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穿梭》 序章 穿梭长廊 文图读罢一篇小说,揉揉惺忪的眼睛,感觉到有些干涩,又用力睁了睁,随后将手机扔在一边,脱光了衣服扑到床上。 犒劳一下自己吧,他钻进被子,索性将内裤也褪掉,弄得一丝不挂。 他刚要合眼,方才小说中的人物便在在脑海中跳来跳去,导致睡意全消;再上下摸索一番,更是有了一种喊来女闺蜜的感觉,见还未到凌晨,索性再找一篇读读。 于是,他抄过手机,见网页还未关,便向左上角的首页标识按去! 刚碰触到手机屏幕,巨变骤至! 瞬间,一切消失! 我靠!神马情况? 文图仿佛被困锢于一条暗黑的通道之中,远处似有光亮忽闪忽闪,发现不了自己的身子,只有清醒的意识。 这绝非是梦,梦能驾驭,可是此刻却全失去了控制! 穿越? 穿越都是一下子就到地方啊,可此时自己毫无动作,那长无劲头的通道俨然呼呼移动着;偶尔,还能瞧见人影穿进去飘过来。 “欢迎C级穿梭师文图到来……” 突然,通道内亮如白昼,洪钟般的声音响起。 穿梭师?C级?看来级别还可以啊,距离A级只差一个B。 文图刚想问点什么,可是一丝出声的能力都没有。 就在长廊边侧的极亮处,文图忽然发现一处恐怖的场景:一座墓地,周围立着数人,有男有女,旁边立着一架灵棚,两侧立柱上白纸墨字书写着:双祖百岁同驾鹤,一世千秋共西游。其中有人哭泣,口中喊着:爷爷奶奶,爸妈…… 文图感觉到恐惧,拼尽气力察看原委,猛然间从人缝中看到一尊墓碑,上面有两个名字,第一个竟是自己:文图! 我天! 自己的葬礼?怎么可能! 那么,那群人就是自己的后代喽,一百岁,与老伴同日仙去,身下孙男嫡女一群,也算是不错了。 不对,老子还没死呢,刚要训斥那帮儿孙,忽地场景消逝。 再一看,又是毛骨悚然:一座玻璃屏障内,自己被几个人拉扯着,似乎是在传授武术散打本领,一会儿指挥自己如何出招,一会儿又将自己打倒,其中一小子竟然蹿到自己后背上,咬着牙掰自己的双腿,我靠,再拉就断了! 又是一幕而过! “文图,男,25岁,住所地龙城,穿梭师编号咚咚依咚咚!”仍是那洪亮的男子声音。 你娘的,那是00100,你瞎啊,文图瞧见了屏幕上的介绍。 忽然,似乎有什么意念涌入大脑,又似有文字四处乱飞,瞬间他记忆中有了一个朝代,那是史前的史前,称作南国王朝,一个年轻人费尽周折奋斗成王,只是刚刚登上王位,后面便不再有记忆…… 文图读过小说史书无数,可没有搜索到南国王朝的名字。 无尽的通道又陷黑暗,仿佛高速公路中漫长的隧道一般,只是底部偶尔闪烁出一丝光亮,文图想摆摆头,从这暗境中逃脱出来,可是毫无反应。 妈的,说话啊! 文图心中暗骂道。 “嘴巴干净点,着什么急!” 突然,传来一句女声,依旧是空空荡荡,不过声音如同饮蜜般香甜。 卧槽,这也能听见?文图吓了一跳,赶紧净空心思,因为在黑暗中听见这种美妙女音,难免有非分之念,感觉到什么地方已经膨胀起来。 隧道内仿佛传出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随着妙音又来: “穿梭师文图,任务遏止灾难,救赎南国,救赎阳乌,救赎妻子……” 南国已有印象,阳乌是一种的神鸟,文图不禁暗问:妻子?谁的老婆? “你的老婆!”女音有些不耐烦。 在哪,叫什么? 文图一听是自己的老婆,那还了得,那可是与自己百年同逝的家伙,说不定此刻也在这隧道内,我不救妻谁救妻? “我怎么知道在哪?名字是你自己起的……”女员工甚是激动,忽然又转变口气,“Sorry,她身有医术能够帮助你,你们的任务期限南国历十五年,届时自动回归,一人死亡,另一人自动回归,要确保生命安全,否则一切化为乌有,命陨史前……” 又是一阵沉寂。 如此说来,第一幕瞧见的入墓场景是特么的在引诱人了! 那是活着回来才能发生的事情! 通道依旧忽悠悠飞过,文图意识里稍稍安定下来,好在有了老婆,还生了那么一大堆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在史前的史前! 否则,连遗骨都找不到! 他仿佛看到了尽头,那是一片光亮,一扇闪着无数按钮的玻璃门。 既然终有落脚之处,不如将我投放到哪位美女身边吧…… 文图忽然不敢再想,怕被这恐怖的长廊人识破。 “祝你一行顺利,平安归来……” 仍是那个甜甜的女人声音,可是文图却感到内心压抑,凄楚无比! 龙城医学院女生宿舍内,就在文图按下小说网页首页按钮的同时,一位女生也同样按了下去,也是飞入了穿梭长廊,可是这位女孩却没那么幸运,文图在南国王朝回归之前永远不会变老,她却要重生! 突然,一切安静下来,那是一种蹦极之后落到气垫上的感觉,一种可怕而荒凉的恐慌,长廊已经消逝,文图真实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蓦地,身边传来一阵香气…… 第002章 闺房莹儿 鸿雁渡南洲,低颈嘶啾啾,老叶琵琶起,窗外可是秋? 末秋,深夜。南国王朝,大陆南地,一座建筑红瓦绿柱面北而立,绵绵数十间。几出房屋内发出微弱的烛灯之光,点缀着宏伟气派的殿宇。 府外无更夫,无人畜,漆黑一片。静,不闻人声犬吠,更无喧嚣异响,偶尔有几片高树上飘落的枯叶拍打在一道红木府门上,发出婆娑声音,算是这片寂土最大的动静了。 府门并未关闭,不是此处十分的安和,便是此府权力通天,无人敢接近,再抑或主人彰显着自己心胸豁达。红门上角悬挂两展白纸圆雕吊灯,在风吹之下偶有摇曳,光影便忽明忽暗映衬着巨幅牌匾:陈王府。 一切宁静将在正房第三间被打破。 文图瞬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之上,身下柔棉舒适,上面竟盖有粉绸薄被,刚要起身,忽觉一股沁鼻香气扑来,伴着体侧传来的一种温热,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脂粉味道,是女人体香!那种稍一呼吸就令人血液沸腾的体香! 他不敢妄动,便斜眼瞧去,一盏梅花映灯在紫檀小桌之上,发出袅袅灯光,房内碧挂无数,说明这是富家闺房,既然自己能够安然卧在这里,那身边一定卧有未出嫁的大家闺秀! 我晕,怎么落在女子的睡榻之内! 文图垂睑再看,地下一双绣鞋,安静地排在地面,边榻之上散落着一身锈锦女衣,那定是了,女子已经脱衣而睡,悄悄偏头望去,这一看更是大吃一惊。 身边女子二十出头,长发散落在枕边,粉腮如腻,鼻孔翕张,甚是诱人;女子均匀的呼吸,不断起伏着薄被之下的青春气息,长长的睫毛根根垂帘合盖,显得高贵而典雅。 文图不敢想象那边被子下面是什么情形,也顾不得来劲,此时在南国只是孤身一人,做出什么歹事立即就会飞灰湮灭! 况且,那女子清纯安详,仿佛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便是那种十恶不赦的淫徒也不忍心下手的明洁。 马上脱身! 再者不知老婆身在何处,身边女子到底何人。事实上,如果他知道这绝妙佳人是谁,恐怕会直接晕过去;如果他动了邪念,恐怕再也不会生还地球世界! 他以最小力量、最慢速度撩开软被,试图起身逃离。 女子看来很是精细,被身边异常触动,慢慢张开眼睛。 身边竟然卧有男子!这怎么可能,大千世界绝无仅有,况且这是天下第一府! 姑娘猛摇头,仔细甄别一下眼前情形,终于确认这一切并非梦中,瞧着同样惊恐的男子三魂出窍,来不及定神,拼尽全力大喝出声: “来人啊──” 声音凄厉! 这是在南国王朝,四周寂静如水,一声惊呼无疑传遍府内!更别说这是求救之声,只是一声轻呼,整个府内的下人、家丁、侍卫也绝不敢怠慢。 文图也是狂躁不已,来不及解释和思考,慌乱起身,刚要移开缎被,顿时傻呆! 自己身上竟然一丝不挂!我的衣服呢?自己绝未做出宽衣解带私入香榻的龌龊之事啊…… 这岂不坏了人家闺女清誉!遂大喊道:“救……”那个“命”字顿然停歇,自己喊救命?还是保命吧!他立即住嘴,立刻明白整个南国王朝恐怕无人会救自己,此刻最为重要的是逃命要紧。 慌乱之际,文图抽过姑娘衣服中的一丝绢带,盖住下身,冲出塌外! 无人能知晓女子此刻的心情,自己睡地好好的,忽然发现身边卧有陌生男儿,这一起身更是令人羞愤不已,男子竟然身无着物,忽哭声而起:“快来人,有淫贼!” 她失声喊着,也跟着坐起,立即软缎滑落,女子上身只有一道红色罩带围住胸部,白滑玉体全然裸露!柔缓香肩,绷起的锁骨暴露无遗。 文图哪还有心思欣赏,即使那女子一丝不再,此刻也强健不起!他知道在这里是赤膊为羞,露足为耻,何况那是白花花一片,瞬时抄起锦缎上衣,扔向女子,恰好遮住她上身。女子倒是配合得很,一把扯住自己的衣衫蒙住上身,几近痴呆地审视着眼前风景。 文图转身冲出门外,当他看见侧门之上“陈王府”三个大字,脑内一片空白,魂出天外,他暗恨那条长廊,将自己穿梭到哪里不好,竟投至此处! 陈王,在南国王朝内南国排名第五,仅仅名列大王一家四兄妹之后,一声戎马,随同南国先王征战天下,举功无数,被称为国中第一号大臣;闺房内那女子,定是陈王唯一的女儿陈莹儿陈长主,她与眼下南国大王青梅竹马,只是为平和战事,大王方才迎娶北土大王瓦赫达的妹妹,否则那是大王后,绝对是南国天下第一美女! 不好! 文图心中大叫,知道在王土之内,定无容身之地! 因侍卫业已就寝,值守的几名家丁手持棍棒随着一个持刀的首领冲将过来,可是见到文图一丝不挂,竟有人哀呼,看来家丁都是深深爱戴着长小姐,这令文图后悔不跌,还是那句话:色心不能动,一动便失控! “杀了他,采花贼!”家丁已是不在乎生死冲将过来。 正是:半片绿衣遮娇女,一抹羞布战家丁! 文图立即一手紧按羞处,另一只手胡乱摇摆着,忽然觉得自己竟有些招式,似是穿梭长廊之内学到的,便空拳招架闪躲,只是所学皆是皮毛,被群攻之下显得狼狈不堪;而且他发现,这可不是在地球世界看电影,几人上,多人看,倒下几个再上几个,全尼玛蜂拥而至,纷纷袭向自己要害!大多的棍棒都准备击中自己的下身,看来大家一致认为那里作了孽! 好在这些人只是家丁,也是毫无武功,再者于陈王府养尊处优,也没什么气力,文图倒是能够应付得来。他看准空挡,闪身扑到持刀人背后,猛扣那头目右腕口,夺下他手中长刀,转过刀锋斩断他的上衣扣绳,右脚抬起踩下他的下衣、软鞋,膝盖猛然出击,那家丁跄踉前倾,上下外衣已在文图脚下,众人稍有惊愣,文图身上已经披上外衣! 文图大大放松,双手出击,低头闪过一片棍影,风般转刀锋而上,瞬时嘡啷作响,有棍棒落地。他断不会下狠手,因为自己无理在先,突然闪到头领身边,手指按住其喉咙,起身跃起,顺势双脚踢倒两人,人已在头领背后,只能施小人之道了! 众家丁见首领被擒,纷纷住手! 首领见状,又恼又羞,竟突然向文图手腕扣去,意欲拨弄文图手中的长刀自杀! 文图暗道:我的陈妹妹,真的对不起!见久持必被擒,一脚蹬开首领,飞身冲向府门直奔马厩,记忆中南朝大王曾赠与陈莹儿一匹纯红千里驹。 果然,那匹马在栓上! 文图以极快速度斩断缰绳,飞身跃向马背,高声喊道:“陈王,陈长主,我本无心,请多谅察,也绝无歹意,天地可鉴,未曾对小姐做出不耻行为!”随后胯下用力,那匹红驹低嘶一声,夺门而出!不刻,便将陈王府撇在身后。 这时,一群侍卫随着陈王着衣出现,陈王见贼人已盗马逃去大声喝道:“何处贼寇,竟敢夜闯王府?” 只是陈王与众侍卫已经睡下,否则文图刚刚穿梭进入南国王朝便命陨消逝。 可是,随着一声哀叫,文图意识到绝非那么简单! 他回头远远瞧去,陈王竟举刀将被夺衣的家丁砍死! “厚厚安葬!”陈王喝令,“杀人盗物,缉拿匪徒!” 一瞬间,南国王朝第一老臣将身无衣物的匪徒定义为杀人越物,这等宵小自然是罪恶滔天,竟敢夜闯王府偷东西杀人,无疑是在与大王做对,里面又有着天下人一共膜拜的陈莹儿,顷刻间将这个淫贼控于万劫不复之地! 文图御马飞驰,心中痛苦扭转,并不是因为陈王如此阴险嫁祸,庇护女儿清白,而是自己刚刚穿梭,便在南国无立身之地!况且,令一家丁无端丧命!更是那陈莹儿悲戚无助的眼神历历在目,瞧得心中怜悯叹息,这么想着,他又猛一摇头,将陈莹儿袒露出来的影子拨弄出去,万不可再造次…… 夜风冷凛,一身单衣令文图颤栗不停,可是他身无杂物,除了一身肌肉什么也没带过来,再者这里无夜市、无门店、无烧烤、无路灯,哪有安身之处! 老婆,你在哪? 文图没见过自己夫人,可是此刻竟开始想念,若是能够寻得,总会有一碗热面吧,可是若他此时看见爱人境遇,直接会跳入河中。 一马一士,漫无目的徘徊在黑漆漆夜风中,显得阴森凄凉。 “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呢?”一向大胆的文图还是有些胆颤,故意出声壮壮胆子,以示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遂低头侧身审视坐下红驹,圆目神光,鬃毛抖立,胸廓饱满,长颈厚臀,“你的颜色应该是纯红无暇,我的名字是文图,以后咱们永在一起,就称你为红图驹吧。” 红图驹! 文图探手轻抚红图驹,这是南国王朝第一个伙伴,自然爱惜起来。红图驹也是扬起长颈,“突突”两声,伴着铁蹄轻踏之声,似是很满意这个名字。 文图跨在红图驹背上,毫无目的前行,忽觉腹中咕噜作响,饥肠难耐,便试探说道:“红图驹啊,你若是引领我弄得半点食物,自不枉你我主仆一场。” 没想到,不知红图驹闻得主人话语,还是听得文图腹中之音,突然飞奔起来,果然,速度奇快,却声音轻微。 半柱香时间,红图驹竟悄走几步,在一处红墙之外驻足。 文图一看,卧槽,这不还是陈王府嘛! 第003章 红图之驹 文图仔细一想,一匹马除了自己府院,哪里还能识得食物之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回马枪!此时陈王府定不会认为盗贼再次返来,估计都已经再度睡去,且偷些吃的填充空腹,一切再做打算;况且,此刻异常灵敏的鼻子已经嗅到了边房内传来的香味…… 已近天明,定不会有人! 文图轻拍马背,示意它在此等候,没想到红驹竟然卧下,看来深感文图一身血气,不是凡人。他轻身翻越长墙,见厨房绿门虚掩,屋内灯光微弱,便放下长刀,轻轻推门飘入。 哎呦我擦! 文图再也控制不住,很恶劣骂自己白痴,眼前婉婉而立的不是陈莹儿是谁?!陈莹儿也是遭此变故,恐惧有加,来寻热物压惊。 “不要喊叫,否则他人定会认为你我私通!” 文图顾不得那么多,猛扑上前去捂住她柔唇,低声喝道。 此话果真奏效,而且说的极为在理,陈莹儿惊恐得娇躯颤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是大王国第一聪慧之人,又念在对方没有淫辱自己,此刻也不像有歹意,却像在垂涎眼前糕品,立即指指自己嘴,示意不会出音,又指指前面满满糕点,示意文图大可随便取用。 文图知道陈莹儿善良慧颖,自不会欺瞒自己,再者也是饥渴难忍,便松开手大吃起来。几块甜糕入肚,方才又了底气。 “我叫文图,你叫陈莹儿,陈王之长公主。”文图顾不得嘴中食物下咽,含糊不清说着,也算是自我介绍,以名相告示意没有恶意,同时也表明自己知道对方是谁,暗示即便有恶意也不敢。 “唔,刚刚那是如何缘由?”陈莹儿见眼前男子看上去倒还俊美,又见此刻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便有一丝松懈,顾不得愤怒,急忙询问原因,毕竟不可能有人这般模样出现在厅堂,无衣可着,怎入的闺房? “对不住小姐,我不是你们王国内的人,”文图赤身裸体进入闺房,怎么扯谎也不会应付过去,索性如实诉知,否则定会影响小姐身思,“也不是神仙,不过只能以这种方法前来,这一切因由你不必知道,也与你无关,我文图绝非恶匪,所以拜托长主一定要保守秘密。”他明白,告诉小姐,她也绝不会说出,否则多事之人定会怀疑陈莹儿妄语,反倒怀疑于她。 陈莹儿一怔,将信将疑,再看文图头发如此短小,进食如此不雅,绝非国中之人,也非北土盗孽,便沉稳下来。 文图食足水饱,起身告辞,却不敢去瞧陈莹儿花容,因为实在无颜以对。不管怎么说,自己堂堂男儿,跑到人家闺女的被子里温存一阵,说起来着实无地自容。 “等等!”陈莹儿娇声留步,转身取过供堂之上仅有的银两,递与文图,“你要尽快远离京城,依父王的脾性,他绝不会轻饶与你,哪怕是掘地三尺,也会将你找出来,而以此南下均是父王势力,你便北上逃离吧,最好再也别回京师;那匹红驹是我的坐骑,一向与我亲昵,只要你轻呼,驹儿,莹儿令你快些,它便尽全力驰跑,无人能够追及。” 文图彻底被感动,暗道:老婆,你看看人家妮子,心思机智,以恩抱怨,一定要学此等善美聪慧! 他揣起银两,稍稍点头,转身刚要出门又停下,吃了人家东西,拿了人家银子,不关心关心人家岂能是礼尚往来,遂背对陈莹儿低声问道:“陈长主,你还爱慕大王吗?” 半晌没有回音,文图转头看去,又是狠骂自己,陈莹儿双眼含泪,伴着刚刚惊吓的憔悴,更是凄美惹怜,这叫做多事!那是南国王朝,掌控天下的大王,这是高王之女,万人爱戴的长主,关自己何事,即便心有牵挂,也是望洋兴叹,赶忙说道:“就当我二货,没问,别哭!” 这是哪里话语,如此唐突不明!陈莹儿突闻此言,竟破涕为笑。 “小姐!”门外丫环声音,听似向厨间走来。 陈莹儿迅速小跑到文图身前,试图挡住文图,那般香气再度袭来!可是她苗条的身子,哪能遮得住文图? 文图闭眼屏住呼吸,不敢再贪婪陈莹儿的气息,因为自己已经吃饱。 “钰儿,你去我房内取一件貂衣,我有些冷。”陈莹儿说道。 “是,小姐!”听似丫环又返回去。 陈莹儿回过头,示意文图尽快离开! 文图是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深深向陈莹儿躬身施礼,悄悄溜出王府,眼前红图驹也是随着立起身来,“谢谢小姐馈赠!”文图驾马离开,去寻自己婆娘。 东方已经泛起一片白光,大地四处也渐渐亮了起来。纵眼望去,整个京城阁楼遍地,府院连连,长街之上三三两两已经出现路人,无数庭落前的吊灯尚未熄灭,昭示着清晨马上就要到来。 浩浩大世,路往何方? 文图茫然无助,正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穿梭长廊将自己投放在京都,定是有他的用意,可自己浪的出奇,非要进入女子身边,到头来引得走脱无路。 天明当然出不得京城,恐怕此时四门均已寻着自己,那陈王一声喝令,自己一个小小平民焉能逃得出去? 无奈之下,文图将红图驹藏与山内,自己便寻一隐蔽处瞌睡起来,等待晚夜再出城北上,过了两个时辰,他又被山风吹醒。见已是午时,便偷偷溜到到临近的一个小集市,意欲购买些衣物御寒,可是他发现最需要的是顶斗笠,因为城墙四周,张贴告示全土擒拿杀人越货之徒,上面刻画着自己肖像! 虽然面貌画得不是很像,但很容易就被分辨出来,因为自己头发不足两寸,可这里的人均是长发扎束,发髻高盘。 “为何没有名讳?” “此等宵小竟敢夜闯陈王府杀人盗物,定是江洋匪寇!” “惊扰了陈长主,罪该万死……” 百姓议论纷纷,跃跃欲试。 不刻,文图头戴斗笠,从一家料店走出来,轻撩垂纱,透过人群缝隙再次望将过去,果然那硕大告示上没有自己名字,心中赞叹陈莹儿,目前在南朝王国,唯有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还有红图驹晓得。 忽然,一队兵勇横街而过,手中不断敲锣,停声之际,齐声叫喊:捕获匪徒,赏金三千!那阵势俨然像在捉拿朝廷钦犯,义正言辞。 我天!陈王竟动用兵捕,那赏金足够一家数口一辈子享用,这怎么一经穿梭至王土,自己身价如此昂贵! 文图不敢久留,悄悄溜回远山,继续躲在暗角处,啃着从集市上买来的干粮,不断思忖着如何才能寻到自己的未来的妻子,也好一同完成南朝之使命,尽快返回去,一番番惊吓,又是如此忍受饥寒,反倒不如在会馆值岗!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正准备起身离开,忽然听见有异响,便循声走过去。 大山中腰半跪着一位老汉,面容苍老,双目昏黄,手中束缚一只山雉,喜不自胜。那雏雉黑蓝相间,丹红面垂,长长灰尾不停摇曳,惊恐万千,眼睛不断转动着,几欲脱逃还是被老汉问问拿住,看来老汉定是早已垂涎此物,将它捕获,企盼晚间美味。 瞧着那山雉可怜的模样,文图不禁想起自己,幽幽道出一声: “老人家,放了它吧!” 老汉被吓了一跳,立即抿紧脖前的衣扣,有些愤懑地瞪着文图,沉声回道:“我已捕它好些日子,好不容易上了索套,怎么能说放就放?” 文图哭笑不得,好像自己也是刚刚上了索套,被困在这里,更加怜悯那只马上就被碎杀的小生灵,狠狠瞪了老汉一眼,只是隔着斗笠,老人家看不见。见老汉如此执拗,便不再理会,径直走上山去。 刚走几步,还是忍不住,又洪声说道:“老人家,拜托你放了它吧!” 老汉刚要起身回返,再一次听到这话语,声音中充满善念,忽然想起自己的小爱孙,也是与手中正在挣扎的小山雉年岁相仿吧,便不自觉受之感染,盯视几眼山鸡,虽是依依不舍,到底还是松了手。 那山雉突获自由,扑扑逃跑,慌乱之中将枯草中一块圆石蹬向远处,圆石稍一翻滚落向山谷,半晌才传来清脆的落地回音。 老汉徐徐起身,也向山下蹒跚,那一脚果真踩在圆石原来的位置,若是山雉不将圆石扑远,这一脚定会踩到那块圆石,以他的身力定然把持不住而摔倒,而斜下的翻滚方向便是万丈山渊,自是粉身碎骨,不得踪影。 冥冥之中,却是小小山雉无意之中救了老汉! 老汉浑然不觉,仍在盘算如何向小孙孙交代,捕鸡而不获。 文图移步前行,愁眉苦脸奔向红驹藏身之处,忽闻红图驹嘶叫,其声音近似惊恐! “不好!” 文图飞身跑去,拨开树枝,发现马前十丈之外,竟立一只猛虎,身长七八尺,高有三尺上下,色黄衬白,黑纹杂乱,白须抖立,巨口微张,两例獠牙左右突兀,厉眼猛睁,已做半扑状,意图厮害宝驹。 红图驹被缰绳拴在巨木上逃离不得,两只大眼睛发出惊恐光芒,忽然发现主人已至,竟停止呼啸,不知是怕主人受伤还是威吓猛虎,身体抖擞,无数红色鬃毛立起,一只后蹄轻抬,不断磕打地面。非提醒主人,便是在震慑恶虎! 文图大喝一声“混账!” 猛然从后背抽出长刀,冲出暗处。这红驹是自己第一位朋友,也是陈莹儿所赠,岂能受到伤害! 猛虎身子一凛,发现有人持刀袭来,似是犹豫稍即,但还是纵身跃起,“嗷”声震人,直扑文图。 文图向右一闪,躲过虎口,抬腿猛踢虎臀,猛虎尾部被踢立即调转,大嘴恰好落在文图左肩,狠狠一口下去!文图顿觉左臂酸麻,肩角撕痛,知是被虎咬伤,再次集结气力,将恶虎踢翻,瞬间砍断缰绳,忍痛飞上马背。 “驹儿,莹儿令你快些!”文图想起陈莹儿的嘱咐。 红图驹显然听见熟悉声音,前躯猛低,后臀微翘,突然扬尘而起,果然飞速一般,片刻便将紧追不止的猛虎甩远。 猛虎“噗噗”几声,发现食物已经望尘莫及,悻悻离开。 文图伏在马背上,强忍左肩伤痛,忽觉红驹停步,仰起头不断摇晃。他立即竖耳听去,山下已是熙熙攘攘: “恶徒藏匿此山,快快沿马蹄寻找!” “老汉称此人戴有斗笠,身有钢刀,众人要小心!” 第004章 三入王堂 尘世因缘无道是,去去往往或停歇,怜是危时应了你,反倒城头把榜揭。官兵闻听老汉禀告,聚集而来;又闻山中马鸣,定是那恶匪无疑,纷纷亮出武器,围山而来。 文图身负撕伤,再看那群兵勇训练有素,手持兵刃,万万不能贸然出击,既然是救赎,老婆那边恐怕会有危险,南国王朝内也定有灾难,可自己全无知晓,费了这么大劲,若有灾难势必生灵涂炭,危及到日后的地球生态,万万不能死在这里! 苦思之下,只好央求宝马:“红驹啊,你带我逃走,我要尽快疗伤!” 红图驹竟似听得主人吩咐,忽然窜起,冲出莽莽丛木,众人惊愣之时凌空踢倒一个兵勇,长嘶一声,绝尘消遁!数兵勇起身追击,各个兵勇步法极快,看得文图瞳孔紧缩。 可是,红驹自有神力,全身丝无赘肉,每一寸恰到好处,极通人性,灵气无敌! 片刻之后,兵勇已无影踪。 文图肩头的伤口疼痛难忍,已经感觉到血已凝固,左半个身子也是逐渐不听使唤,索性埋下身子,任由坐骑奔驰,眼下只能听天由命了……不知红驹疾奔几时,在一座建筑后面停住。文图见已是傍晚,便起身凝视,浑身惊颤,呀呀呀,这里不还是陈王府嘛?! 你这红图驹,怎么就认死理啊! 他伸手轻拍那红马,示意快些离开。不想,红驹竟文丝未动,低下头,“突突”两声,又抬头仰视,不肯离开王府。 死了,死了!文图黯然失色,走也走不得,红驹又始终惦念陈王府,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京城了…… 这时,后门轻轻开启,探出一人,文图大惊失色:陈莹儿! 陈莹儿也是恍惚听见红驹声音,便赶来观望,赫然发现眼前当真是自己爱驹,背上托着血染的文图!刚想娇呼,立刻自己捂住嘴,奔过来拉下文图,抬起手轻轻抚摸爱马言道:“做得甚好!”说完,便手牵文图,直接引入自己闺房。 文图暗道:看三国,有刘备三请诸葛亮,没想自己竟三入陈王府,而且这陈王正在竭尽全力,捕杀自己!他绝对不会想到,淫徒盗匪竟在自己女儿闺帐之内!也许,整个天下此刻这里最安全了! “小姐?!”侍女钰儿忽见陈莹儿搀扶左臂全是鲜血男子进入,惊呼起来。 “小声!”陈莹儿喝住钰儿,“钰儿,快去寻些伤药,称作我不甚划伤,且已脱衣卧下,任何人不得入内!” 钰儿爽快应是,可是刚要外出,忽觉有异,再探视文图,一把抓住陈莹儿,将她带至自己身后,恶声喝道:“小姐,他就是昨日的淫,不,盗贼!”钰儿立即伸出手,做出阻挡架势,防止文图靠近。 “不得胡说!”陈莹儿训斥钰儿,“快去,我自知是那位公子。” 钰儿顿时脸红,张嘴惊愕地看着小姐,想想当日的情形,这公子赤着身子逃出王府,如此说来,岂不是小姐与这位公子? “并非你胡想那样!”陈莹儿已是厉声。 钰儿又偷窥一眼文图,不过眼神当即没有了恼恨,竟是憧憬和欢喜。自大王迎亲北土公主为王后,陈莹儿再无临嫁之意,也绝然不答应入宫为妃,钰儿整日瞧着小姐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头早就盼望着长主有个意中人,而此人看去倒还说得过去,不禁偷笑一下,连忙跑出小姐房间取药。 晚夜,陈莹儿亲手为文图包扎完毕,望着他叹道:“不知公子身无分文,或饿或伤,贸然来到王府,究竟所为何事?”这位公子除了着扮出奇,相貌倒是英俊,骨子里也没有那般邪恶之气,三番两次来到王府,陈莹儿岂能不犯嘀咕。 “我来寻人。”文图自是一言难尽,说起来眼前的陈莹儿也不会相信,鬼才认同自己来自一个遥远的世界,呼啦一下子穿梭到对方的床上,其实这是一个大穿梭师,瞧着自己的狼狈的模样,说小偷,都会被人耻笑成天下最差劲的窃客。 陈莹儿倒是关切起来,低声问道:“所寻何人,年龄几何,是何名讳,我差人帮你寻找便是!”说的不假,别说是陈王之女陈莹儿,哪怕是府内一个侍卫,在南国天下寻人也不费吹灰之力,毕竟这是权倾朝野的陈王府第。 文图苦笑摇头,自己也不知道老婆姓名、年龄、地址,说起来更会令人讥笑,“不劳烦长主了,只是一个小小友人,不值一提,在下去探查就好,”可是,既然自己降临陈王府,自是有其目的,不禁反问道,“敢问陈小姐,在下一直向往京城与王宫,也是初来此处,陈长主地位高贵,自然知道一二,最近王宫可有什么异常?” 陈莹儿顿显凄楚,毕竟曾是自己的心上人之所,哀怨摇头说道:“未曾听闻,经过无数多变故忍让,大王方荣登宝座,二王、三王虽稍有不满,不过早已被大王感化;北疆叛乱也是安停数年,有大王后在,自不会出现芥蒂。” 看来,陈莹儿一直关注王室,自然仍对大王念念不忘。 文图有些惋惜,大凡皇室王宗,都是三妻四妾,陈莹儿嫁过去弄个贵妃便是,难道莹儿非王后,绝然不入宫么,弄得自己这么善良、聪慧、可人的美娇娘独自暗伤,美中不足!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陈长主的父王?”文图试探问道,反正事已至此,任凭陈莹儿怎么想,如果这一切无恙,也好远离京城,永远别再回来,看样子她兵为介意自己探查王室国道。 “他身居重王位,当年平叛北番、铲除王室孽臣,立有功劳,已是真王室外最高权力。”陈莹儿不知文图意图,只是介绍罢了。的确,南国王土之内陈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宫内有二王爷、三王爷和公主,可是均是文臣,这陈王却有着无可匹敌的兵将权力,事实上已经与王室中的王爷地位相当。 文图见问不出什么,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便准备告辞,再不趁着夜色逃跑,恐怕会连累小姐,便起身说道:“文图不知道如何感谢小姐,数次馈赠相救,实为惭愧!” “你既不是恶人,自会得到善报。父王手刃家丁,嫁祸于你,实为保我清誉,也算是陈王府亏欠你,我代为受过,你不必多虑!” 文图不得不抬眼望去,这绝世女子要是在地球,肯定引得无数富少疯狂追求,可惜是在墨守成规的王图。 陈莹儿被文图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忆起那晚文图慌乱的举止,紧闭双唇低下头去。 打住!文图立即喝止自己小浪劲,我是来寻找自己老婆的,但绝不是陈莹儿!想到这,决定立刻离开,一则被陈王发现,逃脱不得;二是长时间如此,定是毁坏着小姐清纯;最重要的,也是文图最为恐惧的,自己已是有妇之夫,绝不能搞婚外恋!因为,马上就有一种令人嗤之以鼻的冲动! “陈小姐,我不便久留,如是有缘,来日文某必定报答!” “也好,”说着,陈莹儿取出一些银票,递过一只令牌,“这是我的通关令牌,目前无人知晓你名字,你大可放心使用,国土所有城池,均可顺利通过,暂时远离京畿重地!” “文某有一事不明,可否赐之一二?” 陈莹儿点头,看一眼文图,又立即垂首。 “你我素不相识,为何屡次出手相救?” 陈莹儿莞尔一笑,又是一种别样香气袭来,文图暗恼:快说,说完就走,我若再问,天地不容! “陈王府戒备森严,你绝不能不着衣服便来,虽已……”陈莹儿已是有些羞态,意为赤身卧床,“但未曾做出非分之事,可见你定是深有隐情;再者你夜半径自返回王府,可见异常聪明果敢,说不定将来会成为我大王朝有用的英才!再者……”陈莹儿立即停住不说,那自是先有裸身卧床,后有多次分辨,心中也自然有些好感。 好个聪慧女子,不过那次回马枪是饿极之际,红图驹给带来的!文图暗道。 虽只有一面之缘,文图心底却生出依依惜别之意,手中捻着陈莹儿沉甸甸的令牌,既有感激,又有伤感,不想自己一介穿梭师,竟令小女子多次相助;而身为异界志士,却丝毫也帮不上王府长主…… “就此别过……” “文公子多多保重!” 陈莹儿见文图离去,眼睛远远望着公子消失之处,摆手唤来钰儿吩咐道:“公子身上有伤,你寻几个信得过的下人,此去北上第一站便是咸枫城,那里是父王的兵城,令他们暂且随去帮衬一下,过得此城,估计就无大碍了……” “是,小姐。”钰儿辛酸地瞧一眼陈莹儿,闷闷不乐转身而去。 文图驾驭红图驹,连夜北上,远离陈王核心区域,如今最为紧急的,自是在灾难到来之前,寻到未曾见面的老婆。他连续前行一个多时辰,方才到达咸枫城内,寻得一处客栈,稍事休息。 次日醒来,已是红阳当空,越是北向,天气也越发干裂,更是显得四周一尘不染,清新冷冽,深深呼上一口,毫无尘埃烟味,倒像是对自己的奖赏一般,这可是在本世界绝无仅有的好空气! 不过正值盛世,街道上人们还是摩肩接踵,甚是热闹。文图安顿好红图驹,便独自步入市集,购买一些物品以备沿途不时之需。 这时,一阵喧闹声令他皱起眉头。 第005章 咸枫落难 随着吵闹声,前方人头攒动,一些人围拢过去,随后又惧怕着散开,但仍有留恋,便远远驻足观看。文图冷眼探去,瞧不见内中详情,不过看百姓们的样子,各个皱着眉头,一定是发生了忍无可忍的事情。 不必说,定是有人在欺辱百姓,而平民敢怒不敢言。 文图转过身,极力劝解着自己,眼前已经身陷囹圄,弄不好随时都会被陈王府的人认出,拿了回去立刻就成为陈王刀下亡魂,自当不能惹是生非,每逢这个时刻,应该会有其他英雄出现。 “恐怕这婆婆今日要被打伤在这里!”围观人中惜叹。 殴打老妪?这还了得!文图再度驻足停留,心中那个英雄丝毫没有出现的迹象,难道是自己?也罢,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迅速拨开人群进去,立在冲突中心的边缘。 “他是何人?”文图问身边一位中年农妇,手指向场内一个叫嚣男子,那人摇晃着手中宝剑,不断责骂着一位年老妇人,口中之辞只是埋怨老妪撞到了他。 中年妇女稍稍打量一下文图,小声答道:“看来公子不是咸枫城的人,他是副掌城的二公子,那一对老夫妇在此贩卖果品……”那口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气愤,看来这掌城家少爷在此城为非作歹甚多,早已激起民怨。 文图没有再听,不说也知道是仗势欺人,眼见那公子已然抬脚将老妇踢倒,待他再次扬手劈打老汉时,文图上前将他手腕制住! “你这一抓,可知自己便会没命?”掌城少爷没有脱手,轻蔑盯向文图,就像瞧着自己豢养的小鸡子一样,随时可以拿来杀掉品了;越是嚣张的人,越是容不得他人作梗,一来有损自己的威风,二来为虎作伥惯了,也容不下旁人阻拦。 文图倒是一怔,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出现如此恶徒,张口闭口草芥人命,丝毫不皱眉头,激愤之下脱口而出: “你这样,你爸爸知道不知道?” 如此大不恭!此言一出,周围人一阵骚动,明显这是个蹚浑水的侠士,虽然不敢大声,也传来瓮声瓮气的叫好音。 “混账小徒,”富少爷怒喝,“口出狂言,今天便要你就此住嘴!” 说着,左手绕剑刺向文图! 文图看剑锋所向,正是自己内脏,顿时明白此人定是动辄无端伤人,毫无手软之意,可这一剑下去,自己绝无法活命!文图从没有如此恼恨,右手一松抖开少爷的右臂,顺势探向他持剑的手腕,稍一用力,那长剑竟突然变向直挺挺刺入掌城少爷的体内,这纯粹是动作失误! 文图惊恐得睁大眼睛,自己绝无杀之心,可是这少爷太过外强中干,丝毫没有力道,那么轻轻一拧,便将剑锋拧入了他的内脏,再定睛看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少爷嘴唇翕张几下,翻着白眼一命呜呼。 本是带罪之人,再杀掌城大人的少爷!文图僵在原地,知道再也无法逃脱。 人群哑寂片刻,迅速传来各种声音,甚至有人拍手称快,可人人有家有孩儿,珍惜身家性命,呼啦一声四散开来,边逃着边回头瞧向这里,尽是惋惜之色! 瞬间,文图孤身一人立在那里! 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脱身,一群家丁,一圈兵勇,已经将自己围在中央,没想到这里的“警察”好快!未等有人报警就将罪犯围住,自己肩头有伤,况且眼前人数众多,想跑也跑不掉,只好束手就擒! “罪首报上名来!” 转眼间文图被五花大绑,衙役喝问着。 “草民……”文图稍一思索答道,“草民陈二!”他觉得这名字不错,随了陈莹儿姓氏,况且自己确实有些二,明知此处乃是非之地,还做这出头鸟,飞就飞了,还将堂堂掌城家的公子弄死,这哪是一个“二”字能概括的清楚。 不但衙役动作果断,州丞也是异常麻利,公堂之上稍稍审讯来由之后便怒目圆睁宣道: “犯人陈二,当街杀人,押入大牢,三日后午时菜市口问斩!” 文图深深为这公检法集于一身的县丞办事效率所折服,眼见官丞拍案判毕,摇晃着官戴帽翅,瘦小身板已然抬起意欲离开,赶紧学着电影中的桥段大声疾呼:“大人,陈二冤枉啊……” 州丞大惑不解,哪有杀了人还为自己含冤的钦犯,刚刚抬起的屁股又沉下来,指指文图问道:“你何冤只有?” “大人,小的绝无杀公子之意,是他首先持剑伤人,草民不慎将长剑碰进他的体内,若是有罪,也罪不至死啊!还有,那掌城的少爷必是杀人越货之徒,为何如此草草判案?”文图说得头头是道。 “真是荒唐!”州丞大人嗤之以鼻,冷笑一声,再次轻拍堂木以示愤怒,“现在被刺公子身在何处?” 文图只好如是作答:“死了!” “死于何物?” “长剑……” “公子可有自杀之可能?” “那倒是没有!” “你口口声声说那公子杀人越物,可有证据?”州丞已是怒不可遏,逼问文图。 “这……那倒是没有……”文图张口结舌。 “退堂!” 文图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是什么法制节奏,不看动机,不考缘由,只瞧结果,少爷死在自己手中,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若是这样做官,我也能办案!尼玛这才几分钟,命就没了!心中苦恼至极,暗道:老婆,别等我了,穿梭长廊里的人会救你回去! “如此顽劣嘴硬,好在州丞大人心善,要不,非连坐你的家人不可!”文图被押进牢区,衙役狠狠一把将他推入一所房间,“咣当”一声关上牢门,嘴里头不忘振振有词。 文图好想骂他一句脏话,告诉他在这里我没有家人,即便是有,我自己都未寻到;不过寻来也没用,自己将死,自己的老婆还未见面就有可能成为他人之妻,如此想来,还是不见为好,万一生得陈莹儿模样,更会叫苦不迭。 牢房内虽然简陋,不过倒很洁净。几张木榻,上面被褥不是很干净,却也叠放整齐,房内摆放着两个光秃秃的黄色木凳,上面无人,不知是什么习惯,旁边三个人蹲在一起闲聊,瞧见有行新罪徒进来,开始窃窃私语。 文图看那几个人没什么反应,知道这里没有狱霸,见几名囚犯迷惑,自己却懒得张扬,大模大样坐在那条长凳上,瞬间俯视起众人。 “这位壮士,你犯了罪什么罪名?”蹲着的囚犯看来不在乎文图这等架势瞧着,悄声问道,又怕新人不满,互相瞧一眼再看文图,那意思你不回答也无妨。 文图知道这三人定是地道的平民,生来不知道什么叫摆谱,也不在乎什么地位高低,便开口答道:“我杀了这里副掌城的二少爷!” “英雄!”几个人哗啦一下围过来,估计是觉得蹲着不雅,挪蹭几下便站起身,脸上布满兴奋,“当真将那恶徒杀死?” 文图哭笑不得,盯着眼前几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面色红润,毫无伤痕,看来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食不足咽不下,经常被殴打。几人对恶徒之死应该好奇,但竟无一丝关切自己生死,忽觉得这些人甚是可怜。 文图冷下脸点点头,不再说话。 几个人见这年轻人闭口不言,有些惋惜,刚想再蹲下闲聊,却见旁边这位冷眼相待,稍稍弓下的身子一个个又直起来,既不想离文图太远,又不敢靠近这位大侠,一时间显得慌张起来。 文图忽觉得氛尴尬,即便是被处死,也怪不得室内之人,有一搭无一搭问道:“你们都触犯了何事,被关押进来?” 这一问不要紧,三个人再次靠拢进来,脸上也再度高兴起来,逐一向文图禀明,仿佛向大王汇报一般,不过那长日被羁押导致的恶火也将几人口中的臭气吹向文图,引得文图低下头,几次屏住呼吸回避。 “我是因为当街弃灰,被官府捉拿至此……” 一个小伙子连忙抢过话锋答道,“我是与人调闹之时不巧打到他人脑袋,”小伙子怕另外一人说话,径直道出,“他,是因为不慎将一夫人裙带碰落而入牢!” 文图暗惊,很法制啊!禁止街道上倾倒脏灰,证明环保制度刚猛;打人脑袋而入狱,说明人权意识很浓;碰裙带被囚,女性地位很高啊!要不怎么,自己杀了人只想辩驳几句,州丞大人那么震怒。 的确,南朝王国法律严明,也是因此民风纯正,鲜有作奸犯科者;不过另一方面也提高了各地府官的地位,人人望而生畏,却也导致掌城之子无视法条,为非作歹,百姓们惧怕官府,无人敢言。 “这么说,你们很快就会出去,”文图知道这些小事断然判不了死罪,“那么,我向诸位打听点儿事,就是对于大王朝堂,你们可曾有耳闻?”文图坐直,装出一副大义凛然风范。 众囚徒自是愿意与这英雄交谈,便各自说起来。 “大王是先王最爱戴的长子,仁德贤厚,深爱百姓。几年前,先王去世,三个儿子争夺王位,又值北番叛乱,最后被陈王父女平定,四公主劝服另外两位兄长,辅佐长兄登上王位,所以天下太平。” “这些我知道!”文图记忆中早就有了这些,他关心的是眼下王朝有无动荡,见三人有些唯唯诺诺,不禁降下口气,“现在的大王后……” “她不是大王后,是北番女子!”未等文图说完,有人拦口说出。 这倒提起文图兴趣,立即转向说话的胖子。 胖子一见英雄来劲,定时也跟着坐在文图身边,一边说,一边比划,旁边几人跟随点头。 “当年大王见天下安定,可是因为平定北边番子耗去了大半国力,而北番那边地界广,草肥人壮,怕恶番再次反攻,便主动迎娶了北番王瓦赫达的妹妹,可是在百姓当中,只有陈王女儿陈长主才是我们的大王后!” 陈莹儿?!文图大吃一惊。 第006章 逃狱北上 文图浑身一震,看来这南国王朝,不单单是兄弟之间险些反目,南北兵马互相残杀,尸体横布,还有着与大王青梅竹马的陈莹儿! “你们说的是陈莹儿吗?”文图明知故问。 “闭嘴!你一介囚犯,哪能配得上直呼我们陈长主的名讳?!”几人异口同声。 我倒! 文图彻底崩溃,刚才自己还是大英雄,喊个名字就变为囚犯,这一定是了,穿梭长廊将自己遣送至王府,必是此缘故。将来的灾难,可能关联陈莹儿,如果她有差池,这个王图的民心就会崩塌! 自己一定要出去! 他长出一口气,这要是自己当时兽性大发,侵伤陈莹儿,大王土之内的民众非得把自己剁成肉泥不可! 还有,若是告知你们几个小辈,我曾与陈莹儿共居一室,她曾救助与我,赐我神驹,亲手为我疗伤,现在身上还揣着她的令牌,你们非得跪地磕头不可。 是啊,文图想到,记忆中的陈莹儿,战时不乱,随父出征,虽丝毫没有武技,却在危难之时喝退数千番兵,一路出谋献策,使得大王军直入北番王府;和时为民,扶住贫苦,竟苦跪两昼夜,为干旱之区求得天雨,普天之下,无不欣叹。 可是,这里戒备森严,铜锁闭门,要想逃出去比登天还难,便盼望着三日内肩头上的伤口能能好些,问斩之时想尽办法也要逃脱! 次日午时,牢门打开,狱卒引领进一位女子,文图抬头望去,险些震骇出声。 钰儿! 确实是钰儿,她身披裘衣,颈下一周白色绒毛衬托出她脸上恬静而机敏神色,她一眼便瞧见文图,眼睛眨眨做出暗示,身子虽然未动,抄在袖口内的双手明显颤抖几下。 “尔等听好,”狱卒刚想接着说,发现自己身在前面,赶忙退到钰儿身后,弯下身子,缓下声音,“这是陈王府陈长主的府下姑姑,正在寻找府内的杀人恶贼,闻听今日有嫌犯入内,特意赶来此辨认!” 那几人一听是陈公主的丫环,立即扑倒,连连叩头,不敢再看,也不敢出声。 狱卒一瞧陈二还傻呆呆立在那里,嗖一下子冲到文图身前,“刷”一声抻出一段长刀,示意文图立即跪下,面见陈王府的姑姑竟敢如此大不敬,即将杀头之人也不可如此嚣张! 钰儿这时轻声吩咐狱卒:“你且回避,我要亲自问询!” “是!”狱卒应允,估计是怕陈王府的人责怪狱政不良,狠狠瞪了一眼文图,那意思是你等着老子回来再教训你,“府下姑娘一定要小心。”说完,弯着腰退去。 文图立即起身,此时看见钰儿,仿佛见到亲人一般。瞧眼前情形,一定是陈莹儿获知了自己被抓的信息,着钰儿前来探查,心里深深泛起酸意。 “你叫什么名字?”钰儿问道,仿佛审问文图一般。 “陈二!”文图佯作恭敬。 钰儿一下子低头,连忙用手将嘴捂住,看样子是险些笑出来,没想到这两人定是心有沟通,姓氏都合在一起。稍许又将紧抿的嘴松开,近似喝斥口气问道:“陈二,我问你,你可曾到过京都?” “不曾前往。” “你随我走出,这里黯淡得很,无法识辨。”钰儿令道。 文图随着钰儿走出牢门,见那几人仍旧伏地不动,心中很是感叹,人囚尚且如此,若是陈莹儿驾到,那浩浩百姓如何反应?可是瞧着钰儿的走向,这不是要令自己逃狱吗?那,钰儿怎么办? 钰儿引领文图到一拐角,悄声道:“你且将我击伤,从这里逃出去,外面我已安排妥当,有人假扮百姓拦住官兵!还有,出得此城便不是陈王府的拥兵,小姐的下人也就无法再跟随于你,一定要好自为之!” “这可使不得!”文图断然拒绝,自己怎么能击伤钰儿!听闻钰儿的话,陈莹儿竟然派人暗中跟随自己保护周全,自己何德何能,引来陈长主如此重视,瞧着钰儿心急如焚的样子,更是摇头不止,自己绝不忍心下此狠手,将恩人的侍女打伤。 “小姐吩咐,尽快北上,不得再度惹起祸端。”说完,钰儿竟准备好一样,一头撞向墙壁,顿时鲜血顺着额头淌出,佯装昏倒!她一定是意料到文图绝不会出手,所以来之时便已做好准备。 混蛋文图!他自己暗骂自己。 再也不能拖累下去,文图飞身冲出大牢,府衙之内竟无有巡兵,想必是已被钰儿指使出去寻找府内的刺客了。可是脑海中也随之一凛,这偌大的州府,竟然能够听从陈王府一个丫环调遣,那么,整个南国王朝各城的官老爷岂不是都听从本城属王的命令? 南国王朝,依旧施行诸王议政,各个朝王虽均归属朝廷,可都有自己的城池和兵马,名义上属于兵府掌控,可从眼下看来并非如此,本王在城池之中一定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 这时,身后哭喊声音传来:府下姑姑!府下姑姑!快来人,陈二逃跑! 文图迅速冲进大街,果然,追出的几名狱卒遇到几人“无意”挡住,官兵怒喝之后予以袭击,可是击打不中,只好笨拙地绕开那几个人,再度向前奔去。 集市上平民看去,这不是那个杀恶少的小伙子嘛,见到有人堵住兵勇去路,纷纷跑到路中间,有的将摊位偷偷前移,瞬间水泄不通! 文图所到之处,人们纷纷闪避,让开去路,官兵见前面路已封死,望洋兴叹。 更是令人意外的是,文图逃到客栈,那老板一见,先是一愣,立即抱拳:“大侠,你的马匹我已喂足水草,你的银子我也不要,快快逃去!” 文图一拜谢过,立即跃上红图驹,飞驰而去。 奔出咸枫城,文图长长吁出一口气,顿觉四周风景靓丽,身心也是豁然开朗。那一株株冲天杨木,俨然高耸着探向云霄,虽然枯叶不再,随时还有数片残瓣飘下,也阻不住那挺立的身姿! 虽然是身负多重罪名,毕竟是重获自由,也可以去寻找自己的娘子了,要不,那姑娘不知道老公是谁呢,丈夫就夭折与异世界! 再走,文图开始小心翼翼,沿途只能依山北行,偶遇城府,只要递出令牌,无一阻拦,城外的野路只好餐风露宿,山果为食,涧水为饮。随着北隅临近,加之日趋严寒,身外的苍茫开始呈现出来,明亮色彩越来越谈,兀山枯木越来越多,沙尘也开始频现,文图最后几日竟是满嘴沙土而行,好在红图驹神勇,一直神采奕奕,有着使不完的精力,载着文图一路北行…… 一行,竟是两个多月! 途经城池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庆贺年关,可文图丝毫没有那种惬意,他决定要抵达南国最北城池,一旦被发现,可以越境逃往北土,安定下来之后再做寻妻打算。 一日,他与红驹来到一座山下稍事停歇。 文图再次捧水入口,从河面之上发现自己模样,吃惊非小,接着狂笑起来。头发已经蓄长,脸色黝黑,胡须浓密,俨然壮士一般,若是这般模样去往陈王府,恐怕陈莹儿也认不出了! 他登上一块巨石,弯下腰用力挺直,使尽全身气力狂吼一声:啊── 啸声荡去,便在山野中回响起来。 “红图驹啊,”文图走到坐骑身边,抚着长鬃感叹起来,“真是难为了你,本该在尊贵无比的陈王府享受福禄,现在却跟着我四处逃亡,真是对不住啊,也对不住你的主人,不好意思啊,等我安定之时,一定请你喝酒……” 红驹微微扬头,根本听不懂文图言语,再次俯下长颈,吸吮一口涧水。 人马再次前行,走着走着,山脚下已现出人家、庭院、城墙和星星点点的灯光,应该就要抵达番邦之外最后一座南国城池,可眼前出现两条岔路,文图犹豫起来,这也没个路标,没个警察指挥,该走那条?眼见天色已黑,再者饥肠辘辘,走错了还得返回来,干脆模仿影视剧中那些猜测之法吧,便举起手来准备胡乱指点。 忽然,一只硕大的山鸡扑出野丛,刚要稳步而行,忽然发现有人在那立着,扑棱棱沿着其中一条小路飞跑而去,片刻又消失在树灌之中。 就是它吧!文图瞧着山雉消失的小路,总比没个提示好,轻喝一声跃身上马,提起缰绳令道:“爱驹,我们就走这条路……” 山路尽头便是一座民居! 文图哪里晓得,前面就是他娇妻所在! 他的“老婆”也随着家人,从南国王宫一路奔波,返回北番边境探望乡人,此时正在府中享受天伦之乐! 也就在此刻,一群蒙面人开始悄悄凑近一座民院,确认了有王宫赶来的车马,也闻听里面一片欢声笑语,虽互相对视一眼,俯低身子隐藏在夜色中。 里面的主子,是大王后的贴身侍卫,少年之时便进入北土,凭借一声肝胆和武艺博得瓦赫达垂爱,赐给了王妹做护卫,也是随着公主远嫁南国,进驻京都,誓死效忠大王后。如今天下祥和,大王后恩准侍卫返乡省亲,他便着家眷回到旧居,等候着欢度年关,年后再回王都侍奉旧主。 忽然,庭院内一直杯子被碰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讯号!院外的人一同立起,猛地抽出武器冲将进去…… 第007章 庭中怒斗 黑山,黄木,白草凄凄。 北方冷风吹过,文图随着紧紧外衣,口中呼出热气清晰可见。 “红图驹,这一路辛苦你了,如若无你,我早已命丧黄泉。”文图一边行着一边爱抚神驹,将脸贴在马背蹭来蹭去,嘴上忍不住再起谢意。 “嘶──”红驹一声长鸣,前蹄高跃,嘴中热气急促吐出。 文图听见鸣叫顿时觉得心酸,竟似一根柔丝在脏腑中不断抽拉,鼻尖耸动,眼睛顿时干涩起来。这是怎么啦!曲径通幽,旁无异物,天气虽然凉冷,可毫无危险征兆,哪来得这般感觉? 瞧着宝驹忙乱的样子,文图喃喃说道:“红图驹,快走,带我奔向心痛之处!” 神驹果然听话,径自向远处一奔去,越是向前,文图越是伤心,不自觉捂住自己心脏,强忍悲痛!那种伤心,仿佛是在穿梭长廊中观看自己葬礼一般。 耳边风声响起,两侧幽暗的树木纷纷向后倒去一般,耳边马蹄声几乎与剧烈的心跳产生共鸣,铮铮之音犹如磕打在心脏上,令人呼吸急促;红马飞驰,迎来厉厉寒风,吹得文图睁不开眼睛,脸庞和眉角刀割一般疼痛。 红图驹狂奔至庭院之外猛然驻足,凭借着急骤而止的力量后蹄高耸,臀部上翘,后半个身子扬空而起,文图丝毫没有防备,顿时失去控制,身子似是断线风筝般飞入庭院当中! 他睁大眼睛屏神观看,只见地下血泊中扑卧数人,已被杀害,大多人都是紧握兵刃,怒目圆睁,动作各异,一定是在拼命抵抗中被人斩杀;有的双手伸向门庭方向,不是正在通告厅内人,就是意欲抱住杀手的双腿过程中被残害…… 房内仍有声音! 文图来不及多想,扬起长刀夺门而入!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更加悲壮且即将结束的画面:几个蒙面人正走向一位粗面男子,男人五十岁左右,费劲气力强睁双目,抵御着困乏,看来是被人偷偷下药,导致无力抵抗,而他怀中正紧紧护着一个孩子,哀怜表情无疑正在乞求匪徒放过孩童。 “什么人?!”歹徒忽然发现闯进一人,纷纷注目凝视过来,见来人浓眉大眼,胡须满布,手持长刀,怒气冲冲,以为是何方高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提醒多加警惕。 文图喘着恶气瞪着众刺客,瞧那模样和身后一片尸体就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故意装作沉稳,抖一抖长刀喝道:“哪里来的贼寇,竟然闯入我的地盘行凶,你们也不问问本爷同意不同意?” 为首的一人听着这是江湖口气,半分放心又半分担心,不是官府中人就好,可瞧那神态恐怕很难对付,将手中长剑微微沉下,稍一抱拳道:“这位兄台,我与阁下天地不犯,此等事宜也定于你无关,若是得罪了贵主,报上名号,我等择日前往赔罪;如一意阻拦,我等自不顾分寸,恐怕会怠慢了兄台……” 文图见对方稍有芥蒂,立即跨立原地,鄙视地摇摇头,用刀尖指指众人,阴沉起脸来,“此有老小,定不能伤害,若尔等现在立即滚开,本人概不追究,”他想追究也没那本事,“若是一意孤行,就让你们尝尝屠龙刀的厉害!” 屠龙刀? 这几个此刻没听说过,他们当然读不到《倚天屠龙记》,再次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命令战胜恐惧,一齐向前一步,震慑文图。 等等!文图暗叫不好,脚腕有些颤抖,险些随着倒退一步,还是咬紧牙关稳住,冷冷地盯着众人手中兵刃。 旁边萎靡的老者已经摇摇欲坠,似是一眼便瞧出文图本事,想要伸手示意英雄快快退下,可终究没有抬起来。文图偷偷瞧见,更是心急如焚,既然歹徒下毒之后才敢闯入,足以见得这位老者身怀绝技,本想拖延一下时间令他清醒,可是看他那神色却是越来越难以承受,心里一片冰凉。 这如何是好,打也打不过,想跑他们断然容不得,干脆,拼了! 文图大喝一声,冲将上去! 他双手扬刀,身体打个漂亮的旋转,用尽全身气力向首恶脑袋上砍去!嘴里大声叫着:“飞龙在天!”不管是什么,反正对方听不懂,有气魄就好。 首领听见这招式果然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见那长刀霍霍而下,心里有些害怕,本能地提剑格挡,只听“嘡啷”一声!情景自然大跌眼镜,文图手中长刀不翼而飞,虎口、臂膀、胸膛甚至脚面一阵酥麻,摇晃着跄踉起来,哪来的这么大劲儿,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贼首忽然发现这般情形,气得的大声骂娘,身后传来放浪的嘲笑声,他抬起脚踢在文图身上,文图立即失去控制径直扑倒在老者身边。 却在此时,文图忽然觉得有一股力气悄然涌入身体,浑身血液沸腾起来,几乎听见自己的骨结格格作响,瞬时觉得自己有些高大。难道是老者正在为自己输送功力,一般书籍小说、影视剧都是这么描写的,刚要恩谢老者,可抬头看去,那老头已经浑然入睡…… 刺客立即靠拢过来,准备结束使命! 忽然间,文图拾起长刀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呲牙咧嘴挥舞长刀,眼前竟然出现一片光影,不过在刺客眼里还差得远,那首领再度将宝剑探进去,又是“当啷”声响,文图被震得后退,可是刀仍在手! 刺客们稍显诧异,不知为何摔个跟头就厉害起来;首领怕时间久了出变,使出一个眼色,其中一名杀手忽然绕过文图,扬剑刺向老者和他怀中的孩童! “混账!”文图顿觉这绝然不可,觉得那剑仿佛要刺入自己身体一般,恼怒之下不知那里来的力道,跃身蹿出,长刀劈向行刺之人后背,速度之快自己都没瞧见过! 那人觉得身后风起,连忙腾身闪避,躲开文图袭来的长刀。 文图见倒在地上的男子已然承受不住,这样下去孩子定会被害,立即从男子手中抄过孩子,搂在怀里。那婴孩紧紧抓住文图前胸,竟似懂得此人在保护自己,不出一点声息。 好个凄凉! 竟如此心痛! 小小婴儿害得了你们什么?! 文图搂住孩儿那一刹那,忽觉体内迸发出一种力量,就像在穿梭通道内被人扭来扭去,因此而来的愤怒的力量! “我要杀了你们──”文图声嘶力竭吼道。 刹那间,文图冲入刀风剑雨,凭借着宁死不屈的牛犊子劲儿和不知哪里来的胆量拼命地挥刀狂砍,他已不在乎自己生死,根本不需要知道谁胜谁负,只要杀掉一个就行!他明明看见,刚才那凶匪招式狠辣,快速无比,可是现在再瞧,那几人脚步竟有些沉重,手中武器袭来速度也变得缓慢些许! 以他的技艺,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刺客的,可是这三番两次地暴走还是大大地震慑了歹徒,明明是一脚被踢飞,起身便能挡住杀手的剑;明明是被震得连连倒退,却又一下子勇猛起来,谁刺他,他就砍谁! 江湖之上绝无这般武功! 这群匪首正是因为惜命,没有一个想与文图同归于尽,又有些恐惧,怕他再过一会儿又厉害一层,虽然刀剑之光密罩文图,一时竟下不得手结束其性命。 文图不懂得武功,只是凭借一种莫名的勇气和身力格斗,姿势也越发古怪难看,可是在刺客眼里,却当成了一种可怕的招式;方才行刺孩童之人稍一走神,“当”一声,手中宝剑竟被文图挑去,“唔”那人显然不相信这是事实,可是瞧见自己手中已然空无一物,惊异地瞪着文图。 另外几人明显被这一阵势吓到,互相瞅一眼,怕僵持下去定会引来官府众人,决定速速请援兵,猛然跳出来,转身遁去…… 歹徒刚刚逃去,文图忽觉浑身酸痛,想收回举在空中的长刀,可是稍一用力,感觉右臂根本不听使唤,长刀脱手落在地上,刚才还有着满身的气力,为什么现在一点劲儿也没了,估计来个十岁小孩儿也打不过了,他知道这帮恶人绝不会就此罢休,赶紧取过一碗凉水,扑到男子面前,灌水入喉,男子方才稍稍清醒。 男子看见自己的孩子在文图怀中无恙,老脸呈出苦笑,微声说道:“谢谢大侠救命之恩,不知怎么称呼?” “在下文图!” 老者环视一下,发现已经没有自己人,证实均已被害,颤抖着抱起身边已经失去气息的夫人,老泪纵横,指指文图怀中所抱,呜咽道:“拜托文壮士救救我的孩子!” “老人家放心,只要有文图在,绝不会令旁人加害孩子!只是,为何出现此等惨事?” 老汉艰难地保持着自制,怕是再有人前来,急促答道:“不晓得,我本是大王后贴身护卫,今日回乡探视,不想白日刚刚落脚,晚间便被家中细作下药,打斗中我已功力殆尽,恍惚之下敌不过这群恶首!你快快带着孩子离开这里,无论对方是谁,既然已经动手,绝不会中途放弃的……” 大王后的护卫! 文图隐约感觉到大王图要发生重大变故!大王后的护卫本在王都,在家乡绝不会招惹仇家,既然追到这里暗害,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不过自己与老人不谋而合,需要马上逃离这里,遂伸出右手想扶起老护卫,一起离开,却被他断然拒绝。 侍卫老泪纵横,缓缓抬起手指向文图怀中的婴儿…… 第008章 为妻赋名 文图见老人家悲痛欲绝,不敢多问,凝重神色侧耳恭听。 老人家落手抓住文图,沉吟变声:“五年前,我夫人在京城家院中发现此童,竟是刚刚出生便被抛弃,见女孩甚是怜悯清秀,便收养为女儿,只可惜自小双目失明,不过随着日子长久,此儿倒是伶俐,文侠士救女之恩,老身自当来生再报!” “哪里哪里,我一定尽我所能,只是,敢问老人家,这孩童名号?”文图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处,眼下再弄个盲童傍身定有羁绊,可老护卫见一个瞎了眼睛的孩子扔进院中,尚且不离不弃,自己一代穿梭师,焉能毫无情义?随即欣然应允,问起孩子姓名。 “我们符家之女,因公事繁忙,至今尚未取名,就劳烦少侠吧!” “此女虽是盲目,可处事甚聪,淡然柔顺,便叫符柔罢!”文图见方才小儿抱着自己不哭不叫,定是聪明柔和,信口雌黄起来。 符柔?! 文图瞪大了眼睛! 我的天娘!为什么是符柔?突然想起了穿梭通道内的话! 一道白光闪进文图大脑,历历在目── 通道内看见的百年墓碑上,自己名字右侧赫然篆刻着两个灿字:符柔! 自己老婆便是符柔! 我的老婆为什么是盲人?盲人能生出那么多孩子么?哦,对啊,盲人不耽搁生儿育女!他立即将符柔轻抬审视,不想手腕用力过度,符柔轻“嘤”一声。 文图呼吸急促,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是真实所在!南国王朝鲜有遗弃,凭空而降于符府,那眼前孩童千真万确如假包换是自己将来的妻子!目前刚刚五岁,甚是名字是老公给起,最重要的,是今后要与老公一起浪迹天涯…… 若真能够谈情说爱,至少再等候十五年!按照穿梭长廊所言,自己和符柔要在南国王朝闯荡十五载! 不但只有五岁,还是双目失明! 孤孤零零入王图,愁愁惨惨逃异途,北土遭遇娇妻小,牙牙岁五道不出! “符柔,好,好,我的符柔救拜托给文大侠了,”老侍卫悲戚言道,“还有,符某一生光明磊落,从未积怨他人,可是……”他再度瞧了瞧文图,终究是放弃了嘱托…… 文图心中不是什么滋味,凭空捡到一个孩子,不想却是将来的老婆,不知是福是祸,恍惚间一声异响惊醒过来,定睛一看,惊惶懊恼捶胸顿足,符老爷挥剑自杀!那定是怕拖累了自己! “大王图!”文图仰首啸叫! 小符柔吓得撇嘴要哭,文图赶紧轻拍几下,符柔立即住口。 你放心,符大人,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文图心中发誓,他也说不出原因,究竟是瞧着可怜,还是养育了自己的老婆,抑或是符侍卫乃王宫中大人物,总之为其报仇成为他的志愿! 文图将符柔贴在胸前,顿时感觉自己浑身烦躁,热气上扬,眼睛愈发的难受,在他看来,只是怒恼所致,并无在意。 文图知道,马上还会有人来此,迅速将符柔放进一襁褓之内,这是专为背起孩童缝制,红绸面料,搭接精制,内附棉质松软,薄而不透,背包两侧还飘着一对捂耳白球,竟是鹅毛粘缝,精巧可爱。一看便知,这是王宫材料,符母亲手裁制,瞧着那一针一线的手工,文图心里更加难过起来。 “文图,你几岁?我叫你什么?”符柔应该是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放在背后,正要背自己,微声问道。 “我……”文图暗想,好聪明,只曾说出一次便记得,可无法说出年龄,因为自己永远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你就叫我叔……”卧槽,文图又是大凛,这地球文明中辈分不可弄错,但总不能现在就喊老公吧,“以后,你就称呼我文图哥哥!”他知道,自己与符柔将来还要穿梭,无所谓如何交谈。 “文图哥哥,父母大人呢?” “他们睡下了,”文图心情再度黯淡,“两位老人以后要留在这里,我带你去治好眼睛!” 说着,文图将背后襁褓两条绸带绕到前胸,上下紧紧扎得牢靠,这些不用他人嘱咐,自己将来的老婆,自然丢弃不得。 文图忽听院外有人接近,立即将耳球罩在符柔耳上,这样她就听不见什么,加之双目失明,便不会体受到身外的厮杀、嚎叫和惨烈。 从此,符柔定会依附在文图后背上领略祥和而善良的世界。 文图没有多想,毕竟他体内流淌着另一世界内战士血液,此刻背负的,不单单是老婆,是一种信仰,一种希望! 门外,有人偷入;文图,取过符老爷身边的黑色战斧,应声冲将出去! “站住!”一群黑衣人拦住去路。 文图压制不住心中愤怒,沉吟道:“今日,阻我者亡!” 那些人甚至讥笑,认为眼前立着的,无非一介初出茅庐武士,不知天高地厚,纷纷冲将过来,举起自己兵器劈头砍下。 文图回头看符柔,她已经闭上眼睛入睡,便将背包上面棉套头合盖,左手轻拍着符柔,嘴中低喝:“尔等畜生!” 说完,右手抡起长斧,挥向身边之人,一道黑风,不,是一圈黑色斧头利刃,几乎同时呈现在一群人的喉头前,竟像一尾尾毒蛇的黑信,稍作停留,瞬间又探出! 所有人同时感到劲风突至,也是被那吓人的怒吼声吓了一跳,连忙撤身。 文图立即跃上红图驹,猛喝一声,再度挥斧斩去,迎上来的一柄长剑当啷一声缩回,文图也感觉到自己右臂酥麻,不敢久作停留,顺势侧眼探去,死去的家丁大多被一枚三角形状暗器所杀,每个三角都是棱刺锋利,那个暗器模样也深深刻在文图的脑海中,他下定决心,总有一日要寻出端倪,为符老爷和夫人──自己将来妻子的养父母报仇! 就在增援的刺客们稍有懈怠之际,文图驾驭红图驹开逃! 众匪徒也是各自出声,跳上马驹,猛追过去,可是谁也没有预料到,不一会儿,前面的黑影便消失在茫茫无际的夜色之中…… 文图知道此路不通,再次折返左道,直奔北城;四周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唯一感觉到温暖的,是背后符柔和胯下红驹贴身之处,其外都已僵冷一片。 眼见一道城门临近,文图被拦住。 “站住,”守城护卫合枪拦下文图,“晚夜不得入城!” 文图下马,喝问护卫:“正是夜黑,我们……我们兄妹何处安身?” 护卫显然很是不满,无意再理会。文图见城门紧闭,身后说不定又有追兵,便低声说道:“陈王府陈长主派我前来,有急事进城,我已连续数昼夜未做停歇,不知……” “陈长主……”护卫未等到文图说完,失口说出,立即放下长枪,半信半疑盯着文图,说话声音却低微起来,“敢问可有凭证?” 文图心中大作惊叹,难道这军马之人也如此看重陈莹儿?也难怪,当年陈王一路北上,陈莹儿巾帼须眉,连战连胜,自是不忘爱戴士兵,她的地位早已根深蒂固,想着,便将陈莹儿令牌取出。 “大人!”两位护兵同时弯腰示意,再抬起头来,二人竟是舍不得放手那令牌,你我互相抚摸珍爱,“恕下官眼拙,万万不可告知陈长主!” 文图心酸不已,点头应是。既然如此,文图叮嘱:“若有人提及我二人,万不可泄露!” “大人放心,即使砍我二人头颅,也不会说出半点消息,”两名护卫异口同声,随即仰头指令,“开城门,有公务!” 城门徐徐开启,文图上马向护卫辞别,竟瞧见二人业已唯唯诺诺,倒向是与亲人告别,自己也是心潮翻滚,不是滋味,遂扬马进城。 片刻,一队人马赶到,带头之人下马奔至护卫身边,掏出令牌喝道:“二王都尉,尔等可曾见到一男子背负童子入城?” 护卫答道:“大人,未曾见此等模样之人进入。奉掌城令,因边临北番,夜间无令牌者一律不得入内。大人,要进城吗?” 说完,护卫转身准备告知。 “不必!”都尉喝令,说完回身上马,“追!”带领手下返程追去。 都尉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杏眼浓眉,脸色严峻不可侵犯。他驾马奔回路口,见一群人正候在那里,正是暗害符侍卫一家的刺客,遂下马审视众人,阴声问道:“你们可知符侍卫与那男子说了什么?” 那位头领与增援而来的一位头头上前回道:“绝不会说什么,那老家伙不知我等是何来历!侍卫已死,那小儿也不知道什么,不知都尉大人否将余下的赏银……” 都尉抬起头巡视一遭眼前的刺客,喃喃吟道:“若非符侍卫识得本都尉,哪会有活口留下?!”愤怒之际忽然一摆手! 瞬间,身后的兵勇拥出武器冲了上来,都尉也是猛施身手,不出半刻,一群杀手荡然无存,尸体横布…… “追!”都尉上马,看也不看死人一眼,御马向南奔去! 第009章 赌坊借银 长街夜半,人色稀少。北城与北土之疆濒临,自然添上一层阴暗,眼下凛冬严寒,更是显得凄凉,沿街的门窗紧紧闭着,极少透出光亮,冷风不断吹袭沿街的挂物,一些牌坊和垂灯便发出叮当响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文图停马一家酒店门前,小二立即跑颠上来侍奉,像是现代泊车一般,将红图驹牵至马棚喂理,引领二人入内。 “客官要些什么,本店应有尽有!” “来两份……”文图刚想说意大利面,这里绝对没有,也绝对没听过,“两份热面,二两白酒!”说着,便将背带松解,抱过符柔一起坐下。 “二两?”小二大为不解,“本店的酒是上好的十年秋梁红白酒,二斤一坛,不可拆封。” “来一坛,再上些肉来!”他已是数日未曾粘荤。 “文图哥哥,”符柔听见二人谈话说道,但很是胆怯,“父亲大人说,御马之人少饮烈酒。”说罢,伸出胖乎乎小手习惯地摸索开去,不过很快又缩回去。 文图一怔,如此小小年纪,已然懂得如此道理,甚感欣慰,刚想说无妨,今晚就在此停歇,又一想,老婆的教育责任在自己,两人不可能在大王图长留,便低下头俯在斧头耳边换做白话说道:“父亲说的对,以后呢,还有饮酒不驾车,驾车不饮酒;没事,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住下!” 符柔没听明白这句话,但还是点点头,不再说话,因为眼睛看不见,点头方向正好对着提酒而来的店小二,好像很满意好酒上桌,弄得小二偷笑。 文图自知不能先吃,便将热面翻搅,尽快冷却,随后用嘴唇试试,证实温度适中,并将面条用竹筷夹断,一点点喂符柔;随着,夹起一小块牛肉试图喂给符柔,可是她断然咀嚼不碎,可以后单单吃面,岂不毫无营养? 一咬牙,文图夹起半点青菜和牛肉放在一起,自己咀嚼几下,定是可以下咽,便喂将过去,符柔痛快嚼食几下,吞进肚内,粉红胖嘟嘟小脸笑着,“好香!” 弄得文图倒是一阵脸红!若是正常小儿,自己咀嚼喂食自无恙状,可这毕竟是自己将来的妻子,不知很多年以后,她知道自己小时候曾经如此这般,是如何状态? 文图打开酒坛,细品一口,立即凝眉,此酒定是以清纯山泉之水,经过制曲酒母,最后酿造而成,清爽不腻,似甜似涩,绝对是长久蒸馏之尾酒,使得酒精含量大大降低,按照现代方法计算不会超过20度。 他终于明白,在诸多书籍小说中有壮士数杯不倒,这酒自己也能引得下两坛;也是了,若是烈酒,那《水浒传》中的武松,定不能十数碗不醉。 想着,文图捧起酒坛,不一会儿将坛中琼浆喝得一干二净! 店小二惊呆,旁边惊叫:“好酒量!” 文图暗笑,不是我酒量高,而是南国王朝内的人酒量低而已,若是自己身旁无符柔,恐怕五坛也拦之不住。 酒足饭饱,文图结账,遂问小二:“楼上可还有房间?” “客官,看来你是外来之人,本城之内戌时之后,若要住店,必须前往衙门核实身份,以免匪徒作恶!” 靠,这不是和现代的派出所登记制度差不多么! 店家见文图迟疑,以为带着盲童不便,又怕丢掉这份生意,近前劝道:“要不这样,客官将小姐留在店内,我好生侍奉,此去往东不远就是衙门,也好办的快些……” 去你的!文图暗道,我才不呢,这是本爷的家内,岂能说放你这就放你这? 再者说,现在早已被通缉,去衙门他确实不敢,只好问道:“哪里有歇息之处? “青楼!”小二立即露出诡秘笑容。 你娘的!文图暗骂,再怎么说,也不能抱着老婆进妓院吧,看来酒家是住不了了,总得寻个地方让符柔睡上一觉,便问道:“可否将马匹存放你处?” “当然可以,一晚一两银子,客官大可放心,我们一定喂给上好饲料!” 文图立即掏出二两银子,意思存车加洗车,嘱咐道:“将我的马存至隐蔽之处,找马倌好好梳理!” “好嘞!”店家一把抽过银子,大笑着跑去。这大半夜的,即便是留下二人暂住,也只能收一两银子,拿起布帚等物打理打理马匹就多得一两,自然不亏。 文图再次背起符柔,步入月染长街。 通道之上,寥寥无几的路人匆匆而过,自不停步,偶有几只马匹飞身而去,御马之人也是低声驱使,免得惊扰街临。夜色甚是清透凉凛,无一丝杂味,在大王土,面街倾倒赃物即可入狱,哪里有半点污染? 空月皎洁白光,映射着文图身影,如此孤单无助。 文图抬眼望去,见自己已经步入商街,红灯摇曳,人头晃动。 “文图哥哥,我想睡觉!”符柔已经睁不开眼睛,含糊不清说道。 文图立刻停住脚步,这确实是一道难题,自己身上银子不多,哪敢步入青楼,那里是高档豪华会馆,不开个奥迪之类估计进不得。但再回头观看,心里难过,只见小符柔低头歪脑,似睡非睡,很是憔悴。 这可如何是好! 文图忽见前方有一赌坊,狠下心来,今晚便带着老婆先饮酒,再去赌,然后入红楼,即使她长大,获晓此时此刻的境遇也埋怨不得,再者这种事情,恐怕常人想都不敢想呢。 文图一进赌坊,便被伙计引领到赌桌前,不过眼神中充满着怪异,怎么大半夜的带着孩子来赌?以为眼前壮汉一定是输急了眼,便给桌主递个眼色,文图立即看明白,无非是此人已疯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全杀。 赌坊内虽然拥挤得很,但不像赌场那般无状,人们各自忙碌着自己银子,杂役也是往来穿梭,迎送赌徒,打扫坊间,看上去倒是秩序井然。 赌客们也是纷纷诧异,见到文图阴沉着脸色满嘴酒气拥进来,身后还背着个孩子,一定是将家中喝个透底,输个精光,连孩子都无处存放,这等狂徒谁还敢碰一下,无形中给文图让出很宽阔的一个位置,说话声音也小了起来。 正中下怀!文图暗道。 “文图哥哥,这是什么地方?”小符柔被吵闹声惊醒,问道。 “这是赌场,是坏人来的地方。”文图回过头小声答道。 “那我们为何还来?” 自然是需要银子,文图暗想,可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转过头去悄声搪塞道:“没事,哥哥就是来看都有什么样的坏人!” 文图仔细观看,赌法非常简单,只是猜出赌坛之下彩色棍棍的单双,他当然能够极快知晓坛下有几只彩棍,可是他发现,总是在掀开刹那被桌主做手脚。自己绝不能再生出事端,心中有数之后,便将自己银两全部压在冷口之上,哪方注小,就押哪方,果然是次次猜中。 两刻之后,文图手中已有大把银两,见桌主已经开始注意自己,便抽出一小块扔给桌主,桌主会意,立即低头谢过,文图扬长而去。 他明白,在这里,永无赢家! 有赌瘾之人,一眼便会被赌家看穿,小赌会让你赢,大赌立即扫光你银两;瘾君子便再来,还是如此,小赢大输,深渊无底;无赌瘾之人,赌家会察言观色,衡量局势,赢的自然是赌家权衡之下,令其作为陪衬,引诱他人,如果加注,自会血本无归,因为赌家自知此人赌一把便走,哪能施舍这等机缘? 他步出赌坊,深感自责,没想到养活妻子竟然靠赌,怕自己以后上了瘾头,便摸摸符柔小脸心中发誓:此生绝不再进赌场! 符柔被文图碰醒,刚想睁开眼睛,可着实挺不住,又瞬间耷拉下头去,可能是感到这样不好,费劲地想抬起头,还是伸出手把住文图衣服,将脑袋靠在他后背上,想静静睡一会儿,可是随着文图走路,仍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符柔,我们现在就去一间睡觉之地。”文图小声说道。 “嗯,”符柔含糊不清答道,最后一丝好奇令她嘟囔出声,“酒家不行,去哪里……”明显已经不在乎答案。 “找一个……一个好看的地方。”文图涩涩答道,反正符柔眼睛看不见,自己进去也不嫖,只是休憩一晚,很容易就蒙混过去。 青楼非靑,上下三层均是被大红灯笼笼罩,由楼顶垂下几丈红色幔帐,随着寒风瑟瑟抖动,那节奏很是令人遐想,足以见得老板费尽了心思;红毯铺地,暖门幽开,在这严冬里果然是引人垂涎。红楼之下,摇摆女妓粉状尽染,极尽身段,唯恐放过一个男人,凡是有掏银子能力的男人。 文图慢悠悠走近红楼,眼前的男人分为三等差别,正人君子者避之绕行,目不斜视;好事之人观而不入,心猿意马;决意消遣者或左顾右盼,或半推半就,或长驱直入,两腿早已酥麻不直,急匆匆进去,无一人抬头挺胸,心思早已飘到了轻歌曼舞之中…… 他故意放慢脚步,临近楼前伎女,眼睛也装作游离模样,仿佛憧憬着里面的一切,等候伎女招呼,毕竟自己不是来此消费的,只是暂住一晚,以后或将长居于此,被人认出了可不好。 可是无论如何做作,仕女们绝不搭理他! 文图将步子放到极慢,眼看就要漫门而过,还是无人前来搭讪,只好硬着头皮调转身子向妓院里面走。 “这位客官,等等!”一名伎女伸手将他拦住,眼睛里充满着迷惑。 文图立即恼怒起来,你们不来拉扯我,还不准我自己进去?狠狠瞪着眼前女子,气冲冲说道:“本公子今夜来此消遣,有什么理由不准进去?!”说罢,一把拨开伎女,径直冲向大堂,那小伎女也是随着跑了进来。 “公子留步!”老鸨急速迎来,张开双臂拦住文图,做出一副禁止入内的神态,不过脸上还是笑嘻嘻着…… 第010章 携妻寻妓 “怎么?”文图还没反应过来,对老鸨的态度极为不满。 老鸨撇着嘴调侃着,不过脸上的笑眯眯神色一直没有散去,“这位公子爷,你这,你这……”她指指文图身后的符柔,“恐怕有些不便吧?” 文图恍然大悟,负童参赌也就罢了,背着小女来嫖妓当然说不通,他立即掏出一锭银子甚是气派地拍在红桌上,他知道这些是带不走之物,就像光着身子卧在陈莹儿床榻里一样。 老鸭眼睛立即绽放出贪婪的光芒,不住摇晃着肥腻身体,小眼睛眯起,低声问道:“客官,你若是在这里,那,不如将孩子给老奴带着,享乐之后再带走便可!” 狗日的!文图心中骂道,你看这世间,那个男人敢在老婆身边叫鸡?! “不必了,你这里有没有艺妓,只卖艺不……”文图赶紧看符柔,见她没有在意,应是不懂,“就是那种洁身之人!” “当然有!只要十两!” 文图不懂得价格,便又取出两锭一共三十两,突然逼视老鸨,吓得老鸨竟自后退一步立刻又堆起笑脸,“给我叫最好的,还有,我来之事你决不可对外人透露,每次我都是双倍付钱给你!还有,另外十两给这孩子买几身眼下的合身衣裳,剩下的全归你!” “大爷,你就放心吧!”老鸨果断地抄起银子,一半入了袖口,一半揣入怀内,风一样跑开去,瞬间便没了影子。 文图被侍女领入二层一间小房,里面香洒飘逸,柔棉四布,花灯垂吊,好不温馨!不时,红帘轻挑,飘进一位丽人,未曾描妆,却也清秀;一件紧身紫衣,勾勒全部突兀之处;手持琵琶,偏腿坐在藤椅之上,拿捏细指轻放在立弦之上,做出弹奏之态。 “客官,你是听曲还是观舞?”姑娘瞧一眼文图,衣衫有些不整,看上去身材硬朗,五官端正,眼神清明,无丝毫淫邪之意,虽面带愁容,倒也放下心来。 “不听曲,不观舞。” “可要小女子陪你说说话来?”姑娘一怔,放下琵琶,这样的男子倒是第一次碰见,花了大把银子,既不享乐也不消遣。 “不,你去弄些温水,给我妹妹洗浴更衣,然后陪她睡下就是,她很少次出门,我怕不甚习惯。”文图将符柔轻放在软榻之上,解开束带,勾住脖颈垫入香枕,佯作轻车熟路般拍拍符柔,示意她好好安睡。 “文图哥哥,我要与你一起睡!”小符柔当然不愿与陌生女子一床。 “好好!”文图哄骗符柔,其实自己满身酒气,不忍心给她留下如此第一印象。 女子惊愣,刚要问,忽然想起什么,便住口转身,侍奉起小符柔,好一阵子方才拾掇完毕。经过如此一场颠簸,符柔禁不止困意,香香睡去。青楼女子纵有千般本事,最终还是手足无措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自己没有做过陪客人妹妹睡觉这种艺妓。 文图看一眼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玲子。”女子稍一低头,眼神茫然,被文图瞧着,下意识地去持琵琶,忽又想到客人不听这个,黯然缩手。 “玲子,”文图自然知道是艺名,无心多问,“去床榻陪我妹妹睡下便是。” 姑娘见文图眼神刚毅,索性不再拒绝,躺上床去,轻轻拍着符柔,自己也是睡意朦胧。 文图丝毫没有困意,便站起身,走到床前,将缎被轻轻拉过,铺罩到二人身上,此时玲子正手拍着符柔,见有人给自己盖被,想起往日情形,紧皱眉头幽然神伤…… 文图自是不觉,坐在一旁沉思符老爷一家被杀之事,甚感痛苦,也预感到一种不祥。 想一想,还有十五年,自己带着五岁盲妻,如何行动,从哪里才能找出灾难来源,这南土北番,幅员辽阔,人员无数,从何下手? 再想到符柔,心中又是一凛,为什么令长廊令她穿梭,刚刚五岁啊! 突然,他想到,长廊中人称符柔深谙医术,年龄会随着增长,这就说明,她也是成人,但被传来之后得以重生。 当然,如果长廊把自己成年的老婆赤身裸体传过来,自己断然不会答应,这么一想,他便禁不住再次去看符柔红扑扑小脸。 文图体内血液不同于地球文明中的人,他没有过多思虑,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甚至开始想,等老婆长大如何向她解释,小时候曾经带着她进入妓院! 这时,文图看见玲子坐起来,眼睛里竟然充满痛楚甚是难过,便问道:“你不舒服?” 玲子苦苦笑出,没有回答,反问文图:“已近天明,客官不曾入睡,似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老婆!”文图脱口说道,可是立即改口,“夫人!” “夫人?”玲子不解,凤眼微瞪,指指床榻之上,“这女童可是客官女儿?” “不,”文图心想,如果说她是我女儿的母亲,你信么?装作坦诚说道,“当真是妹妹!” “你深夜携妹入青楼,说来谁人相信?” 文图突然发现眼前女子竟似忘记身份,质问自己,没有回答,直视玲子提醒。玲子这才发现自己失态,立即低下头,深深一礼,幽怨说道:“还望客官谅解小女,方才触景生情,得罪了公子爷!” 文图性格直爽,从受不得吞吞吐吐,便说道:“看来玲子也是性情中人,定是因我身在青楼,却念夫人,从而引得姑娘不满,可是如此?” 玲子未曾想到这男子自己道出,很是惶然,稍稍点头,长髻跟着微微颤动。 文图暗道,我还用想吗,那卧在床上熟睡的五岁女孩,便是将来的夫人!我不知道她将来的脾性,也不知道啥模样,更不知这眼疾能否医治好,可无论相貌美丑,性情爆裂还是温柔,都是自己将来的夫人,别无抉择,倒是略去了相亲之事。 瞧着玲子愁眉苦脸神色,文图于心不忍,再者面面相觑又有些尴尬,索性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是在想,无论男女,谈婚论嫁之时,皆为弱冠之年,性情初现,必将貌美当做首要条件,其次便是出身,这是体性本能与权势利诱所发;而人移岁逝,或是俊雅不再,或是日久思异,便同床异梦。”文图说道这里,停顿一刻,转向符柔,心中感慨,无论她将来状况如何,可想起百年同没,也是天赐的恩惠,他丝毫没有察觉玲子神情几乎凝固。 “若是令花甲老人选择婚嫁,无一以美丑身份为标准,反倒那些相貌平平之人,婚嫁之后美满如初;如此看来,凡人之间的男女之事,定是受到年轻体盛的枷锁,或是身份地位所制,屡有不满……”文图心想,说白了,就是正值婚嫁年龄,也是性需求最强烈时候,这时候很容易被美貌迷惑,不知道玲子听明白没有,他抬头过去,狠吃一惊。 玲子已泪流满面! 文图连忙起身,手足失措,这破费着银子,反倒把艺妓弄哭,什么套路? “公子说的极是,”玲子全然忘记自己处境,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坦言公子,不由得心情抒发,“梧枝引娇凤,荷叶垂靑蜓,待至寒霜降,枯木甚孤零。并非,并非哪一家女子都能如愿以偿……” 文图不谙辞赋,不过听闻姑娘一番言语,知道她身世凄楚,不过这里是青楼,想问也问不出什么,见那女子端坐忧思,楚楚可怜,稍稍安慰起来:“身不如意,不能心不如意,就如家妹,小小的就随着我闯荡,既没了父母垂爱,也无了家居天伦,又是双目失明瞧不见身外美景,可你瞧她,睡着还偷笑,相比之下,姑娘倒是幸福得很……” 玲子听到这里,偷偷将眼角的泪痕擦去,安详地看一眼睡熟的符柔,又冲着文图淡笑一下,立即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弄得文图心中猛跳了几下,最终还是被符柔微微的呼吸声给镇压下去。 窗外,已是明光泛起,室内的灯烛之亮便黯然失色,两人各自揣摩着心事,不再说话。文图倒是有些诧异,这种房间的这种香气,很容易就勾起人的不良心思,可是瞧着眼前玲子的模样,倒像觉得故交一般,毫无非分之想! 这时,玲子也同样抬起头注视文图,四目相对,均是微微一笑,却无闪躲之意。 突然,楼下大哗,紧接着便是慌乱的脚步声和惊异的呼叫声,两人抬头一看,已是天明,听到外面人声骚乱,竟是官兵冲入! “奉二王手令,捉拿极恶嫌犯,任何人不得抵抗,否则立杀不饶!”官兵在外面吼叫,顿时,一片寂静。 “哎呦官爷!”老鸨声音,“我们这里尽是青楼女子,哪里有什么嫌犯?” “住口,嫌犯所盗马匹已经扣获,定然在城内,此处有无携带女童男子入内?” 老鸨立即大声喊道:“官爷,我这老眼昏花,从未发现有这样的人物,老身想不会有人带着孩童来这种地方吧?”她既高声提醒文图,算是没白收你的银子,又将自己排除在外,即便官兵发现,也是自己老眼昏花。 文图大惊失色,没想到官府如此执着,竟寻到了自己的红驹,马上就会发现自己,立即背起符柔,低声嘱咐:“符柔,有人前来捣乱,万不可出声!” 符柔刚被弄醒,轻“嗯”一声,立即用小手捂住嘴。 文图起身要走,嘱咐玲子:“你也快快离开此屋,不可受我牵连!” 玲子反倒镇定自若,再度上下打量兄妹二人一番,轻轻摇摇头,立即将文图推至帘后,几近命令:“不要冲动,对方很是厉害,你绝然逃不出去,在这里稍候便是!” 随着一通急促脚步声,房门被一脚蹬开,接近着便是一声吼叫传来:“退后,官府搜查!快……你?”来人忽然发生惊异的声音! 第011章 青楼飞玲 来者正是那都尉,突然发现玲子,连忙后退半步极为震惊,连忙低头将口气缓和下来问道:“慕,慕姑娘,你怎会在这里?”这青楼女子名为慕飞玲。 “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不好好侍奉着二王,千里迢迢来到北城做什么?”慕飞玲肃穆注视着都尉,满口责怪的口气,很快又在屋内踱着微步,把弄着彩盒化起妆来。毕竟是二王身边的人,慕飞玲把弄颜面的双手还是有些颤抖,几度想问一问王都状况,那个冤家的近情,可终究欲言又止。 “我在捉拿朝廷重犯。”都尉闻听二王名字,身子再度低下几分,满身的盔甲铮铮作响,手提起的长剑也垂了下来,不过眼角不断跳动,牙齿紧紧咬在一起,脖子后的青筋突跳着,两腮也是骨骼隆起。 “什么罪犯?”玲子没有思考顺口问道,取出一绢软布轻轻擦拭着眉头不如意的梳描之处,而后再次拿起粉妆,向眉间画去,眼睛始终没有瞧那都尉。 “这……” “既然吞吐不清,便是无耻勾当,我也不想听,快快出去!”慕飞玲瞟了一眼都尉,又飞快地收回眼神。 “慕姑娘,用不用禀告二……” “不必了!我若想留在王府,自不会远来毗邻北番之地,你若通会与他,本姑娘便逃往北土任由北人发落,逃不得也会挥剑自刎,到头来二王定会将本姑娘的死加在你的头上,恐怕……”慕飞玲一下子收起妆盒,怒目探向都尉,口气异常严厉,充满着极度愤懑。 “都尉不敢,自当没有见过慕姑娘!” 都尉紧皱眉心迅速出门,立在门外等候其他官兵禀报,那也示意着此房间业已搜查完毕,并无异状,他眯着眼睛机警地盯着青楼内每一寸地方的动静。 不一刻,兵勇纷纷报告:“都尉,没有发现嫌犯!” “走,他一定还在北城内,插翅难逃,随我去搜!”都尉立即带领众人离去,不刻老鸨声嘶力竭吩咐着伎女们收拾凌乱不堪的厅堂,嘴上不断嘟哝着,大概是在盘算文图此来到底是亏了本还是略有盈余。 文图闪出垂帘,快步走到玲子身前说道:“多谢慕姑娘搭救!”他不知道此女与二王之间有何纠葛,也不知道为何仗义救赎自己,总之这与自己的使命毫无关系,眼下只能尽快逃离,估计南国境内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再者驻留下去很容易被人发现,误会慕飞玲。 “萍水相逢,略进绵薄之力而已,飞玲瞧公子倒不像是江湖贼寇,不管怎么说,你得罪了二王,最好不要留在南朝,还是逃往北土谋生吧……”慕飞玲不再以玲子自称,道出自己的名讳,毕竟事关二王,便劝解文图起来。那是南国的王爷,想杀一个不见经传的公子太过同意。 文图会意点头,速速奔向窗台,偷偷开窗一看,这还了得! 自己心爱的红图驹被官兵牵领着,那可是陈莹儿赠予的宝物,驮着自己出生入死的朋友!无论如何也不准官兵将它带走,一旦归还了陈莹儿,长主说不定会担心自己,想着立即回头对符柔说道:“符柔,抓好,我带你出去玩耍!”说着将白绒耳罩扣在符柔耳边,符柔抿嘴笑着,迅速点头。 “不要!”慕飞玲急促制止。 可是,已经来不及!文图纵身跳出窗户,压低身子,左手按住背后的符柔,疾步沿着二楼房檐向前跑去,他回头看看确认远离妓院,方才停住。 慕飞玲知道,此人定是怕连累自己,向窗外伸出去的手上下摆动着,可是文图已经看不见,张开口要喊,可是街内有着跑来跑去的官兵,茫然无助地盯着文图身影,空有长风轻拂她紫袖飞飘,小窗之外俏面酸然…… 文图瞪着眼睛,左右权衡着身体,这倒是难不住他,比这高的楼层也训练过,瞅准机会和位置,双腿一跃向下面跳去,不偏不倚落在红图驹背上! 宝马忽然发现主人从天而降,瞬时仰头长嘶,肥颈瞬间前探跃向前面,后蹄猛然扬起竟将身后兵勇踢倒,文图也顺势取过那柄黑斧! 长街之上顿时大乱,两侧兵勇纷纷倒戈冲过来,远处都尉等人发现有变也是骑马奔来。文图无心伤害兵勇,大吼一声,扬起长斧,胡乱地向四周挥动,再者身后有符柔,决不能丧生南国,逃生的欲望如此强烈,倒是激发了几分果敢之气,他疯子一样向北逃窜。 此时都尉赶到,文图稍一侧身,抬斧劈去,都尉轻甩马头,毫不费力避了过去,突然扬起长剑,这是要直接刺杀文图二人! 刺客尚且招架不住,何况是都尉! 文图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那都尉的身法如此凌厉,举止之间丝毫没有给自己活口的机会,都尉手中长剑已然落下! 正在此刻,一位蒙面黑衣人真正是从天而降,右手持着一把剑鞘却未拔出宝剑,左臂后扬把持着身体平衡,双腿微屈,上身挺直,似是天神般降落,“嘡”一声格挡住都尉此来的剑锋,再次用剑鞘探向都尉面部,这人来得太过突然,都尉不得不向后仰马撤身,这才容得文图喘息一口。 黑衣人使出的却是虚招,稍一扭身便落在在红图驹后臀部,背对着文图低声喝道:“快走,直奔番邦逃命……” 慕飞玲的声音! 慕飞玲言罢,再度飞身向都尉冲去! 文图怒喝一声,摆起黑斧,向前猛挥,忙不迭向北逃窜,兵捕见又来救兵危及都尉,呼啦一下向黑衣人围去,文图这才弄出一条路飞奔前去,回头看时,慕飞玲右臂已被都尉刺中,她再次跃上楼檐飞速逃离,都尉顾不得刺客,率领骑兵直追文图。 北城之外不远,已是黄沙万顷,因南土与北番交临,百姓谁也不敢在此耕作,多年以来,便成荒漠,沙丘忽高忽低,遁眼望去,长天与沙海接壤,低尘与高风漫漫,浩瀚而凄凉,无际而诡然…… 不时,黄土之上,一匹神驹扬尘驰来,双眼炯炯有神,浑身红如丹阳,与晨日遥相呼应,鬃毛与肥肌上下耸动,力拔山河之气无可匹敌。 红图驹上,男子紫衣裂裂,气势如虹,俯身凝视,胡须被风紧按在脸上,右手一把长斧横柄垂下,左手扯着缰绳,弯向身后紧紧抚住红色襁褓,那里面是刚满五岁的符柔,随着红驹跳跃,偶尔能见到她耳边白绒。 红日,黄沙,丹驹,威风凛凛;黑斧,浓眉,壮士,紫袍飘飘;粉缎,襁褓,半面,娇娃迷迷…… 马蹄之尾,甩起数丈尘沙;紧随其后的,是一队骑兵,骏马嘶啾,刀枪林立,整齐划一,兵勇们身披铜甲,反射着晨光,不住地呐喊,驾驭声高喧,更是灰尘障天。 文图见都尉率领战骑紧追不舍,俯首再命“驹儿,莹儿令你快些”,瞬时红图驹仰头嘶鸣,速度加快,文图也是用长斧轻轻摩擦地面,尘土再度浓厚,吹向身后! “文图哥哥,我们在飞吗?”符柔突然喊道。 文图用左手轻启小符柔左耳绒球,大笑着回答:“不──,在赛跑──” “我们赢了吗?” “是的,我们第一……” 瞬间又将绒球扣住,文图听见符柔伶脆的笑声。 马背之上,文图沉思:我只是偶入陈府,后又是不经意进入符家,本无密事,为何陈王、二王之人如此穷追不舍,欲置我于死地?难道陈莹儿与大王后有牵连,陈王与二王有阴谋? 还有,刚刚慕姑娘,却为救我而负伤! “停──”都尉抬手,一队骑兵止住,前方粉尘过大,再者距离越来越远,已至番邦边界,士兵自然无法进入,只好作罢。 都尉驭马调转,“驾!”众人回返,他口中高悬:大王历七年腊月二十七,有反王之徒杀人越货,携一童子叛逃番邦,罪不可赦,人人得而诛之。无论侠士妇孺,凡擒杀者加官进位,赏金封户! 几日内,壤临北番数城,告示篇篇,均为此番内容。 都尉率骑兵直奔红楼,按住其他兵勇门外守候,独自一人入内,楼内众人惊恐万状,四散躲避,都尉径直推开慕飞玲房间! 却见飞玲紫衣裹身,轻歌曼舞,姿态万千,几位达官贵人前仰后合,拍手称赞。 “都尉?”慕飞玲惊呼,“你又来为何?” “方才追拿逃犯,遇有一女子行刺,被我击伤……”都尉眯起眼睛,窥向慕飞玲肩部。 这时,一位身着紫绸,手把檀竹的臃肿贵人起身,喝问来兵:“你们,何处官兵,敢来骚扰本官雅兴?!” “刷”一声,都尉面色无情,看也不看他,杨剑刺破其喉咙,那贵人来不及惊恐,噗通卧地身亡,瞬间一滩血流出! 此人一死,旁边几人立即连滚带爬躲至墙角。 阁楼之上,偷视男女各自惊叫,又立即住口无声。 “哼!二王果然养得好狠的奴才,既然你信不得我,我就脱给你看!”慕飞玲双手猛向上一伸,轻轻落下,开始解松自己衣带,愤怒地凝视着都尉。 “不必了!”都尉见慕飞玲双臂自如,面色无异,稍一低头表示谦恭,转身带众人而去! 可此时,慕飞玲颈后已是香汗淋漓,右臂处更是渗出血迹! 第012章 北遇乌兰 长墙围隐北番邦,夏时青草寒时荒,风尘卷天弥漫起,九藏骏马绕牛羊。苍茫无际的围石护着泱泱北土,看上去神秘而豪壮。 文图跃下马扑打身上一下,便呼呼落下黄沙,转过头去看符柔,符柔也感觉到文图在瞧自己,咧着嘴一笑,洁白的牙齿裸露出来,成为漫天尘沙中独有的别致风景。再向前走,便透过栏门瞧见里面荒草之上,幔帐连绵,一队队兵马,先后有序,或聚或散,不断巡逻着四周。 “停!”守关番兵袄衣棉帽,手提砍刀,喊住文图。 文图走至兵勇面前,淡然说道:“草民文图,前来投奔北王,不知能否入内?” 兵勇打量着文图,见身后背着孩童,应该不是盗匪,问道:“可有南王通关文牒?” 文图暗道:不会吧,这里跨越边境还需要大王签字! “没有?那便即刻离开,我们不准入内!”北兵摆摆手,示意文图立即返程。 “官爷,帮帮忙,我们兄妹确实是走投无路才来的北土……”文图低声下气说道,见番兵丝毫没有动容,便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子,没想到守兵恶狠狠瞪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等一等!” 一声女子高喝传来,声音中伴有颤抖,应是那女子奔跑着过来。 文图忽觉红图驹骚动,呼呼喘气,头部摇晃起来,便透过围栏向里面看去,只见一位姑娘猛甩着臂膀向这里跑来,头上梳有数条细辫,随着跑动上下摇晃,胖乎乎脸庞,硕大眼睛,身上装饰坠物多多,边跑边重复着:“让他等等!” 跑出门帐,姑娘喜出望外直奔文图而来,文图欣喜若狂,看来走到哪里都有一个姑娘出现,看兵卫的神色就知道这女子有些地位,有她帮衬自然可以进入北番,遂热情迎上去,不想姑娘躲过他直奔红图驹,嘴中楠楠:“你们几人眼睛果真是浓雾后面的乌云,没有瞧见这是谁吗,我的宝贝红驹!” “宝贝红驹……”看似蛮横的姑娘突然抱住红图驹厚颈,肆无忌惮笑着竟流出几滴眼泪,瞬间被鬃毛擦得毁掉妆黛,眼圈四周黑成一片。 红图驹竟也是发现亲人一般,头部紧靠姑娘,不时地伸出长舌舔舐女子。 “三公主,恕卑职眼拙,”旁边几名兵勇赶紧低头,而后低声劝解,“公主,万不可在寒风下落泪!” 文图立即明白,这是北王瓦赫达的三王妹,名为乌兰图丽,这宝马是北王赠与大王,大王又赠给陈王,陈王赠予了自己的爱女,辗转来到自己手中。 “此人为何来此?”乌兰图丽瞥一眼文图,转向自己是士兵,像是发现与常人不同,再次转过脸打量文图,眼神中厌恶便消逝了几分。 “回禀公主,此人意欲入我北土,可无文牒。” “没有通关文牒,定是作恶之徒,将他赶走,宝驹留下!”乌兰见眼前男子身材魁岸,面貌堂堂,倒是动了恻隐之心没有拿人。 “是!” 士兵立即挥枪示意文图滚开,而乌兰图丽已经牵马入内! 这里是番邦,自己绝不能动手,否则得罪的是公主,如果翻脸,这南国王朝无论何处再无立足之地,真就成为出身未捷身先死!乌兰拉着红驹,不时地用手抚着它后背四处,头也不回一下,完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 文图见番兵已然入内,公主肆无忌惮牵走自己的宝贝,情急之下大喝一声: “红图驹!” 红驹也似清醒过来,闻听自己的名字突然停住,低声嘶鸣,后腿蹬紧,臀部后屈,意图向后倒退,任凭乌兰好言安抚,红驹也寸步不移。 乌兰图丽没有回头,停身立足,开始紧闭双唇怄气,气呼呼盯着红图驹,没想到一个草民竟能唤得自己宝驹倒退,心中泛起一丝怒火,也觉得自己在兵勇面前丢尽了脸面,心想帐外之人若是再喊,我便杀了你。 文图不喊,可是无论乌兰如何牵领,红图驹绝不挪步。 乌兰只好转过身,悻悻牵着爱马回到关口,脸色极为难看,从士兵腰间拔出铁剑架在文图脖颈之处,怒声道:“马上离开这里,本公主见你,见你携带婴孩,方才放你一马,休要得寸进尺,若再惊扰本公主座驾,别怪我不客气!” “乌兰图丽公主,你的姐姐系我南国之母,公主也是北土典范,虽此神驹原是你的宝座,不过几经易主,现在是草民所有,还望归还在下,草民立即离开。”文图见刚刚抵达北土就把人家公主得罪了,想必进去比登天还难,可这红图驹不能离开自己,没了宝马无论如何也回不去南国了,说着身子也俯下去,以示自己的尊敬。 文图一含身,露出了白净胖乎的符柔,她也是听见哥哥的马被人牵了去,嘟起小嘴说道:“姐姐把马还给哥哥吧……” 声音清脆甜美,这在边疆之隅绝无仅有,几名士兵相视一笑,歪着头打量着小丫头,不自觉看向公主。 乌兰先是一愣,没想到对方知道自己名字,也没想到在这里能够听见如此悦耳的童声,虽然没有在意,声音还是降低半分,冷笑一声说道:“我说现在是我的,就是我的!若是公子舍不得,本公主自可给你些银两作为盘缠,这宝驹你就别想了……”她被文图赞美一了下下,话中有理,倒也有些心虚。 文图凝视着乌兰不断摇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分明就是打死也不还红驹,给多少银子也不放手。 乌兰在北番说一不二已经习惯,哪里受得了这番固执,越看越是气,刚刚有的好感消失殆尽,一股莫名的恼火油然而生,虽说剑在手上,可还是不忍心下狠手,便扬起左手,抽向文图右脸。 文图已然忍受不住,立即出手扣住乌兰右臂,稍向前拧动,一声娇呼,长剑落地,眼见乌兰即将摔倒,文图右手上前抓住乌兰衣领一拉,“嘶”一声乌兰上衣扣被尽数撕脱,露出红色内衬。 士兵见状,立即出枪架住文图,周围番兵发现有变,立即冲过数人,将文图围在中间。 乌兰连忙裹紧外袄,气得涨红脸颊,吼一声:“带走!” 乌兰将文图押入自己帐内,喝走番兵,毫无避讳,竟当着文图面褪去上袄,更换新棉衣,洁白丰满的肩臂立即裸露,文图赶忙闭眼。 “文图哥哥,那位姐姐是谁?”小符柔眼睛虽然看不见,却已听到声音。 “是个歌女,在给我们跳舞。” “漂亮吗?” “这个……” 乌兰图丽不自觉停止动作,偷听文图如何回答,嘴角却泛起笑意,因为她是北番之内人人皆知的美人。 “漂亮,不过没有那日给你沐浴的姐姐好看!” 刚刚实话实说完毕,紧接着暗骂自己是个二货,这话怎么能当着乌兰的面说出来?偷窥过去,乌兰更换衣服的速度明显加快,套上外袄,竟系错了纽扣,几近愤怒地扯开那个扣子,狠狠地再次扣了上去,本想呵斥几句,想了想又放弃,不情愿地翻了翻眼睛,弄好了衣服。 “文图哥哥,我饿!”符柔面临着和文图一样的问题。 乌拉换好衣服,转过身来,见文图合着双眼,便厉着双眼细看上去,眼前男子浓眉俊目,俊俏挺拔,脸上虽是沧桑,但很年轻,也不像什么浪荡之辈,还有就是那坐下竟是自己的红驹,一定有着非同凡响的故事,最重要的,那娇娇小女,甜美稚嫩,着实讨人喜欢。一向好奇的乌兰便凝视着文图,抱起双臂等候文图乞求。 “乌兰公主,我兄妹二人早晨至此尚未用餐,能否……”文图感觉到乌兰已经收拾停当,厚着脸皮说出来,自己吃不吃倒是其次,总不能饿着符柔,毕竟眼前是响当当的公主,绝不会见死不救。 “这位公子,你大可去找那位给小妹妹沐浴之人!” 乌兰嘲笑着说罢,猛一转身走出账外,只听她吩咐道:“看管好里面的人!” “是,公主!”几名番兵同时答道。 文图只好把符柔解开,放在腿上,轻声安慰:“符柔不要着急,姐姐已去弄吃的!”他从乌兰眼神中发现,里面存有善良,否则北王也绝不会将边陲重兵交给王妹。 “嗯,”小符柔痛快应允,小手探索者扬起,放在文图脸上,看样子是想知道这位哥哥长得什么样子,这是她第一次抚摸文图,先是摸摸下巴,再顺势绕上去,沿着脸颊不断摩挲着,中间停在文图鼻梁处,似是在感觉鼻子的高度,而后是耳朵、眼睛以及长发,好像是做出了简单地判断,细声说道,“哥哥的样子比爹爹好看!” 文图心里一酸,自己身为穿梭师,南追杀,北困缚,一事无成,还连累这符柔四处奔波躲藏,甚至饭都吃不饱,就连符侍卫都守护不住,还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呵呵,”文图干笑一声,“男人不分好看不好看,做好事多了就是好看……” “原来是这样,”符柔似懂非懂,感觉到自己肚子咕咕作响,便想起去弄饭的姐姐,忽然问道,“刚才那位姐姐是叫乌兰吗?” 文图点点头,忽然意识到符柔看不见,便喃喃答道说道:“是的,叫乌兰图丽,是这里的公主……” 帐外,乌兰图丽刚要进入,忽听里面对话,侧耳倾听。 第013章 诓骗将军 “文图哥哥,乌兰是什么意思?” “乌兰是红色的意思,这个世界有很多颜色,不过红色是最美丽的颜色。” “为什么?” “天上太阳是红色的,我们离不开它;还有我们身体里的血,我们骑的马,你的背包包,都是红色的。” “我们离不开红色,就是离不开乌兰。” “哈哈哈!”文图没想到符柔会这么说,顿时阴云消散,脸上春光灿烂。 乌兰听闻此话刚想笑,见身边有士兵,立即拉下脸来摆头示意他们离开,然后干咳两声,进入帐内,将手中食物放在文图面前,故作矜持道:“先借给你们吃!” 奶酪、饼干、牛肉、马奶,一应俱全。 文图点头谢过,立即端起马奶喂符柔,然后如法炮制,还要口嚼牛肉喂符柔,没想到刚要吐出来,被乌兰大喝一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文图险些被嚼碎的牛肉卡住,急促咳嗽了几下指着符柔说道:“喂她啊……”这口是不行了,连忙自己吞下,再次夹起一片牛肉。 乌兰奔过来蹲下身子,将一小片奶酪喂给符柔,然后用刀叉将牛肉整齐地切成丝状,再从中间切断,夹起来放在马奶中浸泡片刻,再捞出来抖掉奶汁,用嘴轻轻吹几下,自己也投入得冲着符柔噘起嘴,放到符柔唇边示意食物到了,待符柔大大地张开嘴,慢慢送进她的小嘴。 “谢谢美丽的姐姐,”符柔知道已经换人,便说道,“柔儿看不见,也知道了什么是红色,什么是乌兰……” 乌兰脸色一红,立即抬起腿用脚拨开文图,干脆坐在符柔身边侍奉。因为符柔那句话,是她出生以来,乃是今后一生最为满意的赞语,两人边聊边吃,瞬间兵帐内温暖起来,不时传来符柔格格笑声,也伴随着乌兰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调笑,浑然感觉不到文图一旁也是肚子咕噜噜响着…… 很快,乌兰便与符柔形影不离,符柔也从此真正接受道女孩家的教育,吟歌跳舞,把弄妆粉,越发的懂事起来;有乌兰在这里,自然少不得符柔的衣物,王殿之内不断有人送来绸缎布料,不过只有一种颜色:红!整个兵营之中,便有一个红色的小影子日日奔来跑去,嬉笑连连,成为北土南疆边陲之中独有的一道标志。 文图受益于符柔恩泽,方才得到乌兰宽恕,并允许在营中行走,因为无事可做,索性拿起武器与士兵们一同操练,一则强身壮体,二来也学学把式,免得四处被人追杀。他是穿梭师,有着极为强大的领悟灵性,很快便熟练起来,在兵营中逐渐崭露头角。 一日,有乌兰照顾符柔,文图与红图驹绕边营而行,竟发现方圆数十里,大帐中小帐,布局紧密,遥相呼应,屯兵至少两万。 看来,北王时刻在警惕着南王。 “这是为什么?”文图见一个番兵弄来一个布条,想将自己的手缠绕起来,便抓起他的手观看起来,手背、手缝处红肿泛青,异常干燥,部分已经裂出了口子,新鲜底肉清晰可见,更是那裂口之中竟掺进沙尘,这焉能痊愈? “每到冬天,风干天冷,兵将们便全都如此!”小兵若无其事答道,开来已经习以为常。 “你们没有什么润泽皮肤的药品吗?” “哪有此等药物?” “如果发生战乱,这手怎么能使用武器?” 士兵摇头一笑,几乎是在埋怨文图多事,这点伤痛怎么能耽搁战场杀敌。 翌日,文图背负符柔,与乌兰开始重整兵营,他们带领无数士兵弄来木板或栅栏,在每个帐营北方立起,并向南倾斜,底部用物体固定,这样一来,北风吹到兵营,顺势而去,且挡板斜放不易被吹倒,一时间所有帐区不再有猛烈的寒风,顿显十分温暖。 “你如此神通,为何跑到我们这里?”乌兰从文图后背接过符柔抱在怀里,脸上充满兴奋。 “有些误会,以后会好起来,”文图说道,“还有,这里有没有杏仁?” “太多,每年都扔掉许多!”乌兰没有在意。 “我的天!” “什么?”乌兰不解。 “不,我是说我们伟大的乌兰!” 乌兰听到,竟然有些羞涩。当然,她不知道,她怀抱的,就是眼前文图的老婆。 于是,两人又带领众兵将碾碎杏核取出杏仁,水浸泡两日后用小石磨碾压,制成杏仁油,全部士兵开始涂抹患处,不出几日,竟全部愈合,多年来令官兵深恶痛绝的冻疾之患终于得到根治, 随后,乌兰又依照文图倡议,将全部关营兵力予以调整,班次加多,巡逻人员减少;增加训练难度,减少训练时间和强度,镇关兵营迅速强大起来。 点将台上,文图持黑斧赫赫立在中央。 已是二月末,每月一度的军中比武如火如荼,凡副镇关以下的兵士均可酌自己实力参战,与其说是比武,倒不如称之为竞争上岗,凡是每月夺得魁首的武士,均会根据现有的官职予以提拔,不过文图一直无兵无衔,也不在乎什么官职,可是见到马上就到三月,草芽一出,整个草原内便会出现干戈,心里开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台下符柔瞧不见,便侧着耳朵听乌兰讲述:那台上立着文图,长发飘飘,额头扎着一条黑色缎带,双目瞪得溜圆,一身棉衣紧紧扎束,显得飘逸非凡,威风凛凛…… 小符柔听着,又是咧嘴笑了起来。 “上去一个,”乌兰贴近符柔说着,“是西营的一名武士,用的是长枪,打起来了,长枪直刺咽喉,战斧根部一档拨开了,斧头轮了过去!长枪也迎了上去,好!”乌兰讲解着,径自叫起好来。 “怎么样啦?乌兰姐姐?”符柔紧张得抓住乌兰的手,想侧起耳朵听结果,不过周围尽是叫好声,没有听到谁赢谁输。 “噢,竟忘记了,”乌兰不好意思笑笑,贴着符柔耳边高兴说道,“你的文图哥哥赢了!” “好──”符柔独自喊叫起来。 这是大家已经在等待他人上去,突然听到小符柔的呼叫,又是笑声一片。 兵士们本就感激文图,心中又多少有些敬畏,再者北土之内早就有“南符黑斧”一说,传颂着当年南朝之人符侍卫在北土内,除了当今统帅之外,持一柄黑斧所向披靡之事,对黑斧也有些胆怯,只是谁也不晓得这就是那柄战斧。 文图连战连胜,随着台下敢上去的人越来越少,几位副镇关跃跃欲试,最终被乌兰制止,她知道文图无论如何也是打不过的,最后营中宣布文图取得胜利。 最终,文图众望所归被提拔为提守,位列副镇关之后。 顿时,营中一片欢腾,许多人追着文图抓起扔出,接住再扔出。 “乌兰姐姐,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跳舞,跳男人的舞。” “我们什么时间能跳舞?” “等到你的求林哥哥来到这里……”乌兰看一眼文图,脸上的笑容逐渐黯淡消失。他的嘴那么甜,求林若有一半就好,想着想着便觉得委屈,将符柔向怀里拉了拉,还是不忘偷偷向文图瞧去…… 转瞬来到三月,天气乍暖还寒,冷气逐渐散去,广阔的大地上稍显湿润,向阳的避风之地已经冒出一丝绿色,昭示着整个北土大地开始酝酿草芽,用不了一个月,豢圈的牛羊马只便会倾巢而出,为整个北土牧民累积秋天的收获,肉和奶是这里的支柱,所以这也是一年一度的危机时刻,各部族为获得充足的草场,往往会产生争端。北王诏令乌兰图丽回北王殿,商议夏初维护各地草源安宁之事宜,结果文图与乌兰图丽不谋而合,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 果然不几日,信兵来报:求林统帅欲前来与边陲商讨春季护草一事。 乌兰听闻这个消息,一下子将地上玩耍的符柔抄进怀中,诡秘而满足地笑了,冲着文图说道:“你果真是料事如神!难道你不怕求林不来么?” 文图意味深长说道:“夏初夺草之际,也是北土之内动乱之时,边疆安定便十分重要,求林将军作为大统帅,焉能不知这层道理?公主不回去,求林也不好责怪,只能前来边境协商,况且……”文图神秘地看一眼乌兰,故意止住不说。 “况且什么?”乌兰逼问。 “公主声称身体不适,即便是没有这层军中事务,卑职想,他也会寻个理由前来探视!” 乌兰一听顿时醒悟过来,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是不愿意离开符柔,又有文图信誓旦旦保证求林一定会亲来边陲才没有赶回王殿。听文图这么一说,觉得心中一热,若是求林果真是为了探视自己身体而来,那该有多好!想着想着,倒是有些羞涩,终究是把对求林不懂风情的气愤化作了烟云。 文图见乌兰呈现出鲜有的害羞表情,不禁脱口道:“煞是好看呢……” 乌兰图丽一愣,发现文图正瞧着自己,口齿不清问道:“你说什么?”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滋味,这般被文图赞赏,极是美滋滋的受用,可是想到笨嘴笨口的求林,还是觉得心寒不已。 “没什么,没什么。”文图发现自己失言,连忙搪塞道。 没想到符柔一旁证实说道:“乌兰姐姐,文图哥哥说你煞是好看呢。” 两人同时面红耳赤,文图立即补充道:“其实,我诓骗求林将军前来,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要面见大统帅,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说明……” 乌兰不禁再次莫名其妙看向文图。 文图喜忧参半,摇摇头没有诉明。乌兰图丽凝眉想了想,还是放弃,继续把玩起符柔来,兵营便继续传来调笑声…… 第014章 远陲情定 蓝空白星,月染兵营。 篝火之内,数名番族女人在跳舞,里面自有乌兰和符柔手牵着手笑着跳着。红红的火苗映在符柔洋溢喜悦的脸上,丝毫瞧不出是个失明的丫儿,那般清纯无忧,仿佛一切都映入她的眼里,或者心里。 乌兰则左顾右盼,一边哄着符柔,一边东瞧西望,一会儿是求林,一会儿是文图,似忧还喜,似笑还嗔,只有她脑后数度跳跃的细辫,显示出身为总镇关的公主还是个未婚的姑娘,此刻的心里也随着忽高忽低的舞步一般狂跳着。 文图官衔低微,只能坐在其他桌边,端着海碗细口抿着马奶酒,顺势向姐妹俩瞧去,一个丰腴而灵巧,火光映得脸庞珠圆玉润,一个胖墩喜庆,蹦蹦跳跳,张着小嘴笑得开心至极。 求林高高在上被数名镇关围着,他甚是威猛,腮须满布,虎目阔腮,笑声爽朗,言如洪钟,虽然不停地与属下大碗饮酒,眼睛却不时地扫着乌兰,游离不定。 求林看一眼文图,发现正在盯着乌兰,示意手下喊过来。 “统帅叫你!”一位镇关拉走文图。 文图表情不亢不卑,心想我自不归属于你,也绝不想拉拢于你,不行便扯呼,只要不破坏你与乌兰好事便是。来到求林身边,施礼问候,一位镇关早已扯过一把木椅,令文图坐下。 “喝一碗!”求林推过一碗酒。 “多谢将军!”喝就喝,文图暗想,一坛我能够饮得下。遂端起海碗,一口下肚,可立即后悔不跌,这桌的酒与自己那边不同,却是极烈的酒曲,一碗下肚,顿觉食道灼烧一般,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冲荡胃肠,瞬间急剧咳嗽起来,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乌兰闻听,领着符柔忙跑过来,两人大手、小手一起拍打文图后背。 篝火内,已经开始武士摔跤表演。 文图仔细观看,这些武士身体虽然胖重,可是动作很是灵活,一招一式均是狠辣,相比之下,南国兵勇却太过技巧,如若兵戎相见,大王之军绝占不到便宜。正在思忱,忽听众人疾呼,定睛看向场内,求林竟趁着酒兴步入场地,文图赶紧回过头,抱起符柔,免得自己遭殃。 连上几名镇关,均是很快便被摔倒。 符柔自然好奇,问道:“文图哥哥,他们在打架吗?” “不是,他们都是英雄,在比武。” “文图哥哥,我要你也去!”可能符柔激动,声音高些,立即引起众人鼓掌,这里的官兵无论镇关还是兵士,无不喜欢符柔。一则她与乌兰公主日日形影不离,二者万人兵区唯有孩童一人。 乌兰也是怂恿,因为她知道求林不会出重手,再者文图眼下在南疆之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高手,定有些招数,众官兵更是高声呐喊。 无奈,文图起身,稍稍挽起衣袖,慢慢地走向场地中央,知道一定会败北,只要求林别给自己难堪就好。 “文图哥哥,带着我!”小符柔不依不饶,乌兰试图劝阻,符柔却哭出声来。 文图知道符柔总是跟随自己奔跑已经习惯,瞧着她双手胡乱张扬着撇着嘴一副决不罢休的样子,心中自是不忍,干脆拉起背带,将符柔放在身后,用力将胸前的扣带系好,并多扣了一道死结,喘一口粗气再次走进场内。 乌兰刚伸出手刚要对求林嘱咐什么,两人已经交手! 两人双臂互相搭肩,头稍稍低垂几乎贴靠在一起,眼睛向下瞄着对方的鞋尖,屁股后挺保持着最低的重心,你退我进,你转我随,都在寻找着对方微微失去平衡那一刻。突然,求林左臂向前一推,文图立即意识到这是虚招,只要向后稍微一动,求林就会立即前冲挺出右腿沿着侧伸过去将自己绊倒,可自己连镇关都摔不过,怎么能摔倒求林?既已出招,绝不会失手!刹那,文图借力施力,反其道而行,右手用力向自己身侧拉求林,意图令他失去平衡。可对方是求林,突然一挺臀部控制住平衡,左脚却出乎意料抬起! 文图知道这左脚只要探过来,自己必倒无疑,趁着求林重心向左,右侧稍微松弛之际,突然松开右臂,身体右旋,沿着求林的右胳膊滚过去,嘴到求林耳边之际说出一句话。求林一愣,竟忘记了对方是文图,习惯地伸出右掌,“砰”一声打在文图的胸口,文图顿觉胸口一紧失去控制,连退数步跌坐在地。 “不好!”求林暗呼,没想到自己会出掌,迅速撤身跑到文图身边,将他拉起来,皱着粗重的眉头询问文图是否伤到,文图笑着摇摇头,也是抓着求林的巨臂一同返回石台。 数十人欢呼雀跃,鼓掌庆祝,孰胜孰输早已在意料之中,只是一招就将兵营中的魁首击倒令众人大开眼界,为自己的大统帅呐喊助威。 “文图哥哥,谁赢了?”符柔见人停住,问道。 文图刚想回答实情,求林答道:“你文图哥哥赢了,呼呼!”笑声很是粗重。 “嘻嘻。”小符柔清脆笑声再次引得众人捧腹。 这个夜晚充满着祥和,大家也是憧憬着,调笑着。求林远处扫一眼乌兰,微微皱一下眉头,刚要起身,还是端起一碗烈酒吞下一口,迅速用手背擦开嘴角的酒滴,好像是怕酒劲过了,嗖一下挺起身,趁人不备走到乌兰身边,张开嘴蠕动几下方硬生生冲着乌兰说出一句:“今晚你就像蓝天上星星,那么美丽!”这,自然是文图刚刚告诉他的,也算是荒原中求爱的最简朴方式,短短片刻已在心中默念了十数遍。 乌兰当场愣住,半晌方才醒过来,一手按住桌角,慢悠悠立起来,直勾勾盯着求林,莫名其妙说道:“你再说一次?!” 既然已出口,大丈夫岂可退缩,求林下垂的双手忽然攥紧,脖子也直挺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再次说道:“今晚,你比蓝天星星更为美丽!” 就在他张口刹那,文图偷偷示意大家静下,忽然之间,静寂之中发出求林的声音,每一个字大家都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立即尴尬低头,已经有人悄悄在后面扯住求林的衣角,知道紧随而来的,便是乌兰公主震天般怒吼呵斥。 大大出人意料,乌兰与空气同时凝固,晚风吹动她一缕缕细辫,双腮泛起红晕,明显看见她鼻子一酸,唇角一动,眼睛流出两行热泪。 文图明白,两人从小在一起二十余年,青梅竹马,可是求林太过刚猛,成为北番人人惧怕的英雄,竟不懂得赞美他人一句,往往爱情只需要一句话。 求林大惊失措,惶恐地看向文图,文图却背过脸去,只顾得弄过符柔,将粉红色小棉袄包得紧些,防她受到风寒。 片刻,北王瓦赫达的三王妹乌兰图丽扑到北土军旅统帅、大将军求林怀里,不顾众人,当场放声大哭起来,那不是哭声,而是嚎叫,发泄着十几年的等候和埋怨,悲怆震撼,声嘶力竭…… 将士们这才回过神来,手舞足蹈,高声呐喊,声音响彻高空,几个调皮的提守搬来家伙,锣鼓齐鸣,欢庆场面极为热烈。 “他们又在跳舞吗?”符柔丝毫没有睡意,歪着头空视前方询问文图。 “是,他们在庆祝,庆祝你乌兰姐姐伟大的爱情……”文图意味深长说道,再一次看向求林二人,王朝之内,公主下嫁将军乃是惯例,何况本就两情相通,如此一来北土之兵自然固若金汤。乌兰万分委屈地仰视着求林,似乎有一肚子话要说,而求林只顾豪笑着,再也吐不出什么柔情蜜意的话。 “什么是爱情?”符柔接着问道。 这你可问着了,文图释怀大笑,可当即又沉迷下来,无论如何也不能现在就说两人将来是夫妻吧?遂胡言乱语道:“就是两人都疼着护着想着……” “柔儿知道了,乌兰姐姐与求林哥哥是爱情,乌兰姐姐就是想着求林哥哥,还教我唱歌呢!” “是么?那你唱来听听……” “嗯,好!”符柔清清嗓子,书籍小说抓在文图的臂腕上,一本正经唱了起来: 草稞青,花儿莹,十万羊绒雪,映得月儿明,我的求林哥啊,你可瞧得清?低山笑,高丘声,一匹红阳马,奔得心儿疼,我的求林哥啊,你可听得清…… 稚嫩的声音一起,四周将领便不再出声,轻微的跳着舞着,只把众人的心唱得神魂颠倒;乌兰破天荒低下头,伸出一只手搭出去放在了求林手里,求林听着歌声更是热火朝天,知道那是乌兰教的,一把扯过乌兰狠狠按在怀里,乌兰撇一下嘴,还是没有出声。 自此,北王旗下稳如泰山,融为一体! 求林挽着乌兰公主坐过来,因心有芥蒂,立即审视文图,发现他丝毫没有异样,来不及开口问及,瞬间撕开他的外袄撩开内衬,嘴巴跟着张大,那一掌命中之处竟无丝毫异样! “你当真无事?”求林问文图。 文图摇摇头,暂时没弄清楚求林统帅话中含义。 “呼哈哈!”求林仰天大笑,立即斟过一碗酒,猛地倒入嘴里,瞬间吞进肚内,“南王啊南王,你真是有眼无珠,如是此人,我求林愿拿五万兵士与你交换!哈哈……” 乌兰稍有不解,盯视求林。 求林笑着说道:“我之所言,意在有文图陪伴左右,你定能安然无恙!这样,我便在这里驻留一阵子,历练历练文提守,他日必是大有用处……” 北番汉子的肚量感动文图,求林的关切感动乌兰,如是欢欣感动将士们。 统帅帐内,文图等四人火炉前围坐,符柔已经卧在文图怀内熟睡,乌兰则目不转睛盯视身边魁伟壮汉,一刻也不离开,倒是求林眼神躲躲闪闪,左右游离。 “将军,卑职有一事要说,不知……”文图试探着说起来。 “讲!”求林大咧咧抬起手示意文图。 第015章 未雨绸缪 文图怕触怒求林,低声细语说道:“再过一两个月,便是北土之内争夺草源之时,卑职……” 求林不习惯听人话慢,径直道出此行目的:“王有令,稍后两月,草被皆出,又是番王之间争夺草原之际,边陲之地,万不可掉以轻心,故派本帅前来,与你们商讨如何应对,防止大动干戈,减少冲突和伤亡。” “历年来,均是各自盘踞之地交临处中间分割,不过也屡有冲突。”乌兰见兄王有令,便也肃起神情,不过脸上明显有娇羞之意。 文图自然明白两人心心相印数年,只因求林不懂得风花雪月才互有隔阂,听北土兵勇私下描述,二人曾与雪丘之上嬉闹之时拥抱着翻滚几百丈,乌兰图丽倒地不起,求林都不懂得将公主背回,乌兰愣是一瘸一拐独自走回王殿,气得她立在求林府外大骂三日。 “凡是春末夏初,北土之内便有争执,小则杀人夺物,大则兵戎相见,每年因此死伤数百人,而平定之后,来年又是如此,往复延续,实则北土最大疾患!”文图说道,虽然不知此次使命所在,可是听闻北人如是说,还是心中不忍。 求林一愣:“你是南国之人,怎知道如此详细?” 文图自然是从兵勇口中搜罗而综的信息,但无法说出,只是笑笑,蛛丝马迹焉能瞒得过我这大穿梭师。想起这些,禁不住低头看符柔,稚嫩小脸因炉火炙烤甚是红润,几个月北土饮食令她稍有发胖,心里禁不住感激乌兰。这时,竟有丝丝口水从符柔嘴角流出,文图立即用手去抹,不想被乌兰呵斥,取出自己绸帕轻轻擦拭。 求林见文图没有回答,而且心有思虑,便道:“文镇关对此事有何看法?” 文图见符柔一听见求林说话便微微一凛,便缓缓立起身,双臂紧持符柔,晃动着上身摆动符柔,但毕竟是男人,动作很是难看做作,乌兰干脆起身将符柔接过,狠瞪文图一眼,边走边轻摇起来。 “收服剿灭边陲左右两个部落!”文图突然答道,这是自己深思熟虑之结果,除了撮合将军与公主,这也是诓骗求林来此的真正目的之一,只是施此计策困难重重,撼动北土根基,若是求林不答应,任何人也迈不出半步。 求林大惊失色,“万万不可,这是几百年来北土规矩,族界天定,太阳神为证,任何人不得侵犯,”他手握剑柄,紧紧按住,眉头皱在一起,不过马上又放松下来,深深叹出一口粗气,口气也低迷些许,“万一如此,北王威信就会受到质疑,天草就会得到惩罚,我们牛羊便会传疾,山泉就会干涸啊……” 文图信誓旦旦说道:“恰恰相反,如此往复,不知将来有多少人命丧黄泉,而这里是边界,安定至上,如果东取塔木部落,西剿西河小邦,则一际平安,防线自此安固,免得他们与南国勾结发生叛乱;最重要的是,边邦一旦被消灭,北土之内,今后不敢有人强取豪夺,不会再有番落争斗,北王向来慷慨,自不会因此而发难小番邦,反倒引得敬佩,其他部落定会唯北王马首是瞻!草原平定,自然引来祥和盛世,万人得以幸免于难,太阳神岂能怪罪,这是一件天大好事,以统帅的刚毅,想必也曾考虑过一二,可是无奈祖宗规制。” 如此一说,求林汗如雨下,这是数百年来无人敢言之语,是要杀头之念。 文图自然明白求林所虑,径自大笑起来,吵得符柔一惊,乌兰立即轻轻拍打,再次怒视文图,令其小些声音。 求林也是随着将声音低下半分,喃喃说道:“文提守的思虑确属可怕,但此法却果真能够令北土自此安宁!只是……” “无妨!”文图明白求林意思,“你们谁也不用动,文某并非北人,我自己出兵征伐,事后大可以此理由将我革职查办,原因不是叛逆祖制,而是北土兴兵,那些小番王也绝不敢拿祖宗规制发难北王,只能乖乖接受现实,今后必定不敢擅自出兵争夺草源,私越界线,牧民们也会纷纷感恩北王的泽护,此乃一举多得。” 求林再次审视眼前汉子,面容谨肃。 文图走到火炉旁,放入一块木炭,铁钩轻搅,顺势一束火星窜起。 “此事我要与北王商议之后再做安排,”一向果敢的求林也是心有余悸,同时又注视文图,“而且这么做,岂不成我北番失信于你?” 文图有自己打算,只要边陲安定,内部便稳固,大王不敢北上征讨。而且,北王顾忌自己妹妹在南国为后,也不会突发兵变。这样,灾难之源便不是天下兵乱,自己也好泰然处之。 殊不知,此时的大王府,已是危机重重,魅影连连。 “断不可告知北王!”文图正声喝道,“连同统帅大人也要佯作不知,否则一切定会突遭变故!”一是大王绝不允准,二是若此计策出自大王之口,确有叛逆之嫌。 “好!”求林热血沸腾,后撤一步,竟抱拳相揖,“求林在此谢过文提守!” 乌兰恍然起来,毕竟是女子,不知道如何才好。 文图立即用眼神安慰乌兰,一些以大局为重,乌兰只好微微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求林果不食言,带着文图来到兵长之外的一处低丘下的杨木林中,开始了他的授武之行,这文图一来成全了自己美事,二来心有抱负,为大北土甘愿忍辱,与自己同样义薄云天,自是英雄相惜,索性毫不保留倾力以授。 林中草地,微透青绿。 文图持斧顺风而恭,求林提刀逆风而立。 求林注视着文图,微微点头说道:“南北之武不甚相同,南人讲究技法,不但要胜,而且要胜得雅致,无形之中压制了潜能;而我北土武功,注重力道,只求胜出,以刚猛为主,不求身法;南武扬己之长,北功克敌之短,所以,莫要注重自己的武功有多出奇,最重要的就是,尽快发现对手的短处,瞧准时机发出致命一击……” 文图越听越心寒,看上去求林威猛豪壮,没想到心思如此缜密,竟将南人的技艺琢磨得如此深透,若以此教导军中兵将,一旦北兵南下,定是势如破竹无法阻挡! “集气丹田,骤发双臂,足下盘石,出招!”求林大吼一声,惊得枝头一群黄雀呼啦一声逃散。 文图陡然将双腿沉稳,猛地运气入肩,微喝一声轮出战斧! 求林厉眼盯着斧头扫来之径,猛然提身跃起,其形状却如猿猴,麻利而轻巧,未待双腿下落已然举刀向扫空而去的斧柄劈去,“当”一声,文图忽觉虎口震痛,双臂酸楚,轻叫一声脱开了手,铁斧应声落地。 一招落败! 文图大为吃惊,若是求林与追杀自己那厮刺客、都尉战在一起,他们定会一败涂地,想着血往上涌,再次提起黑斧,随着求林的一步步指教凝气出招,他的想法非常简单明了:一天挺住一招,长久下去一定不会被人追得狼狈不堪。 求林除了摆布文图招式心法,极少说话,文图倒也知趣,毕竟那是北土第一号将军,与自己身份相去甚远,只好悉数受教,不敢僭越。 孤丘野林,两位壮士的身影日日不停盘旋在此,除了求林的吼叫声,便是刀斧相击而发的铿锵鸣音,可能是林中雀鸟惧怕了求林的浩荡声音,干脆不再飞来驻足。 文图聪慧异常,领略的能力在王朝之土无人能及,一日日下去,战斧落地的次数逐渐减少,相持而战的时间越来越长,近一个月过去,文图竟然能与求林相持三五十招,令求林大为震惊,大叹“可教”,脸上展露出少有的笑容。 是日,求林临别之际,与文图做最后一次对决,同约乌兰与符柔前来,算是告别之仪式。 林中忽然风起,黑斧迎头劈去,宝刀横行,破空而来,霸气从二人身周四散,惊得小符柔赶紧搂住乌兰的脖子,转瞬又侧起耳朵,意图分辨出一二。 可是,她年纪小小,无法目视,如何能甄别得出来? 乌兰连连后退,紧抱符柔,边拍着边安慰着,脸上却是放出笑意。 风声骤停,一切归于哑寂。文图长斧伏地,手虽然紧握着,可是已经右膝触地呈出单跪姿态,左手虽然后扬,明显在不断颤抖;求林右足踩踏着长斧铁柄,长刀已然架在文图的后颈之上! 文图没有立即起身,默念道:将军,我文图这一败也算是一拜了! 符柔习惯地歪一下头竖起耳朵倾听,没有声音,瞬间噘起嘴来。 “柔儿,是文图哥哥赢了……”乌兰见符柔不满意,想哄她高兴。 符柔连连摇头,俯在乌兰耳边悄声说道:“姐姐说,英雄比武要是输了,一定会说承让表示有礼,可文图哥哥什么也没说,那就是他输了,可不要告诉他,他一定会伤心的……” “哈哈哈,”乌兰爽朗开笑,像是一时忘记了求林就要离开边陲,连声说道,“一定,一定!” 分别,三人互相对视无语。 求林与文图相处一段时间,心性也是有了一丝变化,瞧着乌兰依依惜别的样子,大汉眼神闪躲不定,终于按捺不住,抬起手轻抚乌兰的脸颊,似是惧怕乌兰落泪又马上将手收回来,想说点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他转身细细打量着文图,稍许刚才出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征?” “待统帅离开,卑职囚禁乌兰公主之时!”文图胸有成竹答道。 求林与乌兰均是一怔,不过瞬间又释怀起来。 求林悠地拧过身子,脚步踌躇一下,还是大踏步向自己的护卫车马奔去,飞身跃上一匹黑驹,没有回头,胯下一紧驾着战马离去…… 乌兰努了努嘴,望着求林远去的身影,将脸贴在符柔的脸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问询毫不知情的符柔:“王殿那里,不知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倒是有些想念呢……” 求林奔出十丈开外,忽高声喊道:“文提守足智多谋,武艺高强,本帅封其为南疆副镇关,可调拨精兵五千……” 文图被提拔为北土南疆军营副镇关,开始了南国王朝的征战之旅…… 第016章 东征木塔 浩日当空,万里蓝染,和风拂动七色战旗凛凛飘扬,北土土兵营阵地内,数千铁骑摆阵布开,刀枪高举,将士们各个摩拳擦掌焦急等候着将台上的人发布军令。 高台之上,文图头戴铁盔,一根黑色鹰羽头顶抖立,战盔垂带紧系颌下,铁甲披身,战袍微飘,一柄黑斧斜戳地面;双目炯炯有神,半带忧郁,缓缓巡视一遭台下群情激昂的战士们,震声喊道:“勇士们,东方木塔部落强征兵马,压榨本族族属,牧民痛不欲生,太阳神已经愤怒,命本镇关剿灭其部。今,乌兰总镇关举棋不定,其意当隔;文某只念天意,不伐木塔誓不罢休,如有天责,我文图一人顶当,意欲退离者自可归营,随我者东征木塔──” 一阵沉寂了八年的吼声震耳欲聋…… 大王历八年四月初一,北土南疆军营副镇关文图,不顾属下反对,强行囚禁北王瓦赫达三王妹乌兰图丽公主,携六岁符柔,率骑兵五千,征伐边陲东部木塔部落。 两日后,兵临帐外。 四野丘壑茫茫,绽露低草艾艾,眼前兵帐林林落落,木塔战骑也已排兵布阵,准备誓死一搏。双方坐骑均是吞吐蠢蠢欲动,剑拔弩张。 一位将领见文图摆手喝停部队,立即御马奔了过来,胯下战骑左右摇摆,看来已然跃跃欲试,他低声问道:“镇关大人,为何就此停歇,别看木塔有兵万余,不过皆是无能之辈,我军大可长驱直入,不出两日便可将敌军尽数剿灭!” “稍等片刻!”文图没有解释缘由。 “是!”副镇关猛一夹腿,驾马而去部署安顿。 符柔仍在在文图后背束缚,不过她所在襁褓,为乌兰亲手缝制,红艳锻衬外点绣着两只凤凰,显得极为珍贵,前方缠在文图胸前的不再是背带,而是整块丝布,坚韧无比。 “文图哥哥,我们在打仗吗?”符柔露出奇异表情。 文图之所以带符柔出战,一则她哭闹不休,二是掩人耳目。 “不,我们在操练兵马!”说着,文图再次给符柔戴上耳罩,盲人的听觉异常灵敏,她刚刚六岁,不能听得这战马嘶鸣,兵将厮杀。 忽然,两匹战骑飞奔过来。 “文图!”那是木塔部落首领,他有五十岁左右,眯着眼睛质问文图,“你篡权不道,逆天而行,竟带兵征讨同为太阳之臣的北番,这哪里还有天草的恩泽?!天理不容,哪里还有草民的共乐?!小小镇关,举兵而来,你手中可有北王手令?” “北王手令?!我若能得,大可不必困禁公主!” “你这是反叛!”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我身为镇关,必须清剿异部,以图边陲安定!” 部落首领狂笑,扬起长枪挥舞一圈,以示自己觉不服从,嘲笑道:“你忤逆北王,竟连娃娃都携带在身后,一定是怕是被属下兵将手刃,如此狼狈,何谈王道?” “木塔族王,你部落本就人丁稀少,不顾家中老幼,强征壮丁,弄得部落之内怨声载道;同时你勾结南国贼寇,盗抢财粮,早已令南王不满,不日必将出兵伐你,到时也会引我北土不安!”文图早已准备好这震敌之词,的确,木塔兵临北王军营,当然不敢掠夺北王麾下的草地,便与南国之内的一些强盗勾结,提供军骑,暗入南国,抢夺财物以备需用。 “混账!”首领显然已被戳到痛处,没想到文图把骚扰南国扣上了影响北王大计的帽子,有些紧张起来,回国头去瞧瞧自己手下万余精兵,再看看远远多于文图,心理琢磨一旦僵持数日,北王发现端倪,有可能安然无恙,“我木塔一向效忠北王,绝无背弃之行;若是你一意孤行,木塔之兵绝不低头!” 突然,文图御马前行数丈,对敌方将士高声喊道: “木塔勇士们,你们的首领已不配为王,我文图以项上人头保证,凡投降者自愿从兵,且以后归我北王牧民,待遇绝对优厚于现在。” 木塔部队内,顿时一片骚乱! 首领发现大势不好,立即驭马出击,身边武士也是用冲过来,他要将文图刺于马下,阻挡北王军入侵,盼望北王早些知晓。 文图立即示意属下后退,不必帮衬自己,他左手拍打红图驹,轻声说道:“宝驹,今日我就带你威风一次!”顺势将手放置背后,扶住符柔,他决定不惜杀掉这两个恶首,换取更多人性命。他知道身后铁蹄能力,瞬间就会将木塔万余勇士踏平。 红图驹本身便是北土神马,忽觉主人发出军令,嘶声长啸,冲将过去! 木塔兵勇自是不知道文图战力,在那里翘首观望,不过早已窃窃私语,一时不知要谁取胜更妥当些。 文图麾下骑兵则高声呐喊,有的已经出刀弄枪,等候命令一举冲入敌阵。因为,他们的手刚劲有力,而敌军早已心虚不已。 谁也不会想到,那匹红驹之上,来自他们也不知道的世界,是一位战士,一名穿梭师! 各方兵将等候着恶战,可是大失所望,就在三匹战骑交错的那一刻,所有人看见一柄黑色长斧,不,应该是两把,也似很多把,在空中划出一条黑带,瞬间停住! 木塔首领与战将惊恐着瞪圆眼睛,手中武器扔落! 他们感觉脖颈处撕裂,转眼鲜血滴落,在薄草之上甚是映眼,接着纷纷摔下,气息全无!两匹失去主人的战马,也是哀嘶一声,逃遁而去。 北王兵士见转眼间敌将便死去,立即挥舞武器意欲冲杀,被文图举手制止。 木塔其余将领凝固片刻,根本不相信这种情势下,勇猛无比的文图竟按兵不动,按照北番武略,此刻定是铲灭敌军绝好时刻。他们面面相觑,有的想下令骑兵进攻,可是话到嘴边骤然止住,身后的木塔兵士都在窃窃私语,竟无人为部落长的丧生而惋惜愤怒,这仗还怎么打? 文图麾下的勇士们不断高声呐喊,黑压压的铁蹄不断徘徊,充满着恢弘而下的气势,可是这边却是死气沉沉,有的兵士竟倒退回营地! 几个将领早已厌倦木塔统治,此时业已明白过来,稍稍商议几句,纷纷扔下武器,让开通道。 一名将领高声喊道:“文镇关,我们愿意投入北王宽阔无比的胸膛,愿草原神灵永远护佑我们富饶的土地,请勇士们入帐!” 木塔兵士也是纷纷下马,打开了木塔兵营的大门,不出半日,木塔部落周围的木栏被拆除。 自此,盘踞南北疆界多年的木塔部落消失,北王东界延伸百余里,直至黑野山脚下。 几百年前,北土先王利用“不抗不伐”的策略,对一些不顺从的部落以对抗为借口展开征讨,逐步成为北土之内的巨石,自尊为王;后来,其余小部落发现即使联合起来也无法再与北王抗衡,便纷纷垂首恭命,发誓永不侵犯北王,其时老北王意识到,四散的部落永远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与统治,又惧怕太阳神惩罚,便与诸部落以天神名义发愿,如无抗王,永不发兵。可是,一些小部落之间却冲突不断,大多是为了壮大牧群,争夺草源,无奈这影响不到北王权势,只能调和不能控制。 而文图这一役,无疑在北土掀起轩然大波。 南关帐内,乌兰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称赞文图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木塔消灭,再也不必为东方之疆担忧。 “你们在打仗吗?”符柔突然听见众将士议论,突然问道。 她好像很害怕,在记忆里,没有这个概念,便伸出小手摇晃着,眼睛看不见,还是左右寻找文图,文图立即从乌兰手中报过符柔,轻声说道:“文图哥哥在这里,我和乌兰姐姐在打坏人!” 符柔好像听得明白,懵懂点头,可在她的脑海中怎么也描绘不出“坏人”的模样。 “木塔已灭,西和部落一定听到了消息,估计用不了多久,兄王也会料得战报,恐怕他不会允许我们攻打西河……”乌兰皱起眉头说道,自与文图相识以来,受益匪浅,傲气早早消逝不少,“那西河部落长西木性情孤傲,定是宁死不屈,不过我们有战骑一万余,目前东部安定,大可放心使用,速速打下来就好。” 乌兰图丽决意速战速决,免得半途而废。 文图还是用耳罩捂住符柔耳朵,呐呐道:“不是军力问题,而是那里地形杂乱,丘壑繁多,久持会对北王不利。”诚然,一旦北王知晓南疆发生了战事,又是自己的部队在清剿部族,即使心照不宣,也不敢违背先王的盟誓漠然置之,一定会在中部族长的逼迫下诏令退兵。 “无妨,我再去背着兄长调借一些兵力,一举攻下西河。” “这正是我所担心,一旦以多胜寡,会大大损污北王声威!同时,再说什么文图拥兵自傲,恐怕无人再信,公主想一想,从他处借来了援兵,不就等同于北王参战了么?而趋兵过少,又容易受到偷袭!” 乌兰图丽幡然醒悟,的确如此,感激地瞧一眼文图,心里也没了主意,便下意识地去把摸符柔,一不小心触到了文图的手,文图立即想到求林,忙将手缩回来。乌兰翻了一眼文图,索性从文图怀中抢过符柔,将她立在地上,蹲下身子又将符柔揽进身内。 “不能过多,有不能过少,”文图喃喃自语,左右徘徊,集结自己阅读过的全部书籍小说之灵气,挖空心思琢磨着,忽然心中一亮止住身子,喊了一声,“对!最少!” 第017章 出兵西河 这时,探兵回报:“西河之内,兵马一如往常,丝毫未集结成军!” “好,你带人散发消息,就说文图借兵两万,十日后出兵,要在一日之内荡平西河!”文图命令。 乌兰没想到文图如此前后不一,一边说不得借兵,又说什么最少,这边却又大喊借兵西征,迷惑地侧脸看向文图。 文图神秘一笑,装出大师的样子,摇头晃脑说道:“以一针之力,刺万丈之帛!” 是夜凌晨,数千兵勇趁着夜色偷偷向东出营,然后向北绕行,待到白日正大光明紧锣密鼓般南下,再返回营中;如此往复三日,却像真的有两万精兵进入了南疆。 与此同时,北王南疆军营借来了两万军马的消息也传入西河! 乌兰瞧着浩浩荡荡归来的将士,险些笑出声来,就连她看着也是北方调来了援兵,便稍稍思忖一下,拉了一下文图胳膊问道:“文镇关哪里像凡间人物,有如此韬略,倒像是太阳神赐给我北土的雄鹰,本公主敬佩得很,带到我们北归之日,我一定奏请兄王为你寻个满意的家事,让你永远留在北土……” 文图不好意思笑笑,这个恐怕不行了,未来妻子就在你手中牵着,也是发出幽幽目光向二人望去,眼睛中似在诉着意中人就在眼前一般。 这可吓了乌兰一跳,丰满圆润的脸上荡起一片红潮,慌乱地低下头,手中一紧不禁捏疼了符柔。 “嘤”一声,符柔弯一下腰,手却没有从乌兰掌内脱出。 乌兰见自己失了方寸,连忙蹲下来安抚符柔,嘴里赶忙问道:“那,我们什么时间出兵?” “就在明日!如今草芽已出,再等下去出兵就会践踏草地,得不偿失……” 军帐外,文图牵领着符柔,与乌兰一起视察军情。所到之处,将士们纷纷豪情万丈,等待一声军令,向西讨伐,消灭西河部落。文图叹道:“南国之兵,凡值平和之期,均是慵懒散漫,可是北王将士始终如一,苦候征战,这就是南北不一的最大原因啊!” 乌兰边走边道:“当年兄长刚刚为王,力不能及,被陈莹儿杀入北土王帐,南王毕竟慈厚,没有继续屠杀,反倒娶我姐姐为妃后,北土之内定不能恩将仇报南下侵扰,草原上的太阳神也不会答应。可是这北土之内的诸族,却一直没有停歇争斗,也是兄王心中最大的桔梗。” 是的,草原上的太阳在凝视,可是太阳周围也布满愁云,此时的王宫内,大王后已经染病卧床。 提起陈莹儿,文图又是心中一凛。 “你哪里来的武学根基?”乌兰突然停住,盯着英姿焕发的文图,“这么快便学得如此精深,竟能一招砍死两名敌将!” 文图一怔,这如何作答,转念一想,遂答:“父亲大人教诲,身边长斧也是他老人家所赠赐,说来也是,他与大王后的贴身侍卫有些渊源,两人都是用斧,感情也颇深,受到家父教导,我便有一丝武艺。”他不敢如实说符侍卫的事,这里知道的人太多,一定会引起怀疑。说到此处,心里提醒自己,符大人的仇尚且未报! “你是说符侍卫?!”乌兰很是激动,说着已是泪眼莹莹,七年多未曾与姐姐相见,听到符侍卫也是亲切,“南符黑斧,曾经名震一时,有符侍卫在姐姐身边,我倒是很放心。” 可是她哪里知道,南符黑斧已经消逝,这里的黑斧就是他之宝物,文图手里牵的小女,便是他的养女! 这时,符柔却听道两人的交谈,轻轻拉一下文图之手,示意他在说谎。 “哈哈,”文图苦笑,心想你这小女子,千万别胡言乱语,立即抱起她说道,“待我平定西番,定要去为妹妹治好眼疾,是不是符柔?” 小孩子自然很容易被新转变的话题感染,立即紧闭小嘴连连点头,小手也开始抚摸文图脸庞说道:“医好了眼病,就能瞧见哥哥未来的嫂夫人,一定是大大的美人!” 文图哭笑不得,无法言语。 乌兰却不自觉看向文图,心里扑通扑通跳几下,不过很快想起了求林。 次日,一批勇士被文图集结。 他伫立将台,高声喊道:“北王天下草肥土沃,但西河部落屡屡侵犯他族,杀害牧民,掠夺食物,北王一忍再忍,多次告诫,可宽大胸怀仍不能感化番徒,西河之人肆意妄行,用黑色涂抹着北王的宽容。文图与将士们忍无可忍,顾不得祖制,顾不得北王严令,定要弑杀这群侮辱北王英明的番兵!” “杀!”数百勇士振臂高呼。 这一席话,是文图在书籍小说中学来的,叫做鼓舞士气,实际上是蛊惑人心,历代军伐都会有冠冕堂皇理由,无论将敌人的罪责归于伤天害理,还是侮辱自己的君王,无疑会激起将士极大愤慨。 “西木得知我们调兵数万,已将番兵四散布置,我们是北王的子民,是草原上的雄鹰,绝不会以大欺小。今晚,我文图仅带你们这五百名上天赐给北王的勇士,直入番王府,为北王雪耻!勇士们,你们怕吗?”最终,文图挑选出死士五百,决意冰尖施火,冒死一搏。先是造假象调兵,令西河之内兵将分散,再直入一支毫不起眼的奇兵,正是他说的以一针之力,刺万丈之帛。 “不怕!”响声震天。 “敌军万余,我们是草原的兵神,我们宁死也要守卫天上的太阳,出兵!” 一支只有五百人的骑兵瞬即调转马头,驶离军营,他们早已为北王舍出了生命,哪怕是一死,也不允任何人荼毒自己的大王。 文图一身铁甲,铮铮闪亮,战盔之下,双目充满着赫赫光芒,两腮颌下的短须已经能够被风吹动,雄姿凛凛! 他转过身,试图去抱过符柔。 “不!”乌兰发疯般将符柔护在怀中,几近愤怒地瞪着文图,“你疯了么?”这是她的心肝宝贝,绝不可能让文图带往赴死,虽然千番规劝也拦不住文图,但携符柔前往相当于从自己身上割掉块肉! “乌兰公主,我精挑五百死士,当然是希望成功,”文图这时才解释,双眼瞪视乌兰,“即使失败,北王自会以杀我勇士为名立即出兵,消灭西河!只要这样才能永远安定,南疆才会一马平川毫无纰漏,长疆护北,南国才无可乘之机,北土之内才能适时平乱,北土之内才不会再有杀戮!如果五百勇士侥幸收服万兵在握的西木,北王雄名自会威震天下,永无侵犯!” 乌兰已是泪垂香腮,她自舍不得文图,怎能再失符柔,顿然喊道:“这与符柔何干?无论如何也不准带符柔西征!” 文图叹道:“你有所不知,有句话叫做死地后生,只要我带着符柔,五百勇士便知道我早已将性命置之度外,竭尽全力,也会认为我胸有成竹,否则怎么会携妹同征?自然不会有丝毫顾虑,五百当五万!” 文图暗道:更为重要的,此次行动并无百分百把握,有可能会命陨西河,自己战死任务失败,到那时符柔自然会安然返回本世界,在这里消失一定会令你痛苦恐怖! 符柔听见二人争吵,不自主伸出手去搜寻文图,她注定离不开文图。 “若你失利,我有何脸面再活下去……”乌兰见怀中符柔硬是被文图拉出去,蹲在那里失神自语。 文图背好符柔,问一声:“符柔,这次是去打仗,你害怕吗?” “不怕,只要有文图哥哥在,我什么也不怕!” 文图见天色已暗,跃上红驹,趋马奔向勇士们。他不敢回头看,一点也不敢。 一代公主乌兰图丽此刻难以自制,缓缓靠近将台,热泪满面,泣不成声:文图,符柔…… 初夏晚夜,文图带领五百死士,穿梭而行,敌军只是听闻文图十日后方才出兵,思想上存有麻痹,再者都在窥探等候着浩浩荡荡的西征王军,文图部队很容易便饶过西河部落重兵集结之地,抵达西木所在总兵帐东侧几里处。 任何人也不会料到,一支部队讨伐西河,仅有五百人! “符柔,如果哥哥不在,你会想我吗?”文图问道,可是说着已是心酸,他知道失败意味着什么,自己会永远消失,而符柔永远不会记起自己,那与符柔一起步入坟墓瞬间化为烟云…… “我每天都想你!”符柔嫩声说道,对她来说,整个世界确实只有文图这个哥哥。 “那好,来亲下哥哥!”文图认为这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亲自己。 小符柔高兴地噘嘴,因为失明,找不到文图脸庞,文图只好将脸凑上去。她刚亲一下便撅起嘴,不满地说道:“哥哥脸上汗味难闻!” 文图顿笑,身后的勇士们也是窃窃笑出,随着,各个紧绷战甲,系好头带,纷纷从腰间马后抽出兵刃,俯下身去,抬起头怒视前方微弱的光亮,只有夜色才能瞧见,勇士们额头上的皱纹一道道深邃,脖颈之处青筋泛泛突兀,手上已经凝结了无比强大的力量…… 文图立即将符柔捆在身后,捂好耳朵,低声命令:“勇士们,前面就是背弃北王的人,十恶不赦,死有余辜,我们一定会在太阳神护佑下,在这里插上北王大旗,出兵!” 瞬间,一阵马蹄声向西奔去…… 第018章 斧钩恶斗 半月羞弯,夜风私语,几只禽鸟被惊动,奔走相告。 无垠草地上,突现一匹红驹,御马人额头上的一丝红绸带迎风飘逸,那把黑斧高高扬起,俯身驰来;他的背后,紧紧捆负着襁褓,里面的符柔似已熟悉这种颠簸,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身后,五百铁骑紧随红图驹,将士们振颜怒目,摇曳着刀枪,誓杀眼前这群欺凌草原、背弃北王的恶徒! 忽然之间,火把亮起,呐喊声震空不绝! 西河值守的士兵突然发现有人要突袭兵帐,慌忙奔向烽火台,片刻号角声长鸣!呜呜长声拨动静夜,如泣如诉,方圆数十里皆能听闻,这意味着四面八方的西河兵开始涌向这里…… 刹那之际,文图已经冲入敌帐地带,无数敌兵赫然惊醒,手持武器迎面袭来。 吾自有雄师五百,何惧你屯兵万千,长斧怒,娇娃眠,浩气长存,荡彻万山!君不见鬼魅魍魉,却只有北士往前,生死忘,冷暖闲,视死如归,仰啸一番! 这是一首战歌,为更多人生命谱写的草原之曲,里面的音符需要用鲜血描绘! 文图挥舞战斧,一片片敌兵迎风倒下,身后神兵更是精神抖擞,尽全身之力杀敌,他们知道,这战役已无退路,远处,无数西河兵听见号角声正在赶来。 偶尔,文图听见自己的兵勇怒吼着名字,那是有人被敌兵砍落下马。 一种恐怖的力量从腹内荡出,那是一种欲望,一种生存的欲望!文图咬紧牙关,忽觉体内那种力量极为霸道,无法控制,顿觉喉咙堵塞,憋得狂喊一声: “啊──” 身边几百敌兵忽闻一声狂吼,震耳欲聋,竟似野兽一般,纷纷僵愣原地,再醒过来,已是无数的刀剑挥舞过来,瞬间倒下! 文图杀得两眼发红,一路向前,已经看见西木手持双钩立在远处,待一切停下来,已是尸体横布,血肉惨烈。回头望去,文图心中大喜过望,自己的兵勇至少有四百,敌兵已倒下无数。 显然,西木阻止了士兵围击,因为看情势主帐附近三千兵士,全部围上去也是无济于事。 “你就是文图?”西木没有上马,轻蔑地走向前来,双手各一只铁钩低垂而卧,丝毫不见防备神态,整个北土除了北王与求林,西木从未惧怕过谁,他要杀掉文图,令身后那些人崩溃就擒。 “正是!”文图也跳下红驹,下意识地摸摸符柔耳际,确定严实地扣着耳罩,右手提着长长的黑斧迎面走去,此役非同小可,自己战死,身后的几百勇士再无生还可能,甚至北王都会遭到耻笑。 西木面色一凛,简直不敢相信这人竟敢带着如此屈指可数的人马前来征讨,岂非自寻死路,但瞧见文图坦然自若的神色,眼角不禁一抽皱起眉头,厉声问道:“草原上已是安定七年之多,从无战乱,你为何突起干戈?” “安定?每年因夏草出现,你争我夺,死亡将士何止我身后百倍?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安定,难道死在你手下的还少吗?” 西木微微转动双钩,厉眼盯着文图,夜风吹起他黑色战袍,显得不是很雍胖。听到此话,他忽然开口大笑,充满着讥讽与不安,“草域自古就有争执,北土之内因此引发冲突实属必然,难不成你小小文图要更换天日?”他见文图豪不为其所动,手一用力,双钩微抖,“照你这么说,你不只只是东讨木塔,西征我西河,还要踏遍草原,将一个个部族都消灭殆尽吗?哈哈,荒唐,可笑,你就不怕太阳神怪罪下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吗?” “不,我要用你的头颅祭奠太阳神,祭奠那些被你无辜杀害的牧民,也借此令南疆之境牢固如钢。”文图未置是否,只是以安邦定疆为借口回应,如果北王允许,他一定会这么做! 西木瞳孔微缩,倒吸冷气!呼声喝出: “那本王就先杀你了!” 身后有近万大军赶来,眼前年轻人竟丝毫不惧,再说下去恐怕失去士气,瞬间双钩抬起,直袭文图头部。 那炙热的怒气仍在文图体内飘荡,他见这是在地上对峙,长斧绝不如短钩,右手一松一转,倒抓斧柄,向右侧步,猛然间将斧柄顺入西木双钩之中! 西木忽然发现双钩中竟传进长斧把柄,立即用力下探以钩弯压住斧柄,钩锋一转侧向前方直奔文图而去,双钩瞬间在铁柄上划出两道火星,沿着长柄袭向文图。 文图见长斧受制,借力用力,立即将柄手一断沉下,扬起斧头之处反制西木双钩,身体也随着跃起,紧握斧头根部向下探去,硬生生将战斧立起来,双脚飞向了西木面部。 西木猛然抬离双钩,身体后倾,扬起铁钩,以下盘为根向前滑去,意欲用双钩捣碎文图的双足! “喝!”文图扭转身体,趁势落下,就着身力抬起半斧向双钩砍去…… 一斧双钩,不断触及出火花! 两阵勇士互相仇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钩其短,短战而长;斧之长,乏力而短。文图觉得自己这样斗下去极为吃亏,重重的铁斧丝毫用不上力道,遂寻出一道空挡向后跃出,再度持起长斧砍扫过去,绝不再允许西木近前,瞬间局势得到扭转! 西木不敢用短钩硬碰长斧,便寻机会向前刺探,可是那黑斧犹如屏风密不可透,遂耐心寻找破绽,忽然他发现文图使出一招力劈天岳,这是机会!他瞬间避过,闪身向斧光之侧探去,可是双钩到处竟然无人! 又是文图的小伎俩,此时他已经将斧头立在地面,旋转身体将全部力量赋予脚掌狠狠地踢在西木背部,本已前倾的西木跄踉几步“啪”一声俯在地上! 敌兵见番王摔倒,立即冲涌过来护主,可是他们知道错了,而且错得很是可怕!那一刻,弯月,被一片乌云罩住。 跑在最前面的士兵刚刚越过西木身边,他手中的长枪竟然消失不见,硬生生戳进西木后心,西木绝望地瞪着那名士兵,狰狞着死去! 文图抛出长枪,再次提起黑斧,跳上宝驹,刚想说什么,发现不得不跳下来,悄声对战马说道:“红图驹,我若战死,你一定要回到陈莹儿身边,告诉她,我对不住她,没有完成大业!” 红图驹仿佛感觉到主人悲戚,四蹄不断踏步,焦躁不安。 帐外,黑压压的兵勇已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而且,远处依旧有火把临近…… 而现在,距离天明乌兰到达还有一个时辰,乌兰所带兵士也只是一千人,如果自己全军覆没,那些人只是保护她离开,这是文图千叮万嘱才做到的,因为一旦她率兵杀入敌阵,整件事情的性质就会发生逆转。 这时,几个首领模样将士牵马走近。 他们止步在十丈外,因为西木被杀,他们绝不敢轻易靠前。 一人怒吼:“南人文图,你擅自挑起事端,杀我番王,死前还有何陈辩?” 文图将长斧扔在地上,知道再英勇善战,也逃不脱万人围堵,同时命令自己勇士:“放在武器!” 兵勇们大为不解,惊恐地盯着文图。 “我们今天全为北王战死,有月亮娘娘作证,他日北王定会前来,领回我们的尸首!”文图昂首挺胸喊道,一副哀怜神态探向他心目中的“月亮娘娘”。正是笔墨百十城,口齿千万兵,有时候打仗不光是靠武器,犹如诸葛爷空城退万兵,这一句话表示着身周勇士是在为北王效忠,他日北王不单单是来领会尸体,恐怕会杀戮出更多的尸首…… 将士听闻此话,只好放下武器。 文图再次看向几个首领,问道:“知道我们都是谁吗?和你们一样,都是草原上的雄鹰,我们可以被你们杀死,绝不反抗,因为我们除了罪恶的西木,绝不忍再杀勇士们!”那口气俨然一副正义赴死的强调,左右逢源,置敌军无所适从。 果然,敌将数人面面相觑,眼前勇士束手就擒,反倒无法下手,那毕竟是北王旗下的勇士,这要是传出去,西河旧部残杀赤手空拳的北王之兵,恐怕西河再无宁日! “勇士们,”文图诡计得逞,再施人心之计,大声喊道,“你们想一想,归在北王帐下有什么不好吗?” “但你杀了我们的族王,我等于你势不两立!”一人突然狂叫。 “茫茫北土,唯有太阳神照耀,伟大的神明正在眷顾着无人匹敌的北王,你们还在等什么,与死去的西木相比,北王那里不及?!” “我们是西河部族,同样伟大是西河人……”又有一声传来。 西河士兵们开始骚动,谁也没有意识到计谋多变的文图将此次征讨化为北王与西木之间的争执,谁都知道,整个北土哪有人能及得上北王?一切症结,只要将主人同化即刻解开。 此时,西和士兵的包围圈在缩小,文图手下的人逐渐靠拢。 可是,那种萧杀的气氛却越发黯淡! 西河人,北土,北王,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文图才能化解谜题…… 南疆营帐内,乌兰图丽早已熬红了眼睛,几次想带兵杀过去,可一想起文图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是停顿下来,苦苦熬近天明,她发疯般冲出帐外,大声令道:“快,随我全去探查……”她的心已然不属于自己,胡乱跳着,心中一遍遍默念:文图,柔儿,千万不要死啊! 第019章 千古婴音 西河兵帐内,文图一步步走向缓缓逼近的敌兵。 “勇士们,”他边走边说,“我文图此来早已抱有不归之意,倘若你们决意再立新王,继续杀戮,大可杀死文图,为你们的首领报仇;不过,你们要放过我身后的勇士,只有那样,才能避免西河陨落……” “文镇关,我们绝不贪生怕死──”南疆勇士呼出声音,接着便是附和之声,再次传来震天的呐喊。 要的就是这种阵势! 文图见敌军果然出现退缩,心中暗喜。 西河将领已经失去族首,本就心底没谱,又瞧见这局面更是局促不安,文图毫无畏死,身后勇士虎视眈眈,一旦欲杀文图,那些死士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律斩杀,北王定会暴怒,推出新主又有可用,此种情形下,谁还愿意当那个新王? 僵持! “部落长只是北土上的一个首领,广阔草原之上,我们是太阳的子孙,父母的后代,还是什么?”文图见时机已到,做出最后一搏,成败在此一举,成就乃是千朝王业,落败自是万古游魂,拼尽全身气力大声嚎叫起来。 他刚要接着喊,可是声音太大吵醒了符柔,她隔着耳罩竟能听见,迷迷糊糊答道:“文图哥哥,我知道,还是北王的孩子!”这自然是听乌兰图丽说的。 这细嫩纯真的女童之声,立即在暂时宁静的夜空传开来,仿佛一泉甘露熄灭了杀戮火焰,又像一句灵语,提醒了彷徨无助的敌军。 “竟然带着孩子!” “这怎么杀啊……” “是啊,难道我们不是北王的属下么?” “只要有王,能饮上好的马奶酒,不是一样么?” ………… ………… 仍是僵持! 谁也没有动,携带孩童杀死敌将,扔掉武器等待死亡,这震撼着每个勇士的心! 每个人都知道,如果杀死北王手无寸铁的勇士,北王绝不会善罢甘休,整个西河立即会血流成河,无人生还! 半晌,方有一个头领走到西木身边,高声喊道:“西木勇士们,我们也是草原勇士,北王是北土最大的勇士,放下武器,投靠他吧……这里是边疆,北王迟早都要的来的……愿太阳神永远保佑你们……”他的声音悲壮高昂,不过声中带着颤抖和无奈。 说完,突然扬起长剑,刎颈自杀!高高的壮汉跄踉几步轰然倒地,以生命做出了彻底的放弃…… 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文图脑海,他禁不住双眼模糊! 半刻种,西河部落士兵全部放下武器,褪掉铠甲,纷纷散去。有留恋者,也是跪在地上亲吻大帐土地,一步三回首悻悻离去。 盘踞边疆数百年的西河部落,也在北土版图中消失。 文图这时方醒过来,附身抱起那名自尽首领尸体,血渍顺着战袍流下,他稍弯身躯,伸直脖颈,青筋暴突,低声喉道:“太阳神,这才是你高傲的勇士──” 远处,无数曾经的士兵驻足,有人已经泪流。 这就是战争! “文图哥哥,有人死了吗?”符柔好像听见文图哀嚎。 “不,他是英雄,英雄永远不会死!” “太好了,那文图哥哥也永远不会死!”符柔竟用小手拍打文图后背,似在高兴。 清晨,乌兰带领士兵急速赶到,战马还未停稳便飞奔下来,忙不迭奔向西河军营,远远地,便瞧见文图表情木讷地立在那里! 什么也不管,只要活着就好! 看见眼前场景,立即惊呆!即使兄长瓦赫达,也绝无此等本领,不用一兵灭掉木塔,五百勇士占据西河! 她奔跑着冲向文图,一把抱住文图和符柔,久久说不得话,也松不得手,她眼里仿佛看见,草原之上,老少妇孺采草欢舞,彼此无界,天地祥和。 “乌兰姐姐!”符柔说道,“是乌兰姐姐的香味!” 乌兰图丽早已听闻符柔一语消恩仇,轻轻抚摸符柔胖脸,低声说道:“是啊,是啊,是乌兰姐姐!你做的好,说的好!我们都是北王的孩子……” 晨阳弹跳而出,红彤彤直射绿地,眼帘尽处,似有一团团雾花,折射着各色的光芒,绿茫茫的矮草一望无垠,晶莹剔透;远处,四散的野禽飞在低空,掠来掠去,似惊而无人扰,似留而意未尽;飞鸟之下,逆着阳光呈现出片片牛羊,或是安逸地觅食,或是缓步前行,不知所往,偶尔停下,便发出各种鸣叫。 营地内外,匆忙奔跑的士兵各个拖着极长的身影,忽而交织,忽而分散。 “报总镇关,已清点完毕,我方将士陨一百一十,伤一百三十五……”一名兵士本来禀告。 “好生安顿!”乌兰图丽喝道。 “遵命!” 乌兰慢悠悠伸出双手把持住符柔,眼睛盯着文图,似是在询问,该不该带走符柔了,眼睛中立即充满忧郁。 文图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解开绷带,将符柔抱过来,发现她已经熟睡,概因听到乌兰前来,感觉了平静,折腾了一夜的疲惫忽然释放,昏昏然睡去。他小心谨慎地将符柔放入乌兰臂弯内,刚想说话,又把她的耳罩扣好,方才退后一步,冲着乌兰示意点头。 乌兰稍一撇嘴,竟似要哭,还是被文图厉厉的目光制住。这是胜者的契约,两人暗中的计谋! 乌兰几乎说不出话,半晌方才吐出两个字,“来……人……”,可是那声音却低得只有两人才能听见,忽然又她紧抱符柔,闭上眼睛大喊一声,“来人!” 呼啦跑过来几名兵勇,俯身候命。 “南疆副镇关文图,擅自调用兵马,逼迫木塔族散;不服军令,再平西路部落,视北王于不顾,视军规而不尊,即刻给我拿下!”乌兰几乎是闭着眼睛宣出命令,说完紧跟着咬紧嘴唇。 又是半晌,毫无动静,兵勇们手足无措,互相观望。 “拿下!”乌兰声嘶力竭吼道。 “遵命!”几名士兵立即上前,绳索文图双手,再取出长索意欲五花大绑,可谁也没去动手,为首名士偷窥一眼公主,见没有进一步下命令的意思,索性一把扯过长绳撇在地上,倒像是恭候大将军一般,令众人退后躬身,簇拥着文图离开西河。 南疆营地公主军帐内,乌兰示意属下离开,赶忙奔过去解开文图绳索,明明手腕上毫无痕迹,仍旧不住埋怨道:“这帮无用的兵士,竟捆得如此用力!” 文图瞧着乌兰双眼红肿,面色苍白憔悴,一定是彻夜未眠,牵肠挂肚,刚想伸手安抚她,可又觉得不妥,便低声说道:“公主,如今北土南疆彻底安定,再也不用担心部族与南国勾结生变,不过,这仅仅是开始,北土之内还有无数散小部落,全部拥有自己的兵勇,日后,逐渐要把安疆之举转变为防止部族之间冲突而不得已为之,这样的话,其他部族便会胆战心惊,一切以北王裁定为准,逐步消释散族兵马……” “你这是什么意思?”乌兰听闻文图嘱托,竟像是诀别之词,不由得慌张起来,急忙将符柔放置床榻之上,一把拉住文图,“难道,难道你要离开吗?” 文图点点头,好想也把持着乌兰安抚一番,可自己心里哪有乌兰那般纯净,到底是没敢,意味深长说道:“这般状况,我还能留在这里吗?” 乌兰一听,确实如此,一下子松开文图,胡乱地翻开箱柜,开始搜罗自己的金银珠宝,不一刻便是一大堆,觉得还是不够,便将手探向自己的金钗首饰。 文图一见哭笑不得,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不断摇头,几乎开怀而笑,“公主误会了,文图怎么能就此逃跑?那样的话,南疆所有参战的将士怎么办,北王如何应付?公主又如何交代,你放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文图,我,真的是舍不下……”公主半信半疑盯着文图,口中存着委屈与难舍。 这一声,只喊得文图心中乱跳,好个重情重义的女子,若无求林与符柔,一定要向电视剧那般狠狠抱住她,哪怕是片刻。 这一声,也被醒来的符柔听见,她瞧不见二人形态,含糊不清道:“乌兰姐姐……” 乌兰忙奔过去将符柔扶下床榻,这才意识到文图一旦要离开,符柔定会跟去,这可怎么办,嘴上也是自怨自艾道:“柔儿,姐姐也舍不得你啊……” 符柔听见这话,小嘴笑了,抬起手抚到乌兰的脸上,大拇指不断蠕动着,仿佛是甄别刚才听见的说辞,低声问道: “乌兰姐姐,等你长大,能嫁给文图哥哥吗?” 看来,符柔不知道什么是长大。 此言一出,乌兰惊愣,不知摇头为好,还是点头为妙,不敢去瞧文图,将嘴贴在符柔耳边,悄悄说句话,定是说完之后嘱咐符柔不要说出,符柔不断点头。后来,文图无数次骗符柔说出,小机灵却守口如瓶,因为乌兰姐姐此时已是她的女人,自己养母却毫无印象,而那句话文图终生未知,很简单:如若有来生! 文图一旁呵斥着符柔,心中暗道:可笑,哪有劝其他女人嫁给自己老公的老婆?! 次日,一队车马候命。 文图不断嘱咐乌兰图丽道:“无论北王如何发怒,公主一定要坚持是文图将你囚禁,擅自出兵,否则北王和公主都会引来变故……” 乌兰没有说话。 “还有,非万不得已,绝不可与南国兵戎相见,否则定会生灵涂炭,死伤遍野……” 微风中,仍是空有细辫脑后微扬,乌兰缄口不言。 “善待自己,就如善待草原!” 文图望去,她已悲戚满面…… 文图被“囚禁”于牢车,开始北上行程,一切凭候北王裁决。 “启程……”北土三公主乌兰图丽颤声令道。 第020章 北四公主 北王大殿,气势如虹。红色的圆顶犹如太阳一般,与空日遥相呼应,整个大殿方圆数十丈,四周小殿围落甚多。军兵、战车、弓武不计其数,王旗遍野,铁骑四奔,谁人瞧见亦是崇武之族。 乌兰慢步前行,脚下踌躇;文图神色正凛,被捆绑着随步踏入正厅。 霎时,大厅之内停止喋喋不休,各部落首领怒视文图,有人已经立起!他们终于瞧见了这个遭人唾弃的祸首,被束缚着还那般气定神闲,无所畏惧,更是气得众人咬牙切齿。 “参见公主……”一行族首同声道。 乌兰没有吭声,手牵着符柔扫视众人,厉厉目光立即逼得首领们低下头,仍旧站立的几个族长顿时手足无措,刚想说点什么,到底还是悻悻坐下。 