《护妻总裁虐渣忙》 第1章 小三怀孕 沈玥是在赵建恒的淘宝购物车里发现成堆的孕妇用品，才意识到他可能出轨的。 早在赵建恒追她的时候，沈玥就向他坦白：她这辈子都不打算要孩子，是赵建恒说“不要就不要，二人世界更好”，沈玥才答应跟他在一起，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 所以这些东西，赵建恒肯定不是买给她的。 沈玥想了想，赵建恒的所有亲戚朋友里，近期怀孕的，大概只有他的一个女下属梅冰。 上次他们部门聚餐，她忘了带钥匙去找他拿，看见梅冰抚着自己微凸的小腹坐在他身边，两人的姿态比起其他同事确实要亲昵一些。 当时沈玥心里不大舒服，可见梅冰大大方方地与她打招呼，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现在…… 她心念一动，又翻了赵建恒之前的订单。 除了和购物车里如出一辙的孕妇用品，还有各种高端品牌的美妆和护肤品、以及一个香奈儿的限量手包。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梅冰那天带在身边的，就是这个手包。 所有的线索都串在了一起，沈玥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像是被谁用力揪住了头发，胸口也堵得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而与此同时，她的心里又存着一丝侥幸——万一……万一，这一切都只是碰巧呢？ 沈玥没急着找赵建恒对质。 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个周五，按照惯例，他们部门又要组织聚餐。 她给赵建恒打了电话，问他能不能带家属。 “今天我不想做饭。” 她前两天患了感冒，今天病情加重，就请了假在家休息，赵建恒是知道的。 “他们那些人闹得很，你来了头可能会更疼。”他说。 沈玥不是没和他手底下那些人吃过饭，他们都挺有分寸，起码她去的那次，没觉得有多吵。 他这反应，越发显得有鬼。 “我就去吃个饭。”她说，“吃完就走。” 赵建恒犹豫了片刻，说：“那好。”似乎很不情愿。 沈玥的心沉了沉。 因在病中，沈玥的气色不怎么好。为了不落下风，她刻意化了个全妆，换上一条修身的连衣裙，踩着恨天高出了门。 赵建恒他们聚餐的地方是一家火锅店，部门人多，订的是一间有两张大圆桌的包房。 沈玥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落了座。 没有任何意外的，梅冰又坐在赵建恒的身边。 沈玥捏紧了包带，浅笑吟吟地走过去，手搭在赵建恒的肩膀上向大家问好：“好久不见啦~”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梅冰，发现她脸上的笑没了。 赵建恒的表情同样僵硬。他拍了拍另一边留出来的空位，对沈玥说：“坐这儿。” 沈玥把椅子往赵建恒那边挪了挪，才施施然坐下。她很自然地靠到他的身上，拉住了他的手。 赵建恒下意识地想把手往回缩，却被沈玥牢牢按住。 他低下头，皱着眉头小声地埋怨：“别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沈玥在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清甜。 “怕什么呀，咱们俩是正大光明的夫妻。”她似嗔非嗔地瞥一眼桌上的其他人，抬起两人相握的手，故意露出赵建恒的婚戒，问：“你们介意么？” “不介意不介意！”众人异口同声。 只有梅冰，冷着一张脸，两只手揪着垂到腿上的桌布。 饭吃到中途，沈玥去了一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恰好碰到梅冰在补妆。 她面前的洗手台上，放着那个香奈儿的限量手包。而她手里握着的那只ysl唇膏，沈玥在赵建恒的订单里也看到过同款。 沈玥将手伸到水龙头下，闲聊一般地提起：“小梅，你这包是香奈儿刚出的限量款？我之前也想买来着，可惜没抢到。” “是吗？”梅冰涂着唇膏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现出得意之色，“这包是我老公网上找代购买的呢，加了不少钱。” 老公？ 沈玥抿紧了唇。 她抽了张纸出来，边揩着手边问：“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呀？我都没听建恒提起过呢，怎么这么快连孩子都有了？” 梅冰眼神闪烁，然而与沈玥在镜子里对上视线后，倏地勾起一个明媚的笑来。 “去年领的证，一直没摆酒，就没刻意跟同事说。” 去年领的证？那是不是说明她和赵建恒去年就勾搭上了？ 沈玥又快要喘不上气来，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她佯装照镜子，用手撑住洗手台，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 她们俩一块出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到包房，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不断有上菜的服务生在其间穿梭。 她俩刚一出去，就看到一个服务生小心翼翼地端着锅底，迎面向她们走来。 恰好在这个时候，沈玥瞥见身旁的梅冰不知怎的脚下不稳，一个趔趄直直往她这边栽倒过来。 沈玥与那服务生不过半米的距离，她在短暂的几秒钟内做出决定，加快脚步避过了与梅冰的碰撞。 于是，梅冰撞到了服务生的身上。 服务生手一抖，锅里的热汤全都泼了出来，浇了两人一身。 “啊！”梅冰痛苦地尖叫。她跌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护住肚子。 那服务生也没比她好到哪里。 沈玥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来叫了救护车。 他们这一下闹的动静很大，两边的包房里不时有人往外探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小冰！” 突然，赵建恒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响起，沈玥刚一转头，就看到他飞快地跑过来，抱起了地上的梅冰，丝毫不顾她身上的脏污。 见到赵建恒，梅冰哭得越发放肆。 “建恒……我好疼……” 赵建恒怜惜地一下一下地啄着她的脸，轻声哄道：“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别害怕，啊。” 他俩旁若无人的亲昵刺痛了沈玥的眼。 她快步追上赵建恒，拉住他的胳膊，瞥了一眼梅冰，问：“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赵建恒有一瞬的心虚，却很快又因为梅冰的呻吟失去了应付沈玥的耐心。 “等我把梅冰送到了医院再说。” 他甩开沈玥的手，大步流星地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沈玥在原地站了许久，等她从愤怒与难过之中抽离出来，才感觉到右脚的脚踝处传来一阵疼痛。 她低头看去，发现脚踝红了一片，皮肤表面还有些许的油渍——应该是刚才热汤泼下来的时候，溅了一些到她的身上。 第2章 离婚吧 002离婚 沈月没有回包房。 走廊上的意外吸引了许多人围观，自然也包括赵建恒的那群下属。 他们目击了赵建恒抱着梅冰离开，却没有一个人露出惊讶或是意外的表情。 很有可能，他们老早就知道了赵建恒与梅冰的奸情。 想起刚刚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和赵建恒秀了一波恩爱，沈月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傻比。 那些人那会儿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她。 忍住流泪的欲望，沈月独自开车回了家。 屋里一片漆黑。 她打开灯，所有的一切都跟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空气变得更加的冰冷了。 没有一刻的耽搁，她把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塞进了两个加大号的行李箱，随即去了自己工作的皇庭酒店。 她是皇庭酒店的客房部经理，因为经常要轮夜班，在酒店有一间自己专用的休息室。 虽说那里除了一张床以外什么都没有，但足够成为她找到新住处之前的过度所。 沈月主管的虽是客房部，但她在皇庭毕竟工作了快五年，和大堂以及前台都已经很熟。 “沈经理？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前台的小米看见她一个人拉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进来，惊讶地问。 “临时有点事，就回来了。”沈月简单地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 小米却盯着她身后的行李箱，“那这是？” “哦，咱们酒店马上要入住一位贵客，为了给他提供最好的服务，这一段时间我都会住在酒店里。”沈月想起前两天晨会时总经理交代的事情，灵机一动编出了这么个理由。 小米果然没有怀疑。 “我也听我们经理说了，好像是集团那边的高层。他让我们这两天规矩一点，万一被人逮到错处，就得立马收拾包袱走人了。”她撇了撇嘴。 沈月“嗯”一声，无意在这里逗留，指了指电梯的方向，说：“我先上去了。” 她没走两步，就听见了几道节奏不一却同样沉稳的脚步声。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的明显。 沈月下意识地回了头。 两个男人并排从外头走进来。 他们俩都穿着齐整的黑色西装，长身玉立。 沈月的注意力全都被较高一些的那个男人吸引。 他长着一张不输如今流量小生的脸——剑眉英挺，黑眸狭长，轻抿的薄唇偏粉，映衬着他过于白皙的肤色，却一点也不显女气。 他的左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右手松松地插进裤兜，优雅之中又透着几分痞气。 似乎是察觉到了沈月的注视，他掀了掀低垂的眼皮，朝着她看过来。 与无害的外表不同，他的眼神分外锐利，让沈月不禁打了个寒颤。 “请问……几位是要办理入住吗？”小米甜美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男人这才收回视线，沈月也连忙转过身去。 另一个较矮些的男人走上前。 “是。” “有预订吗？”小米又问。 “有。”他递上自己的身份证，“一间总统套，一间普通套。” “总统套”这几个字让沈月再次停下脚步。 皇庭酒店一共只有一间总统套房，据总经理说，是留给了那位“贵客”…… 沈月把自己的行李扔到前台，转身走到那高大英俊的男人面前。 她挽起一个职业微笑，向他伸出了手。 然而准备开口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笑容僵了一秒，却又很快被她掩饰过去。 “您好，我是皇庭酒店客房部经理沈月。在您入住这段时间，一切事务都由我来负责。” 男人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后转移到她的手上。 “你好。” 他的声音如沈月预想的一样动听，低沉悠扬如质量最上乘的大提琴。 她正沉迷其中，忽的手上一凉——男人已经将右手从口袋里抽出，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与脸同一个色号，五指修长且指骨分明。 沈月看着自己比他黑了几个度的手，自卑感油然而生。 “许绍城。”男人薄唇轻启，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 沈月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自我介绍。 “许总好！”她恭恭敬敬地叫。 许绍城狭长的黑眸半眯，时刻注意着她脸上的表情。 很快，他嘴角浅浅的弧度隐去，眼底覆上一层寒冰。 他抽回手，重新插入裤兜。 另外的那个男人已经办好了入住手续，把房卡交给他：“可以上去了。” 许绍城低低地“嗯”了一声，绕过沈月，接过房卡往电梯的方向走。 另一个男人在经过沈月身边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多看了几眼。 沈月被他看得心虚，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两把，等到他们都进了电梯，才悄声问小米：“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小米迷茫地摇了摇头。 沈月一大早就接到赵建恒的电话：“你去哪儿了？”他用的是质问的口气。 沈月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赵建恒，我们离婚。” 电话那头有半分钟的沉默。 赵建恒再开口时，语气比刚才软了许多：“月月，你听我解释……” “好啊。”沈月轻笑，“你解释，我听着。” 赵建恒没料到她是这反应，反倒愣了一下。 “我和梅冰……只是酒后的一场意外，没想到有了孩子。”他说，“我想跟她断的，可她一直缠着我，非得让我负责……” 沈月的眼睛还没瞎，脑子也没坏。 就昨天他紧张梅冰的模样来看，可不像是梅冰单方面缠着他。 “行。”沈月望着窗外的天空，眼神转冷，“你今天带梅冰去把孩子打了，跟她彻底断掉，这婚就能不离。” “这……”赵建恒支吾着，“梅冰怀孕都快四个月了，现在做手术，对她的身体伤害很大……况且……我妈从过完年开始，就每周一个电话的催我们生孩子，我怕你烦，一直瞒着没跟你说，但其实我压力大到要爆炸……正好梅冰怀孕了，她这孩子生下来，我们俩可以抱回来养，也能给我妈一个交代。” 沈月闭了闭眼，将心中的愤怒与失望压下，努力平静地说：“赵建恒，我告诉过你，我这辈子都不想要孩子。” “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是因为什么！”自以为揣测到了她的心思，赵建恒有点得意，“不就是怕生孩子太疼、怕怀孕身材走样么？现在这一切都不需要你经历，你只负责养孩子就行了，不好吗？” 沈月气得笑出了声，她耐着性子问：“你说的这些，梅冰同意吗？” “不需要她同意！”赵建恒这会儿倒挺强势。 可惜沈月不信他。 “我没兴趣养孩子，更没兴趣帮别人养孩子。”她干干脆脆地拒绝了他，“你还是跟梅冰在一块儿，我看你们俩挺配的。” ——表子配狗，天长地久。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赵建恒问。 “没有。”沈月说。 “那好。”赵建恒也不继续伏低做小了，语气恢复成最初的冷硬：“这婚既然是你要离的，那你别想分到我一分钱！” 原来他先前演那么长一出戏，是为了这个。 沈月早已凉透的心，在这一刻似乎坠入了更冷的冰窖。 “咱们走法律程序，公平公正。”她说。 第3章 一场意外 003一场意外 晨会上，总经理宣布了“贵客”入住的消息，要求各部门经理在这段时间内督促手底下的人“小心小心再小心、仔细仔细再仔细”。 而作为与“贵客”有最直接接触的客房部的经理，沈月更是被他留下来耳提面命了一番：“许总有很严重的洁癖，房间必须时刻保持清洁。你跟前台通好气，只要看到许总出去，就立刻联系保洁进去打扫。还有，让保洁不要乱动许总的私人物品，碰一下都不行！” 沈月觉得有点离谱：“那打扫的时候，万一许总把衣服啊什么的扔床上，那为了不碰衣服，床也不给他铺了？” “第一，以许总的个性，不会随随便便把衣服扔床上；第二，就算他真把衣服扔床上了，宁可等他回来再进去铺床，也不要动他的东西。去年京市皇庭总部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一个保洁为了擦桌子，把许总的笔记本电脑换了个地方放，被许总发现以后，那边的客房部，上至经理下至保洁，全都引咎辞职了。”总经理一脸的严肃，“我也是为你好才提醒你，你千万别不当一回事。” “我一定牢记陈总教诲！” 沈月一回去，就立马召集了客房部的所有人开会，传达了总经理的“精神”。为了不出差错，她还特意把总统套房的保洁工作交给了全部门资历最老、最为细心的两位阿姨。 许绍城很早就出了门，直到晚上八点沈月下班都没回来。 沈月正庆幸着第一天安然度过，没想到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来自同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急忙回拨过去，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被人接起。 “来8888。”听筒里传来的男声极度喑哑，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沈月愣了一下，在意识到对面是谁后慌忙应道：“好的许总，我这就过去。” 她连忙换下睡衣，顶着一头湿漉漉的披肩长发就急匆匆地上了楼。 “8888”是皇庭酒店唯一的那间总统套房，也就是许绍城住的房间。 沈月站在门外，惴惴不安地按响了门铃。 不多一会儿，许绍城亲自来开了门。 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下摆的一边被松松地塞进银灰色休闲西裤的边沿，另一边则大喇喇地垂在外面。 衬衫的扣子没有被全部扣上，从上往下数开了三颗，露出白皙的脖颈、精致的锁骨，以及隐隐可见肌肉的胸膛。 他似乎也是刚洗过了澡，身上散发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头发还没有完全干，蓬松凌乱，有种颓废的性感。 沈月看得两眼发直。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许绍城用力地拉进了房间。 房门“嘭”的一声关上，沈月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冰凉厚重地门板。 她的五官因为疼痛而皱成一团，“啊……”她刚发出一声痛呼，下唇就被人咬住。 沈月诧异地睁大了眼，许绍城清隽的脸近在咫尺。 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可赵建恒与梅冰亲昵的画面蓦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既然这桩婚姻已经名存实亡，她又凭什么不能放纵自己！ 沈月闭一闭眼，抬起双臂环住了许绍城的长颈。 得到她的回应，许绍城倏地睁开眼，幽黑的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叫醒沈月的，是不断作响的手机铃声。 因有窗帘的遮掩，屋内仍是一片黑暗。 她将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细缝，伸长了手臂捞过床头柜上那支与自己的一模一样的手机，连来电号码都不看，划开后直接贴到了自己的耳边。 “喂？” 她浓重的鼻音惊呆了电话对面的那人。 “卧槽儿？女人？” “嗯？”沈月的大脑一片混沌，只知道自己没听懂他的意思，却无力去想其他。 浴室的门被拉开，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块，沈月的手中一空，手机已经被人拿走了。 “有事？”许绍城清冷不悦的声音响起在她的头顶。 沈月像是被雷劈中，所有的困意在这一刻退去。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了她的脑海，让她紧张羞愧得攥紧了被子，恨不得立刻从这里消失。 室内很安静，她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调笑地问：“怎么，不为你的白月光守身如玉了？那女人谁啊？施语涵还是谢婉柔？” ——施语涵和谢婉柔都是如今正当红的一线女星。 “都不是。”许绍城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随手一扔，手机落在了床上。 “睡醒了吗？”他问沈月。 沈月这才不得已地睁开了眼睛。 许绍城光裸着上身，下面虚虚地围了一条浴巾。 他坐在床沿，一双眼睛紧锁着她。 “昨晚是一场意外，你不要想多了。”他说。 第4章 随便刷 004随便刷 “我被人下了药，本来想让你帮我找个人来，可你一直不接电话……等你上来的时候，我已经忍不住了。”许绍城说得理所当然，神色当中不见一丝一毫对她的歉意。 沈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去接他的话。 许绍城飞快地扭转头，略有些心虚地避开与她的对视。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钱夹，抽出一张卡来。 “这是我的副卡，无限额，随便刷。” 他把卡递到她眼前，“算是昨晚对你的补偿。” ——在说这些的过程当中，他也是盯着床面，没太敢正眼看她。 心脏跳动的速度比以往要快许多，他屏息凝神，仔细地听着沈月的动静。 沈月早先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与他发生关系也是自己的选择。 可刚才他说的那一番话，竟让她的怒火止不住地升腾。 他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妓女么？ “许总出手真阔绰。”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夜情压根算不了什么。更何况许总这样的男人，可不是谁都睡得了的。真要算起来，我不仅不亏，恐怕还赚了。所以——”她把卡推回去，“这卡许总您自己收好，我不需要。” 迎着许绍城晦暗不明的目光，沈月拥着被子坐起来。 汇集的愤怒化作了勇气，她捏住他的下巴，轻佻地说：“如果许总真要补偿我，不如多陪我睡几次。” 她原以为许绍城会生气，说不定还会在震怒之下炒她鱿鱼，却不想——在最初的一瞬怔忪过后，他挑起一边的眉，笑得有几分戏谑。 “好啊。”他说，“只要你想，我随时奉陪。” 沈月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高估了自己的脸皮厚度，也低估了许绍城的。 从“8888”号房出去的时候，她差点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她慌忙道歉，对方发出“咦”的一声，兴奋的，好奇的，唯独没有不满。 沈月这才发现，来的正是前天与许绍城一起入住酒店的男人。 他长了一张清隽的脸，眉眼比许绍城要柔和许多，透着一股亲和力。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有种白领精英的气质。 “上次被绍城催着走，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你好。”男人主动向她伸出了手，“我叫叶行舟，是个律师，专打离婚官司。” “离婚”两个字被他着重强调，沈月心念一动。 要不是她现在穿着许绍城宽大的衬衫，脖子上还有一片暧昧的红痕，她一定会拉着叶行舟坐下来好好谈谈。 “叶律师您好。”她握住叶行舟的手，两秒后就放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叶行舟将她叫住。 沈月的脚步一顿。 叶行舟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盒药膏递给她，“这个给你。” “烫伤膏？”沈月不解，“给我这个做什么？” 叶行舟指向她的右脚脚踝，“你不是被烫伤了么？擦这个好得快。” 前天晚上被热汤烫到的地方早已经不痛了，却留下了一块暗红色的痕迹。 沈月没想到叶行舟会注意到这个——他们只在酒店大堂有过一次短暂的会面，更没想到他会特意去给她买药。 “谢谢叶律师。”她受宠若惊。 叶行舟却说：“要谢就谢许总，这药膏是他昨天出门的时候买的，落到了我的车上。我这会儿有事找他，就顺便给他送过来。” 沈月愣住。 许绍城给她买药？为什么？ 沈月拿着药膏，一路恍惚着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她洗了个澡，换上崭新的西装套裙，把长发挽成一个髻绑在脑后，又在脖子上厚涂了好几层遮瑕霜，直到再看不见昨晚荒唐的痕迹。 ——好像这样就能把昨晚的一切全都抹去。 许绍城的衬衫和那盒烫伤膏都被她扔到床上。 她盯着看，认真思考着该怎么处理这两样东西。 手机铃声响起。 有了昨晚的教训，沈月没敢耽搁，立刻抓过手机按下接听。 听筒里传来的是前台小米慌乱焦急的声音：“沈经理，你快下来一趟！” “怎么了？”沈月的神经骤然绷紧。 “有两个自称是你公公婆婆的人说要见你，徐经理让他们稍等一下，等跟你确认以后再说，他们不同意，非得硬闯，现在跟保安打起来了……” 沈月隐约能够听见那边有人吵架的声音。 这个做派……是她那对奇葩的公婆没有错了。 她连忙下了楼。 大堂里十分混乱，几个人缠打成一团——或者应该说，几名酒店的保安被两个老人逮着揍。 他们一边揍还一边骂：“贱东西！看门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敢拦我！” 大堂经理徐雅丽带着两个小姑娘在旁边劝架：“叔叔、阿姨，别打了，我们已经给沈经理打电话了，她马上就下来！” 沈月加快了脚步。 “爸，妈。”她喊。 赵建恒父母这才停下来。 赵母瞪着刚刚被她揍过的保安，骂：“看什么看？还不快滚！下贱的看门狗！一辈子只能给人看门！” 这保安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听火气就上来了：“老太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怎么我还骂不得你了是？”赵母上前一步，抖着狠说：“你这看门狗！我就要骂你！骂死你！” 小保安高高扬起了手。 “你还想打人是？”赵母把脸伸到他跟前，“你有本事就打啊！我看你敢不敢打！” 小保安一张脸涨得通红，气得嘴唇都在抖。 他的同事赶紧拉住他，小声劝道：“算了算了，你要打了她，事情更多。” 沈月则挡在了他们俩中间，问赵母：“妈，您和爸怎么过来了？” 赵母二话不说，瞪着眼一个巴掌就扇到了她的脸上。 “你还有脸问？” 她下手很重，沈月的脸被她扇到了一边，瘦弱的身子也跟着晃了一晃。 脑袋好像更晕了，除了“嗡嗡”的耳鸣声，沈月再听不见其他。 刚刚还异常嘈杂的酒店大堂，此刻安静得有些诡异。 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她们俩，包括准备离开的保安队。 沈月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努力心平气和地说：“妈，有什么话去我办公室再说。” 她伸手去拉赵母，却被赵母狠狠拍开。 “怎么，你怕你做的歹毒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赵母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眼中的恨意像淬了毒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往沈月的身上扎。 “我不去你办公室，我就要在这里说！让你的同事都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月心里本就窝着火，一方面顾忌着他们是长辈，一方面怕旁人看了笑话，才一直客客气气地对待他们。 这会儿被赵母彻底激怒，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决心，她说：“行，您就在这儿说，说给所有人听见。” 第5章 买你们两条命 005买你们两条命 “你们这个沈经理，是我儿媳妇儿。” “她跟我儿子结婚快一年了，都没怀上孩子。” “我们一家子没有嫌弃她，要带她去看病，她说什么也不肯，还当着一群亲戚的面跟我放狠话、让我难堪！” “就这样了我那傻儿子都没跟她离婚，一直护着她！” “她怀不了孩子，我儿子想办法找了个姑娘代孕，她自己也同意了，结果人家姑娘怀上了，她又反悔！” “昨天晚上在火锅店，她居然把人家怀孕四个月的姑娘往地上推！还把热的火锅汤底泼了人家一身！害得人家差点流产，现在还在住院观察！” “你们大家说说看，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坏成这样！” 沈月向来知道赵母颠倒黑白的功力一流，但此刻听到她口中过度扭曲的“真相”，还是被气得胸闷。 “既然您都跟我撕破脸皮了，我也没必要给您，还有您儿子留面子。” 沈月挺直了背脊，态度不卑不亢。 “第一，我没病，不生孩子单纯只是因为我不想要，这一点我老早就跟您儿子坦白过，他怕您接受不了，一直压着没跟您说；第二，您儿子没找代孕，更没有知会过我，那个怀孕四个月的姑娘，是他在外头的小三——哦不，马上就会成为他老婆，因为我已经要跟您儿子离婚了；第三，那姑娘是自己往人家服务生身上撞的，撞成什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你撒谎！你这个撒谎精！臭不要脸！”赵母抬起手，又要往沈月的脸上招呼。 刚才那会儿是没反应过来，才会被她得逞，这一次，沈月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生生制住了她的动作。 “我说的这些，您爱信不信，反正我问心无愧，也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如果您二位再没有其他事情，我要回去工作了。” 沈月松开赵母的手，刚一转身，头发就被人拽住。 头皮传来的疼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撒谎精！小贱人！”赵母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跟我去医院！向人家姑娘道歉！向差点被你害死的我的大孙子道歉！” 沈月下意识地去扯赵母的手，然而赵母把她的头发攥得紧紧的，怎么都不肯松开。 赵母拖着她往外走，酒店里的其他职员不敢惹这对“战斗力”超强的老夫妻，只能站得远远地劝：“阿姨您别这样！” “您再不松手我们就报警了！” 这样的威胁压根就吓不到赵母。 “报警啊！刚好让警察来判一判，这个女人要杀死我大孙子得坐多少年的牢！” 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吵？”语气中含着浓浓的不耐。 徐雅丽第一个反应过来：“许总好！” 几个前台也连忙看过去，跟着她喊：“许总好！” 许绍城却一眼也没有看她们。 他慢慢地走近，眉心拧成了一个结。 “你们酒店的保安都不做事的？任由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神经病欺负你们的经理？” 保安队很显然也接到了上头的通知，对许绍城有几分忌惮。 所以他这话一说，那些还在迟疑观望的保安全都围上来，哪怕赵母大吼大叫、拳打脚踢都不退后。 很快，沈月就被他们解救出来。 她绑好的发髻被赵母扯得散开，本就因那一巴掌而高高肿起的脸也在刚才的混乱之中被抓出了一道血痕。 她身上的衣服也被拽得快不成形，整个人狼狈至极。 赵家父母见保安队是铁了心的要赶他们走，再不像之前那样一味忍让，两人极有默契地并排躺到地上。 “打人啦！杀人啦！还有没有王法了？”他们扯着喉咙干嚎，还时不时地打一个滚。 保安队的所有人面面相觑，而后又同时看向许绍城，等待他的下一个命令。 沈月从前虽常因为他们俩而感到丢人，却从未有哪一次像现在一样，只想挖个洞把自己整个埋进去的。 她一个深呼吸，打算过去劝他们离开，刚迈出一条腿，就被许绍城拦住。 他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每当两人这样站在一起的时候，她都得费劲地仰起头来看他。 许绍城微低着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他的面色阴沉沉的，像是心情极差。 “上楼去。”他冷声说。 沈月当然也想抛下眼前的一切，有多远就躲多远，但不行。 “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自然应该由我来处理。”她说。 “你处理？”许绍城忽的冷笑出声，“你怎么处理？再被人甩一巴掌，扯着头发往外拽么？” 他的讽刺完全不加掩饰，沈月的脸热辣辣的，红到了耳根。 许绍城敛起笑，“上楼去。”他又重复一遍，“我已经报了警，这里不需要你。” 沈月看到他眼里的坚决，“……好。”她调转方向，往电梯间走。 确认她进了电梯，许绍城才吩咐保安队：“把他们俩抬起来，扔出去。” 他一个命令，保安队一个动作。 赵家父母疯狂反抗。 “你们敢动我一下，我就告到你们倾家荡产！我还要上电视，告诉所有人你们酒店有多烂！让大家都不要来住！”赵母叫嚣。 “等一下。”许绍城示意保安队。 保安队立刻停住。 赵母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许绍城，她从地上爬起来，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怕了？怕了的话，就赶紧把沈月那个小贱人叫出来，让她跟我们一起去医院！这样我就考虑一下不告你们，只让你们赔我们的医药费！” 许绍城的两只手都插进了裤兜，一双犀利暗沉的眸子锁住她，轻轻浅浅地笑。 “医药费？多少钱？”他问，语气很和善。 “二十万！”赵母叉着腰极硬气地说。 “二十万？”许绍城挑眉，“可以。” 他这般的豪爽倒让赵母愣住。 她有些懊恼，连连摆手说：“刚刚说错了！不是二十万，是五十万！” “五十万？也行。”许绍城一点犹豫都没有。 赵父闻言瞪赵母一眼，站到了她身前，说：“五十万太少了，我们要一百万！” “这样。”许绍城的笑容愈深，“我给你们两百万。” 赵家父母的双眼骤然睁大，里面是全然的欣喜。 “买你们两条命。”许绍城把剩下的话说完。 赵家父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6章 财产分割 006财产分割 沈月的办公室在临街的这一边。 她上去以后没过多久就听见了楼下传来的警笛声。 她推开窗户往下望，只见一辆警车停在了酒店门口。几分钟后，两名警察带着赵家父母出来。 出乎她意料的，赵家父母并未反抗，甚至连拉扯的动作都没有，乖乖地跟着警察上了车。 而这其中的原因，她后来听前台小米说起才知道：“许总说要花两百万买他们两条命，把他们吓得够呛，见着警察就像见着救星一样，非得跟着警察一块儿走，让警察保护他们。” 小米说得眉飞色舞，“沈经理你是没见着他们俩后来那样儿，跟丧家犬似的，特别可笑。” 沈月却笑不出来。 那两人闹这么一通，丢的不只是他们自己的脸，还有她沈月的——不论怎么样，在外人眼中，他们都是她的公婆。 不出意外的，还不到中午，沈月就被总经理亲自“召见”了。 她站得笔直，两只手恭敬地在身前交叠，脑袋也垂得低低的，安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然而并没有。 相反，总经理竟体贴地询问她：“需不需要再给你放几天假？” 沈月惊诧地抬头，想看看他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以往她做错事儿，可是只有挨骂的份。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总经理沉了脸，恢复一贯的严厉模样。 ——沈月竟有几分心安。 “今天发生的事，虽然不是你能够控制的，但毕竟是因你而起——” 沈月的头又低了下去。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处理好自己的私事，不要再让这些影响到你的工作。如果还有下次，你今年的年终奖就全部扣光。” 沈月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向他保证：“我一定会尽快把自己的问题解决。” 等到沈月离开总经理办公室，在会客区坐了很久的许绍城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总经理忙赔着笑脸，叫：“许总。” 许绍城微一点头，在他的对面坐下。 “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给沈经理放了假。”总经理说。 “我听见了。”许绍城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语气也是不咸不淡的，“还有一件事。”他的目光转冷，令总经理不由瑟缩。 “您说。” “让施语涵今天就退房，通知皇庭所有酒店，把她拉入黑名单，以后都不许她再入住。” “这……”总经理有些迟疑，“施语涵的房间是剧组订的，这一次他们剧组的几位大咖都是住的我们酒店，我就怕让施语涵退了房，其他人也会跟着一起退……” “那就让他们一起退。”许绍城几乎没有犹豫，面上更添一分冷然，“这么点损失，皇庭也不是承受不起。” 总经理被他的气势震慑住，连连点头：“好的，我这就安排下去。” 平白得了三天假期，沈月却一点儿也没感到高兴。 她给赵建恒打电话：“你今天有空吗？咱们见一面。” 赵建恒说：“行，正好我也要找你。” 他的语气不善，像是在压抑着怒气。 ——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爸妈把状告到他那儿去。 “三点半，人民医院旁边的‘筑雅咖啡’。”赵建恒自顾自地做出决定，不等沈月答应就挂了电话。 沈月本就窝了一肚子的气，要不是想早点把这破事儿给解决了，就赵建恒这态度，她铁定不会去赴约。 三点半，她准时赶到了“筑雅咖啡”。 这家店不大，也就十来桌的规模，但混在人民医院附近的一众小餐馆中，已经算得上是“环境极佳”。 这个时间，店内没什么客人，沈月一说自己要找人，服务生就很精准地把她领到了赵建恒的桌前。 如沈月所想象的那样，赵建恒的脸色很不好，见她来了，连声招呼也不打，眼里也满是愤恨。 沈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施施然地坐下，并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 “一杯柠檬茶，谢谢。”她冲对方微笑。 服务生一愣，“好的。”随即红着脸飘飘然地走了。 赵建恒的脸更黑了。 “还没离婚呢，你就想着勾引男人了？”他恶狠狠地瞪着沈月，好像她是什么千夫所指的罪人。 沈月觉得好笑——而她也确确实实地笑了。 “且不说我没有勾引人家，就算我勾引了——”她敛了笑，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赵建恒，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赵建恒僵住，几秒种后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想离婚吗？把这份《离婚协议书》签了，我明天就跟你去民政局。” 看到摆在他面前的那个文件夹，沈月的心一沉。 从她发现他和梅冰有染到现在，还不到两天的时间，就算他在把梅冰送到医院以后立即去找了律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起草出一份正式的《离婚协议书》。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是他老早就准备好了的。 “你等多久了？”沈月冷笑着问。 赵建恒一怔：“什么？” “跟我离婚。”沈月紧紧盯着他。 赵建恒心虚地别开了眼，不耐烦地说：“你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呵。”沈月轻哂，拿过那份《离婚协议书》，翻开来仔细地看。 他们俩没有孩子，协议的重点自然在财产分割。赵建恒要求严格按照法律规定，将双方的婚内财产平分。 对此沈月没有异议。 他俩收入水平相当，平分下来也就是双方都保留自己的那一份资产，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她唯一在意的是——“房子呢？” 她翻遍了整份协议，也没看见任何有关于房子的内容。 “房子你打算怎么分？” 这套房子是他们俩结婚以后买的。因为赵建恒的钱都拿去买了股票，手头没有存款，沈月卖了自己那套住了多年的一室一厅，堪堪付了首付。赵建恒则用“帮忙还房贷”为条件，换来房产证上加了他的名字——可这一年多来，他一分钱都没有出过。 按照沈月的想法，这房子完全是她一个人在供，自然应该归她所有——最多她给赵建恒一点钱，让他费点劲办个手续，把房产证上他的名字拿掉。 “分什么房子？”赵建恒反问她，神色中有几分得意，“沈月你搞清楚，咱们住的那套房子，跟你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第7章 一直耗下去 007一直耗下去 “你什么意思？”沈月再维持不了表面的平静，“唰”地一下站起，把送饮料过来的服务生吓了一大跳。 “您、您点的柠檬茶。”服务生把柠檬茶放到桌上，悄悄地将他们二人都打量一遍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被他这么一打岔，沈月才意识到这是公共场合，稍稍收敛了一些情绪。 “首付是我出的，每个月的房贷也都是我在还，这房子跟我没关系，还能跟谁有关系？”她努力地把自己的音量控制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范围之内。 赵建恒闻言，不慌不忙地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又拿出了一份文件。 “你看看这个。” 文件第一页的最上方，用黑体字清晰地写着：房屋赠与合同。 沈月的视线在这几个字上停留了两秒，而后飞快地往下——赠与人：沈月（下称甲方）。 受赠人：赵建恒（下称乙方）。 被赠与的正是他们婚后住的那套房子。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想让我在上面签字？”沈月把合同扔回去，勾唇冷笑，“我告诉你赵建恒，你这是在做梦！” 赵建恒却没有一丝一毫受挫后的恼怒表情，相反，他的脸上挂着无法遮掩的胜利笑容。 他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重新推到沈月面前，食指在末尾的签名处点了点，说：“你看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甲方”后面的空白处，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沈月。 字迹是她最为熟悉的，看起来并不像是伪造，签名上还有一个纹路清晰可见的红指印，与她的右手大拇指恰好能够对上。 而这份合同的签署日期，竟然是三个月前！ ——算一算日子，应该是梅冰怀孕以后没过多久。 原来……原来他们老早就开始算计她了！而她却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沈月气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我不记得有签过这份合同。” 她不知道赵建恒是怎么骗她签了名，但在她的印象中，从未见过这样一份《房屋赠与合同》。 “不管你记不记得，名字都是你自己签的，手印也是你自己按的，合同我也拿去公证了。”赵建恒半句解释都不给她，只强调这个结果：“这房子你送给我了，就是我一个人的，按照法律规定，我没义务分给你哪怕一平米。” “哦，还有——”赵建恒在自己的手机上鼓捣了一阵，翻出一张照片来给沈月看，“过户手续我已经办完了，这是新的房产证——” 上面只有赵建恒一个人的名字。 沈月愣愣地盯着那张照片，大脑在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赵建恒敲了敲桌子，唤回她的神智，“快点把《离婚协议书》签了，我还要去医院照顾小冰，没时间跟你继续在这儿耗。” “我不签。”沈月说。 声音很轻，却透着坚定。 在把这其中的蹊跷搞清楚之前，她绝不会让赵建恒如愿。 “有没有意思？”赵建恒不耐烦地皱紧眉心，“就算你不签，这房子也还是我的，不可能再还给你。” “我不签。”沈月重复一遍，“大不了咱们俩就这么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你！”赵建恒气得直咬牙。 沈月不理会他，掏出一张二十的纸币压在桌角，拎着自己的包起身。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追上来的赵建恒拦住。 “你考虑清楚。”他压低了声音，脸上是凶狠的表情，“你也知道我爸妈是什么样的人，你就不怕他们再去你们酒店闹事？” 沈月当然怕。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就给了赵建恒拿捏她的把柄。 “你回去问问你爸妈——”她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要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两百万？” 赵建恒脸色微变，“杀人是犯法的！”他低斥道，眼中闪过一抹慌张。 “你大可以让他们去试试。”沈月轻飘飘地扔下这一句话，趁着赵建恒愣神的空当，迅速地离开了咖啡厅。 沈月不可能真的一直跟赵建恒耗下去。 倒不为别的——她简直一刻也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 可那份《房屋赠与合同》上的签名让她很在意。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签过这样一份合同，尽管字迹和手印都是她的。 还有那张变更了姓名的房产证——她很意外，没有她到场，赵建恒居然也能成功办理过户手续。 这一切都不合理到了极点。 没有一刻的迟疑，沈月立即开车回了酒店。 一进大堂，她就直奔前台。 “小米，你帮我查一下，跟许总一起的那位叶先生，住的是哪一间房？” 一般来说，客人的任何信息都是不能对外透露的，皇庭这种七星级的高档酒店在这方面更是尤为重视。 但沈月算不上“外人”，尤其她还有一层“客房部经理”的身份。 小米以为她是为了工作，很快在系统里查出叶行舟的房号告诉了她。 沈月到了叶行舟房间所在的楼层，刚出电梯就听见了一阵刺耳的咒骂声：“我付了房费的，你们凭什么赶我走？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们要敢碰我一下，我就让你们和你们酒店一起出名！” ——很明显，这是酒店的房客和工作人员起了冲突。 虽然现在是在休假中，但既然碰巧遇上了，沈月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她加快脚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拐过一个弯就看到好几个保安和保洁站在一间房门口，似乎在跟什么人对峙。 等她走近了，才发现房里的人居然是大明星施语涵。 沈月想起来，施语涵她们剧组的人，全都住在这一层。 “沈经理！”几个保洁看见她就像看见了救星，好几双眼睛都不住地放光。 施语涵闻声从房间里出来。 她仍处于激动的状态，不等沈月开口就指着她破口大骂：“你就是他们经理？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突然让我退房？你们酒店是不是不想做生意了？” 第8章 有毛病 008有毛病 沈月被骂得有点懵。 但她毕竟是经历过许多大风浪的人，再不讲理的客人都曾遇到过。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赔着笑脸说：“不好意思啊施小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刚刚从外面赶回来，还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麻烦您给我一点时间了解一下情况。” 与此同时，她的大脑也在飞速地运转着。 皇庭是正规酒店，家大业大的，做不出一言不合就赶人的事。 可看现在这保安、保洁齐上阵的阵仗，赶人这事也不像是假的。 而在整个酒店里，有权力赶走客人的，除了总经理，沈月再想不到其他人。 她正准备给总经理打电话问明情况，走廊尽头的房间开了门。 叶行舟穿着睡衣走出来。 他板着一张脸，周身透着一股与许绍城相同的冷凝气息，早上的亲切不见丝毫。 沈月以为是他们吵到了他休息，忙向他道歉：“叶先生对不起，我们这边现在有点事需要处理，您要是嫌吵的话，我可以让人为您换一间房。” 叶行舟却摆一摆手，咧嘴冲她微微一笑，“没关系。” 沈月又懵了。 “没关系”的话，那他的低气压是因为什么？ 叶行舟径直走到了施语涵的面前。 施语涵显然是认识他的。 “叶、叶律师？”她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跋扈，神色之中透着几分紧张。 “施小姐。”叶行舟对着她并没有对沈月的好脸，语气是客气生疏的，“让你退房是许总的意思，至于原因——”他微一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我相信你自己应该知道。” 施语涵的表情僵住，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地褪去。 叶行舟又补上一句：“你要是不想闹得太难看的话，就安安静静地退房。” 施语涵抿唇，纠结几秒后扭头进了房间。没过多久，她就跟两个助理一起出来。 她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宽大的墨镜和口罩将她的整张脸都遮住。 她没和任何人说话，低着头匆匆忙忙地往前走。她的助理一人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跟在她的身后。 完成了任务，保安队走了，保洁则进了施语涵的房间打扫。 走廊上只剩下沈月与叶行舟两个人。 “你不是在休假？”叶行舟问沈月。 沈月无力去想他为什么会知道她休假的事，直奔主题：“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做我的律师。” 叶行舟怔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好啊。”他说。 沈月随着叶行舟一起进了他的房间。 叶行舟招呼着沈月在沙发上坐下，问：“喝水吗？” 沈月摇头，“不用了。” 叶行舟便坐到了侧面的单人沙发上。 “你要离婚？”他问。 他之前自我介绍时就说自己“专打离婚官司”，猜到沈月的目的并不算难。 “是。”像把自己的疮疤展露在人前，沈月只觉得万分羞怯。她悄悄地挺直了背脊，放在腿上的双手也紧握成拳。 叶行舟没有如她预料的那般追问理由，而是摆出了专业的姿态，问：“财产怎么分谈妥了么？” 沈月苦笑，“就是没谈妥我才来找您。” 叶行舟没有丝毫的惊讶。 “你前夫想怎么分？” 沈月把离婚协议书上的内容大致转述了一遍。 叶行舟挑眉，“就这些？房子呢？不分？” “问题就出在这里。”一想到房子，沈月的怒火就不住地往上窜。她努力压抑着，指尖因为手上不自觉的用力而陷入了掌心的软肉里。 “哦？”叶行舟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我们住的这套房子，是在婚后买的。首付是我出的，贷款也是我在还，但房产证上写的是我和我前夫两个人的名字。然而就在几个小时以前，我前夫拿出了一份我签了字摁了手印的《房屋赠与合同》，说我已经把房子赠与了他。并且，他还去办了过户手续，把房产证上的名字改成了他一个人。” 叶行舟眯起了眼。 “合同上的名字，是你本人签的吗？”他问。 沈月答：“看字迹，的确像是我签的，但我印象里没有签过这份合同。” 叶行舟沉吟片刻，“可以先去做个笔迹鉴定，要这字不是你签的还好说，万一真是你签的……除非你能证明是受到了你前夫的欺骗，自己对合同内容并不知情，否则这合同就是有法律效力的。” 沈月仿佛一下跌到了黑暗的谷底，看不到半点希望。 她连这合同什么时候签的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证明自己是受到欺骗？ “不过你也不用太消极了，咱们还可以从另一个方面着手。”察觉到了她瞬间低落下去地情绪，叶行舟挽起一个安慰的笑，“不管合同真假，他过户的程序肯定是不合法的。咱们就揪着这一点深挖，说不定能牵扯出来一群人。到那个时候，想整你前夫的人就会有很多了，压根就不需要咱们来动手。”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也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 沈月却担心：“牵扯出来一群人，咱们会不会也有危险？” 她虽不想让赵建恒好过，但也不想把自己和叶行舟给赔进去。 “这你大可以放心。”叶行舟成竹在胸，甚至还略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那些人还不敢动我。” 沈月立刻又高看了他两分。 “这些事就交给我，你安心工作就好。”叶行舟说。 有了这样一个坚实的后盾，沈月的心确实定下来不少，她也有了心情想别的事情——譬如一些八卦：“许总为什么要把施语涵从皇庭赶出去？” 施语涵是一线明星，最不缺的就是脑残粉。 只要她公开说一句抵制皇庭酒店的话，皇庭的入住率一定会与口碑一起不断地下跌，说不定还会出现许多专程过来闹事的人。 得罪她，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叶行舟轻蔑地嗤笑一声，“她居然胆子大到往绍城的酒里下那种药，妄想趁机爬床上位——我都不知道该夸她勇敢，还是骂她蠢。” 许绍城的药居然是施语涵下的！ 这个事实令沈月震惊。 “施语涵……还用得着给人下那种药？” 想潜规则施语涵的男人，恐怕能从这儿排到三环再打个转，沈月无法想象她会做出这样自降身价的事情。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咱们许总……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第9章 例外 009例外 “噗！”叶行舟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全给喷了出来。 他忙倾身抽纸，胡乱地擦干了嘴边以及衣服上的水渍。 “抱歉。”他略有几分羞惭，同时眼角眉梢又透着一股子笑意。 待他重新坐正身子，假模假样地摸着下巴沉吟片刻，一本正经地说：“要说毛病，你们许总还真有。” 沈月立刻竖起了耳朵。 “他洁癖特严重。”叶行舟一脸的嫌弃，显然是受害不轻。 这个“爆料”对沈月来说不算新鲜，但她自己并未有过亲身体会，所以还不能与他感同身受。 她只是不懂：“有洁癖和拒绝施语涵有什么关系？” “你们许总的洁癖严重到，都不能跟其他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出去谈生意，他连跟人家握手都不愿意。” 叶行舟的话让沈月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许绍城入住的那一晚，分明是握过了她的手的；而在昨晚，他们俩还…… 沈月自然不会认为自己于许绍城来说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例外”，毕竟他说过，他原本是想让她帮忙叫“鸡”的。 也因此她更搞不懂许绍城那奇葩的“洁癖”——宁可叫“鸡”都不愿意接受施语涵，难不成施语涵在他心中还没有一个只要给钱就能上的“鸡”干净？ 叶行舟把沈月的困惑看在眼里，却并没有主动解释。 ——有些事情，由不得他这个外人来插手。 沈月自己也没好意思问。 正事已经谈完，她不打算继续在这儿待下去。 这会儿恰好是晚饭时间，出于礼貌，她问了一句：“叶律师晚上有约吗？不如我请您吃饭？” 叶行舟也不跟她客气：“好啊。我能再带一个人吗？” 他要带的人，除了许绍城，沈月再想不到其他。尽管因为昨晚的事她极不想跟许绍城碰面，但他今天早上毕竟帮她解了围，她也有必要感谢一下他。 “当然可以。”她微笑着点头。 皇庭酒店自家的餐厅拥有米其林三星的评级，就算是请许绍城这样身份的人吃饭也不会显得怠慢了人家。 沈月与叶行舟先去占了个座，半小时后许绍城才姗姗来迟。 与叶行舟一身的休闲装不同，他依然穿着衬衫西裤，头发也精心打理过，刘海全梳了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刚刚在开会，现在才结束。”他简单地解释了自己迟到的原因。 叶行舟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讲，只说：“坐。” 服务生给他们安排的是一个四人座，沈月与叶行舟不熟，自然分坐在两侧。她以为许绍城会和叶行舟坐一边，没想到他拉开了她身侧的椅子，都不征求她的意见就直接坐下。 桌子不大，他们两人挨得很近，沈月只要动一动胳膊，几乎就能碰上许绍城的。 为此她如坐针毡，许绍城却仿佛无知无觉。 “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他好似随口一问，但那双半眯着的眼里透出的冷光叫沈月不由缩了缩脖子。 叶行舟微微一笑，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沈月：“这个涉及到我委托人的隐私，还是让沈经理自己来说。” “‘委托人’？”许绍城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随即转头看向沈月，眼里的光变得有些热切。 “你要离婚？” 沈月向来不爱与人聊自己的私事，但既然许绍城问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嗯。” 许绍城竟破天荒的露了个笑。 “挺好。”他垂着眼，不咸不淡地说，“有那样不讲理的父母，想来你前夫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话许绍城倒没说错。 只可惜沈月当年太傻，不懂得透过现象看本质。在见识了赵家父母的奇葩后，竟还抱着一线希望，认为赵建恒跟他们不一样。 以至于如今被重重打脸。 然而她懊恼的模样看在许绍城的眼中，全成了对他那一番话的不满。 他心里有火，板着脸叫住一个碰巧路过的服务生，问：“我坐了这么久，怎么都没人倒水？皇庭酒店的服务就是这样的？对得起你们餐厅向每位客人收取的高昂的服务费吗？” 服务生被他骂得脸通红，连连向他鞠躬道歉，又恭恭敬敬地给他把水倒满。 沈月也挺紧张：“抱歉许总，这事儿我会跟餐厅经理反映，让他以后在培训服务生的时候多注意。” 许绍城并不领她的情，冷冷地乜她一眼，说：“你管好你的客房部就行了，餐饮部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沈月立刻闭上了嘴。 见气氛变得尴尬，叶行舟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赶紧点菜，我都饿得不行了。” 服务生适时地递上三本菜单，半弯着腰在一旁待命。 许绍城忽的问沈月：“听说这一顿饭是沈经理请客？” 他唇角微弯，不见先前的冷然，却让沈月莫名有几分不安。 “是。”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点了两下头。 “好。”许绍城唇角的弧度更深，沈月心头的不安也更重。 许绍城并没有让她失望。 他点了最贵的一个套餐，再加上一瓶五千多的红酒。 ——这于他来说可能是极普通的一顿饭，却花掉了沈月近三个月的伙食费。 沈月的心在滴血，面上却不显分毫。 瞥到她黑沉的脸与紧咬下唇的动作，许绍城只觉得通体舒畅，先前堆积的郁气瞬间一扫而空。 红酒醒好以后被端上桌子，服务生给每个人都倒上了半杯。 叶行舟问沈月：“沈经理，你能喝酒吗？” “能的。”沈月答。 她好歹是个部门经理，每次聚餐没少被手底下的人敬酒，也因此养出了不浅的酒量。 “那……”叶行舟举起了手里的高脚杯，笑吟吟地看着她。 沈月连忙与他碰过，“之后……还得劳烦叶律师多费点心了。” “那是自然。”叶行舟浅酌一口，忽而笑得有些高深莫测，“撇开财产方面不谈，你要想让你前夫和小三儿不好过，我个人可以给你提供很多有效又不违法的办法。” 沈月眼睛一亮，“比如？” 第10章 活该过得不好 010活该过得不好 “比如……”叶行舟狡黠一笑，视线飘到了许绍城那边，“跟咱们许总搞好关系，让他在背地里帮忙整整他们。” 沈月心中的期待就像是一只鼓胀的气球，在腾空的途中被叶行舟拿针扎了一下，“啪”的破了。 “这……”她偷偷瞟一眼旁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许绍城，“还是不劳烦许总了。” 许绍城在这个时候出了声：“怎么，沈经理瞧不上我？”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月连忙解释：“当然不是。许总日理万机，我怎么敢拿这种小事去麻烦您？更何况，我和您不过才认识几天……” 她不知道自己话里的哪一个词触到了许绍城的逆鳞。 “是啊。”许绍城的嘴角扬高，眼神却倏然变冷，“这种小事，怎么能拿来麻烦我？不过——”他的话锋陡的一转，“沈经理昨天毕竟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也应该做些什么来回报你。不如你跟我说说，希望我怎么做？” “不用了。”沈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许总今天早上也帮了我不小的忙，咱们算是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许绍城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沈经理可要考虑清楚，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他的话音刚落，沈月就说：“我考虑清楚了。” “行。”许绍城收回放在她身上的视线，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他微一仰头，暗红色的液体就顺着杯壁没入他的唇中。 咕咚。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沈月原本只是随便一瞟，可许绍城完美的侧脸线条，以及他无形中透出来的慵懒性感竟让她没能再挪开眼。 她看得有些口干舌燥，甚至不由自主地跟着吞了一口口水。 她的失态许绍城没能察觉，对面的叶行舟却看了个一清二楚。 “沈经理觉得咱们许总好看吗？”他冷不丁的发问把正出着神的沈月吓了一跳。 “嗯？”她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强自镇定地看向他。 叶行舟又问了一遍，许绍城也扭过了头来。 沈月没法敷衍，点点头说：“好看。” ——这倒也不算违心。 叶行舟却不放过她：“那你喜欢许总这样的吗？” 这个问题还真把沈月给难住了。 许绍城的脸她无疑是喜欢的，但……也只有脸是她喜欢的了。 她笑一笑，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许总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喜欢？” “那你呢？”这次发问的不是叶行舟，而是许绍城本人。 沈月稍一迟疑，开口：“我当然也喜欢。” ——良心这种东西，哪有工作重要。 明知她说的是客套话，许绍城仍被她的回答取悦。 “沈经理既然这么喜欢我——”他招来服务生：“同样的红酒，再来一瓶。” 他这一番操作让沈月目瞪口呆，她想问问：不知收回刚才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了，沈月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喝酒——多喝一点，就能少亏一点。 以至于最后落了个烂醉如泥的下场。 沈月酒品好，喝醉了不吵不闹，只睁着一双无神的眼，一动不动地乖乖坐着。 叶行舟叫她：“沈经理？” 过了快两分钟，才等到她的一个“嗯”，尾音拉长，音调微微上扬。 她一脸的懵懂，脑袋因为脖子支撑不住而微微歪向一边，看起来就像是在故意装可爱。 叶行舟轻“啧”一声，揶揄许绍城：“你们家小月月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引人犯罪。” 许绍城冷冷瞥他一眼，没接他的话。 叶行舟摸摸鼻子，识相地噤了声。 沈月看到他的嘴在动，也听得见他发出的声音，可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一点儿也没弄懂。 她苦恼着，脑子却像装满了浆糊，转都不转一下。 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被酒液染成了深红的嘴唇——下一秒，她就被扯入了一个透着醇厚红酒香的怀抱之中。 许绍城一只手将她的头牢牢按在自己的胸前，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窝，把她打横抱起。 “这一顿你请了。”他对叶行舟说，随即大踏步地往餐厅入口走去。 叶行舟看着他的背影，弯唇冷嗤：“重色轻友的家伙！” 许绍城直接回的自己房间。 一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人，但沈月的脸埋在他怀里，其他人认出是他也不敢多看，只在背后八卦两句：“许总抱着个女人上了楼~” 沈月始终一声不吭，等许绍城把她放到床上，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她的双眼紧闭，小巧的鼻翼有规律地翕动着，檀口微张，殷红的双唇格外诱人。 即便这样，他也甘之如饴。 许绍城一下下地吮着，睡梦中的沈月似有所察，皱着眉头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 她偏一下头，许绍城的唇从她脸上划过，吃进了一嘴的粉。 他迅速吐出来，用纸擦了嘴，又去浴室漱了几次口，直到唇齿间再没有那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脂粉味才作罢。 他低头看去，不出所料的，他白衬衫胸口的位置也沾染了一大块浅褐色的印记。 许绍城把衬衫脱下，嫌弃地扔进了脏衣篮里，而后拧了一条热毛巾，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替沈月卸去脸上的妆容。 她的粉涂得很厚，厚到都看不出来原本皮肤的颜色。 许绍城感觉，她今天的妆比之前见过的几次都要浓。 很快，他就知道了为什么——失去了粉底的遮掩，她那半张红肿的脸就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这无疑是早上那个来闹事的老女人打的。 许绍城双眼微眯，眸底闪过一抹狠戾。 他的指尖轻轻地触上沈月的脸，慢慢划过肿起的地方。 “傻子、白痴。”他咬着牙骂，泄愤一般地在她脸上戳了两下——却又不舍得真的用力。 “就为了这种人抛弃我。” “活该你现在过得不好！” 第11章 按兵不动 011按兵不动 沈月睁眼时，整个人仍是懵的。 即便这样她也能认出来，这里是她曾“有幸”睡过一晚的8888号房。 震惊与恐惧驱散了她全部的困意，沈月掀开被子的一角——被子下自己的身体并不如预想的那般未着寸缕，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昨天穿的衣服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酒店为高端客人定制的真丝睡袍。 而她脖子上涂满的遮瑕也被擦去，露出大片大片的暗红色吻痕。 昨晚发生了什么……她记不起来，也不敢去想。 两米宽的大床上此时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另外一侧空荡荡的，枕头整齐地叠放在床头，被子除了她刚刚弄乱的部分，几乎没有一丝褶皱。 沈月不知道许绍城是起床出去了，还是压根就没在这儿睡过。 ——她希望是后者。 浴室的门开着，里面没有人，脏衣篮里倒是堆满了衣服。 上层是许绍城的，下层是她的。 两人的衣服混杂在一起，看起来很有几分暧昧。 沈月立刻打消了把脏衣服再捡起来穿的念头。 她简单梳洗了一番，打算再跟上次一样，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许绍城的衣服套上。 她刚打开衣柜，卧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沈月吓了一大跳，反手把衣柜门甩上。 伴随着“嘭”的一声响，衣柜门弹了两下才最终合上。 进来的是许绍城。 这一次他穿的倒是简单的休闲装，头发也垂顺的贴着头皮。 看到沈月站在床下，他有一点惊讶，但也只是用略微挑眉来表达。 “醒了就换衣服。”他把手里提着地纸袋扔到床上，“叶行舟有事跟你说。” 说完以后，他没做停留，扭头就出了卧室。 沈月一瞥眼，只能看到他红得有些不自然的耳垂。 她扒开纸袋，里面竟全是女装——光是内衣就有三套，羞得她老脸通红。 看许绍城刚才那面不改色的样儿，这衣服肯定不是他亲自去买的——甚至可能都没过过他的眼。 但毫无疑问，买这衣服的是个直男。 因为袋子里除了内衣，就只剩几条粉嫩粉嫩的连衣裙，还都有蕾丝这种在直男看来超级“仙女”的元素。 这要放在二十多年前，沈月还在念小学的时候，她可能会喜欢，可现在…… 当然，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沈月挑了一套最素净的换上，又从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散粉，抹在光裸的脖子上，堪堪将那片吻痕遮住。 许绍城与叶行舟都在客厅里，两人分坐在沙发的两头。 “叶律师，许总。”她主动打招呼。 他们俩同时转过头来。 叶行舟几乎是立刻就牵起了嘴角。 “噗！”他以手握拳，掩在唇边。 “这裙子……”他笑得声音都在抖。 沈月懊恼得攥住了裙摆，低下头去用长发遮住自己烧红的脸。 叶行舟顿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说完：“挺好看的。” 沈月没接话，倒是许绍城问了一句：“不好看吗？” 感受到他的目光，沈月抬起了头。 许绍城眉心微皱，似有几分不悦。 她立即点头：“挺好看的。” 许绍城的面色这才有了稍许的好转。 “沈经理，坐这里。”叶行舟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 那个位置在他与许绍城之间，沈月有些迟疑。 “坐啊。”直到许绍城开口，她才小心翼翼地坐过去。 “沈经理，我觉得有点挤，要不然你往那边挪一点儿？”叶行舟一脸真诚地开口。 “噢，好的！”沈月连忙往另外一边挪。 这沙发恰好能坐下三个人，原本她规规矩矩地坐在正当中，跟谁也碰不着，这会儿一动，就跟许绍城挨到了一起。 她想起叶行舟曾说过，许绍城最讨厌跟人有肢体接触，又立刻向他道歉：“对不起啊许总，我还是去那边坐。”她指着旁边的单人沙发。 然而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许绍城摁住。 “就坐这儿。”他的语气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但看得出来，他没有生气。 沈月却没能完全安心，动了动胳膊，与许绍城拉开一丝缝隙。 瞥见她的小动作，许绍城的眸色暗了暗。 沈月问叶行舟：“叶律师，您找我有事？” 叶行舟“嗯”一声，“我已经联系了你前夫，要到了他起草的《离婚协议书》，以及有你签名的《房屋赠与合同》，合同我也送到专业机构去让人鉴定了。” 沈月没料到叶行舟的工作效率这么高，正惊讶着，又听见他说：“这些都不是重点。” “嗯？”她愣住了，“那重点是什么？” “我去查了一下你前夫名下的各种资产，发现他总共只有不到一万块的存款，而他手头的股票也都在几个月前就全部抛售光了。”叶行舟的脸色十分凝重。 “这不可能！”沈月下意识地否定。 赵建恒没多少存款她是清楚的，但那是因为他把钱都拿去炒股了。前些时候股市大跌，他的确赔了不少，可也不至于只剩一万块都不到呀！ 毕竟据他自己说，他投进去的总数都超过了一百万！ “我以你的名义向法院申请了冻结他的资产，不过现在也晚了，没多大用处。”叶行舟说话很直接。 “愤怒”这个词已经不足以来形容沈月此刻的心情。 她只知道，如果现在赵建恒就在她面前，她会毫不犹豫地上去揍他，哪怕会失了形象。 “那我就只能等着吃哑巴亏吗？”她哑着嗓子问。 赵建恒的钱都没了，她不仅分不了他的，还得把自己的分一半给他。 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倒不是。”叶行舟笑了笑，宽慰她说：“你前夫转移财产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起诉他很简单，胜算也很大。我已经让人去收集证据了，到时候咱们不仅要让他把转移出去的钱全吐出来，还要让他去大牢里蹲上几天长长教训。” 他的这一番话让沈月的焦虑稍稍得到了一些缓解。 “我需要配合您做些什么？”她问。 “什么都不需要。”叶行舟却说，“咱们尽量按兵不动，免得打草惊蛇，给了他们毁灭证据的机会。” 第12章 租我的房子 012租我的房子 离婚的事由叶行舟全权处理，沈月这个当事人反倒清闲得有点过头。 假期还剩下两天，沈月跑了一趟房屋中介，打算在皇庭附近租一间小公寓。 皇庭酒店位于海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周边全是十多万一平的高档小区。小区里空置的房子很少，即使有，也不对外出租。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把范围限定在了三站地铁，或是非高峰期半个小时的车程之内。 中介带着她在外头跑了一天，看了好几处房源，但不是周边太吵，就是在没有电梯的老旧小区。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合她心意的都没有。 沈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酒店，刚刚躺下，就接到了赵建恒弟弟赵建元的电话。 他连人都不叫，直接说：“我下周末要跟苏琳去海市，你给我们订机票和酒店。” 赵建元在京市上大学，苏琳则是他交往了两年的女朋友。 沈月也就在婚礼以及今年过年的时候跟赵建元接触过几次，算不上多熟；苏琳她更是压根就没见过，只老听着赵家人在提，说是京市哪个大老板家里的独生女。 所以她被赵建元这么一通“命令”，有点懵逼。 这种事怎么着也不该找到她？ “你让你哥给你订。” 看样子赵家人还没跟他说她与赵建恒离婚的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沈月也没主动提。 她本来想就此结束这次通话，哪知道赵建元还生起了气。 “我哥每天那么忙，哪有空帮我订这些东西！”他的口气很冲，“你作为我嫂子，帮我点忙怎么了？再说了，你不就在皇庭酒店工作吗？跟前台打一声招呼的事，对你来说很难吗？” 在她仅有的几次与赵建元的相处中，他都一直抱着手机在打游戏，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几句话。沈月因此认为他是个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的人，没想到真实的他竟跟他父母一样奇葩。 但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我只能帮你订酒店。”沈月想了想说，“机票要么你自己订，要么找你哥。” 他既然一定要住皇庭，她也不会把上门的生意往外推。 “行了，别假惺惺的了，不想帮忙就算了！酒店你也别订了，全都我自己来！”赵建元吼完就挂断了电话。 沈月撇撇嘴，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她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结果隔天在外面看房的时候，赵建元又打了电话过来。 “机票我自己订，酒店你给我订。我要一间豪华套房，住周五、周六两个晚上。身份证号我待会儿短信发你，联系电话就是我现在用的这个。” 中介还在一边等她，沈月没心思跟赵建元纠结，便把这事答应下来。 两分钟后，赵建元果然发来一条短信，内容只有一串身份证号，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傍晚，沈月照旧是无功而返。 路过前台的时候，她想起赵建元托她办的事，就过去找了小米。 “帮我留个豪华套房，下周五、六两晚。” “给朋友订啊？”小米顺嘴问了一句。 “算是。”沈月把赵建元的各项信息报给了她。 小米录入以后问：“给他算房费的时候要用你的员工折扣吗？” “不要。”沈月想也不想的回答。 她帮他订房就已经仁至义尽，还想用她的员工折扣？做梦！ “咦，沈经理？”叶行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月一转头，就看见了他和许绍城。 他们俩的身边各有一个行李箱。 “叶律师，许总。”她先与他们俩打过招呼，而后问：“你们这是要退房？” “对啊。”叶行舟点头，又指着前台问她：“你的事办完了吗？” 沈月立刻把位置让出来，“办完了办完了！”又转头吩咐小米：“给叶律师和许总退房。” “哦哦哦，好的！”小米战战兢兢地接过叶行舟递过来的房卡，不消两分钟就给他们办完了退房手续。 沈月问叶行舟：“你们要离开海市了吗？那我的事……”她有些担心。 “不是要离开海市。”叶行舟笑着回答她，“相反，我和你们许总都决定要留在这里。” “什么意思？”沈月不懂。 “其实我们这一趟来海市，是为了辰远集团在这里设立分部的事。先前是打算把事情处理完就回去京市的，但这个过程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许多，一时半会儿没法搞定，可能需要个几年的时间。”叶行舟解释。 “辰远集团？”沈月惊呆了，“是我知道的那个辰远集团？” ——那个只用了十年的时间就坐到了it行业龙头老大的位置，并且集团总裁姓甚名谁都鲜有人知的神奇公司。 “对。”叶行舟点头，“就是那个辰远集团。” “可是……辰远集团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沈月迷茫地看着他们。 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皇庭酒店的神秘高层，一个是专打离婚官司的律师，怎么看都跟辰远集团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 叶行舟忽然站直了身体，整了整胸前的领带，又清了两下嗓子。 “给你介绍一下。”他郑重其事地说，“这一位——”他指着许绍城，“是辰远集团的创始人兼现任总裁，而我——”他又指向自己，“是他当年的合伙人，也是辰远集团现在的第二大股东。” 沈月如果戴了眼镜，现在肯定掉到了地上。 “对了，你这两天都去哪儿了？”叶行舟很快的换了话题，“我听说你都早出晚归的。” 或许是跟叶行舟建立了某种“革命情谊”，沈月在心里也没把他再当外人，坦白地说：“我去找房子了。原来的房子不能住了，住酒店休息室虽然工作方便了，但其他方面都挺麻烦的。” “你要买房？”叶行舟问。 沈月苦笑，“哪有钱买。打算先租个房住一阵，等离婚的事办妥了，如果手上钱够的话，再贷款买套房。” 海市作为全国唯二的两个超一线城市之一，近十年来的房价涨得飞快，就连五环开外的郊区，一平米都是两万块起。 就沈月目前的存款，在三环内怕是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那你有看好的房子吗？” “没有。”沈月摇头，忍不住向他大吐苦水，“这两天看了有十多套房子了，一套中意的都没有。” “既然这样，你租我的房子。”叶行舟说。 第13章 还不跟上 013还不跟上 叶行舟在业内小有名气，近几年来更是专门给有钱人打离婚官司，每笔业务的酬劳都是百万以上。再加上他“辰远集团总裁”的另外一重身份，在海市买房对他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我刚好有一套房子空着，就在这附近的‘熙园’。” “熙园”是海市顶尖的高档小区之一，能在那儿买房的非富即贵。 而“熙园”也是离皇庭酒店最近的住宅区，周边的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真能租给我吗？”沈月不敢相信真有这等好事。 “当然。”叶行舟点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如果你要租的话，现在就可以跟我们一起过去看房。” “好啊！”沈月立即答应下来。 酒店门口有车在等。 许绍城与叶行舟一出去，驾驶座上的人就下来，替他们将行李搬进了后备箱。 叶行舟抢先沈月一步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我喜欢坐这儿。”他笑眯眯地说。 沈月当即把位置让出来，“您请。”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许绍城已经上了车。 他没关门，凉凉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沈月的耳朵里：“快点。” 沈月连忙坐进了后座。 许绍城坐得靠近中间，一个人几乎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为了不碰到他，沈月紧贴着车门而坐。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脸也臭得吓人。 沈月的腰杆挺得笔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惹得他生气。 幸好皇庭酒店距离熙园不到五分钟的车程，所以这个过程并不算难熬。 车子在一栋楼前停下。 “就这儿了。”叶行舟首先下车，手朝上指：“18、19两层都是我的，你要租的话，就把19层那套给你住。” 这一栋全是两百多平的大平层，电梯入户的那种。 他们先去了19层。 房子精装修过了，一股简洁清新的“宜家风”。 但看得出来，叶行舟用的家具比宜家卖的要好得多。 “这套房子我装修完以后就一直空着，没来住过，因此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叶行舟给沈月介绍，“我这儿除了吃的，什么都有，你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沈月把这里整个看过一遍，对房型、装修风格还有周边的环境都非常满意。 她唯一担心的是——“租金……” ……应该不便宜。 “一个月3000？”叶行舟随口报了一个数。 他看到沈月惊讶的脸和瞪圆的眼，慌忙改口：“你要嫌贵的话2000也行的。我没在外头租过房子，也没把房子租给过别人，不太清楚现在这个行情。反正……你就看着给。” 沈月意识到他误会了她的意思。 “不不不。”她连连摆手，“我是觉得3000太便宜了。” 他这一套房子要摆在中介，月租肯定不会低于三万。 而他开的居然才只有这个价格的十分之一！ 沈月不由感慨：这位叶律师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男！ 听了她的话，叶行舟松了一口气。 “友情价嘛。”他说得理所当然，“反正我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住进来能帮我看个门，我还能收房租赚点外快，怎么看都是我赚了。” 他这个逻辑真是……严密得毫无破绽。 沈月虽然心动于3000块的房租，可既然叶行舟把她当朋友，她就绝不会做出坑他的事。 “要不这样。”她咬一咬牙，“房租每个月我给你一万五，水电和各种杂费我自己来交。” 这大大的超出了她的预算，但她也不是付不起——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辜负了叶行舟的一片心意，更何况这房子她的确很喜欢。 叶行舟沉了脸：“沈经理，你太见外了。” 一直没做声的许绍城说：“就3000，一口价，不乐意就走。” 他们俩这强硬的态度……弄得反倒像吃亏的是她。 沈月哭笑不得。 “3000是真的太低了……”她试着和他们讲道理。 许绍城手往门口一指，看都不看她一眼：“走。” 沈月一急，大声叫道：“3000就3000！” 她在外头跑了整整两天都没看到合适的房子，要是错过了叶行舟这套，她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在找房子这事上浪费多久的时间。 叶行舟的脸上又有了笑。 “那好，我待会儿就让同事发一份合同过来，看你明天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俩正式把这合同给签了。” 他给沈月递了张门禁卡，“你要愿意，今天晚上就能搬进来。” 沈月把门禁卡小心收好，“我等签了合同再搬。”不然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随便你。”这一次叶行舟和许绍城都没再逼她。 “我住楼下的18层，绍城住20，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们。”叶行舟又说。 沈月只当他是客套，也客套地应了，但她压根就没做去麻烦他们的准备。 看完了房子，沈月要回酒店。 叶行舟一拍脑袋，懊恼地大叫：“完了！” 沈月从没见过他这么不稳重的模样，一时有点紧张，也有点好奇：“怎么了？” “我刚刚忘了跟司机说，让他在楼下等一等。”叶行舟一阵风似的冲到客厅连着的阳台上，扒着栏杆往下望了望，随即一脸丧气地回来，说：“司机已经走了。” “你还要去哪里吗？”沈月问他，“我可以帮忙叫车。” “不是。”叶行舟解释说，“我本来想让他把你送回酒店的。” ——这事儿就更好办了。 沈月立刻就给出了解决办法：“这儿离皇庭这么近，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那可不行。”叶行舟面露担忧，“现在外面的天都黑了，熙园里头人又少。你一个女孩子，要在路上出了事怎么办？” 沈月想说海市的治安没那么差，她也没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蠢。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许绍城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单手插着裤袋，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口走去。 沈月睁大眼，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许绍城走到门口，忽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皱着眉，视线飘到沈月的脸上。 沈月迅速捕捉到了他眼里的不悦。 “还不跟上？”他不耐烦地问。 第14章 小白脸 014小白脸 沈月和许绍城一起下了楼。 他说有东西落在了皇庭酒店，要回去拿。 他的腿长，一步顶沈月两步，沈月要小跑着才能堪堪跟上他。 虽然她穿的是平底鞋，但因为在外面奔波了一天，脚跟隐隐发疼，腿部肌肉也变得僵硬。 一不小心，她的小腿肚抽了一下，沈月疼得龇牙咧嘴，连忙弯下腰去按住了腿。 身后突然没有了脚步声，许绍城觉得奇怪。 他一转身，就看到沈月在远远的地方，摆出一个格外别扭的姿势。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问：“怎么了？” 沈月虽然在他面前丢过许多次人，但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我……”她低着头，将脸藏进阴影之中，声音小得不能再小：“的腿抽筋了。” 许绍城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蹲下了身去，大手握住了她的小腿肚。 “是这条腿吗？” 他的语气很正常，手部揉捏的动作不带一丁点的私心，可沈月仍感受到了一丝丝暧昧的气息。 她绷紧了身体，试图将腿从他的掌心挪开，但才刚动一下，就被他扯了回来。 “别动。”许绍城抬起头，眼里满是对她的责备。 沈月舔一舔唇，勉强挤了个笑，“一会儿就好了，不用揉。” 许绍城压根没理会她，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腿不让她瞎动，另一只手轻而慢地继续给她揉着抽筋的地方。 小道两旁的路灯早已经亮了，昏黄的暖光将他整个人笼罩，竟让沈月从他身上看出了几分温柔。 沈月摇一摇头，将这个诡异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许绍城温柔？ 简直是天方夜谭。 “月姐，我当是我眼花看错了呢，原来真的是你！”惊喜的女声随着夜晚的凉风从远处飘来，沈月循声望去，只见旁边的一条小道上，有两个人相携走来。 只消一眼，沈月就认出来——那是赵建恒和梅冰！ 梅冰挽着赵建恒的胳膊，脸上堆满了笑容。 赵建恒的脸色却很难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月，其间有熊熊怒火燃烧。 看到他们俩，沈月的第一反应是转身离开，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腿还在许绍城的手中。 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地说：“已经好了。” 许绍城没做声，放开她的腿站起身来。 这么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内，赵建恒与梅冰已经走到了近前。 “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梅冰装出一副与她亲昵的模样，沈月却只觉得膈应与恶心。 “跟你没有关系。”她冷冷地说完，右手向后一伸，拉住许绍城的手，“我们走。” 柔软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在最初的愕然褪去以后，许绍城的嘴角悄悄勾起。 “等等。” 沈月没有走成，因为赵建恒把他们拦住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许绍城，咬着牙问沈月：“他是谁？” ——活像是一个抓住了妻子出轨的丈夫。 好像……也的确是这样。 沈月的答案跟刚才一样：“跟你没有关系。” 她拍开赵建恒伸到她面前的胳膊，将许绍城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 她的话彻底激怒了赵建恒。 “怎么跟我没有关系？”他怒气冲冲地质问，推开梅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沈月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俩还没有离婚，我现在还是你老公呢！” 他的双眼发红，这气生得一点儿也不假。 起初沈月怀疑他是在演戏，猜测他想趁此机会往她身上再泼一盆脏水，获取更多的好处，但这会儿…… “我当然没有忘。”她眯起眼笑，“倒是你——是不是忘了身边还有个怀了你孩子的小三儿？” 赵建恒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梅冰也不让沈月失望的在这个时候发作：“赵建恒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想着跟这黄脸婆复合呢？” 她推着、打着他，嘴里不住地骂着，眼泪也顺着脸颊往下流。 “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良心了？我为了怀你的孩子吃了这么多苦！你居然还惦记着这个黄脸婆！” “你要是不想跟我结婚、不想要这个孩子就直说，我现在立马就去把他打掉！” 赵建恒立马就怂了。 他顾忌着梅冰的肚子，任她打骂，不敢还手——甚至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只不停地哄她、向她赔罪：“对不起对不起！” “我怎么会不想跟你结婚、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和孩子都是我最重要的宝贝！” “别生气了，啊？我不会跟沈月复合的，等她签完离婚协议书，我就跟她上民政局去打离婚证！” 赵建恒说这些话压根就不避忌着沈月。 沈月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被他伤到了麻木，没想到此刻仍会一阵一阵的抽痛。 一直观察着她表情那的许绍城上前两步，反握住她的手，说：“走。” “噢。”沈月回过神来，收回放在那两人身上的视线，低下头说：“走。” “沈月！”赵建恒厉声叫道。 沈月不理，依然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你赶紧把离婚协议书签了！”赵建恒自顾自地说，“你这么耗着，耽误的不仅仅是我和小冰！你旁边那个小白脸，恐怕也等不及了！” 他把“小白脸”这三个字咬得很重，语气中讥讽的意味很浓。 他针对她，沈月不会管，只会当做是狗在吠，可他骂许绍城…… 万一许绍城生气了，牵连到她，那就完蛋了。 于是她停下了脚步。 “我警告你。”沈月的眼神很冷，“嘴巴放干净一点。” 赵建恒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惊讶的同时又有些羞恼，“怎么，我说他是‘小白脸’戳到你痛处了？看来他真是你包的小白脸啊。”他鄙夷地看向许绍城，“这么大个男人，有手有脚的，居然还要靠一个女人来养，不会感到羞愧吗？” 沈月被他的无耻气到发抖，正准备反驳他，忽然眼前落下一片阴影——许绍城挡在了她与赵建恒的中间。 “我为什么要感到羞愧？”许绍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得一脸骄傲，“又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小白脸’。” 第15章 孩子掉了 015孩子掉了 赵建恒成功被他噎住，半晌后才青着脸憋出一句“不要脸”。 许绍城不以为然。 他活了三十四年，比这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许多，“不要脸”这毫无杀伤力的三个字压根无法刺痛他。 “要脸有用吗？”他反问赵建恒，“‘不要脸才能过得好’这个道理，我相信两位都比我更清楚。” 他讽刺的意味那样明显，赵建恒自然一下就听出来。 “你！”赵建恒勃然大怒，松开梅冰就冲上来。 他的拳头直直地冲着许绍城的脸而去，却在还剩几厘米的地方生生被许绍城截住。 “不自量力。”许绍城冷嗤，握住赵建恒的手腕一扭，就让他转过了身去。 他抬起脚，踹上赵建恒的膝窝。 只听得“嗵”的一声，赵建恒结结实实地跪到了地上。 梅冰捂着嘴，发出凄厉的尖叫。 “打人啦！救命呀！” 她尖细高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 许绍城冷冷瞪她一眼，低斥道：“闭嘴！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揍！” 梅冰往后退了一大步，“你敢！”她努力做出凶狠的表情，却仍遮不住她眼里的恐惧。 “我敢不敢，待会儿你就知道。”许绍城阴森森一笑，拽着赵建恒的头发，踩住他的小腿。 他的脚尖用力一捻，赵建恒就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小冰，快报警！”他扯着喉咙喊。 梅冰如梦初醒，颤抖着手从包里掏了好几次才掏出一支手机来。 然而还不等她解锁，手机就被沈月抢走扔到了地上。 “我的手机！”梅冰发出了绝望的叫喊，随即发狂一般地扑向了沈月。 梅冰怀着身孕，身体比沈月要笨重不少。 沈月往旁边一让，她就扑了个空，整个人向前趴到了地上。 她这一下摔得挺狠，下去以后半天都没听到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细碎的呜咽和呻吟传来。 比起大声地哭嚎，梅冰这样的反应更让沈月恐慌。 她立刻过去将梅冰翻转过来，蹲下身子查看她的状态。 梅冰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滚下。她紧咬着下唇，不住地打着抖。她的手按在腹部，用力地攥紧了上衣的下摆。 沈月注意到，她的两腿之间，浅灰色的阔腿裤已经被染上了一层暗红。 糟糕！她在心中大叫，连忙翻出自己的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小冰！”赵建恒大叫，话音中带了哭腔。 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挣脱了许绍城的桎梏，飞身扑到了梅冰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再坚持一会儿！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柔声地安慰她。 早在他过来的时候，沈月就让出了位子。此时此刻，她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冷眼看着他们俩的互动。 历史在重演，她却不再像上次在火锅店的时候那样难过，甚至，她的内心没有起一丁点波澜。 许绍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 “冷吗？”他问。 这个问题跟眼前的情况毫不相干，沈月懵了两秒才回答他：“有点冷。” 初秋的夜晚，偶尔刮过阵阵凉风。 沈月只穿了一件薄衬衣，压根不能抵御寒气。 她搓了搓手臂，顺势环抱住自己。 下一秒，她感觉到肩头一沉——许绍城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 成熟男人的味道钻入鼻腔，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不用了。”沈月要把衣服扯下来还给许绍城，却被他阻止。 “穿好。”许绍城瞥一眼地上哭哭啼啼、仿佛上演生死离别的两人，沉声说：“现在这个情况，你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酒店。晚上气温降了，容易感冒。” 他的话音刚落，沈月就打了个喷嚏。 许绍城抿住唇，一脸严肃地绕到她身前，替她将外套拢好。 “看。” 沈月撇了撇嘴，没再拒绝他的好意。 救护车来得很快。 赵建恒跟着梅冰一起上了车。 经过他们身边时，赵建恒恶狠狠地威胁沈月：“要是孩子出了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救护车的警笛声渐渐地飘远了，沈月仍然站在原地。 “你说……她会有事吗？”她问许绍城。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让许绍城在恍惚间以为那是幻觉。 他不是医生，这个问题回答不上来。 但他很肯定：“不管她有没有事，你都不会有事。” 沈月眨一眨眼，转过头来看他。 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她的心跳竟不受控制地疯狂加速。 沈月立即低下了头去，藏好自己所有的情绪。 沈月惴惴不安地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一闭上眼，她看到的不是满身血污的梅冰，就是温柔替她披上外套的许绍城。 而她的情绪也在恐惧与羞赧当中不断切换。 快把她折磨得精神分裂。 提前定好的闹钟在早上八点准时响起。 沈月迎来了三天假期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 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她的黑眼圈很严重，用了很多的粉才能勉强遮住。 幸好这几天入住的客人不多，许绍城与叶行舟两位“贵客”又退了房，一整天下来，她几乎都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没遇到需要她亲自出面处理的情况。 傍晚，赵建恒打电话给她：“沈月你满意了吗！小冰的孩子掉了！我的孩子没有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哭了很久，其中夹杂着巨大的愤恨。 这当然不是沈月想要的结果。 无论她有多恨赵建恒和梅冰，孩子都是无辜的。 只是……她不会为此而对那两个人感到抱歉。 “我只是让了一下，没料到她会摔倒。”她平静地陈述事实，却让赵建恒的怒火烧得更旺。 “你明知道她怀孕了！”他的音量飙高，震得沈月的耳膜生疼，“你明知道你让开她就会摔倒！你就是故意害她！你想让她流产！你想杀死我和她的孩子！沈月，你怎么这么恶毒！” “我恶毒？”沈月笑出声来，“赵建恒你搞清楚，是你们俩先来找茬的。害死你们孩子的不是我，是你们自己。” 第16章 被开除 016被开除 沈月知道，赵建恒不会善罢甘休。 但在那一通电话之后，直到她与叶行舟签好合同搬进熙园，他以及他的家人都没在她面前露面。 她不敢掉以轻心，即使离得这样近也要开车上下班，尽量避免独自一人出行。 两天以后，她被叫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的表情分外凝重。 沈月回忆着自己这两天的工作——好像没有犯错的地方。 总经理问她：“你认识云天集团的梅远征梅总吗？” “云天集团？”沈月一惊，浑身的肌肉僵住，神经全都绷紧。 这个名字，对于全国人民来说都不算陌生——上世纪七十年代做房地产发家的集团公司，随着时间的推移其规模不断壮大，业务也逐渐扩展到各个领域，算得上是整个国家经济的顶梁柱。 沈月当初义无反顾地离开京市来到海市，就是因为云天集团——或者说因为其掌权人。 而她至今仍保留着那一段不甚愉快的回忆。 如今再与云天集团扯上关系，让她分外紧张，甚至还有一些恐惧。 至于总经理提到的“梅远征”这个人，她则从未听说过。 只是“梅”这个姓过于特殊，让她有些在意。 “我不认识。”她回答，“有什么事吗？”她的戒备心在瞬间提起。 “你真不认识？”总经理蹙眉审视着她，想要从她的神色中判断她到底有没有说谎，“那他为什么昨晚给我打电话，让我找个借口把你开除掉？” 总经理是从客房部经理升上来的，沈月当初大学毕业就是被他招进的皇庭，在他手底下兢兢业业地干了三年，之后得他赏识提携，跟着他一起升的职。 在他心里，沈月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大弟子”，两人的情谊也比普通同事要深厚许多。 也因此，他得了梅远征的指示，第一反应不是照做，而是先找沈月了解情况，再想办法补救。 “我真不认识。”沈月说。 她心里的那个猜想，隐隐得到了证实。 ——这位梅总，应该跟梅冰有什么关系。 “但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您开除我。” “为什么？”总经理问。 “这件事太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沈月不打算到处宣扬自己和赵建恒的那一堆烂事儿，她定定地看着总经理，认真地问：“您会开除我吗？” 总经理叹一口气。 “我一直很看重你，自然不想开除你。可——”他顿一下，露出为难的表情，“皇庭酒店隶属云天集团，那位梅总虽然不是管酒店事务这一块的，但在集团内部的职位不低，我也得罪不起……” 沈月在皇庭工作了五年多，还是第一次知道它隶属云天集团。 要是早一点了解到这个事实，她一定不会选择这一份工作。 “陈总。”她当下心中就有了决断，“不用您开除我，我自己辞职。” 总经理以为她是为了顾全大局，在感动的同时又有一点可惜。 “这事没有挽回的余地么？不然你去向梅总道个歉？” “不了。”沈月拒绝了他的提议，“您直接给我走离职流程。” 总经理没有急着答应她，只说：“你先回去等着。” 沈月一走，他就给许绍城打了电话：“许总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帮个忙。” 正常情况下，离职申请需要提前一个月提出，然后走流程、进行工作交接。 可沈月这情况比较特殊，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皇庭待多久，所以一回到办公室就叫了手底下的两个助理，打算把自己手头的工作都交给他们。 助理们都不明所以，问她：“沈经理，您最近是要出差么？” 沈月摇头，“我要离开皇庭了。” “什么？”两个助理异口同声，“这么突然？” “对啊。”沈月笑笑，嘱咐他们：“不过这事儿还没对外公开，你们俩一定要帮我保密。” 沈月回家没多久就听到了门铃响。 能够不提前联系她就进入熙园又进他们这栋楼的，除了她楼上以及楼下的两位邻居就不做他想。 她打开门，外面站着的人果然是叶行舟。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家居服，显然下班回来很久了。 “没打扰到你？”叶行舟笑问。 “没有。”沈月连忙把他让进来，请他在客厅里坐下后又给他倒了杯水。 她看到他抱在怀里的牛皮纸袋，问：“这是什么？” “笔迹鉴定结果。”叶行舟边说边把纸袋拆开，从里面拿出薄薄的几张纸交给沈月。 纸上密密麻麻的字看得沈月内心的焦灼更添几分。 她直接翻到了最后，专业机构给出的鉴定结果是：签名与她以往的字迹一致。 也就是说，这字真是她本人签的。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的眼前还是一黑，整个人像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气，瘫软在了沙发里。 叶行舟始终观察着她的反应，此刻也适时地开口：“这算是一个坏消息，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带给你。” 沈月的精神为之一振：“什么好消息？” “我找到了给你前夫办过户手续的人，他也承认了收了你前夫的好处。因为整个过户的过程都不合法，到时候上了法庭，肯定会被判为无效。”叶行舟说得简明扼要，省略掉了中间的各种正当、不正当的手段。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剂强心针，让最近这段时间接连受到巨大打击的沈月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喜悦。 “哦我还查到了你前夫那些存款的流向。”叶行舟又说，“他给他父母在老家全款买了一套房子，好像还欠了不少外债。” “买房？”沈月的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捏皱了纸张的一角。 买婚房的时候他连一半的首付都拿不出来，给他父母买房居然能够全款？ “嗯。”叶行舟点头，“他有跟你提过这件事吗？” “没有。” 赵建恒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他要是提了，沈月不仅不会同意，还会让他分摊每个月的房贷。 “也就是说，他没有经过你，就擅自动用了你们的婚内财产？”叶行舟的笑容更深，眼里的光也更亮，“你放心，这一部分钱，我一定会给你要回来。” 第17章 狐假虎威 017狐假虎威 心里的好几块石头都接连落地，沈月难得的睡了一个安稳觉。 晨会结束后，她又被总经理单独留下来。 她以为他要通知她立即走人，却不想总经理面露喜色，略有几分激动地说：“你不用走了。” “为什么？”沈月一点儿没感觉到高兴，但她对其中的缘由分外好奇。 她并不认为赵建恒和梅冰会好心地放过她，而那位梅总的职位远高于皇庭一家分店的总经理，她们总经理应该不敢把人家的话当做耳旁风。 “我把这件事上报给了许总，他说他会处理，让你正常上班。” “许总？许绍城？”沈月有点意外。 总经理沉了脸，“你在我这儿直呼许总姓名就算了，在外头可千万不能这样！要传到了许总的耳朵里，他要让你卷铺盖走人，我可保不了你！” 沈月心里琢磨着：看来许绍城在云天集团的职位应该比那位梅总还要高。 可他既是辰远集团的总裁，又兼任云天集团的高层，会不会忙不过来？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沈月就忍不住取笑自己：简直是瞎操心。 不管他忙不忙得过来，那都是他的事，跟她没什么关系。 “别麻烦许总了。”沈月说，“有您这么多年的培养和教导，就算我离开皇庭，也不会为下一份工作发愁。” “但如果你想继续留在酒店这个行业，皇庭是最好的选择。” 总经理的这一句话成功地动摇了沈月坚定的内心。 他说得没有错，全国唯二的两家七星级酒店，全是皇庭。 无论工作环境、薪资福利、未来发展，皇庭在行业内都是顶尖，并且把第二名远远甩在身后。 沈月很确定，自己不会再找到比现在更好的工作。 “更何况我已经麻烦许总了。”总经理拿眼瞪她，“你要是坚持辞职，不仅辜负了我和许总的一番好意，还让我没法对许总交代。” 沈月思虑良久，最后说：“我留下，难保梅总不会再针对我。出一次事麻烦一次您和许总，我过意不去。” 许绍城最多帮她去说个情，只要梅冰对她的恨不消，只要她还在皇庭，梅总那边就不会消停。 总经理沉默不语。 半晌后他说：“反正你先别急着辞职，再看看情况。” 沈月没把总经理的话放在心上，依然悄悄地跟两个助理进行着工作交接。 晚上轮到她值班，她没回熙园，而是待在了休息室。 九点多的时候，赵建元给她打来电话。 沈月这才想起今天就是周五，也是他和他女朋友来海市的日子。 她其实不想接这个电话，但赵建元如今还有一重身份——皇庭酒店的住客，也就是她的“上帝”。 沈月深吸一口气，“你好。”她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不把对赵建恒的愤怒转移到他的身上。 “我已经到皇庭了，正在办理入住。”赵建元的语气十分冷硬，“你来一趟前台。”他命令道。 沈月一愣，下意识地问：“有什么事吗？” 赵建元立即不耐烦：“让你来肯定是有事啊！没事我找你做什么！” 沈月抿一抿唇，在心中默念：这是客人，必须得忍。 “好的，你稍等一下，我马上下去。” 她匆匆忙忙赶到前台。 在前台等着办入住的客人有四五个，排成了三列，其中一列只站了一个人——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孩子。 沈月定睛一看，不是赵建元又是谁？ 他倚靠着柜台，低着头在玩手机。 他对面的前台小姑娘咬着唇，一脸尴尬又无奈的表情。 “赵建元。”沈月拍了拍赵建元的肩膀，挤出一个笑。 赵建元抬头，脸色难看地埋怨：“怎么这么慢！” 沈月压下心中的不悦，问：“发生什么事了？” 赵建元冷声质问沈月：“我不是让你帮我订房了吗？” “你那天跟我说完我就订了。”沈月的视线扫过今晚当班的三位前台，发现小米并不在其中，“是在系统里没有找到订房信息吗？”她问接待赵建元的小姑娘。 “找到了。”小姑娘答得很快，“但是这位客人拒绝支付房费……”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他说他是您的小叔子，要把所有的费用都记在您的账上，咱们酒店又没有这样的规矩，所以……” 所以两个人就僵持在这儿了，还影响到了其他客人。 “你们酒店不是七星级的吗？怎么员工这么不知道变通？”赵建元不满地乜小姑娘一眼，冷哼：“等明天就开了你！” 小姑娘显然是把他说的话当了真，一双眼睛惊惶无措地往沈月那边瞟。 赵建元这目中无人、狐假虎威的模样让沈月更加反感。 她首先安抚前台小姑娘：“你做的是对的，以后也应该这样。” 小姑娘一怔，随即松一口气，露出喜悦的笑容。 “好的沈经理。” 赵建元则惊诧地扭头，瞪着眼看沈月。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沈月收敛了笑意，直视着他，郑重其事地说：“我们酒店不能记账，谁也不能破坏这个规矩。” 她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种高冷的气质，一旦认真起来，周身萦绕的超强气场容易让一般人畏缩。 而赵建元自然也在“一般人”的这个分类当中。 他略有些心虚地撇开眼，因为惧怕沈月，只能冲着无辜的前台小姑娘发火：“现在可以把房卡给我了？”——音量比之前小了许多。 前台见他与沈月真的认识，连忙去给他取房卡。 “等等。”沈月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前台呆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好。 沈月扬一扬下巴，指向赵建元，说：“他还没付房费呢。” 她这一句话让前台和赵建元都惊得呆住了。 “不是……您帮他付？”前台小声地问。 “当然不是。”沈月否定得理所当然，而后提醒赵建元：“我们酒店都是入住的时候就把房费付清，退房的时候要有额外的消费再另算。” 赵建元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她，嘴巴微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回过神来，恼怒地骂：“你就是这么做我嫂子的？” 第18章 噩梦的开端 018噩梦的开端 赵建元的声音很大，立刻引来了其他客人的注意。 “我好不容易带女朋友来一趟海市，你连给我付两晚房费都不愿意？这才要得了你多少钱啊？跟你的工资比起来那就是九牛一毛！”他义正言辞地斥责着沈月。 一间豪华套房一晚上将近五千，他订了两晚，一共要一万。 这么多钱对沈月来说虽然算不上是“九牛一毛”，但也属于花起来不会眨眼的范围。 倘若赵建元对她的态度能好一点，她说不定就咬牙吃了这个哑巴亏，然而他现在这个样子——沈月突然有些后悔。 她一开始就该告诉赵建元她跟他哥离婚的事，也就不会在此刻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她要撇清和他的关系，就得当着众人的面公开自己的隐私；要什么都不说，坚持不给他付钱，她在同事心里就会留一个抠门、无情的印象。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孩子拖着两个行李箱过来。 她停在赵建元身边，看看沈月，又看看前台的小姑娘，问：“怎么了？还没办好吗？” 她脸上不耐烦的神情与赵建元先前如出一辙，“都多长时间了？你不是说你嫂子是这里的客房部经理，给你提前安排了房间吗？” 沈月猜，这位应该就是赵建元的女朋友苏琳。 不得不说，他们俩还挺配的——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 被苏琳这么一通问，赵建元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他满脸堆笑，伸手揽住她的腰。 ——沈月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是会笑的。 “房间是安排好了，但要先付房费。”赵建元小声解释，温柔的语气中藏着讨好。 “付啊。”苏琳说。 赵建元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看向沈月的时候，眸中闪过一抹阴狠。 “我以为我嫂子已经付过了房费，就没带太多钱身上，结果她没付，我又没有足够的钱……” 苏琳皱眉，嫌弃道：“赵建元你怎么这么丢人呐！我跟你出来简直要把脸给丢光了！” 她沉着脸从自己的香奈儿钱包里摸出一张信用卡递给了前台。 “喏，刷卡。” 前台没急着接，而是去瞄沈月。等沈月点了头，她才给苏琳刷了房费。 她把房卡连着信用卡一起给了苏琳，微笑着说：“两位的房号是2510，房间在25楼，上去以后会有人为你们引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拨打前台的电话。” 苏琳没理会她，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往电梯的方向走，一句话都没跟赵建元说。 赵建元恶狠狠瞪沈月一眼。 “琳琳！”他小跑着追上去。 “大戏”收场，酒店大堂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只是——前台的几个小姑娘看沈月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沈月以为这就是这次事件的结局，没想到成为了一连串噩梦的开端。 周六她休假。 头天晚上值班没有睡好，她原本打算在家里躺一天，结果下午两点多接到助理电话，让她去一趟酒店。 “有紧急情况，必须要您亲自过来处理。”助理的语气很焦急。 不得已，沈月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身衣服，连妆都来不及化，开车去了皇庭。 助理等在停车场，一见她的车就迎上去，替她拉开了车门。 “到底什么事？”沈月脚还没沾地就发问。 “昨晚入住的2510的客人，一小时前给前台打电话，说自己的一条铂金项链不见了，怀疑是被我们的保洁偷了。我问了打扫那间房的两位阿姨，她们都说没见过什么项链。现在客人报了警，警察也已经到了，正在楼上了解情况。”助理跟随着沈月的脚步，踩着高跟鞋快速地往酒店走，一边走一边给她做出说明。 “2510？”沈月挑眉。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赵建元和他女朋友住的就是这间房。 上去以后，她果然在房间里看到了那两个人。 与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三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以及酒店的两位保洁阿姨。 沈月象征性地在大开的门上敲了两下，房间里的所有人听见声音都扭头看过来。 她先做了个自我介绍：“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我是皇庭酒店的客房部经理沈月。” 苏琳昨晚与她见过面，还记得她，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份。 “客房部经理？你就是赵建元的嫂子？”苏琳有点惊讶，但很快恢复如常，“那刚好。”她指着无措站在一边的两位保洁，“我要搜她们的身，还有她们的工作间。” “当然可以。”沈月一口答应，“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她话锋一转。 “什么条件？”苏琳顺着她的话问。 “如果搜完以后都没有找到您的项链，请您向我们的两位保洁道歉。”沈月站得笔直，态度不卑不亢。 苏琳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惊愕的同时又有些不悦。 赵建元更是直接质疑沈月：“万一她们俩把项链藏到别的地方了呢？万一她们害怕坐牢，在来的路上把项链扔了呢？” “可以调监控来看。”处理过太多这样的事件，沈月表现得十分镇定，“我们酒店的监控覆盖除客房以外的每一个角落。” 苏琳亲自搜了两位保洁的身，什么东西都没搜出来。 工具间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项链的影子。 最后去警卫室调了监控。 他们看了整整一个下午，依然一无所获。 两位保洁不是在打扫房间，就是在工具间整理东西，也就中午去员工食堂吃了个饭。 工具间、走廊、电梯、员工食堂，这些有她们身影的地方，全都360度无死角地安装了摄像头，将她们的所有行为都记录了下来。 ——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她们打扫过的客房，沈月也按照苏琳和赵建元的要求派人进去检查了，还是没找到项链。 连警察都说：“项链应该不是酒店保洁拿走的。” 傍晚的时候，他们回到了2510。 沈月问苏琳：“现在可以兑现承诺，向我们的保洁道歉了吗？” 苏琳抿紧了双唇，似有一些不忿。 赵建元为她出头：“兑现什么承诺？这只是你单方面提出来的要求，我们当时可没有答应！” 第19章 愚蠢的选择 019愚蠢的选择 赵建元的这个反应也在沈月的意料之中，因此她并没有多生气。 “你们要求的事情，我们全都配合着做到了。”她说，“现在既然证明项链不是我们的保洁偷的，那么你们先前的所有指责就成为了污蔑和诽谤。鉴于你们的行为对我们酒店以及酒店员工的名誉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我们会以‘诽谤’的罪名起诉你们。” 苏琳与赵建元的脸色俱是一变。 沈月见状，温柔地笑笑，体贴地安慰他们：“当然，你们的情节算不上严重，没到坐牢的地步，最多也就是赔点钱。” 赵建元气得涨红了脸，牙齿咬得直响。 突然，他抓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朝着沈月丢过去。 沈月没有防备，硬生生被砸中了肩膀。 “嘶——”她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沈经理！”她的助理和两位保洁都担心地围上来，“您伤得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烟灰缸很重，沈月的肩膀上又没几两肉，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巨大的冲击全被骨头承受。 她不知道自己伤得算不算严重，只知道她右边的胳膊已经无法抬起来。 助理当即做出决定：“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他们无暇追究赵建元的责任，一行人扶着沈月，用最快的速度下了楼。 助理开车把沈月送到了医院。 医生给开了一堆单子，让她自己去做检查。 周六傍晚的医院，人依旧很多。 就拍一个片子，沈月都排了近半个小时的队。 等她把所有的检查都做完，回到急诊室的时候，已经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了。 医生仔细地看过片子，指着右肩的某一处告诉她：“这里有轻微的骨裂，需要做一个简单的固定。” 他给沈月打了夹板，又叮嘱她：“在骨头彻底愈合之前，尽量不要用这边的胳膊，睡觉的时候也要多注意，别把胳膊压到了。” 睡觉？ 沈月忍受着肩膀处传来的钻心疼痛，心想：起码今晚是合不了眼了。 回到家，沈月先给总经理打电话请假。 她只说自己被客人用烟灰缸砸到肩膀骨裂，前因后果都没有提。 总经理关切地询问了一番她的伤势，豪爽地给她批了一周的假，让她在家里好好养伤。 “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给你一个交代。”他说。 但第二天，沈月等到的却是赵建元和苏琳提前退房离开的消息。 助理告诉她：“他们俩在咱们昨天走之后不久就去前台退了房。” 那两人的动作太快，而前台又什么都不知道，就没能把他们留下。 助理问沈月：“接下来怎么办？” 沈月叹一口气，“能怎么办？就这么算了呗！” 除了“是赵建恒的亲弟弟”、“在京市上大学”这两点，她对赵建元几乎一无所知。 她就算想让他负责，这会儿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他去。 他家里那边……她是肯定不会联系的，况且就算联系上了，他们也绝对不会对她透露任何的消息。 所以只能自认倒霉。 一条胳膊不能动，沈月干什么都不方便。 她窝在家里这几天，一日三餐全都靠外卖解决。 晚上她下楼去扔垃圾，恰好碰到从外头回来的许绍城和叶行舟。 看到她手里拎着的好几个印有不同餐厅品牌logo的塑料袋，许绍城不由皱起了眉。 “你每天都吃外卖？” 他语气中的责备太过明显，让沈月莫名有几分心虚。 “也就是最近伤了肩膀做不了饭才叫的外卖。”她解释说。 “伤了肩膀？”许绍城半眯着眼，视线在她两边的肩膀上来回移动，想要透过她的外套看出端倪。 “右边，轻微骨裂。”沈月在自己的伤处轻轻点了点，“没什么大问题，养几天就能好。” “你这是怎么弄的？”叶行舟问。 他一脸的严肃，不似平日的亲和。 沈月下意识地撒谎：“不小心撞墙上了。” 叶行舟却不相信，“真的是你自己撞的，跟你前夫或者他的家人都没有关系？” 沈月被他问得一阵胆战心惊。 要不是他的眼里充满了疑惑，她都要以为他早已知道了真相。 “你跟我说实话。”叶行舟强调，“要真是他们打的，这个伤就能作为你前夫家暴的证据，向他索要更多的赔偿。” 赵建元虽然是赵建恒的亲弟弟，可他砸她这事儿，真跟赵建恒一丁点儿的关系都没有。 “我当然也想要更多赔偿，但很可惜，这伤的确是我自己撞的。”沈月遗憾地说。 “好。”叶行舟没再追问，把话题重又引回到外卖上：“你这么顿顿吃外卖也不是办法。我和绍城请了个阿姨，每天晚上都来给我们做饭，要不你也一起？” 沈月不是不心动。 外面的食物重油重盐，还不能保证卫生，总归不如家里做的好。 可和这两位大佬一块儿吃饭……她怕自己压力大到吃不下——说不定还会被噎死。 “不用了。”她婉拒了叶行舟的提议，“我这伤要不了几天就能好，不会一直吃外卖的。” 叶行舟看向许绍城，后者双手插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随便你。”许绍城说。 因为许绍城的严重洁癖，阿姨每天都是在叶行舟的家里做饭，并在他们俩到家之前离开。 许绍城和叶行舟在餐桌上面对面坐好。 叶行舟拿起筷子，在夹菜的同时问许绍城：“你信沈月肩膀上那伤是自己撞的吗？” 许绍城垂眸，声音低而冷：“我信不信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叶行舟好奇。 许绍城握紧了筷子，“事实。” 弄清楚事实对许绍城来说非常简单——不过一个电话的事。 “怎么说？”叶行舟一直端着茶等在他旁边。 许绍城把暗了屏幕的手机随手扔到茶几上。 “不是她前夫。” “咦？”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叶行舟的意料。 许绍城顿一顿，周身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是她前夫的弟弟。” “哎？”叶行舟更惊讶，“为了她前夫？” “和她前夫无关。” “那你打算怎么做？” 许绍城整个人向后靠去，懒懒地瘫在沙发里，两条长腿交叠着搁在沙发上。 “什么都不做。”他说，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这都是她当初做出的愚蠢选择导致的后果，该她自己受着。” 第20章 巨大的差距 020巨大的差距 沈月去医院复查，出来后在马路边上等车。 医院门口的这条街经常性的堵车，出租车司机都不爱往这儿跑。 沈月用打车软件好不容易叫到一辆车，刚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斜地里就窜出一个人来，在她上车前钻进了后座。 “这里这里！快来！快上车！”那人扯着喉咙冲着后方喊。 沈月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退后两步往后座一看——居然是她的前公公，赵建恒的爸爸！ 如果他还留在海市的话，那她前婆婆…… 果不其然，不远的地方，赵母一手拎着大包小包，另一只手拉着梅冰，迈着小碎步朝着这边跑来。 梅冰一脸的不高兴，不耐烦地吼：“慢一点！我还没完全恢复，一跑就疼你不知道吗！” 赵母立即放慢了脚步，嗫嚅着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不是你爸在那儿催吗！我心里一急就不自觉地跑快了。你要是疼，咱们就慢慢走，反正车就在那儿，也跑不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沈月的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她从未见过赵母这般低声下气的模样，好像赵家人在她面前，全都是高高在上的。 她向来知道赵家父母不喜欢她。 他们嫌她家里没有背景，对赵建恒的前途没有帮助。 她还记得赵建恒第一次带她回老家，她特意买了一堆昂贵的营养品，赵家父母却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让赵建恒放进了杂物间。 他们给了她许多脸色看，说起话来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处处流露出看不上她的意思。 然而，对她看不上，并不妨碍他们把她当保姆一样使唤。 她明明是去做客的，却被要求扫地、拖地、洗菜、做饭、洗碗，连饭后水果都是她切的。 赵建恒那个时候还会心疼她，主动提出要帮她干活，结果他妈虎着脸把他拉开。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做家务活！这些都是女人干的！你去旁边呆着去！” 于是最后，沈月一个人忙得累死累活，他们一家三口则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水果。 沈月心里憋着气，看在赵建恒的面子上没有爆发。 她买了当天晚上的火车票准备回家，赵建恒抱着她哄了好久，才让她同意留下来。 为了不让她跟他父母产生矛盾，他特意给她在附近的宾馆订了间房——原本赵母的安排是让她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将就一晚。 第二天赵建恒让她过去吃午饭，她刚一进门，赵母就端了一盆脏衣服出来让她洗。 摆在最上面的，是一条不知道穿了多少年、都发黄破洞了的男士内裤。 沈月再忍不下去，扭头就走。 赵建恒都追出来了，又被他妈叫回去。 赵建恒给他发微信：“对不起，月月，回海市以后我给你好好赔罪。” 沈月回：“我们分手。” 那一次她是铁了心要跟他分手。 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她没信心在这样的家庭里忍气吞声。 赵建恒不断地给她打电话，不断地去她家里、去酒店找她。他哭、他道歉，甚至他还给她下过跪，只求她回头。 他信誓旦旦地承诺：“我们结婚以后不跟我爸妈住，他们不会影响到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沈月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心软。 赵建恒都说出了这种话、把事做到了这种地步，她要不答应跟他复合，就显得自己过于冷血。 更何况，她其实也舍不得他。 后来她跟赵建恒结了婚，在海市买了房。 赵家父母提过要来跟他们同住，被赵建恒斩钉截铁地拒绝。 他父母把这都怪到了她头上，认为是她给赵建恒吹了枕边风，为此对她的意见更大。 再加上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今年过年回家赵母要带她去看乡镇里有名的赤脚医生，她没同意，他们就起了让赵建恒跟她离婚另娶的心思。 当时赵建恒把他们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跟他们说：“以后再提这事儿我就再不回家！” 沈月还很是感动了一番，却没想到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跟梅冰搅和在了一起。 “你这个恶婆娘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又想害我儿媳妇儿？”一声怒喝将沈月从久远的回忆中唤醒。 她循声望去，只见坐在出租车后座的赵父扒着车门探出头来，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沈月定一定神，从容地应答：“不好意思，这辆车是我叫的，麻烦您下来。” “怎么就是你叫的了？”赵父耍无赖，“这车上是写你名字了还是怎么了？” 沈月知道跟他讲不通道理，直接和出租车司机沟通：“师傅，您可是接了我的单的。” 出租车司机很正直：“大叔，我这车确实是这位小姐叫的，您坐不了。” “凭什么我坐不了？”赵父把一双眼睛瞪得圆鼓鼓的，跟一只青蛙似的，分外吓人。他用力地一拍后座的皮椅，抖着狠说：“我今天还就要坐你这辆车！” “大叔您讲点理行不行？”出租车司机很无奈，“我接了这位小姐的单，要是不载她，是要被平台扣钱、扣信用分的！” “我管你扣什么！”赵父扭过脸去，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你要是不载我，我就去你们公司投诉你，一直投诉到你被开除为止！”他威胁道。 “哎你这老头子怎么这样儿啊！”出租车司机的脾气也被赵父逼了出来，他干脆下了车，绕到了后座门口，指着赵父的鼻子厉声问道：“你下不下来？” 赵父梗着脖子跟他犟：“我不下来，有本事你打我啊！” 出租车司机捋起袖子握紧了拳头，“你还真当我不敢打老人是不是？” 沈月连忙拦住了他：“师傅，算了，算了！” 这是她跟赵家人的恩怨，她不想把其他无辜的人拖下水。 “贱人！”沈月突然感觉到后背一痛，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大包飞过来，再次砸到了她的背上。 沈月被砸了个身形不稳，往前踉跄了两步。 “贱人！你害死了我孙子！我要你给我孙子偿命！” 赵母跟发疯一样，把手里的所有东西都往沈月身上扔。 沈月虽有意护着肩膀，但还是被她用包砸中。 剧烈的疼痛从肩膀处传来，额上冒出的冷汗滴进了沈月眼里，让她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她脚一崴，跌坐在了马路中央。 “啊——” “快让开——” 旁边响起路人此起彼伏的尖叫。 沈月一抬头，看到一辆汽车疾速冲她驶来。 第21章 这可真巧 021这可真巧 像被人施了法术，沈月定定地坐着，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离她越来越近。 理智告诉她要赶紧逃开，可身体始终不听她的使唤。 “吱——” 刺耳的刹车声传来。 在那之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有路人害怕得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还有更多的人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可能是几秒，有可能是几分钟，也有可能是十几分钟、几十分钟，周围的声音才一点一点地传入了沈月的耳朵里。 出乎众人意料的，她没有飞出去。 那辆车的保险杠刚碰到她，就稳稳地停下。 她甚至连一丁点的擦伤都没有。 因为这一场事故，过往的车全都减慢了速度，围观的人逐渐增多，将沈月围在了中央。 “小姐，你没事？” “能站起来吗？” “不会吓傻了？” …… 路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 沈月眨一眨眼，因受到巨大惊吓而短暂停滞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 有陌生男人向她伸出手。 沈月将左手搭在对方的掌心，借着他的力气艰难地站起来。 “谢谢。”她勉强挤出一个笑。 她的脸色苍白，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吓的，声音也轻飘飘的，格外虚软无力。 “小姐，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要有什么事我也好负责。”对方的表情十分诚恳。 沈月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你负什么责？” 男人指着那辆近在咫尺的银灰色奔驰超跑，说：“你不记得了吗？我刚刚差点撞到你。” 沈月之前大脑一片空白，眼睛只看得见那辆车，压根没注意车里的司机长什么样。 “哦。”她点了两下头，说：“这事错不在你，不用你负责。” 她回头去找赵家父母。 先前的出租车还停在原地，车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出租车司机告诉她：“那三个人早跑啦！”还给她指了方向，“他们往那边去了！” 沈月眼下这个状况，自然不可能去追。 陌生男人握住她的胳膊，说：“反正医院离得这么近，你就去做个检查！费用我来出。” 眼见着沈月要拒绝他，他又说：“你别不同意，就算错不在我我也有责任。要不确认你没事，我就不能安心。” 沈月拗不过他，再加上她本来也打算去看看伤口这会儿是个什么情况，就跟着他进了急诊。 急诊室当值的正是上次给沈月固定夹板的医生，见到她，他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不是让你去骨科复诊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沈月苦笑：“我去复诊完了，刚刚在医院外头摔了一跤，不知道伤口有没有裂开。”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医生一边埋怨她一边示意她脱衣服。 送她过来的陌生男人自觉地退出了诊室，还不忘给他们带上门。 医生解开缠在她肩膀上的绷带，手在她受伤的地方按了按，沈月疼得直冒汗。 “还真裂开了。”医生叹着气说，“我重新帮你用夹板固定一下。” ——辛苦养伤好几天，一朝回到解放前。 沈月心里是真的苦。 绑好绷带出去，陌生男人还等在外头。 “怎么样？”他问。 “没什么事儿。”沈月说。 “那你的肩膀——”他看向她鼓鼓的右肩。 “我这是一个星期之前受的伤，伤口裂开是被人用包砸了，不是被你用车撞。”沈月解释道。 男人的表情却没有因此而变轻松。 “医生有没有给你开什么药？我去帮你拿啊。” 沈月摇头。 “那你能走路吗？用不用我扶你？现在外面堵得一塌糊涂，出租车肯定难打，不如我送你回家。” 他的殷勤让沈月生出警觉。 “不用了。”她说，又找了个借口：“我打电话让朋友来接就行。” 察觉到了她的疏远和抗拒，男人着急地为自己辩解：“你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一个人不方便。你要是不愿意我送你，我就在这儿陪你等你朋友来接。” 沈月暗道一声“完蛋”。 她哪有什么可以来接她的朋友？ 与她关系最好的闺蜜魏婷早在两年前就出国深造，连她的婚礼都没能赶回来参加。 她权衡再三，最后拨通了叶行舟的电话。 她想得很简单：叶行舟说过，他在海市的新律师事务所目前仍在组建阶段，尚未正式开业。他手头没接新的案子，所以每天都很闲。而且辰远集团海市分部大楼距离人民医院不过两站路，他过来比较方便。 “沈经理？”叶行舟的声音里透着笑意，“找我有事？” 沈月轻“嗯”一声，略有些迟疑地问：“你现在方便来一趟人民医院吗？” 叶行舟立即正色：“你去人民医院做什么？是又受伤了吗？” 在电话里不好解释太多，沈月模棱两可地说：“算是。” 叶行舟来得很快。 可许绍城比他更快。 叶行舟车还没停稳，许绍城就已经跳了下去。 当叶行舟听见关门声转头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着急往急诊大楼方向去的背影。 许绍城在一楼大厅的一角找到了沈月，而在她的身边，坐着一个他略有些眼熟的男人。 他没心思去想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沈月的身上。 他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一遍，并没有看到明显的外伤。 他松一口气，说：“走了。” 听见他的声音，沈月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抬头看见他那张一如既往冷沉的脸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实的。 “许总。”她迅速站起来，“怎么是您过来了？叶律师呢？” 她边问边踮着脚往他身后看。 许绍城的眉心皱了两秒后松开。 “在外面停车。”他微微勾起唇角，戏谑道：“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没有没有！”沈月赶紧否认，“我就是觉得奇怪。” “许总？”沈月身边的男人睁大了眼，看着许绍城，一脸的不敢置信，“您怎么会在这里？” 许绍城这才分了一丁点眼角的余光给他。 “你是？” 男人极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郑英光，我爸是泰和的郑先龄。” 郑英光…… 这个名字，许绍城有一些印象。 却不是因为他爸是泰和的郑先龄，而是因为他的女朋友是…… 许绍城瞥沈月一眼，心说：这可真巧。 第22章 脏 022脏 许绍城无意与郑英光多聊，“哦”了一声算作对他的回应。 郑英光却没有因他的冷淡而退却，依旧絮絮叨叨地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激动：“我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您知道吗，您一直都是我的偶像！” 许绍城表情平淡地点头，催促沈月：“还不走？” 他转过身，沈月连忙跟上。 郑英光也跟过来，凑到沈月身边小声地问：“许总是你的朋友？” 朋友？当然不是。可她之前分明说过有“朋友”来接她，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叶行舟变成了许绍城…… 沈月一时骑虎难下，吞了口口水后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郑英光的一双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那你能帮我引荐，让许总也跟我做朋友吗？”他抓住了沈月的手。 “这……”沈月看一眼前方许绍城挺秀清冷的背影，犹豫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得去问问许总本人的意见。” 半天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许绍城停了下来。 他一转头，就看见了那两个人相握的手。 沈月感觉到一束冰冷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她回望过去，就对上了许绍城那双闪烁着幽光的眼。 他粉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嘴角微微下垂，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莫名的，沈月觉得许绍城此刻的心情不大愉快。 偏偏郑英光好像缺根筋一样，对这一切无知无觉，还咧开嘴冲着他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许绍城的双眸眯了眯，“你们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他问。 郑英光一个大男人，这会儿竟羞红了脸。 他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手指下意识地用力，把沈月的手抓得更紧。 “没、没聊什么。”他支吾着。 许绍城看向沈月。 他的眼神极具压迫力，沈月承受不住，稍稍撇开了脸。 郑英光担心她“泄密”，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掌。 接收到他的暗示，沈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改口：“没聊什么。” “很好。”许绍城微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叶行舟刚进急诊大楼就看到了许绍城，他走的却是与他完全相反的方向。 “你怎么出来了？”他问，“沈月呢？” 许绍城冷哼一声，擦着他的肩膀过去。 叶行舟一头的雾水。 他心中的疑惑在看见沈月与郑英光并排走出来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这位是？”叶行舟挽起一个笑，看着郑英光问沈月。 沈月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郑英光，只说：“是他送我来的医院。” 郑英光不敢居这个功，摸着后脑勺笑得不好意思，“其实是因为我差点把沈小姐撞到。” 叶行舟立即收了八卦的心思，表情也正经了不少。 “什么意思？” 沈月撇一撇嘴，“去车上说。” 郑英光还准备跟着他们去停车场，沈月指着医院大门外马路上的那辆银灰色奔驰，提醒他：“交警好像在贴条。” “啊？啊！”郑英光立即从外套里摸出一张名片塞给沈月，之后才匆匆忙忙地往车子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喊：“沈小姐，一定要记得我跟你说的事呀！” 叶行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几秒，对沈月说：“这人……挺有意思的。” 沈月深有同感：“确实挺有意思。” 叶行舟收回视线，好奇地问沈月：“他刚才说的，‘跟你说的事’，是什么？” “嗯……”沈月有点为难，“这个，暂且保密。” “啧。”叶行舟调侃她：“你这么快就跟人有小秘密了。” 难怪刚才许绍城臭着一张脸。 许绍城没有车钥匙，去得早了，也只能在车外等着。 叶行舟一将车锁解开，许绍城就径自坐上了副驾驶。 “咦？”叶行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不是一向只坐后座吗？” ——就算只有他们两个人都是。 为此叶行舟吐槽了他无数次：“你还真把我当你的司机了啊？” 许绍城则几年如一日的无动于衷。 许绍城直视着前方，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脏。” 叶行舟啐他一口：“你刚刚来的时候不就坐的后边吗？” 沈月一声不吭地上了车。 脏的不是车，那就只能是她了。 虽然这个字眼十分伤人，但只要一想到许绍城的重度洁癖，她就能够释然。 ——大概这个世界上的人，在他的眼里没有几个是不脏的。 “沈经理，你去哪里？”叶行舟发动车子。 “回家。”沈月说。 叶行舟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问：“你差点被撞是怎么一回事？” 沈月打了一会儿腹稿，组织好语言后说：“我从医院出来遇到我前公公婆婆和那个小三儿，跟他们发生了点冲突，后来被人推到了马路上。当时情况太混乱，我没看到究竟是谁推的我。幸好刚才那位郑先生刹车及时，我才能够捡回一条命。” 想到当时的情景，她仍有些后怕。 叶行舟和许绍城都没接话。 沈月感觉到车内的温度好像比刚才降低了许多。 在把沈月送回家以后，叶行舟和许绍城又往公司赶。 沈月给叶行舟打电话的时候他们正在开会，因为手机的突然震动叶行舟还收到了许绍城的一枚白眼。 他本来想直接挂断再关机的，但一看到屏幕上沈月的名字，立即改变了主意。 他对着许绍城晃了晃手机，“我出去接个电话。” 辰远集团的每一位高层都知道，他们许总讨厌一切打断会议进行的行为。 叶行舟这样明目张胆地违反规定，让在座的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然而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许总不仅没有阻止他，反而说：“我跟你一起去。” ——结果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叶行舟瞥一眼在沈月下车后就换到后座去的某人，讥讽道：“怎么，又不嫌脏了？” 许绍城望着窗外不说话。 “嘁。”叶行舟嗤笑一声，“就你这样儿的，能追到女孩子才有鬼了！” 许绍城瞪着他的后脑勺，“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叶行舟得意地笑，继续往他的心上扎：“恼羞成怒了这是。” 眼见着许绍城要发火，他立即转移了话题：“今天沈月都差点丢了命，你还打算放任那些人继续欺负她？” 许绍城眸色渐深，放在腿上的两只手收紧。 “再等一等。” 第23章 贱 023贱 沈月肩膀的伤口愈合，重新回到酒店已经是两周以后的事了。 同事们为了庆祝她的回归，特意在海市最高级的中餐厅订了个大包厢，又是拉横幅又是粘气球，还给她买了个大蛋糕。 这让沈月很是过意不去，因而她对所有敬酒的人都来者不拒。 ——最后又落了个醉酒的下场。 其他人想送她回去，却又不知道她家里的住址，问她家人朋友的手机号，她又只会呆呆地看着人家，一个字都不说。 “哎！”突然一个人激动地举起手，“我有沈经理老公的手机号！以前有一次沈经理手机没电，借我的手机给她老公打了电话，我就顺手存下来了。” “快打快打！”众人催促着她。 又有一个人弱弱地出声：“沈经理和她老公……不是离婚了吗？” 这无疑是一则爆炸性的新闻，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听说。 “真的假的？” “没看出来啊！我感觉沈经理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对啊对啊！你这个消息的来源靠不靠谱啊？” 被一串问题连环轰炸，爆出沈月离婚的那人自己也不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了。 “我是听前台的人说的。一个月以前，沈经理的公公婆婆过来闹事，当时沈经理自爆她老公在外头找了小三，还说马上要跟她老公离婚。” “有沈经理这么好的老婆，她老公居然还偷吃？” “那男的怕是眼睛瞎了！” 众人义愤填膺。 “那……到底要不要给沈经理的老公打电话？”在一片讨伐声中，最开始提出要给赵建恒打电话的人插进来问。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不……还是打一个？万一沈经理跟她老公没离婚呢？”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赵建恒问：“哪位？” 沈月的助理被拉过来充当发言人：“你好我是沈经理的助理，她现在喝醉了，你能来接她吗？” 赵建恒愣了一下，原本想问：“你是不是打错了？”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你能不能让沈月接一下电话？” 喝醉了？他可不信。 沈月这人自律得厉害，自知酒量浅，在外头从来不乱喝酒。也就和他两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才会陪着他多喝个两杯。 他在怀疑：这其中有诈。 助理看一眼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的沈月，为难地说：“沈经理醉得没意识了，恐怕没法跟你说话。” 赵建恒仍保持着警觉：“那……能开个视频吗？” 助理虽觉得他的要求太多，但还是依言打开了摄像头。 沈月的脸突然出现在了屏幕上，把赵建恒吓了一跳。 他很快就定了神，仔细地盯着她看。 沈月白皙的双颊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粉红色，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此刻全然失去了神采，显得格外的空洞。 不知道是谁叫了她一声，过了两三分钟，她的眼珠子才转了一转，微微张开嘴，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一声酥得厉害，声调拐了个弯，跟一个小钩子一样，勾得赵建恒的心直痒。 他舔了舔唇，哑着嗓子说：“麻烦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赶过去。” 助理关了视频，把餐厅的地址发了过去。 收到赵建恒要过来接沈月的消息，其他人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 “看来他们俩是真的还没离婚啊！” “沈经理也忒能忍了！老公出轨了还不离婚！” “能怎么办呢？社会现状就是这样，离过婚的女人比男人要难找对象得多。” “他们俩又没有孩子，以沈经理这个条件，就算离了婚也大把的人追好不好？” “行了行了。”助理打断他们，“总之沈经理跟她老公的事儿，咱们今天听过以后就忘掉，千万别对外乱说。” 这个时间，赵建恒还在公司加班。 上次在火锅店里出了意外以后，梅冰就辞了职，安心在家里养胎，赵建恒也搬去了她租的房子里照顾她。 两人原来不住一起的时候感情和和美美，就连争执都很少有，一旦相处的时间长了，矛盾自然而然就来了。 赵建恒和沈月的工作都很忙，因此约定了家务活两人平摊。有时候赵建恒组里有项目要上线，忙得每天凌晨三四点才回家，沈月就会自觉地为他多分担一些。 可梅冰是个刚出社会的小姑娘，还是打小没吃过苦、养尊处优的那种，几乎所有的家务活都不会做。 赵建恒第一次去梅冰家里的那天，差点被满屋的狼藉吓得扭头就走。 客厅的沙发上堆满了她的衣服——穿过的没穿过的，内衣、外衣，全都混杂在了一起。 茶几上，除了她爱看的各种时尚杂志，就是吃完了的外卖包装袋。 她的卧室里更是吓人。 那张双人的大床堆得比沙发更为凌乱，梳妆台上各种各样的化妆品杂乱无章地摆放着，有的瓶瓶罐罐倒了她都没有扶起来。 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她的房子收拾到能住人的程度。 结果没过两天又恢复了原状。 赵建恒跟她谈过好几回，让她尽量两天打扫一次，以保持屋内的整洁。 梅冰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却从不照做。 正好前一阵子公司一个大项目要上线，赵建恒三天才睡了不到六个小时，一回家看到满屋的垃圾，压抑了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 他和梅冰大吵了一场，最后以梅冰哭到喘不上气、大喊着肚子疼，他抱着她一直亲、一直哄收尾。 可即便是这样，梅冰也没有想要改变的想法。 赵建恒念着她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只能一味地对她忍让。 可谁知梅冰的脾气越来越大，并且在她流产以后达到了巅峰——所有的人都必须顺着她，满足她的一切要求。一旦不如她的心意，除了破口大骂以外，她还会砸烂手边上所有能砸的东西。 赵建恒光是应付每天工作上的事情就已经够累了，去到医院还要受她的气，时间一久，他就有了厌烦的情绪，后来干脆把父母从老家接过来，专门来照顾梅冰。 梅冰的亲二叔在云天集团内部居于高位，而他工作的那家证券公司最大的股东恰好是云天集团。 他妈妈听他说了梅冰的家庭条件以后对她相当的满意，从见她的第一面起就低声下气地讨好她——跟当初对待沈月的态度完全不同，他妈妈照顾梅冰也是心甘情愿，几乎是事无巨细，务必躬亲。就算梅冰对她又打又骂，毫无尊重可言，她也一句怨言都没有。 有时候赵建恒见了他妈妈那副模样，都会觉得她贱。但一想到她做这些都是为了他，他又说不出难听的话来。 第24章 你前妻那个傻比 024你前妻那个傻比 梅冰出院以后，赵建恒仍没把他父母送走。 他退了她那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重新租了一套八十平米的两室一厅，方便他父母继续留下来照顾梅冰。 而他自己，每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就算手头的任务都完成了，他也要创造条件加班——只为了不面对梅冰突如其来的暴怒。 今天也是一样。 赵建恒赶到中餐厅的时候，沈月的那群同事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清醒的，在那儿陪着沈月等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赵建恒总觉得包房里的那几个人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好像多么嫌弃他似的。 “喏，沈经理在那儿。”助理指着已经趴在圆桌一角睡过去的沈月对他说。 赵建恒道了声谢，径直走过去。 沈月今天穿了一件v领的薄毛衫，齐肩的长发被她扎成了马尾，刚好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 赵建恒看着看着，身体竟不自觉地起了反应。 沈月无疑是美的，否则当初他也不会宁可一辈子不要孩子也要娶她。 她的脸、她的身体都对他有极大的吸引力，可她在床上如死鱼一般的表现，又常常让他提不起劲来。 ——也因此，他被热情如火的梅冰勾一勾就掉了魂。 他原来以为，自己可以把精神和肉体分开，但久而久之，他在梅冰这个“温柔乡”里泡久了，就对不懂情趣的沈月越来越嫌弃。 赵建恒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伸手去握沈月的肩膀。 沈月的助理慌忙制止他：“别碰沈经理的肩膀！她前些时候受了伤，昨天才去医院取了夹板！” 赵建恒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他愣了一下，随即生出许多的愧疚。 得知了他出轨的事，沈月的助理对他一点儿也不客气。她斜睨着他，话中带刺：“你是怎么做人老公的啊，连这种细节都不注意！你是想害沈经理再进一次医院吗？” 赵建恒讪讪的说不出话。 他避着沈月肩膀上的伤，小心翼翼地把她打横抱起，一路走到楼下，让她躺在他车的后座上。 她老早就搬了家，那套房子也被他用不光彩的手段过户到了他的名下。 他发现自己竟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 最终，他把车开到了他们俩原来的家。 因为和她的离婚手续还没办妥，他没有急着让梅冰搬过来。现在这套房子一直空着，里面还维持着他搬走时候的模样。 一个多月没有人来，屋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一进门，赵建恒就被飞舞的扬尘呛得直咳嗽。 他用手擦干净了沙发的一个角，让沈月靠坐在那里，之后又给主卧的大床换了一套干净的床单被套。 等他做完这一切准备去把沈月抱进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这个时间点找他的，就只有梅冰和他父母。 来电的是梅冰。 赵建恒抿一下唇，不情不愿地把电话接起。 梅冰劈头盖脸地问：“你现在在哪里？”语气很不好。 赵建恒的心情立即变得更差。 他不想跟她吵架，只能轻言细语地说：“我还在公司加班。你有什么事吗？” “赵建恒你放你妈的臭狗屁！”梅冰破口大骂，“我问过其他同事了，你一个小时之前就走了！” 赵建恒很慌，他没想到梅冰会挖坑给他跳。 “你老实给我交代，现在在哪儿呢？”梅冰厉声逼问，“是不是在哪个贱女人的床上？” “不是。”赵建恒否认得很快，“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就是工作太累，和朋友约着出来喝一杯酒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说你在加班？”梅冰穷追不舍。 背着沈月与梅冰暗度陈仓了那么久，赵建恒临时编借口的能力无人能及。 “我还不是怕你瞎想！你最近都情绪不稳定，万一你想多了，把自己给气到了，心疼的还不是我！”他柔声说。 梅冰知道他以前都是怎么骗沈月的，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 “你跟哪个朋友喝酒？让他接电话。” 赵建恒看着空荡荡的卧室，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突然，他灵光一闪，对着虚空说了一句：“我老婆让你接电话。” 隔了几秒钟，他又说：“你接啊，你不接的话她会怀疑的。” “你就当帮兄弟一个忙，行不行？” 这么演了半天的独角戏，他才又对梅冰说：“他说跟你不熟，不好意思接电话。” “呵。”梅冰冷笑，“赵建恒，你当我是你前妻那个傻逼吗？你说什么就信什么？我给你半小时的时间，你要是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把家里所有东西都砸了！你知道的，这种事儿我干得出来！” 赵建恒心中的烦躁再度涌起。 他不想回去，但又不得不回去。 那是他出面租的房子，里面的家具大部分都是房东的，梅冰要都砸了，赔钱的是他——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以他们目前的经济状况，赔完以后就得一家人一起喝西北风了。 他揉了揉疼痛不已的脑袋，在离开之前，把沈月抱到了床上。 沈月没想过自己还会回到和赵建恒的婚房。 事实上，她压根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她在房子里逛了一圈，她和赵建恒的私人物品都不见了，只剩下不好搬走的大件家具，和一些不怎么值钱的小摆设，房子里的灰尘很重，看得出来赵建恒并不住在这里。 整间屋子唯一干净的地方就是主卧里的大床，还有客厅里沙发的一角。 沈月不知道是自己弄的，还是别人弄的。 去了酒店，她问助理：“昨天晚上是我自己回去的吗？” “不是啊。”助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但还是如实交代：“昨晚您醉得厉害，我们不知道您住在哪儿，就给您老公打了电话，是他过来把您接回去的。” “我老公？”沈月大惊失色，“你确定来的是我老公？” “是啊。”助理点头，“您原来有一阵子的手机屏保不就是和您老公的合照吗？我认得他的脸，和昨晚来接你的人一模一样。” 太阳穴突突的疼，沈月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爆炸。 ——也不知道是宿醉的后遗症，还是想到自己可能和赵建恒共度一晚后产生的恐惧。 第25章 大人有大量 025大人有大量 沈月做了很久的思想建设，才鼓起勇气给赵建恒打电话。 然而她一连打了好几个，赵建恒都没有接。 晚上沈月下班回家，在熙园门口被人拦住。 天色有些暗，那人又逆着光，沈月最初只看到一个张开双臂的瘦弱剪影。 ——应该是个女人。 在酿成惨祸之前，她踩下了刹车。 车停在距离那人三四米远的地方。 沈月恍惚了两秒，平复刚才因受到过度惊吓而加快的心跳。 等她定下神来，再往那人所站的地方看去，昏黄的灯光下只剩乱舞的尘埃，哪还有人的身影？ 沈月正思考着刚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忽然听见副驾驶座的车门被人拉了两下。大概是没能拉开，那人又开始猛敲窗户。 “开门！快开门！”一个女人在外面喊，声音急促而尖细，音调高得都劈了嗓子。 玻璃反光，看不清人脸，只映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长发披散，有些恐怖。 沈月不信怪力乱神那些东西，可大晚上的遇见这样诡异的情景，她不由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谁、谁啊？”她抱紧了手臂，打着哆嗦问。 那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不住地叫：“开门！开门！给我开门！” 沈月自然是不敢开门的。 她连车窗都不敢往下降，抖着手去拧车钥匙。 车子缓慢地起步，她顾虑着外面的人，只轻轻地踩着油门。 那人仍跟着她，手掌一下一下地拍向她的车窗，力道比之前还要大几分。 “开门！开门啊！” 女人的叫喊声如同魔音灌耳，沈月咬紧了牙，尽量忍住不去听。 车到了入口，保安却没有像平时一样拉起车闸。 不得已，沈月只能再次把车停下。 她把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半，视线恰好能够与门卫室里的保安对上。 对方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向她解释：“您旁边的那位女士不是熙园的住户却想要硬闯，我们劝阻无效后报了警。警察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麻烦您稍等一下，等那位女士走了，我再放您进去。” 因熙园的住户多为上层名流，小区的安保格外森严。外面的人想进去，要么用门禁卡，要么让住在里面的亲戚朋友亲自来领。 很显然，那个女人既没有门禁卡，又没有来领她的亲戚朋友。 沈月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坚持要她开车门——应该是想蹭着她的车，跟她一起进去熙园。 那个女人似乎被保安的话刺激，一边砸着沈月的车门一边扯着喉咙大叫：“我跟你们说了！我二叔就住在里边！他叫梅远征！住在12栋25楼！不信的话你们给他打电话，问问他是不是有一个侄女儿叫梅冰！” 当听到“梅远征”这个名字的时候，沈月就愣住了，再听到“梅冰”…… 果然他们俩有关系。 难怪上一次她会在熙园碰见梅冰和赵建恒。 沈月立即把窗户关严实，从储物格里取出一顶鸭舌帽戴在头上，好让梅冰认不出她来。 她倒不是害怕梅冰会对她做什么，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保安无奈地将之前说过好几遍的话再重复一次：“我们这里没有住户的电话。女士您的叔叔要真住在里边的话，麻烦您自个儿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您，行吗？” 梅冰尖声大叫：“我要能打通他的电话，还跑这儿来做什么？” 她一阵风似的从沈月的车头前跑过，扒住了岗亭的窗户。 沈月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 见来硬的不行，梅冰开始哭诉：“我有急事找我二叔！求求你们放我进去！这件事生死攸关，我要是见不到我二叔，这条命就没了！你们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吗？”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模样格外的凄惨。 保安面露难色，却仍是公事公办：“上头是这么规定的，我确实不能放您进去。” 梅冰把自己随身的背包扔进岗亭，吓得保安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包里有我的手机、钱包、身份证，我用这些东西做抵押，求你们放我进去！我真的不是坏人！” 保安弯腰捡起她的背包，默默地给她递出来，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坚定立场。 “嘀嘀——” 后面来了一辆车，大概是见路被堵住，司机按响了喇叭。 沈月倒是想给他让路，可什么时候能走也不是她说了算。 保安被梅冰纠缠住，没法去后头给那司机说明情况。 没过一会儿，沈月就从后视镜里瞥见一个人从后面走过来。 那人停在了岗亭和沈月的车之间。 “怎么回事？”冷然的声音中夹杂着许多的不耐烦。 这个语气……沈月很是熟悉。 “许总！”保安立即站直了身体，毕恭毕敬地叫。 “怎么是你？”梅冰很快认出了许绍城。她惊愕地瞪大了眼，嘴巴大张着，手指着他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许绍城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真巧。” 他表现出来的与梅冰的熟稔让保安傻了眼。 “许总您、您认识这位女士？” “嗯。”许绍城点头。 梅冰不知道一个小白脸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了“许总”的，也没心思去管之前和许绍城的恩怨。 她一把抱住了许绍城的胳膊，重又恢复了最开始盛气凌人的模样：“看到了吗？我和你们许总认识！你们还不放我进去？” 许绍城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他忍住内心的极度不适，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保安看看梅冰又看看许绍城，试探着问：“许总，那这位女士……要放她进去吗？” 许绍城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放。” 梅冰喜笑颜开，保安忙不迭地拉起车闸。 梅冰却没急着往里头走，而是对许绍城说：“许总，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 她的头微微低着，眼睛却努力地往上抬，仔细观察着许绍城的表情。她轻咬着下唇，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 许绍城相当大度：“没关系。” 梅冰立刻拍他的马屁：“许总您真是大人有大量！今天真的多亏了您，否则我都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吹多久的冷风……” 许绍城回：“不客气。”随即脱下自己的外套递过去，“要是冷的话，就穿上。” 梅冰受宠若惊。 “谢谢许总！”她迅速把外套穿上，接着一脸娇羞地搓了搓手，满怀期待地开口：“您能不能……把我送到12栋去？” 12栋在挺里边，光凭自己走，得走个十几二十分钟，而她刚才闹那么一通，已经消耗了许多的力气。 反正许总也有车……他这么大方，载她一程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能。”许绍城一口回绝了她。 第26章 不怕 026不怕 梅冰愣住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上一秒还对她嘘寒问暖、关爱有加的许绍城，眨眼的时间内就又变得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为、为什么？”她的眼里含着泪，声音微微颤抖。 然而此时此刻，许绍城的眼睛里只有那一辆逐渐远去的车，压根没听到她的问话，甚至连叶行舟的车停到他的身边都没有发觉。 直到刺耳的喇叭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拉开后座的门坐上去，留下梅冰独自一人不甘地站在原地。 叶行舟瞥一眼梅冰身上的外套，揶揄许绍城：“你那件外套大几万，说送人就送人啦？许总您这么有钱，年底分红的时候多分我一点儿啊？” 许绍城皱紧眉心，用手拂了拂胳膊上并不存在的脏污。 “太脏了。”他语气中的嫌弃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叶行舟轻“啧”一声，半开玩笑地说：“以后我要看中了你的哪件衣服，就去你们家多摸几下。” 许绍城冷哼：“我扔楼下垃圾桶都不送你。” 叶行舟用冷嗤来回应他：“你这么能，有本事别从我这儿套消息！” 许绍城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他摸摸鼻子，不自在地看向窗外，低声说：“你看中了哪件，我买新的送你。” 叶行舟差点笑出声来，好在他及时刹住了车。 这还是他和许绍城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两人的“交手”当中占据上风。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辈子都要抱紧沈月这条粗大腿，死也不撒手。 “话说回来，你当着沈月的面让保安给那个小三儿开门，还把自己的外套送给人家，就不怕沈月误会吗？”想起刚才的情景，叶行舟不无担忧地问。 他们俩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沈月的车，也因为这样，许绍城才会“纡尊降贵”亲自上前去查看情况。 怕沈月误会吗？ 许绍城抿了抿唇，吐出两个字：“不怕。” 他害怕的是……她一眼都不看他。 许绍城替梅冰解围，并借外套给她御寒的行为，被沈月全部看在了眼中。 她的胸口闷闷的，有些发堵。 但她很清楚，她跟许绍城尽管有过一夜的荒唐，可两人的关系最多只能称得上是“认识”而已。 他做什么、交什么朋友、对谁好，都不必看她的脸色。 沈月瘫在柔软的沙发上，一口气喝下半杯热牛奶，先前因遇到梅冰而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一般来说，如果没有项目要赶着上线，赵建恒这个点应该下了班。 她又打了个电话过去，这一次和之前倒有些差别——他直接关了机。 沈月觉得不大对劲。 赵建恒是证券公司技术部门的主管，公司的系统靠他们来开发和维护。为了防止系统的突然崩溃，他的手机向来是24小时开机，以便能够及时抢修，不影响正常的证券交易。 再联系起刚才梅冰的疯癫模样…… 看来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应该和她没有关系，否则赵建恒的电话老早就打过来了。 半夜，沈月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听到楼下响起一阵警笛声。 她向来分不清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警笛的区别，担心是楼栋失火，腾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她拉开窗帘，扒着窗台往下望。 虽然楼层很高，但她还是清楚地辨别出：来的是警车。 两辆警车经过了他们这栋楼，往后边去了。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又从后边沿着原路返回。 不是她们这一栋楼出的事，沈月就没放在心上，第二天看叶行舟把她拉进去的那个熙园业主的微信群才知道，原来是有个女人大半夜的在12栋楼下鬼哭狼嚎，吵得人实在睡不着，逼得那栋楼的好几个业主报了警。 12栋楼下的女人…… 沈月的眼前蓦地闪过梅冰的脸。 微信群里继续在讨论： “好像是找25楼的那位梅总的。” “25楼？云天集团的梅远征？” “就是他。” “梅远征不是前一阵子把熙园的房子卖了搬走了吗？怎么还会有人过来找他？”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他在云天集团这些年，收受贿赂加私吞公款，贪了快有一个亿。最近这事儿被云天查出来了，他要赔钱不说，还得去蹲大牢。” “这情节严重得，恐怕得蹲个十来年？” “那可不？云天新上任的总裁，手段厉害着呢！这一回弄下来的高层，加上梅远征，一共有七八个，怕是他们集团内部都要大洗牌了。” 沈月只看到了这里。 后面他们开始聊这件事对股市、对商业生态的影响，她不懂，也没什么兴趣，干脆就退出了微信。 梅远征出事这个消息，对沈月来说还是很有冲击的。 比她们总经理还厉害的人物，说倒就倒了。 但想想他曾经对她做过的事，他落到如今的下场，丝毫不叫沈月感到意外。 ——说实话，她还有那么几分畅快。 然而她的这一份畅快并没有持续太久。 她的前婆婆又来酒店找她了。 或许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赵母并没有再硬闯，而是蹲守在酒店门口的角落里，一见到沈月出来就立马扑上去。 沈月没有防备，被她扑得接连倒退了两步，差点撞倒门边的发财树。 赵母怕沈月逃跑，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一张满是沟壑的老脸上遍布着交叉的泪痕。 “月月啊！求求你！救救建恒！”她的嗓门很大，声音嘶哑得如同公鸭。 沈月疼得直皱眉。 “你先放开我！”她用尽了全力挣扎。 赵母从小干农活长大，力气不是沈月能够比的。 她拽着沈月往马路边上走，“你跟我去救建恒！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家建恒了！” 此时此刻，沈月的大脑乱成了一团麻。 惊惧、反感、抵抗等一系列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她只能凭着本能大喊：“救命啊！绑架啦！” 酒店的保安听到声音，迅速地从大堂里跑出来。 他们很快就认出了沈月，逼近后挥舞着警棍警告赵母：“快放开她！” 赵母眼见着情况不对，松开了攥着沈月袖口的手，“扑通”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 第27章 救命 027救命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赵母足足磕了三个响头，沈月从未见过这阵仗，一时竟不知该转身就走，还是先扶她起来。 赵母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月月！你跟我去医院，看一看建恒！” 月月？ 叫得可真亲热。 这还是赵母第一次这么叫她。 不管赵建恒生了什么病，这病肯定不轻。 而且如赵母所说，只有她能够救他。 沈月忍不住脑洞大开： 赵建恒该不会是得了白血病，需要她捐骨髓？还是说……身上的某个器官出了问题，需要把她的移植给他？ 无论哪一种，她的答案都是：“我不去。” 她不是圣母，做不出舍己为人的事情。 更何况，他们赵家先前是怎么对她的，她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沈月说着就要走，赵母手脚并用地爬过来，牢牢地抱住了她的右腿。 “月月！”赵母的脸贴着她的大腿外侧，把鼻涕眼泪全擦到了她的裤管上，“我知道以前的事情是我们做得不对，是建恒对不起你，求求你念在你们俩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去救他一命！” “我和赵建恒早已经没什么情分了。”沈月试图抽出自己的腿，刚动一下，赵母的手臂就又收紧了几分。 “你有来纠缠我的工夫，不如去求一求梅冰，说不定还有一点希望。” “别跟我提梅冰！”赵母忽的变脸，露出了极度凶恶的表情，眼里也充满了怨恨，“都怪那个恶婆娘！要不是她，我们家建恒怎么会……”她的话说到一半，又低下头去“呜呜”地大哭起来。 围观的人逐渐变多。 路人不知原委，仅凭着眼前这一幕就对沈月指指点点： “那女的怎么回事啊？居然让老人给她下跪！” “就是！也太过分了！” “简直世风日下！” 隐隐约约的，沈月还听见了几道快门声。 她抬头扫视人群，只正前方就有三个人举起手机对着她们。 沈月担心那些人会拍下视频、照片发到网上，断章取义地给她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最终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弯下腰去握住赵母的手臂把她往上拉。 “你先起来。” “我不起来！”赵母耍赖，“除非你跟我去医院！” 沈月闭一闭眼，“我跟你去。” 赵母并没有带沈月去见赵建恒，而是把她领到了缴费处。 面对着沈月疑惑的眼神，赵母掏出了一沓催款单。 “建恒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她的眼里闪烁着泪光，“护士不停地催我们交钱，可建恒的银行卡我们不知道密码……我和他爸不仅没有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至此沈月终于明白先前赵母所谓的“救命”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瞥一眼赵母手里的催款单，仅最上面一张就有一万块，要是所有的加起来…… 看见她脸上的犹豫，赵母抹一把眼泪，扯着嗓子又嚎开了：“护士说了，要是再不交钱，就让我们把建恒领回家……建恒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过了一天了，还没度过危险期……要是医院不收他，他这条命就要折在这儿了……你是她老婆啊！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不管他！” 她最后那两句话的误导性极强，在缴费处排队的许多人立即对沈月投来了或谴责或鄙夷的目光。 沈月背转身去，尽力不看他们，以减少自己的心理压力。 她早已看透：面对赵家的人，要脸，不行。 她把缴费单拿过来翻了翻，草草地算了一下，一共要三万多块。 三万对她来说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她知道，倘若就这么二话不说的给赵建恒付了，以后这钱肯定收不回来。 于是她对赵母说：“钱算我借给你们的，你给我打个欠条。” 赵母睁大了眼，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抑或是听懂了，却不敢相信。 “你让我——打欠条？”她的声音很大，语调相当的夸张。 沈月不管那些如芒在背的目光，点头重复：“嗯，打欠条。” 看出赵母的不情愿，沈月也没强迫她。 “不打也行。”她把催款单塞回赵母手中，“赵建恒骗走了我一套房子，你们要实在没钱，把那房子卖了替他治病，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她故意提高了音量，让那些爱多管闲事的人都听见。 眼见着沈月要走，赵母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头点得跟拨浪鼓一般：“我这就给你打欠条！你别走！” 沈月随身带着便笺和签字笔。 赵母写好欠条并签上名后，沈月又要求她按了个手印——为此她还贡献出了自己刚买不久的阿玛尼小胖丁。 把欠条折好收进背包夹层，沈月跟着赵母重新回到缴费处，替赵建恒交上了那三万多的欠款。 “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完成了任务，沈月一刻也不想在医院多待。 赵母拉住沈月，嗫嚅道：“建恒在医院里多待一天，光是医药费就得多花大几百块钱。而且重症监护室我们进不去，还得另外花钱请护工……”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钱。 沈月心想：他们还真把她当成是冤大头了。 “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说赵建恒弄成现在这样都是梅冰害的，那你们就去找梅冰赔钱。她要是不愿意，你们就上法庭告她去，我相信法官一定会站在你们这边。” 沈月甩开她的手，快步往外走。 医院里的人很多，人群很快把她们俩隔开，赵母想要追的时候，已经看不见沈月的身影。 赵建恒果真如她料想的一般出了事。 可沈月没有料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重症监护室”、“还没度过危险期”，赵母的这些描述，让沈月难以想象他和梅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冷血地想：万一赵建恒没撑住死掉了……那她的房子、她的钱，还能顺利要回来吗？ 她给叶行舟发微信，询问了这个问题。 没两分钟，叶行舟就给她回了个电话过来。 沈月按下“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在那头焦心地喊：“沈经理！你可千万要冷静呀！千万不要做傻事！” 第28章 必须去见他 028必须去见他 沈月愣了足有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误会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连忙解释：“我没有想要杀他……”随即把今天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电话那头的叶行舟明白自己闹了个乌龙，略有些窘迫的红了脸。 他以手掩唇，轻轻咳嗽两声，之后恢复了正经。 “说实话，我打了这么多年离婚官司，还没遇到婚离一半老公死了的——当然你前夫现在还没死。不过万一死了的话，正常情况下会走遗产继承的程序。财产这一块你们还有官司要打，具体你能分到多少钱，得等这个官司打完再说。” 这个过程听起来很漫长，沈月略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 她心想：自己这辈子果真没什么运气，什么倒霉的事儿都让她给撞上了。 “你别怪我多嘴。”叶行舟踌躇了片刻后开口：“就你前夫家人那种无耻的做派，说不定你前夫没死比死了更麻烦。” ——他一语成谶。 一天后，赵母又来了皇庭，依然在之前的位置蹲守沈月。 沈月早就得到了保安的通知——上次过后她特意跟酒店保安打过了招呼，一旦看见赵母就立刻给她打电话，于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从酒店后方的逃生通道偷偷地溜走。 可赵母比她想象得要有耐心得多。 那天没“逮”到沈月，她就天天来皇庭报到，在门口一守就是一整天。 受台风影响，海市接连下了一个周的暴雨，城中各处积水，深的地方都能没过小腿。 因开车不便，大多数的市民出行都选择了公共交通。在这一周里，无论是高峰还是非高峰，无论是哪一条地铁线路，全都人满为患。 然而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赵母也没有一天缺席，简直比酒店员工还要“敬业”。 她打着一把大黑伞，蹲在贴近墙面的角落里，尽量缩成一团，减少被雨淋湿的概率。 饿了，她就掏出自己带来的馒头咬上两口；渴了，她就喝事先用保温杯装好的热水。 她的这副模样十分可怜，多少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同情。 帮沈月“盯梢”的保安不止一次地劝说她：“沈经理，要不您还是跟您婆婆好好谈谈！老让她在酒店门口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沈月每次都敷衍过去。 某天她又接到保安的电话，对方的语气分外的焦急：“沈经理您快下来！您婆婆晕倒啦！” 就算她再怎么不想跟赵家人打照面，这会儿也不得不下楼去看看。 晕倒的赵母已经被众人抬进了酒店大堂，此刻正合眼躺在供客人休息的沙发上。 她身上的衣服湿透，黏答答地贴着皮肤，半白的头发也被分成了一缕一缕。 她的眉心紧皱，脸上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喘息声比正常要粗重许多。 保安告诉沈月：“她好像发烧了。” 沈月瞄一眼她的穿着——这叫她不发烧才怪！ 因这一场连续的大暴雨，虽然才将将进入十月，海市的气温却已经降到了20度以下。 赵母天天顶着暴雨酒店、医院两头跑，身上穿着的竟还是一件薄衬衫，连御寒的外套都没有。 沈月没开车，这种天气，连打车软件都不好使。众人一合计，还是拨了“120”。 救护车过了近一个小时才来，又花了近一个小时把赵母送到了离酒店最近的人民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除了发烧没发现其他问题，便给她安排了床位挂点滴，又开了好几盒感冒、退烧药。 沈月取完药回来，赵母仍昏迷不醒。 护士让她给赵母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以免病情加重，沈月打从心底里抗拒。 她尝试着给赵建恒打电话，他的手机却依然处于关机状态。她只能转而联系赵建元，但拨了几次，那边都是“暂时无法接通”，她怀疑赵建元已经将她的号码拉黑。 至于赵父——她压根就没有他的手机号。 无奈之下，沈月只能给邻床的护工塞了一百块钱，让她帮忙给赵母换了身衣服。 三瓶水一共吊了快两个小时，沈月也在赵母的病床前守了快两个小时。 护士过来抽针的时候，赵母才悠悠转醒。 她一看到沈月，也不管那根针是不是才被抽出一半，发狂一般地将护士推开，扑上去抓住了沈月。 护士向后踉跄了两步，撞到了邻床的床头柜。床头柜剧烈地晃动了两下，放在上面的热水瓶随之掉下来，砸到地上摔了个稀碎，瓶里的热水更是溅了护士一身。 病房里一片混乱，邻床的病人连忙按了呼叫铃。 一个护士进来，见此情景不由皱起了眉：“怎么回事？” 被热水烫伤的护士匆匆离开病房，交代后来的那个：“你多叫几个人过来收拾一下，还有2床病人的针头被她自己弄掉了，你给她处理一下。” “2床病人”，说的正是赵母。 沈月闻言低头往赵母的右手手背看去，那根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针眼处有鲜红的血汨汨地冒出来，赵母却仿若未察。 她死死地抓着沈月的手，手背上青筋凸起，血流的速度也因此加快。 护士要给她止血，却被她躲开。 “别管我！”她恶狠狠地吼。 护士吓了一跳，悻悻地撇嘴，留下了一团棉球。 “你待会儿帮她按在针眼上。”她对沈月说。 沈月把那团棉球攥在掌心，还没来得及动作，赵母就把两条腿伸下了床。 她迅速地套上自己的胶鞋，用力地拉着沈月往外走。 “建恒已经醒了！他一醒过来就要见你！你必须去见他！”她咬着牙说，声音是病后的虚弱和沙哑。 她的血在不知不觉中流到了沈月的手上，沈月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厌恶、反感的情绪一波波的涌上来。 她稍稍使了点劲，抽出了自己的手。 赵母的烧还没有退，力气毕竟不如平常。 赵母手中一空，旋即转头去找沈月。 沈月一脸冷漠地说：“我不去。” “你必须去！”赵母又要上来抓她。 沈月往旁边一让，赵母的腰不小心撞到了床尾，疼得眼泪直往下掉。 趁着这个机会，沈月加快了往外走的脚步。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啊”的一声尖叫。 第29章 是我对不起你 029是我对不起你 发出尖叫的是邻床的病人。 她往角落里缩了缩，打着哆嗦对赵母说：“大、大姐，您别想不开呀！” 赵母蹲在地上，那一滩被打翻的热水的中间。 她的手里捏着一块银色的热水瓶内胆碎片，最尖锐的那一头正抵着自己的脖子。 “你要是不跟我去见建恒，我就死在这里！死在你面前！让你良心不安一辈子！”她用充血的双眼瞪着沈月，脸上是异常决绝的表情。 沈月承认，在这一瞬间，她被她吓到了。 以至于她忘记了赵母有多么怕死、多么奸诈、多么无耻，在惊慌失措中答应了她的要求。 赵建恒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从重症监护室里转了出来，如今住在脊柱外科的普通病房。 普通病房三人一间，赵建恒住的那一间只有两个病人。 沈月进去的时候，赵父正睡在空出来的那张床上，大声地打着呼噜。 赵建恒则睁着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声音，他动了动脖子，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呆住。 赵建恒此刻的模样倒是出乎了沈月的意料：光秃秃的、缠了一圈绷带的脑袋，瘦削的、贴了好几块纱布的脸庞，苍白的面色，以及浑浊的双眼。 看得出来，他过得十分不好。 赵建恒的眼里很快就蓄满了泪水，沈月纤细窈窕的身影映在那一片水光之中，叫他双唇颤抖、喉头发堵，半晌才挤出两个字：“月月……” 他的嗓音沙哑、粗粝得厉害，像是被火灼过，又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沈月站在门口遥遥地望着他，他眼中的炙热让她生出一股扭头就走的冲动。 不带这么恶心人的，她想。 偏生赵母正堵在她身后，断绝了她的退路。 见她久久不动，赵母在她背上推了一把，逼得她进了病房。 赵母跟在她后头进去，反手就把门给锁上。 “渴了吗？”赵母问赵建恒。 “渴了。”赵建恒回答，一双眼睛却仍旧黏在沈月的身上。 沈月回避着他的视线，捏着背包贴墙而立，一句话也不说。 赵母面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对着睡梦中的赵父就是一顿狠揍。 “我让你好好照顾儿子的，你倒好，在这儿舒舒服服地睡大觉！” 赵父骤然惊醒，下意识地躲避她的拳头，一个翻身，就滚到了床下，摔出“嗵”的一声响。 赵母却还没觉得解气，从床尾绕过去，对着赵父又狠狠地踹了两脚。 “你是不是想渴死我儿子？要你有什么用？我天天在外面淋着大雨奔波劳累，今天还发烧进了医院，你不体谅我就算了，连我交给你的任务都完成不好！你怎么不去死啊！被车撞的怎么不是你这个废物啊！”她恨恨地骂，中间连一下的停顿喘息都没有——完全不像是一个还发着烧的病人。 赵父先前自觉理亏，任由赵母打骂都没有反抗。 后来赵母骂得太过分了，下的手又太重，他终于再忍不了，扶着床沿爬起来，一把抓住赵母的头发，把她的脑袋往墙上撞。 嗵、嗵、嗵，一下接着一下，格外吓人。 “妈的臭婆娘！给你点颜色你还开染坊了！”赵父嘴里骂骂咧咧。 沈月害怕闹出人命，连忙上去拉架，却被赵父甩开。 “滚！”他大喝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 病房里的另一位病人大概已经习惯了他们这样的闹腾，默默拉上了自己病床边的帘子，眼不见心不烦。 “爸！妈！你们闹够了没有！”赵建恒羞愤地大叫，成功唤回了赵父的理智。 他松开了手，赵母却两眼一翻，再一次晕倒在了地上。 她的额头上有一大片红痕，颜色比她因发烧而变红的脸色更深，可见赵父刚刚那几下撞得有多重。 赵建恒请求沈月：“麻烦你去帮我叫一下护士，或者按一下我床头的呼叫铃。” 沈月原本想出去，刚挪动一步，就被窜过来的赵父拦住。 “你就待在病房，哪儿也不能去！” 虽然跟赵母闹了矛盾，但她这几日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他也没有忘记她这么坚持叫沈月来这里的目的。 赵父把病房的门打开，扯着喉咙叫了一声：“护士！” 很快，就有护士跑过来。 看到躺在地上的赵母，护士吓了一大跳。 “阿姨这是怎么了？”她一边问一边蹲下身去想把赵母拉起来。 赵父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连搭一把手都不愿意。 “鬼知道她是怎么了！”他语带嫌弃地说。 沈月见护士一人抱着赵母实在费劲，走过去从另外一边扶住了赵母，顺便回答她的问题：“她之前发烧到39度半，在楼下吊了水，但是估计烧还没退。” “39度半？”护士很惊讶，“那挺严重的啊。” 她和沈月两人把赵母搬到赵父刚刚躺过的那张病床上，又给赵母测了一次体温。 “38度1，还是高烧。既然才吊过了水，我就去拿两个冰袋过来，你们给阿姨敷一敷。” 护士拿来了冰袋，赵父却并不接手。 “我出去抽根烟。”他扔下这句话就出了病房。 沈月很想也这么一走了之，可护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让她不得不把冰袋拿在手中。 她认命地坐在赵母的病床旁，把冰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赵建恒又动了动脖子，扭过头来看她。 “今天……麻烦你了。”他嗫嚅道，眼里充满歉意。 沈月紧抿着唇，没接他的话。 赵建恒眸光一暗，又自顾自地开口：“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应该很高兴？” 他这话是笑着说的，并不尖锐，带着自嘲。 沈月听得却很心烦。 “赵建恒，你能不能别把我想得跟你和你家里那些人一样恶心？”她看着他的眼神中，除了厌恶再没有别的情绪，“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跟你还有你的家人再有一丁点的瓜葛！你们过得好还是坏，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要你们别出现在我面前找我的茬，让我做这做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赵建恒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隐去。 他垂下眼，轻声地说：“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也是正常的。我爸妈去找你，我全都不知情。不过我向你保证，以后都不会了。你……走，我不会再让他们打扰你。” 第30章 瘫痪在床 030瘫痪在床 沈月从赵建恒的病房里出来，经过护士站的时候，被刚才给她冰袋的护士叫住。 “哎，刚好。”护士冲她招招手，沈月一头雾水地走过去。 “喏。”护士递过来一张催款单，“去把钱交一下。” 沈月低头一看，又是一个5000。 “您可能误会了。”她冲护士笑，“我跟赵建恒没关系，这钱您还是让他爸妈给他交。” “啊？”护士惊讶得张大了嘴，“你不是他老婆吗？我听他爸妈说，他是结了婚的，就是老婆……”说到这里，她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虽然护士没再往下说，但沈月心里清楚，从赵建恒父母嘴里传出去的，不可能是她的什么好话。 “对不起啊，我看你是除了他爸妈以外唯一来医院看他的人，又是个女人，就以为你是他老婆。”护士挺不好意思，红着脸把那张催款单又重新放回了原位。 “没事儿。”沈月表现得很镇定，“对了，”她问出在心中藏了很久的疑惑：“赵建恒他到底是什么病啊？” 他既然住在“脊柱外科”，那应该是脊柱出了问题。而涉及到脊柱的……好像都挺严重。 “据说是出了车祸，脊椎骨折，脊神经受损，后半辈子估计都得瘫痪在床。”护士停顿一下，往赵建恒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出来后才降低了音量接着说：“这赵建恒也怪可怜的，说是结婚了，自打他住进咱们医院，他老婆就一次也没来看过他，一直都是他爸妈在这儿照顾。他爸妈，面相看着挺老实的，但其实脾气都特别坏，三不五时就在病房里吵架，有几次还动了手，动静大得整个科室下得了床的病人全都跑过去围观。同病房的病人已经被他们折腾走了一个，另一个本来也想换房间的，但因为我们科室再没有其他的空床位，只能勉强留在那里。” 护士后面说的那些话沈月都没有仔细去听，她的注意力全都停留在“后半辈子估计都得瘫痪在床”这句话上。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赵母一定要把她逮来医院的理由。 赵建恒瘫痪了，这辈子就约等于是废了。 从赵母如今对梅冰的态度中可以看出，梅冰要么是赵建恒车祸的始作俑者，要么就是在车祸以后对赵建恒置之不理。 所以赵母找上她，想让她对赵建恒的后半生负责。 沈月冷嗤一声，这算盘打得可真精。 赵父抽完烟回到病房，沈月已经不见了。 赵母还没有醒，额头上的冰袋已经滑落到了脸侧。 赵父大惊，急急忙忙地问赵建恒：“沈月呢？哪儿去了？” 赵建恒始终保持着平躺的动作，一双无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转都不转动一下。 “走了。”他的语调没有半点起伏，无生气得像是一个死人。 赵父火了，音量不由飙高：“你就这么让她走了？你知道你妈花了多大工夫才把她弄过来吗？” “谁让您刚才出去抽烟的呢？”赵建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您认为我现在这个样子，能拦得住她吗？” 赵父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被他噎得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你等着！”他抖着手，指着赵建恒，“等你妈醒了，看她不骂死你！” 赵建恒面上无波无澜，对他的话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经历了兵荒马乱的一个早上，沈月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歇息几分钟，就收到叶行舟的微信消息：“沈经理，你这个周五晚上有空吗？” 沈月以为他要跟她谈什么正事，第一时间回复：“有的。” 她周四晚上要留在酒店值班，周五早上下班以后就可以连着周六一起休息。 叶行舟问：“那你能做我的女伴，陪我去参加一个晚宴吗？” 怕她不同意，他又添上一句：“我刚来海市，只有你一个异性好友。人家都带女伴我不带的话，很没面子的。”末尾还跟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动画表情。 沈月犹豫了。 若叶行舟只是一个普通的律师，她或许会二话不说就帮他这个忙，可他偏偏还是辰远集团的第二大股东……那这个晚宴，肯定不会简单。 她倒不是畏惧那些商界大佬，就是怕自己的拙没藏住，给叶行舟丢了人。 “你别害怕啊，就是一个小型的晚宴，都是熟人。” “大家人都很正派的，不会有那种猥琐男啊、咸猪手啊什么的。” “而且做我女伴很轻松的，不用喝酒，也不用跟人聊天，就站在我旁边给我撑场面就行了。” 叶行舟见她半天没回话，又一连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沈月想想，自打两人认识以来，无论在公事还是私事上，叶行舟都帮了她不少忙。如今他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她要是还拒绝他，就显得忒不仗义了。 于是她在对话框里敲上一个“好”，点击了“发送”。 既然决定了要陪叶行舟去参加晚宴，她就要做到尽量不给他丢人。 沈月问叶行舟：“着装上有什么要求吗？” “这个你不用操心。”叶行舟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晚宴之前我会接你去做造型的。” 沈月松了一口气。 什么都有叶行舟安排，她乐得轻松，也不用担心会出差错。 大概赵建恒已经说服了他的父母，后面的两天，赵母都没有再出现在酒店门口。 沈月也再也不用跟做贼似的，每天偷偷摸摸地离开。 时间一晃就到了周五。 沈月早上回家补了个眠，一觉睡到下午三点。 叶行舟提前叮嘱过她：“晚宴上估计吃不了什么东西，你最好先在家里吃一点垫垫肚子，免得到时候饿得站都站不住。” 她给自己煮了碗泡面，却只吃了两口——她害怕吃得太多肚子会鼓起来，穿贴身的礼服不好看。 四点多的时候，叶行舟给她打电话：“沈经理，我到楼下了，你下来。” 沈月拎起包，匆匆忙忙地往下跑。 楼下确实停着一辆车，却不是叶行舟的。 沈月东张西望了好久，确定这附近再没有其他的车了，才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副驾驶座的窗户。 第31章 不用太好看 031不用太好看 副驾驶座的车窗很快降下来。 沈月弯着腰往里头望，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许总？”她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惊讶万分，“不是叶律师吗？” 许绍城收回视线，直视着前方，留给沈月一个冰冷的侧脸。 “他临时有点事，让我过来接你。”他解释得言简意赅。 “……噢。”沈月点点头，之后又犯起难来。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坐哪里。 坐副驾驶的话，许绍城气势太强，她怕自己hold不住；坐后座的话，有种把许绍城当专职司机的感觉，她又怕他不高兴。 “你还在等什么？”许绍城又转过头来，不耐烦地眯起了眼，“是不想去了吗？” “没有没有！”沈月不再多想，干脆地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幸好，许绍城什么都没说。 以往多一个叶行舟，车里的气氛还算活络，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空气就跟凝滞了一样，听不到半点的声音。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车子在法租界的一栋三层的小洋楼前停住。 “下车。”许绍城解开了安全带。 法租界这一片全是当初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欧式建筑，因其独特的风格深受文艺青年的喜爱，几乎每天都有人来这儿拍摄婚纱照，甚至还有不少时尚杂志在这里取过景。 所以近几年来，越来越多的摄影工作室、造型工作室都开到了这条街上，而许绍城带她去的，就是一家名为“vstyle”的造型工作室。 “vstyle”这个名字，沈月曾经在微博上看到过，似乎是由知名时尚造型师vivianwang创立的，专为大牌明星服务的工作室。 她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能踏入这里，拥有和大牌明星一样的待遇。 工作室的一楼是接待客人用的大厅，装饰得明亮堂皇。 “两位有预约吗？”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迎上来，笑吟吟地问。 许绍城报上了叶行舟的名字。 女孩脸上的笑容迅速扩大了几分，“原来是叶先生啊！这边请！” 他们踩着大厅中央旋转的楼梯，直接上了三楼。 “vivian正在等您。”女孩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月跟着许绍城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整个三楼全都被打通了，没有任何的隔间，却不显得空旷——一排又一排的衣服按照上市年份、季节，凌乱而又有序地摆放着。 在最里边的地方，有一块暖黄色的帘幕，帘幕的正前方是一张布艺沙发，上面坐着一个人。 听见声音，那人忙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站起身来。 “叶先生您好，我是‘vstyle’的老板vivi……”她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绍城，一脸被惊艳到了的表情。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故作镇定地把剩下的话说完：“vivianwang。你们可以直接叫我vivian。” 被她错认成了叶行舟，许绍城也没有纠正。他用下巴点了点呆立在他身侧的沈月，说：“给她做个造型，大方一点就行，不用太好看。” 他的这个要求让沈月和vivian同时愣住。 vivian比沈月反应得要快一些。她抓住了沈月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点着头说：“好。” “您先去挑几件自己喜欢的礼服。”她豪爽地一挥手，“这一层的衣服都是各大品牌历年的高定，随便您挑。” “高定”，即高级定制，代表着时尚的最高境界。许许多多的大牌明星都以穿一件高奢品牌的高定礼服——哪怕是过季的——参加各种大型活动为荣，而穿的是不是高定、穿的是哪个品牌、哪一年、哪一季的高定，也成为了各个明星们之间互相攀比的一种。 沈月觉得自己现在是在做梦——不，这样的事情，她连做梦都不敢想。 她想问：“我真的可以随便挑吗？”但又怕一问出来就暴露了自己没见过世面的内里。 她硬生生地憋出一张淡定脸，微扬着下巴，轻轻“嗯”了一声。 vivian给她介绍：“越靠近咱们这边的，款式就越新。” 沈月面无表情地应道：“嗯。” vivian又问许绍城：“叶先生，您是坐在这儿等，还是……” 许绍城打断她：“我跟她一起挑。” 沈月身子一震，诧异地回头看他。 许绍城大大方方地迎着她的视线，说：“你的审美，我信不过。”语气中带了那么一点点的嫌弃。 沈月真想握住他的肩膀疯狂摇晃，大声咆哮：“您不记得自己刚刚说过‘不用太好看’吗？我的烂审美不是刚好符合您的要求吗？” 但她控制住了自己。 甚至，她还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肌肉，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来。 “那就麻烦x……叶先生了。” 这里的礼服多到沈月眼花缭乱。她本来没有选择困难症的，但经此一遭，成功患上。 她在一排一排的衣服之间游移，觉得这件好看，那件也好看，不知道该选哪一件好。 许绍城则比她要果决许多。 他只看当季的最新款的礼服，遇到合心意的，就立刻毫不犹豫地从衣架上取下来，搭在自己的臂弯。 不一会儿，他就抱了厚厚的一摞。 “先去试一下。”他对沈月说。 沈月接过他怀里的衣服，正要往被那道帘幕隔出来的试衣间走，就听见楼下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施小姐，您不能上三楼的！您要不先去二楼看看？我们最近到了一批最新款，谁都没借过的！” “凭什么不让我上三楼？我每一次都只去三楼挑衣服的！二楼那些衣服就算是最新款又怎么样？不是高定我才不穿！” “可是三楼今天被包场了呀……人家提前几天就预定了。您如果一定要去三楼的话，能不能现在楼下等一会儿？等那位客人离开了，我再带您上去。” “包场？谁包的场？花了多少钱？我出双倍的价格，你现在立刻让她给我滚下来！” “施小姐，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不能这么没有信誉啊。” “我不管，我就要上三楼去！vivian呢？我不想跟你说，你让vivian出来见我！” “vivian现在在三楼为客人做造型呢，恐怕没时间见您。” “行，她不来见我，我去见她！” 第32章 一秒钟都不行 032一秒钟都不行 一串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响声由下及上，急促的脚步泄露了来人急切的心情。 很快，楼梯拐角处就冒出了一颗头来。 “vivian！” 咋呼的叫喊让许绍城蹙紧了眉头。 vivian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极强。她一见许绍城的表情不对，就立刻走到了楼梯口，将人拦了下来。 “语涵~你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她嗔怪道。 施语涵一瞪眼，“我不是经常不打招呼过来？但是被你们家员工拦在楼下，这还是第一次。” 她依旧臭着一张脸，但在vivian面前没了刚才对着小员工的蛮横与嚣张，只语气不善地抱怨。 vivian亲昵地抱住她的胳膊，温言细语地给她赔着不是：“那不是因为今天三楼被人包场了嘛！你就先下去等一等，我这边很快就能忙完，到时候立刻给你做造型，可以吗？” “不可以。”施语涵说。 见vivian脸上的笑容僵住，她的态度迅速变软，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我今天要参加一个晚宴，七点钟开场，我最迟六点半就得从这儿走。你也知道，我每次做造型都得花两三个小时的时间……” vivian和施语涵之前合作了许多次，两人的关系不错，再加上施语涵一线流量小花的身份，vivian自然不愿意得罪她。 而那位“叶先生”……虽然话不多，但只看周身的凌厉气势，就知道肯定是个不好惹的人。 vivian只得想一个折中的方案：“你要实在赶时间，我就跟人家说个情，你在三楼挑好衣服，到楼下去试，造型就让aanda给你做，你看这样行不行？aanda的水平在我们工作室仅次于我，之前也给很多名媛做过晚宴的造型，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施语涵虽不甚满意，但还是松了口：“行。” vivian在这个圈子内是数一数二的大手，她以后多的是需要用到她的地方，因而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搞定了施语涵，vivian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紧接着，她又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跑到许绍城的身边。 沈月进去试衣服了，许绍城正坐在沙发上等她。听见声音，他微微侧过头来，淡漠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疑惑。 与他的视线对上，vivian感觉自己竟没出息地心跳加快。 她捂住胸口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叶先生，是这样的……”因为有求于人，她更是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半弯着腰来迁就许绍城的高度，“我现在有一位客人赶时间，您看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让她上来挑几件衣服？我保证，她不会影响到您和您的女伴。” 许绍城挑眉，声音清清冷冷的：“我记得我包了场。” 他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情绪，却能轻而易举地叫人察觉到他的不悦。 vivian赔着笑脸，继续说好话：“您只需要给我们十分钟的时间，之后我会将您所支付的费用退还一部分作为补偿。” 见许绍城不为所动，vivian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那客人叶先生您可能也认识，就是如今正当红的女演员施语涵。” “施语涵”这个名字成功地让许绍城仿若面瘫的脸有了变化。 vivian正窃喜着，忽然听见他说：“一秒钟都不行。” “王小姐，我们签过合同的。”许绍城直视着vivian，那两道过于犀利的目光让她不由缩了缩脖子，低下了头去。 “如果你硬要放人上来，就是违背了合约，我有权利要求你对我进行双倍的赔偿——而不是退还一部分费用那么简单。” vivian没想到自己会踢到一块这么硬的铁板。 这样的滋味很不好受，但她也只能忍气吞声——毕竟她是不占理的一方。 “对不起，叶先生，我这就去回绝她。”她微一躬身，退后两步才转身离开。 她刚一走，暖黄色的帘幕就被人拉开了一条缝。 沈月探出头来，小声地叫：“vivian~” 然而她只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许绍城。 “vivian呢？”她疑惑地问许绍城，“我刚刚明明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去处理事情了。”许绍城站起身来，两只手插在裤兜里，一步一步地走近，“有事？”他停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因为说好了过来做造型，沈月今天一点儿妆都没化。 离得这样近，许绍城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软的绒毛，和右耳后方那一颗小小的红痣。 他的眸色暗了暗，呼吸变得粗重了几分。 “那……我再等等。”沈月正要把帘幕拉上，一只手突然伸过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许绍城也是一脸的镇定淡然，“vivian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这……”沈月咬紧下唇，犹豫了两秒后说：“您能帮我把背后的拉链弄一下吗？我刚才自己拉的时候不小心把头发夹进去了，扯了半天没扯出来，拉链也拉不动了……” “好。”许绍城没有一刻的迟疑。 他拉开帘幕，一个闪身就跨了进去。 这试衣间从外面看起来很简陋，里面却别有洞天。 除了一面巨大的、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镜子以外，还有一张条桌，一把高脚凳，和一个半人高、近两米宽的全是抽屉的柜子。 沈月背对着许绍城，一只手擦着后颈，将自己的长发撩起。 她现在试穿的是一条长款的抹胸礼服，薄如蝉翼的轻纱，上身和裙摆处缀满了白色的矢车菊。 白色的花瓣与她白皙的肌肤交相辉映，衬得整个人仙气十足——当然如果忽略掉后背只拉到了一半的拉链的话。 然而许绍城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裸露在外的细颈和香肩上。 他比她高出了整整一个头，甚至还能够看到她前方精致性感的锁骨。 第33章 他的小仙女 033他的小仙女 许绍城的喉结滚了滚，眼底墨色翻涌，似乎还冒出了一缕红。 “看到我被夹进去的头发了吗？”沈月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许绍城眨一眨眼，驱散脑子里的那些绮念，视线慢慢向下，这才落到了拉链上。 沈月的那一缕黑发绞在白色的链齿中格外的明显。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许绍城的喉咙很干，发出的声音也比平时哑了几分。 他一手捏住顶端，让两排链齿合在一起，另一只手将拉链缓慢下拉。 他的动作很轻柔，神情专注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沈月不小心从镜子里瞥见他的脸，震惊得僵在了当场。 此时此刻的许绍城……和她认识的那一个，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直跳，剧烈得都快要跳出胸腔。 沈月的耳边全是自己巨大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震颤着她的耳膜。 她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许绍城很顺利地把拉链拉到了底，一点一点地把她的头发扯出来。 “疼吗？”他问。 “不疼。”沈月下意识地摇头，然而刚一动脖子，就扯动了头皮，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许绍城轻笑一声，低低地吐出一个字：“笨。” 沈月无力反驳。 拉链敞开，她的后背几乎全部展露在了许绍城的眼前。 他依稀还记得那种触感——如丝绸一般光滑的、细腻的、让人上瘾的。 沈月半天没听到身后的人的动静，略有些紧张地问了一句：“好了吗？” “再等一等。”许绍城答复她。 他用两指捏住拉片，在向上的过程中，中指的指节轻轻从她的背部擦过，像是一支鹅毛，搔痒了他和她的心。 明明知道那只是他不经意的碰触，沈月仍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屏住了呼吸。 “好了。”拉头终于到达顶端，许绍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沈月也随之长舒了一口气。 “谢谢。”她说。 许绍城把双手重新插回裤兜，以抑制自己抚摸她的欲望。 他调整了好一会儿气息，而后冷声吩咐：“转过来我看看。” 沈月放下头发，含羞带怯地转过了身。 她骨子里是一个格外保守的女人，从不喜欢露过多的皮肤在外头。 许绍城却没空去注意到那些。 在沈月转过来的瞬间，他的呼吸就被攫住，大脑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看着她，只能想起两个字：仙女。 纯白的、圣洁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他的——小仙女。 “怎么样？”沈月试探着问。 许绍城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她完全看不出他对这条裙子的态度。 许绍城一惊，渐渐回过神来。 “什么？”他问。 沈月有些沮丧。 他果然不喜欢这条裙子，刚才看着她居然都能走神。 “你觉得这一件怎么样？”她不抱希望地又问了一遍。 “还行。”许绍城轻飘飘地扔下两个字。 ……果然。 沈月撇撇嘴，“那您出去，我再试试其余的。” “别试了。”许绍城一挥手，对上沈月不解的目光，他眼神闪烁地解释：“时间不早了，就选这件。” “哦，好。”“金主”都发话了，沈月哪敢不从，“那我在这儿等vivian回来给我化妆。” 许绍城找个借口出去：“我去叫她。” 他不敢单独和她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继续待下去。 他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另一头。 vivian回到了楼梯口，施语涵仍等在那里。 “抱歉啊语涵~”vivian无奈地说，“那位客人挺强势的，说不希望有人上来打扰。” “那我怎么办？”施语涵的脾气再一次被引爆，“我参加活动都只穿高定的！更何况今天的晚宴上名媛那么多，我可不能被她们给比下去！我不管vivian，”她用力地抓住了vivian的胳膊，“你必须得让我进去选一件高定礼服！” “可……”vivian十分的为难。 “没什么可不可的！”施语涵再等不及，不管不顾地直接冲了进去，“我就挑一条裙子，还能打搅到他们不成？有什么后果，我一个人来承担！” “哎语涵！”vivian没来得及拦住她，跺一跺脚，只能追上去。 施语涵已经做好了和vivian口中那位强势的客人对峙的准备，然而空旷的三楼空无一人。 “人呢？”她问vivian，狐疑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你该不会是骗我的？” “我拿这个骗你做什么？”vivian连忙反驳，“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她转着身的扫视一圈，确实没看到一个人影。 而整个三楼，能够藏人的地方就只有一个试衣间了。 ——帘幕被拉得严丝合缝，正是里面有人的标志。 可两个人都在…… 她的脑子里闪过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估计在试衣服。”vivian推了施语涵一把，压低了声音催促：“快，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去把衣服挑好！” 施语涵有些不忿，“我堂堂一个大明星，来你这儿挑件礼服还跟做贼似的，至于吗？” “不至于不至于！”vivian忙哄她，又故作可怜地乞求：“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安安心心地混口饭吃，行不行？”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哼！”施语涵扬起下巴，走到挂着各大高奢品牌最新一季高定礼服的衣架前，一件一件仔仔细细地看着。 “你别看这么细！”vivian不时回头查看着试衣间那边的动静，心焦地指示施语涵：“你就一晃眼看过去，要觉得哪件还行直接拿走，待会儿到了楼下再慢慢挑！” “行。”施语涵的手指从挂衣架的一头扫到另外一头，“那这些衣服，你全都帮我抱下去！” vivian呆住，“我的小姑奶奶，您别跟我开玩笑了行不行！现在时间很紧迫的！” 施语涵却一本正经地说：“我没跟你开玩笑啊，这些礼服我全都觉得好看，全都想再仔细看看。” vivian闭了闭眼，感受到了一股绝望。 恰好在这个时候，她们身后的帘幕开了。 第34章 知道错了 034知道错了 圆环与罗马杆摩擦的细微声响骤然传到vivian的耳中，巨大的恐惧袭来，她身子一震，心跳也跟着漏了好几拍。 “vivian！”沈月听见帘幕外vivian的声音，抢在许绍城前头钻出来。 “我衣服选好了，你看看合不合适。” 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重新落回原处，vivian快速转过身去，挽起一个公式化的职业微笑。 “好的。”她甫一定睛，就被惊艳。 她知道沈月好看，也知道这条裙子很仙，却没有料想到当两者结合，竟会发生这样奇妙的化学反应。 她发自内心地说：“很合适。” 合适到——好像这一条裙子，生来就该是属于沈月的。 得到了vivian的肯定，沈月又找回了一点点自信心。 她放松地笑，“那就好。” “你先进去等一下。”vivian吩咐她，“我这边还有点事，忙完了就去给你做发型，然后化妆。” 沈月瞥一眼沉着脸站在她旁边的施语涵，在打招呼和不打招呼之间犹豫了两秒，最后选择了后者——毕竟上一次她们两人的见面并不算愉快。 “好的。” 沈月话音刚落，施语涵就抬起了手。她指着沈月，说：“我要试她身上的那条裙子。”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vivian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们这边每种款式都只有一件，那条裙子那位小姐已经选中了……其实新到的一批还有很多好看的，你要不要先试一下？” “不要。”施语涵直勾勾地盯着沈月，“我就要她身上的那一条。” 沈月也很尴尬。 她不过是随便试了一条裙子，还不被许绍城看好，谁知道竟莫名其妙地入了施语涵的眼。 “那我换一件好了。” 反正她穿什么都无所谓，没必要为这么点小事闹得大家都难堪。 vivian虽觉得可惜，但也很感激沈月的退让。 她很清楚施语涵的个性——若愿望没能得到满足，她一定会当场大闹。 带她上来本就不对，要她再把事情闹大，惹得许绍城发怒，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们稍等一下。”沈月准备退回试衣间，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不许换。”许绍城握住她的手臂，视线却越过她的头顶，落在了不远处的vivian身上。 “王小姐，我刚才似乎跟你说过，不要放任何人上来。”他清冷的声音中是全然的不悦。 害怕的事情成了真，vivian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四肢变得冰凉，后背甚至沁出了冷汗。 她抱着壮士扼腕的决心，缓缓地抬眼，“叶……”她刚开口，就被身侧的施语涵打断。 “许、许总！”施语涵面色苍白，身体抖得如同筛糠，跟见了鬼没什么两样。 她奇怪的反应让vivian心底有无数的疑惑冒出，还有她对那位“叶先生”的称呼…… “许总？”vivian不解地看向许绍城。 许绍城并未给她解释。 “要么你现在就让她下去，我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要么，”他双眼微眯，声音一沉，“我们按照合约办事。” vivian当机立断：“语涵，你先下去！”她疯狂地给施语涵使眼色，可施语涵一眼都不看她，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许绍城那里。 “许总！”施语涵的眼里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 她快步地向许绍城跑去，撞开沈月挤进了他的怀里，伸出双臂牢牢地抱住了他的窄腰。 “上次的事情我知道错了！那都是公司的安排，不是我的本意！求求您放过我！” 她把脸埋入许绍城的胸前，眼泪连着鼻涕一起糊在了他的白衬衫上。 许绍城的脸色变得铁青，有冷气源源不断地从他体内散发出来。 靠在他身边揉鼻子的沈月不由打了个哆嗦，vivian也害怕得向后退了一小步。 “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您别再让那些影视公司封杀我！” 上次爬床失败后，她被赶出了皇庭。 紧接着，她拍了快两个月的新剧惨遭换角，导演隐晦地透露：“你怕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再之后，半年前就敲定好的综艺被节目组放了鸽子、一个月的时间里竟没有一个本子递到她的手上、原先给她递过本子的公司在她找上门后众口一词地表示“已经定好了演员”。 走投无路之下，她“纡尊降贵”地跑了四五个剧组，跟一群二三线的女演员一起试镜，却没有一次收到回音。 她的经纪人不止一次地问她：“你到底惹到了谁？” 她能惹到谁？ 恐怕只有一个许绍城。 许绍城不是她爬床的第一个男人。 她在经纪人的教导下，从出道之初就一路演员、导演、投资商的睡上来，最终站到了如今的位置。 她遇上的所有男人，只要她稍微主动一点，没有一个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除了许绍城。 那一次的饭局，她和公司另几位叫得上名的女演员被老总带过去，名义上是帮她们多认识一些大老板，扩展人脉获取更多的资源，实际上……就是叫她们去卖。 她一眼就相中了许绍城。 不为别的——在一群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中，他是那样的显眼。 老总也有意让她搭上许绍城这条“粗大腿”，特意将她的座位安排到了许绍城的旁边。 酒还未过三巡，其他的老总们都旁若无人地对身边的女演员动起了手。 亲嘴、摸腿、捏胸，有的还把手直接探入了裙底。 唯有许绍城，连余光都不曾往她这边扫过一下。 她与他说话，他敷衍应付；她给他敬酒，他婉言拒绝；她在老总的示意下直接上手摸他，竟被他大力地推倒在地。 当时的狼狈和难堪，她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 后来趁着他去洗手间，她从老总那儿拿了药，下在了他的杯子里——这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需要用药来勾引一个男人。 可谁知还是没能成功——他在察觉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叫来了自己的好友，并随对方一起离开。 第35章 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035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她当时没把这太当一回事——尽管这是她人生中仅有的一次失败，让她产生了极大的挫败感。 可事情后来的发展超出了她的想象，也脱离了她的控制。 她去找老总，让老总想想办法“救”她，但得到的只有比从前更多的应酬。 应酬的回报，是公司其他女艺人更好的资源。 她跟老总讨要说法，老总直白地告诉她：“你已经被许总封杀，不搞定他，谁都不敢用你。但你放心，你对公司的贡献我都记在心里，只要咱们的合约在一天，你现如今优渥的生活就能一直继续下去。” 她“现如今优渥的生活”需要靠什么换她一清二楚。 她还有理想、有抱负，不想就此沦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妓女。 所以她费尽了心思拿到今天这场晚宴的邀请函，就为了跟许绍城再见上一面，求他放过她——最好是能一雪前耻，成功爬上他的床。 大概是老天看到了她的诚意，给她机会在晚宴之前就遇见了他。 她自然要好好抓住。 “我真的是被老总逼迫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让我做的！他威胁我，如果我不按照他的意思办事，他就要把我无限期雪藏！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施语涵仰起脸，泪眼婆娑地看向许绍城。 她演过许多部电视剧，知道怎么哭才最好看、最能让人怜惜。 然而这样的技术对于许绍城来说，一丁点的效果都没有。 他生平最讨厌人哭，更讨厌人抱着他哭，还弄脏他的衣服。 此时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让眼前的这个丑女人消失。 “你们这里没有保安的吗？”他问vivian。 vivian被他问得有点懵。 她这一个小小的造型工作室，哪里有请专门的保安的必要？ 可她又觉得，倘若自己回答“没有”，他恐怕能立刻把这里整个掀翻。 于是她说：“我这就去叫人上来！” 她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职员最多的一楼，随手点了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都跟我一起上三楼去！” 一群人急急忙忙赶到三楼的时候，许绍城已经和施语涵分开了——许绍城依旧站立在之前的位置，施语涵坐在地上，低声地啜泣。 至于沈月——她也一动未动，安静地扮演着隐形人的角色。 vivian不清楚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没心情去搞清楚。 “你们几个，赶紧把施小姐扶到楼下去，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再给她做个适合晚宴的造型！”她指挥着自己的员工。 “王小姐可能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许绍城微微勾唇，眼底却冰寒一片，“我让你叫保安来，是把她赶出去，再不出现在这里。”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愣，施语涵的啜泣声也停顿了两秒。 vivian一咬牙，“就按叶——不是，按许总说的办！” 但施语涵哪能让他们如愿？ 她明白，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真的被人从这儿赶出去，她的人生就彻底的完了。 她拨开那些人的手，爬到许绍城面前将他的腿抱住——这个画面，沈月竟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像不久前才在自己的身上上演过。 “许总，您就可怜可怜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对您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以后都不会再来招惹您了，行不行？”施语涵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在场的众人纷纷露出了不忍的表情，唯独许绍城无动于衷。 沈月忍不住怀疑：他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对我没有非分之想？”许绍城冷嗤，“也是。从你以前睡过的那几十个男人可以看出，你的审美不怎么样。” 被冷不丁地揭了老底，施语涵倒抽一口凉气，口水冲进了气管里，呛得她俯下身去咳个不停。 许绍城眼里的嫌恶更多了几分。 “你们都还站着做什么？”他看向那一群呆住的人，“还不把她弄走？” 那一群人回神，迅速围上来，掰手的掰手，拉脚的拉脚，硬生生把施语涵扯开抬了起来。 施语涵用力地蹬腿，一边呛咳着一边怒吼：“你们放我下来！” 但没有人理她。 她的叫喊声一直持续到了楼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消失。 终于，三楼只剩下了许绍城、沈月和vivian三人。 许绍城松开沈月，低下头去解自己的外套纽扣。 “你们这里有男士的礼服么？”他问vivian。 “有的！”vivian连忙应道，“在那一边，我领您过去看看。” “等等。”许绍城脱下自己的外套，随手扔到了地上，随即又去解领带、脱衬衫。 “在那之前……我想先冲个澡。” 他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的八块腹肌。 vivian看直了眼，半晌后才移开视线，红着脸说：“浴室在、在二楼。” “带我过去。”许绍城说。 “好、好的。”经历了刚才巨大的视觉冲击，vivian这会儿连话都说得不大利索。 许绍城又吩咐沈月：“给我挑一套礼服。” “嗯？”沈月事不关己地围观了半天，猛地被点到名还有点诧异。 然而她惊讶的表情落在许绍城的眼中，就成了不乐意。 “怎么，你不想？”他的尾音拉长扬高，不高兴得非常明显。 “不是不是！”沈月连声否定，“我就是担心我挑的您不喜欢。” 许绍城的心放了回去。 “不存在那种问题。”他轻飘飘地扔下这一句，留给了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许绍城跟着vivian下了楼，沈月在男装区逛了又逛，最终按照许绍城平时的穿衣风格，给他挑了一套款式最简单的黑色礼服——跟他先前身上穿的有几分相似。 她想：这样应该不会出错。 不久后，vivian上来，问她：“沈小姐，许总的礼服挑好了么？” “挑好了。”沈月把怀里的礼服拎起来给她看，“你觉得好看么？” vivian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给出肯定的答案：“好看。” ——就许绍城那个长相、那个身材，就算一块破布披在他身上都会好看。 “许总说了，你挑好衣服就给他送过去。浴室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你要不知道具体位置，下去以后可以问问别人。”vivian推着沈月往楼梯的方向走，“快点过去，时间不早了，我还得给你做造型呢！” 第36章 水晶鞋 036水晶鞋 工作室的二楼跟三楼格局不大一样，内部的装修、摆设风格更趋近于一家高级的服装店。 沈月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绕着整一层楼走了半天才找到那间在最里头的单人小浴室。 据工作人员介绍，这间浴室是在工作室运营了一年多以后才单独隔出来供某些利用赶行程的间隙过来做造型的艺人简单梳洗用的，周围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无关人等压根不会往这儿跑，因此私密性极高。 沈月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内就响起许绍城低沉警觉的声音：“谁？” 沈月回答：“许总，我来给您送衣服了。” “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人。” 许绍城再没出声。 门很快被拉开，一股蒸腾的热气随之逸散出来。 沈月羞得面红耳赤，脖子几乎弯成了90度，一双眼睛只敢盯着自己晃动的裙摆。 相比起她的无所适从，许绍城要显得淡定许多。 他朝着她伸出手：“衣服。” 沈月用最快的速度把怀里的一摞衣服交到了他的手中。 她的脑袋依然压得低低的，“您先看看款式喜不喜欢，尺寸不合适的话，vivian说可以给您改。” “你在这儿等着。”许绍城关上了门。 再开门时，他已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最最简单的黑色条纹礼服，配上最最简单的白色衬衫，硬生生让他穿出了极端优雅的气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禁欲的美感。 沈月有些微的失神。 “不上去吗？”许绍城清冷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 “上去的！”她连忙应道。 许绍城凉凉地瞥她一眼，双手插兜走到前面，沈月提起裙摆跟上。 vivian等在三楼的试衣间里。 原本空荡荡的条桌上，此刻多了一个很大的化妆箱，旁边还摆着风筒、卷发棒等一系列做发型的工具。 当她看到许绍城的时候，眼睛又是一亮，恨不得拿出手机对着他一顿狂拍，放到工作室的官方微博上。 ——她想向所有人炫耀，也想跟所有人分享他的美貌。 但同时她心里也清楚：这种危险的事情做不得。 “尺寸还合适吗？”她迎上去问许绍城。 许绍城给她的回答是很简单的一个“嗯”字。 vivian顿时有些失望。 她原本还想着利用给他改衣服尺寸的机会，上手摸一摸他那令人垂涎的身体。 许绍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表。 被施语涵那么一闹，时间竟不知不觉地到了五点半。 “没多少时间了。”他提醒vivian，“沈小姐的妆……” vivian立刻把沈月按到了高脚凳上。 “我这就给她化！” vivian只给沈月化了个淡妆。 她说：“沈小姐天生丽质，不需要进行过多的修饰，稍微扑点粉提一下气色就已经很好。” 许绍城点了一下头，对她的观点表示认同。 沈月的脸又泛起了红——这样四舍五入，就等同于他在夸她。 vivian把沈月的长发中分，全部梳到脑后，低低地挽了一个髻。 她说：“这样就能把脖子和肩膀整个都露出来，沈小姐前面这一块儿的线条真的很好看，甚至都不用佩戴任何的首饰来进行突出——实际上我觉得佩戴了首饰还会减分。” 许绍城说：“那就这样，不用首饰了。” 沈月不说话。 她现在就是一个专业的傀儡，任由他们俩摆弄。 反正，最后的成果只要许绍城满意就行。 vivian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对了！”她惊呼，“还得给沈小姐挑一双高跟鞋！” 沈月自己的衣服全是容易穿脱的那种，鞋子则是浅口的一脚蹬，自然不能直接穿着去参加晚宴——更何况和这条仙气飘飘的裙子也不搭。 鞋子全在二楼，沈月报了尺码，vivian准备动身去给她挑。 “我去。”许绍城长臂一伸，将vivian拦住。 vivian与沈月皆是一惊。 不过vivian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好啊，许总的眼光，应该要比我好。” 至于沈月——她自认为没有发言的资格，便一直沉默不语。 许绍城走了，vivian跟沈月闲聊。 “沈小姐，许总是你男朋友吗？” 她的这个问题害得沈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不是不是！”怕vivian误会，沈月连忙否认，“许总是比我高了很多级的大领导，我今天其实是他一个朋友的女伴，他的朋友就是预定下你们这里的那位叶先生。但因为叶先生临时有点事抽不开身，才拜托许总带我过来做造型。” “是嘛？”vivian看她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怀疑，“可我看许总对你的上心程度，可不像是上司对下属那么简单哦！” 沈月的心尖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挥散了脑子里那因为vivian的话而产生的不切实际的念头。 “许总是一个非常吹毛求疵的人，有很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她说给vivian听，也是说给自己听，“他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把我打扮得符合他的审美罢了，你别想得太多。” “嗯……”vivian看了看外面那一堆被许绍城随手扔到地上的异常昂贵的衣服，想到先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很快就接受了沈月的这个解释，“我以前也遇到过不少特别有主见的艺人，估计许总跟他们一样，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才能放心。” 许绍城回来得很快。 他的手里握着一个鞋盒，盒子上的logo是沈月熟悉的。 这一双鞋至少都得三四千。 然而当许绍城把鞋盒打开，沈月发现自己的判断失误了——这鞋的价格……恐怕得上万！ 银色的鞋面——包括鞋跟上都密密麻麻地镶满了大小不一却同样闪耀的碎钻，鞋头上是一个由浅蓝色的水晶雕刻而成的蝴蝶结。 晃眼望去，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灰姑娘穿的那双水晶鞋。 第37章 别动 037别动 “许总果真好眼光！”vivian发自内心地竖起了大拇指，“这鞋可是jc今年刚出的限量款，全球也才两千多双呢！” 许绍城对她的恭维置若罔闻，默默地走到沈月面前，单膝跪下。 ……哎？ 沈月盯着他头顶的发旋，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vivian的反应也没比她镇定到哪儿去。 许绍城抬起头仰视着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脚。”他伸出手。 沈月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让她把脚给他。 “……我自己来！”她要从高脚凳上跳下来，然而刚一动，许绍城就握住了她的左脚脚踝。 “别动。”他皱起了眉，不悦地说。 沈月立即顿住，乖乖地缩回去坐好。 许绍城拉着她的脚往前。 沈月的身高超过了一米七，因而一双脚不如普通女孩的小巧——这也是她自卑了多年的缺点之一。 她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脚往回缩，却被许绍城制住。 “别动。”他重复一遍，语气比刚才更重。 沈月咬紧了下唇，一张脸因为害羞而变成了极深的红色——好在涂了粉底，看得并不明显。 许绍城的手指渐渐向下，转而捏住了她被磨出了薄茧的脚跟。 沈月的心脏跳动得更快了，身体的温度不断蹿升。 “许总……”她扭捏地开口，声音比蚊子还轻。 “嗯？”许绍城一边应着，一边将她的脚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沈月心中的惊骇更重。 他难道……不觉得脏的么？ “脏……”她蜷了蜷脚趾。 许绍城闻言，认真地盯着她的脚看了许久——或许是多年套在丝袜和皮鞋里不见天日，她的脚比手臂都还要白皙几分，而且，在鞋子里闷了这么久，不仅没有异味，就连一点点的汗意都没有。 “哪里脏？”他反问她。 他问得这样认真，倒把沈月给噎住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能跟他大眼瞪小眼。 许绍城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答案，干脆收回视线，自顾自地从纸盒里取出一只鞋，小心翼翼地替她穿上，末了按了按鞋尖的空隙，问：“大小合适吗？” 脚跟与他的手指脱离，那股冰凉随之而去。 沈月仿佛卸下了千斤的重担，有种松一口气的解脱感。 她说：“要下地了之后才能知道。” “好。”许绍城嘴里这么应着，手却伸向了她的另一只脚。 几乎完全相同的流程，他给她将另一只鞋也穿上。 许绍城站起身，将自己的胳膊借给她，说：“你下地走一走。” 沈月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扶着他的胳膊下了高脚凳。 落地的瞬间，她放开了手。 许绍城的双眼不着痕迹地眯了眯。 这双鞋的鞋跟很高，比沈月平时穿的高跟鞋的鞋跟要高出将近一倍。 她不太能掌控，走了还没两步，鞋跟一歪，向旁边倒去——幸好许绍城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沈月借着许绍城的力气站稳了身子，想要脱离他的怀抱，却被他阻止。 “还想再摔一次？”他冷声问。 沈月抿紧了唇不说话，也没有了其他动作。 安静了许久的vivian此刻终于出声：“沈小姐这个造型……可以了吗？” “可以了。”许绍城说。 “那您……”vivian又上下打量着他，眼里透着一股跃跃欲试。 “我这样就行了。”许绍城直接无视了她炽烈的眼神，冷漠地拒绝了她。 vivian的肩膀瞬间耷拉下去。 “坐上去。”许绍城拍了两下高脚凳，命令沈月。 沈月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他的指示坐上了高脚凳。 许绍城再次蹲下，脱下她脚上的高跟鞋，重新给她穿上那双一脚蹬。 “等到了会场再给你换上。” 沈月怔怔地看着他，心跳莫名地再一次加快，心底有一股暖意静静流淌。 举办晚宴的地点是一栋私人别墅。 别墅在半山上，车子从山下一路驶上去，窗外闪过的全是参天的大树。 这样没有受到任何人工干预的自然景色，在海市的市中心恐怕只有这一处仍保留着。 也因此，半山别墅的价格贵得惊人，就连一般的有钱人都不一定能买得起。 沈月的心里越发的没底，整个人也越发的紧张。 她攥紧了胸前的安全带，掌心更是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许绍城把车驶进了一座大院。 说是“大院”，其实更像是公园——面积大得惊人，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植物和雕塑；院子里既有宽阔的车道，也有细窄的石子路；而在大院的正中央，一座喷泉正闪烁着五彩的光。 沈月不由感慨：贫穷真的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她想象不到的奢华。 车一直到大院深处才停下，一栋四层的小洋楼矗立在那里。 许绍城先下了车。 沈月刚解开安全带，车门就被他拉开。 “先别下来。”许绍城取了放在后座的高跟鞋，用与之前相同的方法给沈月换上。 他刚站起身，就听见叶行舟的揶揄：“哟呵，我们许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 斜地里冒出一个人来，把本就心慌的沈月吓得重重一抖，心脏都差点跳停。 许绍城时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观察到她脸上的慌乱与害怕，他转头半责备半威胁地瞪了叶行舟一眼。 叶行舟被他的眼风一扫，自觉地收起了调笑的心思。 “对不起呀沈经理，我下午实在是走不掉，才让许总去接的你。”他假模假样地向沈月道歉。 沈月摆手，“没关系。” 叶行舟挤开许绍城，向坐在车里的沈月伸出手：“你穿高跟鞋不方便走路？我扶你啊。” 叶行舟既没有许绍城那么高的身份地位，还不是沈月的直属领导，性格方面更是要甩许绍城好几条街，因此沈月面对着他，比面对许绍城时要轻松随意许多。 “那就谢谢叶律师了。”沈月咧嘴扯出一个笑，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手放入叶行舟的掌心。 然而在半途，竟被许绍城截掉。 第38章 多亏了你 038多亏了你 叶行舟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他的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被镜片遮住的眼底却闪过一抹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许总？”他收回手，略一挑眉，故意提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经理似乎是我请来的女伴。”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许绍城握紧沈月的手，黑沉的双眼盯着不远处车道上的一点——“正往这边开来的那辆白色兰博基尼，似乎是聂斐宁的车……” 他的话还没说完，叶行舟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月惊讶于叶行舟逃跑的速度——几乎是“蹭”的一下，他就融进了夜色之中。 她看得目瞪口呆。 “该进去了。”许绍城拉她一把。 就着他的力道站起，沈月转过头，好奇地看向他口中的那辆白色兰博基尼。 轰隆隆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一抹白就如闪电一般冲进了空旷的停车场。 一个漂亮的甩尾，随即急刹，只听得“吱”的一声巨响，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他们旁边的车位上。 如此华丽高超的车技，沈月只在电视上见过。 她差一点，就要对着那辆车鼓掌叫好。 兰博基尼的车门打开，一个披散着栗色长卷发，穿着米白色连身阔腿裤的高挑女人施施然地下了车。 她脸上的妆不浓不淡，可以看出明艳的五官——浓眉毛、大眼睛、高鼻梁，整个人有种偏凌厉的气质。 “许总。”她单手插兜，扬眉浅笑，更添几许英气。 沈月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近几年来越来越多的女明星爱给自己立“老公”的人设。 ——只这一眼，她就快要爱上眼前这个比普通男人还要帅气的女人。 “聂总。”许绍城对她回以微笑，“如果你想问叶行舟……他刚刚已经走了。” 聂斐宁的表情并未有丝毫的变化。 “许总想多了，我不过碰巧在这儿遇上你，过来打一声招呼罢了。” 察觉到沈月的注视，她回望过去。在看到许绍城与沈月相牵的手时，她饶有兴致地发问：“许总多年的洁癖，终于治好了？” 许绍城回避了她的这个问题。 “聂总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先进去了。” 他搀扶着沈月往别墅走，聂斐宁跟上。 “一起啊。” 她走到沈月的另一边。 “许总还没给我介绍呢，这位小姐是谁呀？怎么以前好像都没见过？” “是我今晚的女伴。”许绍城介绍得言简意赅。 “许总不是向来不带女伴参加宴会的么？今晚怎么破例了？”聂斐宁仔细地打量着沈月，双眼倏地一亮，“不过这位小姐长得可真漂亮，不知道签约了经纪公司没有？有没有兴趣出道做演员？” “没有。”许绍城沉着脸帮沈月拒绝。 聂斐宁却强行往沈月手里塞了张名片。 “你要有转行的想法，随时欢迎来找我。”她冲沈月眨一眨眼，沈月的心立刻就酥了。 她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自己做演员的成功率有多大。 “许总来了！”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原本热闹的别墅立刻安静下来。 站在门口的三人顿时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聂斐宁迅速拉开了与许绍城的距离，步入人群。 “许总！” “绍城！” 一群人靠过来，将许绍城围在了中心。 这群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许多种不同的香水味道混合在一起，呛得沈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挤在她旁边的两个年轻女孩儿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脏死了……”她们小声嘀咕。 “对不起！”沈月连忙道歉。 正应付着长辈的许绍城忽的转头，十分客气地对那两个女孩儿说：“能麻烦你们站远一些吗？我闻不惯你们身上的香水味。” 两个女孩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悻悻地走远了。 香水的味道变淡了一些，却仍旧刺鼻。 沈月尽量用嘴呼吸，以减少对鼻腔的刺激。 许绍城将她的不适看在眼中，因不能抛下这一群长辈、朋友不管，他附在沈月耳边，低声吩咐：“你找个地方坐下，待会儿我过去找你。” 沈月求之不得。 周围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松开许绍城的手离开，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其中的理由，更不在意她去了哪里。 沈月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百无聊赖地欣赏着落地窗外的夜景。 “哟，这不是许总的女伴吗？”刚刚的那两个女孩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哎，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是被许总赶走了吗？” 她们两人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格外的刺眼。 “我早说了，就她这种货色，怎么可能入得了许总的眼？你看，这不是才一会儿就被许总嫌弃了吗？” “嘁，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啊？也不照照镜子！麻雀啊，永远都只能是麻雀！” 她们说得话很难听，可也没到沈月忍受不了的地步。 毕竟她并不真的是许绍城的女伴，她们所有的讥讽都用错了地方。 只是——她们的音调太高，音量也不小，吵得沈月的耳膜隐隐作痛。 她站起来，挤出一个笑：“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 她刚往前迈一步，一个人故意撞上来，手里的红酒泼了她一身。 矢车菊的花瓣被染成了深红，薄纱湿哒哒地黏在她的胸前。 “对不起啊！”撞她的女孩儿惊慌地捂住了嘴，眼里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得意的笑。 沈月没空去和她生气，也没空追究她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此时此刻，她唯一在意的是：这条裙子毁了，她得赔vivian多少钱？ 她随手拉了一个女佣，问清了洗手间的位置，一路直冲着二楼而去。 碰巧有人从洗手间里出来，沈月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听见他问：“沈小姐？” 这声音有点熟悉，沈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居然是郑英光！ 郑英光委委屈屈地看她，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大狗。 “沈小姐，我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 沈月这才记起这一茬。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啊，那天之后我一直在家里养伤，都没见过许总，也就没想着联系你……” 郑英光很轻易地被她转移了注意力：“那你的伤养好了吗？”他瞟向她右肩的位置。 “早就好了。”沈月特意活动了一下右边肩膀，笑容漾得更开，“多亏了你。” 郑英光摸了摸鼻子，脸有点红。 第39章 交医药费 他的视线甫一向下，就注意到了她胸口的酒渍。 “这是怎么弄的？”他问。 沈玥无意挑起事端，平静地回答：“我把酒洒上去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郑英光皱起眉头，替她将洗手间的门拉开，“那你赶紧去清理一下！” 酒渍本就不好清洗，沈玥用清水打湿后搓了半天，胸口处仍是一片深红。 她虚脱地坐在马桶上，揉搓着酸痛的双臂，一双脚也因为站得太久而疼痛不已。 要不是担心后面还有人要用洗手间，她恨不得就在这里坐到晚宴结束。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片刻宁静。 沈玥以为是许绍城在楼下没找到她才打电话过来，急急忙忙地翻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 她的第一反应是广告推销，可一般的广告推销没有敬业到在下班时间还给人打电话。 沈玥犹豫了两秒后选择接起，电话那头是一个温柔的女声：“请问是沈玥吗？” “是。” 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对方又接着说：“我是人民医院脊柱外科的护士，打电话给你呢是想跟你说一声，你老公的医药费拖了好几天没交了，你赶紧过来给他交上，否则我们就要让他离开医院了。” 沈玥从没在医院留过自己的手机号码，不用想，这电话肯定是赵建恒爸妈让护士给她打的。 “不好意思啊护士，我跟赵建恒在办离婚手续呢。医药费的事儿，你还是找他爸妈！” 她才不会让她那一对精于算计的前公婆如愿。 他们俩不是没有钱。 就算真的一点存款也没有了，把赵建恒给他们买的那套房子卖掉还能换个大几百万。 这些钱给赵建恒交医药费绰绰有余。 他们就是舍不得从自己的牙缝里抠出肉来，就是一心想着来压榨她。 “可是……”护士有些为难，“我们现在找不到他的爸妈，只能找你了。” 沈玥正准备挂电话的手顿住。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问，“他爸妈不是一直住在医院吗？” “原本是住在医院的，但是今天早上突然不见了。他们跟我说好今天会把医药费交齐的，结果我早上去查房，发现病房里只有赵建恒一个人了，他爸妈和他们的东西全都不见了。我按照他们留的电话打过去，也都关机了。我问赵建恒有没有其他亲友的联系方式，他说没有。刚刚打扫病房的阿姨从他的床头柜里翻出一张纸片，上面写了你的号码，看字迹应该是赵建恒的爸妈留下来的，我就试着打了一下，没想到通了。”护士解释说。 沈玥算是明白了，这就是赵建恒爸妈设下的一个套，专门用来坑她的。 “我能理解你的立场。”护士叹了口气，“可赵建恒的医药费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我都被上头问了好几次了，今天不交齐的话，我都要跟着背责任……不然，你还能联系上赵建恒的其他亲人吗？你让他们今晚12点前务必来一趟医院，把钱给交上。” 赵建恒的其他亲人？ 也就一个赵建元。 她躺在人家的黑名单里。 她突然想到：还有一个梅冰！ 她虽不知道赵建恒和梅冰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们俩的关系毕竟比她和赵建恒要更加的亲密。 给赵建恒交医药费这种事，当然更应该落在梅冰的头上。 “您先等一下，我找一下有没有赵建恒其他亲友的手机号。找到了的话，待会儿给您回电话过去，可以吗？”沈玥询问护士的意见。 护士很勉强地应道：“那好，你尽量快一点哦！” 沈玥自己没有梅冰的联系方式，但她的微信里加了赵建恒的一群同事。 她给他们群发消息：“你们有梅冰的手机号吗？能给我发一下吗？” 有好几个人给她回：“梅冰不是坐牢了吗？你还要她的手机号做什么？” 沈玥惊呆了。 她挑了一个相对熟悉一点儿的，问：“梅冰什么时候坐的牢？她犯了什么事情？” 对方“正在输入”了好一阵，之后弹出来的是一条超长的信息：“就不久前的事儿！你都不知道么？梅冰好像是流产以后得了抑郁症还是躁郁症，跟主管天天吵架，后来不知怎的闹大了，居然开车把主管给撞了！有人报了警，梅冰很快就被抓了。主管受了挺重的伤，前两天我们部门同事一起去看过他一次，听说都给撞成半身不遂了，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 沈玥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其实，我们好几个同事都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主管和梅冰的事儿，我们部门里的人确实基本上都知道，但是大家都怕丢饭碗，就没人敢跟你说。再之后……就更没脸跟你说了。刚好你今天主动找我，我就好好跟你道个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沈玥扫过这一大段，不管人家是不是真心，起码能打这么多字，也算有点诚意。 “没事。”她回，“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而当初让她不好过的那两个人，如今都没落到什么好下场。 她再追究这些无关的人的责任，也没什么意思。 她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到底要不要去医院给赵建恒把医药费交上。 他爸妈跑了，他弟弟联系不上，梅冰又在坐牢。 她不可能让他的朋友同事去凑钱给他交。 护士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今天必须交钱，否则赵建恒就得出院。 以赵建恒那个身体情况，出院无异于等死。 她虽对赵建恒恨之入骨，但也不忍心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更何况叶行舟也说过，如果赵建恒死了，在财产分配方面恐怕会产生更大的纠纷，官司会拖得更久。 几相权衡之下，沈玥决定还是去一趟医院，暂时保住他的命。 她给护士回了电话，通知她自己一会儿就过去。 护士十分高兴，“好好好！那我在护士站等你！你到了直接过来找我！” 沈玥拖着一双酸软的腿，迈着沉重的步子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她刚一出去，就被站在门外走廊上的男人吓了一大跳。 第40章 提前离开 040提前离开 郑英光跟一尊雕像似的杵在那里，背靠着墙捧着手机。 “你怎么还在这里？”沈月问。 她以为他早就走了。 郑英光把手机揣回裤兜里，摸着后脑勺害羞地笑：“我感觉你的裙子没那么容易洗干净……”他一边说眼睛一边往沈月的胸口瞟，在看到那一片仍未褪去的红时，露出一个“果然”的表情，“我跟这家的主人还算熟，可以帮你借一件干净的衣服……”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沈月微笑着回绝他，“我有点事，现在就打算走了。” “啊？”郑英光的眼睛睁大，“你自己走吗？还是跟许总一起？” 许绍城进场时他也在楼下，那样大的动静，他想不注意到他们两个人都难。只不过当时围过去的人太多，他就没急着去凑那个热闹。 而他留在这里等沈月，除了要帮她借衣服以外，还存了借机去跟许绍城打招呼的心思。但他没想到，沈月一出来就说要走，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 “我自己走。” 严格来说，沈月都不算是许绍城的女伴，而邀请她来这场晚宴的叶行舟早就不知所踪，她当然没资格要求许绍城送她回去。 更何况，从刚才的情况看来，相比起这间别墅的主人，许绍城更像是这场晚宴的中心。他要中途退场，绝对会扫所有人的兴。 “你有开车过来吗？”郑英光关切地问，“这里很偏的，出租车都不会往山上跑。反正我待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不然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他是冲着许绍城来的，可许绍城身边的位置总被那些个长辈霸占着，要没沈月搭线，他就算过去了，跟许绍城也讲不上几句话。 与其留下来浪费时间，不如卖沈月一个人情。 郑英光是一个热心肠的人，这一点上一次在医院沈月就已经领略到。 但她毕竟跟他不熟，不愿意太麻烦他。 “我自己叫个车就好。” 她打开打车软件，刚刚定位成功，手机就被郑英光抢走。 他一脸的正气凛然，义正言辞地教训她：“你没看新闻吗？前两天网约车才出了事！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被网约车司机拖到山里去强暴了，后来司机怕事情败露，还杀了人抛了尸！” 这事儿闹得很大，几乎沈月手机上所有的app都有相关的新闻推送，她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就这么说定了，我送你。”郑英光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 她的手机还在他的手里，沈月只得费劲地迈着小碎步跟上。 下到一楼，郑英光停下来转头问她：“你提前走，要不要跟许总说一声？” 沈月点头：“要的。” 大厅里的人群全都分散开了，三两个聚在一块儿喝酒聊天，沈月找了个遍，都没看到许绍城的身影。 “找许总呢？”聂斐宁无声无息地站到了她的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沈月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好在及时捂住了嘴，才没发出丢人的尖叫。 “对啊，您看见他了吗？” “嗯。”聂斐宁往后一指，“在你从楼上下来的两分钟前，他去了后院。”她的眼神闪了闪，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跟一个女人一起。” 沈月默默地把刚刚迈出去的一条腿收了回来。 许总现在……应该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他们。 “多谢聂总提醒。”沈月挤出一个笑。 聂斐宁讶异地一挑眉：“你就这么算啦？” “嗯？”沈月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郑英光从另一头过来，跑得有些喘，“没找着许总。” 沈月说：“不用找了，我们走。” 这回轮到聂斐宁云里雾中。 “你们要走？走哪儿去？” “我有点事。”沈月无意与她多说，微微颔首算作告辞，“聂总，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见。” 许绍城阴沉着脸回到一楼大厅，先前散去的那些人重又围上来。 他没有了应付他们的心情，一语不发地将他们挡开。 “许总！”坐在落地窗前的聂斐宁冲他挥了下手。 在这整栋别墅里，他和聂斐宁最熟，而她大概也是除了沈月以外唯一一个不会黏上来拍他马屁的人。 于是他走过去，低下头问：“聂总找我有事？” 聂斐宁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端起桌上的另一杯红酒递给他。 “不知许总是否愿意赏脸跟我喝杯酒？” 她浅笑吟吟，许绍城却警觉地眯起了眼。 从他们俩认识到现在，她都从未对他这样热络过。 ——这其中必然有诈。 “许总不必想太多。”见他迟迟没有动作，聂斐宁干脆自己交了底：“我就是想跟许总做一笔交易，关于沈月小姐。” 一听到“沈月”这个名字，许绍城不再犹豫。 他坐下来，接过聂斐宁手中的酒杯，“聂总请说。” 聂斐宁知道自己押对了宝，笑容更深几分。 “你给我叶行舟现在在用的私人手机号，我就告诉你沈小姐去了哪里。” 叶行舟的私人手机号知道的人不少，聂斐宁要有心，不用费多大劲就能打听到。 ——但绝对不是从他这里。 许绍城把酒杯放下，“抱歉。”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意有所指地说：“我要找沈月，不用经过别人。” 聂斐宁笑得云淡风轻，“行。”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许总就在这儿给沈小姐打电话，我不介意。” 她越是平静，许绍城就越是觉得可疑。 他翻出通话记录，点开最顶上的一条，电话自动拨了出去。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机械女声从刚才的“您拨打的用户正忙”变成了“暂时无法接通”。 聂斐宁抿一口酒，目光深远地望向落地窗外，嘴角噙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许绍城接连打了两个，结果没有任何的不同。 他握紧了手机，问聂斐宁：“你真知道沈月去哪儿了？” 他刚才就是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用这个理由骗到了后院，结果后院里空无一人不说，那女人还跟饿狼一样扑上来，抱着他一顿猛亲，恶心得他现在胃里都在翻滚。 但聂斐宁……跟那个女人应该是不同的。 她既然想跟他做交易，就不会骗他。 因为她知道，欺骗他的下场。 “不止。”聂斐宁眨一眨眼，“我还知道她现在跟谁在一起。” 第41章 我在路上 041我在路上 郑英光开的还是上次那辆银灰色奔驰超跑，敞篷的，速度极快。 山上本就比山下气温要低，沈月光着两条手臂，被冷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 “你……能不能……开慢一点儿？或……者把顶……篷关上？” 她的眼睛压根睁不开，幸好vivian给她把头发绑得结实，否则这会儿都不知道得变成什么鬼样儿。 郑英光这才后知后觉地升起顶篷，又顺手打开了暖气。 “不好意思啊，我自己一个人习惯这么飙车了。”他向沈月道歉。 沈月的身体渐渐回暖，打着架的上下两排牙齿也平静下来。 “这么晚了，你去人民医院做什么？”郑英光好奇地问她。 “就……有点事。”沈月含糊地回答。 郑英光知道她不想说，就没再追问。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人民医院门口。 “今天谢谢你了。”沈月要下车，却被郑英光叫住：“等等。”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夜晚温度低，你穿得太少了。” 沈月这次没有拒绝他。 她的裙子太薄，那一层纱什么都防不住。 郑英光的外套虽然只能遮住上身，但起码比没有要好。 她直冲脊柱外科而去。 幸好晚上外科大楼里没什么人，否则她这诡异的一身，必定要引起许多人的围观。 护士站里，几个护士都在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沈月走过去，问：“请问负责赵建恒的护士是哪一位？” 一个护士抬起头来，盯着她看了好几眼，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她的着装上转移开。 “我就是。”护士说，“您是赵建恒的……前妻吗？” “对。”沈月点头，直入主题：“去哪儿交钱？” “现在这个时间楼下的缴费处都下班了，您要不关注一下我们医院的公众号，网上直接缴费？这个只用绑定赵建恒的就诊卡就行了，挺方便的，而且以后您再缴费也不用大晚上的往医院跑。”护士从抽屉里拿了一张宣传单出来，“您扫一下这个下边的二维码。” 沈月不大想扫。 她总觉得，这个二维码扫过以后，和医院的缴费系统绑定起来的不是赵建恒的就诊卡，而是她。 “要不这样。”她跟人家护士打商量，“赵建恒欠你们医院多少钱，我转给您，您给我写个收据当做证明。然后明天您辛苦一下，跑一趟缴费处，帮忙把这个钱交了，您看行不行？” 护士直接摆手：“我们医院有规定，医护人员不能私自收病人和病人家属的钱，被查到了轻则罚款，重则开除。” “那我明天再来交钱？您看我这大晚上的都跑过来了，明天肯定不会放您鸽子。”沈月继续说情。 “不是我相不相信您的问题。”护士也苦着一张脸，“是上边下达了命令，今晚12点前钱要是没到账，就给赵建恒停药，还要停止护理。” 沈月实在没了辙，只得按照护士的指示，一步步地绑定好赵建恒的就诊卡，给他交了欠下的近一万块医药费。 ——差不多一周就花了一万，难怪他爸妈会逃走。 换做是她，恐怕也不堪重负。 交完了钱，护士的表情瞬间明朗了许多。 “以后赵建恒要有什么事，我再联系你。” 沈月很想说：“不要再联系我了。”但又说不出口，只能笑一笑后离开。 她按照原路返回，原本打算出了医院后叫一辆出租车回家，哪知道郑英光的银灰色奔驰超跑还停在原位，动都没动一下。 看见她，郑英光立即从车里下来。 “沈小姐！”他冲她招手，笑容比先前灿烂了好几分，像是有什么极为高兴的事情。 “还有事吗？”沈月问他。 郑英光傻笑个不停，好半天才能正常说话：“刚刚许总给我打电话了！许总！给我！打电话！亲自打的哦！” 沈月耐着性子听他炫耀，等他说完才问：“许总给你打电话做什么？” “许总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还问我们去了哪里。”郑英光把他和许绍城的对话内容一五一十全告诉了她，“我说我送你来医院了，他让我别走，等你出来把你拦下，等他过来接你。” “许总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沈月皱着眉头问。 “你一进去医院，许总的电话就来了，大概是半个小时以前。”郑英光说。 沈月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都已经九点多了。 许绍城从半山别墅过来，最少也得一个小时，再送她回家……实在太晚了。 况且他那边的晚宴，应该没这么早结束。 她赶紧给许绍城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许绍城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你在哪儿？” 哪怕有些失真，沈月也能听出他的不悦来。 “我在人民医院门口，和郑英光一起。”沈月老实回答，“我听郑英光说您要过来……” “嗯，我在路上。”许绍城的话音里还夹杂着几许的风声。 “您不用过来的！”沈月连忙说，“郑英光送我回家就行了。”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几秒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沈月觉得街上的风更大了。 她缩了缩脖子，把郑英光的外套又裹紧了一些。 “我在路上。”许绍城又重复了一遍，语调比刚才更重一些，“在医院门口等我，不要乱跑。”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沈月瞪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郑英光凑过来问：“怎么样？许总还来不来？”他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沈月沮丧地说：“来。” 郑英光欢呼一声，高兴得跳起来。 他们俩坐在车里，等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看到一辆玛莎拉蒂呼啸而来，极致的速度和巨大的引擎声吸引了许多路人的目光。 沈月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许绍城的车。 他载她去半山别墅时，开的就是这辆车。 可当时他并未用这样骇人的速度。 玛莎拉蒂堪堪停在了奔驰超跑的前头。 不一会儿，驾驶座的门开了，许绍城出来。 沈月也自觉地下了车。 许绍城走了两步就不动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他紧抿着唇，表情十分难看。 第42章 答应我一个请求 042答应我一个请求 沈月被他看得有点儿懵。 她能感觉到他在生气，却又不知道他气的是什么。 郑英光对他们两人之间无声的暗涌一无所觉，兴冲冲地跑到许绍城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许总，咱们又见面了！” 许绍城不得已地分了一半的注意力到他的身上。 “嗯。”许绍城低应一声，却没去握他的手。 郑英光脸上的笑容僵住，眼里的光一点点变淡。 沈月快步走上前，向他解释：“许总有洁癖，讨厌跟人肢体接触。” 郑英光恍然大悟，连忙把手收回来。 “对不起许总，是我唐突了。”他红着脸道歉。 “没事。”许绍城意外的好说话，“今天多谢你了。” 郑英光受宠若惊，激动的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 他正要再一次表达自己对许绍城的喜爱与崇拜，就听见许绍城说：“把外套还给郑先生，我们要走了。” 这话无疑是对沈月说的。 “哦，好。”沈月刚把郑英光的外套脱下来，另一件还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就披到了她裸露在外的肩膀上。 “走。”许绍城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冰凉，可大概是他的外套太温暖，沈月竟没有产生如从前一般的不适感。 一直到他们俩上车，郑英光都还抱着外套怔怔地站在原地。 突然，他用力地一拍脑袋，兴奋地大叫：“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传闻有洁癖、讨厌肢体接触的许总，刚刚居然主动碰了沈月！ 他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黑色的玛莎拉蒂飞驰在空旷的马路上，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沈月下意识地将安全带攥紧了一些，小声地询问：“我们现在去vivian那儿吗？” “不去。”许绍城说。 沈月微微松一口气。 这裙子她打算回去再想办法洗一洗，万一能洗干净，她也能少赔一点儿钱。 “您中途出来，不要紧吗？”她又想起来问许绍城。 “要紧。”许绍城直视着前方，下颌线条绷得很紧。 沈月心里一个“咯噔”，“对不起。” 她虽道了歉，却又有点委屈。 不是她让他来的，更何况她刚刚还打电话过去阻止了他。 许绍城一瞥眼，看到她低垂下去的脑袋，和不知所措绞在一起的双手，忽然有点烦躁。 “除此之外，你就没点别的话想对我说？”他冷声问。 “别的什么话？”沈月迷茫地看他。 许绍城气结，偏又不能对她发火。 他压抑着胸腔中层层翻涌的郁气，努力平静地叙述：“比如，这么晚了去医院做什么？从别墅离开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前一个问题很好回答：“护士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给我前夫缴医药费，说今天是最后期限了。” 至于后一个：“本来是要跟您说的，可聂总说您去了后院……”沈月想了想，把“跟一个女人”几个字咽了回去，“我就没好意思打扰。” 许绍城听得皱起了眉头，那沟壑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 “你前夫的医药费为什么要你去缴？他的家人呢？” 一提到这个沈月就来气：“他爸妈扔下他跑了，护士只能联系到我。” “他爸妈不就是吃定了你会去付钱才敢跑么？”许绍城冷笑一声，“沈月，你晃一晃你的脑袋，有没有听到大海的声音？” 沈月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绕着弯子骂她脑子进水呢！ 她生气归生气，但也很清楚：他骂得一点儿也没错。 “你不去付这个钱，看看他们会不会真的扔下自己的儿子不管。” 沈月不是没想过要跟赵建恒爸妈比谁更狠心，可那两个人的品性……她就怕有那么个万一，赵建恒真的被停了药、出了事，她就会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毕竟她跟赵建恒的婚还没有离成。 “还是说……你舍不得你前夫？”许绍城双眸微眯，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寒光，“即使他伤害你、背叛你，骗走了你唯一的房产，让你差点无家可归，你也依然对他死心塌地？” 他的这个指责很无端，也有点过分。 “没有！”沈月一口否认，“我没那么贱！” 她的脸被气愤染红，大而明亮的眼睛里是对他的不满。 许绍城高悬的一颗心慢慢地放下来。 “没有最好。”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以后不要再管你前夫的烂事了。”他命令道。 一进电梯，寒气似乎被自动挡在了外面。 沈月脱下外套还给许绍城，“谢谢许总了。” 许绍城一眼就看到她胸前的酒渍，想到聂斐宁跟他说过的那件事——“你衣服怎么弄的？”他问。 糟糕！ 沈月心一惊，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被许绍城冰凉的视线一扫，又颓然地放下了手。 “不小心洒了点酒。”她说，“还衣服的时候问问vivian这裙子多少钱，我自己赔。” 她没买过高定，但不妨碍她了解这方面的行情。 就她身上这一条，恐怕得大几十万。 她默默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应该够了。 只不过赔完以后……就天天喝稀饭啃馒头。 “这裙子我已经付过钱了。应该说，你身上这一套，全都是我的。”许绍城说。 虽然知道许绍城有钱，但他这样的大手笔还是出乎了沈月的意料。 不为别的——这一身他就算买下来，也没什么用。 他自己穿不了，总不至于平白无故送给她。要拿去给别人穿——沈月相信许绍城还没这么寒碜。 当然，不管这身衣服他买没买，钱她都是要赔的。 “您把银行账号留给我，等明天银行开门了我就去给您转钱。” “不用了，我不缺这么点钱。”许绍城的语气很平淡，却给沈月的心湖投下了一枚巨型炸弹。 “这么点钱”——沈月深深地感受到了她与许绍城之间巨大的贫富差距。 “不过——”许绍城的话锋一转，“裙子你弄成这样，以后肯定是不能再穿了。” 他犀利的目光停留在沈月脸上，嘴角勾起浅浅的一抹笑，“沈经理如果实在过意不去，不如答应我一个请求。” 第43章 假扮女友 043假扮女友 “答应我一个请求”。 这样的话里通常都隐藏着巨大的陷阱。 许绍城虽不是坏人，但也绝不是什么善茬。 她可不敢妄想占他的便宜，因为她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于是沈月说：“我还是给您转钱。” 许绍城的态度却不像沈月想象的那样强硬。 甚至于，沈月一提他就立刻改口：“行。一百五十万，明天转给我。” “什么？”沈月怀疑自己听错了，“一百五十万？” 此时此刻，她很想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一样嚎一句：“不就是一条裙子吗？凭什么卖这么贵？” 但她知道，这裙子就是有可能卖这么贵。 “你如果怀疑我骗你的话，我等一下让vivian拍个收据发过来。”许绍城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月。 他都这么说了，沈月也不好质疑什么。 只不过——“我目前没有那么多钱。”她略有些为难地开口，“能不能分期还给您？或者，等我和赵建恒的官司打完，我一拿到房子就立刻卖掉，到时候就能一次性还清了。” “分期？”许绍城挑眉，神色间有几分不屑，“你月薪多少？六万？就算你不吃不喝，也得两年多才能还完？至于你和赵建恒的官司——就他现在那个状态，你认为他得花多长时间才能接受法庭的问询？” 沈月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不好意思沈经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你熬得起，我也等不起。”许绍城很直接地拒绝了她分期的提议。 沈月感觉自己站在一个分岔路口，然而其中的一条岔道被严严实实地堵住。 电梯不知不觉地到了19楼，只听得“叮”的一声，门向两边拉开。 沈月看一眼外面，却没能跨出一步。 他们俩依旧胶着着。 许绍城压根没有退步的意愿。 沈月犹豫了又犹豫，纠结了又纠结，终于问出了口：“您所谓的‘请求’，具体指的是什么？” 倘若他现在就提出来，她还会考虑一下；如果他要她空口许一个承诺，她就算砸锅卖铁、东拼西借，明天也得凑出一百五十万来给他。 见她松口，许绍城的脸上有了一抹笑。 “很简单。”他说，“假扮我的女朋友。” “什么？”这比之前听到那个“一百五十万”还让沈月震惊。 “为什么？”她实在不能理解。 许绍城这样的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只要他愿意，真女朋友都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带重样，何必让她来假扮？简直是多此一举。 许绍城扯了扯领带，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 “想爬我床的女人太多，很烦。”他说，“你是我认识的女人里头唯一一个对我没有兴趣的，所以我希望借用你，来帮我挡掉那些麻烦。” 沈月是真真实实目睹过他被施语涵下药后的“惨状”的，她知道他这不是在撒谎。 但是——“我觉得，就算我假扮了您的女朋友，想爬您床的女人也不会减少。”她很认真地说。 能主动往他床上爬的人，道德底线一般都不会太高，他有女朋友这一点，压根就不会成为那些人的阻碍，说不定她们还会幻想着挤掉他的女朋友成功上位。 “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会不会减少？”许绍城却比她要乐观许多。 “你放心，我不会用真正女朋友的标准来要求你，你只需要像今天一样，陪我参加一些宴会和活动，让那些对我有想法的女人打消念头就好。” 今天的晚宴并不算难熬——如果没有那两个专门来找茬的女孩子会更好。 如果说都像今天一样…… “好。”沈月打定了主意，以后就跟着许绍城，扮演一个安安静静的花瓶，努力偿还这一百五十万的债务。 “不过我们要事先说好，期限多长？” 跟许绍城做交易，她绝不能掉以轻心。 “期限？”许绍城沉吟片刻，“半年？” “会不会有点久？”沈月只是想象一下，都觉得跟许绍城绑在一起半年会很难熬。 许绍城的眼神变冷，像是对她的讨价还价极不满意。 “只是你分期还钱总时间的四分之一而已，而且我也不是每个月都会有这样的应酬。”他顿了一顿，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当然我没有逼沈经理同意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可以选择明天还钱。” 他这分明就是逼她同意的意思！偏偏她没有反抗的能力。 沈月咬一咬牙，“半年就半年！” 许绍城握在裤兜里的拳头一点点舒展开，“那我明天就让叶行舟把合同准备好。” 许绍城说到做到。 第二天晚上，叶行舟就送来了他已经签好名的合同。 合同只有薄薄的一页纸，内容很简单：规定了沈月应尽的义务（假扮许绍城的女朋友陪他参加各种公开活动），列出了她能得到的好处（一百五十万的赔款减免），以及合同的有效期限（半年）。 一切都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的陷阱。 沈月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叶行舟留下一份合同给她，把属于许绍城的那一份小心收好。 他喝了口水，说：“和你前夫的官司，我把所有的诉讼材料都准备好了，你看看什么时候送到法院去。” 沈月很担心：“我前夫现在都没法离开医院，我如果起诉他，能顺利开庭吗？” “只要他的代表律师到场就行。”叶行舟说。 “可他现在估计没钱请律师……”沈月一想到官司的事儿就烦躁不已，有时候甚至还想就这么吃个闷亏，早点换回来一张离婚证算了，不再跟赵家那些人纠缠下去。 “没事儿，他要实在没钱，还可以申请法律援助，反正最后肯定能开庭。”叶行舟从头到尾都信心满满。 “好了，你的事儿都说完了。”他突然正襟危坐，摆出了一张严肃脸。 沈月有点紧张。 “你想做什么？”她往后缩了缩。 “我问你——”叶行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令人战栗的寒光，“我的手机号，是不是你告诉聂斐宁的？” 第44章 金牌调解室 044金牌调解室 沈月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才让叶行舟相信她跟聂斐宁真的不熟，更不会做出对外泄露他私人手机号的事。 叶行舟走的时候，她清楚地听见他骂了一句：“许绍城个王八蛋！” 之后近半月的时间，日子都过得风平浪静。 叶行舟把起诉书和各种材料都交到了法院，法院审理完后予以立案，并将起诉书副本送到了赵建恒的手上。 这一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没声息了许久的赵家父母再度出现。 只不过这次他们自己没露面，而是拜托了海市电视台《金牌调解室》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到皇庭去找沈月。 那些人的脖子上都挂着海市电视台的工作证，起初也没表明身份，只说节目需要，想找皇庭酒店客房部的经理配合。 恰好那天大堂经理不在，只有两个资历浅的小姑娘。 小姑娘没见过这种场面，一听电视台来的就兴奋得丢了魂，不仅放了人上去，还极热情细致地给他们指明了沈月办公室的具体位置。 沈月正在做报表，听到有人敲门，还觉得奇怪。 她的办公室很少有人来，通常都是她一个人在这儿做一些文档类的工作。 怀着满腹的疑问，她说：“请进。” 门打开，一男两女三个人鱼贯而入。 这些人，沈月一个都不认识。 她紧张地站起身，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能进到这儿来的，多半是酒店的客人。 三个人一块儿，还主动找到了她的办公室，说明事情比较严重。 她正猜测着他们的目的，最先进来的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短发姑娘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绳子，把工作证举起来给她看。 “沈月女士您好，我们是海市电视台《金牌调解室》节目组的编辑。” 《金牌调解室》是海市电视台收视率最高的几档节目之一，已经有近十年的历史。节目以调解百姓纠纷为主，有时候也会宣传一些政策法规，其接地气的内容深受中老年观众的喜爱。 皇庭酒店的保洁有好些都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沈月中午跟她们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常听她们讨论前一天的节目内容，所以她虽然一期没看过，但也对这个节目有一些了解。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节目的编辑会找上她。 沈月没有出声，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后文。 “我们受到了您婆婆李晓燕女士的委托，邀请您上我们节目，消除您与她之间存在的误会。” 沈月很小的时候也做过上电视的梦，但从未想过会是以这样的形式。 她只觉得荒谬至极，同时也极佩服她前婆婆的脸皮——那么大的矛盾，竟被她用“误会”两个字轻飘飘地敷衍过去。 “抱歉，我不去。”沈月一口回绝。 “沈女士，您再考虑一下，我们节目组和您婆婆都很有诚意。”短发女编辑劝说她。 “抱歉。”沈月并不打算给他们商量的余地，直接打开门将他们请出去。 另一个长发女编辑突然问她：“沈女士，您不同意上节目，是因为您心虚吗？丈夫出车祸瘫痪后不去医院照顾，甚至连看望都没有一次，现在为了摆脱这个负担还起诉离婚，您也知道这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对？” 她的言辞犀利，神色中充满了对沈月的鄙夷。 从事了五六年服务行业养成的强大心理素质让沈月及时抑制住了怒火。 她握紧了拳头，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用刺痛来提醒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不要失去理智。 “我做的所有事情都问心无愧。”她说，“不好意思，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还请你们离开。” 长发女编辑还想说话，沈月干脆地关上了门。 晚上下班经过前台，几个小姑娘拉住她兴高采烈地问：“沈经理，电视台的人找你干嘛呀？是不是要你去录节目呀？” “是呀，不过被我拒绝了。”沈月淡笑着回答。 “为什么呀？”几个小姑娘都挺失望，“沈经理长得这么漂亮，上电视以后说不定会一夜爆红呢！到时候我们就能出去吹牛，说自己认识大明星了！” 沈月失笑，“等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去，好不好？” 那一次之后，沈月又接到了好几通来自于《金牌调解室》节目组不同编辑的电话，对方无一例外地想要说服她，她也都无一例外地拒绝。 最后她实在不堪其扰，放出了狠话：“你们节目组再继续给我打电话，或者是找到我工作的地方去骚扰我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那边这才消停下来。 周六一大早，沈月被不断震动的手机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来看一眼，屏幕已经被未读的微信消息占满，并且几乎每一秒钟都有新的消息弹出来。 她点开微信，消息几乎全部来自他们部门的微信群，光是了她的，就有不下十条。 她的第一反应是：酒店出大事了。 她一个激灵，在瞬间打起了精神。 沈月瞪大了眼，把聊天记录拉到最上。 事情的开端，是部门里的一个保洁阿姨问：“你们有人看了昨天晚上的《金牌调解室》吗？” 没多久，另几个保洁阿姨响应：“我看了！” “我也看了！” 沈月皱起了眉头。 这个微信群是她建的，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发布一些通知，偶尔大家也会在群里闲聊几句，但大多是工作相关。 像这样单纯地聊一个电视节目，还是头一回。 沈月不是一个严苛的领导，并不反感这样的行为，只不过…… 她对《金牌调解室》这个节目，实在没什么好感。 如果不是有人了她，可能她看到这里就会直接屏蔽群消息，再关掉对话框。 沈月耐着性子往下滑。 “你们觉不觉得，昨天那个老太婆的儿媳妇，有点像我们沈经理？沈月” “对对对！我也觉得像！而且那个儿媳妇也是在酒店工作，穿的衣服也跟沈经理的有一套一模一样！” “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呢！我老公还说我想多了！” “沈月，沈经理您快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您！” 第45章 见他一面 045见他一面 沈月的瞌睡，这回是彻底醒了。 她没心思再看后面的聊天内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自己的平板电脑，搜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一期《金牌调解室》。 赵建恒的父母作为“调解委托人”到了现场。 他们两人都是一副苦相，看起来分外憔悴。赵母的一双眼睛更是哭得红肿，只能眯成一条细缝。 主持人问：“两位是想让我们为您解决什么纠纷？” 他的话音还未落，赵母就低下头无声地抹起泪来。 “我、我就想……”她抽抽搭搭地说，“就想跟我儿媳妇儿好、好好道个歉。” 赵父叹着气，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满脸的惆怅。 主持人抽了两张纸递过去，说：“您先平复一下情绪，再仔细跟咱们说说，您跟您儿媳妇儿之间究竟有什么误会。” 赵母揩了揩脸上的泪痕，怔怔地坐了好几分钟，才继续开口：“其实这事儿都怪我。” “我的儿子是一家证券公司技术部的主管，机缘巧合，在一次工作中认识了我儿媳妇儿。我儿媳妇儿是海市一家大酒店的经理，长得很漂亮，我儿子对她一见钟情。他们俩谈恋爱的过程我和他爸都不知道，后来我儿子把儿媳妇儿带回家的时候，就说他们俩决定要结婚了。” “这个我当时是没法接受的。做过母亲的人都知道那种感觉，自己养了几十年的儿子，说跟人跑就跟人跑了，连招呼都没有提前跟我打一声，我甚至都不知道女方家里什么条件——反正就很难过，也有点生气。所以那一次我对我儿媳妇儿的态度不怎么好，估计就给她留下了‘恶婆婆’的印象，她后来也对我不咋地就是了。” “最开始我和他爸都比较反对这一桩婚事，一个原因是刚才说的，他们没有提前知会我们，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儿媳妇儿的工作我觉得不太好。我们老一辈的思想嘛，在酒店工作，还长那么漂亮，就感觉好像不是什么正经人一样。但是我儿子坚持要结这个婚，我跟他爸一向都很尊重他的意见，最后还是同意了。” “我以为他们结婚以后，我们和我儿媳妇儿的关系会缓和一些，哪知道后来闹得更僵。” 赵母说到这里，又哽咽着抹了一把眼泪。 “我儿媳妇儿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我担心她有什么病，趁着过年他们回来，就想带她去医院看看，可她情绪很激烈地拒绝了我，还骂我是‘神经病’。过完了年他们回了海市，我再给我儿媳妇儿打电话，她就不接了。我儿子悄悄地告诉我，说我儿媳妇儿是什么‘丁克一族’，就是一直不生小孩的那种人。” “我和他爸年纪大了，两个儿子也都养成了材，接下来最盼望的事情就是抱孙子了。我儿子一说他跟我儿媳妇儿不打算要孩子，我当场就崩溃了。你说，要因为我儿媳妇儿身体有什么毛病，不能要孩子也就算了，可她居然是因为怕怀孕身材走样、怕生孩子太疼才不想要！我就觉得她真的是太自私了，本来想当天就来海市好好地跟她谈一谈，被我儿子拦住了。” “我儿子总是这样迁就我儿媳妇儿，经常夹在我跟我儿媳妇儿之间，很多时候我都很心疼他，就算对我儿媳妇儿有再多的不满也都忍了，谁让我儿子喜欢呢？我也不想闹得他们婚姻不幸福。” “这件事虽然就这么算了，但我想，我之前的一些行为应该让我儿媳妇儿不高兴了，因为我儿子后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总在说，我儿媳妇儿对他比以前冷淡了。” 沈月忍无可忍地对着平板电脑骂了一句：“放屁！” 她前婆婆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一天比一天强了。 明明过完年回来以后是赵建恒对她的态度比以前冷淡了许多。 那个时候她还担心是她拒绝了他妈的“好意”他心里有了疙瘩，他跟她解释说是因为有个大项目要上线工作太忙，手底下的人又出了一堆岔子，所以心情不大好，比较烦躁，偏偏她还信了他的鬼话！ “不过他们也没闹什么大的矛盾，日子反正就那么在过。可是……”赵母毫无预兆地捂住了脸，开始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儿哎！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你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哟！” 赵父很配合地劝：“别哭了，这还在录节目呢！你这么哭的话，节目都没法录下去了！” 主持人倒没说什么，就是表情有点儿尴尬。 赵母又嚎了一阵后才停下。 “我儿子，上个月出了车祸，很严重，伤到了脊椎。医生说，他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 “他出车祸以后，从做手术，到进重症监护病房，再到转到普通病房，我儿媳妇儿都没去医院看望过他一次，更别提照顾他了。我们给她打电话她都是直接挂断的，我还去她工作的酒店门口等了她一个星期，就天天下暴雨的那段时间，我自己淋雨淋病了，都没等到她。我听他们酒店的保安说，她好像为了躲我，那一个星期都是走的后门。” “我之所以来上这个节目，是因为前几天我儿子，收到了我儿媳妇儿的起诉书。没错，我儿媳妇儿要跟我儿子离婚，她甚至还要求我儿子把他买给我和他爸养老用的房子卖了，分一半的钱给她！” “我儿子，那么大个男人，之前做手术从鬼门关前走一圈回来都没哭，拿着起诉书哭得不成样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不想离婚。” “我和他爸给我儿媳妇儿打电话，还是打不通。知道就算去酒店找她也找不着，才想到请你们节目组帮帮忙。” “月月啊。”赵母直视着镜头，眼里闪烁着泪光，“妈知道妈以前对你不好，也知道你不喜欢妈，但是建恒是无辜的啊！建恒是真心的爱你，也一直在我和他爸面前维护你……”她的声音打起了颤，“是，建恒是瘫痪了，是什么都做不了了，对你来说是个累赘，我们也不想道德绑架你，要求你继续跟建恒在一起，我们只想求求你，去医院见建恒一面！他真的很想你！” 第46章 停薪留职 046停薪留职 赵母又低下了头去掩面抽泣，赵父始终如一地在一旁安慰。 镜头此刻给到了主持人。 “按照我们节目的规矩，本来应该请到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也就是李女士的儿媳妇儿到现场，当着咱们的面诉说心中的苦闷与不满，从而将两人之间的误会彻底解开，可当我们的编辑去到李女士儿媳妇儿的单位，向她说明了情况，并邀请她上节目的时候，得到了如下回应——” 节目里播出来了一段视频，背景沈月很熟悉，是她在酒店的办公室，而她自己也出了镜——不过只有脖子以下的部分。 这个角度很明显是偷拍，画面的左下角也特意用字幕标注：“本视频通过特殊手段拍摄”。 视频将那天她办公室里的情景几乎重现了一遍，只删去了那位长发女编辑高高在上的质问，以及她回应的那一句“我做的所有事情都问心无愧”。 这样的剪辑放大了她的冷漠，给普通观众的感觉就是：她在心虚，所以拒绝上节目，不敢跟她婆婆对质。 视频对人声经过了处理，大概是为了不泄露她的身份。可这并没有什么作用，认识她的人只要看到画面，就能立刻认出她来——譬如她的那群同事。 主持人最后做了总结：“因为李女士的儿媳妇儿未到场，我们这一次并未能够调解成功。我希望，李女士的儿媳妇儿在看到了我们节目、听到了李女士的心声以后，可以主动跟我们节目组——或者是李女士本人联系，婆媳二人达成和解，也满足一下您丈夫的心愿。这件事后续的进展，我们节目也将持续跟进。” 这期节目到此结束。 沈月气得恨不得摔掉平板。 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就算冒着被全国人民看笑话的风险，也要在电视上跟赵建恒爸妈大撕一场。 微信群里的讨论还在继续，沈月扫了一眼，基本上都是支持她的。 “我才不相信沈经理会是她婆婆说的那种人！” “她婆婆才不是个好东西呢！前不久这俩夫妻不就来咱们酒店大闹了一场？我听前台说，他们那个素质……反正啊，难缠得很。” “沈经理真是造孽哦，遇上这种公婆！” …… 她的心情稍稍有一些好转。 沈月原以为，这一期节目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毕竟《金牌调解室》日播，每天都有新的故事，观众们也有新的讨论点。 但她没想到，网上的大量自媒体不约而同地截取了节目片段，以相同的口径对她的“白眼狼”行为进行了抨击，有的甚至还爆出了她的真实信息。 有好事者把电话打到了酒店，投诉她“品行不端”，要求立即开除她，否则将永远抵制皇庭所有的酒店。 为此总经理又找她谈了一次话。 “你的家事怎么还没有处理好？”总经理对她低下的办事效率很不满意，“你知不知道最近这几天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人给我们酒店客服打电话投诉你？” 沈月的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 “这还算是好的！”总经理拍了两下桌子，“我们酒店内部的投诉最后都转到我这边来处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不会开除你，可我听说还有人给咱们酒店总部、给云天集团打电话了！万一上面的人听信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或者说单纯为了集团和酒店声誉要处分你，我可没法帮你挡着！” “不管怎么说……”沈月闭了闭眼，只觉得疲倦至极，“谢谢您。无论集团和酒店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服从安排。” 总经理沉默半晌，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沈月，你太令我失望了。我以为，你至少会想办法突破这个困境，而不是任由别人往你的身上泼脏水。你认真想一想，难道你想顶着这个骂名度过一生？” 想办法突破困境？ 她想了，也打算去做了。 但是在那之前——“我不想连累酒店，也不想连累您。” 辰远集团海市分部，顶楼总裁办公室内。 叶行舟滑着手机，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某个八卦公众号针对那一期的《金牌调解室》发布的文章。 “啧，跟前面几篇的观点基本上都一样，全都换汤不换药。”他推了推眼镜，看向对面埋首于文件中的某人，“这次黑沈月的这一批自媒体号，全都是同一家公司的。这要么就是这家公司故意制造社会热点骗流量，要么就是有人花了钱专门搞沈月。” 许绍城凉凉地瞥他一眼，“你好像很关心沈月？” 叶行舟冷笑，“不及你关心聂斐宁。” 许绍城周身的寒意立刻收敛了不少。 “我听说有很多网友向皇庭酒店还有云天集团投诉沈月了，怎么样，你要帮她摆平吗？”叶行舟问。 许绍城想起自己刚刚收到的一份报告。 “不用。”他勾起一抹浅笑，神色中有淡淡的骄傲，“她自己能解决。” “但是——”他的脸色丕变，眼底寒光闪烁，“那批自媒体号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要查清楚。如果真有人在背后搞鬼——” 沈月花了一周的时间做准备。 在这期间，网上骂她的人越来越多，用着各种不堪入目的字眼，仿佛这样就能表现出自己的“正义”。 皇庭总部给她们总经理施加了许多压力，但他用尽全力顶住，只给了沈月一个暂时停薪留职的处分。 赵家父母接受了多家媒体的采访，在谴责沈月的同时竭尽所能地卖惨： “我儿子的钱都被我儿媳妇儿拿走了，我们两个老的连儿子的医药费都付不起！” “医院的催款单都发了一沓了，护士说，再不交钱，就要给我儿子停药，还要把我儿子赶出医院！” “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于是，网上又掀起了一股给他们捐款的热潮。 沈月甚至还在自己的朋友圈见过熟人转发的给赵建恒捐款的链接，也不知道那人是真不知道赵建恒是她前夫，还是故意膈应她。 她主动联系了《金牌调解室》节目组的编辑。 对方接到她的电话并不意外，好像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第47章 直播 047直播 “不好意思啊沈女士。”对方嘴里说着道歉的话，语音语调却都透着一股高傲，“您公婆那期节目火了以后，联系我们节目组的人一天就有几十个，我们节目目前的录制排期，已经到了年底。如果您不介意播出时间太晚的话，我倒是可以给您做一个登记，到时候会有人通知您具体的录制时间。” 沈月心里清楚，她上一次的严词拒绝得罪了人家一整个节目组的人，对方此刻的蓄意刁难也在她的料想之中。 “不用麻烦您了。”她说。 她给这编辑打电话，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能成自然好，成不了——她还有备选的方案。 干酒店业这一行，虽然很多时候都很辛苦，但最大的好处就是能积攒自己的人脉——尤其在皇庭这种客人大多是大佬的七星级。 沈月又拨了一个电话：“你明天是不是有直播？播完以后能借我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吗？” zero曾是国内知名电竞战队qaz的一员，也是最早入行的几位女职业选手之一，巅峰时期带领qaz拿过许多国际大赛的冠军，是很多现役选手心中的偶像。 她去年退役以后，签约了“鸭梨直播”做起了主播，凭借自己高超的技术和幽默的风格，吸引了上千万的粉丝，在所有的排行榜上都占据一位，是平台当之无愧的“一姐”。 沈月和zero第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qaz来海市参加比赛，官方安排的酒店就是皇庭。 但她们俩变得亲近，源于一场意外——zero在房里弄丢了护身符一样的幸运耳钉，打扫房间的保洁发誓自己没有看到。 比赛在即，这个被粉丝戏谑地称作“零哥”的、大大咧咧得跟男孩一样的小女生，竟一个人躲着哭肿了眼，甚至还生出了退赛离开的想法，任谁劝都不听。 最后是沈月趴在地上，瞪着眼睛在她房里找了一天，才在地毯的夹缝里找到那颗毫不起眼的黑曜石耳钉。 有了幸运耳钉的加持，qaz成功在比赛中击败邻国强队，一举夺魁。 而在那之后，沈月就成为了zero的“幸运女神”。 不过zero训练太忙，两人留了号码却很少联系。 去年zero因工作需要搬到海市，两人线上的交流才渐渐频繁起来，沈月还在她第一次直播的时候豪气地刷了一万块的打赏。 ——为此她被赵建恒念叨了快一个月。 这次实际上是zero先联系的她。 那一期《金牌调解室》的网络播放量以百万次为单位每天不断增加，讨论度更是居高不下，zero自然有所耳闻。 当得知被万人唾骂的当事人就是自己的“幸运女神”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找到沈月，问：“需不需要我为你澄清？” zero的每一次直播都有几百万人观看，在网络上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沈月当时的回答是：“不用你说，我自己来。” zero给沈月发了一个地址，让她晚上7点以前过去。 “辰远大厦b座4507？”沈月满心的疑惑。 zero分明说过，那是她的直播工作室。可“辰远大厦”今年年初刚刚建成，不久前才投入使用，并且作为辰远集团海市分部的“基地”，并不对外租售。 换而言之，能进去里边的全是辰远集团的员工。 “因为这是公司给我提供的工作室，鸭梨直播就是辰远集团旗下的。”zero解释说。 辰远大厦总共70层，是海市目前最高的甲级写字楼，因其极具现代感的外形，以及顶端透明的全景式观光塔，成为了海市的城市地标之一，吸引了大批的游客到此观光。 然而这还是沈月第一次过来。 晚上六点半，早就过了大部分公司的下班时间，附近的几栋银行大楼全都融进了夜色，辰远大厦却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从上到下，没有一层是暗的。 这大概是所有it公司的常态。 亲眼见过赵建恒从前的疯狂加班，沈月如今面对着这栋灯火通明的大楼，内心十分淡定。 她身边的另两个人跟她的反应相差不大——毕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沈月给zero发微信：“我到楼下了。” zero秒回：“我马上下去！” 辰远大厦的安保极严格，所有的人，只能凭工作证和访客证进入。 zero这趟下来，就是为了给她送访客证的。 可沈月等了近十分钟，都不见她人影。 正当她准备打电话的时候，zero发来一条微信：“对不起呀月姐！这个时间去食堂吃晚饭的人超多，电梯有点难等tt” 沈月抿唇，回：“不急。” 晚风渐凉，他们三人孤零零地站在辰远大厦外，接受着路人和巡逻保安时不时的扫视打量，略有几分难堪。 隔壁的星巴克还开着，沈月提议：“要不去买杯热饮暖暖手？” 另两个人表示同意。 “给我也带一杯。”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沈月循声望去，竟看见叶行舟站在门口。 在他的身边，是举着手机、单手插兜的许绍城。 “叶律师，许总。”沈月连忙打招呼。 叶行舟对她回以微笑，许绍城在打电话，便没出声，只微微颔首。 “怎么到这儿来了？”叶行舟问她，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她身后的两人。 沈月回答：“来见一个朋友，她是鸭梨直播的主播。” “噢。”叶行舟没有多问，“鸭梨直播在45楼，用我带你上去吗？”他好意地提醒：“这栋楼你们自己应该是进不去的。” “不用了，我朋友马上就下来了。” 叶行舟和许绍城不可能平白无故往外跑，沈月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耽误他们的时间。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zero的消息又来了：“月姐……我还在等电梯……我感觉……可能还要好久……你们要不然去隔壁的星巴克坐一会儿……” “行。”沈月回复完后把手机收好，问叶行舟：“叶律师，您想喝什么？” 第48章 搓手等播 048搓手等播 叶行舟却没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你朋友还没下来呢？”他眯着眼笑，一副老神在在地样子，仿佛洞穿了一切。 沈月被他问得一怔，下意识地反问：“您怎么知道？” “这个时间点，每部电梯都挤满了人。45楼的话……估计从上面下去的电梯经过都不会停。” 还有就是，她刚才收到她朋友消息之后的反应——不是直接进去，而是去买咖啡，说明还要等很长的时间。 “干脆你让你朋友别来了，我们直接把你们送上去，顺便请你们喝我们公司的咖啡。那可比外面咖啡店卖的要好喝多了！”叶行舟的神色中透着骄傲。 沈月没好意思答应：“我们去星巴克坐一会儿就行了，您和许总忙自己的事情！” “我和许总下来散步而已，一点儿也不忙。”叶行舟一脸真诚，沈月却很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散步的地方。 然而还不等她多想，叶行舟就转身进了大楼，隔着一扇自动门冲他们招手：“快来呀！” 沈月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只得跟上。 楼下的闸机刷卡才会开门。 许绍城和叶行舟从不佩戴工作证，向来都是走由保安控制开关的特殊通道。 叶行舟指着沈月对保安说：“记住这位沈小姐，以后她来咱们公司，也都直接从这边走。” 保安连忙点头应好。 沈月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却又不好拂了叶行舟的好意，只冲保安咧嘴干笑，随即低下头快步从他身边经过。 闸机过去就是电梯间。 许绍城和叶行舟却径直从中穿过，一眼都没看过旁边。 沈月心中存着疑问，但始终憋着没有问出来。 他们一直往里走，最终在一部单独的电梯前停下。 电梯停在一楼，屏幕上的数字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是咱们许总的专属电梯。”叶行舟介绍，“电梯门只能用许总的指纹打开。” 许绍城把自己的右手食指放到门边的指纹识别器上，只听得“叮”一声，电梯门向两边滑开。 几人鱼贯而入。 许绍城按下“45”后安静地退到了最角落的位置，沈月原本想占据另外的一个角落，却被叶行舟一推，硬生生跌到了许绍城的身上。 许绍城状似在看按钮上方的屏幕，眼角的余光却时刻注意着沈月的动向。 在她倒过来的那一瞬，他立刻转动站立的角度，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她温热的、散发着甜美馨香的身体贴近了他，让他的心跳不自觉的开始加速。 他想将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却在看到她惊慌失措的脸时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小心一点。”许绍城在她站稳以后极快地松开了手，板着脸冷冷地说。 沈月只觉得委屈至极，扭头看向害得自己差点摔倒的罪魁祸首。 叶行舟冲她抱歉一笑，眼里却没多少诚意。 “对不起啊沈经理，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这是一部观光电梯，最靠内的一面用的是透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的风景。 “这一片都是高楼，所以在底下的话，四周都被挡住了，视野不是很好，要上到观光塔塔顶去，就能俯瞰整个海市，夜景真的是一绝。改天要有机会，我再带你上去看看。”叶行舟对沈月说。 “好啊。”沈月只当他是说的客套话，也就毫无心理负担地答应。 电梯中间不停，因而速度很快，从1楼到45楼甚至都没用到两分钟的时间。 沈月跟zero说了他们自己上来，zero等在了那边的电梯间，他们又绕过去找她。 zero并不认识许绍城和叶行舟，看见他们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有点被吓到。 她问沈月：“月姐，你不是说就带两个人过来吗？” 沈月讪笑着，指着许绍城和叶行舟说：“这两位是我在辰远工作的朋友，刚刚在楼下碰巧遇到，他们就把我们带上来了。” 当听到她说“朋友”的时候，许绍城的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哦哦哦！”zero也没起疑，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机，慌慌张张地说：“7点都过了，咱们快去我的工作室，我直播就要迟到了！” 叶行舟问：“我们也能一起去吗？我还没在现场看过直播呢！” 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zero看在沈月的面子上一口答应：“当然可以！” 辰远大厦的45层属于鸭梨直播，a座是内部员工的办公地点，b座则被改造成了一间间的主播工作室。 每一间工作室都被分为内外两个房间，里面是装有全套器材的直播间，外面是一个小型的会议室，供主播们与自己的经纪团队开会、休息使用。 zero的工作室里只有她的一个助理。 “赶紧的赶紧的！”助理直接把zero往直播间里推，嘴上催促道：“都迟到快五分钟了！粉丝们都炸锅了！” zero回头拉住沈月的手，“月姐，你跟我一起进去。” “嗯？”沈月有点懵，“我这么早进去做什么？” 她们约定好的是等zero的工作结束再把账号借给她使用。 zero眨一眨眼，“陪我呀！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坐我旁边给我鼓劲加油咯！” zero的直播间里只有一张电脑桌和两把椅子。 然而她的电脑桌上摆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两个巨大的显示屏、键盘、鼠标、游戏手办，还有一些小零食。 zero红着脸把小零食随手扔到了地上，按着沈月在自己专用的电竞椅上坐下，开了直播以后把摄像头对准了她。 “这谁啊？” “零哥整容啦？” “放屁！零哥明明是去变性了！这是个女的你们没看出来吗！” “我退出去又重新进来了，这的确是零哥的直播间没有错！” “所以，零哥哪儿去了？” “快把我零哥放出来！” “我不看美女，只看零哥！（这条五毛，括号删掉）” …… 粉丝们的评论很快就刷了屏。 沈月这才反应过来，着急着要起身，把座位让回给zero。 “坐下！”zero又强行把她给摁回去。 “卧槽！零哥果真男子力ax！” “零哥你今天是要直播s（河蟹）吗！” “这么刺激！” “搓手等播！” 第49章 打脸第一波 049打脸第一波 沈月仰起头，略有些慌张地看向zero。 zero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一只手撑住桌面，弯下腰去面对着观看她直播的所有粉丝。 “今天我不打游戏。”她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想占用你们一点时间，借用你们的一点力量，来帮我女神讨回公道。” “女神”这个词，zero当初每次比赛都要挂在嘴边： “昨晚跟我女神通电话啦，今天比赛肯定能赢！” “女神说我们能拿冠军，我们就一定能拿冠军！” …… 跟着zero一路走过来的粉丝，没有谁不知道她有一个看得比队友还要重要的“幸运女神”，而zero第一次直播时沈月一掷千金的大手笔也令所有人印象深刻。 屏幕上不断弹出评论： “哇塞！今天终于见到女神真容啦！” “女神果然是女神！” “零哥的女神就是我的女神！” “女神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 一条不满和抱怨的都没有。 zero早已做好了被骂的准备，但粉丝们的反应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 “感谢各位的理解和支持。”她竟有些鼻酸，“接下来，我把直播间交给我的女神。” 沈月很快搞清楚了状况，在zero说话的短短几分钟时间内，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大家好。”她大大方方地直视着摄像头，“我叫沈月。如果大家碰巧看过上周四的《金牌调解室》的话，那么你们应该知道我的另外一个身份——没错，我就是李晓燕女士口中背信弃义、自私自利的儿媳妇。” 屏幕上立刻出现一大片“卧槽”。 “我之所以拒绝去上那个节目，并不是因为大家认为的心虚，只是单纯的不想叫人看了笑话。但我没有想到李晓燕女士会联合节目组，一起往我的身上泼脏水。” “关于李晓燕女士所说的那些事情，我待会儿会一条条地解释澄清，首先我要说明的是，我已经准备走法律程序，起诉李晓燕女士和《金牌调解室》节目组诽谤，律师函已经拟好——”沈月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律师函，展开后呈现在镜头前，“明天就会寄出去。” 在外面守着看直播的叶行舟瞬间炸毛：“她什么时候去找的律师？为什么不找我？瞧不起我吗？她是不是不知道我不只会打离婚官司？” zero的小助理瞥他一眼，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许绍城则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屏幕，压根就没理会他。 展示完后，沈月把律师函仔细收起。 “好了，现在进入正题。” “李晓燕女士说，我是‘丁克一族’，这是真的，但原因涉及到我的个人隐私，不方便公开说明。我只能说：绝对不是李晓燕女士和她儿子赵建恒先生以为的那样。” “我不愿意生孩子，赵先生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也是他说了不介意，我才会跟他在一起。而且他也向我保证过，会尽力说服他父母。可他并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过年回去，我照样被他父母催生。李晓燕女士所谓的带我去医院看病，实际上是去看他们镇上的一个以跳大神为主业的赤脚医生。还有，‘神经病’这种话，我从来都没有说过。” “过完年我们回了海市，李晓燕女士也从未给我打过电话——应该这么说，在赵先生出事之前，她从未给我打过一通电话，有什么事也都是直接联系赵先生，而赵先生从不告诉我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赵先生上个月出了车祸，也是真的。但出车祸的原因，李晓燕女士藏着掖着不敢说。” 沈月冷笑。 “赵先生在去年就已经出轨了手底下的一名女员工，甚至对方还怀上了他的孩子。他们的地下情持续了大半年，我却在最近才刚刚知晓。” “为了证明我说的不是假话，今天我特意请来了赵先生手下的另外一名员工——”她透过直播间与小会议室相连的窗户看出去，赵建恒与梅冰的同事——也是之前在微信上郑重向她道歉的林右谦立刻会意地走进来。 zero把另外的一把椅子让给了林右谦，林右谦不太适应这样的氛围，脸上的笑有点僵。 “大家好，我是风神证券技术部的在职员工林右谦。”他把一直揣在口袋里的工作证掏出来给大家看，“赵建恒是我们部门的主管，也是我的直属领导，梅冰是我的前同事。我向大家保证，接下来我说的话全部属实。” “主管和梅冰，确实去年年底就在一起了，这件事几乎我们部门的所有人都知道。梅冰怀孕以后，主管对她的关怀和呵护我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后来他们俩的事儿被月姐撞破了，梅冰就辞职回去安心养胎了，我们和她都断了联系。” “再听到她的消息，是在主管出车祸以后。那一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开车撞主管的人，就是梅冰。海市警察局的官方微博上应该还有关于那场车祸的通报，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找找看。” 林右谦的发言就到这里。 沈月接着他的话说：“实际上在这场车祸之前我就已经准备跟赵先生离婚了，只是条件还没谈拢，所以一直拖着没去办手续。我们两人处于分居阶段，彼此之间除了谈离婚，基本没有联系，赵先生出车祸，我也没有接到通知，自然不存在看望或者照顾的事。” “当然，我也不怕大家骂，在这里坦坦荡荡地说一句：就算我知道了，也不会去医院看他。” “赵先生还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李晓燕女士来找过我一次。她只说赵先生受了重伤，生命垂危，要交大笔的医药费。她逼着我去医院给赵先生交了钱，这是她亲手写的欠条，一共三万。” 沈月把那张欠条给所有人看，“请大家看清楚这个签名和日期。李晓燕女士如果有什么异议，欢迎来跟我当面对质。” “这只是第一次李晓燕女士来找我要钱——她为什么找我要钱，理由我放到最后再讲。” “之后李晓燕女士在我们酒店门口蹲守了一个星期，也是为了要钱。如她所说，我为了躲她，每天下班都是从酒店后门偷偷溜走。但她淋雨发烧昏倒在我们酒店，也是我把她送去的医院。” 第50章 打脸第二波 050打脸第二波 “我一直在医院守到李晓燕女士清醒，但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拉到赵先生的病房，想让我来照顾赵先生。” “也是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赵先生被撞成了半身不遂，后半辈子都只能卧病在床，所以李晓燕女士急着要把这个‘包袱’脱手。” “相对于他的一双父母，赵先生要有羞耻心一些。他让我离开，并表示以后都不会再让他父母去打扰我。” “可在不久之后，我接到护士的电话，说找不到赵先生的父母，只能通过李晓燕女士留下的我的手机号联系到我，让我去医院为赵先生补缴欠下的一万块医药费。” 上次给沈月打电话的护士进了直播间，表明身份后详细地讲述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最后，我再来说一说为什么李晓燕女士和赵建恒先生拿不出医药费，一定要来找我要。” “我前面说过了，我和赵先生暂时没离成婚，是因为条件还没谈妥。为什么条件会没谈妥呢？因为赵先生在好几个月以前，趁我意识不清醒的时候骗我签下了一份《房屋赠与合同》，并通过非法的手段，把我买的一套房子转移到了自己的名下，还用自己所有的钱给他父母在老家买了一套房。也就是说，赵先生现在是没有存款的，而他父母又舍不得卖房给他治病。” “我起诉赵先生，除了要跟他离婚以外，还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房子。赵先生父母的那一套房子是赵先生用婚内财产买的，事先并未跟我商量过，我怀疑他有故意转移财产的嫌疑，要求他卖掉房子分一半的钱给我也是合理操作。不过，如果卖房的钱全部用来给赵先生治病的话，我愿意放弃我那一半。” “我听说现在有很多人给赵先生捐款治病，我想说：他们还未走到绝境，各位千万不要让人利用、消费了你们的善心。” 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完，沈月站起来，冲着摄像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愿意听我说到现在。”她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笑着说：“好像zero每次直播都要播足两个小时？现在才过去了一个小时不到，你们今天应该还是有机会看到她打游戏的。” zero下一秒就打了她的脸：“不我已经跟我经纪人打过招呼了，今天就播到这里。为了补偿大家，明天晚上同一时间，我再给你们直播两个小时的lol。” 她说完第一句评论区还是一片哀嚎，转瞬又变成了一片欢呼。 zero直接关闭了直播。 许绍城站起身，说：“走。” 他的神色淡淡的，叫叶行舟摸不透他的内心。 “就这么走了？不等一会儿沈月吗？”叶行舟问。 许绍城看一眼直播间里正在跟zero说话的女人，“她应该没那么早走。而且，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叶行舟跟着他出了工作室。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处理什么事？咱们不是说好了晚上跟沈月一块儿吃饭，庆祝她成功为自己正名吗？” 今晚沈月要过来直播的事，他们一大早就知道了。 鸭梨对自己的每位签约主播管理都十分严格，规定的工作时间必须直播规定的内容。 zero这次要利用自己的工作时间播与游戏无关的东西，必须通过经纪人跟公司提出申请。 恰好早上许绍城跟鸭梨直播的负责人在一起，听他说起了这件事，当即就要求他通过了zero的申请。 许绍城和叶行舟紧赶慢赶，成功在七点以前完成了自己手头的全部工作，算着时间到了楼下“蹲守”沈月。 所以按理来说，许绍城这会儿应该没有工作了才对。 “找人剪视频，买头条，买热搜。”许绍城说。 zero直播结束还不到半个小时，她这次直播的完整视频就已经传播得全网都是了。 许多自媒体大号都跟着发布了文章：《当事人直播回应！《金牌调解室》惨遭打脸！》、《请《金牌调解室》道歉》、《《金牌调解室》颠倒黑白可还行？》、《这惨原是卖的？《金牌调解室》五宗罪》、《是谁在消费网友的善心？》、《别捐款了！人家可能比你更有钱！》 微博热搜一溜下来全是“zero直播”、“金牌调解室打脸”、“婆婆污蔑儿媳”这样的关键词。 因为沈月说话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甚至还有两个人为她作证，相信她的人一下子占了大多数。 网上的舆论风向瞬间逆转，有很多曾经骂过沈月的人，都跑到zero的微博下留言，让她帮忙向沈月说一句“对不起”。 而《金牌调解室》的微博下，又是另外一番光景——骂节目组为了收视率不要脸的、表达对节目组失望的，最多的还是要求节目组向沈月道歉的。 在这样大的压力下，节目组当晚就发布了一则道歉声明，在向沈月道歉的同时还不忘甩锅，表示节目本身没有立场，只是如实播出了当天的录制内容。 “我们会尽快找到李晓燕女士，查清她在节目上所说的一切是否属实。若存在不实言论，我们将也会追究李晓燕女士的责任。” 看到这样的反转，沈月的内心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喜悦，只有一种卸下了重担的解脱感以及虚脱感。 这一周内她所承受的，一般人都想象不了。 但凡她的心理稍微脆弱一点儿，恐怕早就崩溃了，哪里还有翻盘的可能？ zero比她还要高兴许多，脸上的笑容大到藏都藏不住。 “要我说，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她一边刷着微博一边喝着助理买来的啤酒，“《金牌调解室》这烂节目，早就该停了！上的都是些什么奇葩！亏得那些婆婆妈妈们还天天追着看！” 沈月抿一口酒，再次挂断《金牌调解室》编辑打来的电话。 “是啊，早就该停了。”她附和着zero。 她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除了电话以外，还有短信、微信，发件人有《金牌调解室》节目组的各种人，也有她的同事。 沈月一个都没理。 她现在最渴望的，就是清净。 第51章 跳楼 051跳楼 拒绝了zero的宵夜邀请，沈月独自离开。 过了晚饭时间，辰远大厦的电梯大多都是空的，她很快就下到了一楼。 值班的保安认出了她，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起。 “沈小姐！”他满脸堆笑地和沈月打招呼，不等她开口，就主动替她把门打开。 沈月连忙道谢，对方对着她又深深地鞠了一躬，“沈小姐再见！欢迎沈小姐下次再来！” 沈月顿时有种误入了某家饭馆的错觉。 走出辰远大厦，她一抬头，依旧灯火通明。 而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马路上的车比她来的时候少了许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几辆开过。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一辆空的出租，刚给司机报了地址，zero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沈月觉得奇怪，“怎么啦？” 她的话音未落，zero就焦急地说：“人民医院有人要跳楼，好像是你那个恶婆婆！” 算一算时间，《金牌调解室》节目组也该找到赵母那里去了。 沈月原想他们两者狗咬狗，到最后或许能爆出更多的内幕，却没料到赵母会狗急跳墙地使出这么一招。 她很确定，赵母只是装一装样子，不会真的往下跳。 “警察和消防都去了，也就几家本地媒体到了现场，你要不要过去看一看？”zero问。 “好。”沈月让司机改了方向。 现在这个路况，从辰元大厦到人民医院，总共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外科楼的楼下已经聚集了一群人，警车、消防车都停在了旁边。 几个警察负责疏散人群、维持秩序，一队消防员则在抓紧时间布置气垫。 沈月抬头往上望，楼顶上隐隐约约的有个人影，到底是谁却看不真切。 “叫沈月过来！叫沈月过来啊！”撕心裂肺的叫喊从楼顶传来，因为夜里太静，最终一字不落地进了沈月耳中。 ——还真的是她的前婆婆李晓燕女士。 “这人怎么回事啊？”有新来的围观者问。 旁边的人为他解答：“你看上个星期的《金牌调解室》了吗？就那个说自己儿媳妇不是的，今天她儿媳妇出来澄清了，还说要告她，这人就急得要跳楼了。” “哦哦哦哦！那个李晓燕是不是？那期节目我看了，后来还给他们家捐款了，怎么，她说的都是假的吗？” “是啊！人家家里几套房呢！就是不乐意卖了给儿子治病，想空手套好心网友的钱！” “这也太过分了？我捐了两百呢，这钱能要回来吗？” “我看悬哦！你看她现在这样，万一真跳下来了……说不定你们还得背一个逼死人的骂名哦！” 围观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楼顶的人影动了动。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估计是警察上到了顶楼。 “我说过了！我要见沈月！要是12点以前沈月还不来，我就立马从这里跳下去！” 沈月把手伸进包里，摸到手机，长按锁屏键。 感觉到了轻微的震动感，她才把手又拿出来。 现在距离12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安全气垫就算充得再慢，到了那个时候也应该充足了气。 “她叫的那个‘沈月’是谁啊？” “就是她儿媳妇咯！估计是想用这种方法逼人家改口，真是太恶心了！” “是啊是啊！我要是她儿媳妇，就撑着不来，看她怎么办！” “散了散了！我敢打赌，这种人是不会跳楼的！越是看的人多，她就作得越带劲！要一个搭理她的人都没有，她肯定就自己灰溜溜地下来了！” 说话这人的声音有点耳熟，沈月刚一回头，就撞入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她闷哼一声，捂着被撞疼的鼻子，朝着那人的脸看去——“许总？”她惊讶地睁大了眼。 而站在许绍城两步远的地方，正在跟其他人交流的，不是叶行舟又是谁？ “你们怎么来了？” 许绍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腕。 “走。”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沈月被他拉着，要一溜小跑才能跟得上他。 许绍城的车就停在外科楼附近，他把沈月塞进后座，自己也坐到了另外一边。 没几分钟，叶行舟也上了车。 “你自己过来的还是警察把你叫过来的？”叶行舟问沈月。 “zero跟我说我婆婆要跳楼，我过来看一下是不是她。”沈月回答。 许绍城皱起了眉，“看完了也不走？还杵在那儿做什么？等着被她再讹一次？” 他像个训斥孩子的家长，尽管语气不善，沈月却能从中听出他对她的关心。 她抿一抿唇，“我关了手机了，警察联系不上我的。” “万一你被人认出来了呢？你是不是忘了有好几百万人看过了你今天晚上的直播？”许绍城依旧喋喋不休。 沈月一下软了音调。 “对不起啊。”她讨好地笑，露出八颗大白牙，“是我考虑不够周全。” 许绍城冷哼一声，把脸转向了窗外。 他降下车窗，外面的凉风拂到脸上，才让他体内的燥热稍稍退去一些。 沈月刚才那个软绵绵求饶的样子，让他忽的升腾起一股欲望——他想要将她摁倒在车上，狠狠地蹂躏，直到她再叫不出来为止。 等到彻底冷静下来，许绍城出声：“叶行舟。” 专心观察着外科楼前的情况的叶行舟应道：“嗯？” “你上去一趟。”赵母持续不断的嚎叫让许绍城眯起了眼，“跟她说你是沈月的代理律师，问问她有什么诉求。” “好。”叶行舟推门下车。 他走了两步，忽然又折回来，趴在车窗上盯着沈月。 “对了沈经理。”他微勾嘴角，透着寒意的笑容让沈月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 “等我回来，咱们好好聊一聊你包里那封律师函的事。” 沈月下意识地扣住了背包。 她其实想得不多——叶行舟是专门的离婚律师，其他的官司恐怕他不够擅长。 她在网上查过，诽谤的官司并不难打，尤其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她也就没去麻烦他，自己找了一家名声还不错的律师事务所。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介意。 “好的。”沈月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 第52章 剁了他 052剁了他 警察并不限制人进出外科楼，叶行舟很容易就上了顶楼。 天台的入口守了一个警察，见叶行舟过来，抬手将他拦下。 “现在不能上去。” 叶行舟掏出自己的名片，不紧不慢地递过去。 “警察同志你好，我是沈月小姐的代表律师，专程来跟李晓燕女士谈判的。” 赵母哭着喊着要见沈月的事，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 警察有些犹豫，“你在这儿等一下，我过去问问。” 他转身上了天台，不一会儿又回来，对叶行舟说：“上去。” “谢谢。”叶行舟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外科楼的天台很大，平时作为医生、护士放风休息的场所，在空地上放置了好几张条桌。 因为时常有人上来，天台的门向来都不上锁，也就给了赵母“跳楼”的机会。 叶行舟拐了个弯，才看到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以及翻过了围栏，贴着“外科楼”的“科”字站立的赵母。 警察在劝赵母：“你儿媳妇的律师马上就来了，你先进来才能跟他谈判不是？” 赵母不住地摇头：“我不要见她的律师！我要见沈月本人！沈月不来，我就不进去！” 叶行舟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拎着空无一物的公文包，闲庭信步地走过去。 “两位警官好，李女士您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沈月小姐的代表律师，我姓叶。” 两个警察冲他点头，赵母瞪着他问：“沈月呢？沈月人在哪里？” “沈月小姐不方便出面，所以派我过来了。”叶行舟始终面带微笑，语气中透着亲和，“我可以全权代表沈小姐，您有什么要求对我提也是一样的。” 赵母因他的后一句话而有短暂的几秒犹豫。 “你真的能全权代表她？” “真的。”叶行舟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那好。”赵母往前一步，扶住了围栏。 她仍站在外边，一双眼睛直视着叶行舟，“我要沈月收回今天晚上说的那些话！” “这个……”叶行舟微皱眉头，正迟疑着，就看到了旁边不停冲他使眼色的警察。 “好的。”于是他说。 赵母并不上他的当。 “你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让她告诉全国人民！她今天晚上说的都是假话！我说的才是真话！” “您说的是真话吗？”叶行舟问她。 赵母噎了一下，“当然是真话！”她梗着脖子吼，“废话少说！你快给沈月打电话！” “我当然可以给沈小姐打电话，也可以让她收回今晚的那些话。”叶行舟很自然地向前挪动了半个脚掌的距离，双眼与她对视着，不曾移开过半秒，“但是被您欺骗过的那些人，还会重新再相信您吗？” 赵母被他给问住了，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实际上，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沈月小姐的错。您最应该怪的，其实是《金牌调解室》这个节目，以及哄骗您去上节目的那个人。”叶行舟苦口婆心地说，“您想想看，倘若您没有上那个节目，没有受人引导在节目上说出那些失实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 赵母倒真的被他这一通歪理给唬住了，认真地思考着其中的逻辑。 叶行舟又向前挪动了半个脚掌，继续说：“只要您能告诉我是谁骗您去上的节目，我就能帮您起诉他，到时候一切的责任都归那个人负，您不会有一丁点的影响。” 赵母的心开始动摇。 “是《金牌调解室》的那个胡编辑！是她找到我，让我去上节目的！都是她，跟我说要帮我讨一个公道！我在节目上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她教我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她迅速把责任撇了个一干二净。 “好的，我知道了。”叶行舟点点头，再次向前移动。 “我待会儿就回去拟起诉书，帮您告《金牌调解室》节目组。” “还有！”赵母突然的一声大喝，把叶行舟吓得僵在了原地，“我要沈月撤销对我儿子的起诉！我要她回来，好好地跟我儿子在一起！” 赵母的得寸进尺让叶行舟沉下了脸。 “撤销起诉可以，前提是您儿子立马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我儿子都那样了，沈月还要跟他离婚？那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良心啊？”赵母用力地拍打着砖石砌成的围栏，哭丧一样地嚎：“我可怜的儿子哎！你都没有了老婆，老娘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算了！眼不见为净才好！你们以后要离婚、要怎么样都跟我没有关系了哎！” 警察又开始冲着叶行舟狂使眼色。 这一次叶行舟直接无视了他们。 “李女士，到底是谁没有良心，您心里清楚。您儿子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全是他咎由自取，也跟您与您丈夫几十年来的教导脱不了干系。您儿子缺老婆，你们大可以取消对梅冰的起诉，跟她达成和解。到时候法官会依据你们的态度，减轻梅冰的刑罚。等她在牢里待个一两年出来，就能跟您儿子破镜重圆了，这样的结局对大家都好。” “你别跟我提梅冰！”赵母又是一拍围栏，力道大得把自己的手都给震麻，“我儿子才不会娶那种心肠歹毒的恶婆娘！” 她说得斩钉截铁，眼里闪着怨愤的光。 “不巧，沈月小姐也不会勉强自己和满口谎话的出轨男继续过下去，更不会在你们这个畸形又奇葩的家庭里面忍气吞声。”叶行舟表情平静，言辞却很犀利，“这楼，您要跳就跳，谁也拦不住您。您就算跳下去了，沈月小姐也还是要跟您儿子离婚，您儿子也依然要一辈子卧病在床没有人照顾。倒是您丈夫——”他轻佻地笑了笑，“说不定会欢天喜地地另娶。我可是听说，他在医院里经常性地背着您骚扰人家小护士。到时候他手里握着您和您儿子全部的财产，抛下病重的儿子，跟新娶的年轻老婆甜甜蜜蜜……” 他的话还没说完，赵母就手脚并用地爬了进来。 “他敢！我这就去剁了他！” 第53章 静待佳音 053静待佳音 许绍城和沈月安静地坐在车里。 相顾无言——好像是他们俩独处时最常见的一种状态。 许绍城依旧望着窗外。 他的面色平静，身体却一寸一寸地变得僵直。 他想跟沈月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脑子里闪过无数个话题，却又一个接着一个的被他否决。 你还好吗？——太蠢。 吃晚饭了吗？——太像没话找话。 今天表现得很好。——她又不是他的下属。 还记得你小时候……——那大概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再揭开的疮疤。 算了。他气馁地想。 或许他真的跟叶行舟形容得一模一样——一点也没有追女孩子的天赋。 沈月的手机关了，在短时间内她不打算打开。 没了手机这种最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她就更加能感受到车内的尴尬气流。 于是她把刚才没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您和叶律师怎么到这里来了？” 许绍城沉住气，缓缓地转过头来。 “叶行舟在微博上看到李晓燕在人民医院跳楼的消息，又打不通你电话，所以过来看看你在不在这里。” 他用的主语是“叶行舟”，好像这一切都只是叶行舟的主意。 “叶律师有心了。”沈月满怀感激地说。 许绍城放在腿上的手握紧，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口气半天都提不上来。 几分钟后，他再次开口：“这周末有空吗？陪我去一趟星云山庄。” 星云山庄是云天集团旗下的产业，坐落在海市市郊的落星山里，据说是落星山上看星星和日出最好的位置。 可星云山庄一晚的价格实在太高，沈月去的那几次，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山顶附近别的酒店。 “去那里做什么？”沈月问。 “参加一个活动。”许绍城说，“到时候可能会有很多人带着自己的女儿到场……” 所以需要她这个“假女友”来帮他挡开一朵朵的烂桃花，沈月在心里替他把没说完的话补全。 既然已经签过协议，她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 许绍城绷紧的下颌线柔和了几分，唇角也微微扬起。 “周六一早就走，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沈月点头，又问：“有没有什么着装要求？” ——这一次，她打死都不会再穿那么贵的礼服！ 许绍城说：“衣服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到了那边再换。” 沈月绞着手指，犹豫了许久才与他商量：“您能不能给我说个大概要求，衣服由我自己来准备？” 许绍城一眼就看出了她心里的小九九。 他觉得好笑，却极力绷住了自己的嘴角。 “你放心，这次就算衣服弄坏了，我也不会让你赔。” 沈月松了一口气。 过了好久她突然想到：他这么大方，为什么上次非得追着她赔？ 赵母被警察控制住，叶行舟也得以功成身退。 楼下的人群在他出外科楼的时候已经散去，消防员正在放安全气垫里的气，旁边有几个人悻悻地说：“闹了半天都没跳成，真没意思！” 回到车上，许绍城问他：“怎么样？” 叶行舟系好安全带，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她说是《金牌调解室》的一个姓胡的编辑找的她。” “《金牌调解室》的编辑？”许绍城觉得不对劲，“一个电视台的小编辑，是怎么知道她家里的那些事的？” “说不定是那个编辑身边的朋友恰好认识赵家的人呢？觉得这事儿很有爆点，能给节目带来关注，就推荐给了那个编辑。又或者是，那个节目的编辑天天自己去外面找素材，恰好就找到了李晓燕，两个人一拍即合，而李晓燕为了推卸责任，就跟我说是人家哄着她去的。反正她嘴里的话没几句能信的。”叶行舟列举着各种可能性，“而且，咱们不是查到了那些营销号是节目组买的吗？包括捐款的事，也是节目组的人帮赵家弄的。这不刚好就能对上了？” 许绍城的眉头一刻也没有放松，“我让人去查一查那个胡编辑。” 《金牌调解室》姓胡的编辑，沈月还真的知道一个。 “就是之前来酒店找我的三个人当中的一个。” ——那个长头发的、对她很不客气的女编辑。 她后来给沈月打电话的时候，有说过自己姓“胡”。 倘若这整件事都是她策划的，那么那个时候她对她的那种态度，沈月倒是能够理解了。 可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在此之前，她与这位胡编辑素未谋面，不存在结怨的可能。 “估计就是为了炒作节目。”叶行舟说，“顺带着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鄙视你一把。” 他的这个解释，沈月勉强能够接受，但依然不算满意。 她对许绍城说：“许总，如果调查有了结果，麻烦通知一下我。” 许绍城和沈月的预感没有出错，那位胡编辑真的不是平白无故的找上赵母，更不是平白无故地针对沈月。 但理由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她是苏琳的表姐。 而赵家父母先前“失踪”的那一段时间，就是去了京市，借住在苏琳的一套空置的房子里。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把发生在赵建恒身上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了赵建元和苏琳。 之后苏琳又告诉了自己的表姐，再之后——就是沈月知道的了。 叶行舟以沈月代表律师的身份找到《金牌调解室》节目组的时候，对方表示已经开除了这位胡编辑，并希望能够与沈月达成和解。 叶行舟没有答应节目组的要求。 他直接去了台长室。 海市电视台在综艺节目的制作水平上遥遥领先于国内的其它电视台，辰远集团也乐于成为其几档王牌节目的冠名商。 辰远投了这么多的钱，自然极受电视台重视，叶行舟作为辰远集团第二大股东，也受到了台长的热情接待。 叶行舟坐下来跟台长喝了两杯茶，隐晦地提了提对《金牌调解室》节目组的不满，并状似不经意地透露：“那位遭到诽谤的沈小姐，是我与许总的好朋友。” 台长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即表示要砍掉这个节目，并会开会追究节目组相关人员的责任。 叶行舟抿唇微笑，“那我就静待佳音。” 第54章 为什么骗我 054为什么骗我 沈月“沉冤得雪”，得到了许多人的祝贺。 总经理也打来电话，说他正向上面申请让她复职，估计下周她就能重新回到皇庭上班。 沈月向他表示了感谢。 周六一早，沈月就接到许绍城的电话。 他已经等在了楼下。 她怕他等得太久，只换了一身衣服，没来得及梳妆打扮，素面朝天地出了门。 车里只有许绍城一个人，沈月自然坐到了副驾驶。 “叶律师不跟我们一起去吗？”她问。 许绍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逐渐收紧。 她一开口就是叶行舟……真让人心情不好。 “他不去。”他冷声回答。 沈月“噢”一声，又问：“您吃早饭了吗？” 许绍城目视前方，“没有。” “那要吃吗？”沈月从放在脚边的纸袋里拿出一个焖烧杯，“我昨晚用电饭煲定时熬了一锅皮蛋瘦肉粥。” 她知道许绍城不爱在外面吃饭，特意给他做了早餐。 “如果想吃甜的话，我还带了吐司和草莓果酱。” 许绍城一脚踩上刹车，把刚开出去还不到十米的车停到路边。 “粥就好。”他说。 沈月当即把焖烧杯递到他手上。 “您自己拧一下盖子噢，我给您拿勺子。”她说着，又弯下腰去，从纸袋里摸出一把崭新的银勺。 “这勺子是我昨天刚拆封的，已经洗干净了，您可以放心使用。” 她笑得很甜，模样分外乖巧。 拧开盖子，热气裹挟着粥的香味扑面而来，让他不由食指大动。 许绍城接过银勺，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 这粥熬得刚刚好，不稀，但也不会太稠。皮蛋、瘦肉和大米以一种完美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几乎每一口都能同时感受到皮蛋的涩、瘦肉的鲜，以及大米的甜。 许绍城自认口味格外挑剔，虽然再难吃的食物也能吃得下去，可真正让他打从心底里认为“好吃”的却很少有——沈月熬的皮蛋瘦肉粥就是其中之一。 记忆回到从前——那个任性活泼的少女，坐在他的病床前，将一勺一勺的白粥喂进他的口中。 “我跟你说哦，这个粥可是我自己熬的！是不是比外面卖的要好吃很多？” 她挑起眉毛、扬着下巴的得意小表情至今仍印在他的脑中。 许绍城喝完了最后一口粥，看向旁边的女人。 她的外貌与记忆中的少女有很大的不同，性格更是天差地别。 譬如现在，她只敢偷偷地看他，紧张又暗含期待。 “比外面卖的要好吃很多。”他偏冷的声线带了一丝暖意，眼底有淡淡的温柔。 沈月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他的嘴角又多了一抹浅笑，彰显着他难得的好心情。 许绍城拧上盖子，把焖烧杯还给她。 “谢谢。” 然而沈月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脸上是纠结的表情。 “怎么了？”许绍城迷惑地问。 “您的脸上……”沈月笑得有点干。 许绍城立即意会，抬起手抹了上去。 可拿下来一看，什么都没有。 “不是那儿……”沈月的身子前倾，用两指捻去了粘在他脸上的米粒。 她的指尖温热，尽管触上去不过两秒的时间，还是让许绍城全身的温度飙升。 许绍城又说了一次“谢谢”，声音却比之前要喑哑许多。 他抽出两张纸来递给沈月，“擦一下。” 说完，他坐正了身体，重新发动了车子。 他们走得早，没遇上堵车，从市内去落星山，只用了两个多小时。 落星山是5a级景区，人为开发的力度不大，没有现成的车道，要么徒步爬上山，要么在坐缆车直达山顶。 沈月以为许绍城会选后者——他的目的是去星云山庄参加活动，而不是爬山，应该会用更节省时间的方式上山，没想到他直冲着缆车旁的羊肠小道而去。 沈月鼓起勇气扯了扯他的外套，在得到他的注意以后问：“我们不坐缆车吗？” 许绍城掏空了他的口袋，除了一支手机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坦坦荡荡地说：“我没带钱。” 而不巧的是，沈月也没带。 缆车售票处的工作人员表示：“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接受现金付款。” 沈月只能认命地跟着许绍城往上爬。 她唯一庆幸的是，今天出门穿的是一双运动鞋。 沈月平时工作太忙，一旦休假都是瘫在家里，几乎不怎么运动，因此她的体力奇差，才爬了半个小时就已经气喘吁吁，撑着膝盖站在山道旁再抬不动腿。 许绍城的速度跟她差不多，始终保持着比她高两三个台阶的位置，她一停下，他就迅速折了回来。 “休息一下？”他问沈月，声音四平八稳，压根听不出喘息。 沈月点头。 她的喉咙干得像被火灼过一样，发声十分的困难。 山道两边都是峭壁，完全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好在山上没人，沈月干脆坐到了台阶上，许绍城就站在她旁边。 恰有挑夫挑着几箱矿泉水上山，大概是觉得新奇，多看了他们几眼。 “小姑娘，这么快就不行了呀？” 沈月连为自己辩解的力气都没有，只蔫蔫地在心里不忿着。 许绍城拦下挑夫，问：“您这水怎么卖？” 挑夫说：“我这水不卖的！要抬到山上的小卖部里去的！” 许绍城于是问：“离这里最近的小卖部，还有多远？” 挑夫目测了一下距离，“差不多就是你们从山脚爬到这里这么远。” 沈月感觉到了绝望。 “我只买一瓶。”许绍城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张一百的钞票，塞进了挑夫的手中，“其余的您拿去赔给小卖部。” 挑夫最后给了他们两瓶水。 “这钱我也不多收你们的，等你们爬上去了以后，再找小卖部的老板要。” 挑夫挑着水走了，许绍城拧开一瓶水递给沈月，沈月一口气灌下大半。 喉咙里火辣辣的感觉消退了许多，她抬起头，瞪着许绍城问：“你明明有钱，刚才在山底下为什么骗我？” 第55章 住一间房 055住一间房 沈月累到了极点，疲倦与愤怒渐渐吞噬了她的理智，让她顾不上考虑自己与许绍城之间地位的差距，也就失去了对他的畏惧。 许绍城脸不红心不跳：“只有这一百。” 而缆车票一张是一百二。 沈月无话可说。 她看一眼没有尽头的山路，把矿泉水瓶盖小心地拧紧，扶着阶梯旁的铁索艰难地站起来。 “走。”她有气无力地说。 许绍城却没有动。 “确定？”他挑眉，对她的话表示怀疑。 “怎么也得在肚子饿之前爬上去。”沈月一手捏着水瓶，一手抓着铁索，埋着头往上走。 许绍城三两步跨到了她前面，堵住了她的去路。 “嗯？”沈月不解地看他。 许绍城把水瓶从右手换到左手。 “那个脏。”他用下巴指了指她抓着的铁索，侧身将右手递给了她，“拉这个。” 他的掌心比一般人的要白一些，没有太多的血色，和他整个人一样干净。 反观她的——因充血而导致红色比以往更深，刚才与铁索紧紧相贴的部分还粘上了点点剥落的油漆。 沈月自卑地把手往后缩了缩，“没事，反正已经脏了。” 许绍城微微弯腰，不由分说地把她的手攥入自己的掌心。 她的主动出乎了许绍城的意料。 源源不断的热量透过两人紧贴的肌肤传递到他的四肢百骸，以及心房。 耳膜鼓胀，仿佛有一个声音不断在他的耳边叫嚣：“还不够……还不够……” 这样的肢体接触，还远远不够。 可眼下的状况…… 许绍城转回身去，面朝着前方。 将所有杂念从脑子里驱除，他踏上一级台阶。 沈月起初还有些拘谨，努力让自己跟上他的脚步，可到了后面，就跟没有生命的傀儡一样，全由他拖着走了。 中途他们停下来休息了好几次，她自己剩下的小半瓶水，以及许绍城那瓶还未开封的水，最后全进了她的肚子。 落星山很高，越是靠近山顶，气温就越低。 明明山脚下还是晴空万里，到了半山腰，空中就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许绍城拉着沈月站直，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到了她的头顶，并把扣子一颗颗扣好，堪堪只让她露一个脸出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许绍城的后背全被雨水浸湿，白色的衬衫变成了半透明的，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 沈月要把外套扯下来还给他，却被他制止。 “听话。”他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按了一下，平淡的语气中透着不容人忤逆的威严。 沈月无声地跟在他的身后，只觉得他的背影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高大。 差不多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沈月已经累得头晕眼花，耳畔只剩下无尽的蜂鸣。她的腿机械式地抬起，踩下去的时候却踏了个空，一头栽到了许绍城的背上。 许绍城空出来的一只手迅速向后，牢牢地接住了她。 他转过头，看着半闭着眼趴在自己背上、快要晕厥过去的女人，无奈地叹一口气。 “到山顶了。”他说。 这简单的一句话仿佛一颗速效救心丸，沈月当即睁开了眼。 山顶一片平坦，再看不见将她折腾得丢了半条命的阶梯。 “许总！”一个身着星云山庄工作制服的男人匆匆跑来，将一柄大黑伞举在了许绍城的头上。 “您还好吗？需不需要派车过来接您？” 山顶上有相对宽敞的大路，有的酒店会自备高尔夫球车大小的电动车，前往缆车中心接送带有大件行李的住客。 许绍城自己并不打紧，就是沈月…… 她早已经站稳了，也被他拉到了伞下。 她的神色中仍透着疲倦，却不再像先前一样整个人都蔫蔫的，看起来有了一些精神。 “要坐车吗？”他问她。 沈月点头。 她倒不是不能走，可许绍城已经全身湿透，若不尽快洗澡换衣，她担心他会生病。 从山顶入口处乘车到星云山庄，花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 酒店大堂有人候着，许绍城一到，对方就直接将他领到了房间。 “您的行李昨天已经到了，给您放在房间里了。” 在把房卡交给了许绍城后，对方微一躬身，迅速离开。 许绍城刷开房门，先一步跨进房里，沈月却仍呆立在原地。 “怎么？”他挑眉看她，眼中带着问询。 沈月舔舔下唇，踟蹰着问：“我们俩住一间房吗？” “不然呢？”许绍城反问她，“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他在“女朋友”三个字上加重了音调，双手环住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可是是假的啊……”沈月压低了声音。 “主办方又不知道。”许绍城说得理所当然。 “那……”沈月犹豫了又犹豫，最后狠下了心：“我自己下去再开一间房。” 就算一晚上大几千她也认了。 许绍城嗤笑一声，“进来。”他头也不回地往房里走，语气比山间的雨还要凉，“这是间大套房，有好几个卧室，门都能反锁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 沈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张脸羞得通红。 她连忙跟过去，想要向许绍城解释她并没有那样想，他已经进了最里头的一间卧室，并把门关上。 沈月挑了离他最远的一间房。 同为云天集团旗下，星云山庄的房间摆设与装修风格和皇庭酒店大同小异，只天花板上多了一些与名字相呼应的“星云”。 倒挺好看。 有人敲门。 “是我。”两个字言简意赅。 ——就算许绍城不说，沈月也不会以为是别人。 她把门拉开，许绍城塞了一只箱子进来。 “衣服。”依旧只有两个字，说完以后扭头就走。 沈月一头雾水地打开箱子，里面装了好几套风格迥异的衣服——有礼服、便装，甚至还有一条浅粉色的真丝睡裙。 当然，也少不了满是少女心的蕾丝内衣。 她几乎可以肯定，准备这些衣服的和上一次的是同一个人。 第56章 滚 056滚 沈月第一时间去了浴室洗澡。 爬这一趟山上来，她的衣服全都被汗浸湿，狼狈的模样也没比许绍城好到哪里去。 她换上干爽舒适的便装，过去敲了许绍城的门。 因她严重拖了他的后腿，他们俩上来的时候早已经过了饭点，早上吃的那点儿东西在剧烈的运动中也被消耗光。 沈月的肚子饿得直叫唤，她猜测许绍城也差不多，便想邀他一起去餐厅吃饭。 许绍城没有开门。隔着一扇门，他在里边问：“做什么？” “去吃饭吗？”沈月问他。 “你自己去，我不饿。”许绍城说。 “……哦。”沈月有点失望，却又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沈月点了两份炒饭，一份自己吃了，一份打包带回了房间。 尽管许绍城说不饿，但终归得吃点东西垫垫胃。 她又去敲了许绍城的房门，这一次，他连应声都没有。 “许总？您在里边吗？”她大声地问，生怕许绍城没有听到。 房间里分外安静，沈月顿了顿，试探着问：“那我进去了？” 依然是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她拧开门把，推门而入。 许绍城拉上了窗帘，又没有开灯，屋内漆黑一片。 沈月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大床中央的那一团隆起。 ——原来睡了。 她赶忙又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沈月是跟着许绍城来的，许绍城睡觉，她就没了事干。 把炒饭放到客厅的茶几上，她看了会儿电视，竟不知不觉地眯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六点，电视还是她之前看的那个频道，只不过节目换了一个。 许绍城的房门紧闭着，不知道人醒了没有。 想到他几乎饿了一天，沈月赶紧从沙发上爬起来，跑到他卧室门口。 “许总，醒了吗？” 还是没反应。 也不知道是没醒，还是已经出去了。 沈月等到了八点。 之前的那份炒饭已经被她消化，她摸着瘪下去的肚子，又去叫了一遍许绍城。 她想：就算他再怎么能睡，这会儿也该被饿醒了？ 结果却与她想的不同。 沈月觉出了一些不对劲来，她再次进入许绍城的卧室，床上的“鼓包”还在。 她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离开，而是开了卧室的灯，走到床边掀开了被子。 许绍城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此刻正跟一只虾米一样蜷缩在床上。 他的额头上全是细汗，苍白的脸上全无血色，身子仿佛过了电一般，一阵一阵地发抖。 沈月抬手抚上了他的额头，掌心下不同寻常的灼热叫她的心尖猛地一颤。 她迅速拿起床头的电话，拨了前台的号码。 “你好，请问你们有退烧药吗？” 前台小姑娘的声音甜甜的：“是有人发烧了吗？烧得严重吗？” 沈月低头看一眼一脸痛苦的许绍城，回答：“挺严重的。” “好的，我这就帮您联系医生，请您耐心在房间内等待。” 沈月还在惊诧这山顶上居然也有医生，忽然看见许绍城的嘴唇在动。 他似乎在说什么，可因为声音太轻，她一点儿也没听见。 沈月弯下了腰，几乎将自己的耳朵贴上了他烧到干裂的唇。 “月月……月月……” 他像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而那个名字……居然跟她的小名一模一样。 沈月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捂着胸口坐直了身体，不断告诫自己：不要乱想……不要乱想。 这个世界上重名的人多了去了，况且，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yue”。 仿佛被梦魇住了，许绍城的眉心皱得越来越紧，表情也越来越慌张。 “月月，别走！”他这一声几乎是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喊出来，凄厉又绝望。 沈月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模样，突然的，她也有一些难过，心脏也跟着一下一下地抽疼。 许绍城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在空荡荡的床上不断地乱挥，五指张开又握紧，像是在寻找什么。 无意识的，沈月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许绍城在碰到的瞬间紧紧抓住，那力道大得都快要把她的手指捏断。 沈月倒抽了一口凉气，忍着没有痛呼出声。 许绍城却因此而变得安然，眉心一点点地松开，呼吸也由急促转为绵长。 沈月靠坐在床头，用纸巾一点点地吸去他脸上的汗。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有因他未知的梦境而产生的恐惧不安，也有看着他情绪稳定下来的满足感。 外头的门铃响了。 想来是前台叫来的医生到了。 沈月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刚一动，许绍城就握得更紧。 “别走……”他呢喃道。 她又尝试了几次，甚至还强行上手去掰，可换来的只是他更激烈的反抗。 门铃声不断响起，且一声接着一声，中间的间隔越来越短。 沈月心里着急，却又束手无策。 突然，她灵光一闪，俯下身去，在许绍城的耳边轻声地说：“我不走。” “你骗人……”睡梦中的许绍城居然能跟她对答。 他皱了皱鼻子，模样分外委屈。 沈月的心在瞬间化成了一滩水。 她竟有些埋怨起他口中的那个“月月”来。 瞧他这样，肯定被她伤得不轻。 “我没骗你。”沈月的声音越发的温柔，“我真不走，就只去开个门，马上回来。” 许绍城一动不动，吭都不吭一声。 “绍城~”她软软地叫，尾音微微扬起，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头。 “你听话好不好？”——就好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许绍城抿一抿唇，而后慢慢地松开了手。 沈月怕他反悔，一阵风似的跑出了房间。 门外果然是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在漫长的等待中，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耐心，因而面对着沈月的时候，态度不是很好。 “病人呢？”他的语气生硬，径直进入了房间。 沈月将他引进了许绍城的卧室。 “抱歉啊医生，刚才他一直在闹，所以我没来得及去给您开门。”她赔着笑说。 医生面无表情地从医药箱里取出一支体温计，吩咐沈月：“给他夹在腋下。” 许绍城洗完澡后换了一身睡衣，扣子一直系到了领口。 沈月腹诽：他平时工作都不把衬衣扣这么严实，睡觉的时候反倒还要庄重一些。 真是个怪人。 要给他测体温，势必就得解扣子。 然而沈月的手刚碰到最上边的那颗扣子，就被许绍城牢牢按住。 他蓦地睁眼，眼底一片森寒。 “滚！”他低喝道。 第57章 不称职的女朋友 057不称职的女朋友 不只是沈月，就连在一旁准备的医生都被他吓到，手里的针头掉到了地上。 沈月的身体在瞬间僵住，心跳有短暂的两秒停滞，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在看清眼前的人后，许绍城的理智渐渐回笼，眼底的寒冰也消融瓦解。 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在“嗡”了两声过后松弛下来，混沌和疲倦再度袭来，他勉强撑开眼皮，用虚弱干哑的嗓音问：“你怎么在这里？” 沈月也回过了神。 她指着医生，“你发烧了，医生来给你看病。” 许绍城这才看到站在她身后的陌生中年男人。 “你还有力气么？能自己解扣子么？”沈月扬了扬手里的体温计，“得给你量个体温。” 许绍城拿开了覆在她手上的自己的手，一脸坦荡地说：“没力气，解不了。” 好像他刚才那一下重到能捏死她的力道是她的幻觉。 念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沈月不与他多计较。 只是…… 面对他睡着和醒着，她完全是两种心态。 他睡着的时候，她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解扣子”纯粹是一个机械的动作；这会儿他醒了，她的心理压力骤然增大，就连手都开始抖。 时间似乎变成了以毫秒计算，周边所有的一切呈现在她的眼中，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她毫无知觉地吞咽下一口口水，耳边全是自己狂乱鼓噪的心跳。 好不容易，最顶上的三颗扣子被她解开。 许绍城配合地动了动胳膊，睡衣的领口敞得更开，一侧甚至滑下了肩膀。 他的身体因发热而染上了一层粉红，比正常时候更加的引人遐想。 沈月迅速地把体温计夹在了他的腋下，而后转开脸去。 “我给你计个时。”她假装若无其事地摸出自己的手机，定了个五分钟以后的闹钟。 医生跟沈月换了个位置，站到了许绍城的床头。 “喉咙疼不疼？” “拉不拉肚子？” “有没有哪里难受？” ……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许绍城全都给了否定的答案。 五分钟到。 医生要替他把体温计抽出来，许绍城往旁边躲了一躲，眼里闪过一抹厌恶。 医生大概没见过这样不配合的病人，一时有点儿懵。 沈月自然知道许绍城在在意什么，连忙从医生身后绕过去，赔着笑脸说：“我来！” 许绍城这回不动了，乖乖地任沈月摆弄。 医生举起体温计看一眼，“都烧到39度了！”他板着一张脸训斥他们：“你们两个真是！怎么早点不给前台打电话！非得烧傻了才高兴是不是？”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沈月第一时间就低头道歉：“是我的错。” 许绍城刚准备为她辩解，又听到医生说：“你这女朋友也当得太不称职了！还不给你男朋友把扣子扣上，再擦擦脑门上的汗！” 他立刻闭紧了嘴。 沈月一一照做。 医生把药水配好，往床头的墙上一指，指挥沈月：“把瓶子挂那个灯上去。” 他自己握着针头，一下就扎进了许绍城的血管里。 “这一瓶水估计得吊两个小时，你看着点时间，提前个十到十五分钟给我打电话。中间要有什么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沈月，又从医药箱里拿出来两盒药，“这两种药都是一天两次，晚上睡觉之前吃一次，明天中午吃了饭以后再吃一次。” 沈月连忙点头应好。 医生走后，她又定了一个闹钟。 许绍城没有再睡，而是睁着眼睛看她。 沈月被他看得有点无措，移开视线没话找话：“饿了吗？要不要吃饭？” 许绍城说：“没有胃口。” “那要不要喝点水？”她看到他的嘴唇干得都起了皮。 “好。” 房间里有未开封的矿泉水，沈月拧开一瓶递给许绍城，他却并不抬手去接。 “我没力气。”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沈月认命地坐到床头，“那我扶你坐起来？” 许绍城眼睛一亮，“好。” 她的一只手穿过他的后颈，揽着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把他的上身抬高到与床面成30度左右的角。 许绍城一口一口地喝着她喂的水，无味的舌尖竟品出了一点点的甜。 放他重新躺下后，沈月问：“还要睡吗？” 许绍城很累，眼皮重得只要黏上就很难再次撑开。 可他不愿意就这么浪费掉与她和谐独处的时光——尤其是，他可以仗着自己“病人”的身份要求她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而她也卸下了平日里对他的防备，变得温柔了许多。 ——就好像，很久以前一样。 “不想睡了。”他说，“你陪我说会儿话。” 他的这个要求出乎了沈月的意料。 她有点儿慌，“说什么？” “随便。”只要是她说的，他就愿意听。 沈月从来没有跟许绍城闲聊过。 她悄悄地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思考着要不要场外求助一下远在市内的叶行舟。 许绍城感觉到了她的为难，强压下从心底涌上来的黯然，随口问道：“现在几点了？” 沈月看一眼时间，“晚上8点43。” 居然这么晚了。 许绍城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已然不知今夕何夕。 “你吃晚饭了吗？” 沈月下意识地撒谎：“吃了。” “吃的什么？” “炒饭。” “好吃吗？” “还行。” …… 全都是没有营养的话题，偏偏两个人能持续地聊下去，而且一点儿也没觉得尴尬。 沈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许绍城问：“困了？” 她连忙摆手，“没有。” 许绍城相当的体贴：“困了就去睡一会儿，反正还有一个多小时。” “不用了。”沈月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我怕我这一睡待会儿就醒不了了。” “没事。”许绍城用没扎针的左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这张床这么大，你就在这儿睡，待会儿我叫你。” 沈月的瞌睡一下就醒了。 虽然也不是没和他同床共枕过，但两次都是情况特殊，且她毫无意识。 不像现在，她清醒得很，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真不困。”她把背挺得笔直。 “行。”许绍城也不强迫她，“我有点困了，先睡一会儿。” 他合上了眼，房间里一下变得格外安静。 过了没多久，他感觉到手边的床垫凹陷下去了一块。 睁开眼，一颗毛绒绒的脑袋趴在他的手边。 第58章 赵建恒死了 058赵建恒死了 沈月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很明显已经沉沉睡去。 许绍城失笑。 明明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困。 大骗子。 明明说好了，不会忘记他。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想要狠狠地揉一揉她的头，却又在距离她两厘米的地方停下。 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蜷起，直至握成拳。 算了，让她好好睡。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难得的和谐。 沈月一个激灵，迅速坐直了身体。 她睡眼朦胧地摸出手机，想找到停止闹铃的按钮，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号码。 她下意识地点了“接听”。 电话那头是负责赵建恒的护士焦急的声音：“沈小姐，你现在能来一趟医院吗？” 想起上一次的遭遇，她狠心地拒绝：“抱歉，我现在没空。” 护士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的身体瞬间冰凉：“赵建恒去世了！” “轰”的一下，脑子里仿佛有什么炸开。 沈月愣了好几秒，不敢置信地问：“什、什么？” 护士重复一遍：“赵建恒去世了，就在半个小时前。” “为什么？” 她记得护士说过，赵建恒只是半身不遂，没有生命危险。 所以，他的突然离世并不寻常。 护士的音调降了下去，声音还有点儿抖：“他是自杀的……从病房的窗户跳了下去……他的父母和弟弟下午就走了，我也没他们电话，只能找你……” 沈月一惊，“他不是都半身不遂了吗？怎么还能跳楼？” “他只是腰部以下不能动。警察猜测，他应该是用手在地上撑着爬到窗边的，而且靠近窗台的位置还放了一把椅子，他借助这个爬上窗台，然后……” 一跃而下。 沈月的呼吸逐渐不稳，眼前也变得模糊。 她恨过赵建恒，最恨的时候，甚至想过让他去死。 可是这一份恨意在得知他出车祸瘫痪以后就渐渐消弭。 ——既然他和梅冰都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她也不必再执着过去。 所以现在赵建恒死了，她不仅没觉得高兴，反而还有点难过。 ——那种听到自己认识的人去世的时候，都会有的难过。 “他自杀的理由呢？”沈月能想到很多，但无法确定究竟是因为什么。 “这个警察还在调查，他好像没有留下任何类似遗书的东西。”护士说。 沈月沉默了。 护士又问一遍：“你现在是真的没办法过来吗？” 沈月将手机握紧了一些，“我在落星山。” 下山的缆车早已经停运，就算她愿意去，此刻也去不了。 更何况，她不想再被卷进这些糟心事里。 她很确定，只要她露面，赵家的那些人就不会放过她。 “……那好。”护士显然很失望，“哦对了，刚刚警察跟我要了你的手机号，可能不久以后也会联系你。” 这个沈月倒能够理解。 毕竟发生了一桩命案，她作为赵建恒的妻子，自然要接受调查。 “好的，谢谢你了。” 挂了电话，她发现许绍城在看她。 他们俩离得很近，刚才她与护士通话的内容，他听得一清二楚。 “你要去吗？”他问。 “不去。”沈月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许绍城松了一口气。 但他又不死心地追问：“因为没有缆车？” “有缆车我也不去。”沈月揩去从眼角溢出的点点泪水，面无表情地说。 他的葬礼她多半也不会出席——为了不面对他那群难缠的家人。 看到她的眼泪，许绍城的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他死了，你难过吗？” “有一点。”沈月很坦诚，“好歹夫妻一场。” 许绍城冷哼：“什么‘夫妻一场’！你别忘了，你这个好老公可是背着你在外头搞大了别的女人的肚子！” 他的阴阳怪气让沈月反感，“能不聊这个么？” 这件事本就是她的一个疮疤，再加上赵建恒刚刚去世……她不喜欢说死人的坏话。 许绍城的脸更臭，语气也更差：“你倒是对他死心塌地！” 沈月想起身离开，余光瞥到他手背上的针头，生生忍下了这股冲动。 之后她背过了身去，低头玩着手机，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许绍城很难受。 这样的难受，比发高烧还要折磨他无数倍。 他知道她在生气，可他拉不下脸去跟她说一句软话。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直到她的闹铃响起。 沈月回头看一眼他头顶上的吊瓶，里面的药水已经到了瓶颈。 她给医生打电话：“快吊完了。” 医生很快赶来，给许绍城拔了针头。 “你帮他按一下。”他扯了一团棉花交给沈月。 许绍城的手背上已经冒出来了一滴血，沈月连忙用棉花按住针眼，许绍城顺势将她的手握住。 沈月被他的举动吓到，下意识地挣脱了他的手。 许绍城没有撒谎，高烧让他的身体软绵无力，压根就使不出多大的劲——先前那一下只是他在那一个瞬间的应激反应，所以他现在没法将她的手握紧。 沈月的手一松，棉花就掉到了床上，针眼处又有殷红的血潺潺流出。 “干什么呢你们？”医生瞪沈月一眼，“不是让你给他按好了吗？你是想让他失血过多而死是不是？” “死”这个字眼让沈月无端有些慌乱，也有些恐惧。 她重新捡起棉花，紧紧地压在了许绍城手背的针眼上。 这一次许绍城再握她的手，她一动不动。 医生给了沈月一支体温计，吩咐她：“没事儿的时候就给他量一量，要是他夜里还烧得厉害，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沈月已经预感到：她将度过一个漫长无眠的夜晚。 许绍城的血止住，却仍没有要放开她的迹象。 沈月没什么需要顾忌的，直接抽回了手。 许绍城的眼神转暗。 “……对不起。”在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过后，他终于说出了口。 沈月惊诧地瞪大了眼。 她从未想过能从许绍城的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先前的愤怒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心虚，还有……恐惧。 许绍城几乎没向人道过歉，此刻也不自在极了。 他低下了头去，声音小到像是在嗫嚅：“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替那种人难过。” 第59章 我陪着你 059我陪着你 许绍城从小就见惯了人性的肮脏。 他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父母。 他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类人——有用的，和没用的。 他从不与人有深入的接触，更不会与他们产生感情。 快乐、悲伤、愤怒、绝望……种种的情绪于他来说，就像是奢侈品。 这样的他，与其称之为“人”，倒不如说是一部完美的机器——一部由他的家族亲手制造的，用于继承家业的机器。 他能做好所有的事情，且没有一丁点的瑕疵。 他认识的、认识他的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而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遇见沈月。 沈月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意外。 他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唯独沈月的出现，不在他的计算之内，却不让他反感——甚至于还很喜欢。 因为沈月，他有了喜怒哀乐。 ——或者说，他的喜怒哀乐，只因为她。 所以他无法理解沈月因赵建恒的死而产生的哀伤。 尤其在他的认知里，“背叛”是一项很严重的罪行。 曾经背叛过他的人，下场都比死还要更惨。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刚才他之所以会发那么大的火，“嫉妒”在其中占了不小的分量。 然而这些沈月全都不知道。 可这不妨碍她轻而易举地原谅他。 “我接受你的道歉。” 她想：人长得好看，果然还是有优势的。 对着他那张委屈的脸，她就说不出一句重话。 更何况，他也没有恶意，甚至还是替她打抱不平。 ——就是说话难听了一点。 许绍城仔细观察着沈月的表情。 直到确定她没有丝毫的不情愿，悬着的心才一点点的放回原位。 “你现在还难过么？”他问。 沈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抿着唇保持沉默。 许绍城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躺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这糟糕的台词。 沈月的脑子里蓦地闪过某种少儿不宜的画面。 偏偏许绍城又加了一句：“我保证你会喜欢。” 沈月表示：“我拒绝。” 但这只是她内心的活动。 嘴上她问的是：“什么东西？” 许绍城并不揭晓谜底：“你躺下来就知道了。” 沈月犹豫片刻，还是爬上了床——却是躺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两人之间的空隙大得还能再躺上一个人，许绍城瞥一眼，并没有作出什么反应。 他平躺着，右手高举向后，触到床头墙壁上的星形按钮，轻轻一压，原本暗淡的星星发出了金黄色的光。 与此同时，屋内的其他灯光全部熄灭；头顶的天花板上，星云的图案渐渐变淡、消失，最终露出大片大片的夜空，以及无数颗在夜空之中闪烁的明亮星星。 沈月不由张大了嘴。 她从未见过这样神奇又壮阔的美景，以至于她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什么投影吗？” “不是。”许绍城又按了一下星形按钮，天花板——或者说是两块透明的玻璃板，竟从中间分别向两边移动，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眼前的景象与之前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是没了房顶的遮盖，山间的冷风倒灌进来，冻得沈月打了个哆嗦。 “快关上！”她对许绍城说。 他本就高烧未退，再吹了风……她明天可能会被医生骂死。 “没关系的。”许绍城把被子裹紧了一些，“这样就行了。” “看星星，还是没有遮挡更好。” 落星山很高，高到沈月恍惚之间有种错觉——好像天空离她很近，她一抬手，就能摸到星星。 而她也确实伸手去摸了。 “真漂亮。” 哪怕没有摸到实体，她的内心也充盈着感动和满足。 因赵建恒去世而生出的那么些负面情绪，早已被她抛到了脑后。 许绍城偏头看她。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扬起一个高高的弧度，脸上的惊艳分外明显。 “我得把这个拍下来。” 沈月举起手机，“咔嚓咔嚓”的一连按了好几下快门。 她拍的几乎每一张照片，都漂亮到不修图就能直接做壁纸的程度。 “我以前来过几次落星山，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星星。” “落星山山顶大多数时候都在下雨，偶尔还会下雪，像今天这样晴朗的天气，可遇不可求。”许绍城轻描淡写地说。 所以沈月不知道，这样的“可遇不可求”他究竟策划了多久，又等待了多久。 高烧让许绍城变得十分虚弱。 即使盖着被子，在吹了十多分钟冷风后，他也还是打起了喷嚏。 一下接着一下，连续不断。 沈月从他的身上越过去，强行关上了天花板。 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来日方长，他告诉自己。 沈月盯着许绍城吃了药，又给他量了一遍体温——刚过38度，虽然还很高，但看得出打完针后已经慢慢在往下降了。 她也就没有留在他的房间。 因为医生的叮嘱，她又定了好几个闹钟，平均每两个小时闹一次。 第一个闹钟在凌晨一点。 沈月撑着沉重的眼皮爬起来，摸着黑进了许绍城的卧室。 一推开门，她就听见他在喊：“月月！月月！”急切又慌张。 沈月的瞌睡一下就醒了。 她按下床头灯的开关，快步走到床边。 许绍城又热出了一头的汗，先前好好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也被他踹到了一边。 他不停地辗转反侧，嘴里叫着：“月月……月月……”表情异常痛苦。 “许总！许总！”沈月轻轻摇着他的肩膀，试图将他从噩梦中唤醒。 “月月！”听见她的声音，他更加的激动。 许绍城的手在空中乱摸，一触到她的身体，就将她牢牢抱住，一把带入了自己怀里。 沈月毫无防备地摔到了床上。 好在床垫很软，她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疼痛。 许绍城的双手收紧，下巴在她的额头上蹭了蹭。 他紧闭着眼，无意识地呢喃：“月月……别走……” 鬼使神差的，沈月伸出手，搭在他的腰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陪着你，不走。” 第60章 错过了 060错过了 贴着一个大火炉，沈月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许绍城倒是没再梦魇，只是呼吸有些粗重，不知道是不是鼻子堵了。 夜间山顶下起了雨，不大。 细细密密的雨丝打在屋顶的透明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吵得沈月愈发的睡不着。 她望着天空发呆。 星星被雨幕遮住，只看得见一丁点微弱的光。 再后来，雨变成了雪。 玻璃一点一点的被白色覆盖，直至再透不过一丝的光。 身处完全黑暗的环境之中，沈月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等许绍城醒来、她终于获得自由的时候，竟已经过了上午九点。 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沈月的脸，许绍城有点懵，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 沈月倒跟没事人一样，平静地扯开他的手，拿起放在床头的体温计，“来量个体温。” 出了一晚上的汗，许绍城体内的水分严重流失。 他的嗓子哑得厉害，由大提琴变成了一面破锣。 “你在这里睡了一晚上？”他问。 “嗯。”沈月把体温计放入他的腋下，轻描淡写地解释：“昨天晚上你做噩梦了，可能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抱着我不放手。” 许绍城不说话。 那个梦他经常做，梦里的情景他甚至能够倒背如流。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人？ 大概是。 “饿吗？”沈月问他，“想吃东西吗？” 许绍城已经没昨晚那么难受了，饥饿感自然而然涌了上来。 “饿。”他说。 沈月给餐厅打电话：“送两碗白粥过来。” “两碗？”许绍城不解。 “嗯，我也饿了。” “你不是不喜欢白粥吗？”许绍城冲口而出。 沈月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白粥？” 她的口味偏重，向来不爱白粥这种清淡的食物。 但她不挑食，什么东西都能吃，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喜好——包括赵建恒。 她和许绍城一起没吃过几次饭，而在那仅有的几次中，也没人点过白粥。 许绍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心中懊恼，面上却不显。 “我猜的。”他挑眉，“猜对了吗？” “没有。”沈月故意说。 白粥是陪着他点的，她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吃太好，会让他心里不好受。 而她也不能把真相告诉他。 许绍城的好心情急转直下。 他还记得当初她皱着鼻子，把面前的白粥推得远远的，嫌弃地说：“我最讨厌白粥啦！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花一早上的时间去煮呢！” 原来……她的口味已经变了吗？ 好像……她离他，又远了一些。 沈月察觉到了他突然的低气压，却只当他是因为猜错了她的喜好而不高兴。 她抽出体温计，“37度2，烧退得差不多了。” 许绍城眉头一皱，“我去洗个澡。” 沈月没有拦着他。 以他的洁癖程度，能撑到现在才去洗澡可能已经是极限了。 况且房间里有地暖，她不担心他会再次着凉。 趁着许绍城洗澡的空当，沈月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找到被遗忘了一整晚的手机，惊讶地发现有好几通未接来电。 除了一通来自医院以外，其余全都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医院找她肯定是为了赵建恒的事，另外那个号码……她隐隐觉得跟这件事也脱不了干系。 她没回拨过去，而是先洗了个澡，又把自己打理清楚。 她把手机揣在身上，去找了许绍城。 他还在浴室里，沈月甚至能听到隐约的水声。 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活得太糙了？就连一个男人，洗个澡都要比她精细许多。 许绍城又过了好久才从浴室里出来。 他的睡衣脏了，所以只在下身围了一条浴巾。 沈月已经在客厅里喝粥了。 “你不吹头发吗？”她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眼神中透着对他的不赞同。 许绍城洗过了头，却没有把头发擦干。不断有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滑下，滴落在他的前胸、后背，以及地板上。 要放在平常倒无所谓，可他现在是病人…… “你等我一下。”沈月找出吹风机，插上插头，招呼着许绍城到沙发上坐下。 她半跪在他的身侧，一手举着吹风机，一手撩着他的头发。 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他的头皮，暖风吹在他的耳侧，叫他的脸颊一阵阵的发烫。 许绍城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紧握成拳。 他需要花费许多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将她扑倒在沙发上的欲望。 细软的发丝在她的指间穿行，柔顺的触感叫沈月贪恋。 在关掉吹风机的那一瞬，她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舍。 “好了。”她说。 “轰隆隆”的声音消失，许绍城顿时回过神来。 然而体内的燥热却没有因此而消退半分。 沈月的手机铃声响起。 来电的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想起昨天与许绍城闹的不愉快，她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他。 “我去接个电话。” 她说完就进了卧室。 许绍城紧紧盯着在他眼前关上的房门，心中那团躁动的火焰骤然熄灭，周围的温度仿佛在瞬间降到了零下。 “沈月女士？”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大概三四十岁。 “是我。”沈月说。 “你好，我是北城区派出所的民警，我姓卫。” 一听说对方是民警，沈月立即明白了他的来意。 “卫警官您好。您找我，是为了赵建恒的案子吗？” “是。”卫警官肯定了她的猜想，“我听医院的护士说你在落星山？你方便现在赶回市区来吗？我们这边需要你协助调查。” 沈月自然不可能拒绝警察。 她算一算时间，“我可能要下午才能到市区。” “没关系，我在派出所等你，你到了以后直接跟人说找我就行。” 沈月没有行李，换好衣服就准备走。 许绍城还坐在客厅里，面前的一碗白粥动都没动。 “要走了？”他站起来，“等我换身衣服，送你回去。” 沈月阻止他，“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不是还要参加活动吗？” 她还记得他带她来落星山的目的。 “活动在昨天晚上，已经错过了。”许绍城的神色淡淡的，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 第61章 问什么 061问什么 许绍城最终还是跟她一起离开。 坐在下行的缆车上，沈月没心情去想许绍城是从哪儿变出的买票的钱，也没有兴致去欣赏两旁雄伟壮阔的美景，她关心的只有——“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能撑得住吗？” “山里风大，你就穿这么点儿衣服，温度又升高了怎么办？” “你的病还没好全呢，身子又虚，待会儿怎么开车？” “不然到了下边你再坐缆车上去？回酒店吃了饭好好休息一天……” “行了！”许绍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她的叽叽喳喳、絮絮叨叨很让他怀念，她温柔、清甜的声音也很悦耳，但前提是——她不要赶他走。 他双手环住胸，懒懒地靠进缆车的角落，闭起眼睛假寐，一副不想再听她说话的模样。 沈月自觉地闭上了嘴。 之前在酒店里冲的冷水澡好像起了效果，许绍城的脑袋又开始变沉，体内仿佛有一股寒气在四处乱窜。 缆车虽是封闭的空间，但仍有一缕缕的风透过门窗的缝隙往里头钻，冻得许绍城直打寒颤。 薄薄的西装外套压根不顶用，他将自己抱紧了一些，咬紧的上下牙因发抖而磕磕碰碰，发出的清脆声响震颤着他的耳膜。 沈月时刻注意着他，因而他的反常第一时间就入了她的眼。 “怎么了？冷吗？”她往他那边靠近了一些，脱下自己的风衣盖在了他的身上。 淡淡的柠檬香气扑面而来，忽的身上一暖，许绍城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沈月那张写满关切和紧张的脸。 “冷。”他点头。 缆车一趟大概四十分钟，他们刚上来没多久。 “还要半小时才能到山下，你再坚持一下。”沈月只能这么安慰他。 她调整了坐姿，尽量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住从四面八方漏进来的风。 沈月只穿了一件薄卫衣，一看就不能御寒。 许绍城把她的风衣还回去，“穿上。”语气不容置喙。 “我不冷。”沈月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许绍城突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她这么快就要下山，他一定不会瞎折腾自己——连带着也折腾了她。 他冷冷地斜眼看她，讥笑道：“不冷？” 沈月用纸抹了抹鼻子，面上有一丝难堪。 她强笑道：“我身体还不错，吹点冷风没什么。倒是你，可不能再着凉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风衣往他身上裹，衣领一直拉到他的下巴，只让他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许绍城还要反抗，被她一把按住。 “你能不能听点话？”她看着他，目光中满含无奈。 许绍城怔住了。 “哦。”半晌后，他冷漠地垂下眼，脸上却有了一点点的血色。 许绍城没再闹，沈月却丝毫不敢放松。 当时只想着要走，忘了把体温计和他的药塞进包里，以至于现在除了干着急，她什么都做不了。 “有发热吗？”她问许绍城。 “不知道。”除了冷，许绍城没有其他的感觉。 沈月探了探他的额头。 “好像比早上要烫。”她皱起眉，心又被揪了起来。 果然她就不该让他跟着她出来。 看到她脸上自责的表情，许绍城越发的心虚。 “没事。”他拂开她的手，“回去以后吃颗药，再睡一觉就好了。” 沈月却没他这么乐观。 半小时后，缆车终于到了山下。 许绍城的两条腿酸痛得厉害，走起路来脚步虚浮，下缆车的时候更是不小心踏了个空，幸好沈月从背后拉住他，才没能摔到地上。 沈月的担忧更重，之后更是一刻不敢撒手，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了车上。 许绍城病成这样，自然是没法开车的。 沈月拿了他的钥匙，坐到了驾驶座。 这还是她人生第一次开玛莎拉蒂这种等级的豪车，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一路以龟速平稳地开回市区，就怕跟人擦了碰了。 她先去了一趟人民医院，把许绍城送到了急诊。 医生给他量了体温，再一次飙高到了38度。 治疗方法是常规的打针、吃药，沈月不能留在医院继续陪他，便给叶行舟打了电话。 叶行舟一听许绍城病了，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还按照沈月的嘱托带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 “你要去警察局？”他问沈月。 很显然，他也得知了赵建恒去世的消息。 “是啊，警察让我过去配合调查。”沈月回答。 “我陪你一起去。”叶行舟说，“这个案子我跟一个公安局内部的朋友打听过了，有点棘手。虽然是一桩无异议的自杀案，但死者没有留下遗书，自杀原因成谜。还有就是，他的家人太难缠了，一直在派出所闹，要警察给说法。你现在去的话，极有可能跟他们撞上，我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叶行舟要愿意陪她，当然最好。只不过——“我们都走了，许总怎么办？”沈月转头看向吃了半碗白粥后支撑不住躺在病床上睡去的许绍城，压低了声音问。 “这在医院里呢，一堆护士，你还怕他没人照顾？”叶行舟出去叫了个护士过来，“我们现在有点事要先走，这位病人您多费点心帮忙看着一下，到时间了别忘了给他抽针，万一他醒了以后要走，您可得千万拦住他。” 护士的脸红红的，笑容怎么藏都藏不住。 她连连点头答应，“好的好的！您别担心！” 沈月轻“啧”一声，揶揄他：“长得帅就是好啊。” 叶行舟推了推眼镜，骄傲地扬起下巴，“那可不？” 北城区派出所离人民医院相当近，就在医院后面的那条街上。 沈月一路都提心吊胆，生怕真的遇上赵家那些人。 ——到时候恐怕他们能把派出所闹个天翻地覆。 值得庆幸的是，她从进派出所到找到卫警官，整个过程中压根就没看到他们的影子。 卫警官为她解了惑：“他们去跟医院谈赔偿了，一点多才走，今天估计不会过来了。” 赵建恒是在人民医院自杀的，院方得为自己的“看护不力”负一定的责任——尽管大多数的人都认为人民医院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沈月表示了解，又问卫警官：“您找我过来，是想问些什么？” 第62章 和稀泥 062和稀泥 卫警官敛了笑，翻起了面前的卷宗。 “是这样的——”他清了清嗓子后开口，“我们在调查赵建恒自杀的原因。你是他的妻子——你们俩的事情我们都挺清楚的，你不用多说，就是，毕竟你对他的了解要比别的人多一些，所以想问问你，赵建恒生前有没有对你透露过轻生的想法？或者说，他有没有跟你抱怨过什么事情？你有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 “抱歉。”卫警官的这些问题，沈月一个都回答不上来，“我跟他已经分居有一段时间了，在他出车祸进医院以后，我也只见过他一面，中间没有任何的联系。” “是嘛。”卫警官微一挑眉，在本子上做下记录。 “他家里人都认为是你直播的内容刺激到了他，对此你怎么看？”他抬眸，用犀利的眼神注视着沈月。 沈月还是第一次被警察当成嫌疑犯来审，难免有些慌张。 她舔了舔干掉的嘴唇，正准备为自己辩解，却被叶行舟抢了白：“第一，赵建恒住在医院，人民医院病房里的电视能收到的频道数不足五个，可见他不具备看沈月直播的条件，所以不存在是沈月的直播刺激他；第二，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嚼舌根被他听到，但这就跟沈月没有关系了；第三，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亲眼看了沈月的直播，真的因此自杀，沈月的行为也不构成犯罪。她直播的目的是为了澄清事实，而不是诱导人自杀。如果一定要这么由果溯因的话，赵建恒的父母才是罪魁祸首——他们不上那一期《金牌调解室》，沈月也不会做这一个直播。” 沈月先前没有为卫警官做介绍，以至于他以为叶行舟只是陪她过来的一个普通朋友。 这会儿听到他条理清晰的分析，卫警官不由对他另眼相看。 “这位是？”他问沈月。 叶行舟自我介绍：“我姓叶，是沈月小姐的代理律师。” 卫警官“哦”一声，笑道：“怪不得。” “既然已经确定赵建恒是自杀，也确定沈月小姐与他的死无关，那么以后我们可以不用再过来了？”叶行舟问。 “没特殊情况的话，我们是不会再找你们了，可赵建恒的家人估计不会罢休。”卫警官一提起这个就觉得头疼，“其实我更偏向于赵建恒是被他们给逼死的，我要有一群这么神经病的家人，恐怕也得自杀。” 叶行舟笑，“搞不好你以为的就是真相。” “反正啊，我是劝你们，破点财，把他们打发了算了。当然，你们要是不嫌他们天天找上门扯皮太烦的话，当我这话没说。”卫警官撇嘴。 “在这件事上，我们肯定是不会退让的。否则他们会以为是沈月心虚，一辈子都缠着她。”叶行舟的态度很强硬，“你们警察也别老想着和稀泥了，没什么用。到时候万一他们采取什么过激的举动，我们是会报警的，还希望你们能秉公办理，别又让我们私底下和解。” 卫警官被他一通嘲讽，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我也是为了你们好，不接受我的建议就算了。”他悻悻地说。 出了派出所，沈月问叶行舟：“你会不会怼卫警官怼太狠了？” 刚才卫警官明显不高兴了，她看得心里有点慌。 ——这大概就是服务业做久了的后遗症。 叶行舟却不以为然。 “我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在大事上拎不清的所谓的‘和事佬’。”他少见的冷了脸，“我曾经的当事人里头，有很多都是家暴行为的受害者。那些女人，她们被自己的丈夫揍得鼻青脸肿、揍得进了医院，她们鼓起勇气报了警，可大多数的警察只会和稀泥。他们说这是她们的家事，他们不方便插手；他们劝那些女人，再给她们的丈夫一次机会；他们为了自己的结案率、为了明哲保身，常常罔顾法律，只讲人情。最后，他们任务完成了，轻松了，可那些女人，听了他们的话，原谅了自己的丈夫，回到了家庭，得到的却不是期盼的安稳，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暴打——严重的甚至丢了性命。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我们这些法律工作者更负责一些，如果我们全都不怕麻烦、严格遵守法律，这个世界上的悲剧恐怕会少很多。” 他的这一番话给了沈月极大的触动。 她从前很肤浅地认为，多数人选择职业第一考虑的是前景——简单点说，就是为了“钱”。 包括叶行舟也是，律师这一行，有了名气以后，打赢一笔大官司就能挣普通人好几年都挣不到的钱。 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社会责任感”的重量——从叶行舟的身上。 “你也别太崇拜我。”大概是她钦佩的眼神太赤裸裸，叶行舟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我想要改变这样的现状，不是因为我天生就是个无私的人，其实是我小时候……”他顿了一下，眸中闪过一抹幽光，“家里发生过一些事情。” 沈月愈发的羞愧。 同样是有童年阴影，她就让自己走入了极端，选择用一辈子不生孩子来保护自己；叶行舟却是要帮助更多的人脱离困境。 两相一对比……她简直无地自容。 “反正——”叶行舟话锋一转，把话题又绕回到赵建恒的事上，“你不要害怕赵家那些人，他们不可能纠缠你太久的。” “许总总会替你摆平”——这句话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他们俩刚刚走到急诊大楼门口，护士就打来了电话——叶行舟在走之前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她。 “我刚刚去病房，发现病床上已经没有人了！点滴还剩一半呢，病人自己就把针给拔了！”护士异常的焦急，“我问过其他护士了，都没有见过他。他有去找你们吗？” “没有。”叶行舟加快了脚步，并用眼神示意沈月跟上，“他大概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不知道……”护士都快要哭出来，“急诊的病人一向很多，我也就是现在才闲下来，想说过去看看他醒了没有，哪知道……” 第63章 遇见熟人 063遇见熟人 叶行舟立即给许绍城打电话。 电话通了，却迟迟没有人接。 叶行舟这下才慌了，顾不上跟在身后的沈月，一溜小跑地到了护士站。 病人突然失踪在哪家医院都是大事，尤其才刚刚有人跳了楼，谁都害怕再摊上事儿，因而护士站里只留了一个护士值班，其余的全出去找人了。 在叶行舟的要求下，护士难得的动用了广播：“许绍城患者，您的朋友在病房等您，请您听到广播后马上回来！” 沈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要不要调监控？”她问叶行舟。 “过一会儿。”叶行舟低着头，不知道在自己的手机上摆弄着什么。 “你去病房等着。”他吩咐沈月，“免得他回来了找不着人。” 沈月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听了他的话去了病房。 大厅里的广播每隔个两分钟就要响一次，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变得越来越焦虑，脑子里不好的想法也越来越多。 过了快半个小时，叶行舟才扶着许绍城回来。 沈月赶紧迎上去。 “去哪里了？”她的语气略带责怪，但更多的还是担忧和紧张。 许绍城的面色不比他们离开的时候好，甚至还更苍白了一些。因中途拔了针，又没能及时止住血，他的右手手背上是一片干涸的暗红色痕迹，看起来格外吓人。 “看见了一个熟人，就出去跟他聊了几句。”许绍城不着痕迹地把右手往背后藏了藏，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不过一个熟人而已，能比你自己的身体还重要吗？”叶行舟把他扔到了病床上，不满地睨他，“好好躺着，我去叫护士进来，给你把针打完！” 叶行舟把她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沈月无话可说，垂着手安静地站在一旁。 “你什么时候回皇庭上班？”许绍城突然问她。 沈月一愣，诚实地回答：“明天。” 许绍城轻蹙一下眉，“这么早？不能再推迟几天吗？” “我已经停工一个多星期了。”沈月算一算，她这段时间自愿、非自愿放的假快比她去年一年都还要多，今年年终的奖金怕是要泡汤了。 “再休息几天。”许绍城说，“赵建恒的家人可能还会去皇庭闹事。” 这些沈月都考虑过。 “报警就是了。” 她和赵建恒一家的那些烂事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她也不用继续在同事面前遮遮掩掩，反倒能采取更强硬的手段对付赵家的人。 许绍城抿唇，“你这两天太累了。” “还好。”只除了昨天上山要了她半条命以外，其余沈月都没觉得有多累，“我以前白班、夜班连着上的时候，比现在要累得多。” 许绍城再找不到别的理由，板着脸强硬地命令：“反正你下周也不能去上班，我一会儿就给你们总经理打电话。” 沈月觉得很荒谬，“为什么啊？” 她有预感，许绍城瞒着她什么事，可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没有为什么。”许绍城的话音刚落，护士就拿了一瓶新配好的药水进来。 “这一次不要再打一半就跑了，刚刚真把我们整个科室都给吓到了。”她埋怨道。 许绍城神色淡淡的，面上没有一点歉意，反倒还现出了一丝不耐烦。 还是叶行舟替他道歉：“对不起啊，让你们费心了。我们一定会看好他。” 等护士给他扎完针出去，沈月又继续之前的话题：“反正我明天回酒店去上班。” 许绍城抬眸，冷冷地看她。 病弱的气质削弱了他自带的威压，沈月迎着他的视线，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半晌后。 “随便你。”许绍城滑下身子平躺在床上，将被子拉到下巴，紧紧地闭上了眼。 许绍城这一瓶水吊完，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回去是叶行舟开的车，许绍城坐后座。 因之前闹了个不愉快，沈月谨慎地选择了副驾驶。 许绍城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叶行舟邀沈月去他家里吃晚饭。 “阿姨已经把饭做好了。” 沈月打了个哈欠，拒绝了他。 “我现在只想回家睡觉。” 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好。”叶行舟没勉强她。 沈月先下了车，叶行舟和许绍城还留在车里。 “见到哪个熟人了？”叶行舟转过头，严肃的表情中还带着一丝紧张，“你家里那几个？” 许绍城从不是会在工作场合以外的地方跟“熟人”聊天的人，能让他主动从病房里离开的，除了他家里那些人，叶行舟再想不到还有谁。 然而许绍城却给了他否定的答案：“不是。” “那还有谁？”叶行舟很诧异，“还是说，你说见到熟人是骗沈月的？”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许绍城裹紧了外套，推门下车。 “回去吃饭，我肚子饿了。”他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 沈月这一觉睡的时间很长。 直到早上闹铃响，她才从梦中惊醒。 这是她停薪留职后回去上班的第一天，也是在家丑曝光后第一次面对身边的同事。 去酒店的路上，她做足了心理建设，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没有一个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她遇上的所有人都对她表示同情，谴责赵家那堆极品的同时，还不忘安慰她。 “沈经理，欢迎回来！” “这段日子以来辛苦啦！” “我们就知道你不会是那个老太婆嘴里的那种人！” “那个老太婆也太恶心了！自己儿子做了那么多龌龊事，居然还敢往你身上泼脏水！” “幸好真相大白了。沈经理，你这一出打脸可真爽！” “对啊对啊！那种人，就该受万人唾骂！” …… 才一个早上，沈月的办公室里就堆满了同事们送来的各种零食，花瓶里还插上了一束新鲜的百合花。 沈月越发认为自己回来上班的决定正确。 然而她这样的想法只在脑子里存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甚至都没能持续到下午。 办公室的门陡然被人推开。 沈月吓了一跳。 她抬起头，正准备斥责对方的无礼，可在看清来人的时候，身体一寸一寸地僵住。 第64章 教训你 064教训你 优雅的中年贵妇在关上门的瞬间露出了狰狞的脸。 遥远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漫上来，沈月惊恐地睁大了眼。 “啪！” 伴随着这清脆的声响，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到了她的脸上。 这力道虽和当年不能比，但沈月还是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疼。 “丢人丢到全国了，很骄傲是不是？”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能让我省心！” “你能不能学学你妹妹！” 意料中的责骂接踵而至，就连内容都没有多大的改变。 条件反射的“对不起”已经到了嘴边，沈月及时刹住了车。 她不是从前那个寄人篱下、需要时刻看人脸色的小姑娘。 她长大了，独立了，勇敢了。 最重要的是——她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沈月勾起嘴角。 面部的肌肉被牵动，疼痛感让她不受控制地龇牙咧嘴，表情变得有几分诡异。 “您还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您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那一次，沈月被她逼得跪在地上，一连挨了好几个巴掌。 “你滚！滚得越远越好！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只当从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残忍的话像刀子，一下下地剜着沈月的心，以至于到了如今，她仍记忆犹新。 谢莺自然也想到了。 “要不是你把事情闹那么大，让我被你爸那边的亲戚嘲笑得抬不起头来，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她冷笑道，“当初那么有骨气，要离家出走、跟家里断绝关系，我还当你有多厉害，一个人能过得多好！呵！还说什么‘想要拥有自己选择配偶的权力’……你是有这个权力了，结果呢？嫁了个凤凰男不说，还惹上了一窝难缠的神经病！” 沈月的心很久以前就伤到了麻木，此刻被她不遗余力地讥讽，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我过得好还是坏，嫁的人怎么样，都跟你无关。” 这么多年谢莺都没有管过她，她们俩之间那点比纸还要薄的母女情，早在时间的流逝中消耗殆尽。 “想跟我无关，先去把你的名字改了！别让人知道你是我的女儿！”谢莺指着她的鼻子骂。 “好。”沈月平静应下，“我明天就去派出所。” 谢莺气极，一张脸涨得通红，嘴唇在不住地发着抖。 “啪！”又一个巴掌甩到沈月脸上。 沈月捂住脸，生理性的泪水盈满了眼眶。 她的牙床受到了重击，牙根都仿佛开始松动。 “白眼狼！”谢莺咬着牙，恶狠狠地骂，“你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我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带着你嫁人！让你一个人自生自灭得了！” 沈月难得跟她有相同的想法。 如果当初谢莺嫁到沈家时没有带她……她恐怕长不了这么大。 ——也受不了这么多的磨难。 谢莺深呼吸了三次，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婆婆那些人，我都替你摆平了，花了一百万。”在说到“一百万”的时候，她的语气是轻蔑的，“这钱我不要你还——我知道你还不起，只要你以后别给我惹事就行了。” 她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做的一切都是对沈月的施舍。 沈月在最初的讶异过去以后恼火地质问：“谁让你去用钱打发那些人了？” 赵家的人都是贪得无厌的毒蛇。 尝到了这一百万的甜头，他们不仅不会见好就收，反倒会想尽各种办法缠上来，她再想甩，就真的甩不掉了。 “我好心帮你解决麻烦，你就用这种态度对我？”谢莺的怒火又蹿上来，“沈月，你懂不懂感恩的？” “你这不是在帮我解决麻烦，而是在制造麻烦。” 更何况，谢莺这么做，归根结底是为了自己。 赵家人正试图把赵建恒的死推到沈月的身上，万一他们又找了什么媒体……那最不好过的人不是沈月，而是谢莺——沈家本就有一群人看她不顺眼，到了那个时候，那些人的冷嘲热讽都足够她喝一壶。 “这些年你好的没学会，顶嘴倒是越来越熟练了！”谢莺的声音越扬越高，“我这个当妈的今天得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以后都记得要尊重长辈！” 她拽着沈月的衣领，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又抬脚踹上了她的膝窝。 谢莺穿的是尖头的高跟鞋，皮面很硬。 沈月疼得眼泪在瞬间彪出来。 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办公桌的边缘，才没让自己跪倒在地上。 这一招从前谢莺常用。 一旦沈月不听话——或者只是谢莺认为的“不听话”，她就会这样让沈月跪下，之后要么甩巴掌，要么用木棍打。 有一次还打断了沈月的一根肋骨，让她在医院里躺了足足三个月——从而错过了中考，又复读了一年。 “你给我跪下！”谢莺见她仍然站着，又是一脚踹上去。 沈月的膝盖已经弯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臂变换了方向，扯住了谢莺的衣服。 谢莺被她带着一起倒下。 在落地之前，沈月朝旁边一滚，压到了谢莺的身上。 谢莺痛苦地大叫，声音格外的凄厉。 沈月趁机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办公室外面。 她一连拐了好几个弯，确定谢莺不会追上自己后，才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在这一个瞬间，她的内心充盈着恐惧，但也有些许的畅快。 这是她人生第二次反抗谢莺，也是头一次反抗她的体罚。 原来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困难。 沈月没敢回办公室，也没敢下楼去。 她在楼梯间里坐到了下班，然后从酒店后门偷偷溜走。 皇庭的后门是安全通道，用于火灾或重大事故逃生，通常是不让在门口停车的。 ——可是今天，大喇喇地停了一辆玛莎拉蒂。 熟悉的车型，熟悉的车牌号，让误以为是谢莺等在这里的沈月松了口气。 许绍城按了一下喇叭，把车窗降下。 “上车。”他的语气淡淡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要放在平常沈月恐怕会犹豫，可这会儿，她迅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还自觉地系上了安全带。 许绍城立刻发动了车子。 第65章 送你 065送你 沈月扒着车窗往后看。 没有谢莺，也没有其他任何人。 她靠回到椅背上，狂乱的心跳逐渐趋于平静。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这才有空关心起这个问题。 “碰巧路过。”许绍城神色淡漠。 沈月当然不信。 “你在等我。”她用的是陈述的语气，“为什么？” 她更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我会从后门出来？” 许绍城依然坚持：“我只是碰巧路过。” 沈月抿着唇，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像是要把他给看出一个洞来。 许绍城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从始至终都面不改色地直视着前方。 车子进了熙园。 沈月再一次扒住了车窗。 小区里和平常一样，冷冷清清的，路面上压根看不到人。 车轮碾过飘落的枯叶，才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 他们家楼下停了一辆陌生的车，车尾对着马路，无法看清车里到底有没有人。 沈月不由紧张起来。 许绍城把车停到了那辆车的旁边。 他拔了钥匙，沈月却没动。 她仍巴巴地望着窗外，竖着耳朵去听隔壁车里的动静。 许绍城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我新买的车，你喜欢？”他挑眉问。 “嗯？”沈月迅速地转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说……这车是你的？” 许绍城从储物格里拿出另一把车钥匙，轻轻一按——隔壁车的车灯亮了一下，并发出“嘀”的一声响。 像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沈月挺直的背脊在瞬间垮下去。 她瘫软在座位上，用手背揩去额上冒出来的冷汗。 竟然是虚惊一场。 还好是虚惊一场。 “我还以为……”她意识到不妥，干笑了一下，立刻改口：“这车挺好看的。” 还……挺贵的。 “喜欢？”许绍城又问一遍。 四五百万的劳斯莱斯轿跑，恐怕没有人会不喜欢。 沈月点头，“嗯。” 许绍城把钥匙放进她的掌心，“送你。” 沈月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或者是，许绍城的脑子出了问题。 在短暂的几秒怔愣后，她跟扔烫手山芋一样，把钥匙还了回去。 “这礼物太贵重，我受不起。” 许绍城却不肯接。 “一辆车而已。” 他的这个语气，让沈月有种他们在谈论的只是一把白菜的错觉。 “我送出去的礼物，从来都不会再收回来。”许绍城凉凉地瞥她一眼，“如果你不想要，扔了或是送人，随便你。” 他说完就下了车。 沈月连忙跟着下去。 车钥匙被她紧紧握在手里，“许总……”他强硬的态度让她分外无措。 许绍城没搭理她，很快就进了电梯。 沈月小跑着追上，及时地赶在电梯门完全关上前将手伸进去。 电梯门碰到障碍物，再一次向两边拉开。 沈月揉着被夹痛的手，刚一抬头就看到许绍城那张黑沉的脸。 他的手用力地拍着开门键，眼里的慌张还没来得及收敛。 “你不要命了？”他低斥道，“你知道用手去挡电梯有多危险吗？” 这种常识沈月自然知道。 可知道是一回事，情急之下下意识的反应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默默地把手往背后藏，许绍城却先她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心和手背各有一道明显的红痕，一如她脸上的红肿刺眼。 许绍城眯起的眼里寒光闪烁，沈月察觉到危险，想要将手抽出，却被他握得更紧。 “别动。”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重。 沈月立刻老实了。 可随即，她又觉得懊恼。 就算她做得不对，伤害到的也只有她自己。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面对着他的时候会那么心虚。 许绍城按亮了“20”。 沈月站得远，手又被他拉住够不着按键，最后小声地说了一句：“帮我按一下18楼，谢谢。” 许绍城没动。 “18楼？”他微微蹙眉，“你找叶行舟有事？” 没事。 她只是不敢回家。 许绍城没给她回答的时间。 “他还没回来，先去我家。” 他这是命令，而不是商量。 “……好。”沈月也没打算拒绝。 搬进熙园几个月了，沈月还是头一回去许绍城家里串门。 同样是大平层，只隔着一层天花板，楼上楼下两套房的格局却完全不同。 许绍城敲掉了所有的格挡，站在门口就能将屋内的一切尽收眼底，整个空间显得愈发的空旷。 目之所及的地方，除了黑、白、灰外，再没有别的颜色。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这就是标准的“性冷淡”风。 ——偏偏许绍城本人一点也不“性冷淡”。 想到那一晚的激烈，沈月的耳根染上了点点的红。 “很热？”许绍城注意到了她红得异常的脸。 “啊？”沈月一惊，“没有！”她连忙否定，用被冷风吹凉的手给脸降温。 许绍城按上门边的中央空调控制钮，还是将温度下调了两度。 他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崭新的女式棉拖，毛绒绒的、粉色的兔子模样，可爱得太过违和。 沈月怎么看，都觉得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间屋子里。 “拖鞋是新的，一直放在鞋柜里，没有人穿过。”许绍城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以为她是嫌弃。 “噢，谢谢。”沈月点点头。 她脱掉高跟鞋，踩进拖鞋里。 一如她想象中的温暖柔软，将她的脚牢牢包围住。 “这拖鞋在哪儿买的啊？”她惊喜地问许绍城，“有链接吗？”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傻。 