北王背对着众人,右手正在把弄着一座九足铜鼎的突兀之处,听见众人参拜,手中稍稍用力拿捏一下鼎首又松开,慢悠悠转过身子,迈着大步向主台走去,脚下咚咚作响,那力道震得所有人心中不安。 “你就是文图?”北王扶边榻而入座,上下打量一番低声问道,那声音虽小,却也洪声震荡,有偌大的宫殿衬托,显得沉重轰鸣。 “卑职正是!”文图看去,北王相貌堂堂,马奶和牛肉令他甚是黝黑高壮,脖颈粗重,一缕黑须上宽尾细,一条粗辫垂向身后,双眼神凛,竟似能洞穿他人,身着黑染粗布,绣有金色飞鹰图案,正胸前部位镶嵌缝织有太阳神鸟。 “是什么瘟神给你此等胆量,竟敢擅自发兵,伐剿部落?!”北王声音浑厚,铿锵有力,但绝非吼叫,很是刚稳,右手抬起似要拍案,最终还是轻抖一下,抚了抚前胸,继而上扬拿捏几下颌下短须。 文图弯腰施礼,但没有回话。 求林见乌兰图丽眼神凄楚,定是心软,已经装不出戏,看得也是心中不安,遂踏前一步,转过身直视文图,厉声喝道:“你一个小小的镇关,竟敢私自示人困禁公主,这般以下犯上,毫无节制,你当这里是南国吗?” “这是另外一回事,”一名首领终于发话,“北土之内,除北王外,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兵侵犯其他部族。文图背弃北王,数日内清剿木塔、西河两部落,违反祖制,应当立即斩杀!” 文图暗笑,这首领终究是上了求林的套。 “我征伐两个部落,”文图见北王表情愤怒,定是求林未敢告示,此时再不说话唯恐北王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便娓娓道来,“一是南疆与南国比邻,暗小之人不得不防,而且原来的木塔首领竟伙同南国强盗,掠夺民财,长此以往,其边界恐难稳固,在座诸位难道忘记了七年前南国之兵犯我北土了吗?所以,统一边界,也正是为在座各位安宁;二是木塔部落不顾族人反对,强行征丁,民不聊生,同是太阳神的后代,北王的子民,文某实在瞧不过眼,所以动了灭之心思……” 一个中年部落首领腾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文图几乎吼道:“你说什么?!边界部落不稳,自有北王周全,何需你个南人将领操劳?各部族都有权力纳兵,他木塔征用自己的牧民,又没到其他部族抢夺,与你何干?” 文图终于拿到话柄,扭动一下身子松松身上的绳索,干脆转面冲着那位头领,义正言辞说道:“你等口口声声应着顺从北王,听从王命,无论我是南人还是北人,但是始终就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扩充军备,动辄招兵买马,以壮族威,是对北王的不信任呢,还是想借此抗衡王军?” 他稍一停顿,殿内一片寂静。 突然,文图大喝一声:“既有北王,何来征兵?!” 既有北王,何来征兵?! 北王猛然听到这句话,身体一震,眼睛赫然瞪大,刚要冲天而起,又稳稳停住,不过压在边案上的大手猛然攥拳,迷起眼睛向殿下审视过去…… 众首领纷纷惊愣,稍刻各自低头,暗思自己兵力。 另一位首领晃动身体意思有话要说,文图也是同时张口要说,北王侧着身子,一抬手指向文图:“你说!” “还有西河部落,与在座有的族长一般,每逢草芽出土,仰仗兵强马壮,肆意侵扰其他小部族,稍有争执便出兵杀人扩展草域,有战事则不安,万一南兵趁此利用了干戈,也是北土大患啊!我敢问诸位,为何不请北王定夺,化干戈为玉帛,目中可有北王?!令其子民归于北王,牧民却丰衣足食,大胜以往,牧民欢庆鼓舞,我为何不灭之?!” 一席话,满座皆惊,有人已身体颤抖,指着文图,愤然喝道:“犯贼文图,太阳神不会饶恕你的,草原争执史来便有,哪有此等道理,哪有此等道理,这是违反祖制!” “祖制?”文图早有准备,不屑一顾说道,“无论何种祖制,皆有渊源,草原群雄争霸时,各位先王为防止流血冲突,才有这祖制。而现在,北王仁怀淳厚,北土安宁无乱,小争执也是流血冲突,百年前的祖制已不和时宜,反倒令很多人死于非命。只要我文图在,只要发生流血冲突,仍会起兵伐之!” “住口!”北王猛然站起身来,指着文图,又缓缓坐下,脸上表情复杂。 求林见时机已成熟,突然喝道:“你一介小小镇关,竟擅自出兵,禁锢公主,自是本统帅失察!文图理应囚禁,但念未曾造成兵乱,死伤人数甚微,相比之下反倒低于历年争夺草域人数,公主自有太阳神护佑,未受到伤害,当施杖责之刑!” 席内一片惊乱,倘若如此,与不曾犯错有何区别?可此话出自草原都帅之口,无人敢直接出面顶撞,顿时有些失控。 乌兰见求林故意轻罚,偷窥一眼求林,竟是含情脉脉,弄得求林甚不自在。 北王望去,众首领群情激昂,全然不能接受这等处罚。他眨了眨眼睛,干咳一声。 一抬手,众人住嘴。 “帐下文图身为镇关,擅自调兵征伐同族,理当处斩;但念其为南人,倘以北土祖宗规制责罚,会引来南国不满,且,灭除伐戮之为其心不私;此举,求林将军与总镇关皆有失察之处,今后不得任用南人为镇关以上职位。传诏,禁足总镇关乌兰图丽,文图即日逐出北土!”北王仍是侧着身体,宣布最终王令。 “北王,他终究是违反祖制……”有人已经按捺不住。 “散吧,本王累了!”北王轻轻拍拍坐榻,用雄鹰般眼神逼视众人。 各位族长首领面面相觑,这意味着文图没有违反祖制,或者违反祖制也不必受到惩治,而北土之内,再有壮大军勇、因草动兵者,该如何处置?众人自知大势已去,纷纷心有余悸离开。 一场北土军事上的大扭转,一次政治上的风云,一场殿争,以乌兰图丽被禁足,文图被逐草草了事。 “多谢北王不杀之恩!”文图俯首谢过。 北王没有去看文图,起身走下主殿台,三步两步来到乌兰身边,先是轻轻拍拍爱妹的肩头,点头露笑,而后低下头瞧着符柔: “这个,宝贝,”他又抬起头瞧着公主,脸上一片平和,“符柔,是吧?” 乌兰噘着嘴点点头。 文图暗惊,没想到北王这都知道,那自己出兵他也一定知晓!也是,身处天位的北王,焉能不知南疆的一举一动,恐怕第一次意欲征伐木塔,他就早已获得音信,只是佯作不知而已! 这么一想,文图不禁冒出一声冷汗! “符柔,符柔,哈哈哈……”北王大笑着,伸出手移向乌兰,没有王妹的准许,他倒是没有直接去牵符柔。 乌兰求之不得,立即将符柔小手递进北王手中。 北王拿捏几下符柔嫩乎乎小手,转身便牵领着她向主台走去,刚刚迈出一大步,却立即收回,侧瞧一眼符柔,换成小步前行,边走边笑,声音震动大殿,不断重复着:“北土子民,太阳神之子孙,父母之后代,本王的孩子,哈哈哈!”暗指符柔在西河言语。 “你就是北王吗?”符柔脑海中的故事,都是乌兰讲述,他侧着耳朵随着北王紧跟慢跑,几步之后便气喘吁吁,“你是大英雄,永远不会死的!”这话文图在西河说过。 “不得无礼!”文图远处喝令符柔。 “哈哈!”北王笑得竟有微微眼泪,便一把抹过,根本不去理会文图,步入主台,他一把抄起符柔放在腿上,刚要去摸摸那粉嘟嘟小脸,又瞧瞧自己粗糙的大手,终究是放了下来。 符柔却伸出双手,想要摸摸北王,这是盲童本能。 “万万不可!”文图刚要起步上前制止,被求林抬手拦住。 北王立即将脸移过去,将符柔的手放在自己的阔脸上,符柔胡乱摸一圈,硬硬胡须显然刺痛符柔小手,连忙缩回,童声说道:“你比文图哥哥胖!也比文图哥哥丑好多!” 乌兰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可是远远地再瞧符柔,脸上又漠然下来,马上就要离开北土,那可是口含冰玉般依依不舍。 北王坐下,喊过文官,整肃面容,一字一句言道:“令,符柔年满六岁,娇幼可爱,有神灵庇佑,一语救赎万众,即日起由太阳神为证,收作义妹,排行为四,封为符柔公主,昭示北土,见令膜拜!” “是!”文官停笔,加盖王印。 “来,这是本王贴身玉佩,普天之下,自可如同本王驾临!”说着,北王竟摘下玉佩,赐予符柔,乌兰稍一噘嘴,这是自己从小就垂涎的宝贝,整个草原无不动容的信物,可是一想赐给符柔,倒也笑了。正是这块玉佩,后来免得北王一死。 “谢谢北王!”小符柔说道。 “诶,日后喊我兄王!”北王又是狂笑,稳北土,获公主,自是喜不自胜,求林如释重负,连连点头。 文图暗道,好个北王,果真能够雄踞天下!又一想,这将来的老婆是公主,自己岂不是驸马?但绝不敢发笑! “文图,”北王转向文图,“本王令你即日出关,尽快医好公主眼疾,北土之内,钱财尽可使用!”驱逐立即变为出关医治公主,自是无人敢阻止文图携公主入境。 “谢北王!”文图深深行礼。 随后,立即上来几人将文图身上的捆绳卸下。 “求林,你且挑些精良勇士,乖巧牧女,备些车马,随同公主!”北王令求林道。 求林应是刚要转身,被文图拦住,断然决拒绝北王美意,自己有很多事情做,最好是单来独行,此后也是如此。 求林与乌兰图丽公主为文图送行,乌兰自是舍不得刚刚才有的王妹又离开,噙着眼泪,紧抓求林,久久立在王都之外,直至文图与红驹无影。 第021章 与鸟争食 文图之妹被封为公主,无疑当头一棒,众部落首领族长无不动容,哪个还敢增加军备,擅自挑起草域纷争?但凡疆界争执,只好面请北王,由北王定夺。由此一来,瓦赫达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一言而撼动草原。同时,无形之中散落部族的兵马彻底失去意义,一些小部族干脆解散了兵伍,拥兵的大部族也逐渐缩减军备,减少这一项毫无存在意义的开销。 文图驾驭红图驹出得北土南关,却犯难起来,这一介驸马,竟无立足之地!南国之内,自己一定仍在通缉之中,虽无名姓,可身后背负着女童,这特征太明显,想隐瞒都隐瞒不过去! 夏日的荒漠风沙比较小,马蹄印一串串洒在身后,清晰可见。 白日,黄砂,红驹,一对注定漂泊的人,漫无目的南下。 符柔之眼病,最是令文图无解,整个南国王朝,竟无什么名医!所谓名医,皆称符柔无病,而口中之语,竟连自己也能道出,更可怕的是,凡是重病,自生自灭,全土之内竟无真正药坊,民间则是遍地偏方,郎中更是少得可怜。 文图茫然抬头观看,远方已现北城的影子,四周空空荡荡,一片安寂,一种祥和之感油然而生,便拍着红图驹道:“驹儿,文图目前无路可去,你便任意跑吧,带我去个清净之所!” 红图驹立即卷蹄狂奔,一道令牌,一块玉佩,便随着宝驹扬长而去,因料想无战事,长斧便留给乌兰,算是信物。 文图无暇顾及沿途风景,任凭红图驹驰跑,不知多长时间,红驹驻足。 文图注目一瞧,好美的风景! 这是一座小山村,枝叶芽开,流水潺潺,四周山峦环绕,万木成林,山脚下几户人家,人丁极少,果真是世外桃源! “这你也能嗅得?”文图拍赞红驹,便下马步入村庄。 山庄内,一处处低矮的民房虽然散落无致,却全部面南背北,羊肠小道四通八达,石磨、豢槽、小亭、山庙一应俱全。寥寥稀少的村民迷惑地瞧着眼前外来之客,有的窃窃私语,有少年者已是奔跑开去,估计是去喊庄子里的管事。人们细看之下方发现壮士身后还负有孩童,身上也没有兵刃,立刻围拢过来,问长问短不断寒暄。 小村又复安详,更是:翁妪欲笑抬老手,未曾食,也嚼口;慈母撵儿无赖走,一二三,七八九。 很快,文图便租住一间小房,也算安顿下来,有着精通人性的符柔,不出数日就与村民成为一家。他从不外出,可手中多的是银子,便让村民外出数十里购买居用,打探外部消息,自己则每日与符柔走入大山游赏,准备就此度过剩余十四年,文图最大乐趣,便是坐在溅石之上,聆听水音,欣赏飞鸟,一看便是一两个时辰。 如此反复,文图却迷上那些飞鸟,飞来窜去,古怪精灵,一旦发现木虫,起而啄之,有同落之鸟,便看哪知速度更快,啄的准确,捕获之鸟扑棱棱飞远,寻个隐蔽处独自享用,未得食者依旧开始四蹿而寻。 他逐渐思索起来,不自觉地拾起木枝,装作飞鸟长喙,迅速敲击一下这里,然后远跳,再刺向那里,鬼才知晓他在作甚,可是终有一日,他抬头大笑,吓得符柔忙跑过来,抓住文图,愣愣侧耳倾听,文图对符柔说道:“我终于明白,打人不需要架势!”符柔不懂,见哥哥没有异常,径自跑开接着玩耍。 文图喃喃自语:“鸟为啄食而击,一击必中,不中则失;喙啄之处,细小若隐,击之必准,不准则逃……” 不但要准,而且要快! 弄错了部位,必然伤到鸟喙;慢了,虫逃无形,或被他鸟啄去…… 自此,一根根木枝,便成为文图武器,一日日绝不停歇,从初来一直打到入秋! 转眼已是仲秋,文图索性攀上了巨木枝头,静静候在那里,目不专情盯着对面树上的虫洞之处,与此同时,四处也有雀鸟奔飞寻觅,小眼睛各自探着食物。 忽然,对面枝干坑口冒出一条稚虫!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飞鸟盘旋而下,直奔蛀虫;文图也是腾身飞出,枝挑洞口! 落地之时,文图向手中木枝瞧去,顶端果然刺中小虫,他喜出望外,不断指着自己的脑门赞赏着:“好快,好准!” 一日,文图习练完毕,立在山间看那一堆隆起的木枝,品味着自己的战绩,忽见远处符柔正往嘴中塞东西,飞奔过去喝问:“符柔,你在做什么?” 符柔紧忙将口中之物吞下,紧闭着小嘴不敢言语。 “快说,你吃了什么?” 符柔立即从背后伸过手来,仍在捏着一束草叶,局促不安答道:“这个……” 文图一瞧,手中一束花枝已被吃掉一半,绿梗蓝花白蕊,不知何名,遂继续问道:“你怎么能胡乱采食野外之物?这是什么?” 符柔摇摇头,由于紧张害怕立即咳嗽起来,几声下去,白色苍白,呼吸喘促。文图忙向她的额头抹去,心里猛然一凛,她在发烧!在南国王朝,他最怕的就是符柔患病,一来医者不好寻找,二来医术卑微粗糙。 在南国王朝,普学不精,更无医院,无处学医,而寥寥无几的医者不是被王宫请去,便是被富贵人家聘去为家医,也是因此束缚了医术,逐渐荒废没落;民间的染病探查之责,便由四散的道家散客承担起来,不过医为偏术,极难对症下药。 “文图哥哥,我还想吃!”符柔指着手中花束,文图哪里知道,符柔本就是医学院的学生,自有这种天性! 文图当然不允,见符柔不松手,只好带着剩余半束回到家中,把自己当做医生,温水擦拭、热水服用,可是符柔仍然咳嗽不停,便找来老人家询问,以为是那花有毒,老人家说道:“那是这里的芩草,牛羊常吃,毫无毒性。” 文图无奈,只好一直守在符柔身边,一会儿摸摸额头,一会儿继续弄来热水,令符柔喝下,心里祈祷着快快康复。 夜半,趁文图不注意,符柔竟偷着将另一半芩草吃下! 文图迷迷糊糊醒来,突然发现状况,刚要发作,可是哪里舍得?既然那草无毒,吃就吃了,瞧着符柔难受的模样,越发不安起来,情不自禁将符柔抱过来,将手放入温水之中,稍稍浸泡片刻,再搭上她的额头,以此来降低她的体温。 “符柔啊,你是不是恨我这个没用的哥哥?”文图几乎是自言自语,别说她恨不恨,自己都非常恨自己,要知道如此,应该多读一些医书,免得临危一概不知,慌手慌脚失去方寸。 “嘻嘻,”符柔想摇摇头,估计是头疼得很,干脆笑出来,干燥的嘴唇微开,落出洁白的小牙,“我才不呢,哥哥都不嫌弃我……咳咳……”说道半途又是勾起身体,咳嗽几声,脸色憋得通红。 这还能笑出来?! 文图简直无言以对,将她的后背稍稍抬得高些,令其呼吸顺畅些,越看越是于心不忍,越瞧越是心急如焚,安慰道:“明天一早,我便带你入城,寻人给你治病,没事的,我们的符柔一定会好起来的……”说着已是心酸,不必说怀中娇儿是自己未来的妻子,即便是他人之女,也容不得如此硬撑着,不管那里什么状况,也要巡视一番。 小木房内的烛光忽而摇晃,映衬着无助的身影,一直那么坐着,不敢弄出动作,怕是惊动了小儿。 文图强打精神,一直审视着符柔,默念着千万别出现状况! 可是,却出现了变化!临近丑时,文图忽然发现,符柔的体温降了下来,脸色也稍显红润,咳嗽的频率越来越低,心中大喜过望,忍不住偷笑一声,忽听到符柔轻语:“文图哥哥,我还要吃那草。” 难道是那芩草起了作用? 文图二话没说,抄起火把,冲入山中寻找那种花草,令他深感意外的是,这种神草遍地都是,自己竟一直没有在意,很快便寻出许多,张着大嘴傻笑着,飞奔回小屋。 按照他的印象,弄来清水将花草洗得干干净净,放入瓦罐中,在石灶上点火熬制,这里不能调节温度,文图便仔细观看这木块的数量,待罐中水沸,便取出大部分木块,留小火熬制,半个时辰过后,将汤汁倒入瓷碗之中,采取最原始方法冷却,那就是取来一只空碗,稍稍挨近,慢慢倒入另一只碗内,待水注稳定逐渐抬高药碗,徐徐折倒,如此反复,并不断用嘴吹气,争取最快冷却下来。 不一会儿,文图反倒大汗淋漓。 他估计温度差不多了,便尝尝药汁,脱口而出:“哇,怎么这么苦!”随后进入屋内,扶起符柔喂下去,没想到符柔丝毫不皱眉头,几口气便将大半碗苦汁饮下。 不出几日,符柔竟然痊愈! 文图抱起符柔,转着身体大笑道:“没想到,你还是神医!” 其实,符柔患得只是轻微肺炎,那草也只是黄芩。 侠士,小女,红图驹,成为小山清溪边的风景,嬉闹着,调笑着,玩耍着,习练着,尽情品赏南国王朝的世外桃源,而溅水旁断裂的木枝,越来越多,逐渐成为一座小山。 林中有巨鸟,其名唤文图,柴枝不现影,牵女忘孤独。人与鸟聚,其意亦同,时间久了,禽鸟们便不再惧怕文图,甚至落到他的肩头,不惊不乱;可是一旦轮到文图监视哪株树木,飞鸟们却懒得与他争夺“食物”,因为哪只鸟也没他快! 走出山村,已是一年之后,慕飞玲来访之时。 第022章 病卧王后 大王历九年,夏日的南国大地,热潮席卷京都,街巷之内人潮涌动,纷纷挥扇扬伞避暑,商贩的叫嚷声明显被燥热浸染,显得疲软无力。 对比之下,气势磅礴的大王殿内却阴森低沉,大王容颜震怒,大声训斥着王医:“尔等王医,王后已染病两年,至今仍毫无起色,王医,王医,本王真不知道你们这群王医是干什么的!” 殿下几名王医浑身颤抖,立在那里不敢出声。有的鬓角已经淌出汗水,顺着两腮缓缓而下,定是奇痒难忍,两臂夹紧,却不敢擦拭。 “张贴告示,寻天下名医,医好王后之疾,要什么本王赏什么!” “大王万万不可!”二王从座上起身,偏瘦身材,长发被一丝白绸缠起,圆目微睁,白皙洁净,一身缎锦显得很是华贵,“中土名医,尽在大王殿内,万一大王后患病之事传扬出去,恐怕会引来无端猜测!”他是先王的二子,大王的弟弟,在朝中有着与三王、陈王共鼎三方,权倾朝野,只是至今一直未曾纳妃。 旁边的陈王略一思忖,眼中一丝狡黠闪过,立即起身附和:“大王,无论是何疾患,定有王医诊治,如若民间请医,定会引起江湖术士进入王宫,恐怕会蛊惑王朝,再者北土也会引起动荡,恐生变故。”看上去陈王确属武将,高大威猛,长须至胸,他本想立起来回话,见大王焦急的样子不会顾及自己,索性屁股未动。 三王则静眼旁观,谁也不瞧谁,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你们,”大王手指王医,“尽快想出办法,大王后乃南国之母,不可掉以轻心!”大王后出不得意外,因为她关系着北土百万铁骑的动向。 大王不再停留,无奈地望望身边三位重臣,扬手示意,转身离开大殿。返入后宫,稍稍迟疑一下,还是直奔王后寝殿。 二王与陈王一同走出,并肩行在青石大道上,迈向王宫红门。身外的官员、侍卫与下人见两位重王同行,远远地避开,依旧弯身行礼,唯恐失了礼数。 陈王阔步而行,见已离近宫门,稍稍缓下步伐问道:“闻听自那女子走后,王爷至今未曾纳妃,可有娶妻之念?老臣定当尽全力帮衬。” “谢过陈王,本王闲散惯了,性子变得寡淡,从未想过这般事情,再者君子以天下为重,不谈儿女私情。”二王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几度想要直视陈王,还是压制下来,看见自己的轿子已经立在前面,分开之际继续说道,“陈王年岁大了,可要注重身子,本王择日差人给府上送去些上好参品,好好补补,我也用不上……” “多谢二王体恤,老臣铭记在心!”陈王施礼,缓抚长须哈哈大笑,双眼盯着远去的二王轿辇,直至拐入街巷消失,淡淡一笑,手一摆官袍,转身大步向自己官轿步去。 远处,三王立在那里轻“哼”一声,也是瞧着陈王远去,嘴角微翘冷笑起来,热风也能撩动他轻柔衣裳,显得飘逸非常,风流倜傥。 王宫后殿,大王坐在王后身边,显得很是焦躁,宽厚额头渗出汗珠,红润圆脸紧紧绷起,闷不吭声,就这样瞧着已近两年,王后长发散落,微闭着眼睛睡着,可脸色憔悴惨白,毫无血色,呼吸时急时缓,显得羸弱不堪,旁边侍女低头静立两旁,丝毫不敢出音。 陈王回到府内刚刚坐下,陈莹儿便款款而来,照例拜见,他的眼睛立即发出咄咄光芒,瞧着自己爱女,不住点头,见她要转身离去,喊住问道:“莹儿,最近可有外出游玩?” “未曾出去。”陈莹儿欠身回道。 “也好,也好……”陈王若有所思。 “父王,女儿身体不适,要去静坐稍许,改日再叙。”说完,径自回到闺房。 陈王没有阻拦,微微点点头,立即喊来下人,询问小姐最近状况,着重是有无外出,见家丁一直在那里摇头,满意地笑着。 陈莹儿回到自己房间,不自觉取过那件紫色锦衣,又想起文图那日裸闯闺屋,慌乱之间竟不顾自己危难,为自己扔来绸缎遮身;夜半又重返厨间,狼吞虎咽;不日受伤,卧在床榻之上静候自己疗伤,俨然一副无辜的样子,便苦笑起来,不知狱中逃离之后去往何处,可还安好?也不知为何,心中一直挂念不止? 钰儿见小姐又在那里发呆,手中依旧摩挲着那件锦衣,一旁不安起来,小声道:“小姐,若忘不得那人,钰儿便差人去打探一番,若是寻得机会,也好见上一面。” 陈莹儿摇头,把手中缎锦轻轻平铺,左右折了几次,摆弄得整整齐齐,幽幽说道:“此等事情岂可强求?想那文图恐非凡夫,日后定会有一番作为,如是有缘,何愁见不上面?可人心之事,断不能擅自揣摩,瞧他模样是在寻人,我能看得出来,是在寻一位女子!罢了,只要他能够如愿以偿,也就是了。对了,不知大王后眼下病情可有好转,是何等病恙这么久了还不见康复?” 钰儿不禁叹息一声,低头不语,宫中自是没有好消息,否则早就丝毫不差地禀报。 陈莹儿见钰儿之状,定是依然如故,凝眉沉思道:“大王后在北土草原长大成人,身体向来康健,只是稍染风寒,为何两年迟迟没有起色,反倒愈发严重?”她心中疑虑重重。可是父王东奔西走,为大王后求药,尚不能救治,恐怕天下人更是毫无办法,只是大王可怜,刚刚平定天下,却日日面对病妃,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愁美人! 王土北城,还有一位愁美人,自是慕飞玲! 同样,也是愁眉不展,端坐在一个圆形花色布杌之上,侧着半面沉思不已。离开王都已是两载,不知那里风云几何。稍稍抬头便瞧见壁上斜挂的宝剑,更是凄楚叹息。只是长剑忆主人,主人无音息。 那是青锋剑,剑鞘一如平常,可是其内却是万人难求的精铁之宝,凿神山之矿,历匠人提炼制铁,着名师四十九日炼就,相传已在宫中流传百载。其身三尺三,白光凌厉,剑刃稍弯,犹如细蛇,视之而心寒;更是那剑锋,白渐蓝,蓝转青,夺人耳目。 剑之主人,正是二王! 大王登上宝座,自己终于盼到可以与二王平淡生活,可是他突然驱离自己,声称不会纳妃,言下之意无非自己出身低贱,愤怒之下,在满满一桌子金银宝器中唯取青锋剑,远离中土,来到边陲隐居…… 大堂内熙熙攘攘,来客络绎不绝,她又忽然想起文图,轻按秀腿起身,袅袅摆动紧凑的身子来到窗口,拨开窗棂,再次向外伸出修长白嫩的五指,小窗依旧,他人不现;又折身回到软榻前,想起那人花银子请自己竟是为妹妹沐浴,陪妹妹卧床,不禁嘴角一笑。 就在这里,他只是轻轻为自己披被,丝毫没有淫浪之举,竟与当年的二王同出一辙!只是人皆远去,空留伊人。 “玲子,有客!”老鸨喊道。 慕飞玲正过精神,提起琵琶,顺着老鸨声音走去。 她是老鸨的心头肉,也是这座青楼内唯一的艺伎,能歌善舞,通词禀赋,深得达官贵人喜爱。不过,她从不收取钱财,只是吃住便可,这是天大美事,老鸨自然不允任何人欺辱于她,只是遇有看上去正经之人,方才招呼玲子。 事实上,北城之内无人是她对手! 几个商家围坐红桌旁,边饮酒边听曲,慕飞玲刚弹起,被一人喝止,嚷道:“不听这段,听了好多遍了,今日来的都是本爷的贵客,来一曲自己的!银子给双份……” 慕飞玲无心与这些人纠葛,轻身颌首,调整琵琶弦音,确认宫商之调,玉指一拨,一道倚楼思慕之音皱起,音色纯雅,委婉低迷,她唱起自己的《青绸鹊桥》: 青绸弄舞,红歌飘恨,愁影凄凄独处。丽颜俏面怎知羞,可是那,新人如故。依窗思盼,花开花散,却是泪流不住。若知鹊鸟不归时,为甚又,急急促促…… “好!”一客商听罢高声赞叹,一口将樽中酒倒入口中,指着慕飞玲道,“再来一曲,再来一曲,此曲听着,竟能忆起年少轻狂,意犹未尽,意犹未尽,快,再来……” 那主请之人一见商官高兴,立即取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指指慕飞玲,指指银票,示意你只管唱就是。 慕飞玲忽见自己的探子阿武匆匆忙忙跑进青楼,知道一定有什么事,立即起身,准备探知一二。不想却被男子抓住:“你还没唱完,就想溜开?!” “客官,卑女的确有急事,稍候片刻,去去就来……” “大胆!”东道主勃然大怒,不想令自己的客人失望,干脆用力去扯慕飞玲,意图强迫起坐下再奏。 慕飞玲瞬间将那人手扣住按在桌上,嗔怒而言:“几位客官此次不收半点银子,如若再纠缠于我,便折断你的手!”那人觉得手腕断裂般疼痛,连忙点头,不敢造次。 “慕姑娘,”阿武慌慌张张拉着慕飞玲钻进一间小屋,弯着腰气喘不停,“大事……大事不好,大王后命在旦夕,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慕飞玲见阿武失去方寸,知道出了天大是事儿。 阿武扑通跪在地上,仰着头不断擦拭着汗珠子,苦苦哀求道:“慕姑娘,快,救救二王爷……” 第023章 远居探故 二王爷?! 慕飞玲浑身一颤,指指跪地的阿武,刚要说什么,立即又低迷下来,缓缓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打王都到这里也花了好些时日,还这么慌慌张张,起来说!” 阿武屁股一沉蹿起来,眼睛里充满着惶恐,使劲镇静自己。他的个头尚不及慕飞玲,不过看上去精悍机灵,动作麻利,一身布衣,身材偏瘦,与慕飞玲的雍容华贵形成天壤之别。他谨慎瞧了瞧慕飞玲,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答道:“大王后的病情日益恶化,分毫不见好转;还有,宫中细口传来消息,二王意图勾结被人,刺杀北王……” 慕姑娘一个趔趄,一把搭在阿武的肩头上,不断摇头,幽幽吟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二王虽然薄情,可相处之日绝无谋逆之心,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禁用迟疑的目光审视起阿武。 “绝不会错的!”阿武不断点头,示意自己的消息那还有假。他最早是二王府内的下人,入府之前流落街头被二王所救,便安排在二王别院,生性仗义好交,所以在王都内有无数的朋友,有二王下人这硕大的头衔,自然而然也交结到宫中的好友,消息异常灵通。只是二王驱逐慕飞玲之日,见姑娘可怜,便瞒着二王偷偷跟来,声称自己已回故土,其实是做了慕飞玲的探子。 慕飞玲见阿武信誓旦旦,知道绝不是空穴来风,稍稍犹豫一下便捂住心口,怨气艾艾说道:“他二王也不是好东西,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吧!”说罢,转过身子便要离开。 “慕姑娘,你我都是二王所救,况且,况且你心里……” “住口!”慕飞玲轻吼,随后发现阿武呆若木鸡,顿觉自己口气太重,便缓下口气道,“罢了,这种事情岂是你我力所能及,你还是再探音信吧,倘若,倘若……”她无法再说下去,无论发生何种事情,终归是力不能及!二王沦陷,也不会好生生出得宫闱,还有什么倘若? 阿武一眼便瞧出慕姑娘还在挂念着,只是无力帮衬,遂坦言道:“慕姑娘是不是担心我等去不得北土,也无法帮北王?若真是这样,我阿武再笨,也不会来扰了姐姐的清心,其实,其实有一人能够做到,不过需要慕姑娘前往……” “是谁?” “文图!”阿武道出名字,“姐姐曾经救过他,再者他绝不会袖手旁观,因为……” 慕飞玲未等阿武说完,忽然转起身子,“文图?你在哪里见过,他现在如何,身在何处?”她没想到还能听见文图的名字,况且见阿武模样,终究是有了一番作为,“你是说他能够进入北土之地吗?” 阿武瞧着慕飞玲神态,略有不满,不过不敢招惹,深深地点头。 马车内,阿武一道诉说着文图,两年前,入北土为镇关,率兵劝降木塔,只身携符柔带五百兵勇,闯入万军之地,轻取西河首领首级,在北番之内人人知晓,成为求林之后的又一位英雄。 慕飞玲听得瞠目结舌,暗自叫好,无愧自己的眼力! “还有其他详情吗?”慕飞玲显然没有尽兴。 阿武奇怪地瞥一眼慕飞玲,怎和当年打听二王境遇时一般模样?慕飞玲发现阿武不乖巧,狠狠瞪他,阿武只好喃喃答道:“后来,文图被众部落首领弹压,无奈离开北番,现居住在交界处的一座村庄内。” “就他一个人吗?”慕飞玲谨慎问道,忽觉自己异常,故作咳嗽掩饰。 “慕姑娘,你不会……”诡黠的阿武发现不对劲。 “不会什么?!”慕飞玲脸颊起红晕,“不要胡乱猜忌!自古英雄人向往……”可是突然又想到二王,面色又逐渐黯淡下来。 阿武究竟是在慕飞玲脸上发现二王印迹,方开口说道:“是和符柔公主一起!” “符柔公主?”慕飞玲又是一惊。 阿武又将北王亲封符柔为四公主之事告知慕飞玲,她当即唏嘘不已,没想到两年前同床搂卧的,竟成为北番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是,她内心更加凄楚,那么大王后岂不是她的姐姐! “阿武,依你看来,二王还有法救赎吗?”慕飞玲知道问也无用,拨弄垂帘看向窗外,手却紧紧抓住横梁,车辆已经稍显颠簸,看来已入乡间,她的心也跟着抖动起来。路外的耕地内,几乎人家正在互相帮协着铲除杂草,谈笑风生,极尽欢快,不禁深深向往着。 阿武顿时冒出汗来,自然知道符柔绝不会轻饶二王,不敢作答,思考半晌方含糊不明说道:“就是掉脑袋,也要保住二王性命!文图毕竟是南人,一直辅佐照顾着公主,如果能够让北王幸免于难,由公主出面求情,也许北王不会大动干戈……”他只是猜想,当想起大王后已经危在旦夕,连忙住口不说。 “只是怕一切已经来不及!”慕飞玲双眼无神,露出无助。 “也许只是臆测,哪里来得确实!”阿武劝慰慕飞玲,也是劝慰自己,“况且还有陈王和三王,也许二王只是蒙在鼓里……” 越说越悲观,两人不再交谈。 马车一路奔波,临至天黑方才到达文图的世外桃源。 “慕姑娘?!”文图一愣,没想她会出现在这里,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连忙招呼着让座沏茶,怎么想也想不通她的到来。 “有客人吗?”符柔拉住文图手,侧耳问道。这也是两年来第一次有人造访,符柔脸上既有紧张,又布满兴奋,看不见来人,又有些焦急。 “参见北土公主!”慕飞玲向符柔婉婉施礼。 符柔早已得到文图教诲,嘴上不亢不卑说道:“免了!”不过毕竟是第一次有人拜见,小手还是扬起放在眼前,不住地摇晃着。 文图来不及询问慕飞玲如何知道的这些消息,摇摇符柔小手答道:“还记得两年前,为你沐浴,陪你休寝的姐姐吗?” “知道,你说过她比三王姐漂亮。”自是童口无忌,那是初入番邦时,实话实说慕姑娘比图兰图丽好看。 “符柔!”文图甚是尴尬,不好意思瞧一眼慕飞玲,忙问道:“慕姑娘所为何事?” 慕飞玲终于听到另外的男子称赞,而且定是将自己与北番公主比较,心里很是甜美,可是听见文图发问,立刻疾呼:“北王有危险,南国……南国朝中,有人勾结北番咯宁部落,意图加害北王,我等前来禀知!”她左顾右盼,还是没有说出二王的名字,话一出口,羞红了脸颊低下头去。 “怎有此等忤逆之事?!”文图惊魂出窍,忙问,“可有番邦详情?” 阿武与慕飞玲同时摇头,阿武便把探来的消息如实告知,也同样略去了二王名字,不过消息中只有这些,南朝之王勾结咯宁部落首领,意图加害北王,出此之外毫无详情。 “我马上便出发!”文图来不及收拾行装,无论消息是否属实,决不能出现任何纰漏,眼下瓦赫达是符柔的兄王,理应帮助;抛开这一层不说,那可关系到两国的前途,万一发生战乱,自己如何交代? 慕飞玲立即摘下青锋剑递给文图,嘱咐道:“一定要多加小心!” “慕……”阿武一见此景立即不满,那青锋剑是二王与她的定情之物。 慕飞玲肃容,厉眼瞪向阿武,他赶忙住口! “慕姑娘放心,”文图将青锋剑系在腰间,“咯宁部落距离南疆不远,很快就能到达,再者我身边有公主在,出不了差错……”说着,他便将符柔再度缚与后背,与二人一同出屋牵来红图驹。 红图驹似是见到文图这身着扮,兴奋起来,不听摆弄般不断摇晃着脑袋,等待着文图跃上身来。嘴里不断发出突突之声,后蹄也把持不住,不住踏步,扬起之时便挑起少许尘土。 “文公子,无论发生何等事情,还望差人到北城通告一二,若是,若是再回到北城,只管来我处,我等定会好生款待……”慕飞玲最关心的自然是结果,究竟有无此事,是否事关二王,如果关乎二王,那么眼前的文图与公主,是唯一能够帮助二王开托的人。 “慕姐姐,一定会的……”符柔突发嫩声,她早已对慕飞玲产生好感,再有今日的膜拜,更是心中受用。 “多谢公主!”慕飞玲与阿武同时说道。 “后会有期!”文图来不及回答,飞身上马,轻喝一声,那红图驹犹如久困的脱兔,扬蹄而去…… 大漠之上,又是飞驰着红驹,只是这次多出一把青锋剑,一把比木枝锋利无数倍的青锋剑! 阔别两载,红图驹依旧轻车熟路,早已消逝的南下蹄印似在昨日,转瞬又现北上之痕,仍是荒漠古道,仍是红驹襁褓,只是尽头不然,人亦新颜。 “文图哥哥,我们是去见乌兰王姐吗?”小符柔高声喊着,小腿已经不老实地抖动起来,声音中尽是憧憬和激动。 “是的,还有你的兄王!”文图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不敢停留片刻,如果那阿武信息属实,应该与信使一同北上,时间也差不多,能够有消息流出,阴谋绝不会拖延时间,想着更是心急起来,“驾──”他不断喝着。 月光下,烈马风驰电掣,奔向北方…… 第024章 哗然天变 静空动鸟,圆月弯途,一代枭雄至;清纯似水,目盲心灵,半世公主归;扬鬃厉眼,厚肌奔突,红驹罢蹄处;古道长疆,浑然天成,雄界起风云。三两火把奔将过来,文图已经听见熟悉的喊叫声! “何人夜晚入境?”边关兵勇吼道,“可有文牒?”说着,又是夹起长枪拦住去路! 文图想起第一次逃亡北土时的情景,心中唏嘘。瞧见关兵神态,应该未发生变故,可此刻已不能耽搁,他急忙跳下红图驹,取出公主令牌,呈给兵士。 疆兵一见竟是四公主令牌,忙予行礼,然后侧头偏向文图后背道:“参见四公主!快请公主入内!”说着一摆手,众兵收回兵刃,立即俯首恭迎。 文图暗凛,这是什么世道?权当我赫赫有名的文图是空气啊,竟不如一牌一娇娃! “快说,乌兰公主在不在?”文图急促问道,这件事情必须禀告乌兰,也好暗中探查咯宁的动向。咯宁部落,在原西河部落之北,距离边关也只有几十里,一旦不忠,尽快除之。 “不在,已去陪大王赴宴!” “赴宴?哪里?快喊镇关来!” 片刻,镇关跑到,先是弯腰行礼:“见过公主!”事实上,他们的公主正在文图后背睡觉。 “你可知大王与三公主去哪里赴宴?”文图意识到不妙,刚要去抓镇关的衣领,想到自己已非这里的官职,忙落下手不断揉搓,一副焦急神态问道,不过充其量也是挟公主问事。 镇关倒是从容镇定,瞧一眼文图身后,没有什么动静,还是恭敬作答:“回公主,今日午时大王来到边关巡查,而后携总镇关去往咯宁部落,据称咯宁部落长将自己的女儿献给大王为妃,这是喜庆的事儿,不知公主一行为何如此慌张?” 文图一听脸色突变,大声喝问:“咯宁部落有多少兵力?” 镇关如数家珍:“六千五百!” “你立即带领八千精兵前往咯宁部落!”文图厉声吩咐,此去咯宁较近,再者一旦有变非比寻常,绝非以多胜少。 “这,回公主,”镇关为难,仍是以对公主的口气说话,“边关兵马调用五千以上,皆需总镇关之命,何况,何况四公主……”那意思是四公主年幼,别说五千,就是一兵一卒也不能调遣。 文图见状,只好忍痛割爱般掏出北王玉佩,高高举起,不容辩驳吼道:“马上调兵!” 镇关将军抬眼一瞧,竟是北王之玉佩,立即俯下身去,双拳在握,恭敬答道:“遵命,大王!”这玉佩的分量自然与王玺一般,在草原上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别说一个小小镇关,求林在此,也必得言听计从。 文图见镇关迷惑不解,急速说道:“接到密报,北王参宴恐有变故,故命你带兵勤王;如若流言,此举之责由我与公主承担,绝不牵累镇关大人!还有,一旦有变,观其形势,立即冲进咯宁大帐,拦者立杀! “是!” 文图刚要上马,又落下前腿,转身吩咐道:“还有,今晚禁止任何人出入边关,凡发现后无论何人,立即扣押,详查有无异物,如有,即刻上报王殿……”一边说着,一边纵身上马,身体一紧,红图驹奔往西北…… 北土之上,绿草苍茫,细风轻抚,如同绸缎飘起落下。 文图已是大汗淋漓,无心欣赏这生来也未见到的美景,不断叫着:驹儿,莹儿令你快些!心里虽是不忍红图驹奔苦,可是北王与乌兰公主安危在先,一旦遇难,以求林的脾性,定是率兵挥师南下,人间战场,惨绝人寰,更何况此时的乌兰公主,已然是他的未婚妻! 咯宁部落主帐内,一派张扬。灯火通明,推杯换盏,牧女歌舞连连,一旁鼓乐齐鸣。古老的部族舞蹈千篇一律,可是众人依然赏心悦目,不断指着,笑着,评着。 沉重铿锵的鼓声“咚咚”传来,敲道痛快之处,牧女的腰眼便急速扭动,淋漓尽致地体现着草原粗犷而奔放的劳作;帐外烟熏火燎,烤炉之上翻滚着油汪汪的羊腿、牛排,滴滴落油在炭火中激起“刺啦啦”叫声,排架时高时低,万不能欠一丝火候,稍稍焦黄,发出浑厚的香气方准入桌…… 席内,北王豪放大笑,不断倒入奶酒,吞着大块的肉,嘴角已经泛出油腻。 这时,咯宁族长克匋起身来到大王餐台前,端起酒樽冲着乌兰说道:“乌兰公主,你也饮些米酒,很是香醇!”他弯腰敬献,笑得合不拢嘴。 “我饮不得酒!”乌兰还礼推辞,顺势瞧一眼北王求情,一向都是如此,北王从不劝解自己的王妹进酒。 “诶,王妹,”北王这次却一反常态,稍稍颌首以示不满,“这是兄王喜酒,少饮些便是!再者,克匋一心忠于王殿,已经下令择日交出兵权,这可是北土内的第一例啊,其意可表,来,兄王陪你就是!”北王端起酒樽。 克匋近日上奏北王,着意将自己的长女敬献给大王为妃,为表忠心,同奏,咯宁部落兵马全部归于北王旗下,相当于解散了咯宁兵权,意味着独政不再。这也极大刺激了北王的雄心,一旦成为先例,一定还有其他部落奉献兵权,逐渐必将一统北土,再无担忧。 乌兰很不情愿,将眼前米酒饮下稍许,而后冲着克匋微微示意。 克匋见公主眼前的酒樽中确有减少,便侧身为北王又斟一杯,恭敬说道:“恭贺北王成喜,虽我咯宁不再,不过所有的咯宁族人绝不后悔,一定会效忠北王,与大王一同享受太阳神的恩泽,克匋再敬一杯!” 马上成为王丈的克匋还是谨小慎微,毕恭毕敬地扬脖而干,北王仍旧哈哈大笑,大手一提一扬,一樽酒吞入肚内。 随着丝丝音响,北王瓦赫达与乌兰图丽公主逐渐觉得头晕脑胀,身子不停使唤,乌兰以为是自己饮酒所致,可是再瞧兄王,已经摇摇欲坠,北王哪有酒醉的时候!她发觉有异,立即跑到兄王身边,可是为时已晚,两人互相搀扶着昏昏欲睡,眼睛强睁也是无用,身体酥麻无力,酒中有恙! 乌兰咬着牙想抬手指酒,可是根本抬不起来! 帐中突变! 克匋忽一挥手,殿内音乐骤停,乐手与舞女纷纷离帐,他立即凶相毕露,从士兵手中取过一柄长剑阴凄凄道:“北王啊北王,枉你一世英名,果然不出所料,竟为了区区几千族兵亲来咯宁,贪心,都是贪心啊!哈哈哈……”他仰着脖子狂笑,一副鄙夷神态,不过眼睛一直没敢瞧瓦赫达。 “你?”北王怒火中烧,想要起身,可丝毫动弹不得。 “不瞒北王,”克匋诡眼紧眨,撇着嘴说道,“我等小族早已瞧出端倪,有那个南贼文图开灭族先河,北土之内的小部落迟早都要消失,我们不是傻子啊,我们也想当王,这可怎么办?你瞧,太阳神竟迎来的南国的二王爷,他允诺,只要杀了北王瓦赫达,这北王之位就是我克匋的,他南为大王,我北为大王,而且陈王亲口答应前来护驾,北王,你的末日到了,草原之上终将升起另一个太阳,不过你放心,我克匋绝非无良之辈,定会赴你坟前拜祭……” 乌兰听见此话震惊不止,稍稍回过点神来,狠呆呆瞧着克匋手中的长剑,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慌慌张张扑到瓦赫达身上,绝不允许这恶贼伤害兄王! 克匋冷哼一声,摆了摆剑锋说道:“三公主多心了,克匋不会加害于你,待我成王之日,依旧奉你为公主,二王还答应,准许你王殿内自由行走,免得落人口舌!” 他不会杀乌兰,他需要用乌兰的嘴告知求林此次变故的由来! 克匋依旧侧脸看着北王,只是目光到处是北王的身体,绝不敢去与北王对视,他缓缓提起长剑,准备刺杀瓦赫达! “砰砰”两声异响,一阵风起,克匋忽觉两样东西撞向自己,来不及细看便已被砸倒在地! 瞪大眼睛一瞧,竟是自己的士兵!他刚要破口大骂,顿觉士兵已经失去气息! 惊恐,一种黑乌噬血般的惊恐袭来,他猛然抬头去看,大帐随着剑光一闪,现出了一个大洞口,一匹红马踏蹄而入,马上之人怒气横秋,俊目圆睁,手持一把青白宝剑,赫赫发光! 乌兰口中惊呼“文图”,可是没有声音,只有嘴形,最后的一丝气力用尽,颓然倒入瓦赫达怀中,而北王业已浑然入睡。 “混账东西!”文图一瞧状况,确定北王有恙,大声骂道。 克匋见文图竟然闯入帐内,猛然推过两个士兵,连滚带爬冲出帐外,大声喊道:“号角,号角──” “文图哥哥,”符柔被不规则动作弄醒,“你在干什么?” 文图淡淡答道:“你睡吧,马上就会见到你的王姐了……”他立即回过手去将符柔耳罩合扣,因为镇关的兵马还未赶到,而外面有着几千族兵! 主帐内的十几个士兵呼啦一下持着兵器涌上来,谁杀了北王,自然得到的封赐最高! 他们,无人知道那红马叫做红图驹,那红图驹上的人叫做文图,也无人知道,林中有巨鸟…… 林中有巨鸟,其名唤文图! 那六寸青锋正如雀鸟长喙,其色堪美,更是在烛光衬托下显得美到极致。 此生,他们有幸看到一二,付出的代价却是性命── 一道青光,万种鸟现,似是啄食虫物,又似叨叨吸水,长喙尽处,并非食饮,而是血液,人的血液!士兵们喉前一道长长的尖尖的看似鸟喙的光影乍闪顿消,几乎同时捂住喉咙,血便从指缝间渗出,纷纷倒下去。 帐外,“呜呜”号角声响起,紧接着便是窸窣的脚步声… 第025章 刺探天机 帐外号角一起,其余大帐内的兵勇倾巢而出,纷纷举着武器包围主帐,帐篷立即被挑翻,里面的一切骤然现出,士兵全部倒地死亡,北王已被席桌围护起来,旁边赫然立着红驹图! 文图身前抱着颓靡不堪的乌兰图丽,身后缚着昏昏入睡的符柔公主,右手高扬青锋剑,虎视眈眈瞪着围兵。 欲杀北王,先杀文图! 红图驹嘶啾不止,不断旋转的马蹄,火把映来的刀剑之光偶尔刺到它的眼睛,便再度摆头躲避…… “杀死文图和北王!”克匋已无退路,立在远处声嘶力竭吼叫着,“你们听着,谁杀死北王,立即成为咯宁部落首领;你们不杀了北王,他自会派人来剿灭我们,鸡犬不留!” 咯宁族人自然这层利害,北王已如犬般萎缩在桌下,让他醒过来还了得! 一圈兵勇呼叫着围上来,铺天盖地的兵刃袭向文图,文图紧护着乌兰和符柔,忽然间飞跃一圈,那动作极其难看,若是插了翅膀,俨然一只掠食的巨鸟,没有鸟鸣,却见一圈青雀由青锋剑剑锋之处发出,刷刷刷,剑锋啄出一圈,待文图飞跃上马,十几人同时倒下,血泊开始散染。 另一圈兵士再度冲涌过来,那鸟喙还是一圈叼出去,又倒下一圈! 片刻,文图周围堆满死伤的族兵,血已经流至马蹄之下…… 后面的兵勇开始恐惧退缩,惊恐地向马上的“怪物”瞧去,分明厉着眼睛,短须微飘,紫袍不停摆动,手中一把青白不一的宝剑,倒是什么物件?! 几个不顾死活的族兵奋力奔向人推,试图爬过去再围攻文图,忽然瞧见倒下的兵勇不是一命呜呼,就是捂着喉头呻吟不止,受伤的部位全在喉前!惊愣之下纷纷捂住自己的咽喉,翻滚着退下来! 克匋忽见无人敢在上前,气急败坏,大喝一声:“退后,弓箭手……”他激愤之余放弃了乌兰图丽,无论王殿之人如何认为,自己的命至关重要,他决定让前面陷入兵阵的四人全部殒命! 逆天之为,那是浩浩北土的瓦赫达大王、乌兰图丽三公主、符柔四公主和一代穿梭者!胯下,那是北土神马红图驹! “嘶──”红图驹仿佛惧怕,也似是哀鸣,一声鸣叫荡彻夜宵…… 咯宁人开始向后倒退,文图一听连忙抱紧乌兰,紧盯着高处,准备挥剑遮拦箭雨,再透过桌子缝隙瞧瞧北王,他在地上睡得甚香,竟发来浓重的鼾声!好家伙,这可是千古一王,竟能睡在几千敌军的包围之中! 再瞧乌兰,更是绵软无力毫无知觉,任凭自己摆布,面色惨白,不过呼吸尚畅顺。瞧到这里,文图不禁纳闷,既已得手,为何不下剧毒了其性命? 随着克匋嘶吼,果真出现弓箭手! 一排排利箭呼啸而起,雨点般密不透气,齐刷刷落下,可是箭落之处,却是咯宁弓箭手的位置,一声声哀呼,一片片倒下,咯宁弓箭再也没有机会发出。 南镇关的兵马已到,不用审视形势,大王带来的数十人均已被害,千军围困着什么,不是大王还有谁? 呐喊声震天而起,八千精兵涌入咯宁兵营,咯宁族人哪里能抵挡得住,武器还未抬起,身上便出现裂口,摇晃着倒下去…… 文图看去,心内寒颤不已,北王兵勇各个英勇彪悍,力大无穷,以一敌众,手中刀枪丝毫不留情面,刺杀之处尽是敌兵要害,这要是突然南下,南国岂能抵挡得住?也就是在这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一直压抑在他的心头,无论采取什么办法,无论发出多大代价,绝不能让南北兵戎相见。 青锋剑,立即逊色! 他茫然地挥剑入鞘,将乌兰扶正坐于马背,再也无心赏看周围杀戮的悲壮,无意倾听那撕心裂肺的哀呼…… 是夜,咯宁部落血流成河,直至全部投降,北王将士斩杀敌兵千余人。 ………… 翌日。一凛红阳依旧高高升起,还是那轮金日,丝毫没有变化;整个草原依旧是草波如海,此起彼伏,不用寻找,四处布满牛羊马匹;四处,不断传来青草气息,其中不乏夹杂着牲畜的粪香。 不错,是粪香之味!整个北土都能够闻嗅到,因为北王丝毫没有受到伤害。 北王殿内,咯宁族长克匋及其女儿被拖入殿内。 文图无权进入殿内,只好立在殿门处,闻着他的“粪香”,又想起自己的至理名言:色心不能动,一动便失控!一介北王,险些因为纳妃被害!可笑那族长,你直接下毒药便可,为何要用老套蒙汗药,非要浪荡几句,这又不是拍电影,怎么样?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事实上,克匋何尝不想直接毒死北王,一是怕瓦赫达嗅出毒药味道,更主要的,他要的是活口,要的是乌兰亲口告诉求林,这一切是二王所为,然后连夜出关,这里面却包含着更多的玄机! 咯宁族长克匋被捆绑着跪地,眼神迷离躲闪着北王,众将官怒气冲冲瞪着他,克匋知道定死无疑,闭嘴不言。 北王瓦赫达神情黯淡,提着长剑迈着凌乱的步伐,粗粗长辫左右摇晃,缓缓向克匋走近,他一句话也不问,稍抬剑尖对准克匋与他的女儿,来回比划着,最后对准族长女儿,险些是王妃的女子,用剑尖将女子的脸抬起,竟似细细端详起来。 克匋的女儿面色惨白,颤栗不止。 这是族长唯一机会。 “是二王,没错,是二王要挟我!”克匋哭吼起来,想要向前爬几步,立即被身后的兵勇按住。他费尽力气伸出手,上下摆动,可最终也没有喊出求饶的话。 这时,南镇关御马奔来,递给文图一封信函,文图打开一看,大惊失色,迅速递给兵勇传送到北王手里。 北王左手接过密信,稍稍一抖侧脸瞧去,忽然间神色大变,惊诧之余右手微动,克匋女儿的颈下便渗出点点血迹,可是她仍旧一动不敢动。 咯宁族长突然发现密信被截获,惊惧失声,昏死过去! 普天之下,最可怜也最可恨的自然是临死还扯谎之人,北王愤怒至极,扬剑要杀! “大王等等!”文图顾不上自己身份,拨开兵勇架起的枪阵冲进大殿内,“信中所言,不单单是南人之事,而是关系到无数人生死存亡,那便是天下大事。无论南朝北土都在太阳神照耀下,恳望大王暂且手下留情,弄清了事实再做决算不迟……” 北王听到太阳神名字,只好停手。 身后冲上来几名兵勇,意欲架持文图离开殿内,他眼下只是一个南人,无权入帐,更无权参与北土政事。北王微凛眼睛,示意兵勇退下,再次探向文图。 “大王,此事不可能这么简单,其中定有更多诡诈,难免会影响到大王、南王的天下安和,一旦如此,也会,也会令大王后难做;文图虽然是南人,可符柔是北土四公主,为大王筹谋责无旁贷,”他只好抬出符柔的名义为自己正身,同时冷冷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克匋,瞥一眼颤惊不止的克匋女儿,又谨慎瞧一眼大王,示意此女已是大王妃,“还望大王成全,克匋一定知道更多内幕,断不可轻易杀之……” 北王撤回宝剑,眯起眼睛,嘴巴鼓起来,狠狠吐出一口恶气,冲着周围兵勇点点头。 一盆冷水令克匋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回头,见女儿竟然还活着,张大嘴巴惊恐望着北王,不知道是要恩谢,还是要哀求,身体伏在地上,不断翕张出不得声。 大王猛皱一下眉头,思忖片刻,忽高声宣道:“克匋之女,本属罪妇,然念本王已允王婚,祖制在先,罪责其后,故免其不知之罪,沛后殿为妃……”瞬刻,殿内侍女奔过来,缠起克匋的女儿,最终呼着“王妃”簇拥着奔向后殿。 文图深深为大王的英明折服,此番一来,北王自己也无了失察之责,毕竟是他决意纳妃在前,克匋逆罪在后,若是杀了准王妃,势必影响今后纳妃之举,关系到北王千秋万代,而且已有王妃也会深感不安!此举一出,无论克匋念及自己的女儿为妃,还是惧怕日后被黜,一定会就地伏法。 不过克匋之女成为王妃后,再也没有迈出后殿一步,北王也从未临幸于她…… 果然,克匋闻听此言嚎啕大哭,不断怕打着地面,泣不成声说道:“大王啊,克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信中所言属实,不但如此,他们,他们还要刺杀陈王之女,然后,然后以当年擅入北王府为由嫁祸给大王,从而,挑起南北战事……”说完,他闭上了眼睛等死。 文图骇然,刺杀陈莹儿?这还了得?! 一定要阻止这场变故,只要陈王闻听是北土之人以报当年之仇而杀害自己的女儿,一定会率兵卷土重来,他不会顾及大王的意愿,更不会顾及王后的难处! 不但如此,陈莹儿多次救助文图,他也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陈莹儿被害,绝代美人,哪个英雄也舍不得…… 他愤怒地向克匋望去,真相一剑了了他的狗命。 北王身体一震,由主台前面转过身来,恶狠狠瞪着克匋,徐徐抬起长剑。 第026章 王公女节 文图见北王冷厉目光充满杀机,赶紧捂住符柔耳朵! 一道剑光,由大王手中的长剑发出,尔后什么也看不见,毫无生息,紧接着克匋的前喉断裂,克匋也是一声未吭扑卧而死! 两人距离足有丈余! 好狠的剑法!文图暗暗吃惊,这也是进入南国王朝第一次瞧见武功如此高的人,凌空集气,气令剑行,行而无踪,那长剑却始终未离开大王的手,这霸道的剑气究竟有谁能够避开,有谁能够阻挡,有谁能够反击? 咯宁族长作茧自缚而死,再一次撼动了北土诸部落的兵权,克匋作为王丈,也已被杀,而且拥兵直接刺激到了北王的安危,凡是拥有族兵的部落,北王故意疏远,且绝不参加该部落的任何宴请、欢庆,更是加快了草原零散兵力的消逝,一些小部落纷纷解散族兵,大部落也是瞧着北王的脸色紧缩兵马,不出几年,草原之上再无一例异兵异卒,瓦赫达以终于一统北土。 求林甚是惭愧,身为统帅竟未料到出此变故,踱步走到文图身前刚要拜谢,却被缠起,文图不好意思说道:“四公主是在下妹妹,北王与乌兰公主也是亲人,谢不得!谢不得!”无论多么镇定,此刻的文图也是心有余悸,他看到了南国北土上空飘浮的阴云,恐怕会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临。 北王铁青着脸,扶着青石巨案缓缓迈入主座,低着头一言不发,稍刻突然抬起头来,散落在额前的黑发微微飘动,他的目光看向了求林! 文图一见大事不妙,这北王怎么如此大的火气,那神情明明是要征询求林的意见,这两朵火花要是擦起来,南王一定不好交代!思着立即脱口说道:“大王,南王一向忠厚,再者疼爱王后,绝无引来南北祸乱之心!如果大王相信文图,请将此事暂时交由我去查探,文图以项上人头担保,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土一个交代,如果信中属实,我定会取下此人头颅来见,万不可轻举妄动!” 求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瞧着北王神色立即拿住剑柄,一会儿又看看文图,将剑柄松开,侧着脸寻找乌兰的影子,可是她受不了那药劲儿,还在沉睡着,根本就没来这殿内。 “你是如何获知此消息?”北王直勾勾盯着文图,再一次抬手按住桌案,几乎能够听见他的手指格格作响。 难道如此大恩不言谢么?文图极为费解,你堂堂北土大王,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了你的性命,即使念在符柔是一家人的缘分上,也该表扬表扬我不是?那么英明神武,气盖山河!可是,北王的眼睛里除了恼怒还是恼怒,文图只好悻悻作答:“南土之内一知己,偶然打探到此音信,连夜通知于我。” “此人何名?” “慕飞玲。” 北王立即走到案边,提笔疾书,亲自加盖王印,尔后提起纸帛亲自宣道: 北王历十一年七月十一,本王噩遇咯宁族诡魉偷害,幸,四公主之兄文图救赎得以无恙,其义天明,其行当表,本王奉太阳神名义,诏封文图为北土王公,以示恩泽;另,南土之女慕氏飞玲不苟隔阂,深眷草土,机察变故,挽本王于水火之中,贞节之至,天意可鉴,诏封为北土护王女节…… 女节与王公,都是身份象征和称呼,就如王爷公主之名,其位仅次于王爷和公主,只是没有实权,不过却有着极为显赫的地位,受到朝人尊敬。就像王爷,哪怕是浪荡公子,也无人敢骑着脖子拉屎,毕竟动辄见到大王,一言九鼎,哪个不惧怕三分,再者说欺了王公女节,也就相当于负了王尊。 自北土二公主嫁于南国为后,南北两地均有任命异土之人为官的先例,只是其官职只在被任之地方起作用,回到本土,只是按照对应的礼节予以待遇。北土之内,瓦赫达称王之后,这是首次诏封女节,而王公曾有一例,那便是符柔的养父符侍卫,他虽为南人,但漂泊至北土后,屡次帮助瓦赫达的父王平定异邦,被尊称为南符黑斧,深得先王喜爱,先王病逝后瓦赫达诏封符侍卫为王公,后来符侍卫一心随同二公主回到南朝,便辞去了王公之位,不想被人暗害。 文图知道这王公地位显赫,连忙施礼谢恩。 北王抖抖手中密信,想要再次甄别一番,可刚抬至眼前便转向递给文图,意味深长说道,“文图公,你现在已是我北土王公,理应奉诏行事,此去有两件事要办,第一,要尽快查出事实真相,倘若是钻营小人,不关朝土,你可代本王处置,否则即刻照会本王……”他没有说怎么办,可是双手已经握成铁圈,“其二,酌时侍候四公主进入南朝王宫,着四公主符柔代本王会见二王妹,探明近情,尽快差人来报,不知王妹近况如何,本王不知为何越发挂念,心有不安……” 文图眉角一动,连忙垂下头,听阿武说大王后病得异常厉害,恐怕是兄妹连心,已经感应到了,只好谨慎藏好密信,轻声回道:“是,大王!” “还有,”北王从文图手中牵过符柔,低声说道,“四公主年幼,进得王宫探望王姐,聊叙几日便可,万不得在南宫久留,更不可长居与彼!” 符柔小声答道:“是,大……不,王兄!” 北王丝毫没有笑意,仍是不断拿捏着符柔小手,低头细瞧瞧,又是一把将她抱起来,久久舍不得放下。 文图听见这话心中一凛,看来北王对南朝还是不放心,估计是怕南朝囚禁符柔,或者心有他意,两个王妹都在南朝王宫,无论如何也发不得火! 这时,乌兰图丽由卧厅走出,脸色依旧苍白憔悴,看样子是好个折腾。她也已听见几人对话,见文图与符柔又要离开,不住摇头,双眼发红,猛地跑近扑在文图怀里抽泣起来。在她的记忆中,只是看见了文图冲杀进来,可那是身外有无数敌兵,既然好生生的活着,一定是文图冒死救赎了自己与兄王,不想刚刚碰面又要别离。 文图手足无措,见乌兰紧紧地抱着自己,几乎感觉到她的体温,暗道:好在北土风情淳厚,否则那求林定会吃醋;而,怀中之女按理来讲应是自己的妻姐,定动不得半分邪念。乌兰越哭越伤心,手也抓得越近,文图最是见不得女人哭,尤其又是北土公主,一个丰满的女人,只好用眼睛示意求林救驾。 求林慢步走到公主身后,轻轻拍拍她,公主立即脱开文图又伏在求林肩头放声大哭。 北王见此场面,也是不断叹息,歪着头想把脸贴在符柔脸上,忽又想起什么,用另一只手摸摸自己刚硬的胡茬,微微摇头终作放弃。 “呜呜──”众人忽听到符柔哭声,自然因为姐姐痛哭,自己也控制不住。乌兰又奔过来,抱着符柔,脸贴脸思绪万千。 “柔儿……” “姐姐!” 姐妹二人难舍难分,互相依偎着,互相抚摸着脸颊,互相闻嗅着对方的气息,哪怕是一刻,也要铭记在心。王朝注定多别离,草远天高悲戚戚。 经过此番变故,乌兰图丽忽然间长大,刁蛮和倔强自此不再;身同感受,聪慧的草原之女早已领略到文图大志,从此励精图治,后来成为北土著名女英雄。 草原外,疆池边,三公主乌兰图丽与大将军求林为文图送行。疆门四周,密密排满了边城勇士,不管挥动着武器,恭送公主与王公南下。 “文图公,”乌兰公主泪眼迷离,“乌兰不知如何谢你,是你更换了北土的天颜,救兄王与我于危难之时,诸多往事历历在目……想起初见之时,就是在此处,我却只想着留马驱人,心里甚不是滋味!”说着,她不敢再看文图,眼神游离地转向红图驹。 “你是符柔王姐,大可不必,如若感谢,唯有红图驹,那日是它令我得以幸留北土,方才侥幸仰仗大王发迹。”文图说道。 红图驹本身便是公主之宝,此番引文图前来,为北土立下赫赫功劳,也救了公主一命,正可谓善恶自有报。 文图不能久留,南国还有人意图谋害自己的陈妹妹,几次救自己的南国第一女子! 南关之内,文图早已令笔匠临摹信件,塞入那封截获的信袋内封好。这时,他令人将咯宁部落的信使押出来。 “你可知道信件内容?”文图喝问番兵。 “回王公,小人不知。”番兵得知眼前之人是北王府第文图公,不敢造次。 文图知道多此一问,那信件是自己从南镇关手中取过拆开的。此时,里面的信件仍在,只是内容已变,他厉起眼睛逼视着信兵,“本公令你二十日后再进入南国京都,送信后速回,万不可谈及南关被查之事,更不得多嘴,否则你的北土家人会横遭变故!”说着,转向求林统帅,“将军,此人应是忠心耿耿,一心报效太阳神和大王的北土勇士,返回时多加提点。” “如若平安归来,本将自当提携!”求林会意,冲着文图点头答道。 那番兵自是欣喜不已,虽知定有蹊跷,但王公保驾,统帅允诺,还有公主在一旁作证,自不会遭殃,兴高采烈地领命飞驰而去。 文图辞别公主,再次驾驭红图驹,决意返回中土,试图挖出罪魁祸首,护驾阔别近三年的陈莹儿! 第027章 拜慕女节 昔时弄马夺路逃,万丈黄沙负柔娇,但得王公情谊切,又回南朝乐逍遥。三匹烈马扬蹄飞奔,文图带着大王的令官直奔北城。 此次归来,可谓负物颇多:一匹红驹,一块王佩,一柄青锋剑,公主、北王公和北土护王女节令牌,一道王令,一封密信,以及身后刻刻不离不弃的未来之妻。 北城高门依旧,南国守兵拦住文图一行,未曾盘查却已目睹北王官牒,城门立即高高开启,不刻,三匹战驹冲入城内。 还是那家青楼,文图打马停步,不自主探向那间红窗,就是在那里,自己慌不择路逃出妓院,身后有着娇呼不止的慕飞玲!也正是她负伤救了自己,才得以逃到北土,又是她危难时刻告知北土有变,才挽救了北王和三公主乌兰图丽。 正值热季,天热人热心也热! 这种地方,无论白昼黑夜,客官总是络绎不绝;门前摇摆的姑娘,无论何时何地,总是穿着少的不能再少,否则不是身染风寒,便是府衙不允,她们死盯来往路人,倒不是逢人便拥,因为长久以来一看便知道谁人好色而有银子。 文图手牵符柔步入红楼,立即引来一群侍女,刚要被围困,“闪开!”慕飞玲出现,仍是紫衣紧裹,前后各突,修长透露,令人遐思。 慕飞玲不知道文图带来了什么消息,脸上一直是忐忑不安的表情,她将文图等人引入自己红房,先向符柔行礼,然后紧抓文图,急不可耐──让文图快些告知事情如何! 文图见令官还在身后,便示意此人便是慕飞玲。 北王的令官立即站直身子,抖开诏书,沉声道:“南朝之女慕飞玲接北王诏书……” 慕飞玲一怔,忙松开文图,疑惑地瞥一眼文图,见他示意确实如此,忙俯下身去,恭候王命。她与二王有渊源,而且饱读礼仪诗书,自然懂得王朝礼数,只有大王才可亲封异域之人,因二人属妹舅关系,且互有官文,待遇则彼此互通,在南王殿内,也有南王亲封的北土贵臣。 “北王历十一年七月十一,本王噩遇咯宁族诡魉偷害,幸,四公主之兄文图救赎得以无恙……另,忠贞之女慕氏飞玲不苟隔阂,深眷草土,机察变故,挽本王于水火之中,贞节之至,天意可鉴,诏封为北土护王女节……” 护王女节! 这意味着慕飞玲到北土,立即受到符柔同样待遇,等同于公主;而在南国,不可被抓捕问罪,人人得以尊奉;若是深入王宫,也会受到王爷和公主接见,与二王互施平等之礼。实际上,若是此时慕飞玲去南朝王宫,不但二王要参会,哪怕是大王也会亲自召见! 慕飞玲痴呆诺诺,竟半晌回不过神来,如果这王令早在几年前,二王岂能驱离她! “慕女节……” “慕女节!” 两位令官弯着腰不住喊着,文图见慕女节已经走神,只好轻轻抻抻她的衣角示意。 慕女节这是才醒过来,见令官正在那里低声施礼,忙走上前去,从两位令官手中取过诏书和女节令牌,忙不迭道:“谢过两位大人,谢过两位大人……”令官恭维离去。 她当然受宠若惊,北王诏封恩谢,哪是常人能得?确实,如若慕飞玲稍一疏忽,北王已经被斩杀,求林和乌兰再怎么顾及二公主,也忍受不了北王遇害,说不定百万铁骑全数涌出南关,此刻已经踏平北城! 符柔听见,似懂非懂,不知这女节究竟是什么辈分,竟也弯下要去,怯声道:“见过女节……” 慕飞玲大惊失色,自己的地位岂能与公主相提并论,连忙扶住小符柔,满脸丹红。 文图看着眼前婀娜佳人,身子一动,香气逼人,身子一停,姿态万千;窥其身材,娇柔有致,偷看粉腮,羞答惹人。这女人,虽不及陈莹儿雅致,可有着一股令人怜惜的凄美;虽无乌兰图丽的豪放,却有着多姿的神态。无论谁人见到此刻慕女节的神情,心里头都难免有些走神,不想这时符柔忽然轻捏文图问道:“还是那位慕姐姐吗?” 文图一慌,看来人世间大凡故事都有缘由,不经意脑海中马上要胡思乱想,就被这符柔打断。 “正是,她现在当真是你的姐姐,与乌兰姐姐无异。”文图解释道。 符柔闻听,兴趣大增,小脸上绽放光芒,伸出手寻找慕飞玲:“这里也有乌兰姐姐!”慕女节当然压抑不得,猛地落下身去,紧紧抱住自己本不敢触碰的北土公主,不断重复着:“是的,是慕姐姐,是慕姐姐……” 文图想,按道理讲,这种时候可以上去抱住两人,以示关切,可是见符柔不敢出声,只是用小手不断擦拭着慕飞玲眼泪,头部紧贴她前胸,表示安慰,立刻打消这种念头;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说不定此刻定是柔情万丈,使尽全身伎俩在泡妞,自己却在这里看见美人不能碰,身边还跟着刚刚七岁的未来老婆! 他稍一低头,不想透过慕女节低胸瞧见些什么,心里咚咚狂跳,慌忙侧身一步,不想又瞧见女节后部,此刻正微微蹲着爱抚符柔,那……后面也瞧不得!干脆转过身,不断劝着自己:色心不能动,一动就失控! 可是,瞬间又想起陈莹儿!一切浪意瞬间消失,那边可是有危险! “慕女节,”文图劝解起来,“你身为北土女节,自然不能继续逗留此处,大可去往北土,北王定会欣喜;如有牵绊,北王赐给你的金银珠宝也足够数年开销,不知女节意下如何?”女节高贵,怎可独居红楼,更重要的是抹了北王的脸面。 “不去北土,我……”慕飞玲欲言又止,“我便买下当年你饮酒之客栈,有事可来寻我!” “也好!”文图赞道。 不过,文图心中一动,看来慕姑娘曾经暗中查探过自己,心中美意荡漾。 自穿梭至南国王朝,先有陈莹儿柔情蜜意,后有乌兰图丽仰仗依靠,再有慕女节关切温情,想来也不枉此行,身边还尾巴一支,不觉有些飘飘飘,可是南国灾难是不是此次骤变呢? 文图没有将北土发生变故的全部实情告知慕女节,一来眼下还不能完全信任,二者事关重大,也怕她失去理性。不过,文图架不住慕女节苦求,言语中便透出此次天变应当无关二王,才令慕女节稍稍心安。 “此去京都,文图公一定要小心,二王、三王与陈王均非善类,我怕是……怕是均已起异心!”慕女节一边为符柔打扮着,一边警示文图。 “此话怎讲?!”文图惊出一身冷汗! “阿武,就是上次那探子,在京都一带到处网罗信息,一些事情竟匪夷所思,我不敢妄下结论。你若寻他,可去二王府南侧三里外一间民房内。”说着,她又打开橱柜,取出几件童女衣装,红绿为主,薄厚不一,尽是绸缎蚕锦,精致靓丽。 符柔感觉到慕女节为自己更换衣服,顺手摸上去,脸上立即露出甜美笑容,乖乖说道:“多谢姐姐关心!” “姐姐从无依靠,如今有了妹妹,心里甭提多美呢,我这妹妹还是北土四公主,旁人哪敢想象……” “姐姐,你瞧柔儿好看吗?”符柔只能以他人眼睛为镜。 “岂止是好看,美如天仙,贵如瑶女,不笑则羞,不声则嗔,越瞧越疼人呢……” 文图侧脸向展开的橱箱望去,心里顿时感慨万千:那其中摆放着一排排衣服,下面的已经很小,估计是应着符柔的年龄而缝制!难道此女知道符柔还会来此吗,还是凭空念着,以此来作为一份慰藉?好个有心的女人! 再瞧慕女节背影,再也无了那种非分之想,反倒是一种尊重,瞬间觉得慕姑娘伟岸起来,一介歌伎,为了萍水相逢的过客,竟如此珍重相惜;现贵为女节,不骄不躁,依旧甘于寂寞,落落大方。二王有此女足矣,为何两人竟有如此深的隔阂? 不管他们的事,此生有慕女节一知己,亦足矣! 自古贞女惜英雄,慕女节久居红楼,虽守身如玉,不过眼前尽是轻浮浪荡之辈,哪里能见文图这样的英雄侠士,见文图要走,刚要伸手,又作不妥之状缩回,悻悻地将符柔的手递到文图手中,还是顺势拿住了文图的手,低声嘱咐道:“文图公,王都之内非比北城,虎狼盘踞,人心难测,不但要保重自己,更要护住公主,万万不能出一丝的差池,王公放心,我一定会在这里日日为你们祈安……” 文图握住慕女节温软的手,却也涌出一份深深的感激之情,微微点头道:“多谢女节挂念,一旦大事已成,我与公主一定会回到这里,到客栈拜访,也会感谢女节操念之恩……” 说罢,翻身跃上红图驹,从慕女节手中接过符柔,放在胸前护着,打马而去,口中还不忘浪上一句:“文图有女节一知己,心满意足……” 慕女节远眺文图身影,听闻此言紧咬嘴唇,强忍心酸,有微口幽幽叹道:“知己皆远去,弄指倚竹梅,雨霜轮回转,且且盼君归……” 第028章 朝立红门 路虽修远实乃南下,所以季节却像一直未变,一路尽眼绿色,盎然生机。卷土重来的文图,再也不会在乎南朝的通缉,身为北土王公,又有陈莹儿令牌护身,所到之处,可谓一路夹道迎送,直抵京都。 再入王城,却感觉其内四海升平,万人空巷。热暑,阻挡不住银子的来去,人们沿街流动,各取所需,无事之人也是来回游荡,热中取热。咯宁信使还有一段时日方才入京,文图首先要携符柔入宫探视王后,北土的二公主,不惊动罪首和陈莹儿,尽快查出整个事件的端倪,解除后顾之忧。 文图牵引红图驹,寻到阿武住居。 那是几件小房,占地却有半亩,青瓦已旧,院落无杂。文图巡视一番,这是在首都,估计购置小院也花了不少银子,看来阿武的确有些手段,这要再过不知多少年,一旦遇到拆迁,阿武立即腰缠万贯成为富翁。他安顿好红图驹,便随着阿武入内,先是参拜了阿武的母亲,便与符柔一起随着阿武来到侧房。 阿武闻听文图要帮二王爷,顿时高兴起来,喋喋不休讲述二王如何如何救自己和慕飞玲,自己一辈子也不能负了二王云云。再者,家中居住北土王公和公主,那是十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说到文图要与公主一同入宫,阿武却皱起眉头说道:“大王突然患病,高烧不退,眼下禁止任何人入内!” “大王与王后都在患病?”文图极为震惊,可是听到阿武描述王后病态,十分的严重,必须尽快入宫探视,究竟发生了什么!忽然,他想起符柔患病时的情形,也是发烧不退,是她自己治愈,便问详细病情,阿武所述果然与符柔一模一样,这不禁令文图为之一振! “哈哈,穿梭长廊,谢谢你!”文图大叹! “穿梭长廊是何物?”阿武疑惑问道。 “木讷之人,不谈也罢。”文图走嘴,不过知道阿武定然不知蹊跷,便如是说。 文图立即低头问符柔:“那一次你在山村患病,吃的花草味道,能否还记得?” 符柔点头,当然记得! 穿梭师文图就在身边,一刻未曾离开,不断激发着符柔潜能! 三人立即上山寻找,绿梗蓝花白蕊,文图记得模样,符柔知晓味道,便逐一采下来令符柔闻嗅,“就是这个!”符柔指着一束绿枝喊道。文图欣喜若狂,没想到王城这边也有这东东,便与阿武东蹿西跑,四处采摘草药,阿武不知道文图要做什么,不过根本不去问,身边那是北土大英雄,大王公,还有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当然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半个时辰便在山上取得很多妙物。 文图抖抖根茎下的湿土,不落之泥便谨慎地用手拂去,又怕被烈阳晒退的药效,便脱下自己的衣衫将草材罩住,小心翼翼地摆放整齐,供奉神物一般放入编筐,足足一大筐! 其实就是黄芩,凡山便有,多不胜数! 文图回到阿武家中,立即取来砂锅,如法炮制精心熬制一些,将汤汁封在密罐中,携符柔便走! “王公大人,”阿武一把拉住文图,诡秘嘱咐道,“若是进了宫,一定要小心陈王,他力大无穷,胜过神仙,一抬手就会把一座房子击倒,千万要躲着他走,更不要招惹他;还有四公主,大王和两个王爷都让着她,脾气特别暴躁,目中无人,一句话就会要人性命,也要避着她点儿,还有,噢,二王没事,他是好人,王公一定要细细弄清来龙去脉,你相信我,二王绝对是好人……”他喋喋不休,唯恐文图冤枉了二王爷。 文图险些笑出,无论是谁也不敢轻易触怒北土公主,一经这么描述,南朝王宫内岂不都是凶神恶煞?! “你放心,本公一定保你的二王爷没事!” “你看,我阿武绝对不会看错人!王公与公主放心,我……我一定想伺候老娘一样对待你的宝马,要是出一点差错,你就回来砍了我!”他终于寻到一个报答文图的借口。 文图点点头,深情瞧一眼马厩内的红图驹,牵领着符柔抱着密罐直奔王宫! 霍! 文图远看王宫之地,精神为之抖擞。遥处宫殿见首不见尾,高高门楼青红相见,厚土高檐,浑然天成。王宫之外是方圆几百丈的大场,尽铺碎石,花白映目,空荡而神秘,静肃而嚣张。宫墙之外,兵将林立,一动不动,飘曳护旗衬着长枪银戟,气派非凡。场内,数队巡兵秩序井然,来往游弋,各个威风凛凛,刀剑欲出。 王朝规制,王宫外百丈之内,不得凡民进入。有远来之客便纷纷围在百丈开外,或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或注目凝思,憧憬向往,一波散去,又是一群上前。 文图终于牛逼一回,心想自己终于可以大模大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步入王宫,那是何等荣耀!虚荣之心使他神采奕奕,英姿勃发,抚抚脑后长发,捋捋颌下短须,提提身上紫袍,摇摇胯下宝剑,轻咳一声,以示庄重;可是,低头再看符柔,顿觉自己黯然失色!小符柔虽然双目失明,可是不卑不亢,神色微凛,矮髻盘头,粉脸如桃,红色缎锦上衣,缝制金色凤雏,蓝色丝绸长裤,银线垂垂,这才是真正的公主!可惜慕姑娘,为何不给我也弄一身像样的衣装? 他便蹲下身,问道:“符柔,文图哥哥今天带你去见南国大王,你怕不怕?” “不怕,当然不怕;不过,我是公主,大王会怕我吗?”符柔好奇问道。 “估计会怕!”文图鼓励符柔,又嘱咐道:“从现在起,你喊我文图,我是你的手下;还有,里面有你的大王姐,就是乌兰姐姐的姐姐,你明白吗?” “明白,文图。”小符柔果然听话。 按照北土礼节,王公地位逊于公主,文图自然属符柔之下,不过这非背即抱,也就没有了尊贵之分;再者,公主之位自然南北告会,文图却不能亮明身份,符柔尚小无人在意,若是北土王公入了南宫,势必引起猜疑。 文图牵领符柔刚刚进入大场,果然两名士兵突至,喝道:“王宫禁地,不得入内,再行一步杖刑伺候!”赫然在两人面前架起长枪阻挡,两兵表情整肃,不容侵犯。 “北土四公主在此,不得放肆!”文图信誓旦旦反唇相讥,那神色俨然居高临下之势。 其一士兵微微撇嘴,立即转头在文图身后搜索,既无兵勇,也无车马,遂再度抬手意欲驱离;另一士兵偷偷拉了他一下,王宫之内早已获悉北土喜获四公主,年龄七八岁,而且是个盲人,怎么瞧着眼前小女也像,便半信半疑问道:“既然是北土公主,可有令牌出示?” 文图这才醒悟过来,只顾得洋洋得意,竟忘记了这茬儿?随即取出符柔公主令牌,摇摇摆摆,一副看不起眼前护卫模样。 士兵悻悻接过令牌,侧头撇嘴观看,习惯地充满着不屑,在王宫大殿外,掌城以下官职自是受不到重视,护卫第一眼望去,显然还是有疑虑,瞥一眼文图和符柔,仔细看将上去,赫然是北土四公主符柔令牌,千真万确的北土公主之物,巡兵万万没想到公主竟携带一个侍卫来此,顿时惊慌失措,险些将令牌脱手,结结巴巴道:“公,公主……请公主稍候!” 那手持令牌的士兵慌忙向王宫跑去,中途连续跄踉,不小心跌了个跟头,可是顾不得疼痛,爬起来接着跑! 文图忽然纳闷,一个小小令牌竟有如此魅力!好在这里没有造假之人,否则不知道会出现多少个公主,多少个王公,多少个女节!要是拿出王佩呢,嘿嘿嘿,他心里幻想着,定是来一架车马,数位侍从,甚至配上一两宫女,搀扶着他上车! 他想得如此简单,如果拿出王佩,无论是谁,南国大王定要亲迎! 文图与符柔静立偌大广场,四周彩旗飘飘,眼前阔道平平,一高健男子,一羸弱女童,姹紫嫣红,景色别致。威风一过,紫飘红动,找人眼帘。 足足一刻钟过去,一点动静有也没有! 文图见王宫红门依旧紧闭,王宫内也没什么反应,心想那小子不会拿着令牌跑了吧?还好,手中还有两个这货,一玉佩,是在不行还有一王公令牌。 “文图哥哥,为什么还不让我们进去,我想见二王姐!”符柔轻轻擦拭额头的汗珠,轻声埋怨道。 鬼才知道!文图暗骂,这是什么效率,我这汤汁可是有保质期的!只好安抚符柔道:“令牌出自北土,恐怕是工匠在甄别吧……”说完也意识到自己是无稽之谈,面色极为尴尬,好在符柔瞧不见,便抹抹脸上的汗水,不过紧跟着便后悔起来,想到多少年后,两人果真成了婚,非得遭到耻笑:还工匠甄别,笑煞我也! “噢!”符柔那边噘着嘴应道。 王宫外围的人开始注意起这兄妹二人,直挺挺立在那里,官兵既不驱逐,也不责罚,纷纷议论起来,有好事之人也想着踏前几步,进里面感受感受,不想刚迈进一步,便被巡兵呵斥出来。 文图甩甩长袖,下定主意,那巡兵归来,无论如何也要训斥几句! 刚想到这,忽然隆隆声响,险些将文图吓倒! 王宫尽处,红门大开! 文图,开始了他的救赎之旅! 第029章 初见公主 门开之处,令人汗颜! 先是跑出两名红衣彩兵,紧跑一十八步扬起手中长角冲天而奏,“呜呜呜──”连响三声号角,直冲云霄;接着慢跑出四路人马,两侧共三十六人,黄衣加身,持各式乐器,顿时鼓乐齐鸣,响彻场外;中间两排为三十六名宫女,绿衣紧身,彩绸飘带,举步轻盈,每人双手把持粉色番帐,靓丽惊人。 中间,两座绿色六角大轿一前一后,分别被八名护卫轻抬,悠悠缓缓,慢步稳健。号角手原地未动,其余七十二人围护在轿辇两侧,整齐划一。 一行人,徐徐奔向文图符柔而来! 文图暗叫我的妈呀,这是什么阵势,绝对有点浪,非要这么铺张浪费么?也没经受过专门的宫廷礼仪训导啊,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是南国公主,大王妻妹,这是必行礼节,施外域公主接迎仪式。南国王朝规制,依照到访之人地位不同,恭迎的规格也不尽一致,王公以下着后宫官宦相迎,文由人府迎接,武由兵府相待;王公以上则由王室亲自出迎,人数、轿辇与主仪地位各不相同:王公女节由最小的王爷或公主迎接,出四角抬轿,恭三十六人;公主王爷之位,出六角抬轿,七十二人,长王或长公主相迎;若是北王驾到,着亲兵三百六十,迎接侍人三百六十,出八角王辇,大王亲自迎接…… 面对这浩大吓人的场面,早已风餐露宿习惯的文图,有些手足无措,暗自庆幸没有拿出王佩,傻呆地戳在原地,听天由命。 第一座绿轿止步,里面缓缓步出一位妙龄女子,长发脑后,轻束一缕金色丝带,面色微黑但润滑如玉,透着咄咄逼人气势,个子不高却显得灵气万分,上下一色淡蓝柔锦,竟突出挺拔处子之身,早已看得文图眼痴。 “你这侍卫两眼直直,”姑娘扑哧一笑,“看得人家心里扑扑直跳!”女子见到北土小公主,高兴得忘乎所以,竟口无遮拦起来。 文图如梦方醒,忙低下头去,自己只是一个侍卫,怎可冒失地盯着对方,这要是在清朝,岂不是冲犯了人家,弄不好还要被人耻笑。 姑娘走近符柔,倾身行礼,微声道:“南国四公主在此恭迎符柔公主!” 文图这才知道眼前的竟是南朝四公主,大王唯一的妹妹,此女活泼胆大,敢怒敢言,是大王爱妹,在登上宝座过程中,四公主不遗余力左右逢源,才使得二王和三王低头,又想起阿武的嘱咐,眼睛不敢直视,赶忙俯身说道:“四公主,我家公主自幼……” “谢过四公主!”符柔说道,竟右手抬手翻掌向前,再回过按在胸前,微微低身闭目,左腿向前微曲,行北土标准之礼。 这,定是乌兰传授! 四公主果然惊愣一下,随即合唇抿笑,也瞥了一眼文图,似在不满其多余之嘴,顺势手牵符柔,小步迈向绿轿,忽觉侍卫还傻傻立在身后,便皱着眉头回过身说道:“随你家公主便是!” 文图这才跟在符柔身边,稍行几步,方想起手中汤汁,药是趁热喝,酒是阴凉下,便对四公主道:“公主,奉我家公主之命,要先见大王有要事相商!” “这可使不得,符柔公主远道而来,必已乏累,且兄王……” “我等正是为大王患病而来!” “你这小侍卫话多,敢问公主……”四公主不禁气愤一句,瞪了一眼文图,显然不信失明的小公主能有此命令,“你是要先见大王吗?” 文图偷看一眼四公主,心里不禁哼道:狗眼看人低,俺只是没亮明身份而已,你若是知道站在这里的是堂堂北土大王公,瞧你还敢僭越不?事实上,南朝四公主一个字:敢! “大王是我的姐夫,我也好想见一见!”符柔突然说道,说着便下意识地伸出双后,她所说的见无非是摸。乌兰早已将这些告知符柔,况且符柔知道二王姐所有的一切,小小年纪自然亲情至上。 “也好,”四公主嘻嘻笑道,“说不定兄王见到小公主,精神会好些。”说着,不自主瞟一眼文图,刚要回过头去,不禁又定睛再瞧,上下打量一下,脸色好转了一些。 符柔被四公主领着走到第二座绿轿之前,轻抬卷帘扶符柔坐好。 文图与符柔坐在一起已经习惯,也以为自己可以进去,便抬起脚要跟着入轿,不想被护卫伸手拦下,示意跟随行走便是! 四公主瞧见,扑哧一声笑出,又怕文图瞧见,赶忙转身跑向自己轿子。文图却已听见公主的讥笑,尴尬异常,无比懊恼,脸色涨红,哪有这种丢脸之事!岂不损坏北王形象! 文图跟在符柔轿旁放眼望去,南国王宫甚是阔大,沿千亩大场而进,便是数十丈的王殿宫廊,四周禁卫排排;宫廊尽头乃开朝主殿宏伟壮观,左有兵府文府,右有财府工府,主殿之后为大王书殿、寝宫、议殿与宴殿,再后乃王后及各妃正殿,再过几十丈方为后宫后妃寝殿,此排屋瓴之后为王公王医府、膳食府、侍人府、内刑府、杂役府等勤杂护卫之所,此后为巨型宫苑,左侧有数座建筑供大王之子女住用,右侧数座宫殿为当朝公主之所。南国王朝内,大王辈平之人只有单身女子才留在后宫,如今只有公主一人。而各落建筑之周则布满各种廊道、花园及小型宫苑。 一刻之后,浩浩荡荡队伍抵达寝宫。 四公主牵领符柔走向大王卧居,文图便也随之要进,不想再次被护卫拦下,不屑瞧着文图喝道:“大王寝宫,侍卫不得入内!” 文图恼羞成怒,连番的失礼和错误早已颜面扫地,如今却又不让进入,我是王公,凭甚不得入内!可是不敢说出,瞪着眼睛呼呼气喘。 “哈……”四公主刚要笑,还是硬生生憋住,小声自语,“这个侍卫,果真好是痴傻,”又见那个侍卫已是震怒模样,不好意思再令他出笑柄,便对侍卫令道,“不过他随同小公主,进来无妨。”说完,连忙转过身去,捂住了自己胸口,看来不好意思笑也能憋坏身体。 寝宫之内,十余侍女静立两旁,面带焦急,丝毫不敢出音;一名宫女立在大王帐前轻摇蒲扇,唯唯诺诺;透过全垂的帐帘,文图瞧见南朝大王仰卧休息,蜷着双腿,双臂搭在胸前,形状很是难受。 四公主跑到大王床前,轻轻撩开垂幔,一把抄起大王的手微微晃动着,俯下身子低声说道:“兄王,你猜猜谁来了?” 大王卧在病榻之上睁开睡眼,咳嗽两声,文图再次细瞧过去,面色潮红憔悴,嘴角已泛出青色,看来着实病的不轻。没想到这南朝第一武士如此脆弱,从未听说过北王瓦赫达何时染病。 大王见是四公主,嘴角微翘露出笑容,气脉明显不再刚劲,也是摇晃着公主的手,努努嘴示意公主坐在自己身边,说道:“还能有谁,不是我宝贝四王妹嘛!” “不,是北土四公主符柔突然驾到!” “当真?!”大王猛然坐起,一下子按住前胸,接下来剧烈咳嗽,来不及住声,便急忙摆腿下榻,“快,快请!” 文图暗惊,看来这南国王朝内,不分什么血缘,地位优先,况且北土封妹,定是早已函告南国。南北王室本属姻亲,故册封义王、义公主都会在第一时间告会对方,也算是告知又多了一个亲戚。 四公主立即将符柔带到大王眼前,大王瞧见连忙拨开仍旧铺在腿上的锦被,双腿垂至床下问道:“你就是符柔王妹吗?” 符柔早已听见对话,便面向声音来处答道:“是,我七岁,你就是大王姐夫吧?” 大王刚要大笑,恐是感觉体力不支,便急促地点头,忽又瞧瞧符柔的眼睛,洪声答道:“正是,快,来人,赐坐……” 文图却不想太多寒暄,抱着药罐子径直走向大王说道:“在下是符柔公主侍从,听闻大王患病,与公主曾患病状相同,当时符柔公主饮用此汤汁痊愈,便熬制些送来,也是公主挂念,刚一进宫便来到大王寝殿……” “这,不可!”四公主立即厉眼瞪视文图,落处竟然是文图的嘴,那定是,如果此人乃南朝侍卫,此刻早已被狠狠地掌嘴。的确,文图自打一见面,嘴便没停下,此刻又恬不知耻拿出药来,南北虽有亲缘,可这药却绝然不可轻易饮用,后宫之内王妃用药都十分的挑剔严格,何况是大王!再者小公主年幼,侍卫送药,难免引人怀疑。 大王微微摆手,示意四公主不必多言,探手从文图手中取过密罐,掀开封口,闻得苦涩味道,咳嗽一声,未等公主拦及,竟一口气吞咽下去! 文图还在那里想,如果大王不用,自己则上前先试饮一些,见状大惊失色,这南王果真是气量非常,仁厚宽怀! 他不知道,即是符柔送来毒药,此刻的大王也不会皱眉,因为大王后的病已越发严重! 四公主也是惊跳起来,见罐中药汁丝毫不存,果真暴怒起来,抬手就要去抓文图衣领,被大王喝止。她恼怒地盯着文图,文图也是顺着看过去,紧凑小脸上撅着嘴,一副愠色,倒是更加好看起来,琢磨着她几度嘲笑自己,不禁眼露轻浮之色,冲着公主就放出一道媚眼!眼中仿佛放出话来:你这个样子瞧着人家,心中自是扑扑直跳! 文图也自暗笑,看你如何应付! 第030章 委屈求药 “你!”这更是令四公主愤恨,刚要发作,还是猛转身子,开始擦着自己脸上冒出的汗水,不断喘着粗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王,一会儿摸摸兄王的额头,一会儿抚抚兄王的脸庞,显得心惊肉跳。 北公主进药无可厚非,依照礼仪南王自然不便推辞,而令人担心的并非药中有恙,而是这药是否合体,若是出现差池,南人无计可施,只能忍着,无疑会雪上加霜。 “王妹,你且带小王妹去休息,稍过几日待本王好些,要带符柔公主去见王后。”大王谨慎地瞧瞧符柔,又看看四公主,无奈地闭上眼睛。 “是,兄王!”公主将大王服侍上床,盖好单被,不忘再探探大王的气色,而后厉眼瞧向侍女示意,宫女立即屈膝点头。 公主手牵符柔,径自走出,绝不再去理会那个侍卫,强压心中怒火试图小声与符柔寒暄着,文图只好悻悻跟在身后,一言不发。小径多弯,左拐右拐方才随着下人来到住处,里面早已收拾停当,整洁利落,丝缎齐备,侍女低垂,恭候着北域公主。 待到寝处,公主方才怒喝文图道:“你一介小小侍卫,在大王府内,要谨言慎行,不得造次,一来有损北王声威,二来有辱公主形象!大王自有王医诊治,不劳你操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凭你十万条性命也保不住……”谁也不相信小小符柔能下什么命令。 文图见这里与北王殿对自己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也是一直压抑着火气,听到这里一时忘却了自己身份,应声而怒,“你一介小小公主,竟训示……”刚想反驳自己是王公,忽听符柔出声示意,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僭越,赶紧停住,可话已出口,细微而续,“一介小小侍卫……” 公主顿然愣住,根本没想到侍卫会顶嘴,张着嘴不知如何应对,脸红一阵,白一阵,又渐黑下来。 “不要吵架!”符柔松开公主的手,不用寻找,一把便抓住文图的手。 “是,公主!”文图赶紧住口,自己任务还没有开始,断不能招惹四公主就此结束。她虽然在南朝没有官职,可是哪个官宦都敬她三分,惹不起只好躲着。 四公主见符柔竟抓住对方,迷惑不解,料到这个侍卫绝非等闲之辈,否则北王也绝不会仅派他一人保护四公主,而此人礼法不通,一定有什么高神之处。 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遂移步符柔身边,蹲下来来,双手握住她的小肩膀,文图由上面看去,四公主黑发柔密纯滑,尾部直抵地面,用一丝带扎住,身体俯下时,一股浓香扑来,竟萌生伸手抚摸那黑滑长发念头,忽觉造次,赶紧勒住心中那匹小马。 “符柔公主,咱们交谈,侍卫自然不会插嘴吵架,”她直接封掉文图的嘴,“北土之内,除了北王兄,你最喜欢谁?” “文图!”小符柔没说哥哥,但小手果断抬起指向旁边,文图在哪里,她看不见也知道。 “哦,叫文图,”四公主自言自语,她开始用这种方法套话,“那么,文图什么地方好?” “嗯哏!”文图无法用眼神示意符柔,她自然瞧不见,只好出声提示言多必失,万万不可随意回话,只可惜符柔根本不懂, “他喂我抱我,讲故事,还在红图驹上背着我赛跑,比武!我生病了,还细心地照顾我……”符柔遇见南朝公主对自己如是交好,一五一十诉说着,说话之间小手不断上下摆动,一副兴奋的样子。 文图赶紧闭上眼睛,绝不能令公主再问下去,若是说道近来的变故,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而此刻身份低微,也不敢上前拦住符柔,形势陡转之下,眼下无论如何也斗不过这个四公主,便再次睁眼说道:“四公主,恕文某鲁莽出言不逊,在下虽然是南人,可多在北土行事,不谙宫中规矩,多有得罪,以后还望多多赐教!小公主已很劳累,稍事休息再聊不迟!” “我不累!”符柔正说得兴起,自然不累,一经谈到自己的文图哥哥,还有一肚子话可以说。 文图简直气蒙,不累也该累了,怎么见了公主就忘了哥哥呢? 四公主却阴凄凄笑了,鄙视地瞟了一眼文图。 这时,突然跑进一名宫女,气喘不停,不断擦拭脸上的汗水,上气不接下气呼着:“公主……公主……” 四公主一见连忙起身喝问:“何事如此惊慌?” “大王他……” “怎么啦?!”四公主突然冒出冷汗,一大步迈到文图身边,那意味着大王一旦有变,即刻拿了文图。 “大王他退烧了!” “死丫头!”四公主一听高兴不得了,立即抬手想打文图一拳以示感谢,可再一看是文图,“哼”一声,狠摆玉臂,直接跑出去,可是眼神中的不满已经烟消云散。 她跑出去片刻,又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地跑了回来。 文图一见那模样就知道来干什么,故意冷漠地立在那里,瞧也不瞧公主,心里却唱起了歌,真是乾坤扭转,止不定谁求谁!瞧着公主模样,心里真是痛快极了,莫要小看北土小侍卫,你偌大的南朝,也不能做到如此神速退烧!索性抱起臂膀,若无其事地踱起步来,视公主如不见。 其实,他大错特错。黄芩,又名山茶根,近万种中草药最为常见的草本科药,其性属阴寒,根茎入药,起到退热燥湿、清火消毒、凝经止血的功效,对于体内湿气横行导致的虐热有着极好的疗效,更是肺热咳喘初期不可多得的良药。而文图不甚懂得医理,将整个芩身入内,更是一大把一大把的熬制,其药性十分霸道,只是符柔体性非同凡人,大王又是极武之人,方能抗住如此强烈的药劲,重药施症,起效奇快。若是换得南国王朝的普通百姓,早就泻痢不止,忍受不了这黄芩的寒气了。 四公主见文图不搭理自己,一副能屈能伸模样,摆弄着双手,微微摇动柔肩,眼睛直挑挑盯着文图,香唇紧锁,几度欲言又止,那毕竟是大王,她的亲哥哥,再强大的怒火也得压制住。 文图明白这妮子想法,无非是还想求药,药当然要给,尽快见到二公主才是正事,可越瞧着南朝四公主越是气,根本就没把英俊潇洒的北土侍卫放在眼里,佯作不知对符柔说道:“公主,你且上床休息,属下在此守候,绝不出屋半步!” “文图!”公主见含情脉脉根本起不到作用,立即再次暴露本色,怒声喝道。 文图觉得不折磨折磨这丫头对不起自己智商,便答道:“公主,在下已经赔罪,文某只是一介侍卫,还望望公主饶恕,况且眼下小公主确已疲累,得罪之处多多海涵……” “对……不起……”那边公主虽然狠狠地攥起拳头,还是凄凄出声,嘴唇微微搐动,高耸鼻梁颤抖,马上就要哭出声样子,大王那是她的命根,“本公主只是想,再劳烦文侍卫弄些那药汁来,大王也是小公主的姐夫……” 文图见再弄下去,公主非哭不可,这玩笑开的有点大,“公主,为大王医治病疾,自当是义不容辞,那好,这便随我去取药!”他怕再弄下去收不了场,再者那边已是收缩到极致,万一恼羞成怒,在自己的脖子上架上刀枪,岂不是被人强迫赠药?便瞅瞅四公主,又瞧一眼马上入睡的符柔 看来女人的故作委屈比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撒娇弄情暴跳如雷均管用,她见文图就范,也立即会意文图意思,立即喊一声:“来人!” 呼啦跑进两名护卫。 “多喊些仆女服侍符柔公主,门外调来十名铁卫严加把手,不得出一丝意外!” “是!” 公主急急忙忙跑出门外,发现文图停在那里稍有不满,只好咬着嘴唇悻悻退到文图身后,跟在后面前行,她从未被人摆弄过,此刻早已恨得咬牙切齿,两只眼睛瞪得大大,怒视着文图的后背! 两人园内走几步,忽见一人迎面走来! 已是午时,园内滩水静静,芳草泛香,绿叶抖露,红花吐蕊,偶有几只彩色蝴蝶起舞,调戏着花花草草,曲径幽转,不胜惬意。和时的王宫犹如人间仙境,美色流连,沁人心脾,不去闻嗅也能品道随风而来的暗香,一口吞下去,便心胸大开,忘却诸多的愁绪。 二王背手停在在一株弱松之下,微瘦身材显得很是干练,也是发现了公主迎来,便待在那里等候,远远望去淡愁铺面,毫无笑意。 “二王兄,哪里来的兴致,竟来园里散步?”公主跑到前面问道,竟也伸手推一把二王,但未曾推动。 看来二王早已习惯,没有回答,转眼瞧向文图淡淡问道:“这位是?” 公主刚想回答,万万没想到文图竟在背后动手动脚,分明是用手在摸自己的后背,夏日衣服单薄,那手指已经触在了身体上,心里更是气得暴涨! 其实文图是在示意公主不要乱讲,“见过二王爷,在下系北土四公主护卫,名字不值一提!”他不想让二王知道自己名字,因为极有可能查出慕女节藏身之处,无论二人有何纠葛,此时是万万不能相见的。 文图俯身行礼之际,腰间宝剑稍有晃动! 那是青锋剑,二王的青锋剑! 第031章 青锋寻主 谁不识青锋剑,二王也一眼便能认出,惊得后退一步,又猛然向前踏来,狠狠盯着文图,白皙脸上悲喜交集,赫然指着文图腰中之剑,竟有些结舌:“你身上……之剑,从何而来?” 文图低头一瞧,暗叫不好!虽不知因为什么事情慕女节在躲避二王,但今日一见,发现两人之间必有凄楚故事,看来此剑定是二王赐予慕女节,稍稍思考一下谎道:“在北土偶然拾得,不知二王为何如此惊慌?” 二王眉头一紧猛地捏起手,一下子扣在自己的腿上,随后环视周围,见附近没有其他人,稍稍瞥一眼自己的四妹,还是冲着符柔低声喝问:“剑外可曾发现有人?” 若是孤剑落异土,情何以堪思旧主? “二王爷,只是孤零零一把剑而已!”文图明白二王的意思,剑外之人弦外之音自是慕女节,瞧那德性就是负了慕姑娘,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唏嘘质问。 “胡说!”二王抬起手指向文图,情急之下嘴唇忽然燥白,已经不在乎身份愤怒起来。 公主不知道缘由,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一会儿瞅瞅文图腰间的宝剑,最终还是把审视盗贼般的目光落在文图脸上,眼睛不禁眯起来,刚要说什么,又伸出手意图化解双方,终究是被两人凌厉的眼神镇住,极不情愿地放下手来。 “二王爷,一把青锋剑而已,只是厉铁所制,如若喜欢,在下可以奉送与你,不必如此失状,”毕竟二王出言不逊,文图也是不留客气,故意将青锋剑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倘若剑外有音,怎能飘落北土,二王你却在这里赏花悦水?” “你……”二王哑口无言。 文图再次施礼,试图告别,然后满意地看一眼公主点点头,以示赞赏,毕竟没有出卖自己。公主见此模样,恨不能把文图踩在脚下,用手将他撕烂,一个小小侍卫,不但动手动脚,竟对自己的表现评头论足。 二王哪里容得,那青锋剑是他送给慕飞玲的信物,怎可在其他小厮身上摇晃,况且慕姑娘音信全无,生死不明,若是果真去了北土,自然凶多吉少,他哪里还在乎身前的人是北土侍卫,异域公主的随从,竟伸手探向文图! 文图忽觉背后风至,没想到二王竟然在王宫内大打出手,稍一集气,不慌不忙向左闪身,他是林中之鸟,怎会被人捉到?二王的手差得分毫不及文图,一招落空! 文图一躲,身体便靠住公主右臂。公主不知道那边是二王兄出手所致,忽感觉文图竟贴近自己,身体紧挨在一起,顿时恼羞成怒,下意识地抬起手要给文图一嘴巴,最终还是硬生生落下,狠劲吞下一口唾沫,锁季处已经暴突起来,修长玉指紧紧捏在一起,小腿已经微微颤抖! 二王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一个侍卫竟能躲开自己的招式,顺势反掌向左拨去,想按住文图右侧脖颈。 再躲! 文图转身向左再次躲避,不过那是横劈之掌,稍有不慎就会打到公主,无奈之下抱住公主轻踏一步,瞬间飘移出二王的掌风所及范围! 公主花容失色,未料到一再隐忍,竟引来侍卫将自己抱住!眼见自己身体贴在文图前面,文图之手距离自己前胸差不得两寸,她哪里还能受得住!一把推开文图的浪手,张开嘴巴就要破口大骂。 二王也是发现时机,未等妹妹叫喊,自己却出声:“小小侍卫如此淫邪,竟在本王面前胡作非为,形状猥琐,待本王教训教训你!” 公主立即闭嘴,暗暗点头,发火可能得罪文图,万一不去取药岂不白费自己委屈?二王兄出手,自己既能解气,又不会惹怒文图!立即闪身移开,故作羞涩,双手抱住放在胸前,摆出委屈模样,像在躲避龌龊之徒侵犯自己玉体! 文图发现暂时走不开,闪身一步盯着二王问道:“我本无心,不知二王何意?”怎么想也是不通,无论自己地位如何低微,可是身负北王之命,护送北土公主,二王身为南朝重臣,岂能不知这等道理,难道在二王心里,与慕女节的情结竟比两国礼仪还要重要? 二王只有想拿下眼前侍卫,探问慕飞玲去处,哪怕蛛丝马迹也好!他不再说话,凝气飞起,长腿直袭文图面部,文图向后仰身恰好避过腿风,二王丹田气力一屏,脚便顿停直下,公主马上闭眼,不自觉暗道不好,这时文图身体倾斜,哪里能够躲得过去? 文图的信仰就是,打人无招! 不过,他是在避让,便有些被动,只好手把剑身提起,用青锋剑格挡住住二王长腿,一翻身立在一旁。 文图这时也是有些生气,身为王族怎可随意对北土侍卫动手,便紧盯二王,心中念道,千万不要再来! 没有响声?公主睁开眼睛一瞧,文图好好地立在那里,心中竟脱得一个“好!”忽然觉得自己怎么为这小淫徒叫好,很是奇怪! 二王惊愣一下,如果竟捉不到一个侍卫,岂不遭人笑话!刚想起身再次出手,只听文图厉声喝道:“二王,不知你是要剑,还是要人?” 二王忽闻此语,一个跄踉止住身体,惊问:“此话怎讲?” “要剑,在下立即奉还!”说着,将青锋剑取下放在地面,“要人,敢问二王可能留得此人?” 文图明白,慕飞玲定是瞒着二王远走,其中曲折只有二人自己知道,看慕女节表情就晓得,二王不一定完全收纳得下。 二王果然愣在原地,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文图伸手去拉公主,公主哪里还能允得他碰?娇躯一闪,瞪一眼文图,悻悻跟着文图前往取药。 二王痴痴立在园内,久久动弹不得,暗问自己:到底能不能留得此人?一阵微风吹过,撩动二王长绸,似在倾诉同在远方的思慕,可是他已浑然不知。他缓缓弯下腰,双手将青锋剑拾起,不断把摸着,稍许又把宝剑放在颌下,用自己体温感受着青锋剑的冰冷…… 文图取得花草,便交给公主,嘱咐如何熬制,自己却扯谎说有私事要办,将公主打发走。转回小院,便爱抚着自己的红图驹,问阿武:“可曾探得陈莹儿消息?” 阿武答道:“陈长主几乎不外出,只是每隔半个月就去清潭寺上香祈祷,再过几天便是七月十五,陈长主一定会去祈愿,不过每次都有侍卫随同,不知王公大人是否要结识陈长主?”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休要多问!”文图厉声道,屈指算来,那番兵马上就要抵达京都,七月十五,不知是福是祸。 阿武一吐舌头,马上奔去摆弄草料。 傍晚,辞别阿武和红图驹,文图独自步入京都闹市。盛世的京都很是繁华,早早便张灯结彩,长街左右除劳作的店铺,还有一排小商小贩,不断吆喝着,来往南人形色各异,或忙碌或悠闲,这在北土根本见不到。 四海升平景象,更是令文图心中惆怅,这来之不易的祥和需要用多少人鲜血换来,自己的任务便是保证这种景象永远维持下去,可怎知有人在暗中蠢蠢欲动,意图撕裂南国上河图。 走着走着,便停在一所青楼之外,兴中再次惦念起慕女节,不知这些日子在做什么,又有何感想?符柔不在身边,自己怎么突然有种猎奇感觉,竟有要进去的冲动!忽又想,大凡男人均有这种想法吧,在老婆眼前猫一般,一旦脱离管制,就像出差到外地,心中便痒痒!但符柔尚小,这么做简直大逆不道,再者色心不能动,一动便失控,遂打消念头,继续前行。 暗处,一位姑娘忽然瞧见文图在青楼之下徘徊,立即瞪起凤眼,怒气冲冲,刚要冲过去,却见文图又离开青楼,方长吁口气,高高撅起的小嘴顺势化作一丝笑意,微黑俏脸上泛起丝丝不满,竟是公主! 文图丝毫没有察觉!走着走着,文图忽觉肠中空空,便走进一家酒楼,临窗坐下点些酒菜,准备自己享用一番,仍是没有注意远处公主也独自坐下。 酒菜尚未入肚,邻桌便有不堪之语令文图丝毫没有了食欲。 “听人说大王后患病,不知道是真是假?” “死也就死了,到底是个北番,在宫里折腾大王!” “陈长主至今未嫁,说不定还在等候大王。” “大王后本应该是陈长主……” 文图没想到南人如此卑鄙,人家堂堂北土二公主远嫁南土,忍受着思乡的痛楚和病魔的折磨,尔等竟在这里诅咒!那边依旧调笑着,他越听越来气,直至怒不可遏,蹭一下子蹿起来,三步两步奔到邻桌,“啪”一声,拍掌落桌面之上,满席的酒菜不住摇晃,高高摆放的寿桃糕点立即塌陷下来,两个摇着蒲扇的家伙一愣,另外一个身着福寿灰袍的中年人暴跳如雷,立起身打量一下文图,荤口大骂: “小畜生,在王城之内,竟敢敢在本官面前拍桌瞪眼,坏了我的好事……”明摆着,这是庆寿宴席。 “啪!”这一掌没拍在桌子上,却落在中年人脸上,一记耳光令那官员右脸顿时红起! 文图暴怒之下没有顾忌对方是谁,若是晓得,估计会忍气吞声,大不了离开了事,那官竟是王都的副掌城之一! 第032章 王城囹圄 殴打朝中命官,酒楼内立即大乱! “快来人啊!有人在打张掌城!”老板吓得已经瘫坐在柜台边。 果真是快,十几名兵捕闻听楼上大哗,立即抽出兵刃蜂拥而上,“当当当”踏着楼梯冲进二层,稍一停顿,不由分说将文图围在中间。 张掌城恼羞成怒,别说父母,就连大王都未曾打他一下,竟被这个小子掴一记耳光,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我拿下!”他气急败坏,高举着手不住点着文图。 “等等!”走过来一个女子,笑呵呵来到文图眼前。 “公主?” “公主!” 掌城惊叫,不想公主竟在这里,连忙俯下身去,立即抬手捂住自己被打的脸;其他人更是唯唯诺诺,低下头不敢再瞧,捕兵稍一跨列,齐声恭迎;酒家内的食客纷纷退后,丝毫不敢出声,不过谁也舍不得走,能与公主在一家酒坊,也是福分。 文图听到店家直呼掌城,知道惹下了大祸,此时却瞧见公主亲临,心中暗喜,没想到这妮子还是有些度量,临危时刻挺身而出来救自己,日后断不能再责怪于她,遂抬起头信誓旦旦瞧着公主,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感激。 公主来到文图身边,突然伸出手! 还要握手么? 文图不知是计,本能地抬手握住公主的手,哪知公主顺势便倒向酒桌,文图也是不自觉去扶,公主竟狠狠将文图按向自己身体,以牙还牙! 再看去,文图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非礼公主! “大胆淫贼,这是死罪!” 瞬间,几把刀剑便横架在文图脖子上,他忽然明白公主是在戏弄自己,可是为时已晚,无法抵赖,因为所有人明明看到一个恶徒抓住公主的手,骑在公主身上!若是再出手伤人,估计文图二字将会在南国王朝内被抹掉。 束手就擒! 临街掌打掌城大人之脸,面众欺辱公主玉体,死罪难逃! 文图被捕兵簇拥着向楼下走去,他回头愤怒地瞥一眼公主,好个卑鄙的女人,落井下石,不择手段。公主却微笑着撇撇嘴,明显是在嘲笑这个无用的侍卫! 很快,文图便转过头来,因为周围的的人们纷纷在痛骂自己,有的甚至抄起碗碟意图投掷过来,好在被官兵厉声制止。捕兵们推推搡搡,一直将文图押入京畿牢内。 京都大牢,却不像咸枫城,想逃也逃不出去,厚重的铁门锁链围绕,四周更是钢铁般的墙壁,小屋长宽不足一丈,唯有木床一个。因为是重犯,牢内只有文图自己,估计很久未曾有人,里面阴冷潮湿,只有牢门处透进牢堂掌灯映过来的一丝光亮,令人不寒而栗。 文图一经被扔在牢内,竟无人问津。他忽然思念起符柔,这时估计是睡了吧,不会想哥哥吧,不会哭闹吧?只是可恨的公主,过河拆桥,拿了人家的药材立马翻脸,甚至栽赃嫁祸,将自己困入天牢。 正在焦灼之时,狱卒却送来酒菜,银壶满满,酒香四发,鸭肉香肠青芹绿韭,荤素搭配,甚是丰盛,文图不好意思问道:“这时何人美意,在此谢过!”心中以为公主忽觉不安,大发慈悲,派人送来上好的酒菜压惊。 “奉掌城之令,你欺辱公主,殴打命官,明天午时问斩!”狱卒冷声宣罢,拂袖而去。 什么?问斩?! 这绝使不得!他猛地冲向牢门,可是丝毫不见人影! 身外还有恶事,怎能就此陨殁?忽一琢磨,是啊,只是一个小小侍卫,哪怕换成州官铸成此等事实,那也得掉脑袋。死,是绝对不可以的,陈莹儿那里还有危险!他不自觉将手摸向自己胸口的玉佩和令牌,北土王公和北王之佩在此,任何人不得问罪,万不得已只能暴露身份了,别说是被公主陷害,即便真的辱了公主,也只能遣返回北土,任凭北王处置…… 霞光窥视,白雾染城,京畿官地,清晨大牢。 文图折腾了一夜,实在承受不住,恍恍惚惚睡去── 忽然间万骑突现,横空而来,张牙舞爪的战士们手挥长刀,阴暗的天空拦不住旌旗飞扬,散落的尘土阻不住骑士呐喊,刀剑到处,生灵涂炭,哪怕是一只牛羊也瞬间被兵海吞没,片刻化为乌有,百姓们慌不择路哭喊逃窜,可是笨拙的双腿哪能跑得过铁骑,躲得过兵勇长刀,无数尸体倒下,瞬间血流成河…… 这是什么?!文图忽地坐起,不断擦拭额头汗水,惶惶然皱眉叹息,莫不成这就是灾难么? “你们退下,本公主要独自审这恶贼!” 文图闻听声音茫然抬头,竟发现公主立在身前,怒怒地瞪着自己,微黑的脸上似恼还嗔,长长的睫毛遮不住灵气十足的眼睛,愤懑的神情藏不住柔滑细腻的脸颊,静立暗处的身材阻不住凹凸的气息…… “你也知道害怕?”公主迷起眼睛,斜视文图。 她怎么会在这里?定然是了,这依旧是梦!文图懒得理会公主,还在思考方才的梦境,那坐骑应是北土骑兵,莫非是南北交战?可凭自己一人之力,绝无阻挡可能,究竟引发灾难的根源在那里? “本公主在问话!”公主厉声喊道。 文图最恨自己沉思时有人打扰,况且眼前公主几次糟践自己,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忘记自己所在,直接扑过去将公主推靠在墙上,自己的身体也贴了过去! “敢问公主,你是喜欢这般么?”文图激愤交加,堂堂俊脸恼怒变色,那万数铁骑后面,黑压压出现一望无际的北土兵勇,不错,正是求林的部队! 公主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是个畜生,风目圆睁竟有恐色,柔唇翕张不定,吐露徐徐香气,低头看向文图架势:全身紧紧贴住自己,双手竟按在自己双胸之上! 文图此刻烦躁至极,感觉到百万铁骑马上要湮没自己,忽又感觉公主竟然将手伸入了自己的衣衫,一咬牙,饿狼般低头猛向公主白嫩的香颈上咬去,右手竟鬼使神差将公主上衣顶扣撕开,一等一狂暴模样!脑海中,百姓一片片倒下去…… 他的嘴咬住了公主,手也要不老实…… “啪”一声,一记耳光袭来! 怎么真的疼痛?!文图忽然清醒过来,那脑海中无数铁骑瞬间消失,可是留在眼前的却令他尴尬万分,无地自容!震怒的公主被压在自己身下,自己的嘴还张着,明显有粉黛香味。 活生生的公主! 再看,公主右侧脖颈竟有浅浅唇印,衣服上端也已春光乍露!自己的手五指伸张,恶魔般摇摇欲坠…… 文图腾一下子退回来,用力揉搓自己的眼睛,希望再看之时公主不再,可是睁开眼睛,她依旧恼羞成怒地戳在那儿! 此刻,公主手中拿着从文图身上取出的的王佩、令牌和信件,定睛瞧去!这一看不禁惊叫出声,身子不由得颤抖片刻,上面赫然刻着:北土瓦赫达大王!她不由得赫然抬头端详文图,确定了他不是北王,咬紧了牙关。 面见王佩,万人膜拜,气急败坏的公主不得不对着玉佩恭敬一声:“南国四公主在此拜见北王!”再看那令牌:北土王公文图之令!再欲打开密信,被文图一把抢回,哪怕是掉了脑袋,吃了这信件,他也绝不会允许南朝公主知道信中内容! 文图见身份已经败露,无法再隐瞒下去,立即恬不知耻行礼道:“北土王公文图见过公主!”王公的身份自然是低于公主,他只好施礼问候。 刷! 公主一手紧紧扶住自己的衣衫上领,免得再被淫徒窥见其中春色,一手将宝剑立在文图脖上,做出斩杀的气势,声嘶力竭喝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北土王公!” “玉佩何来?” “北土大王所赐,乃符柔公主之物!” “密信到底有何图谋?” 文图立即皱眉,这信万万说不得,关系到南国江山社稷,关系到大王家族,只好低头不语。不过眼前形势非常不利,万一公主误以为文图隐藏王公身份,密藏书信,是为不耻的阴谋,那一切将会化为泡影! 公主此来实属探查文图虚实,到底与二王兄有何瓜葛,才将他入狱;没想到文图如此淫邪无比,连亲带撕,一副畜生形态,心中已然起了杀意,殊不知是那是文图狂躁梦境所致;可是,又见到王佩令牌,既然是北土的王公,她已经没有了斩杀权利,否则自会惹怒北王,后果不不堪设想。 “来人!将犯首押回王宫,大王要亲自审问!”公主再生计策,她暗下毒誓,无论如何也要把文图剥皮不可。 无人敢捆绑,无人敢押解,文图大模大样回到王宫寝处。 “文图哥哥,”符柔显然已忘记文图嘱咐,顾不得室内仆女,“你为何一夜未回?” 文图轻抚符柔短发,竟像好久未曾见得一样,心中很不是味道,泛起酸来,恍惚答道:“昨晚有急事耽搁,符柔是不是想念哥哥?”他也不再顾及惹怒公主,在这里也不会待得长久。 小符柔点点头,小手紧抓文图不放。 “放心,哥哥再也不会离开你!”文图安慰符柔。 “嗯!”符柔甜美笑着。 公主吩咐殿外侍卫,一定要阻止那个侍卫外出,随后迫不及待奔向大王寝殿,她下定决心要掀翻文图,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第033章 犬上香肩 公主嘴已经气得发紫,猛甩双臂跑到大王寝宫,可是一见大王刚要说便愣住,他正在快速踱步,气色恢复了大半,见公主气呼呼跑进来,大王笑道:“果真是神药,不出两日本王的精神竟好许多,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康复,神药,神药,应当重赏符柔公主啊,哦,对,还有那个侍卫,毕竟公主尚小,那侍卫有着很大的功劳。吩咐下去,万不可慢待了人家……嗯?你这生气模样,是怎么啦……” “那个侍卫……”公主不知是喜是忧慌乱说道,见兄王兴高采烈的样子,又瞧见脸色还有些憔悴,话道嘴边又咽了下去。 “侍卫也得赏赐,不要小看侍人,王妹想想,北王将掌上明珠交给一个小小侍卫,他岂能是简单角色?可见此人一定忠心耿耿,为人坦荡,值得北王信托,也许就是他在调教着小公主,”大王忽然瞧见公主脖子上的唇印,禁不住再度笑起来,“哈哈,瞧瞧,小公主定是被调教得平易近人,刚来就于你打作一团,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哪有公主模样,脖上竟被小公主咬成此等模样!” 公主当场惊愣住,咬的模样?那个小畜生竟在自己脖上咬出印痕?! “王兄……”公主一把抓住大王悲戚戚出声,眼见就要落下委屈眼泪,更是气得浑身颤抖不已,“大王,定要为王妹做主……” “笑话,天大的笑话,你们且是姐妹,哪有以大欺小道理!她只有七八岁,你怎能与孩童这般计较!”大王认定这是小符柔的杰作,眼下后宫之内敢咬四公主的,恐怕只有符柔公主!于是笑得更加爽朗,心疼模样取过一绢布手帕为爱妹擦拭,公主这时才觉得那被咬之处有所疼痛,牙根咬得格格作响,哪有冰清玉洁公主,被男子咬出印迹之理,简直疯掉,可是闻听大王一番言语,这时反倒无法开口,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本王要梳理一番,稍后宣符柔公主会见大王后!” 公主又是气呼呼跑出,狠狠跺脚,忙不迭将衣领竖起,挡住那略有痛楚之处,忽又觉得肮脏,“哎呀”叫着,用手去摸,随后甩着双臂不知如何撒气。 刚到寝殿前,却见那个恶徒立在门前! 公主立即支开护卫,恶狠狠到:“文图,如若你不说出实情,我定会将你扯谎之事告知大王,以欺君忤逆之罪函告北王,将你拿下!” “谢过公主,”文图见公主竟未禀明大王,心终于放下来,不过此刻已经不敢去瞧公主的眼睛,“为文某袒护一二。”他已经做好准备,一定要着请大王力挽狂澜,搭救王朝,也已经顾不得引出其他变故,至于大王如何降罪,早已抛在脑后。 “你好个不知羞,竟咬人家……”刚说到这,已知走嘴,“畜生一般!”究竟还是微黑娇容变色,被红彤彤罩住,眼睛却低下,心里剧烈跳着,几乎自己能够听见。 “咬你?!”文图大愣,这才想起狱中景象,定是一夜未睡,加上思虑过重,噩梦如真,再有公主挑衅,方才暴躁放浪,心想咬你活该,嘴里却说着,“定是文某恶梦所致,实属失礼!”说着,伸出手想去安慰公主,公主哪能再容得他,想起他的大手捂在自己胸前,竟未立即移开,羞恨得不成样子,不自觉将双手抱在胸前守住。 “公主姐姐!”寝殿内定是符柔听见话音喊道。 公主立即狠瞪一眼文图,跑进里面。 文图抬起头看看初升的太阳,大大圆圆,红红通通,像是在嘲笑自己,尴尬地冲它挥挥手,低着头尾随进入殿内。 “符柔公主,我来为你梳妆,将你打扮得美人一样,稍后大王要带你去见王嫂!” “谁是王嫂?”符柔稚声问道。 “就是你的二王姐,大王的王后啊。” “乌兰大姐姐!”符柔顿时高兴起来。 看着公主为小符柔打扮,文图又想起了乌兰,也顺着思绪想起北土训练有素的铁骑,倘若突然南下,既无电话,也无手机,这里得到消息,也要尽失数十座城池,不知死伤多少将士和百姓。 “二王姐漂亮吗?”符柔问道。 “当然漂亮,是南国最漂亮的女人。”公主哄骗着符柔说道。 说着,符柔伸出小手,来回抚摸公主脸颊,歪着头勾画轮廓,谈后说道:“你比乌兰姐姐瘦些,不过也很漂亮!”小手一移,不小心碰到那被咬之处,公主轻“嘤”一声。 “公主姐姐,怎么啦?” “刚才被狗咬到,有些痛楚!”说着,公主瞪向文图,却发现那人双臂抱在胸前,背靠红柱,长发束之脑后,前额偶有几缕,面色微红衬着黑黑短须,紫衣紧罩,身材挺拔,在南国王朝内属于雄姿勃发的少侠,立在那里眉毛紧锁,双唇禁闭,面色凝重,略带忧郁,似在思考着很重要的问题,这看着看着,忽听“啊呀”一声,公主手中的玉梳碰到符柔小脸,她赶紧回过神来,脸上也露出诧异表情,心里跳得愈发厉害起来。 公主哪里晓得,眼前梳妆的女娃,就是那小子将来的老婆! “大王姐最喜欢吃什么?”符柔看来对大姐姐充满好奇。 “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已经患病两年多了……” “你说什么?!”文图听到这话浑身一抖,忽地窜到公主身边,又倒退数步,急促地问了起来。 “人家才懒得理……”公主刚说道这,忽然觉得不妥,文图乃是北土王公,有着北王玉佩,不可能不关心北土二公主的身体,“王嫂两年前突患风寒,至今未愈,诸王也是四处搜罗秘方,只可惜毫不见起色,近日愈发严重起来……” “这不可能!”文图根本没想到王后的病一直持续到现在,自己出来之时便已获知王后染病,此时再获信息,也是以为旧病复发或者新染恙疾,“怎么会有这等事情,为何无人会知北王?”文图身在北土多时多次,从未闻听王后一直患病,否则北王一定着人前来探望,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可怕的气息。 公主的手也是瞬间停住,拍拍符柔示意稍等片刻,也是转过头迷惑地瞧着文图,“你说什么?无人告会?哪有的事?本公主还在琢磨呢,堂堂北王,”忽然回过头瞧一眼符柔,改了口气,“北土之内闻听二公主染病,岂有不探之理?也是,也是以为符柔公主此来正是为此……”遂再次转过头,以怀疑的眼神盯向文图。 文图发现公主也不知详情,怕疑多生事,便指指自己脖子,示意公主被咬之处露了出来,气得公主张嘴作“畜生”二字模样,不敢出声,赶忙将羞处遮挡起来, 文图越发费解,南北自有公函来往,哪有不提及北土大公主患病之理? “谁管理南北公函往来?”文图若无其事问道。 “是陈王。”公主也是稍稍思忖一下,尔后摇摇头接着为符柔梳妆起来, 陈王! 文图开始注视公主,这是当年拼尽全力、几欲生死才保住南国稳固的姑娘,如非是她,三王之间早已兵戎相见。事实上,这四公主不但心细,而且任性泼辣,往昔,忽肆无忌惮大笑,忽痛哭失声惋惜,忽钻进王兄怀中撒娇,忽怒声喝问奸臣,是除了陈王父女外,大王安邦定国的头号功臣。 文图定睛瞧着公主为符柔着扮,心里有些感激,咬了人家,却没有被出卖,看来是个可用的人物,竟全然抛弃不满,瞬间觉得公主美妙起来,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雅致;可是想想怀中密信,不由得哀叹,必定会撕碎这公主的心,若再有陈王作梗,那梦中景象恐怕有一日会成为现实! 他不自觉走到洗漱间,取来一块洁净的丝绢,洒入一些冷水,微微拧一下,再次回到公主身边,不好意思的递过去,示意公主将绢布敷在痛处。 “做什么?”公主瞧一眼符柔,故意问道。 “夏日多汗,免得污了伤处,冷敷上去也好受些……”文图已经脸红脖子粗。 公主一把扯过丝绢,见符柔侧着脸似在聆听,又是故意问道:“敷在那里?” 文图没有多想,顺势答道:“就是被……被……被狗咬的地方!”他也瞧见了符柔正听着,只好自己狗自己一次,瞪了公主一眼。 公主扑哧笑出,再次折了折丝帕,轻轻放在被咬处擦拭,嘴角禁不住抽动一下,而后以胜利的表情瞧了文图一眼。 “什么样的狗,如此凶恶,公主姐姐可将它捉了?”符柔突然问道。 公主一听来了兴致,立即走到符柔身前蹲下身问道:“已经被下人给擒下了,小公主你说,应该如何发落?” 符柔歪着头想了一想,探索着摸到公主的手抬起来抚着以示安慰,轻声说道:“那要看狗是善意还是恶意,要是疯犬,可不能留着,要不会咬到其他人;要是不小心咬到了公主,稍微训斥一下就好,说不定那狗狗是因为喜欢公主才咬的呢……” 听着符柔诉说着,文图那边无地自容,公主这边点头称是,忽听到最后一句,两人同时面红耳赤,尴尬起来…… “大王旨,宣北土四公主符柔探视王后,公主随同──”殿外传来文官长声。 文图急声喝道:“快!去见大王后!” 一行三人迅速步出符柔住处,匆匆赶往王后寝殿! 有谁知道,忍辱负重的大王后,此刻正苦苦坚持着最后一口气,试图等到亲人讯息,哪怕只是一封信件,她绝未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已经到达王宫! 风波突至! 第034章 王后之难(二更) 池内荷花垂放,夹道百蕾盛开,蝶鸟忽高忽低,似有流连,又似远离,更似在引领众人速速到达南国第一王妃榻前。大王疾步在前,身后尾随文图等人,再有浩浩荡荡近百人,趋往王后寝宫。 “爱妃,你可知我带谁为你冲喜?”大王轻轻坐在王后身边,双手小心翼翼地拾过夫人的手,尽量显出无忧无虑神态,更是隐藏起自己染病的模样。 文图看去心中大凛,大王后已经折磨得不成人样,仰卧在睡榻上羸弱不堪,面色惨白,颧骨高耸,眼睛丝毫没有光泽,喘息微弱,一动便虚汗冒出,不过看见大王驾来,还是强睁眼睛露出几分笑意。 如此严重的病患,怎可不通知北王! 难道大王也蒙在鼓里,或者被谗言所迷惑? “就是我那调皮的公主!”她倒在床上,只能看见公主,又是艰难微笑。四公主又是瞪一眼文图,便向王嫂跑去,心疼着盯着王后,瞅着瞅着嘴一噘,鼻子一抽,眼睛便湿润起来。 “不,是你的四公主,北土四公主!”大王俯下身子,轻声道。 “符柔妹妹?!”大王后立即惊叫,一把抓住大王,试图起身可是第一次没有成功,便用另一只手使劲按住床榻,咬着牙在大王的帮衬下坐起身子,只是这一动便汗如雨下,“哪里,快传!”北土变化,大王后自然掌握的一清二楚。 “二王姐!”符柔当真机灵,循声走到床前,施北土之礼,未等有人牵领便伸直双手,向王后方向摸索过去,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眼睛瞪得溜圆。 大王后突然听到这一声称呼,瞬间精神陡转,双颊竟红润起来,她连忙伸出手碰触到符柔,深深地憋一口气,再次咬牙将符柔抱起来,放在自己怀中,细细端详着符柔,看了一遍又一便,嘴里不断说着:“可人的模样,我的四王妹!”激动得热泪盈眶,豆大泪水便滴在符柔手上。 “大王姐,你怎么哭了?”符柔伸出手,去摸大王后的脸。 大王后没有说话,紧紧把符柔搂在怀里,生怕被人抢去,她怀里所抱,那是北土希望,是万千人的性命!王后示意大王、公主,自己要与符柔单处一刻,大王便站起身来,将飘在王后身前的长发轻轻撩到她的身后,瞧见她的脸色,神情一振,情不自禁用手摸摸王后的脸颊,顺势将眼泪擦去,王后感激地冲着大王一笑,众人自是知趣,纷纷离开寝宫外面等候,公主瞟一眼文图,文图才不会离开,茫然立在那里,木雕一般。 公主故意走到文图身边,用臂肘轻碰他示意离开,文图还是没有理会,依旧傻乎乎地盯着王后,公主娇嗔一声“死呆子!”悻悻离开。 文图这才敢走近王后,弯下腰去深深行礼,心中波涛汹涌,甚不是滋味,心中默道:这小符柔是你曾经的符侍卫养女!可是眼下已经无法告知,怕是再度打击王后。 “你自然是文图公!”大王后微声说道。 文图一愣,没想到大王后对北土之事了如指掌,不断点头,随之取出王佩恭敬地递给王后,大王后立即取过来,泪水浓浓涌出,紧紧抚摸哥哥贴身之物,又将玉佩放到唇边,闭起眼睛冥想而吸,似乎感觉到玉佩带来的草原气息,半晌方才睁开眼睛,又把持着怀中符柔不断摩挲,径自笑出声来。 “北王可好?”大王后问文图,眼睛却始终不离手中的王佩和胸前的符柔。 “很好,乌兰公主也很康健。”文图知道王后心中挂念,便将最近北土之内发生的喜变一一道出,众散族已经开始消除兵权再无争乱,求林与三公主乌兰图丽两情相悦等等,唯独没有告知北王险些遇刺一事。 大王后流着泪,笑着,不断点着头。 这时,有宫女进入,端进一碗药汁,“大王后,该用药了。”随后见寝宫内只有三人,便识趣离去。 王后看一眼药汁,欲言又止,缓缓地取过来,瞧着瞧着竟笑了,便抬起药碗要喝。 “有味!”符柔突然喊道,紧抓大王姐的手,似是怕她喝药。 大王后爱怜盯着妹妹,轻轻摸着小脸道:“是药味。” “坏味!”符柔不依不饶。 大王后身体猛然一颤,惊恐地盯着符柔,脸色顿时又复惨白! 坏味! 意味着符柔嗅到异常,文图惊慌失措,再次奔到踏前,紧盯着王后手中的药碗!他知道符柔自小有闻嗅的天性,昔日染病,也是凭着嗅觉发现了药材,自己独自吃下,才引得文图上山寻药,治愈了符柔,想着,他便伸手去取那碗! “不要动,”大王后喝令,接着咳嗽两声,明白文图发现端倪,看来是瞒不下去了,“我已经不行,不要妄自生事!” 文图立即俯下身来,低声乞求道:“二公主,文图此来南朝,便是奉北王之令探视公主,惊闻公主竟然染病两载之多,可是北土丝毫没有接到告会,其中定有蹊跷,符柔公主自小便能识别异味,还望公主容许文图探查,否则我绝无脸面向北王交代……”他观察到异状,执意要去取药。 “那里有毒!”大王后见已经败露,哀怨说道。 “大王后!”文图额头渗出汗珠,脸色骤变,哪有明知有毒还要进食道理?他双膝一软,险些坐下地上,惶恐地望着王后。 大王后知道文图定不会放过,淡然一笑,将符柔一侧的耳朵贴在自己的胸前,另一只手捂住符柔耳朵,低微地向文图道出实情:“两年前,我偶患风寒,经过调理好过一阵,后来发现却又愈发严重,便秘密请来一名道医,发现药汁有轻微毒药,可是那时毒已入骨,无法根治,好了也是终生卧床。我知道,一定有人在暗中加害,可是我又能怎样,如果昭示出来,定会引得南国骤变,朝廷动荡,甚至南北交恶;如果拒不食用,定有其他方法加害于我,干脆应了他们的心,只要我是病逝,自不会有人挑拨离间,也换得南北安宁,也希望一死融化那黑恶之心,太阳神自会保佑我的魂魄回到草原。” 文图陡然震住,双拳紧握,眼睛中闪过杀人光芒! 王后喘息一阵,发现文图变化,嘱咐道:“文图公,此事只有你我知晓,万万不可泄露出去,我用自己换来南北九年平和,也不枉此生;我何尝不晓得大兄王的带兵能力,定是势如破竹,可这九年,南国得以生息,兵强马壮,大兄王因此放弃了复仇愿望;反过来,你倒要向大兄王禀告我是病逝,否则我便死的不值!” “二公主,为何不偷偷告诉大王?” “哎,”王后微微叹息,“你不知大王的脾性,若是知道有人下毒,即便是掘地三尺也给找出来,你想想,宫中下人岂能加害于我,定是朝中巨宦,一旦生变,那可是要撼动南朝根基啊,说不定他们见凶迹败露,反过来对大王不利,岂不是四处落空?” 文图强压心中愤怒,一字一句问道:“二公主,你可知谁人下此毒手?”想起怀中密信,他相信南国存有巨大阴谋。 大王后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晓得,索性不想再谈论此事,接着急促呼吸几次,松开符柔推至眼前夸赞起来:“好妹妹,你这般清丽,就像草原上的月亮,一定能够恩泽天下苍生,王姐好生感激,真的好生感激……” 符柔不断地擦拭大王后眼泪,感到这里有些阴森,不再敢说话;虽然她的眼睛看不见,不过也是泪流满面,小手狠狠抓着大王后,一刻也舍不得撒手。 “二王姐,你也很美,你是太阳神!” “哈哈,”王后突然大笑,“是啊,我们的父王也曾这么说过,我是太阳神……” “二王姐真的是太阳神……”符柔将脑袋紧紧靠在王后胸前,重复说着。 “是啊,太阳神,就要回到草原,就要……” 大王后将符柔再次搂在怀里,紧紧地,笑得异常灿烂,突然看见草原上飞奔的铁骑,奔跑的牧民,威风凛凛的北王,跑跑跳跳的乌兰,自己却轻轻地飞向高高太阳神…… “哇……”符柔哭出声! 外面众人也是听见,纷纷涌入大王后寝宫。 文图狠狠咬住牙关,两行寒泪滚滚流出…… 大王历九年七月初十,南国大王后病逝!用自己生命维持着南北和平的英明王后悄然离世,临终,她紧紧搂着符柔,还是将那碗药汁尽数饮下! ………… ………… 文图愤然离开王宫,含着热泪手书一封函告北王: 二公主突染恶疾,虽历南朝尽数王医诊治,诸王四处探访良药,仍无力回天,于北王历十一年七月初十午时不幸病陨,南王着满朝之力厚厚安葬,诏令天哀,举国思悼,北王勿念。另,符柔公主无恙。 可是,他明明听见王城内有人燃放爆竹,愚昧地庆祝,似乎大王后死有应得,他心灰意冷,几欲离开南国王朝,可是自己没有回身之技。 大王后之死,深深震撼文图,一个女人,一个北土女人,飘零在南国为后,明知不被南人接纳,却苦苦支撑着,为夫君大业,忍辱负重;当一碗碗毒药端到眼前,却只能忍恨吞下,为的只是百姓安居乐业。 她最后时刻气若游丝,仍咬牙坚持着,只是为见到家人,可狠心的南人却一直没有给她机会,自己只是误打误撞,才能使得她偶然见到王妹符柔,好寒心! 她死了,而在文图眼里,却活着。 他黯然远离,绝望地盯着遥处王宫,那灰蒙蒙雾气,定是在与大王后作别,此刻那些不愿散去的露珠,自是上天的眼泪,苦诉大王后的忠杰…… 有谁知道,大王后捧着明知有毒的药汁,一口口咽下时候,心里是如何凄凉;又有谁知道,那安静数年的兵马,究竟为何本本分分守在自己疆域?那些愚蠢南人,口口声声辱骂的大王后,可是她竟是一心一意为他们死去! 王锦九载千年笑,玉棺一座万古哭。谁能晓得坟中泪,但为人间不孤独! 文图以回北土回报为由离去,却悄悄潜入清潭寺…… 第035章 清潭香客 晨烟袅清潭,薄雾罩婵娟,红瓦衬绿树,碧水抱青山。 文图带着符柔,来到清潭寺,日日为大王后燃香祈愿,因为在南国王朝,只有他才知晓大王后苦楚。几日下去,他好似懂了很多很多,一介穿梭师,在王后面前竟如此渺小,就像与符柔立在那里,相比于十万大山! 七月十五。 有一伙人伏在香客人群中悄悄潜入清潭寺! 这一切绝逃不过文图眼睛,他的手背突起青筋,腰间长剑自己似在跳跃。 “钰儿,且多拾取些檀香,我还要为大王后多多祈念!”陈莹儿声音!婉婉而凄寒,无奈而悲凉。 “是,小姐。” 文图立即闪躲进人群,尾随着侍卫进入寺内。透过空隙,他终于看到了陈莹儿,乌发长垂,蓬松浑圆,尾底用黑色发束扎住,显得飘柔自如;一身黑色薄锦,肃穆静逸,衬托出袅袅身姿,双手已经伸至前面,定是虔诚地捧着檀香。 “听闻大王后生前见到了自己王妹,也属万幸,不知北土之人现在何处?”陈莹儿问道。 “不晓得,听人说安葬大王后之后便悄然离开!” 陈莹儿停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 “小姐?”钰儿连忙扶住小姐。 “不知他是否去了北土,过得怎样,是否还与我的驹儿一起?”陈莹儿怅然说道。 “小姐,你每月为他祈祷,自然无恙。” 文图大愣,陈莹儿每月上香两次,竟全然是为大王后与自己祈祷!心里不觉扭曲疼痛,万没有想到,南国第一女子竟连续两年清潭寺祈香,其中之愿为一个看似陌生之人! 陈莹儿又哪里知道,心中牵挂之人此刻就在她身后。 前面不远处,陈莹儿面对香炉凄凄跪下,那绝美脸庞已是垂落泪水,远远望去,却仍是婀娜多姿,背影线条犹如细水般,仅仅那么一跪,也是柔美万千,谁晓得那是昔年带兵直入北番的丽人!钰儿一旁听见小姐抽泣,也是侧脸瞧去,那凄美娇娘,细眉轻挑,黑眸含泪,别说是男子,就连她一个女娃见到也是心动! 侍卫散开,警惕守护着。 陈莹儿面对香炉,双手高举檀香默念,尔后将香交给钰儿,再次徐徐俯下身去,文图却连忙垂下眼帘不敢再窥视,那一拜,身后除了丰满还是丰满! 文图低头沉思,不时,一代巾帼悄然而逝;眼前,第一美人为己祈祷;暗处,一群匪徒伺机而发! 雾气袭来,似有红驹嘶鸣,似有王后倾诉,似有莹儿心语,又似有万般恶气迎面凛人。 窸窣之声!文图心内一紧,猛地将手扣在剑柄之上,积压内心的怒火翻滚荡漾;他徐徐回手,拍拍身后的符柔示意不要出声,顺势将耳罩为她扣紧,一丝声音都不能进入她的耳帘! 忽然,四周隐处飞出十几蒙面人,直奔陈莹儿而去! 侍卫立即抽刀应付,大大出乎文图所料,不出三五招,侍卫们竟被刺客击倒!那剑,那刀,风一样,狠得出奇。四周的香客们见状也是风一样鸟散,瞬间清潭寺香案前只剩下跪地的愁女,缚童的侠客与一群武艺非凡的刺客! “陈莹儿,你带兵入我北土,辱我大王,今日便代北王取你性命!”一蒙面人高声喊道。 钰儿大惊,一下子扑到小姐身上,誓死护着陈莹儿。 文图大惊失色,万万没有想到来人动作如此狠辣,招式如实锋利,他们绝非一般兵捕,而是武林中人,看来也是定了杀人之心。 钰儿闭上眼睛,似乎感觉到剑锋凉气,嘴里仍喃喃喊着小姐。 嘡啷一声,那刺向陈莹儿的剑突然飞到远处,刺客一怔,忽见二女身边立着一位眼睛发红的男子,背后紧附着襁褓,牟狠目光刺穿身体一般。 众人调转武器,直奔文图而来,瞬间便将四人围在其中。 陈莹儿忽见自己无恙,刚要抬头看向救命之人,那人已经腾身而起! 她只看见一柄长剑霍霍绕着白光,不断传出铁器碰撞声音,在宁静的清潭寺,显得格外刺耳;剑风刀雨中,那人竟有些下风,包围圈也在逐渐缩小! 陈莹儿连忙轻嘤:“大侠,万不可为我丧了性命,逃开便是!” 忽然,他似乎听见鸟语,分明看见一道道长长鸟喙停在刺客喉前,猛地向前叼去!呜呜几声闷哼,七八个人武器落地,手按咽喉处酿出鲜血! 那是鸟在啄食! 没有动作,即使是有,也极为迅速,看不见;即使看见,也是很难看的翻跃。 那是世外桃源小山般的木枝累积而成,剑法无名! 余下三人惊恐地望着文图,知道已然落败,手中武器尚停在半空,互相对视一眼,没有逃跑,他们知道逃不出眼前人的剑风;也没有再次袭击,他们知道出手便会被鸟啄到。 扑扑几声,几人纷纷自尽! 文图瞳孔缩小,再度了然对方阴谋。 “英雄!”钰儿几乎哭出,见小姐无恙,抹掉泪水,跑到文图眼前,紧接着“啊,啊”说不出话来。 “钰儿!”陈莹儿轻喝,“不得无礼!” 文图转过身,伸出手淡淡叫道:“陈长主!” 陈莹儿定睛一看,惊得颤声:“文图?!”玉手不自觉伸出,被文图拉起身来。 文图感觉到陈莹儿酥手冰凉,定是惊吓缘故,微微笑着以示安慰。 陈莹儿哪会松手,便也将另外一只递过去握住文图,晨风一掠,便有几丝长发滑到她眼前,淳白脸上簌簌垂下几颗长泪。此刻,香烟停绕,飞鸟止步…… 钰儿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两手自己捏在一起,脸上却红起,遂低下头舍不得再看,生生怕是那风景会消逝。 ………… “文公子为何突来南国?”陈莹儿坐在酒家一角,示意文图背对楼口。 文图便将符柔放在身旁,取下耳罩,指指符柔答道:“这便是北土四公主,我是随驾而来。” 钰儿却像小燕子般,跑来跑去,亲自侍候两位妙人,显然心里开了花。 “公主?莫非你们便是北土差使?” 文图点点头。 “文图哥哥,对面姐姐声音好美,也像乌兰姐姐漂亮吗?”小符柔问道。 陈莹儿怔住,发现公主竟是盲童,连忙起身行礼:“陈莹儿见过公主!”便将符柔抱过去,落座自己身边。 符柔还是伸出手,抚摸着陈莹儿面廓,半路却停下,很是奇怪模样。 “符柔,怎么啦?”文图不解, “这位姐姐是我见过最最漂亮的!”符柔表情很坚决。 文图与陈莹儿同时相视而笑,陈莹儿却有羞状,耳根红潮向前弥漫。 “文公子,你是怎么知道清潭寺一事?”陈莹儿忙问正题。 文图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涉及到密信主人,也涉及南国根基,便苦笑着说:“我要离开南国,便欲清潭寺为二公主上一炷香!不过,你且放心,绝非北土之人行刺长主!”说着,神色黯淡下来。 “陈莹儿不知如何感谢文公子救命之恩。”显然陈莹儿闪过一丝别样念头,粉白鹅蛋脸忽然烧红,赶忙垂下头。 如何感谢?文图心道,你这般美人,但凡我是南国王朝人,自会将你娶了!不对,坐在你旁边的却是自己未来老婆! “自不必谢,”文图忽然想起红图驹,“你我都是红驹主人,它救过很多人性命,自然不能眼看自己主人受害,要谢便谢红驹。” 红图驹! 文图突然想起什么,不在说话,紧紧盯着符柔,她小脸粉乎乎,眼睛黑迷迷,小嘴嫩嘟嘟,长大后虽不是绝世美人,倒也清纯可爱,又想起自己墓前子女,便抬头看向陈莹儿说道:“如今南国并非风平浪静,大王后病逝,你当应南人呼求,入宫为妃,既舍不下大王,也好辅佐于他,振兴南国之治!” 陈莹儿听闻此话,一时不知是喜是愁,方寸顿乱。 如若眼前男子一句话,也可狠下心来,随他远走;可留在大王身边,却又是心中奢望,听得国治之语,又有些迟疑。 如果她知道,对方是历后亿万年奔来的穿梭师,身边娃娃是他未来妻子,估计会欣然些。 文图忽又想起密信,问陈莹儿:“近几日宫中可有风吹草动?” “听父王说,前日南疆来报,南夷兵马突然北上,骚扰边城百姓,杀人掠物,似有,”陈莹儿看一眼符柔,接着说道,“似有北土兵勇在其中,大王已经派人前往清剿!” 文图大惊,连忙问道:“何人前往平叛?” “因大王后病逝,各王出不得宫,况且南夷兵马稀少,只是派前锋大将张和带兵前往。” “哦,”文图细细琢磨,那一定是借北土之名骚扰南朝,意图嫁祸北王。 “对了,”陈莹儿突然想起什么,瞧一眼文图又闪躲开去,“听说四公主突然搅闹,不肯留在宫中,再有三王力荐,大王也意图历练一番,便派她监军同去!” “什么?!”文图蹭一下站起来,忽然意识到失礼,连忙坐下来,“那张和是何等人物?” “他是三王门下,勇猛异常!” “不好!”文图惊恐失措,手稍用力,竟将手中瓷杯捏碎,手指一处刺得流出血!难道竟将四公主作为筹码吗? 殊不知,自打文图悄然离开,四公主顿时失了方寸,见被文图咬伤之处竟一日日痊愈,气不打一处来,多次暗骂为何这伤处好的这么快?文图离去,符柔不再,王嫂病逝,一下子没了气脉,忽闻南疆起乱,三王兄力推自己历练一番,更是心中长了草,不愿意留在宫中日日瞧着文图走过的路,睡过的床榻难过,死活逼着兄王允准自己前往,遂被封为监军同行。 陈莹儿见文图弄伤,不自主抬起文图手指放入玉口之中,吮吸伤口,这文图那里能受得住,感觉手指在陈莹儿嘴中湿润柔滑,后背那股浪劲马上就要窜出,连忙轻抽手指,腹热肠慌:“不妨事,不妨事!” 陈莹儿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身后钰儿已经蒙住眼睛。 文图忽然立起,嘱咐陈莹儿:“在四公主回京之前,你万万不可再踏出王府半步,加强戒备,以防不测。” 说完,红着脸抱起符柔,跑出酒楼。 唯有陈莹儿,独坐角台,两眼茫然不知所往,还未来得及询问对方是否安好,刺客因何而来,此去意欲何方,他已御马而去…… 文图取得红图驹,抱好符柔,一路狂奔直奔南疆,追赶张和军马! 怀中那封密信,是咯宁族长克匋与三王互通之手书,意为在北土设计杀害北王,嫁祸二王;京都刺杀陈莹儿、南起骚乱,嫁祸北王,陷二王不义,引陈王出兵,从而引起南北兵乱! 第036章 远夷行走(二更) 红图驹一路向南,天色也越发炎热,一奔便是数日,临近南疆,文图内心也是越发紧张。南疆之域,仍是草绿花开,文图凭陈莹儿令牌出得南关,便发现兵马。 连日奔波的符柔不明白此往何处,坐在马背上文图的胸前,眼睛不视也是回头发问: “文图哥哥,我们去哪?” “去救你的公主姐姐!” “有人在打仗吗?” “这……”文图刚想再说去比武,显然不可信,便试探说着,“有人要对公主不利,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前去帮衬?” “那当然了,”符柔竟抬手拍拍文图的前胸,“不过,可不能把人家打坏!” 文图也是轻拍符柔示意已经知晓,可是随之苦笑,这是战争,岂是凡间口舌,又岂能是打坏不打坏,南夷之地,也定是受到三王蛊惑,无论哪路成功,都会引来南国灭顶之灾,北土也会折损大半,这动辄是无数人丧生,血染天下。只是三王可恨,一旦阴谋得逞,大王引咎,二王身负弑杀北王之名难能活命,陈王宁死也要挺军抗争,最后只余下他一人,想不成王都难。 远远望去,南兵浩浩荡荡足有万人,徐徐向南夷城北门挺近,最前面军旗飘扬,看不见公主何处。这无数人眼睛瞧着,张和绝然不敢对公主施毒手,可是南夷城区区几千人,又怎能敌国南兵?文图将红图驹停在远处,一边观察着军兵的动静,一边思考着…… 铁蹄前,前锋将军张和打马盘旋到公主身前,稍稍低身道:“启禀公主,前面不愿处便是南夷城池,历年来大王慈善,未曾伐兵剿灭,使得南夷屡次犯我边域。”说着,张和指着远处高城道。 南国王朝中,陈王曾带兵杀入南夷诸城,几乎将异族兵士清剿殆尽,后因大王下令,只留得该城为南夷族使用,不想仍是成患,被三王利用。 “慈忍必乱!”公主淡淡说道,忽然摸向自己的右颈,只是那伤痕早已痊愈。 “公主,贼城高凛,强攻之下必会损兵折将;再往前走,敌军便会窥见,我们且留下一些人马,令后面的大军绕到南城门,过半个时辰我们这里佯装攻其正门,夷族兵马定会聚集守城,到那时南门大军突然破其城池,定可大获全胜!”张和如数家珍般陈述着,小眼睛不断眨着,一直不敢正视公主,手中长枪也在不断晃动。 他终是使出阴谋! 公主第一次跟随军士赶赴沙场,不深计谋;再者,王嫂病逝,心中甚是难过;最重要的是,那个呆子王公不辞而别,心里不知为何竟泛起痛楚,索性离开王宫出征,眼前是他的猛将,自是不会有差错,便欣然应允。 文图忽然见后面的大军悄然偏离,向西侧绕行而去,直至离开视线,前方仅剩的千余人才开始向前移动,不断呐喊着,摇摆着武器和战旗,故意将阵线拉得很长。那一定是采有偷袭之法,声东击西,这样可以减少军士死伤人数。 如果此行却属要加害公主呢?文图忽然意识到,张和和城内定有勾结,那么也一定知道阵前将士所留甚少。远远地,他寻到了公主,依旧留在前城。文图打马瞧瞧逼近,静观其变,也将符柔绑在身后,拍拍她扣好了耳罩。 那耳罩,仿佛是一道杀戮的开关,由文图控制着。他多次想把符柔存于安全之处,可是符柔绝不离开,再想每次都是生死攸关,胜利了自然是好,失败了他自然灰飞烟灭,符柔自会安然回去,索性便留她在身边,自然也给他自己壮了声威,有谁背负着未来老婆还能偷懒呢? 两刻钟后,南兵距离夷城北门还有两三里,不足千余人突然加速,摇摆旌旗呐喊着向前冲去,阵前的公主头戴战盔红缨,身披薄甲,微屈身子打马奔驰,像是一道彩色风带,席卷而去…… 南兵开始佯装攻城! 而张和对绕道而行的军队命令却是,兵临城下,伺机待命!他根本就没打算攻城! 突然,夷城北门吊桥轰然沉落,城门大开,一支北土兵勇装扮的骑兵冲过吊桥,直奔张和部队而来。 “北土兵马?!”张和佯装大惊失色。 北土兵勇?!文图也是发现端倪,知道其中定有诡计,赶紧驱使红图驹向公主方向奔去,无论如何,也不能令公主出现危险。 公主紧勒坐下战马,那战驹滋溜一声窜起,接着嘶叫起来。她没有料到敌方识破张和计策,竟出兵而来,身边只有几百兵士,难能挡得住上千敌兵,哪里知道这是张和的诡计! 那些兵勇自然是名副其实,他们来自咯宁部落,只是还不知道自己的部落已经消亡,是克匋命令他们悄然南下,途经了整个南土才奔波到这里,而他们的使命是奉命击杀南军侵犯的主将,其他一概不知。 北土兵勇们高声吼叫,挥舞着武器狂潮般涌来,他们口中却喊着北王的名号,各个勇武魁岸,一瞧便知皆是训练有素的骑兵,前面的南兵看那势不可挡的架势,竟不自觉向后倒退…… “哪里来的北土兵马?”公主娇呼一声,四周探去,身边的兵士不但敌不过番兵,而且人数也处于下风,忽觉不安。 张和干笑一声,阴阴说道:“禀公主,对不住了,末将只是受三王爷之命,才部署此阵将公主出卖,故意引北土之人前来,将门之下,情非得已,公主,张某将来定会到你坟前拜祭!”说着,提起长枪。 “张和?!你此言是何意?”公主花容失色,万没想到张和变节。 “奉三王令,公主战死沙场,被北土兵勇所害,大王即刻会挥师北上,不再理会南夷之地,末将在此围困数日,待到北方战场兵马不足,便也回京待命。公主,得罪了!”说着,张和竟挥枪刺杀自己兵士,很快南国几百兵士便被敌军包围。 一匹红驹烈马鬃毛纵起,怒视战场,扬蹄而至! 南国兵士虽然不敢与北兵拼战,却仍死死护在公主身边,只是未曾交战便失去了斗志,眼瞧着敌兵长枪阔刀临近,公主前面很快出现空当,几把红枪突然刺向公主! 文图怒吼一声于红驹之上腾空而起,一剑挥去斩断公主身边数只枪头,拦腰抄起公主再次踩踏坐下战骑,飞身回到红图驹后背,将公主揽在身前! 张和忽见有人来救,冷笑一声,知道来者一定逃不过北兵的围困,意欲驾马逃离。文图哪肯,奋力夺过一把长枪,用尽全力向他掷去,若是打斗尚能坚持数个回合,可是一心远离的张和根本意料不到来人如此狠猛,也不晓得他叫文图,更未领会他的准头,仓皇之际,“扑哧”一声,长枪刺入他身体,尸体应声落马。 文图立即左臂紧揽公主,右手扬剑厮杀,红图驹前开始有倒下的尸体,不过南国士兵传来纷纷哀叫声,四周包围圈逐渐缩小。 公主噩梦初醒,方才发觉自己被文图抱住,又是那手,又是按在胸前,可此时已然顾不得恼怒和羞涩,索性闭上眼睛,听由这呆子摆布了…… 混乱之中,文图暗暗瞧去,发现身边一兵身高马大,勇猛异常,死死守在自己身边,身上已沾满敌兵血迹,立即喝道:“身边兵士何名?” “李正!”那兵士答道。 文图立即由公主胸前取出令牌扔于李正吼道:“速去南门,称张和阵亡,公主封你为先锋将军,见机行事!” 李正一愣,可是见来人不容辩驳,公主在他怀中搂着毫无反对之意,手中又有公主令牌,只好从命:“公主保重……”猛杀两名北兵,御马向南逃去。 文图见敌兵体格健壮,甚是勇猛,浑身招数无疑是北人,回想起北土咯宁之变,顿时明了。 “住手!”文图怒吼震天,顺势扬起手中北土王公令牌,“北土王公在此,北人不得僭越!”他几乎喊破了喉咙,那是因为再战下去南兵定会荡然无存,就连他也是凶多吉少。 千余战骑忽见来人手中竟然捏着北土王公令牌,那仅次于统帅之职,瞬时停马踏步,北土兵勇已有迟疑,手中武器仍高高扬着,一时不知如何选择。 “勇士们!”文图见王公身份尚不足立威,接着喊道,“你们是咯宁部落的神兵,你们的族长克匋意图谋害大王已被斩杀,咯宁不复存在,不过,你们的长公主现在仍是大王的王妃;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太阳神作证,我身前女子是南国四公主,你们被人陷害,冒充大王刺杀南国公主,回城之后会被立即斩首!” 北土兵部中一阵骚乱。 自己部落消失,背弃大王刺杀南国公主,可谓南北再无立身之地,倘若果真被识破,南夷也绝不会留得下活口,千名勇士就此无家可归,马上会惨然陨殁。 文图见北土兵将有所焦虑,时机已经成熟,立即说道:“南国四公主宽容,念你们鹰一般眼睛被乌云遮盖,南国大王也会宽赦你们无罪!” 说罢,文图立即用手按一下公主提示,不想这时才感觉到手掌之下温软无比,薄薄的锦缎柔甲之下竟握着公主酥胸!惊慌撤手,脸色极为难看,公主倒是想:你这死呆子,枉自乱摸人家半晌方才发现,先前便是如此,此次定是故意而为!不过见文图在提示自己,立即对北土兵勇点头,高声喝道:“是我南朝逆将张和背叛在先,你等被人欺骗,本公主代大王赦免你们无罪……” 文图只是王公,只有地位没有权力,只好取出符柔令牌高高举起,调转红图驹,取下符柔耳罩,高声喊一句,“北土四公主符柔在此,”随即低下音来,对符柔说道:“哥哥说一句,你喊一句。” “嗯。”小符柔当然会以哥哥之命是从。 “北土勇士们。”文图低声说道。 “北土勇士们──”符柔稚嫩声音高高想起,然后跟随着文图一字一句,“本公主以大王名义,由太阳神作证,宽恕你们被蒙蔽,你们永远是草原上的雄鹰!” “公主!公主!”北土勇士们更是没有想到这里还有北土公主,如若北王宽恕,自是有惊无险,终于看到希望,于是齐声高喊群愤激昂。 “公主,”文图说道,“你速去李正那里,我要带兵杀入敌城!” 公主哪里舍得,这般神勇,这般勾人,死也要与这呆子死在一起,拼命摇头,竟将声体紧紧靠住文图,决意不离不弃。 文图担心远处南夷兵发现端倪,吊桥落下,来不及再劝,再者眼下不力破南夷,恐怕三王那里还会有其他阴谋,毕竟他拥着几十万兵权!唯有的办法就是“战死”,蒙蔽三王,尽快封锁他的出路……他胯下用力驾驭红图驹直奔北门,喝道:“勇士们,我身负南北四公主,杀回去打开南城门,是你们唯一机会──” 瞬间,北土千名铁骑倒戈,一支雄兵从天而降! 第037章 单骑罢城(三更) 雄师破关一夕旦,铁蹄声声不归还,何惧血染山河地,不踏陵丘岂平川!马蹄之下,一片片绿草被踢起,一束束花瓣被践踏;马背之上,勇士们高举战旗和武器,呐喊声高,响彻云霄! 北土神兵的愤怒洗刷着南夷之地,这群撕咬牛肉生吞马奶的勇士最为忌恨的就是被蒙骗,宁可刀砍头颅,绝不允许黑障蒙眼,他们不能见不到太阳神!愤怒的长刀霍霍砍向背信弃义的人,吊桥之上的夷兵岂有缚鸡之力,瞬间被踏平,一支慷慨之师杀入城内,一路向南…… 发现兵变的南夷人迅速关闭城门,举城之兵围杀文图部队,而城内里面有着数千夷兵! 公主侧眼偷偷瞧上去,高大无比的文图已然杀红了眼,手中竟提着两杆长枪,宛如镰刀除草般,眼前南夷叛兵一群群倒下,哀嚎漫天。 身后,北土骑兵也在纷纷落马,充斥着怒叫和依依不舍的北土番名。 远处,一片片南夷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公主干脆闭上眼睛听天由命,无论天堂还是地狱,就跟了这男子,本来自己的命已是他的!自己的一切都已经是他的…… “文图哥哥,这是在做什么?”符柔没有戴耳罩,突然听见从未听过的异常声音。 “他们在跳舞呐喊,可是没有人唱歌,你就唱一曲吧!”他已无法腾出手为符柔戴上耳罩。 符柔果然听话,唱起乌兰所教《草原令》── 北雪岭,南草原,长穹苍宇,皑皑山关,神兵从天降,无娇颜; 东阳升,西峰远,绿地红驹,浩浩蓝天,雄鹰凭空起,有仙班…… 一代公主轻音缭绕,细声长传,小童的嗓音本就清脆,短兵相接之中人人屏气厮杀,倒是少了一些嘈杂,在处处拼砍、尸体横布的南夷城内,突然现出一段歌声,显得那么浩荡,又是那么恐惧。 这是被草原人吟过无数遍的歌谣,顷刻间符柔身后勇士们如琼浆入脑,神力大增,眼睛瞪得更大起来,动作快了起来,身周夷兵倒下去人数多了起来,向前冲杀的速度也快了许多,一路拦杀怒闯,队伍两侧的夷贼刚刚看见武器,便命丧黄泉,呼呼倒下。 “文图哥哥,我好怕……”符柔忽然闻到血腥味道,在身后使劲抓住文图衣服,嘴里已经发出哭声。 “不要怕,”文图边挥舞长枪杀敌便喊着,“你的公主姐姐也在……” “姐姐没有被坏人伤到吧?”她再次高声问道。 公主险些落泪,赶紧低头向后面说道:“小公主,姐姐没事,姐姐就在这里……” 忽然,一个将领的模样的异族人迎面驾马冲来,手中一柄长刀足有七尺,看见文图猛喝一声横转刀锋,逆着文图的前进方向袭来! 文图前有公主后有符柔,俯身会危及符柔,仰体便会伤到公主,手中长枪无法格挡,忽地将长枪向两侧夷兵掷去,抱起公主旋转而起,动作之丑陋无法形容,只见他的双腿似挣扎的雀鸟般不断抖动,待那长刀劈空之际,再一次落在马上,可是公主哪会旋转,落下之时却是面对着文图! 文图顾不得许多,再夺夷兵之枪,趁着那将领惊疑之际刺去,那人惊恐丧命! 红图驹见主人已落下,又是嘶叫一声,向前驰去…… 公主如愿以偿,终于可以面对文图,乱兵之际不知命运如何,闭上眼睛伏在文图前胸,紧紧靠着他,手便绕过文图身体拿捏住符柔不断抖瑟的小手,轻轻抚摸着,示意自己就在身边…… 不足半个时辰,文图兵马艰难杀至南城墙垣,身后仍有无尽的夷兵追来,他高声吼道: “开城门!” 其声嘶哑,其状恐怖! 身后,仅剩几百名兵勇,他们几近疯狂冲入敌军,砍杀守城南夷兵,自己也被身后无数枪矛狠狠刺入身体,有的士兵口吐鲜血,死死撑着城门抬杆,口中喃喃喝着“北王……公主……” “吱吱”声响,那厚重南门徐徐开启,正式迎来一片呐喊声,李正率先冲入城门,南兵蜂拥而至,那不是单骑,不是几百人,而是近万人! 南兵所到之处,哪还有夷兵活路? 夷兵见大势已去,纷纷弃甲逃窜…… 南城之内,瞬间成为战场,已经惊慌的南夷兵怎能招架得住,或投械,或脱逃,南国大军长驱直入,直奔夷族宫殿! 公主这时才睁开眼睛,忽觉头上有异物掉落。 抬头一看,文图布满鲜血的怒颜之上竟有两道泪痕,几颗长泪沿着脸颊扑落,掉在公主头发之上;她顺着文图眼睛望去,北土兵勇所剩不足四百,且有人已经伤痕累累,依旧咬牙挺立在城门之下,浩气荡然!更为惨烈地,是城门撑杆之下,数名北兵尸体依旧叠在一起,双手牢牢把持着开关…… 公主心酸,没想到南国之事竟是北土人士损兵折将,感激、崇敬、爱慕之情一股脑冲涌着心尖,不由自主地,一只手握住文图持枪的拳头,另一手探向文图,轻轻为他擦拭泪水…… “究竟是三王兄在捣鬼,险些令你身陷囹圄,不知该如何感激!”公主嗔声道,她已经气得嘴唇发紫,亲耳听到三王的阴谋,自己的亲生哥哥的叛逆之举,那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的哥哥,为何这么多年再起干戈? “这只是稍稍开端,我怕南国还会有兵变!”文图没有动,口中喃喃,双目紧锁。谋害北王,暗杀陈莹儿,三王均在暗处。可此次出兵,前锋是他的门人,又是他推举的公主,一旦公主没有死,三王立即暴露,他不可能没有后背之计。 “咦?”公主娇躯一抖,显然吓坏。 文图没有回答,跳下战马,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泪混成一片,状态狰狞。他手牵缰绳,令红图驹驮着两位四公主,直奔南夷宫殿。 “见过公主,见过北土王公、四公主!”李正行礼恭迎。 这时,南兵拖着几个夷军将领入内,愤恨地出脚将他们踹倒在地。几个夷人战战兢兢萎缩那里,知道自此永无出路,有的干脆闭上眼睛等死。 “王……”李正刚要对文图说话,连忙转向公主,指着最前面一人说道,“禀公主,这就是南夷城城主,此次逆乱的罪魁祸首!末将请旨监军,如何处置?” “杀了他们!”公主伸着脖子怒叫一声,她亲眼看见无数的南兵北勇纷纷落马,亲眼看见文图流泪,亲耳听到王室的伎俩,多年前的争斗历历在目。 “不要杀人,不要杀人……” 符柔一下子脱开公主的手,准确地寻到文图,小手狠狠抓住文图不断摇晃着,在他的记忆里只有祥和,无论木塔、西河还是咯宁,她都没有听见哀嚎,没有感觉到有人受伤,更别说杀人。 “不杀,不杀……”文图面无表情,冲着符柔说道,两眼冒火一般瞪向南夷城主,还是将符柔的耳罩扣了起来…… 这是他唯一一次骗符柔,仅有的一次! 城主被杀,余下的将领纷纷自危,胡乱地道着实情: “是三王爷,是三王爷啊……” “他答应我们,将来事成之后把原来的城池归还我们……”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最终,在文图的建议下,几人被关入大牢,万一三王反扑,这也是最好的人证。处置完毕罪首,文图立即喝退殿内其余人,凝视着李正。 李正不知何来如此骤变,小心谨慎看一眼怒目赫颜的文图,不自觉低下头去。 文图转身取过身边樽中之酒,一饮而尽,方才看向李正令道:“你且好生安置犒赏北土余存勇士,铲除南夷兵权,整顿吏治,善待夷族之人,守好南国最南之门!” “李正自当竭尽全力,为大王效犬马之劳!”李正欣然允诺,刚刚说完,又抬起头看向公主,脸上泛起难堪神色,见公主也是微微点头,方才唯诺俯身。 “还有,李将军,”文图转视公主,那边公主早已怒不可遏,微黑脸上充满着惊恐和愤怒,“你要手书大王,如实禀告战情”,接着右手竟搭在公主柔肩之上,公主此刻已经顾不得躲开,摸都摸了,还在乎搭肩,文图继续喃喃说道,“称我与公主下落不明,疑似战亡!同样也密告三王,张和在慌乱之中英勇战死,自己被公主提令将军,以示忠诚。” 战亡?! 李正浑身抖栗,公主也是娇呼出声,一同惊异起来。 文图没有解释,手指李正,义正言辞道:“马上将三王门下,手持五万人以上兵权的城池和将领名字书写出来,一并告知大王派去的监军名字。” 李正已是惊愕张嘴,莫不成文图要带公主肃清三王兵权? 公主忽然明白过来,脸上抽搐一下,眼睛中立即弥漫痛楚,冲着李正点点头。只好如此,只有文图、公主与张和战亡,才能迷惑三王按兵不动,否则穷途末路的三王不知会生出何种兵变! 文图拿起名录,指着城池名字,对公主说道:“南梁城,距离这里最近,我们即刻前往!” 公主手牵符柔,一同随文图走出殿外。 片刻之后,两匹战驹冲出南夷城,直奔南梁城! 大王历九年秋,京师收到李正禀书:与南夷之役,前锋大将张和乱军中战死,北土王公文图、四公主符柔、南国四公主至今下落不知,遍全城而不觅,疑似战亡…… 此书被大王愤怒地摔在地上,密而未发,他已经不敢再同会北土…… 第038章 北途殇事 王之土,文图三人马不停蹄,北上南梁城。沿途文图与公主一路上话语不多,双双沉浸在南疆之变的忧郁中,尽管途经胜地美景时,两人也是稍有驻足,试图以佳丽的景色化开压抑的心结,可最终还是同时叹口气,再度扬鞭御马。 双骑抵达南梁城外,立即被守城兵士拦住,公主刚要掏出令牌,被文图制止。 文图侧眼向告示瞧去,禁止入城者有三:提剑之人,各路信使,贼首盗寇。心中顿时明白,三王已经将城内戒严。纵眼望去,身后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前面的官兵搜查得非常仔细。 他们立即下马,文图煞有介事地拉起公主,牵着符柔,装作柔情蜜意地走向守城兵。 “我与妻儿前往南梁城做些买卖,不知能否通融?” 公主一乐,好个心甜,这一说来便成文图内人,也不枉呆子那一番摩挲,便向“夫君”望去,威风凛凛,洒脱豪壮,当是没有“嫁”错人! 士兵不屑地上下打量文图,嘴里不情愿道:“商人?” 文图当然领会,即刻取出几片散碎银两,递与那士兵,果然顺利进入城内。心中暗道:看来这贪贿之风,各个世界皆有,兵小则官巨,可见此城之内将领也好不到哪去。 公主气愤异常,她自身为南朝公主,身边跟着北土王公和公主,入南城竟要拿银子,怕是引来北人笑话,赶忙转移话题道:“夫君,天色已晚,本公主也有些疲累,不如寻一家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吧。” 夫君? 文图纳闷地瞧一眼公主,见她眼神游离,脸颊潮红,略显兴奋和激动,乍看上去竟有些娇气可人,便也不再争执,此时是喊不得名字的。经过此番折腾,她一定是心有余悸,再者费尽心思经营的王业又现争执,前功尽弃,一向高傲的她也受了不小打击,文图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微风拂来,半屡长发飘到公主脸前,文图便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撩那黑丝,公主立即双手护住前胸,嘴中娇道:“这是白天,有人看着呢!”忽见文图是为自己拨去黑发,瞬间无地自容,狠狠低下头,脸上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什么是夫君?”好在有小符柔打破僵局。 “就是,就是哥哥。”文图只好假以词义。 “我也喊文图哥哥为夫君吧,这个名字很好听呢……”符柔轻轻拉一拉左右的大手,示意文图与公主。 公主立刻张嘴不知如何应付。 文图心道:我本来就是你夫君,不过是什么时候,自己也不晓得,只知道是同日步入坟墓,被数十英杰后辈祭奠。嘴上却说道:“你还要喊我哥哥,夫君是大人之间称呼!”方才搪塞过去。 三人进得一处酒家,两份清炒,一份甜肉,一坛美酒,便成为文图等人晚膳。 席间,食客们谈论的话题,逐渐引起文图与公主紧张,城内已经戒备,兵马正在集结操练,夜间完全实行宵禁,禁止任何信件出入南梁城! 这是随时起兵的节奏!公主皱着眉头,一声不吭。 文图也是黯然失色,三人食罢刚要起身,不想却险些撞倒一女娃娃,他赶紧将女童扶住,口中低声道歉。 “不妨事,不妨事”那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很是清秀,不断摆着手,眼睛却直直视着前方,“是我眼睛失明,撞到大人。” 文图心中一凛,又坐了回去。 孩子的父亲也是谦和,冲文图点点头。旁边有人便喊道:“张大官人,你家财万贯,为何医不得小姐眼病?” “哎,”那人叹道,“我散无数钱财,可是无功而返。”说罢,便邻桌而坐。 小符柔听到有失明姐妹,便安慰道:“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听得到,心里想得到,手能摸得到,一样很美。” 那失明姑娘听罢,也浅浅笑了。 文图见状,自然是触到痛处,便问那官人:“张兄,在下也是一商家,小妹自幼眼睛失聪,这普天之下,无救治之法吗?” “有!”张官人斩钉截铁答道,“只可惜那物件在北土,别说我南国人士,就连北王也望尘莫及。” 这话题引起文图极大兴趣,公主更是喜不自胜,已经将符柔小手紧紧抓起,俨然看见了希望。 见文图不解,张官人定是要抒发心中烦恼,再者也让女儿听到为父尽力,打开话匣说道:“有一段传说,在北土极北之地的雪山之中,生有一颗白芝,是上天神药,据说能够解得世间百病,后来便有武林志士去寻,结果被一个猛兽夺走,这之后很多人去寻找,寥有生还,纵有空手返回者,也是身负重伤,说那里有一白色动物,不知是人是兽,狠猛无比。再后来,便无人敢前往。你说我一介南国商人,岂能北土怪物手中取得神材?!” “传说而已!”文图淡淡答道,一面令张官人死心,一面安慰对方,自己心里却泛起嘀咕。 公主一听文图如是说,不觉撅起嘴,再看看漂亮的小符柔,忍不住伸手抚摸她小脸。 “店家,客栈可还有房间,我们来两间。”文图招手示意小二过来。 “人家害怕!”公主突然对文图所到,接着又小声嘀咕,“哪有夫君带着妻子还分为两间之理?” “客官,不瞒您说,房间倒是有,”店家瞧瞧公主,瞧瞧符柔,“既然是一家人同来,不如就住一间客房,因为无论是谁单独一间,定会被官兵带走盘问,扰得客官清修!” 文图愣住,看来这掌城大吏冯吉昌果然是已经警觉,三王已是箭在弦上;二者深深感叹南国风情,普通一家小小客栈,如此诚实,如是现代世界,巴不得客人包下三间总统套房挥霍,哪管你什么警察查房不查房? “那好,就一间!”文图知道无论自己还是公主万不能被盘问。 卧房内虽简朴却干净,一张大通铺崭新布单床被,足容得下四人,厅中央一张圆形木桌,三把座椅,一盏酒,一壶茶,几只瓷杯,别无其他。 公主为符柔洗浴完毕,便卧在床上,自然将符柔放在中间。她无数次偷窥文图,可是那呆子倒是沉稳得很,丝毫没有非分之意,公主瞧得眼睛干涩,愤愤然睡去。 小符柔自是往常一样,小手紧紧抓住文图的手,睡得香甜。 文图见二女睡实,方才睁开眼睛,卧在那里不敢出声。 “躲开,别老是摸人家!”公主突然喊道。 文图忽一下坐起,凝目看去,公主双手紧紧护在胸前! 我晕,南国王朝内也有人说梦话?! 可是再一琢磨,自己几次不经意袭胸,公主定是在梦中见到自己龌龊之举,好生惭愧,便注意起来,借着窗外微微灯光,那公主红唇喘得急促起来,黑俊脸上、高耸鼻梁竟渗出几颗汗珠,尤其是玉掌之下,哪里能捂得住…… 文图赶忙躺下,不敢再想,自己绝无做南国驸马本事,也不会永留南国王朝,如果能够生还,迟早要带着符柔──未来的老婆离开这里,而且是“永不得再进入”! 一定要快些消除三王兵权,否则大王便做得不安稳,南国便不安定;最为迫切的,便是尽快离开公主,万不能再令她产生误会,可是却无法告知自己身份,告诉她身边的北土公主才是自己的正妻。 这时,便又将目光投向符柔,小家伙懵懂睡着,小手已经发汗,可是不忍松开,要么她会惊醒,要么立即搜索,再度抓住自己的手。文图长舒一口气,轻轻地为符柔盖好布被,强迫自己合眼睡去。 晨时阳光洒射进来,木居之内无比温馨,南土初秋仍很温热,清新之气也是缓缓窜入屋内。 公主已在梳妆,却不敢看文图一眼,有意无意躲闪着,明显心跳的厉害,谁知道昨夜她做了哪家子梦,一向高傲心细的公主,无人配得上婚嫁,经历如此一番,定是春花怒放,势不可挡。 “可有睡好?”文图出于礼节搭讪。 公主干咳一声,故意把身子扭过去,不瞧文图,可是嗓音有些微颤,暴露出自己梦中不老实:“很好哩,看你样子却是有些憔悴。”手中,妆粉绿盒亦是有些抖动。 文图见得,心中一丝抽动,眼前姑娘在大王登基之前,是王室中的小天仙,正是她不阿气势、聪慧果敢分散了众王兵权,时娇时怒,谈笑间令二王和三王拱手让位。可如今,竟为一介小小穿梭师动得心思,那还了得,必须快快动手,将七城重兵之权秘密控于大王手下。 文图没有再说,带二女至店柜前结账。不想店家笑道:“三位客官不知,昨日大善人张官人说与几位有一面之缘,且同有病女,便将全部账目结清。” 