这一看就不是许绍城亲自买的，问他也得不到答案。 然而许绍城很快就报出了一个名字，以及该品牌专卖店所在的准确的地址。 “你喜欢的话，待会儿拿走就是。” ——几百万的车都送了，一双拖鞋又算得了什么。 许绍城的豪气让沈月大开眼界，同时又有一些惶恐。 她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改天我自己去买。”生怕许绍城又要把拖鞋硬塞给她。 许绍城这回没有强迫她。 他自己也换上了拖鞋——他的拖鞋跟她脚上的那双应该是同一个品牌，毛绒绒的外形十分相似，却不是粉色的兔子，而是灰扑扑的龙猫。 第66章 真像夫妻 066真像夫妻 “情侣款”这三个字蓦地从沈月的脑子里冒出来，但很快就被她否定。 他应该就是图省事，在一家店买完了家里需要的所有拖鞋。 如果去翻他的鞋柜，就能够发现——……居然连一双多余的拖鞋都没有。 这样的结果出乎了沈月的意料，拖鞋柔软的毛不知怎的顿时变得有些扎脚。 许绍城将两人换下的鞋子放进鞋柜，转过身来就看到沈月眼神复杂地盯着鞋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他问。 沈月回过神来。 “没什么。”她笑得有些勉强。 许绍城把疑惑揣进心底。 “进来。” 他脱下外套，随手扔到了沙发上。 “坐。” 沈月并拢双腿，坐到了沙发一角。 许绍城进了厨房。 他家里的厨房是开放式，沈月清楚地看见他打开了冰箱冷冻室的门，在里面鼓捣了一阵。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装着冰块的保鲜袋。 “敷一下。”他把保鲜袋举起，让底部的冰块贴紧沈月肿胀的脸。 突如其来的冰凉让沈月打了个寒颤，脖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但很快，她就接过保鲜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碰触自己的脸。 许绍城在她旁边坐下，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怎么弄的？”他明知故问。 沈月垂下眼眸，“遇上了一个难缠的客人。”说完她又轻笑，“早知道就该听你的，多休息几天再回去上班了。” 许绍城抿了一下唇，将她的黯然看在眼中。 “需要帮忙吗？”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透着一股疑似的温情。 “不用。”沈月笑笑。 右脸已经被冰到麻木，她干脆将冰块按着贴在了上面。 “倒是你——”她扭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病好了吗？” 昨晚从医院回来他还虚弱得站不住脚，这会儿看起来面色红润多了，说话、走路都很正常。 “好了。”许绍城说着把自己的脑袋凑过去，“不信你摸一下。” 沈月真的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温度甚至比她的掌心还要低。 她放下了心。 空了一整天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了“咕咕”的乱叫，沈月的脸羞得通红，许绍城的嘴角微微扬起，墨黑的眼里是藏不住的浅淡笑意。 “饿了？”许绍城问。 沈月捂住肚子，极轻地“嗯”一声。 许绍城把电视打开，随即拎着刚脱下没多久的外套站起身。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楼下超市买点菜。你想吃什么？” 沈月闻言，连忙跟着他一起站起来。 “我也去。” 她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能够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尤其是在她已经打扰到他的前提下。 “好。”许绍城没有拒绝她。 小区的侧门外就有一家连锁的生鲜超市。 熙园的住户大多家里请有保姆，自己做饭的不多，而保姆们通常一大早就会把一天要用的食材采购完，因而沈月和许绍城去的时候，超市里除了售货员外，只有寥寥的几个人，好些货架上已经空了，或者只剩下几片蔫蔫的菜叶子。 为了节省时间，许绍城只买了新鲜的虾蟹和牛排，以及一些调味料。 他们俩在收银台结账的时候，一个人从外面进来，看见许绍城，惊讶地问：“许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沈月循声望去——那是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四五十岁的模样，肩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花布袋——应该是哪家的保姆。 “买菜。”许绍城接过收银员递回来的信用卡，把所有的东西装进购物袋里。 中年妇女看看他，又看看沈月，问：“那我今天要多蒸点饭吗？” 许绍城说：“我的饭也不用准备了。” 中年妇女连连点头，“好的！”她一边答应一边往沈月那边多看了几眼。 出去以后许绍城才告诉沈月：“那是叶行舟请的做饭的阿姨。” 沈月早就猜到，没多少意外的感觉。 “叶律师是不是快回来了？我们要不要干脆跟他们一起吃？” 她不过是随口一提，气氛却在瞬间变冷。 “没那么快。”许绍城的脚步不停，“不用管他。” 许绍城简单收拾了一下虾蟹，和着切好的姜丝一起上锅去蒸。 紧接着，他又从橱柜里取了一只平底锅，准备要煎牛排。 沈月其实不怎么相信他的厨艺。 他身兼数职，日理万机，下厨的次数估计屈指可数。 光看他刚才切姜丝的费劲模样，她大约就能猜出他真实的料理水平。 “要不我来？”她一直守在厨房里，许绍城赶了她好几次她都没走。 “不用。”许绍城低头解开衬衫的袖扣，不紧不慢地将袖子往上卷到手肘，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 他站到她的身后，一只手按在她的头顶，“别动。”另一只手拉开上方橱柜的门，取出一条全新的围裙。 短短的几秒时间，从他碰触到她开始，沈月的身体就僵住，心跳不可自抑地变快。 直到他退开，她都没能恢复过来。 “帮我系一下。”她听见许绍城说。 沈月急忙转身。 许绍城背对着她，脖子上挂着围裙，下面的两条绳子可怜巴巴的垂在腰间。 “噢！”她的手伸到前方，抓住那两条绳子，认认真真地在他的背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 沈月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声轻啧。 “你们俩现在这样儿，可真像是一对夫妻。” 叶行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此刻正倚着门口的鞋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 沈月被他吓得打了个激灵，“你怎么来了都不出声？”她埋怨道。 “画面太美，我不忍打扰。”叶行舟的笑容更深，话中的意味也愈发的深长。 许绍城冷眼看他，“你来做什么？”语气十分不善。 叶行舟就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脱了皮鞋，只穿着袜子踩进来。 “当然是来吃饭啊。”他径自坐到了餐桌上，说得一派理所应当。 “王阿姨没给你做饭？”许绍城眯起了眼。 “王阿姨就做了俩小菜，哪有你们的大虾和螃蟹好吃？”叶行舟用手托住下巴，笑得格外纯良，“不过，我上来主要是想看看王阿姨口中的那位‘许先生的漂亮女——朋——友——’” 第67章 自作多情 067自作多情 他把“女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尾音也拖得很长。 他眼中的戏谑让沈月立即红了脸。 “王阿姨误会了而已。”她说。 “也算不上误会？你不就是咱们许总的女朋友？”叶行舟端着一张真挚的脸。 就在沈月准备反驳的时候，他又加上一句：“你们俩那合同可不是白签的。” ……哦。 沈月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叶行舟敲了敲桌子，问自他进来以后一直站着不动的许绍城：“你那牛排还煎不煎了？” 许绍城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我没准备你的份。” “刚好我也不怎么喜欢吃牛排。”叶行舟只当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把视线转向冒着热气的蒸锅，“有虾跟螃蟹就行了。” 当着沈月的面，许绍城没法发作。他暂且咽下这口气，挖了一勺黄油涂到平底锅上。 “哎！”叶行舟仍不消停，“我去一趟洗手间，你把拖鞋脱下来借我穿一下。” 许绍城头也不回：“不借。” “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叶行舟瞪着他的背影，不满地念叨：“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你搬了新家都没说给我准备一双拖鞋。你们俩都有拖鞋穿，就我一个人光着脚，你好意思吗？” 许绍城不为所动，倒是沈月站不住了。 “叶律师，你穿我这双。” “不行！” “别了！” 许绍城和叶行舟同时发声，又动作一致地看向对方。 一阵带着火花的眼神交流过后，叶行舟首先不屑地移开眼。 “这鞋太小了，而且太粉嫩，不适合我。”他对沈月说。 “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沈月已经把拖鞋脱了下来，“万一洗手间的地上有水，把袜子弄湿了就麻烦了。” 她的真挚倒叫叶行舟不好意思了。 “我开玩笑的。鞋柜里有一次性的拖鞋，只是我不喜欢穿而已。” 他又折回到门口，从鞋柜里取出一双纯白的一次性拖鞋套在脚上。 “一次性拖鞋？”沈月很惊讶。 这种拖鞋她在酒店里天天见到，却很少见有人备在家里的。 “你不知道？”叶行舟嗤笑，“咱们许总给客人用的东西，全都是一次性的。” 沈月无措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拖鞋——“你不是要去上厕所么？怎么这么多废话？”许绍城忍无可忍地出了声。 叶行舟笑得像是一只偷到了鸡的狐狸，“行行行，我什么都不说了。” 很快，所有的菜都上了桌。 蒸熟的虾蟹装了满满两盘，牛排只有两份，分别摆在了沈月和许绍城的面前。 许绍城给了沈月一副银质的刀叉，给了叶行舟一双一次性的筷子，和一个一次性的纸碗。 “你这区别对待也忒明显了？”叶行舟有些忿忿。 许绍城头也不抬，“爱吃吃。” 他的后半句没说出口，叶行舟自己接下去——不吃滚。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还干净。”——他一向能屈能伸。 他们俩这一顿你来我往的互怼，却叫沈月如坐针毡。 连叶行舟都跟其他客人一样，只能用一次性的东西，而她——她心不在焉地切着牛排，锋利的刀尖从骨瓷的餐盘上划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许绍城与叶行舟全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沈月有片刻的惊慌。 “是不是许总煎的牛排太难吃了？”许绍城幸灾乐祸地问。 “不是！”她看一眼许绍城，又迅速低下头去，“牛排很好吃。” 许绍城的厨艺出乎她意料的好，牛排煎得很嫩，虽然用的是现成的黑椒汁，但味道不咸不淡，恰到好处，完全不输外面的西餐厅。 许绍城几乎一眼就看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 “拖鞋是我觉得好看顺便买的，没有女人来我家里，所以就给你穿了；你要想用一次性的刀叉也可以，只要你不嫌切牛排太困难。”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讥讽弧度，“沈月，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你？” 心事被人戳中，沈月的脸烧得更红。 他轻蔑的态度，则叫自作多情的她无地自容。 “你放心，我不会假戏真做的。”许绍城继续补上一刀，“希望你也不要。” 沈月攥紧了手中的刀叉，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好”。 许绍城的脸色却因此而变得更加难看。 沈月不再说话，只深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肉。 她只想快点把这顿饭吃完，然后早些离开这个地方。 尴尬的气氛让叶行舟放慢了掰螃蟹腿的速度。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强行换了个话题：“我今天去了一趟北城区派出所。” 沈月艰难地把嘴里的肉全都咽下去，问：“去做什么？” “为了另一个家暴的案子去的，但是都去了，就顺便问了一下赵建恒那事儿的进展。卫警官告诉我，赵家的人今天早上改口了，说赵建恒是因为病治不好，又担心家里人给他治病花太多钱，才想不开跳的楼。这个案子就这么结了，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劲。就算赵建恒自杀的原因真是这个，赵家人也应该会推到你身上，好趁机再找你讹一笔钱。他们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你……肯定有什么理由。反正，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叶行舟撇嘴。 沈月默不作声。 一百万的作用挺大，就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不过她现在最大的麻烦不是赵家的人，而是她妈。 她无法想象在盛怒之下，谢莺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一整块牛排，沈月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全部吃完。 当她放下刀叉的时候，对面许绍城盘子里的牛排还剩下大半。 “我吃饱了。”她用纸巾擦了擦嘴，“多谢许总今晚的收留和款待，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 虽在与许绍城说话，她却一眼也不敢看他。 叶行舟依然在与第一只螃蟹作斗争，听到她的话，诧异地睁大了眼。 “你就只吃这么一点儿吗？” 沈月摸着自己只有两成饱的肚子，挤出一个微笑，“晚上不能吃太多，容易长胖。” 叶行舟自然知道她在说谎，却没拆穿。 “那你注意点安全，万一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他叮嘱她。 “好。”沈月点头。 她换下拖鞋，不知为何心中有点酸涩。 出门前，她把那辆劳斯莱斯的车钥匙轻轻放在了鞋柜上。 第68章 失去勇气 068失去勇气 在大门关上的瞬间，许绍城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你……”“不吃了吗”几个字还没出口，叶行舟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将盘里剩下的牛排，以及细心剥好并去掉虾线的大虾全都倒进了垃圾桶。 “哎——”叶行舟想要阻止，但已经晚了。 “这虾你不吃，给我吃啊！”他心痛地大叫。 许绍城一丁点的眼光都没有分给他，冷着脸把桌上用过的餐具一一收好，一股脑地扔进了厨房的水槽。 他拧开水龙头，洗净手上的污渍。 “这些——”他指着水槽里的餐盘，对叶行舟说：“待会儿你洗。” 许绍城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以后发现叶行舟还没走。 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水槽已经空了。 许绍城把擦过头发的毛巾搭在脖子上，一脸不耐烦地问：“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叶行舟端坐着，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给你讲讲课。” “什么课？” “怎么追女人。” “不用了。”许绍城转身就走。 叶行舟飞快地倾身拉住他的衣摆，“你难道想一辈子打光棍？” 许绍城觑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不还有你吗？”语调中满是暧昧。 叶行舟一个激灵将他松开，双手牢牢地护住前胸，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 “你别想！我可是要娶老婆的人！”他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嘁。”许绍城嗤笑一声，继续往前走，“那就等你娶到了老婆，再来跟我讲该怎么追女人。” 叶行舟被他噎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找到了刺激他的点：“我虽然也没有多少恋爱经验，但还是要比你强一点的。起码我知道，像你这样死要面子，不肯表达自己的真心，铁定是追不到人的！” 许绍城的脚步顿住，眼神一点点变冷。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表达过？”他插在裤兜里的双手握成了拳。 就是因为曾经受过挫、吃过瘪，他才失去了勇往直前的勇气。 ——在确定她的心意前，他不会再主动踏出一步。 叶行舟知道许绍城年少时与沈月有一段故事，却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或许，感情的事，真的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叶行舟叹一口气，“行，不讲课了，我回去了。” 换鞋的时候，他一瞥眼，不小心看到了鞋柜上的车钥匙。 他扭头问许绍城：“咦？你今天开新车出去了？” “嗯？”许绍城没听懂他在问什么。 叶行舟把车钥匙套在食指上转了两圈，饶有兴致地问：“怎么样？新车开起来爽吗？” 在辨认清楚钥匙上的车标后，许绍城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快步走过去，冷声问：“你在哪儿拿的？” 叶行舟一愣，“就鞋柜上啊。不是你放的？” 许绍城的眸色暗了暗，一颗心渐渐下沉。 他转过身，没有一丝留恋地说：“拿走，送你了。” “啊？”叶行舟惊得张大了嘴。 哪怕沈月再害怕谢莺，地球还得照常转，工作也还得照常做。 翌日，她又是从后门进的酒店，先找了个借口让人去了一趟她的办公室，确定谢莺不在，才自己上去。 她反锁了门，但仍有些惴惴，始终静不下心来工作，一直竖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门外一有人经过，她就会定住身体，精神高度集中，直到人家走远，都没办法彻底放松。 这一个早上过去，她疲倦的状态跟平时下班的时候无异。 临近中午，沈月把做到一半的报表保存好关掉，正准备去楼下餐厅吃饭，忽然听到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 并且，这一次直接停在了她的门前。 沈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仔细地分辨，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其他的声音——咚、咚、咚。 来人敲了三下门。 沈月咽了口口水，艰难地从喉咙管里挤出两个字：“谁啊？” “我。”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有那么点耳熟。 沈月正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着，就又听见他说：“郑英光。” 郑英光？ “就你一个人？”她警惕地问。 她没头没脑的问题倒弄懵了郑英光，“就我一个人啊，你还想要谁跟我一起来啊？” 浑身的警报解除，沈月连忙过去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她问。 郑英光笑眯眯地说：“来跟你谈生意啊。” “跟我谈什么生意？”沈月满腹的疑惑。 郑英光给她的印象，就只是一个整天游手好闲到处乱晃的富二代。 他们俩前几次见面，她都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工作。 郑英光径自拉开椅子坐下，一双手交叠着放在桌面上，姿态端正得倒真有点谈生意的架势。 沈月不敢再怠慢他，拿了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杯热水。 “我这儿只有这个，你将就一下。” “没事儿。”郑英光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是这样的，我女朋友生日快到了，我想在皇庭给她举办一场生日宴。” “哦。”沈月立刻了然，“你是想订场地是？这个不归我管的。”她抱歉地笑，“你去一楼大堂找一下徐经理，她会带你去看我们酒店的宴会厅，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她，她都能为你提供解答。” “或者——”她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我现在给徐经理打个电话，让她去二楼电梯口等你。我们酒店的宴会厅都在二楼和三楼。” “……行。”郑英光放下手中的水杯，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看起来有些失望。 “我还以为可以给你增加业绩呢。”他委屈巴巴地说。 沈月笑了，安慰他说：“你给我们酒店增加营业额，就是在给我增加业绩。” 郑英光撇撇嘴，对她的这种说法不置可否。 沈月帮他联系好了徐雅丽，又把徐雅丽的手机号写在一张便笺上交给他。 “这是徐经理的号码，你到二楼要是没看见她，就给她打电话。” 郑英光把便笺收好，却没立刻就走。 “你23号晚上有时间吗？”他问，“我女朋友的生日宴，你也来玩！顺便带上许总啊！” 沈月总觉得，他的重点其实是在最后一句。 “后面几周的排班表还没有做出来。”她翻了翻自己的邮箱，并没有看到助理发来的新邮件，不过她向他承诺：“要有时间的话，我一定去。” 郑英光帮了她不少忙，他既然都开了口，她怎么都得给他这个面子。 “但是许总会不会去……我不保证。” 郑英光前一秒才昂扬的头，下一秒就耷拉了下去。 “……好。” 第69章 生日宴 069生日宴 沈月提心吊胆了好几天，都没有再见到谢莺。 她猜测，谢莺大概已经回到了京市。 赵家那边她已经打点好，不听话的女儿也得到了该有的教训——尽管受了点小伤，但起码自己的声誉不会再受到影响。 如此一来，她便没有了继续留在海市的理由。 趁着赵家人忙着给赵建恒出殡的空当，沈月还跟着叶行舟跑了几趟法院。 赵建恒死了，她也没必要再起诉离婚，只是——她的房子必须拿回来。 因为证据确凿，收了赵建恒贿赂的房管局职员也坦承了自己的错误，法院直接判定了赵建恒的过户手续无效，监督房管局把房产证上的名字改成了沈月一个人。 这个过程不算困难，但也不容易。 幸亏有叶行舟帮忙，法院那边才加快了审理速度，在赵家人闹上门来分遗产之前把这件棘手的事给解决了。 至于赵建恒转移走的婚内财产，沈月没打算去要。 她心里也清楚：那些都是要不回来的，没必要去浪费自己的时间。 房子收回来以后，沈月找了家政公司，做了个彻头彻尾的大扫除。 赵建恒的东西全被她扔了，她自己留在那儿的东西也扔了大半，剩下的都打包带回了熙园。 做完这一切，她就把房子挂到了某家房产中介，等着出租赚点儿小钱，给自己回血。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22号。 郑英光来皇庭酒店查看宴会厅的布置情况，顺便又来了一趟沈月的办公室，再次邀请她参加23号晚的生日宴。 最新的排班表早已经贴到了她办公桌的一角。 沈月瞟一眼，发现23号她恰好轮休，就顺势答应下来。 郑英光高兴得像个孩子，临走前还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你明天一定一定一定要来哦！” 甚至于23号下午还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提醒她不要忘记了时间。 10月23号。 沈月再一次穿上了她花了半年自由买来的那件高定礼服。 胸前的酒渍在她用各种方法洗了无数次以后，终于淡得看不出痕迹。 订得起皇庭酒店宴会厅的人少，再加上这又不是什么节假日，整两层楼，使用中的宴会厅总共只有这一间。 沈月在一楼大堂稍一打听，就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目的地。 宴会厅外的墙壁上黏着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气球，最显眼的地方，是用英文字母拼成的“happybirthday”。 ——这还不算什么。 宴会厅的门开着，不断有人在往里走，每进去一个，沈月都能听到他们发出“哇”的一声惊叹。 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加快了脚步。 然而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名抱着名册的服务生拦住。 “请问您的姓名是？” 郑英光没有发请柬，只制作了一张印有所有受邀宾客名字的表格，来一个人就打一个勾。名字不在名册上的，就会被挡在外头。 酒店的服务生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不认识沈月实在再正常不过。 她报上自己的名字：“沈月。” 服务生很快在名册上找到，“好的，请您跟我来。” 沈月一进去，就被充满整个宴会厅的粉色玫瑰震撼到。 墙壁、天花板、餐桌，包括水晶吊灯上都是用粉色玫瑰做成的创意装饰。 也因此，亮黄色的灯光也被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粉，变得柔和梦幻了许多。 她刚刚在楼下还听人说，这批玫瑰是早上才从国外空运来的，装了五六个大箱子，十几个人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布置好——足以窥见郑英光的大手笔。 郑英光订的是一间小型的西式宴会厅，厅内只有三张十几米长的条桌，桌子两边的椅子上都贴心地贴了姓名条，以防宾客坐错了位子。 沈月的座位在中间桌子最前方的位置，她的前面只有一个空座，上面贴的是……许绍城的名字？ 她盯着姓名条上的“许绍城”三个字看了好一会儿，心情略有几分复杂。 那一晚从他家里离开，沈月就再没有见过他。 她听叶行舟说，隔天他就去了京市。总公司那边有一起并购的业务需要他主导，没个一两个月，恐怕回不来。 听到这个消息，沈月暗戳戳地高兴了好几天。 两个月，就是三分之一个半年。 再加上她已经熬过去的大半个月，她真正需要履行合约的时间被缩减到了一半。 但在高兴过后，她莫名的又有些失落。 她不清楚郑英光是真的请到了许绍城，还是怀着某种期望给他预留了一个位子。 如果许绍城真的要来……她还没有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沈月来得算晚了，宴会厅里几乎坐满了人。 郑英光的年纪不大，他女朋友应该跟他差不多，因而今天到场的全都是年轻人。 他们打扮得青春靓丽，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成群地谈论着网上最热点的话题，看上去充满了活力。 沈月坐在其中，感觉自己跟这个氛围格格不入。 她张望了一圈都没找到一个认识的人，忽然有些后悔昨天答应郑英光过来。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玩手机，只求这场生日宴能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7点整。 头顶的吊灯全部熄灭，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片黑暗。 人群中有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不会是停电了？” “皇庭这么大的酒店，不至于……” 就在众人慌张的时候，厅内响起了悠扬的音乐声，一束追光打在了宴会厅最前方侧门的位置。 人群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里。 侧门缓缓被人推开，一身黑色燕尾服的郑英光牵着一个头戴王冠、身着纯白纱裙的女孩走进来。 郑英光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甜蜜笑容，不住地往左手边瞟。他身边的女孩则被他遮住，脸藏在了阴影之中。 主角登场，宾客们开始起哄尖叫：“郑英光！郑英光！”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明星举办的粉丝见面会。 他们俩很快走到了舞台的正中央，面对着台下的众人。 沈月也终于得以看清郑英光女友的真容。 ——后一秒，她的瞳孔放大，身上的血液逐渐凝固。 第70章 沈瑶 070沈瑶 居然是沈瑶！ 她怎么能忘记！ 10月23号，是沈瑶的生日！ 沈月捏紧了手包，力道大得她的整只手都在抖。 在离开沈家以前，每一年的这一天，她都会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用被子蒙住脑袋，不去看外面的父慈子孝、不去听他们的欢声笑语。 因为那些画面总会提醒她——在这个家里，她是不受欢迎的，是多余的，是该死的。 久远的记忆复苏，无边的负面情感涌上来，将她牢牢包裹，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宴会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的额上都覆了一层薄汗，却又冷得直打寒颤。 “咳咳。”郑英光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话筒，清了清嗓子。 台下立刻安静了。 气氛的转换让沈月清醒过来，她将椅子往后推了推，弓着背站起，想要在被沈瑶发现以前，趁着此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偷偷溜走。 然而她还没迈出两步，头顶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淡淡的、熟悉的男人体香，混在粉玫瑰的清甜香气中钻入她的鼻腔。 沈月的身体僵住，而后一寸一寸地直起了上身。 哪怕是在黑暗之中，许绍城的黑眸也亮得惊人。 他拉住她的手，问：“要去哪儿？”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此刻又刻意地压低过，听起来愈发的性感诱人——还有一种诡异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沈月忽然有种冲动——想抱住他，想要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她的手都已经伸出去，理智却让又让她在最后一秒收回来。 沈月抬起头，挤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 “我……想起还有点事，要先走。” “宴会刚开始你就走，不好？”许绍城自然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也知道她为什么不对劲。 他半强迫地牵着她往回走，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到了她身旁属于他的空位上。 “好歹等切完蛋糕。”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灼热滚烫的气息让她脸上的温度迅速升高，成功驱散了体内的寒气。 沈月的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沈瑶、什么生日、什么不愉快，全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的心里、眼里、脑子里，唯独只剩下了许绍城。 突如其来的起哄声盖过了她轰隆的心跳，沈月随着许绍城扭头，看向前方的舞台之上。 郑英光与沈瑶的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城堡模样的大蛋糕。 蛋糕上插着一个皇冠模样的蜡烛，烛光因头顶空调吹出来的暖风而轻轻摇曳。 宴会厅里的音乐也适时地换成了《生日快乐》的钢琴曲。 郑英光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起哄声顿时如潮水一般退下去。 他牵起沈瑶的手，转过头去深情地看着她。 “今天，是我陪着我的小公主度过的第三个生日。” “小公主”这个肉麻的称呼让沈月起了满胳膊的鸡皮疙瘩。 不过仔细想一想，也挺符合沈瑶的身份。 她本来就是被全家人捧在掌心里呵护长大的“小公主”，从小到大过得也是如同公主一般锦衣玉食的生活。 受所有人瞩目的“小公主”沈瑶，在郑英光发言的时候，脸上挂着骄傲的微笑，平静地目视着前方。 “前两年的时候，我们都在京市，她的生日有我，还有她的家人一起庆祝。可是去年，因为我的工作调动，我们分隔两地，一直聚少离多，让我的小公主吃了不少的苦。今天，她更是抛下家人，特意飞来海市，陪我一起度过她24岁的生日。”郑英光的手逐渐向上，改为搂住沈瑶的腰。他的眼神愈发的宠溺，语气也愈发的温柔：“希望你能够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这一切。”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沈瑶转头回视他。 “我很喜欢。”她轻声说。 观众们激动地大叫：“亲一个！亲一个！”一个个比郑英光本人还要兴奋。 郑英光羞涩得红了脸，看着沈瑶的双眸发亮，却始终不曾有下一步的动作。 半晌后，他摇着手说：“我害羞，还是别了。” 台下立刻响起一阵嘘声，甚至有人大声质问：“郑英光！你算什么男人！”引起众人哄笑。 就连郑英光本人，都跟着一起笑了。 “人太多了，影响不好。”他摸了摸鼻子，把手中的话筒递给了沈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瑶接过话筒，用单手牵着裙摆，优雅地朝着台下鞠了一躬。 “感谢各位赏脸。”她的声音软软甜甜的，与她那张偏可爱的娃娃脸十分贴合。 “当然——”她冲着郑英光眨了眨眼，“我最感谢的，还是我的男朋友。” 郑英光的嘴越咧越大，笑得有几分傻气。 沈瑶用双手捧起郑英光的脸，踮起双脚，轻轻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郑英光肉眼可见地呆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珠子转都不转一下。 宴会厅里的空气因沈瑶大胆的举动而沸腾。 尖叫的、吹口哨的、拍桌子的，比比皆是。 沈月却只感觉到了冲击。 在她的印象中，沈瑶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是个因为天天收到同校男生的告白而时刻被父母、老师耳提面命不许早恋的中学生。 那个时候沈月以为，在这么严苛的管教之下，沈瑶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谈恋爱——到了年纪，就跟她一样，被家里安排着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哥。 但很显然，沈瑶是喜欢郑英光的，喜欢到可以不顾严格的家教当众吻他。 沈月竟然生出了一丝丝的羡慕。 羡慕她喜欢的人，能够得到家人的认同。 她忽然又有一些难过。 果然她和沈瑶是不同的。 她们俩打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走上两条相异的道路。 这一波高潮很久才过去。 郑英光红着脸，对沈瑶说：“许愿。” “好。”沈瑶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许愿，郑英光则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半分钟后，沈瑶睁开眼，将蛋糕上的蜡烛吹灭。 宴会厅同时恢复了光明。 沈月闭了闭眼，以适应这刺目的亮光。 许绍城抬起手，替她将光线遮住一些。 透过他的指缝，沈月看见台上的两人合握住了蛋糕刀，一刀将造型漂亮的蛋糕切到了底。 郑英光的脸上，是幸福的傻笑。 沈瑶的笑容却很浅，眼底淡漠一片。 第71章 实现愿望 071实现愿望 沈月以为是自己看错，一把扯下了许绍城挡在她眼前的手。 然而沈瑶已经转过了身。 服务生端上了在旁边放了多时的餐点，众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转移到了面前的餐盘上。 郑英光和沈瑶的位置在许绍城和沈月的对面——整个宴会厅里，空着的座位只剩下那两个。 他们刚从台上下来，郑英光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了许绍城。 “许总！”他的脸上仍泛着红，也不知道是刚才的热度未退，还是见到许绍城太过高兴。 被他落下的沈瑶站在距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微蹙着眉头，显而易见的生气了。 偏偏郑英光正沉浸在见到自己偶像的巨大喜悦中，并未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沈月不由感叹：男人真是大猪蹄子！ 许绍城站起了身。 他冲郑英光点点头，又对着后方的沈瑶笑了一笑，温声道：“沈小姐，生日快乐。” 沈瑶被点到名，立刻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然而当她看清许绍城的脸时，如其他许多女人一样，惊艳得瞪大了眼。 郑英光这才记起她来，“瑶瑶！”他把她拉到许绍城的面前，热情洋溢地介绍：“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偶像，许绍城许总。” “许、许总。”沈瑶跟着郑英光叫，“谢谢你的祝福。” 她的脸烧得通红，双目含春，怯怯地看向许绍城，带着某种少女特有的羞赧。 ——刚才面对着郑英光的时候，她都不曾有过这种模样。 沈月心中的疑虑更重。 “我还以为您今天不会过来呢！”郑英光一心扑在了许绍城身上，压根没有留意到身边的沈瑶。“先前听说您去京市出差了，得下个月才能回来，我还遗憾了好一阵。幸亏我还怀揣着那一丁点的渺茫希望，保留了您的座位。”他庆幸地说。 “嗯。”许绍城低应，“我的确去京市出差了，今天下午刚刚回来。等参加完沈小姐的生日宴，明天一早的飞机再飞去京市。” “这……”看得出来郑英光很开心，但同时他也有点慌，“您要是忙的话，不用特意赶回来的……” 沈瑶羞怯得低下了头，嘴角都快要挂到耳朵上。 “许总真是太客气了……”虽这么说着，她的声音中却充满了笑意，以及得意。 “没办法。”许绍城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是我女朋友一定要我回来。”他一边说一边低头去看沈月。 因两人一个坐一个站，他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 但他知道，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差。 ——也确确实实是这样。 沈月并不想跟沈瑶见面，所以在她靠近的时候就侧过了身去，用长发遮住自己的半边脸。 她这么努力地减小自己的存在感，许绍城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那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是真实的想揍他。 沈瑶的笑容在听到许绍城说到“女朋友”的时候就僵在了脸上。 郑英光越过许绍城，发现了沈月的存在。 “沈小姐！”他惊喜地大叫，“我就知道，你能帮我把许总请过来！” 沈月依旧用半个后背对着他们，嘴上客套地恭维：“跟我没什么关系，还是郑先生的面子大。” “你就别谦虚啦！许总都说是因为你啦！”郑英光笑眯了眼。 “对了！”他突然一拍脑袋，“瞧我都忘了！瑶瑶！”他牵着沈瑶，在沈月与许绍城中间的空隙站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皇庭酒店的客房部经理，也是许总的女朋友，沈月。我一直觉得你们俩长得有点儿像，还都姓沈，名字也差不多……”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瑶打断。 “沈月？姐姐？”她的声音在抖，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似是不敢置信。 “姐姐”这个称呼沈月许多年都没有听到了，可她一点儿也不怀念。 沈瑶是她亲妈谢莺嫁给她继父沈鑫后生的孩子，拥有着父母全部的爱，境遇和她这个“拖油瓶”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真要论起来，沈瑶其实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她们俩相差五岁，从没在一个学校上过学，在家里也不住同一层楼，就连饭都不在一块儿吃。 可以说是彼此之间互不搭理，井水不犯河水。 只不过——谢莺通常在惩罚沈月的时候爱把“学学你妹妹”挂在嘴边，以至于沈月从小就不喜欢沈瑶，中二期的时候甚至对她产生过怨恨。 她经常想：要是没有沈瑶就好了，那爸爸妈妈就会疼她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心智的成熟，她渐渐意识到：就算没有沈瑶，谢莺和沈鑫也不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的对待。 因为她是个生父不详的私生女，是谢莺过去黑历史的证明。 她对沈瑶的恨淡了，甚至没了。可久别重逢，她也生不出半点的喜悦。 ——她心中，毕竟还是有那么一根刺在。 身份暴露，沈月也没有必要再藏。 她站起来，对着沈瑶回了一个客套疏离的微笑，“好久不见。” 她的话音未落，沈瑶突然扑上来将她抱住，撞得她差点脚下不稳。 “姐姐！”沈瑶把脸埋进沈月的脖间，滚烫的眼泪顺着她锁骨的沟壑滑下，没入礼服的边沿。 她这样的举动，说实话，让沈月有点懵。 她们姐妹俩的感情，不至于好到这种地步。 ——反正她见到沈瑶，只有排斥的情绪。 沈瑶却哭得越来越伤心：“姐姐！我总算找到你了！这么多年你都去哪里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们俩的身上，沈月感觉自己就好像是马戏团里的猴子，供人娱乐围观，让她十分反感。 沈月小心翼翼地把沈瑶推开，耐着性子哄她：“今天你生日呢，开心一点儿啊！” 她几乎用了自己全部的控制力，才憋出这样温柔的语气。 沈瑶立刻咧开嘴笑，眼泪依旧不断地往外冒。 “我很开心啊！刚刚许的愿望，现在就已经实现了一个！” 她再一次用力地抱住沈月，“姐姐，我真的好想你哦！” 第72章 一见钟情 072一见钟情 郑英光终于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你们俩……还真是亲姐妹啊？”他又惊又喜，“我说呢……” 然而沈月和沈瑶没有一个有空搭理他。 郑英光独自委屈了一下下，上前一步扶住哭得直打颤的沈瑶，柔声哄着她说：“好了好了，有什么话待会儿跟沈月姐私底下单独说，现在先吃饭。” 沈瑶听话地把沈月放开，却在下一秒，转为抱住了她的胳膊。 “我要跟姐姐坐在一块儿~”她把脑袋靠在沈月的肩膀上撒着娇说。 “可……”沈月刚把目光投向许绍城，还没来得及给他使眼色求助，就听见沈瑶甜甜地叫：“许总~”她冲许绍城眨眨眼，微微噘着嘴，卖着萌请求：“能不能跟我换个位子？” 许绍城没有一秒的犹豫：“好。” 沈月看着他离去时决绝的背影，只能把希望转移到郑英光的身上。 她原以为郑英光多少会有点不高兴，哪知道他屁颠颠地跟着许绍城去了对面，还殷勤地为许绍城拉椅子、拿餐巾，丝毫不为自己不能与女友坐在一起而感到遗憾。 沈月心中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破灭。 沈瑶的那一股兴奋劲半天都没降下来，一直拉着沈月讲话，话题多半围绕着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叽叽喳喳的吵得沈月脑袋疼。 偏偏她右手边坐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且对方也转过了身去跟另外一侧的朋友交流，沈月想找都找不到逃离沈瑶“魔爪”的借口。 “姐姐，那个许总真的是你男朋友啊？”沈瑶忽然发问，一双眼睛偷偷地往许绍城那儿瞟。 刚才沈瑶讲的话，沈月压根就没认真听，以至于她都不知道沈瑶是怎么跳到的这个话题上。 她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许绍城。 他正优雅地切着牛排，视线向下，落在面前的餐盘上。 旁边的郑英光也在叽叽喳喳地说话，许绍城的眉心微蹙，大概是嫌他太烦。 沈月忍不住勾唇。 沈瑶和郑英光……还真是相配的一对。 “姐姐！”沈瑶的手在沈月眼前晃了一晃，召回了她的注意力。 “嗯？” “那个许总真的是你男朋友啊？”沈瑶锲而不舍地又问一遍，似乎对这个问题充满了好奇。 沈月想说“不是”，可刚才许绍城已经当众宣布了他们俩的关系，况且他们俩也签了合同，眼下的这个场合……大概能够算作是她在陪他参加活动。 “是啊。”于是她点了点头。 沈瑶的笑容凝固了一秒，随即又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摇着沈月的胳膊催促她：“你快给我讲讲，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她与许绍城从未对过答案，显然超出了她能够解答的范围。 沈月沉吟了一瞬，机智地把问题抛回给了她：“不如你先给我讲讲，你和郑英光是怎么认识的？我记得以前爸妈不是在恋爱这方面对你管得特别严吗？他们都能同意你们俩在一起，还挺不容易的。” 沈瑶成功的被她给带偏。 “我和郑英光是留学的时候认识的，他是我学长，就同一所大学，不同专业的那种。我们留学生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当时我们学校的华国留学生只有我跟他，还有另外一个比他高一级的学姐。学姐有男朋友了，不怎么跟我们一起玩，所以我和郑英光走得比较近，他对我也很照顾。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只是互相有好感，还没有戳破。直到我毕业以后回国，在一次酒会上碰到他，才知道两家的父母也是好朋友。我们的父母都有意撮合我们，我们自己也有这个想法，所以郑英光告白以后，我就顺理成章地答应跟他在一起了。” 这其实是一个还算甜蜜的爱情故事，可沈瑶在说这些的时候，语调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就连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笑容更像是演出来的公式化的那种。 沈月想起了她和郑英光在切蛋糕时候的那一幕——难不成，她没有看错？ 趁着沈月出神的空当，沈瑶又把话题绕了回去：“现在该姐姐给我说你和许总的故事啦~” 沈月一哽。 ……居然还是没有躲过。 她低下头，借着喝水的机会偷偷地去看许绍城。 他仍在专心吃饭。 这张条桌很宽，他应该听不到她与沈瑶对话的内容。 沈月稍稍放下了心，开始信口胡诌：“我和许总因为工作结的缘。他来我们酒店视察，我接待的他。碰巧那个时候我的上一段婚姻走到了尽头，而我又对许总一见钟情，就对他展开了猛烈的攻势。大家都说‘烈女怕缠郎’，这条定律反过来其实也适用。他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真心，不久以后就答应了我的追求。” 倒不是她想把自己塑造成这种卑微的形象，只不过许绍城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大总裁，她就算编故事，也得给他更多的面子。 “是嘛？”沈瑶似乎不大相信，又往许绍城那边瞥了一眼，“我还以为许总是高岭之花，没那么容易追到手呢~” 她的直觉敏锐得让沈月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 “他确实挺高岭之花的。”她无奈地承认，“我刚开始追求他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中间差点一度放弃。但是幸好，我坚持下来了。”她露出一个羞赧又幸福的笑。 沈瑶微一抿唇，又弯起嘴角，笑得一双眼睛都眯缝起来。 “姐姐你可真幸运~” 好不容易吃完晚餐，宾客们陆陆续续地走了。 沈月用餐巾擦一擦嘴，抓住手包站起来。 “我吃好了。”她说。 对面的许绍城也应声而起，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 突然的肢体接触让沈月有一刻的慌神，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僵住。 许绍城自然都感觉到了。 他弯唇微笑，黑沉沉的眼底闪烁着点点的波光。 当着众人的面，他替她将落下的碎发挽到了耳后，微微俯身，唇瓣贴着她的耳廓，轻轻地问：“回家？” 滚滚的热度从耳廓传到全身，沈月的脸烧得通红，想要拉开一些与他的距离，却又被他的手牢牢地桎梏住。 第73章 晚上的时间是我的 073晚上的时间是我的 他俩旁若无人的亲昵让郑英光尴尬得移开了眼，他脸上的红色并不比沈月浅上多少。 沈瑶从另外一边抱住了沈月的胳膊，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沈月。 “姐姐~你今晚留下来陪我~我就住在这间酒店里哦~” 沈月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许绍城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上，压根没有心思应付沈瑶。 恰好这个时候，郑英光也转过头来，不断地给沈月使着眼色。 沈月立刻意会。 “别了。”她婉言谢绝了沈瑶的邀请，“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海市见男朋友，还是多跟他待一会儿。” “不要嘛！”沈瑶不仅不听她的劝，还使起了小性子，“我是寿星我最大，你必须得听我的！” 她鼓起腮帮子，瞪着一双眼睛，一副赌气的模样。 可沈月并不吃她这一套。 “听话。”她说。 见沈月无动于衷，沈瑶又软了下来，泪汪汪地乞求道：“好不好嘛姐姐~”还轻轻地摇晃着沈月的手臂。 沈月没动摇，郑英光反倒先妥协了：“月姐。”——在知道她是沈瑶的姐姐以后他就改了口，“我和瑶瑶之后有的是时间待在一起，你今晚要没事的话，就留下来陪陪她！她这么多年没见你，应该有很多的话想对你说。” “谁说她没事了？”许绍城不悦的声音响起，又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那边。 “不好意思啊沈小姐。”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姐姐晚上的时间是我的。” 沈月感觉到，他箍着她的手，好像又收紧了一些。 沈瑶看看许绍城，又看看沈月，虽然不高兴，却没再说出反对的话。 “那好。”她噘了噘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沈月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手中抽出，冲她和郑英光挥一挥手，“那我们就先走啦~再见。” 沈瑶依依不舍地看她，不情不愿地说：“姐姐再见~” 宴会厅外的空气格外清新。 也不知道是因为空间不再闭塞，还是她的心情。 沈月微扬起头，发自内心地对许绍城说：“谢谢你啊。” “谢什么？”许绍城挑眉，眸中有些戏谑，“这难道不是我应该做的吗？毕竟你对我一见钟情，还花了那么多的工夫追求我，我总该做些什么来回报你。” 沈月如遭雷劈。 他居然听到了她对沈瑶说的那一番话！ 实在是太羞耻了！ 她的脸红到了耳根，就连脖子上都透着淡淡的粉。 “我……只是她问起来，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就随口瞎编了个故事。”她小声地解释。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来逃避这尴尬的情境。 许绍城的唇角扬得更高，眼底的笑意更甚，也更深。 他转开脸去，轻轻地“嗯”一声，表示自己相信了她说的话。 为了不让她继续难堪，他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不过还真巧啊，郑英光的女朋友居然是你的妹妹。” “是啊，真巧。”沈月连忙附和。 只要他再不提“一见钟情”的事，他说什么，她都会在一旁鼓掌叫好。 “我听郑英光说，你妹妹是京市人。你呢？也是京市的吗？”许绍城故作不经意地问。 他的这个问题又一次勾起了沈月从前不愉快的回忆。 “是啊。”她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声音比之前飘了不少，“我在京市出生，也在京市长大，后来大学考到了海市，毕业以后又在海市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就在这里定居了。” 过往的种种被她轻描淡写地带过，好像那些记忆对她来说都算不上重要——包括和他的记忆。 许绍城沉黯了片刻。 “那这些年你跟你家里的人都没有联系吗？你妹妹说，这些年她一直在找你。”他又问。 沈月抿紧了唇，半晌才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短的音节：“嗯。” “为什么？”许绍城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尽管隐隐约约的知道理由，但他还是想要听她亲口说。 但沈月始终没有开口。 两人沉默了一路，各自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有种诡异的默契与和谐。 一直到出了酒店，冷风一吹，沈月打了个哆嗦，才彻底清醒。 “对了。”她想起来问：“你不是去京市出差了吗？怎么回来了？” 她不相信他刚才跟郑英光说的为了她，也不可能是为了这一场生日宴——无论是郑英光还是沈瑶，都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许绍城瞥一眼她，眸色渐暗，直至其中的光全被吞噬。 “回来处理点事情。”他终于还是给出了这个违心的答案。 ——果然。 沈月在松一口气的同时，竟还有些淡淡的失落。 许绍城顺路送沈月回家。 他开的还是原来的那辆玛莎拉蒂。 而他新买的劳斯莱斯，始终停在他们家楼下，连位置都没有动过一下。 沈月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莫名的感到心虚。 譬如今晚——许绍城把车又停在了劳斯莱斯旁边，她下车的时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去往那边瞟。 “你不用感到不自在。”许绍城一手撑在车顶，表情淡漠地看着她，“那辆车我已经送给了叶行舟。” “以后你不想要的东西，我都不会硬塞给你。” ——包括他的感情。 第二天。 沈月去客房巡视的时候，不凑巧的遇到了沈瑶。 沈瑶立刻将她的胳膊抱住，甜甜地叫：“姐姐~” 她似乎极爱这种与人亲热的方式，可沈月只觉得难受，想要离她越远越好。 沈瑶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不停地冲她眨眼：“姐姐，你什么时候有空呀？带我逛一下海市呀~” 这无疑是个大麻烦。 沈月并不想跟沈瑶建立起什么深厚的感情。 她和沈家，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再有牵连。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把这个任务推给了郑英光：“还是让你男朋友陪你逛。我工作挺忙的，白班和夜班轮着上，有时候一个星期都排不到一天休息。就算有休息，也只想在家里瘫着睡觉，哪儿都不想去。” “啊？”沈瑶的脸垮了下来。 第74章 最喜欢姐姐啦 074最喜欢姐姐啦 下午，沈月被总经理叫进了办公室。 出乎她意料的是，沈瑶也在那里。 这一次沈瑶没叫她“姐姐”，也没殷勤地凑上来。她坐在沙发里，脸上是得体的微笑，很有一些大家闺秀的风范。 总经理并不知道她们两人的关系。 “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对沈月说，“这位是我们酒店的贵客，也是悦来娱乐沈总的女儿。” 沈月点点头，学着沈瑶装不熟：“沈小姐好。” 沈瑶依样画葫芦地回她：“沈经理好。” “沈小姐呢，一直都在京市生活，这回是第一次来海市，想在海市好好的玩几天。你做一下安排，明后两天带着沈小姐出去逛一逛，感受一下海市的风貌。”总经理这才道出叫沈月过来的目的。 沈月先前还以为沈瑶是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大小姐，没想到她会如此老练地利用自己的身份，透过总经理来给她施压。 看来她得重新审视一下沈瑶这个人了。 总经理都开了口，沈月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应下：“好的。” 沈瑶顺势递出自己的手机，“沈经理，咱们俩加一下微信，方便联系。” “……好。”沈月扫了她的二维码。 沈月前脚走，后脚就收到了沈瑶发来的微信。 她问：“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后面跟了一个可怜的小表情。 沈月看了一眼，没理她。 沈瑶不仅没识趣的消停，反而对她进行了接连不断的信息轰炸： “对不起呀姐姐！我只是想跟你多一点相处的时间，并没有想逼你的意思！” “你要是不高兴，我现在就跟陈总说不用你带我逛海市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姐姐你就原谅我！” 手机持续的震动，让沈月越发的烦躁。 她打开微信，言不由衷地回了一句：“我没生气。” 沈瑶秒回：“真的吗？” “姐姐最好啦！” “我最喜欢姐姐啦！” 还有好多卖萌的表情包。 沈月一眼没看她发来的信息，直接在对话框里输入：“你想去哪里玩？” 手机停了几秒后又震动了一下：“全听姐姐安排！” 沈瑶什么要求都没有，那就不能更好办。 沈月上网搜了一个两天一夜的海市旅游攻略，把链接给她发了过去。 过了几分钟，沈瑶回复：“可以~就按这个来~” 沈月准备关掉微信，却又看到沈瑶的状态始终是“对方正在输入”。 不一会儿，又一条消息蹦出来：“姐姐~郑英光说他明天晚上请你吃饭~还让你带着许总一起来哦~” 沈月默然。 郑英光对许绍城……可真是执着。 要不是他有沈瑶这个交往三年的正牌女友了，她都要怀疑他的性取向是不是有问题。 不过，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叫他失望了。 “许总去京市了。”她回过去。 她还记得昨天的宴会上，许绍城对郑英光说过，今天一早就要飞京市。 “这样啊……好……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也挺好的~”沈瑶发来一个可爱的表情。 头天晚上，沈月就和沈瑶约好早上8点皇庭酒店门口见。 担心沈瑶会提早出门，沈月7点50就到了，给沈瑶发了微信，沈瑶却没有回。 她坐在车里，一直等到8点10分，都没见到沈瑶的人。 沈月一个电话打过去。 “喂？”沈瑶说话时带着鼻音，还有浓浓的困意，显然是还没睡醒。 沈月有点生气，但还是轻言细语地提醒她：“已经8点10分了。” “啊？啊！”沈瑶尖叫一声，慌忙向沈月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定了一个7点的闹钟，响了之后被我按掉了。我想着说再睡10分钟起床，没想到就到这个点了……” “那你快起床，我去给你买早餐。你想吃什么？”沈月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生煎包，还要一杯豆浆。谢谢姐姐啦~”沈瑶还在电话里亲了沈月一口。 如果不考虑其他，这种软萌的妹妹，沈月应该会很喜欢。 只可惜，那样的家庭注定了她不能与沈瑶相亲相爱。 更何况她也不确定，沈瑶是不是真的像她表现出来的一样软萌。 皇庭酒店每天都会为入住的客人提供早餐，从中式到西式，应有尽有。 而领班级别以上的员工，也有在酒店餐厅享用早餐的“殊荣”。 沈月给沈瑶打包了一份生煎包，又拿了一杯豆浆，重新坐到车里过去了快二十分钟。 沈瑶却还没有出现。 沈月问她：“出门了吗？” 好半天都没收到回复。 她担心沈瑶又睡过去，打了电话，沈瑶才告诉她：“我还在化妆呢~差不多10分钟以后就能出门~” 沈月按捺住自己的不耐烦，平静地叮嘱：“你尽量快一点，免得包子和豆浆凉了。” “好的~”沈瑶嘴上这么答应着，可过了足足半小时，她才姗姗来迟。 已经十月末，天气凉得厉害，早上的最低温都降到了10度以下。 沈瑶上身穿着毛绒绒的粉色卫衣，下面却只有一条牛仔短裤，配着纯白色的板鞋，大腿光溜溜地露在外面。 沈月坐在开足了暖气的车里，都不由替她感觉到冷。 将打底衫的高领又往上扯了扯，她降下副驾驶座的车窗，喊沈瑶：“这里！” 沈瑶先前一直在酒店门口张望，似乎是在找她。 听见她的声音，沈瑶才把视线投向马路边上这辆一点也不起眼的车。 沈月看见，她的脸上有一瞬的错愕，眼底的嫌弃一闪而过。 沈瑶上了车来，立刻挂上讨好的笑：“对不起呀姐姐，我高估了自己化妆的速度~” 她脸上的妆容格外精致，口红、眼影、眼线、腮红、高光……哪一个部分都没有落下。 沈月的余光瞟到后视镜里自己的素颜，与沈瑶相比，差距真的巨大。 早知道沈瑶会耽搁这么久，她也该在家化个妆再出门的。 “没事。”沈月强作大方。 她不断告诉自己：沈瑶现在的身份不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而是他们酒店的贵客。 无论客人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她作为一个称职的酒店人，都不能当面发火。 第75章 想去酒吧 075想去酒 “喏，你的早餐。”沈月转身，把放到后座的袋子拿过来，先用手摸了摸，“车里开了暖气，应该还没有放凉。” “谢谢姐姐~”沈瑶眯着眼笑，接过袋子后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而是先打量了一遍车内的装饰。 “不过姐姐，你怎么开这么便宜的车呀？”她用的是正常的询问语气，沈月却没有忽略她眼中的不屑和鄙夷。 沈瑶的目光最后落到了沈月的身上，“我听妈妈说，你当年离开家的时候，她给了你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一百万呢，你没有用吗？” 那张银行卡…… 沈月想起来。 那还是她大学毕业不久，刚进入皇庭工作的时候。 某一天谢莺突然给她打电话，先是一番嘘寒问暖，搞得沈月诚惶诚恐，而后又说：“爸爸妈妈和妹妹都想你了，你回来看看。” 沈月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可当时她还没有和家里彻底决裂，在谢莺的诱哄和强烈要求下，她回了一趟家。 到家的前两天，谢莺对她笑的次数，比之前的二十二年都多。 她带她逛街，给她买衣服、买化妆品、买所有她想要的东西，还给了她一张一百万余额的银行卡。 谢莺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那个瞬间，沈月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 她以为，谢莺早就忘了她的生日。 谢莺抱着她，温柔地安慰：“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啊，我怎么会忘记你的生日呢？” 沈月在qq空间里写：“这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但是这样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多久。 第三天，谢莺就告诉她，他们给她安排了一桩婚事，男方是云天集团的一位董事。 谢莺说：“那人我打听过了，家里有钱有权，就是年纪稍微大了一点……不过，事业有成的男人，没几个年纪小的。你嫁过去以后，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就只有享福的份儿。”末了她还洋洋自得地添上一句：“你看妈对你好？” 仿佛从天堂跌回地狱，沈月的身子凉透，出生以来第一次，不顾一切地跟谢莺大吵了一架。 都撕破了脸，谢莺也懒得再伪装。在对她打过、骂过以后，又把她反锁在了房里，变相地将她监禁。 沈月以绝食相逼，谢莺却无动于衷。 有一次她甚至听见谢莺对给她送饭保姆阿姨说：“不吃就让她饿着！只要她还吊着一口气，就必须要给我出嫁！” 那几天里，沈月流尽了这一生的眼泪。 最后是保姆阿姨看不下去，半夜里偷偷地将她放走。 保姆阿姨含着泪说：“小月啊，你这次走了，以后就别回来了！你记住，这个家，不是你的家，你千万不要再留恋了！” 回到海市以后，沈月才在行李箱的夹层里发现了那张银行卡。 行李是保姆阿姨临时帮她收拾的，大概把她房里放在表面上的东西都塞了进去。 沈月在把那张卡扔进垃圾桶的前一秒，忽然想要看看，卡里是否如谢莺所说的那样有一百万的余额。 然而最可笑的是，当她把卡插进at机，按照指示输入六位数密码后，系统提示她：密码错误！ 她不可能记错自己的生日，唯一的解释是，谢莺给这张卡设置的密码压根就不是她的生日！ 但是是谢莺记错了她的生日，还是故意骗她，沈月不得而知。 她回到家，就用剪刀把那张卡剪成了两半。 沈月从储物格里摸出墨镜戴上，遮住眼底的冷漠与黯然，淡淡地说：“没有。” “为什么不用呀？”沈瑶不能理解，但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双唇微张，眼里水雾弥漫，“姐姐，你还在恨爸爸妈妈吗？”她的声音渐渐变轻，带着细微的颤抖。 沈月抿紧了唇，默认了她的猜测。 沈瑶眨一下眼，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落下。 “其实爸爸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啊……当年他们让你嫁的可是云天集团的董事啊……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你只要嫁过去，就能够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啊！” 她的说辞与当年的谢莺几乎一模一样。 “那不如你嫁啊”——这句怨毒的话沈月终究没能够说出口。 她选了一个不会伤害任何人的理由：“我不喜欢老男人。” “……好。”沈瑶吸一吸鼻子，抽出一张纸来，细心地将脸上的泪痕擦去。 “不过事实证明——”她又笑起来，“你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否则哪里能够遇到许总这么优质的男人？” 沈月弯唇，“是啊。”被墨镜遮住的眼底依旧一片沉冷。 一天的时间，沈月带着沈瑶逛遍了海市各个着名、非着名的景点。 傍晚的时候，沈瑶接了通电话，之后就遗憾地宣布：“郑英光今晚要加班，不能跟我们吃饭了。” 沈月原本还想着待会儿跟郑英光碰头后随便找个理由走人，结果计划这么快就落了空。 眼见着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她问沈瑶：“你想吃什么？” 海市跟京市一南一北，口味相差比较大，沈瑶吃不惯海市菜，中午点了一大桌，她每道菜几乎都只吃了一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最后大半都进了沈月的腹中。 沈瑶皱着眉说：“我不怎么想吃饭。” “那你想做什么？”沈月瞄一眼打印出来的旅游攻略，后一天的行程好像没有一样能够提前到今天晚上。 忽然，沈瑶降下车窗，指着外面的一块指示牌，兴奋却又小心翼翼地问：“不然……姐姐你带我去酒？” 沈月转头，看到指示牌上的字：酒一条街。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兰陵路。 兰陵路以“酒一条街”在海市出名，是海市的帅哥、美女们聚集的地方。 虽名字里有一个“街”字，但兰陵路本身只是一条狭窄到连车都无法通过的小巷子，其中高高低低的霓虹招牌交错重叠，五颜六色的灯光闪闪烁烁，华丽又颓靡。 “你去酒做什么？”沈月问沈瑶。 她自动代入了长辈的角色，语气有些严厉。 沈瑶委屈地噘起了嘴。 第76章 救我 076救我 “我都还没去过酒呢~”她似娇嗔似埋怨，“你也知道爸爸妈妈对我管得有多严，只要是他们认为的不好的事，全都不让我做。我都24岁了，他们还整天把我当成小孩子，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我原来以为交了男朋友以后他们能少管我一点，没想到爸妈没变化，还多了个郑英光对我指手画脚！我从成年开始就想去酒开开眼界了，一直到现在，连酒门口都没经过过。” 沈瑶贴到沈月那边，如小猫一般用脸在她的胳膊上蹭了蹭，“姐姐，我求你了，你就带我去一次嘛~” 沈月虽不喜欢谢莺和沈鑫的教育方式，但也难得认同他们的观点：“酒那地方鱼龙混杂，女孩子最好是不要去。” 尤其是沈瑶这种外表看起来“傻白甜”的，很容易成为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的“猎物”。 或许是觉得沈月比她爸妈和郑英光都要好说话，沈瑶仍锲而不舍地纠缠她：“我就去这一次！”她抬手保证，“你带我进去看一看，要是你觉得不好，我们立刻就走，行不行？” 沈月始终没有松口。 一来酒那地方确实不适合沈瑶，二来她带沈瑶去酒，万一被谢莺知道了，又要闹得她不安宁。 她踩一脚油门，车子迅速地冲过了路口。 沈瑶扒着车窗，看着后方越来越远的“酒一条街”的指示牌，悻悻地收了声。 她低下了头，面无表情地鼓捣起自己的手机。 沈月瞥她一眼，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你要实在想去酒见识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皇庭的清。那边的环境很好，客人素质都很高，而且邀请的驻唱歌手都有点名气。”她与沈瑶商量。 沈瑶并不领情。 “清没有那种热闹的氛围。”她的语气冷硬，与先前判若两人。 沈月碰了个钉子，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要不想吃晚饭的话，我就送你回酒店了？” 她调转方向，上了去酒店的高架。 沈瑶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得飞快，而她的手机也震个不停，应该是在和某个人发消息。 “我有个朋友也在海市，我刚刚跟她约了一起吃饭，你把我送到泰合广场。”她说。 泰合广场是海市一个颇大的购物中心，距离皇庭酒店不远。她在那边吃过饭以后，回酒店也很方便。 “好。”沈月把沈瑶送了过去，亲眼见到她和朋友碰头以后才掉头离开。 凌晨两点，沈月被手机铃声吵醒。她闭着眼把手机摸过来，连名字都没看清，按下接通以后贴在耳边：“喂？” 沈瑶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姐姐……你快点来救我……我在兰陵路的奎因酒……被一群人堵在洗手间里出不去了……” 沈月一下子惊醒，哑声质问道：“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她明明在临走前还特意叮嘱过沈瑶，吃完饭就回酒店，哪里都不要去的！ “我……”沈瑶支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行了行了。”沈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打断了她，“我现在就给郑英光打电话。” “不要！”沈瑶大叫着阻止，“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他肯定会告诉我爸妈的！” 沈月挂断电话的动作顿住，“那你在那儿等着我。” 她无奈地从床上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一身厚厚的衣服。 沈月从前跟着同事去过两回酒，他们每次都是一大群人，有男有女，倒没闹出什么事来。但她也曾亲眼目睹过一起当众斗殴——几个醉汉握着酒瓶，一点也不客气地往对方身上招呼，哪怕一方头破血流地倒下，另一方也依然不肯罢休。 所以她格外担心沈瑶，生怕她有相同的遭遇。 沈月自然不可能蠢到单枪匹马地跑过去——到时候不仅救不出沈瑶，恐怕连她自己也得折进去。 但沈瑶不让她联络郑英光，她就只能找叶行舟帮忙了。 叶行舟的车停在单元楼的入口。 车窗降下，叶行舟示意沈月：“去后面坐。” “好。”沈月怀着满腹的疑惑拉开后座的门，却看到里面坐了个人。 昏黄的灯光模糊了许绍城的棱角，给他整个人平添了一分暖意。驼色风衣的衣领竖起，遮住了他的小半张脸，一双熠熠的黑眸在黑暗中格外的显眼。 沈月怔了一下，莫名有点心动。 但一想到沈瑶此刻的处境，她就摒除了所有的杂念，迅速地坐上了车。 “对不起啊，害得你们俩觉都睡不好，大半夜的跟我一起出来。” “没事，我们俩本来也没睡着。”叶行舟话刚说完，就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尴尬地笑了笑，机智地转移了话题：“不过，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她家里的事太复杂，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 她只能用三言两语简单说明一下情况：“她之前一直在京市，前两天刚刚过来找男朋友。” “你妹妹有男朋友干嘛还找你去救她？”叶行舟的话中有些指责沈瑶的意思，“她难道不怕把你也害了么？” 沈月叹着气说：“她男朋友不让她去酒……所以……” “嘁。”叶行舟轻嗤，“所以就坑你？” 沈月无奈地摊手，“谁让我是她姐姐呢？” 叶行舟把车子开得飞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兰陵路。 其间沈月一直在跟沈瑶发微信，确定她平安无事。 车只能停在巷子口，他们三个人一起下车走进去。 一路上，他们遇见了好些个醉汉，有男有女，凑在一块儿吵吵闹闹。还有人扶着墙吐个不停，秽物溅了一地。 沈月连忙扭头去看许绍城。 果不其然的，他嫌恶的皱起了眉。 “对不起。”她小声地对他说。 许绍城的眼中闪过疑惑，“嗯？” “连累你跑到这种地方来。”沈月的声音随着她的头一起低下去。 “所以，等这件事完了，你想想要怎么报答我。”许绍城冷傲地说完，擦着她的肩膀，大步地走到前面去，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奎因是兰陵路上最大，也是最有名的一家酒，传闻不少艺人和富二代都会来这里喝酒蹦迪。 这里也因此而成为了艳遇的绝佳场所。 第77章 不会让沈瑶有事 077不会让沈瑶有事 奎因一共三层，一楼大厅，二楼酒，三楼则是包房。 从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口有工作人员守着，查过身份证才放人上去。 一上二楼，沈月就被震耳欲聋的电子舞曲吓得捂住了耳朵。 酒里光线昏暗，头顶的彩灯投下一片暧昧的紫红，照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相同的颜色。 一群衣着时尚的年轻人在舞池里蹦着跳着，尽情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旁边的卡座上，都成群的坐满了人。 沈瑶说，她被困在了二楼的女洗手间。 沈月拉了个路过服务生，扯着嗓子问了好几遍，连带着比手又画脚，人家才明白她的意思。 “女洗手间？走到尽头，左拐就是。”服务生也用同样的方法告诉她。 三个人艰难地挤过人群，途中遇到好几个女孩子从洗手间的方向过来，脸上有些忿忿，还有些恐惧。 沈月不由加快了脚步。 洗手间的门口，守着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手臂上布满文身的年轻男人。他们或站、或靠、或蹲，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一只点燃的烟。 蓝色的烟雾缭绕，刺激性的味道让沈月的鼻腔发痒，她背过身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而在那群人的身后，一个光头的壮汉正用力地捶着女洗手间的门，淫笑着叫：“小妹妹，别反抗了，出来陪哥哥玩一会儿啊！” 许绍城皱起眉头，握着沈月的手，将她带到洗手间旁通向后方职员办公室的甬道，叶行舟也跟在他们后边过来。 这里没什么人经过，因为远离舞池，所以相对安静——起码能够跟人正常地说话。 许绍城朝叶行舟伸手，“车钥匙。” 叶行舟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来扔给他，问：“干嘛？” 许绍城把车钥匙放进沈月掌心，“你去车上等，把门都锁好，然后报警。这里交给我和叶行舟。”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缓慢清晰。 沈月却很犹豫：“你们俩……行不行？” 他们俩加起来都没有捶门的光头一个人强壮，更何况对方还是一群人…… 这事儿本跟他们俩无关，人家出于义气来给她帮忙壮胆，她总不至于临阵脱逃，把他们推出去直面危险。 叶行舟大喇喇地把手臂搁在了沈月的肩膀上，被许绍城冰冷的视线一扫，又讪讪地收回来。 “沈经理，男人呐，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质疑‘行不行’。”他意味深长地说。 理解了他话中的深意，沈月的脸蓦地一红，“不是……我的意思是……” 她的解释被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电话是沈瑶打过来的，她哭得比之前还要厉害：“姐姐，你来了吗？我好害怕……他们在外面不停地撞门……我感觉这扇门很快就要被他们撞开了……” 沈月的心也跟着提起来，忍不住朝着洗手间的方向看过去。 “别怕。”她轻声安抚沈瑶，“我已经到了，马上就打电话报警，你再撑一下。” “报警？”沈瑶惊声尖叫，“不，你不能报警！警察来了会把我带回警察局的！爸妈知道了肯定会打断我的腿！姐姐你快来救我！不要警察！不能让警察过来！” 沈月正思考着该怎么说服她，手里突然空了。她一转头，许绍城已经一脸阴沉的将她的手机贴在了自己耳边。 “你想让你姐姐怎么救你？一个人冲进去？沈小姐，你是恶毒，还是单纯的愚蠢？” 他周身的温度降下冰点，半眯着的黑眸如同一汪结冰的寒潭，只有嘲讽浮在上面。 沈瑶的哭声戛然而止，“你是谁？许总吗？” “你不用管我是谁。”许绍城说，“你现在把洗手间里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堆到门后边去，最好能用拖把支住门。然后自己躲进隔间，把门关好，安静地等着警察进去救你。” “……哦。”沈瑶大概被他的气势吓到，情绪不再像之前那样激烈。 “电话不要挂断，让我们能听到你那边的动静。” 许绍城的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嘭”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沈瑶惊恐的尖叫：“啊！他们进来了！” 惊慌之下，沈月忘了许绍城先前的嘱咐，拉住他的衣袖就要往洗手间跑：“我们快点过去救她！” 但下一秒，她就被许绍城拽了回来。 许绍城把手机还给她，按住她的肩膀，弯下腰与她平视。 “听话，出去。我不会让沈瑶有事。” 他说得那样肯定，沈月盯着他的眼睛，其中的平和让她狂乱的心跳一点一点的平复。 “好。”她点了点头。 许绍城与叶行舟回到了洗手间。 左边的门已经开了，门口只剩下两个人看守，其余的人都进去了里面。 离得远远的，他们都能听见沈瑶的哭喊，以及那群男人放肆的大笑。 “姐姐！救我！” “喊姐姐没用！你喊一声哥哥，说不定我还能对你温柔点儿！” “你不要过来！不要！啊！” 许绍城与叶行舟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踏上了台阶。 门外看守的两人听见动静，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大概见来的是男人，就没再管，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直到许绍城和叶行舟走到他们面前，才又重新抬起头。 “眼瞎啊？男厕所在对面看不到？”其中一个红毛抽了口烟，不耐烦地骂。 呛人的烟气全都喷到了许绍城的脸上，其中还混杂着浓浓的酒精味，许绍城不适地后退一步，长腿一抬，就将人踹倒在地。 红毛捂着肚子打滚，不停痛苦地大叫。 旁边的绿毛见状，扔了手里的烟。 “你他妈……” 可还没靠近许绍城，就被叶行舟扯住了领口。 紧接着，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绿毛龇牙咧嘴地躺在地上。 “你这个……” 叶行舟一脚踹上了他的脸。 “不会好好说话，那就不要说。” 里面的人察觉到不对劲，一个接着一个地冲出来。 许绍城将地上的红毛拉起来，用力一扔，砸中了跑在最前面的人。 跟多米诺骨牌一样，瘦弱的几个人被撞得接连倒下。 他进到女洗手间里，看见沈瑶已经被光头从隔间里拖了出来，此刻正死死地压在墙上。 第78章 去我家里睡 078去我家里睡 “你放开我！不要碰我！” 身处绝望边缘，沈瑶声嘶力竭地哭嚎。 她的脸上布满泪水，精致的妆容早就花得一塌糊涂。 粉色的卫衣领口在你来我往的撕扯中大大地敞开，露出了她的半边肩膀。 光头听见声响，转过头来。 看到地上躺成一片的自己的手下，他既愕然又愤怒。 “你们他妈的是谁啊？”他松开沈瑶，捞过靠在墙边的拖把，用力地朝着许绍城挥去，“妈的敢破坏老子的好事！” 许绍城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徒手握住了极速落下的拖把棍，趁着光头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使劲一拽，光头跟着拖把棍一起到了他跟前。 就在光头要摔到他身上的时候，许绍城往旁边挪开半步，小腿一勾，踹上了光头的膝窝。 扑通一下，光头整个人趴到了地上。 沈月小心翼翼地从醉汉中穿过，尽量不与任何一个人有视线的接触，以免惹上什么麻烦。 坐到叶行舟的车上，她按照许绍城的吩咐，锁上了所有的门窗。 报警电话她一出酒就打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在车里耐心地等待警察的到来。 她握着手机，一面等着许绍城的电话，一面焦灼地望着窗外。 她的心像被揪住，始终无法以正常的频率跳动。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响亮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不断闪烁的红蓝警灯在黑夜里格外的显眼。 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许久的人终于看见了绿洲，沈月激动得都快要哭出来。她手忙脚乱地开门下车，站在车头对着警车招手：“这里！是我报的警！” 当沈月带着警察回到奎因时，一楼大厅里聚集了一群人，还不断的有人从楼上在往下跑。 警察抓了一个人问：“发生什么事了？” “二楼洗手间里有人打架！打得可厉害了！好多人都受了伤！警察同志，你快上去看看！” 几个警察立即加快了脚步。 二楼的音乐已经停了，所有的人都在往楼梯的方向涌。 沈月他们逆着人流，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挤到洗手间门口。 “你们怎么这么慢？”叶行舟皱眉抱怨，“我们都解决完了。” 他跷着二郎腿坐着，而被他当成板凳的，是之前沈月见过的那群头发五颜六色的小混混——他们跟叠罗汉一样，一个压着一个，叶行舟则坐在最上面那人的背上。 沈月看得呆住了。 她还以为……他和许绍城肯定会落在下风。 “许总和沈瑶呢？”她问叶行舟。 叶行舟往身后一指，“在里边呢。”他站起来，对警察说：“先把这几个人铐起来。” 惊呆了的警察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掏出自己的手铐，将地上的几个小混混一一铐住。 “里边还有一个。”叶行舟告诉他们。 女洗手间内，两个人正缠斗在一起。 许绍城把光头按在地上揍，每一拳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光头脸上青肿一片，鼻孔下还有两道血痕。 警察赶紧冲上去将他们分开。 “警察！不许动！” 许绍城适时地住了手，站起身来，将卷上去了的衬衣袖口慢慢放下，直至遮住手腕。 沈月刚准备上前去关心他，就看见沈瑶从隔间里走出来。 她的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能看出被人粗暴地对待过。 沈月脚尖一转，径直走到了沈瑶跟前。 她扶住沈瑶的手臂，替她将卫衣的领口往上拉了拉，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瑶摇头，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许绍城。 “许总……”她怯怯地叫，“你还好？” “嗯。”许绍城低声应道，一眼也不看她。 沈瑶咬住下唇，眼里是满满的委屈。 “怎么回事？”警察板着脸问。 沈瑶抢先开口：“这个人……”她指着一动不动的光头，“想强暴我……幸亏许总赶来得及时……否则……否则我就要……” 她低下头去“嘤嘤”地啜泣。 现场的情景跟她说得全都能对上，警察也就没多问，只说：“全都带回去做笔录。”唯一的女警察还专门过来安慰她。 那些小混混都被许绍城和叶行舟打得趴下，需要警察扶着才能勉强站起。 出酒的路上，他们都还在骂骂咧咧，为首的光头更是肆无忌惮地威胁许绍城：“你小子，给老子等着！” 沈瑶将自己的手臂从沈月手中抽出，瑟缩着凑到了许绍城的身边，仰起头弱弱地道歉：“对不起许总……害得你也被卷进来了。” 许绍城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淡淡地说：“没事。” 沈瑶的眼睛眨了一眨，其中的雾气变作泪水顺着脸庞滑下。 她把下唇咬得更紧，失去了口红的遮掩后，都快要看不出血色。 警察把那群小混混押上了警车，让叶行舟开车跟在后面。 许绍城拉开后座的车门，叫沈月：“过来。” 沈月走过去，“嗯？” “上车。”许绍城的命令很简短，气势却一点也没有因此而减弱半分。 “……哦。”沈月已经习惯了坐叶行舟车的后座，所以并未拒绝。 许绍城将门关上，绕到另外一边上车。 沈瑶站在车外，一瞬不瞬地盯着许绍城，半天都没上车。 叶行舟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故意揶揄：“怎么了沈小姐，不想跟我坐一起吗？” 沈瑶惊醒，连忙摇头否认：“没有！” 她迅速钻进了车里。 因许绍城他们不是过错方，做完笔录以后就能离开。 叶行舟发动车子，征询其他人的意见：“先送沈小姐回酒店。” 沈瑶转身向后，可怜巴巴的看向沈月：“姐姐，我害怕！我不想一个人住酒店！” 她的眼里充满了乞求。 沈瑶经历了这一场意外，情绪不稳，沈月能够理解。 她勉为其难地答应：“那你今晚去我家里睡。” “姐姐最好了！”沈瑶立即喜笑颜开。 叶行舟把车停到楼下，和沈月、许绍城同时低头去解安全带。 沈瑶诧异地瞪大了眼：“你们都要下车吗？” 叶行舟轻笑：“对呀，我和许总护送你们俩上去呀！” 第79章 随便你 079随便你 沈瑶娇羞得红了脸。 “太麻烦你们了。” 叶行舟憋着笑，“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应该的。” 沈月无语地乜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有拆穿他。 几个人上了电梯，叶行舟将18、19、20一顺按亮。 “……咦？”沈瑶扭头看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为什么要按三层？” 叶行舟抿唇微笑，故作神秘地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电梯很快到了18层，门开以后叶行舟走下去，站在门口冲着沈瑶挥手，“再见，沈小姐。” “嗯？”沈瑶睁大了眼。 然而她还没等到叶行舟的答案，电梯门就重新关上。 沈瑶又去看沈月。 “叶律师住18楼。”沈月给她解释，“我住19，许总20。” “你们都住一栋楼？”沈瑶很惊讶，“不对呀！”她看看沈月，又看看许绍城，“你们俩不是男女朋友吗？为什么不住一起？” 这个问题着实把沈月难倒。 然而还不等她想出合理的借口，就听见许绍城问：“沈小姐和男朋友住一起？” 他略微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沈瑶立刻摆手，“没有没有！我和郑英光家教都比较严，所以……” 许绍城皮笑肉不笑地问：“沈小姐的意思是，我和你姐姐都没有家教？” “不是不是！”沈瑶急得都快要哭出来，“我没有那个意思！许总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叮！” 电梯恰好到了19层。 沈月拉住沈瑶的手，“许总跟你开玩笑的。到了，我们走。” 刚跨出一步，她又突然停下，转头冲许绍城微微一笑，“明天见。” 许绍城愣住。 沈月本想把沈瑶安排到客卧，沈瑶却说什么都不肯，始终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我一个人睡的话，会做噩梦的~”沈瑶瘪着嘴，眼里有点点的泪光。 沈月只得依着她。 为了照顾沈瑶，沈月让出了主卧的大浴缸，自己去了外间淋浴。 沈瑶这一个澡洗了很久，久到沈月迷迷糊糊的都快要睡着了，才听到浴室门开的声音。 眼皮重到撑不开，她打算就这么直接睡过去，忽然沈瑶抓住她的胳膊一顿猛摇。 “姐姐姐姐！你们家吹风机放哪儿呢？” 沈月只得努力打起精神，“在洗脸台下面的柜子里，你自己去拿一下。我困得不行，先睡了。待会儿你吹完头发，记得关了灯再睡觉。” “好的。”沈瑶嘴上答应得挺好，沈月也就放了心，再度闭上了眼。 可没过多久，她就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响声，那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 沈月再一次艰难地睁开了眼，只见沈瑶半跪在床头，举着吹风机吹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卷发。 “你怎么在这儿吹头发呀？”沈月的语气中略带了些埋怨。 不仅吹风机产生的巨大噪音吵得她无法入睡，沈瑶头发上滴下的水，也全都落到了地板上，形成了一滩。 沈瑶一脸的无辜：“只有这边有插头呀，不在这儿吹在哪儿吹？” 沈月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郁气，抬手指向浴室。 “洗脸台旁边的墙壁上就有一个插头，你去那儿把头发吹干了再出来。” “……哦。”沈瑶乖乖地拔下插头，抱着吹风机进了浴室。 沈月又爬下床，用纸巾把地上的水渍都擦干净。 等沈瑶吹干了头发，沈月已经睡着了。 沈瑶爬上她的床，钻进她的被子，又牢牢抱住了她的胳膊。 “姐姐~” 沈瑶不停地叫，直到把沈月叫醒。 沈月再也忍不住，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沈瑶被她吓到，咬着下唇眼泪说掉就掉。 “我……”她怯生生地说，“我睡不着……想找你聊会儿天。你、你要是困的话，睡没关系的。”她用手背抹掉眼泪，挤出一个故作无事的笑，“不用管我。” 说完，她就翻了个身，背对着沈月。 沈月能清楚地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也能看见她的手一直在动。 在心里重重地叹一口气，沈月选择了妥协。 “你想聊什么？”她的语气比刚才轻柔了一些。 “姐姐你睡觉！”沈瑶急忙说，“真的不用管我的！” “没事，我不困。”沈月说着违心的话，“陪你聊一会儿天再睡。” 沈瑶半信半疑地转过身来，问她：“真的吗？” “真的。” 沈瑶立刻又抱住沈月，脸在她的怀里蹭了又蹭。 “姐姐最好啦！” 沈月“呵呵”一笑。 “哎姐姐，你家里怎么一丁点男人的痕迹都没有呀？”沈瑶问，“我看你的浴室里，都只有你自己的东西哎~” “我一个人住，当然只有我自己的东西。” “那许总一次都没有在你家里过过夜吗？”沈瑶似乎对她与许绍城的事情充满了兴趣。 “没有。”沈月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样啊~”沈瑶拖长的尾音里带了点儿莫名的欣喜，“对了姐姐！”她倏地抬起头，重重地撞上了沈月的下巴。 “嘶——”沈月捂住下巴，倒抽了一口凉气。 “对不起对不起！”沈瑶慌忙道歉。 “没事。”沈月一下一下轻轻揉着被撞疼的下颌骨，龇牙咧嘴地问：“你要说什么？”字音有点儿含混不清。 沈瑶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许总今天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明天我买点东西，上楼去向他道谢！” 沈月直接否决了她的这个提议：“他不喜欢别人去他家里。” “那就去他公司！” “会打扰到他工作。” “我们可以午休的时候去啊！顺便跟他一起吃饭！”沈瑶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沈月该劝的都已经劝过，既然沈瑶不愿意听，她也不愿意再吃力不讨好地阻拦。 “……随便你。” 确定了要去找许绍城，沈瑶又开始考虑要给他送什么东西：“花和水果都太老土了，而且许总不见得喜欢；太贵的东西许总大概不会收，太便宜的，他又看不上……”突然她一拍脑袋，“不然明天早上去买点菜，我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餐饭？这样的礼物不会给他太大的压力，还饱含了我的一片心意，多好~” 沈月困得不行，压根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随便你。” 第80章 怎么不感谢我 080怎么不感谢我 才刚刚过七点，沈月就被沈瑶从床上拉起来。 拢共睡了还不到两个小时，走在路上，她不住地打着哈欠，一双眼睛眯缝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紧紧地黏在一起。 反观沈瑶——整个人生龙活虎，仿佛一点儿也不知道疲倦。 “快点啦姐姐！去晚了就买不到新鲜的食材了！”她拽着沈月，大步地往前走。 生鲜超市不比菜市场，每天八点半才正式开门营业。 她们俩到的时候，店员还在把一箱箱刚运过来的菜往店里搬，有的货架上还是空的，称重处和收银台一个人都没有。 沈瑶站在门口抱怨：“姐姐，你怎么都不告诉我这里八点半才开门的呀？早知道我就化个妆再出门了！” 沈月累得连反驳她的力气都没有。 沈瑶让店员帮她挑了一只最肥的母鸡，两根上好的直排，以及一些配菜。 她掰着手指头数自己的菜谱：“红烧排骨、木耳山药，再煲一锅鸡汤，应该够了？” 沈月晕晕乎乎地答：“够了。” “那……姐姐你都会做吗？” 沈月瞬间惊醒：“嗯？” 沈瑶略有些难为情地说：“我从来没有做过饭，所以……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然而事实证明，沈瑶需要的不仅仅是“帮忙”。 她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排骨要焯水，不知道木耳要泡发，不知道煲汤不能用炒锅；她也什么都不会——不会切菜、不会炒菜，甚至不会开燃气灶。 在她被溅出来的热油烫到手以至于吓得丢了锅铲以后，沈月终于忍无可忍地将她推开。 “我来，到时候你就跟许总说是你亲手做的。” “啊？”沈瑶咬着下唇，迟疑着问：“这……不好？” 沈月将泡好的木耳倒入锅中，熟练地翻炒。 “心意到了就行。”她平静地说，“况且你不说我不说，许总也不会知道这菜不是你做的。” 沈瑶立刻咧开嘴笑，高兴地从背后将她抱住，“谢谢姐姐啦~” 沈月要送沈瑶去辰远，却被她拒绝。 “我自己过去~从昨晚到现在，姐姐你受累了~吃了饭好好睡一觉~”沈瑶表现得相当体贴。 沈月其实也不想出门，沈瑶这么一劝，她就顺水推舟的从了。 结果刚吃完饭，她就接到了沈瑶打来的求救电话：“姐姐，你快来一趟辰远！保安说我没有访客证，不让我上楼！” “你没给许总打电话吗？”沈月问她。 沈瑶临走前特意向她要了许绍城的手机号，在到达辰远以后好跟他联系。 “打了，没人接，可能在开会。”沈瑶着急地催促她：“你快给我送访客证过来，不然再等一会儿饭菜就要凉了！” 沈月刚想说她也没有访客证，沈瑶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沈月叹了口气，看来睡一下午的计划又泡汤了。 因处于极度疲倦的状态中，沈月不敢自己开车，只能打车去了辰远。 沈瑶拎着袋子在门外站着，一名穿着制服的保安在门内不远的地方，警觉地盯着她看。 一见到沈月，沈瑶就连忙冲她招手：“姐姐！这里！” 沈月甩上车门，快步走过去。 沈瑶紧紧盯着她的背包，朝她伸出了手：“访客证！” 沈月说：“我没有访客证。” 沈瑶的脸一下就沉了，语气也变得冷硬：“你没有访客证来这里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她这样的态度惹恼了沈月。 她原来准备去找上次那个保安说个情，让他放沈瑶上去，可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我跟朋友约了在附近见面，顺便过来跟你说一声我没有访客证。” 沈月挥一挥手，“我先走了，你再给许总打个电话试试，说不定他的会已经开完了。” “沈小姐！”自动门开了，上次见过的那个保安跑出来，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您怎么过来了？” 沈月迅速挽起一个公式化的笑容，“我只是恰好经过。” “啊？”保安愣了一下，略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那祝您今天过得愉快！” “谢谢，也祝您过得愉快。”沈月回。 沈瑶看着他们俩的互动，在沈月转身离开的时候拉住她。 “姐姐，你认识这里的保安？” 沈月还没开口，保安就抢着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不不不！是我们都认识沈小姐！” “为什么？”沈瑶不解。 “许总的命令。”保安笑得有几分畏惧，“许总说，要是哪次沈小姐来了被我们拦在楼下，我们一个部门都得卷铺盖走人。” 沈月一怔，内心波澜壮阔，面上却丝毫不显。她不记得上次许绍城有说过这种话，大概是保安故意在夸大。这么一想，她又稍稍平静了一些。 沈瑶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更差。 “我是沈小姐的亲妹妹，现在你能放我上去了吗？”她问保安。 保安一秒犹豫都没有的摇头，“许总的这条命令只对沈小姐一个人适用，其余的人，除非有沈小姐带着，否则都不能放进去。” 沈瑶抿一抿唇，忽的挤出满脸的笑。她亲昵地抱住沈月的胳膊，撒着娇求她：“姐姐~既然你来都来了，就带我上去呗~” 沈月装模作样地看一眼手机，“我跟朋友约的时间快要到了，你还是联系许总。” “姐~姐！”沈瑶换了个姿势，跟一只树袋熊一样，紧紧缠住了沈月的腰，“你带我上去嘛~用不了你多长时间的~你上去以后再下来就是了~” 顾忌着她酒店贵客的身份，沈月不能强硬地挣开她。 在路人纷纷投来的怪异目光中，沈月无奈地答应：“好。” 上次来辰远，沈月只去了zero的工作室，因而她并不知道许绍城的办公室在哪一层楼。 但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问保安，那样一来，她假扮许绍城女朋友的是肯定会被拆穿。 趁着等电梯的空当，她偷偷地给叶行舟发了微信。 叶行舟回得很快：“69楼的总裁办公室。” “怎么，你要过来找他吗？” “有事？还是只是跟他一起吃饭？” “你跟他说过没有？需不需要我帮你瞒着他，好让你给他一个惊喜？” 他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的弹出来，沈月回：“是沈瑶想感谢他昨晚救了她。” “我昨晚也救了她，她怎么不感谢我？” 第81章 许总的家人 081许总的家人 沈月问沈瑶：“你带的饭菜是几人份的？” 因为菜都是沈月做的，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沈瑶强烈要求要亲自打包。 打包这种活完全没有技术含量，沈月便由着她去了，也没在一旁看着，所以不知道她到底装了多少。 沈瑶低下头回避着她的视线，声音有些不稳：“就带了许总一个人的，怎么啦？” “没什么。”沈月没资格指责沈瑶考虑不周，毕竟在叶行舟质问之前，她自己也没想到要提醒沈瑶多给他带上一份。 “你先上去，许总的办公室在69楼，到了以后你再问问别人具体在哪个位置。我出去买点东西，给叶律师送过去，毕竟他昨天也帮了不少的忙。” 沈瑶这才终于想起：“啊！还有叶律师！”她捂着嘴作懊恼状，“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电梯恰好在这个时候到达，她立刻变脸，冲沈月讨好地笑，“那就麻烦姐姐啦~”而后迅速地跨进去。 沈月虽然没指望沈瑶会陪她一起去，但沈瑶走得这么果断，还是让她心里有几分膈应。 她甚至想到了就这么离开，不去管沈瑶会不会因此而得罪叶行舟。 手机震了一下，叶行舟又发了一条微信消息过来：“她不会真的把我忽略了？” 只是看着这一行字，沈月都能感受到他的失望。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回：“没有，我马上给你把东西送上去，你办公室在几楼？” 沈月在隔壁的星巴克买了咖啡和三明治，拎着上了69楼。 据叶行舟说，他在海市新成立的律师事务所与辰远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在同一层，但这两个空间被隔成了独立的，中间连通的门只有叶行舟与许绍城能打开。 直达律师事务所的电梯只有一部，且与其他电梯不在一处。 为了避免麻烦，叶行舟让她先跟沈瑶一起去许绍城的办公室，待会儿他再过去找她们。 “跟沈瑶一起？”沈月轻轻念出这几个字，觉得讽刺又可笑。 但她还是说：“好。” 出电梯后拐个弯就到了总裁办。 沈月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我们许总每天忙得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见的。” 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好听是好听，可过于尖酸刻薄了。 “你说我是‘乱七八糟的人’？”与她对话的明显是沈瑶，“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瑶的语气也不大好，隐约有些要与人吵架的趋势。 年轻女人不屑地哼一声，“不就是妄想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乌鸦吗？” “你！” 浓浓的火药味让沈月无法再冷眼旁观，她快步走进去，只见沈瑶正和一个穿着米白色套裙、披着酒红色波浪卷发的女人对峙着。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则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沈月的出现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 “你又是谁？”波浪卷问，态度没比对着沈瑶的时候好上多少。 “我是许总的……”沈月犹豫了。 她不确定许绍城是否想在公司公开与她的“恋情”，当着沈瑶的面，她又无法用简单的“朋友”两个字搪塞过去。 “家人。”她说。 女朋友也在“家人”这个分类当中，而万一许绍城不想公布他们的“恋情”，也可以告诉手底下的人她是他的远房表妹或是其他亲戚。 包括沈瑶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波浪卷最先反应过来：“你怎么证明你是许总的家人，而不是那种对许总抱有非分之想、找各种借口接近她的烂女人？”说到这里，她又转头鄙夷地瞪了沈瑶一眼。 沈瑶一改之前的强硬，含着眼泪扑进了沈月的怀里。 “姐姐！他们都欺负我！我明明只是想要向许总表达谢意，他们非说我想勾引许总！” 沈瑶的一声“姐姐”让波浪卷瞬间变了脸色。 “你是她的姐姐？她刚刚可是自称是许总的‘朋友’的！果然你们这对姐妹都不是好东西！小倩，快打电话让保安上来轰人！” “噢！”被点到名的人立刻抓起了桌上的电话。 辰远的保安都认识她，所以沈月一点也不慌。 “我真的是许总的家人，不信的话——”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我可以当场给许总打电话。” “这种骗人的手段，你妹妹刚才已经用过了。”波浪卷讥笑道，“我建议你换一个。” 沈月用眼神向沈瑶求证。 沈瑶点点头，委屈地告状：“许总把我电话挂断了，两次都是。” 沈月想了想，说：“可能许总的会还没有开完。” 波浪卷笑得愈发的灿烂，其中讥讽的意味也愈发的浓。 “许总今天早上可是一个会都没有开呢！你们能不能找个高明一点的、不容易被人拆穿的借口？” 沈月很意外。 叶行舟之前跟她说过，许绍城一共有两个手机号，一个工作用，一个私人用。她存下来的、早上给沈瑶的，都是他私人用的那一个。 而这个号码，因为知道的人少，除了在开会的时候，只要打过去，许绍城通常都会接。 沈月调出许绍城的号码，拨了出去。 波浪卷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你以为换个号码许总就会接……”“吗”字还没有出口，许绍城清冷的声音就透过沈月的手机扬声器传出来：“有事？” 他的开场白一如既往的简短。 波浪卷错愕地瞪大了眼，沈瑶的脸上则露出了愤恨的表情。 沈月松了一口气。 “我和沈瑶在总裁办门口，你能出来接一下我们吗？”她问。 “总裁办？辰远？”许绍城有一丝讶异。 “对。” 紧接着，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拖椅子的声音。 “你等一下。” 电话断了。 没过多久，一连串的“许总”由远及近地响起，如同波浪一样此起彼伏。 波浪卷慌忙转身，对着已经走到近前的许绍城恭恭敬敬地叫：“许总！” 沈瑶也紧跟着：“许总！” 许绍城轻“嗯”一声，一丁点的眼光都没有分给她们，只直勾勾地盯着沈月手里的纸袋。 “给我的？”他挑眉问。 第82章 不喜欢沈瑶 082不喜欢沈瑶 “啊？”沈月下意识地把纸袋往背后藏了藏，尴尬地笑了一下，“不是。” 沈瑶适时地站出来，举起自己手里的袋子，献宝一样地说：“这个才是给您的！” 许绍城淡淡地瞟一样，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去我办公室。”他牵起沈月的手。 围观的众人下巴掉了一片。 沈瑶咬紧了牙，跟在他们俩身后。 许绍城的办公室比沈月想象的要小，面积与他的卧室差不多，分为办公区与会客区两个区域。 办公区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个装满了书的大书柜，会客区是一套沙发和一张矮几，中间没有明显的界线，所以看起来比较空旷。 整个空间充斥着黑、白、灰三种颜色，单看照片的话，恐怕会有很多人以为这是他家里的书房。 许绍城拉着沈月在长条沙发上坐下，手臂穿过了她的背部与沙发之间的空隙，似触非触地揽上了她的腰。 他转过头专注地看她，“来做什么？”低沉的嗓音中透着浅浅的温柔。 尽管知道他是在沈瑶面前做戏，可过度的暧昧还是让沈月不自在地偏开了脸。 “是沈瑶……”她看向僵直地站在一边的沈瑶，“为昨天晚上的事，特意过来感谢你。” 沈瑶立刻挤出一抹笑，弯下腰，将手里的袋子放到许绍城面前的矮几上。 她大概专程回酒店去换过了衣服，先前跟沈月借的连帽卫衣不见了，变成了一件灰白色的厚毛衫。毛衫松垮垮的，领口开得很大，她俯身的时候，沈月都能看到里面黑色的蕾丝内衣，以及被内衣包裹住的两团雪白。 “昨天晚上……多谢许总了。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许总笑纳。”沈瑶红着脸，笑得有几分娇羞。 “谢谢。”许绍城的一双眼睛全程都黏在沈月的脸上，哪怕在与沈瑶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往她那边瞟过一下。 这样明显的冷落似乎并没有打击到沈瑶。她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将袋子里的焖烧锅和三层的保温饭盒一一拿出来。 这些东西她全都是从沈月家里拿的，许绍城一眼就认出来，焖烧锅是上次去落星山沈月带的那一个。 他这才给面子的多看了几眼，问了一句：“粥？” “不是的哦~”他的主动搭话让沈瑶喜出望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声音也更甜。她将焖烧锅的盖子拧开，顿时一股浓浓的香气充满了整间办公室。 “这是我煲的鸡汤，还有红烧排骨和木耳山药~”她说着，又把饭盒一层一层地拆开，按照顺序摆好。 许绍城问沈月：“这些菜是谁做的？” 沈瑶紧张地看着沈月，疯狂地给她使眼色。 沈月笑一笑，“当然是沈瑶亲自下厨做的。就连食材，也是她今天一早亲自去小区外头的生鲜超市买的。” “是嘛。”许绍城的脸上并未出现沈瑶意料之中的感动表情，他微微皱起眉头，“幸好不是你做的，不然我就要生气了。” 沈月和沈瑶俱是一怔。 “为什么？”沈月问。 “我讨厌吃鸡，也不喜欢排骨。”许绍城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对这几道菜的嫌弃，“你身为我女朋友，怎么能不知道我的喜好？” 沈月有点慌。 这些她还真不知道。 沈瑶比她更慌。 “对不起许总，这些我都不知道！”她手忙脚乱地把饭菜重又收回了袋子里，想办法补救：“我请你出去吃饭！选你喜欢的餐厅，点你喜欢吃的菜！” “没这个必要。”许绍城拒绝了她，“昨天我救你，只是因为你姐姐担心你罢了。你要谢的话，就好好谢谢你姐姐。” 沈瑶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很快，她反应过来，冲着沈月眨了眨眼，甜甜地说：“姐姐我一定是要感谢的~但许总为了救我惹上那些小混混，还受了伤，当然更应该感谢啦~” 受伤？ 沈月下意识地去看许绍城。 昨天她带着警察赶到奎因的时候，那一群人已经被他和叶行舟制服，她没看到中间的过程，只因为他没表现出异常，便草率地认为他什么事都没有。 原来他也受伤了吗？ “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的话——”许绍城沉吟片刻，将沈月搂紧了一些，“把你姐姐借给我半天。” 沈月和沈瑶再一次怔住。 半晌后，沈瑶挤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眼神复杂地看一眼沈月，说：“好啊。那……我就先回酒店了。” 她拎起袋子站起身，冲沈月挥挥手，“晚上见啦姐姐~” 沈瑶走得很快，脚步匆匆忙忙的。 沈月看见，她抬起了一只手，在脸上不断抹着。 “哎——”她想上前去追，刚动一下，就被许绍城箍着腰拉回来。 这么一耽搁，沈瑶就已经摔了门离开。 “沈瑶哭了，我得去看看。”沈月着急地去扯许绍城的手。 然而许绍城的手指就跟长在了她的身上一样，任她怎么掰都掰不开。 “你不是不喜欢沈瑶？”他的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不解：“为什么还要管她哭没哭？” 沈月一惊，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 她以为自己向来可以把这些负面的情绪藏得很好，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许绍城发现。 “不明显。”许绍城实话实说，“但是能感觉出来。” 沈月丧气地垮下了肩。 看来她的演技还需要继续精进——起码，要让沈瑶在离开皇庭之前都找不到她的错处。 许绍城看着她紧锁的眉头，很有一种想要替她揉开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来都来了，一起吃饭？”他拿开了放在她腰上的手，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状似随口地问。 “我已经吃过了。”虽然不是出自本意，但沈月不得不回绝他。看着他沉下去的脸色，她连忙解释：“我昨晚没睡好，所以早早的吃了午饭，打算睡一下午的，结果又被沈瑶叫到了这里来。” 许绍城的面部线条稍稍柔和了一些。 “我的休息室在隔壁，你可以去那睡一下午，晚上再跟我一起吃饭。” 他对和她一起吃饭这件事很坚持，沈月自然不好再拒绝。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她突然想起来，“沈瑶说你受伤了，伤得严重吗？” 第83章 太令我失望了 083太令我失望了 许绍城一颗颗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动作缓慢而优雅。 沈月不错眼地盯着他看，视线随着他衬衫的敞开逐渐向下。 他裸露在外的脸和脖子她早已看过，皮肤白皙细嫩得没有一丁点的瑕疵；胸口和小腹除了结实的肌肉就再看不到其他。 沈月皱眉，着急地催促他：“把衬衣脱了。” 许绍城轻笑，戏谑地问：“这么迫不及待？” 沈月这才意识到她刚刚说的那句话有多暧昧。 “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的伤。”她的脸有些微的红。 许绍城觑她一眼，将衬衣脱下后扔到一旁。 他握住她的腰，柔软的唇贴在她的耳畔，一点一点地吐出灼热的气息：“你要想做点别的事情……也不是不行。” 他的声音低沉轻柔，透着点点笑意，似揶揄，又似诱哄。 沈月只觉得脸更烫了，羞恼得想要将他推开，却又顾忌着他身上的伤。 许绍城看着沈月不安颤抖的睫毛，以及放在腿上、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终究还是收了继续撩拨她的心思。 再等一等，他想。 等到时机成熟。 “你在想什么？”许绍城放开她，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我不过是想让你帮我上药，你的脸为什么变得这么红？” 明白他刚才不过是在戏弄她，沈月没忍住，咬着牙瞪了他一眼。 许绍城嘴角的弧度加深，黑眸中闪烁着点点幽光。 “这里。”他侧过身，一手抚上自己的后腰，“有点疼。” 他手指按压的地方，有一块骇人的青紫，刚好一个拳头的大小。 单这么看着，沈月都觉得疼。 “去医院看过了吗？” “没有。”许绍城皱眉，“麻烦。” 责备的话都到了嘴边，想起两人的身份差距，她又乖乖地咽了下去。 最后她问：“有药油吗？” 沈月不知道许绍城的助理究竟是什么人，居然真的当场给她变了一瓶药油出来。 许绍城趴在沙发上，略有些怀疑地抬头问沈月：“你真的会吗？” 她这细胳膊细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哪能给他把淤血揉开？ 沈月胸有成竹：“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她小时候经常挨打，身上几乎遍布淤青。 怕被医生看出端倪，谢莺从不带她去医院看病。 后来家里的保姆阿姨看不下去了，偷偷地买药油回来给她，教给她揉散淤血的方法。 这一揉，就是十多年。 她的技术娴熟得堪比专业的医师。 沈月跪在沙发旁，将药油抹了一些在手上。 “可能会有点儿疼，你忍一下。”她提醒许绍城。 许绍城抿紧唇，轻“嗯”一声。 下一秒，沈月的手碰上了他的腰。 刺鼻难闻、黏糊滑腻的药油让他反感排斥，几乎立刻就要起身逃开，可她温暖柔软的掌心又叫他渴望眷恋。 许绍城闭上了眼，紧紧地咬住下唇，克制住自己惯性生成的一切负面情绪。 他的表情很难看，沈月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让他承受不住，便小心地收了些力道。 “疼吗？”她问许绍城。 许绍城摇头：“不疼。” 他是吃过子弹、挨过刀砍的人，她这么揉两下，于他来说，都不及蚊子叮个大包来得痒，更别提“疼”了。 “疼的话，你一定要说哦！”沈月仍旧不放心地叮嘱他。 叶行舟推开门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沙发上半裸着的许绍城，以及在许绍城身上摸来摸去的沈月。 他很自然的想歪了。 “对不起！”叶行舟慌慌张张地转身，“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沈月懵了一瞬，继而大叫：“你回来！” 叶行舟靠坐在沙发上，一手三明治一手热咖啡，悠哉得就像是在自己家里。 “不能怪我。”他为自己刚才夸张的举动辩解，“是你们俩当时那个画面……太容易让人误会。” 等沈月用纱布将被药油涂抹过的部位遮住，许绍城才慢条斯理地穿上了衬衣。 他冷冷地瞥叶行舟一眼，努力压下二人世界被打扰而生出的怒气。 “我带你去休息室。”他对沈月说完，又吩咐叶行舟：“让贺宸给我叫一份外卖。” ——“贺宸”是他助理的名字。 “叫外卖？”叶行舟看向沈月，“你不是说你妹妹特意过来感谢他的吗？我都有咖啡三明治，总不至于他什么都没有？哦对了，你妹妹呢？” “我妹妹做的菜不合许总的口味，许总让她先回去了。”沈月解释说。 “你妹妹亲自给他做的菜？”叶行舟咬着吸管冷哼一声，“简直厚此薄彼！” “知足。”许绍城双手插着口袋，居高临下地乜他，“好歹你的还能入口。” 叶行舟吸一口咖啡，心情顿时平静了许多。 “说起来……我刚刚在总裁办门口的垃圾桶上看到一个装着饭盒的纸袋，该不会就是沈经理妹妹的？”他斜睨着许绍城，语气中充满质疑：“你是不是对着人家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气得她把给你做的饭菜都扔了？” 按照叶行舟提供的线索，沈月很快找到了那个眼熟的纸袋，里面是她借给沈瑶的保温饭盒和焖烧杯。 她忍住打电话质问沈瑶的冲动，把原封不动的饭菜倒掉，洗干净容器后装好。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许绍城就在她的旁边，倚着休息室洗手间的墙壁，安静地看着她。 “生气了？”他问。 沈月没有回答他，径直擦过他的肩膀，抱着自己的东西往外走。 许绍城的眸色暗了暗，将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沈月在许绍城的休息室里一觉睡到了傍晚。 他用了助眠的熏香，还借给了她他的眼罩和耳塞。 沈月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睡得这么香过。 许绍城难得准时下班，亲自开车载沈月去了中午就订好的餐厅。 点菜的时候，沈月接到了郑英光的电话。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地说：“沈小姐，你怎么可以带瑶瑶去酒那种危险的地方？亏我那么信任你，把瑶瑶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帮我照顾她的吗？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第84章 留下来 084留下来 他这一连串的指责让沈月有点懵。 半晌，她站起身，捂住手机话筒小声地对许绍城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许绍城点头。 走到餐厅外，沈月才松了手，问郑英光：“我什么时候带沈瑶去酒了？” “瑶瑶这两天一直跟你在一起，不是你带她去的，还能是谁？”郑英光心头窝着火，语气很冲。 而他这样的态度，也成功地激怒了沈月。 “不好意思郑先生，真不是我带您女朋友去的酒。”她的语调越平，眼神就越冷，“她跟谁一起去的我不知道，您要想知道，大可以直接问她，而不是自己胡乱猜测、中伤无辜的人。我的确不太会照顾人，所以您的女朋友，还请您领回去自己照顾。” 郑英光被她噎得半天都没说话。 “哦对了——昨晚许总和叶律师为了救您女朋友，都负了伤。”沈月故意把话往重了说，“不知道这笔账郑先生打算怎么算？许总和叶律师的医药费，您给报销吗？” 她这一番话倒提醒了郑英光：“你明知道瑶瑶有危险，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问得这样理直气壮，沈月在生气的同时，又有那么些委屈。 “电话是沈瑶不让我打的，你不高兴，就去找她。我对你们俩都已经仁至义尽，麻烦不要再把我牵扯进你们小情侣之间的矛盾里。” 她挂断了电话，郑英光没再打过来。 沈月回到餐厅，许绍城已经点好了菜。 服务生把菜名报给她听，方便她后面加菜。 “糖醋排骨？鸡汤？”沈月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不是不喜欢吗？”她问许绍城。 “只是不喜欢沈瑶做的而已。”许绍城轻描淡写地说。 有那么一个瞬间，沈月很想告诉他真相——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毕竟她答应过沈瑶。 回去的路上，沈瑶又打了电话过来。 因为郑英光刚才闹的那一通，沈月对沈瑶也没了好的声气。 “有事？”她的语气十分冷硬。 沈瑶的话音中立刻染上了哭腔：“对不起，姐姐！都怪我没有跟郑英光说清楚！我刚刚已经骂过他了，你不要生气了！” 她应该还和郑英光在一起。她的话音刚落，沈月就听到了旁边郑英光不依不饶的质问：“如果不是你姐姐的话，还能有谁带你去酒？你说啊！” 沈瑶不耐烦地呵斥他：“你闭嘴！你要觉得我在撒谎，我们俩现在就分手！” 沈月没兴趣听他们俩直播吵架，挂掉电话以后直接关了机。 “沈瑶？”许绍城清楚地听见了她的声音。 “对。她跟郑英光吵架了。”沈月顿一下，“希望能快点和好。” ——否则有很大的概率会殃及到她这条池鱼。 沈月觉得，她可以改行去给人算命了——虽然她说的话通常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正如她预料的那样，半夜里，沈瑶再一次找到了她。 “姐姐，我现在在你们小区门口，被门卫给拦住了，你过来接一下我。”沈瑶哭得很伤心，连话都说得很含糊。 隐隐约约的，沈月还能听见电话那头年轻男人安慰她的声音：“小姐，别哭了。”——很明显不是郑英光。 沈月问她：“郑英光呢？没跟你在一起？” “别提他！”沈瑶像是在郑英光那儿受了许多的委屈，一提到他音量就不自觉地飙高。 “姐姐，你快来接我！外面好冷……我好难受……”她的语气又软了下去，抽抽搭搭的，听起来十分可怜。 沈月其实不想去。 她刚被郑英光骂过，再收留沈瑶，无疑是给自己制造麻烦。 但以沈瑶目前的状况，让她一个人回去，显然不太合适。 沈月最后还是心软了。 她匆匆忙忙地跑到门口，却没看见人。她以为沈瑶等不到她自己走了，一扭头，就看到保安亭里坐了两个人——小保安怯怯地给沈瑶递卫生纸，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沈瑶将脸上的泪痕擦干，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似乎说了一句“谢谢”。 ——这个待遇，可比当初的梅冰要好得多。 保安亭的门窗都是关着的，沈月走过去，轻轻敲了两下窗子，里面的人都抬起头来看她。 沈瑶对着小保安说了两句什么，对方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又帮她打开了门。 沈瑶立刻跑出来，扑到了沈月的怀里。 “姐姐！我要跟郑英光分手！”她呜咽着，忿忿地说。 沈月知道，女孩子在极度生气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是不作数的。 她也就没把沈瑶的话当真，只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说：“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小保安跟出来，手里提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 “这是这位小姐的。”他看着眼下的情况，犹豫着不敢上前。 沈月冲他笑了笑，“谢谢你。” 又对沈瑶说：“外面太冷了，咱们先回去。” 沈瑶这才勉强止住了哭。 沈月让沈瑶在沙发上坐一会儿，自己去厨房给她倒了杯热水。 “暖暖手。”外面风大，也不知道沈瑶等了她多久，一双手冻得乌青。 沈瑶仍在抽噎，身子也跟着不停地抖。 “我想留在海市。”半晌后，她憋出这么一句话。 “嗯？”沈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在京市不是有工作吗？为什么还要留在海市？” “京市的工作是爸妈安排的，就在家里的公司。同事都知道我的身份，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做，我工作快两年了，感觉一点东西都没有学到。”沈瑶的情绪十分低落，“我觉得，就因为所有人都把我保护得太好了，所以在他们心里，我一直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丁点危险的事情都不让我去做——就好像这一次，我就去一趟酒，郑英光都要抓狂，还那样骂你……” 她这一番抱怨让沈月有些难过。 沈瑶并不知道，她现在讨厌的、想要扔掉的，就是沈月这么多年来一直渴望的东西。 “郑英光也是关心你。”沈月不顾之前的不愉快，努力地为郑英光辩解，“毕竟你的确在酒出了事。” 沈瑶低下了头，沉默了许久后坚定地说：“反正我已经决定了，要留在这边找工作。我不想再像一个废人一样的生活，我想跟姐姐一样，做一个独立自主的人。” 第85章 伪造房产证 085伪造房产证 沈瑶的愿望很美好，也很值得人尊重。可她放弃一切在海市重新开始的决定，在沈月看来过于草率了，甚至像是一时冲动。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沈瑶这辈子都过得太顺风顺水，没遇到过什么挫折，才会将职场当做是小孩子的家家酒。 “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尤其像你这种非应届生，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经验，想进大公司的话，恐怕比较困难。”沈月劝诫她。 沈瑶不以为然，“我可以让我朋友给我介绍工作。我朋友挺多的，涉及的行业也多。况且，我主要还是想锻炼一下自己，所以对工资什么的，没有太高的要求。” 她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沈月也没有再劝的必要。到时候撞了南墙，她自然知道回头——当然也有可能坚持下去。 不过无论怎么样，这都是沈瑶自己的人生，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 “时间不早了，早点洗澡睡觉。”沈月站起身，却被沈瑶拉住了手。 “姐姐~”沈瑶仰起头，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留在海市的话，能不能搬来跟你一起住？” 沈月一直在等她开口说这句话。 事实证明，她是真的很了解沈瑶。 可惜沈瑶还不够了解她。 “我最多只收留你一周。这一周之内如果你没找到工作，也没找到房子，就回京市去，把‘独立自主’这个目标给忘掉，继续做你的‘小公主’。” 沈瑶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点头：“好。” 沈瑶在沈月家里住了下来。 沈月天天忙得连轴转，没什么时间管她，只偶尔白天在家才给她做两顿饭，其余时间都让她自己去外面下馆子或者外卖解决。 郑英光时常给沈月打电话，起初是道歉，后来就是旁敲侧击地询问沈瑶的情况。 他放低了姿态哀求沈月：“瑶瑶要跟我分手，还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你帮我劝一劝她。” 沈月虽然原谅了郑英光之前的无礼，但也打定了主意以后都不要跟他有过多的接触。更何况，她向来不爱掺和别人感情上的事，每次都会残忍回绝他：“你自己想办法找她谈，这个我真帮不了你。” 眼见着一个星期就快要过去，某天晚上沈月回家，看见沈瑶摆了一桌的大餐，甚至还开了一瓶价格不菲的香槟。 沈瑶骄傲地宣布：“姐姐！我找到工作啦！也找到住的地方啦！” 她上大学的时候读的是古典舞专业，在自家公司担的是一个“艺人部副总监”的闲职，这样的经历在职场里没有半点竞争力。 沈月很好奇，她到底能够找到一个什么样的工作。 “我有个朋友是鸭梨直播的经纪人，刚好他们公司签了几个新主播，需要经纪人来带，她就把我给推荐过去了。”沈瑶说。 主播经纪人，跟她的上一份工作也算有点关系。只不过经纪人远没有“副总监”那么清闲，沈月担心她会撑不下去。 但看着她高兴的脸，沈月也不忍心打击她，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说：“加油。” 沈瑶闹着要喝酒庆祝，沈月陪她喝了两杯，又想起来问：“那你住哪儿？” “我朋友也住在熙园，也是一个人，所以我打算去跟她合租！而且，她也住在这一栋楼哦！你说巧不巧！”沈瑶眉飞色舞。 沈月心里一个“咯噔”，面上笑着应和：“那还真挺巧的。” “以后我就可以经常过来找你蹭饭啦！”沈瑶放下酒杯，抱着沈月的胳膊蹭了蹭，“不过——”她斜眼看沈月，揶揄道：“我会不会打扰到你跟许总的二人世界啊？” 沈月发现，沈瑶好像很喜欢提起许绍城。 她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常常会问：“姐姐，为什么没见到你和许总约会呀？” “不叫许总一起来吃饭吗？” “用不用我回房里待着，你叫许总下来坐一会儿？” …… 过高的频率让沈月都怀疑她是不是喜欢上了许绍城。 按理来说，她不是许绍城真正的女友，沈瑶又单方面宣布和郑英光分了手，眼下男未婚女未嫁的，沈瑶要真的对许绍城有好感，也没什么。 但问题是——沈瑶明知道许绍城是她的“男友”，却一点也不避嫌。 这让沈月有一点反感。 “会。”她故意说。 沈瑶的表情迅速暗了下去。 “重色轻友！”她半真半假地指责沈月。 “对啊。”沈月坦然地应下。 距离把房子挂到中介公司过去了半个月之久，沈月终于接到对方的电话：“沈小姐，你自己把房子租出去了？” 那位接待过她的职员怒气冲冲，丝毫不见上次的热情有礼。 沈月摸不着头脑：“没有啊，我不是全权委托给你们了嘛！” 那套房子她压根就不想再踏进去，要不是那些大件家具没地方放、又转不出去，她早就把房子给卖掉了。 “沈小姐，你不要再骗人了！”中介冷笑，“我今天带人去看房子，才发现里面已经住了人！人家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房子是房主亲自租给他们的！这房子的房主是你没错？” 沈月更懵了：“房主是我，但真不是我租出去的。”见中介不信，她又说：“我明天过去看看，最后肯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隔天下班后，沈月去了一趟自己的房子。 她掏出钥匙，却怎么都插不进锁孔。 正疑惑着，门从里面被人拉开，一个高高大大的中年男人出来。他警惕地打量沈月，语气不善地问：“你谁啊？” 如中介所说的那样，房子里住了人。 可这人沈月不认识，甚至在此之前都没有见过。 她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地说：“我是这套房子的主人。”紧接着她又反问：“你是谁？” “你是房主？”中年男人怀疑的眯缝起了双眼，“有什么证据？” 沈月拿出准备好的房产证复印件和自己的身份证，“这就是证据。” 对方将房产证和身份证仔细对照着看过，不仅没有相信她，反而还对着她破口大骂：“我看你年纪轻轻，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就干着骗人的勾当呢？伪造房产证是不是？老婆，快点报警！” 第86章 跟你没完 086跟你没完 屋内一直观望着的中年女人应一声，拿起了手机。 中年男人把手里的东西“唰”一下扔到了地上，当着沈月的面甩上了防盗门。 幸好沈月及时往后退了一步，否则鼻子恐怕要被撞骨折。 她没再敲门，捡起东西后就安静地站在门口，等着警察过来。 她不怕他们报警。 刚好，她也想让警察来调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两个小民警才慢悠悠地赶到。 他们俩瞥一眼沈月，虽怀疑她是报案人口中“私闯民宅的女骗子”，可她看见他们时淡定的模样，又叫他们有些迟疑。 “你是这家的？”高个警察问她。 “这是我的房子，但我并不认识里面的人。”沈月按了门铃，“麻烦你们帮我问问清楚，他们是跟谁租的这套房子。” “啊？”两个警察面面相觑。 这……怎么跟报案人在电话里描述的情况不一样？ 中年男人再一次开了门。 看到警察，他异常的激动。 “警察同志，就是这个骗子！”他指着沈月，“她骗我们说她是这里的房主，还伪造了房产证复印件，我怀疑她是想进来偷我们家的东西！” 警察看看他，又看看沈月，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 “我确实是这里的房主，房产证也是真的。”沈月把证件交给警察。 警察拿在手里看了半天，为难地说：“说实话，单看这个，我们也没法判断你的房产证是真是假。” 有了警察的这句话，中年男人越发的理直气壮：“她骗人的！我们见过真正的房主，人家可是拿的房产证原件过来！我们就是跟真房主签的合同租的房子，你别想骗我们！” 一听他说到“房产证原件”，沈月心里就有点数了。 原来的房产证在赵建恒那里，赵建恒人没了，东西也不知道被他藏到了哪里。 后来她去办过户手续的时候，人家直接给她发了张新证，原来那张就没有回收销毁。 她估摸着，应该是赵建恒的父母找到了房产证，以为这房子是赵建恒的，就拿来出租了。 结果闹了这么一出乌龙。 “你们如果要看房产证原件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回去取。”沈月说，“顺便你们再把租房子给你们的房东叫过来，我跟他当面对质。” 她这么硬气，让两个警察心中的天平不由往她这边倾斜。 碰巧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了，对门的女主人下班回来。 “咦，这不是小沈吗？之前你们家一直没人，我还以为你不住这里了呢！”她很快又看到了沈月身边的警察，惊讶地问：“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警察都来了？” “张姐。”沈月跟她打完招呼，才解释说：“我的房子不知道被谁租出去了，我过来看看，还被当成了小偷。” “你是这里的住户吗？”听到两人的交谈，高个警察问张姐。 “对啊。”张姐回身一指，“我就住在对面。” “你认识她？”高个警察指着沈月。 “当然认识啦！我们做了一年多的邻居了！她那时候天天跑过来盯装修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张姐极力为她作证。 “万一你们俩是串通好的呢？”中年男人提出质疑。 张姐直接走到对面，用钥匙将门打开，冲着里头喊了一声：“老公！” “哎！”她老公立刻乐呵呵地出来，“今天又加班啦？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中年男人这下无话可说。 高个警察冷着脸吩咐：“你把房东叫过来问问。” 中年男人悻悻地当着众人的面打电话。 他开了免提，沈月一下听出来接电话的人就是赵母。 “哦小吴呀，有什么事吗？”赵母还挺热情。 中年男人看了沈月一眼，说：“有个女人上门，说你的房产证是假的，她才是房主。你能不能现在过来一趟？” “我的房产证怎么可能是假的？”赵母立刻变了脸，“那就是我儿子的房子，房产证上清清楚楚写的是我儿子的名字！你们不是都看到了吗？” 中年男人为她作证：“我和我老婆确实都看过了，是真的。” “让我来跟她说。”沈月从他手里拿走了手机，对着底部的话筒说：“阿姨您好，我是沈月。”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但屏幕上仍显示着“通话中”。 沈月知道她在听，便继续往下说：“买这套房子的所有钱都是我出的，赵建恒不仅没有付一分钱，还通过非法手段把房子过户到了他的名下。他还没出事的时候我就起诉了他，前阵子结果终于下来了，法院把房子重新判回给我了，您手上的那本房产证是无效的，所以您没有权力把我的房子租出去。” 赵母沉默了几秒，大概是在消化她话里的信息。 很快，她开始尖着嗓子大吼大叫：“我管这个房子是谁出的钱！房产证上写的就是我儿子的名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害了我全家，逼死了我儿子就算了，现在连我儿子的房子都要抢！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不想跟您吵架。”沈月心平气和地说，“您最好是能够把租金和违约金还给人家，让人搬走，否则咱们要再闹上法庭，就更不好看了。” “我凭什么听你的！这就是我儿子的房子！你敢抢，我就跟你没完！”赵母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不出面，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就没个了断。 两个警察有些讪讪，“既然已经证明你不是骗子，也不是小偷，我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没别的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沈月拦下他们：“那我的房子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擅自出租的事呢？你们不打算帮我解决吗？” “另一个当事人不肯过来，我们也不能帮你们调解不是？我建议你们先私下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达成和解。况且这种民事纠纷，按理来说也不归我们管的。你们要实在谈不拢的话，就只能上法院去解决了。”警察表示无能为力。 他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沈月也不能强他们所难。 依赵母的德性，绝对不会乖乖地把钱还回来。 沈月不愿意吃这个闷亏，就只能找律师走法律程序了。 第87章 大boss的女人 087大boss的女人 警察一走，中年男人就立刻换了副面孔。 他把腰一叉，蛮横地说：“我不管这房子是谁的，反正我签了合同，也交了三个月的房租，在到期之前，我肯定是不会搬走的！” 他关上了门，一点也没有要跟沈月商量着解决问题的意思。 沈月跟中介那边说明了情况，又委托叶行舟给赵母送了律师函。 据说赵建元暂时中断了学业，带着父母回了老家，用谢莺给的那一百万还了外债，又请了人装修新房，日子过得挺滋润。 他们明明不缺钱，却还要贪那一万多的租金。 “人心不足蛇吞象呗！”叶行舟转着钢笔，嘻笑着说：“这世界上，谁会嫌钱多呀！” 沈月抿抿唇，没有说话。 “你那个妹妹——”叶行舟冷不丁地提到了沈瑶，“现在在辰远上班吗？我前两天在员工食堂好像见过她。” 沈月点头，“对啊，她在鸭梨直播当经纪人。” “为什么啊？”叶行舟皱紧眉头，很是不解，“上次去zero工作室的时候，我跟她助理闲聊了一下，刚好聊到了这个话题。她说所有主播经纪人的底薪都很低，只有四千多。带zero那种当红主播倒还不错，每个月提成有好几万，但以你妹妹的资历，刚进来估计是要带新人的，那种情况下几乎没有提成。在海市，四千块钱一个月，只够交房租吃饭的，说不定连肉都吃不上几顿。她家里条件不挺好的嘛，干嘛想不开跑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 “象牙塔里待久了，想靠自己独立生活。”沈月笑笑，“有这种想法总归是好的。” “她跟你这么说的？”叶行舟挑眉，似是不相信这个理由。 “嗯。怎么了？” 叶行舟笑得有几分讥诮，“我看你那个妹妹，要独立生活啊，难。” 看他那个笃定的样子，分明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沈月很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多星期以前，我和许总早上出门的时候在楼下碰到她。她好像已经等了挺久了，脸啊、手啊都冻得发红。她一看到我们，就特别高兴地跑过来，说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去地铁站，问我们能不能载她一程。我当时就觉得挺荒谬的，你说，现在手机导航这么方便，她居然宁愿一直在楼底下站着吹冷风等我们，都不愿意自己试着找一找。”叶行舟撇撇嘴，“我本来看在你的面子上打算要送她的，可你们许总那个死洁癖，非说人家脏，不许人上车。后来她倒是没再等我们，但我天天早上都能在小区大门外头看到郑英光的车，应该就是接送她的。” 看样子，沈瑶跟郑英光已经和好了。 难怪郑英光有一阵子都没有再打电话来骚扰她。 “慢慢来。”沈月也不认为沈瑶能很快独立。 起码以她目前的薪资水平，只靠她自己，肯定是租不起熙园的房子的。 难得来一次辰远大厦，又碰上zero有直播，沈月告别了叶行舟，去附近超市买了零食，拎到了45楼去探zero的班。 她到的时候刚过六点，zero在跟经纪人和助理说着什么，几个人都一脸的严肃。 “月姐！”一见到沈月，zero就扑上来拥抱她。 与zero的经纪人和助理分别打过招呼，沈月把零食一一分给她们，小心地问：“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工作？” “我七点才直播呢，现在就不是工作时间，你怎么打扰我？”zero撕开一袋薯片，笑着揶揄。 “我看你们刚才好像在讨论什么正事……”沈月不太确定。 “没有啦！”zero的经纪人杨蕊连连摆手，“其实我们是在聊八卦。” “对。”助理麦琪接话，“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们每次都会假装在开会。” 沈月：“……” 她感觉自己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脑回路。 “你们聊什么八卦呢？”她顺嘴问了一句。 “就鸭梨新来的一个主播经纪人，好像挺有背景的。她手底下带的两个小主播，才几万粉的那种，打游戏一点也不牛逼，居然签了睿族的代言，一年的代言费有几百万。”杨蕊有些忿忿。 “‘睿族’是什么？”沈月不混电竞圈，所以对这个品牌一点也不熟悉。 “就国内做外设最好的公司。”杨蕊为她解答，“zero从入行开始，用的键盘、耳机、鼠标，还有电竞椅，全是他们公司赞助的。我们都合作了这么多年，zero帮他们卖了不少货，他们也没说跟zero签个代言合约，真是的。” “他们公司之前不是说不需要代言人嘛？”麦琪问。 “对啊！所以说那个沈瑶有后台啊！”杨蕊翻了个白眼。 “沈瑶？”沈月没想到会是她。 “怎么，月姐，你认识她？”zero问。 沈月不想暴露她跟沈瑶的关系，“算认识。” 杨蕊和麦琪立刻露出了兴致盎然的表情。 “那你知道她的后台是谁吗？” 沈月摇摇头，“那就不清楚了。” 她们俩的肩膀又都垮下去。 “不过！”麦琪突然一拍桌子，把另外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我听我一个在总裁办工作的同学说，沈瑶在进我们公司之前，有去找过大boss，大boss还把她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所以我猜，她的后台，就是咱们大boss！” 麦琪说的，应该是沈月带着沈瑶去找许绍城的那一次。 沈月安静地听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咖啡，并不纠正她们的错误。 “你这么一说——”杨蕊的眼珠子转了转，“我也想起来，隔壁faker的经纪人君君之前告诉我，说在食堂看到沈瑶跟大boss的秘书说话，还笑得特别开心……”她忽的叹一口气，“沈瑶要是大boss的女人，咱们还跟她比个屁啊！就算她要用全平台的资源去捧她手底下的那两个小主播，咱们也不能有一句怨言不是？小零啊！”她拉住zero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姐我这辈子是没能力傍上大boss带飞你了！你辛苦一点，靠自己的努力杀出一条血路！” zero冷静地吐槽：“我也从来没有指望过你。” 第88章 脸色难看 088脸色难看 应zero要求，沈月留下来等她直播结束一起去吃宵夜。 而在她直播的时候，沈月打开手机上的“鸭梨tv”app，进了她的直播间，给她刷了一千块的礼物。 几乎是立刻，手机屏幕最上方的鸭梨系统通知栏就出现了她的名字：“大土豪zero棒棒哒给主播zero赠送豪华跑车x1！” 杨蕊和麦琪纷纷鼓掌：“感谢女神！女神威武！” 沈月自个儿倒挺不好意思，“这功能是最近才有的吗？” 她以前给zero刷礼物的时候都没见着。 “上线才一个多月。”杨蕊说，“你还别说，有了这么个‘世界消息’之后，每天攀比着给主播刷礼物的人多了好多，我这个月的提成估计能比上个月翻一倍不止。” “那还挺好啊。”沈月的话音刚落，就看见系统通知栏里又接连弹出来两条消息： “大土豪最爱瑶瑶给主播黑暗骑士赠送游轮x5！” “大土豪最爱瑶瑶给主播best赠送游轮x5！” 沈月要是没记错的话，一艘游轮是5000块钱，这个“最爱瑶瑶”一会儿的工夫就送出去了十艘，是真正的大土豪没有错了。 “又是这个‘最爱瑶瑶’！”杨蕊翻了个白眼，语气酸溜溜的：“取这么个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沈瑶有关系啊！” “嗯？”沈月一下没转过弯来，“他不是打赏的主播吗？怎么跟沈瑶扯上关系了？” “他打赏的那俩主播，就是沈瑶手底下的。他刷的5万块钱，能有5000到沈瑶的口袋里。我记得他上过好几次‘世界消息’了，每次都是几万块的打赏，再加上主播代言的抽成，沈瑶这个月应该能超过我，成为整个鸭梨工资最高的经纪人。”杨蕊一脸的不爽，“我一年多的连胜纪录，居然要被一个后台咖给破了，真的好气呀！” “放轻松，蕊姐。”麦琪安慰她，“人家后台太硬，咱们只能认命。” “哟你这还挺押韵！”杨蕊被她逗笑，“话说回来，你们说，这个‘最爱瑶瑶’，会不会就是咱们大boss的账号？” “有可能哎！”麦琪点进他的空间，所有的资料都是一片空白。 “这人的行事作风，还真跟咱们大boss有点儿像！我进鸭梨有一年多了，到现在为止连大boss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上回我问我同学，她还不告诉我，说是签了什么保密协议，有关于大boss的任何信息都不能对外透露！” “真的假的？”杨蕊非常吃惊，“不过我也跟你一样，从来没见过大boss。” “啊，好羡慕我同学啊！在总裁办天天都能见到大boss！”麦琪趴在桌子上，满眼憧憬。 “羡慕什么呀？”杨蕊不以为然，“这么多年了，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流出来，只能够说明一件事情——他肯定长得不好看！人家那些长得好看的，哪个不是恨不得天天把自拍往网上po？” 麦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沈月依旧安静地听着，努力不笑出声来。 她很好奇，如果许绍城知道了自己在员工心中是这样的形象，会有什么反应。 在闲聊之中，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 在电梯间里，她们意外地碰到了谈论了一晚上的沈瑶。 沈瑶的身边站了两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他们穿着大牌的卫衣仔裤，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跟沈月印象中邋遢的宅男主播形象很不一样。 然而他们俩自然佝偻的背脊，以及脸上放肆轻狂的大笑，都透着沈月熟悉的“吊丝”气息。 杨蕊立刻拉着zero转身，“咱们待会儿再走。” 但已经晚了。 “哟，这不是零哥嘛！”那两个之中的一个男孩子冲着zero挥挥手，眉眼间却只有得意，看不到一丁点的礼貌，“对不起呀零哥，我和骑士今天把你从礼物榜上挤到了第三，你不会怪我们？” 杨蕊和麦琪都露出了不悦的表情，就连沈月都听得皱起了眉头。 zero却云淡风轻：“那是你们应得的。”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best暗暗咬牙，他旁边的黑暗骑士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电梯刚好到了，一直专心致志玩手机的沈瑶终于抬起了头来，却谁都没看，嘴上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走！废什么话！” 刚刚还飞扬跋扈的两个男孩子，瞬间就变成了乖顺的小绵羊，跟在她的身后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门关上，沈月都仍陷在先前那一幕的冲击中无法回神。 她从未见过那样强势的沈瑶。 在她的面前，沈瑶总是软软的、甜甜的，撒着娇的。 可无端的，沈月有种直觉——她今天看到的，才是沈瑶真正的面目。 “那两个小主播，刚来的时候零哥、零哥叫得多甜呀！还老往咱们工作室跑，说要跟你学打游戏！现在倒好，一朝得势，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杨蕊气呼呼地说。 zero按住她的肩膀，“蕊姐，淡定。我不还在前三呢么？” “我就是生气！他们俩也不是凭着自己的实力上来的，全靠沈瑶的后台给力，哪来的脸嘲讽你？心里简直没有点b数！哪天沈瑶要是不带他们了，看他们怎么哭！”杨蕊双手环胸，白眼都要翻到天上。 “行了行了，电梯来了。”另一部电梯上来，zero拉着她进去，才勉强打断了她的抱怨。 两部电梯相差的时间不长，她们到楼下的时候，刚好看见沈瑶带着她的那两个小主播出了大厦的门。 门外停着一辆像模像样的保姆车，两个小主播熟练的开门上车，沈瑶却没和他们一起，而是上了后面那辆黑色玛莎拉蒂。 沈月一眼认出来，那是许绍城的车。 她怔怔地停下了脚步。 莫非……沈瑶跟许绍城，真的有点什么？ 心脏处忽然传来一阵钝痛，她捂住胸口按揉了好几下，都没能得到缓解。 “月姐，你怎么了？”zero注意到她的异常，折回来扶住她，“是哪里难受吗？” 沈月摆摆手，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我没事，就是胸前有点痒。” zero的眼里满是怀疑：“那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第89章 都没有 089都没有 沈月费了老大的劲，才让zero相信她是真的没事。 但在吃饭的过程中，她又频频走神，不住地去想沈瑶和许绍城的事情。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她回到熙园，远远的看到楼下站了两个人，恰好就在许绍城经常停车的位置旁。 离得近一些了，她便辨认出来，正是烦恼了她一晚上的那两个人。 他们俩在说话，隔了有半个车身。 这个距离……看起来没那么亲密。 沈月越来越看不懂，也猜不透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不想打扰他们，一转方向盘拐了个弯，打算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去。 熙园的地下停车场入口离他们住的这栋楼有点远。尽管叶行舟说给她留了一个车位，但沈月嫌麻烦，除非上面实在没了空位，否则她一般不会专门绕一个大圈把车停下去。 然而她刚经过许绍城身边，就被他给拦了下来。 他的手伸得很突然，沈月故意没往他那边看，所以差一点就撞上了他——幸好她及时地踩住了刹车。 许绍城过来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沈月不得已将玻璃降下。 “去哪里？”许绍城半弯着腰，眉心微皱着看她。 “停车场啊。”沈月努力坦然地说。 许绍城眉心皱得更紧，“你之前不是都停在上面？” 见沈月一直分神去看他身后的沈瑶，他忽然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 她居然以为…… 心头的戾气一闪而过，他指了指自己车旁的空位，命令道：“就停这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沈月看到了他的玛莎拉蒂，眼前不由浮现沈瑶上他车的那一幕。 她胸口一堵，冷声拒绝：“不了，我还是停到下面去。” 沈瑶这会儿也走了过来。 “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扒着车窗，身体自然而然地碰到许绍城，令他嫌恶地往旁边让了让，还伸手拂去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沈瑶面色一僵。 将他们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不知怎的，沈月心底竟隐隐有一些畅快。 “我去见了个朋友。”她回答沈瑶的问题。 “噢。”沈瑶点点头，笑得别扭极了，“你把车就停这边，跟我们一块儿上楼去呗！”她也劝沈月。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躲也没有意义。 沈月把车停在玛莎拉蒂旁边，刚一下车，就被许绍城握住了手。 他的手常年偏凉，再加上在楼下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碰上去，沈月就冷得打了个哆嗦。 “冷？”许绍城挑眉，好像不知道她是被他的手冰到了一样，“都跟你说了让你穿厚一点，总是不听话。” 他的语气温柔得沈月头皮发麻，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就敞开自己的风衣，将她一起裹了进去。 夜间的冷风全都被挡在了外头，沈月能感受到的，只有他温暖的怀抱，以及后背紧贴着的宽阔胸膛。 清新的柠檬香味钻入她的鼻腔，与他车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一模一样。 很意外的，她没有闻到属于沈瑶的香水气味。 沈瑶似乎习惯往身上喷很多的香水，味道浓得几米之外都能闻到。先前她住在沈月家里的那些天，沈月的衣服上全是她香水的味道，每天都会被人问用的是什么香水。 如果真是许绍城开车送沈瑶回来，他们俩在狭小的车厢里待那么久，他应该也沾染上了才对。 “你们俩的感情可真好~真令人羡慕~”沈瑶看着面前紧紧相拥的两人，弯起的嘴角变得更僵硬了一些。 许绍城客气地回敬：“沈小姐和郑先生的感情也不错。”——这样的夸赞毫无诚意，也没有灵魂。 沈瑶听出他的敷衍，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沈月想起来问：“你跟郑英光和好了吗？” 沈瑶咬着唇犹豫了一阵，苦恼地说：“不算和好。就是他单方面地缠着我，我又摆脱不了他。” “是嘛。”许绍城唇角的弧度渐深，眼神却更冷，“我碰巧撞见过几次郑先生接送你上下班，看到你主动上他的车，我还以为你们俩又和好了。” 沈瑶没料到那些会被许绍城看见，更没料到他会这样直白地戳穿她的谎言。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变成了深深的红。 “那是因为……我要是不上车，他就一直跟着我，很烦。”她用拙劣的借口解释。 “行。”许绍城点点头，体贴地说：“下次我要再撞见他来找你，我就直接帮你报警。” 沈瑶把头埋得更低，半点不敢有与许绍城的视线接触。 “好的，那我提前谢谢许总了。”她的声音轻得在飘。 进了电梯，许绍城只按了一个“19”，而沈瑶按了“27”。 沈瑶从她家里搬走以后，沈月就再没在小区里见过她。虽然知道沈瑶与自己住在同一栋，但具体是哪一层，她也没有特意去打听过。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沈瑶住在27楼。 当然，她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许绍城居然没有按他家里的那一层。 但当着沈瑶的面，她也不好多问，就怕穿帮。 电梯里有暖气，她刚刚脱离许绍城的怀抱，沈瑶就黏了上来。 “姐姐~明天我休假~你和许总晚上来我家里玩呀~我和我室友给你们做饭~” 许绍城不知道她做饭的真实水平，但沈月一清二楚。 “我晚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于是她婉拒了沈瑶的邀请。 许绍城也说：“抱歉，我没有时间。” 沈瑶的脸立即垮了下去。 “我搬过来这么久，你都没有关心过我！”她瘪着嘴埋怨沈月，眼里慢慢积蓄起泪水，“也没有问过我工作顺不顺利，生活上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现在连我请你去我家里吃饭你都不愿意！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妹妹？” 她突然的爆发让沈月有些无措。 因为她说的都是实情，沈月更是不知道要从哪里辩驳。 正当她愣神的时候，许绍城插进了她们俩中间，扯开沈瑶抓着沈月的手，一点情面不留地甩开。 “你姐姐一个人在海市这么多年，你有关心过她吗？你有问过她工作顺不顺利、生活上有没有什么不习惯吗？” 他将沈月搂进怀里，冷冷地睥睨着沈瑶，“你应该先问问你自己，有没有把她当成是你的姐姐。” 第90章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090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沈瑶被他质问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只睁着大大的眼睛怔怔地看他。 她的眼泪已经蓄满，却始终没能够流下来。 电梯到了19楼，许绍城拥着沈月出去，连眼角的半点余光都没有分给沈瑶。 “谢谢。”沈月对许绍城说。 他刚才说的，几乎全部都是她的心里话。 但那些话，她自己永远都说不出口。 小时候的遭遇让她明白：没有谁有义务一定要对你好，哪怕亲人，哪怕朋友。 所以她无法像沈瑶那样理直气壮地指责任何人。 只是有时候想起来，还是会无法自抑地感到难过。 “你妹妹都知道要做顿饭来感谢我，你就只说这么两个字就完了？”许绍城早已经放开了她，此刻正斜倚在她家门前，不悦地挑起了半边眉。 “那不然……”沈月试探着：“我也给你做顿饭？” “嘁。”许绍城冷嗤一声，“一顿饭恐怕不够。” “啊？” “以后每天早上，我送你去酒店；晚上只要你不值班，我去接你回来；一周你至少要去辰远找我两次，陪我一起吃午饭；至于晚饭……看情况。” 他提的要求不算过分，真要计较起来，沈月似乎还是更占便宜的那一方。 所以她不懂：“为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你妹妹喜欢我。”许绍城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就跟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平淡。 只是他的眉心微微皱起，眼中透着对沈月这般迟钝的不满。 沈月当然没有他以为的迟钝，她自然感觉到了沈瑶对他与对其他人不同的关注与殷勤，也猜测过沈瑶对他有好感，甚至在几小时前还误以为他们俩有特殊的关系。 可——“你不是说，郑英光每天都接送她上下班吗？他们俩应该和好了。” 沈瑶后面否认的话，更多的像是想要隐瞒事实的借口。 至于她为什么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和郑英光复合，沈月认为，是因为她之前把分手的话说得太绝对，担心在沈月面前丢脸。 但许绍城又有不同的看法：“是啊，他们和好了，却不敢让我知道，不就是存了勾引我的心思吗？这应该就是最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了。” 他要这么解释，好像也说得通。 “所以——”许绍城捏住她的下巴，一张俊脸一寸寸地朝她逼近。 被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锁住，沈月忘记了反抗，只是身体一点点的僵硬，在心跳加速的同时屏住了呼吸。 许绍城的脸在距离她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下，几乎与她鼻尖相抵。 “你要更卖力地演好我的女朋友，彻底断绝你妹妹对我的非分之想。”他顿了一顿，露出一个冰冷残忍的笑，“你也不想她成为下一个施语涵？” 一听他提起施语涵，此前在vstyle发生的那些事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而在那一天之后，网上爆出大把施语涵的黑料，包括她通过出卖色相从导演、投资商那里拿到好的角色，在剧组耍大牌欺负比她咖位小的演员、擅自修改剧本给自己加戏…… 施语涵因此成为了网络上人人喊打的“劣迹艺人”，这么些年积累下来的上千万粉丝全都离她而去；她的经纪公司为了不受牵连，一纸诉状将她告上法庭，强行和她解除了合约，之后也没有其他的公司愿意接盘。 更严重的是，在出事前，她的身上有好几个大品牌的代言。她的黑料爆出来，无疑也令得那些品牌的形象受损。按照合同，她还需要付给这些公司总共将近一亿的违约金。 这些新闻都是“施语涵事件”最热闹的时候，沈月在网上看来的。 一两个月的时间过去，施语涵彻底销声匿迹，无论哪里都再看不到她的身影，也听不到她的消息。她如今过得怎么样，沈月不清楚，但想一想就知道，肯定不会好。 沈月之前就猜测过，这件事的背后有许绍城的推动，但一直都没机会证实。 他现在这样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她不由为沈瑶捏了一把汗。 她不喜欢沈瑶，也不想管沈瑶，但她不能让沈瑶在海市出事。 否则谢莺一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来找她的麻烦。 “我照你说的做就是。” “很好。”许绍城满意地松开了手，迅速直立起身体，神色恢复成一贯的淡漠高冷。 他按下电梯钮，背对着沈月，凉凉地说：“明天早上8点，楼下等我。” 沈月的上班时间是9点，通常她自己都8点半出门，去到酒店打完卡，还有吃早餐的余裕。 为了配合许绍城的时间，她不得不提前了半个小时起床。 然而等她到了楼下，看到的不是许绍城，而是沈瑶。 昨晚沈瑶回家以后，就给她发了一串微信语音道歉。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不住地说着“对不起”。 她说：“姐姐，我不该那么任性。” “许总说得对，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你，我没有尽到一个妹妹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从现在开始，我要努力改正，争取当一个称职的妹妹！” 沈月一条条地听完，不仅没觉得感动，反而脑袋更疼。 她完全猜不到沈瑶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沈瑶看到她，兴奋地扑上来。 “姐姐！”她献宝似的递出手里的玻璃饭盒，“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早餐！” 饭盒里面是两块被切成了三角形的三明治，夹的大概是生菜、番茄这一类的东西。 这个不需要烹饪，所以应该能吃。 沈月接过以后说了一声“谢谢”。 沈瑶抱住她的胳膊，神色中有歉疚，也有不安。 “昨晚在电梯里我说的话太过分了，对不起。” 沈月笑笑，“没关系。” “那……你不生我气了吗？”沈瑶小心翼翼地问。 “嗯。”或许是许绍城回怼得太解气，让沈月直接跳过了因为她的话而生气的阶段。 沈瑶这才放心地笑出来。 “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她疑惑地问，“平时我这个时间下来，都没见到你啊。” 许绍城与叶行舟并排从楼栋里走出来。 “哟，都这么早呀？”叶行舟和她们打招呼。 沈瑶的一双眼睛却黏在了许绍城的身上。 “许总……”她想要上前与他说话，却被看出她心思的沈月不着痕迹地挡住。 “绍城。”沈月主动挽住了许绍城的胳膊，笑吟吟地说：“走。” 第91章 向你坦白 091向你坦白 她的这一举动令在场的三个人全都大跌眼镜。 许绍城最先反应过来，勾起嘴角，“好。” 他绕到副驾驶座替她拉开车门，小心地用手护住她的头，直到她坐进车里。 沈瑶跟上来，看着他的脸色，怯怯地问：“许总，你能顺路载我一程么？” 许绍城反问：“郑英光不送你了？” 沈瑶吃了个瘪，脸上有点难堪。 “我让他不要再来缠着我了。”她强笑着说，“就算他来了，我也不会再搭理他。” 对此，许绍城不置可否。 “但我们跟你并不顺路。”他话锋一转。 “啊？” 趁着沈瑶愣神的空当，他撇下她上了车。 眼见着玛莎拉蒂渐渐远去，沈瑶气得暗暗咬牙。 叶行舟的车经过她的身边，冲她按了两下喇叭。 “沈小姐，用我送你去地铁站吗？”他问。 沈瑶佯装客气：“这……太麻烦你了？” 她的手刚刚伸出去，还没碰到车门，就听见叶行舟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下一秒，他一踩油门，车子如一阵风似的飙出去，呛鼻的尾气甩了她一脸。 沈瑶捂住口鼻，愤恨地跺了两下脚。 玛莎拉蒂上。 许绍城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情相当不错。 “你刚才表现得很好。”他夸奖沈月。 沈月自己，倒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谢谢。”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假笑。 中午，沈月都坐进了食堂，突然接到了许绍城的电话。 “来辰远。”他的语气不太好，像是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 这副模样，与早上两人分别的时候完全不同。 沈月不知道谁惹到了他，但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要问，按照他说的做就好。 “好的。”她顺从地答应。 在她挂断电话之前，许绍城又加了一个要求：“给我带份午饭。” 酒店食堂的饭菜是餐厅的帮厨做的，食材一般般，味道一般般，卖相更是一般般。 不用问就知道，许绍城肯定看不上。 于是她绕到餐厅去打包了三菜一汤和三份米饭——许绍城，她，还有叶行舟。 如之前一样，她顺利地进入辰远大厦，并上到69楼。 她上一次来的时候大概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一次没人再敢拦她。 所有的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假装埋头认真工作，实际上都在悄悄地打量她。 其中的几个人还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互相用嘴型问着：“怎么回事？” 当然这些沈月都没有发现。 她一路目不斜视，径直走进了许绍城的办公室。 许绍城和总裁办的其他人一样，即使到了午休的时间，也还是不动如山地坐在办公桌前。 沈月把门带上，恭恭敬敬地叫：“许总，午饭给您送来了。” 许绍城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以后不要叫我‘许总’。”他说。 沈月的脚步顿住，“那要叫什么？” “你早上不是叫得挺顺溜？” 她早上怎么叫他的？ 沈月回忆——噢，好像是“绍城”。 可那纯粹是为了在沈瑶面前演一出戏，只有她与许绍城两个人的时候，她实在叫不出口。 因为——太亲密了。 而她和许绍城，还没有到那样的程度。 沈月直接忽略了他的要求，把饭菜一样样地摆到了茶几上。 她正准备给叶行舟发微信叫他过来吃饭，他就像跟她有心电感应一样，自个儿推门进来了。 他的视线朝前，起初并没有看见沈月。 “哎，今天公司里怎么都在传，你跟沈瑶有一腿？”他问许绍城。 沈月还准备跟他打招呼，闻言吓得立即收了声。 许绍城的脸又黑了好几个度。他下意识地往沈月那边看去，见她露出惊疑的表情，他抿一抿唇，冷声说：“我已经让人去查源头了，只要查出来……”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大家都懂。 沈月陡然一惊，突然想起昨晚她和zero她们八卦的内容…… 而且这个绯闻爆出的时间点未免太巧，万一源头真是她们…… 她已经能够预见她们四个人凄惨的下场。 沈月赶忙背过身去，摸出手机悄悄地给zero发微信：“你们有跟别人说沈瑶和大boss之间的事情吗？” zero通常只在需要直播的时候才来辰远，所以对今天公司里发生的一切都浑不知情。 “我没说啊，蕊姐跟麦琪不清楚。怎么啦？” “你问问她们。”沈月飞快地打字。 她刚刚点下“发送”，就听见叶行舟疑惑的声音：“沈经理？你怎么在这里？” 沈月第一时间把手机揣进口袋，扭头干笑，“我来给许总送午饭。” 许绍城皱着眉头纠正她的错误：“不许叫‘许总’。” 沈月立即改正：“我来给……嗯，绍城送午饭。” 叶行舟吐槽许绍城：“你怎么这么作啊？公司又不是没有食堂，你还让人家沈经理大老远的跑过来给你送饭。” 许绍城只用了一个字来回应他：“滚。” 可叶行舟不仅没滚，还死皮赖脸——用许绍城的话说——地留下来，心安理得地蹭着沈月“大老远的跑过来”给许绍城送的午饭。 沈月端着饭，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心思全放在了许绍城说的要抓源头的话上。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摸出来，低下头迅速地看一眼。 zero：“麦琪昨天跟她那个在总裁办的同学说了，两个人还讨论了很久。” 她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沈月心中虽抱有一丝侥幸——说不定麦琪不是传播绯闻的源头，可就算不是她大肆宣扬出去，这件事也跟她脱不了干系——甚至与zero、杨蕊，以及沈月自己，都脱不了干系。 叶行舟仍在与许绍城聊着公司内的流言：“有人说，在‘鸭梨tv’上疯狂给沈瑶带的那两个小主播打赏的‘最爱瑶瑶’，就是你的马甲，还说看你平时挺高冷的一个人，居然能这么肉麻。” 叶行舟说这些，多少含了些戏谑的意味。 许绍城咽着米饭，头也不抬地说：“待会儿我就把这个账户封掉。” 他表面云淡风轻，但他手里莫名从中间折断的方便筷，泄露了此刻他心中剧烈的不快。 沈月思虑良久，舔一舔干涩的嘴唇，将饭盒放下。 “许总。”她鼓起勇气与许绍城对视，“我要向你坦白。” 第92章 代价 092代价 “你的意思是，在公司里造谣我和沈瑶的人，其实是你？”许绍城眯起了眼，其中闪烁着危险的冷光。 沈月感觉到头皮一阵阵发麻，厚厚的大衣也抵御不了他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气。 差一点，她就要推翻自己刚刚说的话，把一切都否认掉。 好在理智很快就回了笼，她迎着他的目光，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没错。” 相比起让许绍城顺藤摸瓜地查到麦琪，再把zero、杨蕊全都牵连进去，不如她独自背起这口大锅。 凭她跟许绍城的交情——他们俩或许、应该、大概、多少还是有那么点儿“交情”，他生气归生气、惩罚归惩罚，不至于到对她赶尽杀绝的地步。 许绍城的笑容愈深，眼神却愈冷。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很好。” 沈月又抖了一抖。 之后许绍城没再说话。 他换了一双筷子，默默地把饭吃完。 中间叶行舟多次想要缓和气氛，可许绍城不接他的话，沈月又一直心不在焉，他也就断了继续的心思。 许绍城把空饭盒扔进垃圾桶，抬腕看一眼时间。 “快一点半了，你不走吗？”他问沈月。 沈月刚刚光顾着害怕去了，都没怎么关注时间。 一听快到一点半，她连忙扔了还剩下大半的米饭，“唰”的一下拿着包从沙发上站起。 “我要回去上班了！两位再见！”她的脚步匆匆，有对上班迟到的担心，也有从“修罗场”逃离的迫切。 然而她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许绍城从身后抓住了手腕。 “我送你。”他强势得让她说不出一个“不”。 许绍城大喇喇地牵着沈月的手穿过总裁办。 这个时间，大半的人都吃过午饭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看，还是用那样复杂的目光，沈月不自在极了。 但她知道，这就是许绍城的目的——让所有人都误会他和她的关系，把之前的谣言给压下去。 许绍城没带她乘他的专属电梯。 他们俩等在电梯间，彼此相顾无言。 眼见着电梯越升越高，就快要到达69楼。 沈月蓦地松一口气，以为自己马上就能解脱，谁知许绍城轻轻一扯，她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撞入了他的怀中。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许绍城就弯下腰，捏住了她的下巴。 沈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与她距离为零——他柔软的薄唇贴上了她的，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睛紧跟着闭上。 沈月愣愣地瞪大了眼。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拉开，几个女职员手挽着手的出来。 看到眼前的一幕，她们全都用手捂住了嘴，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地发声。 她们没敢停留太久，几个人迅速地扭过头，飞也似地逃了。 高跟鞋的声音甫一远去，许绍城就放开了沈月。 他幽黑的眼底古井无波，仿佛被下属看到他与女人接吻并没有让他的心绪产生任何的起伏。 沈月却一张老脸羞得通红，气得直发抖。 “许总，我不认为这个也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她只是假扮他的女友，不代表他们要做真的情侣之间会做的事情。 许绍城单手插兜，微微勾唇，“这个，是你胡乱散播谣言的代价。当然——还不止。在我和沈瑶的绯闻彻底消失之前，请你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这一下，沈月的肠子都快要悔青。 早知道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她说什么都不会出头顶这个锅。 许绍城冲她挥一挥手，“我就送到这里，晚上见。”他转过身，留给她一个分外潇洒的背影。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电梯又重新下去。 沈月气得两眼发黑，用力地捶了两下按钮。 远处飘来许绍城幽幽的声音：“捶坏了，是要赔的。” 沈月立刻做贼心虚地把手藏到了背后，慌忙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听错了。” 许绍城一进入办公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前还在交头接耳的一群人，这会儿全都自觉地低下了头去，双手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击，装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 许绍城拍了两下掌，唤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记住了，刚刚离开的那位沈小姐，才是我的女朋友。”他说，“这件事情，可以告诉你们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他说的“可以”，就是“必须”。 总裁办的一群人精，全都对他话里的深意了若指掌。 “听懂了吗？”许绍城问。 所有人一致回答：“听懂了！” 叶行舟仍然留在许绍城的办公室里，“扫荡”着茶几上的剩菜。 听见门口的声响，他转过头，在看到许绍城的同时诧异地问：“你不是送沈月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只把她送到了电梯口。”许绍城皱眉瞪他，“你怎么还不走？” 叶行舟咽下了最后的一口菜，“马上就走。” 他把垃圾仔细地收拾好，又用纸巾把茶几来来回回地擦了三遍。 “请验收。”他摊开手掌，指尖对着茶几的方向。 许绍城瞥一眼，冷哼：“勉强还行。” 叶行舟轻嗤一声，换了个话题：“你真信那谣言是沈月传的啊？她又不是不知道你跟沈瑶什么关系。” “她那么蠢，搞不好还真以为我和沈瑶有点什么。”许绍城想到昨天她为了避过他与沈瑶，特意把车往地下停车场开的情景，心头又生出一股郁气。 “但她也不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人啊！”叶行舟为沈月辩驳，“就算她误会了，也只会把这事儿往自己心里藏，不会跟其他人说！” 许绍城比叶行舟更了解沈月，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不过——”叶行舟摸着下巴，话锋一转，“她既然愿意‘顶罪’，至少说明她知道这谣言究竟是谁传的。” 许绍城直接报出了一个名字：“zero。” 他根本不用思考。 这谣言在辰远范围内传播，沈月认识的在辰远工作的人，除了他与叶行舟，就只剩下zero一个。 “你知道是zero，刚才为什么不拆穿沈月？”叶行舟问，“还是说……你打算暗地里对zero做什么？” “不。”许绍城望着远方，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我什么都不打算对zero做。” 第93章 会遭报应的 093会遭报应的 沈月紧赶慢赶，总算在下午上班前回到了酒店。 可刚进大堂，小米就疯狂地冲她使眼色，用嘴型告诉她：“走后门！” 她之前为了躲赵母天天从后门走的事，大堂的很多人都知道。 小米这样直白的暗示，沈月的第一反应是：赵母又来了。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叶行舟送出的律师函，昨天上午就到了赵家，还是赵母亲自签收的。 算一算时间，不论她是想吵架还是和解，这会儿也该来了。 沈月抓紧包带，扭头就走，但还是迟了。 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很轻快，听起来倒不像是上了年纪的赵母。 “站住！” 一个人影倏地窜到她的前面，伸长了手臂将她拦下。 沈月被迫停下了脚步，定睛一看，居然是赵建元——与她先前的猜测相差倒不大。 “怎么，心虚了，想跑？”赵建元冷笑。 沈月定下神来，沉着地反问他：“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你都闹得我们家破人亡了，还不心虚？”赵建元看她的眼神中满是怨毒，“沈月，你是不要脸，还是没有良知？” “麻烦你搞清楚一点——”沈月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挑起来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和你们继续纠缠下去。所以，你赶紧让你妈把收了人家的租金还回去，我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不然闹上法庭，大家都不好看。” “凭什么让我们还租金？”赵建元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房产证上明明写的就是我哥的名字，就算他死了，这房子也有我爸妈的份，你凭什么全部占为己有？” 关于这件事，沈月跟不同的人解释了好多遍，这会儿都有些累了。 “这样，我让我的律师带着法院的判决书来给你解释这房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我这么空口说，你肯定是不会信的。”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作势要给叶行舟打电话。 “哎——”赵建元试图去抢她的手机，沈月机警地往后退一大步，避开了他的手。 “你做什么？”她厉声呵斥，“皇庭酒店大堂是有监控的，你要敢动我一下，我就立刻报警！” 赵建元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悻悻地收回了手。 他站在距离她半米远的地方，不敢再近一步。 “就算这套房子真的是我哥非法得来的，你都害死了他，还不肯用这一套房子来弥补我们吗？”因为法律上站不住脚，他开始了道德绑架。 但自打在zero的直播里将家里的丑事昭告天下以后，沈月早就不在乎面子、形象这一类东西，更不怕他到处去散播这些谣言。 ——大不了就是，再给他发一次律师函，告他诽谤。 有了叶行舟这个律师朋友，这种事情她做得得心应手。 不过现在在赵建元面前，她断然是不能落了下风的，否则只会让那一大家子人愈发的得寸进尺。 “首先，你哥不是我害死的。”她着重否认了这一点，同时摆清楚事实：“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跟警察说，你哥自杀，是因为要瘫痪一辈子，又不想连累家人。” 赵建元想要辩驳：“那是因为……”然而话说了一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缩着脖子闭上了嘴。 “那是因为你们收了我妈一百万的封口费？”沈月接过他的话，“你哥知道他在你们心中只值一百万吗？” 见她把话挑明，赵建元也不再藏着掖着。 “你要是没有错，你妈至于赔偿我们家一百万吗？”他再一次挺起了胸膛。 沈月真想把这一幕给录下来，给她那个自作聪明的亲妈看看——就因为她那一步臭棋，如今令自己的女儿陷入了怎样难堪的境地。 但想来谢莺女士是不会在乎的。 只要赵家的人不把这事儿闹开、捅到沈家那边去，沈月被怎么误会、遭遇什么样的屈辱，都与她不相干。 “你哥自杀的原因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你凭什么说都是我的错？那我还能说，是你爸妈天天在病房里吵架、上电视给他丢人，才逼死了他，应该你爸妈给我赔偿，因为我跟你哥还没离婚，我还是你哥的老婆，而且他的医药费全都是我出的。”沈月半步都不退让，多年的职场生活除了教会她忍耐，还教会了她必要的时候一定要强势。 赵建元成功被她噎住。 “你、你强词夺理！”他瞪着双眼指着沈月大骂，一张脸因为生气涨得通红，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沈月淡笑，“我不过是跟你们一家人一样罢了。”她顿一顿，问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也强词夺理吗？” 赵建元彻底说不出话。 沈月却没有因此而放过他。 “还有。就因为你哥死了，他转移婚内财产的事我才没有追究。要你再把我给激怒了，你爸妈在老家的那套房子怕是也保不住。我妈给你们的那一百万，到时候自然也会收回来。” “你！”赵建元一双眼通红，嘴唇气得直抖。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沈月问他。 “你会遭报应的！”赵建元恶狠狠地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出了酒店大门。 每每与赵家人交手，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沈月的后背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浸透了里层的衬衣，布料黏着皮肤，十分难受。 去休息室冲了个澡出来，她的手机里就多了一条来自于赵建元的短信。 他说：“租金已经退回去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他这么快就妥协倒是出乎了沈月的意料。 她立即给中介打了电话，让他尝试去跟那对向赵母租房子的中年夫妇谈谈，如果他们不想搬走的话，就跟中介重新签一份合同，租金按照赵母之前给他们开出的价格来收，中介费也从这个里面来扣。 然而没过多久，中介就给了她答复：“沈小姐，你这房子还是自己拿出去租！我反正是没这个能力接这个活儿！” 他这个反应太不对劲，沈月连忙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了什么事？呵！”中介的语气奇差无比，“我被人拿着扫把打出来了！身上青了好几块！那一对夫妻说，他们已经付过了租金，不会再付一次！沈小姐，你能不能靠点儿谱？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让我过去！我一分钱没赚到，还得倒赔医药费！真是倒霉到家了！” 第94章 被打 094被打 沈月二话不说地把医药费连着辛苦费一起给他打过去，又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道歉，中介却再没理她。 她又找了赵建元：“租户说没有收到你们退回去的租金，麻烦你把转账记录发给我一下。” 赵建元还真给她发来了一张图，是从某家银行的手机app上截下来的，上面显示着几小时前他给一个账户转了一万多块钱。 这个数目与人家支付的租金刚好能对上，沈月没做他想，拿着图就去找了那对中年夫妇。 她按第一遍门铃的时候，人家压根就不开门，只隔着一扇门板冲她喊话：“我们付过租金了，是绝对不会搬走的！” “但李女士的儿子说，已经把租金退还给你们了。”沈月贴着门站立，以保证自己说的话能被里面的人听见，“他还给我发了转账记录的截图。” “什么转账记录？”门内的男人更生气了，“他们都没把钱还回来，哪来的转账记录？你们该不会是联合起来骗我们的钱？” 他的愤怒不像是作假，而赵建元又有许多前科，沈月开始对那张截图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麻烦您开一下门。”她软了声调，“我想请您看看这个账户是不是您的。如果不是的话，我再去找李女士。”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沈月耐心地等着，终于等到了男人开门。 他将门拉开了一条窄缝，一手抓着门板，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扫帚，做好了万全的防御准备。 “图呢？”他警惕地盯着沈月，一双眼睛跟脸一样红红的，说话的时候吐出浓重的酒气。 沈月微微皱眉，及时屏住呼吸以防止自己露出更难看的表情。她伸长了手把手机举高，让他能够看到。 男人看得很仔细，几乎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在对着银行卡账号。 “你们这些大骗子！居然还敢伪造我的账户！”男人的脸色倏地一变，挥起扫帚对着沈月的肩膀劈下去。 沈月的右肩被赵建元用烟灰缸砸过，被赵母用包砸过，这回又挨了一扫帚——她疼得冷汗直冒，脸上的血色退去，就连唇都变得苍白。 “骗子！你装什么装！”男人毫不留情地对着沈月的另一边肩膀又是一下。 沈月没忍住痛呼出来，捂住右肩迅速地往后退了两步。 男人追出来，扫帚一刻不停地往沈月身上招呼。 “敢骗老子的钱！臭表子！不要脸！老子让你骗钱！让你骗钱！” “住手！否则我就报警了！”沈月一边用手挡住他挥过来的扫帚，一边去按电梯钮。 可两部电梯全都上到了高层，并且一直保持着上升的趋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来。 “你报警啊！”男人压根没把她的警告放在眼里，“有本事你就报警！让警察来把你这个骗子抓走！” 他打沈月的每一下都是下了狠手，坚硬的木棍抽在她的身上火辣辣的疼。 沈月的眼泪流了满脸，她放弃了等电梯的打算，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冲到了对面，用力地捶着人家家里的门。 “张姐！张姐开门！”她喊得声嘶力竭。 “小沈？”张姐满心疑惑地开了门，在看到挥着扫帚追着沈月打的中年男人时，她慌张地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少管闲事！”男人恶狠狠地瞪她，“老子在打骗子！你要是敢插手，老子连你一块儿打！” 张姐转头，冲屋里喊：“老公！把咱们家的菜刀拿出来！” 她握住沈月的手，将她往自己家里拉。 张姐的老公听话地拿了菜刀出来，“要菜刀做什么呀老婆？咦，小沈？” 张姐将沈月推给自己老公：“看好小沈。”随后抽走他手里的菜刀，回到门边，对着外面骂：“小沈的事老娘管定了！你他妈敢打老娘，老娘就砍死你全家！有本事你来试试看！” 她骂完就甩上了门。 “呼。”张姐靠在门上，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可把我吓死了。对了小沈，”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沈月的身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以后再详细跟你说。”沈月不停地发着抖，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张姐，麻烦你报警，再帮我叫个救护车。” “哦哦哦，好！”张姐手忙脚乱地去找自己的手机。 等她打完两通电话，家里的大门被人砸得“哐哐”作响。 这个声音，不像是用手去捶的，更像是金属与金属的碰撞。 张姐从猫眼里看出去，忽然大惊失色：“对门那个神经病男人，居然也拿了菜刀出来了！现在在砍我们家的门！” “老公，怎么办啊？”她扭头问，“要是他把咱们家的锁砍坏了，我们不就都得死在这儿了？” 张姐老公比她要镇定一些，“咱们家这门大几千块买回来的，没那么容易坏！”他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还是把沈月扶起来，“保险起见，咱们躲到卧室里去，多一层屏障。老婆，你再打一次报警电话，跟人家说，那个神经病手里有刀，让警察过来的时候小心一点儿。” 他们仨躲进了卧室里，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样“武器”以防万一。 肩膀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已经让沈月的意识开始恍惚，她用手里的高尔夫球杆撑住地面，逼着自己睁开眼。 “小沈。”张姐满脸担忧地看她，“你要实在难受，就躺床上，没关系的。” “不……”“了”字还没说出口，沈月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沈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她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右肩上打着熟悉的夹板，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沈月用左手勉强撑起了上身，空荡荡的单人病房里除了她以外，再看不到别人。 她随身的包被放在旁边的陪护床上，沈月咬牙忍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下床走过去，从包里摸出手机。 手机黑了屏，她尝试开机，屏幕上却出现电量低的提醒。 “你怎么自己下了床？”护士突然的咋呼把沈月吓了一跳，她一扭脖子，牵动了肩膀，立刻又疼得龇牙咧嘴。 沈月被护士强行按回了病床上。 “你肩膀上的旧伤口又裂开了，其余部位的伤看起来吓人，但其实没什么大碍。”护士絮絮叨叨地说，“送你过来的那位许先生临时有事离开了，让我帮忙照看一下你，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跟我提。” 第95章 替我做件事 095替我做件事 许先生？ 沈月认识的人里头，姓“许”的，只有许绍城一个。 可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是许绍城送她过来？ 她晕倒之前，明明是在张姐的家里。 “现在几点了？”沈月问护士。 外面的天早已经全黑了，她无法通过天色的变化来推测准确的时间。 “快12点了。”护士看一眼手表说。 “谢谢。”沈月点点头。 都这么晚了，许绍城应该不会再过来。 她关了灯安心地合上眼，护士贴心地帮她带上了房门。 大概是先前昏睡了近两个小时，沈月这会儿没多大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她精神一震，迅速地睁开了眼。 男人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外面走廊上的灯光，在地面上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因他逆着光，沈月看不清他的脸，但熟悉的轮廓还是让她第一时间叫出了他的名字：“许总？” “嗯？”许绍城清冷的声音中透着淡淡的不悦。 沈月立刻改口：“……绍城。” “嗯。”许绍城满意地低应一声，反手关上门，却没有开灯。 他大概洗过了澡，身上有股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冲淡了空气中飘散着的消毒水味道。 沈月倾过身，想要按亮床头的应急灯，却被他阻止。 “别开灯。” 沈月的动作顿住，“你不会看不见吗？” “不会。” 有微弱的一点光线透过门上的小窗投射进来，许绍城绕过沈月的床尾，顺利地找到旁边的陪护床。 他脱下外套，在陪护床上躺下。 “睡。”他把被子拉到下巴，“晚安。” 沈月看着他模糊的侧脸，舔一舔干裂的嘴唇。 “我……”她刚一开口，就被他打断：“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他的语气并不强硬，相反，还有些疲倦的虚弱。 “好。”沈月识趣地闭上嘴，将所有的疑惑囤在自己的腹中。 待沈月的呼吸趋于平稳，许绍城才缓慢的将眼皮撑开。 他下了床，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墨色的瞳仁在浓稠的黑暗中熠熠发光。 饶是到了现在，看着她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安然入睡，他那颗狂跳的心脏依然无法平静。 他分明与她说过，下班以后等着他去接她。然而当他赶到皇庭的时候，前台告诉他，她早就走了。 他回了熙园，想要去找她好好地“算账”，可无论他怎么按她家的门铃，都得不到半点的回应。 他又给她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她关机的提醒。 他早已将她调查得一清二楚——她的社交圈子特别窄，身边几乎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也就不存在约了人吃饭逛街的可能。而如果是部门活动的话，酒店前台不会不知道。 他立刻就慌了，找了多重关系从通信公司拿到了她的通话记录，按照顺序拨过去。 第一通就是某家房产中介公司的职员。 他知道她把原来的房子挂到了中介出租，也知道赵家那群恬不知耻的人把她的房子租给了别人。 他表示自己是她的男友，因她的深夜未归而感到担心。 那位中介立刻为他提供了线索：“你去她房子那边看看，如果不在的话，就是去找那个把她房子租出去的人了。” 赵家的人都回了老家，那边距离海市虽然只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但她应该不会为这么点事特意跑一趟。 他立即驱车前往她从前的住处，却意外地在楼下发现了警车。 他心头一紧，用最快的速度上了楼。 电梯门打开，他刚刚跨出一步，就被一双手重新推了进去。 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厉声喝道：“去别的楼层！” 他看到了警察身后挥舞着菜刀的醉汉，听着那醉汉大吼：“别过来！” 几个警察都空着手，顾忌着醉汉手里的刀，谨慎的不敢上前。 他没在那群人中看见沈月，但这不代表她就没有事。 他问警察：“有没有一位姓沈的小姐来过这里？” 警察很懵：“什么姓沈的小姐？” 那醉汉却对他的话作出了激烈的反应：“那个女骗子！我要杀了她！杀了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骗我的钱！” 他不顾警察的劝阻，冲上前去一脚将醉汉踹翻在地，捡起掉落的菜刀架上醉汉的脖子。 浓重戾气在他的胸腔之中翻涌，倘若没有警察在场，刀锋可能已经陷入了醉汉的肉中。 警察将醉汉铐住，敲开了对面紧闭的大门——据说就是住在那里的一对夫妻报的警。 他在那家的卧室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沈月。 那对夫妻对警察诉说着醉汉的种种恶行，他一面暗暗记住，一面抱起沈月往外走。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不管外界怎么吵闹，她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暗下决心：万一她真的有什么事，他一定要让那个醉汉全家陪葬！ 幸好，除了右肩的旧伤复发以外，其余都只是不甚严重的外伤。 可当护士为她脱下衣服，他看到她身上深一道浅一道的暗红痕迹，狂烈的愤怒与暴躁再也无法压制。 他嘱托护士照顾好她，去到了收押醉汉的警察局。 了解完了所有的情况，他用了点手段，获得了与醉汉独处的机会。 他不遗余力地将醉汉揍了个半死，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他用脚踩着醉汉的脸，说：“让你老婆立刻搬走，我会给她补偿。至于你——这辈子都要待在监狱里。” 醉汉肮脏的血溅到了他的身上，他绕路回家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才又重新回到医院。 刚到，护士就告诉他：“沈小姐醒了，不过又睡了。” 但她好像没能睡着。 他不想和她多说话，也不肯让她开灯，只因为——那样，她就一定会发现他有多么害怕。 这样强烈而巨大的恐惧，在他当年与死亡失之交臂的时候，都不曾存在过。 许绍城抬手，用微微屈起的食指轻轻地刮蹭着沈月的脸，细腻柔滑的触感让他久久的流连。 真好，她还在。 他看得见、摸得着。 许绍城俯下身，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随即起身走到病房外。 他拨了一个号码，沉声吩咐：“替我做件事。” 第96章 平易近人许绍城 096平易近人许绍城 沈月躺在病床上，接待了来探病的叶行舟，以及来做笔录的警察。 警察告诉她，周大伟——也就是租她房子的中年男人，已经被刑拘，没个年出不来。 周大伟的老婆大概是害怕受到牵连，连夜搬出了她的房子，至今下落不明。 也就是说，沈月的房子，在一番折腾之后，终于又回到了她自己的手中。 对于这个结果，沈月并不十分满意。 叶行舟帮她查了周大伟的银行账户流水，结果显示他并没有收到赵建元退还的租金——在这一点上他没有撒谎。 于是沈月委托叶行舟继续帮她起诉赵母，并且表示绝不接受和解。 另一方面，中介和她重新联系上，说是有人看中了她的房子，想要连着整套家具一起买下来，问她有没有卖掉的意向。 这是沈月求之不得的事，但她又觉得奇怪：“大门的锁都被换掉了，你是怎么带人去看的房？” “这个嘛……”中介支吾了半天，“是那个客户想买你们那小区的房子，又要得比较急，我就先把照片给他看了，谁知道他一看完就决定要买，特别爽快。” 他这样的解释还算合理，却仍未打消沈月心中的疑惑。 就算再怎么急着买房，也没有不看实物就定下来的道理。 担心沈月不同意，中介又说：“价格方面，我给他报了三万三，他也同意了，而且出的还是全款。” 那一片现在的均价是三万二一平，比沈月当初买的时候涨高了三四千。 这样的价格，对沈月来说无疑很有吸引力。 她恨不得立刻就跟对方签署合同，把房子过户给他。 可是她的良心不允许。 “你问问人家能不能多等个几天。我目前有点事情脱不开身，过两天有空了，我把锁换掉，你再带他去看看房子。如果他还愿意买，咱们就签合同。” 中介倒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好的。” 没两分钟，他就给沈月回了电话：“客户说可以，按照你的时间来。” 沈月刚把手机放下，许绍城就把一个削好的苹果递到了她的手中。 他削的苹果格外好看，表面顺着刀痕一圈一圈十分平整，就连削下来的皮都是一整个连着的长条。 “谢谢。”沈月咬一小口，甜蜜的汁液立刻沾满了她的舌尖。 许绍城将水果刀和手洗净，又用纸巾仔细擦去上面残留的水渍。 沈月嚼着苹果问他：“你不去公司，真的没有问题吗？” 从凌晨到现在，除了8点多的时候出去买过一次早餐，许绍城一直待在她的病房里。 虽然她说了她一个人没事儿，而且还有护士照看着，他依然不肯离开。 “没问题。”许绍城把叶行舟给他送来的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沈月以为他要开始办公，自觉地减小了咀嚼时发出的噪音，却没想到他抬头问她：“有想看的电影吗？” 医院的病房——哪怕是病房，都没有接入数字或是网络电视，电视频道换来换去，都只有那么寥寥的几个，播放的还都是她不感兴趣的节目。 许绍城的这一行为，无异于雪中送炭。 沈月报了部电影的名字，许绍城找到以后把电脑交给她。 “你自己看一会儿，我下去买午饭。” 沈月叫住他：“不是可以叫外卖吗？” 许绍城头也不回：“外送费太贵。” 哎？ 沈月惊得睁大了眼。 他，许绍城，辰远集团总裁，嫌几块钱的外送费贵？ 果然有钱人都很抠么？ 许绍城下了楼，去旁边的小超市里买了包烟，抽出一支来点燃。 他吸一口，稍稍按下心中的暴戾，才摸出口袋里震了许久的手机，点了“接听”。 “事情办妥了么？”他冷声问。 对方答复他：“办妥了。” “两件都办妥了？” “是。” 许绍城垂下手，掸了掸烟灰。 “钱我一会儿打你账上。” 他掐灭火星，把剩下的大半包烟连着打火机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过了快一个小时，许绍城才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印有皇庭酒店logo的纸袋。 他从纸袋里拿出饭菜，一样一样地摆在架在沈月病床上的小桌板上。 沈月再一次睁大了眼。 “所以……你去皇庭买的午饭？” 皇庭酒店离人民医院虽不远，但也算不上近。 他开着车来回的跑，花的油费绝对是要比随便点个外卖的外送费多的——说不定还能翻个几倍。 “附近的店环境太差。”许绍城满脸的嫌弃，“皇庭的菜味道一般，但起码干净。” 来公立医院看病的毕竟普通人居多，周围的饭馆走的都是物美价廉的路线，自然在环境上不会太讲究。 这儿大部分的人吃饭都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几乎不会有谁像他一样吹毛求疵。 但想一想他的重度洁癖，沈月又很快释然。 傍晚的时候，张姐给沈月打电话，问了她住的医院和病房，下班以后直接带着老公过来探病。 见到许绍城，他们俩都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张姐还冲他挥了挥手，热情地打招呼：“小沈男朋友，你好呀！” 沈月以为，以许绍城高冷的个性，要么干脆不理人，要么就只是冷淡地应一声，没想到他竟扯了个并不敷衍的笑容出来，甚至还对他们起身相迎。 “你们好。”他的语气仍淡淡的，表情却很真诚。 张姐老公朝着他伸出了手，“你好你好，怎么称呼？” 许绍城视线向下，定定地黏在他的手上。 沈月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这样的情景在她的眼前上演过好几回，她赶忙抢在场面变得尴尬之前解释：“他有洁癖，不习惯跟人接触的，不好意思啊！” 许绍城闻言，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而后对张姐老公说：“嗯，我确实克服不了这个心理障碍，还请您不要介意。至于怎么称呼——鄙姓许，你们叫我小许就可以了。” 张姐老公本就挺随和的一个人，压根没把这么点小事放在心上，“没关系没关系！我能理解！” “那就好。”许绍城笑笑，搬了把椅子过来，跟另外的一把放在一起，客气地说：“两位请坐。” 沈月看得大跌眼镜。 许绍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 ——但他的反常还远远不止这些。 第97章 困难会过去 097困难会过去 病房里再没有多余的椅子，沙发又离得太远，许绍城干脆坐到了沈月的床脚，占据了一点点小小的地方，臀部恰好抵住她的脚板。 沈月一惊，被火灼过似的收回了双腿。 许绍城没被她大幅度的动作影响，淡定地说：“昨天，多谢两位了。等月月痊愈出院了，我们再请两位吃饭答谢。” ——俨然一副沈月男朋友的姿态。 沈月被他那声“月月”雷得不轻，脸上的笑也变得有几分不自然。 按照合约的内容，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俩明明可以不用假扮情侣的——她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打得什么算盘，但还得配合他。 “对啊，要不是你们，我现在可能在重症监护室呢！” 张姐和她老公都挺不好意思：“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任谁在那种情况下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沈月反驳道：“那可不一定。” 这世上冷漠的人多了去了，也是亏得她幸运，才遇上了张姐一家。 否则在昨天那样的情况下，她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大半条命。 “真要说起来，我们还得谢谢你。”张姐看向许绍城，眼里满是感激，“今天一大早就有几个工人过来，给我们家把防盗门换了。他们说是小沈让他们去的，但我寻思着，小沈伤那么重，应该没精力考虑到这些，所以应该是小许你的意思？” 许绍城虽不主动邀功，但也不会故意藏着掖着。 “是。”他点点头，“这门应该我们来赔。” 沈月确实没考虑到这事儿，倒也不是如张姐所说的“没有精力”，而是压根就没能想起。 ——她不得不佩服许绍城的细心与周到。 “对了，那个神经病怎么样了？”张姐想起来问，“昨天你们走了以后，我听到对面有动静，从猫眼里偷偷地看了一下，他老婆拖着几个大袋子，跟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走了。我估摸着那应该是他们的儿子。” 周大伟老婆跟谁走、去了哪里，沈月都不关心。 “那个神经病啊——警察说，至少得关个年。” “才关个年啊？”张姐撇撇嘴，显然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像那种危害社会的人呐，我觉得关一辈子才好呢！” “我也觉得。”许绍城接过了她的话，墨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阴狠，眼神也冰冷了许多。 张姐不自觉地打了个抖，意识到这话题的危险性，生硬地跳跃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另外一个：“这病房，住一天挺贵的？” 从沈月昨晚住进来，许绍城就什么事都没让她操心过，医药费花了多少，她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她把视线投向了许绍城，问：“多少钱？” 许绍城却避而不答，只含糊地说：“不怎么贵，你别担心。” 张姐忍不住笑了，满眼羡慕地感叹道：“小沈啊，小许对你可真是好啊！”说完，她白了自家老公一眼，屈起手肘来往他腰上撞了一下，“你可得多学学人家！” 无辜受到牵连的张姐老公有苦难言。 他讪讪地笑笑，小声嘀咕：“也得要有钱才学得起呀！” 张姐没好声气地埋怨：“还不是你嘴笨、不会拍领导马屁？天天只知道埋头干活有什么用？看看跟你同一批进公司的那几个人，不是升了部门经理就是跳槽到其他公司工资直接翻番，就只有你，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小组长！” 张姐老公面露窘色，拉了拉张姐的袖子，说话的声音更小：“老婆，在外头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张姐冷哼一声，但也真的没再继续往下说。 许绍城在这个时候出声：“冒昧地问一句，李哥在哪家公司高就？”——张姐的老公姓李，年纪比许绍城要大上两岁。 张姐老公说：“我在云天集团下属的建筑设计院，落星山上的那家星云山庄，就是我们小组设计的。” 大约是对自己的这个作品十分满意，他在提起星云山庄的时候，脸上是全然的骄傲神色。 与他们做了一年多的邻居，沈月从未打探过诸如职业之类的隐私，所以当她听说他在云天集团工作时，很有一些惊讶。 这样的巧合许绍城也没有料到，但他的表情向来不多，其他人压根看不出他内心的情绪变化。 “我前不久才去过星云山庄！”沈月激动地说，“顶楼天花板的设计真的绝了！” “是？”张姐老公愈发的自豪，背脊挺得直直的，再不见先前被张姐数落时的瑟缩。 “你得意个什么劲啊？”张姐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瞬间灭掉了他的威风。“你们是不知道他有多蠢！”她摇着头，气不打一处来，“星云山庄这个项目，当时在集团内部是获了设计金奖的，他作为组长，本来是可以升职的，结果！就因为这傻子嘴笨不会说话，表彰大会让副组长上台领的奖发的言，跟领导吃饭也是让副组长去的！就这样，副组长被领导看中，提拔成了副经理！现在更是一路平步青云！你们说气不气人！” “那也是小朱自己有本事……”张姐老公弱弱地说，“我在现在的这个位置挺好的其实，能够安安心心地做设计，不用干其他和设计无关的活。” “你们看！他就天天用这个借口敷衍我！”张姐气得脸红脖子粗。 许绍城适时地插嘴：“我倒觉得，李哥这样心无旁骛的专业人才，才是云天集团最需要的。” “最需要有什么用？职位不变，就熬个资历，能涨多少工资？”张姐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就因为我们俩的工资一直上不去，我都三十多了，还连孩子都不敢要。要继续这样，再过个几年，我都成高龄产妇了，就更不敢生孩子了！自己受罪是小事，就怕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唉！” 张姐的这些担忧沈月都不能感同身受，无法提供任何好的解决办法。 她只能用一些很假大空的话来安慰：“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困难总会过去的。” 许绍城也说：“没错，这些困难，很快就会过去。” 第98章 再来一次 098再来一次 怕打扰到沈月休息，张姐和她老公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许绍城把他们俩一直送到电梯口才回来。 一进门，他就发现沈月正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他，好像在看什么新发现的物种。 许绍城不自然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偏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问：“怎么了？” “嗯？”沈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的动作太过赤裸裸，迅速垂下眼眸，说：“没怎么啊。” 她只是……有点吃惊罢了。 送客人离开这样的举动，放在别人身上，她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反过来，如果不送，她还会认为那人不够有礼貌；但许绍城来做，竟给她一种他“纡尊降贵”的感觉。 事实上，在张姐他们来这儿之后许绍城做的所有事情，都和他一贯的人设背道而驰。 沈月甚至怀疑：许绍城是不是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双生兄弟？ 否则这一切都无法用科学原理来解释。 许绍城多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却没有点破。 他把张姐和她老公坐过的椅子摆到墙角，问沈月：“现在要洗澡吗？” 沈月点头。 在床上躺了一天，那些皮肉伤虽然看起来还很恐怖，但好歹没昨天那么疼了。 她毫不费力地自己下了床，双脚站稳后才看到许绍城斜地里伸过来的一只手。 ——看来他刚刚是想扶她的。 “啊……”沈月略微有些懊恼，因不忍辜负他的好意，她把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虚虚地握了一下。 “谢谢。” 她侧仰着头，樱粉色的唇勾起，眸中波光流转，如一翦秋水。 许绍城看得愣了，心跳没出息地加快，甚至还有些口干舌燥。 他真想把她拉进怀中，狠狠地用唇碾压她的唇，直到她不受控制地嘤咛出声，那双小鹿一般清明的眸子被泪水湿润。 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没了春药这个“保护罩”，他压根不敢对她用强。 这么一想……他好像还应该感谢施语涵？ 他要不要给施语涵点暗示，让她再来一次？ 沈月看着许绍城的表情变了又变，皱着眉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天都没有后续的行动。 “许……绍城？”她小心翼翼地叫。 许绍城瞬间回魂。 他用无表情来掩盖自己内心各种少儿不宜的思想，喉结滚了滚，他绷紧了声线：“走。” 病房的浴室比普通病房的要大一些，各种硬件设施跟正常家里的一样，只墙壁上多了一些供病人使用的扶手。 沈月和许绍城在浴室里大眼瞪小眼。 “你……不出去吗？”沈月问。 “我帮你脱了衣服再出去，你的右边手臂不能动。”许绍城说。 他一派大义凛然、一身正气的模样，倒让沈月有几分犹豫。 如他所说，她的右臂只有手肘以下能勉强活动，脱衣服、洗澡都很不方便，但“不方便”并不等同于“做不到”。 她握上扶手，回绝了他的好意：“我可以扶着这个慢慢脱。” 过程艰难一点，也比与他裸裎相对的好。 许绍城忽的勾起了一抹笑，双手抱胸斜倚在门框上，优哉游哉地看着她。 “你脱个上衣我看看。” 他似乎很笃定，她单凭自己的力量脱不了。 沈月一张脸涨得通红，忿忿地说：“你还在这儿呢，我怎么脱？” 许绍城从善如流地背过了身去。 “现在总可以了？” 确定了他不会偷看，沈月也背转了身。 她低下头去，用左手一颗一颗地解着扣子。 好在病号服的扣眼大，整个过程没让她费上多大的劲。 因她右肩绑着绷带，病号服比她正常的尺寸要大上一号，她把左边的领口往后一撩，整条袖管就脱离了手臂。 紧接着，她又扯住右边的袖口往下一拉——上衣彻底与她分离。 沈月相当的得意：“脱下来了。” 她一扭头，就看到许绍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身，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啊！”沈月尖叫一声，用脱下来的上衣遮住了自己仅贴了胸贴的前胸，“臭流氓！滚出去！”她随手抓起旁边架子上的一瓶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发水的东西，往他那边扔过去。 许绍城稳稳地接住，幽黑的眸里透着几分委屈的神色：“我只是担心你脱得太费劲，想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帮你一把——你脸皮那么薄，肯定不会主动叫我。况且……”他将目光转向窗外以示清白，同时戏谑道：“我要真想对你做点什么，还用这样偷偷摸摸？你的体力远不如我，又伤了一边肩膀，我要用强，你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的神情太过坦然，且说得有几分道理。 沈月的内心渐渐动摇：她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 “对不起。”她向来知错能改。 许绍城相当的宽容大度：“没关系。” 他把手里的洗发水放到洗脸台上，施施然地走出去，还体贴地为她带上了浴室的门。 “有什么事就叫我。” 隔着一层门板，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似幻似真，传到沈月耳朵里的时候，还裹着“嗡嗡”的杂音。 “好。”她客气地应下。 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许绍城的心情略有一些烦躁。 她居然真的能自己脱衣服——这让他期待了一天的绮丽画面打了水漂。 他把自己摔进柔软的真皮沙发里，摸着下巴回味刚才看到的她光滑白皙的后背——尽管不是第一次见，他依然心动不已。 他不久前才道貌岸然地谴责了沈月一番，成功让她心生愧疚，此后自然要小心再小心，不能让她发现破绽。 唉。 许绍城长叹一口气，忽然很想抽一支烟。 眼下这见得着、吃不着的日子实在太过难熬，可他又拉不下脸去跟她把话说开——过往的经历历历在目，他不想再给她一次拒绝他的机会。 就是不知道沈月这石头做的心，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捂热。 要想早点得手，他恐怕得更努力一些。 第99章 无根的浮萍 099无根的浮萍 三天后，在沈月的强烈要求下，许绍城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事实上，就她身上那点伤，要不是那天晚上疼得晕过去了，一天都不用在医院里呆。 沈月跟许绍城要银行账号，想把这几天的住院费和医药费一并还给他，却遭到了他的拒绝。 那个时候他正准备从她家里离开，一只手已经握上了门把，轻轻一压，大门就开了一条细缝。 闻言，他转过头，浓黑的剑眉微微挑高。 “一点小钱罢了。”他忽的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更何况，给女朋友花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他轻飘飘地撂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沈月独自站在原地愣神。 女……朋友？ 明明知道他少说了一个“假”字，可她还是捂住如同小鹿乱撞的胸口，可耻地脸红了。 沈月又在家里休养了几日，等到右边胳膊能稍稍活动了，才回酒店去销了假。 许绍城依然每天接送她，定点定时，只是再没让她中午往辰远跑，专门给他送午饭。 之前的工作堆积成了小山，沈月忙了好几天以后，才终于得空找人把自己那套房子的锁换掉。 她又联系中介，想要跟他约个时间见一面，把新的大门钥匙给他，让他带着那位买主去看看房子。 中介却说有她本人在场更好，因买主心意已定，看房不过是走个流程，有很大概率当场就能把合同签下。 沈月想想这样的确更方便，就让他去问问买主什么时候有空。 中介为了自己的业绩和提成相当的积极，很快就帮她敲定了时间：“这周五上午行不行？” “行。”沈月刚好那天休息。 周五上午。 他们约好九点直接在房子那边见面，沈月提前了半个小时过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地方。 先前的租户虽住了不久，但在卫生方面并不讲究。洗手间、厨房，都留下了一些难以清洁的污垢。且周大伟的老婆逃得匆忙，把屋里弄得一片狼藉。 沈月没空自己过来做清洁，便委托中介找了保洁公司。 她一开门进去，就闻到了淡淡的玫瑰香气——这大概是保洁公司用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屋内纤尘不染，所有的家具都摆回了原位。她又去看了洗手间和厨房，光洁亮丽得跟新的一样。 她这才放下心来。 九点整，大门口准时地传来声响。 中介满面笑容地进来，后面跟了一个瘦削的男人——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与叶行舟相似的金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模样。 沈月猜，这应该就是那位买主。 她立即迎上去，与他们一一握手打过招呼：“你们好。” 中介应该提前为买主介绍过他，对方浅浅一笑，相当的客气：“沈小姐你好。” 中介说：“这位就是想买你房子的章先生。” 沈月点点头，回身往里走，把提前买好的矿泉水给了他们一人一瓶。 “章先生，我带你看一看房。”她说。 “劳驾沈小姐了。”章先生始终不紧不慢，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 沈月发现，他与普通着急买房的人不太一样——他自进来以后，就没有刻意地打量过屋内的任何东西一眼，视线一直跟着她在走。 但他的眼神礼貌中又有些许的疏离，并不让她有半点被冒犯的感觉。 沈月直觉：这位章先生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可——他又为什么要买她这套面积算不上大、地段算不上好的房子？ 他明明能有更好的选择。 当然，这些问题她都不会问出口。 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把这套房子连着家具一起买下，管他是为了什么，她都不会错过这一次机会。 她领着章先生很快把整套房子看完，章先生什么问题都没有问，直接说：“我很满意。你方便现在就跟我签合同吗？”——他像是担心她会反悔一样，甚至都没有提出要看她的房产证、身份证或是户口本。 中介早就把购房合同做好，此刻忙不迭地从包里拿出来，“合同在这里。” 沈月认真地看过一遍，在没发现有任何的陷阱后，谨慎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章先生却和她完全不同——他接过中介递来的笔，直接翻到最后，笔走龙蛇，“章钰”两个字写得苍劲有力。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卖家，沈月忍不住提醒他：“你不看一看合同吗？万一有什么坑你的地方呢？” 章钰闻言，微微一笑，反问她：“有吗？” “这……倒是没有。”沈月尴尬地笑。 章钰但笑不语，将自己手中的那份合同与她的交换，再一次签上自己的名字。 至此，合同签署完成，两人与中介各保留一份。 章钰抬手看一看表，问沈月：“沈小姐接下来有事吗？” “没有。”沈月如实回答，“怎么？” “择日不如撞日。”章钰说，“如果沈小姐东西都带齐全了的话，不如我们今天就去把过户手续办了？” 办理过户需要的东西确实都在沈月身上，她当时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好啊。”沈月也想着能把事情一次性办完最好。 按照合同，章钰需要在办理过户手续之前，支付一部分定金给她。而在去银行的路上，他直接给她转了全款。 收到银行发来的短信提醒的时候，沈月瞪大了眼，不解地问章钰：“怎么给我打了这么多钱？” 章钰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总归都是要给的。”——一点儿也不怕她卷款潜逃。 他这么信任她，在过户的事情上，沈月也不敢多懈怠。 整整一天，他们跑了银行又跑房管所，终于成功在人家下班之前办完了所有的手续。 把崭新的房产证连着大门钥匙一起交给了章钰，沈月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好像压在肩头的一个重担，终于在此时此刻卸下。 不过她又有了新的烦恼——熙园的房子她再喜欢、再满意，也不能久住。 终究她还是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尽管她从不把“房子”和“家”等同，但独自一人漂泊在这座城市，没有房，就好像一株无根的浮萍，让她无法安心。 第100章 没有男朋友 100没有男朋友 有了买房的打算，沈月闲暇的时候便会在网上搜寻一些本市新开楼盘的资料，看到中意的就记录下来，等到休息的时候再一个一个的去售楼部打听情况。 沈瑶下来给她送从朝国带回来的礼物，恰好看到了她电脑上打开的某楼盘官网的页面。 “姐姐，你要买房子吗？”沈瑶惊讶地问。 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必要遮遮掩掩。 沈月大大方方地承认：“对呀。” “为什么呀？”沈瑶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慌张，“你要跟许总结婚了吗？” 沈月囧了一下，“不是。我就是……”她不能告诉沈瑶这房子要买来自己住，否则沈瑶一定会怀疑她和许绍城的关系，“买房投资。” “噢。”沈瑶一点疑心都没有的接受了她的这个说法，“不过……”她的脸上有些微的遗憾，“你真的不回京市了吗？” “嗯。”沈月不想跟她深入探讨这个话题，脚尖转了个方向往厨房走：“你要喝什么？我给你拿。” “水就好。”沈瑶一点也不客气的自己在沙发上坐好，隔着大半个客厅问她：“姐姐，今晚我能留在你这儿吃饭吗？” 沈月肩膀受伤的这段时间，都是和许绍城、叶行舟一起吃晚饭。偶尔她白天在家，许绍城也会让阿姨上来给她单独做饭。 沈瑶提出来的这个要求，让她有点为难。 按理来说，沈瑶过来给她送礼物，她应该留人家吃饭——可这又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事情。 思来想去，在把水给沈瑶的时候她问：“你想吃什么？我们俩出去吃。” 沈瑶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高兴。 “啊……我上班以后天天都在外面吃饭，什么东西都吃腻了，现在就想吃点家常菜来着……” “可是我家里什么菜都没有，而且……”沈月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 电话是许绍城打来的，不用想，肯定是催她下去吃饭的。 果不其然——“饭好了，下来吃。”许绍城的语调平平。 沈月看一眼沈瑶，迟疑着说：“沈瑶给我送手信过来，我准备跟她一起出去吃饭来着……” 电话那头的许绍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瑶就迫不及待地表态：“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吃的！” 沈月正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就听见许绍城说：“带她一起来。” 沈月陪着沈瑶上了一趟27楼。 她说也给许绍城和叶行舟带了东西，刚好趁这个机会拿给他们。 沈月在大门外等她，她出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两个纸袋，一大一小。大的那个上面印的全是朝国的文字，沈月看不懂，小的倒是某国际大牌的logo。 “走。”沈瑶的表情明朗了许多，她贴过来的时候，沈月被她身上比进去前浓了不少的香水味熏得直皱眉头。 她这心思太过明显，沈月就算想装作不知道也不行。 一到叶行舟家门口，沈瑶就松开了挽着沈月的手。 她勾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叶行舟。 沈瑶挤在沈月前面，高高地举起手里的大纸袋。 “叶先生晚上好呀~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叶行舟倒被她吓了一跳，回神后接过纸袋，微笑着说：“沈小姐有心了，快进来吃饭。” 许绍城等在餐厅里，沈瑶抢在沈月和叶行舟的前面坐到了他的旁边。 “许总，给你的。”她红着脸，把小纸袋放到了许绍城的面前。 许绍城垂眸看一眼，“太贵重了。”他把纸袋推回去，“沈小姐还是留着送给男朋友。” 沈瑶脸上的笑容一僵，“我没有男朋友……”她弱弱地解释，“而且这个是我专门为许总你挑的，也不算贵。” “这个牌子，随便买点什么都得大几千？”叶行舟一点客气也不讲的拆她的台，“我听说沈小姐你在鸭梨直播当经纪人？一个月的工资不高？买这个不会很吃力吗？” “还好。”沈瑶隐隐露出些骄傲的神色，“我这个月提成应该能拿不少。” “哦……”叶行舟仿佛刚刚想起来，“鸭梨打赏排行榜上第一、第二名的两个主播，是不是都是你手底下的？他们前不久拿下睿族的代言合同，还去参加了朝国的电竞交流论坛是？” “没错。”沈瑶越发的得意。 “沈小姐刚刚入职就有这个成绩，很棒了。”叶行舟竖起了大拇指，“而且带的还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播，更难得。” 沈瑶不住地拿眼往许绍城那边瞟，内心期待着他的褒奖。 可他一眼都没看她，似乎并没有留意她与叶行舟的对话内容。 “月月。”他朝尴尬站在叶行舟身侧的沈月伸出手，“过来。” 他温柔的眼神与宠溺的语气让沈瑶嫉妒得咬紧了牙。 叶行舟家里的餐桌是长条形的，两边各摆了三把椅子。 许绍城坐了最边上的一把，沈瑶坐在他旁边。 而整张桌子上，只有他们俩以及对面的座位上摆了餐具，并盛好了米饭。 沈月不知道他叫她过去还能做什么。 “我坐这边。”她想了想，拉开了他对面的那把椅子。 许绍城的手执拗地伸在半空中没有收回去。 “过来。”他重复一遍，语调依旧温柔，幽暗的双眸里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沈月抖了一抖，无可奈何地走过去，把自己的手交给他：“嗯？” 许绍城一个用力，她就跌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纤细的腰肢被他牢牢地揽住。 他的这一举动震惊了包括沈月在内的所有人。 “咳咳。”叶行舟又是清嗓子又是推眼镜，视线到处乱飘，就是不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大家都饿了？吃饭吃饭！”他坐到了沈瑶的对面，招呼她：“沈小姐不要客气，多吃一点啊。” “还吃什么呀？”沈瑶半真半假地抱怨，“这一顿，怕是狗粮都能吃饱了。” 沈月不自在极了。 哪怕知道他是为了要在沈瑶面前故意秀恩爱，她也还是无法像他一样淡定。 这样亲密的举动，她从前和赵建恒都从未有过，对她来说是一种全然陌生的体验。 第101章 有利用价值 101有利用价值 沈月的身体僵直得如同一尊石雕，不仅不敢随便乱动，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生怕叶行舟与沈瑶从她的反应中看出端倪。 她挤了一个干干的笑，左手搭上许绍城的手臂，轻轻拍了两下。 “干嘛呀？”她娇嗔道，“还有人呢！” “有人怎么了？”许绍城挑眉，冷冷的视线扫过对面专注吃饭的叶行舟。 叶行舟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一些，不等嘴里的米饭嚼完，就忙不迭地说：“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 可他越是这么说，沈月就越是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她半仰着头，在沈瑶看不到的角度不住地给许绍城使眼色。 许绍城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即弯一弯唇，执起筷子往碟子里夹了一只虾。 他把下巴搁在沈月的肩窝，双手从她的腰侧伸出，仔细地拧掉虾头、剥掉虾壳再去掉虾线。 “啊——”他把白嫩嫩的虾仁喂到沈月嘴边，沈月无奈张嘴，在咬虾仁的同时，舌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她就不信，这样他还能动手动脚。 她的小动作被许绍城尽收眼底，他低低地轻笑一声，胸腔连带着沈月的后背都在震颤。 手里的一双筷子都快要被沈瑶捏断。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开口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拉到自己的身上：“对了姐姐，马上要到元旦了呢，你跟我一起回家吗？” 她的问题让沈月过高的体温骤然降到了最低点。 脸上的热度退去，深褐色的双眸被一层冷漠覆盖，沈月握住许绍城胳膊的左手收紧，淡淡地说：“不了。” 就算撇开她与沈家的恩怨，她也不可能跟着沈瑶一起回去。 年底总是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她有无数个报表要做，有无数个会议要开。 再加上圣诞、元旦举行婚礼和旅游的人多，酒店客房的入住率会有一个不小的增幅，通常这种时候，她都是没有假可放的。 沈瑶明显有些失望。 “你还是在生爸妈的气吗？”她抿着唇，眼睛湿漉漉的，仿佛受了偌大的委屈。 “是啊。”沈月并不避忌在旁人面前表现出对自己母亲与继父的厌恶，那样浓烈的情绪，就算她有意想藏，恐怕也藏不住。 沈瑶没料到她会这么坦荡，一时有些语塞。 但很快，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上次被许总骂醒以后，跟妈妈通了电话，聊了很多。”她哽咽着说，“妈妈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直想找机会跟姐姐你和解来着……” 沈月才不信她的鬼话。 “那为什么都过了这么久了，她都没有主动来找我？” 沈瑶再一次被她噎住。 “那是因为……”她憋了半天，憋得脸都涨红了，才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她打算等元旦大家都有时间了，见了面好好谈。” 沈月在心中冷笑。 “我元旦要加班。她如果真的想找我和解的话，总该拿点诚意出来，调查一下我的休息时间？” 沈瑶闻言，眼泪掉得更加厉害。 “姐姐你别这样……妈妈她是真心想跟你和好的……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开开心心的多好啊……”她去拉沈月的右臂，沈月往旁边躲了一下，恰好带到了受伤的肩膀，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气。 许绍城皱起了眉。 他用自己的胳膊将沈月护住，冷冷地瞪沈瑶一眼。 “不想吃饭的话，现在就滚。” 他对沈瑶说过的难听的话不少，可“滚”这个字眼实在太重，不仅沈瑶没法接受，就连沈月和叶行舟都觉得有点过分了。 沈瑶怔怔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水雾，还不断的有泪水沿着眼角滑下。 她瘪着嘴酝酿了好一会儿，腾地一下站起来，甚至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既然你们都不喜欢我，我滚就是了！” 她气冲冲地往外跑。 “等等——”许绍城蓦地开口将她叫住。 沈瑶身形一顿，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她努力地绷紧了面部肌肉，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 “怎么，反悔……”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看见一个黑色的纸袋朝着自己飞来。 “你的东西，拿回去。”许绍城的声音冷冷的，说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往她这边看过一眼，只一心一意地在给沈月剥虾。 纸袋最终落在了地上，里面的纸盒与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瑶感觉自己的尊严如同这个纸袋一样，被许绍城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还狠心地用脚一次次碾过。 她咬紧了牙关，俯下身去将纸袋捡起，暗暗发誓：今天她所受的屈辱，终有一天要在沈月的身上全都找回来！ 沈瑶刚走，沈月就离开了许绍城的怀抱，坐到了他的对面。 温暖的躯体被冰冷的空气所取代，许绍城有些后悔——刚才不该替沈月出头把沈瑶赶走。 叶行舟没忍住数落许绍城：“就算沈瑶再怎么烦人，她好歹也是个女孩子。你刚才对她做的那些，一点都不绅士。” “我什么时候绅士过？”许绍城反问他。 叶行舟认真地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没有，除了——“你对沈月还挺绅士的。” 沈月扒饭的动作顿了一下，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她深深地埋着头，假装没有听到他们俩的谈话。 许绍城瞥她一眼，见她一脸的冷漠，心下一沉，酸溜溜的话冲口而出：“那还不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 叶行舟头疼地扶住了额。 这人真是…… 活该他单身一辈子！ 第102章 回家跪搓衣板 102回家跪搓衣板 所有的小鹿乱撞顷刻消失，沈月闷不做声地吃饭，筷子几乎没有往外伸过。 察觉到气氛的低迷，叶行舟找了个相对轻松的话题问沈月：“你圣诞节有什么安排吗？” “加班啊。”沈月想也不想地回答，“现在就忙起来了，估计得等到元旦之后才能喘口气。” “啊……”叶行舟有点遗憾，“那你不是不能来参加我的圣诞party了？” 沈月不忍扫他的兴：“如果我那天下班早的话，就下来跟你们一起玩。” “好啊！”叶行舟立刻就高兴了，“你来的话，记得准备一份礼物啊！我们有一个交换礼物的环节，还蛮有意思的。” 沈月本就是客套，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更加坚定了自己不去的决心——他的朋友恐怕非富即贵，给他们买礼物，便宜了拿不出手，贵了她又心疼。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担忧，叶行舟特意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有规定的，礼物不能超过一千块，以实用性为主，而且一定要包含有自己的诚意。” 沈月咬着筷子思忖几秒，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还是留在酒店加班。 她虽已经做出了决定，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网购了一套针织用品，打算亲手织一个包含有帽子、围巾、手套的“冬季保暖三件套”。 针织的技术她还是在大学的时候学的。 那个时候流行给男朋友织这些东西，有些男生甚至还会攀比，看看谁的女朋友的手更巧。 沈月她们寝室一共四个人，当时除了她以外，全都交了男朋友。 冬天还没到，另三个人的桌上就堆满了颜色、材质、粗细不一的毛线。只要不上课，她们全都窝在自己的床上，对着图纸织得格外起劲。 因见不得沈月不合群，寝室的室长——也是沈月这么多年来最好的朋友魏婷，强行给她买了一套工具，逼着她入了针织的门，从而发掘了她在这方面极佳的天赋——基本上人家需要天才能织好的东西，她最多两天的时间就能完工，且质量更好。 而沈月也曾靠着卖自己织的围巾、手套，挣了好几个月的生活费。 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八年的时间，但当她把棒针重新拿在手里，瞬间又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她利用每天睡前的两个小时，紧赶慢赶，终于在平安夜的前一天织完了最后一针。 平安夜当天。 沈月照例加班到十一点。 这一阵许绍城也加班得厉害，偶尔还会在公司里待到凌晨，因而都是他的司机过来接她。 沈月推辞过好几次——她自己有车，而且酒店离熙园就五分钟的车程，他自己顺路过来倒无所谓，专程派司机来接，就太过麻烦了。 可许绍城不听。 他的理由很充分：“不这样，怎么能让其他人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 因为那天在饭桌上被他泼过冷水认清了现实，沈月再听到他说“我的女朋友”这种话，一丁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了，余下的只有冷漠。 出了酒店，沈月意外地发现门口停了一辆眼熟的玛莎拉蒂。 她正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车内的人就鸣了笛。 来的正是许绍城本人。 沈月坐上车，边系安全带边问他：“你今天不加班了？” “回去参加叶行舟的party。”许绍城的语气淡淡的。 “都这么晚了，他的party还没结束吗？”沈月很惊讶，同时也有些惶恐——她还以为自己一定能躲过。 “他们能玩到三、四点。”许绍城说，“不过我就去打个照面，很快就走。” 他要是去了，叶行舟就会知道她也下了班。 “我跟你一起去，打完照面再一起走。”沈月当机立断。 在去叶行舟家之前，沈月回了一趟家，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拿上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 她和许绍城约好了在叶行舟家门口见面，她到的时候，许绍城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双手插兜，背靠着墙壁。 见她过来，他站直身体，视线向下，如胶水一般黏在她手里提着的纸袋上。 “这是你要交换的礼物？”他问。 沈月点头：“对啊。” 她看一眼他的手——全都空空如也。 “你不参加交换礼物吗？” “嗯。”许绍城背转身去，按下了门铃，“太无聊。” 沈月撇一撇嘴——这人可真够任性。 许绍城与沈月的同时出现让party的气氛再掀起一个小的高潮。 今晚受邀来参加party的，全是叶行舟多年的老友。这些人与许绍城也很熟悉，对他的感情状况更是一清二楚。 “许绍城的女朋友”，对于他们来说，和“tan90°”是相同的意思——不存在的。 结果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原本沈月以为跟叶行舟打了招呼、把礼物交了就能走，谁知道他那群朋友热情得过了头，一个个拉着她“嫂子、嫂子”的喊，还排着队的过来给她敬酒。 “她不会喝酒。”一杯加了冰的伏特加递到了她的面前，却被许绍城拦下。 他微微皱着眉头，冷冷地扫一眼起哄的那些人。 往常像这种时候，他们都会识趣的适可而止，可今晚不同。 难得他交了女朋友，就算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他们也得好好地闹他一闹。 “嫂子不会喝，你还不会喝吗？”胆儿最大的一个直接挑衅。 许绍城眯着眼看他，危险的目光让他缩了缩脖子。 他偏开脸去不与许绍城对视，才又重新找回勇气：“许总要不喝的话，那就只能嫂子喝了！” 许绍城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一笔账。 他勾一勾唇，声音冰冷：“好，我喝。” 沈月担忧地说：“这酒很烈的……” 许绍城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没关系。” 沈月抿一抿唇，“你少喝点。” “好。”许绍城温柔一笑，举起酒杯，真的就只抿了一小口。 其他人纷纷抗议：“喂喂喂！许总！你这是几个意思？” “你这也太不仗义了？” “必须一口干！” 许绍城将酒杯放下，揽住沈月的腰，斜挑起眉，“没听见你们嫂子说让我少喝点吗？我要是喝多了，回家可得跪搓衣板的。” 第103章 春宵苦短 103春宵苦短 许绍城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番起哄： “哎哟哟没想到咱们许总也是妻管严呀？” “我的天终于出了一个能降住许总的人了！” “嫂子威武！” “嫂子牛b！” “嫂子搓衣板不好跪！不如换成榴莲！” 沈月很配合地接话：“下次我会考虑看看。” 她声音里的笑意轻轻浅浅，不像是装出来的。 许绍城低头睨她，看见她唇角微勾，笑得眉眼弯弯，早已不见先前的紧张。 或许是屋内暖气太足，她白皙的脸被熏得红扑扑的，亮白色的灯光照进她的眼睛，反射出愈加炫目的光芒。 许绍城握住她腰的手不由紧了紧，忽然感觉有点口干舌燥。他舔了舔仍残留有酒渍的上唇，不自觉地抬手，将杯中剩下的伏特加一口喝完。 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管，短暂地缓解了他体内的灼热。 他把酒杯放到桌上，透明的冰块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人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了一下，随即有人调侃：“许总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跪榴莲了吗？” “来来来！咱们今天必须帮助许总达成这个愿望！”另外又有人拿了酒瓶，给他把空下去了的酒杯倒满。 沈月有点傻眼。 她以为他用她做借口是为了少喝酒，可原来正好相反么？ 此时此刻，她竟不知道该不该拦他。 但作为他的“女朋友”，看着他被其他人灌酒却什么都不做，又会显得很奇怪…… 思虑良久，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外卖app，半真半假地说：“我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水果店开着。” “嫂子您别担心！附近的水果店都关门了也不要紧！我们今天就算跑遍整个海市，也得给您买个榴莲回来！” “到时候许总跪榴莲的时候，嫂子可别忘了录像跟我们分享！”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许绍城的玩笑。 被打上“妻管严”的标签，无疑是一件极伤男人自尊的事情，偏偏许绍城连半点不悦都没有。他看着她一如从前的娇蛮模样，哪怕知道她是故意装出来的，一颗心也被甜蜜填满。 他想：如果能让她高兴，跪一跪榴莲，好像也不错。 “想看我跪榴莲，嗯？”他的鼻尖抵着她的太阳穴，说话间混着酒精气味的鼻息全都喷在了沈月的耳侧，仿佛一根羽毛轻轻扫过，连她的心都跟着痒痒的。 沈月定了定神，斜眼乜他，反问：“你想跪吗？” “呵。”许绍城低笑一声，将刚刚倒上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好！” “许总真刚！” “跪榴莲！真男人！” 叶行舟的这群老友全是些爱在外头玩的纨绔，喊口号起哄格外在行，负责倒酒的更是积极主动，许绍城刚把酒杯放下，他就给他重新斟满。 沈月表过了态，后面就没有再管。 她眼睁睁地看着许绍城一个人面不改色地喝完了一整瓶的伏特加。那样烈性的酒，对他却好像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依然坐得极端正，放在她腰间的手更是一刻都不曾松开。 当其他人咋呼着要再开一瓶威士忌的时候，叶行舟适时地出现，宣布进行下一个环节：“现在开始交换礼物。” “交换礼物”向来是他的圣诞party上最不受欢迎的活动。 理由不是别的——一群钢铁直男，亲自准备的礼物，通常都极有“创意性”，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被迫着接受来自自己兄弟的“好意”。 每每这种时候，叶行舟都会用相机记录下他们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然后共享到微信群里。 往年大家都兴致缺缺，但今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好啊好啊！交换礼物！我一定要挑到嫂子的！” “你做梦！嫂子的礼物是我的！” “是我的！” …… 只有一个人幽幽地说：“嫂子的礼物，不应该留给许总么？你们这些人，可真不懂事。” 这一番话深得许绍城的心，他开始思考该怎么创造机会和对方的公司合作。 但“不懂事”的人有太多： “许总都没有带礼物过来，不能参加‘交换礼物’这个环节！” “嫂子肯定单独给许总准备了一份礼物！许总就不要再来跟我们抢了！” “求求许总可怜可怜我们！我们也想收一份正常的圣诞礼物好吗！” …… 沈月没料到自己带来的礼物会遭到众人的争抢——不过她也没料到自己会在这里待到现在。 这样的场面让她有一点尴尬。 虽然她买的是上好的毛线，可礼物本身的价值依然不高。 对于这一群非国际大牌不用的男人来说，即使拿到了，以后恐怕也不会真的使用。 他们现在全都抱有这么大的期望，待会儿一打开盒子……她都不敢去想他们会有的反应。 “都别吵！”叶行舟出来维护秩序，“按照规矩来，谁抽到就是谁的。” 所有人带来的礼物在进门的时候都要交给叶行舟，再从他那里换来一个号码牌。到了“交换礼物”环节，他会拿出一个装有号码牌的黑箱，所有人依次从里面摸出一张牌来，牌上的数字和谁对上，就获得谁的礼物。 因为许绍城没有带礼物过来，所以没有自己的号码，也就不能参与摸牌。 在其他人摸牌的时候，他就安静地坐在沈月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笑闹。 沈月的号码很快就被人摸到。 “是我！真的是我！”那人夸张地跪在地上，不住地亲吻自己手中的号码牌，高兴得像是中了五百万的大奖。 其他人或懊恼或艳羡，在低迷的气氛之中把这个环节进行到了最后。 “交换礼物”后还有其他的节目，许绍城声称自己酒精上头，明天还要上班，得早点回家休息，就不在这里多呆。 众人一副了然的模样，体贴地将他与沈月一同送走：“春宵苦短！许总和嫂子早点歇下！别陪我们这群单身狗瞎玩了！” 沈月不会不懂他们的弦外之音，红着脸与他们开玩笑：“一时半会儿还歇不了。” “哦？”就在他们误会喧闹之际，她朝着他们伸出了手：“说好的榴莲呢？你们还想不想看许总跪榴莲了？” 第104章 没有不要你 104没有不要你 沈月最后抱着那群人买来的榴莲和一堆有的没的的水果——他们说这是给她的“见面礼”，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叶行舟家。 许绍城和她一起走的，出门以后她才发现，他手里提了个颇有些眼熟的纸袋。 “这不是我带过来的礼物吗？” 她记得清楚，抽中她礼物的，正是所有人里怼许绍城最起劲、一直不停给他倒酒的那一个。 可是，怎么才过这么一小会儿，东西就落到了许绍城的手中？ “抽中的人不敢要，给我了。”许绍城一脸的平静。 他说的是实话，只是省去了某些不必要的细节——譬如他用人家的某些黑历史相威胁的事。 沈月早就看出他在这群人中的地位最高，虽然大家都开他的玩笑，但还是祝福的成分居多。所以刚才为了她的礼物闹得那么厉害，大概也只是故意做戏，想要气一气他——不论是谁拿到了，最后肯定都还是要偷偷给他的。 礼物被不认识的人拿走，沈月的害羞可能只会持续那么几分钟，但如今到了许绍城这里…… “没花多少钱，你别嫌弃啊。”她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 “嗯。”许绍城高冷地点头。 电梯很快就上到了19楼，门开了，沈月却没能出去——许绍城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头疼。”他的眉心微皱，面色绯红，平日犀利清冷的双眸此刻覆上了一层迷蒙的薄翳，就连向来微凉的手指，也热得有些烫人。 沈月听说过有人醉酒容易低烧，但许绍城从未在她面前喝醉，她不知道他是否也有这样的小毛病——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她退了回来，左手覆上他的额头。 他的体温比她的似乎要高一些，沈月立刻紧张起来，一进到他家里，就迫切地询问医药箱的位置。 许绍城的家虽然空，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她顺利地找到了体温计，解开他的衬衫纽扣，让他夹到腋下。 许绍城歪歪斜斜地靠坐在沙发上，看着纤瘦的女人跟陀螺似的忙前忙后，又是倒热水给他喝又是拿毛巾来给他擦脸，空洞的内心顿时获得了莫大的满足感，就连胃部的抽痛感都没有先前那样强烈。 ——他没有醉，但也是真的难受。 因忙于加班而错过了晚饭，又空腹灌下了整一瓶烈酒，他那脆弱的胃早已发出了信号，只为了不让她过于担心，他一直强撑着没表现出来。 开了盖的医药箱就摆在他的面前，趁着沈月进厨房给他榨果汁的空当，他抠出两颗胃药来和着温水吞下。 沈月端着榨好的橙汁过来，许绍城取出体温计递给她。 “36度9。” 没有发烧。 谢天谢地。 “喝了。”担心他就这么喝下去会凉了胃，她还把橙汁稍稍温过了。 摸着尚有热度的杯壁，许绍城忽的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体贴细致。并且，不求回报的对其他人好。 所以才会独独入了他的眼，叫他一直放不下。 可是，她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他对她……恐怕只是曾帮助过的无数陌生人当中的一个，甚至都没有资格在她的记忆中占据一席之地。 无边的悲哀如潮水一般将他席卷、吞噬，酸酸甜甜的橙汁入他口中，最终只剩下苦涩的余味。 沈月从他手里抽走空了的玻璃杯，一条腿踩着地面，另一条腿跪在沙发上，两只手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一圈一圈地揉着。 她朝着他的方向微微倾身，手肘抵住沙发靠背，以免自己摔到他的身上。 许绍城睁着眼睛，直直地看她。 他的眼神太炙热，沈月想要假装没看到都不行。 她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问他：“看什么呢？” 许绍城一点也没有被人抓包后的心虚，反而坦坦荡荡地回答：“看你啊。” 沈月却越发的脸热，“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许绍城一点犹豫也没有。 沈月一惊，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顿了顿。 她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去与他对视，他那双幽深的眸子此刻格外澄澈清明，竟有几分似懵懂的孩童。 他的唇角带笑，却不是平日那种含有嘲讽意味的冷笑，配合着他的眼神，看上去很是天真无邪。 “天真无邪”这四个字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沈月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个词语从来都不与许绍城沾边，然而现下却没有哪一个词比它更适合用来形容他。 “月月真好看！”许绍城笑得眯了眼，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语气相当的纯真稚嫩：“世界第一好看！” 沈月如遭雷劈，大脑在短暂的空白后又闪现出无数个念头：他这是被人魂穿了？还是喝多了酒意识不清？还是故意逗她玩？ 她努力平定心神，微笑应对：“谢谢。你也很好看。” 本来只是礼尚往来的“商业互吹”，偏偏许绍城跟她较上了真：“哪里好看？” 沈月略一沉吟，从头到脚的把他夸了一遍：“眼睛大、眉毛浓、睫毛还长，鼻子挺、嘴唇薄，皮肤白又嫩，腿超长、身材堪比模特——不是，比模特还要好！” 她这一番吹捧显然让许绍城很受用，他笑得愈发愉悦，眼睛里的光亮闪闪的，像天上的星子。 沈月看着看着，不由呆了。 “我这么好看……”许绍城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摩挲，低沉的声线充满诱惑：“月月喜欢吗？” 沈月鬼迷心窍地点头，“当然喜欢。” 单说他这一副皮囊，有哪个女人不喜欢？ “那月月为什么不要我？”许绍城的笑容迅速消失，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底的光亮散去，只余委屈。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沈月被他质问得发懵。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月月”，应该不是指她，而是在星云山庄的那一晚，他高烧迷糊时不住念叨的人。 不知怎的，沈月心中有些酸涩，不仅是因为心疼他，还是因为…… “你宁愿跟家里断绝关系都不肯嫁给我。”许绍城气呼呼地指责她。 这个剧情…… 要她当年的“未婚夫”不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她都要怀疑抛弃他的就是她本人。 沈月这下能够确定的是，许绍城是真的喝醉了。 她跟哄小孩子一样地哄他：“我不是不要你，我怎么舍得不要你？我只是……不想被那样的家人安排后半辈子的命运罢了。” 第105章 明天领证 105明天领证 或许是因为情境相似，沈月在辩解时，不自觉地代入了自己。 但无疑，许绍城的“月月”比她要幸运得多，起码那个要娶她的男人，是真心实意地爱着她。 “真的吗？”许绍城的神情忽然变得认真，恍惚间，沈月差点以为他是清醒着的。 “……真的。”她用力地点了两下头，“我不会骗你。” 许绍城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她说的是不是实话。 “那……你以后还走吗？”他碰触着她的脸的手下滑，直到握住她的手，并与之紧扣。 灼热的温度透过他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沈月心念一动，下意识地放软了声调：“不走了。” “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许绍城问得急切，身体微微前倾，眼中满含期待。 这个问题…… “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骗他一次、两次、三次和无数次没有任何的分别，沈月脸不红心不跳，反正等他明天一觉睡醒，什么都不会记得。 “那我们明天就去领证！”许绍城迫不及待地起身，手忙脚乱的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沈月压根没把他说的话当一回事，只好奇地问：“你找什么呢？” “手机！”许绍城摸遍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终于在风衣的内袋里找到了手机。 “我要给叶行舟打电话，让他现在就上来写保证书！”他一边说话一边拨号，动作相当连贯。 “写什么保证书？”沈月问。 “当然是你答应明天跟我去领证的保证书！”许绍城转头乜她一眼，似有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这个小骗子，常常说话不算话，不让你签保证书，我不能放心。” 沈月这下傻了眼。 她不过是想安慰安慰他，让他没那么难受，没打算真把自己给搭进去。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许绍城已经拨通了叶行舟的电话。 “你现在上来一趟。”他强硬地命令道。 “我这边party还没结束呢……”叶行舟试图反抗。 许绍城沉了脸色，“现在，立刻，上来。” 这冷厉的模样…… 要不是他尚且分不清她和他喜欢的女人，她都要怀疑他刚才是在装醉。 “行行行！我这就上去！”电话那头叶行舟的声音无奈且不耐，“哎你们自己先玩一会儿，我上去看看许总怎么样了。”——这话显然是对身边的那群朋友们说的。 “许总怎么样还要你去看啊？不有嫂子呢吗？” “对啊！你一个电灯泡，上去凑什么热闹？” 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叶行舟担心他们再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被许绍城听到，直接挂断了电话。 许绍城守在了门口，门铃一响就立刻拉开了门，速度快得把叶行舟吓了一跳。 “就你一个人？沈月不在？”叶行舟伸长了脖子往屋里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客厅中央跟他挥手打招呼的沈月。 “沈月在这儿呢，你喊我上来做什么？”他极不情愿。 “先进来再说。”许绍城没着急解释，而是先去书房里取了纸笔。 在这么短短的两分钟时间里，沈月拉住叶行舟，压低了音量跟他说明目前的情况：“许总喝醉了，把我当成了他喜欢的那个女人，现在还要跟我结婚。” 叶行舟是寥寥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之一。 通过沈月的说明，他前后一联系，立刻就猜到了许绍城要整什么幺蛾子。 不得不说，这人真是阴险，手段真是下作。 许绍城一从书房出来，客厅里的两人就立刻正襟危坐，假装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把纸笔交给叶行舟，吩咐道：“你以月月的口吻写一份正式一点的保证书，就保证明天跟我去民政局领结婚证，如果没有做到，就任由我处置。” 事关她的命运，沈月忍不住插嘴：“任由你处置这个范围会不会太宽泛了？万一你做的是有违道德法律的事情呢？” “那你想改成什么？”许绍城看似在征询她的意见，可那瞬间压下去的嘴角和能冻死人的眼神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不悦。 沈月一时竟没了勇气发言。 叶行舟拉住了她胳膊——被许绍城冰冷的视线一扫，又改为牵起她的衣角，“你在这儿稍等一下，我跟沈月说几句话。” 许绍城这回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去。” 跟着叶行舟去了阳台，沈月仍在云里雾中。 “你想跟我说什么？”她问。 叶行舟把阳台的玻璃门关得严严实实，以防声音漏进屋里，被许绍城听见。 “我跟你交个底。”他摆出一张苦瓜脸，“许绍城这人酒品特别差，一旦喝醉了，就非常烦人。你也知道他平时有多强势、多自我，你不知道的是，他喝醉以后，还要强势、自我十倍、百倍，就跟几岁的小孩子一样，不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肯罢休。” 叶行舟是许绍城最好的朋友，在他的身边待得久了，他什么模样都曾见过，说的话肯定也是靠谱的。 “那现在怎么办？”沈月有点着急。 依叶行舟这意思，今天这保证书必须得签了，否则许绍城不会依她。 可要真的签了…… 叶行舟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你大胆地签，没有关系。”他想要拍她的肩膀，但落在后背的如有实质的目光让他及时地收回了手，“他喝醉了其实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他自己做过的事情、别人对他做过的事情，他全都不会记得。所以啊……”他坏笑着跟沈月分享：“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骂他、揍他、虐死他，把平时对他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或者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也是一样的。” ——一看，他就没少做这种事。 “保证书我就按照他刚刚说的那样去写，你签个名就完事儿了，先把他稳住，然后我再趁他不注意把保证书拿走毁尸灭迹，咱们就当没有这事儿。不过啊，就算把保证书留给他，他看见了、想起了今天晚上的事情也没什么。你也说了，他是把你当成了他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所以他不会真的逼你跟他结婚的。” 第106章 陷阱 106陷阱 叶行舟这一番话有理有据，立刻就把沈月说服。 “行，我签。” 叶行舟只用两分钟就写好了保证书，沈月也一点不拖泥带水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按照计划，叶行舟把保证书折了两折，“那，这就给我来保管了？” 他正准备往自己口袋里塞，却在中途被许绍城截住：“给我。” 叶行舟撇嘴，嫌弃道：“给你给你！不就一张纸嘛，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许绍城把保证书紧紧攥在手里，往大门的方向一指：“你可以走了。” “过河拆桥！”叶行舟啐他一口，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身，悄悄冲着沈月比了个“ok”的手势。 “头还疼吗？”沈月问许绍城。 她这个问题其实有点多余。 看他刚刚指挥叶行舟时生龙活虎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然而许绍城闻言，立刻又倒在了沙发上，紧皱着眉头，一只手按上了太阳穴。 “疼。”声音虚弱。 ……这戏精！ 沈月冷眼看着，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醉酒后的许绍城与平时的性格差异太大，有种诡异的“反差萌”。 ——倒也不叫人讨厌就是。 “时间不早了。”她说，“快去洗澡睡觉。” “我不去！”许绍城瞪着她，唇抿紧，语气像是在赌气，“你就想趁我洗澡的时候跑掉是不是？” 被戳中心事的沈月：“……” “不是啊。”她连忙挽起一个真诚的笑容，“你身上都是酒气，自己闻着也不舒服对不对？更何况——”她指一指他手里的那张纸，“保证书我都签了，还能跑到哪里去？” 许绍城紧紧盯着她，目光分外犀利，像是在判断她话的真实性。 沈月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脸上写满了坦荡。 半晌后，他从沙发上爬起来。 “我去洗澡。” 他的脚步虚浮，略有些不稳，沈月赶忙上前去将他扶住，同时纳闷：刚刚他去给叶行舟开门的时候，不是还挺稳当？ 沈月没在浴室里久留——几乎是刚把他扶进去，她就转身离开。 但他的状态仍让她不能完全放心，因而又多叮咛了两句：“洗澡的时候别把水洒外边来了，要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叫我，我就在门外。” 许绍城乖巧地点头：“好的。” 浴室的门甫一关上，他就收敛了那副懵懂的表情，恢复成了一贯的冷漠。 他将手心里的那张纸再一次展开，看着右下角的那个名字，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 许绍城不紧不慢地洗完了澡。 他拉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沿看手机的沈月。 ——她居然真的没有走。 听见声响，沈月抬头：“洗好啦？”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一只“大狗”飞扑过来，将她压到了床上——他小心地避过了她受伤的右肩，带着她在柔软的床垫上翻了个身。 他们两人侧身相对，鼻尖抵着鼻尖。 许绍城静静地看她，眼底缱绻一片。 “月月。”他轻声地叫。 明明知道他叫的不是她，沈月还是没出息的心跳加速了。 “我在呢。”她依然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许绍城将她抱紧了一些，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真好。”他喟叹一声。 沈月的心仿佛被重物击中，鼻腔一阵酸涩，眼眶被水雾润湿。恍惚间，她竟生出了“自己为什么不是他的月月”的遗憾。 她想，如果她是那个“月月”的话，一定不会舍得抛下他——哪怕要服从家里的安排。 “睡。”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呢喃着：“我一直都会在这里陪你。” 许绍城很快睡去。 沈月睁着眼，数完他纤长的睫毛，又忍不住用手去碰了碰他的脸。 他的皮肤果真跟她想象中的一样光滑细嫩。 改天她一定要找机会问问他，平时都用的什么护肤品。 床头的闹钟显示着时间已经到了1点多，沈月一惊，想要从床上爬起来，许绍城的手臂却跟藤蔓一样，牢牢地箍在了她的腰上。 她不敢用力去扯，怕弄醒了他，可动作太轻又一点用都没有。 她正着急着，睡着的许绍城倏地睁开了眼，把她吓了一大跳。 许绍城的眼底一片空洞，在捕捉到她以后才渐渐有了焦距。 他开心地笑了，将脸埋入她的脖子，跟狗似的蹭了两下。 “真的还在。”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清——但沈月还是听见了。 她的心尖重重地一颤，最终暗暗叹一口气，放弃地闭上了双眼。 沈月是被许绍城闹醒的。 他掀了她的被子，将她直接打横抱住，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沈月仍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眼皮只能撑开一条窄窄的细缝，大脑更是混沌得完全无法正常运转。 直到许绍城打开大门，骤然袭来的冷空气刺激得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喷嚏，身子也冻得发抖。 她的理智渐渐回笼，等到完全清醒的时候，许绍城已经抱着她站在了她家的门外。 他将她的右手食指放到了门锁的指纹识别区，大门应声而开。 沈月立即挣扎着要下来：“不麻烦许总了，我自己能走！” 许绍城冷冷瞥她一眼，警告：“别动。” 沈月畏缩着一动不敢再动。 他径直走进她的卧室，问：“你的户口本呢？” “你要我的户口本做什么？”沈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绍城将她放到地上，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张折了好几折的纸条。 “这个保证书，是不是你写的？”他举到她眼前晃了晃。 沈月如遭雷劈。 叶行舟那个坑货！ 说好了他喝醉了酒什么都不记得的呢？ 说好的他不会拿着这张保证书来找她兑现的呢？ 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这是叶律师写的。”她努力镇定地甩锅。 许绍城眯了眯眼，“那这个名字，总该是你签的了？”他的手指按在纸条的右下角，她的签名旁边。 “这个……不作数的。”沈月有点急了，“昨晚的事，我可以解释……” “我需要的不是解释。”许绍城将她打断，“要么结婚，要么任由我处置。” 沈月总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大的陷阱。 她考虑了又考虑，斟酌了又斟酌——“我选后者。” “好。”许绍城勾起唇角，“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跟我去民政局。” 第107章 你妈病了 107你妈病了 绕了这一大圈，最终又绕回了原点。 沈月不明白：“许总，你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强迫我跟你结婚？” 找她假扮女朋友她还能理解并接受，假结婚的话……就真的过分了。 “我喜欢的人……”许绍城的目光飘远，周身忽然覆上了一层阴郁的气质，声音也越来越轻：“不知道去哪里了。”最终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一如他喜欢的那个人。 他悲伤的表情令人心疼，沈月想要安慰他，却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 “追着一个幻象这么多年，我也累了。”他似乎叹了一口气，“在看到你写的这张保证书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跟你结婚好像也不错。” 沈月：“……” “我年纪不小了，家里一直在催婚，而你是唯一一个不让我厌恶的女人。”许绍城握住她的手，“就算肢体接触，也不会有恶心的感觉。” 沈月“唰”的一下将手从他微凉的掌心抽出，“许总，你先不要这么草率地下决定。”她努力劝说他，“万一以后你又遇上了其他喜欢的人呢？” “不会的。”许绍城说得笃定，“不过——”他低笑一声，把攥着保证书的手插进了口袋里，“我也不喜欢强迫人。既然你不愿意，今天姑且就这么算了。但这张保证书永久有效，你哪天要是改变了主意，欢迎随时来找我。” 他这样好说话是沈月没有想到的。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他向来是一个强势的人。 可她全身心地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当中，哪怕感到疑惑，也没有想得太多。 哪怕“求婚”遭拒，许绍城也还是很有绅士风度地将沈月送到了皇庭，之后自己才去公司。 叶行舟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了他一个早上，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催促：“快把结婚证拿给我看看！” “没有。”许绍城表情平静得叫叶行舟看不懂。 “什么没有？是压根没有领证，还是你没有带过来？” “没领证。”许绍城脱下外套，随手搭在了自己的椅背上。他将椅子拖开坐下，自顾自地去开电脑，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等等——”叶行舟激动得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不是都拿到沈月亲笔签名的保证书了吗？这个保证书是有法律效力的，她要是不同意，你可以告她，并要求法院判决强制执行。” 许绍城的目光集中在电脑屏幕上，闻言淡淡地说：“强扭的瓜不甜。” 叶行舟气结：“那你昨天晚上又是灌酒、又是装醉，还拉上我陪你演了那么一出大戏，目的是什么？逗她玩儿？还是逗我玩儿？” “铺垫。”许绍城打开邮箱，一目十行地看完最新一封邮件的内容，轻轻地笑出了声。 真正的高潮……还在后面。 12月31号，下午3时47分。 沈月正为了一份报表忙得焦头烂额，忽然接到领班的电话：“沈经理，2821的客人要求见您。” 2821号房是皇庭若干豪华套房其中的一间，规格仅次于总统套房。 入住豪华套房的客人，身份自然不容小觑。 沈月立刻紧张起来：“是对我们酒店有什么不满吗？” 领班怯怯地答：“好像是。” “我马上过去。”沈月一刻也不敢耽搁，把文件保存好，关上电脑就去了2821。 她理了理衣服，把额前的碎发都拨到耳后，挺直腰杆、挽起微笑，而后才按下门铃。 门一打开，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年过半百的男人冷峻得一如从前，就连看向她的不满眼神也没有半分的改变。 “沈月。” 听见他叫她的名字，沈月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抖。 ——他向来不爱搭理她，每一次叫她，都是为了批评、责备。 “沈先生。”她定下神来，将他当成是一名普通的客人，“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先进来。”沈鑫撂下这句话就转身往里走，仿佛算准了她一定会跟上。 沈月也的确跟了上去。 倒不为别的——万一他真的要投诉呢？ 但事实证明，她猜错了。 “你妈妈生病了。”沈鑫开门见山地说。 听到这个消息，沈月的内心没有丝毫的起伏。 “有沈先生和其他许多人的关心照顾，她应该很快就能康复。”她保持着最标准的微笑，说着客套的话。 “她患的是癌症。”沈鑫的面色更沉重了几分，“子宫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沈月一怔，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我知道我们一直对你不好，你恨我们。”沈鑫很冷静地叙述，语气中没有半点的悔意，“但她毕竟是你妈妈，是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你、还把你养到这么大的人。我希望你能去看她。” “道德绑架”这一招他用得很熟练，但沈月在面对沈家的人时，向来都很谨慎——尤其不久前沈瑶才提过元旦让她回家的事，而那个时候她并未说到谢莺的病情。 也不知道是谢莺刻意将沈瑶瞒住，还是沈鑫此刻在撒谎。 “你说她生病了，证据呢？”沈月问，“没有证据，我不相信。” 沈鑫的眼神转冷，从鼻腔中喷出一声冷哼。 “沈月，你真的没有良心！” 他将放在手边的一本病历用力摔到她身上，“不相信？那就好好看看！看看你妈究竟病了没有！” 病历本上写的的确是谢莺的名字，沈月翻开第一页，只能勉强从一堆龙飞凤舞的字中辨认出三个：子宫癌。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慌将病历本合上。 “病历这种东西，最好造假了。” 她这样质疑沈鑫，同时也说服自己。 上一次谢莺来找她的时候，那个气色、那个身体素质，可不像是患了癌症的人。 但她还是怕。 万一……万一呢？ 她恨谢莺没错，可正如沈鑫所说，谢莺毕竟是她的亲妈，于她有生养之恩。 她虽铁了心的要跟谢莺、跟沈家断绝往来，但如果谢莺患了绝症……她终归还是要去看一看的。 沈鑫彻底没了耐心，“你愿意回去最好，不愿意回去……” 卧室的门突然开了，一群身着黑衣的壮汉保镖从里面出来，将沈月团团围住。 “那我只好让人把你绑回去了。” 第108章 暗示 108暗示 沈月没给沈鑫绑她的机会。 她知道和沈鑫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在那群保镖动手之前选择了妥协。 “我可以跟你回去。”她说，“但在那之前，我得向总经理请假，再把手里头的工作安排给其他人。” “你不要给我耍小聪明。”沈鑫警告她，“我订的是晚上8点的飞机，6点之前我必须要在这里见到你，否则——我就去找你的总经理要人。” 沈月压根就没想着要耍什么小聪明。 他知道她工作的地方，也知道她现在的住址，要逮她，比逮只耗子还容易。 她只是……越发的感觉到不对劲。 沈鑫向来是厌恶她这个“拖油瓶”的。 原来她还在沈家的时候，他都将她视作空气，如非必要，连眼角的一点点余光都懒得分给她。 可如今，他竟大张旗鼓的亲自过来找她，还耐着性子跟她说了那么多的废话。 沈月才不相信他是真的为了谢莺——他们两夫妻的感情并不像对外表现出来得那么好，沈鑫表面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际上私底下潜规则过不少他公司的签约艺人。 她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当年谢莺每隔一段时间会无缘无故发一次疯，将她关起来往死里打，一边打一边骂：“叫你个小贱人勾引我老公！” 沈鑫这么迫切地想要将她带回京市，一定有其他的目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 沈鑫的心思却比她更要缜密。 “把手机交出来。”他冲着沈月伸出手，“算是抵押，免得你跑了。” 沈月原本准备一出去就联系叶行舟，这下计划被他彻底打乱。 她乖乖交出手机，沈鑫仍不放心，派了一个保镖跟着她：“你跟月小姐一起去请假，把夫人的情况好好地跟月小姐的上司说清楚。” 沈月带着沈鑫的保镖一起去见了总经理。 听沈月说要请假，总经理起初并不情愿：“这一阵子酒店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之前你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已经请过不少假了，再这么下去，你今年的考核恐怕拿不到高分。” 就在这个时候，保镖递过去了一支接通了的手机。 在手机那一头的，正是沈鑫本人。 总经理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到殷勤，等这一通电话打完，他立刻就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说法：“母亲生病毕竟是大事，我们酒店也不是全然的不近人情。这个假呢，我给你批了，你就安心地回去，多陪陪你母亲。” 这个结局早在沈月的预料之中。 “我最多只回去三天，等元旦假期结束，不管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我都一定会回来上班。”她把“一定”咬得很重，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总经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接收到她的暗示。 沈鑫的保镖异常机警，扣住她的手腕，冷冷地说：“月小姐，该走了。” 之后沈月跟助理交接工作，那名保镖也跟煞神似的杵在当场，吓得小助理都不敢多说话，把工作上的问题弄清楚以后，就抱着文件飞快地逃走了。 沈月搞小动作的希望落了空，她现在只能把所有的宝都押到总经理的身上。 万一她回京市以后出了什么事……就祈祷总经理能早点发现不对劲，报警去救她。 沈鑫连行李都没让沈月回去收拾，强行带着她去了机场。 沈月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跟沈鑫坐在同一辆车里。 她还记得小时候，每天早晨她都会趴在窗边，羡慕地看着沈鑫送沈瑶去上学。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也能坐上沈鑫的车。 只可惜，这愿望实现得太迟，她的心境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下她不仅没觉得有半点的高兴，反而格外的煎熬。 沈鑫闭目假寐，不跟她说话，前面的两个保镖更不会跟她说话。 沈月望着窗外发呆，只期望路上的时间能过得再快一点。 沈鑫订的是头等舱，沈月也跟着他沾光。 她想，这大概是这一趟旅途唯一让人欣慰的地方。 不过她在头等舱的小心翼翼、束手束脚，招来了沈鑫多次嫌弃的目光。 隔着中间的一排座椅，她似乎听见他跟身边的保镖说：“果然是小杂种，穷酸得没边了。” 保镖立刻恭维道：“跟瑶小姐比不了。” 沈鑫冷哼：“那是自然。谁能比得上我的瑶瑶？” 两个小时的短途飞行很快就结束。 许久不曾回来，京市变得与她当年离开的时候完全不同，沈月不由看得咋舌。 不过，也有一些东西是始终没有变化的——譬如沈家大宅，譬如沈家的佣人对她的态度。 她随着沈鑫进去，佣人们对着沈鑫满脸堆笑、点头哈腰，一对上她，全都冷着一张脸，好一点的还叫一声“月小姐”，更多的则是假装没看见她。 沈月也没觉得有什么心理落差，反倒是要他们一个二个都殷勤地迎上来，她还得想想这其中是不是有鬼。 沈鑫说，谢莺不愿意接受化疗，强行出院回了家。 这一点沈月是相信的。 谢莺年轻时是比如今的谢婉柔更红的女明星，几乎到了“全民女神”的程度——若没有这个光环的加持，当年她带着一个“拖油瓶”，是铁定嫁不进沈家的。 也因此，谢莺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她那一身美丽的皮囊。 化疗是件格外折腾人的事儿，多做个几次，就算是天仙，也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比要了她的命还叫她难受。 “你妈现在住在三楼原来你房间的隔壁。”沈鑫说，“你上去看看，我就不去了。” 沈家大宅修建得早，一共才有三层，至今也没再加盖。 佣人们都住一楼，二楼是沈家人的卧房、书房和游戏房等各种活动空间，至于三楼——就是给外人睡的客房了。 而为了尽量不让沈月这个“拖油瓶”在客人面前出现，她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三楼走廊的尽头，一旦有客人到访，她都必须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得迈出房门半步。 但有客人的时候毕竟是少数，通常情况下，三楼都只有她一个人。 沈月小时候怕黑、怕鬼，哀求过谢莺无数次，让她上来陪一陪她，哪怕只是睡在她隔壁的房间也好，却无一例外遭到了谢莺的拒绝——有时候碰上谢莺心情不好，还会加上一顿毒打。 第109章 多陪陪妈妈 109多陪陪妈妈 沈月不知道谢莺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就算她因为生病要跟沈鑫分房睡，二楼也有足够的房间，没必要搬到更高一层的三楼去。 沈月怀揣着不安，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三楼。 她沿着走廊，快要走到尽头，才看到那一扇虚掩着的门。 有说话的声音透过细缝从里面传出来： “妈，爸说了会把姐姐带回来的，您就放心！” “你姐姐脾气那么倔……就算你爸出面，也不一定能说动她……” “你都病得这么严重了……姐姐肯定会回来的！” “唉……瑶瑶啊，妈妈后悔啊……要是早一点找你姐姐和解就好了……我现在时日无多，万一、万一……” “妈，您别瞎说！您只要配合医生，这病就算不能根治，也能得到控制的！姐姐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一定会原谅您以前做的错事的！” 沈月听了半天墙角，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一颗心又逐渐下沉。 看来谢莺染病并不是沈鑫瞎编，但一想到她可能没多长时间可活，沈月又心慌得不敢去面对这个现实。 “月小姐，你怎么不进去？”佣人端着水果上来，见她直愣愣地站在门口，不免感到奇怪。 沈月立即回神，干巴巴地挤了个笑，说：“这就进去了。” 佣人很自然地将手里的托盘交给她：“那你把这个送进去，先生让我给夫人和瑶小姐的。” 房间的门在这个时候被人用力地从里面拉开，沈瑶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红姨，爸爸是让你给我们送水果，没让姐姐送！你要是不想送，现在就可以辞职走人！” 红姨是沈家的老佣人了，几乎是看着沈月和沈瑶长大的，对这两位小姐在家里的地位有很清晰的认识。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对待沈月，也不是第一次在沈家的其他人面前这样对待沈月，却是第一次因此而受到责骂。 她感觉到很委屈，可骂她的是被整个沈家捧在掌心的瑶小姐，她不敢还嘴，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只能不住地道歉：“对不起瑶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沈瑶将沈月手中的托盘夺过来还给红姨，“你对不起的是姐姐，不是我！” 红姨连忙转向沈月：“对不起月小姐，请您原谅我！” 沈月倒是没料到沈瑶会为了她而责难红姨。 以前她被家里的佣人欺负的时候，沈瑶撞见过几次，但每次都目不斜视地直接走过去，从不曾像今天这样挺身而出。 “没事。”她摆了摆手。 相比起红姨的欺软怕硬，她更在意的是沈瑶的反常。 她们俩上次在叶行舟家里，分明闹了个不欢而散，没道理这会儿沈瑶会向着她说话。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瑶冷声吩咐红姨：“你下去，水果我和妈妈是吃不下了。以后再让我看见你或者其他人对姐姐呼来喝去，你们就直接去找方管家结工钱。” “是，瑶小姐！”红姨端着托盘，哆哆嗦嗦地走了。 沈瑶猛地抱住沈月的胳膊，眼里含了一泡泪：“姐姐你真的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她一边说一边把沈月往房里拖。 沈家客房的格局、摆设全都相同，就连床单被罩都是一模一样的纯白。 沈月一恍惚，还以为进的是自己睡了十多年的那间房。 谢莺此刻半躺在客房中央的大床上，两边的脸颊比上次见面时凹陷下去了一些，面色变成了明显的蜡黄。 她穿着昂贵的真丝睡衣，长发披散着，在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人显得愈发的憔悴。 “妈妈！姐姐回来啦！”沈瑶高兴地大叫。 谢莺也红了眼眶。 “月月……”她哽咽着朝她伸出手，“快来妈妈这里！” 沈月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敢过去。 她害怕自己一走到近前，谢莺又会变成那张狰狞的脸，将她推倒在地，拼命地踹打。 谢莺自然看到了她眼里的恐惧与戒备。 “月月……”她无力地垂下了手，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到了被子上，“这些年，是妈妈对不起你。” 沈月安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我知道，现在就算我说再多、做再多，都无法弥补过去对你的伤害。”谢莺的手将被子攥紧，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你愿意回来看我，我就很满足了。” “姐姐！”沈瑶不知何时也泪流满面，摇晃着沈月的手哀求她：“你就原谅妈妈！她、她……这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谢莺抿着苍白的唇，满含期待的目光落在沈月的身上。 沈月却怎么也说不出“原谅”这两个字。 谢莺对她造成的伤害——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都是巨大的，即使死亡，也无法消弭。 “既然已经看完了，那我走了。”她冷漠地转身，却被沈瑶拉住。 “姐姐你别这样！”沈瑶“呜呜呜”直哭，“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陪陪妈妈！” 谢莺也哭：“是啊月月！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了，你留下来陪我走完这最后的一程！” 她把话说得很严重，沈月几乎是立刻就心软了。 但她不能太快退让，否则这俩母女必定会得寸进尺。 “明知道自己病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去做化疗？”她冷冷逼问，“外貌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去换、置家人的担心难过于不顾？” 谢莺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我……”她嗫嚅道，“化疗的治愈率也很低，我想，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死得漂亮一点……不过……”她倏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月，“如果你愿意留下来陪着我，我会接受医生安排的所有治疗方案。” 太假了。 最后的这一句话，简直假到离谱。 沈月重又披上了盔甲，竖起了心防。 她清楚知道自己在谢莺心目中的分量，远远不够让谢莺为她改变已经做好的决定。 她大约能够猜到沈家的这一群人都在想方设法地将她留下，可是为什么？ 这一次，他们又想利用她来做些什么？ 第110章 敌不动我不动 110敌不动我不动 沈月想不到。 所以，她决定静观其变。 “好啊，我留下来。”她说，“明天，我就陪你去医院做化疗。” 谢莺有一瞬间的慌神，“化疗要先预约的！”她的声音打着颤，脸上的笑容极不自然，“而且，元旦期间医生放假，要预约也得等节后了。” 沈月就当自己信了她的鬼话。 “那好，元旦假期一结束，我就陪你去医院预约。” “好。”谢莺这回答应得倒很爽快。 沈月有种预感——元旦假期的三天里，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时间已经不早，沈月打算回房睡觉。 沈瑶硬要跟着她一起过去。 “你的房间妈妈每天都会让人打扫哦！是不是很干净？”沈瑶很得意。 沈月随手在书桌上一摸，确实看不到灰尘。 ——但也看不到她留在沈家的所有东西、看不到她曾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这并不让她感到意外。 当年她的一走了之无疑令整个沈家都蒙了羞，或许还赔偿了对方巨大的损失。 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沈鑫——抑或是谢莺，让人把她的东西全部扔掉，是完全正常的事情。 沈瑶先她几步走到衣柜跟前，嘴里发出“铛铛”的声响，动作幅度极大地将柜门拉开。 客房的衣柜都不大，只有两开门的空间，加上三个抽屉。 而就这样，当年沈月的衣服都无法将它装满。 ——如今却不一样了。 整个衣柜被各式各样的衣服填得满满当当，看不到一丝的缝隙。 “这些衣服也是妈妈提前让商场的各大专柜送过来的，全是今年秋冬的新款。”沈瑶一件一件地介绍，生怕沈月不认识那些高档品牌。 “还有！”她又将下方的抽屉一一拉开，里面依次放着首饰、围巾和内衣裤——全都价值不菲。 看得出来，不论这一次谢莺想要做什么，都是下了血本。 沈月在沈瑶的带领下“参观”完了整个房间。 她换上浴室拖鞋，“我去洗澡了。” 沈瑶却没走。 “姐姐……”她抓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紧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掀了眼皮偷看沈月，“上一次在叶律师家里……对不起。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妈妈生病了，但是在外人面前，我又不好多说。当时你拒绝跟我一起回来，我很难过，也很着急，又被许总骂了，才会口不择言……” “没事。”沈月拍拍她的肩膀，善解人意地说：“那天是绍城做得不对，应该让他向你道歉才是。” “姐姐……”沈瑶的眼睛又湿润了，她牢牢地抱住沈月，将脸埋入她的怀中，“姐姐最好了！” 她咬着牙，眼神一点点转冷。 沈月睡了个懒觉。 这是她在沈家十多年，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沈家大宅不在市中心，离她和沈瑶上的每一所学校都很远。 但沈瑶有沈鑫送，而她只能自己走出去坐公交，所以每天早上她都要比沈瑶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否则就会迟到。 至于周末——她会在六点就被红姨叫起来，跟家里的其他佣人一起打扫三楼的卫生。 九点多的时候，佣人过来敲门：“月小姐，您起了吗？”态度相当的恭敬，想来是被人敲打过。 沈月躺着没动。 “没呢。”她答。 “那早餐我是现在给您送进去，还是待会儿您自己下楼去吃？”佣人问。 沈月受宠若惊，也愈发的惶恐。 ——这回的坑，他们挖得还挺大。 她担心自己跌落进去，就再爬不出来。 她蓬头垢面地过去开了门，自己将托盘端进来。 托盘上是一碗小馄饨，配了几碟小菜——这是沈月学生时代最爱的早餐。 不安感越来越重，她定下神把馄饨吃完，之后又重新躺回床上。 敌不动，我不动。 她打算以不变来应万变。 没过多久，沈瑶过来找她：“咱们俩去隔壁陪妈妈说说话。” 沈月没有拒绝。 谢莺还是昨晚的装扮，只是脸上的蜡黄色似乎更深了一些。 “你的气色比昨天要差。”沈月直截了当地说。 “是嘛？”谢莺尴尬地笑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病情又加重了。” “别瞎说！”沈瑶呵斥道，冲上前去将她触碰自己脸的手拉开，“你肯定是因为姐姐回来太高兴，昨晚没有休息好！” 谢莺讪笑着附和她：“也有这个可能。” 沈月起初还没注意——谢莺被沈瑶拉开的那一只手白皙如初，与她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她的指尖，竟诡异地染上了点点的暗黄色。 真相呼之欲出，沈月却不动声色。 她现在还不能跟她们撕破脸。 沈家大宅里全是她们的人，她的手机又被沈鑫收走，至今仍未归还。 她只能忍耐，等熬过三天假期，总经理发现了她的缺席，她才有机会离开这里。 沈月与沈瑶一起，陪着谢莺闲聊了一个上午。 谢莺试图关心沈月的工作、生活，都被她冷淡地敷衍过去。 下午，沈家来了客人，据说是悦来娱乐长期的合作伙伴之一青橙影视的掌门人，携夫人儿子过来探谢莺的病。 沈月如从前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去客人面前“丢人现眼”。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沈瑶探了个头进来，“秦伯伯他们都在隔壁，你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不了。”沈月一手握住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换台。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看电视就成为了她在这里唯一的消遣。 “为什么呀？”沈瑶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秦伯伯带着家人特意来看望妈妈，咱们做女儿的，怎么着也得向他们表示一下感谢？” “有你这个女儿表示就够了。”沈月双眼盯着电视屏幕，讥笑道：“反正其他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而且，你妈妈应该不会想让人翻出她未婚生女的黑历史。” ——从进入沈家到离开，她对外的身份一直是“谢莺那个因车祸而全家离世的表姐遗留下来的女儿”。 谢莺还因此赚得了一票好名声。 沈月想一想，只觉得讽刺。 “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瑶皱紧了眉头，“你既然姓沈，就是我们沈家的人，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是我的姐姐。也许以前我们做得不对，但从现在开始，我们都会努力改正，努力地弥补你的！” 第111章 很高兴认识你 111很高兴认识你 她说得这样义正言辞、情真意切，沈月都想要给她鼓一鼓掌。 “好啊。”她关掉电视，极配合地坐起来，“那我就跟你一起过去，好好地感谢一下秦伯伯一家。” 她倒想看看，沈瑶和谢莺会怎么样向那些客人介绍她。 青橙影视的掌门人秦文韬如今已年近七十，却保养得非常得宜，头上看不见一根白发、脸上的皱纹极少，精神比许多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还要好——这一点从他前不久刚迎娶二十三岁的嫩模于菲作为自己的第四任妻子中可以窥见一斑。 下榻过皇庭的剧组众多，沈月接触过不少工作人员，听他们说过许多圈内的八卦，其中有一些就是关于这个秦文韬的。 秦文韬明面上一共结了四次婚，暗地里包养过的情妇数不胜数。不过，他花心归花心，办那事的时候却相当小心谨慎，从不在外留种。 也因此，这么多年过去，他都只有秦元昭一个独子。 秦元昭是秦文韬的第一任夫人所出，按照古代人的说法，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子”。而秦文韬也的确是在把他往继承人的方向培养，在秦元昭留学归国后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他进了公司做自己的副手。 事实证明，秦文韬这个宝押得不错。 秦元昭以优异的成绩从世界一流的名校毕业，进入青橙不过两年的时间，就投资、制作出了多部爆款电视剧，而更为难得的是，他长得帅气，且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绯闻。 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未来老公人选。 沈月有怀疑过谢莺是不是又要跟上次一样，把她骗回来联姻，可秦元昭这么优质的男人，谢莺就算想要招回来做女婿，嫁的也该是沈瑶这个女儿。 这么一想，她就卸下了所有的压力。 沈月跟着沈瑶一进隔壁谢莺的房间，并排站在床尾的四个人全都扭头看过来。 沈月同样也打量着他们。 四人中唯一的女性应该就是秦文韬的小妻子于菲，她依偎着的男人自然是秦文韬本人。 在秦文韬的另外一侧，有两个年轻男人，一个高大英俊，另一个矮小浑圆。 高大英俊的那个沈月知道，是在电视新闻中露过几次面的秦元昭；至于矮小浑圆的……她没听说秦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矮胖男人自她进来后，一双绿豆小眼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不住地盯着她看。他的眼神色眯眯的，叫她浑身都不舒服。 秦文韬首先开腔：“这位就是瑶瑶口中一直念叨的‘姐姐’？”他含笑望着沈月，面容慈祥，并不叫人反感。 跟沈月想象之中有所不同。 “对呀！”沈瑶骄傲地把沈月推到众人面前，“我姐姐是不是比我还要好看？而且哦，她从小到大都很优秀，不仅考上了海市大学，毕业以后还凭借自己的实力一路升到了皇庭酒店客房部经理的位置！简直就是我的偶像！” 秦文韬看沈月的眼神中立刻又多了一层赞赏。 沈月腼腆地笑笑，“瑶瑶说得太夸张了。”紧接着，她又朝着秦文韬一行人微一鞠躬，客气地说：“感谢秦伯伯大老远的带着家人来看望我妈妈。” 她的话音刚落，一屋子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妈妈’？”秦文韬眼睛睁大，额头上登时出现了几道细纹。他看向谢莺，问：“沈月不是你表姐的女儿吗？” 果然还是这样。 谢莺真的没有叫她失望。 沈月在心中暗暗冷笑。 谢莺慌忙解释：“她的确是我表姐的女儿，但因为从小养在我身边，所以就跟着瑶瑶一起喊我‘妈妈’了。”她一边说一边给沈月使眼色。 沈月并不想帮她圆这个谎，冷着一张脸站在旁边。 沈瑶不得已跳出来，满脸堆笑道：“姐姐对我来说就像是亲姐姐一样！爸爸妈妈也一直把她当做是亲生女儿在对待，我们一家人感情都特别好！” 秦文韬接受了她们的解释。 倒是秦元昭，在听完这些后，看沈月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异样。 “小月啊，我给你介绍一下。”秦文韬指着自己怀里的女人，“这是于菲，我妻子。” 沈月假装不知道于菲的年龄，恭恭敬敬地叫：“于阿姨好。”顺带恭维了两句：“于阿姨用的什么护肤品啊，怎么保养得这么好？看起来年轻得跟三十岁一样！” 于菲的脸瞬间黑了，秦文韬的表情也有点难看。 ——恰好达到了沈月想要的效果。 倘若这真是一场相亲宴的话，她这一顿乱“夸”，估计能搅黄一半。 沈瑶拉了拉沈月的袖子，小声地告知她：“秦夫人今年才二十三呢……比我都小……” 沈月“惊讶”地捂住嘴，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于菲气性颇高地撇开了脸去，一眼都不想再看她。 秦文韬作大度状：“没事没事，不知者不罪嘛！”但笑容十分勉强。 他又拉过一旁的秦元昭，“这一位，犬子元昭。” 秦元昭主动朝沈月伸出手：“沈小姐你好。” 声音如果有温度，那么他的一定是最适宜的20度，温温的，不冷不热，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不怯懦，但也不具备丝毫的攻击性。 他的眼底盛满了笑意，还夹杂有一丝的新奇，好像沈月是什么新开发出来的大陆一样。 沈月礼貌性地回握住他的手，“秦先生你好。”两秒后松开。 “还有……”随着秦文韬的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剩下的最后一个人身上。 矮胖男人骄傲地扬起下巴，挺了挺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这是我侄子秦元弋。说起来，我们家跟你们家还挺像的。”秦文韬看着谢莺说，“你是表姐一家出车祸留下一个女儿，我是亲弟弟一家出车祸留下一个儿子。这孩子从小也是养在我身边，跟我情同父子。” 谢莺接过他的话茬：“那还真巧啊哈哈哈哈！” 秦元弋不管两位长辈尚在说话，推开秦元昭自己站到了沈月身侧。 “沈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他伸出自己粗短的胳膊，张开满是肉的手掌。 第112章 野种 112野种 秦元弋一笑，那双绿豆小眼立刻眯缝得没了，两颊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看起来有点吓人。 沈月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但秦元弋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太差，她忍着恶心，碰上了他的手。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她强笑着，说着违心的话。 然而正当她准备收回手时，秦元弋用力地将她的手握住，还不知廉耻地摸了一把。 他掌心黏腻的汗全都抹到了她的手上，沈月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偏偏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作。 幸好秦元弋还有点分寸，没有骚扰她太久，只猥琐地笑一笑，就放开了她。 沈月捏了捏拳头，退到了远离他的地方。 三楼的客房里没有椅子，一群人站着聊天终归不方便，最后沈月和沈瑶扶着谢莺下了床，与秦文韬一家人坐到了一楼的客厅里。 沈月是最后一个落座的，因当时只剩下秦元昭身边的空位，她不得已坐了过去。 秦元弋见状，想跟秦元昭换座，还没起身，就被秦文韬一个眼神制住。 秦元弋悻悻地坐回去，只那一双眼睛，不住地往沈月身上瞟。 他毫不遮掩的赤裸眼神让沈月如坐针毡。 她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莫非这回谢莺给她找的老公不是秦元昭，而是秦元弋？ 可是……秦元弋只是秦文韬的侄子，分不到他的财产，而且看秦元弋的急色模样，也不像是个有大出息的人。 谢莺不至于大费周章地把她骗回来，让她嫁一个对沈家没有半分好处的人。 沈月越想越困惑，脑袋也越来越疼。 秦元昭原本放松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在某个时刻突然端正地坐好，恰好遮住了秦元弋放肆的视线。 “沈小姐目前在海市工作么？”他神态自然地与沈月聊起了天，完全不顾他背后气急败坏的秦元弋。 沈月察觉到了他的好意，冲他笑了笑，“对啊。海市的皇庭酒店，秦先生改天出差去海市，可以体验一下。” “一定。”秦元昭说。 “你们俩聊得挺投机的嘛。”秦文韬突然插进来，乐呵呵地说：“果然年轻人还是跟年轻人更有话说。” 谢莺附和：“对呀！我们这群老家伙要被嫌弃咯！” 沈瑶连忙撒着娇地抱住她：“才不会呢！我永远都不会嫌弃妈妈！” 沈月冷眼看着她们俩旁若无人地上演“母女情深”，内心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 秦文韬给秦元昭使了个眼色，秦元昭会意地开口：“久闻沈家大宅设计精妙，不知道我能否去参观一下？” “当然可以！”谢莺爽快地答应，用下巴一指沈月：“月月，你带元昭随便逛逛。” 沈月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到名字。 她虽在沈家大宅生活了十多年，但活动范围仅限于一楼客厅，以及三楼自己的房间。她对这栋房子的了解，远不及家里随随便便的一个佣人。 谢莺这举动怎么看都带着一分刻意。 “好啊。”沈月欣然接受，“我们先去外面看看。” 下午的阳光很强烈，暖暖地洒下来，缓解了几分冬日的寒冷。 沈月半眯着眼，陪秦元昭走了一小段路，突然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困了？”秦元昭问。 “有点。”沈月用指尖揩去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懒洋洋地在小道旁的长椅上坐下，目视着远方说：“院子就这么大，你自己逛，逛完了咱们就进去。” 秦元昭站在她身前，挡住了直射到她身上的阳光，将她困在一方阴影当中。 “你不陪我？”他有些诧异，像是没想明白为什么屋内屋外沈月的态度会相差这么多。 “我跟你说实话秦先生。”沈月微微勾唇，笑意却未达被寒冰覆盖的眼底，“我是被沈鑫从海市绑回来跟你相亲的。我在海市已经结过一次婚，目前正在筹备自己的第二场婚礼。并且，我也不是谢莺表姐的女儿，而是谢莺和不知道哪里的野男人生的野种。秦先生，你和你父亲都被骗了。我不知道沈家和你们做了什么样的交易，但你们现在止损，还来得及。” 她不确定谢莺的目的到底是不是这个，所以只能竭尽所能地去破坏所有可能的计划。 秦元昭好似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他愣愣地看着她，微微张开了嘴。 “这些事情，我都是第一次听说。”他喃喃地说。 “吃一堑，长一智。”沈月苦口婆心地劝，“以后离沈家的人远一点，最好是不要跟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否则迟早被坑死。” “可是——”秦元昭在她的身旁坐下，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沈家的人对你不利？” “因为你是个好人啊！”沈月笑，双眸里盛满了阳光，灿烂得有些晃眼。 秦元昭看得呆住了。 “你刚刚帮了我，所以我也帮你一把。当然——”沈月坦坦荡荡：“这也是在帮我自己。” 秦元昭逐渐回神。 他苦笑：“这一桩婚事，怕是我们都阻止不了。” “为什么？”沈月差点一个鲤鱼打挺从长椅上弹起来，“只要你把这些都告诉你爸爸，他不就会取消合作了吗？” “如沈家一样，秦家内部，也有很多的秘密。”秦元昭将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望着天空，“不仅沈家需要秦家，秦家同样也需要沈家。在这件事背后的，是双方利益的交换，而联姻，不过是让这种利益交换能够长久进行下去的保障。秦家不在意你的出身，只要沈家承认你是沈家的人就够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结婚的时间。” 沈月一下就泄了气，同时又很后悔。 早知道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还不如那天就跟许绍城去民政局把证给领了！ 虽然她跟许绍城也没有感情基础，但起码她不用受制于沈家，成为被他们拿捏的棋子。 “还有几点我需要提醒你的。”秦元昭偏过头，认真地看着她，“第一，晚上锁好门，尽量不要单独出门；第二，在其他人面前，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要去做；给你吃的，你也不要吃。”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月没有听懂。 秦元昭却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他站起来抻了抻自己裤子上的褶皱，望着屋内的方向，说：“我们出来够久的了，该进去了。” 第113章 没有一个人无辜 113没有一个人无辜 因沈鑫远赴外地参加某电视台的元旦活动，明天才能回来，谢莺便邀请秦家四口在沈家大宅留宿一晚。 他们住的自然是三楼的客房，而秦元昭的房间被刻意安排在了沈月的对面。 晚上睡觉之前，佣人给每位客人——包括沈月在内，都送上了一杯热牛奶和一份水果沙拉。 沈月已经刷过了牙，这些东西最终都以原样摆放在她的书桌上。 她谨记着秦元昭的提醒，反锁了房门，关了灯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秦元昭不会平白无故地说那些话，他既然让她锁门，意思是不是晚上有人会闯进她的房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把沈月自己给吓到。 她竖起了耳朵，屏气凝神地听着门口的动静。 凌晨两点的时候——沈月特意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有人敲她的门。 声音很轻，像是不想把她吵醒。 沈月咬紧了唇，没有应。 那人敲了一阵后停了，紧接着传来的，是拧门把手的声响。 大概是没有如意料之中的把门打开，那人低低地骂了一声“操”。 沈月听出来，那是秦元弋的声音。 她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 秦元昭怎么知道秦元弋会夜闯她的房间？难道这也是沈、秦两家计划中的一环？可是为什么？他们想让她嫁的不是秦元昭吗？ “怎么了？”又有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是秦文韬。 “门锁了。”秦元弋恨恨地答。 “门怎么会锁呢？”谢莺惊讶道，“她从小睡觉就不锁门的。” 在她房门外聚集的人越多，沈月就越感觉到恐惧、悲凉。 “我让人去拿钥匙。”谢莺说。 沈月再也坐不住。 与其成为任人刀俎的鱼肉，不如直接撕破脸去拼一把。 她掀了被子下床，大大方方地将房门拉开。 站在外面的三个人全都无所遁形。 “这么晚了，不知道几位找我有什么事？”沈月似笑非笑地一一扫过那些人的脸，对他们脸上的惊慌表情十分满意。 “妈。”她的视线停留在谢莺的身上，“您身体不好，就早点睡，不要老熬夜。” 谢莺心虚的不敢看她，只不住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睡。”说完就抛下秦家叔侄俩，自己逃回了房间。 秦文韬也很不自在，但他还是要比谢莺镇定一点。 “我口有点渴，起来倒杯水喝，没想到碰见了元弋。” 他冲秦元弋使眼色，秦元弋附和着他说：“对，我也是起来喝水的。”但那双眼睛一刻也没有从沈月的身上移开。 沈月笑了，“楼梯的方向跟我的房间恰好相反，秦伯伯和秦先生两个人都走错，还真是挺凑巧的。” 秦文韬越发的尴尬，强心给自己找借口：“我和元弋，方向感都不太好。” 沈月在这栋房子里是孤军奋战，当年帮助过她的保姆阿姨早已被沈家辞退。为了不让那些人破罐子破摔，即便她站在有理的一方，也不好太咄咄逼人。 她假装相信了秦文韬的话，“我下去帮你们倒水，免得你们又一不小心走错了。” “不用不用！”秦文韬拦住了她，“你去睡，别管我们。” “好。”沈月从善如流，“秦伯伯、秦先生，晚安。” 她关上门，再一次反锁。 门外的两人渐渐走远，却应该是没有下楼的，因为她很快就听到了接连两下的关门声。 沈月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她不敢再睡。 但那些人也没有再来。 早餐依然是佣人送到房里。 沈月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对面的秦元昭恰好出来。 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端着的托盘，用嘴型告诉她：“别吃。” 经过了昨晚，沈月对秦元昭的信任多过了对这个家里的其他所有人。 她把粥和包子一股脑的扔进了垃圾桶，如昨晚一样，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不出她所料，过了快半个小时，又有人来敲门。 “姐姐，你在吗？”这次来的却不是秦元弋，而是沈瑶。 沈月照旧不吭声。 沈瑶拧了门把，没打开门，便将提前准备好的钥匙插入锁孔。 然而当她进了房里，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站在门后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看着她的沈月。 沈瑶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钥匙也“哐”的一下摔到了地上。 “姐、姐姐，你在房里，怎么都不出声？”她干笑着嗔怪道。 “我本来快睡着了，被你给吵醒了。正准备过来给你开门，你就自己进来了。”沈月弯下腰将地上的钥匙捡起，顺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是我房间的钥匙？刚好我原来的那一把不见了，这个就给我用。” 沈瑶张了张嘴，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个“好”。 “你找我有事？”沈月问她。 “哦！”沈瑶仿佛刚刚想起来，“爸爸回来了，他们都在楼下客厅里，让我上来喊你一起过去。” “别了。”沈月拒绝了她，“我刚刚吃了早餐，不知怎的有点困，想再睡一会儿。” 沈瑶这一次没像昨天那样拼命地劝，反而露出一个喜悦的笑。 “既然姐姐困的话，那就好好休息，爸爸他们应该会理解的。”她体贴道，“对了姐姐，你睡觉的话，就别反锁门了，我怕待会儿叫你吃午饭你听不到。爸爸说了，今天的午饭，必须每个人都到场，不能有缺席的。” “好。”沈月答应。 等沈瑶一走，她立马就锁了门。 呵。 看来这一场阴谋，沈家的所有人都有份参与，没有一个人无辜。 沈月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一直待在房里不出去，那些人肯定会起疑。而且，她也不可能接下来的两天都不吃不喝。 她梳妆打扮好，换了身衣服，主动下了楼。 如沈瑶所说的那样，沈、秦两家人都在一楼客厅里，气氛却没有沈月想象中的火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沉重的表情。 沈月扯了个笑，打破了这一片诡异的沉寂：“大家不说话，在这儿做什么呢？” 听见她的声音，所有人立刻变脸。 “月月？你不是要睡觉吗，怎么下来了？”谢莺惊讶地问。 “我想了想，还是下来打声招呼比较好。”沈月自然地坐到了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谢莺颤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嫌恶。她下意识地想将自己的手抽出，但迟疑了几秒，最终作罢。 第114章 含血喷人 114含血喷人 客厅里的气氛因为沈月的到来变得更加尴尬，但好歹开始找话题聊天，而不再像先前那样一群人干瞪眼。 沈月环视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在，唯独缺了秦元昭。 但她没主动问。 终于熬到吃午饭。 谢莺吩咐沈月：“月月，元昭早上有点不舒服，在房里休息，你去把他叫下来吃饭。” 单独去找秦元昭，沈月还是敢的。 “好啊。”她径直上了楼。 秦元昭的房门紧闭，她敲了两下，里面很快传来闷闷的一声：“进来。” 沈月推门而入。 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整个漆黑一片。 沈月的双眼尚未适应这样黑暗的环境，忽的一股大力袭来，她被人用力一扯，摔到了床上。 后背砸进柔软的床垫，她害怕地尖叫：“啊！” 紧接着，一个人覆了上来，用力地撕扯着她的衣服。 “秦元昭你做什么？”沈月下意识地推拒、拍打他，惊恐之下，甚至喊破了音。 秦元昭手上的动作不停，只是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沈月还没想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忽的房门被人推开，头顶吊灯的开关随即被按下。 “元昭哥哥，我姐姐她……啊！” 沈瑶站在门口，瞪大了眼，尖声惊叫。 她的叫喊声很快吸引了其他人，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群人都堵在了秦元昭的房门口。 在沈瑶到的时候，秦元昭就已经从沈月的身上起来，沈月迅速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住，在床头缩成小小的一团。 “瑶瑶怎么啦？”谢莺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当她看到房内的情景时，震惊地张大了嘴，指着床上的两人说不出话来：“你们、你们俩……” 秦文韬挤到最前面，黑沉着一张脸，厉声问秦元昭：“元昭，你老实跟我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元昭低垂着脑袋，一眼都不看沈月，低声地说：“我原本一直在睡觉，刚刚听见沈小姐叫我，一睁眼，就看见她衣不蔽体的躺在我的床上，还主动亲我……” 沈月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秦元昭的嘴里说出来的。 “你……”她瞪圆了眼，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突然一股大力袭来——她的脸被扇向了一边。 “你怎么这么贱？”谢莺红着眼，气急败坏地骂，“你一个人在海市这么多年，就学会了这些下作的勾引男人的手段吗？” 沈月的半边脸全都麻了，就连说话都很吃力。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失望的、鄙夷的、冷漠的，还有……色眯眯的。 沈月心里清楚，这又是一个局。 只是不知道参与的人有哪些。 “行了，都出去。”沈鑫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将谢莺拉出了房间。他回头看一眼沈月，冷冷地命令：“把衣服穿好以后到书房来。” 所有的人都走了，房门也被带上，房间里只剩下了沈月和秦元昭。 秦元昭又说一遍：“对不起。” 沈月面无表情地把被他扯开的衣襟拢好，径自下了床。 “我是被逼无奈的，对不起。”秦元昭依然自说自话，“如果我不这样做……以后我在秦家也不会好过。” 沈月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她的双眼无焦距地望着门板，讥讽地笑：“你不必道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能理解。” 她不怪秦元昭。 她只怪自己太天真，太容易信任别人。 秦元昭今天给她上了深刻的一课，她应该感谢他才是。 沈月的衬衣纽扣被秦元昭扯得只剩下两颗，彻底没法再穿。 她回房间换了件套头的卫衣，才按照沈鑫的吩咐，去到他的书房。 除了沈鑫以外，谢莺、秦文韬与秦元昭也都在那里。 谢莺仍是一脸的愤怒与羞愧，沈鑫与秦文韬则要相对镇定。 至于秦元昭——他低着头坐在秦文韬身侧，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握成了拳。 “沈月，向元昭和秦伯伯道歉。”沈鑫说。 沈月站得笔直，视线从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 “沈叔叔是不是说反了？”她冷笑，“今天这事儿，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向我道歉才对？” “你这贱人！”谢莺气得又要扑上来，却因为沈月的一句话定住了身形：“您现在挺有精神嘛，一点儿也看不出是癌症晚期的病人。” 她紧紧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的凸起。 “你这个白眼狼！亏我养了你二十多年！” “是十七年。”沈月纠正她的说法，“我十七岁就去海市上大学了，之后的生活费都是我自己打工挣的，您可没有养我。” “那我也养了你十七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谢莺怒瞪着她。 “那您想让我怎么报答您？心甘情愿地陪着你们演戏，假装不知道佣人给我的夜宵和早餐里面下了药、假装不知道你们想让秦元弋强暴我、承认是我勾引的秦元昭，好让你们联姻的计划顺利进行下去？”到了这个地步，沈月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她看到这些无耻却又硬要装作大义凛然的人的脸就觉得恶心。 计划被她识破，沈鑫、谢莺和秦文韬都有些慌张。 “你在瞎说些什么？”谢莺仍在硬撑，“你不要含血喷人！” “我是不是含血喷人你们心里有数。”沈月大大方方地在一把空着的椅子上坐下，平心静气地与他们打着商量：“我反正是逃不出沈家了，你们不如直接开个价，这桩交易做成了，能给我多少钱？要是我觉得有利可图，说不定就不再反抗，乖乖地服从了你们的安排。” 那三个人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换。 最终秦文韬说：“只要你嫁进我们秦家，彩礼肯定不少于五百万。而且，你是我们秦家唯一的儿媳妇，以后我的财产，都归你和元昭所有。你要是生了儿子，还会有一定的股份奖励。” 这个条件无疑是很吸引人的。 “好啊。”沈月欣然应允，“先把五百万打我户头上。到账以后，我立马就跟秦元昭去领证，一分钟也不耽搁。” 第115章 搞死我 115搞死我 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秦文韬略有一些为难。 五百万对他来说不过是小数目，还不及一部电影投资的几十分之一。让他一下子拿出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他信不过沈月。 他看得出来，沈月是个硬茬，而不是他先前以为的为了报答沈鑫夫妇的养育之恩可以做任何事的傻白甜。 所以很有可能那五百万付了就打了水漂。 可他又觉得，沈月这样的硬茬配他那个蠢货儿子再好不过。将来等他百年以后，不必在黄泉之下还为儿孙操心。 于是他想了想，尝试着与沈月商量：“不如先付一百万，剩下的，等领完证以后再付？” 一百万，即使真的损失了，他也不心疼——就当做是给沈月的补偿。 然而沈月不同意：“不行。”她看出了秦文韬的担忧，更加的一步都不肯退，“正如秦伯伯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您。领了证以后，剩下的钱给不给不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到时候我成了你们秦家的人，我表姨和沈叔叔就更不会为我出头了。”她故意把“表姨”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谢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秦伯伯既然这么没有诚意，那我们就不需要再聊下去了。”沈月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哎——”秦文韬着急地叫住了她，“等我和你表姨他们商量一下。” “好啊。”沈月一点不高兴都没有，“那我先出去了。” “元昭，你跟沈月一块儿出去。”秦文韬吩咐道。 “嗯。”秦元昭顺从地跟在沈月身后出了书房。 沈月依旧不搭理秦元昭，埋着头闷不做声地走在前面。 秦元昭疾步追上她，挡到了她的身前，问：“你真的愿意嫁给秦……不是，愿意嫁给我吗？” “不然呢？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沈月冷笑着问，“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秦元昭的嘴唇嚅了嚅，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沈月擦着他的肩膀过去，径直走到楼梯口。 红姨站在通往一楼的阶梯上，面无表情地告诉她：“你不能下去。” 沈月没打算下去。 一楼的客厅里现在只有沈瑶和秦元弋两个人，她是疯了才会专门过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红姨这个表现，又让她很好奇。 “为什么我不能下去？”她问。 “不能下去就是不能下去，哪有什么为什么？”红姨不耐烦极了。 楼梯离客厅有点距离，沈月无法看见此刻客厅里正发生着什么，只能隐约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 “哎——您不能往楼上去的！”沈瑶惊慌的叫喊声清晰地传来。 沈月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正大步地朝着这边走来。 许绍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沈月，脸上的寒冰在瞬间消融瓦解。 “月月！”他高兴地叫一声，脚步再一次加快。 红姨得了沈瑶的命令，不让沈月下去，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许绍城上楼。 趁着她愣神的空当，他已经一个箭步越过了她，直达沈月身旁。 他握住沈月的手，跨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你……怎么来了？”沈月这才回过了神来。 “你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上你，很担心。听你领导说，你跟你继父回京市了，所以我过来看看。”许绍城解释。 沈月猜，这或许不是他来的真正目的。 不过，不管怎样，他来了，她就有救了。 沈瑶“噔噔噔”地跑上了楼，弯着腰扶着膝盖，不停地喘着粗气。 “许总，您快离开！否则待会儿我爸妈他们出来了，您和姐姐都要有麻烦！”她着急地劝说道。 许绍城却置若罔闻。 “我本来就是过来找你爸妈的。”他说。 沈月和沈瑶皆是一惊。 “你找他们做什么？”沈月好奇地问。 “当然是……”许绍城神秘一笑，“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他说着，又扭头问沈瑶：“你爸妈现在在哪里？” 沈瑶紧闭着嘴不说话。 沈月往书房的方向一指，“我带你过去。” “好啊。”许绍城的手揽上了她的腰。 他俩一转身，差点撞上直愣愣地站在走廊上的秦元昭。 许绍城微微眯眼，“这一位是？” 沈月为他介绍：“他是青橙影视秦文韬的儿子秦元昭，上过好几次新闻报道的，你没听说过吗？” “秦元昭？”许绍城将秦元昭上下打量一番，“这位‘秦元昭’，与我曾经见过的那一位，好像长得不大一样啊。” 他的话让秦元昭的脸上现出了慌张的神色。 “可能之前你认错了人。”秦元昭说。 “认错了人吗？”许绍城犀利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脸上，叫他不自在极了。 “说起来……”许绍城隔着护栏往楼下望去，被独自落在客厅的秦元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楼梯，“刚刚与沈瑶小姐在一起的那位秦元弋先生，更像是当年秦伯父带着参加云天集团酒会的他的亲生儿子秦元昭。” 秦元昭的脸彻底的白了，沈月和沈瑶则听得云里雾中。 “我说了，你之前认错了人。”秦元昭重复，音量比上一次更大，气势却显得更弱了一些。 秦元弋拖着肥胖的身子，花费了老大的力气才终于爬上了楼来。 他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了护栏上，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而他那双绿豆小眼，此刻正瞪得大大的，里头是全然的愤怒。 “你！”他指着许绍城，怒喝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快放开我老婆！” 空气中的温度在瞬间降了下去。 “谁是你老婆？”许绍城问，声音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秦元弋不怕死地用下巴指了指沈月：“你现在搂着的那个！是我的老婆！你要是识相，就赶快把她放开！要不然，我搞死你！” 他的喘息声很重，说话断断续续的。 明明是在很认真地威胁人，被威胁的那个人却连一丁点的恐惧都没有流露出来。 “搞死我？”许绍城唇角上扬，眼底的寒意渐渐加重。 “好啊。”他俯下身，在沈月的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故意发出“啧啧”的水声，“来搞死我。”他挑衅道。 第116章 不在乎 116不在乎 秦元弋活了三十年，从未有人敢像许绍城一样不将他放在眼中。 他气到了极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的横肉不断抖动。 他费劲地直起身子，小跑着冲到了许绍城的面前。 因其巨大的重量，他每迈出一步，众人都能够感受到地板的剧烈震颤。 许绍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出手将沈月往旁边推了一把。 “你躲远一些。”他吩咐道。 许绍城先前在奎因酒的赫赫战功沈月仍记忆犹新，她并不替他担心。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他的绊脚石，她听话地往后退了两大步，躲在了秦元昭的身后。 秦元弋冲着许绍城的面门挥出了他那条粗短的胳膊，却在还有十多公分的地方被许绍城生生拦下。 许绍城捏住了他的手腕，过重的力道让他疼得“哇哇”直叫，刚刚的气势在瞬间瓦解。 秦元弋痛苦的表情分外狰狞，肉和五官都挤作了一团，眼睛差点消失在了肥肉的缝隙之间，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他们俩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原本在书房里的几人都被吸引出来。 从他们的角度，只能够看见许绍城的背影，以及被他“欺负”得毫无招架之力的秦元弋。 秦文韬一下子急了，“做什么呢这是？”他大喝一声，疾步走上前去，将许绍城的手扯开。 “哪来的疯子，在别人家里动手打人？”他怒瞪着许绍城，却在看清他的脸的同时有一瞬的晃神。 秦文韬敢肯定，自己曾经见过这个“疯子”，还是在某个相对正式的场合，但他怎么也记不起具体的时间、地点，以及这个“疯子”的身份。 秦文韬一来，秦元弋就又有了底气。 “爸……”他正准备告状，被秦文韬一瞪，又连忙改口：“叔叔，他抢我老婆，还打我！”他气呼呼地指着许绍城。 秦文韬快被秦元弋给气死。 来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秦元弋小心说话，不要露馅，结果这蠢货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气，被人一激就把他的话全都给抛到了脑后。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责备秦元弋的时候。 “你凭什么打人？”因不确定许绍城的身份，秦文韬不敢直接对他做些什么，只能不痛不痒地谴责他。 “打人？”许绍城挑眉淡笑，“我只是正当防卫罢了，在场的诸位都有目共睹。” “没错。”沈月再次回到他身边，“是秦先生先动的手。” 秦元弋急着要说什么，秦文韬用眼神制止了他。 他扫一眼旁边的其他人，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秦元昭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沈瑶和红姨因忌惮着秦文韬的身份，都低下头装隐形人，不参与这一场“战争。” 了解到了真相，秦文韬不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却也半点退让都无。 只不过这一次，他追责的对象换成了沈月：“小月，你和这位先生是？” 沈月还没来得及开口，许绍城的手臂再一次缠上了她的腰。 “我是她的未婚夫。”他大声地宣布，生怕有人没听见。 在场的人全都呆住，唯独沈瑶握紧了双手，眼里闪过一抹怨愤。 “这是怎么一回事？”秦文韬震怒地质问站在最后的沈鑫、谢莺夫妇，“你们不是说沈月没有对象吗，怎么跑出来一个‘未婚夫’？” 对于此事，沈鑫也毫不知情。他无声地将目光投向了谢莺，等待着她给大家一个说法。 谢莺快要被气死。 她自然是知道许绍城的存在的，因为这整件事就是她和沈瑶一起设下的一个局，目的就是在沈月和许绍城结婚之前将他们俩拆散。 她与沈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计划被沈月拆穿，她们也会押着她嫁到秦家。可她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许绍城会亲自找上门来。 “这中间可能有点误会。”谢莺强笑着编造理由，“沈月这孩子一直待在海市，什么事都不爱跟我们说，我以为她一直没有带男朋友回来见我们，就是还单身一人……” 她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沈月的身上，但沈月才不会心甘情愿地帮她背锅。 “我和绍城的事，沈瑶全都知道。”沈月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沈瑶的身上。 被点到名，沈瑶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众人。 “我……”她实在找不出借口。 早上在客厅里，她还为促成这一桩联姻而出谋划策过，没法假装自己对谢莺的计划毫不知情。 于是她只能用眼泪来博取大家的同情。 “是我太自私了……我只看到了公司眼下的困难，和两家联姻对公司的帮助，没有考虑过姐姐的意愿……我以为，姐姐在知道了爸妈的苦衷以后会同意的……” 沈瑶这一番话，听起来像是在承认自己的错误，可细细一品，更像是在暗示沈月是头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家里的公司都遇上了需要卖女才能度过的困难，她却为了爱情不顾家人的死活。 若说沈月先前还存了“沈瑶或许是无辜的”这样的心思，并且尽量不迁怒到她的身上，这会儿算是彻底对她寒了心。 “你确实很自私。”沈月定定地望着她，眼里是明显的失望，“你明知道公司眼下有困难，明知道联姻可以帮助公司渡过难关，却在你自己单身的情况下，做出了把我推出去的选择。” 龌龊的小心思被她点明，沈瑶慌张地去看许绍城的反应。 许绍城始终冷沉着一张脸，目光随着沈月而动，分不出半点来给其他人。 沈瑶嫉妒得发狂。 突然，她想到自己的手中还有一张王牌——“可是！主动勾引元昭哥哥的人是姐姐你不是吗？你和元昭哥哥在床上……大家可是都看见了的！” 她的手机里甚至还存了一段录像，如果沈月不承认，她还可以把录像放出来打她的脸。 沈月没料到沈瑶会提起这个。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害怕她和秦元昭……被许绍城知道。 但许绍城表现得比她想象中要淡定许多。 沈月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点难过——他不生气，是不是代表他不在乎？ 第117章 拍卖 117拍卖 “主动勾引？”许绍城嗤笑一声，“我的未婚妻，还需要勾引别人？” “是真的！”沈瑶见他不信，又拉了秦元昭这个“证人”下水：“元昭哥哥，你告诉许总，先前在你的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元昭虽然此前从未见过许绍城，但从他的穿着打扮以及整个人的气质能够看出，这人并非等闲之辈。 因此当沈瑶让他作证的时候，他迟疑了。 做出那种下作的事，本就非他所愿，也令他不齿。 对上许绍城犀利的眼，他愈发心虚内疚得无以复加。 于是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沈瑶见他半天不做声，急得跺了一下脚，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谢莺。 谢莺自然是全心全意地站在沈瑶这边。 “沈月的确主动勾引了元昭。”她的表情沉痛，羞愧至极。 沈月早已被她伤得麻木，看着她的表演，不仅没有生出一丝的愤怒难过，反倒还有一些佩服：不愧是曾经以演戏为生的人，什么样的情绪都能信手拈来，且叫人察觉不出一丝的虚假。 不过，佩服归佩服，该澄清的事情，她还是得澄清：“我没有。是秦元昭强迫的我。而且，我们俩什么都没有做。” “姐姐，你不要再欺骗许总了！”沈瑶正义地谴责她，“元昭哥哥亲口说过的，是你勾引的他！” “那我还亲口说了，我没有勾引他呢！”沈月直视着沈瑶，失望也转变成了讥诮，“作为我的妹妹，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信我？” 沈瑶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我不是……”她弱弱地反驳，却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你还有脸说不是你勾引的元昭？”谢莺如同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将沈瑶严严实实地藏在了身后，竖起了身上所有的羽毛，戒备地盯着沈月，“刚才你在书房里趁机找你秦伯伯要五百万彩礼的事，别以为我们都忘了！” 沈月要那五百万，不过是缓兵之计，没想到倒给了谢莺拿捏她的把柄。 “你只要五百万彩礼吗？”许绍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准备了一千万，怎么办？”他有一些慌张。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谢莺与沈瑶母女更是恨得牙痒痒。 沈月知道许绍城是在帮她，便配合着他演戏：“一千万更好，我又不会嫌钱多。” “好。”许绍城似乎放了心，“我等一下就让人把钱打你账户上，你什么时候跟我去领证？” “等假期结束。”沈月回答得毫不犹豫。 许绍城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喜悦的笑容，“一言为定。” 他们俩三言两语就商定好了婚期，听得旁边的人一个个都脸色铁青。 “沈月是我的老婆！你休想抢走她！”秦元弋瞪着一双小眼，愤怒地出声，却又忌惮着许绍城的武力不敢上前。 许绍城微微皱眉，甚是不解：“你们到底想让沈月嫁给谁？” 这个问题，沈月也很想问。 他们一面给她下药为秦元弋制造机会，一面让秦元昭诬陷她令她不得不接受与他的婚事。 还是说……这两个人，谁成功都没有关系？ 她无论嫁给谁，都可以看做是秦、沈两家的联姻。 那为什么秦元弋会一口一个“老婆”的叫，像是笃定了她最后会跟他结婚一样？ 可明明刚才在书房里，秦文韬跟她谈的，是她与秦元昭的婚事。 秦文韬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秦元弋，低斥道：“闭嘴！”随即答复许绍城：“当然是嫁元昭。俗话说得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月与元昭的婚事，我和她表姨、姨夫已经达成了共识，沈月自己也有意向……” “不不不，秦伯伯。”沈月将他打断，“那是之前，现在行情不同了。” 她甜笑着将头靠在许绍城的肩膀上，“绍城可是愿意出一千万的彩礼呢！还是一次性打进我的账户。相比起来，您那分期付款的五百万……”她抿住了唇，后面难听的话没有说出口。 秦文韬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把烂摊子直接扔给了沈鑫和谢莺：“你们俩说怎么办！” “你必须嫁给元昭。”谢莺对沈月说。 沈月要是不嫁给秦元昭，她的瑶瑶就没有办法攀上许绍城。 她必须得为瑶瑶的未来铺好路。 瑶瑶过得好了，她这个当妈的才能过得好。 至于沈月——是死是活都跟她没有关系。 沈鑫附和着点头。 他是不知道谢莺和沈瑶的计划，但他的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 许绍城的一千万彩礼虽然多，但是是打到沈月的账户上，他得不到一分钱的好处。 而秦家这边，就算五百万的彩礼钱全给了沈月，只要沈月同意结婚，以后两家公司的合作就有了保证，后续的收益是源源不断的。 “行啊。”沈月没有拒绝，只是提出了更高的条件：“彩礼必须高于一千万，并且一次性付清。” 秦文韬没有接她的话茬，依然用眼神不断地给沈鑫、谢莺施压。 “沈月，你不要太过分了！”谢莺警告她，“你这是结婚，不是卖身！” “被迫联姻，不就是卖身吗？”沈月讥笑道，“总归是要被卖掉的，不如大家公平竞争，价高者得咯！” 她的话音刚落，许绍城就加了价码：“那我出两千万。”他的表情平静，面上看不出半点的反感与嫌恶。 他的反应大大地出乎了沈瑶的意料。 她以为，他会生气地拂袖而去，从此断了与沈月的联系。 然而，他却为沈月忍气吞声至此…… 沈瑶真心实意地为他感到不值。 沈月笑得愈发灿烂，如同拍卖会的主持人一样喊着：“两千万一次，两千万两次——”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给秦文韬留了加码的机会。 秦文韬气得身子直抖。 于菲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贴在他耳边小声地劝：“两千万，天仙都能娶回家里来了，哪里用得着在这里受这种屈辱？” ——三个月前秦文韬迎娶于菲，从提亲到婚礼，整个过程中花出去的钱甚至都不到一百万。 倘若秦文韬真的同意给沈月两千万彩礼，于菲肯定第一个不依。 第118章 将计就计 118将计就计 秦文韬最终没能够喊出更高的价格。 他不顾沈鑫和谢莺的挽留，怒气冲冲地带着全家人离开。 临下楼前，秦元弋依依不舍地看了沈月一眼。 一出沈家大门，他就忍不住抱怨：“也就两千万而已……上个月开的那部电影，你给谢婉柔的片酬都有三千万了！” “我给谢婉柔三千万的片酬，她能给我挣几个亿回来，沈月能吗？”秦文韬重重地哼一声，“反正这桩婚事，你就别再想了！赶明儿我再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 “但我就是看中了沈月啊！”秦元弋不依，“除了沈月，我谁都不娶！” “那你自己拿两千万出来给她，我反正是不会浪费一分钱在她的身上。”秦文韬的立场很坚定，“要么娶别人，要么一辈子不娶，你自己选。” “爸！”秦元弋上前两步拉住了他的手，却被他甩开。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么窝囊的儿子！” 秦文韬在于菲的搀扶下上了车，并用力地关上了车门——差点砸到想要跟着他上去的秦元弋。 秦元弋摸摸鼻子，悻悻地爬上了前面的副驾驶。 “元弋。”秦文韬叫。 专心开车的秦元昭微微偏了偏头，“嗯？” “那个姓许的，你去查查看，究竟是什么人。”秦文韬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敢跟我作对……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们也该走了。”许绍城牵起沈月的手，刚迈出一步就被谢莺拦下。 “你们俩的婚事，我不同意。”谢莺直视着他的眼，态度相当坚决。 许绍城压根没把她放在眼中。 “这是我和沈月两个人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他绕开了她，谢莺却迅速地扯住了他身后的沈月的手腕。 她不敢对许绍城做什么，只能把所有的气都发泄到沈月的身上：“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沈月笑：“您癌症晚期都这样生龙活虎，被我气一下，应该还远不到死的程度？” 谢莺都忘了自己还扮演着“癌症病人”的角色，经沈月这么一提醒，她说话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你还知道我癌症晚期？我都没几年可活了，你还不让我省点心？” “您也没为我操过心？”沈月直接怼回去，“小时候的事太久远我就不提了，单说我离开京市这些年，您有哪怕一次关心过我吗？” “我不关心你，我去付一百万，帮你打发掉你前夫家里那群吸血鬼？”谢莺理直气壮地反驳。 “您付那一百万，到底是为了帮我，还是帮您自己，您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沈月挣脱她的桎梏，往许绍城身侧贴紧了几分，“那一百万我回到海市以后就会还给您，您在家安心休养，就当从来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快快乐乐地过好最后的这几年。” 她给许绍城使了个眼色，许绍城立刻会意地往下走。 “妈！”沈瑶忽的大叫，“妈您别哭呀！” 沈月的抬起的脚只在空中顿了短暂的零点一秒，就毫不犹豫地踩了下去。 谢莺哽咽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沈月，我没你那么狠心！你能当没有我这个妈，我却永远都不可能当没你这个女儿！” 沈月勾起一抹冷笑，并不对她的话做出任何的回应。 许绍城将她的手握紧了一些，加快了下楼梯的速度。 当他们跨过最后一级台阶踏上实地，楼上突然传来“嗵”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摔到了地上。 “妈！”沈瑶的哭喊越发的凄厉，“姐姐你快回来！妈妈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就叫救护车，叫我有什么用？”沈月再不上她们的当。 沈鑫冷着脸对一楼的佣人下命令：“把月小姐拦住！” 离得最近的红姨第一个冲上来，却被许绍城拽着胳膊扔出去，整个人撞到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之后的第二个、第三个，也都是相同的结局，以至于其他的佣人都吓得站得远远的，没有一个敢再上前。 沈月在许绍城的带领下，畅通无阻地出了沈家大宅。 许绍城的车就停在院子外，是一辆挂着京市牌照，尾号四个8的黑色迈巴赫。 沈月暗自感叹：真是财大气粗！ “带身份证了吗？”许绍城问她。 沈月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身份证，“带了。” 她被沈鑫从海市绑回来的时候，身上只带了这一张身份证。 之后为了能随时逃跑，每一次换衣服，她都会把身份证给揣进兜里。 事实证明，她是明智的。 “你如果没有其他事要办，我们现在就去机场，买最早的一趟航班回海市。”许绍城说。 “好。”沈月求之不得。 成功逃离沈家的兴奋劲过去，她冷静下来，问许绍城：“你怎么会出现在沈家？” 这个问题她在沈家问过他一次，可他给出的答案，一听就是在撒谎。 “我要听实话。”她强调。 许绍城挑眉，唇角微微扬起，“我之前说的，就是实话。” 沈月不相信。 就算他真的因联系不上她而担心，也没必要大老远的从海市飞过来找她——他们俩的关系，并不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 “不信就算了。”许绍城没打算说服她。 “倒是你——”他斜眼觑她，“不是要跟沈家老死不相往来吗？怎么会回京市？” “被我继父绑回来的。”沈月把沈鑫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了他，“他说我妈子宫癌晚期，非让我回来看她。但其实这就是他们为了逼我嫁给秦元昭设下的一个局，我猜，我妈应该什么事都没有。” 谢莺的确没有生病。 在她上次去海市找过沈月以后，许绍城就派了人盯着她和沈鑫。 也因此，他第一时间收到了她去医院做了检查，并买通医生伪造病历的消息。 他起初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可当得知沈鑫多次密会秦文韬时，他多留了一个心眼，用钱收买了秦文韬的秘书，才了解到秦、沈两家有联姻的计划。 秦文韬的儿子秦元昭，并非是多次公开露面的那一位。据他所知，真正的秦元昭，是个面貌丑陋、不学无术的废物。 沈鑫和谢莺必然不会把自己最宝贝的女儿沈瑶嫁给他。 也就是说，他们肯定会把算盘打到沈月的头上。 许绍城曾想过要提前阻止，但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他最终决定——将计就计。 第119章 跟我回家 119跟我回家 飞机落地。 重新呼吸到海市的空气，沈月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那些糟心的事儿，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叶行舟开车过来接他们，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你没事？” 沈月摇头：“我没事。” 叶行舟似乎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我连着两天没打通你的电话，去你家里也没找到人，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幸好绍城联系了你们酒店的陈总，才知道你跟你继父回了京市。你的手机一直关机，我们怕你在沈家被人欺负，但不巧我约了客户今天见面，所以没能跟绍城一起过去，抱歉。” 沈月连连摆手，“这有什么好抱歉的？” 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他这样关心她就已经很让她感激了。 不过——她悄悄地乜许绍城一眼。 他说的居然真的是实话。 “你找我有事吗？”她又问叶行舟。 “周大伟的案子节后就要开庭了，你记得把假请好。”叶行舟说。 “好。”沈月记下。 车子驶进市区。 在经过离家最近的商圈的时候，沈月拍了一下驾驶座的靠背：“停一下车。” “怎么？”叶行舟从后视镜里看她。 “我得去买部手机，再去营业厅补张卡。” 沈月的手机还在沈鑫那里，因走得急，忘了去找他要回来。 好在她向来不爱在手机里放重要的东西，即使沈鑫找人破解了她的密码，能拿到的也只有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名单。 “我们跟你一起去，办完事顺便吃晚饭。”叶行舟一转方向盘，进了某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他专心地找着车位，突然看到了一辆眼熟的车。 “咦……”然而等他看清车牌，“哦，不是。” “不是什么？”沈月问。 “那辆玛莎拉蒂啊。”叶行舟用下巴指了指，“我还以为是绍城的车呢。” 沈月看过去——确实和许绍城的车一模一样。 许绍城冷嗤：“你是不是以为，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开这车？” 叶行舟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来海市这么久，一次都没在路上见过跟你相同的车。” “我也没见过。” 沈月并非故意的帮腔成功收获了许绍城的冷眼一枚。 她悻悻地闭上嘴，扭过头看向与他方向相反的窗外。 买手机和补卡用了不到半小时，他们随便找了家餐厅吃了顿简单的晚饭，准备离开的时候，在地下停车场里碰见了郑英光。 经过了上次沈瑶酒的那件事，沈月与郑英光的关系变得有些尴尬，两人也因此再没见过面。 不过有许绍城在，郑英光还是过来打了招呼。 许绍城一向对人冷淡，这回竟破天荒的与他拉起了家常：“元旦放假，你没回京市吗？” 郑英光大概是不适应他的“热情”，紧张得连笑容都变得僵硬，说话的声音也在抖：“没呢，这边工作比较忙，没时间回去。” 许绍城点点头，又问：“我听说你帮鸭梨的两个主播牵线，拿下了睿族的代言？” 郑英光的脸微红，“刚好睿族那边想找代言人，我又认识那两个主播，就推荐了一下，没想到会成。” 他所说的与许绍城了解到的内幕有很大的出入——据说，这份代言合同，是郑英光用泰和几百万的外设采购金和以后的“外设独家供应权”跟睿族换来的。 但许绍城不会当面戳破他的谎言——两个主播的代言费，公司要抽走足足四成。也就是说，郑英光这是变着相的在给他送钱。 他自然喜闻乐见。 “等你跟沈瑶结婚，我一定包个大红包，好好地答谢你。”许绍城微笑。 郑英光却突然变得消沉。 他勉强笑了一下，说：“好啊。” “话说回来……”许绍城摆出一副“知心哥哥”的姿态：“工作忙归忙，还是要多抽点时间陪陪女朋友。沈瑶母亲子宫癌到了晚期，估计活不了太久，现在正是沈瑶需要你的时候。” 郑英光一惊：“阿姨什么时候患的子宫癌？” 他从未听沈瑶提起过。 “你不知道吗？”许绍城也很惊讶，“沈伯父前天还为了这事儿特意来了一趟海市，把沈月带回了家。” “对。”沈月虽然不知道许绍城想做什么，但也点头附和，“我和许总刚刚从京市回来。” 郑英光慌了，“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这就去京市看看。” 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按了一下，停在不远处的那辆玛莎拉蒂立刻发出了“嘀”的声响。 “那辆玛莎拉蒂是你的呀？”叶行舟问。 “嗯。”郑英光虽然急着走，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买了没多久，瑶瑶说喜欢这个车。” 沈月的眼前忽的闪过沈瑶在辰远大厦门口上了一辆玛莎拉蒂的画面。 那个时候她以为接沈瑶下班的人是许绍城，还误会了他们俩有特殊的关系，原来竟然是郑英光吗？ 扎在心口的那一根刺终于被拔出，沈月的心情似乎又变好了一些。 郑英光匆匆忙忙地走了。 叶行舟叹一口气，“这备胎当的……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你瞎操些什么心？”许绍城冷冷瞥他一眼，“你还是好好想想过年回去怎么应付你爸妈！” 叶行舟瞪他，咬牙切齿地骂：“闭嘴！” 农历新年距离元旦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许绍城起了这个话头，叶行舟就接着往下聊：“哎沈月，你过年怎么办？” “自个儿过呗！”沈月笑得有几分苦涩。 从前她还在沈家的时候，每年的新年都是自己关在房间里过，外面的热闹与她无关；之后到了海市念大学，寒假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回家了，只有她一个人，过年也留在学校，要么打工，要么泡图书馆；毕业以后，因为科技的发达，每个大年三十的晚上，魏婷都会跟她视频聊天，一直聊到凌晨两人才各自睡去；再之后她跟赵建恒在一起了，过年有他的陪伴，她再没尝过寂寞的滋味；可如今…… 她又要回到从前了。 沈月正伤感着，斜地里伸过来一只手，将她的手握住。 许绍城转头看她，幽深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情绪，语气也平淡如水：“过年你跟我回家。” 第120章 领证 120领证 “啊？”沈月不解，“我跟你回家做什么？” 许绍城却答非所问：“我们明天去领证。” “领什么证？”沈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绍城的唇角微微下压，“结婚证。” 清冷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叫她听出了一丝丝的不悦来。 与此同时，沈月的新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屏幕上弹出了一条银行发来的通知短信：“您尾号4408的借记卡于2019年01月02号20：07分转入元，余额86元。” 沈月盯着数了好几遍才把“2”后面“0”的个数数清楚。 “两千万？” 这个数字…… 她看向许绍城。 许绍城自然也看到了那条短信。 他淡然地吐出两个字：“彩礼。” 沈月有点慌，还有点惶恐。 “我是为了把秦文韬吓走才说要两千万彩礼的……” 她没打算真跟许绍城要这么多钱——不，应该说，她压根没考虑过要跟许绍城结婚。 “你说过，收到彩礼就去领证。”许绍城始终咬住这一点，不管这些话沈月是在什么样的情境下说出来的，也不管她有没有当真。 “还是说……”他眯起了眼，声音转冷：“你打算听你妈的话，嫁给秦元昭？” “不是……”沈月迅速否认。 嫁给秦元昭，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好不容易才从沈家逃出来，脑子抽了才再回去淌这趟浑水。 “你想清楚。”许绍城给她摆事实讲道理，“没了秦元昭，沈家还能继续给你找别人。只有你结婚了，他们才会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他说的话沈月全都认同，她也并不反感跟他结婚。 但“嫁入豪门”这种事，让她很恐惧。 ——谢莺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她亲眼见过沈鑫的父母叔伯是怎么样挑剔嫌弃谢莺的——曾红极一时、被千万人追捧的“全民女神”，在沈家那群长辈的面前，卑微得跟下人没什么两样。 也因此，谢莺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一点点小事，就能让她大发雷霆。 这样的人生实在太恐怖，沈月不想重蹈谢莺的覆辙。 “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她用这个理由来回绝许绍城，“我可以不顾我妈的意愿，但你呢？” 有钱人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像她这种离过一次婚的、生父不详的私生女，他的父母恐怕看不上眼。 “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许绍城弯唇一笑，眸中有了光彩，语气也轻松了不少：“只要我带回去的是个女人，我爸妈就很高兴。” 他单身了这么多年，不仅没有女朋友，就连绯闻对象都没有一个。 他妈曾不止一次地向叶行舟打听：“我们家绍城……不会是个同性恋？” 叶行舟还为此取笑了他好几次。 听到他这么说，正在开车的叶行舟想到从前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没错。”被许绍城冷冷地瞪一眼，他很努力地把笑憋住，“叔叔阿姨真的很不挑。而且，绍城一年也就回去那么一次，你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婆媳问题，更不用担心他们会特地飞过来找你的茬——他们都不是那么闲的人。” 沈月的心开始动摇。 许绍城又给她加了一剂强心针：“我们俩结婚的事，除了双方的家人，不会有其他的人知道。倘若你对我的家人不满，我们的合作可以随时中止。” 沈月再不犹豫：“好！” 元旦是法定假期，民政局不上班。 但许绍城不知道找了什么人，硬是开后门给他们俩把结婚证给办了。 沈月有过一次经验，这一次可谓是轻车熟路；而许绍城这个“新手”则过于紧张了，拍照的时候因为笑容僵硬被摄影师说了好几次，到了最后都没能调整过来——摄影师只能从拍的十数张照片中选出一张相对自然一些的。 拿到结婚证，沈月只瞄了一眼就顺手塞进了背包里。 许绍城却盯着两人的合照看了半天，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边缘，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 沈月只当他是觉得新奇，没往深处想。 “我来开车。”她跟他要了车钥匙，笑着揶揄道：“你再多研究一会儿。” “好。”许绍城一点也没有被她抓包的窘迫，从善如流地坐上了副驾驶座，端着结婚证看了又看，还用手机拍了张照，发给了叶行舟炫耀。 叶行舟秒回：“恭喜恭喜！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了。” 许绍城抿一抿唇，偷偷地斜眼乜向沈月，见她没注意到这边，才放心地回信息：“嗯。” “晚上一起吃饭吗？”叶行舟问。 “不了。”许绍城握紧了手机，好让自己过快的心跳变慢一些，“我有其他安排。” 叶行舟发来一排坏笑的表情，许绍城知道他想多了，却懒得辩解，直接将手机揣进了裤兜里。 进了电梯。 沈月在按下“19”后，又体贴地为许绍城按了“20”。 许绍城伸手，将“20”取消。 “嗯？”沈月抬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 许绍城面无表情：“搬家。” “搬什么家？”沈月更糊涂了。 许绍城晃了晃手里的结婚证，“我们已经结婚了，当然应该住在一起。” “没这个必要。”沈月皱眉，“就算我们俩不住一起，沈家的人也不会知道。” 因为每一层楼只有一户，只要不跟其他人同乘电梯，谁也不知道她去的是哪一层。 “你忘了沈瑶也住在这栋楼里？”许绍城提醒她，“万一她过来找你呢？” 沈月一下子被他问住。 沈瑶确实是个大麻烦。 “你搬到我那里，还能省下每个月的房租。”许绍城继续诱惑她。 每个月3000块的房租对于沈月来说，并不算一笔很大的支出，她倒不会因为这个而动心。 但她实在是很在意沈瑶。 这一次她们俩相当于是闹了很大的矛盾，却没有彻底撕破脸。以沈瑶以往的行事风格来看，过不了多久，她一定会来找沈月认错、道歉，哭哭啼啼地求得沈月的原谅。 沈月的头有点疼。 早知道会这样，她在离开沈家的时候，就应该放话以后跟沈瑶也老死不相往来。 第121章 合照 121合照 沈月搬到了许绍城的家里。 她的东西本就不多，搬起来很方便。两个人上下跑了两趟，就全部都搬完。 许绍城没敢继续得寸进尺，安排沈月住进了主卧隔壁的客房。 刚安顿好，沈月就从包里拿出结婚证，翻开后平摊在桌子上，用手机拍下一张照片，然后去书房找了许绍城：“能麻烦你跟我拍一张合照吗？” 许绍城正在处理这两天落下的公务，闻言放开了手中的鼠标。 他略一挑眉，颇感兴趣地问：“你想拍什么样的合照？” “嗯……”沈月有些难以启齿，“就是那种……比较亲密的。”话一说完，她的脸就红了。 “好啊。”许绍城相当的大方。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问：“要多亲密？” 他与她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问话的时候用的也是正常的语气，一点也没有把自己内心的兴奋泄露出来。 “嗯……”沈月再一次迟疑。她舔了舔干掉的嘴唇，小声地说：“头靠着头就可以。” 许绍城长腿一迈就往外走。 “那去客厅拍。” 沈月连忙跟上。 他们俩并排坐到了沙发上。 虽然是沈月主动提出的要“头靠着头”，但临到这个关头，她又退缩了，半天都没有动作。 她的身体僵硬，内心挣扎，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靠过去，才刚挨到许绍城的手臂，就不敢再动。 她举起了手机，将两个人的脸框在了同一个屏幕里。 借助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她清楚地看见：她和许绍城的头，相差了恐怕有十万八千里。 “这就是你说的‘头靠着头’？”许绍城低头看她，眼里有些微的戏谑。 沈月尴尬一笑，自我解围：“要不……就这么拍？” “就这么拍，你觉得有人会相信我们是夫妻吗？”许绍城直视着手机屏幕上她的眼睛。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沈月像被烫到一般，慌张地转开了眼。 “算了，不拍了。”她打起了退堂鼓。 沈月双手撑着膝盖，刚要站起来，忽的腰上一紧，一股大力袭来——她又被许绍城拽了回去，硬生生跌进了他的怀里。 许绍城从她的手里拿走了手机，高高地举在两人的正前方。 他的下巴抵在沈月的发顶，脸上的微笑比在民政局时放松了许多。 沈月的侧脸贴着他的胸膛，他沉稳的心跳就响起在她的耳边。 闻着他清新的体香，她有一瞬的晃神——不知道这一刻究竟是虚幻还是真实。 许绍城不满地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成功让她回神。 “看镜头，笑。”他命令道。 沈月立刻转头，熟练地对着摄像头露出一个甜蜜的笑来。 许绍城一连按了好几下快门，在把手机还给沈月之前，先打开了她的微信，把刚刚拍下来的照片给自己发了一份。 他的这个操作沈月没看太懂。 许绍城解释：“我要发给我妈，让她有点心理准备。” 沈月倏地紧张起来。 “等等！”她拉住了他的手臂，将自己的手机抢回来，“我先看看拍得好不好，你别这么快就发。” 尽管是假结婚，可她依然十分在乎自己在他父母眼中的形象。 出乎她意料的，这几张照片拍得很好——比他们俩结婚证上的合照要好很多倍。 也不知道是许绍城的摄影技术好，还是手机的前置摄像头自带的滤镜太强大，她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真实的喜悦，以及浅浅的温柔。 沈月看得不由呆住，心脏在胸腔内“噗通噗通”地乱跳。 “怎么样，拍得好吗？”许绍城问她。 为了看清手机里的照片，他的脸凑得极近，滚烫的鼻息全都喷到了她的脸上，瘙痒了她的心。 察觉到自己的失常，沈月慌忙往旁边退开半米，直到脱离了他的怀抱，她的心跳才逐渐恢复正常。 “拍得挺好的。”她干笑着说，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许绍城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那就好。” 沈月逼着自己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手机上，不再去看身旁的许绍城。 她发了一条只有沈瑶可见的朋友圈，从刚刚许绍城拍的照片里选出一张，和她拍的结婚证一起上传，配文：“结婚啦~[可爱]” 许绍城亲眼看着她发的朋友圈，但自己这边始终没有提醒，甚至于他刷新了好几遍都没能看到她最新的动态。 一个念头逐渐冒出来：“你把我屏蔽了？” 他的脸色黑沉，语气不善。 沈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有，我设置了只有沈瑶一个人可见。” 他说过他们俩结婚的事不会让除了双方家人以外的其他人知道，而她又需要一个途径通知沈家的人。 许绍城有点气闷。 他也想发朋友圈。 他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结婚了。 可是不行。 “你删掉重发，让我也能看到——不，再加一个叶行舟。”他说。 看到她发出来，他会有种她向所有人宣布这个“喜讯”的错觉——就让他自我欺骗好了。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沈月很爽快地满足了他。 许绍城第一时间给她点了赞。 之后是叶行舟。 过了很久，沈瑶才给她发消息：“姐姐，你真的跟许总结婚了？” “对啊。”沈月特意截下那条两千万的入账短信发给了她。 “两千万的彩礼，一分钱都不少，比秦家可豪气多了。”她炫耀道。 沈瑶再没回复她。 沈月还很有些失望。 六点多的时候，许绍城过来敲门。 他穿得整整齐齐，就连头发也精心地打理好了。 “收拾一下，出去吃饭。”他说。 搬家过来的时候沈月专门看过他的冰箱，里面除了矿泉水和啤酒，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原本是打算把东西整理好就去买菜的，结果后来忙着忙着就忘记了，一直到了现在。 都这么晚了，恐怕品相好一点的蔬菜早就被人挑光了。 除了去外面吃饭，他们俩没有别的选择。 “好。”沈月捞起手边的外套穿上，用手扒拉了两下头发，说：“走。” 许绍城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转过身，在沈月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 第122章 道具 122道具 熙园附近的餐厅不少，沈月以为许绍城会随便挑一家解决晚饭，结果他开着车笔直地经过最热闹的那一条街，一直到辰远大厦才停下。 沈月懵了：“你这是……要去公司加班吗？” 许绍城抽出钥匙推门下车，全然无视了她的问题。 他绕到了副驾驶，在沈月开门的同时递出了自己的手。 沈月犹豫了两秒，小心翼翼地握住。 许绍城唇角微勾，五指收拢，将她比他小了整整一圈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跟我来。” 即使是在元旦假期内，即使已经过了晚上六点，辰远大厦依然灯火通明，一楼值守的保安也精神抖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许绍城牵着沈月上了自己的专属电梯，按下了最上方的按钮。 “70楼？”沈月怀疑许绍城是一时手误，按错了楼层——他的办公室明明在69楼。 至于70楼……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辰远大厦最顶上的全景观光塔。 “嗯。”许绍城轻应。 沈月有点激动。 “我们要去看夜景吗？” 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叶行舟就告诉她，从全景观光塔俯瞰，能将整个海市收入眼底。 可据说那里只有辰远集团的几位高层能够上去，因而至今网上都没有任何在塔顶拍到的照片流传。 许绍城再“嗯”一声。 他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微仰着头专注地盯着电子显示屏上不断变化的数字。 电梯上行的速度很快，其间沈月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然而当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鼓膜被压迫的难受感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哇！”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 与这部电梯一样，观光塔的内部，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板，全都是透明的玻璃。 她能够清楚地看见挂在夜空中的弯月以及隐约发出黯淡光芒的星星——甚至于，仿佛一抬手，她就能摸到。 她向前迈出一步，一低头，差点把自己吓到。 楼下的办公室里有好些人在办公，此时此刻，她就好像踩在他们的头顶，整个人悬在空中。 幸好，她没有严重的恐高症。 只不过，她有些担心：“我们在上面，会不会打扰到他们工作？他们要是抬头的话，会不会看见我们？” “不会。”许绍城将她的手握紧了些，边带着她往前走边回答，“全景观光塔四面用的是透光的单向玻璃，也就是说，你能看见底下的人，但他们看不见你。你姑且可以把这当成是普通的水泥板，不用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他们俩逐渐走到了观光塔的中央。 从塔尖垂掉下来的造型繁复的巨型水晶灯，照得整一层楼亮如白昼。 而在水晶灯的正下方，摆放着一张餐桌。 餐桌上的水晶花瓶里，插着一支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 悠扬的音乐声突然响起，餐桌后方的帘幕缓缓拉开，竟是一整支规模宏大的古典乐团！ 正前方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将指挥棒甩得慷慨激昂，乐团的其他成员随着他的动作将乐曲演奏得抑扬顿挫。 “这是……”沈月看得傻了眼。 许绍城微微一笑，拉开较近的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我第一次结婚，总该庆祝一下。”他轻描淡写地解释。 沈月并非不能理解，只是他这庆祝的规模……未免太大。 而且……他居然都不提前知会她一声。 她看一眼自己随意的装扮，只觉得与这整个环境都格格不入。 许绍城却不甚在意。 他拍一拍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位服务生，端着餐盘来给他们上菜。 主菜是煎得嫩嫩的牛小排，配以陈年的干红。 许绍城举杯，深不见底的眸中缀满明亮的星光。 “新婚快乐。”他对沈月说。 沈月与他轻碰一下，“新婚快乐。” 两人含笑对视着，将小半杯酒一饮而尽。 远处的霓虹灯冲破了浓稠的黑暗，闪烁着彩光。 沈月手上切着牛排，视线却落在窗外。 “这里真的很美。”她发自内心地感叹。 “喜欢的话，以后可以随时过来。”许绍城不错眼地看她，语调不由变得温柔。 沈月诧异地转过头，对上他灼热的视线，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突突”直跳，脸上的温度不断升高。 “好啊。”她低下了头，声音绵软了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音乐声戛然而止，水晶灯也骤然熄灭。 沈月一惊：“停电了吗？” “看上面。”许绍城说。 她顺从地仰起头，只见一道亮光划破夜空，留下了一个弧形的轨迹。 “流星！”沈月惊呼一声，扔下手中的刀叉就要去摸手机。 许绍城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左手。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无名指上就被套了一个坚硬的、凉凉的东西，因折射着月光，在黑暗中分外亮眼。 是钻石！ 还是一颗大钻石！ 虽然比不上传闻中的“鸽子蛋”，却已经叫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沈月合不拢嘴。 流星很快消失，天空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 水晶灯再度亮起，帘幕后的乐团则不见了踪影。 沈月怔怔地看着许绍城，“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她问。 “算是补一个求婚仪式。”许绍城松开她的手，重新握住刀叉，“虽然我们俩是假结婚，但该有的东西都不能少，免得到时候在我爸妈面前露了馅。” “……哦。”沈月拢了拢手指，胸口的小鹿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她叉起一块牛排送入口中，先前的“惊为天人”，在转瞬间变成了寡淡无味。 没有了乐团演奏的背景音乐，观光塔内安静得只剩下餐刀与瓷盘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 沈月的沉默让许绍城有几分不安。 “这枚戒指……你不喜欢？” “我很喜欢。”沈月几乎没有犹豫。 可她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假到了极致。 许绍城抿紧双唇，声线转冷：“你要是不喜欢，就不要戴了，明天再去买新的。” 他去抓沈月的手，却被她躲开。 “不用了。”沈月拒绝了他，“反正只是个道具而已，什么样的都无所谓。” 只是个道具而已吗？ 许绍城的唇被他抿得发白。 他垂下双眸，遮住眼底的受伤与黯然。 第123章 挖人 123挖人 许绍城费了大力气特意安排的“浪漫晚餐”，最终在诡异的尴尬之中吃完。 服务生来把餐盘收走，许绍城问沈月：“要留下来坐一会吗？” “不了。”沈月干巴巴地笑，“我有点困，想回家睡觉。”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她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许绍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他那个在楼下的寒风中等待了一个多小时的助理发来的微信：“许总，烟花什么时候放？” 对面的沈月已经迫不及待地起了身。 许绍城抿一下唇，快速地回：“不放了。东西你拿去处理掉。” 助理的信息下一秒就到：“怎么处理？” 这么点小事还要来问他…… 许绍城愈发的烦躁，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敲上两个字：“随便。” ——他已经决定，明天就把这无能的助理给换掉。 回去的路上，沈月能明显地感觉到许绍城周身的低气压。 可她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今天晚上……她好像没有得罪他的地方。 许绍城只把沈月送到了楼下。 “我跟朋友约了喝酒，你自己回去。” 因晚餐时喝过了酒，他没有开车，而是叫了司机过来。 沈月想了想，没有什么可叮嘱他的，最后只答了一个“好”。 几乎她的话音刚落，后座的车窗就升了上去，遮住了许绍城那张冷漠的脸。 司机问许绍城：“许总，现在去哪儿？” 许绍城隔着车窗肆无忌惮地看着仍站在路边目送他们的沈月，薄唇张了张：“回公司。” 回公司？ 不是说跟朋友约了喝酒吗？ 难不成是在公司里喝酒？ 司机将所有的疑惑压回心底，按照他的吩咐，将他重新送回辰远大厦。 大boss的突然到来，让总裁办那些已经加了一天班、因时间不早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职员吓得又都坐了回去。 许绍城一进办公室，就叫了集团内分管互动娱乐事业部的副总裁徐洋过来。 难得放假，徐洋正在家里陪着儿子打游戏，接到许绍城的电话，立刻扔下游戏手柄，在儿子的哭闹声中换衣服出了门。 快到公司的时候，他又接到了许绍城打来的第二通电话：“买点酒上来。” “嗯？”徐洋一脚踩上刹车，复杂的心情无法形容。 大晚上的，大boss特意把他从家里叫过来，就是为了喝酒？ 他真想掉头就走。 但还是忍住了——他对目前的这份工作非常满意，并没有要跳槽的打算。 他把车停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去里面逛了一圈，“只有啤酒，要么？” “要。”许绍城说。 徐洋直接搬了一整箱。 许绍城拿出两罐，分了一罐给他。 “这么寂寞，喊我来喝酒？”徐洋打趣他。 许绍城拉开拉环，顺手将啤酒罐放到了一边。 他这个操作，徐洋看不太懂：“不喝？” “先聊正事。”许绍城表情严肃。 徐洋立刻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明天把青橙影视出品的所有电视剧、电影从‘好视’下架，从今以后，辰远再不会和青橙有任何的合作。”许绍城下达命令。 徐洋眉头直皱。 “青橙影视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影视制作公司之一，近年来，他们的作品一直深受好评，不仅在收视率、票房上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还拿到不少主流的奖项。之前我们独家购入的网剧《小情歌》，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就让‘好视’平台的充值人数上涨了230，创造了两千多万的收益，不到三个月就完全回了本。其他非独家的几部剧，在网站上的播放量也都挺不错的。不瞒您说，‘好视’这边其实有跟青橙签长期合同，让他们把作品打包卖给我们的打算。” 许绍城依然坚持：“按我说的做。” “许总，您可要考虑清楚。”徐洋苦口婆心地劝他：“青橙影视现在就是一棵摇钱树，国内几乎所有的视频网站都想拿到他们作品的独家播放权。而青橙那边已经放了话，说最属意我们。” “徐洋。”许绍城屈起食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一个好的视频网站，不应该只等着其他公司输送内容，这样太被动了，容易被人拿捏，从而坐地起价。我们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小情歌》的成功，当然一方面有这部剧本身的功劳，但更重要的，还是‘独家’。” 徐洋不愧是从公司初创期就跟在许绍城身边的，当即就领会到了他话中的意思：“您是说……我们以后也要自己做内容？” 许绍城点头，“辰远是个大集团，资金必然比青橙要雄厚。青橙能开的项目，我们能开；青橙开不了的，我们也能开。我明天会开一次集团的高层会议，筹备成立辰远自己的影视制作公司。这个公司会归到互娱事业部，到时候还是由你负责。” “成立影视公司我没有意见。”徐洋甚至还有些雀跃，“但也没必要断了跟青橙的合作？毕竟‘好视’的内容不可能全部由我们自己来提供，绝大部分都得从外面买。” “难道除了青橙，其他公司都没有好的作品了吗？”许绍城问他。 “但是青橙的最好啊……”徐洋仍不放弃，“他们有业内最资深的制片人，还签约了几位顶级的编剧，跟国内大大小小的导演也都有合作。而且，青橙的剧或者电影，都不愁敲不到大牌的明星——相反，一个项目还没正式开出来，就有不少经纪公司跟青橙接洽，想用各种手段往里边塞人。” “既然这样……”许绍城目光一凛，“你去把青橙的制片人、编剧，还有其他所有你认为有用的人，全都挖过来。薪资福利比青橙要高一倍，违约金也替他们赔了，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他这一回是下了血本。 徐洋感受到了他想要把影视公司做好的决心。 “好。”他忽然也有些热血沸腾，举起啤酒罐，跟许绍城重重地碰了一下，“我明天就跟我的猎头朋友联系，争取尽快让所有人都到位！” 第124章 唇印 124唇印 沈月一回家，就摘了手上的钻戒，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首饰盒里。 虽说是道具，但以许绍城的做派，这么大的钻石，价格必然不菲。 她不敢戴出去招摇过市，怕磕着碰着，也怕有人起了歹心。 微信群里，同事们都在讨论今晚的流星。 据说气象局曾预报过，因此有不少人为了那短暂的几秒钟提前了一天上落星山去抢位置蹲守。 “我现在就在落星山顶，这里人满为患。”沈月的一个助理发来了落星山顶此刻的照片，照片里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能挤到这儿的还算好的，有好多人在半山腰就被卡住了，这会儿上不来也下不去。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下去，警察已经过来疏散了。沈月经理，我提前请个假。要是明天没在酒店看到我，就是我还被困在落星山上。” 沈月回：“好的，注意安全。” 沈月的假请得突然，再加上她的手机被沈鑫拿走，整整两天都没在微信群里冒泡。这会儿她的消息一发出去，群里立刻沸腾起来： “失踪人口回归！” “经理你终于出现了！” 沈月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前两天回老家了，在山沟沟里，没有信号。” “经理你看到今晚的流星了吗？” “看到了。”还是在一个绝佳的观景位置——当然这个她不能说，否则就要暴露自己和许绍城的关系。 “许愿了吗？” 沈月已经过了相信这种不着边际的传说的年纪，只是在看见流星的时候，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如童话一般梦幻的场景，以及如王子一般帅气温柔的男人。 却从不真正地属于她。 一旦合约到期，所有的魔法都会消失，她又会重新变回那个普通的灰姑娘。 想到这里，她竟莫名有些难过。 “没有。”沈月回。 “啊……”群里的所有人都表达了自己的遗憾。 “没关系经理！我许愿了！”她的助理说，“我的愿望是：经理能够早点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沈月的眼前浮现出了许绍城的脸。 她勾起唇角，笑容却有些苦涩。 “谢谢。” 其他人纷纷起哄，沈月却没有了再跟他们插科打诨的心情。 沈月从不认床，也没有换了个新环境就睡不着的毛病。 可这一晚，因为许绍城迟迟不回家，她意外的失了眠。 脑子被各种各样的杂念充斥： 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是不是喝醉了？ 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一直捱到零点，沈月终于没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 客厅里依然是漆黑一片，她轻轻地敲了两下隔壁主卧的房门，如意料之中那样没有得到回应。 她不由有些担心。 回到房里，她给许绍城发微信：“你今晚回来吗？” 许绍城却始终没给她回复。 过了五点，沈月才有了些许的睡意，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八点闹钟准时响起，她挣扎着醒过来，打着哈欠收拾好自己，眯缝着眼往玄关的方向走。 经过沙发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这是昨晚所没有的。 脚步顿住，沈月转过头睁大了眼，只见失联了整晚的男人此刻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他的外套不知道去了哪里，领带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衬衫也被解开了好几颗扣子，衣领大敞，露出大片的胸肌。 然而沈月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他脖间那个清晰的红色唇印上。 明明知道自己没资格去追究、去吃醋，但她还是看得挪不动步。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沈月有点喘不上来气，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宽大的沙发于许绍城来说依然过窄，他不舒服地翻了个身，把沈月吓了一大跳，她也因此回过了神来。 时间不早，她不能再耽搁。 收回视线，她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嘭”的一声，大门关上。 原本还在熟睡中的许绍城，悠悠地睁开了双眼。 元旦假期结束，入住的客人立刻减少了大半。 沈月其实没多少事情可忙，可因着早上看见的那个唇印，她心里始终堵得慌，硬生生在酒店里多捱了两个小时，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下班。 许绍城已经不在客厅里了。 但他脱下的皮鞋还原样摆在玄关，鞋柜里他的棉拖也没了踪影——可见这一整天他都没有离开过家。 书房的门开了，沈月等了两秒，果然看见许绍城从里面出来。 他身上穿的不是早上的衬衫西裤，而是一套深蓝色的格纹睡衣。 沈月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他的脖子上飘——唇印已经不见了，她的心情却依然沉重。 “吃饭了吗？”许绍城首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沈月点头：“吃了。”又问他：“你呢？” “还没。”许绍城揉了揉酸胀的鼻梁，“我待会儿就出去，今晚不回来。” 沈月一愣，随即说：“好。” 沈月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许绍城离开的声响，不知怎的，一颗心变得空落落的。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打开了那部被部门里的小姑娘推荐了无数次的偶像剧。 ——却一集都看不进去。 她把手机扔开，去浴室泡了个澡，又往新买的香薰机里倒了助眠的薰衣草精油。 结果依然在床上辗转了大半个晚上。 沈月出门前，再一次在沙发上发现了酣睡的许绍城。 他的脖子上没有了唇印，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沈月的鼻子发痒，没控制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迅速地捂住了嘴，幸好没把许绍城吵醒。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沈月这次要淡定许多。 甚至于，她还能想到去房里抱一床被子出来给他盖上，又把屋内的温度调高了一些。 在楼下，沈月遇到了叶行舟。 下午周大伟的案子开庭，叶行舟再一次提醒她：“假请好了吗？” “请好了。”昨天开完晨会，沈月就去找总经理请了假。 总经理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不能不批。 叶行舟说：“中午我去皇庭接你，刑律师会再给你讲一遍上了法庭该怎么做。” ——刑律师是叶行舟的事务所里打刑事官司最厉害的一位律师，这一次也是叶行舟给沈月安排的代表律师。 第125章 要孩子 125要孩子 刚到午休时间，沈月就接到了叶行舟的电话。 他与刑律师已经在皇庭的餐厅里等着她，而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作为重要证人的张姐。 因为这一次案子的结果几乎没什么异议，所以每一个人都很轻松。 刑律师只给沈月和张姐强调了一些作证时需要阐述清楚的重点，在她们表示明白以后就没再多说。 倒是张姐拉着沈月兴奋地聊了一堆。 “小沈啊，你和你们家小许真的是福星啊！上次我和我老公去医院看了你，没两天公司就给他涨了薪！还是直接翻了两倍！领导说是奖励他这么多年对公司的付出，还说他的成绩配得上更高的职位，但既然他自己更喜欢现在的这个位置，就暂时不动，等他哪天想了，随时可以升职！而且，如果他们小组以后设计出了更好的作品，他的薪水还会水涨船高！” 沈月打从心底里也为她感到高兴。 不过，她对张姐“福星”的说法并不赞同。 就算真的有“福星”，那也应该是许绍城一个人，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张姐不知道，但她不能不清楚——这一切，全都是许绍城的安排。 “恭喜你们呀。”沈月笑道，“现在李哥的工资涨了，你们是不是该考虑要孩子了？” 听她提到孩子，张姐的眼睛愈亮，脸上的笑也愈浓。 她低下头，右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其实……按照规矩我是不能说的，但我真的很想跟你分享这个好消息——我怀孕了，快有一个月了。” 沈月张大了嘴，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她的小腹上。 “这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呀！”她又忍不住埋怨张姐：“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都没给宝宝准备礼物！” “哎呀，还早得很呢！”张姐拍她一下，“等宝宝出生，你再准备也不迟。说起来——”张姐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你和小许，年纪也都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要孩子啊？” 她的问题太过“犀利”，害得沈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叶行舟唯恐天下不乱的在一旁附和：“对呀小沈，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小许要个孩子呀？” 沈月白了他一眼，回答张姐：“还早。” 不生孩子这种事，至今仍有很多人接受不了。 沈月没打算到处宣传，更何况她跟许绍城……本就没可能生孩子。 “早什么呀早！”张姐立刻化身唠叨的三姑六婆，“你们俩又不是没有养孩子的资本！趁着年轻，赶紧多生几个！这样你的身体恢复起来也快，而且两边的老人还能帮你们带孩子！像我现在，我妈和他妈年纪上来以后都大病小病一堆，这孩子生出来，只能我们自己带。我估摸着在孩子能上幼儿园之前，我都得待在家里当全职主妇。”她说着说着，径自叹起气来。 沈月听她说完这么大一通，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不要孩子的决心。 养孩子，真的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像她这种怕麻烦的……还是能免则免了。 直到上菜，张姐才终于消停。 沈月长舒一口气，连忙替她倒上一杯茶。 周大伟被狱警押着走出来的时候，沈月竟不敢相信那个人是他。 也就才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与上一次拿着扫帚追着她打的时候简直天差地别——原来的板寸被剃成了青皮，整个人瘦了一倍不止，脸上全是青紫的伤痕，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只剩下中间眯起来的一条细缝。 他的脖子，以及其他裸露在外的部分，跟他的脸没什么两样，看起来分外骇人。 几乎不需要法官或是刑律师逼问，周大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在他说话的时候，鼻涕眼泪流了满脸。 沈月清楚地看见，他原来那一口并不整齐的黄牙，现在只剩下了零星的几颗。 她难以想象，他在看守所中究竟遭受了些什么。 案件的审理过程顺利得超乎了沈月的预料，刑律师先前给她准备的一些话，她压根就没用上。 法官最后宣判，周大伟故意伤人罪成立，获有期徒刑十年。 ——相对于他对沈月造成的伤害来说，十年已经算比较重的刑罚了。 沈月对这个结果相当的满意。 叶行舟和刑律师亦然。 “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沈月提议。 张姐摆摆手，“中午不是已经吃过了？”随即又不好意思地笑，“我老公给我发微信，让我这边结束就立刻回家，他早上出门前给我煲的鸡汤已经可以喝了。我现在怀着孩子，可不能再在外面胡吃海喝了，自己做的饭毕竟要干净一些。” 被秀了一脸的恩爱，沈月只觉得羡慕得不行。 张姐见她这样儿，又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沈啊，要个孩子！等你怀了孕，小许只会愈发的把你捧在手心，到时候你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对此，沈月只能干笑，“以后再说。” 张姐先行打车离开，刑律师也有事要走，最后只剩下了沈月和叶行舟两个人。 叶行舟摸出自己的手机，问沈月：“要不，把你老公叫出来一起吃饭？” “老公”这个称呼对于沈月来说有些遥远，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最近挺忙的，还是别叫他了。” 许绍城这两天天天晚上都要出去喝酒，直到早上才回来。 想来他是没有时间跟他们俩一块儿吃晚饭的。 “他再忙也得吃饭？”叶行舟直接拨了许绍城的电话，“大不了咱们就在辰远附近吃，也不耽误他工作。” 他都这么说了，沈月也不好继续阻止。 许绍城很快就接了电话。 “结束了？”他问。 “嗯。”叶行舟答，“刚刚结束。你老婆说想一起吃饭庆祝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几秒沉默。 沈月以为许绍城会拒绝，没想到他说：“好。去哪里吃？” 叶行舟冲着沈月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你老婆心疼你工作忙，不肯让你到处跑，所以我们俩现在就过去辰远找你，之后再在附近随便选一家餐厅。” 第126章 小情儿 126小情儿 叶行舟和沈月刚到辰远楼下，许绍城就打电话过来说临时有个会议要开，让他们俩先去餐厅。 “刚好我要回办公室拿份资料，咱们要不上去等他一会儿？”叶行舟征询沈月的意见。 “好啊。”沈月无所谓。 他们俩乘的是许绍城的专属电梯，叶行舟把沈月送到辰远总裁办门口，才转身往律师事务所那边走。 沈月上次过来，可以说是在总裁办出尽了风头，整个部门没有人不认识她，也没有人不知道她和许绍城的关系。 因此她一出现，所有的人都神经紧绷，在假装认真工作的同时，偷偷地抬起眼来瞄她。 那些视线沈月全都察觉得到，但又装作一无所知。 她笔直地朝前走，突然脚步一顿，朝着旁边工位上的人看去。 总裁办的女性职员不少，每个人都按照公司要求穿着没什么发挥余地的正装，只能在妆容上“争奇斗艳”，各式各样的香水味道混杂在一起，充斥着整个办公间。 而在这其中，沈月敏锐地闻到了一种和许绍城身上一模一样的香水味。 来源正是离她最近的那位女员工。 沈月的注视不加掩饰，女员工被她看得有点紧张，抬起头来干干地笑：“沈、沈小姐，有事吗？”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沈月对她回以微笑，和气地问：“你用的香水挺好闻的，哪个牌子的啊？” “啊？”女员工一怔，随即手忙脚乱地翻起了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精致的香水瓶来，“香家的5度，就是最近请了一群明星在微博上推广的那一款。您要是喜欢的话，这一瓶就送给您了。” 沈月接过来，摘下瓶盖凑近了闻一闻，果然就是许绍城身上的那个味道。 “说起来……您和许总的喜好挺一致呢！”女员工把她当成了未来老板娘，不遗余力地拍着她的马屁，“昨天许总也说这香水味道好闻，问我是哪一家的！” “许总问你？”沈月迷惑了。 许绍城这个操作……她怎么就看不懂呢？ “咦许总跟你问香水了吗？”隔壁的另外一个女员工探过了头来，似乎很惊讶的样子，“他前天突然找我打听口红色号，快把我给吓死！” 沈月下意识地看向她的嘴唇。 这个颜色……她觉得有些眼熟。 跟昨天许绍城脖子上那个唇印的颜色很相像。 不过因为唇印比较浅，她无法确定是不是用的同一款口红。 “许总现在怎么这么关心这些东西了？”女员工们的讨论仍在继续。 “是不是打算给女朋友买买买？”她们一边说一边偷瞟沈月，眼神中满是羡慕。 沈月自动过滤了她们的谈话内容，把香水还回去，说了声“谢谢”。 她去了许绍城的办公室等他。 坐在沙发上，她忍不住地去想许绍城跟自己的员工打听香水与口红的目的。 这些全都是女士用品，他总不至于买回来自己用。 可他身上确确实实又有那些东西的痕迹。 还是说……他是给养在外面的小情儿买的？ 然后在两人每晚共度春宵时，又都沾染到了他的身上。 沈月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成立，越想，就越生气。 许绍城真的太过分了。 他明明有这样亲昵的相好，还要逼着她跟他结婚。 她再也坐不住，给叶行舟发了微信，以自己“突然身体不舒服”为由，先行离开了辰远。 叶行舟看到那条消息，已经是五分钟之后了。 他急急忙忙给沈月打电话：“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可能是今天吹了冷风，头有点疼。我回去吃片感冒药睡一觉就行了，晚饭你们俩吃。”沈月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 听见她跟出租车司机说话，叶行舟把要送她回家的话咽了下去。 “那你好好休息，待会儿我们给你带点吃的回去。” “好。”沈月不愿跟他多纠缠，就没有拒绝。 沈月一回家就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里。 她拿出压在抽屉最底下的结婚证，盯着上面两人的合照看了又看。 ——怎么看，都不相配嘛！ 她窝火地又把结婚证重新塞回去。 她想直接跟许绍城提离婚，可这一场婚姻于她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她又舍不得。 深思熟虑了许久，她叹一口气，瘫倒在床上。 就这样，她想。 反正她跟许绍城都是各取所需，管他有没有小情儿呢？ 但她的胸口仍无端的堵得慌。 还不到六点，沈月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开门的声音。 许绍城不可能回来这么早，除他以外唯一能进来这间屋子的，只有叶行舟。 事实证明，她猜错了。 沈月刚一出去，就看到匆匆往这边走来的许绍城。 他的眉头紧锁，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手里还提着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白色塑料袋。 “你怎么回来了？”沈月惊讶地问。 许绍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加快脚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抬起手，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在确定正常以后，他松了一口气。 “吃过药了吗？”他问。 沈月点头：“吃过了。” 许绍城擦着她的肩膀走进她的房间，将白色塑料袋放到桌子上后解开。 “过来吃饭。” 他拿出来的饭菜全都是两人份的，沈月问他：“你没跟叶行舟一起吃吗？” “没有。” 她独自生病在家，他不知道她的情况，哪里能吃得下？ 幸好，她没什么大碍。 沈月嚼着米饭，突然想起来问他：“你今天不出去吗？” “不出去。”许绍城埋头吃饭，声音低低的。 “哦。”沈月隐隐有点开心，“不过……”她咬住筷子，试探着问：“你不出去，你的那个……”她不知道该用哪个词去称呼人家，“不会生气吗？” 许绍城忽的来了兴致。 他斜挑起眉，痞笑着问：“我的‘哪个’？” “就是……”沈月抿一抿唇，“就是每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啊！” “哦——”许绍城有模有样地点点头，“那个人啊——”他笑得愈发明媚。 沈月的心情却因他的反应立刻低落下来。 只是提到那个人，他就这么高兴吗？ “ta今晚要回家陪孩子，不能陪我了。”许绍城的语气中充满遗憾。 第127章 有染 127有染 他的小情儿都有孩子了？ 莫不是……他做了人家的小三儿？ 这也刚好能够解释他为什么不跟那人结婚而要来找她。 沈月的上一段婚姻就是因为小三儿毁掉的——尽管其中赵建恒也要负很大的一部分责任，她对小三儿可谓是深恶痛绝。 此刻，她看许绍城的眼神跟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因长久相处而生出的许多好感也一点点的被磨灭。 许绍城自然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且这变化的走势跟他预想的有些差异。 她眼中的鄙夷太过赤裸，仿佛压根就没想过要去遮掩。 许绍城忽然有点慌。 他不过是想让她醋一醋，但这一剂药似乎下得过猛了，让她对他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你在想什么？”他故作镇定地问，故意笑得促狭，“你该不会以为——”他将脸凑到她的跟前，唇都快要贴上她。 “我跟有夫之妇有染？” 低沉的声音中是满满的笑意，沈月明白过来他刚刚是在逗她，不知所措地红了脸。 同时，她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 她能接受他有其他喜欢的女人，却不能容忍他去拆散别人的家庭。 “那不然……每天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沈月的声音有点飘，心虚得连抬眼看他都不敢。 “我们公司的副总。”许绍城坐直了身体。 他造成的浓浓的压迫感随着投在沈月脸上的阴影一起消失。 她的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辰远最近要扩展一个新的领域，他跟我连着开了两晚的会，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他儿子今天有点发烧，老婆一个人在家里顾不过来，我就让他回去了。”许绍城解释说。 “哦。”沈月点点头。 他说的应该是实话，只不过隐瞒了一部分。 如果这两晚跟他在一起的只有公司的副总的话，他脖子上的唇印，以及衬衣上的香水味都是怎么来的？ 但这些她不会去问，只当什么都没发现就好。 “我今天看到周大伟了。”她换了一个话题，“他在看守所里过得挺惨的，身上看得到的地方全都是伤。” “是嘛。”许绍城的反应淡淡的，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沈月扒一口饭，之后便没再出声。 沈瑶从京市回来以后约了沈月好几次，说要请她和许绍城吃饭，算是向他们赔罪，并且祝贺他们新婚。 但都被沈月拒绝了。 起初她还会用“工作忙”这样的借口，后来实在不胜其扰，干脆撕破脸直接告诉她：“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之后，她把沈瑶的所有联系方式一并拉黑。 沈月听说，沈瑶为此还给许绍城打电话哭诉。 但许绍城是什么人？ 不仅拉黑了她，在那之前还警告她不许再来骚扰他们，否则他就要让她在整个海市都混不下去。 谁都知道，许绍城有这样的能力。 不过叶行舟偷偷地告诉沈月：“只要沈瑶不跟郑英光彻底分手，你老公都不会舍得开除她的。毕竟就沈瑶入职鸭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郑英光就给鸭梨带来了一百多万的收益。要是继续这么下去……啧啧啧，郑英光就要成为鸭梨的大金主了。” 沈月淡淡一笑，“那就祝他们俩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辰远要成立自己的影视制作公司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业界。 这于影视制作业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地震。 辰远是国内it行业的老大，而现如今it已经取代了房地产，成为了前景最好、赚钱最多的行业。 换而言之，辰远拥有其他的影视制作公司所不能匹敌的雄厚资本，可以买到最好的剧本、用最好的制作班底，邀请最顶级的演员。 这自然引起了许多影视制作公司的恐慌。 在这个“资本为王”的时代，就算凭借资历积攒了再多的人脉资源，也比不过人家财大气粗的一掷千金。 而在这许多的公司当中，最坐不住的当属青橙影视。 眼见着手底下的顶梁柱们一个个被辰远挖走，秦文韬一夕之间愁白了头。 在对方刚开始挖墙脚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当一回事。 树大招风，青橙拥有业内最顶级的内容制作团队，这么多年来来他这里挖人的公司数不胜数。 但秦文韬相当有先见之明。 公司负责内容的所有人，签的都是在法律认可范围内的最长年限的合同，且单方面毁约的违约金高得惊人。 因有这样的制约，就算有人想要跳槽，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青橙——没有哪一家来挖人的公司愿意为他们支付高昂的违约金。 除了辰远。 在挖走了青橙的金牌团队后，辰远统一支付给青橙的违约金已经超过了五个亿。 ——青橙本身拿得出来的流动资金都没有五亿。 有了这五亿，他们堆积下来的十多个项目都可以同时开——却因为没有强力的班底而继续被搁置。 甚至于，好些已经开了的项目，因主创全都撂挑子走人，如今正处于停摆的状态，给青橙造成了数千万的损失。 在例会上，秦文韬愤怒地直拍桌子，吓得下面的人全都不敢吭声。 “联系另外几家被辰远挖了人的公司！说服他们跟我们结成联盟，一起抵制辰远这样恶霸的行为！” 坐在他下首的秘书打着哆嗦向他汇报：“秦、秦总，我打听过了，业内被辰远挖了墙脚的公司……只有我们一家。而且，我们公司的所有影视作品，在辰远旗下的‘好视’视频平台被全面下架。” 许绍城做得这么明显，就是想告诉秦文韬，自己在针对他。 秦文韬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秦总……”秘书继续哆嗦，“是不是我们公司有人得罪了辰远那边的人，他们才只盯着我们一头羊薅毛？” 秦文韬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他吩咐各部门主管：“立即彻查这件事，只要查到有谁跟辰远闹过不愉快，马上开除！不需要向上级报告！” 散会以后，他仍气得发抖。 秦元弋——也就是以“秦元昭”的身份对外露面的秦文韬的亲侄子，抱着一沓资料匆匆忙忙地进了他的办公室。 “秦总。”他把资料交给秦文韬，“那个许总的身份，我查到了。” 第128章 听你的安排 128听你的安排 秦文韬怒气冲冲地杀回了家。 “少爷呢？”他问家里的佣人。 佣人面露难色。 “少爷他……早上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秦文韬气血上涌，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扔到了地上。 “给他打电话，让他立马回来！” “是，老爷！”佣人一溜烟的跑得没了影。 于菲听见声响，娉娉婷婷地从楼上下来。 “怎么了这是？”她抱住秦文韬，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谁又惹你生气了？” “还能有谁！”哪怕软玉温香在怀，也无法浇灭秦文韬的怒火，“那个败家子，这次可害死我了！” 于菲心中窃喜，面上却满是担忧：“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待会儿元昭回来了，你好好跟他说，别又吵架。” “公司都要完了，我还好好跟他说？”秦文韬一双眼睛瞪得鼓鼓的，见打电话的佣人回来，立即提高了音量：“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佣人连忙回答：“少爷说他马上就回来了！” 秦文韬重重地坐到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 于菲赶紧黏上去，问：“公司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要完了？” 秦文韬吸一口烟，烦躁地挥挥手：“等败家子回来了再说！” 秦元昭所谓的“马上”，是两个小时之久。 中间秦文韬让人打了无数个电话去催，本就不多的耐性更是被磨得一丁点都不剩。 “这么着急叫我回来做什么？”秦元昭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身上全是酒精和女人的脂粉、香水混杂的味道。 秦文韬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巴掌甩到了秦元昭的脸上。 秦元昭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文韬，脑袋愈发的昏沉。 “你还有脸问？”秦文韬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要不是你非要娶那个沈月，我至于得罪许绍城吗？现在青橙的人都要被许绍城给挖光了！一个项目都开不起来！再这么下去，我们全都去喝西北风！” “许绍城是谁啊？”秦元昭大着舌头问。 “就是上回在沈家见到的沈月的未婚夫！他就是辰远集团的总裁！”秦文韬的懊恼与后悔无法与人说。 要是早知道许绍城的身份，他当时一定不会坚持让沈月嫁给自己的草包儿子。 “辰远集团”的名号国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于菲一下慌了神。 “那青橙还有救吗？”她问秦文韬。 秦文韬沉默半晌，命令秦元昭：“明天跟我一起去海市，亲自向许绍城道歉！” 秦文韬因为要赶飞机，早早地睡了。 于菲给沈瑶发微信：“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姐姐的未婚夫是辰远的总裁？现在青橙要被辰远给整死了！你让我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才攀上的秦文韬！” 沈瑶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你别忘了，你能攀上秦文韬，都是我在中间牵的线。” 于菲一时语塞。 没两分钟，沈瑶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你要想救青橙，我有一个计划，但需要你那个蠢货继子的配合。” 于菲：“你说。” 秦文韬带着秦元昭一大早赶到辰远，却被楼下的保安拦住。 “抱歉，没有访客证不能进入。” 秦文韬压根不知道访客证是什么东西。 他按捺着怒意，努力好声好气地对保安说：“麻烦你去跟许总说一声，青橙影视的秦文韬要见他。” 保安依旧冷着一张脸：“我们没有资格上去总裁办。你要见我们许总的话，请亲自跟他说。” 秦文韬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有吃过这种瘪，更没被他压根瞧不上眼的小保安甩过脸子。 但在辰远的地盘，他又不敢发火。 眼见着身旁的秦元昭一直抱着手机不知道在玩什么，他气得一巴掌抡过去，打在了秦元昭的后脑勺上。 秦元昭疼得大叫一声：“爸，您这是干嘛呢？”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我在这边低声下气地跟人求情，你就只知道玩手机？”秦文韬说着就要上来抢他的手机，秦元昭拖着肥胖的身躯，艰难地避开。 “我不是在玩手机！”他强硬地反驳，“我是在给沈瑶发微信！” “沈瑶？”听到这个名字，秦文韬的动作顿住，“你给她发微信做什么？是嫌沈家的人害咱们还不够惨吗？” 青橙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他心里最怪的还是沈家的人。可沈家毕竟还有利用的价值，他也不好直接跟他们撕破脸，只能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秦元昭的身上。 “您不知道吗？沈瑶就在这里工作！她说可以给咱们送访客证下来！”秦元昭得意地向秦文韬邀功。 秦文韬还真不知道沈瑶在辰远工作的事，听秦元昭这么说，还有点半信半疑：“沈瑶能进辰远工作？” 沈瑶的学历和工作经验他一清二楚。 辰远这种大公司，招的都是最顶尖的人才，他难以想象沈瑶进去以后会做些什么。 “爸，您别总瞧不起人！”秦元昭挤了挤自己的绿豆眼，扬起了层层叠叠的下巴，指向前方：“喏，她下来了！” 沈瑶从电梯间小跑过来，刷卡出了闸机后，把两张访客证分别递给他们二人。 “秦叔叔，元弋哥哥。”她甜甜地叫，假装不知道面前的“秦元弋”就是真正的秦元昭。 “瑶瑶，今天真是多谢你了！”秦文韬感激地说。 “不客气。”沈瑶带着他们过了闸机，又和他们一起上了电梯。 “许总所在的总裁办在69楼，你们直接上去就行，这访客证是不分部门的。不过，待会儿你们走之前，一定要再还给我，我还要还给我们领导。”她叮嘱道。 秦文韬和秦元昭顺利地上到了69楼，在总裁办门口，再一次被人拦下。 他们俩拿出访客证，“我们是来找你们许总的。” “有预约吗？”总裁办因储存着公司最多的机密文件，对访客查得也最严。 秦文韬想了想，撒了个谎：“预约过了。” 反正到时候真见了许绍城，他也不能把他们赶出去。 但他这个如意算盘压根没有打成。 许绍城的秘书在预约过的访客名单上没找到他们俩的名字后，一点情面不留的直接把他们请了出去。 站在辰远总裁办门外，秦文韬气得直咬牙。 秦文昭则给沈瑶发微信：“我听你的安排。” 第129章 动弹不得 129动弹不得 许绍城会议刚结束，就从秘书那里得知了秦家父子来辰远找他的消息。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实际上，比他预料的还要晚了几天。 如今，青橙最有价值的团队已经被他挖空，再过不久……就会沦为三流的影视制作公司。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他要的，是秦家彻底完蛋，且永无翻身之日。 “以后青橙影视的人再来，直接叫保安上来轰出去。”许绍城冷声吩咐。 秘书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好”。 在酒店大堂见到正在办理入住的秦文韬与秦元弋的时候，沈月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她不敢让他们发现，站在角落里悄悄地观察了好一阵，在他们上楼以后还特意跑到前台去确认：“刚才那两个人……是要住咱们酒店么？” “对啊，还开了两间豪华套呢！”小米“啧啧”道，“我都跟他们说了开一间就能住两个人，他们还硬要开两间！有钱人的脑回路啊，我们这种穷人真的不懂。” 沈月倒不奇怪这个，毕竟当初许绍城和叶行舟两人也是分住了两间套房。 她更想知道的是：“他们住多久？” “两晚。”小米如实回答。 “房号呢？” 小米报了两个连着的号。 沈月记住，心里想着之后一定要尽量避开。 但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巧。 晚上8点，沈月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下班，突然接到电话，说有客人投诉，并且要求直接见经理。 而助理报过来的房号，恰好是秦家那两个人房间中的一个。 沈月收回了迈出去的腿，吩咐电话那头的助理：“你找副经理过去看看，他今天晚上值班，我马上就要走了。” 沈瑶上次给秦家的人介绍过她的工作，他们应该知道她是皇庭酒店的客房部经理。如果只是普通投诉的话，副经理去处理也是一样；但要是针对她……她就更加不能露面了。 沈月向来以工作为重，有些时候哪怕她已经下班回了家，只要酒店有事，就又会二话不说的重新回来。像这样推脱的情况，助理跟了她一年多，还是第一次遇到。 助理猜测她今晚大概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便没再继续打扰她：“好的，我这就给副经理打电话。” 然而沈月刚到一楼，助理的电话又打过来：“经理，那位客人说，必须要见您，否则他就要去找总经理投诉咱们整个部门了！” 听助理这慌张的口气，显然对方非常难搞。 而这一点，沈月先前在沈家已经见识过。 她是真的不想跟秦家的人打照面，可事已至此…… “让客人稍等几分钟，我现在就上去。” 助理如释重负：“好的好的！” 助理等在电梯口，电梯门刚开，沈月的手就被她拉住。 “沈经理，这边这边！再晚一点那客人就又要发火了！” 沈月硬拽着她放慢了脚步，“不急，你先跟我说说，客人到底是哪里不满意。” “就有一堆不满意的地方啊！什么床垫不够软，电视频道不够多，浴巾的材质不够好……我都怀疑他是竞争对手派来专门找茬的！”助理气呼呼地说。 沈月要不知道秦家那俩人的身份，恐怕也会有相同的怀疑。 不过…… 找茬这事儿，是板上钉钉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沈月按一下门铃，来开门的人是秦元弋。 “哟，沈经理来了？不是已经下班了吗？” 秦元弋满身的酒气，一双小小的绿豆眼里闪烁着淫邪的精光。 哪怕再厌恶他，此时此刻因着他酒店客人的身份，沈月也只得挤出一抹职业微笑，好声好气地回答他阴阳怪气的问题：“我的确已经下班，但我们酒店的宗旨是‘顾客至上’。既然秦先生一定要见我，那我就必须回来。” “呵呵。”秦元弋冷冷一笑，忽的打了个嗝。 顿时，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熏得沈月直皱眉。 而站在她身后的助理则没忍住，抬手捂住了鼻子。 “怎么，嫌臭？”秦元弋笑容一敛，恶狠狠地瞪着沈月的助理，语气中威胁的意味很浓。 助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你过来！”秦元弋命令道。 助理迟疑着上前。 “近一点！” “再近一点！” 最后在秦元弋的面前停下。 她的身体僵硬笔直，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 秦元弋张大了嘴，故意冲着她呼出了一口气。 助理强忍着一动不动，眼眶却有些发红。 沈月终于看不下去，不着痕迹地将助理重新拉回到自己的身后，转回正题：“秦先生，您投诉的内容其他人已经转告给我了，这边我们给您提供两种解决方案：第一种是，给您换一间房，房型不限，直到您满意为止；如果您对我们酒店所有的房间都不满意，我们这边会退还您的房费，并帮您沟通换到另一家您心仪的酒店，您在那边的房费由我们负责出。” “这两种方案我都不喜欢。”秦元弋抬起胳膊，想要抱胸，可他的肚子太大、身体太宽，而手臂又太短，只能勉强将手掌贴在自己的胸前——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撑着房门，板着脸对沈月说：“沈经理，你来我房里，咱们俩好好地聊一聊。” 尽管他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但沈月对他的本性多少有些了解。 她不能不跟他聊，但也不能单独的跟他在房里聊。 于是她捎上了自己的助理。 “我的助理是负责执行方案的人，她必须在场。” 秦元弋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 “沈经理，你到底有没有诚意解决问题？” “当然有。”沈月依然保持着不变的微笑，态度不卑不亢：“但也要秦先生配合才行。” 秦元弋酒精一下子冲上了头，本就不多的耐心在这一刻完全消失。 “你个臭娘们儿，给老子进来！”他握住沈月的手臂，用力一拽，在短暂的两秒钟内硬生生地将她拽进了房间，随后甩上了门。 沈月被秦元弋按在了墙上。 他的身躯差不多是她的三倍，力道自然也比她要大上许多。 秦元弋将她的两只手都拉到头顶，用自己的一只手固定住，两条腿将她的腿夹在中间，瞬间就让沈月动弹不得。 第130章 还敢招惹沈月 130还敢招惹沈月 沈月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胡乱地摆动脑袋，躲过秦元弋那张散发着酒气的臭嘴。 外面的助理在焦急地拍门，大声喊道：“秦先生！你快开门！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秦元弋却置若罔闻。 他握住沈月的外套前襟，使劲一扯，一排扣子全都崩开，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他又如法炮制，让她的衬衫也一起报废。 套房内开了暖气，可沈月只觉得冷，尤其当胸口的肌肤裸露在空气当中，被秦元弋用淫邪的眼神盯着看的时候。 “秦先生，强奸是犯法的。”她努力地让自己保持镇定，声音却不受控制的抖得厉害，“你现在停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追究你的责任。” “强什么奸？”秦元弋不以为然，甚至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操的是我未来老婆，算什么强奸？” “秦先生，我已经结婚了！”沈月此刻分外后悔没有将那枚钻石戒指戴在手上，“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是你的‘未来老婆’！” 秦元弋压根没把她的话当真，嘻笑道：“没有我，你结什么婚？” 他低下头，肥厚的嘴唇贴上她的胸脯——沈月脑子里绷紧的某一根弦断掉了。 心慌、惶恐……各种各样负面的情绪不断地涌现出来。 许绍城的脸冷不丁地浮现在她的眼前，她忽然很害怕，如果今天的事被他知道了…… 她咬紧了牙关，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反抗，但这样的挣扎在秦元弋的面前犹如蚍蜉撼树，起不到半点作用。 ——她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助理的身上。 助理拍门的动作始终不停。 隐约间，沈月似乎听到她说了“房卡”这两个字。 秦元弋当然也听见了。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倾过身子，将门上的防盗链扣好。 趁着这个机会，沈月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秦元弋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相当于没有任何的阻挡。 沈月咬这一下是发了狠的，即使牙根酸痛也不放开。 秦元弋吃痛惨叫，抓着她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松开。 沈月瞅准机会，对着他的肚子就是重重的一拳——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然而她的这一举动彻底的将秦元弋激怒。 “呃——啊！”他大喝一声，拎着沈月把她扛到了肩上。 他随后进了卧室，并反锁了房门。 沈月因为脑袋充血而有些晃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扔到了床上。 眼见着先前在沈家出现过的一幕又要重演，她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打了个滚，翻到了床的边缘。 