文图愣住,不想这里竟有如此仗义之人,看来并不一定越发达,越有人情味;几年以后,这位张善人被公主提为南梁城府丞,属文官一级,看来好事要长做,止不定哪桩会碰上运气,即使遇不到,被人称颂自会长寿。 三人早早来到掌城首府,自然被挡在殿外,这里是再多银子也是进不去的。 “掌城有令,无大王及三王令牒,任何人禁止入内!”护卫理直气壮。 公主一怔,偏头瞧瞧文图,见文图点头允许,便取出令牌,展示在士兵眼前。 “四公主?!”护卫惊呆,浑身颤抖之态,“听南梁城兵士说,不是已经……”显然护卫禁不住这变故,结舌起来,“公主,恕小的无礼,只有,只有大王和三王的令……” “有阻拦公主者,死!”文图突然怒喝,他看见这里戒备森严,里面人员众多,定是在密谋部署! 第039章 剑罢兵权(二更) “掌城将军,公主带人硬闯……”前面护卫惶恐万状,见到公主与同来男子已然到冯吉昌眼前,立即住嘴。 公主立在将台上猛然回身,怒视台下数十将领,这大白天聚众警戒,鬼鬼祟祟,扬言只有大王与三王之令方准入内,早已触犯兵家大忌,更是惹恼了她。 台下数人忽见站在上面的竟然是四公主,纷纷惊得异声,顿出兵椅移动之争,传言中公主明明已经战死,怎么会突然降临南梁? 众将领仍是立即行礼,异口同声喊道:“公主……” 周围百名护卫更是举刀枪三次,震声高扬:“公主!” 公主没有理会,依旧凝目注视着周围官将,想着如何应付眼前的变故,秋风轻过,吹得她锦缎飘飘,长发微撩,那严正的神态和厉厉目光令众将领低下头去。 “不知公主驾临,吉昌迎接不力,还望……”大将冯吉昌瞳孔不断缩小,举止失去方寸,甚至仔细打量一下公主,见是货真价实,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住口!”公主猛地转过身,瞪大眼睛盯着冯吉昌,别说是他,朝中诸王她也敢怒喝,“我南朝正值盛世,百姓安泰,尔等戒严城池,擅自夜禁,私设入城条令;目前毫无战乱,亦无军事,竟白日关门聚集,是何道理?”无论是宵禁戒严还是私聚,都是朝中兵府所不允的,不过在南朝,各城均有自己的属王,一旦出了什么岔子,自有诸王到兵府了事,所以经常出现朝中有制,城中有度的乱象。 “这……”冯吉昌白眼微翻,阴森森道,“奉三王爷之令,加强守备而别无他意,也是吉昌有些小题大做,生怕引来王爷的不满……”无论如何,他也无法自圆其说,忽然瞧一眼公主,脸上闪出一丝狡黠,“倒是公主,明明丧信已然发出,不率胜师返京,尽快令大王与朝廷放心,却密来小人之城,又径直来了掌城兵府,这恐怕,恐怕也不合规矩吧?” 他自己说着,也是变得惶恐起来,立即用眼神示意手下,对大殿严加守护。 这一番话,自是引起在座众将领警觉,公主驾到,自是先去文官府丞那里,即使前来掌城大殿,自有众多兵士跟随,怎有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女娃娃强行闯入的道理? 有人已在猜测,交头接耳。 公主见护卫竟将殿门关闭,更是火冒三丈,抬手指向冯吉昌怒道:“怎么,难道你想困禁本公主不成?你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冯吉昌,本公主倒是没放在眼里,别说是你,那怕是三王爷亲来,本公主也要拿问于他!” 这话满座将领深信不疑,台上的公主无所不能,耍起性子来大王也拿她没办法,无官无职自无束牵,何况这是王城,所有人都知道公主进了冯吉昌掌城府,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王不准,天下百姓也允许。 “岂敢岂敢,在下定要先行禀告三王,留公主再此多加休闲。”冯吉昌作出卑恭之态,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说是休闲,自然是软禁,无论公主如何发作,掀翻了掌城府都可以,但是想出去恐怕只有三王允准后才行。 公主立即听面白了冯吉昌的意图,大步向前迈出几步,逼得冯吉昌连连后退,她又沉声道:“冯吉昌,你这是大逆不道!监军张成亮何在?” 张成亮立即从将领桌中立起,俯首答道:“属下便是。” 文图一见,此人浓须大眼,体态壮健,定是一员武将。可是自打公主入内,他也未曾站出来,此刻仍是低头不语。 监军,是以大王的名义派驻各兵城的将官,其实就是军中文职,负责监督各地掌城的行军管制,出谋献策,遇有不善之举予以制止。虽有大王的光环,可是虎落平阳,掌城均是诸王的门人,自然效忠本王,根本不会把监军放在眼里,更不会给监军太大的权力,时间一久,这监军一职也就形同虚设,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你身为监军,不善大王之令,竟白日集结违反纲常,为何不予阻拦?”公主明知故问。 张成亮低下头踌躇半步,欲言又止,缓缓而道:“卑职知错了,卑职知错了……” 此时,冯掌城见公主竟兴师问罪,额头冒出稍许汗水,捋捋胡须,咬咬牙,突然高声道:“来人,将公主等人请入殿内好生伺候!” 文图一凛,公主亲临尚不能驾驭,看来好言相劝绝不会令这帮门人将领低头,而三王帐下有城池百座,仅五万兵以上的便有七座,总兵力近五十万,如果这五十万兵马同时出城,在无其他诸王联合阻挡的情况下,顷刻间就可以攻陷王都,若是在这里翻船,其余六座何谈匡正? 无奈之下,文图再次悄悄将符柔的耳罩轻轻扣上!他,本身就是毫无王制的人,整个南国天下,再无一人敢在掌城府暗藏杀机! 呼啦上前名护卫,弯腰示意公主进入大殿。公主冷眼审视来兵,那几人竟身体微缩,不敢造次。 “在座诸位,你们有的是三王门人,有的是掌城大人的亲信,但是,与更多的将领一样,都是大王的臣子!”文图终于发话,想学公主那般气势,终究是没有做到,只好大声一些以示严威,“如今冯掌城密令封城,堵塞官信,集结兵马随时出兵,你们都知道意欲何为!” 台下将领纷纷低下头去,有的已经汗如雨下,这是大逆之罪,可是迫于三王和冯吉昌淫威,哪个敢出声? 一位老将左顾右盼之下终于立了起来,“公主,微将跟随先王数十年,深得南国厚爱,断不会听从旁令出兵,也绝不做有违大王的事情,如若拦不得,末将甘愿自尽请罪!”说着,老手紧按刀柄,凌厉的目光探向冯吉昌。 旁边已有些将领低声附和,不过无人敢抬头,尽量将发声弄得无人能察觉出来自何处,而一些举棋不定的人,见公主高高立在台上,也是犹豫起来。 一场大王与三王之间的权衡较量白热化! “来人,将其拿下!”冯吉昌恼羞成怒,抬手指向那员老将,无他的怂恿,无人敢应声,无人敢对自己的地位提起质疑。 士兵闻听,立即转身奔向那员老将! “仓啷”一声,那员老将抽出长刀,唇下胡须呼呼凛动,怒视来兵。 文图暗叫:好样的!你若杀了那几个兵士,我即刻攒动公主将冯吉昌拿下。 接下来的动作令文图哭笑不得,大跌眼镜!那老将颤抖着身子,竟把宝剑扔于地下,抖动双手去摘顶上将盔!这也算是反抗?文图大惑不解,只是这里是南朝,王制之国,除了卸甲罢官、自尽而亡,哪会有人想到犯上? 文图忍无可忍,此番下去形势就会急转直下,老将一旦被擒,整个大殿立即倾向冯吉昌,他毫不犹豫,猛然从护卫腰间抽出长剑,直接刺向冯吉昌! 冯吉昌虽是武将,一来身处自己军帐毫无防备,二来普天之下哪有这种事情?谁人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戮掌城,哪怕是大王也要着请众王的附和!文图手中长剑根本没有留有余地,直接呈出鹊鸟啄食状,剑锋如长喙仿佛突然发现美食,瞬间钻入他的喉头,格格作响,未等嘴中冒出血迹,冯吉昌惊恐得瞪圆眼睛倒地! 掌城一命呜呼! 这好比小盗贼在官府之内扇打府丞耳光一般令人难以置信,台下众人顿时大乱,叫嚷着不知所措,几个将领甚至在场中间来回蹿跑,彻底失去的方寸。自大王登基,从未有过斩杀镇关大将先例,更别说公主带人剿杀,哪怕是有逆天阴谋,也要经过刑府甄别诸王参表,大王裁定。 各将领纷纷惊愕闪避,盯着文图手中长剑。 公主一见,再次回过身来,一字一句道:“张成亮听命,现以大王之令,任你为南梁掌城大将,凡三王门下、冯吉昌亲信一律囚禁,由你处置,再有违抗者立斩!” “是!”张成亮身子一挺,终于露出大将风范,“来人,将冯吉盛等人拿下!” 历代兵士皆是如此,无论谁为官,大多是为混饭,有大王和公主之命,再者眼前又是大王亲封监军,岂敢不从?再者,但凡骄奢小人,与当朝存有异心,必会阴暗行道,也自然引来众怒。 一时间,侍卫调转枪头,将欲造反之人悉数捆绑! 文图在南国无职,大王公之位自然在这里用不得,便低声告诉公主:“封锁消息。” 公主娇滴滴瞧他一眼,嘴唇保持着最小变化,挪揄说道:“这自不用夫君嘱咐人家!”随即转身冲着众将领命令道:“自今日起,禁止官道中人以及信使出城,凡是信件一律严加审查,不得走漏半点消息!还有,与三王爷信件一如往常,不得有误!” “遵命!”余下将领同声附和。 这时,文图才发现公主另一面,论计谋虽不及陈莹儿,但果敢之势定是南国第一须眉,想到此人竟对自己有着好感,心里不免有些飘飘然。 不知是心灵相通还是为何,小符柔此时竟紧捏一下文图的手,文图回过神来,有些怅然挠挠头,暗地里瞪符柔一眼,心想:你个小妮子,这也能被你感觉到? 第040章 一别南朝 初冬萧杀,寒霜浸染。 余下的三王所拥重兵六城,倒不像南梁这般费神,不出两个月,文图携两位公主跨越南北尽数走遍,皆是立即将掌城将军拿下,夺取官印,控制亲信,交由大王的监军处置。最后一座城池,已是京师北二百余里,行完官事,文图、公主御马出城。 “公主,你是否回京城?” “文图,你不随我回去么……” 两人驻足下马,几乎同时问道,再瞧对方都是摇头否定,各种惆怅油然而生。 夹道两旁,枫杨萧条,卷地而来的落叶此起彼伏,符柔手拿文图不言不语,两个年轻后人更是对目无声,愁容满面。只是身旁那红驹白马,似乎知道就此别离,互相贴脸呼着白气,厮磨在一起,来回擦蹭着…… 公主摇摇头,这次不是怕文图偷摸,而是真切地紧按胸口,几次想言语都无法出得声来,便死死盯着文图,好像这个人马上就要飞走一般,想起种种,禁不住紧张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文图不再瞧公主,自己已经手牵家内,心中还不是滋味,何况是她!形影不离数月,谈笑风生,豪胆罢兵,忽埋头商计,忽牵手流连,是个人都阻不住那默默而来的情结…… 他不敢多做停留,心中已经产生了那种不好的想法,便从怀中取出那封密信,对公主吐露出实情:“三王勾结北土咯宁部落,意图加害北王,嫁祸给二王;七月十五,派人刺杀陈莹儿,嫁祸给北王;此番南夷叛乱,也是出自他手,先是故意力荐于你,然后阴谋加害,将罪首推给北王,大王得知后一定会派兵北征,而这一番番诡计,均是想挑起南北战事,从而窥探王位。这是证据,你马上转给大王,时下三王已是孤身一人,再也无力反抗……” “那,你?”公主终归放下矜持,“不能随我回去吗?” 文图赶忙转过身,幽幽而答,“先前,我曾向北王发誓,一定会查出真相,阻挡变故,将恶首索拿惩处,如今必须回去复命,也防止北王肆意任行;再者……”他低头瞧一眼符柔,“我也想到北土再寻寻有无治疗眼疾的办法。” 公主无奈地点头,接过密信看了一遍,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三王虽然没有成功,但至少夺走上千人的性命,大王不会饶恕他的! “我暂不回京都,我……”公主有些迟疑,俏黑脸颊再次泛起红晕,历经月余,自己那颗砰砰跳的芳心似有所属,眼前男子实在是舍不下,可是见他眉头紧锁,又有重事在身,“我手书告知大兄王,缓些时日回京,不忍看到三王兄陨落。” 文图点头,公主向来善良,定是看不得宫内惨斗,再者辛苦经营来的局面立刻要灰飞烟灭,心中也定唏嘘不已。 “文图哥哥,”符柔忽听见在说自己,“真的能治好我的眼睛吗?” 文图抖抖符柔的手,含糊不清答道:“当然!” 没想到符柔一把牵过了公主,这么长的时间,她也不用寻找了,公主在哪里亦能觉察到,“那太好了,我要亲眼瞧着文图哥哥和公主姐姐成婚,”说着,竟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你们都在一个床榻上睡了,谁也不得抵赖……” 两人瞠目结舌,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可是那手还是在符柔的小手中分开…… 最为难难堪的自然是文图! 秋不知风情,风不晓天意,天不谙人事,人要远行…… 廊道内,枯木旁,两人告别。公主几乎把持不住,两眼用力睁着,看似在控制着眼泪,薄薄嘴唇紧紧闭着,不敢说话;文图也是内心抽搐,眼前一代英明公主,无论如何也是天下男人所趋,可是自己身不由已,不敢浪荡造次,不断冲公主点头。 冬日的中北,仍有黄叶翩翩洒落,便飘在公主头上,她却浑然不觉;一阵凉风吹过,公主柔锦微微抖起,阵阵香气侵染着文图呼吸,他也是注目惨笑,刚劲脸庞透着一代大侠荡气凛然的飘逸。 “唯吾凄凄独处,但君赫赫远行。且不要,忘了我!”公主突然扑到文图怀中,双手凉凉,轻捧文图脸庞,眼睛迷离,翘起脚徐徐在文图脸上吻过,尔后竟然鼓嘴笑了,“记住,以后不要乱摸别的姑娘!” 文图很是感动,险些落泪,没有躲开,接着点点头苦笑着;可是又想起大王后之死,不断嘱咐公主在宫内多加小心,心想此次一别不知何时相见,我也吻公主一次吧,不想这时符柔在身后拍拍后背,示意怎么没有动静,文图连忙收回造次想法,冲公主摆摆手告别。 他禁不住偷偷瞧上一眼,公主委婉而略带凄迷美颜,再见面时,不知是多少年以后! 文图飞身跃上红图驹,双腿一紧,夺尘而去! 公主终于爆发,内心酸楚冲涌,喉头发紧,双腿发软,禁不得蹲下身子,大口喘着,不断喃喃喊着“文图……”瞬间哭出声,狠狠地哭着,眼泪狂流下来!她见第一次文图色眯眯盯着她,在宫内花园抱她,在牢狱之中袭胸强咬,在南疆沙场临死一刻飞身将自己揽起,南夷城内搂着自己只身杀敌,尔后这段时日,杀反贼,捆叛逆,谈笑之间令五十万大军归于大王帐下…… 她遥望文图背影,越发不能控制…… 一马红图犹自去,度出北口忧佳人;佳人南国悲悲泣,青山黄叶亦丢魂。 几日后,文图与符柔离开南关重地,开始向北城方向奔波。 关外则显得更是凄凉,一座座山峦尽是突兀,一排排黄木不断抖落枯叶,少有人烟,只是几只慌鹜,匆匆由头顶掠过。 “文图哥哥,我们还能见到公主姐姐吗?”符柔已经习惯了与公主同行,几日不见,问起来也有些不满。 “一定能!”文图信誓旦旦。 “现在去见乌兰姐姐吗?我也想她!” “不,我们要去北域雪山,”他下定决心要走一趟,不管那传说是真是假,如若妄言,也便死了这条心,“我们一起去听听那里的传说……吁──”文图没有说完,勒住红图驹,“别出声,符柔!” 左手后伸,又将符柔耳罩扣好! 右手按住剑柄,审视前方── 远处,一匹黑色马骑之下立着一人,白衣飘飘,模样俊朗,手中长剑已经出鞘,垂于手中,面带愠色盯着文图,浑身布满杀气! 文图暗道:我这一路躲躲闪闪,坐下红图驹神速无比,竟有人能拦得住,这人定非江湖宵小。再瞧去,此人年龄与自己相仿,身外没有帮手,那一定不是朝廷派来的人,拦我为何? “阁下何人,半路拦截文某与妹妹?”文图试探着问道。 对方没有隐瞒,直言道,“在下冷凌!”然后侧过目光发现文图身后却附有襁褓,“放下孩童,我要代南国侠士取你性命。” 文图一怔,如此说眼前男子尚有道义,怕伤及无辜,令自己将符柔放下;但见冷凌气势磅礴,剑法定如泼墨,只好将符柔解下,置于红驹之上轻拍她,示意老老实实守候,自己跳将下马。 红图驹定是感觉到后背上卧有小主人,一动不动立在那里,嘴中不断出着白气。 冷凌信步上前,鄙视道:“你身为北土厚官,竟入南国杀戮大将军,捆束无数掌城,肆意践踏大王兵威,我身为江湖人士,不能坐视不理!” 原来如此! 文图意识到消息已走漏,不过好在已经大功告成,眼前冷凌定是被邪言蒙蔽,再者就是有人横生嫉妒,南国之事竟由北人掌控,散发谣言。刚想解释,不想冷凌已经出剑,直劈自己右臂! 冷凌剑法飘逸,伴着白衣抖抖,很是优雅。 文图见对方并非直接致自己于死地,也是拔剑阻挡,“嘡”一声两剑相遇,各自诧异,那力量平分秋色。 荒岭之径,紫衣文图大战白衫冷凌! 两处剑光,忽而围绕紫人,忽而缠向白衣,难解难分;忽然冷凌剑身一转,减少了很多力量,白剑却快速起来,忽上忽下,虚实不清。 文图暗喝一声,好快的剑法!忽然想起求林的话,南人以术为先,北人以力为主,冷凌的姿势确实好看,再者看样子也没有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想法,见他速度越发快起来,嘴里险些笑出声,要是与我比快,你还差点儿,可是再一琢磨,还是放弃了用那鸟剑。 他突然将出剑速度放慢,也不在乎什么姿势,只要避开剑光就是,看似难看的动作却果真奏效,终于可以寻到冷凌的破绽,一旦如此便用尽大半力量刺去,冷凌只好慌忙躲避,险些出现纰漏…… 冷凌看似没想到文图剑术如此怪异,看上去凌乱不堪,但招招控制自己无法突破,而且一旦出剑,力量大的惊人,不得不防! 两人愈战愈烈,双双汗如雨下,一刻钟后文图与冷凌同时停手,看来谁也伤不到谁。 “文图哥哥,我冷!”小符柔在马背上喊道。 文图即刻转身,取下符柔束于背后,紧紧她的白边夹袄。 “文图,你本为南人,又有如此武艺,为何去北土为官,反过来迫害大王,究竟是何意图?”冷凌喘着粗气喝问,虽然显得不情愿,还是将剑刺入鞘室。 “我之为人,不分南北,普天之下均为生息,只是顺天顺民者昌,逆天逆民者亡!” “阁下说的冠冕堂皇,可是为何挟持公主加害南官?”冷凌振振有词。 文图一怔,看来这冷凌真正关心的还是国事,报复远大,只是徒受蒙蔽,不禁再次打量一番,果然是正义凛然,气度非凡。于是,约冷凌近谈,将实情一一道来。随着事情的真相大白,那冷凌双目紧锁,汗颜悔恨,同时也是焦急万分,手中长剑瑟瑟抖动! 很快,文图便写好一封手书,深情递向冷凌,似是朋友间拜托:“你且去交给公主,自知事情原委,同时我力荐你入宫为官,不为锦衣厚禄,确是为天下百姓;公主为人英明聪慧,定会指点你一二;还有,一定要守护好公主,辅佐大王,小心陈王和二王!”他没有提及三王,因为此刻他已经难辞其咎。 冷凌迟疑。 “我文某因公是要你为天下之大为,因私是亏欠公主太多,你身怀绝技,心胸坦荡,绝不枉文图自此拜托!”说着,抱拳拜将下去! 这一拜,可谓英雄气度!这一拜,冷凌与公主相知! 冷凌急忙上前扶住,这一番话自是大丈夫不可不为,点点头便将文图手信塞入怀中,抱拳行揖道:“我有眼无珠错怪文兄,理当即刻返回京师,今后宁死绝不负文兄嘱托!”好个大丈夫!一时错怪,终生悔过! 文图御马飞离,忽然想起什么,高声向冷凌喊道:“御剑之快,不乱则轻,御剑之慢,不虚则空……” 冷凌入宫,揭开另一段佳话。 第041章 难于出关(二更) 文图辞别冷凌再度上马奔驰,数日后便频临北城,想到很快就要再入北土去寻白芝,便回过头问道“符柔,如果你眼睛复明,最想见到什么?” “当然是文图哥哥!”小符柔想都未想,歪头答出,激动之下伸出手拍拍文图后背。 文图心内一酸,枉自平北乱,定南邦,可是小符柔──自己未来妻子的眼睛却无计可施,若不能令她康复,岂不是白白穿梭到南国王朝!若是真的有什么任务,长大之后如何进行? “好,我一定让你看到哥哥!” 文图正说着,不得不再次打马停步,也不得不再次回手将符柔双耳蒙住! 远山已现沙土,近处偶有飞尘。黄天白地,败木夹道,红驹嘶嘶低鸣停住步伐,原地摇摆不定;前面不远处,三个蒙面人跨马徘徊,盯着文图二人,手中已经多出武器! 定睛望去,那三个人身着青衣,紧箍长发,身材挺拔刚劲,御马有力,徐徐向自己走来,那誓杀的气势显而易见,剑气已经逼近文图和符柔!那剑气,自比冬日的寒冷更为阴森;几人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那意味着杀戮早已平常;他们没有围起,足见几人信心十足,相信不刻就会把文图二人刺于马下。 蒙面拦道,若非劫匪,便有隐晦。文图一时瞧不出对方的来头,可是已经感觉到那阴森的霸气,也算是给自己壮壮胆子,便高声喝道:“对面是什么人,文某意欲离开南国,回到北土,报个名号,有什么误会可以化解!”他想到了冷凌,再者对方摸清了路途,自然也知道文图的名字。 红图驹似乎感觉到可怕,后臀微低,竟做出后退模样!有谁知道,它出自宫中,后来无数次入宫,自然嗅得来自宫中马匹味道。 根本无人应答,剑锋突然袭来! 三道白光分为上下,一道刺向文图头部,一道直袭文图腰间,另一道则挑杀红图驹!更为令人咋舌的,几人根本没有防御的意图,只求杀人,不求自保! 红图驹果然做好准备,硬生生后退一步,避开那剑锋;文图瞬间低头,出剑拨开胸前长剑,又是“乓”一声,文图忽觉虎口发震,瞳孔逐渐缩小,对方竟然施出全部力道,剑剑要人性命,完全不在乎自己偌大的空当。 就怕这不要命的! 文图大喝一声,直接发出那鸟剑,可令人惊愕的是,三人虽是有所震惊,却绝不去躲闪,更是迎着文图的剑锋直刺过来,招招都是与人同归于尽,文图不得不撤剑格挡,瞬间落入下风! 三道剑光将文图包围其中,刺客们一声不哼,拼命刺杀文图,可是他不想死,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身后还有着符柔;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可以抗衡来人,只是对方已经放弃了生命,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人!这无形中使文图的剑法大打折扣,空有招架之功,绝无还手之力,只能一个字:逃! 他双腿猛夹红图驹,提起全部丹田之气,挥出一圈鸟喙作为虚掩,突然俯下身体,狠刺眼前正中之人,也是不顾一切刺去,也是装作玉石同焚,那人稍一愣神之际,下意识地策马闪躲,红图驹见得空隙突然嘶叫一声,其声高昂,刺客们的马纷纷后退,红驹才猛然窜出。 刺客们不知道为何胯下的马匹为何突然停顿,惊愣之际方才调转马头,再追文图! 不用文图喊什么,那红驹扬蹄飞奔,文图只觉得耳旁风吹厉厉,睁不开眼睛。正是红图驹,以其最初在宫中的地位发威,嘶声镇住了刺客战马,文图得以逃离;也正是此役,教会了文图一招,那就是以死问剑,其功大增! 三名刺客突然发现红马跑得奇快,中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几人同时亮出暗器,一抬手便有三道黑影飞向文图,犹如三支飞箭破空而至! 文图忽闻身后异响,定是有暗器袭来,挥剑向后拨挡,忽听符柔“嘤”一声,接着痛哭起来,不好,符柔中镖! 红驹也是听到小主人啼哭,更加飞速逃跑…… 发镖刺客扬手示意另外两个人停下,阴阴说道:“那是神驹,我们追不上;那小公主已经受伤必死无疑,他们只能回到北土,文图致使公主死亡,以后永远也没有机会再来南国,速速回去向陈王禀报……” 瞬间三人再次回转,不一会儿消失…… 北城之内,文图驾驭红图驹直奔那家客栈,红驹刚刚止步,他不顾店小二的招呼,便抱着符柔向里面跑去,小符柔已经哭不出声音,紧紧抓着文图汗水淋漓。文图更是痛苦扭转,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死亡,令符柔安然回返,从来没有想过符柔发生危险…… “客官……文图!”慕女节声音,她刚要招呼来客,忽见冲进来的竟然是文图,又惊又喜,不知是什么情况,一下子立在那里用手捂住嘴。 文图来不及寒暄,疾呼道:“慕女节,快,快救人!” 两人急忙跑进房间,撕开符柔上衣,发现那是一柄尖角飞镖,深深刺入符柔后背,周围已是血迹斑斑,肿胀发黑!慕女节知道文图舍不得,抬手将他的脸拨向别处,吞入一口烈酒,向符柔伤口喷去,猛地将飞镖拔出,涂上疮药包扎,符柔痛得啼音沙哑。可是,刚刚将伤口包住,慕女节沾满血的手却停住,直呆呆瞧着飞镖大叫惊叫一声: “毒镖!” 她花容变色,急忙抬起那飞镖,瞪着眼睛细细端详,又皱起眉头似是回忆琢磨,接着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文图发现大变,也是惶惶无措,紧盯飞镖,再看慕女节。 “这镖我见过,属于南国京畿之内一群秘密武士所有,世间没有几人知道,”慕女节满脸泪水,她自是与二王交识时见得,“能够拥有动用这群武士的,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 文图明白,定是陈王、二王、三王等人。 而此刻,三王已然不可能,那么只有陈王和二王要致自己死地!可是,自己从未招惹陈王与二王啊,即便是帮协公主收服三王兵权,对于他二人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更是为了他们,为何要加害于我?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与王后见了面?难道,他们才是弑杀王后的真凶? “我要回京取解药!”文图顾不得许多,无论谁人在暗中施展恶手,宫内有公主,只要找到她就有机会寻来解药。 慕女节悲戚摇头,轻轻抱起符柔,从绿柜之中取出几件女童红色小袄,看来早已缝制妥当,边为符柔穿戴边说:“动用毒镖,势必杀人,此毒根本没有解药!” “什么?!”文图怒吼,“能坚持多长时间?” “那不一定,每批毒镖都不一样,少则十几日,多则几十日,那也是为折磨中镖之人,震慑他人!” 正是这群人,几年来兴风作浪,无所不害,他们寻来西域毒药,着其分量加入清水稀释,然后将铁镖烧红突入毒汁之中,汲取毒气,令人中镖后,既不会即刻死亡,接下来却又痛不欲生,以此折磨他人,狂树淫威,正如慕女节所言,此毒根本没有解药。 北域雪山! 文图没有别的选择,这是唯一希望,即使那传说是假,也要在雪山之巅结束此次任务,离开南国王朝,结束自己穿梭生涯。符柔不会死,只是回到现代世界失去穿梭资格,那么这里的世界出现何种灾难,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要去雪山,寻那白芝。”文图喃喃说道。 慕女节眼中一亮,可是立即黯淡下去,难过说道:“那怎么可能,无人能够过得了那关的,轻声终生残废,重者丧失性命,除非你的坐骑叫红图驹!” 红图驹?! 文图一把抓过慕女节,弄得她咳嗽起来,文图连忙松开手,轻轻擦拭她的眼泪,激动说道:“快说为什么?!” 慕女节突见文图失态,也是紧紧抓住文图的手,幽幽答道:“那里有一只怪物,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听这里人传言,曾有无数人想要得到那束白芝,听说那里还藏匿着一把彩剑,斩铁如泥,彩光震人,可是没有人能逃得过那畜生的追杀,确有可怜之人,那怪物竟说出人话,大致上是只有红图驹的主人才有资格获得那颗白芝!” 哈哈哈! 文图扬头大笑,可是眼中已是噙着泪水,那红马本是第一天穿梭进南国王朝便从陈莹儿处获得,自己不经意起名红图驹,可是谁知道,在自己没来之前便有此传言,就像给自己老婆取名一般,难道是冥冥中注定吗?事实上,绝非如此。 “不瞒慕女节,文图的坐骑正是红图驹!”文图既激动又难过。 “你说什么?”慕女节惊骇起来,“红图驹?红……图……驹,红鬃,文图……”她喃喃重复着,已经抱起符柔交给文图,她抬起头用目光询问文图是不是这个意思。 文图不断点头。 “等等!”慕女节见文图上马要走喊了一声,走近文图,也靠近了红图驹,情意绵绵地瞧了一眼红驹,从自己手腕上取下一条黄丝绸带,小心翼翼抬起符柔的胳膊套了上去,见大出一遭,便绕了一周,又拍拍符柔说道,“柔儿,这是家父留给姐姐的信物,是吉祥之丝,带着她,一切都会没事的,慕姐姐就在这里等你……” 符柔刚要说话,还是浑浑噩噩睡去…… 文图万分感激,情不自觉抓住慕女节的手,慕女节也是凄苦点头,自此,二人成为亘古不变的知己! 告别慕女节,文图立即驶入北土,大王公与公主回归,自是震动北土,可是文图哪有时间见北王与乌兰,直奔北山,无昼无夜地苦奔月余,方达到北域雪山之角。 山脚下,三名钢铁勇士早已在山下等候。 正月初一,文图背负符柔,牵领红图驹,带着三名勇士登入北域雪山 第042章 南宫内变 大王历十年正月初五,宫中仍旧结彩连连,王妃皇族来来往往,王子小主穿梭不停,每个人红装在身,护卫侍女满脸洋溢着欢笑,一派喜庆气象。 二王与三王一起赶来王宫,照例拜见大兄王,而宫中侍卫只宣进了三王,着二王稍候,他便独自一人信步宫园。 昔日花草已然不在,薄薄雪中只有梅花独放,他徐徐移步到一株怒放的梅子下,抖袖出手拨弄着一枝娇艳的花瓣,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想着想着手便凝固,望着欢声笑语的宫人,暗自发出一声叹息,情不自禁吟起慕飞玲的《梅花》: 涩涩含蕊弄青枝,羞羞笑雪她自痴,且问寒冬为何再,旦把长天吟作诗。 曾几何时,一株梅花两位佳人,曾经那么痴迷相拥,毫无嫌隙。可是转眼间妙女飞离,毫无踪迹,他将那把青锋剑取出,含情脉脉地双指擦拭,隐约感觉到那厉厉剑锋上,曾经沾满美人泪滴…… 大王寝殿内锦挂淋漓,红帐四布,两炉炭火微微燃烧,不时跳跃起凌乱的火星,里面只有两名宫女侍候着。大王于红毯上席地而坐,身披红色锦棉大袄,额头渗有微微汗珠,拾起竹筷摆弄摆弄眼前餐桌上的几道菜肴,尔后抬起头瞧一眼三弟,半晌没有说话。 三王紧了紧夹袄,身体也有些蜷缩,脸色苍白,丝毫看不见节日的兴奋和暖堂的温馨。 “来,吃!”大王用竹筷指指三王,又指指桌上的酒菜,“今天初五,本王与三弟小饮几杯。”说着,便抬起酒樽为三王斟酒,三王连忙欠身伸手阻拦,意欲自己来斟,大王用手拨开,小心翼翼地为他倒满了一杯酒。 “怎么不喊二哥一起?”三王见大兄王喊自己三弟,也顺势叫了二哥。每年的正月初五,大王都特意闲出一日,将两位兄弟宣进宫,再请来公主作陪,兄妹四人畅饮一番,叙叙家常逗逗闷子,一直喝道公主呵斥搅散宴席方才罢休。如今公主不在了,宴席立即死气沉沉起来。 “先与你聊聊,”大王顺势拾起一颗香米,放在嘴里不断咀嚼着,立即传出格格声音,红润脸庞上腮骨不断起伏,却丝毫瞧不见笑意,“三弟妹最近可好?” 三王微微点头,也是拾起竹筷,向桌面上探去,这是才发现面前除了一些衬菜之外,只有一羹牛肉,一盘香米,忽然警觉起来,这哪像大王膳食,那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两道菜肴!那些时候,大哥总是将这两道菜背着父王偷偷移至三王眼前,然后见无人发觉,便相视而笑,悄悄击掌庆祝。 “大兄王……” “直接喊我大哥就好,”大王微微欠身,再次为三王斟酒,自己直接端起面前酒樽饮下,指指三王,示意喝下,“听闻弟妹已有身孕,我这一杯算是恭贺!” 三王也是一饮而尽,不过手却微微颤抖。 “哎,”大王叹息一声,夹起一小片牛肉,又扔在在菜盘内,“没有了四王妹,这饭吃得香不起来!想起南疆一役,吾朝损失惨重,四王妹下落不明,更是失了北土的小公主和王公,至今本王也没有告会北土……”他忧郁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三王。 三王连忙低下头,稍稍皱眉答道:“大哥别总是惦记着了,保重身体要紧,李正已经灭了夷族,也算是为王妹报了仇;三弟只是想,暗害四妹的毕竟是北土之人,北土公主与王公陨殁也算是报应;不过,为弟有一事不明,朝中诸王三番五次催促大王查明实情,要北王给个说法,大哥为何迟迟不动?” 宫女上前为二人斟满,大王摇摇手,自己单独饮尽一杯,并未让三王端杯,他端起酒樽,手也颤抖起来,再一次趁着吃酒的机会看一眼三王,脸上立即布满失望和难过,一口浓酒入肚,他脸色更加红润起来,将酒樽极为缓慢地停放在桌上,思忖一阵,忽然抬起头淡淡说道:“大哥方才这一杯敬你,算是还你同胞骨肉之情!” 三王惊愣,白脸抽搐一下,瞪足眼睛恐惧起来。一杯敬年关,一杯谢王妃,这一杯竟像是要斩断兄弟之情!他身体猛然震了一下,一种不祥之感袭来,像是想起了四王妹,眼睛里也透出一丝愧疚,忽又强作镇定,几乎从喉咙挤出两个字:“大……哥?” “啪!”大王身体丝毫未动,猛然间手拍地桌,头却冲向三王,缓缓而沉重言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你大哥,你也不再是我弟弟!” 三王身体一抖,惊得身体后仰,狠狠地盯着大王。 大王也是眼睛瞪圆,明显眼角在跳动,似乎压抑着沉积已久的愤怒,腮处骨骼隆起,呼呼喘着粗气。 “来人,赐离别酒!” 离别酒,在南国王朝内被大王首次命名,他取得宝座后,识破几名奸臣真面目,流着眼泪赐给他们毒酒,被赐为离别酒,当时大王竟将自己手指刺破,不忍心杀死这几位老臣,可是公主断然不允,怕是他们东山再起,继续加害大王。 离别酒?! 三王急促喘息起来,喉头被刚刚吃下的最后一口香米顶住,几欲呕吐!见桌上已被放置一盏银樽,那里面是要命的毒酒! 想杀我?! 他本能地想去取剑,可是又颓然松手,在南国之内,除了陈王无人能敌过大王,他绝出不得五招。 “你这是无端清理兄弟!”三王突然吼道,白皙脸上闪过红丝,瞬间又变得苍白。 “啪”又是一声,大王狠狠给三王一记耳光,红红圆脸上满布愤怒,身边两名侍女险些吓倒,不敢近前,双腿不断抖瑟。 “清理兄弟?”大王闻听,更是眼睛稍迷,痛苦说道,“你若是视我为兄弟,为何加害北王,暗杀陈莹儿,计杀公主,他们都是我们的亲人!你若视我为兄弟,南疆一役已过数月,为何迟迟不来忏悔?你的眼睛里若还有兄弟,又为何冒着二弟的名义指使北番族叛乱?!” 说罢,大王一把扯出公主传来的密信扔给三王。 三王手忙脚乱地抄过来观看,一屁股瘫坐在红毯上,在咯宁族送来的密信中,咯宁族已经将北王骗到族地,所以在他心目中克匋早已得手,北王早已崩天,说不定北土之内已经要举兵南下,所以一直在怂恿门下诸王谏议大王以公主被刺为名发兵北上,只是陈莹儿没有暗杀成功,陈王一直阻拦方没有得手。 “兄弟,亲人?哈哈哈……”他发现与咯宁族的密信已经到大王手中,自知难逃厄运,突然大笑起来,笑道中途又戛然而止,也是俯下头紧紧盯着大王,“我自知已无立身之地,只好先下手为强!大王,恐怕此刻北土之兵已经开始南下,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所以,你若要我饮下这离别酒,需要问问南北数城五十万军马同意不同意!” 恼羞成怒的三王,开始威逼大王。 大王眼睛一闭,愤愤将涌上来的眼泪压回去,身体顿时萎靡下来,低着头伸出手,食指指向三王:“你,你个畜生!简直是无药可救!” 多日前,三王已经密令门人,一旦自己遭禁或者出现意外,立即起兵逼迫大王。他哪里知道,信件依旧,可城主已换。 哪怕是一句哀求,一句道歉,也许会触动大王本是仁慈之心,毕竟早在冬末大王就已经获悉一切,一直苦苦等着三弟认罪;哪怕绝望,也是令他与家人度过年关,享受最后一次天伦之乐。 有谁知道,这些时日大王如同地狱一般,痛楚煎熬着! 三王竟以为自己得逞,阴笑道:“大王也要好自为之!”正欲起身,眼前多出一封手书,信封之上赫然写着“四王妹”! 公主没有死?! 三王慌乱打开密信,脸色更是惨白,豆大汗珠滴落下来,那不是因为热,而是恐惧,一种面临死亡的恐惧,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宫内耀武扬威,门下信件一如往旧,而南北七座重兵城池已被公主和北土王公全部收服,自己,全天下只剩自己! 他冷冷笑起,竟流下泪珠,擦拭着嘴角被大王一嘴巴抽出的血渍,整整衣冠,不再去看大王,心里想着自己妃子和怀中胎儿,狠狠瞪着那封密信,知道只凭一张纸,便令千余人丢掉性命,更重要的,那七座城池还有他逆反之音。 三王徐徐取过那杯酒,猛一仰脖吞入肚内,片刻嘴中便涌出黑血。 “大王,”三王张开嘴,那血便滴落下来,“不要以为我死后便平安无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起异心吗?” 大王没有看他,也是粗粗喘着气。 三王擦拭嘴角,满手是血,仍然狠笑着说:“大王嫂根本不是病死,而是被人用毒害死,她明明知道药中有毒,仍然坚持喝下,但害她之人绝不是我,所以王嫂之后定会有人加害我,又能怎样,不出手……就等……死!” 死字刚说完,他也是瘫倒在地,抽搐几下一命归西,死去。 “扑──”大王闻听此话恶怒攻心,一口鲜血喷出。连日的苦楚,加上手刃亲兄弟,已是急火如焚,闻听爱妃为自己饮毒而不言,更是承受不住。 “快来人!”侍女惊恐喊叫着,瞬间蹿进几人。 大王摇晃着立起,怒不可支,抽出护卫的宝剑欲刺向三王尸体,被侍臣拦住,嘴中忿然道:“此事为何不早早禀告?!” 大王几欲摔倒,被众人扶住,缓缓抬起头命令侍卫:“杀了她们两个!”手指伸向侍女。 瞬间,两名女子命丧黄泉。 这就是痛不欲生的大王!别无选择的大王!“拟令!”大王喘着粗气,命令文官,自己也是卧病倒下。 殿外的二王忽然听到哭叫声,手中一动,一瓣梅花脱落下来…… 不日,一道大王旨传遍王宫内外: 大王历十年正月初五,三王暴病而逝;征南将军张和御夷功赫,骁战而亡,追封副王;南梁掌城冯吉昌功至累陨,提为冯王;大王后病逝之余,普临瑞雪,昭示天意,赐为永世王后,世人敬仰不可亵渎;再令,陈王护国有功晋恒王,二王为亲王! 南国王朝内,只有公主心里滴血,这是一道全然为假的王令!一道无奈而为的血书!她知道,自己的兄王几近绝望。 公主牵马踏雪而归,如若不是三王“病逝”,大王患病,她绝不会这么快返京。她凝望眼前宫殿,仍是那么气派,宏壮的檐脊之上铺着一层白皑,宁静而肃穆。可是总觉得少些什么,想着想着,不自觉将胸前锻绣紧了紧。 “你们愿意回京吗?”公主问身边两个侍卫,眼睛却一直盯着王宫,好似要硬生生把那个袭胸的家伙瞧出来。 “公主在哪里我们就愿意在哪……” “好甜的嘴!”公主道。可是,一到王宫就想起那些变故,也就想起了那人,想起他,便心中抽动,很不是滋味,只有她心里明了,心中已有文图!那是一种甜涩感觉,一种稍微安静就想哭的感觉。 思念文图的,还有陈莹儿! 她已经明显瘦下去,自从听闻文图与两位公主疑似战死,便再也未笑得出声,日日哭泪伴随;又有宫中讯息,大王一病不起,更是心如刀绞,便是父王加封一喜,也未换得一丝笑颜。 “小姐,老爷封为恒王,那么将来你也是王,我该如何称呼?”钰儿见小姐日日愁容,也想逗之一笑。 “若那文图无恙,大王康健,平凡女子也好!”陈莹儿又是眼泪流出。 钰儿慌乱,没想到句句弄得小姐哭泣,赶忙去擦拭,不敢再言。 陈莹儿见钰儿紧张,便牵住她的手抚摸着,苦笑说道:“这世间只有两个男子最为令我牵挂,一个是文图,可是已过半年仍毫无音信;另一个是大王,你相信三王是病逝么,既然有王令,就证明是大王亲手斩杀了叛逆之弟,他又病倒,我能帮得上什么,什么也帮不上!”陈莹儿眼睛狠睁几下,已无泪可流,“钰儿,快些掌灯吧!” 陈莹儿眼睛渐渐失去光芒! 钰儿大惊,现在刚刚未时,天色虽不是大亮,可绝未到点灯时间,一种恐惧袭来,她却不敢声张,默默去点起梅花映灯…… 翌日,大王宫外。 一轮红日映空,无尽白雪当地;数排彩旗摇曳,列列精兵伫立。 远处,走来一个人,飒爽英姿,步履捷健,他就是冷凌! 第043章 雪山之巅(二更) 峰接碧天,雪铺长道;隐隐暗暗,迷迷茫茫。仰头瞧不见北域雪山之峰巅,俯首寻不得雾霾吞没之山脚,文图眼角泪珠早已被冻成冰滴,低头看一眼怀中的符柔心乱如麻,她面色苍白肿胀,小嘴唇已是发紫,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睫毛一支支扑在睑外。 “就到这里,你们且回去等待!”文图看见前面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入者死”三个字,分明是用手指胡乱地画出来,便命令随从说道。 三名铁勇断然不肯,纷纷道:“王公大人,这是北王之令,我等死不能离。” 文图遥望无影山巅,丝毫不见任何路径的雪原,又瞧一眼红图驹,沉声道:“人多反倒牵绊,再者山内是何情况不得而知;你等到山下候着,待我下山再做会合,食物足够数月,三个月之后若不见我,便回去复命吧……” 几人硬要跟随,文图突然抽出剑来,狠狠瞪着勇士,他知道若是兵勇入山,定会在那里丧命,自己死而无憾,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且,随时会与符柔消失在山巅。 “王公,你要沿着有树木之地前行,以防暗坑!” “每走几步,定要深探前方雪况,免得是沟壑积有松雪。” “定要走峰岭,断壁是爬不得的!” “要侧风而进,小心雪崩……” ………… 文图不断点头,将符柔用厚棉披风裹住,垂挂在胸前,左手持探路铁杖,右手牵着红图驹,开始雪山之旅。 符柔已经气若游丝,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必须尽快到达顶峰! 文图一路沿着侧峰而上,探得几尺前进几尺,遇有陡峭之处,文图便侧卧下去,用剑和铁杖勾出一道道坑洼,引得红图驹跟上。 无论那传说是真是假,那怪物究竟是说过红图驹名字,不得不带着心爱宝驹登山。 一步步,一尺尺,有时确是一寸寸;身后,便留下一条断断续续脚印,抑或是一小片狼藉。 深夜,闻听符柔呻吟,疲惫不堪的文图便寻一处山弯落脚,砍些树枝点燃起来取暖,从马背的棉袋中取些水和食物,准备喂食符柔,她哪里还能张得开嘴,文图便将食物嚼碎,嘴对嘴喂将下去。 文图见小符柔浑身颤栗,探出手摸摸,竟是在发烧,他眼睛酸涩,内心痛楚不堪,立即解开自己内衣,令符柔紧贴自己胸膛,用整身的棉衣护住她。 “文图哥哥,我是要死了么?”小符柔似是食入干粮和水,迷迷糊糊问道。 文图又惊又喜,终于听到声音,赶忙说道:“哪里的话,前面有几百人在修路,我们马上就会见到神医。”他不知道,身为穿梭师的符柔,正在痛苦维持岌岌可危的生命。 文图见符柔小嘴突然笑一下,紧接着便痛苦咧嘴,定是受不住那毒药的侵蚀。 他不敢睡,也无心睡,扣好衣带咬着牙立起,再度出发,好在遍地冰雪,能够映出一丝影像,文图瞪着眼睛艰难前行。 两个时辰后,天空透亮,文图却没有看见太阳,抬头一看大惊失色,阴暗天空竟开始飘起小雪,这是登雪山大忌,老化的冰雪尚且有些坚硬,如若再飘上一层薄雪,滑腻无比,寸步难行。 文图强行振奋起来,加快脚步,因为无法攀登雪壁,只能沿着陡峭侧峰而行,稍有狭窄之处,文图更是提心吊胆,万一哪步迈错,两侧便是万丈深渊。 道道孤峰披雪笠,一侠一驹一符柔;浩浩英雄铺冰道,一山一崖一忧愁! 又是一日过去! 文图累到极致,前不见峰顶,后不见来途,寻到一处岩石下,紧紧抱着符柔萎缩在那里打盹,又怕是自己睡过头,便弄来一捧积雪,用手紧紧捏成一团放在脑袋和岩石中间,待身体的温度将那一小团厚雪融化,脑袋便摔碰在岩石上醒来,赶紧牵起红图驹再行。 越是向前走,山壁越是陡峭,文图举步维艰,有时便是一丝一毫挪动,没有他人帮忙,只能自己用撬铲甚至是手探索出前行的道路。眼见符柔呼吸越来越微弱,完全昏迷过去,他心急如焚,一边谨慎前行一边喃喃自语,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抵御阵阵袭来的困乏,也试图用人的声音唤着符柔不要永远地睡去: “符柔啊,其实你并不是八岁,而是成年人,那么大的姑娘,哪能说睡就睡?你应该起来帮哥哥一把,你瞧红图驹都知道帮我……” “其实,陈莹儿为人确实很好,这样的女人在我们的年代已经好少见了,长的迷人,心也善良,又特别聪明,要不是身份特殊,哥哥还真的是心动了呢;符柔,你说说,是要她做大王后呢,还是嫂……靠,算了,说歪了……” “公主姐姐其实是很出色的,你别瞧她张牙舞爪,可是心里头有东西,其实应该告诉他我们的身份,要不……哎,也算了,不提她了……” “就说你的慕姐姐吧,慕女节,那么风华绝代的一个女子,狗眼看人低的二王爷竟然给赶了出来,是不是他薄情寡义呢?可那日见他的神情,却好像有什么隐情。你瞧,她是多么心细,为你缝制了很多衣裳,也时刻惦念着你我,其实以前哥哥见了她,也……不是,其实她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我们不能负了她……” “符柔,你是不是在笑话哥哥总是想着女人,其实不是,因为她们都是好人,当然啦,我们的符柔也是好人,心眼儿好,长的也漂亮……” 步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文图已经不敢向身后瞧,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脚下,稍有不慎一失足便会滚到万丈崖下! 太阳在乌云之下的光亮已经临西,终于隐隐约约地看见了顶峰,文图亢奋起来,因为怀中符柔还在呼吸! “啊──”文图一声惊叫,左脚踩在一处雪尖之上失去控制,眼见就要滚落,那意味着不是葬身雪海,便要从头再来! “嘶”一声啸叫,红图驹被拉倒在地,不知是凑巧还是悟通人性,红驹前后双蹄蹬在一起,肚皮下却紧紧卡住一棵白桦树,文图连忙右手紧绕缰绳,缓慢地缩短着绳索,借着红驹拉力和雪地的滑动,一点点挪上峭壁! 文图拉起红驹,忍不住将冻僵的脸贴在鬃毛之上,深切道:“谢谢你,谢谢你红图驹!” 红驹哪里懂得,即使懂得也说不出;它哪里能回话,即使能回,自然会说:你带着小娇妻问药,扯我来作甚? 又是一个时辰,文图终于踩踏千万冰雪,抵达巅峰之所。 夕阳下,顶峰来,只见空荡四处,唯有木屋一间!其实那不是木屋,只是用木头搭起的一处避风之处,没有绳索,没有铁钉,尽是凭借人力将木桩镶嵌入地,用人力将横七竖八的木杆穿在一处!那需要何等霸道的功力?! 峰顶的寒风如尖刀般锋利,烈烈作响。文图几度转身观望,这里甚是平坦,方圆数丈,除了那一堆木头,哪有什么动物,哪有什么白芝? 一丝失望和恐惧袭来! 红图驹不断地踏蹄,似乎也是茫然不知所措,忽然四足顿停,仰起脖颈长嘶一声,接着便是低下脑袋呼呼喘气。 文图几乎站不稳身子,看上去也是狼狈不堪,浑身的衣袄皆已破裂,无论是手上还是脸上都有伤痕和冻得发黑的血迹。 “你那怪物在哪?我那白芝何处──”文图猛集全身之气,长长嚎叫一声。 遍山便生出不断回音,阴森恐怖!半晌,音停静寂,仍是什么也没发生。 “到底有没有啊……”文图几乎要哭,怀中的符柔似是没有了什么动静,低声埋怨着,“不是说红图驹的主人才有资格么……” “嗖”一声,一样东西飞过来,赫然戳在文图眼前! 文图没反应过来,却已发现前面多出一样怪物,他不知道此物从何而来,到底是什么东西,那物白毛蓬乱,直达腰间,将头部遮得毫无空隙,也是有腿有手,不过那手上却也有着白毛,听不见声息,看不见模样,文图骇然震惊,不禁倒退几步将右手放在剑柄之上。 “你,你是人是畜?”文图微声问道。 那怪物忽然一动,再看时却已到达红图驹旁边,吓得红图驹连连后退,惊恐地闪躲起来;文图刚要抽剑,却又立即松手,以这东西的速度,就是杀了自己都看不见是怎么出手的! 稍稍半刻,那白物又一转身,停在文图前面,白手轻轻抬起,将四散白毛拨开一条小缝,露出一只眼睛! 人的眼睛! 文图一见是人,提到嗓子的心放了下来,本是讨物而来自然不能放肆,松开手弯腰作揖问道:“在下文图,敢为老神仙是?” 根本没回声,文图见那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胸前,不知什么时候,符柔的一只小手竟然露出些许,纤细手腕上的黄丝带令那怪物浑身一震!像是饥渴了数日的虎豹突然发现一只猎物般,那人的眼睛瞪得提溜乱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嘴角竟然淌出了口水,不知是笑还是哭,发出了一种声音! 文图一见那物这种情形,急忙将符柔的手揣入怀内,双手紧紧护住,弯下腰小声说道:“老仙家,要是吃就吃我,这只是个娃娃,而且中了毒……” 怪物懒得理会文图,突然冒出几个字,甚是生硬,估计已经生疏言谈,此言一出,却惊得文图目瞪口呆! 第044章 雪山娘娘 “这娃娃可是符姓……那匹马果真是红图驹?” 这句话沉重而缓慢,好像不是从喉咙中发出,如此笨拙而只字不差,竟像是习练了无数遍,尤其是符字和红图驹三个字,相比其他字眼要清晰一些,老怪物更是颤声道出。 文图心中陡然震动,符姓?红图驹?这又是什么情况?那娃娃当然姓符,名为符柔,是他亲自起的名字,眼下是北土四公主,实为一介传梭师,将来是他的老婆!至于那宝马,不叫红图驹叫甚? 他不敢乱来,也不敢乱说,张着嘴巴冲着怪物点点头,示意所言不假。 这是荒无人烟的雪峰,本来听见人声算是幸运,可那匪夷所思的内容将文图打入万丈深渊。无论是谁此刻都会魂魄离身,就像是大半夜在街上忽然有个陌生人指着你问,是不是你的屁股上有颗红痣?抑或是刚刚出门,却见到一个面貌狰狞的人伸出手,冲着你索要昨夜梦中捡到的银子! 无论红图驹还是符柔,都是文图亲自命名,那也是三年前穿梭进入南国王朝时的经历,符柔穿梭进入南国后,被南符黑斧收养,临终时令自己给起名,方有符柔其讳;至于红图驹,更是自己半夜抢来的宝驹,当时合红鬃文图而成红图驹,这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可这里是千年雪山,与外界丝毫不通,哪能知道这些事情? 谁知那怪人根本没去看文图举动,而是突然蹿过来! 文图忽觉白影临近,本能地去护符柔,可是手还未合到一处,小符柔已经在那怪人怀里!怪人双手捧着符柔,不断摇晃着脑袋和头发赏看着,嘴里发出啧啧声音。 怎么无端抢人?想起方才老怪物垂涎的神色,文图惊恐之至,腾身奔去意欲将符柔抢回来,那是他的未来老婆!“嘭”一声,忽觉胸前发闷,身体飞出三丈开外!可那家伙的腿却像是一动未动! 哪有这种可能?即使是大王和北王,断然使不出这种招式,没有感觉到任何动静,人便已被踢开,更令人惧怕的是,那老家伙的双足依然戳在那里,丝毫没有抬起再落下踩踏出的痕迹,足印唯一,可见是举止坐卧丝毫不差。 文图见老怪物已经将符柔缓缓抬起,大惊失色,口中狂喊:“不要啊……”他双手抓雪,刚要起身,却又一下子扑下来,一件令他苦笑不得的事情发生,在这万丈雪山之巅发生,在这片旷无人烟之地发生── 那人猛然抬头,白发甩向背后,露出苍老不堪的皱脸,仰天嘶啸:“哈哈哈……”那声音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气流,四处残雪飞起,远处甚至发出雪丘崩断声音,文图连忙捂住耳朵,呲牙咧嘴痛苦不堪! 接着,那人“扑通”跪下,双手高高举起托着符柔,脸上竟露出虔诚之色,浑厚之音发出:“符娘娘,小仙在此拜跪,等候四十年,终于来了!” 说罢忽然没了踪迹! 文图确认那影子是钻入了木屋,可是惊愣半晌却没起身──娘娘?在南国王朝,最大的女官是王后,根本没有什么正宫、贵妃、嫔妃一类名称,哪来的娘娘?那老家伙说他等了四十年,可自己与符柔刚穿梭进来三年!难道四十年前就有了符柔和红图驹的说辞么?不可能! 娘娘! 那我是什么?我这一辈子可做不了皇帝! 他,想的太多了! 文图立即放弃不可能有结果的思考,爬起来冲向木屋,隔着空隙看见那老翁已将符柔立起,双手握住她的小肩膀,似在发动什么气功,刚想伸手推门,不觉又是一股力量拍在身上,睁开眼再看,自己又是爬在了木屋之外三丈处! 卧槽! 文图几乎开口骂人,如若是人,为何如此无礼?抢了我的老婆,近前看一眼都不准!转念一想,别说那老头如此这番应该是没有恶意,即使是有,估计自己这两下子一秒钟就会粉身碎骨。 他顾不得爬起来,呆呆地盯着那木房,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过了一会儿,突然听见细微的声音,那是符柔的声音!是符柔活过来的声音!那一声痛苦微音,却是文图听见过的最为动听、最为惬意的声音!不禁一轱辘翻身起来,不敢出声,径直呈出跪地状态,无论老神仙瞧见瞧不见,这一跪也算是谢过了…… 更是令他诧异的是,这两次被击中竟然没有受伤,这怪物自称小仙,估计真是什么神仙吧?神仙不害人,还跪拜符柔,总之跟着符柔没错,便悻悻走到红图驹身边,取出些干草喂喂它,掏出水粮喂喂自己,眼睛一刻也不敢从木屋那里移开,怕是再一睁眼连那房子都不见踪影。 天色忽然黑下来,文图瞪得眼睛酸痛,感觉那木屋真实存在,毫无凭空消失的样子,便逐渐放下心来。他瞧瞧四处无安身之地,便牵着红图驹走到一处角落,这里两面立岩,雪山之顶也算是最为惬意温暖之处,指指红图驹卧在身旁,红驹果然听话,四腿一弯便伏了下来,他拉出厚厚棉被钻进去,旁边有遮风之石,前面有红驹供暖,再者几日的奔波和刚刚的折腾,不禁昏昏然睡去…… 忽然,他见到一位女孩冲自己跑来,二十一、二岁,漆黑的齐肩短发,微圆嫩滑的脸庞,笑起来层次分明,嘴不说话就透着甜美,最动人就是那眼睛,乌亮却不是很大,迷迷却不似勾人,如此有灵气;身上穿着的竟是一身校服,白蓝相间,可是绝阻挡不住胸前跳跃的青春懵懂,身材修长,哪里该突,哪里该收,似是精准雕画,这是哪家子俏妞? 文图连忙起身,无论是不是打听事情的,一定要好好接待一番。 那女孩跑到文图眼前却立在那里停下,双脚有些踌躇,紧闭微红薄唇,温柔看着他,好像又不敢造次,眉间仍透着腼腆。 “你找谁?”文图忽觉在哪里见过。 “找你啊……”小姑娘双手一背,毫不掩饰答道,身体微微一动,便惹得文图眼球一低向姑娘的胸部瞧去,晕,她穿的是高领衣服,什么也瞧不见。 “找我?”文图再次审视这姑娘,确认没有接触过,刚想告诉她认错了人,还是有些舍不得,便搭讪问道,“那你说说,我叫什么?” “文图啊!” 文图有些犯蒙,一旦确认对方真的是来找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摸摸后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 “文图哥哥,我是你的小符柔啊!”小姑娘格格笑着,一副不满的样子,鼓起了小脸。 文图惊愣不止,符柔怎么长这么大了,噢对,她本来就这么大,原来长的是这个样子,好,好,非常好!想着,便绕过桌子,直奔符柔而去,不自觉张开了臂膀,猛地抱过去,却突然醒来! 睁眼一看,他心中懊恼,只见自己正在搂着红图驹的后腿,好个尴尬!红图驹竟然在擦蹭着他,似是在敲醒他。 抬眼望去,已是清晨。远处的东方泛起青白色,一夜过去!他身上铺满一层微薄清雪,眉毛胡须也是浸染白色。四周白蒙蒙一片,看不见底端,听不见鸟语,嗅不到炊香,依旧死寂一片。 这是山巅! 文图忽想起刚刚做的梦,“符柔!”连忙跳起来,慌乱地拨弄掉雪和冰冻,冲向那神秘木屋,待要接近,忽地放轻脚步,因为对那两次突兀被击飞心有余悸,开始缓缓向前挪移,尽量做到脚下踏雪无声。 马上就要看见屋内情况,又是“嘭”一声,文图被击飞出去! 这还有完没完?! 文图怒不可遏,“刷”拔出剑来,瞪着那简陋不堪的木屋,紧接着一样东西从里面飞出来,分毫不差落在文图脚下…… 第045章 无上剑法 文图以为是暗器之类的东西,猛地向后跃去,低头定睛一瞧却是一本书,黄褐色书页,汗渍斑斑,上面写着四个字:无上剑法! 他读过书籍小说无数,知道这无非是那种关键时刻令主人公飞黄腾达的东西,里面无非是刻画着丑陋的小人模样,耍着招式,写着心得,试图改写男女主人公人生;可是心中暗道:我来自现代世界,这东西早已过时,那里是散打世界,打不过还有手枪、炸弹! 这定是那老翁见他屡屡想入小屋,扔出来供文图消遣!无论如何也是进不得木屋了,冷风不断吹凛着地上的书籍,他便顺势瞧去,里面没有“小人”,全是文字,再用剑尖挑开书页,翻到第一页,是一行大字: 无上剑法,意为上,行为中,剑为下! 有点意思!文图本就是书迷,文字为食,日日贪婪,书上的,网上的,只要眼睛能睁着就如饥似渴欣赏。 可能,这就是穿梭师的天性。 入不得屋内,见不得符柔,干脆便坐下来翻看。 书中的确介绍着一套剑法,无宗无派,无纲无领,却从提剑出剑,一直到挥剑收剑介绍得极为流畅,文图大为惊异,这几乎不像南国王朝内之人书写! 无上剑法,讲得凡剑术并非大同,根据持剑之人的特异,采用不同的出剑始点,挥剑弯度和力度,以获得最大的攻击力度和最快的速度,将浑身之气力融于意念之中,引用不同的攻击之法,或长或短,或强或软,或狠或速…… 不出一个时辰,便通读完本,这还是放慢速度,如果是小说,一刻钟便结束。 文图觉得饶有趣味,便扬起剑,提起丹田之气、猛然拧转身体,依照书中集结意念之法,无剑无人,忘我而出,一道剑光飘出去,霍!那剑光果然凌厉,地面上薄雪纷纷扬起,现出一道半弧形,露出砂石! 再看自己,后背挺直,右腿后伸,左臂弓状抬平,手掌是一个漂亮的梅花指,右臂探出可放可收,很有剑者风范,绝对属于那种不谙剑术之人见了一定拍手叫好姿势! 哈哈哈! 文图大笑,似乎明白了什么,再次拾起那本书赏看,从头到尾一字不落读阅领会,远处的红图驹歪着头,一动不动凝视着文图。 意集气,行发力,剑随意。 文图悟出了无上剑法的精髓,一切以自己的意念为本,控制好自己的身态,最后才去把控剑身,其中最大的奥妙就是招式为下,一切以自己的长处为根本。力大者攻其准,敏捷者善其速,根据不同的长处阐述不同的驱剑方式。 木屋那边丝毫没有动静,文图无事可做,便结合书中招式操练起来。果然甚是受用,比那鸟剑更是直接,更是霸道。 一字长天,以意控剑,借着身体骤停之力,施展剑气横扫前方,着重攻击对手中部,其快无比! 排山探月,乃是挑剑击发,或左或右,斜上而刺,侧身而发,有攻有防,力在下盘,攻击对方身体由下而上; 拨江翻海,俯身而施,意在敌手下盘…… 而这一切,却绝不在剑锋,而是剑气!文图耍来耍去,空有架势,却无力道,只好从头再来,不得不从第一页学起,意牵经络,运气而结,打坐在那里凝神聚气控制气脉,一坐便是几个时辰…… 三日过去,小房依旧没有开门。 文图风餐露宿,也只好凭借无上剑法的功法抵御风寒,他闭目坐在一处岩石上,任凭那烈风吹打身体,身外已经集起一层薄薄的护罩。忽然,文图猛地睁开眼睛,他想起小鸟,想起了自己的“鸟剑”──如果,小鸟啄食远处虫物,多出那漂亮的展翅,耽搁哪怕半秒,有可能虫飞远处,抑或被其他小鸟捉到。 他跃下岩石,拔出铁剑,彻底地放弃了身法,任凭意念左右自己,施展起无上剑法! 一片片光影,已然看不到剑,舞者周围的雪层层远离,仿佛是一道旋风逐渐扩散,及至红驹,撩得宝马嘶叫一声,原地踏步不止;文图身法毫无讲求,或高高撅着臀部,或手掌按住丹田,忽像猿猴,忽如逃鸟,看上去难看无比,丝毫不像是舞剑之人! 文图停下,徐徐收回意念,左手一扬,那《无上剑法》飞向高空,他随之一跃而起,就在那书返落的刹那,一道剑光撩开扉页,在那行字上一闪而过;书本落在地上,不知里面状况如何,只是很多年以后,大王之子初获此书,翻开书扉,发现那行字中,“行为中”三字已被人拦腰斩断! 意为上,剑为下,而无行! 他见周围的雪被剑气扫得很远,荡出一圈空地,满意地笑了。 “文图哥哥!”木屋内忽然响起符柔的呼声! 时虽三日,竟似三年,那甜美声音阔别已久!文图喜出望外,疯子一般扑向那座木屋,哪还顾得被嘭嘭,一把推开了木门,里面场景着实吓了他一跳:老翁打坐在一张木板之上,那厚乱的白发陡然向上立着,上面飘着一团白气,看来运功消耗甚多;小符柔面色红润,紧裹着夹袄端坐在一尊圆石之上,伸着双手在寻找文图。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浑然不知已是眼含热泪,瞬间便把符柔紧紧抱在怀里,怕是再被别人抢去,她还这么小,便为自己将来的老公挡了一记毒镖,若是自己中镖,断然来不了这雪山之巅。 见符柔容光焕发,文图再次瞧那老翁,不管他见不见得,也是深深鞠躬,表示感谢。 “是谁救的我?”符柔悄声问,小手紧紧抓着文图。 “是一位老爷爷!” “老爷爷?”符柔似乎有些惊讶。 “错!”老翁突然开口,睁开双眼有些惊怕模样,连忙起身弓下来,“娘娘在上,小仙不敢枉自尊大,自古仙有长尊,人有辈分,唤我小仙即可!” 文图大愣,这人不像是疯子,又为何语无伦次? “小仙?”符柔甜甜笑了,“会不会和文图哥哥一样俊美?”说着,伸出双手示意要抚摸那人一番。 “这使不得,定是折煞小仙!”老翁后退一步,慌乱地捋着自己乱糟糟的白发,竟像是害羞之态,用手仔细梳理厚发,可是那头发早已皱乱,根本无法弄得顺滑。 文图见老仙的模样赶紧说道:“符柔,那,那小仙确实很俊俏。” 符柔点点头,看来开始在脑海中描绘漂亮仙人模样。 听来听去,文图觉得老翁自称小仙,甚是尊敬符柔,而目前自己是符柔哥哥,定是地位可圈可点,再者刚刚拍完马屁,将老头丑陋不堪形容成俊俏,便有些浪荡起来,大言不惭对老翁道:“在下感激对符柔,额,符柔娘娘的救命之恩,不过还有一事相求,便是闻听此处有一株白芝,能够治愈百病,也好医愈她的眼疾,不知是真是假?” “哼!”老翁从鼻孔中出声鄙视,翻了翻白眼怒视一下文图,接着撇撇嘴,一不小心眼睛扫到符柔,立即又庄重起来。 文图碰一鼻子灰有些尴尬,没想到老家伙滴水不进,便把符柔抱得高些,只要瞧见自己,就能看见符柔,防止那老家伙再把自己一脚踢出去,悻悻地转过身,把那本《无上剑法》放在一摞书上,也懒得再去看。 “当真是出息不得,”老翁见符柔与文图的脸几乎挨在一起,干脆闭上眼睛,不想再瞧眼前男子,“一代宗法,竟无丝毫敬意!” 有话题! 文图连忙迎上去道:“只是剑法而已,敬其志胜于敬其行。” 有作用,那老翁卷起的白眉微微挑动,嘴未动却出了一声:“刺我一剑来!”文图身子一哆嗦,不是因为语中含义,而是明明没看见张嘴,这声音从何处而来。 在他读过的小说中,却有类似描写,可身临其境到底还是毛骨悚然,知道一般这种情况下都拒绝不得,立即将符柔放在一侧,抽出剑瞄准老翁,不过那姿势不是剑法中所述模样,确像现代击剑手出手前的准备动作。 “刷”一声剑便刺向老翁。 当然是刺空,文图再看,那老头竟仍在原位,不自觉揉揉眼睛,不会错──老翁屁股周围还是尘土,不可能这么快吧? 的确这么快! 这时,老翁却也睁开眼睛,端详文图问道:“哪里来的如此快速剑法?” 文图蒙圈,是赞赏,还是调笑? 他不好意思没有回答,却见老翁站起来顺手拾起一根木枝,甩甩头示意自己跟着出去。他才不肯,出去定挨揍。 “文图哥哥,”符柔似是感觉到什么,“那漂亮小仙要做什么?” “他要和哥哥比武,我……”文图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我打不过他。”的确,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还没等瞧见动作呢,人便已爬在三丈开外,虽然不疼不痒,可是那样子着实令人难堪。 “他是好人,救了我,比武也不会打伤你的,”符柔开始向外推文图,看来天下女人没有希望自己哥哥窝囊的,同时有抬高嗓门喊着,“小仙,可不要把哥哥打伤了……” “小仙遵命!”外面,老者痛快允道。 文图不知这老翁到底是痴傻,还是另有缘故,听着这对话险些笑出来。 第046章 雪巅飞仙(二更) 山顶上因为时时有风,地面上又是薄雪一层,晴日照上去显得旷朗清新。此山为巅,四周布满着云雾和分散四飞的雪花,所以不能一览低峰。老仙弯曲着身子立在场地中央,任凭乱风搅动长发垂须,稍有显现,却见他闭着眼睛,根本不用瞧外面的一举一动。 文图其实非常胆怯,万一力道失去准头,说不定会被老者将自己踢倒九霄云外,再想上来可就难了。于是,脚下小心翼翼,做好逃跑的准备,毫无声息双手抬起长剑,侧着脸防止山风迷住眼睛,一点点向老仙移去。 “只用无上剑法!”老翁眯着眼,抖抖手中木枝。 比就比,文图看一眼立在木屋前的符柔,她已在侧着耳朵倾听。 一剑刺去,老翁果然一愣,没想到这么快;由于只用一种剑法,再者老者已经耗尽了功力,硬生生令文图使出三招,木枝才敲打在文图头上! 文图收剑认输,为感化这死老头子,故作遗憾冲符柔嚷道:“符柔,那俊俏的小神仙三招就将我打败!” 符柔立即撅起小嘴不满,看来救她一命也抵消不了对哥哥的崇敬。 “哪里来的如此之快?”老翁突然问道,不过瞧见文图架势还是撇嘴鄙视。 文图见对方终于肯与自己对话,又怕说多引起不快,简单回道:“没有姿势,随心而欲,剑速自会快些。” 老翁竟惊住,一抬木枝指向文图:“说说听来。” 两人进入木屋,没想到老翁对剑术如此感兴趣,可能是多年来一直在参透缘故,文图便一五一十到来: “无论何种武术,都是人之动作,最初起源至劳作护身或舞蹈礼数,后来衍生为围猎竞技,再后来才成为对抗之术,而能够使用之人皆是贵族官宦,故制术之人一则受习惯所限,二则必将术法编得优雅。时至今日,我辈所用剑术一代代万变不离其宗,殊不知大多时间都是生死之夺,命悬剑锋,如此说来要那剑姿何用,不必准备,不必多出丝毫无用架势,只要能保持最快最重就好。所以……” 文图试探着看向老翁,生怕这一番言论触怒对方,可是那老人已在微微点头,便大着胆子说出最后一句:“那无上剑法,应为意为上,剑为中,行为下。”他终是没敢说出无形两个字。 半晌,屋内一片死寂。 老翁脸上不断搐动,嘴角忽笑忽抿,眼睛忽闭忽翻,似在思考着这数十年来的修炼,以及梦寐以求的这时日;不知有多少故事,多少辛酸,多少哀求? “哈哈哈!” 又是那般狂笑,木屋震荡得灰土掉落,吓得符柔一下子扑向文图怀里,老翁猛一拍胸脯,也是一片尘土飞起,被木缝中投进的阳光照得一清二楚。 “想要那柱白芝吗?”老翁突然喝道。 白芝?! 文图闻听果然有此药物,拨浪鼓有多快,他的头点得便有多快! 如若能够医好符柔,定是对符老爷在天之灵的慰藉,对北王晋封公主的报答,不枉穿梭进南国王朝一场,再者那是自己未来之妻,当然眼见光明最好──虽然不嫌弃,也嫌弃不得。 “要取得我那白芝实为不难,”老翁指向那厚厚一叠书籍,“你且将其尽数参透,若能过得我这一关,自然献上白芝。” 十几本秘籍! 文图大惊失色,正色道:“即使我是佛来之身,万不能短短几日便参透如此多的武书!” 老翁绷脸道:“无上剑法,凡人参悟少说也需十载,你且几日便达如此境界,小儿定有此天分。”估计是太多年未曾与人对话,一经打开话匣子,老头子却也字字清晰起来。 小儿?文图简直对这怪物不可理喻,那边女娃娃一口口娘娘,到这里却成小儿,哪里来的无厘头? “老仙家……”文图刚要诉说委屈,可是眼前却没了人,再度追赶出来寻找,四周早已没了老怪物的影迹。 无奈,文图便开始逐本研究那些秘籍,一日日如同读小说般边读边练,唯一能够令文图开心的只有小符柔,偶尔玲玲笑声,偶尔喊一句哥哥,偶尔扑在文图怀中睡觉…… 对于当世高深莫测的武林心法,若是南国天下之人确实需要极长的时日去领略,可是文图乃是熟读万卷的阅读家,再者又是来自更文明发达的世界,领悟起来游刃有余。他发现了,之所以老仙家首先赠给了自己《无上剑法》,是因为其他功法相比之下都有所逊色,文图便去其杂粕取其精髓,一日日或剑或掌,逐一修炼起来。 白日习武,晚间静修,掌攻身之术,提御气之神。忽剑风漫起,身外萧条;忽掌气环绕,飘雪四飞;忽飞天游走,轻化无形…… 掌为风,剑为雨,北域雪巅谁为主,苍天厚土;行是谈,卧是笑,老木弱风皆是仆,流芳千古。 万事皆怕痴,文图这一头扎进去,顿然对大家的武技深为赞叹,那也是一本本小说,一本本故事,一代代历史,只是没有角色,没有情节,但却有生命,一副副强者更强的生命! 数日之后,文图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那便是粮草不济,带上来的食物有着冰天寒地的自然冷却,倒还能够维持,可是红图驹的草料却出现了空缺,再者符柔一日日的冷粮粗饭,也逐渐消瘦下来。还有,那老仙家毫无音信,仿佛入化了一般,不知去了哪里,文图也偷偷摸摸寻遍了整个山巅,没有发现白芝的任何蛛丝马迹。 “符柔,是不是觉得餐宿很苦?”文图心疼地问道。 符柔急速摇头,似是安慰般拍拍文图的手说道:“有哥哥在,怎么会苦呢?” 木屋外,又是传来红图驹突突声音,偶尔还嘶叫一声,提示主人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山上的水不成问题,因为这里一尘不染,拿一盆罐取些雪来,残木点火微微一烧便融化开来,再从干净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多多过滤几遍,两人与红图驹便可以饮用;只是这吃的难以解决,山巅空气稀薄,极少有草叶、动物出没。 文图瞧一眼符柔,虽然有些清瘦,可是气色甚好,倒也纳闷起来,这里冰天雪地,气温极低,氧气稀薄,他可以施展功法御寒,可小符柔却一点也不惧怕寒冷,跑来跑去丝毫没有冷意,也未患得什么伤风感冒一类的病患,着实是奇迹! 难道仅仅是因为老仙人的施功之为么?想到这里,文图忽然一振,立即喊过符柔嘱咐道:“符柔,你在房子里好好待着,哥哥向山下寻一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草料和我们能吃的……” “我也去!”符柔未等文图答应,便一转身爬在他的后背上,双手紧紧搂起脖子。 “也好!将你自己放在山峰上,哥哥倒是有些不放心……” 不一会儿,一道人影开始飘下山巅。文图忽然发现,再也不像当时上山那般费力,稍稍提气,便可以轻步如飞,更不会惧怕那悬崖峭壁。一紫一红,开始穿梭在雪海之中,越向下行,山中便有了飞禽,似乎从未瞧见过文图这等动物,纷纷惊逃四散。 奔下山巅数十丈,文图发现一处平缓向阳之地,迅速斩断一根粗木,施展力气挖掘起来,不刻厚雪便被清除,里面果然有一些树叶细枝,更令人振奋的是,深雪里竟然还有一只冻僵的野兔! 文图如获至宝,仰天大笑,激动地扯过符柔顺势一倒,仰卧在厚雪之上,将符柔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大声笑道:“符柔,今晚哥哥给你做一顿大餐,保准你极为享用!” “什么是大餐?”符柔干脆爬下来,伏在文图身上。 “就是有肉的晚膳,哈哈……” 符柔禁不住吞下口水,小脸笑得阳光灿烂,好长时间没有吃到肉,甚是高兴,便低下头寻摸了半天在文图脸上亲了一下。 文图忽然想起什么,赶忙起身,再缚住符柔,收拾好战利品再返山巅。他将那些寻来的树叶细枝用剑斩碎喂食红图驹,再弄来干木点火,开始烤兔充饥,瞧着符柔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的样子,也是幸福地笑起来…… 在北山顶峰,一个与世外隔绝的地方,文图与符柔俨然一对小飞仙,一个日日习武,一个跑来奔去,忽而御雪寻食,忽而互拥畅笑,成为永远为冬日的山巅之春色,身外几乎日日可见的飘雪,一望无垠的白皑,成为两人不离不弃的家人…… 这一段时日,是文图整个穿梭生涯中最为开心的记忆。 转眼几个月过去,文图不断更新着自己的剑法,他开始在脑海中勾勒老仙家的身段,将他的身体特征一一目测出来,在雪地上开始计算,因为他终于悟得:无上剑法遵循持剑人条件而发,其他书籍也是深奥无比,手法、意念、气力和速度各有所长,不过他要自己创造一路剑术。 一套可怕的剑术! 那剑术中,不单单根据自己体征,将剑术中的各个要穴发挥极致;更重要的,还要根据对手的情况,哪怕是身长、臂长、骨骼宽瘦、丹田高低,甚至是呼吸快慢、头发长度等等,统统融合在一起,在一隙间距中制胜,你少得一寸,我多得分毫,剑剑在彼身! 终有一日,他豪立山巅,扬剑一挥,四处积雪飞扬,一处突兀的岩石应剑气而断裂!他高声长啸:老仙家,你在哪里,我要与你斗剑── 远山之中,忽然迸发出数丈落雪,就在雪里,飞出一人,正是那老仙者! 第047章 雪巅论剑 云阳抚青岩,仰首不见巅,遥探缥缈罩,咫尺有神仙。耸入云霄的高峰,寒风嘶嘶鸣叫,飘雪厉厉斜飞,一红色小童俏立木屋前,凝着神色侧耳倾听,平地中央一老一少,一怪一人对峙而立。 文图长发飘飘,持剑凝对,一股荡破山风的气势浩然脸上;老人白发已经扎起,尾结自是符柔手腕上的条带,手中一把木剑,似站非站,身体前倾,瞪着文图。 呼! 剑声起,剑风吹! 两人立即消失不见,听不见双剑碰击声,因为格挡浪费时间,都知道对方要刺向那里,躲开便是,可是刺去的,仍是空空。 文图,虽然没有极高的内力,可是也已参透群书,体内流着穿梭师的血液,那潜能也不断激发着,他的剑法诡秘至极,甚至自己发出去都觉得可怕! 老人猛然发现文图身法太过怪异,忽左忽右,虽是躲,但躲避幅度和角度经常出乎自己意料,形状很是不雅,有时甚至很难看,这不是剑术,这绝不是剑术! 可是,老翁已无甚多天罡之气,无法一招制胜,那几十年所修炼的罡气早已全部注入小符柔体内,为其祛除了毒液侵蚀。否则,文图必然是不堪一击!老人卧山四十年,日日习武修炼,堪能比得上常人百载的时间,况且这极寒之地更能激发人的体能,若是那内气还在,这世间根本无人能抵得住他三招。 老人又惊又喜,甚至有些嫉妒,眼睛不自觉绝睁开,手法更加狠辣。事实上,那只是一位现代穿梭师,按现代话语讲,不按套路出牌的击杀之术! 老仙见已过十几招竟不能制胜,忽凝住一口气,突然松开剑柄,右手化掌疾速推去,左指却轻弹那欲要掉落的木剑,瞬时一股强力袭来,木剑猛地旋转起来,横扫文图前胸。 第四本《化掌术》;第九本《弹剑神功》! 哪有右手松剑化掌之理?! 文图大惊,没想到这老人也会匪夷所思?稍一慌乱,只能躲开那掌风,挑剑穿向老翁后发,他知道老头的胖瘦、头发长度。 “啪”一声,文图被那木剑击中,胸口一热,紧跟着后退数步跌坐在地上。 老翁忽然发现长长白发飞散眼前,凝神去瞧,只见自己脑后的黄色丝带竟在文图长剑之上,沉思片刻仰天笑起:“好个小儿,出息得,出息得!” “文图哥哥,这次谁赢了?”符柔看不见,也听不出所以然,只好开口追问。 “娘娘赢了!哈哈哈!”老翁岔开话题,立即拉起二人钻入木屋,似是苦难终到头,终于大说特说,手指那一堆书,“这是南国北土我认为最好的秘籍,在寻觅过程之中,发现普天下当今只有五人才能配得上习武,便是南有大王,陈王,北有北王,求林,中有黑野山黑牙子,除此之外,纵有千般技艺,也有封顶之时,若再加上你,这苍天六雄,倒也是平衡起来!” 老翁徐徐迈步,稍后意味深长道:“你的剑术最无章法,也最为诡秘,只可惜武中之武,不计人格;你太过仁厚,倘若遇到其中一人狡诈,下不去狠手,也是你的困境;无论对手是谁,定要小心!” 文图听不明白老汉意思,只是装懂点头,因为此时老头很是兴奋。 老翁抬起头,长吁一口气,竟露出从未见过的笑容,可是那笑容在旁人看起来已经是生硬的狰狞,满脸的皱纹挤在一起,瞧不见眼睛,口中老黄而残缺的牙齿极为瘆人,他也曾试着发出笑声,终究是嘶嘶几音,他指指屋外,指指符柔,指指文图手中符柔的手腕条带,竟然缓缓地跪了下去低声乞求道: “符娘娘,能否将那黄丝带赠给小仙束发?” 这可吓了文图一跳,纵观其变化与言语,绝非痴傻之人,为何这般执着,忙将手中的黄丝带递到符柔手中,令她赏给老人。 符柔立即摸索着走到老仙身边,抬起手没有摸到,稍稍一低便触到了老人的头发,她便亲手聊起他的头发,弯下腰从下面套了上去,又是绕了一圈,方才束住他凌乱的脏发。而老者惊得颤颤巍巍,脑袋俯得极低,双手紧紧捏在一起,一副极为恭敬的模样。 “小仙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符柔不晓得什么是娘娘,以为是小仙对自己的普通称呼,倒也没在意。 老者伸出手几近膜拜地摸摸那黄丝带,半晌方才立起,见文图惊得瞠目结舌甚至有些恐惧,喃喃道出一句: “其实,三百多年前,红图驹、符娘娘、黄丝带便有传说,如今果真是来了!” 三百年前,红图驹、符娘娘、黄丝带,这怎么可能? “老仙家?”文图见他绝不是扯谎,愈发紧张起来,不禁崇拜地瞧了一眼符柔,下意识地将她拉了过来。 “这是我家族的一个传说……” 文图摇头不懂,将符柔抱起,扣上了耳罩,他不想让符柔听到恐怖之事。符柔很是听话,顺势歪在文图怀里睡去。 “相传三百多年前,南国大王年老,一日忽宣两个儿子进殿,宣布一件事情:两人必须分开,一人为王,一人为仙;为王者,终日操劳但拥有天下,赏王玺,即刻封王;为仙者,清心寡欲且世代单传,赏彩剑,直至第十代方能升仙,不再有子嗣。两位王子互相谦让,最后大王根据品性封长子为王,便是现在南王高祖;二王子,便是我的祖先,大王告知有朝一日,在北土雪山之巅,会生出一株白芝,能够治愈世间百病,第十代王孙会在那里遇见一匹红图驹,一位符娘娘,娘娘手腕上会系着黄丝带,王孙会医好娘娘的伤,娘娘也会赏那王孙黄丝带羽化成仙!我,便是那第十代王孙!” 有些荒唐,但绝非杜撰。因为老翁不知那马名为红图驹,不过想起初见之日符柔果真伸出手腕,老翁开口便问是否符姓,难道? 老翁再次抚摸着脑后十代人苦苦等候的黄丝带,接着说道:“传说中还有,那红图驹主人是天母,白芝定会医好她的伤病,也会寻到配得上彩剑的主人!而这位娘娘,更是救天下于水火中……” 彩剑! 果真有彩剑! 文图惊愣痴迷,临别之际听慕女节说,北城附近的百姓曾有传闻,而且南国王朝大王平叛北土时,闻听陈莹儿直捣北庭,曾慷慨赋诗: 苍天之下怒北番,娇眉铁骑破南关,纵有天庭彩剑在,岂如莹儿谈笑间! 属下便问那彩剑是什么,大王只是回答:传说中赋有神力的彩色之剑,三百年前已流落人间,寻它千度,也是枉然。 “娘娘稍候!” 说罢,老仙又失踪影,不过片刻便返回来,手中多出了一把剑与一木盒,这是他守护四十年的宝贝,早在几代前便有了这物件,老翁得知自己便是第十代传人,便终生未娶,独自来到雪山,苦苦修炼四十年。 也许这一切早已注定,如果他知道自己所救的人是谁,不成仙都难! 即使南国王朝内的哪位凡人,如果救赎符柔,那功德何止千百年修得! 老翁将宝剑赠与文图嘱咐道:“此剑交你保管,我料定你不会是它永远的主人;还有这白芝,虽然小仙探不出符娘娘所患何因,你且与她吃下,但愿能医好眼疾。” 文图不敢窥视那剑鞘之内模样,便打开木盒,那白芝纯白无暇,蘑菇形状,早已干枯,不过立即窜出一股浓香之气沁人心脾。见符柔睡得香,遂合好木盒问道:“老仙家,我有一事不明,符柔如今只有八岁,何谈什么娘娘之说?” 老翁深切看一眼符柔,摇摇头道:“这我且不知,只是你们登峰之日,依常理她只是孩童之身,所中之毒刚烈无比,应在三日前便已逝去,不想竟熬到我处,天因造化方容小仙予以救治。” 文图大惊,符柔岂不是死而复生? 老仙似忧还喜,也是走近文图,轻轻抬起手掌,拍在文图后背;瞬间,文图感觉体内温热无比,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流由双肩注入体内,沿璇玑、风池、百会而上,通天庭而下,过人中、膻中、水分而入气海,好个舒畅,身体也是飘飘欲仙,那是几个月来老人集攒的最后一丝内力。 文图昏昏然睡去,好累好累……慕女节为何如此凄迷,眼角竟然挂着少许泪珠,晶莹剔透,紫缎之内仿佛没有内衬,紧凑玉躯那么优美;这不是陈莹儿吗?娇恐神色哪里去了,自己明明一丝不挂卧在床上,而她竟然甜笑着斜侧身旁,明显感觉到锦被之下也是罩带不再,香气袭袭!可是,为何眼睛如此痴痴,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文图刚要动,陈莹儿又变成了四公主,微微发黑的脸颊色眯眯地,生生要吞人模样,文图岂能自控,扑上去双手紧捧公主玉腮,忽闻: “文图哥哥!” 文图紧忙睁开眼睛,自己双手竟然把持着符柔小脸,似是痛醒很是不满。 为何有此梦境? 难道自己果真是淫邪之徒吗? 不,绝非如此,慕女节、陈莹儿、四公主确属人间美色,可自己身守未来之妻,绝不会在这雪山之巅贪图别异,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仙家?!”文图忽然发现老翁不在,不祥之感来袭。 他猛然起身,冲出木屋之外,瞬间痛苦无法自制…… 第048章 长思远人(二更) 哈哈哈,符娘娘,文公子,小仙就此别过── 哪里来的声音? 文图旋转着身体,分明见不到老翁;群山处处,不断传来那回响,连绵不绝。人呢?文图嘶声高昂:老仙家! 可是,仍闻回音,不再有那老翁半点声息。如若坐化,何来传声?既然活着,何谓成仙?文图悲戚而立,茫然瞧着飘不尽的云雾,就在这里,领略了老人家四十年无尽的愁思和期盼,就在这里,老仙人救赎了符柔帮衬了他,赏天书,授武学,赠彩剑,赐白芝,临别之际还不忘将自身功力传给文图,果真是无度之仙…… 他半跪在山巅,短泪簌簌,如何称呼老仙?