秦元弋的身体太过笨重，没能和当初的秦元昭一样及时地覆上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逃开。 他懊恼地咬了咬牙，忽的灵光一闪，干脆退回到门边，把守住唯一的出口。 “你逃不掉的！识相的话，就老老实实地从了我，我还能跟我爸好好说，多给你一点彩礼钱！”他一面威胁一面诱惑。 沈月很清楚，现在不能跟他硬碰硬。 她贴着墙角站立，恰好与秦元弋两人连成了一条对角线，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这样一来，就算他要过来抓她，她也能迅速地跑开。 秦元弋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她耗，一手握住门把，摆出一副要与这一扇门共存亡的姿态。 沈月并不怕他耗时间，相反，她还求之不得。 只要有充足的时间，她的助理总会带着人过来救她。 幸而助理并未辜负她的期望。 没过几分钟，她就又重新听到了助理的呼喊：“沈经理，你在这里面吗？” ——这一次，助理敲的是卧室的门。 “我在！”沈月高声应道。 “救兵”的到来让秦元弋开始发慌，他终于放弃了守株待兔，决定主动出击。 然而在他抵达之前，沈月就踩着床跑到了另外一边，并抢在他前头打开了卧室的门。 外面的人蜂拥而入。 助理哭着抱住衣衫不整的沈月，担心地问道：“沈经理，你没事？” 沈月摇头，看一眼背后匆忙跑过来试图抓她的秦元弋，加快脚步出了卧室。 酒店的保安用自己高大健壮的身躯将秦元弋的路堵住。 “这位先生，请您暂时就待在这间房里。” 秦元弋自然不肯。 “滚开！”他用手去推那些挡在自己面前的保安，对方却纹丝不动。 “我是你们酒店的贵客！信不信我投诉你们，让你们全都滚出皇庭！” 保安们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 沈月问助理：“报警了吗？” “报了！”助理吸了吸鼻子，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余光瞟到沈月大敞的衣襟，连忙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经理，你穿我的衣服！” 沈月也不跟她客气，“谢谢。” 她们俩还没出去，就撞上了在隔壁听见动静赶过来查看情况的秦文韬。 看见沈月，他似乎有些惊讶。 但很快，他的视线就越过她，落在了守在卧室门口的那群保安身上。 “怎么回事这是？”他加快脚步走过去，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到了被堵在房里的秦元弋。 秦元弋自然也看到了他。 “爸！快让他们滚开！他们想把我困在这里！” 秦文韬心里明白，自己这蠢货儿子又惹上了事，但他丢不起这么大个人，只能硬着头皮骂保安：“让开！否则我现在就给你们总经理打电话！让他亲自过来跟你们说！” 住豪华套房的人，通常身份都不简单。 且秦文韬身上的气势很足，几个保安顿时有些动摇。 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都去看外面的沈月。 沈月目光坚定，并未被秦文韬的威胁吓到。 “秦总，今天就算您让总经理过来，结果也是一样。秦先生现在是强奸未遂，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强奸未遂”这个词如同某种钝器，重重地砸上了秦文韬的后脑勺，让他眼前一黑。 这个蠢货！ 居然还敢去招惹沈月！ 倘若屋里的其他人都不存在，秦文韬一定会扯住秦元弋的衣领，将他臭骂一顿。 可现在更重要的，是安抚好沈月，不让她把这事儿捅到许绍城那里去。 “沈经理。”他转过身，冲着沈月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替元弋向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赔偿尽管提，只要你肯放过他。” 第131章 跪下去 131跪下去 “抱歉，秦先生。”沈月的态度相当强硬，“我要的赔偿您恐怕给不了。” 如果秦元弋只是单纯的精虫上脑，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她或许会为了酒店选择妥协——毕竟青橙影视此前与皇庭有过多次合作，他们公司的剧若在海市开拍的话，通常都会选择皇庭作为整个剧组下榻的地点。 但她发现，在秦元弋的卧室里，正对着床的电视柜上，摆了一个微型的摄像机。 摄像机小小的一个，外形跟普通的u盘一模一样，要不是沈月在酒店行业浸淫多年，见过了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微型摄像机，肯定不会留意到。 当时她就浑身发凉，立刻明白这一切都是秦元弋计划好的。 她倒是不知道他要拿拍下的视频去做什么，但那一定会成为他拿捏她的把柄。 秦文韬非常生气。 要放在平常，他早就闹到皇庭总经理那里去了。 虽然他自己住皇庭的次数不多，但他们公司算得上是皇庭的大客户，为皇庭贡献了不少的收益。 皇庭的总经理再怎么样也得给他一分薄面，将这事儿压下去。 可他不敢。 沈月背后站的不是别人，而是动一动手指就能让青橙整个完蛋的许绍城。 这是他花了大半辈子打下来的江山，他不能看着它毁于一旦。 但…… 他的儿子也只有一个，尽管那是个让他操心了二十多年、除了惹事什么都不会的蠢货。 秦文韬但凡能生出其他的孩子，绝不会为了保他而绞尽脑汁、忍受各种屈辱。 “你给我滚出来！”他瞪圆了眼，冲着卧室里的秦元弋吼。 秦元弋愣了一下，慢悠悠地反应过来：他爸好像是在对他发脾气。 “爸……怎么了？”即使他脑子因为酒精而晕晕乎乎的，也还是察觉到了危险。 保安们这个时候都识相的让开了路。 秦文韬一个箭步冲进去，身手敏捷得都不像是快七十岁的人。 只听得“啪啪啪”的好几声，他接连甩了秦元弋好几个巴掌，每一下都没留情面，声音清脆响亮。 秦元弋脸上的肥肉直抖，很快就多了几个清晰可见的深红色指印。 “谁他妈是你爸？你爸早就死了！今天我就替你爸好好的教训你！”在外人面前，秦文韬从不承认这蠢货是自己的亲儿子——当年他就是因为觉得太过丢脸，才让秦元昭和秦元弋换了身份。 比起自家的蠢货来，从小到大都成绩优异的侄子——也就是真正的秦元弋，要更得他的心。 秦元弋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哭嚎着求饶：“别打了！叔叔！我知道错了！”——他也立即改了口。 秦文韬又揪住了他肥硕的耳朵，顺时针拧了一圈。 秦元弋疼得跟杀猪一样惨叫。 “跟我过来！”秦文韬拽着他，穿过了那群保安，将他带到了沈月面前。 “跪下去！” 秦元弋诧异地瞪大了眼：“什、什么？” 不只是他，就连沈月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文韬一脚踹上了秦元弋的膝窝，又重复一遍：“跪下！” “扑通”，秦元弋的膝盖顿时磕到了地上。 他人太重，惯性太大，在跪下去的同时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幸好沈月闪躲得快，才没被他扑倒。 秦元弋自己倒是摔了个狗啃泥。 “哎哟！”他痛得不住呻吟，费了老大的劲，被秦文韬拎着后颈才勉强撑起上身。 “向沈经理道歉！”秦文韬命令他。 经过了刚才的一番折腾，秦元弋眼泪鼻涕已经糊了满脸。 他不敢违抗秦文韬的命令，哪怕心有不甘，也还是乖乖照做：“沈经理，对不起！” 沈月压根没从他的话里听出诚意来。 “沈经理，你要心里有气，打他、骂他都随意。”秦文韬说。 沈月想不通，为什么秦文韬会做到这个地步。 通过在沈家时候的短暂接触，秦文韬给她的印象就是非常强势，大概是即使知道自己错了也会硬撑着不低头的那种人。 “不用了。”沈月拒绝了他。 对于秦元弋这种渣滓，无论是打还是骂，都起不到惩罚他的作用。 她绕过他们俩往卧室里走，秦文韬满心疑惑地看着，“沈经理，你要做什么？” 沈月没有回答他，而是吩咐保安：“看着他们俩，别让他们进来。” 她关上房门，将电视柜上的微型摄像机小心地放进了外套口袋。 ——她不能让秦文韬和秦元弋看见，否则他们一定不会让她把东西带走。 沈月揣着摄像机出去，秦元弋仍跪在原地，秦文韬则在拼命地揍他，把他揍得“嗷嗷”直叫：“叔叔！我真知道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求求你，饶了我！” 秦文韬看一眼沈月，骂秦元弋：“我饶了你有什么用？你伤害的不是我，是沈经理！你去监狱里蹲一阵子也好！好好改造，学学该怎么做人！” 沈月心里清楚，秦文韬说的不是真话，这会儿使的也只是想让她心软的苦肉计。 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径直拉着助理一起出了套房。 “沈经理！”秦文韬着急地想追上来，却被成群的保安拦住。 沈月把微型摄像机交给了半小时后才赶来的警察。 这东西在她拿到的时候是开着的，且一直处于摄录状态。 事情的经过不用她多讲，警察看到录像就能立刻明白。 因此，就算秦元弋撒谎否认自己犯下的事，也没有人会相信他。 又去警察局折腾了好一通，她才终于能够回家。 客厅里的灯开着，却看不到一个人。 玄关没有许绍城脱下的鞋子，鞋柜里他的棉拖也在原位好端端的摆放着。 这么晚了……难道他还没有回来？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自他们俩结婚以来，他三不五时的夜不归宿，身上时常带有酒味，但口红印、香水味再也没出现过。 只是…… 许绍城要是没回家，这灯又是谁开的？ “绍城？”沈月站在门口喊了两声，等了半天都没人回应。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发现竟已没电到自动关了机。 等她把电充到能够开机的时候，屏幕上立刻弹出了几十通未接来电，全是来自于同一个人。 第132章 乖乖等我回来 132乖乖等我回来 她还说自己的手机电量剩了一半，怎么会突然就关了机，原来全都是许绍城这电话打的。 他平时很少给她打电话，顶多要晚归才发一条微信过来。 偏偏今天…… 他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不会一连打那么多通。 沈月赶紧给他回拨过去，才响过一声，那头就迅速接起。 “你现在在哪儿？”许绍城的语速很快，声音沉而且冷。 沈月刚张开嘴，连“喂”的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他堵了回去。 “我在家里。” 因他的气场太强，她莫名有点心虚。 许绍城“嗯”一声，语气比先前要缓和不少：“我这边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待会儿叶行舟会上去找你，你跟他待在一起不要乱跑，乖乖等我回来。” 沈月恍惚间有种错觉：他似乎是把她当成了孩子。 她的脸无端的红了，心跳也骤然加快。 透过关闭的电视机的黑色屏幕，她看见反射出来的自己，嘴角竟是微微上扬的。 这样的反应是因为什么，她隐隐约约有些头绪，却又不愿深想。 挂了电话十分钟后，叶行舟上来。 他的第一句话是：“你还好吗？”眼里透着满满的关心。 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她不久前在酒店里的遭遇。 也就是说，许绍城也知道了。 而他在电话里说的需要处理的“有点事情”，很有可能跟她有关。 沈月每次面对叶行舟，都处于很放松的状态。 他有种奇怪的能力，让人不自觉的对他敞开心扉——哪怕在与他并不熟悉的情况下。 “不大好。”她实话实说，“虽然没让秦元弋得逞，但我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而且，我一想到有人处心积虑的想害我，就特别的害怕。” “处心积虑？怎么说？”叶行舟皱眉。 沈月把在秦元弋房里发现微型摄像机的事告诉了他。 “他应该是想拍视频要挟我。” “不一定是要挟你。”叶行舟的眉头皱得更深，“最近绍城挖了青橙影视不少人，有可能这是秦家的打击报复。” 这件事，沈月还是头一次听说。 “今天早上秦家那对父子去辰远找了绍城，但绍城没见他们，还让保安把他们俩轰出去了。” 叶行舟的话音落下，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沈月认真地思考着这种可能性——看后来秦文韬对秦元弋以及她的态度，这事儿他应该是不知情的。而秦元弋那草包，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刻意去报复许绍城的人。 “我更倾向于是针对我。”她坚持自己的看法。 叶行舟撇一撇嘴，“等绍城从警察局回来，就能有准确的结论了。” 许绍城回家，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怎么说？”叶行舟迫不及待地问。 许绍城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将沈月上下打量一番，问：“受伤了吗？” 沈月摇头，“没有。” 他的目光突然集中到她的手腕。 沈月下意识地随他看过去，这才发现先前被秦元弋抓住的地方，形成了一圈暗色的红痕。因她的皮肤白皙，这道痕迹分外的清楚。 许绍城的眸色逐渐变暗，幽幽的，有些森冷。 沈月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他走近两步，抓着她的手臂抬起她的手，沉声问：“姓秦的弄的？” 沈月没有撒谎的必要：“嗯。” 许绍城抿一下唇，又问：“疼吗？” 看着他深不见底的双眸，沈月的大脑一片空白，呆愣愣地说：“疼。” 她的声音软软的，透着一股子委屈，听在耳朵里像极了撒娇。 沈月反应过来以后懊恼至极——她究竟做了什么！ 许绍城的眸子眯了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意更重。 他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取了医药箱给她涂了一层软膏，才终于想起来搭理叶行舟：“秦元昭供了个人出来，不是秦文韬。” “你确定他们说的是真话？”叶行舟不大相信。 “等等——”沈月诧异地打断他们的对话，“什么秦元昭？不是秦元弋吗？” 秦家这俩堂兄弟差别巨大，任谁见过一次以后都不会轻易弄混。 “你今天见到的，是真正的秦元昭，也就是秦文韬的亲生儿子。”许绍城耐心地给她解释，“秦文韬好面子，怕儿子太蠢自己在外面会被人嘲笑，对外就调换了他侄子和儿子的身份。” 沈月忽然想起来，在沈家的时候秦元昭——不对，应该是秦元弋对她说过，秦家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想来这应该就是其中一个。 她点了两下头表示了解。 许绍城接着之前的，回答叶行舟的问题：“撒没撒谎，我看得出来。” 为了在那个复杂的大家族里存活下来，他曾被自己的父亲送到国外，专门跟着某位专家学习过微表情。 叶行舟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那秦元昭供出来的人……是谁？” 许绍城看了一眼沈月。 沈月心里发慌，生出某种不祥的预感。 “跟沈月有关系？”叶行舟问。 许绍城直接给出答案：“是沈瑶。” 沈月意外，却又不太意外。 沈家的人本就想要促成她与秦家的联姻，上一次是因为许绍城的突然造访才错失了机会，他们必定心有不甘。 不过，沈瑶既然知道她已经与许绍城结婚却还要这么做……莫非是认为，她被秦元昭玷污了，许绍城就会和她离婚？ “那个微型摄像机呢？是谁放的？”叶行舟又问。 沈月也很关心这个问题。 “秦元昭说，是沈瑶给他，让他放到房里的。警察查过了，那台摄像机拍下的视频会即时传送到云端，用电脑登录账号就能随时随地查看。他们也通过云端最近一次的访问记录拿到了一组ip地址，那个ip段……是辰远的集团内网。” 辰远的内网ip，刚好能跟沈瑶对上。 “有了精确的ip地址，应该能够查到具体是哪台电脑？” 辰远本身就是现今国内排名第一的it公司，有着最顶级的技术人才，查个ip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查了，是鸭梨某个运营的电脑，他表示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第133章 脸上无光 133脸上无光 鸭梨…… 这指向性越发的明确。 至于为什么是运营的电脑……沈瑶大概是怕一下子就查到她。 但这个“障眼法”用了跟没用没什么区别，毕竟整个鸭梨能跟秦元昭扯上关系的就只有她一个。 “警察找沈瑶了吗？” “找了，沈瑶否认了，说是秦元昭陷害她。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那个账号是她在用，警察也拿她没有办法。” 疑罪从无，尽管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无法用法律来制裁她。 并且沈瑶这一次的计划十分周全。 秦元昭试图提供与她的微信聊天记录证明他所言非虚，但他当着警察的面摸了半天都没摸出自己的手机，甚至把酒店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手机的影子。 据他回忆，似乎晚上沈瑶让人送摄像机过来以后，他就再没用过手机。 警察立刻让人调了酒店从大堂到客房走廊的监控，按照秦元昭的描述锁定了目标。 但那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从头到尾都看不清脸。 线索就此遗憾的断掉。 唯一的好消息是，秦元昭“强奸未遂”的罪名确定成立，哪怕他无论怎么用“受人唆使”、“酒后失常”的借口都无法洗清。 秦家就算请到了最厉害的律师，能做的也只是争取给他减刑。 时间很晚，沈月又受了惊，在送走了叶行舟以后，她打着哈欠回了房。 没一会儿，许绍城推门进来，手里还拿了一杯牛奶。 “把这个喝了再睡。” 牛奶是温的，正适合入口。 沈月受宠若惊，说一句“谢谢”，当着他的面把牛奶一口一口喝完。 许绍城收走了残留着奶渍的空玻璃杯，沈月在床上躺下，不到五分钟就进入了深眠。 许绍城洗净杯子后又回来了一趟，确定她已经睡熟，才放心地再次离开——看来他放进牛奶里的那半颗安眠药效果不错。 他坐在客厅里，给叶行舟打了个视频电话。 叶行舟过了好半天才接，入镜的时候裸着上半身，发尾还滴着水。 “我说……”他很是不满，“有什么话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我正在洗澡呢，你就突然发个视频过来！” 许绍城不理会他的抱怨，自顾自地说：“你提醒一下聂斐宁，让他们公司在这半个月内把该缴的税都补上，包括挂靠在他们公司下面的艺人工作室也是，账务上有问题的，都要在半个月内解决。” 叶行舟立刻严肃起来：“这半个月……你打算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做。”许绍城回答，“但半个月以后……”他危险地眯起了眼，“整个娱乐圈，都会有一场大地震。” 叶行舟一惊，提醒他：“你悠着点儿啊！搞一搞青橙就算了，别把事情闹太大了。到时候树敌太多，你就别想在圈子里混了！” “我什么时候在圈子里混过？”许绍城不以为然。 他向来自成一圈，除了工作以外，很少与那些个老总们聚会应酬。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被排斥在外——相反，他几乎是人人都想要抱大腿讨好的对象。 叶行舟心里清楚，许绍城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够说服他放弃。反正自己劝也劝过了，算是仁至义尽，便点到即止。 不过还有一件事…… “为什么让我去提醒聂斐宁？你又不是没有她的电话！”叶行舟发了飙。 许绍城轻飘飘地说：“她是你的未婚妻，又不是我的。你要不想提醒就算了，我连半个月的缓冲时间都不用空出来，更好。” 不等叶行舟反应，他就挂断了电话。 叶行舟气得直咬牙，一连骂了好几句脏话。 待到冷静下来，他悻悻地拨了聂斐宁的号码。 隔天上班，沈月被总经理叫了过去。 总经理搓着手在办公室里等她，脸上挂着某种极不自然的微笑。 沈月心里一个“咯噔”，整个人处于高度的戒备状态。 “昨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总经理摆出关切的模样，“你受了委屈，要讨回公道是应该的，我很支持你，但是……”他顿一顿，略显几分为难，“你既是酒店的客房部经理，也是我打算培养的下一任总经理，我希望你能够为酒店稍稍考虑一下。青橙影视和皇庭合作了许多年了，是我们酒店的大客户之一，每年都给我们创造不菲的收益……” 沈月懒得跟他绕弯子，“陈总，您就直接告诉我，想让我怎么做。” 总经理吸一口气，大概是心里觉得抱歉，垂下眼眸不与她对视。 “秦总一大早过来找我，说是想跟你私下和解。他愿意支付巨额赔偿，只要你同意撤诉。” “有多‘巨额’？”沈月来了兴趣。 上次的五百万礼金秦文韬都不肯出，这一次……她倒是想看看，在他的心里，自己亲生儿子的前途能值多少钱。 她这个问题把总经理难住了。 “我不知道。”他说，“这得你去跟秦总谈。” 沈月还真去找了秦文韬。 秦文韬很豪爽：“价钱随你开。” 沈月狮子大开口：“五亿。” ——她昨晚才听叶行舟说，辰远挖了青橙的金牌团队，赔了五亿违约金。 秦文韬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却努力忍耐着没冲她发火。 “五亿我是真拿不出来。这样……”他与她商量，“我给你五千万，行不行？” 沈月起身走人。 “秦总，您要没那个诚意，又没那个能力，就不要找我谈。您的时间宝贵，我耽误不起。” “沈月！”秦文韬快步追上来，“你就不能看在你表姨和沈叔叔的份上，饶了元弋这一次吗？” 沈月笑了：“我要是看在他们俩的份上，得让秦元昭把牢底坐穿！还有，秦总，您家里那点儿破事我一清二楚，您要再这么纠缠我，或者找我的领导来压我，我就把您亲生儿子的身份曝光，到那个时候——”她拖长了尾音，“您怕是更加的脸上无光？” “你！”秦文韬瞪圆了眼，脸上的肉连着皮一起抖得厉害。 “您大可以去找我们陈总告我一状，或者用以后都不与我们酒店合作来威胁他。”沈月挺直了背，下巴微微扬起，态度不卑不亢，“我不怕，大不了就是卷包袱走人。您有本事，就跟国内所有公司打好招呼，让他们永远都不录用我。” 第134章 跳槽 134跳槽 沈月是带着被总经理开除的觉悟离开秦文韬的房间的。 她不怕这么个结果。 秦文韬或许能做到让她丢掉这一份工作，却无法在海市只手遮天。 凭她的资历和能力，继续在这个行业内混饭吃并不困难。 然而一整个下午，总经理那边都没有动静。 沈月不知道是秦文韬没去告状，还是告过了，总经理把这事儿压了下来。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关心。 晚上下班没过多久，沈月久违地接到zero的电话。 “女神，今晚有空吗？出来宵个夜？” zero约她的次数少得可怜，沈月当然拉不下脸拒绝。 “好啊，发个地址过来。” 宵夜的地点是某家南方风格的牛肉火锅店，锅底全是清汤，看起来分外寡淡。 “我最近冒痘太厉害，所以吃得比较清淡。”zero解释说。 “是化妆品过敏还是什么？”沈月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有去医院看过吗？” “不是。”zero撇嘴，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心里窝着火没地儿发，就变成痘痘了。” “怎么了？”沈月很好奇。 zero这人，不打游戏的时候相当佛系，从不会轻易动气。 能窝火到爆痘……可见这事情不小。 “就那俩傻x啊！‘黑暗骑士’和‘best’，妈的有病！”zero夹一筷子烫好的牛肉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说。 “黑暗骑士”和“best”这两个名字沈月觉得有些耳熟，仔细一回想，才反应过来是沈瑶带着的两个主播。 “他们俩自从在各种榜单上超过我以后，就天天来我面前瞎晃悠，一开口就是炫耀自己的成绩。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们有特么这闲工夫，怎么就不多练一下游戏？打得那么垃圾，谁给他们的脸开直播？”zero嚼着牛肉，含糊不清地抱怨。 沈月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别生气了。游戏主播嘛，重要的还是游戏水平。他们俩那样的，等离了沈瑶这个经纪人，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他们俩现在就靠着沈瑶给他们刷出来的成绩，抢占了平台的很多好资源啊！”zero的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店里的热气熏的。 沈月似有所悟：“他们也抢你资源了？” “对啊。”zero悻悻地点头，“lol周年活动，官方举办了一场表演赛，邀请了世界各地的知名选手参加，其中有不少我曾经的偶像。因为整个比赛由鸭梨全程直播，所以游戏公司破例给了鸭梨两个主播的参赛名额。你也知道，我是职业选手出身，水平在全鸭梨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前几天网站都通知了我去参加比赛，结果今天又突然跟我说换成了‘黑暗骑士’和‘best’，就因为他们俩是睿族的代言人，而这次的比赛睿族是最大的赞助商。” 沈月自然是心疼zero的，但这种事情，就是最为普通的“职场潜规则”。她工作这么多年，见得多了，也见得惯了，生不出zero这样激烈的情绪。 “其实我也不是气他们抢了本来属于我的资源，只是这一场比赛是一次难得的跟我的偶像同台的机会……错过了就没了。”zero异常的沮丧。 “不能再多争取一个名额吗？”沈月问。 鸭梨是这场比赛唯一的直播平台，双方合作紧密，要是鸭梨找过去求一求情，对方怎么都要卖个面子。 “蕊姐去问过了，说是总的参赛人数有限，而且他们那边赛程都安排好了，没法再硬塞一个人进去。”zero长叹一口气，又往沈月碗里夹一筷子牛肉，“月姐，多吃点！咱们今晚吃高兴了，别老想那些糟心事儿！” 沈月陪着zero吃了快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撑住了。 “咦那个人是不是沈瑶？”zero一把拉住沈月的羽绒服袖子，惊讶地大叫。 沈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沈瑶和一个男人一起进了对面那家高档的西餐厅。 因为天色太暗，沈月没看清那个男人的脸，但她能肯定——不是郑英光。 “我觉得沈瑶旁边的那个人有点眼熟……”zero紧皱着眉头，在努力地回忆。一直到上了沈月的车，她才一拍大腿，激动地喊出来：“我想起来了！那是松鼠直播的人！以前找过我，想把我挖到他们那儿去，但我拒绝了。” “松鼠直播”是现在唯一能够与鸭梨抗衡的直播平台，国内最有名气的主播几乎全都集中在这两个平台。 松鼠直播的人跟沈瑶一起吃饭……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却不知道是对方主动来挖，还是沈瑶自己打算要跳槽。 “等等……”zero忽然正色，“沈瑶要是想跳槽的话……那她手底下的两个主播肯定得跟着一起走，万一他们要等到比赛结束以后才走……那特么才真的是不要脸了！”她气得更加厉害，“不行，我得把这事儿告诉蕊姐，让她去跟公司高层反映！” 沈月拦住了她，“你把这事儿告诉蕊姐没问题，但先别让她去找公司高层。沈瑶只是跟松鼠的人吃饭而已，不一定是真的要跳槽。你这样贸然举报她，很有可能被她反咬一口。” “那比赛……”zero现在就一心惦记着那一场比赛。 “比赛什么时候？”沈月问。 “春节的前一个星期。” 距离现在还有近一个星期的时间。 沈月有预感，沈瑶在鸭梨待不了这么久。 因为昨天的事，许绍城一定会对她出手。 “你放心，比赛肯定会让你去的。” zero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勉强挤出一个笑，说了声“谢谢”。 沈月把zero送回家以后，快11点才到家。 许绍城竟还没有睡，坐在客厅里，边喝着水边看枯燥无味的新闻。 沈月提前跟他报备过了，他听见门口的声响，只掀了掀眼皮，不甚关心地问了一句：“吃得好吗？” “挺好的。”沈月换上鞋，没直接回卧室，而是拐了个弯，坐到了他的身边。 许绍城有点意外，拿起身侧的遥控器关了电视。 “有事？” 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出能让她主动找他的理由。 第135章 唯一的妻子 135唯一的妻子 “我今天碰到沈瑶了。”沈月的语速很慢，语气中带了点儿迟疑。 在开口之前，她一直不确定该不该把今晚的事告诉他。 可她又觉得，万一沈瑶真的要跳槽，鸭梨这边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否则那两个表演赛的名额，就白白给了她手底下的小主播了。 许绍城却误会了她的意思。 “她找你麻烦了？”他的眼神危险，语气森然。 “没有。”沈月连连摆手，“只是我看见了她，她没看见我。” 许绍城脸上的冷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然后呢？”最终，他恢复成了之前的平静模样。 沈月舔了舔唇，“她跟松鼠直播的人一起吃饭，那个人以前挖过zero……” 她断在了这里，许绍城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你认为，他也想要挖沈瑶？” 沈月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 许绍城交换了双腿交叠的顺序，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沈瑶对于鸭梨来说，还没有重要到需要我用手段阻止她跳槽的地步。” “但她有可能会带走手下的主播。” “那两个主播……呵。”许绍城微勾唇角，讥讽的意味甚浓，“不过是被郑英光用钱砸到榜首罢了，他们俩真正的粉丝加起来，可能还不到zero的零头。” “但就是这两个粉丝不及zero零头的‘水货’，抢占了属于她的lol表演赛名额。”沈月忍不住为zero打抱不平。 许绍城眯起了眼，偏过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你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 被戳中了心事，沈月有些慌张。她低下了头，小声地承认：“嗯。” “所以，你是想要我出面，帮zero要到表演赛的名额？”许绍城问。 沈月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也不敢用这种事情去麻烦他。 “不是。”她吐出一口浊气，“我就是想让你留意一下沈瑶最近的动向，如果她真的要跳槽，鸭梨也能及时收回表演赛的名额，不至于造成损失。” “说到底，还是为了zero。”许绍城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脚尖，神情淡漠：“这件事我知道了，也会派人去盯着沈瑶。至于表演赛的名额，我尽量跟游戏公司那边多要一个。还有什么事吗？” 他莫名其妙的低气压让沈月有点害怕。 “没有了。谢谢你。” 她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按着沙发扶手站起了身，“我回房间睡觉了。” “沈月。”许绍城忽的叫住了她。 沈月停下脚步，战战兢兢地回头：“嗯？” 许绍城的脸色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难看，相反，他挑起一边的眉，轻松地揶揄道：“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就只有一句‘谢谢你’？” 沈月立刻反应：“你近期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地点你来定！” 许绍城对她的提议不甚满意：“我缺你那一顿饭？”话中的嫌弃简直要溢出天际。 沈月改口很快：“那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我自己买不起？” “……”沈月无言以对。 “你直说。”她放弃了揣测他心思的想法，“你想要什么？” 许绍城倏地从沙发上站起，双手插进裤兜，一步步走到她的跟前。 他比她高了快两个头的身高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压迫，整个人被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沈月紧张得握紧了双拳。 许绍城的声音响起在她的头顶：“我想要什么你都给吗？” 沈月直视着他胸前的那颗纽扣，气势不足地说：“不能太过分了……” 她用余光瞟见许绍城抬起了右手，一寸寸地往上，直至——捏住她小巧的下巴。 他逼着她抬头与他对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幽幽的光。 “这样呢……”他微微俯身，衔住了她的唇。 脑子里像是有一团白光炸开，沈月的身形顿住，所有的思想在这一瞬间消失。 沈月看得红了脸，心跳快得降不下来。 明明受到了他的侵犯，她却一点也没有生出厌恶、反感的情绪，相反……她竟有一点点的心动、一点点的沉迷，甚至还想要继续下去。 她想，她可能是疯了。 “以、以后不要这样了。”她背转身去，想要将这话说得强势，却因为缺氧而有气无力。 “沈月。”许绍城看着她慌张的背影，唇角愉悦的扬起，话音却因他的故意控制而透着一股冷意：“我们是夫妻，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我想，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适应时间了。” “我们俩是假结婚，你忘了吗？”沈月倏地转身，惊恐地望向他，“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不需要履行夫妻义务……” “假结婚？”许绍城冷笑，“手续是真的，结婚证也是真的，你去民政局问问，咱们俩这是不是假结婚！” 沈月愈发的慌乱，“当初是你说，我们俩假结婚来应付你家里……” 第136章 她喜欢你 136她喜欢你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红着眼看她。 沈月的眼前蓦地浮现出他脖子上的那枚唇印，鼻尖似有若无地萦绕着那股浓到刺鼻的5号香水的味道。 “你不是还有养在外头的小情儿吗？”酸溜溜的话冲口而出，先前的害羞慌乱全然不见，她抿紧了唇，眼里看得见浅浅的怒意。 许绍城一怔，而后挽起一个促狭的笑来。 “你在吃醋？”他问。 沈月偏头避开他的逼视，心虚地提高了音量：“谁吃醋了！” 她强行抽回自己的手，依旧把脑袋垂得低低的，“反正……你要有需要，找你的小情儿去，我们俩从头到尾都只是合作的关系。” 怕被他再次抓住，在说完这一番话后她拔腿就跑。 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她听见他说：“那可不一定。” 许绍城这模棱两可、指向不明的五个字彻底搅乱了沈月心底的一池春水。 隔天一早，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走出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许绍城穿着衬衫、打着领带，却又系着她从楼下拿上来的碎花围裙的滑稽模样。 “我做了早餐，吃了再走。”他的笑容清浅，语调温柔。 沈月揉了揉眼，又暗暗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她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居然不是在做梦。 那就是……许绍城在抽风？ 趁着她晃神的空当，许绍城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到了餐厅。 餐桌上，摆着他提前做好的早餐——煎蛋培根三明治，以及鲜榨的橙汁。 沈月的眼珠子动了动，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口水。 许绍城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摘掉围裙，坐到了她的对面。 他们俩现在这个样子，倒还真像一对平凡的小夫妻。 沈月莫名的有些无所适从，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 “表演赛的名额已经拿到了，今天就会通知到zero。”许绍城却表现得相当自然，他咬一口三明治，又喝一口橙汁，满脸的闲适。 沈月没料到他的办事效率竟能高到这种地步。 “谢……”她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倏地顿住，把剩下的一个“谢”重新咽回了喉咙管。 “哦。”她拿起了三明治。 “怎么不谢我？”许绍城故意问她。 沈月咬着牙，故作镇定地回：“昨晚已经谢过了。” “也对。”许绍城点点头，又高深莫测地说：“不过，以后你要感谢我的地方还有很多，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沈月心里一个“咯噔”，冷着脸淡漠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许绍城笑：“好啊。” 临出门的时候，沈月发现许绍城打包了一份早餐带走。 “给叶行舟的。”他解释说。 把沈月送到酒店，许绍城坐在车上给叶行舟发微信：“待会儿来一趟我办公室，我给你带了早餐。” 叶行舟一连给许绍城发了好几行感叹号，“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问。 许绍城冷笑一声，“不想要就算了。” 他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重新启动车子。 路上手机不断地震动，他抽空瞟了一眼，屏幕上全是叶行舟发来的微信消息： “别啊！” “我错了！” “许总！” “我错了还不行吗！” “您就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天使！” “是我人生的楷模！” “我已经到您办公室了！” “准备热情迎接您！” “您不要着急，安全驾驶！” “么么哒！” 想象着最后那三个字从叶行舟嘴里说出来的模样，许绍城刚吃进去的东西差点全吐出来。 叶行舟果然如微信里所说的那样早早的等在了他的办公室里，热情地迎接着他——手里的早餐。 “不愧是许总出品。”他三两口将三明治吃完，边喝着秘书送进来的咖啡边感叹。 “不过——”他仍感到疑惑，“你今天心情很好吗？亲自做早餐不说，还给我带一份。” 要放在往常，这种事情他想都不敢想。 “还行。”许绍城如是说。 但他抑制不住扬起的嘴角泄露了此刻他心底的愉悦。 能让许绍城开心成这样的，多半跟沈月有关。 想到自己昨天随口跟他说过的那一番话，叶行舟灵光一闪，不由的笑开。他压低了声音，喜滋滋地调侃：“怎么，跟沈月有了亲密接触？” “不算。”许绍城有些许的遗憾，“但你说的话，难得有正确的时候。” “我呸！”叶行舟啐他一口。 许绍城嫌恶地皱眉，抽出一张纸将自己的外套前襟擦了又擦，“你的口水都喷到我衣服上了。” 叶行舟冷哼一声，“什么叫‘难得有正确的时候’？明明我说的话全都是正确的，只是你从来都不听罢了！我以前就跟你说，追女孩子不能摆架子，要温柔，要体贴，这样才能让人家对你有好感，从而慢慢的喜欢上你，你看看你自己是怎么做的？天天就给沈月甩脸子，还经常性的用各种恶毒的话挖苦人家，非得把她越推越远你才高兴是不是？” 许绍城被他这一连串的质问噎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他勉强挤出一句话为自己找回场子：“事实证明，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对我是有好感的。” 叶行舟在看过秦元昭房里那部微型摄影机里的录像后告诉他：“我觉得，沈月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你的。你看，像她不喜欢秦元昭，就会想方设法、用尽全力避开他的触碰，但你每次拉她、抱她的时候，她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一丁点的反感。” 就因为这样，他才会在昨晚特意找了那么一个机会，来验证叶行舟的猜测。 第137章 京市出差 137京市出差 “女神！你真的是我的幸运女神！”一大早，zero就打电话过来给沈月报喜，声音里的雀跃与昨晚的颓唐截然不同。 “游戏公司那边真的又给了鸭梨一个参赛名额！还点名让我去！” 虽然已经提前从许绍城那里知道，但一点也不妨碍沈月被电话那头zero的喜悦所感染，随之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来。 “恭喜你呀，如愿以偿啦！” zero“嘿嘿嘿”的傻笑个不停，大概是被这个特大喜讯冲击得一时有些神志不清。 沈月因突然被总经理叫去开会，没能跟她多聊，只又祝贺了她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到了会议室，沈月发现酒店所有部门的经理都在场。 她蓦地松了一口气——在来之前，她还以为总经理是因为她没给他面子、不肯接受秦文韬的和解条件而打算开除她。 不过，会议室整体的冷峻氛围，还是让她绷紧了神经。 这一次的会议因一条热门微博而起。 博主是一位有四十多万粉丝的游记作者，因工作需要去到各个城市，住过大大小小无数家酒店。 今天凌晨，他上传了一则视频，曝光了国内多家知名星级酒店的卫生乱象，引起了众多网友的讨论，也令国内的整个酒店行业陷入了一场巨大的“信任危机”。 “值得骄傲的是，我们海市皇庭，并不在这一份‘黑名单’之内。”总经理抬头挺胸，声音洪亮。 ——那位博主点名表扬的几家“可以安心入住”的酒店，其中就包括了海市皇庭。 但与此相反的是，同样冠以“皇庭”名字的京市皇庭酒店，在这一次的事件中没能够保住自己的名声。 “大家都知道，京市皇庭开在我们之前，因为跟云天集团总部一样都在京市，一直比我们酒店要受到总部的重视，各种资源都向他们那边倾斜。但是现在——”或许是有朝一日终于扬眉吐气，总经理的脸上多了一抹平日里不常见的得意的笑，“我们可以堂堂正正说一句：他们配不上！” 他的情绪跟他的语调一样高昂，部门经理们受他感染，一个个都把巴掌拍得跟打雷一样响。 “停！”总经理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所有人一致地停下动作，会议室里重又恢复一片寂静。 总经理看向沈月，眼里是满满的欣赏。 “这一次，我要特别表扬一下客房部的沈经理。” 客房卫生这一块酒店向来有严格的规定，每一次有新的保洁员入职，沈月让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背下所有的十几条规定，背不出来不能进客房打扫。 当然，熟记规定不代表他们就会按照规定来办事。 原来沈月都是每天不定时、不定点的“微服私访”，逮到一个不守规矩的就罚款警告，达到三次直接开除。 这种手段威慑力很强，唯一的缺点是耗费的她的时间太多。 后来借着赵建元诬陷保洁员偷项链的机会，她跟上面申请了经费，购买了一批类似于警察的执法记录仪的小型摄像机，每个当班的保洁员胸前别一部，每天由她的助理统一检查摄录下来的打扫过程。 “监督”的这个环节得到了落实以后，所有的保洁员都变得相当的自觉。沈月也适时地给他们提高了工资，每个月都会对评选出来的“最佳保洁员”给予丰厚的奖励，这样也使得他们对公司严苛的制度不再有怨言。 沈月谦虚地笑了笑，“是陈总教得好。” 总经理摆摆手，与她互相吹嘘：“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随即，他清了清嗓子，回到正题，“小沈啊，总部那边下了命令，让你去京市给他们客房部的员工做一下培训，大概一个星期。散会以后你就回家，收拾好东西，明天就走。” “啊？”沈月愣住了，“这么突然吗？” 甚至都没有问过她有没有时间。 总经理皱眉，“这不是还给了你一天缓冲吗？” 沈月抿了一下唇，无奈应道：“好。” 工作这么多年，沈月出差过无数次，但因她的刻意回避，从未因公踏上京市的土地——这还是头一回。 要不是她是被总部点名指派，要不是培训这种事情只能她亲自去做，她一定会随便找个人顶替自己。 要去那边一个星期，沈月收拾了整整两箱行李。 许绍城晚上回来，看到放在玄关的行李箱，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连鞋都来不及换，快步冲进了沈月的卧室。 因为要赶早上的飞机，沈月早早的吃了晚饭、洗了澡，正躺在床上敷面膜。 许绍城的突然闯入吓了她一大跳。 她慌忙起身，脸上的面膜纸也因此滑下，湿漉漉的精华液全都糊到了被子上。 沈月手忙脚乱地捡起面膜纸扔进了垃圾桶，又用纸巾把被子上的精华液擦干。直到这一切做完，她才找到空闲问许绍城：“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许绍城在看到她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误会了。 一个打算逃走的人，不会像她一样，穿着睡衣敷面膜。 狂乱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门口的行李箱是你的？” “对啊。”沈月这才想起还没告诉他这件事：“我明天去京市出差，大概在那边待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这么久？”许绍城不太高兴。 他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按照叶行舟说的跟她好好相处，她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不在，他要怎么实施自己的计划？ “嗯，要给京市皇庭客房部的员工做培训。” 今天的新闻许绍城也看到了，知道她在这个时候被派过去培训员工的原因。 他阻止不了她，那么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我刚好也要回一趟京市，辰远总部那边出了点问题。你明天几点的飞机？我跟你一起。” 半夜三更被老板一个电话从睡梦中叫起来订机票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许绍城的秘书方宇表示：自己已经习惯到麻木。 他跟许绍城确认好了航班，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听见那头的大boss说：“这一次，给我订经济舱。” 方宇忽然生出一种危机感：大boss这么节俭，是不是公司快要完蛋了？ 第138章 无赖 138无赖 沈月没料到许绍城会“纡尊降贵”的跟她一起坐经济舱。 他人高腿长，坐在狭窄的座位上，显得格外憋屈。 沈月实在看不下去，把自己靠近过道的位子让给了他。 “你又不用考虑经费，干嘛不买头等舱？”她很纳闷。 她要是有他那样的身家，别说头等舱，整架飞机她都要买下来。 “陪你。”许绍城回答得很快，一点犹豫都没有。 他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幽暗的眼底是全然的真诚。 沈月的心跳忽的顿了一下，随即急速加快。 她用玩笑来掩饰自己的无所适从：“其实，你可以掏钱帮我升舱的。” 许绍城一怔，很快掏出自己的皮夹。 “现在升舱也是一样。” ——是他当时大脑短路，没想到这个更好的办法。 “算了。”沈月抢在他喊来空姐之前拦住他，“才两个多小时，一下子就过去了。” 恐怕只有许绍城这种人傻钱多的大总裁才会在飞机上升舱——只能用现金不说，任何的优惠都无法享有，甚至连积分都没有。 反正她习惯了坐经济舱，他不觉得难受的话，完全没有升舱的必要。 许绍城看着沈月握住自己胳膊的手，忽然觉得这硬邦邦的椅子也没有之前那么硌人了。 “那就不升。”他从善如流。 沈月松开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许绍城抓住，拉到了他那一边，他的大掌将她的手紧紧包裹住，手指插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飞机上人很多，沈月不敢挣扎得太明显，稍稍动了一下，偏过头瞪他。 可许绍城就跟没看到一样，放下座椅靠背，闭上了眼睛。 “无赖！”沈月小声骂道。 许绍城微不可察地弯起了唇角。 因许绍城的颜值实在太过出众，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几位空姐常在他的身边来来往往，视线也毫不避忌的往他的脸上飘。 见他睡了，空姐还主动拿了薄毯过来，想要帮他搭上。 “我来。”怀着某种隐秘阴暗的小心思，沈月故意晃了晃自己与许绍城相牵的那只手。 “哦。”空姐眼神一暗，讪笑着把薄毯交给了她。 机舱内空气流动性很差，起飞没多久，沈月就热得满脸通红。 偏偏许绍城牢牢握着她的手，害得她连外套都脱不了。 幸好他的手一向冰冰凉凉，不受外界环境的影响，否则她说什么都不会任由他这样无赖下去。 许绍城穿得虽然比她要少，但里里外外加起来总共有三件，厚度是够了，估计用不上这薄毯。 沈月干脆搭在了自己只裹了一条薄薄的打底裤的腿上。 她也与他一样，放下了靠背，刚闭上眼，就听见许绍城在问：“毯子呢？” 沈月吓得立即又睁开了眼。 许绍城正在看她——确切地说，是正在看她腿上的那条薄毯。 沈月赶紧把薄毯掀下来，问他：“你要吗？” “要。”许绍城点头，理所当然地说：“这是人家空姐拿给我的，我为什么不要？” 他的神情中有几分得意，大约是因为自己这在哪儿都能受女人喜爱的能力。 沈月忽的生出些烦躁，将薄毯甩到了他的身上，再次闭上了眼。 许绍城的轻笑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朵。 他的唇贴近她的脸，只差一点，就吻上了她的耳垂。 “吃醋了？”他的鼻息全都喷在她娇嫩的肌肤上，让她的体温在顷刻间又直线上涨。 沈月的心蓦地一慌，恶狠狠地瞪他，粗声粗气地否定了他的猜测：“谁吃醋了？你不要脑补太多好不好！” “好。”许绍城这个时候倒挺体贴。 可他嘴里这么说着，眼中全是促狭的笑意。 沈月咬住下唇，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一顶棒球帽和一枚眼罩，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武装起来，又把耳机戴好，音量调到最大，彻彻底底隔绝了与他的交流。 许绍城笑得愈发的放肆。 他眼里柔和耀眼的光芒吸引了周边不少的乘客，有人偷偷地举起了手机，却在按下快门之前透过镜头接收到了许绍城沉冷的警告目光。 对方吓得手抖了抖，当即识趣地将手机放下。 沈月原只是假寐，没想到中途竟真的睡了过去，还是许绍城在飞机降落前叫醒了她。 他们俩相牵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分开过。 下飞机的时候，沈月怕丢人，想把手抽回来，许绍城说什么都不肯。 后来是要帮她推行李车，一只手不方便，他才不得已松了手。 京市皇庭没派人来接沈月，总经理让她自己打出租过去，拿着发票回海市报销。 她打算顺便捎上许绍城，结果他俩刚出机场，一辆车牌尾号4个8的黑色迈巴赫就一个急刹，停在了他们的跟前。 这车沈月记得，上次许绍城开去沈家的，就是这一辆。 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冲着许绍城微微鞠躬，恭敬地叫：“许总。” 许绍城轻“嗯”一声算是回应。 年轻人极有眼力见的接过了他手中的推车，将沈月的两大箱行李搬上了后备箱。 在这个过程当中，许绍城已经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招呼沈月上了车。 “去皇庭？”他问沈月。 沈月点头，“下午跟酒店客房部的几位负责人见个面了解一下情况，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工作了。” “好。” 沈月问他：“你呢？回家还是去辰远？” “我也去皇庭。”许绍城却说。 “工作？”这是沈月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 许绍城沉吟片刻，“算是。” 皇庭酒店所有门店的经理们有一个内部的交流群，沈月通过这个群提前加上了京市皇庭的客房部经理沈青。 因为都姓“沈”，还没见上面，沈月就对人家多了几分好感。 快抵达皇庭的时候，沈月给沈青发了微信，沈青表示，待会儿自己会在酒店门口等她。 然而等沈月下了车，拖着两大箱行李在大堂等了十多分钟，都没见到沈青的人影。 陪她一起等的许绍城早已经失去了耐性。 “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还得多久。” 沈月依言拨了个电话过去，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 第139章 故意刁难 139故意刁难 许绍城随手拉了一个大堂的服务生，问：“你们客房部经理的办公室在几楼？” 服务生被他的气势镇住，怔怔地抬手往上指了指，“顶层是统一的办公区，客房部经理应该也在那里。” “你在这儿等着。”许绍城吩咐沈月，“我上去一趟。” 沈月急忙拉住他，“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许绍城瞟一眼她身后的行李箱，“你确定要带着这么多东西上去？” 沈月立刻缩手，坐回了沙发上。 许绍城直接上了顶楼。 办公区多了一层门禁，需要刷卡才能进去。 他打了一个电话，很快京市皇庭的总经理亲自出来接他。 “许总！”对方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在向他伸出手后突然想起他的重度洁癖，又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许绍城极冷淡地说：“来找个人。” 这个答案出乎了总经理的意料。 “找谁啊？”他问。 “你们客房部经理在吗？” 因许绍城的脸色有些难看，总经理吓得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您是对客房有什么意见吗？可以直接反馈给我的，我待会儿找客房部的人开会，让他们好好地自省一下。” “我对你们的客房确实很有意见。”许绍城冷冷地瞥他一眼，“微博上的事，你准备一下，一个小时以后给我做一个详细的说明。” 总经理只觉得眼前一黑，甚至想当场晕过去以逃避一个小时后的那场“酷刑”——跟许绍城共事过的人都知道，他发起火来有多恐怖。 “不过我找客房部经理是为了私事，你只用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就行。”许绍城又说。 总经理强打起精神回答他的问题：“沈经理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为迎接海市那边派来给我们客房部培训的人做准备。” 闻言，许绍城冷笑一声。 总经理的后背阵阵发凉，不明白他的冷笑是因为什么。 许绍城在总经理的带领下进到了客房部的办公区。 客房部的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聊天。 “经理，海市那边的人还没到吗？” “到了啊，现在就在楼下大堂。”被所有人围在正中央的女人一边慢悠悠地擦着指甲油一边得意地说，“她给我打了几个电话了，还发了好几条微信，我都没理她。” “哈哈哈哈哈，经理威武！” “经理干得好！” “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咱们的人不是好惹的！” 其他的人纷纷附和吹捧。 总经理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阵冷意。他悄悄地偏过头去看许绍城，发现他直勾勾地盯着人群中央的沈青，眼神阴冷得有些瘆人。 “沈……”总经理刚要出声打断那群人的对话，却被许绍城制止。 沈青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就是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神经病点名表扬了吗？搞得像是什么很大的荣誉一样！那个神经病可是海市人哎！要我说啊，他八成被海市那边给公关过了，不然怎么业内有名的酒店集体被怼，只有海市皇庭安然无恙呢？” “对啊！花钱公关来的‘白名单’还好意思真接受邀请过来给我们培训哦！也不怕丢人！” “总经理也是的，批评整改一下不就算了？还让海市的人过来看我们的笑话！真气死我了！” 这一下，总经理的脸色也变得跟许绍城的一样难看。 放在沈青面前桌上的手机开始“嗡嗡”震动，她倾过身去瞄了一眼，随即跟没事发生一样，继续涂着自己的指甲油。 “海市那个人？”有人问。 “嗯。”沈青漫不经心地应道，“再晾她半个小时，等我的指甲油干了再下去。” 许绍城扭头走掉。 总经理心道“不妙”，有一肚子的脏话想对客房部的这群人说，但还是脚步匆匆地跟上了许绍城。 “许总……您听我解释！” 许绍城停在了电梯门前。 “没有必要。”他按了下行的按钮，“你们客房部对于这次事件的态度，我已经很清楚。报告你不用做了，直接把辞呈交上来给我。” 总经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许总！”他几次想要抓住许绍城的袖子恳求，却又怕触了许绍城的霉头会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客房部这一次的失误，我已经狠狠地批评过他们了！我是真心的想让酒店做得更好，否则也不会邀请海市那边的人过来给员工培训……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抵触……” “只是‘失误’么？”许绍城唇角勾起，眼底却冰寒一片，“你告诉我，用客人用过的毛巾擦房间里的所有东西、没有明显污渍的床品压根不换，是不巧被拍下来的那一个保洁员的问题，还是酒店所有保洁员的问题？” 总经理的嘴唇嚅了嚅，最终羞愧地低下了头。 “集团统一的规定，为什么海市那边就能严格遵守，而你们不行？现在被曝光出来了，你们想的不是怎么学习改正，而是故意刁难大老远从海市飞过来帮忙的同事？酒店的管理层从根里烂了，那就全部挖出来扔掉。” 电梯恰好在他话音落下时到达，许绍城长腿一迈，跨了进去。 “你不用再跟着我。”他说，“我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哦还有——”他按住开门键，阻止了电梯门合上，“暂时不要跟客房部那边通气，处分决定，我一会儿会亲自通知他们。” 沈月给沈青打的电话、发的微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她一面担心，一面又有些生气。 不管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总该提前跟她打一声招呼，免得她跟个傻子一样在这儿干等。 许绍城从楼上下来，不等她问话，拖着她的行李就去了前台。 “总统套房。”他递过自己的身份证和黑卡。 前台的小姑娘惊讶地将他打量了一番，红着脸迅速地给他办好了入住手续。 从前台离开，沈月才逮着机会问许绍城：“你没找到沈青吗？” “找到了。”许绍城沉着脸说。 “那怎么就你一个人下来了？还有，你开房就开房，把我的行李拿走做什么？我还要等沈青来接我呢！” “不等了。”许绍城径直进了电梯，“你先去休息，刚好我也找沈青有点事，先让我解决了你们再聊。” 第140章 全部开除 140全部开除 沈月有一肚子的疑问，比如他怎么突然的就找沈青有事了、比如他为什么刚才在楼上不直接解决、比如她要去哪里休息。 但京市毕竟是他的地盘，他在皇庭酒店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她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安安静静地跟着他上了楼。 许绍城让沈月在他刚开的那间总统套房里休息，把她的行李箱全都搬进去整整齐齐地放好。 “在京市的这段时间，你都住在这里。”他说。 “啊？”沈月原先以为他这房是开给自己住的，这会儿听他这么说，急得连忙摆手：“酒店这边会为我提供住宿的，不用自掏腰包另外开房。” 总统套房一晚上万，一个星期下来将近八万，差不多是她一个半月的工资。 尽管付钱的不是她，沈月仍觉得心疼。 “我住皇庭也不用花钱，你就当这是酒店给你安排的。” 许绍城的话给了沈月些许的安慰。 “你和沈青，大概什么时候能够聊完？”她问。 许绍城没有思考，直接给出答案：“可能会比较久。你要是困了的话，可以睡一觉。” “……好。” 许绍城出去以后没多久，失联了近一个小时的沈青终于回了电话过来。 “不好意思啊沈经理，我突然接到一通比较棘手的投诉，跟客人沟通到现在才把问题解决。你还等在楼下呢吗？我这就过去接你！” 沈青话说得很客气，又含着满满的歉意，沈月心头冒出的那点小小的愤怒火苗，登时就被浇熄。 同为客房部经理，沈月自然知道遇到难缠的客人时有多么头疼，也就能够理解沈青不接电话、不回微信的“不礼貌”的行为。 “没事没事。”她大度地表示谅解，“我已经不在楼下了，等你和许总的事情处理完，我再过去找你。” “许总？什么许总？”沈青一头雾水。 “许绍城许总呀，你刚才没有见到他吗？”沈月被她这么一问，也有些不确定了，毕竟许绍城先前的那个反应着实有点奇怪。 “我刚才一直跟客人在一起呢，压根没见过什么‘许总’。”沈青以为沈月故意套她话，语气顿时变得不大好。 然而还不等她走出办公区，就看到一个相貌英俊的高大男人从外面进来，酒店的总经理畏畏缩缩地跟在他的身后。 沈青的脚步顿住，一时竟忘记了自己还在跟人打电话。 “客房部经理沈青？”许绍城停在了她的面前，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睥睨她。 电话另外一头的沈月也清楚地听见了他冷沉的声音。 沈青微仰着头，怔怔地看着许绍城，声音下意识地变得轻细柔和：“我是。” 许绍城点点头，“你，还有——”他的视线越过她，落到了她身后的其他人身上，“你们，全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待会儿去人事部办理一下离职手续。” 所有的人都错愕地瞪大了眼，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您……说什么？”沈青出声问道，同时用眼神向许绍城身后的总经理求证。 然而总经理只是怨愤地瞪了她一眼，没有说一句话。 “你们，客房部的所有人，全都被开除了。”许绍城换了个说法，“这样，你们能够理解了吗？” “为什么？”沈青不满地提出质疑，“我承认我们客房部确实有做得不够的地方，但也不至于一个改过的机会都不给我们，直接让我们全部走人？” “机会是给有心悔改的人。”许绍城冷笑，“而你们，不配。” 沈青觉得分外荒唐。 “张总！”她又去叫总经理，“您不是说要给我们客房部的员工进行一次系统的培训的吗？我们都准备好了，现在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一听她提到“培训”，总经理的火就直往上冒。 要他们这些人是诚心要接受培训，哪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还连累得他也丢了工作！ “你们现在想起来要培训了？刚才不还说要给人家一个下马威，让她看看你们不是好惹的吗？” 沈青连带着客房部的所有人脸都变得煞白。 他们之前讨论得太过热烈，完全没有发现总经理到过这里。 那些话在他们部门内部说一说、抱怨一下倒没什么，听在总经理的耳朵里，就是妥妥的诋毁。 “我们就是……”沈青绞尽脑汁才找到一个不那么像借口的借口：“被网友骂了好几天，心里有点怨气，再加上海市皇庭一直被我们压着，如今踩到了我们头上……我们就是随口说说发泄一下而已，没打算真那么做。” “随口说说？”许绍城看着她的眼神愈冷，“沈经理，你跟从海市来的那位沈经理应该约的1点在楼下大堂见面？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沈青听他的话把手机举到了眼前，看到的却是和沈月的通话界面。 她慌张得立刻按了挂断。 “快2点了。”她讪讪地回答许绍城。 “那位沈经理人呢？”许绍城又问。 “她……”沈青答不上来，只能自己瞎编：“我刚刚去处理了一个客人的投诉，耽误了一点时间，没来得及去跟她见面。不过我给她打电话说明情况了，她也表示能够理解。” “处理投诉的记录呢？”许绍城朝她伸出了手，“拿给我看看。” 皇庭酒店一直有明确的规定，每一位客人的投诉都需要记录在案，处理的结果也要及时反馈。 沈青支吾了半天，憋出了一个理由：“我刚刚上来，准备去跟沈经理见完面以后再写投诉记录来着……” “那你把那位客人的房号告诉我，我亲自过去找他求证。”许绍城紧咬不放，一点儿饶过她的打算都没有。 沈青心虚的眼神不断的往后瞟，想要向部门里的其他人寻求帮助。 可现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只求自保，没有人敢为她出头，生怕自己会代替她，成为许绍城攻击的靶子。 沈青咬一咬牙，破罐子破摔一般地说：“房号……我记不大清了。” 第141章 陪我回家 141陪我回家 “客房部经理都是这样的工作态度，下面的人敷衍了事到闹上新闻给集团抹黑倒也不足为奇了。”许绍城的话里是赤裸裸的讽刺。 他无意也不屑再与这些人纠缠，“去办离职手续。我只给你们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以后要还有人在这里，保安会上来帮你们收拾东西。” 尽管不情不愿，客房部的其他人都慢慢有了动作。 唯独沈青，依然不肯相信这个结果，在许绍城走后拉住总经理忿忿不平地问：“张总，刚才那个奇怪的人是谁啊？凭什么他说开除我们就开除我们？谁给他的权力？” 直到这个时候，总经理才开始反省：当年自己是有多眼瞎，才会提拔了沈青上来做客房部经理？ “那是集团的许总。”他把沈青的手甩开，冷冷地瞪她一眼，“集团旗下所有的酒店都归他管，你说谁给他的权力开除你？” 沈青一愣，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她居然……得罪了这样的一个大人物？ 看着她惊愕到不知所措的模样，总经理心中的愤懑一点点的转变成了快慰，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尖刻：“我听楼下的前台说，许总是跟海市的那位沈经理一起过来的。先前你们在这里说的那些话，不只是我，许总也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我劝你从皇庭离开以后就改行，按照许总的作风，你在国内酒店行业是找不到工作了。还有你们——”他的视线扫过与沈青一样惊恐的其他人，“继续追随着你们沈经理，捧她的臭脚！” 沈月独自一人在房里坐立难安。 虽然沈青中途将电话挂断，但该听到的重点，她全都听到了。 许绍城要开除客房部的所有人，很有可能是因为沈青放了她鸽子。 一想到她害一整个部门的人丢了工作，沈月就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许绍城在告知了集团京市皇庭的情况、并让他们尽快安排接手的人过来以后，才回到房间。 他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了紧锁眉头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沈月。 “你没睡？”他有点意外。 她哪里能睡得着！ “你去找沈经理的时候，她正在跟我打电话。”沈月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许绍城看到了沈青慌忙挂断电话的一幕，却没想到跟她通话的人就是沈月。 不过，她知道他做了什么也不打紧，因为他本就打算要跟她说。 “我把客房部的人全都开除了，在新的员工到位之前，你可能需要暂代一下经理的职务。” ——这对于沈月来说，应该没有难度。 “原定今天下午你跟这边客房部管理层的见面取消，明天开始的工作计划照常。再就是，你在这边待的时间，要再延长一周。这些我也会跟你的领导沟通，你不用担心会耽误海市的工作。” 他说的这些，沈月并没有听进去。 她只关心一个问题：“你开除沈青，是因为我吗？” 许绍城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否定：“不是。” 他很清楚，真相会给沈月非常大的压力。 依她的个性，一定会为那些人求情。 他不想让自己陷入那种两难的局面。 “但也不能说完全不是——应该说，你只是个导火索。” “什么意思？”沈月终于集中了精神。 “沈青没有按照约定下去接你，并不是因为要处理客人的投诉，而是想故意给你难堪。集团的确想在旗下的酒店之间营造出一种竞争的氛围，但那是为了共同进步，并非互相打压。沈青今天的所作所为，再加上之前的不作为、不悔改，让我认为，她不适合皇庭；她带出来的团队，同样也不适合皇庭。当然，我下手这么狠，多少有点杀鸡儆猴的意思——让其他部门的人都知道，不遵守集团规定、消极怠工的下场。” 沈月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望——许绍城果然不是一个会感情用事的人。 她居然还会以为他闹这么大只是为她出头——真是够自作多情的。 她低下头，用长发遮住羞到烧红的脸，努力镇定地问：“新员工什么时候能到位？我是可以暂代沈青的职务，但客房部只有我一个人……恐怕难以运转。” “我让集团从其他酒店调人过来了，应该会从不止一家酒店调，你多费点心，尽量缩短新人的磨合期。”许绍城吩咐她，口气相当的官方。 “好的。”沈月应道。 “好了，正事说完了。”许绍城终于得以卸下一直戴在脸上的严肃面具，脸部的线条在瞬间变得柔和。 他朝着沈月伸出手，“过来。” 沈月看着他宽大干燥的手掌，不明所以：“嗯？” 许绍城抿一抿唇，亲自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 “你不是不想睡觉吗？下午又没什么事，陪我回一趟家。” 沈月想问：她现在睡觉还来不来得及？ 但许绍城压根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拽着她就出了门，直接将她“押”到了车上。 朝安区位于京城的正中心，是全市有名的富人区。 经常出现在新闻里的政商名人，多驻扎在这一片。 沈月在京城生活了十多年，跨进朝安区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跟着许绍城走这一遭，活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许绍城把车停在了一个四合院门口。 这四合院比小胡同里常见的要大得多，能看出有一些年岁，但后来又翻修过，既古朴，又气派。 “这是你家？”沈月瞪大了眼。 但其实考虑到许绍城的身家，这也没多么令人意外。 “算是。”许绍城牵起她的手，屈起食指敲了敲朱红色的大门——四合院没有门铃，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 沈月有些担心，屋里的人究竟能不能听见。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没两分钟，大门就从里面被人拉开，一个穿着唐衫布鞋的老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沈月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小少爷回来了！”老人脸上的皱纹挤作了一团，转头惊喜地冲着院里大叫。 没一会儿，从旁边的几间屋子里三三两两地跑出来了几个人，穿衣风格与他几乎一模一样，只年纪比他要小上许多。 “小少爷！”他们恭恭敬敬地叫，脸上是相同的喜悦表情。 又过了一阵，从大门正对的那间屋子侧面走出一个人来——那人头发花白，佝偻着身体，拄着拐杖艰难地挪动步子。 “爷爷！”许绍城拉着沈月，快步迎上去。 第142章 什么时候办婚礼 142什么时候办婚礼 许爷爷停在原地，两只手都撑住拐杖，一双眼睛只在最开始的时候瞥向过许绍城，之后便完全的黏在了沈月的身上。 “这位是？”哪怕他这话是问许绍城的，视线也从未离开过沈月。 许绍城将沈月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我老婆，沈月。” 许爷爷一惊，声音不由的拔高：“老婆？” 沈月吓得抖了一抖，下意识地贴紧了许绍城。 她原以为许绍城要带她去的是他在京市独自居住的“家”，没想到会是来他爷爷家里。 要早知道，打死她都不会跟他出门。 “嗯。”许绍城镇定地点头，“我们3号领的结婚证。” 许爷爷气得瞪圆了眼，右手将拐杖举到半人高的地方，突然意识到沈月还在场，硬生生又重新放了下去。 他给了许绍城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即转向沈月。 “yueyue？”他好像在顷刻间变了一个人，先前的冷厉不复存在，语气十分温和，生怕一不小心把她吓跑，“哪个yue？” 沈月握紧了许绍城的手，掌心与他的贴得严丝合缝，一点点地汲取着从他身上传过来的热量——这让她多了几分安全感。 多年的职场经验让她的应变能力强于普通人，沈月挽了个笑，客客气气地说：“王字旁，加一个‘月亮’的‘月’。” 她的声音清甜，让人忽略了其中轻微的颤抖。 “哦。”许爷爷微微眯起眼，笑得分外和善，“这个字挺美的，寓意也好。” 虽然知道他是在客套，沈月还是被他夸得红了脸。 京市地属北方，冬天比海市这种近海的南方城市要冷许多，因空气干燥，冷风刮在脸上跟刀割一样疼。 许爷爷不知沈月身世，见她的脸突然变红，以为她是不习惯京市的气候，猛地一下被冻坏了。 “进屋里去坐。”他招呼她，“外面太冷了。” 他慢慢地转过了身，颤颤巍巍地往前走。 沈月看得胆战心惊，松开许绍城的手，几步追上去掺住他的胳膊，甜甜地笑着说：“爷爷，我跟您一块儿走。” 沈月主动的亲近出乎了许爷爷的意料。 他愣了两秒，随后笑意更浓，脸上的皱纹也更深。 “好好好！”他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畅快与愉悦。 被沈月“抛弃”的许绍城落在他们俩身后，看着他们的互动，嘴角悄悄勾起了一个笑。 许爷爷住的主屋在四合院的最深处，却不是整个院子里最华丽恢弘的一间——相反，这间屋子整体看起来旧旧的，屋里的家具也都是很古早的款式，有些甚至还掉了漆皮。 许绍城后来告诉沈月，这间屋子是当年他爷爷奶奶的婚房，他们俩自结婚起，就一直住在这里。许奶奶四十多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之后许爷爷未再续娶。因怀念自己的妻子，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曾动过屋内的摆设和装饰。 他们三人坐在厅里，旁边放了台大功率的电油汀，将屋里的空气烘得暖暖的。 许绍城解释说：“爷爷不让翻修这间屋子，所以这儿没装暖气。你要冷的话，我让人给你拿件厚点的棉袄过来。” 沈月离电油汀最近——这个位置是许爷爷特意安排的，“挺暖和的。”她说。 许爷爷看着自己从小冷到大的孙子在沈月面前变得这么温柔体贴，心中对她越是满意。 “你们结婚的事，你爸妈知不知道？”他问许绍城，冷硬的态度与对着沈月时的和蔼截然不同。 “暂时还不知道。”许绍城诚实地回答，“我是打算等过年把沈月带回来，再通知你们这个消息的，但她临时接到来京市出差的任务，刚好辰远也有点事，我就一起过来了。我们早上到的京市，下午就来看您了。您看，我始终是把您摆在我心中第一的位置的。” 他这故意讨好的俏皮话一说，许爷爷的脸色的确好看了一些。 他扬了扬手里的拐杖，作势要往许绍城的身上挥，“说什么傻话呢！你现在既然结了婚，就应该把老婆摆在第一的位置才对！” 许绍城作恍然大悟状，“爷爷教训得是。”他偏头觑沈月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 她大约是害羞，脑袋又深深地埋了下去，耳根处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以后老婆就是我心里的第一位。” 他抬手替沈月将垂落的长发撩到了耳后，指尖在她细嫩的肌肤上划过，引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许绍城满意地弯唇，故意叫一声：“老婆。” 沈月的心跳蓦地加快，体温似乎升得更高了。 “嗯？”她不得已应道，却不敢抬头与许绍城对视。 “我也是你心里的第一位吗？”他问。 这种肉麻的问题……沈月无法相信是许绍城会问出来的。 不过他这人一向热爱演戏，且一旦入戏，便会做足全套。 她强忍着不适，配合着他：“当然。” 为了显得逼真，她强迫自己去看他。 许绍城的一双黑眸此刻亮闪闪的，盛满了笑意。 “老婆……”他的眼神转柔，其间似有千言万语。 “咳咳！”许爷爷清了清嗓子，看着许绍城面露不悦，“行了，要腻歪再等一会儿，正经事还没说完呢！” 许绍城立刻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您说。” 然而他拉着沈月的那只手却不安分地动了动，屈起食指在她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就好像一片羽毛从她的心上扫过，让她有些心痒痒。 她很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可当着许爷爷的面，只能绷紧了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们俩这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许爷爷问，见许绍城张嘴，他又凶神恶煞地补充：“不要跟我说什么‘不办婚礼’的鬼话！在我们那个年代，办了婚礼才算是真正的结了婚！” “爷爷——”许绍城有些无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许爷爷用拐杖敲了敲地面，“说！” “婚礼的事，我和沈月还没正式商量过。”许绍城说，“我们俩的工作都忙，时间方面还需要费更多的精力去协调，一时半会儿也没法给您一个准确的答复。” 沈月连忙附和他说：“没错。” 第143章 寂寞 143寂寞 要是只有许绍城一个人，许爷爷这拐杖早就毫不留情地砸下去了。 可沈月摆明了跟许绍城站在同一战线，他对许绍城发火，也就等于是对她。 这念了盼了好几年的孙媳妇儿，他绝不能随随便便给吓跑了。 “那就从现在开始协调。”许爷爷强硬地命令道，“你忙归忙，但时间可以自己掌控。”他对许绍城说，“你迁就一下月月，婚期不就能很快定下来了么？” “是。”许绍城从善如流。 于是所有的压力都落到了沈月的身上。 她气得剜他一眼，对他这样扔下“队友”临阵逃跑的不负责任行为十分的鄙夷。 “月月，你说呢？”许爷爷问她。 沈月乖巧地点头称是，“等过完年我问问我们领导，什么时候能给我放婚假。” “好。”许爷爷终于满意，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我还以为直到我死，都看不到你这不孝孙结婚呢！” “您这命长着呢！哪能见不着啊！”许绍城说着，举起与沈月相握的手晃了晃，“我这不是给您把孙媳妇儿给带回来了么？” 许爷爷板起脸哼一声，眼角眉梢却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许爷爷相当的健谈，拉着沈月聊了一整个下午，除了喝水，嘴巴一直没停过。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强，只要察觉到沈月不感兴趣，就会极快地跳过，切入下一个话题，因此没有一刻的冷场。 他的言行举止彻底打破了沈月对“豪门家长”的偏见，她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位没有半点架子、分外和蔼可亲的长辈。 吃过晚饭，许爷爷还想留他们俩住下，却被许绍城拒绝：“沈月明天一早就得工作，住在酒店里要方便一些，不用起太早。” 沈月则依偎在他身边，干干地笑。 这里离皇庭并不远，就算早上赶过去，也只用八点多起床，并非许绍城口中的“太早”。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自己有其他的安排。 许爷爷明显有些失望，可关系到沈月的工作，他又不能多说什么。 “好。” 他要送他们到门口，却被沈月拦下。 “外头冷，您待屋里别出去，小心着凉。” 况且他走路还挺不方便，她怕他一不小心摔着。 许爷爷拉着她的手，满眼的不舍。 “那我就不送了。”他说，“等你有时间，一定要再过来看我。” “一定。”沈月郑重承诺。 出了四合院大门，沈月问许绍城：“你为什么不肯留下来？别说是因为我！从这儿到酒店，最多就半个小时。” 许绍城偏过头看她，问：“你想留下来？” 他微微挑起眉，似有一丝意外。 “陪陪爷爷呀！”沈月回头望一眼，却没能望到院落深处。一想到白发苍苍的老人送别他们时殷切悲伤的目光，她的情绪骤然变得有些低落。 “爷爷一个人住在这儿，应该很寂寞。” “应该。”许绍城也回头望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爸妈和我几位叔伯不止一次地要把他接过去住，但他不愿意离开和我奶奶一起住过的那间房。”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他爷爷代表的是云天集团的至高权利，无论住到哪个儿子家里，都会引起其他人的猜忌和不满。 不过这种复杂的家庭派系斗争，他不会让沈月知道。 沈月不由感慨：“这个世界上像你爷爷这样深情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许绍城深深地看她一眼，将“还有我”这三个字生生咽回了腹中。 “如果你想留下，那就留下。”他作势要往回走。 沈月赶紧拉住他的手，“算了，爷爷说不定都歇下了。改天再来的时候，再留下来陪他！” 许绍城微微扬唇，“好。” 回酒店的路上，许绍城与沈月闲聊：“你喜欢我爷爷吗？”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心中其实有底。 “喜欢啊。”沈月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说实话，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会很不好相处呢！” “他确实挺不好相处的。”许绍城一点情面也不给自己爷爷留，“脾气特别暴躁，只要不顺着他的心意来，他就要发火。我从小到大挨过他不少打，打断了他无数根拐杖。” “啊？”沈月无法将他描述中的那个人跟许爷爷联系起来，“真的假的？你不会是在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许绍城嗤笑一声，“他那是在你面前才收敛了很多。我猜，他应该也很喜欢你。” 沈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那他也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喜欢我，爱屋及乌。” 虽然多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许绍城看得出来，他爷爷是真真切切地喜欢沈月这个人，而不是他的“孙媳妇”。 毕竟他那些个堂兄弟们几乎个个都已经娶妻生子，爷爷对他们的老婆没有一个像对沈月这样热络。 得到了爷爷的支持，就算他爸妈对沈月有什么不满意，他也不怕了。 ——这也是他特意把沈月带过来看爷爷的主要目的。 许绍城把沈月一直送到房间，之后便在沙发上生了根，始终没有要走的打算。 眼见着时间已经不早，沈月终于失去了与他继续耗下去的耐心。 她问他：“你不回家吗？” 许绍城似有些惊讶。 “回什么家？”他反问她。 “回你自己家啊！难不成你还打算在这里睡吗？” 许绍城点了一下头，“我确实打算在这里睡，而且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都会在这里睡。” 沈月愣住了：“你家不是就在京市吗，为什么不回去？” “为了住两个星期请人做一次大扫除，太麻烦，而且不划算。”许绍城不愧是成功的商人，无论做什么都要计算利益得失，“还是住酒店方便，每天都有人来打扫。不过——”他眯起眼，给前台打电话：“让保洁过来打扫房间。” 前台对总统套房的客人自然有求必应。 倒是沈月觉得奇怪：“干嘛现在让人来打扫？这房间不是挺干净的么？” 况且他们今天刚刚入住，在房里待过的时间总共加起来还不到两个小时。 许绍城皱眉，“这里的保洁我信不过。” 第144章 会放过你吗 144会放过你吗 总统套房太大，一次需要两个保洁员共同打扫。 许绍城跟沈月分了工，每人盯一个，保证她们的所有行为都符合规范。 也不知道是爆料起了作用，还是区别对待总统套房，来的两个保洁员在工作过程中没有出现过一次类似于爆料视频中的失误。 但沈月能看得出来，她们做得很不熟练——明显平常都不是按照这个流程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而在这中途，许绍城的助理给他送了个行李箱过来，里面是他这两周换洗的衣服，以及一整套全新的床单被罩。 沈月看得咋舌，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这一系列举动。 毕竟京市皇庭刚被爆出了卫生问题，而他的洁癖又严重到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她无比庆幸自己与他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否则她都能够想象自己以后被他折磨到头秃的苦逼情景。 客房部的管理层全部离职，顶替的新员工又尚未到位。 沈月一早把剩下的人全部召集起来开了个会，向他们说明了眼下的状况，并针对保洁员进行了一轮初步的培训。 她把自己在海市的一套照搬过来，详细地给他们讲解。 大概是习惯了先前的工作模式，大多数人对沈月的“新政策”不感兴趣，甚至是不满。他们听得心不在焉，沈月抽查的时候，也是一问三不知。 沈月自认是一个脾气很不错的人，但这些人对于工作的懈怠与不重视，算是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她冲着他们发了一通火，最后说：“如果你们不想继续干，现在就可以走。” 所有的人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走。 ——单说保洁这一行，皇庭的工资就比其他酒店要高出一倍不止。 “既然你们不肯走，那就必须按照我的要求来！”沈月说。 之后她去巡房的时候，路过工具间，听见里面几个保洁员在聊天。 “新来的那个沈经理，也太严格了？” “拿着鸡毛当令箭咯！现在我们客房部，就她一个老大？她当然得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唉，还是原来的沈经理好，可惜啊……” “再好又怎么样？不过犯了一次错误，就被炒了鱿鱼。咱们酒店，真的太不人性化了！” 沈月脚尖一转换了个方向，随即推门而入。 几个保洁员吓了一大跳，一个个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们可能存在一些误解。”沈月站在门口，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第一，我对你们严格，并不是耀武扬威，而是为了酒店以及你们自身长足的发展；第二，沈青经理我接触得少，她人好不好，我不发表任何看法，但她并非像你们所说，只因为犯了一次错误就被炒鱿鱼。实际上，她长期纵容你们，对你们不遵守酒店规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最严重的渎职！而你们，才是导致她被炒鱿鱼的罪魁祸首！” 几个保洁员被她训斥得红了脸，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跟沈青经理不一样，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一旦被我发现你们有任何不守规定的行为，要么你们自己走，要么我赶你们走，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沈月试图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恶人”，以此来威慑这些不服从她管理的员工。 她不求他们喜欢、尊重她，只希望他们能够好好地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 该说的话说完，沈月准备离开。 她一转身，就看到走廊对面的那间房大门敞开，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男人正歪歪斜斜地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那个男人长得很好看，一眼看过去，五官竟与许绍城有几分相像。只是这人整体的气质更偏阴柔，也没有许绍城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冷然气场。 沈月以为是自己刚才说话太大声吵到了他，连忙向他道歉：“对不起先生，是我吵醒您了吗？” 男人摇一摇头，“没有。” 他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兴味，“你就是酒店新来的客房部经理？” 沈月立刻意识到，这一位并非是普通的客人——有很大的几率，他与这间酒店有些关系。 “我只是暂代几天，应该马上会有新的客房部经理过来。”她向他解释。 “这样啊。”男人了然地点点头，“很高兴见到你。”他粲然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你继续工作，我不打扰你了。”他说完就退回房里，关上了房门。 沈月盯着紧闭的房门多看了几秒，最后耸了耸肩，带着满腹的疑问离开。 房间里，男人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嗯，我见到和绍城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了，她好像是皇庭酒店的客房部经理。” “人长得……还不错，跟秦凉月有点像，大概绍城就喜欢这种类型。” “我？你确定要让我去？哥，这种事情做一次就算了，再来一次……我怕绍城真的会灭了咱们家。” “……好。” 挂断电话，男人长叹一口气，表情十分复杂。 沈月在工具间门口说的那一番话大概被传开了，下午其他的保洁员见到她的时候，全都恭恭敬敬的，没有一个人敢再给她脸色看。 她去监督他们工作的时候，也发现他们比起先前要认真了许多。 沈月想：这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好的开头。 晚上回到房间，沈月跟许绍城提了一嘴新员工的事，许绍城说：“明天就能全部到位。还有……”他的眸色转暗，其中透着森然冷意，“明天新的总经理也会过来，是从云天集团空降下来的、没有任何酒店管理经验的新人，你尽量离他远一点，没事不要去招惹他。” 他这样的形容，反倒让沈月对这位空降的总经理充满了兴趣。 “为什么？”她问。 许绍城抿一抿唇，“因为……他是我的堂弟，是最恨我的人之一。一旦让他知道了你和我的关系……”他俯下身来，忽的捏住她的下巴，一张脸与她离得极近，粉色的薄唇都快要贴上她的。 沈月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心跳疯狂地加速，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第145章 新总经理 145新总经理 如许绍城承诺的那样，客房部的新员工在第二天全部到位。 而与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新总经理上任的消息。 沈月连椅子都没坐热，就收到了要去大会议室开会的邮件。 这次会议的与会人员全是酒店的管理层，目的自然是认识新领导，再一起展望一下酒店的未来。 沈月不算是京市皇庭的员工，和其他人都不熟，又谨记着前一晚许绍城的叮嘱，一进会议室就抱着笔记本坐到了角落。 身边的人都在聊天，内容围绕着不久后要出现在这里的新领导。 他们猜测着他的性别、年龄、长相，以及性格，同时抱持着同一个美好的愿望：“希望新总经理是个好相处的人。” 会议室的大门在邮件上通知的“九点”准时被推开，一个人挡住门，后面陆续走进来三个人。 为首的一个，竟是沈月昨天在工具间外见过的那个男人！ 他穿过整个会议室，坐到了属于总经理的位置上，而与他一起的另几个人，则分散地坐在他的两边。 男人试了试话筒，确定没有问题以后开始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皇庭酒店的新总经理，我叫许泽洋。”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顷刻间，会议室被一片高亢的“许总好”所充斥。 沈月终于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难怪她会觉得他跟许绍城长得像，原来他们俩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弟！ 许泽洋的视线在会议室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沈月的脸上。 沈月清楚地看见，他咧开嘴，冲着她笑了一下。 她慌忙低下了头。 会议的内容一如想象中的枯燥，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相当的官方。 沈月假装做着笔记，尽量不与许泽洋对上眼。 但她没想到自己低调成这样，还是被他点到了名。 “客房部的沈经理——” 许泽洋此话一出，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沈月。 她被迫抬起了头，挤出一个笑来：“嗯？” 许泽洋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握抵住下颌，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我听说酒店客房部正在大力整改，辛苦你了。” “不辛苦。”官方的话沈月也能一套一套地说，“都是我分内的事。” 许泽洋点一点头，“期待你最后的成果。” 这个话题至此结束，就好像他只是想起来顺嘴一提。 沈月松一口气，摘下笔帽，继续在笔记本上胡乱写画。 这个晨会开了一个多小时，散会的时候，她没有一丝的留恋，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会议室。 许泽洋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隐去。 回到客房部，沈月紧接着召集所有人开了一次时间不短的部门会议。 除了互相认识以外，她还给他们每个人都布置了任务。 这么一折腾，一个上午就已经过去。 部门里的其他人去食堂吃饭了，沈月仍旧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整理沈青没来得及跟她交接的报表。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两下，沈月抬头，看见许泽洋正站在门口，嘴角噙着一抹笑看她。 “还在忙呢？”他问。 沈月扔了鼠标“唰”的一下站起来，叫：“总经理。” “不用这么见外。”许泽洋脸上的笑容愈深，“我和你差不多大，你叫我‘许泽洋’或者‘泽洋’都可以。” 他的自来熟着实把沈月吓到，她蓦地想起许绍城说过的那些话…… “您毕竟是我领导，我还是叫您‘许总’。” ——尽管这个称呼总让她把他跟许绍城混淆。 她极力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 许泽洋也没强迫她，“随你喜欢。” 他的语气中总是隐约的透出一丝宠溺，这让沈月不自在极了。 她偏开头，语气生硬地问：“许总，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许泽洋的视线一直没从她的脸上移开，“我就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整改办法。毕竟酒店卫生的事现在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各界都相当的关注，这几天我们酒店的入住率持续降低……我想让你跟公关部那边配合一下，对外发出一个声明，表示我们确实有诚意改正。” 对于工作的事，沈月总是上心的。 “那我下午去公关部那边找一下他们的负责人。” “我希望下午就能把这份声明发出来，所以现在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谈。”许泽洋兀自做出了决定。 沈月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将未完成的文档暂时保存，跟着他一起离开办公室。 许泽洋没有去员工食堂，而是直接在酒店的餐厅里开了个包房。 那位公关部的负责人，沈月一眼认出来，恰好是早上跟在许泽洋身后进会议室的两个人之一——在此之前她还以为他们都是许泽洋的助理。 许泽洋给他们做了个简单的介绍，之后便只顾着点菜，不参与他们俩的话题。 沈月向对方阐述了自己的整改办法，对方认真地记录下来，与她商量着对外公关的方案。 菜很快上来，许泽洋打断他们：“先吃饭。”话音刚落就往沈月碗里夹了一个鸡腿。 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来了，沈月干笑着，对他说了句“谢谢”。她咬一口鸡腿，只觉得食髓知味。 一顿饭下来，许泽洋给她夹了好几次菜，沈月让他别这么客气他也充耳不闻。 公关部的负责人对他们俩的互动视而不见，始终安静地埋头吃饭，仿佛一个隐形人。 吃到一半，他接了个电话，随后说：“抱歉，我突然有点事得先上去了。许总，沈经理，你们慢慢吃。” 他一走，包房里就只剩下了沈月与许泽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不只是手和脚，沈月全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无处安放。 她放下筷子，说：“许总，我吃饱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工作了。” 许泽洋没有拦她，“我也饱了。”他随她一起站起来，“走。” 他们俩并肩走在酒店里，俊男美女格外养眼，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路上认出他们的人不少，在他们走远后，都凑在一块儿议论他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146章 调职 146调职 不知道是内心太过坦荡，还是压根就不在乎外界的声音，许泽洋一点也不知道避嫌。 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就往沈月的办公室跑了两回。尽管确实都是因为公事，但隔着透明的玻璃，沈月清楚地看见市场部的几个员工在工作的间隙，偷偷地抬头往里边看过来。 害怕其他人想多，沈月故意没拉上百叶窗，甚至连门都半敞着，以显示自己与许泽洋的清白。 许泽洋则完全没注意到这些。 他们俩一直聊到了下班时间。 许泽洋知道沈月住在酒店里，顺势邀请她共进晚餐。 沈月无奈，只能用“要减肥不吃晚饭”来拒绝。 许泽洋倒没有起疑，只表现出了些许的遗憾。 沈月拖着一身的疲惫回了房间。 一开门，她就看见了等在客厅里的许绍城。 他背靠着沙发，两条长腿随意地搭在茶几上，一手举着一只透明的高脚杯。他轻轻晃动手腕，杯中的酒液随之荡了两荡，一滴溅出来，落在他纯白的衬衣上，晕成一个暗红色的污点。 许绍城却浑不在意。 65寸的超大液晶电视开着，放的是毫无营养的购物广告。 他的视线停留在电视上的一点，眼神却似乎没有焦距。 听见开门的声响，他偏过头来。 沈月撞进他深不见底的双眸，被其中复杂的情绪淹没，好半天才从中抽离。 “你……怎么了？”她小心地问。 许绍城抿一口酒，残留的酒渍将他的唇染成深红，诡异又性感。 他半眯着眼，嘴角微微上扬，语气是十足的讥讽：“我昨晚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全都忘了？” 沈月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他大概是听到了她和许泽洋走得过近的风声。 “不是——”她慌忙解释，“我和许总——你堂弟，单纯是工作上的正常交流。” “‘工作上的正常交流’需要两个人一起吃饭，还单独在办公室里待一下午？”许绍城的眸色更暗，声音中透着冷意。 他摆明了不相信她，沈月忽的有些恼，也有些无力。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 她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许绍城扔了酒杯大步跟上。 他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离许泽洋远一点。”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二遍。 他的语气更森冷，也更郑重。 沈月用尽全力挣脱了他的手。 “我知道了。” 她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见他眼中浓浓的担忧。 为了再不与许泽洋遇上，接下来的几天沈月几乎都在底下的客房区域晃荡，见到有保洁在房间里打扫就进去“突袭”。 习惯的养成毕竟需要时间，尽管保洁员有刻意在注意，但仍保留了某些小的毛病。 不算过分的，沈月在纠正过后就放过去了；严重一点的，她做了记录，予以一定的罚款；至于不服从她管理、对她的处罚不满的，则直接开除。 短短的一周时间，沈月在部门里就多了个“魔女”的外号。 对于这个外号，她不仅不反感，反而还有几分满意——起码大家因为害怕她，而自觉地把工作做好了。 唯一让她感到有负担的，是在一周一次的例会上，许泽洋点名表扬了她，并且调侃了一下她被手底下的人叫做“魔女”的这件事。 虽然他的本意是想号召其他人向她学习，严格对待下属，可沈月还是听到了几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散会后，她不小心听到餐饮部的正副两位经理嚼她的舌根：“被叫‘魔女’究竟有什么好骄傲的啊？这难道不是证明她一点都不得人心吗？” “许总不过就是找个理由当众表扬她罢了，你当什么真呀！” “对哦……上回许总还单独跟她一起吃午饭了，我亲眼看见他们俩从餐厅的包房里出来……” 沈月没料到她和许泽洋的绯闻会在酒店里传播得这么快。 她不可能一个一个地拉着人解释，更不可能跟那些个明星一样，郑重其事地发个声明。 这样的举动只会让其他人认为她是欲盖弥彰。 好在还有一周她就要从这里离开，到时候别人怎么说，都再跟她没有关系。 然而让沈月始料未及的是，许泽洋竟然会跟总部申请，将她从海市调过来。 他从未问过她的意见，在提出申请的时候，更没有知会过她一声。 沈月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因为海市皇庭的总经理特地打电话过来质问她：“你才去了几天京市，就不想回海市了？” 沈月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不想回海市了？” “你还跟我装！”总经理愈发的气愤，“总部发邮件给我了，说是要把你调到京市去！” 沈月一下就慌了：“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的反应太过真实，总经理跟她共事了许多年，自然知道她这不是在撒谎。 “我把邮件转发给你，你自己看看。” 那封邮件确实是总部的人事给总经理发的，算是对他的一个通知。 沈月又刷新了好几遍自己的邮箱，甚至还翻了垃圾箱，都没找到总部直接给她的调职邮件。 她去找了许泽洋。 ——给她调职，只可能是他的主意。 许泽洋很坦荡地承认：“是我要求把你调过来的。” 沈月很生气，但好歹她还有一丝理智在，抑制住了自己拍桌子跟他叫板的冲动。 “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她问。 “因为我不确定总部会不会批准，所以先提交了申请。”许泽洋找的借口非常冠冕堂皇，“我是打算等总部批了，再来征求你的意见，免得你同意了结果申请被驳回。” 沈月抓住重点：“也就是说，现在我还有拒绝的机会，对吗？” 许泽洋露出了抱歉的神情，“按照我的计划，本应该是这样的。但总部好像误解了我的意思，直接在程序上给你做了人事调动……现在你已经是京市皇庭的员工了，职位依然是客房部经理。” 沈月才不信“总部误解了他的意思”的鬼话。 “那只能麻烦许总再提交一次申请，把我重新调回去。” 第147章 转瞬即逝 147转瞬即逝 她的态度这么强硬，是许泽洋没有料到的。 他看向她的眼神里，不由带了一丝欣赏。 “频繁提交申请是会被直接打回来的。”许泽洋说，“要不这样——”他尝试着与她商量，“你先在这边干着，等年后客房部上正轨了，我再提交一次申请试试。说实话，我们比海市那边更需要你。部门整改不是两个星期就能搞定的，这是一个长时间的过程，也是为什么我希望你能够留在京市。” 他的话说得很有诚意，语气、神态也都十分的诚恳。 倘若没有许绍城一开始的警告、没有对京市生理性的排斥，沈月恐怕早已被他说服。 “抱歉，我不同意。”她说，“如果你没有办法解决的话，我自己去跟总部联系。” 因为许泽洋的坚持，沈月只能转去找她真正的上司，请他跟总部说明情况。她自己也发了邮件，表示自己对总部的这一决定并不知情，希望能够回到海市。 但总部那边始终不肯松口，甚至，对方已经速度快得将她的人事档案都调了过来。 眼见着再没有其他的办法，沈月才不得已地去寻求许绍城的帮助。 自打上次两人闹得不愉快以后，许绍城就愈发的早出晚归。沈月起床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而等她睡下，他才回来。这一周多的时间，他们俩睡在同一间套房里，竟一次面都没有见上。 沈月在客厅里耗到11点半，才听到开门的声音。 许绍城没料到沈月会等他，脚步顿了一顿，终究还是先开了口：“怎么还没睡？”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以后，还用拳抵住唇，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沈月顿时把自己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你感冒了？”她急急地迎上去，问：“严重吗？吃药没有？用不用我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送盒感冒药上来？” 她的关心让许绍城心头蓦地一暖，连日的烦躁与头疼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不严重，吃过药了，不用送。”他极有耐心地依次回答她提出的问题。 沈月微微踮脚，抬手抚上他的额头，直到确认他的体温与她相差无几，才渐渐放下了心。 “都生病了怎么还不早点回来休息？”她看着他的眼神中带了些怪责。 许绍城嗓子一痒，又咳了两声，才勉强回答：“公司里事情太多，一直在开会。” ——他确实因为各种会议忙得连轴转，要解决的却不仅仅是公司里的事务。 他不过才去了海市一段时间，许家的那些人就又开始蠢蠢欲动，大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许绍城倒不怎么担心——他们那些不自量力的小动作，看在他眼里全都是笑话。 他能制得住他们一次，就能制得住第二次。 “工作是做不完的，身体最重要。”沈月说。 “知道了。”许绍城的眼神变得柔和，语气中满是宠溺的无奈。 沈月心尖一颤，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 她低下头去，小声地催促：“你快回房去睡觉！” 许绍城却没动。 “你在这里等我，难道不是因为有事？” 虽然一直没与她见上面，但这几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他始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想起他这个“老公”。 尽管过程让他不甚满意，好歹结果是他所期望的那种。 沈月这才想起来自己煞费苦心等了他一个晚上的目的。 “你堂弟没跟我打招呼就让总部把我调到京市，我跟总部申请调回去却遭到了拒绝。” 许绍城挑眉，“所以你想让我出面，把你调回海市？” 沈月点了一下头。 “可以吗？”她很小心地问。 “倒也不是不可以。”许绍城坐到沙发上，长腿一跷，摆起了架子：“我帮你这个忙，有什么好处？” 沈月就知道会这样。 上次zero的事也是。 朋友间的互相帮助总会被他当成一桩桩的交易。 沈月并不是要他无偿给她帮忙——她也不喜欢欠人情债，但他索要的报酬实在是……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来找他。 她抿一抿唇，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嗯……”许绍城皱紧眉头，沉吟片刻，“我头很疼。”他看向沈月，“你帮我揉一揉。” 他的这个要求比起亲亲、抱抱抑或是……要简单许多，也在沈月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好。”沈月走过去，单膝跪在沙发上，倾过身子两手按住他的太阳穴，不断地打着圈。 她的动作轻柔，温软的手指恰好戳中最疼痛的那一点，许绍城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体，困意慢慢袭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月听见一阵平稳的呼吸。 她轻唤一声：“许绍城？” 没有人答应。 离得近了，她才看见许绍城眼底的青黑，以及下巴上冒出来的短短的胡茬。 他向来是最注重自己的形象的，她难以想象他这一阵子忙碌的程度。 沈月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 就连皮肤，似乎也比之前要粗糙了一些。 客厅终究不是睡觉的地方，沈月推了推他的肩膀，叫道：“绍城，醒一醒。” 许绍城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掀开。 “困……”他嘴里含糊地念着，两条胳膊在虚空中晃了晃，抱住了沈月的腰肢。 “啊！”沈月惊呼一声，跌进了他的怀里。 许绍城顺势一倒，安安稳稳地躺到了宽大的沙发上，沈月则被迫躺在了他身侧。 “喂！”她推着他的胸膛想要挣脱桎梏，谁知却让他的双臂收得更紧。 “月月别闹。”许绍城紧紧皱着眉心，“我真的很困……” 他的声音逐渐变轻，直至只剩下气音。 看着他再次进入梦乡，沈月放弃了将他叫醒的念头。 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她想。 沈月是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的，身侧也没了许绍城的身影。 跟往常一样，他已经不在房间了。 沈月想了想，给他发了条微信：“记得吃早饭，然后吃药！吃药！吃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会议进行到中途，许绍城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低头看一眼，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在场的众人全都惊得屏住了呼吸，台上作报告的副总更是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讲的内容。 然而这样的和颜悦色就像是天边的流星，转瞬即逝。 许绍城很快绷紧了脸，沉沉的目光扫过一圈，所有人都自觉地收回了窥探的视线。 第148章 能约你吗 148能约你吗 会议持续了一个早上。 当许绍城从会议室里出来，助理匆匆递过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他与皇庭总部人事经理的聊天记录。 他按照许绍城的要求，请对方将沈月的档案重新调回海市，却遭到了拒绝。 对方表示：“这一次的调职是老董事长的命令，许总如果有其他想法，还请提前与老董事长商议好，否则我这边会很为难。” 许绍城微微眯起眼。 他原以为这一切是许泽洋的安排——最多是他二叔一家集体参与，没想到连他爷爷也掺了一脚。 有爷爷参与，这事的性质就发生了改变。 “我知道了。”他说。 回到办公室，他给爷爷打了电话。 许爷爷一接电话就问：“为了月月的事来的？” 显然早已做好了被他质问的准备。 许绍城也不跟自家爷爷拐弯抹角：“为什么？” “你的家毕竟在京市，事业重心也在京市。月月既然已经是你的妻子，以后总归还是要跟你回来京市的。我只不过是让这个时间提前了一些罢了。当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你知道，在你们这一辈里，我最看重的就是你；月月她，跟你那些个嫂子、弟媳们也都不一样，我很喜欢她。我年纪大了，不能到处跑，你们都留在京市，才能够经常过来看我。” 许爷爷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让许绍城陷入了沉思。 他开始反省自己：这些年来，他为了在许家站稳脚跟、为了自己的事业，似乎过于忽视了亲情。 “但是月月不喜欢京市。”许绍城虽然想要迁就爷爷，但也不能不顾沈月的感受，“她小的时候在京市经历过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许爷爷沉默了许久，与他商量：“你问问月月，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在京市待个几年？我也没多长时间了，等我走了，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行不行？” 许爷爷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是有目共睹的事。 几乎家里的每个人都在等他去的那一天，唯有许绍城，一直在骗他，也骗自己：“您这时间还长着呢！” 许爷爷笑笑，“行了，你别说好听的糊弄我了！赶紧去跟月月好好说说！爷爷能不能死得瞑目，就全看你了！” “爷爷——”许绍城忽的正色，语气严肃了不少，“您要知道，如果月月留在京市，二叔一家可能会对她出手。” “这我当然知道。”许爷爷年纪大，脑子却不糊涂，集团里的一切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把沈月从海市调过来，自然是许泽洋的主意，但因为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尽管两人的目的完全不同，他还是将计就计，跟人事部那边打了一声招呼。 “你不用担心你二叔一家，月月有我派人保护，出不了事的。” 连许爷爷都出了手，许绍城确实再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怎么说服沈月是个难题。 晚上。 许绍城难得在沈月之前回来。 沈月看见房里开着灯还有些意外。 “你今天不忙了吗？”她问许绍城。 许绍城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过来坐。” 沈月怀着满腹的疑惑坐过去。 许绍城开门见山地说：“你暂时是调不回海市了。” “为什么？”沈月不敢相信。 这事儿居然连许绍城都搞不定？ 许泽洋在云天集团里的地位难道还比他要高？ “把你调过来，实际上是爷爷的意思。”许绍城想不出好的借口，干脆就跟她说了实话，“爷爷的身体状况，上次你去见了他，应该能有一些了解。他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一个人待在宅子里太寂寞，希望我们能经常去看看他。” 沈月也很喜欢许爷爷。 大概是因为从小缺爱，一旦碰上对自己格外好的长辈，她都非常珍惜。 所以如果是许爷爷希望她留下来…… “那我不走了。” 沈月这般爽快着实是出乎了许绍城的意料。 “你不是不喜欢京市？” “我不喜欢京市，是因为我不喜欢沈家的人。可现在京市有了我喜欢的人，我也会尝试着慢慢喜欢上这座城市。”沈月说得很诚恳。 许绍城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看着她眼里异样的光彩，忽的心念一动，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谢谢你。”他把脸埋在她的肩头，声音闷闷的，还带了点儿鼻音。 沈月只当他是为了许爷爷感谢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爽朗地说：“不客气。等你哪天不忙了，咱们再去看看爷爷！” “好。”许绍城将她又抱紧了几分。 这样好的她，他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再放手。 许泽洋不知道从哪听到消息，特地跑过来问沈月：“你不走啦？” 沈月现在是真的不想搭理他。 虽然留下她是许爷爷的意思，但许泽洋不问她就申请给她调职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抛开许绍城的叮嘱不说，这么不尊重人的领导，沈月自己都会自觉地远离。 但他毕竟还是她的领导——并且他们二人这样的关系还会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 沈月不可能蠢到去给领导脸色看。 “嗯，总部那边没通过我的申请。”她假模假样地叹一口气，“所以我只能服从命令。” “其实在京市真的挺好的。”许泽洋拉开椅子坐下，滔滔不绝地给她洗脑：“京市皇庭一直是总部最重视的酒店，你在这边干得好了，晋升的机会比在海市要大得多。而且——不是我自夸，你跟我相处久了就会知道，我是个特别好的领导，不会给下属压力，很平易近人。” 沈月反倒希望他能够高冷一些，最好像他堂哥那样，不要有事没事就来这里找她。 她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假笑，用一个敷衍的“嗯”来回应他这么长的一整段话。 “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许泽洋倏地换了个话题，并且前后两个话题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你要回去海市吗？” 沈月跟许绍城说好了过年要跟他回家，自然就不会再回海市。 “应该留在京市。”她想了想说，“我的家人都在京市。” 许泽洋没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大概是事先调查过她的背景。 “我也在京市过年。”他笑着问她：“那过年期间，我能约你吗？” 第149章 过年 149过年 沈月愣了一愣。 “你约我……做什么？” 许泽洋低下头，露出一个含羞带怯的笑。 这么娘们儿兮兮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偏阴柔的脸上，竟一点儿也不让人感到违和。 “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会信……”许泽洋咬了咬下唇，似乎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忽的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其实那天，我看见你教训那几个保洁员……就对你一见钟情，把你调到京市，也是出于我的私心。” 沈月如遭雷劈，脑袋在这一瞬间空白一片。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干笑着呐呐地说：“许总，您就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了。” 许泽洋见她不信，收起了所有的犹豫，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的表情分外严肃，语气中也没有一丝的玩笑意味。 沈月蓦地有点慌。 她不是没被人表白过——事实上，曾经向她表白的男人数不胜数，但她是第一次这么慌。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许泽洋毕竟是她的领导，她怎么说都得给他留几分面子，不能够把话说得太绝、太过。 “不好意思啊许总，我已经结婚了。” 她看一眼自己光秃秃的手指，再一次后悔没有把许绍城送的那枚钻石戒指戴在手上。 许泽洋的眼神倏地一暗。 “你是真的结婚了，还是故意这么说来骗我？”他问。 “我真的结婚了。如果你不相信，下次我可以把结婚证拿给你看。” 沈月当然不可能真的把结婚证拿给他看，她不能让他知道她跟许绍城的关系。 “那倒不用。”许泽洋的回答让沈月松了一口气。 “你结婚与否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他邪魅一笑，“毕竟，没有拆不散的夫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儿。” 许泽洋腾地一下站起来，双手撑在沈月面前的桌面上，压低了上身与她平视。 “我不会放弃你。”他说，“我相信，总有一天，你的心会偏向我这边。” 许泽洋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沈月的办公室，留她一个人在里边震惊得久久无法回神。 许泽洋他……疯了！ 他居然要当她的小三儿！ 他的三观究竟扭曲到了什么程度！ 这件事情，她断然是不会跟许绍城讲的。 上次她不过是和许泽洋传个莫须有的绯闻，他就大发雷霆，要让他知道许泽洋要撬他的墙脚……她怕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那天的“表白”过后，沈月很是担心了一阵，幸好许泽洋都没再有任何的过激或是过界的举动，两人就这么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年前的最后几个工作日。 大年三十，沈月的春节长假正式开始。 许爷爷早已摸清了她的放假时间，二十九的晚上就给她打了电话，让她三十跟许绍城一块儿去他那里吃年夜饭。 第一次与许爷爷的见面是许绍城的临时安排，沈月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件事让她一直遗憾到现在。因此三十当天，沈月一早就把许绍城拉起来，让他陪着她去给许爷爷挑选礼物。 许绍城没阻止她，也没太把这当一回事。 “你随便买点什么爷爷都喜欢。”在陪着沈月逛完了京市所有叫得上名的商场却一无所获后，他这样劝她，“爷爷什么都不缺，他更在乎的是那一份心意。” “心意啊……”沈月仔细思考片刻，突然两眼发亮地抓住许绍城的袖子，“上次爷爷是不是说，他特别想念奶奶从前每逢年节给他包的猪肉荠菜饺子？” 许绍城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北方人爱吃饺子，不论大小节日都得吃一顿热腾腾的饺子。 他们家里的饺子，每次都是大厨亲手擀皮、和馅儿，再包起来。 许绍城觉得很美味，但他爸每次都会感慨，这饺子没有奶奶做得好吃，他妈偶尔也会在一旁附和。 因为奶奶去世得早，许绍城对她毫无印象，更别提她包的饺子了。 所以，奶奶包的饺子究竟美味到何种程度，他不可知。 “你要给爷爷包饺子？”许绍城皱眉，“别瞎忙活了，自打奶奶去世以后，爷爷就没再吃过饺子。他说，别人包的饺子，怎么也没有奶奶的那个味道。” 沈月狡黠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许绍城便也由着她去了。 他想，就算她包的饺子没有奶奶的味道，就算爷爷不吃，应该也会喜欢。 毕竟是她的心意。 沈月跟许绍城去了菜市场，买了包饺子要用到的所有材料，之后才去到许爷爷家里。 跟上回不同的是，四合院的门栏上已经贴好了大红的春联，屋檐下方也挂了一排排鲜艳的灯笼，看起来很是喜庆。 李伯——便是上次来开门的唐衫老人，将他们俩直接领进了许爷爷的屋子里。 许爷爷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专心地看书。 “老爷，小少爷和小少奶奶回来了！”李伯朝着屋内喊。 沈月这还是头一回被人称作是“小少奶奶”，她总觉得这种透着封建思想的称呼有些雷人。 但当着李伯的面，她又不好表现出来。 许绍城给了她一个理解的眼神，“习惯就好了。”他说，“老人家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许爷爷听见声音，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拄着拐杖站起来。 沈月赶忙跨过高高的门槛跑进去，扶着他重新坐下。 许爷爷看着她，乐得合不拢嘴，一双眼睛眯缝成了两条线，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松开。 “可算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我都等了你们一天了！”他埋怨道。 许绍城慢悠悠地走进来，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说：“还不是月月说不能空着手过来，非得给爷爷您送点礼物，我们才这么晚到。” “送什么礼物呀！”许爷爷佯怒地瞪沈月一眼，“你们俩能过来陪我这个老头子过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也不算是礼物。”沈月笑，“您不是说想吃饺子吗？我就去买了点材料，待会儿包了煮给大家吃。” 听到“饺子”这个词，许爷爷一愣，随即点点头，笑着说：“好啊！我可得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第150章 秦凉月 150秦凉月 四合院的厨房在另外的地方，是单独的一间小房子。 从外形看有些古旧，害得沈月以为他们用的还是农村那种烧柴火的大灶。 一进去，她才发现和其他人家的厨房没什么两样，里面全都是很现代化的东西。 许绍城主动提出要来给她打下手，沈月自然不会拒绝。 她负责和面，便把剁馅儿的任务交给了他。 他们俩刚开始没多久，就听见外头又传来了声响。 李伯在院子里大声地喊：“泽瑞、泽洋少爷来了！” 沈月对“泽洋”这个名字分外的敏感。 “许泽洋？”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惊恐地问许绍城。 许绍城依旧“咣咣”地剁个不停，两只手一上一下，频率始终保持一致。 “应该是。”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们怎么会来的？爷爷不是说，今天只叫了咱们两个人过来吗？”沈月很慌。 许绍城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而许泽洋就是他的引线。 他什么时候爆炸，全取决于许泽洋怎么刺激他。 “爷爷没叫他们，不代表他们不能来。”许绍城的眼里闪过一抹阴鸷。 他那一对堂兄堂弟，必然是听到了风声才会突然杀过来。 他不愿意让他们发现他和沈月的关系，可他越是遮掩，他们就越会怀疑。 倒不如带着沈月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把手洗一洗，我们过去打个招呼。”他对沈月说。 “我能不去么？”沈月的脸上是赤裸裸的不情愿。 “怎么？”她的反应让许绍城有些意外。 “我不习惯见生人……而且，你不是说要是让许泽洋知道我们的关系，会对我不利吗？” “他们俩会过来，怕是早就知道了你在这里。”许绍城放下手里的刀，“再躲躲藏藏也没多大意义。” 沈月抿唇，拧开水龙头冲洗沾到手上的面粉。 她问：“许泽洋会对怎么对我不利？”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知道了许泽洋的手段，她也好提前做好防备。 “我不清楚。”许绍城也解下围裙。 他从前与许泽瑞交手比较多，许泽洋则一直在国外留学，在他去到海市以后才回来。 “反正，你小心一点。”他说。 许爷爷并没有在自己的屋子里接待他们，而是去了所谓的“主屋”。 这间主屋是专门待客用的，相当于普通人家的客厅，却又比一般的客厅要大个两倍。 沈月跨进去才发现，来的人除了许泽瑞、许泽洋兄弟俩以外，还有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低眉顺眼地坐在许泽瑞的旁边，整个人安安静静的，手里端着一杯茶，却没喝一口。 “爷爷，哥，凉月，泽洋。”许绍城主动跟他们打招呼。 许泽瑞身边的女人听见他的声音，迅速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他的身上。 她看许绍城的眼神太过炙热，让沈月心中升腾起一股不悦。 她故意往许绍城身边靠近了几分，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许绍城的脚步顿了一顿，偏头乜她一眼，见她气鼓鼓地盯着秦凉月，心头忽的冒出了丝丝的甜，眼中也有了几分笑意。 “绍城。”许泽瑞笑着冲他招手，“快来坐！” 许泽洋则乖乖地叫一声：“哥。” “绍城……”秦凉月也叫他，声音轻轻的，软软的，“你回来了啊？”她的脸上带着一抹笑，笑容中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许绍城没坐到许泽瑞的身边，而是拉着沈月一起，到了许爷爷的另外一侧。 许泽瑞这才把目光投向沈月，问许绍城：“这位是？” 许绍城大大方方地回答：“我妻子，沈月。” 沈月微笑着冲许泽瑞点点头，余光瞥见秦凉月的脸变得唰白。 许泽瑞假装意外：“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都不通知我们一声？”他沉了脸，质问：“你是不是没把我们当家里人？” 许绍城轻描淡写地答：“结婚没多久，只领了证，还没办婚礼。” 许爷爷冷哼一声：“我也是前不久才刚刚知道！” 许泽瑞这才放过他，“那等你们办婚礼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们！” 许绍城微微弯唇，“那是当然。” “你们俩饺子包完了？”许爷爷问。 “还没有。”许绍城答，“听说堂哥他们来了，过来打个招呼，免得到时候堂哥说我们不懂礼数。” 许泽瑞打着哈哈：“你堂哥我可没这么小气！” 许绍城不置可否。 “行了，招呼打完了，你们赶紧去包饺子！”许爷爷要赶他们走。 沈月起身，对面的秦凉月竟也跟着站起来。 “我也去帮忙！”她主动提出。 沈月看向许绍城，用眼神示意他拒绝。 没想到他干脆坐在椅子上没有动，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啊。” 沈月真的很想扭头就走。 但她忍住了。 “不用了。”她冲着秦凉月假笑，手上一个用力，把许绍城也拉了起来，“我和绍城两个人就够了。” 许绍城极不上道地甩开她的手，重又坐下去。 “你跟凉月去，我陪堂哥和泽洋坐一会儿。” 沈月瞪他一眼，不得已跟秦凉月一起去了厨房。 许绍城已经把肉馅剁好，沈月只用刮到碗里调味。 “你会和面吗？”她问秦凉月。 秦凉月点头，接手了她先前的工作。 她们俩互不干扰，倒也和谐。 可秦凉月安静了没几分钟，忽然开口问沈月：“你和绍城……是怎么认识的？” 她称呼许绍城为“绍城”，一如许绍城称呼她为“凉月”一般，语气中透着熟稔亲昵，叫沈月嫉妒得发狂。 “就工作中认识的啊。”沈月冷淡地回答。 “认识有多久了？”秦凉月又问。 “不算久……”沈月仔细回忆了一下，“还不到半年。” “还不到半年啊……”秦凉月似乎有些骄傲，“我跟绍城，认识了有七八年了。” 沈月很想翻个白眼，再问一句“所以呢”，可她的家教不允许她做出如此跌份的事情。 “那你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她故意着重强调了“朋友”两个字，果不其然地看到秦凉月脸上的笑容一僵。 第151章 我很喜欢 151我很喜欢 秦凉月轻一咬牙，一双手紧紧按住面团，手指完全陷入进去。 她努力调动面部肌肉，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其实……”她微微低着头，脸上浮现一抹羞涩的红，“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当年他追了我很久，不过……大概是有缘无分我们俩，最后我没能跟他在一起，而是嫁给了泽瑞。” 沈月猜，她口中的“泽瑞”，大概就是刚刚坐在她旁边的，许绍城的堂哥。 “你不会介意我跟他的关系？”秦凉月看向沈月，神情中隐约带了点儿挑衅，但她的语气一直软软的：“我们俩的旧事都是很多年前的了，现在也都各自结了婚……我不过是好久没有见到他，突然想起了从前而已。” 沈月吐出一口浊气，强装大方道：“不介意。” 实际上——她的胸口闷闷的，情绪也变得异常低落。 看他们二人见面后的反应，她还以为是秦凉月单方面对许绍城有意思，没想到真相竟会是反过来。 秦凉月……秦凉月…… 沈月忽的想起许绍城曾在昏沉中叫过的那个宁愿跟家里断绝关系也不肯嫁给他的“月月”，莫非……就是这个秦凉月？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也就越难过。 在“正主”面前，她一个替身有什么资格说介不介意？ 沈月逐渐加快了手上搅动肉馅的动作，只求能够早点干完活，不再和秦凉月单独待在一起。 秦凉月勉强揉好了面团。 她虽不是出身豪门，但家里也算中产，且她是独女，打小娇生惯养的长大，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嫁进许家当了少奶奶后，更是百事不管。 “接下来要做什么？”她问沈月。 沈月看一眼盆里狗啃似的面团，在心中哀叹一声。 “你会擀饺子皮吗？”她明知故问。 果不其然的，秦凉月坦荡地摇了两下头。 “那你去休息，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了。”沈月挤出一个客套的笑。 “那……就辛苦你啦！”秦凉月也不推辞，洗净手后步履轻快地离开了厨房。 沈月好不容易调好肉馅，把秦凉月揉过的面团又重新揉一遍，紧接着擀皮、包饺子、煮饺子。 等她忙完这一切，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 厨房里，除了忙前忙后为这顿年夜饭做准备的几位大厨，再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站在厨房门口，隐约可以看见从主屋的门窗里透出来的光亮。 沈月忍不住去想：许绍城和那些人究竟在聊些什么？他们是不是聊得很愉快？否则，他怎么会将她完全抛在了脑后？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他当然是愉快的。 遗忘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煮饺子用的锅很大，再加上天气太冷，凉水得好久才能烧开。 沈月弯着腰站了一整个下午，这会儿闲下来，才感觉到疼。 她揉着脊梁骨，靠着门框在高高的门槛上坐下，望着院子里的光，又生出一种苍凉的寂寥。 仿佛回到了从前，还在沈家的时候。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团成一圈，勉强逼回涌上来的眼泪。 她想，她大概生来就缺少一点福气，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真正的亲情。 四合院里的人都知道她。 几个厨子见她孤零零地坐在门槛上，都不放心地过来问：“小少奶奶，您没事？” 沈月笑着将他们一个一个打发走：“我没事，就是站得有点儿累了，想坐一会儿。” 厨房里没有椅子，所有人都忙，也没人有空给她去搬一把椅子过来——就算有沈月也不会同意。 过了快半小时，有人叫：“小少奶奶，您这饺子煮好啦！” 沈月连忙起身去看。 沸腾的水在锅中不断翻滚，白乎乎的饺子全都浮了上来。 她一连盛了好几盘，用托盘端着，送到了主屋。 餐桌已经支好了，放在主屋的正中央。 做好的菜由下人从厨房送过来，一盘一盘地摆了小半桌。 屋里的几个人围桌而坐。 许爷爷坐在上座，另外的人按照先前的座位顺序，在他的两边坐好。 沈月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开心地碰杯，每个人的碗里都有食物留下的痕迹。 他们居然连吃饭都没有等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月又是一阵鼻酸。 她强忍住眼泪，挽起一个大方妥帖的笑。 “饺子煮好啦~” 她先端起一盘，放到许爷爷的面前，剩下的几盘依次放到桌上各个角落。 做完这一切，她才在许绍城的身边坐下。 “辛苦了。”许爷爷冲她笑了笑，但那笑容中透着疏离，与先前的热络全然不同。 许绍城的脸上更是没有多少表情，只吩咐了下人给她拿一套餐具过来，之后便没再说话。 “不好意思啊嫂子，让你忙了这么久，还没等你一块儿吃饭。”最后关心她、向她道歉的人居然是许泽洋，“我本来想去叫你的，但绍城哥说没关系……” “嗯，没关系。”在外面，沈月自然要给足许绍城面子。 许绍城冷淡地补上一句：“天气冷，不能让爷爷吃放凉了的菜，对胃不好。” “嗯。”沈月继续点头。 秦凉月小心翼翼地问沈月：“沈小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呀。”沈月抬头与她对上，笑吟吟地说：“大家都是过来看爷爷的，当然应该以爷爷为主。况且，我费这么大劲煮饺子，也是想让爷爷吃得开心。” 许爷爷接着她的话夸奖她：“月月很懂事。” 但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过于客气了，让她感受不到真心。 沈月不知道为什么许爷爷对她的态度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但这种被所有人排斥在外的处境让她难受得如坐针毡。 她捏紧了筷子，嘴唇动了动，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六个字：“爷爷喜欢就好。” 许爷爷说：“我很喜欢。” 可这一晚上，他从未夹过哪怕一个饺子。 吃到最后，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 沈月看着剩了大半的饺子，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 第152章 凄清的除夕 152凄清的除夕 许爷爷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刚一过九点，就嚷着困了，要回房睡觉。 许绍城扶着他出去，走到门口回头吩咐沈月：“把桌子收一收。” 沈月的脚步一顿，点了一下头：“好。” 许泽瑞三人也都跟着他们一块儿走了，偌大的主屋里，只剩下了沈月一个人。 这顿年夜饭做得很丰盛，摆了满满一桌。 他们六个人压根没吃多少，剩下的几乎占了一大半。 沈月不知道该拿这些残羹冷炙怎么办。 许绍城只让她收，没说让她收到哪里去。 她正苦恼着，李伯带了好几个人过来，手脚麻利地将桌上的剩菜倒进了垃圾桶。 要倒饺子的时候，沈月急急地冲上去拦住，“李伯，这个能给我打包带走吗？” 她花费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倾注了极大的心力包出来的饺子，尽管不受人欢迎，她也见不得被人这样糟蹋。 好在李伯对她的态度还与先前无异，听了她的话，忙叫人拿了饭盒过来，给她把所有的饺子都装了进去。 “您这是要带回去当夜宵吗？”李伯相当的贴心，“如果不够的话，我让厨房再给您做几个菜？” “不用了！”沈月摆摆手，挤出一丝笑来，“有饺子就够了。” 他们俩聊着天，忽然听到外头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响声。 李伯探头瞄了一眼，说：“是泽瑞、泽洋少爷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许绍城回来，问沈月：“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沈月回答，“不过基本上都是李伯他们收拾的。” 不是她的功劳，她一向不爱抢。 对此，许绍城什么都没说。 他转身跨过门槛，冰冷的夜风裹挟着他冰凉的声音冲进沈月的耳中：“回酒店。” 二人一路无言。 回到酒店，许绍城吩咐了一句“明天早点起床”，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对于他和许爷爷今晚的反常，他一句解释都没有。 又是一个不甚愉快的大年三十。 饶是沈月早已经习惯，也还是难过得提不起劲来。 她用微波炉加热了带回来的饺子，开了客厅里65寸的液晶电视，窝进沙发里，跟往年一样看起了春晚。 但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看春晚。 只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怎么度过只有她一个人的凄清除夕。 电视里正在放小品，台上的演员演得卖力，台下的观众笑得开心。 沈月嚼着饺子，试图跟着他们一起笑，可笑着笑着，竟不自觉地涌出了眼泪。 许绍城恰好在这个时候出来。 “你能不能把音量调小一点？”他不耐烦地问。 然而一看到沈月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他倏地怔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惶恐与不安。 “对不起。”沈月在他之前反应过来，倾身从茶几上抽出两张纸，将脸上的泪痕擦干，随即抓过电视遥控器调低了音量。 “这样可以了吗？”她询问他的意见。 许绍城抿一抿唇，“可以了。”语气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他将右手伸进裤兜，摸出一个鼓鼓的红包递到沈月面前。 “爷爷给你的压岁钱。”他说。 沈月愣愣地盯着他手里的红包，一双眼睛都发了直。 这是她出生以来头一回收到压岁钱。 小时候每次过年她都很羡慕沈瑶，能够收到一沓一沓的大红包，在这其中，单是沈鑫和谢莺给的都有好几千。 而她……什么都没有。 沈月很想接，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这一股冲动。 “我这么大人了，还要什么压岁钱？”她微微一笑，将许绍城的手推开，“拿回去给爷爷。” “要还你自己还。”许绍城硬把红包塞进了她手里，“我不给人跑腿。” 他说完就又回了房间。 许爷爷给的红包很厚，沈月摸了摸，估摸着这里头装了能有好几千块。 但她不准备收，也就没有拆开来看，只随手放到了茶几上。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眼见着快要到12点。 电视里，几位主持人全都站到了舞台上，一起高声倒数计时：“五——四——三——二——一！” 随着零点钟声的响起，外面竟也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轰响。 沈月拉开窗帘，看见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之中炸开。 京市雾霾严重，过年严格禁鞭，早年还有烟花秀，近几年被彻底取消。 这烟花，断然不是政府让放的。 看这个距离、听这个响声，倒像是酒店搞的活动。 沈月出了阳台，趴在护栏上，看着这满天的璀璨，忽然有点想喝酒。 酒柜里有现成的红酒，她开了一瓶，连杯子都没用，对着瓶口“咕咚”喝下了一半。 “真漂亮啊。”她抬起了手，试图去碰触那远在天边的灿烂烟火。 “可惜……”没有人陪她一起欣赏。 悲伤的情绪逐渐蔓延，直至将她整个淹没。 一瓶红酒很快就见了底。 沈月手一滑，酒瓶落到地上，裂成了好几块。 破碎的声响被巨大的烟花爆炸声掩盖，并没有惊扰到在房间里的许绍城。 沈月蹲下去，小心地捡起玻璃碎片。 一不留神，她就被玻璃的断口划破了手指。 细微的疼痛在这个阖家欢乐的夜里被无限地放大，酒精上头的她再也忍不住，扔掉手中的碎片，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蜷成一团，不住地痛苦呜咽。 她以为，今年会不一样的。 她以为，她也有了可以一起过除夕的家人。 但现实给了她一记重击。 她还是太天真，以为别人嘴里说的“喜欢”，就是真正的喜欢。 殊不知人都是虚伪善变的。 或许是饺子吃多了撑得厉害，又或许是刚刚灌下了一整瓶红酒，沈月只觉得自己的胃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烧，又像是有一双筷子在搅，难受得想吐。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吐到胃里空荡荡，再呕不出除了酸水以外的其他东西。 她在洗手间的地上坐了很久，直到意识慢慢变得清醒，身体又恢复了力气。 当她洗完澡躺回床上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三点。 胃部的疼痛折磨得她整夜辗转反侧，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才勉勉强强有了些困意。 正在她迷瞪之时，许绍城突然闯进了她的房里。 “怎么还在睡？”他的声音里带了点儿不悦，“不是跟你说了，要早点起床？” 第153章 以后都不要来 153以后都不要来 沈月艰难地撑开眼皮，视野中的许绍城居然出现了重影。 她张了张嘴，喉咙因为昨晚过度的呕吐而疼得难以发声。 “我难受……”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叫许绍城听得直皱眉。 他开了灯，走近一些后俯下身来。 沈月苍白的脸色把他吓到，他抬手抚上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彰示着此刻她糟糕的身体状况。 许绍城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把她从被子里一把捞出，抓过被她扔到一边的羽绒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后打横抱在怀中，大步出了房间，直接下到了地下停车场。 许绍城一路飙车去的医院。 过年期间，京市的人口比平时减少了几乎一半，大清早马路上除了公交，很少看到有其他的车。 医生在得知沈月昨晚暴饮暴食、喝了一整瓶红酒并且在阳台上吹了半天冷风后，得出的结论是：她患了急性胃炎，还发了高烧。 这都不是多严重的病，但要留在医院挂水，还要挂好几瓶。 沈月虽头脑昏沉，早上许绍城过来催她起床的事却记得一清二楚。 他今天是要回父母家的，他父母大概也正欣喜地在家里等他。 “你回家。”沈月对他说，“我一个人在这里没事。” 有了昨晚在许爷爷家里的那些经历，她对与他一起回家这事充满了恐惧。 她害怕自己又会成为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许绍城乜她一眼，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摸出手机来打电话：“妈，是我。” “嗯，我今天回去，不过要晚一点。” “临时出了点状况，应该中午之前能处理好。” “不是工作。” “好。” “待会儿见。” 他把手机重新放回裤兜，冷眼看着沈月。 “长能耐了？能喝一整瓶红酒了？” 他语气中的讥讽让沈月垂下了眸去。 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哀伤，她微抿住唇，一句反驳辩解的话都不为自己说。 许绍城捏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昨晚就不舒服了，为什么不跟我说？”语气倒是比刚刚要缓和了一些。 沈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小得如蚊子在哼：“我以为你睡了。” 她不敢麻烦他。 她害怕被他拒绝。 “我睡了你不知道叫醒我吗？”许绍城的眉头皱得更紧，因为生气，音量不自觉的飙高。 沈月用沉默来应对他的质问。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许绍城心中窝火，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我出去抽根烟。”他起身离开。 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沈月心底的酸涩逐渐蔓延开来。 沈月在医院里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手背上的针已经抽了，头顶的所有瓶子也都不见了。 一个小护士守在她的床边，见她睁眼，忙关切地问：“沈小姐，你好些了吗？” 沈月的脑袋还有点儿晕，胃部倒没之前那么疼了。 “好点了。”她用手撑起上身，想要坐起来。 小护士赶紧扶住她，还贴心地将枕头垫在了她的腰后。 “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先生呢？”沈月看了一圈都没看到许绍城的身影，忍不住问护士。 “哦！”小护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和两张百元大钞来递给她，“您先生似乎有什么急事，接了个电话就走了。他离开之前给了我这个，说是等你醒了，让你自己打车去这上面写的地址。” 沈月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就折起来扔了。而那两张钞票，则被她小心地塞进了羽绒服的口袋。 许绍城在纸条上写的，应该是他父母家的地址。 她在想，如果跟他说她不小心把纸条弄丢了，他会不会真的相信。 沈月烧得并不高，刚刚过38度，吊完了水就降得差不多了。 护士给她量完体温后，很爽快地放她出了院。 沈月打车回了酒店。 酒店前台认识她，不需要多费口舌，就另给了她一张房卡。 房间有保洁来打扫过了，昨晚的狼藉全都消失不见。 沈月简单地吃了午餐，又谨遵医嘱吃下了所有该吃的药。 感冒药的药效来得很快，她明明刚睡醒没多久，坐了一会儿后又开始犯困。 她这一觉睡的时间很长，一直到外面的天都黑了，她才悠悠转醒。 手机铃声持续作响。 沈月找了半天，才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现不知何时被遗忘在那儿的手机。 打电话过来的，不出她意料，正是许绍城。 她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接听。 “在哪里？”许绍城问她，语气冷得可怕。 沈月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地回答：“在酒店。” “护士没把纸条给你？” “给了，但是被我弄丢了。” “那你回了酒店，不知道给我打电话？”许绍城的声音越来越冷。 饶是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沈月也还是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我当时脑子还有点晕，后来吃了感冒药犯困，就忘了。”沈月表现得极为坦然。 听筒里有短暂的几秒沉默，唯独能听见许绍城变重的呼吸。 他一定很生气——她想。 要说她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可相比起惹他生气，她更害怕去他父母家里。 “绍城~”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个甜软的女声。 哪怕因为电磁的转换有些失真，沈月也听得出，那是秦凉月的声音。 秦凉月出现在许绍城父母家并不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她是许泽瑞的妻子，跟着老公去给叔伯拜年很正常。 但沈月就是不高兴。 ——只要秦凉月在许绍城的身边，她就不高兴。 可这种不高兴，她不能明显地表现出来。 “有人在叫你。”她说，“你快去忙，不要管我了。” “要不是他们都在问我你为什么不来，你以为我想管你？”许绍城不耐烦地说。 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沈月抱住自己的胳膊，整个人蜷在了沙发上。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那么冷。 “绍城，你别这样跟沈月讲话，会让她伤心的！”旁边的秦凉月在劝他。 沈月烦躁得想直接挂断电话。 她和许绍城闹矛盾，关她什么事？要她插什么手？ 就算她是许绍城心里的白月光，也早已嫁作他人妇了，难道不知道要跟异性保持距离么？ “呵。”许绍城冷笑，撂下狠话：“沈月，要么你现在打车过来，我把地址发给你；要么，你以后都不要想见到我爸妈！” 第154章 见家长 154见家长 以后能不能见到许绍城的父母，于沈月来说，本该是件无所谓的事情。 她与他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在她看来，他们俩以后定然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尽管许绍城说他没有离婚的打算。 可他的决绝，让她无端有些惶恐。 她闭一闭眼，做出最后的决定：“我去。” 许绍城把地址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沈月报给出租车司机的时候，对方还特意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中有好奇，也有一些艳羡。 许绍城父母住的是市中心的别墅区。 京市寸土寸金，这别墅区虽是十多年前建的，但住得起的，全都是最顶层的有钱人。 这小区安保很严，出租车一律不让进。 沈月在大门口下了车，顶着烈烈寒风，对着门牌号一间一间地找过去。 幸好许家不在小区深处，否则就她这脚程，恐怕得走大半个小时。 每栋别墅都带一个小院。 说是“小院”，但其实面积不算小——当然，和许爷爷住的四合院，以及沈家那套在三环外的大宅比不了。 站在院门外，沈月只能看见房子的轮廓，以及从窗户里透出来的暖黄色灯光。 她按了一下门铃，屋内的人很快将线路接通。 “哪位？”对方说的是地道的京市普通话，声音是沈月所陌生的。 她小心地报上自己的名字：“您好，我是沈月。” “噢噢噢！”对方似乎听说过她，“我这就给您开门！” 通话挂断的同时，铁门打开。 沈月循着碎石小路慢慢地走进去，刚到屋门口，就看见双手插兜站在门边的许绍城。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下面是一条同色系的休闲裤，配冬季的棉拖鞋，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股暖意。 “过来。”他冲她伸出了手，却没有牵她，而是抚上了她的额头。 在冷风中吹了太久，她额心的温度竟比他向来偏凉的手还要更低几分。 好在，没有继续发烧了。 许绍城重新将手插进裤兜，转过身去，“进来。” 沈月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玄关处有佣人在等。 “少奶奶。”对方将提在手中的棉拖放在她面前的地上，“您换鞋。” 被人这么体贴地服侍，沈月很有一些不适应。她用最快的速度把鞋换好，跟上许绍城的脚步。 许家人都在客厅里坐着聊天。 大年初一，许绍城的几位叔伯带着妻儿过来拜年。一大家子人挤满了宽大的沙发，几个年轻的小辈甚至还坐到了毛绒绒的地毯上。 见许绍城与沈月进来，所有人都停下了谈话，转头注视着他们。 沈月不自在极了。 ——比从前跟着赵建恒回家去见家长更不自在。 “小月，快过来坐！”人群正中的一位中年贵妇满脸堆笑，冲着她招了招手，又往旁边挪了挪，硬生生空出了一个半人的座位。 许绍城小声地提醒沈月：“那是我妈。” 沈月忙挽了一个甜甜的笑，走过去叫一声：“妈。” 许母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拉过她的手，应得格外大声：“哎~” 沈月勉强挤着在她身侧坐下，许母盯着她看了又看，关切地问：“绍城说你生病了，早上还去了医院，现在好点了吗？” 沈月点头：“好多了，谢谢妈关心。” 许母佯怒地瞪她一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妈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吗？” 沈月一怔，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毕竟这种“应该”的事，她自己的亲生母亲从来都没有做过。 侧边的另一位贵妇——看她坐的位置，应该是许泽瑞和许泽洋的母亲——出了声：“大嫂你可算是得偿所愿了！盼儿媳妇儿盼了这么多年，绍城今天终于给您带回来了！” “是呀！”许母始终乐呵呵的，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沈月身上，一刻都不曾移开。 “小月，你肚子饿了没？饿了的话，我让厨房现在就开饭！” 许母的热情叫沈月受宠若惊。 看一眼旁边不动如山的众人，她急忙摆手：“没有没有！” 坐在许母另一边的许父直接拍板：“吃饭，大家都等很久了。” 他一起来，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许母牵着沈月往餐厅去，路上还不停给她介绍：“这是你二叔，这是你二婶，这是三叔……” 介绍到秦凉月的时候，许母说：“这是泽瑞的媳妇儿，凉月。”面上无任何异状，大概是并不知晓许绍城与秦凉月过去的那一段。 被点到名的秦凉月停下脚步，冲着许母笑了笑，走过来挽住她的另一边胳膊，撒娇一般地说：“我和沈月昨天在爷爷家里就见过啦~是沈月？”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沈月勾一勾唇，附和道：“是。” 许家的餐厅很大，与普通人家的客厅不相上下。 大概是为了方便大家族聚餐，他们家用的是长条状的西餐桌，摆在两边的椅子加起来将近二十把。 许家的三个大家长坐在上首，紧接着是三位夫人，再是小辈。 沈月的座位在许母与许绍城之间，而许绍城的另外一边，恰好就是秦凉月。 她看得清清楚楚，许绍城刚一落座，秦凉月就拉开了他身边的椅子。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偏偏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好像都没有察觉到。 沈月是第一回来，又是新媳妇，餐桌上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对她进行了轮番的问题轰炸： “你是哪里人呀？” “你家住哪里呀？” “今年多大啦？” “做什么工作呀？” “父母是干什么的呀？” …… 沈月头一次领教到了其他人口中“七大姑八大姨”的厉害。 她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他们所有的问题，却在“父母”这里卡住。 她向许绍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想让他帮忙解围，他却跟没看见一样，在秦凉月的拜托下帮她夹了她够不到的鸡腿。 沈月捏紧了桌布，强迫自己把视线转开。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我父母早逝，我从小在表姨家里长大。至于我表姨，是以前很有名的女演员谢莺。” 第155章 先给凉月 155先给凉月 “谢莺”的名字，稍微年长一些的人都听说过。 只不过许家的几位长辈并未像其他的普通人一样露出惊喜的表情，相反，许绍城父母的脸色瞬间黑了好几个度；他的两位叔叔紧绷着脸，用拳头抵住唇角，以遮掩扬起的弧度；两位婶婶则要做得明显一些，干脆低下了头去窃笑。 他们的反应出乎了沈月的意料。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慌乱之中，双手握得更紧。 “还真巧嘿！”许泽瑞打破了这一片难熬的寂静。他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语气也是嘲弄的成分居多：“绍城当年……”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许父打断：“泽瑞！” 许父声音冷沉，不怒自威。 许泽瑞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识趣地住了嘴。 许母立刻跟着转移话题：“小月，你这么瘦，得多吃点儿~” 她不停地往沈月的碗里夹菜，沈月有点怀疑，她可能是想借机堵住她的嘴，以免她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因为这一个小插曲，这一顿饭吃得不算愉快。 在那之后，桌上几乎再没什么人说话。 饭后，一群人又重新回到了客厅。 沈月依旧紧挨着许母而坐。 佣人端了水果过来，各种各样的，装了几个果盘。 沈月爱吃草莓，从佣人端着果盘出现，视线就不由自主地往草莓那边飘。 许母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招呼佣人：“把草莓放到小月跟前。” 然而佣人走到半路被许绍城截住：“先照顾客人，给凉月。” 秦凉月讶异地睁大了眼，似乎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不用不用！”她连连摆手，“给沈月！她今天第一次上门，更需要照顾！” 她表现得格外温柔体贴，沈月却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得意与挑衅。 许绍城干脆从佣人手里拿走果盘，直接放到了秦凉月的手中。 “你不是最喜欢吃草莓？”低沉的声音分外柔软。 秦凉月一张脸羞得通红，眼中笑意明显。 她低下了头，没再拒绝他的好意。 “谢谢。”她轻声说。 沈月冷着脸看他们表演，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不要脸”。 就算她与许绍城的婚姻是假的，秦凉月与许泽瑞总归是真的？ 他们俩暧昧得那样旁若无人，许泽瑞居然也跟着视而不见。 几位长辈的脸色倒是变得有些难看，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他们。 真是毁三观。 许母出来打圆场：“小玲，再去洗一盘草莓出来给小月！” 沈月阻止道：“不用麻烦了，我吃别的就好。”她一边说一边倾身拿起了一瓣橙子。 那一盘草莓秦凉月也没独占，吃了几个以后乖巧地放到了茶几上让大家分享。 沈月却没伸过一次手。 许绍城的二叔、三叔两家人坐到八点半，都自觉地起身告辞。 送完客回来，许父对许绍城说：“跟我去一趟书房。” 听那语气，不像是什么好事。 许母也带着沈月上了楼。 她推开一扇房门，给她介绍：“这是绍城的房间。” 房间的装修风格跟许绍城在海市的家完全不同，整个色调偏暖，跟这栋房子倒挺一致——一看就是许家父母的手笔。 “他住到大学才搬出去，后来就回来得很少了。”许母的脸上现出些许的惆怅，“你也知道他的洁癖有多严重，屋里的东西不肯让别人碰一下。他走以后，这间房都是我亲自打扫。”说到这里，她爱怜地看向沈月，问：“你跟他住一起，很辛苦？” 沈月笑一笑，说：“还好。” 他们俩并不住同一间房，她很少会碰到他的私人物品。 而家里的卫生每天都有钟点工来打扫，压根不会在这方面产生矛盾。 “那就好。”许母松了一口气，“我老担心他因为这破毛病娶不到媳妇儿！” 沈月继续抿唇微笑，不发表任何意见。 许母领着沈月参观许绍城的房间。 这里到处都是他小时候的痕迹。 每拿到一样东西，许母都会详细地给沈月讲述其中的故事： “这是绍城从小学开始获得的奖状。他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纪第一，从来都不需要我跟他爸操心。” “绍城初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突然迷上了拼模型，没日没夜地拼了这么一柜子，我看家里太多了，要送一些给他的弟弟妹妹，他还跟我大吵了一架。” “绍城的兴趣爱好很多，尤其喜欢运动。跆拳道、摔跤、搏击，这些他都学过，段数还不低。” …… “哦这本相册——”许母踮起脚，从许绍城的书柜最顶层取下一本相册，兴奋地招呼沈月：“小月快来看！” 她们俩并排靠着书柜站立——许绍城的房间里除了一把椅子再没有其他可坐的东西，而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坐乱他的床。 许母翻开相册。 第一页是许绍城刚出生时的照片，小小的一个，一张脸皱巴巴的，压根看不出五官。 第二页是他满月，接着百天…… 所有的照片都按照时间的顺序排列，随着许母的翻动，沈月也跟着见证了许绍城成长的过程。 最后面的几张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的是五年前，全都是许绍城和他三位堂兄弟的合照。 而其中一张，多了一个秦凉月。 她站在许绍城与许泽瑞中间，被许泽瑞揽着肩膀，笑得开心又羞怯。 旁边的许绍城，则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 见沈月一直盯着这一张照片看，许母自然也想到了不久前因为草莓而起的争端。 “小月，你不要多想啊！”她帮着许绍城解释，“绍城和凉月只是朋友，他们俩曾经有一段时间关系比较好，不过在凉月嫁给泽瑞以后就渐渐疏远了。绍城这个人，看着挺冷的，但只要是他认定的朋友，他就会对人家掏心窝子的好，他对凉月也是这样。今天的情况……凉月毕竟是客人，所以绍城才会把草莓先给她。” “我知道。”沈月挽住她的胳膊，安慰她说：“妈，您放心，我没那么小气。” 第156章 活该遍体鳞伤 156活该遍体鳞伤 早先不合时宜的酸涩已经被她从心中剔除。 沈月重新摆正了心态：她不过是许绍城雇来应付父母催婚的工具罢了，无论他和别的女人有什么样的过去，都跟她没有关系。 许母在欣慰的同时又有一些心疼，“小月，绍城那孩子……心里想的什么从来不喜欢说出口，常常会遭人误会。你多担待、理解一下他，要他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妈替他对你说句‘对不起’。” 沈月努力笑得轻松，“他没惹我生气。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否则也不会同意嫁给他了。” “那就好。”许母拍了拍她的手，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绍城娶了你这样善解人意的老婆，真是他的福气！” 没一会儿，许绍城就从许父的书房回来。 一开门，看到沈月和许母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有点意外。 “你们在做什么？”他挑眉问，语气称不上和善。 “我带小月来你房间，顺便给她讲讲你小时候的事。”许母说。 许绍城在房里扫视一圈，忽的皱起眉来，“您又乱翻我东西了？” “我没翻！”许母否认得很快，“就只是拿出来给小月看了一下，又原样给你放回去了！” 许绍城抿紧了唇，似乎对她的行为很不满。 “嗯……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要跟你爸说，我先出去了，你们俩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许母害怕许绍城发火，找了个借口赶紧溜了，留下沈月一个人与许绍城大眼瞪小眼。 许绍城关上房门，问沈月：“我妈都给你讲什么了？” 沈月垂眸，“没什么。” 许绍城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最终什么都没问的移开了视线。 “今天我们俩睡一间房。”他说。 沈月既然决定要来，自然也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许绍城的床很大，他们俩各睡一边，中间还能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哦。”她低声应道。 许绍城拉开衣柜的门，从里面取出一套睡衣递给沈月，“家里没有适合你的衣服，你穿我的睡衣将就一下，明天早上我让人去给你买新的。” 沈月将他的睡衣抱在怀里，说了一句“谢谢”。 “你去洗澡。”许绍城又说。 许绍城的心疼得厉害。 他多想把她抱进怀里，轻言细语地哄、温柔宠溺地疼。 可是不行。 他板起一张脸，冷冷地说：“沈月，我说过，你是我的妻子，有责任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 沈月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大概在结束以后许绍城为她清理过了，她的身上干干爽爽，除了吻痕以外，再没留下其他的痕迹。 先前的那套睡衣被他扯坏，成了一堆破布，他又给她也换了一套新的，并且扣得严严实实。 沈月懒懒地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吊灯，半天没有起床的意思。 不仅因为浑身酸痛动弹不得，更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愿意出去面对许绍城。 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他生出的好感与心动，在昨晚全都被他消耗光了。 一想到这里，沈月又忍不住笑自己蠢：明知道他心里有个藏了多年的白月光，还没能抵抗住诱惑对他动了心。 活该她被他折磨得遍体鳞伤！ 第157章 和嫂子出去了 157和嫂子出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进来。 沈月动了动脖子，扭头看去，来的正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许绍城。 他穿了一件与昨天那件颜色、款式都差不多的羊绒衫——她之所以知道不是同一件，是因为他的衣服必须一天一换，哪怕一点脏污都没有，长裤换成了宽松的牛仔，头发垂顺地贴着头皮，看起来阳光又清秀。 他的手里拎了个纸袋，上面是某高奢品牌的logo。 许绍城慢慢走近，把纸袋放到床头柜上。 “你的衣服。”他说，语气淡淡的，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愧疚。 “哦。”沈月面无表情地应道。 许绍城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嘴上仍说着冰冷的话：“醒了的话就快点起来，马上要吃午饭了，下午还要去二叔家里拜年。” “好。”沈月答应。 许绍城抿一抿唇，转身出了房间。 沈月忍着疼痛换好衣服。 他给她买了高领的毛衣，刚好可以遮住脖间的那一片暗红。 她到了楼下，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电视机还开着。 有说话的声音从餐厅里传来： “小月还没有起吗？”——这是许母在问。 “嗯。”——这是许绍城在答，“她昨天本来就生了病，又大老远的赶过来，可能太累了。” 沈月在心中冷笑。 他倒是会找理由。 “我就跟你说别勉强她过来，你偏不听！”许母埋怨他，“她在京市又没有其他的亲人朋友，生了病你还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里，你说说看，这是正常人干的事情吗？” 许绍城没有说话。 “你老实跟妈说——”许母突然压低了声音，“你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秦凉月呢？” 沈月没料到许母会这么直白地逼问许绍城——明明昨晚她还在跟她说，许绍城跟秦凉月不过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沈月也很好奇。 她不由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没有。”许绍城几乎没有犹豫，“她结婚了，我也结婚了，您还怀疑什么？” “谁让你对秦凉月比对小月还要好？再加上你们以前……是个人都容易想多！”许母冷哼道，“亏得小月不计较，要换了我，不得让你把搓衣板跪穿！这么明事理的老婆，你可得好好珍惜，别把人家给气跑了！” “她不计较又不是因为明事理……”许绍城不屑地冷嗤。 “那是因为什么？”许母问。 许绍城却没有回答。 沈月看准时机，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走过去。 许母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 “小月！”许母连忙迎过来，关切地问：“睡好了吗？” 沈月笑着答：“睡好了。” “我还担心你会认床呢！”许母拉住她的手，“幸好。” 许父也在这个时候从楼上下来。 “爸。”沈月主动叫。 许父扯了一下嘴角，微微点了个头。 “吃饭。”他说。 许家父子俩都不爱说话，沈月又放不开，饭桌上便只能听到许母的声音。 “绍城跟你说了？待会儿我们要去他二叔家里。” “嗯。” “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呢，就留在家里休息，让绍城照顾你，我和他爸两个人去就行了。” 和许绍城独处，现在在沈月看来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尽管她并不想去他二叔家里，也还是说：“我没事，您别担心。” 许绍城的二叔家并不远，就在附近的一个小区，开车过去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 三家人再度凑到了一起。 该聊的话题昨天已经聊完，几位太太无事可做，起了打麻将的心思。 “还差一个，是凉月上，还是小月上？”三婶问。 “小月陪您几位玩！”秦凉月主动让出位置，“我还得准备晚饭呢~” 三婶闻言，竖起大拇指对着她就是一顿夸：“凉月真贤惠啊，还亲自做饭给我们吃！” 秦凉月羞赧地笑，“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嘛~自己做饭更有过年的味道~” “哎呀，我就希望我们家钰麟以后能娶个凉月这样的媳妇儿！那我就算死也能够瞑目了！”三婶说。 秦凉月嗔道：“三婶，您可别这么说！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三婶斜着眼乜一下沈月，意有所指地说：“现在的年轻女孩子，会做饭的很少了！一个个都娇生惯养的，懒得很哟！” 她们俩这一唱一和的，二婶倒是听得开心，许母和沈月都没多大的反应，全都当成了耳旁风。 沈月会打麻将，但打得不好，完全不是三位“老鸟”的对手。 没一会儿，她抽屉里的筹码就少了一半。 许泽洋过来，拉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二婶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上来了？泽瑞和绍城呢？” “我哥说他有点儿困，回房里睡觉去了。绍城哥在客厅里看电视。”许泽洋回答。 “看什么电视呀！”许母一听不乐意了，“你赶紧去把他叫上来，让他指导一下他媳妇儿打麻将！不然他媳妇儿钱都要输光了！” 二婶揶揄她：“大嫂，绍城那么能赚钱，他媳妇儿输点钱给我们怎么了？” 三婶也说：“这才多少呀！对你们家绍城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许母不顾她们俩的冷嘲热讽，依旧坚持：“泽洋，去把你绍城哥叫上来！” 许泽洋听话地出去，几分钟后，又一个人回来。 许母问他：“绍城呢？” 许泽洋摊手，“不在客厅里了，我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人。而且，我大嫂也没在厨房，不知道去哪里了。” 三婶说：“我刚好像听到楼下汽车发动机响，是不是他们俩开车出去了？” 许泽洋走到窗边，往下看一眼，“绍城哥的车确实不在了。” 许母的表情僵住，不安地看向沈月。 沈月一脸的平静，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的麻将牌上。 她打出一张：“八万。”语调没有半点起伏。 许泽洋重新坐回她身边。 “嫂子要不嫌弃的话，我来教教你？”他笑得有几分痞气。 第158章 打你哪里 158打你哪里 “不用了。”沈月拒绝了他的好意，理由冠冕堂皇：“陪长辈玩而已，不管我牌技好或者差，这钱都该由我来输。” 她这一番话立刻获得了二婶和三婶的一致好评： “小月就是懂事！” “小辈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许母倒不在乎沈月输钱与否。 她先前执意让许泽洋叫许绍城上来，就是不希望他与秦凉月一起待在楼下。 却没想到，她还是慢了一步。 她现在头疼得紧，哪怕许绍城向她保证了和秦凉月什么事都没有，她还是怕出问题——更怕沈月会多想。 另一边。 “谢谢你答应陪我出来。”秦凉月感激地对许绍城说。 “举手之劳罢了。”许绍城勾起一抹浅笑。 秦凉月呆呆地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忽然问道：“你喜欢沈月吗？” 许绍城挑眉，“嗯？”似是没听懂她的问题。 秦凉月问得更具体了一些：“你和沈月结婚，是因为喜欢她吗？” 许绍城沉默了好一会儿，露出了一个相当刻意的笑，“当然。” “你撒谎！”秦凉月激动地戳穿了他，“你根本不喜欢她对不对？你之所以娶她，不过是因为年纪到了，要应付家里！” 许绍城又沉默一阵，“你愿意这样想，就这样想。”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秦凉月自然按照自己以为的方向去解读。 她咬紧下唇，长长的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逼得自己挤出了几滴眼泪。 “绍城……”她的声音在抖，带了几分哭腔，“其实……这几年我也过得不快乐。” 许绍城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目视着前方，半晌以后问：“他对你不好吗？” 秦凉月低下了头去，用指尖揩去眼角的泪水。 “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她说，“还不止一个。” 许绍城眯了眯眼，语带不悦地说：“等下回去我找他谈谈。” “别！”秦凉月慌忙抬头，抓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他：“你别找他！他知道我跟你诉苦，又要打我了！” 许绍城偏过头来看她，声音更冷：“他还打你了？” 秦凉月的眼泪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不住地往外涌。 她用手捂住嘴，以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许绍城追问：“他打你哪里了？” 秦凉月一边哭一边摇头，“没有……他没有打我……” 许绍城一脚踩上刹车，把车停到了路边。 他握住秦凉月的肩膀，逼得她面对着自己。 “凉月。”他望进她的眼睛，“你告诉我，许泽瑞打你哪里了？” 他坚定的眼神有种平定人心的力量，轻柔的声音像是诱哄。 秦凉月缓缓拉下拉链，将自己的羽绒服脱掉。 她卷起里面打底衫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臂。 手臂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看起来格外吓人。 “不只是这里。”她说，“还有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肚子，“这里——”大腿，“这里——”后背，“他只要不开心，就打我来发泄。” 许绍城爱怜地看着她，“凉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秦凉月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你不是早就把我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而且，你还一直躲着不肯见我。” 许绍城握着她肩膀的手收紧了一些，沉痛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不用自责。”秦凉月善解人意地说，“当初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果也应该由我自己来承担。” 许绍城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秦凉月的眼里满是落寞，“还不是得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跟他继续过下去？” “你可以起诉离婚。”许绍城给她出主意。 “起诉离婚？呵！”秦凉月笑得讥讽，“许家势力多大啊，我让他们丢这个人，到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得怎么整我！” “我会帮你。”许绍城承诺。 “你帮我离了婚，然后呢？”秦凉月问，“我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还有谁敢娶？”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绍城，里面闪烁着希冀的光。 许绍城当然看出了她的意图，也知道她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我结婚了。”他说。 “可你不喜欢她，不是吗？” “我要对这桩婚姻负责。”许绍城说。 秦凉月眼里的光一点点的暗了下去。 “我知道了。”她看向窗外，“去超市。回去晚了，他们都要起疑了。” 从超市买了食材回来，许绍城停好车，秦凉月却半天没有要下车的迹象。 “怎么？”他问。 秦凉月犹豫了许久，才告诉他：“我不会做菜……” 而她夸下了海口要亲手给大家做晚饭。 许绍城无奈地叹一口气：“我来。” 秦凉月这才露出一个舒心的笑，“绍城，你对我真好！” 许绍城避过她灼灼的目光，先行下了车。 秦凉月的眸色暗了暗，不甘心地解开了安全带。 “绍城哥和我大嫂回来了。”许泽洋听见外头的声响，又凑到了窗户旁。 沈月分了一刻的神，就错过了碰牌的机会。 ——她把这笔账也记到了许绍城的身上。 许母立刻说：“去把绍城叫上来！” 许泽洋再次去而复返，依然没能把许绍城带上来。 “绍城哥说他有事要忙，让嫂子自个儿玩一会儿，输的钱回去以后他给报销。” 许母越发的不高兴：“他放着假呢，能有什么事忙？” “嗯……”许泽洋迟疑着回答，“好像是要给我大嫂打下手，说是我大嫂一个人做这么多人的晚饭，忙不过来。” 许母气得一把推了面前的牌，“家里没佣人了是不是？哪里轮得到他去给人打下手？” 她过度的反应把牌桌上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二婶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大嫂，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合着你们家绍城就一点活儿都干不得了？帮点小忙罢了，您至于这样儿吗？” 三婶也附和：“凉月做这一大家子人的饭多辛苦啊！绍城闲着也是闲着，做点事不挺好？” 沈月站起身来，“让泽洋陪你们玩，我也下去给凉月帮忙。” 第159章 和秦凉月什么关系 159和秦凉月什么关系 沈月说是去帮忙，实际上，她只是坐在客厅里玩手机打发时间。 鬼知道那两个人究竟在厨房里做些什么。 她贸然闯进去，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她怕自己膈应得吃不下饭。 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所有的菜都做好，秦凉月准备上楼去叫人，路过客厅的时候发现独自窝在沙发上的沈月。 “沈月？”她停下脚步，很是惊讶，“你没跟伯母她们打牌？” “我让给泽洋了。”沈月说，“技术不好，输了太多。” “噢。”秦凉月没怀疑什么。 所有人都落了座。 许母的脸色是显而易见的难看，惹得话少的许父都忍不住问了一句：“钱都输光了？” 许母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许绍城。 许绍城被她瞪得摸不着头脑，转而去看沈月，想要从她那里获取答案，却见她只专心地埋头吃饭，对身边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 “凉月这菜，做得真不错啊！”二婶硬是把注意力都拉回到了自己家人身上，“比外头高级餐厅的味道都好！” 她开了这么个头，其他人自然都要给面子的跟着一起夸。 唯独沈月没有做声。 三婶唯恐天下不乱地点了她的名：“小月，你觉得凉月的菜做得怎么样？” “挺好的。”沈月笑吟吟地说，故意又加了一句：“跟我们家绍城做的菜味道挺像的。要不是知道这菜是凉月亲手做的，我还以为是绍城下的厨呢！” 秦凉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两秒，很快就找到了合理的借口：“这些菜都是我在绍城的指导下做的，味道当然跟他做的很像。” 许母的脸则更黑了几分。 晚饭刚刚吃完，许母就说要走。 “我有点不舒服。”她扶住了自己的头，“想早点回家休息。” 众人关心了一番，没人好意思留她。 一坐上车，许母就沉着脸命令许绍城：“你明天带着小月回海市去。” 许绍城大概能够猜到许母不高兴的原因。 “我们不回海市了。”他说，“小月年前刚被调到京市，我也会过来陪她。” 许母被噎了一下。 儿媳妇工作上的事情，她不好指手画脚。 于是退了一步：“那你明天回你自己家里去，过年期间亲戚的聚会都不要再参加。” 她不能让他跟秦凉月再见面。 “好。”许绍城答应得很爽快，“刚好我也不想去。” 这一晚，沈月没敢洗澡。 许绍城有洁癖，绝不会碰她。 但与此同时，她也放弃了睡床的机会，只能抱着自己的羽绒服蜷缩在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许绍城洗完澡后直接上了床，一眼也没多看她。 这一整晚，沈月都没能睡着。 听着许绍城平稳绵长的呼吸，她气得牙直痒痒，恨不得把他从床上踹下来。 但她又不敢，怕许绍城用其他手段报复她。 大年初三，许父和许母要回一趟许母的娘家，一大清早就走了。 出门之前，许母还不忘过来敲门，特意叮嘱许绍城：“别忘了，今天回自己家！” 而许绍城一直捱到了下午，才换好衣服叫上沈月走人。 沈月试图跟他打商量：“你回你家，我继续住酒店，行不行？” “不行。”许绍城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她，“你已经调到了京市，就不算出差了，酒店不再额外提供住处。你不愿意跟我住一起也可以，自己出去租房子。哦我友情地提醒一下你，皇庭附近的小区，全都是整租，租金一万起步，你可要考虑好了再做决定。” 虽然不想，但沈月还是很没骨气地选择了妥协。 许绍城在京市的房子跟海市一样，也是大平层，装修风格更是一模一样。 恍惚之间，沈月有种回到海市的错觉。 他们依然一人睡一间房。 沈月住的客房似乎是刚布置好的，很多东西都是新的，带着一股刚拆封的味道。 她无力去想太多。 熬了一个通宵，她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睡个觉。 但她刚躺上床，就接到了秦凉月的电话。 当听筒里传来秦凉月声音的时候，她很有些惊讶。 前几次的见面，她并未与秦凉月交换过任何联系方式。 秦凉月问她：“你现在有空跟我聊聊吗？” 沈月其实不想跟她聊，但直接拒绝她又会显得自己太过小气。 “你想聊什么？” “绍城。”秦凉月说。 她这么直白，沈月也没必要跟她虚与委蛇：“我没有兴趣跟别的女人聊我的老公。” “沈小姐，绍城他并不喜欢你，他娶你，不过是到了年纪该结婚了而已。”秦凉月的语气中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听得沈月直窝火。 “我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娶我，他现在是我老公，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秦小姐，恕我直言，您是否管得太宽了一些？”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免得你以后受到伤害。”秦凉月说的是“体贴”的话，摆出的却仍是极高的姿态。 “多谢秦小姐关心。”沈月的话中带着虚伪的笑意，“不过，就算我以后真的受到伤害，也跟秦小姐您无关。” “……你！”秦凉月气得骂道：“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心？ 她究竟安的是什么心，长了眼的人都知道。 她这个段数，甚至还没有沈瑶高。 看着黑下去了的手机屏幕，沈月心里忽然又有点没底。 秦凉月毕竟是许绍城的白月光，或许，她不应该当成“烂桃花”来挡？ 但她作为许绍城的妻子，面对其他女人的挑衅，要是一点气都不生，会不会太奇怪了？ 思来想去半天，她决定直接去问许绍城该怎么办。 要是他对秦凉月有想法，她一定不会让自己成为他们俩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许绍城不在卧室里。 沈月一间房一间房的敲门，终于在书房找到了他。 他的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应该是在和人通话。 沈月问：“我打扰到你了？” 许绍城摘下耳机握在手里，说：“没有。” 他把她让进书房，问：“有什么事？” “不是别的。”沈月直视着他，“我就想问问，你和秦凉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160章 救她的命 160救她的命 许绍城的黑眸倏地发亮，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你想知道？”他问。 “当然。”否则她也不会专程过来找他。 “为什么？”许绍城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充斥着某种异样的神采。 还真是……奇怪。 “我知道了你和她的关系，才能确定以后要用什么态度对她。”沈月坦白，“不过如果你是真心喜欢她，我劝你还是早点跟我离婚，名正言顺地去追求她。我看得出来，她对你也有点那个意思。” 她这一番话可谓是发自肺腑、苦口婆心，许绍城听了却不仅没感动，反而摆出了一张冷脸，眼中的光彩也一点点消散。 “多谢你的建议，我会慎重考虑。”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完，把耳机重新戴上，“我还有事要忙，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 “你还没回答我，你和秦凉月究竟是什么关系。”沈月将他打断。 “她是我堂哥的妻子，仅此而已。”许绍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拉开书房的门，“现在，请你出去。” 他的这个答案，给了跟没给没什么两样，沈月还是没能摸清他真正的心思。 她想了想，决定以后还是尽量避开跟秦凉月接触，这样就不用烦恼该怎么对她。 再不用到处拜年，沈月就彻底闲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会跟咸鱼一样虚度剩下的假期，却没想到春节期间娱乐圈发生了一件大事，让她每一天都过得分外充实。 这件事的起因是某个营销号爆出了当红男演员余浩在拍摄某部电影期间，通过跟制片方签署阴阳合同来偷税。单这一部电影，他少缴的税额就有好几百万。 这个营销号说：这样的现象，在圈内普遍存在，几乎所有叫得上名的艺人，都曾通过各种手段来偷漏税。 艺人明星是高收入群体，缴的税高，一旦偷漏，数额必然也很巨大。 国家对税收这一块向来重视，这个新闻一爆出来，税务局就成立了专门的调查小组，一家家经纪公司、艺人工作室的去查账目。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余浩所在的悦来娱乐——也就是沈鑫的公司。 余浩偷税是有实锤的——营销号上传了他那两份阴阳合同的照片，上面清清楚楚有他本人的签名，还有电影制作公司的公章，这个就算他想洗，也洗白不了。 本来偷税这种事，被查出来了及时补上，国家也不会为难你。 可悦来娱乐的一通骚操作，彻底把这件事给闹大了。 调查小组去到悦来娱乐的时候，会计压根拿不出账本，给的理由是：“被偷了。” 这纯粹就是在侮辱调查小组成员的智商，也是对国家法律的挑衅与蔑视。 于是，这事儿被当成“故意销毁账本”来处理，涉事人员也全都被带走，等着判刑。 尽管后来那本被“偷”了的账本奇迹般地出现，也于事无补。 调查小组仔仔细细地查完了悦来娱乐的账，发现的确如那个营销号所说，阴阳合同的事儿，余浩不是个例。 顺着合同查下去，又牵扯出了另外一家公司——青橙影视。 悦来娱乐旗下艺人签署的每一份阴阳合同，都是青橙影视的项目。 这两家公司按照要求，需要补足数以十亿计的个税欠款。 悦来底子还算厚，勉强能够度过这一次难关，青橙影视本就处于风雨飘摇的阶段，欠款一交，彻底宣告破产。 曾经如日中天的影视制作公司就此倒下，无不令人唏嘘。 一时间，整个娱乐圈风声鹤唳，再也没有吹嘘某艺人身价高的通稿。 这个瓜沈月吃过了就过了，除了骂一句秦家活该以外，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但她没想到，有一天秦文韬会找上门。 那天，沈月照例去楼下巡房。 突然，身后某间客房的门开了，她下意识地扭头，还没完全转过去，一只手从她颈后绕过来，用一块散发着刺激性气味的湿抹布捂住了她的口鼻。 沈月挣扎了两下，很快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酒店顶楼的天台上。 她被人用粗麻绳捆住了手脚，嘴里还塞了一块破布。 秦文韬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仍穿着一身齐整的衣服，只是形容比上次见面要憔悴了许多——不仅整个人瘦了一圈，面色也变得暗沉了，眼袋更是掉到了下巴。 如今的这个形象，倒与他的实际年龄挺相符。 见沈月睁眼，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但对方似乎没有接。 秦文韬逐渐变得焦躁，表情也逐渐狰狞。 “操！”他大声骂道，发泄一般地踹了沈月一脚。 他用的力气不小，沈月立刻倒向了一边，肩膀重重地撞到地上。 幸好，撞到的不是她裂过好几次的右肩。 但她仍旧疼得龇牙咧嘴。 秦文韬蹲下来，在她身上摸了半天，从她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了她的手机。 “密码！”他扯下她嘴里的破布，恶狠狠地问。 沈月当即报出了一串数字——眼下这种情况，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秦文韬顺利解锁了她的手机，翻了半天，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 就算不看，沈月也能猜到他找的是谁。 果不其然的，半分钟后——“许总，是我，秦文韬。”秦文韬露出一个狠戾的笑，“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就好。” “沈月的手机为什么在我手上？当然是因为沈月本人也在我手上。” “我现在在皇庭酒店顶楼的天台，你要想救她的命，就立刻过来！” “我最多只等一个小时，要是一个小时以后我没见到你，我就和沈月一起从这里跳下去！” 秦文韬说完就挂了电话，随即关了机。 他把手机揣进自己的裤兜，又从中摸出一盒烟来。 他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了几次火，都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灭。 “妈的！”他气恼地把烟折断，重重地砸到地上，又用脚尖碾了一次又一次，直至碾成碎渣。 “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他恨恨地骂道，“都怪许绍城那个王八蛋！都怪你！”他瞪向沈月，抬腿再次一脚踹上她。 第161章 让她放心走 161让她放心走 “老子被你们两夫妻搞到家破人亡，现在你们满意了吗？”他红着眼怒吼。 沈月一言不发，始终低垂着头，不与他有任何的视线接触，以免一不小心将他激怒。 可就算是这样，秦文韬也不肯放过她。 他踹了她一脚又一脚，她的腿、手臂、肚子，甚至于脸上，都有他的脚印。 “贱人，你说话呀！说话呀！上次你不是很伶牙俐齿吗？现在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秦文韬用的力气越来越大，表情也越来越癫狂。 沈月的嘴里，已经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她的身体疼得跟要散架一样。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许绍城能够早点过来救她。 她等啊等，等啊等。 终于，天台的门开了。 来的却不是许绍城，而是他的助理。 秦文韬一把将沈月从地上拉起来，挡在自己的身前。 “你是谁？”他问，“许绍城呢？” “许总有其他的事情要忙，目前脱不开身。”许绍城的助理说，“我是许总的助理，可以全权代表他，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提。” “有事要忙，脱不开身？”秦文韬忽然哈哈大笑，“小贱人，你听见了吗？”他扯着沈月的头发，逼得她抬起头来看他，“你的性命，在你老公眼里居然不如别的事情重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嫁给他，你现在后悔了吗？” 沈月垂下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文韬笑得愈发的畅快，“叫你当初看不起我儿子！我儿子……”他顿了两秒，脸上又现出一个悲伤的表情，声音听起来像笑，又像在哭，“我儿子都是被你这个贱人害的！他这一辈子，都被你这个贱人毁了！” 沈月害怕得发起了抖。 秦文韬现在这个样子，真的非常吓人。 “秦文韬！”许绍城的助理走近了一些，“提，你的要求。” “我的要求？”秦文韬看着他，阴恻恻地笑，“我要许绍城那个王八蛋去死，你能满足我吗？” 许绍城的助理很冷静：“不能。我真诚地建议您，提一些更加实际的要求。” “这就是你跟我谈判的态度？”秦文韬十分不满，他费劲地把沈月抱上了围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她推下去？” 手脚都被绑住，沈月失去了平衡感，坐在围栏上直摇晃。 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秦文韬轻轻地一碰，她就真的栽倒下去。 “你要现在把她推下去，就彻底失去了和我谈判的资格。”许绍城的助理说。 “我不想再费口舌跟你谈判！”秦文韬自己也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围栏，“你跟许绍城说，今天不是他死，就是他老婆死，让他选一个！” 他的坚决让许绍城的助理终于迟疑。 他说：“我需要给许总打个电话。” “就在这里打！”秦文韬命令道。 助理当着他的面给许绍城打了电话。 “开免提！”秦文韬又说。 助理乖乖开了免提。 “嗯？”许绍城的声音响起，“解决了吗？” 助理看一眼秦文韬，说：“他说，今天要么您死，要么沈小姐死。” “这么简单的决定，你不会做么？还需要给我打电话？”许绍城有些不耐烦。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 沈月紧紧盯着助理手里的手机，将下唇咬得死紧。 她的胸口很闷，难受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助理下意识地看了沈月一眼，脸上写满了为难。 这么残忍的决定，不应该由他来做。 可是…… “你告诉沈月，我一定会为她报仇，让她放心地去。”决绝的话从扬声器里穿出，叫沈月的心一点一点凉透，最后化作死灰。 “许绍城你这个懦夫！”秦文韬大声地喊，“居然让一个女人替你去死！”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两秒沉默。 “我不是懦夫。”许绍城的声音沉稳，丝毫没有被秦文韬激怒，“我活着，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比如说，让你儿子在监狱里生不如死。” 秦文韬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要对元昭做什么？”他急急地从围栏上跳下，奔向许绍城的助理，想要夺走他的手机。 许绍城的助理闪身躲过，将手机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你猜。”许绍城故意卖关子。 “许绍城，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秦文韬是真的慌了。 “秦总，乱来的可不是我。”许绍城笑。 “我改变主意了！”秦文韬说，“我不要你们的命了！我要我儿子好好地活着！我要你给我保证！” “我保证。”许绍城说。 “好！”秦文韬闭一闭眼，“记住你说过的话！”他说完再次冲到围栏边，重新爬了上去。 “许绍城，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的话音未落，就朝着围栏外纵身一跃——片刻后，沈月听见了楼下的一声声惊恐的尖叫。 她被许绍城的助理从围栏上抱了下来，他帮她解开了束缚着手脚的麻绳。 电话仍通着，这回传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绍城，沈月怎么样了？” 是秦凉月！ 许绍城所谓的“有事要忙”，竟然只是要陪秦凉月么？ 沈月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没事。”她说。 “没事就好。”许绍城的语气分外冷淡，一句关心的问候都没有就挂断了电话。 他的助理把沈月扶起来。 “沈小姐，您能走吗？”他问。 沈月勉强走了两步，实在疼得不行。 她冲他摇了摇头，苦笑：“能请你帮我叫救护车吗？” 沈月被秦文韬踹到小腿骨折，身体其他地方也有多处淤青。 但因为罪魁祸首已经自杀身亡，这样的苦果她只能和着眼泪往肚子里吞。 一直到晚上，许绍城才出现在她的病房里。 “我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他轻描淡写地说，似乎她有没有往心里去，他都毫不在意。 “嗯。”沈月点头，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我知道，那都是缓兵之计。” “你知道就好。”许绍城插在裤兜里的手握成了拳，面上仍旧一片淡漠，“你在医院好好休养，我还要去警察局配合调查，明天再过来看你。” 第162章 还行吧 162还行 秦文韬自杀上了社会版头条，他绑架沈月的事也慢慢传开。 再一次以负面新闻出名，沈月困扰至极。 而更让她困扰的是，身边的朋友、曾经的下属源源不断地发来的慰问短信，以及打来的慰问电话。 许母还专程来医院看她，含着眼泪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好一堆，给她留下了一保温桶的骨头汤。 而她前脚刚走，许泽洋后脚就到。 他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大剌剌地进了她的病房。 “月月。”他叫得亲昵，眼中流露着关切：“伤得重吗？” 沈月有些头疼。 “不重。”她尽量冷淡地对待他。 “还说不重！”许泽洋疼惜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逡巡，“你看你的脸，都青了一大块！还有你的腿，都打了石膏了！” 他忿忿地说：“得亏那个人死了，否则就冲他对你做的这些事情，不死我都得弄死他！” 沈月想：恐怕当场死亡对秦文韬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许泽洋把花放到床头柜上，嘴里悻悻地念叨：“这什么破病房，连个花瓶都没有！” “许总，这里是医院，不是酒店。”沈月提醒他。 她是来养病的，不是休闲。 许泽洋乜她一眼，打了个电话：“哎，去买个花瓶给我送上来！” 而后得意洋洋地跟她炫耀：“搞定！” 沈月无话可说。 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许泽洋把椅子拉到床头挨着她坐下，不怀好意地问她：“哎，你都伤成这样了，绍城哥怎么没来陪着你啊？” 沈月随口扯了个理由：“他工作忙。” “可是我听说，昨天你被人绑架的时候，他都没出现在现场。”许泽洋显然探听倒了一些内幕，“当时那歹徒分明说了让他亲自去救你的？怎么最后是他助理去的啊？” 沈月用同样的理由搪塞：“他工作忙。” “这可不是他‘工作忙’就能原谅的事情哦！”许泽洋义正言辞，“幸好你没出什么事，万一——万一就因为他没有去，那歹徒把你从楼顶上扔下去了呢？他的工作还能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吗？” 沈月真想用针线缝住他的嘴，免得他说出更多她不喜欢听的话。 “可能他没想到那么多。”她装作无所谓，“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不行！”许泽洋拉住了她的手，很认真地问她：“月月，你摸摸你自己的心，昨天绍城哥没有赶去救你，你真的不在意吗？” 在意。 她在意得要死。 可是她不能说。 更不能对许泽洋说。 “他让助理去了。”她继续为他找借口。 “嘁！”许泽洋嗤笑一声，“你就自欺欺人！” 沈月抿一抿唇，一双眼睛盯着电视屏幕，视线没再往他那边偏移过半分。 她摆明了不想理他，许泽洋却不让她安宁。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他说，“昨晚我哥和我大嫂大吵了一架，你猜是因为什么？” 他半挑起眉，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没兴趣。”沈月一点也不配合他。 “嘁！”许泽洋将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懒懒散散地坐着，“因为我大嫂跟我大哥说她约了朋友出去逛街，却被人发现去了辰远跟绍城哥见面，在那边一呆还是一天。说不定你被人绑架的时候，他们俩就在一起，所以绍城哥才没去救你。” 沈月很想告诉他：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 “我大哥现在就怀疑大嫂跟绍城哥有一腿，毕竟他们俩很久以前暧昧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我大嫂还是嫁给了我大哥。”许泽洋的下巴微微扬起，语气中带有一丝骄傲，“说明当年我大哥对女人的吸引力还是强于绍城哥的，可现在不行了……”他撇撇嘴，“现在绍城哥更有钱，所以女人都更喜欢他。” 沈月不喜欢许泽洋为了抬高许泽瑞而贬低许绍城的行为。 她的胳膊肘自然而然地往内拐：“女人更喜欢你绍城哥，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更有钱。” “那你说说看，你喜欢他什么？”许泽洋单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问。 这种简单的问题，沈月可以编出一百八十种不重样的答案。 “我喜欢他长得好看。” 许泽洋接：“我长得也挺好看的。打小人们都说，我是许家同辈里最好看的一个。” “我喜欢他高冷的气质。” 许泽洋立刻板起脸来，“我也可以秒变高冷。” “我喜欢他会跆拳道、摔跤、拳击，在危险的时候可以保护我。” “我也学过跆拳道啊，还是黑带。我也可以保护你。” …… 无论沈月说什么，许泽洋都能够扯到自己的身上。 最后沈月不得已发了大招：“我喜欢他不喜欢我。” 许泽洋这回终于不再是“我也”开头。 他怜惜地看着她，劝说道：“月月，你要不要试着喜欢一个喜欢你的人？两情相悦比一厢情愿要幸福得多，真的。” “不用了。”沈月一点情面不留地拒绝了他，“能嫁给我喜欢的人，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可是绍城哥喜欢的是我大嫂啊！你能忍受他们俩明目张胆地搞婚外情吗？” 沈月继续一本正经地胡扯：“我只求能嫁给他，他在外面有没有女人都无所谓。” 许泽洋数次的进攻都被她坚固的壁垒挡住，从而有些挫败。 “行，我现在不跟你多说。反正，要是哪天你后悔了，想跟绍城哥离婚了，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沈月微微一笑，“谢谢。不过，应该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 许泽洋还要回去工作，坐了半个多小时就走了。 许绍城是中午过来的，顺便给沈月送午饭。 他一进病房，就被床头花瓶里那一大捧的香槟玫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这是谁送的？”他半眯着眼，里头流动着危险的冷意。 沈月也不瞒他：“许泽洋。” 反正医院有监控，他要真想查，她也瞒不住。 “你跟许泽洋现在关系好到这种地步了？他都给你送玫瑰了？”许绍城忍不住质问。 “我跟他……还行。”沈月忽然生出一股冲动，就想故意这么说。 第163章 给凉月道歉 163给凉月道歉 许绍城倏地俯下身，用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导致她的嘴唇都变了形。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离许泽洋远一点！”他的声音喑哑，像是从喉咙管里强行挤出来的一样，“你听不懂是不是？” 他眼里的厉色渐浓，冷意十分明显。 沈月忽的有了反骨，扯开他的手，冷冷地瞪着他。 “你说许泽洋会对我不利，可我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压根没发现他做过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反倒是你，为了陪自己的心上人，连我的生死都不在乎！” 许绍城怔了一下，随即直起身来，轻笑着说：“我忘了，你向来眼瞎。” 他把带来的午饭放到床头柜上，“你愿意亲近许泽洋就亲近他，你的事情我管不了，也懒得管。” 他说完就走了。 下午，医生过来告诉沈月，许绍城给她办理好了出院手续，让她耐心等着他的助理过来接她回家。 许绍城的助理在一个小时以后过来。 依然还是上次的那一个。 他尽职尽责地替沈月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唯独忘了放在床头的那一捧香槟玫瑰。 沈月提醒他：“这个也带上。” 助理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许总向来不喜欢鲜花，特意吩咐过我不要把鲜花带回家。” “哦。”沈月便没再坚持。 她的腿还没好，即使出了院，回到家里也是躺在床上休养。 跟在医院唯一不同的是，少了很多人来探望。 沈月知道，这才是许绍城真正的目的。 尽管撂下了那样的狠话，他还是在暗地里隔开了她与许泽洋。 许母依然天天往她那儿跑，变着法的给她煲各种汤补身子。 沈月很感激她，却不敢对她付出过多的感情。 她害怕许母有一天也会跟许爷爷一样，突然对她冷淡下来。 许泽洋给她打过电话，问她为什么这么快就出了院，还不跟他说一声。 沈月冷冷地答：“我好像没有那个义务。” “月月，你对我可真残忍。”许泽洋突然卖起了惨，沈月却压根不吃他这一套。 “对啊。”她说，“所以，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许泽洋之后没再给她打电话。 沈月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清净，却没想到许绍城竟把秦凉月带回了家。 傍晚，沈月正给自己泡着泡面——许绍城提前打过电话说他晚上不回来吃饭，让她自己解决晚餐，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吓得手一抖，开水差点浇到自己的身上。 “咦，电视还开着，怎么没见着人？”秦凉月疑惑的声音响起在客厅里。 沈月的手又抖了一抖，这次一碗面全都泼到了地上。 她咬着牙骂了句脏话。 厨房的动静引起了外面的人的注意。 秦凉月抢先许绍城一步进来，看到洒了一地的泡面，“啊”地惊叫一声。 “怎么了？”许绍城匆匆忙忙地冲进来，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不是我……”秦凉月站在厨房门口，不知所措地指着地面，“是沈月，把泡面泼了。” “你晚上就吃泡面？”许绍城的脸色在瞬间变差，语气也相当的不好。 沈月撇嘴，“家里也没别的东西吃了。” 就这一桶泡面，还是她刚搬进来的时候背着许绍城偷偷买的，一直藏在她的卧室里。 本来她还庆幸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结果…… 白高兴了一场。 “家里没吃的你不知道叫外卖吗？你能从卧室单腿跳到厨房，就不能多跳几步到门口吗？你要实在不想动，还能给我妈打电话，让她给你送饭过来啊！”许绍城一连串的指责骂得沈月有点儿懵，半天都没想到反驳的话。 “算了算了。”秦凉月拉住他的手劝道，“偶尔吃一次泡面也没什么。” 许绍城瞪沈月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 沈月扶着流理台试图蹲下身，刚一弯腰，就被许绍城提着后领扯了起来。 “你又想干什么？”他极不耐烦地问。 沈月指指地上，“收拾垃圾啊。” “得了。”他嫌弃地把她推到一边，“一个残废还操这么多心。你出去等着，再给自己叫个外卖。” 他乐意揽活干，她自然不会拦着。 “那……谢谢你了。”她蹬着一条腿费劲地往前跳，秦凉月见状，赶紧上去扶。 沈月却把她的手一把甩开。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秦凉月转过身去，咬住下唇，委屈地看向许绍城。 许绍城停下手头的事情，长腿一迈，挡在了沈月的身前。 “向凉月道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吐息间都透着冷意。 沈月一愣，心底蔓延出的委屈一点儿也不比秦凉月少。 但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对不起。”她对秦凉月说。 秦凉月忙作大度状：“没关系的！”之后又埋怨许绍城：“干嘛乱让人道歉啊！我又没怎样！” 沈月不想继续留在这儿看他们俩你侬我侬，加快速度一刻不停地往外跳，因为太急，中间差一点儿摔倒。 许绍城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影，无数次地想要过去扶住她，手都伸了一半，又硬生生被他收了回来。 直到沈月点完外卖，那两个人才从厨房里出来。 “沈月，你的腿愈合得怎么样了？”秦凉月坐到她身边，关心地问道。 “快好了。”沈月随口乱说。 “我帮你看一下~刚刚看你差点摔倒，我担心你的伤口又裂开了~”秦凉月摸上她的小腿，想要解她的绷带，“我以前也是人民医院的骨科医生，结婚以后就辞了职。不过你放心，我的专业知识还是挺扎实的，摸几下就能知道你的骨头到底愈合了没有~” “不用了……”沈月下意识地想要躲，“我后天就去复诊了，到时候再看也是一样。” 她讨厌秦凉月，自然也讨厌她的碰触。 许绍城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 “让凉月看看，万一裂开了也能及时去医院重新固定。”他说。 两个对一个，她不得不从。 “好。” 沈月按照秦凉月的吩咐，把伤腿平放在沙发上。 “绍城，你家里有剪刀和绷带么？”秦凉月问。 “有，我去拿。” 许绍城的身影刚刚消失在主卧的门后，沈月就感觉到腿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第164章 更严重了 164更严重了 沈月倒吸了一口凉气，额上瞬间沁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她一转头，就看到秦凉月整个人扑倒在沙发上，而她的一只手，正好按住了自己的伤腿。 “对不起对不起！”秦凉月两手并用地用沙发上爬起，双膝跪在地上，慌忙为她解开了腿上的绷带。 刚刚那一下按得太狠，秦凉月只轻轻碰一下她的腿，沈月就疼得直咬牙。 许绍城拿了东西从卧室里出来，看到秦凉月焦急的神色，以及沈月煞白的脸，心中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出什么事了？”他沉声问。 沈月都还没哭，秦凉月倒先落下泪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停地重复这三个字，除此之外再说不出别的话。 她捂着嘴，哭得稀里哗啦，脸上布满了泪痕。 沈月看不下去，支使许绍城：“给她拿点纸擦一擦。” 许绍城一连抽了好几张纸，全都塞进了秦凉月的手中。 “你呢？”他低头看向沈月的伤腿，问：“是不是腿又伤了？” “真聪明。”沈月艰难地挤了个笑，想要缓和此刻沉重的气氛，却被许绍城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将她打横抱起，小心地避开了她那条伤腿。 “我送你去医院。” 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秦凉月把脸擦干，慌慌张张地跟上。 “我跟你们一起去！” 她在车上还挺正常，一进急诊室，医生问了病情，就又开始“呜呜”地哭，把一屋子的人都给哭懵了。 “都怪我……”她这会儿的语言能力比先前要强了许多，“起身的时候没站稳，不小心摔到她身上，把她的腿按了一下……” 医生听得直皱眉，“明知道家里有个骨折病人，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他的语气不算严厉，只带了些责备，秦凉月就受不了地哭着跑了出去。 许绍城的目光追着她到了门外，又收回来，放到了沈月的身上。 沈月叹一口气，大度地说：“你去看看她，我一个人没问题。” 许绍城真的站了起来，对医生说：“麻烦您待会儿让护士照看一下她。”之后便离开了急诊室。 医生照例让沈月去拍片子。 把付款单交给她，他喊了个护士过来，用轮椅推着她上楼去。 护士边走边跟她闲聊：“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啊？” 沈月笑笑，“对啊。” 护士感叹：“你可真坚强。” 沈月内心一片苦涩：没有人疼，可不得自个儿学着坚强？ 许绍城和秦凉月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拍完了片子，他们俩还没有回来。 她的伤口没有任何悬念的裂开了，甚至比之前还要严重。 沈月有一万句脏话，却又没法对着秦凉月骂出口。 没有许绍城，她走不了。 她出来得急，没带手机，也联系不上他们。 寒冷的冬夜，她一个人坐在急诊大厅里，冷风从塑料门帘的缝隙急漏进来，不断地往她宽松家居服的领口里钻。 沈月抬起手臂，紧紧地抱住自己，以汲取点点的温暖。 她忘了自己往门口的方向望了多少遍，也忘了自己究竟哈了多少口气。 她的身子快要冻僵的时候，许绍城与秦凉月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秦凉月已经被许绍城哄好了，眼睛仍红红的，脸上却干干净净没了泪痕。 “看完了？”许绍城问沈月。 沈月想要点头，脖子却僵硬得动都动不了一下。 “对。”她张了张嘴，呼出一片白雾。 “医生怎么说？” “又裂开了，医生重新给我固定好了。”沈月把“伤势更严重”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秦凉月嘴巴一扁，眼里又有泪光闪烁。 “都是我的错……” “你也不是故意的。”许绍城温声安慰她。 等秦凉月平静下来，沈月才提出：“走吗？我快冻死了。” 许绍城这才意识到她穿得有多么单薄。 他抿紧了唇，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身上。 硬邦邦的布料上还残存着他的体温，以及淡淡的薄荷清香。 沈月冷得没了跟他客气的想法，将他的外套拥紧了一些。 秦凉月在后面看着，眼底有愤恨一闪而过。 许绍城先把秦凉月送回了家。 她住在三环附近的一个新小区，而不是沈月上次去过的许绍城二叔家。 车停在她家楼下，秦凉月走的时候，许绍城也跟着下了车。 沈月一个人瘫在后座，看着他们两人在车外说话。 “我送你上去？”许绍城问。 秦凉月摇头，用下巴指了指车内，“沈月一个人在车里不安全，你赶紧跟她一起回去。” “好。”许绍城点头。 “明天见~”秦凉月笑着冲他们一一挥手告别，转身往楼栋里走。 许绍城始终站在原地，在秦凉月进去以后，抬头往上望了一眼。 借着路灯昏暗的光，沈月看见他紧绷的下颌线，和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暗光。 与先前面对秦凉月时温柔的模样截然不同。 沈月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 回家的路上，沈月故意问他：“你刚刚还要送秦凉月上楼，就不怕被你堂哥撞见吗？” 许绍城从后视镜里瞄她一眼，看到她脸上不怀好意的笑，握住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她要跟许泽瑞离婚，现在在走起诉程序。那边是我的一处房产，借她暂住，只有她一个人。” 在说到“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发音咬得很重。 “哎——”沈月起了八卦的心思，同时也存了一分期待：“你心上人要离婚了，你不打算也离婚去追她吗？” 许绍城干脆没有理她。 “我跟你说认真的。”沈月扒住驾驶座的靠背，“你们俩这样天天同进同出的，总会有人说闲话。之前你要跟我结婚，不就是因为觉得跟自己的心上人没有希望了么？现在机会来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啊！”她斗志昂扬地鼓励他。 许绍城的唇抿得更紧。 他的右手脱离了方向盘，稍一分神，打开了车载音响。 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立刻充斥了整个车厢，将沈月的声音完全淹没。 许绍城心中的烦闷因此而驱散了许多。 第165章 没出息的样儿 165没出息的样儿 因为秦凉月那一按，沈月的假期又无限期地拉长。 但因祸得福的是，许绍城再没把秦凉月带回来过。 沈月不是个闲得住的性子，整天在家里窝着，除了看电视、玩手机就没了别的事，叫她难受到了极点。 幸好许母体贴，偶尔天气好的时候会推着她下楼去逛一逛，才让她不至于闷死在家里。 这天午饭过后，许母又推着沈月去楼下的广场上晒太阳。 这个时间，广场上全是带孩子出来放风的老人，几乎看不到沈月这个年纪的年轻人。 因为经常碰见，许母跟其他人混了个脸熟，坐到一起的时候，还能聊聊天。 “这您闺女儿啊？”旁边一个阿姨指着沈月问许母。 许母笑眯眯地答：“我儿媳妇儿，跟闺女儿一样亲。” 听得沈月心里暖烘烘的，比晒着太阳还舒服。 “哦。”阿姨点点头，之后又跟许母两个人有的没的拉了一堆家常。 过了有十来分钟，一个穿着粉色羽绒服的小女孩儿一阵风似的跑到阿姨跟前，喘着粗气嚷道：“奶奶我口渴！” 阿姨忙把保温杯拧开递给她，细心叮嘱：“还烫着，慢点儿喝！” 喝完了水，小女孩儿又一阵风似的跑走，跟小伙伴们一起去爬广场正中的滑滑梯。 阿姨不错眼地看着，直到确定她安全上去了，才把保温杯放回包里。 许母问：“孩子都是您带啊？” 阿姨答：“是啊。她爸妈都忙得很，还老是要去外地出差，压根没时间管孩子。家里虽然请了保姆，可最近新闻不是老爆出来保姆虐待孩子什么的嘛！所以只能我来带。不过她周一到周五都要上幼儿园，在那边有老师管，我也就周末两天累一点。” “噢。”许母点点头，看向不远处嬉闹玩耍的孩子们，满眼都是羡慕与憧憬。 “家里又个孩子，很热闹？”她又问。 “哎哟，别提了！”阿姨苦着脸摆手，“太热闹了！别的不说，就我们家这个，精力是真的旺盛，在家里闹翻天！每天晚上，她爸妈要是不在家，她能玩到十一二点才睡觉！我真是拿她没有办法！不过啊……”她看着正在玩闹的自家孙女儿，眉眼间满是宠溺，“平时她去上幼儿园不在家，我又老觉得缺了点儿什么，心里特别不得劲儿。” “是~”许母抿一下唇，悄悄瞄沈月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阿姨见她这模样，主动问起：“您家儿子、儿媳还没要孩子呢？” “对呀！”许母笑，“他们小俩口才刚刚结婚，生孩子没那么早。” “抓紧啊！”阿姨拍了拍沈月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姑娘，趁着年轻，赶紧把孩子生了！你们现在身体好，生了孩子恢复也快，自己能少受点儿罪。而且未婚未育的女性，年纪越大，在职场上受到的歧视也越多。婚结了，孩子生了，以后找工作也更容易。”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比当初赵建恒爸妈单纯为了赵家有后而催生孩子要让沈月能够接受得多。 只是可惜……她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沈月腼腆地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又坐了一会儿，许母问沈月：“回去？” 沈月点点头，“好。” 上楼的途中，许母始终沉默不语，跟从前判若两人。 进了屋，沈月问她：“妈，您怎么了？” 许母一脸的纠结。 她又犹豫了一两分钟，才小心翼翼地问沈月：“月月呀，你跟绍城，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呀？” 她说完又急急忙忙地解释：“妈没有催你们要孩子的意思，你别误会呀！妈就是问一下，到时候好提前做准备。” 她这个样子，倒让沈月不好意思起来。 “这个……我跟绍城从来没有讨论过。” 撇开她自己的坚持不说，沈月跟许绍城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契约婚姻，原本就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但是这些她不可能跟许母说，只能慢慢地拖。 许母有些失望地搓着手，“好。” 许母今天在这里呆的时间格外长些。 平时她们晒完太阳上来，许母就会回去了，可现在——沈月看一眼跟陀螺一样在厨房里忙个不停的人，心里略微有些不安。 不是为别的——她害怕许绍城“好了伤疤忘了疼”，突然又起了带秦凉月回家的心思。 他其他时候带秦凉月回家倒没什么——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洗脑以后，沈月已经不会再因为他们俩的亲密而产生任何类似于“吃醋”的负面情绪了，可今天许母在，万一被她给撞见……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想到这里，她偷偷给许绍城通风报信：“今天你妈来家里了，估计得吃了晚饭才走。” 许绍城回复得很简单，只有一个“ok”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许母在，许绍城比平常回来得要早一些。 “咦你今天下班还挺早。”许母一开门，看见许绍城，很是惊讶。 “月月说您在，我特意早点回来跟您一起吃饭。”许绍城这个时候嘴还挺甜。 许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得意地夸：“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许绍城笑得有几分无奈。 沈月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母子俩的温馨互动，脸上不自觉的带了笑。 “月月，绍城回来了，咱们吃饭~”许母走过来，伸出了手想扶她，却被许绍城抢了先。 他弯下腰，一手从后面环住沈月的腰，一手绕过她的膝窝，将她“公主抱”在怀中。 许母“啧啧”几声，笑容满得一张脸都快要堆不下。 “你们两个，可不要欺负我一个人哦！”她调侃道，“我待会儿要是受了刺激，说不定会打电话把你爸给叫过来！” “您要愿意，现在就可以把我爸叫过来。”许绍城没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直起身来，将沈月往上抛了抛，想要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沈月却吓得抱住了他的脖子，紧紧的不肯放开。 许绍城低头睨她一眼，嫌弃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嘴角却悄悄的扬了起来。 第166章 要孩子 166要孩子 许绍城一直把沈月抱到餐厅里，放到了她的专属座位上。 原本他家里的餐厅没有什么“专属”的座位，大家都是想坐哪里坐哪里。可许母是个特别有少女心的人，从前她不常来也就懒得管，如今天天都往这儿跑，时间一长，就多了许多她看不惯的东西。 首当其冲的，就是在她眼里“光秃秃”的各种家具。 为了让房子更有“人气”，她买了很多小装饰物，屋里各处都能够看到她的手笔。 许绍城家里的餐椅是木头的，夏天坐着挺舒服，但一到冬天，就会特别的冷。 因此许母给每把椅子上都铺了一张毛绒绒的卡通椅垫，甚至还据此规定了每个人的座位：沈月是兔子，许绍城是熊，而她自己，是她一直想养却不被许父允许的小猫。 许绍城对家里的改变其实很不满意，奈何折腾的人是他妈，他就算有怨言也不敢说。 沈月倒觉得挺好的。 而且在布置这些东西的时候，她跟许母的关系又亲近了许多。 许母早就把饭菜做好，为了等许绍城，在每一盘菜上都另盖了盘子以防变凉。 许绍城把盘子一一揭开，又主动包揽了盛饭的工作。 许母的座位正对着厨房，她两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厨房里许绍城的背影，眼里有几分欣慰。 “我们家绍城都会服侍人了。”她促狭地冲沈月挤了挤眼，揶揄道：“还是老婆的本事大。” 沈月红着脸低下了头，违心地为许绍城辩解：“绍城一直都很会照顾人。” “那可能是对你。”许母撇撇嘴，忽的又换了一副面孔，气呼呼地说：“反正以前在家里，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是等着佣人去干的。” 许绍城端了两碗饭出来，分别放到沈月和许母的面前。 他冷冷地瞥许母一眼，说：“那是因为家里有佣人，这些事情不需要我来做。” 许母不屑地“嘁”一声，“有佣人怎么了？妈妈养你这么大，你给妈盛碗饭不行吗？” “这不是给您盛了吗？您赶紧吃！”许绍城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场“战斗”。 同时，他意识到——女人一旦想找茬，他绝对招架不了。 许母做菜的手艺出乎沈月意料的不错。 “是？”许母得意地扬起下巴，自卖自夸：“你别看我现在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其实我会的还挺多！” “嗯。”许绍城附和着点头，对沈月说：“你不是喜欢吃甜的么？下次让妈给你做个蛋糕带过来。” 许母佯怒地指着他骂：“臭小子，就知道使唤你妈！” 沈月崇拜地看着她，问：“妈，您还会做蛋糕吗？简直太厉害了！” 许母被她一捧，尾巴都要翘到天上。 “是啊！我有段时间在家里闲着没事，特意报了个班学了两年。现在市面上的甜品，我基本上都能做。” “那您有时间，能教我吗？”沈月咬住下唇，眼巴巴地看她，“我最近快无聊死了，刚好可以学点儿东西打发时间。” “好啊！”许母爽快地一口答应，“那我明天就让人把我的那些材料、工具全都送过来。” 晚饭过后，许母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月因为要“休养生息”，每天晚上八点半准时上床睡觉，晚一分钟许绍城都不让。 等她睡下，许母关了电视，拍了拍身侧的空位冲许绍城招手：“过来坐，妈有话跟你说。” 许绍城满腹狐疑地坐过去。 许母的面色过于凝重，让他心里有点不安。 “什么？” “你跟月月，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许母问得直接。 许绍城没半点心理准备，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们不要孩子。” 这个话题很严肃，也很沉重。 他原本打算再晚一些，等他家人都接纳了沈月，再跟他们提起。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他们再不高兴，也不会生出让他放弃沈月的心思。 但他没想到，他妈会突然提到这个。 他不想骗她，可他也不希望他妈因此而对沈月有什么意见。 “我不想要孩子。”他把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为什么？”许母大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相比起许母的激动，许绍城要显得平静许多。 “我不喜欢小孩子。”他说，“他们太闹了。” “你就是太年轻！”许母摇一摇头，“你爸以前跟你一样的想法，觉得小孩子麻烦、闹腾、吵得人头都大啦！不过他没跟你这样极端，只是跟我商量，说晚一点再要孩子。我假装同意了，但后来用针把家里所有的避孕套都戳了洞，顺利地怀上了你。你刚出生那会儿，丑得跟猴子一样，我都嫌弃得不行，可你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噗嗤”笑出声来，“天天就守在你的摇床边上，你一哭就把你抱起来哄，比我对你要有耐心多了！当时除了喂奶他干不了，换尿布、洗澡、哄你睡觉，他全都包了，而且还乐得不行！” 许绍城活了三十年，第一次听说自己出生的“秘密”，也是第一次听说他爸对他还有温柔的一面。 “所以啊，你不能因为现在不喜欢就坚决的不要孩子。我觉得……”许母思忖片刻，给出解决办法：“你可以跟月月合计一下，先养只宠物试试，等你习惯了当爸爸的那种感觉，说不定就不会再排斥小孩子了。” “不养。”许绍城想都不想，直接拒绝，“太麻烦了，还浪费时间。” 许母抬起手，一个毛栗子敲到了他的脑门上。 “不养宠物可以，不生孩子绝对不行！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你要是不生孩子，我就跟你断绝母子关系！”她恶狠狠地说。 “就算您要跟我断绝关系，我也不可能要孩子。”许绍城竖起了铜墙铁壁，“我已经做好了决定，您就不要逼我了。” 许母火冒三丈。 要不是顾忌着房里沈月在睡觉，恨不得跟许绍城小时候一样，捞起拖把棍就把他一顿狠揍。 “行，我不逼你！”她抓起放在沙发上的自己的包包和外套，边往外走边撂狠话：“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第167章 小奶猫 167小奶猫 许母走后，许绍城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 他当然知道他妈说的是气话，不会真的跟他断绝关系。 而以他对她的了解，他这条路走不通，她应该会有极大的概率去做沈月的工作。 他想自己有必要提前跟沈月打一声招呼。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许绍城故意探沈月的口风：“我妈这几天有跟你提过生孩子的事情吗？” 沈月一惊：“她也跟你说了吗？” “嗯。”许绍城点头。 “你怎么跟她说的？”沈月急急地问。 幸好她昨天什么都没说，万一没跟许绍城后来编的理由对上，他妈肯定得怀疑。 “我不喜欢小孩，不打算要孩子。”许绍城说。 沈月愈发惊讶。 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许绍城会自己背起这一口大锅。 她简直想为他的勇气鼓掌。 “那你妈怎么说？就妥协了吗？” “没有。”许绍城端起仍冒着热气的咖啡，浅浅地抿了一口，“她没劝动我，应该会从你这边下手。反正，无论她跟你说什么，你都一口咬定是我不肯要孩子，你说服不了我。” 沈月捧住马克杯，热牛奶的温度透过杯壁一直传到她的掌心，“至于这样吗？”她不太赞同他的做法，“咱们俩迟早得离婚，你还不如骗她说等过几年再要孩子呢……起码现在不会惹得她生气。” “我说过——”许绍城紧紧地盯着她，犀利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警告，“我们不会离婚，你也不许再有这种念头。” “嘁。”沈月轻嗤一声，“那不是因为当时你心上人还没离婚吗？你不离婚，难道打算一直拖着人家，不给人家名分吗？” 许绍城不愿意跟她讨论这种话题。 他一口将杯中剩下的咖啡喝尽，舌头也因此被烫到发麻。 “我去公司了。你记住我说的话。” 平常许母总是踩着午饭的点过来，但今天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而和以前不一样的不止这一点——她带了好几个人过来，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唯独她自己提着一个粉色的铁笼，铁笼里关着一只白褐相间的纯种布偶猫。 沈月转着轮椅到门口，看着这样大的阵仗，一时有些发蒙。 “妈，您这是……” 许母指挥着其他人把纸箱搬到厨房里去，之后把铁笼放到地上，抱出里面那只安静得如同一尊雕塑的小奶猫。 奶猫大概出生才一两个月，小小的一只，毛短短的，很干净。 它的眼珠子是如天空一般澄澈的浅蓝，漂亮又深邃，只一眼，沈月就深深地喜欢上。 “喜欢吗？”许母把小奶猫放到沈月的腿上，半弯着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它的后背。 小奶猫懒懒地躺着，舒服得眯起了眼。 “喜欢！”沈月疯狂点头，“它真漂亮！” 女孩子对这种可爱的事物总是无法抗拒。 她恨不得把奶猫抱进怀里狠狠地揉捏。 许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喜欢就好。” 沈月把小奶猫抱起来摸了两下，问许母：“您自己要养吗？” “不是。”许母摇摇头，“我一个牌友，家里养了一对这种猫，不久前生了一窝小猫，现在在到处送人。你昨天不说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得难受吗？我就跟她要了一只，也能在家里陪陪你，让你不那么寂寞。” 沈月差点感动得哭出来。 “谢谢妈！”她把猫抱得更紧了一些。 “不客气。”许母笑吟吟地说。 那几个人把纸箱放进厨房后又出来。 “夫人，东西都按您的吩咐放好了。” “行。”许母点头，“你们先回去。” 等到他们离开，许母推着沈月进了厨房。 “这些都是我做烘焙的工具。”她介绍说，“还有面粉啊、奶油啊这些食材。” 她看一眼厨房里内嵌的烤箱，冷哼道：“亏得许绍城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还搞了个烤箱在这里，他在这里住了三四年了，你看这新的，啧啧啧。” 沈月没好意思说：岂止是烤箱啊，他厨房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像是新的。 婆媳俩的饭后活动由下楼散步、晒太阳改成了烤蛋糕。 沈月在料理方面算有天赋，许母一教她就能会。 她只烤废了一个蛋糕胚，第二个就跟许母做的一样完美，还因此被许母夸赞了许久。 她才刚刚起步，许母没教太难的，以奶油蛋糕作为开头。 沈月打奶油倒是费了些劲，好在成果还不错。 给蛋糕胚抹好奶油，裱了几朵外形不咋地的花，她又切了些新鲜水果添上去补救。 做好的蛋糕沈月尝了一口，味道不输外面面包房。 生活一旦充实了，时间就过得飞快。 沈月还没觉着，天色就已经暗了。 差不多到了饭点，她邀请许母留下来一起吃饭，许母却执意要走。 她冷着脸说：“我不想看见那个不孝子！” 沈月猜，大概是她与许绍城昨晚闹得很不愉快。 这么一想，她心中又多了几分愧疚。 许绍城一进门，就听见沈月在跟人说话：“你饿不饿呀？要不要喝奶呀？” “哎你怎么这么乖啊~” “真可爱！” 语气温柔得叫他嫉妒。 眼底闪过暗光，他迅速换好鞋子，大步走到客厅。 沈月坐在轮椅上，正低着头逗弄怀里的小猫。 等等——小猫？ 许绍城眯起了眼，“这猫哪来的？” 他话中的寒意叫沈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就连懵懂无知的小奶猫，都仿佛察觉到了危险，往她掌心缩了一缩。 “是妈今天带过来的，说是怕我无聊，让它给我做个伴。”说话的时候，沈月还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慰它。 果然。 许绍城走过去，拎着小奶猫的后颈，把它从沈月腿上提起来。 “哎——”沈月急忙去抢，“你别对它这么粗鲁！” 他那个动作……看得她都替小猫疼。 “呵！”许绍城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沈月慌忙转着轮椅跟上。 “你要把它带去哪里？” “扔掉！”许绍城冷冷地说。 沈月心中更慌，立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可她的手速终究不及他的大长腿，眼见着他已经打开了大门，她心念一动，整个人朝着前面扑去。 第168章 不是滋味 168不是滋味 “扑通”一下，沈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抬起了自己受伤的那条小腿，避免了伤口再次裂开的惨剧。 但换来的是她的膝盖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下，整条腿都跟着发麻，半天动弹不得。 听见身后的巨大声响，许绍城刚迈出去的半条腿又重新收了回来。 他一扭头就看见沈月成大字型趴着，一动不动的，只有微不可闻的吸气声。 恐惧和慌乱主导了他的心。 把猫放到地上，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抱了起来。 “摔得重吗？”他着急地问，视线飘向她缠着绷带的那条腿，“腿疼不疼？伤口有没有裂开？” 沈月摇头，“不重，不疼，伤口没有裂开。” 许绍城往大门的方向走。 沈月拽住他的袖子，问：“你干什么去？” “去医院。”他的回答异常简洁。 “去医院干嘛啊？”沈月拍着他的肩膀试图阻止他：“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她的声音有点大，吓到了地上的小奶猫。 它“喵喵”叫了几声，突然迈开四条小短腿，风一样地透过半开的大门蹿了出去。 沈月有一瞬的傻眼，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挣扎着就要下地：“快快快！猫跑出去了！快去把它找回来！” 许绍城皱紧了眉头，不悦地问：“一只破猫还能比你自己的腿更重要？” 沈月怕猫跑远，急得都快要哭出来：“是啊！你放我下来！我要去找它！” 她用力地拍打着许绍城，努力地伸长了脖子往外望。 许绍城沉着脸将她抱到沙发上，冷声命令道：“你在这儿好好呆着，不许离开沙发，否则我把你那猫抓回来从阳台上扔下去！” “好好好，我绝对不动！”沈月举手起誓，又着急地催促他：“你快点出去找它啦！不然它真的要跑不见了！” 许绍城这才出门。 没两分钟他就回来，手里拎着那只缩成了一团的小奶猫。 沈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冲许绍城伸出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猫。 许绍城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故意往旁边避了避，没把猫给她。 沈月抬头不解地看向他，同时吐出一个字：“猫。” “不给。”许绍城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离她远远的。 小奶猫被他放到了腿上，他的手仍抓着它的脖子。 “为什么？”沈月不高兴了。 “这猫我会送回去给我妈。”许绍城说，“你不要妄想在我家里养任何有毛的动物。” 他虽不对动物的毛发过敏，但掉毛季随处可见的杂毛能让他瞬间疯掉。 哪怕这猫不是他妈送来的，他都不会同意让沈月养。 更何况，他妈还怀着那样的心思。 他不可能让她得逞。 沈月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她看着许绍城的目光中满是怨念。 许绍城对此视而不见。 沈月抿了抿唇。 这毕竟是他的房子，她不敢造次。 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就算要把猫送回去，也得等明天？那……”她的手再一次蠢蠢欲动，“今天晚上，我能跟它玩吗？” 她的语气太过小心翼翼，她眼里的期待又是那样的明显——许绍城拎着猫放进她怀里。 “就这一晚上。”他说，“如果待会儿它把屋里弄脏了，我立刻就把它扔出去。” “它不会的！”沈月把猫护得严严实实，替它向许绍城保证。 “哼。”许绍城相当的不屑。 他站起身来，双手插进裤兜，问她：“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沈月愉快地撸着猫，心不在焉地回答他，“中午妈带来的饭菜有多的，晚上我放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就吃了。” “那我呢？” 许绍城的突然发问让沈月猝不及防。 “你什么？”她有点茫然。 “我吃什么？”他半眯着眼，语调中透着危险。 沈月这才想起来，他似乎是不爱吃剩菜的——哪怕不是隔夜的。 “嗯……”她仔细想了想，“冰箱的冷冻室里有妈前几天送来的小馄饨，然后冷藏室有我下午刚刚做好的蛋糕。” “你做的蛋糕？”许绍城扬眉，表现出了一点兴趣。 “对啊，妈昨天不是说要教我的嘛？我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如果你不讨厌吃甜的话，可以切一小块试试。”沈月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 许绍城进了厨房，半天都没出来。 沈月没心思管他在里面做什么，现在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怀里的这只小可爱身上。 “甜甜，以后再不许乱跑了知道吗？”她点着它的小鼻子，假装恶狠狠地训斥它，“你知不知道刚刚都快把我吓死了？” 小奶猫仿佛听懂了她的意思，“喵喵”地叫了一阵，又主动用脑袋去顶她的手，讨好地撒着娇。 沈月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被它给萌化了，越发不舍得让许绍城把它给送回去。 过了快半小时，许绍城又重新出现在了客厅里。 沈月忙着跟小猫玩，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分一点给他。 许绍城的脸变得更黑了。 他轻咳一声，终于引起了沈月的注意。 “嗯？” “快要时间了。”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是清晰的“7：56”。 也就是说，沈月该去洗澡睡觉了。 可她不愿意放下怀里的小奶猫。 她看了看猫，又看了看许绍城，尝试着与他讨价还价：“今天……能不能晚半个小时？” “行啊。”许绍城微笑。 沈月心中一喜，忽的又听见他说：“你在这儿多坐一会儿，我现在把猫送回我妈那儿去。” 他作势要上前来抢猫，沈月将猫抱紧，警惕地旋身，不让他有机会触碰到它。 “我现在就去洗澡！”她慌忙说，“你别动它！” 许绍城冷哼一声，直起身体，冷冷地说：“还不快去？” 沈月抿唇，把猫小心翼翼地放到沙发上，自己用一只脚站立，慢慢吞吞地坐到轮椅上。 “我去洗澡了。”她低沉的声音彰显着此刻的低落心情。 到了房门口，她扭过头，对许绍城说：“待会儿无论它做了什么，你都不要对它动手，等我出来以后再处理。” 许绍城皱眉，不耐烦地说：“还不快去？” 沈月再不敢耽搁一秒，迅速冲进了房间。 第169章 和谐 169和谐 小奶猫离了沈月的怀抱，愈发的茫然无措。 这个环境对它来说是全然陌生的，湛蓝色的眼睛里透出来的全是恐惧。 它“喵喵”叫了好几声，探着脑袋看了又看，大约是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它又重新缩回去，团起身子窝在沙发的角落里。 它那瑟瑟发抖的模样太过可怜，恍惚间，许绍城仿佛看见了那一晚等在急诊大厅里的沈月。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将它拎起来抱在了怀中。 它小小的身子不断散发着热气，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倒是个挺环保的暖手宝。 许绍城学着沈月的模样，抬手抚上了它的脑袋，又慢慢向后，蹭过它背上柔软的短毛——周而复始。 他不得不承认，撸猫这种活动，的确有凝神静气的功效。 起码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他的内心是愉悦的——尤其在这小家伙冲着他撒娇的时候。 他总是忍不住会把它想象成她。 或许——他是说“或许”，他可以让她把这只猫留下来。 沈月用最快的速度洗完了澡，又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卧室。 她想象中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相反，客厅里的一人一猫相处得分外和谐——他们分别或坐或躺在沙发的两头，中间空了一大片地方，谁也不打扰谁。 许绍城手里握着电视遥控器，在不断地换着频道，而那只猫，已经打着呼噜睡去。 “它……没惹你生气？”沈月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许绍城回答。 她松了一口气。 将猫轻轻抱起，放进许母送它来时的那个铁笼，她点着它的鼻子，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晚安”。 “我去睡觉了。”她相当的自觉。 许绍城轻“嗯”一声。 沈月刚推开卧室的门，又听见他说：“你要实在想留下它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她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许绍城关掉电视，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免得你天天嚷着无聊。”他这么说，像是被她犯得没有了办法，“不过——” 他这一个转折让沈月立刻正襟危坐屏住呼吸。 “你知道我的洁癖有多严重。”他说。 沈月连连点头，“嗯嗯。” “我不希望在家里看见它的一根毛，以及它的排泄物。” “好！”沈月连声应道，“我一定会每天做好卫生！” “最好是这样。”许绍城说。 第二天许母来的时候，很意外地发现那只小奶猫毫发无伤地躺在沙发上打盹。 依她那个冷血无情的儿子的作风，更应该是将它剥皮抽筋扔出窗外才对。 她问沈月：“绍城……没把这猫怎么样？” “没有啊。”沈月想到昨晚许绍城的威胁，又补上一句：“他只让我把清洁做好。” “哦。”许母心里有点发酸。 这儿子养大了，终归还是别人家的。 但好在，儿媳妇儿跟她站在同一战线。 “昨天咱们做了蛋糕，今天就不做了。”许母说，“免得堆在家里吃不完，放坏了又浪费。” 她开了冰箱准备拿鸡蛋，看了半天，忽然问沈月：“你昨天做的那个蛋糕吃完了？” “没有啊。”沈月转着轮椅过去，“我昨天就吃了一小块，之后放在冰箱里了。绍城晚上回来没有吃饭，大概也吃了一点。” “那剩下的蛋糕呢？”许母将冰箱门拉得更开，让她也能看到里面的内容物。 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跟昨天她放蛋糕的时候一样，只除了被她放进去的那个蛋糕。 甚至于，她们俩在家里的所有垃圾桶里都没找到蛋糕的“残骸”。 这一桩“迷案”在许绍城回家以后才得以解开。 “蛋糕？我吃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你都吃了？”沈月大惊。 “嗯。”许绍城点头，反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你吃那么多，不会腻吗？” 像她这么嗜甜的人，只吃了一小块就腻得不行。 她记得，他好像对甜点不太感冒。 “还好。”许绍城说，“大概是因为太饿了。” “……哦。” 然而第二天，沈月发现自己昨天做好放进冰箱的六个蛋挞又全都消失不见了。 没有任何意外的，还是许绍城吃的。 “你不是吃了饭吗？”她问他。 “没吃饱。”他理直气壮。 接下来的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情况依旧没能够得到改善。 到了后来，再剩下的甜点，沈月都不放冰箱了，直接给他放到餐桌上，还省了他重又加热的这一步骤。 许母每天过来，除了给沈月上烘焙课，还不忘打探许绍城对那只猫的态度。 “绍城最近跟甜甜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沈月回答。 她这也不算是撒谎——起码他再没把要把甜甜送走或者扔出去的话挂在嘴边，顶多就是从不主动搭理甜甜，在甜甜主动搭理他的时候对它视而不见。 许母十分满意。 她想，应该可以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这周六的晚上你有安排吗？”她问沈月。 “没有。”许绍城不许她出门，而她在京市也没有可以约着一起出门的朋友。 “那正好！”许母高兴地一拍掌，“我姐姐的孙子满月，请我们一家人过去聚一聚。我们俩还能一块儿给小朋友做个蛋糕，算是额外的礼物。” “好啊！”沈月欣然同意。 一直窝在家里，她也想出去见见人、透透气。 “那这个事儿你跟绍城说一下，让他也一起去。”许母把这个任务交给她。 沈月只当她是还没跟许绍城和好，所以不愿意直接跟他交流，便也答应了下来。 晚上她跟许绍城提起的时候，遭到了他无情的拒绝：“我不去。” 沈月傻乎乎的不知道他妈的目的，他是从他妈肚子里钻出来的，还能不知道她？ 到时候她肯定得把各种闹腾的小孩子往他面前送，用以培养起他所谓的“父性”。 他虽然不排斥拥有自己的孩子，但他对吵闹的小孩子很反感这一点是真的。 “你想去的话自己去，不要拉上我。” 第170章 满月酒 170满月酒 许母没说许绍城一定得去，沈月的态度就很佛系。 他既然不愿意，她也不强求。 “周六我跟妈给小朋友做蛋糕，应该没时间做其他的甜点，你晚饭记得多吃一点。”她想起他这段时间每晚必需的“加餐”，多嘴叮嘱了一句。 许绍城的脸阴沉沉的，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你有时间给不相干的人做，没时间给我做？” 在沈月看来，他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 “人家小朋友满月，我跟妈送个蛋糕聊表心意……” “我买一个蛋糕送去，你做的留在家里给我。”许绍城强势地命令。 沈月都不想搭理他。 然而许绍城如今掌握着她的命门：“如果你想回来以后还能看到你的猫的话。” “好好好，我给你做！”沈月连忙答应。 许绍城难得的把甜甜抱到了腿上，慈父一般地给它顺了两下毛。 他半眯着眼，嘴角挂着胜利的微笑。 甜甜也有样学样地眯眼，表情极度舒适，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 沈月有点心塞：她究竟是养了只什么蠢猫？ 许母听说许绍城不肯去参加满月礼，倒没觉得有多意外。 正如许绍城了解她一样，她也很了解许绍城。 只不过她以为，他多少会给沈月一点面子。 但没有关系，她总有办法逼他过去。 满月酒是在皇庭办的，只包了一个有四桌的大包房。 这完全就是家庭聚会的规模，路上许母也一直在说，去的都是她们家里的人，让沈月不要紧张。 结果一进去，沈月就看见了绝对不属于“家里的人”这个范畴的沈瑶。 她穿了一条红色的长裙礼服，肩膀上裹着丝质的披肩，在一众穿着便服的宾客中，显得过于正式，也过于违和了。 在她旁边的，是西装笔挺的郑英光。 她挽着他的胳膊，化了浓妆的脸上挂着她标志性的甜美笑容，不住地向从她面前经过的人点头致意。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郑英光始终面无表情的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沈月从进门起就一直盯着那两人在看，许母弯下腰来，在她耳边小声地问：“那是你朋友吗？用不用我推你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 沈月一惊，连连摆手：“不用了。” 沈母便作罢。 大概是沈月这轮椅太招眼，没过多久，大家都看了过来。 不过他们的视线都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下一秒就全都转移到了许母那边。 “大姐！你可算是来了！”许母的亲妹妹满脸堆笑地过来，亲昵地抱住了她的胳膊。 她们俩寒暄了一阵，许母妹妹才跟刚发现沈月一样，问：“这就是绍城的媳妇儿？” “对。”许母摸了摸沈月的头，得意地说：“我儿媳妇儿，沈月。” 许母妹妹客套地夸奖了几句，顺便关心了一下沈月的伤腿，最后问：“绍城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绍城他工作忙嘛！”许母这谎撒得相当自然。 “也是。”许母妹妹一点儿也不怀疑，“他那么大个公司，什么都得他做主。不过他还是挺有心的，给我们家佑佑送了个好大的蛋糕，我都担心吃不完！” “他是表叔嘛，人不到，当然得送点礼物表心意了。”许母的话说得谦虚，笑容里却满是骄傲。 在许母妹妹之后，又有很多人过来找许母聊天。 说是“聊天”，其实多是别人在拍她的马屁。就连沈月也跟着她沾了不少光，十多分钟内听到的恭维的话，比她前面二十多年加起来都还要多。 一对中年夫妻相携着走过来。 “许太太。” “郑先生，郑太太。” 他们互相打过招呼。 许母为沈月介绍：“这位是泰和集团的总裁郑先龄先生，这位是他的太太。” “泰和集团”沈月知道，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她看一眼不远处的郑英光，面前这两位，应该就是他的父母。 郑英光恰好也看着她们这边。 他的视线与沈月对上，立刻露出一个礼貌的笑。 沈月也回以相同的笑容。 他身边的沈瑶看见他们俩的互动，脸沉了一沉。 她拽着郑英光的胳膊，将他拖到了许母和沈月的面前。 “叔叔，阿姨。”她先叫郑英光的父母。 他们俩对她的态度却很冷淡，都只低低地“嗯”了一声，连正眼也没给她一个。 这场景有些尴尬，沈月和许母都没敢做声。 沈瑶轻咬了一下唇，很快挤到沈月身边，蹲在了她轮椅的侧边，委屈地叫：“姐姐~” 她这个称呼一出口，不仅是许母，就连郑英光的父母都惊得睁大了眼。 “月月，你什么时候有妹妹了？”许母诧异地问。 她这段时间天天跟沈月在一起，可从来都没有听沈月提起过。 沈瑶紧张地看着沈月，笑容都有些僵硬。 沈月撇开眼，淡淡地说：“是我表姨的女儿。” 见她没否认两人的关系，沈瑶稍稍放松了一些。 然而许母的脸色却变得难看了。 沈月之前说过，自己的“表姨”是谢莺。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叫沈月“姐姐”的女孩子，是沈家的女儿——说不定正好就是当年那个不知好歹、临阵逃婚的小丫头。 郑英光的父母都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当即就发现了许母的情绪变化。 而这样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他们也都心知肚明。 “英光。”郑先龄的视线越过沈瑶，停留在了郑英光的脸上。他只一个眼神，郑英光就心知肚明。 “瑶瑶，我们去找英洁。”他拉了沈瑶一下，却没能拉动。 沈瑶挣开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月。 “姐姐，你的腿怎么了？”她担心地问，“怎么都没让我们知道？” 秦文韬自杀的事之前闹得沸沸扬扬，所有的新闻也带了她的大名出场，她不信沈瑶没有看到。 这会儿才来她面前演戏，未免太晚了一些。 沈月不想搭理她，但又怕对她太绝情会给许母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她现在还需要扮演好“好儿媳”这么一个角色。 “轻微骨折而已，不严重，没必要跟你们说。”她终究还是给足了沈瑶面子。 第171章 嚎啕大哭 171嚎啕大哭 “姐姐，你可真是……”沈瑶瘪瘪嘴，眼中有怪责，也有无奈。 沈月正愁着该怎么从这一场“姐妹情深”的大戏当中脱身，轮椅就自动后退了半米——不，是许母拉着轮椅后退了半米。 扶着轮椅的沈瑶一时没有防备，身子向旁边歪去。 幸好后面的郑英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才没让她摔到地上。 “抱歉啊郑先生，郑太太。”许母笑得大方得体，“我跟月月要去那边看孩子，我们待会儿再聊！” 郑英光父母忙说：“好的好的！待会儿再聊！” 等许母推着沈月走远，郑先龄转过头，冷冷地瞪了郑英光一眼。 郑英光自觉理亏，心虚地低下了头去。手紧紧地握住了沈瑶的，低声说：“瑶瑶，我们走。” 沈瑶愤恨地盯着沈月的背影，将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她被郑英光拉到了包房的一个小角落。 其余的人要么围着今天的主人公，要么围着身份地位最高的许母，没人留意到他们。 “瑶瑶，我们提前走。”郑英光压低了音量，对沈瑶说。 “不行！”沈瑶激烈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我不走！” “瑶瑶！”郑英光提高了一些音量。对上沈瑶的泪眼，他又倏地软下来，“听话，啊。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都没有认识的人。你昨天不是说想去尝尝法国街那家新开的法式餐厅吗？我现在带你去好不好？” “不好！”沈瑶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住地往下落，看得郑英光心疼极了。 他用手指一一将她的眼泪抹去，捧住她的脸亲了一下。 “别哭了宝贝。”他柔声哄道，“我知道你想多接触我的家人，可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对不对？大不了咱们回来京市工作，到时候你就有大把的时间约英洁见面了。” 沈瑶吸吸鼻子，“可我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她的眼中现出几分不甘，“而且邹哥前几天跟我说，过一阵子可能要升我做经理……” 郑英光沉吟片刻，想出一个自认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然我说服我爸收购一家京市的直播网站，把你挖过来直接当经理，怎么样？这样一来，你既可以继续你的事业，又可以经常跟我们的家人朋友见面，再不用京市海市两头飞。” “可是……”沈瑶咬住下唇，一副为难的样子，“叔叔不会同意的？收购公司这种事情，也不是马上就能完成的……” “这些你都不用担心。”郑英光将她拥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交给我来办就行了。” 沈瑶将脸埋进他怀里，勾起一抹笑。 “英光，辛苦你了。”她回抱住他，甜甜地说：“我爱你。” 郑英光身体一震，眼里放光，嘴角高高地扬起，“瑶瑶，我也爱你。” 今天的主人公——小名“佑佑”的左青阳小朋友，此刻正躺在自己妈妈的怀中，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围在他身边的大人们。 许母推着沈月进到了包围圈的正中央。 “英洁。”许母叫。 佑佑的妈妈——郑英洁抬起头来，惊喜地唤了一声“姨妈”。 许母点点头，朝着她伸出了手，“来，我抱抱。” 她慈爱地盯着郑英洁怀里的小婴儿。 郑英洁忙把孩子递出去，嘴里念叨着：“佑佑，姨奶奶抱哦~” 佑佑很乖，离了妈妈也不哭不闹。 许母抱着他颠了颠，不停地出声逗弄：“佑佑~认识姨奶奶吗？你怎么这么乖呀~一下都不哭呢~” 沈月安静地在一旁看着，心里想：幸好今天许绍城没来。 否则他们俩肯定得被催生。 她刚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就听见郑英洁问：“嫂子，你跟绍城哥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呀？” 许母逗孩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出声，只悄咪咪地看沈月一眼，等着她来回答这个问题。 沈月照旧还是用的“万金油”模板：“我跟绍城才刚结婚呢！估计还得个几年！” “刚结婚怎么了？”许母妹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不赞同地看着沈月，“我们家燕明和英洁就是结婚一个月有的孩子！你看我们家佑佑，多可爱！” 沈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便自觉地闭上了嘴。 许母妹妹依旧喋喋不休：“大姐，你可得好好说说你们家绍城！结婚晚就算了，生孩子也一点也不积极！亏他还是咱们家下一辈里头最大的呢！下边几个小的全都跟着他学！都一把年纪了，都还单着！说他们几句，全都把绍城拉出来顶着，一个个嚣张得不得了！也就我们家燕明，乖乖听话结了婚生了孩子，我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许母心里比她更愁，可当着沈月的面，她又不能说自家儿子的不是。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管那么多做什么哟！”她故作洒脱地说。 许母妹妹拉住沈月的手，跟她吐槽自己姐姐：“你别听你婆婆在这儿装！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想抱孙子想疯了！你呢，懂事一点，回去以后劝劝绍城，两个人早点儿把孩子生了，让你婆婆少操点儿心！” 妹妹这一番话深得自己的心，许母没再跳出来反驳。 沈月“哈哈”地干笑，突然后悔今天答应陪许母过来。 “月月，你要不要抱一会儿？”许母把佑佑放到了沈月的怀里。 沈月从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生怕弄折了他，动都不敢动上一下，身体僵硬得不行。 郑英洁觉得好笑，“嫂子，你别紧张，小孩子没那么容易受伤的！” 她跟沈月讲了几个抱孩子的要领，“你多抱一会儿，习惯了就不害怕了。” 沈月自个儿是个立场坚定的“丁克”，但意外的，她很有小孩子缘。 酒店里带孩子入住的客人很多，她曾经做过好几次帮酒店的v带孩子的工作。 那些孩子对她黏得不行，父母办完事回来，他们都舍不得走。 这一次也是，她随便一逗，佑佑就笑个不停。 郑英洁担心她抱久了胳膊太累，便要把孩子抱回去。哪知佑佑一离开沈月的怀抱，竟瘪了瘪嘴，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第172章 等打脸 172等打脸 这是左青阳小朋友今天从出门到现在第一次哭。 据说，也是他除了从妈妈肚子里钻出来当时，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听见他响亮的哭嚎声，原本还在旁边谈笑风生的大人们全都慌了，尤其是他奶奶，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问：“我宝贝孙子这是怎么了？拉了还是饿了？” 郑英洁憋着笑说：“都不是呢！”接着又佯怒地瞪小家伙一眼，“他就是不想让我抱。” “啊？”许母妹妹愣住了，“怎么回事？” 郑英洁笑看着沈月，“刚刚被嫂子抱了半天，估计有感情了。说起来，佑佑都没这么黏过我呢！想一想都要吃醋了！” 沈月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见孩子依旧哭个不停，忙从郑英洁手里把他接过来。 神奇的是，一躺进她怀里，佑佑的哭声就停了。他睁着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看来佑佑是真的很喜欢月月！”许母妹妹说，“月月啊，你快加把劲，赶紧生个自己的孩子！” 沈月抿着唇，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冲佑佑笑了笑，轻轻地喊：“佑佑~” 佑佑立刻咧开嘴，“咯咯”的笑了。 许母心念一动，掏出自己的手机，悄悄将摄像头对准了他们俩。 而许绍城恰好也在这个时候进入包房。 包房里的人全都挤在一块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想到许母给他发来的那条消息，他抿紧唇，加快了脚步。 “麻烦让让。”他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沈月抱着个孩子，笑得满面温柔的画面。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两眼看得发直，两条腿再动不了一下。 “绍城？”有人认出了他。 其余的人听见他的名字，立刻都转头看过来。 “绍城，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你今天不过来的吗？” “你忙完了？” …… 所有人一窝蜂的涌过来，“嗡嗡”的嘈杂声音让许绍城有些头疼。 但这些毕竟都是他的家人，他不能像对待其他陌生人一样，对他们的问候听而不闻。 他勉强挽起一个笑，耐着性子一一与他们打过招呼，才走到许母的身边。 “沈月摔倒了，嗯？”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咬牙切齿地问。 许母却一点也没有谎言被人戳穿的心虚感。 相反，她理直气壮地反问他：“如果我不这么说，你会过来？” 许绍城冷哼一声，“你让我来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有数。反正，你别做指望。” 许母同样回他一声冷哼，“可别把话说得太满。” 她朝着沈月的方向努一努嘴，“你看看月月多喜欢孩子，你忍心剥夺她拥有自己孩子的权利吗？” 许绍城自然看见了沈月眼里对孩子的满满爱意。 可是…… “她如果一定要生孩子的话，我可以跟她离婚，让她跟别的男人生。”他冷冷地说着违心的话。 “你！”许母气结，最终没忍住，揪着他的耳朵爆了粗口：“你这个王八犊子！” 他们俩这动静着实太大，再加上许绍城本就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你们娘儿俩干什么呢这是？” “姨妈，您快松手！我哥这么大人了，要脸！” “大姐，你消消气！绍城再有不对的地方，您也别动手呀！” …… 调侃的、劝架的全都来了，许母恶狠狠地瞪许绍城一眼，才悻悻地松了手。 沈月也看着他们，脸上写满疑惑，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许绍城撇下许母，坐到了她身侧的空座上。 “喏，你侄子。”沈月把佑佑举到他眼前。 许绍城盯着他仔细打量了许久，皱着眉头吐出两个字：“真丑。” 孩子的妈妈还坐在跟前，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人家——沈月一慌，忙替他向郑英洁道歉：“对不起啊英洁，他不是那个意思……” 郑英洁其实也有点慌——当然更多的还是不高兴。 可对方是许绍城，她就算再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 “没事没事。”她摆摆手，强做大度，“小孩子刚生出来确实挺丑的，我跟他爸也都嫌弃得不行。” 沈月自然听得出来这是人家的客套话，偏偏许绍城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情商低，居然把这话当了真：“你看，他爸妈都嫌他丑，说明他是真的丑。” 郑英洁的脸色更加难看，就连勉强的笑容都无法维持。 沈月在心里把许绍城骂了一万遍，冲着他挤眉弄眼了半天，示意他闭嘴。 “我觉得佑佑就挺好看的。”她低下头认真地看着佑佑，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划过，“你看他这双眼睛多大！水灵灵的，特别有神！他的皮肤很白，嘴唇又红，长大了肯定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大帅哥！” 她说的这些话并不是吹捧，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她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真诚，看佑佑的眼神中含着暖暖的爱意。 许绍城想，如果她抱着的是他们的孩子…… 他竟有几分期待，心跳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加快。 许母举起手机，对着他“咔咔”按下快门。 哼，小样儿。 她的嘴角得意地扬高。 还说不喜欢孩子。 总有一天要打脸。 郑英光和沈瑶刚准备走的时候，就看见许绍城匆匆忙忙地进来。 沈瑶再挪不动步——郑英光也一样。 “要不……我们晚一点再走？”郑英光跟沈瑶商量。 沈瑶求之不得。 “好。”她装作不高兴的样子。 郑英光抱着她一连亲了好几口，轻声哄道：“那家餐厅明天我一定带你去！你看中的那个包包，明天我也一起给你买了，好不好？” 沈瑶点点头，抑制住心底的喜悦，勉强地答应：“嗯。” 郑英光迫不及待地拉着沈瑶往人群的中央去。 中间碰上他父母，他对他们投射过来的质问目光视而不见，眼里只有许绍城一个人。 “许总！”郑英光强行坐到了许绍城身边，原想朝他伸手，却又及时想起他有洁癖，收回手来在衣服上擦了擦，讪讪地笑着说：“好久不见了。” 许绍城点点头，“确实挺久不见了。” “我听说，您回京市来了？”郑英光问。 “暂时回来一段时间。”许绍城的表情淡淡的，略带些疏远，却又不让人感觉到无礼。 “也就是说，过一阵子还要回海市？”郑英光抓住重点。 “嗯。” “这样啊……”郑英光难掩失望。 沈瑶心里也是一个“咯噔”。 第173章 说走就走 173说走就走 “哥，你怎么这么关心绍城哥啊？”郑英洁捂着嘴笑，故意逗他：“你该不会是对绍城哥有什么想法？” 郑英光横她一眼，“瞎说什么呢？” 郑英洁撇撇嘴，“你刚刚那样子，是真的很像嘛！” “都为人母了，你怎么还这么没个正型？也不怕教坏孩子！” 那头郑英光在教训自家妹妹，这头沈瑶又黏上了沈月。 “姐姐~”她抱住沈月的胳膊，问：“你也是在京市待一阵子就走吗？” “……可能。”沈月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事实上，她自己心里都没有底。 她压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可能再被调回去。 没从沈月这里得到想要的信息，沈瑶很是失望。 她偷偷觑了许绍城一眼，又故意夸张地夸沈月怀里的孩子：“哇！小佑佑真的好可爱啊！” 然而吸引来的只有郑英洁的目光。 许绍城看着佑佑，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能给我抱一下吗？”沈瑶问郑英洁。 “好啊。”郑英洁大方地同意，“不过……”她提醒沈瑶，“佑佑可能会哭哦~” 沈瑶不等郑英洁把话说完就从沈月怀里把孩子抱了过来。 几乎是立刻，佑佑闭起眼张大嘴，扯着喉咙干嚎。 沈瑶被他的哭声吓得手抖了一下，差点把他给摔出去，看得一群人胆战心惊。 郑英洁不敢再让她抱孩子，第一时间起身把孩子接过来。 她把自己的不满都藏在心里，强笑着说：“看来佑佑现在只要月月姐了。” 沈月伸出手，“那我再抱一会儿？” “算了！”郑英洁不好意思一直麻烦她，“你抱很久了，休息一会儿。我去喂个奶，看看能不能好一点。” 她说完就抱着孩子离开。 没有了孩子，剩下的几个人间的气氛变得更加的尴尬。 “英光，过来！”郑先龄冲着郑英光招手，面色黑沉如铁，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郑英光提心吊胆地跟着他出了包房。 站在外面的走廊上，郑先龄问：“不是让你把沈瑶带走了吗？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是我想留下来跟许总套套近乎。”郑英光坦承。 “跟许绍城套近乎也得看看场合！你没看出来许太太不喜欢沈瑶吗？他妈都那个态度，许绍城能好到哪里去？你还带着沈瑶一起往他面前凑？你那是套近乎吗？是把许绍城往远了推！”郑先龄指着他的鼻子骂，“我让你跟沈瑶分手你不肯，行，我尊重你，你带着她在海市过，我跟你妈眼不见为净，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的。但要是因为她，破坏了我们家跟许家的关系，到时候不管你怎么求我，我都不会同意你跟她的婚事！” 郑英光的脑袋越埋越低，越埋越低，都快要低到了土里。 “我知道了。”他说，“我这就把她带走。” “以后不要再带着她出现在我们面前！更不要带她出席这种家宴！”郑先龄说。 因为差点摔了孩子，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带了点儿指责和埋怨。 沈瑶哪遭受过这样的难堪，心中不免有些忿忿，同时又把所有的账都记到了沈月的头上。 “姐姐~”她的眼前蒙了一层水汽，瘪着嘴巴，看起来楚楚可怜。 “刚刚……我是因为吓到了，不是故意的……”她明面上在向沈月解释，实际上是想说给许绍城听。 沈月的反应淡淡的：“我知道。” 后面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说。 许绍城更是冷淡，不仅没说话，就连一丁点的余光都没有给她。 沈瑶再一次咬紧了牙关，两只手握得死紧，手背上都冒出了一条条恐怖的青筋。 “姐姐~”她重新坐回沈月身边，拉过她的手来握住，“你跟许总，什么时候回家里去看看爸妈啊？” 她一边说话一边往许绍城那边偷瞟。 “我们不回去。”沈月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出，冷冷地说：“沈瑶，你们一家人的所作所为我都没有忘。” 郑英洁抱着孩子走了，围着孩子的一群大人也都散了，许母此刻正跟自己的妹妹在另外的一桌上聊天，压根没注意到这边。 沈月也不必再跟她装好姐妹。 “我永远都不会再回沈家，你们也不要把算盘打到我的身上。” 沈瑶的脸白了白。 她用指尖掐着掌心的软肉，逼得自己落下泪来。 “姐姐，上次秦元昭的事情，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见她至今仍旧妄图撇清自己，沈月冷笑道：“那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当然我心里也很清楚。沈瑶，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早就看穿了，你不需要再在我的面前演戏。我不蠢，也不是圣母，不会每一次都配合你。” 沈瑶还在苦苦挣扎：“姐姐，你真的误会我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行了。”一直冷眼旁观的许绍城终于听不下去了，“吵死了。”他眼里的嫌弃分外明显，“你要不想悦来落得跟青橙一样的下场，以后你们全家人都不要再出现在你姐姐的眼前。” 沈瑶愣住，呆呆地望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说这种狠话。 她眼中的水汽愈重，而这一次，甚至不需要她动用一些别的手段。 “许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家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沈月深吸了一口气，对许绍城说：“推我去别的地方，我不想再看见她。” 许绍城站起身来，“好。” 沈瑶却挡在了轮椅前，牢牢握住轮椅的扶手。 “姐姐。”她的身子不住颤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我是真心想跟你和好的，爸妈也都天天在家里盼着你回去……你这个春节没有回家，他们时刻在念叨你。可你把我们的联系方式全都拉黑，让我们找不到你……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难道你就真的不要你的家人了吗？我爸妈就算再不好，也养了你二十年啊……你怎么可以说走就走，说跟我们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呢？”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够让整个包房里的人都听到。 第174章 没家教 174没家教 八卦的心所有人都有，家庭伦理大戏更是谁都爱看。 聊着天的众人全都停下，各种各样的目光投射过来，如同芒刺戳在沈月的背上。 “我们俩的事情改天再说。”她压下心中的气，提醒沈瑶：“这是小朋友的满月礼，不要坏了大家的兴致。” 沈瑶从小骄纵惯了，向来以自我为中心，哪里管得了这些？ 沈月的顾全大局看在她眼里成了心虚，她越发的咬住沈月不肯松口：“要不是今天碰巧在这里遇上，我哪里能见到你的面？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微信，就连去你们家找你你也不给我开门……” 眼见着她又要落泪，沈月无奈地妥协：“行，你如果一定要现在说，我们俩单独出去，别在这里影响其他人。” “为什么要出去？就在这里，让大家来评评理不好吗？”沈瑶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让沈月在许母的这一群亲戚面前把脸都丢光。 许母对沈月的喜爱让她嫉妒非常，一想到郑英光的父母这段时间以来是怎么对她的……她心中的恨意又增加了几分。 “评什么理？”在一片寂静之中，许母开了口。 她走过来，冷冷地瞪着沈瑶，“沈小姐，这里不是法庭，没人有义务帮你们解决家庭纠纷。” 被许母这样严词指责，沈瑶有点慌。 她只是想挑拨许母与沈月的关系，没想自己给许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毕竟她还期盼着能成为“许夫人”的那一天。 “对、对不起。”她怯怯地道歉，“是我太激动了，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她咬唇看向许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沈瑶这样的白莲花，许母这辈子见得太多了。 “郑太太。”她叫住悄悄往后躲的郑母，“您这未来儿媳，您是不是该多管教管教？跑到人家家宴上来发疯……”她的眼神转冷，竟与许绍城有几分神似，“简直太没有家教。” 郑母被她点到名，再被其他人或好奇或同情或鄙夷地看着，只觉得自己这一张脸都没地方搁。 她恨恨地瞪了沈瑶一眼，当即撇开与她的关系：“许太太您误会了，这位沈小姐可不是我的未来儿媳！她跟英光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然而长了眼的人都看到了先前沈瑶与郑英光的亲昵。 并且，能被郑英光带来这种小型的家宴的，怎么可能就只是普通的朋友？ 郑母的这个谎撒得太过低级，但在场的众人都能够充分理解她的心情。 换了他们，也都不会承认沈瑶是自己的儿媳。 郑家父子俩正好在这个时候回到包房。 郑母跟看见了救星一样，急忙冲着郑英光招手：“英光！快来把你的朋友带走！” 听她说他的“朋友”，郑英光还愣了一下。 今晚在这儿的，好像没有一个是他的朋友。 但当他看到站在他妈身边的沈瑶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 沈月、许绍城以及许母难看的脸色让他意识到：沈瑶大概惹了什么大麻烦。 他无力再想其他，几步上前抓住沈瑶的手，“我们这就走，各位好好玩。” 沈瑶是被郑英光强行拖出去的。 “你干嘛带我走啦！”她用力地扯着他的手，却怎么也扯不开。 郑英光没了先前对着她的和颜悦色。 “我妈生气了，你没看出来吗？”他冷声问。 “我当然看出来了！”郑母的愤怒表现得分外明显，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沈瑶自然也不例外。 “可我和我姐的事情还没解决完呢！我不能走！”她把郑英光往包房的方向拽。 “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么？你跑这儿来解决跟你姐的事情？”郑英光都不知道沈瑶这究竟是单纯还是蠢，“你能不能稍微有点眼力见？” 他这一声吼出来，沈瑶愣了，他自己也愣了。 自打两人认识以来，郑英光从来没有对沈瑶说过重话。 她向来是他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就算她屡次无理取闹，他也能温柔包容。 沈瑶当即就瘪了嘴，泪水蓄在眼眶里，将落未落。 “你吼我……”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无尽的委屈。 郑英光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忙把她抱进怀里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一下子没控制住脾气……” 他的压力大多来自于他的父母。 因为悦来的危机，他们再不赞成他与沈瑶继续在一起。 而他的事业发展得也不顺遂——瞒着父母偷偷投资的几个项目全都亏损得厉害，他的存款快要见底。 沈瑶却一直让他给她手底下的那两个主播打赏，还让他给她买各种大牌的衣服、包包。 他不敢让她知道他快要没钱的事，生怕她会嫌弃他、离开他。 沈瑶哭了好一会儿，才假装被郑英光哄好。 郑英光向她承诺：“我来制造机会，让你和你姐见面。” 沈瑶走了，包房里的氛围却无法再回到之前。 尽管许母妹妹很努力地在转移话题、拉着众人说笑，尽管其他人也都在很努力地配合着她。 可当他们看向沈月的时候，目光中总会不自觉地带上一分探究。 沈月想：还是叫沈瑶得了逞。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许母待她没有半点的不同——只除了走哪儿都要把她带在身边，生怕她再被其他人欺负以外。 郑英光的父母单独过来向沈月道了歉：“沈瑶是我们儿子领来的，她犯下的错我们也有责任承担。” 沈月没跟他们计较。 她看得出来，他们也对沈瑶不怎么满意。 这一次的满月礼在一种诡异的气氛当中结束。 临走前，沈月抱了一下佑佑，结果又被他黏上，半天都不能撒手。 后来她勉强把他哄得睡着了，郑英洁才得以将他抱走。 回去的时候，许母与他们坐一辆车。 “我都没想到，你这么招小孩子喜欢！”许母故意感叹道。 沈月笑笑，说：“挺神奇的，不过被小孩子这么喜欢，心情是真的会变很好。” “嗯！”许母拍拍她的手，夸她：“你以后肯定会是个很好的妈妈！” 第175章 一直陪我 175一直陪我 等许母下了车，沈月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有好几次，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许母的话。 而许绍城从头到尾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一路上只沉默地开车，哪怕她的尴尬表现得那么明显，他都不曾帮她解围。 从后视镜里瞥到沈月暗戳戳瞪自己的眼神，许绍城悄悄扬了一下唇。 “不想被我妈烦，就不要再跟她去参加这种活动。”他告诫她。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沈月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不过佑佑挺可爱的。”她发自内心地夸赞，“被妈念叨一下也值了。” 许绍城心念一动，故意讥诮地问她：“怎么，想生孩子了？” 沈月迅速否认：“没有！” 逗一逗别人家的孩子的是一回事，养自己的孩子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一点她分得很清楚。 所以她绝对干不出头脑一热要生孩子的蠢事。 许绍城心中刚刚燃起的点点希望，在瞬间被她浇熄。 偏偏沈月这人没眼力见的紧，不仅没看出他的不高兴，还继续火上浇油：“话说回来，妈是真的很想抱孙子哎！就算是为了她，你也应该早点跟我把婚离了，认认真真地娶个老婆，再生个孩子。” 许绍城强压住把她从车里扔出去的冲动，冷冰冰地命令她：“闭嘴。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哦。”沈月悻悻地收了声。 快到家的时候，许绍城接了个电话。 他的手机连着车载蓝牙，秦凉月急切惊恐的声音响彻整个车厢：“绍城！许泽瑞又来了！你快点过来！他现在在外面按门铃，我好害怕！” 沈月只在最初愣了一下，随后便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扭头望向窗外。 许绍城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看到她冷漠的侧脸，他轻抿了一下唇。 “你别害怕。”他柔声安抚秦凉月，“我马上就过去。” “好，你快点来！”秦凉月哭哭啼啼地催促。 说话间，许绍城已经把车停在了楼栋门口。 “我有点事，先挂了，待会儿我再给你打回去。”他好声好气地对秦凉月说。 “能不能不要挂？”秦凉月的声音小小的，充满了恐惧，“我想要听到你的声音……” 许绍城正犹豫着，忽然听见后面车门打开的声音。 他转过身，看见沈月已经一条腿迈了出去。 情急之下，他呵斥一声：“你坐好别动！” 秦凉月懵了：“嗯？” “我没说你。”他跟秦凉月说话时，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温柔语气。 沈月却没听他的话。 她一边跟他打着手势，一边用嘴型告诉他：“你忙，我自己可以上去。” 她单腿站立在地面，扶着车身，一下一下往后跳，想要去拿后备箱里自己的轮椅。 许绍城紧跟着她下了车，在她之前把轮椅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展开，又把她抱着坐上去。 他推着她往楼里走，沈月问：“你不管秦凉月了？” “送你上去要不了多长时间。”许绍城的表情相当的冷淡。 “我真不用你送。”沈月虽然不喜欢秦凉月，但也担心她会出事，“你快去找秦凉月，免得她着急。” 许绍城低头瞪她一眼，再一次命令：“闭嘴！” 许绍城把沈月送回家后，马不停蹄地往秦凉月住的地方赶。 他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了人。 深褐色的防盗门上，有几个清晰无比的脚印，一看就是属于男人。 他没按门铃，直接给秦凉月打了电话：“凉月，我到了，开门。” 两分钟后，大门打开。 许绍城正准备往里走，秦凉月猛地冲出来，扎进了他的怀中。 她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子不住地颤抖。 “绍城……你终于来了……” 她的眼泪濡湿了他的胸口，叫他不适地皱起了眉。 许绍城抬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没事了。”他一声声地哄着她，“许泽瑞已经走了，没事了。” 秦凉月又抽泣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他们两人进到屋里，许绍城倒了杯热水放到她的手中。 他在她的身侧坐下，中间留了十几厘米的间隔。 秦凉月的身子仍在抽搐，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 她端起水杯，小小地喝了一口。 “绍城，这里已经被他知道了，不安全了。”她说，“我不能再住在这里了，他还会再找过来的。” 许绍城附和地“嗯”一声，“我另外还有几套买来投资的房子，明天带你去看看，你喜欢哪套就住下。” “绍城……”秦凉月拉住他的手，嘴角向下耷拉着，一副可怜又无助的模样，“无论我搬到哪里，许泽瑞一定都会查到的……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来找我……” 许绍城不说话，安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你能不能……一直陪着我？”秦凉月再一次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前襟，“不要让我一个人……求求你……我害怕……” 许绍城抚了抚她的头发，说：“我也有工作要做，不可能一直陪着你。如果你实在害怕的话，我可以找一个信得过的保镖，让她形影不离地跟着你。” “我不要保镖，我只要你！”秦凉月的情绪越发的激动，她把脸埋在他的怀中，大声地嚷道：“我只信得过你！只有你不会被许泽瑞收买！” “凉月，听话。”许绍城的口气难得严厉了一些。 秦凉月身体一僵，乖乖停止了哭闹，却并未从他的怀里离开。 “我不可能为了你而放弃工作。而且，专业的保镖比我更能保护你。”许绍城给她讲道理。 秦凉月立刻改了口：“好，我要保镖。不过……”她仰起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睁着一双婆娑的泪眼满怀期望地看他，“你晚上下班了，能不能来陪我？” 许绍城沉默了两秒，“好。”他说。 秦凉月破涕为笑，“绍城，还是你对我最好！” 许绍城勾起一个笑，“那当然。” 秦凉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忽的，她敛起笑，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眼神变得坚定。 她腾地直起上身，闭上眼朝着许绍城的唇吻过去。 第176章 好好谈谈 176好好谈谈 许绍城的反应极快，几乎在她闭眼的瞬间，他的手就抬起来，挡在了两人的嘴唇之间。 秦凉月的唇贴上他冰凉的掌心，与预想中不同的触感让她慌张地睁开了眼。 她愣愣地盯着他的手看了好几秒，而后视线向上，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为什么？”她不甘心地问。 “我有洁癖。”许绍城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向她解释说：“你知道的，我无法和其他人有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 许绍城的洁癖严重得人尽皆知。 也就是对她，勉强还能牵牵手、抱一抱。 秦凉月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洁癖会有所好转，没想到竟还跟从前一模一样。 “那你和沈月……”她很在意这个。 尽管知道许绍城对沈月没有感情，可他们俩毕竟是合法的夫妻，夫妻之间总会做那些事情。 “我和沈月什么都没做过。”许绍城哄她，“我们俩结婚以来，都是分房睡的。”——这倒是事实。 “你不要骗我哦。”秦凉月噘着嘴，手指轻轻戳着他的胸膛。 “我怎么会骗你。”许绍城笑，墨黑的眼底却不见半点笑意。 许绍城一整晚没有回家。 沈月却一点也不意外。 冰箱里，她昨天下午提前做好的芒果慕斯蛋糕原封不动的放在原位。 最终成为了她的早饭。 沈月一块蛋糕还没吃完，门口就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她觉得奇怪。 这个时间点，对于在外流连一整晚的许绍城来说太晚了，对于来给她送午饭的许母来说又过于提前。 沈月放下手里的叉子，转着轮椅去了客厅，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换鞋的许母。 “妈，您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她疑惑地问。 “啊……”许母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僵硬，“我给甜甜买了点零食，想早点过来看看它。” 沈月不疑有他，高兴地唤了甜甜过来，“甜甜~今天你有口福了哦~” 许母把猫零食一股脑地从袋子里拿出来交给沈月，“你喂它吃，我去个洗手间。” “好。”沈月把甜甜抱到自己的腿上，拆开一袋小鱼干，一边逗弄它一边往它嘴里喂。 许母趁着她没注意到自己，悄悄溜进了许绍城的书房，拔了他的网线，之后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客厅。 婆媳俩坐在一块儿逗了一会儿猫，沈月怕许母无聊，开了电视给她看。 然而屏幕上却出现了没有信号的提示。 “咦……”沈月对修理电子产品一窍不通，抱着遥控器按了半天，都没能够改变没有信号的状况。 “是不是网络出了问题？”她喃喃自语。 许母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不知道。”她说，“没信号就不看了呗！咱们又不是非得看电视不可！” 话虽这么说，可沈月还是有点在意。 她从房间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设置里显示正常连接着家里的wifi，可当她随便点开一个app，却怎么也登录不上。 “好像真的是网络故障。”沈月已经确信，“不过我不知道家里的猫和路由器在哪儿……” 这房子毕竟不是她的，而此前又从未出现过类似的问题，所以哪怕她现在有修理的想法，也无从下手。 许母松了一口气。 “那就别管了。我今天打算教你做芒果千层。” 沈月的注意力很快被她转移，“好啊！” 她们俩一直忙活到了傍晚，午饭也是用烤好的戚风蛋糕来解决。 中途许母还推着沈月下楼去逛了一圈，两个人又都睡了一场午觉。 许绍城还是平常的时间回来。 他进屋的时候，敏锐地发现玄关处多了一双陌生的皮鞋——从款式来看，应该属于他妈。 客厅里的灯开着，却没有人。 他径直走到厨房，果不其然的，他妈和沈月都在流理台前，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听见动静，沈月首先抬头。 “你回来了啊。”她冲他笑笑，语气分外温柔。 ——在许母面前，她不得不假扮成一个贤惠体贴的妻子。 许绍城轻“嗯”一声，走近一些后问：“你们在做什么？” 沈月答：“妈买了只鸡过来，在教我怎么切块做辣子鸡丁。” 许绍城点点头，又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沈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许母冷冷地说：“没有，你出去。” 许绍城和沈月都被她的态度吓到，但他们俩都没多想，以为她还是因为孩子的事情在生许绍城的气。 许绍城怕继续留在这里会越发的惹恼她，听话地从厨房里出去。 沈月察觉到许母周身的低气压，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前要小了许多。 许母握着菜刀，“嗵嗵嗵”地剁着鸡，每一下都砍得很重，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像是在借机发泄心中的愤怒。 沈月看得胆战心惊，却又不敢多嘴发问，只能默默地在一旁打下手，许母要什么，她绝对第一时间递过去。 “行了，你把砧板洗一下。”许母把剁好的几块装入盆里。 沈月看到不久前刚买的砧板上，多了好几道深深的印子。 她抿一抿唇，连忙提到水池里把上面的血水冲洗干净。 晚饭很快就做好。 许母让沈月先去餐厅等着，她自己把菜一盘盘地端出去。 最后盛饭的时候，她只盛了两碗，硬生生把许绍城晾在了一边。 许绍城只能自己又去盛一碗饭出来。 然而许母对他的刁难还没有结束。 “这菜都是我做的，你不许吃。”她强势地命令道。 许绍城放下筷子，面上露出几分无奈。 “妈，这么久了，您就算有天大的气，也该消了。” “我消个屁！”许母把手里的筷子砸到了他的身上，怒目圆瞪，“你这个不孝子！”她重重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盘全都震了一下。 沈月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妈，您别生气！不要孩子这事儿是我跟绍城两个人商量着决定的，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您要怪的话，连我一起怪好了！” “月月你别为他说话！”许母气得涨红了脸，指着许绍城说：“你跟我来一趟书房！我们俩好好谈谈！” 第177章 绯闻闹大 177绯闻闹大 许母和许绍城进了书房。 沈月不放心想跟上，在中途被许母制住。 “月月，这是我们母子俩之间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许母说。 沈月悻悻地停下，看着书房的门在自己的眼前被重重地甩上。 她有种预感：许绍城肯定得遭殃。 而即将遭殃的许绍城却没有这样的觉悟。 他跷着腿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坦坦荡荡地迎着许母愤怒的目光，平静地说：“您就算发再大的脾气，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许母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 她捞起书桌上的文件夹照着许绍城扔过去，结结实实地砸进了他的怀里。 “我要跟你谈的不是孩子的事！” 许绍城接住文件夹，愣了一下。 除了孩子，他想不到她还能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过年的时候我不刚跟你说了让你不要跟秦凉月搞在一起吗？”许母气得脸颊上的肉不住发抖，两片嘴唇也颤得合不拢，“你昨天晚上跟她干什么去了？”她又砸了一个文件夹过去，只有这样才能够稍稍发泄自己的不满。 许绍城再一次眼疾手快地接住，同时心中生出许多的疑问。 他妈是怎么知道他昨晚跟秦凉月在一起的？ 难不成是沈月说漏了嘴？ 可看沈月刚才的反应，又不像是这样。 “谁跟您说我昨晚跟秦凉月一起了？”他反问。 在他妈面前，他自然不能承认自己跟秦凉月还有来往。 “还用谁跟我说？”许母的音量陡然飙高，外头的沈月都听见了她在书房内的怒吼，吓得抖了一抖。 这一次许母砸向许绍城的是她的手机。 “你自己上网看看！网上铺天盖地全是你和秦凉月的新闻！连照片都拍得清清楚楚！你还想跟我撒谎？” 许绍城有一瞬的惊慌。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专心工作，压根顾不上去看网络上的新闻。 他手底下的人知道他的行事作风，哪怕他的绯闻闹得再大，他们都不会向他汇报——因为这些都和工作无关，而他自己也不甚在意。 但他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 事实上，从前许母也是不在意的，相反有时候还乐见其成，可在许绍城结婚以后，她就对他的那些花边新闻格外的敏感——甚至比沈月还要更加的敏感。 许绍城用自己的手机上了网。 新闻app的娱乐以及财经版块，他和秦凉月的绯闻都挂在头条。 不知道是谁拍到了他进入秦凉月暂住的那套房子，以及秦凉月在他之前进去的照片。 写新闻的记者表示：他们俩进去以后，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出来。 孤男寡女在一个屋子里待一晚上，会做些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许绍城结婚的事知道的人极少，秦凉月和许泽瑞闹离婚却是京市近段时间以来的一段大八卦。 普通人或许不知道许绍城和许泽瑞的关系，但秦凉月这婚一朝没离成，她一朝就是“有夫之妇”。 许绍城跟有夫之妇共度一夜，足以让他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 甚至还有不少人猜测：秦凉月之所以要跟许泽瑞离婚，就是因为抱上了许绍城这条更粗的金大腿。 新闻底下，大多数的评论都在骂许绍城和秦凉月这一对“奸夫淫妇”，也有很多人同情被戴了绿帽子的许泽瑞。 许绍城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蹙起眉头打了个电话。 “今天的新闻，都给我撤掉。” “你现在撤掉有什么用？”许母仍在骂，“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幸亏我今天来得早，拔掉了你家里的网线，月月才还被蒙在鼓里！你跟我说清楚，你跟秦凉月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她打定了主意要从许绍城这里讨一个说法。 许绍城知道他妈不那么容易搪塞，便把假话里头掺了一部分真话：“秦凉月要跟许泽瑞离婚，许泽瑞不肯，他们俩现在在打官司。” “这个我知道！”许母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捡重点的说！” 许绍城抿一下唇，“许泽瑞有暴力倾向，秦凉月害怕被他报复，向我求助，我就把自己空着的一套房子借给她住了。” “秦凉月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向你求助？”许母对他给出的理由极不满意，“还有，你把房子借给她住，你为什么要在那边过夜？你们俩到底做了那档子事没有？” “向我求助是因为她认识的人里头只有我不怕得罪许泽瑞。昨晚许泽瑞找到了那边，差点破门而入，我过去看一看她。她不敢一个人待在那里，所以我才留下陪她。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昨晚是各睡各的，这些事情月月都知道。您要不信，可以问她。”许绍城说。 “什么？”许母的脸涨得通红，气得都有些语无伦次：“月月知道？你怎么能让她知道？不是……她知道你去找秦凉月，还一整晚都没回家，就什么都没有说吗？” “没有。”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许绍城的神色中有些许的黯然。 许母几步上前，一巴掌拍到了许绍城的脑门上，“你到底有没有点数？月月不说，是因为她明事理！大度！但这不是你心安理得的理由！她心里的真实想法你知道吗？你关心过吗？” 许绍城当然关心过。 可他发现，她的内心似乎与她表现出来得一模一样——不论他在外面有没有女人、有几个女人，她都不在乎。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压根就不喜欢他。 所以她才会这样放任他乱来。 许绍城的沉默看在许母的眼里，就是他在心虚。 她又一巴掌甩过去，许绍城疼得“嘶”了一声。 “你现在出去跟月月道歉！”许母命令他。 许绍城本想拒绝，可看到她扬起的手，最终选择了妥协。 “好。” 他从沙发上起身，跟在许母身后出了书房。 沈月本来竖起了耳朵努力在听墙角，没想到他们俩会这么快出来，一时躲闪不及，被抓了个正着。 她尴尬地冲他们笑笑，问：“你们就谈完啦？” 许母直接拽着许绍城的手臂把他拉到前面来，对沈月说：“月月，绍城有话想对你说。” 第178章 恐怕不行 178恐怕不行 沈月抬起头，茫然地看向许绍城。 “嗯？” 许绍城还没来得及开口，手臂后侧倏地一痛——是他妈下了狠手。 “对不起。”他说。 沈月愈发的迷茫：“啊？” “为昨晚的事。”许绍城补充。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尾，沈月压根听不懂。 “昨晚的什么事？” 她的反应被许母看在眼中，心里对这个儿媳的疼惜更重。 “昨晚绍城去给秦凉月帮忙，被记者拍下了照片。”许母代许绍城解释。 她脸上痛心疾首的表情让沈月在意外的同时又有些慌张。 “被记者拍下了照片，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她想不通。 “不是为被记者拍下照片道歉，是为大晚上去找秦凉月，并留在那里过夜道歉。”许母说着，狠狠地瞪了许绍城一眼，“他这次真的太过分了，月月你不要客气，要打要骂随便你，妈绝对站在你这边！” 打骂许绍城？沈月还没这个胆子，就算有许母给她撑腰也一样。 “妈，您别怪绍城。”她装出一副体贴大度的模样，拉过许母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昨晚凉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什么都听见了。当时情况紧急，我们都挺担心她会出事。本来绍城还在犹豫，怕我吃醋所以不打算答应帮这个忙，后来是我劝他，他才过去。要我这腿没伤，我就跟他一起去了。再之后，也是我让他在那边待着陪凉月的，以免凉月老公又回去找她。” 见她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许母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这件事闹得挺大的，我担心会对你造成影响。”她回握住沈月的手，满眼都是担忧。 沈月笑了笑，“我天天都在家里呆着，能有什么影响？等我腿伤好了能回去上班了，这一阵风头估计都过去了。” 更何况，酒店里除了许泽洋以外，没人知道她是许绍城的妻子。 这足够让她置身事外。 许母叹一口气，摇着头无奈道：“你这孩子……” 沈月这样维护许绍城，她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把网线重新接回去，又对许绍城撂下几句狠话，许母才从他家里离开。 沈月压根没吃几口饭，许母走了，她的神经放松了，便感觉到饿了。 “你还吃饭吗？”她问许绍城。 许绍城一愣，没料到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他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明明心里清楚，但真亲眼看到她的表现，他还是会觉得难过。 沈月不知道他的那些小心思，见他一直沉着脸不说话，以为他还在因为许母的指责而不高兴。 “你要是不吃的话，我就自己吃了。”她说完，转着轮椅进了餐厅。 许绍城跟在她身后进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屋里暖气很足，哪怕放了好一会儿，桌上的菜仍有余温。 “谢谢。”许绍城突然开口，把沈月吓得手一抖，刚刚加起来的土豆掉到了桌上。 “谢什么？”她不解地问。 许绍城重新夹了一块土豆放到她碗里，“谢谢你在我妈面前帮我说话。” 沈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们俩结婚，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许绍城抿紧了唇，眼皮垂下，遮住眼里的暗涌。 他们俩这一顿饭还没吃完，秦凉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绍城，你看到新闻了嘛……我们俩……”她支支吾吾，声音哆哆嗦嗦，似乎染上几分哭腔。 “嗯。”许绍城轻应一声，抬眸看一眼对面专心吃饭的沈月，说：“我已经让人把新闻撤下了。” “可许泽瑞应该也看到了……”秦凉月害怕得不行，“我担心他来找我……” “他没那么快查到你住的地方。”许绍城今天已经安排人帮她搬了家，“而且现在有保镖陪着你，他不可能伤害到你。” “但我还是害怕……绍城……”秦凉月哽咽着说：“我想你……我好想见你……你现在来陪我好不好？” “恐怕不行。”许绍城说。 沈月扒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的这个答案，还真挺出乎她的意料。 “那个新闻，我妈也看到了。”许绍城的视线从沈月无表情的脸上扫过，又收回来，“她今天过来找我了。所以……这一阵子我可能都不能去见你了。” 他的语气温柔，带着些许的遗憾。 秦凉月惊慌地问：“那我怎么办？绍城，见不到你，我会害怕得睡不着的！” “抱歉。”许绍城并没有因此而动摇，“我妈那边……我不能不照顾到。” 沈月还是头一次知道，许绍城是这样一个大“孝子”。 她原先还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就连父母长辈恐怕都不放在眼里。 电话那头的秦凉月沉默了两分钟，而后不得已地妥协：“好。那……”她提出解决办法：“我每天晚上能跟你视频吗？” 许绍城答应得很爽快：“当然可以。” 见沈月看他，他冷冷地瞥过去，补上一句：“只要沈月不跟我妈打小报告就行。” 沈月连忙疯狂摇头向他表忠心。 许绍城冷哼一声，对她狗腿的行为嗤之以鼻。 吃过晚饭，许绍城在客厅里跟秦凉月视频。 沈月如往常一样，在旁边跟甜甜玩。 他压根就没有避着她的想法，“出轨”得格外明目张胆。 反倒是被戴了“绿帽子”的沈月有几分尴尬。 秦凉月依然哭哭啼啼地向许绍城诉苦，并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许绍城则始终在温声安抚她，说一些土到掉渣的情话。 他们俩的对话既没内容又没营养，听到一半，沈月都忍不下去。 要不是许绍城把甜甜的活动范围框定在客厅，不让它去别的地方的话，她一定早就抱着它回了卧室。 大概是适应了这里，甜甜的性子越来越活泼，胆子也越来越大。 原来它在哪儿都趴着，或者缩成小小的一团，如今蹦蹦跳跳，偶尔还会用牙去咬许绍城的拖鞋和裤腿——当然最终都会被许绍城不耐烦地赶走。 这一次也是。 它跟沈月玩得好好的，突然对逗猫棒失去了兴趣，转而扑向许绍城的拖鞋，一边咬一边发出欢快的喊叫。 秦凉月听到它的叫声，终于停下了抽泣，问：“绍城，你养了猫？” 第179章 登门道歉 179登门道歉 许绍城这才分了一些注意力到脚边的甜甜身上。 他微微皱眉，把脚抬起。 趴在他拖鞋上的甜甜立刻摔下了地。 他脚抬得并不高，甜甜没摔疼，打个滚起来，又活蹦乱跳地去够他的拖鞋。 许绍城干脆弯下腰去把它捞进自己怀里，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对准它的脸，给秦凉月介绍：“这猫是沈月养的。” 秦凉月愣了一下，而后露出一个喜悦的笑来。 她的视线定在甜甜的身上，夸道：“这猫好可爱啊！我也好想养一只这种布偶猫哦！可惜……”她垂下眼眸，神情落寞，“以前许泽瑞都不让我在家里养宠物。” “你要喜欢的话，这猫我明天给你送过去。”许绍城都不跟沈月商量，独自做出了决定。 沈月一惊，想开口拒绝，却又不好插进那两个人的对话中，只能冲着许绍城不断摆手以表明自己的立场。 许绍城却视若无睹，眼珠子动都不动一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 “这……不太好？”秦凉月没有当即接受，尽管她的双眼里透着渴望，“这猫毕竟是沈月的，你想送，也得经过她的同意呀！” “严格说起来，这猫是我妈送给我和沈月的，我有一半的‘抚养权’。”许绍城用硕大的手机遮住自己的脸，悄悄地往沈月的方向瞟了一眼，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她脸上慌张的表情。 他越发的不高兴。 自己的老公被秦凉月抢走她没有一句怨言，而现在一听到他要送走这只蠢猫她就这么着急…… 在她的心里，他难道连一只猫都比不过么？ 许绍城咬一咬牙，重重地摸上甜甜的脑门。 甜甜不舒服地叫唤了一声，缩着脖子躲过他“为非作歹”的手。 许绍城看回手机屏幕，把后面的话说完：“所以，我有权利决定怎么处置这只猫。” 他真要把猫送走，沈月也不能抱怨什么。 更何况，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想留下甜甜。 可她是真的舍不得。 “不然你给我另外买一只！”秦凉月犹豫了一会儿说，“你把这只猫送给我，沈月肯定得不高兴。” 沈月目光灼灼地看着许绍城，尽管知道他没看她，她还是点了两下头。 许绍城沉吟片刻，极为勉强地同意：“好。那我明天让人带你去买。” 保住了甜甜，沈月松了一口气。 许绍城见状，冷哼一声，毫不怜惜地拎起甜甜的后颈，把它扔到了沙发的角落里。 甜甜摔了个四脚朝天，懵懵懂懂地爬起来，委屈地冲着他叫了几声。 许绍城自然没有理它。 沈月小心翼翼地转着轮椅过去，尽量不惊动正在视频的两人，将甜甜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它的后背，小声地安慰它：“别怕别怕~现在没事啦~” 许绍城带着冰碴子的目光投射过来，沈月立刻转过身去，离得他远远的。 “我们以后都不跟他玩好不好呀？”她的音量降得更低，却还是被许绍城听进了耳中。 “买猫太麻烦了，不然我还是把家里的猫送给你。” 他的话让沈月的神经再一次绷紧。 她迅速地转头，看到许绍城一脸挑衅的笑。 沈月看出了他的故意，她也回以一个同样带有挑衅意味的微笑，大声地说：“不送！猫是我的，跟你没有关系！你要敢背着我送人，我马上就给你妈打电话！” 许绍城的手机屏幕上，秦凉月的笑容僵住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沈月的话，还是网络太卡。 许绍城压根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你打。”他说，“不要以为搬出我妈来我就会怕你。” 沈月咬紧了唇，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我还要跟你妈说，你又跟秦凉月联系了！” 许绍城的脸在瞬间变得阴沉沉的。 “你敢！”这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夹带着浓重的怒气。 “你看我敢不敢！”沈月挺直了背脊，努力不被他的气势压住，“你今天跟你妈怎么保证的该不会现在就忘了？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 许绍城抿住唇，半天都没说话。 最后是秦凉月劝他：“算了绍城，这猫我不要了，留给沈月！” 许绍城冷眼瞪着沈月，嘴角向上扬到最高，阴阳怪气地夸赞道：“你很棒。最好你能一直这么棒下去。” 沈月也笑，“我会的。” 这样的不欢而散不是第一次，沈月并不担心许绍城会把她怎么样，她担心的是，他会偷偷地对甜甜下手——比如趁她不注意把它送走。 所以只要许绍城在家，她都寸步不离地守着甜甜，生怕它出什么意外。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意外”比甜甜的要先来。 说是“意外”，但其实也算不上。 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家里的门铃被人按响。 沈月觉得奇怪。 会来这里的，除了许绍城就是许母。 而这两人中无论是谁，都不会去按门铃。 她这段时间都没有在网上买过东西，更没有叫过外卖。 沈月接通了呼叫器，屏幕里出现的是一张出乎她意料的脸。 居然是郑英光！ 郑英光“喂”了一声，问：“请问是沈月吗？” 想起上次在左青阳满月礼现场发生的事情，沈月只觉得糟心透了，跟沈瑶沾上边的人她都不想再见。 于是她一言不发地按下了挂断。 郑英光却锲而不舍地呼叫了一次又一次。 门铃的响声实在太大，她就算躲进了卧室，都能够听见单调的旋律一遍一遍地在响。 沈月不堪其扰，终于又出去接通。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不耐烦地问。 郑英光很是客气：“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所以今天特意登门向你道歉。” “不用了。”沈月说，“就当我原谅你了。” “那可不行。”郑英光理直气壮地说：“不跟你好好地道歉，我心里始终很难受。而且……”他的声音变小了一些，“我也想跟许总道个歉……他好像对我有很大的意见，我去辰远找他他都不见我……” 沈月想：大概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第180章 眼里揉不得沙子 180眼里揉不得沙子 沈月终究没给郑英光开门。 她在沈家人那里吃过太多的亏，郑英光如今算得上是半个沈家人，她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那你等绍城回来了再过来。”她用这样的理由拒绝了他，“绍城不在家，你上来也没用。” 郑英光还想再说什么，沈月直接挂断了通话，拔掉了呼叫器的电源。 反正这东西，除了郑英光，其他人都用不上。 沈月以为这事儿就这样完了，可没过两小时，她接到了许母打来的电话。 许母问她：“月月啊，你现在在家里吗？” 许母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奇怪，像是抱歉，又像是讨好。 沈月猜，她大概还很在意许绍城与秦凉月一起上新闻的事。 “我在呀。”沈月笑着答，语调还跟从前一样温和，“您今天什么时候过来？” 许母支吾了一阵，说：“我今天不过去了。我现在派司机去接你，你来一趟我们这边。” 沈月没有多想，欣然应道：“好啊。” 许家的司机在一个半小时以后到达。 沈月提前把呼叫器的电源重新插上，郑英光却没再按过——可能是按了多次没有反应所以灰溜溜地走了。 她坐上车后好奇地问司机：“是家里来客人了吗？” 否则她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阻止许母出门，并且还要把她也叫过去。 司机想了想，点了一下头，“确实来了两位客人。” 沈月“哦”了一声，低下头去整理自己的衣衫。 幸好她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穿得还算得体，去到许绍城父母家不会让他们丢了面子。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车子到达了许家的别墅。 沈月在佣人的热情欢迎下进入客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央沙发上的许母，以及并排挤在侧边的谢莺和沈瑶。 沈月转着轮椅的手顿住，一颗心在瞬间沉了下去。 她猜不到谢莺和沈瑶来这里的目的，但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许母也看到了她，微笑着冲她招了招手：“月月，过来。” 佣人把沈月推到许母跟前，沈月开口叫了一声“妈”，而后又转向谢莺，叫：“表姨。” 谢莺的表情很是难看。 “月月，来表姨这里。”她沉着脸命令沈月。 沈月却没动。 “表姨，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她寒暄一般地问谢莺，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 谢莺的脸更黑了。 “当然是为了你和绍城的事。”她的声音很冷，看向许母的目光更冷。 许母回避着她的视线，拉住了沈月的手。 “你表姨也看到昨天的新闻了。”许母小声解释说。 昨天那事儿闹那么大，谢莺要没看见才值得奇怪。 “然后呢？”沈月淡定地问，好像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我和你叔——姨夫都很生气。”谢莺差点说漏了嘴，幸好及时补救回来。她努力地绷住脸，继续说：“你姨夫公司事多，所以今天我和瑶瑶两个人过来为你讨一个说法。” 沈月不解：“讨什么说法？” 她从头到尾不屑一顾的态度让谢莺和沈瑶都很懵。 她们以为，她现在应该很生气、很难过才对。 谢莺问：“绍城在外头偷吃，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 沈瑶也跟着添油加醋：“姐姐，你不是最讨厌男人出轨的吗？我记得你的前夫出轨以后，你可是很坚决地要跟他离婚来着，后来他好像还为了这事儿跳楼死了，对？” 她这短短两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许母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过来。 前夫是怎么一回事？ 跳楼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看着沈月，觉得脑袋有点儿疼。 沈月就知道，这母女俩是来给她找不痛快的。 不过她们俩打错了算盘。 她们想做的无非是挑拨得她跟许绍城离婚，可她们不知道，这其实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有些话沈月自己不能跟许母说，但她们俩透露给许母知道了，许绍城就算要生气，责任也追究不到她的身上。 沈月假装慌张地往许母那边看了一眼，同时用余光偷觑沈家母女俩的表情——果然如她所料的，她们都在窃喜。 “那个新闻不是真的。”她对谢莺和沈瑶说，“绍城和那个女人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去帮她的忙罢了。” “这种假到没边的借口也只有你这么天真的人才会信！”谢莺斥责道，“就算要帮忙，哪有大晚上去帮的道理？绍城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就不知道回避吗？” 许母皱着眉插了句嘴：“沈太太，前天晚上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我都跟你解释过了，你要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这件事确实是绍城做得不对，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否认。我骂了绍城，也让绍城给月月道了歉，你要还不满意，大可以直接提出你的要求。” 她没有包庇许绍城的意思，否则前一晚就不会发那么大的火。 但同时她也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情，所以对谢莺过度的指责生出了一些反感与不耐烦。 “我是个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人。”谢莺坐得笔直端正，冷沉的脸上异常的严肃，“月月是我带大的，性子也随我一样刚烈。” 沈月差一点“呸”出来，幸好她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自己。 “绍城和那个女人，被拍到在一起过夜是事实。我们信不信他们两个人有没有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网上都在传，绍城当了别人的小三。就这两天，身边的朋友都在问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都在为月月感到气愤与可惜。”谢莺不愧是曾红极一时的演员，将义愤填膺为侄女儿找场子的表姨这个角色演得入木三分，音调更是抑扬顿挫，充满了感情。 就连沈月都快要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恨不得为她鼓掌叫好。 “我不希望月月以后都在别人的闲话当中度过。”说到这里，谢莺终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希望许家能放月月自由。” 在这之前，许母一直以为沈家这两个人是变着法子来要钱的。 毕竟悦来娱乐最近遇到了最大的难关，而沈家人丑恶的嘴脸在多年以前她就曾窥见过一斑。 她没想到，谢莺会这么刚。 第181章 那可不一定 181那可不一定 许母慌了。 沈月是这么多年以来许绍城第二个主动要娶的女人，要放走了她，许母不知道自己还得等多少年才能等到下一任儿媳妇。 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许母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她，也是真心的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 “婚姻不是儿戏。”许母也沉下了脸去，“我能够理解你们的愤怒，可这终归是月月与绍城他们小俩口的事，也该由他们俩商量着解决。” “商量？”谢莺冷笑，看向沈月的目光中带着从未有过的爱怜，“月月和绍城身份相差这么大，嫁进你们家，难道不是只有被你们欺负摆弄的份儿？我可不信绍城会真的跟月月商量着解决问题！” 这要放在往常，沈月早按捺不住打她们的脸了。可她如今还需要借助沈家母女达成自己的目的，便佯装慌张地弱弱反驳：“不是这样的表姨……” 谢莺不悦地呵斥：“你别说话！”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强硬，她吐出一口气，脸上多了几分亲切，“月月，你别担心，今天有表姨为你撑腰，在许家受了什么委屈你只管说！” 沈月答：“表姨，我真没受委屈……” 她那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看在谢莺和沈瑶的眼里，是真在许家受了委屈；看在许母的眼里，就是她迫于谢莺的“淫威”，不敢理直气壮地说话。 许母将沈月的手握紧了一些，郑重其事地对谢莺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们家人没有一个瞧不起月月，更不会去欺负她。如果你们实在想要一个说法的话，我可以让绍城过来，当着你们的面给月月保证。” “不必了。”谢莺说，“演戏谁都会，就算当着我们的面保证，也不代表他背地里不会欺负月月。” “绍城不是您想的那种人……”沈月小声地插了句嘴。 谢莺一个眼刀子扔过去，她缩了缩脖子，识相地低下了头。 “沈太太。”许母实在看不下去，出言劝道：“月月都谅解绍城了，您又何苦逼着他们离婚呢？” 谢莺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着沈月，苦口婆心地说：“月月，嫁男人不能只盯着他的钱。” 她这句话里暗含着的意思非常明显——沈月嫁给许绍城，就是为了他的钱。 许母的眉心皱了一皱，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沈月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颇有些期待的等着她的下文。 “你从前不是这么一个委曲求全的人。”谢莺叹一口气，表达着自己对沈月巨大改变的惋惜，“正如瑶瑶所说，当初你前夫出轨，你的表现和现在可完全不同。月月，你要知道，哪怕这一次你欺骗自己、原谅了绍城，你心里总会扎着这么一根刺，并且再多的钱都无法让这一根刺消失。以后的每一天，你都会过得不快活。” 沈月向来知道谢莺拐弯抹角抹黑人的技术高超，沈瑶不知道是天生就携带着这样的基因，还是后天的耳濡目染，也运用得炉火纯青。 “是啊姐姐。”沈瑶点头附和着谢莺，“两千万的彩礼能买很多东西，唯一买不到的就是真爱。” 两千万彩礼的事，许母尚不知情。 这会儿被沈瑶突然揭露出来，沈月其实真有点紧张。 这钱她分文未动，就是做好了离婚后退还给许绍城的准备。 她唯一害怕的是，许母真把她当成了那种虚荣拜金的女人，对着她露出厌恶的表情。 但幸好，许母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也没有当着沈家母女的面质问指责她。 沈月已经被沈家母女逼到了悬崖边上。 她过去的“黑历史”被她们一件一件曝光，下一步她会不会掉下万丈深渊，全凭许母的一句话。 然而许母却把决定权交到了沈月的手中：“月月，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 她要说想离婚，就表明自己此前所说的“相信许绍城”都是谎话；要说不想离婚，说不定又会让许母认为她是为了钱才抱定许绍城不松手。 沈月支吾了半天，最终把烫手山芋扔给了此刻并不在场的许绍城。 “我……都听绍城的。” 她的这个答案没能让沈家母女满意。 谢莺恨铁不成钢地说：“我和瑶瑶给你说了那么多道理，你还想执迷不悟，跟许绍城将就着过呢？” 沈月咬紧了唇不说话。 谢莺气得一拍沙发，倏地站起来，“行，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就当我跟瑶瑶今天没来过！也没说过那些话！” 她拉着沈瑶疾步往外走，两人脚上都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却还能健步如飞。 出了许家的花园，谢莺与沈瑶脸上气愤的表情在瞬间消失不见，反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咱们俩来这么一闹，许绍城的妈估计得气死。现在她应该在逼着沈月跟许绍城离婚呢！”谢莺的眼里闪过一抹恨意，“沈月那个白眼狼，亏得我把她养这么大，不知道报恩就算了，还见天儿的给我们使绊子，坏我们的好事！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生下她！简直跟她那个穷鬼老爸一样晦气！” 沈瑶挽着她的胳膊，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妈，您别生气了~姐姐没了许家这个靠山，以后可不敢再跟您顶嘴造次了~到时候您想怎么惩罚她都行呀~” “哼！”谢莺冷哼一声，“等到那个时候，我非把她嫁给比秦元昭还不如的男人不可！没有许绍城救她，我看她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沈瑶的唇角越扬越高，那高兴劲儿藏都藏不住。 “不过啊……”谢莺的脸忽的又垮下来，看着沈瑶露出遗憾的表情，“咱们现在跟许家闹得这么僵，你跟许绍城……可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既然选择了来许家闹事，沈瑶自然早就做好了放弃许绍城的准备。 想到那个男人给她承诺的一切，她笑得愈发的灿烂。 “我又不是非许绍城不可！况且，许绍城的事业能不能一直这么顺利还说不准呢！” 谢莺一方面欣慰于女儿的洒脱，一方面又有些疑惑：“许绍城把辰远做到这么大，就算之后再不顺利，他的事业也不可能会垮？” 沈瑶伸出一根食指，故弄玄虚一般地摇了摇，“那可不一定。” 第182章 很要紧 182很要紧 许家客厅里。 谢莺与沈瑶走后，沈月与许母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 “妈……”沈月先开了口，“我表姨和妹妹说的那些难听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嗯。”许母点点头，笑着宽慰她：“我没事。她们也只是担心你，我能理解。” 但她的笑容看起来却远没有平常自然。 沈月看得出来，许母的内心已经被那俩母女动摇，只要她再加一把劲…… “妈，其实有一些事情，我想要向您坦白。”她低垂着脑袋，脸上是歉疚不安的表情。 闻言，许母下意识地坐正了身体，笑容慢慢消失。 “刚才您听我表姨和妹妹说，应该能够猜到，我以前结过一次婚。”沈月的声音很轻，两只手抓紧了轮椅的扶手，其间没有抬头看过许母一次。 “离婚女人”在当今社会依然是受歧视的对象，尤其像沈月这种年纪也不小了的。 许家豪门大户，对儿媳妇的要求比一般人更高，许父许母知道了真相，定然再瞧不上她。 然而许母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恼火，甚至，许母看她的眼神中还多了一丝怜惜。 “离婚是因为什么？你前夫出轨？”许母从沈家母女的只言片语中能猜到个大概。 “是。”沈月咬唇苦笑。 “那你前夫跳楼又是因为什么？”许母把心中憋了许久的问题一个个问出来。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那个时候我跟他已经没有联系了。不过在那之前，他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撞成了半身不遂，一直躺在医院，家里到了后期连医药费都拿不出来……” 这些事情许母派人去医院问问，一下就能知道，所以沈月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许母抿一下唇，语调柔和了许多，“那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自责，更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有其他的看法。” 沈月倏地抬头，讶异地瞪大了眼。 这剧情的发展……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呀！ 她的表情倒把许母逗笑。 许母佯怒地问她：“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一个古板又是非不分的人么？” “……不是。”沈月怔怔地摇了两下头。 许母一向是开明的，从来不端婆婆的架子，跟沈月的关系亲近得就像是朋友一样。 但“开明”不代表能够容忍一切。 就连沈月自己都觉得她和许绍城对许母的欺骗过了分，许母却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在意，还反过来安慰她。 沈月心里酸酸涩涩的，既感动，又愧疚。 “不过——”许母话锋一转，沈月的一颗心跟着提了起来。 “我也不能说完全不介意你以前有一段婚姻。”许母十分坦诚，“毕竟做父母的嘛，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找到一个大众意义上的‘完美’的结婚对象——但谁都知道，‘完美’这种东西压根就不存在。要放在以前，绍城跟我说他要娶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我肯定打死都不同意。但这些年被他拖着拖着，我看到了周围很多朋友的子女婚后并不幸福的生活，也常常听一些富太太们抱怨自己的儿媳妇不好，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得相当诚恳，“我对儿媳妇的要求一点都不高了现在，首先，得是绍城喜欢的；其次，人品没有问题；最后，才是我自己的喜好。而刚好，这三点你都符合。换而言之，你实际上就是我心里的‘完美儿媳’。” 她这一番话对沈月的震动很大。 “您也是我心里的‘完美婆婆’。”她发自肺腑地说。 ——她是真的很希望能有许母这样的婆婆。 只可惜，她跟许绍城终究无法走到最后。 “如果你不打算离婚的话，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告诉绍城。”许母说，“当然如果你想离婚，我也不会拦着你。我只是希望，你能郑重地考虑，跟绍城好好地商量，不要因为你表姨的要求，而做出草率的决定。” 沈月再一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她想离婚，却又舍不得让许母难过。 最后她说：“我回去再跟绍城商量商量。” 她的回答让许母有些失望，但许母也没有多说什么。 “好。你们俩定下来了，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不论结果是什么。” 许母留沈月吃了午饭，才让司机送她回家。 车子的后备箱里，被许母塞满了各种零食和营养品，让她拿回去慢慢吃。 在楼下，沈月遇到了如幽魂一样徘徊着的郑英光。 她下车的动作慢了一拍，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去，过几个小时再回来。 但司机已经拿出了轮椅，伸出手来要扶她。 沈月硬着头皮下了车，心里想着好歹她身边还有个司机，不用怕郑英光会对她做些什么。 郑英光又按了一遍门铃，等到自动挂断依然没有人接听。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被司机推着往这边来的沈月。 郑英光两眼发亮，兴冲冲地跑过来，大声叫道：“沈月姐！” 沈月的脑袋被他咋呼得有点儿疼，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出门的时候没看见他，还以为他走了。 “不跟你和许总道完歉，我怎么能走？”郑英光说得理直气壮。 “行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了。”沈月没精力跟他纠缠，“你赶紧走！我回去还得睡午觉，没空招呼你。” “不行！”郑英光跟鼻涕虫似的黏上了她，还尾随着她进了楼栋。 许家的司机相当的警觉，当即就停下脚步，问沈月：“少奶奶，用不用报警？” 沈月趁机威胁郑英光：“听见了吗？你要不走，我们就报警了。” “你报警我也不会走！”郑英光耍起了赖，拉住了她的轮椅，“沈月姐，算我求你。”他倏地换了一副面孔，哀求道：“你给许总打个电话，让他回来见我一面！” 郑英光的恳切让沈月有一丝丝的犹豫。 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我可以帮你打电话，但他见不见你，我决定不了。” “好好好！”郑英光激动地连声应道。 沈月拨了许绍城的号码，很快电话就被他接起。 “有事？”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郑英光来家里找你了，说要给你道歉。”沈月的话音刚落，手机就被郑英光一把抢走。 “许总！我有要紧事要跟你说！真的！很要紧！” 第183章 沈瑶劈腿 183沈瑶劈腿 直到许绍城答应会尽快从公司赶回来，郑英光才把手机还给沈月。 沈月带郑英光上了楼——毕竟楼下常有住户进出，他们仨杵在那儿太过显眼。 许家的司机没走，一直尽职尽责地守在沈月身边，一双眼睛一刻都不曾从郑英光的身上移开。 “你不是说要跟绍城道歉吗，怎么又变成了有要紧事找他？”沈月问。 她以为“要紧事”不过是郑英光骗许绍城回来的借口，没想到他说：“我今天过来，真正的目的就是要跟许总说这件‘要紧事’，先前说要道歉，只是想让你给我开门，结果……居然连你都那么防备我。”他低头苦笑。 沈月不知道他这会儿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自然不敢跟他说实话。 “你找绍城不去辰远，跑这儿来干嘛？”她万分不解。 “我去过辰远了，被保安拦住了。”郑英光有些无奈，“辰远的安保做得实在太好。” 沈月虽从未去过辰远的京市总部，但也能从海市分部对其安保窥见一斑。 “你要跟他说什么要紧事？”她好奇地问。 “这个嘛……”郑英光犹豫了几秒，“还是等许总回来再说。” 许绍城到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一进屋看见沈月好端端地坐在那儿，他立刻松了一口气。 听见门口的声响，郑英光腾地站起身，扭头望去。 “许总！”他激动地叫道，一如之前的每一次。 “嗯。”许绍城应得冷淡，也一如之前的每一次。 他慢慢走进客厅，问郑英光：“有什么事？” 郑英光张了张嘴，余光瞥到沈月和许家的司机，小心地问：“许总，我们能去书房谈吗？” 许绍城不怕他使什么花招。 “好。”他带着郑英光往书房去，又吩咐司机：“在我们出来之前，你不要走。” 司机连忙点头：“好的少爷！” 许绍城和郑英光进到书房。 郑英光将门带上，还谨慎地上了锁。 许绍城听见锁芯发出的响声，警惕地回头看一眼，问：“锁门做什么？” 郑英光讪讪地笑笑，“怕有人突然闯进来。” “这里是我家。”许绍城强调，“你觉得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吗？” 郑英光尴尬地愣住，摸了摸鼻子，转过身去准备再把门锁打开，却听见许绍城说：“算了。坐。” 他们俩隔着一张书桌，面对面地坐下。 许绍城两手搁在桌面上，表情相当的闲适。 “说。”他直视着郑英光。 郑英光被他看得莫名有些紧张，这么冷的天，书房里也没开暖气，他的鼻尖竟沁出了一层薄汗。 “是……关于沈瑶的事。”他微低着头，视线定在桌面上的一点，声线绷得紧紧的。 “嗯？”许绍城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沈瑶……好像劈腿了。”郑英光抿紧了唇，眼底划过一抹黯然。 许绍城“嗤”的一声笑了，“沈瑶劈腿跟我有什么关系？郑先生莫非是想让许某帮你讨一个公道？” “不是！”郑英光急忙否认，“重点不是她劈腿这件事，而是她的劈腿对象……”他抬起头，偷偷地瞄一眼许绍城，接触到他犀利的目光时又立刻把脑袋埋下，“她的劈腿对象，好像是秦凉月的老公。” 许绍城的眼神蓦地转冷，“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在新闻上看到……”郑英光越发的吞吞吐吐，“您和秦凉月……我以为……” “你以为我出轨秦凉月？”许绍城似笑非笑地问，语气却带着寒意，危险非常。 郑英光吓得抖了一抖，声音更轻：“不、不是……”头也垂得更下。 “假如我真的出轨秦凉月，你跟我说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许绍城又问，“沈瑶跟许泽瑞在一起，我应该高兴才对，不是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郑英光才把这个逻辑给捋顺。 他先前其实没有多想——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太大，让他的脑子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 他只知道沈瑶劈腿的那个男人是秦凉月的老公，而秦凉月又跟许绍城有那样的关系，他才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让许绍城知道。 “对、对不起！”郑英光一脸愧疚地向他道歉，“是我的错，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 许绍城没说接受他的道歉，也没说不接受，只是问：“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郑英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了！” “那你走。”许绍城说，“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也不要跟其他人说来过我这里。” 看着郑英光一脸菜色、脚步匆匆地离开，沈月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 待许绍城把司机打发走，她忍不住问他：“郑英光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许绍城在她的身边坐下，两条长腿放松地架上茶几，又松了松自己脖间的领带，继而转头问她：“你今天去我妈那里了？” 沈月一怔，反问：“你怎么知道？妈给你打电话了？” 许绍城嗤笑道：“我妈的司机我还是认识的。” 而且她还反常地换掉了家居服，穿得这样正式，一定是出了一趟门。 沈月反应过来，“噢”一声后点了点头。 “你去做什么？”许绍城的视线扫过摆在客厅地上那些成箱的营养品，“总不至于是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差一点，沈月就要用这个理由敷衍他了。 看出了她的想法，许绍城的唇角扬得愈高，讥讽的意味也愈浓。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我妈会亲自给你送过来，而不是让行动不方便的你特意跑过去。”他对许母这么点了解还是有的，“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否则我现在就去我妈那儿问清楚。”他沉声威胁道。 沈月当即就放弃了再编一个理由的想法。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今天我妈跟沈瑶去你妈家里闹事了，因为你和秦凉月的绯闻，我妈非让咱们俩离婚。” 许绍城的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有狠戾与阴鸷慢慢涌了上来。 那两个人……看来还是没有受到教训。 第184章 双重标准 184双重标准 “你同意了？”许绍城眯起眼来打量沈月。 他知道的，她从结婚开始就想着要离婚，如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没理由不抓住。 一想到这里，他的一颗心慢慢地提起，就连呼吸，也不自觉地放慢了许多。 沈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心虚地转开了脸。 许绍城面色更沉。 他轻启薄唇，冷笑着吐字：“高兴吗？” 沈月放在腿上的双手攥紧，后背一阵阵发凉。 她舔一舔因缺水而起皮的下唇，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我没同意。” 她的答案倒是出乎了许绍城的意料。 他怔了两秒，心跳竟不自觉的变快了一些。 “为什么？”他仍旧绷紧了脸，唇角的弧度讥诮，“你不是一直想跟我离婚么？” 当然是因为知道你不会同意啊。 ——这样的实话沈月只能放在心里，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她先前还指望着许母能给许绍城施压，可许母太过善解人意，倒让她的计划没法再进行下去。 沈月干笑两声，“我那不是为了成全你跟秦凉月么？你又不领情。” 被许绍城的冷眼扫到，她又打着颤低下头去。 “我妈和沈瑶就盼着我们俩离婚呢！估计还想着要把我卖给哪个有钱的猥琐男。她们越这么闹，我就越不能让她们俩如愿。” 她和许绍城结婚的初衷就是要躲沈家人的逼婚，用这个理由解释他一定不会怀疑。 ——但也不会高兴就是了。 许绍城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面无表情地问她：“我妈怎么说？” “你妈说，让我们自己决定，但她希望我们不离。” 许绍城倒是没想到他妈那个暴脾气能咽得下这一口气。 “而且，你妈现在已经知道我以前的事情了，就是我离过婚，前夫还跳楼自杀的那些。”沈月唯一庆幸的是沈家母女没把她跟前婆婆在网上“大战”的事情抖出来。 不过她猜，今天过后，许母肯定得把她的背景好好调查一遍了。 也就是说，离她的过去完全暴露在许母面前已经不远了。 她不知道，在得知所有的一切以后，许母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善解人意。 “是你妈她们说的？”许绍城问。 “嗯。”沈月点头。 许绍城抿唇沉吟片刻，“我妈那边，我会去帮你解释。其余的，你也不需要担心。”他从沙发上起身，抚平衬衫上的褶皱，刚迈出一步，一个小肉球就滚到了他的脚边。 “喵~”甜甜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拖鞋，撒娇一般甜甜地叫。 沈月看着眼前这幕，不由有些吃味。 明明每天都是她给甜甜喂食铲屎还陪着它玩，它却从未主动像这样讨好过她。 难不成现在连猫都是看脸的么？ 她暗自决定：要扣掉它今晚的猫罐头。 许绍城低下了头去，在看到甜甜的瞬间想到昨天答应过秦凉月的事。 他用脚把甜甜轻轻拨到一边，警告沈月：“把你的猫看管好，否则我就送走它。” 沈月一惊，昨晚他的威胁还令她心有余悸。 她忙弯下腰去把甜甜抱回自己腿上，向他保证：“我一定会看好它！” 许绍城冷哼一声，大步走进了自己的书房。 他关上门，拨了一个电话：“买一只布偶猫，给秦凉月送过去，今天就要。” “随便什么样的，越贵越好。” “还有，许泽瑞那边，盯紧一点。” 吃过晚饭，秦凉月又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许绍城依旧坐在客厅里，当着沈月的面接听。 他依旧没有戴耳机，秦凉月的声音通过扬声器清晰地传来，沈月想装听不见都难。 “绍城~猫到啦~”秦凉月抱着一只跟甜甜差不多大的布偶猫，举着一只猫爪跟许绍城打招呼。 许绍城弯唇微笑，问她：“喜欢吗？” “嗯……”秦凉月有些迟疑。 许绍城脸上的笑意一敛，“怎么了，不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秦凉月顿了一下，“不过……我觉得这只猫没有你们家的那只好看哎~而且看起来呆呆的，很不聪明的样子~” “那我再让人重新给你买一只。”许绍城没有一刻的犹豫。 “不用啦！”秦凉月摆手拒绝，“布偶猫这么贵，别浪费钱啦！我养一只猫就够了，多了我怕顾不过来。” “真的不用？”许绍城挑眉问。 秦凉月说：“真的不用啦！可是你能不能把你们家的猫抱起来给我多看几眼？我真的好喜欢它的长相哦！” 闻言，许绍城立刻把视线投向了沈月。 此时此刻，甜甜正趴在沈月的膝头舔着自己背上的毛，还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沈月其实不想把甜甜交出去，奈何许绍城的气场太强，她不敢造次。 许绍城拎着甜甜的脖子，将它举到自己的脸侧。 秦凉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问许绍城：“它叫什么名字呀？” 许绍城答：“甜甜。” “这名字真好听~是沈月取的？” “嗯。”许绍城点一点头。 秦凉月隔着手机屏幕唤道：“甜甜~” 甜甜好奇地循声望去，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它的眼睛真的好好看啊！”秦凉月继续感叹，“比我这只好看多了！那个蓝色，太纯净了！” 她痴痴地望着甜甜，眼里的喜爱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既然你这么喜欢，不如换一下好了。”许绍城很快做出决定。 秦凉月和沈月同时愣住。 秦凉月依然跟上次一样的反应：“这不好？沈月肯定会不高兴的！” “都是布偶猫，她养哪只不是养？”许绍城冷冷地瞥沈月一眼，看到她脸上的失望与沮丧，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况且你那只还是我花了两万多买的，她这只是人家送的，这么算起来，还是她赚了。” 沈月早已经习惯许绍城在面对秦凉月时候的“双重标准”，也习惯了被他如草芥一般对待。 可她是真的真的舍不得甜甜，哪怕换来一只跟甜甜一模一样的布偶猫，她也不愿意。 “都是布偶猫，秦凉月养哪只不是养？”她不顾那头的秦凉月还在，当场怼了回去，“凭什么她喜欢，就得把我的猫送给她？她还喜欢你呢，你怎么不跟我离婚去娶她呢？” 第185章 对我不公平 185对我不公平 沈月的话仿若魔咒，让客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无边的寂静终止于一声巨响。 沈月吓得抖了一抖，回过神的时候，看到许绍城的手机正面朝上地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屏幕变黑，且碎成了蜘蛛网。 “不要再让我从你的嘴里听到‘离婚’两个字。”许绍城一步步地走近，俯下身来，两指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 沈月被迫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瞳色似乎比平时要更深一些，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 “我们的婚姻，是一场交易。”许绍城把“交易”两个字咬得很重，“没有你自己得了好处，就抽身走人的道理。” 沈月反驳：“你娶秦凉月，不也可以达成目的？更何况，她还是你真心喜欢的人。” “我的家人不喜欢她。”许绍城半眯起眼，周身萦绕的危险气息让沈月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却又被他重新拉回来。 “而你，得到了我妈的认可。” 他的鼻尖与她保持着始终两厘米的距离，只要她动一动，就能与他碰上。 沈月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问：“那你打算就这样一直拖着她吗？”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那你打算就这样一直拖着我吗？” 但她没有问这个问题的资格。 这是当初她亲自做出的选择。 尽管那个时候的她还没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许绍城，且并不介意和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男人蹉跎一生。 如果这只是一场纯粹的交易，她不会有任何的后悔，可当这场交易里掺杂了感情…… 哪怕她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全然无视许绍城与秦凉月的亲密，更无法控制自己那颗因为嫉妒而揪痛的心。 “她不在乎名分。”许绍城紧盯着沈月，视线一刻也未从她的身上移开，“她要的，只是我这个人。” 沈月的唇倏地抿紧。 下一秒，她扬起右手，重重地扇到了许绍城的脸上。 “渣男！”她忍无可忍地骂道。 许绍城的瞳孔缩了缩，身体却是一动未动。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做男人阴暗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尤其她还深深爱着那个男人的时候！”沈月不喜欢秦凉月，但在这一刻，也为她感觉到不值，“你父母不喜欢她，你就应该努力让他们改变对她的看法，而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结婚来应付他们！你这么做，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她的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一张脸也涨得通红。 许绍城看着看着，忽然笑了。 那笑容阴冷，其间裹挟着浓浓的讥讽。 “不，是你对我不公平，沈月。” 他的声音很低，有些含混，有些沙哑。 “利用完我就扔，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沈月的心蓦地一慌，她着急地反驳：“我没有……” 许绍城的食指按在了她的唇上，阻止了她继续解释。 他的唇角越扬越高，声音却越来越冷：“你记住，这一场交易，你有开始的权利，但最终喊停的，只能是我。” 甜甜被许绍城送给了秦凉月，作为补偿，他把秦凉月的那只猫带回来交给了沈月。 客观来说，秦凉月的猫也很漂亮、很可爱，如果一开始来到家里的是它，沈月也会把它当成亲儿子一样的疼。 但这种假设并不成立，她的心里也早就有了甜甜。 所以对待新来的这只猫，沈月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 当然，她不会亏待它——但也仅仅是不会亏待它。 她不会主动去跟它玩，不会把它抱到腿上一遍遍地爱抚，在它“喵喵”叫着过来撒娇的时候，她会故意远离，不与它有任何亲密的接触。 而与她正相反的是，许绍城对这只猫的疼爱要远超于对甜甜。 大概就是——她变成了从前的许绍城，许绍城变成了从前的她。 沈月不知道许绍城的突然改变是因为什么——这只猫曾属于秦凉月，还是这只猫是他自己花钱买回来的？ 但不论是因为什么，她都不在意。 时隔一周，许母再次来到他们家里。 “我一直不来，就是想给你们充分的考虑时间。”她解释自己这么久不露面的原因，“但是都过去一星期了你也没给我打电话，我实在等不及了……”她一脸心焦的表情，“快跟妈说说，你们俩的决定是什么？” “您放心，我们俩不离婚。”沈月笑笑。 那一日许绍城说得那样坚定，她只得死了这一条心。 许母的脸上这才有了笑。 “好好好！”她拍着沈月的手，长舒一口气，“我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沈月依旧抿唇微笑。 原本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奶猫不知道怎么自己跑了出来，慢慢走到沈月脚边，用脑袋去蹭她的小腿，细声细气地叫。 沈月低头瞄一眼，没搭理它。 许母也随着她一起看过去。 “咦……”她眼里有些许困惑，“这猫的毛色怎么变了？” 原先的甜甜耳朵和脸是偏深的褐色，而这只猫是浅灰，以至于许母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她把猫抱起来，仔细地观察了一阵，“眼睛的颜色也不一样了呀！” ——这猫的眼珠子是更深的蓝色，不如甜甜的澄澈。 沈月自然不能跟许母说实话。 “都怪我。”她低下头作自责状，“前两天我叫了个外卖，开门去拿的时候，甜甜突然跑出去了，我叫半天都不回来。后来我请送餐员帮忙找它，人家找了快半个小时也没看见它的影子。绍城怕我太难过，就又买了一只同样品种的猫回来陪我。可看着这只猫，我总会想到甜甜，想它现在过得好不好，每一顿是不是都能吃饱，有没有被坏人逮住虐待……” 沈月越说越难过，竟不自觉有些哽咽，眼里也闪烁着泪光。 许母放下猫，将她揽入自己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她：“甜甜现在一定有了一个疼它爱它的新主人，你别担心！你这会儿哭得这么伤心，说不定那小白眼狼正吃饱了悠哉地躺在沙发上打呼呢！” 这样的可能性极大。 沈月吸了吸鼻子，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出了自许母进门以来她一直想说的话：“这只猫您能不能带回去替我养一阵？等我缓一缓，不那么想甜甜了，再去把它接回来，行吗？” 第186章 投桃报李 186投桃报李 许母如沈月所愿的带走了猫。 晚上许绍城回来，没急着吃饭，而是在客厅里晃了一圈，焦躁地叫着：“甜甜！” ——他给那只猫取的名字也是“甜甜”。 沈月因为心里膈应，一次也没有叫过。 许绍城没找到猫，脚步匆匆地搜了卧室、书房，最后来到沈月在的餐厅。 沈月安静地吃饭。 自打甜甜被他送走，她就很少主动跟他说话。 许绍城问她：“你看见甜甜了吗？” “甜甜？”沈月勾起一个讥讽的笑，“甜甜不是被你送给秦凉月了么？” 许绍城被她噎了一下，沉下脸冷声说：“我是说，我的甜甜。” 他刻意强调了“我的”。 “哦。”沈月轻描淡写地答：“我让妈带回去养了。” 许绍城眼中的冷色更甚。 “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他质问她。 “你把我的猫送走的时候，不也没跟我商量？”沈月轻蔑地嗤笑，“我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许绍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倏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沈月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到外头大门被重重摔上的声响。 许绍城再回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沈月早洗完了澡躺到了床上。 而在一小时前，她接到许母的电话。 许母抱歉地说：“绍城不顾我的劝阻，把猫又接回去了。” 沈月倒是没想到，对这只猫，许绍城竟这样执着。 翌日。 许母特意过来向沈月道歉。 沈月笑笑说：“没事。绍城大概是太喜欢这只猫了，所以舍不得送走它。昨天让您把猫带走，是我草率了。” 许母很惊讶：“你说……绍城喜欢这只猫？” 在她的印象里，许绍城从来不会主动接触这些会掉毛的动物。 先前的甜甜在他那里，据沈月所说，也从未讨到过半分好。 “是啊。”沈月看着在笼子里睡得正香的小奶猫，心情有几分复杂，“绍城昨晚刚一回来，就到处找它，之前的每天晚上也一定会跟它玩很久。” 许母大喜过望。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许绍城，但这样的变化是她所喜闻乐见的。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一个大胖小子，在脆生生地叫她“奶奶”。 “绍城喜欢的话，我就真的没法帮你养了。”许母“遗憾”地说，“我就算带回去一万次，他也能第一万零一次地再接回来。” 沈月心里也清楚这一点，便没再为难许母。 “他养他的，我眼不见为净就好。” 许母还是心疼沈月的。 “我们今天出去逛街。”许母提议道，“都已经立春了，也该买些换季的衣服了。” 沈月无疑是渴望出门的，可逛街…… “我这样会不会不方便？”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许母不以为然，“更何况今天是周一，商场里应该没多少人。” 沈月想想也是，便安心地跟着她出了门。 许母带沈月去的是京市最高档的商场。 这里入驻的，全是国际上有名的大牌。 这商场向来人少，工作日来的人就更少了。除了工作人员，一路上都没看见几个顾客。 许母是这儿的常客，几个顶级品牌的导购都认识她。那些个导购一见到她就跟见了自己亲妈似的，上来抱着她的胳膊嘘寒问暖，堆着满脸的笑容。 “我今天来不是给自己买衣服的。”许母打断了导购滔滔不绝的推荐，指着轮椅上的沈月对她说：“你看看有哪些衣服适合我儿媳妇，拿来给她试试。” 导购领了“旨意”，便又把目标对准了沈月。她将沈月上下打量一番，问了她的身高体重以及平时喜欢的风格款式，一下从架子上取了十数件衣服，并带着她去了试衣间。 与许绍城的挑剔不同，沈月试的每一件衣服，许母都连连夸赞“好看”，并在她试穿结束后大手一挥，买下了她试过的所有衣服。 看着导购笑出褶子的脸，沈月心中生出浓浓的不安。 要她真是许家的儿媳妇，或许能够坦然收下这样贵重的礼物，但她不是，所以…… “妈，您别这么破费。”她小声地劝说许母，“这些衣服买回去我都穿不完。” “有什么穿不完的？”许母把数个鼓囊囊的纸袋拎在自己手中，“一天一件换着穿！每天都穿新衣服！你是我许家的儿媳妇，穿得太差了，那丢的可是我们许家的人！” 沈月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之后，许母又带着她“扫荡”了另外几家店，给她从内到外、从上到下买了不知道有多少身。 东西太多她们俩拿不了，许母只得让导购打包用快递寄到沈月家里。 好不容易结束了购物，到了午饭时间。 许母请客，去的自然还是商场里最高档的西餐厅。 她们俩的位置离大片透明的落地窗很近，沈月点完餐，一转头，就看到了从店外走廊上经过的秦凉月。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猫笼，笼子里装着的，不是甜甜又是谁！ 沈月忽的有点慌。 要不是许母在场，她恐怕早就追了出去。 许母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扭头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分不清是谁的背影。 “怎么了？”许母问她，“你脸色有点差，是不舒服吗？” 因许绍城说过许母不喜欢秦凉月，所以沈月不敢提到她。 “刚刚看到一个人拎着一只布偶猫过去了……我又想到了甜甜。”沈月垂眸苦笑。 许母担忧地看着沈月，轻轻地叹一口气。 “咱们多点几个蛋糕，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好了。” 许母一下子点了五六种蛋糕，沈月心里惦记着甜甜，始终食髓知味。 许母看在眼里，心中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午饭过后，沈月问许母：“这里有宠物店之类的地方吗？” 猫不需要遛，所以她能想到的秦凉月把甜甜带出门的理由，要么就是送去看病，要么就是送去洗澡。 “我记得三楼好像是有一家猫舍的。”许母说，“我那个朋友的两只纯种布偶猫——就是甜甜的爸爸妈妈，就在那家猫舍买的。” 沈月迫不及待地转动轮椅，“那我们过去看看！” 第187章 让你失望了 187让你失望了 三楼的猫舍面积有两个奢侈品专柜那么大，并不像其他只能占据商场某个小角落的宠物店。 外面的墙壁全是猫咪的卡通涂鸦，店内的装修也是同样的甜美可爱风。 沈月刚一进去，就被占据了足足一整面墙的、关着各种猫咪的玻璃展示柜吸引。 “那边都是客人寄养在我们猫舍的小猫哦~”一个戴着猫耳发卡、系着猫咪图案围裙的小姑娘走过来，友善地提醒她，“如果您想要买猫的话，请跟我到这边来~”她指向旁边的一扇门。 沈月拒绝了她的好意，“不用了，我就看看。” 小姑娘没有赶她走，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行，您看~”她依旧和和气气的。 大概这家猫舍很有名气，寄养在这里的猫有很多。 沈月一只一只猫的看过去，最后在玻璃柜最右边的一个小格里，看到了一只与甜甜长得一模一样的布偶猫。 柜子的玻璃门上写了几行字：甜甜，秦，xxxx年3月13日。 ——日期正是今天。 沈月激动地拍了两下玻璃门，叫：“甜甜！” 甜甜早就看到了她，此刻也把脸贴在门上，冲着她“喵喵”叫唤。 一人一猫的怪异举动自然引起了店内其他人的注意。 先前的小姑娘一脸惊疑地过来问：“您认识这只猫的主人吗？” 沈月正准备回答，忽然看到旁边的许母。 “……不认识。”她收回了按在玻璃门上的手，黯然地说，“就是这只猫长得很像我前不久丢失的那一只，而且名字还一模一样，所以我……情难自禁。” 小姑娘在猫舍工作，自然是个爱猫的，也很能理解沈月的心情。 她去前台的饮水机里接了杯温水给沈月，“您要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等晚上这猫的主人过来接它回家的时候我帮您问问，看看是不是您丢的那一只。” “不必了。”沈月笑笑。 她很确定，这就是她的甜甜，不用再多此一举。 她拉了拉许母的手，说：“妈，我们走。” “好。”许母推着沈月往外走。 临出门前，她回过头，又看了一眼玻璃柜里的那只猫。 下午她们俩没逛街，而是去许母经常光顾的那家美容院做了个全身护理。 之后又吃过晚饭，许母才把沈月送回家。 在外面玩了一天，沈月有点累了，洗好了澡准备睡觉，又想起来家里还有一只猫。 她出门前给它的碗里盛好了猫粮和罐头，但那只有一顿的量，到了这会儿它大概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猫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笼子里睡觉，倒没有喊饿。 沈月放轻了手脚，给它添好猫粮，从头到尾都没有吵醒它。 做完这一切，她才放心地回了卧室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嘭”的巨大声响吵醒。 沈月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睁着朦胧的睡眼，看见卧室门口站了一个人。 “沈月！你到底有没有良心的？”许绍城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她残存的困意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又？”她的嗓音是初醒后的沙哑。 “甜甜生病了，你还睡得这么香，呵。”许绍城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沈月急忙跳下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拖着一条不便的腿，光着脚跟上。 “你说什么？甜甜生病了？哪个甜甜？”她着急地问。 笼子里的猫已经被许绍城抱了出来，此刻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跟沈月睡觉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就是脑子再混沌，这会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它什么时候生的病？”她问许绍城。 回答她的，又是许绍城的一声冷笑，“你一整天在家里都不知道，我能知道？” 说完，他一把把猫捞进怀里，急急地往玄关走。 沈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许绍城换鞋的时候，沈月也从鞋柜里随便扒拉出一双雪地靴穿上。 “你干什么？”许绍城问她。 “你不是要送它去医院么？我跟你一起去。”沈月看着那只紧闭着双眼毫无生命迹象的猫，尽管她向来对它排斥，此时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你不是不喜欢它么？”许绍城的手握上了门把，“在家里好好呆着，我带它去就好！” 他推开门，一阵冷风透过门缝钻进来，冻得沈月直打哆嗦。 她身上穿的是薄薄的睡衣，压根就不能御寒。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一件羽绒服！”她又脱了鞋往屋里跑，可许绍城完全没有要等她的意思，抱着猫出去以后，直接就甩上了门。 听见关门的声音，沈月的脚步顿住。 她慌忙转身，看见紧闭的大门，原本沸腾的血液在瞬间冷却，一颗心莫名变空。 她裹着羽绒服站上了阳台。 楼下那辆熟悉的车正好发动，没一会儿就融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许绍城带着猫离开以后，沈月再也睡不着。 她坐在客厅里，开了电视，把频道从头换到了尾，又重新跳回到头。 现在正是各大电视台争抢收视率的黄金时段，播出的电视剧和综艺节目，却没有一个能引起她的兴趣。 她又捧着手机刷了一会儿微博，看完了微信群里的上百条消息。 然而退出微信，她一点儿也不记得他们在群里说了些什么。 沈月隔个十几分钟就会上一次阳台，终于在快一个小时的时候，等到了回来的许绍城的车。 她开了门，守在玄关。 十分钟后，许绍城抱着猫出现在电梯口。 看见她，许绍城愣了一下，随即带着一身的寒意进了屋。 他换好鞋，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 沈月关心地问：“猫生什么病了？” 许绍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把猫轻轻放到沙发上，自己则回卧室取了医药箱出来。 沈月见他这样，不免有些紧张。 “病得很严重吗？”她问。 许绍城依旧不做声。 他冲了一包板蓝根，用没有针头的注射器吸了满满一管，掰开猫的嘴巴，强行将药灌了进去。 看到这里，沈月大概能够猜到：“它是感冒了吗？” 许绍城喂完了药，一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脸上似笑非笑。 “病得不够严重，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第188章 离婚吧 188离婚 许绍城的声音比外面的寒风更加刺骨。 沈月的心一点点的变凉，表情也一点点的恢复平静。 “我今天跟妈出去了，晚上六点多才回来，一回来就洗澡睡觉了，一直到被你吵醒。”她说，“我承认我不喜欢这只猫，也没怎么关心过它，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希望它生病或者去世。” 许绍城紧紧地盯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 可是没有。 他心里也很清楚，她如果真的想找借口逃避责任，没必要把他妈拖下水。 知道自己误会了她，许绍城多少有些愧疚。 可听到她亲口承认“不喜欢这只猫”，他更多的还是意难平。 “是不是只要你认定了那只猫，之后所有的猫都再入不了你的眼？”他的眸色暗沉，其中藏着沈月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过度跳跃的脑回路让沈月有点懵，但她还是如实回答：“是。” 许绍城的身子重重地震了一下。 他低下头，凌乱的刘海散落在额前，遮住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含着黯然的笑意。 “对不起，刚才对你发那么大火。”他把猫抱起，“等它的病好了，我会把它送到我妈那儿去。” 不会让它再碍她的眼。 “等等。”沈月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不知道他突然的消沉是因为什么，可他现在的这副模样，让她很不好受。就好像有一千根针插进了她的心脏，每一处都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嗯？”许绍城的胸膛堪堪碰到她的手臂。 他停下脚步，视线慢慢上移，直至与她的汇合。 “你喜欢这只猫的话，就继续养。”沈月认真地说。 许绍城对这只猫投入的心力她都看在眼中，尽管他狠心地送走了她的甜甜，可正因为知道失去“所爱”的痛楚，她才不忍心也对他做同样的事情。 “我……”她看向躺在他臂弯里的猫，“会试着接受它。” 试着接受么？ 许绍城垂下眼睑，唇角讥讽的弧度慢慢加深。 “不用了。” 他不想勉强她去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比如这只猫。 比如……他。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一下。” 在宠物医院等甜甜的检查结果的时候，他一个人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 虽然他之前很强硬地表明过自己绝不离婚的态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只是在吓唬她。 他对她向来心软，万一她非逼着他离，甚至不惜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或者还不到那一步，他一定会松口同意。 他不想闹得那么难看。 更不想像这只猫一样，被她忽略、无视、一直冷漠对待。 如果注定了他不能得到她的爱，那么，他想要离开得更有尊严一些。 “哈？”沈月不知道话题是怎么从猫过渡到离婚的，她只知道，明明是她期盼已久的事情，此时此刻她竟没有一丝一毫喜悦的情绪。 相反，她还有几分慌张与排斥。 “你不是想离婚么？”许绍城笑，“我成全你。” 成全她？ 沈月忽的有点气。 “难道不是成全你跟秦凉月么？”她反问他。 许绍城眼中的笑意更冷，“就当是。”他说，“所以，我们什么时候离婚？” “我随时都行啊。” 沈月的回答让许绍城的心一点点的沉到了底。 他竟还会对她抱有期望，盼着她说一两句挽留的话。 现实最终还是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那就明天。”许绍城的语气是故意装出来的轻松。 早点结束这段关系也好。 他就不会再去做那种遥不可及的梦。 看着他如释重负的表情，沈月攥紧了拳头。 “好啊。”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钱我就不要你的了，我们俩本来也不是真结婚，临到头来还分你一半钱我也说不过去。但是……”她舔了舔唇，“能不能请你把我的甜甜还给我？” 她略显卑微的恳求让许绍城的心尖微微一颤。 不论是因为眼下的形势，还是出于他的私心，他都不想将那只猫再换回来。 “不能。”他沉着脸，果断地吐出这两个字。 这个结果虽然在沈月的预料之中，可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她寒透了心。 “那好。”她也没有强求，“我……回房睡觉了，明天早上见。” 许绍城却先她一步抱着猫回了自己的卧室。 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看了好一会儿，沈月才一瘸一拐地回房。 许绍城半躺在床上，猫趴在他的胸膛。 他抬起一只手，遮住对他来说过于刺眼的灯光。 “沈月她……真的没有心的？”他苦笑着说，像是在喃喃自语，也像是在说给那只因为感冒而一直昏睡不醒的猫听。 “我是眼瞎心盲了，才会喜欢了她这么多年。” “我不想喜欢她了。” “可是，真的太难了。” “你也是？” “明知道她不喜欢你、明知道她一点也不在乎你，还是想要往她跟前凑，让她注意到你、讨她的欢心。”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可怜？” “呵，可怜虫。” 许绍城笑着笑着，渐渐没了声音。 沈月一夜无眠。 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起床，担心被许绍城看出端倪，又往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粉底，还破天荒的化了一个大浓妆。 她出卧室的时候，许绍城已经坐在客厅里了。 他的打扮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结婚，而不是离婚。 听见声音，许绍城转头。 与她的憔悴不同，他整个人都神采奕奕，活力十足。 沈月的低落情绪在这一刻消失得无疑无踪。 人家终于能跟白月光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指不定心里怎么高兴着呢！她还在这里伤春悲秋，简直就是个大傻逼！ “走。”她撇开头，极冷淡地说。 他们俩正等着电梯，许绍城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掏出来，屏幕上是叶行舟的名字。 “我接个电话。”他对沈月说。 沈月轻轻地“嗯”了一声。 许绍城按下接听，叶行舟轻快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绍城！我到京市了！快来机场接我！” 第189章 离婚的朋友 189离婚的朋友 许绍城与沈月俱是一怔。 要放在以往，许绍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叶行舟这个无理的要求，让他自己打车过来，可今天…… 他垂眸看向沈月，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去机场。”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电梯恰好在这个时候到达。 许绍城问沈月：“你要一起去吗？” 沈月点头，“好啊。” 自打她调来京市以后，就很少再与海市那边的朋友联系。 过年之后，叶行舟的工作似乎慢慢忙起来了，她常常看到他半夜两三点更新朋友圈，说自己还在熬夜看卷宗。她怕打扰到他，就没主动找过他。 事实上，她还挺想他的。 叶行舟自然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 “你跟沈月在一起？”他问许绍城。 许绍城轻轻地“嗯”了一声，“她跟我一起去接你。” “她今天不用上班？”叶行舟虽高兴，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沈月没有大肆“宣传”自己断腿的事，许绍城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所以叶行舟只通过新闻知道她被秦文韬绑架，对于绑架的细节一概不知。 许绍城又用一声“嗯”来回答他，“电梯里信号不好，等我到了机场再给你打电话。” 去机场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害怕，自己一开口，对方就会将话题引到“离婚”上去。 于是只能这样提心吊胆、自欺欺人。 他们特意避开早高峰出的门，在高架上还是堵了半天，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机场。 许绍城按照叶行舟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他。 叶行舟穿着一看就不怎么厚实的长款风衣，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你们总算来了！”他把行李扔进后备箱，习惯性地去拉后座的车门，结果看到了仰头冲他微笑的沈月。 他愣愣地问：“你怎么坐后边来了？” “我腿折了，后面空间大。”沈月说。 “所以后备箱里那轮椅是你的？”叶行舟刚还觉得奇怪，心想许绍城好手好脚的，干嘛往车上放一轮椅。 “对啊。”沈月点头。 叶行舟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腿，关切地问：“你腿怎么折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眼见着他们俩这对话有越来越长的趋势，许绍城皱眉，不耐烦地出声打断：“有什么话上车再说，这里不能停车。” 叶行舟连忙给沈月关上门，上了副驾驶。 坐进车里，他忍不住搓着手臂喟叹：“京市真冷啊！海市的温度已经回升了，这两天都上20度了，我穿这一身衣服在那边还热呢！结果一来就冻成狗！” 许绍城冷着脸，把空调的温度又调高了一些。 沈月看着他的小动作，忽然有点难过。 她向来知道许绍城是个温柔的男人，可他的温柔永远不会对她。 ——他甚至，都没有把她当成是他的朋友。 叶行舟咋咋呼呼了半天，才又想起来关心沈月的腿：“所以你这腿到底是怎么折的？” “就上回被秦文韬绑架，被他踢折的。”沈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半句不提秦凉月害她伤势加重的事。 在叶行舟的印象里，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 “他踢得有这么狠吗？” 都过了一个月，她居然还要坐轮椅？ 沈月淡定地笑笑，“对啊。” 许绍城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抿紧了唇，什么话都没有说。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沈月转移了话题，“你来京市做什么？” “咦绍城没跟你说吗？”叶行舟疑惑地看许绍城一眼，又转过身去看沈月，“绍城有个朋友要离婚，之前请的律师临时撂挑子走人了，就把我叫回来了。” 许绍城身边离婚的“朋友”，沈月能够想到的只有秦凉月一个。 ——如果她也能算作是他的“朋友”的话，或许还能再加上一个她。 “哦。”沈月面上波澜不惊，“这事儿我听说过。” 听着她毫无起伏的声调，许绍城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一寸寸收紧。 “那你住哪儿啊？”沈月又问。 “住我家啊！”叶行舟理所当然地回答。 沈月突然发现自己这问题问得有点儿蠢。 “我家就在你们家楼下，跟在海市一样。”叶行舟又说。 这个沈月倒真的不知道。 “不过我今天得在你们家借宿一晚。我屋里还没收拾呢，睡不了人。”他讪讪地笑着，舔着脸问许绍城：“你会收留我的，对？” 许绍城用眼角的余光睨他，冷冷地问：“如果我说不，你会走吗？” “不会！”叶行舟没有半点犹豫。 叶行舟跟着他们回了家。 一进屋，他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喊：“你们居然养猫了！” 声音高亢得都能掀翻屋顶。 “这猫怕人吗？” “咬人吗？” “我能把它抱出来玩一会儿吗？” “它不会抓我？” “打过疫苗了吗？” “不会有什么传染病？” 他蹲在笼子前，叽叽喳喳的没停过。 许绍城黑着脸提着他的后领把他拎起来，忍无可忍地说：“你出去。” 叶行舟很轻易地逃脱了他的桎梏，重又蹲下，小心翼翼地把猫掏了出来。 许绍城早上又喂了一遍板蓝根，小奶猫的精神比昨天好了很多，起码不再一直闭着眼睡觉了，还会冲着叶行舟“喵喵”地叫。 叶行舟的心都要被它给萌化了，抱着它半天不肯撒手。 许绍城催促他：“把你的东西搬进客房去，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叶行舟却连一个正眼也不给他，嘴里嘟囔着：“我才刚到哎！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你不是说那事儿不急吗？” 许绍城转头往餐厅的方向看一眼，见沈月还没出来，一脚踹上了叶行舟的腿。 “快走！我还有别的事要办！”他直接把猫从叶行舟手中抢走放回了笼子里，“再不走你今晚就回你爸妈家睡去！” “行行行，走走走！”叶行舟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沈月恰好端着前天做好的慕斯蛋糕出来，见他们俩准备要走，有些惊讶。 “这么快就走了吗？”她问。 叶行舟一眼就看到了她端着的蛋糕，忙不迭地说：“也不是一定要现在走，这蛋糕……”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绍城一把拽到了玄关。 “想回家？”许绍城压低了声音威胁他。 叶行舟瘪瘪嘴，老老实实跟着他出了门。 第190章 打什么算盘 190打什么算盘 叶行舟敏锐地发现，许绍城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一上车，他就从储物格里取出一副宽边墨镜架到了鼻梁上，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哎！”叶行舟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问：“你跟沈月，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许绍城的唇抿得更紧，墨镜下的双眸不悦地眯起。 “她不喜欢我，能有什么进展？” 他的声音冷冷的，叶行舟却从中听出了些许的苦涩。 “我不是跟你说过，她对你是有好感的吗？”叶行舟愈发的恨铁不成钢。 “好感而已。”并不等同于喜欢。 否则她又怎么会屡次提出要成全他与秦凉月？ “你要努力把‘好感’变成‘喜欢’呀！”叶行舟不用想就知道，这人肯定放不下身段去讨好人家，只等着人家来亲近他。 虽然他这张脸就能让大多数女人趋之若鹜，可沈月……悬得很。 对此，许绍城不置可否。 叶行舟冷哼一声：“你再这么高冷下去，小心沈月跟你离婚！” 这一句话重重戳中了许绍城的痛处，他一脚踩上刹车，叶行舟没有防备，身体大幅度地前倾，要不是被安全带拉住，脑袋都要撞上挡风玻璃。 “下车！”许绍城隔着墨镜，恶狠狠地瞪他。 叶行舟自然没把他的话当真，依旧舔着脸赖在车上，但也识趣地没再继续先前的话题。 许绍城生了气，不论他说什么都不搭理。 几次下来，叶行舟也不自讨没趣。 他百无聊赖地这边摸摸那边看看，一拉开副驾驶座正对着的储物格，两个红色的小本本滑落出来，掉到了他的腿上。 叶行舟一低头：“结婚证？” 许绍城一惊，差点没踩住刹车闯了红灯。 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线后，他腾出一只手，抢过结婚证就塞进了储物格。 “别瞎动！”他低声呵斥。 叶行舟觉得奇怪：“你不是挺宝贝你这结婚证的吗，怎么就随手扔车上了？” “我结婚证放哪儿跟你有关系吗？”许绍城被他问得愈发的不耐烦。 他暴躁的反应让叶行舟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 “你和沈月……该不会是打算离婚？” 叶行舟是个离婚律师，遇事儿就爱往这方面想。 见许绍城沉默不语，一句反驳的话都不说，他惊得大叫：“还真被我说中了？” 红灯变绿，许绍城踩一脚油门，车子重新起步。 他双眼直视着前方，幽幽地说：“我和沈月本来今天去离婚的，结果你来了。” “幸好我来了！”叶行舟抚着胸口，庆幸地说，“你放心，有我在京市一天，你们俩就一天离不成婚！” “呵。”许绍城冷笑，“我们俩离不离婚跟你在不在京市没有关系。” 去机场接叶行舟是急事，所以沈月才同意推后。 现在人都接到了，也没有别的借口了…… 许绍城忽的又觉得自己可笑。 明明昨晚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快刀斩乱麻，可真到了这个当口，他又退缩了。 “呵。”叶行舟同样对他回以冷笑，“你别小看我！等我这两天好好地跟沈月聊一聊，你不要轻举妄动！” “不用了。”许绍城谢绝了他的好意，“离婚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我那两个叔叔……最近又不安分了。”他半眯着的眼里闪烁着寒光。 叶行舟对他家里的情况虽不能说是一清二楚，但也知道大半。一听他说这话，一颗心立马提了起来：“他们对沈月下手了？” “许泽洋追过她，但没得手。”许绍城说。 “哎我说——”叶行舟分外的嫌弃，“你们家那几个堂兄弟，对付你能不能换种手段？每次都想通过抢你的女人来打击你，真的很低级哎！” 许绍城讥讽地笑，“他们的猪脑子，只能想到这种低级的手段。” “但是这一次，真的打击到你了，不是吗？”叶行舟看着许绍城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 他知道许绍城对沈月用情有多深，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许绍城是绝对不会主动走出离婚这一步。 “上次你心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放过了你那两个叔叔，这一次，你还不打算赶尽杀绝吗？” 许绍城的嘴角越扬越高，眼神却越来越冰冷。 “当然。”他说。 许绍城带着叶行舟去了秦凉月的新住处。 “所以，你说的那个‘要离婚的朋友’，就是秦凉月？”这也是到了秦凉月家楼下以后，叶行舟才得知的事实。 “嗯。”许绍城低应一声。 “真的假的啊？”叶行舟却不怎么相信，“当初她不是口口声声说爱许泽瑞爱得死去活来吗？这才几年啊，就要离婚了？” “她说，许泽瑞打她。”许绍城轻描淡写地说。 “你信吗？”叶行舟问。 “信。”许绍城答。 他带秦凉月到医院去验过伤，每一道伤痕都不是作假。并且据医生说，她受的伤都不轻。 “许泽瑞是个暴力狂。” 许绍城当初虽然放过了他那两个叔叔，但这些年来，从未停止过对他们两家人的监视。 许泽瑞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清二楚。 “他经常喝酒，喝醉了就打人。” 秦凉月作为他的妻子——且是为了打击报复许绍城才娶的妻子，自然是他发泄愤怒与欲望的第一对象。 “那也是秦凉月活该呗！”叶行舟幸灾乐祸。 他还记得秦凉月当年是怎么害得许绍城颜面尽失的——尽管许绍城并不在意，因为那本身就是他布下的一个局。 可秦凉月白莲花似的嘴脸还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记忆当中，叫他每每想起就恶心难受得紧。 许绍城并没有否认叶行舟的说法，只提醒他：“待会儿在秦凉月面前，不要说风凉话，要关心她、同情她，尽心尽力地帮助她。” 叶行舟紧紧地盯住他，压低了音量问：“你又打什么算盘呢？” 他不会蠢到认为网上那铺天盖地的绯闻是真的。 许绍城从以前到现在，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是那一个。 就算没有沈月，就凭许绍城严重的洁癖，也看不上秦凉月那个身体和心灵全都脏到了极点的女人。 第191章 棘手 191棘手 “以后再详细跟你说。”许绍城熟练地输入楼下单元门的密码。 听到开门的“嘀嘀”声，叶行舟惊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密码？” “秦凉月住的是我的房子。”许绍城面色不变，开门的动作也极为自然，“这边私密性更高，许泽瑞的人想进来没那么容易。” 上次的偷拍事件，据他后来调查，是许泽瑞派人干的。 许绍城让秦凉月搬过来，一方面是安抚她，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免得他妈又逮着他大发脾气。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里还有一套房子？”叶行舟好奇地四下里打量着。 这地儿，许绍城从来没有带他来过。 “在搬到你楼上之前，我买过很多套房子。”许绍城轻描淡写地说。 那是他与叶行舟携手创办的辰远还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他的工作重心还留在云天。 那一段时间，许家的家族派系斗争最为激烈，几乎达到了顶峰。 他父亲已经从高位上退下，另外两家将目标一致对准了他。 他们用了各种手段，甚至雇了职业杀手，只为了除掉他。 为了保命，他在不同的地段买了十几套房子，谁也不知道他每天晚上会回哪一个家。 后来辰远超过了云天，他也有了资本、有了实力去对付他那两个叔叔。 等他们消停了，他便和叶行舟一起买了房子，彻底安定下来。 叶行舟“啧啧”几声，揶揄道：“你这是在炫耀吗？” 许绍城斜眼睨他，反怼回去：“炫耀我被我两个叔叔追杀到每天都要换住处吗？” 叶行舟立刻闭了嘴。 许绍城没提前跟秦凉月说他会过来，当他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披头散发、素面朝天的秦凉月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秦凉月的视线与许绍城对上的时候，她的嘴仍大张着，且因为惊吓，半天都没能合上。 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已经是半分钟之后了。 “绍城，你怎么来了？”她迅速地站起身，局促不安地扯了扯睡衣的下摆，还故意地偏开了脸去，不让他看她的素颜。 “我给你请的律师今天到了京市，我就直接带他过来了。”许绍城仿佛没看见她的慌张，镇定地拉开鞋柜，取出两双拖鞋。 叶行舟从他身后露出脸来，收起私底下的大大咧咧，摆出一副专业的律师模样。 “秦小姐你好。”他面带微笑，微微颔首。 见到外人，秦凉月更慌。 “你好你好！”她强笑着跟叶行舟打过招呼，急忙背过身去往卧室走，“我先去换身衣服，你们俩坐一会儿。” 客厅里的茶几上摆满了空的饭盒，垃圾桶里还有一些类似于骨头的食物残渣。 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饭菜香，油腻腻的，叫许绍城忍不住皱了皱眉。 叶行舟小声地幸灾乐祸：“这房子你以后怕是想住都住不了了！” 秦凉月这样邋遢，指不定得把许绍城这房子作成什么样。 许绍城倒没他想象中的恼火。 “这些房子，我本来就打算卖了。” ——就是一直有其他事情耽搁，没来得及。 “你把这些垃圾收拾了。”许绍城指着茶几上的餐盒命令叶行舟，他自己则去阳台开了窗。 寒冷的空气进来，让屋内骤然下降了几度，但同时也冲淡了油腻。 叶行舟是没有洁癖的。 可没有洁癖，不代表愿意收拾别人吃剩的垃圾。 要是自己亲近的朋友也就算了，偏偏是他厌恶的秦凉月。 “我不收。”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神色坦荡极了，“等秦凉月出来自己收。” 许绍城瞪他一眼，却没有强迫他。 秦凉月说是“换身衣服”，但等她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头发洗了也吹了，连妆都画好了。 叶行舟也就不再好奇，为什么她会耗费了一个半小时之久。 “武装”好了自己，秦凉月明显比起先前要镇定，也自信了许多。 但在发现自己留在茶几上的垃圾的时候，她又慌了，快步走过去用最快的速度把垃圾打包扔进了垃圾桶。 确定再没了其他问题，她才放心地坐到了许绍城的身边。 “绍城~”她甜甜腻腻地叫，语调中多少有些嗔怪的意味，“你以后要过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呀~我也好收拾一下~不然多丢人呐~” 许绍城淡淡应道：“好。” 秦凉月的视线越过许绍城，落到了叶行舟的身上。 “律师先生怎么称呼？”她笑吟吟地问。 叶行舟答：“我姓叶。”态度不冷不热。 秦凉月“噢”一声，右手极自然地握住了许绍城放在腿上的左手，“我听绍城说，叶律师专打离婚官司，从业以来战无不胜？” 叶行舟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人交握的手，差点没忍住骂了个“操”。 这女人，胆子可真够大的！ 不过…… 他悄悄瞥一眼许绍城，看到那张故作云淡风轻的脸，又有点暗爽。 恶人自有恶人磨，简直大快人心！ “许总谬赞了。”叶行舟假惺惺地摆手，“倒也不是没有打输过，只是侥幸赢得比较多。” “那我就放心了。”秦凉月似是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我这个情况……非常的棘手，一般的律师都应付不来。” “嗯？”叶行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还请秦小姐详细地跟我说一说。” 秦凉月与许泽瑞的离婚官司最棘手的点就在于许泽瑞这个人。 有钱、有权，还阴狠毒辣。 得罪了他，不会有好的下场。 “所以，还请叶律师做好被他派人威胁的心理准备。当然，如果你接受不了，也可以现在离开。”秦凉月说。 “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小事。”叶行舟一点儿都没有放在眼里。 有许绍城保护他，许泽瑞的人恐怕都近不了他的身。 秦凉月的目光闪了闪，在片刻的怔忪过后，笑着说：“那就好。” “我公司还有点事。”许绍城倏地站起来，手指也从秦凉月的手中滑出，“你们俩慢慢聊，有事给我打电话。” “哎——”秦凉月想拉住他，可手刚碰到他的指尖，被他闪身堪堪避过。 许绍城仿佛对她的动作毫无察觉，从她的身前大步地走过，朝着大门口头也不回。 第192章 精神分裂 192精神分裂 秦凉月盯着被许绍城带上的大门，眸中闪过一抹晦暗，双拳握得紧紧的，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她的这些小动作都被叶行舟尽收眼底，他面上依旧平静，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秦小姐，许总说，你之前遭受过很严重的家暴？“他继续着先前的话题。 “是。“许绍城一走，秦凉月对待叶行舟的态度立即冷淡下来，说话的时候甚至都不拿正眼看他。 她这样的表现叶行舟并不觉得奇怪，心里虽然不太舒服，但因为知道秦凉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倒也能坦然接受。 他有些恶趣味地想：要是哪天秦凉月知道了他跟许绍城是最好的朋友，不知道会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你先前提供给前一位律师的资料，能否再给我一份？“叶行舟问。 “资料我现在手里没有。“秦凉月直接拒绝了他，”你要的话，去找许总。“说完，她也不管叶行舟是什么反应，径直站起来送客：”叶律师，我有点累了，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还请你先离开。关于离婚的事情，我们改天约个时间再谈。” 要不是还想维持自己专业的律师形象，叶行舟早怼回去了。 有点累？ 她天天什么事不做，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吃外卖，能累到哪里去？ 他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面上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好的。那我先走了。“他摸出一张名片留在茶几上，”秦小姐什么时候想谈离婚的事了，提前给我打个电话预约。” “嗯。“秦凉月十分敷衍。 叶行舟正准备走，突然听到一声猫叫，轻轻的，软软的，一听就是小奶猫发出来的。 蓦地，他想到了许绍城家里的那种布偶猫。 “秦小姐也养猫了？“他惊讶地问。 “嗯。“秦凉月皱起眉，站在原地环顾了客厅一周，似乎在寻找那只猫的踪迹。 然而那只猫只时不时地叫一两声，却始终没有现身。 秦凉月越发的不耐烦。 “叶律师，我送你出去。“她又下了一遍逐客令。 叶行舟就算对那只猫再好奇，也不好继续赖着不走。 大门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关上。 叶行舟走出几步，忽的听得屋内的女人发狂一般地大声叫喊：“出来！你给我出来！你这只死猫！” 叶行舟一阵心惊，在电梯到达以后忙跨了进去。 许绍城的车还停在楼下。 叶行舟抱着一线希望走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他坐在车里，右手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许绍城面色黯然，双眸微眯，望着虚空中的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叶行舟开车门的声音，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他把香烟掐灭，眸中闪过诧异。 “嘁！“叶行舟冷嗤一声，”你是不知道秦凉月变脸有多快！你一走，她就不跟我谈了。我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想离婚。” 许绍城嘴角讥讽的弧度与他相同，“谁知道呢。” “哦对了，还有件事！“叶行舟搓了搓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小心翼翼地问：”秦凉月她……是不是有精神病啊？” 他这个问题着实把许绍城难住了。 许绍城仔细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答：“没有……？反正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见她犯过病。” “但是刚才……“叶行舟把自己听到的那些全都告诉了许绍城。 许绍城的眉心皱得更紧，脸上竟罕见地现出一丝慌张。 “你是说……她在找猫？” “对。“叶行舟点头，”她好像不怎么喜欢那只猫，就一边找一边骂，歇斯底里的，特别像患了精神分裂症。” 叶行舟的话音刚落，许绍城就已经下了车。 “哎！你去哪儿啊？“叶行舟也解开刚刚系好的安全带，急急忙忙地跟着下去。 许绍城又回到了秦凉月的住处。 秦凉月已经找到了猫，许绍城进去的时候，看见她用一只手掐着甜甜的脖子，脸上是残忍狰狞的笑容。 甜甜痛苦地叫个不停，声音分外凄厉，四条短腿在空气中乱蹬。 许绍城的呼吸一滞，有那么短暂的一秒，心脏害怕得忘记了跳动。 差一点，他就要冲上前去将甜甜救下来。 但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 他退回到玄关，装作刚刚进来的样子，唤道：“凉月？” 秦凉月身子一僵，迅速地把猫抱进怀里，收起自己恐怖的表情，施施然地转身。 “绍城？“她的诧异并不是装出来的，”你不是去公司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想起来，叶律师从海市过来，不认识京市的路，所以又返回来接他。“许绍城把叶行舟拉出来当借口。他假模假样地往屋内望了望，问：”叶律师人呢？” “叶律师刚走呢！“秦凉月干笑着说，”应该还没走远，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就在这个时候，搭乘许绍城后头一部电梯上来的叶行舟气喘吁吁地进了门。 屋内的两个人同时砖头看向他。 叶行舟刚到，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干脆一句话不说，跟他们俩大眼瞪小眼。 “叶律师？“许绍城的眼睛微微睁大，适度地表现出自己的惊讶，”你是看见了我上来，所以跟过来了吗？” 叶行舟点头，“没错。” 许绍城又故意发问：“不过，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我还以为你们俩要谈很久。” 他此话一出，秦凉月的脸立刻青了。 她忐忑不安地望向叶行舟，生怕他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 而叶行舟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秦小姐说她累了，想休息一下，就让我先走了。我看她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想法，也不好在这儿赖着。” 许绍城还没开口，秦凉月就急忙解释：“我是真的有点累。这孩子——“她把怀里的甜甜举起来给他们俩看，”昨天折腾了我一整晚，害得我觉都没有睡好。早上它又躲起来，让我找了半天。这不，刚刚才把它给逮到。” 甜甜并没有配合着她的谎话。它的双眼惊恐地睁大，在看见许绍城的刹那仿佛看见了救星，急切地“喵喵“叫着，扑腾着腿想要往他那边去。 第193章 试探 193试探 许绍城走过去，将甜甜抱了过来。 秦凉月紧张地盯着他看，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 “看来甜甜是想你了。”她为甜甜的异常表现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应该是。”许绍城摸了摸甜甜的脑袋，仿佛没有看穿她的谎言，面色依旧如先前一样平静。 秦凉月松了一口气。 甜甜到了许绍城的怀中，立刻乖顺得像一只假猫。它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的掌心，叫声也正常了许多，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许绍城抱着猫坐回到沙发上，秦凉月也跟着贴过去。 叶行舟此刻作为一个跟他们俩都不太熟的律师，自然不会不识趣地瞎掺和。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等着许绍城把事情办完。 “坏东西！”秦凉月头靠着许绍城的肩膀，伸出一根食指，嗔怪地戳上甜甜的额头。 然而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甜甜一爪子就抓了上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秦凉月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啊！” 她迅速地缩回手，许绍城低头看去，发现她的手背上多了三道明显的抓痕。 布偶猫这个品种注定了甜甜生性黏人乖巧。它虽然也爱和人玩闹，却从未像活泼顽劣的田园猫一样咬人或是抓人。 今天是它出生以来的头一回。 许绍城的心蓦地一沉。 他自问平时对甜甜算得上过分，可它依旧黏他，就像是不会记仇一样。 他有时候都嫌弃它太蠢。 它能这样对秦凉月…… 许绍城难以想象，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秦凉月究竟对它做了什么。 “绍城……”秦凉月的眼里已经充满了泪水。她委屈巴巴地望着他，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寻求安慰，却又顾忌着趴在他腿上戒备地盯着她的甜甜，不敢靠得他太近。 许绍城皱起了眉，关切地问她：“疼得厉害吗？” 甜甜那一下抓得很重，秦凉月的手都破了皮，有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渗。 “嗯！”秦凉月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在涂了厚厚一层粉底的脸上冲出了一道道违和的深色痕迹。 许绍城的眉心皱得更深了，内心强烈的不适让他生出一股远离她的冲动——但又生生被他按捺住。 “甜甜该打的疫苗都打过了，你被它抓这一下，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止个血就行了。”他说着站起身，“家里有医药箱，你等着我去拿。” 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把甜甜放下。 医药箱是许绍城的每一处住所必备的东西。 “你自己来。”他把医药箱放到秦凉月面前，指了指甜甜，“我抱着它，免得它又去抓你。” 秦凉月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在对甜甜的恐惧前也全都化作了无形。 她给自己消了毒、止了血，在伤处贴上纱布。 做完这一切，她仍有些担忧：“我觉得我还是去医院打狂犬疫苗比较保险。” 看那只猫抓她时癫狂的模样，她真害怕它有病。 许绍城没有阻拦她。 “让保镖带你去。我要送叶律师回他住的地方，之后再去辰远处理公务，没有时间陪你。至于这只猫——”他颠了颠怀里的甜甜，“再留在这里也不合适了，我带回去还给沈月，让她好好看着。” “绍城……”秦凉月的眼里再度蓄满泪水，“我一个人去医院害怕……”她可怜兮兮地拉住他的袖子。 甜甜见她伸手，一双眼睛盯紧了她，后背也弓了起来，摆出一副攻击的姿态。 秦凉月吓得立即又把手松开。 “有保镖陪着呢，别害怕。”许绍城挽唇微笑，温柔地安慰她。 叶行舟抬手看了看表，适时地出了声：“许总，1点半我还约了客户视频通话，您能不能先把我送到酒店？” “好。”许绍城当即答应。 他略有些无奈地对秦凉月说：“那我们先走了。你去完医院给我打电话。” 秦凉月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好”。 一上车，许绍城就把甜甜扔到了叶行舟的腿上。 叶行舟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往后倒去，一双手恨不得举到天上。 “你能不能把它放后面去？”他害怕得大喊大叫。 许绍城瞥他一眼，嗤笑道：“出息！”随即又说：“这猫蠢得很，不会随便抓人。” “你骗鬼呢？”叶行舟瞪着眼，强有力地谴责他：“你当我眼瞎了？刚才它抓秦凉月那一下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话音刚落，甜甜就仰起了头，冲着他叫唤了两声。它湛蓝色的眼里全是懵懂，似乎是在问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叶行舟低头看它，因为害怕而屏住了呼吸。 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它的抓狂。 甜甜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在他的腿上蜷成一团，安然地闭上眼睡去了。 叶行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许绍城。 “我说了，它不会随便抓人。”许绍城目视着前方，稳稳地开着车。 “那它为什么会抓秦凉月？”叶行舟一想到那一幕，仍心有余悸。 “你得去问秦凉月。”许绍城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不过话又说回来——”叶行舟盯着甜甜看了好一会儿，“这猫跟你们家那一只是同一个品种？但有一说一，它比你们家那只长得要好看一些。” 他实在没忍住，悄悄地探出手，在甜甜的背上摸了一把。见它没反应，加大了一些力道，又摸了一下。 甜甜仍旧睡得无知无觉。 许绍城听不得别人说自己的猫的坏话。 “有眼无珠！”他讽刺道。 哪只猫更好看这种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叶行舟没跟他多计较。 “你说要把这猫带回去还给沈月是什么意思？这是沈月的猫？”叶行舟又问。 “是我妈送给沈月的，被秦凉月看中，我就给秦凉月了。”许绍城抿紧唇。 “你是不是疯了？”叶行舟情绪激动得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会把沈月越推越远？” 他当然想过。 可是没有办法。 “这是秦凉月对我的试探。”许绍城说。 试探如今占据他心的人究竟是沈月，还是她秦凉月。 第194章 腿断了 194腿断了 此时此刻，沈月正在家里尝试着跟那只新的小奶猫相处。 昨晚许绍城的反应着实吓到了她，同时也让她开始反省，自己是否真的对这只猫太过冷漠了？ 她买给甜甜的猫零食还剩许多，她随意拆了一袋，将小猫抱上膝头，一点点地喂着。 它的感冒似乎好了很多，昨晚还病蔫蔫的什么都不吃，这会儿一口一个小饼干，三两下就下了肚。 吃完了，它就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沈月，一双眼睛里满是渴求。 沈月好笑得点了点它的鼻子，引得它贴上来在她怀里撒着娇地蹭了两下。 小猫软糯的叫声让沈月的心融化成了一滩。 她爱怜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小声地向它道歉：“对不起呀。”——为她之前对它的忽视。 傍晚的时候，许绍城和叶行舟就回来了。 沈月正在准备晚饭，听见声音去到客厅，发现叶行舟的怀里抱了一只猫。 家里的“甜甜”还在，此刻高高地竖起尾巴，围着许绍城的脚打转。 “这只猫是？”沈月突然想到昨天撞见秦凉月把猫寄养在猫舍的事情，莫非……才两天她就厌烦了甜甜，又让许绍城把它送回来？ “你之前养的那只‘甜甜’。”叶行舟回答。 沈月的脸上立刻有了明媚的笑容。 她快速地转着轮椅到叶行舟的面前，从他手里接过甜甜，捧着它的脸亲了又亲。 许绍城用余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酸酸涩涩的，俯身将另一只猫抱起来，安抚一般地摸了摸。 哪知沈月很快又到了他这边，举起甜甜，让两只猫面对着面。 “糯糯~”——这是沈月给许绍城新买的那只小奶猫取的名字，“你姐姐回来了哦~” 她的双眼弯成了细细的月牙，其中有细碎耀眼的星光闪烁。 许绍城被光迷了眼，直愣愣地盯着她，半天都没动一下。 叶行舟在旁边看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人可真是…… 两只猫似乎都对彼此充满了兴趣，两双蓝色的眼睛互相瞪了好一会儿，糯糯先探出了头，在甜甜的鼻尖处嗅了嗅，又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在它的脸上一连舔了好几下。 甜甜用相同的动作回应。 沈月向许绍城提议：“把它们都放地上，让它们自己玩。” 许绍城没说话，却把糯糯放了下去。沈月把甜甜放到了糯糯的身边。 两只猫很快就打闹起来。 沈月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甜甜的后腿怎么了？” 甜甜在跑动的时候，右边的后腿一直无力地拖在地上。而它在从家里离开之前都还是好好的。 许绍城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一点。 回来的路上它都被叶行舟抱着，压根没自己下地走过。 “不知道。”他眯起了眼，声音有些冷，“我现在带它去宠物医院。” 沈月和叶行舟跟着他们一起过去。 医生给甜甜拍了个片子，诊断后得出结论：“它这条腿断了。” 沈月立刻质问许绍城：“秦凉月都对它做了什么？” 好好的一只猫，她养了一个多月都没出事儿，只去秦凉月那里呆了两天，回来就断了一条腿。 她才不相信这件事跟秦凉月没有关系。 许绍城也不知道。 看着沈月谴责的眼神，他在难过的同时又有点生气。 她竟然把他归到了秦凉月那一边。 在她的心里，是不是秦凉月做的所有坏事都有他的一份？ “你别这么看着我。”他冷声说，“猫的事，我会去问凉月，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沈月捏紧了双手，“但愿如此。” 医生给甜甜把腿接上，却没让它回家。 “先留院观察一点时间。在家里主人看护不给力的话，接好的腿容易再次断掉。”他撇一眼沈月仍打着石膏的伤腿，说：“这一点你们应该很有体会。” 沈月舍不得甜甜，留在医院里陪了它好一会儿才跟着许绍城他们回家。 沈月不说话，许绍城也不说话，车内的气氛分外尴尬。 叶行舟安慰沈月：“医生都说甜甜的腿伤得不算严重了，你别太担心。” 沈月不太担心甜甜。 她只是咽不下这一口气。 一回到家，许绍城就当着沈月的面给秦凉月打了电话。 “绍城~”秦凉月甜腻的嗓音刚一响起，许绍城就将她打断：“甜甜的腿断了，你知道是怎么弄的吗？” 他的问题如此突兀，倒让秦凉月愣了一愣。 半分钟后，她故作慌乱地问：“甜甜的腿断了吗？我没注意哎！断的哪条腿？严重吗？” “右后腿，有点严重。”许绍城回答。 秦凉月想了想，说：“可能是它昨天从我房里的飘窗上往下跳的时候伤到的……我一个晚上没见到它，不知道它居然伤了腿……” “不可能！”沈月忍不住出了声，“一定是你对它做了什么！” 房间里的飘窗大概是个什么高度她心里有数。 甜甜不是没从家里高的地方跳下来过，但每次都完好无损。 总不能秦凉月家里的地比他们家的要硬一些？ 秦凉月听见沈月的声音，顿了一顿，换上了愧疚的语气：“对不起啊沈月，甜甜受伤的事我很抱歉，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很生气，如果把责任全部归结于我能让你好受一些的话，我愿意承受你无端的指责。” 她这一番推卸责任的话让沈月气得直咬牙。 许绍城也帮着秦凉月说话：“沈月，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凉月那么喜欢甜甜，不会故意伤害它。” 这两人一个唱一个和，倒把沈月给气笑了。 “她喜欢甜甜？行，退一万步说，甜甜真的是从飘窗上跳下来摔断了腿，她一天一夜都没有发现，没能把甜甜及时送到医院，这叫做是对甜甜的喜欢？许绍城，你可不要忘了昨晚发现糯糯生病的时候你是怎么骂我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许绍城也想起了自己昨晚的“恶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是再睁着眼睛说瞎话、刻意包庇秦凉月，沈月铁定得恨死他。 于是他干脆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说。 第195章 不离了 195不离了 “沈月，你要怪就怪我，别怪绍城！”秦凉月着急地喊，“绍城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有火气，只管冲着我发好了！” 冲着她发火？ 沈月倒是想像泼妇一样不管不顾地上去扯她的头发，逼着她给甜甜道歉，可那又能改变什么？ 许绍城依旧会相信她、包庇她，帮着她倒打一耙，让她沈月生生落一个“妒妇”的名声。 所以，何必呢？ 沈月的怒火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虚脱无力感。 “我累了。”她说，“我去睡觉了。” 沈月走了，许绍城的电话仍未挂断。 秦凉月问他：“绍城，你相信我吗？”她的声线紧绷，带着些微的颤抖，听起来分外紧张。 许绍城的眸色渐暗，面色愈发的阴沉。 “当然相信你。”然而他的声音，却如大提琴一般柔和动听。 坐在他旁边的叶行舟撇了撇嘴，在心中替秦凉月提前默了一遍哀。 秦凉月又拉着许绍城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许绍城说“累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叶行舟“啧啧”了好几声，问许绍城：“你明天跟沈月去离婚吗？” 许绍城瞪他一眼，起身回了房。 接下来的几天，许绍城跟着叶行舟两个人天天早出晚归。沈月也跟许母借了司机，每天风雨无阻地带着糯糯去医院陪甜甜，一呆就是半天。 许泽洋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个消息，去宠物医院跟她“偶遇”了好几次，每次都会给她带来许绍城和秦凉月的最新进展，并劝说她早点离婚脱离苦海。 沈月照例是不搭理他的，只天天往医生办公室跑，打听甜甜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你知道吗，我哥和我嫂子离婚了。”许泽洋告诉沈月。 沈月并不诧异。 这事儿虽然拖得久，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有叶行舟出马，自然能够快速搞定。 她暗忖着：估计今晚许绍城回来就得跟她提离婚的事了。 上次他们俩婚没离成，这一阵子叶行舟一直住在他们家，她又不好主动提起，这一下，许绍城是真的要解脱了。 “是吗？”当着许泽洋的面，沈月依旧镇定自若，“那可真遗憾。” 许泽洋盯着她看了好久，似是对她这个反应很不理解。 “你怎么一点都不慌？我哥跟我嫂子离婚了，现在我嫂子单身了，你就不怕许绍城跟你离婚，去娶我嫂子？” “我有什么可慌的？”沈月笑了，“你都给我铺垫这么多天了，不就是想让我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吗？” “我不是……”许泽洋否认，“我只是想让你早点看清许绍城这个人。” “什么‘许绍城’？那可是你堂哥！”沈月斥责他，“你肖想自己的堂嫂，天天撺掇着我跟你堂哥离婚，这样的行为，跟许绍城又有什么区别？” 许泽洋愣了一下，面上忽的有些悻悻。 好半天，他才找到合适的借口：“我……就是因为知道我堂哥渣，才会想要救你于水火。但凡我堂哥对你专情一点，我绝对不会做这种撬墙角的事。” “我不需要你救。”沈月却一点也不领情，“我是个有判断能力的成年人，知道该怎么经营自己的婚姻。不论我和许绍城最后怎么样，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任何人插手。” 许泽洋抿了一下唇。 “那好。”他说，“只要你以后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沈月在家里等了半天，以为能等到许绍城离婚的要求，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封婚礼的请柬。 请柬是许绍城带回来的，主角是他那位刚刚离婚的堂哥许泽瑞，以及她那位好久没有出现过的妹妹沈瑶。 这样的组合让沈月大跌眼镜。 她完全想不到，这两个人是怎么搅和到了一起。 “这是？”她晃了晃手里的请柬，等待许绍城给她一个解释。 “如你所见。”许绍城的话一如既往的简明却没有重点，“许泽瑞和沈瑶要结婚了。” 沈月忍住冲他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问：“他们俩……怎么会结婚？” “沈瑶怀孕了。”许绍城的回答给了沈月极大的冲击。 “沈瑶不是跟郑英光在一起吗？怎么会突然怀了许泽瑞的孩子？” 在她养伤的这段时间，究竟错过了多少大新闻？ “我不知道。”许绍城这谎撒得十分坦然，“我跟沈瑶不熟。” ……也是。 沈月低下头，盯着请柬上沈瑶烫金的名字，拇指不断摩挲着纸页的一角，思考着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依照沈瑶的行事作风，跟许泽瑞在一起定然是看上了他的钱。 可许泽瑞又看上了沈瑶什么呢？ 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许绍城问她：“你去吗？” 沈月抬头，一脸的茫然，“去哪儿？” 许绍城用下巴指了指她手里捏着的请柬，“婚礼。” 婚礼的时间在半月以后，大概是沈瑶怀了孕，为了不显肚子所以操办得很急。 “不去。”沈月一丁点的犹豫都没有。 她马上要跟许绍城离婚，和许泽瑞没了关系；而她和沈瑶，更是撕破了脸不打算再往来。 “好。”许绍城点点头，表示了然。 “哎——”沈月叫住他，“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许绍城挑眉，“说什么？” “许泽瑞跟秦凉月离婚了。”沈月提醒他。 许绍城这才意识到她是什么意思。 “所以呢？”他装傻。 “我们俩这婚，你不打算也离了？”沈月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点破。 “现在还不是时候。”许绍城说，“如果我跟你离婚，我妈一定会认为是凉月的原因。” 沈月想反问他：难道不是吗？ 最终还是忍住了。 “再过一阵子。”他说，“起码，也要等叶行舟走了以后。” “随便你。”沈月无所谓地笑，“反正等不及的也不是我。” 许绍城深深地看她一眼，努力维持住自己无表情的脸。 “我没有等不及。”他说，“离婚这件事，一直都是你在提，我不过是满足你。”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沈月听得有些生气。 他这么说，好像就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她的身上，而把自己整个摘了出去。 “行啊。”她赌着气说，“那咱们干脆不要离了，就这么将就着过下去！” 许绍城心尖一颤，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好。”