人有三尊,君、父、师。为公利舍弃凡生,为君;施功法挽符柔于死地,为父;倾全力教授自己技艺,为师…… 苍山碧雪人已远,顿胸思老客。朝阳矮愁,晨风低啸,哪有半音来。独守云巅数十载,空有芝与剑。偶有疏朋在,文图符柔,怎又无颜色! “文图哥哥,那小仙去了何处?”符柔摸索至屋外,寻不得文图。 文图返身将她抱起,便将脸贴将过去,喃喃道:“飞走了,带着你的黄丝带。” “人会飞吗?” “他是仙人,自然会飞。” “噢,文图哥哥,你怎么哭了?”符柔小手摸到文图眼际。 “不是哭,是笑的,你的伤已痊愈,哥哥笑的。” 笑的也不可,小符柔连忙为文图擦拭眼泪,哪怕一颗也不准留下。 文图将那些书籍寻一处雪地掩埋起来,唯独将《无上剑法》揣入怀内,取出那长剑和白芝,信步走出小屋,猛然间抽出彩剑,自己竟跄踉几步,阳光映在彩剑之上,刺得眼睛灼痛。 那剑,柄有五寸,黑铁为底深深镶嵌着细小玛瑙,必是年已久远,剑缰剑穗均已不在;双侧剑格直弯向前,银光泛泛;只见那剑身三尺长短,赫赫映着斑斓彩色,环绕剑脊,长剑中央剑从处有一条沟带,尽是四四方方凹坑;彩剑锷刃薄而不单,笔直刚劲;剑锋却不似平常,峰首稍有些宽厚,突尖之处并非一点刺,竟有些平整;此件不轻不重,即刻令人有挥斩之欲。 彩剑已出! 文图长出一口气,哪里来得如此神剑?此剑定要为符柔展示! 他决定要手把彩剑舞一套自己的无上剑法,以此来恭送老仙,衬托寂念,也要让符柔瞧一瞧这雪巅之景,自己弄剑的威风,想着便要打开木盒,让符柔吃下那百年白芝。 “嘶──”忽然,红图驹扬起前蹄,嘶叫起来,声音中充满痛苦和悲烈,头部冲着文图摇晃不止,像是怕文图不见,又狠狠蹬踏后蹄,扬起一束束雪迹。 文图连忙上前,抚着红驹问道:“难道你也想吃吗?” 红图驹不断踏着铁蹄呼呼喘着,一簇簇白气从鼻孔中蹿出,头部不端擦蹭文图似有所求。文图忽然感觉到迷惑,瞬间又僵愣原地,红图驹的主人?天母? 既然符柔能够成为娘娘,将来定会被万人敬仰,莫非她一生留在南国王朝?那绝不可能,一旦到她二十岁,自然回到本世界!难道会死在这里被人尊称为娘娘么,难倒穿梭长廊中自己与符柔长眠于现代世界的梦想终将化为泡影吗,可是,从那仙家的嘴里,能够听得出他对符柔的尊崇,若是任务以失败而终,何来被人崇敬? 天母?文图终于意识到,若符柔已是神仙娘娘,岂来天母之称?那红图驹的主人,应该是陈莹儿!因为,他不可能带着红驹穿梭回本世界,陈莹儿怎么啦?如果她是天母,自会嫁给大王,何须这白芝相救? 梦! 文图忽然想起昨夜梦境,陈莹儿竟然看不见自己!还有那红图驹,见到白芝莫名其妙嘶叫,一定有原因! 可是,符柔怎么办?! “符柔,我们下山!”文图决定必须探个究竟,再者老仙已经远去,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不知山下状况如何,如果一切平安再令符柔吃下白芝亦可。 文图一身功力,再也不会拖累红图驹,反倒是以身探路,甚是轻松,牵着红驹下山而返,不出两日便到达路口,他摸摸藏在胸口的《无上剑法》,转过头凝望远巅,却仍是瞧之不见,就这么走了,一句别语和感谢之词都未来得及对老仙家说,心中很是惆怅。 再看那路碑依旧孤零零立着,上面还是那三个字“入者死”。也许,那段传说已经化为乌有,他抬起手,稍稍思忖一下,猛地拍了下去,石碑瞬间碎裂,不刻便被飞雪淹没。 ………… 山脚下,三名铁士仍在,一路簇拥着出得北山,信使便飞奔而向王殿。 又是数日,一行人抵达北土王殿。 一土两重天,这时的王殿之外已是夏季,绿海波涛,牛羊出豢,暖意融融。文图手牵符柔刚刚出现,前面便是锣鼓齐鸣,红毯铺道,众王族贵戚纷纷前来,与北王一起迎接王公和公主平安归来。四周几百兵勇高声呐喊,提刀震枪,恭迎小北主…… “我的小王妹!”乌兰图丽直接扑过来,连同她的小王妹与文图公一起紧紧抱住,仰起头看看文图,俯下身子瞧瞧符柔,嘴里喃喃说着,“我还以为,还以为……”北疆山下几乎是一日一报,可是过去了一个月,三个月,仍是毫无消息,这可急坏了乌兰图丽,几度想亲往北山,最后被北王勒令制止,她没有想到文图公与王妹一去竟然是将近半年。 “谢谢你!”北王大步上前,冲着深切地点一下头,未等文图回话,便一把扯过符柔,抱起来又放下,而后又抱起来走在前面,引领众人步入王殿。 当然,文图不必北王言谢,因为他们的王妹是他的未来老婆,他知道,眼下北土痛失二公主,自然受不得小公主遇难。 欢宴过后,文图与北王等人入座密谈。 文图还是隐瞒了王后真正死因,并称克匋所言属实,逐一诉说三王与克匋密谋加害北王,意图嫁祸给二王,然后在去年七月十五预谋杀害陈莹儿,嫁祸给北王;尤其是南朝南疆,三王阴谋假借北土兵勇杀害公主,欲引起南北兵变,听得众人神色各异,好在南王早已通会北土,三王因忤逆之罪被大王赐死,免去了一场干戈。 北王健阔身躯依旧斜依在王椅上若有所思,黝黑浑厚的脸显得沉稳,左手轻轻捋着上宽尾细的浓须,然后指指文图问道:“最近南国可有什么异常?” 文图立即摇头:“大王刚刚登基几年,尽是柔政抚民,广阔耕土,厚予百姓,未曾听闻无端揣测。”他每说一句话,都是谨小慎微,偶尔去瞧一瞧北王的脸色,正所谓心中有虚,气不正声。身为正义的穿梭师,不得不隐瞒一代英后的死因,因为只要此言一出,兵强马壮的北土勇士立刻就会打开南关。 北王点点头,随着脸上布满愁云,说话虽然很慢,但是字字却像敲在人的心上:“二王妹一向身体康健,况且有太阳神庇佑;然,南国无半点染病消息,便突然致函病逝,我很是不安。” 文图心中瞬间浓烟翻滚,连忙偷瞧北王,可是猛然却被北王刚正的目光直射过来,险些慌乱,便硬着头皮说道:“二公主最后那一刻,四公主和我在她身边,看得出来公主很开心,口口声声说自己终于可以回到草原,见到日思夜念的兄王和最疼爱的王妹。”虽然是说着,但心里却流血般疼痛。 乌兰图丽已经落下泪来,双手狠狠捏在一起不断点头说道:“是的,王姐魂归草原,她此刻定是在天堂之上灿烂笑着。”她是最相信文图的,也从未怀疑过文图的一言一行,姐妹情深,谁也比不上,只要她深信不疑,旁人也就安慰几分。 求林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拍拍乌兰安慰。 文图最怕的就是求林,此人义薄云天,是草原上人人敬畏的雄鹰,若是知道隐情,定会不顾一切携兵南下,不出半年便会直抵京都。 “求林,”北王用右手食指轻敲着王椅侧沿,“北土现在有多少兵士?” 闻听此话,文图如五雷炸顶般愕然抬头,乌兰也是惊凛出声。 “回大王,经文图公几役,除延边一些部落留有微弱兵力防患流寇,大部分部族兵马归于王殿麾下,目前是二百一十万三千人!” 二百一十万! 文图心里拧在一起,北土雄兵历来凶悍,不必这二百万铁骑,只要一百五十万就会灭掉南国。正因为陈莹儿当年带兵杀入草原,高傲自尊的北王不断扩兵揽将,平时与牧民一起劳作,战时定会一挥而就;而南人,自以为一介女流亦可杀入北土,不自觉疏于兵营建设,虽然也有着两百万上下的兵力,可是人人疏懒,再有诸王分权,战时难能整齐划一,恐怕早已不敌北图雄师,着实可悲。 忽然,北王瓦赫达强调一转,稍加威严地向文图问道:“文图公,以你所见,倘若我这百万雄师冲出南关,南国可否拦得住?”他没有去瞧文图,而是抬手轻轻捋捋背后长长粗辫,稍稍一弹,便直垂而落。 文图不得不卑声回答,“定会一倾而下,所向披靡,”他的后背已然流出汗水,只好实话实说,“由此可见,南国大王早已去除南北芥蒂,无心争战,全心为平民百姓谋福而疏于兵马。”他一语双关,为大王开脱,也在提醒北王。 “呵呵呵,”北王雄厚而沉稳笑着,“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噢对了,”北王突然抬起头,眼睛盯着文图,“万一,若是万一这南北交战起来,你文图公站在那一面?” 文图呼一下子立了起来。 第049章 离别北土 北王毫不意外,侧着眼镜紧盯文图。 自不必说,文图在南国所做的一切绝逃不过北王眼睛。此时他不能说谎,否则即刻会引起北王怀疑,随即回道:“我文图必然誓死阻拦南国北土兵戎相见,因为我是南国人,同时北王、乌兰妹妹也是家人,没有人愿意看见自家人打在一起;还有,如果我无能为力,到底交恶,文图自当以死谢天!”当然,南国王朝内出现如此灾难,则意味着自身的任务失败,不死还有什么意义? 此话倒是引得北王一愣,随即高声笑起来。 不错,这是实话! “兄王,文图公难得回来,不要提及这些……”乌兰图丽见文图甚是不自在,不满起来,跟着偷偷碰触一下求林,可是求林依旧无动于衷。 “好好,今晚设家宴,我要与文图公一醉方休,全殿内将士一同恭贺四王妹痊愈归来!” “大兄王,”符柔终于听见北王大笑,才敢开口,“晚上有没有篝火,我要与乌兰姐姐跳舞,我还要文图哥哥与求林哥哥比武……” “符……”文图连忙拦住,不过在北王面前随声改口,“公主,这万万使不得,文图哪里是求将军对手。” 众人立即大笑。 晚间的盛宴甚是宏大,大部分王亲贵族亲临,长桌盛酒,羔肉香喷,整整围了满殿一周。文图端详过去,心内甚是感慨,昔日那些部落首领也在其中。自文图三番五次撼动散族兵权之后,众部族终于看透形势,纷纷罢兵散伍,大部分士兵都归于北王统领,北王也绝非空手受之,一道王诏,封各部族之王为王亲,亲自迎来王殿,一来再无屯兵之忧,彻底同化了北军,二来也算是安抚了部王,普天同庆。 “柔儿,眼下没有什么事情,就留在北土,与姐姐一起玩耍吧……”乌兰图丽对符柔说着,眼睛却瞟向文图,只有她知道一切都是文图拿主意。 符柔立即笑容满面,不住点头,她还是喜欢大草原,可是不一会儿便抓住文图的手,见文图不说话,谨慎地摇了一下。 文图顾不得四周的嘈杂,注目看向乌兰,明显瘦了一些,估计是因为久久不见符柔归来忧愁所致,不过那双大眼睛还是活灵活现,圆圆的脸庞毫无瑕疵;乌兰也是没有听到声音,抬头再瞧文图,四目相对,却有些尴尬,乌兰眼里闪过一丝愁意。 “哦,三公主,”文图这才想到自己还没有回话,“实不相瞒,南国之内还有些事情,若是处理结束,我自会随着四公主回来。”他知道这是推脱,二公主被害一事,一定要查个清楚,若非如此,一旦哪日东窗事发,南北两地恐怕会烽烟再起,甚至他的人头也会落地,可是这件事情岂能是一朝一夕就能查探出来的。 乌兰图丽脸一红,紧接着又暗淡下去,忽见文图正瞧着,慌忙说道:“要不,要不令符儿暂且留下,你理完事情再回来相聚……” “乌兰姐姐,我不!” 符柔来回摇头,另一只手也一下子钻入文图手里。 文图忽然发现点什么,暗觉不妥,便瞧向北王身边的求林,大统帅仍在大碗地喝酒,大口地吃肉,与众王亲谈笑风生,旁若无物,一经笑起来,脸上已经现有横肉。仔细看着,对着北王却是连连颌首,眼睛中丝毫没有不敬之意。 这个呆子!文图暗暗说道。 这时,北王瓦赫达忽然站起来,一摆手,大家立刻鸦雀无声,趁着兴致,他大声说道:“今日,是本王爱妹安然归来之际,诸位王亲同饮一碗,以示庆贺……”说着,他伸手拿过酒碗,一扬脖吞了下去。 众人也是纷纷举杯,乌兰不胜酒力,也趁着北王不注意抿了一口,顿时脸色红润起来。 “众位草原上的英雄,”北王越发兴奋,离桌直奔符柔而来,瞧也不瞧文图一眼,径直拉起符柔来到大殿中央,“本王的四王妹也是草原上小雄鹰,昔日,一语破西河万余战骑,一歌引领五百铁蹄踏平南邦夷族,这是何等的光耀,听南关将士们说,四公主善歌,大家要不要听上一段?”说着,北王双手握住符柔的手,又怕弄疼了不敢用力,又怕太松了令符柔脱开去。 文图一阵心酸,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是对公主疼爱有加,宠溺无状,若是知道同胞骨肉二公主的境遇,那还不疯了! “好!”众人齐声欢呼,最大的声音自然是来自求林的嗓子。 符柔眼睛看不见众人,也不知道站在何处,一点也不害怕,歪歪头又抬起来意图对着北王,可是却弄错了方向,小声问道:“兄王,我唱个什么?” 文图忽然想起什么,立即起身说道:“四公主,南疆战士最爱听你唱的《青稞》,就在这里唱来听听……” “你?!”乌兰一把扯住文图,瞪大了眼睛。 文图什么也没说,坐下来握住了乌兰的手,冲着她微微点头,眼睛中饱含嘱托,是对乌兰的嘱托,对北王的嘱托,也是对亿兆牧民的嘱托,瞬间乌兰娇羞起来,眼睛也模糊起来。 那边,甜甜的童声已经响起,没有丝竹伴奏,却也唱得有板有眼: 草稞青,花儿莹,十万羊绒雪,映得月儿明,我的求林哥啊,你可瞧得清?低山笑,高丘声,一匹红阳马,奔得心儿疼,我的求林哥啊,你可听得清…… 一曲唱罢,四座骇然,纷纷尴尬万分,这道窗户纸无人敢去戳破。求林一口酒没吞下去,呛得急促咳嗽起来;乌兰更是将头埋得低低,不管谁也瞧不见脸;北王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谁都听得出来,这是三公主的歌! 文图再度立起,沉声说道:“大王,文图身为王公,多次与将军和公主共事,自然明了大将军与三公主的心事,故文图斗胆谏议,望大王成全二人,下诏赐婚!” 满殿的王胄纷纷瞧向大王,不住地点头,不过谁也没敢出声。一个是一手遮天的统帅,一个是无人敢碰的公主,纵是眼瞧见有些情分,也不敢造次禀明;就是北王,也不敢轻易道出玄机,因为一旦婚配不成,那就意味着王与将之间产生隔阂,其后果不堪设想。 北王第一次现出局促,先是赫然向求林看去,却是迎来“嘿嘿”傻笑,再猛地转身探向乌兰图丽,却遭到一个白眼,这下子大王高兴了起来,一把抱起符柔,噘起嘴就要亲过去,还是摸摸胡子放弃,清了清嗓子,高声宣道: “三公主乌兰图丽心思聪慧,善泽北土,深得本王喜爱;大将军、北军统帅求林义胆感天,勇猛无敌,乃北土第一雄鹰,二人年值婚配,故本王以太阳神之名赐准,以四公主符柔为媒,三公主与求林成婚……” 满堂欢腾! 接下来的北土王朝任何人也撼动不得! 乌兰图丽最后一次抓起文图的手,紧咬着嘴唇,痴呆呆瞧着文图,半晌方才艰难道出:“谢谢你!” ………… 南国兮,生生息息;北土兮,豪豪巍巍;故友兮,依依连连;姊妹兮,卿卿我我。肝肠断离离兮,尽泪流;期久远别别兮,尽衰愁。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文图知道问题不是出在北土,有乌兰图丽在,北王不会贸然发兵,便对着乌兰与求林道,“你们一定要好生相待,等我回来。” 乌兰与符柔更是手手不分,泪眼迷离。 “符柔妹妹,真的不知下次什么时间见面,到时你长多高、多漂亮。”乌兰蹲下紧紧搂着符柔。 “乌兰姐姐不哭,我已经长大了。”符柔也是泣不成声。 “对,”文图正欲上马,忽然转身面对求林,“此去南土,有很多事情要做,可能一年,甚至几年,我要从你身上寻个纪念。”眼睛上下寻找,最后落在求林右手腕的黑色腕带上。 文图未等求林摘下,突然出手! 求林见文图竟要抢腕带,而且那动作出奇凌厉,身体一收侧转过去,左臂抬起迎向文图右手,文图却是轻轻一弹便有厉风出现,如尖锐刀锋袭来,求林大惊,不敢再轻敌,左手立即变掌拨出一团罡气抵御,那掌风与弹指功气相遇瞬间凝聚成一股气流窜出去! 哪知,文图此时却一个旋转右手突然用出化掌术,身体转动的很是难看,完全没有招式,可是求林瞳孔在缩小,因为转身之快完全出乎意料,似乎是一条绸带瞬间扭过,尤其是那掌风,如钢似铁迎面扑来,求林左手尚未收回,只好举右掌迎击,“砰”一声,双方掌气相遇,求林被震得后退几步,文图却是跄踉欲倒,不过手里已经多出求林的黑丝腕带。 “谢了!”文图将那腕带套入右手腕,抱拳行揖。 求林僵愣原地,文图哪里来得如此神功! 乌兰图丽轻拭眼角泪水,右手拉着符柔妹妹,左臂却伸出抱住文图,大王姐已经逝去,南国如有挂念,只是文图、符柔与慕女节,便凄凄嘱咐道:“文图公,此去南朝若是见得慕女节,一定要多加照顾,劝她来北土度些时日,我还没见过她呢……”正是慕女节,救了公主一命。 片刻,文图携符柔上得红图驹,扬马离去,口中还喊着:“等你二位生子之时,我文图定会前来恭贺……”可是,此次离去,文图再也没有踏进北土。此去南国,他要要查清王后死因,稳固大王根基。 乌兰图丽偷视求林,他仍在茫然盯着红驹远去的影子…… 求林急急忙忙赶回王殿,面见北王。不日,北王一道严令密诏发出,传到文图手中,其文如下:文图王公,本王深念远行,甚思速归。故,本王以北王族宗之名而命,不得于南朝从命任何官职…… 自此,彻底否定了文图在南朝为官的前途,也是因为如此,文图在南朝以后的日子里从无半点官职。 第050章 再会北城 初夏之末,那家客栈,竟有佳人,倚门期盼。 文图稍稍立在客栈外没有立即进去,想起慕女节整日面带愁容,决定给她一个惊喜,当初她认为符柔已经无药可施,如今带着健健康康的符柔归来,她一定会高兴至极。于是,俯下身去贴在符柔耳边弄着鬼点子。 “文……图!”慕女节忽见文图归来,大呼一声,急忙奔跑过去,可是见到的却是文图满面愁苦,一言不发,身后背的符柔一动不动,毫无声息,顿时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文图的衣领,瞬间落下眼泪,喃喃地问道,“我的柔儿?” 文图故作悲惨地摇摇头,不敢去瞧慕女节,低下头苦声答道:“我确是登上了北山,可是被那怪物打得一塌糊涂,更别说什么白芝了,符柔终于坚持不住……她,临走之时,还,还不停地喊着女节的名字……” 他活在现代,懂得开玩笑,可是在南朝,他相当于在作孽。 脆弱不堪的慕女节哪能经受得住如此打击,那边二王早已不知音息,再有符柔陨殁,还口口声声临终喊着她的名字,她急火攻心,猛地从文图腰间抽出铁剑,径直向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吓得文图连忙出手制止,哪还敢演出接下来的节目,哪还敢再继续调情,猛地向身后拍了一巴掌,忙不迭将符柔扔出来。 “慕姐姐,慕姐姐,对不起……”符柔也知道错了,忙寻到慕女节的手抓住,“都是文图哥哥坏!”谁也弄不清,她在文图与慕女节之间,究竟是倾向与谁,到底还是个孩童,三番五次的疼爱,恐怕也已融化了她的小心灵。 “柔儿!” 慕女节如梦方醒,来不及呵斥文图,一把抱住符柔,放声大哭起来,毫不掩饰心中的悲伤,哭声吓跑了就餐的几位食客,哭声弄得文图手足无措连连痛骂自己,哭声也把楼上的阿武惊得慌不择路地跑下来…… “文……” 阿武嗖嗖从二层跑下来,一看是文图,立即大悦,浑身不停抖动,好像见到大英雄般,未等喊出“大侠”二字,被文图出手示意止住。文图又指指慕女节,意思是让她哭一会儿吧。许久,慕女节方才止住哭声,不过满脸已是泪水,她摆弄着不敢出声的符柔,左看右看,一会儿将脸贴上去,一会儿又脱开再看,不知怎么样笑出来,最终还是气呼呼道出一句:“就是你的文图哥哥坏!” “慕姐姐,谢谢你救我。”符柔见慕女节破涕为笑,脱口而出,她记得那日受伤,是慕女节施手相救。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的文图哥哥,”慕女节脸上终于泛起笑意,立刻转向文图,“你果真见到了白芝?”她丝毫没有责怪文图的意思,瞧着本无生还希望的符柔好生生立在这里,也是相信了那传言。 文图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为何?”慕女节指向符柔的眼睛,既然寻到了白芝,自然是传言不假,那白芝能够治愈百病,可眼前的符柔仍是盲童,一丝复明的迹象都没有。 文图眉头一皱,没有回答这个文图,尤其是当着符柔的面,万一将来派做他用,岂不是伤了符柔的心?为了掩盖虚心,随即转移话锋,从身后取出一盒珠宝,递交给慕女节说道:“这是北王、乌兰公主赏给女节的礼物。” “多谢北王和乌兰公主!”慕女节脸上闪过一丝哀愁,喃喃道,“没想到我一介南国平民女子,竟受到北土如此厚爱。”心中,定是又想起二王。打开珠宝盒,一向矜持而无视金银的慕女节也是惊叫出声,里面尽是绿翠红瑙,晶莹剔透,满满一盒子,可谓是价值连城。 几人落座,文图谨慎地瞧了一眼慕女节,还是立即问询阿武:“京中可有什么消息?” 阿武立即中止抖动老实起来,也是瞧一眼慕女节,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禀告起来:“三王病逝后,大王受到打击,一度病倒在床,前几日传来信息,方好转些;只是,陈王之女陈长主……”阿武不知道文图与陈莹儿渊源,看一眼文图住了嘴。这只是他自己关心的事儿,也是南朝所有人关心的事儿,他忽见文图皱起了眉头,应是意识到陈长主的事情与文图无关,不敢再说。 “快说!陈莹儿怎么啦?” 文图见阿武停了嘴,忽一下立起来,抬手指着阿武喝道,两只眼睛得大大,仿佛要杀人的样子。那口气中,分明是陈莹儿出了意外,这可是要文图心头肉一般。慕女节也不晓得个中缘由,万分迷惑地瞧向文图;只有小符柔明白了几分,冲着阿武方向道出一句:“阿武叔叔,你快说……” 阿武没想到文图如此大的反应,被吼声吓了一跳,也是从椅子上蹿了起来,不过是连连后退,瞧着文图震怒的样子,不禁一边抹着额头的汗珠子一边小心翼翼答道:“不知是什么原因,陈长主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陈莹儿的眼睛已经失明! 天大的噩耗! 文图失魂落魄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只有他知道,陈莹儿一定是因为王后去世、大王卧病、认为自己与公主战死沙场,眼见祥和宁静的天下再起波澜,心中哀愁悲戚哭泣,日子久了引起双目失明。这时,他才意识到那梦境中陈莹儿双目凄迷的含意,才晓得红图驹见到白芝为何扬蹄啸叫,也想起了老仙家白芝赐天母的说辞。 不自觉地,文图将手按在那木盒之上。 毕竟那梦中先有慕女节,不过见她还是好好的在这里,心里反倒有些感激,便释然看向慕女节,她也是紧紧盯着文图,虽然有些迷惑,不却没有过问,很显然文图关心着陈莹儿,她知道关心的人生恙是什么滋味,两人相对,涩涩不语。 晚夜,吊灯高挂,客栈内肃穆安逸。 慕女节安置完其他宿客,便取来木盘,里面放着几碟小菜,一壶清酒,一份蔬果,刚要提起来又放下,拾过铜镜端详端详自己,似是觉得妆黛浓了些,取些棉蘸在眉上、腮边轻轻擦了擦,又冲着镜子淡淡一笑,满意之后立起身来,细细查看自己的衣裳,稍许便捧起木盘走向文图和符柔房间,刚刚走到门外却停住,因为她听见里面在说话。 客房内,文图坐在床榻边,盯着已经躺下的符柔,思忖片刻低声问道:“符柔,想不想永远与哥哥在一起?” “当然想!” “如果你长大以后,发现哥哥明明能治好你的眼睛,却将药物送给了别人,你会怪哥哥吗?” “当然不会,只要哥哥不嫌弃柔儿的眼睛就行,只要是和哥哥在一起就行,哥哥肯定也是为了救别人。” “符柔是最棒的!”文图轻轻摸摸符柔小脸,本已疲累的符柔很快睡去,文图便轻声说道:“对不起符柔,我需要救治的不只是那人的眼睛,而是天下人的眼睛;你放心,等你长大后,我一定娶你为妻,绝不嫌弃,绝不分离!”在他的印象中,符柔本身就是一个盲女,既然上天安排了这段姻缘,早已无权选择,况且想拒绝都拒绝不了,冥冥百年,早已子孙满堂,何惧是盲女,只要是不死,挨到那一天是何等的福分! “嘡啷”一声,门外酒菜掉落在地上。 文图听见异响惊魂出窍,急忙冲出房间,忽见慕女节悲戚戚立在那里,双手依旧做着端物状,可是地上已是狼藉一片,酒洒菜翻,立即意识到女节听到了他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尴尬言道:“慕女节?” 慕女节不断摇头,声色俱厉地说道:“我不答应你这么做!决不答应!” 文图不知道慕女节听到了多少,又羞又愧不敢吱声,忙俯下身子将木盘、餐具收拾好,再次端起来,准备递给慕女节,可是她丝毫没有取过来的意向,依旧迷惑地盯着文图,一副不弄清楚不罢休的神态。 “我……”文图无言以对,脸色极为难堪,偷偷瞧一眼熟睡的符柔干咳一声,毫无疑问慕女节听见了欲娶符柔为妻的话语,张口结舌道,“其实……其实符柔并不是我的妹妹,而是,而是……”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圆其说,符柔刚刚八岁,这么小就决意娶人为妻岂不是荒唐可笑? “不是说这个,”慕女节本身就是懂得风情之人,也十分的通情达理,根本就不会在意文图等候小小的符柔,义正言辞说道,“如果符柔长大后成为你妻子,而你却去救别人妻子,那是一种背叛,极不负责,甚至是天大的谎言!”慕女节强忍严重泪水,普天之下它最厌恶薄情男人,又是扔出一句,“若有白芝,必赐柔儿!” “慕女节……”文图试图辩解。 “我以北土女节之名,责文图公施救柔儿,不得放肆!” 北土女节与王公地位相平,但慕飞玲却是瓦赫达亲封的护王女节,地位则略高于文图,而在这唯王命是从的年代,无疑是当头棒喝,直接令文图无所适从;即便是身份无别,她不允许,文图也不敢随意而为,毕竟符柔是北土公主,若是北王得此消息,将本属北土公主的白芝赠给南朝女子,必会勃然大怒降下罪来。 文图灰头土脸,一时难辩。 第051章 临小而誓 两人僵持着,相视无语。旁边客房的人听见动静,谨慎地探出头来,一眼瞧见老板娘立在那里怒气横秋,旁边的入宿男子却手持着店小二的托盘直愣愣立着,不禁纳闷地挠挠头,文图立即用恶狠狠的眼神将那宿客吓了回去,猛地听见“嘭”一声,隔房关闭。 无奈,文图只好将慕女节拉进房间,无法对她诉说陈莹儿是老神仙口中的天母,红图驹的主人,那白芝本该归属陈莹儿,也晓得她因为二王,早已不相信天下男人,便含糊不清问道:“我怎么做你才相信?” 慕女节痛苦摇摇头,避开文图目光,哀怜地瞧着呼呼熟睡的符柔,尽管是夏季还是抖瑟一下,将高耸的紫色衣领紧了紧,看样子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不相信眼前飘逸男子将来能娶一个瞎女人,不相信文图今后十几年会始终如一,不相信他见不到风华绝代的美人…… “我文图对天发誓,只要活着,待到符柔成人,她若不嫌弃文图,我自会娶她为妻!否则天诛地灭,不得善终!”文图抬手发誓,振振有词,着实为废话一番,那女子长大成人,他不想娶都不行,想离开都离不得。 慕女节见文图绝非戏耍,而那眼神也绝不像是二王,定是死了心,听得感动,不禁抓住文图的手,悄声嘱咐道:“若你不负,天自恩泽,柔儿年纪尚小,日后我一定会多加感化,去掉她的心结,也免得日后生疑;不过,文图公既发实言,绝不可枉负人心,殊不知,一道离别一道摧灭,一份惨淡,一计生不如死的人途啊……” 文图心中暗喜,浑然不去在乎自己将来妻子眼盲,只要救了陈莹儿,她就有可能成为新的王后,那是所有南人的福分,瞧着慕女节深信不疑的神情,也不禁暗道:自不必发誓,那符柔也是将来的妻子,只是眼前女人这么好唬弄,一句誓言便舍去了女节的喝令,看来天下善良单纯的女人甚多,可是,有多少人因为誓言毁掉了一生呢…… 两人围桌而坐,慕女节不解问道:“柔儿口口声声喊你哥哥,而你意欲娶之为妻,究竟是何缘由?” “她的父母被贼人所害,我正好赶到救了她!她是孤儿,而且……”文图无法说出两人是穿梭师,百年之后同日入土安息,“而且她的父亲临终之前嘱托我要照顾她,我也答应了要护她一生,可符柔自小失明,待到她长大成人,又怕受到欺辱,所以,她若要嫁,我必娶之,她若不嫁,我必守之……” 好个冠冕堂皇的谎言! 虽然结果相同,可是在美人面前,他不自觉将自己说的无比高大,简直将他自己的脸都烧得通红。 “伊人要嫁,吾必娶之,她若不嫁,吾必守之……”慕女节果然被感动,喃喃地重复着,柔情蜜意地瞧一眼文图,不过更多的成分是感激,忽然,她厉立眼睛,惊呼一声,“都尉?!难道说符柔爹娘的死与二王有关?”她瞬间低迷下来,双手紧紧捏在一起,因为当时都尉四处寻找文图意欲杀害。 “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凶手是江湖中人,只有找到他们,才能辨出真相。”文图再次忆起南符黑斧一家的惨状,老侍卫挥剑自尽的场景,那时的符侍卫已经功力全消,自知不可能逃过追杀,再有夫人遇难,激愤中随之而去!那个时候,符侍卫明明要嘱咐什么,一定是要嘱咐文图守护二公主,可一个江湖小生又怎会做到?文图的眼睛不由自主瞥向一旁的彩剑之柄! “你决定要救陈莹儿吗?” “是的,她是南国不可多得的女中英杰。” “是啊,她在南国人心中有着很高地位,只是可怜了符柔公主……”慕女节起身走向符柔,摸摸那娇滴滴小脸,微微俯下身子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为她盖好被子,眼睛里瞬间露出羡慕的神色。 “还在思念二王吗?”文图见慕女节忧心忡忡。 “梅花飞去人不在,落土为泥怎相知。念与不念,岂是人力所能为之?” “我见过二王,并将青锋剑留给了他。看得出来,他仍在挂念着你。” 慕女节摇摇头,稍稍思考一下又放弃,还是转向文图问道:“你什么时间动身?” “明日便出发!”文图斩钉截铁答道,那边王后死因未明,不知何时发酵,再有陈莹儿患病,事不宜迟。文图于王都救了陈莹儿离开后,陈莹儿更是惦记在心,可是没想到那一去竟是诀别,还未曾说得感激之语,便从父王口中获知文图已经战亡,再瞧见宫中的种种骤变,再也把持不住,以泪洗面,终有一日眼睛失去了光泽,陈王四处寻医,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两人同时瞧向了符柔,文图站起身恭恭敬敬接着说道:“此去王都,文图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所以,我想将符柔暂且留在这里,劳烦女节照顾,你们同属北土姐妹,我自放心。还有,我需要借阿武一用,不知女节意下如何?”最主要的,他是怕此行危险危及符柔。之所以不将符柔留在北土,他也有一番私心,万一南北变故,两人各自一地,自会受到羁绊和要挟。 “我自责无旁贷……” 翌日,文图携阿武来到前堂,拉起符柔小手意味深长说道:“符柔,哥哥要去办些事情,你留在这里,有慕姐姐陪你;而且,她还会教你唱歌跳舞,奏乐弄剑,吟诗作对,你说好不好?” 小符柔自然舍不得,紧握文图的手,眼睛充满着泪水,可是不敢摇头。 慕女节知道此时已经拦不住文图,便蹲下身扶住符柔:“柔儿,你与我是亲姐妹,我会日日给你做好吃的,天天跟你在一起玩耍,要听话,文图哥哥很快就会回来。” 文图感激地望一眼慕女节,他将符柔留在北城还有两个目的,一是彻底守住慕女节,因为梦中她甚是凄楚,防她有意外;二则有符柔陪伴,她定会快活些。 此时,客栈内一桌上有人发声:“这老板娘满脸愁容,定是有些牵绊,可是一瞧那临别公子却心神荡漾,定是心中欢喜不敢言表;那公子呢,看似一表人才,对小妹妹疼爱备至,怜怜悯悯,浑然不知身边有位倾慕佳人……” “姑娘不要笑弄小女。”慕女节见是自己的常客,不好意思反驳,况且她一向知书达理,拦住对方言语,却已是满面羞红。 文图望去,桌边女子十五六的豆蔻年纪,一身素装紧裹,半头秀发盘髻,脸蛋润泽圆滑,眉弯轻挑似能看穿凡人,高高鼻梁,薄薄嘴唇透着执固气息,一副满不在乎神态。 这女子何人? 文图面无表情走向边桌,那女子更是不服气样子凝视过来,小嘴侧撅一动不动,仿佛根本不把来人看在眼里。 “姑娘,可否请教芳名?”文图看似谦恭问那女子。 “小女程贝贝,怎么?”程贝贝大眼睛一挑答道,然后静候文图进一步探听,便坐直身子,故意挺挺胸脯,准备着一大堆话要说给对方听,甚至开始准备讥笑对方的震惊,她自然是认为自己地位高高,不可一世。 可是,却出乎她的意料! “程姑娘一个小女娃,出门在外应要尊崇礼仪,守住口德,免得污了你家大人的威风,也免得令人生厌而弃!”文图毫不留情面当头一句,不用说这女娃定是高门之后,可是这般羞辱慕女节他自然受不了,况且好好的离别之景被她给弄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罢向慕女节鞠身行礼,径自离开客栈。 “你?!”程贝贝本想见对方相貌英俊,能够聊上几句,没想到忽然泼来凉水,遭到呵斥颜面扫地,顿时恼羞成怒,起身奔至客栈外,气冲冲挡在文图面前大声嚷道:“你说谁没有口德,再说一次本姑娘听听!”说罢,便下意识地抓住腰间剑柄。 阿武自然认识程贝贝,见这个俏娘拦住了自己的大侠,哈着腰上前笑嘻嘻圆场道: “程……” “滚开!”程贝贝用两个字拦住了阿武的一个字,怒视起阿武,一副命令的样子,鼓着气几乎要发作。 “滚就滚……”阿武仍旧笑嘻嘻移开身子,哪怕是滚也滚得相当受用。 慕女节反倒扑哧笑出声,婉步上前施礼道:“程姑娘莫要见怪,这位文公子的确有要事在身,事关重大不能延误,若有得罪之处,姐姐给你赔不是就好……” 程贝贝不依不饶,转过头怒视文图,猛地见到那人比她还严厉,一脸正肃不可侵犯,马上就要发火的样子,再瞧瞧比自己高出一头,一下子泄了气,跺了一下脚,转身而去! 慕女节见程贝贝跑掉,便拉起符柔,目送文图与阿武离开…… 文图与阿武南下以后,慕女节与符柔很快形影不离,耳鬓厮磨。慕飞玲文武双全,才艺出众,她将自己所有,符柔能够学的东西,一股脑传授给小符柔;当然,这小公主是她红颜知己文图将来的妻子,更是倾力以赴,一则报答文图,二则一定要将公主树成南国才艺佳人,防得文图将来嫌弃,步己之后。 自不必说,小符柔是穿梭师,体内的血液来自更文明的世界,她的天分在南国王朝绝对无人能敌,哪怕是陈莹儿,一日日问乐听武,也为将来成就大业奠定了根基。 文图与阿武快马加鞭,一路南奔,不几时却一伙人被拦在官道之上! 第052章 程庄遇劫 盛夏的官道显得生机盎然,两侧的绿枝肆无忌惮探向路缘,花草吸蝶飞,高树引莺啼,野香迷漫,鸣声起伏。红驹黑马顺长道驰来,一前一后,立即惊飞一群黄雀,冲天而去。 “站住!” 忽然从树林内窜出几个人,步伐不一地跳入官道拦住两人去路,一干人各自手中持着武器,仰头鄙视着文图与阿武,形色不一立在路中央,为首的正是程贝贝。 文图眉头一皱,不想一句话竟得罪了这丫头,只好纵身下马,牵着红图驹一步步走近程贝贝,莫名其妙盯着她,厉声喝道:“此乃官道,你们难道要拦路劫财吗?”很显然,这陈贝贝一介女流绝非劫色。 程贝贝稍稍一怔,立即又变得不以为然,不屑一顾地瞧一眼文图,以当家的模样一摆头,示意手下问话,双臂一抱将宝剑戳在怀中。 “奉庄主之命,检查二位随身所带,如有可疑赃物,即刻扣留。”一个扛斧的黑胡子高声叫道,说罢立即转身探视程贝贝,见庄主满意地点点头,呲牙一笑,再次闪到程贝贝身后。 “阿武,对面小姐姓程,这个庄主是什么来头?”文图没有理会拦路之人,回头问阿武。此处名为黑野山,这一带有着众多帮寨,是敌是友定要分清。 阿武一咧嘴,小心翼翼偷看一眼程贝贝,低声回答:“他们是程家庄的人,程姑娘是庄主的女儿,他们是附近少有的良庄,经营绸缎生意,保护来往缎商,从未听说他们有拦截客商的事,估计,估计是……”他欲言又止,既不敢扯谎,有不愿意贬低程贝贝。 文图一听,这程贝贝假意庄主之命,前来阻扰,实属公报私仇,立即恼怒起来;又怕她回去之后添油加醋,果真身负庄主之命,自不能得罪了庄主,为探听虚实,便嚷了一句: “程姑娘率人官道拦截平民,手持武器威吓良人,敢问确属庄主命令吗?” 果然,另外几个人有些慌乱,同时看向程贝贝,脚下不由自主向后挪动半步。 程贝贝本就被文图数落一番丢了面子,堂堂程家庄少主,若再是文图识破谎言而贻笑大方,岂不是令属下笑掉大牙,顿时火冒三丈,摊开双手,一手持剑,一手指着文图对手下吩咐道:“将那,那,勾引良家妇女的淫贼拿下问话!” 勾引良家妇女?! 此话一出,文图与阿武双双怔住,就连程贝贝手下也均是一愣,面面相觑甚是纳闷,勾引良家妇女那是官府的事儿,程家庄一向以生意为主,庄内武丁从未做过此等营生,惶惶然再次看向三庄主小姐,有人小声提醒道:“少庄主?” 程贝贝慌乱失言,禁不住有些害臊,瞧瞧文图坦然的模样,瞧瞧自己身上锦衣,连她自己也微微摇头,文图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只说过一句话,哪来勾引妇女?程贝贝忽见众目睽睽之下,唯独自己不知所以,两眼一瞪,脑袋一拨,一副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的神态,突然令道: “上!” 文图倒也纳闷起来,哪有如此不讲道理的女子?刚刚在客栈,分明说得条条有理,定是个聪慧女子,怎可为一句话便如此焦躁,看来是自小被宠得清高傲气。 一把白剑直刺文图而来! 文图已经不再是昔日的逃者,极寒之巅早已领略了无尽的武学精髓,再有那老仙家的提点,焉能惧怕这娇气的小女?他看过去,程贝贝的剑法也不是很慢,脚下不动,连连躲开她三剑,程贝贝手中的剑不是擦身而过,便是差得半毫,枉自有她急乎乎呼吸,那边却丝毫没动地方! 程贝贝更是气愤,突然将刺空的剑锋向上挑起,试图袭击文图左臂,无论剑法如何缜密,所有破绽均出自变招之时,文图忽一转身右手便弹在陈贝贝玉腕之上,她“嘤”一声丢掉武器,文图左手化掌轻轻一推,一股风便带着程贝贝紧紧贴靠在一颗粗粗的榆树上。 见小姐被袭,另外五人立刻抄家伙扑上,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不过那力道却轻得很,分明是不想伤到这年轻人,只要镇住拿下即可,可是他们根本没看清路数,瞬间手中武器便已不见,突听“扑扑”几声,再看程贝贝狼狈不堪,模样羞恨:左右腋窝下、两腿外侧,甚至两腿中间,五把武器纷纷没入榆木,她自不敢私自动弹。 文图一个箭步冲过去,不想被阿武傻乎乎拦下,他嬉皮笑脸道:“文大侠,千万别动火气,你是堂堂大英雄,不必与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较劲儿,我们继续赶路便是,继续赶路便是……” 小阿武不怕别的,自然是怕文图一怒之下杀了这程贝贝。文图乃是北土王公,即便斩杀了这女子,在南朝也不会被问罪,只能押解回北土着北王处置,但绝不会被问斩。 文图瞪了一眼阿武,将他拨到一旁,来到程贝贝身前,抬手怒向程贝贝喝道:“你,身为庄主家人,本应顾好家业,通畅官道,却在此擅发小脾气,带人官途拦截行恶,你不怕我……” 突见程贝贝眼睛瞪大,一脸惊恐,马上就要杀人似的盯着文图! 文图倒是一怔,低头看去方才发现,他比程贝贝高出许多,手指抬处正对着她的前胸,而且食指指尖已经碰到她的香胸之丘,赶紧向下移动,可手指方向更加唐突,情急之下只好顺势握住程贝贝腿间的长剑之柄。 “你敢动……不要!”程贝贝语无伦次,气得得嘴唇发紫,因为那剑紧贴在自己腿根处,分毫不差,“你动我就杀了你!片甲不留!” “刷!”文图将剑拔出,愤愤仍在地上,又瞧见程贝贝吓得浑身抖瑟,觉得好笑,毕竟是一个女娃,长长吁口气,还是伸手轻轻拍两下程贝贝嫩脸说道:“小女孩家家,这样子刁横还想不想嫁人?!” 说罢,带着阿武离开。 双驹扬蹄南下,尾后便甩起微微尘土与少许砂石。 “文大侠,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阿武在马上也是身体稍微摇晃。 “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 程贝贝咬着牙,跺着脚,瞪着眼,忽然见自己手下偷看自己,大声嚷着:“你们几个,谁要是将今天的是说出去,我就割谁的舌头!” 众人偷笑,赶紧低头应是。 “去给我查查,这个淫贼到底是谁?”程贝贝愤愤转身,又立即回过来,可是远处已经没有红驹影子。 “淫贼,你等着!” 程贝贝发现属下和自己很是狼狈,脱口说出,顺势捂住前胸夹紧双腿。 程家庄,身处黑野山官道以东,盘踞在东山脚下,因为再向西便是官府林木,只好向山上蔓延,方圆三五里均是程庄地界,里面横七竖八盖着木房、仓间,以供来往客商暂住和存放缎料。 正府却很是气派,宽敞的高廊铁门,红刷黑衬,高高的院墙气派凛人。院落里正房十数间,厢房满排。杂役来往,兵丁穿梭,忙得不亦乐乎。 “小姐,庄主在叫你,”一家丁急匆匆跑来,立即低下声去,“可要小心点儿,好像老庄主发火啦。” 程贝贝赶忙跑进大堂,老远便瞧见父亲立在那里瞪着眼睛,一见事情不妙,立即低下头,装出忸怩样子,一小步一小步向老庄主挪去。 “你好大的胆子!”老庄主劈头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带人拦道,若是缎商闻听此事,哪个还敢来我程家庄?!” “不是,爹,”程贝贝开始狡辩,“女儿只是路见不平……” “住口!”老庄主一嚷,唇下的长须便翘起飘动,三步两步来到程贝贝身前,意味深长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天天顾着耍性子,弄脾气,当下西山一带群匪虎视眈眈,我东山一带也是庄寨四起,我庄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你是少庄主,爹也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就不能好好的,学学庄内事务,替爹打理打理庄务么?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耍着兵刃竟要,竟要去拦……” “爹,那个,那个人是淫贼,调戏……” “胡说八道!”老庄主震怒,吓得程贝贝赶忙蜷身身子,一句话也不敢再说,“淫贼?你知道你拦住的是什么人吗?那是北土的大王公!在北土之内老少皆知,那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单骑破散族,百兵战万勇,就连北王都礼让三分,你竟敢去拦截人家,一剑下去要了你的小命都不会触犯王法,好在王公大量,饶恕于你。女儿啊,你千万要记住,我们惹谁都不怕,决不能触怒北土之人,为什么这里漫山遍野全是山寨,一旦落难,只有逃亡北土,跪求人家收留,可你呢,巴结人家还来不及,却硬生生地去拦道!” “女儿知错了……”程贝贝踌躇说着,可是脑子里立即飘出王公、英雄等等字眼。 老庄主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程贝贝垂头丧气走出大堂,失神地回到自己绣房,呆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笑出声,忙寻到铜镜左右摇晃着瞧着自己的模样,不断啧啧出声,甚是满意;马上又做出愤怒状,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的前胸,这次却完全按了进去,模仿老气横秋的男声一字一句说道: “小女孩家家,这样子刁横还想不想嫁人?” 忽然,她又想起什么,忙冲出闺房,喊来一个杂役令道:“走,随本小姐去仓储房,清点一下货物……” 第053章 京献白芝(二更) 尚未入秋,偌大陈王府却铁门紧闭,显得萧条冷清,府外路人极少,没有人敢擅自接近这个地方。偶尔有探访的官员临近,一瞧大门关着,也是不住摇头叹息,调转而去。远处,却大摇大摆忍俊不禁地走来一人,晃得幅度极大,尽显狂者身份,不是别人,正是阿武! 正殿内,家丁们无精打采,垂立在陈王眼前,一个个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张扬,唯唯诺诺,大气也不敢出。 陈王手中狠狠捏着一份密卷,不断晃来晃去,另一只手捋着长须,瞪着一群手足无措的家丁,洪声一出,满殿震撼:“枉我为恒王,小女的病却医不得!可悲,当真是可悲!” “报,外面忽然来了一个人,口口声声说能够医好小姐的眼病!”一个小家丁急匆匆跑进来,入殿一刹那险些摔倒,却浑然不觉,脸上露着喜悦神色。 “快请!”陈王猛然立起,魁岸的身材忽地带起一阵风,将手中密卷放起来,亲自走到一旁扯过来一把椅子,并且放到自己座椅旁边,抬抬手示意下人去沏茶伺候。 阿武被家丁引领入内,瞧一眼陈王立即没了刚才的得意劲儿,赶忙并好双腿直直站好,“草民拜见恒王大人!”嘴上使劲说着,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敢问阁下是在何处为医?”陈王刚要指方才移过来的椅子,不禁停住,上下打量着这个一脸稚气的小伙子,浓眉微微一紧,脸色也凝重起来。 “在下并非医者,而是受人之托,赠陈长主良药一颗,定能消除百病。” 陈王来回踱步,不断审视着阿武,看一眼便微微摇头,几乎要去握住宝刀长柄,不过还是眯起眼睛试探道:“你可知这里是陈王府,如若恶药伤人,定会丢掉脑袋。” 阿武自然知道陈王生性多疑,而且位高权重,杀人如同割草一般,便按照文图嘱咐说道:“本是北山之巅一白芝,不知大人听说过没有?” “白芝?!”陈王沉声叫到,立即松开刀柄上的手,直挺挺停在原地,迫不及待指着阿武令道,“你且打开来瞧瞧。” “大人,这白芝密封多年,不宜屡次开启,恐怕会减低药性。” “白芝?”陈莹儿听到有医者前来,便在钰儿搀扶下来到王厅,虽然眼睛不视,不过哪里有台阶,哪里有门槛,都能轻易踏过,不用钰儿刻意提醒,走起来依旧飘飘袅袅,娇柔美妙,丝毫不像是盲目之人。 阿武偷偷瞧一眼,惊得咋舌,不过不敢多看,立即退身向后。 “小民见过陈长主!” “不必多礼,无论有无疗效,也是心向王府,陈莹儿在此谢过了……” 阿武瞠目结舌,哪敢让陈长主言谢,二话不说便取出木盒打开,顿时大厅之内香气飘飘,众人皆是眼明身爽。凭文图所教,阿武取来瓷杯,将那白芝放入,倒些水进去,用竹筷轻轻捣搅,片刻变成为一杯白汁。 陈莹儿眼睛看不见,也是闻得此物异香,心旷神怡。 钰儿接过白芝水,小心谨慎地盯着陈王,看来喝与不喝拿不定注意。 “这位高人,不知何人如此神通,竟能获得传说中的白芝?”陈王还是有些迟疑。 “父王,如若能够告知,那人定会自己前来;若要加害与我,也不会有人上门赐药,况且我已失明,怎会有人恶意相向?钰儿,且取来那药。” 陈王点头,不过手已经按在刀上! 阿武更是心惊胆战地瞧着陈莹儿,不断祈祷着这白芝能起到作用,自不必说,若是有个好歹,他的小命瞬间就会西归而散。此刻心中嘀咕起来:文大侠啊文大侠,这也不是什么美差事啊!还有,为何躲躲藏藏,不让报名号,又不来瞧瞧这美人,万一治好病被陈莹儿相上,岂不是美上加美? 陈莹儿取过白芝水,想都未想,便一口喝了下去。瞬间,仿佛万道冰丝入骨,觉得浑身凉意爽快,那水仿佛再由内腑喷溅,疏通百余经络气穴,仙家般飘飘悠悠。 陈王额头冒汗,不知小女究竟会不会复明;众人也是心脉高悬,等待奇迹出现;只是那阿武,豆大汗珠扑扑掉落,后颈也已湿透,瞪着眼睛瞧陈莹儿反应。 “父王!”不到半刻,陈莹儿竟眼睛明亮起来,“我看到了,全然看到了!” 陈王蹭一下子蹿过来,抬手拍拍阿武肩膀,可能是得意忘形,稍稍加了力气,阿武一个趔趄差点倒下去,好在有下人扶住。 “当真看见了?”陈王伸出大手,在陈莹儿面前晃几下。 “父王,真的瞧见了!” 陈莹儿眼睛复明,哪里晓得这本是符柔的白芝,她那里还是双眼漆黑一片;又哪里晓得,这白芝由大王嫡亲守护了百年,实为天下奇材仅此一颗;更是不能知晓,这一杯白芝水令他百病消除,阳寿大增,为南国昌盛奠定了不朽根基。 殿内一片欢腾,钰儿高高蹦起,顾不上姑娘家身份,慌乱笑着。陈王府也是瞬间由地狱变为天堂,陈王大悦,这不单单是女儿病消,心中那愿望更是明亮了些。 “多谢小侠!”陈莹儿向阿武行礼。 “这可使不得!”阿武连忙躲闪,这是南国人心中大王后,一个小小平民哪能承受得起长主拜谢。 “这位小哥,委托之人定有难言之隐,不知他或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本王能够做到,一定给予酬谢!”陈王拿住自己的长须,双眼紧盯着阿武信誓旦旦说道,又一把拉过阿武,几乎是按在了身旁的椅子上。 阿武哪敢与陈王平起平坐,屁股戳钉子一般跳起来,左顾右盼,终于学舌般道出: “赠芝之人没有留下名号,说过什么也不要,此刻也早已远去,只是令我传来一句话,说,说,天之所向陈王府,民之所向陈长主!” 天之所向陈王府,民之所向陈长主! 陈王不知是对陈王府的尊崇还是告诫,不过第二句明摆着说道心口里,哈哈大笑起来;而陈莹儿,却微微紧起了眉头。 “小侠可有什么帮协之处?”陈莹儿彬彬问道。 “那委我之人高深莫测,自不曾识得真面目,也未提出任何请求;不过在下到有一事想求大人帮忙,不知……”他故意装出为难之状,以示这是临时起意,心里头却不住埋怨着:这替文大侠办事太难了! 殊不知,一个小小眼神也会败在陈王手下,万一让他窥破端倪,一切计划即告失败! “讲!”陈王高壮身材一挺,看来除了南国江山,要什么给什么。 “我有一位哥哥,叫阿文,是个哑巴,不过人甚是机灵,在民间当真是无事可做,想找个能进能出的宫内伙计,一则谋个差事,二则还能照顾老母……” “不必说了,明日你便差他到王宫侍人府,我会嘱咐府官给他安排个清闲些的差事!” “多谢恒王大人体恤,多谢。”阿武连忙行礼。 “他识字与否?”陈王又问。 “识得识得!”阿武脱口说道,自然,这个问题绝不在文图的意料之中,而阿文心里,当然是认为文图那样的英雄哪有不识字道理,再者刚好凑巧,阿文阿武亲兄弟,也不会有人怀疑,自己心里甭提有多美。 陈王干咳一声,指指阿武,沉声嘱咐道:“你要说不识字,不会讲话也不识字的人,是最令人放心的,要他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通知本王!” 陈莹儿心中一怔,紧接着眼神便酸楚起来。 “是,是!”阿武连声回应,他才不管那么多,只要陈莹儿康复,允得文大侠入宫,此行目的就已达到。 无疑,高高在上的陈王又是在宫内安插眼线,一个谁也不会在意的眼线,无论是何人,身旁有个不识字的哑巴,绝不会怀疑;谁也不晓得,陈王已经权倾朝野,无人能敌,还要做什么?大王对他也是恩宠有加,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不管怎样,陈王府祥瑞降临,陈长主眼睛复明,这是陈王的喜事,也是朝中的喜事,更是天下的喜事,府内立即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整整庆祝三日。 满朝文武不管愿不愿意,均是接踵而来道贺,顿时陈王府门庭若市,欢笑声此起彼伏,人间天堂一般。陈王满面春风,迎来送往,嘴上早已合不拢。 “小姐,你的眼睛终于好啦,怎么还不高兴?”钰儿立在陈莹儿一旁,委屈地说着。 陈莹儿忽然一笑,侧着脸瞧着钰儿,悄声道:“既然公主无恙,我想文图也应该无事,你说说,他知道我的眼睛复命,一定会高兴吧……” 钰儿立即噘起嘴,不满回道:“小姐,你日日惦记着他,可是满天下的人你都知道小姐眼睛患了疾病,文公子果真无事,倒应当来看望看望小姐,哪怕是一封书信。” “休要多嘴,就是你的身家性命,也是他给救回来的!” “小姐……”钰儿长声呼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明日大王就要移驾府上啦,先想想这个吧,没准,大王心里还有小姐呢!” “住口!” 陈莹儿思着的文图,哑巴阿文,准备入宫。 第054章 菊思雏凤 “大王到!”一声传呼,百卫两开,红幡夹道,王从中来。 陈王府外,护卫两侧站立,陈王着黄袍,莹儿套蓝缎俯身相迎;大王信步迈出龙辇徐徐而来,他穿得一身红色绸布外衣,随风抖擞,腰间缠一丝紫色缎带,真龙点睛,红润脸上绽放着笑意,未曾临近便起手示意。 “听闻莹儿眼睛已经医好,本王特来恭贺!”大王满意地看看陈王不断点着头。 “多谢大王牵念,亲自下临寒府,老臣感恩万分。” “莹儿在此谢过大王。”那声音玲玲作响,却稍有些颤抖;那杏目闪闪躲躲,却带着一丝忧愁。 王厅早已备好美肴蔬果,琳琅满目,几名舞女也是被请来,伴着丝竹轻舞翩翩,一派热闹喜庆之象。陈王甚是识趣,独自坐到一面,令大王与陈莹儿相邻而处,眼睛却一直游离在对面。 “莹儿是越来越赏目。”大王赞叹道,似是好久不见,肆无忌惮打量着陈莹儿,事实上刚来过没几天。自打陈莹儿染病,大王三番五次前来探望,更是着王医前来诊察,无奈久病无急药,陈莹儿的眼病一直未见好转。 陈莹儿粉脸变红,沉下头低声道:“多谢大王垂赞,这些时日多亏大王常来探望小女,也是心神好了些。” “不必如此客套,你我自小相识,免了那些礼数。”大王顺手取一颗荔枝递与陈莹儿,自己也是剥开一粒,塞进嘴里。 陈莹儿一慌神,连忙接过大王递来的荔枝,自己却没有吃,小心翼翼拨开,又怕手指碰到荔肉,缓缓地将荔枝递给大王,因为那是大王最为钟爱的果品。大王没有用手去接,稍一低头,含住荔肉轻轻一抿,荔枝汁水便有一些从嘴角溢出,陈莹儿忙将自己的香帕取出,想去擦拭,最终还是递给了大王。 “哈哈哈!”大王没等到香帕拭唇,自己擦抹着也是高声大笑, “冰镜笑探水中圆,池内亦有姮娥仙……”这时,一位歌女唱声传来。 大王忽然抬手指着陈莹儿,笑着说道:“这是你的《双月对》,不知桂兔何处跃,玉轮双双共婵娟!”便将后两句念出。 陈莹儿很是害羞,没想到大王竟记得自己的诗词,抿一下嘴小声道:“休得取笑莹儿!”可是听得这首诗,她心里突然想到文图,不知到底是生是死,心中甚是挂念,又想到他劝自己以天下为重,还有那高人的劝慰,不觉迷迷瞧向大王,不料大王正在窥视自己,四目相对,仿佛种种…… “前些年你随父北征,为我大南国立下汗马功劳,可是你却甘愿守闺为秀,如今眼疾已除,再无羁绊;你与公主一向交好,亦为长主之名,本王琢磨着,是不是在宫中为你建一闺阁,一来可与公主亲近些,二来你的父王朝事烦累了,也有个处所休息,若是闲暇得很,亦可在后宫中谋个差事,为本王分一份担子……”大王又是吞下一颗荔枝快速咀嚼着,眼睛离开了陈莹儿,终于道出此来目的。 在南国王朝,大王的子嗣男称公子,女称公主,诸王的子女则称呼次公子与长主,公子成人后自然而然成为王爷,便迁出王公,而公主只要是未婚,一般都留在后宫内。至于未婚长主,大王有权令其迁至宫内,以王室规格侍奉,而在王朝历史中,当今公主是唯一一个终生都留在王宫内的人。陈莹儿是王朝第一长主,可以进驻宫内,至于谋职,女性不可前朝为官,但在后宫掌管一些侍奉府第,自然无可厚非。 陈王一旁听得,眉头为之一皱,即刻又释然起来,忙起身恭谢道:“多谢大王垂爱,多谢大王垂爱!” “这……”陈莹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哈哈哈,再议再议……”大王瞧着陈莹儿没有当场婉拒,立即高声大笑,似是不想打断这美妙时刻,顺手指向舞娘,“你,去舞一曲,本王今日高兴!” “是,大王!”陈莹儿轻捋鬓角,飘然起身,冲着大王微微颌首一笑,缓步踏入舞池。 南国之舞,唯陈莹儿独秀! 琵琶奏起,丝竹木琴为伴,一曲《菊思凤》平音而起,陈莹儿不必梳妆,也是人间舞仙,右臂弓弯,左臂低袅,立刻如花初绽,蕊放香气,妙口微张,她那首曲子直令陈王府凤舞九天: 花含露,叶吐珠,香蕊偷出,几枝清秀弄早,数滴老泪扑扑,不哭,不哭,单却荷月躇躇;唇多笑,眸几羞,彩屏长铺,雏凤飞来问好,娇菊掸去孤孤,有我,有我,共把三夏舒舒…… 大王未饮先醉,陈莹儿一曲弄舞,岂是天下人见得? “陈王,本王来此,可有酒宴相迎?”大王春风扑面,看得眼睛勾勾,手却取过空樽,猛得抬起来指向陈王,。 “当然有,当然有,大王屈来陈府,怎可怠慢?来人,备菜,取本王百年老酿,定要恭敬大王几杯!”陈王大嘴喝令,精神抖擞。 大王先饮一杯,然后指指陈王说道:“恒王殚精竭虑,忠心耿耿,实为我南国荣幸,本王在此先敬上一杯。” 陈王慌乱起樽,拂袖而尽,口中故作惊慌,连声道:“岂敢岂敢,折煞老臣,老朽自是大王提携厚爱才有今日,不过大王放心,有朝一日王尊振臂一挥,我陈家定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陈莹儿立即提酒为大王斟满,半礼半敬,翩翩有礼,引得大王不得不多看一眼。而陈莹儿此时却不敢与大王对视,抻袖慢斟,酒满便后撤了身子。 “大王,永世王后仙逝已近一年,微臣想为大王提前操办封后事宜,也好防止临时慌乱无章,引得非议。”陈王再次端救恭敬,话虽说着,却似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脸色有些惶然。 陈莹儿闻听此言,立即欠身说道:“大王,你与父王商谈国事,我不好讨饶;且容我去厨间,亲手为大王做几样小点心解酒。” “好!”大王抬起手,思考一下,对陈莹儿说道,“菊花酥,稻香米糕,这是你拿手的,也是本王垂涎已久的。快去快回。” “是!”陈莹儿飘然而去。 “此事万万不可,”大王回过身凝视陈王,脸色严肃起来,“此事有违祖制,先王后乃是北土二公主,更不可草草操办,况且永世王后效国有加,淑德贤惠,本王无心谈及此事。”大王神色凝重起来,取过一颗荔枝,看了看又放下,似是忘记了陈王存在,自己低头饮了一杯清酒。 为规制后宫,王朝规定在大王后仙逝后,三年之内不再封后,更不得纳妃,也是为了敬仰逝后,以示王恩。后宫王妃甚多,也可以凭借这三年仔细甄别,逐一审查,待到三载期满,由王室会同前朝诸王共同商议王后人选,再有大王裁定册立大王后。 “也罢,也罢,百姓皆知大王秉厚,恕老臣冒昧。”陈王谨慎地看了一眼大王,估计是因为造次出言心有余悸,手中竹筷有些微微颤抖。 两人酒过几盏,陈莹儿便端上糕点,自是吃得大王啧啧称赞。 大王见陈王面有灰色,扬手喊停歌舞,手指向陈王,高声道:“本王今天高兴至极,莹儿已经康复如初,定要喜上加喜,你一心为我南民,刻刻缜密为国,故本王今日赐封你为护国公!” 护国公! 这护国公虽不能直呼王爷,但地位却与二王之辈相同,成为真正的王室至尊。在先王时便有,更重要的,那时的护国公是先王的岳丈,去世后便无人被封, 陈王喜出望外,急忙起身拜谢,长长的胡须来回晃动,身子也已经站不稳,不时地瞧瞧自己女儿,偷偷看看大王,嘴角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王府之外,一人头戴斗笠,于暗处偷偷观察着王府动静,当然是文图!他亲眼所见大王前来陈王府道贺,自然是陈莹儿眼疾已除,如今三王早已陨殁,她也不会再有危险。再见陈王府,他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看看昔日翻身而入的高墙,空空如也的马厩,暗自苦笑一声,悄然而去。 长街之上,他刻意闪躲着官兵,漫无目的的前行。夹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种随波逐流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不经意地按住彩剑的剑柄,稍稍停顿一刻,不断告诫着自己:既然彩剑重出江湖,岂能生得丝毫懈怠?! 走着走着,忽见眼前一群人围着一张告示议论,心中想起昔日也曾荣登高榜,被人通缉追拿,便凑上前去观看,只见上面写道:官府赏示,京都之内有一恶徒,身高五尺,体态微胖,连连夜间蒙面杀人劫物,告知城民防范,凡捉拿有功者重赏。 他立即落下斗笠的垂帷,不自觉晃动了一下剑柄! 夜间蒙面杀人,自是穷凶极恶之徒,寻到这恶贼着实容易,凭着自身的敏锐,穿梭师的特异感觉,还有阿武这个万事通,在京都找到谁都不会有难处。 他心中,已经拿定主意! 两个时辰后,他头上的斗笠被取下,那威风凛凛的文图也已不在,长发被削短,顶部束起发髻,眉毛也被修剪得薄短一些,更是那胡须全然不见,身体微微一倾,便成为一个儒雅小生模样。 至于口音,自不必担心,因为早已成为“哑巴”。 自此,文图开始了艰难的王城之旅…… 第055章 哑人入宫 浩浩王宫千深殿,弱弱布绸一哑人,屈膝为得天庭在,不食官禄入官门。 “啊,啊”两声,哑巴无异,侍人府的官衙一见便蹭一下从官椅上蹿下来,晃动着肥胖的身躯直接跑到文图眼前,上下打量几眼,丝毫不见鄙夷神态。 “你可是护国公安排而来的阿文?”官衙看看打扮,确信自己没有走眼。 “嗯嗯。”文图急忙点头,心中却甚为不是滋味。 “好好,”官衙立即差人取来侍人服饰,“奉护国公令,阿文忠诚儒善,直接升为公主府副侍监,与侍监杜德一起负责四公主府内一切事宜。” 来就升官?文图暗喜,可是一听说侍候四公主,心中不免大惊,三王已经被大王赐死,如若陈王与二王勾结一气,就剩下四公主属于王嫡,难道要在她身边安插眼线?还有,这四公主定是不好伺候,自己心知肚明。 果然,府衙猛拍文图肩膀,厉眼嘱咐道:“记住,你是侍人府的人,更是护国公的人,只要护国公一句话,你便会被满门抄斩,所以有事,要立即向陈王禀告,记住了吗?” 文图害怕地点点头,一副惟命是从神态。 府衙很是满意,立即将令牌交给文图:“原副侍监已被调离,你可直接去公主府任职,那里有侍人八名,侍女八名,全部听你差遣;你可要小心,万一出了差错,小心你我的……”说着,拿手比向脖颈,示意杀头之祸。 离开侍人府,文图随着侍卫直奔公主府,再入王宫,虽然花草依旧,景色怡然,可没了那心清气爽的心情,左拐右拐,不断接近公主府,他心里盘算着,此行定要尽快实现目的,否则一旦被公主识破,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乱子。 一刻之后,文图来到公主府。 “报公主,此人阿文,是新来的副侍监,只是不能说话,不过人甚是机灵,侍人府特意着他来侍奉公主……”侍卫行礼禀告。 公主一听当即火冒三丈,黑里透粉的脸上又泛起了青色,“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她才不管那么多,直言不讳骂道:“侍人府一群废物!哑巴?这护国公果然是会安排,当真给本公主派来个哑巴侍监,不能说话,又不识字,枉自机灵有个什么用处,算了,本府不缺什么副侍监,少的一个又算什么,你现在就把他给我……” 她突然停住不说,此时她竟然伸手捏住文图耳朵,稍一用力便将他的头提了起来,那边文图疼得呲牙咧嘴,公主一见却瞬间张大了嘴巴,惊愣一下,立即冲着侍卫喝道,“算了,你回去也不好交差,本公主瞧着这个哑巴倒还干净,回去禀告侍人府,留下了。” 到底是因为干净,还是这个哑巴像谁,只有她心里清楚。只是文图,再一见面就被公主拧来拧去,叫苦不迭。 “是!”侍卫礼后倒退出去。 “长得好像……”公主喃喃自语,浑然不顾文图的难堪和不解,转圈不断打量着,又不断摇头,“哎,长得像又有什么用?再者,这活生生一个哑巴小生,哪有那个坏人呆子万分之一!” 呆子?! 文图暗道,公主,你看走眼了!可是转念又想,什么时候在在她嘴里竟成了坏人。 “杜德可在?”公主喊一声。 呼呼跑进一个矮胖子,俯首道:“下人在。” “你身为侍监,大事小情要照顾着副侍监,嘱咐下人们需要问询,只能是可或不可。” “属下明白,阿文失语,小的们都已知晓。”胖侍监连连点头。 看来,公主调教人还是有章法的,文图便抬头看公主,她还是身着蓝色锦缎,俊俏挺拔,尤其是高高的鼻梁,透着惹人灵气。不自觉地,他瞥向昔日曾经咬过的地方,可如今已是白皙嫩滑,丝毫没有影迹;再瞧向那个被自己数次不经意按住的地方,赶紧收回眼神,如今只是个哑巴侍人,惹怒了公主瞬间就会把拖出去打板子。 “我好看吗?”公主见文图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毫不掩饰地突然问道,可又瞬间正经起来,故意站直了身子,有意无意地挺着自己高高的胸脯,甚至微微转动身子让这个阿文看全了身段。 文图不敢再看,只好低下头,不断点头。 “不错,还很诚实,”看来公主有着很深的自信,满意地瞧一眼阿文,抬起手刚要抚摸一下他的肩膀,又悻悻收回,跟着又喃喃道,“只是可惜,那坏人从没有夸过我一句,一句都没有……” “报公主,公主府都尉冷凌求见!” “请!” 文图赶忙退到一边,暗自佩服公主的大度与冷凌的仗义,没想到与两人一别不到一年,冷凌便入宫被公主提为都尉,稍加时日便可入朝为官。而此来,他也正愁着如何见到冷凌,想到便来,真是天随人愿。 冷凌风尘仆仆进入公主殿厅,飘逸施礼,起身之际突然发现文图,不觉一愣,仔细端详过去便随着摇摇头。 “他是新来的副侍监,叫阿文,只是失语,也未读过书,瞧着也比较本分,有事但说无妨。”公主本想令文图出去,不过抬起的手没有进一步作出动作,看了文图一眼还是索性放下了手。 “是,公主!”冷凌也是谨慎地窥一眼文图,听得公主如是说,微微吁出一口气,“公主,卑职入宫为官,不想飞黄腾达,也不想进入前朝为职,只要是公主平平安安,在下便心满意足,闻听殿内比武之事,公主已为属下署名,所以,还望公主收回成命,冷凌不想参加殿内会武……”冷凌低下头,不再看公主,脚下也是不由自主后退稍许,像是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殿内会武,是南国王朝选拔武官的一大盛事。大王根据时势所需,每三到五年诏令进行一次殿内比武,首先是由诸城选出武学才子,送到王都进行一轮轮的选拔,最后酌情择优入宫三十至五十人不等,而这些人纷纷根据自己门路寻找自己心中所属的诸王,成为各个重王的门人,以武技决高低,以诸王门人入宫堂,最后大王根据名次与诸王商议所赐官职。 而作为堂堂大公主身边的都尉,自然不必参见外围初选,公主一句话,便可参见殿内会武。 文图此来,也正是想法设法令冷凌参加殿选,没想到公主已经先行一步,替冷凌做了打算。 公主的确想要发怒,不过愤愤地瞧了一眼阿文,气话便吞了回去,冷着脸质问道:“你既然无心高就,又为何信誓旦旦而来?你放心,本公主好的很,以后……以后绝不会有任何危险……”她想起了什么,又是向文图看去,看着看着却又狠狠瞪了一眼。 “冷凌何德何能,敢在王宫造次;再者,我之所以入宫,只为憾事,应朋友之托……”冷凌当日进宫,持着文图的手书面见公主,立即得到公主的重用,他没有意识到宫内危机重重,所以一心只为文图的嘱咐保护公主,丝毫没有加官进爵的想法。 “不必再提,你还不如杀了他,那个死……”公主失言,赶忙干咳一声,缓下来说道,“文图公一别再无音信,恐怕早已回到北土,他在信中也是力荐于你,你为人忠恳,心怀大志,必须要为大兄王做些事情,也是为南国百姓着想。同在宫中,不一定非得留在本府才能令本公主无恙,反倒是真的做了官职,更会使得本公主安然……”说着说着,她神态低迷下来。 冷凌不敢再反驳,一时无言以对。 文图此行正有此意,更没想到这冷凌如此重情重义,实为不可多得人才,一时忘记自己只是个小小的下人,连连跟着点头,口中竟“嗯嗯”出声。 冷凌十分诧异,厉着眼看向文图。 公主扑哧笑出声来,脸上的烟云消失殆尽,指指阿文,指指冷凌说道:“你瞧瞧,一个哑巴,都知道本公主说的在理,你也一定瞧出来了,此人长得很像文图公,那你就把他当做文图,想一想若是他在,究竟是要你留在公主府做一个都尉,还是要你参加会武,弄个一官半职?” “卑职遵命便是!”冷凌稍一思忖,即声答道。 文图照规矩恭送冷凌出府,屁颠屁颠随在都尉身后,不知是高兴还是可笑,脸上不时偷偷咧嘴。 “你是哪里人?”冷凌忽然停住身子,猛地转过身警惕地厉视文图,一下子又意识到此人不语,便改口问道,“你自小变生活在王都吗?” 文图点点头,又摇摇头,告诉冷凌虽然生在王都,可并未一直在这里生活,现在的人身轨迹只能随同阿武。 “你是拜托何人来的侍人府?是护国公和二王爷吗?” 文图摇摇头,他明白冷凌的意思。 “记住,我冷凌不管其他,只要你侍奉好公主,若有丝毫差池,本都尉舍去项上人头,也要杀你全家!”说罢,冷着脸一转身大步离去。 文图高兴得不得了,却装作吓得半死,害怕得不断点头,嘴上又是“嗯嗯”迎着,望着冷凌刚毅的身姿,他真正地点点头,暗自竖起大拇指。 随着,又做出萎缩装,低着头返回公主府,一代北土王公伺候起南朝公主来…… 第056章 苑诉真情 冷凌没有获得公主退名允许,只好悻悻离开,回到自己执事府,开始琢磨一月之后在大王宫举办的殿内比武,他丝毫没有把握,径自坐下思考着。 在他看来,自己只是一个平平江湖武士,而这王殿会武汇集了天下武者,人才济济,不但毫无可能取得名次,即使侥幸有名,焉能落入护国公与二王爷的眼中,高能之士自然早已成为他们的门人。 他正琢磨着,忽听“啪”一声,一样东西隔窗飞入落在地上,警觉的冷凌飞身拨门冲出,可是哪有身影?心中不觉一怔,王宫之内除了大王、陈王,哪有如此快捷之人? 返回厅内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地面之上赫然躺着一本《无上剑法》! 冷凌直直盯着那本武学秘籍,半晌也未动得!殊不知这剑法在几十年前便已失去踪影,他绝不会知道为何会在王宫,又怎么会被人扔进他的厅内,以为有人调笑于他,便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拾起,一时间不敢翻看,又屏住一口气,猛然展开定神翻开,他的额头紧跟着渗出汗珠,当真是绝代宝典,任何江湖人士求之不得的无上剑法! 看着看着,他的心脏急剧跳起来,书中剑法如此精辟,原来所学简直不值一提,不自觉地,手便伸向腰间长剑…… 文图初来公主府,只能费尽心思博取下人和侍女们的青睐,要么行事必然处处掣肘,好在相貌英俊,再有聪明机智,人家都是活多做,话少说,他却是事多干,话不说──想说他也说不了,不出几日便与下人们打成一片;再有得天独厚的容貌,很快便得到公主赏识,胜过了所有的侍人侍女,成为公主独一无二“百分放心”的侍监。 作为一种寄托,公主日日喊过阿文侍奉自己,没事也扔在一旁立着,心情逐渐地好转起来。而文图,几次偷偷潜入王医府密室,意图寻找永世王后逝前的药方资料,均是无功而返,只能稳定下来,待冷凌比武之后再做打算。 “这是在做什么?”公主见几个侍人在文图引领下摆弄些许木片,木柄。 众侍人纷纷摇头,一齐瞧向文图。 文图只能打手势,费半天劲,公主弄得半懂,意思是天气炎热,做个摆设祛暑消汗。 果然,午后文图提进一样物件,外面圆木圈、内有弯曲木片环绕排列,中间多出一手柄,其实就是一个简陋的手工风扇。他握住手柄轻轻一摇,瞬时凉风呼呼吹来,好不惬意!公主摊开手,俏黑脸颊立即迸露出欢笑,以赏看文图的般的眼神赏赐给眼前的小文子,算是感谢;她眯着眼睛任凭那扇风撩起她的乌发,抖动她的薄衣,开心地笑着,可笑着笑着却逐渐冷肃下来,直勾勾瞧着阿文,不经意的噘噘嘴,似是想起了什么。 那还用说,虽然年纪轻的多,可立在那里为她祛暑的,怎么瞧都是文图! 如此炎日,不但省去了侍女频频挥动纸扇降温,也使得满厅内凉爽畅快。轻转降温,快摇降暑,简直是神器!一旁的小侍女手舞足蹈,如此这般,自不必两人同时摇蒲扇,也事半功倍,激动地转过身准备扑向文图欢庆,不想被公主咳声制止,小侍女赶紧止住脚步,弄得一个蹒跚,莫名其妙起来,公主一向都不管这些的。 “阿文,且陪我去宫苑走走。”公主无了浑身汗水神清气爽,被阿文吹得更是心神荡漾,便喊着文图,一同绕向后院。 那些薄草正是绿得鼎盛,四周牡丹芍药等各色花瓣争奇斗艳,林中有廊道,亭外有石桌,低空有鸣雀,栏下有细河;阳光铺照过来,浑身暖融融痒痒的,芬芳扑面而至,虽无招摇的浓香,可雅淡纯净的花草之味也是带着一丝土气,沁人心脾,忍不住多多猛吸几口。 文图记得,就在此处将青锋剑归还于二王,打斗之中被迫抱住公主,引得公主发怒。两人一前一后徐徐漫步,公主禁不住回过头看两眼阿文,微微苦笑,不自觉絮叨起来。 “你呢,既不能说,也不能写,又是个大活人,我说,你听便是。” 文图谨慎点头,真希望公主能道出什么宫内秘密,以便尽快结束京都之行,刚刚离开数日,倒是很想念小符柔,不知在慕女节那里是否适应。 “大王嫂病逝,脱得北土联姻,这是兄王最最着急的事情;可是,若论大王后,普天下只有陈莹儿是首选,可又怕陈王因此更加骄横,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哥好起来呢?你自是不知道,王后逝去,按祖制需要三年后才能纳妃封后,可我看大哥整日忧心忡忡,好生着急。” 文图只能跟着点头,虽然晓得这宫规,可是忽然心中一亮,身为穿梭师,就是来南国王朝破坏那些烂祖制的,就像在北土,到底不是吹散了散族兵权吗?若在这里再等上两年,见不到符柔,又说不得话,日日对着公主躲躲闪闪,非疯了不可! 还有,成就大王与冷凌,查出王后死因防止兵变,这第一步就是让陈莹儿入宫,她善良聪颖,一心为天下,绝不会放任自己的父王作恶,而是一心一意辅佐大王。 就在此刻,他下定决心,一点要冲击这宫中祖制,因为以后可能还有很多事需要违反祖制!而顺应陈莹儿入宫的,首选挺身逆祖制而行的人,自然是陈王,整个天下也没有比让他破坏祖制更恰当的人! 公主停一会儿接着说道:“我呢,也是好不到哪去,自从跟着那坏人南征,便天天想他,一想就心里发痛,痛得发紧,你年纪还小,不晓得那是什么滋味,就好比万只蝼蚁在心内奔爬一样,可是他没有跟着我回来,再也没得到一点消息,我能跟谁说呢?只有自己知道,心已经交于那坏人……” “咳咳!”文图剧烈咳嗽起来,不会说话,可是会咳嗽,若是知道这些,到了如此地步,打死也不同意来公主身边。 公主停住脚步,疑窦丛生般盯着文图说道:“你还小,可能不懂这些。那个坏人,不,其实是个大英雄,大大的英雄,为了我单骑杀入敌阵,为了南朝不顾身家性命,你说说,也就是猜猜吧,他这个时候会想我吗?” 哑巴文图彻底哑巴,只好懂也不懂地点点头。 “这就好,这就好。”公主仿佛信了这小阿文。 文图,心中泛起阵阵酸楚,一切都是应当做的,别无选择而为之,可是见公主如此说来,加上那稍有凄凉之美,令他马上就想结束任务,自己毕竟来自另一文明之地,色心不能动,一动就失控啊! 作为奖赏,公主抬起右肘,示意文图挎着自己;文图伸手传过去,却有些抖瑟…… 黄昏之时,陈王府收到一封密信: 护国公大人启,闻听天下之人叨念大王婚事,非陈长主莫属,然有祖制所控。在下认为,祖制乃是时势之下不得而为,昔年高祖在位,兵荒马乱,为防小人钻营,王后逝去时偶定此律,如今天下太平,陈长主乃民心倾向,早一日入宫,便早定天下之心,实乃利国而绝非己私。 陈王原地惊愣,持着密信半晌言语不得,心中不觉愤愤言道:祖制?!自己,不也受到祖制困恼不得宏图大志吗?这,南国天下若无祖制,何尝不是我陈家所有? 阿文! 一代枭雄护国公,身提陡然颤抖起来,巨目圆睁,尔后仰天大笑:“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陈王虽非后世的宋桧清鳌,可是自先王起兵天下,便一直跟随左右,立过无数次战功,目前的南国王朝,有一半是他的宝刀所取,确实是南国第一功臣。 陈莹儿刚想入内,忽听此语也是一愣,究竟是何种消息,如此振奋?心中不免想起大王,面露担忧,索性令钰儿折身而反,没有步入正殿,再次瞧瞧府门,可是大王岂能是说来就来? “备轿!二王府!” 陈莹儿听见父王在殿内喉了一嗓子,见已经是晚间,更是诧异起来,在钰儿搀扶下回到自己房间,瞧着那件文图扔过来的锦衣愣愣出神,稍刻便坐在绿桌边,呆呆地取过一颗荔枝,缓缓地剥开,呈出晶莹剔透的荔肉,可是她没有吃,缓缓地放在了桌面上。 钰儿看看那件锦衣,又偷偷瞧瞧桌上半开的荔枝,发现小姐紧眉沉思,也是稍稍思忖一下,便移步到锦衣便取过来,低声说道:“小姐,钰儿瞧着这衣裳该洗洗了,我这就去……” “钰儿,”陈莹儿打断了钰儿,故作镇定般问道,“你说,父王这么晚了去二王爷那里做什么?” “应该是有重要的国事吧……” “不然,两人日日在朝,天天会面,哪有这么急的事情,我总是忐忑不安,如今三王病逝,公主乃女儿之身,若是父王与二王爷两人勾结一气,做出什么不善之举,大王他……”她不敢再说下去,无比细白的脸庞上呈现出迟疑,纤纤细手再一次拿捏起荔枝来。 “不会的……”钰儿只能安慰小姐。 “你去父王房里瞧瞧,看看有无异物,方才见有人送来书信,是不是与那书信有关。”钰儿奔出,陈莹儿一把扯过那件锦衣,紧紧贴在胸前,可是又想起文图临别之语,伤心怜怜,喃喃说道,“要是你在就好了……” 不一会儿,钰儿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将那书信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陈莹儿娇容失色,紧扶着桌沿颤抖起来…… 第057章 犬吠鹰飞(求收藏,一更) 黄绸小轿在长街上疾速奔行,路人瞧见那轿夫的步伐和一脸杀气纷纷躲开避让,夜色下仿佛幽灵般穿巷道,过横街,绕民居,抵达王府外。二王府俨然小王宫,气派非凡,里面却显得很是冷清。 “什么人?!”王府侍卫拦住小轿,探头一瞧是护国公的坐轿,口气缓和下来,“护国公大人,王爷已经休寝,有事还是明日再叙吧……” 陈王从轿中走出,大步来到侍卫身前,怒气冲冲瞪了他一眼,示意尽快通传开门。王府之内从未有人晚间探访,侍卫便犹豫起来,忽听“啪”的一声,脸上已经挨了陈王的一记耳光,面对护国公不敢声张,捂着脸跑了进去。 府内人丁稀少,只有两三窗户内掌着灯光,庭院内更是瞧不见人,与陈王府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陈王走在通道内不禁微微皱眉,嘴角惨惨一笑。 二王看上去略显憔悴,看样子确实睡下又起,内着卧衬外披一件披风立在内殿中央候着,见陈王风尘仆仆而至,疑虑着喝退殿内下人,开始密谈起来。 “这么晚了,不知护国公为何不早早休息,来二王府可是有要事协商?”二王一边说着,显出不是很自在,便走到展架上取下青锋剑,懒洋洋地取过一帕绢布,缓缓抽出宝剑,细细端详一眼,一旁开始擦拭着剑身,背对着陈王。 整个大殿内两人显然不成比例,二王显得清瘦,风度翩翩,而陈王恰恰相反。 陈王见没有下人侍奉,也没有被二王赐坐,更无寒暄之意,左右环顾一下,径直坐在二王的位置上,捋捋长须,开门见山一字一句言道:“本公前来确实有一件天大之事要请教亲王,对王爷一家以及王室来说也是喜事。” “哦?”二王提起兴趣,停下手中活计,将剑入鞘,却没有回头瞧陈王,“说来听听。” “本公心思着,永世王后去世已经一年,可后宫无主,天下无母,总觉得大王朝少了些什么,所以本公想入殿禀书,令大王提前封纳王后!”陈王端起茶,放在唇边,又掂量了一下,没有喝下去,缓缓地放回原地,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便故意坐直了身子,显得义正言辞。 二王险些扔掉宝剑,猛然转身凝望陈王,也是惶恐模样,甚至上下打量一次陈王,可是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沉声回道:“这怎么可能,这祖制百年沿袭,你我不是不晓得,大王至今未提妃为后,也是因此。我们同殿为臣,又是官胄,岂可冒出如此大逆之语,本王绝不答应!” 在王朝朝堂上,已然分为三派,一派为陈王,其次是二王,继三王陨殁后,老臣郑王接替了他的位置,正可谓三足鼎立,各有千秋,每人门下都有几个具备参奏权的重王,诸王议政,参表决意,最后决定重大国政的施行。故,无论哪一方单独参政都是孤掌难鸣。 陈王明白,朝中老郑王一向执拗耿直,绝不会答应此事,如若二王亦不许可,他的门下臣僚自不会允准,提也无用,反倒引起众人猜疑。他装作为难的样子叹息一声,瞥了一眼二王继续说道:“其实,本公的确是为了王朝社稷,不过说来也是,这么着急纳妃封后,难免会引来无端猜忌,说什么永世王后之所以早早仙逝,恐怕与这提前册立大王后有关;也难怪,这里面有着王爷的疏忽,王爷断然拒绝实属情有可原……” 一句话,立后违制,影射先后,衬出二王,必有其咎! 二王果然浑身一震,疾步向前迈几步,又立即停在半路,狠眼瞪着陈王,几近嘲讽道:“护国公此言差矣,即便此事与王嫂的崩天有关,关本王什么事,这嘴上之言可要慎之又慎,大人别忘了,那药中之毒可是出自护国公之手!” 殿内空气几近凝固,空有陈王粗粗的喘气声和二王来回踱步的轻微踏音;静夜空哑,四周的声音清晰可见,偶有王府外民居内传来犬吠之声,周围的家犬虽然不知异响来自何处,也随着嚎叫几声,远处听见却以为两两相峙,因恐而发…… 陈王鼓足一口气冷肃下来,慢慢站起盯视着二王,一副胸有成竹神态,掷地有声说道:“亲王真是大智若愚,这天下人都知道,是王爷监管王医府,即使你说那药是我弄来,恐怕无人会信,每碗药汁可都是从你的王医府取出,大多经过亲王探测送往王后寝宫,即使那送药下人,也是你的人,恐怕老夫查不得手吧?