他说。 第196章 半月后 196半月后 时间一转，到了半月以后。 沈月的腿已经恢复，重新回到了酒店上班。 许泽洋照例每天往她的办公室跑。虽然他总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但顶楼的所有人都看出了他待她的不同。 流言渐渐在酒店里传播，沈月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买了枚素净的婚戒戴在了无名指上，表明自己已婚的身份。 她和许绍城这婚终究没能离成，那天她撂下狠话后，许绍城还真没再提起过离婚的事。而她为了不打脸，也一直忍耐着。 但许绍城和秦凉月的交往越发的明目张胆起来。 他开始带着秦凉月出入各种正式、非正式的酒会，为了有更多的时间跟她相处，他甚至还给了她一个秘书的虚职。 他唯一的底线就是——不与她一起过夜。 这些事情许家的人都知道。 许母过来闹过一回，许绍城的态度与上次天差地别——他不解释、不否认，只说：“无论我跟秦凉月怎么样，沈月还是您的儿媳妇。” 气得许母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之后便摔门而去。 她暗地里给沈月打过电话道歉，哭得稀里哗啦，不停地说自己没有教好儿子。 沈月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许泽瑞和沈瑶的婚礼在南亚的一个小岛上举行。 他们把整个岛都包了下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也都是乘坐的许家的专机直接上岛。 谢莺为了沈瑶的婚礼，给沈月打了好几通电话，明面上是在邀请她，实际上是想炫耀许泽瑞的大手笔。 沈月假惺惺地羡慕了一番，谢莺果然更加得意，又把许泽瑞好一顿夸，甚至说：“有这样的好女婿，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月附和着：“没错，您可得让沈瑶好好珍惜他。” 奉承归奉承，她咬死了“工作忙”不松口，怎么也没答应谢莺要去婚礼。 ——她还没蠢到主动送上门去给她们羞辱。 婚礼的前两天，许绍城就和其他宾客一起去了岛上。 从狗仔发到网上的照片里，沈月在他的身边发现了疑似秦凉月的身影。 她倒是挺佩服秦凉月的，前不久还跟许泽瑞为了离婚闹得很不愉快，成天躲躲藏藏的不敢见他，这会儿竟能毫无芥蒂地自个儿往许泽瑞跟前凑了——不知道是不是跟许绍城好事将近，所以底气也变足了。 叶行舟没回海市。秦凉月的离婚官司打完了，他却依然留在京市，如今住在他们楼下，每天下班回来都要上楼撸猫。 许泽瑞和沈瑶婚礼的八卦，沈月是和他一起看的。 作为许绍城最好的朋友，他和秦凉月的事情，叶行舟一清二楚。 当他看到照片里的秦凉月的时候，并没有露出类似于惊讶的表情。 他只是偷偷地瞥一眼沈月，去观察她的反应。 但沈月始终面无表情，让他有些许的慌张。 “其实我还挺想跟着绍城去参加婚礼的。那岛风景不错，很适合度假。”叶行舟生硬地起了一个话题，“但我和新郎新娘都不熟，不好意思占人家便宜。” “改天我们约着一起去呗！”沈月浏览着狗仔提前上岛拍到的婚礼现场的照片，也有那么一点动心。 蓝天、白云、沙滩，简直是她梦想中的场景。 “好啊！”叶行舟趁机拉着她看起了旅游攻略，把婚礼的事抛到了一边。 而与此同时，在隔着一个大洋的小岛上。 许绍城在酒店的房间里待了一整个下午，跟公司里的高层开远程的视频会议。 好不容易会议开完，他摘下耳机、合上电脑，揉着眉心疲倦地向后靠去。 门铃声响起。 许绍城烦躁地皱眉，起身走到门边，问：“谁？”声音冰冷不悦。 秦凉月清甜的声音隔着一扇门板传来：“客房服务~” 许绍城闭一闭眼，将其中的厌恶逼退。 他挽起一个温柔的微笑，拉开房门。 秦凉月推着餐车进来。 “饿了？”她问，“我点了一堆你爱吃的，快来尝尝~” 酒店里的饮食以西餐为主，秦凉月所谓的一堆他爱吃的，也不过是普通的牛排和意面。 许绍城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三两口就放下了刀叉。 秦凉月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不喜欢吗？” 许绍城笑着摇头，“不饿。” “那……”秦凉月举起手边的酒杯，“喝点酒？” 酒是她进来之前就倒好了的。 许绍城有过被人下药的经历，每当这种时候都尤其警觉。 “不喝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叹着气说：“工作了一下午，头有点疼。” 秦凉月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好。”她咬住下唇，笑容有几分勉强。 “你要没别的事，我想洗澡睡觉了。”许绍城很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啊……”秦凉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那你休息，我先走了。” 她要推着餐车出去，被许绍城拦下。 “东西就放这儿，我待会儿让服务生来收。” 秦凉月心虚地往许绍城杯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双手握着把手不肯放，“还是先放到我房间去，免得你还要等服务生过来。” “要不了多长时间的。”许绍城揽着她的腰，半强迫地将她送到门口，“晚安。” “哎……”秦凉月还想进房，许绍城却毫不留情地甩上了门。 过了一两分钟，秦凉月的脚步声才响起，并越来越远。 许绍城敛起脸上的笑容，打了个电话：“来我房里一趟。” 秦凉月的确在酒里下了催情药。 许绍城拿着连夜赶出来的化验结果，一张脸冷得不能再冷。 ——却不是因为秦凉月给他下药，而是气沈月不在，他不能像上次那样将计就计。 早知道就不该顾忌沈月的情绪，就算她再不愿意见到沈瑶，他也要把她给绑过来。 站在许绍城面前的助理战战兢兢。 “许总，要对秦小姐采取措施吗？” 他经手过的类似事件不少——从前的施语涵就是他做的，很清楚许绍城对那些给他下药的女人会用到什么样的手段。 “不必。”许绍城说，“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 助理虽意外，但还是点了头。 “许总，还有一件事……”他的神情比先前严肃了不少，“刚刚保镖队的黎队长来报告，说这个岛上……” 第197章 绍城出事了 197绍城出事了 许泽瑞与沈瑶婚礼当天。 从早上起床开始，沈月的眼皮就一直在跳。 她莫名的有些不安，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以至于做报表的时候因为心不在焉而填错了两个数，被暂代许泽洋处理酒店事务的副总给打了回来，还挨了一顿骂。 11点，是婚礼正式开始的时间。 她偷摸着刷了一会儿微博。 网络上有潜伏进岛上的记者远远地拍摄的现场照片，模糊得只能看清新郎与新娘的轮廓。 过了约摸半个小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人是叶行舟。 叶行舟很少会在工作时间给她打电话。 沈月一惊，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接电话的时候，她的手都在颤抖。 不等她先开口，叶行舟就急切地说：“绍城出事了！” 大脑在这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月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怎、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缺水，她的嗓子干哑得厉害。 “我现在去酒店找你，详细情况待会儿再跟你说。” 叶行舟挂断了电话，沈月仿佛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力气，瘫软在了自己的办公椅上。 电脑屏幕上的字全都出现了重影，叶行舟说的那句“绍城出事了”始终萦绕在她的耳边，叫她焦灼不已，却又无从解脱。 幸好叶行舟来得很快。 沈月刚一接到他的电话，就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下了楼。 到了车上经他提醒，才想起来要向副总请假。 叶行舟的车拐上了机场高速。 “婚礼出了意外，绍城受了重伤，现在被送到当地医院抢救。”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却还是控制不住轻颤。 沈月的眼前一黑。 “婚礼上能出什么意外？”她实在难以想象。 那座小岛是旅游的热门地，这么些年来都没发生过一起天灾人祸。 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外”，能让许绍城身负重伤？ “岛上现在封锁了消息，绍城的助理没跟我具体说，只让我过去一趟。他父母那边我不敢通知，又怕做手术要签什么字，只能再把你这个‘直系亲属’带上。”叶行舟将方向盘握得很紧，脚把油门踩到了底，不断地超越挡在前面的车。 许绍城的父母没去参加婚礼这事儿沈月是知道的。 她不小心听到许绍城跟许母打电话，许母说，只要他敢带秦凉月去，她和许父就绝不会去。 结果许绍城还是把秦凉月给带上了。 因为没有直飞的航班，沈月和叶行舟先去了小岛所属的尼国的首都，又从那儿的港口坐船上岛。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到岛上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了。 叶行舟提前跟许绍城的助理联系过，助理派了车到码头来接，直接把他们送到了许绍城住的医院。 尼国属于落后的国家，各种公共的硬件设施都够不上国际的平均水平——也包括医院。 岛上最大的医院，竟跟小县城的县医院差不多。 看到那破破烂烂的小楼，沈月越发的着急。 叶行舟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他们俩同时加快的步伐，上了顶层的病房。 许绍城的病房周围全是穿着黑西装的强壮保镖。 一见这阵势，沈月就知道情况不太妙。 许绍城的助理等在门口，与叶行舟打过招呼后疑惑地看向沈月：“这位是？” 沈月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扭头就走。 叶行舟也有点尴尬。但此时此刻，他顾不上这么多，简短地做了个介绍：“这是许总的妻子，沈月小姐。” 助理惊讶地瞪大了眼，似乎从未听说过。 叶行舟指着病房里头问他：“许总情况如何？” 助理的面色立刻变沉，周围的气压也降低了许多。 “许总刚动完手术，体内的子弹算是顺利取出来了，但人还没有醒。” “子弹？”沈月惊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是参加婚礼而已，为什么会这么危险？ 助理将他们带到了隔壁空着的一间病房，确定没有人窃听以后才告诉他们：“是许泽瑞曾经的仇敌，想借着这个机会杀掉许泽瑞，却误伤了许总。” 叶行舟皱起了眉，“确定是‘误伤’？” 助理抿一下唇，“杀手被抓到了，他本人是这么说的。” 至于真实性……存疑。 “除了许总以外，还有人受伤吗？”叶行舟又问。 “许泽瑞受了点轻伤，不用住院。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其他人现在在哪儿？” “全都留在酒店，等着坐飞机回国。” “秦凉月呢？” “秦小姐也在酒店。” 叶行舟冷笑，“你们许总都生死垂危了，秦凉月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助理抿紧了唇不说话。 “我和沈月过去看看许总。”叶行舟用眼神示意沈月跟上。 许绍城住的是全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环境却比国内的普通病房还要差，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许绍城闭着眼躺在床上，身上插着许多的管子。 他的面色苍白，就连浅红的薄唇都褪去了血色，整个人毫无生气。 沈月的身子晃了一晃，幸而及时扶住了墙壁，才没能摔倒。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恍惚间，她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好像很多年以前，她在路边上捡到的那个青年，也曾这般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唯有床头生命体征监测仪上不断起伏的曲线能证明他还活着。 “医生说了他什么时候会醒吗？”叶行舟问许绍城的助理。 “可能下一秒，可能得好几天。”助理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医生也不确定，毕竟这里的医疗水平有限……” “那什么时候能给他转院？”叶行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带许绍城回国接受治疗。 “等度过了危险期……”助理轻轻地叹一口气，“医生说要多观察两天，要没什么异样，就给办转院手续。” 叶行舟和助理一起出去，说是要找当地警察了解事发经过，把沈月独自一人留在了许绍城的病房。 在走之前，助理不知道给她从哪儿弄了把躺椅过来，让她能够稍稍眯一下——毕竟她已经一夜未眠。 沈月却睡不着。 第198章 疑点重重 198疑点重重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许绍城虽然有无数的缺点，但在沈月心中，他始终是厉害、强大、无所不能的。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虚弱无力地躺在病床上，靠着注射的营养液来勉强维持生命。 她伸出了手，覆在他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上。 岛上一年都是夏季，许绍城的手却一如既往的冰凉。 凉得沈月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抽痛。 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滴落，一颗颗全都砸到了雪白的被单上，留下一片深色的印记。 担心会惊扰到他，沈月咬紧了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叶行舟站在门口，透过门缝看到那个趴伏在病床边缘不断抽搐颤抖的背影，默默收回了按在门把上的手。 因为语言不通，虽然已经抓到了开枪的杀手，警察也没问出什么东西来。 许绍城助理告诉叶行舟的那些信息，还是杀手被保镖逮住的时候自己招的。 警察唯一的贡献，就是拿到了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 杀手最初是伪装成酒店的服务生，潜伏在人群当中的。 当许泽瑞挽着沈瑶，沿着红毯走到许绍城身边时，杀手拔出藏在口袋里的枪，对着许泽瑞射过去。 然而当枪声响起，倒下的却是许泽瑞身边的许绍城。 就在众人慌乱的时候，无数的黑衣保镖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不仅将杀手制服，还把许绍城抬起，穿过人群不知道去了哪里。 单从视频上看，这整件事就有许多的疑点。 比如许泽瑞曾经过杀手的面前，站在距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他却没在那个时候动手；比如在许绍城倒下以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四处逃窜，生怕下一个遇害的是自己，作为杀手目标的许泽瑞却尤其镇定，甚至还有闲心去查看许绍城的伤势；再比如那个杀手，明知道自己杀错了人，却没有对着许泽瑞再补一枪——而警察事后检查他的枪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三发子弹，甚至于，在看到许绍城的保镖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要逃跑的表现，也没有反抗，几乎是站在那儿等着被抓。 叶行舟摸着下巴，心中有了一些推断。 “国内的警察什么时候过来接手？”他问许绍城的助理。 这起案子，杀手是华国人、受害者也是华国人，最终自然是要移交给华国警方的。 助理说：“已经在路上了。” “好。”叶行舟的眸中闪过一抹冷色。 一转眼，距离许绍城遇害已经过去了三天。 他却始终没能苏醒。 医生说，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随时可以转院。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还得看他自己的意志。 这样抽象的话，不但没能给人希望，反倒让沈月更加的绝望。 许家的专机在把婚礼的主角和其他宾客送回国后又来了一趟。 沈月是和许绍城一起，乘救护车去的机场。 这种体验相当的特别——她却不想再来第二次。 回国以后，许绍城被安排进了京市最好的军区总医院。 叶行舟不知道动用了什么关系，把许绍城的主治医生换成了军总最有名气、资历最深的赵教授。 在进行完一系列的检查以后，赵教授表示：许绍城的手术虽然成功，但子弹伤到了他的神经，而神经的损伤是难以修复的，所以，他有可能会这样躺上一辈子。 “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赵教授叹着气说。 仿佛整片天都塌了下来。 “哐”的一下，沈月的脑袋像被什么重物砸中，晕晕乎乎，还有些疼。 她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耳边环绕着不间断的“嗡嗡”声，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 突然，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一张床上。 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水味道提醒她：她仍然在医院。 沈月动了动脖子，一扭头，就看到了旁边病床上的许绍城。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整个人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精致木偶。 沈月鼻腔一酸，再度哭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平静下来。 从被子里探出头，发现叶行舟也在。 她急忙用手背擦干脸上残留的泪痕，吸着鼻子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三四分钟以前。”叶行舟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与怜惜，也有一部分的感同身受，“你……不要太难过了。医生也说了，绍城醒过来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沈月坐起来，呆呆地看着许绍城。 他如今这个样子……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 她无法做到像叶行舟一样的乐观。 “哎——”叶行舟在她的床尾坐下，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其实是喜欢绍城的？” 自许绍城出事以来，沈月一直守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一刻，还因为他无法醒来这样一种可能性而流泪不止，哭得不能自已。 叶行舟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一回恋爱，但也能看出，她对许绍城是有情的。 只可惜，许绍城仍处于昏迷之中，不能亲身体会她对他的关爱。 叶行舟冷不丁的发问让沈月陡然一惊。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一张脸在瞬间烧得通红。 她心虚地低下了头，生怕被叶行舟看出自己的异样。 “谁告诉你我喜欢他了？我才不喜欢他！”她嘴硬地反驳，“我只是觉得他可怜罢了！本来高高兴兴去参加堂哥的婚礼，结果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是嘛。”叶行舟半眯着眼，仔细地观察着她。他没错过她瞬间的慌张和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耳朵，也听得出她声线的僵硬和颤抖。 她在撒谎——这简直再明显不过。 叶行舟一方面为许绍城感到高兴，另一方面…… 他暗暗叹一口气。 就是不知道许绍城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跟沈月互相坦白心意。 沈月陪着许绍城，叶行舟也陪着沈月。 他逼着她吃饭、逼着她睡觉，也逼着她偶尔出去走一走，转换一下心情。 ——否则他都要怀疑，她的身体会比许绍城更早垮掉。 然而，沈月的情况并没有因此而得到改善。 她失眠的症状日益严重，几乎整晚都不能合眼。 叶行舟没辙，只能去找医生开了安眠药，偷偷下在每晚他走前盯着她喝的热牛奶里。 第199章 带孩子见爸爸 199带孩子见爸爸 沈月的睡眠质量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几乎是一到晚上11点，她就准时开始犯困，闭上眼不到两分钟，便失去全部的意识。 她睡得很沉，通常一夜无梦，醒来时天光大亮，她也神清气爽。 最初她也怀疑自己在无知觉的时候受到了侵犯，可病房外有许绍城的保镖层层把守，病房内又只有一个昏迷不醒的许绍城，这样的假设实在无法成立。 等许绍城的情况稳定了一些，沈月才回到酒店上班。 她回去的第一天许泽洋就“光临”了她的办公室，但这次不是为了跟她强行搭讪，而是向她询问许绍城的情况。 “我和我大哥都挺关心绍城哥的。那天情况太过危急，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绍城哥就被他那一群保镖给带走了。之后我们去过医院，但保镖没让我们进去……”许泽洋有些悻悻，“所以……绍城哥还好吗？” 沈月想起昨天叶行舟特意叮嘱她的那些话，沉着一张脸作悲痛欲绝状：“绍城他……”倒不用她故意去演，这会儿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到现在都还没醒。” 许泽洋惊讶地瞪大了眼，“什么？”他似是不敢相信，“绍城哥伤得有这么严重吗？” 沈月眨一眨眼，泪水便沿着脸颊滑下。 “嗯。”她抽出一张纸来沾了沾眼角，吸了两下鼻子，哽咽着说：“医生说，他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许泽洋将这个消息消化了许久。他抿一下唇，轻声安慰她：“你别太难过了，绍城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醒的。” 沈月苦笑，“但愿如此。” 沈月难得用了一回部门经理的特权，接下来的一整个月她都没给自己排晚班。 一到六点半，不管手头的工作有没有做完，她都会直接离开酒店，去军区总医院。 她仍记着许绍城的洁癖，每晚都会为他擦身，间隔个几天还会拉着叶行舟一起给他洗个头，以免他哪天醒来难受。 这天她下了班，跟往常一样去了医院。 还没走到许绍城的病房，就听见了一阵聒噪刺耳的哭喊： “你们让开！我要进去见绍城！”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拦着我？” “绍城！绍城！我来看你了！” “绍城，我是凉月呀！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居然是秦凉月。 沈月蓦地有些烦躁。 她不想跟秦凉月正面对上，但秦凉月的声音实在太大，她担心会影响到同一层楼的其他病人——她刚刚就看到有好些病人从病房里探出了头去偷偷地看。 于是她忍着心里的不适，走了过去。 “秦小姐。”她主动叫秦凉月。 秦凉月转过头来，“沈月？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十分惊讶。 她这个问题把沈月给逗笑了。 “我老公在里头躺着，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老公’！”秦凉月斜她一眼，不屑地说：“绍城可都跟我说了，你们俩明明就是契约结婚，各取所需罢了！” 沈月一怔。 她虽有些意外，但并不觉得奇怪。 许绍城必然要跟秦凉月解释他跟自己的关系，否则秦凉月一误会，他就又要失去追到白月光的机会。 尽管输了人，阵仗却不能输。 沈月挺直了腰杆，淡笑着说：“就算是契约结婚，我和绍城也是真的领了证，我叫他‘老公’有什么问题吗？” “你愿意叫他‘老公’就叫。”秦凉月压根不拿正眼看她，仿佛没把她这个“正宫”给放在眼里，“绍城不搭理你，丢人的可是你！” “无所谓，反正现在进不去病房，在这里大喊大叫、把脸都丢光了的人不是我。”沈月得意一笑，当着秦凉月的面，大摇大摆地进了许绍城的病房。 秦凉月气得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 沈月一进去就带上了门，高大壮硕的黑衣保镖再一次挡在了门口，将路堵得严严实实。 “你们都给我让开！”秦凉月的怒火冲上了头，再不顾自己的形象，泼妇一般地对着保镖又踢又打，甚至还上嘴去咬。 然而她的小打小闹并没有让保镖们有一丝的松动。 他们很快就将她控制住，其中一个保镖冷声劝她：“秦小姐，请您离开。许总在养病，不见客。” “客？”这一个字再度刺激到了秦凉月，“你居然说我是‘客’？我可是你们许总的女朋友！也是他未来的妻子！刚刚进去的那个沈月才是真正的‘客’！你信不信我待会儿去绍城面前告你一状，让他当场炒了你？” 保镖们全都沉默不语，面上波澜不惊，仿佛她的威胁对他们来说一点效果都没有。 秦凉月用力地推着他们，他们却纹丝不动。 “绍城！绍城！你应我一声呀！”她扯着喉咙喊，还带着一丝惹人怜爱的哭腔，“我来了绍城！我来看你了！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呀！” 然而回应她的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冷然的男声在她的背后响起：“秦小姐，许总出事都快半个月了，你现在才终于想起了他么？” 秦凉月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转过身。 叶行舟站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犀利的冷光。 秦凉月被他质问得心虚地低下了头，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握得死紧。 “我……我之前很害怕，每次一闭上眼就会看到绍城遇害时的情景。我不敢去医院看他，怕医生告诉我他救不回来了……”她努力地给自己找借口，边说还边假模假样地抹一把眼泪。 叶行舟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冷，眼睛眯缝起来，周身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你现在就不害怕了么？”他问。 “我害怕。”秦凉月回答，“但是……”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挤出一个慈爱的笑，“我得带孩子来见他爸爸。” 第200章 交给你了 200交给你了 叶行舟惊得呆住了，嘴巴微张，瞳孔也不由自主地放大。 “你……说什么？”过了好久，他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视线顺着秦凉月的脸缓慢下移，落在她还未凸显出来的小腹上。 秦凉月的手按着肚子画了两个圈，“我怀了绍城的孩子。”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骄傲。 叶行舟不相信。 许绍城绝不可能碰她。 “秦小姐，既然怀了孕，就不要往医院里跑了。这边病毒细菌多，孕妇抵抗力差，生病了会很麻烦。”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把秦凉月劝回去，不让她和沈月遇上。 沈月不比他，若知道秦凉月怀孕，一定会认为孩子是许绍城的。 而等许绍城醒过来，一切就都晚了。 可他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病房的门再次打开。 沈月一手握着门把，面无表情地对秦凉月说：“秦小姐，进来。” 她虽气秦凉月在许绍城出事这么久以后才来看他，但秦凉月毕竟是许绍城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若是许绍城醒着，恐怕也会二话不说的原谅她。 更何况，她如今还怀了许绍城的孩子。 沈月想，许绍城应该也是想要见她的。 叶行舟的双眼睁得更大。 他没想到沈月会先他一步过来。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听到了他和秦凉月所有的对话？ 他的心慌乱地狂跳，仿佛已经看到了许绍城醒来以后他将面临的狂风暴雨。 得了沈月的命令，堵在门口的保镖乖乖往两边挪开，让出了一条道来。 看着许绍城手底下的人对沈月言听计从，秦凉月心中憋着气，在经过他们身边时，忍不住恶狠狠地瞪过去。 保镖们对此视而不见，依旧冷漠地直视着前方。 一进到病房，秦凉月就扑到了许绍城的身上。 “绍城！”她拉着他的手，叫得缠绵又温柔，与先前在门口撒泼时简直判若两人。 她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沾湿了盖在许绍城身上的被单。 沈月看得不住皱眉。 “你别压着他，他胸口有伤。”她出声提醒。 秦凉月吸吸鼻子，扭头甩了她一枚白眼，但嘴里还是应着：“哦。”听起来可怜委屈极了。 可惜她这精湛的演技除了沈月，没有人能欣赏。 “绍城~”秦凉月直起身子，又叫了一声。 没有任何意外的，许绍城依旧紧闭着眼，呼吸均匀却微弱。 秦凉月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应，摇着他的手继续撒娇：“绍城，醒醒呀~我带孩子来看你啦！” 她一动，他身上的管子也都跟着动。 沈月抑制住自己的烦躁，以及将她赶出病房的冲动，冷声说：“别叫了。他昏着呢，听不到。” 秦凉月停下动作，怔怔地问她：“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受伤严重，昏迷不醒，需要人24小时贴身照顾。”沈月手脚麻利地把自己的东西收进行李箱，“本来这事儿是我做的，但你既然来了，就交给你。” 秦凉月似是没料到沈月会来这么一下。 “你等等！”她急急忙忙地将沈月拦住，“‘昏迷不醒’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月想将她推开，却又顾忌着她肚里的孩子，只能自己退后半步，从旁边绕过去。 “你记得每天给他擦一遍身子，胡子长了要刮，头发油了要洗，尿袋满了要换，点滴完了要找护士。其余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做，不知道该做什么就问护士。我走了。”沈月冲她挥一挥手，“咱们再也不要见了。” 秦凉月的脑子早已经不能正常运转。 那一大堆的事情让她分外恐慌。 “我可是孕妇！”她理直气壮地喊，“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我做？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负责吗？” “又不是我的孩子，我凭什么负责？”沈月凉凉地怼回去，“这些事情你爱做就做，不做也行。你也说了，我跟许绍城是契约结婚，他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你！”秦凉月被她噎得哑口无言，整个人气得不住发抖。 沈月忽略掉内心的担忧，强迫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 叶行舟站在门外，见她出来，虚虚地拦了一下。 “你真要走？”他低声问。 “对啊。”沈月笑笑，“我照顾了他这么多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叶行舟想要留她，可眼下这样的状况，他又实在说不出挽留的话。 “这边我会尽快处理好。”他向她保证，“绍城他……缺不了你。” 沈月自嘲一笑，“他缺不了的是里面那位，可不是我。我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好用的护工。” “不是的……”许绍城的苦衷，叶行舟有口难言，“你别这么想。” 他为难的模样落入沈月的眼中，又是另外的一层意思。 “再见！”她潇洒地挥手，拖着行李箱穿过层层的保镖，最终消失在电梯口。 叶行舟沉着脸进入病房。 秦凉月仍站在原地，仿佛在消化沈月刚刚撂下的那些话。 “绍城他……真的不会醒过来了吗？”她问叶行舟，眼里隐隐有些期待。 叶行舟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可能。” 秦凉月情不自禁地面露喜色，被叶行舟冷厉的视线扫过，她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半分钟后，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道，“我不相信……肯定是哪里出了错……我要去找医生，让他给我一个准确的说法……” 她说着就要往外冲，却被叶行舟一把拽住了胳膊。 “不用去了。”他说，“这是已经确定的结论，你就算去找医生一亿次，也不会得到不同的回答。” “那怎么办？难道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绍城躺在这里，却什么事都不做吗？”秦凉月情绪激动地质问他。 “那倒不是。”叶行舟勾唇，笑得别有深意，“除了找医生以外，还是有很多别的事情你可以做的。比如刚才沈月说过的——给绍城擦身子、刮胡子、洗头发、换尿袋。” 秦凉月的脸在瞬间变得惨白，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第201章 和绍城离婚吧 201和绍城离婚 夜凉如水。 沈月从许绍城的酒柜里取出一支红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两只猫乖巧地蜷在她的身边，闭着眼打起了呼噜。 抿一口酒，撸一下猫。 若是把这样的生活po在网络上，大概会被无数人羡慕，但她却只觉得苦涩孤寂。 门铃声响起。 来的是叶行舟。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沈月摆在茶几上的红酒。 “这么好的兴致，一个人喝酒呢？”他调侃道。 沈月笑笑，问他：“一起吗？” “可以啊。”叶行舟从善如流。 沈月给他拿了个杯子，倒上半杯酒。 两人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说正事。”沈月抽一张纸，沾去唇角残留的酒渍，淡笑着慢悠悠地说。 “我过来拿个东西，不太急，还能陪你喝几杯。”叶行舟说着，又把两人的酒杯倒满。 沈月没有拒绝。 好不容易有个人陪着她说说话，能让这屋子不再像先前一样大而空旷。 几杯酒下了肚，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绍城书房里拿东西。”叶行舟站起身，一点点地从她的视野里消失。 但没过多久，他又重新回来。 他把一份文件展开，摆在她的面前。 “这、这是什么？”沈月努力地睁大眼，想要辨认文件的内容。 可所有的东西都出现了重影，她晕晕乎乎的，竟连一个字也看不清。 叶行舟告诉她：“这是绍城提前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由我亲自起草，所有的条件都对你有利。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就在这儿签个名。” 他往她手里塞了一支钢笔，食指点着纸上的一处空白。 沈月无力去想叶行舟为什么会突然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给她——只听到“离婚”这两个字，她的第一反应是：许绍城终于要甩掉她，跟秦凉月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我信你！”她大着舌头豪爽地说，“我也成全他们！” 忽略掉内心不断上涌的失落与难过，她果断地在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叶行舟收回钢笔，迅速地把文件合上，抱进怀里。 “我的事情办完了，先下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在酒精的作用下，沈月一倒头，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被两只猫叫醒的时候，头疼欲裂，比一整晚不睡还要难受。 她用力地按压着太阳穴，昨晚的记忆一点点变得清晰。 叶行舟上来陪她喝了酒，去许绍城书房拿了东西，好像还让她签了……离婚协议书？ 沈月一惊，反应过来以后便只余苦笑。 签了便签了。 反正是迟早的事。 只是……她得早点找到房子搬出去了。 不知道是谁泄的密，“辰远集团总裁许绍城受重伤昏迷不醒或成植物人”的新闻占据了各大网站的头条，受此影响，辰远的股价一天内下跌了10。 沈月不担心辰远会有事，但这消息爆出来，许家那边恐怕会翻天。 果不其然的，当天下午，她就接到了许母的电话。 “月月啊，绍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新闻是真的吗？” 许母的焦虑和不安仿佛都能透过电波传来。 沈月说不出隐瞒的话：“……是真的。” 电话那头有好几分钟的沉默。 沈月只能听到许母那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绍城他……”许母的话音中染上了哭腔，“现在在哪里？” 沈月报上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安慰的话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许母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抿紧唇，将手机塞回了抽屉里。 下班回到家。 一推开门，一室光明。 沈月错愕地睁大了眼，心脏在这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但很快，她就看到了鞋柜里那双属于许母的高跟鞋。 激动与雀跃顿时化作了云烟。 许母正在给猫喂食，见沈月回来，放下手里的罐头，直起身来。 “月月，过来坐。”她拉着沈月坐到了沙发上，声音有点哑，一双眼睛红红肿肿的。 应该是在医院里哭过了。 “您……没事？”沈月问她，心里也不太好受。 “没事。”许母笑得很勉强，“绍城能捡回一条命，我就很满足了。” 沈月心疼地握紧了她的手。 “其实我过来，是想跟你谈谈你和绍城的事。”许母敛了笑，脸上现出些羞愧的神情，“我今天才知道，秦凉月居然怀了绍城的孩子。” 她盼许绍城的孩子盼了很久，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沈月却没看出她有半点的开心。 “之前绍城和秦凉月那样，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我存了点私心，希望绍城有朝一日能清醒，你们俩这段婚姻能长久地维持下去。但现在……我没了那个脸。”许母把脑袋埋得很下，不敢去看沈月的眼睛，“秦凉月……我不喜欢她，也永远不会让她进我们许家的门——但她肚子里的，毕竟是绍城的孩子，是许家的种，我不能让他流落在外，跟着秦凉月吃苦。同时，我也不能要求你忍气吞声，帮着别的女人养孩子。所以，月月，你跟绍城离婚！绍城……恐怕是醒不了了，你早点解脱，也能早点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 许母这一番话说得很诚恳。 沈月能够理解她的苦处，没有丝毫怪她的意思。 “昨晚我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沈月说，“叶行舟给我的，说是绍城早就准备好了。”她垂眸微笑。 许母一怔，看向沈月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歉疚。 “月月……” 沈月知道她想说什么，抢先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生气，也不恨绍城，你不用跟我道歉。”她说，“我只是遗憾，这辈子跟绍城相遇太晚，也遗憾，以后再不能跟您做婆媳。” 沈月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 在许母这里，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母爱与亲情。 她是真的很舍不得这么好的婆婆。 只可惜…… “我倒是想认你做干女儿，但……”许母苦笑，“只怕你一见到我就会想到和绍城这段失败的婚姻，还是算了。不过如果哪天你想我了，随时欢迎你来看我，我一定给你做一大桌好吃的！” “好啊！”沈月抱住她，眼泪终于抑制不住，滚滚落下。 “妈。”她再叫最后一次，“再见。” 第202章 辞职 202辞职 沈月很快就找到房子，从许绍城家里搬了出去。 尽管叶行舟告诉她，那套房子是许绍城分给她的资产之一，她仍打包好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凉月怀上许绍城孩子的事情，似乎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许家。 许泽洋往沈月办公室跑得更勤了，送花、送礼物、请吃饭……各种追女生的套路全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沈月仍无动于衷。 甚至于，她因为不堪其扰，递上了辞呈。 辞职不是她最近才有的想法。 她不喜欢京市。 在这里，她几乎经历了人生所有的低谷。 ——这座城市，似乎是与她相克的。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被调回海市去，要离开，唯有辞职这一条途径。 许泽洋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终于能狠下心舍弃刚缴的三个月房租。 不出意外的，她的辞呈被许泽洋打了回来。 许泽洋很诚恳地挽留她：“皇庭不能没有你。” 他的说辞实在太过夸张，让沈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皇庭没有谁都行。”她说，“总会有人来顶替我的位置。” “但那个人一定不会比你更好。”许泽洋倾身横过办公桌，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目光灼灼，其中含着深情。 沈月低头避开，将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 “许总，我跟您直说。”她吐出一口浊气，“不管您批不批，我都要走。您要是批了，我多等一个月，把工作交接好，咱们好聚好散；您要是不批，我明天就不来了，最后这个月的工资我也不要了。” 许泽洋盯着她看了良久，直到判断她说的是真话，才重新坐回椅子上，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好，我让人事部去走流程。” 接替沈月职位的是部门的副经理。她前段时间请假在家休养，也是由他来负责她的工作，因此做起来驾轻就熟。 只用了短短一星期，他们就顺利完成了工作的交接，沈月也得以正式离职。 叶行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她离开皇庭的消息，当天就找到了她新租的房子里。 “如果我不主动找你，你打算把这件事瞒到什么时候？”他板着脸质问她。 沈月虽感到抱歉，但也诚实：“大概会瞒到瞒不住的那一天。” 叶行舟越发的生气：“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朋友？” “就因为是朋友，我才不想告诉你。” 沈月讨厌别离。 最讨厌那种哭哭啼啼、一点也不干脆的别离。 ——一如当年她和魏婷分别的时候。 她不想再经历一遍当时的丢人情景。 她的理由勉强把叶行舟说服。 他冷静下来，问她：“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我不知道。”沈月淡笑着说。 对于未来，她还没有一个具体的规划。 她唯一确定的是：“但我肯定不会留在京市。” 叶行舟一点也不意外。 “回海市吗？”他问。 “不知道。”沈月摇头。 她其实也不太想回去。 毕竟那个地方，也有不少她跟许绍城的回忆。 “我更想换个全新的环境，重新打拼。”她说。 “无论你去哪里，我都支持你。”叶行舟说，“我只有一个要求——等你安定下来以后，一定要联系我。” “好。”沈月欣然应允。 沈月难得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想留叶行舟吃晚饭，却遭到了他的拒绝。 他看一看表，略有些无奈地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医院。约我吃饭的话，改天中午！” 沈月好奇：“你去医院做什么？” 总不至于像陪她一样陪秦凉月？ 他和秦凉月，关系好像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叶行舟撇撇嘴，“去给许总当护工呗，还能做什么？” 沈月心中的疑惑更甚：“不是有秦凉月么？” “呵！”叶行舟冷笑，“人家肚子里可是许家唯一的血脉，哪能干那种粗活累活啊？许大总裁破毛病又多，秦凉月不干，不只能我顶上了么？我怀疑我上辈子可能挖了他们家祖坟了，不然怎么这辈子给他做牛又做马？” 这些事情再跟沈月没有了关系，她自然不好置喙，只拍了拍叶行舟的肩，同情道：“辛苦你了。” 晚上，沈月跟魏婷视频的时候提到自己辞职的事，魏婷问她：“你要不要来这边读个研？” 自她跟赵建恒离婚以来，魏婷一直在怂恿她出国念书。 本科毕业的时候，沈月的成绩本来可以保送本校的研究生，但她因为想早点挣钱养活自己，所以拒绝了当时对她抱有很大期望的导师。 这件事她每每想起来都会感到遗憾——却不后悔。 “你现在也愁钱了，也有在皇庭这种国内一流酒店工作的经验，哪怕再过个两年，照样大把的岗位等着你挑。所以这两年，你就当是来放松的，顺便充实一下自己，再陪陪我！”魏婷苦口婆心地劝。 沈月横她一眼，“重点是最后一句？” 魏婷笑嘻嘻地点头，“被你发现了！你是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边有多寂寞！” “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的。” 沈月虽然有继续进修的想法，但出国……她有点恐惧。 最起码，语言这一关她就过不了。 她担心自己出去以后，在国外会无法生存。 沈月在家里瘫了好几天，天天靠着外卖过活。 等她把周边的店都吃腻了，才有了力气拾掇自己，打算出去吃个饭，再看一场电影打发一下时间。 但她没想到，会在商场里碰到沈瑶。 沈瑶带球嫁人这事儿沈月知道，可看到沈瑶明显凸起来的肚子，她还是吓了一跳。 看这形状，恐怕都不止三个月。 而三个月以前，沈瑶明面上还跟郑英光在一起。 沈月不由有些同情郑英光，头顶一片翠绿不说，还傻乎乎地为沈瑶手底下的俩主播投了不少钱。 “姐姐！”在沈月躲开之前，沈瑶先看见了她。 沈月暗道一声不好，扭头就走。 沈瑶却不顾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路小跑着追上，从后面拉住了沈月的手臂。 “姐姐，怎么这么巧？”她笑眯眯地说。 第203章 胎不稳 203胎不稳 要不是看沈瑶有孕在身，沈月早就一点情面不留地甩开了她的手。 沈瑶几步上前，挡住沈月的去路。 几个保镖模样的高大男人立即跟上来，围在了她的身边。 “太太，您小心一点儿！”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恨不得直接上手搀着她慢慢地走。 “我没事儿，好着呢！”沈瑶不耐烦地挥一挥手，又假模假样地向沈月抱怨：“我老公也真是的，我说要出来逛街，非得派这么多人跟着我！他成天就怕我摔着了，隔十分钟给我打一个电话问我好不好！我又不是什么三岁的小孩子，哪里需要他这么操心！” 沈月看得清楚，她的眼角眉梢全是得意，绝对是成了心的来炫耀。 “你老公对你可真好。”沈月顺着她的话说，努力摆出一副羡慕的模样。 沈月心里清楚，要不遂了沈瑶的意，今天她肯定走不了。 沈瑶笑着，口不对心地娇嗔：“好什么呀！” 她抬一抬手，露出腕上的玉镯。 “喏，你看这个镯子！土得要死，他偏要买给我！还花了六百多万！” 沈月不懂行，看不出这玉镯究竟值不值这么多钱，只恭维道：“不土啊，挺好看的。” “是嘛~”沈瑶说着，把玉镯从腕上褪下来，强行塞进了沈月的手中，“既然姐姐觉得好看，那就送给你好了~反正我也不喜欢~” 这种贵重的礼物，沈月向来是不会收的。 但沈家人给她的例外。 “好啊。”她坦然地接过，顺手就给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沈瑶看得傻了眼。 沈月故意举起手来晃了晃那镯子，“真的挺好看，越看越好看。” 沈瑶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暗地里咬着牙，面上却仍装着大方，“姐姐不介意这是我不要的就好~” “不介意，我怎么会介意？”沈月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得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以后你要还有这种贵的、不想要的东西，随时可以拿来给我。” 沈瑶怔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里忽的多了一些同情。 “姐姐，你最近过得挺苦的？” 沈月一愣，仿佛被她戳中伤心事一般，微微低下了头，嘴角的弧度也变得苦涩。 “嗯。”她轻应一声。 沈瑶的唇角高高扬起，又被她用力压下。 “许绍城和秦凉月的事……我都听说了。”她抱住沈月的胳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老早就觉得许绍城不是个靠得住的男人，否则上次也不会和妈妈去许家闹得那么难看了。只可惜姐姐你一直看不透，还误会了我和妈妈的好意。” 沈月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沈瑶带着沈月慢慢地往前走，“姐姐，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女人哪，还是得靠孩子才能栓得住男人。”说到这里，她抚上自己的肚子，“你看，泽瑞跟秦凉月离婚闹那么大动静，现在对我这么好，我心里清楚，大半是为了他的孩子；秦凉月不也是因为怀了许绍城的孩子，才被许家的人接纳的吗？再看看你，姐姐，两次失败的婚姻，都是因为你不肯生孩子！” 沈月倒不觉得沈瑶这话有什么道理，但经她一提醒才想起来，好像自己结这两次婚，都遇上了怀着孩子的小三……也真是巧了。 难不成她有什么特殊的体质？ “要是你还能再结第三次婚的话，一定要早点把孩子给生了。”沈瑶劝她，“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再拖下去，不仅怀孕难，生孩子的风险也会变高。” 她说的每一句都仿佛真心诚意，但每一句都在往沈月的心口上戳。 但沈月并不在意。 不仅如此，她还能配合着沈瑶演戏。 “嗯。”她认真地点头。 两人走到了手扶梯口，沈月刚迈出一条腿，还没踩上去，手臂就传来一股大力——沈瑶大概是一不留神踩空了，竟整个人朝前跌了出去，还带上了沈月。 沈月眼疾手快地抓住扶手稳住了身形，沈瑶借着她的力道，却还是重重跌坐到了阶梯上。 “啊！”沈瑶痛苦地大叫一声。 她的保镖迅速地按停了电梯，从上面冲下来将她扶起。 沈瑶的眼泪流了满脸，不敢置信地瞪着沈月，伤心欲绝地控诉：“姐姐，你为什么推我？” 沈月的大脑有短暂的两秒空白，回过神来后，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沈瑶设下的圈套。 “我没有推你。”沈月镇定地说。 沈瑶的眼泪越流越多，“姐姐，我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现在的生活也不是我造成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几个保镖将她护住。 “夫人，您去医院，这边交给我们来处理。” “不用了。”沈瑶摆手，委屈地看一眼沈月，对保镖说：“我姐姐她……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我现在就去医院，你们别把这件事告诉先生。” 保镖有些为难：“可要先生问起来……” “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沈瑶“大度”的把责任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沈月看着沈瑶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明明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此刻却胃口全无。 她没有吃饭，也没有看电影，直接下楼打车回家。 然而到家还没多久，谢莺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这个白眼狼！瑶瑶对你那么好！六百万的镯子，说给你就给你了，你居然还把她推下电梯？沈月，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现在真的后悔，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沈月挂断电话，把这个她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新号码拉黑。 谢莺的这一通电话，宣告了她清净日子的结束。 没过多久，许母也打了电话过来，问她：“月月，你真的推沈瑶了？” 许母只知道沈月与沈瑶不合，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倒没怎么打听。 虽然她相信沈月的为人，但也不排除沈月是被沈瑶激怒才愤而动手的可能。 “我不是怀疑你啊！”怕沈月误会，她忙表明立场，“就是……沈瑶的胎好像不太稳，刚刚绍城二叔一家找到我这里来，说是要给沈瑶讨一个说法。” 第204章 再见 204再见 沈月去了一趟许家。 这麻烦是她惹出来的，自然没有让许绍城父母替她担着的道理。 许二叔和二婶在客厅里坐着，脸色都不好看。 一见她进来，许二婶更是疯了一般地扑上去，“你这个毒妇！要是我孙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许二婶的指甲很长很尖，一眨眼就在沈月的脸上抓出了三道血痕。 许母的动作没她快，拦得晚了，在沈月捂脸的同时，才抱着她的腰把她往后拽。 “你冷静一点！听听月月怎么说！” “听什么听？是她做的她能承认吗？”许二婶恶狠狠地瞪着沈月，“我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瑶瑶可是她妹妹，她都下得了手！” 沈月坦荡地直视着她，“我没推沈瑶，是她自己摔的。真要追究起来，还是我拉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滚下去。否则现在她就不是胎不稳，而是直接流产了。” “你撒谎！”许二婶指着她骂，尖细的声音刺得沈月耳膜有点儿疼。 “要早知道救您孙子一命会落到这个下场，当时我真该放开沈瑶的手——起码挨您这一场骂，还算值当。”沈月微微一笑，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真相是怎样，想必您一家都不关心，反正我把这锅背好就行——那我就没必要多跟您费口舌了，您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不在乎。我只提醒您一件事，我跟许绍城已经离婚了，所以以后您想找我，不要再来这里。” 许家众人集体怔住，不知道是因为她理直气壮的反驳，还是因为她和许绍城离婚的事。 沈月冲着许绍城父母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伯父、伯母，给你们添麻烦了。”直起身来以后，她指着自己脸上的抓痕，对许二婶说：“这一下算我这个晚辈送给您、让您解气的。您要还不满意，让沈瑶去报警，我愿意和她上法庭对质。” 说完，她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挺直了背脊，转身就出了许家。 回去的路上，她给魏婷打电话：“你准备一下，我签证办下来了就过去找你。” 魏婷在电话那头高兴地大叫，冷静下来以后好奇地问她：“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我没有想通。”沈月说。 她只想从现在的环境中逃离，去哪里都无所谓。 但因为那里有魏婷，会让她更舒心一点。 魏婷给沈月在当地找了一家靠谱的语言学校，又帮着她把简历投到了她们学校酒店管理专业研究生导师的邮箱。 半个月后，沈月终于把签证给顺利办了下来。 而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去大使馆，她几乎没有踏出过家门。 许家的人不是没有找过她，沈月把他们的号码全都拖进了黑名单。 她既然已经决定跟过去告别，就不会再去管那些自己找上门的麻烦。 沈月离开的时候，已经到了五月初。 那天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一如她的心情。 出租车堵在了三环上，司机师傅跟她拉起了家常：“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沈月答：“去国外念书。” “那挺好呀！”师傅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疑惑地问：“不过，就你一个人去机场吗？你家里人都不送你？” 家里人？ 沈月苦涩一笑，“对啊，他们没时间。” 师傅似有一些为她打抱不平：“再怎么没时间也该送送你？你这一走，怕是好几年都不能回来了？” “是啊。”沈月望向窗外。 雨幕遮住了视线，让她无法再好好地看看这座她厌恶了二十多年的城市。 倒……也很好。 师傅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不过她都没听进去。 因路上堵了太久，到了机场沈月一路狂奔，才堪堪在最后赶上了自己的航班。 飞机即将起飞，空姐温柔地提醒乘客关掉手机。 沈月终究没忍住，给许绍城发了一条微信：“再见。祝你和她幸福。” 或许他要过很多年才能看到——或许他永远都看不到，但都没有关系。 因为这于她而言，是一个神圣的仪式。 告别了他，她才算是告别了自己的过去。 漫长的飞行让人疲倦。 经济舱里小孩儿的喧闹与啼哭最让人头疼。 沈月起身去了洗手间，想要短暂地逃避此刻的混乱。 却没想到在洗手间门口，她遇到了一个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的中年男人。 作为酒店的客房经理，沈月曾接受过最为简单的急救培训。从他嘴里不断涌出的白沫，她判断出，这人是癫痫发作。 她急忙蹲下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把袖子拧成绳状给他咬住，同时擦拭干净他嘴边的白沫。 “有药吗？”她着急地问。 中年男人并没有完全地失去意识。他哆嗦着手，艰难地指向自己的裤子口袋。 沈月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药瓶，取出一片塞进了他的嘴里。 路过的空姐吓得花容失色，好不容易镇定下来问：“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这位乘客癫痫发作了，已经服过了药，你在这儿看着他，不要让他咬到自己的舌头。”沈月细心地交待清楚，在确保空姐不会离开以后才匆匆忙忙地进到洗手间。 等她解决完生理需要出来，外面的人不见了，地上的污渍也被人清理干净。 想来那位病人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沈月勉强睡了一会儿，刚刚迷瞪，就听见广播里通知飞机即将降落。 她头昏脑涨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随着其他乘客一起下机。 正准备上摆渡车，忽然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小姑娘！” 她倒没觉得是在叫她——毕竟“小姑娘”这个称呼，许多年前就已经跟她没了关系。 她一只脚刚踏上车，胳膊就被人扯住。 “小姑娘！”沙哑的男声响起在她的耳边。 沈月错愕地回头，看到一张陌生又有一些熟悉的脸。 “您是……之前飞机上的……” 她话还没说完，中年男人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对对对！就是我！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要死在这班飞机上了！” 第205章 得病 205得病 中年男人跟着沈月一起上了摆渡车。 经过他热情的自我介绍，沈月知道了他叫陆昀烨，在国际知名的蓝星航运公司任职，因工作需要常年来往于华国与美国之间。 “一般我都会带助理一起的，这次助理家里出了点事，没能跟着我回国，结果就出了这种事。”陆昀烨说起来还有些后怕，“不过幸好有你。” 他问沈月要名片：“我今天要去公司处理事情，改天请你吃饭，好好地感谢你。” 沈月抱歉地笑了，“我是来这边念书的，今天刚到。” 陆昀烨“噢”一声，又疑惑地皱眉：“大学报到不都是8月底吗？你怎么来这么早？” “我先过来读语言。”沈月羞涩地低头，“我的口语不太好，直接上课的话担心跟不上。” 陆昀烨点点头，“那你都打点好了吗？”大约是为了报沈月的救命之恩，他对她的情况非常关心，“找到学校和住的地方了吗？有没有熟人来接？需不需要我派车送你？” 沈月谢绝了他的好意，“我有朋友在这儿，她已经帮我安排好了一切。” “那好。”陆昀烨看起来有些遗憾。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镀金的钢笔，拉过沈月的手，在她的掌心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手机号，等你办好了电话卡，记得联系我。” 沈月合拢手掌，礼节性地笑笑，答应道：“好。” 陆昀烨甫一出关，两个穿着西装的外国男人就迎上来，接手了他推着的行李车。 陆昀烨指挥另外一个：“帮她也推一下行李！” 沈月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在飞机刚刚落地的时候，魏婷就发来了自己的位置，让沈月出来以后直接过去找她。 “我要去找我朋友了。”沈月与陆昀烨挥手道别，打开导航，在陆昀烨一行三人的注视下压力山大地离开。 幸好导航给力，她没花太多时间就顺利地找到了魏婷的车。 魏婷正倚着车门，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 几年过去，她比从前要更加成熟、更加的有女人味——假小子一样的短发，如今变成了长及肩头的波浪大卷；一贯的t恤牛仔运动鞋，变成了修身的连衣裙搭配细高跟；那张一向素面朝天的脸，也多了化妆品修饰的痕迹。 以至于沈月第一眼竟没认出她来。 “婷婷！”沈月试探地叫了一声。 魏婷立刻抬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露出一个与以前一模一样的灿烂笑容。 “月月！”她不顾自己脚下近10厘米的高跟，大大咧咧地跑过来，用力地将沈月一把抱住。 “我可想死你了！” 沈月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但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她忍住了。 “我也想死你了！”她说。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直到路人不断投来异样的目光，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魏婷帮沈月把行李搬上后备箱，两人一左一右的在车的前排落座。 “累吗？”魏婷问沈月。 “挺累的。”沈月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飞机上压根没睡着。” “那就先去我家休息。”魏婷当即做出决定，“本来我是打算先带你去逛一趟超市，买点日用品回去的。” “先去超市也没关系，我能撑住。”沈月努力撑开自己不断往下坠的眼皮。 魏婷看得好笑：“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爱逞强？” 沈月撇嘴瞪她：“你不也还跟以前一样爱拆我台？” 两人对视着，忽的笑出声来。 “真好。”魏婷感慨。 “嗯。”沈月点头。 尽管时间流逝，两人都改变了许多，但她们的友情还停留在从前，没有丝毫的变质。 魏婷还是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她住在所谓的“乡下”，几乎看不见高楼大厦，家家户户都是自带超大庭院的小别墅。 魏婷的家自然也是。 房子是她全款买下来的，用的是她这几年的积蓄。 “也就是在京市三环内买一个厕所的价钱！”她说。 着实令沈月羡慕不已。 而这种羡慕在进入到魏婷家里，看到她专门的车库、游戏房、健身房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游戏机、健身器材她也买得起，只是——她缺一栋这么大的房子。 “这里唯一的优点就是房价便宜。”魏婷叹一口气，“周边真的很冷清，超市、医院什么的都在几千米以外的镇上。一过晚上八点，路上就没人也没车了，超级恐怖。你是不知道，我一个人住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要担惊受怕，生怕有坏人闯进来谋财害命。不过现在你来了——”她抱住沈月，贴上去在沈月的脸上亲了一下，“我就不用再怕啦！” 沈月有理由怀疑，魏婷把她“骗”过来，实际上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魏婷给沈月安排的房间在她自己的房间隔壁。 “这间原来是客房，偶尔我朋友或者同学过来会住，但住得比较少，所以我都没怎么去布置。床单被套我都给你换了新的，这房里你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以后都是你的了。” 沈月没那个精力去瞎折腾。 她洗了个澡，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 她是被魏婷给叫醒的，醒来的时候仍犯着迷糊，一双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你怎么这么能睡啊？”魏婷有些无奈，“都晚上8点了！” 而她们到的时候还不到中午。 “赶紧起来吃饭！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我都怕你饿死！”魏婷直接掀了沈月的被子，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先前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经魏婷一提醒，沈月还真有点儿饿。 “这破地方没什么好吃的，你将就一点儿，别嫌弃。” 魏婷已经把晚饭做好了，最简单的煎牛排，还用各种蔬菜水果拌了一大碗沙拉。 沈月大约是饿急了，三两下就把自己的那份牛排吃完，沙拉也将近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还有东西吃吗？”她一边用纸巾擦着嘴一边问魏婷，“我一点饱腹感都没有。” 魏婷看得傻了眼，随即把自己面前那盘还剩大半的牛排推过去，“喏，你都吃了。反正我减肥，少吃一点也没事。” 沈月一点也不客气地接过，吃完以后仍然不觉得饱。 魏婷忍不住问：“月月，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 第206章 要吗 206要吗 “嗯？”沈月被她问得怔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否定她的猜测：“我一天没吃饭了，饿成这样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倒也是。”魏婷点点头，接受了她的说法。 但这样的状况持续到了第二天。 沈月依旧是被魏婷从床上拉起来的。 她们要去语言学校办入学手续，因此需要起个大早。 沈月是定了闹钟的，可她睡得实在太沉，闹钟响了好几遍，她都没有听到。 魏婷吐槽她：“你是猪吗？昨天都睡了一天了，晚上居然还能睡着。”亏得她还担心沈月的时差没倒过来，做好了陪聊一整晚的打算。结果她不过是去洗了个澡，回沈月房里一看，那人竟睡得不省人事。 沈月打了个哈欠，主动承认：“我可能真的是猪。”——她现在还在犯困。 早饭还是魏婷做的，烤吐司、煎蛋、煎培根，再加一杯牛奶。 这是正常的早饭分量，沈月仍没吃饱。 最后她就着果酱，吃完了魏婷家里剩下的白吐司。 “你真的不对劲。”魏婷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待会儿办完了入学手续，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没病最好，要有什么病，也能提前治疗。” 沈月不是个讳疾忌医的人——事实上，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但她认为这些都只是由“水土不服”引起，没必要特意跑医院一趟。 魏婷却不依她，硬是在办好入学手续后把她拖进了医院。 沈月英文说得并不流利，与医生沟通的重任自然交到了魏婷的身上。 沈月坐在旁边，听着她们两人叽里呱啦地讲，整个过程都是云里雾中。 医生不知道说了什么，魏婷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之后便扭过头，情绪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沈月莫名有点发慌，问她：“医生说什么了？” 魏婷答非所问：“你这个月姨妈来了吗？” 沈月仔细回想：“还没有。” 她这些年工作繁忙，时常熬夜加班，生活极不规律，姨妈更是经常性地推迟——偶尔甚至两个月才来一次。 因为不打算要孩子，每年体检又没查出什么大毛病，她就没把这当一回事。 “你该不会是想说，我贪吃又贪睡，是因为怀孕了？”这话一说出口，沈月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别开玩笑了！”她摆摆手，“我连性生活都没有好不好！难道我还能孤雌生殖吗？” 她的语气太过笃定，以至于魏婷有了一瞬的迟疑。 “医生说，怀孕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不过，还是去做个检查比较保险。” b超的结果很快出来。 医生满面笑容地恭喜沈月：“你怀孕了。” 沈月傻了眼，魏婷也傻了眼。 “你不是说你没有性生活吗？”魏婷问。 “这不可能！我不可能怀孕！”沈月情绪激烈地否定，“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她问医生。 医生被她吓到，拿着b超图看了又看，告诉她：“没有错，你的确是怀孕了。” 沈月僵成了一尊石雕，脑袋停止运转，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她想不出来。 在她的记忆之中，她确实是很久都没有过性生活了。 魏婷握住了她的手，表情慢慢变得严肃。 “这个孩子，你要吗？” “不要！”沈月一丁点的犹豫都没有。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这个连她都不知道爸爸是谁的孩子，她绝不能生下来。 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悲剧在自己的孩子身上重演。 她不是谢莺，做不出来那样残忍的事情。 魏婷把沈月的选择告诉了医生，医生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我会为你尽快安排手术。”医生说，“但需要你去做一个详细的术前检查。” 经过了近一个小时的折腾过后，医生表示：“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做手术。”她给沈月开了一堆的药，“你回去调理一下，一周以后过来复查。我也希望在这一周里你能好好考虑清楚，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 回去的路上，沈月与魏婷都没有说话。 车内死气沉沉，安静得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半晌后，魏婷先开了口：“打掉孩子是对的。你才刚刚开始新的生活，不能让这个孩子给毁了。而且，你把他生下来，又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他长大以后说不定会恨你。” “我知道。”沈月未曾有分毫的动摇。 她只是在思考，孩子的父亲可能是谁。 根据时间推算，这个孩子大概是在她在医院陪床的那几天里怀上的。 联系起那一阵子她早上起来莫名奇妙的身子酸痛，难不成夜里真有人潜进了许绍城的病房，对她做了那种事情？ 然而不管是不是，她都没有办法求证了。 “我跟你说哦，我们镇上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塔罗牌占卜师。”为了活跃气氛，魏婷换了个话题，故意用了轻松的语气，“待会儿我们过去，让她算一算你未来的运势！” 沈月不信这些非科学的东西，但看魏婷兴致勃勃，便抱着去体验一把的心态同意了。 镇上果然比她们住的“乡下”要热闹许多。 魏婷带着沈月进了街角的一家小店。 这家店没有名字，也没有展示用的橱窗，从外面看，只有一扇很普通的门。 店里很暗，暗得几乎没有一丝光亮。 门框上挂着的铃铛被门板撞得“叮当”作响，听起来竟有几分诡异的阴森。 沈月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拉住魏婷，小声地说：“算了，我们回家。” 她的话音刚落，黑暗中就响起一个空灵的女声：“欢迎。” 紧接着，在距离她们两米远的地方，燃起一簇幽幽的烛光。 一张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的瘆人。 沈月下意识地抓紧了魏婷的手，差点飙出一声尖叫。 魏婷笑着跟那个披头散发、如鬼魂一般的女人打招呼：“嗨，芭芭拉。”一副与她极为熟稔的模样。 芭芭拉回以微笑。 那笑容在沈月看来恐怖到了极点，她后背一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第207章 旧情人 207旧情人 沈月逃跑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因为很快，她就被魏婷按着，坐到了芭芭拉对面的椅子上。 她与芭芭拉之间只隔了一张不大不小的圆桌，圆桌上除了一座燃着蜡烛的高脚烛台，还有厚厚的一沓塔罗牌。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shen。”魏婷向芭芭拉介绍。 “你好，shen。”芭芭拉的声音轻飘飘的。 她每次说话，沈月都要抖上一抖。 “你好。”沈月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芭芭拉把塔罗牌拿在手中。 借着昏黄微弱的烛光，沈月看到她的手上文满了诡异的图案——或者说是“图腾”。 “你想占卜什么？”芭芭拉问。 魏婷帮沈月回答：“她刚从华国来这边，打算告别过去，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你给她看看，她的新生活会不会顺利。” “好。”芭芭拉点头，把一摞牌推开铺在桌面上，示意沈月从中选择五张。 沈月压根没把这占卜当一回事，只想着应付完早点离开，随便抽出五张递了过去。 芭芭拉把五张牌摆成了一个“x”，而后翻开第一张牌。 “噢逆位的魔术师！”她夸张地捂住嘴，担忧地看向沈月，“亲爱的，你似乎在不久前刚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久前”是一个相当模糊的概念，可以是一分钟前，也可以是一小时前，还可以是一个月以前。 而一个人一辈子会做出无数次错误的决定，总能有对上的那一个。 沈月沉住气，没有给她任何的反应。 倒是魏婷用力地握住了沈月的肩膀，面上有些不安。 芭芭拉开始解读第二张牌：“正位的命运之轮。现在应该是你人生最低迷的时刻，或许你无法接受，但亲爱的，这也是你成长的最好时机。你在感情方面所受到了让你近乎崩溃的挫折，但你依然没有对爱情失去热忱。虽然现在你面前是无数的荆棘，但坚持过去将是平坦的大道。” 她所说的几乎能跟沈月眼下的境况一一对上，只除了“依然没有对爱情失去热忱”。 也因为这一点，沈月认为她另外“占卜”出来的那些，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第三张牌：“倒吊者在逆位。你的上一段感情，是以你的逃避而告终。你认为自己是为了对方牺牲，可实际上，这种牺牲是毫无意义的。联系起上一张命令之轮，我想，你应该是还爱着那个男人。” 沈月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地反驳：“没有。” 芭芭拉高深莫测地笑了，“亲爱的shen，请你正视自己的内心，我的塔罗牌可不会说谎。” 紧接着，她又翻开第四张牌。 是正位的星星。 芭芭拉再一次捂嘴，却是惊喜的表情。 “shen，原来你怀孕了，恭喜你！” 沈月的第一反应是转头去看魏婷，瞪着她质问：“你是不是偷偷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了？” 魏婷连连摆手，一脸的无辜。 “我什么都没干呀！我都跟你说了芭芭拉占卜得特别准了，你还不相信！” “你将拥有光明的前途，以及美好的恋情。而你肚子里的孩子将是你的‘活力之源’，是你前进的动力，指引你找到正确的方向。”芭芭拉没听懂她们俩的对话，自顾自地说。 最后的第五张牌，是逆位的死神。 “这张牌与命运之轮是相呼应的。你的好运会很快回来，让你‘起死回生’。而同时，在感情上，你将与旧情人重逢——也就是说，你心里仍然爱着的那个男人，你终会与他在一起。” 芭芭拉的话音刚落，沈月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喂！”魏婷迅速付完钱，小跑着追上她。 “你怎么了？”魏婷问。 沈月冷笑一声，“这种骗钱的店，我一刻也不想在里头多呆。” “芭芭拉才不是骗子！”魏婷依旧维护着芭芭拉，“她说我的那些，就当时还没发生的事情，后来全都应验了！骗你我是狗！而且我有认识的人在她那儿占卜过的，也都说她准得要命！” “她那种模棱两可的话术，怎么样都能圆回来。而且，找她占卜过的人，总会不自觉地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往那些‘预言’上去靠。国内那些寺庙外头摆摊算命的，不都是玩的这一套？” “那芭芭拉算出你怀孕了怎么说？而且，她说的话也不算模棱两可！她最后不就说，你会跟你的旧情人在一起？你一共就俩旧情人，赵建恒跳楼死了，只剩下一个许绍城，这指向性还不够明确的吗？” 沈月不会向魏婷承认，自己刚刚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才慌张地从店里逃出来。 她更不会承认，她似乎也被芭芭拉给洗了脑，总觉得芭芭拉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她不该离开许绍城。 “月月。”魏婷拉住沈月的手，面上忽的现出了些许的迟疑，“我在想……”她舔一舔唇，唇上的红色因她的动作而变浅了一些，“这个孩子，你是不是应该留下来？” 沈月觉得好笑。 “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神棍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就要让我把这个父不详的孩子生下来？魏婷，你怎么也变得这么莫名其妙了？” “芭芭拉说的那个‘错误的决定’，让我很在意。”魏婷分外的严肃认真，“再加上她又说这个孩子是你的‘活力之源’，所以……我想，现在纠正错误还不算晚。” 她笃信芭芭拉的态度让沈月很无奈。 沈月不愿意与她多费口舌，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这个孩子我一定不会留下。就算是错误的决定，我也不后悔。” ——她没有荒唐到为了验证一个神棍预言的真伪搭上自己和肚子里孩子的一生。 但魏婷与她完全相反。 “如果你害怕重蹈你妈的覆辙，这个孩子你生下来以后，由我来养，可以吗？我保证，让他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长大。” “你拿什么保证？”沈月问她，“万一你未来的老公不同意养他呢？你再把他送回来？还是直接遗弃他？” 魏婷却告诉她：“我不会有老公。我是不婚主义者，并且在两年前，就已经在做领养孩子的打算。” 第208章 那我就生 208那我就生 沈月惊得呆住了，同时又生出丝丝缕缕的愧疚。 她与魏婷是多年的好友，却从未认真地关心过她的感情生活，更不知道关于未来，她竟是这样打算的。 “我当年放弃了已经到手的高薪工作，义无反顾地选择出国念书，就是不想每年都回去面对爸妈的催婚。”魏婷自嘲地笑了，“他们俩什么都能吵，唯读在这件事上，永远是空前的一致。” 魏婷是海市本地人，在海市念大学，周末却从来不回家。每年放寒暑假，她也是整个宿舍走得最晚、来得最早的。 沈月出于好奇问过她，后来才知道她父母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就离了婚，又都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另外的孩子。 沈月想，魏婷的“不婚”，大概也是受到了原生家庭的深重影响。 “我是打定了主意不结婚的。你也看到了，我一个人在这边过得很好。但我还是摆脱不了某些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比如养个孩子给我养老送终，顺便继承我的遗产。如果那个孩子是你生下来的，当然更好。”魏婷说。 沈月有片刻的动摇，但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你要想清楚，这孩子的父亲有可能是一个下作的强奸犯……” “但他的母亲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我相信你的基因，也相信我自己，不会让他走入歧途。”魏婷握住沈月的手，郑重其事地说。 “你……”沈月低下头，声音很轻：“让我再考虑几天。” 魏婷也不逼她，“好，你好好考虑。” 等上了车，魏婷又说：“哦对了！你走之后芭芭拉让我告诉你，你最近可能会遇到失散多年的亲人或朋友，那个人也将会是你的福星，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瞎扯！”沈月更加确定芭芭拉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假神棍，“我哪有什么失散多年的亲人或朋友？” “哎呀！‘失散多年’是我意译了一下啦！大概的意思就是，你们有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也没有联系了。”魏婷解释。 “那也没有。”沈月否定得斩钉截铁。 真要说“失散多年”，那也只有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了。 可“福星”？算了！ 灾星还差不多！ 沈月很快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语言学习。 她的底子还在，词汇量不错，最大的缺点就是口语不行。 魏婷经常请自己的同学、朋友来家里做客，让沈月与他们进行长时间的交流，增强英语表达能力。 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过去，医院打来电话，通知沈月过去复诊。 沈月看一眼守在旁边的魏婷，略有几分迟疑。 “好的，我知道了。”她说。 挂断电话，魏婷问她：“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这个孩子？” 这段时间，在学习之余，沈月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以至于每天晚上，她都会梦到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抱着她的腿不停地喊“妈妈”。 他的声音脆生生的，很好听。 她害怕得往前跑，他在后面手脚并用地追，没多久便追上她，仰起脸来可怜兮兮地问：“妈妈，你不要宝宝了吗？” 她望进那双闪烁着水光的澄澈的眼，渐渐失去了点头的勇气。 “你真的很想要孩子？”她问魏婷。 魏婷毫不犹豫地回答她：“真的很想。” 沈月咬一咬牙，“那我就生。” 这天晚上，她又梦到了那个小男孩儿。 他赖在她的怀里，“咯咯”地笑着，是前所未有的开心。 睡梦中的沈月也不由牵起了嘴角。 决定了要生下这个孩子，沈月就得承受孕期的种种不适。 幸好这孩子很乖，没给她带来太大的麻烦。除了贪吃、嗜睡以外，她跟以前没多少不同。 只是随着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她的行动也逐渐变得不太方便。 七月中旬，她收到了魏婷学校某位教授发来的邮件，成功获得了读研的机会。 八月底，她正式去学校报到。 教授看到她鼓起的肚子，倒没有太惊讶的反应，仿佛这很稀松平常一样，还多叮咛了她几句，让她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 研究生的生活很充实，但算不上繁忙——当然这其中多少有教授的故意帮衬。 大多数时候沈月都在上课，或者去找导师，和小组里的其他人一起讨论研究，偶尔也泡图书馆，看看论文、写写论文。 一转眼，就到了新年。 她的预产期在一月下旬，魏婷给她算了算，就在春节的前一个星期。 “要是晚一点就好了，那就是金猪宝宝了呢！”魏婷有几分遗憾。 沈月瞪她：“猪有什么好的？” “猪宝宝多可爱！”魏婷哼一声，随即撇撇嘴，气势又弱了下来，“不过……狗宝宝也挺可爱的。我还是准备两个金坠子，万一你过了年才生呢！” “你消停点！”沈月无奈，“金坠子又不是必需品，出生以后再买也是一样。” 就在这八九个月的时间里，魏婷不仅布置出了一间婴儿房，还买好了零到三岁的孩子会用到的所有东西——包括且不限于衣服、鞋子、纸尿裤、奶粉…… 这回又轮到了金坠子。 “我的孩子，我的钱，我爱怎样就怎样，你管不着！”——几乎每一次沈月抱怨的时候，魏婷都会用这句话来堵她的嘴。 而每一次，沈月都会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沈月的阵痛开始的时候，她正在导师的办公室里，和一群同学在讨论论文。 疼痛突然降临，她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发出难耐的呻吟。 同学们慌慌张张叫来了导师，众人合力将她扶到楼下，最后由导师开车送她去了医院，并帮她通知了魏婷。 魏婷想进产房陪着她，被沈月拒绝。 她一个人在产房里煎熬了好几个小时，在医生护士们的鼓劲加油声中，生下了一个七斤的大胖小子。 婴儿的啼哭声让力竭到差点睡去的沈月努力撑开了眼皮。 看着那张皱巴巴的脸，她流下泪来。 真丑。她想。 但是…… 这是她的孩子。 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 有那么一刻，她竟不想和他分开。 第209章 只要妈妈 209只要妈妈 五年后。 华国，京市。 一辆黑色奔驰glc疾驰在机场通往市区的高速上。 宽大的车厢后座，坐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约摸四五岁的男孩。 女人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身着c家最新款的套装，搭配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高雅。 她的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哪怕在疾行中，她也依然沉浸于未完成的工作。 坐在她旁边的小男孩一身英伦风的打扮——白衬衫搭配小领结，红色格纹背带短裤，再加上一双亮得能反光的黑色小皮鞋，活脱脱一个帅气的小绅士。 男孩扒着车窗，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 “妈妈，这就是你的故乡吗？”他好奇地问，声音脆生生的，银铃一般。 沈月从一堆复杂的报表中抬头，勾起一抹浅笑，柔声回答：“对呀。” 男孩发出感慨：“天空比维城的要漂亮多了！” 维城是沈月研究生毕业以后工作的城市，是个国际知名的繁华大都市，入眼处净是高耸入云的摩登大厦，坐在车上，很少能看到这般湛蓝的天空。 “对呀。”沈月的目光飘向窗外，眼神却一片淡漠。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居然又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这一次要呆多久，不过……希望不会再和过去的那些人扯上关系。 因没遇上拥堵，只用了一个小时，他们就到了公司安排的住处。 沈月合上电脑，一推开车门，顿时愣在了当场。 这个小区…… 她的心跳逐渐加速，忽的生出强烈的恐慌。 竟是当年她与许绍城同住的地方。 “妈妈！”一只小小的手握住了她的，沈月的身子一抖，缓慢地回过了神。 “怎么了？”男孩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沈月勉强挤出一个笑，摇着头说：“没什么，我们上去。” 幸而，他们住的这栋楼与从前那栋的距离有点儿远，一栋靠近正门，一栋靠近侧门，两栋楼的住户平时进进出出很少会碰到。 这倒是让她放心不少。 沈月的三大箱行李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通过快递运到，这次回来，她只带了一个小小的登机箱。 她一手拖着箱子，另一只手牵着小男孩。 “星星，饿了吗？”进电梯的时候，沈月问。 ——“星星”是魏婷给取的小名，源于芭芭拉的那张星星牌。 星星揉着自己的小肚子，可怜巴巴地点了两下头。 “快要饿死了。”他扁着嘴说。 “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叫外卖。”因为工作的繁忙，沈月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下过厨了。更何况这边……应该什么食材都没有。 星星报了几道菜名，全是过节的时候魏婷爱在家里做的。报完以后，他的眼里沁出了泪花：“我想干妈了。” 沈月抿一下唇，音调低了几个度：“我也想。”她弯下腰，替星星揩去眼角的泪水，轻言细语地安慰他：“待会儿收拾完了东西咱们就跟干妈视频好不好？” 星星吸了吸鼻子，奶声奶气地答：“好。” 房子是集团提供给派遣过来常驻京市的高管的，在沈月之前，住的是别人。 因而该有的东西全部都有，就是家具稍稍旧了一点。 沈月也不嫌弃。 以她忙碌的程度，每天大概也就回来睡个觉，其他东西都派不上用场。 她把两间卧室的床铺好，衣服一件件地挂进衣柜。 星星跑前跑后地给她递衣服，自个儿玩得不亦乐乎。 等她整理好了，叫的外卖也到了。 沈月把平板电脑支在餐桌上，给远在地球另一端的魏婷打了视频电话。 魏婷的脸很快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星星高兴地叫：“干妈！” 魏婷一见到他，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星星！我的儿哎！干妈想死你了！” “干妈你别哭！”星星慌了，向沈月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沈月面无表情地威胁：“再哭我就挂了。” 魏婷眼含泪水恶狠狠地瞪着沈月：“你把我儿子带走了还不让我跟他说话？” 沈月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是谁这个月出差不能照顾他，主动让我把他带过来的？” 要不是因为魏婷实在没有时间，沈月也不会把星星带回来。 他已经习惯了那边的生活，也有了一群关系很好的伙伴。 虽然她舍不得他，但她更舍不得让他抛弃从前的生活，在这边重新开始。 魏婷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瘪着嘴跟星星道歉：“星星，干妈对不起你~” 星星摸摸屏幕上魏婷的脸，哄道：“干妈没关系~” 魏婷捂着嘴，又要哭出来。 “行了。”沈月有几分无奈，“等你出完差，我抽个时间把他送回去。” 星星转头看向沈月，问：“那妈妈呢？” “妈妈要留在这里工作。”沈月摸摸他的头，心中酸楚，“但再过个几年，等你上小学的时候，妈妈就会回去了。” 她这次是被集团派过来，担任在华国的开业的第一家温斯坦酒店的总经理。 第一次被上司约谈的时候，她拒绝了这个机会——她好不容易才逃离这个地方，自然不想再回来。 然而，上司苦口婆心地劝了她一次又一次，最后甚至向她透露：这是集团总部对她进行的一次考核，如果考核通过，她将在几年以后回到总部，并升至更高的职位。 只是到底是“几年”，上司表示得看上面的意思。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沈月再没有推辞的道理。 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不能继续在同一个地方停滞不前。而且，在维城那个物价几乎世界第一高的地方，她想要给星星最好的物质生活，只能不断地提升自己，挣更多的钱。 “妈妈！”星星紧紧地抱住她，怎么都不肯撒手。 “我不走了！我要跟妈妈在一起！”他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 见此情景，魏婷一边哭一边骂：“小没良心的！为了妈妈都不要干妈了！” 沈月回抱住星星，对魏婷说：“下次再说。”随即挂断了视频电话。 “星星。”她轻轻拍着星星的后背，努力逼退涌上来的眼泪，问他：“你不想回去上学吗？你的那些朋友都还等着你呢！你们不是说好下个月一起去迪士尼吗？” 星星却摇着头，把她抱得更紧了。 “我不上学！不去迪士尼！我只要妈妈！” 第210章 不再是朋友 210不再是朋友 沈月哄了好一会儿才把星星哄好。 小家伙吃了饭，自己洗了澡回房间睡觉。 他懂事得早，因为沈月和魏婷两个人经常性的出差，这些事情从上幼儿园开始，就是他自己在做了。 沈月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瘫在沙发上重新给魏婷发了个视频过去。 见只有她一个人，魏婷了然地问：“星星睡了？” “嗯。”沈月叹一口气，“他不肯走。” “缓一缓，过两天他就能接受现实了。”魏婷跟星星待在一起的时间比沈月更长，对星星的性格有更深入的了解。 “但愿如此。”沈月抿了抿唇。 “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魏婷问。 “明天。”沈月刚给这边酒店的几位高层发了邮件，让他们明早9点准时到会议室开会。 “这么快？”魏婷有些诧异，同时眼神中流露出几许不赞同，“你会不会太拼了？你时差是不是都还没倒过来？” “没事。”这些年来，沈月早就习惯了熬夜加班，白天还是黑夜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魏婷经常劝她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年纪轻轻就搞垮了身体。 沈月却压根没当一回事。 “还没事呢！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黑眼圈有多重！”魏婷看着着急，却又拿她没有办法。 沈月轻描淡写地说：“多擦点粉底就行了。” 气得魏婷恨不得当即订机票飞过来拎着她去睡觉。 平复好了心情，魏婷又问她：“你……还好？” “嗯？”沈月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还好？” 魏婷舔了舔唇，相当的小心翼翼：“就……回到京市，还好？” 沈月淡淡一笑，“挺好的。” 魏婷仍放不下心：“你要遇到什么事，记得跟我说。要实在不想在京市呆了，立刻就回来。大不了辞职，反正我的工资能养活你和星星！” 她的豪言壮语让沈月发自内心地笑了，“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魏婷看一眼时间，催促她：“赶紧去睡觉！” 挂断视频，沈月却没有动。 她打开邮箱，把剩下的工作一一处理完。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沈月洗了个澡，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把星星从睡梦中叫醒：“跟妈妈去逛超市好不好？” 星星打了个哈欠，睁着惺忪的睡眼，糯糯地答了个“好”。 一出小区正门就有一家大型的连锁超市。 现在正是附近几个小区的住户下班回家的时间，超市里的人很多，几个收银台前都排起了长队。 星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黄种人，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对什么都觉得新奇。 沈月推着购物车，直奔乳品区。 星星正在长身体，每天的牛奶少不了。 她刚把一大桶纯牛奶放进车里，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沈月？” 她的心跳停顿了半秒，缓慢地抬起头来，入眼处是叶行舟那张惊诧的脸。 “你回来了？”叶行舟上前两步，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一年沈月走得匆忙，当他得知她离开的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大洋彼岸。 他尝试过给她打电话、发微信、发邮件，却没有得到过一次她的回复。 他从未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她。 沈月也一样。 她还以为叶行舟早就回去了海市。 “来京市出差，过几天就走了。”沈月笑笑，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 叶行舟眼里刚刚燃起的光亮转瞬熄灭。 “这样啊……”他视线一转，不经意的落到了坐在购物车里的星星身上。 虽然还没有长开，但这小男孩的五官像极了沈月。 一个念头骤然冒出来，叶行舟瞪大了眼，指着星星不敢置信地问沈月：“这……是你的儿子？” 沈月冷静应对：“是我闺蜜的儿子，我的干儿子。他妈妈出差一个月，把他托付给我，中途我又突然收到出差的通知，只能把他带在身边。” 叶行舟却对她这一番话有些许的怀疑。 闺蜜的儿子……不可能跟她长得这么像？ 沈月不想跟叶行舟有过多的接触。 “我还有别的东西要买，先走了。”她推着购物车掉了个头，叶行舟急急忙忙地跟上。 “你还住原来那里吗？”他问。 沈月摇头，“公司安排的住处，在隔壁小区。” 叶行舟有些失望。 “哎你们吃晚饭了吗？我准备买菜回去煮火锅，既然碰到了，一起呗？”他向她提出邀请。 沈月一秒犹豫都没有的拒绝：“我们已经吃过了。” “那……”叶行舟绞尽脑汁地找到一个继续跟着他们的理由：“你们要买什么？我帮你们拎回去啊！” “不用了。”沈月再次拒绝，“我再买一盒麦片就够了，一点都不重。” 她去到进口食品货柜，拿了一盒燕麦片扔进购物车里，之后便朝着收银台而去。 事实上，她还有很多东西要买，但为了甩掉叶行舟，只能以后再来。 叶行舟压根不管她说了什么，也仿佛看不出她的抵触。 他抢着替她付了钱，又把东西拎在了自己手中。 “走，我送你们回家。”他说，“天太黑了，你们俩走在路上不安全。” 沈月终于失去了耐心。 “叶行舟。”她很严肃地叫他的名字，“我不想再跟以前的人或者事有任何的牵扯，你明白吗？” 叶行舟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隐去，镜片后的双眸不再如往常犀利，此刻倒添了些哀伤。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吗？”他问。 沈月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一颗心仿佛被针扎过一般，尖锐的疼痛在顷刻间传到四肢百骸。 她把下唇咬得发白，半晌后，她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冷声说：“对。” 叶行舟的失望全都写在了脸上。 “行。”他把购物袋还给了她。 沈月接过，又掏出了自己的钱包，从里头抽了一张百元面值的钞票递过去，“钱还你。” “不用了。”叶行舟把双手都插进了裤兜，苦涩地笑笑，“就当是给孩子的见面礼。” 为了不跟他继续纠缠，沈月收回了钱。 “那就谢谢你了。”她又教星星：“跟叔叔说谢谢。” 星星怯怯地看着叶行舟，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叶行舟摸摸他的脑袋，答：“不客气。” 沈月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牵着星星，怕谎言被戳破，特意往隔壁小区的方向走。 走到小区门口，她一转头，发现叶行舟竟还跟在他们身后！ 第211章 你爸爸 211你爸爸 沈月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拎着的购物袋差点掉到地上。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她瞪圆了眼，努力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嗯？”对于她的质问，叶行舟表现出了适度的惊诧与委屈，“我没跟着你们呀。”他解释说，“我有个朋友住这个小区，我去他家里蹭顿饭。” 沈月冷着脸拆穿他的谎言：“你今晚不是在家煮火锅？” 叶行舟将自己空空的两手从裤兜里抽出来展示给她看，“这不是什么都没买么？家里也没有能吃的东西，只能去朋友家蹭了。” 沈月当然不会信他。 她拉着星星掉了个头，“我想起还有点东西忘了买。” “刚好。”叶行舟咧嘴一笑，“我去买煮火锅的食材。” 沈月停下脚步，定在了原地。 “够了。”她说，“我不去买东西，我也不住这个小区。”她直视着叶行舟的眼睛，“咱们俩没必要再演戏，你直说，跟着我们做什么？” “把你们安全送到家。”叶行舟恢复了一本正经。 “行。”沈月知道摆脱不了他，干脆坦坦荡荡地任他跟着。 到了楼下，她对他说：“谢谢你。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好。”叶行舟点头，却没动，“你们进去。”他冲星星挥挥手，“再见！” 星星懵懵懂懂地回应他：“叔叔再见！” 等沈月与星星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叶行舟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沈月回来了，还带了个孩子。” 因为叶行舟，除了牛奶和麦片，沈月购物清单上的一堆东西都没能买，自然也没法按照计划给星星做一顿大餐。 把麦片泡进牛奶里，用微波炉加热三四分钟。 “今天只有这个。”她抱歉地对星星说，“明天妈妈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星星舀一勺麦片塞进嘴里，眯起眼冲着她笑，“这个很好吃！” 沈月的心都要被他萌化，伸长了脖子“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 “妈妈爱你。”她动情地说。 星星大声地说：“我也爱妈妈！” 大约是因为辛辛苦苦地怀了他十个月，又辛辛苦苦地把他给生下来，等他真正出生以后，沈月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排斥他。 而等他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懂事，越来越贴心，沈月发觉，自己已经离不开他。 同时她也庆幸当初没有一意孤行，被魏婷拉了一把。 否则她哪能感受到如今的甜蜜？ 沈月不放心星星一个人在家里，上班的第一天，把他一起带去了酒店。 她也是第一次过来，到了以后才发现，隔壁竟然是辰远集团京市总部的写字楼。 ……还真是巧了。 酒店门口有一群人在等，沈月刚一下车，那些人就蜂拥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沈总经理好！” “欢迎沈总经理！” 热情的问候不仅吓到了沈月，还炸得她头疼。 她身后的星星更是害怕地抓住了她的衣角，往车里缩了缩。 沈月微笑着冲他们点头，“大家好。”摆足了总经理的高冷架子。 她把星星牵下车，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走进酒店大门。 “咱们酒店有儿童游乐区吗？”她问身侧的副总。 副总连忙点头：“有的。”他看向星星，“要我让人带小公子去吗？” 沈月一点也不客气：“那就麻烦你了。” 副总喊了个大堂的服务生过来：“带总经理的小公子去儿童游乐区，好生照顾着，别让他磕着碰着了，知道吗？” 服务生战战兢兢地应：“知道。” 沈月把星星的手交给服务生，蹲下身去叮嘱星星：“跟姐姐一起去玩，有什么事给妈妈打电话。” 星星背着的小熊书包里有他的手机，从他上幼儿园起就跟着他了，他用得很熟练。 星星乖巧地点头：“好的。”之后便跟着服务生走了，全程不哭也不闹。 温斯坦是五星级的酒店，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单说儿童游乐园，就占据了整一层楼，足以媲美商场里的那些，并且对酒店住客开放。 星星玩了一会儿滑梯，拼了一会儿积木。在卡丁车赛道开启以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小朋友由父母带着驾驶卡丁车，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想玩吗？”含笑的声音响起在头顶。 星星仰头望过去，“叔叔？”他疑惑地瞪圆了眼，“你怎么会来？” 叶行舟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来，“叔叔刚刚从外面经过，看见你站在这里，好像很想玩这个……”他看一眼疾驰而过的卡丁车，“你要是愿意的话，叔叔跟你一起玩，好吗？” 星星的眼里是很明显的渴望，但妈妈和干妈无数次的叮嘱犹在耳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跟陌生人走。” 不过这个叔叔……应该算不上是陌生人？ “你是我妈妈的朋友吗？”他问叶行舟。 他昨天好像听到这个叔叔提到了“朋友”这个词。 “你妈妈是谁？”叶行舟故意问。 沈月并未提前跟星星通过气，星星自然想不到那么多：“我妈妈是沈月呀！就是昨天跟我一起的那个！” “哦！”叶行舟作恍然大悟状，“叔叔跟你妈妈以前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你妈妈后来去了别的地方，我们俩的关系就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他给星星解释。 “哦哦哦！”星星很快就听明白，“我跟托比也是！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托比是我最好的朋友，后来他搬去了曼城，就再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他瘪着嘴，有些沮丧。 叶行舟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哄道：“别难过了，以后你遇到托比，还是能跟他做朋友呀！就像叔叔跟你妈妈一样！” “真的吗？”星星眨了眨眼，满含期待地望着他。 “当然是真的！”叶行舟笑得一脸真诚，“那么现在，你要跟叔叔一起玩这个吗？” 确定了他是妈妈的朋友，星星再没有任何顾虑，迫不及待地拉着他的手往赛道里冲，“要！” 叶行舟带着他玩了快半个小时，直到他喊头晕才停下。 他们俩找了个地方休息，叶行舟拧开瓶盖，把矿泉水递给他。 “哎，星星。”叶行舟状似无意地问起：“你跟着你妈妈一起出差，把你爸爸一个人扔在家里吗？” 第212章 很幸福 212很幸福 星星用双手抱住瓶子，小嘴刚碰到瓶口，听到他说的话，动作一下顿住。 他眸中的神采消失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得与寻常无异。 “我没有爸爸。”他的表情很平静，语气中也听不出半点悲伤遗憾，“不过我有两个妈妈，我很幸福。” 后面的那一句话他加得很刻意，叶行舟听得有些心酸。 “嗯。”叶行舟爱怜地摸了摸星星的头，顺势拔下了一根软软的头发。 趁着星星不注意，他把头发小心地装进一个小小的密封袋，塞到西装外套的暗袋里。 他们俩在一块儿玩了一个上午。 快到午休时间，叶行舟估摸着沈月马上要来找人，便向星星道别，“叔叔要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跟你玩。待会儿你要见到了妈妈，千万不要告诉她我来过这里。” 星星迷茫地问：“为什么呀？” “因为妈妈还没有跟叔叔和好呀！”叶行舟唬起小孩儿来一套一套的，“她要是知道叔叔偷偷地跟你玩，会更生叔叔的气的！” 星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跟叶行舟拉了勾，约定好要对沈月保密。 一坐进车里，叶行舟就拿出手机打电话：“弄到孩子的头发了，我现在送到研究所去。” 一连几天，沈月都带着星星一起去酒店上班。 果然不出魏婷所料，很快，星星就厌倦了酒店的儿童游乐园，开始想念幼儿园的同学。 然而当沈月提出要把他送回维城的时候，他又情绪激动地拒绝。 “如果他真的不想回去的话，我得快点给他找家合适的幼儿园了。”与魏婷视频的时候，沈月说出自己的困扰，“但说实话，我不想让他留在这边。” 等到她被调回总部，至少也得个年，那个时候星星都上小学了。 国内外的小学教育差异很大，她担心星星会无法适应。 而更重要的是，在国内的这种大环境下，单亲家庭的孩子会更受歧视——无论他的妈妈是不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 这些年来，她和魏婷都把星星保护得很好。她们给了他所有的爱，为的就是不让他感受到父亲的缺失。 她不希望他因为这个而受到伤害。 “但你要是强迫他回来，他也不会开心，你也不会开心，不是吗？”魏婷向来懂她。 “是。”沈月长叹一口气，“我再观望一阵子！说不定他能想通呢？” 怕星星会闷坏，沈月难得的给自己发了一天假，带着他去了市内最大的游乐场。 从出门开始，星星就格外的亢奋，一双眼睛亮得发光。他在车上完全坐不住，隔一会儿就扒着车窗往外望，问沈月：“妈妈，还有多久才能到呀？” 沈月每一次都很耐心地回答他。 同时她又很惭愧——这是自星星出生以来，她头一回带他出去玩。 游乐场在市郊，差不多五环开外的地方，车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 沈月困得都打起了盹，星星的精神却始终如一的好。 车刚一停下，他就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跳了下去，跑到沈月这边等她。 “妈妈妈妈！快一点！”他跺着脚催促道。 进了游乐场，星星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拽着沈月的手到处跑。 “妈妈，我要玩这个！” “妈妈，这个看起来好好玩！” “妈妈，我们去排队！” …… 他的胆子很大，什么都敢玩，遗憾的是，他有一个胆子不大、身体素质还差的妈妈。 沈月陪着他坐了一趟过山车下来，又是头晕又是反胃，休息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好。 见他一脸担忧地守着自己，都没有心思再去玩，沈月心中的愧疚更甚。 她强撑着站起来，说：“星星还想玩什么？妈妈陪你一起去呀！” 星星却摇了摇头，拉着她坐下，“我不想玩了，我想再坐一会儿。” 他虽表达的是自己的意愿，沈月又哪里不知道他是为了她？ “妈妈没关系的。”她说。 “行了，你就留在这儿！”叶行舟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在沈月反应过来之前牵住了星星的手，“星星，叔叔陪你去玩！” 星星很明显对叶行舟的邀请动了心，却又因为放心不下沈月而迟迟挪不动脚步。他咬住下唇，一时有些两难。 沈月舍不得让他不开心，便暂时放弃了对叶行舟的质问，对星星说：“跟叔叔一起去！妈妈休息一下就好，不会有事的。” 星星迟疑一瞬，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那妈妈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这里等我哦！”他叮嘱完沈月，才跟着叶行舟离开。 沈月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没入人群，脑子里忽的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或许，她该给星星找个爸爸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星星和叶行舟才重又出现在沈月的视野。 星星手里举着一支大大的，撒开小短腿飞快地朝她这边跑。 他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趴在了她的腿上。 “妈妈，这个给你！”他献宝似的把交给她。 也不知道是玩得太疯还是刚才跑得太急，他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额前的刘海也湿成了一绺一绺，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谢谢~”沈月接过，掏出纸巾替他将脸上的汗仔细擦干，问他：“跟叔叔玩得开心吗？” 星星毫不犹豫地回答：“开心！”他掰着手指头数叶行舟带他玩过的游乐项目，用童真夸张的语言描述自己的感受。 沈月认真地听，偶尔瞪大了眼附和：“哇哦！”“真棒！” 叶行舟安静地看着他们母子俩的互动，想到那个在医院里焦灼地等着他发回“速报”的男人…… 他只想骂一句：活该！ 自己作的死，就该自己受着！ 再后悔、再抓心挠肺都没用！ 正午时分，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外面渐渐的热起来。 叶行舟提议：“先去吃午饭，待会儿再玩？” 星星回头看一眼不远处的海盗船，有些依依不舍。 见状，沈月故意说：“妈妈饿了。” 他立马答应：“那我们去吃饭！” 第213章 我老公 213我老公 游乐场的餐厅没多少人，他们每人点了一个牛排套餐，不到半小时就全部上齐。 这里也就普通快餐厅的水平，味道不敢恭维，叶行舟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他用茶水漱了一下口，安静地看着熟练地切割着牛排的星星。 大概是已经知道了结果，原先他只觉得星星的脸上全是沈月的影子，这会儿越看，越觉得跟许绍城也有几分相像。 比如浓密纤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以及樱粉色的双唇。 见他半天都没有动作，沈月抬起头，瞥见他盘子里剩了大半的牛排，问：“你不吃了？” 叶行舟“嗯”一声，“不好吃。” 闻言，星星严肃地板起了脸，奶声奶气地教育他：“叔叔，不能挑食哦~也不能浪费食物~妈妈挣钱很不容易的~” 叶行舟“噗嗤”笑出声来，“叔叔知道错了。”他爽快地承认错误，又夸沈月：“你把孩子教得很好。” 沈月回避着他的眼神，淡淡地说：“跟我没什么关系，是他妈妈教得好。” 叶行舟没有拆穿她，重新握起刀叉，忍耐着味蕾的不适，努力将套餐内的食物全部吃完。 结账的时候，他成功地抢在了沈月前头。 沈月要把钱还给他，他怎么都不肯要。 “你放心，我没打算再讹你一顿。”叶行舟看着她，似笑非笑。 被戳中心思，沈月有点窘迫。她硬着头皮干笑着说：“那谢谢你了。” 小孩子仿佛有无限的精力。 星星在各种游乐器械中间跑来跑去，沈月单是跟着他，就累得快要喘不上来气。 幸好有体力比她好得多的叶行舟，否则她可能都没法活着从游乐场里出去。 星星去玩旋转木马的时候，叶行舟与沈月在外面等他。 这也是他们俩这一整天下来头一回单独待在一起。 叶行舟看着骑在木马上笑得开心的星星，对沈月说：“你知道吗，绍城还没有醒。” 沈月的心脏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没出息地停跳了一拍。 去美国以后，她就下意识地屏蔽了与许绍城——乃至许家有关的一切信息。 在这五年里，许绍城是什么状态，她一无所知。 她以为他已经苏醒，与秦凉月以及他们的孩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想到…… 她的心忽然有点儿疼。 这样久违的疼痛让她不自觉地用力握住了面前的栏杆。 “是吗。”她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那还真是遗憾。” 叶行舟转过头来看她。 他惊诧于她的冷淡，但仔细想想自她回国到现在每次面对他的态度……他又很快释然。 看来，她是真的放下了过去的一切，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作为她的朋友，他为她感到高兴；可作为许绍城的朋友，他只能为他点一支蜡烛默哀。 好在，他们之间并非全无牵扯——起码，还有一个孩子存在。 叶行舟轻轻地叹一口气，“绍城的身体机能全都是好的，当初的伤也早已痊愈，就连医生也说不出他昏迷至今的原因。”他尽量放缓了语速，以表现出自己的悲伤，“这五年里，他靠着营养液续命，整个人瘦得厉害，都快要不成人形。” 他的这一番表演并没有如愿唤起沈月的同情心。 他看见她皱了皱眉，露出不耐的神情。 “如果你想倾诉这么多年的苦楚，我建议你去找别人；如果你有别的什么想法——”沈月唇角微勾，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嗤，“我和许绍城已经离婚了，他怎么样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有那么一瞬，叶行舟想要把星星的身份挑明。 但许绍城的命令叮嘱犹在耳边，他终究还是咬一咬牙，忍了下来。 “行。” 天色渐暗。 沈月拉住试图往大摆锤跑的星星，“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星星的情绪立刻变得低落，但还是乖乖地应道：“好。” 叶行舟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在游乐场的出口处，他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在这儿做什么？”他冷着脸，不悦地问。 聂斐宁上前两步，站定在了他们面前。 沈月一眼就认出了她。 比起上一次见面，她的外形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一头栗色卷发被染成酒红，松松地垂到胸前。或许是场合不同，她穿得没那么正式，纯色的t恤搭配高腰紧身牛仔裤，尽显高挑的身材。 “我听说我老公带着小三儿和私生子逛公园，准备捉奸来着，没想到会遇见故人。”聂斐宁轻笑，向着沈月伸出了手：“好久不见了，沈月。” 沈月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老公”这个称呼上。 像被雷劈中，她张大了嘴，惊愕地看看聂斐宁，又看看叶行舟，“你们俩……” 聂斐宁从容地接过她的话：“没错，我们俩结婚了。” 沈月差一点儿就要呼出一声“卧槽”。 这个消息太过劲爆，砸得她措手不及。 聂斐宁收回手，别有深意地看一眼叶行舟，揶揄道：“你可真让我失望。” 叶行舟镜片后的双眸闪烁着寒光。 “你也是。”他说。 聂斐宁脸上的笑容僵了两秒，随即又跟没事人一般转向沈月，“既然这么有缘让咱们遇上，不如一起吃个饭？” 沈月跟聂斐宁其实没什么交情。她想，聂斐宁大概是碍于面子随口那么一说。 于是她婉拒道：“改天，今天有点儿晚了，孩子得在8点以前睡觉。” 聂斐宁仿佛这才注意到站在沈月与叶行舟中间的星星。 “这是你跟许绍城的儿子？”她问。 这话一出口，沈月与叶行舟全都僵住了。 沈月尴尬地笑着解释：“这是我朋友的孩子，我只是帮忙照顾几天。” “真的假的？”聂斐宁盯着星星看了好一会儿，提出质疑：“他跟你和许绍城长得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你们的孩子？” “行了！”叶行舟忙打断她，倾过身去拉住她的手，“跟我回家！” 他甚至来不及与沈月和星星道别，急匆匆地带着聂斐宁离开，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沈月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只觉得这个世界太过玄幻。 她不过才离开了五年，却好像错过了太多的事情。 第214章 亲我 214亲我 无论沈月怎么哄，星星都不肯回去美国。 她跟魏婷商量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让他留下。 魏婷当即就去给星星办了退学手续，沈月这边就要麻烦许多——京市的教育资源向来稀缺，公立的幼儿园名额有限，且对户籍有很严格的要求。 沈月虽然已经拿到绿卡，但至今没有移民，户口仍在京市。 然而，星星出生在美国，她也就顺势让他入了美籍，因此断了他去公立幼儿园的路。 沈月只能把目光投向附近有名气的私立幼儿园——尤其是冠有“国际”名号的那种，星星适应起来会更加容易。 她利用休息时间去考察了好几家，最终选定了一家据说不少富豪以及明星都把自己的孩子往那儿送的——尽管一年的学费高得惊人。 星星对上幼儿园这件事充满了期待，入学的前一晚甚至兴奋得快12点才睡着。 幼儿园离酒店差不多半小时的车程，沈月要赶着上班，起了个大早把他送过去，亲自交到了老师的手上。 他们是第一个到的，比正常的开园时间早了二十多分钟。 幼儿园的老师都很亲切，星星也不认生，很快便跟大家熟悉起来。 沈月见星星没有半点不适，才安心地离开。 幼儿园的放学时间是下午4点，学生最晚可以待到7点——这是照顾到部分事业繁忙的学生家长，特意定下的规矩。 即便这样，沈月还是去迟了。 她赶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过了7点半，园内一片漆黑，所有的教室都关了灯。 星星和班主任一起，在门卫室里等她。 沈月不住地给班主任道歉，并承诺以后一定不会再拖到这么晚。 幸而班主任人挺好，并没有生气或是埋怨，还耐心详细地跟她反映了星星今天一整天的表现。 让沈月颇感欣慰的是，星星不仅没有遭到排挤，还很愉快地融入了这个集体，交到了很多新的朋友。 班主任开玩笑的说：“他能这么快被接受，主要是因为这张脸——我们班里的孩子都是颜控，星星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完美继承了妈妈的美貌。” 沈月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笑。 回家的路上，星星一直在吐槽一个叫“宝宝”的小女孩。 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沈月了解到：宝宝是他们班里的“女魔头”，很喜欢欺负其他的小朋友，大家都不喜欢她。 沈月有些担心：“宝宝欺负你了吗？” 星星低着头支吾了半天，“她”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月心中一凛，说出来的话却更加温柔：“星星，你跟妈妈说实话，没有关系的。” 星星揪着自己的校服下摆，小小声地说：“她亲我了。我不让她亲，她硬要亲。” 沈月很注重性教育，在星星刚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跟他简单说过了男生和女生的区别，并且告诫他平时不要对女孩子做出不礼貌的举动。 星星很听话，不必要的时候甚至连女孩子的手都不牵。 所以这次遭到女孩子的强吻，才会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小孩子之间这样的互动，在大人看来或许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甚至有的还会觉得“可爱”，沈月却不。 当然她也不认为那个“宝宝”是多么的十恶不赦。 看那孩子的性格，大概就是家里宠得太过了，在这方面也不怎么注意。 “宝宝亲你，是因为她喜欢你，你不要生她的气呀~”沈月耐心地教育星星，“不过，以后她再要亲你，你一定要跟她说清楚，女孩子不能随随便便亲男孩子的哦~” 星星点点头，“好的。” 第二天。 沈月紧赶慢赶，终于在7点以前接到了星星。 星星一见到她，就扑进她的怀里，瘪着嘴委屈地默默流泪。 “怎么了这是？”沈月连忙蹲下，用手替他揩去脸上的泪水，着急地问。 星星咬着下唇不说话，倒是跟在他后面出来的班主任一脸歉意地开了口：“星星今天被一个女孩子咬了……我已经批评过那个女孩子了，只不过……”她抿了抿唇，眼神闪烁，似乎有些为难。 沈月的第一反应是：“那个女孩子是你们班上的‘宝宝’？” 除了她，沈月再想不到别人。 班主任略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没错，您是怎么知道的？” “星星昨天跟我提过这个孩子。”沈月没说细节。 “唉！”班主任长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在我们班里……”她欲言又止，“反正就挺任性的，家里人都惯着，她妈妈的性格也很……嗯。她老欺负同学，恶作剧算轻的了，经常把班里的男孩子摁在地上揍。家长们都怨声载道，但又不敢惹那孩子家里，所以只能忍气吞声。有些实在受不了的，干脆就给孩子转班或者转学了。不过因为从我们班转走的学生太多，园长还专门出了条规定，不许再随便转班。” 她最后的这句话把沈月要给星星转班的话堵在了喉咙管里。 “您方便把宝宝家长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想跟他们沟通一下。”沈月只能试图从另一个方向来解决问题。 “给您联系方式倒是没有问题。”班主任苦笑，“实话跟您说，我们班所有的老师，以及大部分的学生家长都跟宝宝的妈妈沟通过，但是她妈妈就很强势，从不承认宝宝有问题，还经常倒打一耙，把责任推到其他孩子身上。所以就算您打了电话，可能也没什么作用。” 尽管这样，沈月还是要了宝宝妈妈的手机号码。 回到家里，星星的情绪依旧很低落，哪怕沈月买了他最喜欢的汉堡和炸鸡，都没能成功地让他开心起来。 沈月把星星搂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柔声问：“你告诉妈妈，宝宝今天为什么咬你呀？” 星星一听这话，又开始掉眼泪。 “她又要亲我……”他吸着鼻子哽咽着说，“我、我没让她亲，她生气了，抓着我的胳膊就咬了一口。” 他把自己的右臂抬起来给沈月看，在内侧靠近手腕的地方，还留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过了这么久牙印都没消，可见当时咬得有多重。 沈月的怒火唰的一下蹿到了头顶。 第215章 还是好朋友 215还是好朋友 她拨了宝宝妈妈的电话。 ——不管有没有效果，她得让对方知道自己的不满。 “嘟”声响了好半天，电话才有人接。 “喂？”那头的人极不耐烦，尖细的女声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 沈月一时却没能想起自己究竟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 “您好，请问是宝宝的妈妈吗？”她问得十分客气。 结果“哐”的一下，电话被挂断了。 沈月再打过去的时候，始终无法接通——大概是被对方拉入了黑名单。 因为职业性质，她遇到过许多不可理喻的人，如今的心性被打磨得越发平和。 难得有这么一个人，能让她气得想要把手机摔掉。 她把星星哄睡着，熬了一个通宵，把第二天要做的工作做了大半，上班以后继续争分夺秒，下午请了假提前离开酒店，成功赶上了幼儿园放学。 小、中班的孩子都出来以后，才轮到大班的顺序。 家长们有秩序地往里走，虽然因为人多而有些拥挤，场面却并不显得混乱。 突然，后面有人拉住了沈月的胳膊。 “月月？” 熟悉的声音令沈月停住了脚步，身体一寸寸的变得僵硬。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耳边萦绕着如擂鼓一般的声响——再听不到其他。 脑袋里的空白一点点的被填满，她缓慢地转过脖子，看向身后的人。 大约是过分注重保养，那一张脸与五年前竟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连皱纹都没有多出几道。 “……”沈月刚发出一个音，又急忙改口：“阿姨。” 许母震惊的表情收住，满含泪水的眼里溢出丝丝的悲伤。 “月月……”她哽咽着，将沈月的胳膊抓得更紧。 她们两人的表现太过怪异，路过的家长频频回头望，好奇探究的眼神让沈月瞬间回神。 “阿姨，有什么事我们待会儿再说！我还得去接孩子呢。”她拉开了许母的手。 许母的眼睛再次瞪圆，嘴唇抖了半天才发出声来：“你……都有孩子了？”她这个问题刚问出口，自己就忍不住笑了，“看我！”她懊恼地捶了一下脑门，自我解嘲：“你也该结婚生子了。挺好、挺好。” 沈月没有特意去否认她的说法。 倘若让许母知道她至今仍未结婚，恐怕心里会过不去。 她们俩结伴上楼，巧的是，在同一间教室门口停下。 沈月与许母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讶。 然而许母还比沈月多了一点尴尬。 沈月让许母先进去。 班主任一见许母，冲着教室后方叫：“宝宝，你奶奶来啦！” 沈月心里一个“咯噔”。 如果说许母是宝宝的奶奶的话，那么宝宝就是——许绍城和秦凉月的女儿？ 难怪！ 难怪班里其他孩子的家长都那么忌惮他们家！ 难怪昨晚她会觉得电话里的声音那么耳熟！ 一个扎着双马尾、长得胖嘟嘟的小姑娘朝着这边跑过来，猛地一下扎进了许母的怀中。 “奶奶！”她甜甜地叫，一双大眼睛笑得眯缝成了一条线，看起来活泼可爱，丝毫不见班主任与星星口中“女魔头”的影子。 许母也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这才绷不出现出了几道浅浅的皱纹。她慈爱地看着宝宝，抬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转而牵住了她的手。 班主任又把星星叫过来，交到沈月手上。 许母看一眼星星，似遗憾似欣慰地喃喃道：“跟你长得真像，真好看。” 沈月礼貌地笑着，教星星：“要对奶奶说‘谢谢’。” 星星听话地重复：“奶奶，谢谢！” “不客气。”许母的笑纹更深，看着星星的眼神也越复杂。 大概是见自己奶奶的注意力被别人抢走，宝宝脸上的笑容消失，现出不属于五岁小孩的狠戾。那样怨毒的眼神，叫沈月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奶奶！”她撒娇一般地晃着许母的手，嘟着嘴作出一副可爱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沈月的错觉。 许母低下头看她，细声细气地问：“宝宝，怎么啦？” 宝宝拽着许母，迫不及待地往外走：“我肚子饿了，我们快点回家！” “等等！”沈月叫住了她们。 许母回头，“嗯？”眼神中充满期待。 沈月把星星拉到自己身前，“阿姨，有件事情我想跟您说一下。”她举起星星的手臂，让那个仍未完全消失的牙印完全地展露在所有人的眼前，“这个是昨天宝宝咬的，我问过星星了，起因是星星不让宝宝亲，宝宝一生气，就拉着他的手腕咬下去了。” 班主任也帮忙作证：“的确是这样，我们教室里有监控的，可以随时调出来给您看。” 听到这样的事情，许母很意外。 在她的眼里，自家孙女向来乖巧懂事、善良贴心，绝不会跟狗一样发疯咬人。 但班主任说得信誓旦旦，沈月也不会故意骗她…… 许母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问宝宝：“宝宝，你跟奶奶说真话，这是不是你咬的？” 宝宝“哇”的一下哭出来。 仍留在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以及刚刚进来的家长，全都茫然地看过来。 “宝宝。”许母试图制止她，她却哭得更加厉害，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任人怎么拉都不起来。 这样的场景让沈月有些尴尬。 她只是想讨一个道歉，没打算让小孩子受伤，更不想让许母下不来台。 “宝宝，别哭了。”许母蹲下去轻言细语地哄了半天，宝宝却一点要收的意思都没有。 许母最终失了耐心，板起脸来唬她：“宝宝，你要再哭的话，奶奶可就不喜欢你了。” 闻言，宝宝立即停止哭嚎，用胖胖的小短手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水。 “我不哭了。”她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重重的鼻音。 等她平静下来，许母又问一遍：“是不是你咬的？” 宝宝咬着下唇，怯怯地点了一下头。 “对不起！”在沈月要求之前，她就主动对星星说，“我不应该咬你的，对不起！” 宝宝上前一步，拉住了星星的手，吸着鼻子可怜兮兮地问：“星星，我们还是好朋友，对？” 第216章 帮你报仇 216帮你报仇 昨天宝宝咬星星的那一口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在宝宝碰到他的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并瑟缩了一下。 沈月看得心里一疼。 星星向来外向开朗，跟身边的所有人都处得好，他这样排斥一个人的情况极其少见。 他幅度极小地摇了两下头，抬起头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月。 沈月看清了他眼底的恐惧，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 “阿姨。”她正对着许母，“既然宝宝已经道过歉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许母的面上现出些许的羞愧，“对不起啊月月，我不知道宝宝在幼儿园里会做出这种事情……” 沈月说不出“没关系”这三个字，因为星星受到的伤害，完全不像是“没关系”的。 她只能无声应对。 倒是旁边的一个家长没能忍住，拉着自家孩子过来向许母告状：“我看您是个明事理的，才跟您这么说——您家这孩子，得好好管管了！每天在幼儿园欺负其他同学，我们家孩子被她揍过好几回了都！我们跟她妈妈说过，她妈妈还反过来骂我们污蔑，从不肯教育她！班里的几个孩子都因为她转走了，您要不信，大可以问问刘老师！” 许母转头去看班主任，班主任为难地点了两下头。 宝宝大概是感觉到了危机，一把抱住了许母的大腿，语气也比刚才急切了许多：“奶奶！我要回家！回家！” 许母对班主任说：“明天我再来找您谈。”紧接着又深深看了沈月一眼，才牵着宝宝离开。 她们一走，教室里的几个家长立刻聚集起来。 先前发声的那个问沈月：“你们家孩子也被那个许意萱欺负了吗？” 沈月点了一下头。 在场的所有家长都撇了撇嘴，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 “我们的孩子都被她欺负过。咬一下还算轻的，我们家孩子有一次被她打得鼻青脸肿的回去，还不敢说是她打的。” “许家那么大个家族，都富了好几代了，又不是什么暴发户，按理来说不该把孩子养成这样啊！” “她爸爸还是辰远的许绍城呢！许绍城我几年前接触过一次，是个挺有礼貌的人，他的女儿怎么这么跋扈？” “妈妈的基因不好呗！你们又不是不清楚她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跟泼妇似的！我真的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对啊！上回我打电话过去，想让她管一下她女儿，结果话还没说完，她就把电话给挂了！简直过分！” …… 沈月并没有参与这些家长的吐槽。 她趁着她们不注意，拉着星星悄悄地走了。 星星的情绪依旧不怎么高昂。 沈月安慰他：“宝宝已经跟你道歉了，你就别再在意这个，以后离她远一点，不跟她玩就行了。” “我可以不跟她做朋友吗？”星星看着沈月，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 “当然可以！”沈月应道，“星星的朋友，一定得是星星喜欢的人。” 她有些自责，因为她经常教育星星，要跟幼儿园的所有孩子做朋友——她的本意是不希望星星抱团排挤别人，成为“校园暴力”的施暴者，如今倒是给星星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星星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表情也轻松了许多——合着刚才他都是在担心这个。 星星没事了，沈月却仍放不下心来。 那个宝宝——她总觉得不简单。 尽管在她的认知里，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不应该有那样的心机。 可那毕竟是许绍城和秦凉月的女儿，拥有那两人的基因的话，早慧应该也很正常？ 虽然她更希望是她想得太多，内心太过阴暗了。 沈月难得回去得早，在楼下竟遇上了叶行舟。 他们俩住的不是同一栋楼，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叶行舟给的解释是：“我出来散步。” 沈月信他才有鬼！ 星星看见叶行舟倒挺高兴，不需要谁要求，主动地叫“叔叔”，声音清甜，笑容灿烂，一扫先前的阴霾。 沈月也就忍下了直接带着星星进楼的冲动。 叶行舟问沈月：“我听说星星在附近上幼儿园？你不送他回美国了吗？” “他妈妈没空照顾他，听说这边的私立幼儿园有的能托管更长的时间，就干脆让他留下来了。本来是想让他寄宿的，但我担心他不适应，就还是每天接送。”沈月说出早已想好的借口。 叶行舟假装没有起疑，“嗯”了一声。 他又去跟星星搭话：“星星，在幼儿园还习惯吗？跟其他小朋友相处得还好吗？” “习惯。”星星回答，“跟大多数的小朋友相处得都挺好的，只有一个……”他把自己的手举起来给他看，“昨天被她咬的，可疼了！” 叶行舟的眼睛眯了眯，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被谁咬的呀？”他半弯着腰，视线与星星相平。 “宝宝！”星星一点犹豫也没有的报出了这个名字。 “宝宝？”叶行舟作为许绍城最好的朋友，自然对宝宝的情况一清二楚。他微微抬头，向沈月求证：“是许意萱？” 沈月之前听其他家长提起过宝宝的大名，还有点印象。 她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对，就是她。” 叶行舟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我会去跟绍城爸妈说的。” “不用了。”沈月阻止了他，“今天我在幼儿园碰见阿姨了，已经跟她说过了。” 叶行舟点点头，又哄星星：“星星你别怕，明天叔叔跟你一起去幼儿园，帮你找许意萱报仇，把她咬回来好不好呀？” 沈月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便没搭腔。 星星却信以为真，慌张地摇了几下头，“不要！”他拒绝了叶行舟的好意，“妈妈说，男孩子不能打女孩子的！” 叶行舟“噗嗤”笑出声来。 沈月摸了摸他的脑袋，给予肯定：“没错。” “那行，我不咬她。”叶行舟从善如流，当即换了一种手段：“我跟她妈妈告状，让她妈妈揍她。” 以秦凉月对孩子的溺爱程度，沈月才不相信她会揍宝宝——否则宝宝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当她把这话说出口以后，叶行舟弯唇冷笑，别有深意地说：“那可不一定。” 第217章 沉不住气 217沉不住气 仁心医院。 住院部最顶层，是一天的床位费、护理费加起来上万的v病房。 叶行舟从电梯里出来，轻车熟路地沿着走廊走到了尽头，推开了那间由十数位黑衣保镖看守的病房的门。 进去以后，他动作流畅地锁上了门，一如之前的每一次。 病床上原本紧闭着双眼的男人迅速扯下贴在身上的各种电线和塑胶管，撑着上身坐了起来。 “你慢点儿，小心闪了腰。”叶行舟半是打趣半是担心。 许绍城在医院里待了近六年的时间，原先是在军区总医院，但因为军总的床位总是紧张，他不能长时间地占用公共资源，便转到了这家专为有钱人开设的私立医院——在这里，只要交钱，他想住多久都行。 长期困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他的肌肉因缺少运动而逐渐流失，身体的灵活程度也大不如前。 许绍城如鹰隼一般犀利的目光准确地落在了叶行舟的脸上。 不用他开口，叶行舟就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 “确实是星星在幼儿园里出了事。” 从得知沈月回国的那一天起，许绍城就在她的身边安插了人。 一方面是保护她不被许家的那些人伤害，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随时掌握她的动向，以防她再次不告而别。 沈月的日常规律得可怕，一向是家和酒店之间两点一线。下班的时间虽不固定，但一定不会早于六点——这是酒店大部分文职人员的下班时间，也不会晚于八点——因为星星需要上床睡觉。 但今天她才三点多就离开了酒店。 这样的反常自然引起了许绍城的注意。 幼儿园他不好派人去问，只能让叶行舟去沈月家楼下守株待兔。 “星星怎么了？”许绍城立刻紧张起来。 “不严重。”叶行舟首先安抚他，而后才缓缓道出原委：“就是被许意萱咬了一口。” 最初得知星星跟许意萱上的是同一家幼儿园，甚至是同一个班的时候，许绍城就有预感：迟早要出事。 但他没想到来得会这么快。 不同于始终被蒙在鼓中的许母，许意萱的本性许绍城一清二楚，她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他也知道。 虽然可怜她，但她既不是他的女儿，他就没有替她操心的道理。 “沈月什么反应？”许绍城问。 “挺平静的，不知道是没生气还是已经气过了。”叶行舟没敢多问，毕竟沈月现在对他并不友好。 这个答案并不能让许绍城满意。 “你不是认识许意萱的班主任么？打个电话去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叶行舟之所以会认识许意萱的班主任，是因为有次许意萱一个人跑来医院，哭着喊着要见许绍城，被叶行舟拦下来了。 那个时候是幼儿园的上课时间，他干脆就把她送了回去，并以她叔叔的身份跟班主任互换的联系方式，便于沟通许意萱的情况，第一时间知道她有没有无故早退。 叶行舟当即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班主任还在幼儿园陪着没被接走的孩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电话。 听叶行舟说明了打这通电话的目的，班主任立刻把详细的经过告诉了他。 “星星妈妈好像认识宝宝奶奶，宝宝奶奶说明天要来跟我谈宝宝的事情。”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刘老师。”叶行舟挂断电话，复述了一遍班主任的话。 “有我妈出面，应该不会让沈月和星星受委屈。”许绍城百分百的信任许母。 叶行舟却不像他那样乐观。 “在你妈眼里，许意萱是你唯一的孩子，还是你们家仅有的独苗。一个是没有血缘关系、好几年杳无音信的前儿媳，一个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亲孙女，你妈会偏袒谁没有悬念好不好！” 许绍城有些动摇——毕竟叶行舟说的句句在理。 “那明天我妈去过幼儿园以后，你再给他们老师打个电话问问。” “绍城，我觉得你没有t到重点。”叶行舟一脸同情地拍了拍许绍城的肩膀。 “嗯？”许绍城挑眉，疑惑地看他。 “沈月现在已经知道了许意萱是你和秦凉月的孩子——别说那不是你的，起码大家都是这么以为的，许意萱欺负了星星，你说，她会不会迁怒于你？” 许绍城顿时生出了浓浓的不安。 在涉及到沈月的事上，他总是不能冷静地思考，钻进了牛角尖，短时间内怎么都出不来。 譬如说此刻，他的大脑完全被沈月恨他的这个念头占据，恐惧与慌乱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去解决问题。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他绷着脸求助于叶行舟。 他总不能站到沈月面前，直白地告诉她许意萱不是他的女儿？ 那样或许能挽回沈月，但也会让他这么多年的牺牲付诸东流。 眼见着就要到收网的时候，他不能这么沉不住气。 叶行舟也是同样的想法。 “先忍着，什么都别做。”他说，“等事情结束，你再好好地去跟沈月负荆请罪。” “但是许意萱咬了星星……”许绍城很是在意。 他那么宝贝的儿子——她和他的儿子，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 “我倒是想去帮你儿子咬回来啊，可你儿子说，男孩子不能欺负女孩子，不让我去。”说到这里，叶行舟忍不住笑了，“沈月真的把孩子教得很好，聪明又善良，我看着都羡慕。” 许绍城的脸上现出了些许的得意。 “毕竟有我的基因。” “呵。”叶行舟冷笑。 第二天，许母亲自送许意萱到了幼儿园。 昨天回去以后，许意萱就哭着向许母承认了错误，并表示再也不会欺负班里的其他同学。 许母很生气，气得倒不是在家里一个样幼儿园另一个样的许意萱，而是秦凉月和她自己。 孩子长歪了，家长的责任是最大的。 而许意萱一向是秦凉月和她在带。 秦凉月怎么教孩子的她不知道，但她通常都对许意萱百依百顺——当然也是因为许意萱每次在她面前都乖巧可人，一张小嘴把她哄得心花怒放，找不着北。 所以，她既没有打许意萱，也没有骂她。 唯一的要求是：要向被她欺负过的每一个同学道歉。 第218章 太好了 218太好了 许母提前与班主任沟通过，在正式上课之前，班主任留了一个让许意萱向全班同学道歉的时间。 许意萱站在教室前方，冲着大家像模像样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她说，声音低低的，脸上满是悔意。 “我以前做得不对，以后不会了，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 五岁多的小孩子，大多仍是懵懂的，不会像大人那样顾忌太多，总是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他们全都怯怯地看着她，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许母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让佣人把自己准备好的小零食分发给了班里的所有孩子。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看过别人的脸色了，如今为了孙女儿，还得赔着笑，低声下气地讨好一群孩子。 “宝宝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奶奶也批评过她了。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要生宝宝的气，跟她做好朋友好不好？” “不好！”一个小男孩大声地拒绝，“我妈妈说过了，许意萱没有教养，我不能跟她做朋友！” 许母的笑容僵住。 班主任立刻上前，尴尬地捂住了小男孩的嘴。 “乔伊，不可以乱说话哦！” 许意萱没有教养这种话班主任不是第一次听到，许多家长来找她抱怨的时候都会这么说，小孩子耳濡目染有样学样，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私下里说是一回事，当着人家长的面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许母的表情，生怕她一怒之下去找园长投诉，让自己丢掉饭碗。 许意萱家里是什么背景，班主任一清二楚。以许意萱爸爸的财力，收购这间幼儿园轻而易举，就连园长都对他分外忌惮。 可许母比她想象中的要冷静。 优雅的贵妇在短暂的两分钟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柔慈祥。 她走到乔伊面前，撑着膝盖蹲下。 “奶奶会好好教宝宝的，但是你们也要给宝宝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呀~奶奶向你们保证，宝宝绝不再欺负你们！要是她敢打人，你就告诉奶奶，奶奶把她带回家，永远不让她来幼儿园了好不好？” “那我也不要跟她做朋友！”乔伊没被这些“糖衣炮弹”蛊惑，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 班里的其他孩子态度跟他一样的很多，包括星星。 许母这下是真的没了辙，开始动了给许意萱转学的念头。 这里的孩子都无法接受她，只能给她换个新环境，重新开始。 只是…… 许母看一眼坐在最后一排中央，低头敛眉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星星，有点舍不得。 她知道沈月不想再见到她，但她心中始终牵挂着沈月。或许是歉疚，或许是遗憾，她总希望沈月能过得好。 两个孩子在同一个班上，她就能多些机会与沈月见面，进而打听她如今的情况。 因孩子们的抗拒，许母没有在教室里待上多久。 班主任把课堂交给了其他老师，自己跟许母去了办公室。 “宝宝奶奶，您别太难过了。”班主任安慰她，“孩子们之前被宝宝揍怕了，一时半会儿对她的看法还不能扭转过来。等过一阵子大家发现宝宝真的改变了，自然会愿意跟她一起玩的。” 许母有些失落地说：“但愿如此。”与此同时，她心中对秦凉月的不满更甚，也就越发的怀念起沈月的好来。 “对了，你们班上的那个星星，是新转来的？”她把话题引到了星星的身上。 “嗯，转过来还不到一周。”提到星星，班主任的脸上多了一抹笑，“这个孩子真的很优秀，聪明又听话，对其他同学都很温柔，班里没有人不喜欢他。说起来，您可以试着让宝宝去跟星星做好朋友，他们俩的关系缓和了，别的同学应该都会接受宝宝了。” 许母其实是不太喜欢星星的——毕竟那是沈月和其他男人的孩子，她的心里总有点不舒服。 如今听到班主任这样夸奖他，她就更难受了。 大概是和宝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不由自惭形秽。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沈月怀上绍城的孩子，生下来应该也能养成星星这样。 可惜…… 唉！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许意萱变了。 这是中（三）班的所有学生以及老师都发现的事实。 已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她没再揍过同学，也没抢别人的玩具、往别人脸上吐口水，讽刺别人家里穷。 她开始黏着星星，把自己的好吃的、好玩的全都给他，还对外宣称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 然而星星并不这么认为。 他快要烦死许意萱了。 他不喜欢她坐在她身边，不喜欢她抱他胳膊，不喜欢她硬塞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不喜欢跟她做朋友。 他常常有一种感觉——许意萱讨好他，并不是为了跟他做朋友。 他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沈月。 沈月恰好也不希望星星跟许意萱走得太近。 “那你就不要理她，也不要收她的任何东西。”她告诉星星，“时间一长，她自然而然就懂你的意思了。” 她不觉得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的耐性。 被星星冷落个几天，许意萱肯定就会放弃。 许意萱却没有直接放弃，而是在回家以后跟许母告状：“奶奶，星星不肯跟我做朋友！我把我最喜欢的零食和玩具都给他了，他还是不理我！” 她的本意是让许母讨厌星星，收回让她多跟星星玩的命令，但许母听在耳朵里，就是星星依旧害怕宝宝，才没能原谅她的意思。 “你以后都不许再跟你妈妈见面。”许母冷着脸说。 在得知许意萱的真面目以后，许母便一直把她带在身边，自己负责每天的接送，不让秦凉月在教育孩子的事情上插手。 她原先是想周末把孩子送回秦凉月那里，让母女俩相聚，但这会儿看来……没有这个必要。 当下最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教育许意萱，把她领回到正道上来。 许母以为许意萱会不高兴、会在地上打滚耍赖大声哭嚎，没想到她瞪大了眼，问：“真的吗？”眼里的喜悦明显得藏不住。 而在得到许母肯定的答复以后，她更是兴奋地跳起来，欢呼：“太好了！” 第219章 原配捉奸 219原配捉奸 周六。 幼儿园不上课。 沈月跟原来一样，带着星星去上班。 星星已经厌倦了酒店的儿童游乐园，沈月往他的小书包里塞了几本英文绘本和一部平板电脑，打算让他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度过一整天。 一进顶楼的办公区，沈月就感受到氛围与平常完全不一样。 她因为要送星星去幼儿园，每天早上几乎都是最后一个到。 而她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认认真真地埋头干活，从未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聊天。 见到沈月进来，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飞快地回到座位，开电脑的开电脑，翻文件的翻文件，脸上都写满了心虚。 沈月不是一个过度严苛的领导。 只要不占用工作时间，她向来不会管员工是不是在办公区闲聊或是玩手机。 而现在，还没有到9点。 于是她亲切地主动问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员工们纷纷小心地看她的脸色，揣测她究竟是随口一问，还是在追责。 沈月的视线扫过他们怯怯的脸，最后落到自己的秘书方琳的身上。 方琳意识到自己无法逃脱，硬着头皮站起来回答她的问题：“是这样的沈总，今天《小时光》剧组入住我们酒店，大家都很兴奋。” 有剧组要入住的事，沈月早先就听客房部经理报告过。 近几年，她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工作和养孩子中，对娱乐新闻越发的不关注了。 因此，她压根就理解不了这些人的兴奋点。 方琳知道这一点，所以又特意为她解释：“《小时光》的男主是去年爆红的小鲜肉卢易亭，女主是95后小花卓雅，这两个人现在的人气都很高，我们中也有很多是他们的粉丝。” 沈月并不反对员工追星，只不过——“你们追星可以，不要打搅到客人，影响入住体验。”她提醒道。 毕竟这是他们酒店开业以来做的最大的一单，也是客房部好不容易从皇庭那边抢下来的一单。到口的肥肉要因为这种事情飞了，她一定会追责到底。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点头，把去楼下蹲守卢易亭强装“偶遇”的念头都埋进了心里。 不用赶着去幼儿园接星星，沈月一直在办公室里待到快9点才走。 电梯到达一楼。 她出去的时候，恰好瞥到一个男人进了旁边的那部电梯。 那张脸……竟像极了许泽瑞！ 沈月脑内的警铃开始作响，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仅是怕许泽瑞发现她，也担心许泽瑞来温斯坦是图谋不轨——毕竟他就住在京市，没有来酒店开房的必要。 退一万步说，他真的出于某种理由需要住酒店，首选也应该是他们家的皇庭，而不是刚刚从皇庭那里抢走大单的温斯坦。 她当即给保卫部打了电话，报出了许泽瑞进电梯的时间，又详细描述了他的外貌，要求值班的保安盯紧他，并把他的去向汇报给她。 沈月很快收到消息，许泽瑞进了1623号客房。 而她记得，16楼住的几乎全都是《小时光》剧组的人。 她又去了前台，让前台查了系统里的记录，1623这间房确实包含在《小时光》剧组统一订下的几十个房间里。 因为房间的分配由剧组自行决定，前台也查不到1623的住客究竟是谁。 但1623是豪华套房，能住进去的只有几位主演以及在剧组内有地位的人。 万一是《小时光》的制片人…… 沈月心一沉，直接拿过前台的对讲机呼叫保洁员：“你们今天谁打扫过1623？知道里头住的是什么人吗？” 几分钟后有人回答：“我打扫过，住的好像是个女明星，但我不认识。” 女明星，不是制片人。 沈月的心放下来了一半。 她又吩咐保安：“那个男人如果后面又进了别的房间，你们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 ——她就怕那女明星起的是一个牵线搭桥的作用。 幸好，一直到沈月睡觉前，都没接到保卫部的电话。 隔天她去到酒店又打电话去问，对方告诉她：“那个男人一整晚都待在1623，早上8点多才走。” 沈月尴尬地发现，她好像无意中撞破了一桩“奸情”。 但这事儿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当然不会去淌这一趟浑水。 晚上8点多，沈月去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回办公室的时候，听到几个员工说一楼大堂有人闹事。 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大堂和保安通常能自行解决，不用沈月出手，她也就没多在意。 9点多走的时候，沈月在一楼遇到大堂经理，就顺嘴问了一句：“今晚有人闹事？” 大堂经理的表情有点复杂，“对呀，闹得挺厉害的，我好不容易才搞定。” “怎么回事？”沈月微微皱眉，“是对我们酒店有什么不满吗？” “不是。”大堂经理挽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似乎是原配来酒店捉奸，要前台提供她老公的房间号。泄露客人隐私的事情前台当然不会做，那人就闹起来了，骂我们酒店low，还说要让我们酒店倒闭。我说一句三观不正的话啊，就她那个泼妇样，我要是她老公，我也得出轨！” 沈月心念一动，问：“她老公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哦，说到这个也很搞笑！”大堂经理捂住了嘴，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她老公居然叫许泽瑞，跟云天集团的现任总裁同名！‘许泽瑞’住我们酒店，真的很喜感。” 沈月倒是不知道，许泽瑞如今已经升任云天集团的总裁了。 在她走之前，云天集团分明还由许绍城的父亲掌控。 看来许绍城的昏迷不醒给许家的局势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不过眼下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许泽瑞的原配，如无意外，应该就是沈瑶。 沈瑶当年带球上位，风光一时无两，后来跑她面前炫耀，对她各种讽刺挖苦，甚至不惜上演一出苦肉计来陷害她，逼得她出走他乡。 那个时候的沈瑶恐怕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比她更惨的地步。 此刻沈月竟有些畅快。 她也想说一句三观不正的话：沈瑶有今天，全特么是她活该！ 第220章 奇怪的人 220奇怪的人 沈瑶来闹过一次以后，许泽瑞就再没出现在温斯坦。 但没过几天，各大媒体纷纷爆出许泽瑞与卓雅的绯闻，并且发出的是同一套照片，上传时间也相差不久。 照片很显然是偷拍的，角度要么是侧面，要么是背面，整个画面都很模糊，背景里的光线一暗，就只能够看到两个人不甚清晰的轮廓。 从露了侧脸的照片中可以依稀看出主角是许泽瑞与卓雅。为了更有说服力，媒体甚至还给出了他们二人的高清正面照片作为对照。 几张照片连起来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许泽瑞开车去剧组接卓雅下班，之后两人去高级西餐厅共进晚餐，最后留宿许泽瑞的某一处房产，一直到第二天一早，许泽瑞才再次驱车把卓雅送回剧组下榻的温斯坦酒店。 卓雅正在上升期，自出道以来立的都是清纯小白花的人设，突然被爆傍上有妇之夫，对她的打击自然很大。 并且，照片实锤了，她的公司和粉丝想给她洗白都没办法洗，只能始终保持沉默。 许泽瑞向来是个很高调的人，当初他和秦凉月离婚因许绍城与秦凉月的“奸情”闹得沸沸扬扬，和沈瑶结婚再度因为许绍城中弹昏迷闹得沸沸扬扬。 这些事情，只要是对八卦有一点关心的网友都知道。 网络上骂许泽瑞和卓雅“奸夫淫妇”的声音很多。他们去卓雅的微博下骂，骂到她受不了关闭了评论；他们去云天集团的官方微博下骂，让其账号管理者删评到手酸；他们还去《小时光》的官方微博下骂，呼吁抵制卓雅，要求卓雅退出《小时光》。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月平静的内心难得的起了一丝波澜。 然而她担心的却是：万一《小时光》这部剧因为卓雅而停摆，剧组解散撤离，酒店这一季度的销售额该怎么办？ 尤其卓雅在绯闻曝光当天就和助理一起拖着行李离开了酒店。 她们走得很匆忙，在下午人最少的一个时间点，避过了路人，却没避过蹲守在酒店外头的记者。 据前台形容，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卓雅非常狼狈，被话筒直接怼到了脸上，鸭舌帽和墨镜也被人撞掉在地上。 最后还是酒店的保安出动，才隔开了那些记者，让她顺利上了车。 好在整个《小时光》剧组走掉的只有卓雅一个人，其余的人仍住在这里，也每天都按时开工，拍摄没有女主角戏份的场次。 沈月去特意打听过，后续是换女主角还是等风头过了再补拍卓雅的戏份，制作公司那边还没有定论。 不过这剧没有被砍的打算，起码酒店的销售额是保住了。 幼儿园里突然爆发水痘，十多个学生发病，其中也包括了星星。 沈月接到班主任的电话后立即赶了过去。 幼儿园把这些发病的孩子集中到医务室里，与其他学生隔离开。 沈月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群病恹恹的小孩子，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稀疏地冒着几颗红色的痘痘，看起来有点恐怖。 沈月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她也生过水痘，大约是小学二年级。那一阵子，谢莺为了不让她传染给沈瑶，天天把她反锁在房里，一刻都不让她出门。保姆阿姨定时给她送饭、换便盆——她的房间没有厕所，生理需要只能用便盆解决，以至于空气中时常弥漫着一股令人反胃的刺激味道。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痛苦，折磨得她整晚都不能入眠。 但幸好，她不是谢莺，星星也不是她。 沈月疾步走进去，在一张小小的病床上找到了星星。 校医说，星星是这群孩子里病得比较严重的一个，经过了好一阵的上吐下泻，吃了药以后才累得睡着了。 沈月心疼得无以复加，弯腰将他抱在自己怀中，用最快的速度出幼儿园上车。 她去了离得最近的军区总医院，挂的儿科。 军区总医院向来人满为患，儿科尤甚。 星星打小很少生病，通常都是感冒发烧这类的小病，自己在家里喂点药就能好，她们几乎没带他去过医院，也就没体会过排长队等着医生叫号的焦灼。 自己生病等一等倒无所谓，但孩子病了，沈月几乎是一秒都等不及，生怕多耽误一刻，星星的病就要加重几分。 她急得直跺脚，心脏不住狂跳，恨不得立刻就冲进门诊室里去——但她也知道，排在前面的家长都是跟她一样的心情，所以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她坐在正对着手扶梯的长椅上，两眼无神地望着来来往往的病人，一双耳朵高高竖起，听着广播里的号码。 突然，她的目光被一个奇怪的人吸引。 明明是在夏天，那人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长袖外套、长裤、鸭舌帽、口罩，甚至还把外套的领口立起来挡住了脖子。 从身形看，那应该是一个女人。 她始终缩着脖子，一双眼睛紧盯着地面，从未抬过头。 她是乘手扶梯从楼上下来，在沈月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见她的脸——尽管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沈月身子一震——那不是沈瑶又是谁？ 她连忙也低下了头，用手把星星的半边脸遮住，杜绝任何被沈瑶认出的可能。 但事实证明，她的担心纯属多余。 沈瑶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旁边的人哪怕一眼。她行色匆匆，一路小跑着到了另外一边下楼。 沈瑶走后不久，就叫到了星星的号。 水痘在医生眼里不过是小病。听沈月描述完了星星的病情，他连两分钟都没有用到，直接开了一张单子让她去拿药。 沈月费劲地把星星抱回了家，又给他脱了衣服准备洗个澡。 他身上水痘的数量比起先前在幼儿园里，似乎又多了几个。 沈月鼻子一酸，眼泪涌了上来。 一挨到浴缸，星星就悠悠转醒。 他的两眼无神，脸上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妈妈？”他的声音哑哑的，很虚弱。 沈月一眨眼，眼泪就沿着面颊滚落，滴到了他的脖子上。 星星一下子急了，抬起手想帮她擦眼泪，却在看到自己手上的水痘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妈妈别哭！”他安慰她，“我不疼的！一点也不难受！” 沈月却不可抑制地哭得更加厉害。 第221章 得寸进尺 221得寸进尺 为了安心在家照顾星星，沈月跟总部提了申请，把自己这几年来攒下的年假一口气全休了。 水痘这病虽然不严重，但相当的折磨人。 好在星星自控能力强，清醒的时候哪怕再痒也绝不乱抓。沈月要做的，就是在他睡着的时候看好他。 她每晚都守在他的床边，一守就是一整夜。 她习惯了熬夜加班，起初倒没觉得多不适应，但接连熬了几个通宵，身体终于扛不住了，在从超市买完菜回来的路上，两眼一黑跌坐在地，半天都没能起来。 这个小区里的住户绝大多数都是早出晚归的大忙人，临近中午这个时间点，又不是周末，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沈月正庆幸着没被别人看了笑话，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男式皮鞋。 她一怔，忽的有些慌张。 顶着头部的眩晕，她手忙脚乱地把散落了一地的东西都捡回购物袋里，用手撑住地面正准备爬起来，头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你没事？” 沈月的动作骤然停住。 她的瞳孔变大，嘴巴微微张开。 世界上所有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她缓而慢地动了动脖子，视线沿着被黑色西裤包裹着的笔直双腿不断向上，快要到达腰腹的时候被一只伸出来的大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那只手白皙得几近透明，能清晰地看见皮下青色的血管。 这种病态的白，大概只会出现在许多年没有见过太阳的人身上。 鼻腔一阵酸楚，沈月咬紧了下唇。 她不敢再继续往上看，却又不想像一个胆小鬼，被他瞧不起。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快要涌上来的眼泪逼回去，佯装镇定地抬头，面上一片漠然。 比起六年前，许绍城的外表变了很多——整个人瘦得只剩皮包骨，衣服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双颊也深深地凹陷下去。 若不是那双黑眸与从前一般深邃犀利，沈月都快要认不出来他。 看着他的脸，她竟又想哭了。 许绍城不躲不避地与她对视，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他微弯下腰，把手往她面前递，“地上脏，我扶你起来。” 沈月盯着他的手看了两秒，抿唇微笑，“不用了。” 她语气中透着的疏离让许绍城的眸底闪过一抹黯然。 沈月强撑着从地上爬起。然而还没站稳，又一阵眩晕感袭来，她的身子晃了一晃，朝着侧边倒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胳膊揽住她的腰，将她扯了回来。 沈月登时撞进一个硬邦邦的怀抱，鼻梁都差点给撞断掉。 她揉着鼻子，疼得眼泪直往下掉。 许绍城的手向上，礼貌地扶住她的肩膀，声线绷得紧紧的：“你要是伤得严重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医院。” “没事。”沈月挣脱了他的手，退开两大步，“今天谢谢你。我先走了。” 她埋着头往前走，眼角的余光却总能瞟到许绍城的黑色西装。 她烦躁地停下脚步，冷着脸对他说：“许绍城，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你就不怕你老婆误会吗？” 许绍城也随着她一起停下，露出了她意料之外的错愕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问她，“还有，我跟你以前有关系吗？我老婆又是谁？” 沈月一下子懵了。 她紧紧地盯着他，想要看出他究竟是真的失忆，还是在装傻。 许绍城的眼里透着一丝丝的茫然，和更多的对她的答案的渴望。 沈月收回了视线，淡淡地说：“你是辰远集团的总裁嘛，我有幸见过你一回，记住了你的名字。我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刚刚不过是我口误。你老婆是谁我也不清楚，我只听说你结了婚，所以担心被你老婆误会。” 许绍城一言不发地看她，目不转睛，也不说究竟有没有相信她的话。 沈月因为心虚，不敢在这儿多呆。 “反正，你不要再跟着我！”她警告他，随即加快了脚步，几乎是用跑的，将许绍城远远甩在了身后。 一直到回到家里，反锁上大门，她那颗狂跳不止的心才渐渐停下。 星星坐在客厅里看书，见她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颇有些担心地问：“妈妈，怎么了？” “没事。”沈月强挤出一个笑来，扬了扬提在手里的购物袋，“妈妈今天买了牛排，还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零食。” “欧耶！”星星欢呼一声，迈开小短腿跑过来，从她手中接过购物袋，把专属于自己的零食翻出来。 沈月和魏婷平时很少给他吃零食，这一阵是他生病了，沈月才对他予取予求。 等星星把零食都拿走，沈月才提着袋子进了厨房，准备给他做午饭。 她把牛排拿出来，撒上盐和黑胡椒腌好，便放到一旁，开始收拾其他配料。 然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她总是心不在焉，脑子里浮现的全是许绍城的脸。 明明不久前叶行舟还说他仍躺在医院，甚至于她以为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没想到他居然醒了，还居然失忆了。 这样的结局，她说不清对他来说是好是坏，但对她，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起码，他们两个人见了面不会再尴尬。 但是隐隐约约的，在内心最深处的地方，她又有点难过。 沈月闭一闭眼，突然指尖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看去，菜刀锋利的刀刃已经没入了她的肉里。 花了好半天止血，又是消毒又是上药，最后再贴上创口贴。 完成了这一系列复杂的工序，沈月也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许绍城生来就是克她的！遇上他准没好事！她以后一定要离他远远的，见着他就绕道走！ 晚上，叶行舟来了沈月家里。 沈月并不意外他会知道自己住的是哪一户。以他的能力，想要查到这些东西非常简单，更何况，她家里还有一个小叛徒。 她也是前两天不小心撞见星星跟叶行舟视频，才知道他们俩从游乐场回来以后一直都有联系——当然，这些联系都是背着她进行的。 沈月虽然气得不行，但星星毕竟是她最疼爱的儿子，还生着病、长了一身的水痘，她狠不下心来责罚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换来的却是叶行舟的得寸进尺。 第222章 你可以走了 222你可以走了 沈月并未像从前一样热情地接待他。 她杵在门口，半点没有要放他进屋的意思。 “你来做什么？”她问。 叶行舟却一脸坦荡：“星星邀请我来的。” 沈月立即转身去看家里的那个小叛徒。 星星听见叶行舟的声音，惊喜地大叫：“叶叔叔！” 他撒着欢地跑来，挤开沈月，热情地拉住叶行舟的手，把他往里拖。 叶行舟看沈月一眼，似是无奈，却又隐隐的有些得意。 沈月心里窝着火，奈何星星对叶行舟喜爱有加，她实在不忍让他难过，只能压下把叶行舟赶出去的冲动。 叶行舟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在沙发上落座，并把星星抱上自己的膝头，心疼地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嘴里嘀咕着：“怎么就生了这病呢？真可怜！” 星星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可怜哦！除了有点痒以外一点也不难受！真的！”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看沈月的脸色。 沈月自然清楚，他是不想她担心才故意那么说。 她心头一暖，连带着对叶行舟的态度也好了几分。 “要喝点什么吗？”她问叶行舟，“家里有果汁和咖啡。” ——果汁是星星的，咖啡是她的。 “白开水，要热的。”叶行舟用手按住自己的喉咙，皱着眉说：“我这两天嗓子有点儿不舒服。” 虽觉得他麻烦，但沈月没有拒绝他的要求：“那你得等一下，我去给你烧。” 一见她进了厨房，叶行舟忙掏出手机对着星星一顿拍，脸上、脖子上、手臂上的水痘全都给了超近距离的特写，呈现在照片上格外吓人。 他迅速地把这一组照片发送出去，然后删除，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星星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奇怪的举动，也与他有了默契，知道他们俩的事情不可以对沈月说。 沈月端着热水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的一大一小正专注地趴在茶几上拼积木。 积木是新的，包装盒被他们随手甩到了一边。 “让你破费了。”沈月把茶杯放到叶行舟的手边，“星星的玩具不少，以后不要给他买了。” 她和魏婷对自己虽抠，但从不委屈星星。他从出生以来，吃穿用度都是她们经济范围内最好的。在他们维城的家里，他的玩具更是装了好几个纸箱。单是叶行舟买来的这种乐高积木，他就有好几个套装。 “小孩子哪有嫌玩具多的？”叶行舟把手里尚未成型的积木放下，端起水来喝了一口，“况且我来探病，又是第一次上你们家，总不能空着手？” 他没说的是——这玩具压根就不是他买的，他做的不过是帮人跑腿的工作。 事实上，在许绍城的家里，有一个房间专门存放着他给星星买的玩具，价格从从几百块到几万块，种类五花八门，有的连叶行舟看了都很眼馋。 沈月便没再多说。 她坐着看他们玩了一会儿，着实觉得无聊。 “你们俩在这儿玩，我去书房查收一下邮件。” 休假期间，她虽不去酒店了，但还是会在家里办公，只是工作量比起正常情况要小了很多，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就能搞定。 听到书房门关上的声音，叶行舟又掏出了手机。 这回他拍的不是照片，而是视频。 “星星，跟叔叔挥挥手。”他指挥星星。 星星立马冲着镜头挥手。 “笑一个。” 星星咧开嘴，笑得没心没肺。 “喜欢这个玩具吗？”叶行舟问。 星星重重地点头：“超级喜欢！” “行了，你接着玩！”叶行舟话说完了，相机却没关，摄像头一直对着星星，直到听见沈月开门的动静。 ——那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沈月回复完所有的邮件，看到时间已经不早，便叫星星上床睡觉。 星星依依不舍地把积木装回盒子里，跟叶行舟说了再见，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房间。 叶行舟仍旧悠然地坐在沙发上，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你可以走了。”沈月直截了当地开口赶人。 叶行舟一动不动，姿态如在自己家一般自然。 “不急。”他说。 沈月差点被他给气笑。 “你不急我急，你老婆可能也急。” 听她提到聂斐宁，叶行舟脸上的笑容变淡了几分。 “她不急，我跟她不住一起。” 他们夫妻俩的事情沈月虽觉得诡异，但一点也不好奇。 “我困了。”她说。 “你是该困了。”叶行舟点点头，“我听星星说，你这几天晚上守着他，都没睡觉。” 沈月愣了一下。 原来星星都知道…… “星星今天邀请我过来，就是想让我劝你好好睡觉。他说他太小，说的话你都不听，只会哄着他。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也不见得听得进去，但沈月，你也不想你儿子在生病难受的同时还要为你担心？”叶行舟这一番话说得分外严肃真挚，且句句戳中沈月的内心。 早上突然晕倒的经历让她多少有些后怕，她退了一步：“我白天睡。”晚上她必须得守着星星。 “沈月，你何必让自己这么辛苦呢？”叶行舟不解，“请个保姆又花不了多少钱！以你如今的收入，应该不在乎这么点小钱？” 沈月当然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有星星的感受。 就因为自己从小缺失母爱，所以她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爱都倾注在星星的身上。 平时倒也罢了，生病期间正是孩子最脆弱的时候，她怎么能将照顾星星的事假手于人？如果她愿意请保姆，一开始就不会休假回来陪他。 “请保姆不代表你不爱星星，而是让你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好好地跟他在一起。”叶行舟努力地劝她，“你可以只让保姆来守夜，保证你和星星两个人充足的睡眠。你可能不知道，星星每天晚上其实睡得也不好，睡一会儿就会从梦里惊醒，偷偷看看你睡了没有。” 叶行舟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沈月。 她可以熬夜，可以好几天不睡觉，星星不行。 “我明天就去找保姆。” “不用那么麻烦。”叶行舟说，“我把给我做饭的保姆阿姨介绍给你就行了。我用了她六年了，人品绝对没有问题。而且她以前是专门给人带孩子做月嫂的，很有经验。我跟她说一声，让她每天晚上给我做完饭以后直接过来，也挺方便的。” 曾经在海市的时候，叶行舟就专门雇了一个阿姨做饭，没想到这习惯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改。 能让他这种吹毛求疵的人都赞不绝口的保姆阿姨，沈月当然信得过。 “行。”她一口答应下来，“那你让她明天就来，薪酬我当面跟她谈。” 第223章 没用的猪 223没用的猪 叶行舟介绍过来的保姆阿姨姓黄，是与京市相邻的云市的人。云市是个三线小城市，年轻一代的人都爱往京市跑——这其中也包括黄阿姨的女儿。 她女儿算是个争气的，单亲家庭出身，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京市的好大学，毕业以后又进了一家不错的公司，嫁了个京市本地的老公。 男方家虽是京市的，但家境只能算是小康，婚房两家拼拼凑凑出了个首付，每个月的房贷还是得小俩口自己来还。 黄阿姨女儿孝顺，怕妈妈一个人在老家孤单，婚后就把她接到京市同住。为了给女儿女婿减轻一些负担，黄阿姨便重操旧业，给人当起了保姆。 ——这些都是黄阿姨来的第一天，主动跟沈月讲的。 阿姨上了年纪爱唠嗑，也不见外，才见第一面就拉着沈月叫“闺女儿”，拉着星星叫“乖宝”。 这样的热情沈月不太适应，却并不反感。星星倒是很喜欢，一口一个“黄奶奶”叫得欢。 黄阿姨晚上给叶行舟做完饭以后过来，差不多就到了星星该睡觉的时间。 原本沈月请她是为了让她守着星星，没想到自己每天也被她催着睡觉。 黄阿姨说：“这是叶先生给我布置的额外任务。” 沈月竟不知道该夸叶行舟体贴，还是该骂他多管闲事。 黄阿姨是个对工作极认真负责的人，每晚几次“突袭”她的房间，只要看见她还没睡，就会苦口婆心地不停唠叨：“熬夜最伤身体，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一回事！工作是做不完的，不在于这一时！你是不知道，我女儿前不久就因为长期熬夜上班上得好好的突然晕倒，把我们全家都吓了一跳！还要我们老家那个……” 为了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沈月只能选择关电脑睡觉。 这么一天天的养下来，沈月的作息逐渐变得正常，即使不靠咖啡，白日里精神也很好。 星星身上的痘结了痂，掉了，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印记。 沈月给他戴上口罩，趁着早晨凉快人又少，带他去楼下放风。 他们特意避开了许绍城和叶行舟住的那栋楼，沿着小道慢悠悠地走。 星星一段时间关在家里没出门，这会儿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高兴得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幼儿园啊？”他问沈月。 “再过几天。”沈月说，“等你脸上的痘痕消了就能回去了。” 虽然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但看起来还是有点吓人。 “好。”星星显然有点失望。 “星星！”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月和星星同时停下脚步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朝着这边跑来。 不是许意萱又是谁！ 沈月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挡在了星星的身后。 许意萱也不知道是惯性太大没能刹住，还是故意，直直地撞上她。 沈月被撞得晃了一下，而许意萱自己则被弹开，摔了个屁股蹲儿。 她立刻“哇”的一声哭出来。 沈月连忙俯身去扶她，却被她拍开了手。 许意萱的手也是胖胖的，虽然小，但一下甩过来，那力道大得，疼得沈月龇牙咧嘴。 “宝宝！”不远处又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 沈月还来不及直起身，余光就瞥到一个人跑过来。 下一秒，她就被那人重重地推到了地上。 “你谁啊？敢欺负我女儿？”面前的女人蛮横又不讲道理，沈月不看脸都知道，除了秦凉月，再没有第二个人。 “妈妈！”星星迅速地扶起沈月，怒瞪着秦凉月，说：“你凭什么推我妈妈？我妈妈才没有欺负许意萱！你给我妈妈道歉！” “你又是哪儿来的小杂种？”秦凉月居高临下地看着星星，眼神中满是嫌弃。 “秦凉月，几年不见，你的变化可真大。”沈月冷笑一声。 她刚才一直低着头，以至于秦凉月这会儿才看清楚她的脸。 “沈月？”秦凉月一惊，“你怎么回来了？”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星星，指着他问：“这……是你儿子？” “是啊。”沈月紧紧握住星星的手，“我儿子，你女儿的同班同学，之前被你女儿咬了一口，我给你打过电话的。” 秦凉月似乎想起了这件事，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不自然。 “对不起啊。”她干干地笑，语气比起先前要软化了不少，“我当时情绪不太好，才会挂你的电话，你别跟我计较呀！” 她此刻的模样倒有些从前的影子——虚伪的，做作的，白莲花的。 也让沈月感到熟悉。 “我替宝宝向你和你儿子道歉。”秦凉月冲着他们鞠了个90度的躬，又把仍在地上哭闹的女儿强行拉起来，说：“我们要回家了，下次再见~” 她说的“回家”，是朝着许绍城的家的方向去的。 沈月看着她们母女俩的背影，心头仿佛被人扎了一根针，有细微的刺痛。 秦凉月一转身，就立刻变了一张脸。 先前的笑容全都消失不见，脸上阴沉沉的，眼底全是恨意。 凭什么！ 凭什么沈月被许绍城抛弃以后还能过得那么好！ 凭什么她看起来还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比以前气色更好了！ 反观自己，虽然给许绍城生了个女儿，至今却仍未得到许家二老的承认，许家的财产她更是没看到一分一毫。 “都怪你！”她一脚踹上了许意萱的小腿，恨恨地骂：“你为什么不是个儿子！你为什么不会讨你奶奶的欢心！你为什么要在幼儿园惹事！” 许意萱害怕得厉害，饶是腿上再疼，她也不敢发出一声，全程紧紧地咬住下唇，默默地往外涌着眼泪。 可就算这样，秦凉月也仍是看得生气。 “你哭什么哭？什么都不会，就知道哭！”她抬起手，一巴掌拍到了许意萱的后脑勺上，打得她整个人朝前栽倒。 许意萱摔趴在地上，不到两秒就飞快地爬起来，拉着秦凉月的衣角，仰着头可怜巴巴地说：“对不起妈妈，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 秦凉月却嫌恶地扯开了她的手，骂道：“别碰我！脏死了！要不是为了让你回去继承许家，我才不会生下你这头什么用都没有的猪！” 第224章 高攀不起 224高攀不起 站到许绍城家楼下的时候，秦凉月已经收起了暴戾恶毒的嘴脸。 许意萱也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把脸上的泪痕擦得干干净净。唯独一双哭得红肿的眼，无法遮掩。 秦凉月恨恨地瞪她一眼，“待会儿你爸爸要问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说？” 许意萱用力地点了两下头，高声回答：“是星星故意撞我，害我摔到了地上！” 秦凉月这才按下许绍城家的号码。 过了一两分钟，那头被人接通，许绍城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伴着“滋滋”的电流，显得有些沙哑：“谁？” 秦凉月忙挽起一个温柔甜美的笑，半弯下腰直视着摄像头，“绍城，是我。” 那头顿了两秒，忽的又问：“你是谁？” 秦凉月脸上的笑容变得扭曲，音调也尖了许多，“上次在医院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是你妻子。” “哦。”许绍城仿佛刚想起来。 “嘀”的一声，门开了。 “上来。” 秦凉月喜滋滋地迈进去，笔直地朝前走。许意萱跟在她后头，差点被自动关闭的玻璃门给夹到。 然而这一切秦凉月并没有注意到。进了电梯，见许意萱还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她立刻不耐烦地催促：“快点！不然你就一个人留在楼下！” 许意萱只得挺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费劲地跑起来。 许绍城就等在门口，秦凉月刚一按门铃，他就开了门。 “爸爸！”按照秦凉月事先教过的那样，许意萱瞬间扑了上去。 许绍城的反应很快——他侧过了身，让她扑了个空。 许意萱再次摔倒在地上。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几乎身上所有的地方都疼。她很想哭，但又不敢像平时一样放肆地哭，只能咬着牙默默地流眼泪。 “宝宝！”秦凉月当即冲过去把她扶起来抱在了自己怀中，急切地问：“你怎么样？摔疼了没有？” 许意萱瘪着嘴，委屈地说：“妈妈我好疼……” “乖，妈妈给你揉揉就不疼了！”秦凉月一一揉过许意萱的手臂和小腿，扭头嗔怪地瞪一眼许绍城，埋怨道：“女儿想跟你亲近呢！你居然还躲！” “抱歉。”许绍城从始至终都站得离她们母女俩远远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我不习惯跟人有肢体接触。而且……”他的视线扫过许意萱身上那条脏兮兮的裙子，眼里闪过嫌恶。 秦凉月立即就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顿时懊恼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些细节。 她以为他失忆以后，会连着从前的怪癖一起忘记，没想到他什么都忘了，唯独留下了这个。 “刚刚宝宝在楼下被人撞了，摔了一跤，裙子被弄脏了。”秦凉月解释完，又给许意萱使了个眼色。 许意萱连忙接过她的话：“撞我的那个人是我们班上的星星！他可坏了！总是欺负我！” 许绍城的眼微不可查地眯了眯，淡淡地问：“是嘛？”好似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秦凉月咬紧了牙，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眼里立刻有了水光。 “是啊！他带领班上的其他孩子一起孤立宝宝，害得宝宝在幼儿园里交不到朋友。我找过他妈妈一次，结果他妈妈非要强词夺理，说被孤立是我们家宝宝的错！跟她儿子没有关系！” “既然这样，那就转学。”许绍城一点苦恼也没有的给出解决方案。 秦凉月的嘴巴动了动，还有好多的话想说，最后却只化作了一个“好”。 她把所有的不甘心都藏在了腹中。 ——当务之急不是要许绍城对沈月和她儿子动手，而是让他接受她和宝宝。 许绍城招呼她们俩进了客厅。 在许意萱要爬上沙发的时候，他阻止了她。 “你……”他对秦凉月说：“抱着她坐。” 秦凉月不情不愿地把许意萱抱上了自己的大腿。 许意萱虽然才5岁，却已经有70多斤了，是正常小孩子的两倍。 秦凉月被她压得动弹不得，没两分钟腿上就传来了酸痛感。 但当着许绍城的面，她又不能发作，只能继续忍着。 许绍城去拿了两瓶水出来，递给她们俩后自己在侧边坐下。 “既然你今天过来了，我就跟你把话说清楚。” 他严肃的神情叫秦凉月心里有些没底，“说什么？” “我没有了以前的所有记忆。”许绍城说，“但我妈告诉我，我们俩没有结婚，你也不是我的妻子。” 秦凉月心一沉，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在你出事之前，我们俩已经准备要结婚了。当时我们俩的相处模式，跟真正的夫妻没什么两样。更何况，我们还有了宝宝……” 许绍城冷静地打断她：“但事实是，我们的确没有结婚。不管先前是什么样的状况，现在的我跟你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换句话说，我不爱你，因此没办法以你丈夫的身份与你一起走下去。我接受不了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侵入我的领域，影响我的生活。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也会对你造成非常大的伤害——”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卡里有五百万，算作是对你这几年的补偿。至于这孩子——”他看向许意萱，“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做一次dna检测。她要真的是我的女儿，我会抚养她长大。” “许绍城，你什么意思？”秦凉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头水光闪烁，眼泪却坚持着始终不落下。 “我不认为我刚刚说的话有哪一点不好理解。”许绍城保持着面无表情，丝毫不为她的眼泪所动摇，“当然，你没有听懂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 “不用了！”秦凉月抢走他手里的银行卡，掰断以后扔到地上。她把许意萱放下，腾地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说：“我跟你在一起，从来不是为了你的钱！许绍城，你用这五百万侮辱了我，也侮辱了过去的你自己！我不要你的臭钱！就当是我瞎了眼，爱上了你这个渣男！浪费了自己的大好青春！如今遭到了报应！孩子你不认就算了！大不了我一个人养！我永远不会让她跟着你受欺负！我们母女俩也高攀不起你们许家！” 第225章 惹人烦 225惹人烦 秦凉月拉着许意萱走了。 大门刚一关上，叶行舟就从卧室里出来。 他轻“啧”一声，揶揄道：“你们俩的戏都演得不错啊！” 许绍城弯下腰，捡起地上断成两半的银行卡，扔进了垃圾桶。 “我今晚睡你那儿。”他对叶行舟说。 “为什么？”许绍城有多龟毛没有人比叶行舟更清楚，如非必要，他是绝对不欢迎许绍城住他家的。 “要消毒。”许绍城说完，就给清洁公司打电话约好了上门的时间。 “你对秦凉月这么绝情，会不会让许泽瑞起疑？”叶行舟担忧地问。 “这不正好能够证明，我是真的失忆了么？”许绍城把手机揣进兜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要下去一趟，你呢？”他站起身，问叶行舟。 “嗯？你下去做什么？”叶行舟不解，“不等人家过来做清洁了？” “还早。”许绍城与对方约的时间是下午，“我下去看看，沈月和星星在不在。” 许意萱裙子上的脏污是真实存在的，尽管他不相信是星星撞了她，但她既然能编出这么个谎话，至少说明她们在楼下碰见过星星。 以星星目前的状态，沈月绝不会放他一个人出门。 “在又能怎么样？”叶行舟幸灾乐祸，“你又不是不知道，沈月现在对一切和你有关的人都没有好脸色。” “所以呢？”许绍城冷冷扫他一眼，“我从医院里出来，不是为了换个地方继续看照片的。” 沈月与星星的突然回国打乱了他的计划。 从前收不到她的消息，他还能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思念；如今一想到她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他就无法自抑地想要见到她。 所以，他不顾叶行舟的反对，强行改变了策略，以“失忆”作为掩护，出院回到了这里。 他原以为会有许多与沈月偶遇的机会，却没想到她一天最多只出一次门，且每天的时间都不固定。 他又不能整天整天的在外头蹲守，那样一定会被她发觉。 说话间，许绍城已经换好了鞋子。 “要走的话就快点！”他不耐烦地催促叶行舟，生怕他们下去的时候沈月和星星不见了。 叶行舟跟他一起下了楼。 幸运的是，他们要找的那一大一小正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聊天。 星星不知道说了什么，沈月笑得见牙不见眼，还俯下身亲了他一口。 许绍城远远地看着，心里酸溜溜的，羡慕得不行。 叶行舟问他：“要过去吗？” 许绍城点头，“你先过去，然后把她介绍给我。” 叶行舟配合着他，先行走到沈月面前，跟她和星星打招呼：“早上好！” 听见他的声音，星星的眼睛瞬间亮了。 “叶叔叔！”他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下，告诉叶行舟：“妈妈说，我病好了，可以出来玩了！” “是嘛？”叶行舟看着他脸上变浅的痘印，打从心底里为他感到高兴，“那等叔叔改天有时间，再带你去游乐场呀！” “好呀！”星星伸出小拇指，“拉钩！” 他们俩这边和乐融融，沈月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从一开始，她的注意力就放到了落在后头的许绍城的身上。 或许他们在这里遇上是凑巧，但叶行舟带许绍城过来，绝对是故意。 ——是不是故意气她，她还不能够确定。 许绍城也一直在打量她。 她似乎并不想见到他，脸上原本灿烂的笑容在他们出现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他早就知道她对他的反感与排斥，但每次她表现得这么明显，都会让他很难受。 “你好。”他主动开口，“我们上次见过面，你还记得吗？” 沈月当然记得。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嗯。”她淡然地点头，不说一个多余的字。 叶行舟惊了：“你们俩见过？什么时候？” 许绍城居然没有告诉他！ 简直太过分了！ “几天以前。”许绍城的语速平缓，目光始终放在沈月的身上，“这位小姐身体似乎有些不适，晕倒在地上。我碰巧路过，就问了几句。” 叶行舟这才明白，为什么许绍城突然让他去给沈月找个保姆，帮助她照顾星星。 “那可真巧。”叶行舟说。 “是挺巧的。”许绍城微微一笑，“我倒是不知道，这位小姐恰好是你的朋友。” “其实……”叶行舟正要开口，被沈月一瞪，面上心虚地讪笑，“对，她跟我是许多年的朋友了，只不过六年前去了国外，最近才回来。” 说完他又用眼神询问沈月满意与否。 沈月没搭理他。 许绍城按照计划好的那样问叶行舟：“不介绍一下？” 叶行舟假模假样地给他们介绍彼此：“这是沈月，我朋友，温斯坦酒店的总经理；这是许绍城，也是我朋友，他出了场车祸，刚出院，现在还在家里休养。哦，还有——”他又看向星星，抬手摸上他的脑袋，“这是星星，沈月的儿子，今年五岁，在米斯国际幼儿园上中班。” 沈月面无表情地说：“你可以不用介绍这么详细的。” 许绍城半弯着腰，用左手撑住自己的膝盖，冲星星伸出右手，温温柔柔地说：“星星你好，我姓许，你可以叫我许叔叔。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明媚的阳光照进他深黑色的眼底，折射出细碎闪亮的光芒。 他脸上的笑容也同样的耀眼，沈月不错眼地看着，忍不住去想：他跟许意萱相处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一副模样？ 无边的酸涩渐渐上涌，她抢在星星握住他的手之前，把星星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她说。 星星转过头看她，眼神中带了点担心。 敏感心细如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不对劲？ 但他不确定她的不对劲是因为叶叔叔，还是那位初次见到的许叔叔。 他挥挥手，“叶叔叔、许叔叔再见！” “哎——”叶行舟拦住他们的去路。 他其实不爱做这种惹人烦的事，但为了自己的好友，他只能豁出去。 “为了庆祝星星病好了，我请大家一块儿吃饭？” 第226章 非分之想 226非分之想 沈月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叶行舟就一把抱起了星星。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任沈月怎么喊都不回头。 那架势，若是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他是个专偷小孩的人贩子。 沈月心中懊恼，却又不能拿叶行舟怎么样。 暗暗骂了几句脏话，她疾走着跟上。 许绍城提步与她并行。 沈月不想跟他说话，许绍城也要努力演好不熟，两个人始终沉默着，空气里只有“哒哒”的脚步声。 叶行舟开车，带他们去了一家离得不太远的私房菜馆。 不同于如今快要烂大街、人人都能去的各种“私房菜”，这一家有着严格的会员准入制度。 并且，就算是会员，进餐也得提前至少一天预约，与大厨沟通定下菜色。 很显然，叶行舟已经预约过了。 他报上自己的名字，服务生将他们领进包厢。 这里的整体装修偏民国风，大约是与餐厅所租用的这座宅邸，从前属于某位民国时期的将领有关。 叶行舟与星星坐在一起，两个人一直在聊天——当然，聊的都是星星感兴趣的话题。 星星是个铁杆的超级英雄迷，虽然年纪不大、认不得几个英文单词，超级英雄的漫画和电影却都看了不少。 他最喜欢超人，打小就爱披着沈月给他买的红披风满屋子乱窜，嘴里嚷嚷着要打倒坏人。 对于《超人》漫画的剧情，他更是能够倒背如流。 可惜与他同龄的孩子——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们更喜欢《海绵宝宝》，或是《小猪佩奇》。 也就是遇上了叶行舟，他才打开了在这个方面的话匣子。 叶行舟说到底，不过是个伪超英迷。每部上映的超英电影，他都会跟风去看，对于超英宇宙的整体世界观、各个超级英雄之间的关系有一定的了解，但并不算深入。 跟星星聊着聊着，他便感觉到了自己知识的匮乏。 为了不让自己难堪，叶行舟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星星，你喜欢超级英雄的手办吗？” 星星兴奋地点头：“超级喜欢！”但因为价格太贵，他不舍得让沈月给他买。 叶行舟指向许绍城，得意地说：“许叔叔家里有很多哦！下次让他带你去看！” 沈月听得皱眉，“别骗小孩子！” 许绍城家里有没有手办，她一清二楚。 “他没骗人。”出声的是许绍城。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真挚。 叶行舟解释：“手办不在绍城现在住的那套房子里，你没见过也正常。那都是他小时候喜欢的东西，后来大概是嫌丢人，就全都扔到一套不住的空房子里了。” 沈月却是心念一动，问许绍城：“以前的事情，你怎么会记得？” 许绍城和叶行舟同时愣了两秒。 他们毕竟是经历过不少大风浪的人，并没有将慌张表现在脸上。 许绍城镇定地开口：“我去过我在京市的所有房子——了解自己的资产究竟有多少。” 这个理由没有让沈月起疑。 她唯一的想法是——全都去一趟，他该有多累啊！ ——这大概就是有钱人的烦恼。 因叶行舟的一番话，星星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许绍城身上。 “许叔叔，你有超人的手办吗？”他两眼放光地盯着许绍城。 刚刚不小心犯了一次错误，许绍城变得谨慎了许多。 “不好意思。”他笑得有几分无奈，“叔叔忘记超人长什么样了。” 沈月的心沉了一沉，莫名的有些难过。 星星接下来的所有问题都由叶行舟代替许绍城回答：“超人的手办？当然有！” “蝙蝠侠？也有！” “蜘蛛侠？有好几个呢！” …… 星星的嘴巴越咧越开，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最后他问：“许叔叔，我能去你家里玩吗？” 这个问题许绍城可以亲自回答：“随时欢迎。” 半小时后，提前定好的菜陆续上桌。 菜色清淡，甜口的偏多，更合小孩子的口味。 沈月从中嗅到了“预谋”的味道。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叶行舟和许绍城这两个北方人，喜欢的都是偏重口味的菜色。 她不知道为什么叶行舟要对星星这么好——她明确表示过希望他能够远离他们母子俩，但他一直都像狗皮膏药，黏星星黏得紧紧的。 明明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更疼爱许意萱，毕竟许意萱是许绍城的亲生女儿，而许绍城和他的关系，很明显比她和他的关系要好。 可上一次星星向他告状，他对许意萱的态度……看得出来并不算好——甚至算得上“不好”。 这些都让沈月迷惑。 眼见着星星与他的感情越来越深，她也越来越不安。 等到午饭结束，叶行舟下楼去结账，沈月找了个理由跟上。 趁着四下里没人，她一把将他拉住，沉着脸问：“你老实告诉我，六年前，在许绍城的病房里，你有没有对我……” 许绍城的病房外守备森严，能够自由出入的只有她与叶行舟两个人。 而那一段时间，每晚叶行舟都会给她一杯牛奶。 从前她倒没有留意，现在想起来……似乎每次她喝完他给的牛奶以后都会犯困——他一定在牛奶里加了料。 再加上她第二天早上起来身体莫名其妙地酸痛…… 沈月咬着牙，紧紧地盯住他。 她其实是不太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的，可他六年前以及现在的一系列举动，又让她不得不往那方面去想。 如果真的是他，如果真的是他…… 沈月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 叶行舟被她问得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红着脸慌忙摆手：“哎沈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从来都当你是朋友，对你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更不可能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也就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出来。 他急切澄清的样子太过真实，沈月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幸好。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叶行舟又反过来问她。 他犀利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给看穿。 第227章 自欺欺人 227自欺欺人 沈月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慌张。 她回避着他的眼神，搪塞道：“就随口一问。” 她这样奇怪的反应让叶行舟很在意。 他忽的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该不会你自己都不知道星星的爸爸是谁？” 被他一下猜中，沈月吓得手足无措，第一时间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别瞎说！” “妈妈，叶叔叔，你们在做什么？”星星清脆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响起。 沈月身子重重一震，循声扭头看去。 星星与许绍城并排站在两米开外的楼梯转角，颇有些相似的两双眼睛里，透出同样的疑惑与不解。 沈月当即松开了捂着叶行舟嘴的手。 她讪笑着解释：“叶叔叔刚刚骂脏话了，我在批评他。” 星星信以为真——在家里，要是魏婷不小心说了脏话，沈月都会这样去捂她的嘴。 他一本正经地教育叶行舟：“叶叔叔，好孩子是不可以说脏话的哦~” 叶行舟虚心点头，“嗯，叔叔以后都不说了。” 见星星被糊弄过去，沈月立刻换了话题：“你们怎么会下来？”她问的是许绍城。 许绍城看着她，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莫名叫沈月生出几分紧张来。 “你们一直没上去，我担心出了什么事，就下来看看。”他的神态自然，嘴角微弯，话音里还带了些许的笑意，“你们没事就好。” 他们下都下来了，就一起去结了账。 把沈月和星星送回了家，许绍城才沉下脸来跟叶行舟算账：“你跟沈月说了什么？” 叶行舟从后视镜里瞄许绍城一眼，斟酌了几秒后开口：“沈月以为我是星星的爸爸。” 果不其然的，许绍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依稀染上了几分薄怒。 “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叶行舟气笑了。 一想到许绍城做的“好事”，他甚至连谴责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自己回忆回忆，沈月这孩子，是在什么情况下有的？” 许绍城微一思忖，心里有了数。 沈月以为他那时昏迷不醒，自然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来。 剩下的人里，最有可能的就是叶行舟。 尽管知道这件事不该怪他，但许绍城就是控制不住地嫉妒——仿佛老婆孩子被他抢走的那种“嫉妒”。 “你怎么跟她说的？”他强压下自己的怒火，平静地问。 “我当然说不是我！”叶行舟才不会帮许绍城背这个锅——许绍城也不会让他帮忙背这个锅。 “那她为什么捂你的嘴？”这是许绍城最在意的事情。 他看到那个情景的瞬间，差一点就要破功，上前去将他们俩强行分开。 “因为她知道了我知道她不知道星星的爸爸是谁。” 这句话有点拗口，许绍城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叶行舟把车停进地下车库，刚上电梯，就收到了沈月发过来的微信添加好友申请。 他的手机号这么多年都没变，她要找到不会很难。更何况，星星的手机里还存了一份。 “沈月加我微信了！”叶行舟的音调不自觉地扬高，语气中含了些喜悦与激动。 他虽然老早就从星星那里拿到了沈月的手机号，却一直没敢加她微信，就怕曝光了他跟星星私下联系的事情，也怕她迁怒于星星。 他没想到她会主动加他，但她的目的，他多少能够猜到。 然而还不等他“同意”，手机就被许绍城给抢走。 许绍城替他通过了沈月的好友申请。 沈月大概是抱着手机在等，因为立刻，她就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星星是我闺蜜的儿子！我问你的问题跟星星没有关系！你不要瞎想！更不要瞎说！尤其不要在星星面前瞎说！” 听到提示音响，叶行舟踮起脚凑过去看了一眼。 “嘁！自欺欺人！”他嗤笑道。 星星都当着他的面叫她好几次“妈妈”了，她还在这儿跟他演呢！ 许绍城抿紧唇，打上一个字：“好。”按了“发送”。 他却没把手机还给叶行舟，而是盯着沈月的头像看了很久。 她的头像是她和星星的合照，两个人不知道在哪个游乐园里，脑袋上都戴着花花绿绿的头饰，分外可爱。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耀眼得让他既欣喜，又酸涩。 他把这张照片保存下来，用叶行舟的微信发给了自己。而后，他又点了沈月的相册——界面上却只有一条冰冷的直线。 她屏蔽了叶行舟。 沈月再没发信息过来。 叶行舟拿走手机，故意得瑟：“用不用我把沈月的微信号推给你啊？” 许绍城淡淡地瞥他一眼，“我有你喝醉了酒抱着别的女人叫‘宁宁’的视频，用不用我帮你发给聂斐宁？” 叶行舟立刻收起手机，赔着笑脸：“许总，许哥，许哥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行不行？” 许绍城嫌弃地将他推开，说：“以后你和沈月的聊天记录，全部截图发给我。” “我一定发给你！”叶行舟举手发誓。 星星完全康复后回到了幼儿园。 沈月却没有辞退黄阿姨，只是，黄阿姨的工作内容从每晚守着星星，变成了每天去接星星放学。 沈月原来的意思，是让黄阿姨给叶行舟做完了晚饭以后再去幼儿园接星星——这样时间完全赶得上，但黄阿姨把星星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来疼，不忍心让他孤零零的在幼儿园里等，坚持要4点半就过去接，然后回来给他做晚饭。 沈月拗不过她，只能依了她。 沈月恢复成了从前的作息——早起送星星上学，之后去酒店，加班到快十点回家。 每晚她到家的时候，星星已经睡了，黄阿姨在客厅里看电视。 ——因为担心星星，黄阿姨在给叶行舟做完了晚饭以后，又特意过来看着他。 沈月对黄阿姨的感激无以言表，发工资的时候，比原来说好的多给了两千块钱。 但没多久，沈月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黄阿姨分明每天都会给星星做晚饭，可厨房里却从未有过厨余。 沈月问过一次，黄阿姨说她下楼的时候顺便拿出去扔了。 某天沈月回家早，黄阿姨还没去叶行舟家里，她发现，厨房的垃圾桶里也是空的。 ——这总不至于是黄阿姨特意下楼去扔的？ 第228章 一个都不放过 228一个都不放过 沈月倒不认为是黄阿姨在虐待星星、不给他饭吃。 黄阿姨的为人她不说很清楚，但相处了这一阵，也算略知一二。 况且，黄阿姨是叶行舟推荐来的，人品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正因为是叶行舟推荐来的，沈月不由怀疑，她背地里是不是跟叶行舟勾结在了一起？ 这个问题沈月没直接问黄阿姨，而是在黄阿姨走了以后，把星星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对待星星，她如以往一样的和颜悦色。 “吃过晚饭了吗？”她问。 星星点头：“吃过啦~” 沈月接着问：“吃的什么呀？” 星星不假思索地回答：“番茄炒蛋、糖醋排骨、白菜、鸡汤。” ——全都是他爱吃的。 然而厨房里压根看不到这些东西的痕迹。 前三个能解释成都被他们俩吃完了，可鸡汤通常都是一煲一大锅，总不会一滴都不给她剩？ 沈月循序渐进：“和谁一起吃的呀？” 星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黄奶奶~” “这么多菜，你们两个人都吃完了吗？” 星星又咬了一下下唇，垂下眼眸小小声地答：“对呀。” 至此，沈月可以确信：他在撒谎。 她板起了脸，逼得星星与自己对视。 “魏希光，你跟妈妈说实话。” “魏希光”是星星的大名，沈月通常只会在非常生气的时候才会这么叫他。 这一点星星自己也很清楚。 所以他一下子就慌了。 “妈妈！”他抱住沈月的脖子，想要用撒娇来蒙混过关，却被沈月识破，一把扯开了他的手。 “站好！”沈月严厉地说。 星星虽不情愿，但还是立刻站直了身体。 “妈妈再问你一遍，你跟谁一起、在哪儿吃的晚饭？”沈月蹲在他面前，不允许他避开她的眼神，一个字一个字咬得分外清晰。 星星犹豫了。 沈月看得出他眼里的挣扎。 ——想来有人提前叮嘱过他。 她只能使出杀手锏：“你要是不说实话，妈妈明天就把你送回美国。” 星星再顾不得其他，冲口而出：“我跟黄奶奶一起，在叶叔叔家里吃的晚饭！妈妈我说的是实话，你不要把我送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 他瘪着嘴，眼泪说掉就掉。 沈月见不得他哭，每次他一哭，她的心就会软。 但现在还不是抱着他哄的时候。 她强逼自己硬起心肠，继续冷着脸问：“你在叶叔叔家里吃晚饭有多长时间了？” 星星不敢再撒谎，把一切都和盘托出：“每次黄奶奶接我放学，回来以后都会带我去超市买菜，然后去叶叔叔家里做饭。叶叔叔工作很忙，每天都回家很晚，有时候回来得早就会跟我们一起吃饭。有时候那个许叔叔也会来。” 事实和沈月猜测的没有太大的出入，她听他说完不算意外。 她唯一不能理解的还是那个问题：叶行舟为什么对星星这么好？ 叶行舟已经否定了他是星星父亲的可能性，她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星星见她脸色始终不好，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拉住了她的手。 “妈妈，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他用手背把眼泪抹干，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沈月回过神来，见他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心疼地把他拥进怀里。 “好。”她答应他，“但是以后，你都不可以再撒谎骗妈妈——谁叫你撒谎都不行。” “嗯！”星星连连点头。 当天晚上，沈月就辞退了黄阿姨。 黄阿姨紧张地问：“是不是我哪里做得让你不满意了？” 沈月笑着答：“不是。是星星已经完全康复了，不用您再一直照顾了。这段时间的合作很愉快，剩下的工资我明天就打到您的卡上。以后如果有需要，我还会找您。” 她心里清楚，黄阿姨也是受了叶行舟的指使。 她也清楚，叶行舟对星星没有恶意。 但因为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她总会感到不安。 所以，她要摒除一切的不安全因素，将星星完好地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另一头。 黄阿姨被沈月辞退后，第一时间给叶行舟打了电话。 “叶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叶行舟对事情这么快暴露有些懊恼。 但这事儿毕竟不是黄阿姨的错，他无法说出任何怪责的话。 “顺其自然。”他说，“您每天正常过来做饭就行。” 挂了电话，他无奈地看向坐在一边的许绍城，“你都听到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许绍城的面色依旧平静，并未因这场变故而起什么波澜。 “先专心对付许泽瑞。”他说。 沈月和星星……再放一放。 “说到许泽瑞……”叶行舟推了推眼镜，嘴角带笑，眼里闪烁着点点冷光，“他最近似乎在跟沈瑶闹离婚。” “六年，够久了。”许绍城微微勾唇，“这一次许泽瑞的耐心超出了我的想象。” 许泽瑞是为了利用沈瑶才跟她结婚。 沈瑶也早在沈月出国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全部的作用。 他以为许泽瑞会第一时间将她一脚踹开，却没想到他撑了六年。 尽管这六年里许泽瑞跟单身没什么两样，一直在不同的女人之间周旋，给沈瑶戴上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 沈瑶能坚持到最近才开始闹，也算是很不容易。 “沈家那边怎么说？”许绍城问。 “沈家当然不同意。”叶行舟的笑容里是十足的幸灾乐祸，“谢莺去你二叔家里闹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是被佣人给轰出去的。沈鑫也去找你二叔聊过了，聊得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许泽瑞以为他跟卓雅的照片是沈瑶泄露出去的，这次是铁了心要跟沈瑶离婚，谁劝都不听。” “这样最好。”许绍城眯起了眼。 许泽瑞跟卓雅的那一组照片，是他找人拍了发给各家媒体的，还附上了通稿。 这么大的新闻，没有谁会傻到攒着不发。 因为照片、通稿全都一模一样，任谁都能猜到，这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而那个捣鬼的人，许泽瑞自然而然会想到沈瑶——毕竟她几天前刚去捉了奸。 许绍城的目的，就是要借许泽瑞的手，彻底整垮沈家。 ——那些重伤过沈月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229章 出了点事 229出了点事 沈月再一次在工作时间接到了星星班主任打来的电话。 她急匆匆地赶到幼儿园，在老师办公室里找到了星星。 他站在班主任的座位旁，低着头、红着眼，牙齿紧咬住下唇，脸上是倔强的表情。 ——看上去不像是在生病。 沈月稍稍松了一口气。 班主任看见她，立刻从椅子上站起。 “星星妈妈——” 星星转过头来，眼里微微有了水光，倔强也一点点的变成委屈。 沈月的心刺痛了一下，快步上前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 “刘老师。”她看向班主任，“发生什么事了？” 在电话里，班主任只说“出了点事”，让她“尽快来一趟幼儿园”，并没有说明具体的情况。 班主任看一眼星星，轻叹一口气，“星星推了宝宝一把，宝宝摔倒的时候打翻了热水，烫伤了手臂，现在送医院里去了。” 沈月听得皱眉——又是许意萱。 好像每次只要沾上她，就铁定没什么好事。 “我没有推她！”宝宝情绪激动地否认，“我只是拉开了她的手！是她自己摔倒的！” 他仰起头，满怀希冀地望着沈月。 沈月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说：“我相信你。” ——她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清二楚。 倘若真的做错了事，他不会不敢承认。 星星这才放任自己哭出来。 他抱住了沈月的腿，将脸紧紧贴在她的腰侧，发出如小兽一般细微的呜咽。 沈月的心更疼了。 她定了定神，问班主任：“刘老师，有人看见星星推宝宝吗？还是说，有监控视频能够证明？” 班主任略有几分为难，“倒是没人看见，也没有监控视频……是宝宝说，星星推了她。我不认为星星会故意推人，但宝宝毕竟摔倒了，还受了伤……我担心她的家长会有不满。” 班主任的担心合情合理。 要是今天摔倒烫伤的是星星，沈月恐怕也会迁怒于那个和他有过肢体接触的同学。 但这样的迁怒只是暂时的。 她相信，星星肯定会跟她说实话，撇清那个同学的责任。 ——许意萱就不一定了。 等星星的情绪渐渐平复，沈月才又问他：“你能把当时的情况告诉妈妈吗？” 星星点点头。 “今天我值日，同学们都吃完午饭去睡觉了，我留在教室里收拾餐盘。后来宝宝进来了。她背着一个保温杯，说是过来喝水。她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说要等水晾凉。我没理她，她就过来拉我的手，不让我去拿餐盘。我把她的手扯开——我发誓没有推她，结果她就摔倒了，还把水给弄洒了。我去找了刘老师，然后宝宝就说是我推了她才害她摔倒的……” 班主任接过他的话：“本来我们平时是有另一个老师跟学生一起做值日的，但是今天那个老师生病请假了。我带其他人去隔壁房间睡午觉，没能顾上这边，所以发生了什么我并没有亲眼看见，也都是听他们两个人说的。这件事要严格论起来，应该是我的错，没有尽到应尽的职责。”她很自责。 沈月并不怪她。 说到底，要是许意萱不作那么一下，什么事都没有。 “许意萱家长怎么说？”沈月问。 “她奶奶倒是没说什么，只把她带走了。不过这事儿要是被她妈妈知道了……估计会来我们班上闹，您得做好心理准备。”班主任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显然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好。”沈月表示了解，“如果再没有其他事情了，我想把星星接回家。” 班主任准了星星的假。 从幼儿园出去的路上，星星小心地问沈月：“妈妈，你生气了吗？” 沈月微笑着摇头，“你又没有做错，妈妈为什么要生气？” 星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沈月没有带星星回家，也没有带他去酒店。 她去了商场，给他买了好几套新衣服，还买了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超级英雄周边与手办。 星星披着超人的红色披风，高兴得不行，走路似乎都带了风。 他们的最后一站是一家私人影院。 他们俩在超级英雄主题的房间里，看了两场星星最喜欢的电影，还吃了他喜欢但她平时不让吃的炸鸡和汉堡。 回家的时候，星星依依不舍。 他问沈月：“妈妈，我们能不能每天都这样？” 沈月冷酷地给了他否定的答案，他的脸也在瞬间垮了下去。 但他的沮丧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上车，他就拿着玩具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沈月觉得好笑，同时又有点欣慰。 他不难过了，真好。 沈月想象过很多种秦凉月来找她算账的情景——有直接上来骂人的，有装白莲花哭哭啼啼的，有平平静静讨要医药费的……却没有这种，让许绍城代为上门的。 “我听我妈说，星星跟宝宝之间有点小摩擦。”许绍城开门见山。 沈月点了一下头，“是。” 她的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有几分苦涩。 大约是因为，她的星星没有一个可以为他撑腰的爸爸。 “这件事错不在星星，所以我不会让他向你女儿道歉。”沈月尽自己所能的表现得强硬，“不过，我愿意担负一部分的医药费，作为我对你女儿的慰问，也希望你们家人能够管好你女儿，让她不要再缠着星星。毕竟我不想让我儿子被其他人看成是一个蛮横的施暴者。” “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许绍城淡淡一笑，“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让星星道歉，也不是想要你赔钱。相反，我是来替宝宝跟星星说一声‘对不起’的。” 沈月愣住了。 “事情的经过，我听刘老师说了，虽然跟宝宝说的有点出入，但我想，刘老师应该不会包庇任何一个学生。”许绍城说，“宝宝的性格，我虽不了解，但也听我妈提过。她被她妈妈惯坏了，偶尔会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现在她已经由我妈在管了，事实上，我们也在考虑给她换一所幼儿园。前一段时间给你和星星带来了困扰，非常抱歉。我向你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第230章 一对父子 230一对父子 许绍城也是在工作中接到许母的电话，得知两个孩子的不愉快的。 与许母的踌躇不同，他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断定——这祸是许意萱闯出来的。 这些年来，他虽与许意萱没见过几面，但对她的了解，比时常与她相处的许母要多得多。 在许母的要求和催促下，他赶到了医院，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哭嚎不止的许意萱。 她的右小臂上缠着绷带，想来是许母所说的“被热水烫伤”。 病房里，许母和专门请来照顾许意萱的保姆都在。 然而她们俩一左一右地哄劝，依然无法让她平静下来。 许绍城进去，只轻轻地说一句：“够了。” 许意萱就立刻停下。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不住地发着抖。 她害怕他。 尽管许绍城不知道为什么，但对她的这种反应，他很满意。 他本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所有的柔软都给了沈月，以及星星。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吵闹的小孩子，尤其像许意萱这种，哭起来一点也不可爱的小孩子。 保姆让开位置，许绍城在床边坐下。 “怎么回事？”他问的是许意萱。 许意萱哆嗦着嘴唇，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许母。 许母批评许绍城：“你对宝宝温柔一点儿。” 许绍城抬眸，淡淡地瞥一眼许母。 许母心中一惊，有些难受。 大约是因着失忆，自打他苏醒以来，对谁都是这般冷淡。 她知道不能强求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接受他们这些家人，但每每被他用这样陌生的眼神看着，她总会生出一股流泪的冲动。 许绍城看着许意萱，又问一遍：“怎么回事？” 见她依旧望着许母，声调立即降了几个度：“你自己说。” 许意萱瘪着嘴，差点又要哭出来。但她毕竟还是忌惮着许绍城，咬牙把眼泪又逼了回去。 “星星推我……”她哽咽着说，“把我推摔倒了，水泼到了身上……” 她抬起右臂让他看。 许绍城的神色始终淡淡的。 “他为什么推你？”他问。 许意萱犹豫了几秒钟，声音比刚才要小一些：“他不愿意跟我玩……” “你明知道他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去跟他玩？”许绍城皱眉。 许意萱眼里氤氲着水汽，半天没说出话来。 许母看不下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行了，绍城。宝宝毕竟还小，不懂这些。况且她也受了伤……” “不是受了伤，之前犯的错就能一笔勾销。”要不是因为许意萱还小，又受了伤，许绍城给她的惩罚绝不仅仅是几句批评这么简单。 ——他不会让他的儿子受半点委屈。 不过，许意萱做的孽，终究会由她的父母来还。 许母把许绍城叫出了病房。 “宝宝是你的女儿，就算你对她没有感情，也不能那么冷酷？你没看出来她在怕你吗？” “抱歉，这就是我教育孩子的方法。如果您不满意，以后她的事，不要再叫我过来。”许绍城的态度很强硬，半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你！”许母的眼里也有了泪光。 许绍城面不改色地看着，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 “我会代她去向她的同学道歉。”他说，“还有，我和她妈妈不会在一起。如果您想要这个孩子的话，以后都得由您亲自来照顾了。” 许母早就猜到许绍城不会娶秦凉月。 他只是失去了记忆，性格并没有发生改变。 没有了过去的美好回忆，没有了感情基础，他对待秦凉月，只会跟对待其他陌生的女人一样。 但她以为，他好歹会看在许意萱的面子上，跟秦凉月试着相处看看。 不过——眼下的局面，正是许母所期望的。 她从始至终都不喜欢秦凉月，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让秦凉月进门。 “好。”许母答应，“可你毕竟是宝宝的爸爸，偶尔也该抽时间来看看她。” 她心疼自己的孙女儿，不想让她在没有父母关爱的环境中长大。 “我知道的。”许绍城冷漠地答。 从医院出来，他直奔沈月家。 他从叶行舟那里得到消息，沈月已经把星星从幼儿园接走。 然而他在楼下等了很久，才等到她和星星回来。 他们的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 许绍城忍不住点燃了一支烟。 刺鼻的烟气，勉强冲淡了他上前去坦白一切的冲动。 “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沈月看着他，眼神平静冷漠。 许绍城的心刺痛了一下。 “当然。”他浅浅勾唇。 沈月握紧了门把，问他：“还有事吗？” 许绍城的视线越过她，落到了后方的客厅里。 “星星睡了吗？” 沈月刚想说“睡了”，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妈妈！妈妈！”星星兴奋地叫，“你看我像不像钢铁侠？” 她紧紧刚刚给他买了一套钢铁侠的衣服，他这会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换上。 看到站在门口的许绍城，星星的眼睛愈亮，声音也愈大：“许叔叔！你快看！我是钢铁侠！” 他昂首挺胸，骄傲得不行。 许绍城的面部线条霎时柔软下来，眼底也多了几分纯粹的笑意。 “真帅！”他由衷地夸奖，“就像真的钢铁侠一样！” 星星“嘿嘿”地笑着，握着许绍城的手把他给拽进来，“妈妈今天给我买了好多模型，许叔叔你过来，我给你看！” 许绍城从善如流地进了屋。 沈月懊恼地想：是时候跟星星强调一下规矩了，不能随便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许绍城跟着星星进了他的房间。 床边的地上铺了毛绒绒的地毯，地毯上散乱地扔着玩具和各种童书——想来这应该是星星的娱乐空间。 果不其然的，他一屁股在地毯上坐下，把今天刚刚买的玩具一件一件地向许绍城展示。 许绍城认真地听着，偶尔也会给他一点回应。 房门虚掩，留出了一道狭窄的门缝。 沈月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偷偷地往里看。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竟异常的和谐。 许绍城看着星星的眼神温柔，说话的语气也柔和得不像话。 若是不知情的，恐怕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父子。 第231章 出事 231出事 大约是拥有相同的兴趣爱好，许绍城跟星星很合得来。 那一晚过后，星星老把“许叔叔”挂在嘴边，频率甚至超过了之前的“叶叔叔”。 他常常磨着沈月，让她请“许叔叔”来家里做客。 这样的要求自然都会被沈月拒绝。 许意萱转了学——如同许绍城承诺的那样。 老师与学生家长都很高兴。 至于她转去了哪里，没人在意，班主任也从未提起。 难得休假，沈月4点半准时到了幼儿园，打算接了星星再去附近的商场看一场电影。 结果刚上楼，就看到教室门口的走廊上围了一大群家长。 最前头的几个在用力地拍门，后面的都贴着窗户往里望，敲得玻璃“哐哐”响。 这样的不寻常，让沈月有点儿慌。 她快步上前，拉了一个家长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家长撇撇嘴，“许意萱妈妈来了，在里头闹着呢！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沈月一惊，越发的不安。 许意萱的转学与星星脱不了干系，秦凉月这会儿来闹，她担心会针对星星。 她艰难地挤到门口，隔着门板，依稀能够听到里头的争吵声。 “你凭什么不通知我就给她办了转学？” “你是她老师，怎么会不知道她转去了哪里？”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 “你们也都别想走！” 秦凉月的声音尖锐高昂，辨识度极高。 班主任说了什么，沈月倒是一句都没听见。 “有孩子哭了！”后面的家长透过窗户看到。 “好几个都哭了！”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别的老师没有教室门钥匙吗？” “那女的是不是有病啊？” 家长们议论纷纷，火气也都越来越大。 他们加大了砸门、砸窗户的力道。 “开门！” “赶紧开门！” “放我们进去！” 这样的动静使班主任惊慌。 她试图过来开门，却被秦凉月给拉住了胳膊。 班主任拼命挣扎反抗，秦凉月则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撂到了地上。 外头的家长们闹得更凶，有的甚至拿出了手机报警。 “让让！都让让！”生活老师姗姗来迟，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教室的门。 家长们顷刻间蜂拥而入，合力把秦凉月制住，扶起了被压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班主任。 孩子们被集体带出，班主任被生活老师搀扶回了办公室。 教室里只留下了几位强壮又热心肠的妈妈，拽着秦凉月不让走，非得等到警察来。 秦凉月自然不肯，对着她们又打又骂，说出来的话脏污不堪。 “我老公可是辰远集团的总裁！你们再不放开我，小心我让你们以后日子不好过！”她大声威胁。 妈妈里有知道内幕的，嗤笑道：“还‘老公’呢！你也真够不要脸的！这些年人许家承认过你吗？” 秦凉月的脸一白，激动地要扑上来：“你个贱人说什么呢？你特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说，许家压根没承认过你这个媳妇！你别仗着自己给许家生了个女儿就想上天！许家给许意萱转学不告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秦凉月目眦欲裂：“你这个贱人！闭嘴！贱人！我要杀了你！”她往前冲，却被两边的人拉着双臂扯回去。 场面太过混乱，沈月没敢久留。抱起星星，随着其他家长一起下了楼。 他们出去的时候，恰好碰到几个警察进来。 有家长还专门停下来给警察指路，让他们快点上去。 “那个女人疯了！还打人！” “这种人太危险了，你们必须得拘留她！” …… 沈月则是加快了脚步，不想跟这事儿扯上关系。 星星被吓坏了，回到车上一连说了几遍“好可怕”。 沈月抱着他安抚了半天，最后用“待会儿给你买超人玩具”才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看完了电影，沈月牵着星星去地下停车场取车。 他们来得晚，只剩下离电梯最远的位置。 两人慢悠悠地往那边走，斜地里一辆车冲出，直直地朝着他们而来。 幸好沈月反应快，抱着星星钻进了旁边两辆车之间的缝隙里。 那车刹车不及，硬生生撞上了其中一辆车的车头。 随着“砰”的一声，两辆车的车身都剧烈地摇晃。 星星吓得闭上了眼。 沈月的心跳也不住地加快。 她没心情去看想要撞他们的人究竟是谁，只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跑，重新进了电梯，回到了商场。 看到大群大群的人，她才稍稍安定一些。 她不敢再下去取车，直接从一层出去打了出租。 星星问沈月：“妈妈，我们不管那个叔叔吗？”——他指的是那个撞车的司机。 他还太小，没意识到那辆车是故意撞向他们。 沈月也不会告诉他。 她说：“叔叔自己会叫救护车。” 星星便没再多问。 沈月一直在想，是谁恨她到了这个地步，想要置她于死地。 六年以前，她就和这里的所有人断了干净。 她如今回来，更是谁都没有通知。 她不认为是因为从前的恩怨，于是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着商场上的劲敌。 虽说是“劲敌”，但她从未与人结过怨，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回到家，她把这事儿上报给了总部，向总部申请配备保镖。 总部那边对此相当重视。 ——万一那人是出于商业目的，而他们放任不管，后续或许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不过沈月的申请得走一个流程，保镖不能给她立即到位，暂时只能够做到派车接送她上下班。 沈月担心那人也会对星星下手，便给他请了一周的假，打算将他时刻带在自己的身边。 早上下楼，沈月遇到了叶行舟。 叶行舟开着车从他们楼前经过，见着她与星星，便停下车来打招呼。 “你换车了？”他看向停在他们跟前的那辆suv。 “公司的车。”沈月拉开后座的车门，把星星抱上去。 “我们走了。”她抿一抿唇，钻进车里。 suv很快驶离。 叶行舟觉得奇怪，便留了个心眼。 在之后的几天，他发现沈月和星星出入乘坐的都是那一辆车。 并且，他从星星的班主任那里听说，沈月给星星请了假。 他忍不住问许绍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第232章 金主爸爸 232金主爸爸 许绍城这一阵子挺忙的。 他时隔六年后奇迹般“苏醒”，重新回到辰远掌管大权，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文件要看，还有数不清的会议要开。 再加上筹备了近两年的新游戏《山风》即将上线——这是今年最大的项目，需要他亲自跟进把关，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能够睡个好觉了。 叶行舟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边啜着呛喉的双份浓缩咖啡，边听着《山风》的总制作人覃辉汇报着工作进度。 许绍城抬手示意他停下，接起电话。 “我问过我在温斯坦的熟人了，没人知道沈月究竟出了什么事。”叶行舟说，“但应该跟工作没有关系。” 许绍城微微皱眉，眼睛眯了眯。 “我知道了。”他挂断电话，对覃辉说：“你接着说。” “我们的宣传物料都已经准备好了，原计划是下个月1号全部公开，不过……”覃辉舔舔唇，略有些为难，“我听说魔方这个月会上线一款新游戏，也是pc端的rpg，我担心他们又会跟上次一样……” 覃辉口中的“魔方”，是六年前许绍城“昏迷”后不久成立的一家专门做游戏的小公司，团队的核心成员都是从各大it公司的游戏部门挖过来的大牛。 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叫杨艳玲。其他人不知道，但许绍城很清楚，这个杨艳玲，正是跟了许泽瑞很多年的一位助理。 也就是说，魔方实际上，是许泽瑞自己开的公司。 网络游戏的利润巨大，制作门槛也不算高——随随便便一个粗制滥造的页游，好的时候一个月流水都能上千万。 魔方前期便是用同一款页游不断地换壳，昧着良心挣了好几笔快钱。 这样的行为无疑让品牌的口碑跌到地心，其后续开发的几款端游、手游也都因为抄袭、没有新意而相继扑街。 但在三年前，魔方突然推出了一款卡牌类手游，玩法在国内算是首创。尽管制作算不上精美——甚至还有些粗糙，也还是吸引了一大批玩家，在安卓和ios的游戏下载、付费两个排行榜的首位上都挂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可谓是现象级的大爆。 然而，魔方的这个游戏是偷的辰远的创意。 辰远的卡牌游戏也筹备了一年多，大的框架早就搭建好，角色原画、建模也已经完工，只等后期制作。 结果被某位跳槽的策划全都透给了魔方。 魔方紧赶慢赶，硬生生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把这个游戏做了出来。 辰远法务部及时采取了行动，那位策划被送进了监狱。但因为国人版权意识淡薄，哪怕抄袭的事儿闹得再大，也没能影响到魔方继续赚钱。 反而是辰远这边，重点项目惨遭流产，之前投入的人力物力都白白浪费，亏损了好几百万。 那个时候，许绍城还在医院里。 叶行舟把这事儿告诉他的时候，他表现得相当淡然。 “就当是我送给许泽瑞的一点小甜头。”他说，“不过以后，不会了。” 他也说到做到。 自那以后，辰远都再没推出过新的游戏，游戏部门全靠运营自家和国外的热门游戏来挣钱。 魔方就算想抄也没得抄，只能不断地吃着卡牌游戏的老本，甚至还跟以前一样，把这个游戏换了个壳子，推出了好几个所谓的“新游戏”。 ——然而玩家们并不买账。 有不少人被魔方恶心得卖号弃游，这个游戏的服务器，也由月活人数最多时期的40多个，合并减少成为了如今的10个。 即便如此，这也仍是魔方眼下最赚钱的游戏。 覃辉就是担心，魔方尝到了甜头，还会来这么一次。 《山风》是他的心血，他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损失。 “事实上，在《山风》的制作过程中，我们组里就有好几个策划被魔方的人联系了。他们愿意出高价购买我们的设定，但我知道的那几个策划都拒绝了。不过也有可能有我不知道的……” 毕竟《山风》是pc端rpg游戏，魔方放话要推出的也是pc端的rpg，实在太过凑巧，让人不得不往那方面联想。 “宣传物料既然已经做好，那就明天放出来。”许绍城说，“让市场营销部今天集体加班，明天开始执行推广方案。” “好的。”覃辉心满意足地离开。 办公室的门关上，许绍城才向后靠去，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他按下内线电话，与秘书接通：“今天剩下的工作全给我推掉，我累了，要回家休息。” 他最近的工作强度有多大，没人能比他的秘书更清楚。 秘书此前也劝说过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太过劳累，却都被他当成了耳旁风。 这会儿他主动要求回家，秘书自然求之不得，激动地连声答应。 许绍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温斯坦酒店，探班《小时光》剧组。 《小时光》的投资，辰远占了足足五成。这部剧制作完成以后，也会在辰远旗下的“好视”平台独家播出。 所以许绍城去探班，可谓是名正言顺。 他提前给制片人打了电话，约好了晚上请全剧组在酒店餐厅吃饭。 《小时光》整个剧组有一百多号人，再加上有不少艺人出席，为了不被外人打扰，许绍城干脆包下了酒店的自助餐厅。 他的大手笔自然也被报告到了沈月那里。 不过，因为出面与酒店接洽的是制片人，所以下面的人只说是《小时光》剧组包下餐厅，半句没提到许绍城。 沈月以为是剧组要搞什么活动，自己作为酒店的总经理，怎么也该去捧个场，便中途抽空下去了一趟。 她特意带上了两瓶好酒，打算跟主创团队喝上一杯，感谢一下“金主爸爸”，却没想到会在桌上看到许绍城。 他坐在制片人与导演中间，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接连给他敬酒。 女演员们的眼睛几乎都黏在了他的身上，一个个脸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酒劲上了头，还是见着许绍城娇羞的。 沈月胸口莫名堵得慌。 她想扭头就走，但身后跟着的副总已经叫了出来：“魏制片！岳导！” 第233章 无人不知 233无人不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包括许绍城。 他的视线甫一触及到她，便似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 但很快，他就镇定地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沈月没理会他的示好，快速地将视线移开，落到他身边的制片人身上。 “魏制片，您好！”她走过去，冲魏制片伸出了手。 魏制片是认识她的，《小时光》剧组刚来那天，沈月特地去与他见过一面。 “沈总，您好！”他站起来，笑吟吟地握住了沈月的手。 两人紧握的手恰好举在许绍城的眼前。 他微一抿唇，按下心中的不悦，斜挑起眉，问：“沈总？” 魏制片忙给他介绍：“这位是温斯坦酒店的沈总经理。” 许绍城顺势起身，截过沈月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半眯的双眸里透出些许的戏谑：“沈总好。” 一如从前的冰凉手掌让沈月不由打了个颤。 她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沉声回应：“许总好。” 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许绍城的五指却越收越紧。 他目光灼灼地盯住她，问：“沈总知道我的身份？” 沈月笑笑，“辰远集团的许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阵接着一阵的倒抽凉气的声音。 隔壁几桌不时传来低语：“那位就是辰远集团的总裁吗？” “不是？辰远那位从不露面的总裁居然这么帅的吗？我还以为他是老头子呢！” “卧槽卧槽！赶紧拍照发朋友圈！我们居然跟辰远总裁在一起吃饭！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一次了！” …… 许绍城嘴角的弧度渐渐加深，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不知道我的人有点多。” 沈月略有些窘迫。 但好在许绍城没再多说。 他松开了她的手，坐回原位。 沈月将手握拳，仿佛还能够感受到他留下的温度。 她恍惚了两秒，在副总的提示下，继续挽起笑容，与桌上的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 “我带了两瓶酒来给大家助兴，还望各位不要嫌弃。”沈月让服务生开了酒，给所有人都倒上。 她和副总一人也端了一杯。 “祝大家吃得开心！”她仰头将酒灌下。 欢呼声一片，席间的气氛被点燃。 魏制片要留她与副总一起吃饭，沈月自然是坚定拒绝：“我们还要回去工作，改天再请各位吃饭。” 她本就是抽空下来，手头还有一堆的工作要做。 更何况……许绍城也在这里。 魏制片本就是客套，被拒绝了也就作罢。 出了自助餐厅，副总激动地问沈月：“沈总，您认识辰远集团的总裁？” 这几年许绍城虽昏迷不醒，但仍凭借辰远保持在了财富榜第一的位置。 普通人对他，往往充满了景仰与羡慕。 “谈不上认识。”沈月神情淡漠，“我跟他住同一个小区，有幸见过几次面而已。” 副总的眼睛骤然睁大，“真的假的？像他那种富豪，不应该住几百平米的大别墅吗？” “可能是住那儿上班比较方便。”沈月随口一答，继而把话题引开：“明天参加经济论坛的教授们就要到了，你待会儿去楼下看看是不是都准备妥当了。” 沈月与副总在电梯口分开。 副总按照她的指示去了一楼大堂，她则回去顶楼的办公室。 星星大概是玩累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的办公室里没有准备毛毯，沈月怕他着凉，拍着他的脸把他叫醒。 “我们回家。” 她保存好所有的文档，关上电脑，牵着星星的手，重新下了楼。 她提前给司机打过了电话，他们出酒店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沈月坐上车，正准备关门，一只手斜地里伸出来，牢牢握住了车框。 “等等。”许绍城将车门拉开，在沈月诧异不满的目光中露出一个抱歉的浅笑，“我喝了点酒，不能开车。方便的话，能不能载我一程？” 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无疑她是顺路的。 沈月如果拒绝，未免会将自己的针对表现得太过明显。 于是她点了点头：“好啊。” “谢谢。”许绍城坐到了前面空出来的副驾驶。 他状似无意地问：“星星没去幼儿园吗？” 沈月心里“咯噔”一下，正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忽的听见星星说：“前几天我和妈妈去看电影，差点被车撞了。妈妈有了心理阴影，不敢开车，不能送我去幼儿园，就给我请了假，还让司机叔叔接送上下班。” 她暗道一声“糟糕”。 这倒霉孩子，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 果不其然的，许绍城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许多。 他蹙紧眉头，问：“差点被车撞？怎么回事？” “大概是那个司机喝多了，没看路，差点撞到我和星星。”沈月轻描淡写地说。 许绍城却不相信。 如果只是一场意外，她不至于放着自己的车不开，也不会时刻都把星星带在身边。 但她既然不想让他知道，他就装作不知道。 “报警了吗？”他顺着她的话问，“酒驾是违法的，严重的话还要被判刑。” “没。”沈月说，“我怕他再撞过来，没在那地方多呆，也没看到车牌。” “噢。”许绍城点点头，“那可真遗憾。” 许绍城去了叶行舟家里。 “你怎么回来了？”叶行舟很意外，“游戏都搞定了？” “没有。”许绍城没跟他废话，直接伸出手：“把你手机给我。” “做什么？”叶行舟一边问，一边把手机掏出来放到他的掌心。 许绍城打开他的微信，让他给星星发语音：“你问问他，现在能不能接电话。” 叶行舟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星星才刚刚到家。 他知道沈月不喜欢他总是跟叶行舟联系，收到消息后立刻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妈妈，我去洗澡啦！” “好。”沈月不疑有他，还仔细地叮嘱：“记得洗头哦！洗完了就睡觉呀！” “嗯！”星星关上了房门，拿了睡衣进了浴室。 他坐在浴缸边缘，回复叶行舟：“可以，不过我不能大声说话哦~” 许绍城立刻发了一个语音邀请过去。 第234章 绑架 234绑架 星星接得很快。 “叶叔叔~”他叫得很甜。 许绍城心里却有点儿酸。 “星星，是我。”清冷的声线难得的有了温度。 他的眉眼柔和，目光的落点始终在星星的头像上，仿佛能够透过那张照片看到本人。 “啊！”星星有一刻的惊慌，他很快改口：“许叔叔好~” “许叔叔”这个称呼并不让许绍城满意。 不过眼下……也只能这样。 “星星，你能跟叔叔仔细说说你和妈妈差点被撞那天的情形吗？比如说，是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许绍城耐心地诱导星星。 星星的记忆力很好，时间和地点他几乎是一口就说出来。 许绍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叶行舟，叶行舟立刻会意，打给了那家商场所属集团的老总。 几分钟后，他挂断电话，对许绍城比了个“ok”的手势。 许绍城微微点了一下头，继续着与星星的对话：“你和妈妈有受伤吗？” “没有，幸亏妈妈跑得快！”想起那天的情景，星星仍心有余悸，“真的太可怕了！” 同样心有余悸的，还有许绍城。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他向星星保证。 他们俩又聊了几句，那头忽的传来沈月的声音：“星星，你在洗澡吗？” 星星慌忙挂断了电话。 许绍城这才把手机交还给叶行舟。 “监控视频最迟明天下午发到你邮箱。”叶行舟说。 “好。”许绍城接过自己的手机，吩咐叶行舟：“你找人跟着沈月和星星，有什么情况让他们直接向我汇报。最近新游戏上线，我要盯着魔方那边。沈月的事情，可能要麻烦你多费点心了。” 他的低声下气让叶行舟不太适应。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沈月也是我的朋友。”叶行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专心去做你的事情，这边交给我。” 许绍城无声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感激。 一年一度的全国经济论坛在京市召开，参加此次论坛的百余名知名经济学家全部下榻温斯坦酒店。 从早上开始，酒店大堂就挤满了人。 沈月特意给大堂调派了人手，自己也下了楼，在监督工作的同时，为住客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这一忙，就直接到了中午。 她给助理打了电话，让他带星星去餐厅吃饭，她自己则继续留在大堂工作。 可没过多久，助理就惊慌失措地打电话过来：“沈总，星星不见了！” 周遭似乎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 沈月再听不见其他嘈杂的声音。 她强迫自己冷静，然而握着手机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她避开人群，走到偏僻的一角，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口：“你好好跟我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我带星星下了楼，走到餐厅门口，他跟我说想上厕所。我本来是要陪他一起去的，可他说不用……”助理咽下一口口水，声音抖得厉害，“他让我去餐厅里打好饭菜等他。我想着这个时间餐厅人多，我先过去，等他上完厕所回来刚好可以吃饭……可是我打好了饭菜，等了他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回来……我觉得奇怪，去厕所找他，但是厕所里压根就没有人……对不起啊沈总……我……我……”他急得都快要哭了。 沈月将手机捏得更紧。 “你别慌。”她沉住气，反过来安慰助理，“这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你去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见过星星。我要给保卫处打电话，先挂了。” 她一边拨保卫处的电话一边往门口走。 酒店的出入口一共两个，一个正门，一个后面的紧急逃生门——正常情况下，这个门是不开的。 假设星星真的被人绑架，绑匪要把他带出去，必定要经过这两个其中的一个出口。 她让保卫处调取餐厅那一层楼的监控，又让他们派人守住前后两个门。 “一有消息，立刻给我打电话。”她说。 沈月一直在正门守着。 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她瞪直了眼，不放过任何一个从她面前经过的孩子。 ——却没有一个是她的星星。 而保卫处那边也迟迟没有消息。 沈月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眼皮也跟着跳动起来。 过了快有一个小时，保卫处的电话才打过来：“沈总，找到您儿子了！他被一个打扮很奇怪的人带到1503号房去了。你需要我们过去看看吗？” 沈月拔腿就往前台跑，不顾自己穿的是近10厘米的高跟鞋。 “需要！你们现在就过去！我马上到！” 她硬插到排队等着办理入住的客人前头，命令前台：“给我1503的房卡！”音调不可控制地扬高，把前台的小姑娘都吓了一大跳。 “好的沈总！”前台用最快的速度弄好了房卡交给她。 沈月接过就跑，挤开其他人，抢着上了电梯。 她不理会众人对她的抱怨与讥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 当变成“15”的瞬间，她用力推开前面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他妈有病啊！” “赶着去投胎是不是！” …… 无数的咒骂都被她甩到了身后。 “1503”距离电梯很近，几乎两分钟她就赶到。 保卫处的人还没来。 沈月等不及，用房卡开了门。 下一秒，她就听见了星星的哭声。 她的脑子里再装不下其他，恐惧和担忧驱使着她推开门冲进去。 房间里有两个人。 星星缩成一团躲在书桌下面，那个保安口中“打扮很奇怪的人”穿了一件长长的风衣，风衣里似乎是一件套头衫，他戴着帽子，背对着她，正一脚一脚地踹在星星的身上。 全身的气血往上涌进了脑子。 沈月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团血红色的雾气，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消失。 “你放开我儿子！”她冲上去，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用力地将他扯开。 那人并不强壮——甚至还很瘦弱，沈月轻而易举的将把他给带到床边，胳膊一伦，他就倒在了床上。 她跟着压了下去，双手摁住他的肩膀，膝盖碾过他的后腰。 “啊！”那人爆出一声尖叫。 沈月这才意识到——她竟是个女人！ 第235章 保释 235保释 酒店的保安恰好在这个时候到达。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在门口。 “沈总！” 一队人冲进来。 “先把我儿子带出去！”沈月指向仍躲在书桌下不敢出来的星星。 一个保安立即过去，弯身将他抱起。 剩下的一群保安则围到了沈月身边，帮着她按住了她身下的女人。 那女人用力地反抗，差点把沈月给甩下去。 幸好有保安扶了一把，沈月才没摔到。 她顺势下了床，摸出手机报警。 听到她打电话，那女人尖声叫道：“不要报警！” 这个声音…… 哪怕与平时有很大不同，沈月还是敏锐地听出——“秦凉月？” 她绕到床头，让保安扯下了那女人的帽子。 秦凉月的脸露了出来。 “真的是你！”沈月早该猜到的。 从她回来到现在遇见过的“故人”里，只有一个秦凉月，有绑架星星的动机。 秦凉月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沈月。 “就是我！”她坦坦荡荡，似乎并不怕被沈月发现，“都怪你和你那个野种儿子！”她咬牙切齿地骂，“如果不是你们，许绍城怎么会把我的宝宝抢走！” 星星的生父不详始终是沈月心里的一根刺。 秦凉月的一句“野种”，彻底将她激怒。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她一巴掌扇到了秦凉月的脸上。 秦凉月养尊处优多年，皮肤比一般人要嫩，沈月那一下打得很重，她的脸当场就红了，而后越肿越高。 秦凉月的眼里有了雾气。 或许是不想在沈月面前丢脸，她倔强地咬住了下唇，不让眼泪流下。 “你的儿子，就是个没爸爸的野种！”她冷笑着，眼神怨毒。 沈月又一个巴掌甩过去。 “秦凉月，你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上，又落到了我的手里。今天我就算弄死你都不会有人说出去，你信不信？”她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冷声威胁道。 秦凉月的狠戾在这一瞬间有所收敛，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与惊慌。 “你不敢的！”她硬着头皮死撑。 “我有什么不敢的？”沈月反手又给了她一巴掌，而后问那群守在房里的保安：“你们看见我打她了吗？” 所有人一致地摇头：“没有！” 沈月的嘴角扬得更高。 秦凉月发着抖，恨恨地盯着她，却不敢再出声。 “不要再碰我儿子。”沈月警告秦凉月，“再有下次，你和你女儿，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因为担心星星，沈月没在这儿久留。 把秦凉月交给了保安看着，吩咐他们等警察来处理，她自己就离开了客房。 保安抱着星星等在外头。 星星趴伏在保安的肩头，咬着下唇默默地流着泪，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 沈月的心疼得要碎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将他抱了过来。 向保安道过了谢，她脚步匆忙地走向电梯。 秦凉月一次一次踹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沈月亲吻着星星脸上的泪水，强忍住泪意，轻声地问他：“疼得厉害吗？” 星星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疼，还是故意这么安慰她。 下到一楼，沈月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出酒店，拦下一辆路过的空车。 他们去了最近的军区总医院。 星星被秦凉月踹出了一身的青紫，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受什么重伤。 医生问沈月：“这怎么弄的？”他看着沈月的眼神中充满了谴责与怀疑。 沈月没与他多说——真实的情况，并非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医生意有所指地说：“虐待儿童——哪怕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也是犯法的。” 沈月的脚步顿了一顿，最终还是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说。 沈月抱着星星急匆匆冲出酒店的画面被实时传送给了许绍城。 许绍城当即一个电话打过去：“发生什么事情了？” 盯着沈月的保镖进不了酒店，对事情的原委一概不知。他们跟着沈月乘坐的出租车去了医院，在她离开以后“拜访”了那位给星星看诊的医生，得到了一个“妈妈虐待儿子”的答复。 他们把这个情况如实反映给了许绍城。 许绍城自然不信沈月会虐待星星。 星星身上的那些伤，无疑是由其他人造成。 这个“其他人”，在另一队盯着秦凉月的保镖发回她被带进警察局的最新消息后得到了解答。 许绍城握紧了手机，墨黑的眼底覆上了一层寒冰。 他找叶行舟：“跟警察局通个气，让他们多关秦凉月几天，不允许保释。” 叶行舟很惊讶：“这才几天，秦凉月又进局子里去了？” 许绍城“嗯”一声，简单解释了一下经过。 叶行舟的声音也冷了许多。 “秦凉月那边我会让人多‘关照’的。晚上我要去看星星，你要一起吗？”他问许绍城。 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许绍城和叶行舟都准时下班回家。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直接上门，不要提前给沈月打电话。 ——去都去了，沈月总不至于把他们俩关在外头。 一到家，星星擦了药就睡了。 他受了大刺激，哭得也累了。 沈月得了闲，才跟酒店的保卫处联系，询问秦凉月的状况。 得知秦凉月已经被带到了警察局，她却没能松一口气，紧接着又找了自己的一个律师朋友，咨询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起诉秦凉月，让她多坐几年牢。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沈月正准备着晚餐，家里的门铃就被人按响。 她几乎不用想就能够猜到，来的必然是叶行舟与许绍城中的一个或两个——知道她住在这里的，只有他们俩。 她不想去开门，可门铃锲而不舍地响，吵得她脑袋愈发的疼。 沈月没了辙，放下手里的锅铲，把炉子上的火关掉，慢慢吞吞地走到了门口。 许绍城与叶行舟一人提了一袋东西站在外面。 门一打开，许绍城首先向她道歉：“对不起！”他的态度诚恳，语气沉痛。 沈月茫然地怔住。 许绍城舔了舔唇，“下午我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让我去保释秦凉月。” 第236章 好像我爸爸 236好像我爸爸 这是许绍城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理由。 既有了名正言顺上门来关心他们的机会，又不用担心派去的人会暴露。 只几秒钟，沈月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你把她保释出来了？”她心一紧。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他做什么，也知道以他与秦凉月的关系，保释她是一件无比正常的事情，但她还是忍不住怪他。 倘若秦凉月这次能毫发无伤地出来，不用负任何的法律责任，沈月一定立刻就向总部申请调回维城——事业、前途，没有一样比她儿子的性命重要。 “没有。”许绍城的答案让沈月高悬的一颗心落回了原位。 “我不会插手这件事。”许绍城向她保证，“全部交给警察来处理。” 他不管的话，秦凉月被判刑的可能性就大大地提高。 “谢谢。”沈月由衷地说。 许绍城却很难过。 明明在这种时候，他应该陪着她一起度过，然而现在，他只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眼睁睁地看着她不安、恐惧、疲惫。 “对不起。”他又说一遍。 沈月误以为他是在替秦凉月道歉。 “不关你的事。”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事实上，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叶行舟插进话来：“星星呢？”他探着头往屋里望。 哪怕从医生那里知道了星星不过是有些皮外伤，但不亲眼见到，他们总无法彻底放下心来。 “睡了。”沈月回头朝星星卧室的方向看一眼，“你们先进来，我去叫他。” “哎——”许绍城拉住了她的手腕。 在充满了冷气的客厅里，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肌肤，难得的没有激得她打寒颤。 “让他睡。”许绍城看着她，眼神里有几分安抚的意味。 “没事。”沈月不着痕迹地拉开他的手，往后退开一步，“我本来也要叫他起床吃晚饭。” 许绍城便没有了继续阻止她的理由。 让许绍城与叶行舟等在客厅里，沈月进去了星星的卧室。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他的卧室里没有开灯，暗得什么都看不见。 细微的啜泣声在空旷宁谧的房间里被几倍地放大，清晰地传入了沈月的耳中。 “星星？”她慌忙按开灯，疾步奔向床边。 床上，星星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被子下的身体不住发抖，似乎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 沈月扯开被子，将他拥进了自己怀中。 星星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此刻眉心紧皱，嘴巴瘪着，哭得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沈月的心都要疼碎了。 她的鼻腔一酸，差点也要落下泪来。 想到外面还有两个人，她又强行忍住。 “星星！星星！”她摇着星星的肩膀把他叫醒。 星星睁开眼，雾气弥漫的眼底空空洞洞，找不到焦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眼前的人。 “妈妈！”他猛地扎进沈月胸口，手臂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脖子。 “妈妈！妈妈！”他不断地叫着，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委屈，也像是在寻求安慰。 “妈妈在这儿，别怕。”沈月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的后背，“许叔叔和叶叔叔也都来了，咱们出去跟他们一起玩好不好？” 星星吸着鼻子，“嗯”了一声。 沈月把他抱出去。 五岁的男孩子，哪怕不胖，也不算轻。 沈月抱得有点吃力。 许绍城连忙从沙发上起身，几步上前把他接过来。 “星星……”他低头看着星星，心疼得无以复加，嗓音也不自觉的变得喑哑。 “许叔叔。”星星抬起头乖巧地叫，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许绍城咬紧了牙，努力藏起眼里的戾气。 居然敢动他儿子，秦凉月大概是这几年过得太快活了。 许绍城重新坐回去，让星星坐到自己的腿上。 “还疼吗？”他用手擦去星星脸上的眼泪，柔声地问。 叶行舟暗暗地撇嘴。 果然是父子情深。 也就只有星星，能让许绍城克服自己的重度洁癖，心甘情愿地去碰在他眼里肮脏无比的东西。 星星点了一下头。 因为他这个简单的动作，屋里的三个大人全都捏紧了拳头。 许绍城深呼吸了两三次，才压下瞬间涌上来的怒火。 “能让叔叔看看……你的伤吗？”他小心地询问星星。 星星咬着唇，又点了一下头。 许绍城颤抖着手，缓慢地掀开他的睡衣下摆。 他的腰侧、后背上，全是触目惊心的青紫色伤痕。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许绍城的心尖一颤，向来平静的眼底起了万丈波澜。 就连叶行舟，也板起了脸，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阵寒意。 许绍城伸出了手。 他想要去摸摸那些伤痕，却又害怕会弄疼了星星。 最终，他又把手收了回去。 他放下睡衣，将星星拥紧了几分。 “对不起。”他的声音在抖。 对不起，爸爸没能保护好你。 他恨秦凉月，更恨自己。 沈月能够感受到许绍城的悲伤和愤怒，但她不知道他这样的情绪源于哪里。 他和星星不过见了几次面，尽管投缘，也不至于到这样的程度。 “饭做好了吗？”叶行舟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问她，“需要我帮忙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沈月才想起自己锅里炒到一半的菜。 “不用，你们陪星星玩一会儿就行。”她匆忙进了厨房。 等沈月走开，许绍城才敢放任自己去亲星星的额头。 星星泪眼婆娑地看他，喃喃道：“许叔叔，你好像我爸爸。” 许绍城的身子重重一震，所有的心防在瞬间溃散。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叶行舟的心情同样激荡。 但他受到的冲击毕竟远比许绍城要小，也能及时找回自己的理智。 “绍城。”他冲许绍城摇了摇头，用眼神提醒他不要乱了阵脚。 许绍城哪里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但此时此刻，他想要的只有最简单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什么家族、什么企业，他都可以舍弃。 “你愿意放过他们，他们可不愿意放过你。”叶行舟的一句话又把他拉回了现实，“你不解决掉那些人，沈月和星星永远都不会安全。” 第237章 见过我爸爸吗 237见过我爸爸吗 沈月留许绍城与叶行舟吃晚饭，却意外地遭到了他们两人的拒绝。 “我们还有工作要做，吃饭的话，改天。”许绍城说完，弯腰摸了摸星星的头，嘴角噙着浅笑，眼底溢满温柔。 “星星，再见。”他的声音低沉，语调轻缓，意外的有些撩人。 沈月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她连忙低下头，藏起自己脸上的慌乱。 叶行舟瞥见她的动作，微微偏头，看着她若有所思。 星星冲许绍城挥手，依依不舍地道别：“许叔叔再见！” 星星没有胃口，只吃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妈妈，我吃饱了。”他怯怯地望着沈月，强调：“真的吃饱了。” 沈月和魏婷对他虽然大方，却从不让他浪费。 他平时做得都很好，今天这样的例外，沈月自然不会责怪他什么——她只会愈加的心疼。 “吃饱了就别吃了。”沈月把他剩下的大半碗米饭都倒进了自己碗里，问：“要去看会儿电视吗？我给你放动画片？” 星星高兴地点头：“好！” 看着他满满的元气，沈月微微露出一个笑来。 沈月自己吃得也不多。 碗里的饭，她都是勉强塞进的肚子里。 至于那几盘菜，则压根没尝出来是什么味道。 她陪着星星看了一会儿电视，中间接了个来自美国的电话，为自己今天毫无预兆的早退向远在维城的领导说明情况。 领导对她很是关心。 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遇到两次意外，也让他很是担心。 “你要紧吗？”他问，“要实在不行，我向上边申请，再把你给调回来。” 沈月想过回去的事，但那是在以为秦凉月会被许绍城保释出来的时候。 既然已经确定了许绍城不会插手，她不想半途而废。 “不要紧。”她说，“不过，我之前申请的保镖，什么时候能配给我？” “明天。”领导终于给了她准确的答复，“我特意去帮你催了一下。” 沈月感激地说：“谢谢！” 领导对她这样好，她更加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挂断电话，她重新回到客厅，星星已经关了电视。 “怎么不看了？”沈月很惊讶。 这部动画电影她陪着星星看了好几遍，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她离开客厅之前，才刚放到一半。 星星的情绪不知怎的有些低落。 “我不想看了。”他的声音很轻。 沈月坐到他身边，着急地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星星摇头。 “那是为什么？”沈月又问。 星星抿紧了唇不说话，脑袋埋得低低的。 沈月越发的着急。 她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逼得他抬起头来。 当她看进他的眼里，便发现了闪烁着的泪光。 沈月的心骤然一痛。 她强迫自己板起脸，冷声说：“星星，你跟妈妈说实话。” “我……”星星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先落了下来。 “我也想要爸爸。”他哽咽着，发音极不清晰，沈月却听懂了。 她忽的想起，刚刚给他放的那部动画电影里，原本是孤儿的主角，在中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并与他相认。 而这也是这部电影的第一个大泪点，魏婷每次看都会哭得泣不成声。 沈月倒是没什么感觉，大概是因为她从未体会过父爱，也对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不抱希望。 她只是担心星星看了会想很多。 不过以往的每一次他都没有反应，她便以为他与她一样，也不渴望父亲的存在。 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他之所以没有反应，极有可能只是因为他那时年纪还小，没有开窍。 “为什么想要爸爸？有妈妈和干妈陪着你还不够吗？”沈月问他。 为了这一天，她准备了五年。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镇定，但真正来临的手，她还是慌了。 以至于都想不起来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爸、爸爸很强壮，可、可以保、保护我和妈妈。”星星这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却震颤了沈月的心尖，叫她差点落下泪来。 她想要说：“妈妈也可以保护你。” 但在今天的事情发生以后，她失去了说这种话的资格。 她让她的宝贝受到了伤害，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并且，永远不可能完全愈合。 “妈妈……”星星拉住了沈月的手，满含期待地看着她，“你可以……给我找个爸爸吗？” 在眼下这个当口，沈月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给他找个爸爸……她断然是不想的。 “让妈妈好好考虑一下，可以吗？”她只能用这种拖延的战术。 星星很锐利：“要考虑多久？” 沈月被他噎住。 “星星。”缓了一缓，她开始给他讲道理：“给你找爸爸这种事情，不像是给你买玩具，你今天说，妈妈今天就能买的。而且，要找到一个妈妈和你都喜欢的人，很难，可能会需要很长的时间。” 星星若有所思。 半晌后，他问：“妈妈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沈月的眼前蓦地浮现出了许绍城的脸。她怔了好几秒，回神过后强笑着作答：“妈妈也不知道。” “……好。”星星的肩膀垮了下去。 “妈妈，我困了，先回房间睡觉了。”他爬下沙发，靸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跑回了房。 反锁上门，他立即摸出自己的手机，给魏婷打了个视频电话。 魏婷接得很快：“星星宝贝儿，找干妈什么事呀？” 她笑得很灿烂，可在看到星星脸上未干的泪痕时，表情又瞬间变得慌张。 “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班里那个小胖妞又欺负你了？干妈现在就飞过去，帮你揍她！”她气呼呼地捋起袖子，一派要穿过屏幕来揍人的架势。 “不是不是！”星星一面摆手，一面用手背胡乱在脸上抹了抹，“没有人欺负我，就是刚刚妈妈给我放了《超级星球》。” 魏婷顿时平静下来。 “难怪。”她又恢复了笑脸，“所以你找干妈是想讨论《超级星球》吗？” 星星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想问……”他顿了一下，认真地盯着手机屏幕里的魏婷，“干妈，你见过我爸爸吗？” 第238章 想要爸爸 238想要爸爸 星星的亲生父亲，就连沈月自己都不一定见过，更遑论魏婷？ 她被星星问得有点儿发慌，又反过来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找我爸爸。”星星回答得郑重其事，魏婷一惊，第一反应就是通知沈月。 但星星这边……她还得应付一下。 “你怎么突然想找爸爸了？” 这孩子长这么大，在今天以前，一次都没提到过要爸爸。 所以……这又是出什么幺蛾子了？ “就是想找了。”星星抿着唇，落寞中又透着些许的倔强。 他从未这么跟魏婷说过话，要不是他才五岁，魏婷甚至都要以为他到了叛逆期。 “就……每个人做每件事，总得要有一个理由？”她尝试着与他好好沟通。 星星沉吟片刻，喃喃地开口：“我……想让妈妈不要再这么辛苦。”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魏婷的心尖重重地一颤。 她立刻有了泪意。 “星星……”她心疼地看着屏幕里的小脸，“干妈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事实上，她也跟星星一样，无数次地劝说沈月再找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 但沈月不肯。 前两次失败的婚姻似乎对她的打击过于大了，以至于她都不愿意再在感情这种事情上投资哪怕一点。 她总是说：“我有星星就够了。” 然而，光有她，于星星来说，明显是不够的。 否则今天星星也不会特意打这一通视频电话。 “不过，你要找你爸爸，有没有先跟你妈妈商量过？”魏婷问。 星星点了一下头，“妈妈说，她要考虑一下。” 以魏婷对沈月的了解，“考虑”多半是她的托词。 有很大的概率，她压根就没想过要给星星找个爸爸。 但魏婷不会当着星星的面拆穿她。 “既然这样，你就给你妈妈一点时间，让她好好考虑一下呀~”她哄着星星。 “干妈。”星星透过手机屏幕看着魏婷的双眼，仿佛能够洞悉一切：“你不要骗我了，妈妈不会真的给我找爸爸的。” 魏婷又是一惊。 “你、你瞎说什么呢！”她干干地笑着，“你妈妈说了要考虑，肯定就会考虑的！” 只是“考虑”的结果，她不能保证是他想要的。 星星轻轻地抿了一下唇，“我知道我妈妈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打算自己去找我的爸爸。” 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脾气很犟。 他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八匹马都不能拉回来。 魏婷干脆打消了阻拦他的念头，好奇地问他：“你打算怎么找你爸爸？你都没有见过他。” “所以我才来问你呀！”星星说，“你是我妈妈最好的朋友，肯定知道我爸爸是谁，对？” 魏婷被他期待的小眼神看得分外心虚，同时还有点尴尬。 “我……”她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爸爸是谁。” 星星生气了：“干妈你又骗我！” “我真没骗你！”魏婷举手发誓，把锅甩到沈月身上：“你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她不能告诉星星真相，只能编这么个理由。 因为她很清楚，星星绝对不敢去问沈月，他的爸爸到底是谁。 星星的脸上写满了怀疑。 “我妈妈和我爸爸结婚的时候，难道你没有见过他？” 他看过许多电视剧和电影，里头只要有人结婚，亲人朋友都会前往祝贺。 他妈妈没有亲人，只有他干妈这一个朋友。 这么重要的场合，他干妈不可能不在。 然而他干妈一脸愧疚地点头，“那个时候我在美国，你妈在国内，我学业繁重，她工作也不轻松，我们两个人联系得很少，她结婚也没有通知我。后来她离了婚，来了美国，我们俩的关系才又重新变得亲密。再之后，她就生下了你。她从来不跟我说你爸爸的事情，我也不好去问她。星星，你听干妈的话，不要找你爸爸了，好不好？你妈妈之所以跟你爸爸离婚，甚至在怀着你的情况下远走他乡，一定是因为你爸爸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你想找回了你爸爸，却让你妈妈难过吗？” 魏婷这一通苦情牌打得很好，星星立刻就放弃了要找亲生父亲的念头。 “那……”他又换了个方案，“干妈，你知道我妈妈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吗？” 这个问题，魏婷其实也回答不上来。 沈月喜欢过的男人只有两个——赵建恒和许绍城，可这两个男人简直天差地别，几乎只有性别这一点是相同的。 不过…… 她应该要更喜欢许绍城一些。 否则，为什么在跟赵建恒离婚以后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留在海市继续工作，跟许绍城一离婚，就迫不及待地飞去了美国疗伤？ “嗯……长得帅的。”魏婷说。 像许绍城那么帅的，沈月肯定会喜欢。 星星眼睛一亮，“干妈，我先挂了，你等我一下哦！” “哎——”魏婷刚想问他要干什么，视频通话就已经结束。 星星退出与她的对话界面，点开与叶行舟的。 他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叶叔叔，你有和许叔叔的合照吗？” 那头，叶行舟收到消息，很有点儿懵。 他把语音放给许绍城听，许绍城也很懵。 “他要咱们俩的合照做什么？”叶行舟问许绍城。 “不知道。”许绍城抽走他的手机，调出相机，“他要，给他就是了。” 这是许绍城有生以来第一次自拍，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叶行舟合照。 照片里，他们俩靠得很近——对于许绍城来说的“很近”，肩膀与肩膀之间差不多有一分米的距离。 许绍城的背脊挺得很直，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叶行舟在他按下快门的时候没能反应过来，只留下了一张呆滞的脸。 许绍城把这张照片发给了星星。 “喂！”叶行舟抗议，“你这人也太恶心了！万一星星要把这张照片用在重要的地方呢？” 比如说，幼儿园的展示；比如说，自己的作业里；比如说，向其他朋友介绍…… 就因为许绍城，他将以一个痴呆的形象出现在其他人的记忆里。 许绍城不理他，问星星：“这张可以吗？” 星星当即将这张照片转发给了魏婷，之后回复许绍城：“可以！谢谢许叔叔！” 第239章 不让任何人发现 239不让任何人发现 魏婷点开星星发来的那张照片，看清照片里的人后，震惊地睁大了眼。 她曾对沈月软磨硬泡，求来过一张许绍城的照片。 虽然他如今比从前要清瘦了许多，但她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许绍城又是谁？ 可是……星星怎么会有许绍城的照片？ 她还没想通这个问题的答案，星星的下一条消息就发了过来：“干妈，左边的这个叔叔怎么样？够帅吗？” 魏婷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星星的目的她很清楚——无疑是想要撮合沈月和许绍城。 但沈月与许绍城的故事，她听沈月说过个大概。 她知道许绍城心里有个白月光，也知道他为了娶那个白月光，最终选择了跟沈月离婚。 沈月对许绍城什么态度，魏婷不能准确地说上来。但“破镜重圆”这种事情，在沈月的身上，断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个叔叔帅是帅，但不是你妈妈喜欢的类型。”魏婷试图让星星打消这个念头。 听完这条语音，星星的肩膀垮了下去，眼里的光亮也一点点的消失。 “啊……”他很失望，“可是，许叔叔是我在这边见过的人里头，长得最帅的了。” 如果他妈妈连许叔叔都不喜欢，他很难想象，她还会喜欢谁。 “那可能是你见过的人太少。”魏婷安慰他，“况且，据我得到的消息，你的这位许叔叔，似乎已经结了婚，还有了孩子。” “啊？”星星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他只知道叶叔叔结了婚——和那个他在游乐场外头见过一面的漂亮阿姨。 可许叔叔…… “不会？” “是真的。”魏婷的语气很郑重，“不信的话，你去问他。” 星星真的去问了，不过是问的叶行舟：“叶叔叔，许叔叔结婚了吗？” 叶行舟的手机一直在许绍城的手上，星星的消息一来，许绍城就立即点了播放。 然而这个问题让他愣在了当场。 叶行舟从他手里拿走自己的手机，问星星：“你问这个做什么？” 星星有点心虚。他当然不会傻到跟叶行舟说实话。 万一他们也都跟他妈妈一样，让他不要插手大人的事情，他的计划就不能继续进行下去了。 “我听妈妈说许叔叔结婚了，还有了孩子。可是我都没见过许叔叔的妻子和孩子，就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 叶行舟听完，不由“啧”一声，“沈月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跟孩子讲啊？” 许绍城的脸色有点儿阴沉。 他好不容易才跟星星相处得融洽了些，沈月来这么一出，不是存了心的想挑拨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么？ “你想让我怎么跟星星说？”叶行舟问许绍城。 “我自己来说。”许绍城又把手机拿回来，按下说话键：“叔叔没结婚，你不要听你妈妈瞎说。” 他故意避开了孩子的话题，哪怕以后沈月追究起来，他也能够自圆其说。 “真的吗？”星星心里那点儿希望的火苗再度被他点燃。 “当然是真的！”许绍城肯定地回答。 星星高兴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许叔叔没结婚，也就是说，干妈说的是错的。 也就是说，干妈说许叔叔不是妈妈喜欢的类型，也不一定是对的。 所以，妈妈还是有可能喜欢许叔叔的！ 得到了这个结论，星星感觉到自己的干劲十足，恨不得立刻就把妈妈和许叔叔凑成一对。 但是不行。 他必须沉住气，很小心很小心地进行这个计划，不让任何人发现。 总部派来的保镖第二天一早就等在了沈月家楼下。 原先每天接送她上下班的司机，也被换成了更加专业的保镖。 沈月心中的不安被驱散了一些。 但秦凉月一天没被判刑，她就一天不能彻底地放下心来。 昨天秦凉月被警察带走，在酒店里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事情的原委虽然大家都不清楚，但通过一些道听途说，都隐约知道了与沈月以及星星有关。 因而沈月带着星星刚在酒店露面，就收到了众人的亲切慰问。 好不容易，她进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揉搓着已经笑僵的面部肌肉。椅子还没坐热，就接到楼下前台打来的电话，说有两个警察过来找她。 保卫处昨天提前跟她打过了招呼，说警察今天会来找她询问事情经过。 沈月忙不迭地把人请了上来。 然而警察来了以后，问的却不是她，而是星星：“小朋友，你能详细地跟我们讲一下，昨天上午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沈月慌忙挡在了星星面前。 “昨天发生的事，监控里不是都有么？” 星星还太小，她不希望他通过回忆再次受到伤害。 而那些监控视频，她听保卫处说，已经交给了警察作为证据。 “你们的客房里是没有监控的。”警察也很无奈，“我们得弄清楚秦凉月把你儿子带到客房里去做了什么。因为据秦凉月和她的律师说，她是碰巧发现你儿子迷路了，所以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本来是想给你打电话，让你过去接你儿子的，但还没来得及，你就带着一群人冲进去了，还打伤了她。现在她想反诉你故意伤人。” 沈月不知道秦凉月的脸皮竟能够厚到这种程度。 她被气得笑了出来，“我儿子天天都跟着我过来上班，在酒店里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怎么可能会迷路？” 星星也反驳：“我没有迷路！是宝宝的妈妈强行把我抱走的！我刚刚从厕所出来，她就冲上来捂住了我的嘴，抱着我就跑！后来她把我带到了房间，就开始打我。她打得很重，很疼，一边打还一边骂，说我是‘野种’，是‘扫把星’，害得她不能见到宝宝。我很害怕，躲到了桌子底下，她就用脚踢我，我求她不要踢了她也不听……”他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沈月心疼地将他抱进了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星星，坏人被警察叔叔抓走了，不会再打你了！” 星星委屈地咬着唇，把脸深深埋进她的胸前。 沈月又抬头，与两个警察对视。 “你们都听到了我儿子怎么说。”她掀起星星的t恤下摆，“这些伤痕，都是秦凉月下狠手打我儿子的证据。” 第240章 看电影 240看电影 经过了一天的时间，星星身上的淤伤不仅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颜色还愈发的深了。 两个警察看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眼里流露着不忍的神色。 “你把他的衣服脱掉，我们拍个照。”其中一个警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沈月脱掉了星星的t恤，让他站直身体。 警察绕着星星走了一圈，手机快门的声音不断响起。 “我昨天进那间房的时候，秦凉月正在踢我儿子，很用力，想要置他于死地的那种。我冲上去抱住了她，把她压到床上，让她不能反抗。这整个过程当中，我没有打过她。当然，这个我没有证据。”沈月有一点点的后悔，没有把这些都录下来——不过当时的情况紧急，除了救星星，她再想不起来其他。 “后来酒店的保安进去了，制住了她。她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我没忍住，扇了她两巴掌。”沈月很坦诚，“如果她硬要说这个是‘故意伤人’的话，我没什么可反驳的。” 她的冷静与秦凉月被抓捕时的癫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并且，她说起话来有条有理，哪怕再生气，也都礼貌待人——不像秦凉月，不论对着谁都大吼大叫、脏话连篇。 警察心中的那一杆秤悄悄地偏向了沈月这边。 “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案件要有什么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他们只坐了一会儿就离开。 沈月给星星穿好衣服，把他抱进怀里亲了又亲。 “还难受吗？”她担心地问。 星星瘪着嘴，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他垂在身侧的手贴近自己的腿，趁着沈月不注意，用力地捏了一把。 当即，他的眼里就有了泪花。 沈月的心疼得紧，对秦凉月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妈妈，今天晚上我想吃披萨。”星星吸了吸鼻子，噙着一泡眼泪，可怜兮兮地望着沈月。 “好！”沈月没有半点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在这种时候，别说吃披萨了，他就算是跟她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想方设法地给他摘下来。 星星破涕为笑，抱住沈月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一连亲了好几口，留下了一串的口水印。 “妈妈最好了！”他欢呼道。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沈月的嘴角也不由地弯起。 哪怕知道他是在故意套路她，她也甘之如饴。 ——只要他高兴就好。 经历了一场“绑架”，在外面——包括酒店里，沈月都不敢留星星一个人。 下午她去开会，还特意让保镖在办公室外头守着，不论星星要去哪里都一定要跟上。 星星没出办公室。 他也害怕再来那么一次。 甚至于，为了不上厕所，他一整天下来，连水都没喝几口。 沈月走后，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反锁上了办公室的门。 之后又折回去，给许绍城发语音：“许叔叔，你现在在忙吗？” 这个时间，许绍城当然在忙——而且是很忙。 《山风》被迫提前上线，服务器在被挤爆的同时，网络上也出现了大量的差评——大多数来自一眼能看出来的水军小号。 这些水军刷出来的评论大同小异： “什么辣鸡游戏！” “这个质量，看不出来是辰远出品！” “说好的准备了好几年呢？就这水平？” “差差差！” “客户端还那么大！下载下来简直浪费我电脑内存！” “要不是最低一星，我都只想打半星！” “辰远还是老老实实买别家的游戏回来运营！别自己做了！完全就是在消耗口碑！” “除了抄袭，辰远大概什么都不会了！” …… “这些小号都注册了挺久了，不过很多的注册时间很相近，ip地址前几段也是相同的，应该来自于同一家水军公司。”覃辉向许绍城汇报，“ip显示的地址是在湖市，距离京市挺远的，我们没办法准确定位，也就查不出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 “不用查了。”许绍城微微勾唇，眼里闪烁着冷光。 是谁在捣鬼，他心里有数。 覃辉当然也能够猜到。 “魔方的游戏什么时候发？”许绍城问。 “我是听说……好像推迟了。”覃辉有点得意，因为辰远取得了这一场“战役”的胜利。 “嗯。”许绍城点点头，又敲打他：“不要掉以轻心。魔方那边，下作的手段很多。” “我知道的。”覃辉说。 许绍城还想跟他再了解一下玩家对《山风》的真实评价，刚张开了嘴，还没来得及发声，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这部是许绍城的私人手机，号码是他出院以后新换的，注册的微信号总共只添加了两个联系人——一个是叶行舟，另一个就是星星。 这两个人，不论谁找他，都会让他停下手里的工作。 到了嘴边的话绕了个圈，变成了：“你等一下。” 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消息。 是星星发来的语音。 许绍城的眼睛骤然亮了，嘴角扬得老高。 覃辉看得呆住了。 他在辰远待了这么多年，随着许绍城一路走来，从未见过他如此高兴的样子。 许绍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点那条语音，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覃辉还在场。 他跟星星的联系越少的人知道越好，这样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以及危险。 “你先出去。”许绍城吩咐覃辉，“剩下的待会儿开会的时候再说。” 覃辉连忙起身，“好的。”飞一般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许绍城这才播放星星的语音消息。 “许叔叔，你现在忙吗？” 他怎么可能忙！ “不忙啊。”许绍城温柔的声音里充满了笑意，“怎么啦？” 那一头，星星悄悄比了个“耶”。 他故意怯怯地问：“那……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有呀！”许绍城按下内线电话，通知自己的秘书：“我今晚的工作全部取消，你给我安排到明天。” 星星高兴地跳起来。 但在与许绍城说话的时候，仍旧委屈巴巴的：“许叔叔，你晚上能到星辉商场陪我看电影吗？我妈妈要加班，没有时间。” 许绍城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第241章 没有底线 241没有底线 为了履行承诺，沈月提前下了班。 她原本是想就近带星星吃一顿，但他似乎有看好的店，点名道姓的要去星辉商场。 星辉商场的人向来多，沈月其实不大想去那里，奈何星星打定了主意，她只得妥协。 星星指定的披萨店很热门，幸好他们去得早，不用排队。服务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拿了本菜单过来就不见了踪影。 他们坐了没一会儿，外面的等位区就有了人。 星星忽的指着外面大叫：“妈妈你看，是许叔叔！” 沈月转头，果不其然的，在等位区发现了许绍城。 他似乎是一个人来的，孤独地坐在几个小姑娘后头，低头在看手机。 哪怕只穿着最寻常的黑西装，细瘦修长的身姿与高冷桀骜的气质都让他出尘独立，成为人群中最吸引视线的存在。 路过的异性纷纷向他投去惊艳的目光，坐在他前排的小姑娘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不时扭头朝后偷偷看上一眼。 其中一个终于鼓起勇气跟他搭讪，甚至还递出了自己的手机。许绍城却连头也没抬，不知道说了什么——亦或是什么都没说，才几秒钟，就让人家蔫头耷脑地转回来。 再之后，几个小姑娘直接起身离开了。 从这边经过的时候，沈月还能看见那个搭讪的姑娘脸上羞愤的表情。 “许叔叔好像是在排队哎！”星星从沙发卡座上跳下来，不等沈月反应就急匆匆地往外跑，“我去把他叫进来跟我们一起坐！” “哎——”沈月慌忙叫住他，但他已经跑远了。 她看见他出了店门，跑到了许绍城的跟前。 他似乎很激动，对着许绍城比手画脚了半天，又指向她这边。 许绍城抬头，目光穿透人群与透明的玻璃，准确地落在她的身上。 而后，他微微勾唇，像是在和她打招呼。 沈月立刻强挤出一个笑来回应。 星星拉着许绍城的手，把他拖进了店里。 很快，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手牵着手走到了桌边。 “你今天不用加班？”许绍城问沈月。 沈月笑笑，“星星要来吃披萨，我提前走了。” 许绍城“哦”一声，跟着星星一起在她的对面坐下。 每次与许绍城同桌吃饭，沈月都浑身不自在。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微笑着把菜单推过去。 “你看看要吃什么。” 许绍城顺手又把菜单挪到了星星面前，“我都可以，看星星喜欢什么。” 星星一点儿也不与他们俩客气，点了一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服务生下完单，问：“还需要什么吗？” 沈月与许绍城同时开口：“不用了。” 声音重合的瞬间，他们俩又动作一致地看向对方，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讶表情。 愣了两秒以后，许绍城笑了，沈月则心虚地偏开了脸。 等餐的间隙，星星一直在跟许绍城说话，讨论的多是超级英雄的话题。 不论星星问的问题有多幼稚，许绍城都能耐心地一一作答，态度甚至比沈月这个亲妈还要好。 星星的脸上时刻洋溢着喜悦而满足的笑容。 沈月故意低头喝水，不去看他们。 但心里仍旧酸酸胀胀的，有点难受。 她不是看不出来星星对父亲的渴望，也不是不知道有父亲的陪伴对他的成长有多大的帮助，但她始终放不下过去，不敢迈出那艰难的第一步。 因为店里的人多，菜上得很慢。 披萨是最先上来的。 大概是现烤的，面饼上融化的芝士还在流动，冒出腾腾的热气。 就连沈月这个不怎么喜欢披萨的人，都不由咽下了一口口水。 许绍城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以及她黏在披萨上的视线。 他把第一块披萨给了她。 沈月一惊，恍然抬头，却见许绍城正不紧不慢地把第二块披萨放进星星的盘里。 “多吃点。”他叮嘱星星，“长得高了，才能保护你妈妈。” “嗯！”星星重重点头，“我要吃好多好多！长得跟许叔叔一样高！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和我妈妈了！”他一边说，一边叉起披萨就往自己嘴里送——结果烫到了舌头。 所有的感动在这一刻化作了哭笑不得，沈月赶忙递上自己的冰水，小声埋怨：“慢点吃！你现在吃得再快，也不能立刻就长高啊！” 星星“咕咚咕咚”喝完了一整杯水，而后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许绍城不爱吃这种快餐，来这里不过是受星星所托。 星星在电话里特意交代，要买好这家店的披萨，再去皇庭接他过来看电影。 他来得晚了一点，店里已经没了座。 服务生告诉他，不接受直接点单外带。 为了星星，他只能耐着性子在外头等。 没想到星星已经到了这里。 对此，星星的解释是：“妈妈又不加班了，所以先带我过来吃饭。我太高兴了，以至于忘了给你打电话。” 许绍城却一点也不生气。 对于星星和沈月，他好像是没有底线的。 当星星邀请他进去与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许绍城心里因为失去了陪星星看电影的机会而产生的一丁点失落，顷刻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坐在座位上，看着星星津津有味地吃着东西，时不时地伸出手去，用餐巾擦去星星嘴边的食物残渣。 意面的酱汁不小心沾到了他的手指上，沈月紧张地等着他发飙，却见他冷静地给星星擦完嘴，才揩去指尖的污渍。 沈月看得傻了眼。 眼前的这个许绍城，怎么跟她以前认识的那个不太一样了？ 记忆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吗？ 满满一桌的食物几乎是星星一个人吃完的。 沈月和许绍城各吃了一块披萨，之后都没再动过刀叉。 出餐厅的时候，星星左手牵着许绍城，右手牵着沈月，蹦蹦跳跳的，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沈月却因为这或许像是一家三口的姿势而有几分尴尬。 她偷偷地拿眼去瞟许绍城，发现他镇定自若，没有一丁点的不高兴。 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妈妈，我们去看电影！”忽的，星星说。 第242章 间接接吻 242间接接吻 沈月怔住了。 几秒钟后，她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一眼许绍城。 许绍城也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 他的视线有几分灼人，烫得沈月慌忙转开了头。 带星星去看电影，她无疑是愿意的，但和许绍城一起……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今天有点晚了……”她弯下腰，试图与星星商量，“不如等妈妈休息的时候再带你来？” 星星自然不同意。 “我就想今天看嘛！”他使出了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会使的手段——耍赖。 因为这有生以来的头一回，他并不熟练，扭着小小的身子，挤眉弄眼的，很有几分滑稽。 沈月看得哭笑不得。 许绍城劝沈月：“来都来了。也不算很晚，星星明天也不用去幼儿园，就满足他的愿望！” 有人帮腔，星星扭得更厉害了：“对呀对呀！就满足我的愿望妈妈！” 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沈月只感到庆幸——幸好许绍城不是星星的亲生父亲。 否则不知道星星会被他宠成什么样。 “行行！”最终沈月只得妥协。 星星冲许绍城眨眨眼，悄悄地比了个“耶”。 许绍城扬唇，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鬼机灵！ 正值中小学放暑假，上映的动画片很多。 沈月随便挑了一部，准备买票，却被星星拉住。 “这个太幼稚了。”星星皱着眉头，一脸的嫌弃。 看着他强装老成的模样，沈月没忍住笑了。 “那你想看什么自己买。”她把手机递给他。 星星接过手机，背过了身去。 不一会儿，他就拿着手机取了票回来。 “好啦！”他献宝似的把票举到沈月跟前。 沈月定睛一看：“《一吻定情》？” 这不是典型的青春爱情片吗？ “你要看这个？”她很怀疑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买的是什么——毕竟他认识的字没有几个。 “对呀！”星星重重地点了两下头，“这个哥哥很帅，姐姐很漂亮，这部电影一定很好看！” 沈月开始后悔把决定权交给了他——事实上，她以为他会在那些动画片里挑一部的。 “这个你可能看不懂。”沈月没用“少儿不宜”这种理由——因为他压根连“少儿不宜”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到时候还得费劲给他解释，“我们还是换个动画片看看！你看这个，《机器人联盟》，评分挺高的，大人小孩都喜欢看……” “机器人无聊死了！”星星简直油盐不进，“我就要看这个！”他攥紧了手里的电影票，又开始扭着身子耍赖：“我只看这个！” 沈月心里已经有点火气了，可毕竟在外头，还有许绍城在场，她没好对着星星发出来。 她耐着性子答应：“好，就看这个。待会儿你要觉得不好看，也不能够中途退场。” “好！”星星瞬间变脸，再度兴高采烈。 许绍城买了爆米花和饮料，用一条胳膊圈住，另一只手被星星拉在了手中。 他们三人的座位连在一起，星星直接坐到了最边上，许绍城则挨着他坐下。落在最后的沈月，只能坐到许绍城的另外一边。 对于这样的安排，星星十分满意。 当放映厅的灯光熄灭，他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许绍城坐在中间，怀里抱着爆米花，方便星星和沈月来拿。 但电影放了十多分钟，两边的人都没有朝着爆米花桶伸过一次手。 许绍城把爆米花举到星星那边，小声问：“吃吗？” 星星直接推开：“给我妈妈吃！她超喜欢吃这个的！” 许绍城又转向沈月，沈月强笑着摆手：“我肚子是饱的，吃不下。” “噢。”许绍城又把爆米花收回来。 星星看得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 “许叔叔，我妈妈骗你的！她就是不好意思而已，才没有吃饱呢！”他甜甜笑着，一点也没有拆自己妈妈台的愧疚。 沈月恼怒地瞪他一眼。 星星这会儿有许绍城撑腰，一点儿也不怕她。 许绍城干脆把爆米花塞到了沈月的怀里，“拿去吃，别不好意思。” 沈月只能收下。 她悻悻地说：“谢谢。” 许绍城微笑：“不客气。” 沈月的确喜欢吃爆米花——准确地说，她喜欢吃一切甜的东西。 大概是生活太苦了，她需要多补充点甜。 《一吻定情》的故事她早已烂熟于胸。 这部漫画被好几个国家拍成了好几部电视剧，且都十分经典。 她上大学的时候被魏婷拉着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觉得无聊，魏婷却每一次都会沉迷，甚至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这部电影，几个主演她都不认识，剧情又是一如既往的无聊。 沈月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趣，爆米花也就成为了她唯一的慰藉。 突然，另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在爆米花桶里与她的碰上。 微凉的指尖、熟悉的触感，让沈月的身体一寸寸变得僵硬。 她迅速地收回了手，两眼直视着前方，不敢向旁边偏过哪怕一度。 许绍城抓了两颗爆米花塞进嘴里，借着荧幕上昏暗的光线，用余光去偷瞟沈月。 她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叫他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 隔了几分钟，眼见着她又去拿爆米花，他也将手伸了进去。 他的手指再一次碰到了她的手背。 这一点点细微的肌肤接触叫他兴奋不已。 身体里的血液都在疯狂叫嚣。 沈月更加的不淡定。 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只余自己狂乱的心跳，电影里谁说了什么她全都听不到。 她口干舌燥，恍惚间，用空出的左手顺势拿了放在手边的饮料，一连喝了好几口。 等她喝完放回去，突然察觉到了许绍城投来的视线。 炙热的、赤裸的，让她无法忽视。 “怎、怎么了？”她开口时竟有些结巴。 许绍城的脸上挂着一抹无奈的笑。他指着她刚刚喝过的饮料，说：“这好像是我的……” 仿佛被一道响雷劈中，沈月瞪大双眼，愣在了当场。 她、她、她这是，跟许绍城间接接吻了？ “你别害怕。”许绍城半开玩笑地安慰她，“我没有传染病。” 沈月的脸腾地红了。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我现在出去重新给你买一杯！” 说完，她也不顾许绍城是什么反应，逃也似的飞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第243章 举手之劳 243举手之劳 沈月冲进了洗手间。 这个时间没有电影散场，向来爱排队的女洗手间内罕见的见不着人。 她拧开水龙头，掬一捧凉水，“哗”的一下全都拍到了自己的脸上。 热度被凉水带走了大半，沈月用纸巾细细揩去水渍，心跳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她对着镜子补了薄薄的一层粉底，遮住尚未完全消退的粉红。 之后，她一点点地调整表情，直到再看不出先前的紧张与羞赧，才昂首挺胸地迈出去，去柜台重新给许绍城买了一杯可乐。 她回到放映厅的时候，影片已经过去了大半。 许绍城半歪着身子单手支颐，把手机亮度调到了最暗，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另一边的星星则干脆地趴在扶手上睡着了。 沈月把可乐递给许绍城，压低了音量问他：“星星什么时候睡的？” “你走以后没两分钟他就撑不住了。”许绍城含着笑，似好笑似心疼地摸了摸星星的脑袋，“看这种片子真是难为他了，偏偏是他自己选的，又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睡。他让我在你回来以后叫他起来的——”他转头看向沈月，询问她的意见：“要叫他吗？” 沈月无疑也是心疼自己儿子的，但她又想给他张张教训。 “叫。”她硬着心肠说，“必须让他把这一场电影看完。” 许绍城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因而没有反对，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轻轻拍了拍星星的肩膀，说：“星星，妈妈回来了！” 星星一个激灵，立马坐得端端正正，一双眼睛直视着前方，摆出一副认真看电影的模样。 沈月差点被他逗得笑出声来，最终还是绷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电影结束，星星吵着闹着要坐许绍城的车，最终沈月只能妥协，由许绍城送他们回家。 星星大概是真的困了，上了车没多久，就倒在沈月怀里又睡着了。 许绍城从后视镜里瞥一眼，把车内的冷气调弱了一些，又抓起自己放在副驾驶座的西服外套递过去。 “给孩子盖上。”他说。 因为他的细心温柔，沈月心尖蓦地一颤。 “谢谢。”她僵硬地牵起嘴角，用他的外套把星星严严实实地裹住。 “今天麻烦你了。”她对许绍城说，“正忙的时候，还要你陪着星星一起看电影……” 辰远似乎在这一次新游戏的宣发上投入了许多经费，路边随处可见《山风》的广告牌；酒店里年轻一点的员工，休息时间几乎都在讨论这个游戏。 因此，沈月这个对游戏一窍不通的人，都知道“辰远的新游戏很牛逼”、“服务器天天都爆满”、“制作组怕是每天24小时都要加班”。 许绍城虽然是总裁，不用对什么都亲力亲为，但《山风》作为辰远今年的重点项目，他必定会投入更多的关注，尤其在游戏刚刚上线的这段时间。 “不算太忙。”许绍城轻描淡写地说，“看一部电影的时间还是有的。” 当然，如果合作公司的老总知道他就是为了看这么一部没什么内涵的爱情片推掉了和他们的饭局，肯定会气得吐血。 “其实……你要真有这个时间，可以回去多陪陪你女儿的。”沈月说。 她虽然不喜欢许意萱，但又因为许绍城经常性地陪着星星，而对许意萱生出了一些愧疚。 许绍城说过，许意萱现在交由他妈妈在带。上次以后，沈月都没在小区里再见过她。 说不定，许绍城与许意萱见面的次数，比他和星星还要少。 小孩子没有父母陪在身边已经很可怜了，要是知道自己爸爸对别的孩子比对自己还好……以许意萱的个性，还不知道得怎么闹。 听她提起许意萱，许绍城脸上的笑淡了些，双眸微微眯起。 “今天我只是碰巧和你们遇上，你要专门约我，不一定能够约到。”他说，“宝宝有我妈照顾就行了，不用我多费心。” 他这话说得其实挺没有责任心。 沈月想要反驳，又觉得自己没那个资格。 又不是她的女儿，她瞎操些什么心？ 于是她安静地闭上了嘴。 车停在了楼下。 星星睡得香甜，沈月不忍心吵醒他。 她小声地问许绍城：“你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她抱着星星，手不方便挪动。 许绍城二话不说，解开安全带就下了车。 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又探进来半个身子，长臂一伸，就从沈月的怀里把熟睡的星星抱走。 “他挺重的，还是我来抱。”他说。 沈月连忙跟着下了车。 “我自己来就行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她追着许绍城，想要把星星抱回来。 许绍城却不给。 “举手之劳罢了。”他轻车熟路地进了电梯，按下沈月家的楼层，“你是叶行舟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更何况，我也很喜欢星星，帮你们这点小忙算不了什么。” 被强行安上“朋友”身份的沈月：…… 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呢？ 以前的高冷都跑哪里去了？ 沈月发现自己竟有些想念从前那个绝情到冷血的许绍城。 许绍城把星星抱进了卧室，放到了床上。 出于客套，沈月问了一句：“我给你泡杯茶？” 许绍城欣然答道：“好啊。” 沈月顿时懊恼得想扇自己一个耳光：叫你多嘴！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那你在客厅里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许绍城跟着她一起进去。 沈月听见脚步声，诧异地转头，问：“怎么了？” “我来看看有什么茶。”许绍城镇定地说。 ——事实上，他不过是想要离她更近一点儿。 “哦，好。”沈月不疑有他。 她从橱柜里把家里的茶叶都拿出来，一样一样地摆到他面前，“这是龙井，这是普洱，这是碧螺春……这些都是今年的新茶，我们酒店员工的福利，质量肯定不差。你想喝什么，可以随便选。” 许绍城对茶这种东西的兴趣远不及咖啡大，因此也没有什么研究。 他随手点了一种，“就这个。” 沈月点头，“好。你去外头等着，一会儿就能好。” 第244章 有病 244有病 然而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整整一分钟过去，许绍城也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月疑惑地看向他：“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许绍城勾了一下唇角，幽黑的双眸里染上了几许笑意，“一个人坐在外面很无聊，不如留下来跟你说会儿话。” 沈月再一次因自己的多嘴而懊恼万分。 与许绍城独处，于她来说无疑是比对付难缠的客户还要困难的煎熬。 偏偏她还不能拒绝。 “那好。”她勉强挤出一个笑。 沈月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忙碌——接水、烧水、找杯子、装茶叶。 这一系列的动作，中间没有半点停顿。 也让许绍城找不到可以跟她说话的机会。 然而等水烧开需要时间。 沈月转过身，面对着许绍城。在他开口之前，她抢先说：“我去看一下星星醒了没有。” 许绍城哪里不知道她在故意躲他？ 他心下黯然，面上却一派淡然地答应：“好。” 沈月在星星的房间里一直待到水开。 水壶发出的尖锐叫声让她松了一口气，脚步匆忙地跑到厨房。 许绍城已经关了煤气灶，拎着水壶往杯里倒水。 见她过来，他极其自然地询问：“星星睡得还好吗？” 沈月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刚刚醒了一下，又被我哄睡着了。” 许绍城似有若无地“哦”了一声。 倒好了茶，他们俩去了客厅。 气氛有些尴尬。 沈月不自在地绞着手，视线始终向下，不敢与许绍城接触。 “我挺羡慕你和星星的关系的。”许绍城冷不丁地开口。 “嗯？”听见他的声音，沈月骤然挺直了背脊。 “就那种轻松自然的母子关系。”许绍城捧着茶杯，眼里流露出纯粹的羡慕——以及一点点失落。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你跟我说，让我有时间多陪陪我女儿。事实上，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为什么？”沈月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许绍城微微低下了头，笑容中多了些落寞。 “你应该知道，我在医院躺了六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曾经与我最亲密的那些人，如今对我而言，全都是陌生人。”他的手指轻轻地在杯壁上摩挲，眼神迷离得没有了焦距，“找回我过去的人际关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哪怕到了今天，我和我的父母也依然疏离。倒是叶行舟，因为我们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一起，才又慢慢变成了朋友。” “秦凉月那天带着宝宝突然找上门来，真的把我吓了一跳。虽然我妈早在我醒过来的当天就告诉过我，我有一个女儿，但我仍然接受不了。我不认识秦凉月，更不喜欢她。至于宝宝——说实话，她也一点都不讨喜。” “看见宝宝，我没有产生任何身为一个父亲应该有的喜悦和激动，甚至于还有点反感。” “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很渣。”许绍城轻轻笑一下，“但是是事实。” 沈月无法体会他当时的心情，却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许意萱那个孩子，第一眼恐怕很难让人喜欢。 “再后来，我听说了宝宝对星星做的那些事情。正常的父亲会有什么表现？打她？骂她？或者是苦口婆心地教育她？我却只想离她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我很清楚，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讨厌宝宝的那些缺点，却又不愿意自己去纠正她，因为我觉得，她无药可救。” 许绍城的眼睛眯了眯。 有那样的一双父母，许意萱大概注定了不会成为一个好人。 他不会对她下手，但他也不会圣母心泛滥地去把她往正路上引。 以后她会怎么样，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沈月听得一颗心拔凉。 “宝宝现在还小，缺点都能慢慢改的，你要多点耐心。”她劝许绍城，“我看你对星星还挺有耐心的，也知道该怎么样跟孩子相处……” “那是因为我喜欢星星。”提到星星，许绍城的笑容变得温柔，“星星是个好孩子，长得好看，还听话，跟宝宝不一样。” 听他夸奖星星，沈月自然很开心，也很骄傲。 于是她礼尚往来，昧着良心夸：“宝宝其实长得也不丑，只要瘦下来，肯定是小美女！” ——别的不说，就那双小眼睛，就算真减了肥，也不可能变大。 沈月第一次知道许意萱是许绍城和秦凉月的女儿的时候还奇怪过：明明父母的相貌都是万里挑一的那种，怎么生下来的孩子没有继承到他们一丁点的优点？ 许绍城皱着眉，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你在做什么？”沈月不明所以。 “看得见我的手吗？”许绍城问她，随即又变换手势，只举起一根食指，“这是几？” “一。怎么了？”沈月越来越糊涂。 “你眼睛也没瞎啊！”许绍城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 沈月缓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 他这是拐着弯在说自己女儿丑呢！ 这个世界上哪有这样的爸爸！ “你是人家亲爸吗？”她忍不住问。 “不是”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又被许绍城给咽回去了。 ——现在还不是跟她说这些的时候。 他默不作声地把一杯茶喝完。 “我回去了。”他把茶杯放到茶几上，站起身来。 沈月松了一口气。 “我送你。”她连忙跟上。 “我先去看看星星。”许绍城却脚尖一转，进了星星的房间。 他没有开灯，只借着从客厅里透进来的灯光，慢慢地走到星星的床边。 星星还在熟睡，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 许绍城弯下腰，在他的额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沈月站在房门口看着，心情有些复杂。 他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那样冷漠绝情，却又对星星如此温柔疼爱……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出神的当口，许绍城已经走了出来。 他细心地带上房门，冲沈月笑了笑：“我走了。” 沈月把许绍城送到门口，一直目送他上了电梯。 关上门，她慌忙给魏婷打电话，把许绍城对星星做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 “你说……许绍城是不是有病？” 第245章 代价 245代价 魏婷沉默了半晌，忽的问沈月：“你还记得当年芭芭拉的预言吗？” 沈月当然记得。 哪怕已经过去了六年，哪怕她们早就搬离了最初的那个小镇，与芭芭拉再没有过交集。 她对芭芭拉的感情，也由最初的反感、排斥，变成了感激。 ——如果不是芭芭拉，魏婷一定不会劝她留下孩子。 如果没有留下孩子，沈月难以想象今天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但她不明白魏婷的目的：“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芭芭拉说过，你会跟你的旧情人重逢。”魏婷正色道——她向来对芭芭拉深信不疑，“或许……现在就是机会。” 许绍城失忆了，和当年的那个女人没有了瓜葛。他对星星的话不会是平白无故——要么是看上了沈月，要么是打从内心的喜欢星星。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很适合当星星的“便宜老爸”。 当然最重要的是，星星也很喜欢他。 沈月感激芭芭拉，但不代表她相信芭芭拉的那些鬼话。 “芭芭拉还说过我会遇到失散多年的亲人朋友呢！结果呢？” 在国外的几年里，她身边唯一的朋友就是魏婷，唯一的亲人就是星星。 魏婷被她噎了一下，可又很快找到理由自圆其说：“大概是时机不对……反正，总会被验证的。” 沈月嗤笑一声，“那就等这个验证了再说。” “哎——”魏婷气急，“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我就不信许绍城跑星星面前献殷勤是对你没什么想法！你不是喜欢他吗？人家现在单身呢！赶紧抓住呀！” “我什么时候喜欢他了？”被戳中了心事，沈月恼羞成怒地提高了音量。 不过……她并不记得自己有向魏婷亲口承认过喜欢许绍城这件事。 所以……魏婷又是怎么知道的？ “芭芭拉不是说了吗？你还爱着他。”魏婷回答得理直气壮。 要不是心疼自己的钱，沈月都想砸了手机。 “你能不能别张口闭口都是‘芭芭拉’？” “行行行，我不提芭芭拉了，我跟你好好谈谈星星。”魏婷清了清嗓子，直视着镜头，“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你说。” 沈月的眼皮跳了跳，直觉她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就不久前，星星突然问我，他的亲生父亲是谁。”魏婷的面容中藏着几分担忧，“他现在慢慢长大了，很多东西都懂了，也有了对父亲的渴望。” 沈月的心一点点地下沉。 她知道星星想要爸爸，但她以为她可以拖延糊弄过去，没想到他会瞒着她去向魏婷打听消息。 “我是觉得，与其让星星一直纠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不如你给他找个靠谱的后爸。如你所说，许绍城疼星星，星星又喜欢他，而且你也……”接收到沈月警告的眼神，魏婷吐了吐舌头，“反正，许绍城是最好的人选。” 许绍城是最好的人选？ 沈月可不敢苟同。 “之前在幼儿园里经常欺负星星的小女生，是许绍城和他那个白月光的女儿。许绍城因为上次星星受伤的事给女儿转了学，白月光见不到女儿发了疯，把一切都怪到星星头上，绑架了他，还把他给打伤了。” 怕魏婷担心，这些沈月都没跟她说过。 魏婷在那一头听得暴跳如雷，“什么？”她恨不得立刻订机票飞过来找那个白月光报仇。 “所以，如果我跟许绍城在一起了，谁也不知道他的白月光还会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而且，我也怕他的女儿还会欺负星星。”沈月承认自己对许绍城还余情未了——就那么一些些，但一想到秦凉月和许意萱，她就会放弃自己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绝不会让星星处于那样危险的境地。 魏婷再一次沉默了。 许久以后，她问：“万一……许绍城追求你怎么办？” 沈月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可能！” 魏婷气结，“行，我不劝你了，你爱咋咋！”她咬着牙挂断了视频。 大概是受了魏婷那些话的影响，沈月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许绍城搂着秦凉月出现在她面前。 他们两人还跟从前一样，甜甜蜜蜜、如胶似漆，对她视若无睹。 沈月离得远远的看着，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 秦凉月的怀里不知何时多了两只猫，正是当年她养过的甜甜和糯糯。 她离开的时候很匆忙，两只猫都寄养在了宠物店。她给宠物店留的是许母的联系方式，但不知道许母后来有没有把它们接回家。 “甜甜！糯糯！”沈月惊喜地叫。 然而两只猫仿佛听不见她的呼唤，趴在秦凉月的肩头，伸出粉色的小舌头，一下一下亲昵地舔着她的脸。 秦凉月抚着它们软软的长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格外刺目，叫沈月快要化身成一颗酸溜溜的柠檬。 画面一转，秦凉月怀里的猫没了，身边多了个胖乎乎的小姑娘——不是许意萱又是谁？ 许意萱拉着她和许绍城的手，“爸爸妈妈”叫个不停。 许绍城低下头，看着许意萱，满脸温柔。 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很快被一个意外的闯入者打破。 星星莫名其妙地冲过去抱住了许绍城的大腿，仰着头一声声地叫：“爸爸！” 许绍城抚着他的脑袋，轻声地应：“嗯。” 就在这个时候，许意萱开始哭。 她哭得很大声，撕心裂肺的那种。 “你是我爸爸！不是星星的爸爸！”她拽着许绍城的衬衫下摆，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身上。 “这就是我爸爸！”星星也不甘示弱地呛回去。 许绍城面露难色，按着两个孩子，柔声安抚：“不要吵了，我是你们俩的爸爸。”语气中有些许的无奈。 秦凉月的脸色丕然一变，神色因为嫉恨而癫狂。 画面再次转变。 背景是酒店的客房。 秦凉月用尽全力地踢打着星星，许绍城在一旁冷眼看着，许意萱则拍手叫好。 沈月冲上前去想要阻止，却被许绍城给拦了下来。 他面色冷凝地告诉她：“这就是你和你儿子想要把我从凉月和宝宝身边抢走的代价。” 第246章 再遇故人 246再遇故人 为了照顾星星，沈月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规律作息。 这次不过是睡眠质量差了点，她竟罕见地开始头疼。 倒不知道是上了年纪身体垮了，还是被养得娇贵了。 太阳穴始终在突突地跳，像要炸裂一般的头痛带来的副作用还有恶心和胸闷。 以至于她在开会的时候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压根没记住别人说了什么。 让秘书把会议记录复印一份交给自己，沈月独自一人下了楼。 她实在撑不住了，得去药店买盒止痛药来吃。 前台有人在办理入住。 这在酒店是最常见的风景。 沈月扫了一眼便径直路过，却又在听到“总统套房”这几个字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温斯坦作为一家与皇庭抗衡的五星级酒店，自然是备有总统套房的。 但遗憾的是，从正式开业到现在，这间总统套房从未有人入住过。 她没急着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侧耳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直到确认那位客人订下了总统套房，她才挽起一个笑脸，快速地转过身。 在前台的客人一共有两位，都是男性，一高一矮。高的那个更年轻一些，二三十岁的模样；矮的那个两鬓已有些斑白，看样子得有五十多岁了。 高个男人面上有些拘谨，对矮个男人恭恭敬敬——很明显，这两人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沈月冲着矮个男人伸出手：“先生您好，我是温斯坦酒店的总经理，我姓沈。欢迎您入住我们酒店。” 矮个男人不经意地瞥一眼沈月，忽的怔住了。下一秒，他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小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他说着，紧紧握住了沈月的手。 沈月被他吓到。 要不是知道他是自家酒店的贵客的话，她或许会把他当成是变态。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强忍着不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 沈月仔细打量着他，觉得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究竟是在哪儿见过。 矮个男人有些失望：“你忘了吗？六年前，你刚去美国，在飞机上救了我……” 经他这么一提醒，沈月才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但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她又没把那事儿放在心上，所以当年那个人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她全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跟人家套近乎：“哦，原来是您啊！可真巧！” “是啊！可真巧！”矮个男人——陆昀烨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小姑娘，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他看着沈月的眼神中多了些责怪。 沈月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觉得那真的只是件小事……举手之劳而已。” “对于我来说，却是救了我性命的大事！”陆昀烨忽的正色，“今天既然遇上，我欠了你六年的那顿饭，必须得请了！”他的态度强硬，不容人拒绝。 沈月也不会拒绝。 眼下这种情况，她可不敢得罪陆昀烨。 ——这可是她需要长期发展的大客户。 “好啊。”她欣然应允。 陆昀烨的脸色骤然明媚了许多。 “那我们就说好了！今晚七点，酒店餐厅见。” 七点的话……得让助理多留下来加会儿班，看着星星了。 “好的，我一定准时过去。”沈月微笑着回答。 陆昀烨松开她的手，手腕转了转，让手掌朝着上方。 “小姑娘，这回你总该有联系方式了？”他笑眯眯地问。 沈月忙递上自己的名片，“您有什么需要，或者对我们酒店有什么建议和意见，随时都可以找我。” 陆昀烨把她的名片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好。” 沈月事先跟星星说好，让他晚上在办公室里等她，不要到处乱跑。 “啊……”星星皱着一张小脸，很不情愿，“晚上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 “不是你一个人。”沈月捏着他肉嘟嘟的小脸安抚他，“还有小陈哥哥陪你。”——“小陈哥哥”是她的助理。 “但是小陈哥哥不爱说话，也不玩游戏，跟他一起太无聊了。”星星依旧愁眉苦脸。 沈月没好气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现在怎么事儿这么多了？” 明明以前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星星吐吐舌头，抱着她的胳膊，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妈妈，我可不可以让许叔叔来接我回家呀？我可喜欢跟许叔叔一起玩了，他超有趣的！还对我超级好！” 沈月想起了昨晚的梦。 “不行！”害怕与惊慌让她的音量不自觉地变大，表情也无法维持之前的平静。 她的过度反应把星星吓了一大跳。 看着他的怔愣与畏缩，沈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许叔叔最近工作很忙，你不要老打扰他。”她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 辰远的新游戏上线，昨晚许绍城亲口承认他忙得没有做别的事情的时间。 哪怕星星去问，她也不怕这个谎言会被拆穿。 “……哦。”星星的肩膀垮了下去，脸上写满了失望。 沈月安慰他：“不然我跟小陈哥哥说一下，让他陪你一起打游戏？” “不用了。”星星神色黯然地摇头，“我也不想麻烦小陈哥哥。” 沈月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夸赞道：“星星真是个好孩子。” 晚上六点半，沈月接到陆昀烨的电话。 对方专程来提醒她：“沈总经理，不要忘了。” 沈月立刻关掉电脑，“我现在就下去。” 她叫了助理进来，又叮嘱了星星几句，才脚步匆匆地离开。 助理小陈如星星所形容的那样沉默寡言，是与沈月如出一辙的工作狂。 哪怕受了命要陪着星星，也还是笔记本电脑不离手，时刻都在处理着工作。 星星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小声地给许绍城发语音：“许叔叔，你现在在忙吗？” 很快，他收到了和上次相同的回答：“不忙呀。怎么啦？” 先前还笼罩在他头顶的阴霾，因许绍城的回复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一眼不远处的小陈，压低了嗓音问许绍城：“许叔叔，你能来我妈妈的办公室接我吗？” 第247章 冲我发火 247冲我发火 沈月在七点前赶到陆昀烨定好的包房，而他本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入住温斯坦的多是有钱人，因而一间最多能容纳十人的包房最低消费高达五千。 当然，酒店餐厅的人均也远高于外面，不愁吃不够五千。 只是……如果只有两个人吃饭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陆昀烨把菜单递给沈月的时候，还特意叮嘱她：“选贵的点。” 沈月却不好意思。 “您是我们酒店的贵客，没有最低消费的限制。”她胡诌。 反正这种事情……还不是她说了算？ 她心安理得地点了两个价格适中的菜，把菜单推回去：“您看看再加些什么。” 陆昀烨则把餐厅里最贵的几个菜，每样点了一份。 沈月粗略算了算，总的价格加起来，应该有六七千。 简直财大气粗！ 服务生都听得咋舌，忍不住出声提醒：“您二位应该吃不了这么多。” “没关系。”陆昀烨淡定地放下菜单，“就按这个来。” “确实有点多了。”沈月也说。 一想到待会儿要浪费大半，她都替他肉疼。 陆昀烨盯着她，直到确定她是认真的，而不是在客气，才妥协：“除了你点的两道菜以外，你再选三道喜欢的留下，其余的不要。” 沈月留下的全是主打的特色菜，并对每一道菜的原料和烹饪方法作了详细的介绍。 陆昀烨认真地听着，眼里流露出对她的欣赏。 “小沈，你有没有兴趣跳槽？”他半开玩笑地问，“我给你开双倍的工资，还有公司的股票分红。” “多谢陆先生抬爱。”沈月笑笑，委婉地拒绝：“我做惯了这个行业，暂时还没有转行的打算。” “那还真是可惜了！”陆昀烨轻轻叹气，“不过，你以后要是想转行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好。”沈月应下。 陆昀烨还跟六年前一样的健谈。 都不需要沈月问，他自己就把这次回国的目的、停留的时间和盘托出：“我是专程来跟云天集团谈合作的，大概会在京市待一个星期左右。” 沈月不解：“和云天集团谈合作，不应该住云天旗下的皇庭酒店么？” 提到自己的老东家——也是如今最大的竞争对手，她不由有几分别样的情绪。 “原来的计划是这样，但皇庭的总统套房已经订出去了。我这人，讲排场，什么都得要是最好的。”陆昀烨很坦诚，也并不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后来就来了温斯坦。幸好来了，不然也碰不见你。” 沈月微低着头，腼腆地笑。 “你们酒店是全球连锁的吗？我一年里有将近十一个月的时间世界各地的跑，以后我就只住你们酒店了。”陆昀烨说。 “是全球连锁的，欧美那边比较多，几乎每个城市都有，国内的话，目前只有京市这一家。但集团后续几年的重点就是开发亚洲市场，到时候可能各个国家的一二线城市都会有我们的酒店。”沈月再次开启专业的工作模式，“我待会儿给您申请一张黑金贵宾卡，无论您去到哪个城市的温斯坦酒店，都能享受到最尊贵的待遇，并且在房费上有一定的折扣。” “好好好！”陆昀烨应下，仍不死心：“你真的不考虑一下现在就跳槽么？” 沈月果断地摇了摇头。 这一顿饭持续的时间不长。 沈月记挂着星星，中途频频拿出手机来看有没有助理发来的消息。 陆昀烨以为她工作忙，相当的体贴：“你要是有其他事情的话，可以先走。” “是我儿子……”沈月抱歉地笑笑，“一个人在楼上等我，我不太放心。” “你都有儿子了？”陆昀烨睁大了眼，十分惊讶，“我还以为你年纪挺小的呢！” 不管他是不是恭维，沈月都很适用。 “我都三十多了。”她说。 “三十多了？”陆昀烨有一瞬的恍惚，神情忽然变得惆怅，“我的女儿……应该也跟你差不多大！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跟你一样有出息。” 他话里的信息量很大。 沈月好奇，但识趣的没有深问，只说：“一定比我更有出息。” 陆昀烨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快走！别让孩子等急了。” 沈月道过谢，才拿了自己的包起身。 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 她又赶忙退出去，发现助理正坐在工位上埋头工作，身边却没有星星。 助理这么淡定，看起来不像是出了事的样子。 沈月也没太担心，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问：“星星呢？” 助理听见她的声音，迅速抬起头来。 “沈总！”他放开鼠标，向她汇报：“星星被一位姓许的先生接走了。那位许先生说是您的朋友，星星也说是他让许先生来的，我就没拦着，让他们走了。”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沈月皱起眉，语气中满是责怪。 “您走之前吩咐过，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联系您……”助理被她问得心虚，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下去。 沈月气结。 “以后跟星星有关的事情，不论大小，全都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明白了吗？” 助理连连点头：“明白了！” 沈月进到办公室，强压着怒火给星星打电话。 星星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接。 “妈妈？”他的声音轻快，显然心情很不错。 沈月愈发的生气。 “你现在在哪里？”她沉声问。 听出了她情绪上的不对劲，星星立刻收敛了几分：“我在家里。”声音细细软软的，藏着畏惧。 “妈妈走之前跟你说什么了？”沈月握紧了手机，双唇不悦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嗯……”星星支吾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让你乖乖在我办公室待着，不要到处乱跑。我让你不要打扰许叔叔工作，不要叫他来接你回家。”沈月双眼直视着前方，面上一片冰寒，“魏希光，我对你很失望。”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 几分钟后——“是我。”许绍城低沉的嗓音透过电波传来。 沈月的眼皮跳了跳，没有接腔。 “是我要去接他的，你有火都冲我发，别怪他。”他说。 第248章 背后的人 248背后的人 星星和许绍城在家里打电动。 游戏机连着电视，背景音乐夹杂着两人的呼喊，响彻整个客厅。 沈月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心中的无名火烧得更旺，她故意重重地关上门，里面的两个男人立刻噤了声，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 星星扔了游戏手柄，一阵风似的跑到沈月跟前，扑进她的怀里用力抱住了她。 “对不起，妈妈！”他撒着娇地道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沈月的心软了半分，但她又逼着自己硬起来。 她板着脸将他拽开，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面上闪过一抹惊慌，眼里也有了泪光。 “妈妈……”星星瘪着嘴，委委屈屈的，声音也比之前小了许多。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许绍城已经关了电视，走到了玄关。 “对不起。”他也对沈月说。 他的眸色沉沉，薄唇微抿。因其优越的身高以及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哪怕是在道歉，也显现不出半点的卑微。 “不是你的错。”沈月说。 就算他真的有错，也只是错在太宠爱星星，不忍心拒绝他罢了。 ——她虽然生气，但这点还是拎得清的。 “今天谢谢你了，不过……你先回去。” 等他走了，她才能好好地跟某小孩算账。 许绍城没有回答她，低下头，把目光投向可怜巴巴站在一边的星星。 星星也看着他。 两人眼神交流了一阵，最终许绍城点了点头，说：“好。” 沈月坐在沙发上，星星站在她的身前。 他垮着肩膀，蔫头耷脑的。 “为什么非让许叔叔去接你？”沈月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联系起魏婷上次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她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她向来知道星星早慧，但没想到他会早熟到这个程度。 她凡事都能依着他，唯独这一件…… “因为我一个人待在那里太无聊了。”星星弱弱地说，“上次我和许叔叔约好了要一起打电动的，所以……我有事先问过他忙不忙，他说了不忙我才让他来接我的！”怕被沈月责怪，他极力为自己辩解。 沈月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依许绍城对他的宠爱程度，绝对撒得出“不忙”这样的谎。 “许叔叔说他不忙，是因为他不想让你失望。”沈月前倾着身子，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双眼与他平视。 “但实际上，他最近工作很忙。” 星星微微张着嘴，面上有几分愕然。 “许叔叔喜欢你，所以愿意放下工作来陪你玩；如果你也喜欢许叔叔的话，就应该更体谅他，更心疼他，不要在这种时候再打扰他、麻烦他，害得他工作做不完。” 星星瘪瘪嘴，难过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他说，“我不会再找许叔叔陪我玩了。” 他原本自然下垂的双手忽然捏成了拳头，“妈妈……”他染上了些许的哭腔，“我想回幼儿园上学……” 沈月怔了一下。 他的这个要求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还以为他会说“想要一个爸爸”。 所以……其实是她误解了他吗？ 所以……他真的只是因为待在办公室太无聊，才约许绍城一起打游戏的？ 她的脑子有一刻的混乱。 “可以吗？”星星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湿润的眼睛渴望地看向她。 沈月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她仍有些顾虑。 虽然秦凉月被抓，但停车场那一次的意外，她不能肯定和秦凉月有没有关系。 万一肇事的是别人…… “好。”她点头应允。 幼儿园管理严格，上课时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只要她按时接送他上学、放学的话，应该不会有危险。 “太棒了！”星星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抱着沈月猛亲一口，“妈妈万岁！” 听见外头没了声音，星星躲进被窝里，给许绍城发语音：“许叔叔，我要回幼儿园上学了，你也好好工作！等我们都休息的时候，再一起打游戏好吗？” 许绍城立刻打了个电话过来。 “妈妈骂你了吗？”他问星星。 “没有哦~”星星得意地炫耀：“妈妈很温柔的，从来不骂我，也不打我。每次我犯了错，她都只会跟我讲道理。” ——就算妈妈真的打了他，他也不会傻到去向许叔叔打小报告。他才不想毁了妈妈在许叔叔心中的形象呢！ 许绍城蓦地想起了沈月曾经养过的那只猫。 她在他面前，永远是疏离的，要么谄媚、要么冷淡、要么强势，只有面对那只猫，才会露出那么一点点的温柔。 ——总叫他嫉妒。 如今，她的温柔转嫁到了星星的身上。 但她对他，依然还跟从前一样疏离。 他也，依然还跟从前一样嫉妒。 “是嘛。”他轻轻地笑，神色有几分黯然。 星星没能跟他聊太久。 “我明天要早起上学，得早点睡。许叔叔你也早点睡呀，晚安！” 许绍城轻“嗯”一声，“晚安。”我的宝贝，他在心里说。 许绍城不知道沈月为什么突然同意让星星回去上学。 距离绑架事件才过去了几天，他都不确定星星的心理状态是否能够适应人多的地方。 当然更重要的是——“找到那个人了吗？”他问电话那头的人。 “只查到了他的身份，暂时还没有找到人。”对方给他答复，“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他就出了国。我查过他的银行流水，在他出国以后，秦凉月给他转了五十万。” 确定那人跟秦凉月有关系，许绍城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不过…… 五十万对于一直赋闲在家没有收入的秦凉月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当年她跟许泽瑞离婚并没有讨到什么好。 许泽瑞那些年被他打压得厉害，在云天集团内的职位算不上高。 再加上许泽瑞恐怕一开始就抱了跟秦凉月离婚的心思，在结婚前做了财产公证，还主动将自己的月薪降到了一万以下——当然，他可以从别的渠道拿到更多的钱，但那些秦凉月不知道，法院也查不到，离婚后自然用不着分出去一半给她。 所以，秦凉月离这一次婚，压根没拿到多少钱。因为许泽瑞的收入低，每个月付的赡养费也没多少。 这五十万，秦凉月一口气恐怕很难拿出来。 背后多半有其他人的支持。 而那个支持她的人…… 第249章 爷爷走了 249爷爷走了 虽然遭受了不少恶意的抹黑，但《山风》的口碑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客户端下载量以及日活人数全都排在了国产游戏的榜首，每天的充值金额都非常可观。 眼见着到了魔方放话要上线新游戏的日期，魔方游戏的官方微博却发出了一条道歉声明，表示程序员因为赶工，出现了巨大的技术性失误，导致游戏上线无限期后延。 魔方在游戏圈内，就是连狗都嫌的存在。 被魔方抄过的游戏公司数不胜数，因此这条道歉声明一放出来，就有不少游戏公司老板、制作人不点名道姓地发起了嘲讽： “听说某家的新游戏抄的是辰远新上线的那一款。本来那家是打算抢在辰远前面上线，打个时间差赚钱的，没想到被辰远反杀了。” “针对某家公司的骚操作，我只有一句话想说：天道有轮回。” “辰远这次算是给无数被某家抄过的公司出了一口恶气，必须要下载客户端充值支持！” …… 原先网友们还没有意识到魔方抄袭《山风》，突然被这群游戏圈的大佬们爆了料，大家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摩拳擦掌地找起了魔方抄袭的证据。 魔方的游戏虽然还没有正式上线——甚至连内测都没有，但先前通过营销号，放出了部分人设图和剧情。 而这些人设图，都能够在《山风》中找到对应的角色，剧情也能看作是《山风》的阉割版——总而言之，就是粗制滥造的《山风》。 于是，无数游戏玩家开始自发抵制魔方，并在微博上刷起了话题魔方滚出游戏圈魔方今天倒闭了吗。 曾经下载过魔方游戏的玩家，也晒起了卸载游戏的截图，并在各大应用市场给他们的游戏打上了一星，还发表了各种负面的评论： “玩抄袭游戏等于支持抄袭狗等于杀死原创！” “大家不要下载不要下载不要下载不要下载！” “抄袭狗不得好死抄袭狗不得好死抄袭狗不得好死！” “魔方辣鸡！祝早日倒闭！” “老子充过的钱就当是给魔方这辣鸡公司的安葬费，希望魔方全体员工能够安息。” …… 在这样的冲击之下，魔方各款游戏的日活人数骤然下降，充值金额趋近于零。 魔方方面再次发表声明，表示将要上线的新游戏跟《山风》没有任何的关系：“抄袭与否，还请大家等游戏上线试玩以后再做出决断。相信时间会还我们一个清白。” 这条微博下的热门评论，起初全是魔方公司买来的水军账号，带的自然是支持魔方、批判网络暴力的节奏，但很快就被真正的网友“逆袭”，大批贴人设、剧情对比图的被赞到了前头。 然而这样的评论最终都被魔方删除，网友们只能不断转发，把“魔方抄袭”送上了热搜榜第一，后面还跟了一个火红的“沸”字。 “魔方这次怕是要凉了。”游戏公司大佬们的饭局上，所有人得出了这样一个一致的结论。 当然，魔方这样的结局，是大家所喜闻乐见的。 不少人过来给许绍城敬酒，感谢他出手“除恶”。 许绍城很谦虚：“除了提前上线游戏，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他说的是实话。 魔方新游戏抄《山风》，是前段时间覃辉跟人吃饭，酒喝多了不小心说出去的，便成了圈内人尽皆知的秘密。 那几位在微博上公开踩魔方的大佬，也并非由他安排，而是老早就看魔方不顺眼，趁机落井下石。 至于网友们，就更加的不受他控制。 不过据他了解，在这次“扳倒魔方”运动当中扛大旗的，是《山风》某服务器排名第一的高玩，也是辰远游戏这么多年来的死忠粉。 辰远凭借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口碑，圈住了一大批和他一样的死忠。在这个重要关头，这批死忠们便成为了辰远的“水军”，为其伸张正义，“铲除”魔方。 对此，许绍城不得不说，他还是挺感动的。 这也使他更加坚定了要好好做游戏、做质量游戏的决心。 ——他不能辜负这些玩家们的期望。 饭局结束。 许绍城被灌了不少酒，加上最近天天加班都凌晨没怎么休息，他的脑袋罕见的有点发晕。 靠在后座上，他一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一边闭目养神。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皱着眉睁开双眼，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是他妈打来的电话。 许绍城忽的涌起一股烦躁。 近来他妈每次找他，为的都是许意萱的事。 “喂。”他耐着性子接听，语气中透着疲惫。 “绍城……”许母的声音在抖，带着浓浓的哭腔。 许绍城精神一振，无神的眸子变得幽黑。 “怎么了？”他沉声问。 许母低低地啜泣，在这其中艰难地吐字：“你爷爷……你爷爷他……” 许绍城开始慌乱，甚至忘记了掩饰自己的情绪：“爷爷怎么了？”他紧张地问。 “你爷爷他……走了！”说完最后两个字，许母嚎啕大哭。 像被一道雷击中，许绍城愣在了原地。 他的大脑在瞬间一片空白，双眼睁大，嘴巴微张，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无边的虚空。 怎么会……怎么会！ 他不敢相信。 眼眶慢慢地红了，许绍城咬紧了咬唇，才不让自己哭出来。 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他努力镇定地问许母：“什么时候的事？”声音比起之前，似乎嘶哑了许多。 “就、就在刚刚，我接到了李伯的电话。”许母用力地擤着鼻涕，但没一会儿，又变成了鼻音，“我和你爸爸在去爷爷那儿的路上，你……也去一趟。虽然你不记得了，但在你们几个堂兄弟里，爷爷对你是最好的。我想，他应该最想让你去送他最后一程。” 许绍城闭了闭眼，哑着嗓子答：“好。” “我把爷爷家的地址发给你。”许母说完，挂了电话。 两分钟后，一条短信进来，只有一个地址。 一个许绍城早已经烂熟于心的地址。 他愣愣地盯着，用力地捏紧了手机。 第250章 心里难受 250心里难受 许爷爷去世的消息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许绍城到的时候，胡同口停满了车，他只能让司机把车停到一条街以外的地方，自己走过去。 已是深夜。以往这个时候，许爷爷早就睡下，四合院里也看不到半点光亮。 可是今天——院子里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所有的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走在胡同里，仿佛就融入了黑暗中。 李伯站在院门口，负责接待。 他的眼睛哭得肿了，面上一片悲戚。 见到许绍城，他的眼泪直往下掉。 “小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许绍城紧抿住唇，绷起一张脸，一双眼睛毫无感情波动地瞥向李伯——完完全全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许绍城失忆的事，李伯自然是知晓的。 因此他的眼泪掉得更凶，“您快进去！老爷等了您很久了！” 许绍城却没有动。 “麻烦您给我带路。”他的声调没有半点起伏。 李伯微愕，反应过来后，只觉得愈发的难受。 他背转过身，用袖子揩去脸上的泪水，低低地应了一声：“您随我来。” 许绍城有六年没有踏足过这里。 除了树又青了，这里的一切，与他上一次过来的时候似乎没有差别。 他跟着李伯，走过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去到了最深处的房间。 爷爷的灵堂设在整个四合院里面积最大的主屋，供朋友前来吊唁，灵柩却放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来见上一面。 许家的所有人这会儿都在主屋接待客人，爷爷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我先出去了。”李伯瞧见摆放在堂屋正中的冰棺，情绪再次不能自已。他快速地逃离，将许绍城独自留下。 许绍城慢慢地走过去。 隔着透明的棺盖，他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人。 爷爷已经换上了寿衣，闭着眼一派安详。 他妈说，爷爷是自己走的。 毕竟岁数过了九十，每一天都是倒数。 许绍城却不相信——或者说，他不想相信。 他还没有带着沈月和星星回来给爷爷看过，没有让爷爷享受到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 他紧咬着牙，面部肌肉一阵阵抽搐，却又死死地忍耐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他移开眼，半晌后，情绪才慢慢地平复。 这个地方不宜久待。 许绍城又去了灵堂。 灵堂里人很多，有些喧闹。 屋内燃了不少香，烟气缭绕，容易迷蒙双眼。 许绍城费了一点劲才找到自己的父母。 许母满脸憔悴，顶着一双肿成核桃大小的眼睛，站在许父的身边。 相比起她来，许父要冷静许多，但眼眶也染上了红色。 “绍城……”许母拉过许绍城的手，声音嘶哑，“见过爷爷了吗？” 许绍城面无表情地点头，机械地安慰她：“您节哀。” 他的冷淡叫许母悲从中来。 她仰头看着许绍城，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绍城来了啊？”两位叔叔带着家人过来。 他们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不出半点的悲痛。 许二叔不悦地盯着许母，责备道：“大嫂，我都跟说了，这是喜丧，老爷子走得很安详。你哭成这样，老爷子黄泉路上都不能安心了！” 许母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将许绍城的手握得更紧。 许绍城眯了眯眼，一股子戾气涌出来。 “家人去世，难过是应该的。倒是你们，爷爷走了这么开心，究竟是因为‘喜丧’，还是因为马上要拿到他老人家的遗产？” “你！”许二叔瞪圆了眼，“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气氛在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许父沉着脸把许绍城拉开，“别在这里闹事。你工作不是忙么？先回去。” 许绍城不想走，但又不想看见二叔、三叔那两家人的嘴脸。 “好。”他点头，与许母打过招呼以后便径直离开。 等他走了，那两家人聚在一块儿嚼舌根：“老爷子生前最喜欢他，恨不得什么都给他，有什么用呢？如今人没了，他连留下来守灵都不肯，真是白眼狼！”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进到了许母的耳中。 许母本就憋着气，这会儿再忍不了，不顾许父的劝阻冲过去，大声哭嚷着：“绍城变成现在这样怪谁？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们谁关心过我们？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全都在背后幸灾乐祸？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们争老爷子的遗产，我们家绍城争气得很，不像你们养的那几个废物，这么多年了，除了啃老，什么都不会！” 怒极后说出的话，赤裸裸的，很难听，一点面子也没给他们留。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谁是废物呢？” “我看你们一家是存心不想让老爷子安息？” …… 许母被他们群起而攻之。 许父护着自己的妻子，冷沉着脸往他们面前一站，“怎么，你们大嫂说错了吗？绍城在泽瑞婚礼上遇袭，你们到现在都没给我们一个说法。这六年来，你们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争权夺利，把我们一家从云天挤出去。我以前不跟你们计较，是不想闹得太难看，给老爷子添堵。如今老爷子走了，我也没了那些顾忌。以后你们再使那些小手段，就不要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许父毕竟是老大，也是继许爷爷以后，掌管云天集团最久的人，说话做事都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老二、老三，以及下面的小辈们，说实话，都对他有几分畏惧。 因此，哪怕恨得牙痒痒，被他这么一震慑，众人都老老实实地住了口。 “老爷子为大，这几天你们都给我收敛一点，好好地把老爷子的后事办完！”许父说完，拉着许母去了灵堂正中，迎接下一批来吊唁的客人。 许绍城没让司机送他回家。 叶行舟也听到了许爷爷去世的消息，特地打电话过来慰问他。 许绍城顺势约他：“一起喝酒？” 叶行舟不怎么爱喝酒，但这样的特殊时候，他自然要“舍命陪君子”。 他们俩约在一个私密性极好的私人会所。 许绍城各种各样的酒点了一堆，摆满了茶几。 洋酒、白酒、啤酒，他来者不拒，对着瓶吹。 叶行舟看不下去，上前去抢，却被他一把推开。 “让我喝！”许绍城已经醉了，说话含糊不清，“我心里难受……”他毫无形象地拍着自己的胸膛，顷刻间泪流满面。 第251章 胡话 251胡话 叶行舟与许绍城认识了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见他失态至此。 在他的印象里，许绍城总是冷静自持、遇到什么事都不动如山的。 叶行舟自然知道许老爷子于许绍城的意义，也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叶行舟没有再拦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灌醉，最终不省人事地倒在一旁。 许绍城人高马大，又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叶行舟独自一人无法将他带走，便干脆叫服务生送了被子进来，打算与他一起在会所包厢的沙发上将就一晚。 大约是受到的刺激太大，许绍城半夜里忽然发起了高烧，并不断说着胡话。 他一会儿叫着“爷爷”，一会儿叫着“月月”，表情悲痛挣扎，眼角还有泪水滑下。 叶行舟心里惦记着他，本就睡得不沉，惊醒后见此情景，心中不由生出几分酸涩，以及几分无力——他如此难过，自己却一点也帮不到他。 在这个节骨眼上，许绍城断然是不能进医院的。 许家的那一群人精，指不定能从中猜出点什么。 叶行舟问服务生要了退烧药和一桶冰块，把退烧药塞给许绍城吃了，又用冰块擦拭他的身体给他降温。 一直折腾到四五点，许绍城才沉沉睡去，没再说胡话。 叶行舟虚脱地坐下，明明困到了极致，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给自己认识的医生朋友发了信息，让对方尽快带着工具过来一趟。 许绍城这情况，打一针才能让人放心。 许绍城的生物钟很准，哪怕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八点一过，他就睁开了眼。 头疼得快要炸开，体内像有一团火，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着热量。 他一抬手，便看到了一条又细又长的输液管，针头扎在自己的手背上，用胶布牢牢地固定住。 叶行舟半步不离地守在旁边，见他醒了，忙出声提醒：“你别乱动，免得把针头给弄掉了。” 许绍城便老实躺好，哑着嗓子问：“我怎么了？” 大概是昨晚酒喝得太多，这会儿他的喉咙管像被火灼过，又干又疼，一说话就难受得厉害。 “你发烧了，高烧，昨天半夜里都到了39度。”叶行舟现在想想，还有一些后怕，“我就说让你别喝那么多酒了，你又不听……” 一听他唠叨，许绍城的头更疼了。 “行了行了。”他打断叶行舟，“给我倒杯水。” 叶行舟忙倒了一杯温水送到了他的手上。 许绍城已经坐了起来，软软地靠在沙发上。 高烧无力，杯子在他手里滑了一下，大半杯水全都洒到了他的身上。 叶行舟情急之下骂了句“操”，一连抽了好几张纸，想要帮他擦去水渍，却被他中途截下。 “我自己来。”许绍城淡淡地说。 “都这时候了，你还克服不了那破毛病呢？”叶行舟无语到了极点。 许绍城轻“嗯”一声，低下头去，用纸巾一点一点把衣服上的水珠吸干。 他艰难地喝完了剩下的小半杯水，干裂的嘴唇总算有了点光泽。 他看一眼头顶的吊瓶，问：“还有多久？” 吊瓶里的药水还有一半。 “半个小时。”叶行舟说，“待会儿老徐来给你抽针。他刚出去抽烟去了。” “老徐”便是他的那位医生朋友，已经做到了科室主任的位子，许多年没给人扎过针了。 “怎么把他叫过来了？”许绍城微微皱眉，“他不是说最近医院领导层改组很忙吗？” “那不然还能怎么办？”叶行舟把眼镜往上推了推，“你不能去医院，叫别的医生来我又不放心，只有老徐最靠得住。” 许绍城没再说话。 老徐很快就抽完一根烟回来。 “哟，这么快就醒了？”他跟许绍城打招呼。 许绍城牵起唇角，算作是对他的回应。 “这点滴，能不能调快一点？”许绍城问。 “当然不行。”老徐在叶行舟的身侧坐下，“要能调快，我早给你调了！我也想早点回医院去呢！” “哦？”叶行舟挑眉，露出惊异的表情，“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工作了？我记得你自打升了主任，都是踩着点去上班的？门诊那都是能不坐就不坐的。” “我不是说了我们医院高层在改组么？我还不是指望着能再往上升？况且，我刚刚收到消息，说是我们科室今天早上来了个挺牛x的病人，排场特别大，还是温斯坦酒店的总经理亲自送过去的。我要是能跟这病人搞好关系，说服他给我们科室赞助几台机器，那升职就稳了！” 老徐说了这么多，许绍城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温斯坦酒店的总经理”这几个字上。 “你现在打电话去问，那个病人究竟是什么人。”他的眼睛眯了眯。 虽然他心里清楚，能让沈月亲自送去医院的，多半是酒店的贵客，但……万一呢？ 他绝不允许有什么意外发生。 “现在？”老徐不解，“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你认识人家吗？” 叶行舟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让你问你就问，废话这么多！” “我又不是你们的员工，凭什么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老徐不乐意了，“我一起床就背着东西跑过来，你们到现在说一句‘谢谢’了吗？” “谢谢谢谢！”叶行舟立即从善如流，“你快打电话，要问清楚了，明天辰远就给你们医院捐两台机器，行不行？” 老徐迅速摸出手机，“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老徐从下属那里得到的消息是：“那个病人叫陆昀烨，今年六十多岁了，干什么的不清楚，癫痫发作送到我们医院的，现在在病房里休息。陪他一起来的，除了那个温斯坦酒店的总经理以外，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三十多岁，看样子像是陆昀烨的助理还是什么人。” “陆昀烨？”许绍城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反倒是叶行舟提醒他：“不就是那个正在跟云天谈合作的蓝星航运公司的老总？上次他去皇庭，本来想订总统套房的，但皇庭的总统套不是一直被许泽瑞占着带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明星过夜么？后来陆昀烨就去了温斯坦。” 第252章 帮我办件事 252帮我办件事 蓝星航运跟云天合作的事情，许绍城是知道的。 许泽瑞那边他派了人盯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总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但他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近几年许泽瑞到处投资，在许绍城暗中的运作下，失败的占了多数，因此亏空了好几个亿。 他自己断然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他的那些投资项目，要么用的是云天集团的名义，要么就是以个人名义，但是挪用的公款。 结果全都赔了本，挪用的公款还不上，集团里的那些个董事们又要找他的茬。 他最近的日子不好过，为了筹钱想了很多办法。 许绍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找人去许泽瑞跟前撺掇了好几回，让他跟着干走私的生意。 许泽瑞向来耳根子软——否则也不会让许绍城得逞那么多次，见人吹得天花乱坠，终于下定了决心要铤而走险。 为此，许泽瑞还提前注册了一个做进出口贸易的空壳公司，像模像样地招了十几个人。 之后，他便开始跟各大航运公司接洽。 许绍城并不关心他跟哪家公司合作，他要做的，是保证这一次的合作能够成功。 再然后……让许泽瑞从自以为的高峰跌入深谷，品尝到绝望的苦涩滋味。 但他没有料到，沈月会卷进其中。 他现在最需要知道的是，沈月跟陆昀烨之间除了工作以外，是否还有私人交情。 否则等他最后收网、陆昀烨受到牵连的时候，沈月或许会怪罪于他。 “我待会儿跟你一起去医院。”许绍城对老徐说。 老徐瞪圆了眼，“老叶不是说你不能去医院吗？” 许绍城淡淡地说：“我去探病。” 沈月这一早上忙得焦头烂额。 在送星星去幼儿园的路上，她就接到了客房部经理的电话，说是总统套房的客人癫痫发作，打了120在等救护车。 沈月遇见过一次陆昀烨发病，知道他的病情有多严重。 好在这次他的助理在身边陪着，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让客房部经理原地待命，万一她没能在救护车抵达前赶到酒店，就由客房部经理作为酒店代表陪陆昀烨去医院，为他支付所有的费用。 幸而司机给力，再加上幼儿园和酒店离得很近，她最终还是抢在了救护车前面。 陆昀烨吃过了药，病情有了一些好转。 知道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他吩咐助理：“你下去等着，待会儿车来了让他们直接走，该付多少钱还是给他们。” 沈月听得眉头直皱。 陆昀烨的面色仍旧苍白，一张脸紧皱着，表情有几分痛苦。 “您最好还是去一趟医院。”沈月劝他。 陆昀烨勉强挤出一个笑，“不用了，我自己躺着休息一下就好。” “那可不行。”沈月的态度强硬，“客人的身体，我们酒店也得负责。”她拦下准备离开的助理，“跟我一起把你们老板扶到楼下去。” 助理有几分迟疑，看看沈月，又看看陆昀烨。 陆昀烨盯着沈月，目光慢慢失去了焦距，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虚空。 “陆总？”助理的出声唤回了他的神智。 陆昀烨身子一震，眼神逐渐清明，先前蔓延在眼底的哀伤与怀念也在顷刻之间消失。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说：“行，都依你。” 助理诧异地张开嘴，被陆昀烨一瞟，又迅速恢复了面无表情。 沈月跟着陆昀烨上了救护车，同车的还有他的助理。 去到医院，医生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很快就得出结论：“没什么大碍，注意按时吃药，多休息，不要太劳累，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陆昀烨看向沈月：“喏，我说什么来着？” 沈月抿抿唇，还没说话，陆昀烨的助理先开了口：“陆总，您来都来了，要不还是留下来观察一阵，多做几个检查？” 他的越矩让陆昀烨不悦地皱起了眉。 然而助理并没有因此而住口。他向沈月打小报告：“陆总昨天也发了两次病，以前从来没有这么频繁的，我有点担心。” 沈月听得一阵心惊。 陆昀烨黑沉着脸威胁助理：“陆晨，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助理瑟缩了一下，又恳求沈月：“沈总，你劝一下陆总，我说的话他从来都听不进去的。” “陆晨！”陆昀烨发了怒，声音不由扬高。 助理定定地盯着沈月，眼中满是哀求。 沈月点头，“好，我去找医生。” “小沈你……”陆昀烨想要拉住她，指尖刚触到她的衣角就被她逃脱。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陆昀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想到了什么，他又板起了脸。 “陆晨。”他转过头，语气不善，“是谁教你越过我擅作主张的？” “叔叔——”陆晨喊出这个几年都没有喊过的称呼，“我现在以您亲侄子的身份关心你也不行吗？” 陆昀烨一怔，面部线条有了软化的趋势。 “在您的女儿找回来之前，您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是您唯一的亲人。我不想您出什么事啊！”陆晨句句都透着真情。 陆昀烨依旧板着脸，语气却没了先前的冷硬。 “关心我可以，以后不要再麻烦别人了。”他说。 陆晨很快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别人”指的是谁。 “您对那位沈总很特别。”陆晨直白地指出，“是因为她曾经救过您一命，还是因为她像您的女儿？” “像我的女儿？”陆昀烨笑得苍凉，“我只见过我女儿一面，还是她刚刚出生的时候。我怎么能知道，她究竟像不像我的女儿？” “那您之前在酒店里看她的眼神……”陆晨看得清清楚楚，陆昀烨当时似乎透过沈月，看到了其他的人。 “我只是想起了那个女人。”陆昀烨神色倏地一凛。 沈月当时的强势，像极了那个女人。 甚至于，他能够从她的脸上，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 想到这里，陆昀烨心中陡然一惊。 “陆晨！”他慌忙叫道。 “怎么了？”陆晨以为他又有哪里不适，连忙上前两步将他扶住。 陆昀烨颤抖的手捏紧了他的胳膊，艰难地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第253章 她的家人 253她的家人 沈月给陆昀烨安排好了病房，又盯着他做完了所有的检查，才从医院离开。 她前脚刚走，后脚老徐去找了陆昀烨。 本身发过了病人就难受，又在几栋楼间来回跑了几趟，陆昀烨累得瘫软在了床上。 听见开门声，他睁开了眼。 老徐穿了一身白大褂，他以为是医生来巡房，便强撑着坐起来。 谁知老徐立刻换了副笑脸，弓着腰谄媚地上前：“陆先生您好！” 陆昀烨愣了一下，但毕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并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表情。 他微微笑着，不动声色：“你好。” 老徐主动伸出手去，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科室主任，徐鹏。” 陆昀烨松松地握住：“徐主任找我有事？” 老徐有许多的话想说，但想起还等在外头的人，他只能把自己的事先放在一边。 “倒不是我……”他往后看去，“是我的一位朋友……” 陆昀烨皱起了眉。 医院的员工来跟他套近乎是一回事，往外泄露他的消息，并放任与他毫无关系的外人进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有些恼火，正准备将他们全都轰出去，忽的看到老徐身后的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全都咽下。 在云天集团抛出了合作的橄榄枝后，陆昀烨就将其查了个彻底。 许绍城虽不像他那几个堂兄弟一样爱抛头露面，但也不是完全的没有消息。 所以对于他的身份，陆昀烨一清二楚。 辰远和蓝星两家公司虽然现下八竿子打不着，但不代表以后没有合作的可能。 陆昀烨自然得客气一点。 “这位是？”他看着许绍城，态度不冷淡，但也不热络。 许绍城走到近前，微微扯了个笑：“我姓许，是云天集团许泽瑞许总的堂弟，也在云天集团供职。”他没有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借着云天集团的名义，“听说您进了医院，我代表集团过来探望。” 他演的这么一出倒是出乎了陆昀烨的预料。 陆昀烨收到的资料显示，许绍城六年前受伤昏迷后，在云天集团的权力就一步步被架空，如今虽然仍挂了个虚职，却早已不能插手集团内的任何事务了。 可他又说是代表云天集团而来…… 陆昀烨的脑袋本就是懵的，这会儿更是直接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压根猜不透，许绍城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不过，许绍城既然这么说，他就这么听。 “噢。”陆昀烨点点头，“许先生有心了。” 许绍城给老徐使了个眼色，老徐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等到病房内只剩下了两个人，许绍城跟在自己家似的，自如地拖过椅子，坐在了床边。 “您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他用这个问题切入，配合着关切的神情，好像真的是来探病的一样。 “没大碍。”陆昀烨笑呵呵地回答，“老毛病了。本来不用住院的，都怪……”他本想说“沈月”，忽的想到许绍城并不认识她，便换了个人：“我助理大惊小怪，非让我留下来做个检查。” 许绍城毫无灵魂地应和：“做个检查保险一些。” 陆昀烨干笑两声，两人便没了话。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许绍城另起了一个话头：“听说您这次来，住的不是皇庭，而是温斯坦？” 陆昀烨如今虽然庆幸自己住了温斯坦，但在被皇庭告知总统套房已被预订的当时，心情还是不甚愉悦的。 他眼里的笑意隐去了些，淡淡地说：“没错。” 许绍城极善察言观色，陆昀烨如此细小的情绪波动都被他看在眼中。 尽管之前已经骂过了无数遍，此时此刻他还是忍不住再骂一遍：许泽瑞个傻x！ 明明等着与蓝星航运的合作给自己回血，却对陆昀烨毫不重视。 许绍城有理由相信，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需要个一两年，云天集团就会毁在许泽瑞的手里。 ——但他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他只能帮着许泽瑞道歉：“皇庭的总统套房被某位客人长期订着，并不是我们许总没有给您预留……非常抱歉。” “没事。”陆昀烨摆摆手。 他就算对许泽瑞有再多的不满，也不会将这些火都发到许绍城的头上。 “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以及合作的诚意，您在京市期间的一切开销由云天集团负责——包括酒店与此次住院的费用。”许绍城说。 “这倒不用。”陆昀烨并不缺那几个钱，再说了，“我的住院费用，温斯坦酒店的沈总经理都替我付了。” 许绍城正愁该怎么把话题引到沈月身上来，听他这么说，立刻接上话头：“沈总经理？”他故意用了熟稔的语气，“我和她是朋友。” 因为许绍城与云天集团没有了太大的关系，陆昀烨也就没让人去调查他的私生活，自然不知道他和沈月的过去。 这会儿听说他和沈月是朋友，倏地两眼发亮，提起了更大的兴趣。 “你跟沈月很熟？”陆昀烨直勾勾地盯着他。 许绍城点头：“还算熟的。不过我跟她儿子更熟。” 他看得出来，陆昀烨对沈月的关心不一般。 他不太确定这是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关心，保险起见，他故意提到了沈月的儿子。 陆昀烨并没有露出惊讶或是懊丧的表情——可见他早已得知沈月有儿子的事情。 “那……她的家人，你都认识吗？”陆昀烨直起身子，着急地问，“我的意识是，除了她儿子以外的家人。” 许绍城没忘记自己仍失着忆，摇了摇头，“我只认识她儿子。” “……哦。”陆昀烨又重新靠了回去，肩膀耷拉着，两眼失去了神采。 许绍城将他这模样看在眼里，想法逐渐变得复杂。 比起沈月本人，陆昀烨似乎更想知道她家人的信息。 莫非，他认识她的某一位家人？ 以陆昀烨的年纪，要说认识，应该也是上一辈的了。 所以他认识的是谢莺？还是沈月那个从未露过面的父亲？ 这些问题的答案，要等他派人查过以后才能够确定。 倘若陆昀烨真的跟沈月的家人有什么关系，那他的计划…… 许绍城的眸色暗了暗，抿紧了唇。 第254章 吊唁 254吊唁 沈月回酒店没多久，就听说了许爷爷过世的事。 ——以许爷爷这样的身份地位，哪怕早已经退居二线，一举一动依然颇受人关注，更别提去世这样的大事。 更何况，从昨晚开始，不少商界名流纷纷赶往他的居所，造成了附近的大面积堵塞，引起了不少普通市民的不满，据说各家媒体以及政府的职能部门都接到了大量的电话投诉。 温斯坦虽说是皇庭的“死对头”，但有一半的管理层都是由皇庭，以及云天集团旗下的其他高档酒店、度假村跳槽过来的，对从前的东家仍怀有一份感恩之心。 哪怕多数的人在职期间从未见过许爷爷一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表现出了震惊、难过，以及遗憾的心情。 沈月也一样。 甚至，她的情绪还要更复杂一些。 她是见过许爷爷本人的，也曾与他有过愉快的回忆——尽管结局并不尽如人意。 她的鼻腔微微酸楚，眼前有一瞬的模糊。 但很快，就被她压抑下去。 比起别的，她此刻最为关心的，是许绍城的情况。 虽然与许爷爷接触不多，但她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在自己的一群孙子里，他最喜爱的就是许绍城，而许绍城与他的关系也格外的亲厚。 沈月本人从未面临过至亲去世的境况——当然，她在这世上也没有“至亲”，因此无法想象许绍城这会儿遭受的究竟是什么。 她不敢贸然打扰他，只给叶行舟打了个电话：“我听说，云天集团的老许总走了。” “好歹以前你也是他的孙媳妇儿，就不能叫一声‘爷爷’吗？非要弄得这么生分？”叶行舟半开玩笑地埋怨。 听他这略微轻松的口气，沈月稍稍放下了点心——看来许绍城的情况应该没那么糟糕。 “早不是了。”沈月的脸上没有表情，眸底却一片黯然，“好了，说正事。”她打起精神，“我们这边有好几个人是云天的老员工，想去送一送老许总，也算是代替公司出面。方便的话，你能告诉我追悼会的时间和地点吗？” “就在爷爷家里，你知道地方，直接去就行了。”叶行舟说。 “好的，谢谢。”沈月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许绍城他……还好吗？” 叶行舟回忆起昨晚许绍城的醉态，有股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但想到早晨他离开时的耳提面命，最终还是笑了笑，说：“还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失忆了，爷爷对他来说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沈月微怔，随即涌上来一股比先前更为强烈的悲伤。 ——失去记忆或许能够帮助许绍城摆脱一时的痛苦，但有朝一日当他想起了所有，承受的悲痛一定是此时的百倍千倍。 沈月和另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下午就去了许家。 周边的道路依然堵得厉害，好些个交警在路中央指挥交通，四合院外的街道干脆戒严了，一辆车都进不去。 幸好沈月他们有先见之明，抛弃了汽车乘的地铁，一路畅通无阻。 哪怕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来许家吊唁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在这其中，有好些都是沈月曾在电视、报纸上见过的熟面孔。 此刻与他们并排走在一起，她有种次元壁破裂的错觉。 进了四合院，沈月第一眼就看见了李伯。 李伯一直在招呼客人，为进来的每一位客人指路。 沈月没料到他还记得她。 “小少奶奶？”李伯瞪圆了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身边的人全都转过头来，好奇地盯着她。 沈月尴尬得红了脸，又不能假装没听到，只好硬着头皮否认：“您认错人了？” 李伯张了张嘴，正想说没认错，忽的看到沈月疯狂地给他使眼色，便识趣地改了口：“好像是。我年纪大了，眼睛不行了。” 沈月立即松了一口气。 李伯告诉他们：“灵堂摆在中间的主屋。”待其他人都走了，他悄悄拉过沈月，在她耳边小声地说：“老爷在他自己的房间，您过去看看！他应该也是想见您的！” 沈月虽极度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但还是应了下来：“好。” 她先去了灵堂。 灵堂内外都堆满了来吊唁的宾客送上的花圈和挽联，背景墙的正中央挂着一幅超大的黑白画像，画像下方摆着贡桌和香炉，香炉里早已插满了香，外面落了一圈粉末状的香灰。 许家的众人都站在贡桌旁，向每一位上香的宾客回礼。 沈月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许父、许母、许二叔、三叔几家人都在，唯独缺了一个许绍城。 她有点意外——哪怕因为失忆不记得了爷爷，他也不应该缺席这样的场合。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的思绪围绕着许绍城，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心不在焉地跟着其他人一起上前，压根没注意到许家众人投来的各色各样的目光。 “月月……”许母主动拉住了她的手，眼里泛着泪光：“你有心了……” 许母的脸上写满了抱歉，以及一点点的羞愧。 沈月知道她这是误会了，连忙澄清：“我是作为温斯坦酒店的代表过来的。” 她以温斯坦酒店名义送的花圈，早已放在了外头。 许母怔了一下，“啊……”她有些微的失望，但又很快的用笑容来掩饰，“不论什么身份，你能来，爷爷就很高兴了。” 沈月笑笑，没有接她的话。 她接过许泽洋递来的香，忽略了他炙热到灼人的视线，恭恭敬敬地对着许爷爷的遗像拜了三拜。 任务完成。 “我们走了。”沈月对许母说。 “这么快？”许母有几分不舍，“你不去后面看看爷爷吗？” 沈月心里其实是想去的，再加上李伯和许母都让她去。 但——“老爷子不是说了死后除了家人，谁也不让见吗？”许二婶斜着眼将沈月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眼里的不屑尤其明显，“这人跟咱们家早就没关系了，你放她进去，不怕老爷子夜里回来骂你吗？” “你！”许二婶这话说得极不客气，许母的火再度蹿了上来。 眼见着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沈月连忙挡在了两人中间，将许母拦住。 “阿姨，我不去了。”她说，“我同事都还在等着呢，我得跟他们一起回去。” 第255章 同归于尽 255同归于尽 “啊……”许母看到沈月身旁明显在等她的几个人，把留她的话又咽回了肚里。 沈月与她道过别，跟着其他同事一起往外走，刚跨过门槛，就看到对面来了三个气势汹汹的人——正是沈鑫、谢莺和沈瑶。 传闻许泽瑞与沈瑶早在捉奸事件发生以后就离了婚，沈月对他们俩都不感兴趣，便没有关注这件事。 刚才她没在许泽瑞身边见到沈瑶，还以为这传闻是真的。 到了这会儿……她不太确定了。 要沈瑶和许家没了关系，肯定不会出席许爷爷的葬礼，但沈家三人那仿佛要来砸场子的气势…… 不管如何，她还是先走为妙。 她埋下了头，故意躲到了一边。 即便这样，也还是被谢莺给认了出来。 “沈月？你回来了？”她一把拽住了沈月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不敢置信。 沈月没法再藏，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将她的手甩开，目不斜视地大步朝前。 “你！”她的态度将谢莺激怒，谢莺转身准备追她，却被沈鑫拉了回来。 “先办正事！”沈鑫压低了声音，冷着脸呵斥。 谢莺恶狠狠地瞪了沈月一眼，才与他一起进了灵堂。 他们三人一登场，许家的众人便进入了警备状态——尤其是许二叔一家。 许泽瑞几步上前将他们拦住，“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他极不耐烦，“这是我爷爷的灵堂，你们别在这儿闹事！” “闹事？我们闹什么事？”沈鑫作为一家之长，顶在了最前头与许泽瑞对峙。他冷笑着，说：“好歹瑶瑶也是你们许家的媳妇儿，我们来祭奠许老先生，于情于理都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算什么许家的媳妇儿？”许泽瑞厌恶地看向躲在沈鑫背后的沈瑶，“赶紧把离婚协议书签了滚蛋！别拖拖拉拉的！再怎么拖下去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真是恶心！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许、沈两家早就撕破了脸，沈瑶也没必要再给他留面子，面容狰狞地指着他骂：“我恶毒？许泽瑞，你摸着你的良心说，究竟是谁恶毒！当初你从我这里挖了多少沈月的信息！我为了帮你对付沈月，甚至还掉了一个孩子！割掉了女人最珍贵的子宫！后来沈月走了，许绍城昏迷了，你的目的达到了，就开始冷落我！天天夜不归宿！我以为你忙着接管云天集团的大小事务，忍了。结果呢？你的微信联系人全是网红、模特，聊天内容我都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说你没有碰她们，只是为了贿赂合作方，我傻，相信了。但我的信任换来的不是你的浪子回头，而是变本加厉！我麻木了，干脆不管你了，但你一次次地越过我的底线，上次甚至还搞到了我的闺蜜！卓雅跟我什么关系你一清二楚，你背着我勾搭她，究竟是在恶心谁？还有，你最变态的一点是会家暴！从我们结婚到现在，你打过我多少回你数过吗？我要是想告你，你早就进牢里去了，还能在这里对着我们一家人颐指气使？” 沈瑶的这些话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中间有好几次许泽瑞和其他许家人想要冲过来打断她，都被沈鑫和谢莺拦住了。 “许泽瑞，你特么就是个渣男，垃圾！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沈瑶骂着骂着，捂着嘴落下泪来。 许泽瑞当然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等着被她骂的人。 他当场反击：“你别给我装委屈！当初你为什么跟我你自己心里清楚！不就是看我有钱吗？都不惜踹掉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咱们俩在一块儿，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谁也别指责谁！你要是老实，我养你也就养了，就当家里养了只狗……” “许泽瑞你特么才是狗！不！你是王八蛋！贱人王八蛋！”沈瑶崩溃地大声吼道，尖锐得都快要破音。 他们俩骂对方的内容越来越往下三路发展，在这个肃穆的场合，自然让许多人听得皱起了眉头。 许父终于站了出来。 “你们都给我住口！”他一声厉喝，顿时镇住了两人，“要吵架出去吵！简直丢人现眼，不让爷爷安息！” 许二叔难得的与他统一了战线：“泽瑞！注意你的身份！不要跟这些小人计较！” “你说谁小人呢？”沈鑫红着眼冲上前，挥起拳头就砸到了许二叔的脸上，“你也不看看你们家儿子是什么货色！霍霍完了我女儿就丢还很骄傲是不是？” 因着沈鑫的出手，场面立刻乱成了一团。 谢莺与许二婶也都加入了“战局”，两个女人互相撕扯着衣服和头发，嘴里骂着脏到不能再脏的话。 沈月本来已经走远了，听到沈瑶提到自己的名字又折返回来，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出大戏。 相比起发福到身材严重走样的许二叔和二婶，沈鑫和谢莺二人更注重保养，同时也更瘦弱。 很快，他们俩在这场“战争”当中都落了下风。 沈鑫被许二叔用力一撞，就倒在了地上。 谢莺更是被许二婶肥胖的身躯压住，无法反抗。 许二婶的巴掌一个接着一个的落在了她的脸上，沈月站在屋外定定地看着，忽的想起了从前，谢莺这样对待她的场景。 在这一刻，她没有一丝一毫对谢莺的同情和怜惜，只觉得报应来得过于慢了——居然过了这么多年，谢莺才尝到如此的屈辱与痛苦。 灵堂里的其他宾客全都逃到了外头，有的匆匆忙忙地走了，有的跟沈月一样，等着看好戏。 不知道是谁报了警，因四合院外被戒严，处处都是警察，不消两分钟，一队穿着制服的警察进来，强行将厮打在一起的几个人分开——一名警察甚至还因此挂了彩。 这里毕竟是许家的地盘，在听过了许二叔一家添油加醋的口供后，警察不由分说地带走了沈家的三人。 被警察拽着出去的时候，谢莺仍在叫骂，并撂下狠话：“你们给我等着！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第256章 交给你了 256交给你了 沈家三人离开后，四合院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然而众人的心情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许老爷子在商场上是个大人物，称作“奇才”也不为过。可惜的是，他的三个儿子全都资质平庸，老大将将强上一点——但也只是强在人品上，做生意的手段还是不行。 因此，哪怕三个儿子纷纷成年，进了云天集团工作，许老爷子仍旧亲自把持着大权，一直到临死前，都没有真正地放过权。 许家的第三辈，比他们的父辈还要不如——大概是从小养尊处优，几个孙子全都被养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 除了许绍城。 用所有与许老爷子交好的商场大鳄的话来说：“绍城就是老天派来接你的班的。” 许绍城的优秀突出到无人能比，许老爷子也暗地里跟自己的大儿子打过了招呼，要严格地把许绍城当做他的接班人来培养。 许绍城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大学还没毕业，就白手起家创立了辰远，并迅速将其发展壮大，成为能够与云天集团抗衡的存在。 所有的人都以为，云天集团最后已经会由许绍城来继承，然而意外总是来得那么突然。 六年前许绍城中弹昏迷，老二、老三两家逐渐在集团内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并逼走老大，捧着许泽瑞上了位。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说：云天集团要完。 甚至还有几位热心的老友亲自登门，给许老爷子出过主意，让他找个有名气的职业经理人来打理公司得了，免得自己一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 许老爷子却淡定得很，只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再过个一两年，我去了，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哪知道还不到一两年，他就去了。 这下也是真的“眼不见为净”了。 否则就许泽瑞在灵堂上闹的这一出，能把他给活活气死。 许泽瑞这个人，认识他的都知道，就是个大草包。 读书时候的成绩一路从小差到大，高考甚至连国内的三本线都没达到，被许二叔送到了国外的一个野鸡大学，勉强混回来了一个商科的文凭，和一个“海归”的响亮名头。 回国后，他在云天集团内挂了个虚职，领着比公司里90的人都高的薪水，什么实事都不干，成天跟一群公子哥儿一起在外头吃喝嫖赌。 他最着名的丑闻，便是25岁生日时包下了邻国的一座小岛，邀请了娱乐圈内的一众三四流小明星和小模特，跟他那群朋友一起，开起了淫乱的“性爱趴”。 有几个小模特大概嗑药嗑昏了头，把拍下来的视频顺手传到了自己的微博上，引起了一阵骚动。 许家的脸算是被他丢尽，云天集团的股价断崖式下跌，后来是许老爷子用了铁血手段，将老二、老三两家全部踢出总部，在集团内部大刀阔斧地改革，又开了好几个大项目，才让股价慢慢回升到正常的水平。 所有人都以为，在经历过那次事件以后，许泽瑞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但事实证明，他们猜错了。 这些年来，许泽瑞包养小明星的传闻没有断过。 而刚刚沈瑶的那一番话，也证明他真真正正地烂到了骨子里。 在场的人都在心里琢磨：倘若云天集团真由许泽瑞接手，他们以后恐怕都不会再跟云天集团合作。 ——风险太大，他们承担不起。 看完了这场大戏，沈月招呼自己的同事：“走。” 他们也都渐渐从方才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小声地嘀咕：“没想到这种大家族内部是这么乱的……” 事实上，他们都对沈瑶口中的那个“沈月”分外感兴趣，但沈月毕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就算再好奇，他们也不敢当面向她求证。 从许家回到酒店，差不多就到了该去幼儿园接星星放学的时间。 沈月的心情有几分沉重，在幼儿园见到星星也没能扯出一个笑，急得星星抱着她的大腿转圈圈，不住地问：“妈妈你怎么了？” 沈月摸了摸他的头，解释说：“妈妈的一位长辈去世了，妈妈有点难过。” “去世”的意思星星知道。 他立刻安静下来，用力地握住了沈月的手。 “妈妈，不要难过了。”他安慰她，甚至用上了她曾经说过的话：“他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会一直在身边陪着你的。” 看着他板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模样，沈月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捏了捏他的鼻子，说：“就你知道得多！” 沈月心情差，不想做晚饭，干脆就叫了个外卖，跟星星两个人对付这一顿。 星星见她蔫蔫地瘫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地盯着电视，心里愈发的着急，躲回自己房里给许绍城打电话：“许叔叔，你快来看看我妈妈！” 许绍城听说了下午沈家人过去砸场子的事，正在往四合院赶，被星星这通电话一打岔，他立即吩咐司机：“回我家。” 司机迅速掉了个头。 许绍城柔着嗓音问星星：“你妈妈怎么了？” 听星星那语气，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我妈妈的一个长辈去世了，她现在很伤心。”星星的眼里泛起了泪花，“伤心到都不给我做晚饭了。”——可见程度有多深。 沈月去世的长辈，许绍城能够想到的只有他爷爷。 他妈刚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似乎提过一嘴，说是沈月也去过了。 不过后来他妈自觉失言，立刻又用其他话题把这个掩盖过去。 许绍城倒是没有料到，沈月会去看他爷爷，还因为他爷爷的离世而如此难过。 明明自她回国以来，就对他以及他身边的人表现出了极其冷淡的态度，恨不得见了面要绕着道走的那种。 ——看来，她并非像她努力呈现出来的那般无情。 “我马上就过去。”许绍城对星星说，“你去跟妈妈说会儿话，让她开心一点，好不好？” “可是……”星星有几分迟疑，“妈妈好像不太想跟我说话……” 沈月那个颓丧的模样，他看着虽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所以，许叔叔你快点来！我妈妈就交给你了！” 第257章 收留一晚 257收留一晚 透过猫眼看到站在门外的许绍城，沈月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许爷爷去世，他不跟家人一起守在灵堂，跑这里来做什么？ 她怀着满腹的疑问开了门。 “有事？”沈月将许绍城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看起来格外的平静，墨黑的眼底不见半点忧伤，似乎并未因许爷爷的去世而受到影响。 “节哀”的话都到了嘴边，又被她重新吞回腹中——于他来说，实在没有必要。 “我妈说，你去看过爷爷了。”许绍城也在打量她。 她的神色正常，不像星星形容的那样“伤心得丢了魂”，让他稍稍放下了心。 沈月“嗯”一声，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后文。 “当时场面很混乱，我妈没有好好招待你，她很抱歉，也很遗憾。”许绍城不能出卖星星，只能强行编造了一个理由，“我来代她向你表达谢意和歉意。” “没关系。”沈月笑笑，“是阿姨太客气了。” 许绍城也笑：“你不介意就好。” 两人一下便没了话，尴尬地对视了片刻后，沈月主动问：“你还好吗？” 许绍城垂眸，敛住自己的神伤，“没多大感觉。”他的声音轻而哑，“在我的记忆里，爷爷去世那天，是我第一次见他。” 也就是说，许爷爷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全然的陌生人。 沈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安慰的话太过多余，别的话在这种场合又都不合适。 “你现在要去爷爷那边吗？”她只能转移话题。 许绍城其实不想去。 在那里，他的一举一动都要暴露在许家其他人的眼皮子底下，他必须得时刻保持警惕，才能不露出破绽。 实在是太累了。 爷爷去世的打击、高烧的折磨，早已让他满身疮痍。 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宣泄自己的情绪。 “不去了。”他苦涩一笑，“我在那里没有归属感，还会被叔叔、婶婶骂‘冷血无情’。” 这些话他都是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的，却叫沈月听得极不是滋味。 他没有错，不该背负这样的骂名。 “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她轻抿一下唇，抬眸与他对视，“能不能帮我陪星星玩一会儿？他想打游戏来着，但我不太会……” 许绍城正在发愁该找什么借口留下，听她提出这个要求，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当然没问题。” 在客厅里听了半天墙脚的星星立刻跳起来高呼一声：“哦也！” 许绍城和星星两人盘腿坐在客厅的地上打游戏，沈月给他们俩切了水果，又把家里藏着的零食全都拿出来放到了许绍城的手边。 星星看得眼红，酸溜溜地说：“妈妈对许叔叔比对我好多了。” 许绍城心念一动，嘴角不由自主地扬高。 沈月没好气地瞪星星一眼，“小没良心的！”她拧着他的耳朵，问：“我平时对你不好吗？” “好！”星星忙不迭地回答，等沈月松开手，才又撇着嘴小小声地说：“就是不让我吃零食……” 他的视线在那堆零食上不断流连，许绍城失笑，把他看得最久的那袋薯片拆开来递过去：“吃。” 星星顾忌着杵在一边的沈月，没敢伸手去接。 沈月见他这谨小慎微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吃。”她说，“看在许叔叔的面子上，允许你放纵一天。” 星星的眼睛倏地变亮，就像天上的星星。 “许叔叔！”他抱住许绍城的胳膊，满脸的期待：“你能不能每天都来我们家？” 沈月抬手敲上了他的脑门。 “想都不要想！许叔叔工作可忙了，哪有时间天天来跟你玩？” 许绍城只安静地微笑，把遗憾藏进心底。 星星的作息格外规律，一过九点，不用沈月开口，他就主动放下了游戏机手柄，乖乖地回了卧室睡觉。 许绍城帮着沈月把散落了一地的零食包装袋拾起，又把游戏机放回原位。 “我回去了。”他从沙发上捞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刚迈出腿就被沈月叫住：“哎——” 沈月的唇嚅了嚅，纠结了许久后开口：“你今晚就在这儿睡。” 许绍城错愕地睁大了眼：“为什么？” “叶行舟出差了，不能照顾你。”沈月无奈地解释说。 就在许绍城和星星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叶行舟专门打了电话过来，问她知不知道许绍城在哪儿，他给许绍城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沈月自然如实回答。 叶行舟当即如释重负：“他在你那里就好！你跟他说一声，我临时有个活，要飞一趟海市，今天晚上不能去他家里照顾他了。” 沈月觉得奇怪：“他怎么了，还需要你照顾？” 叶行舟便把许绍城昨晚发烧的事告诉了她。 许绍城发起烧来有多严重，她曾亲眼见过，因而一点也不怀疑叶行舟所说的“绍城发烧时必须有人在旁边守着”的话。 “绍城他毛病特别多，我又没法给他请护工。如果方便的话，你能不能收留他一个晚上？”叶行舟向她提出这么个不情之请。 要放在以往，沈月一定会拒绝，但眼下这状况……要让他带着病一个人回家，她又于心不忍。 犹豫了又犹豫，她最终还是答应了叶行舟。 “哦。”许绍城点点头。他没装模作样的跟她客气，“那就麻烦你了。” ——叶行舟费了这么大劲替他争取来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珍惜。 沈月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他。 “我跟星星挤一挤就好。”她拿了自己的手机充电器，以及明天要穿的衣服就从房里出来，“你要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好。”许绍城擦着她的肩膀进了房间。 他来过她家里好几次，却是第一次进她的卧室。 房子是公司安排的，装修全然不是她的风格，各样家具上也看不出她的个人色彩。 整间房里，属于她的，大约只有满柜的衣服，和摆在床头的各种护肤品。 许绍城对这些不感兴趣，也没什么研究。 他草草冲了个澡，只裹了条浴巾，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床单被套是她刚刚为了他换的，一股浓浓的薰衣草香，闻不到半点她的味道。 他闭上眼，一点睡意也无。 第258章 独处的机会 258独处的机会 星星的房里也是一张双人床，一大一小两个人睡绰绰有余。 星星早早就睡了，沈月躺在另外一侧，因惦记生着病的许绍城而辗转难眠。 半夜里，她终究没忍住，起来了一趟。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主卧的房门，床头暖橘色的小夜灯亮着，借着微弱的灯光，她清楚地看见许绍城睁着的眼。 听见声响，他转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沈月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个笑。 “还没睡么？”她没把房门关严实，留了一条细缝。 许绍城慢慢吞吞地坐起来，声音蔫蔫的：“头疼，睡不着。” 沈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还发烧么？”她几步走近，抬手触上他的额头。 一直在空调房里待着，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温度甚至比他的还要低几分，以至于感觉他的额头仍有那么点儿烫。 “要不要吃点退烧药？”她着急地问。 许绍城的烧早就退了，自然是不用再吃药的，但他又舍不得放弃她对他时隔多年的关心。 “好啊。”他答道。 自打生了孩子，沈月家里总是备着各种常用药。 她拿了退烧药和退热贴进来，“喏。这些都是儿童用的，你将就一下。如果没什么效果的话，就加大一些剂量。” 许绍城在她的注视下吞下一颗药，又由着她把退热贴贴到自己的脑门上。 “你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儿天？”他问。 沈月本就没打算走，既然他提出了这个要求，她就顺势应下。 “好啊。”她放松地坐到床沿，问：“要聊什么？” 许绍城略一思索：“聊我爷爷。你不是去吊唁他了吗？应该认识他？” 沈月没料到他会跟她聊这个，有点措手不及。 “我跟他有过几面之缘。”她说，“事实上对他并不熟悉。”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好好地给许绍城介绍一下许爷爷，可惜，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哦。”许绍城的表情没多大变化，看不出来究竟有没有失望。 “不过——”沈月抿一抿唇，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他：“你爷爷人挺好的，跟你的关系好像不错。” “是嘛。”许绍城浅浅勾唇，眼神落寞，“我都不记得了。” 沈月的心莫名的有点儿疼。 她缓了缓，安慰他：“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也是一种幸福，起码能够忘掉从前那些难过的事情。” “但也忘掉了开心的事情。”许绍城深深地看她一眼，“以及重要的人。” 鬼使神差的，沈月脱口而出：“比如说秦凉月？” 她的话音刚落，他们两人俱是一怔。 许绍城微微皱眉，“这个我倒不觉得遗憾。我只是有点怀疑，我以前真的喜欢过秦凉月吗？” “当然。”沈月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你喜欢了她很多年，在你出事以前好不容易才跟她在一起了，结果……” 他们俩的爱情也真是够坎坷的。 她常常在想，如果当年许绍城没有出那一场意外，秦凉月是不是就不会变得这么偏激？ 或许，他们一家三口能够幸福甜美地生活在一起。 不过，这世上从来都是没有“如果”的。 许绍城的眉心拧得更紧。 “忘了秦凉月，大概是失忆唯一的好处。”他说，“上天给了我一次拨乱反正的机会，让我能够改正从前犯下的错误。” 对于他的说法，沈月不置可否：“等你恢复记忆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他对秦凉月爱得那样深，当以后想起了一切，恐怕留下的只有懊悔。 “不会。”许绍城的态度坚决，沈月懒得浪费口舌与他争辩。 许绍城冷不丁地提出疑问：“不过……你怎么对我的过去这么了解？”他狐疑地打量着她，“你见过我爷爷，又跟叶行舟是好友……沈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灼灼的目光分外犀利，让沈月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你忘了你是个名人了吗？”她的声音小了许多，底气是全然的不足，“你的那些事，我在新闻上看过一些，又听叶行舟说过一些。” 她分明就是在跟他撇清关系。 许绍城有些失望，又有些气愤，却不敢将她逼得太紧——有朝一日当她得知他并未失忆的真相，今天的一切都将成为她“讨伐”他的武器。 当然，前提是她还愿意搭理他。 “这样吗。”他佯装接受了她的解释，又问：“你还知道我的什么事？能给我说说吗？说不定能帮我找回以前的记忆。” “不知道了。”沈月不敢再说，生怕会露出破绽。 许绍城轻叹一口气，“他们都很少跟我聊我的过去，大概是怕会刺激到我。” “他们可能是觉得，过去不如现在重要！”如果可以，沈月也不希望他记起从前——如果他能够选择性地遗忘和她有关的事情自然是最好，但毕竟希望极其渺茫。 “活在当下。”她劝他，“过去都过去了，记不记得都没有用了。” 听着她平静地说出这些话，许绍城心中的委屈与不甘越来越浓。 所以他们俩的那一段过去，在她的眼里就是那么不值得被铭记的吗？ 是不是他永远地忘记她，于她来说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原来，他自以为的美好，在她那里竟一文不值。 许绍城眼里的光一点点地暗下去。 他盯着前方的虚空，两只眼睛没有任何的神采。 沈月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却只以为他是在为失去从前的记忆而难过，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头要是不疼了，就早点睡。”她干脆换了个话题，“要是明天早上起来还烧的话，我就送你去医院打针。” 因为她的话，许绍城很快就回过神来。 “我头还是有点疼。”他按着太阳穴，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一点他并没有说谎。 他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发了一场高烧，今天又东奔西走了一天，压根没有好好休息过。 他的太阳穴一直在突突的疼，但还没到睡不着觉的地步。 他只是……不想让沈月这么快就离开。 好不容易，他才盼来了这么个跟她独处的机会。 第259章 我妈妈喜欢你 259我妈妈喜欢你 沈月起身的动作顿住。 她一手扶住床沿，重又坐了回去。 “要不……我给你按按？” 许绍城用手按住胸腔狂乱跳动的心脏，故作矜持地拒绝：“不用了。” 沈月忽的想起他不爱与人接触的怪癖，“是我唐突了。”她向他道歉，紧接着又说：“你等我一下——” 她从自己放杂物的柜子里翻出买回来后一直没拆封的香薰机，加满水后滴入几滴薰衣草精油。 “这个有放松、助眠的功效。”她给许绍城介绍，“你闭上眼，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淡淡的薰衣草香伴随着细密的喷雾，扩散到空气中。 许绍城乖顺地闭上眼，大约是神经仍紧绷着，头部的疼痛并未有丝毫的减弱。 半晌后，他睁开眼，竟意外地发现沈月靠在床头睡着了。 她的双眼紧紧地闭着，胸膛有规律地高低起伏，鼻翼微微翕动。 许绍城屏住了呼吸，生怕吵醒了她。 借着床头的微弱灯光，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眼睛眨都不敢眨上一下。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样肆意地看她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下一次又会是在什么时候。 他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在今晚，再多看她一会儿。 许绍城一整晚都没睡，直到沈月从睡梦中惊醒，他才慌忙合上了眼。 沈月坐直了身体，瞌睡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在床头的香薰机仍在工作，白色的喷雾不断地从顶端冒出。 这香薰机是魏婷非让她买的，因为她长期熬夜工作，魏婷担心她睡眠质量太差。 她拍了认证照交了差后压根没拿出来用过，以至于都不知道这东西效果会这么好。 她几乎是脑袋一挨上床头，眼皮就自然而然地黏在了一起。 沈月一点点地回过神，扭头看向躺在身侧的许绍城。 长方形的退热贴仍牢牢地黏着他的额头，显得有几分滑稽。 沈月伸手摸了摸，退热贴冰冰凉凉的，说明并没有吸收多少热量。 小心翼翼地撕下退热贴，她用手背去试他额心的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 沈月松一口气，给香薰机又加满水，才回到隔壁的房间。 星星还在睡。 他俯趴着，一只胳膊和一条腿露在了被子外头。 沈月叹着气给他把被子盖好，没想到如此细微的动作也能把他吵醒。 星星睁着惺忪的睡眼，含糊地叫道：“妈妈……” 他挪动着身躯，滚过来将她抱住。 “你去哪里了？”他仰起头，好奇地问。 沈月摸着他的脑袋，回答：“我去隔壁看了一下许叔叔。他生病了，昨晚睡在咱们家。” 星星的精神一下子振奋，眼里闪烁着耀眼的光。 “妈妈，你很关心许叔叔吗？”他的小手攥紧了她睡衣的下摆，紧张又兴奋地吞了一口口水。 沈月哪里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她屈起食指在他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板起脸来教训他：“不许瞎想！” 星星捂着脑袋，一脸懵懂地反问她：“我瞎想什么了？” ——把沈月气得够呛。 “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她掀开被子躺下，把星星按进自己的怀里。 星星不安分地动了动，问：“妈妈，许叔叔病好了吗？” “好了。”沈月也不能确定。 但许绍城睡容安详，也没有说胡话……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 “？”星星对她的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板着脸老成地教训她：“妈妈，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 沈月挑了挑眉，“什么？” 星星推了她一把，“你快去照顾许叔叔！万一他的病又复发了呢？我可以自己睡觉，不用你陪！” “谁说我要陪你？”沈月合上了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困了。你要是担心你的许叔叔，就自己过去照顾他。” 星星一怔，随即挣脱了她的怀抱。 沈月将右眼眯起一条缝，看见他从另外一边下了床。 “我去陪许叔叔了！”他靸着自己的小拖鞋，踢踢踏踏地跑出了门。 许绍城听见门口的声响，以为是沈月又回来了。 他闭着眼没有动，只竖起了一双耳朵。 但来人的脚步比沈月要急促许多，不一会儿，床畔就陷下去了一块。 一股淡淡的奶香钻入许绍城的鼻腔。 这是星星用的儿童沐浴乳的味道。 星星钻进了他盖着的被窝，拱进他的怀里，将他抱住。 小小的身体软软的，带着一股子凉意，许绍城怕他着凉了，连忙也回抱住他。 星星抬起头，不错眼地盯着他看，越看越觉得满意。 许叔叔长得帅，对他和妈妈又好，而且……妈妈对他好像也不是没有意思。 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脸上，许绍城终于没忍住睁开了眼。 与星星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看到了星星眼底亮闪闪的希冀。 许绍城愣了一下。 “星星？”他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 偷看被抓包，星星有些羞赧。但很快，他又坦然地注视着许绍城，问：“许叔叔，你病好了吗？” 许绍城笑着答：“好了呀。” “噢。”星星也咧开嘴笑，一双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妈妈很担心你，所以让我过来陪你一起睡觉，可以照顾你。” 许绍城却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以他对沈月的了解，她绝对做不出让孩子来照顾病人的事。 这孩子机灵得很，最近似乎在变着法子撮合他和沈月。 许绍城乐见其成，自然不会去戳穿他。 “是嘛。”他顺着星星的话说，“那辛苦你了。” “才不辛苦呢！”星星把许绍城抱紧，“我喜欢许叔叔，我妈妈也喜欢许叔叔，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照顾你的，不会觉得辛苦。” 哪怕知道星星是在哄他，许绍城的心里还是暖暖的。 “妈妈也喜欢我吗？”他故意问。 “当然！”星星答得斩钉截铁，“我妈妈以前可没有对别的叔叔这么好过！” 他口中的“别的叔叔”让许绍城立刻提高了警惕。 “还有别的叔叔？” “就比如叶叔叔呀，还有妈妈的那些同事叔叔。”星星理所当然地说。 许绍城不放心地打探：“你妈妈的那些同事叔叔里，有追求她的吗？” 第260章 跟爸爸一起 260跟爸爸一起 星星经常跟着沈月一起去上班，她工作上接触得多的人，他大半都认识。 因为沈月的身份，那些人对他的态度都格外亲和，他分辨不出究竟哪些是想追求沈月，哪些又是单纯的奉承拍马。 于是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有的。” 这其中其实也藏了他的一点小心机——倘若许叔叔真的对妈妈有意思，在得知妈妈有其他的追求者后，或许会生出一些危机感，加快进度。 一想到许叔叔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爸爸，星星的嘴角不可控制地扬起，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许绍城看不懂星星的表情。 他能够感觉到星星的喜悦，却摸不透这样的喜悦来自于哪里。 莫非……他很期待别的男人去追求沈月？ 可是——“星星，你刚刚说喜欢我，不是骗我的吗？”许绍城现在不确定了。 “当然不是！”星星回答得斩钉截铁，“除了妈妈和干妈以外，我最喜欢许叔叔了！” “那……和其他的叔叔比起来呢？”许绍城又问。 “我不要其他的叔叔，只要许叔叔！”星星搂住了他的脖子，小小的脸与他紧紧相贴。 许绍城稍稍地安心了一些。 但那些觊觎沈月的“苍蝇”让他很是在意。 他想，他有必要让人去盯着围在沈月身边的那群男人了。 到了星星该起床上学的时间。 沈月摁掉了闹钟，一睁眼，星星还没有从隔壁回来。 她过去叫他，推开门，看见的便是星星与许绍城两个人，如父子般亲密地抱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呼吸对着呼吸，睡得分外香甜。 她站在门口，竟有一瞬不忍再往里踏进一步——她不愿打破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 她向来知道星星是喜欢许绍城的，也知道许绍城对星星十分疼爱。 如果没有过去的那些纠葛，许绍城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后爸人选，她也乐于满足星星的愿望。 只可惜…… 深吸了一口气，摒除掉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沈月大步地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星星的肩膀。 星星没动，许绍城倒是掀开了眼皮。 他的睡眼朦胧，神情懵懵懂懂的，有种别样的可爱。 沈月的心动了一下，随即狼狈地别开了眼。 “怎么了？”许绍城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沈月又仓皇地拍了星星两下，说：“他得起床了，要去幼儿园。” 星星跟小狗似的皱着鼻子，往许绍城的怀里钻了钻。 “我要跟爸爸一起睡觉，不要去幼儿园。” 他的吐字含糊，显然还没有睡醒。 但“爸爸”这个词，让沈月与许绍城俱是一愣。 沈月只觉得尴尬到了极点，强行把星星从许绍城怀里拽出来，冷声说：“魏希光，快起床！要迟到了！” 许绍城抿唇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星星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瘪着嘴，看看仍平稳躺着的许绍城，问沈月：“我今天就不能不去幼儿园吗？许叔叔还生着病呢，我得在家里看着他！” 星星是喜欢上幼儿园的，所以沈月知道这并不是他试图“逃学”的托词。 要么他是真的担心许绍城，想要留下来照顾他，要么就是他对许绍城的依恋甚至超过了对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的渴望。 沈月心中那团纠结的乱麻，这会儿又多了几个解不开的死结。 星星与许绍城越熟悉、感情越好，她就越害怕。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有朝一日星星非许绍城不可，一定要让许绍城当他的后爸，她应该怎么拒绝他。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够狠下那个心。 许绍城自然也是想和星星待在一起的。 这个孩子给他带来的快乐与满足，是他此前从未体验过的，甚至能够让他暂时地遗忘爷爷去世的悲伤与痛苦，不借助酒精或是药物就轻易地得到安眠。 但他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更何况，沈月似乎并不希望孩子随随便便地缺课。 于是他在沈月之前开了口：“我的病已经好了，你乖乖地去上幼儿园，晚上叔叔再来陪你一起打游戏，好吗？” 沈月没想过要“收留”许绍城第二晚，但此时此刻，她拉不下脸去说让他不要再来的话。 星星犹豫着问：“真的好了吗？”他眼里的担心不像是作假。 许绍城立刻把自己的额头送到他的眼前，“你摸摸看，是不是已经不烫了？” 星星学着沈月每次的模样，摸了摸许绍城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对比一下温度，得出结论：“嗯，真的不烫了。” “所以呀！”许绍城眯起眼笑，亲昵地捏了捏星星的脸，“你不用担心我，快起床去幼儿园！” “好。”星星仍旧不情不愿，但态度已经软了下来。 在下床之前，他倏地扑到许绍城身上，抱着他猛地亲了一口，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口水印记。 沈月看着，心里一个“咯噔”。 星星的这个举动，算是犯了许绍城的大忌。 她赶忙抓住星星的肩膀，将已经跳到床下的小豆丁转了个身。 “向许叔叔道歉！”她严厉地命令。 星星和许绍城都不解地看向她，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要道歉？” 沈月被他们俩问得懵住了，缓了一会儿才反问许绍城：“你没生气吗？” 许绍城眼里的不解更浓：“我为什么要生气？” 沈月指着他的脸，“星星刚才亲你了……” 闻言，星星小心翼翼地问许绍城：“许叔叔，你不喜欢我亲你吗？” 许绍城连忙否认：“没有，叔叔很喜欢。”他温柔地笑着，伸出双手，向星星打开怀抱，“过来。” 星星重又爬上了床，扎进了他的怀中。 许绍城抱住他，低头在他的脸上一连亲了好几口。 得到了他的鼓励，星星“咯咯”笑着，大着胆子把自己的口水糊了他满脸。 沈月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怔怔看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俩玩闹够了，许绍城拍了拍星星的后背，用下巴指了指沈月，说：“快去洗漱！妈妈都等好久了。” “噢！”星星跑到床沿，兴奋地抱着沈月又亲了一口，才又跳下床，拉住她的手：“妈妈，我们走！” 第261章 出殡 261出殡 许绍城和他们一起出的门。 今天许爷爷出殡，虽然他已经错过了下葬的仪式，但还是得过去看看。 沈月担心他的身体，本想让他休息好了再离开，听完他的理由，便没再强留。 他们仨在楼下分开。 沈月和星星一起上了车，许绍城则独自往家走。 沈月仍不太放心，在他走出几步远后又将他叫住，特意叮嘱：“要还是不舒服，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许绍城旋身点头，微笑着应道：“好。” 车子从许绍城的身边经过。 星星降下车窗，冲着许绍城大声叫：“许叔叔！” 他跪坐在座位上，激动地挥手，“许叔叔，晚上别忘了来找我玩哦！” 许绍城站定在原地，抬起右手来挥了挥，提高了音量回答他：“好啊。” “一言为定！”车子已经开远了，为了让许绍城听见，星星向外探出了半个身子，扯着嗓子喊。 这样的举动太过危险，沈月急忙将他扯回来，关上了窗户。 然而星星的兴奋劲却还没过去。 他兴冲冲地问沈月：“妈妈，我能邀请许叔叔每天晚上来家里陪我玩吗？” 沈月冷着脸拒绝：“不行！我跟你说过，许叔叔工作很忙的。而且，他还有自己的孩子。” 她故意提起许意萱，既是在断绝星星的念想，也是在断绝她自己的。 ——此前看见星星与许绍城的亲密互动，在那一瞬间，她竟生出了“许绍城是星星的爸爸该有多好”的念头。 事后她想起来，只觉得后背一凉，生出一阵后怕。 她和星星不一样——他什么都不懂，只看得到眼前；她心里却很清楚，她与许绍城是绝不会有未来的。 所以，她一定不能够和星星一起沦陷。 她必须要逼着自己清醒。 星星果然立刻就蔫了。 他问沈月：“比起我，许叔叔是不是更喜欢宝宝？” 他的神情格外紧张，像是在等待某种宣判。 沈月硬着心肠回答：“当然，宝宝毕竟是许叔叔的亲女儿。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妈妈最喜欢你一样。” 星星的嘴巴瘪了瘪，又问：“要是许叔叔知道了我不喜欢宝宝，他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嗯……”这个问题，沈月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许绍城跟许意萱的感情并不深厚，甚至都不及他和星星。 她很确定，他不会因为这个就讨厌星星——但心里恐怕多少会有点儿不舒服。 “你不要跟许叔叔说这个。”沈月提醒他。 这是基本的礼貌，并非因为她不想让许绍城与星星之间生出嫌隙。 星星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许叔叔的，妈妈也不能向许叔叔告状哦！”他警惕地盯住沈月。 “我不告状。”沈月向他保证。 星星伸出小拇指，“拉钩！骗人是小狗！” 许绍城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开车往墓园去。 许爷爷很早以前就放过了话，等他离世，一定要将他与妻子合葬，他不想让她一个人在那边，太过孤单。 许奶奶的墓地在京市郊外的凉山上。 凉山是京市最大的公共墓园，北面靠着风景秀丽的丹霞湖。 而山脚下拥有着最佳“湖景”的一小块地方，被专门辟出来，建成了一平米几十万的豪华墓园，墓园是全封闭式，门口有专门的保安值守，园内各处也都有人巡逻。 除了逝者家属，谁也不能进入。 以往每一年的清明节，许绍城都会陪着爷爷去墓园看奶奶，许奶奶墓地的位置，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但为了不露出破绽，在墓园门口，他特意给许母打了通电话，问她：“我到凉山墓园了，爷爷葬在哪个区？” 电话那头有肃穆悲怆的音乐声传来，想来下葬仪式仍在进行之中。 许母的声音很小：“你到北区的‘丹霞园’来，进门以后问保安该怎么走，他们会告诉你的。” 许绍城沿着山脚绕了半圈，到了北面的“丹霞园”。 “丹霞园”的保安这么多年都没有换过，自然是认识许绍城的。 当许绍城问起路的时候，对方十分惊讶：“许老先生不是与老夫人合葬的吗？” “是。”许绍城淡淡地解释：“可我不记得了。” 保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虽然有满腹的疑问，但毕竟跟他没熟到可以随便搭话的程度。 “您往前走，然后左拐……” 许绍城按照保安的指示，顺利地到达了墓地。 离得远远的，他便看到了一群黑压压的人影。 那些人排成了排，低头站在许爷爷与许奶奶的墓前。 请来的乐队在一边不停地演奏着哀乐，其中隐约还夹杂着几声抽泣。 许绍城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直到压下心中的悲伤，调整好了情绪，才迈开步子，慢慢地向前走去。 因为墓园不允许有太多的“闲杂人等”进入，许爷爷今天出殡，来的只有许家的一些近亲。 许绍城几乎不跟许家的其他人打交道——要是他那两位叔叔不来招惹他，他甚至都不想搭理他们，因而在场的人，除了他父母与二叔、三叔两家，他全都不认识。 但那些人全都认识他。 他一露面，就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他，各种各样的目光——关切的、疑惑的、谴责的……许绍城只当没有看见，安静地走到许母身边站定。 许母的眼睛已经哭肿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她用力地握住了许绍城的手，眼泪再度滚滚落下。 许绍城回握住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前方，墓园的工作人员正在将刻了许爷爷和许奶奶名字的新墓碑换上去。 许二叔走过来，质问许绍城：“你明知道今天爷爷出殡，怎么现在才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爷爷？” 许绍城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二叔。”许绍城皱着眉，指着墓碑上两位老人的照片，“您有什么话，能不能待会儿走了再说？现在爷爷和奶奶都看着呢，您在这儿发火，不大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许二叔的音量更大了一些，甚至盖过了震耳欲聋的音乐，“我就是要让你爷爷好好看看，他生前最疼爱的孙子，是头什么样的白眼狼！” 第262章 放弃遗产 262放弃遗产 在许二叔开了这么一个头后，许家众人对许绍城的指责纷至沓来。 许爷爷生前对许绍城的偏爱扎了许多人的心，此刻，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让许绍城难堪的机会。 许父帮许绍城道了一回歉，圆了一回场，但那些人压根不理会。 许二叔指着许绍城的鼻子骂：“像你这种不守灵、出殡还迟到的不孝孙，没有资格分爷爷的遗产！” 为了不在葬礼上跟他们起矛盾、给地下的爷爷奶奶添堵，许绍城一直忍着没有反驳。 听到许二叔这一番话，他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冷笑。 “我迟到不孝，你们在灵堂、在爷爷奶奶的墓前闹事，让他们不得安息，难道就很孝顺么？” 许二叔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我可以放弃爷爷的遗产。”许绍城说。 旁边的人皆惊讶地睁大了眼，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偷笑。 “但前提是，你们也不拿。”许绍城指向许二叔一家，“这样才算公平。” 许二叔的脸黑如锅底，气愤地骂：“你不知悔改！” 许绍城笑，“您不也是？” 许泽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上前两步拉住了许二叔。 “爸，您少说两句。迟到这事儿，绍城哥也不想的。” 他给了这么一个台阶，许二叔自然顺着就下了——否则真跟许绍城硬碰硬到底，他们两家谁也讨不到好。 许二叔瞥许绍城一眼，忿忿地转过了身去：“行，我不跟没良心的白眼狼计较！” 他消停了，其他人也都不敢再说什么。 本身许绍城在家族里就有很高的威信，如今是他失了忆，再加上有许二叔带头，他们才跟着一起落井下石。 葬礼继续进行。 墓碑立好了，一群人排着队过来上香，许绍城一家三口打头阵。 许母在把香插进香炉的瞬间泣不成声，就连不苟言笑、感情很少外露的许父也红着眼眶落下泪来。 唯独许绍城。 他绷着一张脸，冷静地做完了所有该做的事情，没有一刻的情绪失控。 其他人的表现都与许母相似，有夸张一点的，甚至跪在了墓前，抱住墓碑嚎啕大哭。 许绍城安静地在一旁看着，手指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用痛觉来麻痹自己。 终于等到葬礼结束。 已经临近中午。 许家在皇庭设了宴，答谢之前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许绍城说：“我公司还有事，就不过去了。” “怎么，就你工作忙啊？你是觉得我们都闲得很吗？”许三叔阴阳怪气地问。 许父也劝许绍城：“吃了饭再走，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许绍城勉强答应：“那好。” 酒宴上，许绍城又成了全场的焦点。 来给他敬酒、找他搭讪的客人络绎不绝，看得许二叔、三叔两家人不断咬牙。 但那些客人们都很有分寸——毕竟是在商界浮沉多年的大佬，绝口不提公事，只让许绍城“节哀”。 许绍城的两个叔叔挑不出错处，只能甩脸子、生闷气。 发伴手礼的时候，许母特意多给了许绍城两份。 “这是给小叶和沈月的。”她说，“他们俩没来，你给他们带回去。” 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要只有叶行舟的，许绍城肯定二话不说就还给许母，但——这又是一个去见沈月的机会。 他把东西收下，应道：“好。” 开过晨会，沈月就去了医院。 陆昀烨半躺在床上，面前的小桌板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拧着眉看得专注，就连沈月进去都没有发现。 “陆先生。”沈月出声叫他。 陆昀烨一惊，抬起头来。 下一秒，他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来了啊。”他把电脑合上，指着床边的椅子，说：“坐啊！” 他的热情超出了沈月的预料。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看她的眼神里，似乎有种莫名的……慈爱？ 虽然他一直对她不错，但这样的情绪还是头一回出现。 沈月有那么一点无所适从，只能避开他的视线，将买来的果篮放到床头柜上，问：“要不要吃点水果？” 陆昀烨摇头，说：“不用了。” 沈月“哦”一声，坐到了椅子上。 陆昀烨紧紧地盯住她，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今天工作不忙吗？”他问。 “还好。”沈月撒了个谎——她的工作，就没有不忙的时候。 “陆晨说，他昨天去许老先生家里，碰见你了。”陆昀烨的视线变得更加的灼热，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他这一趟来京市，目的是跟云天集团谈合作。云天的掌权人去世，于情于理，他都该去吊唁。奈何他的身体不适，医生不让离开医院，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由陆晨代替他去。 没想到陆晨会在那里遇到“故人”。 陆晨是谁，沈月是知道的。 “嗯？”她却很茫然，“我怎么没看见他？” 当时在场的人并不算多，她要见到了陆晨，一定能够认出来。 “他去的时候，灵堂一片混乱，大概是有人闹事。”陆昀烨解释说，“你没有注意到他很正常。” “哦。”沈月了然地点头。 谢莺一家三口出现以后，她便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他们的身上。 “我听他说，昨天闹事的，好像是很久以前红过的一个女明星，叫谢什么的。”陆昀烨佯装不记得谢莺的名字，一双眼睛从未从沈月的脸上离开过，一直偷偷地留意着她的反应。 果不其然的，沈月面色一僵，笑容变得不太自然。 “对，谢莺。”她低下头，声音很轻。 “你跟谢莺有什么关系吗？”陆昀烨继续问，“他们昨天闹事的时候，好像提到了你的名字。”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越了界，他又补充：“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打探你的隐私，只不过……陆晨告诉我，他们对你的态度很差，而且，好像对你做了不太好的事情……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我替你摆平。” 陆昀烨的关心不算“突然”，并没有让沈月起疑。 怕他担心，她说：“谢莺是我表姨，我是她带大的。我跟她没有矛盾，她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第263章 陪孩子 263陪孩子 陆昀烨派人查过谢莺——她好歹曾经红极一时，生活的许多细节都被暴露在大众面前，查起来并不费工夫。 她与沈鑫的婚姻十分高调——与从前跟他一起时的遮遮掩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俩在镜头前秀足了恩爱，当年也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婚后不到一年，谢莺就为沈鑫生下了女儿沈瑶。 传闻谢莺生沈瑶的时候难产，几乎去了一条命。沈鑫心疼妻子，顶着长辈催生儿子的压力，始终没要二胎。 然而，这只是他俩特意放出来误导大众的“烟雾弹”。 事实上，沈鑫本人对儿子的渴望不输家里的长辈。在沈瑶之后，谢莺又怀过两胎，去国外查出是女孩后全都打掉了。多次流产导致她的子宫出现问题，彻底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沈鑫不得以才消停，断了生儿子的念头。 但这些都不是陆昀烨关心的。 他唯一想知道的，只有自己女儿的下落。 谢莺在给他写的最后一封信里提到：她已经把孩子送了人，准备去过新的生活。 他看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年，她早就嫁给了沈鑫。 他当然可以去找她，告诉沈鑫和认识她的所有人他们两人的过往。 甚至，他还可以用“重婚罪”来起诉她，让她身败名裂。 可他没有。 那个时候的他，对她的愧疚远远超过了怨恨。 他能够理解她所做的一切选择，也愿意成全她，让她幸福。 ——他只是惦记着自己的孩子。 他暗地里关注着谢莺和沈鑫。可除了沈瑶以外，他们的身边没出现过其他的孩子。 他也拐弯抹角地找人问过谢莺从前的经纪人——那位算得上是她最好，也是最信任的朋友，倘若真要送走孩子，这事儿必须会经那位的手。 谢莺的经纪人证实，孩子的确是送走了，给了一对没有生育能力却迫切想要孩子的夫妻。但那对夫妻叫什么、住在哪儿，她全都不知道。 陆昀烨这才死了心，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事业上。 后来他倒是听说过谢莺帮自己去世的表姐养孩子的事情，却没有多想——谢莺的确有一个表姐，那位表姐也的确在多年前车祸去世了。至于有没有留下孩子，他与她的亲人不熟，也从未主动问过。 现在听沈月提起，陆昀烨后悔万分。 当初他要是根据这个消息往下深挖，或许早就能够与自己的亲生女儿相认，也不会让她在沈家吃这么多年的苦。 他怜惜地看着沈月，那样的眼神却叫她愈发的心慌，只想快一点逃离。 “我还要回去工作。”她说，“如果您这边没什么事了，我就走了。” 陆昀烨不希望她走，但又不想耽误她的工作。 他依依不舍地说：“没事，你走。”待沈月起身，他又问：“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沈月一怔，随即回答：“当然会。” 陆昀烨这才放下心来。 下午，沈月准时去幼儿园接了星星。 回家的路上，星星的嘴里一直念叨着许绍城：“许叔叔打游戏可厉害了，我超崇拜他！” “今天晚上我还要许叔叔带我打游戏，还要跟他一起睡觉！” 他始终兴奋不已。 沈月没狠下心来泼他冷水。 然而，他在家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晚上七八点，许绍城都不见踪影，并且连一通电话、一条微信都没有。 别说星星，就连沈月都坐不住了。 一声招呼不打就放人鸽子，并不是许绍城的行事风格。 她让星星给许绍城打了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 “喂？”传出的却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 不是许意萱又是谁？ 星星握着手机，无措地看向沈月。 沈月拧着眉，直接给他挂断了电话。 “许叔叔今天晚上要陪宝宝，不能过来了。”她说。 星星无疑是失望的。 他扁着嘴，眼里有了点点泪光。 “许叔叔是大骗子！”他说，语气格外委屈。 沈月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他抱进怀里。 “许叔叔不是骗子。”她替许绍城辩解，“他只是……临时有了别的事情，可能忘了通知你。” 她虽不希望星星对许绍城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也不愿意破坏许绍城在他心中的形象——毕竟许绍城对星星的好是不掺假的。 “你要是想打游戏的话，妈妈可以陪你。”她为了让他高兴，做出了极大的牺牲。 星星却丝毫不领情：“妈妈的游戏打得太烂了！”他满脸的嫌弃，“还不如我自己打呢！” 气得沈月想把他给扔出去。 星星最终还是一个人打的游戏。 在游戏过程中，他无数次地感慨：“要是许叔叔在就好了！” 沈月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加班，一次也没有搭理他——她还因为他先前说的话在生气。 门铃突然响了。 沈月看一眼时间，已经接近九点。 这么晚，她想不到还会有谁过来。 星星第一时间扔了游戏手柄，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 “一定是许叔叔！”他一边喊着，一边撒开腿往玄关跑。 “谁啊？”他贴着门问。 门外立刻响起许绍城低沉的嗓音：“是我。” 星星脸上的笑容不断扩大，用最快的速度开了门。 “许叔叔！”他给了许绍城一个大大的拥抱，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先前骂“许叔叔是大骗子”时的情景。 许绍城将他抱了起来，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对不起，我来晚了。”许绍城诚恳地向他道歉，“我下午有点事，耽误了时间。” “没关系！”星星这会儿倒十分大度。他抱着许绍城的脖子，也亲了他一口，“你来了就行了！” 许绍城看着他，眼里满是感动与欣慰。 沈月合上电脑，起身去迎接许绍城。 “你有事说一声就行，不是非得过来的。”她说。 “我跟星星说好了，自然应该做到。”许绍城换了鞋，抱着星星往里走。经过沈月身边时，他把特意带来的伴手礼给她：“我妈让我给你的。” 看一眼袋子里的东西，沈月没有推辞，顺从地收下。 “替我谢谢阿姨。”她说。 第264章 养猫 264养猫 许绍城来得晚，坐了没一会儿就到了星星的睡觉时间。 往常——包括昨天在内都自己乖乖去睡觉不需要人催促的星星，今天却赖在客厅里不肯走。他如同一只黏人的小狗，牢牢地抱住许绍城的胳膊，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许叔叔~”他的小奶音糯糯的，眼里满是期待，“你能陪我睡觉吗？” 许绍城不敢贸然答复，把目光投向沈月，等她给出指示。 沈月自然是一口回绝：“许叔叔没有空。” 星星的神色瞬间黯然下去，许绍城也有几分失落。 沈月把星星从许绍城的身上拽下来，“快去洗澡睡觉。”她推着他回了房间。 星星走得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不住地给许绍城使眼色。 许绍城舍不得星星，但更惧怕沈月，只能耸耸肩，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沈月盯着星星洗完澡出来，许绍城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他的眉头拧得很紧，下巴上冒出了一截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沧桑又憔悴。 可见他这两天过得是真的很差。 沈月狠不下心来叫醒他，从房里搬出一床被子，轻手轻脚地搭在他的身上。 许绍城睡得并不沉，察觉到身上压了东西，他立即睁开了眼。 沈月正弯着腰在替他整理被子，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几厘米。 许绍城甚至能够看清沈月脸上的毛孔。 他愣了一下，无法分清此刻究竟是现实，还是仍在梦中。 沈月留意到了他的动静，偏过头来，脸上现出一丝懊恼。 “我吵醒你了？”她轻声地问。 许绍城倏地惊醒，“没有。”他哑着嗓子开口，用手肘撑起上身。 他一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一边问：“星星睡了？” 沈月“嗯”一声，看着他疲倦的模样，心骤然软下来。 “要不……今晚你就在这儿睡。”她说。 “不用了。”许绍城谢绝了她的好意，“免得影响你休息。” “不影响的。”沈月想想还不太好意思。 昨晚明明是要照顾他的，但她好像还睡在了他的前头，压根就没顾得上他。 也幸好他没出什么事，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叶行舟交代。 “还跟昨天一样，你睡我房里，我去跟星星睡。”她做好安排。 许绍城却有不同的意见：“我跟星星睡，他也想跟我睡。” “你这几天太累了，跟星星一起，可能会睡不好。”沈月之所以拒绝星星，就是出于这个考虑。 ——当然，先前的那一通电话，也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星星很乖，今天早上我睡得很好。”许绍城说。 他这样坚持，沈月便不再阻止：“那你跟他睡。” 许绍城掀了被子，从沙发上站起。 “我先去洗澡。” “等等。”沈月叫住了他。 “嗯？”许绍城转头，眼底有淡淡的疑惑。 “其实……你不用特意赶过来陪星星的。”犹豫了又犹豫，沈月还是把这些话说出了口，“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应该花更多的时间跟你女儿在一起。” 她不喜欢许意萱，但这不妨碍她同情那个孩子。 在许意萱的身上，她隐约能够看见自己的影子。 许意萱与她一样，从小便缺失父母的爱。 那样的寂寞、难过与恐惧，旁人无法想象。 许绍城曾解释过自己与许意萱不亲近的原因，可那并不能很好地说服沈月。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需要父母耐心的教导。她妈妈出了事，你也不管她……她的性格只会越来越差。” 许绍城垂下了眼，深深地叹一口气。 “事实上，我也想跟你聊聊这个话题。”他指向身后的沙发，问沈月：“坐一会儿？” 沈月与他并排坐好，问：“你想聊什么？” “怎么教育孩子。”许绍城的苦恼全都写在了脸上，“许意萱是个什么样子，你很清楚。她现在跟我妈住在一起，比以前要收敛了一些，但老师依然反应她在学校里会欺负其他同学。今天她把班里的一个男孩子打伤了，我妈忙着爷爷的后事抽不出空，我去了一趟幼儿园。那个男孩子什么都没做，只是不小心挡到了她的路，她就把人家的脸打肿了……我没什么耐心，在这种情况下，只想揍她——但是不行。你把星星教得很好，所以我想，你应该能给我一些指导。” 沈月并不认为自己是教育孩子的“专家”。 因为工作的繁忙，她对星星的管教甚至还没有魏婷多。 要她跟许绍城分享什么育儿的经验，这一时半会儿她可总结不出来。 她唯一知道的是：“你这样整天对她不闻不问，肯定不行。” 况且，她并不觉得许绍城是个没有耐心的人。 起码，他愿意花时间听星星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超级英雄，也愿意陪他打毫无意义的游戏。 ——就连沈月都做不到。 “趁着你女儿还小，你多陪陪她，给她把坏习惯都纠正过来。等她再大一点儿，可能就更困难了。” 许绍城沉吟片刻，最后说：“我试试看。” 听到他这么说，沈月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他花更多的时间陪许意萱，就会减少和星星的接触，星星也能慢慢地死心——这是她喜闻乐见的；然而另一方面，想到他与许意萱其乐融融的画面，她心里又有点犯堵，酸水直往外冒。 “哦，对了。”许绍城冷不丁地出声，重又唤回了她的神智。 “什么？”沈月机械地转过头去，茫然地看着他。 “你要不要养猫？”许绍城的眉心又蹙起来，“我妈家里养了两只布偶猫，长得挺漂亮的，就是年纪有点大了。最近家里的佣人说，许意萱偷偷地虐待它们，我妈不信，但我觉得……是真的。所以我打算把猫送走，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明天就给你送过来。” 许母家里养的那两只布偶猫，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甜甜和糯糯。 听说它们被许意萱虐待，沈月又气又急，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一口答应：“我可以养。” 第265章 是我爸爸 265是我爸爸 沈月照例在闹钟响后去隔壁叫星星起床。 她出了卧室，却意外地发现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已经穿戴整齐地并排坐在了餐厅里。 “妈妈，快来吃早餐！许叔叔做的！”星星兴奋地冲她招手，“可好吃了！” 沈月半信半疑地走过去。 许绍城做的早餐很简单：煎蛋、培根，还有她买回来就塞进橱柜里没再见过天日的意面，他煮过以后浇上黑椒汁稍微炒了一下。 空气中飘散着诱人的食物香气，沈月不由吞了一口口水。 她在星星的对面坐下，拿起手边的刀叉。 “辛苦你了。”她略微有些抱歉地看向许绍城，“你生着病，还麻烦你给我们做早饭……” “就当是你收留我两天的房费。”许绍城笑笑，用下巴指了指她面前的餐盘，说：“尝尝看。” 许绍城的手艺，当年他俩住一起的时候，她有幸见识过——还不错。 但她没想到，他失忆以后水平竟没有归零。 “很好吃。”在尝过一口以后，她得出结论。 “对！”星星得意非常，就好像她夸的人是他一样。 沈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星星却压根没接收到她的眼神。 他眼巴巴地望着许绍城，满脸的渴望。 “许叔叔，你以后能不能常来我们家做饭呀？”他问，“你做的菜超好吃的！是我吃过的菜里头最最最好吃的！” 他这样夸张地夸奖许绍城，让沈月有点吃味。 她这段时间每天变着法儿的给他做晚饭，天天还没下班就开始发愁晚上要去买什么菜，头发都因此而掉了一把，结果还比不上就给他做了一顿早餐的许绍城。 “当然可以。”许绍城欣然应允，“只要你喜欢，我天天来给你做都行。” “真的吗？”星星的眼睛倏然睁大，亮得犹如天上的星子。 “假的。”给他泼冷水，是沈月最近经常做的事，“你当许叔叔是咱们家的专属厨师吗？还是说，你要给许叔叔开工资？” 星星撇撇嘴，叉起一块培根送入口中，埋着头咀嚼，不再说话。 许绍城看沈月一眼，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早餐在沉默之中吃完。 “我要去公司，顺便送星星去幼儿园。”许绍城牵起星星的手，“你可以晚一点出门。” 星星黏在许绍城身边，点头附和：“对呀妈妈，你在家里多休息一会儿~” 从这里去辰远，确实会经过星星的幼儿园，许绍城口中的“顺便”并非造假。 沈月却怕太麻烦他：“没事，我自己送，也不费事。” 星星的脸立即垮了下来。 他小声地哼唧：“我想要许叔叔送……” 沈月一个眼刀扫过去，他下意识地贴紧了许绍城，把脸埋在了他的后背，视线不与沈月接触。 许绍城回头看一眼星星，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还是我送。”他把星星从身后拉出来，又推了一把：“快去背书包，我们马上就走。” “好！”星星立刻迈着小短腿跑回了自己房里。 没两分钟，他就背着一个印有超人图案的小书包出来。 他很自然地握住了许绍城的手，对旁边的沈月视而不见。 “许叔叔，我好了！”他仰起头，声音清脆响亮。 许绍城“嗯”一声，又对沈月说：“那我们走了。” 沈月知道自己留不住星星，便只能由着他去。 “好。”她点点头，叮嘱道：“路上小心点。” 星星第一回坐许绍城的车。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后座的正中央，两只手老实地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许叔叔，我很开心。”他对许绍城说。 许绍城闻言，从后视镜里看他，问：“为什么开心？” “因为你送我去幼儿园呀！”星星的嘴角越扬越高，“对了许叔叔——”他小心翼翼地问：“待会儿如果我们老师问起来，我能不能说你是我的爸爸？” 许绍城的心尖因他口中的“爸爸”两个字而重重地颤了一下。 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差点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当然可以。”他按下涌上来的巨大喜悦与酸楚，努力平静地说。 星星右手握拳，在心中悄悄喊了一声“耶”。 “那如果我同学问呢？我也能这么说吗？”他又问。 “也可以。”许绍城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不过得要在处理掉许家的那些隐患之后。 星星脸上的笑容漾开，他满怀期待地催促许绍城：“许叔叔，再开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下车，星星就主动握住了许绍城的手。 跟往常不一样，他挺直了背脊，仰高了头颅，连走路的姿态都有些大摇大摆。 他这骄傲的小模样看得许绍城发笑。 他们到的这个时间，正是家长送孩子来上学的高峰。幼儿园门口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小孩子的叫嚷、大笑从其间不断地传出，格外的吵闹。 许绍城的颜值向来出众，他一出现，就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好些个孩子妈妈，甚至大大小小的孩子——包括男孩和女孩，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有些小女孩还指着他大叫：“妈妈，那边那个叔叔好帅啊！” 听到这种话，星星的下巴扬得更高了，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 他班里的同学，有的特地挤过来，问他：“星星，这是你的谁呀？” 星星得意地回答：“这是我爸爸！” 许绍城一脸慈爱地看着他，难得的耐着性子跟他的同学们一一打过招呼，并且接受其他家长的寒暄。 好不容易，他们到了教室。 班主任等在门口，见到许绍城愣了一下。 看到他和星星相牵的手，她回过神来，问：“请问您是……” 星星抢在许绍城之前回答：“刘老师，他是我爸爸！”他的声音很大，生怕别人听不见。 班主任很意外。 因为先前每天都是沈月在接送星星，所以她以为星星是单亲家庭的小孩，平时对他比其他孩子要更加照顾一些。 没想到星星原来是有爸爸的，他爸爸还这么帅…… “星星爸爸您好！”班主任立刻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 “你好。”许绍城对她回以微笑，大大方方地说：“我们家孩子，就拜托你了。” 第266章 亲子运动会 266亲子运动会 沈月下午去接星星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其他家长——尤其是女性看她的眼神跟从前很不一样。 她正疑惑着，一个曾在等着接孩子时与她聊过几次天的家长特意挤到她身边，冲她挤眉弄眼地调侃道：“你老公可真帅呀！怪不得你平时都藏着掖着，不让他在幼儿园露面呢！” 沈月愣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口中她的“老公”，指的应该就是许绍城。 “还装呢？”对方用手肘撞了她一下，给了她一个谴责的眼神，“我可是亲耳听到你们家星星早上叫他‘爸爸’呢！” 星星…… 沈月在气愤的同时又有些无奈。 她无意再去辩解什么，只微微一笑，敷衍过去。 等了一会儿，教室门开了，孩子们一窝蜂地跑出来。 星星一头扎进沈月的怀里，脸上的笑容要比平日里灿烂许多。 “妈妈！”他的声音高昂，充满了喜悦。 沈月却笑不出来。 她不知道他今天的反常是否与许绍城有关——她觉得很有可能。 有几个小姑娘怯生生地围过来，问他：“星星，你爸爸明天会来参加运动会吗？” 星星的笑容收敛了些，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我不知道耶……要看他明天有没有时间。” “啊……”小姑娘们失望地散去，沈月抓住了她们话中的重点：“什么运动会？” “亲子运动会。”星星回答，“刘老师说，她一会儿会在群里通知。” 沈月心里一个“咯噔”，又来了……她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原来在美国的时候，星星的幼儿园就经常搞这种亲子类型的活动，旨在增进父母与孩子之间的交流，使彼此的感情更加深厚。 她并不排斥这样的活动，因为这的确对孩子的成长有些益处。 但她因为工作繁忙，并不能每一次都到场，于是偶尔魏婷会替她过去。 国外并没有“干妈”的说法，在英语环境下，星星一直都把魏婷也叫做妈妈。 渐渐的，幼儿园里的老师，以及其他学生的家长，都误以为她与魏婷是一对情侣。尽管在美国同性婚姻是合法的，大家看她和魏婷的眼神都还是有那么一些不一样，连带着对星星的态度也跟从前有了一些区别。 从那以后，沈月就很排斥去幼儿园参加亲子活动了。 班主任的消息比沈月以为的还要更早一些。 她和星星刚坐上车，微信窗口就弹了出来：“明天幼儿园要举行‘亲子趣味运动会’，请各位爸爸妈妈尽量都到场，届时会有很多有趣的活动，大家一定不要错过哦！所有人” 在这条消息之后，是一长串整齐的“收到”，沈月也不能免俗地跟风：“收到。” 然而回完了消息，她又开始犯难。 班主任说得很清楚，要爸爸妈妈“都”到场，尽管她还加了一个“尽量”，但看得出来，这次的运动会里，有不少项目是需要两位家长带着孩子一起参加的。 她希望孩子玩得开心，不要留有遗憾。 如果她一个人去的话，不仅他会有好多项目不能玩到，说不定还会招来其他人的闲话。 但她又没办法临时随便找个人顶上“爸爸”的空位。 沈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星星侧过头，担心地问她：“妈妈，你怎么啦？” 沈月抿了抿唇，在心中打过了一遍草稿，才哑着嗓子问他：“星星，如果明天只有妈妈一个人陪你参加运动会，你会不开心吗？” 星星怔了一下，大约是没有想到她会提到这个话题。 “不能找许叔叔一起来吗？”他问。 “许叔叔不是你爸爸。”沈月狠下心，郑重地强调，“你不能什么事都找他，他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来帮助你。” 星星眼里的光在瞬间黯淡下去。 “那……”他低下了头，“就妈妈一个人来。”他的声音很轻，听得出其中的失落，“我不会不开心。” 他这般的懂事，沈月在欣慰的同时，心又有些犯疼。 她握紧了星星的手，嘴唇动了动，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不能实现他的心愿，说什么都安慰不了他。 从上车开始，星星便持续了一路的低气压。 他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望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景物出神。 沈月瞥见他落寞的侧脸，原本坚定的心一点点地动摇。 晚上，许绍城又来了他们家。 这一次，他依然不是空手来的——甚至都不是一个人。 他提了一个大大的笼子，里头睡着两只布偶猫。 “这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我妈养的猫。”他把笼子放到玄关的地上，又迅速地折返，“我下去把猫粮和猫砂盆拿上来。” 星星兴奋地抓住他的手，叫道：“我跟你一起去！” 星星很喜欢小动物，曾经不止一次地向沈月提出要养宠物的要求，却每一次都被她回绝。 原因很简单——宠物需要人照顾，而她和魏婷忙到甚至连照顾星星的时间都没有。 “许叔叔，你是怎么说服我妈妈的呀？”星星看着许绍城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许绍城笑笑，“我没有说服她，是你妈妈自己说要养的。” 星星更惊讶了：“怎么可能？妈妈从来都不许我养宠物的！她愿意养，肯定是因为这是许叔叔你带来的猫！” 他拍这一波马屁让许绍城很受用——哪怕他知道这压根就不是真相。 “许叔叔……”星星咬住下唇，满含期待地望着他，“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可以。”许绍城对星星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向来不事先询问星星让他帮的忙究竟是什么。 “我们幼儿园明天要举办亲自运动会，你能跟我还有妈妈一起去吗？”星星小心翼翼地问。 许绍城一口答应：“可以。” 然而星星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边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你能不能帮我跟我妈妈说一声？”星星又问，“她不让我麻烦你，我害怕她会骂我……不过如果是许叔叔你来说的话，她一定不会有意见的！”他信心十足。 第267章 开诚布公 267开诚布公 许绍城并不像星星那样乐观，但他不忍心泼星星冷水，只说：“我试试看。” 等他们俩拿了东西上楼，沈月已经把猫放出来了，一左一右的抱在腿上，亲昵地抚摸、逗弄。 两只猫似乎还记得她，她一打开笼子它们俩就争先恐后地往她怀里钻，“喵喵”地叫个不停。 糯糯还跟从前一样黏她，摇着尾巴，用脑袋去蹭她的手。 甜甜倒没这样热情地示好，只伸出一只爪子搭在她的腿上，仰起头，用它那双堪比天空的湛蓝色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沈月鼻腔一酸，搂着它们差点哭出来。 星星放下猫粮，踢踢踏踏地跑到沈月身边。 他半蹲着趴在她的膝盖上，新奇地注视着两只慵懒地躺着的胖猫。 “妈妈，我能摸一下它们吗？”他问沈月。 布偶十分温顺，再加上她曾养过它们一段时间，对两只猫的性子非常了解，沈月想都不想地回答：“当然可以。” 星星满怀期待地伸出手，可还没碰到甜甜，就被它尖锐的爪子抓伤，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三道血痕。 甜甜也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着急地从沈月的腿上跳下，全身的毛炸开，警惕地盯着对于它来说全然陌生的星星。 星星却无暇顾及它。 手背传来的疼痛让他哭出声来。 沈月连忙放下糯糯，把星星拥进怀中。 许绍城也慌忙冲过来，把罪魁祸首甜甜，以及存在潜在危险性的糯糯重新关进了笼子里。 甜甜抓的伤口不算深，最初的疼痛过后，星星便止住了哭。 但毕竟破了皮、见了血，尽管两只猫各种证一应俱全，星星也早已打过狂犬疫苗，保险起见，许绍城还是把他送到了医院。 这个时间，挂急诊的人比白天要少，但他们依旧排了快半小时的队。 打针的时候，星星又哭了一回。 好不容易坐上了回程的车，没过两分钟，他就依偎在沈月的怀里，疲倦地睡着了。 许绍城从后视镜里看见，压低了音量问：“星星睡了？” 沈月轻“嗯”一声，“到了他每天睡觉的时间了。” 许绍城舔了舔下唇，愧疚地说：“对不起。” “什么？”他这个歉道得太过突然，沈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要不是我把猫带过去，星星也不会受伤。”许绍城几乎自责了一路，在看着星星扎针受苦的时候，这样的情绪更是到达了顶峰。 他恨不得扇自己巴掌——这两只猫被许意萱虐待又怎样？总比他的儿子被它们抓伤要强。 “我待会儿就把猫送走。”他说。 “不关你的事。”沈月察觉到了他的歉疚与不安，不免对他生出了一些心疼，“猫是我决定要养的，也是我同意星星去摸的，如果非要怪一个人的话，那就只能怪我。” 在这件事里，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生过许绍城的气。 甚至于，她都没有因此而厌恶甜甜。 “不过——”她话锋一转，表情格外严肃真挚，“你有没有考虑过，送你女儿去看心理医生？” 星星虽然打小就比糯糯要调皮许多，但它绝对不是一只会随便抓人的猫——否则许绍城也不会把它送来给她。 它的反常，在沈月看来，很有可能与它先前被许意萱虐待有关。 沈月早就发现，星星和糯糯的柔软漂亮的长毛在身体的某些部位会变得特别稀疏——这自然不是正常的掉毛现象，只会是被人故意地扯下来。 而做这件事的人，除了许意萱，不做他想。 之前在班里欺负同学，沈月还能当她是在家里被宠坏了，到了其他地方也同样颐指气使；可无缘无故地虐待小动物……要不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就是精神上已经有了疾病。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有必要接受专业的治疗。 许绍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月的问题。 他心里很清楚，许意萱已经被秦凉月给毁掉了，性格从根本上扭曲，很难再改回来。 他并不同情许意萱——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要六亲不认，但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被训练得完全冷心冷性。 除了他认定的亲人，对于其他的人，他没有任何的感情。 更何况，许意萱还是秦凉月和许泽瑞的孩子。 可在沈月的面前，他不能够表现出对许意萱的不在乎，否则她肯定会对他有负面的想法。 他摆出一副凝重的表情，“等爷爷的丧事办完，我回去跟我妈商量一下。” “哦，对了。”因车厢内过于沉重的气氛，许绍城转移了话题：“星星跟我说，他们幼儿园明天有什么亲子运动会……” 沈月只听到一半，就能够猜出后文：“他让你陪他一起去了？” 许绍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用眼神说明了一切。 要不是星星受了伤又累了，沈月这会儿铁定得把他叫醒，好好地骂一顿。 这死孩子，天天跟她阳奉阴违！ 他现如今的模样，跟刚刚回来时实在差了太多。 沈月不禁开始思考，让他继续留在这里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你别老惯着他。”她对许绍城说，“就因为你从不拒绝他，他现在对你提这种无理的要求都很有恃无恐。” “我倒不觉得这是无理的要求。”许绍城为星星说话，“小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够全都陪在身边。” “可你并不是他的爸爸。”沈月一句话堵住他。 “我不知道你和星星的亲生父亲之间有什么样的故事，但你或许也察觉到了，星星有撮合我们俩的心思。”许绍城直接戳破了挡在他们俩中间的那一层纸。 沈月并没有做好与他开诚布公地谈这件事的准备，一时有些慌张。 “那只是星星一厢情愿的想法。”她低下了头去，避免了与许绍城的视线接触。怕他不好想，她又补充：“当然，我没有嫌弃你、或者是说你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现在的这种状态很好，并不想再找个人束缚住自己。更何况，你还有你的女儿、你的父母，倘若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我和星星与他们磨合也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第268章 感同身受 268感同身受 许绍城没有再说话。 沈月有多犟，他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现在也不是追求她的最好时机——他故意挑明，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事实证明，她果然还跟以前一样，不愿给他一丁点的机会。 而且，现在的他大概比以前还不被她信任——毕竟他曾做过那么多伤害她的事。 他的“失忆”只能换来她勉强与他和平相处，却无法让她彻底地放下心防。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了。 但他并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和她的生命安全比起来，其他都不重要。 车停在了沈月家楼下。 许绍城先下了车，绕到后座抱起沉睡中的星星。 身体悬空，星星不适地嘤咛一声，将沉重的眼皮掀开了一条细缝。 借着路灯昏暗的光，他依稀看见了许绍城的脸。 “爸爸……”他甜笑着，喃喃地叫，伸出双臂环住许绍城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的肩头，重又安心地闭上了眼。 他那一声“爸爸”叫得很轻，但在这寂静无声的夜晚，足以让许绍城和沈月都听见。 许绍城拿眼偷觑沈月，只见她下车的动作蓦地一顿，表情变得有几分不自然。 他转身踏上台阶，不主动去打破两人间的沉默——在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只会让气氛变得更加的尴尬。 许绍城把星星放到了床上，刚一松手，环着他脖子的一双手臂突然收紧。 星星紧皱着眉，呢喃中带着哭腔：“爸爸，别走！” 许绍城的身子僵住，察觉到身后沈月的视线，一时进退两难。 沈月这会儿脑子很乱。 星星对父亲的渴望迫切得让她心疼。 她不是不想满足他的愿望，但那样做势必会让她的生活受到很大的影响——她很满意现在的状态，并不愿意做出改变。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自私一点，还是为孩子牺牲。 许绍城回过头，用眼神询问沈月现在该怎么办。 沈月走上前去，试图扯开星星的手。她还没使劲，星星就开始哭嚷：“爸爸！我怕！爸爸！救我！” ——大概是做了什么噩梦。 “爸爸在呢。”许绍城将他抱起，心疼地轻拍着他的背，“别怕。” 他的声音轻柔，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星星很快就不哭了，只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 沈月拿了纸来，给他揩干脸上的泪痕。 “今晚我留下陪他。”许绍城对沈月说。 星星现在这样，沈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麻烦你了。”她看一眼仍没能放松的星星，在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沈月如今站在一个人生的分叉口。 她很纠结，很茫然，也很烦躁。 她需要旁人的帮助和意见，但她并不想去向魏婷倾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魏婷一定会劝她跟许绍城在一起，或者退一步，另找一个男人。 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始终保持中立，客观地帮她分析每一种选择所带来的利弊的人。 这样的人，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和许绍城没有任何关系、且拥有着非常丰富的人生经验的陆昀烨。 因为要开亲子运动会，幼儿园的上学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 许绍城让沈月安心去上班，待会儿他会送星星去幼儿园。 沈月有几分犹豫。 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许绍城勾唇，“我把他送到幼儿园就走。” 沈月一惊，倏地又有点心虚。 “那就谢谢你了。”她低下了头，笑容十分僵硬。 沈月没去酒店，而是去了一趟医院。 陆昀烨今天出院，她于情于理都该去接一接他。 陆昀烨起得很早，沈月到的时候，他就已经穿戴整齐下了床，所有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都被打包放进了行李箱里。 “你怎么来这么早？”见沈月进来，陆昀烨忙起身迎接，眼角眉梢全是浓浓的笑意。 沈月昨天就与他说好要来，他便一直在等。 他以为她送孩子上学、回酒店打卡得耽误一会儿时间，她却比他预估的要早了一两个小时。 “我遇到了点麻烦，想早点过来跟您聊一聊。”沈月不好意思地笑。 陆昀烨立刻正色：“什么麻烦？严重吗？” 沈月知道他误会了，急忙摆手：“不是您想的那种‘麻烦’！是我在自己的人生规划上有点迷茫，希望您能给我一点意见。” 陆昀烨骤然松了一口气：“哦！”他挺直的背脊弯了回去，放松地靠在床头，“好啊，你说。” “是这样的……”沈月舔了舔唇，忽的有些口干舌燥。 哪怕先前在心中打过了无数遍腹稿，真正要把那些事说出口时，她仍觉得难堪。 “您知道，我有一个儿子。”她如同挤牙膏似的、吞吞吐吐地说。 陆昀烨点头。 “他是我生命里的一个意外……一个很美丽的意外。”想到星星刚出生时的模样，沈月不由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他从小就没有爸爸，由我和我的朋友抚养长大……” 听到这里，陆昀烨不禁失神。 从小就没有爸爸…… 他看向沈月，眼神中充满了她看不懂的歉疚。 沈月顿了一下，问他：“陆先生，您怎么了？” 陆昀烨身子一震，猛的回神，牵强地扯了一下嘴角，“没事，你接着说。” 沈月心中虽有疑惑，但他不想讲，她自然不会多问。 “好。我儿子，他以前一直都挺好的，很听话，很懂事，从来都不提他的爸爸。可回国以后……他和我的一个男性朋友走得很近，两个人相处得也很好。渐渐的，他有了其他的想法……” “你儿子想让你的朋友做他爸爸，但你不想。同时，你又不愿意让你儿子失望，对吗？”陆昀烨很快便猜出了她的烦恼。 沈月点头，“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或许，你可以试着和你儿子讲道理。”陆昀烨给出建议。 “讲过了。”沈月叹息着说，“他总是一边答应我，一边暗地里撮合我和我的朋友。” “冷处理呢？你不给他希望，时间久了，他自己就会放弃了。”陆昀烨说，“其实你不必为这种事情苦恼，只遵循自己的内心，做真正想做的事就可以了。很多做了父母的人，最后都会变得为了孩子而活，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现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一味的迁就别人，太累了，会失去自我的。” “我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沈月低下了头，藏起眼底的泪光，“我挺能跟他感同身受的……” 第269章 你爸爸呢 269你爸爸呢 沈月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有记忆的时候，谢莺就已经跟了沈鑫。 她只能从谢莺只言片语的描述中，拼凑出一个父亲的模糊轮廓——“无能的废物”——或许是身材瘦小、老实巴交；“笨嘴拙舌”——或许是沉默寡言、自卑内敛；“赚不到半毛钱、还要女人养的软饭男乡巴佬”——或许穿着最朴素的衣服，甚至还有点邋遢。 总而言之——并不是个多么高大美好的形象。 但沈月总觉得，谢莺的这些话都是掺了水分的。 她与谢莺不亲近，不代表她不了解谢莺。 谢莺虚荣、势利，如果她的生父真的有那么不堪，谢莺当初绝对不会下嫁。 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谢莺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上一段失败的婚姻。 但以上的种种，都无法消磨沈月对父亲的渴望。 哪怕谢莺曾无数次地告诉她，她的生父早已经尸沉大海，她却仍抱着希望——有一天，她的父亲会突然出现，带着她离开如地狱一般的沈家。 而正是这种希望，支撑着她度过那段漫长又无助的时光，让她不至于彻底崩溃，从而走上绝路。 她受过这样的苦，所以她总是尽自己所能地对星星好，以弥补他所缺失的那一份父爱。 但同时她心里也很清楚，对于小孩子来说，父亲的位置，是任何人的取代不了的。 也因此，她无法对星星的诉求置之不理。 “我常常会责怪我的母亲。”沈月说，“如果当初她能更在乎我的想法一点，或许我会比现在幸福许多。” “你妈妈……对你不好吗？”陆昀烨的声音打着颤。 他其实能想象到的。 谢莺恨极了他，对待他的女儿，她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的颜色。 可如今真的亲耳听沈月说出来，他的心脏钝痛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以往的每一次。 “你等等……”陆昀烨迅速地从口袋里摸出药来，连水都没来得及倒，直接吞下一颗。 沈月伤感的情绪立刻被紧张所取代，她着急地问他：“需要叫医生过来吗？” 陆昀烨摆了摆手。 他的眉心紧皱，脸色难看得厉害，身体因为疼痛而发抖。 好在这样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只几分钟，他就渐渐恢复了正常。 “你还没回答我……”他说话仍有些吃力，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你妈妈对你不好吗？” 沈月没打算与他继续聊下去。 他的身体状态让她很担心。 “我们以后再聊。”她说，“让医生再给您看看。” 陆昀烨不肯，“我没有事。”他很坚持，“你说，我听着就好。” 沈月只能重新坐回椅子上。 “我妈妈对我……”她苦涩地笑，“只能说是尽到了一个母亲应该尽的义务，把我养大成人了。” 但有些时候她会觉得，那样子活着，还不如去死。 “大概会有人认为我是白眼狼，可我确确实实，从不因为这个，而感谢她。” “对不起。”陆昀烨的眼里有了泪光。 沈月懵了：“嗯？” 陆昀烨回避着她的视线，低声问：“那你爸爸呢？” 沈月的身子震了一震。 “我爸爸啊……”她笑笑，“我妈说，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没见过我爸，甚至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这也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我才不舍得让我儿子的希望落空。” 陆昀烨刚缓过来没多久的心脏，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 他很想告诉沈月，他就是她的爸爸。 可他又担心，万一她怪他这么多年没出现，不肯认他……他连与她简单的友谊都无法再维持下去。 “你想你爸爸吗？”他试探着问。 “小时候想过，难过的时候，特别想。”沈月回忆着从前，当时的痛苦好像都没了，只剩下淡淡的惆怅，“长大以后就不想了，因为知道想了也没用。” “那如果……你爸爸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能接受他吗？”陆昀烨又问。 “我爸都去世了，出现在我面前的话……只能是鬼魂了？”沈月压根没把陆昀烨的假设当真，与他开着玩笑：“那我肯定是接受不了的，说不定还会吓得‘哇哇’大叫。” “如果你爸没去世呢？”陆昀烨看着沈月，眸色格外深沉。 沈月心尖蓦地一颤，似有所觉地看向陆昀烨：“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的语气变得迫切，声音轻轻颤抖。 陆昀烨深深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他最终还是没敢跟她说实话。 对于他的答案，沈月半信半疑。 毕竟他的反应实在太过反常……她总觉得像是有点什么。 陆晨恰好在这个时候回来，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陆昀烨蓦地松了一口气。 “出院手续办好了。”陆晨拎起陆昀烨放在床边的行李箱，“可以走了。” “好。”陆昀烨连忙站起来，抢着走在了前头，“走。” 回酒店的路上，因为有陆晨在，沈月便什么都没有问。 把他们俩送到了酒店，交代了副总办好后续事宜，她又匆匆忙忙地往幼儿园赶。 幼儿园门口的马路两旁，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沈月在附近绕了两圈，才在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找到空位。 等她走回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运动会的开幕式都开始了。 响亮的音乐声让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幸好她先前在门卫跟前混了个眼熟，人家没怎么为难她，顺利地让她进去了。 学生们都集中在了园区里的大运动场上，沈月伸长了脖子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星星所在的班级。 家长和孩子们都并排站在一起，有秩序地排着队。 几乎每一个孩子，身边都跟着一对父母。 沈月心头一凉。 有了这样的对比，星星心里肯定会更不好受。 “妈妈！妈妈！这边！”星星的声音远远地响起。 沈月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蹦跳着向她挥手的小豆丁，以及站在他身边格外显眼的高大男人。 第270章 快走 270快走 沈月的脚步顿了一顿。 她以为许绍城早就走了，但这中间的变数毕竟太多，极有可能，他是被星星死乞白赖地留了下来。 在心里叹一口气，她又重新迈开了腿。 快走到的时候，星星几步跑上前来，牵住了她的手。 他的小脸红扑扑的，鼻尖布满细汗，大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笑意。 “你怎么来这么晚？”他的语气略带了些责备，“我和爸爸都等你好久了！”他故意加重了“爸爸”的读音，声音大得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沈月有一瞬的无所适从——尤其当她发现那些视线中羡慕占了大多数时。 她心虚地低下了头，脸上的笑容僵硬别扭，恨不得立刻从这里消失。 他们很快回到了许绍城所在的位置。 沈月甫一对上许绍城的双眼，就看到了其中浓浓的歉意。 “对不起。”许绍城说，“我不放心留星星一个人，本想等你来了再走的，可你迟迟没有出现，我以为你有事耽搁了来不了……” 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沈月自己的错，她没有指责任何人的权力。 “既然你来了，那我现在走。”许绍城摸了摸星星的脑袋，轻言细语地叮嘱：“跟妈妈好好玩。” 他的面上有些许的惆怅，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被沈月敏锐地捕捉到。 她的心念一动，脱口而出：“来都来了，就一起玩！” 许绍城惊诧地抬眸，沈月则因不习惯他直勾勾的注视而偏开了脸。 “好呀好呀！”这当中最高兴的要数星星，他一手拉着沈月，一手拉着许绍城，嘴巴咧得合都合不拢。 大概是考虑到了3~6岁的幼儿格外贫乏的耐心，运动会的开幕式流程走得很快，园长和几个负责老师的讲话加起来都没有超过五分钟。 本次的亲子运动会，使用的是游园会通关盖章的模式：所有的项目在运动场的不同位置同时进行，由家长带着孩子自行选择参加——根据自身的身体条件，以及感兴趣的程度，可以一项都不参加，也可以参加所有的项目。 每个孩子的手里都握有一本提前发下去的小册子，每完成一个项目，裁判就会在上面盖章，写上成绩和对应的积分。 等到所有的项目全部结束，还会按照累加起来的总积分选出前三名。前三名的家庭不仅能上领奖台露脸，据说还会获得价值不菲的神秘礼物。 沈月对运动没什么兴趣，从小到大，体育都是拖她后腿的科目。每一次的体育考试，她都只能勉强地做到及格。 所以，她压根没想过要在这次的运动会中拿到什么成绩。 反观身边的两个男人——全都摩拳擦掌、斗志昂扬，表现出来的热情吓得沈月都打起了退堂鼓。 “我们一定要拿第一！”星星握紧了拳头，喊出这样的口号。 许绍城立即附和：“第一一定是我们的！” 沈月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这家幼儿园的学生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 学生里头比星星高大强壮的，家长里头比她和许绍城高大强壮的，都不在少数。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她试图给他们洗脑，“拿不到第一也没什么。” 俩男人同时回头看她，全都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妈妈，你可不要拖我们后腿哦！”星星“警告”她。 沈月有点心气不顺，“行，我不拖你们后腿。”她转身就走，“你们俩自己玩儿，我先走了！” “哎——”许绍城赶忙上手拉她。 沈月迈出去的脚没来得及收住，身体由于惯性向后倒去，结结实实地撞入了许绍城宽厚的胸膛。 许绍城穿了一身轻薄的运动装，胸部的肌肉硬邦邦的两块，突出得格外明显。 沈月的后背触上，便很快觉出了不同。 她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随即火急火燎地站直身体，拉开与许绍城之间的距离。 旁边的几位妈妈发出了“哇喔”的惊呼，有与沈月相熟的，上来调侃：“刚才那一幕可真偶像剧！” 沈月的脸顿时红得更加厉害。 星星选择的第一站是“袋鼠跳”：用布袋套住自己的腿，拽着布袋上端拼命往前跳，在前方五十米处的“折返点”折返，回到出发点。 这个项目以“家庭”为单位参加，采用的是接力的形式，比较的是从开始到最后一棒的选手回到原点的时间，时间越短，积分越高。 许绍城已经定好了三个人上场的顺序：星星第一棒，沈月第二，他自己则在最后——方便根据前面两人的情况调整速度。 其他的家庭基本上也都是这样的顺序。 与他们同组比赛的，几乎全是大班和学前班的学生，星星在里头并不占优势。但他的好胜心数一数二的强，开始时都落到了倒数第二，中间又咬着牙一点点地追上去，回到原点的时候，只比第一名的孩子慢了零点几秒。 ——沈月都忍不住为他欢呼鼓掌。 但也因此，她的出发慢了一拍，一下子就被三位妈妈甩到了身后。 “妈妈加油！”星星扯着嗓子喊。 沈月使出了吃奶的劲，憋着气不停往前冲。 她的身体素质不行，进行稍微剧烈一点的运动，立刻就喘不上来气，全身都酸痛无力。 ——别的妈妈也没比她好到哪里。 她们的这一轮比赛，用当下流行的网络用语来说，就叫做是“菜鸡互啄”。 沈月有好几次都想放弃，干脆慢慢吞吞地挪回去得了，可一想到星星期待的眼神，她又逼迫着自己，驱动沉重的身体。 眼见着她即将以第三名的成绩到达，终点线已经近在眼前，她却在手扯布袋的时候没能跳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啊！”旁人的尖叫不绝于耳，沈月在惊恐中绝望地闭上了眼。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她被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托住，堪堪地停留在了距离地面十几厘米的地方。 “哇！”一声声的惊呼此起彼伏，过大的动静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围观。 沈月借着许绍城的力道，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她还没站稳，星星就指着已经到达折返点的其他爸爸，催促许绍城：“爸爸，快走！” 第271章 大奖 271大奖 许绍城却没有动。 他的双手虚虚地护在沈月的身侧，形成一个环抱的姿势，将她圈在自己可控的范围之内。 他低下头，墨黑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受伤了吗？”许绍城的声音低沉清冷，却透着一股暖意。 他关切的眼神让沈月的心跳骤然停顿，又毫无预兆地疯狂加速。 身体的温度不断攀升，她的脸烫得甚至都能够煮熟鸡蛋。 “没。”她小声地回答。 明明两个人没有任何实际的肢体接触，也没说多么肉麻的情话，却仿佛有无数粉红色的泡泡，萦绕在他们的周围，叫人看得眼红牙酸。 “爸爸爸爸！”星星着急地跳了起来，“我们要输了！” 许绍城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比赛上。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有好几个人折返了。 哪怕他拼尽全力去追，也逃脱不了最后一名的命运。 掌握了眼下情况的沈月连忙让开路，握着拳给他打气：“加油！” 许绍城有一瞬的受宠若惊。 看到她脸上不掺任何杂质的纯粹笑容，他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双手攥紧布袋边缘，双脚用力地蹬地——他飞快地跳了出去。 许绍城的速度几乎是全场最快的，就连裁判都忍不住为他惊呼。 他只用了其他人一半的时间就通过了折返点，并顺利地超过了前一名——全组父亲中最瘦小的那一位。 这一幕太过振奋人心，围观的群众看得热血沸腾，自发地为许绍城应援：“加油！加油！” 奈何前面落下得太多，他的赛程才过半，另几个人就陆续地到达了终点。最终，他遗憾地获得了小组内的倒数第二名。 然而，赛场上的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充满了钦佩的。 就连他一直担心会因这不理想的成绩失望的星星，都兴奋地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雀跃地欢呼：“爸爸你好厉害！你是最棒的！” 许绍城被他的喜悦所感染，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 沈月红着脸走上前来。 她的脸红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刚才和观众们一起给许绍城鼓劲加油，喊得太过用力，导致现在有点儿喘不上来气。 “你很棒。”她由衷地对许绍城说。 许绍城竟罕见地生出几分羞赧的情绪，抬手摸了摸鼻子，垂下眼笑：“没有。” “辛苦你了。”沈月递出一张纸巾，“擦擦汗。” 许绍城正准备伸手去接，忽的被一只小手从中间截住。 “妈妈，你给爸爸擦嘛！”星星指着旁边自然亲昵的夫妻，说：“你看，别人的爸爸妈妈都是这样的！” 要不是在场的人太多，沈月早就变脸了。 这孩子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今天回去，她必须好好治一治他。 这汗，沈月自然是没给许绍城擦的。 许绍城虽然心里很想，但看到沈月阴沉下去脸色，他不敢像星星那样没有分寸。 他越过星星的头顶，直接抽走了沈月手里的纸巾，胡乱在脸上揩了一把。 “好了。”他一抬手腕，被揉成团的纸巾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准确地落入了几米开外的垃圾桶中。 周围又是一阵惊呼。 就连沈月都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星星把许绍城黏得更紧了，眼巴巴地问：“爸爸，你什么时候教我投篮？” 许绍城回答得毫不犹豫：“等这周末你休息。” 星星立刻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举起手跟他拉钩：“一言为定！” 沈月看着，心慢慢地往下沉。 在第一个项目中失了利，为了拿到更高的积分，许绍城和星星拉着沈月参加了能参加的所有项目，并且每一次比赛都竭尽了全力。 沈月原本对比赛结果并不看重，最初的打算也是挑几个相对轻松的项目玩一玩增加母子感情，可他们俩的热忱让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有了拼搏的心——她不愿意拖他们的后腿，害他们得不到应得的奖励。 事实上，大多数的家长都跟沈月一样佛系。 毕竟都是见过了大世面的人，对所谓的“神秘礼物”毫无兴趣。 也因此，沈月他们的竞争对手少得可怜。 最终，他们如愿以偿地获得了第一名，在所有学生和家长的面前登上了领奖台。 星星昂首挺胸地站着，满脸的骄傲。 沈月从未见过他这样。 在她与魏婷的面前，他永远是一个乖巧懂事得让人觉得早熟的小小男子汉；也就只有在和许绍城相处的时候，他才会自然而然地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他会像与他同龄的其他小孩一样任性、固执，会哭、会闹，会不考虑别人的心情而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沈月一时竟不知道，这样的改变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第一名的大奖由园长亲自颁发：北海道避暑七日游。 奖品中包含了来回机票、酒店、地陪，以及各个知名景点的门票，总价值约十万。 十万块对于能把孩子送进这所幼儿园的家长来说压根算不了什么，但一场安排好了的、无需自己费心的旅行，仍让好些人眼馋。 颁奖仪式结束，下了台后，立刻有人过来找沈月商量：“我给你十万块，你把这个名额让给我，行不行？” 去北海道避暑，沈月其实有点兴趣，但她实在抽不出七天这么长的空来。而且，园长在颁奖时特意强调过了，必须一家三口一起去，缺一个都不行。 她并不想和许绍城一起出去旅行，还在同一间房里与他待上七天。 她当下一口答应：“名额我让给你，钱我不要你的。” “不行！”星星听见她们俩的对话，情绪分外激烈地反对，“我不让！我要跟爸爸妈妈一起去北海道！” 他这话一出口，沈月和另一位家长都十分尴尬。 对方连忙说：“那就算了。孩子想去，咱们也不能不让不是？” 沈月拧紧了眉，拉住星星的手。 “我跟他聊一聊，一会儿给你准确的答复。”她抱歉地笑笑，牵着星星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许绍城被几个在工作上见过几次面的家长围住，眼睁睁地看着沈月沉着一张脸带星星离开，心里着急，却又无能为力。 第272章 想许叔叔 272想许叔叔 沈月蹲在星星面前，握着他的手，心平气和地给他讲道理：“妈妈没有那么长的假期，不能陪你去北海道。与其白白浪费这个名额，不如送给别的同学。” “可是……”星星瘪着嘴，满脸的失望。 他不是不知道妈妈工作忙，也不是不能体谅——他打小就明白，妈妈和干妈那么努力地工作，都是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 但比起她们眼中“更好的生活”，他更渴望的，还是她们的陪伴。 “我想和你一起去……”他的声音细如蚊蚋，带着浓浓的委屈。 沈月紧紧地抿住了唇。 她心疼他，也对他感到愧疚。 她自知这些年来自己花在陪他上的时间太短，在其他孩子假期去世界各地旅游，去公园、游乐场玩耍的时候，他通常都一个人待在家里，要么抱着平板看超级英雄的电影，要么看一些连字都认不全的漫画。 “要不这样——”沈月尝试与他商量：“这个咱们先让给小天妈妈，等过段时间妈妈能请到假了，带你去北海道玩两天，好不好？” 两天，相比起七天，时间缩短了一大半。 但星星知道，这已经是她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那许叔叔呢？”他关心地问。 “许叔叔不去。”沈月说着，往许绍城那边望了一眼。 他依旧是人群的中心，那样的耀眼，与她有着天壤之别。 就算没有那一段不愉快的过往，她也不会不自量力地想要去高攀。 但她的想法，并不能够影响星星。 “可奖品是许叔叔赢回来的……”星星对她的决定并不赞同，“你没经过他的允许就随随便便送人不说，出去旅游还不带着他——妈妈，我对你很失望。” 他的表情分外严肃，含有责怪意味的眼神看得沈月略有几分心虚。 他说的话句句在理，叫她无从反驳。 “那……我去问问许叔叔。”沈月只得退让。 等围在许绍城身边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沈月才带着星星过去。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许绍城开口，星星就抢在了前头：“妈妈想把去北海道的机会让给小天妈妈。” 许绍城并不意外。 先前沈月与小天妈妈的对话他听了个大概，很清楚最后会有这么个结果。 ——事实上，关于他们一家三口去北海道度假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抱过希望。 沈月对他的态度，昨天就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她这人向来绝情冷性，一点机会都不肯给他。 “好啊。”许绍城答应得很爽快。 “不过——”星星的话锋一转，“妈妈说，以后有时间了可以带我去北海道玩两天。许——”察觉到旁人投来的时间，他立即改口：“爸爸，你要一起去吗？” 许绍城第一时间去看沈月。 沈月的脸上没有表情。她低头看向地面，似是在回避他的眼神。 他当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情况。”他也没有把话说死，还是给自己留了几分转圜的余地，“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忙不忙。” “啊……”星星的脑袋耷拉着，像一只沮丧的小奶狗，“为什么你们的工作都这么忙？”他小声地嘟囔。 许绍城的大掌按上他的发顶，将他细软的短发揉乱。 “不这么忙，哪能挣到钱带你去北海道？” 星星一怔，垮下了肩膀——却没再抱怨了。 这一晚，许绍城没再留宿。 他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要继续找借口赖着，沈月一定会厌烦他。万一以后真出了什么事，她绝不会再心软收留他。 许绍城不在，沈月轻松了许多。但同时，又隐约感觉到似乎缺了点什么。 星星则把自己的不开心全都写在了脸上，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许叔叔”。临到睡觉的时间，沈月催了三遍，他才不情不愿地回了房间。 一整天都不在酒店，沈月去书房处理完堆积的工作，已经是凌晨两三点。 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书房里出来，差点被地上的某个东西绊一跤。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糯糯躺在书房门口，睁着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喵~”它软软地叫，仿佛用肉乎乎的小爪子在她的心头轻轻地挠，痒痒的，却又异常的舒服。 沈月弯下腰，将它抱进自己怀中。 她一下一下地给它顺着毛，一边往客厅走一边问：“甜甜呢？” 她的话音还未落，就已经看见了一动不动躺在笼子里的甜甜。 笼子的门没有关，所以糯糯才能跑出来，可甜甜——它只在听见沈月的声音时给面子地抬了一下头，随即便又趴了下去，整个猫蔫蔫的，很没有精神。 ——大约是知道自己昨天做错了事。 星星受的伤并不严重，医生也说了，定期打疫苗又养在家里的宠物猫，携带病毒的可能性很小。 沈月从未责怪过甜甜，倒是许绍城内疚得不行，要把两只猫再送回去。 沈月阻止了他。 她舍不得这两只猫，也相信星星与它们能够和谐相处。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甜甜的“自闭”。 沈月用罐头把甜甜从笼子里哄了出来。 趁它吃东西的时候，她轻柔地抚摸它。 它身上的毛浓密程度不一，每当沈月摸到毛发特别稀疏的地方，甜甜的身体总会重重地抖上一下，似乎她的抚触让它分外痛苦。 她忽的生出一股将许意萱狠揍一顿的冲动。 那么小的孩子，心肠竟比好些大人还要狠毒。 她难以想象，许意萱曾遭受过什么样的虐待。 “没事了。”沈月柔声安慰甜甜，“以后不会有人再虐待你们了。” 喂完两只猫，沈月又去了星星的房间。 她原想看看他有没有像昨晚那样做噩梦，可一进去，就听见他喊：“妈妈？”吐字含糊，声音轻得跟猫儿一样，透着一股浓浓的疲倦。 “我吵醒你了？”沈月有些懊恼。 星星睡觉算是沉的那种，平常开门的这点小动静，绝不会吵醒他。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她快步地走过去，侧身坐在床沿。 “没有。”星星吸了吸鼻子，说话带着点点的哭腔，“我想许叔叔了。他不在，我睡得不习惯。” 第273章 分遗产 273分遗产 陪星星玩了一天，回到家里，许绍城才拿出那部被他调成了静音的私人手机。 屏幕上有十几通未接来电，全都来自于他的父母。 他倏地生出一股烦躁，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他沉着地回拨过去。 许母电话接得很快，一开口就是问：“绍城，你今天干嘛去了？怎么打电话不接，公司和家里都没有人？” 许绍城面不改色地撒谎：“见了个客户。” 许母“哦”一声。 许绍城问她：“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语气中的疏离让许母的心脏蓦地抽痛。 “今天他们约了林律师，商量你爷爷遗产分配的事儿……”她顿了一顿，轻轻叹一口气“你爷爷生前没立遗嘱，他们闹得厉害……场面很不好看。” 许绍城一点儿也不意外。 甚至，他都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混乱。 “反正到最后，他们都没得出个结论。”许母略有几分无奈。“绍城啊——”她的话锋陡然一转，让许绍城打起了精神。 “我和你爸年纪大了，没精力去跟他们争了。况且，每年集团的分红足够我们继续过眼下这种优渥的生活。所以，我们想放弃继承遗产，换一个耳根清净。不过，这得先征得你的同意，毕竟遗产里也有你的一份。” “你们不想要就不要。”许绍城很淡然。 整个云天集团在他眼里都算不上什么，更何况还只有三分之一？ “我只有一个要求。”他握紧了手机，“爷爷住的那间四合院，给我。” 许老爷子的四合院虽然价值好几千万，但跟云天集团的股份比起来，又显得不那么吸引人。 那是爷爷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是承载着爷爷所有美好回忆的唯一的家。 许绍城不愿意让许家的那些人毁了它。 “明天还要继续开会商量，到时候我帮你转告给他们。”许母说，“话说回来，你要这四合院做什么？”她猜不透他的心思。 “您不是说我是在那儿长大的吗？或许去那边住一段时间，我能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许绍城信口胡诌。 许母并未生疑。 “我一定会尽力帮你争取。”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挂断了电话，许绍城仍旧坐在沙发上，久久的不愿起身。 屋子太空旷了，没有沈月，也没有星星，安静得有点可怕。 他虽不是头一回感觉到寂寞，但因与前两晚存在着巨大的落差，他头一回空虚到无所适从。 难过的情绪一点点地蔓延，他点开与星星的合照，摸着屏幕上那张笑容灿烂的脸，心底的空缺似乎更大了一些。 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不想再过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 许绍城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重重地划过，墨黑的眼底闪着暗光。 他必须……加快进度了。 翌日。 还没到中午，许绍城就接到了许母的电话。 许母告诉他：“搞定了。” 等他走完继承的流程，四合院就会彻底变成他的。 “你二叔和三叔两家人估计昨天背地里协商过了，今天你三叔同意只拿5的股份，和你爷爷其他所有的房产，剩下的股份全给了你二叔。” 许老爷子在集团内持股56，许三叔只拿5，应该是要保证许泽瑞以最多的股份占比稳坐总裁的位置。 许二叔、三叔两家虽狼狈为奸，但因其自私的共性又时常会内斗。如今三叔愿意做这样大的牺牲，一定是二叔一家做了什么保证——或者，是他们被二叔一家抓到了什么把柄。 许绍城对这个理由并不感兴趣。 他只在乎自己的计划还能不能进行下去——许泽瑞的职位不变，他便再没什么好担心的。 下午，他去了一趟四合院。 爷爷的后事办完了，这里也重新回到了从前的冷清。 许绍城在门口敲了半天的门，一个下人姗姗来迟，跑了满头的汗。 “小、小少爷！”下人喘着粗气，说话断断续续。 许绍城觉得奇怪：“李伯呢？” 在这四合院里，迎客这种事，向来都是由李伯来做的——毕竟大多数来这里拜访的客人都非富即贵，由李伯这个地位仅次于许老爷子的管家来迎，才不会让人感到怠慢。 下人面露哀色：“李管家他……在房里收拾行李。” 许绍城眉心皱起：“收拾什么行李？他要去哪里？” “听说，是要回老家。”下人说，“老爷走了，这房子空了，我们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现在李管家也要走……唉！可能过不久这里的人都要走光！” 许绍城迅速跨过高高的门槛，快步找到李伯的房间。 “李伯，您在吗？”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李伯慢慢地踱出来。 “小少爷？”看见许绍城，他十分惊讶，“您怎么会来这里？” “这房子，由我继承了。”许绍城回答。 李伯一怔，随即展露笑颜。 “幸好啊幸好！”他感慨道，眼里有了点点的泪光，“老爷在那边应该也能够放心了！” 他抬起手臂，用袖子在眼角抹了一把，“一会儿我把这屋里的钥匙全都交给您。” 他这明显交接工作的语气让许绍城有一瞬的仓皇。 “我听人说，您打算回老家？”许绍城试探地问。 “是啊！”李伯苦涩地笑，“老爷走了，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不如回老家去帮我侄子带带孩子。” 许绍城曾听爷爷说过李伯的事——妻子早早过世，此后不再另娶，这两点都与许老爷子十分相像。 但李伯比许老爷子还要更惨一些——他的妻子甚至都没能为他留下子嗣，以至于他这么多年始终孤寡一人。 也因此，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照顾许老爷子上，许老爷子也成为了他最亲的人，成了他精神上的某种寄托。 许老爷子的过世对李伯的打击是巨大的，他不愿意再待在这里，许绍城能够理解。 但——“我希望您能留下。”许绍城直视着李伯的双眼，真诚地说，“这里不仅仅是爷爷的家，也是您的家。” 李伯怔住了，嘴巴微张，眼眶渐渐变得湿润。 “小少爷……”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第274章 陌生男人 274陌生男人 李伯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平复。 许绍城耐心地陪着他，还帮他把打包好的衣服一件件地放回原处。 李伯让人泡了热茶，给许绍城倒上满满的一杯。 “这还是梁市那边今年给老爷送来的新茶呢！可惜老爷才喝过了一回……”李伯原本兴冲冲地在介绍，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眼睛又红了。 许绍城轻抿一口，浓醇苦涩的滋味在舌尖打转，但当茶水滑过喉咙，又能品出些许的回甘。 他不爱喝茶——相比起性烈的酒与咖啡，茶于他来说，太过清淡了些。 但他爷爷，嗜茶如命。 “老爷常说，茶能清心。”李伯哽咽着，抬手按在胸口，“自他走后，这茶我都是一壶一壶地喝，可心里还是难受得紧。” 许绍城一语不发，眼底的墨色愈加的浓郁。 他一口喝光仍旧滚烫的茶水，舌尖麻痹到失去知觉。 然而心脏处传来的钝痛却不见减弱。 ——李伯说的，果然不错。 他把空了的茶杯放到桌上，李伯立刻又给他倒满。 “其实我也知道……老爷年纪大了，总有这么一天的……可……”李伯摇着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走得没有一点儿征兆，晚上跟泽瑞少爷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很精神，没想到……” 许绍城的眼皮跳了一跳，“爷爷走那天，许泽瑞来过了？” “泽瑞少爷来汇报工作。”李伯说，“他每个月都会来，以前都是月头，这次晚了有半个月，还是老爷等不及了打电话催，他才来的。” 许泽瑞每个月来见爷爷，许绍城是知道的。 爷爷虽然把云天集团交给了许泽瑞来打理，却始终不能放心，只好通过这种方式来保证公司的正常运转。 但许绍城不知道，爷爷走的那天，许泽瑞也来了。 他本就觉得奇怪——爷爷的身体虽说不上好，但毕竟没患什么能够随时毙命的恶疾。生活上又有李伯照顾打理，还有家庭医生定期来检查……怎么看，都离“油尽灯枯”远得很。 可寿命这东西，玄得很。 所有的人都说，爷爷这是“时间到了”，是“喜丧”，他便没有深究。 今天听李伯这么一说……他又忍不住起了疑心：“许泽瑞那天跟爷爷独处过吗？” “汇报工作的时候通常都只有他们两个人。”李伯如实回答。“您问这个……”他跟了许老爷子好几十年，眼力见向来比一般人要快一些，“是怀疑老爷的死跟泽瑞少爷有关系吗？” 许绍城没有说话，但眼神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我真不是为泽瑞少爷说话……”李伯关上房门，压低了声音：“但泽瑞少爷应该是无辜的。泽瑞少爷那天是下午来的，汇报完工作以后还跟老爷一块儿吃了晚饭。那个时候老爷还很正常，还教泽瑞少爷怎么处理公司里的事。泽瑞少爷吃完饭就走了，我帮老爷洗漱完，把他送进房间，扶着他躺上床才离开。所以，如果老爷不是正常死亡，最有嫌疑害他的人，不是泽瑞少爷，是我。” 但李伯没有杀害爷爷的动机。 相反，许泽瑞的动机，他可以列举出许多条。 “我只是随口问问。”许绍城微微一笑。 他不打算与李伯争辩。 况且，他目前也只是怀疑许泽瑞罢了，并不能确定爷爷的死是由他导致。 许绍城又喝了一杯茶，才找了个借口离开四合院。 一坐上车，他立马给叶行舟打了电话：“你不是有个在刑侦大队的高中同学么？我想找他帮个忙。” 下午，沈月正准备离开酒店时，接到一位客户的投诉。 这位客户格外的难缠，等她处理好，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她匆忙赶到幼儿园，星星和其他两个孩子一起，还待在教室里，由班主任带着在看童话书。 见到沈月，班主任如往常一样跟她打过招呼，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让星星收拾书包跟她走。 “星星妈妈，我们出去聊一聊。”班主任的面色有几分凝重。 沈月的心骤然一沉。 不远处的星星茫然不解地看着她们，并没有犯了错误后的心虚。 沈月心中的疑惑更重。 “怎么了，刘老师？”她问。 班主任带着她走远了一些，直到确定她们说的话不会被教室里的孩子听见，才开口道：“今天有个陌生的男人过来接星星放学，他自称是您的朋友。” 沈月的眼前最先浮现的就是许绍城的脸，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星星的班主任是见过许绍城的，因此不会用“陌生的男人”这样的形容。 会来接星星的所谓的她的“朋友”，除了许绍城，就只剩下了叶行舟。 她这几天都没跟叶行舟联系过，不知道他出差回来了没有。 “但星星说不认识他。”班主任补充的这一点，让沈月又把叶行舟给否掉。 “那个人知道您和星星的名字，也知道您的工作，却怎么都不肯告诉我他的名字。我觉得可疑，再加上当时又联系不上您，就没让他把星星接走。”班主任说。 工作的时候，沈月很少会把手机带在身上。 后来她倒是看到了班主任打来的几通电话，她猜应该是问她什么时候去接星星的，便没有急着回——因为从酒店到幼儿园不过五六分钟的车程。 “让您费心了。”沈月有些抱歉，“不过，如果以后我有事来不了需要其他人帮忙接星星的话，一定会提前跟您说一声的。这次这个……您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她从未拜托过人来接星星，如果不是许绍城和叶行舟的话……她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难不成……又是秦凉月？ 班主任皱着眉头努力回忆：“高高瘦瘦的，长相比较普通，小眼睛，寸头。听口音，不像是京市本地人。” 她的描述过于抽象，沈月能从自己认识的人里头找到好几个与这个对上号。 但那些人里，没有一个有理由背着她过来接星星。 她抬起头来，在教室正门的上方找到了一个明显的摄像头。 她指着摄像头问：“这个监控录像，能给我看看吗？” 第275章 回美国 275回美国 调取监控需要些时间，班主任让沈月先走，一会儿她给她发过去。 沈月把星星的手握得紧紧的。 她很害怕。 班主任提到的那个陌生的男人……虽然她还没有亲眼见到，但她隐隐有种预感——那不是什么好人。 “刘老师说，今天有个叔叔来接你了？”沈月问星星。 “嗯。”星星点头，“不过我不认识他，没有跟他走。” “很棒！”沈月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从他能听懂人说话开始，她和魏婷就一直在给他灌输各种防骗小知识，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 “以后妈妈如果要让别人去接你，会提前给刘老师打电话。妈妈没有跟刘老师说好的话，谁接你你都不能走，哪怕是许叔叔和叶叔叔，知道了吗？” “啊……”星星的脸垮了下去，“为什么连许叔叔和叶叔叔都不行啊？” “因为妈妈会担心。”沈月低下头，看着身边小小的孩子，心底的不安慢慢地扩散——沈月前脚到家，后脚班主任就把监控截图发了过来。 图里男人的脸还算清晰，沈月盯着看了许久，都没能想起自己在哪儿见过他。 她不认识这人，他却自称是她的朋友，并试图接走星星。 怎么看，这都是一起绑架未遂。 但因为并没有对任何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就算报了警，恐怕最后也会不了了之。 沈月没有浪费那个时间。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魏婷，两个人一合计，决定还是把星星送回美国。 “星星那边可能会有点难搞。”魏婷颇为担忧，“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而且，他离不开你。” “我总会回去的。”沈月之前倒是因为星星动摇过，但他如果回去美国，她一定是要跟着的。 她绝不会扔下他不管。 “反正……”魏婷撇撇嘴，“祝你好运！”——魏婷的担心不是多余，对于沈月“回美国”的提议，星星表现出了极大的抗拒。 “为什么要回去啊？我在这里不是好好的吗？”他皱着眉头，身体绷得紧紧的。 沈月蹲在他身前，紧握住他的手，声音很轻：“因为妈妈害怕你又会被人绑架。” 眼前蓦地浮现出他被秦凉月毒打的画面，她控制不住地颤抖。 星星愣了一下。 “今天去幼儿园接你的那个叔叔，可能是个坏人。”沈月尽量用他能懂的描述，“妈妈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用别的方法把你带走。所以，为了你的安全，妈妈只能把你送回美国。” 上次的绑架事件在星星的心里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他的脸色骤然发白，慌张与害怕一起涌上来，他猛地扑进沈月怀里，牢牢地抱住她。 “我回去。”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沈月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心脏如针扎过一般的疼——沈月给星星办好了休学手续。 她没有直接给他退学，大约是还存着一线希望——事情得到圆满解决，他还能回来上学。 毕竟，他好像的确更喜欢这边。 她没告诉班主任原因，但因为两件事接连发生，很容易让人连系在一起。 “休息一段时间也好。”班主任很理解她的决定，“不过我们都很舍不得星星。” 沈月愈发的难受。 她也舍不得星星。 但没有办法。 她请了三天的假，订好了飞往美国的机票。 而在离开之前，她需要先把手里的工作交接好，并把后续的任务布置下去，保证她短暂的三天空缺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工作进程。 酒店的客户，她也都一一打电话说明了情况：“接下来的三天我都不在酒店，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找我们的副总经理，他的号码我一会儿给您发过去。” 陆昀烨问她：“你要干什么去？” 根据他得到的资料反馈，沈月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在美国时从未请过一天的假，每天从早上工作到凌晨。回国以后，大概是为了照顾孩子，她的下班时间提早了许多，也会偶尔请假。但一请就是三天的……几乎没有。 所以，他感到奇怪。 这些天相处下来，沈月跟陆昀烨的关系拉近了许多，她也不避讳告诉他：“把我儿子送回美国。” 作为她的“附带”，陆昀烨也看过她儿子的资料。 小孩子长得跟她很像，让他不禁去想：她小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 每每想到，都会热泪盈眶。 “你儿子放假了吗？”陆昀烨又问。 “不是……”沈月笑，“我是打算把他送过去念书。” 陆昀烨怔了一下，“那你以后也要回美国？” “是啊。”沈月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的家人都在那边，我肯定要回去。” 她口中的“家人”让陆昀烨陷入了沉默。 他的神色黯然，看得旁边的陆晨一阵担忧。 “回去挺好的。”许久后，陆昀烨开口。 他的势力都在那边，也能更好地照顾她，和她的儿子。 “还是那句话，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他说。 前几次沈月都是敷衍地答应了，他以为这次也一样。 没想到，他听见听筒里传来她迟疑的声音：“陆先生……我最近，真的遇到了点困难……”——自打那天从四合院回来后，许绍城就忙得脚不沾地——公司的事、爷爷的事、许泽瑞的事，全都堆在了一起。 等他意识到星星好几天没找他，疑惑地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边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不敢打沈月的电话，便找了个机会直接上了门。 然而他按了很久的门铃，都没有人来给他开门。 许绍城忽的有点慌。 一走了之的事，沈月六年前就干过一回。 他躺在医院里，看到她发来的短信，那一瞬的恐惧和慌乱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 如果不是叶行舟拼命拦着，或许他早就放弃了自己的计划，追着她去了美国。 他去摸自己的手机。 因为焦虑不安，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中间数次差点把手机给甩出去。 好不容易拨出沈月的号码，听筒里却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许绍城咬紧了牙，拳头用力地砸上坚硬的墙壁。 第276章 查到了 276查到了 沈月拖着行李箱从电梯里出来，脚尖刚转过方向，就骤然停住。 大门外的地上坐了一个人，背靠着墙壁，屈着腿，低着头，肩膀整个垮了下去，周身透着一股颓丧的气息。 她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就与他的视线对上。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那双沉黯的眸子里倏地有了亮光。 许绍城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在她困惑又迷茫的注视中，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她跟前，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扯进自己的怀中。 清冽的薄荷香钻入鼻腔，宽阔的胸膛、坚实的臂弯，让沈月无措地心跳加速，体温不断升高。 许绍城抱她很紧，仿佛要把她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 感受到他的颤抖，沈月收住了将他推开的动作，双手转而抚上他的后背。 “……怎么了？”她轻声地问。 许绍城将脸埋入她的脖间，嗅着她身上沁甜的柑橘香，体内的狂乱与焦躁一点点地消失，直至恢复平静。 他不舍地松开她，站定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 “出差了？”他看到了她身后的行李箱。 “不是。”沈月不想跟他说太多，但又觉得他有必要知道：“我把星星送回美国了。” 她莫名有点心虚，说完这句话后就偏开了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这个消息于许绍城来说，无异于是平地里的一声惊雷。 短暂的两秒怔忡过后，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皱着眉问：“为什么？” 他的反应没有沈月想象的剧烈，让她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进去说。” 经过了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沈月早已困倦不堪。 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一口气喝下一半，才勉强有了些精神。 许绍城的眉心却拧得更紧。 “这么晚了，少喝点咖啡。”他说。 沈月把马克杯放下，笑了笑说：“没事，习惯了。” 心脏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许绍城难以想象，这些年来她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 “过两天我想抽个时间去见秦凉月。”沈月说。 冷不丁地听见“秦凉月”这个名字，许绍城的负面情绪又涌了上来。他压抑着体内不断翻滚的戾气，平静地问：“见她做什么？” 秦凉月故意伤人证据确凿，如今被关押在看守所，只等着开庭。 沈月把这事全权委托给了律师处理，自己很少过问——她不想看见任何跟秦凉月有关的东西，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脾气。 但这次为了星星，她不得不去跟秦凉月见上一面，探一探口风。 “我担心，她又要对星星下手。” 沈月把在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许绍城。 许绍城的背慢慢挺直，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这件事你不要管。”他说，“我会查清楚。” 秦凉月进了看守所后，几乎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做了什么事、见了哪些人，定期会有人向他汇报。 而她最近并没有什么异常。 所以不论那天去幼儿园接星星的人是谁，跟秦凉月都没什么关系。 “不麻烦你……”沈月下意识地拒绝，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这事因我而起。” 许绍城确信。 沈月和星星没有被人针对的理由。 “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 沈月何尝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那都是从前的许绍城欠下的债，不应该由现在的他来还。 “我已经请一个朋友去查了，你不用再浪费精力。” “朋友？”许绍城审视着她。 大约是因为童年的悲惨遭遇，沈月向来不爱与人亲近。这么多年来，她身边的人换过了好几茬，朋友却始终只有魏婷这一个。 ——叶行舟或许勉强也算得上是她的朋友。 沈月断然不会去请远在地球另外一端的魏婷去帮这个忙，但她要找上叶行舟的话，叶行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他。 所以，要么这就是她为了不麻烦他而故意撒的谎，要么就是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她的“朋友”。 许绍城忽的有了危机感。 “谁？我认识吗？”尽管知道这么刨根问底不好，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你不认识。”幸好，沈月并未对他的追问生出反感的情绪。 但她含糊的回答依旧不能够令许绍城满意。 ——看来，他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她目前的人际关系了。 “不过——”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清楚，沈月话锋一转，问出了一开始见到他就想要问的问题：“这么晚了，你坐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许绍城有一瞬的慌张，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 他摸出提前准备好的游戏卡，“n公司马上要出一款超级英雄游戏，还没有正式发行，我们跟他们有合作，拿到了几张游戏卡。我本来想和星星一起试玩的，结果……”他垂眸苦笑，“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一定会有机会的。”沈月脱口而出。 ——但事实上，她自己都不能确定，星星还会不会回来。 她只是……不想让许绍城失望。 许绍城抬眼，定定地看着她。 “真的吗？”他的语气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只是把他送过去避风头罢了。”沈月移开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心虚地盯着地面，“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了，自然会把他再接回来。” 许绍城只当看不出她在撒谎。 “那就好。”他弯唇微笑，眸底却一片森寒。 倘若以后都不能见到自己的儿子，他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咖啡因作祟，在送走了许绍城后，沈月一整晚都没能睡着。 但这并未给她造成困扰。 手头堆积的工作不少，她利用这个机会完成了大半。 公司派遣的保镖在她回国以后也回归了自己的岗位。 “明天你们不用再来了。”沈月吩咐道。 星星走了，她要保镖也没有意义。 酒店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沈月一早上开了好几个会，忙得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有了点休息时间，陆昀烨打电话过来：“你让我查的那个人，我查到了。” 第277章 为了钱 277为了钱 陆昀烨查到的东西比沈月料想的要多得多。 同时，结果也与她料想的天差地别。 “那天出现在幼儿园的叫袁凯，是个靠收小摊小贩保护费为生的街头小混混。”陆晨用毫无起伏的声音给她介绍。 “街头小混混？”沈月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袋。 文件袋是陆昀烨刚刚给她的，约有三四厘米厚，鼓鼓囊囊的。 “是的。”陆晨点头，指着文件袋说：“里面的东西您可以看看，大多都是他的犯罪记录。” 沈月把文件袋打开，一下没拿稳，整个掉到了地上，从里头滑出一沓照片来。 照片大概是从某个内部系统里直接打印出来的，几乎每一张都是清晰的正面，且规规矩矩地看着镜头。 沈月一眼就认出来——照片上的，正是星星班主任给她的监控截图里的人。 只不过，当他出现在幼儿园的时候，穿的是齐整体面的西装，头发也精心地打理过，甚至还在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看起来格外斯文，照片里却全然相反——他穿着松垮垮的t恤和大裤衩，靸着夹脚凉拖，头发乱糟糟的，一脸的戾气。 单看气质，简直判若两人。 如陆晨所说，文件袋里的，除了照片和一些基本信息以外，剩下的全是袁凯的犯罪记录。 他违法犯罪的次数很多，名目也五花八门：敲诈勒索最多，其次是赌博、斗殴、吸毒…… 因此，他进看守所的次数也不少。但这些罪名都谈不上严重，每次都只关个十天半月，对他来说似乎不痛不痒，出来以后又一切照旧。 “警察都拿他没办法。”陆晨说。 沈月草草地把所有资料翻完，心中的疑惑仍未消除。 她不认识这人，也从未招惹过他。他势力所在的圈子处于鱼龙混杂的城乡结合部，而她工作、生活的地方，在全市警力最强的市中心，两个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 所以，一定是有人雇了他。 “我请的侦探跟了他三天，拍到了这个。”陆昀烨把自己的手机拿给沈月看。 他的手机里存了几张两个男人一起吃饭的照片。 照片是偷拍的，远没有先前的正面照清晰，沈月只能通过身形判断出其中一个是袁凯，另一个是谁，她快要把手机屏幕看穿，都没能看出来。 “和袁凯一起的人叫丁毅。”陆昀烨说。 “丁毅”这个名字，对于沈月同样的陌生。 “丁毅是悦来娱乐总裁沈鑫的助理之一。”陆昀烨在“沈鑫”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沈总裁，正是你表姨谢莺的丈夫。” 他紧紧地盯着沈月，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 然而他看到的只有转瞬即逝的错愕，以及强烈的愤怒。 沈月一直都以为是秦凉月在背后搞鬼，在事件发生后，从未把沈家人纳入怀疑的范围。 她与他们早已断绝了关系，也断了联系，她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针对她的理由。 “所以……”陆昀烨提出假设：“这会不会只是个误会？或许是你表姨想见你儿子，才让人去幼儿园接他……” “不可能！”沈月一口否定。 沈家人那么厌恶她，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想见她儿子？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是真的想见星星，也不该是让袁凯那种人去幼儿园接他。 她的反应与陆昀烨猜想得相同。 事实上，他先前的提问本就是试探。 从她上一次的描述当中他就知道，她在沈家过得不好。 她不喜欢沈家的人，沈家的人也不喜欢她。 但他不能够确定，这样的“不喜欢”，会不会严重到让沈家人不惜对无辜的孩子下手。 “那……还能是为什么？”陆昀烨问。 沈月的脑子很乱，这个问题，她压根答不上来。 “我不知道。”她说。 绑架星星，要么是让她难受，要么是想从她身上获得好处。 如果是前者，就太过突然；可如果是后者……她不过是个酒店经理，撑破了天也就能给他们的房费打个八折。 “为了钱么？” “他们可比我有钱得多。”沈月笑。 钱，大概是所有的理由里，最不可能成立的一个。 悦来娱乐虽然在六年以前受过重创，曾经的“摇钱树”、“顶梁柱”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但在沈瑶与许泽瑞结婚以后，接受云天集团的注资又扩大了规模，捧出了许多新的流量，每年的入账有好几个亿，哪怕最近因为许泽瑞的丑闻以及许、沈二人离婚而受到了些影响，其在圈内的地位还在，光老本就够沈家吃一辈子了，哪里会在乎她那点儿工资？ “那可不一定。”陆昀烨抿一口茶，神色高深莫测。 在得知沈月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以后，他就让人彻查过沈家。悦来娱乐现今的经营状况，他恐怕比沈鑫还要清楚。 “我听说，悦来娱乐最近……不太乐观。” 沈瑶与许泽瑞的婚姻确实为悦来娱乐带来了一大股的资金注入，使其获得新生，但与此同时，悦来也成为了许泽瑞的一个后备的“金库”。每当他资金短缺的时候，就会从沈鑫手里拿钱，美其名曰“共同投资”。 刚开始投资事业的时候，许泽瑞很谨慎，也下过一些真功夫，因此赚了点小钱，得到了沈鑫的信任。可到了后来……可以说，沈鑫被许泽瑞坑得血本无归，悦来这边，也是摇摇欲坠。 不过他也同意沈月说的，沈鑫看不上她那点儿钱。 要救悦来，她那几百万的存款远远不够。 “我们在这儿关着门瞎猜也没什么作用。”他说，“先静观其变。你已经把星星送走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们想打你的主意，以后应该会直接上门来找你。” 沈月却没能如他所愿的那样松一口气。 ——和沈家人打交道，是她这辈子最讨厌做的事。 要不是领导这三天来一直苦口婆心地劝，她早就把调职申请交到了老总手中——她宁愿不升职，也不想留在这里应付那些难缠的人。 “多谢您了。”她把所有的资料都重新放回文件袋里，深吸了一口气，将负面的情绪全都压下去。“话说回来——”她有点好奇，“一个星期早就过了？您和云天集团的合同，还没谈妥么？” 第278章 添一把火 278添一把火 陆昀烨当初来的时候跟她提过，会在京市待一周的时间，他的房间订的也是一周。 可眼见着一周过去，他却半点没有要走的迹象。 甚至她从负责打扫总统客房的保洁那儿听说，陆昀烨几乎整天都待在房里，一日三餐都是打电话让餐厅送上门。 他这样的闲散，比起谈合作，更像是来京市度假的。 陆昀烨被她问得有一瞬的慌张。 “还没。”他右手握拳，抵住双唇，轻轻地咳嗽一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我发病住了几天医院，云天那边最近事又太多，他们许总给我打电话赔了不是，让我再多等几天。” 多年的高压工作，以及在商场上越来越高的地位，造就了陆昀烨如今的坏脾气。 正常情况下，以许泽瑞对他这种怠慢的态度，他早就甩手走人了，压根不会在这里多留一日。 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拉进两人的距离、慢慢培养感情。 他摸不透沈月对亲生父亲的情感，不敢贸然告诉她真相，只能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而与云天集团的合作，成为了他“滞留”的理由。 沈月并未生疑。 许泽瑞近期大概因为许爷爷的去世以及正式接管云天集团而忙得焦头烂额，顾不上陆昀烨这一头也情有可原——更何况，他的工作能力，恐怕连他手底下的那些个经理都不如。 “我明天得出去一趟。”陆昀烨清了清嗓子，怕她追根究底，所以迅速换了个话题，“早上十点左右，你能不能给我派辆车？” “当然可以。”沈月的注意力成功被他转移，“我待会儿就去帮您联系，确定以后把司机的手机号发给您。” 与此同时，许绍城也收到了私家侦探送来的袁凯的资料，同样顺藤摸瓜查到了丁毅身上。 丁毅和沈月无冤无仇，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无疑是沈家的人。 许绍城一直关注着悦来娱乐，自然知道沈鑫这是穷途末路、狗急跳墙，才会把主意打到沈月和星星的身上。 星星回了美国，暂时没有了危险，可沈月…… 他吩咐下去：“把沈小姐再看紧一点。” 从沈月回国就暗中跟着她的保镖队长发回消息：“许总，沈小姐身边好像又多了一批人，但我不能确定那是保护她的，还是伤害她的。” 许绍城的心立即提了起来：“再多派几个人跟着沈小姐，时刻注意着那些人。他们一有什么动作，立刻向我汇报。如果沈小姐出了什么事，后果你们清楚。” 他的声音冷得可怕，保镖队长不由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地回答：“许总您放心。” 沈月这几天有点儿心不在焉，工作的时候时常走神，老忍不住去想：沈家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来找她？ 她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甚至都想好了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什么样的语气去说话，但令她意外的是，沈家的人竟迟迟没有出现。 她并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 相反，她越发的惶恐。 以她对沈家那些人的了解，他们不达目的，定誓不罢休。 ——或许，他们只是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她时刻绷紧神经，在酒店里去哪儿都要带着助理。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候，她常常疑神疑鬼，每晚要检查好几遍门窗，偶尔夜间还会从睡梦中惊醒。 沈月的头越来越疼。 她毫不怀疑：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得精神病。 ——或许，这才是沈家人真正的目的？ 她的精神状况，许绍城和陆昀烨总能第一时间掌握。 陆昀烨每天都会找各种理由与她见面，旁敲侧击地询问她的情况，在她松口诉说烦恼的时候给她一些安慰。 许绍城却只能干着急——星星走了，他没有了和她见面的正当理由。随随便便往她家里跑的话，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赶走她。 “我该怎么办？”他问叶行舟。 叶行舟早已经从海市回来，每天中午都会去许绍城的办公室，与他共进午餐。 “三个办法。”叶行舟举起三根手指，“一，跟沈月告白，名正言顺地关心她——这个可以pass掉，你这种胆小鬼，肯定不会选。” 他的话音刚落，就收到了许绍城一枚锐利的眼刀。 叶行舟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往下说：“二，用工作来麻痹自己，眼不见心不烦，沈月怎么样都跟你无关。” 许绍城这次连眼刀都懒得给他：“行了，你闭嘴。” “我还没说完呢——”叶行舟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耐心？” “不用听我就知道，全都是废话。”许绍城的注意力回到了面前的文件上。 他把自己刚刚想要征求叶行舟意见的行为归于“大脑短路了”——他早该想到的，毕竟在对女人的研究上，叶行舟跟他半斤八两。 “第三个办法绝对有用！”叶行舟凑到了他跟前，不管他愿不愿意听，在他耳边说：“你可以从根源上解决沈月的烦恼。” 许绍城签字的动作顿了一下，一边的眉微微挑起，对叶行舟的话生出了一些兴趣。 “具体的方案呢？”他问。 “整垮悦来，让沈家不能再翻身。”叶行舟的眼里闪烁着精光。 许绍城把叶行舟的话听进了心里。 悦来娱乐本就在破产的边缘，他只需要再添一把火——一夜之间，悦来娱乐一众艺人聚众吸毒的新闻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狗仔拍到了清晰的图片，party上每个人的丑态都展露无疑。在实锤面前，无数的粉丝哭着喊着脱了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们挨个的去当事人的微博下留言唾骂，警察更是第一时间将涉毒艺人带回了派出所调查。 调查结果当天就出来：名字出现在新闻里的所有艺人，毒品检测都呈阳性。 更严重的是，警察无意间在好几个男艺人的手机里发现了数十则他们偷拍的性爱视频，视频中的女性多处于昏迷状态。 这些个男艺人经常在微信群组里分享视频，并互相攀比偷拍视频的数量。 第279章 你女儿在我手里 279你女儿在我手里 娱乐圈的黑暗普通人多有所耳闻，偶尔爆出些潜规则、出轨的绯闻，大众一片哗然，然而对于这个圈子来说，却是不痛不痒的冰山一角。 悦来娱乐这些男艺人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大众的认知，让不少人直呼“魔幻”。 并且，这群艺人中，不乏以温柔体贴着称的“暖男”、青春阳光的“小奶狗”，以及敦厚善良的“老实孩子”。 “人设崩塌”、“欺骗粉丝”、“臭不要脸”……各种各样的恶评纷至沓来。 封杀这群人，成为了网友们的一致诉求。 当然，旗下的艺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悦来娱乐也难逃被追责的命运。 “淫窟”、“毒窟”……一顶顶的大帽子扣上来，警局甚至成立了专案组，进驻到悦来内部，进行更加深入的调查。 为了配合调查，悦来的日常运作被迫停摆，所有的艺人停工等待警察传唤。 这次事件的影响实在太大，厂家纷纷与悦来解除了合作合同，之前签约进组了的演员，也都被片方退了货。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悦来光违约金就赔出去了不少——据传有部分赔不上，被厂家上门催了好几次。 谁都看得出，悦来完了。 但沈鑫依然硬撑着，裁了不少人，却没有宣告破产。 不过，息影几十年的谢莺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宣布要复出拍戏，也算是沈鑫面对困境做出的某种“妥协”。 沈月并非自愿地从各家媒体的头条上追完了这一部“连续剧”。 她倒没有生出类似于“喜悦”这样的情绪——相反，她只觉得惶恐不安，精神比先前还要紧张几分。 沈家那些人都不是能消停的。 他们过得越差，来找她麻烦的可能性就越大。 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沈家的人的确没有消停，只不过，他们找的，并不是她的麻烦。 “你最近是不是很闲？”第十几次被叶行舟的电话叫到客房陪他聊天后，沈月终于忍无可忍地发了火。 几天前，叶行舟突然住进了温斯坦，理由是：“卧室天花板漏水，所以干脆重新装修。” 沈月虽然好奇他为什么不借住在许绍城家里，但他来给她创收，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然而，很快，她就后悔了。 他常常为了一些小事给她打电话，她又不得不亲自去客房为他解决。 事实证明，电话里的事情都是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拉着她聊天吃饭，不吃完不让她走。 偏偏他的身份是她的“上帝”，所以哪怕明知他在骗她，她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上当”。 “还好。”叶行舟啜一口咖啡，神态闲适，“不怎么忙就是了。” “可我很忙。”这四个字，沈月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 “再忙也得吃饭不是？”叶行舟抬腕看一眼手表，“我点的餐应该快要送到了。” “你找别人陪你吃。”沈月想到自己堆积如山的工作，一刻都无法在这里多呆，“我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不管叶行舟是什么样的反应。 刚走到门口，门铃响了。 沈月迅速地拉开门。 然而门外站着的，并不是来送餐的服务生，而是一脸冷盘的许绍城。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皆是一愣。 沈月先反应过来，冲许绍城微微一笑，侧身给他让开了路。 “许先生，晚上好。”她说。 “许先生”这个称呼让许绍城不由皱眉，“叫我绍城就好。” 沈月摇头。 倒不是她刻意与他拉开距离——她分得很清楚，她现在在工作，而他，是酒店的客人。 “您快进去，叶先生等您很久了。” 许绍城却挡在她面前没有动。 “你呢？”他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眼底一片平静，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我要回去工作了。”沈月擦着他的手臂，试图离开。 许绍城的手向后伸，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臂细得几乎只剩下了骨头，整个人比他上次见到的时候要清瘦许多。 他心疼得厉害，同时又因她不懂得照顾自己而生气，手下不由加了力道。 沈月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先吃饭。”许绍城冷沉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眼里的冷厉让沈月生出了些许的怯意。 他几乎是强制性地把她拉回了房里。 叶行舟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只含着笑，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 送餐的服务生在几分钟以后到达。 三人围着茶几坐下，各自默不作声地埋头吃饭。 许绍城不断地往沈月碗里夹菜，直到堆成一座小山。 大约是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多数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这段时间以来，沈月的食量越发的小了。 她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 许绍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夹的菜，她几乎都没有动过。 “再吃一点。”他命令道。 沈月却不怵他。 “吃不下。”她把自己剩下的饭菜一股脑地倒进了垃圾桶。 许绍城的火气直往上冒。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是他工作用的那一支。 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 许绍城不耐烦地按掉，对方却锲而不舍地再次追打过来。 叶行舟劝：“接，万一人家找你谈的是几个亿的大生意呢？” 许绍城再一次按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月。 沈月看懂了他眼里的关切和责备，她忽的有些歉疚，又有些后悔，不该直接把饭菜倒掉。 “要不然……我再吃点菜？”她重新拿起筷子。 许绍城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 他的手机没有再响，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对面的人放弃了的时候，一条短信弹了出来：“接电话！你女儿现在在我手上！” 许绍城把手机顺手放在了茶几上，沈月与叶行舟都离他很近，只一瞟眼，就清楚地看见了短信的内容。 叶行舟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沈月则情绪激动地提醒许绍城：“你女儿被人绑架了！” 许绍城的反应在三人中是最平淡的。 他把自己碗里的米饭分了一半给沈月，又慢条斯理地给她夹菜。 似乎压根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280章 弄出人命 280弄出人命 “把饭吃完。”许绍城终于收回了筷子，落在沈月身上的极具压迫性的目光却没有跟着移开。 沈月却只觉得分外荒谬。 “你女儿被人绑架了！”她又重复一遍，“你怎么还吃得下饭？” 就连她——一个厌恶许意萱的旁观者都不由心焦，作为许意萱的父亲，许绍城此刻的表现，未免过于凉薄了一些。 “她不会有事的。”许绍城的语气淡淡的，却很笃定。 沈月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许绍城瞥一眼响个不停的手机，按下了“接通”，并顺手开了免提。 “许绍城吗？”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男人，一口地道的京市腔调，语气凶巴巴的，一听就不好惹。 许绍城轻“嗯”一声，“有事？” 那人似乎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扯着嗓子提高了音量：“你是不是不想要你女儿了？” 像是为了配合他，他的话音刚落，许意萱凄厉的哭喊就传了过来：“爸爸！救救我！爸爸！我害怕！” 许意萱城府再深、心思再重，也不过是个五岁多的孩子。她的声音恐惧得变了调，几乎每一个字都在颤抖。 沈月闭了闭眼。 她不愿去想许意萱可能会遭受的折磨。 她只能默默祈祷，许意萱真的能像许绍城说的那样，平安无事地回来。 “你要多少钱？”许绍城不与绑匪拐弯抹角。 “一亿！现金！”绑匪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 许绍城哂笑道：“我可以给你，但你确定你拿得了？” 一亿现金能占多大地方，他大概是不知道。 绑匪忽的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等一下！”紧接着，“哐”的挂了电话。 叶行舟笑出了声来：“这人怕是个傻子？” 许绍城把手机放下，眼里有讥讽的笑意：“连这种钱都要省，他这辈子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沈月没听懂：“谁？省什么钱？” 许绍城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李队那边怎么样了？”他问叶行舟。 叶行舟摇头，“电话挂太快了，李队都没来得及追踪。” 绑匪这号码大概是从别人手里买来的，绑定的身份证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甚至都不住在京市。警察只能够通过追踪信号来锁定他的位置。 “让李队再等一等，他还会再打过来的。”许绍城镇定依旧。 好像发生再大的事情、遇到再多的困难，都无法令他动容。 如许绍城所料，十多分钟后，绑匪的电话再度接入。 与李队打好招呼，许绍城才拿起手机。 “一张一亿余额的银行卡，密码写背面！明天下午三点，放到中心公园广场的雕塑下面！超过了时间，就等着给你女儿收尸！还有，不许报警！不然你女儿死定了！”绑匪机关枪似的说了这么一长串，不给许绍城反应的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 等许绍城再打过去，那边已经关了机。 “还挺警觉。”叶行舟挑眉，“应该是刚才被人指点过了。”他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和刑侦大队李队长的聊天界面，“李队说，时间还是不够。” 许绍城“嗯”一声，没有露出任何与失望、懊丧类似的表情。 “要不要让人准备钱？”叶行舟问。 “当然。”许绍城在这个问题上并不迟疑。 叶行舟立即起身，去了阳台打电话。 “放心了吗？”许绍城问沈月。 他问得没头没脑的，沈月缓了缓，反问：“放心什么？” “我不会不管许意萱。”许绍城的唇角挂着浅浅的笑，说话的时候，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始终直视着沈月，温和又炽烈的眼神让她又一次心神不宁。 沈月按着加速狂跳的心脏，一点点地低下了头。 “我一直都很放心。”她的声音比夜晚的风还要轻。 “所以……”许绍城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向下落到她面前的碗上，“可以好好吃饭了吗？” 沈月一怔。 他似乎有种执念——或者说……强迫症？ 不逼着她把饭吃完，就不会高兴。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想再给他添堵，只能强撑着，端起碗又扒了几口。 许绍城紧蹙的眉心这才慢慢地舒展开。 沈月还有工作，没在叶行舟房里久呆。 她离开后，许绍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去。 他亲自给李队打电话：“不用查那个号码了，绑架许意萱的人是袁凯。” 他早已把袁凯和丁毅查了个底朝天，他们俩见面时的谈话录音他更是听了好几遍，几乎那绑匪一开口，他就辨认出是袁凯的声音。 但他不能让沈月知道。 袁凯的背后是沈鑫，他担心她会因此而承受一些不该她承受的压力。 叶行舟眼睛眯起来，“就那个假冒沈月朋友去接星星的袁凯？” 许绍城轻点了一下头。 “所以……沈鑫派人绑架星星，想要勒索的不是沈月，而是你？”前后两件事一联系，叶行舟很快得出这个结论。 ——这倒能够解释先前的那些不合理。 许绍城早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想不通的是：“他怎么知道，绑架星星可以勒索我？” 知道星星是他儿子的，只有他自己、叶行舟，以及给他做dna鉴定的一位研究员朋友。 无论是谁，都不会对外泄露这个消息。 叶行舟白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前段时间太高调？送星星去幼儿园，还参加什么亲子运动会。那么多人都看到你跟他在一起，你觉得，这风声不会走漏出去？” 在今天之前，许绍城压根就不担心。 尽管星星叫他“爸爸”被许多人听见，但有心的人稍稍查深一点儿，就不会认为星星跟他有什么关系。 原因无他——星星的本名叫魏希光，各种证明材料上生母那一栏，填的都是魏婷的名字。 而这个，曾经也误导过他。 然而很明显，沈鑫并没有跟他一样，去查到这一层。 大约，沈鑫只听人说他跟沈月有了一个儿子，就不加求证、火急火燎地想要以此来要挟他——倒也是歪打正着。 许绍城如今想一想，还有点后怕。 倘若被绑架的人是星星，他绝对不会像这样冷静。 说不定，还会弄出人命。 第281章 风水轮流转 281风水轮流转 “钱还准备吗？”叶行舟又转回了正题，“既然知道了是袁凯绑架了许意萱，警察可以直接上门去抓人了？” 许绍城闻言，微微皱眉，“你真让人准备钱了？” 叶行舟惊诧地瞪眼：“你不是同意了？” 他当时还觉得奇怪——花一亿去救许泽瑞的女儿，这绝不是许绍城的行事作风。 许绍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因为沈月在。” 他不想给她留下一个“冷血无情”的印象。 “我以为你懂我的。”他看向叶行舟，满眼的失望。 叶行舟咬着牙，忍住了冲他翻白眼的冲动。 “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们别筹钱了。”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叶行舟问许绍城：“要让李队去抓人吗？” “不。”许绍城放松地靠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随意地搭着茶几的边缘。他低头摆弄着手机，指尖不断敲击屏幕，嘴角噙着一抹愉悦的浅笑。 “先这么拖着。”他说。 叶行舟探过头去好奇地瞥了一眼，许绍城的手机上是微信的聊天界面。 “星星？”他很快就认出星星的头像。等看清两人的聊天内容，他差点又翻了个白眼：“你们俩无不无聊？” 星星不识汉字，他们和他聊天，要么发语音，要么用简单的英文。但现在，许绍城又发明了一种全新的途径——表情包。 他与星星互相发着各种各样的可爱图片，图片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他们却玩得不亦乐乎。 叶行舟说话间，许绍城又发了一张猫咪卖萌的表情包过去。 “你不懂。”他的眼角眉梢全都蕴着温柔和煦的笑意，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不由轻软了许多。 叶行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时间感觉到有些生理不适。 “行行行，我什么都不懂。”他收回视线，跳过了星星的话题，“你这么拖着，不怕袁凯真的对许意萱动手？” “我有什么好怕的？”许绍城的笑容之中掺杂了几分冷意，“许意萱的安危，该她的亲生父亲去担心。” 叶行舟忽然舒适了许多——这才是他认识的许绍城。 许绍城压根没去筹钱，自然也没有按照绑匪的吩咐，把银行卡放到中心公园。 他从三点开始等，一直到三点半，才终于等到了绑匪的电话。 “钱呢？”绑匪气急败坏地问。 许绍城放下了手里的签字笔，眼神冰冷，语气卑微：“不好意思，时间太赶了，钱还没凑够。” “一天的时间，一亿都凑不到？你算什么狗屁首富！”绑匪破口大骂，“我再给你一天时间，明天下午，老时间、老地方，我要是看不到钱，你女儿的命就没了！”说完，又是“哐”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没过多久，李队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我们已经掌握了袁凯的位置，你女儿跟他在一起。” 袁凯带着许意萱，暂时住在城郊的一间私房里。那地方相当偏僻，周围都是农田，邻里间隔得很远，是个藏人的绝好地方。 李队派了一个小队专门在附近盯梢，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向他汇报。 许绍城轻“嗯”一声，“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这是我们分内的事。”李队爽朗地说。“哦对了，还有你爷爷的事——” 许绍城顿住，瞳孔骤然紧缩，“嗯？” “许老爷子的尸体被火化了，做不了尸检，也就查不出确切的死因。我虽然很想帮你，但仅凭你的怀疑，是没办法立案的。至于许泽瑞，我也动用了私人的人脉帮你查过了，在老爷子去世之前，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所以……”后面的话李队没说，许绍城却很清楚——哪怕爷爷的死真的跟许泽瑞有关，因为没有证据，如今也不能把许泽瑞怎么样了。 “我知道了。”许绍城沉声应道。 他想整许泽瑞，多的是办法。 但爷爷……恐怕只能含着委屈，永远地长眠于地下了。 他抬起手，遮住从窗外射入的刺眼的阳光。 也遮住了他眼底的水痕。 又一个剧组杀青，在酒店包了个厅吃散伙饭。 沈月照例带了副总前去打个照面。 饭已经吃到了一半，在座的众人酒兴正浓，宴会厅里人声鼎沸，不少人在席间来回穿梭。 沈月与副总挤过人群，好不容易到了最前面的主桌。 来这边敬酒的人络绎不绝，导演、制片人以及几位主演的脸上均染了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小沈，来来来！”制片人陈燕冲沈月热情地招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我和赵导下部戏还在京市取景，到时候还住你们酒店，你可得给我打个折！” “那是自然。”沈月言笑晏晏地应着。 陈燕和导演赵申是一对夫妻，也是多年的老搭档。赵申在圈内很有名望，拍的生活剧几乎部部都有超高的收视，据说不少一线大牌演员削尖了脑袋想往他的剧里挤。 赵申的戏都是自己开的，他和陈燕一块儿开了个影视制作公司，陈燕当制片人，也做统筹。平日里，沈月跟陈燕接触得最多，两个人也慢慢熟悉起来。 陈燕把沈月介绍给了几位主创，顺便帮她拉了一把生意：“这是温斯坦酒店的沈总经理，特别好一姑娘。以后你们谁来京市拍戏，住酒店可以找她。” 沈月顺势掏出自己的名片，给在座的所有人都发了一张。 陈燕极度好客，喝多了酒更是话痨。沈月来得容易，想抽身却十分困难。 陈燕拉着她聊个不停：“我们下一部戏已经在选角了，目前男女主角定的是聂驰和叶雪……哎你知道谢莺吗？就悦来娱乐老板的老婆，年轻的时候挺有名气的，事业顶峰的时候退圈嫁了人，现在悦来垮了，她又说要复出拍戏。” “嗯，我看过新闻。”沈月面不改色地说。 陈燕轻“啧”一声，“也是挺可怜的。不过怎么说呢，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那个谢莺啊……”她贴到沈月耳边，压低了声音：“以前在圈子里特别的飞扬跋扈，谁都看不起，被她骂过的大小演员不计其数。咱们赵导啊，以前也被谢莺嫌过！当时在片场里，谢莺指着赵导的鼻子骂他不会拍戏，把他骂得气都不敢出，要多窝囊有多窝囊！结果前天啊，赵导接到谢莺的电话，人家低声下气地求着赵导给她个角色呢！真是风水轮流转！” 第282章 出去透气 282出去透气 谢莺的这些过往，沈月全是头一回听说。 不怪她孤陋寡闻，事实上，她第一次知道谢莺曾经是个红透半边天的明星，是在初二那年——中午她去老师办公室拿试卷，偶然听到年级主任和另一位老师提起，并唏嘘了半天。 那时候的科技远不如现在发达，电脑对普通家庭来说还是奢侈品，手机更是只能用来打电话、发短信的工具，电视和报纸，是人们获取资讯的唯二途径。 谢莺息影多年，媒体上早已看不见她的踪迹。沈家的人从不搭理沈月，而周围年龄相当的同学，对于谢莺，与她一样，全是一无所知。 后来长大了，接触到了网络，大约是因为抵触，沈月从未刻意地去搜索谢莺的资料，只是好些微博营销号隔段时间总会盘点一次从前无整容、无ps时代的“真正的”美人，而每一次，谢莺都在榜上。 出现在评论里的，多是些只看过这些美人们作品——有的甚至只看过照片的年轻人，他们的留言全是赞美，以及对那个年代的怀念。 沈月不知道该给陈燕什么样的回应，只微笑着不做声。 陈燕如今大约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心里舒爽得很，越说越激动：“赵导多刚啊！直接就把她电话给挂了！”说到这里，她“咯咯”地笑个不停，斜着眼睨向赵导，语气中有些许的揶揄：“我偷偷跟你说，你别露出去——你别看赵导长得五大三粗的，心眼儿特别小！谢莺骂他这事儿，他记恨了几十年，今儿个可算是讨回来了！” 她的声音逐渐变大，一字不落地进了旁边赵申的耳中。 “你这人可真是……”被人揭了老底，赵申略有些不自在，但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只尴尬地笑了笑。 “你别不好意思！”陈燕拍了拍赵申的大腿，似安慰似调侃，“就这一阵子，拒绝了谢莺的导演起码得有十个。我听说，还有人到处跟制作公司打招呼，不让他们用谢莺呢！” 谢莺的人缘差到这种地步，沈月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太意外。 谢莺的势利，她曾无数次地亲眼见证。而娱乐圈里的踩高捧低，比谢莺还要严重千百倍。 谢莺从前有名气、有地位，那些个导演、制片，就算再讨厌她，也得小心翼翼地把她捧着；如今她跌落谷底，失去了所有的光环，自然没必要再用好脸色对她。不落井下石、多踩她几脚，已经算是“仁慈”。 “她当年做的那些事情，人家都记得！所以我说啊，她就是活该！”陈燕转头，寻求赵申的认同：“是？” “行了行了，这么高兴的日子，你提她做什么！”赵申摆摆手，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扫兴！” 陈燕撇撇嘴，不说了。 在这里待的时间有点儿久了，对面的副总疯狂地给沈月使眼色。 沈月点点头，将手里剩下的半杯红酒喝完。 “燕姐，赵导，您慢慢吃，我得先走了。” “走什么呀！”陈燕拽住她的胳膊，“我们待会儿还有下半场呢！你跟我们一起去呗！” 赵申瞪陈燕一眼，扯掉她握着沈月胳膊的手，“人小沈工作忙着呢，你别瞎闹！” “我哪儿闹了？”陈燕被他不留情面地呵斥，也有点儿急眼了，“我留小沈坐一会儿，一块儿聊会儿天不行吗？怎么着，你能跟谢莺聊天，我就不能跟小沈聊天吗？” 赵申的眼瞪得更大了，一张脸也比先前更红。 “你！”他被陈燕噎得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这样的转折是沈月始料未及的。 明明先前陈燕还在炫耀赵导对谢莺的不屑一顾，并引以为傲；这会儿听她这语气，却好像赵导和谢莺有点儿什么一样。 察觉到这边诡异的气氛，宴会厅里慢慢地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漩涡的中心。 沈月正打算说点什么缓和一下，赵申的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他结束了与陈燕的对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下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僵住。 陈燕迅速地从他手里夺走了手机。 “哎你干什么！”赵申着急去抢，陈燕却已经退开，躲到了沈月的身后。 这一切进行得太快，围观的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陈燕接通了电话，并打开了免提。 “赵导~”殷勤甜腻的女声透过听筒，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沈月立刻定住。 那声音她熟悉得很，只是语气……却与她往往听到的大相径庭。 陈燕没有出声，扭头看向赵申，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你上次答应帮我约神州影视的余总吃饭的，怎么样，定下来了吗？”谢莺满含着期待。 “神州影视”是一家去年刚刚成立的影视制作公司，虽然时间短，但在圈内的名气不小——所有人都知道，神州财大气粗，给的片酬比其他公司能高出整整一倍。 因此，尽管神州开的戏部部是扑街的烂片，却部部都能邀请到一线、超一线的大腕来站台撑场。 这么一家神奇的公司，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然而，神州的老板余大年，在公司成立之前，几乎没人听过他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有人猜测，他是某位大佬手下的“马仔”，用这家影视制作公司替大佬完成洗钱的任务。 ——但也仅仅是猜测，没人有实锤。 陈燕的眼神更冷，赵申越发的窘迫，额头上甚至已经沁出了细汗。 他张了张嘴，想要回答谢莺的问题，但又不停地去看陈燕的眼色。 陈燕干脆把手机递给了他。 赵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余光瞥到周围看戏的众人，终究还是为了面子，硬着头皮把手机拿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余总一直没时间……”赵申挺客气，完全看不出来“记恨了谢莺几十年”。 陈燕的脸沉下去。 “你能把余总的号码给我，我自己跟他联系吗？”谢莺不放弃。 “好啊，我一会儿发你。”赵申说完，迅速切断了通话。 陈燕冷哼一声，扭过了头去。 “我有点儿不舒服。”她捞起放在椅子上的背包，拉住沈月的手，“小沈，你陪我出去透透气。” 第283章 白莲花绿茶婊 283白莲花绿茶婊 沈月一面随着陈燕往外走，一面给不知所措的副总使眼色，让他自己先回去。 陈燕一直走到电梯口才停下，问沈月：“你们这儿有没有酒？” 她的脸色不大好，笑容很勉强。 温斯坦酒店四楼是个清，酒类品种齐全，环境十分清幽。 沈月带她去了那里。 驻唱的歌手还没走，沙哑的女声浅吟低唱，氛围莫名有几分萧瑟。 陈燕的状态不好，沈月没让她点度数高的烈酒，只要了两杯扎啤，一人面前摆上一杯。 “燕姐，别生气了。”沈月劝陈燕，举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 “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陈燕灌下一大口酒，重重地放下杯子。随着“嘭”的一声脆响，金黄的酒液四溅，落了满桌。 服务生闻声赶来，小心地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沈月让他把桌面擦干，随后遣了他离开。 她不敢再开口，只无声地喝酒。 “谢莺那个不知廉耻的荡妇！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死性不改！”陈燕咬着牙，恨恨地骂。 在沈月的眼里，谢莺有许多的缺点，可“荡妇”这样的形容，她从未想过会落在谢莺的头上。 “什么意思？”因着好奇，她多嘴问了一句。 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陈燕跟谢莺属于同一个时代的人，尽管在年龄上，她比谢莺要小个几岁。谢莺的那些过往，陈燕全都亲眼见证，又因为在同一个圈子里，所有谢莺隐藏在聚光灯背后的阴暗面，陈燕都看得一清二楚。 “谢莺刚出道就被富商包养，这事儿整个圈子都知道。她那个时候那么嚣张，也是因为有大靠山，谁都不敢得罪她。” 沈月安静地听着，心潮并无太大的起伏。 她把自己完全放在了一个与谢莺毫无关系的旁观者的位置上，冷静而客观地看待这一切。 “但那富商也是个渣，靠着老婆发家，还在外头乱搞。他老婆特别狠，当时谢莺都怀孕了，快三个月了，她硬逼着谢莺把孩子打了，还在圈内封杀她。谢莺求了很多人，也跟现在一样，仗着自己有点儿姿色，到处去迷惑男人，赵申那龟孙子就差点栽在她手里！”陈燕用力地捏着啤酒杯的杯把，就好像捏的是赵申一样。 “幸好那富商的老婆手段厉害，对外放了狠话，圈子里没人敢真的出手帮谢莺。那会儿我跟赵申还没在一起，我还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助理，亲眼见着他为了谢莺的事儿跑前跑后地打点，低声下气地求人。最后事没成，他还三天两头地给谢莺打电话道歉，又给她送花啊、首饰啊各种礼物，结果人家谢莺不仅不领情，还冲他发了老大一顿脾气，又是骂他没用，又是让他不要再骚扰她。过了差不多有半年，谢莺大概是觉得复出无望，又加上外面都在传她一直不露面是因为嫁了人，就随随便便找了个不清楚她底细的老实人嫁了。” 沈月猜，陈燕口中的“老实人”，多半是她那个早逝的亲爸。 “谢莺结婚以后的两三年里，彻底没了消息。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悦来娱乐的老板娘了。谢莺怎么勾搭上沈鑫的我不知道——使的总归就是那些下作的手段，她不在我面前晃，我也没精力去关注她。我本来以为赵申对她已经死了心，没想到谢莺这一找过来，他又恨不得鞍前马后地帮她去跑！”陈燕的语气凶狠，眼神却透着几分脆弱。 “赵申当着我的面，总是直接挂谢莺的电话，但我偷偷查过他的通话记录，我不在的时候，他还跟谢莺联系过好几次。”她抬起手，抹去眼角蓄着的泪水，“谢莺究竟有什么好的啊？怎么就那么多男人都喜欢她呢？” “大概男人骨子里都是喜欢谢莺那种娇弱的女人的！”沈月想了想，回答。 谢莺、秦凉月，似乎是同一类人。 秦凉月能够斩获许绍城的芳心，说明男人真的就吃她那一套。 陈燕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气喝完。 “不就是白莲花绿茶婊么！妈的男人全都眼瞎！”她的愤怒达到了顶峰，怒斥的音量大到甚至盖过了空灵的歌声。 悠扬的吉他旋律戛然而止，酒里的服务生和客人全都扭头朝着这边看来。 陈燕仿若未察，手指着空气发誓：“赵申要敢帮谢莺要资源，我二话不说立马跟他离婚！” 沈月连忙安慰她：“赵导绝不是那种人！燕姐您冷静点，回去跟赵导好好谈谈，别对他产生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说得好像那些事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陈燕越说越气，招手叫来服务生，“给我再上一杯啤酒！” “好……”服务生正要转身，被沈月眼疾手快地拦住：“她喝多了，不能再给她。” 温斯坦酒店的职员没有人不认识自己的顶头大boss。 沈月说的话对于服务生来说，犹如圣旨。 “好的沈总！”他连声应道，旋即快步离去。 “小沈，你怎么这么扫兴？”陈燕不悦地瞪沈月一眼。 沈月赔着笑脸坐到她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劝道：“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回房休息？” 陈燕酒喝了不少，说话已经有点大舌头。 “我不回去！”她拒绝得很果断，“我不想看见赵申那个龟孙子！” “我给您重开一间房。”沈月的反应速度向来很快，“您自个儿睡，不跟赵导一块儿。” 陈燕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妥协：“那可以。” 沈月松了一口气。 她打电话到前台，给陈燕单独开了一间房。 把陈燕送到房间，她又联系到赵申，向他说明了情况。 赵申连声向她道谢：“今晚麻烦你了，小沈。”他轻轻叹气，“你燕姐要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可千万别放进心里。” “没有没有，燕姐挺好的！”沈月笑，“不过——”她停顿半秒，“赵导，您别怪我多事——您要真关心燕姐的话，以后最好还是不要跟谢莺联系了，不然燕姐会多想。” 赵申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第284章 下辈子不要遇到我 284下辈子不要遇到我 沈月多管闲事地劝告赵申，一来是为陈燕打抱不平，二来自己也有点私心——沈家那些人从前对她做过的事情，她可以不理会、不追究，但他们既然敢把算盘打到星星的头上，就不要怪她心狠。 在酒店这个行业干了有十几年，每天接触的客人不计其数，沈月也算是积累了不少人脉。 她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到一个名字，确认无误后拨出电话。 对方也是个大忙人，铃声响过好几遍，才把电话接起。 “月姐，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年轻的女声含着笑，语气中带着疑惑。 “你最近忙吗？能不能抽时间来一趟京市？我这边有个大单，你看看要不要接。”沈月唇角微弯，眼底却无一点笑意。 翌日下午。 许绍城旁听了一场游戏部门的策划会议，工作用的手机一直放在助理那里。 等这一场会议开完，早已经过了三点。 许绍城回到楼上，刚一与助理碰面，对方就急匆匆地把手机递了过来。 “许总，您电话响了好几遍了。” 许绍城的这支手机，虽说是工作用的，但没经过他的允许，助理不敢擅自接听他的电话。 未接的来电全都来自于同一个没有被存储的号码，那一串数字许绍城见了几次，早就烂熟于心。 “好像还有彩信。”助理提醒他。 在众多即时通讯app普及以后，“彩信”这个词似乎离他特别遥远。许绍城点开短信箱，最上面一条，正是袁凯发过来的。 彩信的内容是一则视频，他回到办公室才点了播放。 视频里，许意萱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两条腿也被紧紧地绑在一起。她靠着墙脚，坐在脏兮兮的地上，家里保姆精心扎好的麻花辫全都散开，乱糟糟地披在脑后。 她两边的脸颊全都高高肿起，小小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爸爸！”她望着镜头，眼泪滚滚落下，“救我！爸爸我害怕！快来救我！” 许绍城面无表情地关掉视频，按下内线通知助理：“我现在下班，今天所有的日程都往后推。” 许绍城直接去了看守所。 一路上，袁凯的电话都在往他这里打，中间也会发一些威胁性质的短信。 许绍城置若罔闻，把手机丢在了旁边的座椅上。 许久不见，秦凉月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她的头发被剪到齐耳的长度，脸上本就没多少的肉彻底的消失不见，似乎就只剩下了一层皮。她的面色很差，几乎看不到血色，一双眼睛黯淡无神，整个人苍老了一倍不止。 在见到许绍城的瞬间，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绍城！”她向他扑过来，却被跟在身后的狱警拉住。 “安分点儿！”高大的女警一脸冷漠，语气严厉且不耐烦。 秦凉月怯怯地嚅了嚅嘴，缩着脖子在许绍城的对面坐下。 狱警用手铐把秦凉月铐牢，冲许绍城点点头，才退出了房间。 “绍城……”秦凉月的眼泪说掉就掉，“我知道错了，你帮帮我，让他们放我出去！” “犯了法就得坐牢，国家法律不会包庇任何人。”许绍城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抱歉，我帮不了你。” 秦凉月的眼泪掉得又急又凶，“你认识的人那么多，总有办法的是不是？” 她倾过身，试图去抓许绍城放在桌上的手。 许绍城迅速避过，垂下眼眸，遮住自己眼底的嫌恶。 他重复一遍：“抱歉。” “是因为沈月、是因为沈月对不对？”秦凉月的表情转狠，“一定是那个贱女人对你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她绍城！她巴不得我死！她心肠歹毒！” 要不是正事还没有办完，许绍城恨不得立刻起身离开。 有她在的地方，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恶臭难闻。 “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他强压下怒气，将手机推到她的面前，“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这个。” 秦凉月的注意力被他转移。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手机，不解地问：“什么？” 许绍城把视频放给她看。 秦凉月的表情只起了细微的变化，第一反应并不像正常的母亲那样激动慌张。 大约过了半分钟，她才大声叫嚷：“宝宝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许绍城回答：“她被人绑架了，绑匪要一亿的赎金。” “你快把她赎回来呀！”秦凉月着急地说，“一亿块，你拿得出来的？” 许绍城沉默几秒，压低了声音：“我拿不出来。” “你骗人！”秦凉月跳了脚，“你怎么可能拿不出来？辰远那么大的公司！你不是号称几千亿身家吗！” “我确实拿不出来。”许绍城的语气分外诚恳。他用手搓了搓脸，挫败地叹气，“我之前投资失败，亏了不少钱。” 秦凉月问：“那宝宝怎么办？你就打算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她可是你的亲女儿啊！”她捂住胸口，哭得撕心裂肺，“你就这么狠心吗？” “我……”许绍城闭了闭眼，声调悲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宝宝。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希望你们都不要遇到我。” 他说完，在秦凉月发难之前，匆忙地逃出了房间。 门刚一关上，他脸上的表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进去。”许绍城对守在门外的狱警说。 他的司机等在看守所外。 “许总，接下来去哪里？”司机问。 “在附近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等着。”许绍城望着窗外，把手机握在手里。 司机把车停到一个没人经过的拐角，许绍城坐在车里，恰好能够看到看守所的大门。 他耐心地等待，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一辆骚气的红色法拉利跑车“轰隆隆”地狂飙过去，一个急刹停在了看守所的正门口。 那车许绍城认识，法拉利今年的新款，许泽瑞恰好就有一辆。 车门打开，一个人从驾驶座上下来。 许绍城定睛，不是许泽瑞又是谁？ 许泽瑞在看守所里待了快一个小时才出来。 离得远，许绍城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始终低垂着头，走起路来有些匆忙。 等到红色跑车呼啸而过，许绍城才吩咐司机：“回家。” 第285章 那就不要看 285那就不要看 许绍城拉黑了袁凯的号码，好不容易清静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许母打电话来，劈头盖脸地质问他：“你跟我说实话，宝宝是不是被人绑架了？” 她的语气很急、很慌，几乎每个音都在发颤。 许绍城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许泽瑞走漏的风声。 “是。”他没有否认。 “什么时候的事？”许母抖得更加厉害。 “前天。”许绍城答。 他接到绑匪电话的当晚，就联系了许母。 许意萱一直跟许母住一块儿，保姆去幼儿园没接到人，许母必然会担心。 他没说许意萱被绑架了，而是扯了个假得不能再假的谎：“我把宝宝接到我这边来住几天。” 许母却不仅没有起疑，反而还分外欣喜——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他们父女俩能够加深感情，和睦相处。 “你现在立马回来，把事情给我说清楚！”许母的语气冷狠坚决。 许绍城没敢耽搁，当即就回了他父母家。 许父和许母均一脸担忧地端坐在客厅，气氛相当的凝重压抑。 许绍城一进去，许母就“唰”地站起了身。 许父比她要镇定一些，只稍微动了动身子，直勾勾地盯住许绍城，沉声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许绍城把脱下的外套交给侯在一旁的佣人。 低声说了句“谢谢”，他走到客厅中央，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宝宝被绑架了，绑匪要一亿赎金。”他不紧不慢地说。 许母瞪大了眼：“一亿？” 许父怒斥：“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许绍城勾了勾唇，“我不打算给。” “什么？”许母的眼睛瞪得更大，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宝宝死吗？”她的眼里一点点地被气愤与失望充满，“就算你不喜欢宝宝，她好歹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许父接腔：“一亿多是多了点，但我们也不至于拿不出来。” 面对他们的指责与不满，许绍城依旧气定神闲。 “许意萱不是我的女儿。”他在来的路上仔细想过，要让他父母置身事外、不破坏他的计划，他只能告诉他们真相。 “不可能！”许母情绪激动地否定，“我替你们做过了亲子鉴定，报告上说，你们的确是亲生父女！” 在许意萱出生的当天，她就让人做了亲子鉴定。 否则，她也不会把许意萱认回许家。 “我也做过。”许绍城调出手机里储存的电子报告单，“在两家不同的机构各做了一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与许意萱存在亲缘关系，但还没有达到父女的程度。 许母看着报告单最后的结果栏，张大了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许父取出自己的眼镜戴上，拿过许绍城的手机，把报告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 “你确定这个结果没有出错？”他问。 “确定。”许绍城毫不犹豫，“这两家机构都很专业，每一个环节都在我的监督下进行，做不了假。” 反观许母从前做的那一次鉴定，中间可操作的地方就多了去了。 “秦凉月骗了我！”许母的脸涨得通红，“我饶不了她！” “行了！”许父扯住她的手，低斥一声，“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他看向许绍城，“许意萱不是你女儿，但也是一条人命。我们和她相处了这么久，也有了感情，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她被绑架，全都是因为你。” “这事儿我有分寸，您二老不用操心。”许绍城说。 许父向来对他放心，再说——儿子大了，他也管不了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转头看一眼仍处于震惊与愤怒之中的妻子，许父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我累了。”他站起身，拉着许母往楼梯的方向走，“我们上去休息。时间不早了，绍城你今晚就留在这里。” 许绍城没有留下。 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留在这里，始终不太方便。 李队那边传来了消息，袁凯下午没拿到钱，去和丁毅见了一面才回到城郊。两人说了些什么不知道，反正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 另一边，守在城郊的警察趁着袁凯不在，偷偷潜进了屋里。 袁凯大概是给许意萱喝了什么药，让她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但好在心跳和呼吸都很正常，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警察在屋里装了好几个针孔摄像头，几乎能够无死角的监控。 万一袁凯要对许意萱下手，他们也能及时进去救人。 这也是许绍城能够安心把袁凯拉黑的最重要的原因。 “袁凯晚上喝了点酒，大概酒劲上了头，现在在打许意萱。”李队把情况第一时间向许绍城汇报，“你确定，还是不让我们进去？” 许绍城能从李队的语气当中听出不忍。 当警察的，多对老弱妇孺多一份同情心与责任心。 哪怕看不到，许绍城也能够想象，像袁凯那样的小混混，打起人来是多么的狠。 “别进去。”他的态度依旧坚定，“袁凯不会把许意萱怎么样的。” ——这一点他很有把握。 袁凯毕竟也是受雇于人，只要沈鑫那边不松口，他绝不会要许意萱的命。 至于沈鑫——在没拿到钱之前，他是不敢让许意萱死的。 “但……”李队顿住，重重地叹一口气：“你自己听！” 下一秒，听筒里就传来许意萱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像以往的每一次为了博取同情而演戏，此时此刻，她哭得格外真实。 ——也格外的刺耳。 许绍城微微皱眉，“够了。”他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些。 他向来冷心冷性，别说许意萱是许泽瑞的女儿，就算是普通的小孩子，被这样对待，他都不会心软哪怕一秒。 “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煎熬。”李队无奈地说，“我怕我再看下去，会忍不住下命令让人进去把许意萱带出来。” “那就不要看。”许绍城的回答简洁而残忍。 第286章 起诉 286起诉 自打绑架案发生后，叶行舟就再没骚扰过沈月。 沈月觉得奇怪，去客房门口转了一圈才知道，他早已退了房。 叶行舟不主动联系，她便没有了打听绑架案进展的机会。 沈月关注了几天社会新闻，都没有看到相关的消息——但换个角度想一想，这或许是最好的消息。 沈月中午要去机场接人，结果会议一拖延，比她算好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她一边给人发微信解释一边匆匆忙忙地走。在一楼的大厅里，她差点撞上恰好从外面回来的陆昀烨。 陆昀烨一身深色的西装，打扮得非常正式。 沈月说了句“抱歉”，又问：“您是出去谈公事了么？” 陆昀烨点头：“早上跟云天的陆总见面聊了聊，还没有谈妥。”他注意到沈月的行色匆匆，有几分好奇：“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去？” “去机场接客户。”沈月抬腕看表，“会议结束晚了，怕是赶不及。” “让陆晨送你去，他刚好也要去一趟机场。”陆昀烨给陆晨使个眼色，后者立刻应道：“沈总，我的车就停在门口。” 沈月这一阵都是公车接送，自己没有开车。 现在联系司机无疑还要再等，而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地方出租车也不太好打。 于是她接受了陆昀烨的好意。 “那就麻烦陆助理了。”她冲陆晨笑笑。 沈月和陆晨不熟，两人坐在同一辆车里，除了最开始的寒暄，全程几乎没有说话。 车开到半途，沈月等的人就已经落地京市。 她与对方约好待会儿见面的地点，又说了好几遍道歉的话。 陆晨用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了机场。 沈月成功与人碰头，两人正准备去搭乘出租车，沈月的手机响了。 来电的是刚与她分开没多久的陆晨。 “沈总，您接到人了吗？我还在刚才您下车的地方等您。” 沈月有点意外：“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陆晨“嗯”一声，“我顺路送您和您朋友回酒店。” 既然“顺路”，沈月也不跟他客气，带了人沿原路返回，陆晨的车果然还在那里。 回程的路上，陆晨不再像来时那样沉闷。 他主动问沈月：“这位是？” 他从后视镜里打量坐在沈月身边的年轻女人，审视的目光让对方有些许的不自在。 “这位是‘仙女文化’的创始人兼ceo任嘉，主做自媒体运营这一块儿，就微博营销号、微信公众号那种，你们公司要有需要，可以找她。”沈月给他介绍，顺便帮任嘉打了个广告。 任嘉的头在陆晨听见“仙女文化”这个名字露出异样的神情时就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去，白皙秀气的小脸也羞得通红。 “哦。”陆晨微微点了一下头。 任嘉连忙岔开话题：“月姐，你是要让我给你们酒店策划营销吗？” 沈月摇头，“事情有点复杂，一会儿到了酒店我详细跟你说。” 任嘉便没再多问。 下车的时候，陆晨跟任嘉要了一张名片，理由相当充分：“以后我们公司有营销的需求，我好跟任总联系。” 沈月自掏腰包，给任嘉开了一间豪华套房，又点了一堆吃的让人送上来。 酒足饭饱后，任嘉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在沙发上。 “月姐，你直接说！能办的，我一定都给你办妥了！”她挥一挥手，分外豪气。 沈月淡淡一笑，“我这儿有一个大料，要爆给你。” 半小时后。 任嘉瞪着眼、张着嘴，一副震惊到痴呆的模样。 “你、你确定要让我爆这个料？”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月，“月姐，你可要想清楚，这事儿对你的影响也不小。” “我要是没想清楚，也不会找你。”沈月无比镇定，“稿子我到时候写好了发给你，资料也会附在里头。我要你们公司的所有自媒体渠道都上这篇稿子，价钱你说了算。” “不要钱。”任嘉终于回过了神来，恢复成了平日里专业冷静的女强人模样。 沈月皱眉：“你别这样。我不是在请你帮忙，是在跟你做交易。你按照行业规矩，该收多少就收多少。” “不是不是！”任嘉连连摆手，“月姐你这个料太猛了，能帮我们拉不少流量！真要按行业规矩算的话，我还得付你钱呢！” 她虽这样说了，沈月仍觉得欠了她人情，在签合同那天，顺便把酒店的宣传也外包给了她的公司。 “仙女文化”是微博兴起时，最先发现商机、将流量变现的公司之一，旗下有数十位签约大v，还养了大大小小几百个营销号，在网络营销这一块儿，做得相当的专业。 沈月的稿子早就开始写了，跟任嘉谈过以后没多久，就写完发给了她。 任嘉按照自己的风格加工润色后，交给手底下的人，让他们发到公司运营的所有自媒体账号上。 于是在一夜之间，《童年滤镜破碎：揭秘你不知道的谢莺》这篇文章传遍了网络。 谢莺于大多数普通观众来说，是一种情怀。因此她此前宣布复出，在网上掀起了一波不小的浪潮。网络各处全是正面的评论，许许多多的网友在期待、在欢呼，甚至有人戏谑地称她为“统一饭圈的女人”。 然而这样的局面在这篇文章出来以后被彻底地打破。 文章揭露了谢莺从前的种种不堪，包括被富商包养、打胎、在片场耍大牌，以及虐待自己跟前夫生的女儿。 ——沈月将谢莺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全都写进了稿子里。 网上顿时一片哗然。 除了当年在圈内与谢莺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谁都没有想到，那个记忆当中的“清纯女神”，真实的一面竟是这样的不堪。 悦来娱乐虽然已经临近倒闭的边缘，但公关的速度仍一如既往的快。 他们的官方微博发布了声明，表示《童年滤镜破碎：揭秘你不知道的谢莺》一文中所有的信息均为捏造，并同时附上了一张盖有公章的律师函，声称在着手起诉那些散布谣言的营销号。 第287章 不得好死 287不得好死 “沈总，有人找……”沈月刚见完客户从外面回来，一出电梯，就被守在电梯口的助理拦住。 助理的表情有几分异样，一言难尽的那种，沈月以前从未在他的脸上见过。 “谁啊？”浓重的不安让沈月停下了脚步，警惕地往他的身后望去。 助理的眼底划过鄙夷，“就最近被爆出一堆丑闻的那个女明星谢莺。”他顿一顿，略带好奇地问：“您跟她很熟吗？” 沈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来找我做什么？”她的脚步依旧不动。 “不知道。”助理摇头，“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脸很臭。” 尽管谢莺说话轻言细语，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但他不是她的粉丝，也不是什么初入职场的菜鸟，她藏在平静表皮下的真实情绪，他多少能够窥探一二。 沈月有预感，谢莺是为了那篇文章而来。 实际上，她早就料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谢莺从前被包养、耍大牌的种种，当年跟她同在一个圈子里的人很多都清楚；但虐待女儿的那一段，除了沈家的人，知情的就只有被虐待的沈月本人了。 沈家人如今指望着谢莺复出挣钱，帮助悦来起死回生，自然不会干这种自掘坟墓的事儿，因而谢莺轻而易举的就能把目标锁定为沈月。 沈月深吸了一口气，侧头吩咐助理：“通知保安上来一趟。如果待会儿我办公室里动静大了，你就带着他们直接进去。” “啊……”助理惊恐地瞪大了眼，蠕了蠕唇，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好的。”他答应道。 沈月推开办公室的门。 谢莺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已经没了热气的白开水。 听见声响，她转过头。在看见沈月的瞬间，她变了脸色，怒气冲冲地站起来。 “是不是你干的？”她厉声质问，眼尾向上吊起，就连眼角的细纹都平整了许多。 “什么？”沈月佯装不解。 大约是远离了黑暗太久，亦或者是她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此刻的情景，面对暴怒的谢莺，她竟没像从前那样生出恐惧。 “你别跟我装傻！”谢莺随手抓起一个抱枕，朝着沈月扔过来。 沈月闪身躲过。 柔软的抱枕砸中她身后冷硬的墙壁，经过了一次反弹，最终落到了地上。 “谢女士，有话好好说。”沈月始终与谢莺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我这里有监控的。”她抬头看一眼天花板的角落，“您也不希望再爆出什么丑闻？” 谢莺的表情蓦地僵住。 半晌后，她从咬紧的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沈月，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她恶狠狠地瞪着沈月，眼尾发红，眸中迸射出浓烈的怨毒。 沈月不置可否地轻笑，弯腰捡起地上的抱枕。 “谢女士，您还有其他的事情吗？”见谢莺不答，她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我的时间很宝贵，您要没事的话，麻烦您——”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队保安已经等在了外头，看见门开，一个个都警觉地往里探头。 谢莺一眼就看见了那整齐的制服。 她就算有心想留下撒泼，为了自己的面子与形象，也不得不离开。 “你会有报应的！”在经过沈月身边时，她怒不可遏地小声骂道。 沈月笑弯了眉眼，“谢女士您的报应都还没到，我的……恐怕还得再等一等。” 谢莺被她噎得哑口无言。 谢莺一走，助理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沈总，您没事？”他担忧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没事。”沈月微微一笑，下达指令：“以后谢莺再来，直接让保安把她轰走。” 助理连忙点头：“好的沈总。” 另一头。 谢莺在沈月这里吃了瘪，窝了一肚子的火，只能捶酒店的电梯按钮出气。 “贱人！真是随了那个窝囊废！我当初就不该生下她！”她低声咒骂，话音未落，电梯就到了顶楼。 只听得“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拉开。 谢莺抬脚就往里走，与一个人迎面撞上。 “啊！”她揉着被撞痛的额头，头也不抬地骂：“走路不长眼啊？赶着去投胎啊？” “这位女士，走路不长眼、硬撞过来的人是您。”冷漠的声音响起在她的头顶，语气中的嫌弃毫不遮掩，“您的粉底还弄脏了我的衣服。” 谢莺这几十年虽在沈家伏低做小，但在外头，向来是被人吹着、捧着的，今天一连遇上两个不把她放在眼中的，她登时气得都快要炸掉。 “你这破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她掏出钱包里的一沓纸币，“唰”的甩到了对方的脸上。 粉红色的钞票在空中飞舞，蝴蝶似的盘旋，缓慢地落地。 “不好意思，我这身‘破’衣服十三万多，您这么点儿钱，怕是不够。”对方有些嗤之以鼻，“您要没钱就算了，我也没说要让您赔。” 谢莺几时被人这样瞧不起过？ “你！”她怒瞪着他。 对方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她要看他，只能费劲地仰头。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还有要紧事要做。”一个醇厚苍老的声音从高大男人的身后传来。 “对不起，陆总。”先前还盛气凌人的高大男人，此刻摆出了一副恭敬顺从的模样。 谢莺不由好奇起他身后的人的身份。 然而当那人从阴影里走出，她与对方的视线对上——“啪嗒”一声，她手里的包掉到了地上。 谢莺的嘴巴张到了最大，眼里有惊惧，也有不敢置信。 “你、你、你！”她指着一派气定神闲的陆昀烨，像是见了鬼一样，向后倒退了两步，仓皇地问：“你不是死了吗？”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陆昀烨弯一弯唇角，眼底一片冷意。 他在陆晨的后面跨出电梯，一双如鹰一般犀利的眼锁定谢莺，看得她寒毛直竖。 “谢莺，这么多年没见，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陆昀烨慢慢地逼近她。 谢莺心虚地后退，“我……”忽的，她灵光一闪，想通了什么：“原来是你！你和沈月狼狈为奸！你们父女俩不得好死！” 第288章 真像我爸 288真像我爸 沈月刚刚打开报表，助理慌慌张张进来报告：“谢莺在电梯口和人起了争执！” 谢莺有多难缠、说话有多难听，沈月心里最清楚。无论她和谁闹起来，场面都不会好看。 沈月扔了手里的鼠标，脚步匆匆地朝着电梯口而去。 谁知她还没到，隔着老远，就听到了谢莺吼出来的那句话。 她蓦地呆在了原地。 与谢莺站在一起的男人，沈月看得清清楚楚。 她想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的父亲，竟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明明与陆昀烨熟悉到了可以倾诉心事的地步，然而这一刻，她胆怯得迈不开腿，不敢再上前哪怕一步。 僵持在电梯口的三人都还没有发现她。 陆昀烨比穿着高跟鞋的谢莺要略矮一些，然而在气势上，他要压过谢莺许多。 “谢莺。”他冷笑一声，“要说‘不得好死’，怎么也该是你在前头。” 他此时此刻的模样，让谢莺倍感陌生。 在她的印象里，陆昀烨不过是个唯唯诺诺、对她百般顺从的窝囊船工。 她当年之所以选择嫁给他，也是因为，在她认识的普通男人里面，他是最听她话的一个。 她接受不了他的讥讽，更接受不了自己从前的“奴隶”，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陆总”，将她踩进泥里。 憋屈与愤怒尽数堵在胸腔，在里头横冲直撞。 谢莺脑袋一热，如同曾经的每一次他惹她生气时一样，抬手朝着陆昀烨的脸扇过去。 只不过，这一次在半途，她的手就被人截下。 陆昀烨身边的高大男人阴沉着脸，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足以让她的骨头断掉。 “啊啊啊！”谢莺疼得高声尖叫，一张精致的脸皱成了一团，表情狰狞难看。 陆昀烨摇了一下头，陆晨立刻会意地将手松开，只面上仍有些忿忿。 陆昀烨又何尝不知陆晨在为他出气？但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有幸捡回了一条命来，早就对前尘旧事释然了。 过往的种种，他不曾怪过谢莺——他知道她不爱他，下嫁与他，不过是为了找个人接盘。 ——他爱她，所以甘之如饴。 他不能原谅的，是谢莺对沈月的所作所为。 她就算再讨厌他、再嫌弃他，都不该发泄在沈月的身上——那毕竟也是她的亲生女儿。 “以后不许再来找沈月。”陆昀烨警告谢莺，“否则你就等着沈鑫破产、你们一家人流落街头！” 撂下狠话，他目不斜视地从她的身旁绕过，“走。”他对陆晨说。 沈月终于从巨大的冲击当中回过神来。 她转过身，逃也似的往办公室的方向跑，好像身后有什么恐怖的怪物在追。 不顾两旁众人异样的目光，沈月成功赶在被陆昀烨发现前躲进了办公室。 她虚脱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脑袋空空的。 先前打开的报表仍原样停留在电脑桌面上，沈月定了定神，想要沉下心来继续工作，半天却没看进去一个字。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助理进来报告：“沈总，陆先生来了。” 沈月一惊，手一抖，把鼠标给碰到地上，发出“吭”的一声响。 助理的脖子缩了一缩，问：“要让他进来吗？” 要让他进来吗？ 沈月也在问自己。 她现在不太想见他——应该说，她不想见任何人，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但她又不能拒绝陆昀烨。 在他的种种身份中，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温斯坦酒店的贵客。 “嗯。”她点了一下头。 助理出去后，沈月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鼠标。 鼠标的电池连带着电池盖一起被摔了出去，表面更是出现了一道裂痕。 沈月烦躁地低声咒骂一句，把手里的所有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 门再一次打开。 陆昀烨和陆晨一前一后地进来。 沈月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猛的看见陆昀烨的脸，身子僵住，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低下头故意不与他对视，深吸一口气后，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陆先生有什么事吗？” 陆昀烨安静地打量着她，目光并不炽烈，却叫人无法忽视。 “我和云天集团的合作谈完了，得回美国去一趟，处理一些事情。”他说。 “啊？”沈月有些慌张。 她才刚刚得知他是她的亲生父亲，两人还未相认，转眼就又要分别，她自然舍不得。 但她又说不出挽留的话。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挽留他的理由。 不论陆昀烨从前知不知道她的存在，刚才谢莺已经挑明，可他没有半点要认她的想法。 童年的不堪经历让沈月渴望亲情，却又不敢去奢求亲情。 她决定把主动权交到陆昀烨的手中。 他如果要装不知道，她便一辈子不戳破那层窗户纸。 “好。”沈月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您什么时候走？需要我派车送您去机场吗？” “我明天一早就走了，不用派车，就是今晚……不知你是否能赏脸一起吃个饭？”陆昀烨看着她，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期待。 “是我的荣幸。”沈月笑得有点勉强。 陆昀烨早就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但没往深处想，只当是被谢莺闹了一通，心情不大好。 “我刚才上来，在电梯口碰到你表姨了。”他小心翼翼地提起。 沈月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谢莺。 “嗯？哦！”她的笑容更干了，假装自己从未出去过，问：“她没在您面前失礼？” 陆昀烨不想让她担心，云淡风轻地笑着说：“那倒没有。” “那就好。”沈月配合着他演戏，并不将她戳穿。 “对了——”陆昀烨仿佛刚刚想起：“你表姨……是不是要复出了？我好像在电视上看到过新闻。” “是啊。”但复出能不能成功还两说——沈月在心里补上这么一句。 “她这么大年纪了还复出，也不容易。”陆昀烨的眼神中流露着对谢莺的同情，“嫁错了老公，就是这样的结局。所以沈经理你，以后可要擦亮眼睛。你要拿不准主意，就让我来帮你把把关。”他语重心长地叮咛嘱咐。 沈月心念一动，脱口而出：“您说这话，可真像是我爸。” 第289章 最珍贵的宝贝 289最珍贵的宝贝 仿佛中了定身术，陆昀烨的双眼放大，整个人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无法形容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有窘迫，有慌张，也有少许的喜悦与期待。 好不容易，他平复下来，嘴角的弧度仍略显僵硬。 “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你的父亲。”他直勾勾地望着沈月，目光分外的灼人。 沈月讨厌这种试探。 他要么认她，要么不认。 这样的暗戳戳，让她有些排斥。 连带着，也消磨了她之前对于他的好感。 “不用了。”她别开眼，淡然一笑，“不过还是要多谢您的劝告。” 被她不留情面地拒绝，陆昀烨有点失落。 他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用干笑敷衍过去。 “我得走了。”他故意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一会儿还有个远程的视频会议。” 沈月舔了舔唇，随着他一同起身：“我送您出去。” “不必了。”陆昀烨将她拦住，在临出门前回头提醒：“别忘了晚饭。” 沈月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她不想单独面对陆昀烨，不想戴着虚伪的面具，与他谈论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她打电话给助理：“我今天晚上有什么重要的日程吗？”——最好是能让她名正言顺推掉饭局的那种。 助理的回答令她失望：“没有呢沈总。” “那之后有没有能提前到今晚的？”沈月不死心。 助理翻了翻笔记本，很肯定地表示：“没有。” 沈月悻悻地挂断了电话。 一整个下午，沈月都处于恍惚的状态，走神的状况频频发生。 助理忍不住问她：“沈总，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医院”这两个字让沈月成功回神，一双眼睛骤然发亮：“我有点头疼，要去一趟医院。” 她迅速保存好所有的文件，关掉了电脑。 “反正今晚也没有重要的日程。”她背好包，一面往外走一面说：“万一一会儿有什么事，你尽量自己处理，或者去找副总。要实在解决不了，再给我打电话。” 助理点头应着，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沈月今天的不对劲，他全都看在了眼里。 从温斯坦酒店开业，他就跟在了她的身边。 在他的心目中，沈月能算得上这世上最敬业的人之一。 像头疼这样的小病小痛，要放在以往，她一定会撑一撑过去，连药都不会吃，更不会上医院——就算要去医院，也一定会时刻记挂着工作，让他定时向她汇报，而不是现在这样，连电话都不让他打。 因此，沈月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躲进了洗手间，拨了个号码。 “喂，许总吗？您现在方便听电话吗？我这边有点情况——” 沈月出去的时候，恰好是下班高峰期，酒店门口的马路上堵满了车，黑压压的一片。 她立刻打消了开车的念头，脚跟一转，朝着几百米外的地铁站而去。 然而她还没走出几步，一辆停在酒店前方空地上的车突然启动，直直地撞向了她。 沈月背对着那辆车在走，当她听见汽车引擎声，回头去看的时候，已经晚了。 后腰处一阵剧痛，双脚随之腾空。 大约过了短暂的半分钟，她以俯趴的姿势重新跌回地上，四肢疼得失去了知觉，五脏六腑仿佛也移动了位置。 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 似乎有什么热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 沈月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她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没有一丝的光线。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失去了视觉。 幸好她的双眼慢慢适应了黑暗，能够隐约看见头顶上天花板的轮廓。 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鼻腔，让她意识到自己仍然躺在医院。 她动了一下脖子，想要看看周围的环境，一股刺痛立刻传遍了四肢百骸。 “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旁边响起一个惊喜又慌张的声音：“月月，你醒了吗？” 虽然看不清人，沈月迅速分辨出来：“陆先生？” 她的嗓子很干，如同一面破锣。 “啪”，陆昀烨按下了床头灯的开关。 白色的冷光照亮了整个病房。 沈月这才看清自己此刻的模样——右腿被裹成粽子高高地吊起，脖子上挂着固定用的项圈。 看来在那一场车祸中，她受的伤并不轻。 “有没有哪里难受？”陆昀烨从陪护床上下来，靸着拖鞋走近，关切地问。 他的脸色不太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倦，显然在这里已经陪了她很长的一段时间。 沈月心念一动，问：“您怎么会在这里？” 陆昀烨定住。 “我……”他低下头，回避着她的视线，“我担心你。” 沈月心中的期待一点点地消失，最终被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取而代之。 “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吗？”她不想继续再跟他兜圈子。 大约是人在病中，精神比以往要脆弱一些，沈月鼻腔一酸，眼里蓄满了泪水。 陆昀烨的心尖重重一颤，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他蠕了蠕唇，半晌后开口：“你……知道了？” 他的脸上有一点点的紧张，一点点的喜悦，和一点点的不知所措。 沈月“嗯”一声，“你和谢莺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那你为什么不来问我？”话一出口，陆昀烨便察觉到了不妥。 他没有怪责她的权力，毕竟他才是那个隐瞒了事实更久的人。 沈月苦涩地勾起唇角，“因为我不确定，你究竟想不想认我。” 她的胸腔似乎也受了重创，多说几个字，气就喘不上来。 “万一……”她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往下说：“你觉得我是个负担……我能理解你，毕竟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况且，你也得考虑到其他孩子的心情……” 她的眼泪不断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看得陆昀烨心疼。 “不是的月月……”他握住她的手，急切地解释，“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是我这辈子得到过的最美好的东西！除了你，我没有其他的孩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你相信我！” 第290章 交情更深 290交情更深 “那为什么……”沈月的喉咙像是被异物哽住，就连吞咽口水都很困难，更别提吐字。她加快了呼吸的频率，以应付此刻缺氧的状态。 “我……”陆昀烨不敢看她的眼睛，将藏在心里的话用极小的声音说出：“我害怕你恨我。” 他的神色黯淡极了，其间还透着几分的惴惴不安。 沈月紧紧地盯住他。 他的情绪分外真实，没有半点撒谎的痕迹。 这样的认知让她一点点地冷静下来。 眼泪逐渐止住，呼吸也变得平稳顺畅。 “我不恨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万斤巨鼎，重重地压在了陆昀烨的心上。 他的身子抖了一抖，与她相牵的手更是不住地打颤。 “月月……”他的嘴唇蠕动着，眼角被泪水润湿。 沈月的回答出乎了陆昀烨的预料，这一刻，他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他想要把她抱在怀中，好好地安慰疼爱，以弥补缺失的这么些年，然而——她虚弱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要让那些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陆昀烨的眼神转冷，看得沈月怔了一怔。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仿佛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 “是爸爸对不起你。”陆昀烨低下头，愧疚地说。 “爸爸”这个称呼从他的舌尖滚过，灼烫了两个人的心。 “你不用道歉。”沈月从未怪过他抛弃她——在得知他的存在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死了，“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你一定是有苦衷的。” 她其实能够猜到，他们家庭破碎的罪魁祸首，多半是她那个爱慕虚荣的妈。 陆昀烨和她一样，也是受害者。 沈月的理解让陆昀烨心中的酸楚更甚。 他眨一眨眼，眼泪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滑下。 他有苦衷。 他当然有苦衷。 可是那些苦衷并不是他这么多年都不陪在她身边的理由。 他始终不能够原谅自己，放任她被谢莺虐待了这么多年，甚至至今还要…… “疼吗？”他看着她被吊着的右腿，眼里满是怜惜，“你的小腿被撞断了，手腕骨折，脖子脱臼，脑袋也受了伤。” 听完他的描述，沈月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惨。 “不太疼。”她如实说，“就只是腰有点儿酸，大概躺久了。” “可能你腿上的麻醉劲儿还没有过。”陆昀烨解释说，“今天下午刚动的手术，到后半夜应该就会疼了。” 他不说倒还好，一说，沈月仿佛就已经感觉到了从右腿传来的钻心痛楚。 “我睡了多久了？”她很好奇。 “一天。”陆昀烨伸出一根食指，“昨天下午出的事，一直到现在……不过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了。” 否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天究竟是怎么度过的，简直就像是一尊行尸走肉。 “肚子饿不饿？我让陆晨去买点吃的送过来。”陆昀烨一边说，一边去拿自己的手机。 “不用了！”沈月连忙阻止他，“我没胃口。” 或许是伤得太重，连带着影响了她的消化系统，饶是一天不吃不喝、饿得前胸紧贴后背，她也对任何食物都提不起兴趣。 “好歹吃一点。”陆昀烨没听她的，自顾自地给陆晨打了电话。 半小时以后，陆晨拎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粥进来。 和他一起的，还有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头发凌乱、满面倦容的许绍城。 陆晨解释说：“许总的车就停在楼下，我来的时候恰好碰见他。” 陆昀烨皱眉：“这么晚了，许总还在这里干嘛？” 许绍城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的一双眼睛仿佛黏在了沈月的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 “麻醉药效过了吗？”他关切地问。 “还没有。”沈月看一眼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腿，又看一眼许绍城，问了个和陆昀烨相同的问题：“这么晚你来医院做什么？” 许绍城并不是“这么晚”才来医院，而是一直待在楼下没有走。 昨天事发突然，他派去跟着她的人察觉到不对劲，她已经被撞得飞了出去。而暗中保护着她的另外一队人，更是抢在前头把她抬上了车。 当他得知消息的时候，沈月人正在急诊室。 许绍城立即中断了会议，以200码的速度，连闯了三四个红灯，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赶到了医院。 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慌乱、恐惧，脑子里冒出一个个乱七八糟的想法，又被他一个个地否定。 所幸他刚到达，就接到通知：她脱离了危险，医生给安排的也是普通病房。 他立刻动用手段，给她换到了环境更好的单人间。 然而在病房门外，他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给拦了下来。 他不记得沈月身边何时有过这样一号人物，倒是对方显然认识他，在与他打过招呼后自我介绍：“我是蓝星航运陆总的助理，我也姓陆，单名一个晨。” 蓝星航运的陆总，许绍城是有印象的——这人最近常跟沈月联系在一起，保护着沈月的另外一队人，就是他的手笔。 许绍城曾怀疑过他是想追求沈月，但监视了一段时间他们俩的互动以后，又发现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但陆昀烨和沈月，哪怕他往深了挖，也没能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他一直不能理解陆昀烨对沈月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 “我知道您是沈小姐的好友，也很关心她的安危，但医生吩咐过，她现在需要静养，不适合接受探望，还请您过两天再来。”陆晨好言相劝。 但他摆出的姿态让许绍城格外反感。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与沈小姐的交情，比你或者陆总，都要更深。” 陆晨刚刚说的那一番话，则显得他好像是个无足轻重的外人。 “或许的确是这样。”陆晨并不反驳他，只换个角度陈述：“但从亲缘关系上来讲，我们相比起你来，还是要跟沈小姐更亲近一些。” “什么意思？”许绍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意思是，我们陆总，是沈小姐的亲生父亲；而我，是沈小姐的堂哥。”陆晨说。 第291章 争宠 291争宠 “送客户过来挂急诊，正准备走，在楼下碰到了你堂哥，就跟他聊了两句。他说你醒了，我跟上来看看。”许绍城径直越过陆晨，走到沈月的床边。 昨天被陆晨拒之门外，他只能先行离开。 一来，他们是她的亲人，比他更有资格陪在她的身边；二来，他也想去跟医生聊聊，了解一下她的具体情况。 也就是说，从事发到现在，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她。 哪怕已经从医生那儿听说了她的伤势严重，但此刻亲眼见到，他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对她的怜惜，以及想要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的怒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他脸上极为复杂难懂的表情。 然而沈月的注意力全都被他话中的“堂哥”一词吸引。 “我堂哥？”她对这个称呼比“爸爸”还要陌生许多，“谁？” 陆晨将白粥放到床头柜上，嘴角牵起一抹笑，代许绍城回答：“我。” 沈月惊讶地看看他，又看看陆昀烨。 陆昀烨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陆晨不仅仅是我的助理，还是我的亲侄子。” 沈月从未想过，身为“孤女”的自己，会在一夕之间多出好几个亲人。 她此刻的心情无法言喻。 陆晨打开一碗白粥，正准备喂给沈月，手里的粥连着一次性的塑料勺就都被许绍城截走。 “我来。”他自然地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 然而一勺粥还没舀出来，对面就传来两声不悦的轻咳。 许绍城抬头，对上陆昀烨黑沉的脸。 “给我。”陆昀烨伸手。 许绍城就算再不乐意，也不会蠢到去得罪未来岳父。 “好的。”他用双手捧着碗，笑眯眯地递过去。 许绍城这般狗腿的模样沈月这还是第一次见。 她忍不住想：她之前是不是低估了蓝星航运在国际上的地位？ 陆昀烨似乎把她当成了三岁小孩，一碗粥喂得缓慢又细致。几乎每舀一下，他都要吹上半分钟，才喂到她的口中。 比沈月对星星还有耐心。 沈月知道他是想要弥补自己从前的缺失，因此再怎么没胃口、吃不下，她也配合着喝掉了小半碗粥。 陆昀烨这头忙完，那头就开始赶人：“许总还有什么事吗？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许绍城对沈月的那点儿心思恨不得都摆在了脸上，瞎子才看不出来。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女儿，陆昀烨当然不希望她那么快就又离自己而去。面对着这个可能会抢走自己女儿的男人，他给不出半点的好脸色。 他只希望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离他的宝贝女儿远一点，让他能够将她捧在自己的手心疼爱得再久一点，给她她想要的一切，把她宠成最幸福的人。 许绍城不是没听出陆昀烨话中的深意，也不是没有察觉到陆昀烨对他的敌意。 但他在楼下守了这么久才跟沈月见上面，只待半小时就走实在太过可惜——毕竟他也不知道下次陆昀烨还会不会让他进来。 “星星下午找我了。”许绍城忙把星星搬出来。 果不其然的，沈月精神一震，两眼放光。 “怎么了？”她着急地问。 大约是吃了点东西，嗓子被水润过，这会儿她的声音没有之前的沙哑，只仍有些气短，字与字之间的停顿比正常要长。 “你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他联系不上你，急得都快哭了。” 事实上，星星已经哭了。当时在电话里，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清楚。他不断地问：“许叔叔，我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沈月先前那样决绝地将他送回美国，这回又彻底失联，不怪一个心思脆弱敏感的五岁小孩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些话，许绍城自然不会说给沈月听。 “他很担心你，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沈月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又落下来。 她咬紧牙，把眼泪逼回去，问许绍城：“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你去国外出差了，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沈月高悬的心稍稍放了一点下来。 “谢谢。”她由衷地说。 许绍城笑，“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他的眼神温柔，语气中透着宠溺。 沈月的心尖蓦地一颤，慌张地垂下眼眸，遮掩住自己过快的心跳。 她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再摔一跤。 “我还有件事得拜托你——”她绞尽脑汁地转移话题，“我家里那两只猫，你能帮我送去宠物店寄养吗？” 她这一身的伤，估计得用好几个月的时间来养。她自己都要人照顾，自然没有精力再去照顾两只猫。 这么想一想，她又分外的自责——曾经远走美国时，她就抛弃了它们一次，这一回，她又要暂时地“抛弃”它们。 要它们是人的话，恐怕早就恨死了她。 “好。”许绍城一口答应。 “我家大门的密码是……猫粮和猫砂都在厨房的橱柜里，你送她们去宠物店的时候可以带上，当然也可以直接在宠物店买。然后还有……”沈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 等她把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清楚，许绍城就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陆昀烨冷着脸下逐客令：“许总，你该走了。” 许绍城识相地起身，顺手把垃圾也帮忙收拾好了拎着带走。 他咧开嘴谄媚地笑，冲他们挥挥手：“那明天再见！” 陆昀烨盯着被他关上的门，心气不顺地嘀咕：“见什么见！谁跟你见！” 察觉到沈月的视线投过来，他又立刻挽起慈父的微笑，温温柔柔地问：“月月，累了吗？还要不要睡一会儿？” 陆晨绷紧了脸背过身去，丢人地捂住了眼。 “不睡了。”沈月昏睡了快三十个小时，这会儿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她有一件一定要弄清楚的事情：“你知道撞我的人是谁吗？” 这场车祸很明显是蓄意，当时速度太快，她没来得及看清司机的脸。 但她心里隐约有一个答案。 看见陆昀烨脸上为难的表情，她又更加确信了一些。 第292章 精神疾病 292精神疾病 沈月没有精力去兜圈子，直截了当地挑明：“谢莺？” 这似乎并不是正确答案。 陆昀烨怔了一下，随即摇头否定：“不是她。” 不得不说，这出乎了沈月的意料。 回国以来，她一直夹着尾巴低调做人，尽量不去跟以前的“仇人”接触。 也就是最近，为了星星，她才一怒之下搞了个大新闻。 “是沈瑶。”不等沈月追问，陆昀烨就先行揭开了谜底。 沈瑶…… 那她的猜测也不算差得太远。 陆昀烨小心地观察着沈月的表情，没见到有任何类似于“难过”、“失望”的情绪，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被警察控制住了。” 陆昀烨没有说的是，这都多亏了许绍城。 他的人着急送沈月去医院，无法分身去拦截肇事者。幸好另一辆车及时冲出来，将沈瑶的车撞停。 他后来听说，那辆车上的人跟许绍城有点儿关系。 然而，这个案子的进展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顺利。 故意开车撞人，并被当场抓获，可以说是证据确凿。再加上沈月的伤情，沈瑶本该把牢底坐穿。 但沈家出具了一份诊断书，表示沈瑶患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也就是说，如果最后真的上了法庭，她有很大的可能不用负刑事责任。 他怀疑过诊断书的真实性，要求警方彻底调查。负责案件的警官向他承诺会对沈瑶的精神状态做一个专业的评估，但也提前给他打好了预防针：“评估结果大概率会让您失望……就她在审讯过程中的表现来说，应该是真的有病。” 沈瑶似乎因自己报复成功而喜悦到癫狂，无论谁跟她说什么她都置若罔闻。她只是不断地笑着，重复着同样的话：“宝贝，妈妈终于给你报仇了！”她无神的双眼望着虚空，两只手抚着肚子，模样阴恻恻的，格外瘆人。 陆昀烨知道沈瑶曾经掉过一个孩子，那一次意外让她永远的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但他不知道，那件事竟和沈月有关系。 他不打算告诉沈月沈瑶撞她的理由，毕竟结局无法更改，他现今能做的，就是让沈月保持良好的心情，尽快地恢复。 “你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情我都会替你处理好，你只用好好养病就行。” 沈月当然相信陆昀烨有这个能力。 “等你能下床了，我就带你回美国。”陆昀烨握住沈月完好的左手，看到手背上的破皮，心疼得皱起了眉。 “到时候你就把现在的工作辞了，和陆晨一起，接手我的公司。” 在得知沈月是自己女儿的第一时间，他就做出了要把公司交给她的决定。 直到现在，他才有勇气告诉她。 他猜测沈月不会那么痛快地接受这个提议，毕竟她自己就有一份不错的事业，前景也很明朗，而且……他们才刚刚相认，中间多少还存在些隔阂。 可谁知沈月二话不说，直接答应：“好。” “你别急着拒绝……”陆昀烨本想再劝劝她，话说到一半回过味来：“哎？” 他发懵的模样引得沈月发笑，胸腔震颤时带到了伤处，又疼得她龇牙咧嘴。 这一阵痛劲儿好不容易过去，她缓了缓，说：“等我好了，跟你们一起回美国。” 早知道这一趟这么多波折，她宁肯一辈子不升职，都不会回来。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被蛇咬了那么多次，却又屡屡不怕死地靠近危险的边缘——她都佩服自己。 不过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 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她就不只是断胳膊断腿这么简单，恐怕连这条命都得折进去。 “好！”陆昀烨笑逐颜开，心下无比的畅快。 才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就陆续解决了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两个难题。 这比他谈成了一笔几个亿的大生意还要让他高兴。 沈月毕竟身受重伤，虽然睡了许久，但精神始终不振。又跟陆昀烨聊了一会儿，她实在撑不住沉重的眼皮，疲倦地睡去。 当沈月再一次醒过来，等待她的便是医生和护士轮番的询问和检查。 她的伤虽重，但好歹没有性命之虞，身体的各项机能也都正常。 医生却仍未完全放心。 沈月的脑袋在落下时曾重重地磕到地上，出血倒是不多，但医生说，可能会有内部损伤——这个需要后续做一系列的详细检查。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得多留意她的状态。”他嘱咐陆昀烨和陆晨，也不忘叮咛沈月：“你要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哪怕只是头晕，也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陆昀烨始终在病房里陪着她。 他的身体也不好，各种跑前跑后的活儿只能交给陆晨去干。 哪怕多了一层亲缘关系，沈月跟陆晨的关系也并不亲近，因此总觉得欠了他许多人情，心里格外的过意不去。 “不然请个护工？”她提议。 一方面她不希望他们俩太累，另一方面……她一个女的，俩男的来照顾，多少有点儿不方便。 陆晨大约也是想到了这一茬，当即就给她请了个五十多岁的女护工——据说是这家医院护工里的“老资历”。 护工姓陈，小地方来的，话不多，做起事来手脚麻利，又十分细心。 沈月对她非常满意。 但她能够感觉到，陆昀烨似乎不太喜欢这位陈阿姨。 每次陈阿姨在，陆昀烨的脸色都不太好。陈阿姨跟他说话，他也都摆着高高的架子，对她爱答不理的。 沈月偷偷地问陆晨：“陆先……不是，我爸……”人生里第一次叫出这个字，她的脸颊发热，心跳也快得不太正常，“跟陈阿姨以前认识吗？” 她甚至已经脑补了一出虐恋情深、破镜重圆的狗血大戏。 “不认识。”陆晨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想。 “那我爸为什么对陈阿姨那种态度？”沈月不解。 “陆总对陌生人向来很冷淡，也就是你救了他一命，所以一开始他才会对你这么好。”陆晨说。 沈月对他的说法并未起疑，陆晨背转身去，轻轻舒了一口气。 他不会告诉沈月，陆昀烨之所以不待见陈阿姨，是因为请来陈阿姨，是许绍城的手笔。 第293章 小白脸 293小白脸 许绍城这两天憋屈得很。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陆昀烨，以至于被对方拉入了禁止探望沈月的黑名单，每一次兴冲冲地赶到医院，都会被陆晨以各种理由拦下。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用起了老办法——以介绍护工的名义在沈月的病房里安插自己的眼线。 陈阿姨每天都会向他汇报沈月的身体状况，可即便是这样，他仍不觉得满足。 不得已，他向叶行舟求助：“帮我想一个能名正言顺进去见沈月的理由。” 许绍城曾尝试过给沈月送饭、送手机、送关于星星的消息，但陆晨犹如一尊门神堵在门口，客气地表示可以代他转达。 “探望沈月难道不是最名正言顺的理由？”叶行舟对于他的烦恼，并不能感同身受，事实上——“我昨天才去看过沈月。哎你知道吗，那个跟云天有合作的蓝星航运的陆总，居然是沈月的亲生父亲！简直太玄幻了这个世界，我当时都惊呆了……” 因为兴奋，叶行舟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许绍城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你昨天去看过沈月了？进病房了吗？”他紧紧地盯着叶行舟，紧张得都屏住了呼吸。 “当然进去了。”叶行舟觉得他这个问题实在太蠢，“沈月住的又不是重症监护室，有什么不能进的？” 许绍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陆家那叔侄俩让你进去了？”他有点儿恍惚。 叶行舟点头，“我说我是沈月的朋友，他们没拦我。沈月爸爸跟堂哥人都挺好的，跟我聊了好一会儿，说什么谢谢我一直照顾沈月，还说等过段时间沈月出院了，要正儿八经地请我吃顿饭。” 许绍城更憋屈了。 而在憋屈的同时，还有点儿气愤。 为什么同样是沈月的“朋友”，他和叶行舟的待遇却天差地别？ 瞥见许绍城灰暗的脸色，叶行舟意识到了什么，适时地收了声。 “不然……待会儿我陪你一起再去一趟？”他试探着问。 要放在平日，许绍城绝不稀罕借叶行舟的光，可现在，他实在没了办法。 “好。” 叶行舟不敢问许绍城屡次被拒之门外的原因，他听从许绍城的安排，独自去敲了沈月病房的门。 跟上次一样，来开门的还是陆晨。 见到叶行舟，陆晨露出一个微笑：“叶律师，又来看月月吗？” 陆昀烨查过叶行舟的底细，知道他是沈月最好的朋友之一，也知道他早在几年前就结了婚，不可能成为自己带走沈月的阻碍。 所以，他们对他毫无戒备，相反，还因为他曾给予沈月的帮助将他奉为上宾。 叶行舟也回以相同的微笑：“对啊。” 陆晨连忙给他把路让出来，“进来。” 许绍城躲在角落里看着，因陆晨的双重标准而捏紧了拳头。 “嗨，沈月。”叶行舟冲躺在病床上的沈月挥挥手，把抱在怀里的一大束百合放到床头柜上。 百合的香气很浓，冲淡了些许房间内的消毒水味，让沈月紧皱的眉心一点点地放开。 大约是在病房里闷久了，沈月最近很喜欢见人。 她出车祸受伤住院的消息早就传到了酒店，头两天不断有人来探病，但无一例外的都被陆晨给挡在了外头。 她的身体需要静养，但太“静”了，又让她觉得无聊。 而叶行舟，似乎是陆昀烨与陆晨经过了深思熟虑、千挑万选后唯一愿意放进来跟她说话的人。 以至于，她看见叶行舟，就好像看见了光。 “嗨！”她这一声招呼打得中气十足，脸上的笑容更是发自内心的纯粹，叫陆昀烨与陆晨不免有些吃味——她与他们俩相处的时候，似乎从未这样高兴过。 陆昀烨暗暗做出决定：以后也要减少叶行舟来看她的次数。 “你今天不忙吗？”沈月冲陈阿姨使了个眼色，陈阿姨立刻会意地替她把床头摇高了一些。 万幸沈月的腰椎没有在那场车祸中受伤，在最初的疼痛散去后，她便不用再整日地平躺，偶尔也能坐起来跟她们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 “不忙。”叶行舟在沙发上坐下，自然得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刚刚结束了一个案子，没什么事最近。”他顺势问陆昀烨：“陆总呢？不用处理公事吗？” 他听许绍城说，陆昀烨一天24小时都陪在这里，围着沈月连轴转。 ——也因为这样，许绍城才始终找不到机会偷溜进来。 “没有什么能比月月重要。”陆昀烨低下头温柔地看着沈月，嘴角噙着一抹慈祥的笑容，一副十足的“女儿奴”姿态。 沈月脸一烫，胸腔中有一股暖流来回窜动。 病房门在这个时候被人敲响。 所有人循声望去，叶行舟唇角微勾，抢在陆晨前头起身：“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赫然正是等了许久的许绍城。 陆昀烨脸色微变，陆晨也颇有几分紧张。他赶忙走到门边，想要把许绍城拦下，却已经晚了——叶行舟将他放了进来。 许绍城两只手里拎满了东西——全是沈月喜欢吃的各种零食。 “陆叔叔，晨哥，月月。”他浅浅笑着，有礼貌地一个个打过招呼，狗腿的模样让叶行舟咋舌。 要不是怕许绍城日后报复，叶行舟恨不得掏出手机记录下这百年难得一见的一幕。 “许总又来做什么？”陆昀烨对他和对叶行舟是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瞧着许绍城殷切的模样，一点儿好声气都没有。 这小白脸儿，又想着来勾引她的宝贝女儿了！ 他今儿个就要告诉许绍城：别说门了，连窗户都没有！ 许绍城扬了扬手里的零食：“给月月送吃的。” 他把两大包零食都放进了储物柜里，从里面拿出一盒芒果千层蛋糕，用叉子叉了，喂到沈月的嘴边。 “尝尝看？你最喜欢的那一家，我刚刚去买的。” 他满怀期待的眼底倒映着她的身影，其间波光粼粼，似闪烁着点点的笑意。 仿佛被他蛊惑，沈月张开了嘴：“啊——” 第294章 有问题 294有问题 柔软的饼皮裹着绵密的奶油和微酸的芒果果肉从舌尖滑过，细腻的口感以及多种层次的香甜无一不让她喟叹。 被逼着连吃了好几天补品的沈月在这一刻感动得都快要落下泪来。 要不是不能乱动，她都恨不得抱着许绍城大喊一声：“亲人！” 她开心的神情那样明显，病房里的几人看在眼中，心情却截然不同。 许绍城眼尾的笑纹渐深，眼底的柔情化作一滩水，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与他相反，陆昀烨的脸上覆满了寒冰。他撇一撇嘴，酸不溜秋地说：“这种没营养的东西，以后要少吃。” 沈月干脆将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许绍城倒是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好的陆叔叔。” 上一次来还叫他“陆总”，这回就改口叫“陆叔叔”了。 陆昀烨咬了咬牙，对许绍城的自来熟十分不满。 “许总，咱们好像还没熟到这个地步。” 许绍城被他噎住，叉着蛋糕的叉子举到一半，停在了空中。 沈月眼睁睁地看着，想要伸脖子去够，却又够不着。 “抱歉，陆总。”许绍城半垂着眼，诚挚地向陆昀烨道歉。 他能够感受到陆昀烨对他的敌意，也隐约能够猜到是来自于哪里。 他不敢造次——不是因为陆昀烨是蓝星航运的老板，而是因为他是沈月的亲生父亲。 许绍城看得出来，陆昀烨是真心待沈月好的。所以，他愿意给陆昀烨最大的尊重。 陆昀烨冷哼一声，偏头殷勤地问沈月：“月月，你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爸爸现在去给你买。” “不用。”沈月摇头，又去看许绍城，因着蛋糕的甜香按捺不住地舔了舔唇。 陆昀烨心中的酸意更重。 他暗自决定：一会儿就让陆晨去把那家店的蛋糕师傅挖走！ 看这小白脸儿还能用什么来讨好他的宝贝女儿！ 沈月的嘴边不小心沾上了奶油，许绍城看着，双眸不由暗了暗。 他多想把她拥进怀里，替她将嘴角的奶油一点点地舔净，顺便再品尝她的甜美滋味——可是不行。 他把手里的一次性塑料叉放下，屈起食指，在她的嘴角轻轻一刮——奶油被他尽数刮下，染得他指节白花花的一片。 “怎么这么不小心？”许绍城笑得眯了眼，虽是揶揄，语调却温柔极了，透着一股子缱绻的味道。 沈月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 因为丢人，也因为害羞。 叶行舟和陆晨干脆背过了身去。 不去看，就受不到伤害。 陆昀烨气得发抖。 这小白脸儿，当他是死的？ 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女儿！ 简直不要命了！ 他倾身越过病床，一把从许绍城的手里夺走盛有蛋糕的餐盘。 “不麻烦许总了，我来喂月月吃！”他强忍着怒意，努力镇定地说。 许绍城用恬淡的笑容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落。 “我去洗个手。”他扬了扬自己涂满奶油的食指，起身走向洗手间。 一进去，他就反锁上了门。 洗手间面积不大，洗手台上方嵌着一面镜子，正对着门口。 镜子里映着一张英俊的脸。 此时此刻，那张脸上露出了异常兴奋的表情，双颊连带着耳根，都泛着些微的红。 许绍城的双眸愈发的幽暗。 他抬起右手，微微张嘴，伸出粉色的舌尖。 他半眯起眼，享受一般地，将手指上的奶油舔得干干净净。 ——仿佛舔的是她柔软如果冻的双唇。 然而这于他来说，无异于是饮鸩止渴。 约五分钟后，他终于从洗手间里出来。 怕其他人起疑，他还假模假样地用马桶冲了一回水。 沈月已经吃完了蛋糕，陆昀烨用纸巾在给她擦嘴。 听见许绍城开门的声音，他凉凉地瞥了一眼，问：“许总还有别的事吗？” 许绍城看着他，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关于云天和蓝星合作的事情，我想跟陆总聊聊。” 陆昀烨冷着脸拒绝：“我在休假，不聊公事。” 他为了能够全身心地照顾沈月，已经把公司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了远在地球另外一边的心腹，只负责在重要的项目上做出决断。 “那……”许绍城把目光投向了陆晨。 陆晨自然不敢“背叛”陆昀烨。 “抱歉许总，我也在休假。”他略显为难地说。 许绍城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耽误你三分钟。”说完，就把他往外带。 叶行舟也连忙跟着他们俩一块儿走，一边走一边冲沈月挥手：“改天我有时间再来看你！再见！” 许绍城把陆晨拉到了楼梯间里。 沈月住的骨科位于外科楼的高层，上下多用电梯，楼梯间里平时没什么人来，是个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陆晨从被许绍城拉出病房开始整个人就是懵的。 楼梯间里灰暗的环境让他极不适应，甚至还有几分紧张。 “许总想做什么？”他在获得自由后迅速往上爬了两级台阶，顿时比许绍城高出了半个头。 这也让他安心了稍许。 “我说过了，想跟你聊聊云天和蓝星合作的事情。”许绍城回答。 “这个项目是由陆总亲自负责的，许总跟我聊没用。更何况，许总您现在跟云天集团好像没什么关系？”陆晨不知道许绍城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因而随时都保持着警戒。 “我现在确实跟云天集团没有关系，但我知道一些内幕——”许绍城弯唇微笑，“可能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陆晨仍处于震惊之中。 “你说的……是真的？”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他吓得连话都说得不大利索。 许绍城点头，“我没必要骗你。” 陆晨迅速摸出了手机，“我打个电话。”他向许绍城请求谅解。 许绍城做了个“请”的手势，“自便。” 陆晨拨了个号码，在接通以后急不可耐地说：“那一批货有点问题，先不要动！” 第295章 出岔子 295出岔子 蓝星航运是一家规模极大的跨国海运公司，从陆昀烨一手创立到现在，已经有了近三十年的历史。几乎在全球各个国家的港口城市，蓝星航运都有自己的停泊点和货仓，是国际进出口贸易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尽管出身贫寒、没多少学识，陆昀烨却有着异常清晰的原则和底线——不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情。 因此，在整个运输过程中，他最最重视的，就是货物检查；把关最严的，也是货物检查。 走私、运输违禁品，这些绝不可能在蓝星航运发生。 ——据说，曾经有大毒枭找到陆昀烨，愿意付出过亿的佣金与他合作运货，也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的正直享誉全球，再加上蓝星航运这么多年来确实一次相关事故都没出过，各国海关相继给蓝星航运开出“绿色通道”，对其运送货物的检查比其他公司要松许多。 许泽瑞大约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找上陆昀烨。 他以“进口母婴用品放到云天集团旗下超市售卖”为幌子，甚至拿出了与国外多家母婴用品公司签订的经销合约。 那些公司相当知名，不少也与蓝星航运有过合作。陆昀烨不疑有他，在与许泽瑞谈妥条件后，很爽快地签下了合同。 合同签下的第二天，许泽瑞就打电话催促，说有一批奶粉急着从美国运到华国。 进口奶粉向来是热销品，一些“网红”品牌甚至刚上架就被着急囤货的妈妈们抢购一空。 而许泽瑞要的这一批，恰好是网红中的网红，在华国境内几乎随时都处于脱销的状态。 他的迫切，倒是不令人奇怪。 云天集团在华国的势力不小，陆昀烨有心把事业的重心转移回国，自然需要与云天这样的龙头企业打好关系。 他特意吩咐下去，把许泽瑞这一批货的顺序提前，尽快运送到华国来。 陆晨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装有那批货的船已经航行在了海上。要再晚个几天，船恐怕都到了华国。 “让那艘船回航！现在！立刻！回航！”他情绪激动地大声命令。 楼梯间安静而空旷，他的声音在里头久久地回荡。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晨脸上的不悦更加的明显。 “就算有别的货物，也要回航！我说得很清楚，那艘船上有毒品！毒品！你是听不懂吗？你是想被华国海关抓到，整个公司一起完蛋吗？” “行了，就这样。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陆晨挂断电话，仍怒气冲冲。 “我已经让船回航了。”他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对许绍城说，“云天集团的货物里是否有违禁品，我们公司会仔细检查。许总，我知道您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会把其他人牵扯到您与您堂兄的私怨中去。” 许绍城自然听得出陆晨暗含威胁的潜台词。 “当然。”他微微一笑，“倘若情报有误，我愿意赔偿贵公司所有的损失。” 陆晨也勾起唇角：“那就多谢许总了。” “这件事我会告诉陆总。”他接着说道，“不过……”他有些疑惑：“如果许泽瑞真的在贩毒的话，等他拿到毒品，抓他个人赃并获，不是更好？” 贩毒在华国是重罪，那么大的剂量，足够判许泽瑞死刑。 他敢肯定，这个结局，才是许绍城最想要看到的。 如今许绍城泄密给他，让他召回货船。没有确凿的证据，许泽瑞大可以把自己撇开，甩锅给国外的供货商。最最严重的后果，也就是投进去的钱打了水漂——若许泽瑞和对方签订的合同是货到付款的话，他甚至连一丁点的损失都不会有。 “诚如你所说，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许绍城低沉的嗓音里透着笑意，“所以，我不会把其他人牵扯进我和我堂兄的私怨当中。” 陆晨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因为月月？” 许绍城挽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旋即，他转过身，长腿一迈，一次跨上两级台阶，站到了最顶上。 他背对着陆晨，单手插兜，另一只手举在空中，随意地挥了两下。 “再见。” 沈月敏锐地发现，陆晨回到病房后，神情与之前有很大的不同，并时不时地拿眼偷觑陆昀烨，似乎找他有什么事。 想到许绍城拉他出去时所说的话，沈月猜想大约是公司里出了什么问题，但因为陆昀烨刚刚明确表明了休假期间不谈公事，所以陆晨有所顾忌，不敢直接开口。 怕他太为难，沈月故意提问：“许绍城跟你说什么了？” 陆晨连忙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跟云天的合作出了点岔子……”他小心地看向陆昀烨，等待着他的反应。 陆昀烨皱眉，看一眼病床上的沈月，吩咐陆晨：“出去说。” 他不想打扰到沈月休息。 他们俩倒没走远，就在病房外的走廊上。 住在这边的人只有沈月一个，医生护士没什么事，几乎不来。 陆晨把从许绍城那儿听来的所有事情详细地给陆昀烨转述了一遍。 陆昀烨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你查一下负责查验这批货的人是谁。如果真的有违禁品……让法务部去处理，务必告到他们倾家荡产，让他们把牢底坐穿！” 怕沈月听见，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即便如此，也无法遮掩他冲天的怒气。 陆昀烨从头到尾都没有料到，许泽瑞胆敢算计到他的头上；他更没有料到，自己用心栽培多年的员工会被买通，做出这种背德违法的事情。 他不过是当了一周的“甩手掌柜”，公司里就闹出了这样大的事。 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全都是废物。 “陆晨，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陆昀烨深深地叹一口气，抬手拍上了陆晨的肩膀，“以后我要是不在了，月月和公司，就都得拜托你来照顾。” 他的身体不好，说不定哪天一不留神就走了。 他原先只担心公司，现在又多了一份牵挂。 陆晨握住陆昀烨的手，郑重地说：“照顾月月，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陆昀烨把他养这么大，给了他现今优渥的生活，也到了他报恩的时候。 “不过……有些事情，您可能会希望亲手解决。” 第296章 布局 296布局 营销号对谢莺过去的爆料，除了彻底断送了她复出演戏的希望，还把她的私生女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发出去的稿子是沈月自己写的，模糊掉了所有关于她的信息，任嘉加工润色的时候还特意检查过，确定不会被人顺藤摸瓜查到沈月的身份，才放心地上传。 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沈月在沈家呆了这么多年，尽管对外的身份一直是谢莺的侄女，但跟沈家来往密切一些的人，在看过爆料以后大多都能猜到——她就是谢莺的私生女。 这原本只是个上层圈子里茶余饭后闲谈的八卦，但经过了几轮的传播，自然而然就传到了媒体的耳朵里。 好几家媒体把电话打到了温斯坦酒店，试图跟沈月约时间做专访，都被她的助理找借口推掉。 他们不肯死心，乔装打扮在酒店门口蹲守了几天，因等不到沈月，又假装酒店客人，几次三番地找茬投诉，并强烈要求跟总经理见面，最终才从被折腾得没了法子的客房部经理口中得到了沈月车祸住院的消息。 媒体的消息渠道向来很广，打听到沈月入住的医院乃至于病房都不是难事。但沈月的病房外头一直有两批人24小时轮守，别说大活人了，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他们采访不到沈月，就去骚扰她的主治医生、负责她的护士，乃至于跟她同一层、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病友。 众人不堪其扰，一整层楼都怨声载道。最终不得已由院方出面跟陆晨交涉，希望他能够处理一下那些烦人的媒体。 陆晨打小就跟在陆昀烨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他的手段。 因着媒体在网络时代的重要地位，陆晨并未与他们交恶。相反，他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到了隔壁的咖啡馆，给了一个足以令所有人满意的大猛料。 作为交换，他们不能再来医院闹事，也不能从任何渠道打听沈月的信息。 当天晚上，“谢莺两女相残”的新闻就蹿上了热搜。 沈瑶开车撞向沈月的监控视频被传到网上，观看次数过了千万。 沈瑶那一下撞得格外果断决绝，摆明了是故意杀人，无法用“意外事故”来洗白。 一时间，全网震惊。 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无疑是对法律的藐视，也让无数的围观者胆寒。 除了个别实在三观不正的，以及沈家买来的水军，大多数的网友都留言表示：希望凶手得到严惩。 就在如此群情激奋的关口，一位简介为“法律民工”的“知情人员”发了一条微博泼众人冷水：“凶手是个神经病，不会坐牢。大家都散了。” 然而，群众的怒火不仅没有被浇熄，反而越烧越旺。 “神经病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为了杀人凶手的挡箭牌了？” “神经病开着车出来乱晃……她家里人都死光了？一个能管她的都没有？” “太恐怖了！万一我哪天遇上个这种神经病……简直不敢想！怒求警察蜀黍把她关起来，不要祸害其他人！” “神经病凭什么不能判刑？那被神经病杀死的人就白死了么？妈的好气啊！法律保护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谢莺老公很有钱的？给自己女儿搞个假的证明也不难……建议好好查一查她的病是不是装的。” “知情人员”回复了这一条：“查过了，是真的，确实有病，还很严重。所以……唉。” 就因为这个，京市警察局和法院的官方微博这几天被疯狂，所有人都让他们给个说法，要求他们不能因为沈瑶有精神疾病就轻易地放过她。 京市法院被逼得发了一条声明，表示这个案件会依循法律妥善处理，请大家稍安勿躁。 “范律师给我打电话了，说法官在考虑把沈瑶送进京山疗养院。”陆晨说。 “京山疗养院”是京市最大、也是管理最为严格的精神病院，许多病情严重的精神病患者，都会被强制送进去治疗，与外界隔离——当然，患者家属的意见也会作为参考。 “目前的局面是，法院迫于舆论，必须要对沈瑶采取一些措施；但是沈瑶的律师很难搞，如果强行把沈瑶送进疗养院，对方应该会一直上诉，这个案子永远结不了。而且还有一点……”陆晨露出为难的表情，“谢莺利用月月亲生母亲的身份，找到范律师，说要代表月月跟沈瑶和解……” 陆昀烨气得胸口发闷。 “谢莺那个恶毒的女人！”他低咒一声。 虽然已经知道沈月在沈家遭受了不少非人的折磨，但如今亲自见识到谢莺对她的残忍，他的心如同被钝刀子割过，一阵一阵地疼。 “你跟范律师说，绝对不跟那边和解！沈瑶进不了监狱，必须进精神病院！”他的态度坚定，声音里仿佛掺杂着冰渣。 “好。”陆晨点头表示明白。 “悦来娱乐……最近怎么样了？”陆昀烨问。 他先前倒是挺关注这个，后来悦来濒临破产，再无回天之力，他便懒得浪费精力在沈鑫的身上；如今谢莺和沈瑶接连闹出事端，他终于失去了全部的耐心，不想再看到那些丧家之犬继续苟延残喘。 “不太行。”陆晨实话实说，“银行都不肯贷款给沈鑫，他现在到处找人融资，但是……”他抿一抿唇，所有的话尽在不言中。 “你去找他谈。”陆昀烨吩咐，“给悦来投资五千万。” 陆晨怀疑自己幻听：“什么？” 陆昀烨并不解释：“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陆晨并未自己出面。 因谢莺曾见过他，知道他跟陆昀烨的关系，他害怕会穿帮。 他打了个越洋电话，让自己的一位朋友不远万里从美国飞过来，帮助他演这么一场戏。 他的朋友叫弗兰克，是好莱坞一家大型影视制作公司的高层。 弗兰克和陆晨是大学室友，两个人当年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 因此这次陆晨一开口，弗兰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为了演得逼真，弗兰克特意找了个跟他们公司与悦来都有业务往来的中间人，来给他们牵线搭桥。 沈鑫如今走投无路，一听有人有兴趣投资，连背景调查都不做，当场就同意了见面。 第297章 让你满意 297让你满意 与沈鑫见面后该做什么、说什么，陆晨早已跟弗兰克交待清楚。 当天，弗兰克只带了一名伪装成翻译的亲信，而沈鑫，则带了事到如今还忠心跟在他身旁的助理丁毅。 他们见面的地点，是弗兰克下榻的皇庭酒店的行政套房——为了防止沈鑫起疑，陆晨甚至都没敢帮弗兰克把房间订在温斯坦。 弗兰克的房间里，到处都是陆晨事先派人安装好的针孔摄像头，发生的一切，都能同步传送到隔壁房间的陆晨的电脑上。 弗兰克的耳朵里也塞了隐形耳机，已经与陆晨连上线，方便陆晨指挥他的下一步动作。 弗兰克按照陆晨的指示，对待沈鑫十分礼貌，但不过分的热情。 他招呼着沈鑫与丁毅坐下，用蹩脚的中文与他们寒暄了两句。 他与沈鑫是初次见面，在此之前，他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他对于沈鑫的认识，全凭陆晨的简单介绍。 在他的想象中，沈鑫应该跟其他濒临破产的人一样，颓丧且不修边幅，但现实明显与之有些出入——沈鑫穿着昂贵的手工西装，黑色皮鞋擦得锃亮，斑白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发际线甚至比许多的年轻人还要靠前，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有精气神。 隔壁房间的陆晨看得也愣了一愣。 他摸了摸下巴，暗忖：似乎沈鑫还没有走到绝路。 那他就帮他一把。 世界各国的影视圈从业者，对于好莱坞，永远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沈鑫也不例外。 相比起弗兰克，他显然要热络许多。 他的笑容谄媚，眼神迫切，完全失去了从前作为上位者时的冷艳与从容。 甚至于，他都没心思去拐弯抹角，在自我介绍完毕以后就直奔主题：“听说您想投资我们公司？” 弗兰克摆手，“不不不，不是投资你的公司！”他纠正沈鑫的说法，“是想投资你们公司的影视项目。毕竟……”他笑笑，话说得很直接：“我也想赚钱。” 沈鑫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笑容干巴巴的，任谁都看得出尴尬。 “当然当然！”他嘴上附和着，“大家都想赚钱，没人不想赚钱。” 弗兰克像是看不出他的难堪，故意感激地说：“沈先生能够理解就最好了！” 沈鑫“呵呵”地笑。 陆晨估摸着，他这会儿心里大概是在骂“p”。 “我这次找到沈先生，为的其实是《火星移民》这个剧本。”弗兰克说。 《火星移民》，是华国着名90后科幻作家樊星所写的系列科幻小说当中的一本。 几年前悦来娱乐拉来云天集团的巨额投资，刚刚开始做影视的时候，囤了一堆诸如此类的ip。 这几年来，悦来一直有剧在出，ip也拍了不少，但几乎全是言情的题材。像《火星移民》这种，因为没有足够的经费、技术跟不上，又无法判断成绩的好坏，最后成为了压箱底，彻底砸在了手上。 ——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 在悦来买《火星移民》的时候，樊星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他的书的各种版权被书商打包贱卖都没人肯买。当初悦来影视部的负责人跟樊星的编辑有点儿交情，才卖了对方一个面子，买了这一本书。 结果就在前年，樊星的新书《虫洞》获得了国际大奖，他也因此名声大噪。 《虫洞》被辰远旗下的“好视”买下，请了外国的团队，耗费了近两年的时间打磨出了一部质量极佳的科幻片，在冷门档期凭着口碑一路逆袭，最终斩获了40多亿的票房，打破了华国影史的票房最高纪录。 因着《虫洞》的成功，樊星的其他作品被各家影视公司抢购一空，就连他正在写的那一部，都被人早早地定下。 这些电影陆续的开了机，除了《火星移民》。 ——悦来无钱可烧，又不舍得把这么个有无限赚钱可能的“宝贝”拱手让给别人。 沈鑫一下就敛了笑，沉着脸说：“对不起，这个我不卖。” “沈先生，您恐怕是误会了。”弗兰克连忙说，“我不是想买这个剧本，而是想跟你合作，我出钱，你来拍。” 这正中了沈鑫的下怀。 “这个倒是可以商量。”大约是觉得自己在这一场谈判之中逐渐占据了上风，他的架子慢慢摆了起来，神情中多了几分倨傲。 弗兰克忍住了让他滚蛋的冲动，话锋一转：“不过——” 沈鑫一惊，瞳孔下意识地收缩：“什么？” “我们虽然看重《火星移民》这个剧本，但对于一部成功的电影来说，剧本只是基础。我希望，你们能够组建一个对得起我的投资的班底。”弗兰克说。 见他没有取消合作，沈鑫稍稍放下了点心。 “说实话，我心里有一个非常完美的阵容。”他说，“就是资金没有到位，我不好意思去跟人家谈。” 弗兰克非常的豪气：“资金方面你不用担心。目前我跟公司申请到的预算是五千万，后期制作的费用不包含在内——我们公司有很成熟的特效制作技术，到时候电影的后制直接交由我们负责，不需要你们花钱。” 沈鑫仍觉得不够：“五千万只能付导演和演员的片酬……这电影，至少得两亿打底。” 他的狮子大开口吓到了弗兰克。 钱不是他出，他不知道该怎么答复沈鑫。 陆晨说：“让他先把人定好，做一份详细的预算给你，你拿着他做的预算再去跟公司商量。” 弗兰克原样照搬了他的话。 “好。”这是唯一的希望，沈鑫只有答应的份。随后，他迫不及待地问：“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弗兰克不紧不慢地回答：“等这个项目成型以后。还是那句话，我想赚钱。想让我投资，总得让我看到有赚钱的可能性。” 这个答案让沈鑫很不高兴。 但他再不高兴，也不敢表现出来。 ——失去了这一次机会，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翻身。 “行。”他把所有的憋屈咽进肚里，“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让你满意。” 第298章 失联 298失联 《火星移民》是樊星早期的作品，虽然不像《虫洞》那样有名气，文笔也相对显得稚嫩，但因为其内容更加简单——用科幻圈的话来说叫做“入门级”，没有过多晦涩难懂的专业知识，更容易被普通的观众所接受。 业内曾经做过一个评估，在制作水平相同的前提下，《火星移民》或许会成为樊星所有作品中成绩最好的一部。 但是，《虫洞》的实在太高——“好视”背靠辰远，请得起好莱坞最顶尖的团队，做得出最逼真的特效，国内的其他公司可不行。 所以，在沈鑫做着凭借《火星移民》一飞冲天的美梦的时候，不少朋友苦口婆心地劝他：“与其浪费钱拍一部一定会被人骂的大烂片，不如把这个ip卖掉，还能换点钱投资别的项目。” 沈鑫偏不：“只要我能拉到足够的投资，请到《虫洞》的后制团队，回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他跟人打听过，好视在《虫洞》的后期制作上，投入的资金也不过才一个亿。 他当初还靠着许泽瑞的时候，随便一部片子的宣发都不止这个数。 他的一意孤行让那些真正为了他好的朋友都闭上了嘴。沈鑫还因此自鸣得意，以为他们都被他成功地说服。 弗兰克承诺的五千万，对于沈鑫来说，无疑是不够用的。 但后期制作不用花钱，算是为他省下了一笔很大的开销。 “那个‘筑梦天堂’，你查过没有？很有名吗？”沈鑫这才想起来问丁毅。 丁毅被他问得懵住，忙用手机搜索。 十多分钟后，丁毅结合自己刚刚草草看过的数条结果给出答案：“好像是好莱坞顶级的公司之一，跟好视请的那家‘灵月传奇’不相伯仲的样子。”说着，他又念了几部电影的名字，“这些都是筑梦天堂的。” 悦来虽然有做影视这一块儿，但是是跟艺人经纪业务完全分割开的，相当于是一家独立的子公司，也拥有自己的“总裁”。 在悦来陷入如今的困境之前，沈鑫从未操心过影视部门的事情，也很少会去关注国内外的电影市场。丁毅作为他的助理，也是一样。 没听说过“筑梦天堂”，在影视圈的其他人眼中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发生在沈鑫的身上，又显得无比正常。 “你说……筑梦天堂跟灵月传奇不相伯仲？”沈鑫一下来了精神，“真的假的？” 丁毅把手机拿给他看：“网上是这么说的。每年国内引进的好莱坞大片，有三分之一是灵月传奇，三分之一是筑梦天堂，另外的三分之一是其他的一些制作公司。” 沈鑫喜不自胜，脸上的笑容挂都挂不住。 “公司有救了！”他捏紧了拳头。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蓦地沉下来，眼底闪过一抹阴鸷，“让你那个朋友再去催一催。这都快一个月了，钱怎么还没到账？” 丁毅的额上落下一滴冷汗。 一提到这件事，他就分外的心虚。 袁凯虽然犯过不少的事，但绑架这么大的，还是头一回。 袁凯自个儿倒不怕——他打小就浑，没什么道德观，再加上被毒品毒坏了脑，为了钱，没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丁毅就不同。 他虽然跟袁凯是发小，但也是勤勤恳恳念书、努力考上了大学的人。 绑架孩子这事儿，他打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奈何沈鑫是他老板，又一直待他不薄——所以哪怕公司的人几乎都走光了，他也还是忠心耿耿地陪在沈鑫身旁。 沈鑫说，这是他们唯一能够筹到钱的办法。他撤去了老板的架子，诉说着自己所有的烦恼、苦闷。说到动情处，他甚至潸然泪下。 丁毅的心当场就软了，思虑再三，终于帮他联系上了袁凯。 在进行绑架计划的时候，丁毅一直提心吊胆。 他无数次地警告袁凯：“不要对孩子下手。” 单纯绑架，他们或许还有生的希望；但如果杀了人……后果不堪设想。 ——他仅存的良知也不允许他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袁凯答应得挺好。 最开始，也会按照他的要求，每天定时给他发来视频，保证孩子的完好。 可随着时间的推进，许绍城那边始终拖着不肯付钱，袁凯的耐心一点点地流逝，好几次打电话过来大发雷霆。 甚至于，在他发来的视频里，丁毅清楚地看见了许意萱脸上的青紫。 丁毅害怕极了，只能打钱过去安抚他，让他不要再动许意萱。 但钱的效果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星期前，晚上到了时间，袁凯却没有给他发来视频。丁毅十分恐慌，给他打去电话，却被告知对方已经停机。 丁毅不死心，给袁凯充了100块的话费。 这会儿电话倒是能打通了，却没有人接。 他是真的急了，扔下手里的一切，打车去了袁凯家。 袁凯住的是城中村的平房，晚上八九点，屋里没有一丝光亮。 丁毅敲了半天的门，大声地喊着袁凯的名字，没等来袁凯开门，反而等到隔壁邻居的“温馨提醒”：“别喊了！他这屋空了大半月了！怕是又进局子里去了！” 丁毅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袁凯的家人早就不管他了，他就算找过去，也不会得到任何关于袁凯的消息。而他又不能去附近的派出所求证，只能揣着满腹的不安与疑惑暂时回家。 这之后的一个星期，丁毅一直在找袁凯，但没有半点头绪。 他不敢跟沈鑫说，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过，能瞒一天是一天。 他以为这次得到筑梦天堂的投资，沈鑫会放弃那一亿的赎金，却没想到，他还惦记着。 “我……”丁毅额头上的汗越冒越多，面上的焦急也越来越明显。 沈鑫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他紧张地坐直了身体，眼神凌厉得叫丁毅不住发抖。 “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丁毅低下了头，避开他的视线。 “对不起，沈总……”他打着哆嗦，上下牙齿因此而碰撞，发出“哐哐”的声响，“我联系不上我朋友了……我担心，他被警察抓了……” 第299章 被抓 299被抓 袁凯的确是被警察抓了，却跟绑架案没什么关系。 他有十多年的吸毒史，毒瘾很重。丁毅那天打钱过来，他立即全都买了货。 因为丁毅的钱给得够，他难得买了一批质量上乘的。大约是想显摆，他约了一群兄弟，去ktv开了场party。 李队一直派人盯着他，先前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买毒的事儿他们都没管——倒是循着他的毒贩，端了个不小的窝点。 这回一群人聚众吸毒，他们要再不管，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李队提前跟许绍城通了气。 许绍城对许意萱一直都不太上心，他打电话汇报一下情况，许绍城就听一听，从来没有主动询问过进展的。 所以他直接回复李队：“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有了他这句话，李队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带着人把袁凯那一群全都抓回了局里，顺便封了那家ktv。 袁凯进去了，许意萱没人看着，“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进行不下去，李队只能把她“解救”出来，送还给许绍城。 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许家父母。 许意萱在被绑架期间遭受了许多非人折磨——虽然她长期被秦凉月虐待，但袁凯揍她的力道要比秦凉月大得多，他一旦嗑高了，更是神智尽失，下手不知道轻重。 李队特意提醒许绍城：“小姑娘精神状况很不好，我建议你尽快找个心理医生给她治疗。” 许绍城看向缩着脖子站在他身边的许意萱。 她比先前瘦了一大截，裸露在外的地方，几乎全都能看见伤痕，青一片紫一片，有的还开了口流了血，格外的骇人。 改变最大的，还是她的精气神。 许意萱跟着秦凉月长大，没有正经地学过礼仪，体态一向很差——但也没有到现在这样缩头缩脑、见不得人的地步。 她整个人似乎处于一种完全戒备的状态，对谁都很警惕，哪怕只轻轻碰她一下，她都会迅速地逃开好几米，同时大喊大叫：“我知道错了！不要打我！” 李队在说明许意萱的情况的时候，满脸的同情与自责。 负责监视的同事好几次向他提出请求，想要冲进去把许意萱救出来——他们说：“李队，求求你，下命令，我们真的看不下去了！” 他却始终咬紧了牙，没有松口。 然而他们也没有如所设想的那样，等到袁凯与沈鑫的直接联系。 “早知道是这么个结局，我一开始就该把袁凯抓住。” 许意萱也不会受到这么多伤害。 许绍城依旧无动于衷。 相比起许意萱，他更在意家里那两只被她虐待过的猫。 ——它们因为她，过了这么久，仍不如从前亲人。 李队蹲在了许意萱面前，露出和蔼的微笑。 许意萱睁大了眼，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紧张的情绪异常的明显。 “跟你爸爸回家！”李队一个糙汉，难得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话。 许意萱这才把目光移到许绍城的身上。 她怯怯地看他，嘴唇嚅了嚅，没有发声。 她绿豆大小的眼睛里闪烁着渴望与希冀的光，许绍城却视若无睹，转头吩咐手下：“把她带回去。” 跟在许绍城身边的，全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他们穿着一身黑的西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其中一个壮汉刚迈开步子，许意萱就“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紧紧地抓住李队的制服下摆，躲到了他的背后，俨然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盾牌。 李队一时不察，被她拽得晃了一晃，一只手撑住地面，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李队抬起头，无奈地看向许绍城。 “要不还是你自己来牵她？” 许绍城闻言，嫌恶地皱起眉。 只是想一想要用自己的手去牵她，他就有些反胃。 他冲许意萱招了招手：“过来。”他的语气凉凉的，不怎么耐烦。 听见他的声音，许意萱立即止住了哭。她谨慎地从李队背后冒出头，直到确定是许绍城在叫她，才慢慢吞吞地、一点一点地挪到他的身边。 她刚刚伸出手，许绍城就转过了身。她无处安放的右手在空中悬了几秒，瘪了瘪嘴，将眼泪逼回眼眶，她紧紧地跟上他的脚步。 许绍城没把许意萱送回他爸妈那里，而是关到了自己一处空置的宅子里，找了一名女保镖陪着她。 许意萱不是没有哭闹，但被许绍城冷冷一瞥，又害怕得不敢发声。 叶行舟得知了情况，问许绍城：“你打算把她关到什么时候？” 许绍城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再过一阵。” 叶行舟很担忧：“再过一阵……可能许意萱这辈子就废了。” “呵。”许绍城冷笑一声，“就当是替她父母还债。” 哪怕一直都知道许绍城是个什么样的人，听到他这么说，叶行舟心中还是一阵一阵地发凉。 “她只是个孩子。”他不忍心地劝。 许绍城抬眸，犀利的目光差点将他刺伤。 “你不要忘了，她曾经对星星做过什么。”许绍城的声音很冷，“孩子和孩子，是不一样的。” 叶行舟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那沈鑫和许泽瑞……” “慢慢来。”许绍城的眼里划过一抹暗光，“一个都跑不掉。” “你说什么？”沈鑫气得砸了夹在指间的雪茄。 雪茄碰到前面的座椅靠背又弹回来，燃着的一头恰好落到他的大腿上，把他昂贵的西裤烫出了一个洞，火苗触碰到他的皮肤，疼得他尖叫一声。 丁毅连忙扑过去将雪茄捡起，着急地问：“沈总，您没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沈鑫卯着劲儿踹了他一脚，把他踹得撞上了车门。 “窝囊废！滚远点儿！” 丁毅心中有愧，被他骂得不敢做声。 “妈的！我给你开这么高的工资，你就这么给我干活的？我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养条狗！”沈鑫一边骂，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林哥吗？您最近忙不忙？有空出来吃顿饭吗？”他的语气谄媚至极。 第300章 停电 300停电 窗外大雨如注，雷声隆隆，不时有闪电从窗口划过。 新闻报道说，这场暴雨三十年一遇，导致了京市多处淹水，交通一度瘫痪。 陆昀烨昨晚回了酒店，据说是有点公事需要处理，今天一早再赶过来。可眼见着都快中午了，他和陆晨都没个人影。 沈月不免有些担心。 然而她的手机早在那一场意外中报废，陆晨只给她办了呼叫转移，帮她处理了后续离职的一系列事情，并没有补卡，或是再买一部新手机。 所以她现在完全联系不上他们。 陈阿姨洗完拖把从浴室里出来，路过阳台时，探头往楼下望了一眼。她感慨一般地“啧啧”两声，一脸看稀奇的表情：“作孽哦！停车场都淹不见喽！” 沈月心中的恐慌更甚。 “陈阿姨，您能给我哥打个电话么？”她向陈阿姨求助。 陈阿姨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老人机，“好啊。”她眯着眼瞅了半天，才找到陆晨的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但因着这恶劣的天气，两头的信号都不怎么好，声音被卡得断断续续的。 陆晨一句话不知道重复了几遍，才让陈阿姨听懂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月月有什么事？”陆晨着急地问。 “不是不是！”陈阿姨摆着手，把手机举到了沈月的耳边，“月月，你跟你哥说！” 沈月问陆晨：“哥，你们在哪儿？” 陆晨的声音不甚清晰：“我们还在酒店呢！雨下得太大了，地下车库淹了水，没法进去，也打不到车……可能要晚一点儿才能到医院。” 听到他们没事，沈月立刻就安了心。 “我这边有陈阿姨呢！你们就待在酒店，别出门了！”她嘱咐道。 “看情况。”陆晨并没有直接答应她。 医院这边还是得个亲属看着，不然有点儿什么事儿，陈阿姨都做不了主。 “待会儿要是雨小了，我看看能不能坐地铁过去。” 因这场暴雨波及面太广，城市公交都停运了好几条线，只有地铁暂时还不受影响——就是坐地铁的人骤然增多，车厢比平时更加拥挤。 “别麻烦了！”沈月连忙阻止他，“你今天要是来了，我当场把你赶走，你信不信？”她假模假样地撂下狠话。 陆晨笑了，倒也没把她的话当真。 “信信信！”他顺着她说，“行了，我不去了，你把电话给陈阿姨，我跟她说几句话。” 老年机的听筒音量格外的大，哪怕不开外放，旁边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需要沈月提醒，陈阿姨自动把手机收走，“喂”了一声。 陆晨说：“陈阿姨，您现在去找一下医生，我有话跟他说。” “哎哎哎！好的！”陈阿姨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即使不听，沈月都能猜到陆晨要跟医生说什么——总归就是让医生多关照一下她，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跟他联系。 就好像她是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三岁小孩儿。 这样的过度关心，沈月一时不太能够适应。 在冰冷的沈家度过了那么多年，成长的过程当中，她向来只依靠自己。 突然冒出来的父亲与堂兄多少让她有些惊慌失措，不过……她并不反感他们对她的爱。 她轻轻叹一口气，紧接着，弯起了唇角。 到了下午，雨仍然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层层的乌云遮住了太阳，明明才两点，却暗得如同黑夜。 沈月午觉睡醒，摸到陈阿姨给她放到床边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屏幕闪了一下，又再一次变黑。 几乎是同时，房里的灯也全都熄灭。 陈阿姨惊得从陪护床上跳起来。 “电视不会被雷打了？”她吓得瞪大了眼。 沈月比她要镇定一些。 “应该就是普通的停电。” ——尽管这个时间太过凑巧。 病房内一片漆黑，陈阿姨摸着黑找到自己的拖鞋，靸着下了床。 “我去找护士问问。” 几分钟后，她又回来：“护士说，雷把旁边的电线杆劈了，线路出了故障，得等供电局来抢修。她还说，医院有什么备用电源，一会儿就能供上电，让咱们不要慌。” 幸好不是夏天，离了空调就不能活。 沈月也不是什么重症病人，需要随时开着各种仪器。 好像除了无聊一点儿之外，停电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 她重又闭上了眼，“那我再睡会儿。” 陈阿姨也躺回了自己的陪护床。 不等她们俩睡着，医院的备用电源就用上了，房里的灯一盏盏地亮起，刺得沈月眼睛发疼。 她重新打开电视，画面还停留在她早上关机时的新闻频道。 医院附近大片停电也上了实时新闻，主播面露担忧地报道：“因雨势过大，抢修工作难以进行，只能往后推迟。相关部门表示，尽量在今晚前恢复供电。” “唉！”陈阿姨重重地叹气，“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哦！太作孽了！” 沈月抿了抿唇，换了个台。 工作日的下午向来没什么好看的节目，一般是电视剧的重播。 她选了个陈阿姨爱看的生活剧，陪着一起打发时间。 陈阿姨喜欢跟人讨论剧情，跟眼下流行的弹幕似的，边看边吐槽。 她说，沈月就跟着附和，两个人有来有往的，倒也平添几分乐趣。 这会儿陈阿姨正喋喋不休地埋怨剧里的某个人物，病房的人突然被人推开。 沈月一惊，费劲地扭头朝着门口看去。 只一眼，她就彻底呆住。 门口站着的男人，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干的地方：湿漉漉的头发贴着头皮，不断有水珠顺着发梢落下；上衣、裤子全都黏在了身上，勾勒出强健的肌肉轮廓；价值不菲的皮鞋表面沾满了泥水，脏兮兮的，难以看清原本的面貌。 许绍城单手扶着门框，胸膛起起伏伏，不甚平静的喘息一声不落的传进了沈月的耳朵。 他的面色苍白，眼神中却透着急切。 “你、你怎么来了？”沈月的舌头不知怎的，有些打结。 许绍城前进一步，依然离着她远远的。 “我今天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他微微扬唇，低沉的声音掺杂着雨水的凉意，有种异样的动听。 第301章 今天别走了 301今天别走了 轰隆的雷声在耳边炸开，恰好能够遮住沈月如同擂鼓的心跳。 她定了定神，视线触及他脚底积蓄的水渍，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外面雨那么大……”怪责的话说了一半，因着许绍城那一声巨响亮的“阿嚏”，剩余的全被她咽回了腹中。 许绍城捂着鼻子，表情略有几分尴尬。大约是因为害羞，他的视线乱飘，就是不敢与沈月对上，苍白的脸上还泛出了一层浅浅的红。 沈月佯装看不出他的局促，让陈阿姨拿了纸巾给他。 许绍城迅速背转身去，擦掉不小心喷出来的鼻涕。 “抱歉。”他的脸仍是红的，神情比起先前要镇定不少。 沈月倒没觉得他刚才的举动有多失礼——相反，他与平常画风截然不同的狼狈模样似乎让他沾染上了些许人间的烟火气，就还……怪可爱的。 “快去洗个澡！”陈阿姨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条全新的毛巾，塞进了许绍城的手里，“再耽搁一会儿就该感冒发烧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许绍城往浴室的方向推。 许绍城的脸色在她的手碰到他时变了一变，顾忌着沈月，他隐忍着没有发作，只不着痕迹地往前迈开一大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这样的小细节，沈月全都看在了眼里。 事实上，她还很为陈阿姨捏了一把汗。 但幸好，许绍城没做出让人难堪的事情。 她忙把陈阿姨叫回来：“阿姨，您帮我去三楼买套xl的病号服，再买一条大码的一次性内裤。” 许绍城的衣服从内到外全部湿透，外面雨下得太大，没法去商场给他买一套新的，只能用医院里的将就一下。 陈阿姨不用问，就知道这些是给许绍城买的。她不解：“你爸不有好些衣服在这儿吗？给小许穿一下得了，还用得着买？” 陆昀烨每天在这里陪着沈月，甚至连放在酒店的行李都搬了过来。 “我爸的衣服他穿不了。” 陆昀烨与许绍城的身材相差还是挺大的，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有洁癖，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洁癖？”陈阿姨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他那个样子，可不像是有洁癖的哦！” 不怪陈阿姨，任谁看到许绍城方才那一身的泥污，都无法将他与“重度洁癖”这四个字联系起来。 沈月无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催促陈阿姨：“您快去！” 许绍城这一个澡洗的时间很长，陈阿姨把东西买回来了，浴室里“哗哗”的水声依然不停。 陈阿姨过去敲了两下门：“我给你把衣服放外头了，一会儿你自己拿一下。” 许绍城沉闷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好的，谢谢。” 陈阿姨坐到沈月身边，小小声地吐槽：“我算是看出他的洁癖了，一个澡洗这么半天。” 沈月笑了笑，拉住她的手，“别管他，咱们看电视。” 又过了十多分钟，许绍城才从浴室里出来。 雨水的凉意洗去，他的脸被热气蒸红，看起来总算正常了一些。 他的头发半干，仍滴着水，打湿了病号服双肩以及后背的一块布料，却丝毫不见先前的狼狈。 沈月早就知道，许绍城是个行走的衣架——一米九的身高、宽肩窄臀、完美的身材比例，以及一张倾国倾城的禁欲脸，哪怕一张破布披在他身上，也会现出十足的高贵与时尚感。 医院里的病号服款式全都一样，不说别人，单就他与她，穿出来的感觉天差地别——在她这儿，就是普普通通的病号服；换成他，就好像是奢侈品大牌新一季的高定，连粗糙廉价的布料都变得高级了许多。 陈阿姨看呆了两秒，随后捂着嘴笑：“真是个帅小伙儿！”还不忘揶揄沈月：“月月，你以后有福了！” “我跟他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沈月慌忙否认，又抬头去看许绍城。 他微笑着看她，表情平和，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丝的……失望？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陈阿姨给了她一个“我都懂”的眼神，相当“体贴”地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你们俩聊会儿天，我出去逛逛。” 沈月与许绍城独处时，气氛通常都会比较尴尬。 两个人都在心底酝酿着，不知道该以什么话题开头。 终于，沈月下定了决心：“你……” “你……” 音节与许绍城的重合。 两个人皆是一愣，随即干笑着礼让：“你先说。” “你先说。” 空气再一次凝结。 沈月深吸了一口气，“我先说。” 许绍城点头：“好。” “你怎么过来的？”沈月问。 就在许绍城洗澡的时候，陆晨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全市大面积停电，交通系统几乎全部瘫痪，就连地铁也受到了影响，他今天恐怕赶不到医院。 电视新闻里也不断播放着全市各处的实时画面，暴雨造成的淹水现象格外严重，马路上的小汽车有半截浸在水中，一辆辆全都熄火停在原地，堵塞了大部分的街道。各级部门不断呼吁，要求市民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尽管如此，在暴雨中失踪的市民数量仍在不断地增加。 虽然许绍城此刻安然无恙地坐在她面前，但想一想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可能遭受的重重困难，沈月还是一阵后背发凉。 “开车，不然呢？”许绍城说得一派轻松，沈月却不相信。 “新闻里说，现在路上没法开车。” “我出来得早，当时淹得没这么厉害。”许绍城四两拨千斤地试图蒙混过去。 沈月的眼里仍旧是满满的怀疑。 “陆总今天怎么不在这里？”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只有陈阿姨陪着你吗？” “他们昨天回酒店了。”沈月说。 “那他们今天还来吗？”许绍城问。 沈月摇头，“雨太大了，来不了。” 许绍城的眉心舒展了一瞬，又紧紧皱起。 “这雨确实挺大的。”他面露担忧，“也不知道我待会儿该怎么走。” 想到新闻里那些失踪者家属痛哭的画面，沈月冲口而出：“要不你今天别走了。” 第302章 帮我一个忙 302帮我一个忙 许绍城有一瞬间的恍惚。 尽管他存了赖在这儿的心思，却没料到沈月会这样爽快地答应让他留下来。 回过神后，他努力压下不自觉扬起的唇角，面无表情地将病房扫视一圈，故作为难地沉吟：“只有一张陪护床，陈阿姨……” “让护士加张床就行了。”沈月一边说，一边伸长了手去够床头的呼叫器。 “加床”并不是许绍城想要的结果。 有旁人在——哪怕只是共处同一间房，他都无法入眠。 但好歹，他能够陪着她。 加一张陪护床很简单，尤其是病房。 护士推了床过来，几个人堵在门口，被溜达完回来的陈阿姨撞见。 陈阿姨匆匆上前，隔着半米的距离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护士回头瞄她一眼，“加床。” “加床做什么？”陈阿姨问完便瞥见杵在病房里的许绍城，立刻懂了。 “别推进去了！”她拉住护士，“就放门口！” 护士有点儿懵：“为什么？” “我睡外头就行了！”陈阿姨乐呵呵地带头把床又重新推出来，“这房小了，摆三张床太挤了！” 护士们倒无所谓——这床摆哪儿都跟她们没有关系，沈月则急得伸长了脖子，冲着外头喊：“陈阿姨，您把床推进来！外头晚上冷！” 这个季节，夜里温度常常会降到个位。医院里虽然处处都有中央空调，但走廊毕竟空旷，远不如病房里暖和。 陈阿姨摆手笑道：“不怕不怕！我把被子裹紧一点就行了！” 她手脚麻利地换掉了两张陪护床上的所有东西，“这些都是新的。”她特意跟许绍城强调，“您放心用。” 许绍城微微一笑，发自内心地感谢：“麻烦您了。” 陈阿姨抱着许绍城换下来的脏衣服去了洗衣房，病房里又只剩下了沈月与许绍城两个人。 沈月把电视遥控递过去：“要看什么你自己调。” 许绍城谢绝了她的好意：“我处理一会儿公务。”他半躺到陪护床上，用手机打开了邮箱。 沈月悻悻地收回手，把电视音量调到了最小，以免打扰到他工作。 许绍城又哪里工作得进去？ 他本来就是找借口，避免她绞尽脑汁地来与他尬聊。 他们俩向来没什么共同话题，他能够察觉到她在面对他时的拘谨，这让他倍感挫败，却又改善不了。 邮箱里塞满了工作邮件，许绍城随手点开一封，心不在焉地看着。 他的余光停留在沈月的身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侧脸。 因此没有发现她其实也在偷看他。 沈月不能理解许绍城：都忙成了这样，干嘛还要冒着大雨来医院看她？ 不过，他抿唇蹙眉认真工作的模样，意外的有几分性感。 心脏的骤然狂跳吓得沈月收回了视线。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都放到电视剧情上。 许绍城打开的邮件是影视部门发来的《时空旅行》电影拍摄项目的计划书。 《时空旅行》，是樊星去年最新出版上市的一本小说，打破了他前一部作品《虫洞》创下的销售记录，各种改编版权都被辰远收入囊中。 与《虫洞》不同，这一次的《时空旅行》，辰远直接请了樊星本人担当编剧，电影剧本已经完成，即将进入选角阶段。 因为《虫洞》的大爆，辰远上下对《时空旅行》都十分重视，以至于计划书每改一版，都要递交给许绍城亲自审阅，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许绍城被沈月分了心，一行一行的，看得很慢。 但这不妨碍他“挑刺”。 他在微信上找到影视部门的总经理，质问：“《时空旅行》的预计上映时间怎么比之前推迟了一年？” 按照原计划，电影的拍摄和后制可能需要一年，恰好能够卡在明年的圣诞上映；但最新的这份计划书上，上映的时间变成了后年。 影视部总经理早就做好了被他问到的心理准备，沉着冷静地回答：“是这样的许总，我们最近收到消息，悦来拉到了好莱坞的投资，马上要拍《火星移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跟我们的档期撞上。您也知道业内对这两个ip的评价，《火星移民》比《时空旅行》更容易爆一些。我们的目标是超越之前《虫洞》的神话，但跟《火星移民》正面撞的话，恐怕成绩会达不到预期。” 许意萱被绑架以来，许绍城对悦来的关注远远超过了辰远。那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沈鑫要拍《火星移民》在他这儿，不算新闻。 “不用换档期。”许绍城的眼里闪过讥讽。 他虽然不知道筑梦天堂为什么会想不开到去跟悦来合作，但很肯定——《火星移民》这个项目，他们开不起来。 就算沈鑫侥幸拉够了投资，开了项目，能进行到哪一步，还很难说。 陈阿姨这一趟出去，到了傍晚，才拎着两份饭菜回来。 “这是我去医院食堂买的，你们将就着吃一点。这附近一大片都停了电，又下大雨，餐馆都停业了，外卖也不送。” 她给沈月把小桌板支好，一边摆着饭菜一边汇报：“刚才你爸爸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你的情况怎么样。” 天气恶劣，再加上各种状况频发，陆昀烨不在医院陪着，多少有些不放心。 “您怎么说的？”沈月顺口问了一句。 “我说这里有我和小许看着，让他放心。”陈阿姨冲沈月眨了眨眼，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许绍城开饭盒的手抖了一抖。 陆昀烨防他跟防贼一样，倘若知道他来了医院…… “陆总说什么了吗？”他状似无意地问。 “他只说他知道了，然后就挂了电话。”陈阿姨跟陆昀烨不熟，也就听不出那四个字里的山雨欲来。 许绍城不害怕陆昀烨——但这仅限于商场上。 陆昀烨拿捏着他的软肋，他不得不对陆昀烨多出一分敬畏。 他草草地扒了几口饭，躲到外头去给陆晨打电话。 陆晨早已从陆昀烨那里听说了他去医院的事情，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我能帮你拦住我叔叔，不让他去医院打断你的腿，但作为交换，你得帮我一个忙。” 第303章 出门被雷劈 303出门被雷劈 陆晨的要求对于许绍城来说，相当的容易：“我需要你放出风声——今年辰远要拍的《时空旅行》，会跟筑梦天堂合作。” 辰远当初买下《时空旅行》时声势相当的浩大，哪怕不关注的人都有所耳闻。 但陆晨会知道，还是出乎了许绍城的意料。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陆晨提到了“筑梦天堂”。 “筑梦天堂”这家公司，许绍城相当熟悉。 拍《虫洞》的时候，在后期制作团队的选择上，他曾苦恼很久——当然，还是在筑梦天堂与灵月传奇这两家公司之间举棋不定。 后来恰好有一部由灵月传奇制作的特效大片上映，在国内取得了不俗的票房，口碑也节节攀升。 公司高层为了乘这一趟“东风”，讨个好彩头，便最终定下了灵月传奇。 双方的合作相当愉快，《虫洞》又不负众望地破了票房纪录，这一次的《时空旅行》，后期制作自然而然又外包给了灵月传奇。 “我们已经跟灵月传奇签了合同。”许绍城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要是能帮得上忙，哪怕陆晨不回报什么，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帮。 只是…… “我不是让你真的跟筑梦天堂合作。”陆晨解释说，“我这么跟你说——只要让沈鑫以为你们要跟筑梦天堂合作就好。” 沈鑫？ 许绍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他忽然想起——悦来正在筹拍的《火星移民》似乎就要跟筑梦天堂合作，陆晨让他演这么一出，莫不是想把这事儿给搅黄？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 “我得先跟灵月传奇那边通个气。”许绍城说。 尽管不是真的，他也得考虑到合作伙伴的心情。倘若被对方误会，合作被搅黄的大概就会变成他们。 灵月传奇的ceo很好说话。 许绍城只说是“宣传需要”，对方就同意了他用“与筑梦天堂合作”这个噱头来炒作。 至于筑梦天堂那边——陆晨说了，他会搞定。并且，他发来了一个电话号码，让许绍城在他指定的时间打过去，甚至连台词都妥帖地安排。 陆晨指定的时间在明天，许绍城把台词记下，重又回到了沈月的病房。 他出去了有一个小时，沈月的晚饭早已吃完，陈阿姨打了热水，在给她擦身子。 许绍城进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沈月衣衫半解地躺在床上的画面。 他的眸色倏然变深，血液的流动也加快了速度。 沈月听到门口的动静，艰难地抬起头，一对上许绍城的眼，立即羞愤地大喝一声：“出去！” 许绍城从善如流地转身，将心中的遗憾压下。 “抱歉。”他沉声说，站在门口，却没有半点要出去的意思。 “外面有点冷。”他装模作样地搓了搓手臂，“我能待在房里么？我保证，什么都不看。” 他的语气分外诚恳，还带了一丝丝的恳求。 沈月瞪着他的后脑勺，很快就泄了气。 “你就站在那儿，不要动！”她警告他，“否则……”她一时卡了壳。 好像……她没有能够用来威胁他的东西。 许绍城都能够想象到，此刻她蹙着眉头咬紧下唇纠结的模样。 嘴角一点点地上扬，他愉悦地接过她的话：“否则，我出去就被雷劈死。” 许绍城百无禁忌惯了，因为压根不信，发誓的时候喜欢往狠了说——但至今为止能让他发誓的，也只有沈月一个。 沈月却越发的气急败坏：“呸呸呸！说什么呢！” 许绍城的嘴角扬得更高，眼底被笑意充满。 她还是关心着他的，真好。 因许绍城杵在门口——尽管他老老实实地站着动都不动一下，沈月还是浑身都不自在，让陈阿姨尽快结束了擦身。 外面的电闪雷鸣总算停了下来，雨也渐渐的变小了。 但供电系统还没有恢复，除了医院，附近的高楼里看不到一点灯光。 许绍城检查了一遍阳台和浴室的窗户，直到确定所有的都关好，才回到房间。 沈月还在看电视——除了看电视，她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做。 “你要睡觉了吗？”她问许绍城。 许绍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呢？” “准备睡了。”沈月打了个哈欠，把电视关掉。 许绍城立刻走近，体贴地给她把床头摇下，让她能够平躺。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他从床尾绕到床头，一手撑住病床的围栏，微微地俯下了身。 他的靠近让沈月的身体骤然变得僵硬。 “没了，谢谢。”她弯唇微笑，视线乱飘，一刻不敢停留在他的脸上。 许绍城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慌乱。 但她手足无措又偏要故作镇定的模样太过可爱，让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沈月。”他启唇，如叹息一般，声音缥缈又缱绻。 沈月的身子颤了一颤，战战兢兢地“嗯”一声，“怎么了？” 她小心翼翼地转回了眼，在看到他深情款款的脸、深不见底的眼时，不由自主地愣住。 心底没来由地涌上来一阵恐惧，驱使着她口不择言：“我真的没什么需要的了，你快去睡！我困了，先睡了。” 将这些话一口气说完，她掩耳盗铃般的闭上了眼。 许绍城没绷住，轻笑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可爱。”他眼底流露出的温柔都快能把人溺毙——可惜沈月没能看见。 但他的话，还是让她羞红了脸。 什么可爱……可爱什么！她又不是小孩子！ 许绍城松开围栏，慢慢地直起身体。 沈月竖起了耳朵，听着他的脚步声朝着另一边而去，这才又放松下来。 许绍城的手机铃声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 他看一眼，竟是星星发来的视频请求。 他直接点了拒绝。 ——他不能让星星看见病房，以及他身上穿着的病号服。 星星虽然还小，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 “我打个电话。”他对沈月说，“就在这里。” 沈月没有意见：“好啊。” 许绍城当即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星星几乎是第一时间接起。 “爸爸！”他喜悦清脆的声音响起在病房里。 沈月倏地睁开了眼。 第304章 早安 304早安 沈月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 她日日想、夜夜想，想得都快出现了幻觉。 她时常可以听见，星星趴在她的耳边，一声一声地叫着“妈妈”，欢快的、雀跃的、沮丧的、难过的…… 但她心里清楚，那些都是假象。 然而，这一次不同。 “你在工作吗？”星星的语气中带了点儿疑惑，还有一点儿试探。 沈月盯紧了许绍城手里的手机，不知道是不是瞪得太过用力，眼前竟有一些模糊。 “对啊。”许绍城用余光瞥一眼沈月，声调如同往常与星星聊天时一样柔软。 “啊……”星星略微遗憾地拖长了尾音，“那……我一会儿再打过来~” 他几乎每天都是这个时间跟许绍城视频，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许绍城是空闲的。 “不用。”许绍城阻止了他的动作，主动引导话题：“你今天在幼儿园里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今天朱迪老师表扬我了！”星星的音调陡然扬高，其中的骄傲显而易见。 许绍城的眉眼柔和了不少。他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什么？” “我捡到了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它好可怜的，都飞不起来了！我把它带到了医务室，让莫拉医生给它包扎了伤口，还用木头给它搭建了一间屋子！朱迪老师说我很有爱心，做的小屋也很漂亮！”星星“嘿嘿”地笑着，献宝似的说：“我拍了照片，发给你看！” 他的话音刚落，许绍城的手机就震动了两下，想必是收到了他发来的照片。 沈月的心里痒痒的，努力地伸长了脖子，但因为离得太远，只看得见一团模糊的颜色。 “爸爸，你看到了吗？”星星迫不及待地问。 许绍城的嘴角扬得更高。 “看到了。”他盯着星星发来的照片，半天都没移动过视线。 “好看吗？”星星的语气中暗含期待。 许绍城轻笑，低沉的嗓音揉着极致的温柔：“星星做的，当然好看。” 星星又在电话那头“嘿嘿”地傻笑。 他们俩亲密又自然的交流让沈月有那么一点点的发酸，但同时，隐隐约约似乎又有一点点的……满足？ 她想，她一定是发了疯。 顾忌着沈月的身体，许绍城这一次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跟星星聊很久，大约半小时后，他就找借口挂断了电话。 许绍城回头，便看到沈月神色复杂，若有所思。 “你和星星每天都会视频？”她问。 许绍城无法从她的表情或是语气中判断出她的情绪，因此回答得很谨慎：“偶尔。” 她先前是不喜欢他与星星走得太近的，而且，星星刚刚在电话里还叫他“爸爸”…… 沈月舔一舔干涩的嘴唇，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启齿：“他刚刚发给你的照片……你能不能给我看看？” 许绍城动作极快地下床，丝毫不顾形象地蹲在她的床头，将手机举到她的眼前。 照片里，星星抱着那只色彩艳丽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小鸟，笑得灿烂阳光。而在他身旁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小小的木房子。房子的结构很简单，大概就是用几块木片贴起来，却做得非常漂亮，外壁还用颜料涂了色，跟小鸟一模一样。 沈月看着看着，眼泪掉了下来。 平时不听不看倒还好，这一刻，她藏在心底的思念喷涌而出，怎么都止不住。 许绍城最受不住沈月的眼泪，她每一次流泪，都让他心疼不已。 他用纸巾仔细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你这么想他，不如把事实告诉他。” 之后，就不用再遮遮掩掩，也能大大方方地与他视频。 “不行。”沈月回绝得十分果断。 星星比同龄的孩子早慧，也更加的早熟。 普通的孩子可能懵懵懂懂，不明白“车祸”、“断腿”意味着什么，但星星一清二楚。 “我不想他为我担心。” 他们俩之间隔了一个大洋的距离，她绝不可能让魏婷再把他给带回来，因此，他只能在那边干着急，或许每天都会为她烦恼。 她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星星能够无忧无虑、幸福开心地度过每一天。 许绍城清楚地看见了她眼底的落寞。 他心一软，差点就提出要帮她转院到美国。 他有自己的专机，转移一个躺在床上不能动的病患并不是难事。 但…… 他明白，倘若她这一趟回去，以后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舍不得她，不愿意再像之前的六年一样，每天看着她的照片度日。 他想要她陪在他的身边，活生生的、有温度的。 所以，他必须尽快铲平一切阻止他们俩在一起的障碍，消除她所有的担忧。 沈家……是第一个。 “我能求你一件事么？”沈月的突然出声唤回了许绍城跑远的神智。 “你说。” “你晚上要是没什么事，可以来医院吗？你和星星打电话的时候……我想听一听。”沈月的目光恳切，许绍城没有半点的犹豫：“可以。” 他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惊喜占了大半，但有些稍许的担忧。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绞尽脑汁地去找来见她的理由，可天天往这儿跑，怕是陆昀烨对他的敌意又要增多一些。 哭过了一场，沈月的困意很快席卷而来。 她撑不住地合上眼，迷迷糊糊地对许绍城说了一句“晚安”。 等到她的呼吸平稳，许绍城重又从床上下来，坐在床头，借着从门上的小窗里投射进来的微弱灯光，静静地看了她良久。 他很久没得到这样与她独处的机会，等明天天一亮、雨一停，交通恢复了、陆家叔侄俩来了，他便要离开。 因此，在这儿的每一分、每一秒于他来说都分外的珍贵，让他舍不得浪费。 窗外的雨变大又变小，从“噼里啪啦”，变成淅淅沥沥。 乌云一点点地消散，阳光从缝隙里钻出来，天上现出了些许的白。 许绍城的目光终于动了。 他勾唇微笑，俯下身去在沈月的额头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早安，宝贝。” 第305章 全部扔掉 305全部扔掉 京市毕竟是一线城市之首，暴雨一停，交通、供电都迅速恢复了正常。 才早上八点多，陆昀烨就带着陆晨急吼吼地从医院赶过来，把仍在熟睡中的许绍城从陪护床上揪起，不高兴地轰人：“许总，您可以走了。” 许绍城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后背却习惯性挺直，呆呆地坐在床沿，模样有那么一点儿可爱。 沈月看不过去，劝陆昀烨：“让他再睡一会儿。” 她的求情让陆昀烨心头的嫉妒之火燃得更旺。 可他又说不出拒绝她的话，只能退而求其次：“隔壁病房不是空着？跟护士说一声，让他过去睡。”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体贴”，他还加上了一句：“免得咱们在这儿吵到他。” 他的这个提议在沈月看来还算靠谱。 他们这一块儿都是病房，价格有点儿贵，在普通病房没满的情况下，几乎没什么人住过来，倒也不存在占用资源的问题。 然而她还没答应，许绍城就彻底清醒过来。 “不用了。”他迷蒙的双眸逐渐变得清亮，两手撑在身侧，稍一使力，身体就与床板分离。 “我直接回去。” 他昨晚换下的衣服陈阿姨送到洗衣房给他洗干净了，烘干了送过来。 医院的洗衣房毕竟不比外头专门的，陈阿姨也没怎么注意，昂贵的手工衬衫被洗出了几道褶皱，看上去蔫巴巴的。 许绍城皱起了眉。 沈月深知他的脾性，生怕他冲陈阿姨发火，忙找了个借口，想把陈阿姨支开。 陈阿姨搓了搓手，正准备出去，却被许绍城叫住。 “陈阿姨。”他的面色和缓，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语调是出乎众人意料的谦恭：“辛苦您了。” 陈阿姨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摆手，说起话来坑坑巴巴：“不、不辛苦！” 许绍城抱着衣服去浴室里换了出来。 同样的一身衣服，昨天犹如落汤鸡的狼狈荡然无存，整个人透出一股连皱巴巴的衬衫都挡不住的贵气优雅。 沈月的双眼亮了一亮，陆昀烨的脸色则愈发的难看。 他再顾不得风度，不耐烦地摆一摆手：“走走走，赶紧走！” 许绍城从善如流，临走前与沈月告别：“晚上再见。” 陆昀烨一下炸了毛：“他晚上还来做什么？” 他的这个反应叫沈月哭笑不得。 “他要跟星星打电话，我想听一听。”她解释道。 陆昀烨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外孙的存在，却一直没能正式地与他见面。 “你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星星？”他的语气酸溜溜的，充满了醋意。 与陆昀烨朝夕相处的这些时日，沈月早已看清他藏在那一身温文尔雅表皮下的真面目——小心眼又记仇，还爱莫名其妙的生闷气。 见他的情绪不对，她立刻做出承诺：“等我身体恢复了，就让你们见面。” 陆昀烨这才放过她。但对于许绍城，他仍有些在意：“所以他以后天天晚上都来？” 得到沈月肯定的回答，他的脸黑沉如锅底，又不好发作。 “他来的时候，我必须在场。”他强调。 沈月无奈地答应：“好好好！” 许绍城的助理等在医院楼下。 昨天全城大面积停电，交通一度瘫痪，他们俩一起从公司出来，车开到一半就泡水熄了火。 当时雨下得极大，如同瓢泼。 许绍城不顾他劝阻，拉开车门就冲入了雨幕之中，将他独自留在了车上。 他在原地等了近三个小时，才等到拖车，艰难地脱身。 今天一早，他又接到许绍城的电话，让他开车来接，顺便从内到外的买一身新的衣服。 许绍城刚在后座坐稳，助理便侧身将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几个购物袋递过去。 “许总，您的衣服。” 许绍城换上新的衬衫与西装外套，原先起了皱的那套被他随手扔到了一旁。 下车的时候，助理问他：“许总，这衣服就放车上吗？” 许绍城冷冷地答：“全部扔掉。” 一到公司，许绍城就召集了《时空旅行》整个项目组的人开会，说明了自己与灵月传奇、筑梦天堂联手炒作的打算。 电影需要热度，这样的炒作并不会使制片方的利益受损，是众人喜闻乐见的。所以在会议上，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许绍城警告他们：“这一次的宣传计划需要对外保密，有人问起来，一律说不能透露。” 否则可能会半途而废。 中午十二点多，陆晨打电话来，提醒许绍城按照计划行事。 许绍城立即拨出了陆晨先前给他的那个号码。 电话的另外一头，皇庭酒店的餐厅里，弗兰克正在与沈鑫吃饭。 这一次来京市，弗兰克是百忙之中抽出的时间，只在这边停留两晚。沈鑫打听到了他的行程，特意提出要请他吃饭，算作是为他送行。 弗兰克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为双方只达成了一个口头的协议，还没有签书面的合同，沈鑫怕弗兰克这一趟回去就会反悔，想要跟弗兰克多聊一聊，拉近一些关系。 酒过三巡，沈鑫就有了些醉意，行为举止也随意了许多。 他勾住弗兰克的脖子，与他称兄道弟，吹着牛皮：“我跟你说弗兰克，在华国境内，做电影这一块儿，我们悦来是顶尖的！我们的这一次合作，绝对能够赚大钱！” 弗兰克因扑鼻而来的浓重酒气而嫌弃地皱眉。他不着痕迹地将沈鑫推开，礼貌地笑着应道：“那是当然，我们对悦来有信心，对《火星移民》更有信心。” 沈鑫笑得越发的张狂。 “我不吹牛，这电影的票房啊，铁定得奔着五十亿去！” 弗兰克附和：“那是一定的。”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还记得陆晨跟他说过的事，抱歉地冲沈鑫笑笑：“我接个电话。” 沈鑫不高兴极了，但如今求着人家，只能故作大度：“轻便。” 弗兰克也没离开自己的座位，甚至故意往沈鑫那边挪了挪。 电话甫一接通，许绍城的声音就透过听筒传到了沈鑫的耳朵里。 “弗兰克先生吗？我想跟你聊一聊《时空旅行》的事。” 第306章 打脸 306打脸 许绍城说的是英文，但因为嗓音独特辨识度高，沈鑫立刻就认了出来。 一个激灵，他的酒全都醒了。 弗兰克佯装没有察觉到他的紧张，拿着腔调“高冷”地回答许绍城：“对不起，我现在可能不太方便。你明天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来皇庭酒店，八点以前，我留半个小时给你。” “行。”许绍城相当的“大度”，并未因他的态度表现出不满。 “那我们明早见。”弗兰克说完，不等许绍城道别，就挂断了电话。 他的一番“表演”看得沈鑫目瞪口呆。 目前在国内，除了许家那群人，没人敢对许绍城这样不客气。 缓了好一会儿，沈鑫扯了个笑，问弗兰克：“《时空旅行》的后期也是你们公司做？” 见识到了弗兰克对许绍城的不屑一顾，沈鑫愈发的谨小慎微，再不敢与弗兰克有任何过度的肢体接触，生怕惹恼了人家。 弗兰克皱起了眉头，似有几分不耐烦。 “我还没有做决定。”他说，“这并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但辰远集团的许先生最近一直在联系我。说实话，比起单纯做后期，我更倾向于作为投资方参与电影的制作过程，这样我们的收益也能提升。” 沈鑫连忙表态：“我已经在跟国内的众多一线演员接洽了，他们都对《火星移民》很有兴趣。导演这边，我想找史蒂芬·迪里奥，不知道弗兰克先生能否帮忙引荐一下？” 史蒂芬·迪里奥是好莱坞的老牌大导之一，尤其擅长拍摄科幻片，筑梦天堂近年推出的好几部大火的科幻片都出自他手。 ——以上资讯全都来自于丁毅昨天花了一天时间对筑梦天堂做的调查报告。 最近国内的影视行业进入了寒冬，大ip扑街的不在少数，沈鑫虽然对《火星移民》抱有十万分的信心，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决定启用最最豪华的“全明星”阵容——能扛票房的知名导演+能扛票房的知名演员+能扛票房的知名制作公司。 至于资金——搞定了导演和演员，自然会有无数的公司想要挤进来分一杯羹。 弗兰克答应得很爽快：“当然可以。我和史蒂芬是老朋友了，到时候跟他说一声，让他跟你见一面。” 沈鑫在心里盘算着：他逆风翻盘的计划，已经进行了50。 有了筑梦天堂与史蒂芬·迪里奥作为后盾，那些还在观望、犹豫的演员们大概会立刻同意与他签合同。 沈鑫高兴得又喝了两大杯白酒。 最终散场的时候，弗兰克拉着他说了一会儿知心话：“我很看好《火星移民》，也很看好你们的能力。《时空旅行》我明天会找借口推掉，所以……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沈鑫立即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 在弗兰克这里“战胜”了许绍城，沈鑫有点忘乎所以。 先前联系过的演员，他又一个个电话打过去，用同样的台词吹牛b：“我刚跟筑梦天堂的老板吃过了饭，他当着我的面推掉了和‘好视’《时空旅行》的合作，因为更看好我们的《火星移民》！而且，他还会安排史蒂芬·迪里奥来导这部电影！史蒂芬·迪里奥知道吗？就那个着名的科幻片导演，拿过两次奥斯卡，三次金棕榈，其他的小奖更是数不胜数……” 业内的消息最为灵通，沈鑫一直在与筑梦天堂接洽的事，几乎人尽皆知。但因为悦来目前的情况不太好，所以没几个人相信他真的能搭上筑梦天堂这条线。 而“好视”那边刚刚在下午放出了消息，说《时空旅行》的后期将由筑梦天堂制作。“好视”毕竟隶属于辰远，消息的可信度更高。 于是有人毫不留情地讽刺沈鑫：“得了！别到时候被人打脸！” 沈鑫气得不行：“看看到时候被打脸的究竟是谁！” 不过一天的工夫，好视将与筑梦天堂合作制作《时空旅行》的消息便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网友们多数抱着喜闻乐见的态度，只有少数灵月传奇的粉丝对此表示了遗憾——但也仅仅是遗憾而已。 毕竟筑梦天堂与灵月传奇是在好莱坞分庭抗礼的两家公司，电影无论由谁在制作，效果都不会差。 这则新闻在微博的热搜榜上挂了一天，不少明星的团队打电话质问沈鑫：“你不是说筑梦天堂要跟你们合作的吗？怎么又跟好视合作了？” 沈鑫心里也没点底，慌慌张张地又给弗兰克打电话。 弗兰克当天的班机回美，因此直到晚上电话才接通。 弗兰克表现得相当的惊讶：“什么？我明明跟许先生说得很清楚，这一次合作不了！他们真的太过分了！沈先生，你不要担心，我马上就让公司发声明，强烈谴责好视的下作行为！” 半小时后，筑梦天堂注册以后从未用过的官方认证微博账号发布了一条严正声明，澄清了与好视合作的不实传闻。 不久之后，好视官方给出回应：“我司此前的确与筑梦天堂方面有过接洽，但出于某些考虑，对方选择了不与我司合作，我司对此表示理解，并接受对方的决定。我司员工李某在确切消息出来之前，就对外泄露了公司的计划，引起了骚乱，对此，我们十分抱歉。李某目前已经辞职，我司也会为他的错误负责，尽一切努力弥补给筑梦天堂造成的损失。”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网络世界，各种消息虚虚实实，甚至官宣又变卦的也屡见不鲜。网友们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大多数人只是关心：“好视不跟筑梦天堂合作了，会再回头找灵月传奇吗？” 然而好视官方并没有对这个问题作出回应。 经此一遭，沈鑫愈发的得意。 为了宽他的心，弗兰克迅速安排了一次他与史蒂芬·迪里奥的会面，甚至还让史蒂芬·迪里奥亲自来到华国，在机场被多家媒体拍到。 先前质疑过沈鑫的明星团队又舔着脸找上门来，向他赔礼道歉，还明里暗里探他的口风，想给自家艺人捞一个角色。 原来拒绝给《火星移民》投资的多家公司也把他的电话打爆，恨不得把钱硬塞进他的口袋。 第307章 缩头乌龟 307缩头乌龟 “沈总，腾龙影业的魏总刚刚打电话来，问您今晚有没有时间，他想请您吃饭。” “沈总，向阳文化的刘总给您送了请柬，他女儿周六结婚，请您赴宴。” “沈总，天冬影业的小方总要给咱们的电影投一个亿。他说，您要觉得不够的话，他还能加。” …… 自打沈鑫与史蒂芬·迪里奥见过面后，丁毅每天往他办公室里跑的次数比之前的几个月加起来都多。 沈鑫点燃一支一直藏着舍不得抽的雪茄，跷起二郎腿，一脸得意地吞云吐雾。 “你去答复小方总，我们的这个项目，最少两亿起投，名额有限，先到先得。”他不紧不慢地说，口气中是全然的不可一世。 与几天前扒着人大腿求着人投资的“丧家犬”模样截然不同。 丁毅忙不迭地跑出去，面上也是一派喜色。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有这样的峰回路转——事实上，他已经做好了全新的简历，等这个月过完，他就准备投出去。 幸好。 如今项目的一切都很顺利，沈鑫甚至都不再追究袁凯的失踪，还说等重建公司以后，要给他一个副总的职位。 他每天都做着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睡着了都能笑醒。 回到自己的工位，他给天冬影业的小方总打了电话，转述了沈鑫的话。 对方哪怕身在高位，对他也是相当客气：“辛苦丁助理了！丁助理今晚要有时间的话，不如出来一起吃个饭？” 丁毅知道，这是想要从他这里着手了。 毕竟在所有人的眼里，他是沈鑫唯一的“心腹”，也是沈鑫最为器重的人。 丁毅如今被各位“总”捧得多了，有些飘飘然，也有了发展自己人脉的想法。多一个朋友，将来就多一条出路。 这么想着，他便答应了小方总的邀约。 电话刚一挂断，便又响了起来。 这是近期的常态，丁毅没觉得奇怪，握住听筒高冷地“喂”了一声。 “丁哥……”传来的却是前台小姑娘为难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尖锐刺耳的女高音：“你敢不让我进去！我现在立马开除你你信不信！” 那个女高音，丁毅听得虽然不多，但很熟悉。 “那个……沈总夫人来了，现在要进去……”大约是被谢莺骂得狠了，前台小姑娘有些胆怯，语调都变了。 丁毅赶忙说：“你先让她等一会儿，我去问问沈总。” 这些日子以来，丁毅几乎时刻都跟着沈鑫，对沈鑫与谢莺之间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 谢莺的“黑历史”被媒体爆出来以后，沈鑫与她大吵了一架，但为的不是那些不能见人的桃色绯闻，而是谢莺“没有用了”——这是沈鑫的原话。 之后，沈鑫似乎就从沈家搬了出来。 除了他们住的那一套房子，沈家所有的房产全都被银行收走，以至于他只能长期地住在酒店，支付着一千多一天的高昂房费。 悦来娱乐的办公楼自然是不在了，公司的职员也都离职得差不多。 也就是这两天，沈鑫拿了几个公司加起来三亿多的投资，才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租了整一层楼作为全新的“悦来影业”的办公地址，又用高薪聘回了从前影视部的几个骨干员工。 没想到公司才刚刚开张，谢莺就找上了门来。 丁毅推开沈鑫办公室的门，便闻到了一股烟味儿。但因为雪茄品质上乘，并不算刺鼻。 沈鑫就坐在袅袅的烟雾当中，垂着手弹了弹烟灰。 “又有谁找我？”他的嘴角高高扬起，想要故作淡定，但眼里的得意劲儿怎么都藏不住。 丁毅迟疑两秒，报上谢莺的名字。 沈鑫的嘴角陡然压下，神色瞬间转冷，甚至还带了点儿嫌恶。 “让保安把她赶走。” 他的冷漠与绝情让丁毅有一瞬的怔愣，直到一声呵斥响起：“还不快去？” “好的沈总，我这就去！”丁毅又急匆匆地跑出去，给大楼的物业打电话，让他们派保安上来。 可还没等他通知到前台，走廊的尽头，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响。 “你不能进去！”——这是前台小姑娘，急得都快要哭出来。 “你给我滚开！”——这是谢莺，高高在上的、不耐烦的、暴怒的。 公司里拢共没几个人上班，这会儿听见动静，全都停下手头的工作望过去。 丁毅的第一反应：这事儿不能闹到沈总那里。 他急急忙忙地往门口跑，舔着笑脸拦下谢莺：“夫人，沈总正忙着呢，不方便见您。” 谢莺是认识丁毅的，但两人浅薄的交情并没有为丁毅挣到半点面子。 谢莺一把将他推开，“滚！”她径直地往里冲。 丁毅一个大男人，拉不下脸对她动手，只能求助于前台：“把她拉住！” 前台小姑娘用力地抱住了谢莺的腰，谢莺去扯她的手，长长的指甲抓破了她的手背，留下好几道狰狞的血痕。 小姑娘哭叫着松开了手，谢莺再度往里闯。 有了前台这么个“前车之鉴”，别的女员工都远远地望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男员工倒是自发地围成了一个圈，把谢莺给挡在了里头。 谢莺一点儿也不怕他们，仗着自己“老板娘”的身份，对他们咒骂、踢打，并不断威胁要将他们开除。 其中一个男员工终于忍无可忍，捋起袖子抽了她一个大嘴巴。 “臭娘们儿，闭嘴！你要开除我就开除，反正老子也不打算在这儿干了！” 说完，他就回到了工位，背了自己的包往外走，任谁叫都不回头。 丁毅急得冷汗直冒。 走的那位，偏巧正是如今影视部门的一把手、沈鑫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从好视挖过来的高阳。 高阳手里掌握着好视所有的渠道资源，可以说是整个公司除了沈鑫以外最为重要的人。 丁毅又催了一遍物业，对方声称保安已经上来，让他再耐心等待。可他又如何耐心得下来？ 他只能扔下谢莺追出去，尽全力挽回高阳，不让沈鑫知道后发火。 谢莺被高阳那一巴掌给打蒙了，回过神来越发变本加厉地发疯。她抓起旁边桌上的东西就往人的身上砸，一边砸一边叫：“沈鑫你给我滚出来！瑶瑶都要被沈月那个贱人给害死了！你还在这里当什么缩头乌龟！” 第308章 闹出人命 308闹出人命 沈鑫老早就听见了外头的声响，但谢莺那女人先前爆出了那种事，害得他这一张老脸丢光，再加上她如今没有了半点利用的价值，他铁了心以后不再搭理她。 要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离婚有点落井下石的意思，容易招来骂名，他才不会让那女人占着“沈夫人”的位子风光到现在。 可谢莺他可以不管，沈瑶怎么说都是他唯一的女儿，一听她有事，他再也坐不住，把雪茄小心地掐灭放到一旁，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狼藉。 文件夹、a4纸散落一地，旁边还有细小的砂石与泥土，以及已经看不出原来形状的花盆碎片。 “砰”的一声，又一个花盆砸到了沈鑫的脚边，松软湿润的黄泥覆住了他擦得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有一小撮还飞溅进了他的鞋里，硌得他脚疼。 沈鑫被这阵仗给吓了一大跳，待看清谢莺狰狞的脸，无边的怒火疯狂地上涌。 “你闹什么呢？”他大吼一声。 谢莺却并未因此而停止摔砸。 “我闹什么？”她冷笑着，把顺手抓住的一台笔记本电脑笔直地朝着沈鑫扔过去。 在旁人的惊呼声中，沈鑫及时地躲开，电脑“哐”的一声落地，屏幕瞬时变暗，再没有任何反应。 “我的策划书！”一个女职员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旁人均流露出同情与不忍，谢莺仿若未闻，指着沈鑫大骂：“沈鑫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要东山再起了，就不管我和瑶瑶了是不是！” 沈鑫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谢莺与他结婚这么多年，向来在他面前都是低声下气的，从未像今天这样无礼。 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侵犯。 但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想让他们看了笑话。 “你说什么胡话呢？”沈鑫压低了声音，几步上前，在谢莺扔出下一个东西前抓住了她的手。 “我们进去说。” 沈鑫把办公室的门上了锁。 确定外面的人不会看见，他迅速地变了一张脸。 “谢莺，从我搬出来的那一天起，我们俩就没有关系了！我之所以不跟你离婚，不过是给你一点脸面！你要是不想要脸了，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把手续给办了！” “你做梦！”谢莺气得直抖。 要放在以前她还年轻的时候，沈鑫要离婚，她一定二话不说就同意——喜欢她的男人多了去了，她哪里用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虽还没到“人老珠黄”的地步，名声却已经被沈月那个白眼狼毁了个彻底，几乎曾经爱慕过她的所有男人，如今都对她避之不及。她只能死死地抱住沈鑫这根救命稻草，无论他的态度怎么恶劣，她都不能松手。 “这婚不是你说离就能离的！我不同意！” “由不得你不同意！”沈鑫红着眼拽住谢莺的头发，一个使劲，她就摔倒在了地上。他一脚踹中她的小腹，冷笑着问：“离不离婚？” 声音阴森森的，如同来自地狱的死亡使者。 谢莺痛呼一声，咬着牙回应：“不离！你有本事打死我！” 她的话将沈鑫彻底激怒。 “你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一脚接着一脚地往谢莺的身上踹，每一脚都没有留情，几乎使出了全部的力气。 谢莺感觉自己的骨头全都散了架，剧烈的痛感从各个部位涌来。她不住地叫唤着，一声比一声凄厉，额头、后背上沁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救命！救命啊！” 沈鑫的办公室说不上大，也没有专门的隔音设备，谢莺的哭嚎一句不漏地传进了其他人的耳中。 丁毅没有想到自己出去一趟回来，前后不过几分钟，局面竟变成了这样。 办公室外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照这样下去，沈总可能会把他老婆给打死的……” “咱们要不要去劝一劝？万一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要劝你去劝！我反正是不敢的！” …… 经过一番讨论，最后进去劝架的重任落到了作为沈鑫最为器重的“心腹”的丁毅的身上。 “丁助理，看你的了！” “丁助理，我们给你加油！” …… 丁毅虽不愿意承担被沈鑫迁怒的风险，但谢莺的嚎叫越来越轻，他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重。 物业派出的保安姗姗来迟，看到办公区的混乱，急忙询问：“人呢？哪儿去了？” 丁毅先稳住他们：“你们在外头等一下，一会儿我再叫你们。” 保安们都摸不着头脑，跟他确定了一遍这里不需要他们以后，才悻悻地退出去。 丁毅去敲沈鑫办公室的门，慌慌张张地喊：“沈总！沈总！保安来了！” 沈鑫已经失去了理智，身体在怒火的驱使下行动，完全不受他的大脑控制。 丁毅疯狂砸门的声音终于唤回了他的神智，听到“保安”这两个字，他当即住了手。 谢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眼皮耷拉着，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破布娃娃。 沈鑫一下子慌了。 他赶忙蹲下身，伸出两指去探谢莺的鼻息。 幸好，她的呼吸虽然微弱，但还是有。 他不敢多耽搁，将门打开，放了丁毅进来。 丁毅看到地上的谢莺，也吓了一大跳。 “沈总，夫人这是……”他不由自主地发抖。 沈鑫强装镇定：“没死。” 丁毅这才松一口气。 “今天给所有人都放假，让他们现在就下班。一会儿你想法子把谢莺给弄出去，送到医院，别让她死了。”沈鑫吩咐道。 “好的，沈总。”丁毅按照他的指示，在最短的时间内，逼着所有人收拾东西离开。守在前台的保安也被他找了个借口打发走。 等人都散了，他背着谢莺，一层一层地从楼梯间走下去，避过大楼里的众人，小心地进入停车场。 然而，还没等他找到沈鑫的车，几道刺目的白光亮起，伴随着“咔嚓”的声音。 丁毅警觉地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老旧桑塔纳发动后，朝着出口驶去。 第309章 受伤严重 309受伤严重 谢莺在这个状态下被人偷拍，新闻发出去必定会闹得很大。 但此时此刻丁毅的身边没有其他人，谢莺的情况又不乐观。权衡了几秒，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先把她送去医院。 在启动车子的同时，他给沈鑫打电话报告了情况。 沈鑫沉吟片刻，答复他：“知道了，我会让人处理。” 一直到医院，谢莺都没有醒。 丁毅悬着心，让医生给她做了个详尽的检查。 结果出来，他分外的慌张与为难：全身上下多处骨折，后脑勺凹陷下去一块，脾脏也被踢到破裂。 医生板着脸，严肃又警惕地问：“这是你打的？” 丁毅赶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送她来医院而已！我也不知道这些伤是怎么弄的！” 医生又问：“报警了吗？” 丁毅心里发虚：“没呢，我这不急着送她来嘛？一时没顾上。” “先住院，后续的治疗由相关科室的医生负责。”医生推了推眼镜，没继续追问，吩咐护士给谢莺转到骨科，还把她拉到旁边悄悄多叮嘱了一句：“再报个警。” 鉴于谢莺的身份，转到骨科去后，丁毅给她安排进了病房，又按照护士的推荐，请了个话不多的护工。 等搞定这一切，一个下午就已经过去。 他看了看表，差不多到了与天冬影业的小方总约好的时间。 对着护工耳提面命了一番，他直接驱车赶往对方定下的餐厅。 丁毅前脚走，后脚陆昀烨就推着沈月从隔壁的病房出来。 沈月受的伤虽然重，但因着一群人的悉心照料，恢复得比一般人要好得多。今天医生终于下了“特赦令”，允许她下床，坐着轮椅去外面转转。 在病床上躺了好几个月，第一次看见病房外的世界，沈月无疑是喜悦而又雀跃的——尽管她的腿和手臂仍打着厚重的石膏。 “能去楼下晒晒太阳吗？”她询问陆昀烨。 那场暴雨过后，京市的天气一直不好，不是刮风就是下雨，今天难得的出了大太阳。 “不行。”陆昀烨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医生说了，只能在这层楼转一转。” 这家医院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位置，连停车位都少得可怜，自然不会有给病人休闲小憩的花园。 几栋大楼之间人来人往的，一不小心撞上，沈月这骨头，又得多花几个月养。 他一搬出医生来，沈月就只能悻悻地收声。 她转过头，看到隔壁病房紧闭的房门，疑惑地“咦”了一声。 “有人住进来了？”她问。 骨科每天新收的病人不少，但几间一直都是空的。 陆昀烨平时在医院也很少出病房，对周围的人和事更是一点也不关心。 “应该。”他不走心地应了一句。 一层楼的空间不大，他们很快就逛到了护士站。 没到巡房的时间，护士站里坐了好几个护士，一边工作一边聊天。 “……听说她的伤很严重，肋骨都断了两根。” “何止啊！脾脏都破了！简直可怕！” “急诊那边转过来的时候说报了警，但是没说这伤是怎么弄的……” “是被人打的？不然哪能弄成这样啊！” “明星不都有经纪人、保镖什么的吗？一般人都近不了身，怎么打她？” “那是现在还红着的明星！像谢莺这种过气几十年的，不久之前还爆了那么大的丑闻，哪有经纪人管她！” 沈月原本只抱着听个八卦解解闷的心思，可当“谢莺”这个名字从护士嘴里冒出来，她一下子愣住了。 联系完上下文，她越发的惊讶。 谢莺这是……被人打了？ 可是……谁会打她呢？ 与沈月一样，陆昀烨的注意力也被护士们谈论的内容吸引。 他逐渐放慢了脚步，之后干脆停在了原地。 负责沈月的护士只有两个，但作为今天之前整一层楼唯一的病人，沈月与陆昀烨在这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俩很快就引起了护士们的注意。 负责沈月的护士长李雯匆忙放下手上的工作，从柜台后方走出来，略有些紧张，又有些讨好地问：“怎么来这儿了？是有什么事吗？有事的话，直接在房里按铃就可以了，我们会过去的。” 沈月淡笑着摆摆手，“没事。今天医生批准我下床了，我出来逛一逛。” 李雯这才把自己提起的一颗心重新放回去。 “需要我带你们逛吗？”她看看沈月，又看看陆昀烨。 “好啊。”沈月欣然应道。 她的答案让陆昀烨有几分意外，他低下头看她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李雯走在前头，详细地为他们介绍楼层的构造，以及路过的每间房的用途。 沈月认真地听着，在逛过一圈以后，佯装不经意地提起：“我隔壁的病房今天好像有人住进去了。” “是的。”李雯点了一下头，忽的压低了声音：“是那个女明星谢莺，你们认识吗？” 沈月虽然已经猜到，但确认了这个结果，她不免有些心慌。 她花了六年的时间，才在远离谢莺的另外一个半球治愈了自己的心理创伤，艰难地从童年的阴影当中慢慢地走出来，然而不久前的一场车祸，又让她对谢莺、对沈家的所有人充满了恐惧。 在她眼里，他们都是疯子。 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他们做不出来的事情。 她不自觉地咬着唇上的死皮，没有受伤的右手紧紧地握住轮椅的扶手，指节因过度的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如今谢莺在距离她如此之近的地方，尽管受了很重的伤——沈月不能确定这会不会是又一个针对她的阴谋，或许所谓的“受伤”不过是演出来给她看的…… 她迅速地回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陆昀烨。 接收到信号，陆昀烨心蓦地一沉。 “不认识。”他说，随即小幅度地弯腰，温声提醒沈月：“好了，我们出来够久了，该回去了。” 与李雯打过招呼，他推着沈月掉了个头。在经过谢莺的病房时，他有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陈阿姨正在做清洁。 趁着沈月出门，她把病床上的床单、被套全都拆下来换成了新的，又用消毒水把地板拖得干干净净。 听见声音，她抬头看向门口。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并未料到这样的状况，“地还没干呢！” 陆昀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环视一圈后冷着脸问：“陆晨去哪里了？” 第310章 许二叔寿筵 310许二叔寿筵 陆晨一早就来了医院，花了近半小时向陆昀烨汇报工作，之后留在了这里，偶尔帮陈阿姨搭把手，大多数时间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抱着电脑处理公务。 陆昀烨推沈月出去的时候，他还在专心地看美国公司那边发来的工作邮件。 陈阿姨看向门外，“他刚才接了个电话就走了，但他的东西都在，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 如陈阿姨所说，陆晨的电脑正放在他坐过的沙发上，侧边的电源灯还亮着，显然离开的时间不长。 陆昀烨把沈月交给陈阿姨：“你把月月扶上床，我给陆晨打个电话。” 然而电话还没接通，陆晨就推门进来。 他手里握着的手机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他低头看一眼，诧异地问陆昀烨：“叔叔，您找我？” 陆昀烨没急着开口，等陈阿姨把沈月扶上了床，他找了个借口把她支开，又把门关上。 “谢莺住在隔壁，你去查一下她究竟是什么情况。” 陆晨的双眼微微睁大，“隔壁住的是谢莺？”他刚刚倒是看见隔壁病房有人进去，却没想到住在里头的是谢莺。 “我去找医生问问。” 自沈月住院以来，他几乎天天都往医生办公室跑，了解沈月的恢复进度，一来二去，与整个科室的医生都混了个脸熟。打听这种消息，于他来说相当容易。 不过分钟，陆晨就了解了状况，从医生办公室回来。 “她是真的受了伤，很严重，应该是被人打的。她现在还没醒，所以谁都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虽说谢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沈月听着陆晨的话，内心并未起半点的波澜。 倒是陆昀烨沉着脸，表情有几分凝重。 外面很快又有了动静。 陆晨出去看一眼，说：“警察来了，去隔壁了。” 这事儿惊动了警察，说明没那么简单。 大约是因为谢莺还处于昏迷之中，警察并未在她的病房待多久。 陆晨第一时间转播：“他们好像去了医生办公室。” “行了。”陆昀烨摆摆手，“你进来。” 警察去医生那里，收集到的信息不会比他们多多少。 “今天姓许的来吗？”他问沈月。 许绍城天天往医院里跑，引得陆昀烨越发的不满，对他的称呼也由原来客气的“许总”，变成了不耐烦到极点的“姓许的”。 沈月说了他好几次，可他在这件事上分外固执。并且，她越是护着许绍城，他对许绍城的意见就越大。 久而久之，她便懒得再管。 幸而许绍城心胸宽广，不与他一般计较。他态度再差，许绍城每次过来，都仍是礼貌得体的。 这一点让沈月对许绍城不由又高看几分。 “来。”她答道。 许绍城知道她没有手机，倘若有事不来，都会提前一天告诉她，免得她白等一晚上。 “他不来了。”陆晨却说，语气比她要笃定许多。 陆昀烨把目光投向他，陆晨解释说：“他给我打了电话，说晚上有事，来不了。我接完电话回来，叔叔让我去打听谢莺的事，我就给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来。” “他有什么事？”陆昀烨对这一带而过的解释并不满意，“平时不找他的时候天天往医院跑，赶都赶不走，现在我要找他他就有事了！” 陆晨有几分无奈，不由对许绍城生出了些同情。 “他二叔六十大寿，本来他是不打算去的，但他父母要求他必须到场，所以……”陆晨为许绍城辩白，“您要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现在就去跟他联系。” “不用了。”陆昀烨拒绝了他的提议，“等他明天来了再说也是一样。” 陆晨与沈月对视一眼，两人动作一致地撇了撇嘴。 皇庭酒店的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这样的阵仗，令所有过路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瞪大眼睛发出一系列感慨。 许绍城把车停在其中，刚推开车门，手机就响了。 “绍城，到了吗？”许母关切的声音传来。 许绍城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伸到副驾驶，抓住包装好的礼物，回答：“刚到。” “好好好！”许母似乎松了一口气，“你快进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许绍城跨出驾驶室，在黑暗中讥诮地勾了一下唇。 都在等他？ 看来云天集团是真的不行了，否则以那两家人对他的厌恶程度，哪里至于缠着许父逼着他来，又对他这样客气？ 云天集团内部虽然出了很大的问题，但为了不动摇军心，许泽瑞一直以来都在粉饰太平。 这一切，从许二叔的寿宴规模也能窥见一斑——今天晚上，皇庭酒店宴会厅所在的整个三楼都不对外营业，以保证前来赴宴的各位贵客的隐私和安全。 而在一大早，许泽洋提前订下的各种顶级食材都从产地发货，用专机直接空运到京市，再送到皇庭酒店的厨房。 寿宴上要给客人喝的酒，也都是国内外最知名的酒厂、酒庄酿造，单瓶的价格万往上走。 当许二叔两天前去到辰远亲自给他送请柬并得意地吹嘘这些时，许绍城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真好，距离他们作死自己，又近了一步。 皇庭酒店外壁挂着的大屏幕上，特意打出了许二叔寿宴的地点。许绍城一进酒店，就有满脸堆笑的迎宾带着他往电梯口走。 与他前后脚到达的其他客人，也都拥有相同的待遇。 整个空旷的三楼，都能看到穿着统一制度的迎宾来来回回的在跑。 许二叔用的，自然是酒店最大的宴会厅，厅内似乎是加了桌子，都挤到了门口，过道也十分狭窄。 尽管厅内的布置无比华美，但宾客挤挤挨挨的，大多数人的脸上都看不到笑容，有的甚至还现出了烦躁。 不过许绍城一进去，他们的表情都变了。 “许总！” “许总您可算是来了！” “许总，快过来坐！” “许总，坐这边！” …… 几乎所有的人都招呼着许绍城过去，不管许绍城认不认识他们。 “我先去见我二叔。”许绍城噙着微笑，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艰难地穿过长长的过道，来到许家人所在的头桌。 第311章 跟着挑拨 311跟着挑拨 坐在头桌的，便是许氏三兄弟及他们的儿子。女眷与孙辈们，都被安排在了隔壁的另外一桌。 许绍城刚一走近，许父就站起来，冲着他招了招手：“绍城，这里！” 桌上其他人的目光，这才不得已的，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许父身边有个空座，很明显，是专门给许绍城留的。 许绍城倒没直接过去坐下，而是先绕到了许二叔那边，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他。 “二叔，生日快乐。” 许绍城微微笑着，在面对这些人时，语调难得的透出一点温和——他向来会做表面功夫，哪怕在双方关系最僵的那几年，场面上的事情，他也从未出过差错，叫人抓住话柄。 只是，自他“失忆”以来，对亲人朋友们便要冷漠许多。今天这个态度，倒让许二叔有几分意外了。 “谢谢绍城！”许二叔今日大寿，心情特好，并不像平日那般故意给许绍城脸色看，而是乐呵呵地抱住那个看起来就做工上乘的长木盒，感受到其中液体的晃动后，笑纹又加深了几分。 许绍城送的是酒，也算是投其所好。许二叔嗜酒如命，但醉酒后的做派叫人难以忍受，曾经也因此出过不少洋相。 隔壁桌的许二婶尖声质问道：“你给他送的酒？” 她的音量极大，音调又高，轻而易举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并成功地吓得所有人都住了嘴。 许二叔的笑容顷刻间凝在了脸上。 许绍城则收住了笑，转头看向许二婶，不解地挑起了眉。 “你知不知道你二叔胃和肝都有毛病，医生说了不能喝酒？”许二婶气冲冲地瞪着许绍城，眼里有极深的恨意，好像他是什么故意谋害人性命的凶手。 在许绍城的眼中，许二叔不过是个从前啃老、如今又啃儿子的自以为是的窝囊废，虽然有很大的野心，却掀不起什么风浪。因此，他并未刻意派人去监视许二叔的一举一动，自然也不清楚许二叔的身体状况。 “抱歉，我不太清楚。”许绍城心里虽因许二婶的无礼而感到不悦，却没有显露出来。他好声好气地道歉，又与他们商量：“我改日重新挑选一份礼物送给二叔，这瓶酒就……” 许二叔立即截断了他的话：“给我拿回去摆着！当个装饰也不错！” 单从木盒就能看出，许绍城送的这酒价值不菲，许二叔自然不舍得退回去。他的身体的确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医生也的确嘱咐过他不能过量饮酒——但是是不能“过量”，偶尔小酌一口，倒也没什么大碍。 他瞥一眼旁边的妻子，不满地在心中冷哼：这婆娘，就是爱小题大做！ 然而，许绍城还没发话，一只戴满了戒指、镯子的手斜地里伸过来，在电光石火间抢走了木盒。 许二叔愣了两秒，等他回过神慌忙去夺的时候，只听得“砰”的一声，木盒被重重砸到了地上。 紫红色的液体很快渗透了木盒，一点点地溢出来，浓郁的酒香也迅速地充满了整个宴会厅。 “你干什么？”许二叔暴跳如雷，仿佛被人夺了命根。 许二婶也不甘示弱，叉着腰与他对骂：“你不想要命了？” 宴会厅里这下彻底安静了，宾客们全都好奇地望向这边。 眼见着气氛变得尴尬，许泽瑞与许泽洋立刻出来打圆场，一个拉住许二叔，一个去劝许二婶： “爸，妈也是为了您好！你别生气！” “算了算了，妈，今天爸六十大寿，您就给他点儿面子，别在这儿闹，行不行？这么多人看着呢！” 就是没有一个人给许绍城道歉——当然，他也没指望过他们会道歉。 在一片混乱之中，他不发一声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与许父交换了一个眼神，安静地观看这一场闹剧。 但闹剧也没有持续太久。 经两个儿子劝过，再加上宾客们都盯着，许二叔与二婶很快便冷静下来。 许泽瑞叫服务生清理了地上的脏污，等许二叔情绪平定，寿宴便正式开始。 寿宴有专门的司仪。许泽瑞在这上面也花了重金，请的是朝廷台的名嘴，保证了流程的顺利进行。除此之外，他还请了好几个知名歌手来表演。 在场的多是年纪偏大的政商界精英，对这些乱七八糟的节目不怎么感兴趣。 因此，台上唱跳得再嗨，台下依然一片死气沉沉。 甚至有不少人揉着耳朵抱怨：“真吵。”就连身边的人说话都听不清。 身为“寿星公”的许二叔倒看得津津有味，一双眼睛不断地往女明星露出来的胸部瞟，笑容之中透着猥琐。 同桌的其他人只当看不见，许二婶则看得牙痒痒，但又顾着他的面子，没再发作。 表演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幸好半途就开始上菜，否则恐怕大半的宾客都要暴走。 等到最后一个歌手唱完下台，许二叔在主持人的邀请下走上台去，向诸位宾客致辞。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到来！我深感荣幸！同时，我也感谢我两个孝顺的儿子！是他们，竭尽所能地帮我办了这场盛大的宴会，让我愿望成真！” 许二叔的脸上满是骄傲，眼神有意无意地往许父与许绍城这边瞟，似乎是在故意炫耀。 许泽瑞也配合着问：“大哥，大伯父过六十的时候没有大办，你不打算给他补一个吗？” 这父子俩的的确确戳中了许绍城少有的“痛点”。 许父比许二叔大三岁，满60岁，是在三年前。可那个时候，许绍城仍处于“昏迷”之中，自然无法帮他庆祝。而许家父母因牵挂着躺在医院里的儿子，也无心去办这些东西。 许绍城的愧疚表情许父看在眼中。 “没关系的。”许父摇着头，慈祥地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我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这话既是说给许绍城听，也是说给在座的其他人听。 可他真心实意说出来的话，听在别有用心的人的耳中，便成了“死要面子”。 许二婶跟着挑拨：“绍城啊，你爸为了让你好受才说的不在意，你可不能当真了！你看看你二叔，今天多风光！我跟你说啊，他可好久都没像现在这么高兴了！你要给你爸办一个，你爸铁定也高兴得合不拢嘴！” 第312章 冷血无情 312冷血无情 许绍城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摸出手机来给叶行舟发微信：“十分钟以后给我打个电话。” 他碍于父母的面子到场，该做的表面功夫也都已经做完，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他原本倒是想过陪父母待到结束，可看二叔一家着实烦人，他实在忍不了他们的呱噪。 许二婶见他压根没把她放在眼中，脸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 “绍城，不是二婶说你。”她语气中责怪的意味更浓了些，“钱要挣，爸妈也得好好赡养啊！再过个几年你爸妈没了，你挣那么多钱给谁花呀！” “二婶您放心，”许绍城放下手机，勾起唇来微微一笑，“我每年给我爸妈的钱，比您两个儿子挣的加起来都多。况且，我还有个女儿要养，必须得努力挣钱。” 许二婶的脸色本因他的前半句话变得阴沉，在听完后半句后，嘴角又抑制不住地上扬，眼里充斥着得意与鄙夷。 “那倒也是。”她应和着他的话，“女孩子要富养，你就萱萱这么一个女儿，可得好好培养她，以后好让她接你的班。” 许绍城“嗯”了一声。 “不过——”许二婶倏地拧眉，话锋一转：“你们今天怎么没带萱萱一起过来？我好久没见到她了，还挺想她的。” 许绍城适时地表现出一丝慌乱，并蹩脚地强作镇定道：“她……今天去同学家里玩了。”表情、语调都不自然到了极点。 许泽瑞是知道许意萱被绑架的事的，也时刻关注着绑架案的进展。但因为所有的信息都是从秦凉月那里得到，他并不知道绑架许意萱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只能派人盯着许父许母，以确认许意萱是否被安全救出。 可至今为止，许意萱都未露面。这让他不由变得焦躁。 许泽瑞从一开始就知道，许意萱是他的女儿。秦凉月当年的怀孕，也是他一手策划。 他原来打的算盘是：许绍城在他与沈瑶的婚礼上遇害丧生，秦凉月肚子里的孩子便成了许绍城唯一的血脉，在将来顺理成章地继承辰远，从而将辰远再转赠给他。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许绍城在昏迷了六年以后奇迹般地醒了过来。好在他失了忆，记不得与秦凉月的过往，也就不知道许意萱其实并不是他的女儿。 许泽瑞的计划得以继续，只不过他得到辰远的时间，要往后再推个几年。 ——他等得起。 他既然能设计许绍城一次，就一定能设计他第二次。 而这个第二次，他绝不允许有丝毫的意外。 但——在这整个计划当中，许意萱是不可或缺的。 没了她，就没有了辰远。 “真的吗？”许泽瑞问许绍城，“绍城，前不久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事情。”他顿了一顿，补上一句：“关于萱萱的。” 许绍城脸上的慌乱更加的明显。 “什么事？”他“心虚”地问，视线始终不与许泽瑞对上。 许父许母心中有数，面色变得有几分凝重。许家的其他人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生怕自己听漏了任何的字句。 “萱萱被绑架了，是不是？”许泽瑞的眼神犀利，仿佛要把许绍城给看穿。 旁边的人听到这里，全都捂着嘴，倒抽了一口凉气。 “萱萱被绑架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的天！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们身边？” “报警了吗？警察怎么说？” “绑匪联系过你吗？他们要多少钱？” …… 七嘴八舌的讨论吸引了周围不少宾客的注意，以至于在台上致辞的许二叔都遭到了冷落。 许二叔故意拍了拍话筒，重重清了两下嗓子，却仍未能唤回他们的目光。 许绍城低下了头，一双手放在桌上，捏得紧紧的。 “是。”半晌后，他艰难地吐出这一个字。 “都这么久了，还没救回来吗？”因为着急，许泽瑞的音调不自觉地扬高。 远处的宾客受到惊吓，都动作一致地望了过来。 许泽瑞想要把这件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因此并未控制过音量。 “萱萱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许绍城！你也不缺那点钱不是！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他“义愤填膺”的质问让旁人的眼睛又瞪大了一些。 “绍城，你没付赎金吗？” “多久了？萱萱该不会已经……” “警察没把孩子救回来吗？” …… 许绍城将唇抿紧，用睫毛遮住眼底真正的情绪。 “他们要一个亿。”他说，“我临时凑不出那么多钱。等我凑够了钱，已经和绑匪失去了联系。” 许父与许母是知道内情的，见许绍城在这儿编着谎话忽悠众人，只能配合着他，流露出伤感的情绪——许母甚至还低下头去抹了一把眼泪。 许二婶的脸色惨白，先前的窃喜早已消失于无形。她怔怔地半张着嘴，眼神是呆滞的，像是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你怎么能这样！”许泽瑞“唰”地站起来，气急败坏地揪住了许绍城的衣领，将他拉到与自己同等的高度，破口大骂：“许绍城，你这个没良心的禽兽！”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你女儿的命，还不值一个亿吗！” “你简直不配为人父！” 纷至沓来的指责让许绍城无法忍受下去。 这些人虚伪的嘴脸令他倒尽了胃口，一秒钟都不想再待。 “够了。”他掰开许泽瑞的手，声音冷沉，“我的家事，与你们没有关系。”他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你们要弄清楚一点，我也是受害者，没有谁比我更想救回我的女儿。你们要有怨气，去找绑匪发泄——如果你们能找到的话，我会很感激你们。” 一群人被他噎得没了声，唯独许泽瑞：“许绍城你就装！你就是舍不得你那一亿块钱！什么关心女儿、想救回女儿，都是假的！你就是个冷血无情、六亲不认的伪君子！在你眼里，什么都比不上钱重要！” 然而许绍城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绕开了桌子，沿着狭窄的过道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许绍城你这个伪君子！你不配当萱萱的爸爸！” 许泽瑞的怒吼不断从身后传来，各种各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向他，许绍城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将背脊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踏得分外果决。 第313章 转院 313转院 直到许绍城下了楼，叶行舟的电话才姗姗来迟。 “我已经出来了。”挥手拒绝大堂经理的靠近，许绍城径直走到门外，上了自己的车。 “这么快？”叶行舟有些意外，但略一思考就明了：“那群吸血鬼又找你茬了？” 许绍城虽不喜那些人，但从不主动挑起争端。他每一次的出手，全都源于许家另外两房的故意挑衅。 许绍城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聊，问叶行舟：“你那边怎么样？” 叶行舟瞥一眼隔壁紧闭的病房门，压低了声音：“还真出了点事儿。” 许绍城的神经立刻绷紧，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黑色的玛莎拉蒂如同离弦的箭，“嗖”的一下奔驰而出。 从皇庭酒店到人民医院，正常情况下四十分钟的车程，许绍城硬生生缩短到了二十分钟。 他从停车场一路小跑着进了外科楼，电梯到达骨科，他又迈着大步，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沈月的病房。 推开门，里头有笑声传来。 许绍城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顿。 叶行舟先看到了他，“绍城！” 其他人都转头看向门口。 许绍城牵起嘴角，大大方方地走进去。 见到他，沈月很惊讶：“你不是去参加你二叔的寿筵了么？” “我跟他们闹了点矛盾，先走了。”这些事情许绍城并不避讳在沈月面前提及。 “那你吃饭了么？要不要给你叫个外卖？” 沈月的关切柔软了许绍城的眉眼，也平息了他心中的焦躁。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陆昀烨截断：“这么大个人了，肚子饿了还能不知道吃饭吗？” “爸——”沈月很是无奈，“你就不能对人家客气一点？” 陆昀烨瞪许绍城一眼，冷哼着转开了脸。 “叔叔说得对。”许绍城拉过椅子，靠着床头坐下，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我这么大个人了，知道吃饭的。” 沈月瞥见对面叶行舟的欲言又止，心念一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饿了。”她看向陆晨：“哥，我想吃馄饨。” 陆家的两个男人对沈月向来是有求必应。 沈月一开口，陆晨立刻拿起了手机。 陆昀烨也出主意：“上次吃的那家鸡汤馄饨不错。” “好。”陆晨准备下单。 沈月伸出两根手指，讨好地笑：“哥，要两碗。” 陆晨哪里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用余光小心地乜向陆昀烨，见他没有阻止，才答应：“好。” 寒暄过去，许绍城进入正题：“出什么事了？” 叶行舟没在电话里细讲，只说等他来了再谈。 他原以为是沈月的病情有了什么变故，提心吊胆了一路，但现在看到她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心中不由又多了些疑惑。 “谢莺住进了隔壁病房，还有，高阳说，他在悦来待不下去了。”叶行舟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两件事对于许绍城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冲击力。 “他们俩怎么了？”他皱着眉问。 “谢莺今天去悦来闹事，高阳拦了一下，被谢莺扇了一巴掌。后来谢莺又被沈鑫打伤进了医院，情况好像还很严重。”在听说谢莺住院后，叶行舟立即让人去查发生了什么。但因为他们安插在悦来的眼线高阳提前离开，谁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只能得到一个推测的结果。 “谢莺到现在都还没醒，下午警察来了一趟，什么都没问到就走了。” 谢莺伤得这样重，威胁不到沈月的安危。许绍城心中的警铃彻底解除，整个人轻松下来。 “我会派人盯着隔壁。”有半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提前知晓。 “你们不用太担心了。”他安抚沈月，与陆昀烨、陆晨。 “派人盯着有什么用？”陆昀烨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你当初也派人盯着月月，结果她还是被那个神经病撞进了医院！” 这是许绍城心口最深的伤疤，也是他最不愿回忆起的过去。 眸中的光彩一点点散去，他看着沈月，哑声说：“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错，有什么好道歉的？”沈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语调轻快，含着抚慰的意味。 “我爸他现在就是着急，拿你出气呢！你别跟他计较。” 她柔软的掌肉与他的紧贴，许绍城的心尖蓦地一颤，指尖一寸寸地收紧，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宽大的掌心。 “嗯。”他的声音在飘，一如他激动雀跃的心情。 陆昀烨则与他完全相反。 陆晨看着自家叔叔铁青的脸，忙出来缓和气氛：“我也会时刻留意隔壁的动静的，要有点什么，我就立刻给月月转院。” 沈月既然已经可以下地活动，转院就成了一件极容易的事情。如果有需要，他甚至可以直接把她带回美国治疗。 “明天就给月月转院。”陆昀烨开口，态度相当的强硬。 哪怕风险再小，他都不愿意承担。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曾经的痛苦。 “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病房内另外的三人皆为他这句话一惊。 “回去哪里？美国吗？”沈月问。 她下意识地看向许绍城，心中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与不舍。 许绍城亦然。 “要转院的话，京市还有不少一流的医院，要私密性的话，有些私人的也很好，不一定要回美国去治疗。更何况，沈月的伤还没有痊愈，不宜长途颠簸，会增大再次受伤的几率。”他难得一次性说出这么多话，语速快得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叶行舟也接着他的话说：“我有个朋友自己开了家医院，挺多有钱人在那儿治病的。你们要想的话，我可以让他给沈月腾出一间病房来。” “不用了。”陆昀烨已经打定了主意，“留在京市太危险了，我的势力不在这里，不能百分之一百地保证月月的安全。” 谢莺的住院，并不是他决定要走的唯一理由。 沈鑫、许泽瑞，都是埋在沈月身边的定时炸弹。 他很清楚，距离他们俩爆炸的时间，都不剩多久了。 “况且，我带走月月，你们才能更心无旁骛地实施自己的计划。” 第314章 究竟要怎样 314究竟要怎样 京市机场。 这个地方，沈月不知道来了又去多少回。 诡异的是，每一次身处这里，她的心情都会变得格外的沉重——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她离开的那一天。 “准备走了。”飞机起飞的时间临近，陆晨扶着陆昀烨起身，又握住了轮椅的把手。 “好。”感受到轮椅的移动，沈月收起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把许绍城昨晚强行塞给她的手机紧紧攥在掌心。 陆昀烨走在她的身侧，一瞥眼，便看见了那支手机。 “呵！”他冷笑一声，“都要走了，也不知道来送一送！” 他这话没有主语，沈月却毫不费劲地听出了他抱怨的是谁。 她将手机翻转过来，屏幕因她的动作自动点亮。 ——依然什么消息都没有。 沈月抿住了唇，心中空掉的一块阵阵地发凉——为了保证沈月的安全，这班飞机的商务座被陆昀烨全部包下。 他们三人分散坐开，每人都拥有一个相对私密的个人空间，彼此互不打扰。 陆晨一落座就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十指在键盘上敲个不停，异常的忙碌。陆昀烨则调整好座位，跟空姐要了毛毯，直接闭目养神。 ——他们都按照沈月的要求，没有对她倾注过多的关心。 沈月昨晚睡了太久，现在倒不觉得困，但飞机上的娱乐方式着实单调，她选好一部电影以后戴上了耳机。 电影刚放了个开头，广播里就传来飞机即将起飞、请各位乘客关闭手机的提醒。 沈月的拇指触上关机按键，还没压下去，就感觉到机身震动了一下，一条短信随即弹了出来。 这支手机是全新的，号码只有许绍城知道。 沈月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狂颤，她抖着手将短信点开——“我等你回来。” 短短的五个字，在她的心里掀起了巨大了波澜。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许许多多的情绪一齐涌上来，哽住了她的喉头，叫她眼热鼻酸。 在对话框里敲上一个“好”，然而过了半晌，她都无法下定决心点击“发送”——毕竟就连她自己，都确定不了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女士，请关闭您的手机哦~”美丽的空姐半蹲在她的身边，笑容温柔，语气却不容置疑。 “哦，好！”沈月回过神来，直接关掉了手机——陆晨早已将后续事宜安排妥帖。 落地维城后，沈月就被送进了一家高档的私人医院，接受医生、护士全方位的诊治与照顾。 她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而许绍城送她的那支手机，也被陆昀烨收走后不知道扔到了哪里。 就因为这样，她错过了在京市发生的一系列惊天动地的事情——距离上一次黑历史被曝光才过了不到三个月，谢莺再一次出现在了各大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谢莺住院！全身多处重伤，疑似遭人殴打！》 记者上传了她在地下停车场被丁毅扛上车的视频。视频中，她紧闭着眼，整个人挂在丁毅的肩上，两条手臂无力地垂下，犹如一具死尸。 丁毅的脸被打了码，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但这并不妨碍网友们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去人肉他。 这事闹得极大，身为当事人的丁毅想不知道都难。 他慌里慌张地去找了沈鑫：“沈总，这下该怎么办啊？”他怎么都想不到，那天会有记者守在地下停车场里。 “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这么没用？”沈鑫很是嫌弃地瞥他一眼，依旧优哉游哉地吸了一口雪茄。 “这事我会摆平。”他胸有成竹，“你闭上嘴，别出去乱说就行。” 有了沈鑫的承诺，丁毅提着的一颗心立刻放了下来。 “对了沈总，高阳那边还是没有进展……”他再度畏缩。 沈鑫脸色一变，用力地一拍桌子：“给他脸了！跟我端架子！” 丁毅吓得抖了一抖，着急解释：“高阳说，夫人……不是，谢莺打他那一巴掌，太伤他自尊了，他咽不下这口气。” “那个臭婊子！”沈鑫的怒火重新转移到了谢莺的身上，“我真后悔没有打死她！” 丁毅垂着头，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生怕说错了话引火烧身。 好一会儿，沈鑫才冷静下来。 “你再去找一趟高阳，让他提条件。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就尽量满足他。” 高阳是他费劲心力挖来的，在影视圈内的地位，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替代的。 他如今并不缺钱，只缺一部能让他东山再起的大爆电影。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愿意砸钱将班底的配置提到最高——丁毅奉沈鑫之命，又去了一趟高阳家。 然而在那里等着他的除了高阳，还有许绍城和叶行舟。 这样正儿八经的见面，于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丁毅一下子就慌了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既然你今天有客人，那我就改天再来拜访！”他干笑着转身，试图去开门。 高阳却挡在了他的身前。 “进来，丁助理。”许绍城幽幽地出声，“我们等你很久了。” 丁毅的冷汗直往外冒，掌心、后背濡湿一片。 他艰难地抬头，与许绍城的视线对上，对方冰凉幽深的目光叫他又立刻心虚地撇开了眼。 高阳在后面推着他进入了客厅。 许绍城与叶行舟占据着沙发最中间的主位，丁毅被高阳按着，坐在了侧边。 “许、许总。”丁毅的声音在颤，“您找我有什么事？” 许绍城弯唇一笑，“还挺多的，让我先捋一捋。” 丁毅放在腿上的双手握紧，指甲甚至陷入了手背上的肉里。 “先从最近的讲起。”许绍城冲高阳使了个眼色，高阳把电视打开，示意丁毅去看。 电视里播放的画面丁毅看过很多遍，但又与他曾看过的有些微的不同——此时此刻，他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脸，没有半点遮掩的出现在75寸的大屏幕上，甚至连鼻翼右侧的那颗痣都被镜头清晰地捕捉。 “你们怎么会有这个视频？”他惊声叫道。 “我们不仅有这个。”许绍城唇角的笑容加深。 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电视机大屏幕上的画面转换——一家极尽奢华的餐厅，包厢内坐了两个人。 “这是——”丁毅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和天冬影业小方总的交易过程，全都被录了下来。那天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如今又重新响起在他的耳边。 没过多久，画面又是一转，这一次，出现的是他与袁凯。他们商议的内容，不用想——“够了！”丁毅捂住了自己的眼，仿佛这样就能让眼前的一切彻底消失。 “你们究竟……要怎么样？” 第315章 重要的证据 315重要的证据 沈鑫最近忙得很，饭局一个接着一个，组局的人从娱乐公司老总、经纪人到演员，当然也少不了恨不得把钱捧到他面前来的各大投资商。 这一晚招待他的，是一个二线的女明星。 他们吃了饭、喝了酒，顺理成章的，又去酒店开了房。 两人刚刚脱光衣服滚到床上，房门忽的被人砸得震天响。 “开门！警察！” 他一手握着门把，谨慎地从猫眼里往外望——门外站了好几个穿着警服的高大男人。 他忙三步并作两步地折回去，把所有的衣服一一穿好。 砸门的声音始终不停，警察的态度也越来越不耐烦：“快点开门！我知道里面有人！再不开门我们就自己进去了！” 酒店的员工跟在他们旁边，沈鑫清楚地听见警察让人拿房卡来。 他抢在警察硬闯进来之前将门打开，努力板起脸来，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这是？” 为首的警察冲身侧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冲上前来，掏出手铐将沈鑫铐住。 “沈鑫，我们接群众举报，怀疑你跟一起故意伤人案有关，现在请你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沈鑫怔了两秒，反应过来警察说的是什么后，欲盖弥彰地大喊大叫：“什么故意案？我是被人诬陷的！” 他试图挣脱桎梏，但警用的手铐分外结实。 “你们没有证据就乱抓人，我有权力告你们！” 沈鑫很有自信。 他打谢莺的事，只有谢莺和丁毅两个人知道。 谢莺如今昏迷不醒，而丁毅，绝对不可能出卖他。 “别急。”警察微微一笑，“证据嘛，我们有的是。” 一出房间，走廊里就亮起无数道闪光灯，刺得沈鑫用手挡住了眼。 “沈总，听说谢莺是被您打的，是真的吗？” “警察同志，你们逮捕沈总，是为了谢莺的事吗？” “沈总，房间里面是潘云云吗？你们俩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一起？” …… 记者们七嘴八舌的提问让沈鑫愈发的烦躁。 几个警察将他围在中间，共同突破十几个记者组成的“人墙”。 “让一让！让一让！我们在办公，请你们配合一下！” 因着警察的开口，记者们识相地让出了一条道来，但按快门的手一直都没有停过。 记者们一路尾随着沈鑫，直到他被押上警车。 “我认识你们林局长，你们要是不想丢了饭碗，趁早放了我！”一坐上车，沈鑫就换了副脸孔，端起高高的架子，威胁着抓他的警察。 开车的警察一脚踩下油门，副驾驶座的那个气定神闲地转过了身，问沈鑫：“带手机了吗？” 沈鑫警觉地反问：“做什么？” “让你给林局长打电话啊！”警察笑，“你要是没带手机的话，我的可以借给你用。”他一边说，一边摸出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有！就在右边的口袋，你们帮我拿一下！”沈鑫习惯了下达命令，就连跟警察说话，也不由自主地用了强势的口气。 警察没跟他生气，反倒真的替他把手机拿出来，还贴心地放到了他的手里。 沈鑫拨出林局长的电话，然而没过两秒，听筒里就传来冷冰冰的机械女声：“你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无论他打多少遍，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结果。 “您可能不知道。”坐在沈鑫右侧、刚刚帮他拿了手机的小警察温馨地提醒：“中京分局的林局长上个月因为贪污受贿进去了，这手机号应该没有再用了。” 沈鑫这才意识到，这些警察放任他给林局长打电话，不过是为了看他出丑，当面打他的脸！ 他定了定神，努力不露出慌乱的表情。 “我不仅认识林局长。”他说，“我还认识公安部的刘副部长！” “哦我忘了说，刘副部长是跟林局长一起被抓的。最近不是扫黑除恶么？我们公安内部也查得很严。您要还认识谁，一并给咱们说了，要是没抓的，咱们举报上去，那一抓可就一个准！” 听小警察这么说，沈鑫彻底的蔫了。 他之所以跟丁毅夸下海口，说自己能把谢莺这事搞定，就是因为在警察局内部有这么些关系。 然而如今这些关系都不能用了，万一警察抓住了丁毅，他迟早得把自己给供出来。 沈鑫立刻感受到了一阵阵的绝望。 “小老弟。”他腆着笑脸，开始跟身边的警察们套近乎，“我真的没有故意伤人，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有没有抓错人，得等你跟我们回去了才知道。” 几个警察几乎油盐不进，之后无论他说什么，他们都当做是耳旁风，不给他半点回应。 负责审讯沈鑫的正是李队。 “丁毅你认不认识？他什么都招了。” “不可能！”沈鑫下意识地否认，随即，他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又讪讪地找补：“我的意思是，我没有犯罪，他就算招了，也跟我没有关系。” “丁毅可不是这么说的。”李队放出丁毅的审讯录音。 丁毅怂得很，在被许绍城一通恐吓过后，老老实实地来了警局自首不说，还把帮着沈鑫做过的所有违法犯罪的事情一并抖了出来——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买凶绑架许意萱。 沈鑫越听脸色越白。 “血口喷人！”他大声反驳，“那些事情都是丁毅自己做的，他想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 “丁毅向我们提交了非常重要的证据。”李队手握鼠标，在电脑屏幕上轻轻点击了两下，播放了另外的几段录音： “你找个信得过的人，把沈月的儿子绑了。” “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算了算了，直接绑许绍城的女儿！” “今天给所有人都放假，让他们现在就下班。一会儿你想法子把谢莺给弄出去，送到医院，别让她死了。” “这事我会摆平。你闭上嘴，别出去乱说就行。” 录音里，沈鑫的声音清晰可辨。 再找不到其他为自己辩解的理由，沈鑫只觉得浑身无力，彻底瘫软在了椅子上。 第316章 走投无路 316走投无路 谢莺受伤住院一事受到了许多媒体的关注，记者们挖空了心思、使出了浑身解数，试图查明真相。 因此，当沈鑫是凶手的消息不胫而走后，迎来了铺天盖地的报道。 许许多多的营销号也接连跳出来“爆料”，借由悦来影视其他职员的“证词”，胡乱编写沈鑫出手打谢莺的理由，甚至还有鼻子有眼地“还原”了当时的场景，将这一则横跨社会、娱乐两个板块的大新闻炒到了最高点。 “故意伤人”与“绑架”两项重罪加身，沈鑫自然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丁毅作为其帮凶，尽管自首减轻了刑罚，但也还是要去牢里度过两到三年。 一时间，悦来影视群龙无首，彻底陷入了混乱当中。 为数不多的几个员工已经开始给同类公司投简历，动作快一点的，都通过面试办好了入职。 悦来影视散了，《火星移民》未来如何，便成为了众人最关心的事情。 虽然这个项目还在筹备期，但大半的资金早已到位，部分角色也确定了演员，并且签好了合同。 主创班底基本搭建完成，若有其他影视公司愿意接手，从沈鑫手里买下这个ip，倒也不是没有继续的可能。 可就在这么个风口浪尖上，筑梦天堂发出声明，宣布与悦来的合作提前中止；史蒂芬·迪里奥也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表示将不会担任《火星移民》的导演。 筑梦天堂与史蒂芬·迪里奥可以说是《火星移民》电影票房最重要的保障，他们都与这个项目撇清了关系，《火星移民》立刻从人人争抢的香饽饽，变成了谁都不想要的垃圾。 就算沈鑫愿意将这个ip出手，也没人肯来接盘。 电影拍不成了，损失最大的，便是那些先前为了参与项目挤破了头的投资商。 他们投进去的资金，被沈鑫挥霍了不少。为了拿回自己全部的钱，他们只能找律师打官司，通过法院拍卖沈鑫的房产获得赔偿。 沈鑫名下的房产，都陆陆续续的被贴上了封条。 短短一周的时间内，沈瑶就被迫搬了好几次家。每次都是她还在整理行李，法院的人就上了门，毫不留情地把她赶出去。 当最后一处房产被查封，沈瑶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外，心底的恐惧到达了顶峰。 她的爸爸进了监狱，成了人人喊打的罪犯；她的妈妈躺在医院，生死未卜。 而她自己，离了婚、没了老公，没了钱，又没了房子。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走投无路之际，她选择回到沈家，请求爷爷奶奶的庇护。 沈家虽说从前就是富贵人家，但是是到了沈鑫这一代，才在上流的圈子里有了自己的一席位子，而这些，大部分都是沈鑫的功劳。 沈家的人丁向来不怎么兴旺，沈瑶的爷爷奶奶只生了沈鑫和她姑姑这两个孩子。沈鑫是儿子，又有出息，自然得了父母全部的爱。哪怕他们并不喜欢谢莺，也因着沈鑫的缘故，对沈瑶宠爱有加。 然而沈瑶没有想到，她会在大门口就被管家给拦下来。 从前每次对她笑脸相迎、恭敬谄媚的管家，这会儿板着一张脸，冷声冷气地告知她：“老爷、夫人不在家。” 沈瑶不是没有察觉到管家态度的变化，但她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因为主人不在，才在工作上有所懈怠。 她如同从前一样，并没有给他好的脸色。 她不耐烦地推了管家一把，呵斥道：“让开！” 管家不再掩饰自己对她的嫌恶，单手扶墙稳住了身形，讥诮道：“你还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我跟你直说了，老爷夫人现在都在客厅里坐着呢！说不在家是因为不想见你！” 沈瑶惊住了：“为什么？” 管家的嘴动了动，正要出声，忽的一辆跑车轰隆隆地靠近，并最终停在了沈家大院前。 “嘀嘀”！ 响亮的喇叭声刺得沈瑶耳膜有点儿疼。 管家立刻变了一张脸，忙点头哈腰地迎上去，隔着车窗给人解释：“大小姐不好意思啊，我现在不能给您开门……”他为难地看了一眼沈瑶站立的方向，“沈瑶来了，老爷夫人不让她进去。我要一给您开门，她估计就跟着跑进去了。” 跑车里的人，正是沈瑶的亲姑姑、沈鑫的亲姐姐沈淼。听到管家的话，她熄火下了车来。 沈淼年近六十，却依然把自己往二三十岁的方向打扮——红卷发、大浓妆、小西装、阔腿裤，再加上一双十多厘米的恨天高。 看起来比真正二三十岁的沈瑶都还要年轻。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家的大小姐来了呀！”沈淼扭着腰，趾高气昂地走到沈瑶的面前。 她穿着高跟鞋，比沈瑶要高出个几厘米，气势也要强上个几分。 因着父母的偏心，沈淼向来对沈鑫一家有着极大的怨气。但因为要靠沈鑫给钱生活，又不得不伏低做小、忍气吞声。 如今沈鑫倒了，她见着落魄的沈瑶，颇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畅快感。 沈瑶瞧不上自己这个姑姑，每次见面都不怎么爱搭理她，可今天情况不同了。 “姑姑！”沈瑶扔下行李箱抱住了沈淼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我没有家了，你看在我爸以前待你不薄的份上，带我进去见见爷爷奶奶！” 沈淼嫌恶地皱起眉头，用力地把沈瑶扯开。 “今天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你那个扫把星的妈造成的！你爷爷奶奶看见了你，就像是看见了你妈，你觉得，他们会给自己添堵吗？” “可我是他们的亲孙女呀！他们要是想，我可以跟我妈断绝关系！”沈瑶急了，又去拉沈淼的手。 沈淼眼疾手快地躲开，退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你死了这条心！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不会见你的！”看着沈瑶绝望悲戚的模样，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地方去，我可以收留你。但前提是，你必须听我的。”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沈瑶拼命点头：“好！你说什么我都听！” 第317章 沈瑶失联 317沈瑶失联 沈瑶撞人一案，在漫长的排队期过后，终于等到了开庭。 然而庭审当天，两位当事人都没有到达现场。 沈月是因为人在美国，身体尚未恢复，不宜长途飞行，便交给了律师全权处理。 至于沈瑶那一边——似乎是彻底的没了音信，就连她的代表律师都没能联系上她。 考虑到她“畏罪潜逃”的可能性，法院立即中止了案件的审理，警察开始了对她的搜寻。 系统内并没有查到沈瑶有任何购买机票、火车票的记录，但这并不能说明她没有离开京市。 在查过了京市所有的酒店、宾馆，走访了数百个小区、街道后却仍一无所获后，警方不得已在全国范围内发布了沈瑶的通缉令，并设置了一万块的悬赏金额。 “哎，你说，我要不要去给警方提供线索，得这一万块的奖金？”叶行舟戏谑地问许绍城。 许绍城正在收拾行李，闻言头也没有抬，淡淡地反问：“你缺这一万块钱？” ——当然是不缺的。 “但我好歹算是警察家属，不忍心看着警方这么费劲地找人，简直就是在浪费资源。”叶行舟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心不安。 许绍城没他那么强的社会责任感，也没有多少同理心。 “等我回来再说。”他想起几小时前收到的线报，“现在还太早了。” 沈瑶受到的惩罚，还远远没有达到让他满意的程度。 “等你回来都半个月以后了。”叶行舟本想再劝劝他，但因为太了解他的性子，最后只得作罢。 “行了，我也不拿这事儿烦你了。”叶行舟换了个话题，“你这次去美国，要跟沈月摊牌了么？” 许绍城的动作顿住。 “你以前不敢表白，不就是因为你那两个叔叔还没解决么？现在他们都进监狱了，沈家人也不会再成为你们的阻碍，你还怕什么？”叶行舟鼓励他：“勇敢地去追！我看得出来，沈月现在对你，跟她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更何况，你们俩还有个星星……” 一想到星星，许绍城的头就大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沈月承认，自己就是星星的亲生父亲。 他不想瞒他们一辈子——尽管这对于他来说格外简单。 “让我再想想。”他无法做出正确的决定。 向来雷厉风行的他，唯独在这件事上，选择了一拖再拖。 叶行舟有许多的话想说，但还是闭上了嘴。 这是许绍城的私事，他无权干涉太多。 况且，他自己家里还有一堆的烂摊子等着收拾。 这不是许绍城第一次飞美国，但在来这里的飞机上，他意外的紧张到失眠，十几个小时的旅途中，一刻都未曾合眼。 一出关，陆晨派来的人就接到了他，将他送往提前订好的酒店。 他早与陆晨通过了气，在这边的一切都由陆晨来安排。 酒店离沈月的医院很近，不过两条街道的距离，走路过去只要十多分钟。 因为着急见沈月，许绍城连时差都没倒，简单梳洗过后，就直接去了医院。 陆晨在医院门口等他。 几个月不见，陆晨与之前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两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许绍城开口就问：“沈月怎么样了？” “恢复得很好。”陆晨回答，“已经可以自己下地走了。” 这里毕竟是陆昀烨的势力地盘，沈月得到的照顾比以前更加的无微不至，几乎没有什么可操心的，身体状况自然一日好过一日。 要说唯一的缺点，便是身宽体胖，又缺少运动，体重也一日高过一日。 ——这一点，许绍城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发现了。 比起离开前，沈月整个人都圆润了许多，看起来也健康了，不再是那种纤弱的“皮包骨”。 许绍城的心放了下来，但同时，又有那么一点点的酸涩——没有他在身旁，她也能过得很好。 他进来的时候，沈月正由护工扶着，慢慢地练习走路。她不知道许绍城会来，听见开门的声响，还以为是陆昀烨到了。 “今天的会结束得这么早吗？”她笑问，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刻在骨子里的深邃眼眸。 沈月怔住了。 许绍城弯了弯唇角，三两步走到她身边，给护工使了个眼色，接过了扶她的工作。 手臂上传来的触感那样的真实，沈月终于回过神来，舔了舔唇，略有些不自在地问：“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你和星星，顺便跟陆叔叔谈点事情。”许绍城回答。 沈月的心跳不自觉地开始加速，脸颊也一点点地变红。 她走到床边坐下，指着对面的沙发对许绍城说：“你也坐。” 许绍城直接坐到了她的身侧，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比起先前的那六年简直不值一提，可他对她的思念，却远远的超过了那个时候，满得早已经溢出来。 沈月被他看得越发的面红耳赤，就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她局促地捋了捋头发，硬起了一个话头：“沈瑶还没有找到吗？” 回了美国以后，陆昀烨不再限制她使用手机。她有了上网的途径，对国内发生的一切几乎都了如指掌。 “嗯。”许绍城点头。 “那案子怎么办？” “找到了沈瑶才能继续进行下去。不过也有可能，沈瑶已经不在了。”许绍城的语气平淡，面上的表情毫无变化，“这个结局，应该是最好的，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她。” 沈月自然也听说了沈家的变故。 除了觉得他们是罪有应得以外，她并没有过多的想法——亏得陆昀烨还担心了好久，生怕她心软自责。 “也是。”她回想起沈瑶在许爷爷的灵堂上癫狂的模样，又想到沈家提供的那份精神状况鉴定书。 如今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沈鑫与谢莺都自身难保，无法再庇护她，沈瑶不死，活得也会异常艰难。 第318章 沈瑶的去向 318沈瑶的去向 许绍城并没有在医院里待多久。 他这一次来美国，除了见沈月以外，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做——与陆昀烨交换情报，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等陆昀烨的会开完，陆晨就把许绍城送到了蓝星航运位于维城市中心的总部。 维城是美国经济最为发达的几大城市之一，众多国际知名的企业将总部设立在这里。 从医院出来的一路上，两边皆高楼林立，将蓝天遮得严严实实，阳光甚至都无法直射到行人的身上。 “这里的生活节奏太快了，我不喜欢。”陆晨一边开车，一边与许绍城闲聊。 这几个月来，他们俩从未中断过联系，关系也比之前要亲近了不少。 许绍城望着窗外手握咖啡行色匆匆的白领男女，并不觉得这样的情景有多陌生。 “你要去京市cbd转一圈，会发现节奏跟这里一样快。” “那也是国内要好一些。”陆晨轻轻叹一口气，“这边种族歧视蛮严重的。我叔叔都坐到了这个位置，偶尔也还是会被那些白皮猪瞧不起，故意使绊子阴一下。” 许绍城的事业重心一直放在国内，虽然也与国外的一些公司有合作，但因为辰远如今在高新科技圈内的地位，倒从未被怠慢过，也就无法感同身受。 “刚和月月相认的时候，叔叔考虑过要把公司的业务慢慢迁回国，好陪在她身边。可后来他发现，对于月月来说，国内的不安全因素太多了。现在他打算走程序给月月办移民，让她永远留在美国。”陆晨从后视镜里看了许绍城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许总，你的前路可是布满了荆棘啊！你得做好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 在得知陆昀烨是沈月生父的那一刻，许绍城便料想到了今日的重重困难。 “不安全因素，我正在一个一个地扫除。” 沈家倒了，他那两个叔叔官司缠身，他们唯一的靠山许泽瑞也即将自身难保…… “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到沈月的生命安全。 “这些你跟我说没用，留着一会儿跟叔叔说。”陆晨虽然没有明确地表示，但心里早已经站到了许绍城这一边。 他不像陆昀烨那样爱吃醋，眼里看得见许绍城对沈月的好，也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有个好的归宿。 许绍城抿住了唇。 一想到接下来要跟陆昀烨见面，他握紧了双手，掌心甚至还沁出了一层黏腻的细汗。 蓝星航运占据了蓝星大厦最顶上的两层，下面的七十多层楼则租给了其他公司办公。 这栋高耸入云的大楼许绍城曾在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上看过，第一次见到实物，只觉得更加的气派恢弘。 陆晨直接把他带到了顶层，陆昀烨在办公室里等他。 陆昀烨的办公室面积并不如他的大，但胜在有一面墙的落地窗，阳光投射进来，分外的明亮，在严寒的冬日里，也能给人带来几分温暖。 对许绍城，陆昀烨依旧没什么好声气。 “坐。”他不动如山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就连象征性的起身迎接都没有。 许绍城早已习惯，也不与他计较。 陆晨替许绍城拉开椅子，客气地喊了一声“许总”。 许绍城笑着道了一声谢。 等他们俩都坐好，陆昀烨开口：“明天，我们的船就要到港了。” 他提到的船，正是之前帮着许泽瑞运载毒品，被他们临时叫回去的那一条。 陆昀烨费了不少劲才抓住内鬼。他没对对方用私刑，也没将人交给警察，甚至免除了所有的惩罚。 他的要求只有一个：继续和许泽瑞联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们把原本要私运到国内的货物全都换成了面粉——走私面粉算不上大罪，更何况他们还把这批面粉连着其他货物一起报给了海关。 许泽瑞虽不能因此而获刑，但他那批货提前付了全款，如此一遭，几千万的资金全都付诸东流。这个亏空若堵不上，他挪出去的公款没法及时填补回去，进监狱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听说你两个叔叔都被抓了？跟这事儿有关系吗？”陆昀烨眉心微蹙，神色之中有几分担忧。 尽管他不认为许绍城会做这种打草惊蛇的事，可万一…… “没有。”许绍城的答案立刻让他松了一口气。 “我那两个叔叔被抓，是因为嫖宿幼女。” 这个新闻前不久一直被挂在头条，引起了数亿人的讨论，还因此刮起了一股对现今实行的法条的批判。 陆昀烨大约是没怎么关注国内的新闻，才会不知道。 “嫖宿幼女？”陆昀烨吃惊地瞪圆了眼，像是觉得荒谬。 事实上，当许绍城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内心的震动与他差不了多少。 许绍城一直都知道自己那两个叔叔私生活混乱，比许泽瑞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向来都听之任之，毕竟你情我愿的事，谈不上触犯法律，而道德的谴责对于他们来说狗屁都不是。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如此的没有底线。 “是的。”许绍城的声音沉下去。 “他们是真的……做了那种事情，还是被你……”陆昀烨审视着他，灼灼的目光十分锐利。 “真的做了。”许绍城诚实回答。 但会被曝光出来，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张照片。 为了不让沈瑶再做出伤害沈月的事情，许绍城派了人时刻盯着她。他知道她回沈家求助，也知道她被沈淼带走。 但沈淼并没有把沈瑶带回家。 沈淼这么些年依附着沈鑫，开了一家小型的模特公司。说是“模特”公司，实际上就是个“妓院”。沈淼担当的是“老鸨”的角色，凭借沈鑫的人脉，把签下的小模特介绍给大公司的老板，从中获取丰厚的酬劳。 她带领着手底下的小模特们混迹于京市的各大高级会所，在圈内小有名气。甚至曾有合作公司的老总为了讨许绍城的欢心，为他“定制”过沈淼公司的服务——当然，最后被许绍城拒绝了，合作也因此而黄掉了。 沈淼带走沈瑶，打的也是让她去接客的主意。 第319章 与星星见面 319与星星见面 沈瑶毕竟是在糖蜜罐里泡大的大小姐，从小受尽了关爱、养尊处优，心思相比起同龄的女孩子，很多时候没有那么复杂——她这一辈子的心眼，恐怕全都用在了沈月的身上。 在她的眼里，沈淼不过是个长年跟在沈鑫身后低声下气、摇尾乞怜讨一口饭吃的废物姑姑。这废物姑姑得了自己家里这么多好处，如今也该到报答的时候了。 因此，她跟着沈淼走的时候，一点儿疑心也没有起，事情也按照她料想的那样在发展——她住进了高级酒店，拥有了一堆漂亮的衣服、昂贵的化妆品，过着吃完了睡、睡醒了继续吃的美好生活。 然而，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三天。 三天后，她正式跨入了“地狱”。 每一天晚上，许绍城都会收到关于沈瑶近况报告的邮件。 在跟着沈淼走后的最初三天，她一直待在酒店房间里，哪儿也不去。 进入她房间的人除了沈淼，就是酒店负责送餐的服务员。 许绍城差一点儿以为，沈淼是真的关心这个侄女，要担负起替自己大哥抚养女儿的责任。 三天以后，他收到的邮件内容却发生了变化。 沈瑶终于出了门，由沈淼领着，去了一家私密性极高的会员制会所。 这家会所许绍城谈生意的时候去过几次，会所老板曾特意过来包厢敬酒，并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许绍城只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就同意了放他的人进去。 沈瑶的生活，许绍城都是从照片里看到的——每天晚上，她都会被带到那家会所，有时候陪一个客人，有时候陪两个。 那些客人在商界的地位都不低，但多数这样的人，都上了年纪，有的还肥头大耳、猥琐油腻。 尽管沈淼把沈瑶打扮得光鲜亮丽，可时间一长，再昂贵的化妆品都掩盖不了她差到极致的气色。 她的面颊深陷，两眼无神，犹如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就在飞美国的前一周，许绍城得到消息：沈淼带沈瑶去了一趟私人的小诊所。那诊所跟沈淼大概有点关系，她公司的“模特”生病了，都是去那里看的。 至于看的病嘛……多是难以启齿的。 许绍城并不关心沈瑶的身体状况。 干这一行的人，得性病——乃至于艾滋的概率极大，沈瑶从前还跟许泽瑞在一起的时候，身体早就被他整垮了。 许绍城一点儿也不怀疑，她会凄惨地死去。 更重要的是，在那个当口，他恰好正忙着为他两位叔叔的入刑添一把火——他在手下发来的沈瑶的照片里，眼尖地发现了角落半张模糊的脸——那是他二叔的脸。 许二叔出现在这种地方，许绍城无疑是意外的。他多留了个心眼，另派了一队人去盯着他二叔，便叫他发现了他两个叔叔私下里令人作呕的一面。 他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顺着这条线索，挖出了一个专门组织幼女卖淫的公司。 这是一个足以立功的大案，许绍城做了个顺水人情，交给了李队，又找了媒体曝光这家公司的恶劣行径——当然，他两个叔叔的照片也都“不小心”的出现在了新闻当中。 “嫖宿幼女”在哪儿都是重罪，这事儿闹到了媒体那里，也就等同于人尽皆知。网友们群情激奋，上面为了安抚人心，自然对这个案子前所未有的重视。 许二叔、许三叔二人上了新闻，又被人扒出了身份，便成了最显眼的靶子。 许家家大业大，无论在哪个领域都有自己的人脉。可这一回，他们托了许多关系，送了近百万的礼，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保他们。 ——上头有命令：这两个人，一定要严办。 陆昀烨听完前因后果，看着许绍城的眼神之中，又多了一丝赞赏。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许绍城，确实是他见过的人中，最配得上沈月的一个。 甚至于，相比起陆晨，许绍城更适合做他的接班人。 ——只是这些，他不能叫许绍城知道。 否则这小子尾巴得翘到天上。 “行了，没别的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陆昀烨佯装不耐烦地挥一挥手，“我要工作了。” 陆晨看一眼手表，略有些迟疑地开口：“陆总，快到午饭时间了，要不，留许总一起吃顿饭？” “你还有时间吃午饭？”陆昀烨不满地瞪他，“昨天让你交给我的财务报表，怎么还没看到？” “抱歉陆总，我还没做好。”陆晨在心中叫苦不迭。早知道会被连坐，他怎么都不会帮着许绍城说话。 许绍城也没有留下来吃午饭的打算。 他早就跟星星约好，今天要去接他放学，之后两个人再一起吃饭。 星星就读的幼儿园距离这里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算上路上堵车的时间，他现在出发，恰好能够赶上星星放学。 向陆昀烨与陆晨告辞，许绍城打了辆车，直奔星星的学校。 城区堵车的状况并不如他想象的严重，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幼儿园才放学。 因为不知道星星所在的班级，许绍城没有像其他的家长那样直接进到教室里去，而是站在楼下的操场上，等着星星出来。 饶是在这个白人占了大多数的学校里，许绍城的身材在所有的家长中也算得上高大，亚裔的面孔也分外的出挑。 所有人从他的身边经过，总会回过头来多看他几眼，许多女性还露出了花痴爱慕的表情。 许绍城早已对外来的目光免疫，不论对方投注的是何种的情绪。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星星出来必经的楼梯口，视线在每个单独出现的男孩子脸上逡巡，生怕漏看了一个。 过了大约十分钟，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闯入了他的视线。 许绍城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抹浅淡温柔的笑容，也令更多的人为他驻足。 星星也在四下里找他。 在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星星不由自主地咧开了嘴，眼里仿佛盛满了灿烂的星光。 “爸爸！”他大叫一声，迈着小短腿，朝着许绍城飞奔过来。 第320章 星星的由来 320星星的由来 星星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一些，也壮了一些，这一下撞得许绍城往后退了半步。 但幸好，他还是稳稳地把星星抱了个满怀。 “爸爸！”星星的手臂缠上了许绍城的脖子，小小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许绍城轻应一声，转了个身，抱着他往外走。 “肚子饿不饿？”许绍城问。 星星点了一下头，一双眼睛亮亮的，满含着期待：“我想吃爸爸做的菜！” ——这是许绍城在来之前，就与他约好的事情。 “好啊！”许绍城欣然应允。 酒店套房没有厨房，许绍城便跟着星星回了家。 这套三室的公寓是沈月与魏婷合资买的，月供也是两人一起在付。房子的地段不错，距离星星就读的幼儿园只有几百米，附近是大片大片的商业街。虽然人流量大，但因为楼层高，也听不到什么噪声。 星星很有主人的样子，一进门，就给许绍城拿了拖鞋。 “抱歉爸爸，家里只有这个——” 因为害怕麻烦，又担心星星会不适应，沈月与魏婷从不请人过来做客，所以整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的日常用品。 以至于星星翻遍了整个鞋柜，都没找到一双备用的男士拖鞋。 许绍城盯着他手里提着的那双粉色棉拖，一时有些犯难。 “这是我妈妈的拖鞋！”星星知道他洁癖严重，赶忙解释，“我干妈上个星期刚把家里的拖鞋都洗过一遍，我妈妈的没人穿过，一点儿也不脏！” 许绍城自然不会嫌沈月脏——哪怕是她穿过的，他也不觉得脏。 他会犹豫，只因为这拖鞋太过少女，与他的风格格格不入。 但也没有别的选择。 “没关系。”许绍城揉了揉星星的短发，将拖鞋换上。 沈月的脚要比他的小上许多，他几乎有大半个脚跟都露在拖鞋外头，走起路来不得不微踮着脚，姿势格外滑稽。 星星领着他参观了一遍房子：“这是客厅，这是餐厅，那是厨房。” 许绍城草草地扫过，公寓的装修是偏文艺的清新风格，粉嫩的红黄蓝三色不断地出现，与时下流行的所谓“s风”如出一辙。他并不认为这是沈月的审美，一问星星，果然大到设计小到摆件，全都由魏婷亲自操刀。 “这是我干妈的房间。”星星指着离客厅最近的那间房，无知无觉地拆魏婷的台：“里头比较乱，我们就不进去看了。” 再往前走两步，到了第二间房。 “这是我的房间。”星星蹦蹦跳跳地把门打开，热情地把许绍城拉进去。 他房间的墙壁上全是五颜六色的卡通图案，许绍城盯着仔细看了一阵，还认出了几个超级英雄。 “等等！”星星蹬掉拖鞋爬上飘窗，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原本明亮的室内立即暗得透不进一丝的光。 “铛铛！”许绍城正发着懵，忽然听到星星兴奋地大喊，“看！” 他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充满了房间。 许绍城抬头，看见头顶被刷成了深蓝色的天花板上，点缀着几颗星星模样的大灯。而在大灯的周围，是一片用金粉画上去的闪闪亮亮的银河。 “这都是我妈妈给我画的！”星星骄傲地炫耀着，“我干妈说，那个时候我妈妈工作特别忙，但她只要有时间，都会来这边给我画星星！” 许绍城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了一幅画面：瘦小纤弱的女人独自站在梯子上，一手端着颜料板，一手握着画笔，专注地在天花板上涂涂画画。 她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应该是开心的！ 就跟现在看着她的“作品”的他一样。 只不过，他比当时的她，还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你妈妈很喜欢星星？”许绍城艰涩地开口，嗓音比先前低沉沙哑，“我是说……天上的星星。” 她给儿子取名星星，又费了许多工夫来布置这间房，若不是因为喜欢，他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星星睁着一双迷茫的眼，偏着脑袋想了想，不确定地答：“我不知道。” “那她为什么叫你‘星星’？”许绍城问。 这个问题星星是会回答的。 “因为呀……”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明朗，语调中充满了自信：“我是妈妈最灰暗的人生里唯一的光！就好像只在晚上出现的星星一样！给了她生存下去的希望！所以我的大名叫魏希光！” 这些都是他干妈告诉他的，虽然他不太清楚其中的含义，但因为是他名字的来历，他很努力地背了下来。 许绍城愣住了。 “最灰暗”、“唯一”这样极端的字眼，叫他的心不住地抽痛，一阵接着一阵。 他难以想象，在受到了那样一连串的打击过后，沈月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出走他乡，又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生下这个生父不详的孩子。 他向来知道她坚强，所以当时的他并不怀疑，在没有了他以后，她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 可如今听到这些，他忽然开始后怕——万一、万一她没有怀上星星，是不是经过了上一次的离别后，他便再也见不到她？ 许绍城的心跳漏掉了两拍，慌乱驱使着他大步上前，将星星用力地拥入了怀中。 “爸爸，你怎么了？”星星在最初的茫然褪去后，无端有些害怕。 他从未见过许绍城这般失常——双臂将他箍紧，身体不断地发着抖。 许绍城咬紧了牙。 他想要挤出一个笑，想要像平常一样说一句“爸爸没事”，可这些对他来说太难了。 太难了。 喉咙管像是被什么异物堵住，发不出一丁点声音；鼻腔酸涩，眼眶发热，心脏好像坏了一样，跳动的频率极不统一。 他只能通过抱紧星星，来暗示自己可怕的事情并未发生。 他的反应太过了，恐怕会吓到孩子。 许绍城闭了闭眼，好半天，才平复了心情。 他松开星星，一手撑着床沿站起身。 “不是说肚子饿了？”他扯了扯唇角，拉住了星星的手，“走，我给你做饭吃。” 第321章 真正的爸爸 321真正的爸爸 许绍城的厨艺向来不错，但因为太忙，下厨房的机会并不多。 他解开袖扣，将袖子往上卷了两卷，露出半截小臂。框在手腕上的手表也被他除下，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担心外面的食物不够卫生，魏婷哪怕再忙再累，也要坚持每天给星星做晚饭的。因此，许绍城毫不费劲的在冰箱里找到了她昨晚没有用完的食材。 然而，当许绍城从冷冻格里取出牛排与大虾的时候，星星的脸立刻垮下来，失望的情绪溢于言表。 “我不想吃牛排，也不想吃虾。”他弱弱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魏婷虽然经常做饭，但手艺仅仅停留在简单的西餐。牛排、大虾用黄油煎过，撒上点黑胡椒，便是一顿晚餐——也是她晚归时永远的菜单。 “我已经吃腻了。”星星皱巴着一张小脸，视线只往牛排与大虾上去一下，又迅速地转开。 他能够理解干妈，所以从未向她要求更换菜单，每次都把两道菜含混吞入腹中。可今天好不容易爸爸来了…… 爸爸说过，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都会尽量满足他的。 许绍城又在冰箱里翻找了许久，可除了这两样外，便只剩少许的红薯与西红柿——这是魏婷买来给自己做减肥餐的。 他对附近不熟，不知道超市在哪儿。外面太冷，他又不想带着星星再跑一趟——他们刚刚回来的时候，光是给星星脱掉那一身的防寒装备，都花了不少的时间。 “我换个做法。”许绍城微弯下腰，平视着星星，与他打着商量，“一定比你干妈做的好吃，行不行？” 星星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鉴于许绍城脸上真诚的表情，他选择了肯定的回答。 许绍城把牛排切成了小小的块状，用牙签一根根地串起来，裹上孜然等调味料，先放在一旁腌制。 随后，他开了虾背取出黑色的虾线，又把红薯削皮切块，西红柿也切成块备好。 星星干脆端了个小板凳守在厨房门口，两只手托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魏婷做菜的时候也会用刀，可她切得很慢，切出来的食材形状、大小也都各式各样，跟许绍城没得比。 顷刻间，骄傲的情绪溢满心胸。 这么厉害的人，是我的爸爸呢！星星想。 但没过多久，他又蔫蔫地垂下了头，眼里的亮光也随之黯淡。 许绍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刀，走过去蹲在了星星的身前。 “怎么啦？”他轻轻地揉了揉星星的发顶，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关心。 星星看着他，张了张嘴。然而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没事。”星星摇头，声音里的失落与难过显而易见。 许绍城托住他的下巴，逼得他与自己对视。 “我说过的，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讲。” 他的这句话并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 相反，星星死死地咬住了唇，大而清亮的眼睛里也弥漫起了水雾。 许绍城有一瞬的慌张。他赶忙把星星抱进怀里，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 “星星？”许绍城与星星向来相处不错，从未有说错话将他弄哭的时候，因而此刻格外的不知所措。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爸爸说，爸爸一定会帮你解决。”他向星星保证。 听到“爸爸”这两个字，星星心中的酸楚更甚，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沾湿了许绍城的衣襟。许绍城越发的心慌，一手拍着他的后背，一手替他将脸上的泪痕擦干。 “你要是实在不想吃牛排和大虾，我现在就出去给你买别的，你别哭了好不好？”许绍城轻声细气地哄着。 他抱着星星起身，大步地往客厅走。 “不是……”星星抽嗒着出了声，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叫许绍城的心一阵一阵地疼。 “我……不是……因为那个……”他的气息不太稳，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 “那是因为什么？”许绍城耐心极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烦躁。 星星再一次收了声。 他的眼里有犹豫、纠结、害怕等等的情绪闪过。 许绍城安静地等着他，并不出声催促。 过了好久，星星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就是……有点难过。”他的声音很小，许绍城要把耳朵贴到他的嘴边，才能勉强听清。 “为什么难过？”许绍城问。 “为什么，你不能是我真正的爸爸？”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星星的眼泪再一次奔涌而出。 虽然他叫许绍城“爸爸”，虽然他向所有人炫耀自己有一个这么好的“爸爸”，但他心里很清楚——许绍城不是他真正的爸爸，他妈妈也不会让许绍城成为他真正的爸爸。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也就只有许绍城，愿意一直陪着他演这一场戏。 在短暂的怔忪过后，心脏处巨大的疼痛感向许绍城袭来。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跟星星摊牌。 他多么想告诉星星：“我就是你真正的爸爸。” 但理智在最后的瞬间拉住了他。 承认自己是星星的亲生父亲无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星星解释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缺席，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将对星星的伤害降到最低。 “我……”许绍城舔了舔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嘴唇，“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真正的爸爸，我也会像真正的爸爸一样疼你、爱你。” “像你对许意萱一样吗？”星星瞪着一双红红的兔子眼，眼巴巴地望着他。 冷不丁地听到这个名字，许绍城还发了半秒的蒙。压下心底因这个人名而诱发出的厌烦情绪，他在星星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比对她还要好。” 星星蓦地往前一扑，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随即把脸埋入他的肩窝，鼻涕眼泪全都擦在了他的衬衣上。 许绍城却没有半点的厌恶和反感，眼底是如水一般的柔情。 “好了，别哭了。”他拍了拍星星的小屁股，“还吃饭吗？” “吃。”闷闷的声音传来。 许绍城扬了扬唇，“好。” 他转过身，重又走向厨房。 趴在他肩上的小人忽的抬头，面上是十足的恨铁不成钢：“可是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搞定我妈啊？” 第322章 生气 322生气 许绍城把腌好的牛肉下锅油炸，处理过的大虾煎熟后裹上用番茄酱与白糖熬成的酱汁，之后又做了拔丝红薯，以及一个快手的番茄炒蛋。 米饭早已经蒸熟，他盛了两碗，端到一直在餐厅翘首以待的星星面前。 “哇塞！”星星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口水，然而直到许绍城落座前，他都没有举起筷子。 “爸爸，你先吃！”他虽然在跟许绍城说话，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盘炸得香喷喷的牙签肉。 许绍城抿唇微笑，夹了一块牙签肉放到他碗里，“你先尝尝好不好吃。” 牙签肉放了一阵，早就凉了。星星一手捏着牙签，一口就把肉全都咬下来。 肉块表面的调料沾了他一嘴，他却无知无觉，咧开嘴对着许绍城竖起大拇指：“真好吃！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后面这句过于夸张，明显就是恭维，然而对许绍城却很适用。 “喜欢的话，以后再给你做。” 星星高兴地跳起来，抱着许绍城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印下一个油乎乎的唇印：“最喜欢爸爸啦！” 许绍城不气不恼，笑眯眯地问他：“最喜欢爸爸，比喜欢妈妈还要喜欢爸爸吗？” 星星沉着冷静地应对：“跟喜欢妈妈一样喜欢爸爸！爸爸妈妈都是我最喜欢的人！” 许绍城摸摸他的头，夸了一句“乖孩子”，“这些话，以后也要在妈妈面前多说，知道吗？” ——先前星星问他的那个问题，他没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什么时候才能搞定沈月，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他只能告诉星星：“如果你能让妈妈相信，我能做好你的爸爸，或许妈妈就能早一点接受我，我也能早一点做你真正的爸爸。” 对于沈月来说，最重要的便是星星。星星的要求，她向来都会尽量去满足。 就是不知道这个…… 许绍城做的每一道菜都合星星的胃口。他们俩合力，扫空了所有的盘子。 饭后，星星抱着圆鼓鼓的小肚子躺在沙发上。许绍城洗好碗，又从冰箱里翻出水果来，一个个仔细地洗净、切块，端到客厅里。 原本喊着“吃撑了”的星星，立刻翻了个身，手脚并用地爬到许绍城身边，拿起叉子叉了颗草莓塞进嘴里。 甜蜜的汁水蔓延在舌尖，星星眯起眼，一脸的享受。 许绍城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抽了张纸巾，替星星擦去嘴角的红痕，眼角眉梢全是温柔与专注。 ——魏婷开门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这画面太过美好，以至于她都不忍心出声打扰。 最终是许绍城发现了她。 许绍城并没有见过魏婷本人，但他的柜子里，还有厚厚的一沓她的资料。所以认出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魏小姐。”他挽起一个客气的浅笑，“你今天回来得好像很早。” 据星星说，魏婷每天大约六点回家，而现在，还不到五点。 他原本是打算在魏婷回来之前离开——他不太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哪怕那是沈月的闺蜜、星星的干妈。 不过，既然碰上了，他自然得表现得亲切一些，拿一个高一点的印象分。 魏婷在星星的手机里见过许绍城的照片，并且，星星也提前给她报备过今天许绍城要来给他做饭，所以她才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手头的工作，从公司赶回来。 幸好，被她遇上了。 “许先生。”魏婷丝毫不怯场，噙着笑，大大方方地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了手，“久仰大名。” 许绍城盯着她的手，迟疑了一瞬，还是握了上去。 魏婷没有放过这个小的细节。 许绍城洁癖严重，她是听说过的。她之所以主动伸手，也是想看看他究竟会怎么做。 她预想到的是他的拒绝，然而…… 魏婷眼里的笑意又加深了一些。 “我听星星说，你今天要给他做饭？”她往餐桌上瞄了一眼，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还没做好吗？” 星星抢答：“我们都吃完啦！爸爸做的菜超级好吃！比……外面餐厅做的都还要好吃！” 他原本想说“比干妈做的好吃多了”，但又害怕伤了干妈的心，便当场改了口。 星星眼里的赞赏不像是作假，哪怕魏婷很怀疑许绍城这种日理万机的人平日哪有锻炼厨艺的机会，却还是遗憾地表示：“看来我回来得还不够早。” “如果魏小姐没吃饭的话，我用多余的食材再给你炒几个菜，不会很久。”许绍城把果盘放下，作势就要往厨房走。 “不用了不用了！”魏婷急忙叫住他，“我减肥呢，一会儿蒸个红薯吃就行了。” 她一提到红薯，星星就在那儿咂嘴：“爸爸做的拔丝红薯可太好吃了！红薯又软又糯，面上裹一层甜甜的糖——啊，又想吃了！” 魏婷老早就戒了那种热量爆炸的东西，但这会儿被星星说得，也有一些心动。 许绍城眼观鼻，鼻观心，“今天就破个戒！”他劝魏婷，“我去做菜，你和星星玩一会儿。” 魏婷最终屈服在了拔丝红薯的诱惑之下。 许绍城把同样的四个菜又做了一份——分量比之前的要少一些。端上桌后，魏婷看得两眼直放光。 “我先拍个照发朋友圈！”她拿出手机，对着这些菜，从各个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 但她没有发朋友圈，而是通过微信发给了沈月。 沈月拿到新手机以后，就跟魏婷联系上了，魏婷也瞒着星星去医院看过她几回。 “这是你们家许总给我做的菜，哈哈哈！羡慕不？” 这个时间，沈月也在吃晚饭。 看看自己面前日复一日的骨汤、白粥，再看看照片里的豪华大餐，她恨不得掀了桌板。 许绍城可太过分了！千里迢迢来一趟美国，嘴上说是来看她，却连顿饭都舍不得给她做！ 想到这里，她给许绍城发了一个“生气”的表情。 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看到是沈月发来的消息，许绍城的心跳不由加快，喜悦也爬上了眉梢。 然而等他看到内容，所有的喜悦又在瞬间退去。 他愣愣地回：“？” 第323章 我会帮你 323我会帮你 许绍城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惹怒了沈月。 在他发过去那一个“？”之后，她就没再理他。 魏婷倒是对他客气得紧，为了“回报”他，还拿出了家里珍藏的好茶。 他们俩坐在沙发上喝着茶聊天，星星窝在许绍城怀里，安静地玩自己的玩具。 魏婷把话题引到了星星的身上：“这孩子很喜欢你。” 许绍城闻言，摸了摸星星的脑袋，眉眼都变得柔和：“嗯。” “你是怎么想的？”魏婷问。 许绍城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关于你和沈月的未来，你是怎么想的？”魏婷问得直接，一双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住他。 许绍城难得的回避了她的视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紫砂茶杯的杯沿。 他是怎么想的？ 他当然喜欢能跟沈月有未来。 可重点在于，沈月是怎么想的。 他曾狠狠地伤过她的心，虽然她现在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的排斥，但他仍然害怕，一旦他提出要重新在一起，她会再一次将他推远。 更何况……还有星星的秘密。 如果一辈子瞒着她……他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我知道你和沈月以前的那些事。”魏婷的坦白让许绍城的身子轻轻一震，他环抱着星星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些。 “要放在一年以前，你出现在这里，我铁定把你给轰出去。”魏婷挑了挑眉，轻笑一声。 星星听不懂她说的话，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许绍城。 许绍城愈发的难堪，也愈发的无地自容。 魏婷看出了他的局促不安。 尽管这是她想要的效果，可她也知道星星有多喜欢他，她不想毁掉他在星星心中的形象。 “星星，你先回房里去，干妈跟许叔叔有话要说。” 星星虽不情愿，也还是瘪着小嘴，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你们说完了要叫我哦！”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许绍城，“不许偷偷溜走！” “好。”许绍城承诺他。 听到身后那一声门响，许绍城有些许的放松。但对上魏婷的视线，他的身体又变得僵硬，神经也绷得紧紧的。 ——沈月这闺蜜，不好对付。 相比起许绍城，魏婷要显得自信从容得多。 “许总，我给你交个底。”她开口，“我其实一直都不希望你跟沈月在一起。” 许绍城的呼吸骤然变轻。他努力了许久，都没能扯出一个自然些的笑容。 “你们之前的那段婚姻，虽然是出于利益，但沈月动了感情。”这些事情沈月没说过，可魏婷看得出来，否则也不会因为许绍城高调的出轨而伤透了心。 许绍城一惊，诧异地看向魏婷：“你说……什么？” 沈月动了感情？ 沈月什么时候动了感情？ 明明她从头到尾都对他那般冷漠无情，就算他用秦凉月去不停刺激她，她都没有表现出丝毫正常妻子应该有的嫉妒与愤怒。 “你感受不到么？”魏婷也很惊讶。 她以为，以许绍城的七窍玲珑心，早就将沈月的那点儿小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对不起。”许绍城露出一个抱歉的笑，“我几年前出了一场意外，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他用“失忆”来掩饰自己的迟钝。 “啊……”经他这么一提醒，魏婷才想起来，沈月似乎曾提起过这一茬。 她忽的有些懊恼——所以她刚才都是在对牛弹琴？ 许绍城尽职尽责地表演着失忆：“我以前和沈月就认识么？没有人跟我说过。你刚刚说的那些，可以详细地告诉我吗？” “算了。”他们俩的那些纠葛，魏婷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既然你都忘了，就当从头来过！”她反而松了一口气，“你喜欢沈月吗？”她郑重地问许绍城。 面对着沈月怎么也说不出来的话，在魏婷这儿，他说得相当顺溜：“喜欢。” ——尽管他还是害羞得红了脸。 “你想跟她在一起吗？” “想。” “你愿意视星星如己出，不带偏见地照顾他吗？” “愿意。” “好。”魏婷欣赏他的坦诚，“我会帮你。” 这倒让许绍城有些意外。 他以为，他会再花些工夫才能让沈月这闺蜜接受自己。 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魏婷特意强调：“我帮你，并不是为了你。只是因为星星太喜欢你……我想满足他的愿望。” 许绍城“嗯”一声，“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我都要谢谢你。” “你要真想谢我，就对沈月和星星好一点儿。”魏婷指了指自己的眼，又指了指他，“我可是一直盯着你呢！要是你还敢像以前那么渣，我绝对会把他们俩从你身边带走的！” “不用你。”许绍城笑，“陆叔叔就能断了我的腿。” 魏婷想起曾有幸见过的陆昀烨对沈月的紧张模样，也跟着他一起笑了，“那倒也是。” 许绍城又跟星星一起玩了一会儿才离开。 他回到酒店，才有时间去看邮箱里堆满的新邮件。 他没有下达停止的命令，手下便依然每天给他发送沈瑶的近况。 他点进今天的邮件，邮件里附了几张图片——是沈瑶的检查报告。 报告里的一系列专业用语及各种各样的数值他都看不懂，他唯一能看懂的，是最后的检查结果：hiv阳性。 说直白点，就是沈瑶确诊了艾滋。 艾滋这病，治不了。得了，就只能等死。 但谁也不能够保证，她在等死的过程中，会不会去故意祸害人，多拉几个人给自己陪葬。 许绍城神色一凛，吩咐手下：“盯紧沈瑶，她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立刻汇报给我。” 没两分钟，一封新邮件就弹了出来——依旧是关于沈瑶的。 “沈瑶已经被沈淼赶出了酒店。她回了沈家，也被赶了出来，现在去了谢莺的病房。” 谢莺早已经醒了，但因为伤了脑子，成了个不会说话、只会哼哼唧唧、没有任何自理能力的“智障”。 她伤得太重，如今都没有完全恢复。但沈鑫进了监狱，丁毅便不再为她支付医药费。鉴于谢莺的名气，以及大众对此事的关注，医院没敢把她赶出去，只换到了普通病房，一日吊着一日地照顾她。 沈瑶这一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许绍城喜闻乐见的。 第324章 无理取闹 324无理取闹 一大早，许绍城就拎着从酒店餐厅打包的早餐去了医院，没想到扑了个空。 他随手拉住一位经过的护士，指着空荡荡的病房，问：“住在这里的病人去哪儿了？” 这间医院的护士都很资深，因而年纪也不小。然而，这位“见多识广”的中年白人妇女在看清许绍城脸的瞬间仍旧睁大了眼，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艳。 “你的英语说得真好，而且……你的音调，很迷人。”她下意识地夸奖。 许绍城并没有过出国留学的经历，但许老爷子为了集团未来扩展海外市场，很有先见之明的在许绍城尚且年幼时便为他聘请了一位英文家教。 那位英文家教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操着一口优美性感的伦敦口音，许绍城也将他的语调学了个十成十。 许绍城听过不少外国的合作伙伴夸他的口音，此刻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冷淡地说了句“谢谢”，他把先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你能告诉我，住在这里的病人去哪儿了吗？” 护士这才如梦初醒：“你说shen吗？她哥哥带她去楼下做复健了。” 许绍城跟陆晨了解过，长达数月的卧病在床，使得沈月的腿部肌肉出现了萎缩的现象——但好在是轻微的。 她的骨头已经愈合，当下要做的，便是坚持每天行走锻炼，尽快恢复腿部的力量。 “他们去了多久了？大概什么时候回来？”许绍城又问。 “快一小时了，应该就要回来了。你……”护士还欲与许绍城多说，另一个护士急匆匆跑来，扯着她的袖子催促道：“shelly，raond医生找你半天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在即将被拉走的当口，shelly回过头，冲许绍城眨了眨眼：“你要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我叫shelly，记住了。” 托这张脸的福，许绍城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别有用心地搭讪——不分男女，也不分老少。他习惯了这样的遭遇，并未把shelly的话放在心上，正准备再找个人问问复健室在哪里，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许总走哪儿都能招桃花，可真是好福气！” 许绍城精神一凛，迅速转身。 在离他米远的地方，并排站了三个人——陆昀烨与陆晨一左一右地扶着沈月，两个男人均用不太友善的目光看着他。 至于沈月，脸上则是调笑的表情，眼神中带着些揶揄。 许绍城的心立即凉了半截。 “我只是问她你们去了哪里。”他着急解释，可陆昀烨不耐烦听。 “行了行了！”陆昀烨挥挥手，将他的话打断，“你昨天不是已经探完病了吗？今天又来医院做什么？怎么，是辰远要垮了吗？否则许总怎么一天天的这么闲？” 许绍城被他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太久没见陆昀烨怼许绍城，沈月发现自己还有点那么病态的怀念——大约是她真的很喜欢看他吃瘪后的委屈模样，可怜巴巴的，与他平常的高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隐约能看出点儿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萌”？ 不过，她也得顾全他的面子。 “爸！”她佯怒地横陆昀烨一眼，陆昀烨立刻悻悻地偏开头收了声。 见沈月向着自己，许绍城的心又一点一点地回暖，嘴角不自禁地扬了上去。 陆昀烨一看他这窃喜的模样就心烦，想要骂他两句，又怕被女儿责怪，最终只能强忍着作罢。 许绍城跟在三人后头进了病房。 沈月坐回床上，陆昀烨很熟练地倒了杯热水递过去。陆晨也去洗手间拿了毛巾出来，给沈月擦去了脸上沁出的细汗。 许绍城呆呆地站在一边，完全找不到插手的地方。 沈月的注意力其实一直集中在他的身上。 察觉到他的尴尬，她忙起了个话头：“你怎么来这么早？” 许绍城晃了晃手里的餐盒，音调里透着几分苦涩：“我以为你还没起，来给你送早餐。” “啊……”沈月无端地生出些抱歉来，“我每天七点就起了，然后吃早饭、复健。” 她现在可是医院里的“模范病人”，早睡早起、积极配合治疗，恢复的状况也很好，医生曾不止一次地拿她作为范例去激励其他的病人。 “没事。”许绍城无所谓地笑笑，长臂一伸，拿着餐盒的手就举到了垃圾桶上方。 就在他松手的前一秒，沈月着急地大叫：“等等！” 许绍城的动作定住，“嗯？”他不解地看向她。 “好像运动了一会儿，我又饿了。”沈月摸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笑。她把目光投向他手里的餐盒，问：“我能吃吗？” 许绍城在短暂的怔愣过后，迅速地递上了打开的餐盒：“当然可以。” 然而当沈月看到仍旧冒着热气的煎蛋、培根，以及各式各样的新鲜水果，眼里的光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许绍城自然留意到了她的变化。 可他不懂是因为什么。 酒店的早餐他尝过，味道不错，菜品的质量也是上乘。 而且……这些她都很喜欢。 “为什么没有牙签牛肉？拔丝红薯呢？最起码，也该有个番茄炒蛋？”沈月咬着牙忿忿地质问他。 昨天收到魏婷发来的照片，她馋了一整个晚上，就连睡觉做梦都在吃那三道菜。 “许绍城，你这偏心也忒严重了点儿？”她是真的生气了。 凭什么给星星就做那么多好吃的，到她这儿就用酒店的早餐来敷衍？ “嗯？”许绍城懵了一瞬，联系起昨天她发给他的那个生气的表情，忽的福至心灵，解开了困扰自己一整晚的“谜团”。 “你要想吃的话，我现在就找地方给你做。”他好声好气地哄。 “月月，那些东西油盐太重了，不利于你恢复，不能吃的！”陆昀烨皱着眉头提醒，而后又不满地瞪许绍城：“你赶紧给我走！别在这儿祸害我女儿！你今天就走！陆晨，现在就给他订机票，把他送到机场去，盯着他走！他不走你也别回来！” 陆晨看看陆昀烨，又看看许绍城，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爸，您能不能别无理取闹了？”沈月简直拿陆昀烨没有办法。 明明那么靠谱、那么正经的一个人，偏偏每次对上许绍城都会变得格外的幼稚，有时候她都会觉得丢脸。 “您要是再这样，以后我就不让您来医院了。”她撂下狠话。 第325章 没有必要 325没有必要 陆昀烨还要开会，在被沈月“教训”过后，窝着一肚子的气，带着陆晨走了。 许绍城留下来，陪着沈月说话解闷，顺便推她去楼下晒晒太阳。 医院的小公园，是维城极少数的可以享受慢节奏生活的地方。 周边难得没有高大的建筑物遮挡，温暖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下来，给公园里的众人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 临出门前，许绍城给沈月裹了一件又大又厚的长款羽绒服，又往她腿上盖了条厚毛毯。可在太阳底下坐了没两分钟，沈月就嫌热的拉开了拉链。 许绍城皱起眉头，绕过轮椅走到她身前，微弯下腰，将拉链重又拉到了她的下巴。 他的十指白皙修长，在羽绒服红色面料的映衬下，似乎又白了好几个度，隐约能够看见皮肤下面的青色血管。 沈月看得出了神，忍不住在心中喟叹上天的偏心——它给了许绍城优越的一切，却又叫旁人对他嫉妒不起来。 “有风，会冷。”许绍城低沉的声音响起在沈月的耳边，让她缓缓地回了神。 “医生说，你的身体还很弱，抵抗力比普通人要差一些。”他的语速不快，轻轻柔柔的，带着十足的耐心，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孩。 这一瞬间，沈月忽然知道了星星那样喜欢他的理由。 她顺从地点头，巴掌大的小脸有一半都隐藏在了羽绒服高高的衣领里，只露出一双澄澈清亮的眼眸，专注地盯着许绍城看。 明明她的眼神那样纯粹，不夹杂任何无关的情绪，许绍城被她看着，竟不自觉的有了反应。 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的冲动了，此时竟不适应的红了脸。 他赶紧直起身、偏开脸，岔开话题：“星星的眼睛，跟你一模一样。” 他的喉头发紧，嗓音也因此而变得沙哑。 沈月却没看出他的变化，只骄傲地回应：“我是他妈妈呀！” 大约是远离了工作岗位太久，她作为职场精英的高冷气场被磨去了大半，举手投足间，平添了几分少女的软甜。 许绍城的口越发的干了，偏偏沈月还无知无觉，继续兴奋地絮絮叨叨：“你没见过我小时候的照片！星星简直就跟我小时候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这也是她此生最庆幸的事情——星星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生父，似乎对他的基因没有产生任何的影响。 许绍城忍住了纠正她说法的冲动。 她小时候的照片，他自然是见过的，还见过不少。 星星跟她小时候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说法，到底还是夸张了。 星星最像她的，就是那双如小鹿般水灵的眼睛。至于其他——事实上，还是更像他一些。 许绍城推着沈月，向前又走了一段。等她说完，他才停下，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 “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有点事情，想跟你聊聊。” 他挣扎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 对上他那双暗沉的眸子，沈月蓦地有些发慌。 他的表情太过严肃，严肃到与昨天判若两人。 她想不到他究竟要说些什么，便咬紧了下唇，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我从叶行舟那里，听说了我们俩以前的事情。”许绍城终究没敢向她坦白，只能用叶行舟当借口，来与她聊两人的过去。 然而这个消息对于沈月来说，犹如晴空霹雳。她脸上的表情僵住，身子也一寸一寸地变硬。 失忆以后的许绍城，在她眼里，跟以前的许绍城，是同一个人，但又不是同一个人。 他没有与她那段不甚愉快的记忆，对她也不似从前那般尖酸刻薄。她与他关系能够缓和，也是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之上——她在面对他的时候，不会觉得羞耻。 但一旦他拥有了从前的记忆，情况就不一样了。 她可以原谅现在的许绍城，却对从前的他给她造成的伤害无法释怀。 许绍城清晰地看见，她看着他的眼神，一点点地变得冷漠，直至透着防备与疏离。 心脏仿佛被锐利的刀尖戳破，流出来的血液里除了疼痛，还有恐慌。 “他只说了一部分。”他连忙补救，但沈月的态度并没有因此而变好。 许绍城的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可他也清楚，倘若今天不说，以后可能都找不到机会。 于是他硬着头皮再度发声：“他说，我们俩结过婚。” 沈月的身子震了一震，放在腿上的双手用力地攥紧了毛毯，抓出了几道深浅不一的褶皱。 许绍城咽下一口口水，勉强滋润了干涩的喉咙管。 “我……”他踌躇很久，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沈月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而道歉，但不论他是为什么——“都过去了。”她回避着他的视线，嗓子眼里像是堵了异物，只能发出嘶哑的气声。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给你添堵。”许绍城的语速比先前更慢了些，语气也分外诚恳，“我只是在想……倘若我们俩以前结过婚的话，星星他，有没有可能是我的儿子？” 沈月被他的话吓到，双眼睁大，身体条件反射地后靠，重重地撞上了轮椅靠背，连带着轮椅都跟着晃动了一下。 许绍城眼疾手快地按住轮椅扶手，使它迅速稳定下来。 沈月很快冷静。 “不可能。”她说得极为肯定，“我虽然不知道星星的爸爸是谁，但一定不是你。” 她怀上星星的时候，许绍城仍处于昏迷之中。 “他是我们离婚以后才有的。” “离了婚也不能保证他不是我儿子。”许绍城仍不放弃，“我想去做个亲子鉴定。” 他早已打好算盘，等沈月看到鉴定结果，知道了星星是他的儿子，就把责任全都推到以前的自己身上。 他如今“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让她怀上的星星。 “不用费那个工夫了。”沈月直接拒绝了他，“没有必要。” 她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忽然觉得有点儿冷。 “我想回去了。”她抬头看了看天，阳光依旧明媚，天空也依旧蔚蓝。 这样美好的天气，这样美丽的景色，她却一刻都坐不住了。 第326章 风波再起 326风波再起 重新回到病房，两人之间的氛围与先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沈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拥有了从前部分记忆的许绍城。 显然他想要与她叙旧，但她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他们两人的过去，是她最想要逃避的话题。 沈月用手捂唇，假模假样地打了个哈欠。 “我有点困了。”她躺回床上，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你去忙自己的事情，我想睡一会儿。” 许绍城哪里看不出来这是她的借口。 他不忍心为难她，顺从地应道：“好，你好好休息。” 许绍城来维城，目的一共只有两个：看望沈月，与陆昀烨商量对付许泽瑞。 后者早在昨天就已经完全解决，他依然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能多陪陪沈月，以解这段时间以来的相思之苦。 可看现在的状况，沈月似乎有些抵触与他相处，与其死乞白赖招她厌烦，不如识趣一点儿，给她独自思考的空间。 原以为会在医院里待上一天，许绍城推掉了所有的公务。回酒店后，他又立即联系秘书，给自己安排了一整个下午的工作。 远在大洋彼岸的辰远公司总裁办员工，以及部分高管，也因为他的临时变卦而叫苦不迭。 冗长的视频会议开完，秘书私聊他：“许总，泰和集团的公子下周六结婚，请柬今天送到了您的办公室，郑总也亲自打电话过来邀请了，您要出席吗？” 泰和？ 许绍城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 他隐约记得，前几年，这家公司一直在走下坡路。也就是今年，郑英光傍上了聂家的小女儿，才有了些许好转的迹象。 他听叶行舟提过，聂家对郑英光并不满意——不说家庭背景，就郑英光这个人，才学不出众，又与沈瑶有过那么一段，怎么都不像是女婿的好人选。 但聂家小女儿不知怎的，就是认定了他。且这聂小姐打小便骄纵惯了，并不服管，聂家上下一致的阻拦都不能让她改变心意。 许绍城没有想到，他们俩还真修成了正果。 “我去。” 他虽与郑家没什么来往，但得给聂家一个面子。 “好的。”秘书答应下来，“我这就回复郑总。” 晚上，叶行舟破天荒地打电话过来，问许绍城什么时候回国。 “有事？”许绍城问。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叶行舟不会舍得昂贵的国际漫游费。 “你还记得沈月的那个前夫——不对，是前前夫么？”叶行舟问得很小心。 那个唯一得到过沈月的爱、叫他嫉妒过许多年的男人，许绍城想忘都忘不掉。 “他不是死了么？”——因为付不起医药费，在医院跳楼自杀。为了摆平他的家属，谢莺还曾掏了一百万作为补偿。 “是。”叶行舟顿了一下，“但我今天在小区门口，看到他爸妈了。” 赵建恒的父母可谓是“红极一时”，现在在网上搜，还能找到他们俩当年的新闻。叶行舟对他们可谓是记忆深刻，因此没费多大劲就认出了他们。 当时，赵家父母正在与小区保安吵架。离得远远的，他都能听到一连串高亢的污言秽语。 他没在现场久留，只事后去找保安了解了情况。 保安说，那对夫妻声称是来找儿媳妇的。而他们口中的儿媳妇，姓沈，单名一个月。 小区的安保等级非常高，即使住户名单里的确有沈月这个人，保安也没有放他们进去。 保安告诉他们：“要么在这里等你们儿媳妇来接，要么让你们儿媳妇给保安室打电话，我们接到了电话就让你们进去。” 可那对夫妻哪种办法都不选，硬要在门口打滚耍泼。 最后保安只能报警，让警察把他们带走。 许绍城听得皱紧了眉。 当年赵家的人拿了谢莺的一百万就回了老家，之后便再没了音信。他们不主动闹事，许绍城也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便没继续关注他们的动向。 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竟又冒出来了呢？ “他们找沈月做什么？”许绍城的声音里透着冷意。 叶行舟此刻若站在他面前，定能发现他眼底那层厚厚的寒霜。 “这我就不知道了。”叶行舟还没有那个通天的本事，能在短短一两个小时内调查清楚所有的事情。 “但我听说那两个人在来小区之前，还去过温斯坦，也是闹了半天。” 许绍城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明天早上回国。” 许绍城回国的消息，只告诉了星星和陆晨。 他只说是临时有事，没交代具体的原因。 他要管理辰远那么大个公司，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要处理，因此没有人怀疑。 陆晨把他送到了机场，许绍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用牛皮纸袋包裹的文件递过去：“这个……麻烦你帮我交给沈月。” 陆晨用两指捏着纸袋，轻轻捻了捻。袋子里的东西很薄，仿佛没有厚度。 “好。”他说，“我一会儿带过去给她。” 许绍城走得太早，以至于陆晨送完他再去医院，还不到八点。 沈月昨晚没有睡好，今天比平时起得都要晚一些。 陆晨到的时候，她才刚刚起床，护工扶着她在浴室里刷牙。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沈月含着一嘴的牙膏泡沫，从浴室里探出头，疑惑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陆晨。 “刚从机场过来。”陆晨看到沈月眼里更重的疑惑，顿了两秒，说：“许总回国了。” 他紧紧地盯着沈月，没有错过她脸上的惊讶、错愕以及一闪而过的失望。 最终，这所有的情绪都全部消失。 她垂着眸，冷淡地回了一句：“哦。”随后便收回了伸出来的头。 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停。 沈月被护工扶着出来，洗过的脸清清爽爽，面色却有那么点儿沉。 “怎么，舍不得许总？”陆晨打趣她。 沈月循声望过来，狠狠地瞪他一眼，骂道：“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会舍不得他！” 陆晨看破不说破，抿起唇来浅浅一笑，扬了扬手：“许总让我给你带了东西，你看看。” 第327章 原由 327原由 许绍城到达京市，也是当地时间的清晨。 助理在他出发前就接到了通知，早早地开了车过来等他。 长达12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并没有让许绍城失去精神，他回家洗澡换了身衣服，连时差都没有倒，直奔公司而去。 这几天堆积的工作，他昨天已经处理得差不多。 助理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出意见：“其实您不必这么赶着回公司，不如在家里多休息一阵……” 许绍城眉心微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助理立刻噤声，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许绍城用手机打开邮箱，浏览着在飞机上错过的消息。 沈瑶的状态在持续的更新之中。 谢莺住的并非单人病房，沈瑶过去，只能在椅子上坐一会儿，或者趁着护士不注意，爬上谢莺的病床。 她知道警察正在四处找她，因为沈淼曾威胁过她：“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直接把你送到派出所，让你坐一辈子的牢！” 在到达医院后，她并未表露出真实身份，只声称自己是沈家请来的护工。 对此，护士们都心中存疑。 沈家连医药费都不给谢莺缴，又哪儿来的钱去给她请护工？ 更何况，沈瑶如今面黄肌瘦，比起护工，更像是一个濒死的病人。 也不是没有人旁敲侧击地问过她，沈家人打算什么时候来交钱。 沈瑶一律装傻，说自己跟沈家人不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护士也拿她没有办法。 发来邮件的手下问许绍城：“许总，需要报警吗？” 沈瑶是被通缉的“逃犯”，一旦报警，“故意杀人”这样严重的罪行，足以让她在监狱里待到病发的那天。 而在此之前，她于许绍城来说便不再是一个威胁。 许绍城看着邮件里的文字，沉思了片刻，回复：“再等一等。” 起码，得等到下周六以后。 解决了第一个麻烦，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昨天与叶行舟通完电话后，他立马安排了人去跟进赵建恒父母的事。 对方发了邮件过来，表示已经将相关文件送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急着去公司，为的也就是这个。 饶是昨天在维城远程处理了一堆公务，许绍城的办公桌上还是堆满了需要他过目签字的文件。 按照手下的描述，他在一摞蓝色文件夹的最下方找到了那个厚厚的牛皮纸袋。 纸袋的封面上有一个字迹潦草的“赵”，许绍城将缠绕的细线一点点地解开，开封的时候，捏着纸张的两指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他害怕了。 虽然在与沈月重遇以后，他曾不止一次地体验过这种情绪，但他的心跳还是不可抑制地加快了。 赵家这些人找沈月的理由，他可以猜到——无非是为了钱。 在遭受了他们那样的对待、感受到了他们的无耻过后，沈月对他们的态度，许绍城一点也不怀疑。 他担心的是，他们可能会搬出已经过世的赵建恒，来让沈月心软。 沈月这人，他虽谈不上一清二楚，但两人纠缠了这么多年，他对她多少有些了解。 她的嘴再硬、说的话再绝情，只要死皮赖脸地磨，她最后总会心软。 对他心软，是他喜闻乐见的。可对别人——许绍城的双眸微微眯起，露出其中的寒光。 赵建恒既然已经死了，就应该完全消失在这人世间，不要再来打扰她。 厚厚的一沓资料随着许绍城的动作，从纸袋里滑了出来，落在他的办公桌上。 他一眼就锁定了最上面那张简历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他曾在手下递上来的赵家所有人的资料里见过，知道那是赵建恒的弟弟赵建元。 当年他收到那份资料的时候，赵建元还是个前途光明的大学生——学习成绩长年排在本专业前三，每年都能拿到最高额的奖学金，在学生会、各个社团都有重要职位。 从这些看来，赵建元会比他哥哥更有出息，也是赵家人在赵建恒去世以后唯一的希望。 可坏就坏在，他人品太差。 大学的学生会向来官僚主义严重，赵建元坐到了会长的位子，更是谱摆得大。 他身边的普通同学，几乎没有一个人喜欢他。 这样的人，在进入了职场以后，必然也没有太大的发展。 而他的履历也说明了这一点——研究生毕业后，他用漂亮的简历为自己赢得了世界五百强外企的offer，成为了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然而好景不长。他身上的那些“小坏”，在有“学生”这个光环的时候，还让人能够勉强原谅，一旦进入社会，就被无限度地放大。 他得罪遍了同事，又得罪了自己的直属领导。 领导不愿意忍受他，直接将他辞退，还不给他留半点面子的，在有意录取他的公司打电话来调查情况的时候如实以告，令他无数的入职机会打了水漂。 赵建元不是没有去跟前领导求过情，可对方压根就不搭理他。他又找律师，试图告前公司，于是公司把他偷打印纸、偷墨盒、偷办公用品等各种侵占公共财物的监控视频拿出来，打算反过来告他。 赵建元立马就怂了，去法院撤了诉。 这么一折腾，业内的相关公司都知道了他的恶劣事迹，就连他以前完全瞧不上的小公司都将他拒之门外。 