王殿之上,大王最忌恨的就是空穴来风,王间猜忌,让王爷自己说说,此事一旦公诸天下,有多少人会指责本公呢?” 二王瞬间萎靡下来,顾不得失态猛擦额头汗水,惊恐之状明显表露出来,连忙转身不再看陈王,紧盯那把青锋剑,虽是早有筹谋,意料到此种结局,可是到头来果真被陈王拿住了要害,又觉肝肠欲断。事实上,正是因为那些毒药,二王才忍痛斥离慕飞玲,逼得她远离京都,可是到头来仍是逃不过陈王的手掌心! 半晌,二王方才幽幽说道: “看来,护国公对大王提前封后一事势在必得,要不绝不会晚间来到本王府。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加害王后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既然王后已经殡天,况且陈长主本是大王后绝佳人选,你护国公何愁再等上两载?朝中有护国公,焉能允准大王册立他妃为后?”说到这,再次转身怒视陈王。 “不错,爱女陈莹儿与大王青梅竹马,世人皆知,普天同诚,二人更是心照不宣;不过夜长梦多,老夫总感觉大王已对先王后之事起了疑心,你我自是难逃干系,故无人能够阻挡亲王与老夫!”陈王粗粗呼出一口长气。 陈王之所以奏请提前封后,确实为了掩盖王后被毒弑的阴谋。正月初五,大王怒杀三王,三王临终前嘲笑大王,提及了此事,鼻子一向好使的陈王,确实闻嗅到了可怕的味道。 二王吓得连连倒退,见陈王立在自己的椅子边,顾不上思索,摸到茶桌便顺势坐在了客椅上,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那是极慢的毒药,大王绝不可能会察觉……” 陈王见二王已经束手就擒,也是随着二王坐下来,手捋长须,心有余悸,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之色,“谁也没有想到,那北土来的王后如此强悍,”他的双拳紧紧捏在一起,大腿不自觉抖动了两下,这种紧张是在征伐疆土面对千军万马时也未曾有过,“老夫已经查明,王后明知药中有毒,竟一口口吞下,”说着,两腿摆动得更加迅速,“死前守口如瓶,既未告知大王,也未暗告北土,倒是那道师之语,令老夫日日寒噤不止,一经想起便心惊肉跳,王后医治密卷真本虽已经在老夫手中,可是仍有些挂忌,不如早早结了大王心愿,这样对于你我也是上上保全之策。” 确实如此,即使临终,大王后仍然嘱托文图将秘密永藏心底,怕引来对大王的不利。而那知道真相的道师,早已被陈王拿下,作为将来一旦有变禁锢二王的把柄。 “我若是不答应呢?”二王试探问道。 “你我同困笼中,自然要及早脱身,唯一办法就是大王及早有王后,隐去无端揣测;有了新王后,那件事情就会日日黯淡下去,时间一久,自不会有人提及;王爷一向英明,你想,有新后在,大王怎么能费尽心思去查前王后的死因,说白了,那是对新后的不敬。本公答应,今后定竭力维护二王,毫无进犯!” 陈王慷慨陈词,近乎发誓! 二王如坐针毡,刚刚入座又立起来,不断在殿内走来走去,低头不语。 殿外,高空无月,王府微弱惨淡的烛光映得府殿有些阴森,扑棱棱飞过来两只夜鸟,稍稍停留在王府高脊上一下,片刻便振翅飞起,猛地一冲落在了旁边的民房上,不一会儿便耳鬓厮磨起来。可是好景不长,周围暗处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野猫嗷叫声,似是恐怕,抑或思春,那两只飞鸟瞬间惊飞遁去…… “好,本王应准,一同与你启奏!”二王突然转变态度,盯着陈王,“不过护国公不可再言行不一。” “哪里哪里,亲王与大王是亲兄弟,便是我有三头六臂,岂敢动得尊王半根毫毛;还有,若是小女有幸入宫,那也是你的王嫂,我们即成一家人,岂有内墙起火道理?”陈王一抖衣袖,再度露出大手,上下摆动着,脸上已是春风得意。 “护国公不必客气,好在先嫂刚烈狠辣,宁死守护大兄王,否则现在我等定是狼狈不堪;再过两载,大王依旧会纳妃为后,到那时仍是陈长主,我只是做顺水人情罢了。”二王释然起来,眼睛不断眨着。 “哈哈哈,本公在此谢过亲王。”陈王深深一礼,扬长而去。 二王没有动地,依旧坐在刻椅上,狠狠盯着陈王远去的背影。稍刻,他才紧按着桌角起身,再次取过青锋剑,柔柔抚摸几下,又仰起头来,嘴里阴惨惨道:“慕姑娘,对不起……” 北城内,香榻内的小符柔紧靠着慕女节,两人睡得香甜,一旁微微烛光映道她们的脸上,如此安详,如此静逸,符柔的手早已换人,始终拿捏着慕女节的手,睡梦中偶尔还触动几下…… 陈王府,陈莹儿呆呆坐在绿桌边,浑然不觉悉悉索索众人已归,只是那厚重的府门“咣当”关闭声音,方才令她回过神来…… 公主府,公主也是早已睡下,一位侍女轻轻摇着文图制造的风扇,不时地歪头赏看这物件的前后左右。 王都长街上,文图头戴斗笠,影子一般窜起,像是发现了猎物的黑鹰一般! 第058章 京畿彩剑(求推荐,二更) 守得刑科律,方能成完人,一朝伸黑手,夜夜似孤魂。 北街员外府院,早已止灯休寝,漆黑一片。此处稍稍远离王宫,巡兵极少游弋,于是显得空旷无人,一片寂静,能够有动作的,只有偶尔惊跑的野猫逃鼠。 高墙外,一条黑影紧贴着暗处悄然前行,偶尔抬起头仰视墙头高度,忽然发现可以落脚之处,猛地一提身跃上边墙,微微一俯飘然飞入大院,动作娴熟拨开厅门,瞬间点亮火把,同时也抽出了宝剑。 “谁?!”员外只穿着贴身白衬,惶然坐了起来,看见是一名蒙面的黑衣男子,像是立刻明白此人是谁,赶紧把老夫人棉被向上抻,盖住她的头,同时又紧紧搂住旁边惊醒的小女。 黑衣人不出声,稍稍挑动剑尖逼向员外。 “等等,你可以随意取银两,我府内有多少你拿多少,皆在你身后的柜子里,各种瓶器宝物也可任意选取,万不可伤及我一家老小……”员外浑身颤抖起来,整个王城百姓都知道,蒙面黑衣人正在官府通缉中,此贼没有留下过活口。他见小女儿张开嘴要喊,赶忙伸过手去将她的嘴捂住。 “怎么,竟要喊叫?”那黑衣人抬起剑锋挑向女娃身上的缎被,作恶之人怕报官,怕则引恼,见欲报官自然愤恨起来,手上也加了力量。 老员外惊颤不已,被子下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身上只有丝丝罩带,他不顾剑尖锋利,一把推过去,手上便绽开一道伤口,鲜血滴在女儿脸上,忙不迭用力将小女的头按进杯子里,随着起身挡在女儿身前跪在睡榻上,不住地叩头,连声哀求着:“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这只是十几岁的孩子,你可杀了老朽,求求你放过夫人和孩子,她们什么也不知道……”员外一下接一下叩首,忽然半路却停下,迷起眼睛盯向黑衣人身后。 瞬间,一切凝固! 黑衣人也是觉得身后有呼吸声,猛然回头,一个人,一个头戴黑色斗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他身后,此人正是文图! 什么声息也没有,却已经立在他的身后! 本身为贼,不想身后有人直挺挺戳着却毫无察觉,自是一个高贼,着实令人恐怖。黑衣人侧身后退一步,喉头一动,吞下一口唾沫,手中的白剑颤抖起来。 员外一见来人与恶贼不是同路,立即以哀求眼神望向顶戴斗笠的侠客,顺势将小女向身后推了推,又赶紧按住老夫人不断轻拍安慰。 贼人瞟了一眼文图腰间的剑鞘,又看看自己的剑锋正对着来人,脚下站稳,低声沉吼:“不知阁下是何路数,如若同属,此家乃是我先看上,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还望阁下去往他处;如若阻拦于我,别怪我手中的剑没长眼睛,这么多年,无人能逃得过我的手中宝剑……” 文图不再理会,起手拿向彩剑之柄! “混账!”贼寇见来人根本没有离去的意思,而且已经将手探向剑柄,为取得先机,剑身一挑向前刺向文图! 其剑势果然好快,在府内微弱灯光的照映下现出一道白光! 贼人的眼角明显在上挑,概因那剑锋已经抵达文图的前胸,似乎是马上就能听见骨骼碎裂声音而引起的兴奋,亲眼所见破血而出导致的紧张。 彩光骤现! 那是一条美如彩虹的弧线! “咔……扑!” 突然没了声音! 彩剑一出,吾欲袭天! 一道彩光从文图的腰间发出,迎着黑衣人的长剑而去,一字长天,势如破竹,无坚不摧,刺来的长剑瞬间断为两截,铮铮落地,一道血印出现在贼人的喉前,喉咙已被割断!这个招摇王城黑夜之中的恶贼扑地死去…… “报官!”文图冲着惊魂未定的员外说道,望着狰狞死去的贼人,他从怀中抽出官府通示,轻轻一撇,正好盖住他的人头,免得小女见了恐惧,说完便转身没了踪迹。 京畿官府之内,众官鼎沸,不想这刚刚通示,贼人便被人正法,立即差人火速秉知大王,也好弄个奖赏。有人撺掇着,是不是将昔日通缉未果的一些重恶之人也试着再告示一番,马上京府之外又出现了一个名字:衮四。 衮四原籍王都,为泄私愤杀邻家三口,在官府捕拿过程中击伤捕快后逃跑,事关官府威望,一直成为京府要员心头之患,闻听此人已经潜回王城,数度围捕无果,又是搭进去一条人命。 两日后,悦通酒家,数盏灯火,食客熙熙攘攘,猜拳行令好不热闹,店家一溜小跑着,满脸流着汗水却顾不上去擦,唯恐怠慢了满堂的客官。 二层一角,两桌很是安静。 墙角那一桌,围着五六人,有条不紊斟酒闷饮。 “四少爷,此去已是大半年,为什么又突然跑回来了,你不知官府在通缉吗?”其中一个胖子低声道,头发很是特别,中间一缕竟是被剃得精光,很是怪异,像是怕被别人注意到,故意仰着头,身体靠在墙壁上。 “哼!小小官捕,我才不放在眼里!黑野山一带太混乱,各地的犯人都跑去那里,一时分不清哪个强,哪个弱,缩头乌龟似的干了一个月,根本引不起寨主的重用,太难以成事,还不如回来再做打算,如果朝廷再这样下去,我就弄些人专门对付他们!”衮四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左右,细眉阔脸,很是强壮,一脸不屑的样子,鄙视地环视了一周。 旁边一桌,文图咋一口酒,刚刚夹起的牛肉片又放了回去,实在懒得再听下去,便从怀中取出官府通示,径直来到临桌。 几人忽然发现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来到自己身边,纷纷握住武器手柄,诧异地瞪向文图。 “你就是四少?”文图盯着中座之人淡淡问道。 “小儿竟要趟这浑水?”四少冷冷问道,无疑默认自己身份。 这首先是有恃无恐,丝毫不在乎人前暴露;再者,文图最恨小儿这两个字! “前年,城东杜府一家三口被你杀害,可有此事?”文图直直立着,一动不动,别人当然是看不见他嘴动,可是那阴森的质问口气令人不寒而栗。 “你定是要插手此事?”四少站起身,口气中带着轻蔑与威吓,仓啷一声由胯下抽出长刀,丝毫不见恐惧。 文图提起官府通示! 几人立即亮出武器,可是没等到出手,一柄彩剑挥来,剑面砰砰击在那些人胸前,一个个哎哟哟飞出去! 文图没有想杀他们,他的目标只有衮四! 旁边酒客大乱,纷纷躲闪到楼梯道口处,腿下做出随时逃跑的姿势,眼睛却恋恋不舍地看将过来,陌生之人也牵起了手,给自己壮壮胆子。 四少提起长刀劈向文图,那刀法甚快,已经有人惊呼出声。 只差那么一点,一点点,刀却硬生生脱落,所有人只看见一把彩色的宝剑挥斩过去,眨眼间便回归鞘内,四少脖颈前却显现一道血痕,瞬时便有血喷出来;那一张白色告示飘向四少,就在倒地刹那,通示正好落在他的头上。 一道告示一具尸首! 次日清晨,京府墙外,竟张贴出一排通示,尽数通缉几年内重犯,立即引得京人奔走相告。 是夜,一行三人前后而行。 他们,却非一路人。 最前面的人大概三十六七岁,獐头鼠目猥琐不堪,为了躲避京城告示引来可怕的彩剑,在地窖内躲避一整天,趁着夜黑逃窜出来。 此人并非去作案,而是欲逃离王都赶往黑野山,据说那里已是世外桃源,容得下四处而来的落魄人马,他脚下步伐奇快,浑然不觉身后远处跟随着一人,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彩剑文图! 文图抬手扶了扶斗笠,没有急于动手,此处频临民居旺地,横街尸首会引发恐慌。 他,同样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暗处跟着一人,那人的脚下比他还轻! 一蝉蠕动,一螳螂紧随,一黄雀后飘! 半月悄然钻入云层,整条长街被黑暗吞没,只有沿街星点的烛灯摇摇晃晃映过来一丝光明。 街头,前面的人长出一口气,紧了紧身后的背包,松开了卧在剑柄上的手,不自主地在前衣上擦拭着手心内的汗水,突然,他似是感觉的恐惧袭来,猛然转过身,张大了嘴。 前面,一个头蒙斗笠的人正在稳健赶来。 他猛地向腰间探去,可是却找错了方向,赶忙换手从右侧胯下抽出长剑! “你是谁?” 逃犯咽下一口唾沫,嘴唇再度张开,嘴角却在颤抖。 文图抄出怀内的告示,变声说道:“恶首藤二,大王历三年抢物杀人,五年杀妻隐匿,罪已致死……” 说罢,他用力掷出官府告示,那白色薄纸犹如一片飞腾空而起! 同时,彩剑出鞘! 人之临死,必有强力。滕二横过剑锋,不顾一切向文图冲来,那也是同归于尽的招式,两只脚交替飞行,牙齿几乎咬碎,另一只手已经松开家当,高高后扬轻摆。 小巫见大巫! 玉石俱焚那是文图的专利! 远处,尾随文图的人戛然而止,立在一处暗角冷冷观望着战局…… 第059章 刀剑纷争(求收藏,三更) 文图稍稍侧身,脚下却没有移动,俨然一代太极宗师在移转乾坤。 长剑刺空! 滕二似是早有准备,虽然身体已经变形,仍是横过剑身直扫文图侧肋! 彩剑岂能容他僭越,一道靓丽的光芒闪动而出,似是一个问号飘在半空,疑问着人间罪恶!彩剑咔嚓一声迎挡住横切过来长剑,将剑身弹离出去,顺势从长剑顶部再绘彩光。 那道彩光犹如泼墨之笔,在滕二的脖颈处一带而过,给他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滕二跄踉几步,双膝一软,跪扑而亡。 此刻,那飞天的告示飘然而落,不偏不倚盖在他的尸首之上! 文图恶气已出,抖抖彩剑,剑锋对准剑鞘刚要送进去,身体却凝固住,倒插过来的彩剑像是被禁锢一般停下。 弯月再出,审视着文图稍稍弯曲的身躯,还有那剑欲归室的姿势,像是一座雕塑,戳在那里一动不动! 暗处,稳步走来一人。 为何没有感觉到? 文图见那人的手向右侧腰间一放,一把白花花的长刀蹿入手中,那动作不是抽取,似是硬生生将宝刀从鞘内吸出! 那人在运力,脚下的石板竟发出轻微的断裂之声。 人脸被惨淡的月光射出模样,文图见得大吃一惊:陈王! 他怎么会跟踪自己?! 文图的右腕微微一抖,彩剑之锋便碰触到剑鞘边缘,发出轻轻的啸叫。 “阁下是谁?”文图故意问道,而且极尽气力更改着嗓音,直至自己听见都听不出是谁,如若这陈王有歹意,恐怕自己难以脱身;若是探查虚实,决不能令他知道自己是谁。 “护国公在此,还不跪下?” 陈王冷凛出声,声若钟鸣。 “护国公大人?”文图佯作惊诧,忽然冷冷一笑,将彩剑调转方向对着陈王,振振有词,“纯属放屁,瞧你形状龌龊,夜晚诡秘,定是滕二一党!”此刻,他的心里好痛快,整个天下也没人敢如此谩骂陈王。 陈王出刀,那定是要探查虚实,想拦也拦不住。 想骗他,只好如此! 陈王果真一愣,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 “那护国公大人镇守王都,忠贞至伟,身份显赫,自然容得下我这把彩剑;更是高高在上,得人尊崇,身居王府,哪像阁下这般小人,尾随他人,定是冒牌宵小!” 文图一边溜须拍马,防止陈王突下恶手,一边又痛骂陈王,证明自己与朝廷毫无关联,甚至连陈王都不认识。 “好大的胆子,弑杀贼犯,那是朝廷中事,何来你彩剑代为?留下彩剑,物归原主,本王自放你生路!”陈王嘲讽言道。 “朝廷?如是朝廷有力,又何来彩剑?留下彩剑?若你是护国公,就是将彩剑赠送于你,你也不好交代吧?” 陈王又是一惊,瞧瞧文图手中彩剑,眉头皱了起来。 “休要花言巧语,拿你命来!” 文图知道若是不落败于陈王,绝不会轻易离开,此刻的陈王绝无胆量杀自己!他振剑而奔,直刺陈王! 彩光落处,宝刀扬空而起! “嘡”一声,刀剑分离,文图忽然感觉到右臂酥麻不止,彩剑险些脱落失手。 稍一停顿,他再度卷剑而出,避开陈王刀锋,直刺他的下盘。本来留了一些气力,可是瞧陈王文丝未动的模样,直接激发了他的好胜心,用尽了全力! 陈王还是没有动地方,宝刀霍霍下行,瞬间展出一面屏障,文图不敢大意,突然踏地而起,横扫陈王人头! 他是丈二和尚,不允陈王摸着头脑,想尽一切办法不让陈王瞧出自己的套路,因为冷凌也在使用无上剑法。 陈王忽见对方剑法匪夷所思,无奈之下侧身避开彩剑,扬起长刀劈向文图双腿! 文图像蛤蟆似的又向前一窜,避开了迎天而上的宝刀,挥手袭向陈王后背。 人在空中,速度变慢,陈王左掌却已掀来,未等彩剑折过顶点,“嘭”一声大手拍在文图下腹部! 文图再得仙家真传,也及不上陈王踏踏实实历练而来的四十年功力,那是南国数一数二的高手! 文图顿时失去控制,翻转着身体摔倒一旁! 他忽然感觉到内脏翻滚,疼痛不止,忙抬手指指陈王,随后按住摇摇欲坠的斗笠,沉声喝道: “好个凶恶之徒,有如此武艺不入朝纲,却在这里弑杀忠良,真是令人唾弃!彩剑在,本人在,阁下若是想做彩剑侠士,大可杀了我!” 陈王踏出了脚又缩了回去。 文图见计策得逞,急忙站起身,仓皇逃窜,口中仍然不忘调上一句:“欲得彩剑,除非陈王!” 甚至还强忍剧痛阴凄凄干笑数声,将踌躇的陈王撇在街头,捂着腹部逃之夭夭…… 陈王悻悻地将宝刀入鞘! 又是不出数日,那些贼乱匪首不是被彩剑割喉,便是活生生被捆绑着扔进官捕首府。 掌城一边收拾着无本万利的战果,一边谩骂着属下,一边向朝廷邀着功,一边琢磨着彩剑的模样。 一时间,京城之内沸沸腾腾,传说着各类彩剑侠士的神勇;更是令捕衙意外的,那些小恶之徒,惧怕官府通示,纷纷扑来投首,怕被彩剑斩杀…… ………… “此人到底是谁?”京都掌城大人终于按捺不住,召集各路头头召开会议,高坐官台,注视台下十数捕官。 台下无不摇头。 “只是听说此人动作伶俐,体态刚健,头戴斗笠不见真面目。” “所有见到他的人均称此人有一把彩色宝剑,无人能敌,看不见出剑,只能看到彩色剑光!” “只是那日在悦通酒家,此人有过几句问话,其余说的最多的是报官二字,是个男子,应是年轻男子。” “好了!”掌城止住众人话语,“各位捉拿重犯未果,反倒让江湖人士为你们操劳,却在这里恭维崇敬,甚至连彩剑侠士之面都未曾谋得,不觉得惭愧之极吗?” 众人纷纷摇头,可是脸上的佩服神色仍然没有消散。 “还有,此人每每夜间行侠仗义,却分毫不取酬劳,定是我南国本分武士,可是你们说来听听,堂堂捕府千余人,不及一把彩剑,让我如何向大王交代!” 厅内捕官,个个也是精挑细选,武功了得,确实有些丧失颜面,不过天下英雄人人向往,即便是稍有嫉妒,也是敌不过心中敬佩,因为无论何官,他们都有家人。只是他们不是来自现代世界的穿梭师,没有那种敏锐的感觉,还少了一个阿武。 更重要的,他们没有彩剑! 掌城见下面人仍在窃窃私语,大声说道:“京畿重地,乃是护国公大人亲自掌管,你们想一想,让一个彩剑侠士风云突起,护国公大人的脸往哪搁儿?!” 顿时,众人闭上嘴,一个个耷拉下脑袋。 其实,护国公确实有些把持不住颜面,接触到了彩剑侠士,在证明武技不敌自己、无法取得彩剑的情况下,放弃了追查。 南国京都,自此平安昌泰,哪有再敢作奸犯科者?消息一道传至宫内,也引起了朝官的议论。 彩刃飘七光,王都贱客殇,奔走切切问,可有铺祥潢? 京城商铺,无不制作彩剑绘画,挺拔的剑身,五颜六色的剑锋,上面刻意制作上去不一的吉祥语句,可其形状与真正的彩剑相去甚远,只是因为没有人真正目睹彩剑的全貌。不过,无论商家制作多少绘画,也是瞬间被抢购殆尽。彩剑,成为一家一户张贴的祥物。 彩剑侠士,不是一个人,而是成为一种象征,长久定格在南国王朝京都内。 阿武家内,也照例粘贴上了彩剑的描画! 文图从王宫中归来,一抬头便瞧见,苦笑一下,刚要回屋,又折回来立在那幅夸张的巨作下沉思许久,终于摇摇头将那幅画揭了下来…… 他持着彩画来到红驹身前,一边轻抚它红彤彤鬃毛,一边喃喃问道: “红图驹,你是我的宝贝,彩剑也是我的宝贝,有了你们,文图当真是觉得万分幸运呢……” 红图驹听见文图说话,稍稍仰起头,片刻又探进石槽内,品食起它的干草来。 “其实,我根本没想到这样,我知道这样不好;要不,我哪日请一画匠来,也给你做一副画儿,让世人知道你耀武扬威的样子?” 红图驹才懒得搭理他,依旧咀嚼着美料。 “那就算了,可别怪我没说!” 文图咧嘴一笑,瞧瞧手中画样,还是将它撕碎…… 不久,这吉祥彩剑的画在王都内消失,据说是彩剑侠客放出话来:本人彩剑乃天物,不容得任何人描绘,否则本人定会追究商家。 ………… 王宫内,公主再次带着文图来到后苑,此处较为僻静,无宫事无人寻来,她便大大方方坐在文图身边,肩膀几乎靠在一起。 文图是躲也躲不得,靠也靠不得,一直锋芒在背般尴尬而坐。 哑巴好装人难当,这执拗的公主从早到晚无不弄得他头疼,瞧那样子,完全是将自己当做了文图耍来耍去! 公主赏看了一会儿眼前景色,突然转过头瞧着文图喃喃道: “彩剑侠士!” 这话吓了文图一跳,屁股几乎离开木凳要蹿起来,再一瞧她的眼里充满迷茫和向往,心才放了下来。 第060章 清泪衷肠 一段时间以来,公主认为阿文相貌如同文图,更重要的是,他就是文图,能装得他人,可是心却变不了,那心灵感应也令公主如影随形带着文图。 文图见公主提及彩剑侠士,懵懂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你哪里知道,”公主轻笑一声,稍稍用力挤靠了一下文图,提示此等大事焉能是你小小侍人能够知晓的,“彩剑侠士……”她又喃喃地重复着,眼睛中充满好奇和激动。 文图最怕公主带他到这里来,因为这里没有宫内人士前来,更是显得温馨无比,四处花枝欣然吐蕊,地面绿草嬉笑而出;身后,一座巨型假山矗立池中,审视着静雅之地一般,清水淌淌出音,如诉如歌;阳光照射过来,心中更是暖意融融。尤其是这身边有着一位招人疼爱的香滴滴公主,太过费神──主图心里便不断默念着自己格言。 “一说起这彩剑侠士,”公主立即又迷起凤目,傲气与霸气瞬时不见,不自觉贴近近文图,那脂粉与娇身之香便开始祸害着文图,“本公主就想起我的文图,红驹之上挥枪杀敌,神勇无比,傻乎乎睡卧客间,那么多日夜在一起,竟然……他就是一个坏人!” 说罢,又去看文图,仿佛自己正在与文图交谈一般,为提示自己,看看阿文模样,好像是令自己随时记得起文图,殊不知身边便是文图。若她知道,此刻一定羞得返身跳入池塘之中…… “坏人,那么多时日,竟没有再摸人家一下,就是坏人。”说着,下意识地挺挺胸脯,声音中竟有些委屈,嘴角搐动着。 文图见她又要哭,立即手指一直彩色蝴蝶,“呜,呜”提示公主去欣赏彩蝶,意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每次在公主府内都是如此,起效甚好。 “闭嘴!”公主不满,看样子在这里提到文图,一万只马也拉不回来,噘着嘴硬生生将眼泪咽了回去。 文图见公主很是难过,忽然指指自己肩膀,指指公主;公主稍稍思忖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径自将头靠在文图肩膀上,干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此情景,令人酸楚! 门前杨柳木,门后栓如宿,开闭千百次,木栓不曾顾。 伊在思远君,君在耳萦处,执手不相认,凄然泪如诉…… 半晌,公主方回过神来,不过没有将头移开,微微启口冲着文图问道:“小文子,你说文图会不会不喜欢我?” 文图闻到一种令人心神荡漾的味道,那柔嫩香唇就在嘴边几寸处!赶忙屏住呼吸,不断地摇着头,他知道要是点头承认文图不喜欢她一定会挨骂。 “既然喜欢我,为何不来见我?是不是他心有所属?” 这下子可难倒文图,如果摇头,那入情入境的公主说不清立即起马北上,去寻自己,可自己确实已有未来之妻,符柔;倘若点头,表示文图心有他属,轻则挨骂,重则挨板子,更是会伤透公主芳心,看她凄楚模样真是不忍心再令她难过。 他只好不动,手又指向远方一只蝴蝶,知道定会被骂,不过此骂非彼骂,骂就骂了。 “我也看见了……”公主却很平淡,不自觉用头擦蹭了几下文图肩膀,“这不怪你,你也不知道的,他是北土王公,定会在那里成就家室,辅佐北王。小文子,你说若是真有来生,我们再次相遇,文图会娶人家为妻吗?”忽然,公主抬起头,手指向文图,以吩咐的口气喝道,“等等再回答,想好了再点头……”入情入境,她已将心中情结去处完全交给了文图。 文图想都未想,连忙点头。暗道:此生我已有符柔,若有来生,定不在南朝,公主,对不起…… “当真?!”公主甜笑,好像马上就可以成亲样子。 文图仍是一遍遍点头,可是几次屏住喘息,艰难抗拒着令人匪夷所思的处子之香。 “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来此处吗?因为我喜欢身后的山和水,每次见到,我都会想起文图,也想起陈莹儿的《水怀山》,我背给你听好不好?” 文图还是点点头,脸色极其难看。 公主清清嗓子,缓缓吟道: “峰峦远,峭崖近,卧怀碧水,若是刚柔两不宜,为何我自抱着你?水纹绿,山花红,果真远近不相识,怎可你竟拥着我?” 公主忽觉手背发烫,悄悄侧眼望去,文图眼睛竟流出泪珠,其中两颗刚好落在自己手背之上,文图!那南夷城内,文图长泪惜兵,便是这等模样,丝毫不差! 公主凄迷,一抬嘴便吻了过去,香唇柔柔贴在文图脸上。 文图大惊失色,猛然站起慌乱地擦抹着眼睛,顺势低下身去,惶惶不知所措,哪有公主亲吻下人一说?这是要砍头的! 公主却笑了,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要是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走神,娇声笑道,“不怪你的,都是那坏人!”她劝慰着,突然又想起什么,“小文子,后日便是殿内比武日,你说冷凌会入榜吗?” 殿内比武入榜,是前八名,这八人都会被大王任职。 文图肯定地点头。 “那就是了,你说的,不,你点头一定没错!” 主仆二人又装作若无其事返回公主府,公主立即奔到风扇前,轻摇把柄转动起来把玩着,另一只手取过绢布亲自擦拭着扇围…… 差事府内,冷凌口中暗呼一声“拨江翻海”,身体一俯突然刺出一剑,凌厉无比,疾速非常。他收回剑式,冷峻的嘴角飘出一丝笑意,可是再次走到《无上剑法》边,又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 “宫中隐藏着如此高深的人物,究竟会是谁呢,想必是对公主甚好,才将剑谱赠赐于我……” 他不禁想起阿文,随着摇摇头。不过,他决定一定要探视一番。无论是不是,不会武功最好! 想到这里,他便离开执事府,直奔公主府邸。还未到府门前,早已被公主的侍女们发现,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羞滴滴候在那里,等着英雄登堂入府。 “恭迎都尉大人……”一片做作的女声。 冷凌微微点头,面无表情,依旧是看也看一眼,大步奔入公主正殿。 “还是那个样子……”几个侍女面面相觑,不满地议论着。 文图一见冷凌驾到,忙小步跑过来,低下身子以示恭迎。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适应,这般大王公给南朝都尉施礼,心里有些憋屈。可日子一长,更是发现冷凌其人刚正不阿,唯心护主,一身正气,礼数便也坦然起来。 冷凌远处向公主施礼,趁公主未注意,突然向右跨出一小步,顺势抬起手掌向文图身体走去! 动作果然奇快!可是,在文图眼里却慢得很,这是在偷袭!冷凌绝不会做出对侍人下手的举动,那唯一目的就是试探。 “啊,啊……”在文图感觉,冷凌掌力只发出半分,定是不会伤人,而对于一个不谙武功的人来说,应当是会摔倒在地,他便做出被推到的样子,慌乱地摆着手,面露愧色对着冷凌摆手,表示自己毫无冒犯之意。 公主见状急忙冲过来,一把拉着文图的手将他扯起来,厉色对冷凌喝道:“你堂堂一个都尉,怎么这么不小心!” 活该!文图心中暗道,小样儿,想试探本王公,死了那条心吧! “公主恕罪,”冷凌忙俯身赔罪,脸色轻松下来,又转向文图问道,“阿文,痛不痛?” 文图胡乱摇着手,再一次对冷凌刮目相看。 “冷凌,后日便是内殿会武,本公主琢磨着,无论如何也要进榜,这可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推举门人,要是落了榜,名次太过靠后,本公主的脸往哪搁啊,大王都会笑话我。不过你放心,即便是入不得首榜八人,只要稍稍落后几人,我便跑去兄王那里给你讨个官职来……”公主一边鼓励一边安慰,看得出很是心急。 王朝数年,诸王都有自己无数的门人,唯独公主,从未向朝廷推举门人,这便是头一遭,所以自然牵挂得很,那自然关乎着她的脸面。 “公主放心,卑职一定竭尽全力;只不过,因目前天下安和,武人崇尚朝纲,此次会武高手如云,辣手无数,闻听武林之内各路豪杰纷纷赶来,一旦落败,唯恐污了公主颜面……”冷凌确实没有信心。 公主没说什么,只是冲着冷凌满意地点点头。 文图无法直接与冷凌对话,瞧着也是干着急,立在一旁傻乎乎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个是忠心为王的公主,一个是义薄云天的英雄,心里有了主意,不过那想法还是酸酸的,比求林与乌兰图丽成为伉俪还要酸些。再瞧那冷凌,本身就以快法剑宗为长,而其臂长胜过常人,心里更是有了盘算。 临近傍晚,又是冷凌的执事府,又是“嗖”一下子钻进一封书信,冷凌还是本能地追出府堂,当然,还是空无一人。他再回到府内,翻看书信细瞧,上面却是歪歪扭扭的一行字:无上剑法精在扬己之长,阁下臂摆过人,应着力讲求攻,势必事半功倍。 冷凌凝眉思忖,忽幡然醒悟,扬起长剑便是一记排山探月,剑锋十足向前,猛地斜上挑去,左侧的空当虽然大些,可前面的攻击哪能给人还手的机会? 好长!好狠!好快! 攻过失守,御过失法。而真正的攻击,比常人胜出无数倍的强攻,令对方不得不防御的攻击,又何必去在乎自己的防御?! 冷凌再次暗问:究竟是谁在如此提点? 他矗立长剑,冷冷地看上去,喃喃说道:“草民冷凌,焉能辜负公主与秘密高人的期望?” 第061章 秘密高人(二更) 大宫殿之内,大王威风凛凛,凝坐王椅,王袍加身,垂带左右,身边四名铁甲护卫,一文官俯首,无须圆脸显得浑然洁净,双目厉色巡视殿内重官。 护国公、亲王在前,身后文武官将数十人,各立其位;文职官戴袍缎,颜色不一,武将薄甲护身,头绫锦红。 “今日开朝,本王有两件事需要与众臣协商,这第一件,”大王拿起京畿掌城奏报,“首京掌城书告,连日来京城之内出现一手持彩剑的侠客,悉数斩杀擒获京内数名重犯,众臣对此事有何决断?” 老臣邓王弯腰行礼后高声秉道:“彩剑传说百年前便已存在,这是宫中秘事,关乎我大王室血脉;不过此彩剑是否为彼彩剑不得而知,还望大王详查再做定夺。” 大王微笑着瞧着邓王,稍稍点头。 “秉大王,此人武艺高强,行踪诡秘,铲除恶道,实属我南国良才,需尽早查询此人,令之入朝为将,定会为大王效力。” 大王还是点点头,看来没有得到满意禀奏,便将目光转向陈王:“护国公,依你之见呢?” 陈王立即上前一步,行揖上奏:“秉大王,此人心术良正,不求索取,护国卫民有功,确属友善之辈;然,近日京内屡屡出现彩剑宣门之事,长此以往定将动摇民心,唯心膜拜,降我南国官威,有损大王神明。”说到这里,陈王故意停住,众臣已是窃窃私语,连连点头。 大王心中一怔,想到自己寝宫飞来的密信,果然不出所料,陈王定会道破玄机;不过,这奏言正中下怀,便指指陈王浓音道:“接着说。” “之所以引起民心崇拜,是因为百姓见剑不见人,故本公奏请大王,无论此人是谁,身在何处,即刻为此人加官进爵,昭示城外,使其成为朝中之人,京民则立可转向宫殿,倾心我南国,敬崇于大王!” “好,准奏!拟何官职更为妥当?”大王心里由衷佩服起书写密信之人。 封官加位是二王的事,他也是稍稍向前说道:“秉大王,护国公言之有理,变影为人是眼下良策,官职过低,会引起民心不满,过高则会懈怠为官之人,臣弟以为封副掌城一职应属妥当。” “亲王所言极是!”陈王附和。 众臣也是纷纷应是。 “好,拟王令,”大王轻轻指一下身旁文官,“京畿之内持有彩剑之人,因秘务在身,不便公开名讳,实为大王亲令钦官,职副掌城,身有王令,此令昭示民间不得效仿,违者以充官杀人论。” “这……”陈王稍一踌躇,再次俯首说道,“老臣只是担心,这赐封之官未曾面见持剑之人,万一此令被其拒绝,岂不弄出笑话。” “无妨,无妨,”大王摆手,明白陈王所想,因为他的手里有此人密信,“这第二件事,便是明日殿内比武,进展如何?” 一位武将向前挪动半步,回道:“禀大王,此次比武,殿内各王均有提名,各地参与会武者千余人计,抵至初试武士计一百有五人,由兵府操持的入宫之试今日已经完成,参与宫内会武的人中,护国公提名五人,亲王提名五人,郑王三人,耿王两人,公主一人,这殿后十六名胜者将于明日举行二试,最终优胜两人,后日参与殿内比武,届时由大王裁决。” “哦?”大王深感意外,张口笑了起来,“公主尚有提名?这是第一次,那人叫什么?” “回大王,公主府都尉冷凌,北方人士,年二十二岁,此人甚是骁勇,初试过程中尚未拔剑,未曾出得武器的还有两人,一是护国公提名邺城武士柯明,年二十五岁;还有亲王提名两塔城武士张泽亮,年二十四岁。” 冷凌! 大王心中暗道,公主府都尉冷凌! “这榜首应拟为何等官职比较适宜?”大王依照惯例发问。 二王言道:“历届殿内比武,最高官职为兵府先锋,等同于京畿掌城之职,可随召入殿听朝,故臣弟认为不宜高出此职。”说罢,不自觉瞧一眼陈王,见他满意笑着。 凡是殿内比武,均被众王重视,南国王朝内,陈王便是殿内比武状元,后来平定了各处的叛乱。一旦遴选开始,众武士便纷纷寻求自己的主子,而每个王最多提名五人,故陈王与二王均是人满为患,高手云集,经过选拔自会杀入二试。 此次二王所言有理有据,无人意图反驳。而纵观此次比武,最大的榜首可能是邺城的柯明,那是陈王的门人,也不好出面驳斥。 大王似乎没有最后决断,到底还是相信了那密信,便将眼光徐徐移向陈王,淡淡问道:“护国公,你认为呢?” 谁都瞧的出大王没有立即决断,虽不知有何缘由,但证明尚有余地。陈王更是一愣神,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喜悦,紧跟着高声道:“自老臣荣幸获大王御赐,便未再任命大将军,此位一直空缺,虽国无战事,但王朝之内不可无大将,如若殿试成就,经大王提点,可任之为大将军!” 大王走了神,哪有此等神机妙算,那密信中果真提到大将军,难道那柯明能够胜任此职为我所用?可陈王已经将布天下,如若再有大将军,岂不成权倾陈王? “大王……”陈王见大王若有所思,竟茫然无神,小声提醒。 “准奏!”大王惊醒过来脱口而出。 “大王!”二王意欲阻拦,因为自己的张泽亮绝没有取胜把握。 大王一挥手,阻止二王继续说话,既然那神仙已经预料,定有天数,况且绝不会加害自己,不再纠结此事,再次扫视一下众人准备退朝,因为密信中接下来的话他倒是不再相信,淡淡问道:“众臣可还有奏,无禀退朝!” 陈王立即上前一大步,高声说道:“大王,微臣有奏!” 大王心里一颤,险些失声,一种吉祥之感涌上心头,不过仍任面如洪钟不动声色,厉声道:“讲!” “微臣斗胆启奏,永世王后仙逝半载有余,国不可一日无母,理当顺应天意,祷告先祖,以期更制,提早收纳册封大王后!” 大王后! 大王猛然站立起来,并不是因陈王提出这违逆祖制之奏,而是密信中完全已有料及,这究竟是为何? “大王万万不可,”邓王颤抖着移步启奏,大王循声望去,那是自己的老臣,为数不多的忠臣之一,“南国万民唯礼数为先,永世王后逝去不足三载,万不可违反祖制啊大王!如若草率行事,怎可慰藉永世王后在天之灵,怎可平定天下循规蹈矩之民啊大王。”老臣已是悲悲戚戚,看来就是被陈王砍掉脑袋,也断然不肯。 “大王,”陈王既然已经说出去,定是收不回来,“高祖定制之时,战乱纷纷,民不聊生,朝中四分五裂,适逢王后去世,高祖为防逆臣趁机以纳后为名扰乱朝纲,或争夺王后之位酿出惨祸,方有王后逝三年不得续后之说,如今天下太平,纳后封后无可厚非。老臣自愿请命前往永世王后墓前秉知,先祖位前跪请,如有是非,全当老臣为祸!” 大王缓缓坐下,极力遏制心中波澜,凝视着陈王,想着那信,又依照信中最后陈述将目光投向二王。 二王立即抬手为揖,义正言辞般说道:“大王,护国公所提破祖制提前纳后,容得臣弟说几句,”他首先不忘将责任归揽于陈王,“时下大王无王后,相当于民间家户无妇,然我南国男女各半,仰望王宫,承接祥瑞,宫内无后主,自然令民间百姓心有余悸,耿耿于怀,甚至唯唯诺诺,日夜期盼,动摇民心,故臣弟附和护国公所言,奏请大兄王纳后!” 二王居然同意! 大殿之内顿时稍有骚乱,又有两个老臣唯唯诺诺:“大王,三思啊!” “大王,不可啊……” 但是大王的忠臣不但年事已高,而且人数寡少,片刻便被一阵声音压下去:“臣附和!” “臣附和……”自是两位重王的门人。 …… 大王忽见今日情形完全被料到,心中也是怅然起来,没想到自己身为大王,力量竟如此薄弱,深深赞叹书写密信之人,那个持有彩剑之人,当然也是遵照信中嘱托,故意沉下脸来,一字一句言道:“此是违背祖制,再议!” 陈王顿时惊愣,偷偷窥视大王,可是明明见到高兴之态,心中了然,接着便心花怒放,赶紧行礼以示造次。 连夜,陈王密访几位老臣,当然他不敢威胁,不过他有三寸不烂之舌。老臣们自然没有迟钝之辈,大王不但没有惩处陈王犯逆之语,而且两个字“再议”直接敲碎他们老守的堡垒,再见到大王无丝毫愠怒,心中巴不得陈王来求情。 后殿寝宫之中,大王宽衣解带,换得睡袍,招手喊来亲信小文官,将那信扔给他,示意仔细读一遍,自己则合上眼睛,仔细品味心中语意。 文官抬起密信,逐字读到: 启禀大王,明日朝会定有三事:一则为彩剑,此乃王族高祖之辈传留,实为大王之物,在下先行保管,行侠之事实属无奈,不想引民枉自揣测有损王威,可依重王之见封在下微职以正视听,在下无憾;二则为殿试,大王可征得陈王之意,允榜首为大将军,定为大王效忠,以正军权;三则陈王必提纳后之奏,二王必附和,然忠厚老臣反对,大王可稍稍拒之,南国须尽快召陈长主入宫,悉听良策,防发变故。借彩剑之人手书。 大王一摆手,那文官出外。 他踱步寝宫内,暗自思忖:彩剑白芝,这是传说中曾高祖遗留之物,自己多年寻之不遇,果真同时出现,那么救莹儿之人便是持剑之人,况且急令自己纳陈莹儿为后,自是天意不可违,想着便暗下决心…… 他唯一担心是,明日的比武是何结果! 第062章 高台会试(三更求收藏) 暖暖初秋之际,巍巍王宫之中,两座高架比武台赫然矗立,几百武甲护卫排列整齐,围墙边缘排排彩旗迎风招展,台下众王亲贵族熙熙攘攘入座观看。难能一见的王宫内会武届时召开,此为十六选二,也是牵绕诸王心肠的会试,关乎着几年之内的王朝政运。 公主坐在前排,旁边立着文图,专注等着冷凌出场。 “小文子,依你看冷凌能获得第几名?”公主一脸期待侧瞧着文图,布满了虔诚,看样子果真是信了这个这眼前阿文。 文图偷偷扫视周围,见无人注意,悄悄竖起大拇指。 “第……”公主赶紧降下声音,小声道:“第一名?” 文图笑着点头。 公主撇嘴摇头,喃喃道:“此人虽是我那文图力荐,可是哪能敌过护国公与二王兄的武士?看来,你猜测也有拿不准的时候!”说着说着,像是忽然想起昨日对话,立即不满起来,瞪一眼文图,面露愠怒,似要发火又憋了回去,索性不再理睬文图。 文图立即尴尬笑着,依旧傻傻竖起大拇指。 公主紧张兮兮坐在台下,闻听前面叫喊,便与文图一起循声望去,黄衣武卫手持战表,高声朗读道:“第二场十六进八,冷凌对程顺!” 公主身子立即坐直,刚要偏头看一眼文图,立即转回头,不再理会。这座台下的人便静下来,专心致志瞧看台上动静,都知道冷凌是公主的门人,再张扬定会被骂。 冷凌身着短袖武衣,上青下蓝,很是精悍,走出来发现台下竟有公主与阿文,微微点头示意,他不苟言笑。 陈顺用的是铁爪,随着比武官一声令下,闪身迎向冷凌,一记“水泼阳日”,出现一道爪弧形,勾向冷凌左臂,此时冷凌方才抽出宝剑,“一字长天!”身体未动,剑身如风,袭向那铁爪,果然将其阻住,猛然借力推起,程顺竟倒退一步。 随着,冷凌手中的长剑犹如长蛇一般,将对方束缚在剑光之中。 几个回合下来,比武官高声叫道:“冷凌胜!” 台上,冷凌长剑已架在程顺脖颈之上。 “竟然入榜?!”公主脱口赞道,一下子又忘记了刚才对阿文的不满,“对了,小文子,若是我那文图来,是不是能夺得魁首?” 文图摇摇头,其模样不知是不晓得,还是不能夺魁。 “不会说话,也有坏处。”公主噘嘴,因为她也没弄明白文图意思。 “第六场,八近四,冷凌对何国奎!” 公主连忙瞧去,险些站起来,刚刚伸出去的手猛地缩回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拿住下人的手自是不好。文图也抬头望去,这是陈王门徒,看那强壮模样便知力大无比,有着浑厚的功底,走起路来一板一眼,丝毫不将对手放在眼里的样子。 台上两人行礼,何国奎武器为刀,并未率先出刀,而是凌空翻起,双脚踢向冷凌;冷凌也是一愣,见如此胖重之人竟灵敏如兔,自然不敢怠慢,也是低下宝剑看护命门,身体右倾,扬起左臂施出“排山探月”,一堵墙般撞向对手右腿,何国奎见那臂力也是惊人,控制身体猛然落地,顺着冲势横出钢刀,斩向冷凌! 刀法之快,令文图暗叹,可对方是冷凌,掌得无上剑法的冷凌! 公主已然完全被台上所染,看那刀已经临近冷凌,惊得娇呼出声。 一把长剑,无招无式,无章无法,轻轻磕碰刀尖,何国奎手中钢刀便变了方向,那道看起来极长的剑光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袭向对手。 何国奎立即抽身后退,抬刀招架,力道也加至极满。 台下亦有武学之才,看见冷凌的剑法如此诡异,根本想不到来向去所,更是那鞭长莫及的破绽几乎令人窒息,即使发现了,也无力予以还击。半刻之后,何国奎脸上汗下,渐渐钢刀被控,身体也被罩在剑光之内无还手之力…… 不光是他,台下所有人包括公主在内都瞧得出来,冷凌绝无恶意刺杀何国奎,否则此时的何国奎早已成为剑下亡魂!不愧壮汉,他突然跳出圈外拱手认输道:“冷都尉承让,何某自知无力还击,在此谢过!” 公主已然说不出话,再次侧眼看文图,可是他毫无表情,因为文图根本没有考虑今天结果,而是明日冷凌对柯明一战。 哼!公主轻蔑出声,以为文图在为自己的预测故作深沉。 随着比武官的喊叫声,一个名叫张泽亮的武士对阵另外一人。 文图一怔,张泽亮明明是另一武台上的人选,在柯明一组之中,为何?忽然心中明了,定是陈王与二王捣鬼,意欲柯张明日相遇,献武大王。 很快,张泽亮以犀利的剑法战胜了对手…… “本武台最后一场,张泽亮对冷凌。” 瞬间,两人战在一起,长剑对长剑。 张泽亮是两塔一带武林代表,剑法以凌厉为主,看上去力量轻微,不过似织娘穿针引线,其法神速,滴水不进;而无上剑法讲求的是意为上,冷凌手中宝剑却似一块无论如何也织不入的绸布,飘来飘去,忽折忽展,令张泽亮无计可施,只好再次提快剑速,瞬时之间剑光穿梭,不见人影奔忙,逐渐冷凌宝剑所及范围较广的优势显露出来,压得张泽亮气喘如牛。 张泽亮本是拜在二王门下的武士,武功自然了得,昔日分选之时与陈王首选门人柯明分在一组,可是陈王与二王在一系列的比试中发现,这二人均是自己门下的佼佼者,若是同台竞技,自有陨落,便密谋商议强令武事官将二人分开。 冷凌自受到文图密信启发,将大部分气力压在长剑之上,注重攻击,再有诡秘的无上招式,一时间将张泽亮压制住。 蓦地,台下文图见张泽亮左手四指微张,不是掌,不是拳!腕下有一光点,台下百余人均在盯着这两位俊俏公子比剑,无人注意此番变化,而文图确认那是短匕,这在殿内比武中绝不允许! 一旦张泽亮左手发招,冷凌必须掌臂阻挡,可这匕首会刺破冷凌,立即会一败涂地;而以冷凌性格,定会隐忍不发,绝不会令公主与亲王这对亲兄妹反目! 文图,已经将上衣末端衣扣扯下,捻在指尖。忽见张泽亮右手持剑直挑冷凌面门为虚,左手顺势猛击冷凌胸部为实。弹剑神功!剑可弹,衣扣何难?那小小扣子仿佛一只蚊蚁,猛然飞咬张泽亮左腕神门穴! 只听得张泽亮轻叫,“嘡啷”一声暗藏的短匕脱落,铮铮落在木台之上,冷凌长剑也顺势抵在他前胸。 “停!”比武官冲入台中央,先是宣布:“冷凌胜出,明日参加殿内比武!”又是愤怒至极,高声喊道:“来人,将私藏暗器者张泽亮拿下!” “等等!”冷凌厉声喊道,顺势扫视台下,因为只有他才能看见那小小衣扣,那扣子正踩在自己脚下,可是台下都在惊呼诧异,公主娇喜无比,阿文手捂脸颊掩饰激动,哪能寻到帮衬自己之人?“张侠士并未有意使用暗器,而是争斗之时罡气相震而落于腰间,并无恶施暗器之罪!” “可是如此?”比武官怒视张泽亮。 张泽亮无地自容,刚刚产生的怒气瞬间被冷凌的气度折服,刚想承认自己意欲加害冷凌,再次被对方凌厉目光震住,不敢出声,眼睛紧闭,因为那等同于谋杀大王殿士,乃杀头之罪。 比武官见状,只好悻悻宣布:“两塔人士张泽亮,殿内比武私带杂器,剥其十年不得参加殿武,另台武士败者直接晋为武士三甲!” 冷凌稍稍用力,竟将足下之衣扣硬生生镶入鞋底,免得暴露宫内高人,此人不来比武,定是有隐藏之意。不过,心中却暗暗判定,此人定是赠送自己《无上剑法》之人,单凭衣扣便能消抵暗器,其武功远远超乎自己。 台下的公主已经玉手不自觉抬起,紧紧抓住文图,简直不相信眼前一切,小小冷凌竟能进入亚次,参加大王亲自观战的殿内比武,即使不敌柯明,那也是名震天下,能够协助大王领兵御敌,想到这里心里甜得不行。 “果真是次魁!”公主高兴得脱口而出,俨然已经放弃夺得榜首, 回到公主殿,文图借机跑向侍女间,见小侍女阿翠在,便“啊,啊”指指自己衣服,示意丢一衣扣,帮忙缝补。 阿翠诡秘地盯着文图,嘻嘻笑着说:“想让我帮你缝上衣扣是不是?” 文图点点头。 阿翠麻利地从屉斗内取出针线衣扣,猛一侧脸道:“除非,你亲我一下!” 亲就亲! 文图见四周无人,况且公主殿内人经过公主调教,亲如兄妹,相互无猜,再者一旦败露被冷凌发现,一切计划都会受到影响。 顺势窜过去,“啪”一声亲在阿翠脸上,丝毫无淫邪之念。 阿翠嘻嘻笑着,看来也没有多想,边缝衣扣边说道:“既然你亲了我,明日我便去公主那里,允我嫁给你!” 这可把文图吓坏,“啊啊”变声。 “哈哈,”阿翠笑声更亮,眼睛一直盯着手中活计,“你放心,本姑娘在调逗与你,若是提到与你成婚,公主非打我板子不可,她倒是舍不得你呢!” 文图没想到一代穿梭师、北土王公、南国掌城、彩剑侠士,竟被小丫头调剂,不过不敢造次,连连指指衣服,指指嘴,示意阿翠不得说出去,有那一吻作为报答,阿翠自然应允。 自己心里很是坦然,看阿翠也很天真,心中唏嘘不已,在南国王朝的南国公主殿,非嫡亲非情侣,如此一亲倒是融融恰恰,可若是在地球世界,恐怕是凤毛麟角。 “副侍监!”门外有侍人高喊。 文图急忙跑出去,冲着侍人点头。 “公主和都尉大人传你!”侍人急促喊道。 陈王府内,陈王带有焦灼之像,瞪视着眼前一干人,忽然开口道:“速去查探冷凌的动静,如若白日不好动手,夜间也要……” 第063章 三英相会 文图连忙跑去公主内殿,见冷凌也在,便低下头谨慎移步公主身边。 冷凌向前跨进一步,低头审视文图的衣服,那胸前一排黑扣整齐排列着,一颗也不缺,微微摇头,嘴中苦笑一下,他昨日刚刚试探过,这阿文一点武功根基都没有,哪里能远隔数丈凭借一枚小小的扣子击落张泽亮的短匕? 文图感觉到冷凌在偷窥自己前衣,心中暗叫不好,这冷凌不但气度非凡,心思却也缜密,在混乱的比武台上能够发现钮扣,而且在已经试探过自己的情况下依旧不放过,绝非一般莽夫,一定要快快离开这里。 “小文子,借你吉言,冷都尉荣进二甲,实乃我公主府之荣耀;历年以来本公主从未提名入武,没想到我……”刚想说我的文图,立即改口,“我友图所荐的冷都尉,竟能得此佳绩,本公主着实高兴,你立刻去换身行头,随我、冷都尉出宫庆贺一番!” “万呜……” 文图情急之下险些道出万万不可,只好再补呜啊予以掩饰,可这声音出来如同犬吠,令人忍俊不禁;公主先一愣,紧接着格格笑起,指指冷凌,指指文图;冷凌从未听过阿文这种叫声,诧异地瞧向文图。 文图连忙摆手,指着自己肚子,作出痛苦状,咬着牙未等公主阻拦,一溜烟跑出去。他知道,冷凌所用剑法,陈王绝未见过,闻听后必会心有桔梗,此时外出绝不安全,因为这关系到谁为大将军,那是武将之中最高领军,振臂一挥,身后便会现出千军万马。 此等差事,陈王哪能垂手让人?! 公主当然不知道其中端倪,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她不顾冷凌的推辞,带着两名侍卫,引领这位二甲之内的侠士,直抵京城之内最为豪华的酒家德顺楼,她要好好地庆祝一番,女子亦有扬眉吐气之时。 伙计们一见是公主,那就别提多殷勤,呼啦围过来数名,浑然不顾其他贵客的呼叫,簇拥着公主步入二层小间,竹凳红桌,紫帘垂落,七八人门外侍候着。 不时,长街之上果然出现几人奔向德顺楼,步伐如飞,举止轻捷,根本不在乎周围人的惊诧,因为他们各个蒙面,手持兵刃,杀气腾腾;自不必问,伤不得冷凌,他们不会来! “佯作刺杀公主,分散冷凌注意,才能伤到他!不得伤到公主,只将冷凌打伤即可!”头前的蒙面人厉声吩咐道。 “是!” 尾随几人悄声道。 只要打伤冷凌,明日的殿内比武谁胜谁负,今晚便提前揭榜;伤到公主,谁也不好交代,说不定大王一气之下取笑了这次殿试! 房间内,公主提一杯水,信誓旦旦对冷凌说道:“本公主今天高兴得很,不但都尉入了榜,而且进入殿试,的的确确是给公主府添了光彩,大王知道了,也一定高兴,在此便以水代酒,恭贺冷都尉荣登二甲……” “卑职岂敢,多谢公主!”冷凌立即起身弯腰,饮下樽中酒方入座。 “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冷都尉有此绝艺,不枉文图荐你归我门下,实为本公主之惊喜;当然,本公主不敢奢望大将军,冷都尉也不必心怀愧疚,次榜亦为荣耀;不知都尉有什么愿望,意谋何等官职,”说着,嘴又撅起,一副娇蛮神态,俨然不把大王放在眼里的样子,“我过会儿便去兄王那里,便会给你乞来!兄王不准都不行!”甚至想好了撒娇之词,耍赖之举。 “公主不可,”冷凌见公主如此器重,脸上呈现出感激神态,随着便着急起来,“属下之所以入宫,只为跟随公主左右,保护公主安危,对朝内官职却从未奢望过。只要是公主安然无恙,即便拿了卑职的人头也在所不惜……” 一代英雄冷凌说的此语,令公主刮目相看,再者眼前都尉是文图推荐而入,心中也是暖起来。 她缓缓低下头,摆弄着眼前杯展,脑海中不停地翻滚着,无论是何种女子,有着天下数一数二的年少英雄陪在身边,誓死护着自身的安全,何尝不会心动?半晌,她觉得没有动静,方才发现冷凌依旧挺着身子坐在对面,似在等候吩咐。 “快吃,快吃,”公主指指满桌的菜肴,“以后啊,你便是朝中武将,不必如此谨慎,也免了那些礼数,随便些更好……”一说随便,她立即又想起那该死的文图,身子不由自主弯了弯,稍稍收回高挺的胸脯。 冷凌再度立起,一脸正色回道:“卑职无论身居何等官职,永远是公主的都尉,此生绝不食言,唯公主的安危为首任,誓死效忠公主!” 公主喜得扑哧一笑,忙摆起手来,示意大可不必,脸上的甜美暴露无遗。 忽然,几名蒙面人不顾阻拦冲入屋内! “什么人?!” 冷凌抽出长剑立即挡在公主面前,他不可能让人伤到公主! 那几名刺客哪有时间答话,这是京畿,说不定捕兵正在赶来,纷纷扬起武器佯装刺杀公主;立在他们眼前的冷凌,已至殿内二甲,即使几人合力,短时间内也难伤得到他,不过若要保护公主,那定会耗掉一半功力。 武器铮铮作响,溅出火亮。 公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刚要破口大骂又怕分了都尉的神,坐在那里怒视着刺客。 冷凌也是诧异,哪里来得如此武功高超之人?!他手提长剑挥斩,身体紧紧偎在公主身边,稍有差池,便会有人伤到公主。 可是,几只武器为虚,袭向公主;冷凌不知,必要阻挡,另外几人为实,狠辣围攻冷凌,眼见包围圈在缩小! 何止是一半,简直是全部,冷凌丝毫不在乎自己生死,全身心地护着公主身子,这样一来,身周破绽百出,随时有可能被刺客斩伤! “咔嚓”一声,一名刺客钢刀拦腰折断,这怎么可能?!忽又听得几声脆响,地面之上再多出两把武器,刺客们侧脸望去,惊惶失措,眼前竟立着一把彩剑! “彩剑?!”其中两个人被利剑之光刺得遮住眼睛,身体瞬间退后。 彩剑侠士! 冷凌等人见身前立着头戴斗笠之人,遮挡着面部;彩剑分明握在手中,闪着刺眼彩光,不用去碰,便感觉那剑身透着刺穿万空的杀气,不用去听,便闻得剑锋鸣着铮铮之音。 “彩剑侠士?!”公主禁不住脱口叫出。 几名刺客纷纷倒退,谁都知道那剑碰不得,稍有不慎就会喉前破裂;持剑之人乃是副掌城之职,伤不到他自己便命丧黄泉,伤得到他,大王与京城百姓就是掘地三尺,也会将施害之人碎尸万段! 刺客们互相对视一眼,又瞧见地上几个被斩断的武器,瞬间夺门而逃。 文图转身刚要离去,“等等!”冷凌轻喊一声说道,“侠士刚才出手,是无上剑法,那冷某在此拜谢赐书救命之恩!” 赠赐《无上剑法》,比武台下衣扣救人,一定就是此人。 公主忽然感觉到这彩剑侠士甚是亲切,她却不知道这就是文图,便抬起手怯生生说道:“这位侠士,既然身怀绝技,又一心为王朝着想,不如到我的公主府来,也好与冷凌一起向大王举荐,不知……” 文图暗自苦笑,就在你身边,只是那个哑巴而已,可是身负北王严旨,岂能在南朝为官?转念一想,这倒是个机会,不再辩驳,对着公主施礼后变变嗓音,“在下无心,多谢公主垂爱,”又转向冷凌沉声道,“柯明剑法主下盘,要多多施用拨江探海,还有,要保护好公主。” “大侠放心,有恩人与文图嘱托,在下宁死也不会让人伤到公主半点!”冷凌不会笑,说起来字字稳健,令人深信不疑。 公主惊奇地盯着二人,未料想自己能亲眼看到彩剑侠士,还能听见说话,甚至出手相救;也没想到二人竟有渊源;更令人意外的,彩剑侠士竟认得自己,嘱托他人照顾;更是令人心神荡漾的,便是这冷凌答复,一个冷面武士,竟亲口说出此等柔情蜜意之语,好个受用。 文图一转身,装作煞有介事般嘱咐道:“公主英明良善,冷凌情深意切,难得,难得……”说罢,一抬步没了影子。 公主听见这话,心中泛起别样滋味,偷偷瞧一眼冷凌,依旧冷冰冰盯着晃动的垂帘。 酒家之内蜂拥冲入数名捕兵,忽觉头戴斗笠之人风一样飘走,腰间挎着的定是彩剑,纷纷一怔,又异口同声冲着空门参拜:“见过掌城大人!” 那是他们不知姓名也未曾蒙面的副掌城! “你可识得此人?”公主愣愣盯着冷凌,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属下未曾谋面,不过确认他屡次入宫,帮衬于我。卑职的剑法,便是此副掌城所赐,而且中途也不忘提点,更是今日交手之时,张泽亮意图下黑手暗刺,卑职想也一定是此人出手阻拦,暗中击落了暗器……”冷凌面带崇敬地陈述着,一口感激之音。 “你与我速速回府,免得再生变故。”公主一听实情,更是多看了冷凌两眼。 “属下遵命!” 两人乘轿回宫,直到返至宫门之内,远处的文图方才离去…… 文图趁着黄昏之色寻僻静路径前行,心里琢磨起来,如今冷凌之事已有定局,去掉一块心事,那么接下来便是王后之事,提前封后,有违宗规,无论如何也要报给二公主听听,要她在天之灵允准,想着,脚下一转,奔向永世王后坟墓方向。 而此时陈王府内的陈莹儿,忽觉心中不安,捂住了胸口…… 第064章 晚夜拜墓(二更) 已进七月,晚夜来风不再灼热,而是飘着清晰之气。四周密松无边,不远处小溪潺潺。王室墓地,前有平川远案,后有群山靠背,左起丘壑青龙,右卧长岭白虎,肃穆静逸,毫无喧嚣破土。 文图不知不觉来到北山大王后墓林,守卫士兵早已睡去,他悄然到大王后碑前,深深凝望着“永世王后之墓”几个大字,单腿跪将下去。 眼前墓内,安静睡着永世王后,那是草原上的二仙子,是北土先王的掌上明珠,传说中的太阳神鸟。北土内,二公主天性淑德,温柔而雅,三公主乌兰图丽则性情活泼,姐妹情深。出嫁当日,二公主泪流满面,不愿离开草原,北王也是心疼不已,对爱妹言道:你是草原上珍珠,是太阳神鸟,整个天空任你飞翔……有谁知道,深深爱戴大王的王后,竟在弥留的最后时间,为南国北土平和,为大王稳固,一滴滴饮下毒药,令人悲痛的是,她明明知晓那药中有毒…… “二公主,文图虽非南朝北土之人,可现在身为北土王公,在此允准我跪拜……” 文图取下斗笠,月光便洒在他清俊脸上,可是眼中布满愁丝,几欲泪出。他缓缓地伸出手,抵至墓碑前,却不敢去碰触那几个丹红大字,终归停在半寸开外。 一代英后,他不敢亵渎! 北公主,入南宫,缠绵九载,逝往苍穹;一语道破,吾不饮毒谁饮毒,高天泪,坤宇空,为得王家低飞燕,命陨匆匆!千坟拜祭,万鬼愁容,唯有木郁葱。敢问低草,魂归何处,哪西哪东? 文图低下头,喃喃道:二公主,在下实为罪责在身,公主饮恨离世,可我却,却对北王只字未提,实乃大逆之罪!可是,文图也知道,公主绝不愿意瞧见南北交恶,所以,文图对天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将毒害公主一事查个水落石出,不惜一切代价惩处恶首,还世间一个公道,让公主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稍刻,文图低迷地抬起头,似是面对着永世王后,正肃而言:“还有,二公主,适逢南国杂乱无章,陈王险恶,二王挑唆,兵权散落,民间志士被各王悉数压制,大王身单影只,无人辅佐,这定是你最不愿见到的。故,在下文图前来拜请,容大王更改祖制,即刻纳后;而南国之内,民心所往,天意所成,唯有陈莹儿一人方能担此重任,此女聪慧异常,即能排兵布阵,又能献计献策,虽然身为陈王之女,但绝无私心,也好压制重臣阻碍朝纲。文图与陈莹儿实为知己,纳后之举亦为文图操控,如若大王后不肯,震怒下来,便全数落在我身之上,且不要怪罪陈莹儿,文图公即使灰飞烟灭,绝无怨言……” 突有风起,吹得一只鸟低低掠过,似有叮咛,便又高高飞起,落在松枝之上。 那鸟,身形娇小,羽身乌亮,喙钩微弯,颈长而白,短尾垂下,灵躯之下有三足,竟是阳乌神鸟!稳立枝头,身体微微前倾,扬起长颈又低下去…… 千真万确的北土神鸟,牧民崇拜的太阳神鸟! 叮咛着什么?既然不再远走,那自是允准了。 谁也不知道,阳乌眼里,此刻已经润泽湿莹,足趾紧紧勾住木枝,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 “文图!”陈莹儿猛然坐起,抓着胸口不断喘息,额头上尽是汗水,双眼茫然无神,一副惊怕痛楚的样子。 钰儿惊叫着跑到榻前,见小姐凄凄迷迷,知道定又是梦见文图了,连忙取过软巾一边为她擦汗,一边轻声问道:“小姐,看你出得如此多汗,是噩梦吗?” “不!我见到了文图,我明明见他眼睛里充着泪水,跪在大王后墓前为我祈祷,宁可天负他,不可迁怒我……”陈莹儿一副无助的样子,甚至双手抓住了钰儿,面带乞肯。 钰儿眉头皱紧,喃喃说着,“这,还是噩梦啊……”钰儿悲戚戚出声,“小姐是神仙玉体,梦自是真的,小姐说公子念着长主,自然是真的……”她连声安慰。 陈莹儿急忙下床,双手扶住绿案苦苦思索着,忽然想起什么,身体竟生颤抖,痴迷瞧向钰儿问道:“钰儿,彩剑与白芝同现京城,我听父王讲过王室传说,那彩剑侠士定是赐我白芝之人,而白芝生在北土雪山之巅,这彩剑侠士也应是北土人士,既来南朝,为何蒙面,他会不会就是文图?” 她这么说着,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钰儿先是张大了嘴,表情愕然,随后不断摇着头,“如若公子获得了白芝,那也是北域之内,他哪里会知道小姐患有眼疾?还有,既然知道白芝能够治愈失明之症,哪有不为小公主吃下之理?” 依情依理,文图自然不会知道陈莹儿患病,再者符柔公主也是双目失明,一定在第一时间内为北土四公主吃下白芝。可是,没有人会知道,那里有一位王族老者,陈莹儿与钰儿绝不会知道,红图驹也随着上了山。 “符柔公主?”陈莹儿那边也是跟着摇头,喃喃说道,“钰儿,我且问你,若是文图取得白芝,知晓我双目失明,他会救谁?” “当然是小姐了!这……”钰儿跳起,十分恐慌。 “快与我去王后墓!” “小姐,这么晚了……” “快!” 月夜,一台香轿由陈王府悄悄出发,轿夫快步前行,钰儿更是一路小跑随着。长街陌道,早已人去无息,空有银轮高高挂起,映射出矮小的长主轿辇的影子不断移动,一行人谁也不敢吱声,只是偶来传来陈莹儿焦急的催促声。 蓝绸四角小轿之内,陈莹儿眼神迷离,柔唇紧锁,高鼻翕张,呼吸越来越急促,双手狠狠捏在一起,心已飞远。 半个时辰后,一干人抵达王室墓地。 钰儿此路自然走的是正道,王室墓林自然不准凡人随意进入。护卫发现有人意欲进入墓地,便亮出兵器走上前去,可是一见走下轿的竟是陈长主,立即燃灯恭迎,只不过满脸疑窦,费解地瞧着陈长主一行,眼下已是晚夜,没有祭祀之说。 钰儿不紧不慢为小姐披好绸缎大氅,若无其事说道:“长主小姐遗失一样贵物,忽想起前日曾来王后墓前拜祭,应该是丢在了这里,此物乃是我家老夫人所赐,自是丢不得,所以连夜寻到了这里,你等在此等候,我与小姐前去寻找便是!” “是!”护卫与家丁同时答道。 陈莹儿不再顾及身份,在钰儿的搀扶下急匆匆跑到王后墓前,哪有人影?厚墓高耸悲悲壮壮,平土拜地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屡屡袭来,丝毫没有人的气息…… “不会错的,绝不会错的……”陈莹儿喃喃自语,左右环顾神情黯淡,“就是在这里,我明明瞧见的……” 钰儿听着小姐的诉说,身体一紧,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去抻陈莹儿衣角,示意尽快离开此地,众墓此起彼伏,甚有寒意。 陈莹儿丝毫不予在意,将钰儿手中提灯取过,连同自己手中光亮徐徐靠近墓碑前,定睛一看,身体顿时僵愣住,眼泪唰一下流了出来……那碑前坟土,明明是有人跪拜的痕迹,晚风尚且没有将其吹散,不是刚刚跪得吗? 一片松土,一处膝痕,瞬间仿佛那人仍在参拜,背影依稀,俨然文图! “文图……真的是你吗?”陈莹儿低声抽泣,四处环视,毫无影迹,红黄灯光照在脸上,洁白月色扑向娇颜,墓前泪美人,旷夜甚凄凉。 那阳乌再次低飞而来,树叶中扑扑展翅,似在叮咛着什么。 “思君不见君,君在我侧;见君亦思君,君在哪旁?” 陈莹儿再次跪在王后墓前,凄凄出声。 “小姐,既然公子在,他定会去找你,我们还是回去吧。”钰儿见小姐久久跪地,转到另一侧,用身体挡着吹向陈莹儿的夜风。 “在与不在,见与不见,大王后灵上自知,如是文公子果然来过,为我伏难之语自不必信,我等小女,自会日夜祷念永世王后,绝不敢荼毒王后善念……” 陈莹儿缓缓将身体伏下,长长乌发便落在地面;她的泪水,也是一滴滴落在文图刚刚拜祭的位置。 陈王与二王进谏附和大王提前封后,消息早已传至陈莹儿耳中,有那封密信,再有父王四处奔走,她心里明白,父王一定是在为她入主王宫筹谋策划,否则绝不会如此着急。而破除祖制提前纳妃封后,首当其中便荼毒了永世王后的在天神灵,那么,文图此来引咎,也定是为了这般,昔日,他曾嘱咐陈莹儿进入王宫。 许久,陈莹儿婉婉而起,哀哀地对着王后墓倾诉着:错在莹儿,莫要怪他,莫要怪他…… 远处,紧抓巨松而立的文图已然将手掌按在胸口,强压着心中剧痛。 那只枝上阳乌似乎听到,悄然拍打翅膀,伸直长颈,短喙前倾,水灵灵双眼忽闪忽闭,又稍稍垂头,似是悲伤,又似是允诺…… 第065章 王殿会武 次日,王宫庆典,群情激昂。王殿内的大王威风八面,喜笑颜开,端坐王椅之上,心里开始琢磨着赐给这冷凌何职,职位太高,定会引起群臣反对;过低,那娇蛮四公主哪里能允。好在是小王妹门人,定要给一个重要的差事。 “在下冷凌,见过邺城柯明!” “柯明幸会冷都尉!” 王殿之内,两人互相施礼。 数十名殿臣已是远远落座,观赏这三五年方才见得的王殿比试,不过各有心思:柯明就任大将军,有人喜有人忧;而冷凌,绝大数人都喜欢,因为他是公主门下,有史以来第一次。 公主身后立着文图,因为是自己的都尉,自然允准带个侍人前来,又是个哑巴,无人在意。 比武官上前一步奏道:“启禀大王,柯明,邺城掌城之侄,年二十五;冷凌,年二十二,公主府都尉。两人过初试、二试,属榜内前二甲,今日殿试,恭请大王赐示。” “你二人,”大王抬手指一下又放下,“都是我南国良将,有护国公与公主提点,自是品行端正,技艺超群,今日以武会友,切不可故伤对方,点到为止。开始吧!” “是!”冷凌与柯明同时回道。 柯明也是长剑,不过剑身却很长,头微微低下,左手后扬,右手持剑猛然刺出,直奔冷凌丹田之处;冷凌挥剑拦击,身体竟然未动,那长剑瞬间沿着对方剑锋挑向柯明! 大王一愣,身子不由自主坐直,他从未见识过这样的招式! 陈王更是眉头紧锁,紧紧盯着冷凌手中宝剑,普天之下没有他不知的剑术,可是这等模样的倒是首次。 二王则冷眼旁观,这二人谁胜谁负已经与他无关,那张泽亮险些被赐死,现在还心有余悸。 片刻之后冷凌与柯明陷入剑阵,众臣听得剑声叮叮,觉得耳边剑风呼呼,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是冷凌,哪个是柯明。 文图见公主已是稍有颤抖,紧张得不能自制,这在王殿之内可有些不雅,毕竟身为高贵王妹,哪能失态?便趁人不注意,右手轻轻拍一下公主左肩,顺势纳入一股罡气,公主不懂得武功,只是觉得小文子这么一模,心里畅快起来,不再抖动;不过不能去看文图,只是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好些。 长剑萧萧锁天,英士凛凛盘地,忽一转,寒风乍起;白光道道成圆,黑影魅魅无边,再一轮,冷气渐宽! 柯明见无机可乘,忽左掌成拳,勾向冷凌,同时右手之剑却变了方向,轻划冷凌双腿,紧跟在后面的,自是看家本领,“平地起罄石!” 大王心中一紧,冷凌绝挡不住这三式同发! 有文图嘱咐,冷凌一直在防备之中,见柯明施出绝技,猛然向后倾身避过铁拳,长剑自右向左飘去,拨江!冷凌长剑尾部轻轻拨开柯明剑锋,未等那罄石挑起,探海!冷凌的宝剑经硬生生探向柯明下腹! 大王、陈王均是一愣,此剑法闻所未闻,冷凌的手腕须有多大的弯曲?多快的速度才能成就此法? 柯明绝技被制,重创信心,干脆不再出虚招,全部剑气集于冷凌下盘,冷凌已能从容应付。两人足足打满两刻,被比武官示意停止。 这二人剑法,自然轮不到武官分辨胜负,即使要他甄别,也是哑口无言。 整个大殿能够看清的,自然只有大王和陈王,当然还有那小文子。 “哈哈哈!”大王大笑着站起身来,竟徐徐走到二人眼前,伸出双手拍打冷凌与柯明,“痛快,本王登基以来,这是第二次殿试,”忽然猛地转一圈,红润脸庞充满兴奋,洪声高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陈王,慢慢闭上眼睛,面无表情。 公主性急,容不得大王多言,直截了当:“大兄王,到底谁胜谁负?” 大王看一眼陈王,见他无心道出胜负,刚要开口,忽闻柯明弯身禀告:“禀大王,在下不敌冷都尉,已然负出。” 大王猛地转过身,更是春风得意,指指柯明:“说说!” 柯明惭愧地望一眼陈王,低声答道:“各位请看!”说着,仰起头,将自己白色立领武士缎衣向前轻抻,“在下立领两角已被冷都尉削掉,都尉慈厚,并未再挺剑半寸,否则早已命归西天!” 大王愣住! 文图更是唏嘘不已,看来这心术不正之人,所寻门人也会审其品性,择良者为优,一则少得日后狡诈,二则免去世人指骂;便如在本世界,穷凶极恶之徒,也会教育子女以警察为尊,善良诚实做人。 这柯明也是心胸坦荡! 大王冲着比武官点点头,那官蹭一下跑出来高声宣道:“奉大王令,冷凌胜出,为此次殿内比武榜首!” 众官齐声道贺,接着哗然一片,谁也没想到四公主竟有此良将。 四公主被双喜冲荡,顾不得那么多,站起身便盯着文图娇笑,脸却红成一片,一是冷凌果然依阿文所言,夺得榜首;二是那宫苑之语,自是真话,文图在挂念着她,此生不能成婚,来生自会娶她! “护国公,本王有一事相求!” “大王!”护国公虽然脸色难看,没想到自己提名的大将军给了公主门下,可是哪敢让大王求事,“岂敢言求,便是这脑袋,也是大王说要便要得。” 大王手指柯明,对着陈王说道:“此人,本王要留在身边!” 依照惯例,柯明是陈王门人,比武失败自会由陈王点拨,去往哪座城池任命。 “谢大王!”陈王连忙行礼。 “多谢大王提点!”柯明万没有想到竟受到大王赏识,其实他自己不认输,大王绝不会去扯出他衣领,如此诚信之人,大王自会喜欢。 “谢过大兄王!”公主也是喜滋滋拜谢,大王极为高兴地盯着公主,公主更是喜出望外,知道再怎么撒娇,大哥也不会怪罪了。 拟令! 大王面色沉肃,指着文官:“诏,冷凌气度磅礴,武艺超群,集众臣之意,封为大将军!柯明,柯明,诚挚可表,技艺可佳,封为……封为御前都尉!” 大王历十年七月十六,冷凌就任大将军,统帅京都之内全部军兵,各城军士如有调遣,接大将军令,最多可派出一半兵马,这意味着南国几近一半兵马归于大王与公主麾下;而柯明,远离陈王,守护大王,宫内全部兵勇护卫皆有其掌管。 陈王此时已是灰头土脸,不但自己信誓旦旦的大将军没有垂手,甚至门人柯明也被大王夺走,可是那时自己亲口启奏,只能忍苦自吞。 “众臣可有启奏,无奏退朝!” “大王,老臣有奏!” 大王一瞧,是自己老忠臣邓王,点点头,便坐回王椅道:“讲!” 老忠臣们之所以立在这殿中,自然不只是年老,哪个都是心思远大,见陈王此次大丢颜面,自知这时是安抚的绝好时机,他们一生都已献给南国,自不会允许任何人迁怒大王。 “大王,我等老臣商议,大王正值年胜,后殿子嗣稀薄,况我南国日益昌盛,定是先祖厚佑,自不会因此而迁怒。故,老臣们依护国公、陈王之见,拟请大王提前封后!” 大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如此之快,群臣口径同一。 “这……”大王仍有迟疑。 文图却紧闭眼睛,虽然心中当真出现些酸楚,不过终于事成,默默感激大王后在天之灵。 “大王!”又有一位老臣上前,“我等是先王同僚,自是心脉相同,先祖定不会责罚!” “大王,”看来老臣们果真是商议妥当,“老臣以先王授意,聚忠老而商谈,斗胆禀上,后宫各妃或年少不事,或功无闻国,如今天意难违,民心所属,首选大王后非护国公之女陈莹儿莫属,理应纳其为妃而直封王后!” 我天!文图简直眩晕,这选择妻子都得听大臣的,说什么这辈子也不做什么皇帝、大王,好在是陈莹儿,若是弄个张莹儿、王莹儿,岂不乱了分寸? 陈王一听果然眉心大开,大将军虽然另有所属,可是王后绝不低于大将军,立即起身行礼高声喝道:“臣护国公附和!” “臣附和!”护国公所属重臣起身跟随。 二王见大势已去,此时再不说话,反倒弄得前后不一,遂起身道:“臣弟附和。” 剩余重臣也是异口同声:“臣等附和!” 这满殿附和声,即使大王不同意,也无济于事,只是个声音罢了! 文图这时才感觉到危险存处,就是这当朝议政,万万没想到南国王朝内竟有如此高度民主的政治,这不利于施政,绝对不利于安定!诸王皆非民选,而是依据往日功劳而赐,或者是沿袭父王之位,这就将私心引入了议政,一旦触及自身,大可私下联络一同进奏,迫大王允准,正如此次的提前封后! 大王自是满心欢喜,用力压抑着不再表现出来,一脸正肃地把目光投向公主。 公主毕竟是王妹,眼下已是大将军的主子,又亲临朝政,身已在此岂能不征求意向,况且这个公主,人人惧怕,倘若她一口反对,就是陈王也不好强加震慑。 公主还在那里笑着,根本没有感觉到几十人同时在瞧着她,忽觉殿内安静无音,赶紧回过神来,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再看大王才知道那边兄王在征求自己想法。 她没见过此等阵势,顿时慌乱起来,一会儿摇手,一会儿点头,嘴里却说着:“莹儿,不不,陈长主,不,大王嫂!” 众臣们谁都知道大王能坐在王椅之上,有很多功劳属于这公主,即便是陈王,也喜欢她三分,纷纷大笑。 “大将军,依你之见?”大王看向冷凌。 冷凌也是一怔,没想到马上便参政,不过神情自若,拱手回道:“禀大王,祖制为的是警示王室,可国母职责是训导天下,王室再大,也没有天下之大,故微将附和!” 别说众臣,就连文图都暗暗叫好,冷凌必是救国之人!可是心里觉得有些委屈,这一切都是自己设计,可到头来在大殿之内唯有自己当真成为哑巴。 大王再次站起来,没有去看众臣,思考稍许,抬头直视殿下文武官员,指着陈王:“准奏!” “谢大王!”陈王立即迎合。 “恭贺大王!”群臣同声道贺。 “护国公,封后之事全权交由你去办理,选良辰吉日,拟令陈莹儿入宫为妃,即刻封后!公主,明日随同前往永世王后墓前,本王要亲自秉示先王后!”大殿之内唯冷落了二王,大王忽凝神探向二王,却没有喊亲王,意味深长道:“二弟,你只身为国事操劳,肝胆涂地,毫无罅隙,至今尚未纳妾,兄王深感不安;再有,公主业已成人,且门下冷凌为大将军,需入朝历练,而纵观宫内当属民道而无关国事者,唯王医府与膳食府,即日起均由公主掌管,一则二弟闲暇些时日,为自己后室着想,二则引公主入后宫,为国事操劳分忧!” “老臣附和!”护国公不必说,第一个答应,缘由他自己明白,爱女即将入宫,这可关系到陈莹儿生活起居,有逝去的先王后之鉴,定是心中惶恐。 如是说,为己,为妹,为国,二王俯首应是,群臣更是齐声附和。 PS:今日仍然三更,中午和晚上再来两更,求收藏推荐点击评论,也在此谢谢大家! 第066章 大王跪拜 坊间民居刚刚掌灯,文图快步如飞躲过京民,径直跃入一家民宅。与此同时,王医府医方藏室别人翻动的消息也纷纷传到大王、陈王耳朵里。 “妮子,宫内谋得营生,为何突然不去了?”听见老汉边咳嗽边问。 稍有沉默,女子声音:“爹爹,你久病卧床,女儿要回来好生侍奉你年老。” “可没有了生计,哪来的银子?” 又是沉默。 “啊,谁?”姑娘忽见身后站着一人,看不见模样,高高挺拔,心里惧怕起来。 “可是贼人?”老汉见有人立在女儿身后,惊恐起来。 姑娘颤巍巍立起身,结舌道:“你可知京城之内有彩剑侠士?”意图威吓来人。 文图“刷”抽出彩剑,直接横在姑娘肩上,沉声问道:“你可是王医府药女?” “彩剑?!”药女见得长剑模样惊叫着,跟着急速点头。 “我且问你,侍奉大王后期间,那药中可有端倪?”文图知道这女子已悄然辞去药女之职,定是有缘故。 彩剑立威,一是为京城铲除妖孽,更为重要的是形成一种信仰,令所探查之人无所顾忌,所遇之人知难而退,免得多生枝节,这才是对大王说的“无奈之举”。 彩剑侠士是万民心中膜拜,药女哪敢扯谎,摇头答道:“药中是否有变,小女确实不知,不过……”她胆怯看向文图,但看不见对方表情,接着说道,“王医府内由陈医官专为大王后配药,每每配药都会有护国公大人在场,这令小女生疑;再者小女主管探器,可是大王后之药,二王要亲自探查,少有几次,才允我用银器探药,但未发现有异常。” “二王主监王医府,为何陈王来此配药?”文图心中隐约感到不祥。 “这正是小女子疑惑之处,还有,即使大王用药,二王亦不必亲临探毒,公主已监管王医府,小女深感不安,便于今日辞了药女之职。” 陈王配药,二王探毒?! 文图的心撕裂般痛楚,为何要毒害王后,难道果真想令北王南下吗?大王后,我一定要为你雪仇,无论何人! 文图收回彩剑,知道这药女离开王医府,便意味着死亡,掏出一大把银子递给姑娘嘱咐:“你与父亲连夜离开京都,马不停蹄赶赴北城,寻一位叫慕飞玲的女子,只要你说出红图驹三字,她自会安排你们治病生息!” 老汉与女儿闻听此话,方知那药中有恙,一个老泪纵横,一位悲悲戚戚,纷纷跪在文图眼前,拜谢不杀之恩,连夜逃亡北城。 文图不敢有半点疏忽,趁着夜色直奔陈司官家。 陈司官家内,四五人刚刚餐罢晚膳,司官尚未来得及起身,忽然冲入几名刺客,不由分说举刀便杀,瞬间全家人倒在血泊之中!领头之人暗喝:“速速将尸体隐匿,清除血迹,去药女家!” 文图赶到后,一切皆以结束:司官家内无人,餐桌之上饭菜尚有温热,不是被灭口便是被掳走! 文图吃惊非小,公主马上接管王医府,这定是陈王与二王所为! 陈王,定是南国祸患,能掣肘于他的,却只有其女陈莹儿!文图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助陈莹儿入宫。 次日,清空万里,风清气爽。 永世王后墓林外,早早列开兵阵;墓碑前,也是红毯铺地,等候着大王到来。 一声号角长鸣,百余军勇出现,队前是冷凌御马带领,威风凛凛;接着便是王轿,八名壮汉肩抬,稳稳前行,轿旁跟着佩剑柯明,两名文官,周围尽是铁甲护卫,风雨不透;王轿之后便是公主彩轿,四人轻扛,亦是稳健,轿外只有哑巴阿文跟随。其后,仍是百名军勇押后,枪高林立。 冷凌迅速命人围在王后墓前,背对墓碑施开警戒,其余军勇铁卫纷纷跑向周围,层层护住,除了那枝上阳乌,恐怕连一只蚂蚁都近不得。 大王落轿迈出,徐徐走到永世王后目前,凝视着,宽厚额堂微微收缩,粗重眉睫抬起,红润脸上沉积如水。 片刻,大王抬手指指冷凌与柯明,沉声道:“散开,本王要说说话。” 冷凌迟疑不肯,依照宫外军法,护王绝不准离开箭射范围;文官立即回应道:“大王,万万不可,这……” “散开!”大王没有去看几人,又重复一遍,不过声音却充着怒意。 冷凌知道,这散开的距离自是不能听见大王说话,遂高声命令:“墓尊之周军勇,随我散至八丈之外,令外围弓箭手每半刻空射一次弓箭警示;发现异人,立即捕抓,抗者立即斩杀!” “是!”墓林内一阵高呼,随后冷凌柯明等人跑向四周,大王身体立即暴露出来。 公主立在大王身后,示意一眼文图,依照常理此乃侍人,也要远远离开;文图自然会意,刚要转身,大王回头凝视一眼文图道:“你乃失语之人,便在你家公主身边守候吧。”说着,竟露出感激神色。 文图心内大惊,那眼神分明在说着什么! 大王难道早已知道自己是谁? 不错,这南国都是大王的,怎能不查密信来源?大王早已知道,阿文便是彩剑侠士,一直在关注国事,提点冷凌辅佐公主,这当是百年不遇的良才;只是,他不知道这阿文,便是文图,也不敢想堂堂北土王公会化身哑巴。 甚至,来不及救陈司官,而那药女却被大王秘密拦下,藏匿起来,等待日后所用。 大王再次面对王后墓,竟直挺挺跪了下去! “大兄王……”公主惊慌失措,这怎么可以? “大王,不可啊……”远处文官竟抽搐出音,可是哪敢上前。 南国王朝内,王身以上除高祖外无跪拜之礼,无论天地庙宇,何况是大王?只有草民方可屈膝下跪,那也不得在当街行跪。 公主、文图不敢再造次,也是跟着跪将下去。 远山高巅,竟有两人,远远望去也是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大王竟跪拜先王后,立即起身离去,马不停蹄赶回北土禀告北王。 正是这一跪,北王撤回了在南国的全部探子,结束对王妹死因调查,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爱妃,今日本王以人夫身份与你说说话,你可能听见?”大王伸出手轻轻抚摸墓碑,“整整九年,你我恩爱有加,然天不作和,更是,更是本王用人不力,致你英颜陨落;记得爱妃说过,你嫁的不只是本王,而是南国,你的确做到了,用你自己的性命做到了!爱妃死因我已查明,可是眼下无计可施,只待日后我定会给你交代,给北王一个交代!”说罢,再次抚摸墓碑。 公主大惊失色,险些晕倒──大王嫂并非病逝?难道?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何大兄王急急地把王医府和膳食府交给自己掌管,问题自是出在那里;这也明摆着,大王在碑前诉苦,一是要保守秘密,二是要谨慎监管入口之堂,不得再出半点差错。 大王如此英明! 并未对公主说的半句,可以一切皆以明了。 