没有办法，他只能回到老家“啃老”。但赵家本就不是什么经得起他啃的大户人家。赵建恒留下来的遗产说不上多，梅冰当年还强行分走了一半。于是，他们除了一套每个月要还贷、还没有装修的新房以外，就只剩下了谢莺给的一百万。 一百万说多算不上多，但足够赵家父母后半辈子都不工作了。偏偏赵建元大手大脚惯了，即使每个月给他大额生活费的哥哥死了、自己的工作一直没有着落，他奢侈的习惯依旧没有改变。 这才两三年，那一百万就被他败光了。 赵家父母为了养这么个儿子，原本已经退休的两人，又重新出去找了几份零工。他们帮他给各家公司投简历，在没有收到回音后，他们便把算盘打到了沈月的身上。 第328章 给他工作 328给他工作 姓赵那一家子毕竟是小地方人，没钱没势，也没有人脉。 当初他们倒是因为养了两个有出息的儿子在县城里风光了一阵，不少亲近的、不亲近的亲戚朋友都拎着东西上门来套近乎。那些人要么求着赵建恒给自己的孩子在海市找份好工作，要么直接开口借钱，金额还都不小。 赵家父母虽然好面子，但更爱钱。来借钱的，全都被他们用各种理由打发走了。而要工作的，因为不用自己往外掏钱，又能够挣足脸面，他们便强迫赵建恒一一替人完成。就连沈月，也被迫动用自己的关系，给赵家的几个亲戚开后门，在皇庭酒店安排了职位。 但人都是现实的。自赵建元回来啃老后，来赵家巴结他们的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赵家人从前仗着儿子挣钱多，在当地谁也瞧不起，尤其赵母那张尖酸刻薄的嘴将周围的人得罪了干净，几乎没有人是真正的喜欢他们。偶尔有人上赵家串门，为的也是看看笑话、多一些与其他人的谈资。 赵家父母实在找不到人帮忙，在走投无路时，终于想起了那个从未被自己待见过的前儿媳。 他们这些年来，按照谢莺的要求，没再找过沈月，对她的行踪，可谓是一无所知。 于是一开始，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去了海市皇庭堵人。 这两人在皇庭——乃至于整个海市，都是“赫赫有名”。保安一见着他们便轰人：“走走！沈经理早不在这儿干了！” 他们自然是不信的，认定了这保安是沈月派来糊弄他们的，硬生生在酒店前后门蹲守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都没见到沈月出入酒店，他们才隐隐约约地意识到：沈月真的不在这里了。 但这不足以让他们放弃。 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段软磨硬泡、撒泼耍赖，他们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沈月被调去了京市的皇庭酒店。 赵家父母眼睛一亮，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沈月居然去了京市！ 京市啊！皇城底下，所有大人物在的地方！ 要是儿子去了那儿工作，认识了哪家的大小姐——只是想一想，就让他们乐得合不拢嘴。 他们连夜买了火车票，坐了一晚上的硬座，顾不得腰酸背痛，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到了皇庭酒店。 然而在这里，他们也得到了同样的答复：“沈经理早就离职了。”但对方还给他们透露了一个关键的信息：“据说现在在温斯坦酒店当总经理。” 温斯坦酒店入驻国内没有多久，京市又是独一家，赵家父母压根没听过这名字，只当是什么没来头的小店。 他们俩私下里还嘀咕过一阵：“这沈月真是越混越差了，怪不得我们当初看不中她！” 饶是如此，除了沈月，他们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 在问过了好几个路人、倒了好几趟车之后，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温斯坦酒店。 一看到这不输皇庭的门脸，两人再次雀跃起来：沈月在这儿当总经理，一定能给自家儿子安排个活少钱多的好工作！ 温斯坦酒店的员工并不认识赵家父母，听说他们是沈总经理的公公婆婆，便分外的客气，不仅把他们请进了会客厅，还给他们端茶递水，招呼得格外周到。 这俩人也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脸，人家态度稍微好一点儿，他们就摆起了架子，肆无忌惮地支使人家，引得那些员工背地里一顿吐槽：沈总经理人那么好，怎么公公婆婆这么奇葩？ 沈月回美国养病的事儿，酒店里只有几个她身边的人知道。总部那边甚至还替她保留了职位，对外只说她是生了病要长期休养，归期不定。 因此，赵家父母在要到了沈月的住址后，便直奔那儿而去。他们不知道沈月已经不住那儿了，更不知道自己会被叶行舟看见。 许绍城翻完了所有的资料。 他放下手里那沓厚厚的纸，拿起桌面上的座机拨出去：“你查查看，公司有没有部门收到过一个叫赵建元的男人的简历。” 对方很快给他答复：“远大金服那边收过他的简历。” 远大金服是辰远集团旗下的金融服务公司，赵建元是金融专业毕业，投简历过来算是对口。 许绍城屈起食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通知他，尽快来办理入职。” 赵建元想要一份工作，他就给他一份工作。 只要那一家人能消停点儿。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周六。 一大早，叶行舟就敲开了许绍城家的大门：“好了吗？能出门了吗？” 与他的西装笔挺不同，许绍城还穿着自己纯黑的真丝睡衣，坐在客厅里慢条斯理地喝咖啡。 他一手握着马克杯，另一只手捧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看着，嘴角微微扬起，眼里有点点的笑意。 叶行舟一看就知道：“在跟星星聊天？” 许绍城轻“嗯”一声，头也没抬。 星星如今认识的单词更多了，跟他聊天的时候，偶尔会发文字。但毕竟还是小孩子，拼写难免出错，许绍城总是乐此不彼地一一给他纠正，帮助他“进步”。 叶行舟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明天再聊不行吗？时间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走了。” 许绍城终于看向他，眼里满是危险的寒光。 “又不是我结婚，去那么早干嘛？” 请柬上写的时间是11点半，从他家里过去，不过半小时的车程。 “那我不是得早点去吗？说好你今天陪我一起的！”叶行舟看着许绍城的眼神里充满了怨念，“不许说话不算数！” 作为聂家的大女婿、今天主角之一的新娘的大姐夫，叶行舟自然要早点过去撑场面的。 他与聂斐宁有合约在，这样的场合，他们都需要配合对方，演一对完美的璧人。 但如果只有他和聂斐宁，他就感觉浑身不自在。思来想去，他最终作出决定：拉上自己的好基友许绍城一起，缓解缓解尴尬的气氛。 “快点快点！”叶行舟把许绍城从沙发上拽起来，“聂斐宁都打电话来催我三遍了！再不去她能弄死我！” 第329章 聂郑联姻 329聂郑联姻 “你还会怕聂斐宁？”许绍城闻言，惊讶地抬起了头，只是他看着叶行舟的眼神中，充满了揶揄的成分。 叶行舟被他看得脸红，恼羞成怒之下胆子又大了几分。 “赶紧走！别逼逼！”叶行舟怒斥，顺带着又给了许绍城一脚。 许绍城难得存了八卦的心思，大度的没跟他计较。 “喜欢她就喜欢了，你也不是没被自己打脸过。”许绍城拍了拍叶行舟的肩膀，真心实意地劝他，“反正你们俩都结婚了，以前那些事情……该忘的，就忘了！” 叶行舟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先前的红色褪去，显得倒有些阴沉。 只一眼，许绍城便晓得，他这又是钻进了牛角尖里。 “找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不容易。”许绍城很少会在感情的事上与他掏心掏肺地讲这种大道理，只是他经历过、品尝过求而不得的苦涩，尽管他不齿聂斐宁当年的下作，却不由对她产生了共情，为她多说了几句：“她这些年，也得到惩罚了。如果你真的对她动了感情，就跟她好好过！爱情这东西，错过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一如他与沈月。 如果初见时，他能主动一点、勇敢一点，两人也不会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叶行舟低头沉默，对于他的“长篇大论”，始终没有给予回应。 聂家在京市是“大家”，否则叶家也不会与其联姻。 聂斐宁与叶行舟结婚时，因叶行舟的坚持，婚礼并未大办，只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了事。 没能在京市各大家族面前出一回风头，始终是聂家人心里的遗憾事。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小女儿结婚，他们自然要把从前跌的那一份，连着一起找回来。 他们租下了举行国宴的大会堂，从一个月前开始布置，按照聂小妹的要求，把肃穆庄重的大会堂，装饰得如梦似幻，充满了粉白的童话氛围。 大会堂的警备比普通酒店要森严得多，随处可见穿着制服巡逻的警察。 因今天来参加婚礼的多是达官贵人，为避免冒犯，省去了进入时的安检流程。但没有携带请柬、又不在受邀名单上的客人，会在一开始就被拦在门外，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许绍城来大会堂的次数不多，几乎每一次，都是跟着爷爷过来，蹭一顿最高级别的大餐。 参加这种私人宴请，于他来说，还真的是头一回。 “这地方，是你帮忙租的？”许绍城嘴上虽这么问，心中却是一片了然。 大会堂不是有钱就能租的，也就叶家这种政界大佬，才找得到门路。 叶行舟有一瞬的不自在。 他小声地回答：“对，卖聂伯父一个面子。” 许绍城没有拆穿他。 他早先就听说，聂斐宁是今天这场婚礼的总策划。聂家的其他人——包括新娘在内，都是屁事不干的“甩手掌柜”。因此叶行舟要卖，也该是卖聂斐宁一个面子。 大约是因为心虚，叶行舟很快转移了话题：“以后等你和沈月补办婚礼，我也给你们租这里！” 许绍城的思绪也的的确确随着他的话飘远了。 “行。”许绍城点点头，嘴角因着想象中的美好画面而不自觉地往上扬。 时间还早，宾客们均未到场。 宴会厅里，聂斐宁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 她穿着剪裁修身的白色西装，脚踩十多厘米的细高跟健步如飞，刚好齐肩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飞舞，露出挂在耳垂上大而闪亮的钻石。 从见到她开始，叶行舟的视线便黏在了她的身上，再没有移开过。 许绍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悄悄用手机拍了张照。 聂斐宁一手握着对讲机，另一只手指着天花板上打歪了的彩光，皱着眉头跟跟在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话。 许绍城故意问叶行舟：“我们要过去吗？” 叶行舟终于转开了头。 “不了。”他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脸上没什么表情，“随便找个地方坐！” 许绍城挑眉，“不是说聂斐宁电话打了三遍了？她这么着急叫你来，应该有事？” “总不是让我帮忙什么的！”叶行舟说这话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又不是我们结婚，这么尽心尽力做什么！” 与他做了这么多年朋友，许绍城立刻就洞悉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怎么，想办婚礼了？”许绍城斜眼看他，“当年说不办的人是你，可不是聂斐宁。现在你反过来生气，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叶行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实在找不到反驳的话，他气恼地瞪了许绍城一眼，开始无理取闹：“你什么时候站到聂斐宁那边去了？” 许绍城老神在在地摆手，“不，我只是站在道理这一边。” 叶行舟龇着牙，恨恨地骂了个“滚”。 他们两个身材挺拔、相貌俊秀的大男人在门口杵了这么半天，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聂斐宁再沉迷于工作，这会儿也随着两眼发直的工作人员看了过来。 在看到他们俩的瞬间，她扯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踩着细高跟，“笃笃笃”地快步走过来。 宴会厅的地似乎拖了没过多久，沾上的水还没有完全吹干，聂斐宁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 周围已经发出了一阵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许绍城的余光捕捉到了一抹黑影，迅速地朝着聂斐宁的方向窜过去。 许绍城抿起唇，强行抑制住了笑意。 聂斐宁被叶行舟稳稳当当地抱在了怀里。 这足以称上“英雄救美”的一幕也获得了围观群众热情的欢呼与掌声。 聂斐宁大约是没有想到叶行舟会出手相助，神情呆滞地在他怀里愣了足足一分钟，直到叶行舟忍不住开口：“能自己站好吗？” 他的表情极不耐烦，语气也是。 但许绍城听得出他对聂斐宁的关心。 “啊！”聂斐宁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撑着叶行舟的身体站好，红着脸说：“刚刚谢谢你了。” 叶行舟往后退了一大步，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 聂斐宁看着他的动作，眼里的光迅速地暗淡下去。 第330章 害怕她逃远 330害怕她逃远 “不是让我来帮忙？”叶行舟环顾四周——宴会厅早已经布置好，只需进行最后的检查调整，酒店职员忙碌归忙碌，但一切都井井有条。 看起来，并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他的眉头皱紧了一些，厌烦的情绪自心底一点点地涌上来。 “聂斐宁，你能不能别使这种低级的手段？” 就好像从前一样，为了见他一面，无所不用其极。 他冰冷的语调与嫌恶的眼神让聂斐宁不由一怔，片刻后，她略带几分讥诮的笑开了。 “看来叶先生过于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她盯着叶行舟，面上的红霞褪去，说出来的话带着刺，“给你打电话，是你父亲的主意。你别忘了，在外人眼里，我们可是一对‘模范夫妻’，你难道想在今天露馅？” 叶行舟与聂斐宁婚姻的实质，以及他们俩真正的相处模式，两家人都一清二楚。 他们要的不过是这段婚姻关系带来的稳定合作，并不在意两个小辈愿不愿意、开不开心。 对于叶行舟与聂斐宁，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哪怕你们的关系再糟糕，在外头，必须把这戏给演好，不能叫别人看出来。 别看叶行舟平时吊儿郎当的，实际上最怕自己的父亲。所以他才会同意跟聂斐宁结婚，并且答应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一听聂斐宁搬出他爸，叶行舟的态度立刻变软，只不悦地轻哼了一声，没再与她针锋相对。 “这里的确没什么需要叶先生帮忙的。”聂斐宁说，“你可以随便找个位子坐下，玩玩手机打发一下时间。” 叶行舟嗤笑道：“你在这儿忙前忙后的，我坐着玩手机？那怎么秀恩爱？”他倏地上前一步，右手勾住聂斐宁的细腰，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老婆~”他这一声叫得温柔缠绵，叫聂斐宁的身子僵住，蓦地睁大的眼里瞳孔跟着缩了缩，“你去休息，我来帮你干活。” 他们俩附近除了许绍城就没了别人，先前那些互相伤害的话，宴会厅里的其他员工自然都没听见。他们只看到这对夫妻亲昵的肢体接触，一个个仿佛吃了柠檬，心里酸溜溜的，生出些羡慕嫉妒恨来。 聂斐宁对叶行舟的提议从善如流。 “好啊。”她柔柔一笑，将对讲机塞进了叶行舟的手里，“要做什么一会儿那边的邵经理会告诉你。”她指了指先前与她在一起的、穿着经理制服的年轻女人，“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聂斐宁从他的怀里挣脱，走出两步后，又回头对他粲笑，“谢谢亲爱的~” 叶行舟几秒前因她的离开产生的淡淡失落感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噙着一抹笑，有样学样地回道：“不用客气，亲爱的~” 围观的众人：哇！神仙爱情！爱了爱了！ 聂斐宁真的去休息了，从宴会厅出去后，半天都没有回来。 叶行舟也真的按照她吩咐的去找了邵经理，认认真真地完成了她没做完的工作。 所有的活都干完，差不多就到了客人要来的时候。 叶行舟不忘拉上许绍城这个“壮丁”，去宴会厅门口守着迎客。 门外的走廊上、正对着大门的另一边，摆了两张条桌，男方与女方的亲属各占一桌，专门负责客人签到，兼收份子钱。 叶行舟与许绍城坐下后，男方的亲属立刻凑过来，恭敬地给他们递烟，试图套近乎：“许总、叶律师，久仰久仰！” 许绍城冷着一张脸，坐着一动不动，让那人的手悬在空中，气氛颇有几分尴尬。 叶行舟连忙客气地把烟拒掉：“抱歉，我们不抽烟。”他的脸上带着笑，不像许绍城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便成为了那人搭讪的主要对象。 偏那人是个话多的，又以拍马屁为主，叶行舟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了将他直接赶走的冲动，找了个委婉的理由打发了他。 一回头，看到许绍城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叶行舟的怒气直冲脑门：“都怪你！你还好意思笑！”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许绍城双手抱胸，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他可是冲你来的！”叶行舟极度愤怒，“结果呢！你就把他扔给了我！” 尽管叶行舟也是辰远集团的创始人之一，但他的知名度与许绍城差了好几个级别。他们俩在一块儿，旁人要恭维，也都是冲着许绍城去，他只是个“顺便”的。 “我没有把他扔给你。”许绍城纠正他的说法，“我只是没有理他。” 外界传说许绍城“温文有礼、待人和善”，但那只是他在面对对自己有利的人群时戴上的面具。 泰和集团近年因为经营不善，爆出了好几次即将破产的传闻，郑家的人自然不再有被利用的价值。 许绍城的话，叶行舟无从反驳。 他咬了咬牙，恨恨地瞪了许绍城一眼。 “我觉得很奇怪。”许绍城再度开了口，“你对一个陌生人都能那么客气，为什么对聂斐宁，不能好一点？” 刚才叶行舟与聂斐宁在宴会厅里的剑拔弩张，他都看在眼里。但他没有错过聂斐宁被叶行舟的话伤到后露出的悲伤，以及叶行舟在聂斐宁走后的落寞表情。 “其实你让她去休息，不是要跟她作对，而是不想她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走在湿的地板上再度滑倒——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被许绍城无情地拆穿了心事，叶行舟有一瞬的慌张：“你瞎说什么呢！” 他下意识地否认，但在对上许绍城了然的双眼时，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半晌后，他讥讽地笑开：“你还有脸说我呢？我现在，跟你以前，不是一模一样？” ——把真实的情绪都藏在心底，像一只刺猬，用尖锐的一面去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就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 许绍城一怔，讪讪地为自己辩解：“我那是因为我两个叔叔还没解决……” “得了！”别人不了解他，叶行舟难道还不了解他？“你不就是怕被沈月拒绝，怕自己丢脸吗？” 叶行舟斜睨着他，不留情面地将他戳穿。 谁知许绍城忽然正色：“不是。”他顿了一下，“不是怕丢脸。” 是怕她知道了他的感情，会吓得逃远，再不给他任何机会。 第331章 与许绍城不和 331与许绍城不和 随着婚礼开始时间的临近，宾客们都陆陆续续地到达，许绍城与叶行舟也慢慢地忙碌起来。 客人里认识许绍城的不少，都想在他面前混个脸熟，以后好合作，又是给他递烟，又是拉他合影，还有的甚至自来熟地给他介绍起了对象。 起初看在叶行舟与聂家的面子上，许绍城还愿意应付。但他向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当来参加婚礼的每一位客人——不论是男方亲友或是女方，都把他当做“观光地”来打卡的时候，他终于无法忍受，把整个摊子都甩给了叶行舟：“我去吹吹风。” 大会堂大得厉害，许绍城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 走廊上开着窗，一丝一丝的冷风飘进来，激得他清醒了几分。 他摸出手机来看一眼，屏幕上空荡荡的，一条消息都没有。 手指一寸寸地慢慢收紧，许绍城的心也跟着揪紧。 距他从美国回来已经过了四天，沈月却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他。 他交给陆晨的东西，她难道还没有看吗？ 他很想问她，但又不敢。 万一她早已经看过，且此刻对他满腹的怨气…… 许绍城轻轻叹了一口气。 还是等这边的事情全部解决了，飞去美国，当面向她负荆请罪。 正当他“天人交战”的时候，一股似有若无的烟味，突然钻入了他的鼻腔。 许绍城皱起了眉。 早几年前京市就全面禁止在室内抽烟，大会堂这样的地方，更是要求严格。 他不喜欢不遵守规则的人，但也没有“正义”到去特意提醒、纠正。 把手机放回口袋，他站直身体，抚平西装外套下摆的褶皱，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那边，真的再搞不到钱了？” 说话的人语气焦躁，夹杂着些许的愤怒与不安。 “妈的！那群黑鬼！我就知道不能信，硬是被他们摆了一道！害我最后的几千万都打了水漂！” “现在董事会那些老家伙天天找我的茬，恨不得我立刻下台滚蛋，妈的！” “许绍城那王八羔子是有钱，但他不会给我的！我们关系一向不好，他愿意帮我才是见了鬼！真有那情况，我还得怀疑他是不是在给我下套！” “行了行了，你别给我瞎出主意了！没有一个靠谱的！赶紧想办法弄钱去！我再拿不到钱堵上空缺，那些老家伙一定会把我送进牢里！我可不想跟我爸一样，后半辈子都耗在那里头！” 许绍城重又靠回了墙上。 听着许泽瑞气急败坏，他难得的有了个好心情。 蓝星航运的船，在他之前抵达的京市。 尽管没有亲眼见到，但他可以想象出，在发现自己的货物被全部调换过后，许泽瑞是怎样的绝望。 许泽瑞几乎将所有的宝都押在了那一船货上。没了货，他便没了翻身的资本，也没有了未来。 许绍城听闻，这几天他通过各种途径、用各种手段在跟银行、信贷公司、身边的朋友以及合作伙伴借钱，但借到的钱，较他挪用的，就是九牛一毛。 “妈的！”许泽瑞挂断了电话，又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许绍城！”这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来。 许绍城神色一凛，以为自己被他发现，但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拐角，并未看到半个人影。 “你给我等着！有朝一日，我一定弄死你！” 许泽瑞对着虚空撂下狠话，心气不顺地离开。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许绍城轻蔑地嗤笑出声。 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弄死谁。 许绍城回到宴会厅门口的时候，新郎与新娘已经换好衣服，在迎客了。 两家的长辈也站在他们身侧，对每一位来捧场的好友致谢。 不知道是因为他化了妆，还是太久没见，许绍城见到郑英光，第一眼竟没有认出来。 相比起几年前，郑英光看起来要成熟许多，眉眼间多了几分沧桑——一点儿也不像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自信乐观的稚嫩青年。 想来在泰和经营不善的这些年里，他吃过了不少苦头，性格上的尖锐也被现实一点一点地磨平。 许绍城对郑英光没多少同情——当然，这主要源于他对其他人生活的不关心，与从前的那些纠葛没多大关系。 因此，当他看到郑英光脸上的喜悦时，也不会出现类似于欣慰、祝福这样的情绪。 他只是想知道，郑英光的喜悦是因为聂芷宁，还是聂家这个大靠山。 许绍城似乎自带耀眼的光环，甫一出现，原本还围在一对新人身边合影的众人，立刻又都围了过来。 “许总，我早就听说你来了，刚才找你半天，一直没见到你，还以为你走了呢！” “许总，我约你好几次，今天可算见到你本人了！” “许总，好久不见，咱们今天可得多喝两杯！” “许总……” 真正的主角受到了冷落，两家长辈的脸上有几分难看。 倒是郑英光和聂芷宁，都两眼放光地盯着许绍城，仰慕之情丝毫不加掩饰。 ——要不是拖地婚纱太过碍事，聂芷宁早就拖着郑英光跑过去跟许绍城搭讪了。 郑英光的热情，许绍城很早以前就领教过。而聂芷宁对他的崇拜，他也从叶行舟那里听说过一点。 三言两语将无关的宾客们打发走，许绍城走到一对新人面前，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新婚快乐。”他说。 “啊啊啊啊！”聂芷宁忽地爆出一阵尖叫，红着脸兴奋地抓住了郑英光的手。 “老公！偶像主动跟我说话了！你快掐掐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似乎是觉得她的行为太过丢人，聂家父母面露尴尬，小声提醒：“小芷！” 然而这并不能让聂芷宁冷静下来。 相比起她的咋呼，郑英光要腼腆许多。 “你没有做梦。”他说，语气温温柔柔的，眼神里有宠溺，也有不好意思——前者是对聂芷宁，后者则是对许绍城。 “许总。”他看向许绍城，怯怯的，含着些激动，又含着些畏缩——一如当年，可说出的话，落落大方，比当年要进步许多：“感谢您赏脸，来参加我与小芷的婚礼。” 第332章 婚礼变故 332婚礼变故 郑英光虔诚的态度让许绍城冷硬如石头的心些微地虚了虚。 想起自己在几天以前吩咐下去的事，他竟不敢去看郑英光的双眼，只客气地回敬：“能受邀参加两位的婚礼，着实是我的荣幸。” “绍城，今天辛苦你了。”聂父走上前来，乐呵呵地说，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了许多。 聂家与许家是世交，两家长辈走动频繁，许绍城虽不爱纯粹感情上的应酬，但与聂父、聂母，较之这豪门圈子里的其他人，还是要更熟悉一些。 “行舟比较辛苦。”许绍城三言两语，把功劳都推到了叶行舟的身上。 聂父闻言，朝着对面看去。 叶行舟还在忙着迎客、收钱，与聂斐宁一起并排站着，好似一对璧人，倒没什么精力留意到这边。 “行舟确实很辛苦。”聂父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似自言自语又似感叹：“难得见到他们俩这么和谐。” 叶行舟与聂斐宁的联姻，由双方父母一手促成。两个人没什么感情，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尽管他们俩常常表现得非常恩爱，可在官场与商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们又怎么看不出这对小夫妻的貌合神离？ 许绍城只当没有听到后面半句，把话题重新引回一对新人身上：“恭喜聂伯父，如今又了了一桩心愿。” 聂父爽朗大笑，末了像是想起来，拉着许绍城问：“你爸妈怎么没有过来？” “他们去环游世界了，大概两三个月以后回来。”许绍城答。 两老出去环游世界，自然是他的刻意安排。 他拿到了两个叔叔的犯罪证据，一来怕他爸会从中阻拦，二来也怕他爸难过，就在动他们之前，抢着把两老送了出去。 至今他都没有接到两老的电话，想来他们对两位叔叔入狱的事仍不知情。 聂父很是遗憾：“我还以为今天能跟你爸好好地喝上两杯！” 许绍城替他爸应承：“以后还有机会。” 尽管两位新人都舍不得，但为了不抢风头，许绍城还是独自先进了宴会厅。 宴会厅内的主色调是白与粉交织，充满了清甜梦幻的少女气息。他看到不少小女生举着手机拍照，有的还跟身边的男友撒娇：“等我们以后结婚，也要按这么来！” 许绍城有一瞬的失神——也不知道这个风格，沈月会不会喜欢。 他想，多半是不喜欢的。 在他的印象中，她一向是成熟干练的，与“童话”、“梦幻”这样的词语似乎并不搭界。 而她曾经拥有过的那一次婚礼，更是简朴得不行——甚至都没有一件专属于自己的高定婚纱礼服，只在某家拍婚纱照的小影楼租了一套，价格不到一千。 偏偏这样奢华的婚礼，是他所憧憬的。在过去的数千个夜里，他时常会梦到，他站在红毯的一头，看着沈月穿着洁白繁复的婚纱，含着羞怯的笑意，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在红毯的两侧，是数不尽的宾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他们的身上，所有人都为他们起立鼓掌。 可惜，那只是梦。 “许总！” “许总！” 前来搭讪的人打断了许绍城的思绪。将他们一一应付过去，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这一场婚宴，来宾的座位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名牌也都对应着放在桌面上。 许绍城被安排在了第二桌，同桌的，是聂家的几位近亲——大约是聂芷宁的叔叔、舅舅一类。 这些人早已经坐上了桌，见许绍城过来，自然又是一番热情的寒暄。 许绍城一边与他们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一边留意着手机的动静。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来：“许总，人已经到大会堂门口了，被保安拦住了。” 许绍城盯着看了两秒，眉心略微纠结地拧起。放下手机，他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茶水，端起来抿了一口。 众人的谈笑声就在耳边，他却听不进半点。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商业联姻，却没料到一对新人两情相悦。 屈起食指轻敲桌面，良久，他做出决定：“把她看住了，别让她进来。” ——他终究，做不出毁人婚礼的事。 但即使没有他出手，这一场婚礼也没能够顺利地进行。 就在距离仪式正式开始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一个身着经理制服的男人匆匆跑到首桌，伏在聂父耳边说了句什么，聂父的神色陡然一变，盯着对面郑家父母的眼神中满是狠厉。 郑先龄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手也跟着抖了一抖，杯里的茶水洒出来，打湿了他为了出席今天的婚礼专程定做的西服。 银灰色的布料变成了深灰，他却没有心思去管，打着哆嗦问道：“怎、怎么了？” 那边的动静不大，注意到的人也不多。 许绍城没有明目张胆地看，只用余光去瞟，耳朵高高竖起。 他听见聂父咬着牙、低声说：“你儿子不见了！” 隔壁桌上的众人一片张惶。 聂斐宁冷静地安抚长辈：“可能是去厕所了，我出去看看。”她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叶行舟动作自然地跟上：“我和阿斐一起去。” 路过许绍城身边时，他侧头给了许绍城一个眼神，示意他：“走。” 许绍城冲同桌其他人欠了欠身，随口找了个理由：“我去一下洗手间。” 宴会厅外，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新郎失踪”这样的事故，他们此前从未遇到过，因而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聂斐宁给他们一一分配好任务，让他们去到大会堂的各层去找人，自己则不断地拨打郑英光的电话。 听筒里始终传出“您呼叫的用户正忙”的提示音，气得聂斐宁爆了一句粗。 “你在这儿等着。”她吩咐跟在她身侧的经理，“要是郑英光回来了，立马给我打电话。我去一趟休息室。” 在所有宾客入场后，聂芷宁就去了休息室补妆候场，并没有直面这一场混乱。 “你们俩呢？”聂斐宁迈出去的脚步顿了一顿，旋身看向笔直站在一旁、仿若置身事外的两人。 第333章 要点儿脸 333要点儿脸 “我们还有别的事。”叶行舟抓住许绍城的小臂。 大约是许久没有说话，他的嗓子有些沙哑，声音也不自然地变了调。 聂斐宁若有所思的视线在他与许绍城接触的手上停留了两秒，点点头：“那好。”随即快步离去。 聂斐宁一走，许绍城就把手臂从叶行舟的手中抽出，蹙着眉心嫌弃地抚平了袖子上的褶皱。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还有别的事？”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 叶行舟看他的眼神分外复杂，但因为旁边还有外人，他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轻叹一口气：“我们换个地方说。” 宴会厅附近的休息室有好几间，先前是供来得早的亲友们用，这会儿大家都入了席，休息室就空了下来。 叶行舟随手推开一间，拉了许绍城进去，转身迅速将门落锁。 “郑英光跑路……是你做的吗？”他紧紧盯住许绍城，神色难得的严肃到有些严厉。 叶行舟虽与许绍城是多年的朋友，但因为性格差异太大，在许绍城面前，他的气势总要矮上那么一头——当然，这其中也有他刻意的迁就。 他这样正色，倒让许绍城不太适应。 “不是。”几秒的怔忪过后，许绍城如实回答。 叶行舟知道许绍城与郑英光从前的一些牵扯，在得知郑英光不见的第一时间，他便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许绍城。 但既然许绍城说不是…… “我相信你。”对于许绍城，他总是这样毫无理由地信任。 “不过……”许绍城的话锋却陡然一转，“这件事，可能和我有点关系。” 叶行舟虽然与聂斐宁结婚了好几年，但因为夫妻间的关系紧张，他和聂家人也并不亲近。来参加聂芷宁的婚礼，于他来说，不过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任务之外的事情，他本没必要关心、也没必要过问，可刚刚看到聂斐宁黑沉、紧绷的脸，他竟生出了些许诡异的、类似于心疼的情绪。 他想要帮助她，让这场耗费了她近半年心血的婚礼顺利地进行下去。 许绍城加快脚步，跟在一路小跑的叶行舟身后，看着他行色匆匆的背影，满腔的不悦都化作了促狭的笑意：这个嘴硬心软的男人啊…… 电梯离得远，他们俩跑着下的楼。到停车场的时候，两人全都汗流浃背，不停喘着粗气。 叶行舟环视一圈，在遍布的各色豪车中，没看到半个人影。 “你确定，他们在这里？”他问许绍城。 许绍城掏出手机，确认手下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嗯。”他点头。 停车场大得惊人，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应该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再找找看。”许绍城提步向前。 大约找了五分钟，他们俩从停车场的一头走到了另外一头，才看到了在角落里纠缠着的两个人。 “你说过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个人的！” “你说过，就算我结了婚，你也还是会等我的！” “郑英光，你骗我！” 沈瑶跟疯了一样，用力地捶打郑英光的胸膛，蜡黄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郑英光呆呆地站着，不躲不避，也不还手，面上的情绪复杂难辨。 一连串激烈的动作似乎耗费了沈瑶的全部力气，她的身体晃了晃，双手揪住了郑英光的礼服前襟才不至于摔倒。 郑英光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快要触及到她腰侧，才仿佛想到了什么，僵了一下过后迅速地将手收回。 沈瑶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她没有戳破，而是顺势倒进了他的怀里。 “英光！”她微仰着头，眼里闪烁着泪光。 “你不要结婚了好不好？”她的声音又轻又柔，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叫郑英光的心尖一阵刺痛。 他心里的沈瑶，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仙女，什么时候这样卑微过？ “我……”郑英光迟疑着开口。 看出了他眼中的犹豫，沈瑶愈发的急切：“我后悔了，当初我就不该听我爸妈的话，为了家族利益跟许泽瑞结婚……英光，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啊！” 许绍城原本正津津有味地看戏，忽然余光瞥见叶行舟一脸怒容地捋起了袖子。 “你要做什么？”他急忙抬手将他拦住。 “去把郑英光抓回来揍一顿！”叶行舟气得咬牙切齿。 “你冷静一点。”许绍城干脆挡在了他的身前，“郑英光还没有做出选择。退一万步说，今天就算他真的跟沈瑶走了，也和你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怎么和我没关系？”叶行舟冲口而出，然而在看到许绍城眼中满满的揶揄时，又颇为心虚地垂下了眼。 “我的意思是……”他强行解释：“我见不惯这种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渣男！” “我倒是不知道，我们的叶大律师，什么时候这么有正义感了。”许绍城调侃。 叶行舟恼羞成怒地一眼瞪过去，“别废话！”他把许绍城推开，“我今天非揍他不可！” 那一边，郑英光也推开了沈瑶。 虽然很艰难，但他还是说出了口：“瑶瑶，我们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沈瑶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刺得人耳膜生疼。 “我要和芷宁结婚了。”郑英光回避着沈瑶的视线，愧疚地说着狠绝的话：“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是不是他们逼你的？”沈瑶握住郑英光的双臂，用力地摇晃他的身体，“我知道，一定是他们逼你的！我听说泰和现在不行了，必须跟聂家联姻才有重新起来的希望！我能理解你！” 尽管她想要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但眼里的癫狂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失常。 “不是……”郑英光皱着眉头，刚吐出两个字，就被沈瑶摇着头打断：“英光，你不要骗我，也不要骗你自己！你愿意来见我，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不奢望你扔下聂家小姐来娶我，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哪怕无名无分……英光，我爱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嘁。”空旷的停车场里，忽然爆出一声嗤笑。 “我说，你能不能要点儿脸啊？” 第334章 用你的命换他的 334用你的命换他的 清脆的嗓音透着娇蛮，停车场内的四人——无论在明在暗，全都诧异地转头看去。 聂芷宁不知何时脱下了繁复的曳地婚纱，换上更加方便行动的礼服短裙，外面裹一件御寒的厚羽绒服，站在距离郑英光与沈瑶五十米开外的地方。 郑英光的脸色立刻变了。他慌忙将沈瑶推开，试图向聂芷宁解释：“小芷你听我说！事情不像你看到的那样！” 妥妥电视剧里的渣男推托之词。 聂芷宁的脸上始终挂着笑。 与先前的幸福、甜蜜不同，此刻她的笑容里只有冷漠的讥诮。 郑英光迈向她的脚步顿住了，整个人被突然席卷而来的巨大恐慌在瞬间淹没。 “小芷！”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响声由远及近，聂斐宁匆匆跑来，停在了聂芷宁的身侧。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当她赶到新娘休息室的时候，聂芷宁已经不在那儿了。据伴娘说，聂芷宁一得知郑英光不见，换下衣服就冲了出去，也没告诉任何人她要去哪儿。 聂斐宁又到处抓人问了半天，才拼凑出线索，找到了保安室。 可保安室的人说：“聂二小姐盯着监控看了一会儿，就气冲冲地跑了！” 24小时不停歇运转的摄像头几乎遍布大会堂的每一个角落，以至于实时呈现各处景象的屏幕布满了整片墙壁。 聂斐宁一个屏幕一个屏幕地扫过去，在看花眼前，成功捕捉到了停车场里郑英光的身影。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她并不陌生的女人——沈瑶。 想必聂芷宁是看到了这个，才会“气冲冲”地跑掉。 向保安询问了具体的位置，聂斐宁马不停蹄地追过来。 聂芷宁的性格，她这个当姐姐的最清楚——多数时候是甜软的小公主，可一旦生起气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郑英光和沈瑶是该收拾，但断然不能由聂芷宁亲手来。脏了手不说，万一闹过了火——为这么两个渣赔上自己的一生，太不值得。 所以，她必须赶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阻止聂芷宁。 “小芷！”聂斐宁紧紧地握住了聂芷宁的手，“跟我回去。”为了不被聂芷宁拒绝，她用了命令的语气。 “姐。”聂芷宁将手抽出，面上一派镇定从容，“这是我和郑英光之间的事，你别插手。”大约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强硬，她撒娇一般地笑了笑，“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担心我。”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聂斐宁的内心开始动摇。 “你……速战速决。”她最终做出让步。 聂芷宁这才又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郑英光。 “这婚还结吗？”她问，平淡得就好像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结！”努力忽略掉因她过于冷静的表现而产生的种种复杂情绪，郑英光疯狂点头，生怕她下一秒就会反悔。 “那行。”聂芷宁点了点头，朝他伸出了手，“现在跟我回去，别让客人等久了。” 聂斐宁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委曲求全”，忽然有些心疼。 “你不用顾及爸妈的面子。”聂斐宁用所有人能够听到的音量，对聂芷宁说，“比起你未来的幸福，这些东西不值一提。所以，如果你想取消婚礼，我们全家都会支持你。” 郑英光的脸一瞬惨白，不知所措地望向聂芷宁，迈出的脚也收了回去，紧张地等着她的“宣判”。 然而还不等聂芷宁说话，沈瑶就从后面抱住了郑英光。 她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双臂竟意外的有力气，环着他的腰，勒得他隐隐生疼。 “英光！不要跟她结婚！你是爱我的，英光！”沈瑶哭叫着，从郑英光的背后露出了头，凶狠地瞪向聂芷宁。 “英光爱的人是我！不是你！他不会跟你结婚的！你死心！” 聂芷宁却连半点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她，仿佛她并不存在于这里。 “郑英光，我最多给你五分钟。”聂芷宁跟聂斐宁要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现在是11点17分，我只等到11点22。时间一到，我就上去告诉所有人，今天的婚礼取消。” 她的这一番话不是威胁，而是单纯的告知。 郑英光心里清楚，因而更加的慌乱。 他不顾一切地扯开沈瑶的手，一改先前因对她的愧疚而表现出的犹豫不决，清晰而坚决地拒绝她：“沈瑶，我已经不爱你了。我现在爱的人……” “不许说！你不许说！我不听！”沈瑶尖叫着，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好像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残忍的现实。 然而这终究只是掩耳盗铃。 郑英光不受她干扰，自顾自地把话说完：“我爱小芷，我是真心想和她过一辈子的。” “啊啊啊啊啊！”沈瑶用更高的声音将他的声音盖过，脑袋摇得如同一只拨浪鼓，“你骗人！你骗人！你在骗我！你不爱她！你爱的是我！” “我没有骗你……”郑英光还想再说，忽的眼前闪过一抹银光。 沈瑶一手揣进外套口袋里，再拿出来的时候，竟多了一把折叠的水果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所有人惊慌失措。 “沈瑶，你冷静一点！”离她最近的郑英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一面安抚她，一面悄悄地往后退开了半步。 然而沈瑶比他的动作要快了一拍，在他躲远之前，她迅速拉住他的手，用刀尖抵住了他的后腰。 “你要是再动一下，我就刺进去！”她厉声威胁。 郑英光立刻乖乖地站好。 “你想做什么？”他尝试着与她沟通，“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说，行吗？这刀太危险了，一不留神还会伤到你自己。” “我想做什么？”沈瑶咧开嘴，“嘿嘿”一笑，衬着她暗沉的脸，颇有几分阴森，叫人不寒而栗，“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直勾勾地盯着聂芷宁，眼里闪烁着仇恨且快意的光。 “聂芷宁，我给你两个选择。”她的表情狰狞，神情中处处凸显着癫狂，“要么看着我杀死郑英光，要么现在过来，用你的命换他的。” 第335章 什么都不欠你的 335什么都不欠你的 聂芷宁的镇定在见到那把刀时土崩瓦解。 她毫不怀疑，倘若她什么都不做，以沈瑶现在的精神状态，真的会把刀刺进郑英光的身体里。 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在她做出回应之前，聂斐宁抢先握住了她的手。 “小芷，不要。”聂斐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向来自信的脸上竟难得的现出了一丝惊慌。 聂芷宁是真心地爱郑英光，爱到可以为他去死的程度。可她不愿意死在这里，死在那个疯女人的刀下。 她把目光投向郑英光，郑英光也正看着她。 他的眼底流淌着叫人心痛的悲伤，以及浓到化不开的爱意。 聂芷宁的心尖陡然剧烈颤动，一股没来由的恐慌将她攫住。 “小芷。”郑英光的嘴角含笑，语调异常的沉稳，“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要你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郑……”聂芷宁刚要开口，忽的看见他脸色一沉，反手捏住了沈瑶的手腕。 沈瑶受到惊吓，右手下意识地往前一送，锐利的刀尖穿过了薄薄的两层布料，插进了郑英光的后腰。 “不要！”所有的理智被抛到了天边，聂芷宁绝望地大喊一声，用力甩开聂斐宁的手，拔腿往郑英光的方向跑。 “不要过来！”郑英光厉声喝道。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忍住疼痛，紧紧抓着沈瑶手腕的那只手，始终不曾松开。 刀还插在他的身体里，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一点一点地沁出来，滑落到眼睛里，模糊了他的视线。 “你们都走！快点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拖多久，此时此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他的小芷受伤。 刀身堵住了伤口，阻止了血液的喷薄而出，但暗沉刺目的红色仍以暴露在外的刀柄为中心，一点一点地在郑英光雪白的礼服上晕染开。 聂芷宁停下了脚步，愣愣地望着那一处。 难过、后悔、恐慌……数不尽的情绪在她的心中堆积，杂糅成乱糟糟的一团。 “快走啊！”郑英光看着她呆怔的模样，心疼而又着急地催促，“上去报警！不然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聂芷宁如梦初醒。 她回头叫聂斐宁：“姐，报警！叫救护车！” 不需要她提醒，聂斐宁早就拨通了急救电话。 “哈哈哈哈哈！”被郑英光桎梏住的沈瑶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没有用的！救护车来了也救不了他！” “你什么意思？”聂芷宁盯着她，双手因愤怒而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清晰且狰狞。 “那把刀上，沾了我的血。”沈瑶阴恻恻地笑，“我得了艾滋，快死了。”在说这些时候，她出乎寻常的有些兴奋，一双浑浊昏暗的眼闪烁着仇恨的亮光，声音也因此而微微颤抖，“我本来是想拉你垫背的。”——她口中的“你”，指的是聂芷宁。“可这个蠢货非要替你去死。” 她撕下了柔弱伪善的面具，露出了恶毒的真实面目。 聂芷宁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抖了一抖。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沈瑶的话不断在她耳边重复播放： “那把刀上，沾了我的血。” “我得了艾滋，快死了。” “这个蠢货非要替你去死。” “快死了。” “非要替你去死。” “替你去死。” …… 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英光……”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郑英光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力气也随着血液逐渐地流失。 “小芷。”他的声音很轻，彰显出他此刻的虚弱。 聂芷宁呆滞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幸好。”郑英光冲着她，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幸好不是你。” 幸好被刀刺中的不是她。 幸好被染病的不是她。 幸好要死的不是她。 “郑英光你真t是个大傻逼！”聂芷宁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地大哭。 聂斐宁冲上前来将她抱住，冰冷的视线扫过郑英光时，多了些同情与感激的温度。 空旷的停车场里忽然多出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一队全副武装的特警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将郑英光与沈瑶二人围在了中央。 看到成群的特警，沈瑶终于慌了。 她一面试图挣开郑英光的手，一面解释：“警察叔叔，这刀是他自己扎进去的，不关我事，你们不要抓我！” 特警们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一点点缩小着包围圈。 郑英光强打起精神，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提醒：“你们小心一点！她是艾滋病人！” 特警并不因此而畏缩。他们的身体被装备裹得严严实实，除了脸以外，几乎没有裸露在外的皮肤。 一个特警从沈瑶的背后悄悄接近，在她发觉之前钳住了她自由的另一只手。 “啊！”沈瑶的尖叫还未落下，手臂已经被扭到了背后。 郑英光握着的那只手也很快被特警“接管”，他松开手，身子晃了一晃，幸好另一个特警快步上前将他扶住，他才没有直接摔到地上。 旁边的特警变魔法一样拿出一个医药箱，对郑英光说：“我们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再送你去医院，免得你失血太多。” 郑英光却阻止了他：“别！我的血已经被感染了，万一又感染到了你们……”他不希望再拖其他人下水。 “不怕。”特警果断地拔了水果刀，脱下他的外套铺到地上，让他平躺在上面，撩开了他的衬衫下摆。 刀口顿时暴露在了空气中。这会儿没了阻塞，鲜血汩汩地往外冒，几个特警动作熟练地给他止住血，用纱布做了简单的包扎。 在这个过程当中，沈瑶一直在旁边大喊大叫：“我是无辜的！你们不能抓我！我没有伤他！” “你们都看见了！”大约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她甚至找了聂家姐妹给她作证：“那刀是他自己扎的！不是我！” 原本注意力集中在郑英光身上的聂芷宁，听到她这一番推卸责任的话，倏地转过身，冲到她跟前，“啪啪啪”的给了她三个巴掌。 “第一个巴掌是替英光打的！你为了钱跟许泽瑞跑了，怎么还有脸回来找他？” “第二个巴掌，也是替英光打的！他以前对你掏心掏肺，你辜负了他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要他一条命！” “第三个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你毁了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婚礼，还伤了我老公！” “我告诉你沈瑶，你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你自己作的！跟别人没有半毛钱关系！你最应该恨的人就是你自己！我和郑英光，什么都不欠你的！” 第336章 离婚吧 336离婚 沈瑶与郑英光的故事，在京市的上流圈子里算不得秘密。 当初聂家父母为了让聂芷宁与郑英光分手，还把最全的版本摆到了她的面前。 郑英光曾为沈瑶做过的荒唐事，聂芷宁都知道，甚至还偷偷地嫉妒过。 这些她从未告诉过郑英光，以至于他至今还以为，她对他过去的情史一无所知。 因此，当他听到她教训沈瑶的那一番话，顾不得腰间的伤口，手撑住地面就要爬起来。 “小芷……” 几个特警赶忙拦住他：“别动！伤口要裂了！” 聂芷宁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冷着脸骂：“郑英光你要是不想死就给我躺好！再动一下我现在就要你的命！”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哦。”郑英光一下子就怂了，缩了缩脖子，在特警的帮助下重新躺好，乖乖等着救护车来。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沈瑶的心。 她被聂芷宁连甩三个巴掌都无动于衷，这会儿竟难受得落下泪来。 原来郑英光真的移情别恋了。 那个曾经说着会一辈子爱她、愿意把全世界都给她的男人，不要她了。 残存的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了，她的世界，终于坠入了一片黑暗。 沉重的绝望让她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这几年间积压的痛苦，她全都借着这个机会宣泄而出。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别想耍手段！你今天就算哭晕过去，我们也不会放你！”抓着她的特警冷冷地威胁。 聂芷宁与她面对面站立，因为离得近，将她的悔恨看得一清二楚。 “罪有应得”，是聂芷宁对她唯一的评价。 待沈瑶渐渐缓下来，聂斐宁叫的救护车也到了。 郑英光被转移到了担架上。在进车以前，他努力抬起脖子，眼巴巴地望着聂芷宁的方向。 聂芷宁背对着他，倒是沈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心脏处再次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捏了捏手指，下定了决心：“那把刀上没有沾我的血。” 她的嗓子在经历了大肆的喊叫与嚎哭过后，哑得仿佛被砂纸磨过一般，“我也没有打算杀他。” 她之所以揣着那把刀，不过是想在他拒绝她的时候逼他和她走，谁知道他会为了聂芷宁不要命。 聂芷宁对她的解释不置可否。 没有人能够保证，这不是她撒的另一个谎。 “你们小心一点。”聂芷宁跟着郑英光上了车，叮嘱给他做检查伤口的医生与护士，“他有可能被传染了艾滋。” 她的声音不大，但因为整个停车场太过安静，足以传到沈瑶的耳中。 沈瑶的瞳孔缩了缩，胸腔中积满酸涩。 她嚅了嚅嘴唇，想要为自己辩解，但看着缓缓关上的救护车车门，最终只能作罢。 “走了！”在救护车离去后，特警押着她，也上了刚刚开进来的警车。 停车场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独自留下的聂斐宁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无边的虚空说：“戏都看完了，该出来了？” 藏身于高大车身后的叶行舟与许绍城一惊，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今天这一出，是你们搞的？”聂斐宁强压下各种负面的情绪，努力平静地问。 许绍城不说话。 叶行舟虽然并没有参与，但为了不出卖朋友，也咬着牙没有吭声。他不敢与聂斐宁对视，生怕她在他的脸上看出端倪。 然而他垂下的头颅与游移的目光，看在聂斐宁的眼里，是全然的心虚表现。 她的心慢慢地沉下去，鼻腔的酸楚让她的话音都带了一丝颤抖：“你就这么讨厌我？” 她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叶行舟摸不着头脑：“什么？”他皱着眉头，想不通前后两个问题之间究竟有什么逻辑关系。 聂斐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压根没有发觉他的不对劲，只自顾自地往下说：“你讨厌我，想报复我，我都能够理解，也能够接受，但你不能把气撒在我的家人身上！”她的眼眶红了，哭腔也越来越重，“家人是我的底线，我不愿意他们为了我而受到伤害。这么多年我也忍够了，离婚，我放你自由。” 叶行舟彻底地怔住了。 半晌后，他仿佛不可置信般，喃喃地开口：“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跟你离婚。”聂斐宁强忍着泪意，扯了扯嘴角，“你自由了，开心了吗？” 叶行舟定定地看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撒谎的证据，可是没有。 她是真的决定要跟他离婚，并不是对他的威胁。 刻意忽略掉从心底涌出的恐惧与憋闷，叶行舟撇开脸，懒洋洋地笑着，嘴角的弧度透着讽刺：“我当然开心，开心得不得了。你最好说到做到，不要到时候又反悔。” 聂斐宁咬住下唇，失望地看他一眼。 “我上去了。” 她垂眸，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楼上还有一个大大的烂摊子在等着她。 “等……”许绍城着急地开口，然而刚发出一个音就被叶行舟拦下。 等到聂斐宁的身影消失在停车场的入口，许绍城才问他：“你为什么不让我解释？” 许绍城一开始的沉默，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聂斐宁说。他正组织着语言，事态就如脱缰的野马，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跑远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现在这个局面不是挺好？她终于肯跟我离婚了。”叶行舟笑着，不顾许绍城的反抗，强行将自己的胳膊搭上了他的肩膀，揽着他往外走：“走，咱们喝酒庆祝去！哥哥我要恢复自由了，你得替我开心！” 作为他多年的好友，许绍城自然看得出他的口不对心。 “你舍不得她，就去把她追回来。否则真离了婚，后悔是你自己。” 因为经历过相同的事情，许绍城深有感触。 “听我一句劝。”他苦口婆心，“别作了，跟聂斐宁好好过。” 叶行舟烦躁地撤回胳膊，离他远了一些。 “你到底是谁的朋友？怎么现在天天为聂斐宁说起话来了？行，你不为我高兴就算了！我找别人陪我去喝酒！” 第337章 对不起 337对不起 叶行舟说要走，但也没在当下立即走。 倒不是许绍城劝的，他自己有分寸。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断然是要与聂斐宁共进退的——哪怕只是演出来的。 楼上的宴会厅里，并没有如他们料想的那般乱成一锅粥。 宾客们都坐在原位，服务生有条不紊地上菜，只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有那么隐隐的一丝不自在。 叶行舟与许绍城穿过整个大厅，回到自己的座位。 郑家父母的位子已经空了，聂母也不在。叶行舟问了一句，得到了“他们都去医院陪英光了”的答复。 他不知道聂斐宁是怎么跟大家说的，但客人既然没走，她大约是没有完全的告知实情。 他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跟聂父提要离婚的事——他猜是没有的，她比他更懂分寸，也更顾大局。 他坐到了她的身侧。 她的脸色不大好，他也是。 两人谁也没搭理谁，自顾自地夹菜吃。 因为刚刚发生了大的变故，旁人对他们俩的表现有别样的解读，都没往两人不和上去想，聂父更是直接吩咐：“小斐，一会儿你和行舟挨桌去敬个酒，给赔个不是。” “好。”聂斐宁应到，脸上没什么表情。 叶行舟瞥她一眼，同样面无表情地答了个“好”。 聂父为叶行舟与聂斐宁准备了凉白开，装在白酒的瓶子里，压根看不出差别。 今天来的客人很多，快有五十桌。他们俩这么一桌一桌敬过去，有再大的酒量也要醉。 叶行舟却并不感激聂父的体贴。 他特意找服务生又要了一瓶红酒，一杯一杯的跟人喝。 中间少不得被人调侃：“叶少你怎么这么怂了？你老婆喝白的，你居然喝红的？” 叶行舟淡淡一笑：“我酒量没她好。” 敬酒的过程当中，他与聂斐宁基本上没有交流。偶尔客人闹起来，开他们俩的玩笑，让他们喝个交杯酒什么的，他们的视线才会有短暂的接触。 许绍城一直为了沈瑶的事在和手下沟通，等那两人敬酒到自己这桌，才放下手机抬起头来。 叶行舟与聂斐宁已经绕场了一周，这是倒数第二桌。 叶行舟的酒量算不上好，独自喝了将近一瓶红酒，这会儿脸通红，眼神也多了几分迷离。 聂斐宁倒是与寻常无异，握着小酒杯，笑着掌控全局。 这张桌上，除了许绍城，都是与聂家关系最近的亲属。见叶行舟要往自己的高脚杯里倒酒，离他最近的聂家大舅立即出手拦了一把：“行了，咱们这儿就别喝了！你们俩快回去吃饭，肯定饿坏了。” 叶行舟不领情。 “那可不行！”他义正言辞，“各位长辈今天赏脸过来，我必须敬你们一杯！” 他一仰头，一杯红酒就见了底。 长辈们并未看出异样，桌上的气氛因为他这一杯酒，反倒变得热烈了许多。 “好好好！”大舅带头举杯，“行舟，当年你和小芷没办婚礼，一直是咱们家人心里的一个遗憾。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大舅祝你们俩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其他人也都跟着，说了些祝福叶行舟与聂斐宁的吉利话。 聂斐宁始终微笑着点头回应：“谢谢大舅。” “谢谢二姨。” “谢谢姨夫。” …… 叶行舟听着听着，脸上现出了些许烦躁之色。 “我和聂……” 他刚一开口，就被许绍城打断：“咱们俩也喝一杯。” 叶行舟不满地瞪他。 许绍城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在他喝完酒后又故意问：“你是不是醉了？要不要去旁边的休息室休息一下？” 许绍城的话成功地让全桌人的视线集中在了叶行舟的脸上。 大家都关切地望着他。 大舅再一次发话：“小斐啊，行舟这脸确实红得不正常，你跟你爸说说，要不提前把他送回家休息？” 叶行舟当即皱眉拒绝：“不用，我没醉。” 然而其他人都与他持有不同的意见。 这边的动静聂父都听在耳中，见叶行舟不从，特意从隔壁过来劝他：“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和小斐先走。”随后又吩咐聂斐宁：“我让人给你们装点吃的，你一会儿带着，和行舟一块儿回家。” 聂斐宁顺从地答：“好。” 岳丈都开了口，叶行舟自然不敢忤逆，捏着酒杯安静地站在一旁。 打包好的食物很快就送到了聂斐宁的手中。 聂父为他们安排好了车，怕聂斐宁找不着，把停车的地点重复了好几遍。 许绍城走过去，与他们商量：“能不能捎我一程？我喝了酒，没法开车。” “行啊！”聂父爽快地答应，“你要去哪儿一会儿跟司机说一声就成，让他先送你过去。” “那就多谢聂叔了。”许绍城一边道谢，一边假模假样地掺住叶行舟的胳膊，“走。” 叶行舟被他连拖带拽地出了宴会厅，聂斐宁提着食盒，跟在他们俩身后。 “既然有许总在，我就不送他回去了。”她把食盒递给许绍城，“你们坐我爸的车走。车停在哪儿，我爸刚说了那么多遍，想必你也听见了。” 许绍城没接，问：“那你呢？” “我没喝酒，能自己开车。”聂斐宁说。 “那我们就坐你的车。”许绍城果断地改变计划。 叶行舟啐他一口：“你t有病？” 许绍城嫌弃地把他的脸推开：“你别说话，臭死了。” 叶行舟酒喝多了，一开口就是一股酒精味儿，熏得许绍城头疼。 “抱歉啊许总。”聂斐宁挑眉，挑衅般地笑：“我的跑车坐不下三个人。” 许绍城迅速把叶行舟塞给了路过了一个服务生，“麻烦你帮我把他送到停车场c254，一定要看着他上车。”不顾服务生一头的雾水，他转过身冲聂斐宁笑：“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许绍城在叶行舟的咒骂声中与聂斐宁一起离开。 坐上了车，聂斐宁没有急着发动。她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盯着许绍城：“许总找我，有什么事？” 许绍城向来喜欢与聂斐宁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不用兜一个大圈子。 “对不起。”他说。 第338章 沈瑶的结局 338沈瑶的结局 “嗯？”道歉的话，鲜少从许绍城的口中说出，聂斐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许绍城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相比起“兴师问罪”，聂斐宁更多的还是疑惑。 “今天的事，和行舟没有关系。”许绍城说，“都是我做的。” 他不喜欢向旁人解释，但也不愿意最好的朋友为自己背锅。 聂斐宁眨了眨眼，想不通：“为什么？” 他没有破坏婚礼的理由。 他与两位新人不熟，跟两个家族也没有结怨。 怎么看，他都像是在为叶行舟“顶罪”。 “我想让沈瑶更难受一点。”提到沈瑶，许绍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鸷。 沈瑶因为撞伤沈月，又在案子开庭前消失，成为了全国通缉的逃犯。许绍城与沈月的关系，聂斐宁稍有了解。他为了沈月报复沈瑶，也说得过去。 可他做的这件事情，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当初是沈瑶甩了郑英光，她有什么好难受的？” 在聂斐宁的观念里，既然分了手，前任就彻底成了陌生人，对方的生活与自己再没了关系，她也不会因为人家过得好而不顺心。 偏巧沈瑶就是与她相反的一类人，再加上，沈瑶在踹了郑英光、嫁给许泽瑞后，并没有过上自己梦想中的豪门生活，反而把自己越作越惨，无论是在身体还是心灵上，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在通过各种媒体看到郑英光与聂芷宁的幸福甜蜜后，她心里自然越发的不平衡——聂芷宁今天拥有的一切，本应该是她的！ 毕竟当初郑英光像一条狗一样赖着她，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还曾说过非她不娶的话。 对于走投无路的沈瑶来说，郑英光是最后的一根浮木。抓住了，她就能生；抓不住，就是万劫不复。 许绍城最初的计划，是放沈瑶进到婚礼现场，亲眼见证郑英光对其他女人的温柔宠爱。他知道许泽瑞在婚内是怎么对她的——一如对待在她之前的秦凉月：家暴、冷战，还有日复一日的语言诋毁、心理虐待。 这样强烈的对比定能叫沈瑶嫉妒到抓狂。 倘若她发癫大闹，他便顺水推舟叫来警察，将她缉拿归案。 许绍城将这些原原本本告诉了聂斐宁。 “但中途我改变了计划。”他也没忘为自己澄清，“我没有让人放沈瑶进来，也不知道她怎么联系上的郑英光。” 聂斐宁沉默半晌，“行，我知道了。”她相信许绍城的话——他没必要撒谎。 就算他真的放沈瑶进来了，真的搅黄了这一场婚礼，聂、郑两家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所以，你不要怪行舟。”许绍城铺垫了这么久，终于引出了正题，“他不想你恨上我，才没有跟你解释。” 想起自己先前的武断，聂斐宁脸有些红。从许绍城这里听到了真相，她也不是没有为自己的冲动与口不择言后悔。 她以为是叶行舟伤害了她，却不想是她伤害了叶行舟。 “我会找机会向他道歉。”她向来爽快，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会为自己找借口。 “那婚呢？还离吗？”许绍城问。 聂斐宁怔了怔，垂眸苦笑：“许总你跟叶行舟这么熟，应该知道他有多讨厌我。我倘若反悔，恐怕他又要认为我是在纠缠他。” “不会。”许绍城的语调轻松，嘴角多了抹浅笑，“他和你一样，也不想离婚。” 聂斐宁的身子一震，心底的喜悦刚冒了点头就被她掐断。 叶行舟不想离婚的理由与她的一定不同，她还是不要自作多情的好。 “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许绍城坐正身体，将安全带系好。“我和叶行舟住一个小区，你把我送到门口就行了。” “……好。”聂斐宁晃了晃脑袋，把多余的情绪甩掉，抿紧双唇踩下油门，炫丽的跑车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在轰鸣的引擎声中冲出了停车场。 聂斐宁把许绍城扔到了小区门口。 许绍城下车后才从口袋里摸出调成了静音的手机。 屏幕上全是叶行舟的未接来电，足足有三十多通。未读的微信消息也堆积了二十多条，他不用看就知道发信人是谁。 许绍城并未搭理，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点头回应过热情与他打招呼的保安，他单手插兜，慢慢悠悠地往家走。 解决了沈瑶，烦心的事便又少了一件。 但他还远没有到能放松的时候，因为后面剩下的，都是更加棘手的大麻烦。 而其中最棘手的…… 许绍城重重地叹一口气。 沈月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联系他？ 沈瑶被捕的新闻很快蹿上了各大网站的头条。 与这件事同时发生、且造成的轰动程度相当的，还有谢莺的突然离世。 谢莺脑部受伤昏迷不醒，早已被医生诊断为“植物人”，每天靠着呼吸机与营养液续命。 可昨天晚上，巡房的护士惊讶地发现：谢莺的氧气管被人拔掉，而她床头的监测仪上，只剩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 在经过了一轮抢救过后，医生正式宣布了谢莺的死亡。 接到报案的警察也成立了专门的小组，来调查她去世的真相。 氧气管的脱落并不是偶然的意外，谢莺虽然与死人无异，但夺走她的生命，依然会被安上谋杀的罪名。 谢莺的死亡时间在凌晨，与她同住的病友及其家属早已进入梦乡，对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他们提供的唯一一个有用的线索是：“之前有个女孩子总趁护士不在的时候偷偷跑进病房里来看谢莺，还会挤着跟谢莺睡同一张床。我们都不知道她是谁，跟她说话她也不理……那个女孩子好像也生了病，面黄肌瘦的，看起来很恐怖。” 这样的形容，警察很快就联想到了刚刚被捕的沈瑶。 他们调了医院的监控录像，发现沈瑶确实在这段时间内多次出入谢莺的病房。 而在谢莺死亡前的一小时，她从病房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警察就这个案子对沈瑶进行了新一轮的审问。 大约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身上再背一条罪名也没什么不同，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供认不讳。 考虑到她多次害人性命的恶劣行径，法官没有犹豫，直接判了她死刑，且不延缓执行。 第339章 不一样 339不一样 夜深了。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许绍城合上文件，放下了手中的签字笔。 搁在一旁的私人手机，从头到尾都没有响过一次。 星星前两天去了幼儿园组织的封闭式冬令营，不能带手机，也就与他失去了联系。 养成了许久的习惯骤然被改变，许绍城仿佛失去了精神寄托，工作起来愈发的拼命，整个人也愈发的没了生气。 他疲惫地靠向椅背，两指揉捏着酸胀的眉心。 临近12点，透过宽阔透明的落地窗，他能看见隔壁依旧灯火通明的互联网公司。 心底的酸涩被稍稍冲淡——起码在这样的深夜里，寂寞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 心念一动，他拨通了叶行舟的电话。 自那一日在大会堂的停车场被他抛下、打了三十多通电话他也不接后，叶行舟便再没找过他。 许绍城发过去的微信消息，也通通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而这一通电话，也响到了自行挂断。 许绍城这会儿有大把的时间跟他耗。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微信一条接一条地发，甚至撂下狠话：“再不接电话，我就去你家里堵人了。” 大约是怕了他，叶行舟终于把电话接起，语气却相当不善：“大晚上的催命呢？肝火太旺找女人啊！烦我做什么！” 他的声音清明，不像是刚被吵醒。 许绍城无视他的怒火，自顾自地问：“喝酒吗？” “我喝你妈！” 许绍城刚开一瓶威士忌，包厢的门就被人推开。 叶行舟嘴里仍旧骂骂咧咧，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神经病啊你！这么晚叫我出来干嘛！” 许绍城将倒满的酒杯递过去：“尝尝，这酒不便宜。” “不便宜”三个字仿若魔咒，让叶行舟迅速收敛了所有负面的情绪。 他细细地品一口，评价：“还可以。” 许绍城喝酒没他这么秀气，不过几秒的工夫，酒杯就见了底。 没有了酒液的缓冲，圆形的冰块与杯壁接二连三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叶行舟瞥他一眼，问：“又怎么了？” “没怎么。”许绍城给自己重新倒上酒，“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叶行舟生生按下了满腔的怒火，把脏话咽回去。 “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这么晚还不睡觉的。”他咬着牙说。 许绍城又喝完了一杯酒。 他忽略掉叶行舟的不满，跳到了下一个话题：“你和聂斐宁，还好吗？” 叶行舟愣了两秒，忽然恨恨地说：“你要是想我陪你喝酒，就别提她！” ——看来是不大好的，许绍城想。 “我挺羡慕你的。” 许绍城放松地窝进沙发里，两条被黑色西裤裹住的长腿交叠着，架在茶几上。 他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嘴角噙着一抹看不出情绪的笑。 “羡慕什么？”叶行舟好奇。 “喜欢的人也喜欢你。”许绍城的声音幽幽的，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哀怨。 “谁喜欢聂斐宁了！”叶行舟瞬间炸毛，把酒杯往茶几上重重地一搁，警告许绍城：“你不要在那儿瞎脑补！” 但他闪烁的眼神，以及红到滴血的耳根，泄露了他恼羞成怒的事实。 “我有眼睛，能看出来。”许绍城轻嗤一声，又陡然正色：“对着我，你也不能说实话么？” 叶行舟的身子震了一震。 许绍城的问话像一根针，扎到他的身上，放走了他所有的气。 干掉一杯酒，他仿佛获得了勇气，也仿佛抛去了尊严。 “我不是不跟你说实话，只不过……我还没有看清我的内心。” 叶行舟这话说得相当真诚。 他对聂斐宁，无疑是怀抱着恨的——恨她用下作的手段设计他，恨她生生逼走了他曾经的爱人。 但是这样的恨，在经年的相处中，慢慢地变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别样的、复杂的感情——他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 他只知道，当聂斐宁误解他的时候，他会生气、会难过、会恐慌；当聂斐宁提出离婚，他身上几乎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反抗。 “这就是喜欢。”许绍城替他下结论。 只是这种喜欢，被他对聂斐宁惯性的反感遮住了，让他无法看清。 叶行舟不做声地喝酒。 他的脑子里现在是一团乱麻。 蓦地被许绍城戳破，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消化。 “既然喜欢，就对她好一点。”许绍城劝他，“别守着那点没什么用的尊严，等你老婆跑了再后悔。” “就像你一样？”叶行舟斜睨他，戏谑地笑。 “我跟你的情况不同。”许绍城理直气壮，“沈月不喜欢我。” 他调查过她，知道她对待不喜欢的追求者有多冷酷、多无情。 所以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不敢泄露真实的内心，怕她在窥探一二后毫不留情地与他疏远。 “可结果没什么区别。”叶行舟一点面子不给地说出真相。 许绍城几个眼刀甩过去，“你闭嘴！” 叶行舟这会儿活了过来，不怕死地挑衅：“不是你说要跟我聊天？” 许绍城开始后悔。 “你走，现在就走！”他一脚踹过去。 叶行舟灵活地躲过他的攻击，痞笑着跟他唱反调：“我不走。许总，咱们接着来聊天呗！” 许绍城懒得理他，给自己又倒满酒。 “哎，说正经的，你跟沈月现在怎么样了？”叶行舟一脸八卦样，压根看不出他所谓的“正经”。 许绍城面色沉了沉，只顾着喝酒不吭声。 叶行舟立马懂了：这是又出问题了。 难怪大晚上的把他给抓出来。 他往许绍城身边凑了凑，豪气地一拍胸脯：“有什么烦恼跟哥说，哥帮你解决！” 许绍城抬眸，视线只在他脸上停留两秒就移开。 “先把你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再来管我。” “哎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怎么着，就许你随便插手我的事，不许我反过来关心一下你啊？”叶行舟夺下他的酒杯，“别搁这儿装深沉了！赶紧的，你跟沈月又闹什么矛盾了？是不是你又说难听的话伤到人家了？” 第340章 什么时候回来的 340什么时候回来的 闹矛盾？ “我倒想她跟我闹。”许绍城自嘲一般地冷笑。 那他准备的借口才有用武之地。 偏她始终不声不响，他摸不准她的态度，便不敢轻举妄动。 许绍城心头一阵烦躁。 “把酒还我。”他伸长了手臂去拿酒杯，叶行舟往后躲。争抢间杯里的酒洒了大半，两人的衣服都未能幸免于难。 湿哒哒的布料紧贴着肌肤，突如其来的冰凉令许绍城皱起了眉。 他迅速脱下衣服，叫来服务生，吩咐：“去给我买一件新的。” 今天的服务生是新来的，只在经理的耳提面命下记住了许绍城，对叶行舟并不熟悉。此刻，看着包厢里衣衫不整的两个人，他面色微红，眼神闪闪烁烁。 闹了这么一出，许绍城也没了喝酒的兴致。 他双手抱胸，冷冷地盯着叶行舟，以排遣无聊的等待时间。 叶行舟自知犯了错，态度不像先前那样嚣张。 “衣服我赔你就是了。” 服务生不知怎的去而复返，推门便听见叶行舟说：“我陪你就是了。”再一看他扭捏不甘的模样，立即脑补了一部几百集的天雷狗血偶像剧。 许绍城凉凉的视线飘过来，看得服务生抖了一抖。 他忙赔着笑问：“许总，您的尺码是？” 许绍城报出答案，服务生记下，匆匆忙忙地走了。 衣服脏了，许绍城也没了继续喝酒的心思。 结完账，换上服务生送来的新衣服就要离开。 叶行舟立马跟上。 “把我带回去呗？”他讨好地笑。 他们俩都喝了酒，不能开车。许绍城有司机来接，但他没有。 服务生守在门外，诧异地瞪大了眼：这人未免也太主动了些？ 而令他更诧异的是，许绍城竟没有拒绝。 京市的上层圈子里，突然有了“辰远的许总是gay”的传闻。 但因害怕得罪许绍城，没有一个人敢当面去问他是不是真的。 于是，这个传闻始终没能传进许绍城的耳中。 只是——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 在恭敬之中，多了些许的打量。 晚上有一场应酬。 许绍城向来不喜欢这种陌生人坐在一块儿吹牛喝酒的场合，可对方公司的老总是个有点势力的红三，他再不乐意，也得过来作陪。 地点定在了某家高级会所。 席间，对方老总笑嘻嘻地说，要给大伙儿找点乐子。不一会儿，一群穿着清凉的姑娘就鱼贯而入。 高级会所的姑娘们比一般的夜总会质量要高，每一个单拎出来，脸都堪比小网红。 同座的男人们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盯着这群姑娘们，都快要流下口水。 一个姑娘媚笑着，坐到了许绍城的身边。她仿佛没有骨头，整个人软软地贴上他，一双手更是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游移。 刺鼻的香水味让许绍城难受地皱眉。他冷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低声吐出一个字：“滚！” 其他人都抱着姑娘打得火热，这边过大的动静吓得他们没了声音。 对方老总先是一愣，忽而了然一般，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咳！瞧我这记性！” 他让许绍城身边的姑娘离开，又叫了服务生进来，指着许绍城小声地说了句什么，服务生连连点头，很快退了出去。 “许总您别介意。”对方老总再一次致歉，态度相当诚恳。 许绍城敷衍地回应：“没事。” 又过了一会儿，包厢的门开了，服务生领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进来。 男人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一身廉价的艳色西装，脸上化着精致的妆，看起来很有几分油腻。 他直奔许绍城而去，流程与先前那姑娘大致相同。 许绍城起初没猜到他的身份，也就没有做好准备。等男人软趴趴靠过来，甚至嘴唇都贴上了他的脸，他才震怒地起身，不顾其他人的劝说挽留，头也不回地出了包厢。 许绍城第一时间去了洗手间。 他拧开水龙头，把自己被男人吻过的脸洗了一遍又一遍。 但不论怎么洗，一想起刚才令人作呕的一幕，他都无法释怀。 有脚步声由内而外。 许绍城顾着洗脸，没有抬头。 忽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侧响起：“许总？”似有些惊讶，“你怎么了？” 许绍城的动作一顿，视线上移，看到了镜子里陆晨的脸。 陆晨也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通过镜子对上，许绍城立即狼狈地转开。 他把水龙头关上，抽出几张纸，擦干自己滴着水的脸。 “什么时候回国的？”他站直身体，强装镇定地询问陆晨。 然而他的心里在不断打鼓，紧张与害怕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藏进裤兜里的双手不住颤抖。 “前天。”陆晨一边洗手，一边回答他的问题，“和飞越有个合作，陆总让我来谈。” 飞越是个进出口贸易公司，与辰远旗下的电商平台也有合作，许绍城并不陌生。 “噢。”他点点头，想要接着问沈月的情况，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在沈月的事上，他惯常抱有鸵鸟心态——不亲耳听见真相，他便能继续欺骗自己。 但他不提，不代表陆晨也不会提。 “你让我帮你交给月月的东西，我给她了。”陆晨平静地陈述，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似乎只是在给他一个交代。 许绍城无法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沈月的反应，只能喃喃地道了一句谢。 “我先走了。”陆晨将手擦干，“许总要有时间的话，改天咱们一起吃个饭。” 他并不是在询问许绍城的意见。 许绍城直觉他有话要说，当即把时间定下：“明天，晚上我把时间空出来。” 陆晨也很爽快：“好。” 陆晨走后，许绍城没有再继续虐待自己的脸。 他也没有回包厢，关掉手机，开车去了公司。 ——只有工作，才能暂时令他麻痹，忘却心底的不安。 一大清早，叶行舟就闯进了许绍城的办公室。 “可算是找到你了！”叶行舟气急败坏，“我给你打了一晚上电话！你怎么一直关机？” 第341章 守株待兔 341守株待兔 许绍城掀了掀眼皮，语气不咸不淡：“怎么？” 叶行舟深吸一口气，好让之后的话能不停顿地说完：“我昨天晚上在温斯坦碰见沈月了！” 许绍城平静的脸上出现了裂痕。 他错愕地微张着嘴，大脑因这爆炸性的消息有短暂的几秒空白。 “你说……什么？” 一整晚都滴水未进，干涩的嗓子犹如一把破裂的提琴，发出的声音刺耳难听。 叶行舟把先前的话重复一遍，大约是调整好了情绪，语气平稳了许多。 “我昨天晚上送一个当事人回酒店——我特意给他订的温斯坦。”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在前台排队办入住，我一转头，就看见了沈月的那个哥哥——叫陆什么来着？” “陆晨。”许绍城接过他的话。 “对对对！就是他！我正准备过去打招呼，再仔细一看，他还搀着个人！” 陆晨搀着的那个人，叶行舟不说，许绍城也能猜到是谁。 体内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许绍城的手脚一点点地变得冰冷。 他对她回国的事一无所知，陆晨昨晚与他在会所偶遇，也不曾透露半点消息。 他们反常的疏远令他恐慌。 他不敢去想原因。 他怕自己无法承受。 一把扯下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许绍城起身往外走。 但不知是起来那一下太猛，还是心中的不安太甚，两条腿倏地一软，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撑住了桌沿，才避免了在叶行舟面前狼狈地摔倒。 “你还好吗？”叶行舟忙跑过来扶。 许绍城谢绝了他的好意：“没事。”冷着脸将他的手挡开。 “我出去一趟，今天应该不回来了。你帮我通知一下白申，重要的事情找副总处理，不重要的等我回来再说。”——白申是许绍城的秘书。 “你现在要去温斯坦？”叶行舟抬起手腕，看一眼表盘上的时间，“才5点呢，沈月八成还没起。” “回家洗澡。”许绍城简短地回答。 他的身上全是昨晚在会所里沾染的酒味，以及难闻的香水味。 专心工作的时候倒没怎么注意，这会儿只觉得异常刺鼻。 叶行舟不放心：“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他怕许绍城不够冷静，冲动之下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把沈月刺激到。 “不用。”许绍城斜着眼睨他，“你要没事干，可以帮我顶一天班。” “别！”叶行舟连连摆手，“我事可多了！一会儿还得回事务所去见当事人呢！顶班的事儿你还是找别人！”说完也不等许绍城反应，脚下抹油一般，一溜烟地跑走了，生怕被他捉住“做苦工”。 许绍城跟在他后面离开。 早上5点的辰远大厦，办公区域之外，几乎看不见人。 许绍城无所顾忌地一路小跑，封闭温暖的室内，都被他带起了一阵凉爽的风。 早高峰前的京市，向来畅通无阻。许绍城将车开到限定的最高速度，用最短的时间回家洗了个澡。 站在衣柜前，看着里头一排排的衬衫西服，他第一次犯了难。 明明是相差无几的款式，但他比了又比、挑了又挑，花了近半小时，才搭出自己最为满意的一套。 住的地方离温斯坦不过几分钟的车程。 大约是近乡情怯，许绍城在马路上多绕了好几圈，直到没那么紧张了，才把车开进温斯坦的停车场。 然而当他踏进酒店大堂，心脏仍旧不可抑制地噗通狂跳。 他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大堂经理热情的迎接，自顾自地在供客人等待休息的沙发上坐好。 他挑了一个视野最好的位置。从他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所有从电梯、手扶梯上下来的客人。 “守株待兔”事实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对于此刻的许绍城来说。 他的掌心早已沁出一层薄汗，交叠的双腿紧绷，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清楚地看见优美的肌肉线条。 随着时间的流逝，从楼上下来的人渐渐变多了。 每当电梯到达，许绍城便会挺直背脊，仔细辨认出来的每一个人，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他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许绍城“唰”的一下站起来，迈出的步伐难得的有些扭捏迟疑。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 陆晨在沈月之前发现了他，停下脚步，眉眼间有些惊讶：“许总？” 沈月也跟着转过头来，在看到许绍城的瞬间，面上的表情变得僵硬，眼神也变得复杂。 这样的反应…… 许绍城呼吸一滞，胸口有些憋闷，心脏也跳动得越来越快。 “早。”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早啊。”回应他的是陆晨，“许总这么早在这儿等着，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自然是没有的，但他也不能说出实情，否则这种类似于“痴汉”的行为，容易将人吓到。 于是他说：“上班的时候刚好从温斯坦经过，想起叶行舟昨晚说在这里遇见你们，就进来碰碰运气。” 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异样，让人无法分辨话的真伪。 陆晨与他开玩笑：“所以见到我们，对许总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 许绍城毫不犹豫：“当然是幸运。”——莫大的幸运。 “你们现在去哪？”他开始主导话题。 “医院。”陆晨答。 许绍城的视线下意识地移动到沈月的腿上，“你怎么了？” 他眼里的担忧作不得假，但一想到他作假的那些事，沈月就无法给他一个好脸色。 她抿紧双唇，视线飘向别处，一眼都不愿看他，更别提接他的话。 她的排斥那样明显，明显到许绍城无法忽略，也就无法自欺欺人。 他的心迅速沉下去，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用力地握紧。 “跟月月没有关系。”陆晨的出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我们这趟回来，是为了处理谢莺的身后事。她还在医院里，我们要去把她接出来，送到墓园火化埋葬。” 沈鑫与沈瑶两父女如今都在监狱，谢莺早年就与娘家人断了往来，医院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沈月与她的关系，辗转了好几道，终于在两天前把电话打到了沈月那里。 第342章 收尸 342收尸 谢莺死后，许绍城就撤走了在医院监视的人，因此错过了这个重要的消息。 他懊恼地想，要是他早一点知道就好了。 谢莺的身后事，他找几个人随随便便就能办，压根不需要沈月拖着病体千里迢迢地赶回来。 “噢。”然而此刻，他只能机械地点头。顿了顿，怀着满腔的希望，他试探着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沈月终于开了口。 她答得飞快，仿佛迫不及待地将他甩开。 许绍城愣住。 渐渐的，一股凉意从后背爬上来，侵入他的四肢百骸。 许久后，他找到自己的声音：“好。” ——短短的一个音节，发出去却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陆晨深深看他一眼，在经过他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许总不必难过，月月向来坚强独立，不爱麻烦别人。” 沈月的腿还没全好，但比许绍城上次在美国见到的，要好了很多。 她已经可以自己走路，只是姿势有些怪异，时间长了，还是需要人搀扶。 否则，她都不会让陆晨陪她回来。 但她拒绝许绍城，并非这个原因。 陆晨不知道，许绍城心里却门儿清。 面对陆晨好心的安慰，他只能苦涩地笑笑。 跟着一起到了酒店停车场，许绍城看着他们上车，才转过身，慢慢走向自己的车。 隔着挡风玻璃，陆晨目送他离开。在这期间，沈月始终低头摆弄手机，百无聊赖地从一个应用跳到另外一个。直到汽车发动，她才舍得抬起头来。 “你跟许总……闹矛盾了？”陆晨犹豫了很久，终于问出了口。 事实上，还在美国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成日成日地发呆、不顾医生劝阻加大强度拼了命地复健、话比从前少了一半…… 他原以为她是因为思念许绍城，想要早点康复回国，可看她刚刚的表现——他似乎错了。 “没有。”沈月回避着他的眼神，很明显不愿意就这个问题多说。 陆晨也就识趣地没有再问。 人民医院的太平间在地下一层。 因长年不见阳光，这里比其他楼层要阴森许多。 一出电梯，沈月便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意。 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又把脖子上的围巾裹紧了一些，她双手揣兜，仍旧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冷？”陆晨皱眉。 沈月点头，反问他：“你不冷么？” 不像她“全副组装”，他只在单薄的衬衫外加了一件御风的大衣，这会儿只会比她更冷。 可陆晨摇了摇头，“我不冷。你要觉得冷，就去外头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我办完事情跟你会和。” 他本不打算让她一起过来。走流程签字办手续，他完全可以自己搞定。 但沈月很坚持。 谢莺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 哪怕她心里仍恨着谢莺，也无法任由其一直躺在医院的太平间，没有人埋葬送终。 “都到这儿了。”沈月加快脚步，“早点办完早点走。” 她的上下牙齿冻得直打架，音节与音节的空隙间，能听到牙齿碰撞发出的细微“噌噌”声。 陆晨在心中叹一口气，也快步跟上。 他们提前打电话约好了时间，太平间门口，有人专程在等着。 “谢莺的家属？”穿着白色大褂的年轻男人脸色不大好看，不知道等得太久，还是在这种地方工作本身就会影响心情，他的语气也透着一股明显的不耐烦。 “是！”沈月答得很客气，还小心地赔着笑，连连道歉：“让您久等了。” “我等得不久。”年轻男人领着沈月与陆晨进去，拉出冰柜的一格，不满地看沈月一眼，讽刺道：“她等得比较久。” ——此时距离谢莺去世，已经过了快半月的时间。 沈月脸上的笑一僵，因不方便解释个中缘由，她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冰柜里，谢莺的身上盖着一层白布。年轻男人将白布揭到她的下巴，露出一张青色的脸。 因为去世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着营养液续命，谢莺早已瘦得只剩皮包骨，此刻看起来格外的骇人。 沈月只瞄了一眼，就无法忍受地转开了头去。 心里头那点儿因为谢莺去世而生出的悲痛情绪，这会儿也立刻烟消云散。 年轻男人见状，又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你叫什么名字？工号多少？”陆晨上前一步，沉着脸冷声问。 年轻男人愣了一下，想明白了他的意图，挑衅一般的将自己的姓名牌露出来：“喏，去投诉我！” 陆晨记下他的名字，还没开口，就被沈月拦住：“抱歉，我哥比较冲动。” 沈月疯狂给陆晨使眼色，示意他不要闹。 “请问，这边我们应该办什么手续？”她对年轻男人的态度始终如一的客气——甚至比刚刚还要更加客气。 年轻男人为了报复，故意让他们到处跑，去拿各种乱七八糟的材料。 沈月腿脚不灵便，这种跑腿的事情自然全都由陆晨去做，她在负一楼的走廊里等着他。 走廊里时不时刮一阵穿堂风，阴气缭绕，寒意刺骨。 沈月被这风吹得久了，一出医院就开始狂打喷嚏。 “感冒了？”陆晨不放心，又拉着她掉头，让医生给开了几盒感冒药。 之后又不顾她意愿，强行把她送回了酒店。 “我给你叫了客房服务，一会儿有人给你送午餐上来。你吃完饭再吃药，这个一天两次，一次一片，这个得吃三片……”陆晨仔细交代着，“谢莺那边……后续的事情我去替你办好。明天我带你去墓园给她上香，完了就回美国去。你身体还没完全养好，叔叔不放心你，一天打几个电话催我们回去。” 在回来的路上，沈月的鼻子就堵了，这会儿喉咙也隐隐的有点儿痒。 她不敢再逞能，按照陆晨吩咐的，吃了饭又吃了药，等药效上来，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她这一觉睡了很久，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全都黑了。 盖在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时被她踹下了床，薄薄的全棉睡衣湿了以后紧贴着肌肤，额头、后背，全是密密的一层汗。 第343章 泪痕 343泪痕 房间里开着空调，陆晨走之前，特意给她把温度定在了28。 空调吹出的暖风不断地拂过她裸露的侧腰，沈月热得翻了个身，睡衣下摆因着她的动作，往上又卷了一截。 脑袋又昏又涨，体内如同燃着一团烈火的难受劲让她意识到：多半是发烧了。 手臂沉重到抬不起来。沈月费了许多工夫，才捞过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 手机不知何时被人调成了勿扰模式，陆晨与陆昀晔下午各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她都没有接到。 陆晨还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晚上我要跟客户吃饭，你饿了自己点餐，不用等我。” ——看看时间，他现在应该正在饭局上。 沈月不愿打扰到他工作，努力撑着病体，手脚并用地爬到床沿，半趴着用座机打电话到前台：“麻烦给我送一盒退烧药上来。”她不忘叮嘱让人带上备用房卡——以她目前的状态，绝不能做到下床去给人开门。 挂了电话，她重新仰面躺好。等待的过程如同煎熬，尤其当困意侵蚀了她的大脑。 眼皮逐渐合上，她没有力气反抗。 就眯一下，她想。 半梦半醒间，额上忽然传来一股凉意，舒服得让她忍不住喟叹。 但那股凉意停留的时间极短，不等她好好感受，就已经消失不见。 沈月遗憾地皱紧了眉头。 然而下一秒，她的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沈月，醒醒。” 哪怕此刻脑子再迟钝，她也在第一时间辨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许绍城！ 惊诧与慌张驱使她撑开了如有千斤重的眼皮。 高大的人影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上，满是关切与担忧的神情。 “你怎么在这里？”沈月的嗓子很干，一说话就刮着疼。 许绍城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捏着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一根体温计，在空中甩了又甩。 “量一下。”他弯下腰，把体温计递给她。 沈月咬着牙，费劲地抬起手。发软的手指却不受她控制，许绍城刚刚松手，体温计就“嗒”的一声落在床上。 “对不起。”她下意识地道歉。 许绍城拾起体温计，面色又沉了几分。 “我帮你量。”他开口，语气四平八稳，还不忘征求她的同意：“可以吗？” 他帮她量体温，多半得有肢体接触。 沈月抿一下唇，再一次伸出手：“我自己来。” 许绍城没有强求。 只是她的刻意疏远，让他感觉失落。 这一次，沈月努力捏紧了体温计。 但下一秒，她又遇到了新的困难。 她穿的睡衣是系扣的款式，领口开得不大。要想把体温计塞到腋下，必然得解开最上的两颗扣子。 解扣子这样的动作，对于她无力的手指来说，无疑是高难度，尤其当她一手捏着体温计，只有一只手可以用的时候。 她试了好几次，扣子却仿佛在故意与她作对，怎么也无法顺利地穿过扣眼。 几分钟后，看着她快要崩溃的表情，许绍城再也忍不下去。 他俯身用最快的速度替她解开了扣子，又如同避嫌一般，迅速地转过了身去。 他双手插兜，贴着床沿笔直地站立。 “好了跟我说一声，我帮你看着时间。” 沈月的知觉现在很不灵敏，但刚才他冰凉的指尖从她滚烫的胸口划过，还是引起了她身体与心脏共同的颤栗。体内的温度似乎又上升了一些，她忙偏开脸，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体温计上。 五分钟过去。 体温计重新回到了许绍城的手中。 他对着灯光仔细地看了半晌，眉心又多出了好几道深深的褶皱。 “39度了。” 沈月一惊。 她能猜到自己多半是高烧，却猜不到会这么高。 “你把衣服穿好。”许绍城把体温计放到床头，又帮她把扣子扣好。 “我让医生过来一趟。” 温斯坦酒店有自己的医务室，坐诊的医生都是从京市各大顶尖医院退休的教授，医术自然毋庸置疑。 医生给沈月配了药挂水，一共三瓶。为防止中途换药找不到人，还贴心地留了个小护士。 护士的年纪不大，打针的时候沈月跟她聊了聊，知道她在人民医院工作了两年，前不久才跳槽到这里。 沈月不大能够理解。 人民医院在京市——乃至于全国都是数一数二，每年大把的医科院校毕业生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能够被录用的，必然是行业最顶尖的人才。 “留在医院，不是更有前途吗？” “我们护士不比医生。”小护士苦涩地笑笑，“干的都是伺候人的活儿，在大医院熬出来资历也没多大用处，还不如找个清闲点儿的工作，不用天天面对那些奇葩的病人和家属。” 她给沈月讲了好些个奇葩的故事，沈月听得兴致盎然。 “你知道谢莺吗？”小护士突然问。 沈月愣了两秒，“知道。”她回答得有点心虚，“她不是被自己女儿拔了氧气管去世了嘛？” “对啊对啊！”小护士有点儿激动，“她住的那个病房，就是我负责的。这事儿其实，没有新闻里说的那么简单！” “嗯？”沈月紧紧地盯住她。 “在被拔管的前一天，谢莺已经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了。我们科室的人都还蛮期待的，因为她要是真的醒了，我们就算是见证了‘奇迹’了。但没有想到她女儿会狠心到去拔她的氧气管。”小护士有些遗憾，还有些为谢莺惋惜，“谢莺去世那天，恰好是我值班，也是我半夜巡房的时候发现她没有生命体征的。”她的神色黯然，似是仍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当时我看到，她的脸上，有两道还没有干的泪痕……我猜，她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想她死，所以难过的……” 小护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谢莺的死算是我离职的导火索。我进医院的时间不长，她是我手里第一个没挺过来的病人，对我的打击还蛮大的……” 然而她后面说的话，沈月全都没有听进去。 她的思绪，全都缠绕在谢莺的两道泪痕上。 第344章 得罪了人 沈玥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自己当下的心情。 她应该要觉得解气的——谢莺因自己最爱的小女儿丢了性命，用一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可现实是，她不仅没感到高兴，胸口还有点儿发堵——说不清是为了谢莺，还是高烧带来的并发症。 她忍不住去想：谢莺在弥留之际，有没有想到过她？有没有因对她的所作所为而后悔？那两行泪，有没有一点点，是为她而流？ ……终究还是意难平。 然而这些问题，永远不会有正确的答案了。 沈玥的精神颓靡，一瓶水的时间没撑到，就歪着脑袋睡死过去。 许绍城从小客厅里进来，守在床边的护士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唰”的一下弹起，怯生生地叫了一句：“许总。” 许绍城冲她点点头，语气难得没有平常那样冰冷：“辛苦你了。” 小护士受宠若惊，忽然觉得休息日晚上被“夺命连环call”叫回来工作不算一件太坏的事情。 “不、不辛苦！”头一次跟许绍城面对着面说话，小护士既兴奋又紧张，涂抹了一层粉底的脸上仍现出淡淡的红晕，“服务酒店的客人，是我的职责。” 许绍城并未就此发表评论，视线从她的头顶掠过，停留在了沈玥泛着潮红的脸上。 “你出去等着，换药的时候我叫你。”他轻声吩咐，生怕吵醒了她。 小护士不知道许绍城与沈玥究竟是什么关系。 自打当年那场声势浩大的“插足堂哥婚姻”的丑闻过后，她便再没听说过许绍城与任何女人有瓜葛。 而沈玥，分明与她曾在网上看过的许绍城的堂嫂，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但哪怕她有再多的疑问，也不敢到处瞎打听。 万一得罪了许绍城……她后半辈子都不能好过。 小护士坐过的椅子，被许绍城换了一把，放在先前同样的位置。 房间里安静极了，似乎能够听到药液从滴管口砸落到塑料管壁的声音—— 嗒、嗒、嗒。 很有规律的，一下接着一下。 许绍城死死地盯着，眼睛一眨不眨。 沈玥的鼻子堵了，只能用嘴巴呼吸。然而体内水分的流失导致她的嗓子干得快要冒烟，长时间被更加干燥的空气拂过，难耐的搔痒感刺激得她从睡梦中咳醒过来。 “咳咳咳……” 一连串的干咳撕心裂肺，她的五官紧紧皱到一起，脸上的红色又深了几分。 “难受？”许绍城的心仿佛被人揪住，过快的语速也难掩他声线中的紧张，“喝点水？” 沈玥的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费劲地点了一下头。 许绍城的一条手臂从她的后背与床垫间的缝隙穿过，很轻松地将她捞坐起来。 他先前倒好放在床头的开水，现在已经降到了适合入口的温度。 沈玥就着他的手喝下了大半杯，喉咙管火辣辣的疼痛有了稍许的缓解，干裂的嘴唇也被滋润得有了水光。 “谢谢。”她的嗓音终于不再像是破锣，却也仍旧粗哑难听。 “……不客气。”许绍城看一眼空下去了的杯子，收回了揽在她后腰的手，“我再去倒点水。” 明明很是排斥与他的肢体接触，明明上一秒还因为他箍着她而身体僵硬，可当他的手臂离开，沈玥的心好像蓦地空了一块。 她垂下眼，敛起所有不该有的情绪，低低地说：“不用了。” 许绍城转身的动作停住。 沈玥幽幽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小张去哪里了？”——“小张”，便是等在外头的那个小护士。 许绍城抿了一下唇，如实回答：“在客厅里休息。” “你让她进来。”沈玥的手攥紧了被角，脑袋比先前压得更低，“有她帮我盯着点滴，你回去！” 她虽不喜欢麻烦别人，但如果硬要从许绍城与小张当中选一个，她必定会选后者。 原因无他——与小张待在一起，至少不会尴尬，也不会让她的心跳始终处于一个不太正常的频率。 她担心，再这么跳下去，她的烧退了，心脏又被折腾出了毛病。 许绍城用了极大的力气掐住掌心，才能控制住自己心底翻涌的戾气。他不断地提醒自己她还是个病人，努力按下直接与她摊牌的冲动。 他不吭一声，拿着杯子去了外面。 两分钟后，卧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人却是小张。 看到她的脸，沈玥有短暂的两秒怔忪。随即，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去——但与此同时，又生出些隐秘的失落。 “嗨~你醒啦？”小张笑容灿烂，“还要喝水吗？”她扬了扬手里装满了水的玻璃杯——与许绍城先前拿出去的是同一个。 “不了。”沈玥摇头。 小张闻言，不赞同地皱眉，絮絮叨叨地念道：“发烧就是要多喝水啊！你想想看，你流了那么多汗……” 沈玥对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中间还敷衍地“嗯”上两声。 小张给她换上第二瓶药，话题也跟着换了一个：“我刚刚听说，以前医院的一个同事今天被辞退了。” 沈玥敏锐地感觉到，小张说这些时，视线不断地往她的脸上飘，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为什么？”她接下小张的话，安静地等待后文。 “听说是得罪了人。”小张的眼神飘忽，心虚得异常明显，“他人其实不错的，平时在太平间工作，也不怎么跟人打交道……” 一听到“太平间”这三个字，沈玥的眼前忽的浮现出了一张脸。 她心念一动，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下午。”小张说，“我刚刚看以前同事的群里，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事……挺突然的大家都觉得……” “你能帮我把手机拿过来么？我想给我哥打个电话。”沈玥说。 小张立刻把手机递给她，“我回避一下，你打完喊我一声就行。” 陆晨还在应酬，电话刚接通的时候，沈玥还能听见那边嘈杂的人声。但很快，那些声音就消失不见。 “病好些了吗？”陆晨开口就问，“需要我现在回去吗？” “不用。”沈玥连忙阻止他，“我就问你个事。” 第345章 许总对你挺好的 “小张？”挂断电话，沈玥提高嗓门，冲半掩着的卧室门喊道。 小张刚探一个头进来，就听见沈玥问：“外面还有人吗？” 外面的人…… 小张转头，小心地看一眼—— 许绍城也正在看她。 他面无表情地摇头，小张立刻会意：“只有我。” “噢。”沈玥强撑着挺直的背脊骤然坍塌，整个人软软地靠在床头。握着手机的左手收紧，拇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不断摩挲。 手机屏幕因她的动作一而再再而三地亮起又熄灭。 摄像头偶然捕捉到了她的脸，自动解开了锁。 她的拇指不小心点到微信，与许绍城的聊天窗口赫然正在其中。 她出国养病后，每天找她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因此，哪怕她与许绍城上一次聊天能够追溯到大半个月前，也依然没有被其他的对话窗口给挤下去。 沈玥盯着许绍城头像照片里星星的笑脸看了半晌，心中百转千回。她蜷了蜷手指，指尖似有若无地触到他的名字，画面陡然一转，跳到了两人聊天的界面。 “我发现啊，你的气色比我刚进来给你扎针的时候好点了。”小张在外面被许绍城“冻”着了，两人独处的几分钟时间，她都没敢说一个字。一坐到沈玥身边，她立刻又变身“话痨”，与沈玥聊个没完。 为了不冷落她，沈玥干脆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也把脑子里复杂的想法暂时放下。 “是嘛。” “嗯。” “我也觉得。” …… 沈玥始终保持着虚弱但又真诚的微笑，给出的回应虽然简短，小张却并未从中感觉到敷衍。 她们俩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的又转到了那个被辞退的太平间员工的身上。 “那个同事太可怜了！”小张感叹道，“他家里条件蛮差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妈妈前几年也得了重病，每个月吃药都得大几千。他在医院的工作就勉强够糊口，母子俩各种开销加起来，工资剩不了几个钱。现在他丢了工作，他妈下个月的买药钱没有了着落，听说他都跑去院长室下跪求情了！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的，任别人怎么劝都不肯起来！我们群里在商量，要不要大家一人出点儿钱，好歹让他妈下个月能有药吃。唉！”小张重重叹了口气，“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确实挺惨的。”沈玥附和。 三瓶水挂完，小张收了东西，与沈玥说再见的时候，颇有些遗憾。 小张一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沈玥依旧背靠床头而坐，一双眼睛呆滞地盯着虚空。 想了又想，她下定决心一般，重新拿起手机，拨出了许绍城的号码。 可一直到自动挂断，那头都没有人接听。 沈玥正猜测着许绍城不接电话的理由，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怎么？”——来自许绍城。 沈玥的心跳骤然加快，斟酌着用词，手指颤抖着敲击屏幕，谨慎地编辑了半天：“医院太平间的员工被辞退，跟我有没有关系？” 她本来打上去的是“跟你有没有关系”，可那样就太像是质问。这件事如果真的是许绍城做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替她出气——虽然结果让她感觉到了困扰。 几分钟过去，许绍城都没有回复。 最上方他的名字不断地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又不断地变回来。 他的沉默与纠结，让沈玥可以肯定——人是他施压辞退的，理由必然是她。 微微叹了口气，她对他说：“放过他。我没生气。” 尽管知道那人一直在故意刁难，但比起她曾经遇到过的奇葩客人，还是差了一大截。这么点程度，压根就激不起她的怒火。 这一次，许绍城回得很快：“你生病了。” 沈玥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人不停拖延时间，害她受了凉、感冒发烧了。 “是我自己身体差。” “京市太冷了，风大，就算我今天不去医院，也照样会生病。” 许绍城又是半天没有动静。 过了许久，他才又回过来四个字：“我知道了。” 算是对她的妥协。 沈玥松了一口气。 “谢谢。”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毁了一个家庭。 医生开的感冒药有安眠的成分，沈玥吃后没多久，困意就渐渐地袭来。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房门被人推开。她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却只有一条格外狭窄的缝隙。 透过这条缝隙，她模糊地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哥？”她艰难地发出这一个音节。 听到对方“嗯”一声，她便放心地再次闭上眼。 “陆晨”似乎在床沿坐下了——沈玥感觉到旁边凹下去了一块。 一只冰凉的大手覆上了她的额头，掌心的触感奇异的有点熟悉。 但不等她用混沌的大脑想明白，那只手就迅速地抽离。 之后一直到她彻底睡着，“陆晨”都坐在她的身边，安安静静的，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打了针、吃了药，又睡了一整晚，沈玥起床后给自己量了体温——37度出头，烧退得差不多了。 她的精神比起昨天要好了很多，四肢也有了力气。 陆晨一早就来给她送早餐：“你昨晚都没吃饭，别给饿坏了。” 饿了太久，沈玥一闻到肉香就两眼放光。 陆晨坐在一旁，欣慰地看着她狼吞虎咽，不忘给她递上一杯水，叮嘱她：“吃慢一点。” “对了，你昨天晚上问我的那件事，我托人去查了一下——” 陆晨的话说到半截，被沈玥打断：“我知道是谁做的了。” 陆晨托的那人，只查到是院长直接下令将人辞退。但一个从入职到现在都没与院长打过照面的“小虾米”，不可能是得罪到了院长本人。而能够驱使得动医院院长的，必然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陆晨原本还是猜测，但这会儿看沈玥这个反应，他迅速了然：“是许总？” 沈玥咬着肉包子，眼神涣散地点了一下头。 理由陆晨也不必问了。 许绍城与对方无冤无仇，出这么重的手，只能是为了沈玥。 “许总对你，挺好的。”陆晨由衷感慨。 第346章 扑火的飞蛾 按照道理，谢莺下葬的第二天，该有亲属去坟头看一看，上一炷香、烧点纸钱的。而谢莺如今仅剩的“亲属”，只有沈玥一个人。 可这一场丧事，从头到尾都没有按照所谓的“道理”来办，陆晨的意思是：“你别去了，先把病养好。” 墓园在偏僻的郊区，比高楼林立的城里更冷。她的烧本来就没完全退下去，再出去吹风，只会让病情更加严重。 “我去一趟。”沈玥的鼻子堵着，说话有很重的鼻音，“晚上就走了，以后也没机会了。” 陆晨审视了她半晌，问：“你想好了？” 沈玥的头点得毫不犹豫，“好歹她给了我一条命。” 得知谢莺去世后，沈玥释怀了许多事情——倒不是她圣母，只是她觉得，没必要去跟一个死人计较。 尤其谢莺死得还那么凄惨。 她回来替谢莺办身后事，一来是还谢莺的生恩，二来，也是自己图个心安。 这样，她们就真的两不相欠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陆晨微微皱眉，“你想好了，今晚就走吗？” 回美国的机票，他们是和来的票一起订的。 因为沈玥的腿没有完全恢复，还需要继续做复健，他们计划着用最短的时间处理完这边的所有事情，尽快飞回去完成落下的治疗。 但他们回国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走漏到了许绍城那里。 事实上，许绍城会知道，也没那么奇怪。 京市本就是他的地盘，说不定温斯坦酒店里，都遍布着他的眼线。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许总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我认为，你应该用成年人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她这个堂哥多会察言观色，沈玥与他相处了这么久，早就心知肚明。 因此，她不再说“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这种立刻就会被拆穿的谎话，而是将自己的烦恼摆到了明面上：“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 许绍城上次离开美国时，给她投下的炸弹太大，以至于到了现在，她都没有完全缓过来。 陆晨可以帮助沈玥摆平一切，唯独感情，他自己都一窍不通，自然无从插手。 “你再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今晚走。” 他昨晚结束应酬，赶回到酒店时，已经过了两点。推门进来，却惊讶地发现许绍城正弯着腰，把一条拧干的湿毛巾贴到沈玥的额头上。 见他回来，许绍城立马告辞。只是在走之前，又叮嘱了他好些东西，譬如毛巾该什么时候换、床头的药该什么时候吃、一次吃几颗、什么时候喊酒店的小护士过来给沈玥打针……事无巨细，听得他咋舌。 许绍城对沈玥的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深沉又纯粹的爱，让他不禁动容。 他是希望沈玥与许绍城在一起的——尽管他叔叔知道以后可能会打断他的腿，可他又不愿意干涉沈玥的选择，只能这样暗戳戳地、小小地，助许绍城一臂之力。 谢莺葬在一个普通的墓园，和千千万万她曾经瞧不起的“普通人”一起，长眠于山上的松柏之间。 因为沈玥说“随便”，陆晨便没怎么挑墓地的位置，让人随便推荐了一个，刚好面朝着人工湖，风景倒不错，就是得爬到半山腰。 京市近些年来对祭扫管得愈发严了，陆晨拎的一袋香纸蜡烛不让带上山，只能全部扔进山脚下的大铁桶里，跟其他人的东西一起烧。 他开玩笑地跟沈玥说：“也不知道谢莺收不收得到。” 沈玥抿住唇，盯着铁桶里熊熊燃烧的烈火，没有说话。 “你说，谢莺这辈子，究竟值得吗？”陆晨问她，“年轻的时候出卖|身体，换取优渥的生活；这么多年在沈家卑躬屈膝，不被任何人尊重，甚至还丢了性命……就连死了以后，都过得这么惨，孤零零的在这地方，过了今天，可能再也等不到来祭奠她的人。” 值得吗？ 沈玥微微弯唇，“只有她自己知道。” 上山的台阶虽然多，但都很平缓。 陆晨搀扶着沈玥，两人花了近二十分钟，才走到谢莺的墓前。 墓碑用的是墓园里质量最好的黑色花岗岩，刻字都被涂上了漂亮的金色。嵌在正中央的照片有些模糊，大约是谢莺从前哪部戏里的剧照。那时的她二十来岁的年纪，烫着民国风的卷发，穿着精致贴身的旗袍，笑得清纯又妩媚，眼神格外的勾人。 ——与沈玥记忆中那个暴戾狂躁的中年妇女简直判若两人。 “照片是叔叔挑的。”陆晨说，语气中有淡淡的怅惘，“我知道，叔叔这些年，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地放下她。” 哪怕她骗他说送走了孩子，哪怕她对他那般绝情，但她毕竟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在他心里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沈玥有些意外，“他不是不愿意跟我们回来么？” 当时接到医院的电话，她首先就去问了陆昀烨。他允许她回来给谢莺送终，但在她提议让他一起的时候，言辞激烈地拒绝了她：“我不会再见那个女人！就算以后我死了，在地下也不会去见她！” 所以沈玥以为，他是恨着谢莺的。 陆晨把怀里抱了一路的火红色玫瑰放到墓碑前，看着照片里谢莺的笑脸，声音轻轻的：“叔叔的确恨她。” 可是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正因为爱她，所以才会记得她最爱的红玫瑰，才会在他来墓园前，特意打越洋电话来叮嘱他，不要买成了别的花。 沈玥理解不了这样别扭的爱情，更理解不了，为什么被剜心刻骨地伤害过，陆昀烨还会爱着谢莺。 “就好像这玫瑰。”陆晨说，“好多人明知道它有刺，却还是趋之若鹜。” 很久很久的后来，当沈玥向魏婷吐露自己的这个疑惑时，魏婷一拍大腿，给她解释得简单粗暴：“嗐！谢莺之于你爸，不就是许绍城之于你嘛！” 哪怕遍体鳞伤，也还是会屈从于本能，被他所吸引。 许绍城是美丽却带刺的玫瑰，而她，是不断扑火的飞蛾。 第347章 开一下门 大约是在墓园里吹了风受了凉，沈玥回到酒店，又昏昏沉沉地发起了烧。 要不是她窝在床上难受得说不出话，陆晨都要怀疑她是故意闹这一出，好在国内多留两天。 他给陆昀烨说明了情况后退掉了两人的机票。 陆昀烨虽然不满他们归期推迟，但还是说：“玥玥的身体要紧，你在那边照顾好她，别让她再生病了。” 昨天医生给沈玥开了两针，陆晨叫了护士过来，把剩下的一针打完。 巧的是，今天来的护士，还是小张。 小张没见过陆晨，一推门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沈玥的房间里，第一反应是自己走错了，连忙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迅速地退出去，留下陆晨与沈玥二脸懵逼。 “护士小姐，请留步！”陆晨追上去叫她的时候，她正站在门口，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确认房号，样子意外的有点儿呆萌。 陆晨忍不住笑了。 小张听见笑声，呆呆地抬头。 那个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笑得温柔又亲切，还用好听的声音叫她：“护士小姐。” 小张的脸一点点地红了。 而在得知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后，她的脸红得更加厉害，跟着陆晨再次进门的时候，脑袋都快要埋进地里。 沈玥强撑着打起精神，跟她挥了挥手：“嗨~小张。” 她依旧病恹恹的模样让小张皱起了眉：“烧还没退吗？吃药了吗？还是打的针不顶用？” 沈玥被她问得不敢说话，陆晨倒是毫不留情地揭了自己堂妹的底：“她早上出去吹了半天风。” 沈玥不满地瞪他，下一秒，就接收到了小张责备的眼神。 “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往外头跑？你究竟有没有一点身为病人的自觉？”小张“噼里啪啦”地唠叨，陆晨则双手抱胸，冷眼站在一旁，一点儿也不理会沈玥无声的求救。 等到小张唠叨完了，沈玥才说：“你们俩现在这样儿，真像一对夫妻。”——在教育“孩子”方面，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 “玥姐你别瞎说！”小张羞到了极点，耳根都红透了，绵软的话音透着娇嗔。 陆晨也说：“你别逗她。” 沈玥感到委屈。她不过随口一说，压根就没多想，哪知道这两人反应这样大。 不过……更像是夫妻了。 当然，这话她没敢说。 等沈玥挂上水，陆晨坐了没一会儿就走了——得知他们延期回美国，陆昀烨又给他派了新的任务。 小张留在房间里陪沈玥，明里暗里打听着陆晨的信息：“刚刚那个帅哥，是你朋友吗？” “是我堂哥。”沈玥回答。 “你们兄妹俩感情很好哦？他女朋友不会吃醋吗？”小张的神情有些紧张。 沈玥见惯了她这样的小女孩儿，要放在以往，可能就直接断了对方的念想。但沈玥挺喜欢小张，这会儿不仅没戳穿她的小心思，还拐弯抹角地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他就跟我亲哥一样，倘若他有女朋友的话，应该不至于为这个吃醋。” 小张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你哥没有女朋友？！”她故意夸张地瞪大了眼，“他这么帅，怎么会没有女朋友？！你不是在骗我？” 沈玥其实也挺奇怪，就陆晨这个资质，不应该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大概是因为工作比较忙，没空交女朋友。” “你哥是干嘛的呀？怎么会忙得连交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呢？”小张立刻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仿佛与沈玥探讨的是无比深刻的问题。 “帮我爸打理公司。”沈玥没有细说，怕把她吓到。 “啊……”小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不见先前热切，“那确实挺忙的。” ……还是吓到了。 沈玥正懊恼着，忽然又听见她说：“不过，你哥应该没有许总忙？许总都能抽出时间谈恋爱哎……” 小张口中的许总，自然是许绍城。 作为接连占据好几届国内福布斯排行榜第一的大富豪，在小张看来，或许应该是全国最忙的人。 “你不知道，昨天许总在客厅里等了好久，我走的时候，他都还在那里。”小张的语气中充满了羡慕。 这事儿她要是不说，沈玥一无所知。 现在知道了，心情又变得愈发的复杂。 “你昨天说的那个同事，怎么样了？”她生硬地把话题岔开。 小张没能察觉到她的意图，一下就被她带过去：“还在跟院里的领导求情啊，但是没什么用。院长做的决定，下面的小领导哪个敢跟院长对着干？我要是他啊，就赶紧去别的医院找工作得了。说实话啊，像他这样愿意跟逝者打交道的人，工作好找得很，他就非得在这棵树上吊死……” 小张还是天真了。 以沈玥对许绍城的了解，他要让一个人丢工作，对方就再也不会有找到工作的机会。 “你们不是在组织捐款么？有账号吗？我也想出一份力。”这事毕竟是因她而起，沈玥心中存着愧疚，想要稍稍地补偿一些。 小张连连摆手，“这是我们同事间弄的捐款，不接受其他人的钱的。不过你要是想帮他的话，可不可以把工作还给他？” 她早就在群里听大家说，那人丢了工作，是因为得罪了谢莺的女儿——对方确实平时在工作上比较尽心，只是非常讨厌那些把逝者扔在太平间不管的家属，所以面对那样的家属，他的态度向来不咋地。他那天没了解清楚情况，只知道谢莺在太平间待了很久，下意识的给沈玥打上了“不孝顺”的标签，才会对她刻意刁难。 沈玥听小张解释了其中的缘由，沉吟片刻后开口：“我尽量。” 她也不能保证许绍城会听她的。 小张走后，沈玥给许绍城发微信：“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许绍城大约是在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我六点左右过去。” 沈玥答复：“好。” 等待的时间总是分外难熬。 心里藏着事，沈玥也睡不着，胡乱地看了几个电视节目，终于等到了六点。 许绍城的电话打过来：“开一下门，我在你房间外面。” 第348章 再也不会回来 许绍城心神不宁了一整天，就连开会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地拿起手机看一眼。 沈玥一直没有找他。 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他希望沈玥能主动跟他说话，又害怕她会说一些他不想听的话。 两天以来，她对他的冷淡乃至于排斥，他都看在眼里。 他此前的孤注一掷，终究还是得到了与他希望的背道而驰的结果。 但他不后悔。 星星的身世，迟早要摆到台面上来说。 早一点解决，比一直拖着好。 他看到手下发来的消息：沈玥与陆晨去了墓园、沈玥与陆晨回了酒店、陆晨退掉了今晚的机票…… 心底有些微的雀跃，他忍不住去想，她选择留下，是否是因为他？ 沈玥的微信消息来得很突然。 他当时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翻看着早上堆积下来的文件。 当手机震动，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微信，然而心中的喜悦在看到沈玥发的内容后，变成了浓浓的不安。 她要跟他聊什么？星星？还是她和他？ 以她这两天的表现，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她可能会让他一辈子都不要再靠近她。 许绍城平生第一次，对于见她这件事，生出了类似于反感的情绪。 但他们两人间的问题，终究还是得解决，不能一味地去逃避。 在故意拖延了许久之后，他才自暴自弃地回复：“我六点左右过去。” 从公司出发去酒店前，为了给自己壮胆，他甚至还喝了小半瓶红酒。 却压根不顶用。 他站在沈玥的房间门口，心脏依然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 他花了好一会儿工夫去平复，然后给沈玥打电话：“开一下门，我在你房间外面。” 沈玥一开门，就闻到了许绍城身上淡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她皱眉问。 许绍城面色不改，只有藏在口袋里的紧握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刚刚去见了一个客户。”他说。 他去见客户，必然有人跟着。 对他酒驾的忧虑立刻消失，沈玥的眉头松开，侧身让出路来：“进来。” 她让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冰箱里翻找：“喝点水。” 许绍城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事实上，他此刻确实有些口干舌燥。 沈玥把水递过去，顺势坐在了他的身侧——中间隔了大概半个人的空间。 “我听说你让那个为难我的医院员工丢了工作。”她直截了当地开口。 许绍城的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吞下去，她的话成功地让他呛到。 他捂着胸口不停咳嗽，因身体的剧烈震颤，瓶里的水也晃着洒出来，打湿了他黑色的西裤，在大腿根部留下一片深色的印记。 沈玥第一时间抽了纸，想要帮他把水擦干，手刚伸出去，便察觉到了那块位置的尴尬。 她讪讪地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因羞赧而造成的血液上涌，并未使她本就在高烧作用下红透了的脸变得更红。 许绍城把水放到了一边。 他终于止住了咳嗽，涨得通红的脸与沈玥看不出区别。 除了在床上，沈玥几乎没见过他脸红。 那时的他是因为兴奋，掐着她的腰，不住地厮磨，嘴里偶尔还会吐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沈玥羞耻地发现，自己竟然情动了。 许绍城没注意到她的小心思。他咳嗽的时候仍在思考，究竟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不会惹得她生气。 “我不是故意让人跟踪你。”他说。 “嗯？”沈玥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他派人跟踪了她。 对于这种事情，她好像已经麻木了。 在那场车祸过后，她的身边到处都是保护她的人——她分不清哪些是陆昀烨的，哪些又是许绍城的。 虽然隐私受到了侵犯，但她心里清楚，他们都是为了她好。 “重点不是这个。”她调整了一下坐姿，侧过身体面对着许绍城，认真地说：“我今天找你，是想让你把工作还给他。” 许绍城不悦地眯起了眼。 当然，他的“不悦”针对的并不是沈玥，而是把这件事捅给沈玥的人。 他比沈玥以为的还要更加了解她。 他知道她不屑跟那种人计较，知道她善良、心软，即使再生气，也不会像他一样，用强硬的手段去打压报复。 所以他暗地里为她做的事情，从不敢让她知道。 就怕出现现在的结果。 “他那种工作态度，迟早会被投诉到丢工作。”许绍城据理力争，并不想退步。 他吞不下那口恶气，尤其想到沈玥是因为那人的刻意刁难才会吹风受凉，高烧不退，他都觉得自己下手太轻了些。 “他也不是对谁都那种态度。”沈玥辩解。 许绍城闻言抬眸。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清了他眼底压抑着的愤怒，以及挣扎的苦痛。 “就是……”后续的话戛然而止，沈玥蓦地呆住。 这样沉重的情绪，竟压得她也险些喘不上气来。 但她并不知道他的愤怒与痛苦来自哪里。 “我发现，你对谁都比对我要好。”许久之后，许绍城淡淡地开口，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笑，“哪怕是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他偏开脸去，把情绪小心地藏好。 沈玥呼吸一滞，心脏处忽的传来一阵类似于针扎般尖锐的疼痛。 她下意识地扯住了睡衣的领口，柔软光滑的真丝布料立刻多了几许难看的褶皱。 我没有…… 她张了张口，此刻却好像失了声，只能无力地看着许绍城故作冷漠的脸，怎么也说不出安慰他的话。 “我会把工作还给他。”许绍城说，音调平得没有半点起伏，“就像你希望的那样。” 他目视着前方的虚空，再没分半点眼光给她。 “如果没有别的事，”他欠了欠身，“那我先走了。” “等等！”沈玥心头一慌，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许绍城似有些惊讶，偏头看过来，疑惑的视线停留在她的手上。 “怎么？” 沈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刚才那一瞬，她下意识的就不想让他走。 就好像只要他走出了这扇门，就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第349章 上热搜了 “我……”沈玥咬住下唇，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许绍城，声音轻得如同出生不久的奶猫，“我难受……” 她脸上的潮红不曾退去，源源不断的热度，由她的掌心，传到许绍城的肌肤。 许绍城装出来的冷漠迅速瓦解。 他退回到她的身侧，空着的那只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让他皱眉：“怎么还没降下去？” 沈玥摇头：“不知道。我打了针，也吃了药。” 但体温好像一直在反复，因为药效暂时地降下去，没过多久又会升高。 “去医院。”许绍城当即做出决定。 这样的症状，并不像是一般的着凉感冒。 沈玥就着他的手站起来。 “能走吗？”许绍城盯着她尚未恢复的双腿。 “可以。”沈玥迈开一条腿，下一秒，她就摔进了许绍城的怀里。 许绍城的手及时地环上了她的腰，将她搂得紧紧的。 “可以走？”他将眉挑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沈玥无地自容地低下了头，“我……”还不等她想出一个好的借口，双腿忽的离地，整个人被许绍城打横抱在了怀中。 一瞬的害怕与慌乱驱使沈玥下意识地抱住了许绍城的脖子，脸也几乎快要与他的贴在一起。 平静下来后，她察觉到两人间过分的亲昵，急忙松开手，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但因为姿势问题，再远也远不到哪儿去。 许绍城无声地注视着她的这些小动作，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双唇抿得更紧了一些。 因喝了酒，许绍城自己并未开车，而是带了司机。 去医院的时候，他抱着沈玥坐在后座，将沈玥安置在他结实的大腿上。 沈玥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尤其前头还有一个陌生人。 她挣扎着，想要离开许绍城的怀抱：“快放我下去……” 许绍城按住她的肩膀。 “沈玥。”他的声音低哑，眸子黑得惊人。 “你要再动一下，我就在这儿把你办了。” 她虽不确定他是否会真的在车上办她，但保险起见，她停下了挣扎的动作，老老实实地坐好，像害怕老师惩罚的小学生一样，双手放在大腿上，背脊挺得笔直。 许绍城轻嗤一声，手指将她散落下来的长发别到耳后，露出她清秀的侧脸。 “你也有怕的时候。”他咬着牙，恨恨地说。 他以为，以她的冷性绝情，该天不怕地不怕才对。 沈玥不敢与他顶嘴，只当没听见他说的话。 好在酒店离医院不远，她没受太久的煎熬。 下车的时候，许绍城依然抱着她不撒手。 他们俩也成了人群中，最吸引眼球的存在。 路人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让沈玥极不自在。她干脆将脑袋埋入许绍城的脖间，眼不见心不烦，但还是有些小声的议论，时不时地飘进她的耳中：“哇塞！那个男的也太帅了！” “有什么用？你没看到人家都有主了吗？” “是哦！把女朋友一路抱进医院，也太体贴太温柔了！” “啊啊啊啊！好羡慕！”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搂搂抱抱，简直不要脸！” “这女的也太作了！得了什么严重的病啊，还得男朋友一路抱！当自己是公主呢？” …… 沈玥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感受到她喷在自己脖子上滚烫的呼吸，许绍城的神经紧绷，身体各处都变得僵硬。他稍稍放慢了脚步，以掩饰自己的不对劲。 进了医生的诊室，两人尴尬的处境皆得到了缓解。 接诊的是位年纪偏大的主任医师，大约是见惯了小年轻们的黏糊劲儿，这会儿淡定得很，没露出半点的嫌弃。 “去查个血。”医生听许绍城描述了症状，直接开了单子，“拿了结果再来找我。” 验血的地方在同一层。 许绍城没让沈玥下地，沈玥知道他油盐不进，干脆破罐子破摔，没再试图反抗。倒是好心的护士怕他累着，特意近前来问：“需要轮椅吗？” 许绍城冷着脸，一个凶狠的眼神甩过去，对方立即灰溜溜地走了。 沈玥看不下去：“你态度好一点，人家也是好心。” “……哦。”许绍城敷衍应到，不见丝毫悔意。 沈玥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验血的结果出来：病毒感染。 医生给沈玥重新配了药，让她去输液室打针。 针扎上了，沈玥便想打发许绍城走：“你回去休息，我给我哥打电话，让他过来看着我就行。” 许绍城却无动于衷。 沈玥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快回去！” 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许绍城握在了掌心。 “我不走。”他低头把玩着她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捏过去，像是得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你要再赶我走，我就一辈子缠着你，让你永远不能如愿。”他恶狠狠地威胁。 沈玥愕然。 “……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说到做到。”许绍城勾唇，眉眼间尽是势在必得，“你尽管试试。” 沈玥立刻闭上了嘴。 一整个下午没合眼，这会儿在椅子上坐得无聊，她打了个哈欠，困意直往上涌。 许绍城在用手机回复邮件，忽的肩膀一沉，他偏头看去，旁边的女人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输液室里开着暖气，他倒不担心会冻到她。他坐直了些，让她能够靠得更舒服。 护士过来问：“要不要换到隔壁去？那边有床，可以躺一下。” 许绍城摆手拒绝。 他不愿吵醒她，也不愿离开这片刻难得的温存。 沈玥不知道自己睡着后发生了什么，当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酒店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了，外面的太阳也升得老高。 守在她身边的人不知何时换成了陆晨，她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微的失落。 “醒了？”陆晨正皱眉盯着手机，听见声响，把视线转移过来。 沈玥轻“嗯”一声，又好奇问道：“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陆晨闻言，表情变得格外复杂。 “你上热搜了。”半晌后，他说。 第350章 被扒马 “热搜”这东西，沈玥当初跟赵家人撕破脸以及被沈瑶撞成重伤的时候，上过不止一次。 那时他们搞出来的动静大，上去不足为奇，可这两天她啥也没干，沈玥实在想不到自己能上热搜的理由。 陆晨很快为她解了惑。 他把手机举到她的眼前，热搜的排行榜上，从第一开始，一溜全是眼熟的关键词： 1，许绍城，神秘女子 2，许绍城双性恋 3，许绍城新恋情 4，沈玥 7，辰远 10，金牌调解室 11，zero 12，沈瑶 13，悦来娱乐 沈玥点开第一个，最热门的微博来自某个名叫“有钱人揭秘”的营销号：辰远集团总裁许绍城疑似双性恋先前圈内爆出许总喜欢男人，今日却有路人拍到其与一名女子在医院内的亲密照片。大秘秘我阅有钱人无数，可以肯定许总的新女伴不是任何一家的大小姐。看来这又是一场露水情缘~姑娘们，你老公还是你老公，冲鸭！ 这条微博的配图是一张沈玥与许绍城的合照。他们并排坐在医院输液室的椅子上，沈玥大约是睡着了，歪着脑袋靠在许绍城的身上。许绍城扭头看她，专注的目光中满是深情。 沈玥的心仿佛被烫到，她捂着胸口，一脸红潮。 陆晨紧张地抚上她的额头，问：“又开始烧了？” 沈玥连忙摆手：“没有。” 那条微博下的评论过万，最高赞的热评是正面怼博主的：“博主怕是恰了柠檬，说话这么酸。你看许总这个眼神，像露水情缘吗？” 被折叠进去的回复她的评论里，有众多辰远集团员工现身说法：“经常跟许总接触的小员工表示：从来没有见过许总这么温柔的样子。看来我们马上要有老板娘了~” “awsl！许总不冷着脸不骂人的样子实在太可了！我要多看两眼，明天上班才能抵抗住他的摧残！【求不扒马我还不想死】” “顶着小号悄咪|咪来说一句，我从初创期就进辰远了，算是资深老员工，跟许总熟得不能再熟的那种。许总绝对是爱了！乖巧坐等收喜糖！” 而在这之下，还有一大片刷“恭喜许总，坐等加薪”的，热闹之余，又有些搞笑。 “你还笑得出来？”陆晨见沈玥嘴角扬起，脑袋忽然有些痛。 他这个妹妹，不会是烧了几天，把人给烧傻了？ 沈玥立刻绷起了脸，把唇抿得紧紧的，扮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陆晨把手机收回去。 “这几天你就待在酒店里，哪儿都别去了。”他说，“你的身份已经被扒出来了，可能不久各种人都会找上门来。等你的病好了，我们立马回美国。”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网友们也是有记忆的。 沈玥前两次上热搜的原因都那么奇葩，总有人能记住她。 所以这一次，“金牌调解室”、“zero”、“沈瑶”一类的关键词，才会跟着她一起，蹿上了排行榜前列。 她曾经的直播片段又开始在网上流传，她的过去更是被人扒得一干二净。 有人说：“这种二婚女哪配得上我们许总！” 还有人说：“大清已经亡了！许总自己都没嫌弃人家离过婚，要你们多管闲事？” 各式各样的评论，沈玥一一看过去。 因为她与许绍城压根不是大众以为的那种关系，起初网友们争论的时候，她还能置身事外，冷静地看着。可当这种争论渐渐升级，几乎所有人都在评判她是否配得上许绍城的时候，她的内心终于开始动摇，一股愤怒而又难堪的情绪翻涌上来。 沈玥的低气压，陆晨看得到；网络上那些尖酸刻薄的评论，陆晨自然也看得到。 他不像沈玥，把所有的苦和着泪往肚子里吞。 躲出病房，他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后，所有热搜一并撤下，与此事有关的微博全都被后台删除，找不到半点痕迹。 沈玥还有一针要打。 等网上的热度稍稍平息，陆晨陪她去了医院。 沈玥刻意戴了口罩，在一堆同样戴着口罩的病人里，一点儿不显怪异。 除了对着她的药单配药的护士以外，没有人认出她来。 护士盯着她多看了好几眼，又偷偷地把她身边的陆晨上下打量了一遍。 陆晨脸上挂着笑，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十足的威胁：“我们想安安静静地打完这一针，贵院的护士，应该都是有职业操守的？” 护士连忙点头：“那当然。” 沈玥被安排在了一个角落，陆晨坐她斜对面，为了防止被人误会，与她保持了距离。 ——他不想她今天再因为“脚踩两只船”而再上热搜。 幸好整个过程风平浪静。 但在回酒店的路上，陆晨发现了一辆紧跟着他们的车。 车是很普通的那种，从后视镜里也看不见车内人的长相，他无法判断对方跟着他们的意图。 “玥玥，拉住扶手。”他对沈玥说。 沈玥仍在病中，脑子是懵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抬起手，将头顶的扶手虚虚握住，“怎……”“么了”两字还没出口，身体骤然向前倾去——陆晨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下午，大马路上的车不算多，但也没那么少。 陆晨灵活地打着方向盘，在车阵当中穿梭。 后面那辆车起初也跟着他们加了速，但因为车子的性能、驾驶员的技术相差太大，最终还是被他们甩开，消失在了后方。 陆晨在外头绕了好一会儿才回到酒店。 他们从地下停车场直接上楼。 温斯坦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只对员工与客人开放，客梯更是需要刷房卡才能进入，安全性相对比较高。 即便如此，陆晨也没有掉以轻心。 他一路把沈玥护在怀里，随时注意着周围的状况。 然而在房间门口，还是出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小玥！妈可算是等到你了！” 粗嘎而又激动的嗓音陡然响起，沈玥一怔，正诧异着自己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妈”，待抬头看清那人的脸，她的神经立即绷紧，眼底也多了些许冷意。 第351章 你去告 许久不见的赵母，不知为何，穿着酒店清洁工的制服。 她两只手握着拖把，沈玥房前的地面上，还留有一滩未干的水渍。 她的背比先前更佝偻，整个人也更加的瘦骨嶙峋。 “小玥！”赵母挤出一个沈玥从未见过的谄媚的笑，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不少。 她扔下拖把冲沈玥走来，脚步快得不符合她年迈瘦弱的外表。 沈玥吸着凉气倒退，右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陆晨的臂膀。 陆晨只在资料上见过沈玥这位“前婆婆”的照片。照片中的妇女，虽不说保养有多得宜，比起眼前的人，还是要年轻许多的。 因此他起初并没有认出她来。 沈玥流露出的恐惧让他提高了警惕。他挡在她身前，将她与那个奇怪的“清洁工”隔开。 陆晨此举，让赵母的脚步顿了顿。她看着他与沈玥亲昵的姿态，撇着嘴，眼里闪过一抹嫌恶——但很快被她遮掩过去。 “小玥！”赵母眼巴巴地望着沈玥，两只瘦成皮包骨的手绞在一起，面上有几分伤心与委屈。 “妈在这儿等了你一天了，连饭都没吃。” 然而，苦情牌如今对沈玥并不起作用。 “你要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上来了。”沈玥冷冷威胁。 赵母似是并未料到沈玥会如此绝情。她抖着嘴唇，眼底泛起泪光。 “小玥，妈知道从前是妈不对……”她话音未落，就已经“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妈求求你，原谅妈！”她的眼泪顺着脸上遍布的沟壑滑下。 沈玥冷眼看着，内心毫无波澜。 她可以肯定，赵母今天来演这么一出，是有目的的，而这目的，自然不会类似于“道歉”、“赎罪”这样充满人类良知。 沈玥摸出了手机。 她虽不再担任总经理一职，但在温斯坦的人脉没有断。 她打给副总：“有人守在我的房间门口，让保安过来一趟。” 赵母一听急了，和蔼的表皮撕裂，露出了狰狞的真容：“沈玥你有没有良心！”她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沈玥大骂，“我都给你跪下来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当初害死了建衡，我都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这个白眼狼，简直不知道感恩！” 几年不见，她好像没什么改变，还是那样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颠倒黑白。 沈玥弯了弯唇，讥诮的神色格外明显。 “第一，赵建衡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第二，当初谢莺给你们那一百万，是有附加条件的——”她顿了一下，“如果你们再出现在我面前，就得把一百万还回来。” 因为谢莺的这个附加条件，她才能清净这么多年。如今想一想，谢莺这辈子，也算是为她做了件好事。 “什么附加条件？”赵母装傻，“我不记得有什么附加条件。谢莺给我们的是赔偿款，买我们不告你而已！” 她矢口否认，大约是认定谢莺已经死了，没人能来与她对质。 沈玥的心口被她气得隐隐作痛。 论不要脸，还是赵家人最强，旁人拍马都难以赶上。 见沈玥被自己噎得哑口无言，赵母愈发得意：“我跟你说沈玥，我要是想告你，随时都能告！所以，你别在我面前摆什么大架子！小心我让你身败名裂，再也当不成什么总经理！” “你去告。”她的威胁小儿科得沈玥压根就不放在眼里。 赵建衡的死当初是以“自杀”结的案，他的家人也都签字确认了这一点。他们想“翻案”，可能有点困难。 而且—— 倘若沈玥真的如同赵母所期望的那样“身败名裂”了，赵母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就永远也无法达成。 果不其然的，赵母有一瞬的迟疑。 “我……”她定了定神，重新组织语言：“我当然可以告你，但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愿意帮建元求情，要许总放过他！” 沈玥只认识一个“许总”：“许绍城？”她皱起眉。 他什么时候跟赵家这些人有了牵扯？ 赵母用力点头：“就是他！你不是跟他很熟吗？我看新闻上说……”她说到一半，忽的停下来，往陆晨的方向瞟了瞟，“嗯……反正，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去告你！” 沈玥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对待赵家人，她绝不会心软：“我不是说了？你去告。” 她的油盐不进让赵母气得咬住了牙，“沈玥你别不识好歹！到时候你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沈玥不再搭理她，躲在陆晨身后，安安静静地等着保安来。 保安来得还算快，在赵母突破陆晨的“防守”，逮住沈玥之前，成功地把她控制住。 赵母挣扎着大喊：“杀人啦！保安杀人啦！”跟杀猪一样。 这一幕眼熟极了，仿佛又回到了沈玥刚要和赵建衡离婚那一会儿。 保安队长还是沈玥在时候的那一个，对沈玥也依旧毕恭毕敬：“沈总，您看这人要怎么处置？” 沈玥从记忆中抽离，“报警。”她说，视线从所有保安脸上掠过，语气淡而有威严：“酒店的安保，该加强了。” 一群人心虚地低下头去。 保安队长连连道歉，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沈玥摆摆手，“你们走，我要休息了。” “好好好！”保安队长赔着笑，“那沈总您好好休息，我们先下去了！” “等等——”陆晨出声将他们叫住，“我跟你们一起去。” 沈玥诧异地看向他：“为什么？” 陆晨把她推回房间：“我得了解一下情况，以后好做防范。你自己小心一点，把门锁好，谁来敲门都不要开。”那语气，活像是在叮嘱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沈玥没有拦他，只说：“那你早点回来。” 他们两人之间的亲昵氛围，其他人都看在眼里。 沈玥刚因与许绍城的绯闻上了热搜，几乎闹得全国皆知，这会儿又跟别的男人你侬我侬—— 一股诡异的气流在走廊上蔓延。 几个保安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略带几分猥琐气质的笑来。 第352章 好好谈一谈 陆晨跟着去了一趟警察局，没过多久就回来。 “这次的事倒不能怪酒店安保。”他说。 赵母确实是温斯坦酒店的清洁工，并且在沈玥这趟回国前就已经入职，据说干了有将近一个月。 “但她最开始来温斯坦，是为了找你。” 陆晨与保安队长聊过，对方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找我做什么？”沈玥皱眉。 陆晨摊手，“她也没跟别人说。” 赵母在酒店闹了几日，又消停了几日，再出现时，竟是上门求职。 酒店人手长年不够，赵母干活麻利，顺利通过了三天试用期，酒店便与她签了合同，将她留了下来。 至于她的那个儿子，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与她同一个班的其他清洁工说，她常炫耀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在辰远工作，拿很高的工资。 “在辰远工作？”沈玥抓住重点。 ——难怪赵母会让她去找许绍城求情。 “这事儿我会跟许总说一声。”陆晨说，“商量一下怎么解决。” “哎——别！”沈玥赶忙阻止。 除了赵建元在辰远工作这一条外，严格说来，这整件事与许绍城压根没有关系。 她不想用跟他没有关系的事去打扰他。 陆晨沉吟片刻：“那行。” 反正阳奉阴违的事他没少做。 另一头。 许绍城在赵母被警察押着从酒店出去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 他立刻把自己接下来的工作交给别人，急匆匆地出了门。 他没有第一时间赶去酒店。 他与沈玥刚上了热搜，这会儿有大把的记者蹲守在辰远与温斯坦的门口。 他倒是不怕那些狗仔，可沈玥本就在病中，需要良好的休息环境，他不能给她带去麻烦。 所以他让人先去驱散了狗仔，而他自己，则下到了辰远金服所在的楼层。 赵建元在辰远金服供职，许绍城让人把他招进来后便没怎么管，只是提醒了一句这边的大boss，要多盯着这个手脚不怎么干净的新人。 金融行业，最忌讳“手脚不干净”，所以金服的总负责人对于聘用赵建元的这个决定很不理解，但因为许绍城讳莫如深，他也不敢多问，只能按照许绍城吩咐的那样，对赵建元“多加关照”。 他的“关照”非常明显，可即便是这样，赵建元还是没忍住犯了事，并且犯的事还不小。 赵建元在辰远金服的证券部门，股票基金方面的内幕消息很多。按理来说，证券相关的从业人员是不能自己开户的，但大多数公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还会故意给员工透露风声，让他们能多赚点“外快”。 赵建元进公司后，也尝到了一些甜头。 原本捂着这么点儿小秘密，跟着大伙儿一块儿挣钱挺好，可他偏不。 嫌这样挣的钱太少，他建了一个收费的荐股群，把自己知道的内幕全透了出去。 辰远金服是辰远集团继游戏后第二吸金的部门，汇集的都是金融与it行业最顶尖的人才，一丁点的不对劲，他们都能迅速发现。 因此，赵建元给人荐股的事，没几天就被查了出来。 “内幕交易”是违法的，更别提他做得这么明目张胆。 赵建元的直属领导不知道上头的那些弯弯绕绕，不仅第一时间把他开除，还报了警。 警察已经介入调查，如今正在搜集证据的阶段。 而这些事情，金服的总负责人也是在许绍城找过去以后，才从自己的属下那里听说。 “对不起啊许总。”他小心地赔着不是，“我没盯好他。” “是他自己的问题。”许绍城自然不会蠢到去认为有人盯着赵建元，他便不会犯错。 毕竟，狗改不了吃屎。 “你们好好配合警方调查，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许绍城顿一顿，郑重警告：“以后不许再违规。” 对方忙不迭地答应：“绝对不！” 收到记者全部被赶走的消息，许绍城才去往温斯坦酒店。 他不敢再跟之前一样正大光明——酒店的住客不少，他依然很容易被拍到。 从地下停车场直接上了沈玥所在的楼层，这一层楼几乎没什么人入住，他放松了稍许，大大方方地按响了门铃。 没过一会儿，陆晨警惕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谁？” 许绍城高声答：“我。”生怕他认不出来。 透过猫眼确认了许绍城的身份，陆晨才一层层地打开门锁，放他进来。 “我正想找你。”陆晨压低了声音，不让里间的沈玥听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许绍城反手带上房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探着头往里头望，问：“沈玥怎么样？还好吗？” “她的烧彻底退了，心情好像没有受到特别大的影响。”除了赵母出现的那段时间，陆晨没见到沈玥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总体来说，她很平静。 许绍城稍稍放下了心。 “你们什么时候回美国？”他又问。 “等确定玥玥的病情不会再反复了，我们马上就走。”陆晨起初倒有心让沈玥在这边多留几天，处理好与许绍城之间的问题，但经历了先前那一遭，他又害怕会有更多的麻烦找上门了，所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好。”许绍城压下心底的难受与不舍，“沈玥醒了吗？我想跟她聊一聊。” “她从医院回来一直没睡。”陆晨眼里闪过些许担忧，“你去。哦对了——”他忽的把许绍城拉住，“她要问起来，你就说是你自己过来的，跟我没关系。” 许绍城的视线扫过他抓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眉心微微皱起，但还是好脾气地应到：“好。” “是记者吗？”听到推门的声音，沈玥头也不抬地问道。 然而下一秒响起的并不是陆晨的声音：“是我。” 沈玥心尖一颤，握着手机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抖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她抬眸对上那双黑沉的眼，面上的慌张来不及掩饰，“是陆晨让你来的？” “不是。”相比起她，许绍城要淡定许多。他站定在她的床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沈玥，我想跟你好好谈一谈。” 第353章 井水不犯河水 许绍城严肃得沈玥一阵心慌。 她捏紧了被子，声音轻得快要听不清：“谈……什么？” 许绍城没给她逃避的机会：“星星。”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沈玥闭一闭眼，深吸一口气，勉强控制住狂跳的心脏。 “你弄错了。”她说，“星星不是你的儿子。” ——唯有这样，她才不会往下深想。 “报告不会说谎。”许绍城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低沉的声音恰到好处的沙哑：“沈玥，你不要自欺欺人。” “我自欺欺人？”这个词仿佛触动了沈玥心底的某个开关，她倏地笑出了声，漆黑的眼眸里充斥着的，是不加掩饰的讥讽。 一股凉意自后背蹿上，许绍城瞳孔微缩，指尖深深陷入了掌心的软肉里。 “许绍城你扪心自问，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的，究竟是谁？”先前的怯懦在此刻尽数褪去，沈玥的眼神变得犀利，质问更是振聋发聩。 许绍城不敢去看她的眼。 “你在说什么？”他的声调平稳，用疑惑来表明自己的无辜。 “呵！”沈玥的嗤笑声更大，“你大概不记得了，星星是我在你受伤昏迷的时候怀上的。” 她话里的意义十分明确——一个受伤昏迷的人，是不可能让她怀孕的。 除非他是演的。 久违的恐惧感再次将他笼罩，许绍城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一口咬定：“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 沈玥沉默地盯着他看了半晌。 许绍城也用沉默来应对，不多说一句解释的话。 “不记得就算了。”沈玥幽幽叹息。 许绍城刚松一口气，忽又听见她说：“你肯定以为，我会这么说？”语调中讽刺的意味颇浓。 他的眼皮抽了一抽，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说要好好谈一谈的人是你。”沈玥在“好好”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现在不肯好好谈的人还是你。” “你走。”她没了应付他的耐心，“我们俩没什么好谈的了。” 许绍城却没有动。 过了许久，他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行，我跟你好好谈。” 沈玥颇感意外地抬眸，许绍城恰好也在看她。 他冷然的表情中透着几分无奈，因为对象是她，他才肯最终妥协。 “你猜得没有错。”明知自己的话会引起多么大的惊涛骇浪，许绍城还是勇敢地承认：“当初，我不是真的昏迷。” ——这是沈玥一直回避的真相。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她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喜悦。无边无际的愤怒压着她，她唯有咬住下唇，才能防止自己脱口而出那些格外伤人的话。 她能够想到他假装昏迷的原因——定不会是为了对她做龌龊的事。 他卧薪尝胆蛰伏将近六年，在这六年里，一直流传着辰远集团即将倒闭的谣言。但实际上，辰远每年的收益蒸蒸日上，与其同出一宗的云天集团，却每况愈下，真正在破产倒闭的边缘挣扎。 沈玥不相信，这中间没有许绍城的手笔。 所以她的愤怒并不来自他伪装的昏迷，她恨的，是他不负责任的行为，导致了自己曾经很长一段时间的纠结与痛苦。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打掉了这个孩子。”酸涩的委屈一点点地涌上来，沈玥的眼前不知不觉地蒙上了一层水雾，说话的声音也轻轻颤抖。 许绍城看着她的模样，心尖处传来一阵剧痛。 空气擦着他干哑的嗓子逸出，化成最没有意义的三个字：“对不起。” 沈玥模仿着古早偶像剧里的男主角，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出自己的真心话：“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啊？” 眼角有泪珠滚落，在两侧的脸上，各划出一道清晰的水痕。 “对不起”三个字又要冲口而出，许绍城及时咬紧了牙关，两手的指节都被他攥得发白。 沈玥用手胡乱地抹掉泪渍，“我宁愿你骗我一辈子。”她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压在许绍城的心头。 “我现在都不知道回去以后该怎么面对星星。” 她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告诉星星，他嘴里天天念叨的“爸爸”，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我想给星星一个家。”许绍城的目的简单又纯粹。 他当然知道，骗她一辈子是最好的选择，但他们俩的关系，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停滞不前。 他没有温水煮青蛙的耐心，速战速决，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他这话说得真诚，沈玥却听得岔了，当下立即警觉起来：“我不会让你带走星星！” 她防备的眼神刺痛了许绍城的心。 “我……”他正要解释，却被她截断：“星星是我的儿子！跟你没有关系！你不是已经有宝宝了吗？为什么还要来跟我抢儿子？” 一想到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宝贝儿子可能会被抢走，沈玥的情绪分外激动，完全无法冷静下来思考，脑回路也越跑越偏：“所以当初我一回国你就‘苏醒’，之后又故意装失忆来接近我，就是为了跟我抢儿子？” 许绍城没有失忆，自然不会忘掉与秦凉月的感情。 可他那段时间对秦凉月乃至于宝宝的冷漠无情都是实打实的，甚至最后还“铁面无私”地把秦凉月送进了监狱。 一想到他为了达成目的，不惜牺牲掉自己的爱人，沈玥的头皮就一阵发麻：“许绍城，你太可怕了！” 至今为止，许绍城听过许多人用“可怕”这个词来形容他。 那些人里，有他的对手，有他的属下，还有许多他没有接触过的、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他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听到关于他的乱七八糟的流言时，内心向来无波无澜。 但现在，他尝到了被人误解后的不甘与难过。 “就算你们家真的有‘皇位’要继承，愿意给你生儿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你何必非得跟我抢？我这辈子可能就只有星星这一个孩子了，他对于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求求你，你放过我们母子俩！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打扰……唔！”沈玥的话还没说完，嘴忽的被堵住。 第354章 依赖我 许绍城那张放大的脸近在咫尺，墨黑的瞳仁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蕴藏着许多沈玥似懂非懂的情绪。 她直直地望进去，怔愣愣地忘记了挣扎。 许绍城的舌尖撬开了她的唇，一手绕到她的脑后，按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沈玥惊慌地睁大眼，双手下意识地抵上他的肩，用力地将他向外推。 许绍城却纹丝不动，一直到沈玥舌根发麻，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他的上身前倾，双臂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脸颊轻轻地磨蹭着她的脖子。 酥酥麻麻的电流立刻流过沈玥全身，让她忍不住手指蜷曲。 “别说那种话。”许绍城低沉的声音里透着脆弱，“不要那样想我。” 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沈玥疼得攥紧了身下的被单。 “我做过很多错事。”许绍城向她忏悔，“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弥补你和星星。” 沈玥最容易心软。 许绍城卑微的模样，让她的一颗心又开始动摇。 可是…… “我和星星以后都会住在美国。” 她的家人、她最好的朋友全都在那边，许绍城对她来说，还没有重要到能让她扔下他们。 而他也不会为了她，放弃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 “我们的生活很好、很幸福，不需要你弥补什么。” 这些年，她在魏婷的帮助下，独自带着星星无波无折地过来了。星星跟在她们身边，除了父爱，几乎什么都不缺。 “我近期在和美国的一家游戏公司谈并购的事，如果谈妥了，我会把事业重心转移到那边。”许绍城说。 不提陆昀烨肯不肯放沈玥回国，单说沈玥回来以后可能遭遇的麻烦事，他就能数出许多。所以他早就决定要跟她一起去美国，这次的并购也是跟对方拉锯了一年有余，终于在最近达成了统一。 “你不用这样……”沈玥有点无措。 相比起惊喜，她此刻的情绪更应该用惶恐来形容。 尽管许绍城说他是在“弥补”，可他的付出，她承担不起。 “你的家人都在国内，还有叶行舟……”她尝试着劝说他留下，许绍城却是铁了心，压根不为所动。 “我爸妈可以跟我一起过去。相信他们知道星星是自己的孙子，会比我更高兴。” 因为许泽瑞的刻意打压，早几年前，他爸妈就已经过上了清闲的退休生活。他妈之前偶尔带一带宝宝，还能享受一下含饴弄孙的乐趣，后来宝宝被他藏起来，她连这最后一点乐趣都没了。至于他爸，天天窝在家里看报纸、看电视，生活更是枯燥。两老大约是无聊得受不了，近些日子时常往许绍城那儿打电话，喊他回家吃饭，陪他妈聊聊天、跟他爸下下象棋。 许绍城老早就想给他们换个环境，让他们过得更快活些。 沈玥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所有的借口在他这里，似乎都行不通。 最后她只能说：“随便你。” 她偏开头，躲过他热烈的视线。 “但如果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跟我抢儿子，那还是省省！就算拼上全部的身家性命，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她不是一个爱记仇的人。从前他给她带来的伤害与痛苦，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时光，几乎快要被磨平。 但他要是从她身边抢走星星——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看着她在瞬间又竖起来的尖刺，许绍城心疼的情绪远超因她的不信任而产生的难过。 “以后你可以依赖我。”他说，“保护星星的责任，都交给我。”——不需要她瘦弱的肩膀来扛。 沈玥怔住，鼻头忽的有些发酸。她迅速低下头，藏起自己眼底的水光。 “和许总谈妥了？”陆晨端了一碟削好的苹果进来，把还没氧化的一个递给沈玥。 她咬一口，甜蜜的汁水溅出来，在雪白的被套上留下点点黄色的印记。 “算是。”她嘴里嚼着苹果，含糊地说。 她心里其实有很多的问题，比如：为什么要让她怀上他的孩子？为什么对秦凉月那么狠？以及，他现在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失去了“他失忆了”的这个前提，以前那些顺理成章的事情，都变得扑朔迷离。 可当时那样的气氛，她问这些，又显得不怎么合时宜。 “你有什么打算？”陆晨问她。 他的表情很郑重，显然不是兴致上来随口一提，自然不能任由她敷衍搪塞。 沈玥脑子里乱得很，今天摄入的信息量过大，她还没能够完全消化。 “先回去再说。” 她得跟魏婷商量，单凭她自己，没办法捋清。 反正许绍城也没要求她什么，她不必过于纠结，一切按照原先的计划来就行。 “嗯？”陆晨被她这个答案给弄懵了，“你在说什么？” 他这一问，沈玥也懵了：“你在说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几秒，陆晨疑惑地开口：“难道许总来找你，不是为了李晓燕的事？” ——李晓燕，便是赵建恒的亲妈，沈玥的前前任婆婆的大名。 “咦！”沈玥一惊，她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陆晨一见她这模样，就知道许绍城多半没提这事儿。 他头忽然有点儿疼——这许总，怎么关键时候这么不靠谱？ “那他跟你谈了些什么？” 沈玥又咬了一口苹果，“没什么。” 陆晨既然不知道，她就没必要跟他多说——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陆晨狐疑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忍住了没有逼问。 “所以，李晓燕……你打算怎么处理？”他回到了先前的话题。 “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沈玥没心思去管赵家那些人又闹什么幺蛾子，“我相信警察和酒店都会有自己的判断。” 陆晨却不赞同她的想法。 赵母的行为，充其量只能是“骚扰客人”，法律上判不了刑，最多让她来给沈玥道个歉，两个人私了。至于酒店这边，应该会把她开除，但对她以后找工作也没有影响。 这样的惩罚太轻了，对于赵母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来说，简直不痛不痒。 第355章 死也不走 如同陆晨预料的那样，警察把赵母逮过去问了个话，教育了几句，就又把人放出来，甚至都没有和稀泥让他们和解。 酒店这边的反应得倒是快，当即就开除了赵母，大约是怕她回来纠缠，还给她结清了本月的工资。 沈玥所在楼层的安保肉眼可见地加强了几倍，酒店副总带着手底下一群人过来慰问道歉，还送上了精美的礼物。 毕竟是自己从前的同事，沈玥没有为难他们。大家一块儿坐着聊了会儿天，副总问沈玥：“沈总，以后还回来吗？” 沈玥摆手：“不回来啦！你好好干，总经理的位子指日可待！” 副总和她一样，是从皇庭跳过来的。他原来在皇庭也做到了挺高的位置，工作能力非常强。 他的年纪比沈玥还要长个几岁，入行也比沈玥要早几年，沈玥能当他领导，只因为她是从总部调过来的人。 虽然副总本人从未抱怨过什么，但沈玥还挺为他感到可惜的。 “等我回总部正式办理离职的时候，催他们一下，让他们赶紧给你升职！” 众人都在起哄提前祝贺副总升职，唯独副总本人，虽然也在笑，却看不太出开心的情绪。 陆晨重新订好了回美国的机票。 他原先希望沈玥能借此机会与许绍城和好，才一直拖慢回去的进程。可现在麻烦找上了门，他要再不走，等他叔叔收到消息，他必然会被打断腿。 对于他的决定，沈玥没有异议。 走的那天，酒店外仍有不少记者蹲守。沈玥与许绍城的绯闻虽然早在热搜榜上消失，但真实的热度一直没有退下。 陆晨先把沈玥送到地下停车场，看着她安全地上了车，才又返回到一楼去退房。 地下停车场的信号时有时无，沈玥看着一片空白的微博界面，莫名有点烦躁。 窗边忽然投下一片黑影，她抬起头，看到窗外两步远的地方，一个一身黑的男人正在往车里打量。他的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大半张脸被黑色的口罩遮住，只露出一双狠戾的眼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沈玥倏地紧张起来，想要给陆晨打电话，偏偏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 空旷的停车场里，除了他们，再看不到半个人。 沈玥的腿脚不便，下车逃跑，必定跑不过这个比她强壮的男人。 她只能缩在车里，祈祷陆晨早点回来。 “砰”！ 一声巨响，紧靠着沈玥的车门剧烈地颤动。 窗外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变出一根棒球棍握在手中，在沈玥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又一下重重地敲上了车身。 “要么你自己现在乖乖出来。” 沈玥听见他的声音，虽然隔着一层口罩与车窗，仍旧很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要么——”他作势举起棒球棍，“我把车窗砸碎，把你弄出来！” 沈玥吓得屏住了呼吸。 她小心地往另一边的车门移动，以免一会儿他砸车窗的时候，棍子挥到她的脑门上。 她是绝不可能主动跟他走的。 车砸坏了，她还能抵抗一阵，说不定就拖到了陆晨回来。 大约是半天没等到她下车，黑衣人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怒气：“你非要我来硬的是不是？” 他手起棍落，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响，车窗玻璃碎成了蜘蛛网似的无数片，一部分贱到了车内的座椅上。 没了这一层阻挡，沈玥更加清楚地看见了黑衣人眼底阴狠的笑意。 “还不下来？”他威胁她。 沈玥掐住自己的掌心，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 “这里到处都是监控。”她开口，声音微微颤抖，“你以为，警察不会找到你？” 哪知黑衣人听到她这么说，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嚣张地哈哈大笑。 “你以为我会蠢到这个地步吗？”他得意地看着沈玥，“我告诉你，现在这个停车场里的监控全都关了，我哪怕在这里杀了你，都不会被警察抓到。” 沈玥陡然一惊。 她不是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可他说得那样笃定，砸起车来也那样的肆无忌惮—— “你是酒店员工？”她问。 能够自由进出酒店的停车场，又能关掉这里的所有监控，除了温斯坦酒店的员工，再没有别的人能做到。 那人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沈玥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 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嘴巴也没有休息：“我们俩之前有过什么矛盾吗？” 客观来说，她在京市温斯坦工作的时间并不算长，平时接触的大多是酒店的高层职员，与底部的小员工基本上没有见面的机会。 这个人她很陌生，她不记得自己曾与他有过什么过节——事实上，她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她与酒店的任何一个员工都没有过过节。 “还是说，你有什么诉求？” 虽然她因病离职很久了，但总部那边还没有派人来接替她，所以如今京市温斯坦的挂名总经理依然是她。底部员工不知道内幕，的确有可能来找她发泄对酒店的不满。 “废话真多！”黑衣人再次敲上车窗，连着窗框的玻璃全都被震碎掉落，有几片甚至飞到了沈玥的身上。 她抖了一抖，眼底闪过惊惶。 “赶紧出来！”黑衣人没了耐性，“等我把所有的车窗都砸了，看你还能躲到哪里！” “我只是想帮你解决问题。”沈玥依旧平和，“暴力是没有用的，只能让你走入歧途。” “你他妈能不能闭上你的狗嘴！”黑衣人暴躁地击打车身，“老子没有问题要你解决！老子只要带你走！” 沈玥渐渐意识到，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 可能绑架她的人，她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毕竟她前两天才跟许绍城传过绯闻，嫉妒她的人、试图用她去威胁许绍城的人，不计其数。 “我不会跟你走。”她明明白白地告诉黑衣人。 倘若只是单纯地想要从她这里获取利益，她或许会满足他；可如果他想要的是牵制许绍城，那她一定不会让他如愿。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走。” 第356章 死在这里 黑衣人暴躁地击打着车身，整个地下停车场里，回荡的全是“哐哐”的声响。 沈玥缩在正副驾驶间的空隙里，用双手捂住耳朵，身体随着车子一起晃动。 “还不出来？”黑衣人怒吼。 四扇车窗全都被他砸破，车座铺满尖锐的玻璃碎片，只有沈玥躲藏的地方，勉强能够落脚。 “你真的想死？” 棒球棍从驾驶座空洞洞的车窗伸进来，对着方向盘、仪表盘又是一顿乱砸。 沈玥没有武器，无法与他对抗，只能不断闪躲，拖延时间等人来救。 “你要是现在主动出来，我答应你，不会动你！”见来硬的不行，黑衣人的态度又稍稍变软，“我们的目的不是伤害你！只要你跟我走一趟就行！” 沈玥的耳朵被堵住，压根没听见他说的话。 她始终望着电梯的方向，期盼着下一秒，陆晨就出现在那里。 黑衣人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因此毫不费劲地猜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还做梦想着有人来救你呢？”他狞笑着挡住沈玥的视线。 沈玥不悦地皱眉，捂着耳朵的两只手放松了一些。 “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已经被我弄坏了，楼梯门也被我锁了。”黑衣人得意地说，“你猜猜看，是你哥哥先到这里，还是你先被我抓住？” 沈玥怔住。 温斯坦酒店一共两部客梯，其中只有一部可以通往地下停车场。倘若电梯坏掉，楼梯门封锁，客人们只能从距离酒店正门两三百米的地面出入口进来。而他们停车的位置，几乎是在离出入口最远的尽头。 黑衣人说着话，手已经伸进来了半截，在沈玥愣神的时候，都快要碰到她的衣服。 看着他冻成青紫色的指尖，沈玥心一横，主动抓住他的手，低头咬了下去。 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 “贱人！”他破口大骂，“老子弄死你！” 沈玥也发了狠，抓着他的手不放，在他挣扎的时候用力地咬上一口，他便老实得不敢再乱动。 陆晨走的时候带走了车钥匙，门也被他锁上了。 黑衣人拉不开门，又想着法的要从车窗里钻进来。 但沈玥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刚探进头，沈玥抓起自己硬质的皮包，对着就是一顿乱打，打得他眼冒金星，“嗷嗷”叫着求饶。 沈玥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打一边问：“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嘴紧得很，就算她下手再重，他都不肯供出幕后的主谋。 沈玥毕竟是个初愈的病人，没一会儿，体力就亮起了红灯。 就在她停下来喘息的时候，黑衣人看准机会，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窗边扯。 形势在片刻间逆转。 沈玥惊声尖叫，另一只自由的手死死地抱住座椅靠背，两条腿伸到两排座位间的空隙，费劲地与他拉锯。 女人的力气终究比不上体格更大的男人。 沈玥感觉到自己一点点地在往黑衣人的方向滑。 她的手已经被拽出了窗外，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被窗框上残留的玻璃碎渣划破，尖锐的疼痛刺激得她眼泪直流。 心中的希望，在这一刻不断变小，最终由绝望替代。 看到身边散落的玻璃渣，她咬一咬牙，抓起一把，在彻底被黑衣人拉到窗边后，冲着他的脸扔过去。 黑衣人急忙闪身去躲，抓着沈玥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 帽子和口罩替他挡掉了大部分的玻璃渣，他几乎没受到任何伤害。 反倒是沈玥，柔嫩的掌心被割出了好几道口子，殷红的血在往外沁。 她的反抗彻底将黑衣人激怒。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环境里发出寒光。 “你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他发疯一般，举着刀往车里捅。 沈玥将包抱在胸前，随着他位置的变换前后躲闪。 她的体力已经耗光，只剩生存的本能驱使着她去抵抗。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旷的停车场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僵持中的两人同时循声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快速地向这边靠近。 沈玥立刻认出来：是许绍城！ 但她的喜悦还没持续两秒，就被深深的担忧与恐惧所替代。她扯着喉咙大声地喊：“不要过来！他有刀！” 幕后主使的目标是许绍城，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处境比她更加危险。 许绍城却并不因为她的警告而停下——相反，他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黑衣人也很快反应过来，不再对付沈玥，握紧了弹簧刀，面朝着许绍城。 “许总。”他晃了晃手里的刀，“既然你来都来了，不如跟着我走一趟？” 许绍城沉着脸不发一言。 沈玥能够感受到萦绕在他周身的低气压——他是真的动怒了。 黑衣人见自己被他无视，气愤地提高了音量：“你也不想你的女人受伤？” 闻言，许绍城笑了。 “你敢伤她，我就敢让你死在这里。” 他眼里的狠戾与森然让人后背发凉。 黑衣人打了个哆嗦，气势也不由弱了几分。 “你不要吓唬我！”他强装镇定地说，“杀人是犯法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许绍城挑起了眉毛，“你以为你做的事情不犯法？” “我们不一样！”黑衣人理直气壮，“我又不是什么大总裁，犯了法最多牢里蹲几年！又没什么损失！” “嗯。”许绍城点头，“你不是大总裁，所以你不知道——只要我出钱，多的是你这种人愿意替我顶罪。杀了你，我一样没有损失。” 黑衣人愣住了。 “你……”他的手在发抖。 半晌，他大约是想通了，眼神忽然变得坚定：“那我先杀了你！再好好玩弄你的女人！” 许绍城在他说完后面半句后，敛起了脸上玩味的笑。 “你大可以试试。” 黑衣人得到了他的“鼓舞”，挥舞着刀子冲过去，大声呼喝着：“老子杀了你！” 许绍城面无表情地站定在原地，不躲也不避。 沈玥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忍不住大叫：“许绍城，快跑呀！不要管我了！” 第357章 暖流 许绍城一动不动，对于沈玥的话仿若未闻，甚至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他牢牢地盯着冲向他的黑衣人，在黑衣人伸出手的那一刻，迅速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啊！”黑衣人痛苦地大叫，手里的刀子应声而掉。 许绍城脚微动，精准地把刀踢进了旁边停着的车的底部。 黑衣人的视线随着刀子移动，在刀子消失在车底后，他的眼底露出惊慌与绝望。 “你……”他刚开口说出一个字，双脚就腾了空。 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的后背重重地着了地。巨大的冲击让脊椎快要散架，他“咿咿呀呀”地呻吟着，生理性的眼泪流了满脸。 许绍城站立在他的身旁，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谁派你来的？”许绍城冷声问。 黑衣人闭口不言。 许绍城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黑衣人又是一声惨叫，“我不能说！他会杀了我全家的！” 许绍城嘴角微勾，眼底闪烁着寒光。 “你不说……就不怕我杀了你全家？” 黑衣人愣住，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他。 “你知道的，买凶杀人对于我来说，轻而易举。”许绍城语调平缓，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而不是在用别人全家的性命相威胁。 黑衣人垂眸思考，似乎是在权衡。 许绍城又放出诱饵：“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老实配合我，我会护你全家周全。” 黑衣人两眼一亮，“真的？”他的内心开始动摇。 “放心，我比雇你的人要可靠。”许绍城语带讥诮。 黑衣人沉默片刻，做出最终决定：“我相信你。” “我叫郑伟，是温斯坦酒店的保安。让我来绑架沈总经理的人，是温斯坦酒店的副总，刘鑫源。” 许绍城做过种种猜测，却压根没料到这个。 他下意识地看向车里的沈玥——她睁大了眼，愣愣地盯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我会去查清楚，你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许绍城说。 “你要是不信的话，我手里有证据，可以给你看。”事情进行到了这个地步，郑伟也懒得再去遮掩。他唯一想要的，就是保住自己全家人的性命。 “好。”许绍城答应。 两人刚谈妥交易，陆晨带着几个警察姗姗来迟。 看到已经被许绍城控制住的黑衣人，他勉强松了一口气。 警察拉起郑伟，给他铐上手铐，又向许绍城询问情况。 “砸了车，想偷东西，被我逮住了。”许绍城隐瞒了真相，故意把罪行往轻了说，算是表现自己的“诚意”。 警察是认识许绍城的——他的绯闻在网络上沸腾了好几天，想认不出他这张脸都难。 许绍城说的话，他们自然不会怀疑。 “得麻烦您跟我们回去一趟，做个笔录。”警察开口，非常的客气。 “你们先走，我这里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会儿自己过去。”许绍城惦记着沈玥，先打发了警察离开。 他们交谈的时候，陆晨已经打开了车门，放了沈玥出来。 “你没事？”他拉着沈玥的胳膊，从上到下，将她仔细检查了一遍。 露在外头的脸和脖子都看不出上，就是这手—— 陆晨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们现在去医院！” 听见“医院”两个字，许绍城心一紧，快步走过来，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陆晨逼着沈玥把手掌摊开，掌心一道道恐怖的划痕全都暴露在他们的眼前。 “也不是多严重的伤……”沈玥讪讪地笑，试图把手从陆晨的手里抽出来——结果是不出意料的失败。 许绍城的视线久久地落在她的掌心。 如沈玥所说，这些伤并不严重，先前沁出的血早已凝固，只是看起来有点儿狰狞。 可他心中的恐惧与自责并未因此而减少分毫。 “对不起。”他低声呢喃。 沈玥不解地看他：“你道歉做什么？” 刚才郑伟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指使他的人是刘副总，尽管她也想不到刘副总与她有什么仇什么怨，但到底与许绍城脱了干系。 “没有早一点来救你。”许绍城低着头，眼底的难过与脆弱格外真实。 他的肩膀颓然地耷拉着，高大的身形此刻看起来有些蜷缩。 沈玥的心不由发疼。 “这话不该你说。”她扭头瞪一眼旁边的陆晨，“你退个房怎么退了那么久？” 陆晨摸了摸鼻子，心虚地躲开沈玥责备的视线。 “我在大堂遇见了小张，跟她多聊了两句。”他小声地解释，“我给你发了微信说会晚点下来，你没有收到吗？” “这破地方一格信号都没有！”沈玥愤怒地说，“我回去就要跟我爸告状——你这个人，见色忘妹！” 这话自然是开玩笑——她可不敢把今天的事捅到她爸那里，不然她以后一点自由都不会再有。 “对不起，是我错了。”陆晨这歉道得情真意切，“不过幸亏许总在这里——”他看许绍城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否则……”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当时他与小张聊完，才发现坐在等候区沙发上的许绍城。 许绍城显然是在等他，目的不言而喻。 “你们要走了？”许绍城问他，神情里看不出多意外。 “嗯。”陆晨深知他的心意，主动提出：“去机场送送我们？我在这边，可就只有你一个朋友。” 许绍城自然不会拒绝。 然而，去往地下停车场的路格外的艰难——唯一的一部电梯正在检修，从楼梯下去，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住没法打开。 许绍城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你的车停在哪里？”他问到了陆晨停车的位置，只交代了一句让他报警，就匆匆忙忙地跑了。 陆晨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谢谢。”沈玥说。 许绍城微微抬眸，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看到了她脸上的笑意——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给他好的脸色。 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先前因为害怕而冰凉的四肢，一点点地回复了温度。 第358章 交代清楚 陆晨的车被毁了个彻底，自然不能再开。 许绍城按照陆晨的要求，把他们送到了距离最近的医院。 沈玥反抗了一路：“血都不流了。” “也不疼。” “过两天自己就能好。” “要赶不上飞机了。” …… 车里的两个男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医院里排队等着叫号的病人很多，许绍城想动用关系插队，被沈玥拦下来：“反正也不赶飞机。” 她的眼神幽幽怨怨，语气里是浓浓的不满。 她赌气的模样看在许绍城的眼中却成了可爱。他的眉眼充斥着温柔，话间含着浅浅的笑意：“别生气了。”他抬手，在她的头上揉了一把，“伤口处理好了我就送你们去机场，今天肯定能走。” 他的态度让沈玥心中的不快瞬间消散。 她低头藏住因他的触碰而变红的脸，冷硬地应一声：“哦。” 他们在走廊上站着等了一个多小时，中间许绍城去旁边打了好几个电话。 因为离得远，再加上医院人多嘈杂，沈玥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看到他的脸色阴沉沉的，与对着她时的和煦天差地别。 沈玥见他公务繁忙，劝了他几次，让他早点回去。 许绍城却表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亲自送他们去机场，“以免再生什么事端。” 墙上挂着的屏幕上终于出现了沈玥的名字。 沈玥进诊室坐下，把受伤的手掌摊开在医生面前。 医生是个南方老太太，慈眉善目，说着吴侬软语，语调温温柔柔：“哎哟！小姑娘怎么弄这么严重啦？” “严重”这个词一出来，立在沈玥身后的两尊“金刚”同时变了脸色。 “很严重吗？”许绍城问。 “需要住院吗？”陆晨接上。 他们俩过度的反应倒让原本为沈玥担心皱眉的老太太笑出了声来，“不用住院的哟！伤不重，消个毒包扎一下就能走，但是以后可能会留疤，女孩子最介意这个了哟！” 她这一番话并没有安慰到沉着脸的两个男人。诊室内的温度也因为他们释放出来的冷气而骤降几分。 作为患者本人的沈玥反而比他们要乐观。 “没事，我不是留疤体质。” 她先前出车祸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愈合后都快要看不出痕迹。 “那就好哟！”医生笑笑，用碘酒细致地涂抹遍沈玥的伤口，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才让她离开。 她身后的两个人，在问完那两个问题以后便一直沉默无言。 沈玥顶着压力跟着他们上了车。 许绍城开车，她与陆晨坐后面。 陆晨一路都捧着自己的手机，专注地盯着屏幕，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沈玥好奇地探过头去，清清楚楚的搜索界面，搜索框里的关键词是“好用的祛疤膏”。 她：…… “哥你要不要这么小题大做？”沈玥无奈，“你什么时候见我身上留过疤？” “这不是小题大做。”陆晨反驳，“这叫确保万无一失。万一你手上留了疤，你打算怎么跟叔叔还有星星解释？” 星星倒还好，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对自己那个眼力见一流的老父亲，沈玥忽的萌生出一股退意：“要不咱们在这边再多待几天？” “不行！” “不行！”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把沈玥吓了一跳。 相比起国内的危险，陆昀晔那点儿“警告”压根就不是事儿。 “今天必须走！”陆晨说。 许绍城则坚定地把车继续往机场的方向开。 陆晨把机票改签到了后面一班，他们到机场的时候刚好赶上。 换完登机牌就差不多到了时间，沈玥都来不及跟许绍城正式告别，就被陆晨匆匆拉过去安检。 许绍城目送着小跑的两人，压下心中的不舍。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转过身，掏出手机，给叶行舟打电话：“有空吗？陪我去一趟警察局。” 警察局内。 郑伟被暂时关进了审讯室，等待许绍城的到来。 叶行舟跟上头打过了招呼，与许绍城一起进去审讯室以后，守在里面的警察都撤出去，监控也被关上。 郑伟的手被铐住，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他脸上的口罩被摘掉，露出一张瘦削的脸。 见到许绍城，他的情绪变得激动：“你说话要算数！我的家人一定不能有事！不然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半点消息！” “行了。”叶行舟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现在被逮住了，后头那些人都在忙着自保呢，哪有空搞你家人？” 听了他的话，郑伟稍稍冷静下来。 “你先交代清楚，刘鑫源让你绑架沈玥，是为了什么？”叶行舟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一双眼睛牢牢地锁住他。 郑伟摇头，“我不知道，他没说。” 他看着叶行舟，不闪不躲，不像是在说谎。 “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替他办点事。我儿子上大学需要钱，所以我答应了。” “那他没说，你绑架了沈玥以后再做什么？”叶行舟又问。 “他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绑了人送过去。”郑伟老实回答。 叶行舟伸出手：“地址呢？” “在我手机里记着呢，手机被警察收走了。”郑伟可怜巴巴地回答。 叶行舟与许绍城交换了一个眼神，许绍城自觉起身：“你在这儿继续问，我去跟警察要。” 他很快就拿了手机回来，郑伟把记在备忘录里头的地址给他们看。 “这地方……”叶行舟摸着下巴，“也忒偏僻了！” 那是市郊的一个村子，叶行舟和许绍城从来没有踏足过。 倘若沈玥真的被绑走，他们大概要花不少工夫才能找到那里。 许绍城拍下地址发给助理，吩咐：“查一下这栋房子的户主。”他又看向郑伟，“还有你说的证据……” 郑伟忙说：“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回我家去拿！” “那些人肯定派人盯着这里，你现在出去，是想害死你的家人？”叶行舟挂着笑，懒洋洋地发问。 郑伟顿住，瞬间有些无措：“那要怎么办？” 许绍城把他的手里递过去，“给你家人打电话，让他们把东西送过来。” 第359章 交易音频 四十分钟后，负责案件的赵警官领着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妇女进来。 妇女衣着朴素，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一见到郑伟，她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没事砸别人车做什么？！”先前在外面，赵警官已经与她解释了一遍经过——当然，说的是郑伟砸车盗窃的事，“咱们俩都有正经的工作，工资也不算低，还没穷到要你去偷钱过生活的地步？” 面对自己妻子的质问，郑伟愧疚地低下了头。 “我……”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让你带的东西，你带了吗？”他转移话题。 妇女抹了把眼泪，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枚u盘，“这什么东西，还要我大老远的送过来？”她说话时，仍带了些对郑伟的恼怒情绪。 “你别管这个！”郑伟不耐烦地说。 “你还有理了是不？”妇女脸色一变，作势要冲过去跟郑伟打起来。 叶行舟赶紧把她拦住，接过u盘插进电脑，找到一段音频文件。 “麻烦你出去等等。”他对郑伟妻子说。 郑伟妻子有些迟疑。她看了看叶行舟，又看了看郑伟，谨慎地问：“你们不会对他用刑？” 叶行舟“噗嗤”笑出了声。 “姐，咱们现在不准用私刑了，逮到要被处罚的。” 郑伟妻子“哦”一声，似是放下了心。 “那他什么时候能出去啊？”她又问。 “这个嘛——”叶行舟瞥一眼郑伟，“说不准，得看他配不配合了。” 郑伟妻子急忙叮嘱郑伟：“你好好配合警官办案！承认错误改邪归正！我和儿子都等着你过年呢！” 郑伟的眼圈蓦地红了。 “好。”他哑着嗓子回答。 u盘里的音频，按照郑伟说的那样，记录下了他与刘鑫源交易的过程。 刘鑫源告诉了他沈玥离开酒店的时间，让他务必在此之前完成任务。 “如果没能得手，你的家人就要跟着你一起遭殃。” 恶狠阴毒的威胁，与众人印象中温文儒雅的刘副总大相径庭。 郑伟问过他绑架沈玥、威胁许绍城的目的，却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堵回去：“这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两位总，证据我交给你们了，能放我出去了吗？”郑伟谄媚地笑，“我老婆和儿子还等着我呢！” 许绍城乜他一眼，神情冷淡：“我没说要放你出去。” 郑伟愕然，随即激动地大吼大叫：“你骗我？！” “我只答应你，保护你的家人。”许绍城捏着u盘站起身，“绑架未遂、杀人未遂，我想放你出去，警察也不肯。” 郑伟气得涨红了脸：“你这个骗子！” “还是说，你不想我保护你的老婆孩子？”许绍城挑眉。 郑伟闻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脑袋颓然地耷拉下，“对不起，许总，刚才是我僭越了。你想怎么对付我都行，只要能保证我老婆儿子的安全。” 许绍城出去，把另一枚u盘交给了赵警官。 温斯坦酒店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全都被郑伟关闭，但他的所作所为，全都被附近几辆车的行车记录仪拍了下来。 许绍城找人把所有视频汇总，放在了一个u盘里。 “我看完这些视频才发现，郑伟不仅仅是砸车盗窃那么简单。”他告诉赵警官。 赵警官神情凛然，郑重地接过u盘，“我会调查清楚。” “那就多谢赵警官了。”许绍城微微一笑。 “你不怕打草惊蛇？”坐上车后，叶行舟问许绍城。 许绍城必然是不想惊动郑伟身后的人的，否则一开始也不会给他编一个那么轻的罪名。 一旦事情暴露，那些人提高了警惕，查出真正幕后黑手的难度就增加了好几个层级。 “就算打草惊蛇，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他。”许绍城的眸子黑如深夜，其间夹杂着森冷的光。 他给赵警官的视频，叶行舟也看过，大概能够猜到他这么做的原因。 视频里，郑伟疯了一样地用棒球棍敲打车窗，甚至还拿着小刀往车里捅。哪怕知道沈玥安然无恙，他也依然捏了一把冷汗。 更何况许绍城。 “行。”叶行舟说不出劝他冷静的话，“不过，你跟温斯坦那个刘鑫源，以前有过过节吗？他为什么要搞你？”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在得知郑伟与刘鑫源的交易过后，许绍城一直在回忆，自己是否得罪过这个人。可他在记忆里搜寻了半天，发现在今天以前，他从未见过那张脸。 叶行舟的眉头紧皱，“不应该啊。会不会是你搞了别人，自己没印象了？”他埋怨许绍城：“我早说了让你待人和善一点，别整天跟个阎罗王似的。可能你就是说了一句人家不爱听的话，你自己都没当一回事，人家却记恨了你一辈子。” 许绍城语气坚定地否认了他无根据的猜想：“我没有见过他。”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算只是大街上擦肩而过的路人，再见面时他都会有印象。 刘鑫源曾是沈玥的副手，如果与他有过摩擦，他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没见过人家，人家为什么搞你？”叶行舟对他的话抱有怀疑，“他发了疯哦，无缘无故招惹你，怕自己死得不够早？” “先从他的家人着手调查。”许绍城说。 如叶行舟所说，他训斥下属从不留情面，无形中树敌无数。 万一其中就有刘鑫源的家人—— 事实证明，这个猜测是错误的。 刘鑫源全家人的资料在许绍城的桌上堆成了山，他花了整整一天才全部看完。 刘鑫源所有的亲属——不管远的、近的，没有一个与辰远沾边。 但是—— 刘鑫源的妻子，曾在云天集团旗下的公司任职，最近因为公司倒闭而失业在家。 他们的儿子，上大学以来，年年拿的都是云天集团的奖学金。 更别提刘鑫源本人当年是从云天的皇庭跳到的温斯坦。 刘鑫源一家人与他没有过节，但昨天的某人有，并且过节还很多。 许绍城按下电话：“你查一查，许泽瑞现在在做什么。” 第360章 对许绍城动手 云天集团，总裁办。 “废物！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癫狂的怒吼伴随着各种物件落地的声音不断传来。 几位秘书与特助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都无奈地低下了头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般，继续自己手里的工作。 没过多久，特助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 看一眼号码，他挣扎一秒，恭敬地接起：“陈董。” “许总今天不在公司。” “许总的私人行程，我不方便过问。” “好的。等许总回来，我一定向他转达。” 电话挂断，同一个办公空间的另几个人立刻在聊天群里询问：“陈董又要开董事会啊？” “我求求他了，能不能不搞事啊！” “皇上都疯成这样儿了，再给他一刺激，我们今天都得完球。” “这种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再这么下去，我都想辞职了！云天工资高是高，但总裁办压力真的太大了！皇上一不高兴，就得提心吊胆一整天……唉！我们太难了！” “你们再难能有我难？”特助叹着气从座位上站起。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昂首挺胸，表情坚定又绝望——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我去了。”他对其他人说。 几束同情的视线同时投到他的身上。 特助走到总裁办公室的门前，深吸一口气，才用力地抬手敲上去。 “许总！”他隔着门叫。 里面的声响停住。 趁着这个机会，特助一口气把话说完：“许总，刚刚陈董打电话来，说要开董事会，问您哪天有时间。” 他站在原地，忐忑地等着答复。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总？”特助又叫一声，小心地问：“您没事？” 这一次，里面终于又有了动静。 “哐”！ 不知什么砸到门上，厚重的门板晃了一晃，吓得特助往后退了一大步。 “滚！”许泽瑞暴怒的呼喝让特助想也不想地快速逃离，一直到重新坐回座位上，一颗心仍“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 “太可怕了。”他颤抖着手在键盘上打字，“你们今天都小心一点！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别随便招惹皇上。” “谁敢啊！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不过……你们说，皇上又是受什么刺激了？是不是咱们公司真的要破产了？” “破不破产我不清楚，但应该是皇上自个儿做的那个项目黄了，折了不少钱进去，现在没法填补亏空，所以陈董才天天打电话过来要开董事会。” “我说句实话，皇上真的不行，远远比不上辰远的那位。反正……就算云天不破产我也打算走了。皇上天天这么发疯，我承受不住。” “你这一说，我也想走了……” “我也……” “默默+1。” 办公室里的许泽瑞并不知道外面的风起云涌。 他砸掉了桌上最后一个完好的物件后，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颓然地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他完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完了。 这头的计划传来失败的消息，那头的老不死们，还在一个劲儿地给他施加压力，想要让他主动辞去公司的职务。 他已经走入了四面楚歌的绝境，不知如何去做才能突出重围，重获生机。 “许绍城……”他咬牙念出这个名字，心中的恨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都怪你。” “都怪你。” “都怪你！” 他抬起腿，一脚踹上面前的办公桌。 极大的反作用力让椅子向后滑去，重重撞上背后的书柜。 许泽瑞被震得差点摔到地上，气得他反手把椅子砸了个稀巴烂。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几乎没有了能落脚的地方。 许泽瑞红着眼，从口袋里摸出贴身放着的手机。 “泽洋，再帮哥哥最后一次，行不行？”他低声下气，丝毫不见云天掌门人的优雅从容。 父亲被捕后，他能够依靠的，就只剩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虽然他不想承认，在管理公司这件事上，许泽洋比他更有能力——皇庭也是如今的云天集团内，少部分仍在盈利的公司之一。 “我只要五千万，真的，最后五千万！”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是许泽洋冷漠的声音：“没有。” “哥，皇庭不是你的银行。能帮你的忙，我全都帮了。我之前挪用的公款，现在都还没有全部补上。你再这么下去，事情一旦暴露，我们俩都得被董事会踢出公司。” “泽洋，你就想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被那群老不死的逼死吗？”许泽瑞质问他，“好歹我在云天主事这么多年，也帮了你不少？现在我出了事，你就不顾我们的兄弟之情了？” “哥，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你别找我了，我没能力帮你。”许泽洋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泽洋！泽洋！喂！喂？”看着变回桌面的手机屏幕，许泽瑞沸腾着的血一下子全都窜上了脑门。 他扬手准备把手机砸掉，却又突然停住，随即面色阴狠地拨出了另一通电话。 “这一次，直接对许绍城动手。” 飞机落地。 沈玥一夜没合眼，下机时精神恍惚，不小心一脚踏空，差点跌下舷梯——幸好陆晨眼疾手快地从背后拽住她，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你还好吗？”陆晨担忧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到她眼周的乌黑，他的心往下沉了沉。 “那边的事，许总会处理好的。”他安慰她。 “我知道。”沈玥当然相信许绍城的能力，可她仍旧无法控制地感觉到害怕。 那些人的目标是许绍城。他在明，他们在暗。他就算有滔天的本事，也做不到真正的万无一失。 万一他出了事…… 沈玥握着扶手的手轻轻颤抖。 “哥，我不回医院。”她说，“你送我去找我爸。” 陆晨诧异地睁大眼，问：“你不怕他发现？” 她的手上缠着新的纱布，以陆昀烨对她的紧张程度，必然会追根究底。 到时候就算他有心帮她隐瞒，也隐瞒不住。 “不怕。”沈玥的眼神坚定，“我就是去找他坦白的。” 第361章 继承蓝星 因为陆晨的刻意隐瞒，陆昀晔并没有收到他与沈玥回美国的消息，更不知道他们会直接去他的公司。 当秘书进来通报“陆特助带了个女人来见您”的时候，陆昀晔还愣了一愣，寻思着陆晨这回国一趟，莫非给他拐了个侄媳妇儿过来？ 然而当他看到陆晨身边的沈玥时，那点儿对侄媳妇儿的期待立刻转换成了更大的惊喜。 “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派人去机场接你们。”他责怪陆晨。 沈玥笑着为陆晨解围：“是我不让哥告诉您的。” 陆昀晔嗔怪地瞪她一眼，舍不得对她说半句重话。 他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关切问道：“身体还吃得消吗？” “还行。”沈玥在沙发上坐下，把缠了纱布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陆昀晔将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摸着她的脸叹着气说：“瘦了。脸上都没肉了。” 沈玥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心虚。 “大概是为谢莺跑前跑后，没休息好。”她说。 听到谢莺的名字，陆昀晔的双眼暗了暗，闪过一抹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事情都办好了么？”他问。 “嗯。”沈玥点头，“给她选了个风景不错的地方，价格说不上贵，她应该瞧不上。” “你对她仁至义尽了。”陆昀晔在她的身边坐下，拍着她的手安慰她。 突然，他的视线触及到被她刻意用大衣袖子遮起来的手腕—— 他拉起她的手，将袖子往上卷了两折，急声问：“这是怎么弄的？” 陆晨的神经一下紧张起来。 相较于他，沈玥要冷静许多。 “有人想绑架我。”她说。 陆昀晔的脸瞬间变得阴沉。 “谁？” “一个小喽啰，已经交给警察了。”陆晨回答，“但幕后真正的凶手，现在还不知道。” “留人在那边跟进了吗？”陆昀晔沉声问。 “许总盯着呢，我就没留人。”陆晨心里有点儿虚，生怕陆昀晔会动怒。 果不其然—— “怎么哪儿都有他？”陆昀晔吹胡子瞪眼，“他是鼻涕虫吗，一天天净知道黏着玥玥？！” 沈玥及时捂住了耳朵，耳膜才没被他震破。 陆晨低头，在心中为许绍城点上了一支蜡——追求沈玥的道路上，可谓是困难重重、荆棘密布，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渡过难关，撑到最后。 “这次多亏了他，我才没被人绑走。”沈玥边说边给陆晨使眼色。 陆晨连声附和：“对对对！是许总先发现不对劲，及时赶到抓住了绑匪。” 可陆昀晔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变好。他盯着陆晨，冷声质问：“你去哪里了？” 他的话很短，陆晨与沈玥却都听懂了。 “对不起。”陆晨的脑袋埋得更低，“这一次的确是我的失职。”他不躲不避，“请陆总责罚。” “我哥就是去退个房，他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沈玥连忙把陆晨护住，“爸，您别怪他。” 她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陆昀晔就算心里对陆晨有气，也不能当着她的面撒。 他压了压自己的火气，问沈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怎么做？” 陆昀晔虽然与沈玥相认没多久，但是早将她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 她坚强又独立，不喜欢别人为她操心。 所以当他听她说她差点被绑架，除了愤怒与担忧，还有那么点儿惊讶。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像是会主动提起这事儿的人。 哪怕被他发现了手上的伤，她也会找一个别的理由圆过去——不对，在手上的伤好之前，她压根就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沈玥倒不惊讶陆昀晔会知道她的目的。 她微微一笑，回答：“我想继承您的公司。” 陆昀晔与陆晨同时愣住。 “为、为什么？”陆昀晔激动得舌头打结。 继承公司的事，他从相认以来，就对沈玥提了无数次，可每次都被沈玥委婉地拒绝了。 她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追求，航运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太过陌生的行业，她不愿意贸然踏足。 所以到了后来，陆昀晔干脆死了心，为她设立了一份信托基金，让她每年都有钱拿。同时找律师立下遗嘱，在他百年以后，把名下除蓝星航运以外的动产、不动产全部都留给她。 “我想要更多的权力，去保护自己在意的人。”沈玥垂眸，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地攥住羽绒服的下摆。 陆昀晔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在意的人”几个字上。 “你在意的人……是许绍城？”他咬着牙问，大有她敢答“是”，他就去打断许绍城腿的架势。 沈玥的眼睫轻轻颤动。 她掩住自己眼底的波澜，轻笑着回答：“我在意的人有很多，星星、魏婷、哥，当然最在意的还是您。” 陆昀晔被她一哄，脸上就笑开了花。 他不再去追究究竟是什么——抑或是谁改变了她的想法，“既然你决定了要继承公司，我得找个机会，把你介绍给所有人。”他吩咐陆晨：“这周内，举办一个酒会，邀请与我们合作过的所有公司的老总。” 陆晨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沈玥皱眉，正要将他拦下，陆昀晔看出她的意图，抢在她前头说：“这是必经的过程。我要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否则底下那些人，不会像尊重我那样去尊重你。” 沈玥默然。 “好。”最终她说。 “绑架你的人，需要我动用关系去查吗？”陆昀晔把话题又转回到那场未遂的绑架上。 “不用。”沈玥要继承蓝星，就是为了不让陆昀晔亲自插手这件事。倘若被他查出绑匪的真正目的是许绍城——她都能想到许绍城会被他骂成什么样。 “许总在京市的势力比您要大，您不必费这些力气。” 陆昀晔冷哼一声，表达对她“偏心”的强烈不满。 沈玥又安抚了他半天，用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天都陪他吃晚饭作为条件，哄得他眉开眼笑，才得以从他的办公室离开。 陆晨见她出来，迎上去问：“回医院吗？” 沈玥摇头，“我还得去一趟温斯坦。” 第362章 交往更容易 沈玥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继承蓝星航运，温斯坦的工作就得尽早辞掉。 陆晨不敢放她一个人出门，也不放心其他人跟着，哪怕手头的事情有一堆，也还是亲自送她去了温斯坦。 分明是工作了好几年的地方，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没来，沈玥看着眼前的高楼，竟觉得有点儿陌生，一时不敢往里走。 “进去。”陆晨从背后推了她一把。 温斯坦总部的格局与沈玥调去京市前一模一样，并未发生任何改变。就连上司allen的办公室，也还在原来的地方。 沈玥让陆晨等在外头，自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早先就接到了秘书通知，allen亲自过来给她把门打开。 “shen！”他热情地拥抱她，高兴地问：“你要回来了吗？” 沈玥当初住院，为了不耽误酒店的运作，是跟总部说明了情况，要求离职的。 只是离职申请被allen打回来，变成了一张没有时间限制的、停薪留职的假条。 中间allen还发了好几封邮件，询问她医院地址，想带同事一起去探望。但因为陆昀晔担心人多口杂，怕又生出什么事端，让陆晨帮她回绝了。 “不是。”沈玥忽的难以启齿。 allen是她工作以来，遇见过的最好、最体贴，也最为手下员工考虑的上司。 他对她寄予了厚望，她不忍心辜负。 allen看向她缠着纱布的手，“还没有恢复吗？”他的失望写在脸上，“reba说你来了，我还以为你是来复职的。” 沈玥心底对他的愧疚更深。 “其实……”她低下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是来辞职的。” allen惊讶地瞪大眼，音调不自觉变高：“为什么？如果是因为你的身体，我说过，可以等你。” 他越是这样包容她，沈玥就越是难受。 “不是因为这个。”她的鼻腔发酸，眼前起了一片水雾，说起话来声音发颤：“是我打算进家里的公司工作。” allen没料到她会给出这样的理由，瞬间眼睛瞪得更大。 “家里的公司？如果规模不大的话，还是留在温斯坦更好。” 在他的印象里，沈玥只是一个需要努力赚钱养活自己和孩子的单身母亲，并没有强大的背景与厚实的家境。 她已经在温斯坦升到了这个职位，前途一片光明，比继承乱七八糟的小公司要靠谱得多。 他不舍得浪费她的能力与才华。 沈玥脸热地支吾片刻，含糊答到：“还算大。” allen见她眼神闪烁，对她说的话抱了几分怀疑。 “你家人让你回去的？”他问。 “是我自己的决定。”沈玥终于抬眼与他对视，“我已经考虑清楚了，麻烦你帮我批一下。” 见她态度坚定，allen沉默几秒，没有再劝。 “我一会儿就走流程。”他叹一口气，仍觉得可惜，“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温斯坦依然欢迎你。” 沈玥的眼眶微红，由衷地说了一句：“谢谢！” allen看一眼时间，“快下班了。今天你有空的话，我们部门一起吃个晚饭，算是告别。” “好啊。”沈玥欣然应允。 太久没见，她也很想念一起打拼多年的同僚。 “我能多带个人吗？”她没忘记等在外头的陆晨。 allen挑眉，操着一口滑稽的中文腔艰难地咬字：“星星？” 沈玥摇头，“不是。” “嗯？”allen意外又好奇，“谁啊？” 而当他看到陆晨的时候，脸一下垮了。 “男朋友？”他问，语气不大好。 沈玥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但没往下深想。 “我哥，陆晨。”她给他介绍。 allen脸色立刻阴转晴，笑眯眯地冲陆晨伸出手，“陆先生，你好。” 陆晨老早就从沈玥那里听说了这位对她照顾有加的上司，对于allen的热情，也客气回应：“你好，格林先生。” 等他们俩打过招呼，沈玥才给陆晨解释眼下的状况：“我要去跟老同事吃饭，你也一起？” 陆晨自然不会拒绝。 部门里的其他同事都是沈玥相处了几年的，关系都还不错。听说沈玥要走，每个人都不舍地与她拥抱。 “allen要难过了。”一个同事揶揄allen，却又被他警告的眼神吓得急忙打着哈哈补充一句：“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接班人跑了。” allen揽过沈玥的肩膀，接过那人的话：“对啊，我这几年的工夫都白费了，你得赔我点什么才行！” 他这话是开着玩笑说出来的，沈玥却听进了心里，一时又有些难受。 “你想让我赔什么？”她迎合着气氛，笑眯眯的、用同样开玩笑的语气问。 “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allen神秘一笑，转头去催促其他人：“好了好了，快决定去哪家餐厅。” 最终定的是一家小有名气的西餐厅。 allen是常客，临时订到了位子，不用像门口挨挨挤挤站着的人那样等待。 刚进去坐下，一群人就开始了对allen的吹捧： “allen果然厉害！” “要不是allen，我们今天可吃不上美味的牛排！” “allen是我心中的王子！” …… 沈玥倒不知道这群外国人彩虹屁也能吹得这么漂亮。为了显得合群，她也酝酿了半天，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提到了她的名字：“今天可多亏了shen！她在，我们才能有这种口福！” “对啊，谢谢你啊，shen！” “shen走了真是太可惜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有这种口福？” “shen，换工作的事情，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炮火”一下集中地对准了她，沈玥在片刻的无措后，微笑着摇了摇头，“抱歉。” “你们别让shen为难。”allen为沈玥解围，却遭到了其他人起哄。 “我们可是在帮你，allen。” “难道你不想shen留下来？” “allen应该是最想shen留下来的人？” “不过shen走了也好，allen就不用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了。你们俩没了那一层工作关系，交往起来更容易，shen也不会被人说闲话。” 第363章 感情迟钝 话题一点一点地跑偏。 同事们的神情中，看不到玩笑的成分。 沈玥忽的觉得，身下的椅子有些扎人。 她从进温斯坦以来，就一直跟着allen。他大不了她几岁，也独自带一个儿子，因此除去工作，两人的共同话题很多，相比起其他同事，可能要更聊得来一些。 ——但也仅限于“更聊得来一些”。 沈玥对allen的感情，更多的是敬畏、欣赏、感激，绝不存在任何暧昧的小心思。 她以为allen也是，可现在看来…… 她的视线都不敢往allen那边飘，只干巴巴地笑着制止其他人：“你们不要再开我和allen的玩笑了，我们俩的关系你们还不知道么？纯洁得不能再纯洁了。” 其他人动作一致地露出“你别解释我们都懂”的神秘微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沈玥一口气哽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allen看着沈玥不知是热还是急红的脸，面色沉了沉。 “点菜。”他把菜单翻开。 在场的都是与allen共事多年的人精，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不大好。他们全都讪讪地收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菜单。 因这段不甚愉快的插曲，这一场“欢送会”全程都感受不到欢快的气氛，所有人都安静地埋头吃饭，偶尔低声交谈两句，内容也都是递一下餐具或是调料。 沈玥强撑着熬到了结束。 大家都没有久留的意思，就连告别都透着一股敷衍，只恨不能快点逃离。 最后只剩下沈玥、陆晨与allen。 allen看着沈玥，欲言又止。因为还有陆晨在场，他终究只叮嘱了一句：“到家以后给我消息。” 沈玥勉强应道：“好。” 一天的行程终于结束，陆晨送沈玥回医院。 路上，他毫不顾忌地点破：“你那个上司喜欢你。” 在甫一见面、allen莫名对他释放出敌意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再加上后来那些人的起哄，让他愈发的确定。 沈玥攥紧绑在身前的安全带，抗拒的情绪格外明显。 “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她说。 或许是因为allen从不在她面前表露，或许是因为她不愿往那方面深想，在今天之前，她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 陆晨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的这个妹妹，感情上一向迟钝。就连许总表现得那样明显，她都不知道人家喜欢她，更何况那个从头到尾都暗戳戳的上司。 “不过你离职了，以后跟他没什么交集，他喜不喜欢你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值得烦恼的问题。”陆晨开导她。 “我没烦恼。”沈玥望着窗外，“我就是有点儿……接受不了。” 陆晨抬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一条信息进来——来自allen。 一见到这个名字，沈玥顿时没了点开来看的欲望。 但那头的人见她半天不回应，又追着一连发了好几条。 她的手机振了又振，在空旷的车厢内，响动格外明显。 陆晨偏头来看，问：“谁啊？” 沈玥无奈地答：“allen。” 陆晨立刻了然。 “还是给人回一个。”他说，“不然他得一直找你。” 沈玥抿了抿唇，指尖触上短信图标。 她新换的手机号码，除了身边最亲密的朋友家人，只有allen一个人知道——他今天刚问她要的。 因此短信箱里，除了几条运营商发来的信息以外，只有allen的。 “对不起，他们都是无心的，你不要生气。” “你还在生气吗？” “真的很抱歉。” “你哪天有时间，我们见个面聊一聊，可以吗？” “shen？你是shen吗？” 沈玥头有点儿疼。 她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 allen并没有亲口向她告白，她连拒绝都不行。 “我没生气，你不用抱歉。” “我刚开始接手新的工作，应该会很忙，不能跟你见面。” 哪怕只是冰冷的文字，都能从中感受到她刻意的疏远。 allen过了很久才又回过来：“到家了给我消息。” 沈玥盖上手机，疲惫地闭眼。 陆晨心疼，问：“用我帮你解决吗？” 沈玥惊醒，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这么点儿小事，她还犯不着麻烦他。 陆晨瞥她一眼，“需要我帮忙的时候，记得来找我。” 回到医院已经很晚。 沈玥的主治医生早就下了班，与她熟识的几个护士见她回来，都表现出了热烈的欢迎。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约翰医生这几天天天在担心你，他多怕你赶不上下次复健！” “不过看你走路的姿势，好像腿恢复得差不多了，应该没过多久就能出院了。” “好可惜，你出院了，我们就再也见不到那个又高又瘦的华人帅哥了！” “又高又瘦的华人帅哥”，必定指的不会是陆晨——护士们都知道他的名字。 而曾出现在她病房的“华人帅哥”，除了陆晨，就只剩下许绍城。 “你这次回国是去见他了吗？” “哇！千里迢迢赶回去跟爱人见面，想一想就很浪漫？” “你们俩有没有……嗯？” “他那方面的技术怎么样？” “你的腿还没好全，可不要太激烈了！” 美国人都格外的开放，在讨论这种事的时候向来脸不红心不跳。 沈玥被她们问得窘迫至极，随便扯了个理由仓皇逃走。 一进病房，她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的，正是护士口中那位“又高又瘦的华人帅哥”。 沈玥喉头一紧，想到她们问的那些问题，莫名有些心虚。 “喂？”她的声音打着颤。 许绍城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他问得又急又切。 “没事。”沈玥干干地笑，“刚才不小心碰到了手。” “疼吗？” “就那一下，现在不疼了。” 许绍城的语气这才重新恢复成一贯的淡然：“回医院了么？” “嗯。” “身体有不舒服吗？” “没有。” “那就好。” “……” “……” 两人一时都再找不到话说。 听着彼此的呼吸，却又都不舍得挂断。 沈玥深吸一口气，开口：“我今天辞职了。” 许绍城轻“嗯”一声，“我听陆晨说了。他说，你要继承蓝星航运。” “嗯。”沈玥正忧愁着这个话题再一次终结，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些什么好，就听见他问：“为什么？” 第364章 我想你 许绍城的语气平淡得一如往常。 沈玥被他问得心里一“咯噔”，哪怕两人隔着一整个太平洋，她的视线还是不自在地飘了飘。 “我爸年纪大了，需要一个继承人。”她信口胡诌。 “陆晨比你更合适。”许绍城冷静地点出，“如果你是为了陆总、为了蓝星航运的未来，把公司交给陆晨，是最好的选择。” 她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他才会对她辞掉温斯坦的工作、回去继承家业这件事格外的在意。 原因他问过了陆晨，可就连陆晨都一无所知。 “我不能把这么重的担子全压在陆晨身上。”沈玥捏着手机的手指不由紧了紧，因为紧张，她的掌心甚至沁出了一层滑腻的细汗。 许绍城沉默良久。 “那好。” 她既然不愿意对他说实话，再追问下去也没了意义。 之后，两人再一次相对无言。 听筒里突然传来“嘀嘀”的声响，沈玥将手机拿到眼前，另一通电话进来，显示的名字是allen。 她的第一反应是挂断。 可allen很快又打过来，大有她不接就把她电话打穿的架势。 沈玥烦躁地闭了闭眼。 许绍城依旧没声，她只能问：“你还有其他事吗？”——挂电话的意图分外明显。 许绍城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有。” “我有点困。”他说，“在警局待了一夜，到现在都没有合眼。” 沈玥急了，“那你赶紧去睡觉呀！” “睡不着。”许绍城轻轻地叹息一声，“玥玥，我想你。” 像被什么东西击中，沈玥的心疼得骤然一缩，万般钢铁全都化作了绕指柔。这是她第一次接受许绍城如此直白的感情表达，在不知所措的同时，又有那么点儿暗戳戳的甜。 “你……”沈玥的脸烧得通红，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变得狂乱，“就算想我，也要好好睡觉呀。”她的声音很轻，语气温软得与平时哄星星时无异。 “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好。”许绍城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害臊，说出来的话一句更比一句腻。 沈玥用手扇了扇风，面部的温度却并没有因此而降低。 “我不是一直都不在你身边嘛？”她没好气地反问他。 “所以我一直没有睡过好觉。”许绍城答得理直气壮。 他话音中的疲倦不像是作假，听在沈玥的耳朵里，叫她的心又疼了。 “我现在也过不去呀。”她无奈道，“有没有什么其他能让你睡觉的办法？” “有。吃药，喝酒。”许绍城不假思索。 “不行！”沈玥态度强硬地否定了他的提议，“要那种……对身体伤害不大的，效果差一点也行。” “那……你陪我说说话？”许绍城的声线绷着，透着明显的紧张，“或者你给我唱歌。我想听见你的声音。” 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好。”沈玥一口答应，“你先躺到床上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没一会儿，她听见许绍城说：“好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沈玥不爱唱歌，以前哄星星睡觉的时候倒是积累了不少睡前故事的素材，刚好可以拿来用在许绍城的身上。 许绍城一点儿都不挑：“好。” 沈玥清了清嗓子，用自己最温柔、最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在大森林里，住着一只小兔子和一只大熊……” 比起好奇心旺盛的星星，许绍城要“乖”许多。他不会中途将她打断，问一些诸如“兔子怎么会说话”、“大熊为什么不吃兔子”这类她压根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这让沈玥很是满意。 一个故事顺利讲完，沈玥等了半天，许绍城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压低嗓门，小心翼翼地问：“你睡着了吗？” 许久都没人回应。 看来是睡着了。 沈玥长舒了一口气，渐渐的，又有些酸意涌上来——还说什么没有她在身边睡不着，结果比谁睡得都要快。 她轻哼一声，咬着牙挂断了电话。 手机铃声下一秒就响起——依然来自中间不断打她电话、一刻也不曾停过的allen。 若说沈玥先前还因为感激他这么多年的照顾而存了与他继续做朋友的心思，这会儿被他的一连串“追魂夺命连环call”扰得满心反感，恨不得将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现在——这个电话她还是得接。 她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情，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allen，抱歉我刚才在跟朋友通话……” 她解释到一半就被打断：“shen！你好吗？我好想你呀！”清清脆脆的声音，不是allen，而是他那个与星星一般大的儿子，freddy。 allen很早就与他前妻离了婚，因为对方存在酗酒、吸毒等一系列道德问题，freddy最终被判给了他抚养。 作为一个工作繁忙的单身父亲，allen偶尔也会在保姆有事的时候把freddy带到公司去。沈玥与allen的接触多，一来二去与freddy也熟悉了，甚至还介绍了他与星星认识。 freddy被allen教养得很好，沈玥很喜欢他，面对着他时，语气不自觉地就软下来，完全不需要伪装。 “我很好呀！我也很想你！” “那你怎么都不来看我？也不带星星来跟我玩！”freddy委屈地“控诉”。 “我今天才刚回来呀！”沈玥好声好气地解释，“等我哪天有空了，带你和星星去迪士尼，好吗？” “好！”freddy的喜悦通过电波清晰地传过来，沈玥嘴角的笑容更柔和了些。 “你这周六有空吗？我的钢琴老师生病了，我不用上课！” 与国内那些望子成龙的家长一样，从freddy上幼儿园以来，allen就给他报了各种课程：钢琴、绘画、马术、礼仪……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课外时间。因此，他要找出一个时间空档，可能比沈玥还要难。 沈玥没想到“哪天”会来得这么快，她原本是想等手头的事情处理完——那大概是一两个月以后了。 可她不想扫freddy的兴。 “我尽量把时间空出来。”她答应他，“等我确定了，就给你打电话，好吗？” 第365章 星星是许绍城的亲生儿子 freddy达到目的，心满意足地把手机交还给了allen：“换我爸跟你说哦～” 沈玥还没反应过来，听筒里的声音就换了一个：“shen。” 沈玥在心里叹气，对着allen，语调仍与以往无异：“allen。” “抱歉。”allen的话音中带了歉意，“freddy听说你回来了，一定要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有。”沈玥对小孩子向来包容，更何况她平时还挺喜欢freddy，“我刚到医院。” “医院？”这个词语让allen瞬间紧张起来，“是出什么事了吗？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找你。” freddy也在旁边叫：“shen生什么病了？疼不疼？我也要一起去！” 沈玥赶忙解释：“没生病，是之前的伤还没好，需要继续在医院里养一段时间。” allen“噢”一声，放松下来：“那迪士尼……” “能去的。”沈玥既然答应了freddy，就肯定不会食言。 “你别误会，我没有逼你一定要去的意思。”allen有点着急，生怕她想太多，“你的身体状况如果不允许，我会跟freddy说清楚。” “没关系。我这周应该就能出院。”沈玥最了解自己的身体。她的腿走路虽不算灵便，但应付日常的工作、生活都没有问题。 更何况，等这周过去，她就要正式进入蓝星航运工作，到时候就算医生强行留她，她也要走。 “那麻烦你了。”allen笑着感激，“你也知道，我工作太忙，一直不能带freddy出去玩，他长这么大，还一次迪士尼都没去过。” 他这一番话倒让沈玥很感同身受。她答应带freddy去迪士尼，不过是因为她想带星星去，弥补这几年来没有陪伴在他身边、对他的亏欠。 一想到星星，她心里的愧疚感就迅速地涌上来。 她忽然很想见到他，想亲亲他、抱抱他，告诉他，她很想他。 鼻头汹涌而至的酸涩让她的视线也变得模糊。 她没心情再与allen多说，手指按着湿润的眼角，强行用护士查房作为借口，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安静得厉害，只剩下中央空调在“呼呼”地出着暖气。 allen的短信弹出来：“你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沈玥内心毫无波澜地回了个“谢谢”，打开微信找到魏婷，问：“星星睡了吗？” 魏婷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家里加班，过了几分钟才回：“早就睡了。明天还得上学呢，我哪敢让他睡太晚？” 沈玥失望地打字：“我知道了。” 魏婷一个视频电话拨过来，沈玥当即接起。 看到她身后的各种仪器，魏婷有点意外：“还回医院啊？” 她知道沈玥去华国处理谢莺的身后事了，也知道沈玥今天的飞机回美国。但她以为沈玥的伤好了，会跟着陆昀晔回陆家。 “还有几次复健得做。”沈玥说。 “想你儿子了？”魏婷挑眉。 “对啊。”沈玥抿唇，努力压下自己的难过。 “你这不快要出院了么？”魏婷安慰她，“马上就能见到了，别哭。” “我哪儿哭了？！”沈玥瞪她。 “就你那脸——”魏婷模仿着她刚刚的表情，“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噗！”沈玥被她的挤眉弄眼逗得笑出了声，伤感的情绪瞬间消散。 “我周六带星星去迪士尼。”沈玥说。 “哎哟喂！”魏婷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咱们大沈总出院了不回去工作，竟然要带儿子去迪士尼！让我掐指算算，明天的太阳是不是得从西边升起来！” 魏婷只是打趣，沈玥听得心里又是一酸。 她因为工作，已经忽略了孩子太多。然而当她进入蓝星以后，可能还是会恢复从前的工作状态——她不想这样，但又必须这样。 见她发着愣半天不说话，魏婷以为是自己的玩笑开过火了，又急忙道歉：“你别往心里去……” “婷婷。”沈玥忽然正色，把魏婷吓了一大跳。 “啊？”魏婷的心脏“砰砰”直跳，生怕她说出诸如要绝交之类严重的话。 “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沈玥深吸了一口气，费了许多得劲才终于下定决心。 “嗯？”事情的发展与魏婷的猜测不同，她怔了两秒，才换成与沈玥同样的郑重，“什么事？” “前段时间，许绍城给了我一份文件——是他和星星的亲子鉴定结果。”沈玥的语速与平常无异，魏婷却嫌太慢，迫切地催促：“然后呢？” “结果显示，星星是许绍城的亲生儿子。” “oh！y！god！”魏婷立刻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然后呢然后呢！”她兴奋得手舞足蹈，“许总要让星星认祖归宗吗？你们俩是不是要复婚了？天呐天呐！这才多久啊！这个剧情我有点追不上了！” “你冷静一点。”沈玥皱着眉头，用手捂住被她炸疼的耳朵。 魏婷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稍稍平静了一些，但脸上喜悦的笑容和声音里激动的颤抖怎么都藏不住。 “你快跟我讲讲！后面究竟怎么了！” “许绍城的确有跟星星相认的意思。”沈玥苦恼的源头也出自这里，“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想让你给点意见。” “答应他啊！”魏婷一点犹豫都没有，“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他喜欢星星，星星也喜欢他，这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 沈玥幽幽地瞄她一眼，“我可不欢喜。” “你有毛病”这四个字已经到了嘴边上，又被魏婷生生吞了回去。 尽管她的心现在彻底在许总这边，但她也能够理解沈玥一直不肯松口的原因。 “那个伤害过你的，是以前的许总。如今的这个，没有了过去的记忆，是个全新的人，你不用害怕。” 魏婷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就又让沈玥想起许绍城骗她自己失忆的事。 “呵。”她冷冷一笑，对面的魏婷蒙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沈玥摆手，“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 ——起码在她跨过心里这道坎、彻底原谅他之前，不会轻易松口。 第366章 取代位置 在医院里，时间总是过得很慢。 不过现在，除了复健，沈玥还会让陆晨给她“上课”，讲一讲公司的运作体系、经营范围，为她之后的入职做好准备。 少了大片大片的空闲，倒没有以前那么难熬了。 沈玥跟医生提了出院，医生很爽快地批了，只要求她定期回来复查，还给她写了一堆注意事项。 她出院那天，陆昀晔扔下繁忙的公务，亲自过来接她。 “你的房间我已经让人布置好了，生活用品也都准备齐全，不用拎包就能直接入住。”他很高兴，“玥玥，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多年。” 看着他眼底闪烁的泪光，沈玥虽心有不忍，却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我自己有房子，离星星的学校比较近，所以……暂时我还是会住那边。” 照顾到陆昀晔的情绪，她用了一个“暂时”，又补充到：“周末星星休息，我们可以回家里小住。” 陆昀晔的失望全都写在了脸上。 “那好。”他无奈地妥协，又提出条件：“星星以后的小学，必须由我来选。等他上小学了，你们就搬到我那儿去。” 沈玥答应：“好。” 陆昀晔的笑容这才重新回来。 工作日的中午，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沈玥在门外的地毯下找到魏婷特意给她留的备用钥匙，顺利打开了公寓的大门。 时隔一年多回到这里，看到熟悉的布置摆设，沈玥不免鼻酸。 陆昀晔与陆晨先她一步进去，自个儿在鞋柜里找出与酒店同款的一次性拖鞋换上，跟逛园子似的，把这么一套小小的三室两厅逛了个遍。 陆昀晔在星星的儿童房里逗留的时间最长。他一会儿摸摸摆在床上的毛绒玩偶，一会儿翻翻小书桌上的彩色绘本，眉眼间全是柔色。 “孩子什么时候放学？我跟你一起去接他。”他转头对沈玥说。 沈玥报了个时间。 陆昀晔眉心皱起，“这么晚？我们能不能早点去把他接出来？跟老师说一声，下午的课不上了。反正在幼儿园里也只是玩，学不到什么东西。” 到了今天，沈玥终于有了与国内大多数父母一样的烦恼——长辈对孩子太溺爱了怎么办？ 她的选择是：直接拒绝。 “还是能学到不少知识的，我和魏婷考察了很久才选的幼儿园，老师都很有经验。”她的话说得委婉，“离放学也没几个小时了，再等等。” 提议被驳回，陆昀晔明显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坚持。他顺手拿起书桌上母子俩的合照，出神地盯着看了半天。 “星星跟你长得真像。”他哑着嗓子，声音中掺着笑意，“你小的时候，应该就长他这样儿？” 他的食指隔着玻璃，久久地抚触着照片上星星的脸，“可惜，我一次都没有看见。” 他出那一趟海是在沈玥出生之前。经历了巨大的风浪、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却什么都没有了。 曾经的小家里，属于谢莺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他捏着她寄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发了疯一般地叫着她的名字。 然而——杳无回音。 沈玥的情绪被他调动，眼眶些微发红。 他与她解释过几回，她早已知悉当年的真相。 他没有不要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还在与死亡搏斗的时候，谢莺瞒着他做的。 他找了她很多年，直到两人相认以，他仍在找她。 沈玥心里对他的那点儿恨，早在他这几个月的悉心照料与关爱中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心疼。 他想要弥补她，尽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她又何尝不想弥补他，做一个令他骄傲的女儿？ “星星跟我小时候其实长得不太像。”沈玥上前一步，视线与他停留在相同的地方。 星星的五官，大约是集合了她与许绍城的优点，单单拿出来看，都能从中看出他们两人的影子，但放在一起——倒也说不出来是像谁。 所以这么多年，她才没能把他与许绍城联系到一起。 “我小时候长得丑，你没见着是件好事。”她安慰陆昀烨。 陆昀烨侧头瞪她：“瞎说什么呢！你爸妈都长得好看，你怎么会丑？” 沈玥愣一下，随即笑出声来：“您可真不害臊！” 陆晨给陆昀烨帮腔：“家里有叔叔年轻时候的照片，不输现在的一众小明星。” 其实沈玥也能从陆昀烨现今的脸上看出当年的轮廓——事实上，以谢莺的虚荣程度，倘若陆昀烨没张好脸，哪怕再怎么走投无路，她也肯定不会嫁给一穷二白的他。 她就是……没想到陆昀烨会这么自恋，颠覆了她以往对他的认知。 “哦对。”陆昀烨想起来：“你小时候的相片……有吗？” 沈玥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没有。” 她小的时候，照相馆已经满大街都是了，古早的傻瓜相机，沈鑫也买了好几部。 但她一张相片都没有。 谢莺骂她的时候，总爱说她的脸“看着就晦气”，脾气一涌上来，最爱的，也是往她的脸上扇巴掌。 他们都不愿意见到她的脸，哪里又会自找烦恼地给她拍照？ 陆昀烨想到她小时候的艰难处境，愧疚的情绪又多了几分。 “玥玥，对不起。”他抓着她的手，嗓子堵得厉害。 “这又不怪您。”沈玥反过来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对以前那些事情早就释怀了。” 如今她与那些伤害过她的人的生活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却是各自朝着与从前相反的方向。 她不禁去想，过往的种种大概都是上天给她的磨难。 “如果没有那些，我可能也得不到今天的这些。” 她说得云淡风轻，陆昀烨的内心却格外沉重。 该惩罚的人他都惩罚了，这辈子他最大的心愿，只剩下她能过得幸福。 而她的幸福，应该由她爱的人来给她。 至于她爱的人—— 陆昀烨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但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那个男人给她带来的，更多的是危险。 他需要找到一个最完美的人选，去取代她心中那个男人的位置。 第367章 谁是他爸爸 陆昀晔急着见星星，离放学还有一个小时，他就催着沈玥出了门。 没有任何意外的，当他们到达的时候，幼儿园门口没有一个人。 沈玥扶着额头坐在车里，看着陆昀晔与守门的保安交涉半天后沮丧地折回来。 “这学校保安怎么这么不通人情？家长进去看看孩子上课都不行！”他隔着车门向沈玥抱怨。 “都是为了孩子的安全。”沈玥安慰他，“再等半小时就行了，很快的。” 陆昀晔却不肯在这儿干等，让陆晨把车开到了附近的一座商场，半小时的工夫，买下来的玩具堆满了后备箱。 沈玥阻止过，无果。 他理直气壮：“我第一次见我外孙，总得留个好印象，让他喜欢我。” 沈玥无奈：“您这样儿，迟早有一天得把他惯坏。” “等到了那一天再说。”陆昀晔油盐不进。 沈玥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们再回到幼儿园，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门口多了很多进进出出的家长和孩子。 沈玥怕挤着陆昀晔，本想让他待在车里，她去接星星出来，但他怎么都不肯，非要跟她一起去。 一路上他都很紧张，不断地问沈玥问题：“你觉得星星会喜欢我吗？” “他会不会喜欢那些玩具？” “他不会害怕我？” …… 沈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一定会喜欢您。” 沈玥来接星星的次数其实不多，很多时候都是魏婷过来，所以她找到星星所在的班级稍微费了点儿时间。 跟她来的每一次一样，星星班里的小朋友已经走了大半，他仍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摆弄着面前的积木。 星星班里的老师认识沈玥——星星第一天上幼儿园时，沈玥难得请假与魏婷一起送他，以至于老师把她和魏婷错认成了一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沈女士，好久不见！”老师热情地与沈玥打招呼，又转头叫星星：“noah，你妈妈来了！” 英文里头没有“干妈”这个单词，当初入学时，魏婷干脆把自己也称作是星星的“妈妈”，因此不论是沈玥、魏婷两人里的谁去接星星，老师都会通知星星：“你妈妈来了。” 星星的反应很平淡，有条不紊地把桌面上的玩具收拾好，去储物柜取了自己的小书包，才慢慢地踱到教室门口。 然而当他看到站在外头的沈玥，水灵灵的眼睛立刻瞪圆，下一秒，眼泪就落了下来。 “妈妈！”他激动地扑上来，用力地抱住了沈玥的腰。他小小的脸埋在她的肚子上，将鹅黄色的羽绒服染成了深色。 沈玥的眼眶微微发热，要不是还有外人在场，大约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流满面了。 老师呆怔了一瞬回神，摸了摸星星的脑袋，笑着说：“noah应该是太想念你了。沈女士，工作再忙，也要抽点时间陪陪孩子呀！” 沈玥被老师教训得老脸一红，“嗯，我会的。” 沈玥抱着星星走出去。 大约是觉得害臊，星星始终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任她怎么劝都不肯抬头。 陆昀烨跟在他们娘儿俩后头，一直盯着星星看，好几次想跟他说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上车以后，沈玥拍了拍星星的后背，“好了，抬头。” 星星这才露出一双跟小兔子一样红红的眼，好奇地打量着车内的一切——包括坐在旁边的奇奇怪怪的老爷爷。 “妈妈……”他戳了戳沈玥的手臂，小声地问：“这个爷爷是谁呀？” 突然被点到名，陆昀烨面上有些慌张。 “我、我……”他的舌头像是打了结，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沈玥体贴地帮他把后面的话说完：“他是我的爸爸，也是你的外公。” 星星很快就把信息消化完全，随即挽起一个笑，甜甜地冲陆昀烨叫了一声：“外公~” 陆昀烨身子一震，眼前逐渐聚集起了雾气。他抖着嘴唇，哑着嗓子应道：“哎！” 除了与自己刚相认那一阵，沈玥从未见过陆昀烨如此失态。心尖颤了颤，她低下头与星星商量：“外公很喜欢你，你让外公抱抱好不好？” 星星并不认生。他看着陆昀烨，期待地点了点头：“好呀~” 陆昀烨的身子又是一震。 他眨一眨眼，眼里的雾气凝成了水珠，粘在了他的睫毛上。 星星惊呼：“妈妈！外公哭了！”他挣扎着从沈玥怀里爬过去，坐到陆昀烨的腿上，用软嫩的小手替他拂去眼泪。 “外公，别哭啦！我给你买好吃的！我有好多零花钱呢！分一半给你好不好？”星星细声细气地哄，陆昀烨眼底的雾气却越积越多。 他挤出一个格外难看的笑，声音打着颤：“外公不要你的零花钱，外公只是见到我们星星，太高兴了。” 星星不太明白：“高兴怎么会哭呢？” 但没有人能给他解释这个问题。 好在陆昀烨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抱着星星，跟他聊起了天。 他们俩的话题多围绕着星星，哪怕再幼稚的事情、再无聊的笑话，陆昀烨都听得津津有味，一双眼睛从头到尾都眯成弯月的形状。 沈玥完全插不进这爷孙俩中间。 明明是三个人的后座，却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硬生生地将她与他们俩隔开。 她心头微酸，却又感到欣慰。 真好，她想。 这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和睦的、幸福的、温暖的家么？ 陆晨上下跑了几趟，才把后备箱里的玩具全都搬进了屋。 星星欢呼着在玩具间来回跑圈，又跑到陆昀烨身旁，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好几个口水印。 陆昀烨喜滋滋地笑，皱纹又多了好几道。 “都拆开来看看喜不喜欢。”他说。 星星却没照他吩咐的做。 “这些玩具……”他直勾勾地盯着，分明眼馋得紧，但始终没有上手去拆，“我想等爸爸来了，和他一起玩。” 此言一出，客厅里的几个人全都愣住了。 “爸爸？”陆昀烨的眉心拧成了一个死结。他转过头质问沈玥：“谁是他爸爸？” 第368章 根本想象不到 沈玥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心脏骤然一缩—— “他——” 因为慌乱，她脑子里的线缠成了解不开的一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仓促间只发出了这么一个音就戛然而止。 星星像是看出了她的为难，替她回答陆昀晔：“不是我真正的爸爸啦！”他的小脑袋沮丧地低下去，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看不出半点刚才的兴奋劲儿，“是我最喜欢的许叔叔，他知道我没有爸爸，所以同意我叫他‘爸爸’。” “许叔叔？”陆昀晔很快反应过来，“许绍城？” “对，就是许绍城叔叔。”星星点点头，与许绍城相似的薄唇紧抿着，眼底透着落寞。 沈玥的心猛地被刺痛，那杆早就不准的秤悄悄地往许绍城的方向又偏了偏。 陆昀烨的脸青了又白，尽量用不吓到星星的轻柔语气问：“你想让许叔叔当你爸爸？” 星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小心地拿眼偷觑沈玥，观察着她的表情。 陆昀烨几乎是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 “没关系，你先玩！”陆昀烨勉强挤出一个不那么阴沉的微笑，“你许叔叔下一次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后面这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 专业“拆弹”的陆晨连忙挺身而出，截住了这个话题：“星星，你要不要试一下钢铁侠的这套盔甲？胸口的灯可以亮的哦！” 星星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去：“好啊好啊！好帅哦！” 陆晨悄悄抹掉额上沁出的冷汗，松了一口气。 陆晨带星星回房间去换衣服，陆昀晔与沈玥坐在客厅里，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 陆昀晔探沈玥口风：“星星喊许绍城‘爸爸’，你不反对？” “反对过，没有效果，后来就由他去了。”沈玥心虚地握紧了手里的马克杯，垂下眼皮，遮住飘散的视线。 “这种事怎么能任由孩子胡来呢？”陆昀烨皱紧了眉，“你和许绍城又没什么关系，星星一直这么叫，容易被人误会。” 他对许绍城的排斥是摆在明面上的，向来不遮掩。 沈玥只能暂时安抚他：“我会跟星星再谈一谈。” “对了，我跟陆晨商量过了。”陆昀烨抿一口茶，坐姿放松了一些，“你进公司，先从我的助理做起，跟着陆晨学习一段时间，熟悉我平时的工作。等时机成熟了，我再给你安排更有实权的职位。” 沈玥虽然在管理上很有经验，但毕竟是两个不同领域的公司，工作内容上多少有些出入。陆昀烨已经与陆晨制定好了计划，打算一步一步推进，把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好。”沈玥没有任何意见。 陆昀烨与陆晨都是经验比她丰富得多的“前辈”，他们的决定，必然最适合她。 “你这几天好好在家里休养，周五陆晨会接你去试礼服，为周日晚上的宴会做准备。” 陆昀烨不提，沈玥差点忘了宴会的事。 “我有点紧张——”她不是没见过大场面，只是从未在这种“大场面”里充当过主角。 万众瞩目的感觉她不怎么喜欢，总让她有种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的窘迫。 “到时候你跟着我就行，没什么好紧张的。”陆昀烨在举办宴会这种事上相当的游刃有余，“慢慢来，以后终归是要习惯的。” 沈玥忽然对即将到来的豪门千金生活产生了恐惧。 “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她问。 陆昀烨冷眼瞪她：“反悔？想都不要想！”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女儿，要不是她一直不愿意，他早就将两人的关系昭告天下了。她如今终于肯松口，他才不会再放跑她！ 在家里休养这几天，沈玥也没闲着。 每天早上，她都赶在魏婷与星星之前起床，为他们做好简单的早餐。等他们出门以后，就开始看陆晨送来的资料，了解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内容。 差不多到了下午三四点，她就坐车去幼儿园接星星回家——她的腿还没好全，开车依然不被允许。 太长时间没见，星星比以往还要黏她。只要她在家里，他恨不得时刻都与她待在一处，搂着她、抱着她，怎么都不肯放手。 魏婷常常夸张地大呼“受不了”，一遍遍地强调自己“吃醋”，还尝试着上手将两人分开——结局自然是三个人倒在一块儿，笑得不可开交。 周四晚上。 沈玥宣布了自己即将去公司上班的事，星星的情绪很明显的变得低落。 沈玥看在眼里，心中抽痛，却又无法为他做出任何的改变。 等星星回房睡觉了，魏婷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出来，问沈玥：“喝一杯？” 沈玥躁得慌，冲她伸手：“好啊。” 两个女人并排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 魏婷举起啤酒罐与沈玥碰了碰，一口喝下去小半。 “这么快就去上班？”她的视线触上沈玥蜷着的腿，“不是还没好吗？” “我需要人。”沈玥盯着桌面，口腔中全是啤酒淡淡的苦涩，“需要不属于我爸、我哥，或者是许绍城的，我自己的人。” 而她要达到这个目的，必须得掌握权力。 “为什么？”魏婷不解。 “我不想一直被他们保护。”一路走来，沈玥经历了太多的风雨，也欠了身边的人太多。她不希望他们为她所累，她希望自己能够坚强、独立，能够保护自己——甚至保护他们。 而且，她还有许多的问题想要弄清楚——这些，必须得避开她所有“保护者”们的耳目，暗地里进行。 “那星星呢？”魏婷抬起下巴，指了指星星卧室的方向，“你就舍得扔下他？” 沈玥的手指收紧，薄薄的铝罐被她捏得瘪下去了一块，里面的酒液从上面的开口漫出来。 “你也看到了他这几天有多开心。”魏婷的嘴角浮起一个心疼的笑，“这段时间你不在，他在我面前都故作坚强，说什么‘没关系’、‘妈妈很快就能回来’，但是我有几次晚上去房里看他，他都躲在被子里哭。” “他有多想你、多爱你，你根本想象不到。” 第369章 有钱人的烦恼 周五。 沈玥睡了回家以来的第一个懒觉。 倒不是她想——宿醉加上哭了一整晚，早上闹钟响的时候，她一点知觉都没有。 直到空荡的胃部传来的抽痛感迫使她清醒，她摸过手机来看一眼时间，竟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屏幕上有几通未接来电提醒，全都来自于陆晨。 大约是许久都没等到回应，他又发了条微信来通知她：“我两点去你家。” 沈玥一个激灵迅速从床上爬起，最后的一点困意都消失无踪。 陆晨准时到达。 彼时沈玥依然在和她肿得如核桃般大小的眼泡作斗争。 陆晨怔怔盯着她看了半晌，观察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沈玥干笑着摆一摆手，把覆在眼周的冰块按得更紧了一些，“昨晚被魏婷拉着看了一部苦情剧，哭得厉害了点儿。” 陆晨“哦”一声，算是信了她的话。 “那你现在能出去吗？”他略微表现出担忧，“不然我们晚一点儿再走？” “不用不用！”沈玥跑回房间，随手从抽屉里摸出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遮住自己的憔悴。 “走。”她换上鞋，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他们去的地方，是维城最有名气的奢侈品卖场。 沈玥在维城工作几年，也就偶尔陪客户逛街才会踏足一次。她扯了扯身上灰扑扑的羽绒服，站在商场门口有点迟疑。 “我这样进去……是不是不大好？” 她以为陆昀烨所谓的“挑礼服”，是像许绍城当年带她去“vstyle”一样，在一个相对封闭、私密性更好的地方，即使穿得再随意，也只有陆晨一个人看到。 谁知道—— “没什么不好的。”陆晨笑笑，借出了自己的胳膊，“我们一起进去。” 商场里没什么人，就连日常拖着行李箱在里头乱窜的代购都看不见。 沈玥心里正犯着嘀咕，忽然听见一道整齐划一的声音：“欢迎！” 离他们最近的店门口，几名身着统一制服的sa站成笔直的两排，端着无可挑剔的笑脸，冲着他们礼貌地鞠躬。 沈玥从未经历过这样大的阵仗，一时有点儿发懵。 陆晨则无比镇定地带着沈玥从她们中间穿过，迎着扑面而来的甜美香气，走进闪耀奢华的店内。 他们前脚刚踏进去，sa后脚就关上了店门。 所有的人都围在沈玥的身边，众星拱月一般，你一言、我一语，积极地为她介绍着当季的礼服。 从头到尾，沈玥都仿佛踩在云上，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她被推进试衣间，把礼服试了一件又一件。最终为了逃离这样的困境，她随手一点：“就这件。” 礼服被小心地包了起来。 沈玥以为能够结束，可刚出店门，陆晨脚尖一转，又进了隔壁。 刚才发生的一切再次上演。 沈玥数不清自己被折腾了多少回，当陆晨终于说出“回家”两个字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拎满了印着各大品牌logo的纸袋。 沈玥早就没了说话的力气。 从前应付再难缠的客户，好像都没有今天这街逛得更折磨人。 “我错了。”她说，“我以前都嫌这里的柜姐太高冷，不爱搭理人。” 然而当柜姐们全都释放出自己的热情时，她又实在遭受不住。 “我宁愿她们永远对我爱答不理，也好过现在这样儿。” “沈小姐。”陆晨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扬了扬手里的购物袋，“您现在已经是这家商场的至尊了，这里的sa，恐怕没有一个敢对您爱答不理。” 沈玥绝望地叹气：“哎你说，这算不算是太过有钱的烦恼？” “这样你就烦恼了？”陆晨起初觉得好笑，但细细一品，又生出些心疼。 沈家还没没落时，悦来娱乐虽远远比不上蓝星航运，可放在普通人眼里，也算是非常有钱的人家了——却连一个小女孩都容不下。 若说陆昀烨对谢莺的感情太过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话，陆晨对她，就只有最简单、最纯粹的恨。 那个虚荣、恶毒的女人，接连伤害了他最重要的两个亲人。 陆晨甚至觉得，死，都是便宜了她。 “做好心理准备，以后你的烦恼只会更多。”陆晨勉强空出一只手来，在沈玥的脑袋上揉了揉。 他与陆昀烨，都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给她，把她宠成万人艳羡的公主。 看着沈玥愁得皱到一起的五官，陆晨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新买的礼服、包包与鞋子在客厅里堆成了山。 魏婷早已忘了昨晚对沈玥的指责，翻出她的礼服一件一件地在身前比划，嘴里不住地念叨：“可以呀沈总！您这一朝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共患难过的老朋友我呀！” “绝对忘不了。”沈玥抱着星星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她一个人激动地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中间——跟那天收到一堆玩具时的星星一模一样。 “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穿。” 沈玥挑好了晚宴要穿的衣服，剩下的都派不上用场。魏婷的身形与她相似，两人平时也会互相借对方的衣服穿穿。 “真的吗？！”魏婷又惊又喜，“我下周刚好要去参加一个行业峰会，到时候会有那种比较正式的酒会，我还在发愁要穿什么衣服呢！玥玥你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跑过来抱住沈玥，猛地亲了一大口。 沈玥嫌弃地抹了抹脸上她留下的口水，与星星沉默地对视一眼，撇了撇嘴。 “妈妈，我今天能跟你一起睡吗？”星星把脑袋枕在沈玥的肩上，半仰着头，满含期待地问。 得知明天要去迪士尼，他兴奋得一直睡不着，抱着沈玥怎么都不肯撒手。 “好啊！”沈玥抬手摸了摸他肉乎乎的小脸，一边感叹着细滑的触感，一边心中又生出些酸涩。 魏婷说的话到底还是扎了她的心，让她不在意都不行。 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星星再好一点。 “耶！”星星欢天喜地地从她的身上跳下来，跑回房里去找自己的手机：“我现在跟爸爸视频！然后我们就可以睡觉啦！” 第370章 跟爸爸说再见 沈玥还来不及阻止，星星就举着已经接通的手机又跑出来。 “爸爸爸爸！”他兴高采烈地叫，迫不及待地将好消息分享出去：“妈妈明天要带我去迪士尼哦！” “是嘛。”哪怕因信号不好而有些失真，许绍城的嗓音还是一贯的低沉动听，慵懒的语调之中蕴着浅浅的笑意，“那怎么还不睡觉？现在应该都过十点了。” “马上就睡啦！”星星“噔噔噔”地跑到沈玥身边，踹掉拖鞋就往沙发上爬。他熟练地窝进她的怀里，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对准了她的脸：“爸爸，你要不要跟妈妈说会儿话？” 沈玥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突然对上手机里许绍城的视线，一时有些心慌意乱，半晌才费劲地憋出了一个字：“嗨~” “嗨。”许绍城回。 他似乎也很惊讶，脸上的笑容僵了两秒，才又恢复成自然的弧度。 “你怎么也没睡？”沈玥的脑子发懵，为了避免相对无言的尴尬，随手捡了个最日常的话题。然而刚一出口，她又倏地想起他那边还是白天——“啊！对不起！我忘了时差！” 听着她连声的道歉，许绍城的嘴角扬得更高，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也多了些柔和的色彩。 “我确实有点困了，等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就去小睡一会儿。”他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好。”沈玥干巴巴地应道，实在不知道继续说什么才好，“那——你忙，我带星星去睡觉了。” 站在对面的魏婷立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随即高声叫道：“哎许总！先别挂！” 许绍城怔住，视线转了转，却没在镜头里找到人。 “魏小姐？”他听得出魏婷的声音。 沈玥看向魏婷，见她笑容诡异，忽的生出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的，她听见魏婷问：“许总，后天晚上的宴会，你会来吗？” 许绍城的眼睛眨了眨，茫然得很明显：“什么宴会？” “咦你没跟许总说吗？”魏婷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沈玥。 沈玥当然没说。 进蓝星工作的事，她压根就没打算告诉许绍城。 他的眼力见太好，她怕被他看穿。 许绍城的视线再度落回到沈玥的脸上。 他专注地看着她，语气里似乎夹杂了点点的委屈：“说什么？” 沈玥立刻缴械投降，把一切和盘托出：“我辞了温斯坦的工作，马上要去蓝星给我爸当助理。我爸想把我介绍给合作伙伴认识，就办了这么个宴会。” 出乎沈玥意料的，许绍城并没有追究她进蓝星的原因。 “进蓝星挺好的。”他很赞同她的决定，“有伯父和陆晨照顾，工作没那么辛苦。” “对呀，我就是这么想的。”沈玥悄悄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他们俩聊了半天都没聊到正题，把魏婷急得不行。她硬生生插进去，问许绍城：“所以许总，你后天到底来不来？” 星星也眼巴巴地望着他：“爸爸你要来吗？” 许绍城却把决定权交给了沈玥：“你想让我去吗？” 他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只是普通的询问，不掺杂任何的感情。 “太远了。”沈玥想也不想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专程跑这一趟不值得。” 陆昀烨邀请的是他在美国人脉圈中的好友，与许绍城全都不熟，他来只会觉得尴尬。 况且，他还有自己的工作。 “我知道了。”许绍城抿住唇，没说来，也没说不来。 “你们早点睡，明天不是还要去迪士尼？睡晚了，就没精神玩了。” “嗯。”沈玥点点头，压下心中的不舍，出声提醒星星：“跟……”她顿一顿，避开许绍城的视线，音量降低了些，“爸爸说再见。” “爸爸再见！”因着迪士尼的诱惑，星星这次与许绍城告别得很果断，不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一拖再拖。 许绍城的双眸亮得惊人，“嗯。”他的语调是罕见的轻快，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朵边，“晚安。” 关掉视频，魏婷仍不肯放过沈玥：“你怎么不邀请许总来参加宴会啊？你人生中最重要的场合之一哎！你也不让他来见证一下吗？” “你以为许总跟你一样闲哦？”沈玥瞪她一眼，“再说了，就一个小型的宴会而已，有什么重要的？” “行行行！”魏婷摆手，对她耗尽了耐心：“随便你！我去睡觉了，明天还得去公司加班。” 沈玥抱着星星从沙发上站起：“我们也去睡觉。” 沈玥与freddy约好，周六一早就去他家里接他。 她带着星星上楼去按了门铃，来开门的，却是本应该早就去公司了的allen。 沈玥一下愣住，倒是星星高兴地叫：“allen叔叔！” allen扶着膝盖半蹲，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得一脸慈爱：“好久不见呀星星！” 沈玥回过神来，心情复杂地问allen：“你怎么在家？” ——经历了上次的事，她与他面对着面，总有那么些尴尬。 “我今天请了假，一会儿跟你们一起去。”allen回答得很从容，望着沈玥的目光也是一片坦然，“freddy和星星年纪小，又都是男孩子，你一个人恐怕照顾不来，我跟着能放心一点。而且，你开不了车不方便，我送你们去刚好。” 沈玥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多想——allen向来关心freddy，不放心freddy跟着她出去十分正常。 只是要她和他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放在以前倒没什么，可现在，她浑身都在抗拒。 可她已经答应了星星和freddy，allen又请好了假，如果现在反悔，这三个“男人”大概都不会原谅她。 “好。”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freddy听到门口沈玥的声音，背着自己的小书包急急忙忙地跑出来。 “shen！”他一头撞进沈玥怀里，金色的短发摩擦着她的衣服，很快就乱成了鸟窝。 沈玥细心地替他把头发整理好，弯下腰冲他微笑：“早上好呀freddy！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睡得超级好！”freddy抱着沈玥不肯松手，与allen同出一辙的湛蓝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我好想你呀shen！你也想我吗？”他撒着娇问。 第371章 你没有爸爸 “当然想~”沈玥捏捏他的脸，直起身子问allen：“我们现在就出发？” “等等——”allen匆匆旋身，快步往屋内走。没两分钟他又出来，手里多了个深棕色的纸袋。 “我刚刚做的三明治。”他把纸袋递给沈玥，“你们起得早，应该还没吃早餐？” 沈玥今天赶着出门，确实没来得及准备早餐。 她把纸袋转递给星星，小声提醒：“谢谢allen叔叔呀！” 星星的情绪不知怎的有点低落，丝毫不见昨晚的兴奋。 他捏住纸袋的一角，手臂垂在身侧，没有半点要把三明治拿出来吃的意思。 “谢谢allen叔叔。”他笑得十分勉强，视线在allen身上只停留了短短的几秒，就随着他耷拉下去的头颅移到了地面。 沈玥脸上的笑容变淡，注视着星星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可当着allen与freddy的面，又不好去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个人三前一后地往电梯间走，freddy拉住沈玥的一只手，星星拉住另外一只。 freddy高兴极了，一直叽叽喳喳的，小嘴一刻不曾停过。 “我一会儿要去玩过山车！shen，你能陪我吗？” “我一定要和唐老鸭合照！我超喜欢唐老鸭的！” “我还想吃那个超有名的火鸡腿！我看过照片，比我的脸还要大！” …… 沈玥一面应和着他，一面悄悄留意着星星的反应。 与freddy完全相反，星星始终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哪怕freddy提到了他最喜欢的漫威英雄，他都无动于衷。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沈玥皱紧眉头，心中的不安更重了些。 等到了楼下，趁着allen与freddy父子俩去取车的空档，她立马问星星：“你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你要不舒服的话，我跟allen叔叔说一声，我们今天就不去迪士尼了。” ——尽管会让freddy失望，但和星星的健康比起来，就算不上什么了。 “我没有不舒服呀！”星星闻言，扬起小脸，给了沈玥一个甜甜的笑。 可沈玥还是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被他刻意藏住的委屈。 “星星……”她的心情分外复杂。 “我真的没有不舒服呀！”星星的嘴咧得更开了些，为了验证自己的话，甚至还原地跑了好几圈，“你看，我是不是很好？” 沈玥鼻腔微酸，“是。”她强行止住泪意，郑重地强调：“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妈妈说。” “好呀！”星星笑得眉眼弯弯，好似又重新恢复了活力。 allen的车没一会儿就开过来。 freddy趴在后座的车窗上，冲着他们俩拼命挥手：“shen！noah！快上车！” 沈玥正打算去开后座的车门，freddy的手臂伸出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shen你坐前边啦！我要和noah在后面玩游戏！”他笑嘻嘻地说，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 沈玥心里不大情愿，但又没法对他说出拒绝的话。 “好。”她把星星拉到自己身前，“你把门打开，让noah上去。” freddy迅速地从里边推开门，等星星坐上去，又迅速地把门关好，生怕沈玥反悔了一样。 沈玥觉得好笑。 她坐上副驾驶，转头问freddy：“你要跟noah玩什么游戏？” freddy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部ipad，点开一个界面花花绿绿的游戏，轻快的音乐立刻回荡在车厢之中。 freddy与星星的年龄相近，喜欢的东西都大同小异。很快，星星的注意力就被游戏吸引，两个孩子和乐融融地玩到了一起。 沈玥稍稍放心了些。 allen将视线从后视镜里的两个孩子身上收回来，瞥一眼沈玥放在腿上的纸袋，问：“不喜欢三明治？” “啊——”沈玥尴尬一笑，“不是。”她把纸袋打开，取出用另一层纸包裹着的、内容满满的三明治，“刚刚不方便吃。” 她先问星星：“要吃三明治吗？有鸡蛋火腿和培根哦！” 星星这会儿正沉迷于游戏，盯着ipad头也不抬：“不想吃。” 沈玥自己咬一口，给出评价：“很好吃。” allen这才心满意足地移开了眼。 “我不会做饭，只能准备点这种简单的食物。”他说，“幸好你喜欢。” freddy插进来：“我爸爸今天可是第一次做早餐哦！他是不是很厉害？”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沈玥点头：“很厉害。” 星星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扔了ipad不服输地开口：“我爸爸更厉害！我爸爸会做超级多的菜，而且做得超级好吃！” 此言一出，车内的其他人全都呆住。 沈玥差点被噎到，粗糙的面包屑不小心滑进了喉咙管，呛得她直咳嗽。 allen连忙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轻声嘱咐：“小心一点儿。” 沈玥喝下大半瓶水才稍微缓解了些，气刚顺过来，又听见freddy反驳星星：“你别撒谎了！你又没有爸爸！” 空气仿佛凝滞了。 allen沉下脸，厉声呵斥：“freddy，向noah道歉！” freddy被他突然的大声吓到，小小的脸上立刻失去了血色，惨白一片。 “no、noah，对不起。”他的声音很细，带着明显的哭腔。 星星向来对人友善，哪怕受了欺负，只要对方道歉，他都能大度原谅。可这一次，他并没有如所有人预料的那般说出“没关系”，而是红着眼眶，赌气一般地大吼：“我有爸爸的！”说完，他向沈玥投去求助的目光，声音轻颤：“妈妈，对吗？” 他眼底小心翼翼的希冀彻底击溃沈玥心底的防线。 “对。”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你当然有爸爸。” allen察觉到了沈玥语气中的不悦，连忙向她道歉：“对不起啊shen，freddy他不是故意的！他绝对没有要诋毁、伤害noah的意思。” freddy已经哭了出来。 他不知道大人们究竟为什么生气，明明他说的是事实，星星就是没有爸爸——和他没有妈妈一样。 “我知道。”沈玥了解freddy——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他只是为了维护你而口不择言。” 可她依然无法全然地原谅他。 “停车，allen。”她平静地说，“今天孩子们心情都被破坏了，不适合去迪士尼。” 第372章 别哭了 allen没有停车，但也没有去迪士尼。 他调转车头，驶向沈玥家的方向。 “我送你回去，不然我不安心。”他表现得相当体贴，语气却坚决得不给沈玥拒绝的余地。 freddy哭了半程，车上没一个人理他——就连平时对他最和颜悦色的沈玥都从始至终板着一张脸，对他的哭声置若罔闻。 freddy是真的害怕了。 他抽搐着噤了声，后面半程可怜巴巴地窝在角落，不住地用眼睛去瞟坐在自己隔壁的星星，以及前头的沈玥。 星星在发完了脾气过后就沉默着望向了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玥也盯着前方发呆，压根没有察觉allen频频投射过来的视线。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车停在了沈玥家楼下。 刚一停稳，沈玥就回过神来，迅速地解开了扣在身前的安全带。 “shen……”allen小心地开口，却被沈玥头也不回地打断：“有什么话改天再说。” 她果决地推开车门，脚刚碰到地面，星星就已经跳到了跟前。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力地牵住了她的手。 尖锐的疼痛自指尖一直传到心脏。 她回握住他，将他小小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中。 “我们回家。”她勉强压下鼻腔的酸意，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 魏婷今天休息。 早上沈玥带着星星出门的时候，她还在房里睡觉。 等他们回来，她正好饿醒了，在厨房泡麦片。 听见开门的声响，她从厨房探出了半个头。看到沈玥与星星站在门口，她惊讶地瞪大眼：“你们怎么回来了？” 星星咬着下唇不说话，换好拖鞋就径自回了房。 魏婷担心地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冲沈玥努努嘴，小声问：“他怎么了？” 沈玥进了厨房，倒了半盒牛奶进奶锅，放到电磁炉上加热。 “出了点小意外。”她一边切着吐司一边说。 魏婷大惊失色：“意外？！什么意外？人有没有受伤？” “不是那种意外。”沈玥的情绪也很低落，这会儿不太想说话，“你去陪星星玩一会儿，等我把早餐做好了再跟你说。” 她好歹还吃了两口allen做的三明治，星星早上一点儿东西都没吃，她怕他的胃会饿得受不了。 魏婷虽然好奇得很，但也按照沈玥的吩咐，端着自己的麦片去找星星了。 然而等沈玥做好给星星的早餐出来，看到的却是魏婷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孤孤单单地舀着麦片往口里送。 她还没来得及发问，魏婷就抢先向她“告状”：“星星不愿意跟我玩，他说想自个儿待一会儿。” 沈玥抿紧了唇，走到星星的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星星，我进来了。” 反对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沈玥推门而入，入眼处是一片黑暗。 他没有开灯，还把遮光性能良好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沈玥凭借从客厅里透进来的光，勉强分辨出床上凸|起了小小的一团。 她的心脏揪紧，打开房里的灯，抱着托盘缓步走过去。 “星星，起来吃早餐。”她坐在床沿，将托盘顺手放到床头。 被窝下的小人儿一动不动，沈玥的手触上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挠了两下。 星星怕痒，尤其腰这一块儿，旁人半点碰不得。 果不其然的，他的身子扭了扭，试图从她的“魔爪”下挣脱。 沈玥趁机一把掀了他的被子，把他扯进自己的怀中。 星星布满泪痕的脸彻底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沈玥的心像是被什么锐器狠狠击中，痛得她快要喘不上气来。 抱着他的双臂收紧，她低下头，小心地吻上他的前额。 “别哭。”她的嗓音发颤，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划过她的脸颊。 星星终于松开了紧咬着下唇的牙齿，将脑袋埋在沈玥的前胸，放肆地哭出了声来。 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哭过——大声地、不管不顾地，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沈玥抱着他，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 “星星……”哄他的话全数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了三个字：“你别哭……” 魏婷一直竖着耳朵在听房里的动静。 甫一察觉到不对劲，她就扔了碗，小跑着冲进来。 “怎么啦怎么啦！”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惊惧地停下了脚步，迟疑着不敢上前。 “你们俩……怎么都哭了？” 沈玥一下又一下地抚着星星的后背，生怕他哭岔了气。 “别哭了别哭了！”她好声好气地哄着，没心思去搭理魏婷。 半晌后，魏婷才大着胆子凑过来。 她抽了张纸巾，给沈玥把眼泪擦了，又指着床头托盘里的东西提醒道：“再哭早饭都要凉了。” 沈玥这才半强迫地让星星抬起了头。 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星星的眼睛已经哭肿了，难看程度与她前一天有得一拼。 魏婷连忙又给他把眼泪擦干，捧着他的脸心疼地柔声哄道：“星星，别哭了，好吗？你把干妈的心都哭碎了！” 她这话放在平常特别有效，星星一听就会自觉地止住哭，可今天不行。 他依然抽抽搭搭的，眼泪持续“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到底怎么回事？”魏婷急得没了耐心，“是不是你上司的儿子欺负他了？”她气呼呼地捋起袖子，“妈的，老娘去打死那个小兔崽子！” 沈玥扯住她，“没有。” “那星星咋哭成这样？”魏婷不信。 沈玥放下星星，拿出自己的手机。 “你想爸爸吗？”她问，“要不要跟爸爸视频？” 星星一怔，缓缓地点了两下头。 沈玥算了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国内的凌晨一点多。 许绍城或许还在工作。 她试探性地发微信问：“你睡了吗？方便视频吗？” 几乎是立刻，许绍城的视频邀请就发送了过来。 沈玥点了“接听”。 屏幕黑了一秒，再亮起来的时候，许绍城的脸出现在上面。 他身后的灯光很亮，成排的金属座椅全都空着，不时有推着旅行箱的人经过。 这样的场景沈玥很熟悉。 “你在机场？”她诧异地问。 第373章 温斯坦被查封 许绍城平静应道：“对，得出一趟差。” “这么晚？”沈玥退回到时钟界面，再次确定国内的时间——是凌晨一点没错。 许绍城这种身份的人出差，向来不必考虑费用，为了省钱而坐红眼航班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更何况，他所在的是普通的候机大厅，而不是更符合他身价的贵宾候机室。 以上种种，都透着一股古怪。 “那边天气不好，飞机一直不能起飞。”许绍城勾起一个无奈的苦笑，“你找我有事？”他转回正题。 “不是我。”沈玥回神，把镜头对准了星星，“是他。” 看见许绍城，星星终于止住了哭。 他用手抹一把脸，费劲地吸了吸鼻子。 许绍城的脸色立马变了。 “怎么了？”他着急地问，“谁欺负你了？” 星星摇头，因着呼吸不顺，他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没、没人欺、欺负我。” 他的眼睛和鼻头全都红红的，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许绍城沉着脸，嗓音却是极尽的温柔：“那你哭什么？” “f、freddy说、说我没有爸爸！”对着许绍城，星星终于吐露出心底的委屈。 所有人的表情均是一变。 许绍城的眸中闪过一抹阴鸷，浅粉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表态，原本安安静静站在沈玥身边的魏婷炸了毛：“freddy？！是不是你上司的儿子？你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他！” 沈玥没出声，只给魏婷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添乱。 魏婷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你都辞职不干了，还怕人给你穿小鞋不成？那孩子都欺负到星星头上来了，你怎么还能忍气吞声？” 魏婷这一点就炸的暴脾气，很多时候都让沈玥非常为难——比方说此时。 “星星，你和爸爸慢慢聊，妈妈和干妈出去吃饭。”沈玥交代完，抓着魏婷的胳膊，把她拖到客厅。 沈玥关上星星的房门，刻意压低了声音：“freddy不是故意的，allen也让他给我和星星道过歉了。这件事我们已经处理好了，只是星星的情绪还没有平复下来。我知道你很生气，但刚才那样的话，不适合在许绍城的面前说。” 魏婷的脾气暴躁，通常体现在嘴上——如同机关枪一样用噼里啪啦轰炸，把对方骂到怀疑人生。 许绍城却与她刚好相反。 他真正生气的时候，是不会通过语言来表达情绪的。 然而惹到他的人，下场都很惨——譬如先前那个在医院太平间工作的小职员。 沈玥虽然心里怪责allen与freddy，但不希望许绍城对他们出手——那样的惩罚过于重了。 “怎么就不能在许总面前说了？”魏婷不仅不能够理解她的苦心，反而还有些忿忿不平，“就算许总整他们，那也是应该的！谁让那小兔崽子管不住自己的嘴！” “行了，你别一口一个‘小兔崽子’了，小心叫星星全都学了去！”沈玥听得直皱眉，“星星跟许绍城聊一会儿就能好，你别担心。” “我没你那么心大！”魏婷瞪她一眼，“不过——” “嗯？”沈玥看到她脸上诡异的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如果星星真的跟许总聊一会儿就好了，你不会不高兴吗？毕竟你刚刚哄了那么长时间，一点儿用处都没有。”魏婷故意刺激她。 沈玥沉默以对。 魏婷按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让他们父子相认是对的。等星星知道许总是他亲爸，你在家里的地位，可就得直线下降了。” 沈玥忍不住啐她一口：“呸！我相信我儿子！” 她才是星星最爱的人！ 不接受反驳！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星星握着沈玥的手机，从卧室里出来。 他已经不哭了，连抽搐与打嗝都停了，呼吸也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他的眼睛肿得很大，中间只露出一条细细的缝，模样有点儿滑稽。 沈玥想笑，但又硬生生忍住了。 “视频完了？”她冲星星张开双臂，把他搂进怀里。 “嗯。”星星点头，郑重其事地说：“爸爸让我不要在意freddy说的话，因为他是个笨蛋！” 沈玥板着脸教育他：“就算freddy说了你不爱听的话，你也不能骂他是‘笨蛋’。这是不礼貌的，知道吗？” “可爸爸说，freddy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瞎说话，就是笨蛋的行为！”星星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才不会向freddy一样，随随便便说那种话！” 沈玥被他——或者说被许绍城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是有爸爸的。”星星像是在说给沈玥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爸爸说，等他有时间了，要再约freddy去迪士尼一起玩，让freddy看看我爸爸多么好，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笨！” 沈玥忽然有点头疼。 她担心再这么下去，许绍城会把星星教成下一个他。 只是想一想，她就害怕。 可看着星星骄傲的脸，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去纠正他。 迪士尼之旅泡汤，为了补偿星星，沈玥和魏婷带他去了附近商场里的“冰雪奇缘”主题的儿童乐园。 儿童乐园不大，里面是用人造雪铺成的雪地，还有冰块砌成的城堡与滑梯，高度还原了电影里的场景。s成电影主角的演员在场内穿梭，大人小孩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嬉戏打闹的同时，还不忘与他们拍照。 沈玥因为腿脚不便，被独自留在了外头。 她百无聊赖地抱着手机刷了会儿微博，惊讶地发现“京市温斯坦被查封关门”上到了头条。 哪怕自己已经离职，但京市温斯坦毕竟是自己付出了大量心血的地方。她怀着沉重的心情点进新闻链接，用最快的速度通篇浏览了一遍。 根据新闻报道，温斯坦被查封的原因相当简单——消防不合格。 可这酒店的各处细节，沈玥当初都是一一亲自检查过的，消防不合格，绝对不可能。 第374章 和皇庭勾结 沈玥退出微信，登录自己从前的那个账号。 这个账号上她加的乱七八糟的人有很多，一登上就有数百条消息弹出来，差点让她的手机卡死。 温斯坦酒店的工作大群被顶到了最上，几乎每一秒都有数条消息同时刷新。 沈玥打开聊天界面，不断上升的对话框里，此刻全是哀嚎。 不论哪个部门的、不论职位高还是低，每个人都在问：“酒店被查封了，我们要怎么办？” 可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群内绝望的氛围不断蔓延。 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的，后来的人在这句话后头，都加上了一个“副总经理——刘鑫源”。 但刘鑫源对一切都视而不见，一次都没在群里冒过泡。 沈玥找到自己曾经的助理，跟她打听消息：“我听说，温斯坦被查封了？” “沈总？？？？”小助理收到她发的信息，情绪分外激动，一连刷了好几行的“！”。 “您可算是出现了！！！” 沈玥忽然有股身为“负心汉”的愧疚感。 她发了一个尴尬的表情，又问：“你还好吗？” “我不好！一点儿都不好！”小助理打字很快，几秒钟就蹦出一行字： “酒店昨天突然就被查封了！” “消防局的人过来硬说有消防隐患，都不让我们解释，就把所有人赶出酒店，在大门上贴了条！” “我到现在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出酒店的时候，刘副总说让我们回去等通知，有什么消息会发邮件告知我们。” “可是都一天一夜了，邮件都没有发过来。” “我给刘副总打电话没人接，发邮件他也没有回。” “现在全公司上下人心惶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说到这里，小助理又发了一排流泪的表情。 从她的话里，沈玥又得到了不少新的讯息。 譬如酒店是今天突然被查封的，譬如消防局的态度非常强硬，譬如酒店这边从头到尾都没有收到通知，以至于所有员工的后续去向都没有及时安排。 这所有的一切，无一不透着蹊跷。 一个想法渐渐地在沈玥的脑子里形成。 她又给许绍城发消息：“京市温斯坦被查封，是不是你做的？” 温斯坦虽不是华国的本土企业，但毕竟总部“家大业大”，京市政府还得给它几分薄面。就算真的存在消防隐患，也应该先通知整改，不至于一来就直接查封。 有能力串通政府职能部门、又有理由针对京市温斯坦的，沈玥能够想到的，只有许绍城一个人。 许绍城大约是在飞机上，半天都没有回复她。 那边小助理的信息又过来了好几条： “沈总，您是要回来了吗？” “您知道吗，我们一直都在等您回来！” “我不是在拍马屁，刘副总跟您比起来，真的差太多了！” “您看今天出了这种事，刘副总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句交代都不给我们！” “真的太让我们失望了！” 许绍城动温斯坦，就是为了整刘鑫源。 沈玥有理由怀疑，刘鑫源此时的“消失”，与许绍城也脱不了干系。 但她不愿意为刘鑫源解释。 “除了刘副总，酒店的事务现在还有谁管理？”她问小助理。 小助理报了几个名字。 沈玥说：“你跟他们联系一下，看看他们怎么说。酒店被查封这么大的事，总部应该已经听到风声了，估计后续的处理办法很快就能出台，你别着急，也让大家都别着急。” “好的！”小助理消失了几分钟，之后又回来：“吴经理说她已经跟总部在沟通了，让我们稍安勿躁。” 沈玥回了一个“好”。 群里，吴经理也露了个面，说了些安抚的话。 但刷屏的现象并没有好转，仍有不少人在释放自己的焦虑，让吴经理这个主动冒出来的“活靶子”给说法。 后续的内容都没了意义，沈玥屏蔽了大群，正准备看看朋友圈里有没有业内的朋友就温斯坦这事儿发表看法，小助理的信息又发过来：“所以沈总，您到底回不回来啊？” “我们整个部门都盼着您回来主持大局啊！” 沈玥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得人心”——听小助理的语气，大约是跟刘鑫源一对比，大家愈发发现了她的好。 “刘副总就这么差劲吗？”她不爱在背后嚼人舌根，但实在对此太过好奇。 在她看来，刘鑫源的工作能力远高于一般人的——否则即使他是被总部任命的，她也不会任由他在这个职位上待这么久。 “刘副总以前挺好的，但是您不在公司以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对我们不像以前那么和气了，不小心犯一点小错都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之前跟着您的人走了好几个，有被他炒的，也有受不了他自己走的。” “我是有房贷要还，又找不到下家接盘，否则我也早就走了！” “而且啊！” “我怀疑他跟皇庭那边的人有勾结！” “我们的几个大客户——就是您以前费了老大的劲谈下来的那几个v，全都被他得罪了，最后人家都跟皇庭签了合同！可把我给气死了！” “还有呢！” “咱们公司的高管，最有能力那几个，也被他无缘无故开了！后来也都去了皇庭！” “酒店被他搞得乌烟瘴气的！每个月的利润都在往下滑！我们的奖金也越来越少！” 小助理忿忿不平的吐槽久不停歇。 沈玥的手机一直在震，后续的内容，她再看不进去了。 起初她还想不通刘鑫源跟许绍城有什么过节，当把“皇庭”这个因素考虑进去，中间的盘根错节，她总算能够理清稍许。 这件事说来说去，还是许家的内部矛盾。 都过了这么多年，许泽瑞依然贼心不死，想要置许绍城于死地——哪怕在他的眼里，许绍城已经不记得前尘往事，对他毫无威胁。 想通这些，沈玥又急急忙忙地告诉许绍城：“刘鑫源的背后应该是许泽瑞，你小心一点。”——不管他现在能不能够看到。 第375章 神经病 星星与魏婷在儿童乐园里玩了个尽兴，两个人手拉着手出来，两张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快乐幸福的笑。 沈玥递上提前准备好的热咖啡和牛奶，手伸到星星的衣服里一摸，他的后背上竟凝着厚厚的一层汗，整个人都往外散发着热气。 “妈妈！里面超级好玩！”他像一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的恨不得把乐园的每一个角落都介绍到。 沈玥认真听着，偶尔根据他所说的内容提出一两个问题，算是对他的回应。 星星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好转了很多，似乎已经把早上受到的委屈抛到了脑后。 午饭的餐厅是沈玥订的，招牌菜是各式各样的汉堡薯条——这些东西，是星星喜欢，但她平常不让吃的。 魏婷打趣沈玥：“你是不是产生了危机感，想从许总那里夺回儿子的爱啊？” 沈玥翻了个白眼，送了她一个字：“滚！” 魏婷意味深长地“嘿嘿”一笑，揽过星星的肩膀，带着他走快了一些。 “赶紧跑，你妈恼羞成怒了，一会儿就得揍人了！” 星星一边跑，一边艰难地转过头观察沈玥的脸色。 沈玥立刻扬起笑脸，摆出一副和善可亲的老母亲模样。 “干妈骗你呢！”她说，“妈妈怎么会揍人呢？”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爸揍人好像挺厉害的。” 魏婷笑得差点摔到地上。 沈玥不爱这种西式快餐，只吃了几根薯条，胃里仿佛就有了饱足感。 她的手机就摆在桌面上。明明没有信息进来，她也还是隔几分钟就解一次锁，打开微信确认一遍。 许绍城依然没有回复她。 此时此刻，距离他挂掉星星的视频，已经过去了近五个小时。 根据星星的证言，当时他正准备登机。 五个小时，在华国国内，无论从京市飞到哪里，都应该到了。 莫非他这一趟出差是要出国？ 辰远作为华国最大的科技集团，与其他国家的许多公司乃至于政府部门都有合作，许绍城真的出国，也算不上奇怪。 沈玥轻微地叹一口气，为防止自己再不停地看，干脆地把手机塞进了包里。 魏婷手里捏着吃了一半的汉堡，斜眼睨沈玥，问：“在等谁的电话呢，这么心神不宁的？” 沈玥瞪她：“跟你没什么关系。” “那可不是？”魏婷扭过头去对着星星，嘴里阴阳怪气：“你听见啦！你妈说，她跟你爸的事，和我没关系！啧啧啧，真是让人心寒哦！这么多年的感情，因为一个男人，我就成了外人！还跟我没关系……唉！人情淡薄啊！” 星星嘴里塞满了薯条，腮帮子鼓鼓的，跟小仓鼠一样。 魏婷的话，他没听太懂，只能睁着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她。 沈玥摸摸他的头，“吃你的，别听你干妈瞎说。这些话你别跟她学，会变成笨蛋的。” “笨蛋”这个词刺激到了星星，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好！”他郑重地点了两下头，捏着小拳头发誓：“我才不要变成笨蛋！” 魏婷气结：“你们才是笨蛋！我可是天才！仙女！你们这种凡人理解不了的！” 沈玥与星星动作一致地偏开了脸，半句都不搭理她，嫌弃的神色分外明显。 “哼！”魏婷气恼地一扔餐巾，抓着自己的包站起来，咬着牙恨恨地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餐厅的卫生间按照性别分开，但建在外面的洗手池是共用的。 魏婷出来的时候，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男人正在那儿洗手。 在美国呆了这么多年，她早就过了一见到亚洲人就冲上去搭讪“认老乡”的阶段了。如今遇见陌生的亚洲面孔，她可能连视线都不会在对方脸上停留超过两秒钟。 可这个男人，还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原因很简单—— 在这个快餐作为主要菜式的餐厅里，几乎没有人像他一样，穿一身齐整的西装，甚至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脚下的黑皮鞋亮得发光。 魏婷在酒店圈摸爬滚打过年，见过不少尊贵的客人。 这个男人的穿着，虽不见显眼的logo，但从做工、面料来看，均属上乘。 她由此判断：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更显得离奇。 男人仔细地冲掉指缝间的泡沫，直起了身。 透过镜子，他清楚地看见魏婷投射到他身上的眼神。 四目相对的瞬间，魏婷一惊，迅速地移开了视线。怀着偷窥被人抓包的心虚感，她慢吞吞地挪上前，故作镇定地把手伸到水龙头下面。 冰凉的水“哗啦啦”地流，拂过她的双手，却不能降低她因羞窘而升高的体温。 余光瞥见男人从镜子下抽了张纸，悠然地擦着那双指骨分明的手，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魏婷加快了自己洗手的速度。 等到水停，她不愿耗费时间用纸去擦，只随便甩了甩，便转身要走。 然而还没等她迈开腿，忽的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天才？仙女？” “轰”的一下，魏婷仿佛被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动弹不得。 血液从脚底迅速飙升到头顶，她的脸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烫得都快能煎鸡蛋。 她呆滞的这么一会儿工夫，男人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前。 魏婷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褐色偏淡的眉、狭长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梁、淡粉色的唇，结合在一起好看是好看，却有一种雌雄莫辨的阴柔感。 而且这一张脸，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怎么不说话？”男人眉眼带笑，透着点儿揶揄，“莫非仙女是个哑巴？可我刚才分明听见了你的声音——” 魏婷再也没法在这儿待下去，凭借着一股冲动，拔腿就跑，头也不回。 她气喘吁吁地回到座位上，招手叫来服务生，用手比划着问他要了一杯冰水。 沈玥惊异地打量她，看到她红透的脸，与刘海上蓄着的水珠，问：“你是去上厕所，还是去参加跑步比赛了？” 过量的剧烈运动让魏婷一时半会儿还喘不上来气。 她摆了摆手，艰难地吐字：“真倒霉！上个厕所居然遇上了神经病！” 第376章 太难了 “神经病？”沈玥下意识地往星星那边靠过去，伸出手臂将他护住，警觉地四下张望，“哪儿呢？” 魏婷也环视一圈。然而周围的每一桌客人都拥有与她们截然不同的肤色，先前洗手间里遇到的“神经病”并不在其中。 “奇了怪了……”她皱着眉头，小声嘀咕。 她当时说话的声音不算小，但也没大到哪儿去。能听到她自称“天才”、“仙女”，座位必然与她们离得很近。 也就是说，应该在她视线能够触及的范围之内。 “可能还没回来。”她只能这样猜测。 沈玥被魏婷这一番话搅得心绪不宁。她挺害怕神经病的，尤其最近枪击案频发，走哪儿都得提心吊胆。 担心出什么意外，她低声催促星星：“吃快点儿，咱们早点回家。” 魏婷心里也发慌，一直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好在直到他们结完账离开，那个“神经病”都没有再露过面。 也不知道是走了，还是藏在哪儿。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魏婷与沈玥都没了在外头闲逛的心思。 魏婷回家加班，沈玥继续翻看蓝星的资料，星星则自个儿玩得不亦乐乎——陆昀烨先前买的玩具，他才开封了几盒。 一个下午平安无事地度过，在晚饭前，沈玥终于收到了许绍城发来的微信。 “先前一直在忙，现在才看到你发的消息。”他先解释了拖这么久才回复的原因，而后回答了她提出的问题：“温斯坦的事我出了一点力，但酒店的消防本来就不过关，查封是相关部门的决定。” 他给了沈玥一个链接，是关于温斯坦查封事件的另一则新闻，比之前她看过的那些写得更加详细，甚至还附上了酒店消防不过关的证据图片。 而这些地方，沈玥在职的时候，全都是合格的！ 她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小助理对刘鑫源那么大的怨气。 他因为自己的私心，不仅搞垮了酒店，还害得数百人丢了工作。 沈玥十分自责。 如果当初她能把眼睛擦亮一点、早点发现刘鑫源的异心，在出事前把他开除，事情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刘鑫源和许泽瑞的关系，我先前发现了一些线索，现在顺着在查，你不用担心。”许绍城反过来安抚沈玥。 沈玥盯着这句话看了半天，输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删，最终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好”。 手机安静了大概有十分钟。 许绍城的消息再次弹出：“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沈玥心尖一颤，不知怎的，有点儿紧张。 “方便的。”她说。 许绍城的电话当即过来。 沈玥深吸一口气，才把电话接通：“喂？” 那一头相当安静，应该是在相对私密的空间。 许绍城低沉的嗓音通过电波传到她的耳中：“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星星，我是他的爸爸？” 沈玥没料到他一开口就说这个，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抖，差点儿把手机摔到地上。 “他不是一直都叫你‘爸爸’嘛？”她假装没听懂他的话。 许绍城却不肯放过她：“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沈玥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你应该知道，星星有多渴望父亲的陪伴。”许绍城的语气难得严厉了些，“沈玥，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应该牵扯到孩子，他有权利拥有一双完整的父母。” 许绍城说的这些，沈玥都懂。 可—— “那你打算怎么跟他解释这么多年你在他生活里的缺失？你又打算怎么解释我们俩的过去？哦对了，还有你那个女儿——星星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星星，你打算以后怎么处理他们的关系？” 一个个问题，就像一道道鸿沟，硬生生地横亘在许绍城与星星之间。 许绍城沉默半晌，缓缓开口：“倒是有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沈玥的神经仿佛也随着他的尾音被不断拉长：“什么办法？” “我们结婚。” “喂！喂！”魏婷伸出手，在沈玥眼前挥了又挥，却没能唤回她的神智。 “完了完了魏希光，你妈傻了！”她面容沉痛地抱住星星，夸张地大叫。 沈玥久久的呆怔被星星看在眼里，他真的相信了魏婷的鬼话，双手用力地晃动沈玥的肩膀，急得都快要哭出来：“妈妈！妈妈！” 沈玥如梦初醒，看到眼前表情怪异的两个人，有片刻的茫然：“怎么了你们？” “我还想问你呢！”魏婷瞥一眼摆在她面前的资料，想要从中看出端倪，“你看到什么了，发这么久的呆？我叫你半天都不回神！” “哦，没什么。”沈玥快速地把文件夹合上，随口扯了个理由：“有个地方没看懂，多想了一下。”她把星星抱在怀里起身，“肚子有点饿了，晚饭想吃什么？” 晚饭是叫的外卖。 沈玥心不在焉地吃完，收拾垃圾的时候，手没拿稳餐盘，残留的酱汁糊了她一身。 魏婷赶忙抢了她手里的活，把她往房里推：“你去洗澡睡觉，养足精神，明天漂漂亮亮地去参加晚宴！” 沈玥洗完了澡，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她的脑子里始终回荡着许绍城最后说的那句话：“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不管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我都会告诉星星，我就是他的爸爸。” 她知道，许绍城是在逼她。 看起来他给了她两个选项，但只要她能分清利弊，最后选择的必然是他期望的那个—— 他们俩的婚姻能让许绍城与星星的关系合法化，她提出的那些难题，短时间内他们都不需要面对。 而倘若许绍城直接承认他是星星的亲生父亲，接踵而至的种种麻烦都会让她不堪其扰——她不愿意去和星星解释自己与许绍城的过往，也不想随随便便编个谎话，或是不负责任地把一切过错都推到许绍城的身上。 她必须要思考很多、纠结很久，才能给出一个她自己满意、也让星星满意的答复。 那实在是太难了。 “太难了。”她盯着黑暗中的一点，重重地叹气。 第377章 晚宴1 周日的晚宴6点开始，刚过中午，陆晨就来接沈玥去做准备。 举办晚宴的地点是在陆昀烨位于哥特山庄的别墅。 这里有一整片的别墅区，云集了整个维城的富豪，是全维城最最奢华的地方。 在今天之前，沈玥从未有幸踏足这里。 她所有关于“哥特山庄”的印象，全都来自于网络，以及各种各样的电视剧、电影。 然而当她乘车在一栋栋豪宅间穿梭，她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从前对于“哥特山庄”的了解有多么的贫瘠——有钱人的生活，她连想象，都想象不到。 大片大片的私家园林、各种形状的巨型泳池，以及风格独特、设计感十足的主体房屋，无一不让她惊叹。 她曾以为，沈家那栋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别墅已经足够豪华，但与这里的房子一比——顿时黯然失色。 陆昀烨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由他亲自操刀设计建造的别墅，处处都透着点儿苏州园林的韵味。 小桥、流水、假山、凉亭，就连房屋，也是古朴的样式。 一走进去，仿佛置身于古装片的拍摄场地，让人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别墅的主屋，是一栋二层的小楼。 一楼是客厅，陆昀烨的卧室与书房都在二楼。 陆晨带着沈玥往里走。 家里的佣人大约得到了消息，一个个喜笑颜开地迎上来，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大小姐好！” 从小到大，沈玥只在公司里享受过这种被众人簇拥的待遇，当年沈家的佣人，对她向来是没有好脸的。 她有些受宠若惊，但毕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世面，于是镇定地摆出一个恬淡的笑脸，礼貌地一一回应：“你们好。” “小姐的造型师已经到了，在二楼客房等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向前一步，对陆晨说：“先生还在公司处理公务，可能要过一会儿回来。” 陆晨应了一声“好”，又吩咐：“先生回来的话，你上来通知我们一声。” 沈玥跟在陆晨的后头上楼。 她好奇地四处打量。 别墅里的家具装饰，全是古色古香的红木制品，摆在一块儿格外大气。 就连通向二楼的楼梯，都是用木头打造。脚踩在上面，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二楼的房间不少，但住在这儿的，只有陆昀烨一个人。 他喜欢清静，不爱被人打扰，就连陆晨偶尔在这儿留宿，也只能去旁边的另一栋专为客人准备的小楼。 “叔叔为了你和星星能搬过来，特意叫人重新装修了他隔壁的两间房。”陆晨推开其中的一扇门，仿佛打开了另外的一片天地—— 这是一间充满了童趣的儿童房，天花板与墙壁上是五颜六色的壁画。除了床与书桌以外，房间里甚至还有滑滑梯、蹦蹦床、海洋球池之类的游乐设施，以及堆成了山的各式玩具。 比起此前陆昀烨给星星买的那些，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玥看得瞠目结舌。 “不止这些。”陆晨把房里的窗户推开，指着外面的某处对沈玥说：“叔叔听说美国的好多小孩子都喜欢树屋，就叫工人来建了一个。” 沈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庭院里最粗壮的那棵大榕树上，真的有一间小小的木屋。此刻木屋的门窗紧闭，她看不见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但这不妨碍她感动落泪。 “你哭什么？”陆晨觉得好笑，“叔叔对星星好，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童年的亲情缺失，让沈玥对别人给予自己的每一分好都格外的感恩。 在她看来，没有谁对谁的好是理所应当——哪怕是父母对自己的孩子。 而这，也是谢莺一直以来给她灌输的观念。 所以重逢以来陆昀烨对她所做的一切，都让她尤其感动。 “行了行了，赶紧把眼泪擦一擦！”陆晨递了张纸给她，“我们去隔壁，该做造型了。” 星星隔壁的房间属于沈玥，也是同样的充满现代感、同样的与整个别墅的风格格格不入。 房间里，几个打扮时尚夸张的年轻女孩坐在沙发上等。 陆晨把沈玥往前一推：“人我带到了，你们开始。” 那几个女孩如同闻到了肉味的鬣狗，两眼发亮地朝着沈玥扑过来。 做造型的过程漫长又沉闷。 沈玥中间几度睡着，又被头皮处传来的疼痛唤醒。 她齐肩的黑色直发被染成了栗色，发尾处更是烫出了几个波浪。 脸上的妆是认不出本来样貌的浓，火焰般的红唇、眼角故意点上去的泪痣，都为她增添了许多妩媚与性感。 几个造型师举着手机，围着她拍照。 “太漂亮了！” “简直仙女下凡！” “我要发朋友圈，让大家都洗洗眼！” …… 彩虹屁不绝于耳，沈玥被她们夸得脸红， 陆晨过来验收“成果”，看到镜子里沈玥的脸，也忍不住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我有幸与你合照一张吗？”他笑着问沈玥。 “当然。”沈玥大方地站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 快门的声音立刻响成一片。 陆晨拿回自己的手机，一张张地翻阅刚刚拍下来的照片，从中择出一张，发到了朋友圈。 晚宴开始前一个小时，陆昀烨才从公司回来。 他上楼与沈玥见了一面，说了些夸她漂亮的话，又急匆匆地下到客厅，为晚宴做最后的准备。 临近6点，宾客们陆陆续续都到了。 沈玥换好礼服，与陆晨一起，等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候场”。 陆晨给她讲过流程，晚宴开始后，陆昀烨的欢迎辞致完，便会介绍她“闪亮登场”。 “我好紧张啊。”沈玥小声地对陆晨说。 她的掌心已经沁出了一层黏腻的细汗，心脏也“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没什么好紧张的。”陆晨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下去以后你就一直跟着叔叔，只要面带微笑就行。” 沈玥拍了拍自己的脸，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这样？” 陆晨叹息：“再自然一点。” 不等沈玥调整好“微笑”的弧度，楼下已经响起了陆昀烨的声音：“感谢大家抽空前来。” 第378章 晚宴2 陆昀晔的发言相当简短——似乎都没有超过两分钟。 沈玥还在发懵，对面的陆晨握着她的肩膀搡了一下，提醒她：“要下去了。” 她慌忙抬脚往前，步子迈得太大，踩到曳地礼服的裙摆差点摔倒。 陆晨上前一步将她扶住，手捏成拳头抵在唇边，小小声强调：“端庄，优雅。” 沈玥立刻按照先前训练过的那样，手提裙摆，高傲地扬起头颅、挺直背脊。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下阶梯，迎着数十人炙热的目光，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陆昀烨两眼含泪地看着她一点点靠近，在她站定在身侧后，借出了自己的臂膀。 沈玥从善如流地挽住，视线大方地在厅内环绕一周。 今天来这儿的，大多是东方面孔，且年纪都很轻。 她不由起疑——蓝星航运在美国扎根、在美国发展壮大，合作伙伴虽然肯定什么人种都有，但大部分应该是美国本土的白人——或者说是，中年白人。 当着众人的面，她自然不方便询问陆昀烨其中的缘由，只如牵线木偶一般由他牵着走向中央，向大家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女儿，沈玥。” 四周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的人脸上都带着笑，就不知道是发自内心的祝贺，还是虚伪的恭维。 沈玥挥手，用大家闺秀的温婉语调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沈玥。” 经过了多年的“锤炼”，她的英文发音已经与当地人无异，只在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带有独特的口音——“玥”的尾音会不自觉地上扬，不仅不让人觉得突兀，反倒添了些俏皮可爱。 陆昀烨对她的表现相当满意，满心满眼全是骄傲。 “蓝星航运不久将由我的女儿继承，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多多关照。” 宾客们在来之前就知道了这场晚宴的目的，此刻听他这样说，并未露出过分惊讶的表情。 沈玥也流利地背出了陆晨交给她的稿子，表明了自己要带领蓝星航运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的决心。 底下又是掌声一片。 冗长的开场终于结束。 陆昀烨带着沈玥走到人群之中，宾客们手握香槟，三三两两地过来敬酒。 陆昀烨今天格外高兴，几乎是来者不拒。 香槟度数虽低，但耐不住他喝得猛。 晚宴堪堪过半，他就已经有了醉意。 陆昀烨喝酒容易上头，一张脸涨得通红，配上逐渐迷蒙的眼神，叫沈玥不由担忧。 “爸，要不我扶您回房去休息？”沈玥在他耳边低声地问。 陆昀烨不悦摆手，“宴会还没结束呢，休息什么！”他说话开始大舌头，情绪相较于最开始，却高涨了许多。 “来，玥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把沈玥拉到一个目测三十来岁的男人跟前，“这位是神通电子的二公子，ike严，年纪跟你差不多大，大学读的也是酒店管理，曾经也在世界知名的连锁酒店任过职，你们俩肯定有不少共同的话题！” 这公式化的开场白，沈玥一听，就立刻明白了陆昀烨的目的，脸上的笑也变得僵硬。 ike严表现得依旧自然。他笑着冲沈玥伸出手，语气不卑不亢：“你好，沈玥。” “你好。”沈玥出于礼貌回握住他。 陆昀烨瞅准机会，找了个借口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沈玥愈发的尴尬。 ike严从桌上拿起两杯香槟，递给沈玥一杯，问：“喝酒吗？” 沈玥接过，“谢谢。” “陆总想撮合我们。”ike严背靠着桌沿，望向陆昀烨穿梭在人群中的身影。 沈玥没料到他会直接点破，哽了一瞬过后，整个人反倒放松下来。 “他老操些不该操的心。”她抿一口酒，叹着气说。 “父母都这样。”ike严轻笑，“我爸妈也整天催婚。我今天来这里，就是被他们逼的。不过——”他扭过头，不躲不避地与沈玥对视，眼底的欣赏一览无余，“幸好我来了，否则就不能认识沈小姐你。” ike严的长相说不上出众，但周身裹着一层与许绍城截然不同的温润气质。明明是恭维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真诚。 沈玥猜测，这大概就是她爸相中他的原因。 “多谢严先生夸奖。”沈玥举杯与他相碰，“能够认识严先生，也是我的荣幸。” ——场面上的话，她也会说。 ike严的笑容更深。 如陆昀烨所说，他们俩经历相同，拥有的共同话题很多。 抛开“相亲对象”这一层令人尴尬的关系，沈玥对这个幽默风趣的男人很有好感——当然，是仅限于朋友的那种好感。 然而他们俩相谈甚欢的画面看在旁人的眼中，又是另外的意思。 陆昀烨站在远处，悄悄地观察着沈玥的表情。 见她没有丝毫的排斥，他得意地对陆晨说：“看，我就说她会喜欢！” 陆晨沉默不语，表情有几分凝重。 “我们家玥玥啊，归根结底还是见过的男人太少了！”陆昀烨的眉眼之间俱是喜悦，说话的语气有点儿飘，“否则就许绍城那样儿的，她怎么能看得上眼？”提到许绍城，他撇撇嘴，露出了些许的嫌弃。 陆晨继续沉默。 陆昀烨瞥他一眼，忽的正色：“我知道，你心里是站在许绍城那边的。” 陆晨一惊，急忙否定：“我没有！” “你到底是我养大的，比起玥玥，我更了解你。就你那点小九九，还想着能逃得过我的眼睛？”陆昀烨不屑笑道。 陆晨惭愧地低下了头。 “许绍城对玥玥的好，我不是没有看到。”陆昀烨敛起了所有不正经的情绪，严肃地说：“但他的背景太复杂了，不适合玥玥。ike严和他相比，就刚刚好。严家家底殷实，家族也不大，就这一支，没许家那么多的勾心斗角。玥玥嫁过去，后半辈子只管享福就行。” 而这，也是他最大的心愿。 “那如果玥玥坚持要嫁许绍城呢？”陆晨鼓起勇气，将这个藏在肚子里多时的问题问出了口。 陆昀烨脸色丕变，眼神转冷，先前的醉意全都消失无踪：“我会让她心甘情愿改变主意。” 第379章 晚宴3 陆昀烨亲近的朋友里，有一位世界知名的钢琴家，今天也是受邀前来的嘉宾之一。 大约是喝了点酒来了兴致，他掀开摆在大厅一角的三角钢琴盖，指尖滑过黑白相间的琴键，立刻有一串音符流泻出来。 交谈的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所在的地方。 他的脸上挂着透着一股子酒味儿的笑容，慷慨陈词：“下面这首曲子，送给今天的主角——美丽的沈玥小姐！” 沈玥赶忙放下手里的酒杯站直身体，隔着人群冲他微微颔首。 悬在琴键上方的手指重重落下，悠扬的音乐顷刻间回荡在空旷的大厅。 有携女眷出席的嘉宾很自然地跳起了舞，其他人纷纷加入，就连ike严，都向沈玥伸出了手：“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美丽的沈玥小姐跳一支舞呢？” 他微微弯腰，一只手背在身后，绅士性的礼节十足。 沈玥不愿与异性有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又不好当众拂了他的面子，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僵硬地把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ike严当即收拢五指，将她的手掌牢牢包裹住，牵着她往舞池中间走。 沈玥是这场晚宴的主角，也是这首曲子的主角，众人纷纷自觉为他们让开一条道路，也让出了最中央的位子。 沈玥不会跳舞。 她从未经受过相关的训练，此刻只能听由ike严指挥，随着他的步伐前进后退。 他的手臂虚虚地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重复口令：“左——右——左——右——转圈——” 沈玥始终低着头，专心地背着舞步，压根没注意到他们俩的姿势有多暧昧。 一曲结束，众人将他们俩围在中间，不停夸赞： “沈小姐舞跳得可真好！” “看沈小姐跳舞，真是一场绝美的视觉享受！” “沈小姐果真出身名门，有名媛风范！” …… 沈玥厚着脸皮收下他们假得不能再假的奉承，光说“谢谢”，都把她的嘴巴说干。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她本以为终于可以结束这无聊的对话，突然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蹦出来一句：“ike与沈小姐，一个郎才，一个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所有人被成功带偏，又开始附和着，夸起了沈玥与ike严这对“甜蜜”的“情侣”。 “沈小姐与ike太相配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金童玉女！真让人羡慕！” “刚才跳舞的时候，ike抱着沈小姐，就像王子抱着公主一样！画面太美了！” “是呀是呀！可惜我没能用手机录下来！” …… 刚才沈玥好歹还能从容应对，此刻面对如此巨大的误会，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不知道该从何处解释起才好。 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ike严，然而对方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脸上是与她一样的苦笑。 “各位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一个冰凉的声音在外围响起，透过人墙，清晰无比地钻进了沈玥的耳朵。 她的身子震了一震，双眼直直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被骤然打断的众人也都扭头望去，在看清来人身份的同时，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许总？” “许总也来了？” “许总你好，我是……” “许总我们上次在京市见过的，我是……” …… 陆昀烨今天邀请的嘉宾多是华裔，哪怕早些年移了民，自家的生意仍有大半留在华国，自然都是认识许绍城的。 人群的焦点迅速转移，原本的“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瞬间被冷落了个彻底。 然而“郎才女貌”、“金童玉女”本人，却并未因此而感到不快。 沈玥依旧呆呆地望着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许绍城，ike严在最初的愕然过后，也盯着许绍城两眼放光。 他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急切地迈出一步。可他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沈玥，脸上略略现出些为难。 “你……要不要也去跟许总打个招呼？”他问。 “嗯？”沈玥如梦初醒，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以后，干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你自己去。” “好。”ike严立刻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人群。 沈玥心里直泛酸——许绍城的魅力可真够大的，居然能让她的相亲对象义无反顾地抛下她。 但许绍城并没有在原地久留。 他分开人群，提步往前走。 两旁不断有人向他伸出手，想要与他套近乎、攀关系，他却视而不见，目光从始至终，都停留在一个地方。 ike严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许绍城走到自己跟前。 他将许绍城叫住：“许总……” 与面对沈玥时的风度翩翩不同，此刻他竟显得有些紧张。 令人意外的是，许绍城并不像之前一样，直直地从他面前掠过——相反，他停下脚步，仔仔细细地将ike严上下打量了一番，甚至还出声询问：“你是？” ike严受宠若惊，“我、我是……”他激动得连话都说不连贯，“我是神通电子严正虎的二儿子，ike。上次您来神通与我父亲谈合作的时候，我有幸与您见过一面。” 许绍城皱着眉仔细回忆。半晌，他幽幽地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ike严见他还记得自己，愈发的高兴，话也愈发的多了：“我父亲至今仍时常念叨着想再次与许总一聚，不知许总可否赏光？” “好啊。”许绍城微微一笑，应得格外爽快。 ike严的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白皙的脸因为兴奋而急速泛红。 “那许总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与父亲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一会儿你给我留张名片。”许绍城说，“我到时候再和你联系。” “好好好！”ike严连声应道，“我这就让人去拿名片来！” 其他人见ike严成功搭上了许绍城，也都纷纷效仿： “许总，我父亲也一直念叨想跟您吃饭来着……” “许总，我家的新餐厅明天开业，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去试个菜？” “许总，这是我的名片，等您有时间的时候，随时可以联系我。” 然而ike严的“成功”并不是那么容易复制，许绍城又恢复成最初的冷然模样，目不斜视的，直直走到沈玥面前。 第380章 想要一口吃掉 许绍城今天似乎是特意打扮过。 剪裁合身的黑色燕尾服格外能够凸显气质，白色衬衣紧贴肌肤，紧绷的胸肌一览无余。内搭的白色马甲束紧他的窄腰，巧妙地勾勒出令人垂涎的腰线。而在腰以下，两条笔直优越的长腿被锥形的黑色西裤包裹，线条十分明显。 他额上细碎的刘海全都被撩起来，用发蜡定了型，露出那双深黑如夜的眼眸。 在与他四目相接的瞬间，沈玥的神魂仿佛被抽走，只呆愣愣地站着，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许绍城弯唇，眸中流光溢彩。 他微微分神，望向角落里的钢琴家，用难得的谦卑语气提出要求：“劳烦您再弹一曲。” 钢琴家是正儿八经的美国人，与陆昀烨是纯粹的朋友关系，没在商场中打过转，并不认识许绍城。但从宴会上其他人对许绍城的态度，他多少能够估算出许绍城的身价，这会儿自然是不敢怠慢。 轻快的曲子从指尖滑出，许绍城冲着沈玥行了一个绅士礼，宽阔的手掌递到她的手边。 他没有说话，只用眼睛望着她。 仿佛受到了蛊惑，沈玥的大脑明明已经停止了运作，右手还是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 她的指尖刚刚碰到他的掌心，就被他一把握住。 唇角上扬的弧度加深，他眨了眨眼，流泻出的笑意璀璨夺目。 与ike严的“绅士手”不同，许绍城的胳膊牢牢地箍在了沈玥的腰部，使得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胸口抵着胸口，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沈玥穿着高跟鞋还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她的发顶顶住他的下巴，双目平视的地方，是他凸起的性感喉结。 每当他吞咽口水，或是发出轻笑，喉结震颤滚动，都叫她看得面部发烫。 许绍城的舞步，比起ike严，要更加熟练流畅。 沈玥本就不会跳舞，先前跟着ike严背口令都只能勉强跟上，这会儿周身都被许绍城强烈的男性气息包围，她压根静不下心来，脑子里是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念头，以至于短短的一个八拍，她几乎每一步都踩在了许绍城的脚背上，在他光亮的皮鞋表面留下了好几个浅浅的灰色印记。 许绍城也不恼。 他体贴地放慢了速度，来配合她的节奏。 “不要着急。”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嗓音低哑迷人。 他滚烫的鼻息拂过她的耳后，酥酥麻麻的电流立即过遍她的全身，叫她两腿发软，难以站直。 幸而许绍城将她搂住，避免了她在众人面前出糗。 这一瞬的惊惧让沈玥的脑子有片刻的清醒。 她搭在许绍城肩膀上的手稍稍用力，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离我远一点。”她咬着牙说。 像是故意与她作对，许绍城不仅没有如她所愿的远离，反而将手臂收得更紧，下身甚至还贴住她，暗示般地磨了磨。 “轰”的一声，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 沈玥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他。 血液快速地在体内循环，使得她的脸、耳朵、脖子乃至于指尖，都变成了深深的红色。 许绍城却笑得愈发愉悦，手指在她的腰窝处轻轻摩挲。 “玥玥。”他低下头，继续与她咬耳朵：“你现在的模样，真可爱。” 湿润的舌尖舔上她的耳廓，沈玥的身体随之颤栗。 许绍城的喉结持续轻颤，裹着笑意的磁性嗓音震颤她的耳膜：“可爱得让人……想把你一口吃掉。” 这是什么虎狼之言！ 沈玥大惊失色，一个不稳，就崴到了脚。 脚踝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五官皱成一团，生理性的泪水滚滚落下。 许绍城终于停止了对她的撩拨，调笑的表情在瞬间变成了担心与着急。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她打横抱起，手臂细心地替她压住裙摆，防止走光。 大厅里再次变得喧闹。 宾客们围上来关心沈玥的伤势： “沈小姐怎么了？” “是受伤了吗？” “严不严重？” “叫医生来看看！” …… 许绍城依旧谁也不搭理，只问沈玥：“你房间在哪里？” 沈玥忍着疼，指着楼梯的方向：“二楼。” 许绍城掉了个头，往楼梯走。 然而才走到半途，就被人拦住。 陆昀烨带着陆晨，挡在他的面前。 “许总。”陆昀烨皮笑肉不笑，用眼神示意陆晨上手“抢人”，“玥玥有我们照顾，就不劳烦你了。” 陆晨刚往前跨出一步，许绍城就敏捷地往旁边一闪，避开了他伸出去的手。 “我把她送上去。”不像以往的每一次都选择妥协，这一次，他态度坚定地拒绝了陆昀烨的要求，绕过陆晨就走。 陆昀烨气结，可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又不能失了风度大吼。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绍城越走越远，自个儿留下来安抚不知所措的围观群众。 “没事没事！大家继续！不必坏了兴致！” 许绍城把沈玥抱进房间，小心地放到她的床上。 他扔掉她那双镶嵌了数百颗碎钻的奢华高跟鞋，盯着她高高肿起的脚踝，眉心打成了一个死结。 “对不起。”他压抑着心底的恐慌，嗓音如同被砂砾揉过一般沙哑。 他的内疚自责全都写在脸上。 沈玥心脏锐痛，鬼使神差的，抬手按住他的额头。 许绍城一怔，缓缓抬眸，定定地看她，眼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翻涌。 沈玥的指尖在他的眉心打着转，替他揉平那些凹凸的褶皱。 “不是你的错。”她的声音很轻，疼惜的意味很浓，“不要难过啦！” 许绍城怔了两秒，忽的眼神转厉。 沈玥只来得及看见他抿紧的薄唇，就被他拉得撞入了他坚硬的胸膛。 许绍城紧紧地拥住她，身体莫名地颤抖。 “玥玥……”他绵密的吻落在她裸露在外的肩颈上，柔软的唇冰凉，却让她的体温变得滚烫。 “你……”沈玥有点经受不住他此般的“热情”，犹豫着想要将他推开。手已经抵住了他的肩膀，却在不小心瞥见他睫毛尖尖沾染的水雾时下意识地下滑，改为抱住他的腰。 第381章 揉一天都行 许绍城的身子重重一震，流连在她脖子上的唇蓦地顿住，然而箍着她的双手，却越收越紧，勒得她快要喘不上气来。 沈玥在心中叹息一声，手掌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所以，你是来维城出差的吗？”她找了个相对轻松的话题，试图转换此刻房间内的气氛。 许绍城却沉默不答。 沈玥等了半分钟，最后只能认命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瞧我这问的——你都说过要出差了。” 然而几秒钟后，许绍城闷闷的声音响起：“不是。” 他和星星一样，爱把脸埋在她的脖间，说话的时候，嘴唇蹭着她的肌肤，酥酥麻麻，痒得她浑身难受。 沈玥侧了侧身，疑惑地盯住他的脸：“嗯？” 许绍城也偏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不是来出差。”他说得很认真，“是专程来看你。” 沈玥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仓皇地避开他灼人的视线，语调也变得极不自然：“之前视频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去出差？” “我没想到你会在那个时候找我。如果我跟你说实话，你一定不会让我来。”许绍城对自己撒谎的事实“供认不讳”。 在魏婷不小心提起以前，他并未受到任何关于此次晚宴的邀约。 后来他旁敲侧击地透过陆晨打听，才知道陆昀烨打算在晚宴上公开她的身份。 这是沈玥人生中一个极其重要的节点，他想要亲眼见证。 所以，他将所有能往后推的工作都推到了下周；不能推的，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不吃饭、不睡觉地完成，终于订上了凌晨的那趟飞机。 谁知抵达机场没过多久，沈玥就发来信息，问他能不能视频。 尽管他知道被她看见自己在候机有可能暴露，可她主动找他视频，这还是生平第一次，他舍不得拒绝。 “那你还来？”沈玥斜睨着他，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娇嗔语气提问：“你就不怕来了以后，我会生气？” 许绍城看着她，表情异常真挚：“那你生气吗？” 生气吗？ 自然是不气的。 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她的内心甚至还涌出了点点的喜悦。 可这样的话，她羞于说出口。 “当然生气。”她板着脸说。 许绍城的眼底闪过失望。 他慢慢地将她松开，而后站起，退到与大床两步的距离。 “对不起。”他的语气与寻常无异，声线却紧紧地绷起，“可我不后悔来这里。” 他的一双黑眸就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死水潭，不起波澜，也没有亮光。 “如果让你生气了，我可以现在就走。” “但是玥玥你要记住——” “你只能是我的。” 那些胆敢觊觎她的男人—— 许绍城握紧了拳头。 ——他绝不会放过。 沈玥一惊，想起还在楼下的ike严，莫名有些心虚。 但很快，她又有了底气—— 别说她跟ike严什么都没有，就算他们俩真的有点什么，许绍城也管不着。 他又不是她的谁！ “咳咳。”门口忽然传来两声干咳。 许绍城与沈玥动作一致地转头望去。 陆晨站在门口，一手抬起，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 “哥！”沈玥跟看到救星一样，两只眼睛直发光。 陆晨刚往前迈出一步，就接收到了许绍城冻人的视线。 求生的欲望让他停下，离得远远的对沈玥说：“我把家庭医生叫过来了，让他给你看看究竟伤得怎么样。” “好！快让他进来！”沈玥连忙说。 陆晨冲着门外喊：“梁医生。” 家庭医生拎着医药箱进来。 许绍城皱起了眉，不悦地问：“没有女医生？” 沈玥崴了脚，要诊断伤势，医生必然得上手去摸。 一想到有别的男人碰到她柔嫩的肌肤，他就嫉妒到快爆炸，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没有。”陆晨无奈，“家里就这么一个医生。梁医生医术高超，又与叔叔是多年的好友，许总，您就别挑剔了。” 梁医生也觉得好笑：“放心许总，患者在我们眼里都没有性别之分的。更何况，我有老婆孩子，不至于龌龊到您想象的那种程度。” 梁医生把话挑得这么明，许绍城没什么反应，倒让沈玥窘迫得红了脸。 “梁医生您别管他！”她瞪许绍城一眼，“他脑子有病！” 许绍城的眼角抽了抽。 这世上敢当面这么骂他的，恐怕就她一个。 偏他不仅不生气，还隐隐约约有点儿高兴。 梁医生见许绍城没再说什么，便径直走过去，抬起了沈玥的脚。 才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的脚踝已经肿起了一大块，像一个没发好的馒头，看得梁医生直摇头：“崴得还挺严重的，这阵子别乱跑了，得待家里静养。” 沈玥已经因为车祸而“静养”了大半年，过了太久如同囚徒的生活，现在一听见这个词就害怕。 “医生，我得去工作，得挣钱，我儿子还等着我养呢！”她就差没抱着梁医生的大腿跪下来求他，“您看看，我拄个拐杖，行不行？” 梁医生作为陆家的家庭医生，早在今天的晚宴之前就知道了沈玥的身份。此刻听她“卖惨”，他丝毫不为所动。 “行不行我说了不算，得陆总来说。”他从医药箱里取出一瓶散发着浓重刺鼻气味的药酒，递过去给许绍城：“喏，你不是嫌弃我吗？你自己来给她揉。” 这药酒太过难闻，涂到手上还黏糊糊的，许绍城那种洁癖到变态的人，会同意才有鬼了！ 沈玥正准备替他拒绝，却没想到他伸手接过，面色平静得让她怀疑他的鼻子失了灵。 这瓶药酒并不是新的，好像用了很久，瓶身贴着的标签沾染了污渍，上面的字迹都有些不清。 许绍城盯着看了半天，又问医生：“一天要揉几次？” “你自己看着办！”医生一边说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你要有空，给她揉一天都行！” 许绍城的眼睛亮了亮，愉快地应下：“好。” 沈玥则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嗯？” 这梁医生……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呢？ 第382章 我喜欢许绍城 梁医生并没有久留。 他一走，沈玥就倾身从许绍城手里抢走药酒，冲陆晨挥了挥手：“哥！” 陆晨瞥一眼一旁站成了石雕、不断往外冒着黑气的许绍城，在经过他身边时，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跌打药酒的气味逐渐变浓。 陆晨的脸上多了数道嫌弃的褶皱，恨不得找个晾衣夹把自己的鼻子夹上。 “你等等。”他从床头抽了两张纸，把药酒瓶仔仔细细地裹严实，才握进手中。 他这副模样，与先前的许绍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玥的心情愈发的复杂。 她想了想，对无声杵着的许绍城说：“你要不先下去跟其他客人聊聊天？这里有我哥就行了。” 他来这一趟不容易。 尽管他说是专程为她而来，可楼下的客厅里聚集着的都是维城商界的精英，与他们结交于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她这话听在许绍城耳中，就是在赶他走。 极度的骄傲让他低不下高贵的头颅来央求她让他留下。 他敛眸应了声“好”，一眼都不看她，转身就出了卧室。 陆晨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视线被厚重的门板隔绝。 “许总在生气。”他平静陈述。 沈玥自然也感觉到了。 可她想不通为什么。 在她看来，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不让他给她擦药，是不想脏了他的手；让他下楼去交际，是想帮他扩宽人脉。 “你说说看，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在向陆晨解释完自己的意图后，她不解又不甘地问。 陆晨有些怜爱许绍城。 他这个妹妹太过迟钝，类似的窝囊气，许总未来大概会生不完。 “以后这种话，你记得直接对他说。”陆晨好心点拨，“还有——”他忽的变脸，眼底寒光闪烁，“不想脏了他的手，就能脏了我的手？” 陆晨虽然受不了跌打酒的味儿，但他搓揉的手法相当熟练——就是疼得沈玥“嗷嗷”叫了半天。 陆昀晔大约是从梁医生那儿听说了沈玥的病情，撂下底下的一大群客人，拉了ike严急吼吼地跑上来。 “都怪那个姓许的！”他恨恨地骂，“要不是他，今天就不会出这档子事儿！” 陆晨刚被陆昀晔“敲打”过，这会儿决计不敢为许绍城说话，只默默地给沈玥揉着脚踝。 倒是ike严出了声：“意外罢了，伯父，您别怪许总，他也不想的。” 被自己看好、信任的未来女婿背叛，陆昀晔此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他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盯着ike严。 “ike，你……”他气得心肝脾肺肾一块儿疼，嘴唇抖得厉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ike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他又无法违心地与陆昀烨一起指责许绍城，于是干干一笑，把话题引向了坐在床上的沈玥：“沈小姐好些了吗？” 沈玥忍着疼痛勉强点头：“好多了。” “那就好。”ike严的语气中透着疏离——甚至比两人刚搭上话时，还要更疏远一些。 “我认识一位资深的骨科医生，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 “用不着！”陆昀烨冷硬地回绝了他。 因他先前为许绍城辩解，陆昀烨心中有了嫌隙，对他也没了什么好脸色。 “就这么点小病，我们家的医生难道治不好？” ike严面上讪讪的，承认错误很快：“是我自以为是了。” 为防止这两人起更大的冲突，沈玥给陆晨拼命使眼色。 陆晨立刻会意，冲ike严开口：“ike，我上来之前，南洋集团的任总好像在找你，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你要不去看看？” ike严也是个人精，“好。”他快速应下，脸上适时地挂上些许歉意，“那我先下去了。” 陆昀烨冷着脸不做声，等他走了才说：“南洋的任总能比我们家玥玥重要？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行了，爸。”沈玥不耐烦地打断他，干脆地捅破那层窗户纸：“您打的什么算盘，咱们心里都清楚。我就跟您说这一次：别干这种无谓的事情。以后您再乱点鸳鸯谱，别怪我给您丢人。” 大约是从前几次不甚愉快的经历作祟，她对这种家里安排的相亲分外厌恶排斥——尽管她知道陆昀烨与沈家那群人不一样，是真的为了她好。 可这也不是他罔顾她意愿，设定她人生的理由。 她把态度摆得真切坚决，陆昀烨心里有点发怵，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这次的ike严你不喜欢，说不定下次我介绍的人你又喜欢了呢？”他试图说服沈玥，“爸也没想你多快能定下来，只是希望你跟别的男人多接触。不然那个姓许的就和苍蝇一样，老是在你身边晃来晃去，我看得心烦。” 沈玥倒是不知道这一切的起因竟是许绍城。 今晚他的霸道、诱惑、脆弱全都历历在目。 回想起他离开时落寞的背影，她冲口而出：“如果我喜欢许绍城呢？” 话音未落，房内的两人同时怔住。 陆晨先回过神来，拿给沈玥揉脚作为掩护，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瞄陆昀烨，观察他的反应。 毕竟在半小时前，自己刚刚问过类似的问题，而陆昀烨给出的回答…… “你要真心喜欢他，爸爸当然接受。”陆昀烨笑得一脸慈祥，甚至还温柔地摸了摸沈玥的头，“但爸爸还是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毕竟事关你一辈子的幸福。” 陆晨收回视线，藏住眼底那一点点的唾弃与鄙夷。 这温柔体贴，这善解人意，演得跟真的一样。 他忍不住恶劣地想：等到哪天，他这位叔叔在自己最爱的小女儿面前掉下“好爸爸”的面具……那一定会变成修罗场。 陆昀烨已经气到呕血。 偏偏面对着沈玥，还得维持一直以来塑造的“慈父”形象。 他怕沈玥再说出什么让他癫痫发作的话，以“得去楼下招呼客人”作为理由，脚下抹油一般地迅速逃离。 门一关，封闭的空间里又只剩下陆晨与沈玥兄妹二人。 这一次，陆晨没有戳破陆昀烨在生气的真相。 因为他有更加好奇的东西：“你说喜欢许总，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383章 跟许绍城跑了 陆晨这问题问得过于直白，杀了沈玥一个措手不及。 “嗯？”她眼神闪烁，企图蒙混过关：“我那不是觉得我爸太过分了，故意气他嘛！” “所以你对许总，一点感觉都没有？”陆晨步步紧逼。 沈玥低下头，指甲抠着掌心。 她不愿意泄露自己的心情让他知道，却又不想对他撒谎。 长久的沉默代表着什么，陆晨心里清楚。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聊不痛不痒的家常，“以后叔叔再有什么动作，我会帮你。” 沈玥倏地抬头。 陆晨没有看她，表情依旧与寻常无异。 “这话你别学给叔叔听。”他提醒她，“不然我得被他扫地出门。” 沈玥感动的泪霎时盈满了眼眶。 陆晨虽然一直待她如亲妹妹，但他们俩的关系毕竟是通过陆昀烨这个纽带而建立的。比感情的深厚程度，那也是他与陆昀烨更胜一筹。 她从未想过，当她与陆昀烨发生分歧的时候，让他来选择她。 他今天却真真切切的这样做了。 “哥……” 然而她饱含着真情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陆晨打断：“我帮你，只是因为我认为叔叔在这件事上做得不对，不存在任何撮合你和许总的心思。不过我也有必要为叔叔辩解一句，他虽然有时候武断专横了一点，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这一点你永远也不用怀疑。” 沈玥哽咽着回答：“我知道。” “好了。”陆晨把她的脚从自己的膝盖上推下去，用纸巾细细地擦掉手上残留的药酒。 “啧。”闻到仍旧散不去的药味儿，他嫌弃地皱眉，把纸巾迅速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站起身，问沈玥：“你今天回家，还是留在这里？” 他给她揉了这么久，脚上肿起的包比起最初变小了一些，可模样依然狰狞。 “你要留下的话，明天我能带你一起去公司。” 她本就不能开车，今晚这脚又一崴—— “我要回家。”沈玥选择得很果断，“魏婷从明天开始要加一周的班，没有时间接送星星，得我自己来。” ——那个所谓的“行业峰会”在魏婷她们酒店召开，恰好她的工作就是大型活动的运营策划，从现场布置到人员调遣，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由她一手负责，忙起来的时候连家都回不了，更别提照顾孩子。 “你这个样子，怎么接送星星？”陆晨判断了一下形势，直接做出决定：“你就留在这儿，我一会儿去给你把星星接过来，明天早上我再送他去上学。” “这里离他学校太远了，不方便。”沈玥执意要走，“我只是崴了脚，不是断了腿，还能下地走路。更何况维城到处都是出租车，不行我还能叫uber。” 这里的环境对星星来说太陌生了，她怕他晚上睡不好。 而且，哥特山庄离幼儿园过于远了，要送他上学，得起个大早。 比起折腾他，她更愿意折腾自己。 陆晨见她态度坚决，不像是能听劝的样子，想了想说：“那不然这样——反正许总要在这边待一阵子，你让他住你家，帮你接送孩子。” 这个建议……好像还真的可行。 “那你去帮我跟他说一声？”沈玥没有拒绝。 “好。”陆晨晃了晃手机，“到底怎么安排，一会儿我发微信通知你。” 沈玥抱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陆晨的消息。 她等不及发微信问他：“怎么样？许绍城同意了吗？” 依旧没有回音。 突然，房门发出“咔哒”一声响，有人推门进来。 沈玥以为是陆晨回来了，头也不抬地出声埋怨：“不是说好给我发微信的……”最后的一个“吗”字在她看清来人的脸时，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怎么是你？”她很惊讶。 许绍城面色平静地叙述：“陆晨让我送你回家。” “嗯？”沈玥更惊讶了：“他不是说让我留下的吗？” 许绍城径直走到床边，在沈玥还发着懵的时候弯腰将她抱起，“他说他明天早上有事，让我送完星星，再送你去公司。” “哦，好。”沈玥因为两人再一次的亲密接触而忙着羞窘惊慌，压根分不出神去质疑他话里的真假。 许绍城抱着沈玥，脚步沉稳地下了楼。 楼下的宴会已经结束了，客人们全部走光，只留下一片狼藉。 家里的佣人们都在埋头打扫，在他们俩经过时立刻诚惶诚恐地喊一声“小姐”或是“许总”，并不敢问他们俩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陆昀烨与陆晨也不在，许绍城说：“他们都去送客了。” 所以他大大方方地抱着她出门上车。 因为她的腿脚不便，他把她放在了后座，让她横着坐下，伤腿能够伸直。 车子驶离别墅的时候，沈玥看到了送完客人往回走的陆昀烨与陆晨。 他们俩也注意到了许绍城的车。 陆昀烨直接扭过了头去，陆晨则冲许绍城挥了挥手，像是在跟他告别。 一进入宽敞的大道，许绍城就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 道路两边的树木与房屋不断向后倒退，快得都看不清楚具体的轮廓，只剩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沈玥下意识地握住了门上的把手。 “开这么快做什么？”她问许绍城。 他们仍处于哥特山庄的范围之内，来往的车虽然不多，但万一剐蹭到了，赔出去的钱就得上千万。 许绍城可能不在乎，但实在没这个必要。 “星星刚才给我发信息了，说他在等你回家。”许绍城说。 沈玥连忙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一眼，现在已近10点，早过了星星该睡觉的时间。 “这孩子……”她有点生气，可更多的还是心疼。 早上在他出门之前，她答应过晚上要回家陪他睡觉——因为她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以后陪他的时间只会更少。 “我让他先睡，你别着急，安全第一。”沈玥正准备给星星打电话，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来电的人居然是——“陆晨？” 许绍城听见她小声的低估，从后视镜里瞄了她一眼。 沈玥将电话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陆晨急切的质问就透过听筒传来：“你跟许绍城跑了？！” 第384章 别弄得太晚 陆晨的声音很大，哪怕沈玥没有开免提，他说的话也一字不漏地传进了许绍城的耳中。 “什么意思？”沈玥不解，“不是你让他带我回去的吗？”她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前头的许绍城。 许绍城面不改色，踩着油门的那只脚又往下压了压。 陆晨却倏地收了火气，语气比起刚才平静了不少：“是我让他带你回去的。” 沈玥被他整懵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的确是我让许总把你带回去的。”陆晨说，“刚刚叔叔在我旁边，我怕他打断我的腿，得演那么一下。” 沈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提前跟她商量就让许绍城把她带走，但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她还是稍稍放下了点心——起码这不是一场许绍城预谋的“绑架”。 “你们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明天早上我在公司等你，你到了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下去接你。”陆晨仔细地叮嘱她。 “好。”沈玥应道。 等她挂断电话，许绍城也缓缓放慢了车速。 “你要不要眯一会儿？”许绍城问沈玥，“从这里到家还有快一个小时。” 时间很长，沈玥也没别的事可做。 “好。” 他的车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车内的布置十分温馨，不仅有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还有打盹必备的靠枕和小毯子。 沈玥嗅着车内安神助眠的薰衣草香，头倚着座椅与车门间的夹角，慢慢地睡过去。 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恬静的睡颜，许绍城那颗狂乱不安的心渐渐地平复。 “玥玥？”他试探地小声叫她的名字，见她没有反应，才靠着马路边把车停下。 调成了静音的手机果然进来了好几条信息。 有叶行舟发的，也有陆晨发的。 叶行舟问他去了哪儿，同时抱怨了一下许泽瑞的麻烦。 至于陆晨—— 只有一个微信自带的微笑表情。 当代年轻人给这个表情赋予的全新含义许绍城自然清楚。 手指动了动，他回过去两个字：谢谢。 谢谢陆晨为他在沈玥面前打掩护，避免了沈玥与他之间的一场冲突。 “陆总那边，以后我去解释。” 陆晨没再理他。 许绍城的车开得很稳，沈玥这一觉睡到醒，都没感觉到颠簸。 依然是他把她抱上楼。 尽管她拒绝，但他又拒绝了她的拒绝。 她拗不过他，又不愿在公众场合与他争执，最后只得妥协。 魏婷和星星都还没睡，两个人关着灯，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动画片。 沈玥开门进去的时候，他们俩不知道发什么癫，抱在一块儿尖声惊叫，差点儿把沈玥的耳膜给刺破。 沈玥反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暖黄色的光线立刻充满了屋内的每个角落。 “你们俩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呢？”她皱起眉，“一惊一乍的，跟见了鬼似的。” 见到是她，魏婷和星星才仿佛松一口气一般，松开了抱着彼此的手，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在陪你儿子看《柯南》。”魏婷仍心有余悸，“太可怕了！可把我给吓死了！” 星星立刻嫌弃她：“是干妈太胆小了，明明一点都不可怕！” “那刚才吓得大叫的人是谁？”魏婷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留，揪着他的小鼻子教训他：“小朋友，说谎的话，鼻子会变长的哦！” 星星拂开她的手，胆战心惊地去摸自己的鼻子，似是在测量有没有变长。 沈玥往前迈出一步，被她堵在外头的许绍城终于进了门。 “你坐在这儿，我帮你脱鞋。”他扶着她在玄关的矮凳上坐下，正准备弯身蹲下去，一个小小的黑影一阵风似的蹿到了他的身边，抱住他的腿高兴地叫：“爸爸！” 许绍城回身给了他一个笑脸，提着他的后领把他往旁边拎了拎，“你先等一下，爸爸给妈妈换拖鞋。” “哦。”星星瘪着嘴，不情不愿地站到一旁。 从头被冷落到尾的沈玥冷冷地瞪着他，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幽怨地说：“我回来这么半天，也没听你叫一声‘妈妈’。” 星星立马满面笑容地扑进她怀里，一连叫了好几声“妈妈”。 沈玥作势将他推开，佯装不悦：“你心里现在就只有你爸，半点没有我这个妈。” “才没有呢！”星星牢牢抱住她的脖子，任她怎么扯都不肯松手，“我最喜欢妈妈啦！”他倾过身，“唧”在她脸上留下一个口水印，“刚才我是因为被吓到了，没反应过来~妈妈你别生我气啦！” 沈玥两手捏住他的脸，冷哼着搓圆揉扁，绵软的手感让她舍不得放开。 他们俩说话时，许绍城正蹲在沈玥前方，单膝着地，替她将套在脚上的平底鞋小心脱下——这平底鞋也是他车上的，恰好是她的尺码。 魏婷闻着药酒味过来，一眼瞥见沈玥红肿的脚踝，再次尖叫：“你脚怎么又受伤了？” “什么？谁的脚受伤了？”星星比谁都激动。 魏婷用下巴指指沈玥，没好声气地说：“还能有谁？总不是你那个一天天磕磕碰碰的亲妈！” 星星手脚并用地从沈玥身上爬下来，一看到她的脚踝，小金豆子就“啪啪”地落下来。 “呜呜呜……”他蹲在沈玥身边，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包”，却因为害怕碰疼她，又悻悻地收回来。 “妈妈，疼不疼呀？”他仰起头，抽泣着问。 沈玥这会儿脚不疼，心倒是被他给哭疼了。 “不疼不疼！”她忙说，“不信我走给你看！” 然而她刚有一个起身的动作，就被许绍城捏着她的肩膀重新按回去。 他板着脸，声音阴森森的：“是不是嫌腿断得不够彻底？” 沈玥立刻安分了，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等着他给她穿鞋。 星星也不说话了，抹了把眼泪，乖乖地等她。 魏婷倚着墙，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心里跟吃了柠檬似的，酸得都倒牙。 “我明天一大早就得去公司，你们仨聊着，我先去睡了。”她摆摆手，“星星明天还得上幼儿园，你们俩注意点儿，别弄得太晚了——” 她笑得极其猥琐，沈玥捡起地上的鞋扔过去：“滚！” 第385章 晚安吻 有星星在场，沈玥没好意思让许绍城抱。 她抓着他的手臂，一只脚踩在地上，“哒哒”的往前跳。 星星连忙跑到另外一边将她扶住，从玄关到卧室的一路上都在不停唠叨：“妈妈你以后不要再穿高跟鞋啦！” “你这么大个人啦，走路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上班呀！” 生生把她平时教训他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沈玥刚在床上坐定，星星就蹬掉鞋，钻进被窝躺在她身侧。 “你答应我，今晚让我跟你睡的！”他生怕她反悔，紧紧地抓住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蚕茧，只露出额头，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沈玥的食指轻轻戳在他的眉心，“知道啦！”无奈的笑容当中是满满的宠溺，“我又没赶你走。不过——”她瞥见站在一旁的许绍城，故意逗星星：“爸爸今天会住在这里哦~你不想跟他一起睡吗？” “啊？”星星怔住，几秒种后，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我想跟爸爸一起睡，也想跟妈妈一起睡……”他的声音小小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会儿看看沈玥，一会儿又看看许绍城，像是在思考究竟该选择谁。 沈玥很有耐心地等待他的答案。 许绍城也没出声，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纠结的小模样。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嘴角兴奋地扬起，眼里闪烁狡黠的光：“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睡呀！这样我就既可以跟爸爸一起睡，也可以跟妈妈一起睡了！” “咳！咳咳！”沈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等平复就急吼吼地侧身扑上去，一把捂住了星星的嘴。 “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她义正言辞地教育他，“男孩子和女孩子不能随随便便睡到一张床上的！” 星星扒着她的手，“呜呜”叫了几声，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疑惑与不解。 好不容易，他挣脱了她的桎梏，有理有据地反驳她的观点：“可我们班里的同学都说，他们的爸爸妈妈都是一起睡觉的呀！为什么你们不行？” 这个问题还真把沈玥给问倒了。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对。 说许绍城不是他真正的爸爸？偏偏人家还就是；说她和许绍城没有结婚？可某人不久前才刚刚逼婚了，现在提这个无异于是在刺激他。 最后是许绍城拯救了她：“妈妈是女孩子，女孩子容易害羞。” 他把星星从被子里剥出来抱在身上，轻声细气地与他商量：“妈妈脚受了伤，你跟她睡不小心碰到怎么办？妈妈会很疼的。” 星星趴在他的肩膀上，认真地盯着沈玥的脚踝看了好一会儿。 “那好——”他可怜巴巴地妥协，“我今晚跟爸爸睡。” 许绍城奖励性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星星真乖。”又转头对沈玥说：“那我先带他去隔壁睡觉了。” 沈玥心里有点舍不得。 她明天就要正式进蓝星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陪星星睡觉的机会。 但她的脚又确实是个妨碍。 “好。”她点点头。 星星拽拽许绍城的衣领，示意他弯下腰去。 许绍城如他所愿的把他送到沈玥面前。 星星用软乎乎的小手捧起沈玥的脸，柔软的唇紧紧贴上：“妈妈晚安！” 沈玥心头的暖意浓得化不开。 她在他的额上印下一吻，揉了揉他的脸，依依不舍地说：“晚安~” “好啦！”星星的双臂重新箍住许绍城的脖子，“到爸爸啦！” 沈玥与许绍城俱是一怔：“什么？” “晚安吻呀！”星星催促，“妈妈你还没有亲爸爸，跟他说晚安呢！” 沈玥又羞又窘。 这孩子，怎么现在这么能坑她了？ “我……”她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忽的额心一凉—— 许绍城蜻蜓点水一般，只用嘴唇轻轻碰触，不到一秒就迅速分开。 “晚安。” 他看着她，眼底的柔情快要将她溺毙。 热度从他亲吻过的地方向着四肢百骸发散。 沈玥只觉得浑身滚烫，心跳快得失常，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许绍城抱着星星站起了身，一边往外走一边给他解释：“都跟你说了，妈妈是女孩子，容易害羞。亲吻这种事情，应该男孩子主动一点才行。” 星星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知道了。所以我应该主动去亲lily，而不是等着她来亲我吗？” 沈玥刚刚酝酿起来的那点儿“少女怀春”的情绪瞬间被父子俩的对话破坏，作为母亲的责任感让她不顾形象地大吼：“魏希光！你给我回来！” 魏希光最后没有回来。 但许绍城有向她保证，一定会把星星引入正途，不再向他灌输那些乱七八糟的成人思想。 于是在失眠了整整两个夜晚之后，沈玥第一次踏实地睡到了天亮。 她定的闹钟依旧是平常的时间。 拖着一条废了的腿艰难地洗漱完毕、蹦跶到厨房，却发现里面居然亮着灯。 许绍城围着她买的卡通围裙，正站在灶台边，一只手握着锅铲，给锅里的煎蛋翻面。 他换掉了昨晚的燕尾服，穿着一身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纯色棉质睡衣，原本被发蜡固定住的头发此刻全都柔顺地耷下来，在柔和的灯光下，沈玥竟从他身上看出了一种诡异的“暖男”气质。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来。在与她视线对上的刹那，他的眉心皱起，又恢复成那个她熟悉的高冷男人。 “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他关上炉子、放下锅铲，顾不得去解胸前的围裙，在沈玥反抗之前，把她抱到了餐厅的椅子上坐好。 “你在这里等一下，早餐马上做好。”他说完，又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 魏婷这会儿也从房里出来，妆容精致、衣着整齐。 她一面抬手看表，一面急匆匆地往玄关冲：“我赶着上班，不用做我的早饭！” 沈玥提高音量，向正在厨房里忙活的人转达：“魏婷去上班了，你不用做她那份。” 魏婷骤然顿住，而后脚尖一转，“哒哒哒”跑到餐厅：“你在这里，那做早饭的是——” 看到许绍城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她一把扔了手里拎着的公文包，乖乖地在椅子上坐好。 “我不急！”她扯着嗓子冲许绍城喊，生怕他听不见，“我在家里吃了早饭再走！” 第386章 请多多关照 许绍城送完星星回来，拉开车门，视线首先飘到后座的沈玥身上。 她贴着靠近路沿的一侧，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家里来这儿的一路上，只要星星不与她搭话，她似乎都是这个状态。 “怎么了？”许绍城问她。 沈玥回神，挤出一丝笑来：“想通了一点事情。” “什么？”许绍城微愕。 “没什么。”沈玥摇头，把话题引到他的身上：“你这次要在这边待多久？” “还没定。”许绍城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她：“怎么？” “就问问。”沈玥轻描淡写地带过，重又沉默着望向窗外。 许绍城把疑虑全都埋进心底，可担忧的情绪，怎么都散不去。 她的反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仔细地回想。 好像是—— 魏婷和星星在餐桌上眉飞色舞地对他和他做的食物大夸特夸，还把她日常准备的早餐拿出来作比，极其夸张地“踩一捧一”。 那个时候，她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 虽然她当场毫不示弱地用“嫌我做得难吃以后就不要吃”回怼回去，他也打圆场为她找回了一些面子，但从她现在这个状态看来，大约心里还是打着结的。 “你做的菜很好吃。”许绍城蓦地出声，将沈玥惊醒。 “嗯？”他跳跃太快，她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不是生气了么？”许绍城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又用轻松的口吻说：“那会儿魏婷和星星不过是恭维我，我都没当真，你也别往心里去。” “啊？你以为我是……”沈玥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弯着眼笑出了声，“我没有生气啊。” 这回发懵的人变成了许绍城：“嗯？” “我知道他们俩什么德性。”沈玥平时与魏婷就是这样不给对方留情面地怼来怼去，双方都不会因此而生气，“更何况，你做的菜确实比我做的要好吃。”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两人之间的差距，“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她的话句句真诚，没掺半点假意。 许绍城愈发迷茫。 “那你为什么……”他想了许久，才勉强想出一个词来：“情绪低落？” “我也没有情绪低落。”沈玥无奈，“我只是在想事情。” 她不过是专注了一点儿、纠结了一点儿，结果竟被人误读成了别的。 想事情。 她刚才分明已经说过了。 许绍城“哦”一声，心却依然放不下来。 车子停在蓝星航运大楼的门口。 许绍城赶在沈玥之前下车，绕过来替她拉开车门，又把自己的一条手臂借出去。 沈玥扶着他，两只脚稳稳当当地踩在地上。 她难得的换下了自己工作时的高跟“战靴”，在家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逼迫下，穿上了一双保暖性十足的ugg豆豆鞋。 幸好她精挑细选的阔腿西裤足够长，能够把这双与她整体风格完全不搭的鞋给勉强遮住。 许绍城站定在她面前，俯下身去，给她把长及膝盖的厚羽绒服的拉链拉上，直到遮住她细嫩的脖颈。 “外头风大。”他说。 在看到她因不情愿而紧皱的眉时，又哄小孩似的补上一句：“听话。” 沈玥立刻撇开眼，红着脸不敢看他。 经过了一晚上的休养、再加上出门前许绍城又用药酒为她揉搓了十多分钟，她脚踝处肿起的大包已经消成了婴儿拳头大小，但走起路来右脚仍不能用力。 她没让许绍城送，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大楼里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工牌陆晨已经提前制作好给她送来，她顺利地通过了楼下的几道关卡。因为错过了上班的高峰期，这会儿在电梯口排队的人并不多，沈玥便懒得给陆晨打电话，免得他浪费时间跑上跑下。 电梯内的空间狭窄，封闭着不能透气。 沈玥身上散发出的阵阵药酒味令站在她身边的新同事们全都捂着鼻子“敬而远之”，也让她收获了不少嫌弃的目光。 电梯内壁全是光亮的金属镜面，所有人或坦荡或暗戳戳的打量都被沈玥尽收眼底。 她低下头去不吭一声，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在数次的楼层停靠过后，电梯里只剩下她与另外一人。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身材丰满，穿着c家最新套装、挎着羊皮小包的漂亮女人。 她们俩的目的地一样，都是总裁办所在的顶楼。 电梯门开的瞬间，站在沈玥身后的女人擦着她的肩膀，抢在她前头走了出去。 在女人经过时，沈玥似乎听见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嗤笑。 沈玥看一眼自己这一身装扮，很是懊恼。 她从进大楼以来碰见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像她一样，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那些人好像感受不到外头的寒冷，全都是一身单薄的套装——有的女职员甚至还光腿穿着短裙，只在外面罩一件没有多厚的呢大衣。 她站在那些人里，尤其格格不入。 早知道会这样，就算她冻死、被家里两个男人念叨死，都不会穿成一只笨重臃肿的大熊来上班。 沈玥把羽绒服脱下拿在手里，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正式地踏入总裁办的办公区。 她就近找了个男同事，挽起一抹笑，问：“请问陆特助的办公室在哪里？” “你找陆特助做什么？”对方见她脸孔陌生，分外警惕，“有预约吗？陆特助工作很忙，没有预约的话，他是不见客人的。” 沈玥把自己的工牌举到对方眼前晃了晃，“我是新来的总裁助理。”她说，“陆特助是我直属上司，我来找他报到。” “噢，原来是你啊！”对方恍然大悟，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亲切了不少，“陆特助前两天就跟我们说了今天会有一位新同事要来。”他站起来，领着她往里走，“他现在应该在办公室里，我带你过去。” 上班时间，绝大部分人都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他们俩——主要是沈玥，走路的动静太大，让其他同事不得不抬头观望。 带着沈玥男同事为大家介绍：“这位是新来的总裁助理，名字叫——”他回头用眼神询问沈玥。 沈玥忙说：“我是shen，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第387章 跟你没关系 同事们神色各异，对待她的态度也有所不同。 男同事们相对友好，有人冲她笑笑，有人点头，也有人挥手。 女同事们虽然也在笑，但笑意都没有到达眼底。 沈玥甚至还看到了明显的敌意。 她完全不知道这种敌意从何而来——她的工作内容与她们不同，不会对她们造成任何威胁；而她的打扮……就更谈不上了。 她只能假装没有看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傻白甜”，依旧对大家客气礼貌。 陆晨的办公室与陆昀烨的挨着，在这一层的最里边。 上次接待过沈玥的陆昀烨的秘书还认得她，一见到她便立即站起来，慌张中没忘了热情：“你是来找大陆先生的吗？” 沈玥仔细品了品这个称呼——“大陆先生”，指的应该是陆昀烨。于是她摇摇头，手指向隔壁：“我找小陆先生。” 秘书连“噢”几声，问：“需要我帮你打个电话吗？” 沈玥继续摇头，“不用了，我跟他约好了。” “好的。”秘书满脸堆笑，“你要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我叫aria。” “好的，谢谢你，aria。”沈玥也向带她过来的男同事道过谢，敲门进入了陆晨的办公室。 门刚一关牢，男同事立刻凑到aria的桌边向她打听：“你认识这个新人？” aria作为陆昀烨的秘书，为人向来高冷，对许多老员工都爱答不理，更别提来的新人了。 aria又恢复成一贯的冷脸，坐回座位上头也不抬：“跟你没什么关系。” 男同事悻悻地走了。 陆晨一见来的是沈玥，第一时间放下手里的工作，三两步跨上来扶住她，嘴里不住埋怨：“不是让你给我打电话，我好下去接你吗？” 沈玥被他强行按着坐到沙发上，对他的小题大做感到无奈。 “我又不是不能走……况且，我也不想你对我‘特殊照顾’，免得同事们多想。” 在正式接管公司之前，她不打算暴露身份。否则万一她哪里没有做好，丢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人。 陆晨明白沈玥的顾虑，抿了一下唇，把多余的话都吞回了腹中。 他的视线向下，移到她被裤管遮住的脚踝。 “好点了吗？”他问。 沈玥撩起裤腿来给他看：“好多了。许绍城今天早上又给我揉了十多分钟。” 陆晨的眼神变得复杂：“他昨晚睡在你家？” “对。”察觉到他微变的脸色，沈玥连忙补充：“他跟星星睡一间房，你别瞎想！” 陆晨垂眸，跳过这个话题：“一会儿午休的时候你来一趟，我给你再揉一揉。” 沈玥应了声“好”，“我接下来的工作是？”她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 “半小时后陆总会和各部门负责人一起开周会，你要做好笔记，了解清楚公司的真实状况。然后还有这些——”陆晨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搬起厚厚的一沓文件，“你今明两天看完，做一个简单的总结，后天早上向我汇报。” “好。”沈玥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她起身去接文件，陆晨却往旁边一躲，“我帮你拿到工位上去。” 沈玥这才想起来问：“我的工位在哪儿？” 沈玥的职位是“总裁助理”，比陆晨要低好几级，自然是没有自己专用的办公室的。她的工位被安排在了陆晨办公室的外面，与aria隔着一条走道。 陆晨扶着她走出来，把文件稳稳当当地放到她的桌面上。 “aria。”他扭过头叫，“你那儿有多的圆珠笔和笔记本吗？给shen用一下。” aria从抽屉里翻出他要的东西，亲切地送到沈玥的工位上：“你先用着，如果不喜欢这个样式，我再去找行政要。” “我挺喜欢的，谢谢。”沈玥双手接过笔和本子。 陆晨敲了敲她的桌子，叮嘱：“有什么不懂的，随时进来找我。” 他与她说话的时候，都是用的中文。 aria听不懂，只睁着一双碧绿大眼，好奇地盯着他们。 陆晨察觉到她的视线，问：“有什么事吗？” aria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一溜烟地跑回自己的工位。 沈玥认真地翻看陆晨给她的文件。 她草草扫过一遍，这些全都是各个部门近期交上来的报表。 她在京市温斯坦做的也是类似的工作，上手十分迅速。 二十分钟后，总裁办公室与特助办公室的门同时打开，陆昀烨与陆晨分别从两间办公室里走出来。 沈玥与aria动作一致地从座位上站起，如同两只惊弓之鸟。 陆昀烨的视线首先落到沈玥的身上。他面部冷硬的线条刚刚变缓，就接收到了沈玥警告的眼神。 他立刻挪开视线，重又板起了脸。 “去开会。”他说。 沈玥与aria并排走在他们俩身后。 陆昀烨与陆晨今天都走得格外的慢。 aria起初还很困惑，余光瞥见沈玥不自然的走路姿势，顿时了然。 一场会议开了整整一个上午。 沈玥做的笔记，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好几张纸，比负责会议记录的aria还要多。 亲眼见到了陆昀烨是如何工作的，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管理一个大的集团，比管理一间酒店要困难得多。 会议结束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 陆昀烨和陆晨的午餐每天都有专人送到办公室，今天也不例外。 aria小心地请示陆晨：“小陆先生，以后shen的午饭，也要让人一起送上来吗？” 陆晨还没开口，沈玥就抢着回答：“不用不用！我自己去食堂吃！” 陆晨乜她一眼，问：“你知道食堂在哪儿吗？” 沈玥挽住aria的胳膊，与她套近乎：“aria你也要去食堂？我跟你一起去！” “呃……”aria看看她，又看看陆晨，灵光一闪，想出来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不然这样——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带上来。” 见沈玥要拒绝，她又劝说：“我看你腿好像受伤了，走路不太方便，食堂里人很多，万一碰到你伤口就不好了！在痊愈之前，你就不要往下面跑了。” 陆晨帮沈玥答应：“那就麻烦你了。” 第388章 你们家司机 aria去食堂打了两份饭带走，等电梯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总裁办的其他人。 有跟她关系好一点的，特意凑过来问她：“aria，今天新来的那个助理，你知道她什么背景吗？” aria的前辈——陆昀烨的上一任秘书就是因为不小心透露了他的隐私而被开除，后来因为陆昀烨的故意打压在维城找不到工作，不得已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aria吸取了经验教训，在与陆昀烨或是陆晨私生活有关的事上，向来守口如瓶。 “不知道。”她说。 有人注意到她手里拎着的两个打包盒。 “你给谁带午饭上去？” 因为大陆和小陆先生每天都是高档餐厅专送，他们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那个新来的助理？” 电梯恰好在这个时候到达。 aria最先跨进去，对他们的问题不置可否。 其他人急忙跟上，把她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她让你帮她带的？还是小陆先生吩咐你的？” “她不是？来第一天就摆谱！aria是大陆先生的秘书，又不是她的，有必要为她服务吗？” “我就说她身份不一般！小陆先生什么人啊！我进公司这么久都没见他带过新人，那个助理，肯定跟他有一腿！” “那助理看起来年纪不小了？穿得还那么土！小陆先生究竟看上了她哪一点啊？” “谁知道呢！小陆先生大概口味跟正常男人不一样！” 无数尖酸刻薄的话从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口中冒出。 aria忍了半天，在出电梯前低声警告她们：“你们想保住工作的话，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 一群人面面相觑。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都风平浪静。 沈玥没有额外的工作，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认真地阅读陆晨给她的文件。 中间陆昀烨与陆晨进进出出了几次，从她的工位前经过时，没有一次曾驻足停留。 蓝星航运似乎没有加班文化，一到下班的时间，所有人都停下手头的工作，开始收拾东西。 沈玥对这样的氛围非常不适应，但又非常满意。 ——这好像是她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来，排除请假早退等不正常的状况，一天里工作时间最短的一次。 陆晨给她发了微信，让她等他一下：“我一会儿送你回家。” 与此同时，她又收到了许绍城发来的信息：“我在你公司楼下。” 沈玥想了想，最终拒绝了陆晨。 aria特意等了一下。 见两位陆先生都没有要下班的意思，而沈玥已经背着包站起了身，她两步上前，体贴地挽住沈玥的胳膊，问：“你应该没有自己开车过来？需要我送你吗？” “谢谢，不过不用了。”沈玥摇头，“有人来接我。” aria倒不显得意外。 “那我和你一起下去。”她笑，“还能聊会儿天。” 她们俩中午躲在小会议室里一起吃的午饭，关系比起最初亲近了不少。 “好啊。”沈玥对陆昀烨这位大方得体又美貌的秘书很有好感，“不过我走得比较慢，你介意吗？” “当然不介意！”aria说。 其他还没走的人见aria对沈玥这样“狗腿”，露出了或不屑、或嫌弃的目光。 当然也有过来“巴结”的，譬如沈玥早上来时在电梯里遇上的那位金发碧眼、身材丰满的美女。 她姿态自然地挽住了沈玥的另一只胳膊，不等沈玥反应过来就甜笑着自我介绍：“shen你好，我是judy。” 她身上的香水味道比药酒还要刺鼻，沈玥被激得打了个喷嚏。 judy迅速松手闪到一边，生怕被她的口水溅到。 一声轻“啧”从口中逸出，judy掏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把自己刚刚碰过沈玥的手，以及挂在手臂上的包全都擦过一遍。 见沈玥与aria都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她对沈玥虚伪一笑，道歉说：“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洁癖。” 沈玥并非不能理解——毕竟她即将与这个世界上洁癖最严重的男人共处一室。 “没关系。”她笑笑，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judy没再与沈玥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只是仍旧与她并排走着。 “shen，你和小陆先生很熟吗？”judy状似不经意地问。 aria冷漠地瞥她一眼，其中暗含一些警告的意味。 judy却视若无睹。 aria便偏开脸去，不再管她。 沈玥则略显尴尬。 她已经十分注意与陆晨保持距离了，没想到还能被人看出端倪。 “没有啊。”沈玥装傻，“我今天第一次见他。” aria也装傻，对此不发表任何评论。 judy明显不相信她的鬼话，但并不直接戳穿，而是继续试探：“是小陆先生亲自招你进来的吗？” 沈玥点头：“对呀。” “小陆先生可从没招过女助理，你是第一个！”judy语气中的酸味很足，沈玥再迟钝，也闻出来了。 “我是大陆先生的助理，不是小陆先生的。”沈玥纠正她的说法，“而且，我相信小陆先生招我进公司，看中的是我的实力，而不是你以为的其他一些什么。” 后面的半句话她说得心虚，却又努力绷着脸，装作很有底气。 幸而没有露馅。 judy被她噎得哑口无言，灰溜溜地自己走了。 许绍城的车停在早上的位置。 aria把沈玥送到路边，余光瞄到车标，看沈玥的眼神立刻又变了。 “今天麻烦你了aria。”沈玥对她充满感激，挥手与她告别：“明天再见！” aria连忙说：“明天再见！” 她们俩说话间，许绍城已经下了车。 他绕到后座，为沈玥拉开车门。 aria看他看得呆住，忍不住感叹：“shen，你们家司机也太帅了！” 沈玥“呵呵”干笑，并没有澄清这个误会。 许绍城面无表情地开口：“夫人，请上车。” 沈玥无端后背发凉，不敢再多耽搁，迅速钻进了车里。 “妈妈！”星星喜悦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沈玥一惊：“爸爸去接你放学的吗？” “对呀！”星星放下椅背，面对着她趴在上面，得意地说：“我们特意去freddy教室门口绕了一圈呢！freddy当时的表情，实在是太搞笑了！” 第389章 现任丈夫 星星与freddy在同一所幼儿园，因为相差半岁，恰好错开了年级。 他们俩平时在幼儿园的交集并不多，偶尔上学、放学的时候遇到，会互相打个招呼，说几句话。 然而这样简单的交流也因为上一次闹出的不愉快而不复存在。 沈玥不知道此刻自己该作何反应。 星星带有报复性质的举动无疑是幼稚的、不该提倡的，可她太能够理解他内心的脆弱敏感，更何况，他的目的并不是出于伤害谁。 于是她摸了摸他的脑袋，无奈地笑问：“开心了吗？” 星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freddy以后再也不会说我没有爸爸了！” 沈玥的心蓦地一酸。 “嗯！”她抿紧唇，将涌上来的眼泪硬生生逼回去。 许绍城错过了他们俩的这段对话，上车时车厢内诡异的气氛让他谨慎地选择了沉默。 星星自觉地回身坐正，乖乖地拉过安全带来系好。 “爸爸，我们现在回家吗？”他问。 许绍城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低低地“嗯”一声。 “啊……”星星显然很失望。 “怎么了？”许绍城看到他垮下去的脸，声音轻柔不少。 “我想看电影。”星星小心地说出自己的愿望。 许绍城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用眼神去询问沈玥的意见。 “好啊。”沈玥自然不会拒绝。 “耶！”星星高兴得手舞足蹈，就差没有跳起来欢呼。 工作日的夜晚，电影院的人不多。 星星选择的是近期全球热映的迪士尼动画电影。据说他们班里除他以外的全部小朋友都看过了，每当其他人热烈讨论剧情的时候，他都只能在一旁听着，半天插不上话。 沈玥愧疚地亲了亲他的脸。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弥补他、陪伴他，她却一如既往地忽略了他。 星星倒没表现出半点难过的情绪，整个人仍旧沉浸在即将摆脱“不合群”这个标签的喜悦当中。 许绍城买完票回来，手里又多了三杯可乐，和一大桶爆米花。 爆米花桶是电影里卡通人物的造型，星星爱不释手地抱着，里头装着的爆米花也舍不得吃。 还没到进场的时间，他们仨在大厅里坐着。 星星与许绍城聊着彼此喜欢的电影角色，沈玥安静地听，气氛融洽和谐。 直到被人打破—— “shen？”惊讶的男声在不远的地方响起。 沈玥闻声抬头，看见allen牵着freddy。他们二人的目光却都不在她这里——似乎停留在她身旁的许绍城身上。 她挽起一个笑，正常地与他们打招呼：“嗨，allen。嗨，freddy。” 听见这两个名字，许绍城掀了掀眼皮，朝着他们望过去。 allen与他的视线对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在原地站了有半分钟之久，allen才迈开步子，往沈玥这边来。 freddy有些怯怯的，一直躲在allen的身后，不知道是因为上次与星星闹了矛盾，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这么巧，你们也来看电影？”怕他们以为自己小心眼的仍在计较，沈玥主动找了话题。 “freddy班里要演舞台剧，以这部电影的内容为脚本，所以我给他取消了今晚的钢琴课。”allen与沈玥说着话，眼睛却时不时地往许绍城的方向瞟。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这位是？” 沈玥早就料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只是她还没有准备好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还不等她开口，某只小团子就迫不及待地宣布：“这是我爸爸！”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许绍城温柔笑着，抱紧了他。 虽然早在去幼儿园接freddy放学的时候就听他提起过“noah的爸爸”，但allen始终存了一丝怀疑——毕竟他与沈玥一起工作了好几年，从未在她身边见过任何一位关系亲密的男性。 然而此时此刻，那名陌生的东方男子与星星的亲昵不像是作假，星星叫他“爸爸”的时候，两人的反应都格外自然。 allen懵了几秒，又很快想通：“你前夫？”他问沈玥。 她必然曾有过一段婚姻，或者是一段感情，否则不会生下星星。 如果只是前夫的话—— allen心中作响的警铃渐渐安静。 这一次，沈玥仍旧被剥夺了回答问题的权力。 一条坚硬结实的胳膊从背后绕过来，揽住她的肩膀。 许绍城宣示主权般的将她困在自己怀里，牵起嘴角淡淡一笑，声音低沉却清晰：“我是她丈夫，现任的。” allen惊得睁大了眼。 “什、什么？”他赶忙向沈玥求证：“他说的是真的吗？” 沈玥当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打许绍城的脸。 而且，她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allen彻底死心。 “是真的。”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往许绍城那边靠了靠，使得两人看起来更加亲密，“他的确是我丈夫。” allen不肯相信：“那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听你提起过？” 沈玥不爱与人聊自己的私事。要不是有几次她那个室友加班没时间照顾孩子，只能把星星送去她的办公室，公司里的其他人大概都不会知道星星的存在。 他作为她的上司，又因为有freddy这个与星星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与她工作外的话题多了些，才对她的了解多了些。 她从不提起星星的父亲，他以为她与对方早就没了关系，结果今天她却扔下一个巨型的炸弹，炸得他半天都无法回神。 “因为没有必要提。”沈玥镇定回答，“他与我的工作无关，我没有义务向我的上司汇报。”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出现过？”allen又问。 “他的公司在华国，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沈玥说，“我们的计划是，我先带着星星在这边拿到绿卡，等他的事业重心转移到这边，再一起移民。其实他也不是一直都没有出现，他来的时候，我也不会去通知你。” allen被打击得彻底失了声。 freddy紧紧抓住他的手，眼里蓄着泪水，委屈地望着沈玥。 沈玥被他看得有点儿愧疚，但在这种情况下，又不能说什么安慰他的话，只能低头挪开了眼。 广播适时地响起，提醒他们及时进场。 许绍城一手抱着星星，一手搂着沈玥，一眼不看allen与freddy，平静地说：“走。” 第390章 可怜可怜我 因为看的是同一场电影，几分钟后，沈玥他们与allen、freddy又在放映厅里遇上。 allen与freddy坐在他们前面一排。不知道是先前在外头受到的打击太大，还是忌讳着旁边的其他观众，从沈玥面前经过时，父子俩的脚步没有一刻的停顿。 灯光很快熄灭。 allen与freddy父子俩的身影被黑暗吞没，彻底消失在了沈玥的视野之中。 迪士尼的动画电影向来是全年龄向，因此剧情在成年人看来，多少有些幼稚。沈玥只看了一半，便昏昏欲睡。 她是被星星叫醒的。 醒来的时候，电影已经结束了，放映厅里亮得刺眼。 前排的座椅全都空着，几个穿着制服的影院职员正一排一排地清理着垃圾。 星星站在沈玥面前，怀里还抱着那桶没有吃完的爆米花。 他紧紧地皱着眉头，不满地盯着她，严正指责道：“妈妈，你怎么可以在看电影的时候睡觉！” 沈玥打着哈欠坐直身体，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子，话音中仍透着浓浓的困意：“对不起。” 她四下里张望一圈，没见着许绍城的人影，心里忽然有点儿慌，连带着人都给吓清醒了：“你爸爸呢？” “爸爸去上厕所了。”星星说，“他让我不要叫醒你，可是其他人都走掉了……”他本来很有耐心地在等，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放映厅里的人渐渐减少，直到只剩下他们俩。当他看到打扫的叔叔阿姨们陆续进来，而爸爸依然没有回来的迹象，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沈玥拿好自己的包，牵起星星的手，“走，去找你爸。” 他们俩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许绍城。 “醒了？”他微微挑眉。 沈玥觉得有点儿丢脸，摸着嘴角小声答：“嗯。” 星星急不可耐地拉住许绍城的手，瘪着嘴问：“爸爸，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许绍城含糊敷衍过去，问沈玥：“现在回家？还是再逛一会儿？” 沈玥看看手表，快到九点。 回到家里收拾一下洗漱完毕大概就过了十点。 明天星星还要上学，她也要上班，自然不能睡得太晚。 哪怕星星仍意犹未尽，她依然强硬决定：“回家！” 许绍城哄睡了星星，拿着药酒推开了沈玥的房门。 沈玥洗完了澡，穿着薄薄的真丝睡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抹护肤品。 在医院里待了几个月，因为不化妆，也不出去见人，她几乎没管过自己的皮肤。可她现在重新工作了，自然也要把保养的任务捡起来，否则一到公司就会被其他女同事给比下去。 许绍城站在门口，没急着往里走。 沈玥听见声音回头，看见他手里提着的药酒瓶，哭丧着脸挣扎：“我能不能不抹这个？” 她早上出门前被他按在沙发上抹了一次，中午又被陆晨逼着进他办公室抹了一次，药酒难闻的气味在身上沾了一天，以至于每个靠近她身边的人都恨不得捂着鼻子逃得远远的，好像她是什么瘟疫一样。 而且药酒糊在皮肤上油腻腻的，实在太不舒服。 她好不容易才洗干净，打算清清爽爽地睡上一觉，谁知道—— 许绍城的答案一点也不让人意外：“不能。” 沈玥恨恨地拧上面霜的瓶盖，认命地坐回到床上。 许绍城熟练地坐到她身边，把她的脚搁到自己的大腿上。 沈玥的皮肤很白，大约是因为刚洗完澡出来，被热气蒸出一层淡淡的红，与她在床上动情时一模一样的颜色。 许绍城的眸色逐渐变深，素来冰凉的手指也被体内沸腾的血液温热，掌心在她的脚踝处暧昧地打着圈。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按压的时候虽然也会带来细微的疼痛，但比起陆晨中午对她的“摧残”，好了一倍不止。 “哎，你是不是专程跟师傅学过这个啊？”沈玥分外好奇。 她其实早上就想问了，可一直没找到机会。 “没专程学过。”许绍城扬起嘴角，“你听过一句话吗？‘久病成良医’。” 沈玥愣了一下。 他话里的意思不难理解。 可一去深想他曾经历过的那些伤害，她的心就忍不住地颤栗。 有点儿疼。 “以你的身份背景，打小应该身边保镖成群？还会受伤？” “我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许绍城垂着眼，嘴角的弧度多了些苦涩，“我那两个叔叔……从我出生起就想除掉我。” 他在这一辈排行第二，出生比许泽瑞晚了几年。 原本他二叔以为，自己的儿子成了长孙，就能正大光明地继承云天集团的一切，可老爷子迟迟不肯放权，且话里话外都更偏向老大一家。 于是他二叔与三叔勾结，不仅多次设计他母亲流产——好在他母亲福大命大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还在他出生以后想方设法地对他下手。 最终是他爷爷看不下去，干脆把他养在了自己身边，才断了他们的念想。 为了让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爷爷把他送去学了武术、跆拳道、拳击……他小的时候，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起初他还按照爷爷的吩咐去看医生，后来时间长了，一点点小的跌打损伤，他自己就能搞定，手法甚至堪比名医。 沈玥咬住下唇，无言地看着他。 她该安慰他的，但话都到了嘴边，她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许绍城抬眼，恰好撞见她眼底的温柔与疼惜。 在这一瞬间，从前的那些苦好像无所谓了。 这些年他的艰难，好像也值了。 “我吃过很多苦的，你不要把我想象成那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家子。”许绍城的声音轻了许多，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沈玥心底的酸涩更重，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通过声带的震颤发出简单的音节：“嗯。” 她当然知道他有多辛苦。 单是脱离云天集团这棵大树，成立辰远并发展成为今天的模样，就很不容易。 “所以……”许绍城的手掌覆在她的脚踝处，手指轻轻地摩挲她温软的肌肤，“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第391章 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大约是长期在键盘上敲击，许绍城的指尖覆了一层薄薄的茧，划过沈玥的肌肤时，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从两人接触的位置传到她的全身。 沈玥的脸烧得通红，身子不自在地动了动。 许绍城以为她要把腿抽走，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脚脖子。 “别动。”他压低了声音，“药酒还没被吸收，一会儿蹭到床单上了。” 沈玥立刻就老实了。 她僵着身体，小小声地回应：“哦。” 而后低下脑袋，无意识地用撑在身侧的手去抠床单，划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褶皱。 许绍城盯着她头顶的发旋，抑制住自己想要抬手抚上的欲望，换了个轻松一点儿的话题：“第一天去蓝星上班，还习惯吗？” “还行。”沈玥抠着床单的手指移动到腰间，在酸痛的地方揉了揉，“就是坐了一整天，有点难受。” 她原先在酒店工作，很少有能一整天都坐着的，因此没像其他同事一样准备放在椅子上的靠垫。她的后腰悬空太久，这会儿都酸得没法挺直。 “我给你揉揉？”许绍城一边说，一边抽了张纸，仔细地擦手。 “不用不用！”沈玥急得连连摆手，“我睡一觉就好了。” 腰是她全身上下最敏感的部位之一，他刚刚只是碰一碰脚踝就能让她心跳加速，倘若触上她的腰—— 沈玥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 好在，许绍城没有强求。 “那你早点睡。”他不舍地把她的脚挪到床上，“明天要是腰还不舒服，我再给你揉。” “好。”沈玥嘴上答应得很快，心里却盘算着：明天不管有多难受，她都绝不会开口！ 隔天。 早晨的一切似乎都是昨日的重演——除了魏婷不在。 出门前，沈玥不顾家里大小两个男人的劝阻，硬是把长及脚踝的羽绒服换成了巴宝莉最新款的风衣，搭配一件御寒能力趋近于零的薄款白衬衣，以及一条随风飘扬的阔腿西裤。 而如此成熟优雅的ol着装，自然不能被毛绒绒的豆豆鞋毁掉。 脚踝处肿起的大包因着许绍城与陆晨连着两天的努力，已经快要完全消掉。沈玥大胆地换上了一双细高跟，在许绍城与星星不满的注视下，扔下一句“不用你们管”，拎着包就健步如飞地跑出了门。 星星无奈瞪着沈玥的背影，半晌后向许绍城求助：“爸爸，你快说说妈妈呀！她这样怎么行呀！” 许绍城抿着唇，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你妈妈是个大人了，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他说。 事实上，沈玥才走两步，就后悔了。 她脚部的肿虽然消了，但疼痛感还在。 可狠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如今当着那两个人的面，她只能强撑。 许绍城一手牵着星星，一手提着他的小书包，无声地站在她身后，与她一起等着电梯。 星星嘴里仍在嘟囔：“妈妈实在太不听话了！脚都还没好呢！怎么能穿高跟鞋呢！万一一会儿又崴了……” 沈玥扭头瞪他：“不许乌鸦嘴！” 维城市内寸土寸金，公寓大楼的停车场建在地下。 一出电梯，一阵阴风吹过，冻得沈玥直打哆嗦，双臂不由自主地抱住了身体。 星星又开始唠叨：“就说让你穿羽绒服了！非不听！穿这么点儿，冻感冒了可怎么办哟！” ——这语气，这神态，把魏婷给学了个十成十。 沈玥没搭理他，快步走到车边。 许绍城提前开了锁，她迅速拉开车门钻进去。 车里没开暖气，但还是比外面要暖和不少。 许绍城牵着星星，不紧不慢地上车，又不紧不慢地发动。 他把驾驶座的窗户开了一条窄窄的缝，冬日里的凛冽寒风顺着这条缝钻进来，全都扑到了沈玥的脸上。 “阿嚏！阿嚏！阿嚏！”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喷嚏。 许绍城透过后视镜瞥她一眼，依旧不发一言。 “你能把窗户关上吗？”沈玥揉着发痒的鼻子，与许绍城商量。 她被风吹得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语气有几分不善。 许绍城拒绝得理直气壮：“关了窗户空气不流通，对身体不好。” 沈玥气得咬紧牙，只能蜷着身子，往另外一边挪了挪。 绵软的毛毯就放在座椅的上方，她偏头就能看到；只需要动一动手，就能拿下来。 可她要是拿了，就是承认她冷了——也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心理斗争过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尊严——哪怕要用健康去换。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下车，沈玥心里有气，连“再见”都没说，裹紧了风衣，用最快的速度跑进了蓝星大厦。 当她重新被暖气包围，才感觉到自己又拥有了生命，冻得僵硬的四肢也慢慢地有了知觉。 换了身装扮，总裁办的其他同事看沈玥的眼神跟昨天有了明显的不同。 男同事们眼中的惊艳愈发的不加掩饰，女同事们在惊讶的同时，又多了些许的嫉妒，或者是鄙夷。 陆昀烨与陆晨是整个部门到得最晚的。 经过沈玥身边时，陆昀烨的脚步顿了顿，视线从她搭在椅背上的风衣上扫过，眉心微微皱起。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仿佛无事发生一般进到自己的办公室。 两分钟后，沈玥放在桌角的手机震了一下，一条微信进来。 【爸】：今天这么冷，怎么没穿羽绒服？ ——这么快就兴师问罪来了。 沈玥用“不冷”两个字敷衍过去，之后就把手机关机，扔进了抽屉。 这一早上，她又是在工位上度过。 中途她去茶水间想倒杯咖啡，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有人在聊天： “那个新来的今天打扮了哎！” “可能是昨天穿得太土，小陆先生觉得她太丢人了！真不知道小陆先生怎么想的，居然会看上她！” “小陆先生大概只是图个新鲜罢了！毕竟咱们公司里美人一抓一大把，像她那么土的很少见。” “你们等着瞧！小陆先生跟她肯定只是玩玩而已！要不了几天，她就会被小陆先生甩掉的！” 第392章 在公司出名 沈玥站在原地思考了两分钟，最终还是端着杯子走进去。 茶水间里，以judy为首的几个女同事聚在一起开小会，恰好挡住了咖啡机。 沈玥的脸上挂着微笑，客气地询问：“能让一让吗？” 说笑声戛然而止。 女同事们一面为她让路，一面避着她的视线左看看、右摸摸，生怕把心虚表现得不够明显。 judy仔细地观察了半晌沈玥的表情，见她毫无异样，便理所当然地认定她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 “咖啡还没煮好，我们都在这儿等着呢~”judy主动与沈玥搭话，语气亲昵得好像两人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 “噢。”沈玥礼貌性地应一声，“那我一会儿再来。” 她作势要走，胳膊却被judy拉住。 “这咖啡是你自己要喝，还是小陆先生要喝啊？”judy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马克杯，眼底有嫉恨的光芒一闪而过。 沈玥顺着judy的视线看过去，几乎立刻了然—— 这马克杯是昨天陆晨给她用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批发”的，跟他桌上摆的那个一模一样。 所以又让judy误会了。 不过她也没特意去解释。 因为无论她说什么，这群同事只会觉得是欲盖弥彰。 “我自己喝的。”她说。 judy捏着她胳膊的手指似乎加重了力道，面上却仍笑着示好：“那你把杯子放这儿，等下我给你倒了送过去~” 沈玥看着她虚伪的笑脸，心里有点发毛。 这咖啡就算judy愿意倒，她也不敢喝。 万一加了料—— “谢谢，不过不用了。”沈玥把杯子紧紧抱在怀中，扯了扯嘴角，“这一壶应该都不够你们分，我等下一壶。” 公司的咖啡机不大，一壶最多只能倒出五杯。 现在在茶水间里的人，比五个还要多出两个。 她本来以为这个借口可以搪塞，然而judy并不肯轻易地放她走。 “没关系，我们每人少倒点，能再匀出两杯来。”judy说着，就要上手来抢她的杯子。 沈玥被judy拽着胳膊，一闪身没能躲过。judy成功把杯子从她的手里夺走，之后不知道是真的没拿稳还是故意为之，只听得“啪”的一声，精致的马克杯重重的砸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陶瓷碎片落了满地，女同事们尖叫着散开。 就连始作俑者judy，都退出了将近半米。 唯独沈玥一人，在片刻的怔愣过后，蹲下身去捡起大块的碎片扔进垃圾桶。 “对不起啊shen~我手滑了。”judy嘴上道着歉，幸灾乐祸的笑容却一点也不加掩饰，“你这杯子在哪儿买的？我去给你再买一个！” 沈玥怄到吐血，但毕竟是要继续相处的同事，不能真的撕破脸。 “没关系。”她仍努力维持着假笑，不让自己的怒气泄露分毫，“我去找保洁过来清理一下，你们注意一点，不要碰到了。” 楼层的保洁统共只有一个，此刻正在陆晨的办公室门前打扫。 沈玥去叫她的时候，陆晨恰好从办公室里出来。 “茶水间怎么了？”他好奇地顺口一问。 “我刚不小心，把你送我的杯子摔碎了。”沈玥不想把事情闹大，故意隐去了真相，“你这儿还有新杯子么？我口有点儿渴，想倒杯咖啡喝。” “马克杯没了，有个没用几次的保温杯，洗得挺干净的，你要不嫌弃的话，先拿去用着，我明天再给你买个新的。”陆晨说。 “行。”沈玥没那么严重的洁癖，他都说洗干净了，她自然不介意。 陆晨把自己崭新的保温杯借给了她。 沈玥估算着时间，再一次去到茶水间。 杯子碎片已经被保洁处理掉了，女同事们也都消失不见。 她等咖啡煮好，给自己倒上一杯，一边小口地啜着，一边往外走。 在门口，她又碰到了judy。 judy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次性纸杯，见到沈玥，惊讶地睁大了她那双涂满了彩色眼影的眼睛。 “我正准备给你倒咖啡呢！”她嗔怪道，“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 沈玥笑笑，“你有心了。” judy把纸杯捏瘪，扔进垃圾桶，陪着沈玥一起往座位走。 “你这个保温杯，我看到小陆先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呢！”她状似不经意地说。 沈玥不遮不掩：“这就是小陆先生借给我的。我杯子摔了，他刚好有多余的。”她说完，故意当着judy的面又喝了一大口，满意地看到judy的笑容僵在脸上。 “对了，shen，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judy生硬地转移话题：“皇后大道新开了一家餐厅，我们约好过去尝尝，你要不要一起？” 沈玥不知道她口中的“我们”究竟有谁。 但不管有谁，她都不去。 “没时间呢！”沈玥露出无奈的表情，“我明天要给小陆先生做汇报，回家得整理资料，完善一下ppt。” “啊……”judy似乎很遗憾，“那好。等你改天有时间了我们再一起去一次。” “好的。”沈玥应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下次要找什么理由拒绝。 中午。 沈玥与aria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她的脚不像昨天那么疼了，自然没有再让人帮忙带饭的道理。 坐在食堂里，沈玥能够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无数道视线，让她如同芒刺在背，以至于原本美味的食物吃在口中都成了嚼蜡。 她不知道自己在公司里竟已“出名”到了如此地步。 她大致能够猜到，那些人认识她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听闻了她的哪些“传说”。 aria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窘境，体贴地询问：“要不我们重新打一份饭，带到楼上去吃？” 沈玥拒绝了她的好意：“没必要。” 但在众多人的“监视”下，她们俩都不怎么吃得下。 满满的一盘食物，沈玥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刀叉。 aria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她们俩饿着肚子上楼，窝在工位上，可怜巴巴地分食aria几天前忘在抽屉里的一小袋苏打饼干。 陆晨吃完了饭，从陆昀烨的办公室里出来，恰好撞见这一幕。 “你们俩这是在食堂没吃饱，还是压根就没吃？”他问。 第393章 真乖 aria把手里剩下的半块饼干塞进口中，转开头去回避他的问题。 沈玥对陆晨少了aria的那分畏惧，所以能够从容应对：“食堂人太多了，我懒得排队，就又拉着aria一起上来了。” 陆晨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定了两秒，最终对aria说：“从明天开始订四份午餐，你们俩也在楼上吃。” aria连忙点头答应：“好的！” 她的嘴里仍塞着未咀嚼完全的饼干，说话时碎屑滑进气管，呛得她不停咳嗽。 陆晨看得皱眉，从钱包里抽出自己的信用卡递给沈玥：“你们俩午休时间延长两个小时，去附近找家餐厅吃饭，我请客。” 沈玥拒绝了他的卡，但没拒绝他给她们延长午休时间的提议。 蓝星大厦地处维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附近有名气的餐厅扎堆。 沈玥经aria的建议从中选择了一家，两人挑了个僻静的座位坐下。 “shen。”此时此刻远离了陆晨，aria才放任自己问出心中的困惑：“你为什么不跟小陆先生说实话？小陆先生一定不会不管的，不是吗？” “没有用。”沈玥停下翻着菜单的手，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小陆先生出手，也只能让大家不在明面上讨论，他们背后怎么说，谁也控制不了。” “那倒也是。”aria点点头，又放松地笑起来：“不过以后你不用下去被他们围观了，他们的看法也影响不到你。” 沈玥没忍心告诉她，总裁办才是流言的中心与重灾区。 “是啊。”沈玥应和着，“我专心工作就好，别的事情和我无关。” 远离了严肃的工作氛围，aria也变得活泼了许多，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对了shen……”她突然娇羞，脸上飞起两抹红霞，“你们家那个司机……他有女朋友吗？” 沈玥用了半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aria口中的“司机”究竟指的是谁。 “他啊……”看到aria期待的眼神，她心里竟有点儿发酸，胸口好似有一口气堵住，胀胀的格外难受。 迟疑片刻，她低头作答：“有女朋友了。” “啊……”aria的失望全写在了脸上，“也对，像他那种顶级的帅哥，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沈玥“呵呵”干笑两声，心虚地端起水来喝了一口。 沈玥与aria重新回到总裁办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工作开始了一个多小时。 没人见着她们离开，自然也就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有同事好奇地问：“你们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aria冷漠地答：“去帮大陆先生办了点事情。” ——把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挡开。 “shen！”一个男同事叫住沈玥，“刚才前台上来送快递，有人给你寄了箱东西，你不在，我帮你收了，放你桌上了。” “好的，谢谢你。”沈玥笑着应道，心里却疑惑：她刚换的工作，知道的人极少。而在知道的那几个人里头，没有人会给她寄东西——就算真的有东西要给她，也完全可以当面。 她快步走回到自己的工位，办公桌上果然放着一个纸箱。 纸箱不大，大约三四个鞋盒堆起来那样大小，用透明胶带封了口，却没看到贴在表面的快递单，只有一张简陋的便利贴，上面是手写的她的名字以及所在部门。 便利贴上的字体她很陌生，压根看不出是出自谁手。 她没多纠结这个问题，直接把胶带撕开。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胶带好像被人撕过又粘上，因此她拉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阻力。 她不知道这是寄件人自己的失误，还是送来以后被其他人拆过。 把撕下来的胶带扔进垃圾桶，她打开纸箱。 纸箱里装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有绑在椅子上撑住后背的靠垫，有方便午休的颈枕和小毯子，还有补充能量的小零食，以及——一大包板蓝根。 在看到板蓝根的瞬间，沈玥就猜到了送这些东西的人是谁。 她急忙从抽屉里摸出手机。开机以后，许多条未读信息与未接来电一起跳出来。 电话是许绍城打来的，信息也是他发的，时间都是一个小时以前——也就是她和aria外出吃饭的时候。 他说他在楼下，给她送了东西过来，让她下去拿。 大约是看她太久没有回复，他最后又发了一条，说把东西放前台了，一会儿应该会有人给她送上去，让她拿到以后给他发个消息确认一下。 沈玥立刻编辑微信回复：“东西收到了。” 想了想，她又问：“纸箱上的胶带，你粘上去以后有撕下来过吗？” 许绍城可能是在开车，过了快半个小时才回：“没有，箱子封好我就没动过了。” “怎么了？箱子被人打开了吗？” 担心丢东西，他还给她发了个清单：“箱子里装了这些东西，你看看有没有被人拿走。” 沈玥仔细清点了一下，清单上的每一样都与她收到的能够对上。她稍稍放了点心，同时又很迷惑，猜不到那人开她箱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得知东西没丢，许绍城也安心了许多。 他叮嘱她：“现在是流感高发期，别忘了喝板蓝根。” 美国的流感每年都特别严重，高发期患病的人最多能有几百万，致死的也有好几万。 这边的药店里没有板蓝根售卖，沈玥不知道他是从哪儿买来的这么大一包，在感到神奇的同时，又有那么些负担——她不爱喝这种掺着苦味儿的药。 “好。”沈玥皱着脸勉强敲下这两个字，咬着下唇点击发送。 怕她只是随口敷衍，许绍城特意强调：“一会儿喝的时候给我拍个照。” 沈玥一惊，把已经锁进抽屉的板蓝根又重新拿出来，不情不愿地拆开一包倒进保温杯里，然后去茶水间接水。 茶水间里还有别的同事，闻到板蓝根独特的“香气”，都纷纷捏着鼻子躲开，脸上满是嫌弃。 对此，沈玥全都视而不见。 回到座位，她举起手机对着杯内深褐色的液体一顿拍，喝药的时候甚至还拜托aria帮她拍了个小视频。 她的此番举动换来的是许绍城一个愉快的表情，以及充满宠溺感的两个字：“真乖。” 第394章 白莲花 沈玥只瞥了一眼就把手机塞回了抽屉。 aria在一旁惊呼：“shen！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她盯着那仍残留着奇怪味道的保温杯，“是这个药的效果吗？” 沈玥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仗着aria不知道板蓝根是个什么东西，大大方方地点头：“没错。” aria对板蓝根愈发的敬而远之：“这药太奇怪了，你们华国人也太奇怪了。” 下午。 陆晨交给她的报表沈玥已经全部看完，她把数据汇总，打算做一个ppt，明天向陆晨汇报的时候作展示用。 做到一半，judy过来问她：“shen，我们那边的打印机坏了，我能不能借用你的？” 总裁办的公共办公区一共有两台打印机，一台最新型号的，功能比较齐全，由大部分人共同使用；还有一台功能简单一点儿的，据aria说，是之前淘汰下来的，陆昀烨舍不得扔，就放到了唯一空着的办公桌上。 这张办公桌现在属于沈玥了，打印机自然也归她管辖。 沈玥虽然不喜欢judy，但她一向公私分明，不会把私人情感带到工作当中。 “你用。”她把未完成的ppt最小化，让出了自己的位子。 judy把自己的u盘插进她的电脑，脸上挂着抱歉的笑：“我可能需要十多分钟，你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沈玥拿起搁在桌角的保温杯，“我去倒杯水。” 她数着时间，硬生生在茶水间里磨了十分钟。回去的时候，judy已经不在她的座位上了。 沈玥把保温杯放下，正准备继续自己刚才的工作，却发现ppt从电脑屏幕下方的任务栏里消失了。 大概是judy错手给她关掉了，她想。 这并不碍事，不过就是需要她耗费几秒钟重新打开罢了。 但很快她又发现—— 原本被她随手摆在屏幕正中央的ppt文档，也消失不见了！ 沈玥开始着急。 她翻了回收站，也翻了屏幕上的几个文件夹，甚至还把电脑硬盘里的所有文件夹一个个打开，却怎么都找不到她的ppt。 她飞速地移动鼠标，“咔咔”的按键音没有停顿地持续响起，引起了对面aria的注意。 “怎么了，shen？”aria担心地问。 沈玥分不出神来回答aria。 她的眉心紧紧皱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直到翻完了最后一个文件夹，她才终于确定：她的ppt是真的没有了！ 沈玥气恼地扔了鼠标，“唰”的一下站起来，不顾脚踝处的疼痛，几乎是用冲的，到了judy的面前。 judy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见沈玥过来，还用眼神示意她稍等一下。 沈玥沉着脸，耐着性子等了近五分钟，judy才结束这一场通话。 “怎么了？”judy仰着头，无辜地看她。 沈玥不想跟她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删掉了我电脑桌面上的ppt？” “嗯？”judy露出迷茫的表情，“我不知道哎。刚才我把我要打的文件从u盘里拖到了你的桌面上，打印完以后就一起删掉了，可能是我那个时候没有注意……对不起呀shen！”她双手合十，歪着脑袋讨巧卖萌，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歉意，“那个ppt很重要吗？实在不行的话，我帮你重新做一个？” 沈玥要是看不出来她是故意删掉ppt，就是真的眼瞎心盲。 “好啊。”沈玥咬着牙，挤出一个笑，“你帮我重新做一个。” judy大约没有料到她会答应，怔愣了两秒后又皱着脸表达自己的为难：“帮你做也不是不行……就是我现在有点忙，有个客户的问题需要处理。你那个ppt什么时候要？我明天空下来了再帮你做行不行？” “我明天早上就要用，今天必须做完。”沈玥半步不肯退让，“你现在忙的话，可以下班以后抽时间做，做好了发我工作邮箱。我一会儿把要用到的资料给你。” judy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na她们约了晚饭……”她仍试图找借口推辞。 “那就吃完了晚饭回家做。”好几个小时的心血毁于一旦，沈玥这会儿气血上头，懒得再跟她维持表面上的和谐，“我不着急，只要你能明天上班之前发给我就行。” judy终于也不演了，任由自己的厌恶情绪流露出来。但她仍保留着几分冷静，并不直接与沈玥开撕，而是换了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委委屈屈地哭诉：“shen，我知道你生我气，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地顺着她涂了厚厚一层粉底的双颊滑下，“ppt我会帮你做，不管熬到多晚，我都帮你做完。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混迹职场这么多年，各式各样的妖怪沈玥都见过，区区一朵“白莲花”，在她眼里压根算不上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不是故意’地删掉我原本打开着的ppt的，但既然你删掉了，帮我重做就是应该的。而我生不生气，和你帮不帮我重做没有关系。”沈玥的态度相当强硬，丝毫不顾忌周围的其他同事看她的不赞同的眼神，“如果明天上班前我没有收到ppt，我会如实向小陆先生说明情况。” 就算受罚，她也要拉上白莲花一起。 judy的眼泪掉得更加厉害。 她咬住下唇，哽咽出声：“好，我一定按时做好。” 旁边的同事劝沈玥：“judy是不小心而已，你这么为难她做什么？ppt你都做过一遍了，重新做肯定比她要容易。你的那些资料她都没有看过，全部看完还要花不少时间，她帮你做的话，今天晚上可能都睡不了觉了。” “对啊！你自己做一下嘛！judy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呢！她的工作比你的重要多了，不像你，只用看看文件，做几个ppt。” “那不然judy帮你做ppt，你帮她联系客户嘛！反正你也闲着没事干！” …… 被众人一句接着一句的讥讽、指责，沈玥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即将要到断掉的边缘。 她握紧了双手，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用肉|体的刺痛来使自己保持清醒，不被愤怒冲掉理智。 第395章 朋友 “吵什么呢？都不工作了？”陆晨冷漠却又饱含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同事们原本群情激昂，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冻住，一个个全都自动消了声。 陆晨一走过来，围着沈玥的众人立刻作鸟兽散，老老实实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以工作作为掩饰深深地埋下了头，生怕与他的视线对上。 judy也有一刻的慌张。 她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微微低着头，露出红红的眼眶。她用力地吸着鼻子，声音格外明显。 陆晨的视线扫过她，眉心不由皱起。 “怎么了这是？”他问的是沈玥。 沈玥深吸了一口气，骤然平静下来。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把这事儿闹大，更不想让陆晨或是陆昀烨知道——否则最终一定会无法收拾。 “我和judy在工作上有不同的意见，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她尽量说得不那么严重。 然而她的退让看在别人眼中，就成为了心虚之下的“认怂”。 judy把头埋得更低，一句话不说，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没半分钟的工夫，她的办公桌上就积了一小滩水。 “judy，你好像不认同shen的说法？”陆晨挑眉，努力扮演着一位明察秋毫且体贴的上司，“你说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judy又默默地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哽咽着开口：“shen说的就是事实。” 她的眼神闪躲，神态畏缩，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沈玥深深觉得，奥斯卡影后不颁给她，真是浪费了她这出神入化的演技。 陆晨的神情变得柔和，语调也不似先前的冰冷：“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就跟我说实话。”他说着，乜了沈玥一眼，“我绝不允许在蓝星航运内部出现职场暴力的情况。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他故意顿了一顿，“施暴者会立刻被开除。” judy和先前“围攻”沈玥的那几个女同事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其实今天这件事情，说起来是我的不对。”judy向陆晨坦白，“我借用了shen桌上的电脑和打印机，打印完以后，在删除我自己的文件的时候，不小心连带着删掉了shen的ppt。那份ppt对她很重要，她明天要用来向你作报告……所以她过来找我，让我给她把ppt重新做好。” 她很刻意地强调了“不小心”这个词，试图推卸掉自己身上的责任。 “她说的是事实吗？”陆晨问沈玥，语气严厉了不少。 沈玥点头，“是。” 她不希望陆晨在这个时候为她出头，所以并没有戳穿judy的谎言。公司里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万一他袒护了她——尽管她的的确确是占理的一方，但被有心人传出去，一定会是另外的版本。 “既然judy是不小心的，你就不要太得理不饶人了。”陆晨“教训”沈玥，“我给你的那些资料至少得看两天，让judy今天之内看完帮你做ppt显然不现实。你多花点时间自己从头开始再做一遍，要是明天完不成，就后天再向我汇报。” 沈玥老老实实答应：“好。” “行了，这事儿算解决了。”陆晨环视一周，提高音量：“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希望再听到你们在外面吵吵闹闹的。” 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众人立即加快了自己敲击键盘的速度，摆出一副正努力工作的姿态。 陆晨没在外面逗留，事情一解决，他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judy的抽噎很快止住，露出一个胜利者般的笑容。 “shen，不是我不肯帮你……”她故作为难道：“你也听到小陆先生说的了……对不起啊，ppt还得麻烦你自己做了。” 沈玥冷冷地盯着她看了两秒，而后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从她的工位上离开。 ——沈玥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 aria见沈玥沉着脸回来，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又不敢问。 她的座位离judy很远，刚才沈玥去那边说了什么，她全都没能听见。 她只知道那边的动静很大，甚至惊动了很少会在工作时间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小陆先生。 而看小陆先生回来时的脸色，发生的事情似乎并不让他感到愉快。 沈玥打开软件，从头开始做ppt。 先前的内容她都记在脑子里，重做并不难，只是表格太多，需要耗费许多时间。 一直到下班，她的ppt都没有全部完成。 等到其他同事全都离开，整个公共办公区只剩下她们两个人，aria才悄悄地凑上来问：“你那会儿找judy干嘛去了？” 沈玥一边往表格里填数据，一边回答她：“judy把我做了一半的ppt删了，我现在在重新做。” “judy这么过分？！”aria义愤填膺，“小陆先生没帮你教训她吗？” 沈玥闻言，警惕地抬头看她：“小陆先生为什么要帮我教训她？” aria自知失言，立刻用干笑来掩饰，“我是看小陆先生过去了一趟，以为他会为你主持公道……” 见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怀疑自己与陆晨的关系，沈玥稍稍放下心来。 “judy说她是不小心删的，小陆先生又多给了我一天的时间。” “既然明天不用急着交，你还在这里做什么？”aria不解，“你要知道，蓝星除了大boss以外，谁都没有加班的习惯。” “反正没剩多少了，干脆做完了再走。”沈玥没有把手头的工作一拖再拖的习惯。 哪怕今天没有出judy这档子事，她也是准备加班工作的。 “那我陪你啊~”aria冲她甜甜一笑，不等沈玥同意就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你要是晚上没什么事，我们也去皇后大道那家新开的餐厅吃饭啊！我在网上看过别人的评价，都说特别好吃呢！” “嗯……”沈玥十分纠结。 因为她一直是个恨不得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工作当中的“工作狂”，所以在皇庭和温斯坦的时候，没有交到过一个真心的朋友。 如今aria像对待朋友一样地对待她，甚至向她发出了晚饭的邀约，让她很有几分不习惯。 “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就算了。”因她长久的沉默，aria意识到了她的为难，体贴地主动提出：“我再约约别人。” “我去。”沈玥当即做出决定。 第396章 幸灾乐祸 怕aria等太久，沈玥只加了半小时班，就关掉了电脑。 她把还没录入的报表装进包里，打算回家再把ppt做完。 “走。”收拾好东西，她对aria说。 “这么快？”等她的时候，aria一直在摆弄自己的手机，听见她出声，放下手机诧异地抬头。 “嗯。”沈玥笑笑，“时间不早了，肚子有点饿。” “我也饿了。”aria摸着自己的肚子，走到沈玥身边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臂，拖着她加快了脚步，“快点走！” aria大概是真的饿了，一路都把车开得很猛。 维城和京市一样，下班的高峰路上堵得厉害，她的粉色s|art却凭借着体型优势，在车阵中灵活穿梭，很快就到达了皇后大道。 她们要去的那家餐厅在正皇后大道上，很大的门脸。大约因为刚开业，生意非常火爆，哪怕aria提前订了座，到达的时候还是被拦在了门口。 侍应冷着脸告知她们：“前面的人没有吃完，你们还得等半小时以上。” 店内不设等候区，等座的人把店门前的一小片空地塞了个水泄不通。 沈玥和aria挤在这一群人当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aria向沈玥道歉：“对不起啊shen，我没想到会来早。你要是不想等的话，我们换一家人少的？” 沈玥裹紧了身上的风衣，悄悄地挪到了旁边身形高大的男人的背后。凛冽的寒风全都被男人宽大的躯体挡住，她这才停住了颤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没关系，你不是想吃这个嘛？来都来了，也就等半小时而已。” “谢谢你啊shen！你真好！”aria感动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一点点地黑了，气温也一点点地降低。 街上的人大多都穿着羽绒服——最不济也有件厚大衣蔽体，沈玥与aria这打扮，倒显得有点儿另类了。 沈玥本就因为长年坐办公室而体虚，之前又在病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如今更是弱得不行。替她挡风的高大男人很快就和同伴一起进了餐厅，留下沈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看着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aria不免也多了分担心：“你不要紧？” 沈玥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摆手：“没、阿嚏、事！”她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背过身去捏着鼻子擤了擤。 aria拉着她，找了个风小点儿的位置。 “你是不是穿得太少了？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沈玥看一眼aria身上比她只少不多的衣服，觉得对方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大约是从她的眼神当中读懂了些什么，aria无奈一笑，劝她：“你不要跟我还有公司里的那些人比，我们是已经习惯了，也麻木了。你要是忍受不了维城的寒冷的话，还是多穿一点比较好。穿得多了，最多也就是被人嘲笑‘老土’，又影响不了你什么；但穿少生病了，难受的可是自己。” 沈玥仔细想想，觉得很有道理。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aria交代完，脚步匆匆地朝着餐厅大门的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等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开水里还有薄薄的一片柠檬。 “喏，暖暖手。”她把开水递给沈玥，“你也知道，这儿没有热水，我拜托人家帮你现烧了一杯，所以耽误了点儿时间。” 沈玥双手抱住纸杯，源源不断地热度立刻从掌心传来，让她瑟缩着的肩膀得以舒展开。 她感动地喟叹一声，要不是怕遭受旁人异样的眼光，她恨不得把杯子举起来贴到冻僵的脸上。 “要不是你，我可能马上就要死了。”她哑着嗓子对aria说，“一点也不夸张。” aria则拿她那双大眼睛瞪沈玥：“说什么胡话呢！我刚刚顺便去问了一下，前面那桌客人已经吃完在结账了，我们马上就能进去了，你也不用继续受冻了。” 这话让沈玥瞬间活了过来。 果不其然的，没过五分钟，侍应就来通知她们桌子收拾好了。 餐厅里暖气开得格外足，沈玥僵硬的四肢终于又重新变得灵活。 侍应在前面带座，走到大厅中央，沈玥与aria同时发现了笑得正欢的judy一行人。 她们聊天的声音很大，哪怕在这间算不上安静的餐厅里，哪怕沈玥与aria站得有点儿远，也将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看到她当时的那个表情了吗？哈哈哈哈哈！真的太解气了！”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小陆先生会站在judy这边，说实话，我还以为他会包庇那个贱人，惩罚judy的。” “小陆先生不是一向公正吗？果然是我崇拜的男人！” “不过话说回来，小陆先生和那个贱人究竟有没有关系啊？要说没有关系，小陆先生怎么会突然给大陆先生招一个女助理进来？可要说有关系……今天发生的事情又该怎么解释？” “可能是之前确实有点关系，但小陆先生不是说了吗？不允许人搞职场暴力。那个贱人职场暴力judy被小陆先生逮了个正着，小陆先生现在肯定特别讨厌她。说不定过两天那个贱人就被小陆先生给开除了，到时候咱们得再来这儿吃顿饭好好庆祝！” “好啊！” “让我们敬小陆先生！” “敬小陆先生！” 沈玥冷眼看着她们开心举杯，心底无波无澜。 倒是aria，中途无数次地拉着沈玥的袖子催她离开，在无果后又压着嗓子安慰她：“她们就是那样儿，爱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你别往心里去，以后不理她们就是了。” “我知道。”沈玥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暗暗记仇。 等她正式接手了公司，这些曾经编排过她、职场暴力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留下。 不得不说，这家餐厅有火的理由。 菜品摆盘高颜值不说，味道也是顶级。 aria最近似乎沉迷于社交软件，每上一道菜都举着手机“咔咔”拍照，精心挑选后上传。 沈玥被她感染，也忍不住拍下几张照片，带着定位发到朋友圈，加上一句：“还不错~” 一分钟不到，就有人给她点了赞。 第397章 judy的真面目 沈玥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独特的微信头像——背景是一望无垠的黑色夜空，正中央挂着一轮金色的弯月，旁边有一颗小小的、却明亮得让人不能忽视的星星。 这是星星上周的一幅绘画作业，据他介绍，这幅画的名字叫做《妈妈和我》——因他误以为她名字里的“玥”是“月亮”的“月”，而他自己的小名又叫“星星”。 沈玥理所当然地以为点赞的人是星星，正感叹着他的速度真快，然而当她点进消息通知，看到的却是许绍城的名字。 许绍城给她点赞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他用星星的画作头像——还是这样一幅具有深意的画，她看着心情有那么一点儿复杂。 对面的aria已经放下手机握住了刀叉，每吃一口，都毫不顾忌形象地发出满足的喟叹。 “shen！你快尝尝这个！超级美味！” 沈玥一个激灵，视线终于从许绍城的微信头像上移开。 “好啊。”她笑笑，把手机塞进了包里。 因为惦记着自己还没做完的ppt，这顿饭沈玥没吃太长时间。 她与aria离开的时候，那群女同事竟然还在。她们桌上的餐盘全都空了，几个人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自拍得不亦乐乎。 这一次，沈玥的脚步没有停顿。 然而刚走到餐厅门口，她就听到里头传来女人的咒骂声。 她不爱凑这种热闹，但aria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胳膊：“这个声音……有点像judy。” “嗯？”沈玥立刻来了兴趣。 餐厅里的其他客人全都停下了用餐，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在所有视线聚焦的地方，站着judy，和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侍应。 judy比女侍应高了大概半个头，指着对方骂的时候，颇有那么些恃强凌弱的意味。 “我花钱来这儿吃饭，还得看你脸色？” “顾客就是上帝，你懂不懂？” “我既然花了钱，爱坐多久就坐多久，你没资格赶我走！” “让你们老板过来！我要投诉你！” 从她的这一番话，以及周围客人的议论之中，沈玥大约能够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judy她们吃完已经好一阵了，一直在座位上拍照，没有结账走人的意思。预订了座位的客人因为在外面等待太久，已经催促了好几遍。女侍应没有办法，只能过来请她们离开。 据说女侍应的态度还算好，只是委婉地提出让她们离开的请求，甚至还鞠躬道歉了好几次。但judy似乎一点就炸，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蹿起来将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 女侍应在她短暂停顿的间隙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一句：“在您打电话来预订座位的时候，我们就提醒过您，高峰期所有客人的用餐时间最长为两个小时，您与朋友在这儿已经待了两个半小时了，下一桌客人还等着……” “什么‘两个小时’？我不知道！”judy摆明一副不听人解释的模样，“你们这什么霸王条款？凭什么我们只能吃两个小时？信不信我找律师告你们？” 女侍应继续不住地道歉，又重复申明：“两个小时是我们餐厅的规定，只在晚上的用餐高峰时间适用。如果您嫌两个小时太短的话，可以换个时间过来，您在这儿坐多久我们都欢迎……” “你别跟我废话！”judy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双手抱胸，一脸的不耐烦：“让你们老板过来！” 女侍应委屈地抿了抿唇，“那麻烦您稍等。”说完，她弓着腰快步离开。 这样的情景太过熟悉，从前的沈玥几乎每天都在经历。看着女侍应被judy骂，她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当初被那些奇葩客人折磨得心力交瘁的自己。再看不下去，她拉住aria，说：“我们走。” aria收起了录着像的手机，一半气愤一半遗憾地答应：“好。”出去的路上，她仍义愤填膺：“judy真的太过分了！我都不知道她私底下是这样的人！” 对于judy的所作所为，沈玥没做评价。 她不希望被aria当做是在挑拨离间、煽风点火。 两人分别的时候，aria说：“我一定要让大陆先生知道judy的真面目！” 晚餐高峰期，皇后大道上堵得水泄不通，几乎没有空的出租车从这儿过。 aria主动提出要送沈玥回家，但因为非常不顺路而被沈玥拒绝。 最终沈玥选择了走一条街去坐地铁。 冬夜的寒风呼呼地吹，吹得她披散下来的长发全都扬到了脑后。 沈玥缩着脖子低下头，努力地迎着风往前走。 她的鼻子冻得通红，鼻涕顺着鼻腔往下滑，害得她用纸抹了一遍又一遍。 维城的地铁有上百年的历史，地铁站相对国内要破旧许多，在站内几乎感觉不到暖气的存在。 沈玥一直到坐上车，冻僵的身体才稍稍有了回暖的迹象。 然而在出站以后，又立刻被寒风包裹，大衣下摆在狂乱的风中翻飞。 她吸着鼻涕走进公寓大楼，值班的管理员与她打招呼：“外面很冷？” 沈玥点点头。 对方将她上下一打量，好心提醒：“明天气温更低，说不定会下雪，可得多穿点呀！别感冒了！” 沈玥用力地“嗯”了一声，对他报以微笑：“谢谢。” “妈妈！” 沈玥一进屋，一个小团子就飞快地跑过来，在抱上她大腿的前一秒及时地停住，摸着鼻子讪讪地笑：“哦对了，你的脚还没好，爸爸说不能乱碰你！” 沈玥欣慰地摸摸他的头，夸奖道：“真乖~” “咦？”星星脸上的笑容一顿，忽的抓住她的手，着急地问：“妈妈，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沈玥连忙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故作镇定地回答：“外面大风吹的，一会儿就暖和了。” “哼！”星星仰起头，不满地看她：“我就跟你说让你多穿点衣服出门！你都不听！” “妈妈不冷。”沈玥嘴硬，“就是这会儿风特别大，我手搁外头，所以吹得凉了。” “那赶紧让爸爸给你暖暖！”星星拽住她的胳膊，转头朝着屋里叫：“爸爸爸爸！你快出来！” 第398章 小叛徒 许绍城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棉质卫衣的袖口被他挽到了手肘，露出白皙修长的一截小臂。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一面用纸巾擦着被水打湿的手，一面不紧不慢地从厨房往外走。 沈玥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换上舒适暖和的棉拖，随着星星一起走向他。 “就吃个饭而已。”她顺手把挂在肩上的包扔进沙发，问许绍城：“你们俩呢？吃了吗？” “刚吃完。”许绍城答，“我正在洗碗。” 沈玥一愣，视线瞟到他被冷水浸得通红的手，急忙提醒：“家里有洗碗机的！” “洗碗机没我洗得干净。”许绍城的语气淡淡的，却将龟毛的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洁癖有多严重沈玥非常清楚，她无奈叹气：“那你好歹也用热水！” 许绍城原地一个远投，被揉成团的纸巾稳稳地落进了垃圾桶。 “没关系。”他用那双漆黑的眼眸平静地望着沈玥，“不冷。” “手都红成这样儿了还不冷？”沈玥气不打一处来。 许绍城一句话将她噎得死死的：“你的手比我的更红。” 沈玥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好像……的确要比他的手红一些。 她心虚地想要把手往背后藏，但一只胳膊被星星拽住，怎么都动不了。 “对呀对呀！妈妈的手超级冰的！”星星像是故意跟她唱反调一般，硬要把她的手往许绍城的掌心送，“爸爸你快给妈妈暖一暖！” 许绍城顺势握住她的手。 他一向体寒，双手更是长年温度偏低，再加上刚泡在冷水里洗过碗—— 却奇异的比沈玥的手还要暖上几分。 许绍城双眼微眯，其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沈玥的头皮没来由的一阵阵发麻，下意识地抽手，换来的却是他更用力的禁锢。 “明天穿秋衣、秋裤、羽绒服。”许绍城的声音发冷。 沈玥刚要开口拒绝，就又听见他说：“反对无效。” 他的态度分外坚定：“如果你不穿，我不介意在家里跟你耗上一天。反正我现在闲得很。” 沈玥抿唇，把所有的抱怨都咽回了腹中。 “我知道了。”她老老实实答应。 许绍城眼底的冰霜这才有了些许融化的迹象。 “手。”他摊开空着的手掌，双眼直勾勾地盯住她落单的另一只手。 在现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沈玥不敢做出任何忤逆他的事。 犹豫了两秒，她乖乖地把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许绍城轻轻一拉，她便上前一步。 他带着她的手从宽松的卫衣下摆钻入，贴住了他散发着阵阵热气的身体。 沈玥惊讶地瞪大了眼。 她的手指迅速蜷缩，试图与他的身体分开。 许绍城却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乖，别闹。”他将她重新拉回来。 星星也在她背后顶住，“妈妈，你听点话好不好？” 被这对父子俩“前后夹攻”，沈玥只能选择妥协，任由许绍城摆弄。 在“活体暖手宝”的作用下，她被冻僵的双手一点一点恢复了温度。 沈玥如释重负。 “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她问许绍城。 许绍城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依旧板着一张脸，将她的手从衣服里拿出来。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好好泡个澡。”他说完，又给星星布置任务：“给妈妈冲一杯板蓝根，盯着她喝完。” “好！”星星一接到任务就撒开腿跑走了，沈玥想阻止他都来不及。 许绍城盯住她：“喝完再来浴室。” 热水许绍城已经提前烧好倒保温杯里了，放板蓝根的地方也早就告诉了星星。 星星小心翼翼地端着保温杯，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沈玥身边。 “妈妈，快喝了！”他把保温杯塞进沈玥手中，双腿跪在地上，整个人趴在她的膝头，仰起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显然是在严格执行许绍城的“命令”。 扑面而来的苦味让沈玥皱起了眉头。 她故意逗星星：“这个好苦的，我能不能不喝？” “不行！”星星的脸绷得紧紧的，一点儿也没有要给沈玥放水的意思：“这一杯都必须喝完！” 沈玥回头往浴室的方向望一眼，见门好好地关着，压低了音量与星星商量：“你爸现在听不到我们说话，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去厨房把药倒了，你别跟他说，好不好？” 星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靸着拖鞋“哒哒哒”地跑进浴室。 透过半开的门，沈玥能够清楚地听见他向许绍城告状的声音：“爸爸！妈妈又不听话啦！她不肯喝药！还说要偷偷把药给倒掉！” 沈玥心一凉——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一分钟后，许绍城牵着星星的手出来。 他冷冷的视线往她身上一扫，沈玥立刻自觉把一杯板蓝根灌完。 “喝完了！”她把空了的杯子拿给他看。 许绍城一言不发，转身进了浴室。 星星接过保温杯，从裤兜里摸出一颗奶糖递给她：“喏，乖乖喝药的奖励。” 沈玥“嘁”一声，咬着牙捏了捏他的脸，骂：“小叛徒！”但骂归骂，他给她的糖，她还是欣然收下。 星星撇嘴，反过头来教训她：“还不是因为妈妈太不听话了！我和爸爸都是为了你好！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 沈玥这一天耳朵都快要被他唠叨得生茧。她背过身去撕开|包装，把奶糖扔进口中。甜丝丝的奶香味立刻取代了板蓝根的苦涩，从舌尖弥漫到整个口腔。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她咬着奶糖，含混不清地敷衍，“你把杯子冲一下，我要去泡澡啦！” 星星这才收了声，抱着保温杯去了厨房。 沈玥回卧室拿了换洗衣物，打算好好地泡个热水澡。 一推开浴室的门，她便被缭绕的雾气蒙了眼。 许绍城的身影只剩一个黑乎乎的轮廓，听见开门的声音，他似乎转过了头。 “水放好了。” 他低沉的声音泡在水汽里，多了几分摸不着的缥缈。 “好。”沈玥把衣服放到头顶的架子上，站在门边安静地等许绍城离开。 他却一动未动。 “你的脚伤还没好。”他说，“所以，我来帮你。” 第399章 你和爸爸保护她 沈玥的身子抖了一抖。 她下意识地后退，然而刚迈开腿，背部就抵住了凝满细小水珠的门板。单薄的衬衣被打湿了大片，棉质布料紧紧贴着肌肤，优越的透气性能在这一刻形同虚设。 一片雾气当中，许绍城缓缓走近，他俊秀的脸也逐渐清晰。 沈玥如同见了猫的老鼠，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你别过来。”她毫无气势地警告他，“我的脚已经好了，不需要你帮忙。” 许绍城静静地凝视她，几秒钟后，冲她伸出手：“过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沈玥的手已经握上了门把，脑子里在快速计算着成功逃出的概率。 许绍城向前一步，赶在她开门之前，把她打横抱起。 沈玥大惊失色，尖叫声快要冲破耳膜。 许绍城的视线淡淡地扫过她的脸，提醒她：“小点声，别把星星吓到了。” 沈玥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你放我下去！”她在他耳边，咬着牙用近似于气声的音量说。 许绍城置若罔闻。 他自顾自地坐到紧挨着浴缸的矮凳上，将沈玥搂在怀中，仔细地替她除去脚上的袜子与拖鞋。 她穿的是短短的船袜，刚好能包裹住脚趾与脚跟。裸露在外一天的脚踝，此刻已经被冻成了紫色，与白皙的长腿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许绍城的唇抿紧。 透过睫毛间的缝隙，沈玥能够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不悦。 她自知理亏，乖乖地不再乱动，生怕再次将他惹恼，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我明天穿雪地靴上班，最长的那种雪地靴！”她主动提出。 许绍城一声不吭，将她的裤腿往上撩了撩。 穿了一天的高跟鞋，不久前又走了几百米从地铁站回来，沈玥的小腿肌肉僵得发硬，他的手指按下去，形状都没能改变太多。 在他开口之前，沈玥再次重复：“我明天绝对穿雪地靴！不骗人！” 许绍城依然不搭理她。 他的手掌细致而又温柔地揉捏着她的小腿，直到肌肉一点点地放松，才将她放到地上。 “泡三十分钟出来。”他站起身，抚平裤子上的褶皱，在沈玥反应过来之前，头也不回地出了浴室。 直到“嘭”的一声门响，沈玥才回过神来。 站在空荡荡的浴室里，周围充满湿润且沉默的雾气，她竟莫名的生出一丝失落。 许绍城计着时，三十分钟一到，就敲响了浴室的门。 “该出来了。” 恍惚间听见他的催促，睡意朦胧的沈玥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泡热水澡实在太舒服，以至于她不知不觉间困意上了头。 “好！”沈玥一面答应着，一面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 浴室外头，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像两尊门神，并排站得笔直。 沈玥被他们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瞪许绍城：“干嘛呢你们？” 许绍城不答。 倒是星星一把牵过她的手，急吼吼地把她往餐厅里带。 “妈妈快来！” 餐桌上摆着一杯仍冒着热气的牛奶。 “这是爸爸刚刚热好的！”星星献宝一样给她介绍，“爸爸说，妈妈喝了牛奶就能睡好觉！” 沈玥抬头看向跟着过来的许绍城，内心多种情绪掺杂在一起，鼻腔竟有些发酸。 “谢谢你。”她说。 许绍城闻言皱起了眉心。 星星不懂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见许绍城久不出声，叉起腰来一板一眼地教育他：“爸爸，你要跟妈妈说‘不客气’！” 许绍城目光沉沉地看着沈玥，终于启唇，声音冷淡：“不客气。” 星星高兴了，沈玥却感觉到后背有点儿发凉。 她急忙把牛奶喝完，扔下杯子逃回卧室。 “我睡啦！你们也都早点睡！” 星星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妈妈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是不懂事？” 许绍城揉了揉他的脑袋，眉眼变得柔和。 “妈妈不懂事没关系，你和爸爸保护好她就行了。” 大约是牛奶真的起了作用，沈玥入眠相当顺利。 然而到了半夜，她被冻得醒了过来。 厚重的鸭绒被还好好地盖在她的身上，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被她在睡梦中蹬开。 沈玥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试图聚集一些温度，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让她一阵接着一阵的、不断打着寒颤。 她开始怀疑是屋内的暖气坏了。 披了件厚棉衣，她拿起手机，打算去检查暖气阀门。 经过书房时，她意外地发现有灯光从底部的门缝里泄露出来。 书房里的人显然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传来，几秒钟后，书房的门被拉开。 许绍城依旧穿着那一身家居服，眉眼间相较于之前多了几分厉色。 越过他的肩膀，沈玥看见了书桌上开着的笔记本电脑——他应该是在熬夜工作。 “怎么还没睡？”许绍城问她。 沈玥把棉衣裹紧了些，“暖气好像坏了，我去看看。” 她说话的时候上下牙齿一直在打架，磕碰着发出并不明显的“哐哐”声响。 许绍城的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暖气坏了吗？” 沈玥十分惊讶：“你感觉不到冷吗？” 许绍城眯起眼，问：“你冷？” 沈玥点头，委委屈屈：“我被冻醒了都。” 许绍城的表情忽的凝重。 他抬手覆住她的额头，片刻后得出结论：“暖气没有坏，是你在发烧。” 他把她“赶”回卧室，让她重新躺回床上。 家里有常备的感冒药和退烧贴，他全部给她用上，又用鸭绒被把她压得严严实实。 “睡一觉，明早起来就好了。”他坐在床沿，侧着身子低头看她。 床头的小夜灯光线微弱，照得他的脸不甚清晰。 可他低沉温柔的话语，一字不落的全部进了沈玥的耳中。 “别怕，我会在这儿陪着你。” 他的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她的。 她的四肢发凉，手更是如同冰块。 许绍城却不嫌弃，将她的手掌牢牢包裹住，任由她汲取自己掌心本就不高的温度。 第400章 得盯着你才行 沈玥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 前半夜冷得直打哆嗦，后半夜又开始一阵阵地发汗。 然而不论什么时候，都有一只微凉的手死死地握住她的，给予她力量。 她醒来的时候，屋内仍暗得没有一丝光亮。 她盯着模糊的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渐渐地回笼。 如往常一样，她习惯性地侧身，想要捞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然而手才动一下，就被一股大力带回来。 沈玥“嘶”一声，定了定睛，才注意到床边趴伏着的黑影。 即使看不清脸，她也知道，这就是许绍城。 他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伸直长腿坐在地上。 沈玥心一痛，赶忙推了推他——就着两人牵手的姿势。 “醒醒！” 许绍城睡得不沉，她叫第一遍，他就睁开了眼。 “醒了？”他抬起上身，声音透着一股睡意浓重的沙哑。 随即不等沈玥开口，他微凉的手掌便触上了她的额头。 “好像烧退了。”他的语气轻松了些，双手撑住床沿，慢慢从地上站起。 “还睡吗？”他问。 沈玥摇头，“不睡了。” 许绍城走到窗边，将厚厚的遮光窗帘拉开一道窄缝，千丝万缕的阳光迫不及待地投射进来，照亮了整间卧室。 沈玥抬手遮住双眼，用口水润了润喉咙，着急地问：“几点了？星星去上学了吗？” ——看外面的这个亮度，时间应该不早了。 许绍城绕回来，拿起她的手机，按亮屏幕。 “快10点了。星星没去上学，现在应该在书房里看书。” 为了防止她踢掉被子，他一整晚都盯着她，中途帮她换了两次退烧贴，以至于早上五点多才终于扛不住睡着。 到了八点，星星过来找他，他担心沈玥的身体，不敢留她一人在家，便给幼儿园老师打电话帮星星请了一天假。 “我也给陆晨发微信了，他让你在家好好休息。” ——事实上，陆晨的第一反应是要过来看她，但被他给拒绝了。 陆晨来，陆昀烨肯定也要来。 陆昀烨一来，他就再也不能正大光明地留宿在这里。 他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沈玥的眼睛适应了光亮。她揉了揉仍酸胀着的太阳穴，轻轻应了一声：“好。” 许绍城见她面上的红潮褪去，稍稍放下了心。 “你再坐一会儿起床，我去给你做早餐。” 然而他刚刚转身，垂在身侧的右手就被人握住。 握着他的那只手软软的，似乎没什么力气，只要他轻轻一动，就能轻易挣开。 许绍城脚步顿住，按下汹涌的心潮，沉默垂眸，目光集中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我不饿。”沈玥舔舔唇，见他没有反抗，手指又收拢了一些。 “你要不要到床上来睡一下？”她怯怯提问，声线绷得很紧。察觉到这话容易让人误会，她又连忙澄清：“你在这儿睡，我去魏婷房里！星星的床太小了，你睡起来不舒服。” 星星的儿童床许绍城虽然也能睡，但终究比他的身高短了一截，他每晚都只能蜷着身子，一双大长腿从来都没有伸直过。 许绍城背对着沈玥，嘴角弯了弯。 “我先去把早餐做好，星星也还饿着肚子。” 他不舍地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走。 当热源远离、他的手又重新暴露在空气中时，许绍城的心仿佛也空了半截。 沈玥这次没有阻止他。 她可以不吃早餐，星星却不能。 趁着许绍城在厨房做早餐的空档，她爬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而后抱着她的电脑和从公司带回来的资料去了魏婷房里。 昨晚被这父子俩打岔，她都忘了自己要加班。 她的烧已经退了，虽然还有因感冒引起的一系列不适，但要她再睡，她也睡不着了。 不如花点工夫把ppt做完。 没过多久，有人来敲门。 沈玥迅速把电脑合上，连着文件一起塞到被子底下。 “谁呀？”她问。 “我。”许绍城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我煮了粥。”他把托盘放到床头。 沈玥特意淘回来的青花瓷碗里，盛着煮得香香糯糯的白粥。 “加了糖的，你多少吃点儿垫垫胃，然后吃感冒药。” “放这儿，我一会儿饿了就吃。”沈玥担心自己偷偷加班被他发现，急着赶他走：“你去睡觉，我烧都退了，没什么问题。” 许绍城却没如她所愿地离开。 他犀利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到她身侧凸|起的一团。 “这是什么？”他问。 沈玥心虚地用手按住，眼神飘忽：“没什么。” 许绍城直接掀了被子。 看到那一大摞文件，他的脸色微沉，“在工作？” 沈玥咬住下唇，不敢回答。 许绍城无情地“收缴”了她所有与工作相关的东西，强硬地把瓷碗塞进她的手中。 “吃！”他的命令简单粗暴，“不吃的话，我就烧了你的文件，砸了你的电脑。” 沈玥知道，他说到做到。 她强迫自己吃下大半碗白粥，又吞了颗感冒药。 许绍城仍没有要走的迹象。 “你太不听话了。”他说，“我得盯着你才行。” 沈玥欲哭无泪。 她就不该心存侥幸！ “东西都被你收走了，我想加班也加不成呀！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让星星来监督我，你自个儿去睡觉，好不好？”她尝试着与他商量。 “不好。”许绍城态度坚定地拒绝，“星星管不住你。” 他把电脑、文件连带着托盘一起抱在怀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半躺在魏婷床上的沈玥：“回你房里去。” 沈玥毕竟刚刚做错了事，这会儿心虚得厉害，生怕又惹他生气，他说什么，她便一律照做。 她回自己房里等了一会儿许绍城才进来。 他两手空空的，手背又变成了一片紫红——大约是洗碗的时候被冷水冻成了这样。 沈玥赶忙捧起他的手，用自己的手捂着，嘴里不住责怪：“不是跟你说了用热水洗碗吗？” 许绍城站在她面前，安安静静的，半天都没有反驳。 沈玥觉得奇怪，甫一抬头，就撞进了他那双灼灼的黑眸里。 第401章 高中时期的她 许绍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不说话，眼里的情绪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我知道一周还没有到，不过——”他难得紧张地舔了舔唇，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嗓音沙哑：“你有答案了吗？” 沈玥的身体僵住，关切的表情凝在了脸上。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 她一直在数着日子，距离两人约定好的“一周”还有足足三天的时间。 她不是一个有拖延症的人，可这个决定于她来说异常困难。 她总想着，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但似乎……他等不及了。 “我……”她低头支吾。 许绍城原本发亮的双眸，骤然又暗下来。 他其实没打算催促她的。 他知道她有心结，也知道这个结一时半会儿解不开。 他愿意给她时间去消化、去考虑，但她今天的表现让他感觉到，她对他是关心的。 而她关心他的理由—— 他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按捺不住。 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没关系。”他松开手，勾起唇角浅浅一笑，仿佛并不在意。 “还有时间。”他退开一步，从床脚绕到另外一边。 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沈玥有一点点难过。 但这股难过并没有持续太久。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床垫紧跟着陷下去了一块。 沈玥回头，便看见许绍城已经躺到了床上。 他的脸色不大好，眼底一片青黑。 此刻却仍睁着眼，沉默地与沈玥对视。 先前汹涌的情感褪去，沈玥从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有平静。 “上来。”许绍城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语气强硬得不容人拒绝。 “这……”沈玥正迟疑着，忽的又听见他说：“你的电脑——” 沈玥立刻脱了厚外套，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床。 许绍城把她也裹进了被子里。 他侧过身子，一条胳膊从她的脖子下穿过，另一条胳膊箍住她的腰，将她困在自己的怀中。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她能够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他说话时的震颤。 “陪我睡一会儿。”他的声音透着疲倦，沈玥挣扎的动作也立即停下。 她的脸埋在他的颈间，话音沉闷：“可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的。” 她的鼻子堵着，喉咙也发痒——好在并没有剧烈地咳嗽。 许绍城闭着眼，手掌在她的后背轻抚，“没关系，我抵抗力……” 他大约是困倦到了极点，话才说了一半，手掌就从她的后背滑落，整个人睡死过去。 沈玥的心疼无以复加。 若不是为了照顾她，他又何必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里，她抬起手，也放到了他的腰上，紧紧抱住了他。 沈玥再一次醒来，许绍城已经不在了。 踩着拖鞋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她趴伏在门板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客厅里似乎没有人。 沈玥窃喜，打算趁许绍城不注意，偷偷地去把自己的电脑和文件拿回来。 然而她刚拉开卧室的房门，就听见了隔壁门开的声音。 “妈妈！”星星喜悦地叫道，“你终于睡醒啦！” 沈玥心里一个“咯噔”，表情因自己儿子这不合时宜的出现而有些幽怨。 许绍城跟在星星后面出来。 他的视线从她脸上扫过，在某一处停顿了几秒，又极快地移开，神情也变得有几分不自然。 沈玥心生疑惑，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然而还没等她察觉到不对劲，星星就抢先喊了出来：“妈妈，你的嘴巴怎么肿了？！” 沈玥一怔。 星星毕竟年纪太小，以他仅有的生理学以及医学常识储备，能够想到的只能是：“你该不会摔跤的时候摔到嘴巴了？或者是家里有蚊子？可是不对呀，蚊子不是不在冬天出来吗？” 沈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转身逃回卧室。 梳妆台上的镜子清晰的照出了她微微肿起的嘴唇。 而她的嘴角甚至还有破开的伤口，轻轻一摸就能感觉到疼。 她不用多想，就能够猜到罪魁祸首。 ——许绍城个渣男，居然趁她睡着，对她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 翻涌的怒气让沈玥的表情变得狰狞。 但一想到还有星星在，她又逼着自己挤出一抹笑来。 等沈玥再出去的时候，许绍城已经带着星星坐在客厅的地上拼乐高了。 乐高是陆昀烨上次来的时候买的，是一个小镇的模型。星星拼了好几天才拼了不到十分之一，进度十分的缓慢。 然而此刻摆在他们俩中间的积木，已经有了小镇的雏形。 “妈妈，爸爸太厉害了！”星星得意地向沈玥炫耀，“他快帮我把这个拼好了！我明天就可以带到幼儿园去，让其他小朋友都羡慕我！让他们都知道我爸爸有多厉害！” 许绍城轻抿着唇，微笑看着星星。 见沈玥过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拿茶几上的一次性口罩。 “你把这个戴上。”他说，“家里毕竟有个孩子。” ——在说后半句的时候，他的视线再一次地停留在了她的唇上。 沈玥一时分不清他让她戴口罩是为了挡病毒，还是遮住他的“杰作”。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惨样”，沈玥羞愤地捞起口罩，拆开|包装袋戴好，将下半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她没敢离他们俩太近，坐到了后边的沙发上。 “我电脑呢？”她问许绍城，“我明天要回公司上班，工作必须得做完。” 许绍城这回倒没阻止她。 “都在书房里。”他说。 沈玥当即离开客厅去了书房。 她所有的东西果然都在，整整齐齐地放在书桌上，和他的笔记本电脑一起。 沈玥小心地将他的电脑挪开，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鼠标。 他似乎并没有把电脑关掉，电脑则因为长时间没有收到指令而进入了睡眠状态。 鼠标一动，电脑的屏幕骤然亮起，出现锁屏界面。 而作为锁屏壁纸的，赫然正是她的独照。 照片里的人她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那不是现在的她。 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是高中时期的她的模样。 第402章 随便的人 沈玥不喜欢拍照。 这个怪癖的产生来源于她童年时一次不愉快的经历。 沈家是正儿八经的大户人家，在最初级的傻瓜相机刚刚面世的时候，上小学的沈瑶就已经拥有了一台。 小孩子对什么新鲜事物都好奇，因而当沈瑶举着手机在沈家各处拍照时，沈玥偶尔会打开自己的房门，偷偷地看她。 相机底片一卷只有20张，沈家没有专门的暗房，街面上的照相馆也很少见。所以沈瑶总是照完好几卷底片，由家里的司机一次性送到几公里外的照相馆，洗好以后再把照片拿回来。 沈瑶年纪小，相机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玩具。她拍起照来很随意，过爆或是干脆糊掉的照片数不胜数，浪费的底片也数不胜数。 这一点她不在意，沈家的其他人更不会在意。 可某天谢莺捏着有沈玥模糊身影的照片上来，对她又打又骂：“瑶瑶拍照你到处跑什么跑？你知道底片多贵吗？你个白眼狼！就知道浪费我们家的钱！我真恨不得从来没生过你！” 谢莺走的时候，将那张照片撕碎，扔到脚下。 “真是个拖油瓶！”她当时嫌弃的眼神，沈玥一辈子都记得。 从那以后，沈玥再也没偷看过沈瑶拍照。 每每有人想要给她拍照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当天的场景，条件反射地形成恐惧与颤栗。 所以许绍城设置成壁纸的这张照片，一定是偷拍的。 可那个时候她与他压根就不认识，她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渠道弄到的照片。 沈玥盯着照片里那张与现在相同却又青涩许多的脸看了半晌，将许绍城的电脑重新设置成睡眠状态，定下心来开始工作。 剩下的任务不多，她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全部完成。 把ppt备份到u盘、云端，甚至还给陆晨发了一份，沈玥才安心地关掉电脑。 她咬着牙恨恨地想：看judy还怎么删！ 抱着电脑和文件从书房离开的时候，她又多看了一眼被她推到一旁的许绍城的电脑。 她还是很在意。 倒不为其他——高中时期的她真的太土了！ 她念的是市里的重点中学，校风严到可怕。 每天上学必须穿那套蓝白相间的土气校服，她们班主任不让打扮、不能戴首饰，甚至都不许女生留长头发——那个时候她们班的教室里，一半都是齐耳的蘑菇头。 虽然沈玥的底子在那儿，但以她现在的审美眼光来看，真的是土到不忍直视。 沈玥想，她得跟许绍城好好谈谈，让他把壁纸给换了。 沈玥一出去，就被星星抓住，拉到客厅陪他拼乐高。 而此前作为他“玩伴”的许绍城，这会儿正在厨房准备三人的晚餐。 沈玥强忍着咳嗽的欲望，将口罩往上扯了扯，严严实实地遮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 “你能自己玩一会儿吗？”她和星星商量，“妈妈生病了，不能离你太近。” 星星的反应却很激烈：“那你为什么还能跟爸爸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我去找爸爸的时候看到了！你跟他抱在一起睡的！离得比现在跟我近多了！” 沈玥的脸骤然一红，很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羞耻感。 “那是因为……”大约是着了急，一口气没来得及喘上来，她刚一开口，便泄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许绍城闻声扔下锅铲从厨房里跑出来。 “怎么了？”他的脖子上还挂着小碎花的围裙，衬着他高大的躯体，是沈玥已经熟悉了的搞笑搭配。 “没、事。”沈玥费劲地吐字，捂着胸口咳得弯下了腰去。 许绍城很快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塞进她的手中。 沈玥特意远远地挪到阳台，才扯下口罩喝水。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她警惕地瞪着几米外关切注视着她的父子俩，说：“你们俩都离我远点儿！” 眼见着许绍城朝着她的方向迈出长腿，她急忙后退，用手指着他警告：“尤其是你！不许过来！” 许绍城皱着眉头，不解地望向她。 他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个小时的工夫，她就从主动抱他入睡，变成了避他如蛇蝎。 沈玥的脸因为咳嗽而涨得通红，恰好能够完全遮住她因羞耻而升腾起的红霞。 她避开许绍城的视线，从另外一侧绕了一个大圈，站定在自己的卧室门口。 “晚饭你们先吃，等你们吃完我再出来吃，免得感染到你们了。” 说完，她立刻逃回房间，把门关上。 沈玥的晚饭是许绍城送进去的。 “你怎么……”指责的话才说一半，她就被许绍城暗沉的脸色吓得闭上了嘴。 如同先前一样，许绍城把托盘放到床头。 可这一次，他并没有催她吃饭。 他坐在床沿，直勾勾地盯住她。 沈玥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许绍城这才开口：“我又做错什么事了吗？” 他的语气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冷厉，而是轻柔的、低哑的，还带了那么点儿似有若无的委屈。 沈玥的心酸得厉害，像被人揉得皱巴巴的，没法铺平展开。 因为愧疚，她的音量不知不觉地降低：“没有。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自己……” 她把星星问她的问题，原样给许绍城复述了一遍。 当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许绍城听着听着，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板着的脸上，甚至还多了一抹颇含兴味的笑容。 “对啊。”他的眸色逐渐变暗，“为什么你能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们俩可什么关系都没有。” 沈玥倏地瞪大眼，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 “还不都是你！”她气得身体颤抖，“不是你非让我去床上的吗？！” “我让你上床你就上了？”许绍城身体前倾，与她靠近了几分，笑容中的揶揄又多了几分，“原来你是这么随便的人。” “你才随便！”沈玥气血上涌，更是因为他的误解而委屈得眼眶发热，“你给我出去！”她捞起身后的枕头，重重地砸到他的身上。 第403章 以前认识 许绍城不躲不避，站在原地硬生生地用胸膛承受住这一波冲击。 沈玥是真的气极，枕头扔出去时用了八九分的力。但她也是真的没有料到他会一动不动地任由她砸，因而在看到他的身形不稳晃动的时候，愧疚懊恼的情绪又迅速将先前的愤怒覆盖，关心的话脱口而出：“你没事？” 枕头从许绍城的身上滑下，他难受地按住胸口，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沈玥更慌了。 她一下掀了被子，往他的身边靠。 “很疼吗？”她着急地问，屈着双腿跪坐在他面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许绍城一言不发地咬紧了唇，似乎正在忍耐着极大的痛楚。 “对不起……”沈玥的额头上急得沁出了冷汗，伸出手想要替他揉一揉胸口，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这样不妥。 可她还没来得及将手收回来，就被许绍城用力握住了手腕。 他轻轻一带，她整个人就栽入了他的怀中。 许绍城的两只手一上一下，分别按住她的脖子和细腰，将她牢牢困住。 “沈玥。”他咬着她的耳朵，低沉的话音伴着滚烫的吐息，一丝不漏地钻进她的耳窝。 沈玥的身体瞬间紧绷，侧脸紧贴着他的脖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承认，你非我不可。”许绍城的嗓音仿佛带有魔力，能够蛊惑人心。 沈玥的脸一点点地烧红，听着他继续说：“ike严，allen，或者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只能是我。” 深埋在心底的那点儿小心思被他大喇喇地戳破，沈玥羞愤至极，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的桎梏。 “你胡说什么！” “放开我！” “许绍城你怎么这么烦！” “再不放开我就要赶你走了！” 然而任她怎么打、怎么骂，许绍城的手臂都如同钢铁，一点儿要放松的趋势都没有。 “沈玥。”他再一次叫她的名字，语气比之前重了几分。 沈玥的动作顿住，心中虽有些忿忿，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陡然的严肃而发怵。 “看清楚自己的心，不是一件多难的事。”许绍城说完，主动放开了她。 沈玥仍以相同的姿势愣在那里。 “把饭吃了。”许绍城的情绪调整得很快，好像刚才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表情、语气都平静得一如往常，“我一会儿进来收碗。” 沈玥毫无胃口。 她瘫坐在床上，盯着许绍城留下的饭菜发呆。 明明全都是她喜欢的菜色，她却一点想要动筷子的欲望都没有。 她的脑子里全是他说的那句话： “承认，你非我不可。” “承认，你非我不可。” “承认，你非我不可。” …… 如同魔音灌耳，久久不能消失。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非他不可，可正如他所说，无论是ike严还是allen，只要一想到他们俩与自己躺在同一张床上的画面—— 沈玥恶心得胃里不断翻滚，鸡皮疙瘩也起了一身。 她是喜欢他的。 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她不确定他对她，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她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同，可她不清楚那种态度是因为她本身，还是因为星星。 ——毕竟他从始至终都知道，星星是他的儿子。 或许他对她百般讨好，只是为了给星星一个完整的家。 可那张照片—— 沈玥一个翻身，迅速从床上爬起来。 她气势汹汹地冲出去，吓得坐在沙发上看卡通片的父子俩均一个激灵，转头茫然地看过来。 “妈妈你吃完饭了吗？”星星先开口问。 “还没。”沈玥硬挤出一抹干笑，“我找你爸爸有点事。”说着，她把目光投向许绍城，“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许绍城把遥控器交给星星，起身的同时手按上他的脑门，“自己看一会儿电视，到时间洗澡睡觉，知道了吗？” 星星点头，“知道啦！”他狡黠地笑，如同小狐狸一般，眼里冒着精光，“你们不用管我，聊多久都不要紧！” 沈玥瞪他一眼，星星立刻坐正身体，假装专心致志地看起电视。 许绍城尾随着沈玥进入书房。 怕被星星偷听，沈玥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甚至还上了锁。 许绍城挑眉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在她转身过来时装模作样地往后退了半步，露出滑稽的惊恐表情：“你要对我做什么？” 沈玥刚准备开口质问，这会儿被他噎得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但很快，许绍城又敞开自己的怀抱，摆出一副壮士扼腕、视死如归的姿态：“来。” 对于他这一连串精彩的“表演”，沈玥只作出了两个字的评价：“戏精！” 许绍城轻轻一笑，恢复正常。 他的双手插进裤兜，慵懒地半靠住书桌的边缘，问：“你把我叫来，是想通了么？” 沈玥微微抿唇，“跟那个没有关系……” 许绍城的眼底闪过一抹愕然。他很快敛起笑意，双腿倏地站直。 “那是因为什么？”他的语气也急转直下，冷淡得非常明显。 沈玥走过去，当着他的面把他的电脑打开。 许绍城愣了两秒，回过神后想要伸手去拦，还是迟了一步。 屏幕迅速由暗变亮，沈玥青涩的脸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是什么？”沈玥直勾勾地盯住许绍城，问得格外郑重。 许绍城悻悻地收回了手，故意装傻：“看不出来么？你的照片。”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的照片。”沈玥双手按住桌面，费劲地仰起头与他对视，“我是在问你，这张照片你、是、从、哪、儿、来、的？” 后面半句，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缓慢而清楚。 许绍城沉默不答。 沈玥步步紧逼：“高中的时候，你就见过我？” ——在她看来，这种可能性极低。 毕竟她对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他这样一张脸，无论去到哪里，都应该能被人记住——当然也包括她。 许绍城依旧沉默。 沈玥心里突然没底。 难不成……他们以前真的见过？ “你也是京市第一中学的？”她试探着问。 京市第一中学是京市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杰出校友数不胜数。可像许绍城这样的京市富n代，更多念的还是私立中学，或是像沈瑶那样，直接被送出国。 果不其然的，许绍城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不是。” 第404章 你们在做什么 沈玥失望地舔了舔唇，小声嘀咕：“那你怎么认识我的啊……” 她高中时期的生活异常简单——为了考上重点大学改变命运逃离沈家，她几乎是拼了命地在学习，闲暇时间多半都待在家里看书刷题，从不在其他地方耽误一分一秒。 也就是说，除非许绍城与她同校，否则几乎没有别的途径认识她。 她茫然的神情不像是在作假。 许绍城高悬着的心一点一点落回原位，因她终于要想起自己这一可能而产生的紧张与兴奋也一点一点地褪去，被无边的失落覆盖。 他把她装在心里这么多年，日夜思念、一刻也不曾忘记。 他以为，他对于她，多少也是特别的。 可如今悲哀地发现，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路人，没有在她的生命中留下半点痕迹。 “在我们俩第一次在皇庭见面之前，我不认识你。”许绍城垂下了头，藏在裤子口袋里的双手慢慢握紧，冷淡的语气中又戴了点儿自嘲，“照片我不记得是哪儿来的了，我就是偶然看见，觉得拍得不错，就存下来设置成了桌面。” 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那么早就丢了心。 他要守住最后的一点尊严。 然而他的这个说法，并没有成功地说服沈玥。 照片的背景虽然比较模糊，但依稀能够看出是在京市一中的门口。 拍这张照片的人，只可能是她的同学，或者同校的校友。 而这群人里头，似乎没有一个跟许绍城有关系。 他所谓的“偶然看见”，未免也太过“偶然”了些。 “真的？”沈玥狐疑的目光在许绍城的脸上游移。 “我骗你做什么？”许绍城倏地笑了，表情坦坦荡荡，“我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沈玥仔细想了想，的确也想不出他撒谎能带来的好处。 “好。”她放弃了追究照片的来源，软了音调和他商量：“你能不能把这张照片给换了？真的太丑了。” 她对照片里自己的嫌弃真真切切，许绍城挑眉，“换掉——也不是不可以。” 他这个语气、这个表情……沈玥的眼皮跳了跳，忽略掉那股突然涌上来的不祥预感，耐着性子等他往下说。 “我电脑里只有这一张可以设置成壁纸的图片。”许绍城不紧不慢地说，“除非你给我一张新的，否则我没法换。” 这个要求非常简单。 沈玥松了一口气，问：“你喜欢什么风格的图片？一会儿我多找几张，一块儿打包发你邮箱。” “什么风格都行，但有一点——”许绍城顿一顿，唇角的弧度加深，“必须得是你的照片。” 沈玥陡然僵住。 “这……”她迟疑着，委婉拒绝：“我不爱拍照。要不你用星星的照片？我手机里有很多，可以全发给你。” 许绍城没有要跟她讨价还价的想法，“哐”的一下把电脑合上，而后拿起抱在怀中。 “那就不换了。”他径直往外走，“星星下午说要借我电脑玩游戏，我去问问他那游戏叫什么名字，今天晚上给他下好。” 沈玥急忙将他拦住：“别！” 他要是把电脑借给星星，她那张古早的照片必然也会被星星看见。 被他看见倒不要紧，万一他又透露给了魏婷知道—— 沈玥都能够想象到魏婷会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嘲笑她。 “我现在就给你拍，行不行？”她无奈妥协。 许绍城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行。” 沈玥抿唇，举起手机，用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脸一通乱拍。 她所用的手机还是一年前的型号，前置摄像头的分辨率不高，且不带任何的美颜滤镜。 再加上她的敷衍—— 拍出来的照片没有一张是能用的。 许绍城翻着她的手机相册，眉心越皱越紧。 “我没有逼着你拍照片的意思。”他把手机还给她，“如果你不愿意……” “我愿意！”沈玥抢着截断他的话，“我重新拍，一直拍到你满意为止，行不行？” 许绍城的面上现出几分犹豫。 “你说怎么拍就怎么拍，我绝对配合！”沈玥拍着胸脯保证。 “那好。”许绍城把手机还给她，调出自己手机上的照相机。 “你过来。”他冲她招招手。 沈玥立刻乖顺地往他这边挪了挪。 许绍城顺势将她扯进怀里，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在大脑变成空白的那一瞬间，耳边传来了按快门的声音。 这一个吻持续的时间不长——大约只有两秒，但足够许绍城拍出一张张画面唯美的照片—— 两人优越的侧脸被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晕，多了些朦胧与暧昧。沈玥惊诧地瞪大眼，而许绍城则平静地盯着她，双眸黑得发亮。两人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这张照片赋予了更多令人遐想的剧情。 “就用这张。”许绍城松开沈玥，认真地挑选自己拍出来的照片，好像刚才“轻薄”的举动不过是为了拍照而做出的必要的“牺牲”。 “好了。”他很快把照片传送到电脑，并设置成壁纸。 沈玥看着照片里被他亲吻的自己，脸再一次烧得通红。 “不许用这个！”她想要去抢他的电脑，却被他灵活躲过。 “是你说的，我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你绝对配合。”许绍城用她刚刚说过的话将她的口堵住，趁她愣神的当口抱着电脑施施然地走出书房，“你要没别的事，我就去给星星下游戏了。” “站住！”沈玥慌忙追出去。 许绍城的脚步不停。 生怕那张“少儿不宜”的照片被星星看到，沈玥情急之下，从背后将许绍城一把抱住，整个人黏在他的身上，以阻止他继续前进的步伐。 许绍城被她这么猛烈一扑，身体晃了晃，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星星用我电脑玩游戏就行了！你电脑里头机密文件太多了，万一他给你乱下东西染上了什么病毒，后果不堪设想！”沈玥的双臂勒在他的腰间，脸贴着他的后背，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然而还不等许绍城发话，星星的质问就从不远处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第405章 全家福 沈玥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她一点一点地扭过脖子，与星星四目相对。 星星似乎很气愤，脸上写满了谴责。 沈玥连忙松开许绍城，正准备向他解释，忽的又听见他说：“你们都不抱我！” 他瘪着嘴，气势一下弱了下去，委屈的小模样让沈玥哭笑不得。 许绍城是三人里最镇定的一个。 他冲着星星招了招手，柔声唤道：“过来。” 星星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撒开腿往他那儿跑。 许绍城把电脑塞进沈玥怀里，弯腰抱住星星。 星星一把搂住许绍城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湿乎乎的口水印。 “爸爸最好啦！” 许绍城瞥向旁边一脸复杂的沈玥，故意问星星：“妈妈不好吗？” “妈妈也好！”星星向来爱拍沈玥马屁，这会儿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他说完伸手去够沈玥，“也要妈妈抱！” 沈玥被动地被他扯过去，他的两只胳膊一边抱住一个人，使得三个人都紧紧地贴在一起。 许绍城空出一只手来，圈住沈玥的腰，将她也困进怀中。 沈玥悄悄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得寸进尺。 许绍城却视而不见，只与星星说话：“开心了吗？” “等一下哦！”星星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手机，因为害羞而略有些扭捏：“我还想和爸爸妈妈拍照片……” “当然可以。”许绍城爽快应下，随即把目光投向沈玥。 星星也向沈玥撒娇：“妈妈~” 沈玥敌不过这父子俩，哪怕再讨厌拍照，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好啊。” 星星咧开嘴，将手机举得高高的，让所有人的脸都进入到镜头中。 “1、2、3，茄子！” 画面定格，星星明朗灿烂的笑、沈玥别扭尴尬的笑、许绍城温柔似水的笑，全都被记录在了这张照片当中。 星星当场把照片发给了魏婷，兴奋地嚷嚷着：“我要让干妈给我把照片打印出来，拿到幼儿园去给别的同学看！” 沈玥本想阻止，可想到这几年来他因为没有父亲而承受的那些异样的目光，终究还是把所有的话都藏进了腹中。 星星很快又注意到了沈玥怀里的电脑。 “这是爸爸的电脑吗？”他问。 许绍城点了一下头，“对。” 星星的眼里充满期待的光：“是要给我玩游戏吗？” 在许绍城回答之前，沈玥迅速否认：“不是！爸爸的电脑里头有很重要的文件，你不能随便玩。你要是实在想玩游戏的话，妈妈原来那台旧电脑可以给你用。你把游戏名字告诉我，我一会儿给你下载。” 许绍城斜睨着她，嘴角扬起，眼底笑意渐浓。 “妈妈说得没错。”他配合着她，“我的电脑暂时不能借给你用。” “啊……”星星失望地撇嘴，“妈妈的旧电脑好卡的……” “那就用我现在用的那台电脑！”沈玥当机立断。 只要不用许绍城的电脑，他想用哪台都行！ “你要是嫌我的电脑不行，我明天去给你买台新的！” “你不能玩太久游戏，用妈妈的电脑就行了。”许绍城摸摸星星的脑袋，打消了他想要买新电脑的念头。 星星乖乖答应：“噢，好。” 许绍城似笑非笑地盯着沈玥，“体贴”地说：“如果你需要用电脑办公，随时可以用我的。” 沈玥“呵呵”一笑，“礼貌”回应：“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 因为白天撞见了沈玥与许绍城睡在同一张床上，这会儿两个人都在，星星缠着硬要和他们一起睡。 沈玥的烧虽然退了，可感冒毕竟还没好，担心会传染给他，好说歹说劝了许久，最后以许绍城过去陪他宣布告终。 沈玥乐得一个人霸占一张大床，甚至还幼稚地在上面接连打了好几个滚。 可当她关了灯静下来，偌大的卧室里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的时候，忽然又觉得这床过于空旷了，以至于她竟些微地感受到了孤独。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玥生出了更多的恐慌。 她将被子拉过头顶，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用双臂抱住自己。 可就算是这样，也无法填满因某人的缺失而变得空洞的内心。 这一晚，她翻来覆去了很久，才在感冒药效上头时昏昏沉沉地睡去。 早上的闹铃被她成功忽略。 当她终于睁眼时，距离上班打卡还有不到十分钟。 沈玥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连妆都没来得及化，衣服更是随手扯了一套，也不在乎是否搭配，匆匆忙忙跑出了门。 许绍城大概送星星去幼儿园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餐桌上摆着做好的早餐，和他留下的字条：“我送星星上学，马上回来。你先吃早餐，等我送你去公司。” 沈玥却等不及了。 她直接下楼打车，等上了车才给许绍城发微信：“我已经去公司了。” 沈玥的迟到是既定的事实。 作为公司舆论中的“关系户”，她已经做好了被部门其他同事议论的心理准备。 然而当她进到办公区，却发现所有的座位都空着，一个人影都没有。 “咦……”沈玥怀着满腹的疑惑，给aria发信息：“你们都去哪里了？” aria半天都没有回她。 沈玥又尝试着去敲陆晨办公室的门。 也没有回应。 门没锁，她推门进去，一点儿也不意外地发现办公室是空的。 而陆昀烨那边也是同样。 她并没有收到放假的消息，所以今天应该是正常的工作日。 并且，有些同事人虽然不在，电脑却开着，包包也挂在一边。 莫非……是去开会了？ 沈玥听aria说过，总裁办开会，一般会用同一层的小会议室。她找过去，只见其中一间会议室的门紧闭着。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隐约能够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确定其他人都在，沈玥的心放下来了一些。 可接下来该怎么做，又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她本身就迟到了，这会儿要是明目张胆地进去，一定会让陆昀烨和陆晨难做——他们批评她不是，不批评她也不是。 可如果在外头等着，她又不知道他们这场会得开多久。 正纠结着，门“咔”的一下开了。 第406章 开除judy 沈玥一抬头，就撞见了黑沉着一张脸的陆昀烨。 而他的身后，则跟着同样面色凝重的陆晨和aria。 见她站在门外，陆昀烨意外地顿了一下脚步。 沈玥连忙打招呼：“大陆先生，小陆先生。”同时恭敬地弯腰低头，用尽生命来装不熟。 陆昀烨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对她的回应，之后便目不斜视地擦着她的肩膀离开，配合着她不在外面面前露馅。 陆晨同样也在她面前顿住。 “无故迟到，这个月的全勤奖和其他奖金全部扣掉。”他一本正经地扮演着铁面无私的上司，命令：“跟我来一趟办公室，好好说明理由。” 他的声音不小，被堵在会议室里的其他同事都听得一清二楚。 aria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别的人则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沈玥将脑袋埋得更低，老老实实地跟在陆晨的身后。一进到他的办公室，她立刻抬起头，动了动酸痛的脖子，小声抱怨一句：“真累。” 陆晨乜她一眼，送了她两个字：“活该。” 他与叔叔从头到尾都没有让她隐瞒身份的意思，是她自己偏要去受这个罪，还被不长眼的欺负到了头上。 沈玥抿一下唇，大度的不与他计较。 “烧退了吗？”陆晨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一边操作着电脑一边问她。 “退了。”沈玥也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昨晚睡觉之前量的，36度5。” “也是，你烧要是不退，许总不会准许你来。”陆晨掀了掀眼皮，视线在她穿着的厚羽绒服上停留两秒，说：“早这么穿多好，非得跟自己过不去。” “其他同事都嫌我穿得太土。”沈玥扯了扯衣领，撇撇嘴，“我刚来，不得尽快融入部门么？” “没这个必要。”陆晨的语气倏地变得郑重，“未来你将是公司的管理者，不需要和手下的员工处好关系。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能力让他们信服。所以——”他打开她发过来的ppt，一秒切换成工作状态，“你准备好做汇报了吗？” 沈玥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完备，给出的汇报让陆晨很满意。 “等过几天你感冒彻底好了，就跟我出去见客户，正式跟项目。” 这是熟悉公司业务的过程，也是她成为继承人必经的过程。 “好。”沈玥有点兴奋。 相比起整天呆在工作上看资料，她更喜欢出外勤——还不用时不时的遭人挤兑。 然而她的兴奋还没持续多久，就又被陆晨浇熄。 他面无表情地甩给了她一大摞文件，布置任务：“趁着这几天，把项目资料全部看完。” 沈玥抱着文件回到工位。 aria疯狂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去看公司内部的通讯软件。 沈玥一来就急着去找人，之后又被陆晨叫进办公室，直到此刻才有空去开电脑登各种软件。 电脑屏幕右下角的信息图标不停闪烁，沈玥点开，就看到aria刚刚发来的消息：“judy被大陆先生亲自开除了！今天的临时早会就是为了judy开的，大陆先生发了老大一通脾气，幸好你没来！” judy被开除了？ 沈玥一惊，下意识地往judy座位的方向望去，但因为有墙壁遮挡，她无法看到对方究竟还在不在。 “怎么回事？”她问aria。 aria给了她一个链接。 沈玥点进去才知道，原来蓝星航运内部还有一个小小的论坛。 论坛有各种各样的版块：工作、生活上的吐槽，仅限员工之间的跳蚤市场，还有专门聊八卦的地方。 aria提示她：“看八卦版块最热的那个帖子！” 每个版块的帖子是按照热度来排序的，当下最多人浏览回复的帖子，会被顶到最上面。 沈玥瞥到标题：脸书、推特上传疯了的刻薄女，居然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她的心里立刻浮起一个接一个的问号。 她很少使用即时通讯以外的社交软件。来美国这几年，身边的人几乎都在玩脸书、推特、s，她也被魏婷拉着注册了账号，但登录的次数不多，甚至新换了手机以后压根就没下这些app。 ——倒是微博，她偶尔还上去看一看，有没有许绍城的花边消息。 不上脸书和推特，她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个所谓被传疯了的刻薄女是谁。 好在发帖人“体贴”地在主楼贴出了一则视频，视频所记录的内容，沈玥曾亲眼目睹过——正是那天在餐厅judy与侍应起冲突的全过程。 在这则视频的后面，发帖人附上了judy的姓名、部门与职位，下面有不少同事跟帖，确认了这些信息的真实性。 “这个judy我认识！的确是总裁办的没错！但我之前跟她接触的时候，觉得她这人还不错的，没想到……” “我也认识她！不过我跟楼上相反，跟她接触过几回，都挺不愉快的。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一点也不奇怪。” “知道内情的人出现了！快具体讲讲她的奇葩事迹！我实在太好奇了！” 这栋楼因此被成功歪成了judy的奇葩事迹集合。 沈玥挑着看了几个，大约就是其他部门的同事抱怨judy势利眼、瞧不起人、爱端架子等等。 与她了解的那个judy也都能够对上。 沈玥关掉帖子，又问aria：“脸书、推特上真的传疯了吗？” “当然！！！”aria用一连串的感叹号来表示这件事的眼中程度。她随便在这两个平台上截了几张图发给沈玥，全都是陌生网友发文大骂judy，有的甚至还带上了蓝星航运的标签，要求蓝星将她解雇。 “因为被人扒出了judy在我们公司工作，所以有很多网友连着我们公司一起骂，要求公司给一个说法。我们的竞争对手也趁机浑水摸鱼，带节奏呼吁一起抵制我们公司。这件事闹得比较大了，大陆先生和小陆先生也都听到了风声。昨天大陆先生直接给人事部下了通知，要求辞退judy，还让法务部给judy发了律师函，要告她损害公司名誉。今天一大早大陆先生就把我们叫到会议室开会，又狠狠地敲打了我们一顿，让我们在公司外面也要谨言慎行，否则就跟judy一个下场。” 第407章 乐见其成 客观来说，judy做的那些事情，只能够证明她私德有亏，即使视频被传到了网上，最严重的结果就是她被骂到以后都抬不起头来做人——远不至于到丢掉工作的地步。 然而坏就坏在，她的真实身份被人给扒出来了。 只通过一则网络视频里找一个人，如果没有人脸识别之类的高科技，无异于|大海捞针。 judy的身份在短短的一天时间之内就被曝光，当然有视频传播范围太广，以至于她被身边的人认出来的原因。 不过沈玥觉得，更重要的，还是她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人家才会故意整她，把她的信息全部放到公司外部的网络上去。 网友们希望judy得到惩罚，最直接的手段，就是给她所在的公司施压，要求公司将她解雇，以平民愤。 蓝星航运虽然不靠这些网友吃饭，但事情闹得大了，终究会对公司的声誉产生影响，客户上门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些考量。 所以最为稳妥的做法，便是顺从“民意”，开除judy。 judy被开除，沈玥要说不高兴，那肯定是假的，毕竟她也是judy办公室暴力的受害者之一。 但judy既然能够进入蓝星，还能在陆昀烨与陆晨的眼皮子底下待这么久，工作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更何况她似乎在总裁办有一定的威信——沈玥担心她一走，部门里的其他同事会有什么想法。 于是她问aria：“judy走了，别的同事没意见吗？” aria回：“除非他们也不想要工作了，不然就算有意见也只能憋着！你今天下班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呀！庆祝judy被炒鱿鱼！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也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aria反感judy，沈玥倒是没有料到。根据她的观察，judy为人虽然嚣张，但对aria的态度还算是好的。 ——事实上，总裁办大部分人对aria好像都很客气。 大约是怕她有事没事就去跟大boss告状。 “我请你。”沈玥说。 上一次的晚餐就是aria请的，她也该要请回来。 aria跟她客气半天，最终还是被她说服。两人商量许久，定下了一间网红餐厅。 judy不在，沈玥的工作时间也好过了不少。 没有人再故意地针对她，只不过其他同事的态度依然也说不上好。但她与他们接触得少，因而还能够忍受。 下了班，沈玥与aria手挽着手，在其他人全都走光以后，才出去等电梯。 站了没一会儿，就遇上了陆昀烨与陆晨。 aria连忙打招呼，沈玥也有样学样地弯腰点头：“大陆先生，小陆先生。” 陆昀烨看看她，又看看aria，寒暄一般地问：“怎么走这么晚？” aria答：“我和shen约好一起去吃晚餐，去早了没有座位。” “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陆昀烨脸上带了点笑，似乎对她们俩成为朋友这事儿乐见其成。 “我们俩座位离得近嘛，而且aria在工作上也帮了我很多。”沈玥对aria心存感激，因此多替她说了两句好话。 陆昀烨满意地点头说了个“好”，又吩咐aria：“shen刚进公司，你多带带她。” aria忙不迭地答应：“我一定会的。” 电梯很快到达。 沈玥把住门，让陆昀烨与陆晨先进去。 陆晨却按住另外一侧，绅士地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女士优先。” 沈玥正犹豫着该不该跟他客气，就被aria拽住了手腕，使劲地往电梯里拖。 aria笑得像一朵花，不停向陆晨道谢：“谢谢小陆先生！” 四个人全都站进了电梯里。 这个时间公司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中间的楼层没有停靠，电梯急速地下坠。 陆晨状似不经意地问到：“你们俩去哪儿吃饭？” 意识到他在跟她们说话，aria受宠若惊地睁大眼，紧张得话音颤抖：“我们打算去附近最有名的那家华国料理店。” 美国的华国料理，大多都根据当地人的口味做过了改良，地道的并不多。 而他们公司附近的那一家，始终坚持“华国本味”，反倒吸引了不少在维城工作或是留学的华国人，成为了一家颇小众的“网红”。 沈玥当初还在温斯坦时，便听说过这家餐厅的大名。但因为离得远，加上自己在家就能做地道的华国菜，压根就没起过要去尝一尝的心思。 今天aria提起，她也来了兴趣。 “那家店啊……”陆晨沉吟片刻，忽的笑问：“你们介意加我一个吗？我突然也想吃华国菜了。” 对于上司的要求，哪怕自己觉得为难，也不能随便拒绝。 沈玥与aria对视一眼，两人均“热情”地点头：“好啊。” 好在陆昀烨没有被这气氛感染，提出也要加入。 他们四人在大楼门口分道扬镳，陆昀烨上了自己的车，另外三个则结伴步行过去餐厅。 步行是陆晨提议的。 公司距离餐厅很近，那边车位不好找，而且停车费也很昂贵。 夜间的冷风依旧呼呼地吹，沈玥时不时地掏出纸巾来擦一擦快要流出来的鼻涕。 她白皙细嫩的鼻尖已经被粗糙的纸巾刮得发红发皴，陆晨看得直皱眉。 “今天在公司吃药了吗？”他问，语气中的关切分外明显。 沈玥一惊，连忙撇开关系：“多谢小陆先生关心，我中午吃过药了。” 她紧张地去看aria，还好aria似乎并未从陆晨的话中察觉出端倪，依旧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表情也不曾变过半分。 十分钟后，三人抵达餐厅门口。 因为有提前预约，这一次没在外头苦等。 点好菜，他们便都没再说话。沈玥与aria抱着的柠檬水喝个不停，陆晨则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回个消息。 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陆晨放下手机，也放下了在公司里一直端着的上司架子，亲切地嘱咐两位下属：“你们不要太拘束了，我这个人私底下很好相处的。” 沈玥抿唇微笑，aria则大方应道：“好的。” 陆晨乜沈玥一眼，而后选择与aria搭话：“judy平时在公司里欺负新人的事，你都知道吗？” 第408章 怎么敢喜欢他 陆晨看似随口一问，但深究起来，好像又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aria是陆昀烨的秘书，虽然干的都是日常的杂事，但相较于总裁办的其他职员，与陆昀烨的关系还是要亲近许多。 陆昀烨一心扑在工作上，对职员的工作能力要求很高，人品方面倒不怎么关心——但也决计不是那种能够容忍有人在公司里作威作福的人。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秘书就扮演了一个很关键的角色——需要及时向他汇报公司内部的一些不重要、却又很有必要处理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aria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职。 她愧疚地低下了头，两手握住面前的水杯。 “我听说过一些。”她向陆晨坦白，“没有向大陆先生报备，是我的错。” “但你弥补了这个过错，不是吗？”陆晨看着她，眼神别有深意。 aria身体震了一震，惊诧地抬头，嘴巴大张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什么意思？”沈玥听得云里雾中，感觉自己跟他们俩好像不在一个频道。 陆晨很大方地为她解了惑：“公司内部论坛上那个曝光judy的帖子，是aria发的。” 蓝星航运的内部论坛相当自由，账号不需要实名制，只要是内网ip就能注册。不过每一个准确的ip对应着一台电脑，只要让it部门查一查，立刻就能定位到发帖人。 论坛上的那个帖子很火，陆晨自然也看过了。他起初以为发帖人与judy有仇，故意引战，所以找了it，结果查出来竟然是aria。 “啊？”沈玥同样的震惊，她扭头问aria：“真的吗？” 陆晨这样直白地“揭发”了她，aria也不好否认：“那帖子的确是我发的。”她像是做了坏事被逮住的犯人，满脸都写着别扭。 沈玥没料到aria会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她的工作都是围绕着陆昀烨打转，平常跟总裁办的其他同事交流很少，所以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个漂浮在天上的“冰山公主”，压根不会理会别的人说什么、做什么。 “为什么啊？”沈玥问。 “我也想知道。”陆晨接过她的话，紧紧盯住aria，“如果只是为了公司，你完全可以直接跟大陆先生说，大陆先生也会将她开除。” 她这一招，像是故意要让judy在公司内部的形象尽毁、身败名裂。 aria的手指在玻璃杯壁上磨了又磨，半天才支吾着挤出一句：“因为我想替shen报仇啊。”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脸，声音愈发的小，“我都觉得自己太幼稚了，不敢跟你们说，怕被你们笑话。” 沈玥再一次愣住。 然而很快，一股暖流逐渐涌上来，将她的心脏包裹。 她感动地拉住aria的手，由衷道：“谢谢。” aria仍有些害羞，脸红红的：“这有什么好谢的……她那天在餐厅里那样说你，任谁都听不下去。我一时冲动，就……” 她掀了掀眼皮，偷偷地观察陆晨的脸色，小心地问：“小陆先生，我不会因此而丢工作？” “当然不会。”陆晨笑得很亲切，“你做得很好。”他对她的举动表示赞赏，“我会跟大陆先生提一提，你这个月的奖金翻倍。” aria一扫先前的阴霾，露出明媚的笑容。 “谢谢小陆先生！”她的感激格外真诚，表现出的喜悦也是沈玥这几天来看到过的最外露的一次。 ——果然在奖金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他们的菜一盘盘地上来。 沈玥与陆晨吃得高兴，aria吃不了辣，每夹一筷子，都得在清水中涮一下才能入口。 沈玥见她艰难地用筷子夹菜，又跟吞毒药似的把菜往嘴里送，不免有些困惑：“你不爱吃华国菜，为什么还提议来这里？” 沈玥对吃没多少研究，以前要么在家和魏婷两个人瞎鼓捣，要不想做饭就叫附近的快餐外卖，要么就在酒店里凑合着解决。去外面餐厅吃的时候，几乎都是为了陪客户，地点也都是由她的助理来帮忙定，她从不动脑筋。 今天也一样，提议、拍板的全是aria，她只负责出钱。 “因为你没吃过这家啊！我想带你来尝尝。”aria辣得吐舌头，半点没有公司里“冰山公主”的高冷模样，说话时也不断“嘶嘶”地吸气，“网上都说这家华国菜正宗嘛，我猜你应该会喜欢。” 沈玥感动得鼻腔发酸。 早些年的经历让她领会到：职场没有真正的朋友。 可aria为她做的这些事情，改变了她从前的认知。 “我很喜欢。”沈玥说，“不过你不用为了迁就我而勉强自己。下次吃饭的时候，选一家我们都喜欢的餐厅！” “好啊！”aria话刚说完，又连忙抱着水杯灌了半杯水下去。 结账的时候，沈玥与陆晨争了好久。 说好这顿饭由沈玥来请，可陆晨表示不能由女士来结账，抢在她前头夺走了账单。 aria望着陆晨的背影，感慨：“小陆先生真是又帅又绅士，谁要是嫁给了他，肯定非常幸福！” “嗯。”沈玥附和着点头，“小陆先生人确实挺不错，私底下|体贴温柔，对妻子应该很好。” 在她心中，陆晨就是最适合结婚的丈夫人选。他有数不清的优点：认真、负责、细心、体贴……而唯一的缺点，不过是工作太忙。 “哎，你喜欢他吗？”她问aria，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 陆昀烨除了操心她的终身大事，也一直在操心陆晨的。而她，也想着给陆晨找个好女孩儿，让他能够早点成家。 先前在京市时的那个小护士人倒是不错，可异国恋怎么都不靠谱。陆晨的工作重心毕竟还是在美国，找个当地的妻子最为合适。 沈玥在这边认识的未婚女孩子不多，而在她认识的未婚女孩子里，她认为配得上陆晨的就更少了，aria是在这其中综合条件最好的一个，而且还与陆晨认识，省掉了“相亲”这个部分。 aria被她问得惊慌失措，一双眼睛到处乱瞟，就是不与她对上。 “你瞎说什么呢！”她拍沈玥一下，“我怎么敢喜欢小陆先生！” 第409章 堵枪眼 “这有什么不敢的？”沈玥觉得aria的反应太过夸张，“小陆先生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喜欢一下还不行吗？” aria摆手，示意她小声一点，“你这话可千万别让小陆先生听到！” “怎么了？”沈玥回头望望陆晨离去的方向，确定看不见他后才问：“我们公司不是不禁止办公室恋情吗？” ——她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总裁办恰好有一对小情侣，虽然不是特别张扬，但亲昵的时候也没藏着掖着。 陆晨平时再严格，那也是在工作上。人家女孩子喜欢他，他总不至于不让？ “嘘！”aria将椅子往沈玥那边挪了挪，脸与她凑得近了些，将声音又下压几分：“我们公司的女职员都知道，全公司的男人都能上，除了小陆先生。” “为什么？”沈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 “小陆先生倒是没有明确地规定什么……但是先前有些胆子大的女职员，直接跟他告白的、各种暗示撩拨他的，最后都被他给炒掉了。”前人的经历让aria至今仍心有余悸，“而且啊，就连透露出一丁点喜欢他的意思都有可能遭殃！所以后来就没人敢去挑战了。” “啊……”沈玥对陆晨这样“注孤生”的行事风格极不能够理解，在思索了半天后忽的灵光一闪脑洞大开：“他该不会喜欢男的？！” 她的话音刚落，aria就猛地扑上来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一脸惊恐地抬头，颤抖着嗓音叫：“小陆先生……” 陆晨停在她们俩身边，看看她，又看看沈玥，眉心皱起来：“你们俩干嘛呢？” “没干嘛啊，就随便聊会儿天。”aria做贼心虚地干笑，松开沈玥后坐正身体，状似无意地岔开话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晨怀疑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她们脸上。 “结账的人少。”他回答。 为了防止他问更多的问题，aria连忙抓着自己的包站起来，“既然结完账了，那我们走！” 她说着，又去拉沈玥的胳膊。 沈玥不怕陆晨，但怕陆晨对aria生出些什么看法，便附和着说：“谢谢小陆先生款待，今天就到这儿。” 陆晨假装没看出这两人间的不对劲，应了一声，跟在她们后头往外走。 他们仨走回公司去取车。 沈玥没开车来上班，陆晨主动提出送她：“我和shen顺路，我送她回去。” “好，你们路上注意安全。”aria大约仍旧担心着要被他“追责”，半句话不敢跟他多说，钻进车里就溜掉了。 上了车，陆晨才对沈玥“兴师问罪”：“你刚刚跟aria说谁喜欢男的？” 他只听见了这么一句，但从她们俩的反应来看，谈论的对象很有可能是他。 沈玥打个哈哈打算敷衍过去：“就一个男同事。” “谁？”陆晨不放过她，坚持追根究底：“哪个部门？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呀？”沈玥佯装恼怒地瞪他一眼，“咱们公司可没有规定不能聘用同性恋！” “我好奇，不可以吗？”陆晨见她不肯松口，作势去拿手机：“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给aria打电话——” 沈玥慌忙把他的手机夺过来攥在手中，无奈妥协：“我说行了！你别为难人家aria！” 陆晨脸上显露出得意之色，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答案。 “我说的人……”沈玥深吸一口气，做好被他弄死的心理准备，“是你。” 陆晨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倒没特别不高兴。 “你从哪儿得出的这个结论？”他极为认真地向她请教，“我不记得我曾在你面前表现出对男人的兴趣。” “但你也没在我面前表现出对女人的兴趣啊！”沈玥怼他，“你看看你自己，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怎么能不叫人多想？” 陆晨的脸沉了沉，为自己辩解：“我现在没有女朋友，不代表以前没有过。” “那你为什么不允许公司的女职员喜欢你？”沈玥振振有词。 “因为会影响我工作。”陆晨回想起那些个女职员们为了勾引他曾用过的手段，眼角抽了抽，太阳穴隐隐作痛，“三不五时进来个人给我倒杯咖啡、送小甜点，有的甚至还直接脱衣服扑我身上……换你你受得住吗？” 沈玥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 “受不住。”她迅速哑了火，“不过——你还没有找对象结婚的打算吗？” “你怎么跟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一样了？”陆晨语带嫌弃，“我都没有催过你，你还反过头来催我了？” “我不是催你，是关心你！”沈玥纠正他的说辞，“我爸有那个闲心整天给我安排相亲，怎么不先给你安排几场啊？不行不行，我得找个时间跟他说说这个事情！” “打住！”陆晨赶忙叫停，伏低做小地求饶：“我的小姑奶奶，您放过我行不行？我缘分还没到，不着急结婚。叔叔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从我这边转移到你身上，你让我喘喘气，休息一段时间。”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要把我推出去堵枪眼？”沈玥挑眉。 “你不是有许总么？许总不会让你堵枪眼的，你放心。”陆晨对许绍城倒是很有信心，“哦，对了，有个事我还没跟你说——刚刚被你和aria搅和得我一下子忘了。” 沈玥虽然觉得他这话题转移得有点儿生硬，但还是很给面子地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什么事？” “我刚刚去结账的时候，碰见了你那个同学——就是星星的干妈。” “魏婷？”沈玥很意外。 “对，就是她。”陆晨点头，“她也认出我来了，跟我打了个招呼。” 沈玥心头疑窦丛生。 这几天应该是魏婷最忙的时候，她连家都没有空回，怎么会跑这么远来吃饭？ “她一个人吗？你跟她说了我也在吗？”沈玥问。 “她当时身边有个男人，两个人应该是一起的，但我不清楚还有没有别人。我跟她说了你在，她的反应怎么说呢……有点慌，还有点不自在。她说要陪朋友，就不过去找你了。我跟她不熟，也没多问。”陆晨回答。 第410章 一见钟情 和异性朋友一起吃顿饭并不是件多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但陆晨所描述的魏婷的反应，让沈玥不由生疑—— 慌张、不自在。 甚至还故意避着她。 怎么看，魏婷与那个男人，都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沈玥迫不及待地发微信质问：“你有情况啦？” 她眼睁睁地看着魏婷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几分钟后又再度变回来。 聊天界面却没有多出一条消息。 看来是打算无视她。 沈玥估算着时间，这会儿魏婷应该还在吃饭，又或者正在和“男朋友”卿卿我我。为了不打扰他们，她硬生生抑制住自己发视频过去一探究竟的欲望，关掉了微信。 余光瞥见沈玥把手机扔回包里，又听见她从鼻腔喷出一声愉悦的轻哼，陆晨扭过头，问：“你很开心？” “还行。”沈玥语调轻快，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她从未想过，能等到这么一天。 早在她怀着星星的时候，魏婷就同她说过，自己是彻头彻尾的不婚主义者。 沈玥与她“同居”这么些年，也的确没见她身边出现过特别亲密的男人。 但魏婷是向往恋爱的——这一点从她闲暇时喜欢追那些主题全是情情爱爱的偶像剧就能窥见一斑，只不过她的情路走得异常坎坷，有机会接触的男人要么不喜欢，要么就是观念不合，没办法长期相处。所以她选择了一直单着，免得“祸害”别人。 难得今天有了点儿恋爱的苗头…… 沈玥迫切地想要看看那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降得住魏婷这只“千年老妖”。 沈玥感冒未愈，在家依旧是自我隔离。 许绍城与星星仍在客厅里拼乐高，她就洗好澡钻回了房里。 中间许绍城进来给她送了热水盯着她吃药，又给她量了个体温。 “明天早上不管你几点出门，都等我送你。”他板着脸命令她，“你要是再不吃早饭，我就不让你去工作了——就算你找陆总都没用。” 沈玥知道他说到做到，蔫蔫地答了一句“好”。 许绍城这才柔和了表情，揉乱了她的发顶，放轻声音：“早点睡。我去哄星星睡觉了。” 沈玥闻言不由皱眉：“你别太惯着他。” 因为她与魏婷工作都忙，星星独立得早，刚上幼儿园就不需要人哄着睡觉了。可最近许绍城待在这里，这孩子竟越来越娇气，还养成了一些她这亲妈都看不下去的坏习惯。 “我只是在努力弥补我在他生命里缺失的那几年。”许绍城说，语气中有懊悔与惆怅，“况且，我也很喜欢他依赖我的样子，这让我有做父亲的成就感。”他微微一笑，又安慰沈玥：“你别担心，星星被你教得那么好，我偶尔惯一惯，不会坏的。” 沈玥被他噎得无话可说。 “行。”她干脆放开手。 他们父子俩的事情，她想管也管不着。 ——但另一个人，她必须得管一管。 沈玥忍到了十点半，估摸着魏婷这会儿应该已经回酒店了，才发了条微信消息过去：“干嘛呢？” 这回甚至连“对方正在输入”都没有，对方直接无视了她。 沈玥等了十分钟没等到回复，便一个视频发过去，然而一直无回应到自动挂断。 她又给魏婷打电话，接连打了五六通，才终于扰得魏婷烦了，接起来破口大骂：“沈玥你是不是有病？！” 沈玥揉了揉被震痛的耳朵，贱兮兮地问：“怎么，打扰到你们了？” 魏婷恼羞成怒地大吼：“滚！” 沈玥极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提前拿远了些，才避免了耳膜破裂的惨剧发生。 “说说。”她换了个姿势，爬起来靠着床头坐好，扯了个枕头垫在自己的腰后，“那男的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哪儿人、在哪儿工作？” “沈玥你真的是有病！”魏婷再度骂道，底气却没那么足。 “我有没有病这个等我今年年中体检完了咱们再讨论，现在先聊你男朋友——就今天晚上我哥撞见的那个。”沈玥强行帮她回忆，“你跟人家一块儿去吃饭，还要躲着我的那个。” 魏婷大约是见这个话题实在是绕不过去，才不情不愿地回答她：“那个不是我男朋友——顶多就算得上是个‘炮友’。” “什么？！”这刺激太大，沈玥一时没控制好音量，还引来了原本在隔壁哄孩子的许绍城的关心。 他匆匆忙忙地推开她的房门，紧张地问：“怎么了？” 她干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答：“没事，在跟魏婷打电话。” 许绍城“哦”一声，在合上门离开前，还颇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 “你们家许总还没走呢？”魏婷听见这边的动静，问沈玥。 沈玥没让她岔开话题：“接着说你的事儿！” “我不是都说完了么？”魏婷却不想继续。 “你只介绍了他的身份，一个完整的故事，需要有起因、经过和结果。你要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提示你一下——你告诉我，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怎么成‘炮友’的、现在发展得怎么样、有没有未来之类的。”沈玥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恨不得现在立刻飞到魏婷身边去，像大学时期那样，拉着她“促膝长谈”一整夜。 “你怎么这么八卦啊？”魏婷对她相当嫌弃。 沈玥不耐烦地催促：“你赶紧说！别废话！” “唉！”魏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行，我都告诉你。我们酒店不是在弄什么行业峰会么？他就是来参会的嘉宾之一。其实一开始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好——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带着星星一块儿出去吃饭，我说在厕所遇到了一个变态么？他就是那个变态。” “哈？”这神奇的发展简直让人意想不到。 “不过后来他跟我解释了，说他那天那样儿，是因为……”魏婷忽的支吾起来，“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他对我一见钟情。”魏婷的声音骤然变小，充满了少女的娇羞。 第411章 很难过 “一见钟情”，从恋爱学的角度来说，是一件格外浪漫的事情，也是大多数年轻男女所期待向往的；然而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这又是一个极小概率的事件，可能性小到沈玥从不相信会真的发生。 但她今天成功被打了脸。 不过她不仅没觉着生气，反而还发自内心地为魏婷感到高兴。 “我的天！这个剧情，简直就是偶像剧啊！”沈玥抑制不住兴奋，咋咋呼呼地大叫。 一见钟情加上接二连三的巧遇，几乎是大部分偶像剧的标配。魏婷的颜值也的确够成为偶像剧女主角的资格，就是不知道那个男的…… “他长得帅吗？”她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嗯……”魏婷犹豫几秒，羞涩中掺了几分骄傲：“比不上你们家许总，但还是帅的。说起来——他的五官跟你们家许总有点儿像，不过没许总那么精致，而且两个人的气质也完全不同。许总是那种高冷挂的，他更偏向暖男系。” 从魏婷的语气中，沈玥听出了十分的满意。 她“啧啧”两声，问：“他对你一见钟情，你对他也有好感，为什么不干脆好好谈个恋爱呢？” “炮友”这种关系，终究是不稳定的。 “人家事业在国内，而且……虽然他没有明说，但他的衣着和谈吐都表明他的家庭背景不简单。我要跟他谈恋爱的话，他家里人不得飞过半个地球来追杀我？”魏婷自嘲道。 “不一定。或许他家人飞过来给你一亿的支票让你离开他呢？那你不赚大发了？” “是哦！”魏婷很给面子地配合她，“到时候我把这钱跟你和星星分了，咱们仨后半辈子都吃穿不愁了，真好！” 她们两人嘻嘻哈哈了一阵，忽的又都陷入沉默。 “你要真的喜欢他，异国、家庭背景，都不是阻碍。”半晌后，沈玥一本正经地劝到，“他不能留在这里，你可以跟他回国呀！你家里条件也不差，自己工作也不错，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行了，你别为我瞎操心了！”魏婷将她打断，故作轻松地说：“我和他现在这种状态挺好的，就……互相满足需求！不去想以后，顺其自然。” 大约是因为陆昀晔在会上发了一通脾气，也因为失去了judy这个带头人，总裁办的气氛相比起之前要和谐了些，再没有发生报团挤兑某人的事件。 一个转眼，一周的时间过去。 沈玥开始跟着陆晨外出见客户、跑项目，慢慢地熟悉工作。 魏婷酒店的行业峰会也成功结束，在阔别一个多星期后，她终于拎着行李箱回到了家里。 与此同时，许绍城为了不打扰到魏婷，从她们家里搬了出去，住进了附近的温斯坦酒店。 魏婷回家的第一晚，沈玥与她两个人，甩掉星星，躲进她的卧室里开了瓶红酒。 沈玥问魏婷：“你和你那个‘炮友’……怎么样了？” 魏婷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双眼紧盯住杯中深红色的液体，嘴角挂着无所谓的笑。 “他回国了，以后我们俩见不见得上都不好说。反正——能睡那么个极品，值了。” 尽管她努力表现出自己的不在意，可沈玥还是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难过。 “你们俩还有联系吗？”沈玥问。 “联系啊。跟星星以前和许总分隔两地的时候一样，每天晚上花半个小时视个频。”魏婷向后靠去，脑袋仰起，两眼无神地望向天花板，“没什么意思。” “没意思你就跟他断了呗！”沈玥故意激她。 魏婷斜眼睨她，“为什么要断？我跟他联系，也不妨碍我睡别的男人啊！再说了，万一以后还能见面呢？” “那我也没见你去睡别的男人啊……”沈玥咬着高脚杯的杯沿，小声嘀咕。 “说什么呢你？”魏婷瞪她，“你知道有多少男人追我吗？你信不信从明天开始，我每天带个男人回来过夜，一个月都不重样！” “信！我信！”沈玥赶忙阻止她：“求求您，为了我儿子的身心健康，千万别带男人回来！” “哦？”魏婷挑眉，“小沈同志，你这就有点双标了啊！” “怎么了？”沈玥不解。 “你自个儿带男人回来就可以，我带就影响你儿子身心健康了？” 沈玥下意识地反驳：“我什么时候带男人回来了？你别血口喷人！” “许总不是吗？一带回来就是一个多星期。”魏婷提脚踹到沈玥小腿上，“哎——”她压低声音，“你们俩这一个多星期，有什么进展吗？” “我们能有什么进展？”沈玥心虚地把酒杯送到嘴边，借由喝酒来回避这个问题。 “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回回逃避，磨磨唧唧，真的很烦人。”魏婷一口把杯中的红酒抽完，“你要跟他复合，就早一点，星星也能早点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你要不想复合，就赶紧跟他把话说清楚，别一直吊着人家，没什么意思。” “可……”沈玥刚要开口，魏婷摆摆手堵住了她的嘴，“你别跟我说你那些理由！以前我没见许总的时候，还站在你这边，觉得你考虑的那些东西的确很现实，可现在我跟许总也接触了一段时间了，他对你怎么样我看得一清二楚。如果说你们中间原来隔着一百步的距离，他已经朝着你走了九十九步了，你只需要鼓起勇气向他迈一步就行了——你摸着你的心问问自己，你究竟喜不喜欢他？如果你失去他会不会难过？如果答案都是肯定的，你就去跟他复合。” 沈玥抿住了唇。 按照魏婷所要求的，她抬起左手按住了心脏。 隔着胸腔，她能感受到自己过快的心跳。 闭上眼，她在心中问自己： 喜欢许绍城吗？ 无疑是喜欢的。 早在六年以前，她就深深地喜欢上了他。 如果失去了他，会难过吗？ 想象着未来没有他的情景，她的心竟止不住地慌乱，鼻腔的酸涩促使眼眶一阵阵发热，有雾气在眼前升腾。 她确定——她很难过。 第412章 集体辞职 许绍城虽然不住沈玥家里了，第二天一早还是准时出现在了她家门口，并且从酒店带来了丰盛的早餐。 魏婷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对许绍城赞不绝口：“许总真是绝世好男人！要不是你心有所属了，我一定排除万难地追求你！” 许绍城得到了她的夸奖，心情貌似很不错，对她的态度愈发的好了：“魏小姐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让酒店准备。” 沈玥咬着煎得脆香的培根，暗暗翻了个白眼。 魏婷也不跟许绍城客气，报了一串菜名，末了又意味深长地加上一句：“许总以后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接开口。” 许绍城微笑点头：“好。” 少了许绍城“陪睡”，星星很不习惯，在车上抱怨了许久，最后被沈玥强行“镇压”才得以消停。 照例是许绍城送星星进去幼儿园，沈玥一个人在车上等。 隔着扇车窗看着星星拉着许绍城的手兴高采烈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许绍城为了迁就他的身高半弯着腰认真听他说话，沈玥的心底淌过一阵暖流，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将近二十分钟后，许绍城才从幼儿园里出来——这时间几乎是沈玥每次送星星的两倍多。 至于他为什么会耽搁这么久……沈玥大约能够猜到。 “他们老师又找你聊天了？”她双手环胸下巴微扬，眉眼中充斥着戏谑，语气满是揶揄。 星星班里的女老师年纪都不大，对帅哥的免疫程度没有她这种“中年妇女”强。许绍城这张脸对于她们的杀伤力，约等于核武器。 她听星星提过，每次许绍城把他送到教室，都会被老师拉住聊上好一会儿。 “嗯。”许绍城倒坦坦荡荡，“老师说周六幼儿园有亲子活动，烘焙比赛那一类，让我们有时间过来参加。” 烘焙沈玥还算擅长——毕竟当年跟许母学习过一段时间。 “好啊。”她很快做出决定，“我今天下班去超市买工具和材料，你要跟我一起吗？”她向许绍城提出邀约。 许绍城颇感受宠若惊，怔愣了两秒后才喜笑颜开：“好。” “那下班你来接我？”沈玥问。 “好。我接完星星就去楼下等你。”许绍城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总裁办今天的气氛有点奇怪。 沈玥在自己的工作上坐了一早上，亲眼见着别的同事一个接着一个地往陆晨的办公室里跑。 她问aria：“发生什么事了？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明明昨天一整天都很正常，而她今天早上也没有迟到。 aria和她一样茫然：“不知道。一会儿午休的时候我找个人问问。” 然而还没等到午休，陆晨就从办公室里出来，对全部人宣布：“去会议室，我们开个会。” 除去沈玥与aria处于状况外，其余人对于他的这个决定好像都并不感到意外。 沈玥和aria一贯要做会议记录，所以都乖乖地带好了笔记本。可走在去会议室的路上，她们俩惊讶地看到，从身边经过的同事全都空着手，什么都没带。 她们俩互相对视一眼，同时用眼神询问对方：“怎么回事？” 等所有人都坐定，陆晨才进来。 他反手带上门，目光在室内扫视一圈，而后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沈玥还在为陆昀烨缺席部门会议而疑惑，就听见陆晨说：“你们的辞职信，我都收到了。” 她一个激灵，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坐在她旁边的aria跟她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 下面的其他人，要么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望着陆晨，要么低着头摆出一副心虚的模样。 “这个不用通过大陆先生，我直接给你们答复：我批准了。”陆晨面无表情，仿佛这个消息一点也不爆炸，“我已经跟人事部打好了招呼，下午为你们统一办理离职手续。” 他的平静让所有人愕然。 沈玥捂住微张的嘴，心下有一股冲动想要问问他：一整个部门的人都走了，总裁办该怎么继续运行？ 可当着这些人的面，她还是忍住了。 一位女同事愤然起立，撑着桌子质问陆晨：“难道我们部门的所有老员工加起来，在你眼里还比不上一个没能力的情妇？” 在说到“没能力的情妇”时，她的视线正大光明地停留在沈玥的脸上。 无辜躺枪的沈玥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又关她什么事？！ “第一，shen不是我的情妇，你们再这样造谣，我会告你们诽谤；第二，她能力很强——可以说比你们中的大部分都强，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公开她的履历；第三，我很感激你们这么多年对公司的付出，但我和大陆先生都不喜欢被人威胁。”陆晨回应得有条不紊。 倏地，他眼神转冷，“麻烦你们转告judy，以后不要再耍这些小动作。” 一听他提起judy，慌神的人更多了。 出头的女同事欲盖弥彰地大喊：“跟judy没有关系！是我们看不惯你偏袒shen而已！” “跟judy有没有关系，我心里清楚，你们心里也清楚。”陆晨冷笑，“还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们——你们也顺带着提醒一下judy，你们当初在入职的时候，跟蓝星是签了竞业协议的，离职后的一年时间里不能入职对手公司。蓝星的法务部有多强，相信没有人比你们更清楚。在跟莫尔签合同之前，你们最好跟他们谈好条件，违约金由他们来付——否则我会告得你们倾家荡产。” 他口中的“莫尔”，也是一家世界知名的航运公司，总部与蓝星一样，也在维城。莫尔是蓝星最大的竞争对手，且向来以为抢生意不择手段出名。 先前因judy而引起的舆论战中，这家公司也曾浑水摸鱼带领水军诋毁蓝星，成功抢走了陆晨接触了半个月的一个客户。 沈玥没想到这出“集体辞职”的戏码当中，也有莫尔的手笔。 底牌被人看了个一清二楚，先前理直气壮的一群人这会儿面色五彩纷呈。 陆晨不想继续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撂下一句“散会”，就直接离开会议室。 第413章 巨额违约金 沈玥原以为，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她与aria是唯二的两个局外人，可一路听下来，事态发展成如今这样，她们俩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她是最直接的源头，而aria则是judy离职的推手。 为了不被当作众矢之的射成筛子，沈玥迅速地拉起了aria的手，一把抓住桌上的东西低着头闷声往外走，努力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然而还没到门口，几个人就恶狠狠地挡在了她们俩身前。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先前挑衅过陆晨的女同事na这会儿依然是带头的，态度比起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身形比沈玥要壮硕许多，尽管身高不及沈玥，可气势汹汹的，仍给人一股压迫感。 沈玥好歹也是见多了大风大浪的人，虽然她通常不会主动招惹，但这种小角色舞到眼前来了，她也不会畏惧。 “是啊，我就是很得意。”她挺直了背脊，双手环在前胸，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故意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眼前这一群。 “你们千方百计地想赶我走，结果丢了工作的人——是你们。”她模仿着影视作品里的大反派，嚣张地笑了两声，“我该说你们什么好呢？不自量力？自我感觉良好？或者是——蠢到没药医？” “你！”na气得涨红了脸，抬起手一个巴掌就冲着沈玥扇过去。 沈玥早就做好了准备，正想抓住她的手再给个回击，身子猛然被人一撞，整个人踉踉跄跄地歪到了一边。 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传来。 沈玥不可置信地扭头望过去，只见na的手仍悬在空中，原本并不在她攻击范围内的aria站在沈玥先前的位置，捂着半边脸脑袋偏向了一边。 “aria！”沈玥疾步冲上前将aria扶住，急切问道：“你怎么样？” aria的眼眶泛着红，眼底晶莹的泪水闪烁，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安慰沈玥：“我没事。” 她揉了揉脸，看向na的时候又恢复成了一贯的高冷。 “给你们两分钟的时间从这里滚出去。如果时间到了还有人在，我就报警。”她指了指自己脸上残留的红色指印，说：“我相信这是一个很好的证据。” aria作为陆昀烨的“喉舌”，向来在总裁办这群人里有很高的威信。 再加上自己的确给人留了把柄，na虽然不甘，但还是灰溜溜地领着人走了。 临出会议室前，她回头给沈玥撂下狠话：“我们整个部门的人都走了，总裁办所有事务停摆，小陆先生迟早会后悔！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沈玥的确也因为此事而心里没底，可输人不能输阵。她冷笑着回应：“你还是操心自己的巨额违约金！蓝星以后的事情，跟你们都没有关系！” 听她提到“巨额违约金”，所有人的脸俱是一白，一个个如同丧家之犬，溜得更快。 等到人都走光了，沈玥才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aria的身上。 她看着aria脸上的巴掌印，既抱歉又内疚，“都怪我。”她说，“如果我再快一点挡住她，你就不用挨这一下。” “跟你没关系。”aria笑着拍拍她的手，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自己要去帮你挡的——我感觉我做得好像有点多余，你应该是可以躲过去的。不过我当时完全是下意识的，身体冲在了脑子前面。” “没有没有！多亏了你，否则挨打的就是我了。”沈玥自然不会情商低到去否认人家的“牺牲”，“你还疼吗？她好像打得挺用力的。不然我跟小陆先生说一声，先带你去医务室上点药？” na身强体壮，臂力应该不会小。aria虽然高挑，但比她还要瘦弱，一看平时就不怎么锻炼，挨这一下，肯定吃不消。 “有点疼，不过没关系。”aria摆摆手，“一会儿就好了，去医务室太小题大做了。”她看一眼腕上的表，“到吃饭时间了，我得去给两位陆先生送午餐。你要不在这儿等我？我拿了饭再进来找你。” 沈玥就近拉开一把椅子，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你现在这个样子，去给两位陆先生送饭只会把他们都吓到。”她揶揄aria。 aria脸一红，抬手再次将脸捂住。 “那怎么办？”她从指缝里偷偷地看沈玥，“我总不能让他们自己去拿饭？那到时候整个总裁办除了两位陆先生，可能就只剩下你一个员工了。” “我去送不就行了？”沈玥按住她的肩膀，“你在这儿安心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酒店只把午饭送到总裁办门口，沈玥去拿，得穿过整个办公区。 办公区里此刻一片混乱，职员们成群地聚在一块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大多是焦虑的表情。 当沈玥从身边经过，他们全都谨慎地收了声，一个个眼神不善地瞪着她，像是要把她给拆吃入腹。 沈玥只当没有看见，自顾自地去取了午饭。 折返的时候，她听见na阴阳怪气地对别人说：“有的人也就只配干这种没技术含量的跑腿活儿了！” 沈玥停下脚步，冲na粲然一笑：“可惜有的人每天干的都是有技术含量的活，可辞职的时候领导连假装挽留一下都没有，到最后还得赔个倾家荡产呢！” na再度被她噎得失了声。 沈玥昂首挺胸，迈着高傲的步伐，得意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再没有一个人敢挖苦她。 她拎着饭盒去了陆晨的办公室，然而里头空无一人。 陆晨刚从会议室里出来不久，接下来也没有别的行程安排，应该没有离开公司。 于是她又径直去了总裁办公室。 果不其然的，陆昀烨与陆晨都在。 他们俩一人占据一个单人沙发，面前还都摆着茶杯。 茶大约是刚刚泡好的，这会儿还冒着热气。 沈玥一走近，一股清新的茶香便扑鼻而来。 “这么有闲心，聚在一块儿喝茶？”她打趣道。 陆昀烨见她手里提着午餐，不由疑惑：“今天怎么是你来送饭？aria呢？” 沈玥立马变了一张脸。 “aria啊……”她瘪着嘴，一脸委屈的模样，“她替我被人打了。” 第414章 和我 “替你被人打？什么意思？”陆昀烨的脸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立刻就阴云密布。 沈玥添油加醋地把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在最后步入主题：“aria对我这么仗义，能不能给她涨点工资？” “好。”只要不涉及到许绍城，陆昀烨对沈玥向来有求必应，“我一会儿给人事部说一声，aria的工资从这个月起涨10。” 沈玥俯下身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爸~” 陆昀烨乐得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又多了几层。他拍了拍她的手，问：“这几天一直没找着机会问你，你进蓝星时间也不算短了，工作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困难？” 沈玥瞥陆晨一眼，得意地说：“有我哥带我呢，能有什么困难？” “那就好。”陆昀烨似乎放了心，“你也知道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梁医生跟我说了好多年，让我退下来在家好好休息，但我担心你哥一个人守着公司，应付不来董事会那些难缠的老家伙。玥玥，你再加把劲，争取早点坐上我的位子。到时候你们兄妹俩一起战斗，我在后方也能够安心。” “嗯，我会努力的！”沈玥郑重许诺。 陆昀烨的癫痫具体有多严重，她并没有去刻意了解过。但她曾经两次撞见他病发——那还是在她与他统共只见过两次面的前提下，照这个频率看来，早点卸任休养，于他来说才是最要紧的。 沈玥蓦地感觉到肩膀上又增加了许多压力——不过也给了她许多奋斗的动力。 “哦对了！”她忽的面露担忧，“总裁办集体离职，后续的工作该怎么办？” 看那些人今天的态度，估计不会按照规定去做正儿八经的交接。 “哪怕现在立刻开始招人，要求人家明天就到岗，也得一段时间培训？” 换而言之，整个总裁办可能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够恢复成正常的工作状态。 “这个你不用担心。”陆昀烨气定神闲，一点儿也没有因此而感到慌张，“我已经从各部门抽调最精英的职员上来了，要求他们尽量利用今天下午的时间做完交接，明天就可以正式开始工作。” 沈玥被他的办事效率吓到：“这也太快了！” “如果没有这个速度，以后我——乃至于整个蓝星航运，都会被员工牵着鼻子走。”陆昀烨正色道：“玥玥你要记住，凡事都不能妥协、不能让步。你让一步，别人可能会再进九十九步，最后让你输得一败涂地。” 沈玥点头：“我记住了。” “这个道理不仅在工作上适用，放到感情上，同样也说得通——”陆昀烨话锋一转，“就好比你对许绍城……” 一听他提起许绍城，沈玥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啊！aria还等我一起吃饭呢！”她提起自己与aria的盒饭，不等陆昀烨开口，扭头就走。 “哐”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关上。 陆昀烨的脸黑沉沉的，咬着牙骂：“这丫头……”语气却充满无奈。 “玥玥都三十多了，感情上的事儿自己能处理好，您就别整天操心她了。”陆晨劝道。 “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操心她还能操心谁？”陆昀烨掀了掀眼皮，斜睨着他幽幽地说：“对，我也可以操心你。” 陆晨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不甚明显的裂痕。 他把筷子递到陆昀烨的手中，将袋子里的饭盒一一打开。 “那您还是操心玥玥。”他说。 na那一巴掌打得实在太重，aria又似乎是个细皮嫩肉的大小姐，过了快半个小时，脸上的巴掌印不仅没消，反倒有变得越发红肿的趋势。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沈玥否决了她用粉底去遮的提议，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了公司的医务室。 医生给开了消肿的药膏，但这药膏不能直接往脸上涂，得先卸妆。 aria紧紧握住沈玥的手，只差没跪下来求她：“我回家自己涂，当面膜一样，涂厚厚的一层，行不行？” 爱美之心每个人都有，尽管沈玥自己对化妆这事儿没什么执念，但也能够理解其他人不愿意卸妆的心情。 “那好。”她说，“你晚上一定好好涂哦！不然可能明天都消不了肿。” “嗯嗯！”aria疯狂点头。 总裁办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都在混乱与忙碌当中度过。 从其他部门抽调的职员两点准时上来报到，浩浩荡荡的一群把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等着人事部过来走离职流程的那批人吓了一大跳。 陆晨早就在门口等了，此刻带领着来“补位”的员工，给他们一个个安排好座位——刚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交接工作的事他之前在会上没提，除了沈玥没人知道。当他当众宣布时，所有人都惊呆了。等回过神来，又渐渐生出些忿忿与不满。 “不是你说让我们下午就走吗？怎么现在又要交接工作？” “对啊！说话还能不能算数了？” “你既然同意了放我们走，就不要反悔！” 陆晨站在人群中央，淡定地等着他们抱怨完。 “无论放到哪个公司，离职都是要交接工作的。我只需要你们这一个下午的时间，交接完了，明天你们就可以去莫尔报到。——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交接，直接过去。反正你们都要倾家荡产了，也不在乎再多赔点钱。”他凉凉地说。 此话一出，有立刻就蔫了、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交接工作的，也有硬刚到底连离职流程都不打算走直接抱着自己的私人物品离开的。 那些离开的走到一半，看到有人没有跟上，又恶狠狠地催促：“还愣着干什么？走啊！反正都是要赔钱了！他们不让我们好过，我们也不让他们好过！” 见有人还在犹豫，na跺着脚扯着喉咙威胁：“你们再不走，后果自负！” 于是剩下的人全都悻悻地站起了身。 他们一走，总裁办就空了一半。 沈玥担心地问陆晨：“人都没了，怎么交接？” 陆晨好似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不慌不忙地说：“本来就不是和他们交接。” “啊？”沈玥陷入了迷茫，“那和谁交接？” 陆晨勾唇：“和我。” 第415章 最喜欢妈妈 陆晨是陆昀烨的特别助理，也是整个总裁办的主心骨，除了aria以外，部门所有人的工作最终都由他经手、要向他汇报，因此他对每个人的工作内容与进度都了如指掌——就好像是他自己做的一样。 一个人分别跟十几个人交接工作，无疑是一件很困难、很耗时的事情，但放在陆晨的身上，却仿佛按下了“快进”按钮，一切都以倍速进行，甚至于在下班以前，总裁办就成功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解决完所有的问题，陆晨终于挺直了酸痛的腰。他一只手绕到腰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沈玥一抬头看见，顺口问了一句：“要我帮你按一下吗？” 这完全是她下意识的反应，一时忘记了要与陆晨保持距离。 话刚出口，她就回过神来，略有些慌乱地看向对面的aria。 aria也在看她，眉心微皱若有所思。察觉到沈玥的目光，aria立刻露出一个微笑，随即又低下头去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 陆晨的脚步在沈玥面前顿了一顿，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公事公办的开口：“讨好我没用，这个月的全勤奖照扣。” 沈玥“哦”一声，“那算了。”她迅速收回自己的关心，强装冷漠。 等到陆晨回去办公室，她立马用通讯软件给他发：“刚刚多亏你机智！不然我们俩的关系就要暴露了！” 陆晨趁机敲诈：“怎么谢我？今晚请我吃饭？” “今晚不行。”沈玥还记着自己和许绍城的约定，“明晚。我们明天在家吃火锅，你一起来？” “好啊。”陆晨一点也不客气，“让许总明天多买点菜，我吃得多。” “哎陆晨，我咋现在才发现你这人这么厚脸皮呢？”沈玥与陆晨相处越久，就越是能够看到他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尽管那另外一面不全都是好的，但就因为有好有坏，才显得陆晨这个人越发的鲜活，在她心里也不再只是“优秀的高高在上的难以企及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哥哥”。 陆晨给她发了一个吐舌的表情过来，继续提出自己的要求：“不要太辣，我吃不了太辣，最好是能弄个鸳鸯锅。我喜欢吃肉，那什么牛肉、羊肉每样多来点儿。还有海鲜——大虾、鲍鱼什么的超市都有，贵是贵了点儿，但对许总来说不算什么。” 沈玥在心中骂了无数句“不要脸”之后，用一个微笑的表情结束了这一场对话。 总裁办今天虽然忙乱，但因着陆晨的“英明领导”，还是得以全部准时下班。 沈玥从抽屉里摸出手机，许绍城的微信早在十分钟以前就抵达：“我们到楼下了。” “我刚下班，马上就下去。”她急忙回。 她刚起身，手臂就被aria挽住。 “走吗？”aria问。 “走啊。”沈玥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她的脸上飘。 经过了一个下午的时间，aria脸上的掌印由浅变深，又慢慢变浅了，但还是肿着，虽然她用粉底遮了遮，也还是能够看出肿起了一块。 “你回去记得擦药啊！”沈玥提醒她。 “擦什么药？”陆晨的声音蓦地从背后传来，把她们俩都吓了一大跳。 aria迅速低下了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沈玥捂着自己狂跳的心脏，扭过头去无声地瞪了陆晨一眼。 陆晨长腿一迈，就与她们俩走成了并排。 他走在沈玥的另外一边，因而没能够看到aria受伤的脸。 “擦什么药？”他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 沈玥刚要开口回答，手腕就被aria紧紧攥住。 aria说：“我的腿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上青了一块，shen去医务室给我拿了药，让我回去擦。” “噢。”陆晨点头，不冷不热地叮嘱一句：“以后小心点。” “好。”aria的声音很轻。 沈玥一瞟眼，发现她的脸竟比之前刚挨na那一巴掌的时候还要红。 沈玥在门口与他们俩告别。 aria一眼就看到许绍城那辆显眼的车。 “你们家司机又来接你了？”她问。 沈玥愣一愣，余光瞥见陆晨那张努力憋笑的脸，硬着头皮回答：“对啊。”她冲他们摆摆手，“那我先走啦~”然而刚跨出一步，又折回来，“小陆先生。”她叫陆晨，“你能不能把aria送回家？她的腿不是撞了么，开车可能会有点儿不方便。” 此言一出，aria的脸再度变得通红。她慌张得疯狂摆手：“不用不用！不影响开车！不用送我！” 虽然她拒绝得很坚决，但陆晨毕竟是一个极具绅士风度的人。 “不用跟我客气。”他微微笑着说，“走，我送你回家。” aria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玥，沈玥却笑着推了她一把，悄悄用口型说：“加油！” aria愣住。 沈玥转身钻进了车里。 车内，许绍城在和星星列要买的物品清单。 见沈玥上车，星星皱眉抱怨：“妈妈你可真慢！” 沈玥倾过身去，隔着副驾驶座的靠背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怎么，现在有你爸了，就开始嫌弃我了？”她半真半假地问。 “没有呀！”星星立刻露出一张童真脸，睁大两只眼睛故意卖萌，“我最喜欢妈妈啦！” ——尽管他也很喜欢爸爸，可爸爸告诉过他，他最喜欢的人，只能是妈妈。 ——哦，等他长大娶了老婆，最喜欢的人可以换成是他的老婆。 哪怕知道他是在哄她，但这简单的一句话还是让沈玥的心情迅速地由阴转晴。 她揉了揉他额前的那一小撮刘海儿，笑容里充满了母爱。 许绍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我们俩列了个清单，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沈玥与魏婷在家里做饭的次数虽然不少，却从来都没有涉足过复杂的烘焙，因而材料、工具全都要买新的。许绍城与星星对烘焙压根不了解，凭借着自己的印象，只列举出了几样必需的东西。 沈玥把清单一一补全，“还有——明天晚上在家煮火锅，今天把食材都一起买了。我还邀请了陆晨——他说他要吃肉，还有死贵死贵的海鲜。” 她一边说一边去观察许绍城的反应，可他连眼睛都没眨，一口答应：“好啊。” 第416章 暧昧对象 工作日的傍晚，超市的人很多，大部分和他们一样，都是刚刚下班过来买食材回家做饭的。 星星已经过了坐在购物车里的年纪，一路牵着沈玥的手，紧紧地跟在推着购物车“开路”的许绍城的身后。 沈玥逛超市的次数不多，这家连锁超市卖场很大，她往往一进去就会晕头转向，必须靠着工作人员指引才能成功找到自己想买的东西。因此这次她“故技重施”，从旁边的货架叫来一位工作人员。 可“麻烦”这个词刚说出口，就被星星打断：“妈妈，你不用问路啦！爸爸都知道在哪儿！”他的脸上写满了对许绍城的崇拜，“爸爸超级厉害的！他第一次带我来的时候就把所有东西的位置都记住了！” 尽管星星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嫌弃，但沈玥仍旧因他的话羞愧得老脸通红。 她对工作人员说了“抱歉”，对方倒没不愉快，反而还一脸艳羡地夸道：“你老公真帅！儿子也很可爱！” “谢谢。”沈玥懒得给陌生人解释她与许绍城的关系，干笑着应下。 偏偏星星是个较真的，事后仍不依不饶：“妈妈，爸爸是你老公吗？” “e……”沈玥窘迫地望向许绍城，指望他能帮她解围，可他却像个看热闹的局外人一样，用与星星同样的求知眼神看她。 于是沈玥干脆无视了这个问题，瞄一眼许绍城手机上的备忘录，下达命令：“先去买面粉。” 为了不被这两父子纠缠，她快步朝前走。 然而还没迈出两步就被许绍城拽着羽绒服帽子拎回来。 他似笑非笑地说：“走错了，在这边。” 沈玥无地自容：“哦。” 之后许绍城就再没放开过她的手。 他给出的理由相当充分：“万一你自个儿瞎跑迷路了怎么办？” 曾迷路过n回的沈玥：“……” 行。 有了许绍城这个“人形导航”，沈玥在超市里乱逛的时间比以往缩短了一半以上。他们很快就买齐了所有的东西，装了整整两个最大号的购物袋。 许绍城一手一个给拎上了车，星星拍着手给他加油打气，顺道又吹了一波“彩虹屁”。 沈玥这几天已经听得耳根子生了老茧，一颗心被刺激得麻木，再生不出任何类似于“吃醋”这样的情绪。 因为先前昏天黑地地忙了一周，最近魏婷的工作相对而言比较轻松，每天都准时上下班，晚上比沈玥回家还早。 沈玥一开门，就看到魏婷坐在沙发上，还穿着上班时的那身衣服，脸上的妆也没卸——这跟她通常一回来就卸妆换舒适家居服的行事风格完全不符。 她一手举起手机，双眼紧紧盯着屏幕，脸上的笑容带点儿少女的羞怯，又带点儿幸福的甜。 “嗯，那你明天起飞了给我发消息，我算着时间去机场接你。” “不用了。我到那边应该是晚上，你早点休息，合作方会派车接我。”清晰的男声透过魏婷的手机扬声器，扩散得整个空间都能听见。 毫无疑问——电话那头的男人，应该就是魏婷那位神秘的“炮友”。 “咳咳！”沈玥故意清了清嗓子，魏婷这才注意到门口多了几个人。 她慌乱地挂掉视频，不满地指责沈玥：“你这人，进屋不出声的？” “我刚不是出声了吗？”沈玥换好拖鞋走过去，贴着魏婷挽住她的胳膊，兴致盎然地问：“怎么，人家明天要来维城？” 魏婷皱眉抽出胳膊，嫌弃地将沈玥推开。 “关你什么事！赶紧去给许总打下手做饭去！我快饿死了！” 沈玥却不走。 “他才回去几天啊，又屁颠颠地飞过来！看来是真的对你上心了啊魏女士！”她用胳膊肘戳了戳魏婷的腰，眨着眼揶揄：“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这种男人很难得的！” “滚滚滚！”魏婷恼羞成怒地踹她一脚，“八字还没一撇呢！天天瞎说什么！” “嘻嘻嘻！”沈玥灵活闪过，依旧不怕死地继续“招惹”她：“你什么时候介绍他给我认识啊？我请他吃饭，怎么样？够意思、够热情了？” “啊！”魏婷捂着耳朵烦躁地尖叫，“许总！快把你们家这个烦人精给我弄走！” 许绍城将左手拎着的购物袋换到右手，三两步上前，一把箍住了沈玥的腰。 “抱歉。”他对魏婷说，随即不顾沈玥的反抗，强行把她带进了厨房。 许绍城用脚带上了厨房的门，把手里的两个购物袋全都放到流理台上。 沈玥很自觉地将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洋葱，问许绍城：“要扒了吗？”她记得他跟星星说过今晚要做洋葱炒蛋。 “我来。”许绍城把洋葱从她手里接过去，一边熟练地扒皮一边问她：“刚刚跟魏婷视频的，是她男朋友？” 沈玥一愣：“你怎么突然变八卦了？” 她印象里的高冷许总，向来是不爱聊别人的私事的。 许绍城呛了一下，不知道是被她，还是被散发着阵阵辣味的洋葱。 “我就随便问问。”他强装不在意地解释。 “行啦！八卦就八卦呗，我又不会瞧不起你！”沈玥斜睨着他戏谑道，然而一接收到他裹着冰渣的视线，又立刻变得老实。“跟魏婷视频那个……算不上她男朋友，大概就是两个人互相有好感，还在暧昧期。” “魏婷给你看过照片吗？”许绍城又问。 沈玥在心中“啧啧”两声。 还“随便问问”呢，明明比她还要好奇！ “没有。她保密工作做得可好了！不仅没给我看过照片，就连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在哪家酒店工作她都不肯告诉我！也不知道在怕什么。”沈玥小声埋怨，一扭头，就看到许绍城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她好奇地问，突然灵光一闪：“该不会你认识魏婷那个暧昧对象？”她蓦地兴奋起来，“你快告诉我，他是谁？长什么样？年轻吗？帅吗？配得上魏婷吗？” 她的呱噪让许绍城皱起了眉。 “不认识。”他把扒好皮的洋葱重新塞回她手中，“有空八卦别人，不如把洋葱切了。” 第417章 我送你 家里饭桌上的气氛向来和乐融融。 星星与魏婷这两个许绍城的“脑残粉”，随时随地都能为他“打call”，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幸好许绍城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从头到尾都很淡定，并没有因此而变得飘飘然。 沈玥对于那两人“狗腿”的行为不齿，坚定地不与他们为伍，始终埋头吃饭，不参与任何与她无关的话题。 饭吃到一半，许绍城突然向魏婷提问：“你那个朋友明天晚上什么时候到？我没什么事，可以帮你去接他。” 魏婷一口饭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闻言一个激灵，硬生生把自己呛到。 “咳咳咳！”她连忙抽了张纸将嘴捂住，侧过身子不住地咳嗽。 沈玥给她把水倒满，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好不容易，魏婷终于平静下来。 “不麻烦许总您了！”她摆手拒绝许绍城的好意，神情是全然的紧张，“合作方会派车去接他，酒店什么的也都给安排好了。” “那好。”许绍城也不强求，“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好。”魏婷客套应道。 沈玥沉默地听着他们俩的对话，心中充满了疑惑。 许绍城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也做不出纡尊降贵当司机专程去机场接人的事。他今晚的许多举动都很反常，沈玥深深怀疑，他认识魏婷的那位神秘“炮友”。 她咬着筷子，仔细回忆。 在今晚之前，她从未向许绍城提过此事，魏婷更不会说。 或许——魏婷的神秘“炮友”是许绍城的熟人，并且曾对外透露过自己与魏婷的关系，因此被许绍城知道。 可许绍城的熟人…… 她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一个叶行舟。 要是叶行舟的话，魏婷一直藏着掖着不让她见就说得过去了——毕竟“出轨”这事儿见不得光。 但对方既然是来维城参加酒店行业的峰会的，作为律师的叶行舟就得被剔除在外了。 而且，她刚刚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尽管可能会出现失真的现象，可怎么听都与叶行舟的声线相去甚远。 沈玥发现自己陷入了困境。 原因在于——她对许绍城实在知之甚少。 这样想着，她又生出了些许的羞愧。 许绍城很了解她。 他知道她的生日——不论阳历还是阴历，知道她的星座、血型，能够准确地说出她的所有喜好，记得她的亲人、朋友、乃至于亲近的同事的姓名。 最让沈玥佩服的，是他甚至能够察觉到她短时间内细微的情绪变化。 然而这些，她大部分都做不到。 沈玥突然的低落被许绍城看在眼里。 饭后，他逮住沈玥，强迫她跟他一起去洗碗。 魏婷与星星摸着肚子瘫在沙发上冷眼旁观，均是一副喜闻乐见的模样。 沈玥不情不愿地跟着许绍城进了厨房。 他再一次关上了门。 “你刚刚怎么了？”他用背抵住门，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什么‘刚刚’？”沈玥被他问得懵住，“我怎么了？” “刚刚吃饭的时候，你发了一会儿呆。”许绍城帮她回忆，“表情很难过。” 沈玥意识到了他说的是什么，一时有点儿慌。 她不愿意告诉他真话，只能把魏婷拉出来挡枪：“我就是难过，魏婷不肯带人回来见我。”为了演得逼真，她还委屈地瘪了瘪嘴，“明明我跟她是最好的朋友，我什么事情都跟她说……我没有想到她会瞒我。” 许绍城果真没有起疑。 他原本紧绷的面部线条立刻柔和下来，抬手揉了揉沈玥的脑袋，安慰她：“可能她只是觉得跟对方关系还没有确定，带他回来见朋友比较尴尬。也有可能……”他倏地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是那个男人心里有鬼，不肯见你。” 沈玥握着许绍城的手腕将他的手扯下来，却没有当场放开。 “哎——”她突然两眼发亮地凑近，都快要贴上许绍城的胸膛，“你这么说……是不是因为你知道是谁？” 许绍城虽然内心叫嚣着想要将她抱在怀里狠狠蹂躏，但她的这个问题，实在叫他不好回答。于是他冷着脸将她推开，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不认识他。” “不可能！”沈玥现在愈发地确信，“那个人你绝对认识！否则你怎么会说要去接他？堂堂许总，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人，那人得是什么身份啊！” “我真不认识。”许绍城不松口，“我说去接他，不过是想帮魏婷忙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你也不是会随随便便给人帮忙的人啊！”沈玥与他相处了这么久，加上从叶行舟那里“道听途说”了许多，对于他的为人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 用叶行舟的话说，许绍城就是一个将“唯利是图”这个词演绎到了极致的男人。他交朋友从来都是为了利益，给人帮忙，也是看中了未来对方还回来的人情。 ——当然，他的这一套行事准则对于身边亲近的人不适用。 但他“身边亲近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魏婷是绝对不被包含在内的。 “魏婷可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沈玥的眼里是赤裸裸的怀疑。 听她这么说，许绍城笑了。 “你错了。”他的笑容发自内心，声调中也透着愉悦，“魏婷能给我带来的好处——可大了。” “嗯？”沈玥再一次懵住。 然而还没等她问明白魏婷究竟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就被他给“扔”出了厨房。 “出去烦他们俩，别打扰我洗碗。” 沈玥：？？？ “不是你非把我拽过来的嘛！”她冲着紧闭的厨房门愤怒地大吼。 洗完了碗，许绍城还切了一盘水果送到客厅。 “许总，你能不能一直留在这儿别走了？”魏婷看向许绍城的眼神中饱含渴望。 许绍城但笑不语。 他抽了张纸将手上残留的水渍擦干，捞起自己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大衣，向他们告别：“时间不早了，我回酒店了。” 闻言，沈玥迅速扔掉手里的叉子，“唰”的一下站起来，咬着草莓含混不清地说：“我送你。” 第418章 我们结婚 沈玥的举动太出人意料，许绍城短暂地怔愣了半秒，随即牵起嘴角，说：“好啊。”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星星激动地跳下沙发，拔腿就往许绍城那边跑。 魏婷眼疾手快地将他拦腰抱住，禁锢在自己怀中。 “大晚上的，你出去干嘛？外头那么冷，小心感冒了！” 星星试图反抗，魏婷把眼一瞪，贴在他耳边小声威胁：“你再动一下，休想我再背着你妈带你出去吃麦当劳！” 星星立刻安分了。 魏婷仰起脸，冲着沈玥与许绍城笑：“星星有我照顾，你们俩别担心。沈玥你多送送许总，别急着回来——你要实在不想回来，也是可以的。” 沈玥瞪她一眼，示意她闭嘴，而后拉过许绍城的手，说：“走。” 沈玥住的公寓临街，一出门就是大马路。 许绍城的车停在马路边上，距离公寓大门不到两米，走路过去用不了一分钟。 眼见着许绍城已经将车解锁，沈玥的心蓦地一慌，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我……走着送你回去。”她低着头，巴掌大小的脸被厚厚的羊毛围巾遮住，声音也变得闷闷的。 许绍城挑眉，“走？” 沈玥重重点了一下头：“嗯！” “冷。”许绍城似乎并不情愿，“我穿得少。” 他的大衣里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修长的脖颈全都露在外头。 沈玥盯着他性感的喉结，抿着唇露出苦恼的表情。 许绍城忽的笑了。 他的大掌按上她的发顶，眼底一片温柔。 “上车。”他说，“我带你转一圈。” 维城是个不夜城。 晚上八九点，正是它最热闹的时候。 街边五彩的霓虹灯闪烁，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女成群结队地在道路上穿梭。 许绍城的车开得很慢，短短五分钟，就被后方的车鸣笛催促了好几次。 他却依然我行我素。 车内的暖气很足，没一会儿沈玥就热出了一身的汗。她扯下围巾，连着脱掉的羽绒服一起紧紧抱在怀中。 许绍城抽出一张纸，想要替她揩去鬓角的细汗。 沈玥正紧张地打着腹稿，他的指尖碰上她的肌肤，吓得她剧烈地抖了一下。 察觉到他的动作，沈玥连忙接过他手里的纸，自己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 许绍城不由失笑。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说。” 他对于她，向来很有耐心。她要不愿开口，他开车带她兜一整晚的圈子都乐意。可他舍不得让她继续这样焦躁下去，所以只能速战速决。 “你怎么知道……”沈玥惊讶地扭头看他，随即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有。”许绍城郑重地点头。 虽然他有很多时候都摸不透她的心思，但当她真正纠结的时候，反而很好懂。 沈玥再次低下了头。 心脏在胸腔之中“噗通噗通”地狂跳。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惧的情绪席卷而来，叫嚣着想要让她退缩。 但她好不容易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倘若错过了今天，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再次积蓄起勇气。 沈玥闭起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你上次不是说要给我一周的时间考虑吗……一周的时间已经过了。” 她那几天几乎是数着日子在过。 正好到一周的时候，她一整天都心慌意乱，随时等着许绍城来问她的答案。 然而许绍城却仿佛忘记了这件事情，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主动提起。 沈玥终于等不及。 她不想再继续拖下去。 许绍城的眸子倏地发亮，“嗯？”他拉出一个愉悦的尾音。 最近他与沈玥相处愉快，她也没做出什么让他无法忍受的事情，他不愿意打破两人之间难得的和谐，所以没有在一周到期时逼她给出答案。 以她那种遇到搞不定的事情就喜欢逃避的性格，既然现在主动提起，事情一定是往他所期望的方向在发展。 果不其然的，他听见她说：“我跟你结婚。” 许绍城的心头像有无数的烟花炸开，他费了许多的工夫才让自己稳住心神，不至于把车开到人行道上去。 “好。”他强作镇定地答应，然而高高扬起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藏也藏不住的喜悦。 “但是——”沈玥话锋一转，“短期内我没有回国的打算，结婚证可能暂时不能领。”她虽然拥有绿卡，但因为没有正式移民，所以至今仍是华国人。外国人在这边倒不是不能登记结婚，只是手续比在国内要复杂许多，沈玥怕麻烦，打算以后回国一次性解决。 对此，许绍城表示理解：“可以。” 事实上…… 他的眸色变得晦暗。 有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她。 不过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因为他还拿不准，她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只有当他确定她是真的喜欢他、发自内心地愿意嫁给他，他才会告诉她真相。 “还有……”沈玥舔舔唇，“我们俩结婚的事，能不能先不对外宣扬？就……我、你、星星、魏婷知道就行了。我爸和我哥那边……我想先瞒着。” 这下许绍城不乐意了：“为什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不是不是！”沈玥急忙摆手否认，“你知道的，我爸对你一直有意见……他要是知道我和你结婚，估计会被气个半死……他身体向来不好，癫痫发作的频率很高，我担心他承受不了……” 至于不告诉陆晨，单纯是因为不想让他难做。 倘若被陆昀烨知道连陆晨也一起瞒着他，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许绍城皱眉思考片刻，最终选择了妥协：“好。” 事实上，他暂时也没有对外宣扬这场婚姻的打算。 毕竟国内的那些人，至今仍在蠢蠢欲动。 “可我有一个条件。”许绍城说。 “什么条件？” “你必须跟陆总说清楚，以后不许再给你安排相亲。否则——”许绍城冷哼一声，“不管陆总的身体受不受得住，我都会告诉他真相。” “好！”沈玥答应得很爽快，“我明天就去跟我爸说！” 只要她抵死不从，陆昀烨就拿她没有办法。 第419章 搬到一起住 车子最后停在了沈玥的公寓大楼门口。 看着熟悉的景色，沈玥诧异地问许绍城：“怎么又回来了？” 许绍城挑眉，笑得轻佻：“原来你想跟我回酒店？”他作势要重新发动车子，“那走。” “不是不是！”沈玥急忙扑上去按住他，抬起脸讨好地笑：“星星还在等我回家呢！” 许绍城轻哼一声，反手将她的手握住。 “想走？可以。”他点了点自己的脸，“亲一下，我就放你走。” 沈玥盯着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下意识地舔舔嘴唇，吞下一口口水。 车厢里异常安静，以至于她的心跳声被无数倍放大，一下一下敲打在她的耳边。 噗通、噗通、噗通。 沈玥倾身，一点点靠近。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终于，她的嘴唇碰上他的脸。 短短半秒的时间，她又迅速退开。 “我走啦！”沈玥用最快的速度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车。 许绍城捂着脸上仍留有热度的一块，唇角上扬，眼底流光。 朝着大门走出两步，沈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来。 隔着副驾驶座半开的车窗，她冲他挥手，红着脸说：“那……明天见！” “嗯。”许绍城的声音很轻，含着温柔的笑意，“明天见。” 早上八点。 许绍城准时把早餐送到。 他把餐盒一一打开摆上餐桌，而后自然无比地坐到了沈玥的身边。 魏婷狐疑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来回回。 “你们俩……” 她还是头一回，在早上见到他们俩坐到一起。 以往的每一次，许绍城都会紧挨着星星。 而今天，星星被他们俩扔到了一边。 许绍城牵动嘴角，长臂一伸，宣示主权一般揽住沈玥的腰。 魏婷的嘴张得更大，一双眼睛看得发直。 “我们俩打算结婚。”许绍城云淡风轻地扔出一个巨型炸弹。 “什么？！你们俩要结婚？！”魏婷揉了揉耳朵，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我没有听错？” “没有。”回答她的是星星，“我也听到了。” 星星表现得比魏婷要淡定，但他脸上喜悦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太好了！”他的眼睛弯成了细细的月牙，嘴巴大大地咧开，露出两排白得晃眼的整齐牙齿。 许绍城抬手揉上他的脑袋。 星星抱住他的胳膊，顺势爬到他的身上。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你们要在哪里结婚呀？你们结婚的时候，也会像电视剧里那样，请很多的客人吗？我要不要请我的同学？可我看电视剧里头，大人结婚的时候，他们的孩子好像都不会参加哎……是不是我也不能参加了？”星星原本兴高采烈，突然想到这个，小脸一下又垮了下去。 他无厘头的童言童语成功地逗笑了在座的三个大人。 “你当然可以参加。”许绍城对他向来温柔有耐心，“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邀请你的同学。不过——我和你妈妈的婚期还没有定，你可能要再等一阵子。” “那好。”星星有点失望。但很快，他又有了别的问题：“你们的婚礼是在维城办还是在京市办呀？如果在京市办的话，我的同学也可以去吗？还有还有！我们以后都要留在京市吗？我是不是也要转学去京市？” 这些东西许绍城都还没有和沈玥商量好，这会儿自然不能准确地回答他。 “嗯……婚礼在哪儿办我们还没有决定。你希望在哪里？”许绍城把问题抛回给星星。 “我希望两边都可以办！”大约是想象到了父母婚礼时的场景，星星兴奋得两眼放光，“这样我就可以邀请我所有的同学了！我好想我京市的同学哦！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我。” 许绍城看向沈玥：“你的意见呢？” 在沈玥的计划当中，“婚礼”这种东西压根就不存在。 她的人生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婚礼，尽管那场婚姻最终以悲剧的结局告终，但起码她已经完成了少女时期的梦想，并且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原因无他——结婚太特么累了！ 可许绍城与星星都对婚礼充满了向往，她着实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兜头给他们俩泼下一盆冷水。 “再议。”她咬着煎蛋，轻描淡写：“也不急。” 她既然与许绍城说好了暂不公开，婚礼当然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办。 在这段时间内，她可以慢慢地给他们父子俩做思想工作，让他们放弃举办婚礼的想法。 “好。”许绍城立刻收住了这个话题。 沈玥愿意向他迈出这最后一步实属难得，他不想破坏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和谐，更不想用逼迫吓得她转身逃走。 “不急着办婚礼，那领证呢？”魏婷问，“既然决定要结婚，证总得领？是在这边领，还是回国去领？” “回国。”这个问题沈玥倒是能够回答，“等我的工作正式上手，我就抽空回去一趟。” “那你这挺没有诚意的啊！”魏婷皱眉指责沈玥，“你这边的工作才开始多大一会儿啊？等你上手，不得等上半年十个月啊？要我说，你们就趁着这周末回国把证领了得了，免得日常梦多。反正你翘一两天班你爸和你哥也不会说你。” 沈玥瞪她一眼，“我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吗？” 魏婷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 沈玥在桌子底下踢她一脚，骂道：“滚！” “注意影响！”魏婷急忙闪躲，指着星星提醒她：“孩子还在呢！” 沈玥悻悻地收回了脚。 “推迟回国是我的意思。”许绍城替沈玥把责任揽到身上，“国内还有点事情我没处理完，暂时不方便带玥玥和星星回去。” 魏婷这下不说话了。 许家那盘根错节的家庭斗争，她多少听沈玥说过一些，也知道其中的凶险。 许绍城不带沈玥和星星回国，定然是出于对他们安全的考虑。 “那……你们要结婚的话，是不是得搬到一起住？”魏婷又问。 “这个嘛……”沈玥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当然。”许绍城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第420章 强行撮合 沈玥扭头看许绍城，惊讶中又带了些许的慌张。 “等玥玥有时间了，把东西打包好就能搬。”许绍城冲沈玥微笑，仿佛没有看到她眼中的质询，“周六我们要去幼儿园参加活动，不然就定在周日？” 沈玥的眼睛瞪得更大，因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说话有点结巴：“我、我们要搬到哪儿去？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许绍城揽在她腰间的手向上，按住她的后脑勺，轻轻揉了两下，神神秘秘地说：“等周日你就知道了。” 许绍城说要“等周日”，就绝不会在周日之前泄露分毫关于新家的信息。 哪怕沈玥在上班路上缠着他问了一路，他都始终守口如瓶，一丁点的线索都没让她给挖到。 下车的时候，沈玥怀揣着一肚子的气，把车门摔得震天响。 许绍城捂住耳朵，望着她的背影弯了弯唇。 沈玥照旧是踩点打上的卡。 新的同事们全都到了，正无声却又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大约是因为彼此都还不熟悉，又或者是因为这就是他们一贯的状态，当有人经过时，他们好像没察觉到一样，不抬头，更不会对其他人的衣着打扮评头论足。 沈玥终于觉得自己的工作环境正常了一回，走起路来也不用像之前那样畏首畏尾。 然而当她快要走到自己的工位，远远的就感觉到两束带有怨念的灼热视线打在她的脸上。 视线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坐在她对面的aria。 也是她在蓝星唯一的朋友aria。 沈玥被aria盯得一头雾水。 打开电脑，她第一时间登录上通讯软件，问aria：“怎么了？” 她回忆良久，从昨天傍晚两人告别一直到现在，中间她们并没有任何的联系，她不可能做出什么得罪aria的事情。 aria给她回了一个“愤怒”的卡通表情。 沈玥：“？？？” 下一秒，她就听见对面传来一连串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声。 从这个力道，就足够判断打字的人的心情有多烂。 沈玥心里一个“咯噔”，难免有点发慌。 很快，aria的消息发来：“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让小陆先生送我回家啊！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有多尴尬！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原来是这个。 沈玥提起的心霎时就放了回去。 她不是傻子，看得出来aria对陆晨是有好感的。 可陆晨那个人…… 如果她不给他们制造机会，aria恐怕一辈子都追不上他。 “好啦好啦！对不起~”沈玥道歉向来流利——但也仅限于嘴上说说而已。 在心里，她是绝不会认错的。 “我脸上的巴掌印还被小陆先生发现了！我的形象全完了！疯了！我那么丑的样子居然被他看到了！啊啊啊！不要拦我！我要去跳楼！” 隔着两层挡板，沈玥虽然看不到aria的表情，但从这些文字里，她足以感受到对方的抓狂。 aria本就格外注意形象，即使在普通的同事面前都不愿意露出素颜，被喜欢的人看到自己不那么完美的一面……换她，她也得难受。 想到这一层，沈玥才有点儿后悔的意思。 她昨天光想着撮合那两人去了，没仔细考虑时机是否恰当。 “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歉意，今天晚上我请你去我家吃火锅？”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去医务室拿的膏药起了作用，aria脸上的巴掌印今天已经消了，压根看不出痕迹。 刚好……可以扳回一城。 “火锅？”aria从前只听说过这东西，从来没有尝试过，但想起上次吃华国料理的经历，仍心有余悸：“辣吗？” “有辣的，也有不辣的。你可以吃不辣的。”沈玥回答。 aria立即答应：“那我去。” 因为有车可蹭，沈玥特意没让许绍城来接。 怕aria临时反悔，她没说陆晨也要去的事，下了班也是跟aria一起走，把陆晨一个人扔在后头。 两辆车最终在公寓楼下碰头。 沈玥与aria刚下车，就看到一辆白色bw拐进前面的车位。 aria昨天才坐过陆晨的车，一眼就认出了车牌。 “这不是……”她惊讶地睁大眼，看着陆晨潇洒地反手甩上车门。 “小陆先生。”aria把剩下的话说完，声音小得像是在自言自语。随即，她不自在地往沈玥背后挪了挪，低下头尽量不与陆晨的视线撞上。 陆晨锁好车，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两人。 视线触及aria，他也愣了愣，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怎么不上去？”他问沈玥。 “这不是遇见你了嘛！”沈玥拽着aria的胳膊把她推到前面，佯装不好意思地笑着问：“忘了跟你说，我也邀请了小陆先生，你不介意？” aria干笑两声，说：“不介意。” 他们三人一起上楼。 开门的是星星。 “妈——”星星看见沈玥，本来兴高采烈，但很快他又意识到她的身后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舅舅，另一个外国女生他不认识。 在很久以前他妈妈和干妈就教过他，在外人面前，不可以说自己是妈妈的儿子。 他的小脑袋极快地转了一圈，既然现在妈妈不是他的妈妈，那舅舅应该也不能是他的舅舅。 于是他乖巧地对着沈玥与陆晨叫：“阿姨！叔叔！” 倒把这两人给叫懵了。 星星拉住沈玥的手，指着aria问：“阿姨，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呀？” 他的甜言蜜语对于aria相当适用。 aria害羞得红了脸，弯下腰亲切地介绍自己：“我是你阿姨的同事，所以你应该也叫我阿姨哦~当然，你也可以叫我aria。” “aria~”星星向她伸出手，“欢迎你来我们家~” aria握住他的手，“谢谢~” 沈玥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棉拖和一双一次性拖鞋递给陆晨和aria。 棉拖是上次陆晨与陆昀烨来的时候自个儿在商场买的，她们通常不会为客人准备专门的，都用一次性的拖鞋来凑活——毕竟她与魏婷在酒店工作了这么多年，拿一两双回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而且一次性的拖鞋既干净又方便，客人穿完直接扔掉就行，不用清洗消毒，也不怕下一个客人嫌弃。 陆晨很自然地换上棉拖。aria盯着自己面前的一次性拖鞋，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一些。 第421章 最后一次 魏婷在沈玥之前半小时到家，这会儿已经换好了家居服，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还抱着一包昨晚他们从超市买回来的薯片。 相比起此刻还在厨房里忙碌的许绍城，她显得格外的悠闲。 沈玥抱着两位客人的外套走近，借着茶几的遮掩暗地里踹她一脚，语气中不满的意味很浓：“你就不会去帮忙？” 魏婷吃痛地收回腿，抬头瞪沈玥一眼，咬着牙忿忿地说：“那也要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呀！你们家许总，下午早早就过来把菜洗了、切了，海鲜什么的也都处理干净了，你说说看，我还能做什么？” 沈玥闻言望向厨房，眼神中带了些疑惑：“那他现在还在厨房干嘛？” 魏婷冲星星努努下巴，“问你儿子咯！” 沈玥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星星。 星星骄傲地高声回答：“爸爸在给我炸油条！” “油条？”沈玥拧紧眉头，问：“怎么突然想起来炸油条了？” 魏婷晃了晃手机，“你儿子在短视频app上看的呗！一群人闷家里没事儿就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儿子没吃过油条，觉得新奇，许总就说要给他做，让他尝尝。” 沈玥没在家自己炸过油条，难免觉得新奇。 “你们俩坐一下。”她招呼陆晨与aria，“我去给你们拿点喝的。家里有水和碳酸饮料，你们要什么？” 陆晨与aria不约而同地回答：“水就行了。” 话音刚落，两人诧异地对视。 aria立即害羞得低下了头去。 沈玥将她的表现看在眼中，抿唇微笑，并没有戳破。 厨房里。 流理台上铺了一层面粉，几个搓成了长条的面团整齐地摆放在那里。 许绍城站在油锅前，脖子上挂着围裙，用保鲜膜在衬衣的袖子上紧紧缠了几圈，一手执着筷子，不时翻动锅里不断胀大的面团。 面团的表面已经呈现出了一层漂亮的金黄，许绍城把炸好的油条捞出，放到垫有吸油纸的盘子上。 “真香。”沈玥咽下一口口水，看着许绍城熟练地将两条长面团拧在一起放入锅中。 滚油“滋滋”地沸腾，翻出一个个细小的气泡。 许绍城后退半步，从盘子里拿起一根放凉了的油条，扯下一块送到沈玥嘴边。 “尝尝。”他眼含期待，像是等待老师评分的小学生。 记忆中酥脆的口感让沈玥不由喟叹出声：“也太好吃了！” ——出国至今，包括先前回国的那大半年，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地道的炸油条。 许绍城松了一口气。 “我第一次做，还担心会做得不好。” 他的自谦看在沈玥眼里，多少有点儿“装”的意思。 她抿唇，将吐槽的话全都憋在心里，一双手诚实地伸向盘子里剩下的油条。 然而在半路，就被许绍城拦住。 “少吃点这个，占肚子。”他说，“一会儿吃火锅，我花那么多钱买的海鲜，不能便宜了别人。” 他小气啦的样子成功逗笑了沈玥。 “许总。”她斜眼睨他，“您好歹也身价上亿，能不能别这么扣扣搜搜？” 许绍城却不以为然：“反正不能让人占便宜。”他倏地俯身，在沈玥脸上轻轻印下一吻，被她瞪视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我的钱，只给我老婆用。” 他在沈玥的耳边吹气，烫得她脸通红。 沈玥揣着跳动过快的心脏，僵硬而又迅速地转身：“陆晨和aria还等着我给他们拿水。” 她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冰箱拿了两瓶水，逃也似的冲出了厨房。 陆晨与aria已经在沙发上落了座。 魏婷在家里懒是懒了点儿，但招待客人，每次都能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叫人挑不出错处。 沈玥不过才离开几分钟，茶几上就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依然还是沈玥与许绍城昨晚去超市买的。 魏婷一样一样拆开，往两位客人面前送：“尝尝这个芒果干，不特别甜，一点儿都不腻！” 陆晨摆手谢绝了她的好意，aria也说：“我在减肥，不吃甜食。” 魏婷撇撇嘴，把目光投向沈玥：“你脸怎么这么红？” 沈玥一愣，连忙装模作样地用手扇了扇，“厨房里温度太高了，热的。” 魏婷也没起疑，反倒担心起了许绍城：“你才进去这么一小会儿就热成这样，许总一直站油锅跟前，得多难受啊！” 沈玥支吾两声敷衍过去，把水递给并排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 “你们再等一会儿。”她原本与魏婷说的是中文，但因为要与aria沟通，又切换成了英文，“还有个主食，做好了就能开饭。” aria点点头，表示自己不急。 陆晨问沈玥：“锅底开了吗？” “啊？”沈玥被他问得有点懵，“我不知道哎，刚刚没看。” 她又连忙往餐厅走，陆晨跟上她。 当远离了客厅的人群，陆晨从背后接近，贴在她耳边低声警告：“这是最后一次。你要再随便给我做媒，我就让叔叔每天给你安排一场相亲。” 沈玥脚步一顿，反应过来后正准备找理由辩解，陆晨就已经擦着她的肩膀向前，打开了架着鸳鸯锅的电磁炉。 等到许绍城的油条全部出炉，一群人才围着坐上了餐桌。 沈玥本想让陆晨与aria坐在一起，但陆晨及时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硬是强拉着她坐到了他们两人的中间。 许绍城与星星、魏婷，自然只能坐到条桌的另外一边。 经过了星星的介绍，aria已经理清了这一屋子人之间的关系： 魏婷是沈玥的同学兼室友，也是星星的妈妈；许绍城是星星的爸爸——先前沈玥也承认，他是她们家的司机；至于陆晨，星星叫他“叔叔”，但他与沈玥究竟有什么样的渊源……她还不知道，不过他们俩之间不同寻常的亲密……着实让人很是在意。 尤其刚刚……她亲眼看见一向不近女色的小陆先生沉着脸将沈玥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aria低下头，眼底一片黯然。 第422章 同床 火锅的汤底是魏婷托朋友从国内带过来的，一边麻辣一边番茄，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因此整张桌上，吃得最欢畅、最心无旁骛的人，只有她——以及什么都不懂的星星。 至于其他人—— 许绍城没能坐到沈玥的身边，一张脸从始至终都是黑的；陆晨还在为沈玥乱点鸳鸯谱的事情生气，席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任谁看都不开心——不过他海鲜倒是没有少吃；aria也很安静，不知道是因为陆晨的态度还是因为跟大家都不熟悉；沈玥夹在陆晨与aria中间，尴尬得坐立难安，一会儿找这个搭句话，一会儿又对另一个赔笑脸，一顿饭还没吃完，她就在心中叫苦不迭，后悔插手别人的事。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 许绍城准备的食材全被消灭得一干二净，就连番茄汤底都被喝了一半——当然，这其中有大半的功劳都属于魏婷一个人。 她撑得瘫在椅子上，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满足地喟叹：“太幸福了！好希望每一天都能过这样的生活！” “行啊，只要你愿意出钱出力，我们每天都这么吃！”沈玥冷冷一笑。 魏婷瞪她一眼，鼻腔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行啦！知道你心疼你们家许总啦！真是的，许总本人都没抱怨什么……真没想到你这么重色轻友，我当初真是识人不清！” “说到‘重色轻友’……”沈玥抬腕看一眼手表，“你的‘色’，现在应该落地了？你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经她提醒，魏婷才想起来这一茬。 她迅速从椅子上弹起，接收到沈玥不怀好意的视线，又欲盖弥彰地慢悠悠坐下。 “有什么好问的？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能走丢不成？”魏婷努力掩饰着自己对他的关心，装作冷漠的样子，“我跟你说沈玥，我可不像你一样见色忘义。此时此刻，什么都比不上我的男神许总重要！” 魏婷做作的神态和语气让沈玥有种想要冲过去揍她的冲动，偏偏她仿若未察，继续对着许绍城露出花痴般的谄媚嘴脸：“许总您今晚做菜辛苦了，锅放着我来刷！垃圾什么的，也都留给沈玥来收拾！您好好歇着，一会儿沈玥给您按摩、切水果！” 沈玥不满出声：“干嘛拉上我？” “许总劳累了一个下午，给咱们做了这一顿丰盛的晚餐，咱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报答他有错吗？”魏婷义正言辞。 “没错是没错，可……”为什么她要做那么多？ 然而沈玥后面半句话还没出口，坐她正对面的许绍城一个眼刀凉凉地扫过来，她立刻识趣地改口：“行，垃圾我收拾，按摩、水果都安排上。” 时间不早，陆晨和aria都没在这儿久留。 他们俩都开了车来，加上陆晨先前的一通警告，沈玥没敢再让他送aria回家，只叮嘱aria路上小心，到家了给她发个信息。 aria都一一应下。 餐桌已经收拾干净了，垃圾也都让陆晨顺手给带到了楼下。 沈玥还记着自己刚才的承诺，在几位“大爷”都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看电视、玩手机的玩手机的时候，独自一人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扒拉出一堆水果，洗净、切好了端出去，就连叉子，她都恭恭敬敬地放到了许绍城手边。 许绍城对她的服务还算满意，这一点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他叉起一个草莓送入口中，侧了侧身子，背对着她，指着自己的肩膀吩咐：“这里有点儿疼，给我揉揉。” 沈玥抿紧唇，把旁边魏婷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在眼中，双手触上许绍城的肩膀。 她对按摩略有了解，手法比普通人要熟练一些。 许绍城舒服得闭上了眼，半天都没有出声。 沈玥给他揉完了肩膀，双手又往上，从脖子一路到太阳穴。 许绍城没让她停，她就没敢停。 渐渐的，她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往后仰，最终整个人都靠到了她的身上——显然是睡着了。 沈玥没忍心叫醒他。 做这一大桌子菜，害得他忙活了一下午，撑到现在也该困了。 她小声地叫星星关掉电视，魏婷也收好一直震个不停的手机，从客厅离开。 “你让许总今晚就睡这儿，别走了。” “嗯。”沈玥也正有此打算。 等到客厅里就剩他们两个人，沈玥才托着许绍城的后背，蹑手蹑脚的准备起身，将他平放到沙发上。 可她才刚动一下，许绍城就睁开了眼。 他黑色的眼底一片迷蒙，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傻傻的，有种异样的萌感。 “我睡着了？”他揉着脑袋坐直，低沉的声音里掺着些沙哑——却更加有磁性。 “几点了？”他问沈玥。 “十点半。”沈玥如实回答，“太晚了，你别走了，就这儿睡。” 许绍城眼底的薄雾渐渐散开，露出一丝精光。 “在哪儿睡？”他紧紧盯着沈玥，嘴角含着一抹戏谑的笑。 沈玥心里一个“咯噔”，忽的有点脸热。 “沙发或者星星房间，你选一个。”她回避着他烫人的视线，语速加快。 许绍城“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高大的身形挡住灯光，使得沈玥被黑影笼罩。 “沈玥。”他一手勾住沈玥的腰，微微俯身，逼得她与他对视。 “你已经答应和我结婚了，所以——”他粲然一笑，趁沈玥被他的笑容迷住时吻上她的唇，“我们俩，没有再分床睡的理由。” 沈玥洗完澡回来，许绍城已经在她的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了。 虽然早在她发烧时两人就同床共枕过一回，但那毕竟是特殊情况，现在在清醒的状态下面对他，她仍会感觉到别扭。 许绍城放下手机，靠着床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他没有出声，安静地等待她的主动靠近。 沈玥在门口挣扎了快一分钟，才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地慢慢挪过去。 她努力不去看他，径自走到床的另外一边，掀开被子钻进去。 “我要睡觉了。”她背对着他，关上自己这边的床头灯。 “晚……”“安”字还没出口，一具滚烫的男性身躯就紧紧贴了上来。 第423章 不知餍足 沈玥的身子陡然变得僵硬。 她一动不敢动，绷紧了声线提问：“你……要做什么？” 许绍城的手臂箍住她的细腰，指尖玩弄似的揉按着她腰间的软肉，痒得她忍不住退后——而这一退……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被按下了暂停，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静止。 萦绕在沈玥耳边的，唯有许绍城愈加粗重的喘息。 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噗通噗通”的就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许绍城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下巴尖垫在她的肩头，脸颊蹭着她细长的脖颈。他的唇在她的脸畔流连，沿着侧脸的线条，印下一连串的吻。 “你觉得……”他衔住她的耳垂，声音低哑充满情欲，“我要做什么？” 过电般的颤栗感让沈玥重重地震了一震，她张了张嘴，却最终归于无声。 ——在这种情况下，好像说什么，都不太适合。 许绍城的耐心在她的沉默中一点点地耗尽，停留在她腰间的大手撩开她睡衣的下摆，一点点地、试探性地往上。 沈玥的腿绷得更紧，嗓子大约因为长久失去了水的润泽，此刻格外的干渴。 “可以吗？”许绍城有礼貌地询问，话音中揉碎了笑意，拥有着十足的诱惑力，“如果你现在喊停——” 沈玥心里一个“咯噔”，烦躁感油然而生。 “你怎么这么烦啊——” 居然在这种时候，说出如此煞风景的话。 她从头到尾没有推拒，难道说明不了她的态度吗？ 这明明就是成年人之间该有的默契，偏偏他—— 一串轻笑响起在她的耳畔。 许绍城一个翻身，轻而易举地将她压在了身下。 “就这么急？” 他轻咬着她的唇，黑亮的眼底是促狭的笑意。 被他嘲笑后的沈玥愈发的恼火——当然其中还是害羞的成分居多。 “你走开！”她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试图阻止他的靠近。 许绍城抓住她的手腕，用一只手就把她的两条手臂都按在她的头顶。 “我刚刚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唇重新覆上她的，音调愈发的缱绻：“如果你现在喊停——我也不会停的。” 之后的事情就格外的顺理成章。 第二天是周末。 沈玥一觉睡到自然醒。 卧室里因为拉上了窗帘，依旧是一片漆黑。 她找到床头的手机，才发现居然已经过了11点。 许绍城已经没了踪影，沈玥打开灯，看到枕头旁放着一摞干净的衣服——全都是她的。 很明显，是许绍城提前为她准备好的。 心底淌过一阵暖意，然而这一阵暖意在她起身感觉到散架般的疼痛感时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玥愤怒地在心里骂了一句：p！ 艰难地把衣服一件件地套上身，然而圆领的卫衣并不能完全遮住痕迹。 再一次骂完“p”后，她厚涂了一层遮瑕液，才勉强盖住那些暗红。 沈玥出去的时候，星星独自在餐厅里吃饭，许绍城和魏婷不见踪影。 她问：“你爸和你干妈呢？”声音粗哑得像是被沙子碾过。 “爸爸刚刚去书房接电话了，干妈不知道去哪里了，我起床就没见到她。”星星乖乖回答，“妈妈你又生病了吗？”他面露担忧，“怎么声音变成这样了？” 沈玥心虚地红了脸。 “我没生病，就是口有点干，一会儿喝点水就好了。”她找了个借口掩饰过去。 星星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很好忽悠。 “那你快去洗漱！我给你倒杯水放着，等你洗漱完就可以喝啦！”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跳下来，飞快地跑进了厨房。 沈玥洗漱完出来，餐桌上果然多了一杯白开水，正好是适合入口的温度。 “谢谢星星~”她俯下身，在星星的脸上用力地亲了一下。 “我的呢？”许绍城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响起，吓得沈玥抖了一抖。 回头瞪他一眼，她没好气地问：“你的什么？” 许绍城走近，丝毫不避嫌地将她抱住，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脸：“我的早安吻。” 他的亲昵十分自然，一切的动作都行云流水，就好像做过无数遍一样。 沈玥却与他完全相反。 虽然已经决定了要与他结婚，并且两人曾经也有过那样一段，但对于他所做出的亲密举动，她仍旧不太适应，每每他靠近，她就会紧张得手足无措——可没有一刻生出想要逃离的心。 沈玥害羞地将他的脸推开，低斥道：“别闹！” 许绍城却再度没脸没皮地黏上来，“我没闹呀。”他笑得格外愉悦，“既然你不愿意亲我——”他飞速地在她的脸上啄了一下，然后退开，“那我亲你好了，也是一样。” 沈玥恼羞成怒地瞪他，“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影响？” 她小心地去看星星的反应，然而她的儿子比她想象的要淡定许多，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沈玥眼神一凛。 下一秒，她儿子老神在在地开口：“妈妈你怎么害羞了？夫妻之间亲吻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我听我们班的好多同学说，他们的爸爸妈妈在家里天天都要亲吻的，这是一种表达爱意的方式。” 许绍城得意地竖起大拇指：“没错，亲吻就是一种表达爱意的方式。你妈妈的思想太落后了，我们要努力改变她。” 星星认同地点头：“我也觉得。这一点她远远不如我干妈。昨天晚上我起来上厕所，路过我干妈房间的时候，听见她在里头打电话。她对别人说，她很想念他，想亲他，还想……” 生怕他说出什么“虎狼之言”，沈玥用力挣脱许绍城的怀抱，急急忙忙地冲上前去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了！”她大喝一声。 第424章 跟你不同 幼儿园的亲子活动定在下午。 因为只有部分班级参加，所以园里的人比平时正常上课要少一些。 许绍城一手拎着装有烘焙材料的布包，一手牵着星星。沈玥则走在星星的另外一边，空出的一只手握着手机，等待魏婷给她回消息。 魏婷今天轮休，按理来说一整天都该在家里呆着，但昨晚她“炮友”过来，她又一大清早就出了门，想来两人这会儿大概在一块儿腻歪。 沈玥虽然很想见见那位令魏婷这棵老铁树开花的神秘男士，但既然魏婷不乐意，她也不好强求。因为今晚他们一家三口都不在家吃饭，她提前给魏婷发了信息，让魏婷自己想办法解决晚餐——当然，如果魏婷想要带着“炮友”加入他们，她也十分欢迎。 可魏婷一直没有搭理她。 烘焙教室里很快就挤满了人。 参加比赛的家庭比提前摆好的桌子要多，因此有好些个家庭只能共用一张桌子。 沈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allen，更没想到allen会带着freddy过来与他们“拼桌”。 自打上次在电影院里不欢而散后，她与allen就没再联系过。 沈玥虽然可惜这段友情的消逝，但也不希望与他再有过多的纠缠。 “shen。”allen笑着打招呼，态度自然得与从前无异。 沈玥下意识地去看许绍城的反应，好在他只是维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并没有显露出什么特殊的情绪。 “嗨。”她冲allen与freddy挥挥手，笑容是最客套的那种。 freddy如今面对着她时仍有些怯怯，从头到尾都低头跟在allen身后，说话的声音也轻得让人听不清。 allen把自备的材料放到沈玥他们的桌上，问：“介意我们和你们一起吗？” 沈玥不太自在，却也无法拒绝——毕竟桌子是公用的，并不是她的私有物。 “好啊。”于是她说。 “你们要做什么？”allen问沈玥。 沈玥把材料从包里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回答他：“做一个简单的草莓蛋糕。” 她以前跟许母学过不少甜点的制作方法，蛋糕算是里头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一种。 她不是奔着拿名次来的，就为了带孩子来感受一下氛围，不想费太多力气。 allen很惊讶：“你会做蛋糕？” 与沈玥认识了好几年，他见得最多的，是她工作时的模样。当初她大半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公司，他以为她不会有空闲去做其他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在华国的时候学过一点。”沈玥相当谦虚。 allen闻言，对她的欣赏不加掩饰，全都表露在了脸上。 “一会儿做好了，你可要给我尝尝！” 沈玥笑笑，“只要你不嫌弃。” 许绍城从后面揽住她的腰，亲昵地与她贴在一起，极热情地对allen说：“你和freddy可要多吃点！shen做的蛋糕比店里卖的更好吃，不过我和noah经常吃，不缺今天这一口。” allen的脸色变了变，视线在许绍城放在沈玥腰间的手臂上停留了两秒，最终笑着回应：“好。” 沈玥好多年没碰过烘焙，但身体仍残留有当初的记忆，重新捡起来也不是多难的事。 许绍城与星星在前两天抱了佛脚，给她帮忙也算有模有样，并没有拖她后腿。 很快，他们就进行到了烤蛋糕这一步。 把面糊放进烤箱，沈玥就闲了下来。 奶油许绍城已经提前打发好，装饰用的草莓他也都洗净切好，摆在了一边。 从盘子里拿起一颗完整的草莓，许绍城送到沈玥嘴边。 “啊——”他示意她张嘴。 饶是在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沈玥也不习惯这样的当众亲昵。 她微红着脸，想拿走他手中的草莓，却被他躲过。 “我用手喂，和用嘴喂，你选一个。”许绍城的唇贴近她耳边，用动听的声音说着威胁的话。 沈玥立刻张嘴咬住草莓。 许绍城却不松手。 待她将草莓咬下一半，他把剩下的另外一半吞入腹中。 “真甜。”他舔舔唇上残留的草莓汁液，神情性感魅惑。 沈玥清楚地感觉到，投射到他身上的视线变多了。 她忽的有些不悦，心头的醋坛子仿佛打翻，酸味弥漫。 她悄悄掐上他的腰，咬牙警告：“你给我收敛一点，否则回家要你好看！” 许绍城的笑容扩大，“好。”他嘴上乖乖答应，语气轻快，听得出来心情极好。 沈玥掐他的力道变得更大：“不许笑！” ——他一笑，那些个年轻的女老师们看他的眼神更赤裸裸了，简直没把她放在眼中。 许绍城立即抿住唇，绷起脸。 沈玥这才满意地放开他：“保持住。” 许绍城弯了眼，用了极大的力气才不让嘴角往上扬。 “好。” 相比起他们俩的悠闲，allen与freddy几乎可以用“手忙脚乱”来形容。 他们选择的是比蛋糕更简单的蛋挞，蛋挞皮还是买的现成的那种，只用把混合好的蛋液倒进蛋挞皮就好。 可就算是这样，桌子上也被他们弄得一团糟。 牛奶、鸡蛋、砂糖洒得到处都是，脏兮兮、黏糊糊，就连沈玥这种没有洁癖的人，都看得直皱眉头。 “需要我帮忙吗？”她终于忍不住问。 她毫不怀疑，再放任这对父子俩继续进行下去，整张桌子都会变得惨不忍睹。 到那个时候，许绍城可能会把他们连带着桌子一起给扔出去。 “可以吗？”allen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救世主。 “当然。”沈玥接过他手里的活，三两下就把蛋液搅打好，倒进蛋挞皮里。 “放进烤箱里烤半小时就差不多了。”她说。 allen长舒一口气，累得瘫坐在椅子上，不住感慨：“这比工作要棘手多了！” freddy坐在他身边，依旧垂着头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的新工作还顺利吗？”allen问沈玥。 “挺顺利的。”沈玥回答。 “是嘛。”allen似乎有点失望，“我还想着你的新工作要是不顺利，就说服你重新回来温斯坦。我手底下的那些人，没有一个能赶得上你。” 沈玥并不把他的夸奖当真——这种客套话，她以前也对别人说过不少。 “你多给他们机会锻炼，他们的能力自然就能很快提升——超过我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不。”allen斩钉截铁地摇头，目光别有深意，“他们跟你可不一样。” 第425章 出现分歧 allen这话就说得比较暧昧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也是从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到现在的。”沈玥忙不迭地撇清关系，生怕许绍城炸毛，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但许绍城似乎并不在意他们俩的互动。 此时此刻，他正跟星星一起，玩着互相往对方脸上抹奶油、面粉的幼稚游戏，格外的不亦乐乎。 沈玥抽空往那边乜一眼，看到父子俩脸和衣服上随处可见白色的痕迹，气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抱歉。”她对allen说，随即绕过桌子走到另外一边，拧住了星星的耳朵——事实上她更想拧许绍城的，但教室里这么多人，她得给他留点儿面子。 “干嘛呢你们俩？”她皱着眉头，不悦地低斥，“一会儿比赛结束了我们还得去吃饭，你们把衣服弄这么脏，万一人家餐厅不让进怎么办？” “那就换一家让进的。”许绍城顶着一张大白脸浑不在意地答，好像当初那个因为房间有一丁点的不干净就炒酒店保洁鱿鱼的人不是他。 星星开始还被沈玥的“淫威”吓到，但一见有许绍城撑腰，立刻挣开她的手，投入许绍城的怀抱，跟着呛她：“那就换一家让进的！” 沈玥气结，张了张嘴，又骂不出来。 许绍城用手指刮了点奶油，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抹到她的嘴角，而后高兴地与星星击掌庆祝，两人的脸上全是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沈玥应该生气的。 可看到他们俩的肆意愉快——尤其是星星，丢掉了从前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与小心翼翼，拥有了符合年纪的调皮与无赖，她没忍住，弯起了眉眼。 在许绍城长时间的陪伴下，星星的变化之大有目共睹。 沈玥虽然偶尔头疼，但更多还是感到欣慰，也更坚定地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不过—— 再让他们俩这么霍霍下去，好不容易打发的一盆奶油怕是没法等到蛋糕出炉。 沈玥重新板起脸，没收了“作案工具”，一人发了张湿巾，要求他们立即清理好自己。 等到一切搞定，她不经意地回头，看见freddy正呆呆地望着他们，眼神中是全然的羡慕与向往。 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又急忙收回视线，变回先前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 沈玥的心好像被扎了一下，有点刺刺的疼。 大约是freddy与星星的经历太像，看到freddy可怜的小表情，她总会忍不住套到星星的身上。 曾几何时，她的星星应该也是这样，眼巴巴地望着别的同学，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开怀大笑。 “怎么了？”许绍城很快发现了沈玥的走神，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对面只有一个蔫头耷脑的小孩子。 那个孩子他见过几面，抛去那一层“暗戳戳追求他老婆的男人的儿子”的身份，他也不喜欢那个孩子——因为星星被那个孩子嘲笑过“没有爸爸”。 在他的眼里，那孩子就是一个从小就霸凌同学的“恶棍”，可沈玥看那孩子的眼神…… “在想什么？”他问。 “我在想……”沈玥抿一下唇，“其实freddy也挺可怜的。” 他们俩对话都是用中文，周围的其他人听不懂。 许绍城冷哼一声，不屑道：“他可怜也是他爸作的。明明给他再找个妈一点也不费事，非得觊觎别人的老婆！” 沈玥好笑地睨他，刚刚那点儿因圣母心泛滥而生出的对freddy的怜惜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绍城说得有道理。 这件事其实挺好解决的，只要allen正儿八经再找个老婆，freddy就能重新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她再怜惜freddy，也不能帮助他去实现愿望。 相比起别人的孩子，她自己的儿子才是最为重要的。 终于等到了蛋糕出炉。 一打开烤箱，一股透着奶味的甜香扑面而来，格外的诱人。 沈玥把切下来的边角余料装进盘子里，让星星去和别的小朋友分享。她原以为他第一个会给freddy，却不想他直接去到了别的桌子，直到分完了，才端着空了的盘子回来。 沈玥有一点点生气。 她希望星星变得活泼、变得调皮，但不想他变得自私、变得任性。 她把星星叫到旁边，问他：“你为什么不跟freddy分享蛋糕？” 星星诚实地回答：“我不喜欢他，不想跟他分享。” 星星与freddy以前关系很好，就那一次在车里结下了梁子，至今都没有缓和。 沈玥不是不能理解星星的心情，可她站在成人的角度，总会希望他能把事情做得更圆滑、更顾全大局。 “但是你跟其他小朋友分享，唯独不跟他分享，就是在排挤他，会让他很难过。”她试图跟星星讲道理，“你想一想，如果你们班里的同学都联合起来不跟你玩，你是不是也会难过？” 要放在以前，星星早就乖乖认错，在她的引导下端着蛋糕去给freddy道歉了，可这一次，他倔强地站在原地，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驳：“我不是无缘无故就不喜欢他，是因为他做了错事，让我受到了伤害，所以我不喜欢他。爸爸跟我说过，只要不违法，我可以做一切我想做的事情，也可以不做一切我不想做的事情。我不想跟他分享，所以我绝对不会去跟他分享。他难不难过我不在乎——就好像之前他也不在乎我难不难过一样。” 沈玥从来没想过自家这个打小就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儿子会在青春期到来之前就出现“叛逆”的兆头。 但他这一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甚至相反，可以称得上是“有理有据”。 然而这样的思想她从未给他灌输过，魏婷也不会给他灌输，只有许绍城—— 毕竟那人自我惯了，把儿子教成这样，也在情理之中。 沈玥不好说这究竟是对是错，因而没法决定自己下一步的动作。 她沉吟片刻，说：“这事儿先这样，咱们回家再好好讨论。” ——等回了家，她要跟许绍城好好地讨论一下，以后究竟该怎么教育儿子。 allen他们的蛋挞不需要额外的装饰，从烤箱里拿出来就算大功告成。 freddy拿了两个，走到沈玥跟前，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和星星。 “你们要不要尝尝？” 第426章 怎么会是他 沈玥正在给蛋糕裱花，闻言瞬间呆住。 她盯着freddy手里的蛋挞，就像盯着两块烫手的山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星星一手捏着一个草莓，兴高采烈地往蛋糕上放，很干脆地无视了freddy。 freddy的嘴角一点点地垮下去。 沈玥意识到自己似乎伤害到了他，急忙把蛋挞接过来，还硬塞了一个到星星手里。 “谢谢啊。”她弯下腰，笑眯眯地揉了揉freddy的头。 freddy这才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来。 星星转过身去撇撇嘴，把蛋挞攥在手中，没扔，也没吃。 比赛结束。 毫无悬念的，沈玥的草莓蛋糕没有获奖，但也收获了星星班里同学的一致好评——虽然她认为这些好评里有一大部分是因为家里那对高颜值的父子俩。 allen收拾好东西，过来问沈玥：“我们打算去吃晚饭，你们要不要一起？” 沈玥没有犹豫直接拒绝：“抱歉，我们已经跟朋友约好了。” allen倒也没表现出失望，大方地笑着说：“那我们改天再约，freddy好久没和noah一起出去玩了，最近老在家里念叨。” 说完，他捏了捏freddy的手，问：“对吗，freddy？” 一直没吭声的freddy立即点头，仰起脸天真地问沈玥：“对呀！shen，你什么时候带我和noah去玩？” 沈玥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拒绝allen，但对待孩子，她总归会心软一些。 “嗯……我得和noah商量一下。” 她没有资格替星星答应，只能看看回家后能不能做通他的思想工作。 “好。”幸好freddy没有追着她要一个明确的回答，沈玥稍稍松了一口气。 许绍城的车停在一条街外。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他吩咐沈玥和星星。 allen牵着freddy追上来。 “shen，你帮我看着freddy，我也要去牵车。”他说完，不等沈玥答复就把freddy推到她身边，自己匆匆忙忙跑走了。 freddy低头站在沈玥身侧，沉默地玩着自己的手，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沈玥主动跟他搭话：“freddy，你在这边跟我们一起等一下哦，你爸爸马上就来了。” freddy“嗯”一声，声音很轻，眼神呆呆的，压根没往沈玥那边看。 沈玥感觉到，这孩子跟以前好像不大一样了。 她与freddy接触还算多，大体能够摸清他的性格。通常情况下，他比星星要活泼一些，话也比星星多。 可这两次见面，他整个人都蔫蔫的，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不愉快，还是其他。 突然，几个小孩子打打闹闹地往他们这边跑过来。眼见着就要撞到freddy，沈玥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及时将他拽开。 打闹的小孩子意识到自己犯了错，道过歉后害怕地跑开了。 沈玥蹲下身问freddy：“你还好吗？” freddy脸色苍白，表情分外痛苦。 沈玥骤的紧张起来。 “有哪里疼吗？” freddy紧咬住下唇，过了半分钟，才小声回答她：“没有。” 沈玥不相信。 但那群小孩子并没有撞上他，他却疼得厉害—— “是不是我扯疼你了？” 她刚才情急之下，似乎力气是用得大了一点。 沈玥说着，就要去撩freddy的袖子。 freddy惊慌地躲开，将那只被她碰过的手臂藏在身后，继续否认：“没有。” 他的反应太过奇怪，沈玥不能放心。 “我跟你爸爸说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好不好？”她用最和缓的语气诱哄。 “不要！”freddy的抗拒愈发激烈，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大声吼着：“不要告诉我爸爸！我不去医院！” 沈玥害怕了。 “好好好，我不告诉你爸爸，也不带你去医院。”她冲他招手，“你过来，我们好好说话。” freddy仍旧离她远远的，警惕地望着她，不再靠近半步。 沈玥与他僵持着，直到许绍城与allen的车一前一后地停在他们面前。 许绍城按一下喇叭，沈玥惊得回过神来。 freddy则在这个时候撒开腿一溜烟地跑过她身边，上了allen的车。 车内，allen似乎与他说了句什么，freddy降下车窗，挤出一个明朗的笑来，冲沈玥挥了挥手：“shen，再见！” ——丝毫看不出对她的排斥。 沈玥的心往下一沉，愈发觉得这对父子不太对劲。 大约是见她半天没有动作，许绍城又按了一下喇叭。 沈玥这才拎起脚下的布袋，牵着星星上了车。 “怎么这么慢？”沈玥问许绍城。 他停车的地方距离幼儿园大门只有一条街，算上他走路过去的时间，回来也只需要五分钟——而他和allen都花了近十分钟的时间。 “你前任上司找我聊了两句。”许绍城凉凉地说。 沈玥一惊，“聊什么？” 许绍城瞥一眼独自抱着手机玩得不亦乐乎的星星，说：“回家再告诉你。不过——”他的眸色转冷，“你以后最好离他远一点。他……不简单。” “嗯？”沈玥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许绍城却没再往下说。 晚饭的餐厅是沈玥订的，在魏婷工作的酒店附近，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家。 沈玥来这里，抱了偶遇魏婷的心思——那重色轻友的女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她想搞一场“突袭”，将魏婷打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地段好，这家餐厅的人向来不少。 沈玥他们的座位并不靠窗，但离窗户很近，刚好对着对面酒店的大门，酒店里有什么人出来，她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随意点了个套餐，之后便一直盯着对面。 许绍城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沈玥阴恻恻一笑，“听过‘守株待兔’的故事吗？我现在就在等那只藏着掖着的‘兔子’。” 许绍城很快反应过来：“你在等魏婷？” 沈玥点头，“对。她一天没回我消息，我倒要看看她那个‘朋友’究竟多有魅力，能把她勾得魂不守舍。” 许绍城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 “我们换个地方吃饭。”他说。 “为什么？”沈玥自然不愿意，“我好不容易才订到这里的位子！说不定一会儿魏婷他们就来了！到时候我要好好地质问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对面的酒店门口出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身影。 沈玥大喜，拿起手机正想拍照，却在看清魏婷身边男人的脸时，愣在了那里。 “怎么会是他……” 第427章 搬家 这一顿晚饭最终是回家吃的。 沈玥没有胃口，只匆匆扒拉了两口就找借口回了房间。 许绍城推门进去时，看到的便是她垂首坐在床沿，一脸纠结愁苦地盯着手机的画面。 听见脚步声，沈玥抬头，问许绍城：“你早就知道了？” 现在想一想，他之前的反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算‘早就’。”许绍城走到她身边坐下，“前天晚上她视频的时候，我听那个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但也只是怀疑——” “所以你故意说要帮忙去机场接人，就是为了确认你的猜想？” “嗯。”事已至此，许绍城也没必要隐瞒。 不过，虽然魏婷拒绝了他的提议，但他还是通过自己的方式，在昨晚就已经确认——他没有听错。 所以这整件事，就变得棘手起来。 “你要跟魏婷说实话吗？”他问沈玥。 沈玥的态度，决定了他之后的计划。 “我不知道。”沈玥深深叹气。 从意外得知魏婷“炮友”的身份一直到现在，她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这是她最纠结的一个点。 “如果他是为了我们来的，我当然要让魏婷远离他；可万一——他是真的对魏婷一见钟情呢？” 这一阵子魏婷时而显露出的幸福模样历历在目。 沈玥最不愿意做的，就是伤她的心。 “以我对他的了解，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约等于零。”许绍城兜头给她泼下一大盆冷水。 沈玥捏紧手机，胸口像压了千斤大石，闷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那我该怎么办？”她咬牙忍住泪意，“我总不能直接告诉魏婷，她喜欢的人是个骗子，她现在经历的这些全都是他为了对付我们设下的圈套……” 她难以想象，魏婷会经受多大的打击。 那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将她从人生的最低谷拯救出来的恩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星星以外，最亲、最爱的人。 “她会难受的……”沈玥哽咽着，眼泪一滴一滴地，“啪嗒”砸落到她的腿上，“你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整天好像没心没肺，但她比谁都要敏感……” 许绍城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指尖仔细揩去她脸上的泪痕。 “你要是觉得为难的话，我们可以换个方式。”他说。 “什么方式？”沈玥的眼里仍旧噙着泪水，看起来好不可怜。 许绍城弯唇轻笑，哄她：“你不哭了我就告诉你。” 沈玥用手背胡乱地在眼睛上揉了两把，吸着鼻子板起脸：“好了。” 许绍城也信守承诺揭晓谜底：“其实拆散他们俩，不是只有一种方法，我们可以选择一种对魏婷伤害最小的——” “比如让她知道许泽洋是个渣男？”沈玥迫不及待地接过他的话，“对！我可以找个机会给许泽洋下药，把他脱光了扔别的女人床上，然后让魏婷捉奸在床！这样魏婷就会对他死心！这个计划简直完美！” 许绍城看着她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忽然又有些头疼。 “确实很完美。”他首先承认她，然后小心地跟她商量：“所以让我来做就行了，你就安心地等我的好消息，好不好？” 沈玥当然相信许绍城的执行力，一口答应：“好。” 许绍城松一口气。 “不过——”他提醒她：“在事情解决之前，你不能让魏婷起疑。” “这可能有点难。”沈玥突然泄气。 她和魏婷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演戏，但对魏婷…… “我很容易被她拆穿。” “嗯……”许绍城皱眉，故作深沉地沉吟片刻，“那只有一个办法了——” 沈玥满怀期待地等着他的下文。 “搬家。”许绍城说。 “什么？”沈玥怀疑是自己听错。 “搬家。”许绍城重复一遍，“既然我们决定了要结婚，迟早要搬到一起住。我早年在维城购置了几处房产，本来想过几天带你全部看过一遍以后再决定搬到哪里，但现在情况紧急，只能先暂时去最近的那套房子避一避风头。” 国内的有钱人在世界各地购置房产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尤其像许绍城这种身价的，哪怕在维城买下一栋大楼放出去收租都很正常。 只是沈玥还没有做好搬去与他同住的准备。 尽管她早就知道，如他所说，这是迟早的事。 “什么时候搬？”她问。 “今天？最迟明天。”许绍城几乎不给她犹豫的时间，“趁着周末你有空赶紧搬了，否则又要拖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你要天天面对魏婷，露馅的风险很大。” 沈玥权衡了一下，最终做出选择：“行，就明天搬。一会儿跟星星说一声，让他提前收拾东西。” “好。”人骗到手，许绍城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许泽洋那个废物……就任他再蹦跶几天。 反正也掀不起什么巨浪。 对于搬家这件事，星星是期待大于不舍。 尽管他不想和亲爱的干妈分开，可相比起来，他更想天天和自己的亲爸待在一块。 沈玥原本以为他会很难搞，见他这么快就答应，忽的就替魏婷感到心寒。 “你干妈可是把你从小带到大哎！你刚出生，还得抱在手上的时候，每天晚上你又哭又闹，都是你干妈爬起来哄你。结果咧，现在你有了你爸，立马把你干妈扔掉！” 星星皱了皱鼻子，很羞愧的模样。 “我也没有要扔掉干妈啊……”他低着头小小声，“就……以后我们也可以经常回来看干妈嘛！而且，我也可以每天晚上跟她视频啊！不过……干妈现在交了男朋友，也不会在意我们搬不搬家？说不定她更想我们搬走咧！那样她男朋友就不用住酒店了，可以省下好多钱哦！” 蓦地听他提起魏婷的“男朋友”，沈玥刚刚调节好的心情骤然变差。 “行了行了，赶紧洗澡睡觉！”她催促他，“明天早上早点起床收拾东西，我们下午就搬走！” “搬走？”她的话音刚落，魏婷的声音倏地从玄关传来，“你们要搬哪儿去？” 第428章 你回国吧 沈玥吓得抖了一抖，表情差点没绷住。 许绍城倒是从容依旧：“之前不是说了要搬么？趁着这两天有空，先搬一部分东西去新家。” 昨天这话题还是魏婷自己起的头，听许绍城这么说，她也没起疑，只是诧异：“你这么快就找好房子了？” 许绍城微微一笑，吐出四个字：“蓄谋已久。” 魏婷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许总！” 沈玥故意背对着她，尽量不跟她有眼神接触。 魏婷从背后一把将沈玥抱住，笑嘻嘻地问：“怎么，舍不得我？” 沈玥喉头一哽，声带颤了颤，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嗯。” “又不是以后都见不了面了！”魏婷反过来安慰她，“你放心，我会经常去你们家蹭饭的！” “嗯。”沈玥握住她的手，闭一闭眼，尽量不去管脑子里那一团乱麻。 “干妈干妈！”大约是先前被沈玥批评过，星星这会儿对魏婷的热切得有些过分。他黏着她，问：“你今天出去约会了吗？” 魏婷老脸一红，缠着沈玥的两条胳膊骤然松开。 她戳了戳星星的额头，恶声恶气地吓唬他：“小孩子管大人的事做什么！” “干妈你开心吗？”星星不管不顾，发挥着自己八卦的精神：“我们搬走了，你就可以带男朋友回家来住了！” “沈！玥！”魏婷用力戳沈玥的后背，恶狠狠地瞪她：“你天天都跟你儿子瞎说了些什么东西！” “我什么都没跟他说过。”沈玥指天发誓，同时正大光明甩锅：“他应该是每天跟你一起看狗血偶像剧耳濡目染。” 魏婷被她噎住，半晌后一本正经地告诫星星：“你干妈我还是单身，没有男朋友，不要到处造谣！否则我以后没人娶，就住到你家里去，让你给我养老！” “咦……”星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可我昨天晚上听到你在房间里跟人打电话……” 魏婷大惊失色，慌忙火急地扑上去捂住了星星的嘴巴。 “你听错了！”她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别捂了。”沈玥凉凉地扫她一眼，“这事儿星星已经跟我们说了。” “魏希光你这个大嘴巴！”魏婷恼羞成怒，“我再也不背着你妈带你出去吃记了！” 这回换星星扑上去捂她的嘴，“妈妈，干妈说的是气话！你别相信她！她才没有背着你带我出去吃记！” 沈玥“呵呵”一声，不想搭理这两个人。 “我去洗澡睡觉了。”她提前离开“战场”。 沈玥洗完澡出来，客厅里已经没有了人。 许绍城在卧室里等她。 “下午在车上我和你说过的事，你还记得吗？” 沈玥回想一下，“allen？” “嗯。”许绍城轻应，表情有几分凝重。 沈玥的心也不由跟着沉下来。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知道我是你的前夫。”许绍城平静地望着沈玥。 “他猜的！我没跟他说过。”沈玥不喜欢跟人聊自己的隐私，就连星星是她亲生儿子这件事，也是有一次两个孩子一块玩儿的时候星星说漏了嘴，被freddy捅到allen那儿去，他才真正得知。 “他还知道秦凉月。”提起这个名字，许绍城有点儿忐忑。他仔细观察着沈玥的表情，果不其然地看见她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不知道秦凉月的名字，但知道我们三个人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 那人因此而笃定沈玥与他只是做戏，并放话让他自己识相离开，甚至掷下豪言：“只有我能配得上shen。” “要么是他找人查过我，要么就是有其他熟悉我们的人找过他。鉴于许泽洋莫名出现在这里……我怀疑，他们两个人可能有联系。” 沈玥努力忽略掉“秦凉月”这三个字给她带来的不适感，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正题：“也就是说……许泽洋确实是为我们来的？” 许绍城并没有给出完全肯定的答复：“我只是怀疑。” 他抬手揉上她紧皱的眉心，“别担心了。不是说了，我会解决吗？” 沈玥这会儿担心的不仅仅是魏婷了。 ——要拆散魏婷与许泽洋，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许绍城可能只需要打一通电话，不出两天就能轻松办到。 她更担心的，是许绍城的安危。 不论许泽洋做了什么、即将要做什么，他的最终目的，一定是除掉许绍城。 “要不然……你回国？”在犹豫许久之后，沈玥终于开口。 “嗯？”许绍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国内比这里要安全。”沈玥说。 毕竟国内是许绍城的地盘，出入更方便让人保护。而且这边的突发事件太多，报复社会的随机枪击案、大街上明目张胆的帮派冲突，都能够成为“暗杀”的有力掩护。 “我也不希望我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被牵扯进来。” 先是魏婷，再是allen，说不定以后还会有陆晨、陆昀烨…… 她可以义无反顾地与许绍城一起迎接危险，但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朋友、亲人出事。 “我明白了。”许绍城收回放在她身上的视线，唇角微勾，形成一个讥诮的弧度，“许泽洋来这里，归根结底是因为我。只要我走了，他自然也会走。到时候什么都不用做，魏婷就能够摆脱危险。还有你的前任上司……呵。” 他拿起放在手边的衣服起身，“如你所愿，我明天就走。” 沈玥慌忙拉住他的袖子，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现如今的她，还没有能力在这边护他周全。 她仍旧依附着父亲与哥哥在公司内生存，还没有培植出专属于她的势力，做不到绕过他们俩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有关于他的事情，她不能向他们求助。 她很清楚陆昀烨对许绍城的态度。 倘若被他得知许绍城会给她带来危险，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挠他们俩在一起。 “行了。”许绍城拂开她的手，“你不用自责，也不用愧疚。”他终究还是没办法真的对她生气，只是看到她难过的样子，他就心软得一塌糊涂，“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第429章 不要掉以轻心 许绍城买了回国的机票。 在离开之前，他帮沈玥搬了家。 新的房子距离沈玥原来的公寓只有两条街，43楼的豪华大平层，有着超级优越的视野，几乎整个维城都能尽收眼底。 这不是许绍城在这边最好的一套房子，但是是眼下最适合沈玥与星星居住的一套。 屋内的装修包括家具都是上一任主人留下来的，风格并不完全符合他们的审美，因为刚买没多久，许绍城也没来得及换掉。但好处是一切应有尽有，他们不需要再为了装修房子而忙得焦头烂额。 ——反正，沈玥和星星都很满意。 许绍城的时间很赶，把行李全部搬过去后连喘息一下都不曾，急着就要离开。 星星含着一泡眼泪，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走，那悲伤的模样活像是在经历什么生离死别。 “呜呜呜~爸爸不要走！我不要你走！你不是跟我说好了以后都不走了吗！” 许绍城对星星向来温柔有耐心，这会儿见他哭成这样，自然做不出来强行甩掉他走人的事儿，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讲道理：“爸爸只是去处理点事情，很快就又回来了。” 星星难受得听不进去，不断重复：“爸爸不要走！呜呜呜！不许走！” 最后还是沈玥把他从许绍城身上“剥”下来，许绍城才得以脱身。 许绍城一走，星星就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里，还明令禁止沈玥来打扰他。 他擦了擦脸，点开微信给许绍城打视频电话。 许绍城几乎秒接，扯了扯唇角冲他笑：“辛苦你啦。” 星星垮着脸，气呼呼地瘪嘴：“妈妈太狠心了！我都哭成那样了，她也不让你留下来！” 许绍城安抚他：“妈妈是希望爸爸工作为重，你不要怪她。” “我不怪她。”星星很少认真地生沈玥的气。 “爸爸，你真的要回华国去吗？”他问。 “嗯。”许绍城没有犹豫。 既然他都被“赶”出来了，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而且，他也的确该回一趟国，和那些人彻底做一个了断了。 “我不会离开太久。”他对星星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听妈妈的话，不要惹她生气，知道吗？” 星星重重点头：“知道的！” 许绍城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那个freddy，你不要跟他一起玩，也不要让你妈妈跟他爸爸一起玩。” “我才不跟freddy玩呢！他现在变得奇奇怪怪的，有点可怕！”星星撇嘴，“但是——”他面露无奈，“妈妈老想让我跟他一起玩，每次只要有妈妈在，freddy就对我特别热情，我对freddy不好，妈妈就会怪我。” 许绍城教导他：“以后在你妈妈面前，你也对freddy好一点。你做得太过分，你妈妈会认为是她没有教好你，她会自责的。” 星星思考片刻，“噢”一声，向他保证：“我尽量。” “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处理不了的，就找你陆晨叔叔。陆晨叔叔的电话有吗？没有我发给你。”向来高冷的许总，此刻活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妈子，为自家老婆和儿子操碎了心。 “有的。”上次陆晨叔叔和外公来家里，他就存下了他们俩的电话。 “好。”许绍城对着镜头挥挥手，和他道别，“我要去机场了，明天见。” 星星坚强地忍住眼泪，挥手：“爸爸再见~” 许绍城一走，接送星星的任务就落到了沈玥的头上。 她扭伤的脚已经痊愈，可以自己开车，倒也还算方便，就是下班时间略晚于星星放学，只能像以前一样，拜托老师多看着他会儿。 许绍城走的时候跟陆晨通过了气，陆晨知道沈玥的难处，主动提出让她早退，但沈玥不肯。 蓝星刚刚经历了一场总裁办全员离职的“大地震”，正是需要人加班加点干活的时候。再加上离职的员工又带走了好几个客户，这几天总裁办的气氛都很凝重，沈玥自然要跟大家同甘共苦。 许泽洋的突然出现给了沈玥莫大的压力，也让她再一次拥有了强烈的紧迫感。 她跟陆晨商量，想要利用午休的时间“补课”，请他帮忙。 陆晨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沈玥“抛弃”了自己的“饭友”aria，一到中午，拿了盒饭就去陆晨的办公室找他。 他们俩一边吃饭一边跟进公司的项目，偶尔陆昀烨也会加入进来，商讨一下未来的发展布局。 aria遭到了“冷落”，大约是有些不甘，约了沈玥好几回逛街吃饭，都被沈玥回绝。 没了许绍城和魏婷帮着照看孩子，对于这些可有可无的应酬，沈玥一律只能推掉。 aria好奇地问她：“你每天着急回家做什么呀？还是说——你交了男朋友，在偷偷谈恋爱？” “谈恋爱为什么要偷偷的？”沈玥反问她。 aria摊摊手，好似话里有话：“可能你不想被人知道呗！” “没有啦！”沈玥否认，“我要接noah放学，家里没人照顾他。” “你家里那个超级帅的司机呢？”aria问。 “他请假了。”沈玥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aria仍不肯放过她：“那周末你总有空了？周六下午跟我去逛街，就这么说定了！” 沈玥周末原本约了陆晨继续“补课”，可…… “那好。”她无奈答应。 除了工作，沈玥如今最关心的，就是魏婷与许泽洋的感情进展。 她每天都会给魏婷发微信，旁敲侧击地问一些与许泽洋有关的问题。 奇怪的是，许绍城回国已经快有一周了，许泽洋仍然还留在这边，与魏婷打得火热，不像有要走的迹象。 她忍不住想：莫非许泽洋对魏婷……是真的？ 难不成……她和许绍城都猜错了？ 她把这些信息都反馈给许绍城。 许绍城好像自打回国以后就特别忙，在加上两人之间的时差，回她的消息很不及时，每一次最少都要等一两个小时。 他让她不要着急，再继续观察看看，不能掉以轻心。 沈玥却做不到他那么淡定。 “要不然……我们还是实行原来的计划，强行把他们俩拆散？” 第430章 虐童 沈玥拆散魏婷和许泽洋的计划还在酝酿当中，就被魏婷突如其来的一条消息打断。 魏婷问：“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医院？” 沈玥当时正在陆晨的办公室里“补课”，收到后立马放下手头的工作，向他请了半天的假。 魏婷当天似乎并没有去上班，沈玥开车去家里接的她。 她素面朝天出门，面色有几分憔悴，重重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沈玥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魏婷咬住下唇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后幽幽地说：“我可能……怀孕了。” “什么？！”沈玥惊得手一抖，方向盘转了半圈，车子差点撞到路边。幸好她眼疾手快地转回来，但还是没有避免后方司机的狂按喇叭和污言秽语。 魏婷被她这一顿操作吓出了一身冷汗，捂着肚子高声提醒她：“你冷静一点！” 沈玥干脆把车停到一边，深呼吸数次，才让自己变得平静。 “我消化一下。”她说。 魏婷低头绞着手，把自己的情况牙膏一样地往外挤：“我这个月姨妈推迟了好几天……我一般都挺规律的，所以今天早上买了验孕棒自己在家里测了一下……结果……两道杠。不过也有可能不准！”她不知道是在安慰沈玥，还是在安慰自己，“我和他每次都做了措施，中奖概率很小的。” 沈玥却不像她那样乐观。 如果许泽洋真的是处心积虑地接近她，那么动一动手脚让她怀孕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沈玥抑制住自己无边无际的恐惧与愤怒，重新发动车子，尽量不带情绪地说：“先去医院做检查，等结果出来以后我们再谈。” 结果出来得很快。 验孕棒没有出错，魏婷是真的怀孕了。 按照时间来算，应该是在行业峰会期间中的奖。 魏婷捧着化验单，坐在车里久久地说不出话。 沈玥问她：“你打算跟他说吗？” 魏婷摇头，眼神呆滞：“我不知道。” 沈玥又问：“那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魏婷继续摇头：“我不知道。” 沈玥深吸一口气，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你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魏婷扭过头，看她：“嗯。” “把孩子打了，跟他分手。”沈玥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这对魏婷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魏婷的手在小腹上摩挲，眼里流露出不舍。 她无疑是喜欢孩子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劝沈玥留下星星。 如果孩子的父亲换做许泽洋外的任何一个人，沈玥都不会这样决绝——哪怕孩子的父亲不要，她也会竭尽所能地与魏婷一起将孩子养大。 但，没有这个“如果”。 “他要是个有责任感的好男人，就不会在没做好跟你结婚的准备之下让你怀孕。” 沈玥不能透露许泽洋的真实身份，只能拐弯抹角地让魏婷意识到，他不是个良人。 “他确实没说过要跟我结婚的话……”魏婷喃喃道，“但他总是说，他对我是认真的。” “那你现在给他打电话，跟他说你怀孕了，问他怎么办。”沈玥虽然着急，可这毕竟是魏婷的人生，她没法替魏婷做最终的决定。 “我……”魏婷在犹豫。 “我能不能缓两天？”她请求沈玥，“我的心现在很乱，可能过两天冷静下来，自个儿就能想通了。” 沈玥不忍心逼她：“好。” 眼见着差不多要到星星放学的时间。 沈玥问魏婷：“要跟我一起去接星星吗？” 魏婷没有灵魂地点头：“好啊。” 幼儿园里老有小孩子乱窜。 沈玥把魏婷护在身后，时刻提防着不知道会从那个方向投射过来的“炸弹”。 魏婷不如她紧张，一步一步走得缓慢。 沈玥每次回头，都能看见她痴痴地望着从她们身边经过的小孩子。 沈玥心中五味杂陈，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出声催促她走快一点。 好不容易“排除万难”到了星星的教室门口，孩子们都走得七七八八了，星星却不在里头。 老师看见沈玥和魏婷一起出现，愣了一下后连忙解释：“下午班里有个孩子从滑梯上摔下来，磕破了脑袋，星星陪他去医院了。” 沈玥疑惑：“星星陪他？” “也有老师啦！那孩子的父母工作忙没时间过来，星星平时跟他关系好，怕他一个人在医院害怕，就主动要求跟着去了。他们应该快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会像平时那么晚来接星星的，所以……要不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给那边的老师打个电话。”老师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 沈玥阻止她：“不用了，我们去医院接他。” 老师把医院地址报给她，距离这里不是很远，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达。 摔伤的孩子还在急诊缝针，星星陪在床边，牢牢地握住他的手，不时给他打气加油。 老师把星星带出来交给沈玥，向她道过谢后又急急忙忙回去守着另外的孩子。 边上一个护士过来压低音量神神秘秘地问沈玥：“你孩子也在xx幼儿园上学？” 沈玥不知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对。” “我跟你说，那个幼儿园有点问题，就是……可能存在虐童的现象。”护士好心地提醒她，“你最好给你孩子换一所更安全的幼儿园。” “嗯？”沈玥一惊。 这家幼儿园是她和魏婷在网上查了各种资料、又问过了许多朋友之后选的，应该是这个区域内综合实力最强的。而且这家幼儿园有快五十年的历史，至今未爆出过一起与虐童有关的事件。 “虐童……有证据吗？”她问护士。 护士指指不远处的隔间——星星刚从那儿出来，“今天xx幼儿园有个孩子被送过来缝针，说是从滑梯上摔下来磕破了脑袋，谁知道是不是呢？还有前两天，他们幼儿园也有个孩子被老师送过来，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老师说是打闹的时候撞到了桌子，但我在急诊呆了这么多年，能看出来，那不是撞的，是被人打的。” 第431章 不想接 这护士说的话，沈玥并不完全相信。 且不说另外一桩是个什么情况，星星班里这个孩子从滑梯上摔下来是有不少目击证人的——星星就是其中一个，这做不了假。 所以沈玥只是笑了笑，谢过了护士的提醒，拉上星星就出去了。 去停车场的路上，星星着急澄清：“妈妈，你别听刚刚那个护士阿姨瞎说！我们老师都很好的！才没有虐待我们！汤米是真的自己从滑梯上摔下来的，我当时就在他后头！” “我知道。”沈玥摸摸他的头，“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转园的。” 星星这才安下心来。 医院这地方病毒太多，沈玥没让魏婷跟她一起进去，魏婷便乖乖坐在车里等。 星星隔着车窗发现了魏婷，激动得松开沈玥的手一路飞奔过去，拉开车门就要往魏婷的身上扑，被沈玥厉声喝止：“魏希光！停下！” 星星惊恐地刹住车，扭头不解地望向沈玥。 沈玥快步走过去，牵着他的手把他扔到了后座。 “你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做事没轻没重了。”她板着脸教训他，“你现在挺重了，就那么扑到干妈身上，会把她撞疼的，你知不知道？” 星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缩着肩膀老实向魏婷道歉：“对不起，干妈，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 魏婷摸着自己的肚子心有余悸，但面对着星星依旧和颜悦色：“嗯，干妈原谅你了。” 沈玥瞥一眼她平坦的小腹，甩上车门绕过车头上车。 星星没察觉到车里凝重的气氛，好奇地问魏婷：“干妈你男朋友走了吗？” 魏婷脸上的笑僵住，故作镇定地回答：“没有呀。怎么这么问？” 星星更疑惑了：“你男朋友没走，怎么有时间来接我放学？” 魏婷转过身去捏住他的脸，故意咬着牙问：“就不许我想你了吗？” 星星并不接受她的这个答案，提出自己的猜测：“是不是你男朋友工作太忙了，今天晚上没时间陪你？” 魏婷气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他的脸捏得变形。 “小小年纪，别这么八卦！烦不烦！” 星星立刻识相地闭嘴，脸上一派了然。 安静了没过两分钟，他又问：“我们今天在外面吃饭吗？” 许绍城走了五天了，这五天里，沈玥为了营造自己“好妈妈”的形象，挽回星星那颗早已偏向许绍城的心，坚持每天下班后去超市买菜回家做饭。 她做的菜客观来说味道还行，但也仅仅只是“还行”。 星星的嘴这段时间被许绍城越养越刁，“还行”这样的程度，自然满足不了他的食欲。但他不能说。 因为说了她肯定会生气，她要是生气，许绍城也会生气。 许绍城一生气，就会打视频电话过来教训他。 他知道许绍城最近特别忙，两个人虽然每晚都会视频，但通话时间比起之前要短了很多。 他不想用这种小事去占用许绍城的时间、影响他的心情。 所以今天看到魏婷，星星格外的高兴。有干妈在，想来应该会去外面吃顿好的、改善一下伙食，说不定还能看场电影什么的，比每天晚上窝在家里看电视、看书有趣多了。 然而沈玥格外坚决地否定了他：“不是。昨天买的菜还有多的，我打算给你干妈煲个鸡汤，做顿大餐。” 沈玥虽然不想让魏婷留下这个孩子，但不论魏婷做出什么选择，给她补身体都是必要的。 魏婷看向沈玥，心情有点儿复杂。她逼下涌上来的眼泪，由衷地说了一句“谢谢”。 星星则跟她是完全相反的两种表现。 他失望地垂下了头，暗戳戳地给许绍城发微信：“妈妈今天又要在家做饭了。”附上一个“哭泣”的表情。 许绍城给他回了一串“拥抱”，安慰他：“等我回去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你再坚持一段时间。” 星星又发了好几个“哭泣”，“我还以为今天干妈在，可以出去吃的！” 许绍城立刻来了兴趣：“你干妈今天跟你们一起？她男朋友走了？” 他翻了翻自己工作用的手机，并没有收到任何许泽洋离开美国的消息。 “她男朋友没有走，应该是在工作。她跟妈妈一起来接我。”星星说。 许绍城不由提高了警惕。 以他从沈玥那边得到的信息，魏婷每天工作以外的时间都跟许泽洋黏在一起。许泽洋不会把工作放到这个时间来做，联系起沈玥之前说过的要拆散他们俩的话—— “你妈妈有没有什么不对劲？”他问星星。 星星盯着沈玥看了良久，回他：“没有。妈妈很正常。” 许绍城迷惑了。 对待魏婷的事情，沈玥应该做不到这么镇定。 他只能吩咐星星：“盯紧你妈妈，她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第一时间告诉我。” 因为要煲鸡汤，沈玥这顿晚饭做的时间有点儿长。 魏婷在他们家里逛了一圈，嘴里的“哇塞”就没有停过，满脸都写着明晃晃的羡慕。 最后她躺倒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由衷地发出感慨：“有钱，真好！” 沈玥无语地睨她，把刚刚热好的牛奶递过去，说：“先垫垫肚子。” 魏婷贱兮兮地笑：“哎，没想到怀孕了待遇这么好！不然我把这孩子留下来？” 她危险的发言吓得沈玥眼皮跳了一跳。 “别拿这事儿开玩笑。”沈玥郑重其事地警告她，“就算你要留下孩子，也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权衡了利弊以后做出的决定。” 魏婷撇撇嘴，悻悻地吐槽：“你这人可真无趣！” 对于她的评价，沈玥不置可否。 魏婷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是微信电话的专属铃声。 通常这个时候她都会慌忙火急地摸出电话，看着旁人的眼色偷偷摸摸地躲回房间，今天却意外地露出了苦恼的表情，躺在那儿半天都不动一下。 沈玥下意识地抬起腿想要踹她，突然想起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急忙改成轻轻碰她一下。 “接电话。” 魏婷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沙发靠背里，闷闷地说：“他打来的，不想接。” 第432章 别想太多 魏婷口中的那个“他”，不用想沈玥也知道是谁。 “你属鸵鸟的？”她从沙发坐垫的缝隙里把手机抠出来塞给魏婷，“你越是不接，他越是会多想。” 魏婷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翻身起来，在沈玥迫人的逼视下把视频接通。 为了不让沈玥看到许泽洋的脸，她还特意换了个方向，对着镜头挤出一个自然的微笑。 她与沈玥一样，在服务业摸爬滚打多年，伪装情绪是一把好手。 对面的许泽洋没看出端倪来，问她：“吃完饭了吗？” “还没呢。”魏婷将别在耳后的头发拨到前边，遮住自己未施粉黛的脸，“在等鸡汤煲好。” “还有鸡汤喝？真幸福。”许泽洋的语气里满是羡慕。 魏婷问他：“你呢？吃饭了吗？” “你不在，我吃不下。”许泽洋的声音语气，是处于热恋期的小姑娘们会喜欢的那种——幽怨的、却又可爱的撒娇。 可听在沈玥这种少女心死得透透的“中年妇女”的耳中，除了油腻就只剩下油腻。 她的手脚蜷缩，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魏婷害羞得红了脸。顾忌着沈玥还在旁边，她做作地嗔怪道：“不要说这种肉麻的话！快去吃饭啦！” 沈玥打了个哆嗦，双手抱胸，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魏婷把手机镜头挪开，在许泽洋看不到的地方冲她翻了个白眼，并用嘴型警告她：“滚！” “嘁。”沈玥冷漠转身，确定她看不见了，才任由担忧的情绪蔓延在脸上。 魏婷与许泽洋打情骂俏了半天，直到沈玥喊她去吃饭，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机放下。 沈玥一边摆筷子一边吐槽她：“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说不想接人家电话。” 魏婷讪笑着坐下，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鸡汤。 “明天我休假，跟他约了见面。”她用勺子拨弄着碗里仍旧滚烫的汤，小声说：“我打算告诉他。” 沈玥盛汤的手抖了一抖，一大勺都撒到了外头。 “好啊。”她强自镇定地用抹布把桌上的汤汁擦净，说：“你们俩商量出结果了，记得通知我。” “嗯。”魏婷答应。 魏婷走后，沈玥找许绍城视频。 内心的焦虑让她无暇去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好在许绍城这一次接得还算快，没让她像往常那样等上几个小时。 华国此刻还是白天。 许绍城坐在办公室里，久违的叶行舟冒出来露了个脸。 “沈玥，好久不见。”他冲沈玥挥手，被许绍城冷着脸推到了镜头外面。 “你在忙吗？”沈玥问许绍城，因自己打扰了对方工作的可能而有些脸热，“你要是忙的话，我一会儿再找你。” “不忙。有事？”许绍城直视镜头，就好像在直视着她。 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沈玥不由紧张，舌头也突然打结：“我、你、不是……魏婷，魏婷她……”她停顿半秒，音量变小，“她怀孕了。” 许绍城的表情不变，瞳孔却不受控制地骤然缩了缩。 他微皱眉头，问：“许泽洋的？” 沈玥叹着气答：“嗯。” 那头的背景里响起叶行舟的惊呼：“沈玥朋友怀了许泽洋的孩子？！” 许绍城冷冷瞥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魏婷要吗？”许绍城问。 “她应该是想要的。”虽然魏婷嘴上说“不知道”，可从她的表现里，沈玥能够看出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她明天要去跟许泽洋商量。” 许绍城沉默着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见他这个样子，沈玥愈发的紧张。 “许泽洋应该不会让她把孩子打掉。”许绍城冷静地给她分析：“孩子是他牵制魏婷的砝码，会让魏婷对他更加死心塌地。到时候如果他想做些对你不利的事情，或许魏婷也会因为孩子而配合他。” “不会的！”沈玥下意识地反驳。 她相信她与魏婷之间的友情，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摧毁。 “在魏婷心里，你或许比许泽洋重要，但不一定比她的骨肉更重要——许泽洋赌的就是这个。”许绍城说到这里，突然被一声嗤笑打断。 “噗嗤——”叶行舟笑得太过肆无忌惮，以至于无法被人忽视。 “他们兄弟俩，怎么行事作风都一模一样啊？”他讥诮道，“我还以为许泽洋会比他哥哥强一点儿的，结果归根到底，还是只会用女人孩子来帮自己达到目的。” 叶行舟的话，沈玥听懂了半截。 “用女人孩子还帮自己达到目的”——许泽洋利用的是魏婷和她肚子里还未成型的孩子，而许泽瑞…… 她思来想去，就只能是秦凉月和许意萱了。 秦凉月和许意萱啊…… 沈玥垂眸，眼神黯淡了些。 看清她的表情变化，许绍城的脸沉了沉。 不用猜他都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你很闲？”他冷声问叶行舟。 叶行舟满头问号：“我哪里闲了？我刚刚不是在跟你商量……结果沈玥打视频电话过来了么？” 许绍城刀子似的目光扎在他的身上，他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往外走，“行，我去干活了，一会儿你电话打完了再找我。” 叶行舟一走，两边顿时都安静下来。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沈玥舔了舔唇，打破这片尴尬。 “最好是能说动魏婷把孩子打掉。”许绍城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很清楚，如果魏婷想要这个孩子，沈玥绝不会去逼迫她。 因此，他只能多想几个后备的方案。 “你之前那个拆散他们俩的计划，准备好了吗？”他问。 沈玥愣了一下，连忙回答：“我已经找好人了，就差一个好的时机。” “你把你找的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来安排。”许绍城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周全的计划。 沈玥把手机号码和邮件地址分别报给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叮嘱他：“你……别做得太过火了。魏婷现在怀孕了，情绪起伏大，我怕她……想不开。” “你呢？”许绍城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 沈玥一头雾水：“我什么？” “你当初怀星星的时候，有没有……”许绍城很想知道，却问不出口。 仅仅只是想一想会有那样的可能性，他就害怕得浑身发抖。 “我没有。”沈玥简短的三个字立刻安下了他的心。 “我当初……”沈玥努力不去回想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刻意用轻松语调答复：“挺好的。你别想太多。” 第433章 谈完了吗 因为许绍城起的话头，沈玥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彷徨无助的怀孕初期，重新经历了一遍要与不要孩子的痛苦挣扎。 而这一次，就连魏婷也不在她的身边。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的枕头湿了一大块，水渍印在浅蓝色的布料上格外明显。 怕被人发现，她故意把枕套连着床单被罩一块儿扯下来洗了，晾到阳台上。 以至于星星起床后看到，大惊失色地问她：“妈妈，你尿床啦？！” 沈玥不想跟自己这傻儿子说话。往桌上摆好早餐，她拿了钥匙出门。 “我去楼下接你舅舅。” 因为家里还有个孩子，陆晨为了照顾她，特意把“补课”地点定在了她家。 陆晨的车停在大楼外头。 一见到沈玥，他把从后备箱里搬出的一个纸箱交给了她，自己抱起另外一个。 箱子有点沉，沈玥问：“什么东西啊这是？” 陆晨用下巴指指她那个，说：“文件。”然后又指指自己这个，“给星星买的东西。” “不是说了不要给星星买东西嘛！”沈玥埋怨他，“他什么都不缺，家里的玩具多得都放不下！” 陆昀烨和陆晨上次给星星买的那一大堆玩具，到今天还有不少没拆封的。 陆晨往往对她的这些话置若罔闻，反驳起来更是有理有据：“我难得来一次。” 沈玥搬家的时候，把陆晨和陆昀烨的拖鞋也一起带来了这边。 陆晨一边换鞋，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鞋架打量。 “看什么呢？”沈玥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陆晨移开视线，“看星星还缺不缺鞋。” 沈玥气恼地再次强调：“不缺！他什么都不缺！你要买了我就全扔出去！” “好好好。”陆晨敷衍得格外漫不经心。 星星早餐吃了一半，听见门口的声音，“哒哒哒”地跑过来，叫：“舅舅~” 陆晨把他抱起来转一圈，又献宝似的打来自己带来的纸箱：“都是给你的。” 星星很给面子地发出一声惊叹，随即抱着陆晨亲了又亲：“谢谢舅舅~” 陆晨笑得一脸慈祥。沈玥看在眼里，突然有多了几分使命感——她一定要帮他找一份好姻缘，让他快点结婚，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沈玥让星星自个儿在外头玩，她和陆晨则进了书房工作。 新家的书房比原来那个面积大了一倍不止，都快要赶上陆晨的办公室。 因为刚刚搬进来，书房没放多少东西，桌面上、书柜里，全都空空荡荡。 陆晨环视了一圈，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 “这房子挺好的。”他说，“花了不少钱？” 沈玥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她调整一下呼吸，诚实作答：“我不知道，许绍城买的。” 这房子一看就很贵，以她的薪资水平，打一辈子工恐怕都买不起。所以她没必要去撒那种一眼就能被人拆穿的谎。 “这房子许总是买来送你的？”陆晨又问。 他看了半天，都没在这里发现任何许绍城生活的痕迹。 沈玥不打算现在就告诉陆晨她和许绍城的关系，于是编了个借口：“我和星星暂时借住在这里。魏婷最近新交了个男朋友，她男朋友原来追过我，但她不知道。我觉得有点儿尴尬，又怕被她看出来，刚好许绍城在这边有套房子，他就让我们搬过来了。” 陆晨点点头，没有多问。 “补课”持续了一整个早上。 沈玥为了不耽误学习的时间，中午没自己下厨，而是叫的外卖。 吃饭的时候，她跟陆晨商量：“下午你要没事的话，帮我看一会儿孩子呗！我跟aria约了逛街吃晚饭。” 陆晨欣然应允，但也没忘了叮嘱她：“早点回来。” 沈玥比了个“ok”的手势。 沈玥第一次和aria在周末见面。 aria打扮得依旧精致，但穿衣风格比平时上班要更加休闲。 一见到沈玥，aria就热情地上前来挽住她的手。 “你有想逛的店铺吗？”aria问。 沈玥摇头，“我跟着你走。” 然而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 aria就像是一个不会疲倦的逛街机器，拉着沈玥穿梭在商场里的各家店铺之间。 与沈玥看准了才会去试、试完了立刻就买的购物风格不同，她每进一家店，都会从架子上一次性挑选十几件衣服，一件一件地试穿，还要拉着沈玥给出走心的评价——但最后她可能一件都不会买。 沈玥坐在店里的沙发上，握着导购送来的矿泉水，给魏婷发微信：“在干嘛？跟他谈完了吗？” aria从试衣间里出来，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又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沈玥：“怎么样？好看吗？” 沈玥这会儿已经词穷了，只能把之前用过的形容再用一遍：“挺好看的，黄色显得你皮肤特别白，这条裙子的款式也挺好的。” aria却皱起了眉头：“我不喜欢腰这里的设计，看不出来腰线。” 沈玥默默喝水。 “我再换下一条裙子看看~”aria重新退回到试衣间。 沈玥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没有弹出任何的消息提醒。 她不由有些忐忑。 都已经到下午了，那两个人怎么都该谈完了。 可魏婷到现在都没个声响，她完全猜不到结局会是怎样。 aria再一次从试衣间里出来，又重复刚才的步骤，就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怎么样？好看吗？” 沈玥心思不在她的身上，随便瞟了一眼，看到腰间的设计与上一条裙子存在相同的缺陷，便提了一嘴：“这个也看不出来腰线。” aria却说：“我觉得这条裙子非常适合我哎！这个颜色拼接得一点都不突兀，很有时尚感！” 沈玥抿一下唇，挤出一个笑来：“你喜欢的话就买。” 之后aria又失了许多套衣服。 沈玥留了个心眼，不再只是一成不变地吹捧，偶尔也会给她挑个刺。 最后，aria买下了多数沈玥挑过刺的衣服，和一两件她极力称赞过的——而这一两件，最终也被转送给了沈玥。 “喏，送你~你不是喜欢吗~”aria笑得格外真诚。 第434章 不给垃圾生孩子 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但这一顿操作下来，沈玥心里多少有点膈应。 她婉拒了aria的好意：“这些衣服适合你，但不太适合我，你留着自己穿。” aria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陡然变了脸。 “shen，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她紧张兮兮地拉住沈玥的手，格外敏锐地刺中红心：“因为我买了你不喜欢的衣服？” 沈玥抿唇，算是默认。 aria倒很坦诚：“好，我承认，我的确是故意的。” 沈玥很意外：“为什么？” aria“哼”一声，佯作不满道：“因为我生气了啊！你这一个星期都没怎么理我！跟我出来逛街还一直心不在焉的！我问你衣服好不好看，你也都敷衍我！” 被她这么一通指责，沈玥心虚地抠了抠脸。 “对不起。”好在她最擅长的就是道歉，诚恳的态度每一次都能让人满意，“这周小陆先生给我布置的任务太多了，你也知道他在工作上有多严厉……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晚上我请你吃饭，地方你挑，行不行？” “那好！勉强原谅你啦！”aria十分好哄，“不过在吃晚饭之前——”她扬了扬手里的购物袋，颇有几分羞窘，“我得先把这些退掉。说实话……我也觉得不太好看。” 沈玥刚陪aria把衣服全部退掉，手机就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她以为是魏婷终于回复了信息，但点开一看，居然是许绍城。 他没头没尾地问她：“魏婷找你了吗？” 国内此刻应该是深夜，许绍城不睡觉跑来关心魏婷，怎么看都不对劲。 “没有。发生什么事了吗？”沈玥问。 “你方便接电话吗？” 看到许绍城发过来的这一行字，沈玥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有些恐慌。 她对aria说：“你先去餐厅，我要打个电话。” aria愣一下，而后点点头：“好。你早点过来。” 不等aria走远，沈玥就迫不及待地给许绍城拨了个电话过去。 “怎么了？”她问。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几秒空白。 沈玥的一颗心因此而提到了嗓子眼。 “许泽洋今天早上被魏婷捉奸在床了。”许绍城酝酿了许久后缓缓开口，“魏婷当场离开了，我以为她会去找你……” 沈玥僵在原地。 无边无际的恐惧感仿佛一只巨大的手，将她的心紧紧攫住，让她一瞬间喘不上气来。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压根没料到许绍城会这么快就将计划付诸行动，也就没有做好应对这种紧急情况的准备。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勉强冷静，“我先挂了，等我找到魏婷再联系你。” ——找到魏婷，是眼下最紧要的事情。 她一边顺着手扶梯往楼下跑，一边给aria打电话：“对不起aria，我突然有点急事，得立刻回一趟家。改天我再请你吃饭，真的不好意思。” aria无疑很失望：“啊？”但也没有为难她，“好，你先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沈玥一路上疯狂给魏婷打电话，但始终没有人接。 最后不知道是扰得魏婷烦了，还是手机电池耗尽了，听筒里传来对方关机的提醒。 她愈发的着急，将油门踩到底，疾驰着直奔从前的公寓而去。 公寓的钥匙她即使搬家了也仍旧留着，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她连鞋都来不及换，一股脑地冲进客厅，客厅里的景象却与她想象的相去甚远—— 魏婷好端端地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大桶炸鸡，啃鸡翅啃得满嘴油光。旁边的垃圾桶里，塞满了五颜六色的零食袋子，以及一堆被她喝光的牛奶空盒。 沈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担忧变成了愤怒，在这一刻爆发：“你怎么不接电话？！” 魏婷慢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手在周围胡乱摸了一圈，一脸懵逼地发问：“咦我手机呢？” 沈玥真想掐死她。 “你再给我打个电话，我找下手机。”魏婷吩咐她。 “你手机已经关机了。”沈玥咬牙切齿地说。 魏婷把怀里的炸鸡桶放下，“你等一下，我去房里看看。” “算了。”沈玥拉住她，“现在那个不重要。” “哦。”魏婷从善如流地重新坐回沙发上，又抱起炸鸡桶，问沈玥：“你要不要？” “不要。”沈玥被她的事搅得一点胃口都没有。 偏偏作为当事人的魏婷好像完全状况外，不仅吃嘛嘛香，还被电视里正在放的脱口秀逗得笑个不停。 沈玥有一瞬间怀疑她被打击得精神失了常。 “哎——”沈玥拍一下她的腿，问：“你跟他谈了吗今天？” 魏婷的眼睛黏在电视上，抽着空答复她：“没谈。”语气平平淡淡，毫无起伏。 沈玥被她噎了一下，但还是锲而不舍地发问：“你不是说今天要去跟他谈的嘛？” “我去了，结果撞见他跟别的女人躺在床上，之后我就走了，没来得及跟他谈。”魏婷塞了满嘴的鸡肉，说话含糊不清。 “什么？！”沈玥装出格外震惊的模样，“他跟别的女人躺在床上？！” “对啊。”魏婷点头，终于舍得分她一点眼光，却是充满了嫌弃的：“你不要搞得自己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好不好？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不也被人戴过绿帽子？” 沈玥再一次被她噎住，半晌后说：“我就是觉得你……太淡定了。我经历过，所以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受。你现在这个状态……不太对。” “不是我太淡定，是你来晚了。”魏婷说，“该难受的我都难受完了，刚回来的时候也哭过好几轮，现在已经进行到‘接受现实’这一步了。” 沈玥知道魏婷心理强大，但没想到会强大到这种地步。 “所以……你打算跟他分手了？”她小心翼翼地挑起另一个话头。 魏婷嗤笑：“我跟他都没开始过，分什么手？” “那孩子呢？”沈玥往魏婷的肚子上瞟一眼。 “等我申请的年假批了就去把他打掉。”魏婷平静的表情至此终于有了裂痕：“我才不要给垃圾生孩子！” 第435章 不顺利 沈玥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全都没有派上用场。 她沉默了半天，问魏婷：“你要不要去我那边住一段时间？” 虽然魏婷表现得很淡定，但沈玥还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家里。 “行啊！”魏婷兴冲冲地答应，直接扔了手上的炸鸡，“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因为离得不远，魏婷没带多少东西。 “我还没住过几百平的大豪宅！”她一路上都很兴奋，一点儿看不出来今天刚经历过巨大的打击。 陆晨还在沈玥家里。 见到沈玥面色不豫地带着魏婷提前回来，心头的疑问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变成：“吃晚饭了吗？” “她吃了。”沈玥指魏婷，“我没吃。” 魏婷急忙表示：“我还可以吃！” 家里人多，陆晨叫了外卖，多数是魏婷想吃的东西。 大约是因为身体里多了个人，她的食量比从前增加了一倍。沈玥瞠目结舌地看着，在她把手伸向第三块披萨的时候及时制止了她：“再吃你肚子就要被涨破了！” 魏婷舔舔手指，依然意犹未尽。但看一眼自己圆鼓鼓的肚皮，还是悻悻地住了手。 饭后，魏婷瘫在沙发上，指使星星给她斟茶倒水、拿零食。 沈玥与陆晨一起收拾餐桌，陆晨悄悄问她：“魏婷和男朋友分手了？” 他的敏锐让沈玥咋舌。 但转念一想，这也不是多么难猜到的事情——毕竟魏婷的表现那么明显。 “对啊。”沈玥回答，“她会在这边住一段时间，疗愈情伤。” 陆晨转头，同情地看魏婷一眼，又问沈玥：“那明天要改地方吗？” “不改。我们在书房，不妨碍。”这套房子足够大，书房与客厅之间有一段距离，且隔音效果比之前的公寓要好很多，压根不用担心魏婷会影响到他们。 “那行。”陆晨指一指书房的方向，“文件就放书房，我不拿走了。你晚上没什么事，还能看看。” “好。”沈玥答应。 魏婷有星星陪着，沈玥一点儿也不担心。 她拿着手机躲进书房，以“加班”为由，偷偷给许绍城打视频电话。 许绍城也在等她。 几乎刚刚接通，他就迅速接起：“找到魏婷了吗？” “找到了，她在家里，什么事没有。”沈玥坐在椅子上，撒娇似的向许绍城抱怨：“能吃吃能睡睡，比我都安逸。” 许绍城好笑地安慰她两句，又问：“她和许泽洋怎么样了？” “分了，孩子过几天就去打。”沈玥说着说着，声调不由变低：“我有点不忍心。” 大约是昨晚那个噩梦作祟，她突然觉得不择手段逼魏婷打掉孩子的自己太过残忍。 “我一直在想，万一许泽洋没我们想的那么渣，万一他对魏婷是真心的……” 那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毁了一段姻缘，也害死了一条生命。 许绍城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没有这个万一。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魏婷好。” “但……”沈玥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不要再想了。”许绍城劝她，“你好好陪陪魏婷，逛街、看电影，买什么都行，刷我的卡。” 他留了一张卡在她这儿，无限额度，也没有密码。 沈玥一直放在钱包的夹层里，没拿出来用过。 “我有钱。”从小独立惯了，她不太习惯花别人的钱。怕许绍城会多想，她又急忙补充：“等我的钱用完了再刷你的。” 许绍城却比她以为的还要了解她。 “好。”他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不太顺利。”沈玥皱起眉头，“我哥一直在带我，给我讲公司的各个项目的运作。可能是因为之前不是做这一行的，所以我有时候没听太懂。而且……现在我们公司的情况也不怎么乐观……之前有个女同事，因为跟我发生矛盾，被aria——就我爸那个秘书，也是我在公司里唯一的朋友，动用了一点手段给弄走了。结果那个女同事一走，就带走了我们总裁办的所有人，那些人又带走了好几个大客户。虽然我爸跟我哥说这些损失算不了什么，但我翻了一下财务部刚刚交上来的上个月的财报……反正就，挺难看的。” 陆昀烨与陆晨总是让她不要担心，用他们的话说，这不过是“一点小事情”，他们很快就能摆平，不会让这“一点小事情”成为她上位路上的绊脚石。 可对于他们的俩的这种说法，沈玥始终持怀疑的态度。 她可能在这一行是新手，有很多问题不懂，但报表她看过很多，数据分析更是一清二楚。 因为客户流失导致利润大幅下跌，就算他们想要掩饰都掩饰不了。 “你现在除了相信你爸和你哥，还有其他的办法吗？”许绍城问她。 沈玥脑袋垂得更低，声音也蔫得更加彻底：“没有。” “那不就结了？”许绍城没把这当一回事，“这不是你该烦恼的事情，你只用做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就行了。” 沈玥却依旧不能够释怀。 “说到底，这始作俑者还是我……”她这几天常常在想，如果她之前能够对judy态度好一些、不与她起正面冲突，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是你的错。”许绍城否定她的说法，“你不会主动和同事发生矛盾，你同事的离职，也不是你做的。沈玥，你不要老把别人的错揽在自己身上，这样只会增加自己的压力、让自己过得不快乐。” “我知道……”沈玥舔舔嘴唇。 但她控制不了。 她从小就被身边最亲近的人嫌弃，谢莺更是遇事就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还不许她为自己辩驳。 为了少挨几顿打，沈玥便养成了主动认错的习惯。 “好了。”许绍城阻止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你那边应该不早了。”他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快去洗澡睡觉，明天不是还跟陆晨约了要学习？” “我先把他留的资料看完。”沈玥指指桌面上厚厚的一沓文件。 第436章 太蠢了 沈玥熬夜看资料到两点，回房间的时候，刻意拐到客房，想要看看魏婷的状况。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门，房间里黑黢黢的，没有一点儿光。 躺在床上的人听见声响，大喝一声：“谁？！” 倒把沈玥给吓得尖叫一声。 缓过来后，她捂着噗通乱跳的小心脏，抬手把灯打开。 魏婷顶着一头鸟窝似的头发坐在床上，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压根没有睡意。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沈玥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魏婷面露不满，“都几点了，还偷偷摸摸地跑别人房间来，想吓死谁呢？” “我刚看完陆晨留的资料啊。”沈玥理直气壮，“刚好经过你房间门口，就进来瞄一眼。” “嘁。”魏婷冲她翻个白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书房在哪里！还‘刚好经过’，你谎能不能撒得走心点？” “行，我跟你说实话。”沈玥带上房门，朝着床的方向走，“其实我是担心——”她略现出迟疑，“万一你想不开死在这儿……许绍城花大价钱买的房子，以后住不了，也转卖不出去。” “你给我滚！”魏婷气得捞起枕头就往她身上砸。 沈玥眼疾手快地把枕头抱住，提醒她：“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呢！别动气！动作不要太大了！” 魏婷终究还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体，气呼呼地停了手。 沈玥没敢离她太近，把枕头扔回床上，自个儿在床尾坐下。 “你睡不着？”她问魏婷，“在想什么？跟我说说看。” “没想什么。”魏婷拒绝跟她进行走心的交流，“我就是因为白天睡多了。” “得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沈玥啐她一口，“你就是猪投胎，白天睡再多，晚上一挨着枕头也能三秒睡着！” 魏婷被她拆穿，悻悻地瞪她一眼，从身后摸出一部手机，扔到沈玥那边。 “你自己看。” 沈玥和魏婷之间几乎没有秘密，对方的各种密码也是烂熟于心。 沈玥很顺利地解锁魏婷的手机，问她：“看什么？” 魏婷用看傻x的眼神看她，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微！信！” “哦。”沈玥平和地打开微信。 因为长期在维城工作、生活，而这边的同事朋友都用的另外的通讯工具，所以魏婷的微信联系人很少，且大多数沈玥都认识。 被顶到最上边的对话框，联系人的名字是一个“猪头”的表情符号，头像用的不知道在哪儿拍的风景照，沈玥从前没有见过，但她猜测——这应该就是许泽洋。 于是她把这个对话框点开。 界面上全都是许泽洋发过来的消息： “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要分手？”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婷婷，你接电话好不好？” “婷婷，你不要吓唬我！” “你接电话，我们把事情说清楚！” “到底怎么了？” “接电话！” …… 沈玥把聊天记录往上拉，大概滑了有一分钟，才看到魏婷发出的那一句：“我们结束了。”时间是早上的9点06分。 魏婷也看到了那句话。 “我从酒店回家，给他发了这个，之后就没理他了。你说他有没有意思？自己做了什么心里难道没有逼数吗？非得让人把话说开，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吗？”她气恼极了，在心里憋了许久的话跟开了闸的大坝一样，不断往外倒：“本来我们就说好了，只是玩玩而已，只要一方喊停，另一方绝不能纠缠。结果咧？真的我跟你说沈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喜欢我是他说的，要跟我好好处也是他说的，最后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睡了别的女人的还是他！真特么渣！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昨天还想过，如果他想要这个孩子，我就跟他结婚把孩子生下来！我太蠢了！太蠢了！”说到最后，她竟有些哽咽，眼里也多了一层明显的水光。 沈玥忙凑过去将她抱住。 “不是你的错。”沈玥安慰她。 魏婷挣开她的怀抱，转过身去，快速地抹了抹眼角，不让她看见自己流泪的怂样。 心疼、愧疚一齐涌上来，沈玥的心脏一阵阵绞痛，想要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她不敢去想，要是有朝一日魏婷得知了真相，她们两人的友情将会走向何种结局。 “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了。”魏婷摆摆手，很快又恢复正常。 “你也别丧着张脸了。”她两手捏住沈玥的两颊，想平时对待星星一样，搓圆揉扁，“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难过。” “来，笑一个。”魏婷说着，咧开嘴冲沈玥傻笑。 沈玥动了动嘴角，想要扯出一个笑，眼前却逐渐变得模糊。 “哎——”魏婷急了，“你别哭呀！你哭什么呀！” 沈玥却哭得更狠。 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砸到魏婷的手背上，烫得她赶紧放开了手。 “沈玥你别哭！”魏婷板起脸，提高音量警告她，“你要是再哭的话……” 魏婷嘴一瘪，与沈玥一起抱头痛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谁先停的，等两人分开的时候，彼此的脸上全是纵横的泪痕，脏兮兮的，叫人不忍直视。 “噗哈哈哈哈哈！”魏婷指着沈玥，大笑出声：“沈玥你真丑！太丑了！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拍下来发朋友圈！” 她一边说一边去摸自己的手机。 “就你会发朋友圈？”沈玥不甘示弱地掏出手机，两个人对着拍了半天，幼稚地撂了好多狠话。 但朋友圈最终谁都没发。 这一波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两个人擦干净脸放下手机，好不容易重新找回了平和。 “我的年假批下来了。”魏婷吸着鼻子告诉沈玥，“我催了领导一晚上，他被我催烦了，就直接给我批了。” 沈玥心一颤，“那你什么时候……” “打掉孩子”这几个字就在舌尖，但她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明天跟医生打电话预约，看她什么时候有时间。”魏婷却十分平静，“在做手术之前，你可能得一直收留我了。强生太太晚上给我打电话，说有个男人在我们公寓门口喊了半天我的名字，被她给赶走了。” 第437章 干妈不见了 周日。 陆晨一早过来，给了魏婷两张新上映的好莱坞科幻大片的电影票。 “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带星星一起去看电影。” 这部大片最近很火，休息日几乎场场爆满，魏婷之前就想约人去看，但一直没抢到票。 “好啊好啊！”她欣然应允，俯身抱住星星“唧”亲了一口，“一会儿跟着干妈出去浪~干妈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沈玥虽担心她的身体，但也希望她能出去透透气、做点别的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 趁着星星回房间找自己的小背包的空档，沈玥赶忙将他拉住，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干妈身体不舒服，你跟她一起出去要听话，好好走路，别乱跑，不要往干妈身上扑，还要看紧你干妈，别让她瞎吃东西。冰的、辣的都不能吃，甜的也不能吃太多，知道了吗？” 星星乖巧地点头：“知道啦！” 沈玥摸摸他的脑袋，给他把手机也塞进了小背包里。 “到了商场给我发个消息，回家之前也通知我一下，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 按照沈玥吩咐过的那样，一到商场，星星就发了微信来报平安，后面两个人逛了哪里、买了什么、吃了什么，也都事无巨细、一一给她直播。 沈玥的手机放在书桌上，隔几分钟就震一下，自然引起了陆晨的关注。 “谁啊？”他问。 “星星。”沈玥划开手机，瞥过他最新发来的照片，又重新把屏幕按灭，“我让他帮我看着魏婷，他倒是挺尽责的。”她说着说着，不由失笑。 “我看魏婷今天心情还不错啊。”陆晨说，“挺不像刚失恋的人。” 他专程买来电影票送给魏婷，就是希望她能够转换一下心情。可魏婷的表现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 “她就是个纸老虎，表面看起来挺坚强，实际内心还是脆弱的。”沈玥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隐去，苦涩地轻轻叹一口气。 “你要照顾魏婷的话，后天出差是不是就不能去了？”陆晨想起来问。 这一趟出差是半个月以前就定下来的，要去法国见一个大客户。 本来这事儿不该沈玥上，但因为总裁办大换血，原来定下的人走了，陆昀烨与陆晨一商量，就说要带沈玥去，熟悉业务的同时还能出国玩一趟。 这样好的机会，沈玥当然不会拒绝。甚至她还安排好了，等她出差了，就把星星送到陆昀烨那边去住几天。 但现在…… 魏婷决定了要把孩子打掉，后续得在家里养身体。她没有亲人在这边，一切都只能沈玥帮忙。 “对。”沈玥满心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添麻烦算不上。”陆晨乜她一眼，“不过的确得浪费我一点时间重新找人。”看着她越低越下的脑袋，他的唇角倒是越扬越高，可声线仍旧绷紧，装出一副严厉的样子，“你好好想想该怎么补偿我。” 沈玥灵光一闪，下意识地回答：“给你找个老婆？” 陆晨的脸一下子黑成了锅底。 “我看你是想去相亲了。”他冷笑着说。 沈玥连忙否认：“我不想！”而后低声下气道歉：“对不起，哥，是我错了，我再不提这事儿了，求你饶了我！” 陆晨板起脸，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行了，继续工作。” 陆晨是个工作狂，沈玥也是。 就连午饭时间，他们都没能放下手里的工作，一人端着一碗泡面，就着文件下咽。 沈玥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看见来电人是星星，她心里一慌，立刻把电话接起。 “妈妈——”星星哭着叫她。 沈玥愈发的不安，心跳疯狂加速。 “怎么了？”她的声音在颤。 “干妈不见了！”星星哽咽着，努力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楚。 沈玥提步就往外走。 陆晨见不对劲，也立马跟上。 “你先别哭。”沈玥安抚他，“你跟妈妈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星星在那头吸了半天的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我和干妈来吃饭，吃到一半她说要去一趟厕所，马上就回来，让我在座位上等她。” 他们俩吃饭前星星就给沈玥发微信说了，还拍了餐厅的照片。 “然后呢？”沈玥来不及换衣服，捞过挂在玄关的羽绒服就直接出了门。 陆晨帮她按下电梯，侧耳听着从她手机听筒里漏出来的声音。 “然后我就一边吃饭一边等她，可是过了十分钟她还没有回来，我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我还拜托服务员阿姨去厕所看过了，她叫了干妈的名字，没有人回答她。妈妈我好害怕！你快过来接我！”星星的恐惧哪怕隔着电话，沈玥都能够清楚感知。 “我已经出门了，很快就能过去。”她不由加快了语速，在踏入电梯后更是焦躁地一遍遍捶打关门键，“你就坐在原位，不要去别的地方。如果有不认识的人想要带你走，你就大声呼救，让服务员阿姨帮你报警。” “好！”星星答应。 “妈妈不挂电话。”为了让他安心，沈玥始终保持着电话的畅通，“你不要害怕，妈妈一直陪着你。” “好。”星星虽然这样应了，但还是忍不住催促：“妈妈你一定要快点来呀！” 陆晨特意买的最近一家影城的票，这会儿倒是节省了他们路上的时间。 与昨天下午一样，沈玥一路横冲直撞，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了星星他们在的那家商场。 等不了直达电梯，沈玥小跑着从手扶梯上去，丝毫不顾路人讶异好奇的目光。 对着星星发来的餐厅照片，她与陆晨分头一家一家地找过去。 当她看到星星完好无损地坐在餐厅里，一脸警惕地望着周围、抱着手机动都不敢动上一下的时候，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星星！”她冲上去抱住他，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 星星在愣了两秒后也跟着放声大哭，把这几十分钟里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餐厅里变得格外安静，几乎只听得见他们母子俩突兀的哭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第438章 不要伤害魏婷 陆晨在有人报警之前赶到了餐厅，付完账后抱起星星，拉住沈玥就往外走。 混乱的局面得以控制，但餐厅内其他人的目光仍旧久久追随着他们，细小的议论声持续不断。 星星的情绪直到坐上车才慢慢稳定下来，嚎啕大哭转为一顿一顿的抽噎，抱着沈玥不肯松手。 陆晨没急着开车，抽出几张纸递给沈玥，让她收拾一下自己，也收拾一下星星。 这对母子俩的眼睛都红得跟兔子一样，巴掌大的脸被眼泪润湿，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你给魏婷打个电话试试。”陆晨对沈玥说。 沈玥一手揽住星星，一手伸进包里去摸手机。 魏婷的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与昨天一模一样。 可今天她随身带着手机，不存在听不到铃声的情况。 “不然报警？”听筒里传来的“嘟”声催生了沈玥的恐惧，无数不好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在脑子里闪过。 “你报警也没用。”陆晨迅速否定了她的提议，“她失联还不到一个小时，警察不会管的。” “那怎么办？”沈玥的心静不下来，“不然你和星星在这里等，我再上去找找她？” 这商场很大，休息日的人流量很多，倘若魏婷出了什么意外，一定会有人看见。然而到目前为止商场内都秩序井然，且没有警察进入，她的生命安全应该是无虞的。但她把星星一个人扔在餐厅那么久，电话又到现在都打不通，很有可能是人身自由被限制——极大概率她仍在这商场之内。 “不行。”陆晨将她拦住，“我先送你和星星回家，万一魏婷回去了，你们也能及时知道。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好好照顾星星就行了。孩子被吓坏了，你一会儿哄哄他。” 沈玥低头看一眼仍旧惊魂未定的星星，考虑了几秒，说：“好。” 家里空荡荡的，沈玥把所有房间找了个遍，都没看到魏婷的身影。 陆晨把他们俩送到就又折回去了，让沈玥安心在家里等他的电话。 沈玥给星星洗了把脸，抱着他哄了半天。他大概是哭累了，没多久就趴在她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沈玥把他抱回房间，自个儿又继续给魏婷打电话。 可不论打多少次，结果都没有丝毫变化。 浓重的焦虑感不仅让她心跳加速，还让她腹痛如绞。 她一遍遍地拨出那个号码，一遍遍地等待自动挂断，周而复始。 时间在磨人的煎熬当中一点点地流逝。 当听筒里传来关机的提示音时，沈玥终于忍无可忍地砸了手机。 手机在柔软的大床上接连弹了好几下，沈玥捂着脸，颤抖着身体发出细微的啜泣。 灼热透明的眼泪从指缝间漏出来，沾湿了她的手心和手背，又顺着手臂钻进了卫衣的袖口。 明明早上他们出门前一切都还好好的……明明一个小时前星星还在得意洋洋地向她炫耀他们吃的美食…… 沈玥不敢去想，万一魏婷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该怎么向魏婷在国内的父母交代。 又过了快一个小时以后，陆晨的电话姗姗来迟。 沈玥立刻接起，急匆匆地问道：“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陆晨说。 刚刚出现的希望的苗头被瞬间掐灭，沈玥的肩膀重新垮下，整个人仿佛失了魂，声音里也透着无力：“哦……” “我看了商场的监控，魏婷从餐厅座位上离开以后，有一个男人尾随着她去了洗手间，后来出来的时候，也是他们两个人一起。他们应该是认识的，我拍了照片，现在发给你看看。”陆晨的话音刚落，沈玥的微信上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她点开陆晨发来的照片。他是对着监控的显示屏拍的，画面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是魏婷，至于男的…… 虽然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侧脸，但沈玥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是许泽洋！” “许泽洋？”陆晨喃喃重复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他回忆了半天，问沈玥：“他和云天集团的许泽瑞许总是什么关系？” “他是许泽瑞的弟弟，也是许绍城的堂弟，还是魏婷刚刚分手的那个前男友！”确定了这一条线索，沈玥越发的着急：“监控有拍到他们俩去哪里了吗？” 许泽洋眼下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如果他真的对魏婷有所图的话，在魏婷决绝地与他分手以后，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只能看到他们出了商场。”陆晨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等等，我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沈玥把电话挂掉，又颤抖着手拨出许绍城的号码。 她联系不上魏婷，但是或许能够通过许绍城，辗转联系上许泽洋。 她不管许泽洋想要什么，只要她给得起，就一定会满足他——只要他愿意放魏婷平安无事地回来。 然而许绍城不知道是睡下了，还是正在忙，许久都没有将电话接起。 沈玥在房间内焦急地绕圈，恨不得立刻穿过地球到他身边，攥着他的衣领逼他接电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 当沈玥终于选择放弃，颓然地瘫倒在床上，握着手机不住流泪，她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沈玥一个激灵，鲤鱼打挺般坐起。 然而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的，既不是魏婷的名字，也不是许绍城的，而是一串极其陌生的号码。 凭着某种直觉，她小心翼翼地接通电话，又绷着声线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有几秒钟的沉默，而后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沈玥，好久不见。” 那个声音掺杂着某种阴冷的笑意，叫沈玥的手臂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后背更是沁出了冷汗。 “许泽洋。”沈玥强自镇定地叫出这个名字，“你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不要伤害魏婷。” “伤害魏婷？”许泽洋笑，“我疼惜她都来不及，怎么舍得伤害她呢？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我得冷血到什么地步，才会伤害他们？” 第439章 真香 沈玥如坠冰窖，身体一阵一阵地发抖。 她没工夫去细想他是从哪里得知魏婷怀孕的消息，指尖掐住掌心的嫩肉，用疼痛逼得自己冷静下来。 “你……”她咬着牙，喉咙发紧，“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跟你见一面。”许泽洋说。 沈玥用力地握住手机，问他：“我去见你，你就放魏婷走吗？” “当然。”许泽洋答应得很是爽快，“但是——” 他无故拖长的尾音让沈玥屏住了呼吸。 “只能你一个人来。”许泽洋的音调转冷，“如果被我发现你报了警，或者有人暗地里跟着你……”他阴森森地笑道：“你不会想知道我会对魏婷做什么。” “好！”沈玥顾不上思考，此时此刻满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把魏婷从许泽洋的手中解救出来，哪怕最后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辞——毕竟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我一个人去。你把地址给我。” 许泽洋发来的地址在机场附近，距离这边很远。 沈玥不放心星星一个人在家，但她不敢通知陆晨，想了想，给星星留了张纸条，让他睡醒以后给陆晨打电话，喊陆晨过来陪他。 走之前，她盯着星星熟睡的脸庞看了许久，越看心里越酸，不舍也越重。 她不敢久留，俯身在他的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闭一闭眼，按下汹涌的泪意。 “再见。”她用气声说。 ——也或许，再也不能见。 开车过去的路上，沈玥没忍住，抖着手再次拨出了许绍城的号码。 他的手机依然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她直接挂断，放弃了继续尝试。 ——大概他们俩是真的缘分浅，即使约定好了在一起，也还是会因为种种原因而分开。 沈玥把车停到路边，给许绍城发了最后一条微信：“照顾好星星和我爸。”——连带着她的份一起。 大约是将所有的牵挂都托付了出去，重新上路后，她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她不是真的奔着死去的，但万一……那也是她的命。 没有什么好恐惧，也没有什么好抱怨。 到了地方，沈玥才发现那是一家相当偏僻的小旅馆。 在维城这个地方，这种小旅馆的住客大多处于社会的底层，且拥有比较复杂的背景——普通市民对这儿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沈玥提心吊胆地将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又用帽子和围巾遮住自己的脸。 她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饶是这样，在通过走廊时，还是被倚在门口的几个流氓吹着口哨搭了讪。 沈玥的右手藏在口袋里，压低了音量吓唬人：“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远点！” 小流氓们在瞥见她口袋的突起时，一个个惊慌失措地作鸟兽散，只留下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 担心被人纠缠上，沈玥快步往前。 找到许泽洋所在的房间，她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有人隔着门板低声问道：“谁？” 沈玥答：“我，沈玥。” 房门开了一条缝。 许泽洋谨慎地露了半张脸，往沈玥身后看了又看。确定没有其他人，他解开后的锁链，将门拉开。 “进来。”他说。 沈玥却站在门口没动。 “魏婷呢？”她问，“你让魏婷出来，我再进去。” “魏婷不在这里。”许泽洋却说。 沈玥迅速往后退了半步，逃脱许泽洋的控制范围。 “既然你说话不算话……” 她转过身正准备离开，却见左右两边的房门突然全都打开，好几个黑西服壮汉跑出来，将她团团围住。 沈玥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许泽洋的陷阱。 壮汉把沈玥逮住，用绳子绑好，关进许泽洋的房间。 窄小的房间乱糟糟的，透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见沈玥皱眉，许泽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你放心，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你再忍受一下就好。” 他俯下身，用两指捏住沈玥的下巴，那张形似许绍城的脸慢慢迫近。 沈玥用力地挣脱他的桎梏，扭头转向一边。 “嘁。”许泽洋嗤笑一声，“沈玥，你究竟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没有清楚的认识？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乖乖听话，努力保住一条小命。” 沈玥木着脸，像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一样，问：“魏婷呢？” ——这是她唯一关心的问题。 “魏婷没事。”许泽洋再度逼近，指尖眷恋地划过她的脸，“我说过，我不会伤害她。” “呵。”沈玥冷笑，“你觉得你在我这里还有信誉可言吗？” 许泽洋思考两秒，忽的抽身离开。 “行，我让你看看她。”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许泽洋把手机举到沈玥眼前，让她能够清楚地看见视频画面。 出现在屏幕里的，是一个亚裔男人。 “许总？有什么事吗？”对方一口流利的华国话很快暴露了他的国籍。 许泽洋下令：“把镜头对着魏婷。” “好的。”镜头很快切换，对准了床上闭着眼毫无知觉的女人。 沈玥心一紧，厉声问道：“你把魏婷怎么了？！” “小点声。”许泽洋做了个“嘘”的手势，捻着她耳畔的一缕碎发提醒她：“魏婷在睡觉，别把她吵醒了。” “我怎么知道她是在睡觉还是……”沈玥紧紧盯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魏婷，迫切地想要从她身上找到她仍旧活着的证据。 许泽洋却直接挂断了视频。 “我已经让你见到她了，沈玥，做人不能得寸进尺。”他的声音始终阴阴冷冷的，就像一条隐在暗处吐着信子的毒蛇。 “不过——”他把手机收好，“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听我的话，在我们离开这里以后，我就让人放了她。” 沈玥的喉咙紧了紧，半分钟后，她答应他：“好。” 她如今处于劣势，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他的吩咐，乖巧行事不要出错——这样或许还能捡回魏婷的一条命。 “真乖。”许泽洋满意地笑了，伸出手臂将她揽入自己怀中，低头在她发间深嗅一口——“真香。” 第440章 用整个辰远换你 沈玥不知道这些年许泽洋究竟受了什么刺激，举手投足间多了一股子阴森的变态气质——或者说他其实一直都这样，只是从前隐藏得很好。 曾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变态杀人狂与他的脸渐渐重合，她屏住呼吸咬紧牙关，才勉强不让自己的恐惧表现出来。 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许泽洋脸上的笑意更浓。 似乎她越是不安，他就越是兴奋。 “你害怕我。”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沈玥垂眸不答，被绑在身后的双手用力地抠住了身下的床单。 “真想把你现在这个样子拍下来，让许绍城好好看看。”许泽洋的指尖在她的脸上流连，一一略过她的眉峰、眼角，和唇畔。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苦，应该会很难受？” “心爱的女人？”沈玥闻言挑眉，讥诮道：“许绍城心爱的女人，如今不还在牢里么？” “沈玥。”许泽洋的眼神转冷，警告她：“别给我耍这种小聪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许绍城都打算复婚了！” 她与许绍城要复婚的事，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知道。 不难猜到，是魏婷不小心透露给了他。 ——这大概就是他处心积虑接近魏婷的目的之一。 “是，我的确要跟许绍城复婚。”沈玥大方承认，“但婚姻能证明什么呢？”她反问许泽洋，“你不要忘了，我和许绍城结过婚，在他还爱着秦凉月的时候。” “那是因为秦凉月已经结婚了！”许泽洋激动地反驳沈玥。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容易被她调动，他微微一笑，重又恢复平静。 “那你说说看，如果他不爱你，为什么会和你复婚？” “难道你没有听魏婷说过，我的亲生父亲，是蓝星航运的现任总裁陆昀烨？”沈玥扬起下巴，故作骄傲地搬出陆昀烨来，“我和许绍城，不过是为了利益而捆绑在一起。” “蓝星航运？”许泽洋的眼睛骤然眯起，“就是那个——坑得我哥倾家荡产的蓝星航运？” 沈玥愣住。 她当然知道陆昀烨与许泽瑞合作的事，却从未听说过这件事的结局。 她暗道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撇清自己的借口，就听见许泽洋又冷笑了一声。 “这么看来，我更不能放过你了。” 沈玥在心中叫苦不迭，恨不得拿针缝住自己这样惹祸的嘴。 突然，许泽洋的手机响起。 他扯出一抹笑，将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 明亮的手机屏幕上，清晰地写着“许绍城”三个大字。 “终于来了。”他说。 沈玥的一颗心再度提起，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许绍城的名字。 许泽洋观察着她的动静，故意吊胃口一般地问：“想不想听我和许绍城说什么？” 沈玥不知道他此举是为何意，不敢贸然回答。 “既然你不想听——”许泽洋将她放开，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那我就出去接电话了。” 沈玥怕被他看出自己眼中的渴望，强行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视线。 “随便你。”她说，好像浑不在意。 “嘁。”许泽洋言而有信地出了门。 随后，一个黑西装壮汉进来，面无表情地盯着沈玥，并出声警告：“你老实点，别想着逃！” 壮汉虽然看起来凶狠，却没有许泽洋给人的压迫感强。 沈玥抬起被绳子捆住的双腿，问：“你告诉我，我怎么逃？” 壮汉冷哼一声别开脸去，之后便不再搭理她。 沈玥却主动找他说话：“干这一单，许泽洋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开双倍，还有你那群‘同事’，你们放了我，行不行？” 壮汉瞪她一眼，吼道：“闭嘴！” 沈玥却不听。 “我说真的。”她继续“游说”他，“我比许泽洋有钱得多。而且，就算你们成功把我带走了，我家人也不会放过你们。你恐怕不知道，我父亲在维城手眼通天，还有许绍城——他的势力有多大，你们应该一清二楚，查到你们身上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老婆孩子——就算没有老婆孩子，也应该有父母家人。许绍城对付敌人的手段一向冷酷，万一被他查到，你觉得你和你家人，能有好下场？” 壮汉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沈玥再接再厉：“我向你保证，如果你放我和我朋友走，我不仅会给你们双倍的报酬，今天的一切我都不会追究！” 壮汉迟疑片刻，问：“……真的？” “真的！”沈玥用力点头，“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立字据为证。” 壮汉想了想，说：“行！我一会儿就去跟我兄弟们商量。不过……” 见他犹豫，沈玥的心一沉，问：“不过什么？” “不过我不能在这里放你走。”壮汉说，“姓许的下了命令，等他和你到了机场，才能撤掉守在你朋友那里的人。那边的人和我们不是一起的，是姓许的心腹，不好收买。” “那我和你们一起去机场。”成功策反了许泽洋的人，沈玥现在不像之前那样害怕了。 她一定能够逃走，多耽误一些时间也没关系。 近十分钟后，许泽洋才回来。 他的电话已经打完了，脸上是得意的表情。 “许绍城说，他愿意用整个辰远来换你。啧啧啧，可真是深情！” 沈玥没料到许绍城会说出这种话。 她的第一反应是：他又在给许泽洋下什么套？ 她绞尽脑汁去猜，努力不让自己破坏他的计划。 “怎么不说话了？”许泽洋再度靠近她，脸上虽挂着笑，眼底却是冰冷一片，“怎么，被许绍城感动了？” “以你对许绍城的了解，他会傻到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整个辰远吗？”沈玥冷笑，“据我所知，当初绑架他女儿的绑匪，至今都没能从许绍城那儿要到赎金。哦对了！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有偏差的话，许绍城的女儿是不是还下落不明？他连他亲生女儿都不救，又怎么会救我？且不说他不爱我，就算他真的爱我——爱情还能比几十个亿的身家重要？你还是好好想想，许绍城是不是布了什么陷阱等着你往里头跳！” 第441章 怂样 许泽洋似乎被沈玥说动，怔忪了几秒后脸色变得阴沉。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 黑西装壮汉推门而入。 他依旧板着一张脸，为了不被许泽洋看出端倪，从始至终都与沈玥没有半点眼神接触。 “许先生，时间到了，我们要走了。”他低声对许泽洋说。 许泽洋点一下头，“好。” 他把沈玥从床上拉起来。 因为腿被绳子绑住，沈玥甫一落地，便站立不稳地身体前倾，差点撞到墙上。 许泽洋从背后拉了她一把，拧眉盯着缠在她腿上的麻绳。 先前只为了防止她逃跑，他让人把她捆了一层又一层，倒是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麻烦。 他犹豫片刻，喊黑西装壮汉过来：“给她把腿上的绳子解了。” 后又警告沈玥：“你要是敢搞事，魏婷——” “你放心，我绝不跑。”沈玥嘲讽他说：“跟你比起来，我要守信用得多。” 许泽洋冷哼：“那最好。” 壮汉问许泽洋：“许先生，用不用把她手上的绳子也解开？万一一会儿出去被别人看到报了警……” 许泽洋沉吟两秒：“解开，反正她也跑不了。” 黑西装们绑沈玥的时候，打的都是死结，需要借助小刀，才能把绳子解开。 沈玥瞥一眼壮汉手里握着的闪烁着银光的折叠刀，心念一动，暗地里冲他使了个眼色。 壮汉很快意会，在割断绳子后，趁着许泽洋不注意，悄悄把折叠刀塞进了她的羽绒服口袋里。 “可以了。”他面无表情地向许泽洋报告。 许泽洋搂住沈玥，装出一副与她十分亲密的模样。 “出去以后不许大声喊，不许向任何人求救，否则——” “否则你就杀了魏婷和她肚子里你们的孩子。”沈玥冷漠地接住他的话，“行了，别说了。你每说一遍都是在告诉所有人，你有多么的禽兽不如。” 许泽洋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而后恶狠狠地威胁她：“闭嘴！” 这间旅馆并不隔音，走在走廊上，可以清楚地听见从旁边房间里传来的重金属摇滚乐以及不可描述的呻吟。 为了不引人注目，许泽洋与沈玥先走，黑西装们之后再跟上。 有吊儿郎当的小流氓经过，丝毫不避忌地冲着沈玥吹口哨，做出各种下流的手势，甚至还问许泽洋：“能不能三个人一起玩？” 许泽洋的脸黑得不能再黑，抿着唇不理这些人。 他的无视被这群小流氓当成了挑衅，他们将许泽洋与沈玥围住，其中一个故意往许泽洋的身上撞。 许泽洋被撞得往后退了一大步，环在沈玥腰间的手臂也因此而放开。 “你以为自己是谁？”小流氓步步紧逼，把许泽洋困在了墙角，“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瞧不起我们？谁给你的胆子？” 许泽洋身材本就不算高大，在这群五大三粗的白人面前就更显得“娇小”。他压根不敢跟他们叫嚣，一边回头观察着黑西装们是否跟上来，一边堆起笑脸讨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玥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被许泽洋的怂样气笑。 这人就是典型的“纸老虎”，一点儿也不中用。要不是魏婷还在他手里，她甚至不用买通黑西装，现在借着这群小流氓的手就能把他解决。 但为了魏婷，她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 趁着那几个小流氓的注意力都停留在许泽洋的身上，沈玥转身撒腿就跑。 小流氓们见她往更里面跑，大约觉得她已经是他们瓮中的一只鳖，压根没费心思去追，反而将许泽洋嘲笑得更加厉害：“你看看！你的女人都扔下你跑了！” “你真是个废物！” “哈哈哈哈！” …… 沈玥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之前许泽洋关她的房间门口，用力地拍门大喊：“快出来！许泽洋被人揍了！” 黑西装们从各个房间开门跑出来，为首的壮汉是与沈玥做交易的那一个。 他应该是已经通知到了其他人，这会儿问得特别直白：“姓许的被人揍了你不应该逃走吗？怎么还特意跑回来找我们？” “不是你说我得跟着他去机场么？”沈玥挥一挥手，“行了，别说废话了，你们赶紧过去救他！他要是不能走，我朋友就没法回家了！” 她带着一群黑西装浩浩荡荡地往外走。 许泽洋仍被几个小流氓困着，脸上多了几道伤痕。 一个小流氓高高举着手，正准备冲他的脸抡下去，沈玥高声喝止：“住手！” 小流氓的动作停住，原本想骂几句脏话，突然看见沈玥身后那群人。 他慌张地拍了拍身边的兄弟，说：“走！” 几个人拔腿就跑，很快就没了踪影。 黑西装们立刻拥上来围住许泽洋。 “许先生，你没事？” “对不起许先生，是我们来晚了。” “要去医院吗许先生？” …… 一个个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要不是知道这群人早已经叛变，沈玥说不定都要被他们对许泽洋的“真情”感动。 许泽洋忍着痛摆摆手，“没事，不去医院，直接去机场。” 他看向站在人群之外的沈玥，眼神中藏着几分不解与探究。 有了黑西装“护驾”，之后他们虽然也碰上了几个小流氓，但对方没敢主动上前来招惹，反而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他们盯上。 一排车停在小旅馆外头，许泽洋拉着沈玥上了其中一辆。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两个黑西装。 车子平稳地驶向机场。 经历了那一场突然的变故，许泽洋似乎对沈玥多了些信任，一直到下车，都没再提过“不许逃跑”的事。 维城是美国最繁华的大都市之一，机场每天的航班吞吐量排在全国前列。哪怕是深夜，机场里也随处可见拖着行李箱满面匆忙的旅客。 许泽洋“随身携带”的一群黑西装无疑是格外引人注目的。 但因为他们个个面色冷凝，透着一股子杀气，因而没有一个人的视线敢在他们身上停留超过三秒。 进了候机大厅，许泽洋把沈玥“安顿”好，随即起身离开。 “你们看住他，我去打个电话。” 第442章 逃脱 许泽洋一走，沈玥就问黑西装壮汉借了手机。 她的手机被许泽洋收去，不知道扔到了哪里。 她记得住的手机号码只有三个——她自己的，魏婷的，以及星星的。 前两个打了没用，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星星——这会儿陆晨应该和他在一起。 因为担心许泽洋会很快回来，她拨出号码，便把手机还了回去。 “找陆晨。”沈玥在一边小声指挥。 壮汉照做。 机场里很吵，航班起飞的广播一条接着一条。 沈玥竖起了耳朵，却没能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 壮汉低下头，告诉她：“陆晨接了。” “让他去接魏婷。”沈玥双眼直视着前方，不与他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你应该知道，魏婷被关在哪里？” 许泽洋应该已经撤掉了守着魏婷的人。可如果她一会儿逃走，难保他不会再让人重新回去——毕竟以魏婷眼下的状态，没办法自己离开。 所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让陆晨派人过去，抢在那些人前头带走魏婷。 壮汉却茫然地摇头，“那地方我真不知道，姓许的没跟我们说过。” 沈玥的眼角抽了抽，心在瞬间沉下去。 壮汉见沈玥不说话，问：“还要人去接你那个朋友吗？” “等一会儿。”沈玥此刻心烦意乱。 “他问，要不要派人来接你？”壮汉又向她转述陆晨的话。 “要。”沈玥回答。 她现在身无分文，不可能自己坐车从机场回去。 壮汉与陆晨又说了几句，大概交代了沈玥目前的情况。 “你还有什么要跟他说的吗？”壮汉问沈玥。 “没有了。”其他的话，她打算留到回家以后亲自对他说。 壮汉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许泽洋也回来。 沈玥问他：“放了魏婷吗？” “当然放了，我说话算话。”许泽洋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她，眼里透着嘲弄，“不过就算我不放，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不是吗？” 沈玥慢慢站起来，不躲不避地与他对视，眼神中嘲弄的意味不比他少。 “机场人这么多，你说，我要是喊一声‘救命’，会发生什么事情？” 许泽洋脸上的笑容僵住。 “你敢！”他咬着牙威胁。 “我有什么不敢的？”沈玥反问他，“我是来换魏婷的。没达到目的还跟你走，我傻的吗？” 许泽洋瞪着她看了半晌，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我刚才打电话，就是让我的人撤走。” 他的气势不及之前强烈，显然是真的害怕沈玥在这里呼救。 “不行。”沈玥冷着脸说，“谁知道你会不会让你的人再重新回去？” “那你想怎么样？”许泽洋眯起了眼。 “把魏婷送到她工作的酒店，交到她同事手上，拍照给我。”沈玥不怕许泽洋不同意，“我和你一起在这里等。在看到照片之前，我绝不离开。” 现在主动权都握在沈玥手里，许泽洋虽然愤怒，但也不想节外生枝。 “行。”他当着沈玥的面重新拨出电话，等对方接起后，又在沈玥的要求下打开了扬声器。 “你们现在回去，把魏婷送到枫叶酒店，找一个认识她的人接她，然后拍照发给我。”许泽洋吩咐。 沈玥和许泽洋坐在大厅里等。 许泽洋依旧揽着她，伪装成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 沈玥自知挣不脱，便没去费那个工夫。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泽洋终于收到手下发来的照片。 他把手机举到沈玥眼前：“喏，看清楚。” 照片里，魏婷依然还昏迷着，由一个男同事抱住。 男同事一脸懵逼地看着镜头，显然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这个男同事沈玥见过，平时与魏婷的关系还算不错，是信得过的那一类人。 她松了一口气。 许泽洋收回手机，问：“现在能走了？” 为了等这张照片，他已经改签了一次航班。 维城飞京市的航班没那么密集，这一班飞机的目的地是与京市相隔甚远的海市，落地以后还要转机再回京市。 沈玥的态度比先前好了不少：“能。” 往登机口走的路上，沈玥突然停下，一脸痛苦地捂住了肚子。 许泽洋冷漠地盯着她，警告：“别给我搞什么小动作，要上厕所等登机了再说！” “不是……”沈玥的眉心纠结在了一起，“我……姨妈……好像来了。” 许泽洋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姨妈”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略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脸，语气依旧冷硬：“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就算你真的来了，现在也给我忍着！” 沈玥咬紧牙关，用尽了全力去忍。 可小腹处传来的阵阵尖锐疼痛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鼻尖上也冒出了细汗。 她弯下腰，难受得蹲下蜷成了一团。 这个模样吸引了附近其他旅客的注意。 一位年纪大的白人老太太走过来，亲切地问：“女士，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玥拿眼偷觑许泽洋，摆摆手，费力地挤出一个笑来：“没事，就是痛经而已。” 老太太似乎颇为感同身受，“痛经很痛苦的！”她握住沈玥的手臂，问：“你要不要吃止痛药？” 沈玥依旧摆手，“谢谢，不用了。” 老太太却不放心，“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吃止痛药可能连路都没法走。” 闻言，许泽洋赶忙命令沈玥：“吃。” 沈玥这才答应：“好的。” 老太太扶着沈玥站起来，“去那边坐一下，让你老公去给你买瓶水。”她说完就盯着许泽洋看。 许泽洋自然也听到了她说的后半句话，尽管不情愿，但因为担心被人看出端倪，还是不得已去了。 临走前，他对沈玥说：“别到处乱跑，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自动售货机离他们的座位不算远。 许泽洋刚走出几米，老太太就立刻变了脸。 她把一部手机塞进沈玥手中，小声地说：“去最近的洗手间，有人在那里等你。” 沈玥虽然没有弄清楚状况，但不敢多耽误时间。 她“唰”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冲着离得最近的洗手间飞奔。 许泽洋气急败坏的怒吼从身后传来：“沈玥！你给我回来！你信不信我杀了魏婷！” 沈玥充耳不闻，直到进了女厕才停下，累得撑着膝盖不住地喘粗气。 老太太给她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响，有信息进来。 她打开一看，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出来。” 第443章 不会再有这种事 发信人是一串华国的手机号。 沈玥心里有一个名字，却又不敢确定。 她哆嗦着手，谨慎地问：“你是谁？” 对方回复得很快：“许绍城。” ——果不其然。 沈玥分不出精力去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在这一瞬间，有种踏实的安心感。 好像只要有他在，就可以什么都不怕了。 在对着镜子稍稍整理过一番以后，沈玥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女厕所。 厕所外面没有人，既看不到给她发信息让她出来的许绍城，也看不到一路追着她过来的许泽洋。 她正疑惑着，突然手腕一紧，下一秒就被拉入了一个透着点点凉意的怀抱。 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几乎是立刻，沈玥的眼前蒙住了一层水雾。 所有的忐忑与不安在这一刻尽数消失，她转了个身，双臂死死地缠在许绍城的腰上。 许绍城也将她拥得很紧，一只手不断地轻拍着她的后背，低沉温柔的嗓音响起在她的头顶：“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沈玥脑子里绷得紧紧的那根弦终于断掉，她把脸埋在许绍城的胸口，放肆地呜咽出声。 伪装了这么久，她真的、真的太累了。 许绍城低下头，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眼底闪过心疼的同时，又多了一抹阴鸷。 进出洗手间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偶尔有人经过，总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这对相貌出众的男女身上。 但大多数的人都不会多想，只当是即将离别的小情侣借着这个机会互诉衷肠。 许绍城始终站着不动，任由沈玥发泄完，才捧着她的脸，用纸巾仔细地一点点擦干泪痕。 “还难受吗？”他问她。 沈玥咬住下唇，顶着一双红肿的眼，摇了两下头。 “好。”许绍城终于露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他牵着沈玥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陆晨应该到了，我们出去。” 偌大的候机大厅空旷依旧，旅客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坐在各个角落，许泽洋和他的那群黑西装却不见了踪影。 沈玥问：“许泽洋呢？上飞机了吗？” “没有。”许绍城冷着脸答，“在去警察局的路上。” “嗯？”沈玥很意外，“你报警了吗？怎么跟警察说的？还有他那群手下，也被警察抓了吗？” “嗯。我跟警察说，我妻子被人绑架了，警察很重视。他那群手下……大概上飞机回国了。”许绍城并没有对沈玥说实话。 他会报警，但不是现在。 在把许泽洋交给警察处理之前，许绍城打算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有些人他是不能碰的。 至于许泽洋那群手下，他也让人一并带走了。 他看得出来，那群人对许泽洋并不忠心，否则也不会在沈玥逃跑后还一个个站在原地装傻，让许泽洋亲自去追。 这样的“不忠”是出于什么理由，他得搞清楚。 “呼。”沈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怎么？”许绍城挑眉。 “其实在来机场之前，我和许泽洋的手下做了个交易——只要他们放了我，我就付他们双倍的酬劳。”沈玥解释说。 “所以——你早就部署好了一切？”许绍城忽然觉得没那么有成就感了，反而还有点挫败——就算他不出现，她似乎也能够保护好自己。 沈玥从他紧拧的眉心和瞬间黯淡下去了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忙堆起满脸的笑抱住他的胳膊。 “也没有部署好啦！”她说，“其实我心里还是挺没有底的，不知道能不能跑掉。要不是你找那位老太太帮忙，我可能现在还在跟许泽洋周旋。” 许绍城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嘴角也微微扬起。 沈玥忽然发现旁边这个别扭的男人其实还挺好懂的——她当初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他高冷、难以亲近？ “不过，你怎么会刚好过来？”沈玥倒没有往深处想，只是觉得一切都格外的凑巧，她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不是刚好。”许绍城却说，“我知道许泽洋今天回国。” 他安排在许泽洋身边的人一直都没有撤，当昨天晚上许泽洋订下自己与沈玥飞京市的机票时，他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如果许泽洋一个人回国，他可能不会多想，但带上沈玥—— 以他对沈玥的了解，她绝不可能主动跟着许泽洋走。 所以，要么是许泽洋已经得手，要么就是他准备好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无论是哪一种，许绍城都必须要亲自飞过来将他解决。 “我刚下飞机，就接到了许泽洋的电话，知道他绑架了你。所以我没有离开机场，一直在这里等你们。” 他手里掌握着一切与他们所乘坐的航班有关的信息。 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还给自己买了一张相同航班的机票。 幸好他成功等到了他们，也成功救回了沈玥，不用再大费周章回国，让那兄弟俩有可以联手对付他的机会。 “你一个人？”沈玥问。 “不是。”许绍城自然是带了人，否则也没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迅速控制住那么多的人。 沈玥没有继续问下去。 其余的细节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现在她最关心的，是至今仍旧昏迷不醒的魏婷。 陆晨的车就停在机场外头，车上只有他一个人。 沈玥问：“星星呢？” “送到叔叔那里去了。”陆晨心里蓄着不满，对她的态度相当冷淡。 沈玥自然能感觉到。 “对不起。”她老老实实道歉。 陆晨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眼神冷冷的，丝毫不见平日的温情。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又不是差点害我丢了命。” 沈玥默默承受着他的阴阳怪气，半句都不敢反驳。 许绍城这会儿也跟空气似的，扭头望着外面，不给她帮腔。 “对不起。”沈玥只能又重复一遍，卑微地认错：“我以后再遇上这种事，一定提前跟你们报告。” 她的话音未落，许绍城就倏地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的说：“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 第444章 让警察放了他 车从机场开回市内花了点时间。 中间陆晨还跟叫来的下属接了个头，让他去小旅馆把沈玥的车牵走。 到达枫叶酒店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大堂里几乎看不见办理入住的客人，只有穿着制服等候客人光临的酒店员工。 门童热情地为他们引路，沈玥摆摆手，向他说明来意：“我找你们酒店行政部的经理ta。” 门童脸上原本洋溢着的笑容僵住，他警惕地后退一步，急急地叫了大堂经理过来。 都是在酒店行业打滚多年的“老人”，沈玥与这位大堂经理自然有过数面之交。 对方认出了她，问：“你怎么来了？” “我找ta。”沈玥回答。 大堂经理知道她与魏婷的关系，问前台要了一张房卡给她，“你直接上去就行了，ta不知道现在醒了没。” 沈玥一路小跑。 她的一颗心始终悬得高高的，在确认魏婷没事之前，半毫米都不曾回落。 房门开了。 一室黑暗。 卡槽里插着一张房卡，她按下开关，打开走廊的顶灯。 橘色的暖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厚软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沈玥过快的心跳与粗重的喘息在这一片宁谧当中格外明显。 白色的大床中央，有一个人形的突起。 沈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借着从走廊透过来的微弱光芒，勉强看清了魏婷的脸。 她站定在床畔，哆嗦着伸出手去——尽管知道多余，也还是小心地探了探魏婷的鼻息。 魏婷的呼吸轻却绵长，彰示着她此刻的安然无恙。 沈玥捂着胸口坐在床头，先前支撑着她的力气在这一刻流走。 许绍城原本守在门口，半天没听见声音，从走廊的拐角探了个头。 “魏婷还好吗？” “就……”沈玥也无法判断她究竟是好还是不好，“还活着。” 许绍城被她噎得默了一瞬，又问：“要带魏婷走吗？” “不了。” 酒店足够安全，硬要把她“搬”回去，只是平添麻烦。 “我在这儿陪她。” 反正陆晨把星星送到陆昀烨那儿去了，她也没必要急着赶回家。 “行。”许绍城没有反对，“我下去再开一间房，今晚住你们隔壁。你要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沈玥抿着唇，无声地望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怎么了？”许绍城问。 “谢谢。”沈玥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了这两个字。 许绍城却不悦地沉了脸：“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沈玥皱眉思考片刻，踌躇着开口：“对……不起？” 许绍城的脸霎时黑得更加厉害。 他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哎——”沈玥还没来得及将他叫住，就听到“嘀”的一声响——房门已经关上。 沈玥快速地冲了个澡，合衣窝在大床一角，不敢占据太多空间。 她没关灯，大概隔半个小时醒一次，观察魏婷的状况。 好在魏婷除了依旧昏迷以外，没有任何的异样。 沈玥这一夜断断续续地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旁边有了声音。 窸窸窣窣的，很轻，像是为了不吵醒她而刻意收敛过。 沈玥一直睡得不沉，被这动静惊得立刻睁开了眼。 原本躺着的魏婷，此刻正半坐着，掀了被子一条腿已经跨下了床。 她们俩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最终是魏婷先打破了沉默：“我吵醒你了？” 不知是不是许久没有进水的缘故，她的嗓音干涸到沙哑。 “没有。”沈玥随手拨了拨散落在额前的碎发，一骨碌爬起来。 “你怎么样？”她关切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晕，口渴，肚子饿，没了。”魏婷回答得简单明了。 “你先去洗漱，我让人送点吃的上来。”沈玥说着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座机听筒。 趁着魏婷去浴室洗漱的工夫，她很快安排好了一切。 看一眼时间，居然才堪堪八点。 她立刻打消了叫许绍城起床的念头。 魏婷洗去了脸上的疲态，神清气爽地从浴室里出来。 相比起她，沈玥倒更像是遭遇重重危险、死里逃生的那一个——这么说也似乎没有错。 “星星没事？”魏婷问沈玥。她舔舔唇，表情愧疚：“我昨天……不是故意把他一个人扔那儿的。” “我知道，他没事。”沈玥不打算告诉她昨天的经过，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要喝水吗？” 魏婷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感觉喉咙舒服了不少。 “不过——”她环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线索：“我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沈玥反问她。 魏婷摇头，“我只记得昨天在洗手间外头碰见许泽洋，他说要跟我聊孩子的事……本来我不打算跟他走的，可他骗我说星星在他车里，我要是不配合他，他就不把星星还回来……”她捏紧了双拳，神情悲愤。 沈玥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放松一些。 魏婷反握住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之后他带我去了商场旁边的一家咖啡馆，我跟他说我会把孩子打掉，不用他管，可他不同意……后来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应该是他在我的饮料里头下了药，让我一觉睡到今天早上。” 沈玥“嗯”一声，算是对她的猜测做出肯定，“是许泽洋把你弄过来的。他昨晚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魏婷既意外，又不意外——沈玥能找到她，必然采取了某些手段。 但“报警”好像有点夸张，让她生出些不忍：“其实没必要报警的，他也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 魏婷不了解真相，以为许泽洋只是迷晕了她、把她带到酒店来而已。 沈玥眼皮跳了跳，问她：“你该不会还对他有感情？” 魏婷低头沉默，许久后承认：“我是真的喜欢过他。” 但她也无法原谅他的出轨。 所以她会慢慢地将他淡忘，直到对他的感情归零。 沈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心疼魏婷，所以即使再想揭穿许泽洋的真面目，也只能苦苦憋着。 “玥玥……”魏婷抬头看她，恳求道：“你能不能让警察放了他？” 第445章 饶了我 让警察放了许泽洋，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当下这种情况，沈玥不好直接拒绝魏婷，只能兜圈子：“这事儿我说了也不算，得看警察怎么处理，毕竟他绑架你是真的。” 魏婷失望地垮下了肩膀。 过了好一会儿，她问沈玥：“那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我有点事情……还想问问他。” 沈玥并不想让魏婷与许泽洋见面，万一他说漏了嘴……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把这个谎给圆下去。 “我问问。”她敷衍道。 到时候再跟魏婷说“不行”就好。 早餐还没吃完，许绍城就过来敲门。 他换了一身衣服，从上到下挑不出一丝瑕疵。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沈玥很意外。 “倒时差，睡不着。”许绍城没有进屋，只把手里提着的纸袋给她，“干净的衣服。” 沈玥抱住纸袋，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路：“饿吗？我们在吃早餐。” “你们吃。”因魏婷在房间里，许绍城多少有些避忌，“我下楼随便吃点，你们要走了就给我打电话。” “哎——许总？”魏婷听见许绍城的声音，伸长了脖子探出半个头来，“你怎么来了？”她很意外，“你什么时候来的啊？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许绍城冲她笑笑，“昨晚到的。”别的没多说。 “那你快下去！”沈玥催促他，“晚了餐厅就关了。” 他昨天也跟着她耗了一整个晚上，状态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好。”许绍城点头，又提醒她：“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沈玥关上门，抱着纸袋回到房间。 魏婷含着一口吐司含糊不清地问她：“许总国内的事情处理完了？这一趟过来还走吗？” “不知道。”沈玥从纸袋里把衣服拿出来，“他没跟我说。” “那你知道他来做什么的吗？”魏婷又问。 “大概是想星星了。”沈玥神态自若地自顾自换着衣服。 魏婷“啧啧”几声，“你们家许总可真是有钱又有闲！” 沈玥没接她的话。 许绍城不知道从哪儿又搞来了一辆车，开着送沈玥和魏婷回家。 魏婷说：“把我送回公寓。” 沈玥瞪她一眼，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的要求：“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家？”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魏婷翻了个白眼，“况且，我也不想当电灯泡的好不啦！” 沈玥下意识地瞥向前面专心开车的许绍城，脸微微有点儿发红。 “我不管，你必须跟我们住一块儿。” 她仍不能够完全放心。 许泽洋虽然被抓了，但不能保证他不会再找别的人对魏婷动手。 “许总——”魏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许绍城。 许绍城沉稳开口：“我听沈玥的。” 魏婷绝望地倒在了后座上。 “行！”她咬着牙发狠：“这是你们自找的！到时候被我打扰了‘好事’，可不要怪我！” 魏婷依然被安置在她的客房。 回房间前，她不忘提醒沈玥：“你记得帮我问问啊！” “好。”沈玥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身，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许绍城一直跟她在一起，当即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他把她拉进离得最近的书房，问：“魏婷让你帮她问什么？” “她想见许泽洋。”沈玥也不瞒他，“她对许泽洋……”后面的话都化作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你想让她见吗？”许绍城认真地问沈玥，“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安排。” “不想！”沈玥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希望他们俩一辈子都不要再见面！” 许绍城微微勾唇，“那好。” “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你们别等我吃饭了。”顿了顿，他又说。 “去哪儿？警察局？”沈玥问。 “嗯。我得去做笔录。”许绍城说。 “那我呢？我不用去吗？”沈玥可是这个案件中正儿八经的“受害者”，按照程序，她也应该到场才对。 “你在家里陪魏婷，我去就行了。”许绍城伸手抚上她的脸，真实温暖的触感让他空着的心一点点充满，残余的后怕也被一点点驱除，“这段时间，你和魏婷都少出门。” 沈玥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因而非常配合地留下。 “那你快去快回，路上也要注意安全。” 许绍城没有去警察局。 他的车一直往城外开，过了很久，停在了一个农场外。 这个农场是他在城内四处购置房产时一并买下的，因面积大、环境好而被他看中，打算在之后再找人来修建成一处度假庄园。 然而在正式动工之前，整个农场都是空的，放眼望去，几千平米的土地上都看不到一个人。 农场里，有一个闲置多年的谷仓。 此刻谷仓破旧的木门半掩着，有声声惨叫透过缝隙从里头传出来。 许绍城推门而入。 伴随着他的动作，一缕缕阳光争先恐后地钻进去，照亮了整个谷仓。 谷仓正中央的房梁上挂着几根绳子，每根绳子都吊着一个人，惨叫声便是从这些人的口中发出来的。 而在这些人的四周，又站了另外一群人，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唯一相同的，是手里都拿着一根金属制的棒球棒。 见许绍城进来，这群人立即恭敬地叫道：“许总！” 许绍城没有回应，一步一步地走到其中一根绳子底下。 被这根绳子吊着的人，身上的伤似乎是最重的——被血染红的衣服残破不堪，露出大片布满伤痕的肌肤；他的脸上更是沾满了血污，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许绍城接过旁人递来的球棒，面无表情地抬手，重重地砸到他的右边小腿上。 只听得“啊”的一声，闭着眼的人在瞬间惊醒。 待看清许绍城的脸，他露出恐惧的神情，挣扎着仓皇求饶：“二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二哥！看在我们俩这么多年兄弟的份上，你饶我一命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对沈玥动手了！我也会劝大哥收手，再也不招惹你们了！只要你放我走！二哥！求求你了二哥！” 第446章 离开她 许绍城挥棒的那一下力道，使得许泽洋在半空中来回摇晃。 他右边的小腿似乎已经被打折了，正无力地垂着，与另一条绷直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二哥！”他仍在喊，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在一片血污之中划出几道肮脏的印迹。 许绍城嫌弃地皱紧了眉头。 “我给过你机会。”他说，“不止一次。” 他临时飞回国，是给许泽洋的第一次机会；而他设计许泽洋与魏婷分手，则是第二次。 倘若许泽洋能够识相地放弃自己的计划，像个男人一样把矛头只对准他一个人，或许他今天不会下此狠手。 “可你没有珍惜。” 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又一记闷棍敲到了许泽洋的左腿上。 许泽洋叫得更加凄厉，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滚滚落下。 “二哥，你放过我！我好疼！我要死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许绍城牵了牵嘴角，阴恻恻一笑，与许泽洋又多了几分相似，“我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许泽洋的双眼骤然睁大。 许绍城对付敌人的手段，他曾听说过不少，但因为太过狠辣，他并不相信是真的，也就压根没有当一回事。 可现在看来…… “只要你放了我——”他慌忙开出条件，“我可以帮你对付我大哥！他做过的那些事，证据全都在我手里！只要我帮你，一定可以让他把牢底坐穿，一辈子不能再伤害你们！” “哦？”许绍城挑眉，好似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 许泽洋连忙乘胜追击：“二哥你信我！要是我骗你，你大可以再把我抓回来折磨我！” “我当然信你。”许绍城嘴角的弧度更深，眼神却依旧冰寒迫人，“不过——你有的那些证据，我早就有了。” 甚至许泽洋没有的，他的办公室里也藏了好几箱。 把许泽瑞投进监狱，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难的，是把跟他勾结在一起的势力连根拔起，彻底肃清云天集团内的黑手。 ——而这，也是老爷子最后的遗愿。 许泽洋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我不需要你帮我对付许泽瑞。”许绍城跟逗弄宠物似的，用球棒一下一下地戳着许泽洋的身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许泽洋立即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 “爷爷的死——”每每回想起老爷子去世时的模样，许绍城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的喉头被异物哽住，缓了缓才能继续发声：“跟许泽瑞有没有关系？” 许泽洋没料到他会问起这个，眼神游移着，表现出了十足的心虚。 许绍城的心里已经有了底。 “不想说？”他笑得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握着球棒的手刚举到一半，就听见许泽洋崩溃地大喊：“是大哥！爷爷是大哥毒死的！他给爷爷下了毒！还改了爷爷的遗嘱！本来云天集团爷爷是要留给你的！我可以帮你作证，让我大哥把云天集团还给你！包括皇庭！我也一起还你！” “行。”许绍城点点头，拿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他。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许泽洋忙不迭地重复，生怕自己说慢了，许绍城就会改变主意。 拍摄完影片，许绍城吩咐手下：“把他们都放下来，送到警察局去。” 许泽洋愣住，回过神后恼怒地大骂：“不是说好要放了我吗？！许绍城你这个骗子！你不得好死！” “我的确是放了你。”面对他的指控，许绍城脸不红心不跳，“如果没有这个，”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你可能活不过今天。” 说完，他扔掉糊满了许泽洋血迹的球棒，转过身去，毫不留恋地往外走。 许泽洋在背后骂：“许绍城你这个六亲不认的王八蛋！沈玥受到那么多伤害，全都怪你！你不要脸！明明爱着秦凉月，还要娶沈玥！都跟秦凉月生了孩子，现在还要继续纠缠沈玥！你就是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渣男！你害了两个无辜的女人！不对！三个！魏婷有今天，也是你害的！” 许绍城的脚步微微一顿——但也不过半秒的时间。 他抿紧了唇，继续向前踏出一大步。 虽然一点脏污都没有沾上，但因为近距离与许泽洋接触过，许绍城的洁癖再度发作，在回家之前，拐去陆晨家里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全新的衣服。 陆晨并不清楚许绍城去做了什么，但隐约猜到与许泽洋有关。 “那个人……你处理干净了？”陆晨问。 许绍城用毛巾擦拭着半干的头发，眼皮都没有掀。 “送警察局了。” “就送警察局？”陆晨对他的解决方式十分不满，“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我打断了他两条腿。”许绍城说。 “那也不够。”陆晨仍不满意，语气也严厉了许多：“你就是太心慈手软，才会让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玥玥。” 许绍城沉默半晌，“我不是心慈手软。” 他只是……顾虑得太多，又不想打草惊蛇。 云天集团大厦将倾，但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要大。 集团里的那些人，为了护住云天、护住自己的财产与地位，势必会用尽一切办法去护许泽瑞——尽管他们也都恨透了他。 作为一根绳上的蚂蚱，许泽瑞一倒，待许绍城接手整个集团，他们在云天将再无立足之地。 而比起许泽瑞，他们要更谨慎，做起事来也鲜少会留下痕迹。 许绍城花了这么多年收集证据，却也不能保证能将他们一锅端掉。 “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在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陆晨对许绍城再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既然你不能保护玥玥，那你就离她远一点。” “我和叔叔最大的愿望，就是玥玥能够平安快乐地度过这一生。”他把“平安”两个字咬得很重，“你现在离开她，她或许会难过，但不会持续太久——她是蓝星航运的继承人，是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公主，追求她的人将源源不断，她总能从其中挑出一两个顺眼的。” 第447章 见医生 许绍城回到家里，已经过了夜里11点。 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客厅里一片漆黑。 沈玥与魏婷大概都已经睡下了。 他极轻地换好拖鞋，为了不吵醒沈玥，打算随便找间客房度过一晚。然而他刚走过书房，身后就出现了一片亮光。 “你要去哪儿？”沈玥从书房出来，身上还穿着齐整的家居服，齐肩的长发被束成高高的马尾，在脑后晃来晃去。 她盯着许绍城，脸上是全然的疑惑。 听见声音，许绍城倒退回来。 “我以为你睡了，打算去客房睡觉。”他说。 “我还在工作呢。”沈玥揉了揉看文件看到酸痛的眼睛，语气里透着疲惫，“你先回房间洗漱，我关个电脑，一会儿就过去。” 许绍城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书房里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 他走之前还空空荡荡的办公桌，如今已经堆满了文件。她的电脑开着，屏幕上也是密密麻麻的报表。 “好。”他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刚要离开，手被沈玥握住。 “嘶——”沈玥立即倒抽了一口凉气，瞪着他的手，问：“你手怎么这么冰？” 她知道他向来体温偏低，一年四季手都是凉的，可当下这个温度，并不在正常的范围之内——就好像是在冰水当中泡过，又好像在零下的寒风中吹过。 许绍城不着痕迹地把手从她温暖的掌心抽出。 “外面太冷了，冻的。”他淡定地答，“洗个澡就暖和了。” 沈玥皱眉，对他的说法表示怀疑。 她今天不是没出过门，尽管昼夜有温差，但也不至于冷成这样。 “怎么了？”许绍城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沈玥想起来—— “你抽烟了？” 他身上的烟味不重，但她的鼻子跟狗一样灵，稍稍贴近一些，就闻得一清二楚。 “事情很棘手吗？”她担心地问。 许绍城很少抽烟。 在她的印象里，他抽烟的次数屈指可数。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他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而眼下能够让他烦心的，大约只有许泽洋了。 “没有。”许绍城给出否定的答案，怕她不信，又找了个借口：“是国内出了点小问题。” 沈玥沉默两秒，脸上浮现出类似于歉疚的表情。 “对不起。”她说，“都是因为我……害得你两边跑。” “说什么呢？”许绍城的大掌按在她的脑袋上，温声安慰她：“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因我而起，你们都是被我连累的，要道歉，也该是我向你和魏婷道歉。” 见沈玥低下头去，他又在她的头上揉了两把，将她的头发揉乱，在接收到她气恼的白眼时发出一阵愉悦的低笑。 “行了，我们都不要道歉了。”他说，“我去洗澡了，你收拾。” 沈玥关掉电脑，把摆了一书桌的文件整理好，刚关好灯出门，就看见一个披散着长发、一身白色的“女鬼”。 “吓！”她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待看清魏婷的脸后，捂着胸口按住狂跳个不停的心脏，埋怨道：“大半夜的你干嘛呢？把我吓死了！” 魏婷垂着眼，并不像平常一样跟她杠，或是故意冲上来吓唬她。 “我口渴了，出来倒杯水。”她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沈玥连忙问：“你没事？” “没事。”魏婷说完便不再理她，跟“女鬼”一样，幽幽地飘向厨房。 沈玥在原地站了半分钟，才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到房间。 ——怎么这一个两个的，今天都表现得这么奇怪呢？ 沈玥换好睡衣躺到床上。 她关了卧室的大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浴室“哗哗”的水声停了，没一会儿，便有灯光从里头透出来。紧接着，灯光灭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并逐渐接近。 “你今天洗澡怎么这么快？”沈玥忍不住问。 许绍城有重度洁癖，每天洗澡的时间从来没有少于半个小时。 然而今天，从他离开书房到现在，总共加起来还不到一刻钟。 许绍城没料到她会观察得这样细致。 但这个问题并没有把他给问倒。 “我早上在酒店里洗过澡了。现在太晚了，我有点困，想早点睡觉。” “哦。”沈玥很轻易地接受了他的这个答案。 许绍城掀开被子钻进去。 下一秒，沈玥就感受到一具透着热气的躯体紧紧地贴住了她的后背。 许绍城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右臂横在她的腰上，掌心覆住她的手背，手指穿插进她的指间。 他将脸埋入她的颈间，深嗅一口。 沁人的玫瑰香气立即充满他的鼻腔。 这样的亲昵，叫他怀念，也叫他……不愿放开。 “如果你爸和你哥哥都不同意你和我在一起……”许绍城低沉的嗓音萦绕在沈玥的耳边，温热的鼻息撩过她耳后细嫩敏感的肌肤。 沈玥的身体在瞬间绷紧，大脑更是当机一般，变得一片空白。 当周围重归宁静，她才后知后觉地询问：“你刚才……说什么？” 她的声音像她的身体一样僵硬。 许绍城很清楚，她大概率没有把自己说的话听进耳中。 “没什么。”最初的冲动过去，他没有再问一遍的勇气。 “睡。”他闭上了眼。 许绍城回来以后，便又担负起了做早餐的责任。 他比沈玥早起了一个小时，正在厨房里忙碌，便看见魏婷已经穿戴整齐，似乎准备出门。 魏婷没料到许绍城这个时间会出现在厨房，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有几秒钟的愣神。 许绍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惊愕与慌张，他不动声色地问：“魏小姐这么早出去吗？” 他记得沈玥跟他说过，魏婷已经请了年假，等着医生的通知去做流产手术。 她既然不用上班，也就没有一大清早出门的理由。 “嗯。”魏婷点点头，“我跟医生约好了，今天去诊所做个检查。” “你一个人去不要紧吗？”许绍城放下手里的锅铲，一边解围裙一边绕过流理台往外走，“我把沈玥叫起来，让她陪你去。” “哎不用不用！”魏婷急忙将他拦住，“我预约的那个医生离这儿很近，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用麻烦你们！” 第448章 销案 魏婷走得很急。 为了不让许绍城有时间去叫醒沈玥，她甚至是用跑的，直到乘上下楼的电梯，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今天的确与医生约好了做检查，但那是在下午。 她瞒着沈玥与许绍城偷偷溜出来，是为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在这个城市里生活、工作了快十年，魏婷积攒下的人脉虽然不多，但也算是够用了。 她很顺利地打听到，许泽洋因为被送到警察局时受了伤，此刻正在市里的医院治疗。 她又托人跟负责这个案件的警官说了情，给了她这个“病人家属”一刻钟的探视时间。 魏婷料想到逮捕许泽洋的过程并不顺畅，因而他会受伤并不奇怪。可当她看到他浑身上下缠满的绷带时，震惊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许泽洋如今这个状态，对任何人来说都谈不上“危险”。警官体贴地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俩，自己守在外面。 因为无法接受许泽洋变成这样的现实，魏婷一小步一小步地、缓慢地挪到了病床边。 她的眼睛始终瞪得大大的，其间有隐约的水光闪烁。 “你……”她艰难地开口，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天，她的嗓音仍保留着几分沙哑。 许泽洋的腿断了两条，医生给他打了止痛针，饶是现在睁着眼，脑子也并不完全清醒。 他费了很大的劲才辨认出魏婷的模样，张了张嘴，用气声叫出她的名字：“魏婷？” “是我！”魏婷连忙应道。 离得近了，她愈发能够看清他脸色的苍白。他的脸上布满了各样的伤痕，嘴唇更是裂开了好几个口子，甚至还结出了血痂。 “你怎么样？”魏婷问。 毕竟是自己真心喜欢过的人，哪怕他曾做过伤害自己的事，见到他如此惨状，她的心依然会疼。 “我……”许泽洋闭一闭眼，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魏婷的眼泪终于掉落下来。 “没关系的！”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他打着厚厚的石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手，“我、我一会儿就去警察局，跟警察说是玥玥弄错了，你没有对我做什么！只要我销了案，他们就会放你走了！到那个时候，你就回华国去，好好地过你自己的生活，再也不要来这边了！” 因为止痛药的药效，许泽洋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消化完魏婷说的所有的内容。他意识到：沈玥与许绍城似乎并没有告诉魏婷实情，理由是什么，也并不难猜。 许泽洋的眼底划过一抹阴鸷，转瞬又化作哀凉。 他半垂着眼皮，叹出了一口气。 “可惜……就算你肯销案，你那两个朋友也不可能放过我的。” 他口中的“两个朋友”，除了沈玥与许绍城，魏婷再想不到其他人。 “不会的！”魏婷为他们辩解，“他们都是很好的好人！只要我跟他们说清楚，他们一定会理解的！” 许泽洋低笑一声，“你太善良、太单纯了。” 魏婷怔住：“你什么意思？” 许泽洋掀开眼皮，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 “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魏婷的心脏重重地颤了一下。 她有预感，他即将要告诉她的这件事，应该与沈玥、许绍城有关。 他们俩昨晚在书房外说的那些话，她全都听见了。 所以她才会迫不及待地跑过来与许泽洋见面，想要弄清楚原委、不想做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许绍城，是我的堂兄，我们的父亲是亲兄弟。” 在这一瞬，魏婷忽然觉得自己过于迟钝了——许绍城与许泽洋，同样姓“许”，又长得那么像，她竟从未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 “然……后呢？”她不自觉地捏紧了衣服下摆。 “我爷爷去世以后，把公司留给了我亲大哥，从此许绍城便与我们兄弟俩有了嫌隙，处处针对、打压我们兄弟俩。”许泽洋适时地流露出难掩的哀伤，“所以当他得知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故意找了人给我下药，在你面前演了那么一出，让你以为我劈腿，从而与我分手……婷婷，你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以至于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的咳嗽让他的身体不断震动，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更是刺痛了魏婷的双眼。 “你慢点！”她想要替他顺气，却又怕弄疼他而不敢随意触碰他的身体，只能眼巴巴地站在一旁看着。 好不容易，等到许泽洋自己平复下来，他继续说：“我这一身的伤……也是许绍城打的……他警告我离沈玥远一点，不要把歪心思打到她的身上，可……”他把诚挚灼热的目光投向魏婷，“我留在维城，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你，也为了……”他的视线向下，落到魏婷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我们的孩子。婷婷，我爱你，我想要和你、和我们的孩子一起生活，想要给你们一个幸福的家庭……” 魏婷一手牵住他，一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眼神坚决。 “我会替你向玥玥和许总解释清楚，也会去警察局销案。”她说，“你好好养病，我会过来陪你……和我们的孩子一起。” “……好。”许泽洋挤出一个笑来。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 警官推开门，提醒魏婷：“时间到了。” 魏婷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她向许泽洋保证：“你一定会没事的。” 魏婷又开车去了警察局，向负责此案的警官说明了情况，要求销案。 警官却拒绝了她。 “魏女士，你并非本案的报案人。只有报案人本人过来，我们才会考虑销案。” “但我朋友报案，是因为她以为许泽洋绑架了我呀！我自己证明我没有被绑架，难道这样也不能销案吗？”魏婷急了。 “不对……”警官翻了翻卷宗，问：“你朋友是叫shawnxu吗？” 魏婷虽然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从“xu”这个姓氏，也能够猜到就是许绍城。 “是。”她点头。 “shawnxu报案的时候说，他的未婚妻被绑架了。他的未婚妻……不是你？” 第449章 你是不是疯了 许绍城的未婚妻当然不是她。 可许绍城的未婚妻……什么时候被许泽洋绑架过？ 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让魏婷怔在了当场。 “你等等……”半晌后她回过神，抖着手摸出自己的手机，“我给我朋友打个电话。” 警官做了个“随你”的手势。 魏婷跌跌撞撞地走出办公区，在走廊上找了一处清静的角落，背靠着墙壁拨出沈玥的号码。 “婷婷？”沈玥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你检查做完了？” “还没。”魏婷喉咙发紧，“我……” 她想要问沈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想到在医院里许泽洋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又犹豫了。 她不是不相信自己与沈玥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不相信许绍城的为人，但许家几个堂兄弟不和的传闻，国内媒体曾爆出过好几条，与许泽洋所言都能对得上号；更何况，她也曾无数次听说过许绍城在商场上的雷霆手段——对于他的对手，他向来都会赶尽杀绝，不顾及半点情面。 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沈玥必然是站在许绍城那一边的。就算她逼问，也只能得到与警官给她的相同的答案。 见她半天都不吭声，沈玥一下急了。 “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我没事！”魏婷忙说，“我就是……有点害怕。玥玥……”她故意试探：“如果我说，我不想打掉这个孩子……” 沈玥心里一“咯噔”，脑中的警铃立刻被拉响。 “为什么？”她努力平静地问，不给魏婷造成任何压力。 “他毕竟在我的肚子里呆了这么久……”魏婷低下头，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绞尽脑汁地编造会被沈玥相信的谎言：“虽然他爸爸是个渣男，但我还是舍不得……而且，当初你不也在以为星星的亲生父亲是个强|奸犯的时候把他生下来了吗？” 沈玥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一茬。 但魏婷这话说得着实很有道理，沈玥找不出漏洞来反驳。 “如果你真的想把孩子留下……”她虽不情愿，可还是松了口，“那就留下。” 既然当初魏婷能够义无反顾地支持她，现在她也应该同样义无反顾地站在魏婷的身边，支持她做的每一个决定。 “我当他干妈，和你一起把他养大。” 魏婷的眼眶一点点湿润。 “玥玥……”她哽咽着，情绪十分复杂。 即使知道了是许绍城设计她与许泽洋分手，知道沈玥帮助许绍城让许泽洋万劫不复，她也没办法责怪沈玥，更没办法恨她。 她喜欢许泽洋不假，可沈玥更是她十多年的闺蜜，两人曾相依为命、互相扶持地走过生命中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我想跟你聊聊，我们俩，单独聊。”她报上一个地址，“你现在过来，我等你，不要告诉许总。” “魏婷？”许绍城先前就听见了沈玥在打电话，但为了不探听她的隐私，故意离得远远的没有过来。这会儿见她久久地盯着早已暗下去了的手机屏幕发呆，才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她去看医生了吗？” 沈玥被他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手机给甩出去。 “去了。”她按着狂跳个不停的心脏，为避免让许绍城看出端倪，特意把脸转了个方向，“她说她害怕，想让我过去陪她。” 她说着，起身往卧室里走，“我去换个衣服。” 许绍城跟上：“我和你一起。” 沈玥当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仰头瞪他。 他比她高了快一个头，每每离得近了，与他说话她总是格外费劲。 “那可是专门的妇科诊所！你一个男人，去凑什么热闹！” 许绍城理直气壮地反驳：“就没有陪老婆一起去的男人吗？” “那你是陪你老婆去的吗？”沈玥问他。 “是。”许绍城点头，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沈玥被他看得老脸发红，恼羞成怒地将他推开：“反正你不许去！” 许绍城退而求其次：“那我送你到门口，我不进去，总行了？”眼见着沈玥又要拒绝，他忙加上一句：“你刚出过事，我不放心。” 这一句话他说得情真意切，身段更是被他放低得不能更低。 要不是魏婷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许绍城知道，沈玥一定会抵抗不住他的攻势而松口。 “那也不行。”她硬着心肠，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顽固模样，“你在家里等着，我们很快就回来。” 他们俩对峙了许久。 要比犟，许绍城绝对不输她；但在这个时候，他没必要一定要争个赢。 “行。”终究还是他退了一步，“你早去早回，到那儿了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魏婷约沈玥见面的地方，是诊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发呆。 沈玥很快就找到了她，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看什么呢？” 魏婷收回视线，勉强勾起唇角挤出一个笑来。 “来得真快。” 沈玥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直接进入正题：“你要跟我聊什么？神神秘秘的，还一定要当面说才行……” 在沈玥到之前，魏婷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也打了好几版的腹稿。 她鼓起勇气，对沈玥说：“其实我早上没去看医生……我约的检查在下午……” “嗯？”沈玥不解，“那你一大清早出门是去干什么？” 早上在家里发生的事情，她都听许绍城说了。 尽管许绍城说魏婷的样子有点反常，但她并没有多想，只觉得魏婷是单纯的不想把她给叫醒。 可现在看起来……许绍城或许是对的。 魏婷低下头，右手握着汤匙，不停地搅拌着杯里的咖啡。 “我去了一趟警察局。”她极小声地说。 沈玥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你去警察局做什么？销案？” 沈玥还记得昨天早上魏婷在酒店说过的那些话。 她心一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魏婷半天没有出声，只垂着脑袋，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是默认了。 沈玥气得一拍桌子：“魏婷你是不疯了？！” 第450章 她不回来了 魏婷料到了沈玥会生气，但没料到她会气得这么厉害，因而被她吓得抖了一抖，杯子里的咖啡洒了一半。 在开足了暖气的咖啡店里，魏婷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打底衫。依旧灼烫的咖啡泼上去，立刻在米色的布料上印出了一滩难看的深色印记。 魏婷倒抽了一口凉气，在放下咖啡杯的同时眼前水雾弥漫。 她用餐巾纸用力地擦拭着身上的污渍，一下接着一下，像是在发泄着什么，又像是在故意逃避着什么。 幸好咖啡店里的人不多，客人坐得很散，压根没人注意到这边。 只有服务生来回穿梭时，偶尔会疑惑地瞥上一眼。 魏婷一哭，沈玥就怂了——尽管她心里还有气。 “你哭什么？”她的语气仍旧僵硬，但比起之前要软化了许多。 魏婷却只是默默地掉眼泪，不答她的话。 沈玥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身体虚脱地向后靠去。 “你不是要跟我聊吗？”她问，“你一句话不说，我怎么聊？还是说，你想要用这种方法逼我去帮你销案？” 魏婷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住。 她攥紧了已经被自己揉成了一团的餐巾纸，说：“我没有逼你。”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要逼沈玥的意思，因为她认为：“许泽洋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的原则底线，就应该主动去警察局给他销案。” “许泽洋没有做错任何事？”沈玥被她的话气得笑了出来，“得，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怪我。” 魏婷含着泪抬头，辩解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打住！”沈玥不耐烦地截断了她的话，“我的意思是，怪我之前太过考虑你的心情了，没有把事情真相告诉你，才会让你继续相信许泽洋是个好人。” “事情真相？”魏婷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但其中并没有正常人这个时候应该有的惊讶或是疑惑，好像早已猜到了她隐瞒了些什么。 “那你现在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沈玥深吸一口气，斟酌了许久，决定以伤害性不强的事实开头：“许泽洋是许绍城的堂弟，他还有个亲哥，叫许泽瑞。” 这件事魏婷早已从许泽洋那里听说，因而表现得异常平静。 “他们兄弟几个的恩怨纠葛，我以前跟你提过一点——总而言之就是狗血的豪门争夺家产的戏码，许泽瑞和许泽洋两兄弟给许绍城使过不少绊子，几年前许绍城中枪昏迷，就是许泽瑞的‘杰作’。” “那这也只是许绍城和许泽瑞之间的矛盾，关许泽洋什么事？”魏婷心里仍是为许泽洋抱不平的。 “马上就要讲到他了。”沈玥继续往下说：“许泽洋是皇庭酒店的实际负责人，我以前在京市皇庭工作过一段时间，与他有过接触。”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那个时候，许泽洋在明知道我已经和许绍城结婚的前提下，还疯狂地追过我。” 魏婷总算听到了没听过的剧情，但这个剧情，与她预料之中的差了太远。 “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泽洋他……追过你？” 沈玥点头，“但是这件事当时知道的人并不多，原来的那个微信号我也早就不用了，他给我发过的那些信息没办法拿给你看。你愿意相信我就信，不愿意信就算了。” 魏婷没有做声。 沈玥无疑是失望的。 她没想到自己与魏婷这么多年的友情，竟敌不过一个认识还不到两个月的渣男。 “许泽洋接近你，也不是因为什么‘一见钟情’。他就是抱着目的来的，就是想利用你来要挟我、要挟许绍城，保住云天集团，保住他们全家人。” 沈玥说的是实话，可听在魏婷的耳朵里，却是那样刺耳。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对我一见钟情？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真的喜欢我？沈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以为是？能不能不要以为什么人都是围着你转的？”她气红了眼，一时间口不择言。 沈玥被她噎得半天都没能开口，只怔怔地盯着她，心潮澎湃起伏。 明明眼前的人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一个，为什么却感觉那样陌生？ 魏婷却没有停止对沈玥的攻击：“就因为你自以为是的判断，所以就要用一切手段来拆散我们么？许泽洋先前的出轨是你的设计，现在进监狱也是你的设计，以后呢？你还谋划了些什么？不如一次性全告诉我，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沈玥憋了许久的眼泪，这会儿终于落了下来。 浓浓的委屈全都化作了水汽，却又不会随着水汽的蒸发而彻底消失殆尽。 “我承认，许泽洋出轨是我找人做的。”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除此之外，我没有做过任何栽赃陷害他的事情。他绑架你是真的，绑架我也是真的。如果前天晚上不是许绍城及时赶到，可能我早就被他带回了华国，他现在也不会接受法律的制裁。”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因为沈玥承认了陷害许泽洋出轨，魏婷如今对她的信任降到了最低点，“你不就是仗着许泽洋进了监狱、没办法为自己辩解，所以才在我面前编这种谎话的么？你大概不知道，我早上去见过许泽洋，他什么都告诉我了！他被许绍城打断了两条腿，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医生说，他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走路了！沈玥，你和许绍城真令我恶心！” 魏婷说完，不等沈玥解释，起身捞过自己的羽绒服就走。 沈玥想要去追，但看着魏婷决绝的背影，忽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魏婷既然已经选择了相信许泽洋，别人说再多，她都不会听进去。 许绍城一直在客厅里等着。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把手机揣进口袋里，靸着拖鞋走过去。 玄关的地上，摆了好几瓶各式各样的酒。 沈玥在一旁坐着换鞋，她身后的大门却是紧闭着的。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魏婷呢？”许绍城问。 “她不回来了。”沈玥说，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第451章 弄死他 “喝酒吗？”沈玥把地上的酒一瓶接着一瓶地捞起来抱进怀里，仰着脸问许绍城。 许绍城把所有烈性的洋酒从她怀里抽走，唯独留下一打啤酒。 “你喝这个。”他说。 “喂！”沈玥本就心气不顺，一醉方休的计划被他阻挠，更加张牙舞爪。 她急急地伸出了手，想要把酒抢回，许绍城闪身躲过，以手抵住她的脑门，顺势弹了一下。 “听话。”他板起脸，“不然连啤酒也别喝了。” 沈玥赶紧把啤酒藏到身后，恨恨地盯着被他抢走的洋酒，舔了舔后槽牙。 “行。” 沈玥毫无形象地靠着沙发坐在地上，一手捏着啤酒罐，一手抓着许绍城刚刚烤好的鸡腿。 “我太难受了。”她咬一口鸡腿，糊了满嘴的油渍。 许绍城皱紧眉头，倾身替她擦去唇上的油光。 “嗯？”他耐心等着她的后文。 “许泽洋真特么是个阴险小人！”沈玥气愤地高声骂道。 “嗯。”许绍城点头附和着她。 “魏婷那个、那个……”尽管心里窝着火，可骂魏婷的话，沈玥还是不忍出口。 “算了！”她忿忿地仰头，把剩下的啤酒连着“眼瞎心盲的”五个字一同一饮而尽。 空了的啤酒罐被她随手扔到一边，许绍城又开了一罐新的，体贴地递到她手中。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她的表现能隐约猜到——大概就是因为许泽洋，她和魏婷产生了暂时不可调和的矛盾。 许绍城是个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对于女人之间“复杂”的友情，从来就没有参透过。 但他懂得最重要的一点：不要插手。 就像不要插手情侣、夫妻间的矛盾一样，因为当他们“复合”，你将里外都不是人。 于是他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管，沈玥要喝酒，他就给她酒；沈玥要吃饭，他就去做饭；沈玥要睡觉，他就去暖床——总而言之，就是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忽然，沈玥扭头，狠狠地瞪了许绍城一眼。 许绍城莫名其妙：“怎么？” “都怪你！”沈玥喝完了三罐啤酒，这会儿开始上头，对着许绍城撒起了酒疯：“你都揍许泽洋了，怎么就不能再狠一点，让他直接嗝屁呢？” 许绍城的一口气被她给堵在了喉咙管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需要我提醒你吗沈女士？杀人犯法，是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还是说……”他压低身子与她平视，左眉微微挑起，“你想趁机连我一起送进去？” “啪！”沈玥一巴掌落到他的脸上，把他推得远了一些。 她没使劲，挺轻的一下——本来也不是为了打他。 “瞎说什么呢！”她骂骂咧咧，“我就是觉得……许泽洋王八蛋，死了最好！省得祸害别人！” 许绍城用力擦着被她刚刚拍那一下印到自己脸上的烤鸡腿的痕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成功说服自己不跟这个已经失了神智的醉鬼计较。 “行，等他进了牢里，我找人弄他。”他依旧态度良好地哄她，只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身体往远处挪了挪。 “等他进牢里都晚啦！”沈玥把啤酒罐往地上重重地一磕，酒液飞溅，洒了她一身。 许绍城的脑袋更疼了。 偏偏醉鬼本人还浑然不觉，举起酒罐又猛灌了一大口。 “魏婷都被他给洗脑啦！你知不知道！” 她转过身，用抓着鸡腿的那只手攥住了许绍城的衣领，在他雪白的衬衫上，留下了五个油黄色的指印。 “魏婷被他洗脑啦！”她拽着他不停地摇，“魏婷都不相信我啦！她说我是骗子！说我令她恶心！” 重温那些伤人的词句，沈玥依旧心痛如绞。 许绍城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按着她的肩膀逼她冷静下来。 “许泽洋跟魏婷说什么了？”他拧着眉问。 “你敢相信吗？！许泽洋他居然倒打一耙！他跟魏婷说，是我故意拆散他们！现在魏婷信他不信我，不但让我去警察局销案，还打算生下许泽洋的孩子！呜呜呜！”沈玥越说越难过，干脆扔了手里的东西，钻进许绍城的怀里。 她的双臂紧紧地勒住他的腰，两手捏着他的衬衣下摆。 许绍城努力不去想自己衣服此刻的惨状，叹着气拥住她，轻声哄道：“不哭了，我帮你弄死许泽洋。” “不行……嗝！”沈玥在他的胸口打了个酒嗝，刺鼻的酒精味儿直往上涌，熏得许绍城闭了闭眼。 “杀人犯法的！”她郑重其事地警告他，“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道理！你不许杀人！否则就要进局子了！” 许绍城无奈苦笑。 “好，我不杀人。”他顺着她的话说。 她哭得脸都花了，泪痕在粉底上划出了一道又一道。 许绍城实在忍无可忍，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合着衣服扔进了家里宽大的按摩浴缸。 “你干嘛啊！”沈玥的牛仔裤被他放的热水打湿，黏黏地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她扒着浴缸的边缘，想要起身逃离，却被许绍城重新按了回去。 “别动！”他冷着脸吓唬她，用手舀了一捧水，仔仔细细地洗净了她脸上所有的污渍，使她露出了原貌。 “好好洗个澡。”他说，“然后睡觉。”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她不要再去想那些难过的事情。 “我不！”沈玥却来了劲，故意跟他杠：“我不洗澡！不睡觉！我要喝酒！你把酒还我！我还没有喝够！” 她一边说，一边往许绍城身上泼水，大有泼妇倒地打滚耍无赖的架势。 随着她的动作，更多的水浇到了她的身上。 他挺直背脊，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衬衣纽扣，露出性感精致的锁骨，以及大片大片的胸膛。 察觉到了危险的沈玥蓦地顿住。 “你、你要干什么？”她用脚抵住浴缸内壁，身体快速地向后滑动。 早已面目全非的衬衣被许绍城扔到了地上。 …… 第452章 带你见几个人 浴缸里的热水渐渐变凉，充斥在这一方狭小空间内的喘息与呻吟也渐渐地趋近于无声。 沈玥已经累到虚脱，无力地趴在许绍城的胸前。 她的长发湿成了一缕缕，毫无规则地散落，堪堪遮住她肩颈的红痕。 许绍城将她抱紧，长腿一迈，轻而易举地跨出浴缸。 从旁边的柜子上抽出一条浴巾裹住沈玥，替她吸尽体表残存的水渍。 沈玥掀了掀眼皮，哑着嗓子含混不清地吐出一个字：“困……” 许绍城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轻吻，换了个姿势，让她更舒适地窝在自己怀中。 “睡。” 沈玥的眼皮垂下，没过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平稳绵长。 许绍城把卧室的窗帘拉严实，只留了床头一盏光线微弱的夜灯。 沈玥无知无觉地睡着，哪怕是在梦中，眉心也紧紧地皱着，眼睫不安地轻颤。 “婷婷……” 她无意识的呢喃飘进许绍城的耳中，让他的心泛起一阵阵的疼。 把被子给她扯到下巴，许绍城起身，温柔的神色一点点敛起。 魏婷能去的地方一共只有那么几处。 许绍城给枫叶酒店打过电话，得知魏婷仍在家中休假后，直接驱车去了她的公寓。 这间公寓他住过的时间不短，特意配的钥匙，在搬家后一直都还没还给沈玥——这回倒是派上了用场。 玄关的鞋柜旁，一双平底鞋随意地摆放在地上。鞋柜上方的盘子里，躺着一串挂着卡通人偶的钥匙。 看样子魏婷已经回了家。 客厅是空的，屋里的几间房全都关着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必须要避嫌，许绍城没急着去找魏婷，摸出手机来给她打了个电话。 他听见有音乐声在魏婷的卧室响起，但很快又戛然而止。 同时，他拨出的电话也被人掐断。 许绍城给魏婷发微信：“出来，我在客厅里。” 过了差不多有十分钟那么久，魏婷才慢慢吞吞地从卧室里出来。 她的气色很差，看着许绍城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你怎么进来的？”魏婷站得远远的，警惕地问。 许绍城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之前配的。” 这间公寓是魏婷与沈玥合资买的，许绍城与沈玥又是那样亲密的关系，因而她没资格说出让他交还钥匙的话。 “你来做什么？”魏婷背部紧贴着墙壁，好像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跌下去。 “沈玥喝醉了。”许绍城却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魏婷的心尖颤了一颤。她垂下眼眸，双手悄悄握紧，声线是刻意维持的冷硬：“沈玥喝醉了你不在家里照顾她，跑我这儿来干嘛？” “解除你们之间的误会。”许绍城说。 魏婷的心尖再次颤动。 “误会？”她冷笑着说：“我和她之间，没有误会。” 许绍城向前两步，在沙发上坐下。 “你要不要过来坐？”他和气地问魏婷，“你不是有身孕么？站久了脚应该会疼。” “不用你假惺惺！”或许是已经形成了偏见，他如今的一举一动看在魏婷的眼里，都是别有用心。 “行，那你就站那儿。”许绍城不强求，更不会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我听说，你想让沈玥去销案。”他切入正题。 “错了。”魏婷直勾勾地盯着许绍城，“是你去销案。” 案是许绍城报的，自然也该由他来销。 “许泽洋不应该为了他没做过的事情坐牢。” “没做过的事情？”许绍城兴致盎然地挑眉，“你跟我说说看，许泽洋没做过什么？是对你说实话，还是做一个好人？” 他的冷嘲热讽不加掩饰，魏婷听得怒火直往上冒。 “没对我说实话的人应该是您，许总？怎么样，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好玩么？很有成就感么？” “你不相信我，我没有意见。”相比起魏婷的剑拔弩张，许绍城要怡然自得许多。从头到尾，他都是放松的，并不因魏婷的“攻击”而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 “但沈玥跟你是十几年的朋友，你觉得，她会伤害你吗？” 他这一刀，直直地戳在了魏婷的心口上。 这也是她这一天来，一直在不断纠结、不断问自己的问题。 “或许她并不觉得那样做是在伤害我。”魏婷嘴硬道。 沈玥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许绍城、保护自己，也保护她。 可那样的保护，是建立在“许泽洋是渣男”的前提之下。 “你们有没有想过，在这件事上是你们对许泽洋的判断出了错？”她向许绍城提出质疑，“我与许泽洋相处了这么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他没有沈玥说的那么不堪。” “呵。”许绍城以手掩唇，笑弯了眉眼，“你与许泽洋相处了多久？半个月？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你了解一个人的全部了么？可明明你和沈玥相处了十年，你都还不够了解她。” 魏婷被许绍城的逻辑击败，半天都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相信你想相信的。”许绍城的表情重归严肃，“按照我的想法，像魏小姐你这样的人，就应该放任不管，最后撞了南墙总会回头。可沈玥狠不下心来不管你，所以我只能贸然插手。如果你接下来有时间的话，我想带你见几个人——当然，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魏婷思虑良久。 “见就见！”她硬着头皮说，“怕你不成？” 反正，他绝不敢动她。 说是这样说，但上车的时候，魏婷还是很怂地坐到了后座。 她的手从始至终都放在车门上，一双眼睛时刻盯着许绍城，仿佛只要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她就会以跳车相威胁，逼得他将车停下。 许绍城却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安安静静地开车，目光甚至都没有往她这边晃过一下。 车最终是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 这酒店魏婷认识，是许绍城之前常住的那家。 酒店里人来人往，魏婷的胆子也因此而变大。她挺直了腰杆，跟在许绍城身后，将高跟鞋踩得步步生风。 第453章 更多的证据 从电梯里出来，人就少了许多。 魏婷拉远了与许绍城的距离，速度逐渐放缓。 许绍城按下某间房的门铃。 门“咔”的一下开了，里头的人显然有点惊讶：“许总？” 许绍城回头，耐心地等着魏婷过去。 “我带了一个人来。”他对房里的人说。 等魏婷终于“挪”到门口，房里的人看清她的脸，“咦”了一声。 “这不是那个……”他指着魏婷，向许绍城求证：“许泽洋的那个……” 听他提起许泽洋的名字，魏婷的心一紧，抬眼望过去。 那人人高马大，剃着寸头，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紧张地站定在原地。 “是她。”许绍城点头，验证了刀疤脸的猜想，而后招呼魏婷：“我们进去说话。” 魏婷依旧不动，警惕地盯着他们二人。 “你放心，酒店到处都是监控，你要出了什么事，我们一个都跑不了。”许绍城“宽慰”她。 魏婷这才勉强跟着他们俩进了房里，但也没往里头走，一个人守在门边，一手抓着门把手。 “就这样说，说完了我就走。” 许绍城拉了把椅子，在房里坐下。刀疤脸拘谨地站在他身旁，小心地开口：“许总？” “你把你是谁，还有许泽洋让你做的那些事，都告诉她。”许绍城用下巴指了指魏婷。 “好的。”刀疤脸连忙应道，随即清了清嗓子，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马强，是维城‘天马帮’的老大。” 维城各种各样的地下帮派很多，马强所领导的“天马帮”，帮内成员以偷渡过来的华国人居多，在这边的华国人圈子里小有名气——当然，是负面的名气。 “天马帮”的事迹，魏婷也曾有所耳闻，但亲眼见到“天马帮”的人，这还是头一回。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缩进了角落。 “2月3号的时候，许泽洋找到了我。”马强说。 ——2月3号，是绑架发生的前两天。 “他问我有没有兴趣跟他做笔生意。我帮他押一个人回华国，他给我一百万美金。” 魏婷的身子一点点僵住。 “2月5号下午，我见过你。”马强的目光在魏婷的身上，“你那个时候是昏迷的，被我兄弟抱进的房间。” “哪个房间？”魏婷急忙发问：“枫叶酒店？” 马强笑了，“不是，枫叶酒店那是后来的事了，最开始你是被安置在许泽洋临时租的一一间地下室里。你朋友——就是那个叫沈玥的女人，用自己来换你的时候，才逼得许泽洋让人把你送到了枫叶酒店去。” “沈玥……换我？”魏婷惊得呆住。 这件事许泽洋没跟她说过，沈玥也没跟她说过。 可看马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又不像是在撒谎。 “许泽洋最终的目的，就是把沈玥绑回华国。请我和我兄弟，也是为了在路上看住她，不让她跑掉。但是他抓不到沈玥，所以只能抓你，威胁沈玥去见他。” 许泽洋下药迷晕她是确有其事，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压根就不知道，醒来的时候自己和沈玥已经安全地待在枫叶酒店，以至于她从头到尾都以为许泽洋是冲着她去的。 魏婷的心慢慢下沉，握着门把的手无意识地用力。 “然后……呢？” “然后？然后沈玥就去了啊！她也挺傻的，许泽洋让她一个人去，她就真的谁都不带，一个人去了。”察觉到许绍城带着冷意的目光，马强迅速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她挺勇敢，也挺讲义气的，为了朋友以身赴险，简直就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然而许绍城仍不满意：“说重点。” 马强忙不迭地回到正题：“许泽洋让沈玥去的地方并不是关着你的地下室，而是机场附近的一所小旅馆。沈玥被他抓住以后，英勇机智地说服了我的兄弟们反水。本来在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在我兄弟们的掩护下逃跑，但是她为了救你，硬生生拖到和许泽洋一起去了机场——因为许泽洋给他看着你的手下下了命令，我们到了机场，他们才能撤走。后来到了机场，她差点就被许泽洋给绑上了飞机，幸好许总及时出现，把沈玥给救了，不然现在她可能都生死未卜。” 他这一番话信息量太大，魏婷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证据呢？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他们串通起来编故事骗我！许总的本事有多大，我不敢说一清二楚，但好歹还是知道一些的！” “证据多得很！”马强一点儿也不发怵，从放在床上的黑色手提箱里拿出一沓纸，“这是许泽洋跟我签的合同。” “你们这帮派倒挺正规。”魏婷讥诮道。 她接过那份合同，从头到尾粗略浏览了一遍，内容与马强说得相符，末尾的签名处，更是明晃晃地签着许泽洋的名字。 魏婷见过这个签名，每当他们俩一块儿出去，许泽洋付钱签单时——他写在信用卡凭条上的字迹，与这份合同上的一模一样。 她的内心开始动摇，却仍嘴硬道：“伪造签名对于许总来说，也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还有这个哩！”马强又拿出一张纸来。 那是去通信公司打出来的通话记录，一个她非常熟悉的号码在其中出现了好几次。 “我的手机也可以给你看！”马强非常坦荡，“绝对没有造假！还有我的银行流水——2月3号晚上，你看这里，五十万美金，是许泽洋给我的定金，这个账户你可以查一下，就是许泽洋本人的。你要是还不信的话——” 马强打了一个电话，对着那头不耐烦地吼：“人带来了没有？怎么这么慢？你们是爬过来的吗？” “来了来了强哥！马上就到！半分钟！”电话那头的人诚惶诚恐，隔了一会儿，又说：“到了到了！强哥，我们在门口了，您给开下门！” 他的话音刚落，门铃声就响起。 许绍城与马强同时看向魏婷。 许绍城说：“开门，给你看更多的证据。” 第454章 天意 魏婷抖着手，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将把手压下，却久久未能将门拉开。 外面的人等得没了耐心，把门一推，厚重的门板撞到魏婷的身上，逼得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感觉到了阻力，外面的人慌忙火急地探了个头进来，看到门后的魏婷，更是瞬间变了脸。 “小姐你没事？” 魏婷强忍着疼，摆了摆手：“没事。” 她离门远了些，为了不被那些人碰到，她干脆躲进了浴室里。 一行人一个接一个地往屋里走。 原本宽敞的房间，在这些人进来以后，竟看起来有些拥挤。 马强让他们按照顺序站好。 其中的几个白人显然不怎么服他，眼看着要起冲突，另几个亚裔面孔——应该是马强的兄弟，迅速将他们制服。 “魏小姐？”马强叫魏婷，“你还看不看证据了？” 大约是鸵鸟心态，魏婷这会儿并不想出去。她已经能够猜到结局——那些人拿出更多的证据证明许泽洋在撒谎，证明她是一个被猪油蒙了心、不信任自己多年好友的蠢货。 “魏小姐？”马强走到浴室门口，催促道：“你赶紧出来！那些人很烦的，你快点听他们讲完，我就能快点把他们送走！” 不得已，魏婷只能跟着他出去。 她这才看清后来进来的那些人——有辨不清国籍的黄种人，也有一看就是当地小混混的白人。 他们无一例外长相都很凶狠，身材更是比普通人要高大许多——与马强倒是不相上下。 那几个白人小混混一见魏婷，全都色眯眯地吹起了口哨。 “干嘛呢？”马强按住自己别在腰间的枪，恶狠狠骂道：“你们都给我收敛点！不然今天都别想活着出去！” 他们这才安分下来。 马强把自己的手机举到他们眼前，问：“你们还记得这个人吗？” 魏婷看得清楚，他的手机屏幕上，是许泽洋的照片。 “记得！”白人小混混们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语气中满是鄙夷：“这个怂蛋！被我们打得不敢反抗，还得靠女人保护！” “保护他的那个女人——”马强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一下，照片里的人立刻变成了沈玥，“是她吗？” 那间小旅馆里很少会出现亚洲女人，更别提有胆跟他们对着干的。 小混混们纷纷点头，“就是她！本来只有她跟那个怂蛋两个人的，后来她跑了，带了一大群人回来，把怂蛋给救了。” “她带的那一群人——”马强指着他们身后的那几个人，骄傲地说：“就是他们。” 他们今天都没穿黑西服，以至于这些小混混没认出来。 一听马强这么说，小混混们立即回头，仔细打量着他们。 “好像真的是……” 确定了这一点以后，小混混们瞬间变得警觉：“你们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想报那天的仇？” 马强“嘿嘿”一笑，“报仇是顺带的。” 说完，他抬手，给了那群小混混每人一拳，全是冲着最柔软的肚子去的。 惨叫声四起，小混混们捂着肚子，痛苦地弯下了腰。 马强谄媚地弓着身子问许绍城：“许总，这样您还满意么？” 许绍城的眼神很冷：“不够。” 他站起身，拔出马强腰间的枪。 “魏小姐。”他微微一笑，“你可以继续回浴室里躲着了。” 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魏婷急得大喊：“许总，你冷静点！沈玥不会同意你杀人的！你难道想扔下他们娘儿俩去蹲一辈子大牢吗？” “谁说我要杀人了？”许绍城唇角的弧度更深。 他的手指微动，扣下扳机。 只听得一声枪响，一个小混混凄惨地大叫。 “我的脚！我的脚！啊！” 他的脚背上多了一个窟窿，殷红的血汩汩地从窟窿里流出。 “啊！”魏婷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尖叫着捂着眼背转身去，急急地躲回了浴室中——还不忘锁上门。 之后又是几声枪响，各式各样的惨叫声不断。 魏婷用手堵住耳朵，努力不去想象此刻外面可能存在的画面。 过了好一会儿，浴室的门被敲响，许绍城的声音隔着并不隔音的玻璃门板传过来：“魏小姐，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见识过了许绍城真正残忍的一面，魏婷愈发的害怕他——但她更加害怕房间里剩下的那些人。 她急忙把门拉开，哆嗦着回答：“我、我跟你一起走。” 一出酒店，魏婷就要和许绍城分道扬镳。 “我自己打车回家就行了。”她看都不敢看许绍城一眼，“不劳烦你了。” “不行。”许绍城上前一步，手伸出去还没碰到她，魏婷就吓得往后退了半米。 她的鞋跟又高又细，本是为了给自己增强些气势，不被许绍城压下去，却没想这会儿成了碍手碍脚的东西—— 她的脚一崴，整个人顺势跌下去。 许绍城疾步上前，想要将她拉住，但还是迟了。 魏婷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一阵剧痛从小腹处传来。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下多了一片血迹。 魏婷眼前一黑，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顷刻间被抽走。 在晕过去的前一秒，她想：可能这就是天意。 酒精的作用加上纵|欲过度，沈玥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许绍城不在，房间里只有一盏小夜灯亮着。 她揉着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坐起。 鸭绒被滑下，露出她未着寸缕的身体。 沈玥一惊，残存的困意立即跑了个无影无踪。 她咬牙骂了一句“禽兽”，拖着酸软的腿去衣柜找了一套睡衣穿上。 胃里的几个烤鸡腿早就消化完了，沈玥的肚子饿得发出一阵阵“咕咕”的叫声。 她觉得奇怪，都这么晚了，许绍城居然还没有叫她吃饭。 然而当她出了卧室，看见一片黑暗，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甚至还多了几分不安。 “许绍城？”她叫，“许绍城？”又提高了音量。 空旷的屋子里回荡着的只有她的声音。 沈玥将所有的房间里里外外地找了个遍，都没有看见许绍城。 第455章 恨我一辈子 沈玥给许绍城打电话。 “嘟”声响了很久，在自动挂断之前，才终于接通。 “玥玥？”许绍城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问：“睡醒了？” 电话那头非常安静，以至于沈玥无法判断出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嗯。”她问：“你去哪儿了？” “我？”许绍城犹豫几秒，“我在医院。” 沈玥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你怎么了？” “不是我。”许绍城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是魏婷。” “魏婷？！”沈玥急急忙忙地往房里跑，一时没注意膝盖撞上茶几，疼得她直跳脚。可即便如此，也没能让她停下。 “你们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别——”许绍城出声阻止，“魏婷睡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我马上就回家，等明天我再和你一起过来。” “啊……”沈玥蔫蔫地把拿出来的衣服重新挂回去，“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许绍城在半个小时以后回来，还给她带了记的外卖。 油炸食品的香气从纸袋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沈玥的肚子明明很饿，此刻却半点食欲也无。 “魏婷怎么了？”她拉着许绍城的手，担忧的心情溢于言表。 “你先吃东西。”许绍城把装着食物的纸袋放进她手中，“我慢慢跟你说。” 沈玥应付任务般地咬一口汉堡，还没咽下去，就急不可耐地催促：“快说呀！” “我下午去找魏婷了。”为了给她缓冲的空间，许绍城从最开始说起，“给她看了一些证据。” “这跟她进医院有什么关系？”沈玥却不想听这些废话。 “后来我打算送她回家，她躲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没了。”许绍城的表情凝重，语气透着浓浓的愧疚。 沈玥手里的汉堡砸在了地上。 “什、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魏婷她……怎么了？” 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在将落未落的边缘。 许绍城将她拥入怀中，“对不起。”他喑哑的声音幅度极小地颤抖，“是我害了她。” 沈玥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脸埋在他的胸口，哭得身子一抽一抽。 “是我……”她的呜咽清晰地传入许绍城的耳中，“是我害了她，不是你。你……”她仰起脸，泪眼婆娑地看他，哪怕难过到了极点，嘴里仍旧说着安慰他的话：“你不要自责，跟你没有关系。” 许绍城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绍城。”沈玥很少会这样亲昵地叫他的名字。 许绍城身体重重一震，轻“嗯”一声。 “我想去医院陪她。”沈玥说。 她口中的这个“她”，不用想就知道，指的只能是魏婷。 “她肯定很伤心……被喜欢的人背叛，被好朋友欺骗，现在就连孩子……”沈玥的喉头哽住，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太晚了。”许绍城试图劝阻她，“我给她请了护工，你别担心她。你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起来我就送你过去，好不好？” 沈玥倔强地摇头，“我睡不着的。” 她已经睡了一整个下午，现在一点倦意都没有。 更何况她心里还搁着事，与其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如去医院陪着魏婷。 “她夜里可能会醒。”沈玥说，“我想让她睁开眼的时候，看见身边还有熟悉的人。” 她住院的次数不少，实在太懂自己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没有亲人、朋友陪伴的孤寂感。 魏婷这两天受了那么多刺激，沈玥担心她会在无边的寂寞中逐渐崩溃。 许绍城知道自己拗不过她，便没花心思与她纠结。 “那你把东西吃完。” 她没吃晚饭，下午又只吃了两个鸡腿，再去医院里熬一个晚上，他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住。 “……好。”沈玥费了极大的力气，勉强把他买回来的食物吃完——幸好汉堡掉到地上脏了，否则她绝对撑不下去。 医院是沈玥惯常去的那家，离她们的公寓很近。 魏婷住的病房是单人的，护工支了张折叠床在旁边，这会儿也已经睡下了。 听见开门的声响，护工警觉地爬起来。 见到许绍城，她立刻堆起满脸的笑，问：“许先生，你怎么又回来了？” “今天晚上不用你在这儿了。”许绍城说，“钱我会照付，你收拾一下回家。” “为什么？”护工不解，“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许先生，你只管提出来，我会改进的！” 许绍城给她开的工资是其他雇主的两倍，她自然不想丢掉这份工作。 “你误会了。”许绍城指了指自己身侧的沈玥，“我的妻子想要留在这儿照顾魏小姐，你明天早上再过来。” 护工高高提起的一颗心这才落回原位。 “好的。”她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许先生，要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等护工走后，许绍城又把折叠床重新铺了一遍。 “你要新的床单和被子吗？”他问沈玥。 “不用了。”沈玥无心去在意那些，此时此刻，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魏婷的身上。 病房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点点微弱的灯光从外面透进来。 沈玥离得极近，才能在黑暗之中看清魏婷的脸。 如许绍城所说，她睡着了。 不知道是因为麻醉药的药效，还是因为刚刚流产元气大伤，她睡得极沉，但呼吸又极轻——就好像压根不存在一样。 沈玥没有流产过，不知道身体上的伤有多重。 可她知道，失去自己的孩子，一个母亲的心会有多疼。 她握住魏婷的手，感受到掌心的冰凉，眼泪再度控制不住地落下。 许绍城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今天哭得够多了。”他心疼她，却又在这个时候无能为力，只能故作凶狠地威胁她：“再哭眼睛就要瞎了。” “瞎了就瞎了。”沈玥一点儿也不在乎。 事实上，她倒宁愿她真的瞎了，就不用亲眼看见这许许多多的灾祸，更不用一次又一次地难过心伤。 “你说……”她轻轻叹一口气，怀着满腹的惴惴不安，问许绍城：“婷婷会不会恨我一辈子？” 第456章 原谅我 许绍城不是魏婷，无法猜测她的心中所想。 但以她今天一天受到的刺激与伤害，会不会迁怒于沈玥，真的不好说。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你回去。”沈玥吸了吸鼻子，“你今天……也受累了。” 许绍城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半晌，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好。”他说，“你早点休息。” 沈玥把折叠床拉得离魏婷的病床近了些，盘腿坐在上面，望着魏婷的脸，发了整晚的呆。 她无数次地想，魏婷醒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会打她？骂她？跟她彻底绝交？还是拉着她同归于尽？ 就在这些念头的循环往复中，外面的天一点点地白了。 魏婷这一场梦做得足够久。 梦里，她看见了一个跟星星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花裙子，细软的栗色短发扎成两个冲天的小揪揪，睁着一双大眼睛，甜甜地叫她“妈妈”。 魏婷高兴极了。 她快步跑过去，想要抱抱她、亲亲她，可就在触上她的前一秒，小女孩突然消失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魏婷发疯一样，转着圈地去找她。 四周空旷一片，白色的背景下，什么都没有。 但仍有声音不断地响起在她的耳边： “妈妈！” “妈妈！” “妈妈！” 喜悦的、悲伤的、愤怒的……一声接着一声。 “你在哪儿？”魏婷声嘶力竭地问，却没有人回答她。 她能听见的，依旧只有： “妈妈！” “妈妈！” “妈妈！” 她被逼得几欲崩溃。 魏婷跑着、喊着：“你快出来！” “快出来！” 可在眼前的，全是重复着的大片大片的白色。 她跑了很久、很久，终于跑累了，跌坐在了地上。 小女孩的叫声也在这个时候消失。 纯白的空间里，倏地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 那是硬质的皮鞋底敲击着地面。 哒。 哒。 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皮鞋的模样她很熟悉，因为曾在许泽洋的脚上见过数次。 “婷婷。” 来人开了口，嗓音黏腻，仿佛为了蛊惑人心。 魏婷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站在她面前的是许泽洋。 他的头上、胳膊上、腿上，全打着厚厚的石膏，一张脸更是遍布青紫色的淤痕，与她在医院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婷婷，你是不是在找她？”他妖媚一笑，话音落，身边就多了个小女孩——正是刚才叫她“妈妈”的那个。 小女孩贴着许泽洋站立，一双小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掀起眼皮怯生生地看她。 “妈妈~”她又叫。 魏婷却不敢答。 许泽洋牵着小女孩走近了些。 “婷婷，你看看她。”他说，“这是我们俩的女儿。” 魏婷贪婪地看她，眼珠子一动不敢动。 “她是不是很可爱？”许泽洋问。 魏婷无意识地点了两下头。 许泽洋笑了，“我也觉得。可惜——” 小女孩伴随着他的笑容，再一次消失。 魏婷一惊，慌忙问他：“我女儿呢？她去哪里了？” “她死了。”许泽洋的表情变得狰狞，“她被许绍城给害死了！魏婷！你要记住！我们的女儿，被许绍城给害死了！” “许绍城？”魏婷歪着脑袋，仔细地想—— 好像，的的确确有这么一回事。 在摔倒的那一刹那，她看见许绍城平静的脸上现出了惊慌，急急地朝着自己伸出了手。 “跟许绍城没有关系。”她认真地告诉许泽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他想救我，但已经晚了。” “就是许绍城！”许泽洋气得更加厉害，“你忘了吗魏婷？我们俩会变成今天这样，全是拜许绍城和沈玥所赐！你看看我！”他指着自己，“我这一身的伤，全是许绍城打的！他想送我去坐牢！他想要我死！” 魏婷撑着地面，迟缓又费劲地站起来。 “不是这样的。”她看着他，“我们俩变成今天这样，不是其他任何人的错，而是你——”她的脸色陡然一变，两只手同时掐上他的脖子，“是你，许泽洋！是你！是你害了我！你骗了我的心！骗了我的身子！还骗得我失去了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许泽洋你不是人！我要杀了你！” 许泽洋的瞳孔一点点地变大，到达某个极限以后再没有了变化。 “王八蛋！去死啊！” 她用力地吼出这一句话，正发着呆的沈玥一个激灵，迅速地回过神来。 “婷婷？”她急忙扑到床边，观察着魏婷的状况。 魏婷的眼睛仍旧紧闭，但在薄薄的眼皮之下，圆鼓鼓的眼珠子在剧烈而快速地转动。 沈玥屏住呼吸，果然过了几秒，她的眼皮慢慢掀开。 魏婷还陷在刚才的梦中，激动的情绪没有平息。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膛也跟着高高低低地起伏。 沈玥没敢惊扰她，只守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等。 好不容易，魏婷恢复了一点意识，眼里的暴戾也得以收敛。 她察觉到自己身边有一个人。 她动了动脖子，一眼就看到沈玥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魏婷的嘴唇动了动，许久，才艰难地发出声音：“……玥玥？”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真的是你吗？” 眼前的雾气凝结成了水滴，顺着她的眼角急速滑下。 沈玥的身形被水汽晕染，变得模糊不清。 魏婷着急地伸出手去，喊：“玥玥？” 沈玥握住她的手，哑着嗓子答：“我在呢，婷婷，别担心。” “玥玥！”魏婷哭得更加伤心，“对不起，玥玥！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说那些难听的话！我没有相信你！我就是个大傻|逼！” 沈玥想过千种万种她醒过来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唯独没敢奢想过这一种，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但很快，她的情绪就被魏婷感染，两个人稀里哗啦地哭成了一片。 “我也有错！我不该瞒着你那些事情！要是我早点提醒你，你就不会成现在这样！婷婷，你原谅我，好不好？” “玥玥，你先原谅我！呜呜呜……” “呜呜呜……” 第457章 我想知道 护工按照许绍城的吩咐，拎着早餐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两个女人抱头痛哭的诡异场景。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实在等不到这一幕剧的收尾，只能清一清嗓子，尴尬地咳了两声。 沈玥与魏婷都是好面子的人，只有她们俩的时候，哭得再丑都没关系，但一旦有了外人—— 她们动作一致地收了声，又动作一致地背转身去，用手背快速地揩去脸上的泪痕。 护工极懂得看眼色，也极懂分寸。 既然这两位小姐都那样在乎自己的形象，她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进来以后更是一眼都不往她们俩身上瞟。 “我给你们带了早餐。”她把纸袋放到床尾的活动桌板上，问魏婷：“魏小姐，需要我扶你去洗漱吗？” 魏婷摆摆手，“不用，你先出去。” 护工应一声，识趣地离开。 魏婷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沈玥赶紧从折叠床上跳下来，绕到另外一边去扶。 魏婷瞪她一眼：“我还没虚弱到那种地步。” 普通人做完流产手术，几乎是当天就能下地行走。她昨天是摔那一下砸到了尾椎骨，再加上突然掉了孩子心情不佳，才在病床上躺到了现在。 但她毕竟是动了一场手术，疼痛与不适感还没那么快消失。 沈玥看着她咬着牙痛苦的表情，硬是攫住了她的胳膊，逼得她将重量压到自己身上。 “行了，女超人，别硬撑了。” 魏婷冷哼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在痛哭着互相忏悔过那一场过后，沈玥与魏婷的关系表面上又恢复成了从前的融洽。 可在沈玥的心里，自己与魏婷之间仍横亘着一道沟，沟里躺着魏婷那尚未成型的孩子。 不过她们俩都默契地不主动去提，就好像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午饭是许绍城在家里做了送过来的。 再见到许绍城，魏婷极不自在。 ——倒不是还在怪他，毕竟他昨天已经让她彻底看清楚了许泽洋的真面目、弄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只是每当她看到他的脸，都会想起他握着手枪时的阴冷残暴。 她总是忍不住庆幸：幸亏自己“回头是岸”得及时，没给他把子弹打在她身上的机会。 许绍城暗暗观察着沈玥与魏婷的互动——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他听护工说了早上的事，但没想到她们俩的关系会修复得如此迅速。 他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女人之间的友情，果然很复杂。 他果然无法参透。 许绍城做的是网上搜来的“小月子餐”，全都是大补的食材。 魏婷随口感慨一句：“当初玥玥坐月子的时候没有许总伺候，真的好可惜哦！” 许绍城心念一动，佯装镇定地挑眉问：“哦？” 沈玥急忙往魏婷碗里又夹了一个大鸡腿，用眼神示意她闭嘴：“多吃点。” 魏婷仿佛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自顾自地对许绍城说：“玥玥从怀孕到生孩子，再到坐月子，过得都特别辛苦。” “那个时候她刚来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又要上学，每天学校家里两头跑，特别辛苦。也就是后来肚子大了实在跑不动了，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待产。” “我们俩都没生过孩子，压根没有经验。我收集了不少食谱，奈何手艺实在有限——反正玥玥宁愿吃汉堡薯条都不愿意碰我做的营养餐。”说到这里，魏婷幽怨地瞄了沈玥一眼。 “你那是‘营养餐’？”提到这个话题，沈玥也有许多的不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虐待我，存心不让我好过！”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感恩！就算我做得再难吃，好歹我的心意放在那里，你就不能假装我做得很好哄我开心一下吗？”魏婷忿忿不平。 “你又不是没有尝过你自己做的菜，我假装了你相信吗？”沈玥不甘示弱地怼回去。 生怕她们俩气一上来又给闹成了真的，许绍城急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聊那些了。” 沈玥和魏婷互相瞪着，又同时“哼”一声扭开头去——活像两个闹别扭的小学生。 许绍城强行起了另一个话头：“一会儿我去给魏婷办出院手续，之后她回哪里？公寓？还是我们家里？” “公寓！” “我们家里！” 沈玥与魏婷同时回答，答案却完全不同。 “去我们家里。”沈玥的态度很强硬，“你要不去，我就把你绑过去！”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魏婷极度不满，“你这么做和许泽洋有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因子。 魏婷不知所措地捏着汤勺，半晌后小声地对沈玥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解我。” “嗯。”沈玥连忙应道，不想在与那个人有关的问题上过多纠结。 最终魏婷还是被沈玥强行带走。 沈玥的理由相当充分：“你刚做完手术，还需要人照顾。” “你不要以为我想留你在我家。”她同时又说，“等你身体养好了，我第一个把你扔出去！” 魏婷连眼皮都没有掀，冷淡地“哦”了一声。 把魏婷一个人扔在家里，重复一遍医生交代的各种注意事项后，沈玥拉着许绍城出门，去超市采购魏婷“小月子”里要用到的东西。 路上，许绍城又提起了先前在医院里因她与魏婷的矛盾而没能继续的话题：“你当年生孩子，过得很难吗？” 沈玥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佯装不在意地说：“嗐！你别听魏婷瞎说！她就喜欢夸大其词！” 许绍城却不信她的“鬼话”，认真地盯住她，说：“你告诉我实话。” 沈玥心里有点抵触。 “过都过去了……有什么好说的。” 许绍城现在的行为，在她看来，纯属是“自虐”。 知道她过得不好又能怎样？ 他也没有时光机，没办法回到从前去改变一切。 “我想知道。”许绍城却很坚持。 沈玥撑着下巴望着窗外，良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好。”她回过头，“我告诉你。” 第458章 不容乐观 “其实真的没什么。” 沈玥现在回想起来，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难的地方，顶多就是因为魏婷做菜的手艺不加，她孕期吃得比普通孕妇要少一些，以至于星星刚出生时体重偏轻——但也没有超出健康的水平。 这边没有“坐月子”的说法，更没有“月嫂”这种在华国竞争尤为激烈的职业，那段时间，沈玥全靠着自己，以及魏婷下班回来后的照顾度过。 好在她的身体一向不错，没落下什么病根，也不存在任何的后遗症。 “那段经历比起我小时候……根本不值得一提。”她笑。 沈玥说得云淡风轻，许绍城的内心却汹涌澎湃。 在她看来“不值得一提”的事情，他却觉得格外的严重。 她受过的那些苦，全都拜他所赐。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对她再好一些。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够弥补他对她留下的伤害。 眼见着许绍城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下去，沈玥生出了几分无奈与愧疚来。 “你别自责了，我怀孕这事儿你也不知道。”她说，“要不然等下次，下次我怀孕，你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让我挑不出错处，行不行？” “下次？”许绍城的双眼在瞬间被点亮，看她的眼神如狼似虎：“好啊。”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沈玥连忙找补：“我没有说要马上！你冷静点！星星还小呢！最早等他上小学！” 她是不排斥生二胎的。 原来因为不想让孩子重复自己的童年，所以选择了丁克。可当她真的养了孩子，又觉得，多生几个孩子互相陪伴，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她有能力生，也有能力养，还有信心把他们全都养好——毕竟孩子爸爸优良的基因摆在那里。 只不过，生二胎这事儿，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首先，她得经过孩子爸爸的同意——孩子爸爸看样子没有意见；其次，她还得经过星星的同意。 她从来没有跟星星提过这事儿。 一来以前她没打算再找男人；二来，星星年纪还小，没法做出正确的决断。 她想，等星星再大一些，起码得上了小学，才能真正地考虑清楚对于自己可能会到来的弟弟妹妹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而且，他上小学以后，她就没必要天天看着他，也有时间精力去做一些别的事情。 “行。”许绍城很好说话，“你愿意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 事实上，他压根没想过她会愿意再给他生一个孩子。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惊喜。 许绍城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嘴角扬得高高的，一直到逛完超市回家，都没有放下来。 晚上，星星给沈玥打了视频电话。 他在陆昀烨家里住了三天，脸似乎长胖了一圈。 沈玥用手指戳着手机屏幕上他胖乎乎的小脸，问：“外公都给你吃什么了？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星星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蛋糕、巧克力、冰淇淋、炸鸡……” 全是他喜欢吃，但沈玥不许他多吃的东西。 眼见着沈玥的脸色一点点变差，星星极有眼力见地躲进陆昀烨怀里，撒着娇告状：“外公，妈妈凶我！” 陆昀烨接过他手里的手机，忙向沈玥解释：“我有数的，没给他吃多，也就是每样给他买了一点。” 每样都买一点…… 难怪孩子被他喂得这么胖。 沈玥忽然庆幸自己没有过早地与陆昀烨相认，否则以他惯孩子的作风，星星铁定要被养成一个不招人待见的“纨绔富三代”——大概就跟许意萱一样。 “我明天去把他接回来。”她说。 陆昀烨不乐意：“再晚几天，我刚跟星星熟悉起来，现在相处挺好的。没了他，我会寂寞的。” 沈玥才不理会他的“卖惨”，“我要再把他放你那儿，回来就得上梁揭瓦了。” 星星对着镜头撇了撇嘴，并不赞同她的说法。 “我才不会呢！我那么听话！” “哦。那你是想留在外公那儿继续吃，然后变成一头猪？”沈玥故意吓唬他：“你别忘了，吃太多，可是会被杀掉的哦~” 这是星星喜欢的一部动画电影里的台词，电影里女主角父母吃着吃着变成猪的画面曾经是他最大的梦魇。 果不其然的，他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腾地一下从陆昀烨的怀里跳出来，急不可耐地说：“我明天就回家！” 陆昀烨生气地瞪沈玥：“有你这么吓孩子的吗！” 沈玥“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快要到星星睡觉的时间，陆昀烨让家里的保姆阿姨带他去洗漱。 视频电话没有挂断，等星星走后，陆昀烨才问沈玥：“你那个朋友，好了吗？” 陆晨把星星送到陆昀烨家里，用的是魏婷失恋，沈玥要安慰、照顾她的理由。 因为陆昀烨的病，很多事情他们兄妹俩都会心照不宣地瞒他。 “好多了。”沈玥说。 “那你明天回来上班。”陆昀烨的语气不似先前星星还在时的轻松，“你不要在私人的事情上耽误太久。既然你决定了要继承公司，就要尽快熟悉公司的运作，跟重要的客户都见上面、打好关系。我听陆晨说，你为了你朋友，还推掉了出差的任务——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行了，撑不了太久，就想早点培养你接我的班，我好退休在家带孩子。而且你也知道，公司最近出了点状况……” “嗯，我明天就回去。”沈玥的心情因为他的这一番话而变得沉重。 看来公司现在的情况真的不容乐观，否则他也不会向她诉这个苦。 “好。”陆昀烨点点头，“那你早点睡，我不跟你多说了，我也要去睡了。” 电话挂断，沈玥把手机扔到一边，望着天无奈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许绍城刚好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带着一股子氤氲的水蒸气，和一股子薄荷柠檬的香气。 沈玥深吸了一口，一个困扰她许久的疑惑再度冒出来：明明她用的是和他相同的沐浴露，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更加好闻呢？ 第459章 牵线 “我明天要回去上班，然后把星星接回来。”沈玥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许绍城脖子以上的地方，这样才能够不心猿意马，集中精神说完自己想说的话：“钟点工可能得你帮忙看一下。” 她今天在网上联系了中介公司，对方约好了明天会派一个钟点工过来，在她下班之前照顾魏婷的生活起居。 毕竟是完全陌生的人，尽管中介公司拍着胸脯保证，但沈玥还是不能放心，只能拜托许绍城来监督对方工作。 “好。”许绍城应着，双手不知何时移动到腰间，在沈玥反应过来之前解开了围在下身的浴巾。 “喂！”沈玥惊慌失措地用手捂住眼，“你能不能……”要点脸！ 许绍城却完全不以为意，神态自若地走到床边，一边套睡衣一边说：“又不是没有看过。” 沈玥被他噎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星星在你爸那边还好吗？”许绍城穿好衣服，才得了沈玥的允许躺到床上。 他三天没见星星，怕被陆昀烨发现他与沈玥同居的事实，更是连视频都不敢，只能够通过沈玥，来获得星星最新的消息。 “好得不能再好了！”沈玥冷笑，“在那边待得都不想回家了！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许绍城搂过她的肩膀安慰道：“星星和你爸相处得好，你不应该高兴吗？” “有什么可高兴的？”沈玥一想到那头小白眼狼就火直冒，“有了我爸撑腰，他现在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就跟之前拿你当靠山的时候一模一样！” 思及此，她忍不住懊恼：“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 听着她的抱怨，许绍城的神思渐渐飞远。他摸着下巴认真思考：或许……他可以利用星星，作为攻陷陆家那两个男人的突破口。 沈玥平白无故旷工两天，在总裁办却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原因无他—— 新换上来的同事跟她不熟，且大多“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在或是不在，对于他们都没有区别。 唯独让沈玥苦恼的，就是aria。 那天在商场被她放了鸽子，后来给她打电话、发信息也都没有得到回复，aria大约是真的生了气，见到沈玥也对她爱答不理，只在有必须要处理的工作时，才勉强过来跟她说上一两句话。 沈玥在通讯软件上给她道歉，还给她手写了小纸条，aria始终对她冷处理，不说原谅，但也没说类似于“绝交”的狠话。 陆晨去了法国出差，中午沈玥没去他办公室。 她拿了饭，跟在aria身后，去了她们俩惯常去的那间会议室。 aria冷着脸坐下，没理沈玥。 沈玥主动过去挨着她，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我这几天家里出了点事情，手机也掉了，所以没回你消息。”她解释说。 她的手机被许泽洋收走后不知道扔到了哪里，现在她用的是许绍城先前在机场让人给她的那支新手机。 “你愿意的话，可以存一下我的新号码。” 沈玥的新手机就摆在桌面上，与从前那支是相同的型号，只在颜色上有点差别。 aria瞥一眼，板着脸默不作声地交出自己解了锁的手机。 沈玥立即会意地将自己的号码存进去。 在把手机交还给aria的时候，恰好一条新的短信弹出来，内容十分吸引眼球：“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你做的那些事都抖出去。” 沈玥一愣，下一秒，手上一空，aria迅速地把手机夺回去，反扣在了桌面上。 她的脸色有点难看，但又努力遮掩。 沈玥没有随便探听别人隐私的爱好，便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扯了个别的话题：“小陆先生去法国出差带的谁呀？” “罗西。”aria报出一个名字。 部门里的新同事，沈玥仅仅能把名字和脸对上号，除此之外，她对他们一无所知。所以这个话题注定没法继续下去。 “哦。”她点点头，沉默地扒饭。 “你真的好可惜哦~”aria突然开口，神情又恢复成了惯常的模样。 “嗯？”沈玥疑惑地看过去，对上她遗憾的眼神。 “本来应该是你跟小陆先生一起去法国出差的呀！”aria哭丧着脸叹气，“我都列好了一个清单，打算让你去给我代购的……那边的奢侈品比维城便宜多了，唉！” 沈玥微窘。 “还有机会的。”她安慰aria，“我以后应该会经常出差，你要买什么我都能帮你带。” “经常出差？”aria咬了一下下唇，语气没刚才那么轻快：“和小陆先生一起吗？” “嗯。”沈玥想到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挑战，心情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沉重。 “真羡慕你！”aria笑，嘴角的弧度却很僵硬，“可以公费出去旅游，还有那么帅的小陆先生陪着~” “要我让给你吗？”沈玥半开玩笑地问。 aria摆手，语气酸溜溜的：“小陆先生可瞧不上我~” “谁说的？”沈玥立马反驳她，“你又年轻又漂亮，还有能力，他凭什么瞧不上你？” aria苦涩地笑笑，“行了，不说这个了，快吃饭，还要工作呢！” 因为哥特山庄离市中心太远，陆昀烨这两天干脆让星星待在家里，没送他去幼儿园。 沈玥去接星星，还得先跟陆昀烨一起回一趟家。 陆昀烨仍没有放弃将星星继续留在他那儿的想法，试图用各种理由说服沈玥：“我家里有佣人，可以全天候地照顾星星，你也不用每天一下班就赶着去接他。” “幼儿园上了没什么用，天天就老师带着一起玩，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还不如我专门请人来家里教他。” “要不你干脆搬过来！你带着孩子跟你朋友住一起也不方便。万一你们俩以后有了对象，多不方便啊！” 沈玥深深觉得，陆昀烨有唐僧的潜质。 她实在被他扰烦了，把陆晨推出来躺枪：“您要是馋孙子了，就赶紧给我哥找个老婆，刚好能赶上您退休！我觉得aria就挺好，知根知底的，各方面条件也都不错。人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您做主牵线，让他们俩一起试一试？” 第460章 什么都答应你 “aria？”陆昀烨摸着下巴，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她倒是不错的，不过得看你哥喜不喜欢。你哥脾气犟，我说的话他不一定听。” 沈玥忽然有点酸：“您就只敢安排我的终身大事是？” “说什么呢！”陆昀烨不满瞪她，“我就只是给你多介绍几个朋友认识，后续怎么发展，我不也没干涉？” 他这话倒是真的。 “不过话说回来……”陆昀烨忽然想起：“你和之前那个ike严怎么样了？还有联系吗？” 沈玥极度后悔自己引火烧身的多嘴行为。 “没联系。”她如实以告，“我跟他不合适。” “你们俩才见了几次面就不合适？”陆昀烨压根不信她的“鬼话”，顿了几秒后警惕地问：“你该不会还想着那个许绍城？” 沈玥心虚地沉默。 她没法骗他，但又不能说实话。 “许绍城才是真的不适合你！”陆昀烨痛心疾首，再一次提醒她：“喜欢不能当饭吃，他家庭那么复杂，牵扯进去不是什么好事。” “他家里那些事……他在处理了啊。”沈玥忍不住为许绍城说话，“云天集团要倒了，他那几个堂兄弟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那你可就错了。”陆昀烨正色道：“就是因为云天集团要倒了，那些人狗急跳墙，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反正，你听我的，离许绍城远一点，没错的。” 沈玥动了动嘴，看到他固执的模样，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星星知道沈玥要来，老早就到楼下来等着。 一听见外头的车响，就扔了手里的玩具，“啪嗒啪嗒”地往院子里跑。 家里的佣人着急地跟在后头，大叫：“小少爷，您慢点儿！” 这阵仗沈玥以前见过，主角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沈瑶。 如今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她无端有些反感，也更绝了把星星留在这儿的心思。 “妈妈！”星星兴冲冲地跑来，速度快得带起了一阵微风。 沈玥张开双臂将他抱进怀里，在他日渐圆润的脸上一连留下好几个唇印。 然而这样的温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难耐的酸痛很快从她的胳膊传来。 沈玥把星星放回地上，皱着眉头问：“你到底胖了几斤？” ——这才几分钟，她就抱不住了。 星星被她问得红了脸，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妈妈你快跟我来！我给你看我写的毛笔字！是外公教我的哦！” 陆昀烨乐呵呵地应和：“星星这孩子很有天赋，培养下去，以后有可能成为一代书法大师！” “真的假的？”沈玥不大相信。 她的儿子有几斤几两她比谁都清楚。 他在维城出生长大，生活在一个全英文的环境，家里也没人分得出神去教他写中文，以至于到了今天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 “你看了就知道了！”陆昀烨让佣人去书房把星星写的字全都拿下来，骄傲地一一展示在沈玥面前。 事实证明，“知子莫若母”是一条永恒不变的真理。 沈玥瞪着那些压根看不出字形的“鬼画符”，问陆昀烨：“这叫‘很有天赋’？这就是‘书法大师’？” 偏偏陆昀烨还能指着一处处细节夸出一朵朵花来：“你看这一横，多么行云流水；再看这一提，笔锋多么有力；还有这个……” “哦。”沈玥双手抱胸，问陆昀烨：“那您能看出来，他这写的是几个什么字吗？” 这一下，倒把陆昀烨给难住了。 他歪着脑袋，把那几张纸拿近又拿远，都快要把纸给盯破了，也没认出那究竟是什么字。 最终，他连蒙带猜：“洋……铝……土……成？” “哎呀！不是啦！”星星懊恼地从他手里抢走自己的“大作”，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念给他听：“这是许——绍——城！是我爸爸的名字！” 陆昀烨的脸色唰的变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沈玥好笑地看着他吃瘪的模样，上去又补了一刀：“怎么样，您外孙现在还有天赋吗？还能成‘大书法家’吗？” 陆昀烨扭头瞪她，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星星把写了“许绍城”三个字的那张纸小心地折起来，像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我要把这个带回家去。”他得意地扬起下巴，高声宣布：“当做礼物送给我爸爸！” 陆昀烨的脸更黑了。 他虽然不喜欢许绍城，但从来不敢在星星面前说许绍城半句坏话——他怕星星不开心，到头来不认他这个亲外公了。 沈玥心疼他，忙拉住星星问：“那外公的礼物呢？外公对你这么好，给你买那么多好吃的，还教你写字，你不应该感谢一下外公吗？” “外公的礼物在这里呀！”星星从剩下的一沓纸里抽出一张，“喏，外公的名字，陆——昀——烨。” 沈玥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几个字他要是不说，谁也猜不到会是陆昀烨的名字。 陆昀烨倒是一扫先前的阴霾，开心得紧。 他抱着那张纸看了又看，似是对这份礼物非常满意。 “我要把这个裱起来挂在客厅里，让所有来家里的客人都能看到！” 沈玥劝他：“这个不用了……” 就这“鬼画符”……到时候只会给他丢人。 “外公外公！”星星立马拉住陆昀烨的袖子，把自己刚刚折好的那张写有许绍城名字的纸也递给他，“这个能不能也裱起来呀？”他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无辜又可爱。 陆昀烨咬一咬牙，亲切地笑着说：“可以呀！等我裱好了，就给你妈妈带过去。” “太好啦！”星星高兴地抱住陆昀烨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唧”一下，“外公你最好啦！我最喜欢外公啦！” 陆昀烨趁机问他：“那你是喜欢外公，还是喜欢你爸爸？” 星星毫不犹豫：“当然是喜欢外公啦！” 这一句话，就把陆昀烨哄得眉开眼笑。 “好，好！”他摸着星星的脑袋，豪气地许诺：“以后你要什么，外公都答应你！” 第461章 我不值得 陆昀烨留沈玥吃了晚饭，才放她和星星回家。 星星在车上就已经犯了困，躺在后座睡了半路。 到了楼下，沈玥打电话叫来许绍城：“你儿子睡了，你抱他上去。” 许绍城二话不说，把星星打横抱进怀里，表情异常的轻松。 虽然早就领会到男女在体力上的巨大差异，但此时此刻沈玥还是不由咋舌。 “这小子在我爸那儿吃胖了不少，我抱他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今天要是没有你，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把他给弄上去。” 许绍城的步伐平稳，坚实的双臂一下都不曾抖动。 他勾起唇角，“以后这种体力活，就留给我来做。” “好！”沈玥痛快答应。 进了电梯，她问：“魏婷睡了吗？” “不知道。她吃过晚饭就回了房间，之后一直没出来。” 沈玥“哦”一声。 “她今天怎么样？还好吗？” “精神状态还行，比昨天好。” “钟点工呢？来过了吗？靠谱吗？” “来了。靠不靠谱你得问魏婷，我没跟她接触。” “好。”沈玥点头。 许绍城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挑眉问道：“完了？” 沈玥被他问懵了：“嗯？什么完了？” 许绍城黑了脸，不悦抱怨：“你问了魏婷、问了钟点工，怎么不问问我？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在家里做了什么？过得好不好？” 沈玥的确没想到这些。 她一向不会去特意关心自己亲人朋友的日常，也就是魏婷出了事，她因为担心才会多问一嘴。 不过许绍城既然都提出来了，她自然不会没眼力见到去解释这些扫他的兴，于是顺着他的话问：“你今天都在家里做什么了？” “我去超市买了菜，给魏婷做了三顿饭，处理了一些公务，还有……”许绍城故意拖长尾音制造悬念，一双黑眸亮晶晶的，仿佛盛满漫天的星子，“想你。” 沈玥的心尖蓦地一颤，不争气地被他的土味情话撩到满脸通红。 电梯恰好在这个时候到达，自动门缓缓向两边分开。 外面透着凉意的空气进来，及时地缓解了她周身的灼热，但也破坏了原本缠绵暧昧的氛围。 “到了。”沈玥嗓子发干，轻咳两声后僵着身子往外走，将抱着星星的许绍城扔在身后。 “嘁。”许绍城自然看出了她的害羞，嗤笑一声后快步跟上。 家里的灯光明亮得有些刺眼。 星星感觉到了不适，不高兴地睁开眼。 他膨胀过后的包子脸皱成了一团，正要“嘤嘤嘤”地向沈玥抱怨，却在看见许绍城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后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腰来。 他亲昵地缠抱住许绍城的脖子，欢快地叫：“爸爸！你回来了！” 那小模样，比见到沈玥时还要激动几分。 沈玥酸不溜秋地冷哼：“现在这么高兴哦？刚刚在外公家里，也不知道是谁说‘最喜欢外公啦’，跟爸爸比起来‘当然是喜欢外公啦’。” 她的本意是想挑拨离间，但这父子俩并不中她的招。 星星理直气壮地辩解：“外公是长辈，当然要哄他开心啦！” 许绍城欣慰地摸摸他的脑袋，夸奖道：“嗯，星星做得对。” 星星身后的小尾巴翘得更高了。 沈玥不甘心，问：“那你现在选一选，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爸爸？” “喜欢妈妈！”星星一点儿苦恼都没有，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 “妈妈，这个问题你都问好几遍了！”他斜眼睨着沈玥，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嫌弃。 “呃……”沈玥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自己的确曾问过他这个问题。 但被亲儿子这样戳心口，她的面子多少有点挂不住。 “问好几遍怎么了？我不能问吗？我就爱问这个问题，以后我还要问，问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 沈玥揪着星星的耳朵，一派趾高气昂。 星星撇撇嘴，附在许绍城耳边小声地说：“女人真是麻烦。爸爸你太辛苦了。” 许绍城微微一笑，“嗯。所以你以后要多听你妈妈的话，让我少辛苦一点。” “哟，这是谁回来了？”魏婷凉凉的声音响起。 “干妈！”星星从许绍城怀里跳下来，一反常态地对魏婷怒目而视。 魏婷身体仍旧虚弱，虽然能下地走动，但只能慢慢地挪。 好不容易，她挪到星星身边，捏着他气鼓鼓的小脸，好笑地问：“怎么了这是？” 星星一脸“你还好意思问”的愤怒表情，反问她：“你还记不记得，星期天中午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魏婷倏地想起来，自己好像把他一个人扔在了餐厅——尽管并非她本意。 她“嘿嘿嘿”地干笑几声，一手撑着腰费劲地蹲下来与他平视。 “对不起呀小宝贝儿~”她真诚地向他道歉，“干妈不是故意的，就那天，临时出了点事儿，所以……但是肯定是我错了。你说，想我怎么补偿你？”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星星依旧板着脸，向她诉说自己的不满：“你知不知道，那天我都要被吓死了！差一点我就要被坏人拐跑了！幸好我聪明，知道给妈妈打电话！幸好妈妈和舅舅来得快！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魏婷抱着他安慰，“都是干妈不对，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干妈都不会把你一个人扔下了！” 那天的事，她现在想起来，也会后怕。 但如同星星所说，幸好沈玥去得及时——不论是救他，还是救她。 “那好！”星星勉强接受了她的道歉，“我原谅你啦！” 他回抱住她，学着她的模样在她的背上轻拍几下。 “你不要难受了，我还是喜欢你的。”他一板一眼地说。 魏婷一怔，眼泪倏然落下，并且很快发展成嚎啕大哭。 沈玥连忙把她扶到沙发上躺下。 魏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断断续续地咒骂自己：“我就是猪！我居然还打算为了那个贱男人放弃你们！我不配你们对我这么好！玥玥……星星……呜呜呜……我……你们……我不值得！” 第462章 要不算了吧 沈玥和星星轮番哄了好久，才成功让魏婷停下。 星星更是自告奋勇地提出晚上和魏婷一起睡，以表现自己对她的感情与从前并无二致——此举差点引来魏婷的第二轮崩溃。 终于把他们俩搞定，沈玥筋疲力尽地回到房间。 许绍城为她揉捏着肩膀，问：“他们都睡了？” “嗯。明天早上我送星星去学校，你带魏婷去一趟医院。”沈玥说。 “怎么？”许绍城皱眉，“魏婷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沈玥的声音里透着无奈与疲倦，“去许泽洋住的那间医院，魏婷想再见他一面，彻底跟他做个了断。” “你应该阻止她。”许绍城并不赞同魏婷的做法。 与许泽洋那样的人继续纠缠，无疑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我阻止了，没用。”沈玥也很心累，“她觉得自己被许泽洋骗得太惨，不去见他的话，这个槛老过不去。你就由着她！我估摸着她就是想发泄一下，大概率会把许绍城骂一顿或者打一顿。不过她的身体状况还是不大好，你得看着她点儿，别让她太激动，把自己给气晕了。” 许绍城抿唇，“我尽量。” 沈玥和星星走得很早。 许绍城独自坐在客厅，等魏婷起床。 沈玥提前知会过魏婷，所以她特意化了个浓妆，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压根看不出先前的苍白憔悴。 “许总。”魏婷冲他微笑，一改两天前的敌对态度，“麻烦你了。” 孤男寡女，自然需要避嫌。 许绍城不能扶她，只能跟在她身后慢慢地走，一双眼睛时刻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那天的惨剧再次上演。 他的小心翼翼让魏婷失笑。 从电梯反光的墙壁里看到他紧张严肃的表情，她终于忍不住出声：“许总，我身体没那么弱的。” 许绍城敷衍地“嗯”一声，算作对她话的认同，心态与行为却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说起来，我还欠你一句道歉。”魏婷冷不丁地提起。 许绍城的视线移动到她平坦如初的小腹上，冷淡地回：“扯平了。” “……哦。”至此，魏婷彻底断了继续与他尬聊的心思。 她算是看出来了，以许绍城记仇的性子，他们俩的关系，是真的回不去从前了。 许泽洋的伤势过重，不治疗个十天半月出不了院。 守在病房外的警官还是之前的那个，认出魏婷后，直接把她放了进去，照旧给了她十五分钟的时间。 许泽洋的精神稍稍好了一点，但脸上的“五彩斑斓”仍没有任何的改善。 见到魏婷，他呆滞的双眼瞬间发亮，艰难地调动面部的肌肉挤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来。 “婷婷，你来了！”他格外高兴。 “对呀。”在假笑这个方面，魏婷与沈玥一样，也是专业的。 许泽洋并没有看出不对劲，在对她嘘寒问暖了几句以后急不可耐地步入正题：“你上次说要去销案……” “我去警察局了。”魏婷握住他伸出来的手，努力忽略掉胃里涌起的那点儿恶心，“但警察说，我不是报案人，不能销案。” 她哭丧着脸，摆出一副无奈委屈的模样。 许泽洋愣了一下，问：“你没有找沈玥吗？” “我不会再去找沈玥了！”魏婷咬着牙，恨恨地说，“她和许绍城把你害成这样，我现在一想到她的名字就犯恶心！我已经决定，永远都不跟她来往了！” 许泽洋有点慌：“可……你要是不找她，怎么给我销案？” “泽洋，我想过了。”魏婷不能久站，便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床边，“与其去求沈玥销案，不如请个律师来反告他们。警官告诉我，许绍城报案的时候，用的是你绑架沈玥这个理由。但你不是没有绑架沈玥么？所以我们就告他们报假警，浪费社会资源，还损害了你的名誉。” 许泽洋原以为魏婷会回去跟沈玥大闹一场，逼得沈玥去警察局销案。 毕竟在他拿到的那些资料里，魏婷可是沈玥最好的朋友。并且沈玥为了她，甚至可以在知道他设下圈套的情况下自投罗网。 在他看来，沈玥必然会答应魏婷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会在魏婷这一环出了错。 他压根料不到，魏婷会为了他如此决绝地放弃与沈玥十多年的友情——就连去找一找她都不肯。 这个愚蠢的女人。 他在心中冷嘲。 但表面上，他还得哄着她。 “这……是不是不大好？”他假装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你和沈玥这么多年朋友，就算有点不愉快，也没有到要反目成仇的地步？说实话，我变成今天这样，跟沈玥也没有多大关系——千错万错都是许绍城的错，你也不要都怪罪到沈玥身上。” “不是你说，许绍城打你，是为了警告你，让你离沈玥远一点么？”魏婷用他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所以说到底，这整件事还是因沈玥而起。要是没有她，你也不会被许绍城打。” “也不一定。”许泽洋急着反驳她，“许绍城看我不顺眼，随便找一个什么理由都能打我，即使没有沈玥也是一样！” 魏婷皱紧眉头，不解地看他：“那你是什么意思？让我现在去和沈玥和好吗？” 许泽洋担心她反感，也担心她起疑，垂眸示弱：“不是……我就是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失去最好的朋友。” “你错了。”魏婷的目光坚定，“在沈玥纵容许绍城打你、纵容他报假警的时候，我就已经失去她这个朋友了。你不用感到愧疚，律师我已经找好了。我相信，这件事这个月内就能了结。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和你一起回华国去，还有我们的孩子！” “这……”许泽洋有苦说不出。 他想要的，不过是沈玥为了维持友情去警局销案从而放他一条生路。 魏婷一下子把事情搞大，不说上了法庭他的谎话一定会被拆穿，万一再一次惹怒了许绍城—— 他这条小命可能都要不保。 “要不……算了？” 第463章 情况有变 “泽洋，你怎么了？”魏婷满脸困惑，“难道你不想洗脱身上的罪名吗？” “我……”许泽洋咬一咬牙，决定选择代价更小的那一条路：“我坐不了几年牢的。如果你愿意等我……过个几年我出来，我们一家三口还是能在一起。婷婷，我不想你去冒这个风险。我们斗不赢许绍城的。你告他，只会给他反咬我们一口的机会。” 魏婷沉默着，认真思考他说的话。 半晌后，她妥协：“那好。”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低下头慈爱地说：“宝宝，你乖乖的，和妈妈一起等爸爸回来。” 许泽洋高悬的心落下。 “你回去以后，跟沈玥和好。”他劝她，“等我进了监狱，你身边只有她能照顾你。我希望你和宝宝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这样我在里面也能有个盼头。” “可沈玥和许绍城那样过分地对待你……”魏婷仍忿忿不平，“他们害得我的孩子不能有爸爸陪在身边……” “你可以时常来看我。”许泽洋说，“还可以带我们的孩子来看我。” 他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笑着，心中一个长远的报复计划已经成型。 “……好。”魏婷勉强答应下来，“不过和沈玥和好这件事，可能得缓一缓。我怕我一见到她，就会忍不住扇她耳光。” 许泽洋捏了捏她的手，“缓一缓可以，但不要太久。你怀着孩子，一个人住我不放心，最好是能搬过去和沈玥住到一起，有什么事她能照应。” “嗯。”魏婷点头，甜蜜地笑，“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十五分钟刚到，警官就进来催魏婷离开。 相比起上次的依依不舍，魏婷这一回走得格外的果断。 怕被许泽洋发现，许绍城一直在没什么人经过的楼梯口等着。 魏婷过去敲了两下门，许绍城立即拉开门进来。 “要走了？”他问。 “嗯。”魏婷表情如常，看不出究竟与许泽洋谈得怎么样。 许绍城并不好奇他们俩谈话的内容。 在往电梯间走的过程中，他低声警告她：“我不管你和许泽洋有没有断，只要你不做伤害沈玥的事，我就能容忍你。” 魏婷倏地笑出声来。 “放心许总，我不会给你把我从你们家赶出去的机会的！” 许绍城仍保留着一分戒心：“但愿如此。” “哎，许总。”坐上了车，当周围的所有人都被隔绝在外的时候，魏婷从后座探出半个脑袋，压低了音量神秘兮兮地问许绍城：“我在美剧里头经常看……有些犯人进了监狱，会被其他的犯人欺负，长得漂亮一点儿的，就有时候还会被强……你说，许泽洋会不会也被……” 她眨了眨眼，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许绍城很快就明白。 “有可能。”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客观来说，许泽洋长得算好看的，并且他本身的气质就偏向阴柔，在监狱那种一大群糙汉的地方，就显得格外的鹤立鸡群了。 “嘿嘿。”魏婷幸灾乐祸地笑，“那就最好不过了！死渣男，都死到临头了还想设计我，让我替他养孩子报仇！真特么当我傻|逼啊！” 许绍城默不作声地从后视镜里瞄她一眼，看到她兴高采烈的模样，忽然觉得：从本质上来说，她和沈玥这一对闺蜜还真的挺相像的。 ——对待不爱了的男人，都一样的绝情。 沈玥刚到工位没多久，就接到陆晨的电话。 “我到维城了，你通知一下各部门负责人，一小时后开会。”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沈玥觉得奇怪。 他周一早上出发去的法国，在那儿呆了还不到两天。 “情况有变。”陆晨的语气不大好，“等我回来详细说。” “哦，好！”沈玥立即绷紧神经，挂断电话后把通知开会的邮件发送到了总裁办所有人的邮箱。 陆晨在一个小时以后准时到达公司。 大约刚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他身上的休闲款长风衣还来不及换，倒没了平日西装革履时候的呆板无趣，多了几分随性与潇洒。 他的腿长，一步就能跨出大半米。 罗西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形容颇有些狼狈。 这么一对比，愈发凸显出陆晨优雅的男神气质。 总裁办里的女性员工——包括平日里只顾着工作的那些，都不由看直了眼。 可惜“男神”是个不解风情的。 不等大家回神，他便冷着脸敲沈玥的桌子：“去会议室。” 沈玥忙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战战兢兢地往会议室去。 如同她所料想的一样，陆晨这一趟去法国，结果非常不好。 约定好与他见面的大客户临时反悔，数次将他拒之门外，且令秘书找了无数借口回绝他通电话的要求。 最后陆晨由业内其他朋友处得知，莫尔在他之前降低价格挖走了那位客户，并向其许诺了合作以后的种种好处。 于是陆晨只能折返。 蓝星航运早在总裁办全员出走后就陷入了危机——先前只是一点小小的，可近几天来，公司越来越多有分量的、合作了许多年的大客户接连被他们挖走，陆晨终于无法再镇定自若。 他向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提出要求：尽快地开发新的客户、用尽全力维护原有的客户。 随后，他又点名了法务部：“前总裁办离职员工的诉讼官司，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 公司一下子损失这么多客户，必然是那些人泄露了公司内部的资料。 这种行为无疑是违法的，只不过因为那一批离职的人数众多，无法确定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法务部负责人回应：“材料已经提交到法院了，在等开庭排期。” “好。”陆晨沉着脸，冷声说：“该负责任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会议结束。 陆晨叫住沈玥：“你跟我去一趟我办公室。” 沈玥不由紧张起来，直觉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吩咐。 可当他们俩进到办公室，一关上门，陆晨就卸下了作为“小陆先生”时的严肃表情，露出一个“好哥哥”的亲切微笑。 “我给你带了礼物。”他说。 第464章 陷入危机 陆晨的办公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他得意地敲了敲，“要不要看看？” “现在是工作时间。”沈玥时刻谨记着面前这位冷面上司曾经对自己的教诲，“不能干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和工作有没有关系，我说了算。”陆晨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打脸，干脆地放倒行李箱，屈起一条长腿蹲在地上。 沈玥抗拒不了诱惑，好奇地凑过去。 陆晨带回来的礼物很多，塞满了整整一个行李箱。 衣服、包包、珠宝、化妆品，应有尽有，且都是价值不菲的奢侈品。 “我们公司……是真的陷入危机了吗？”沈玥狐疑地看着陆晨。 就他这花钱的手笔……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在经历危机的人。 “那边买这些东西便宜，我又难得去一次。”陆晨解释说。他移开位置，让沈玥能够看得清楚，“成人用的都是你的，儿童用的是星星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沈玥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这些令所有女人疯狂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喜欢就好。”送礼物的人也很开心。 “等下班的时候，你记得把这个箱子带回去。”陆晨叮嘱她。 “好。”沈玥将那些礼物一一开封，又一一重新装回去。 “哥——”她仰起头，冲陆晨眨眨眼，半哀求半撒娇地问：“我能不能挑几样转送给我朋友？” 陆晨十分大方：“当然可以。这都是你的，随你处置。” 要不是自己的年龄不允许，沈玥都想要像星星兴奋时一贯做的那样，欢呼着跳起来抱着他亲一口。 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两个包，一手拎一个出了门。 aria一眼就看见了包装袋上显眼的logo，捂着嘴低声惊呼：“我的天呐shen！小陆先生还给你买了包？！” “不是给我。”沈玥笑着将其中一个包放到aria的桌上，“是给我们。也有你的份。” “真的吗？！”aria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迫不及待地将包从袋子里拿出来，“哇！这一季新出的限量款！小陆先生也太好了！” aria爱不释手地将包摸了又摸，最终又珍惜地恢复成原样放好。 “这是我进蓝星航运以来，从小陆先生那里收到的第一个礼物，我得好好的珍藏起来！”她郑重其事地说。 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沈玥。 “小陆先生这么抠的吗？” aria连忙否认：“小陆先生一点都不抠！小陆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上司！” 中午吃饭的时候，aria与沈玥商量：“小陆先生送了我们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要不要请他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 她的表情正常、语气正常、一切都正常，沈玥也就假装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应和：“肯定是要的。但我们俩最好分开来请，不然就显得我们比较抠。” aria对她的说法表示赞同。 “那就分开请。不过……”aria问沈玥：“我请小陆先生的时候，能不能也叫上你？我怕就我一个人，他不答应。” “好啊！”沈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等真的到了那天，她再找个借口溜掉，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shen你太好了！”aria抱住她的手臂，亲昵地整个人贴上来。 担心自己拉着一个大行李箱下楼太引人注目，下班后，沈玥刻意磨蹭了好一会儿，等其他人都走光了，才去敲开仍亮着光的陆晨的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对着电脑一脸的冷然。 “我来拿东西。”沈玥指了指被他放到角落里的行李箱。 “嗯。”陆晨这才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怎么了？”沈玥脚尖一转，朝着他的方向而去，“事情很棘手吗？” “有一点。”陆晨轻叹一口气，“莫尔不仅挖了我们的客户，现在还想要挖市场部的员工。” 见沈玥露出担忧的表情，他又反过来安慰她：“市场部的高层员工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算是我的‘心腹’，没那么容易叛变的。” 陆晨的职场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虽然陆昀烨有培养他当接班人的意愿，但在明确他的能力之前，并不打算草率地把公司交到他的手上。 所以陆晨大学毕业刚进蓝星，是从市场部的最底层开始做起的。 他的能力比一般人要出众许多，在短短的两年内，就凭自己的实力升到了市场部总监的位置，带领着手下众人为公司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等他在市场部彻底站稳脚跟、扶植了一批自己的忠实拥趸，陆昀烨才把他一步步地上调，最终给了他特别助理的位置。 “尽管大客户流失了几个，但我们手头的订单还有不少，起码今年上半年是可以撑过去的。”陆晨说着，深深地看一眼沈玥，“换而言之，留给你的时间，只剩下四个月了。” 沈玥感觉到压在自己肩头的大山更重了些。 “好了，你快走，星星还等着你去接呢！”陆晨催促她。 沈玥抿紧了唇，却没有动。 星星有许绍城接，她不赶着回家。 “你要继续加班吗？”她问陆晨。 “嗯。”陆晨看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估计得8点才能走。” “我跟你一起啊！”沈玥放下包，“你可以把任务分一点给我。” “不用了，你在这里只会耽误我工作。”陆晨并不领她的情，“你赶紧走，别让星星等久了！还有你那个朋友，她一个人在家里你就不担心吗？” 沈玥沉吟片刻，最终在他溢于言表的嫌弃中拖着行李箱离开。 电梯到达。 门刚打开，aria就匆匆忙忙地跑出来。 “shen？你怎么现在才走？”她顿住脚步，视线在沈玥身后的行李箱上来回“扫描”，疑惑地问：“这不是小陆先生的行李箱吗？” 沈玥没料到这样都能被aria给撞见。 短暂的几秒惊慌过后，她镇定地撒谎：“小陆先生给的任务我刚刚才完成。这箱子里是他出去出差几天换下来的脏衣服，让我送去干洗的。” 她是陆晨的助理，替他办一些私事也无可厚非。 第465章 二婶来闹 aria没有起疑，反倒略带心疼地感叹一句：“你真辛苦！” 沈玥笑笑，自嘲道：“公司最近情况不好，我当然得抱紧小陆先生的粗大腿，防止被他开掉。” 顿了顿，她问aria：“你呢？都走了那么久了，还跑回来做什么？” “哦，我有东西忘了拿。”aria干干地笑。她侧身让出电梯口，指了指后方，说：“那……我去拿东西了。” 沈玥问：“要我等你吗？” “不用了不用了！”aria连忙拒绝，“你先走，我不知道把东西放哪儿了，可能还得找一会儿。” “那好。”虽然现在已经过了下班的高峰时间，但大楼里的人还有一些。沈玥不好让电梯一直停在顶楼，便拖着箱子进去，“我走啦，明天见~” aria站在电梯外冲她挥手，笑容不知怎的有点僵硬。 “明天见~” 沈玥带回去的巨大行李箱遭到了“吃瓜群众”的热情围观。 ——这里的“吃瓜群众”，有且仅有魏婷一个人。 “卧槽！这个包得八千刀了！” “这条项链！镶的都是真钻呐！得上万刀了！” “这耳环！我天！也太好看了！你哥眼光咋这么好！” “啊啊啊啊！传说中贵妇级的神仙面霜！我一直都舍不得买的！据说美白祛皱抗衰老效果巨好！” 她跟挖掘宝藏一样，仔仔细细地将行李箱翻了个遍，嘴里不住地发出呱噪的惊叹。 沈玥用手捂住耳朵，有点后悔没跟家里那对父子俩一起躲去影音室“避难”。好不容易等魏婷停下来，她说：“你看中了什么就拿走！反正是我哥买的，也没花我的钱。” ——她一点儿都不心疼。 魏婷不是一个爱贪小便宜的人，心里也有分寸，没拿太贵的东西，只要了几样她自个儿平时种草的高档护肤品。 “就这？”沈玥却嫌不够，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她所谓“八千刀”的包，和一双被她星星眼看了许久的高跟鞋。 “这太贵重了……”魏婷不肯收。 “你跟我客气什么！”沈玥硬要给她，“也就一万多块钱而已，就我们俩这关系，算不了什么。” “我们俩这关系”几个字，戳中了魏婷内心最深处的柔软与愧疚。 她还记得马强说的，沈玥只身前去小旅馆救她的事。 “玥玥……”魏婷扔了手里所有的东西，动情地把沈玥抱住，“你真好！你才是我有史以来收到过的最珍贵的礼物！” 沈玥大概能够猜到她触动的点在哪儿，但这番感人肺腑的话由魏婷嘴里说出来，硬生生让沈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与她有相同反应的，还有不知何时从影音室里出来、站在客厅与餐厅交界处的许氏父子二人。 他们俩脸上的表情都难以言喻，星星更是嫌恶得将小脸皱作了一团。 “噫~干妈你这话说得好恶心！”他学着电视剧里的人物，装模作样地搓了搓手臂。 沈玥赞同地点头：“的确非常恶心。” 两大盆凉水兜头浇下来，魏婷的感动荡然无存。她恼羞成怒地将沈玥一把推开，报复性地在行李箱里多拿了好几样东西。 “我的眼睛真是一如既往地瞎！”她忿忿道，“就不该给你们这些人好脸色！” 星星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沈玥撇嘴，懒得跟她抬杠。 晚饭的时候，许绍城接到一个电话。 虽然他躲进了书房，但沈玥在不经意间瞥到屏幕上来电人的姓名——“爸”。 许绍城过了十多分钟才回来。 魏婷与星星已经吃完了饭，去了影音室打游戏。 沈玥一个人在餐桌上等他。 见许绍城的表情比离开前阴暗了些，沈玥关心地问：“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许绍城重新拿起筷子，“我二婶——就是许泽洋的妈，今天去我家里闹了。她说许泽洋来维城这么久都没回去，肯定是被我关起来了。” 说到这里，他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她倒是挺了解自己儿子，就是不怎么了解我。” “你爸妈怎么说？”沈玥问。 “我爸什么都不知道，听她骂了半天，把她打发走了。”许绍城的语气平淡，好像这真的不是一件值得他忧心的“大事”。 “那你爸没问你是不是真的把许泽洋关起来了？” “问了。” “你怎么回答的？” “说实话。” “嗯？”沈玥一惊，埋怨道：“你怎么能说实话呢？那以后你二婶再去你爸妈家里闹，他们不就没有底气赶她走了吗？” 正所谓“无知无畏”，以许绍城父母的处事风格，倘若自己真的有什么不占理的地方，他们一定会对对方分外忍让，从而让人得寸进尺。 “第一，错的是许泽洋，不是我；第二，关许泽洋的人是警察，也不是我。所以，我爸妈凭什么没有底气？”许绍城理直气壮，“我已经跟我爸说了，以后不要放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进去，搞得家里乌烟瘴气的，他们心里也难受。” “你就不怕你二婶把事情闹大了？”沈玥曾在许爷爷的葬礼上见过许家那群人。虽然没跟他们有过太近距离的接触，但光看面相，许绍城那两对叔婶都不像是好惹的。再加上他那位二婶还培养出了许泽瑞、许泽洋这两个儿子…… “闹大就闹大。”许绍城一点儿也不在乎，“闹大了丢人的又不是我。” “可你爸妈……” “我爸妈没你想得那么窝囊，他们不是圣父圣母。”许绍城清楚自己父母的性格，他们只是善良，并不软弱，不会被那群人骑到头上也不反抗。 “我爸让我这段时间暂时不要回国，免得被我二婶缠上。我一会儿得给叶行舟打个电话，把手头的一些重要工作都交给他。” 他这一趟是因为意外临时过来，原本没打算停留太久。不过他二婶这一闹，倒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留在这边的机会，顺便也能“奴役”压榨一下叶行舟。 这么多年了，辰远的大事小事基本上都是他在管，现在也到了叶行舟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此时此刻，远在地球另外一边的叶行舟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有人在骂我？”他揉着鼻子，气愤地嘀咕。 第466章 下次还敢 因华国近期的传染病疫情影响，与华国相关的国际贸易减少了很多，蓝星这边自然也收到了不少客户的砍单通知。 公司里一片愁云惨淡，各部门间都在传即将大规模裁员的消息。 沈玥为此特地向陆晨求证。 陆晨这一周一直都在加班，气色比起之前差了许多。 “裁员的计划有，但算不上‘大规模’。”他的话音里透着疲惫，也含着几分心酸与无奈。 “凭绩效考核的成绩末位淘汰！我们公司一直以来都有这个制度，只是原先效益好，养得起那么多人，所以没有严格的执行。现在公司有了困难，那些整天划水不干正事的，肯定要被清理掉。” “你别摆那种表情——”陆晨见沈玥忧心得皱紧眉头，反倒笑了，甚至还调侃她：“天还没塌呢！” “华国政府控制得挺好的，华国那边的业务应该不久就能恢复。往好的方面想，在这一次的意外里，受到影响的不只有我们一家公司——听说莫尔也被砍了好几单。” “我们的损失比莫尔要大多了？”沈玥却一点也没有被他的话安慰到。 因为陆昀烨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所以蓝星航运大部分的客户都是亚洲的公司，而这其中华国又占了绝大多数。 莫尔则与蓝星恰好相反——他们的货船基本上只往来于欧美，亚洲砍单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只是暂时的。”陆晨倒是很有信心，“病毒在欧美蔓延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莫尔只会比我们更惨。” 沈玥不知道他这盲目的自信从何而来。 “病毒在欧美蔓延，我们不也跟着完蛋？” “你是不是从来不关注华国的新闻？”陆晨乜她一眼，“除了最先大规模爆发的城市，国内的其他地方每天的新增病例都是逐步下降的。等那些城市解封复工了，我们的订单量又会重新上去。你别看欧美这边现在爆出来的确诊病例都只有个位数，如果政府和市民都不重视，最后有可能演变到比华国还要严重。” 沈玥的亲人朋友都在这边，平时的确很少会去关注国内的消息。她只知道华国因为某种新型的传染病而经济停摆，倒没留心疫情走势，对陆晨说的这些更是知之甚少。 “其实——”陆晨斟酌着开口，“我和叔叔有在考虑把公司迁回国内的事情。不过那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尤其在现在这个当口。”他轻轻叹气，“我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让你做好心理准备。至于迁不迁得成，还得看我们下半年的收益怎么样。” 沈玥面色不佳地从陆晨办公室出去。 aria小声问她：“被小陆先生骂了？” 沈玥硬挤了一个笑，没有回答。 “我打算今天请小陆先生吃饭。”aria跑到她的工位上，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问：“小陆先生现在还在忙吗？” 今天已经是周五，且早就过了下班时间。 大约是被裁员的传闻吓到，又或者是受到两位boss持续加班的影响，总裁办里仍坐着不少人。 “嗯。”沈玥点头，“今天很可能悬了，你问问周末他有没有时间。”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陆晨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陆晨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抱着西装外套，看样子是打算下班了。 他走到沈玥桌前，问：“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在沈玥脸上，看得她心里发慌。 她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身边的aria，只见aria木着一张脸低下头，视线不知道停留在哪个地方。 完蛋！ 沈玥在心中哀嚎。 陆晨这个时机，卡得未免也太过凑巧。 她刚跟aria说完他今天没有时间，转眼他就来邀请她共进晚餐。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她在从中作梗，故意阻拦这一对“鸳鸯”。 “小陆先生。”沈玥试图把自己撇清：“你今天怎么走这么早？” “周末。”陆晨回答得言简意赅。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饭？”他又问一遍。怕沈玥不肯，他还补上一句：“我请客。” “嗯……”沈玥犹豫几秒，忽的灵光一闪：“也带上aria呗！刚好aria要请你吃饭的，对不对？” 突然被她点到名，aria有点惊慌。 她尴尬地笑了笑，说：“改天，今天小陆先生不是要请你吃饭么？我就不插一脚了。” 她匆匆跑回自己的工位，背上包打算离开。 那个包—— 陆晨的视线从上面扫过，定了几秒。 察觉到他的注视，aria下意识地在包上摸了两把。 “谢谢小陆先生的礼物，我很喜欢~你哪天要是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吃顿饭，表达一下我对你的感谢~” “不用了。”陆晨很干脆地拒绝了她，“礼物你喜欢就好。” aria的表情瞬间变得黯淡。 “那……我先走了。”她冲他们摆摆手，逃跑似的，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 “你故意的？”沈玥问陆晨。 他不是那种没眼力见到会当着其他人的面只单独邀请她吃饭的人。 陆晨冷哼一声，“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直接对付你。” “嗯？”沈玥不懂他的意思，“为什么要对付我？” “你回想一下，你跟叔叔都说过些什么？关于我和aria的。”陆晨提示她。 沈玥立刻蔫了。 “我爸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她很是气愤。 “他没有直接跟我说，只是试探了一下，问我对aria有没有好感。但是这种事情不是叔叔会做的，只有你。”陆晨压根就不需要动脑筋，就能够猜出来究竟是谁在背后密谋着这一切。 “沈玥——”陆晨单手撑住桌面，弯下腰身体微微前倾，一点点地逼近沈玥，沉声质问：“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再操心我的感情，更不要乱撮合我和别人？” “呃……”沈玥被他强大的气势压倒，下意识地慢慢后退，“对不起，我错了。”她向来识时务，认错更是飞快。 “你错了，然后呢？”陆晨眯起眼，语气不悦，“下次还敢？” “嗵”的一声。 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沈玥与陆晨俱是一惊，同时转头朝着声源望去。 第467章 报警了吗 先前离开的aria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正站在距离他们俩几米以外的地方。 她瞪圆了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大张着嘴，震惊地望着他们。 沈玥送的新挎包掉落在她的脚边，里面的口红被摔得滚出来。 “对、对不起！”回过神后，aria迅速地捡起地上的东西背转过身，“我什么都没看到！” ——这一次，她又加快了速度，小跑着离开。 “她好像……误会了。”沈玥拉开了与陆晨之间的距离，幽怨地瞪他。 他刚才那姿势太过暧昧，她是aria，也不得不多想。 “误会了不正好？”陆晨倒很淡定，“刚好断了你继续撮合我和她的念想。” 沈玥不愿对外公开她与他的关系，也就难以向aria解释先前的一幕。 沈玥悻悻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嘴里喃喃念到：“我看你要孤家寡人到什么时候！” 陆晨邀请沈玥吃饭是假，逼退aria是真。 因而一出大楼，他便与她道别，径直朝自己的车走去。 沈玥快步跟上，在他锁车门前钻进了副驾驶。 “不是请我吃饭？走！”她自顾自地系上安全带，一脸得意。 陆晨瞥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淡定地发动车子。 等到陆晨的车消失在拐角，停在角落里的一辆红色小轿车才并入马路上拥挤的车流之中。 难得敲陆晨一笔，沈玥挑了一家自己平时舍不得去的高档餐厅。 然而两人刚刚坐定，她放在包里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这个时间找她的，只能是家里那三个人。 沈玥摸出手机，正准备炫耀一通，却发现来电的人是自上次幼儿园亲子活动后就再没联络过的allen。 她不想接他的电话，干脆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等待他自己挂断。 可他似乎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当第一通电话挂断后，没过两秒，手机便又开始震动。 陆晨劝她：“接一下，万一人家有急事呢？” 沈玥无奈叹气，把电话接起。 allen焦急的声音立即传来：“shen，你有见到freddy吗？” “嗯？”沈玥愣住，“没有啊，怎么了？” “freddy不见了！”allen急得都快要哭了，“我们家保姆今天临时有事，晚去了幼儿园半小时，结果freddy就不见了！” “你先别急。”沈玥的心也不由跟着提起来，却还要强作镇定地安慰他，“他们班里的老师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放学的时候，freddy说要上厕所，老师让他去了，但他后来一直没有回教室……” “幼儿园的监控呢？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他跟着其他家长出了幼儿园。老师帮我联系了那个家长，家长说她根本不认识freddy，也不知道freddy是跟着她走的。” “你仔细想想freddy会去哪里——比如他平时喜欢去的地方、跟他关系好的朋友家里。”沈玥不停地给allen出主意，“对了，你报警了吗？这事儿警察应该会管的？” “我还没有报警。”allen说，“保姆刚告诉我没多久。她以为freddy只是偷偷溜出去玩了，结果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才慌了。我现在就去freddy喜欢的地方找，shen，你能不能也帮我留意一下？他最喜欢、最信任的人是你，如果他是离家出走的话，很有可能去找你。而且……”他突然顿住，像是在思考后续的话究竟要不要说。 “而且什么？”沈玥追问。 “而且，自从他在你这里受了冷遇过后，情绪一直都不太对劲，比以前沉默了不少。我担心他有抑郁症的倾向……” 这个消息犹如晴空霹雳，炸得沈玥的脑袋嗡嗡作响。 她的确有发现freddy的不对劲，却没想到这不对劲是因她而起。 愧疚与自责油然而生，她对allen说：“要不你跟我说说他都爱去哪里，我也帮着一起去找。” “我知道你关心freddy，不过不用了。”allen拒绝了她的好意，“你现在应该在家里陪伴你的家人？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如果一会儿freddy真的去找你了，麻烦你通知我一下，可以吗？” “我在外面，现在没什么事。”沈玥说，“多一个人帮忙，找到freddy的机会就更大。” allen犹豫片刻，“那好，谢谢你了，shen。” 他给沈玥报了几个地名，沈玥从包里找出纸笔一一记下。 等她挂断电话，陆晨才问：“谁不见了？” “我前任上司家的孩子，叫freddy，跟星星差不多年纪，念同一所幼儿园。他今天放学后一个人走了，现在还没回家，我得去帮着找他。”沈玥把自己的东西收好，又冲陆晨伸出手：“你车钥匙给我。” 她蹭的他的车过来，自己的车还停在公司楼下。 陆晨干脆拿了衣服和她一起走。 “我跟你一起找。天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到处跑也不安全。” 沈玥按照allen给的地址，从距离最近的开始，一个一个地找过去。 公园、游乐场、电影院，她问遍了在场的所有人，却没有一个人曾见过一个落单的小男孩。 最终，她只能让陆晨开着车在幼儿园周边乱逛。 倘若freddy没有遇到意外，以他的体力，可能也走不了太远。 在重复逛了三圈之后，陆晨对沈玥说：“让你朋友报警。” 沈玥刚拨出allen的号码，扭头不经意地一瞥，突然发现路边的一条小巷子里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 “哎快倒回去！”她急忙把电话挂断塞进包里，不等陆晨把车停稳，就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车。 沈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小巷，在一片黑暗之中准确地找到那个发着抖蜷缩在散发着阵阵恶臭的垃圾桶旁边的小人。 “freddy，是你吗？”她大声地问，生怕对方没听清自己的声音。 那人却不做声。 “freddy？”沈玥一步步走近，最终蹲在他的面前。 陆晨及时赶上，用手机的闪光灯照亮脚下的路。 散开的白光有一部分打在了那个孩子的脸上。 “freddy！”沈玥在看清的瞬间，喜悦地拉住了他的手。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她拉着他站起来，离垃圾桶远了些。 freddy呆呆的不说话，垂着脑袋也不看她。 第468章 被咬 沈玥把freddy带到车上。 车里开了灯，使得他的所有脏污狼狈无所遁形。 沈玥用湿巾仔细擦去freddy脸上不知在哪儿蹭到的灰，又替他把乱糟糟的头发一缕缕地顺好。 “是跟爸爸闹矛盾了吗？”她放轻了声音，温柔地问他。 freddy依旧不答。 想到allen在电话里说他似乎有了抑郁症的倾向，沈玥心一紧，语气也急切了许多：“freddy，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你有什么想说的，全都可以告诉我。” freddy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却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头人，眼珠子一转不转。 陆晨与allen打完电话回来，瞟一眼后座上陷入僵持的两人，说：“他爸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他马上就来。” 不知道他话里的哪个词触动了机关，freddy忽然变得焦躁不安，发狂似的去拉被锁上的车门。 意识到车门无法被打开，他开始用手一下一下地捶车窗玻璃，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手段从这个空间里逃离。 沈玥赶忙将他拦腰抱住。 “放开我！让我出去！”freddy尖叫着，双手不断挥动，双腿也在空中乱踢，很快就在陆晨干净如新的车座和车门上留下了好几个黑黢黢的脚印。 沈玥被freddy一连砸了好几拳。 他年纪虽小，但此刻为了逃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沈玥咬着牙，努力承受着从手臂上不断传来的疼痛。 陆晨急忙下车绕到后座，帮着沈玥把freddy按住。 “啊！”freddy扯着嗓子叫，锐利的声浪差点将沈玥与陆晨的耳膜震破。 幸好夜间幼儿园附近没什么人经过，否则这样大的动静肯定会招来不必要的误会。 “freddy乖，别害怕，我们都不会伤害你。”沈玥抚摸着freddy的头，一遍又一遍地安抚他。 可这招并不奏效。 freddy的情绪始终激动，气恼之下甚至张嘴咬住了沈玥抚摸他的手。 他咬得很紧，要不是陆晨及时将他的嘴掰开，他或许就要生生咬下沈玥一块肉来。 “嘶——”沈玥抽回了手。 虎口处转眼间就多了一个深深的牙印，有血从牙印里一点点地涌出来。 她疼得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滚落，眼前模糊一片。 “前面储物格里有口罩，你拿一个给他戴上。”陆晨说。 沈玥穿过座位间的空隙，找到了他因疫情扩散而提前买来备好的口罩，将挂绳迅速地挂在了freddy的耳朵上。 口罩是成人用的，对于freddy来说大了一些，几乎遮住了他整一张脸，但也极好地防止了他再次咬人。 陆晨一条腿压住freddy的两条腿，一只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费劲地解下自己的领带，将他的手捆在了身后。 饶是这样，freddy也仍不安分。但他再怎么挣扎，也没法伤害到另外两人。 陆晨用西装外套把他与驾驶座的靠背绑在一起，勉强限制了他的行动。 沈玥在车外等着allen。一见到allen的车，她就疯狂地摆动手臂向他示意。 allen慢慢减速，直至停在陆晨的车后边。 他来不及锁车，快步跑来，问沈玥：“freddy呢？” 沈玥指指车里：“他刚才想逃走，被我哥绑起来了。” allen连忙拉开车门，带着哭腔叫：“freddy！” 听见他的声音，freddy终于停止了挣扎，彻底安静下来。 陆晨解开绑着freddy的外套和领带，唯独没有拿下遮住他的脸的口罩。 allen一把把freddy抱进怀里，似喜似怒地埋怨道：“你跑哪里去了！害我们找了这么久！” freddy再度变成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偶，对他的话不作回答。 “shen，谢谢你，还有你哥哥。”allen满含歉意，“都这么晚了，还让你们在外面到处跑。” “没关系。”沈玥摆摆手，“你快把freddy带回去，他可能吓坏了，也饿坏了。” “嗯。”allen点头，没有久留，“那我们先走了。改天我请你们吃饭作为答谢。” 目送着他们离开，一直到再看不见，沈玥才把藏在身后的右手拿出来。 “我可能得去一趟医院。”她抽着气对陆晨说。 freddy咬她那一下极狠，医生给她消了毒、上了药，又用纱布一圈圈缠好。 沈玥举着捆得跟馒头一样的手，叹着气欲哭无泪。 “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她向陆晨抱怨，“好心给人帮忙，也能给自己整出伤来。” “这就是教训。”陆晨一点儿也没表现出对她的关爱和同情，“以后这种忙，不帮也罢。孩子丢了报警就行了，大晚上的还打电话找你，我觉得，他居心不良。” “居心不良……应该没有。”沈玥并不是要为allen说话，“freddy的确跟我比较熟，而且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有责任。” “你能有什么责任？”陆晨却不认同她的说法，“你是打他了还是骂他了？你又不是他妈，你没有义务去管他。你对他冷淡了他就要抑郁，说明他爸不会对孩子的情绪加以引导，平时对孩子的关心太少了，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话虽如此……可沈玥心里总过不去。 “你以后要是再圣母心泛滥，就看看你的手。”陆晨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去受这个罪！” 沈玥低下头，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临时闹了这么一出幺蛾子，沈玥到家已经是深夜。 客厅里依旧只剩下许绍城一个人在“值守”。 见她回来，他立即关上被调成了静音的电视。 “不是就跟陆晨吃顿饭，怎么这么晚？”许绍城问完就看到了她受伤的手。 “怎么弄的？”他快步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小心地放在自己的掌心。 “被freddy咬的。”沈玥照实说。 那牙印那么深，就算过几天拆掉了纱布可能还在，她现在撒了谎，到时候也得被拆穿。 “freddy？”许绍城对这个名字有很深刻的印象，“那个总缠着你的讨厌的小孩？” “是他。不过……你能不能换两个形容词？”许绍城对于freddy的描述让沈玥无语，“人家没有总缠着我，也没有很讨厌。” 许绍城自动忽略了这些，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手上：“所以，他为什么咬你？” 第469章 太难得了 沈玥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 越往后，许绍城的脸色越不好。 “以后不要多管闲事。”他的态度与陆晨惊人的一致，“能把儿子养出抑郁症，你那个前任上司也不是什么好人。” 刚被陆晨教训过一次，沈玥这会儿更不敢反驳。 她摸摸瘪下去的肚子，想到与自己失之交臂的大餐，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饿了？”许绍城挑眉。 她的每一个眼神与动作下的含义，他都心知肚明。 “嗯！”沈玥的双眸唰的点亮，满含期待地问他：“家里还有吃的吗？” “想吃什么？”许绍城问，“我今天卤了牛肉，给你煮碗牛肉面？” “好啊！”单只听他说，沈玥就馋得口水直冒。 十来分钟的工夫，许绍城就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汤底是用牛骨熬的，加了些许卤汁，浓郁的香味阵阵扑鼻。 沈玥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她右手受了伤，只有左手能用。 许绍城见状，问：“你能行吗？” 沈玥用身体力行告诉他—— 她不行。 艰难挑起的一筷子面条重新滑落到碗中，溅起的汤汁差点烫到她的手。 “我来。”许绍城无奈地从她手里抽走筷子，动作流畅地夹起面条送到她嘴边：“啊——” 沈玥害羞得红了脸，却没有拒绝他的喂食。 对待她时，许绍城的耐心向来很足。 夹面、夹肉、舀汤交换着来，他的手一刻也没停过，嘴上却一刻都不曾抱怨。 沈玥抱着圆鼓鼓的肚子瘫在沙发上，等许绍城洗完碗过来，由衷地感叹一句：“以后你就是我男神！” “以后？”许绍城对她的表述十分不满，“以前我难道不是？” 以前…… 沈玥倒是有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可以跟他翻，不过现在气氛这么好，她也就顺着他去：“以前你也是。” ——毕竟吃人嘴软。 许绍城冷哼一声，表情却慢慢变得柔和。 他单手插兜，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早了，睡觉。”他命令道。 “吃多了，我得运动运动消消食。”沈玥说着，从沙发上爬起来。 家里有专门的健身房，里头的器材算不上多，但她用得了的全都有。 可她刚迈出一条腿就被许绍城拦住。 他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 “消食？我倒是知道一种特别有效的运动。” 周末不用上班，难得四个人全都窝在家里。 昨晚“运动”得太过，沈玥一个早上都精神不佳。 她躺在影音室的懒人沙发上，一边打哈欠一边陪魏婷看狗血偶像剧。 “哎你说，国内这一波传染病爆发，辰远是不是赚翻了？”魏婷冷不丁地问沈玥。 “嗯？”沈玥的意识混沌，半天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因为封城了所有人都没法出去玩，只能窝在家里看剧打游戏啊！”魏婷说，“你看，国内规模最大、资源最全的视频网站就是辰远旗下的‘好视’，看‘好视’的独播剧就得花钱开会员；还有游戏，各大排行榜上下载量前三的游戏都是辰远的，我听说光封城头一周，辰远游戏部门的流水就有上千亿！” “所以呢？”沈玥呆呆地问。 “所以，许总是真的超级超级超级超级有钱啊！”魏婷恨铁不成钢地瞪她，“沈玥小姐，你能不能有一点即将成为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富婆的自觉？” “那钱又不是我的。”沈玥的内心毫无波澜，“别说我和许绍城还没结婚，就算我们结了婚，那也是他的婚前财产，跟我没有关系。所以，我不是什么‘超级超级超级超级富婆’，你别往我头上扣这种大帽子。” “你怎么回事？”魏婷对她怒目而视，半晌后又颓然地倒下去：“算了，毕竟你还有个在蓝星当老总的爸爸，人生赢家小公举，可能对钱真的没什么概念。” 要不是顾忌着魏婷身体不好，沈玥早就一脚踹到了她的身上。 什么“人生赢家”、什么“小公举”，这种人设跟她简直就是八竿子打不着！ “蓝星受这次的疫情影响挺严重的。”一提到这个话题，沈玥的心情就陡然变得沉重，“还不知道下半年能不能挺过去。” “啊？”魏婷十分意外，“蓝星那么大的公司哎，怎么会……” 可看沈玥的脸色，也不像是在撒谎。 “不过我听说国内也有好几家大公司在这段时间倒闭了，貌似云天集团也不怎么行了。” “云天集团不是早就不行了么？”沈玥反倒意外它竟然还能苟延残喘这么久。 “云天之前靠着降价卖地皮回了一波现金流，估计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家主业还是在房地产，但是现在国内开不了工，大家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哪还有人有心思去买房子？而且啊，云天这几年的房子越来越烂了，他们家仗着自己财大气粗，压根就不管售后，网上曝光的一大堆。口碑被自己作没了，云天的房子现在卖不出去，新建的大部分都空着，打折都没人要。反正啊……国内要是再拖着不解封，云天肯定要完。”魏婷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口中，幸灾乐祸地笑，“有许泽瑞那种垃圾老板，这公司活该倒闭！哦还有皇庭！”她笑得更加灿烂，“你知道嘛，国内之前征用酒店作为隔离疑似病人的场所，本来找到了皇庭，结果被不知道哪个傻缺拒绝了！哈哈哈哈！皇庭得罪了政府，等疫情过后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营业！有关部门要找他们麻烦太容易了，查完卫生查消防，一周三次大扫黄，哈哈哈哈！简直太搞笑了！神经病一样的操作，太骚了！你说许家那兄弟俩，是怎么能够废物成那样的？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可以把自家公司置之死地！” “我太佩服许总了，真的。”魏婷发自内心地夸赞许绍城：“他跟许泽洋、许泽瑞生在同一个家里，却一点没有被他们的脑残气息所影响，真的太难得了！” 第470章 锦上添花 当魏婷在背后疯狂拍他的马屁的时候，许绍城正在书房里，与许父打电话。 云天集团近期的情况确实如魏婷说的那样不妙，这也是许家二婶天天费尽了心思往许绍城父母家跑的原因之一。 “你要是有能力，就帮泽瑞一把！”许父劝他，“云天是你爷爷多年的心血，我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它毁于一旦。” “爸，您知道的，我不会帮许泽瑞。”许绍城布了那么多年的局，即将到了收网的时刻，他自然不允许功亏一篑。 这一次的疫情是天大的灾难，也是令许泽瑞掉进深渊永世不得翻身的绝好机会。 “你不是在帮泽瑞，是帮我们整个家族。”许父虽同样不喜欢许泽瑞，但对云天集团，他有极深厚的感情。 “云天是我们许家的根呐，绍城。” “但这根已经腐烂了，得彻底拔出来才行。”许绍城打小跟在老爷子身边，知道云天对于老爷子、对于许家有多重要。 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希望让现在已经不是云天的“云天”继续存在下去。 ——它的存在，是对对云天倾注了一生心血的许老爷子的亵渎！ “爸，您相信我吗？”许绍城认真地问。 许父沉默半晌，答：“你放手去做！不过你二婶……唉！”他重重地叹一口气，“你妈说，你二婶已经疯了。” 自打许家二叔进了局子，许二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当年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毕业生，进入云天集团工作没多久，就因相貌出众被许二叔看中，从而嫁进了许家。 结婚以后，许二婶就辞了工作，名正言顺地当起了阔太太。 可许二叔不是个能定心的。 许二婶刚怀上许泽瑞，他就出了轨。 许二婶不是没有闹过，可许二叔一拿离婚作为威胁，她就让了步。 这一让，就是几十年。 反正豪门多是这样，阔太太们为了财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依附着云天集团，许二婶向来备受她那群阔太朋友的追捧——尤其在许泽瑞掌控云天的大权后。 然而许二叔突然出事，还爆出了那样惊人的丑闻，云天集团的股价因此而跌停板。原先唯许二婶马首是瞻的阔太们，一个个都落井下石得厉害。 许二婶受了刺激，性格变得越发的偏激。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大儿子的身上。 可云天集团在许泽瑞的领导下，一天不如一天——皇庭倒是没什么变化，在凛冬时支撑着集团内部绝大多数的开销。 许二婶又想着：或许许泽洋能够带领云天翻身，让她重新回到顶端，睥睨那些曾瞧不起她的人。 结果，许泽洋来一趟美国，就再没有了消息。 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许二婶的精神彻底崩溃。 她每天都要到许绍城父母家去闹，包里揣一把刀。他们不理她，她就拿刀“哐哐”地砍门，一边砍一边骂，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外冒。 许家父母顾忌着亲情，没拉下脸报警。可她这么一天天地来，一闹就是一整天，任谁都受不了。 “既然疯了，就送到精神病去。”许绍城不比自己父母，对于那些所谓的“亲戚”，从不释放出过度的理解与同情。 “如果您不愿意，那这坏人由我来做。” 许父再度沉默。 影音室里一片昏暗，唯有投影仪投到幕布上的一点点彩色的光。 正在播放的偶像剧无聊得让沈玥快要睡着，她强打起精神撑住眼皮，余光恰好瞥到从门缝里透进来的亮光。 许绍城推门而入，冲沈玥招了招手：“出来一下。” 沈玥仍记着昨晚的“仇”，假装没有听到，对他爱答不理。 许绍城浅浅一笑，径直走到她跟前，俯身将她抱起。 “啊！”沈玥惊叫一声，在他怀里扑腾。 魏婷嚼着薯片，饶有兴致地围观。 这个画面，比狗血偶像剧还要好看。 许绍城按住沈玥乱挥的手，抱歉地对魏婷说：“她借我用一下。” 魏婷豪气地点头：“随便用，不用还了！” 沈玥气得扭头瞪她。 许绍城把沈玥抱进了书房。 他反锁上门，让她坐到书桌上，自己挤进她的两腿之间，双臂虚虚地环住她的肩膀。 这个姿势…… 沈玥两手撑住桌面，想要往后挪动，却被许绍城毫不留情地抓回来。 “别动。”他一手捏着她的后颈，“我有正事要说。” 沈玥的脸红到了脖子根，羞愤地反抗：“你说正事就说正事，为什么要用这个姿势？” “哦？”许绍城挑眉，意味深长地问：“那你喜欢什么姿势？” 沈玥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见她吃瘪，许绍城愉悦地轻笑几声。 然而接收到她眼神里的威胁，他又迅速恢复了正经。 “是这样的。”他说，“许泽洋的案子，马上要开庭了，到时候可能要传唤你和魏婷去作证。你应该没有问题，就是魏婷……” “一定要魏婷去吗？”沈玥不想魏婷出庭作证。 复述当天的经历，于她而言，将会又是一重伤害。 “她要能去的话，当然还是去更好。”许绍城与沈玥商量：“你去问一下她，她要不愿意就算了。” “那好。”沈玥抿唇，心情有些沉重。 “你别太担心她。”许绍城双手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抵住她的嘴角往上顶了顶，强迫她露出一个笑来。 “还是这样好看。” 沈玥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幼、稚！” “你不是说魏婷在玩辰远的游戏么？你让她把账号给我，我给她送点券。”许绍城不确定地问：“这样她会不会开心一点？” ——事实证明，魏婷不仅仅是开心“一点”。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魏婷看着自己点券的数量后面多的那一串“0”，兴奋的叫喊差点把房顶都掀翻。 “别说出庭作证了，你让我亲手杀了许泽洋我也愿意啊！” 她比起任何人都想要让许泽洋付出代价，就算没有这些点券，她也不会推卸自己应尽的责任。 但有了点券——那就是锦上添花。 第471章 等云天破产 很快，就到了开庭那天。 在陆晨的操作下，维城稍有点名气的律师都不敢接为许泽洋辩护的活，哪怕他开出再高的价钱。 沈玥提前在家里排练过一遍，当天坐到证人席上，眼泪瞬间落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遭绑架后的悲惨遭遇，中途数次哭到不能自已，情真意切得让陪审团分外动容。 以马强为首的“污点证人”证实了她的说法，马强与许泽洋的通讯记录以及签下的合同也都作为证据呈上去——这些几乎能把许泽洋锤死。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只在魏婷出场的时候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因为担心她的心理状况，许绍城跟检察官沟通好，特意将她放到最后一个。 许泽洋并不知道魏婷会来，因此在看见她的时候非常惊讶。 魏婷当天穿得很朴素，一身黑衣，一张脸未施粉黛，有点苍白——当然，这是出于博取陪审团同情的目的。 但看在许泽洋的眼里，就是她在为他感到难过、为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在前面的几轮指控过后，许泽洋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输掉这场官司、往后的几年都要在异国他乡的监狱里度过，但魏婷的出现，无疑给了他一丝翻盘的希望。 他满怀期望地望着魏婷，一双眼睛仿佛黏在了她的身上。 魏婷抬起头，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甚至还冲他微微一笑，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许泽洋原本紧绷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 魏婷将当天发生的事情如实陈述，没有一丁点的添油加醋：“被告告诉我，他带走了我朋友的儿子，让我跟他一起走。我们去到了商场附近的咖啡店，可我朋友的儿子并不在那里。被告给了我一杯咖啡，我喝完以后就失去了意识，之后的事情并不清楚。当我醒过来，就已经在枫叶酒店的客房里了。” 然而这些证词，明显对检方更加有利。 许泽洋的脸色立刻变了。 “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他用中文大声地冲魏婷喊，“是许绍城和沈玥害的我！我是无辜的！魏婷！你要说给这群外国佬听！你不能让他们污蔑我！” 这突然的变故让庭上众人都很慌张，下面议论的声音四起，严肃的法庭快要变成嘈杂的菜市场。 法官连忙维持秩序，喊了法警过来控制住许泽洋，同时告诫魏婷：“不要受他威胁。” 魏婷点点头，用英文郑重地对许泽洋说：“抱歉，我宣过誓，在法庭上不能撒谎。” 许泽洋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在今天以前，他还信心满满地等着魏婷在外头替他报仇。可看她现在这个态度……想必已经被沈玥和许绍城“策反”。 “你骗我！”他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愤怒地指着她，一张脸涨得通红，“你这个骗子！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们都不好过！” 因为他的情绪过激，法官为了保证不出意外，加快了审理进度。 陪审团压根没有犹豫，当场就给出了结果。 最终许泽洋绑架罪名成立，加上其毫无悔改的迹象，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在被法警带离的过程中，许泽洋扭头冲自己的律师大喊：“我不服！我要上诉！你帮我上诉！我有钱！我给你钱！只要你把我弄出去！” 律师抹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许绍城安排好的记者就等在法院外头。许泽洋一出来，上十个镜头全都对准了他。快门的声音不断响起，和着记者们接二连三的质问，成功催化了许泽洋暴躁的情绪。 “滚啊！”他吼到，面部表情凶狠到狰狞。 “都给我滚！” 他发狂的画面全都被摄像机记录下来，当天就传遍了华国的整个网络。 因着云天集团与皇庭酒店的背景，许泽洋在华国多少算个名人——只是没有他亲哥许泽瑞与堂哥许绍城那样出名。 许泽洋在美国犯事、在美国坐牢，无疑是一桩影响力极大的社会新闻——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还因为许泽洋的所作所为给国家蒙了羞。 华国的媒体大多在许绍城的掌控之下，给“许泽洋绑架年轻女性”的故事加点料，加上网友们强大的联想能力，一顶“强|奸犯”的帽子就扣在了他的头上。 而当“许家”与“性|侵”两个关键词放在一起，网友们自然而然地又翻起了许二叔与许泽瑞的旧账。 他们将整个许家——连带着每况愈下的云天集团，贬低得一文不值。 甚至还有不少人号召要抵制云天集团，不买云天的房子、不住云天的酒店，不给云天贡献一分钱。 许父的电话又打到了许绍城这里。 “绍城，要不你还是回来一趟。”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许绍城早已从叶行舟那里得知了国内的乱状，此时此刻仍故作不解：“怎么了？” “云天……”许父喉头一哽，“云天撑不住了。员工的工资发不出来，泽瑞准备走破产清算程序了。” 这短短的几句话，他说得异常艰难。 在整个许家，许父其实才是最不愿看到云天集团倒下的人——不为地位、不为钱，单单只是因为对这棵“家族命运树”的感情。 “您想让我怎么做？”许绍城沉着问到。 “你能不能……把云天从泽瑞手里买过来？”许父这要求提得很小心，“云天并入辰远，或许是最佳的方案。” 辰远有足够的能力保证云天的继续运营，甚至还能重振云天当年的“雄风”。 可许绍城不愿意。 “我不会给许泽瑞钱。” ——一分钱都不会给。 他不能让许泽瑞有任何起死回生的机会。 “爸，您要是还想让我帮云天，以后就没必要给我打电话了。”许绍城还有一个“失忆”的设定在身上，冷酷无情的话，他说得毫无心理负担。 许父呐呐半晌，最终换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把玥玥带回来？你妈在家里一直念叨着。” 许绍城紧抿的双唇松开，声线柔和了许多：“等云天倒闭了，我们就回去。” 第472章 回京市 把许泽洋送进了监狱，沈玥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但于她来说最烦心的，莫过于蓝星眼下的危机。 因为合作多年的客户一个个为莫尔撬走，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开发新的客户，以维持公司营业额的稳定。 拉中小型的客户有专门的部门负责，但谈更高级的客户，还需要靠公司高层的人脉。 陆昀烨既然想把业务重心往华国转，自然要与华国的大公司更加密切联系、达成合作。可他在华国毕竟不像在维城一样如鱼得水，华国国内的航运公司规模大的也有不少，人家没必要非得与他合作。 而如今华国这个状况，即便他想亲自飞过去与客户见面表示诚意，陆晨也不敢让他走。 最后几个人商量的结果是：陆晨带着沈玥过去一趟。 ——陆晨算得上是蓝星的“二把手”，沈玥又是名正言顺的“蓝星小公主”，他们俩一同前往，给足了人家面子。 沈玥回到家，把要飞华国出差的事告诉了许绍城。 许绍城二话不说，拿出箱子就开始打包行李。 “刚好我爸妈也让我回国一趟。”他说得理直气壮。 “我们都走，星星怎么办？”沈玥担心地问。 要是魏婷没有出事，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星星留下来；但魏婷现在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多加一个星星……后果绝对惨不忍睹。 至于她爸那边，她压根就不考虑。 她很怕几天以后回来，星星会被她爸养成一头骄纵的猪。 许绍城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叫了星星进来，非常认真地征询了他的意见：“爸爸和妈妈有事要回华国，过几天就回来。你是想留下来跟干妈或者外公在一起，还是跟我们走？” 星星也在经过了慎重的思考过后，非常认真地回答他：“我想跟你们走。” “理由呢？”许绍城问。 “干妈身体还没有恢复，我留下来对她来说是个累赘。外公……”星星掀起眼皮瞄一眼沈玥，“妈妈不喜欢我去外公家里。” 许绍城点点头算是接受。 “那好，你现在去收拾行李，我们明天早上出发。” “好耶！”星星高兴得跳起来，撒开腿飞快地跑出去。 离得远远的，他们还能听见他兴奋地向魏婷炫耀的声音：“干妈！我明天就跟爸爸妈妈回华国啦！你一个人在家里要好好的哦！” 刚刚当着星星的面没好发作，这会儿星星走了，沈玥绷着脸，不满地问许绍城：“干嘛要同意带他回去啊？国内情况还不明朗呢，万一他被传染了……” “放心，京市现在安全得很。”许绍城成竹在胸，“在路上把防护措施做好就行了，没你想得那么恐怖。” “可……”沈玥仍不放心：“回了国我跟我哥去见客户了，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难不成把星星一个人扔酒店？” “为什么扔酒店？”许绍城挑眉，对她的问题表示疑惑，“可以把他送到我父母家里去，我想，他们应该很高兴见到他。” 听他提起自己父母，沈玥突然想起来问：“哎，星星是你儿子这事儿，你跟你爸妈说了吗？” “还没有。”许绍城顿一顿，迟疑着补充道：“他们以为我失了忆。” 他失了忆，自然不可能知道星星是他的儿子。 沈玥冷笑着瞪他，“我看你以后怎么跟你爸妈解释！” 许绍城倒不担心这个。 他爸妈肯定比沈玥要好应付。 不过在应付自家爸妈之前，许绍城还有一个人需要应付。 机场。 当陆晨看到跟在沈玥身后下车的许绍城与星星，一下子黑了脸。 “他们怎么跟着你一起来了？”陆晨问，语气不善，“沈玥，我们回华国是去谈生意，不是旅游。” “不是……”沈玥被他劈头盖脸这么一通指责，哪怕没有做错事，也无端生出了些心虚来，“他——”她指着许绍城，“刚好要回国处理点事情，星星在家没人照顾，就顺便也带上了。落地京市以后他们和我们分开走，绝对不会影响到我工作！”她向陆晨保证。 陆晨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得到任何改善，但他也不能再说些什么。 因华国的疫情扩散，近一段时间维城飞京市的航班人都少得可怜，偌大的商务舱竟只有他们四个人。 不过这也大大地减少了感染的风险，不需要在机上时刻戴着口罩、连吃饭喝水都不敢。 一路上，沈玥与陆晨都开着电脑，一边看合作公司的资料，一边讨论要给出去的方案。 许绍城陪着星星，与他们俩隔了一条过道。 他给星星放电影、教星星玩游戏，到了夜晚还讲故事哄星星睡觉。 好不容易星星睡着了，许绍城才得了闲去厕所。 陆晨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着许绍城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开口：“他对星星还挺好。” 沈玥轻轻地“嗯”一声，垂眸隐藏起其他的情绪。 ——亲生的，能不好么？ 一觉睡醒，飞机已经落地京市机场。 一出关，陆晨就打电话联系合作方派来的司机。 “陆总啊？您和沈小姐直接出来就行啦！我在外头等着呢！手里举着牌子，很好认的！哦，还有个沈小姐的朋友也跟我一起！” 挂断电话，陆晨问沈玥：“你叫了哪个朋友过来接机吗？” 沈玥被他问懵了，“没有啊。我只有魏婷一个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回国的事情，谁也没通知啊。” 这个谜底很快在沈玥看到人群中的叶行舟时揭晓。 他与上一次见面时没多大差别，依旧噙着浅笑，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叶行舟冲他们招了招手，叫：“沈玥，绍城，这边！” 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手里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陆晨与沈玥的名字。 他也随着叶行舟招手，叫：“陆总！沈小姐！”尽管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许绍城的身上。 陆晨推着行李车，阴沉着脸走到中年男人面前。 “自我介绍一下。”他的声音很冷，“我是陆晨，这个‘陆晨’。”他指着牌子上那两个字。 第473章 爷爷奶奶 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中年男人尴尬地笑了笑：“嘿嘿嘿嘿，抱歉啊陆总。”他小心地赔礼道歉，而后岔开话题：“陆总，你们是都跟我的车走，还是怎么着？” 他口中的“你们”，包括了一直跟沈玥黏在一起的许绍城和星星。 陆晨拉了沈玥一把，“只有我和沈小姐。” “哦哦哦，好的！”中年男人主动上前帮他推行李车，赔着笑说：“我的车停在外面的停车场，还得麻烦陆总和沈小姐跟我走一段了。” “你们呢？”沈玥转头问叶行舟。 “我的车在负一楼。”叶行舟随手往身后一指，“跟你们不同路。” 沈玥回身，抱住星星亲了一口，摸着他的脑袋叮嘱：“你乖乖听爸爸的话。妈妈今天要工作，明天再去找你。” 星星点头。 沈玥看向许绍城。 他也在看她。 漆黑如墨的眼睛里藏着浅浅的不舍。 “那……明天见。”沈玥说。 “嗯。”许绍城唇角微弯，低沉的声线温柔缱绻：“明天见。” “去哪儿啊？”把车开上高速，叶行舟问许绍城。 “我爸妈家。”许绍城正在给星星拆饼干的包装袋，闻言分神回答。 叶行舟从后视镜里瞄一眼后座上相处和谐的父子俩，问：“你确定？” 许绍城抬眸与他对视，“怎么？” “你要怎么跟他们解释……”叶行舟的视线落在星星的身上。 许绍城面容平静：“他们见过星星，知道他是沈玥的儿子。” ——就是不知道，星星也是他的儿子。 叶行舟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但当着星星的面，有些话还是不方便说。 于是他闭上了嘴。 眼见着即将到达许绍城父母家，叶行舟逐渐放缓了车速。 “咦……”他一脚踩下刹车，扭头问许绍城：“你爸妈家门口……怎么有个人？” 许绍城一路在与星星说话，没怎么在意前方，这会儿听叶行舟提起，突然想到—— 果不其然。 一个衣着华丽却又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别院门前，手里握着的菜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不是许二婶又是谁？ “开门！”许二婶用菜刀“哐哐”地砍着大铁门，扯着喉咙喊：“把我的泽洋还给我！” 星星没见过这阵仗，害怕地躲进了许绍城的怀里。 “爸爸，她是谁呀？”他小小声地问。 “一个疯子。”许绍城抬手遮住他的眼睛，轻声安抚：“有爸爸在，不用怕。” 叶行舟摸出了手机，问许绍城：“报警吗？” 许绍城点了一下头。 他们三个人坐在车里，听着许二婶不间断的谩骂，耐心地等着警察来。 但叶行舟的路虎过于吸睛，很快，许二婶就注意到了这辆突然出现、却又一动不动的大车。 她握紧了菜刀，慢慢靠近。 车子没有熄火，叶行舟当机立断地换挡、踩油门，在她看清车内的人以前，就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许二婶没有追。 叶行舟把车停到拐角，整个车身恰好在许二婶的视线盲区。 “刚刚你二婶那个样子，还挺可怕。”他心有余悸。 倒不是因为怕她，只是车上还有个孩子，多少要小心一些。 “哐哐”的砍门声再度响起。 许二婶的谩骂也接踵而至。 “你过来抱着星星。”许绍城对叶行舟说。 “嗯？”叶行舟皱眉，警觉地问：“你打算做什么？” 见他不动，许绍城干脆把星星抱到前面，硬塞进他的怀里。 “锁车门，保护好他。” 留下这句话，许绍城毅然决然地跳下了车。 “哎——”叶行舟想要阻拦，却迟了一步。 他看着许绍城往回走，步伐坚定，背影颀长。 “操！”叶行舟懊恼地骂了句脏话，按照许绍城吩咐的那样锁好了车门。 “叶叔叔，我爸爸干嘛去了啊？”星星问他，脸上写满担忧。 叶行舟收回放在许绍城身上的视线，硬挤出一个笑来。 “他……他可能肚子不舒服，想去邻居家借用一下洗手间。”他编了一个蹩脚到极致的借口。 星星“哦”一声，垂下头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 看不出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菜刀砸门的声音骤然停了。 “你终于肯露面了！”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你赔我泽洋！” 叶行舟抖了一抖，不安的视线投向后方。 却什么都看不见。 他用双手捂住星星的耳朵，告诉星星：“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这“一会儿”却持续了很久。 直到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叶行舟愈发的焦躁，愈发的想要下车去一探究竟。 但不可以。 他还有自己的使命。 又过了十多分钟，许绍城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后视镜里。 叶行舟急忙降下车窗，问：“怎么样了？” 许绍城说：“没事了。”声音听不出异样。 警笛声慢慢远去，叶行舟把车倒回到许家门前。 许二婶已经不在了——应该是被警察给带走了。 许绍城按下门铃，屋里的人谨慎地问：“谁呀？” 许绍城答：“我，绍城。” 大铁门缓缓向后自动打开。 许绍城隔着车窗对叶行舟说：“你去停车，我先进去了。” 叶行舟问：“那星星呢？” “你带着星星。”许绍城交代完，径直朝里走。 叶行舟觉得奇怪，但又实在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小星星。”他冲坐在副驾驶上的星星咧嘴，“你爸先走了，你跟着我噢~” 星星点头，依旧乖乖巧巧的，没有多余的话。 叶行舟停好车，抱着星星进屋的时候，却没见到许绍城。 许父和许母都等在门口，情绪略有些激动。 “星星！”许母冲星星伸手，想要抱他。 “还记得奶奶吗？”她满怀期待地问。 星星有点印象：“你是宝宝的奶奶！” 听他提起宝宝，许母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我也是你的奶奶！”她从叶行舟手里接过他，将他抱进怀中，“以后你也叫我‘奶奶’，好不好呀？” 在来这儿以前，许绍城跟星星介绍过家里的情况，也告诉过他对许父许母该怎么称呼。 于是星星冲着许母奶声奶气地叫：“奶奶~” 顿一下后又转向许父：“爷爷~” 第474章 复婚 许父与许母的心都要被他给融化了。 许父迫不及待地把星星从许母怀里“抢”过来，抱着颠了颠，嘴里高兴地念叨着：“可真乖！” 祖孙三人其乐融融的画面看起来非常美好，但叶行舟关注的点并不在此。 他问许母：“阿姨，绍城人呢？” 许母往楼上指：“他刚刚说衣服弄脏了，上楼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你也知道他那个臭毛病……” ——许绍城的洁癖在整个许家都不是秘密。 “噢。”叶行舟没再多问。 “星星，你要吃点心吗？奶奶烤了面包还有蛋挞。”许母拉住星星的手，试图夺取他的“欢心”，“连你妈妈都说好吃的哦！” “吃了点心要不要跟爷爷去院子里逛逛？爷爷给你看爷爷养的蛐蛐！可好玩了！”许父也忙着争宠。 叶行舟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与此刻的气氛格格不入。 不过他也挺感慨，明明许家父母还不知道星星是许绍城的亲生儿子，两个人却都待他如亲孙子一般——尤其是许父，当初对着许意萱，似乎都没有这样喜笑颜开过。 “行舟啊，你自个儿在这儿坐一会儿，啊！”许母拉着星星往餐厅去，许父也跟在后头。 叶行舟在许家算不上“外人”，一个人呆着反倒比跟他们一起更加自在。 他一边用手机翻着邮件一边等，过了近半个小时，许绍城才从楼上下来。 如许母所说，他洗了个澡，头发还没完全吹干，黏成一缕一缕。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从笔挺的衬衫西服变成了宽松的卫衣卫裤，脚上靸一双素净的棉布拖鞋，形象倒挺家居。 许绍城单手抄兜，慢慢悠悠晃到他跟前，问：“我爸妈和星星呢？” “餐厅。”叶行舟往餐厅的方向望一眼，“在吃阿姨烤的面包和蛋挞。” 许绍城下来得晚了，没赶上许父许母与星星的见面。 “我爸妈对星星……还好吗？”他问。 “特别好。”叶行舟在“特别”俩字上加重了语气，“你是没看到你爸刚刚那个样子，啧啧啧！” “我爸？”许绍城挺意外。 他想到了他妈会对星星好，但没想到他爸也…… 毕竟他爸一贯是个内敛的人。 “你现在就差把沈玥再娶进门了。”叶行舟乜他，半开玩笑地问：“沈玥松口了吗？” “嗯。”许绍城在他身边坐下，与他中间隔了差不多一个人的距离，“等云天的事情解决了，就把婚礼提上日程。” “那不是很快了？”云天现在的状况，叶行舟很了解，“我听说云天这次裁掉了一大半的人，很多大股东想要卖掉手里的股份，但是找不到接盘的人。你说……咱们要不要趁机低价买入，等数量超过了许泽瑞手里的，就把他一脚踹出云天？” “你有钱烧的？”许绍城凉凉地睨他，“有这钱你干点什么不好？” “哎你这人——”叶行舟不满，“云天好歹也是你们许家的产业，你说不管就不管啊？你就不怕老爷子泉下有知——” 许绍城冷嗤一声：“云天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老爷子泉下有知的结果。” 所以他当然要再加一把火，遂了老爷子的愿。 “检察院对云天内部商业犯罪的调查快要结束了，到时候那些人一个都跑不掉。”许绍城气定神闲地说，“还有许泽瑞当初雇人杀我、以及找人从美国运毒的证据，我也交到了警察局。所有的罪名加起来，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他放任了许泽瑞这么久，除了想让他被巨大的压力折磨、精神逐渐崩溃外，最重要的，是想要“一锤定音”，防止若干年以后，他还能有从监狱里出来影响他们生活的机会。 “无期？”叶行舟眯起眼，“对他来讲还是轻了。他手里可是有一条人命的！” 许泽瑞毒死老爷子，是许泽洋亲口认证的事实。 但因为当时的情景有“屈打成招”的嫌疑，许绍城并不打算把那段录像当成证据交出去。 “等他进了牢里，生或者死，就不由他控制了。”许绍城说。 他的嘴角噙着笑，墨黑的眼底却是一片森寒。 监狱里的重刑犯不少，一言不合就打架斗殴的很多。 到时候错手杀死一个犯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处理起来也不算麻烦。 ——反正人家手头也不多这一条人命。 况且许二叔一家，已经有两个进了牢里。 许二婶今儿个这一闹，很有可能也要被送去吃牢饭。 许泽瑞的家属都不在了，没人追究他死亡的原因，这事儿多半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这段时间，找人把他看紧点，别又弄出意外。” 许绍城不怕意外出在自己身上。 他这些年九死一生地过来，因着老爷子对他的训练，每一次都能够化险为夷。 他就怕许泽瑞狗急跳墙，会对沈玥或是星星动手。 万一许泽瑞真把主意打到了他们俩身上—— 许绍城担心自己等不到把他送进监狱的那天，会冲过去直接将他手刃。 “我知道的。”叶行舟早在许泽瑞身边安插了人，时刻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办一下。”许绍城看向叶行舟，表情里难得带了点儿诚恳。 “嗯？”叶行舟坐直了身体。 叶行舟在许家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许绍城则起身去了餐厅。 许母在一旁的流理台上忙着揉面，许父和星星却不见踪影。 条形的餐桌上摆满了许母烤的各式各样的面包，他拿了一个顺眼的，掰了小块送进口中。 “肚子饿了？”许母见他进来，出声询问。 许绍城“嗯”一声，走过去，百无聊赖地盯着她手里的面团看。 “我爸和星星呢？”他问。 “你爸带星星到院子里去看他那宝贝蛐蛐儿去了！”许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那两只虫子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怕吓到孩子！” “星星胆子没那么小。”许绍城倚着流理台，斟酌了一下开口：“妈，您觉得，我和沈玥复婚怎么样？” 第475章 不是真的喜欢他 “你还没跟玥玥复婚呢？”许母挺意外，“我以为你老往那边跑，一呆就是几星期，是已经把人搞定了呢！” 她的眼神里充满揶揄，语气也是调侃的那种。 许绍城略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说：“这不是得问问您和我爸的意见么。” “我和你爸要是不同意，你就不跟玥玥复婚了？”许母反问，眼底一片了然。 许绍城更不自在了。 他借着掰面包来逃避她的注视，气势不由弱了几分：“那倒不是。” “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复婚？”许母干脆停了手里的动作，专心跟他说话。 “等国内情况好转一些再说。”许绍城用纸巾擦掉粘到手指上的面包屑，说：“婚礼我打算在国内办，不过这些我都还没和沈玥商量。” “还没商量？”许母急了，“该不会这事儿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 魅力遭到亲妈质疑，许绍城内心有几分幽怨。 “妈——”他拖长了尾音。 许母却一脸严肃，“你可不要做那种‘强取豪夺’的事情哦我警告你！要是玥玥不同意嫁给你，我肯定是不会让你娶她的！”她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同意了，就是我们没来得及讨论婚礼。”许绍城解释。 许母这才放松下来。 “玥玥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儿，我很喜欢她。”她说着，用力地瞪许绍城一眼，“说实话，要我是玥玥的妈，我绝对不会同意她再嫁给你。” 她这样明目张胆地“拆台”，把许绍城噎得半天没话说。 “你以前……你怕是不记得了，对玥玥挺不好的。”许母的语气也变差了些，“跟泽瑞差不了多少。” 许绍城受不了如此极端的“侮辱”，严辞反驳：“我没有。” “你没有个屁！”许母一眼就把许绍城后面的话全都瞪了回去，“反正你只用知道你上一次跟玥玥结婚的时候负了她就行了！她能原谅你，那是因为她心地善良，也可能是因为她是真的喜欢你。” “喜欢”这个词触动了许绍城的某根神经。 他垂眸苦笑。 沈玥才不是真的喜欢他。 她同意复婚，不过是为了星星罢了。 “所以，这一次，你一定要好好对她！”要不是手上全是面粉，许母此刻恨不得拧住许绍城的耳朵对他耳提面命，“你要是再敢做对不起她的事，不用玥玥来，我第一个打断你的腿！” 许绍城忽然感觉到膝盖一疼。 他咧开嘴，答：“我知道的。”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许母的手重新摸上面团。 揉了一会儿，她又突然一顿。 “哎——”她似有些纠结，压低了音量悄悄地问许绍城：“你和玥玥……还打算要孩子吗？” 许绍城心一沉。 他妈果然还是在意的。 “暂时没有计划。沈玥担心星星会不高兴。”他故意这么说。 许母却反倒松了一口气。 “我跟玥玥的想法是一样的。”她说，“星星年纪还太小了，你又不是他的亲爸，要你和玥玥生了孩子，他心里肯定会难受。你们如果以后想要，也得等他有判断能力了再说。” “如果我和沈玥一直都不想要呢？你和我爸不会难受？”许绍城单手撑在流理台上，享受着逗他妈的乐趣。 “这不是有星星嘛！我和你爸有什么可难受的？”许母非常豁达，“星星这孩子又可爱又懂事，而且你别说——他长得和你小时候还挺像的！” 许绍城瞳孔一抖，有片刻的惊慌。 “是吗？”他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我倒没发现。” “你当然发现不了！”许母没好气地说，“你小时候我给你照的那些相片，你什么时候翻出来看过？你怕是都不记得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 ——这倒是事实。 “对了。”许母又想起来：“玥玥一会儿忙完了要过来吗？” “不过来了。”许绍城低头沉思几秒，再抬头时眼里闪着暗光，“要不您给她打个电话？” 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许母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恰好她太久没见沈玥甚是想念，干脆就顺水推舟地遂了他的愿。 “等晚上。她现在应该还在工作。”许母说。 然而许母的猜测得并不正确。 司机把沈玥与陆晨送到酒店以后就离开，临走前告知他们：“我们陈总说了，让两位先休息。生意的事，等明天两位休整好了再谈。” 长途飞行确实让人疲惫。 因此陆晨并没有拒绝对方的“体贴”。 他们俩在酒店餐厅吃过午饭便各自回房。 沈玥洗了个澡，坐在床上给许绍城打电话。 “嗯？”许绍城磁性的嗓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入沈玥的耳中，“忙完了？” “没见客户今天。”沈玥懒懒地往后一靠，正准备问星星怎么样了，突然想到上次许绍城因被她忽略而不高兴，舌尖打了个转，问：“你在家里还好吗？” 她这话问得很是生硬，敏锐如许绍城自然立刻就听出来。 他不由失笑，但也没有拆穿她笨拙的关心。 “挺好的。”他说，接着给了她一个台阶：“要叫星星来接电话吗？” 沈玥握着手机，内心在挣扎。 如果她答应得太快，会不会显得不好？ 可要她一直跟他这么僵持着，又没别的话说。 思考了很久，她说：“不用了。” 许绍城挑眉，没有急着出声。 “他……跟叔叔阿姨相处得好吗？”沈玥有些忐忑。 “挺好的，我爸妈都很喜欢他。”许绍城说。 “真的吗？”沈玥怕许绍城故意用谎言来安慰她，一颗心仍吊着。 “真的。”许绍城的话音里也带了笑意，“我爸还给星星看了他的宝贝蛐蛐——他连我都不给看的。” “呼——”沈玥长舒一口气。 幸好。 “那……你跟他们说了吗？星星是你亲生儿子的事。” “没有。”许绍城的声音低沉了些，“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过一阵子许泽瑞——”他倏地顿住。 沈玥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她对他的做法表示赞同。 “不过我爸妈也不在乎。”许绍城又重新恢复成轻松的语调，“我妈现在最在乎的，是你要不要来家里吃晚饭。” 第476章 别惯他 许绍城特意把电话换给了许母接。 “玥玥啊。”许母热情得不得了，“你工作结束了吗？” 沈玥有点被她吓到，缓了缓说：“阿姨，我今天不用工作。” “那正好！”许母催促许绍城：“快去把玥玥接过来吃饭！你们回来刚好能赶上家里的饭做好！” 许绍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语气有几分无奈：“妈，玥玥还没答应要来呢。” “哦，对！”许母这才想起来，又征求沈玥的意见：“玥玥，你来吃饭吗？” 沈玥其实不大想跑那么远，而且与许家父母相处于她来说多少有点尴尬。但长辈既然已经发了话，她也没法拂人家面子。 “去的。”她乖巧应道。 “你听见了？”许母得意地捶了许绍城一下，把手机重新塞回他手里，“赶紧去！别耽误时间！” 合作方给沈玥他们订的酒店在京市排行第三——第一、第二分别是皇庭与温斯坦。 因为沈玥与那两家酒店的“渊源”，陆晨才让对方订到了这里。 这酒店规模挺大，但地段算不上好，在一个相对偏僻的景区，平时来这儿的人特别少。 许绍城开车过来，还费了点儿时间。 要见家长，沈玥稍稍化了个淡妆。她给陆晨发微信打了声招呼，只拿了随身的包就出了门。 许绍城的车就停在大门口，四个8的车牌号尤其显眼。 一坐上车，沈玥就开始埋怨：“你怎么不拦着阿姨呀！这里离你家那么远……” 许绍城俯身帮她系上安全带，语气淡淡的：“我妈想你了。她要是见不到你，得念叨我一整天。” “你不也有事要做么？”沈玥表示疑惑，“你今天没去公司？” “没有。”许绍城神态自若地发动车子，“星星第一天去我爸妈家，我怕他不适应。” 那倒也是。 “辛苦你了。”沈玥由衷地说。 许绍城乜她一眼，眸光幽暗。 “我这么辛苦，你不打算慰劳一下？”他意有所指地问，低沉的声音里透着隐约的笑意。 沈玥的脸羞得通红，幸好有口罩遮住，不至于难堪得太过明显。 “我请你吃顿好的？”她故意装听不懂。 “可以。”许绍城答应得非常痛快，“不过吃什么——”他暧昧地拖长尾音，“得由我来选。” 冬日，京市的天黑得特别早。 他们俩到许家才刚过六点，太阳就已经下了山。 屋里亮堂堂的一片，暖色的灯光透过落地窗透进院子里，照亮了鹅卵石铺成的小道。 许绍城牵着沈玥的手，领着她往里走。 室外是接近零度的低温，沈玥的掌心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紧张？”许绍城扭头，挑眉问道。 “嗯。”沈玥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 “那就握紧我的手。”许绍城的手掌宽厚，轻而易举就能将她的手整个包裹。 他的体温向来偏凉，沈玥却奇异地感觉到从掌心传来的一股股暖流。 那暖流有种平定人心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步伐变得更加沉稳坚定。 许家父母都在客厅里等着。 许父耐心地陪星星看卡通片，许母则一直探头望着玄关的方向。 门刚一打开，许母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小跑着过去。 沈玥先迈进来。 一抬眼，看到许母喜笑颜开的脸，稍微有点被吓到。 “阿姨！”她赶忙叫。 “哎！”许母亲自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给她换上，又拉着她的手，将她从上到下看了又看。 “玥玥瘦了。”许母心疼地说，眼里有隐约的泪光闪烁。 沈玥尴尬一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许绍城。 ——许母这阵仗太大，她hold不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行了。”许绍城一贯的会破坏感动的气氛。 他把沈玥的手从他妈手里抽走，捏在自己的掌心，“瘦了比胖了更让她开心。” 他这话说得倒没错，就是过于直白。 沈玥不敢附和，只能干笑两声。 许绍城抽了两张纸，塞进许母手里，“高兴的事，您哭就扫兴了。” 他这话极有效果，许母的眼泪瞬间被逼退。 她气得直瞪他，要不是沈玥在场，铁定少不了一顿骂。 “爸爸！妈妈！”听见许绍城的声音，星星卡通片也不看了，光着脚丫就往这边跑。 许父提着他的拖鞋在后面追：“星星乖，把鞋子穿上！” 这画面看得沈玥傻了眼。 在她的印象里，许父亲切归亲切，但多数时候都是端着架子、不苟言笑的。 他突然变得这样接地气，让她很不适应。 星星一下子扑进了沈玥的怀里，吸着鼻子叫：“妈妈！” 许父停下脚步，冲沈玥笑了笑，说：“玥玥来了啊。” “嗯，叔叔晚上好。”沈玥与许父打过招呼，摸着星星的头，让他去把拖鞋穿好。 许父蹲下身子，把拖鞋整齐的摆到星星跟前，让他能够容易地穿上。 沈玥握紧了许绍城的手，内心在疯狂地尖叫。 ——这一定是幻觉。 她大概还没有睡醒。 许绍城却误解了她的意思。 “爸，您别惯他。” 他知道沈玥最讨厌长辈对星星的溺爱，知道她不希望把孩子养成像沈瑶那种飞扬跋扈的富二代。 “这怎么能算惯呢？”许父理直气壮地辩解，“我就是帮他把鞋子摆整齐而已。” “对呀！你爸又没做什么！”许母也站在许父那边。 许绍城一下冷了脸，“你们俩要再这个样子，我现在就把星星带走，不让你们照顾他了。” “那可不行！”许母急忙把星星护在怀里，跟护崽的母鸡似的，警惕地盯着许绍城，“你们俩都要工作，孩子放这儿是最安全的。”她试图跟他讲道理。 许绍城问她：“难道您还想再养出一个许意萱来？” 这一下戳到了许母的痛处。 许母脸一白，悻悻地说：“行了，我知道了。以后我不惯着星星，也不会让你爸惯星星。这下你该放心了？” 许绍城又看许父。 许父站直身子，不自在地咳嗽两声，也说：“我不惯他。” 得了他们俩的承诺，许绍城捏了捏沈玥的手，暗示她事情已经办成。 沈玥却一脸懵：咋回事这是？怎么大家突然都这么严肃？ 第477章 后悔吗 因许绍城那一通“警告”，许家父母有点不愉快，但对着沈玥，都没表现出来。 晚饭早已做好。 许母难得下一次厨，做的全都是从许绍城那里打听来的沈玥喜欢吃的菜。 席间，许母不停给沈玥夹菜，沈玥的碗里几乎没有空过。 饭后，沈玥拉着许绍城去院子里散步消食。 星星也想跟去，被许母强留在了屋里。 许家别院建在市郊，周围一片都是别墅群。 这里没有林立的高楼，没有川流不息的车阵。站在院子里，能闻到清新的空气；仰起头，能看见大片大片晴朗的夜空，以及在大都市里并不明显的星星。 “我们以后老了，住在这里也挺好。”沈玥不由感慨。 她把“我们”和“以后”这两个词放在一起，让许绍城的嘴角不住上扬。 “嗯。”他牵着她的手，随着她的脚步慢慢地走，“你喜欢哪里，我们就住哪里。” 天涯海角，只要有她相伴，哪里都能是他的家。 “那你呢？”沈玥突然停下，转过身来问他，“你喜欢吗？” 许绍城点头，一派诚恳：“我喜欢。” 沈玥放了心。 真好，她想，她喜欢的东西，他也喜欢。 “我明天不想再来了。”沈玥回头瞄一眼门口，确定没有人，才小小声地对许绍城说，“再被阿姨这么喂下去，我可能要胖十斤！” 幸好她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遮住了圆鼓鼓的肚子，否则现在的体态完全不能看。 “好，明天不来了。”许绍城眼底含着笑，“明天我也要回公司去，不在这边。” “你要注意安全哦。”沈玥叮嘱他，“许泽瑞应该会找各种机会对付你。” “他不会直接冲我来。”许绍城脸色蓦地变沉。 他与许泽瑞交手这么多年，对许泽瑞的了解比任何人的多。 许泽瑞不会对他出手，因为不能在他这里讨到半点好处。 以许泽瑞的智商，也就能想出通过绑架他在乎的人来要挟他的办法——但许绍城不得不承认，这对他来说是有用的。 只不过许泽瑞试了好几次了，至今仍一次都没有成功。 “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许绍城握紧了沈玥的手，嗓音不由喑哑，“他们不会影响到你正常的生活，你当他们不存在就好。” “好。”沈玥仰起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 她认真地告诉他：“我会保护好自己。” “后悔吗？”许绍城问她。 “后悔什么？”沈玥不解。 “选择和我在一起。” 尽管她做出这个选择并不是因为他，但巨大的风险仍需要她来承担。 许绍城偶尔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可在当时那个情况之下，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服从陆昀烨的安排去和一个又一个陌生男人相亲——只要一想到她未来可能会依偎在其他男人的怀里，想到星星会叫其他男人“爸爸”，他就难受得心脏快要炸掉。 “如果我觉得自己以后会后悔，早在一开始就不会答应你。”沈玥坦荡地与他对视，语气格外真诚。 许绍城的心脏剧烈地颤动。 他上前一步，俯身将她抱住。 “玥玥。” 他将脸埋入她的肩窝，声音沙哑沉闷。 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她说，却又害怕自己真实的情绪宣泄出来会把她给吓跑。 最终，他半真半假地威胁到：“你这一辈子都跑不掉了。” 沈玥压根就没想跑。 她回抱住他，正准备开口说两句调侃的话，余光忽的瞥到旁边的落地窗—— 在透明玻璃的另外一侧，两大一小一共三人，全都兴致盎然地望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沈玥一惊，连忙将许绍城推开。 仓皇之中，她似乎碰到了他的胳膊。 “嘶——”许绍城倒抽一口凉气，面上有痛苦一闪而过。 沈玥顾不上谴责正大光明“偷窥”的三人，又着急地将许绍城扶住。 “怎么了？”她关切地问，一双眼睛在他的胳膊上来回“扫描”，想要从中看出异样。 许绍城将她往旁边拉了半米，刚好拐到了房子的另外一侧，结实的墙壁阻隔了那几道八卦的视线。 他抬起左臂，委屈巴巴地说：“今天早上回来的时候，碰到二婶过来闹事。我下车去阻止她，胳膊被她用刀划了一道。” “划哪儿了？”沈玥握住他的左手，心跳不住加速，语速也不禁加快了几倍：“严重吗？伤口处理了吗？还疼不疼？报警了吗？” 浅灰色的长袖卫衣将手臂上的伤口掩盖，许绍城虚虚地一指，告知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不严重，当时就处理好了，不碰就不会疼。我二婶现在应该已经被关进看守所了，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白受伤。” “我们进去。”沈玥顿时没有了散步的心情，“我要看看你的伤。” 他向来爱把严重的事儿往轻了说，因此她不怎么信他。 许绍城没有阻拦，大大方方地答应：“好。” ——他故意送上去让他二婶划这一刀，一来是为了有充足的证据把她送进监狱，二来……便是想要在沈玥面前装一波可怜，博取她的同情。 在他原来的计划里，是要在临睡前被她发现，让她抱着自己一顿哄，不过现在提前了，结果也是一样。 他们进到屋里，“偷窥”的三个人都已经坐回到了沙发上。 许父在“认真”地品茶，许母端着一盘水果，往“专心致志”地看卡通片的星星嘴里喂。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绍城懒得拆穿他们，只冷淡地交待一句：“我和玥玥明天一早要回去工作，先上楼睡觉了。” 星星立刻扭头询问：“那我呢？” 许母一把将他抱住，笑得格外慈祥：“星星在这儿陪爷爷奶奶多聊会儿天呀！等下奶奶再带你上去睡觉，好不好？” 星星内心挣扎了几秒，点着头说：“好。” 沈玥留宿许家，自然是与许绍城睡同一间房。 这别院是前几年许父彻底从云天退出以后建的，许绍城来得少，因此房间里几乎没有他生活的气息，跟普通的客房没什么两样。 沈玥将门反锁，一转身便迫不及待地命令他：“把衣服脱掉！” 第478章 绝不反悔 许绍城的左边小臂上缠着薄薄的一圈纱布，因他的卫衣宽松，旁人压根看不出异样。 沈玥看着他将纱布揭下，露出一道长约十厘米的划痕。 伤口被他清洗过了，又用酒精仔细地消过毒，早已止住了血，模样不算恐怖。 沈玥的心仍旧揪着一般的疼。 她的手指在划痕四周轻轻地抚触，牙齿咬住下唇，以抑制眼里不断积蓄的水汽。 许绍城只想引她同情，没想让她流泪。 “小伤而已。”他镇定自若地将手臂从她掌心抽走，将纱布重新一圈圈地缠回去，“过两天就好了。”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沈玥望进他的眼睛，认真叮嘱：“报警就能解决的事情，不需要你亲自去应付。” 幸好许二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对他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但倘若下次他遇上的是个健壮如马强的男人呢？上前去硬碰硬，大概率要落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好。”许绍城乖巧应道。 “我说真的。”沈玥知道，许绍城这会儿多半只是敷衍她一下。但她要的，是他绝对会践行的诺言。 “我……”她眨一眨眼，水汽全都化作泪珠，从她的眼角滑下。 “我承受不了。”她哽咽着，声音颤抖，“万一你出了事……” 许绍城心尖一颤，长臂一伸，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他低头轻吻着她的发顶，感受到她滚烫的眼泪落在胸前。 “我不会出事。”他向她承诺，“我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一直陪着你和星星。” 沈玥环住他的腰，身体与他贴得更紧一些。 “你说的。”她吐字时带着含混的鼻音，“不能反悔。” “嗯。”许绍城喉间逸出一声轻笑，“绝不反悔。” 陆晨与振生医疗的陈总约了上午十点见面。 因许家别院距离太远，许绍城又对路不熟，沈玥踩着点到达园区，一下车就抱着包急速狂奔。 陆晨和振生负责接待的小李一起在门口等她，两人的表情还算平静，并没有因为她的迟到而表现出类似于不满的情绪。 “对不起对不起！”沈玥连连道歉，“让你们久等了。” 小李笑笑，大度地说：“没关系，反正我们陈总今天都是空的，不赶时间。” 振生医疗是京市乃至于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医疗公司，公司园区占地近千亩，集工厂、仓库、办公区于一体，拥有职工好几万人。 振生医疗生产的医疗器械遍布国内各大医院，近年来更是远销海外，获得外国医学界的青睐。 蓝星之所以找上门来与振生合作，看中的也是其巨大的出口潜力——尤其在全球都被新型病毒席卷的当下。 尽管国外的疫情还不严重，可一旦流行起来，各国的医疗资源必定会面临耗尽的难关。 华国如今疫情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医疗资源也相对较为充足，到时候可能会有大量的出口需求。 蓝星倘若能拿下振生，起码今年一整年的营业额就得到了保证。 振生的办公楼在园区最里头，是一栋相当简陋的四层小楼。 单把这楼拿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是鼎鼎大名的振生医疗的总部。 办公楼里的装修也很朴素，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甚至都没有一部电梯。 小李带着陆晨与沈玥上了四楼，这也是振生医疗的总裁陈运生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陈总。”小李敲开其中一间办公室的门，“蓝星航运的陆特助和沈特助到了。” 这间办公室不大，甚至都不到陆晨办公室的一半。里头堪堪摆了一张办公桌，加几个摆放文件的柜子。 办公桌后坐了一个年约六十的男人，他的头发白了一半，脸上布满皱纹，但精气神看起来非常好。 ——这应该就是振生医疗的总裁陈运生本人。 听见小李的话，陈运生取下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起身迎上前来。 “小陆，小沈。”他笑呵呵地伸出手，“大老远的跑过来，辛苦你们了。” 陆晨、沈玥与他一一握过手，又由他领着去到隔壁的会客室。 简单的寒暄过后，正式进入正题。 陆晨把准备好的报价单拿给陈运生，在他浏览的同时，为他介绍自家公司的优势：“蓝星的优势相对于国内的其他同行来说，还是非常明显的。我们有自己专门的航线，就连非洲最偏僻的小国都能送货。而且我们公司的口碑有目共睹，通关的流程也会比其他同行更便捷，能为振生省下更多的时间与金钱。” 陈运生仔仔细细地把报价单从头看到尾。 “小陆呀。”他放下文件，依旧是一脸和气，“我知道蓝星的优势在哪里，可那点优势……不值你们比其他公司贵将近一倍的价钱哦！我们的医疗器械出口，做的也就是亚洲和欧美那几个国家的生意。太小的国家负担不起这么贵的费用，你们的航线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用处。” “价格方面是可以商量的。”陆晨并没有一口咬死，“陈总，您选择我们，一定不会后悔。” 陈运生“呵呵”一笑，四两拨千斤地说：“等我跟公司其他人商量商量，再给你们答复！” 陆晨与沈玥心里都有数：这笔生意大约是黄了。 “……好。”陆晨点头，尽量不失了风度。 “小李。”陈运生叫。 等在会客室外的小李立刻推门进来。 “你让人备车，送两位特助回酒店。”陈运生吩咐。 “好的。”小李立刻去办。 “我们要是商量出结果了，一定第一时间给你们消息。”陈运生十分客气地将陆晨与沈玥送到了楼梯口。 “好的。”陆晨维持着脸上得体的微笑，“我们十分期待与振生的合作。” 他们才下两级台阶，就听到一阵极有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高跟鞋坚硬的鞋跟敲击着水泥地面，发出一串“笃笃笃”的脆响。 原本已经离开的陈运生去而复返，站定在楼梯口，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慈祥笑容。他的视线越过陆晨与沈玥，笔直向下，显然是在等待即将到来的那人。 第479章 雪中送炭 “斐宁！”陈运生叫。 正往上走的人闻声抬头，冲他露出一个笑：“舅舅。” 沈玥愣住。 尽管形象气质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但此刻站在台阶之下的人不是聂斐宁又是谁？ 她直勾勾地盯着聂斐宁看，过于炙热的视线让聂斐宁很快也注意到了她。 但对于沈玥出现在这里，聂斐宁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玥玥~”她加快脚步，上前挽住沈玥的胳膊，姿态自然又亲昵，“你怎么在这里？” 沈玥与聂斐宁只是有过几面之交，并不算熟。 因此聂斐宁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沈玥有点懵逼，身体也随之变得僵硬。 聂斐宁悄悄冲沈玥眨眨眼，继续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我听行舟说你和绍城一起回国了，正准备约你见面来着，没想到会在振生遇到你，可真巧！” 沈玥还没来得及想好要作何反应，就听见陈运生问：“斐宁，你和蓝星航运的沈特助，是朋友？” “对呀！”聂斐宁与沈玥贴得更紧一些，“玥玥出国前我们俩关系特别好，老一块儿玩来着！” “那的确挺巧的。”陈运生看沈玥的眼神真诚了许多，不再只是疏离的打量。 “既然这样，那咱们中午一起吃个饭！”他说。 “那感情好！”聂斐宁高兴应下，又扯了扯沈玥，问：“你和这位……”她瞟一眼陆晨，“有空吗？” “有空的。”陆晨点头。 沈玥也连忙附和：“嗯。” 振生园区地处偏僻，附近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馆子。 幸好几个人都不挑，最终由陈运生做主，找了一家有包房的小酒楼。 酒楼的环境不咋地，地板油腻腻、墙壁黑黢黢，桌椅餐具也都十分简陋。 “小陆、小沈，你们别介意。”陈运生一边拆着一次性餐具的外包装一边说，“等下次我休假，在市区请你们再吃一顿好的！” “陈总客气了。”陆晨起身替他将茶倒满，“下次该我们请您才是。”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客套半天，沈玥在一边安静地听着，偶尔抿一口杯里淡如白水的绿茶。 聂斐宁对他们谈话的内容兴致缺缺，凑到沈玥身边来小声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她这会儿的语气没有先前在振生刚碰面时那么夸张，问的问题也是出于真心。 “昨天刚回来。”沈玥挽起一个笑，营造出一种自己与聂斐宁真的是朋友的假象。 “你这次回国就是为了跟振生谈生意？” “对。” 得到沈玥肯定的回答，聂斐宁倏地皱起了眉头。 “所以，生意谈完你还要回美国去？”她似乎对于这个结果并不喜闻乐见。 “对。目前的计划是在国内待三到五天，具体还得看生意能不能谈成。”沈玥说。 “许绍城会跟你一起走吗？”聂斐宁又问。 “我不清楚。”这事儿沈玥没问过许绍城，他也没主动跟她提，“他回来是因为公司有点事要处理，可能要等处理完了再走。” “他处理个屁！”聂斐宁没忍住爆了粗口，“他早就把公司所有事务都扔给叶行舟了！现在叶行舟天天睡公司，我一星期都难得见他一回！” 沈玥总算明白了聂斐宁的怨念源自何处。 不过—— 她记得她上次回国的时候，聂斐宁与叶行舟的关系还很不好，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就朝着明朗的方向突飞猛进了？ “这个……”沈玥有点难堪，许绍城是去是留，并不是她说了就算的。 “不然……我回去帮你劝劝许绍城，让他在国内多待几天？”她只能这么安慰聂斐宁。 但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你们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国内不走了？”聂斐宁罕见地露出了愁苦的表情，“蓝星航运不是要把总部迁到国内吗？什么时候能够搞定？” 沈玥看向陆晨。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不知道。 “我们只是有这个计划。”陆晨回答，“但是因为全球疫情的影响，还没有开始实施。” 陈运生接过他的话：“你们要搬回来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国内前两个月因为封城，经济遭受了重创，大把的人失业。蓝星迁回国内，既可以给国家创收，又可以为成千上万的人提供工作岗位，说不定政府会给予你们一些优惠政策。” “其实我和陆总也有这方面的考虑。”陆晨沉吟片刻，苦笑着说：“陈总，不瞒您说，我们公司近段时间出现了一点危机，好些长时间合作的客户都被对手公司挖走了，所以资金链这方面……不能保证搬回来以后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正常运作。” “叔叔，你赶紧跟他们把合同签了！”聂斐宁急不可耐地催促陈运生，“然后你身边那些个朋友，有可能跟他们合作的，你也赶紧给人引荐一下！我后半辈子的幸福都掌握在您手里了！” 陈运生嗔怪地瞪她一眼，倒也没有生气。 “这可事关振生未来一年的发展，哪能由得你来胡闹！” “我不是胡闹！”聂斐宁说得郑重其事，“蓝星航运在国际上都是有口皆碑，他们的信誉是绝对有保证的。现在人家遇到困难了，你给人雪中送炭，难道人家还能不记得你的好，在价格上给你一些折扣吗？” 说完，她冲陆晨使了个眼色。 陆晨立刻会意：“价格方面，我们一定会让陈总您满意。” 陈运生皱紧了眉头，低着头思考了良久。 “那好。”他说，“看在斐宁的面子上，我可以跟你们签合同。” 聂斐宁补充：“还要给他们介绍更多的客户。” 陈运生又瞪她一眼：“你一天天就只知道坑你老舅！” 聂斐宁笑眯眯地哄他：“那还不是因为舅舅最疼我！” 与陈运生定下明天上午过来签合同，沈玥与陆晨皆松了一口气。 “你们要回市区吗？我载你们一程？”聂斐宁问沈玥。 “不用了。”沈玥谢绝了她的好意，“我们回酒店，不顺路。” “噢。”聂斐宁也不废话，潇洒地摆摆手，“那我先走了。” “哎——”沈玥叫住她，递出自己的手机：“加个微信？” 第480章 有内鬼 回到酒店，陆晨终于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那个聂斐宁，真的是你朋友？” 陈运生不了解沈玥，可能会被骗过去，但他很清楚——沈玥当时的那个反应，并不是作为聂斐宁的朋友该有的。 “算不上。”沈玥没什么好瞒他的，“聂斐宁是许绍城朋友的妻子，跟我有过几面之缘。我没想到会在振生遇到她，更没想到她会帮我。” 陆晨抿紧了唇，眉心微微皱着，似是陷入了沉思。 之前当着陈运生的面，沈玥怕被拆穿，没怎么说感谢的话。这会儿她登上微信，给聂斐宁发信息：“聂总，今天多谢你了。不知道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我和我同事想请你吃顿饭答谢。” 聂斐宁回得很快：“答谢就不用了。不过你要是以朋友的身份请我吃饭，我还是愿意去的。” 沈玥刚把“好”敲上输入框，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聂斐宁。 “最好能叫上许总和叶行舟。” 沈玥忍不住弯唇。 聂斐宁这别扭的小心思，真是浅显易懂。 她把“好”发送出去，又找到许绍城，问他：“你明天晚上有空吗？聂斐宁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想请她吃饭，担心她不同意，想借着和你一起的名义，邀请她与叶行舟共同赴宴。” “有空。需要我订位子吗？” “好呀！不要太便宜了，不用替我省钱。” 以“朋友”的身份请聂斐宁吃饭，自然是不好舔着脸找公司报销的。不过请他们吃顿饭，就算吃得再好，也花不了多少钱。 “好。” 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隔天一早，沈玥与陆晨去到振生园区，与陈运生签下了合约。 沈玥将那份热乎乎的合同抱在怀里，心脏激动得“噗通噗通”直跳。 ——起码在接下来的一年内，蓝星航运保住了。 陈运生把签字笔放回胸前的口袋里，感慨道：“幸好昨天斐宁来了，要不然啊，今天这合同我肯定不会跟你们签！” “等聂小姐有时间，我一定专程上门感谢。”陆晨说。 “重点倒不是这个。”陈运生摆手，“昨天下午你们走了以后，我接到一个老朋友的电话，他是帮着美国的另外一家航运公司——你们应该听过名字，叫‘莫尔’的，来牵线搭桥。莫尔给我的报价，比你们最先开出来的只低了一点儿，但其他条件都更加优厚。说实话，我当时还是有点心动的。不过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们，也答应了斐宁，就不会临时反悔。” “我们定不会辜负陈总的信任。”陆晨再一次对陈运生表达了感谢。 然而一出振生办公楼，他的脸色倏地变得阴沉，仿佛山雨欲来。 “怎么了？”沈玥问他，“合同都签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振生没有公开招标。”陆晨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嗯？”沈玥没领会他的意思。 “振生与前一家航运公司的合同这个月到期，这是内部消息，除了振生与那家公司负责相关业务的员工，没有其他人知道。振生这边有叔叔的一个朋友，所以我们才能拿到来谈生意的机会。那个朋友明确地告诉叔叔，我们是与振生接触的唯一一家公司。” 被陆晨这么一捋，沈玥隐约找到了整件事里的bug：“那莫尔是从哪儿知道这个消息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陆晨的语气很冷，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而且你刚刚也听陈总说了，莫尔的报价恰好比我们低一点。” 一个清晰的念头逐渐在沈玥脑子里形成：“你的意思是……我们公司有内鬼？” “商业间谍”在商场上是十分普遍的存在，只因为沈玥从前并未遇到过，所以有些震惊。 陆晨点一下头，“应该很好找。” 毕竟他们这一趟出来的目的，只有总裁办的寥寥几个人知道。 等回去以后一个一个地问，总能找到消息泄露的源头。 看到沈玥凝重的表情，陆晨停下脚步，露出一个安慰性质的笑容。 “你不要太把这当一回事了。我们合同都签完了，没造成什么损失，之后慢慢追究责任就行。你不是约了聂斐宁吃饭？”他看一眼手表，强行转移话题，“什么时候走？” “我叫了车，现在就去市内。”沈玥的心情稍稍得到缓和，“你自己回酒店，明天再见。” 现在距离约好的吃饭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 许绍城提前叮嘱过她，如果从振生走得早，就先去辰远等他。 沈玥不是第一次来辰远，但中间隔了六七年，对这里的一切仍觉得陌生。 她还没下车就给许绍城打了电话，因此一进大楼，就有人前来迎接她。 “许总还在开会。”来的人是许绍城的某位助理，将她领进许绍城的办公室以后，又问她：“夫人您吃饭了吗？需要我为您订午餐吗？” “夫人”这个称呼让沈玥头皮发麻。 “叫我沈玥就行。”她说，“如果方便的话，帮我订一份。麻烦你了。” “好的，夫——沈小姐。”助理微微一笑，“还有什么要求，我就在外面，您可以随时叫我。” 他退出去，体贴地帮沈玥带上了门。 沈玥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又起身在办公室里乱逛。 许绍城的所有空间都与他本人一样一丝不苟，大约是强迫症作祟，他的桌上、柜子里的东西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且很有规律。 譬如他的书，全是按照首字母的顺序排列，从a到z，没有一本颠倒。 ——不对！ 沈玥突然发现，在他书柜的一侧，离他的办公椅最近的地方，突兀的被人插进去一本与整体风格格格不入的书——高三物理课本！ 隔着玻璃能清晰地看出，那本物理课本已经很旧了，书脊上有的地方破了皮，从上边缘透出来的纸页泛着一层黯淡的黄。 沈玥猜测，那或许是许绍城高中时期用过的课本。 但在那么多的课本中唯独留下这一本，她实在想不通是因为什么。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把课本从书柜里拿出来。 然而刚翻开封面，就瞬间愣住。 第481章 一段过去 经过了太长的时间，扉页上的字迹变浅了许多，但沈玥还是能够准确地认出来，那是她亲手写上去的—— 沈玥。 高三（1）班。 这物理课本，曾属于她！ 一段不甚清晰的记忆蓦地从脑海里钻出来—— 她在高三那年，的确弄丢过自己的物理课本。 她找过很多地方：家里、教室、清早晨读时去的小树林，却都没见到这本书的踪迹。 于是她用自己辛苦省下来的早餐钱，托班主任帮忙买了一本新的，还熬了一整个通宵去补前面的笔记。 经过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她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自己丢失的书。 “沈小姐！”助理又推门进来，问沈玥：“您要喝点什么吗？” 沈玥摇头，晃了晃手里的物理课本，问：“这书是你们许总的吗？” 助理盯着书看了好一会儿，迟疑着回答：“我不太清楚。不过这间办公室里的东西，应该都是许总的。除了许总，没有人会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放这儿。” 沈玥表示了解。 “那你知道你们许总是哪所高中毕业的吗？”她又问。 助理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对许总的私生活……不太了解。” 许绍城的个人履历比较神秘，在网上基本上查不到。 在当年他与秦凉月的绯闻曝光之前，大众甚至都不能把他的脸和名字对上号。 沈玥不再为难助理：“行，没什么事了，你出去。” 她坐在许绍城的椅子上，努力回忆：当年她是否与他有过交集？ 还有那张被他设成电脑桌面的照片……现在看来，他应该不是通过某些渠道辗转获得，而是亲自近距离的偷拍。 可她对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凭许绍城那张出众的脸，倘若她见过他，一定一辈子都忘不掉。 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沈玥闻声抬头，看到的却是挟带着一身冷肃之气的许绍城。 他紧绷着脸，似乎仍未从方才会议的气氛当中抽离。 沈玥被他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将摆放在桌面上的物理课本藏起来。 但已经迟了。 许绍城的目光停驻在课本封页上，眉心拧紧。 “你翻我书柜？”他沉声问，听得出有些许的不悦。 未经允许乱动他东西，的确是沈玥的不对。可一想到他私藏她课本、害她费那么大劲买新的、补笔记，她流走的气势又立刻回来。 “这是我的书！”她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地质问他：“你怎么会有我的书？” 许绍城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捡的。”他敷衍回答。 “在哪儿捡的？”沈玥步步紧逼。 “不记得了。”许绍城的音量也变小许多。 沈玥一步步地走向他，最终在他面前停住。 “你看着我的眼睛。”她抬手捏住他的下巴，逼着他与她对视，“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真不记得了。”许绍城垂眸，回避着她的视线，“你上高中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以至于沈玥一点儿也不信他的借口。 “许绍城。”她忽的咧嘴一笑，语气轻佻：“你该不会……”她踮起脚尖，殷红的双唇紧贴着他的耳廓，“高中时候就暗恋我？” 许绍城的身子震了一震，瞳孔急速收缩。 他的表情僵硬，白皙的脸染上了一抹明显的粉红。 沈玥原本只是开玩笑，可许绍城迟迟不出声否认，让她不由惊慌起来。 “你真的……暗恋我？”她退开半步，心跳骤然加速。 许绍城回神，幽幽地盯着她，竟让她看出了点“怨夫”的意思。 “不、不可能！”沈玥继续后退，大声反驳：“那个时候我压根就不认识你！” “你果然一点都不记得了。”许绍城浅浅地叹了口气，眸光又黯淡了些，“你高三那年救过一个人，还把他送进了医院……” 经他提醒，沈玥终于想起来：“是你？！” 她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是我。”许绍城向前一步，拉起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在浓密软绵的短发下，沈玥摸到了一处异样的凸|起。 “这就是当年的那道疤。”许绍城说。 沈玥睁大了眼。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 她像往常一样，从沈家别墅走到公交站去坐车。 别墅区住的都是有钱人，除了佣人保姆，没人来这里坐车。 那天早上，公交站依然只有沈玥一个人。 途径这一站的公交车只有一路，间隔时间很长。 沈玥坐在候车区的长椅上，手里捧着单词本认真地记着单词。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救：“救我……”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隔了不过几秒的时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救我……” 沈玥立即把单词本塞进书包里，一手握着被沈瑶淘汰下来的老款手机，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车站旁边有一个工地。 因为怕影响了附近居民休息而遭到投诉，每天开工的时间都会很晚。 工地的大门没有上锁，沈玥小心翼翼地推开，慢慢地探了半个头进去。 她一眼就看见，距离大门不远的泥地上躺了一个人。 那个人浑身布满血污，脸上更是脏得看不出真容。 他的眼睛睁着，嘴唇微微翕动：“救我……” 沈玥立马狂奔过去。 “你还撑得住吗？”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当下急得差点哭出来。 “撑不住了。”那人的呼吸极度不稳。 ——短短的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沈玥当即叫了救护车，因为不放心，还陪着他一起去了医院。 她用自己的“小金库”帮他垫付了医药费，甚至在放学后还特意拐了一脚，绕到他的病房。 他身上的衣服全部被换掉，脑袋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像极了粽子。 医生告诉她，他受了很重的伤，脑袋被打破，还有脑震荡的症状。 沈玥试图联系他的家人，可他总用自己“头疼”、“想不起来”推脱，迫使她每天一放学就往医院跑，跟职业护工似的尽心尽力地照顾他，还不断搭进去自己的零花钱。 第482章 没有不喜欢你 想到这里，沈玥不由忿忿：“你欠我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 谢莺平时给她的零花钱少得可怜，她从小学攒到高中才攒了一万多，结果为了救他，一下全搭进去了。 当年许绍城是突然消失的。 某天放学后，她像往常一样去到医院，病房里空空荡荡，没有留下一纸告别的信息。 医生、护士对许绍城的离开的不知情。 他甚至连出院手续都没办，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沈玥一度怀疑他是因为还不上钱而“畏罪潜逃”，还曾想过要去派出所报警——最终因为担心配合调查会浪费自己学习的时间而选择了放弃。 “多少？”许绍城问。 沈玥伸出一根手指，“一万！” 许绍城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连按数下。 只听得“叮”的一声，沈玥收到一条进账100万的通知短信。 她认真地数了数“1”后面的“0”，顿时有些讪讪：“这太多了。” 许绍城却不以为然：“一点也不多。” 他把手机重新揣回去，语气郑重：“要不是你，我可能二十年前就死在那个工地了。所以，哪怕你要我的一切，我都愿意。” “包括辰远？”沈玥故意试探。 许绍城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眼睛一眨不眨。 “包括辰远。” 沈玥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低头掩饰自己的羞怯与慌乱，浅浅地嗤笑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尽管许绍城整个人都被她慢慢淡忘，但这件事说起来，仍旧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她与许绍城相处的时间不长，许绍城也总是想方设法地逗弄她、欺负她，但在她前十七年的人生中，他是最像她“朋友”的一个。 在他的面前，她不用费尽心思去伪装自己，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脱掉“沈家人”的外衣，做最真实的“沈玥”。 “爷爷找到了我，强行把我带走了。”许绍城说。 没能与沈玥当面道别，也是他心中的遗憾。 痊愈以后，他曾找到过她的学校，却因为老爷子的警告而不能与她相见。 于是他拍下了那张照片。 算是给自己留给念想，也提醒自己，不能将她忘记。 “哦。”知道了他并非故意，沈玥心里好受了一些。 “玥玥。”许绍城牵着她的手往下，直至环住自己的脖子。他与她贴得更近了些，将她困在自己与办公桌之间。 沈玥动弹不得，一仰头，就对上他幽暗的目光。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所以你听仔细些，我不会说第二遍——” 他的话音沉稳，眼底却有些微的忐忑与不自信。 沈玥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后文。 “我喜欢你。” “从你高三那年起。” “这二十年来，从未变过。” “就算你不喜欢我——” 许绍城抖了一抖，唇角的笑容染上苦涩。 “我也还是喜欢你。” 沈玥的身体一寸寸僵住。 她没有想到，等来的会是许绍城这般热烈直接的告白。 数种复杂的情绪同时袭来。 沈玥一时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问出一个极煞风景的问题：“可……你和秦凉月？” 传闻里，许绍城是喜欢过秦凉月的——不管他后来娶她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许绍城并不打算回避，“简而言之就是，我一直假装喜欢她，让许泽瑞以为手里握有我的把柄。” 许泽瑞的头脑过于简单，完全匹配不上他巨大的野心。 他自以为掌握了许绍城的弱点，便会自始至终从这个方面对许绍城进行打击——也就不会去想搞别的事情。 “那次我和你在星云山庄，你发高烧，嘴里不停地叫‘月月’……”沈玥对这事耿耿于怀。 “我叫的是你。”许绍城无奈。 在他的梦里，除她以外，不会有别的女人。 “还有许意萱……”沈玥仍不依不饶。 “我没有碰过秦凉月，许意萱是她和许泽瑞的女儿。如果你不信，我家里有之前做过的亲子鉴定报告，可以拿给你看。” 许绍城神情坦荡，说到“亲子鉴定报告”，更是底气十足。 以沈玥对他的了解，他说的全都是实话。 “那好。”她面上勉强相信，心底却是如释重负，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小小的雀跃。 她在意的所有事情，他都给了她完美的解释。 他们两人之间的隔阂，全都被他一点点地拆除。 她想，或许她也可以诚实一点，作为对他的回报—— “我也有话想对你说。”她深吸了一口气。 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声音大得仿若擂鼓。 看着她凝重的脸色，许绍城有点慌张。 对于她接下来可能会说的话，他已经有了无数种猜测。 而每一种，都不是他想听的。 “我……”他想要将她打断，却没能赶在她出声之前。 “我没有不喜欢你。”沈玥鼓起勇气，一股脑地全说出来：“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在我去美国之前……我就是死要面子，怕被你羞辱，所以一直不敢承认。再加上后来又出了你和秦凉月的事……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是秦凉月，就……”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回身体僵硬的人变成了许绍城。 他呆呆地瞪大了眼，一脸惊诧，模样十分滑稽。 渐渐的，他的眼眶泛红，隐约可以瞧见其中反光的水雾。 沈玥说，她喜欢他。 这是他梦到过无数遍、却在现实世界里想都不敢想的情景。 此时此刻他受到的冲击，无异于在地球上投放一枚威力巨大的原子弹。 “玥玥……”他喃喃地叫她的名字，若是仔细去听，还能听见声线里极其细微的颤抖。混合着哭腔，让人的心脏一阵一阵剧烈地疼。 “我在。”沈玥看着他，眼神坚定又温柔。 许绍城轻轻一眨眼，积蓄的水汽因受到压迫而被逼出。 沈玥清晰地看见，一抹水光顺着他的面颊滑下，滴落在她的脖颈。 冰凉，又滚烫。 第483章 温馨和睦 晚餐定在一家私房菜馆。 据说这地方只接受熟客预订，且每天限量十桌。 在进门前，沈玥摸了摸自己的钱包，忽然有一点儿怂。 “怎么了？”许绍城见她面上惴惴，不由发问。 沈玥立刻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叶行舟与聂斐宁在他们俩前头到的，这会儿已经坐进了包房。 许绍城牵着沈玥的手，大大方方地进去。 叶行舟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两眼放光地盯着他们俩紧密相连的手。 “你们……”他在许绍城与沈玥的脸上来回扫视，试图从中寻出些许端倪。 许绍城面色不变，始终端着沉着冷静的架子；倒是沈玥被他看得有几分羞赧，避着他的目光垂下了头。 聂斐宁扯了一下叶行舟的袖子，示意他打住。 “快点菜！”她把菜单推过去，“我都要饿死了。” 包房里摆的是张小圆桌，够坐五六人的那种。 许绍城拉开叶行舟与聂斐宁正对面的椅子，让沈玥坐下，自己随后落座在她的身边。 他把菜单递给沈玥，话音轻柔：“看看想吃什么。” 叶行舟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噗”的一下全喷出来，立刻收获了一枚许绍城嫌弃的白眼。 他连忙抽出几张纸，把桌面上的水渍全擦干净。 “抱歉。”他笑笑，解释说：“我就是……不太习惯。” 许绍城紧接着又飞了一枚眼刀过来，其中警告的意味十足。 沈玥光顾着害羞了，没留意到这两人之间的“刀光剑影”。 她把菜单重新推回到聂斐宁面前，说：“聂总点菜！这顿饭本来就是为了请你的。” “叫‘聂总’怪生疏的。”聂斐宁微皱眉头，“以后就叫我‘斐宁’，再亲近一点儿，叫‘小斐’、‘阿斐’都行。” 沈玥从善如流：“斐宁。” 叶行舟突然有了意见：“‘小斐’、‘阿斐’？你怎么从来不让我这么叫？” “我也没阻止你这么叫啊！”聂斐宁呛回去。 叶行舟哼一声：“我偏不这么叫。” 聂斐宁也哼一声：“随便你。” 他们俩突如其来的幼稚互动让沈玥看傻了眼。 这俩本质上都不是幼稚的人，偏偏放在一起时总会出现一些奇妙到诡异的化学反应。 沈玥暂且将这种化学反应称为“恋爱”。 聂斐宁性格爽快，点菜一点儿也不纠结，且细致体贴到顾全了所有人的喜好。 沈玥正打算开口夸赞，就见叶行舟把菜单从聂斐宁手里抢过去，嘴里嘟囔着：“也不点点儿我爱吃的！” 沈玥想了想，聂斐宁刚刚的确没有问过叶行舟的口味——但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因为聂斐宁早已了若指掌。 “你没有手、没有嘴、不会自己点吗？”聂斐宁瞪他，小声埋怨道：“本来就是沾我的光过来蹭饭的，还嫌这嫌那！” 知道内幕的沈玥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安静地小口啜饮。 席间，圆桌两边仿佛隔着一条鸿沟，一边温馨和睦，一边炮火连天。 许绍城不时给沈玥布菜，沈玥每次都乖巧接下，并甜甜地说一句“谢谢”。 叶行舟与聂斐宁则恰好相反，不仅谁也不管谁，有几次还因为夹菜时筷子发生碰撞而差点吵起来。 一顿饭就在这样天差地别的氛围当中勉强吃完了。 许绍城问沈玥：“回哪里？” 蓝星与振生的合同已经签好，沈玥与陆晨的归期暂时还没有定，没必要大老远的赶回酒店。 于是她说：“回家。” “好。”许绍城挽起一个笑，一手拎着沈玥的包，一手牵住她，回头吩咐叶行舟：“你也跟聂总回家，别去公司加班了。” “比起跟她回家，我更愿意去公司加班！”叶行舟心里还窝着火，难听的话直往外冒。 聂斐宁也不认输：“你以为我想让你回家呢？我巴不得你天天晚上睡公司！我一个人霸占一张床，想怎么滚就怎么滚！” “嘿那我今天还偏要回家睡！”叶行舟赌气道。 沈玥揉了揉被他们俩炸疼的耳朵，拉着许绍城快走几步。 “我们快点回家，我都困了。” “好。”许绍城再不管身后两人，与沈玥一起上车离开。 许绍城带沈玥回的，是他们俩从前结婚时的那个家。 许绍城一直住在这里，里头的所有东西，几乎都与沈玥离开时没什么两样——除了衣帽间里多了许多奢侈品牌近几年来的“新品”。 对此，许绍城的解释是：“这些品牌每季都会给我寄宣传册，我看到适合你的，就会让他们送过来。” 他始终存着一个念想——或许几年以后，这些衣服都会被穿在她的身上。 而今天，就是愿望实现的这天。 沈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从知道了他的心思，她在面对他时就没了之前的镇定，多了几分少女的娇羞。 也愈发地容易被他某些细小的举动感动到说不出话来。 她沉默地环住许绍城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前胸，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怎么办。”她喃喃开口，“我都不舍得走了。” 聂斐宁说，叶行舟因为许绍城不在，每晚都留在辰远加班。 尽管她无比希望许绍城能够跟她一起回去维城，可她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生生拆散另外一个家庭——尤其那个家庭比他们更需要长时间的相处来维系来之不易的感情。 许绍城拥住她，心脏仿佛也被填得满满的。 他自然也是不想让她走的。 但他不敢贸然将她留下。 她家里的两个男人本就对他不满，倘若他再将她“拐”跑—— 可能他这辈子都得不到他们的认同。 “我很快就会过去。”他一下一下、轻柔地抚着她丝滑的长发，“你就耐心地等我一下。” 等他把许泽瑞的事处理完，他就立刻飞过去找她。 “嗯。”沈玥点头，脸颊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蹭得许绍城心里发痒。 “玥玥。”他的眸色骤然变得幽暗，嗓音也比先前低哑了许多。 沈玥听出他的变化，心下一惊，正准备退开，却猝不及防地被他压到了身后的衣柜门上。 “我们好像……”许绍城嘴角微勾，一副性感的邪魅模样，“没有在这里试过？” 第484章 抓内鬼 回维城的行程很快定下。 沈玥在许绍城家里留宿了两天，离开当天与陆晨约好了直接在机场见面。 陆晨没有问她这两天去了哪里——问题的答案他心里一清二楚，只在看到她只身前来时表达了自己的疑惑：“星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在沈玥原本的计划里，星星这一趟应该跟着她一起走的。奈何许家父母不肯放人，说是路上染病的风险高，加上许绍城也说，许泽瑞最近可能会狗急跳墙，最终她决定把星星留在相对安全的许家别院。 “他想多玩几天。”沈玥说，“许绍城会带他回维城。” 陆晨收了声，没继续问。 飞机抵达维城，是当地时间的中午12点多。 因陆昀烨催得紧，陆晨来不及倒时差，就直接去了公司。 沈玥也跟着他一起。 陆昀烨锁上办公室的门，将所有的窗帘放下。 “我让技术部查过总裁办所有人的电脑了，没查到任何与莫尔有联系的证据。”他的面色冷凝，“他们私底下怎么和莫尔沟通，我们没办法查。” “他应该看到过我们给振生的报价单。”陆晨根据陈运生给的线索推断，“振生这个项目是我亲自负责的，为了不走漏风声，报价单我只发给了您。” “我没有给任何人看过。”陆昀烨说，“不过——”他思忖几秒，“你给我发的那封邮件，我一直没有删除。或许有人黑进了我的邮箱——” 因着这样的猜测，他又找了一趟技术部。 技术部发过来的反馈是：他的邮箱从未在除他的电脑与手机以外的设备上登录过。 也就是说，他的账号没有被人黑。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种：那人根本就是用他的电脑或是手机登录的邮箱。 陆昀烨是一个很小心的人，从不让设备自动保存密码。 而当他不在办公室里，也一定会把电脑关机。 “那个人首先得破解我的电脑密码，其次得破解我的邮箱密码……”陆昀烨越想越觉得不可能，“除了技术部，没人能做到。” 但技术部并不在这一层，平时也没有权限上来。 “先查一下监控。”陆晨说。 因为缺少线索，他们只能用最麻烦的办法，一样一样去试。 陆晨把报价单发给陆昀烨，已经是一星期前的事。 他们仨一人抱一台电脑，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把从那天一直到与振生签合同前一天的监控视频看完。 而在这段时间内曾进出过陆昀烨办公室的人，除了总裁办的几个，还有下面几个部门的高层。 陆昀烨记得：“那几个部门经理来的时候我都在，不是他们。” 至于总裁办的人，因为平时找他的次数多，他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他在，什么时候不在了。 不过嫌疑人的范围倒是缩小了一些。 “这几个人我后续重点观察。”陆晨把名字一一记下。 陆昀烨拍拍沈玥的肩，换了个话题：“我听说这次能跟振生签约，你功不可没？” 他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眼里满是赞赏。 “跟我没多大关系。”沈玥不敢瞎揽功，“就挺巧的，刚好在振生碰到一个朋友，她又刚好是振生陈总的外甥女，顺便帮我们牵了个线。” 陆晨关上电脑，幽幽地吐出一句：“这种‘刚好’，可不是每个人都遇得上的。” “那倒是。”沈玥没做他想。 陆昀烨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说，这些都不是‘刚好’？” 陆晨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模棱两可地说：“或许，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陆昀烨瞄一眼茫然的沈玥，将所有心思都沉入心底。 “行了，你们回去休息。”他站起身，摆了摆手，“明天晚上来一趟家里，咱们爷仨聚一起吃顿好的，算是庆祝。” 沈玥没急着回家。 她特意从京市带了纪念品，一一分发给总裁办的其他同事。 大家虽与她不熟，但都十分客气地谢过。 aria拉着沈玥问：“shen，京市好玩么？” “还不错。”沈玥给她带了不少京市的传统小吃，还有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奶茶。 “奶茶粉冲出来的远远不及去奶茶店买的地道。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带你去京市好好玩一玩！” “好呀！”aria抱着奶茶粉爱不释手，恨不得当场就拆开一包尝尝味道。 “你都有心情给我们买这些东西了，说明去京市这一趟收获不小？”她用胳膊肘戳戳沈玥，揶揄道。 “这个……没什么关系？”蓝星与振生合作的事还没有正式官宣，更何况还闹出了“内鬼”这一茬，沈玥自然得跟着陆昀烨和陆晨的节奏，暂时守口如瓶。 “给你们买东西本来就在我的计划里头呀！”——尽管最后负责采购这些东西的人是许绍城的助理。 “原来你后面两天不在酒店，就是跑去买这些小玩意儿了？”陆晨从自己办公室出来，恰好听到沈玥与aria的对话。 沈玥被他问得有点儿懵。 她以为他知道她去了哪里。 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她又看不出他是开玩笑，还是真这么想。 所以她沉默着，没有急着去接他的话。 “工作倒不见你这么积极！”陆晨乜她一眼，语气不悦：“我们被振生拒绝了，你不想办法求人给机会，居然大老远跑市区去买纪念品！” 他随手从aria桌上拿起一袋小吃看了看，而后沉着脸摔回去。 “呵！”他冷笑一声，略过她直接离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尴尬气息。 “小陆先生好像生气了……”aria小心翼翼地说。 沈玥盯着他冷酷决绝的背影看了半晌，忽然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都是我的错。”她低下头，沮丧地说，“我什么都不会，跟着小陆先生去出差，不仅没帮上忙，反而还拖了后腿。小陆先生气我是应该的。” “shen，你别这么说。”aria拉过她的手，柔声安慰她：“你进公司也没多久，是小陆先生要求太高了。你就是一个小助理，哪能左右两家大公司的合作？” 沈玥又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才与aria道别：“我先回家了，明天再见。” aria一直把她送到电梯口，叮嘱她：“你别瞎想，明天小陆先生气就消了。” 第485章 意料外的电话 陆晨在楼下等着沈玥。 她没开车，他得送她回家。 “我们跟振生签约的事，要瞒着公司所有人么？”沈玥问陆晨。 “暂时瞒着。”陆晨说，“振生跟前一家公司的合约还没到期，我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抓出内鬼。” “连aria也要瞒这么严实么？”沈玥不解，“她不是都进公司好几年了？而且，她也没必要做这种事……” aria毕竟是总裁办里第一个对她释出善意的人，也曾仗义执言、帮她对付过judy那一群人，虽然aria也在嫌疑人的名单里，但沈玥压根就没有怀疑过她。 “你不要忘了，aria是整个总裁办进叔叔办公室次数最多的人。”陆晨提醒她，“眼下这个状况，谁都不能相信。” “……好。”沈玥应下。 当天晚上，沈玥接到了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 来电的，竟然是许久没有消息的judy。 “shen，对不起！”judy哭哭啼啼的，悔恨至极，“我当初不该说那些诋毁你的话，求求你，你去向小陆先生求求情，让他放我一马！” 沈玥听得一头雾水。 她只知道judy在离开蓝星以后立刻入职了莫尔、陆晨放话要告她违反竞业协议，后续的事情就没再关注。 按理来说，违反竞业协议也不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只要愿意赔钱和解，就没有吃官司的风险。 莫尔既然在知道竞业协议存在的前提下挖走judy和她那群伙伴，自然也该做好了为他们赔钱的准备。 所以沈玥从头到尾都不认为他们会把陆晨的威胁放在心上。 但从此刻judy的表现来看，事情好像跟她想的不大一样。 “莫尔只是在利用我们！”judy向沈玥哭诉，“当我们把手里的客户转移过去，就失去了所有的价值！莫尔现在打算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开除掉了！shen，你可怜可怜我们！我们真的没有钱能赔给蓝星！” 背叛过自己的人被其他人背叛，本该是一件喜事，沈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虽然judy他们罪有应得，但结局确实挺惨。 “我说了不算。”沈玥叹着气说，“你直接找小陆先生，说不定能有一线希望。” 她可怜judy，可也懂得分寸。 作为陆晨的助理，她不该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 “我要是能找小陆先生，我还找你干嘛？”judy以为她是故意不想帮忙，一下变了脸，“你这个没有心的女人！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一阵咒骂过后，听筒里变成了挂断的忙音。 沈玥瞪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觉得自己先前对judy产生的同情情绪格外的荒谬。 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就该经受一万遍社会的毒打！ “怎么了又？”魏婷敷着白泥面膜、穿着一条棉质的纯白睡裙从房间里晃出来，把沈玥吓了一大跳。 “你就没有别的睡裙穿了？还有你那张脸——”沈玥倚着沙发扶手，捂住自己狂跳个不停的心脏，一眼都不想多看她。 “这睡裙穿着舒服，凉快又透气。”魏婷在沈玥身边落座，边涂着指甲油边抱怨：“你们家暖气太足了，不穿衣服躺着都嫌热。” “你还没出小月子，要注意保暖，别着凉了。”沈玥数落她。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魏婷不以为然。“哎——”她回头看一眼沈玥，没头没脑地问：“你以后……怎么想的啊？” “什么以后？什么怎么想？”沈玥没懂。 “就你和许总以后啊，是留在维城，还是回去京市？”魏婷的神情里多了几分郑重，“我知道你以前说过想一直待在维城，毕竟你爸在这儿嘛！但我觉得，许总的爸妈不一定会同意。你看这回星星一回去，他们都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就是想说，你们要是都回京市了，我也辞职跟你们一块儿走得了。以前一个人在国外过惯了倒觉得没什么，可你们陪了我这么多年——就这几天我孤零零地待在这儿，心里特别空虚、特别难受。” “我们应该会回京市。”沈玥这回答没怎么犹豫，“我爸和我哥最近在考虑要把蓝星的业务转移回国内，如果能成功，我们都会回去。” “那行。”魏婷也很干脆，“等我年假休完就跟老板提辞职。” 沈玥能够理解魏婷的心情，因此没有劝她，只说：“你不要后悔就好。” 第二天一上班，沈玥就向陆晨报告了前晚judy给她打电话的事。 “她说，莫尔过河拆桥，把之前跳槽过去的那些人全都开除了。” 陆晨皱眉：“我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 “嗯？”沈玥想到昨晚judy的声泪俱下，不由对他的说法提出质疑：“会不会是你的消息不够灵通？有没有可能judy他们已经拿到了辞退信，但莫尔那边还没有正式发出通告？” “不会。”陆晨却十分肯定，“他们昨天还在正常打卡上班。” “被辞退也要给时间交接工作的？说不定过几天他们就都不在了。”沈玥依旧认为judy被开除这件事不是作假。 陆晨似乎被她说服，沉吟片刻后说：“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电话是当着沈玥的面打的，还开了免提。 沈玥并不清楚对面那人的身份，只听到他说：“好像是有风声。不过上面这一波开除的人没那么多，我听说的，只有当初最先跳过来的那个judy。她在莫尔也挺嚣张的，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估计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就被抛弃了。” “好的，我知道了。”陆晨挂断电话。 “judy被开除既然是真的，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原本还以为这其中有什么阴谋，现在看来是他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了。 “judy向莫尔泄露了蓝星不少机密，我们肯定不会跟她和解。她以后要是再找你，你不要搭理她就行了。” “可judy为什么说其他人也跟她一起被开除了？”沈玥想不通这一点。 “大概就是把情况说得严重一点，博取你的同情？”陆晨推测。 “可能是。”沈玥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第486章 一起住 然而不到中午，沈玥又被陆晨叫进了办公室。 令她意外的是，陆昀烨竟也在那里，且与陆晨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阴沉。 这诡异的气氛让沈玥不由紧张。 她小心翼翼地带上门，手却迟迟不从门把上移开。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她的视线从两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犹如一只惊弓之鸟。 ——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会立刻头也不回地逃走。 “放心，不是让你去相亲。”陆晨开了口。 沈玥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走过去挨着陆昀烨坐好，问：“所以，是公司又出了什么问题？” “我刚刚接到电话……”陆晨看一眼沈玥，“是早上跟我通过电话的那个在莫尔的朋友打来的，他说，judy被开除，是因为她已经完成了莫尔给她的任务。” “什么任务？”沈玥不解：“她任务都完成了，怎么还会被莫尔开除？” “据说，她在蓝星有内线，可以第一时间得知蓝星的最新动向——譬如我们与振生的合作项目。” 沈玥恍然大悟：“judy是泄露消息的其中一环？” “可以这样说。”陆晨点头，“莫尔开除她，是为了撇清关系。judy收了巨额‘封口费’，不会把这事儿拿到外面乱说。但我在意的是，她给你打电话的目的。” judy与沈玥一直不对付，甚至于被蓝星开除也与沈玥有很大的关系。 就算她真的走投无路，也不该是向沈玥求助——她与aria的关系都比跟沈玥要好一些。 更何况，她并不是走投无路。 莫尔既然愿意付她“封口费”，违约金肯定也会帮她搞定——否则到时候judy反咬一口，莫尔的损失只会更大。 “她不会无缘无故给你打电话。”陆晨眯起了眼，“你要小心一点，我总觉得会有点什么事。” 陆昀烨接过他的话：“从今天开始，陆晨会一直跟你在一起。如果你不想去他家里，他就搬去你家里。” 陆晨住她家倒也不是不行。 许绍城与星星都不在，在生活上没有多大影响。 只不过—— “魏婷也在。”沈玥看向陆晨，“你可得注意一点，不能太随便了。” 陆晨瞪她：“我什么时候随便过？” 那倒也是。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 下班后，aria约沈玥去逛街。 “不行哦。”沈玥指了指自己的电脑，苦笑：“我工作还没做完。” “你和两位陆先生怎么都变得这么忙了？”aria好奇地问。忽然，她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难不成……我们公司真的不乐观？” 蓝星近期的状况在公司内部并不是什么秘密。 收益数字每次月会都要公开，大幅度裁员也正在进行当中。 “确实不乐观。”沈玥把与聂斐宁的微信聊天窗口关掉，隐瞒下聂斐宁又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大客户的事实。 “啊……”aria似乎不怎么惊讶，“要不然，我也回去加会儿班？”她纠结地问沈玥，“让两位陆先生看到我的努力，或许能够晚一点儿开除我？” “你留下来除了给大陆先生倒咖啡，也没事可干了？”沈玥问她。 aria的工作只与陆昀烨有关——负责他在工作时间的一些私事以及安排他一天下来的行程。 在蓝星出问题前，陆昀烨的作息很有规律，每天都会准时下班。合作方清楚这一点，在下班后都不会把电话打到公司来。 因此在沈玥看来，aria压根就没有加班的必要。 “喂！”aria眼一瞪，嗔怪道：“我能做的事还有很多的好不好！你不要瞧不起我！大不了——”她狡黠一笑，“我就给大陆先生多倒几杯咖啡。” 这班一加，就直逼着9点去。 沈玥专心地干自己的活，没怎么注意对面的aria在做什么。 印象里她好像起了好几次身，每次都会从茶水间端一杯咖啡送到陆昀烨办公室。 好不容易熬到陆昀烨下班。 他特意在aria的工位前停了一会儿，对她说：“以后你不用留下来加班了，我要喝咖啡自己会去倒。” aria一脸尴尬，连忙答“好”。 他走后，aria又到沈玥这边，问：“大陆先生都走了，你还不下班？” 沈玥望向仍旧开着灯的陆晨的办公室，“喏，我上司还没走呢！我也得好好表现，争取晚点被他开除。” aria又坐回去，“那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沈玥拒绝了她的好意，“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家可能不安全。” “你不也是女孩子？”aria反问她。 “但我有人来接呀！”沈玥不能说陆晨送她回家，想到aria曾撞见几回许绍城来接她，便顺口编了这么个理由。 aria仔细想了想，“那好。” 她刚拿着包站起来，陆晨办公室的灯一下熄了。 没两分钟，陆晨从里面出来。 “你们怎么都在？”他有点意外。 “我等shen一起走。”aria抬手将头发拨到而后，面上有几分局促。 “以后不要等了。”陆晨直接越过她，走到沈玥面前，“我会送她回家。” aria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闻，震惊地抬起头，看向站在一起的陆晨与沈玥。 谎言就这样被拆穿，沈玥羞愤欲绝地在背后拧了陆晨一下，换来他一个不解的眼神。 “多谢小陆先生的关心与照顾。”她硬挤出一个感激的笑，“不过不需要了，我家里司机会来接我。” 为避免陆晨再说出什么让她下不来台的话，她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用眼神警告他闭嘴。 陆晨配合地点了点头，努力维持脸上的平静：“那行。” 沈玥这才将手松开。 “哦对了。”陆晨仿佛刚刚想起来，“我有个文件找不到了，你在你电脑里找找，现在发给我。”说完，他又转向aria：“你先走，我们可能还得耽误一点时间。” aria极轻地“嗯”一声，埋着头快步走了。 “你要找什么文件？”沈玥重新坐下，将鼠标握在手里。 “骗她的。”陆晨睨她一眼，眼神的鄙夷显而易见，似乎是在嘲笑她连这种蹩脚的谎言都分辨不出来。 “关电脑，我送你回家。” 第487章 真巧啊 陆晨有一个出差专用的行李箱，里头装有几套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 这个行李箱他一直放在车上，一旦遇上临时的出差工作，随时就能走。 如今，便派上了用场。 沈玥把陆晨安排在了另外一间客房，与魏婷的房间只隔了一堵墙。 魏婷此前与陆晨见过几面，两人虽称不上“熟悉”，但也不算陌生。 对于陆晨的到来，魏婷并不排斥，也不认为生活会受到影响。 毕竟陆晨与沈玥通常早出晚归，跟她在同一屋檐下相处的时间实在有限。 “吃晚饭了吗你们俩？”在陆晨进去收拾房间之前，魏婷问他和沈玥。 他们俩加班到现在刚刚回来，中途压根没有时间吃饭。 “家里还有吃的吗？”沈玥本来没觉得，被魏婷这么一问，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没有现成的。要吃的话，我给你们煮点面条或水饺？” 沈玥请的护工只负责魏婷一个人的三餐，从来不会多做。 幸好家里有沈玥屯的方便食品，不至于让他们饿肚子。 “我不用了。”陆晨礼貌地回绝了她，拎着行李箱进了房间。 门当着她们俩的面被关上。 魏婷吐吐舌头，等走得远了，才小声跟沈玥吐槽：“你哥哥好高冷哦！上次来吃火锅的时候感觉还挺亲切的，怎么才一段时间不见就变了个样？” “还好。”大约是已经习惯了陆晨的行事风格，沈玥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最近公司出了点问题，他可能心情不太好。” “哦。”魏婷表示理解。 “哎——不对啊！”她突然刹住脚步，“你们家公司出了问题，你怎么一天天还跟个没事人似的，一点都不焦虑？” “我有什么可焦虑的？”沈玥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还会谈成几个大单，高兴都来不及。 “一点小问题而已，很快就能解决了。”她相信陆晨的办事效率。 虽然陆晨说了他不用，但魏婷在煮水饺的时候，还是多煮了他的份。 “给你哥端过去。”魏婷把托盘递到沈玥手里。 沈玥“啧”一声，酸溜溜地调侃道：“你平时对我怎么没有这么好？” 魏婷指着桌上摆着的另一碗水饺威胁她：“你要不想吃，我立马拿去倒掉。” “对不起对不起！”沈玥屈于她的“淫威”之下，连声道歉，又拍她马屁：“你对我最好了！你就是人美心善小仙女！” 魏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赏了她一个“滚”。 沈玥就滚进了陆晨房里。 陆晨坐在桌前，对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 “还在工作？”沈玥有点心疼，也有点愧疚——他都这么辛苦了，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不是。”陆晨按了一下鼠标，“在看叔叔办公室外头的监控视频。” “不是都看过了吗？”沈玥走近，把托盘放下，“还是说，找到什么线索了？” “还没有，所以要多看几遍。”陆晨把视线转移到托盘上冒着热气的水饺上，挑起眉疑惑地问：“这是？” “魏婷给你煮的水饺。”沈玥说，“你晚上不也没吃饭？多少吃一点，别熬出胃病了。” “好。”陆晨拿起调羹，舀一个水饺送入口中。 “魏婷手艺不错。”他由衷称赞，“皮煮熟了，但没有软，比你上次煮得好。” ——上次来吃火锅时，沈玥另煮了一锅水饺当主食，结果她没控制好火候，饺子皮全给煮软了，用筷子轻轻一夹就散了架。 陆晨再吃一个，想起来：“帮我跟她说声‘谢谢’。” 沈玥因他的踩一捧一而心气不顺，忿忿地拒绝：“你自己去说！我才不给你当传声筒！” 魏婷早上起得晚，因此护工每天来得也晚。 沈玥等不到她来做早饭，家里又没有食材，只能和陆晨去外面吃。 她去公司附近的记打包了两份套餐，上楼以后先送了一份到陆晨的办公室。 她出来的时候，aria已经坐在了工位上。 “早上好，aria！”沈玥笑着跟她打招呼。 aria也回了她一个笑，但这笑容看起来不怎么自然。 “早上好，shen。” 沈玥心里有些疑惑，却没有问。 她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一边吃早餐，一边浏览着昨天聂斐宁发过来的客户资料。 aria却主动跟她搭话：“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在家里没吃早餐吗？” 沈玥愣一下，偏过头冲她笑了笑。 “对啊，今天家里没吃的，所以提前出了门。” “小陆先生也没吃早餐吗？我刚刚看到你送了记给他。”aria又问。 “嗯。”沈玥点头。 “可真巧呀！”aria笑盈盈的，却仿佛话里有话：“你和小陆先生今天都没吃早餐。” “那倒不是。”沈玥连忙撇清自己与陆晨的关系，“小陆先生一向不吃早餐，不只是今天。就是我买早餐的时候顺便帮他带了一份而已，毕竟我是他助理，不好意思吃独食。” “是嘛。”aria似乎并没有接受她的说法，“不过我在蓝星工作好几年了，都没有发现小陆先生有不吃早餐的习惯。” “因为我问过他啊。”沈玥理直气壮地说。 aria被她噎住，抿了抿唇，再没有说话。 “judy的律师约我今天见面，你要跟我一起去吗？”陆晨在公司通讯软件上问沈玥。 “违约的官司？我去做什么？”沈玥不解。 “对方说是想和解，但我认为没这么简单。” 办公室里，陆晨眉头紧锁。 这个官司是蓝星法务部负责的，judy如果想要和解，直接让律师联系法务部就好，没必要跟他见面。 他直觉一会儿与judy的会面，会有事发生。 “你们约的什么时候？要是在那之前我的活干完了就跟你一起去。”沈玥其实没怎么把judy放在心上——一个被莫尔弃用的棋子，再怎么样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下午三点，就在公司的会议室，他们到时候会过来。你最好跟我去一趟，应该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沈玥只能答应：“好。他们来了你叫我。” 第488章 胡编乱造 judy和她的律师两点五十就到了总裁办。 他们俩来得高调，从公共办公区经过时一点儿也不避着人，judy更是把一双恨天高踩得“噔噔”直响。 与离开蓝星时相比，judy的气色似乎更好了些。 她身上的衣服也更上了一个档次，比原来贵了一倍不止。 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在为巨额违约金发愁的人。 走过沈玥工位时，judy停了脚步，拿下架在鼻梁上的宽边墨镜，问：“小陆先生在吗？”语气竟是罕见的友善。 然而当沈玥抬头，看见的却是judy背对着旁人只冲她翻出来的一个白眼。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个什么剧情，但还是平静回答：“在的。” “谢谢。”judy重新将墨镜带上，领着律师一起，径直进了陆晨的办公室。 “小陆先生。”judy毕竟曾经喜欢过陆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再重新面对他，多少还是有点儿羞涩。 陆晨看一眼手表，“你们来得还挺早。” 他关了文档起身，“我们去会议室，我把shen也叫上。” “小陆先生，等等——”judy着急地挡住门，“不能叫shen。” “为什么？”陆晨不解。 “因为……”judy纠结地咬一下唇，艰难开口：“我要跟你说的事，和shen有关。” “哦？”陆晨来了兴趣。 他干脆坐回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们。 “那就在这里说。” 他指了指对面空着的两把椅子，“请坐。” judy与律师各自坐下。 “我今天来……”judy鼓起勇气，直视陆晨的眼睛，“其实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陆晨很配合地问道。 “我用一个你现在非常想要知道的消息，换蓝星不追究我违约。”judy挺直腰杆，语调里充满自信，仿佛已经确定了陆晨会答应她。 陆晨大约能够猜到她所谓的“消息”会是什么。 “如果你给出的消息真的有价值的话。” judy与律师对视一眼。 律师冲judy点了一下头。 judy深吸一口气，问：“前几天你是不是和shen去华国出差，跟一家叫‘振生’的医疗企业谈合作？” 她既然能够知道这件事，说明她的确就是莫尔内部负责与这边“内鬼”接头的人。 对于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陆晨总算是抱了几分期待。 “是。”他面色不变。 “你难道不好奇我怎么会知道吗？”judy故意问。 陆晨顺着她的话说：“你怎么会知道？”脸上甚至还现出了些许惊讶。 “因为有人通过我，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莫尔。”judy一本正经地给他解惑。 “你的意思是——”陆晨身体前倾，音调倏地扬高：“蓝星有莫尔安插的商业间谍？” “没错。”judy郑重其事地点头，不等陆晨询问，就直接揭晓了谜底：“那个间谍，就是shen。” 陆晨一愣。 他按下立刻把她轰出去的冲动，“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你说……什么？shen是间谍？” 他很好奇，她接下来打算怎么胡编乱造。 “是的。”judy直直地望着他，眼神不躲不避，“shen本来就是莫尔故意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为的就是盗取蓝星最顶级的机密。她来没两天就找上了我，用我以前年轻不懂事时候的‘黑历史’要挟我，逼我跟她合作。” 陆晨听得眉头紧锁。 “可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你之前与shen的关系并不好……” “那都是演出来的呀！”judy连忙解释，“这样一旦我或者她出了事，别人都不会怀疑到另一个人身上！” “那倒是能够说通了。”陆晨假装被她说服。 “但是我们都没有想到，我会那么快就被开除。”一想到这件事，judy至今仍恨得牙痒痒，“也不知道是谁，拍了视频，还传到网上！” “这难道不是你们设计好的一环么？”陆晨发问。 judy眼角抽了抽，有一瞬的慌乱。 “不、不是！”她急急否认，“这怎么可能是设计好的呢？我没想到那么巧，shen也会去那家餐厅吃饭。” 她的这个反应，让陆晨起了疑。 很明显，她前面说的，全是一早就编好的谎话，所以她才能够那样镇定自若。 但他突然的提问并没有被她与她的同伙预料到，因此她一下慌了神。 而在这种情况下，临时编造谎话必然会造成更大的情绪波动。 梳理好这个逻辑，陆晨很快得出结论：judy与餐厅服务生起冲突被拍从而被开除，也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拍下那则视频并传到网上的人—— 陆晨眯起了眼睛。 “行，我知道了。”他说，“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没有了。”judy摇头，“那……”她试探着问：“我的违约金……” “我要先确定一下。”陆晨两手交握，托起下巴，“你也有可能骗我，不是么？” 他的眼神犀利，judy顿时心虚得低下了头。 “我发誓，我没有骗你。”她的底气明显没有之前那样足，“不过，你谨慎一点也是应该的，我能够理解。” 她冲律师使了个眼色，对方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陆晨。 “这是和解协议。”律师说，“如果你确定了我当事人没有说谎，麻烦签名以后寄到我的事务所。” “好。”陆晨将协议收下。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律师与judy一同起身，一前一后地出了陆晨的办公室。 沈玥正奇怪着他们怎么进去这么久没有出来，就看见judy与律师朝着这边走。 而在他们的身后，并没有陆晨的身影。 judy依然在沈玥的工位前停下。 “对不起，shen。”她没头没尾地留下这么一句话，又行色匆匆地走了。 judy与沈玥的两次互动都被对面的aria看在眼中。 她问沈玥：“judy怎么了？” 沈玥回她：“我不知道啊。” “你们俩感情突然变好了？” “没有。”沈玥不知道aria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这一点的，明明她和judy对待彼此的态度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不过就是judy说的话奇怪了些，让人难以捉摸。 一条信息又从桌面上弹出来，却不是来自于aria。 陆晨叫她：“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第489章 你要开除我 “judy就这么走了？”沈玥问陆晨，“不是说要叫我一起开会？” “他们不让叫你。”陆晨说。 “为什么？他们都跟你说什么了？”沈玥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充满了好奇。 “judy想用莫尔安插在蓝星的间谍名字换蓝星不追究她违约。”陆晨把judy律师给他的那份和解协议推出去。 “间谍？谁？”沈玥的胃口彻底被他吊起来。 然而陆晨只是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你这什么表情？”沈玥有点懵。 陆晨依旧一声不吭，笑容却越来越深。 “该不会——”沈玥隐隐有了预感，联系起judy今天的异常表现—— “她跟你说间谍是我？” 陆晨抚掌：“恭喜你，答对了！” “你信了？”沈玥紧张地问。 陆晨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傻x？” “那倒不是。”沈玥松一口气，又问：“她怎么说的？” “她说你的入职就是一场阴谋，你一来就用她的黑历史威胁她，逼她跟你合作，就连她的离职也是你设计的。”陆晨用简短的话将judy说的那些复述一遍，“她的破绽很多，但我假装相信了。”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开除我？”沈玥大概能够猜到陆晨将要采取的手段。 judy这么煞费苦心地栽赃陷害她，无非是为了保住真正的内鬼，顺便再报之前的仇。 唯有沈玥被开除，才能让内鬼掉以轻心，从而露出马脚。 “对。”陆晨点头，吩咐她：“你酝酿一下感情，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要表现出诸如愤怒、难过此类的情绪。今天情况特殊，我勉强允许你骂我几句——但不能太难听了，不然回头我会找你算账。” “行。”沈玥比了个“ok”的手势，“演戏我在行。” “哦对了——aria，你什么都不要跟她讲。”陆晨提醒道，“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 “我心里有数。”沈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对外人透露相关的消息。 “还有——”陆晨恢复严肃，“我‘开除’你不是为了让你在家里休息的，你手头那些华国的客户还是要继续维系，等时机成熟了，你先带一部分人回去华国组建分部，然后我们再把业务慢慢往国内转移。” “好。”沈玥应下。 沈玥出去的时候，把陆晨办公室的门甩得震天响，赢得了外头所有人的瞩目。 “神经病！垃圾公司！垃圾领导！简直没有脑子！”她气愤地骂骂咧咧，一点也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目光。 因为与沈玥不熟，大多数人都只是看着，没有上前来。 唯有aria，一脸担忧地叫住她：“怎么了，shen？” 沈玥阴沉着脸，答：“公司要开除我。” “啊？”aria惊讶地捂住嘴，问：“为什么啊？你工作上出什么差错了吗？” “不知道。”沈玥冷笑一声，“小陆先生只说让我走，什么理由都没给我。” “不会？你和小陆先生私底下关系那么好，他怎么会无缘无故让你走？”aria拉住沈玥的手，劝她：“要不你再去跟小陆先生好好谈一谈，问清楚他为什么开除你，然后请他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用了！”沈玥的态度坚决，“被开除就被开除！这垃圾公司我也瞧不上！” 她拨开aria的手，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收拾东西。 aria跟过来，问：“你现在就要走吗？不用交接工作？” “小陆先生让我今天之内离开公司。”沈玥把放在抽屉里的一堆小玩意儿全都装进背包。至于桌面上的大件，贵重的她都归拢到了一起，没有价值的则被扔到了垃圾箱。 “你能不能帮我要一个纸箱？”她问aria。 “可以。”aria答应，顿了顿，又再次向沈玥确认：“你真的下定决心要走了？” “嗯。”沈玥把工牌从脖子上摘下来重重地砸到桌面上，“工作机会那么多，我何必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实在不行，我还能回华国去当个英语老师什么的，事情少工资高，还不用受神经病老板的气！” “shen……”aria突然哽咽，眼里有隐隐的泪光闪烁。她张开双臂抱住沈玥，动情地说：“我舍不得你……我好不容易才在公司里交到一个朋友……” “我只是被开除，又不是不在了。”沈玥回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你要是想我了，随时给我打电话约我逛街。我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等状态调整好了再去找新的工作。” “那好。”aria答应得有点勉强，“如果你需要工作机会，我可以帮你问问看——我给大陆先生当了好几年秘书，一点点资源还是有的。” “好。”沈玥没有直接拒绝。 沈玥在其他人下班之前办好了离职手续，只跟aria打了一声招呼，就抱着自己的一箱东西离开了蓝星。 陆昀烨派车送她回了家，因为时间早，居然还赶上了和魏婷一起吃晚饭。 魏婷压根没料到她这么早回来。 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大纸箱，魏婷自以为幽默地开玩笑：“哟嚯，大小姐被开除啦？” 沈玥点头，幽幽地“嗯”一声。 魏婷一口意面差点哽在喉咙管里。 她喝了大半杯水，才把面咽下去。 “真的假的？”她放下手里的刀叉，一溜烟跑到沈玥面前。 她翻着沈玥纸箱里的东西——的确是会放在办公室里的一些杂物。 “你该不会是跟你哥权利斗争失败了，被你哥从公司赶出来了？”在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内，魏婷已经脑补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家庭伦理大戏。 沈玥顺着她的话说：“没错。所以我打算回华国去投靠许绍城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魏婷仔细地研究了半天沈玥的表情，但沈玥始终绷着脸，没露出半点破绽。 最终魏婷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这边东西收拾好了就走，也就这几天。”沈玥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行。”魏婷下定了决心：“你订机票的时候给我也订一张，我明天去公寓打包东西。” 第490章 我等你回来 晚上跟许绍城视频的时候，沈玥提了自己被“开除”的事。 许绍城问她：“你要不要回国？我这边已经在收尾了，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可以看看下周的机票。” 见她犹豫不决，他又补充：“我听说聂斐宁又给你介绍了不少客户？谈生意的话，还是当面更有诚意。”诱惑的意味十足。 “那我跟我哥商量商量，看看下周回国行不行。他本来也想让我回去组建蓝星的华国分部，就是现在公司内部出了问题，没法调人跟着我走。”沈玥深知仅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搞不出大的动作，不过她可以提前回国考察，把办公地址定下，先搞定需要的硬件设施。 “好。”许绍城脸上带笑，眉眼温柔，“我等你回来。” 沈玥的脸蓦地红了。 “星星还好吗？”她岔开话题问许绍城。 星星走的时候倒是带了自己的手机，沈玥先前想他，也与他视频过几回。但每次许家父母都陪在他身边，沈玥不方便问诸如“过得好不好”、“想不想妈妈”之类的问题，以免他们多想。 “挺好的。”许绍城这几天一直在忙，与星星的联系也不多，隔两天大概才能抽出半小时的时间给他打电话。 他妈倒是时常给他在微信上发一些星星的照片或是视频，向他“汇报”星星的情况。 从他妈的字里行间不难看出，星星已经逐渐习惯了在许家别院的生活，与两位老人相处得也越来越融洽。 而他爸妈对星星更是赞不绝口，完全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对待——虽然本来就是亲的。 “我妈前两天问我，要不要给星星请个家庭教师。” 许绍城在星星这个年纪，早已经被老爷子逼着去上了好些课程，文化程度甚至可以媲美小学六年级的水平。 但正因为他吃过那些苦，才不希望星星走他的老路。 他与沈玥一样，对星星的期望只有一条——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沈玥听得直皱眉。 “没必要。” 星星在维城上幼儿园也没学什么东西，老师多数时候都是带着孩子在玩。 他留在许家别院，除了没有那么多同学陪着以外，跟在幼儿园里也没多大区别。 “那我一会儿就去回绝我妈。”许绍城坚定地与沈玥站在同一战线——尽管他能够预想到之后他妈会对他进行怎么样“苦口婆心”的劝告与说教。 沈玥知道许绍城特别忙，不敢耽误他太多时间。 “那我挂了，你多注意身体。”她看着他眼底那片越来越重的青黑，心疼不已。 “好。”许绍城冲着镜头挥手，“下周见。” 晚上11点。 沈玥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玩手机。突然，她听见了外头开门的动静，吓得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差点就打了911。 但这房子里不只她一个人。 她得立即通知魏婷，以免魏婷出什么意外。 沈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把门上锁，然后给在客房里的魏婷打电话。 魏婷不明所以地骂她：“沈玥你是不是神经病？多走几步路能累死你吗？” “嘘！”沈玥用食指抵住双唇，一边侧耳听着门外的声响，一边小声地说：“你现在赶紧把房门锁好，好像有人进来了。” “真的假的？”魏婷半信半疑，但还是谨慎地锁上了门。 “我们现在怎么办？等着他走？还是报警？”魏婷与沈玥一样坐到地上，背部紧贴靠门的墙壁，时刻留意外头的动静。 “先等一下。”沈玥有所顾忌。 她们所住的这栋大楼安保一流，非住户一般进不来。 沈玥怕是许绍城回来了——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瞒着她突然飞维城的事。 但她又不敢随随便便出去，毕竟她周围暗藏着的危险太多了，她不能掉以轻心。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沈玥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当脚步声响起在门外的时候，她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她屏住呼吸，打字提醒魏婷不要说话：“那个人现在好像就在我房间外头，跟我隔着一扇门。” 屏幕上魏婷的表情与她一样惊恐。 沈玥再次发送一条信息过去：“一会儿我要真出事了，你立马报警。” 魏婷捂着嘴疯狂点头。 然而下一秒，沈玥就听见陆晨问：“玥玥，你在里面吗？” “操！”她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差点气得摔了手机。 “不用报警了，是我哥。”沈玥挂断视频，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拉开房门。 “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来了。”她幽怨地望着陆晨，“你过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你只是不用去公司工作了，但内鬼没抓到，你的危险还没有解除。”陆晨说。 沈玥很快就接受了要继续被他“保护”的命运，问：“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我看你房里头灯还亮着，过来提醒你早点睡觉。”陆晨摸摸她的头，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要忘了，你依然要在家办公，早上不能起得太晚了。” 沈玥气愤地甩上门：“再！见！” 被“开除”的第一天。 沈玥一觉睡到自然醒。 她硬拉着魏婷去逛了趟超市，顺便拐到从前的公寓，帮着魏婷把行李收拾好。 魏婷已经十几年没有回过国了，这次决定了要回去，她的心情也没起什么波澜。 “我好像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她站在卧室里，对着一柜子的衣服，大脑一片空白。 “那就不要带了，回国以后再买新的。”沈玥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拖一大堆行李坐飞机无疑是一件特别费心费力的事情。 最后魏婷只收拾了几件自己常穿的衣服，带上电脑，剩下的所有东西全都被她留在了公寓里。 “这公寓你要租出去吗？”沈玥问她，“如果要租的话，改天找个搬家公司把你的东西全都搬到我那里去。” “不租了。”魏婷摇头，“我也不缺那点儿钱。那公寓好歹是我们这几年的回忆，我不想被不认识的人给破坏了。” 沈玥斜眼睨她：“说得那么好听，其实你只是懒得收拾？” 魏婷瞪她一眼，恨恨地骂：“就你有嘴！一天叭叭叭！” 第491章 丢人大发了 沈玥惦记着要回家办公，没敢在外头耽搁太长时间。 她的工作不忙，目前暂时充当的是销售和客服的角色，负责和甲方爸爸沟通合同细节，并接受他们的咨询。 魏婷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桂圆银耳汤，在沈玥旁边哧溜溜地喝。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她的脸色阴沉沉的，眼神里透着危险。 沈玥打字的动作停顿两秒，抬起头来不解问道：“什么事儿？” “你不是跟我说，你是跟你哥斗争失败，被他从公司里赶出来了吗？”魏婷放下手里的碗，眼睛微微眯起。 沈玥强作镇定：“是啊，怎么了？” “那他昨天晚上怎么过来了？”魏婷一点点靠近，“难不成你们俩内斗还能不撕破脸？” “嗯……”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沈玥实在编不下去，只能坦白：“其实……我跟我哥没内斗，我也不是被他赶出来的。” “呵！”魏婷冷笑一声，两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沈玥的脸。 “沈玥你这个王八蛋！”她咬牙切齿地骂，音量大得快要震破沈玥的耳膜。 “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有多惨！”魏婷手下用力，把沈玥的脸捏得变形，“昨天晚上！我以为你哥来家里找茬！把他臭骂了一顿！还动手揍了他！啊啊啊啊啊！你知不知道你哥跟我说清楚以后我有多丢人！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虽然脸上疼得厉害，但沈玥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魏婷的脸涨得通红，一想到昨晚自己做的那些蠢事，仍羞愧得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 “对不起！”沈玥用指尖揩去眼角冒出的泪水，真心实意地向她道歉：“我没想到你会去找我哥算账。” 如果她知道——肯定还会骗得更过分一些。 魏婷气呼呼地松开手，瞪她：“你必须去帮我向你哥解释清楚！告诉他我真的不是个随便打人的泼妇！” “好。”沈玥很诚恳地点头，“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她说着，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等等——”魏婷着急地制止住她，“我先出去！” 亲耳听沈玥与陆晨打电话，对魏婷来说就像是公开处刑。 她才不要做这么羞耻的事情。 魏婷端着碗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的时候还没忘记帮她把门带上。 沈玥没给陆晨打电话。 这个时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忙。 她发了条微信过去：“昨天晚上你被魏婷打啦？” 她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陆晨只给她回了四个字：“回去再说。” 虽然简单，但威胁的意味颇浓。 沈玥有种不祥的预感。 看来今天晚上……她会“死”得很惨。 中午吃饭的时候，aria竟打电话过来，问沈玥：“shen，你现在在干嘛呀？” 沈玥把嘴里的米饭吞下去，回答：“我在吃饭。你呢？” “我也在吃饭。”aria的语气有几分惆怅，“我好想你啊shen~你不在公司我好寂寞哦~中午都没有人陪我吃饭聊天了，上班的时候也没有人陪我一起摸鱼逛论坛~唉~” 以后少了跟aria见面的机会，沈玥心里也有点遗憾。不过她不想过度地渲染这种负面的情绪，因此故意语调轻快地劝aria：“你可以跟别人一起吃饭呀。” 总裁办的人虽然全都换成了新的，但以aria的性格，跟他们成为朋友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换上来的人里头有不少与aria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她们一定可以找到不少的共同话题。 “别人都不是你啊。”aria情绪低落，光这么听着，都感觉她快要哭出来。 沈玥倒是没料到aria对她有这么深的感情。她突然有点惭愧——从昨天离开公司到现在，她几乎没怎么想过aria。 “要不然……这周六一起吃个饭？”沈玥问aria。 她马上就要回去华国了，可能再不会来维城。 临走前跟aria吃个饭，也算是正式道别。 “好啊！”aria一口应下，“你订地方！我吃什么都可以！” “行。”沈玥又安慰了她几句才挂断电话。 陆晨今天回来得比以往要早一些。 沈玥与魏婷一起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玩手机，听见开门的声音，全都犹如惊弓之鸟，“唰”的一下整个人弹起来，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陆晨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购物袋，里头装得满满的。 瞥见客厅中央站得笔直如同木桩的两人，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始终没有表情。 “沈玥。”他沉声叫道。 “到！”沈玥立即回答，声音格外僵硬。 陆晨把购物袋放到地上，自顾自地换鞋。 “把东西拿厨房里去。”他吩咐道。 “好！”沈玥连忙小跑着过去，用最快的速度把沉甸甸的购物袋拎进了厨房。 陆晨换好拖鞋，魏婷却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着。 她的脑袋耷拉着，披散下来的长发遮住了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的双臂垂在身侧，两只手握紧成拳，看得出来现在很是紧张。 陆晨当然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昨晚的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他不过是从她的房间门口经过，就猝不及防地被她一把拉进了房里。 他与她根本不熟，只是打过几次照面的关系，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难得有些惊慌失措，当下那一瞬间更是头脑一片空白。 “魏、魏小姐，有什么事吗？”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说话时仍控制不住的结巴。 她却没有回答他，而是一脸愤慨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啊！你究竟有没有良心啊！你不过是陆叔叔的侄子而已，凭什么跟沈玥争家产？！陆叔叔养你这么多年，是让你回过头来欺负他亲生女儿的吗？你这个王八蛋白眼狼！你还有脸跑来这里？你又打着什么主意？我跟你说陆晨，我既然在这里，就绝不允许你做出什么伤害沈玥的事情！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沈玥面前！” 第492章 我哥欺负我 陆晨当时被她骂懵了。 在他的印象里，除了他叔叔，还没有人像这样骂过他。 他愣愣地看她，过了许久才回过神：“魏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魏婷气得发抖：“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是你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抢走了蓝星的继承权是误会，还是你不顾兄妹之情把沈玥从公司踢走是误会？” 陆晨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谣言，但他认为自己有必要澄清：“都是误会。我既没有抢走蓝星的继承权，也没有把沈玥从公司踢走。现在蓝星的总裁依然是我叔叔，而未来的总裁，只会是沈玥。” “你少跟我在这儿假惺惺！”魏婷对他的解释嗤之以鼻，“沈玥什么都告诉我了！你觉得我会不去相信我最好的朋友，反而相信你这个白眼狼？” 陆晨总算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们现在去找沈玥对质。” 他反正是问心无愧。 就是不知道某个欺上瞒下的骗子能不能同时承受两个人的怒火。 他这么一说，倒让魏婷犹豫起来。 “你真的……没有抢沈玥的公司？”她的内心开始动摇。 “我发誓。”陆晨举起手来，“如果我说谎，天打雷劈、不得好……” “行了行了！”魏婷急急忙忙打断他，“我相信你就是了。” 她有些懊恼，“我刚刚不是故意骂你了，我就是以为……对不起啊陆先生。” 陆晨没跟她计较。 这件事压根不是她的错，真要追究，也该是去找那个把他们俩都耍得团团转的罪魁祸首。 “没关系。”陆晨冲她微微一笑，问：“还有事吗，魏小姐？” “没了没了！”魏婷连连摆手。 陆晨指指门外的方向，“那……我走了？” 魏婷动作迅疾地绕过他，帮他把门打开：“晚安，陆先生。”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姿态活像一只鸵鸟。 陆晨也不想在这儿继续尴尬下去，几步退到门外。 “晚安，魏小姐。” 此时此刻。 “魏小姐。”陆晨唤一声，算是跟她打招呼。 魏婷却因此而抖了一抖。 她艰难地抬起头，硬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回应他：“回来了啊，陆先生。” “嗯。”陆晨点头。 因为一会儿打算做饭，他多问了一句：“魏小姐喜欢吃鱼么？” 魏婷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说：“喜欢的。” “那就好。”陆晨笑，“我等下要做番茄鱼，魏小姐可要赏脸尝尝看。” 魏婷继续假笑：“一定一定。” 陆晨没在客厅久留。 他看得出来魏婷的不自在，也看得出来她热切盼望着他离开的眼神。 回房间换了身舒适的衣服，他又去了厨房。 沈玥已经不在厨房里了。 他买回来的那些东西，全都装在袋子里，被她原样放在了流理台上。 可见她刚才磨蹭那么久，什么都没干，只是在故意躲他。 陆晨心里的火窝了一天，当然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他提高音量喊一声：“沈玥！” 沈玥远远地应：“干嘛？” “过来！”他下命令。 沈玥丧着脸，迈着沉重的步伐，不情不愿地挪过来。 “怎么，给脸色我看？”陆晨挑眉。 “没有！”沈玥立刻挂起一个明朗的笑，变脸的速度堪比翻书，“亲爱的哥哥，您有什么吩咐？” 陆晨把散发着一股子浓重腥味、仍在活蹦乱跳的鱼从泡沫保鲜盒里拎出来，扔到沈玥面前：“把这条鱼处理了，片成不要太薄也不要太厚的大片。” “啊！”沈玥最怕碰这种活物，一下子闪到陆晨背后，攥住了他的衣摆。 “哥，我知道错了，真的！”她带着哭腔向他求饶，“你别这么整我，我会有心理阴影的！” 陆晨硬着心肠把她从背后提溜出来，强行往她手里塞了把菜刀。 “你选，鱼死，还是你死？”他面无表情地威胁，眼里闪烁着寒光。 见陆晨是铁了心要报复，压根不给她商量的余地，沈玥只能咬住牙，举起菜刀对着案板上的鱼脑袋重重一拍—— “啪！” 原本还在不停甩尾巴的鱼，立刻不动了。 “然、然后呢？”她呆呆地问陆晨。 陆晨淡定地指导：“把鱼鳞刮了，剖开肚子，扯掉内脏，然后你就可以片鱼了。” 一想到后续的血腥场景，沈玥都快要哭出来。 “哥，我最爱的哥哥……”她伸手去扯陆晨的袖子，陆晨却面带嫌恶的及时躲开。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他说，一点儿也没有心软的迹象，“快点干活！” 在他的监督下，沈玥硬着头皮把鱼处理完了。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除了言语上的指导，陆晨当真没有为她提供一丝一毫的帮助。 “以后还随便开玩笑么？”陆晨问她。 沈玥一遍又一遍地冲着沾了鱼血的双手，坚定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开了！打死我都不开了！” ——她永远都不想再重温一遍今天的噩梦。 沈玥失魂落魄地从厨房里出去。 她的眼前始终浮现出那条鱼死不瞑目的凄惨模样。 摸出手机，她给许绍城发微信打小报告：“我哥欺负我！” “怎么了？”许绍城问。 沈玥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落下一个细节的全都告诉了他。 然而那头“正在输入”了半天，最后只有一排“抱抱”的表情。 “你不觉得我哥太过分了吗？”沈玥极度想要寻求一个与她共同谴责陆晨的同伴。 许绍城相当配合：“太过分了！” 事实上，在地球的另外一端—— 许绍城笑得趴在了办公桌上。 他知道陆晨狠，但不知道陆晨这么狠。 用杀鱼来惩罚沈玥，实在是太有创意，并且直戳她的死穴。 他能够料想到，沈玥以后绝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不过这种手段陆晨用可以，他要是用…… 死的可能就不是鱼，而是他了。 “笑什么呢？”叶行舟推门进来，恰巧看到这样一幕。 许绍城立即坐直身体，恢复了自己惯常的冷漠表情。 “没什么。”他把手机塞进抽屉，问叶行舟：“许泽瑞人呢？” 叶行舟的脸色不大好看：“跑了。” 第493章 告别宴 周六。 沈玥与aria约了吃晚饭。 因为想着这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沈玥特意挑了家米其林三星餐厅，并通过陆昀烨的关系成功订到了位子。 她们俩在餐厅门口碰头。 aria一见到沈玥，首先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shen！”aria捧着沈玥的脸看了半天后发出感慨：“果然不用加班气色就变好了~” 沈玥笑笑，“是我今天妆化得好。” 这家餐厅对着装有要求。 魏婷给她挑了一条银色的长裙，妆面风格自然也得往端庄婉约上靠。 她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化好，跟平时十几分钟就草草结束的妆容当然天差地别。 沈玥与aria手挽手的进去。 因两人的颜值都很出众，身材又高挑，吸引了不少食客的注意。 “shen？”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突兀。 沈玥扭头望去，只见allen坐在两米开外的地方。 他大概是陪客户来的，与他同桌的还有一男一女，从打扮和气度上看，身份应该不怎么普通。 沈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她冲着他们微微颔首，并不与allen有过多的交流。 aria附在沈玥耳边轻声地问：“那是你朋友？” 沈玥答：“以前的同事。” aria笑着揶揄：“不仅仅是同事那么简单？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 自从捅破那层窗户纸以后，allen便从不在人前掩饰自己对沈玥的好感。 以至于aria这样一个从未与他见过面的陌生人都能一眼看出他眼中浓烈的情感。 沈玥却只觉得窘迫。 “真的只是同事。”她说。 aria撇撇嘴，对此不置可否。 侍者将她们俩领到预定好的位子，并留下菜单。 沈玥正浏览着菜单，身旁一片阴影投下。 她下意识地抬头，恰好与allen的视线对上。 “allen？”沈玥很是诧异，“你不用陪客户吗？” “我过来跟你打个招呼，他们能够理解。”allen一手按在沈玥的肩上，湿滑冰凉的手掌令她不适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神态自然地将身体往旁边偏了偏，将摊开的菜单摆在桌面上，浅笑吟吟地问他：“这餐厅我第一次来，有什么好吃的推荐吗？” allen也换了个姿势，一手扶着沈玥的椅背，另一只手撑着桌角，仿佛将她整个人圈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半弯着腰，手指在菜单上轻点，“这几道菜都不错，可以试试。” “好的，谢谢。”沈玥点头，合上菜单问aria：“你选好了吗？” 自从allen出现在这边，aria便一直兴致盎然地围观着他们俩的互动，此刻被沈玥点到名，愣了一下后才回过神。 “好了。”她说，随即又扬起下巴指了指杵在沈玥身侧的allen，眼里有八卦的光闪烁：“shen，不介绍一下？” aria要是不提，沈玥还真没打算给介绍他们俩认识——毕竟这两个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这位是allen，我以前在温斯坦集团工作时的上司；这位是aria，我的同事兼好友。” allen为了表现自己的绅士风度，首先朝aria伸出手去：“aria小姐，你好。” “你好，allen先生。”aria前倾身体，捂住容易走光的领口，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我必须纠正——我不是shen的同事，而是她的前任同事。” “嗯？”allen有些意外，转头问沈玥：“shen，你又换工作了吗？” “还没有。”沈玥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假笑，“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什么意思？”allen的眼里充满疑惑。 沈玥从温斯坦离职时曾对allen说过，要去自己家里的公司工作，因此这会儿不能用“被开除”这个理由搪塞，否则一定会被他拆穿，说不定还会被aria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她端起桌上的白水抿一口，看一眼aria，然后说：“就是觉得不适合我。” 她很笃定：aria作为她的朋友，会顾及她的面子，不可能当面拆她台，告诉allen真相。 果不其然的，aria抿一下唇，立刻露出了然的神色。 “嗯，老板不想让她走来着，她执意要走，我们部门所有同事都很舍不得她。” allen并不怀疑她们的说法。 沈玥的工作能力，他比谁都清楚。 任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她“被开除”上去。 “既然你现在没有工作，要不要考虑回来温斯坦？”他满含期待地问。 “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沈玥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那好。”allen没有强求，“等你休息够了，如果有工作的意向，我们随时欢迎你。” 因为客户还在等着，他没在这边待太久。 allen一走，巨大的压力立即消失，沈玥松了一口气。 “那位allen先生，对你可真不错~”aria打趣她，“人家都发出邀请了，你不打算考虑一下？” “我们华国有句古话，叫做‘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既然都从温斯坦跳出来了，就没有再回去的想法。”沈玥不愿意就这个话题多谈，叫来侍者下单。 “对了，这个送给你。”等侍者走后，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四方小盒子，推到aria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aria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盒子。 “打开来看看就知道了。”沈玥有点兴奋。 aria将盒子打开。 “哇塞！好漂亮！”她捂着嘴赞叹。 盒子里头装的是一只纯色的翡翠手镯，价值不菲。 沈玥为了选出既美观又实用还具有华国特色的礼物而发了快一个星期的愁，直到某天网购时在首页看到了这只镯子的推荐，当即就拍了下来，并请对方发了加急的快件。 幸好卖家就在维城，快递第二天就把镯子送到了，否则铁定赶不上这一场“告别宴”。 “试一下合不合适。”沈玥迫不及待地催促。 她没有去量过aria的手腕，光凭目测，估计她们两人应该差不了多少，便报了自己的尺寸。 aria把镯子戴在腕上。 “刚刚好。”她晃了晃手腕，看着镯子满眼都是喜欢。 沈玥想，自己总算是没有留下遗憾。 第494章 故意跟人合谋 “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礼物了？”aria好奇地问沈玥，另一只手仍留恋地不住抚摸冰冰凉凉的玉镯。 沈玥没想瞒她：“我下周要回华国。” “啊？”aria分外惊讶，“你真要回去教英文啊？” “不知道，回去再说。”沈玥笑笑，随口搪塞道：“其实是我想家了。一个人在这边，又没了工作，很难熬。” “那倒也是。”aria抿抿唇，神色黯然了些。 “那你以后还来维城吗？”她又问。 “看情况。如果我在华国找到合适的工作，应该就不会再来了。”沈玥说。 “那他怎么办？”aria瞥向远处的allen，眼里带了抹揶揄的笑，“人家说不定还等着你回心转意呢！” 沈玥无奈地再次澄清：“我跟他真的没有关系。” “好好好！我知道啦！你们没有关系！”aria笑嘻嘻地说，但看得出来，她并不真的这么想。 因为碰见了allen，沈玥对这顿饭的期待感顿时降低了许多。 她原本计划与aria多聊会儿天，但allen时不时投射过来的视线让她如坐针毡，匆匆吃完饭，就叫了侍者过来结账准备离开。 沈玥与aria前脚出餐厅门，后脚allen就追了上来。 “shen！”他大声地叫，生怕她没有听到。 沈玥不得已停下脚步，转身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明天周日，你有时间吗？”allen问她，“我打算带freddy出去玩，你和noah要不要一起？” “抱歉，我没空。”沈玥直接拒绝了他，“你们父子俩好好玩！” “可freddy很希望你去。”allen拉住沈玥的手，大有她不答应就不让她离开的意思。 沈玥没有心情与他纠缠，沉着脸将他的手甩开。 “allen，我说了，我没有时间。” allen眼中闪过一抹阴鸷，面上仍维持着绅士的模样。 “那好。”他不无遗憾地说，“打扰你了，非常抱歉。” 沈玥没搭理他，与aria道别过后，穿过马路上了自己停在对面的车。 马路中央不让掉头，她一直开到前面的路口才又重新转回来。 然而离得远远的她就看见，aria竟和allen一起，站在刚才的餐厅门口。 他们俩在说话，沈玥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也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 他们俩以前就认识吗？ 还是allen在骚扰aria？ 又或者有别的可能？ 车子一点点地驶近。 餐厅门口灯光亮如白昼。 沈玥清楚地看见，aria笑着跟allen说了些什么，allen也露出一个同样的笑容来。 她不敢让他们发现自己，在经过时用力踩下油门，只在他们眼前留下一个快得看不清的虚影。 因为在餐厅门口不小心撞见的那一幕，沈玥一整晚都没能睡着觉。 她的眼前不断交替出现aria与allen脸上的笑。 她搞不懂那笑容之中的含义，但总觉得，与她脱不了干系。 周日一早，沈玥就接到了aria的电话。 “shen！”aria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焦急，“我昨天回家以后不小心把你送我的镯子磕坏了，你知道哪里可以修复吗？” 沈玥平静地报过去卖她这个镯子的店家的地址，“你直接过去就行，我一会儿在网上跟店主说一声。” “shen，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呀？我没买过这种镯子，不知道该怎么修复，万一店主坑我呢？”aria很担心。 “其实我也不懂。”沈玥没有撒谎。她自己从来没有买过翡翠制品，只是看了一下这家店的口碑，认为信得过就下了单。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先别修了。我改天帮你问问看，维城有没有靠谱点的玉石工匠。” “可这个镯子是你送给我的离别礼物呀！我想快点把它修好戴起来。”aria似乎并不愿意接受她的提议，“shen，求求你了，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沈玥正打算拒绝，一抬眼，恰好看到往餐厅来的陆晨。 “好。”她立刻改了口，“我现在换衣服出门，去你家里接你。” 陆晨听见这句话，张了张嘴想要问，沈玥竖起食指抵住双唇，示意他不要出声。 “不用了！本来这件事就是我麻烦你，怎么还好意思让你来接我呢！”aria连声拒绝，“不如我开车过去接你！” 沈玥想了想，说：“也行。” “那我这就出门！”aria满意地挂了电话。 沈玥放下手机，面色微沉。 “你要去接谁？”陆晨瞥她一眼，拿起她刚做好放在桌上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冷哼一声：“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aria。”沈玥回答。 陆晨双眸眯起，神经在瞬间绷紧：“你接她去做什么？” “我昨天跟她吃饭，送了她一个玉镯。她刚刚跟我说镯子磕坏了想拿去修，又怕被人骗。” “不行，你不许去。”陆晨的表情十分严肃，“你现在给她打电话，说你不去了。” “去还是要去的。”沈玥倒想看看，aria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她也没有蠢到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所以—— “你跟我一起去。”她看向陆晨。 “嗯？”陆晨愣住。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现在就是你履行自己职责的时候了。”沈玥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我知道aria不对劲，但我不知道她是单纯被人骗，还是故意跟人合谋。” 如果aria只是被allen骗了，沈玥有责任去提醒她。 “不用去我就知道，肯定是后者。”陆晨很笃定。 “为什么？”沈玥不明白陆晨为什么这样说，“难不成……你有事瞒着我？” 的确有事瞒着她的陆晨心虚地移开了眼，低头咬一口三明治，又因为动作太急而被呛到。 他把三明治扔回盘子里，伸长了手臂去够沈玥手边的橙汁，沈玥却故意把橙汁拿走，威胁他：“你要不告诉我真相，我就让你今天咳死在这里！” “咳咳咳……”面包碎屑卡在嗓子里，让陆晨咳得厉害。 好不容易，他缓过来一些，掐着脖子费劲地对沈玥说：“aria……就是公司的内鬼……” “什么？！”沈玥手一松，整杯橙汁都摔到了地上。 第495章 把手机放下 透明的玻璃杯摔得粉碎，橙汁洒了一地，有些还沾到了她的腿上、拖鞋上。 “你……”陆晨看着漫到自己脚边的橙色液体，面上尽是绝望。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不说！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魏婷风风火火地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餐厅里的狼藉，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这是？” 陆晨仿佛见着了救星，在咳嗽的间隙勉强憋出一个字：“水……” 魏婷立刻就领会了他的意思，急急忙忙跑进厨房倒了一杯水出来给他。 一口气将水灌下大半，陆晨的气才稍稍顺了一些。 沈玥仍处于刚才的震惊当中。 “你说aria是内鬼……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aria不是在蓝星工作了好多年了吗？蓝星之前也有机密被泄露给莫尔吗？” “之前倒是没有。”经历了一阵剧烈的咳嗽，陆晨的嗓子变得有些沙哑，“但我有证据。” 沈玥心尖一颤，“什么证据？” “我查过她的履历。”陆晨又喝了一口水，将冲上来的不适感压下去，“aria的家庭非常平凡。她从小跟着妈妈长大，而她妈妈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妇女。她们母女俩虽然住着维城乡下的房子，但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据aria的大学同学说，她大学四年里，买的衣服、包包和各种化妆品，全都是最贵的大牌。” “你的意思是……她被人包养了？”沈玥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陆晨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脑子里一天天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她们的钱从哪儿来的？”沈玥不解。 “这就是问题所在。”陆晨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我找黑客查过aria名下的银行账户，在她来蓝星工作之前，只有她妈妈每个月给她转的生活费，看起来很正常。所以我又查了她妈妈的账户，发现——”他特意顿住制造悬念。 沈玥忍不住催促：“发现什么？你别吊人胃口，赶紧说呀！” “发现从很早以前——在aria出生之前，就有一个账户不停地在给她妈妈打钱。而那个账户的开户人，是莫尔的首席财务官。” 这个瓜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沈玥一时之间没能消化。 “莫尔的首席财务官为什么要给aria的妈妈打钱？” “我怀疑，aria和她妈妈，应该和莫尔的某位高层有关系。具体是谁我一时半会还没有弄清楚，但这已经可以说明，aria就是内鬼。我们和振生合作的事，就是被她透出去的。至于judy——极大概率只是一个用来背锅、迷惑我们的傀儡，顺便还能演一出戏，把脏水泼到你的身上，保住真正的内鬼aria。”陆晨已经把前因后果都捋清楚，“所以她今天找你出去，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沈玥开始动摇：“那我现在给她打电话，让她不要来了？” “去一趟。”陆晨沉吟片刻后做出决定，“如果她真的对你图谋不轨，刚好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除掉她。” “你就是让我当饵引鱼上钩呗？”沈玥有些忿忿。 陆晨挑眉，一句话将她怼回去：“你自己一开始不也打算要去？” “那我不是不知道……”沈玥想要辩解，陆晨却压根不听：“好了好了别说了，你赶紧去换衣服，等我吃完早饭我们就走！” 魏婷在旁边没头没尾地听了半天，只听明白了一小部分。 “你们俩这一趟出去安全吗？”她不无担心地问，“万一太久没回来，用不用我报警？” “好啊。”陆晨一本正经地点头，“劳烦魏小姐了。” 因为上一次的乌龙，魏婷现在跟陆晨相处仍然尴尬。 “不劳烦不劳烦！”她摆着手说，客气生疏得紧，“这是我应该做的。” aria不知道沈玥搬家的事，所以沈玥得赶在她来之前，回到原来的公寓等她。 为了不让aria起疑，陆晨特意借用了魏婷的车，蹲守在公寓楼下一角。 aria一到，就给沈玥打了电话。 沈玥在一楼磨蹭了一会儿，才装作刚刚出门的样子，踩着高跟鞋匆匆奔向她。 待沈玥坐好后，aria扭过身子从后座拿出一个印有记logo的纸袋递给她：“这么早叫你出来，你应该没吃早饭？我路过记，顺便给你买了点吃的。” 沈玥却没有接。 “谢谢，不过我在家里已经吃过了。” 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她可不敢随便吃。 “啊？”aria愣了一下，不死心地问：“你要不要再吃点？还是热的呢！不然喝点咖啡？” “真不用了。”沈玥的态度很坚决，“我早上吃得挺多的，现在挺撑的。” “那好。”aria不情不愿地把东西重新放回到后座。 她发动车子，问沈玥：“你知道怎么走吗？” 沈玥摇头，把手机拿出来，“可以跟着导航走。” “我方向感有点差。”aria首先给她打好“预防针”，“等下要是走错了路，你可不要怪我哦~” 沈玥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看来她是已经有走错路的打算了。 果不其然的，没过多久，她就转入了一个与导航所指的完全相反的方向。 “啊！走错了！”aria惊慌地叫道，手上和脚上的动作却始终有条不紊。 知道陆晨就跟在后头，沈玥也不着急。 智能导航很快重新规划好了路线。 沈玥为aria指路：“前面路口掉头回去就行了。” 毫无悬念的，aria故意错过了那个可以掉头的路口。 沈玥沉了脸，没了继续与她兜圈子的耐心。 “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一下，aria才是真的慌了。 “我、我没有想做什么呀！”她努力挤出一个笑来，“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方向感不好，所以会走错路。” “那你停车。”沈玥关掉手机导航，调出拨号界面，“否则我就报警。” aria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shen，你这是在做什么？”她的眼里有寒光闪过。 下一秒，她从座椅下面摸出来一把枪，将枪口对准沈玥，冷声命令：“把手机放下。” 第496章 犯法又怎样 沈玥压根没料到aria会带枪。 她与陆晨千算万算，竟还是算漏了一环。 ——因为几乎没有见过警察以外的人配枪，她都快要忘记自己眼下正身处一个居民持枪合法的国家。 为了不触怒aria，沈玥当即关上了手机。 aria却仍不满意。 她将副驾驶座的车窗降下，命令沈玥：“扔出去！” 沈玥看一眼自己这部换了还不到一个月的新手机，一咬牙一狠心，抬手就扔了出去。 aria迅速将车窗重新升起。 透过逐渐变窄的缝隙，沈玥清楚地看见后面的车轮碾上她的手机。 “你要带我去哪里？”沈玥问aria。 “这个你不用管。”aria没有要提前泄露谜底的意思，“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沈玥盯着她，眼神坦荡，毫无惧意。 “朋友？”aria冷笑一声，“有偷偷和对方喜欢的人谈恋爱，还要假装为他们牵线搭桥、不停恶心人的朋友么？” 她这一番质问把沈玥给问懵了。 “我什么时候偷偷和你喜欢的人谈恋爱了？” aria喜欢的人，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陆晨。 沈玥的确也做过撮合aria与陆晨的事，可—— 她和陆晨，并不是aria所以为的那种关系呀！ “你难道没有在和小陆先生谈恋爱？”aria问她，眼里满是恨意。 “我没有！”沈玥立即否认。 “我有眼睛！我看得出来！”aria却不相信她的话，“我在蓝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小陆先生对哪个女人和颜悦色过！除了你！你还敢说你不是他女朋友？” “我真不是他女朋友。”沈玥忍不住叹气。 她想过很多种aria讨厌她的理由，唯独没有猜到会是因为陆晨。 “我是他堂妹，大陆先生是我父亲。”为了保住性命，她只能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居然连这种拙劣的借口都编得出来！”aria嗤笑道，“大陆先生和小陆先生的背景，我可是调查得清清楚楚！大陆先生从来没有结过婚，身边也没有过任何女人！更何况，大陆先生姓陆，你姓沈！你别想骗过我！” “你请的人大概只查到了大陆先生创办蓝星以后的经历。在他来到美国之前，在华国是结过一次婚的，只不过那一次的婚姻持续的时间相当短暂。我妈妈在我出生以前，就和我爸爸离了婚，再嫁以后生下了我，所以我和我继父姓。我以为你能理解这一点——毕竟你不也和你爸爸的姓氏不一样？”最后一句是沈玥故意加上去的，不过她并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aria的眼睛倏地睁大，手一抖，方向盘一歪，差点撞上旁边的车子。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你调查过我？！不对，应该说是‘你们’调查过我。”她略一思考，联系起了前因后果，“你和两位陆先生已经知道了，我是莫尔总裁的私生女。” 沈玥并不知道。 可她现在知道了。 “没错。”她不躲不避地望进aria的眼睛，“和judy合伙把蓝星和振生的合作项目泄露出去的人，也是你。” aria突然笑了。 “我还以为能够骗过小陆先生。我把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想到，你会是大陆先生的女儿。” 她的笑容阴森森的，有些瘆人。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aria转过头，幽幽地看沈玥一眼，“如果你早点让我知道这个事实，我或许就不会做出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事情，你也不用沦落到……” 她的话戛然而止。 “沦落到什么？”沈玥追问。 aria却不肯再说。 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对，沈玥不由紧张起来。 “你冷静一点。”沈玥试图劝她，“你做的这些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停手，我可以当今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可以当今天的一切没有发生过，那之前的呢？我把蓝星的机密告诉我爸，你也可以当没发生过吗？就算你可以，大陆先生呢？小陆先生呢？”aria是铁了心不放过她，“反正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小陆先生了，我这一生都被你们给毁了！所以我也要毁掉你！让你永远失去爱人的资格！” aria越说越激动，越说眼神越癫狂。 她似乎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沈玥知道自己劝不住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跟在后面的陆晨身上。 aria开着车左绕右绕，最终停在了一幢独栋三层小楼的门口。 这里离市中心很远，但看周边的环境，应该是中产阶级聚居的社区。 “坐着别动！”aria警告沈玥。她自己先行下车，绕过车头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拽着沈玥下来。 她手里握着枪，沈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她走。 aria一路拽着沈玥，快步朝着门的方向走。 她按下门铃，没过多久，门就开了。 一张熟悉的脸露出来。 “allen？”沈玥一惊。 但想到昨晚自己看见的情景，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人送到了。”aria把沈玥用力一推，沈玥脚下一个不稳，就跌进了allen的怀中。 “随便你怎么处置，只有一点——不要留下痕迹，也不要让人查到我的身上。”aria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allen立刻关上门，双臂紧紧地箍住沈玥。 “shen，我终于得到你了。”他痴迷地看着沈玥，那神经质的表情令沈玥感到心惊。 “allen，你放开我。”沈玥试图挣开他的桎梏，但她刚刚一动，allen就把她箍得更紧。 “我不放！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谁也不能让我放开你！”allen忽然暴怒，嘴唇不住地往她的脸上凑。 沈玥用尽了全身力气去躲，也还是被他糊了好几口口水，恶心得她都快要吐出来。 “你这么做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她大声吼道，想要通过这种方法来让他清醒。 allen不屑一顾：“犯法又怎么样？没有人会知道你在我这里！警察永远也不可能抓到我！” 他将沈玥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去。 他一直爬上三楼，进到阁楼的小房间。 这个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垫什么都没有。 而在床垫后方的墙壁上，焊着一条长长的锁链。 第497章 被虐待 只一眼，沈玥就看出allen想要对她做些什么。 她剧烈地挣扎，终于从他怀中挣脱，重重摔到地上。 沈玥忍着疼痛，手脚并用地快速爬起，可还没跑出阁楼，就被allen从后面拦腰抱住。 “你别想跑！”allen使了劲，将她一寸一寸地往屋里拖。 沈玥在绝望崩溃的边缘，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悠扬的钢琴曲。 她很快意识到：屋里还有其他人！ 而此时此刻能出现在这里的，就只有freddy！ 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沈玥扯着喉咙冲楼下大喊：“freddy！救我！” allen试图捂住她的嘴，却被沈玥一口咬破了手指。 咸腥的铁锈味在她的唇齿间蔓延，沈玥无暇顾及，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楼下的freddy身上。 “freddy！我在阁楼上！freddy！快帮我报警！” 钢琴声戛然而止。 很显然，freddy听见了她的呼救。 但与此同时，她也被allen拉到了阁楼中央，铁链的一头就在她的脚边。 “不要再吵了！”allen逐渐失去了耐心。他一抬手，一个巴掌就甩到了她的脸上。 他将近1米9的身高，身材几乎是她的两倍，力气自不必说。 沈玥的脸被他扇得痛麻木，口腔里的铁锈味似乎又变浓了一些。 她的脑袋发晕，眼前直冒金星，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而趁着这个机会，allen迅速地给她套上了脚镣。 “终于……”他看着她脚上的枷锁，露出一个得意到变态的笑，“我终于得到你了。” “shen，你不会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他的手抚上沈玥的肩膀。 饶是隔着厚厚的布料，沈玥也能够感受到他冰冷湿滑的指尖——犹如一条吐着信子不断靠近的毒蛇。 她打了一个寒颤，皮肤表层冒出一大片一大片的鸡皮疙瘩。 “滚开！”她甩开他的手，往旁边躲了躲。 她每走一步，长长的铁链就会跟地板发生碰撞，发出“哐哐”的声响。 “没关系。”allen这会儿也不急着追她。 他依旧站在原地，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爸爸。”突然，一个细细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 allen脸色骤然一变，原本的笑容荡然无存。 “谁让你上来的？！”他厉声问道，“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在房间好好练琴吗？你是不是又想挨打？” “不是的，爸爸。”freddy的声音里充满了胆怯，“是……有人在敲门。” allen顿了顿，而后回头对沈玥说：“我要下去处理点事情，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他爬下楼梯，将阁楼的门关上。 那仅有的一丝丝微弱的光，也随之被隔绝在了外头。 沈玥处在一个绝对黑暗的狭小空间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因而其他的感官就被无限倍的放大。 她听见allen在吼freddy：“滚回你的房间里去！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能出来！” 她还听见freddy小声地抽泣：“对不起爸爸，我知道错了，请你不要惩罚我！” 但allen仍旧骂骂咧咧：“对不起？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遍，不要出房间！不要出房间！你敢不听我的话，就要做好被惩罚的准备！” freddy哭得更加大声了：“爸爸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爸爸！” 他的哭声凄厉而绝望，让沈玥的心尖都忍不住跟着颤抖。 今天她所见到的allen，几乎颠覆了这么多年来她对他的全部认知。 在她的印象里，他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上司，在工作上对她严厉，但私底下又关怀备至。 对待freddy，他永远是细致又有耐心的，从来没有一次曾像这样粗暴地骂过。 倏地，沈玥想起freddy这一段时间的不对劲，以及上一次的离家出走—— 她不禁发抖。 他竟一直都在虐待freddy！ 这个禽兽！ 父子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allen的怒吼，以及freddy的抽泣，也都很快平息。 allen似乎开了门。 因为她又听见了另外的人的声音。 可惜距离太远，她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没过一会儿，楼下的说话声越来越大。 “沈玥！沈玥！” 吐字清晰的华文传到沈玥的耳中。 是陆晨！ 是陆晨来救她了！ 沈玥喜极而泣，趴伏着用力捶打地面，努力引起他们的注意。 “陆晨！我在这里！三楼的阁楼上！快来救我！” 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最后停在了阁楼下方。 “谁在里头？”一个陌生的男人用英文问。 allen慌张地回答：“是我的妻子。” 沈玥立刻换成英文朝着楼下喊：“我不是他的妻子！我是被他绑架的！求求你，快救我出去！” 陌生男人的语气严厉了些：“把阁楼的门打开！” “她真的是我的妻子，只不过跟我闹了矛盾，所以故意撒谎骗你们……”allen狡辩道，“不信你们可以问我的儿子！” “freddy！freddy！过来！”allen大声叫道。 “警官，我妹妹被他关在阁楼里，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这都已经是虐待了？”相比起allen的惊慌失措，陆晨要显得镇定许多，“请你把阁楼的门打开，放我妹妹出来！” 警察也命令道：“开门！” allen索性耍赖：“我没有钥匙。” 警察问：“钥匙呢？” “不知道掉哪里了。”allen把自己周身的口袋全都掏出来给他们看，“刚才还在的。” 陆晨一把将他推开：“滚！” 而后爬上楼梯，用自己的胳膊肘，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并不牢靠的阁楼木门。 “玥玥，你坚持一下，我来救你了！”他隔着门板，对沈玥说。 沈玥抬手抹一把脸上的眼泪，哽咽着回应：“嗯！我没事！你别担心！” “你们需要这个吗？”被allen唤出来的freddy出现在了阁楼之下。 他当着众人的面摊开自己的手掌。 一把钥匙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allen的瞳孔骤缩，面容变得狰狞。 “你从哪儿找到的这把钥匙？！”他瞪着freddy，表情格外的恐怖。 freddy下意识地缩回了手，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 警察及时握住freddy的手腕，将钥匙从他的掌心里抠出来。 “谢谢你，孩子。”警察冲他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随即把钥匙递到陆晨手中。 第498章 你很勇敢 allen冲上来要抢钥匙，却被警察一把拦住。 警察一手按在自己腰间的配枪上，沉声威胁他：“别动！” allen瞥一眼他的枪，悻悻地停下了动作。 警察顺势掏出手铐，将他的双手铐在了背后。 陆晨用最快的速度把挂在阁楼门上的锁打开，推开门板钻进去。 微弱的光照亮了门板附近的一小块地方。 陆晨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这样昏暗的环境，只能对着虚空叫道：“玥玥？” 他站在有光的地方，沈玥很容易就看见了他。 “哥！我在这儿！” 陆晨凭着自己的感觉，循着声音摸索到了她的身边。 待看到她模糊的轮廓后，他俯身一把抱住了她。 “玥玥！” “哥！”沈玥的眼泪再度落了下来。 警察的声音在下面响起：“人找到了吗？” 陆晨回头回答：“找到了！我妹妹就在这里！” 警察沉着脸问allen：“你还有什么话说？” allen继续嘴硬：“我跟我老婆闹矛盾而已，关你们什么事！” “你跟老婆闹矛盾我管不着，但你对你老婆使用暴力，就是违法的。”警察说。 “我没有对她使用暴力！我没有打过她！”allen激动起来，“你们给她验了伤就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他的确没有打我。”沈玥吸着鼻子，冷静地说，“但是——”她晃了晃自己被铁链锁住的腿。 陆晨清楚地听见一阵金属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他把我当奴隶一样关在这里，不让我离开。这是一场证据确凿的绑架。” 陆晨这才发现地上的铁链。 他把铁链握在手里扯了两下，并没有成功从沈玥的腿上扯掉。 沈玥提醒他：“脚镣是上锁的，要用钥匙才能打开。” 陆晨起身，快步走到阁楼入口，居高临下地问allen：“脚镣的钥匙呢？” allen闭嘴不答。 “脚镣的钥匙呢？！”陆晨提高了音量。 沈玥听得出来，他在发火的边缘。 “你们这么有本事，自己找啊！”allen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陆晨几步冲下去，揪住allen的衬衫衣领。他的拳头已经举到了allen的脸畔，就差那么几厘米的距离。 “我再问你一遍，脚、镣、的、钥、匙、呢？”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allen扬起下巴，不屑地看着他。 “没有。” 陆晨一拳头砸到了他的脸上。 “住手！”警察急忙维持秩序。 allen立即反咬一口：“警官先生，他打我！我要告他！” 沈玥担心allen真的会告陆晨，着急地往外跑。 但腿上的铁链限制住了她的活动，还没到阁楼入口，她就被反作用力给扯了回去。 “哥，不要打他！不能因为这个禽兽把自己给搭进去！”她高声提醒。 陆晨深吸一口气，理智渐渐回笼。 他放下拳头，往后退开半步，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 他没再逼问allen，而是问警察：“警官先生，您能派人来帮我妹妹把脚镣剪开么？” 警察点头：“当然可以。” 他拿出对讲机，向总部请求支援。 “这人我先带走了。”他说。 “好。”陆晨点头，“我在这里等其他警官过来。” “你们凭什么带我走！这是我的家！你们不能把我带走！”allen动作极大地反抗，但三下两下就被警察重新制服。 “你要是不想挨枪子，就给我老实一点！”警察的怒气也即将爆发。 “等一下！”沈玥在阁楼上喊。 楼下的几人同时朝上望去。 “freddy——”沈玥不能下来，也没法露脸，只能对着空气说：“就是那个孩子！警官先生，麻烦你把他也一起带回警察局里去！我怀疑他一直受他父亲虐待！要是有可能的话，请你们给他验个伤！” 警察闻言，脸色变得愈加冷凝。 “孩子。”他冲freddy招了招手，“来我这里。” allen厉声阻止：“回你房间去！” freddy看看警察，又看看allen，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闭嘴！”警察瞪allen一眼，面对freddy时又变得和颜悦色，“孩子，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他将手伸到freddy面前，freddy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 警察笑着鼓励他：“很好，孩子，你很勇敢。” freddy睁大眼，怔怔地看他。 “你告诉我，你爸爸虐待你了吗？”警察放轻了语气，尽量不吓到他。 freddy咬紧下唇，因allen冷若冰霜的目光而不敢说话。 “你能帮我看住这个孩子吗？我先把这个男的送到车上。”警察问陆晨。 陆晨点头，“好。” 警察拉着allen走了。 陆晨上次与沈玥一起见过freddy，因此微微弯下腰与他搭话：“嘿，freddy，你还记得我吗？那天晚上我和shen一起，在幼儿园旁边的小巷里找到了你。” freddy的眼珠子动了动，安静地看了他半晌，而后说：“记得。” 陆晨尝试着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脑袋。 freddy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因此不躲也不避。 “你爸爸他……经常打你吗？”陆晨见他瘦瘦小小的一只，看人的眼神比其他小孩子要呆滞，不免父爱泛滥，有些心疼。 freddy愣了几秒钟才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不过那是因为我做了错事。”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也还是下意识地为他爸爸辩护。 陆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深吸一口气，按捺下自己心中越烧越旺的怒火，安心等着警察回来。 几分钟后，警察再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位后援。 后援手里拿着剪铁链用的钳子，在警察的指挥下径直上了阁楼。 而警察自己，则留在下面，与freddy沟通：“能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吗？” freddy点头，捋起睡衣的袖子。 只见他白皙纤细的胳膊上，全是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抽出来的淤青，有的甚至还裂开了口子。 那模样太过吓人，陆晨不忍心看，捂着眼转过了身去。 “还有吗？”警察的声线绷得很紧，听得出来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freddy又撩起了自己的睡衣下摆。 他的前胸、后背，除了有与手臂上一样被抽出来的淤青以外，甚至还有似乎被烟头烫过后结的痂。 警察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499章 通知你一声 绑着沈玥的铁链很粗，警察费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把它剪断。 重获自由的那一瞬间，沈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向帮助她的警察道过谢，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阁楼。 freddy已经被先前的那个警察带走了，只有陆晨一个人站在底下。 他的表情不太好看，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沈玥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陆晨回神，视线向下瞟向她的脚。 “好了？”他问。 “好了。”沈玥轻快地跳了跳。 “那我们去警局。”陆晨拉着她往楼下走，“要去做笔录，还有aria……”他眼神转冷，“她也跑不了。” 听他提到aria，沈玥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都怪你！”她用胳膊肘捅他一下，埋怨道：“要不是你魅力那么大，我能被人绑起来关着吗？” “怪我？”陆晨挑眉，把锅甩回去给她：“你要是一开始就公开自己的身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妹妹，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吗？还有——”他指着停在马路边上的那辆警车里的allen，“那个变态可是你自己招惹回来的，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沈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恰好与allen的视线对上。 allen直勾勾地盯着她，那晦暗森冷的眼神让人心里发毛。 沈玥立刻移开目光。 陆晨开车跟在警车后，与沈玥一起去警局配合调查。 “他还有个同伙的。”沈玥报出aria的名字，“她用枪威胁我，把我送到allen家里。” 但allen并不承认是与aria合谋——他甚至都不承认这是一场绑架。 他始终坚持自己只是与沈玥在闹矛盾，且沈玥是自愿去的他家里。 警察把aria带来以后，她与allen一样，也坚称自己是无辜的。 “我的确约了shen去修镯子没错，但半途她说要去一个地方，让我送她过去，要跟我改天再约。” 因为从头到尾都只有沈玥跟她独处，而此刻她们俩都各执一词，警察也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 在听到警察说aria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后，陆晨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我有一份证据。”他点开一则录音，内容是沈玥与aria在车上的全部对话。 因为担心沈玥会出事，在她出门之前，陆晨多给了她一部手机，让她藏在自己的包里，不要被人发现。 这部手机始终保持着与他通话的状态，他提前设置好，将他们的通话过程全都录制下来。 警察将录音拷贝一份，拿到审讯室里去放给aria听。 aria压根没料到陆晨还有这么一手，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想要扑上去抢警察的手机把证据销毁掉。 “这是假的！是他们伪造的！这些话我没有说过！不是我说的！” 警察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 离开警局后，陆晨告诉沈玥：“aria和allen合谋绑架，allen还有虐待儿童的罪名在身上，估计能判他们好几年。” “freddy伤得严重吗？”在阁楼上时，沈玥听见了警察与freddy的对话，知道freddy身上有许多被虐打出来的伤。 陆晨无声地点了一下头，咬着牙骂出一句：“他爸真是个禽兽！不，是比禽兽还不如！” 禽兽再没人性，也不会去伤害自己的幼崽。 可allen…… 陆晨握紧了方向盘，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沈玥忽然有些内疚。 “其实我有好几次都发现了freddy的不对劲，但一直没往家庭暴力上去想……”倘若她能够更细致、更敏锐一些，可能freddy不会受这么多的苦。 “跟你没有关系。”陆晨打断她的胡思乱想，“freddy的灾难，只是因为他有allen那样的父亲。” 沈玥抿一下唇，又问：“你说……freddy以后要怎么办？” allen必然会坐牢，freddy的妈妈也已经去世…… “他会被送去福利机构等人收养吗？” “那倒不至于。”陆晨特意问过警察，“freddy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应该会把他送到他们那里去。” 沈玥放心了些。 “我刚刚跟公司法务部打过了电话，让他们准备好起诉莫尔盗取蓝星的机密。”陆晨说。 沈玥与aria在车上的对话里，恰好也提到了这件事，甚至aria还亲口承认了，蓝星与振生的合作是她泄露出去的。 有了这个证据，告倒莫尔不会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好。”沈玥点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对陆晨说：“哥，我订了周二飞京市的机票。” “嗯？”沈玥订机票前没有与陆晨商量，因此他听到这件事时有一刻的愕然。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 “你这一趟去京市，是为了公司，还是为了许绍城？”他问。 沈玥心虚地低下头，小声回答：“是为了公司，也是为了许绍城。” 陆晨穷追不舍：“哪个占的比重更大？” 沈玥舔了舔干掉的嘴唇，闭一闭眼，鼓起勇气说出实话：“许绍城。” 陆晨冷哼一声，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 “你既然都已经决定了，还跟我说做什么？”他的语气冷冰冰的，透着一股不满。 “就……”沈玥拧着手指，声音愈发的小了：“就通知你一声。” “行，我知道了。”陆晨面无表情地应道。 “我会和魏婷一起走。”沈玥又说。 陆晨的眉峰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魏婷跟你一起去京市做什么？” “我们公司不是要往京市搬么？以后我们大概率不会再回维城了，魏婷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打算回京市发展了。” 陆晨没有做声。 魏婷焦虑的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当门开的那一瞬间，她立即从沙发上弹起来，狂奔到玄关。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她冲上前给了沈玥一个大大的拥抱，几秒钟后放开，又转向陆晨。 陆晨下意识地张开双臂，但魏婷在扑进他怀里前蓦地顿住。 她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脖子，抬起头来冲他尴尬一下。 “对不起呀陆先生。”她连忙退后好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你别误会，我就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绝对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陆晨面色自如地收回悬在空中的手，点点头“大度”地说：“我知道。” 第500章 道别一下 沈玥与魏婷的飞机定在周二一早。 陆晨任劳任怨地帮她们俩把行李搬上车，又开车送她们俩到机场。 沈玥把自己家和魏婷公寓的钥匙各给了他一把，让他平时多帮忙照看着些，偶尔找个钟点工过去做一下清洁。 陆晨没好声气地说：“你这是把我当你们家保姆了么？” “当然不是~”沈玥亲昵地抱住他的胳膊，满脸堆笑：“你是我最最最爱的哥哥呀~” “哦？”陆晨一下来了兴致，“你现在选，我和许绍城，只能选一个。” 沈玥毫不犹豫：“当然选你呀！” 毕竟有求于人，嘴巴当然得甜一点。 反正也不是多严重的事儿，能讨他欢心就行。 陆晨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冷静地摸出手机，点开与许绍城的微信聊天界面，按下“按住说话”按钮，吩咐沈玥：“来，你再说一遍。我和许绍城，你要选谁？” 沈玥这回很怂的闭上了嘴。 “呵！”陆晨冷笑一声，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里。 “行李你自己推着！”他撒开手，当真不再管那堆了满车的行李。 沈玥哭丧着脸，接过行李车，快走几步跟上他，放低了身段哄他：“虽然你不是我的最爱，但我还是爱你的呀！哥！哥哥！晨晨哥！晨哥哥！别生气了好不好？” 陆晨使劲板着的脸很快就绷不住了。 “你别恶心我了！”他加快脚步，避开沈玥的“魔音灌耳”。 魏婷跟在他们俩后头，看着他们的互动满眼羡慕。 “你和你哥感情真好。”她对沈玥感慨。 “对呀。”虽然她和陆晨私底下经常打打闹闹，但不得不说，在她的心里，陆晨与许绍城一样，是她最为依赖的存在。 “干什么呢？”陆晨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看着远远落在后方的两个女人，他在故意摆出的凶狠当中，又流露出几许无奈。 “慢慢吞吞的，跟乌龟一样！”他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折回来，把沈玥手里的行李车又重新夺回去。 “走快点！不然赶不上飞机了！”他不耐烦地催促道。 沈玥与魏婷对视一眼，撇撇嘴一起跟上他。 过安检前，沈玥抱住陆晨，突然有了些泪意。 “哥，我们京市见。”她咬住下唇，将汹涌而至的眼泪憋回去，“你们早点回来。” “嗯。”陆晨回抱住她，轻拍两下她的后背，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的煞风景：“你到京市以后不要只想着谈恋爱，你别忘了，你的身上担负着振兴蓝星的重任！每天晚上往我邮箱里发一份简报，告诉我你当天都做了些什么，不许偷懒！” 沈玥努力憋了半天，都没有他一句话好用。原本在眼眶里的泪水一瞬间通通消失不见，她气呼呼地将他一把推开，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了！” 陆晨勾唇浅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路上注意安全，落地了给我发个信息。” “嗯。”沈玥乖巧应道。 “魏小姐。”陆晨又转向魏婷，张开自己的怀抱，“要道别一下吗？我可以充当你的家人朋友，让你不用显得那么孤单。” 魏婷听得翻了个白眼，心道他还记恨着那天她骂他的事呢，居然找这种机会来讽刺挖苦她。 不过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行啊。”她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了他一下。 他身上醇厚的木质熏香萦绕在她的鼻间。 魏婷深吸一口，竟生出些不舍的情绪。 倒不是不舍得陆晨，而是不舍这个她学习、生活十多年的土地，不舍她的第二个家乡。 怕被陆晨看出端倪，她迅速地放开他，背过了身去。 陆晨盯着她的背影，幽幽地说：“魏小姐，想哭就哭出来，不丢人。” 魏婷当即否认：“谁想哭了！你才想哭呢！” 她欲盖弥彰的样子分外明显，就连沈玥都看不下去，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 “哭，没事。”沈玥安慰她。 “我真没想哭！”魏婷被他们俩这么一激，反倒冲淡了那点儿愁绪，“走了走了！别在这儿叽叽歪歪了，那些老外都看着呢！” 她冲陆晨挥了挥手，潇洒地说：“再见了陆先生！” 陆晨轻轻抿唇，说：“再见。” 沈玥在订好飞机票后就把自己的航班号发给了许绍城，许绍城说过当天会让人去接机。 之后因为他事情太多，她不忍心打扰，两人就没再联系。 当飞机落地后，沈玥才给许绍城发信息：“我们到了。你的人来了吗？” 许绍城直接发过来一个手机号，告诉沈玥：“你联系他。” 沈玥打电话过去，对方表示自己已经在外面等着，让她直接出去就行。 他们俩始终保持着电话接通，以便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对方。 大约因为近几日国外确诊病例数的增加，逃回华国避难的人逐渐变多。 国际到达口外等着接机的人黑压压的一大片，沈玥费了老大的劲，才找到那个穿着一身黑、举着手机冲她招手的年轻男人。 他自我介绍说：“我叫冯勇，是许总的助理。” 冯勇没见过沈玥，但很清楚她的身份。 “夫人，我帮您推行李！”他极其热情，生怕怠慢了沈玥。 “许总吩咐了，我先送您和您的朋友到许总安排的住处，然后再送您去许总那儿。”冯勇给沈玥说明接下来的行程。 “好。”沈玥没有异议。 不过她觉得奇怪，许绍城这次居然没让她先倒时差。 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冯勇口中“许总安排的住处”是市中心的一套一百多平的三室一厅，里头什么都有，装修得跟样板房一样。 冯勇说：“这是给魏小姐暂住的。许总说，在魏小姐找到更合适的房子之前，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魏婷在客厅里逛了一圈，这里的几乎每一个细节都极合她的心意。 “‘更合适’的房子？”她摆了摆手，“恐怕没有。” “那你就在这儿住下！”沈玥浑不在意，“反正许绍城也不缺这一套房子。” 冯勇附和着点头，又抬腕看一眼手表。 “夫人。”他恭敬地叫着，把自下车以来一直拎着的一个纸袋交给沈玥：“麻烦您换上这套衣服，然后我们再出门。” 第501章 不敢面对她 沈玥以为许绍城是想要带她去哪个宴会，因此特意给她准备了礼服。 可当她把纸袋打开，却发现里头装的是一条全黑的丝绒长裙。 这条裙子朴素得怎么看都不适合宴会那种隆重的场合，反倒像是—— 沈玥一惊，急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跑出去问冯勇：“许家……有谁去世了吗？” 冯勇轻“嗯”一声，面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哀伤：“是……小小姐。” 许家的小小姐…… 沈玥捋了半天辈分，才终于想明白：“许意萱？” 冯勇再次“嗯”了一声。 仿佛一个惊雷在沈玥头顶上炸开，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来。 “她、她……” 沈玥上一次听说许意萱的消息，还是她被人绑架、绑匪问许绍城要五千万的赎金。 后续如何新闻里没有报道，她也从未问过许绍城。 但从许绍城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把孩子救回来了的。 可为什么…… 沈玥虽然不喜欢许意萱——甚至还能称得上是“讨厌”，但那毕竟只是一个与星星一般大小的孩子，而孩子的过早去世，总会让人感到遗憾。 冯勇像是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说：“事情的经过，许总会详细跟您说。” “好。”沈玥压下心头许许多多的问号，重新回房间换上了那条黑色长裙。 冯勇送她去的地方，是一家位于远郊墓园里的殡仪馆。 殡仪馆门前几百平的空地上，此刻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今天来吊唁小小姐的宾客很多。”冯勇说。 他为沈玥拉开车门，“我带您进去。” 殡仪馆每天举办的追悼会不少，许家租用的是里头最大的一个厅。 宾客送来吊唁的花圈已经堆到了门口，沈玥到的时候，还有好多穿着如出一辙素色衣服的人在进进出出。 浓重的熏香味道弥漫着整个灵堂，所有人面色哀戚，灵堂内安静得只听得到偶尔客人安慰家属的阵阵低语。 沈玥一眼就看到，挂在对面墙壁正中央的巨幅许意萱遗像。 原本鲜活的孩子在照片里变成了黑白，她的脸上还挂着灿烂明朗的笑。 看着这一幕，沈玥竟有些鼻酸。 遗像下方，装有许意萱遗体的棺木被一团团的小雏菊包围。 许绍城与许父站在棺木同一边，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许父的脸上能看得出哀伤，许绍城却没什么表情。 也不知道是习惯使然，还是对许意萱的去世不为所动。 “许总，夫人来了。”冯勇几步上前，小声对许绍城说。 许绍城抬眸，与沈玥四目相对。 “过来。”他冲沈玥伸手，声音很轻。 沈玥走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冰凉，且因为灵堂内没开暖气而更冷了一些。 沈玥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只挺直了背脊，站在他的身旁，与他一起，向宾客们回礼。 许绍城的人脉过于广了，宾客们络绎不绝地到来，以至于追悼会直到傍晚才正式结束。 沈玥踩着高跟鞋，陪许绍城站了半天，中间滴水未进，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大约是心理上的疼痛超越了生理，因此身体便会变得麻木。 “你今晚要在这里守灵吗？”沈玥问许绍城。 许意萱的遗体明天早上火化，今晚会停在这里。 许绍城摇头：“不用。” 许意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她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比陌生人熟悉一点的小孩儿。这一场追悼会，也是因为他父母的坚持他才会开。 “累了吗？”他问沈玥，眼里满是担忧。 “就是有点饿了。”沈玥按住终于有了痛觉的胃部，“找个地方吃饭。” “好。”许绍城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沈玥回头望一眼仍停留在灵堂里的许父，问：“叔叔不走吗？” “我爸要留下来守灵。”许绍城的语气无波无澜，“许意萱虽然不是他亲孙女，但也是许家的人。我二叔一家都没了，只能他帮着撑一下场面。” “不是还有许泽瑞？他是许意萱的亲爸，这种时候也不出面？” 沈玥知道许绍城的二叔早先因为猥|亵幼女被判了刑，后来许泽洋在维城犯事进监狱、二婶去许家闹事进了精神病院，如今还在外头的，只有许意萱的亲生父亲许泽瑞。 “许泽瑞已经死了。”许绍城不咸不淡地说，平静得就好像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什么？！”这个冲击性的消息却叫沈玥着实震惊了一把，“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没在新闻上看到？” 因为上次被陆晨和魏婷接连批评了不关心国内的新闻，沈玥便养成了每天睡前刷一遍微博，看看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的习惯。 她看到了云天集团的彻底破产，看到了许泽瑞如同丧家之犬灰溜溜地离开云天大厦，却从未看到过许泽瑞的死讯。 “就前两天。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我压下来了。”许绍城没有继续聊这件事的欲望，故意岔开话题：“你想吃什么？吃完以后我们去我妈那儿接星星回家。” 果不其然的，一提到星星，沈玥的注意力就轻易的被转移。 “星星还好吗？还有阿姨……” 许绍城跟许意萱没有感情，所以面对她的死亡可以表现得如此镇定，但许母不一样。她是真真切切地带过许意萱，也曾真真切切地把许意萱当成过自己的亲孙女。 沈玥难以想象，许意萱的去世会给许母带来多大的打击。 “星星挺好的，我们都没告诉他，他也没必要知道。至于我妈——”许绍城沉默几秒，“她很难过，不过因为要照顾星星，所以她今天没来参加追悼会。我们今天把星星接回家，明天早上让她去送许意萱最后一程。” “嗯。”沈玥轻叹一口气，“明天我照顾星星，你也去送送许意萱，好歹她叫了你那么多年‘爸爸’。” 在这整件事里头，许意萱是最无辜的一个。 不管她的亲生父母是因何目的而生下她、不管他们是怎么欺骗她，在她的心里，许绍城始终是她的爸爸。 “我不去了。”许绍城的表情不变，握着沈玥的手却骤然收紧，“我……不敢面对她。” 第502章 追捕 许意萱的死，与许绍城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还得从那天许泽瑞逃走开始说起。 虽然这些年云天集团每况愈下，最终走向了破产的结局，但许泽瑞当权许久，多少还是扶植了几个自己的心腹，因此提前收到风声，在警察到达他家里之前就收拾好行李溜之大吉。 警方发布了通缉令，许绍城也让人四处找他。 但在找到他以前，许绍城先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许泽瑞的语气狠戾嚣张：“许绍城，你女儿在我手上，要想让她活着，给我准备好一亿现金和一辆车，停到桃园巷28号门口！不许报警！等我拿到钱和车，自然会把你女儿放回去！” “你不要动她。”许绍城装作着急的样子，暂时稳住他，“钱和车都好说，我只要宝宝平安回来。” “我给你半天的时间！今天晚上12点之前，我要看到东西！”许泽瑞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许绍城当然不会拿钱去赎人。 他答应许泽瑞，只是为了拖住他，不让他去寻找下一个祸害的对象。 许绍城首先给照顾许意萱的保姆打电话。 过了很久才有人接，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是急诊科的护士，说保姆被入室抢劫的劫匪打伤，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她倒没提许意萱，但既然已经“入室”，又打伤了保姆，想来许意萱的确是在许泽瑞的手上。 许绍城当即就报了警。 警察当晚开了一辆空车去了桃园巷28号，并在周围埋伏了一队人马。 然而他们抓到的不是许泽瑞，而是某位拿了他的钱来负责把车开走的路人。 事发后不久，许泽瑞再次给许绍城打电话。 这一回，他要气急败坏许多：“许绍城你阴我！” 许绍城不说话。 “行，你就是不想要你的女儿了！”许泽瑞不知道做了什么，电话那头突然传来许意萱凄厉的哭嚎。 “爸爸！救我！爸爸！我好害怕！” 许意萱此前经历过一次绑架，知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样的苦难，因此反应比上一次要更大一些。 “爸爸！我不想被打了！好疼啊爸爸！” 饶是狠心如许绍城，此刻也生出了些许的不忍。 “许泽瑞，你不是人！”他咬着牙，恨恨地骂。 “究竟我不是人还是你不是人？”许泽瑞冷笑，“任由自己的女儿身陷险境，一分钱都不舍得拿出来救人的人可是你啊许绍城！” “我付钱。”许绍城说，“你说，怎么给你。” 许泽瑞现在被全网通缉，银行账户全都被冻结。他生性多疑，因此绝不会让其他人帮他代收。 “还是一亿现金和一辆车，但我要你亲自送过来。如果你还带了别人……” “啊！”许意萱尖叫一声，哭得更加厉害。 “我一个人去。”许绍城答应下来，“地址呢？” 许泽瑞报上一个新的地址。 那是云天集团曾在市郊建造的一所农场性质的度假村。 但因为后续资金跟不上，这个项目才建了一半就停了，一直到现在。 那个地方视野非常开阔，周围几乎没有东西能够阻挡。 倘若许绍城带了人，许泽瑞一眼就能看到。 “好。我现在去筹钱，大概明天早上9点左右给你送到。”许绍城说。 许泽瑞警告他：“你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枪，否则就等着给你女儿收尸！” 许绍城真的拿到了一亿现金。 为了装下这么多钞票，他开了一辆最大空间的suv。 当然，这些事情，他全都通知了警方，警方表示会尽全力支援他。 上午9点。 许绍城的车到了度假村大门前。 说是“大门”，实际上只有一个高大的门楼，任何人都能够随意地进出。 度假村里有好几栋建成的别墅，都空置着。 许泽瑞就躲在其中的一栋里头。 他让许绍城把车开到别墅区，在入口处停好，人退到百米开外的地方。 许绍城一一照做。 而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暗处的许泽瑞尽收眼底。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许绍城才看到挟持着许意萱从某栋别墅里走出来的许泽瑞。 尽管离了有百米远，但许泽瑞手里的刀子反射着阳光，格外的显眼。 他把刀架在许意萱的脖子上，四下里环顾着，观察周围的动静。 许绍城举起双手，远远地喊：“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你现在可以把宝宝放了？” 许泽瑞却不搭理他。 倒是许意萱，一见到许绍城，就开始疯狂地喊叫：“爸爸！快救我！” “宝宝，不要害怕！”许绍城安慰她，“你很快就安全了！” 许泽瑞把许意萱扔上了车，晃了晃刀子威胁她：“不要乱动，不然就杀了你！” 许意萱立刻缩成一团，蜷在副驾驶座上。 许泽瑞拉开后座的车门。 后面的空间几乎全都被粉色的钞票堆满。 他无暇去数是不是有一亿——不管有没有，这些钱已经足够他花的了。 于是他满意地坐上驾驶座。 钥匙被许绍城留在了车上，他轻而易举地将车发动。 许绍城见他要走，急忙冲上前质问：“你拿到了钱，为什么还不放我女儿走？” “急什么！”许泽瑞咧开嘴得意地笑，“等我确定已经安全了，自然会把你女儿放下车。” 他说着，一脚踩下油门，只留下一阵刺鼻的尾气。 许绍城看着远去的suv，面无表情地掏出自己的手机。 “陈警官，是许泽瑞本人。” 警察虽然不能埋伏在度假村附近，但从度假村进城只有一条路，他们全都蹲守在那里。 他们早就在路上设置了路障，许泽瑞的车一出现，他们就开了警笛。 “许泽瑞，下车！”陈警官一手握着喇叭，对着许泽瑞喊话。 “妈的！”许泽瑞看到这么多警察，当即就明白自己再一次中了许绍城的圈套。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抓到，他已经有了这么多的钱，他马上就要过上从前一样纸醉金迷的生活。 于是他狠下心，将油门踩到了底，冲破了前面拦着的路障。 警察预防着他这一手，急忙开车去追。 许泽瑞的车里装了太多的钱，开不了太快。 警察很快将他追上，并从侧面直直地撞过去。 第503章 危机解除 那一下撞击足以让车停下，且因为撞的是侧面，对车内的乘客造成的伤害很小。 许泽瑞的车刚一停，警察就纷纷下车将他包围。 “许泽瑞，下来！”陈警官再喊。 许泽瑞推开了车门，却没有下车。 他把许意萱箍在自己怀里，一手控制着她，一手拿刀对准了她的脖子。 “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他急红了眼，顾不上去想威胁警察的后果，一心只求能快点脱身。 因他有人质在手，警察都防备地往后退开，同时都掏出了自己的配枪，将枪口对准了他。 “许泽瑞，如果你强行拘捕，我们有权力将你击毙！”陈警官喊话。 许泽瑞却一点都不怵。 他手上用力，刀尖立刻陷入了许意萱的肉里。 “啊！”许意萱疼得涕泗横流。 陈警官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一众人又往后退了半步，但手里的枪仍举着。 “把枪放下！”许泽瑞冲他们喊。 “你放了孩子，我们自然就把枪放下了。”陈警官说。 “你们当我傻？我放了她，你们不就要抓我去坐牢了吗！”许泽瑞将许意萱又抱紧了一些，“我不可能坐牢的！我有这么多钱，我凭什么坐牢！”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陈警官试图跟他讲道理，“许泽瑞，你犯了法，不论你逃到哪里，我们都会竭尽全力把你给抓回来！所以你现在最好扔掉武器，放了人质，主动跟我们走！或许我们会考虑你配合办案，向法庭求情，让你少判两年！” 许泽瑞沉默着，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这个提议。 半晌后，他扔掉了手里的刀子。 “好。”他说。 警察全都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再围上去将他逮捕，他却趁着所有人卸下防备的时候，将许意萱推下了车，随即关上车门发动车子。 他疯狂打着方向盘，想要调转车头，车轮却碾上了许意萱的身体。 一群警察持枪打爆了他的车胎。 车子停下，但已经晚了。 当他们把许意萱从车底救出来的时候，她早就没有了呼吸。 另一队人去抓许泽瑞。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不肯乖乖就范，甚至胆大到伸手去抢警察的配枪——甚至还真的被他抢到了手里。 “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如果我死了，我要让你们一群人陪葬！”许泽瑞癫狂的大笑，放下豪言。 他拿枪指着离他最近的那个警察，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秒，陈警官出手，一枪爆了他的头。 追捕许泽瑞的过程，许绍城全是听陈警官说的。 当他坐着去接他的警车到达现场的时候，只剩下了一车的现金，和地上的两滩已经干涸的血。 许泽瑞死了。 最大的危险解除了。 他应该高兴的，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为了这一天，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甚至，还牺牲掉了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 “你还是去一趟。”沈玥劝许绍城，“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你的错，你好好跟她道个歉，我相信她能够理解。” 倘若不去，这件事就会成为许绍城心中永远难以解开的结。 许绍城沉吟片刻，还是没能做出决断：“明天再说。” 沈玥惦记着星星，在路边的小吃摊随便打包了两碗面，就催促着许绍城开车去了许家别院。 他们到的时候过了9点，许家别院依然灯火通明，似乎大家都还没有睡。 许绍城没给许母打电话，家里的保姆过来开门看见他，非常意外。 “城少爷，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许绍城问：“星星睡了吗？” 保姆摇头，“没呢！夫人今天心情不好，小少爷陪了她一整天。他们俩吃完了晚饭，就去书房里画画了，现在还没出来。” 许绍城点头：“我知道了。” 他带着沈玥一起上楼去了书房。 许母与星星两人动作一致地趴在桌面上，一人手里握一只毛笔，像是在作画。 听见开门的声响，他们俩同时抬起头来。 “爸爸！妈妈！”见到许绍城与沈玥，星星立即扔了笔，跳下椅子跑过来。 许绍城将他抱起，眉眼在瞬间变得温柔。 “这几天有好好听奶奶的话吗？”许绍城点着他的鼻子问。 星星张开嘴还没出声，许母便抢在前头回答：“星星特别听话，今天还给我做好吃的安慰我呢！” 她的眼眶红红的，声音也有些沙哑，看得出来是哭了许久的。 不过此刻她的嘴角含笑，情绪并不低落。 “真的吗？”沈玥夸张地瞪大了眼，逗星星：“你这么棒啊？” 星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澄清：“是保姆奶奶帮我做的。” “那也很厉害！”许母走上前来，摸着他的脑袋满意地夸赞。 “玥玥怎么回来了？”她又把目光投向沈玥，满眼惊喜。 “工作需要。”沈玥简明扼要地回答，“也能多点时间陪星星和绍城。” “挺好！”许母点头，注意到她的打扮，问：“你……也去看宝宝了？” 提到许意萱，许母的眼里有了泪光。 她连忙转开脸，生怕在他们面前失了态。 “嗯。”沈玥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阿姨，您节哀。” 许母抬手抹了抹眼角，叹气道：“那孩子……唉！” 沈玥抿紧了唇。 “我们今天把星星接回家。”许绍城说，“明天早上我让司机送您去墓园。” 许母没有拒绝：“好。” 因为许母的兴致不高，他们都很识相的没在许家别院多待。 与她道别过后，许绍城和沈玥便带着星星离开。 星星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坐上车后才怯怯地问许绍城：“奶奶今天为什么哭呀？” 沈玥掐着他的脸，正准备让他不要多问，许绍城却很淡定地向他解释：“奶奶的一位亲人去世了，所以她很难过。” 星星虽然小，但跟着魏婷一起看过的电视剧很多，对于“去世”这个词早就有了概念。 “啊……”他小小的包子脸夸下来，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片刻后，他主动向许绍城提出：“爸爸，你能把我再送回到奶奶家里吗？我想多陪陪她。” 第503章 危机解除 那一下撞击足以让车停下，且因为撞的是侧面，对车内的乘客造成的伤害很小。 许泽瑞的车刚一停，警察就纷纷下车将他包围。 “许泽瑞，下来！”陈警官再喊。 许泽瑞推开了车门，却没有下车。 他把许意萱箍在自己怀里，一手控制着她，一手拿刀对准了她的脖子。 “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他急红了眼，顾不上去想威胁警察的后果，一心只求能快点脱身。 因他有人质在手，警察都防备地往后退开，同时都掏出了自己的配枪，将枪口对准了他。 “许泽瑞，如果你强行拘捕，我们有权力将你击毙！”陈警官喊话。 许泽瑞却一点都不怵。 他手上用力，刀尖立刻陷入了许意萱的肉里。 “啊！”许意萱疼得涕泗横流。 陈警官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一众人又往后退了半步，但手里的枪仍举着。 “把枪放下！”许泽瑞冲他们喊。 “你放了孩子，我们自然就把枪放下了。”陈警官说。 “你们当我傻？我放了她，你们不就要抓我去坐牢了吗！”许泽瑞将许意萱又抱紧了一些，“我不可能坐牢的！我有这么多钱，我凭什么坐牢！”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陈警官试图跟他讲道理，“许泽瑞，你犯了法，不论你逃到哪里，我们都会竭尽全力把你给抓回来！所以你现在最好扔掉武器，放了人质，主动跟我们走！或许我们会考虑你配合办案，向法庭求情，让你少判两年！” 许泽瑞沉默着，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这个提议。 半晌后，他扔掉了手里的刀子。 “好。”他说。 警察全都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再围上去将他逮捕，他却趁着所有人卸下防备的时候，将许意萱推下了车，随即关上车门发动车子。 他疯狂打着方向盘，想要调转车头，车轮却碾上了许意萱的身体。 一群警察持枪打爆了他的车胎。 车子停下，但已经晚了。 当他们把许意萱从车底救出来的时候，她早就没有了呼吸。 另一队人去抓许泽瑞。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不肯乖乖就范，甚至胆大到伸手去抢警察的配枪——甚至还真的被他抢到了手里。 “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如果我死了，我要让你们一群人陪葬！”许泽瑞癫狂的大笑，放下豪言。 他拿枪指着离他最近的那个警察，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秒，陈警官出手，一枪爆了他的头。 追捕许泽瑞的过程，许绍城全是听陈警官说的。 当他坐着去接他的警车到达现场的时候，只剩下了一车的现金，和地上的两滩已经干涸的血。 许泽瑞死了。 最大的危险解除了。 他应该高兴的，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为了这一天，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甚至，还牺牲掉了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 “你还是去一趟。”沈玥劝许绍城，“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你的错，你好好跟她道个歉，我相信她能够理解。” 倘若不去，这件事就会成为许绍城心中永远难以解开的结。 许绍城沉吟片刻，还是没能做出决断：“明天再说。” 沈玥惦记着星星，在路边的小吃摊随便打包了两碗面，就催促着许绍城开车去了许家别院。 他们到的时候过了9点，许家别院依然灯火通明，似乎大家都还没有睡。 许绍城没给许母打电话，家里的保姆过来开门看见他，非常意外。 “城少爷，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许绍城问：“星星睡了吗？” 保姆摇头，“没呢！夫人今天心情不好，小少爷陪了她一整天。他们俩吃完了晚饭，就去书房里画画了，现在还没出来。” 许绍城点头：“我知道了。” 他带着沈玥一起上楼去了书房。 许母与星星两人动作一致地趴在桌面上，一人手里握一只毛笔，像是在作画。 听见开门的声响，他们俩同时抬起头来。 “爸爸！妈妈！”见到许绍城与沈玥，星星立即扔了笔，跳下椅子跑过来。 许绍城将他抱起，眉眼在瞬间变得温柔。 “这几天有好好听奶奶的话吗？”许绍城点着他的鼻子问。 星星张开嘴还没出声，许母便抢在前头回答：“星星特别听话，今天还给我做好吃的安慰我呢！” 她的眼眶红红的，声音也有些沙哑，看得出来是哭了许久的。 不过此刻她的嘴角含笑，情绪并不低落。 “真的吗？”沈玥夸张地瞪大了眼，逗星星：“你这么棒啊？” 星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澄清：“是保姆奶奶帮我做的。” “那也很厉害！”许母走上前来，摸着他的脑袋满意地夸赞。 “玥玥怎么回来了？”她又把目光投向沈玥，满眼惊喜。 “工作需要。”沈玥简明扼要地回答，“也能多点时间陪星星和绍城。” “挺好！”许母点头，注意到她的打扮，问：“你……也去看宝宝了？” 提到许意萱，许母的眼里有了泪光。 她连忙转开脸，生怕在他们面前失了态。 “嗯。”沈玥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阿姨，您节哀。” 许母抬手抹了抹眼角，叹气道：“那孩子……唉！” 沈玥抿紧了唇。 “我们今天把星星接回家。”许绍城说，“明天早上我让司机送您去墓园。” 许母没有拒绝：“好。” 因为许母的兴致不高，他们都很识相的没在许家别院多待。 与她道别过后，许绍城和沈玥便带着星星离开。 星星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坐上车后才怯怯地问许绍城：“奶奶今天为什么哭呀？” 沈玥掐着他的脸，正准备让他不要多问，许绍城却很淡定地向他解释：“奶奶的一位亲人去世了，所以她很难过。” 星星虽然小，但跟着魏婷一起看过的电视剧很多，对于“去世”这个词早就有了概念。 “啊……”他小小的包子脸夸下来，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片刻后，他主动向许绍城提出：“爸爸，你能把我再送回到奶奶家里吗？我想多陪陪她。” 第504章 上门提亲 星星有这一份心意虽好，但为了不耽误明天许母出门，许绍城还是没有把他给送回去。 “等明天奶奶办完事回家，我再送你过去，好吗？”许绍城与他商量。 星星勉强点了一下头，说：“那好。” 因为与沈玥分别太久，晚上星星一直缠着她，直到他睡着，沈玥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许绍城在卧室里等她。 他赤裸着上身，被子堪堪拉到腰际。 见沈玥进来，他原本没有焦距的眼里立刻有了光。 “玥玥。”他扯出一个温柔的笑，低哑的嗓音魅惑性感。 沈玥忍不住抖了一抖。 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径直穿过卧室，走进相连的衣帽间。 许绍城跟上来。 他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睡裤，倒不像沈玥以为的什么都没有穿。 沈玥拉开抽屉，拿出内衣裤，许绍城从背后将她抱住，微凉的唇贴在她的颈侧，轻轻地吮吻流连。 “痒。”沈玥皱眉，将他的脸推开。 许绍城却不厌其烦地又贴上来。 “分开了这么久，你都不想我吗？”他酸溜溜地问，语气里透着不满。 沈玥自然是想他的，否则也不会不与陆晨商量就擅自买机票回来。 不过当着他的面，她说不出那种肉麻的话。 “你明天还要早起去墓园，赶紧去睡觉！”她又推许绍城一下。 “不耽误。”许绍城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衣服里，一双眸子黑得发亮，“我的体力……你最清楚。” 他将她转了个身，唇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她的。 沈玥原本还顾忌着他明天有事在推拒，但很快就被他纯熟的技巧俘获，抵住他肩膀的手臂下意识地往上，变作缠住他的脖子。 “玥玥，我好想你。”禁锢着他的枷锁全都被扯断，许绍城越来越能够直白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咬着她的唇，气息一点一点变粗重，“每天晚上都想……要你。”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还是个身强体壮的正常男人。 好不容易把老婆连坑带骗拐回身边，他终于可以结束悲惨的“单身”生活，重拾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一晚，他们俩都没怎么睡。 许绍城热情高涨，沈玥求饶了好几遍，他都不肯放过她。 一直到东方既白，他才不情不愿地停下，抱着她去浴室冲了个澡，又把她抱回床上。 沈玥一沾到枕头，立马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房间里不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许绍城很快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柔声说：“等我回来。” 许绍城还是去了墓园。 他把许意萱的骨灰盒放进坟墓里，一脸冷漠地看着工人们将墓合上，立起墓碑。 许母哭得跌坐在了地上，许父蹲在她身边，小心地搀扶住她，以免她倒下。 今天来给许意萱送行的人很少，只有他们最亲近的朋友——许三叔一家一个露脸的都没有。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细雨。 所有人都没有带伞，一个个急着下山去车里避雨。 许父也连忙拉着许母离开。 唯独许绍城，依旧挺直背脊站在原地。 “绍城？”许父回头叫他，“你不走吗？” 许绍城盯着墓碑上许意萱的遗像，轻声说：“我想再留一会儿。” 许父知晓他心里过意不去，便没多劝，只说：“不要待太久了，今天天不怎么好，雨很快就要下大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许绍城才上前一步，蹲在了许意萱的墓碑前。 他抬手摸了摸许意萱几乎占满整张相片的脸，无比愧疚地说：“对不起，宝宝。” “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是你在天上，一定要过得开心。” “如果还有下辈子，记得去一个普通的人家，找一双真正爱你的父母。” “再见。” 亦或许是——再也不见。 许绍城回到车上时，整个人已经湿透了。 许父关切地问他：“要不要在附近找个宾馆洗个澡？” “不用。”许绍城拒绝了许父的好意，“直接回家，我想玥玥和星星了。” “……好。”许父虽然仍旧担心他的身体，但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由许绍城做出决定，“先送你回家。” 离开墓园，许母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问许绍城：“玥玥这一次回来了，以后还走吗？” 许绍城摇头：“不走了。” “那你们俩结婚的事儿……”许母有些着急，“你之前顾忌着泽瑞，可现在泽瑞已经……”她顿了一下，刻意跳过了那个字，“你打算什么时候给玥玥和星星一个名分？” “快了。”许绍城说。 与沈玥结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要得到她家人的祝福，恐怕会很难。 他既然计划要给沈玥一场盛大的婚礼，便不可能让“新娘家属”的席位全都空在那里。 “我过两天，得飞一趟维城。” “你飞维城做什么？”许母不解，“玥玥和星星都在京市，你还要去见谁？” “玥玥的父亲和哥哥。” 那是沈玥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也是他人生中遇到过的最大的坎。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遭受的挫折，许绍城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玥玥的父亲……不是悦来的沈鑫吗？他不是早就进了监狱？还有，玥玥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哥哥？”许母十分讶异。 沈玥的身世，许绍城此前从未向他们提过，这会儿只简单地讲了讲，让他们大概明白陆昀烨、陆晨和沈玥的关系。 “那你的确得过去一趟。”许母对这些传统的礼仪相当重视，“不过你既然要提亲……我和你爸跟着一起去，是不是更好？” 她很喜欢沈玥，也一直把沈玥当成是最为理想的儿媳人选。 她不希望沈玥的家人感觉自己没有受到他们的重视，更不希望这会成为许绍城与沈玥结婚的阻碍。 “不用了。”许绍城不敢让自家父母跟着，怕陆昀烨一发火将他们一家三口一起赶出来。他随口编了个理由：“从京市飞维城时间太长了，你们俩身体受不了，还是我自己去。” 第504章 上门提亲 星星有这一份心意虽好，但为了不耽误明天许母出门，许绍城还是没有把他给送回去。 “等明天奶奶办完事回家，我再送你过去，好吗？”许绍城与他商量。 星星勉强点了一下头，说：“那好。” 因为与沈玥分别太久，晚上星星一直缠着她，直到他睡着，沈玥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许绍城在卧室里等她。 他赤裸着上身，被子堪堪拉到腰际。 见沈玥进来，他原本没有焦距的眼里立刻有了光。 “玥玥。”他扯出一个温柔的笑，低哑的嗓音魅惑性感。 沈玥忍不住抖了一抖。 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径直穿过卧室，走进相连的衣帽间。 许绍城跟上来。 他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睡裤，倒不像沈玥以为的什么都没有穿。 沈玥拉开抽屉，拿出内衣裤，许绍城从背后将她抱住，微凉的唇贴在她的颈侧，轻轻地吮吻流连。 “痒。”沈玥皱眉，将他的脸推开。 许绍城却不厌其烦地又贴上来。 “分开了这么久，你都不想我吗？”他酸溜溜地问，语气里透着不满。 沈玥自然是想他的，否则也不会不与陆晨商量就擅自买机票回来。 不过当着他的面，她说不出那种肉麻的话。 “你明天还要早起去墓园，赶紧去睡觉！”她又推许绍城一下。 “不耽误。”许绍城的手已经探进了她的衣服里，一双眸子黑得发亮，“我的体力……你最清楚。” 他将她转了个身，唇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她的。 沈玥原本还顾忌着他明天有事在推拒，但很快就被他纯熟的技巧俘获，抵住他肩膀的手臂下意识地往上，变作缠住他的脖子。 “玥玥，我好想你。”禁锢着他的枷锁全都被扯断，许绍城越来越能够直白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咬着她的唇，气息一点一点变粗重，“每天晚上都想……要你。”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还是个身强体壮的正常男人。 好不容易把老婆连坑带骗拐回身边，他终于可以结束悲惨的“单身”生活，重拾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一晚，他们俩都没怎么睡。 许绍城热情高涨，沈玥求饶了好几遍，他都不肯放过她。 一直到东方既白，他才不情不愿地停下，抱着她去浴室冲了个澡，又把她抱回床上。 沈玥一沾到枕头，立马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房间里不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许绍城很快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柔声说：“等我回来。” 许绍城还是去了墓园。 他把许意萱的骨灰盒放进坟墓里，一脸冷漠地看着工人们将墓合上，立起墓碑。 许母哭得跌坐在了地上，许父蹲在她身边，小心地搀扶住她，以免她倒下。 今天来给许意萱送行的人很少，只有他们最亲近的朋友——许三叔一家一个露脸的都没有。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细雨。 所有人都没有带伞，一个个急着下山去车里避雨。 许父也连忙拉着许母离开。 唯独许绍城，依旧挺直背脊站在原地。 “绍城？”许父回头叫他，“你不走吗？” 许绍城盯着墓碑上许意萱的遗像，轻声说：“我想再留一会儿。” 许父知晓他心里过意不去，便没多劝，只说：“不要待太久了，今天天不怎么好，雨很快就要下大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许绍城才上前一步，蹲在了许意萱的墓碑前。 他抬手摸了摸许意萱几乎占满整张相片的脸，无比愧疚地说：“对不起，宝宝。” “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是你在天上，一定要过得开心。” “如果还有下辈子，记得去一个普通的人家，找一双真正爱你的父母。” “再见。” 亦或许是——再也不见。 许绍城回到车上时，整个人已经湿透了。 许父关切地问他：“要不要在附近找个宾馆洗个澡？” “不用。”许绍城拒绝了许父的好意，“直接回家，我想玥玥和星星了。” “……好。”许父虽然仍旧担心他的身体，但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由许绍城做出决定，“先送你回家。” 离开墓园，许母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问许绍城：“玥玥这一次回来了，以后还走吗？” 许绍城摇头：“不走了。” “那你们俩结婚的事儿……”许母有些着急，“你之前顾忌着泽瑞，可现在泽瑞已经……”她顿了一下，刻意跳过了那个字，“你打算什么时候给玥玥和星星一个名分？” “快了。”许绍城说。 与沈玥结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要得到她家人的祝福，恐怕会很难。 他既然计划要给沈玥一场盛大的婚礼，便不可能让“新娘家属”的席位全都空在那里。 “我过两天，得飞一趟维城。” “你飞维城做什么？”许母不解，“玥玥和星星都在京市，你还要去见谁？” “玥玥的父亲和哥哥。” 那是沈玥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也是他人生中遇到过的最大的坎。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遭受的挫折，许绍城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玥玥的父亲……不是悦来的沈鑫吗？他不是早就进了监狱？还有，玥玥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哥哥？”许母十分讶异。 沈玥的身世，许绍城此前从未向他们提过，这会儿只简单地讲了讲，让他们大概明白陆昀烨、陆晨和沈玥的关系。 “那你的确得过去一趟。”许母对这些传统的礼仪相当重视，“不过你既然要提亲……我和你爸跟着一起去，是不是更好？” 她很喜欢沈玥，也一直把沈玥当成是最为理想的儿媳人选。 她不希望沈玥的家人感觉自己没有受到他们的重视，更不希望这会成为许绍城与沈玥结婚的阻碍。 “不用了。”许绍城不敢让自家父母跟着，怕陆昀烨一发火将他们一家三口一起赶出来。他随口编了个理由：“从京市飞维城时间太长了，你们俩身体受不了，还是我自己去。” 第505章 惩罚 沈玥回国后也没忘了工作。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陆晨盯得太紧。 她每天都在和那些个客户联系，还得抽时间去监工蓝星在京市分部的改建进度。 办公地址是许绍城提前帮她选好的，就在辰远大厦隔壁，也是辰远旗下的产业。许绍城之前是为了辰远的部门扩充才买下了这栋办公楼，不过也用不了全部的楼层，刚好分出来两层给了蓝星。 沈玥没想占他便宜，主动提出要按照市价给他租金。 “行。”许绍城没有拒绝，“反正我的钱都是你的。” 只要她不嫌把钱左手倒右手太累。 把手头的事情全都安排好，一直到头一天晚上，许绍城才告诉沈玥：“我明天要去维城。” 沈玥很惊讶：“你去维城做什么？” 他以前去维城，全是为了她和星星。 可现在他们全都在他身边，他再没有千里迢迢飞去那边的必要。 “去看看许泽洋。”许绍城不打算告诉沈玥实情，“告诉他许泽瑞死了。” 沈玥没有怀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更关心这个。 “很快。”许绍城将她搂进怀里，在她的唇上亲一口，“我看完他就走，如果不出意外，大后天就能回来。” “好。”沈玥回吻住他，双手捧住他的脸，眼神缱绻，“不要让我等太久。” 许绍城的眸色不由加深。 一个翻身，他将她压在身下。 “一定不会。”他说。 这是许绍城第二次来陆昀烨位于哥特山庄的别墅。 没有了上一次同时赴宴的一众宾客，只余下他与陆家叔侄俩“对峙”，客厅里的气氛难免有些剑拔弩张。 陆昀烨与陆晨一个坐一个站，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没有表情。 最终，是许绍城打破了沉默。 他按捺下心中的紧张，鼓起勇气开口：“伯父，我这次来是……”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昀烨暴躁地打断：“你叫谁‘伯父’呢？咱们俩的关系可没有这么亲近！” “伯父。”许绍城硬着头皮，不管不顾地说：“实不相瞒，我和沈玥已经复合了，而且……” “什么？！”陆昀烨气得从沙发上弹起来，“你和玥玥复合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陆晨见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忙上前按着他坐下，并轻抚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叔叔您冷静点。”陆晨提醒他：“医生说了，您不能太激动了。” “你说这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陆昀烨吹胡子瞪眼，音量愈发的大了。 陆晨无奈，埋怨地看了许绍城一眼。 许绍城的双手放在膝盖上，脑袋垂得很低。 “抱歉，伯父。是我强迫沈玥跟我复合的，您要怪就怪我。”他的语气诚恳，态度十分卑微。 “当然怪你！不然还能怪谁！”要是手头有东西，陆昀烨早就砸到了许绍城的身上。 这王八蛋！臭小子！居然一声不吭就把他的宝贝女儿给拐走了！ 虽然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他们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着实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陆晨赶紧又给陆昀烨顺气，不断在他耳边提醒：“叔叔，冷静。” 陆昀烨深呼吸好几次，好不容易才使得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 “你家里那些破事，都处理好了？”他问。 他阻止沈玥与许绍城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觉得许家过于复杂，他不希望沈玥被卷进那些乱七八糟的豪门纷争当中。 云天集团破产以及许泽瑞拘捕被击毙的消息他都从各种媒体上听说，但他仍不能够确定，许家剩下的那群人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处理好了。”许绍城说，“不处理好，我也没脸来见您。” 陆昀烨冷哼一声，算是对他的答案表示满意。 “你以前做的那些错事，玥玥都不追究了？”陆昀烨又问，大有要起底他的“黑历史”的意思。 许绍城有点难堪。 他以前做的事情哪怕在他自己看来，都的确过分了些。 他无法用“事出有因”去辩解，只能向陆昀烨承诺：“我绝对不会再犯，以后会加倍地对玥玥好，弥补我曾经的过错。” 对于他的这一番话，陆昀烨不置可否。 许绍城这么久以来的表现，陆昀烨其实都是看在眼里的。 包括沈玥对许绍城的态度转变，他也都一清二楚。 既然沈玥都不介意许绍城的过去，他一个做长辈的，没必要一直揪着不放——敲打过了就行了。 许绍城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最后一个问题。”陆昀烨其余的情绪全都收起，表情郑重而严肃，“你能保证把星星当成你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吗？哪怕以后你和玥玥有了别的孩子，也不会厚此薄彼？” 这个问题再容易回答不过。 “当然。事实上——”许绍城深吸一口气，“星星就是我和玥玥的孩子。” “别跟我整这些虚的！”陆昀烨没听懂他的话，以为他就是单纯在耍嘴皮子，“光嘴上说有什么用？你要能够做到才行！” “不是——”许绍城换了个说法：“星星是我的儿子，亲生的。在玥玥来美国之前，我让她怀上的。” “什么？！”陆昀烨震惊得愣住。 陆晨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件事沈玥一直瞒着他们，此刻真相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你他妈的王八蛋！”陆昀烨再也忍不住，直直地冲上前去，抡着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了许绍城的身上，“你居然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玥玥都怀了你的孩子，你还跟她离婚！让她一个人来维城！你知不知道玥玥当年过得有多苦！” 许绍城一动不动地承受着陆昀烨滔天的怒气。 这都是他该有的惩罚。 ——即使是他想起来沈玥曾经的悲惨遭遇，也恨不得重重地甩自己两个巴掌。 “叔叔，够了。”陆晨怕放任陆昀烨这么发泄下去会闹出人命，急忙将他拉开，“我相信许总也很后悔。” 许绍城紧咬住唇，没有说话。 陆昀烨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他依旧恶狠狠地瞪着许绍城，剧烈起伏的胸膛彰示着他难以平静的心情。 第505章 惩罚 沈玥回国后也没忘了工作。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陆晨盯得太紧。 她每天都在和那些个客户联系，还得抽时间去监工蓝星在京市分部的改建进度。 办公地址是许绍城提前帮她选好的，就在辰远大厦隔壁，也是辰远旗下的产业。许绍城之前是为了辰远的部门扩充才买下了这栋办公楼，不过也用不了全部的楼层，刚好分出来两层给了蓝星。 沈玥没想占他便宜，主动提出要按照市价给他租金。 “行。”许绍城没有拒绝，“反正我的钱都是你的。” 只要她不嫌把钱左手倒右手太累。 把手头的事情全都安排好，一直到头一天晚上，许绍城才告诉沈玥：“我明天要去维城。” 沈玥很惊讶：“你去维城做什么？” 他以前去维城，全是为了她和星星。 可现在他们全都在他身边，他再没有千里迢迢飞去那边的必要。 “去看看许泽洋。”许绍城不打算告诉沈玥实情，“告诉他许泽瑞死了。” 沈玥没有怀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更关心这个。 “很快。”许绍城将她搂进怀里，在她的唇上亲一口，“我看完他就走，如果不出意外，大后天就能回来。” “好。”沈玥回吻住他，双手捧住他的脸，眼神缱绻，“不要让我等太久。” 许绍城的眸色不由加深。 一个翻身，他将她压在身下。 “一定不会。”他说。 这是许绍城第二次来陆昀烨位于哥特山庄的别墅。 没有了上一次同时赴宴的一众宾客，只余下他与陆家叔侄俩“对峙”，客厅里的气氛难免有些剑拔弩张。 陆昀烨与陆晨一个坐一个站，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没有表情。 最终，是许绍城打破了沉默。 他按捺下心中的紧张，鼓起勇气开口：“伯父，我这次来是……”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昀烨暴躁地打断：“你叫谁‘伯父’呢？咱们俩的关系可没有这么亲近！” “伯父。”许绍城硬着头皮，不管不顾地说：“实不相瞒，我和沈玥已经复合了，而且……” “什么？！”陆昀烨气得从沙发上弹起来，“你和玥玥复合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陆晨见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忙上前按着他坐下，并轻抚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叔叔您冷静点。”陆晨提醒他：“医生说了，您不能太激动了。” “你说这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陆昀烨吹胡子瞪眼，音量愈发的大了。 陆晨无奈，埋怨地看了许绍城一眼。 许绍城的双手放在膝盖上，脑袋垂得很低。 “抱歉，伯父。是我强迫沈玥跟我复合的，您要怪就怪我。”他的语气诚恳，态度十分卑微。 “当然怪你！不然还能怪谁！”要是手头有东西，陆昀烨早就砸到了许绍城的身上。 这王八蛋！臭小子！居然一声不吭就把他的宝贝女儿给拐走了！ 虽然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他们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着实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陆晨赶紧又给陆昀烨顺气，不断在他耳边提醒：“叔叔，冷静。” 陆昀烨深呼吸好几次，好不容易才使得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 “你家里那些破事，都处理好了？”他问。 他阻止沈玥与许绍城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觉得许家过于复杂，他不希望沈玥被卷进那些乱七八糟的豪门纷争当中。 云天集团破产以及许泽瑞拘捕被击毙的消息他都从各种媒体上听说，但他仍不能够确定，许家剩下的那群人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处理好了。”许绍城说，“不处理好，我也没脸来见您。” 陆昀烨冷哼一声，算是对他的答案表示满意。 “你以前做的那些错事，玥玥都不追究了？”陆昀烨又问，大有要起底他的“黑历史”的意思。 许绍城有点难堪。 他以前做的事情哪怕在他自己看来，都的确过分了些。 他无法用“事出有因”去辩解，只能向陆昀烨承诺：“我绝对不会再犯，以后会加倍地对玥玥好，弥补我曾经的过错。” 对于他的这一番话，陆昀烨不置可否。 许绍城这么久以来的表现，陆昀烨其实都是看在眼里的。 包括沈玥对许绍城的态度转变，他也都一清二楚。 既然沈玥都不介意许绍城的过去，他一个做长辈的，没必要一直揪着不放——敲打过了就行了。 许绍城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最后一个问题。”陆昀烨其余的情绪全都收起，表情郑重而严肃，“你能保证把星星当成你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吗？哪怕以后你和玥玥有了别的孩子，也不会厚此薄彼？” 这个问题再容易回答不过。 “当然。事实上——”许绍城深吸一口气，“星星就是我和玥玥的孩子。” “别跟我整这些虚的！”陆昀烨没听懂他的话，以为他就是单纯在耍嘴皮子，“光嘴上说有什么用？你要能够做到才行！” “不是——”许绍城换了个说法：“星星是我的儿子，亲生的。在玥玥来美国之前，我让她怀上的。” “什么？！”陆昀烨震惊得愣住。 陆晨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件事沈玥一直瞒着他们，此刻真相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你他妈的王八蛋！”陆昀烨再也忍不住，直直地冲上前去，抡着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了许绍城的身上，“你居然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玥玥都怀了你的孩子，你还跟她离婚！让她一个人来维城！你知不知道玥玥当年过得有多苦！” 许绍城一动不动地承受着陆昀烨滔天的怒气。 这都是他该有的惩罚。 ——即使是他想起来沈玥曾经的悲惨遭遇，也恨不得重重地甩自己两个巴掌。 “叔叔，够了。”陆晨怕放任陆昀烨这么发泄下去会闹出人命，急忙将他拉开，“我相信许总也很后悔。” 许绍城紧咬住唇，没有说话。 陆昀烨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他依旧恶狠狠地瞪着许绍城，剧烈起伏的胸膛彰示着他难以平静的心情。 第506章 老婆 “什么时候办婚礼？”陆昀烨冷不丁地发问。 许绍城愣了两秒，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后，忽的涌起一阵狂喜。 “还没有决定。”他努力压下自己不断往上扬的嘴角，强作镇定地回答：“得看玥玥的意思。” “既然你们俩已经复合了，那婚礼自然是要越快越好。我的女儿，可不能一直无名无分地跟着你！”陆昀烨依旧对许绍城不满意，奈何他早已拐走沈玥的心，这会儿任谁阻止都晚了。 许绍城也想早点办完婚礼，以免夜长梦多，但沈玥现下正忙着组建蓝星在京市的分部，对其他的事情毫不关心。 “伯父，这是聘礼。”许绍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陆昀烨手里。 陆昀烨眯起眼，仔细看了看—— “产权赠与合同？”他惊讶出声。 许绍城赠与给他的，是蓝星京市分部所在的一整栋办公楼。 “虽然现在蓝星只占用了两层，但等以后你们把总部搬过去，规模势必需要扩张。辰远有几个部门也在这栋楼里办公，等您签了这份合同以后，我会每个月把租金打到您的户头。” 京市中心的一整栋高楼，价值必然不菲。 作为聘礼，未免太贵重了些。 陆昀烨有点纠结，不知道这合同该不该签。 签了，好像有点占人便宜的意思，可不签……他总不能把女儿白“送”给许家。 “我不要你的东西。”他思来想去，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案，“你把这个给玥玥，也是一样的。” 反正他的就是沈玥的，许绍城直接赠与沈玥，中间还能省一道转手的手续。 许绍城沉吟片刻，“那好。” 他把合同收起来，“等我回京市以后重新拟一份，再拿给玥玥签。” 他站起身，冲着陆昀烨躬身行了个大礼。 “对不起，伯父。还有……谢谢您。” 他很抱歉，“拐”走了陆昀烨的宝贝女儿，也很感激，陆昀烨愿意将宝贝女儿嫁给他。 陆昀烨不耐烦地挥一挥手：“行了行了！别跟我整这些有的没的！还有事没？没事赶紧走！我也不是很想看见你！等你们结婚的日子定下来了，再让玥玥亲自给我打电话！” 许绍城很识趣地不继续留下讨人嫌。 他向陆昀烨与陆晨一一道过别，当即便离开了陆家别墅。 待他走后，陆昀烨才虚脱无力地靠在了沙发上。 “还是他赢了。”他叹着气说。 “这又不是战争，哪有什么输赢？”陆晨俯身替他将茶杯倒满，开导他说：“只要玥玥幸福，就是最圆满的结局。” “那倒也是。”陆昀烨端起茶杯来啜饮一小口，微苦的茶水滚过舌尖，他的心里也有些涩涩的，“可我还是难受。” 他半截身子入土才找回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还没好好享受过父女天伦，就被人“横刀夺爱”。 陆晨拍了拍他的背部，安慰道：“不还有我陪着您？” 陆昀烨闻言，怒瞪他一眼，骂：“你赶紧给我找个侄媳妇儿回来！都多大的岁数了！还一天天吊儿郎当的！你简直要气死我！” 陆晨极其后悔—— 他就不该多那一句嘴！ 许绍城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没有在维城多留。 他订了晚上回京市的机票，到京市时也是当地时间的深夜。 他没有通知沈玥，是叶行舟独自开车去机场接的他。 见他神清气爽，叶行舟就知道结果不错。 “搞定了？”叶行舟问。 “算是。”许绍城的语气很平静，但眼底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可以准备婚礼了？”叶行舟挑眉。 “我先看一看。”许绍城拿不准沈玥是个什么意思，不敢擅自做决定。 “还‘看一看’？”叶行舟对他的犹豫不决十分不满，“你再拖一拖，说不定你和沈玥连二胎都有了！” 许绍城无奈：“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 “怎么了许总？”叶行舟斜眼睨他，揶揄道：“现在就开始怕老婆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许总吗？” “不是‘怕’老婆。”许绍城纠正他的说法：“是尊重老婆的意见。像你这种大男子主义的直男癌，是不会懂的。” 叶行舟：“？？？？”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懒得跟许绍城计较。 许绍城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2点。 屋里一片漆黑。 沈玥和星星早就进入了梦乡。 许绍城在外面的浴室洗了澡，因为没拿睡衣，只简单围了条浴巾，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 床头的小夜灯发出昏黄的光，让他勉强能够看清脚下的路。 掀开被子，他极快速地钻进去。 确定沈玥已经睡熟，他才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从背后将她抱住。 温暖柔软的躯体嵌入他的怀抱，他才觉得踏实了许多。 轻吻一口她的侧脸，许绍城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 沈玥半夜起来上厕所，突然发现床上多了个人。 “啊！”她吓得尖叫一声，迅速挣脱他的怀抱跳下了床。 许绍城被她的叫声吵醒，警觉地立即睁眼，紧张地问：“怎么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玥疯狂跳动的心脏才一点点地平静下来。 她捞起枕头重重地砸到他的身上，骂道：“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许绍城将枕头重新摆好，委屈地解释：“那不是看你睡着了，不想叫醒你么。” 沈玥被他噎得哑口无言，但还是很气。 她站在床下，双手叉腰瞪着他。 却又说不出怪责的话。 毕竟他是占理的一方。 尽管她被他吓得够呛。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最后是许绍城打破沉默：“你不上厕所了？” 沈玥这才想起来这一茬。 她气急败坏地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匆匆地往厕所里跑。 许绍城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不由逸出一声低笑。 他老婆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沈玥在厕所里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等脸上的绯红褪去，才面无表情地缓缓走出来。 许绍城靠在床头，冲她招手：“老婆，过来。” 沈玥愣住：“你叫我什么？” 第506章 老婆 “什么时候办婚礼？”陆昀烨冷不丁地发问。 许绍城愣了两秒，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后，忽的涌起一阵狂喜。 “还没有决定。”他努力压下自己不断往上扬的嘴角，强作镇定地回答：“得看玥玥的意思。” “既然你们俩已经复合了，那婚礼自然是要越快越好。我的女儿，可不能一直无名无分地跟着你！”陆昀烨依旧对许绍城不满意，奈何他早已拐走沈玥的心，这会儿任谁阻止都晚了。 许绍城也想早点办完婚礼，以免夜长梦多，但沈玥现下正忙着组建蓝星在京市的分部，对其他的事情毫不关心。 “伯父，这是聘礼。”许绍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陆昀烨手里。 陆昀烨眯起眼，仔细看了看—— “产权赠与合同？”他惊讶出声。 许绍城赠与给他的，是蓝星京市分部所在的一整栋办公楼。 “虽然现在蓝星只占用了两层，但等以后你们把总部搬过去，规模势必需要扩张。辰远有几个部门也在这栋楼里办公，等您签了这份合同以后，我会每个月把租金打到您的户头。” 京市中心的一整栋高楼，价值必然不菲。 作为聘礼，未免太贵重了些。 陆昀烨有点纠结，不知道这合同该不该签。 签了，好像有点占人便宜的意思，可不签……他总不能把女儿白“送”给许家。 “我不要你的东西。”他思来想去，想出一个折中的方案，“你把这个给玥玥，也是一样的。” 反正他的就是沈玥的，许绍城直接赠与沈玥，中间还能省一道转手的手续。 许绍城沉吟片刻，“那好。” 他把合同收起来，“等我回京市以后重新拟一份，再拿给玥玥签。” 他站起身，冲着陆昀烨躬身行了个大礼。 “对不起，伯父。还有……谢谢您。” 他很抱歉，“拐”走了陆昀烨的宝贝女儿，也很感激，陆昀烨愿意将宝贝女儿嫁给他。 陆昀烨不耐烦地挥一挥手：“行了行了！别跟我整这些有的没的！还有事没？没事赶紧走！我也不是很想看见你！等你们结婚的日子定下来了，再让玥玥亲自给我打电话！” 许绍城很识趣地不继续留下讨人嫌。 他向陆昀烨与陆晨一一道过别，当即便离开了陆家别墅。 待他走后，陆昀烨才虚脱无力地靠在了沙发上。 “还是他赢了。”他叹着气说。 “这又不是战争，哪有什么输赢？”陆晨俯身替他将茶杯倒满，开导他说：“只要玥玥幸福，就是最圆满的结局。” “那倒也是。”陆昀烨端起茶杯来啜饮一小口，微苦的茶水滚过舌尖，他的心里也有些涩涩的，“可我还是难受。” 他半截身子入土才找回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还没好好享受过父女天伦，就被人“横刀夺爱”。 陆晨拍了拍他的背部，安慰道：“不还有我陪着您？” 陆昀烨闻言，怒瞪他一眼，骂：“你赶紧给我找个侄媳妇儿回来！都多大的岁数了！还一天天吊儿郎当的！你简直要气死我！” 陆晨极其后悔—— 他就不该多那一句嘴！ 许绍城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没有在维城多留。 他订了晚上回京市的机票，到京市时也是当地时间的深夜。 他没有通知沈玥，是叶行舟独自开车去机场接的他。 见他神清气爽，叶行舟就知道结果不错。 “搞定了？”叶行舟问。 “算是。”许绍城的语气很平静，但眼底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可以准备婚礼了？”叶行舟挑眉。 “我先看一看。”许绍城拿不准沈玥是个什么意思，不敢擅自做决定。 “还‘看一看’？”叶行舟对他的犹豫不决十分不满，“你再拖一拖，说不定你和沈玥连二胎都有了！” 许绍城无奈：“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 “怎么了许总？”叶行舟斜眼睨他，揶揄道：“现在就开始怕老婆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许总吗？” “不是‘怕’老婆。”许绍城纠正他的说法：“是尊重老婆的意见。像你这种大男子主义的直男癌，是不会懂的。” 叶行舟：“？？？？”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懒得跟许绍城计较。 许绍城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2点。 屋里一片漆黑。 沈玥和星星早就进入了梦乡。 许绍城在外面的浴室洗了澡，因为没拿睡衣，只简单围了条浴巾，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 床头的小夜灯发出昏黄的光，让他勉强能够看清脚下的路。 掀开被子，他极快速地钻进去。 确定沈玥已经睡熟，他才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从背后将她抱住。 温暖柔软的躯体嵌入他的怀抱，他才觉得踏实了许多。 轻吻一口她的侧脸，许绍城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 沈玥半夜起来上厕所，突然发现床上多了个人。 “啊！”她吓得尖叫一声，迅速挣脱他的怀抱跳下了床。 许绍城被她的叫声吵醒，警觉地立即睁眼，紧张地问：“怎么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沈玥疯狂跳动的心脏才一点点地平静下来。 她捞起枕头重重地砸到他的身上，骂道：“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许绍城将枕头重新摆好，委屈地解释：“那不是看你睡着了，不想叫醒你么。” 沈玥被他噎得哑口无言，但还是很气。 她站在床下，双手叉腰瞪着他。 却又说不出怪责的话。 毕竟他是占理的一方。 尽管她被他吓得够呛。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最后是许绍城打破沉默：“你不上厕所了？” 沈玥这才想起来这一茬。 她气急败坏地扔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匆匆地往厕所里跑。 许绍城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不由逸出一声低笑。 他老婆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沈玥在厕所里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等脸上的绯红褪去，才面无表情地缓缓走出来。 许绍城靠在床头，冲她招手：“老婆，过来。” 沈玥愣住：“你叫我什么？” 第507章 天涯海角找到你 “老婆。”许绍城又叫一声。 他直勾勾地盯住她，漆黑如墨的眼底像是有烟花炸开，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人叫“老婆”，可沈玥偏不争气地红了脸。 她故意别开眼去，捂着一颗狂乱跳动的心脏，干巴巴地反驳：“还没结婚呢，瞎叫什么！” “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许绍城嘴角噙着笑，双眼微眯，像极了老谋深算的狐狸。 沈玥心里一“咯噔”，不由紧张了几分：“什么？” “你过来。”许绍城唤她，低沉的嗓音仿若西方神话里勾人的海妖。 沈玥不由自主地往前两步。 在到达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时，许绍城敏捷地一个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 “啊！”沈玥跌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后背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坚实的胸膛。 许绍城牢牢把她箍住，温暖湿润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侧。 沈玥早已习惯他这样的拥抱，倒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只瞪他一眼，软声埋怨：“你下次能不能轻一点？” ——更多的像是娇嗔。 “嗯。”许绍城这会儿特别好说话，神色更是温柔得令人误以为在梦中，“弄疼你了？” 他低下头，吹了吹她被他捏红的手腕。 像被微风拂过，沈玥的心痒痒的。 她抬眸认真地看他。 透过他细密纤长的睫毛，她看见他眼里的心疼与专注。 鬼使神差的，她开了口：“老公。” 许绍城的动作顿住。 过了两三秒，他才一寸一寸地挪动脖子，扬起头来与她对视。 他的脸上满是震惊，嘴巴微微张着，模样有几分滑稽。 “你、你再叫一遍！”他激动到连话都说不通畅，喜悦的情绪快要冲破天际。 沈玥的脸更红了。 她本想装傻避过这个话题，可许绍城压根不给她机会。 “再叫一遍。”他握着她的肩膀，逼得她转身面对着他，“乖，再叫一遍。” 沈玥干脆扑进他怀里，双臂缠紧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颈窝。 “老公。”她闷闷地出声，像蚊子在小声哼哼。 但许绍城还是听清楚了。 他的嘴角上扬，笑得像个傻子。 沈玥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不是说有事要告诉我？” 她的脑袋依旧靠在他的肩上，只微微侧了个头，斜着眼睨他。 从她的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见他优越的下颌线。 “其实——”许绍城提前握住她的双臂，避免待会儿她生起气来对他进行狂暴地“攻击”，“我们俩不是还没结婚而是根本就没有离过婚。” 他一口气说完，中间没有任何的停顿。 沈玥再一次愣住：“什、什么？” 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可连起来她就不懂了。 “什么叫我们‘根本就没有离过婚’？” 她还记得当初他“昏迷”在医院里，叶行舟拿给她签过一份《离婚协议书》。 当时她喝醉了酒，又因为被许绍城和秦凉月刺激，压根就没仔细看过里头的内容，直接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叶行舟给你签的不是《离婚协议书》，是《财产转让书》。而且，我们俩从来没有去民政局打过离婚证，不是吗？”许绍城咬着她的耳朵，因自己的小手段得逞而有些得意。 沈玥惊呆了。 她当年的确没有去换离婚证就出了国，但他们俩分居长达六年，“感情破裂”属实，她一直以为叶行舟帮他去法院办了起诉离婚。 ——毕竟不跟她离婚，他就没法跟秦凉月再结婚。 还有—— “什么《财产转让书》？” 依照许绍城的人品和财力，他大概率不会像赵建恒一样离个婚还要薅她一层羊毛。但涉及到财产，还是让她不由提高了警惕。 “你可能不知道……”许绍城的额头抵住她的，微凉的唇在她的唇角流连，“你现在是辰远集团的最大股东，拥有辰远51的股份。如果哪天你不高兴了，可以随时让我卷包袱走人。” 这个极具冲击性的消息让沈玥的大脑直接当机。 “你、你不要拿这种严肃的事情开玩笑。”她严肃警告他。 “我没有开玩笑。”许绍城试探性地放开了她的一只手，但又没敢离得太远，生怕她趁他不备一巴掌甩过来。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你签的那份《财产转让书》拿给你看。” “我要看。”沈玥说。 “你等我一下。”许绍城见她没有要“报复”他的迹象，才放心大胆地去了书房。 他所有重要的文件都放在书房里，这份《财产转让书》更是被他妥善地收好，锁在了抽屉的最底层。 “喏。” 沈玥接过许绍城递来的密封好的牛皮纸袋，手指机械地一圈一圈将缠着的线解开。 纸袋里的文件只有几张，她不记得跟自己当年签的那一份能不能对上。 她一页一页的、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整一份文件。 如许绍城所说的那样，他将他名下辰远集团所有的股份以及动产、不动产，全都转让给了她。 然而这些内容她全都没有印象。 只在最后，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龙飞凤舞的签名。 的的确确由她亲手写下。 沈玥的脑袋隐隐作痛。 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些财产，她不仅没感觉到兴奋，反而十分惶恐。 “我不要。”她把《财产转让书》扔回去给他，急急地说：“你让叶行舟再拟一份合同，我把东西还给你。” “没有这个必要。”许绍城把文件重新装进牛皮纸袋，随手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我们俩是夫妻，你的就是我的，倒来倒去的太麻烦，还要多几道手续。” 话虽如此，可沈玥仍不能安心。 “那万一我跑了呢？”她故意激他。 “跑？”许绍城挑眉，问：“你能跑去哪里？” 他一点一点地逼近，脸上虽然挂着笑，眼神却极度的危险。 沈玥害怕得往后挪了挪。 “就、假如，万一，我拿着你的钱跑路了……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呵。”许绍城冷笑着将她压在床上，“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第507章 天涯海角找到你 “老婆。”许绍城又叫一声。 他直勾勾地盯住她，漆黑如墨的眼底像是有烟花炸开，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人叫“老婆”，可沈玥偏不争气地红了脸。 她故意别开眼去，捂着一颗狂乱跳动的心脏，干巴巴地反驳：“还没结婚呢，瞎叫什么！” “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许绍城嘴角噙着笑，双眼微眯，像极了老谋深算的狐狸。 沈玥心里一“咯噔”，不由紧张了几分：“什么？” “你过来。”许绍城唤她，低沉的嗓音仿若西方神话里勾人的海妖。 沈玥不由自主地往前两步。 在到达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时，许绍城敏捷地一个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 “啊！”沈玥跌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后背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坚实的胸膛。 许绍城牢牢把她箍住，温暖湿润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侧。 沈玥早已习惯他这样的拥抱，倒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只瞪他一眼，软声埋怨：“你下次能不能轻一点？” ——更多的像是娇嗔。 “嗯。”许绍城这会儿特别好说话，神色更是温柔得令人误以为在梦中，“弄疼你了？” 他低下头，吹了吹她被他捏红的手腕。 像被微风拂过，沈玥的心痒痒的。 她抬眸认真地看他。 透过他细密纤长的睫毛，她看见他眼里的心疼与专注。 鬼使神差的，她开了口：“老公。” 许绍城的动作顿住。 过了两三秒，他才一寸一寸地挪动脖子，扬起头来与她对视。 他的脸上满是震惊，嘴巴微微张着，模样有几分滑稽。 “你、你再叫一遍！”他激动到连话都说不通畅，喜悦的情绪快要冲破天际。 沈玥的脸更红了。 她本想装傻避过这个话题，可许绍城压根不给她机会。 “再叫一遍。”他握着她的肩膀，逼得她转身面对着他，“乖，再叫一遍。” 沈玥干脆扑进他怀里，双臂缠紧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颈窝。 “老公。”她闷闷地出声，像蚊子在小声哼哼。 但许绍城还是听清楚了。 他的嘴角上扬，笑得像个傻子。 沈玥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不是说有事要告诉我？” 她的脑袋依旧靠在他的肩上，只微微侧了个头，斜着眼睨他。 从她的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见他优越的下颌线。 “其实——”许绍城提前握住她的双臂，避免待会儿她生起气来对他进行狂暴地“攻击”，“我们俩不是还没结婚而是根本就没有离过婚。” 他一口气说完，中间没有任何的停顿。 沈玥再一次愣住：“什、什么？” 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可连起来她就不懂了。 “什么叫我们‘根本就没有离过婚’？” 她还记得当初他“昏迷”在医院里，叶行舟拿给她签过一份《离婚协议书》。 当时她喝醉了酒，又因为被许绍城和秦凉月刺激，压根就没仔细看过里头的内容，直接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叶行舟给你签的不是《离婚协议书》，是《财产转让书》。而且，我们俩从来没有去民政局打过离婚证，不是吗？”许绍城咬着她的耳朵，因自己的小手段得逞而有些得意。 沈玥惊呆了。 她当年的确没有去换离婚证就出了国，但他们俩分居长达六年，“感情破裂”属实，她一直以为叶行舟帮他去法院办了起诉离婚。 ——毕竟不跟她离婚，他就没法跟秦凉月再结婚。 还有—— “什么《财产转让书》？” 依照许绍城的人品和财力，他大概率不会像赵建恒一样离个婚还要薅她一层羊毛。但涉及到财产，还是让她不由提高了警惕。 “你可能不知道……”许绍城的额头抵住她的，微凉的唇在她的唇角流连，“你现在是辰远集团的最大股东，拥有辰远51的股份。如果哪天你不高兴了，可以随时让我卷包袱走人。” 这个极具冲击性的消息让沈玥的大脑直接当机。 “你、你不要拿这种严肃的事情开玩笑。”她严肃警告他。 “我没有开玩笑。”许绍城试探性地放开了她的一只手，但又没敢离得太远，生怕她趁他不备一巴掌甩过来。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你签的那份《财产转让书》拿给你看。” “我要看。”沈玥说。 “你等我一下。”许绍城见她没有要“报复”他的迹象，才放心大胆地去了书房。 他所有重要的文件都放在书房里，这份《财产转让书》更是被他妥善地收好，锁在了抽屉的最底层。 “喏。” 沈玥接过许绍城递来的密封好的牛皮纸袋，手指机械地一圈一圈将缠着的线解开。 纸袋里的文件只有几张，她不记得跟自己当年签的那一份能不能对上。 她一页一页的、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了整一份文件。 如许绍城所说的那样，他将他名下辰远集团所有的股份以及动产、不动产，全都转让给了她。 然而这些内容她全都没有印象。 只在最后，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龙飞凤舞的签名。 的的确确由她亲手写下。 沈玥的脑袋隐隐作痛。 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些财产，她不仅没感觉到兴奋，反而十分惶恐。 “我不要。”她把《财产转让书》扔回去给他，急急地说：“你让叶行舟再拟一份合同，我把东西还给你。” “没有这个必要。”许绍城把文件重新装进牛皮纸袋，随手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我们俩是夫妻，你的就是我的，倒来倒去的太麻烦，还要多几道手续。” 话虽如此，可沈玥仍不能安心。 “那万一我跑了呢？”她故意激他。 “跑？”许绍城挑眉，问：“你能跑去哪里？” 他一点一点地逼近，脸上虽然挂着笑，眼神却极度的危险。 沈玥害怕得往后挪了挪。 “就、假如，万一，我拿着你的钱跑路了……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呵。”许绍城冷笑着将她压在床上，“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第508章 断绝母子关系 因为要帮着经常早出晚归的许绍城与沈玥照顾星星，许母往他们家里跑的次数增加了不少。 沈玥的时间比许绍城自由一些，偶尔回来得早，与许母碰上，许母总会旁敲侧击地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和许绍城办婚礼。 办婚礼这事儿，说实话，沈玥从来没有考虑过。 她是二婚。 以前跟赵建恒结婚的时候，虽然没办多盛大的婚礼，但还是像模像样地摆过一回酒。 或许是因为已经达成了人生某个阶段的目标，她对“婚礼”已经没了欲望。 在她看来，那不过是一件费时、费钱又费体力的事，再不会像那些年轻的少女一样，充满憧憬与幻想。 所以她一直在委婉地告诉许母自己没有这个打算。 大概是她用词过于“委婉”了，许母似乎从没有听懂，也始终不曾放弃。 于是沈玥只能跟许绍城商量：“你去跟你妈说一声，咱们不办婚礼？” 许绍城体谅她忙于工作，还没有把婚礼的事正式搬上台面来跟她讲。 这会儿听她这么说，难免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满。 “为什么不办婚礼？”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你不想把跟我的关系告诉其他人？” 他依然计较着当初她提出来的“隐婚”。 “当然不是！”沈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叹着气向他坦白：“我就是觉得……太麻烦了，还累。” “哪里麻烦了？”许绍城义正言辞地反驳：“我可以请最顶尖的婚庆公司，一切交由他们打理，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换而言之，沈玥只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婚礼上露个面，收获众人羡慕的目光就行了。 “你很想办婚礼？”沈玥问许绍城。 许绍城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她。 倒是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了。 “那……”沈玥的内心开始动摇。 她是二婚，许绍城却是初婚。 她不能那么自私，多少得尊重一下他的意见。 “好。”她很快就改了口。 “不过我事先声明——”怕以后会因此而产生矛盾，她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短时间内我生活的重心还是会放在工作上，所以可能没有办法兼顾婚礼的准备。我只能说，我尽量不影响你的进度。反正……一切都交给你去办，我配合你就行了。” “好。”许绍城等的就是她松口。 至于她参不参与婚礼的准备，一点也不重要。 因为他一定会把所有的工作做到完美，给她一场最为盛大、最为难忘的婚礼。 许绍城把婚礼的时间定在了五月。 一来春暖花开，气候宜人，二来国内的疫情到那个时候差不多能够完全结束，不用承担“聚众”带来的极高风险。 二月中旬到五月，时间并不算充足。 许绍城雇了一支在婚庆业内非常知名、口碑非常好的团队，花了近一周的时间与他们交流沟通，提出自己各种各样的设想与要求。 尽管他想要的效果难度不小，但对方表示会尽全力完成，交出一张让他满意的“答卷”。 另一方面。 许绍城托朋友帮忙解除了魏婷与星星之间的收养关系，并给星星改名“许希光”，上了自己家的户口。 沈玥对“许希光”这个名字不怎么满意，觉得“许”这个姓氏加上“希光”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拗口。 在正式上户口之前，甚至还与许绍城争执过究竟要给星星改姓“许”还是“陆”。 最后他们把决定权交到了星星的手里。 而星星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我要跟爸爸姓！” 气得沈玥想要当场跟他断绝母子关系。 春节是华国人最重视的节目，没有之一。 沈玥还在美国的时候，与魏婷居住的地方，并不是华人聚集地，因此几乎感受不到春节的氛围，甚至于有几次压根就忘记了春节的到来，平平淡淡地将那一天跨过去。 但今年不同。 许家父母是最传统的华国人。 距离大年三十还有一周的时间，许母就天天带着星星往超市里跑，每次都买一后备箱的东西回家——吃的、用的、玩的，什么都有。 国内的学校早就放了寒假，沈玥和许绍城没急着给星星重新找幼儿园，任由他跟着许母一起，感受一下维城所没有的浓重节日氛围。 于是沈玥某天毫不意外的听见了星星无意识地哼起了超市的“过年神曲”：“我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按照要求，沈玥每天都会给陆晨发邮件汇报工作。有时候邮件里头说不清楚，她还会跟他开视频，顺便聊一聊两人的近况。 随着春节的临近，沈玥起头的话题越来越多的开始围绕陆晨与陆昀烨春节期间的安排：“你和我爸要留在维城过年吗？还是来京市和我们一起？” 美国没有“春节”一说，也就不会像华国一样放大半个月的长假。 所以陆晨给的答案很模棱两可：“还没有确定下来。目前我们是没有去华国的计划。” 陆昀烨倒是一直坚持着过年的习俗，几十年来都不曾改变。但他的“过年”并非像国内一样大办，而是叫上陆晨——他唯一的亲人，去家里吃一顿“团年饭”，一起守着电视看一场网络直播的“春晚”。 不过今年多了沈玥和星星，陆晨不知道陆昀烨究竟会怎么打算。 “如果我们要去京市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你带我爸一起回来呗！”沈玥极力怂恿他，“过年哎！一家人要团团圆圆啊！” “过年公司也不放假啊。”陆晨没好气地瞪她，“你当我们俩跟你一样闲哦？说走就能走。” 沈玥替自己正名：“我一点都不闲好不好！你没看我每天给你发的邮件吗？我的工作时间说不定比你还要长！” 不过再等个几天，她就能放假了——工人要回老家过年，她也没必要天天跑过去监工了。 “行行行，你不闲。”陆晨极不走心地敷衍，“我跟叔叔再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挤出两天的时间。” 第508章 断绝母子关系 因为要帮着经常早出晚归的许绍城与沈玥照顾星星，许母往他们家里跑的次数增加了不少。 沈玥的时间比许绍城自由一些，偶尔回来得早，与许母碰上，许母总会旁敲侧击地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和许绍城办婚礼。 办婚礼这事儿，说实话，沈玥从来没有考虑过。 她是二婚。 以前跟赵建恒结婚的时候，虽然没办多盛大的婚礼，但还是像模像样地摆过一回酒。 或许是因为已经达成了人生某个阶段的目标，她对“婚礼”已经没了欲望。 在她看来，那不过是一件费时、费钱又费体力的事，再不会像那些年轻的少女一样，充满憧憬与幻想。 所以她一直在委婉地告诉许母自己没有这个打算。 大概是她用词过于“委婉”了，许母似乎从没有听懂，也始终不曾放弃。 于是沈玥只能跟许绍城商量：“你去跟你妈说一声，咱们不办婚礼？” 许绍城体谅她忙于工作，还没有把婚礼的事正式搬上台面来跟她讲。 这会儿听她这么说，难免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满。 “为什么不办婚礼？”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你不想把跟我的关系告诉其他人？” 他依然计较着当初她提出来的“隐婚”。 “当然不是！”沈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叹着气向他坦白：“我就是觉得……太麻烦了，还累。” “哪里麻烦了？”许绍城义正言辞地反驳：“我可以请最顶尖的婚庆公司，一切交由他们打理，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换而言之，沈玥只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婚礼上露个面，收获众人羡慕的目光就行了。 “你很想办婚礼？”沈玥问许绍城。 许绍城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她。 倒是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了。 “那……”沈玥的内心开始动摇。 她是二婚，许绍城却是初婚。 她不能那么自私，多少得尊重一下他的意见。 “好。”她很快就改了口。 “不过我事先声明——”怕以后会因此而产生矛盾，她提前给他打好“预防针”：“短时间内我生活的重心还是会放在工作上，所以可能没有办法兼顾婚礼的准备。我只能说，我尽量不影响你的进度。反正……一切都交给你去办，我配合你就行了。” “好。”许绍城等的就是她松口。 至于她参不参与婚礼的准备，一点也不重要。 因为他一定会把所有的工作做到完美，给她一场最为盛大、最为难忘的婚礼。 许绍城把婚礼的时间定在了五月。 一来春暖花开，气候宜人，二来国内的疫情到那个时候差不多能够完全结束，不用承担“聚众”带来的极高风险。 二月中旬到五月，时间并不算充足。 许绍城雇了一支在婚庆业内非常知名、口碑非常好的团队，花了近一周的时间与他们交流沟通，提出自己各种各样的设想与要求。 尽管他想要的效果难度不小，但对方表示会尽全力完成，交出一张让他满意的“答卷”。 另一方面。 许绍城托朋友帮忙解除了魏婷与星星之间的收养关系，并给星星改名“许希光”，上了自己家的户口。 沈玥对“许希光”这个名字不怎么满意，觉得“许”这个姓氏加上“希光”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拗口。 在正式上户口之前，甚至还与许绍城争执过究竟要给星星改姓“许”还是“陆”。 最后他们把决定权交到了星星的手里。 而星星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我要跟爸爸姓！” 气得沈玥想要当场跟他断绝母子关系。 春节是华国人最重视的节目，没有之一。 沈玥还在美国的时候，与魏婷居住的地方，并不是华人聚集地，因此几乎感受不到春节的氛围，甚至于有几次压根就忘记了春节的到来，平平淡淡地将那一天跨过去。 但今年不同。 许家父母是最传统的华国人。 距离大年三十还有一周的时间，许母就天天带着星星往超市里跑，每次都买一后备箱的东西回家——吃的、用的、玩的，什么都有。 国内的学校早就放了寒假，沈玥和许绍城没急着给星星重新找幼儿园，任由他跟着许母一起，感受一下维城所没有的浓重节日氛围。 于是沈玥某天毫不意外的听见了星星无意识地哼起了超市的“过年神曲”：“我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按照要求，沈玥每天都会给陆晨发邮件汇报工作。有时候邮件里头说不清楚，她还会跟他开视频，顺便聊一聊两人的近况。 随着春节的临近，沈玥起头的话题越来越多的开始围绕陆晨与陆昀烨春节期间的安排：“你和我爸要留在维城过年吗？还是来京市和我们一起？” 美国没有“春节”一说，也就不会像华国一样放大半个月的长假。 所以陆晨给的答案很模棱两可：“还没有确定下来。目前我们是没有去华国的计划。” 陆昀烨倒是一直坚持着过年的习俗，几十年来都不曾改变。但他的“过年”并非像国内一样大办，而是叫上陆晨——他唯一的亲人，去家里吃一顿“团年饭”，一起守着电视看一场网络直播的“春晚”。 不过今年多了沈玥和星星，陆晨不知道陆昀烨究竟会怎么打算。 “如果我们要去京市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你带我爸一起回来呗！”沈玥极力怂恿他，“过年哎！一家人要团团圆圆啊！” “过年公司也不放假啊。”陆晨没好气地瞪她，“你当我们俩跟你一样闲哦？说走就能走。” 沈玥替自己正名：“我一点都不闲好不好！你没看我每天给你发的邮件吗？我的工作时间说不定比你还要长！” 不过再等个几天，她就能放假了——工人要回老家过年，她也没必要天天跑过去监工了。 “行行行，你不闲。”陆晨极不走心地敷衍，“我跟叔叔再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挤出两天的时间。” 第509章 想念爷爷 腊月二十九。 辰远在这一天正式放假，沈玥也给工人结清了所有的工资，还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大红包。 上午，他们一家三口在自个儿家里做完大扫除、贴好许母早几天送来的春联，各自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下午驱车去了许家别院。 许母念叨了一周，让他们仨去那边过年，住个几天再走。 沈玥自然不会拒绝，许绍城虽然不怎么乐意，但也还是只能听从沈玥的命令。 许家别院张灯结彩，房檐下还挂着一个个红彤彤的小灯笼，处处弥漫着过年的气息。 星星一下车就活蹦乱跳，高兴得不得了。 “这个是我挂的！”他指着大门口的一个灯笼告诉沈玥，“还有这个——”门两旁的春联，“是我贴的！” 沈玥早就从许母那里听说，在装点屋子这方面，星星的兴致很高，参与度也很高。 沈玥倒一点儿也不意外。 这孩子打小就喜欢过节。以往每年的圣诞节，他都会跟着魏婷去林子里砍圣诞树搬回家，买各种各样的小装饰品往树上挂，还亲手给她和魏婷制作圣诞礼物。 不过这倒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正正规规地过春节，能让他感受到祖国的传统文化，沈玥觉得挺好。 屋里，许家父母在擀面包饺子。 这算是他们家的传统，过年必须得吃饺子。 看着桌上摆着的一个个圆鼓鼓的大饺子，沈玥蓦地就想到了那一年，许绍城带她去许爷爷那里，除夕夜她给许爷爷包了好多个他喜欢的猪肉荠菜饺子。 只可惜……他一个都没动过。 “在想什么呢？”见她发呆，许绍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唤回她的神智。 沈玥苦涩一笑，“我就是突然想到了爷爷……” 许绍城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那次我给爷爷煮的饺子，他都没吃。”沈玥不无遗憾地说。 “吃了的。”许绍城握紧她的手，唇角虽然挂着笑，但眼里是与她相同的哀伤，“爷爷特意让人留了几个，在我们走了以后，自个儿偷偷吃的。他说，很像我奶奶包出来的饺子的味道，还让我好好珍惜你，别让你跑了。” “嗯？”沈玥很惊讶，“爷爷不是不喜欢我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爷爷对她还算热情，可从第二次开始，后面态度就十分冷淡了。 所以沈玥一直认为许爷爷不喜欢她。 “爷爷很喜欢你。”许绍城替许爷爷解释，“只是那个时候我们家里的情况太复杂，他不能表现出对任何一个人的偏袒，所以……” 沈玥当即理解了。 许爷爷“冷落”她的理由，就跟许绍城一样，多半是为了保护她。 藏在心里多年的结终于得以解开，沈玥忽然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 但同时，又有些难过。 “你想爷爷吗？”她问许绍城。 许绍城点一下头，并不瞒她：“想。” 这是爷爷去世后的第一个新年。 在他中枪住院以前的每一个新年，无论他在哪里、有什么事情，都会排除万难地赶回京市，和爷爷一起吃一顿团年的饺子。 算一算，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爷爷了。 以后，也没有和爷爷一起吃饺子的机会了。 许绍城突然有点鼻酸。 沈玥抱了抱他，轻声安慰道：“初一我陪你去一趟墓园，我们带一碗饺子去看看爷爷。” 许绍城闭上眼回抱住她，半晌才从哽住的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好”。 他们俩在餐厅外你侬我侬地磨蹭半天，许家父母早已经瞥见，却都识相的没有出声打扰，只互相交换着眼神，相视一笑。 好不容易等许绍城的情绪平定下来，沈玥才牵着他的手，大大方方地踏进餐厅。 “叔叔、阿姨。”她礼貌地叫。 他们俩压根没离婚的事，许绍城转头就告诉了许母。 因此许母此刻把脸一板，故意唬她：“还叫‘叔叔’、‘阿姨’呢？” 沈玥连忙红着脸改口：“妈，爸！” “哎！”许母乐呵呵地应道，许父脸上也有了笑。 “你们俩做了一个早上的清洁，该累了？要不你们去楼上睡一会儿，等饺子好了我再上去叫你们。”许母体贴地说。 “不用。”沈玥去厨房里洗了把手，“我来帮您一起包饺子！” 他们四人分工明确：许父和许绍城负责揉面、擀饺子皮，沈玥与许母只管包。 至于星星—— 许绍城给他切了一小团面，让他自个儿在旁边跟橡皮泥一样玩。 餐厅里一时其乐融融。 中途沈玥的手机响了。 她在围裙上擦掉沾到手上的面粉，把手机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一看—— 居然是陆晨打来的电话。 她喜悦地接起：“喂，哥。” “你现在有空吗？”陆晨问她。 “有空啊。”沈玥以为他是为了公事找她，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地往二楼跑，“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分外嘈杂，隐约还能听到有人操着一口流利的京市方言说话。 沈玥福至心灵，骤然停下脚步惊喜叫道：“你们来京市了？！” “嗯。”陆晨的声音带着笑意，“你既然有空的话，来机场接我们。” “好啊好啊！”沈玥立即转身，一边扯着围裙一边往楼下跑，“你们等我半小时！我现在就出门！” 许绍城见她往门外跑，连忙跟上。 “你要去哪里？”他问。 “我哥和我爸来京市了，现在在机场，我要去接他们。”沈玥费劲地用一只手把羽绒服套上，又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雪地靴，三两下就穿好。 “我和你一起去。”许绍城拉住她，“你等我一下。”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清理干净，跟许父许母交代一声，裹上大衣跟沈玥一起出了门。 许家别院离市中心很远，但离机场很近。 如沈玥料想的那样，半个小时不到他们就接到了等在机场外头的陆昀烨与陆晨。 许绍城殷勤地帮他们把行李箱搬上车，陆昀烨依旧没给他好脸色，但也没像以前那样说些难听的话挖苦他。 沈玥问陆晨：“你们订酒店了吗？” 陆晨反问她：“难道你不打算让我们住你家里？” 第509章 想念爷爷 腊月二十九。 辰远在这一天正式放假，沈玥也给工人结清了所有的工资，还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大红包。 上午，他们一家三口在自个儿家里做完大扫除、贴好许母早几天送来的春联，各自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下午驱车去了许家别院。 许母念叨了一周，让他们仨去那边过年，住个几天再走。 沈玥自然不会拒绝，许绍城虽然不怎么乐意，但也还是只能听从沈玥的命令。 许家别院张灯结彩，房檐下还挂着一个个红彤彤的小灯笼，处处弥漫着过年的气息。 星星一下车就活蹦乱跳，高兴得不得了。 “这个是我挂的！”他指着大门口的一个灯笼告诉沈玥，“还有这个——”门两旁的春联，“是我贴的！” 沈玥早就从许母那里听说，在装点屋子这方面，星星的兴致很高，参与度也很高。 沈玥倒一点儿也不意外。 这孩子打小就喜欢过节。以往每年的圣诞节，他都会跟着魏婷去林子里砍圣诞树搬回家，买各种各样的小装饰品往树上挂，还亲手给她和魏婷制作圣诞礼物。 不过这倒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正正规规地过春节，能让他感受到祖国的传统文化，沈玥觉得挺好。 屋里，许家父母在擀面包饺子。 这算是他们家的传统，过年必须得吃饺子。 看着桌上摆着的一个个圆鼓鼓的大饺子，沈玥蓦地就想到了那一年，许绍城带她去许爷爷那里，除夕夜她给许爷爷包了好多个他喜欢的猪肉荠菜饺子。 只可惜……他一个都没动过。 “在想什么呢？”见她发呆，许绍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唤回她的神智。 沈玥苦涩一笑，“我就是突然想到了爷爷……” 许绍城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那次我给爷爷煮的饺子，他都没吃。”沈玥不无遗憾地说。 “吃了的。”许绍城握紧她的手，唇角虽然挂着笑，但眼里是与她相同的哀伤，“爷爷特意让人留了几个，在我们走了以后，自个儿偷偷吃的。他说，很像我奶奶包出来的饺子的味道，还让我好好珍惜你，别让你跑了。” “嗯？”沈玥很惊讶，“爷爷不是不喜欢我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爷爷对她还算热情，可从第二次开始，后面态度就十分冷淡了。 所以沈玥一直认为许爷爷不喜欢她。 “爷爷很喜欢你。”许绍城替许爷爷解释，“只是那个时候我们家里的情况太复杂，他不能表现出对任何一个人的偏袒，所以……” 沈玥当即理解了。 许爷爷“冷落”她的理由，就跟许绍城一样，多半是为了保护她。 藏在心里多年的结终于得以解开，沈玥忽然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 但同时，又有些难过。 “你想爷爷吗？”她问许绍城。 许绍城点一下头，并不瞒她：“想。” 这是爷爷去世后的第一个新年。 在他中枪住院以前的每一个新年，无论他在哪里、有什么事情，都会排除万难地赶回京市，和爷爷一起吃一顿团年的饺子。 算一算，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爷爷了。 以后，也没有和爷爷一起吃饺子的机会了。 许绍城突然有点鼻酸。 沈玥抱了抱他，轻声安慰道：“初一我陪你去一趟墓园，我们带一碗饺子去看看爷爷。” 许绍城闭上眼回抱住她，半晌才从哽住的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好”。 他们俩在餐厅外你侬我侬地磨蹭半天，许家父母早已经瞥见，却都识相的没有出声打扰，只互相交换着眼神，相视一笑。 好不容易等许绍城的情绪平定下来，沈玥才牵着他的手，大大方方地踏进餐厅。 “叔叔、阿姨。”她礼貌地叫。 他们俩压根没离婚的事，许绍城转头就告诉了许母。 因此许母此刻把脸一板，故意唬她：“还叫‘叔叔’、‘阿姨’呢？” 沈玥连忙红着脸改口：“妈，爸！” “哎！”许母乐呵呵地应道，许父脸上也有了笑。 “你们俩做了一个早上的清洁，该累了？要不你们去楼上睡一会儿，等饺子好了我再上去叫你们。”许母体贴地说。 “不用。”沈玥去厨房里洗了把手，“我来帮您一起包饺子！” 他们四人分工明确：许父和许绍城负责揉面、擀饺子皮，沈玥与许母只管包。 至于星星—— 许绍城给他切了一小团面，让他自个儿在旁边跟橡皮泥一样玩。 餐厅里一时其乐融融。 中途沈玥的手机响了。 她在围裙上擦掉沾到手上的面粉，把手机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一看—— 居然是陆晨打来的电话。 她喜悦地接起：“喂，哥。” “你现在有空吗？”陆晨问她。 “有空啊。”沈玥以为他是为了公事找她，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地往二楼跑，“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分外嘈杂，隐约还能听到有人操着一口流利的京市方言说话。 沈玥福至心灵，骤然停下脚步惊喜叫道：“你们来京市了？！” “嗯。”陆晨的声音带着笑意，“你既然有空的话，来机场接我们。” “好啊好啊！”沈玥立即转身，一边扯着围裙一边往楼下跑，“你们等我半小时！我现在就出门！” 许绍城见她往门外跑，连忙跟上。 “你要去哪里？”他问。 “我哥和我爸来京市了，现在在机场，我要去接他们。”沈玥费劲地用一只手把羽绒服套上，又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雪地靴，三两下就穿好。 “我和你一起去。”许绍城拉住她，“你等我一下。”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清理干净，跟许父许母交代一声，裹上大衣跟沈玥一起出了门。 许家别院离市中心很远，但离机场很近。 如沈玥料想的那样，半个小时不到他们就接到了等在机场外头的陆昀烨与陆晨。 许绍城殷勤地帮他们把行李箱搬上车，陆昀烨依旧没给他好脸色，但也没像以前那样说些难听的话挖苦他。 沈玥问陆晨：“你们订酒店了吗？” 陆晨反问她：“难道你不打算让我们住你家里？” 第510章 过年的味道 沈玥还真没打算让陆晨与陆昀烨住进她家。 ——或者应该说是“许绍城家”。 她与许绍城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虽然足够大到能多容纳下他们两人，但陆昀烨毕竟与许绍城不对付，她担心他们俩共处一室，会闹出些不必要的矛盾。 沈玥把陆晨拉到一边，小声地问：“你们真打算跟我们住一起？万一我爸跟许绍城打起来了怎么办？” “你想得可能有点儿多。”陆晨用一根手指戳戳她的额头，安慰她说：“放心，叔叔现在已经接受现实了，没以前那么暴躁。” “你没骗我？”沈玥却仍不太相信。 “骗你是狗。”陆晨举手发誓。 沈玥抿唇思考半天，才终于松口：“那好。不过……我们这两天住在许绍城爸妈家里。” 一想到这里，她又有点纠结。 一边是自己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的亲爸和亲哥，一边又是盼着一家人在一起跨年盼了许久的公公婆婆，她无法抉择该去陪谁。 陆晨把眼下的情况报告给了陆昀烨。 陆昀烨问许绍城：“你爸妈介意我和陆晨过去打扰吗？” “不介意。”许绍城回答得毫不犹豫。 “先把我们送回到你家，明天我和陆晨再去你爸妈家，和你们一起过年。”陆昀烨很快就做好安排。 “好。”对于他的“命令”，许绍城只有遵守的份。 幸好一早上已经做过了大扫除，又把家里重新布置了一遍。 领着陆昀烨与陆晨进屋的时候，沈玥也有了些底气。 “客房平时不住人，所以简陋了点。”许绍城怕他们会嫌弃，“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管跟我说。” “挺好的。”陆昀烨的神情淡淡的，意外的没挑许绍城的错处。 沈玥十分惊讶，但把所有的疑问都放进了自己的腹中。 等陆昀烨与陆晨安顿好，许绍城恭恭敬敬地问：“伯父，您饿了吗？要不要出去吃饭？” 因为要在许家别院住好几天，他们昨天就把冰箱里所有的食材全部清空，这会儿自然不能在家里开伙。 许绍城已经提前给许母打过了电话，通知她他与沈玥不回去吃晚饭了。 因为事发突然，许母表示理解，并对许绍城耳提面命了半天，让他一定要好好招待陆昀烨，别让人家感觉没受到重视。 陆昀烨的身体远不及年轻人。舟车劳顿了许久，他早就累得不想再动。 于是他吩咐陆晨：“叫个外卖得了。” 随后又冲许绍城和沈玥挥一挥手：“你们不是要回那边去吗？趁着天还没黑，赶紧走！我和陆晨又不是什么小孩子，自己照顾自己没有问题。你们一会儿把地址发到陆晨的手机上，明天我们俩自己打车过去。” 陆昀烨虽说已经放下成见接受许绍城了，但看着他跟沈玥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胸口还是有点发堵，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 许绍城没领到会他这一层意思，生怕自己怠慢了他，连忙说：“我们今天不回去也行。我跟我妈打过招呼了，她也说让我们以您为主。” “没这个必要。”陆昀烨靠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闭上眼，“我和陆晨都很累了，随便吃点东西就要睡觉了，不需要你们陪着。你们赶紧走，别吵到我们休息。” 许绍城还想再坚持一会儿，沈玥却悄悄地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行，那我们就先走了。”她拿好自己的东西，拉着许绍城往外头去，“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们。要过年了，路上出租车少，半天都遇不上一趟空的。” 陆昀烨没有拒绝，只提出要求：“那你一个人来。” 沈玥的脚步顿了一下，在心中暗暗叹一口气。 他果然还是没变。 “好。”她说。 “我还以为我爸真的想通了呢！”一关上门，沈玥就对许绍城吐槽，“没想到他还是对你有意见。” 许绍城握紧了她的手，冲她笑笑：“慢慢来，总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他并不奢求陆昀烨能在一夕之间就改变对他的态度，但只要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就已经很知足。 沈玥撇撇嘴，“反正受委屈的是你又不是我。你要愿意慢慢来，我也无所谓。” 许绍城觉得好笑：“那我要是不愿意慢慢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低下头来看她，温柔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戏谑。 “我……”沈玥被他给问住，半天都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慢慢来就慢慢来！”最后，她自暴自弃地说。 ——她也不能跟她亲爸决裂不是？ 许母对他们俩重新回到许家别院表示十分的惊讶，同时还有一些不满。 “你们怎么没在家里好好陪陪你爸和你哥？”她问沈玥，又埋怨许绍城：“他们俩大老远的跑这一趟，你怎么也该好生招待着？” 沈玥为许绍城辩解：“不是绍城不愿意招待，是我爸和我哥十几个小时没睡觉，累得不想搭理我们，干脆就把我们给赶走了。” “啊……”许母没想到陆昀烨脾气这么暴躁，干干地笑了笑，说：“那好。” 沈玥和许绍城出去这么一会儿，许母和许父把饺子全都包好了。 许母煮了满满一大锅，每个人盛了一碗。 一家人同坐在同一张餐桌上，许母忽然泪目。 她转过身去，用手背揩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许父扶住她的肩膀，问：“怎么了这是？” 沈玥与许绍城也都对她投去了关心的目光。 星星放下手里的勺子，从自己的椅子上爬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许母身边，拉着她的胳膊紧张地问：“奶奶您哭什么呀？” 许母当即挤出一个笑来，摸着星星的脑袋解释：“奶奶就是太高兴了。” 星星却不懂，歪着脑袋满脸写着疑惑。 “高兴为什么要哭？” “等你长大了就懂了！”许母的笑容变得更深。 她的视线从家里的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欣慰无比地感叹道：“这么多年了，今天才有那么点儿过年的味道！” 第510章 过年的味道 沈玥还真没打算让陆晨与陆昀烨住进她家。 ——或者应该说是“许绍城家”。 她与许绍城现在住的那套房子虽然足够大到能多容纳下他们两人，但陆昀烨毕竟与许绍城不对付，她担心他们俩共处一室，会闹出些不必要的矛盾。 沈玥把陆晨拉到一边，小声地问：“你们真打算跟我们住一起？万一我爸跟许绍城打起来了怎么办？” “你想得可能有点儿多。”陆晨用一根手指戳戳她的额头，安慰她说：“放心，叔叔现在已经接受现实了，没以前那么暴躁。” “你没骗我？”沈玥却仍不太相信。 “骗你是狗。”陆晨举手发誓。 沈玥抿唇思考半天，才终于松口：“那好。不过……我们这两天住在许绍城爸妈家里。” 一想到这里，她又有点纠结。 一边是自己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的亲爸和亲哥，一边又是盼着一家人在一起跨年盼了许久的公公婆婆，她无法抉择该去陪谁。 陆晨把眼下的情况报告给了陆昀烨。 陆昀烨问许绍城：“你爸妈介意我和陆晨过去打扰吗？” “不介意。”许绍城回答得毫不犹豫。 “先把我们送回到你家，明天我和陆晨再去你爸妈家，和你们一起过年。”陆昀烨很快就做好安排。 “好。”对于他的“命令”，许绍城只有遵守的份。 幸好一早上已经做过了大扫除，又把家里重新布置了一遍。 领着陆昀烨与陆晨进屋的时候，沈玥也有了些底气。 “客房平时不住人，所以简陋了点。”许绍城怕他们会嫌弃，“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管跟我说。” “挺好的。”陆昀烨的神情淡淡的，意外的没挑许绍城的错处。 沈玥十分惊讶，但把所有的疑问都放进了自己的腹中。 等陆昀烨与陆晨安顿好，许绍城恭恭敬敬地问：“伯父，您饿了吗？要不要出去吃饭？” 因为要在许家别院住好几天，他们昨天就把冰箱里所有的食材全部清空，这会儿自然不能在家里开伙。 许绍城已经提前给许母打过了电话，通知她他与沈玥不回去吃晚饭了。 因为事发突然，许母表示理解，并对许绍城耳提面命了半天，让他一定要好好招待陆昀烨，别让人家感觉没受到重视。 陆昀烨的身体远不及年轻人。舟车劳顿了许久，他早就累得不想再动。 于是他吩咐陆晨：“叫个外卖得了。” 随后又冲许绍城和沈玥挥一挥手：“你们不是要回那边去吗？趁着天还没黑，赶紧走！我和陆晨又不是什么小孩子，自己照顾自己没有问题。你们一会儿把地址发到陆晨的手机上，明天我们俩自己打车过去。” 陆昀烨虽说已经放下成见接受许绍城了，但看着他跟沈玥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胸口还是有点发堵，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 许绍城没领到会他这一层意思，生怕自己怠慢了他，连忙说：“我们今天不回去也行。我跟我妈打过招呼了，她也说让我们以您为主。” “没这个必要。”陆昀烨靠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闭上眼，“我和陆晨都很累了，随便吃点东西就要睡觉了，不需要你们陪着。你们赶紧走，别吵到我们休息。” 许绍城还想再坚持一会儿，沈玥却悄悄地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行，那我们就先走了。”她拿好自己的东西，拉着许绍城往外头去，“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们。要过年了，路上出租车少，半天都遇不上一趟空的。” 陆昀烨没有拒绝，只提出要求：“那你一个人来。” 沈玥的脚步顿了一下，在心中暗暗叹一口气。 他果然还是没变。 “好。”她说。 “我还以为我爸真的想通了呢！”一关上门，沈玥就对许绍城吐槽，“没想到他还是对你有意见。” 许绍城握紧了她的手，冲她笑笑：“慢慢来，总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他并不奢求陆昀烨能在一夕之间就改变对他的态度，但只要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就已经很知足。 沈玥撇撇嘴，“反正受委屈的是你又不是我。你要愿意慢慢来，我也无所谓。” 许绍城觉得好笑：“那我要是不愿意慢慢来，你打算怎么办？” 他低下头来看她，温柔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戏谑。 “我……”沈玥被他给问住，半天都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慢慢来就慢慢来！”最后，她自暴自弃地说。 ——她也不能跟她亲爸决裂不是？ 许母对他们俩重新回到许家别院表示十分的惊讶，同时还有一些不满。 “你们怎么没在家里好好陪陪你爸和你哥？”她问沈玥，又埋怨许绍城：“他们俩大老远的跑这一趟，你怎么也该好生招待着？” 沈玥为许绍城辩解：“不是绍城不愿意招待，是我爸和我哥十几个小时没睡觉，累得不想搭理我们，干脆就把我们给赶走了。” “啊……”许母没想到陆昀烨脾气这么暴躁，干干地笑了笑，说：“那好。” 沈玥和许绍城出去这么一会儿，许母和许父把饺子全都包好了。 许母煮了满满一大锅，每个人盛了一碗。 一家人同坐在同一张餐桌上，许母忽然泪目。 她转过身去，用手背揩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许父扶住她的肩膀，问：“怎么了这是？” 沈玥与许绍城也都对她投去了关心的目光。 星星放下手里的勺子，从自己的椅子上爬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许母身边，拉着她的胳膊紧张地问：“奶奶您哭什么呀？” 许母当即挤出一个笑来，摸着星星的脑袋解释：“奶奶就是太高兴了。” 星星却不懂，歪着脑袋满脸写着疑惑。 “高兴为什么要哭？” “等你长大了就懂了！”许母的笑容变得更深。 她的视线从家里的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欣慰无比地感叹道：“这么多年了，今天才有那么点儿过年的味道！” 第511章 挨打 因为明天一早要去接陆昀烨与陆晨，沈玥吃过晚饭就回了房间洗漱准备睡觉。 可当她躺到床上，却辗转反侧了半天，怎么都没法合眼。 许绍城把星星哄睡着了才过来，见屋里仍亮着灯，不由皱了眉头：“怎么还没睡？” 沈玥一掀被子，干脆翻身坐起来。 “我现在很焦虑。”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脸上是苦恼的表情。 “焦虑什么？”许绍城问。 “我爸明天不是要来这边嘛……万一他和你爸妈相处不好……”沈玥一想到那种可能的情景脑袋就开始疼。 “伯父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许绍城为陆昀烨辩解，“他不会随随便便给人脸色看。” 他这一番话倒把沈玥给逗笑了：“你看他脸色还看少了？” 许绍城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那也是事出有因。”他说。 “行。”沈玥算是看出来了，许绍城早就被她爸给治得服服帖帖，哪怕她爸不在，他也不敢说一句他的坏话。 “我还是给我哥打个电话叮嘱一下。”她拔下连在手机上的数据线，充电立即停止。 许绍城拦下她，“他们应该已经睡了。有什么话，明天早上去接他们的时候再说也是一样。” 沈玥想了想，把手机又放回去。 “也是。” 许绍城按着她躺下，把被子给她拉到下巴，“好了，睡觉。” 他关上房里的大灯，只留下一盏照明的小夜灯，“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白天没有给你补眠的机会。” 沈玥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他。 忽然，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你要不要也哄哄我？给我讲个故事什么的，说不定我就能睡着了。” “哄你……也不是不行。”许绍城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纽扣，双眸一点点变得幽暗，“不过——可能要换一种方式。” 翌日。 沈玥早饭没吃就出了门。 多亏了许绍城，昨晚她在体力透支后早早地睡了，今天起了个大早，也依然神清气爽。 陆昀烨和陆晨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家里等她。 沈玥刚一进去，他们俩就从沙发上起身。 陆昀烨阻止了她换鞋的动作：“别换了，我们现在就走。” “啊？”沈玥愣住，“这么早吗？” “我得早点过去，跟许绍城父母商量你们婚礼的事。”陆昀烨说。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可对沈玥来说，却仿佛是扔下了一个巨型炸弹。 “您怎么知道……我们要办婚礼？”沈玥蓦地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她一直没敢跟陆昀烨提这事儿，陆晨那边，她倒是透了点口风——但她也对陆晨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泄露给陆昀烨。 他反对倒是小事，万一气得癫痫发作…… “你难道还能瞒我一辈子？”陆昀烨没好气地瞪她。 沈玥心虚地低下头。 “那倒没有……”她的计划是循序渐进，一点点地让他接受现实。 近三个月的时间，为他做心理建设足够了。 但没想到会被他提前知晓。 “许绍城老早就跟我说了。你回国以后没多久他就去维城见了我，说是上门提亲。”陆昀烨说。 沈玥想起来，的确有那么一回事。 不过许绍城给她的借口是，他要去维城处理许泽洋的事情。 “他比你要懂规矩得多。”陆昀烨冷哼一声，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不满：“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嘿嘿……”沈玥干笑两声，一咬牙一闭眼，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他：“事实上，我和许绍城没离过婚，我早在六年多以前就嫁出去了。” 这个陆昀烨没有从许绍城那里听说。 乍一听到，气又不打一处来。 “你们……”他捂着心口，似乎有点难受。 沈玥与陆晨连忙围过去，关切地问到：“怎么了？心脏疼吗？” 陆昀烨反手敲上沈玥的脑门，表情瞬间恢复了正常。 他这一下是下了狠手，疼得沈玥眼泪直往外冒。 “以后你要再敢瞒我这种重要的事，就不只是这一下了。”陆昀烨凶巴巴地警告她。 沈玥按着脑门连声答应：“绝对不瞒您了！” 许家父母对陆昀烨和陆晨极其热情，从他们一进屋，就又是倒茶，又是拿瓜子水果来招待，一刻都不曾停过。 陆昀烨对许家父母的态度倒挺好，也不知道是本就如此，还是沈玥一路上的唠叨起了作用。 他还给许父许母分别从维城带了礼物。 给许父的，是一盒名贵的雪茄以及一只古董烟斗；给许母的，是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一套价值连城的珠宝。 许家父母推拒了半天，最后在沈玥的劝说下收下了所有的东西。 几番寒暄过后，陆昀烨便进入了正题。 “我这一次过来，一是想跟孩子们一起过年，二是为了和两位商量一下婚礼事宜。” 他们聊正事，沈玥便和许绍城去厨房准备午饭。 保姆阿姨都回老家过年去了，什么事都得他们自己亲手做。 厨房与客厅离得有点儿远，听不见那边的动静。 沈玥有点不安，时不时探头出去望一眼，看看他们有没有吵起来。 “别看了。”许绍城拉住她的手，面上有几分无奈，“你哥在呢，会看住你爸的。” 沈玥撇撇嘴，这才消停。 “哎。”她想起来：“你去我家里提亲，怎么不告诉我？” 许绍城知道这事儿瞒不了多久，所以早就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 “我怕你不让我去。”他实话实说。 沈玥一直抗拒跟她家里人摊牌，但他们俩都走到了这一步，没有时间再给她犹豫。 “而且，我一个人去的话，伯父就算有火气，也只会冲着我来。” 他想保护她不受到任何伤害。 沈玥憋在心里的气因他这句话在瞬间消弭无踪。 但一想到她今天挨的那一下，又分外委屈。 她凑上前去，撩开额前的碎发露出脑门。 “我爸打我了。”她指着自己挨打的地方，哀怨地说：“就因为我瞒他我们结婚的事。” 那一点点的红色印记早就没了，但许绍城还是很给面子地给她揉了揉，低声下气地向她道歉：“都是我的错。” “只道歉就完了？”沈玥仍不满意。 “嗯？”许绍城挑眉，格外纵容：“你开条件，我都答应。” “这可是你说的！”沈玥眨眨眼，一脸坏笑。 许绍城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511章 挨打 因为明天一早要去接陆昀烨与陆晨，沈玥吃过晚饭就回了房间洗漱准备睡觉。 可当她躺到床上，却辗转反侧了半天，怎么都没法合眼。 许绍城把星星哄睡着了才过来，见屋里仍亮着灯，不由皱了眉头：“怎么还没睡？” 沈玥一掀被子，干脆翻身坐起来。 “我现在很焦虑。”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脸上是苦恼的表情。 “焦虑什么？”许绍城问。 “我爸明天不是要来这边嘛……万一他和你爸妈相处不好……”沈玥一想到那种可能的情景脑袋就开始疼。 “伯父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许绍城为陆昀烨辩解，“他不会随随便便给人脸色看。” 他这一番话倒把沈玥给逗笑了：“你看他脸色还看少了？” 许绍城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那也是事出有因。”他说。 “行。”沈玥算是看出来了，许绍城早就被她爸给治得服服帖帖，哪怕她爸不在，他也不敢说一句他的坏话。 “我还是给我哥打个电话叮嘱一下。”她拔下连在手机上的数据线，充电立即停止。 许绍城拦下她，“他们应该已经睡了。有什么话，明天早上去接他们的时候再说也是一样。” 沈玥想了想，把手机又放回去。 “也是。” 许绍城按着她躺下，把被子给她拉到下巴，“好了，睡觉。” 他关上房里的大灯，只留下一盏照明的小夜灯，“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白天没有给你补眠的机会。” 沈玥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他。 忽然，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你要不要也哄哄我？给我讲个故事什么的，说不定我就能睡着了。” “哄你……也不是不行。”许绍城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纽扣，双眸一点点变得幽暗，“不过——可能要换一种方式。” 翌日。 沈玥早饭没吃就出了门。 多亏了许绍城，昨晚她在体力透支后早早地睡了，今天起了个大早，也依然神清气爽。 陆昀烨和陆晨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家里等她。 沈玥刚一进去，他们俩就从沙发上起身。 陆昀烨阻止了她换鞋的动作：“别换了，我们现在就走。” “啊？”沈玥愣住，“这么早吗？” “我得早点过去，跟许绍城父母商量你们婚礼的事。”陆昀烨说。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可对沈玥来说，却仿佛是扔下了一个巨型炸弹。 “您怎么知道……我们要办婚礼？”沈玥蓦地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她一直没敢跟陆昀烨提这事儿，陆晨那边，她倒是透了点口风——但她也对陆晨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泄露给陆昀烨。 他反对倒是小事，万一气得癫痫发作…… “你难道还能瞒我一辈子？”陆昀烨没好气地瞪她。 沈玥心虚地低下头。 “那倒没有……”她的计划是循序渐进，一点点地让他接受现实。 近三个月的时间，为他做心理建设足够了。 但没想到会被他提前知晓。 “许绍城老早就跟我说了。你回国以后没多久他就去维城见了我，说是上门提亲。”陆昀烨说。 沈玥想起来，的确有那么一回事。 不过许绍城给她的借口是，他要去维城处理许泽洋的事情。 “他比你要懂规矩得多。”陆昀烨冷哼一声，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不满：“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嘿嘿……”沈玥干笑两声，一咬牙一闭眼，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他：“事实上，我和许绍城没离过婚，我早在六年多以前就嫁出去了。” 这个陆昀烨没有从许绍城那里听说。 乍一听到，气又不打一处来。 “你们……”他捂着心口，似乎有点难受。 沈玥与陆晨连忙围过去，关切地问到：“怎么了？心脏疼吗？” 陆昀烨反手敲上沈玥的脑门，表情瞬间恢复了正常。 他这一下是下了狠手，疼得沈玥眼泪直往外冒。 “以后你要再敢瞒我这种重要的事，就不只是这一下了。”陆昀烨凶巴巴地警告她。 沈玥按着脑门连声答应：“绝对不瞒您了！” 许家父母对陆昀烨和陆晨极其热情，从他们一进屋，就又是倒茶，又是拿瓜子水果来招待，一刻都不曾停过。 陆昀烨对许家父母的态度倒挺好，也不知道是本就如此，还是沈玥一路上的唠叨起了作用。 他还给许父许母分别从维城带了礼物。 给许父的，是一盒名贵的雪茄以及一只古董烟斗；给许母的，是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一套价值连城的珠宝。 许家父母推拒了半天，最后在沈玥的劝说下收下了所有的东西。 几番寒暄过后，陆昀烨便进入了正题。 “我这一次过来，一是想跟孩子们一起过年，二是为了和两位商量一下婚礼事宜。” 他们聊正事，沈玥便和许绍城去厨房准备午饭。 保姆阿姨都回老家过年去了，什么事都得他们自己亲手做。 厨房与客厅离得有点儿远，听不见那边的动静。 沈玥有点不安，时不时探头出去望一眼，看看他们有没有吵起来。 “别看了。”许绍城拉住她的手，面上有几分无奈，“你哥在呢，会看住你爸的。” 沈玥撇撇嘴，这才消停。 “哎。”她想起来：“你去我家里提亲，怎么不告诉我？” 许绍城知道这事儿瞒不了多久，所以早就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准备。 “我怕你不让我去。”他实话实说。 沈玥一直抗拒跟她家里人摊牌，但他们俩都走到了这一步，没有时间再给她犹豫。 “而且，我一个人去的话，伯父就算有火气，也只会冲着我来。” 他想保护她不受到任何伤害。 沈玥憋在心里的气因他这句话在瞬间消弭无踪。 但一想到她今天挨的那一下，又分外委屈。 她凑上前去，撩开额前的碎发露出脑门。 “我爸打我了。”她指着自己挨打的地方，哀怨地说：“就因为我瞒他我们结婚的事。” 那一点点的红色印记早就没了，但许绍城还是很给面子地给她揉了揉，低声下气地向她道歉：“都是我的错。” “只道歉就完了？”沈玥仍不满意。 “嗯？”许绍城挑眉，格外纵容：“你开条件，我都答应。” “这可是你说的！”沈玥眨眨眼，一脸坏笑。 许绍城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512章 不许报复我 难得一大家子人这么整整齐齐的在一块儿过年，晚上大家情绪高涨，都喝了点儿小酒，许母也就顺势把陆昀烨与陆晨留了下来。 沈玥起得早，又一天没合过眼，春晚才放了个开头，她就已经犯了困。 许母体谅她，让她去睡觉。 沈玥强打起精神，试图硬撑：“怎么着也得等过了零点。” 她不是一个特别有仪式感的人，往年也不会特意去熬夜等待新年，但今年毕竟不一样。 她有了家人的陪伴，不再是飘在异乡的无根浮萍。 许绍城微皱眉头，轻轻推她一把：“你先去睡，快到零点了我再叫你起来。” 她困倦的模样他看在眼里，心疼的同时还有点难受。 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更加愧疚前几年自己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许绍城一出声，几个长辈都开始劝。 就连星星，也拉着她的手，使劲拽她起来。 沈玥拗不过他们，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打着哈欠上了楼。 “玥玥！玥玥！快醒醒！要到零点了！” 沈玥被人拍着脸叫醒。 一睁眼，看到的却是笑得格外不怀好意的陆晨。 把他再度落下的手挥开，沈玥几下重重打在他的身上，报完仇才问：“怎么是你来叫我？许绍城呢？” “在楼下。星星缠着他不让走，所以我就上来了。”陆晨龇牙咧嘴地揉着被她揍疼的地方，忿忿不平地抱怨：“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让你睡过了！” “是你先打我的，别甩锅！”沈玥掀开被子坐起来，随手理了理头发，问他：“几点钟了现在？” 陆晨按亮自己的手机。 “11点59。在倒计时了。” “这么快？”沈玥感觉自己好像并没有睡多久。 她急忙爬下床，“快下楼去，不然赶不上了！” 陆晨握住她的手腕，“不急。” “不是在倒数了吗？还不急？”在沈玥的设想里，她应该是与全家人一起坐在电视机前，和着春晚主持人的倒数，迎来新一年的钟声。 “再等一等。”陆晨转头，望一眼黑黢黢的窗外。 沈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咦……” 院子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外头竟只剩下一片浓稠的黑暗。 “5！” “4！” 沈玥听见星星的声音，从楼下的院子里传来。 清清甜甜的，语气里满是兴奋。 “3！” “2！” “1！” 还不等沈玥走到窗边，最后一声倒数便落下。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咻”的破空声。 下一秒—— “啪！” 五彩的烟花照亮夜幕。 这一场烟花秀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 沈玥捂着耳朵站在窗边，看着一株株的烟花升起、爆炸、消失无踪。 等到一切结束，她仿佛仍能看到烟花的残影。 闭一闭眼，她转过身，却陡然撞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新年快乐。”许绍城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沈玥愣了一下，回过神后立即伸手将他抱住。 “新年快乐！” 不知怎的，她的双眼竟有些湿润，连带着说话都有些哽咽。 “怎么了？”许绍城紧张地捧住她的脸，逼得她与他对视，“刚才的烟花，不喜欢么？” 沈玥摇头，“我很喜欢！” “那为什么哭？”许绍城最看不得她哭。 她一哭，他的心也跟着被揪紧。 “太感动了。”沈玥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动情地说：“能跟爱的人一起跨年，真好。” “爱的人”么…… 许绍城的嘴角渐渐上扬，搂着沈玥腰的手也一寸寸收紧。 “我也爱你，玥玥。”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发顶。 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沈玥急忙将他推开。 却没能推动。 “他们都还在楼下等着呢！”她提醒他。 陆晨知道她醒了，现在烟花已经放完，如果他们俩太久不下去，别人难免多想。 沈玥脸皮薄，许绍城担心惹恼了她以后没有好果子吃，才不情不愿地将她放开。 “一会儿你必须给我补回来。”他咬着牙威胁。 “怎么补？”沈玥忽的扯出一个笑，也不急着逃了。 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下巴尖，唇瓣在他的脸上流连。 “这样？”她轻咬他的下唇，眯眼逸出一声轻笑，魅惑又勾人。 “还是这样？”她的手不安分地在他的身上点火。 许绍城幽暗的双眸里燃起一簇簇火苗，体内的血液都往某一处冲去。 但他按捺着，耐心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我们要不要……玩点刺激的？”沈玥挑衅的冲他扬了扬下巴，像极了一只性感的猫咪。 许绍城的喉结滚了滚，声音骤然变得喑哑：“什么……刺激的？” “等我一下。”沈玥抛了个媚眼，在他滑腻腻的脸上摸了一把。 许绍城乖巧地站在原地，灼热的视线却紧随着她。 他看着她走到衣柜前，看着她拉开抽屉、取出两条他的领带。 沈玥拍了拍柔软的床垫，命令他：“躺上来。” 许绍城的血液在沸腾，脑子里已经有了某种画面。 他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按照她所说的，脱鞋平躺到了床上。 沈玥爬上床，跨坐在他身上。 “手举起来。”她下达指令。 许绍城将双手举过头顶，而后被沈玥用领带绑在了床头。 “好了。”沈玥愉悦地笑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格外好看。 许绍城看得都直了眼。 沈玥俯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的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发出“啵”的一声响。 许绍城启唇，等着她更深入的亲吻，沈玥却迅速地离开，并翻身下床。 “你要去哪里？”许绍城也想随她起身，奈何双手全被绑住，无法动弹。 “去楼下收红包呀~”沈玥笑得像只阴谋得逞的狐狸，嚣张得意，却不叫人讨厌——反倒还有几分可爱。 许绍城意识到自己被她摆了一道，气极反笑。 “玥玥，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现在松开我，我可以不追究你今晚的所作所为……” 沈玥却压根没被他唬住。 “中午在厨房里，你不是让我提要求吗？我的要求就是——你不许报复我！” 她说完，就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许绍城望着被她甩上的门板，眼神冰冷地勾了一下唇。 第512章 不许报复我 难得一大家子人这么整整齐齐的在一块儿过年，晚上大家情绪高涨，都喝了点儿小酒，许母也就顺势把陆昀烨与陆晨留了下来。 沈玥起得早，又一天没合过眼，春晚才放了个开头，她就已经犯了困。 许母体谅她，让她去睡觉。 沈玥强打起精神，试图硬撑：“怎么着也得等过了零点。” 她不是一个特别有仪式感的人，往年也不会特意去熬夜等待新年，但今年毕竟不一样。 她有了家人的陪伴，不再是飘在异乡的无根浮萍。 许绍城微皱眉头，轻轻推她一把：“你先去睡，快到零点了我再叫你起来。” 她困倦的模样他看在眼里，心疼的同时还有点难受。 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更加愧疚前几年自己没能陪在她的身边。 许绍城一出声，几个长辈都开始劝。 就连星星，也拉着她的手，使劲拽她起来。 沈玥拗不过他们，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打着哈欠上了楼。 “玥玥！玥玥！快醒醒！要到零点了！” 沈玥被人拍着脸叫醒。 一睁眼，看到的却是笑得格外不怀好意的陆晨。 把他再度落下的手挥开，沈玥几下重重打在他的身上，报完仇才问：“怎么是你来叫我？许绍城呢？” “在楼下。星星缠着他不让走，所以我就上来了。”陆晨龇牙咧嘴地揉着被她揍疼的地方，忿忿不平地抱怨：“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让你睡过了！” “是你先打我的，别甩锅！”沈玥掀开被子坐起来，随手理了理头发，问他：“几点钟了现在？” 陆晨按亮自己的手机。 “11点59。在倒计时了。” “这么快？”沈玥感觉自己好像并没有睡多久。 她急忙爬下床，“快下楼去，不然赶不上了！” 陆晨握住她的手腕，“不急。” “不是在倒数了吗？还不急？”在沈玥的设想里，她应该是与全家人一起坐在电视机前，和着春晚主持人的倒数，迎来新一年的钟声。 “再等一等。”陆晨转头，望一眼黑黢黢的窗外。 沈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咦……” 院子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外头竟只剩下一片浓稠的黑暗。 “5！” “4！” 沈玥听见星星的声音，从楼下的院子里传来。 清清甜甜的，语气里满是兴奋。 “3！” “2！” “1！” 还不等沈玥走到窗边，最后一声倒数便落下。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咻”的破空声。 下一秒—— “啪！” 五彩的烟花照亮夜幕。 这一场烟花秀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 沈玥捂着耳朵站在窗边，看着一株株的烟花升起、爆炸、消失无踪。 等到一切结束，她仿佛仍能看到烟花的残影。 闭一闭眼，她转过身，却陡然撞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新年快乐。”许绍城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沈玥愣了一下，回过神后立即伸手将他抱住。 “新年快乐！” 不知怎的，她的双眼竟有些湿润，连带着说话都有些哽咽。 “怎么了？”许绍城紧张地捧住她的脸，逼得她与他对视，“刚才的烟花，不喜欢么？” 沈玥摇头，“我很喜欢！” “那为什么哭？”许绍城最看不得她哭。 她一哭，他的心也跟着被揪紧。 “太感动了。”沈玥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动情地说：“能跟爱的人一起跨年，真好。” “爱的人”么…… 许绍城的嘴角渐渐上扬，搂着沈玥腰的手也一寸寸收紧。 “我也爱你，玥玥。”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发顶。 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沈玥急忙将他推开。 却没能推动。 “他们都还在楼下等着呢！”她提醒他。 陆晨知道她醒了，现在烟花已经放完，如果他们俩太久不下去，别人难免多想。 沈玥脸皮薄，许绍城担心惹恼了她以后没有好果子吃，才不情不愿地将她放开。 “一会儿你必须给我补回来。”他咬着牙威胁。 “怎么补？”沈玥忽的扯出一个笑，也不急着逃了。 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下巴尖，唇瓣在他的脸上流连。 “这样？”她轻咬他的下唇，眯眼逸出一声轻笑，魅惑又勾人。 “还是这样？”她的手不安分地在他的身上点火。 许绍城幽暗的双眸里燃起一簇簇火苗，体内的血液都往某一处冲去。 但他按捺着，耐心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我们要不要……玩点刺激的？”沈玥挑衅的冲他扬了扬下巴，像极了一只性感的猫咪。 许绍城的喉结滚了滚，声音骤然变得喑哑：“什么……刺激的？” “等我一下。”沈玥抛了个媚眼，在他滑腻腻的脸上摸了一把。 许绍城乖巧地站在原地，灼热的视线却紧随着她。 他看着她走到衣柜前，看着她拉开抽屉、取出两条他的领带。 沈玥拍了拍柔软的床垫，命令他：“躺上来。” 许绍城的血液在沸腾，脑子里已经有了某种画面。 他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按照她所说的，脱鞋平躺到了床上。 沈玥爬上床，跨坐在他身上。 “手举起来。”她下达指令。 许绍城将双手举过头顶，而后被沈玥用领带绑在了床头。 “好了。”沈玥愉悦地笑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格外好看。 许绍城看得都直了眼。 沈玥俯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的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发出“啵”的一声响。 许绍城启唇，等着她更深入的亲吻，沈玥却迅速地离开，并翻身下床。 “你要去哪里？”许绍城也想随她起身，奈何双手全被绑住，无法动弹。 “去楼下收红包呀~”沈玥笑得像只阴谋得逞的狐狸，嚣张得意，却不叫人讨厌——反倒还有几分可爱。 许绍城意识到自己被她摆了一道，气极反笑。 “玥玥，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现在松开我，我可以不追究你今晚的所作所为……” 沈玥却压根没被他唬住。 “中午在厨房里，你不是让我提要求吗？我的要求就是——你不许报复我！” 她说完，就一溜烟跑得没了影。 许绍城望着被她甩上的门板，眼神冰冷地勾了一下唇。 第513章 看爷爷 沈玥一个人下楼，自然遭到了众人的“盘问”。 “绍城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 “爸爸在哪里？他说还要带我放烟花的呢？” 沈玥镇定自若地走过去，随口扯了个理由：“他困了，去洗澡睡觉了。” 长辈们都没起疑，只有陆晨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几秒。 “啊……爸爸怎么睡得这么早？”星星失望地撇嘴。 “明天再让你爸带你放烟花，一样的。”沈玥摸了摸星星的脑袋，说话时脸不红心不跳。 许父许母把准备好的红包分别递给沈玥和星星。 许母看着他们俩，眼泪又往下掉。 “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她说。 “谢谢妈。”沈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许母一愣，眼泪掉得更凶。 “乖。”她抱紧沈玥，嘴咧得都合不拢。 在许父许母之后，陆昀烨与陆晨也派了红包，只是场面没有前面那么催泪，所有人从头到尾都情绪平稳——除了星星因为收到太多钱而开心得不停跳。 撑到这个“仪式”结束，几位长辈才放任自己现出疲态。 许父首先提出：“时候不早了。” 沈玥冲星星伸出手，“许希光，你该睡觉了。” 星星捏着一沓厚厚的红包，不情不愿地将手放入沈玥的掌心，随着她一起上楼。 沈玥把星星哄睡后，又磨蹭了好一会儿，估摸着许绍城气消了，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整栋屋子都没了声音，格外的安静。 其他人应该也都睡下了。 沈玥推开卧室的门，里头一片黑暗，就连她走时留着的小夜灯也不知何时被人关上。 她正觉得奇怪，斜地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就把她往房里拽。 沈玥刚要尖叫，就被人给捂住了嘴。 许绍城用脚尖勾住门板，将门踢拢。 伴随着“咔哒”落锁的声音，沈玥感觉后背一凉，整个人被按到了墙上。 黑暗里，她只看得见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 沈玥不由抖了一抖。 她不知道许绍城是怎么挣脱了绑住他手腕的领带，此时此刻也不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我错了。”她当机立断地认怂，试图让他“网开一面”。 “我给过你机会。”许绍城却不为所动。 他将她困在自己的身体与墙壁之间，身体紧紧将她压住，微一低头，便咬上了她柔软的唇。 沈玥知道反抗与挣扎会更加的激怒他，因此主动抬起双臂缠上他的脖子，软软地撒娇：“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柔媚的音调于他来说，仿佛是最上乘的“春|药”。 许绍城再忍不住，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扔到了床上。 大年初一。 没有任何意外的，沈玥赖了床。 她一睁眼，已经是早上十点，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吃完了早饭。 陆昀烨和陆晨更是在她还在梦乡的时候就开车离开了许家别院，回到了她与许绍城在市中心的家。 许母特意给沈玥留了一份早餐。 沈玥红着脸吃完，在一旁等候她多时的许绍城和星星同时起身，许母也从厨房里拿出来一个装满饺子的一次性快餐盒。 “喏，别忘了这个。”她把快餐盒交到许绍城手上。 “嗯，谢谢妈。”许绍城说完又看向沈玥，问：“可以走了吗？” 沈玥不想搭理他，可当着许母的面，又不能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 “嗯。”她应一声，拉过星星，跟许母道完别，快步地出了大门。 许绍城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笑，也加快脚步跟上。 许绍城提前跟星星说了一会儿要去看太爷爷，因此一路上，星星的问题都是围绕着许老爷子而展开，譬如： “太爷爷为什么要要叫‘太爷爷’啊？” “太爷爷是爷爷的爸爸吗？” “太爷爷凶不凶啊？” “太爷爷去世了，怎么还可以吃饺子呢？” …… 许绍城耐着性子一一为他解答。 其间沈玥一直扭头望着窗外，没有说过一句话。 许绍城暗暗叹一口气。 看来昨晚还是做过了头。 早知道就应该在她求饶的时候停下。 可…… 她越是哭得厉害，他就越是“兽性大发”。 他抿紧了唇，将双腿并得更拢。 ——单这么想一想，他就开始热血沸腾。 在墓园门口买了束花，许绍城让星星抱着，献到许老爷子的墓前。 “爷爷，我们来看您了。”他俯身，用湿巾仔细擦去墓碑上经年积累下的灰尘。 见到许老爷子，沈玥心里憋着的气也没了。 她领着星星，首先冲老爷子的墓碑鞠了三个躬。 “爷爷。”沈玥看着相片里慈祥的老人，热泪盈满眼眶，“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沈玥，是绍城的妻子。” 她说着，把星星拉到自己身前，向他介绍：“这是星星，大名叫许希光，是我和绍城的儿子。” 星星按照许绍城教的，乖巧地叫：“太爷爷好~” 许绍城本来话就不多，把饺子摆好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 沈玥便替他絮絮地念叨：“爷爷，您别生我们的气。我们其实早就想带星星来看您，就是之前一切都还没有尘埃落定，怕让许泽瑞抓住把柄。” “现在许家的事情都解决了，我和绍城也复合了。我们俩的婚礼定在五月，您一定要来看我们哦~我们会在主桌给您留一个最好的位子~” “还有，云天集团倒闭了。您应该很难过？不过绍城接手了部分云天集团以前的项目，您放心，他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爸爸妈妈的身体都挺好的。家里今天要来客人，他们要留下招待，所以没能跟我们一起来看您。他们让我帮忙给您说一声，他们也想您了。” “不过我想，您应该没空想我们？您现在去了那边跟奶奶团聚，一定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说不定……您现在都要嫌我们打扰到你们二人世界了。” 沈玥抹一把泪，露出一个笑。 “那……我们就走啦~”她按住星星的脑袋，说：“星星，跟太爷爷再见。” 星星冲着墓碑摆摆手，“太爷爷再见~” 许绍城也说：“爷爷，再见。” 第513章 看爷爷 沈玥一个人下楼，自然遭到了众人的“盘问”。 “绍城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 “爸爸在哪里？他说还要带我放烟花的呢？” 沈玥镇定自若地走过去，随口扯了个理由：“他困了，去洗澡睡觉了。” 长辈们都没起疑，只有陆晨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几秒。 “啊……爸爸怎么睡得这么早？”星星失望地撇嘴。 “明天再让你爸带你放烟花，一样的。”沈玥摸了摸星星的脑袋，说话时脸不红心不跳。 许父许母把准备好的红包分别递给沈玥和星星。 许母看着他们俩，眼泪又往下掉。 “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她说。 “谢谢妈。”沈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许母一愣，眼泪掉得更凶。 “乖。”她抱紧沈玥，嘴咧得都合不拢。 在许父许母之后，陆昀烨与陆晨也派了红包，只是场面没有前面那么催泪，所有人从头到尾都情绪平稳——除了星星因为收到太多钱而开心得不停跳。 撑到这个“仪式”结束，几位长辈才放任自己现出疲态。 许父首先提出：“时候不早了。” 沈玥冲星星伸出手，“许希光，你该睡觉了。” 星星捏着一沓厚厚的红包，不情不愿地将手放入沈玥的掌心，随着她一起上楼。 沈玥把星星哄睡后，又磨蹭了好一会儿，估摸着许绍城气消了，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整栋屋子都没了声音，格外的安静。 其他人应该也都睡下了。 沈玥推开卧室的门，里头一片黑暗，就连她走时留着的小夜灯也不知何时被人关上。 她正觉得奇怪，斜地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就把她往房里拽。 沈玥刚要尖叫，就被人给捂住了嘴。 许绍城用脚尖勾住门板，将门踢拢。 伴随着“咔哒”落锁的声音，沈玥感觉后背一凉，整个人被按到了墙上。 黑暗里，她只看得见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 沈玥不由抖了一抖。 她不知道许绍城是怎么挣脱了绑住他手腕的领带，此时此刻也不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我错了。”她当机立断地认怂，试图让他“网开一面”。 “我给过你机会。”许绍城却不为所动。 他将她困在自己的身体与墙壁之间，身体紧紧将她压住，微一低头，便咬上了她柔软的唇。 沈玥知道反抗与挣扎会更加的激怒他，因此主动抬起双臂缠上他的脖子，软软地撒娇：“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柔媚的音调于他来说，仿佛是最上乘的“春|药”。 许绍城再忍不住，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扔到了床上。 大年初一。 没有任何意外的，沈玥赖了床。 她一睁眼，已经是早上十点，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吃完了早饭。 陆昀烨和陆晨更是在她还在梦乡的时候就开车离开了许家别院，回到了她与许绍城在市中心的家。 许母特意给沈玥留了一份早餐。 沈玥红着脸吃完，在一旁等候她多时的许绍城和星星同时起身，许母也从厨房里拿出来一个装满饺子的一次性快餐盒。 “喏，别忘了这个。”她把快餐盒交到许绍城手上。 “嗯，谢谢妈。”许绍城说完又看向沈玥，问：“可以走了吗？” 沈玥不想搭理他，可当着许母的面，又不能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 “嗯。”她应一声，拉过星星，跟许母道完别，快步地出了大门。 许绍城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笑，也加快脚步跟上。 许绍城提前跟星星说了一会儿要去看太爷爷，因此一路上，星星的问题都是围绕着许老爷子而展开，譬如： “太爷爷为什么要要叫‘太爷爷’啊？” “太爷爷是爷爷的爸爸吗？” “太爷爷凶不凶啊？” “太爷爷去世了，怎么还可以吃饺子呢？” …… 许绍城耐着性子一一为他解答。 其间沈玥一直扭头望着窗外，没有说过一句话。 许绍城暗暗叹一口气。 看来昨晚还是做过了头。 早知道就应该在她求饶的时候停下。 可…… 她越是哭得厉害，他就越是“兽性大发”。 他抿紧了唇，将双腿并得更拢。 ——单这么想一想，他就开始热血沸腾。 在墓园门口买了束花，许绍城让星星抱着，献到许老爷子的墓前。 “爷爷，我们来看您了。”他俯身，用湿巾仔细擦去墓碑上经年积累下的灰尘。 见到许老爷子，沈玥心里憋着的气也没了。 她领着星星，首先冲老爷子的墓碑鞠了三个躬。 “爷爷。”沈玥看着相片里慈祥的老人，热泪盈满眼眶，“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沈玥，是绍城的妻子。” 她说着，把星星拉到自己身前，向他介绍：“这是星星，大名叫许希光，是我和绍城的儿子。” 星星按照许绍城教的，乖巧地叫：“太爷爷好~” 许绍城本来话就不多，把饺子摆好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 沈玥便替他絮絮地念叨：“爷爷，您别生我们的气。我们其实早就想带星星来看您，就是之前一切都还没有尘埃落定，怕让许泽瑞抓住把柄。” “现在许家的事情都解决了，我和绍城也复合了。我们俩的婚礼定在五月，您一定要来看我们哦~我们会在主桌给您留一个最好的位子~” “还有，云天集团倒闭了。您应该很难过？不过绍城接手了部分云天集团以前的项目，您放心，他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爸爸妈妈的身体都挺好的。家里今天要来客人，他们要留下招待，所以没能跟我们一起来看您。他们让我帮忙给您说一声，他们也想您了。” “不过我想，您应该没空想我们？您现在去了那边跟奶奶团聚，一定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说不定……您现在都要嫌我们打扰到你们二人世界了。” 沈玥抹一把泪，露出一个笑。 “那……我们就走啦~”她按住星星的脑袋，说：“星星，跟太爷爷再见。” 星星冲着墓碑摆摆手，“太爷爷再见~” 许绍城也说：“爷爷，再见。” 第514章 婚礼（大结局） 陆昀烨与陆晨在京市待了两天就走了。 毕竟蓝星过年期间不放假，他们不能在这边耽搁太久。 沈玥的春节假期持续了近半个月，其中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许家别院度过。 因为疫情许多公共场所还没对外开放，所以每天在家里吃吃喝喝睡睡，再陪一陪家人，倒也不算难熬。 假期过完，许绍城与沈玥便复了工。 星星也被送进了原先上过的那所幼儿园，由许父许母负责接送。 甚至为了方便照顾他，两位老人搬出了许家别院，在许绍城与沈玥住的小区买了一套二手房。 日子一眨眼就过去。 蓝星京市分部的办公区域很快改建完成，陆晨派了几个骨干过来与沈玥一起坐镇，按照岗位需求招聘齐了员工，公司运转逐渐走向正轨，总部的业务也分批向这边转移。 沈玥越来越忙，每天几乎脚不沾地。 但在如此繁忙的日程当中，她还要抽出空去见各种设计师，任由他们拿着尺子在她身上比划，并与他们沟通讨论自己对婚纱、礼服、首饰的想法。 很多次沈玥都在崩溃的边缘，被折磨得想要取消婚礼，但看到许绍城眼里的憧憬，又只能悻悻作罢。 就当是为了他。 她给自己洗脑。 五月如约而至。 国内的疫情基本结束，风暴中心如陆晨所预料的那样转向了欧美。 幸好蓝星已经在维城大爆发之前将大部分的部门都搬回了国，如今更是借着振生搭上国内的好几个医疗器械制造大厂，一批批地把口罩等医用物资运往世界各地，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老对手莫尔，在与蓝星的官司中落败以后，口碑一落千丈。 曾经被莫尔挖走的老客户们，都纷纷回头求着蓝星继续合作。 至于在这次事件当中扮演重要角色的aria，据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彻底踢出了家门，连“私生女”的头衔都要不保。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在这一片大好的春光中，终于迎来了沈玥与许绍城的婚礼。 沈玥原以为当这一天来临，她只会有解脱后的放松感，可没想到，她竟久违地重温了少女时期的紧张与期待。 婚礼的地点定在星云山庄。 在云天集团倒闭以后，许绍城便买下了这里。 因为这是他与沈玥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这一次，许绍城没再故意刁难她，也没有故意刁难其他的客人。 他包了缆车，把来参加婚礼的客人运上山。 落星山山顶的温度一年四季都在零下。 许绍城在视野最好的观星台上建了一间透明的玻璃温室，他们的婚礼也将在温室之内举行。 沈玥在前一天晚上结束所有的工作后才匆匆赶到星云山庄，错过了婚礼的彩排。第二天一早，她被造型师叫醒，昏头昏脑地做发型、化妆、换衣服。 而后被酒店外凌冽的寒风给冻清醒。 她捂紧了造型师特意给她披上的羽绒服，打着哆嗦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作为她伴娘的魏婷冲她眨眨眼，神秘兮兮地说：“到了就知道了。” 酒店外铺了红毯。 沈玥跟着魏婷，顺着红毯往前走。 没多久，就看到了一条由各色玫瑰花编织而成的半圆形走廊。 走廊有一人高，横跨在红毯之上，美丽又震撼。 沈玥放慢脚步，惊得瞪大了眼。 魏婷忍不住催：“姐姐，您倒是走快一点儿啊！快到时间了，你老公怕是都要等不及了！” “噢，好！”沈玥连忙提起裙摆跟上。 今天出了大太阳。 金黄色的阳光透过花瓣间的缝隙，一缕缕地投射到红毯之上。 沈玥抑制住自己想要在这儿多停留一会儿的欲望，快步穿过走廊。 走廊的尽头，便是温室的大门。 陆昀烨拄着拐杖，牵着星星在门口等她。 看见她，星星立刻松开了陆昀烨的手冲到她跟前，仰起脸大声地说：“妈妈，你今天真漂亮！” 沈玥摸摸他的脑袋，温柔地笑：“谢谢。” 星星今天是她的花童，因此与陆昀烨一样，穿着正式的西装，还打了个小小的领结。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与他尺寸相配的竹篮，里头是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花瓣。 婚礼进行曲突然响起。 陆昀烨上前一步，向沈玥伸出手：“走。” 他含着笑深深地看她，眼里有隐约的水光。 沈玥忽然也有些鼻酸。 魏婷在旁边冷酷无情地提醒：“摄像还拍着呢！妆哭花了不好看！” 沈玥立刻又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她脱下羽绒服递给守在旁边的造型师，挽住陆昀烨的胳膊，随着他一起，慢慢地步入温室。 星星走在他们俩前面，抓起篮子里的花瓣，一次次地撒向天空。 两旁的宾客纷纷起立鼓掌。 沈玥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陆晨、叶行舟、聂芷宁，以及许家父母。 她微笑着冲他们挥手回礼，发自内心地感激他们今天的到来。 玻璃温室不大，红毯也不长。 饶是陆昀烨走得慢，也只花了两分多钟，就停在了最前方的高台前。 许绍城站在台阶之下，无声地注视着沈玥，幽黑的眼底有灿烂到亮眼的光芒。 他咧着嘴，笑得跟傻子一样。 陆昀烨沉着脸轻咳一声，许绍城才回过神，恭恭敬敬地叫：“爸。” “嗯。”陆昀烨看一眼沈玥，不舍地把她的手递过去，“以后我女儿……”他忽然哽咽，“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辜负她，我就打断你的腿！” “爸……”沈玥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因他的话而湿润了眼眶。 “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她。”许绍城郑重许诺。 他拉住沈玥的手，在共同向陆昀烨深深一个鞠躬后，一步步踩着台阶走上高台。 “许绍城先生，你愿意娶沈玥小姐为妻，不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一生一世忠于她、爱护她、守护她吗？” 许绍城执起沈玥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郑重地说：“我愿意。” “沈玥小姐，你愿意嫁给许绍城先生，不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一生一世忠于他、尊敬他、陪伴他吗？” 感受到许绍城身体的轻微颤抖，沈玥蓦地笑了。 这个原本高高在上的男人，为她磨平了身上的所有棱角，变得如此的卑微。 她又怎么舍得，让他在这一刻依然担惊受怕？ “当然愿意。”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 ——喜欢上你不过一瞬，而爱你，终我一生。 第514章 婚礼（大结局） 陆昀烨与陆晨在京市待了两天就走了。 毕竟蓝星过年期间不放假，他们不能在这边耽搁太久。 沈玥的春节假期持续了近半个月，其中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许家别院度过。 因为疫情许多公共场所还没对外开放，所以每天在家里吃吃喝喝睡睡，再陪一陪家人，倒也不算难熬。 假期过完，许绍城与沈玥便复了工。 星星也被送进了原先上过的那所幼儿园，由许父许母负责接送。 甚至为了方便照顾他，两位老人搬出了许家别院，在许绍城与沈玥住的小区买了一套二手房。 日子一眨眼就过去。 蓝星京市分部的办公区域很快改建完成，陆晨派了几个骨干过来与沈玥一起坐镇，按照岗位需求招聘齐了员工，公司运转逐渐走向正轨，总部的业务也分批向这边转移。 沈玥越来越忙，每天几乎脚不沾地。 但在如此繁忙的日程当中，她还要抽出空去见各种设计师，任由他们拿着尺子在她身上比划，并与他们沟通讨论自己对婚纱、礼服、首饰的想法。 很多次沈玥都在崩溃的边缘，被折磨得想要取消婚礼，但看到许绍城眼里的憧憬，又只能悻悻作罢。 就当是为了他。 她给自己洗脑。 五月如约而至。 国内的疫情基本结束，风暴中心如陆晨所预料的那样转向了欧美。 幸好蓝星已经在维城大爆发之前将大部分的部门都搬回了国，如今更是借着振生搭上国内的好几个医疗器械制造大厂，一批批地把口罩等医用物资运往世界各地，赚了个盆满钵满。 而老对手莫尔，在与蓝星的官司中落败以后，口碑一落千丈。 曾经被莫尔挖走的老客户们，都纷纷回头求着蓝星继续合作。 至于在这次事件当中扮演重要角色的aria，据说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彻底踢出了家门，连“私生女”的头衔都要不保。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在这一片大好的春光中，终于迎来了沈玥与许绍城的婚礼。 沈玥原以为当这一天来临，她只会有解脱后的放松感，可没想到，她竟久违地重温了少女时期的紧张与期待。 婚礼的地点定在星云山庄。 在云天集团倒闭以后，许绍城便买下了这里。 因为这是他与沈玥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这一次，许绍城没再故意刁难她，也没有故意刁难其他的客人。 他包了缆车，把来参加婚礼的客人运上山。 落星山山顶的温度一年四季都在零下。 许绍城在视野最好的观星台上建了一间透明的玻璃温室，他们的婚礼也将在温室之内举行。 沈玥在前一天晚上结束所有的工作后才匆匆赶到星云山庄，错过了婚礼的彩排。第二天一早，她被造型师叫醒，昏头昏脑地做发型、化妆、换衣服。 而后被酒店外凌冽的寒风给冻清醒。 她捂紧了造型师特意给她披上的羽绒服，打着哆嗦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作为她伴娘的魏婷冲她眨眨眼，神秘兮兮地说：“到了就知道了。” 酒店外铺了红毯。 沈玥跟着魏婷，顺着红毯往前走。 没多久，就看到了一条由各色玫瑰花编织而成的半圆形走廊。 走廊有一人高，横跨在红毯之上，美丽又震撼。 沈玥放慢脚步，惊得瞪大了眼。 魏婷忍不住催：“姐姐，您倒是走快一点儿啊！快到时间了，你老公怕是都要等不及了！” “噢，好！”沈玥连忙提起裙摆跟上。 今天出了大太阳。 金黄色的阳光透过花瓣间的缝隙，一缕缕地投射到红毯之上。 沈玥抑制住自己想要在这儿多停留一会儿的欲望，快步穿过走廊。 走廊的尽头，便是温室的大门。 陆昀烨拄着拐杖，牵着星星在门口等她。 看见她，星星立刻松开了陆昀烨的手冲到她跟前，仰起脸大声地说：“妈妈，你今天真漂亮！” 沈玥摸摸他的脑袋，温柔地笑：“谢谢。” 星星今天是她的花童，因此与陆昀烨一样，穿着正式的西装，还打了个小小的领结。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与他尺寸相配的竹篮，里头是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花瓣。 婚礼进行曲突然响起。 陆昀烨上前一步，向沈玥伸出手：“走。” 他含着笑深深地看她，眼里有隐约的水光。 沈玥忽然也有些鼻酸。 魏婷在旁边冷酷无情地提醒：“摄像还拍着呢！妆哭花了不好看！” 沈玥立刻又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她脱下羽绒服递给守在旁边的造型师，挽住陆昀烨的胳膊，随着他一起，慢慢地步入温室。 星星走在他们俩前面，抓起篮子里的花瓣，一次次地撒向天空。 两旁的宾客纷纷起立鼓掌。 沈玥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陆晨、叶行舟、聂芷宁，以及许家父母。 她微笑着冲他们挥手回礼，发自内心地感激他们今天的到来。 玻璃温室不大，红毯也不长。 饶是陆昀烨走得慢，也只花了两分多钟，就停在了最前方的高台前。 许绍城站在台阶之下，无声地注视着沈玥，幽黑的眼底有灿烂到亮眼的光芒。 他咧着嘴，笑得跟傻子一样。 陆昀烨沉着脸轻咳一声，许绍城才回过神，恭恭敬敬地叫：“爸。” “嗯。”陆昀烨看一眼沈玥，不舍地把她的手递过去，“以后我女儿……”他忽然哽咽，“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辜负她，我就打断你的腿！” “爸……”沈玥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因他的话而湿润了眼眶。 “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她。”许绍城郑重许诺。 他拉住沈玥的手，在共同向陆昀烨深深一个鞠躬后，一步步踩着台阶走上高台。 “许绍城先生，你愿意娶沈玥小姐为妻，不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一生一世忠于她、爱护她、守护她吗？” 许绍城执起沈玥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郑重地说：“我愿意。” “沈玥小姐，你愿意嫁给许绍城先生，不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一生一世忠于他、尊敬他、陪伴他吗？” 感受到许绍城身体的轻微颤抖，沈玥蓦地笑了。 这个原本高高在上的男人，为她磨平了身上的所有棱角，变得如此的卑微。 她又怎么舍得，让他在这一刻依然担惊受怕？ “当然愿意。”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 ——喜欢上你不过一瞬，而爱你，终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