文图更是心中难过,当然不知道此事出自死去的三王之口,可怜这大王,明知先王后被人毒害,可是仍然令贼首逍遥殿堂之内日日相见,常人哪能忍受? 此时也是恍然大悟,如此机密之语,大王竟允许自己旁听,定是知道自己是持有彩剑之人,密送信函之人。更为诧异的是,既然大王知道自己是彩剑侠士,定然会知道自己在秘查王后死因,如是说,也正是告诫自己不要鲁莽行事!暗暗道:如若大王知道自己是北土王公,自然不会允得自己留在墓前,倘若日后得知,大王定会惶惶不可终日,须立即离开王宫! 还有,心中早已思念符柔。 “爱妃,今日本王跪拜,还有一事相求,便是违背祖制提前纳后,不在私念而在国运,护国公之女陈莹儿聪颖善良,定会辅助本王;说到这里,自是唏嘘不已,想当年纳爱妃入宫,竟为国安,入寝之时方初见爱妃妙颜,可日久天长反倒生得无上恩爱,夫妻真情。而陈莹儿与本王自小相识,无猜之至,可如今仍是为了南国设计,本王也是心痛不已。爱妃如若是不答应,自可托梦于我,我断然听从爱妃决断……” 一代王后,饮毒为国之女,岂能不答应。 松枝上的阳乌不敢出声,三只稚足微微挪动着,洁白长颈向前伸倾俯下,弯喙竟低于枝头,似是在应允着什么,眼睛仍是扑闪扑闪,不知是否在流泪…… 拜祭大典结束,大王率众人回返,手刚刚扶住轿柱,忽见一直鸟飞走,竟有三足!忽然忆起王后一日笑着对自己说:“大王,臣后的父王曾经说过,我是太阳神鸟,整个天空我都可以飞,可如今,单单飞进这里!”说罢,指着大王胸膛。大王大笑起来,接着问道:“噢?太阳神鸟什么样子?”王后将脸贴在大王胸前,闭上眼睛,幽幽答道:“我也未曾见过,只是传说中,那神鸟有三只足……” 大王望着阳乌飞走,暗暗道:谢谢爱妃! 阳乌展翅高飞,异常快速,分明是去了北方…… 也许有一日,无论是北王还是乌兰图丽,会在草原上的高空,发现传说中的太阳神鸟;抑或这神鸟,干脆飞回北土王殿!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返王宫,紧跟着天空却飘来片片乌云,阴霾起来。 一个时辰后,便落下雨滴。 天泪! 第067章 莹忆文图 七月南国天,沥沥飘雨,京都一片昏沉,路人稀少,车马停蹄,明明是白昼却暗得黄昏一般,天滴拍窗,发出促人之声,但凡心急如焚的人,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阴沉,便浸染着陈王府内的准王后。陈莹儿呆呆坐在红椅之上,手中将那片锦缎──文图慌乱之时扔过来罩住身子的锦衣捏得褶皱不堪,紧紧地贴在胸前,费了大半天力气意图忘却,可越是如此,手腕抖得越是厉害,窗外细雨仿佛就敲打在心上…… 申时三刻,陈莹儿忽道:“钰儿,陪我去一处地方。” “哪里?”钰儿开始准备斗篷与竹伞。 “阿武家里!” “小姐?!”钰儿一愣神,急忙放下手中雨具奔到陈莹儿身前,伸出双臂做出阻拦之状,“小姐莫要再去了,王令已下,即使见到文图也是枉然……” 陈莹儿没有在说话,性情中人自认为这夏雨自是天泪,不见文图,绝不外嫁,隐隐感觉到,那白芝定是绕过符柔小公主,到了自己这里。 倘若如此,怎能报文图之恩?那小公主,是北王爱玉,是先王后之亲姊妹,也是文图掌上明珠,哪能自己贪图? 钰儿知道小姐自不会弄出乱子,只好尾随前往。两人撑伞步行,雨中的陈莹儿脸色苍白,凄然悲怆,茫然行进,这可忙坏了钰儿,左右蹿动,防止雨滴溅到小姐的衣裳。 半个时辰后,两人抵达阿武家门前! 柴门微启,阿武小脸钻出来,一见竟是陈长主! 阿武慌忙失措,刚想关门可又不敢,眼前是准王后;可是还有文图公,千叮万嘱不准莹儿钰儿入内,紧紧阻住门缝张口结舌。 竹伞之下,陈莹儿淡淡一笑,竟向阿武欠身行礼。 “我就说不可!”阿武小脸惊惶,别说自己,即使王公贵族,哪有承受得住护国公之女参拜? “我就说不可!”阿武惶惶重复着,干脆打开门,南人哪个不想目睹王后天颜,何况是进自己家门,估计是文图嘱咐无论何种情形也不允陈莹儿入内。 可是这一进小院,陈莹儿惊呆了,钰儿也是惊叫一声,那马棚之下不正是红驹嘛! “驹儿!”见物思人,陈莹儿不能自控,奔向自己的宝马。 红图驹竟见到旧主,长颈弯过来不停摇动,后蹄急促踏着,嘴中“突突”出声,这样子连阿武都激动地小眼睛紧眨着。 “你究竟是在这里!”陈莹儿将脸紧紧贴在红驹颈旁。 “突!突!”红驹似在说话。 陈莹儿与红驹日厮夜守,早已心思相同,忽想起钰儿之语,顿时抬起头,喃喃问道:“驹儿,莫非在北山之巅,你已知道我失明,透露给文图?” 突!突! 那就是了!陈莹儿忍住心中丝绞,忽想起柔儿! 小屋内,阿武将陈莹儿引领到别室,主动说着:“兄长去宫内服侍公主,主屋有母亲在。” 陈莹儿微微点头,忽然转身问阿武:“文图呢?” 阿武被吓一跳,不过还是强忍着:“很久不见,一年前便将这红驹托于我打理……” “不要骗我,这红驹精通人性,如若文图不常在,它见到我定会骚动不安,意欲随我回府。” “当真如此。”阿武没见过这场面,小小平民与即将成为大王后的长主交谈,不说谎都会颤栗。 陈莹儿盯视着阿武,这是亲自为她送去白芝之人,如若文图在此,那么取得彩剑白芝也定是文图无疑,这关系到符柔公主,关系到北王心思;再者,她身欲嫁,必须要见得文图一面。 想着,陈莹儿说道:“阿武,陈莹儿在此向你施大礼,万望你能道出实情!” 阿武忽见长主要施礼,突然“扑通”跪在地上哀求:“万万不可啊长主,小的说,说!你问便是!” “文图是不是彩剑侠士?” “是!”阿武将脸贴在地上,已然哭出声,他知道二人渊源,可是也知道眼前是准王后,又不知道如何向文图交代。 “白芝是否为文图所有?” “是!” 陈莹儿身子一震险些跌倒,钰儿赶紧扶住,不过双女均是震撼不已。 “那本长主问你,柔儿小主的眼疾?”她虽然在问,可是已经没有胆量听下去。 阿武断然不敢说,浑身抖成一团,不知如何回答。可是,这哪能瞒得过陈莹儿,若是符柔康复,阿武岂能不说? 她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天之所向陈王府,民之所向陈长主”,这自然是文图之语。 为什么不去见我?分明是心中有我! “罢了!”陈莹儿伸手去搀阿武,阿武不敢造次,扑棱一下自己跳起来,不敢看陈莹儿,“文图现在何处?” “小的确实不知,他行侠仗义,行踪不定,也不知几时归还。”即使杀了他,也不敢说出阿文便是文图,文图就在宫中服侍公主,这不但是文图死令,而且关乎着文图的生死。 陈莹儿深信不疑,自知眼下无法见到文图,悲然转身。 见长主就要离去,阿武小声说道:“文图公曾说过,万一我被,我被长主……就告诉长主一句话,长主要嫁的不只是大王,而是天下人,辅佐的不只是大王,也是天下人。”那自是影响到性命而万不得已之语。 陈莹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默默离去。 她知道,文图不会再见自己,也不会再与自己诉说知己之语。 是夜,手握毫毛之笔,泪眼迷迷,作《忆文图》: 我旁现君惊断魂,怎可半丝不在身? 弓鸟抽翅惊如兔,夜辰又回见佳人。 再闻君时血染伤,红驹低蹄似断肠, 心疼兮兮谁是我,南北哪哪神慌张。 我若有请谁无情,有情无情在闺房, 我若无情谁有情,无情有情凤求凰。 七月十五殇清潭,君踩白剑降仙班, 听得南夷烽烟起,独留佳人守南山。 碎空泪垂传噩信,天下黄纸心中烬, 忽闻钰儿泣泣声,黑昼不分愁白鬓。 君若已故我思君,思君思君痕泪唇, 我若已故谁思君,思君思君唇泪痕。 彩剑红驹白芝香,黑笠斩恶揭王章, 可怜柔儿眉前暗,恨得莹儿赏天光。 时日如梭尽蹉跎,令我入宫定争夺, 君心可有相思泪,慰我为妃效南国。 君手我手手执手,君心我心心映心, 宁可天下无知己,你我自是同一人! 书毕许久,陈莹儿将书信小心翼翼折好,又有几滴清泪落在绢纸之上,她异常难过地对钰儿嘱咐道:“钰儿,此生难见文图,你却将它送往阿武府内,令他转交给文图,便说莹儿心意已决,定从他之令,入宫为妃,为我南国之民效一片丹心!” “小姐……”钰儿踌躇不已,她深知陈莹儿喜爱着大王,可是文图机缘巧合,几次相救,也已是万分感激,都是儿女情长,毕竟是选择了南国,心里禁不住为文图委屈。 陈莹儿反倒坚强起来,轻轻擦拭钰儿,意味深长道:“古之有言,大爱不在榻。我属文图,更属南国,姐姐自当全天下人皆为文图!” “嗯嗯……”钰儿终于落泪,哪怕是有一丝,不为南国,自己宁死也要守住小姐与文图之爱,“我即刻就去!” 晚夜,风吹雨斜,长街之上早已无人。 文图辞罢侍监,回到阿武府内。 刚进小院,见那红图驹后蹄踏踏不止,心生惊凛,速速奔上去,紧抱红驹,可是顿时怔住,这鬃毛之上,竟有女子香气。陈莹儿,世间只有旧主陈莹儿方能亲得红图驹。 闪身冲入屋内,阿武已是瘫在眼前! 文图紧闭双眼,苍天,可不要为我误了南国! 再看,边桌之上已有纸书,抖开一看,竟是陈莹儿字迹,那字字之间淌着泪痕,刚要去读,阿武唯唯诺诺道:“钰儿府台刚刚来过,赠文图公手书,称莹儿心意已决,定从你之令,入宫为妃,为我南国之民效一片丹心!” 我若有请谁无情,有情无情在闺房,我若无情谁有情,无情有情凤求凰。君若已故我思君,思君思君痕泪唇,我若已故谁思君,思君思君唇泪痕。君手我手手执手,君心我心心映心,宁可天下无知己,你我自是同一人! 同一人! 文图直接冲出小屋之外,仰望乌天,任那雨点敲着自己。 分不清哪是泪,哪是雨,一滴滴由文图脸颊滴落,心痛得弯下腰去。 那雨中不是莹儿吗?胆怯着,指指厨间糕点,令自己去吃?那雨中不是莹儿吗?慌得不知所措,为自己疗伤;那雨中不是莹儿吗?令钰儿只身北上,狱墙撞伤,救赎自己。 又见,莹儿跪拜永世王后坟前,口口声声哭诉着,万不能降罪无图;又见,挥笔哭着,一字一泪,有着《忆文图》! “穿梭长廊,救救我!” 文图也是人,怎能不爱慕陈莹儿,那点点滴滴,便像这小雨,啪嗒啪嗒滴在心口,雨水此刻如刀,一片片割着文图的心…… “文图哥哥!”小符柔竟走来,小脸嘻嘻笑着,眼睛直直视着前方,双手伸直不知所向,茫然寻找着。 “符柔!”文图此时方醒,几乎嚎叫着冲向符柔,扑向自己未来的爱人,可是,那还是雨滴,小符柔瞬间便消逝! “莹儿为国,柔儿为我!”文图喃喃说道。 雨水,浸湿文图,阿武在门前不敢上前,傻呆呆立着,眼看着自己的英雄半蹲在屋前,死死咬着嘴唇,不知已经有血滴渗出…… 作者的话 按照编辑的话,我的作品签约希望渺茫,我知道这篇作品没有什么商业价值,但却注入了本人很大的心血,《彩剑红驹传》已经发布过半,放弃是舍不得;而且第二部《空墓记》已经完稿,于是,还是怀着侥幸心理向编辑发出了签约申请…… 为了给支持本人的好朋友打打气,也给自己壮壮胆子,今日连续更新五章: 一来,让真正在读作品的好朋友过过瘾; 二来,也释放一下自己的压抑; 也许,是加快自己覆灭的步伐…… 一切,还是求得朋友们的支持和点击,我会讲作品一直更新下去,直到全军覆灭…… 第068章 拜大王后(一更) 王殿之前,丝毫不染。大王注视着广殿之前文武众臣与兵士,脸上阴霾早已不在,神采飞扬等待着自己的两小无猜,美人诗人智人完人,双手垂立,阔口微张,随时可能大笑一场的样子。 殿下,数百名红衣护卫高举长枪,对面斜着架起一座通道,地面上早已铺就一条红布长毯;枪廊过去,便是文职武将数十人,目光凝注半弯施礼;台阶上,护国公身着战甲,腰佩宝刀威风凛凛,神采奕奕;最后,大王王袍加身,脑后长发银丝束起,红润结实的脸庞更是急不可耐,喜气洋洋。 一阵喜乐走起,千人台下敬肃,一代英后陈莹儿落轿而出,如天降仙! 陈莹儿头顶莹蓝凤冠,紫绸霞帔披肩,一身红缎千垂万抖映衬着金色花绣,耳吊环,胸落佩,纤纤细手持佛珠,万紫千红中映出白嫩嫩脸,弯钩钩眉,娇滴滴眸,高挺挺鼻,红彤彤唇;前面,两名侍女引路,身后则跟着数人或提着长长裙尾,或手提祥物,个个喜笑颜开。 钰儿低眉闭唇,小步跟在小姐身后,只有她知道,前面万民国母,此刻心肠搅乱,一面为钟情,一面为国度,最终选择后者;只好信誓旦旦,全天下,皆为文图! 南国第一美女陈莹儿,偷偷舒出口长气,微张柔唇徐徐迈入红毯,意味着自此踏入王宫,成为南国第一女人。 途经文武官员身边,蓦地,她忽然感觉到远方有人在注视自己,那是久违而熟悉的感觉,是文图! 文图在吗? 陈莹儿脚步一缓,便想起文图的话,不再迟疑,稍稍快了脚步,直奔大殿官阶。 陈王立即躬身行礼,拜迎自己的掌上明珠──大王后。 陈莹儿没有去看父亲,信步达到大王眼前,弯下身去闭眼行礼,听候王令。 文官立即轻轻抬高王旨,高声读起: 王诏,奉天意民愿,着王胄之念,护国公之女陈莹儿,昔年引兵抗番,铸鼎刻功,闲时不忘民疾,心挂天下。此女品性端淑,理通四方,善美得敬,众望之归。本王祷先祖恩准,永世王后之允,应王室之恩,册陈莹儿为妃。即日入宫封为王后,昭示天下。特令,大王历十年八月初一。 “臣后谢过大王!” 陈莹儿接过王旨,转过身来看向前面,顿时号角长鸣,台下几百人高呼“大王后”,文官行礼,武将抬拳,兵士戳枪恭敬。 她却没有去看文武官员,而是目视前方,一边手中紧紧握住王旨,丝毫不敢怠慢;一边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文图影子,陈莹儿是何等女子,服用白芝之后更是神明通天,已经隐隐感觉到,就在眼前,有一个人的心在痛,不是别人,定是文图!可是寻来寻去,眉头逐渐皱起,嘴唇也轻咬起来,哪有文图的影子! 她能够通得那心,虽已不是爱恋与私情,可是此刻那人正在凝视着这里,嘱托着什么;若说是红颜知己,却又为何袭来丝丝伤感? 自此,你便是我的知己,明明活着,到底在哪里?心中道出:我已成婚── 我已成婚君且独,君成婚时谁人哭? 我若生子君生子,结缔金兰如己出; 我已成婚君且独,君成婚时谁人哭? 我生君生倘不同,两小无猜联璧珠! 男为金兰,女为姊妹,异同则为夫妻,这是大王后之愿! 可是没有人知道,此生文图不会在南国王朝成婚! 大殿之下,公主远瞧着大王嫂高兴笑着,晓得双眸弯弯,她已然明白大兄王之心,虽然今后还有更多的争执和痛楚,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侧脸看去,那小文子却面无表情,一下子沉下脸,瞪着文图责问你为何不高兴?文图哑然笑着,可是,普天之下再也没有如此难看表情,无人知道他心里在滴血! “厚情之人必成眷属,坏人文图,你在哪里?”看得陈莹儿入妃,公主禁不住感叹。 文图已然削掉心肉般,望着公主娇娇脸颊,忽然悄悄指向冷凌,示意此人可为婿! “小文子!”公主责怪文图,可到底还是顺着文图手指瞧一眼冷凌,那般气派,那般冷漠,可是透着无可替代之刚毅。 “大王后入殿,众臣参拜!”陈王赫赫有声。 “大王后……”殿外数百人,一同高喊。 大王喜笑颜开,轻挽陈莹儿慢步离去,身后传来震天恭送呼声…… 迎罢王后,公主带着文图径直来到宫苑南角,池中荷花怒放,引得几只绿蜓飞来窜去,公主立在那里看得痴迷,一言不发。 文图知道这是最后一次陪公主来此,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公主性格活泼,内心良善,只是在迷着自己的影子,可是又不能说话,便轻轻碰一下她,做出冷凌姿势,虽然装得不像,可是公主却一眼看明白,睁大眼睛问道:“大将军?” 文图跟着狠狠点头,抄起公主玉手,自己装作冷凌,将两人拇指按在一起,又猛地点头。可是此时文图一本正经,却露出一些文图表情。 公主望去,这小文子像极了文图,顺势便抓住文图的手扑在他怀里,嘴里委屈道:“你和文图一样坏!” 文图知道此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便也轻轻搂住公主,心中有些不舍。 “小文子,文图可能真的不再来了,你说话一向很灵验,确定他想着我吗?” 文图猛劲点头。 “但愿他能过得好些,你答应过如果有来生,他会娶我,”借着大王嫂的婚庆,她也是怅然所思,“明明摸了人家,却一次也不来看我,哪怕是一面也好,让我说说心里挂念,也好受些……” 文图坚持着,强忍心中伤感。 也许,公主一番番对着小文子倾诉衷肠,而这阿文的确就是文图,感应之中已将心结打开,她伏在文图怀中淡淡笑了。 文图煞有介事地微微呼吸一下公主身上散发的香气,抬起手想抚抚她的长发,碰触发髻之处,还是放了回去…… 一刻钟之后,两人同步回到公主殿。 公主瞧着文图上下打量一番,微微点头说道:“阿文啊,你的模样确实俊俏,只可惜不语,不过放心,你侍奉本公主有功,择日本公主一定选个可心的侍女,给你们赐婚,也好令你永远留在公主府,虽然不能为官,也绝不亏待了你!” 文图苦笑不得,不住点头,可是瞧着公主满面春风的模样,心里释然起来。 借着机会,文图偷偷步出公主府,深情凝望着眼前公主住居,感慨万千,如今冷凌升任大将军,定是一心辅佐大王;陈莹儿入主王宫,也会连同大王一起匡正朝纲;公主情结已了,估摸着定会委身冷凌,一切心愿业已完成。如无意外,加害二公主的人应为陈王与二王,大王一定能够查清,眼下天下初定,尚不能草率行事,符柔刚刚八岁,距离任务结束尚远,一定有机会为二公主报仇雪恨,离别北城已是几个月,该回去瞧瞧符柔了。想到这里,他徐徐弯下腰去,向公主府三施主仆之礼,默念着公主安好,悄悄离开王宫…… 冷凌安排完军中事务,径直赶往公主府,一代大将军,想调查何事自然手到擒来。他没有先去拜见公主,径自来到侍女府。 “冷……大将军!”屋内侍女纷纷参拜,不敢再向往日那般抬头偷窥。 “阿翠留下,其他人散去,我有事要问!”冷凌已然拿出都尉口气,若是大将军,反倒没有这权利。 冷凌逼视阿翠:“阿文比武归来那日,是不是先到你处?” 眼前是大将军,哪怕一根手指头,自家便会悉数不存;可是,那日毕竟答应文图不得外说,如今大将军竟问起此事,其中定有蹊跷,恐怕殃及阿文,默默摇头。 “我是公主门人,阿文与我自有渊源,本将军向你保证,事关重大,但对阿文绝对无坏处而言!” 阿翠惶然抬头,见大将军绝非说谎,便点头应是。 “你是否为他缝补衣扣?” “将军,你怎么知道?!”阿翠失声。 “彩剑侠士?!不可以外传!”冷凌来不及解释,直接飞身跑出。阿翠扑腾坐在地上,难不成这阿文是彩剑侠士?果真要是他,自己即是死去也好开心,想着竟偷笑,抬手捂着脸上那日阿文亲过之处。 冷凌冲入公主主殿,竟忘记施礼,望着惊慌失措的公主: “公主,小文子呢?” “阿文呢?” 两人同时惊呼,公主顾不得身份,奔跑着直奔后苑,可是寻了个遍处,也未发现这个哑巴,她小声呼着阿文名字,可是许久无人应答,干脆大吼一声,可是仍不见阿文人影,索性着人在池塘内打捞,可是阿文岂能溺水? 她惶然回到府内,一把抄起冷凌的手,浑然忘记了自己是公主,几乎乞求道:“大将军,无论如何也要多多派人寻到阿文……” 冷凌受宠若惊,赫然退后禀道:“请公主放心,末将一定会找到他,哪怕是整个王朝,也在所不辞!”他眼神惆怅,悔恨交加,这是彩剑侠士,是师尊,是救命恩人! 自此再也没有了哑巴阿文,小文子,在公主府变成如同彩剑侠士那般传说,只有冷凌与阿翠知晓,其实那是一个人,虽然他们不知道那就是文图! 第069章 初探锋芒(二更) 秋来早,淡香袅,一帘红帐遮娘巧,半忧半喜卧,候君好。陈莹儿执意留在永世王后原来的寝宫,撤去宫女们送来的浓香摆设,除睡榻之上的红色垂帷,其余皆为清新淡雅。 “大王驾到……”侍人门外高呼。 陈莹儿忙摆身下榻,迎来大王,含笑为他剥去王袍,示意宫女退后,亲自扶大王入座,为郎君沏香茶,备清水,轻摇蒲扇。 “王后啊,这些都是下人活计,陪我坐下聊聊就是。”大王欲伸手夺过陈莹儿手中摇扇,被她轻轻一抬躲了过去,只好点点头,索性享用起来。 陈莹儿稍稍侧脸细细观察一下,便将另一只手按在大王的后颈上,微微抚弄起来,低声沉吟:“苦自口出,忧自心来,臣后见大王愁容满面,可是有什么心事?” “哎,朝中尽数老臣,步步有所牵绊,不谈也罢,不谈也罢,就谈本王的莹儿……” “莹儿事小,朝纲事大。大王,目前王宫之内少有年轻官宦,主因各地文举选拔的才子均被留在本府,何不取一些有用之人,大王亲自选配,留在身边使用,也好固大王之命令!” 南朝之中,各城都有自己门主,也就是朝中的诸王,尽管几代大王都有意愿施行类似于殿内会武的政策,来招引文士入殿为官,可是从未得到诸王的一致首肯,缘由很简单,文官不像武将选拔那样,任何人也拦不住,事关王朝安危。可这文人一但入宫为官,之中不乏真才实学而又清高者,很难把控,恐怕会危及诸王的切身利益。为平衡王政,只把文选局限于各地城池。 可是,文比不同武斗,不是凭借着招式将对手打败,赢就是赢了,输就是输了,谁人也做不得弊;这文举,只凭一纸书才,孰高孰低全凭考试官,最终只将那些俯首称臣的学子留在城殿中驱用。 “本王何尝不想,可是宫内三分,护国公和二王弟的人断不会答应。十六王,我只有五王。” “这个臣后知道,可是不提怎会有人知晓。”陈莹儿双手捋起长长黑发,扎在一起。 大王先是一怔,见陈莹儿心有成竹模样忽然大笑起来,指着爱妃:“果然是聪明佳人,爱妃之意,我尽管提出便是,自然被重臣驳回,只当是说给天下人听。” 陈莹儿点头附和:“重臣们应了,自是成全了大王;如是不应,倒也是获取天下有用之才的青睐,反倒对那些怂恿的臣子们不利。总之,大王没有任何损失,收获还颇多呢。用不了几年,天下文子才士,自会形成压力,迫使群臣上奏。” “哈哈哈,有我陈莹儿,何惧南国不稳!”大王大笑感慨。 “还有,”陈莹儿缓缓到来,眉头现出愁意,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字一句言道,“王朝施政之策,自然是十六王共同商议定夺,一旦触及重王利益,自然步步维艰,可不试试以其左肘制其右臂……” ………… 王殿之内,大王起身,众臣微低身躯,知道大王要金口玉言。 “如今,南国昌盛,库内丰盈,然民之本实为耕种,本王琢磨着,可否凡开一亩者,免一亩赋税;民粮之税减两成,百旦以上富家,增税三成!还有,殿内老臣众多,本王想亲自选拔一些年轻志士入得宫来,跟随各王参习政务。众臣之见呢?” 这是国政,自然要十六王过半同意才能移送政务府操作,可这是显而易见之事,哪里能够施行?大王望去,只有自己几个老臣附和,其余的重王都在等着陈王与二王发表意见,只见两人低头不语,虽不反驳,亦不附和。 老郑王身子微微颤动,虽然附和声已出,依旧诧异地盯向高殿之上的大王。 诸王心知肚明,此等政务难以实现,可谁也未曾料得大王为何说出来?岂不是自灭威风? “大王,官商富甲乃国之本,虽不及民众人数,可号令之力甚广,民开田减税尚可,若是向百旦以上富户官家增税,恐怕会引起朝纲动荡,南国不稳……”陈王见殿内一片静肃,甚是尴尬,身为真正的护国公,不得不开口。 二王随着也是上前禀奏:“大王,民间确有能人志士,可皆是年幼之辈,如不经过城内历练贸然入宫,不知品性如何,不知能否长久如一,定会影响大王声威;再者,我高祖大王,也有年轻朝官误政之鉴!” 接着,二人身后便了无声音。 两项政见瞬间系数被灭,大王没有表现出懊恼,轻轻抬手指二人一下,缓缓说道:“护国公与亲王言之有理,也是为南国着想,再议。” 可是,这哪里能够瞒得住天下人,无论平民百姓,还是文人志士,纷纷上书。毕竟这项国策关乎道每家每户的生计,开荒为己用,不但增了收入,还不用缴纳税赋,再减去些税银,自然深得民心;而文人呢,万万没想到大王竟有直入朝纲的意愿,本就苦读十数载,空无用武地,更是群情激昂。天下人知道这项朝政被诸王驳斥,一时间怨声载道,甚至有的地方出现民众聚集,各地纷纷奏来疾书。 又是听朝之日,数十重臣台下等候,却望着王台之上那厚厚数摞手书,心中各自揣测王意。冷凌殿侧威凛而立,柯明佩剑王座之旁而候,也是等候大王驾临。 大王快速步入,走向王椅。 殿内众人齐声高喊:“大……” “够了!”大王怒声喊道,激愤交加,猛然回身将王台之上全部书牒推散出去,那一份份手书、文牒飘散四处,甚至有一张竟打在陈王脸上,他却没有动。 殿内一片寂静,有人甚至感觉到冷凌和柯明充满杀气。 大王没有入座,而是循步走下高台,一字一句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众位老臣,你们都是国之栋梁,是我大南国的魂脉!可是你们看看,看看!”说着,低头拾起一份手书,用力敲打一位殿臣的脑袋,当然他不是王,“本王一天之内,最多收到七百件疾书,每份书纸内又有几百人签押,各个城池内,不知道屯压着多少这样的书牒,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啊!” 大王愤怒地转身,狠狠瞪着殿下各臣,却降下音调:“难道,这么多人都错了吗?只有你们十六王才对吗?” 停顿片刻,台下已是唯唯诺诺。 “十六王,十六王,本王琢磨着,是不是该废了这十六王定政的规矩……”大王喃喃沉吟。 “大王……”扑通一声,一位年迈的老臣忽然瘫坐在地上,已经站不起来。 十六王议政,最早出现在王室家族雏成部落之时,其时由一些小部落组成联盟,各部落长推举小王作为本部落的代表参与部落事宜,后来部落逐渐壮大,自定南朝,可这十六王参政的祖制一直沿袭下来,在后来夺得天下创制南国之时,诸先王均无力也不敢破除这延续几百年的祖制。 侍卫连忙上前意欲搀扶那位倒地的老王,大王怒喝:“就让他坐在那里听!” “大王,恕老臣直言,这十六王定政,也是……” “不要再说,不要再说了,”大王慢步移到陈王身边,轻轻拍着他肩膀,“既然说出去,大家都听着呢,我知道是高祖法制,南国规矩,”大王俨然口气渐缓,再迈出几步,背对着群臣,“你们也将它视为今天的朝政,商定吧!” 此话一出,重口哑然,这是君王临时发怒口不阻拦而出,可是既已出口,又怎能不了了之?可是让这十六王决定是否延续十六王定政,可难倒了众臣。 附和,意味着自此之后王独大;不附和,可是毕竟自己树威自己,意欲与王争权,相当于自己抽自己耳光。 陈王已经冒下汗来,偷看二王,那边也是如坐针毡。 台边那两个小子虎视眈眈,台下各各汗流浃背,不知如何是好。 宏大的王殿内顿时显得压抑无比,诸王以及后面的文武群臣皆是小心翼翼呼吸,唯恐气脉大了被大王听见,扯出来让陈述一番。这若是被文图知道,自然笑得前仰后合,称大王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一个不可能实现却掷地有声的笑话。而在朝堂,众官几乎嗅到烽烟味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然根本不可能废掉这重王议政,可此举自然撼动着朝纲根基。 半晌,大王粗粗喘口气,示意自己只是一时气话,缓缓转过身心平气和说道,“本王知道,这是我南朝最为根本的奠基,你们无权更改,”这算是给众王一个台阶下,也表明他只是一时气愤,“此策不单单是祖制,也是避免朝王独揽朝政意气而发引来变故,本王当然不能撤除这十六王定政……”其实,他是胜利了,“退朝!” 文官一声高喊:“退朝──” 殿内,竟有十几人忘记退朝要离开王殿,愣愣立在那里,只待柯明提醒方才醒悟。 不几日,穷减富增之税政实施,大南国几百年终于开始王选,与殿内会武一样,酌情三至五年开展文士选拔,文魁同样由大王亲点,开辟了类似文武状元之举。 自此,每逢议政,那十六王总觉得附和与不附和,分量变得轻下许多,甚至有时候竟迟疑着,是不是自己在打自己嘴巴…… 不久,一些政策得以实施,田地广开,国储饱满。 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些重政在各城内实施不一,或缓或减;更是那王选,各城池利用初选将文人才士压制,赶往京城的,仍是各王之门人。大王耳聪目明,瞧着一个个唯唯诺诺的文人,哪敢重用。 文图驾驭红图驹,带着阿武,北上会妻! 第070章 公节悟道(三更) 迢迢阳关道,红驹嘶嘶笑,彩剑系腰间,神侠自年少!红图驹踏着秋色一路北上,哑巴终于可以开口,下人终于变回王公,文图与阿武谈笑风生,好不自在。只是一个思念着小符柔,一个惦记的小香主,丝毫不愿停留,天明即启,浑黑方憩,快马加鞭直奔北城。 “吾自凡间来,君自落仙台,拂袖清凉至,柔情似尘埃……” 文图闻听符柔之音,心里荡漾不止,摆摆手停马驻蹄,喝令阿武止步,一边微笑着侧耳倾听,一边悄悄步入客栈。甜嫩的童音伴着古琴声娓娓传来,似小涧流水,似酷夏凉风,令人耳目一新,越听越是舍不得。 慕女节见文图突然归来,高兴得手舞足蹈几失方寸,刚要喊出声,被文图抬手制止,她便忙捂住自己的嘴,直愣愣盯着文图修饰出的年少模样。 文图悄然步向后苑,一檀香古琴,一羸弱盲女,四周偶落黄叶,台前端坐白衣童子,果真是符柔弹着古琴,稚声歌唱。 如此甜美! “谁?!”小符柔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猛地罢唱停琴,侧起耳朵试图甄别异响,小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似是听不到动静,又向后偏偏身子,失明的眼睛瞪得大大。 文图一见符柔可爱模样,愈发激动,故意一步步挪向妹妹,想要给她个惊喜。 符柔却先给了他一记惊喜! “叮!”符柔似是害怕,右手起伏一荡,三指弹出一音拨向身后,那古琴之上忽然跳出一股罡气,像是三道厉风,猛然吹向文图! 文图震惊失色,那罡气扑面而来,其中竟有力量不得不躲!他哪里知道,符柔体内充满着几十年的罡气!闪过身去,见符柔面带恐惧,几近着急,马上就要哭出,赶紧开口说话:“符柔,文图哥哥回来了!” “文图哥哥!”小符柔稍愣一下,听到当真是文图的声音,紧接着呜呜哭出声,几个月不见,早已忍受不住。她慌忙站起身来,一不小心碰倒了小小藤椅,仍然不顾一切奔向文图,还是不用寻找,一下子就能摸到文图身处。 文图也是心中不忍,稍一弯腰抱起符柔,上下端详打量着,没想到竟长高许多!而且,小模样被慕女节打理得格外俊俏,额前头帘微垂,脑后细辫数缕,脸上胖乎乎粉里透红,令人疼爱万千。 慕女节跟过来,见文图把弄着符柔,嘴角透出满意微笑,瞧瞧文图风尘仆仆样子,轻声对符柔道:“柔儿,文图哥哥连续奔波已是劳累,且让哥哥休息片刻。” 符柔自是不肯,紧紧抱着文图,将小脸贴在文图脸上,使劲拧着身子,断然不肯。 阿武见状,心里便放松起来,示意慕女节有事要禀,两人来到客栈一角,他便绘声绘色讲述起文图近来遭遇,更是刻意描述二王人不离剑至今未娶等等。 慕女节脸上茫然起来,闻听文图化身哑人入宫,帮衬大将军;一把彩剑铲荡逆贼,被人尊称彩剑侠士;陈莹儿眼疾已除,并逆祖制而成为王后,一时间唏嘘不已……听到二王境遇,依旧单人苦等,毫无纳妃之意,联想王后入宫前苦寻文图赠《忆文图》,更是黯然神伤,不禁心中感叹:人间真情究竟是何物,爱与不爱究竟有何区别?二王,你果真没有忘记飞玲吗? “文图哥哥,你答应我!” “什么?”文图目不转睛瞪着符柔,一脸甜蜜。 “你先答应我,我才说!” “好,文图哥哥答应你!” “以后,一刻刻也不准你离开我!” “哥哥答应你!”文图毫不犹豫,信誓旦旦,如今北土安宁,求林与乌兰图丽伉俪已成,绝无后患;南国也已平定,今后自然有王后陈莹儿运筹帷幄,似是此次任务已经完成。只等候时机成熟,揭发陈王与二王,为二公主昭雪!他不禁侧目向远处的慕女节看去,那边凄美娇娘,心里咯噔一下,皱起眉头。 “啧!”小符柔高兴至极,在文图脸上亲了一下。相别数月,日夜思念,小符柔天天盼着文图回归,更是多次啼哭,突然之间相见喜不自胜,自是小娃亲哥哥,可是等到再次亲吻,已是十二年之后! “女节,我有一事不明。”文图将符柔安放藤椅之上,令她再次抚琴吟唱,转身来到慕女节身边,诧异地问道。 “什么事?” “我刚刚初见符柔,她竟能抚琴击人,可是你所授予?” 慕女节摇摇头道:“我也十分不解,只是传授她音律歌舞,赋诗剑术,至于琴音施力,我却一窍不通,可是有一日她自己奏琴,竟抬手击毙一只野鼠,我也是惊呼不已!” 文图稍稍思忖一下不再探究,可能是穿梭师本性使然罢。四人开始张罗着弄菜把酒,围桌而食,畅谈不已,融融乐乐,俨然一家人。 次日,文图便早早把符柔带到客栈后苑,想探视符柔为何有此天罡之气。 “符柔,你将文图哥哥比作坏人,击我一掌……” “不,文图哥哥才不是坏人。”小符柔断然不肯,噘着嘴不断摇头。 慕女节明白文图意思,离开倚靠的门栏,走到符柔身边俯下身子,轻轻道:“柔儿,哥哥要试试你的气力,假装前面有坏人要打哥哥,只能靠你才能救得,且狠狠打他一掌,哥哥就会安然无恙。” 小符柔歪着头想想,看来需要在心中描画一种场面,一定是哥哥被坏人捕获,危在旦夕之类,紧接着小脸沉下来,小嘴紧抿,身体紧在一起,像是集结了全身力气,忽然喝道“迎风掌!”两只小手猛然向前推出! 文图与慕女节惊呼出声── 符柔眼前一块三寸见方的圆石竟向前滚动数丈,墙角一片枯叶翻卷而飞! 这罡气之功,即使苦练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够拥有! 慕女节僵愣原地,简直不敢相信,除去招法,自己也不能有此功力;文图更是张口结舌,只有八岁的符柔,竟然掌风移石,这是为何?忽然想起,在雪山之巅,自己与老翁比剑,那仙人却用不得罡气之法,否则定会一脚踢飞自己,莫非为救符柔,竟将全部罡气赠予符柔? 果真如此! 那日夜修炼四十载的功力,何止凡人百年所得! “文图哥哥,打到坏人了吗?”符柔见两人突然不语,不明白为什么。 “坏人被你打得连滚带爬。”文图答道。 “嘻嘻!”符柔满意地笑了,接着便小英雄般地玩耍起来。 文图想起昨日自己轻步偷入,符柔竟能够听到一二,便对慕女节说道:“符柔虽然失明,可听力非常,又有罡气在身,定是可造之才。” 慕女节瞧一眼远处玩耍的符柔,轻声道:“只可惜那白芝!”说着又是幽怨起来,听闻陈莹儿已是王后,一时间不知文图到底是对是错,偷看一眼文图,仍是那般刚毅,只好就着话题说下去,“可是,比武竞技,形态百千,若是遇到高手,那边步伐和武器轻盈起来,自会降低符柔的防御能力,令符柔始终处于被偷袭的境地,难以防备,武功也会大打折扣。” “说的是!”文图陷入沉思。 他读过无数著作,时常遇到“盲武”,那些均是强者至上,身外无敌,自然是彼此功法悬殊,闭着眼睛也能取胜。若是二者势均力敌,一方眼睛失明,无论如何也无法取胜。盲则制行,无法窥视地方动静,自己便处于无法行动的地步。 可这,一切均源于动! “以静制动!” “以静制动……” 文图与慕女节同时出声道出端倪!二人没想到几近一时想出法子,四目相对,各自欢喜,文图一时忘却这是哪里,习惯地伸手立掌,意图与女节击掌相庆,可这礼节在南国王朝绝对没有,慕女节一怔,不知文图要做什么,红着脸微微欠身,以礼相待。 文图瞧着自己的手傻乎乎立在眼前,顿时陷入尴尬,忽然想起北山木屋内的《琵琶术》,顺势转臂指向那架古琴! “古琴?”慕女节一时不明文图的意思。 文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走到古琴旁,伸出大手放在琴弦之上,装作大神般的样子五指一拉,出现一阵杂乱琴音。 慕女节捂嘴轻笑,款款来到文图身边,抬起文图的手,用另一只手指着他的小指说道,“奏琴不可用末指,”说着,身体贴近文图,用她的手掰弄着文图右手手指,一只只向琴弦压去,内外拨弹,便发出一声声铮铮之音,耐心讲解着,“初奏之法,内弹为入,外弹为出,拇指出为托,入为擘,食指出为挑,入为抹,中指出入为剔勾,名指出入为摘打……” 文图无心习那指法,可是被慕女节拿捏着手拨来拨去不好拒绝,那边细声阐述,毫无芥蒂,更是不便出声,只好装作虚心领受,不住点头;两人身体紧紧挨着,也是迸过来一丝丝香气,只是文图丝毫没有那种荡漾,丝毫没有偷偷贪婪呼吸的冲动……也许,注定两人只能做知己! 他心里只是喃喃道:我不是要学琴,而是这古琴,可以给符柔用作武器,一种霸道的武器! 第071章 八年之后(四更) 北土王公女节身下,是一座百年古琴! 此琴乃宫廷之物,深褐琴体古香古色,右宽左窄,右缘琴额微隆嵌有岳山,似龙非龙,若马非马;岳山内侧承露七眼,内镶蚕丝琴弦有七,淳白无暇,琴肩焦尾错落有致,琴腰处微凹,雁足端半弧形,浑然天成。 慕女节教罢文图,微微屈身双手抚琴,立即露出虔诚神态,细眉一跳便拨出一声,果然清脆流畅,仿佛水流之声,见文图兴致大增,便说道:“这古琴有七弦,均由上好蚕丝制作,首弦为粗,千余蚕丝缠绕,尾弦最细,蚕丝四百,弦长三尺有六;七弦名与音依次为土宫、金商、木角、火徽、水羽、文、武;徽十三,意月数;音有三,泛天、散地、按人。” 符柔突然说道:“七弦之内,首弦为宫,最大;依此为商,民,事,物,最后是刚和柔,慕姐姐教我的。”说完,抓住文图手等待夸赞。 文图抚摸着符柔头发,以示高兴,突然想起这古琴也是二王赠,便想起本世界历史中的司马相如,幽幽道:“有一公子文武双全,被当时的王奉为武骑常侍,善弄琴,名绿绮,恋一女名文君,后果真至其家,借琴抒情,奏唱道: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此时,慕女节已经面对着古琴泪眼凄迷,“文君暗喜,也是倾慕此人,可自己是富家子女,断然决定与那公子私会,当晚定终身;文君来到公子家中,见其除绿绮之外一贫如洗,却没有嫌疑,当垆卖酒营生,后来终被本家认可,两人厮守终生,万世鸳鸯。” 慕女节顿时黯然下来,直呆呆瞧着眼前古琴,殊不知也是琴剑留人,也曾暗定终身,可是到头来二王却勃然反目,要说无情,却又为何至今未娶? “相信我,眷恋不在朝暮,一定会安然无恙。”文图知道慕女节难过,瞧二王的情势,一定是在等她,只是现在身不由已。有陈莹儿在,总有一天会令他回首,倘若北王宽恕,那二人定能相会,可眼下不是时候,便安慰道。 慕女节转过身,凄然问道:“如果换做是你,会等吗?” 文图肯定答道:“如果我是二王,一定会等。” 二人正说着,忽听前庭有人吵嚷,立刻奔去,见阿武正在与两名官兵争执。 “我们是正经商家,为何提名报姓?”阿武气呼呼立在官兵面前,不过身子没有抖动,直勾勾瞪着对面的兵捕,一副不满的样子,由于激动涨红了脸。屡屡往来于争斗之间,他的警觉性一天比一天高,鼻子里更是冷哼出声。 官兵立即打着官腔,也是不屑一顾,抬起手指指阿武喝道:“奉命,查一女子,名为慕飞玲,听闻此客栈的店主便是此名,必须详查,阻拦者以抗君法者论!” 文图与慕女节惊愣地对视一眼,两人立即明白这是二王在南国四处寻慕女节,能够抵达北城,看来着实费了极大的功夫。文图立即暗示慕女节不要轻举妄动,此时相会尚无定数,如若二王罪行滔天,又怎么与北土公主般的女节成婚? “给我令牌!”文图伸手,慕女节立即明白,掏出令牌后转过躲进后苑。 他走上前去拉走阿武,对官兵微微施礼谦恭说道:“我家店主外出,人不在庭内,其名讳的确为慕飞玲,不过,你们要寻的人可是来自北土?” “北土?”官兵瞪一眼文图,极不情愿地摇头,“这女子是北土之人吗?” 文图立即亮出令牌,那是北王所赐,分明刻着“北土慕飞玲女节”几个大字,官兵接过令牌仔细甄别,见货真价实,立即弓下身子道:“见过北土女节!”那定不是了,几名官兵撤掉了满脸的不满,稍稍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自此,文图再也没有走出客栈,日日埋头在房内研练,除四人一齐吃饭外,很少交谈,或抱着符柔,或将她放在床榻上守护,夜以继日谱写武书,根据《琵琶术》以及那些秘籍,历时数月,终于谱成《古琴之术》! 《古琴之术》共七等层次,由武篇,文篇,沿七律之音直至最后的宫篇,罡气运用各有不同,武篇讲求谱音为刃,称武音,是最简单之琴术,抚琴者可随心所欲激发宫至武七调,便即刻发出刺人之音,似钢刀铁匕,入体则毙命,而根据琴弦七律,力量与速度各有不同,最多发出七种武器之音。 文音,则主防御,琴师利用天罡之气舞弦而成,如同一道音律之屏障,刚不可催,抵御近匪偷袭,此乃专门为符柔所设,因双目失明,防人暗算。 其余五篇皆为群法之术,以水篇即羽音为基础,水音一发,律章缥缈,毫无罅隙,所到之处,如洪汤贯耳,气势磅礴,朱雀撕咬,凡被波及之人心受制,主因心属火,自被水所克,或瘫迷不知所往,或心血不足而丧命。 其次为徽火之篇,白虎为命轴,如若七律同发,依抚琴之人罡气不同,方圆数丈之内凡人必将金肺受制,呼吸紧蹙而不得行走,凡金铁之物尽数脱失,丝毫靠近不得,如烈阳炙烤,不可不退。 符柔虽有无尚罡气,但毕竟年少,多年只习至此层…… 至于其余角商宫律,青龙玄武麒麟之篇,直至文图离开南国王朝后的近百年,也无人能够习得,因为此法太过猛烈,须由无尽的内气操控,可是符柔纵有百年功力只能习到武、文、羽水、徽火之篇,至于金木土三篇,更是需要极深的内力,无奇遇之功、天资之才,凡人焉能领悟得出!尤其是最后的土宫之律,将使坤地变色,如同千百万黄麟自琴弦之上飞出,音律所及,世间之源的水息不再,万物萎靡,人体阴肾劈裂,干涸而死! 文图与慕女节,一边带领符柔休习古琴术,一边根据弦音变化谱写功法之词,历经几载,终作《彩剑红驹律》,成为符柔抚琴御敌心法: 彩铗曳,火骥鸣,檀瑶铮铮,似君沉梦起剑声。乾天悬玉锁,广土金钥生,巽风不及处,震霖破安宁。榻飞间灭宇消,巷裂街倒途没,物断层; 文图笑,符柔咛,几事曾曾,若君高歌引香风。艮山起万木,荡水百草生,离火所到处,兑泽守祥平。物是家安国盛,虎跃龙飞凤舞,人有声。 首段至起剑声共五式,为武律;乾字至最后为六式,文律;次段为水火之篇,亦十一式。此二十二式又有七弦轻重之分,遂变化为一百五十四招,再有两至七弦同时发出,变化无穷。 至于其他三篇,空有古琴招数,再无心法可言,文图知道只有那北山雪顶的老人才有可能习得,可是茫茫世间,又有几人终生参入武学,如若有人参透,心法便留与后人书写罢。 春风夏雨秋凉冬寒,自此无法阻挡文图与符柔修习。 青山一隅,文图寻得僻静之所,此处有褐岩碧水,远离市集,既宁静又适合操琴弄剑,一道道彩光,一声声琴音,笼罩着神秘的古岭。一字长天,排山探月,拨江翻海!彩剑淋漓尽致地施展着霸气与光辉,其势不可挡,其式不可摧,纵是身法刁钻古怪,看似章法不一,甚不雅观,可是那闪躲游离的方寸愈发准确…… 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却是白衣妙女端坐抚琴之像,符柔婉雅而留,面色平和,娇躯微倾拨奏出声,“彩铗曳,火骥鸣,檀瑶铮铮,似君沉梦起剑声……”缥缈之音由琴身而发,随着招式渐狠,琴音由弱变强,起初乃是片刃单枪之力,随着“起剑声”的娇呼,武律五式之终,忽现刀光剑影,破空而至,势如破竹,果若左右四指同发,更是引来武器之魔,弑人于无形。 “乾天悬玉锁,广土金钥生,巽风不及处,震霖破安宁……”琴音忽缓,听似柔情似水,叮咛诉说,眼不见琴起刀刃,耳不冲铮铮器响,可若是临近过去,顿觉符柔身周如有万丈铜壁从天而降,牢不可破,无钥无隙,风不进,雨不淋,前两言为四式,待到“震霖破安宁”这最后一式文律声起,百年心力俨然构筑了一道剑戟莫入的地带,铁至脱手,人至飞离…… 至于水火之音,弹至极处,群山变色,淌水翻腾,即使不远处的彩剑,也是发出鸣鸣之音,带到“人有声”三个字由符柔的口中脱出,文图也不得不收剑入鞘! ……………… 忽见,文图把持着符柔,施剑术,练罡气,慕女节一旁鼓琴奏乐; 忽见,文图彩剑挥挥,符柔抚琴习术; 又见,琴弦之上道道煞气袭来,文图扬剑抵御; 又见,符柔跨着红驹,御马奔驰…… 阿武只能日日跑堂,即是小店家,又是小伙计。 《古琴之术》一页页翻过去,彩剑一日日快下去。最终,那琴音太过刚猛,三人每逢习练,只好移到山峰之上…… 忽听,文图狂笑,符柔险些将自己击飞,身后土丘已然抹平; 忽听,慕女节悲悲戚戚,抚古琴如见其人; 又听,你这妮子酥胸隆起,臀满高翘,似是大了; 又听,符柔惊呼,女节惶笑,柔儿,此血滴不是病伤,而是你已成人…… 斗转星移,木荒花放,人事匆匆,竟是八年! 八年,匆匆而过,南朝北土尚且平和,可是随着大王的权势愈加高威,一股力量再次悄然涌动…… 八年,符柔已经一十六岁! 第072章 柔儿救主(五更) 翠山潭水娇草,文图一剑挥去,竟无声无风无影,彩剑已入鞘室,十丈开外一凛壁岩硬生生裂开一道印痕! “不要偷袭……”文图急忙再次抽剑。 可依然飘来一道徽火之音,他立刻屏住呼吸,挥起一道剑气迎去,可那是琴律,还是有几丝罡气飘来,彩剑也发出震荡之声,如不是文图,剑早已脱手!那剑气与琴音相遇之处,卷起一阵漩涡,横飞而去,数丈之外的池水遇得,推起一层涟漪。 “符柔,女节!”文图知道定是二人捣鬼。 “嘻嘻,文图哥哥,你是怕柔儿不成?”符柔虽然失明,可是所怀技艺早已探得路径,忽从岩石一角漫步出来,手中携着古琴。 那符柔,已是身长近五尺,巧巧玉立,一身白锻,漆黑长发飘至腰间,自是微圆嫩滑脸庞,笑起来层层分明,嘴总爱抿起透着甜美,双眸虽然不视,可是天有所怜,虽不是很大,可乌黑明亮,一动即会天地变色之美。 弯弯细眉水,皙皙羞面娇,柔柔红唇笑,隆隆自梁高;委委廓耳嫩,突突香胸稍,亭亭弄风立,古色自香消。 慕女节日日调教的女子,哪有不温文尔雅之说? “徽火之律,万不可轻易发出,常人定会有损伤……” “除万恶之源,罢狡敌之手,方能拨奏此术!”符柔干脆替哥哥把话说完。 慕女节微微笑了,整整八年,日日煎熬着思虑二王之苦,倘若无这小符柔陪伴左右,无文图悉心劝解,无阿武偶来二王消息,早已吻颈自尽。 “我要你再背背我。”说着,符柔竟飞飘至文图身后,轻轻一跃,便扑到文图后背之上。 连续八年的修习,很少有背抱之机,随着符柔武渐大成,况且以符柔之体暂不能修行角木以上之术,反倒轻松下来,文图忽想像小时候般,背着符柔走一圈,可忽然怔住。 若是之前无穿梭长廊提点,便将符柔当做妹妹看待,自无了男女之嫌;可是,那姑娘是自己未来之妻子,心底总是有着芥蒂,这一扑,又是夏季,符柔成熟的气息忽然压在后背,慌乱之中将他放下,嘴中谎道:“哥哥已是乏累,不如挽着我步行片刻。” 符柔不知,便顺势挎住文图,将头靠在他臂弯之上。 文图暗暗埋怨慕女节:“哪里来得如此香料,竟将符柔弄得芳气袭人。” 慕女节自是冰雪聪明,见到眼前一幕,自然知道是何种缘由,眼前符柔已近十七岁,娇媚温柔,无论哪个公子看了,无不心神荡漾,遂想起文图当日誓言,那是文图发誓必娶符柔为妻,才被慕女节允准将雪山白芝赠与大王后陈莹儿;循声望去,文图也是尴尬万千看过来,两人同时面红如丹。 “柔儿,不如你在此弹奏《彩剑红驹律》,令文图哥哥与慕姐姐赏听。”慕女节见符柔紧贴文图,文图已是有些不自在。 “好啊!”符柔循声跑到慕女节身边,支起古琴之足,眼睛微微闭起,凝神锁唇,右手一拨,山涧之中忽如长水落下,又似万马奔腾,不入罡气之律,更是清新流畅,立即将这里变成人间仙境,“彩铗曳,火骥鸣,檀瑶铮铮,似君沉梦起剑声。乾天悬玉锁,广土金钥生,巽风不及处,震霖……” 琴声戈然而止! “文图哥哥,山下有一群人在追杀一匹良驹,那些人内气十足,杀气甚浓!” 若论听力,文图当然自愧不如。 “走,去看看……” 三人几近飘飞,片刻便来到山脚。 远处,飞驰而来一匹白驹,那白马头压得很低,似是疲累至极,马上之人怀中抱着一个童子,可是看御马之人模样已然受伤,手中没有武器,身体侧倾,正在忍受着伤痛折磨。 白驹后,十几匹战马如疯似癫,扬尘追赶,手上挥舞着武器。 “官马!”慕女节失声喊道。 不错,这些战马后背座鞍披戴,皆是官府所有。 瞬间前面马匹冲至文图之处,一眼便看出文图不是凡人,忽一下滚落下来,不忘紧紧护着怀中男童,顿时惊得孩童哭出声。 “大侠……”那人胸背、胳膊尽是伤口,血流不止,已然奄奄一息,“救王公子!” 文图立即上前扶住那人,可是仔细一看,“啊”一声惊叫出声,感觉如同雷电袭顶,毛骨悚然:“柯明?!” 正是柯明,王宫之内铁卫总管、御前先锋。 王公子,岂不是陈莹儿之子?! 柯明不识得眼前人,因为八年前他只是哑巴阿文,如今是紫袍侠士,可是见追兵已经将几人包围,已经来不及细说,连忙点头,嘴角却渗出血水:“将此子,速速送往北土,寻文图公保护……”纵有满腹话要说,可是已经道不出。 柯明闭眼安去! 他的手沾满鲜血,死死不松开王公子小手…… 身边战骑循着踏步,头领忽言道:“此等三人,断然一个不留,就地处死!” “文图哥哥……”符柔经历杀戮无数,可都是小时候戴着耳罩,浑然不知身外生死,如今听到竟有人要杀自己,白嫩脸上惊现怒容。 “他们,是一等一的坏人!”文图答道,顺势拉过小公子,把那小手塞进符柔手里嘱咐道,“保护小侄儿,无论是谁碰他,你尽可使用古琴全篇之术!”他知道,王公子定是大王之子,如今这么小,也定是与陈莹儿所生,是小侄儿无疑。 “嗯!”符柔果然听话,立即古琴落座,右手指抚在琴弦之上。 慕女节也是拔出长剑,立在符柔身后守护。 众骑兵未再言语,听得首官指令,纷纷扬起武器冲过来。 文图知道,这些人皆是京中秘密武士,能够刺伤柯明,武功定然了得,猛然抽出彩剑! 人群中有人惊叫:“彩剑?” 时隔八年,彩剑重出江湖! 不过,周围的人并没有退怯,看来深得武家栽培,已是不惧怕这彩剑;可是,彩剑也一直没有停歇,融天地之气,合古琴之力,早已不是当年的彩剑。 文图飞身跃起,直接迎向刀光剑影,丝毫没有停止之意,胸膛已经临近那些兵器,可各个查得一寸,贼人明明以为自己手中刀剑即会刺人来人身体,可是那斩破立岩之气发出! 纷纷觉得脖前、胸前一凉,在这炎热夏日,竟有些受用,可是顿时觉得不妥,因为身体已经瘫软,有的看见自己血浆溅出,有的已经栽落马下! 一名刺客袭向小公子,慕女节扬剑拦截,可是她既无符柔天赋,又无文图技艺,也不是穿梭师,哪能敌得过这宫中秘密刺客,“当”一声长剑被击飞。 剑锋刺向公子,小公子立刻害怕,也将另一只手伸过去,猛地拉符柔,嘴里却哭声喊着:“姑姑,有剑!” 如此聪明善意,文图心中大悦,一句话便知对方是姑姑,自己不躲竟顾得他人,看来陈莹儿教子也是无可挑剔。 小小孩童怎能拉得动符柔,她觉得有剑临近,竟是杀人的气场,左手一松,学着小时候文图动作,已将小公子双眼蒙上,右手却一弹一扬,口中轻轻念道:“彩铗!火骥!”怒拨文武双弦! 这《彩剑红驹律》,第一段彩铗起,为武律,乾字起为文律;第二段文图起是羽水律,艮字起为徽火律。 “叮叮”两声,弦上起飞武,是大小两把,是看不见的音刀律剑,刺客的剑锋尚未抵达琴旁,忽觉前胸有两股气流窜入,如洪山撞鸟,自己硬生生飞起来,摔落丈外,内脏碎裂,气息也是赫然消逝。 文图几个回合,这宫中高手纷纷在惊恐诧异中落马,此时那首领见无法战胜对手,打马调转过去逃窜,眼见前面还有两人,文图怒声喊道:“绝不能让你逃走!”提起全部丹田之气,向那人掷出彩剑,随后两掌将仅剩的二人击至马下。 符柔当然听得到有人远去,忽听哥哥之语,竟是贼人逃脱,这自是不允! “起剑声!”娇呼出音,“咛”声骤响,古琴出音! 文图立即后悔扔出彩剑,方需上前拾取,万一伤到剑刃,当然会惋惜。因为,他听得出来,符柔拨弄的是宫土之调,最粗之弦,而且弹出的竟是武律中最后一式,也是最后三字“起剑声”。 “扑!” “刷!” 头领没有惊奇后背为何刺入长剑,那自然是紫袍之人所发;惊恐的是,随后那一击不是武器,可脏腑之内尽数破裂;来不及去甄别何物,脑内的一丝恐惧消失…… 四人一起将柯明安葬在山内僻静之处,文图面对草墓懊恼不已。 回想起柯明与冷凌比武,坦然认输,心胸宽阔无比,义正言辞,深得大王喜爱才夺陈王门人留在身边,没想到只有八年,便被贼人所害,侧脸看看惊魂未定的小公子,更是心中惆怅,如此小小年纪,便亲历杀戮,究竟是好是坏? 想到这里,弯下身体问小公子:“你父母是谁?” 小公子见这些人救自己,当然不会撒谎,直言回道:“大王和王后。” “拜见王公子!”文图等人施礼。 “我已离开王宫,是你们救的我,以后不必再行礼了……”说着,眼泪啪啪落下。 文图仔细看去,小公子额头宽厚,脸却俊俏,定是大王与陈莹儿所生,便指着坟墓喃喃嘱咐:“睡在这里的人,是为救你而去,你一定要记住他是你的武士,无论害你们的人是谁,不要……” “仇不可轻复,人不可乱杀,我明白。” 文图忽然醒悟,这一定是陈莹儿所授,心内不禁暗暗佩服她的深谋远虑,以及小公子的聪颖智慧。 “今年你七岁,很快就长大,将来一定要风风光光将柯先锋带回京城。”王公子几岁,自是天下人皆知。 “嗯。” 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文图紧张起来,难道真正的灾难尚未到来?! 第073章 楠儿之难 客栈之内,阿武干脆将店门关闭,挂起招牌打烊一日。 他已年二十有七,尽管文图二人多次提亲,可他一直坚持慕女节与二王重归就好方才言娶,否则绝不纳妻。 摇晃身子的毛病早已被慕女节喝制,可是见到眼前这些人,心里唏嘘不已:南国王公子,将来的大王;北土四公主,大王公,女节。这四人,哪是在一家客栈便能在一起?想着又是身子一晃,可瞬间便停止。 按照现代话讲,如是四人若是打一桌麻将,自是倾国倾城。 “你叫什么名字?”慕女节问王公子。 “叫我楠儿便可。”回答之后,小公子还是有些拘束,立即伸出手抓住符柔。 符柔也是紧握小公子吓得冰凉小手,小声道:“以后我们只能喊你楠儿……”她看不见楠儿表情,感觉到公子在连连点头。 “楠儿,究竟发生什么事?”符柔见他紧张,便蹲下来问道。 “一日柯先锋陪我到外面玩,忽然就被人推下水,听到外面打斗,后来被柯先锋救起,他说,宫内已经回不去,说什么暴露了,外祖什么的,便带着我找一个叫文图的人,可是一直有人在追杀他,后来我们不敢走官道,只是夜里走小路,可还是被发现……” “柔儿,你带楠儿去歇息。”慕女节见小公子边说边眯眼睛,定是疲累不堪。 文图沉思片刻对阿武说道:“你速差人去京城秘密打探消息。”然后又看向慕女节。 慕女节不用问,便能猜到文图想什么,摇摇头道:“这不是二王所为,以他的武功不可能训出如此狠辣的杀手;而京城之内的官宦,只有两人才能有此技艺。” 文图更是惊诧非常:这两人均不可能! 一个是大王! 一个是陈王! 大王是楠儿的生父,陈王是楠儿的外祖…… “外祖!”文图忽地站起身,竟然有些颤抖,几乎去抓慕女节玉臂,还是停下来。 慕女节却瘫坐在椅子上,两眼茫然,听得小楠儿口述,却像是陈王在要外孙的命,所以柯明无法回宫,投奔北土王公,估计是陈王见已败露,竟悉数动用南国暗武,纷纷追杀二人。 “看样子,王公子暂时不能送回京城。”慕女节半晌方醒过来,见一个个被从王宫之内赶出,自己不仅又幽然暗伤。 “若陈王发现不得小公子尸首,说不定会造出更大孽!”文图若有所思。 “如何应对?” “报官,说王公子死亡!” ………… 阿武闯入北城掌城府。 “何人敢闯掌城重地?!” 阿武立即装作慌张,从腰间取出一个令牌谨慎小心问道:“我见此人已死,没有多想便予以安葬,可是闻听旁人说这是宫中之物,赶紧前来禀报,怕是误了掌城大人禀告!” 守卫取过令牌一看大惊失色,“御前先锋柯明”几个字就可以要他的命,慌乱跑进去禀报。 掌城大人一见,顿时跌坐在椅子上。御前先锋,是时刻跟随大王的宫中最高武卫,若是此人在北城不明不白死掉,恐怕他也得陪葬,“快……快传来人……” “在哪里发现此人此物?” 阿武也是战战兢兢,冒着豆大汗珠回道:“刚才我上草芽山寻猎,忽见此人倒卧血泊之中,看模样却像官人,便将其安葬,他身上悬有此令牌,我取下之后询问旁人,才知这是宫中之物,未曾回家便来报官!” “可还有无其他蹊跷?” 阿武暗道,你不问我正想说呢,接着答道:“山上某崖角之处发现一只鞋,小民没敢动,现仍在那里;下山之后发现有人在山脚处将几具尸体运走!” 掌城一边抹汗一边听,听到这已是不敢再听,嘶哑着嗓子喊道:“来人,来……快随我上草芽山。” 掌城带着几十兵士,在阿武带领下看坟冢,辨童鞋。当他拾起那鞋,脸色霎时惨白,那是宫中孩童之物,连滚带爬冲至山下大河旁,乘着竹筏寻找,就在河内一块巨石之上,溅有几滴血迹,石缝之内又发现半块碎裂玉佩。 大人端详玉佩,只见上面赫然刻着“王公子……”,哭喊道:“打捞……”瞬间昏厥过去。众官兵一边救大人一边打捞,紧紧打捞出一件王公子上衣! 掌城苏醒过来,再看那宫中锦缎,洋洋而去的河水,知道自己必会大难临头。 可事实出乎意料,一切便没了消息。 ………… 文图取来笔砚,深深陷入愁思,想起那《忆文图》感慨万千,时过八载方才回音,可又不得不书,再次卷入国难之事,心中更是惆怅不已。 “慕女节,此书就劳烦你了。” 慕女节惊奇道:“你不如实告知大王后吗,恐怕她会因此牵肠挂肚。” 文图摇摇头道:“万一泄露出去,王公子就会有危险,我相信大王后聪慧,柯明尚且战死,能够救小公子的人定有保护他的能力,只要是王公子无恙,王后便能放下心来,如再秉知危险之源,定会允准我们出此下策。” 慕女节深深为文图的深谋远虑折服,遂提笔依照文图所示手书大王后。 王后啓:王公子被追杀,柯明落难,现楠儿于吾处全然无恙。然贼人狡诈凶恶,暂无法回宫,否则定会被伤,其缘由日后告知;可同秉大王秘而不宣,称王公子亦落难,各重王深知便可,不可昭示,吾定当悉力教诲王公子文武之道,善守柯先锋之冢,待详情查明无碍王体后,定会将王公子遣回。大王历十八年七月初七。 数日后,京中来人开棺验尸,证明是柯明之身后,一京官面对尸首宣读:“大王令,逆贼柯明,携王公子潜逃,拒捕杀官,形迹败露后迫伤王公子,责鞭尸二十,就地掩埋永不得回京;家人尽数流放,着专人看守。大王历十八年八月十八。” ………… 晚夜,风凉,几片叶落,圆月凄凄。 文图左手牵符柔,右手牵楠儿,静立柯明坟前。 “我要去见父王!”楠儿气愤交加。 文图没有说话,自然知道小楠儿因为柯明为己而死,不但没有奖赏,竟死后鞭尸,家人流放,这卧坟的英雄为国死而后已,禁不住眼中噙泪水。 “文图哥哥,这可如何是好?”符柔明明是哭了,玉手已是在颤抖。 “楠儿你知道,柯先锋是为了把你送到我这里才死的,你的父王这么做,正是为了保护柯先锋的家人和你,日后定会将柯先锋风光大葬,也会将他的家人和你接回宫中。可是现在,父王和母后正在查找凶手,只能先这么做;以后你做了王,也要多想,不要惧怕一时的伤痛,一定要长远为计!”说着,却想起陈莹儿获得此信息,如何悲痛,堂堂王之子,竟不能回宫,而且要假作亡逝,又是如何无奈。 恐怕,此时她仍在落泪…… 小公子虽然点着头,却用力抓紧符柔的手。 “符柔你要记住,这就是王道,有时候为了更多人,可能要忘记一个人;有时候这个人死了,却比活着更能令人尊崇王道。” 符柔自然明白,自小到大都是哥哥之命毫无违抗,哥哥之语牢记心中。 忽又想起慕女节与阿武这些年的讲述,自五岁便被哥哥放在背后逃避追杀,投奔北土,带着自己单骑破木塔,乱军之中取西木首级,只身救北王兄和乌兰姐,南疆血杀南夷…… 再想起南国王公子之事,心中觉得文图哥哥如此神明,眼泪落着,心里却很幸福,禁不住紧紧靠住文图肩膀…… 不时,身前白衣仙女,背后南国储王,文图驾驭红图驹返回客栈。 自此,决不能按兵不动。 “文图,如若陈王果真念血亲于不顾,仗剑杀害亲孙毁掉王储,究竟所为何事?”慕女节开始为符柔缝织秋冬衣料,也在为王公子准备新衣,边作边问。 “女为后,孙为王,若是尚不满足,恐怕……” “啊!”慕女节闻听此言惊魂出窍,不小心刺到自己,文图赶紧伸手,可是又想起本世界那些神剧,拾起玉指吸几下,令对方心神泛滥,反倒缩回来,心想不就是刺破手指吗,没什么大不了,我又不是二王。 “哼!”慕女节果然不满,八年多两人独处时间无数,孤男寡女却从未出现尴尬,这也是符柔原因,不过若是心无芥蒂,你抓去允了又该如何,遂幽幽道,“难道你这么多年丝毫没有对我有非分之想?” 文图不敢回答,他是身边女孩子嘴中的“小色鬼,坏家伙”,要说一次没有过,坟中物才相信,可是来到南国王朝十余载,始终一句话:色心不能动,一动便失控。 “慕女节冰清玉洁……”文图不敢往下说,怕自己走嘴,“你我都是心有所属之人,岂敢妄想?” “不过,”慕女节苦笑一下,继续奉旨物料,转移到正题,“南王、冷凌手中兵马百万,即便他起了反心,又用何用?”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万一南国与北土交战,兵力耗竭,陈王反倒可以乘机逆反!”说着,文图再度想起先王后之死,“女节聪慧过人,如何才能阻拦住两国交恶?” 文图意识到,无论陈王有何阴谋,都事关王朝,而二公主之虽然沉寂多年,一旦爆发,也会危机南国王朝,万事不得不防,一切都得往坏处决算。 “文图所言极是,一旦南国兵败,陈王之女为大王后,身后又无子嗣,大王不退位难以平复北土,陈王定会借机罢黜大王,割地赔银,自己登上王位,”说着,手中活计已经缓慢下来,“而断其交恶,自是阻城为上,阻兵为中,阻行为下。” “阻城,南国城池众多,各有自己之主,百姓也拦之不住;阻兵,浩浩百万,有章有纪,非一人之力而能分化;这阻行么……” 文图顺势取过研究数年的南国地图,仔细凝望着,手指晃动着,突然落在一处…… 第074章 目盲心闻 客栈内尚未扫进晨光,一家人席桌围坐,趁着无客早早用膳。 文图早已经习惯,竹筷夹起一片腌制黄椒轻轻放在符柔碗内,符柔也是微微一笑,幸福甜蜜,十多年如一日,自己腹中几乎都是文图哥哥给填饱。 “符姑姑,”小公子边吃边问道,“你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么?” 符柔嘴里“嗯”一声,冲着楠儿方向点点头。 “身外情况一无所知吗?”楠儿甚是茫然。 符柔摇摇头,稍稍思考一下回答道:“全然而知。” 小公子十分不解,奇怪“咦”一声。 符柔放下竹筷,意味深长说道:“眼虽不见,心却能闻。看外面的事物不一定要用眼睛,即便双目能见,有些时候反倒看不透,倒不如用心去看,没有了外表的迷惑,有些人和事却能一清二楚。” 小楠儿似懂非懂,看一眼两位姑姑,又瞧一眼文图,只是没有去瞅阿武。 文图感到惊奇,深深盯一眼慕女节,看来将孩子交给她,必有大成。 阿武感到备受冷落,顺势问符柔:“小公主,既然你能看得如此透彻,倒是将周遭几位说来听听。”说完,偷视一眼慕女节,怕是被责备。 符柔果然来了兴趣,索性放下食物,盲眼直对着前方,笑嘻嘻说道:“我文图哥哥,是这个世界最最好的人,相貌堂堂,一身正气;慕姐姐心慈柔善,倒有些郁郁寡欢,我知道在思念一个人;小公子刚刚六岁,却聪明异常,将来必成大器。” 阿武立即不满,竹筷放在碗沿之上,清脆出声。 符柔“格格”笑着,连忙补充道:“阿武哥哥也是一等一的大好人,关怀他人,神通广大,只是……” “只是什么?”阿武白白的脸上一愣,身体险些晃动。 “只是暗恋那个程贝贝,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哈哈。每次程贝贝一到,阿武哥哥便没了声音,可又舍不得走,柔儿隋王瞧不见,可心里能够感应到,阿武哥哥定是偷偷看着人家心猿意马。” “胡……不要妄言!”阿武急忙抄起竹筷,大口饮着早汤。 文图立即逼视阿武,慕女节也是嘴里吃着,眼睛却盯着阿武,大家心知肚明,不想被符柔道破,只见那阿武面红耳赤,碗中汤尚未喝完,嘴里却“还得再弄些”,赶紧起身去取。 自文图回归,这程贝贝便偶尔来此胡搅,虽言语犀利,但恪守本分,可长此以往,偶有几个月不来,大家却惦记。 “程姐姐又来了……”符柔食罢,侧脸倾听后言道。 人未入内,已被符柔听到! “我去楼上清扫客房……”阿武嗖嗖跑上楼,没了人影,临近入房,仍不让狠狠瞪一眼符柔,如不是柔儿,他才不会离开。 文图与慕女节相视而笑,看来阿武确实心有所虚。 果然,程贝贝脸上洒满娇蛮飘然而至。 “呦,这是哪里来的孩子,虎头虎脑,脸却清俊得很!”程贝贝径直来到餐桌旁边,扫一眼小公子,还是将眼神停在文图脸上。 “不得无礼!”文图喝道,可又不便如实说。 如是南国王公子,程贝贝必俯身行大礼,且绝不敢造次。 “我叫楠儿,你就是程贝贝?”小公子绝顶聪明,知道来人必是符姑姑嘴中的女人。 这一问,倒是提起程贝贝十二万分兴趣,毕竟几人曾背后议论自己,便跑到小公子身边,蹲下身来近似卑恭问道:“好楠儿,跟姑姑说说,他们几人可曾谈到我,嘴中说些什么?” 小公子打量一番程贝贝,见她蓝白素服裹身,秀发高盘,脸蛋也是好看,心里自然失去防备答道:“说是有人偷偷喜欢于你,可我见你却舍不得文叔父模样……” 众人险些惊呼出声! “瞎说,”程贝贝脸羞,立即抬手爱抚小公子的头发,一副相见恨晚的神态,嘴上连连道着,“好灵透的孩子,好可爱的楠儿……”。” 此时,忽然进入几名官兵,环视众人。 这是例行巡防,文图没有在意。因为北城毗邻北土,可四处开敞,远离南国,绝无御敌可能,大王便下令允许北土之人来此游商居住,以防北土贸然出兵令百姓遭殃,只是把重兵囤积在南邻的紫叶城;这里,便加强巡视,防止北土之人侵扰。 一臃肿官兵将目光落在小公子身上闻到:“此儿何人?” 慕女节大怒,刚想呵斥,可立即转念答道:“本家侄儿,生于北土,来此省亲而已。几位快坐,我打发伙计弄些早糕,补补早膳。” “谢过女节,不必了,即是北土之人,我且问你,其父何名,我也好计入账薄,严加管制。” 慕女节哑口。 “我便是。”文图想起《忆文图》中“如己出”之语,瞬刻答道,“此乃吾儿文楠,年六岁。” “你可是南人!”官兵大惑,立即怀疑起来。 程贝贝在身后自然不允,文图绝未娶妻生子,否则自己也不会经常来此,身体一动刚要戳穿文图谎言,自己的手却被文图抓住,被狠狠捏一下,痛得她嘤声轻出,可不敢再妄言,顺势用另只手狠狠拍打一下文图后背。 “在下妻子亦是南人,在北土成婚,不料她英年早逝,只好回到南国,如今将爱儿接来,在此照顾。” 官兵再看慕女节,她也是微微点头。 这些人不敢招惹慕女节,因为她在北土地位之高,便连掌城也是望尘莫及,惹她定会受到责罚,遂严令道:“最近各地匪寇贼首纷纷北上,此地已不安宁,望各位珍重。”说罢便转身离去。 文图知道,自陈莹儿就任王后,协理大王重处盗贼流寇,南朝之内令这些人无容身之地,便北逃至此,隐匿在南北交界的黑野山一带。 “文楠,这个名字好听得很。”慕女节竟少有地轻笑,轻轻拉过王公子的手,细细打量着,甚至瞧瞧文图,最终还是微微摇头。 “官爷面前扯谎,你好大胆子!”程贝贝噘嘴,瞪着文图后背,手还是不断搓着,定是被文图捏得很疼。 刷! 文图竟拔出彩剑,横架在程贝贝肩头,一脸怒容言道:“管好你自己的嘴,万一走漏半点风声,我便杀了你!” 程贝贝万万没想到竟如此突变,看文图模样绝不是在威吓自己,而是一本正经,立即委屈起来,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接触,竟不如一个孩子,脸色气得煞白。刚想愤怒离开,可终究是舍不得,狠狠咬牙吞下怒水,悻悻道: “我叫他文楠便是!” 文图回剑入鞘。 符柔听见这些,便寻到小公子身边,提起他的另一只小手嘱咐道:“楠儿,今后若是有人问你,便是南国文楠,爹爹叫文图,母亲已病逝,千万不要忘记。” “我听符姑姑的。”小公子已然吓坏,可是只要符柔说话,定是铭记在心。 程贝贝见自己倍受委屈,又无人安慰,心中暗骂:这死阿武跑哪去了?一跺脚,向前跑去,意欲离开客栈。 “站住!”文图喝道。 程贝贝自然听话,哪怕是呵斥,一下子立在哪里,紧跟着迅速噘嘴,仔细聆听文图要说什么。 几人来到楼上客房,文图喊来阿武,在红桌上铺起地图,看着阿武与程贝贝意味深长道:“半年多来,大王严政治贼,民民连保,使得各地的匪盗无处藏身,纷纷来到黑野山一带,可谓是群蛇混杂,正邪难辨,阿武耳目众多,程姑娘自幼居住在这一带,可有什么耳闻?” 阿武闻听黑野山,顿时眉头紧锁,跟着不断摇头,瞥一眼程贝贝,小声劝慰道:“文大侠还是放弃此地吧。这一带地形险要,山高壁陡,处处是各路山寨、匪帮,官府曾经多次派兵清剿,结果均是惨败而归,官兵根本耗不起;目前,此处在紫叶城以北,恐怕就连大王都已经抛弃。” 说完,阿武余悸未消,紧张地看慕女节,忽见被女节瞪着,知道她定与文图商议过,连忙补充道:“至于寨庄分布,自是程姑娘比我清楚。” 程贝贝见文图手指之处,竟是自家一带,十分诧异,嘟着嘴言道:“文大哥不会垂涎程家庄之地吧?” 文图立即移开手指,在地图之上东西方向一划问道:“这里有多少人?” 程贝贝立即答道:“这一带东西向皆为山岗,中间有十数里宽敞地带与官道分割,散落着无数帮派,自是有良家也有恶徒,不过随着商家远离此地,善守之庄逐渐消失,多数为匪盗,愈是无路人,愈发四处杀戮抢盗,大王自有关闭紫叶城之意,故北城之内良民最受其祸患……” “人数众多的正义帮派,还有哪个?” “自是程家庄!”阿武迫不及待道出,却又见文图与慕女节不满地盯着自己,变得很是尴尬,因为大家都知道程家庄是正派之帮,否则程贝贝也不会立在这里,偷偷看一眼程贝贝,她果真有些喜笑颜开,便又喃喃跟道,“还有韩门寨,都是几百人的庄寨。” 程贝贝又忧郁起来,幽幽道:“韩债主与家父均已年高,相比山上万人贼首,如今已是岌岌可危。” “阿武,你有没有听说过黑牙子?”文图想起老翁的话。 “黑牙子?!”阿武惊愕起来,眼睛小了一圈,看似很害怕样子,嘱咐文图:“你可别碰他!”说完,便端起眼前酒杯狠狠吞一口,似乎提到这名字都要饮酒壮胆。 “说来听听。”文图知道自己早晚要面对此人。 阿武干咳一声,偷偷看一眼慕女节和程贝贝,然后说道:“黑牙子本人,手中阔刀无人能敌,他率众在官道以西的山岭之内,所以……” 文图暗暗瞧着南北险山当中,那一条宽十五里的地带,心里开始盘算。 慕女节自然读出文图心思,那必是在这里“阻行”,可是,就凭这几人之力? 几日后黄昏,阿武气喘吁吁跑入,刚一踏进客栈楼门,便大声喊道:“文大侠,救命!” “何事如此惊慌?!”文图大愣。 慕女节、符柔与小公子也是闻讯上前。 阿武一见客栈内尚有食客,便压低声音道:“快救程家庄,有大批人去赶往那里!” 文图一见,脸色正起,愤然道:“你不是言称官府早已放弃,我们去有何用处?” 阿武随即透出哭音,那里可是有程贝贝!可是见文图已经拉起符柔,瞬间又笑了。 “慕女节,小公子就交给你了!”文图嘱咐道。 第075章 程家之变(二更求推荐) 山高长而没阳,地俯身而生暗。仲秋之北域,月亏圆而高挂,树紧身而立守。 一匹红驹,载紫袍文图而悬剑,乘白衣符柔而提琴,身后阿武猛打黑驹,拼力追赶…… 部族半个时辰便达程家庄之外,文图远远望去,已是狼藉一片:程家庄数人倒在两旁,已被杀死,其余人逐步退后,怂恿着受伤而奄奄一息的老庄主。 程贝贝手持黑色宝剑,立在最前,只是宝剑低低垂下,空有暴怒的眼睛瞪视着贼人,一副欲哭无泪模样,人也已经站立不稳,摇摇欲坠,看样子不敌贼人,连战连败。 “程姑娘,我西岭招收贤德,若是你率众归靠我领地,只是借你庄地一用,自会赏你副岭主之职,如若不肯,自会与你爹同等下场!”十几剑客步步紧逼程贝贝。 “宁死不肯!”她满脸是泪鄙视着眼前之人,竟将长剑横在自己颌下,“即便我死,也不会归降你等险恶之徒!” 可是,她太过脆弱,一把长刀飞出,手中宝剑被击飞,人也是瘫倒在地上。 “弟兄们,岭主有令,凡不归顺着,杀无赦!” 文图暗道,十几个人竟妄言血洗程家庄,如此说来,此地多是武林魁首,只是有善恶之分罢了。 “文图哥哥,好像是坏人在威逼程姐姐!”符柔提醒文图。 “符柔,今后你遇见的坏人会越来越多,我要你随我逐一清剿他们!” “自然听文图哥哥的!”自打五岁开始,符柔无一次违抗文图命令,定是那“柔”字管用,因为自己的名字都是文图哥哥所起。 究竟是有隐隐感觉,自己与文图,有着说不清的依赖。 她来自另一世界,已经十七岁! 几个匪徒扬起武器,准备刺杀手无寸铁的程贝贝!身后阿武不敢大声,可见文图还在那里优哉游哉,心底竟责备一句,“嗯”一声提示。 一匹红驹忽然冲进,文图立在程贝贝眼前! “文大哥?!”程贝贝竟在这时遇到文图,自是悲喜交集。 “哈哈哈!”马上之人狂笑,“哪来的小厮,竟敢与西岭做对?!” 文图不去理贼人,对陈贝贝说道:“去照顾庄主!” 可是随即传来程贝贝嚎啕哭声…… 这哭声在愈发白亮的月光里显得格外悲戚。 程家庄的人见老庄主战死,纷纷冲涌上来,欲与贼寇同归于尽,被文图抬手制止。 “文图哥哥,难道是程姐姐的爹被……” “便是我眼前贼人所害!” 符柔身体一正,闭上眼睛,脸色却变得愤怒起来。 “我杀了你这个……”贼首直扑文图,他太低估文图,即便再加上一百个他,也容不得放肆,后面的字没有说下去,这辈子也不会再有机会说下去,因为喉头已经断裂,血尚未喷溅,人已扑地! “小子!”周围十几人群攻而上!看姿势要立即置文图于死地! 程贝贝后面哭声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眼前一切,只是见到一道道彩光,似乎是哪位私塾老者,在空中写着字,环环绕绕,片刻便消失不见,然后一切又静止,十几个人纷纷栽倒,气息全无! “阿武!” “在,在……” “带我去西岭!” “两百余号人啊,你……好!”阿武见文图瞪大双眼,根本不敢再辩。 程贝贝猛然窜上一匹马,喝令:“程家庄的人听着,留得一百人守庄,其余人随我去西岭为庄主报仇!”说罢,御马跟随文图,任自己的眼泪流淌,她哪里晓得瞬间家父便已不在,自己刚刚领会经营生意,爹爹一辈子的心血却毁于一旦,不管西岭有多少人,有多凶恶,即便死在那里,她也绝不退缩。 南北之商有着极大的差利,北土物品单一却丰盈遍地,南朝物种齐全,琳琅满目,所以商贾冒着风险也要走这一遭。只是随着王朝安政严厉,匪徒群集于此,愈发的猖獗,导致这一带贼寇不断扰乱南北商营,彻底阻断南国北土人商往来,形成恶性循环。 “西岭是何来头!” “穷凶极恶,理当千刀万剐!”阿武愤愤答道,事实确属如此,西岭之匪首无恶不作,文图也是偶有耳闻,可是阿武见程贝贝凄惨无比,如是答道。 众人片刻便达西岭。 “什么……”人字未出,那西岭守门已然倒下! “阿武,你在此守候,若我一个时辰不出,立即带女节与公子去往北土!”他太过高估西岭群匪。 “是!” 阿武似是初次领命,又是北土王公,彩剑侠士,南国副掌城,自是荣幸。 “程贝贝,你也随阿武……” “甘愿与文大哥上山,死而无憾!”面临家父图遭变故,她哪里会山下苟生? 红图驹载着彩剑侠士、北土公主,程家庄小姐随后御马飞奔上山。只是小东岭,一片山丘,几处坑洼,数处林野,竟藏有两百余人,这令文图心中震撼,吃什么,喝什么,尽是弱肉强食,以至于杀戮正经商家! 西岭山寇忽见有陌生人上山,忽然围上来。 三尺之内绝无生还!文图咬牙切齿,因为这一带,必定更换天日。 贼寇自是不允,竟放箭射来,文图丝毫不惧,因为身后有符柔,一代琴师符柔! 只是轻轻拨弄细弦,一片片水律之音洒洒而出,所到之处,众人感觉心内受制,浑身绵软,竟似那飞去之箭,一片片折倒下去,动弹不得。 “何人竟敢擅闯西山岭,命还要不要?!”一声狂吼,岭主提着长斧冲出岭帐!几名匪首也是跟随冲出。 文图冷冷瞧去,五尺不足,脚宽臂长,定是力气出奇。 “程家庄程贝贝,前来为父报仇,杀你这等……”刚说到这里,程贝贝不敢再说,偷偷窥视一眼文图,打马退向后面。几个贼寇,竟杀害程家庄主,山上这岭主,怎么可能谈得荡平之语! “杀你这等凶恶贼首!”文图向来善良,嫉恶如仇,见姑娘不敢说,自己便接上说道。 “呼哈哈,”岭主根本没把来人放在眼里,摆摆手中长斧,不屑一顾道,“就你们几个娃娃?哈哈,来人,将他们碎尸万段,杀男子者立为副岭主!” 几名小首领听闻此话,呼啦冲上来。 文图在南国京都,尚将重犯能绑则绑,可是眼前群贼相对于朝廷重犯,个个有过之而无不及! 彩剑已出! 岭主正在那里等待喜讯,可是纳闷手下为什么突然停住,眯眼细看,又为什么突然倒下去?半晌,才知那些人已被剑杀! “大胆!”一声怒吼,长斧劈头而来。 又是一道彩光袭来,长斧瞬间回扬! 岭主惊愕地看向来人,哪有如此神力,接着变招,横扫红图驹,可是忽觉手中巨斧轻若薄棉,细看之下勃然大怒,跟随自己几十年的神斧只剩下一柄木棒! 岭主立即提起旁边一只长枪,疾风般刺向文图。 “好快!”符柔在身后感觉到。 程贝贝芳心紧锁,贼主的身法果真是诡秘,眼见枪头已经接近文图咽喉之处,彩剑轻拨之后顿然击出一道破岩之光,“还你公道!”文图大喝,那光影似是久渴的蜥蜴,嗖一下卡在岭主脖颈处,死死钻进去!猛然,岭主喉头前溅出一片血迹,瞪着眼扑在地上! 剩余数名贼首见岭主倒地,不但没有退散,反而蜂拥而上,其中几人高喊着:“谁杀此人,立为岭主!” 文图惨然变色,看来这一带贼寇已经无家可归,只是崇尚抢盗,无药可救,哪一个都同于京城重犯!明知岭主已死,仍然不惜性命冲来,皆亡命之徒耳! 彩剑在东岭! 东岭无音息! 冲上来的十余人簌簌倒下,彩剑证明他们犯过太多错误。 “杀了他们!”程家庄的人已将投降的西岭人围困,圈内萎缩着一百余人。 “杀了他们!” 群声激愤,为老庄主之死索要他们性命。 “等等!”文图大喝,知道这些均是无家无业之人。 “遵从文庄主发落!” 程家庄的人忽然转向文图施礼,文图大愣,再看程贝贝,已是摇摇欲坠地立在程家庄人前,自是她的授意。 文图下马,令符柔扶住程贝贝,见她已经无力可施,再者自己确实要有发源之地,干脆允下来,大声说道:“好,我就暂时任得你们庄主,这些人,”手指向西岭被俘之人,“皆是无家可归,杀之,老庄主也不能复生,况且涂炭性命;放之,不是流落街头,便是被官府缉捕,到头来也是一死。依我之见,程家庄也是用人之际,凡自愿跟随之人,可入我程家庄,再行凶恶就地斩杀,悔过改善者留用庄人!” “谢过庄主!”那些人纷纷爬地而拜,谢文图不杀之恩。 程家庄的人虽有不满,可山上贼寇繁多,召来些人也是好事,有庄主之命,程贝贝之允,只好答应。 “你叫什么名字?”文图转向一个年轻人,见他在厮杀中甚是骁勇。 “回庄主,程林!” “现在任你为副庄主,立即带领庄众回返庄内,好生安葬老庄主,安顿受伤庄人和这些投靠之人,你家小姐身体有恙,我要带她去疗治,几日后即返!” “是,庄主!” 众人散去,文图见程贝贝经不住丧父打击,加之与匪徒厮杀元气大伤,几近昏迷,只好带她回客栈找慕女节。再者,还要收拾行装,他要带众人进驻程家庄,施展大业;慕女节长久在客栈,必将暴露,还有小公子,也不便就在公开之地,客栈已不再安全。 自此,西岭之帮消失,程家庄开始在黑野山崛起。 良家之辈,眼见群贼日益强大,自知大势已去,纷纷投靠程家庄,很快庄人已千余,文图开始史无前例的计划。 第076章 柔儿情悟(三更求推荐) 已是深夜,文图将程贝贝抱入一间客房,轻放在床榻上,她滑韧脸上已是毫无血色,轻挑的眉睫下仍挂着眼泪,执固与满不在乎神态早已被悲痛伤心淹没。 浑身溅满血迹! 文图刚要离开,忽听“等等”声音,程贝贝已经焦灼过度,昏睡着。 “好生歇息!”文图劝慰一句,赶紧去喊慕女节。 ………… 清晨,客房内透进丝丝光亮。 朦胧中,程贝贝醒来,精神虽有些好转,但仍是憔悴不堪,眼睛已有肿胀,想起父亲,悲痛不能自制。 侧眼瞧去,枕边有一身上黑下绿绸缎女衣,叠放整齐,想必是那文图为自己准备,心中甚是激动,仔细想想,自己第一次见面便喊他淫贼,可是一直以来到没有什么淫邪之举,而且携自己灭掉西岭帮,为家人报仇;又想起昨夜将自己抱入这客房,后来呢?程贝贝却再也忆不起来。再想,却头痛难忍。 看那阳光照射高度,看得出来已是巳时初,连忙起身,可是忽然轻嘤一声又卧下! 她发现,自己除胸前罩带、下身短衣之外全部已经脱掉,不知是恶梦引起的冷汗还是什么,床上甚是潮湿,她魂魄飘失,明明,是文图一个人将自己送入房间,记忆中绝未有旁人进入,哪怕是跟随回来的白衣柔儿。 她不敢再想,轻轻取过身边衣裳穿戴,可又胡思乱想起文图给自己脱去全部衣服,然后……她立即摇头,紧咬嘴唇喃喃道:“不,他如此仗义之人,不会有此淫举。” 程贝贝刚一起身,发现自己枕边已被泪水浸染,身下布单竟有血迹!她立刻瘫坐地上,难道昨夜自己一直在难过、惧怕、挣扎吗?望着那斑斑血点,她彻底崩溃……连忙将布单扯起,放进盆皿中清洗。 她怯生生走下楼,只有阿武在厅内发呆。 “阿武,”程贝贝小心谨慎问道,“你可曾见到文图?” 阿武心疼看一眼程贝贝,毕竟她刚刚丧父,可是心中有杂念不敢多看,便摇摇头道:“刚刚出去,在后院与符柔习武。” “昨晚?你,和他在一起吗?” “我怎么会和他在一起?”阿武显然不满,本想自己也照顾程贝贝,不想被慕女节喝止;再者二王与慕女节之事始终令他纠结,引致自己不想谈情说爱,“昨晚他一夜未睡,一直在你房间照料你!”随后满心酸意,自言自语道,“身边总是少不了女子。”一脸气愤模样。 天杀的阿武,思想单纯幼稚,根本未去多想,草草回答,但凡有一丝男女之嫌,定会告知昨晚慕女节也在,其时两人见程贝贝虚弱不堪,一直照顾至天明方才离开。 程贝贝闻听此言,突然激愤,身边少不了女子?!究竟有多少?! 阿武指指木桌上的餐点,对程贝贝说道:“你的!快些吃!”却根本没有注意到,程贝贝已是眼泪凄迷。 “文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程贝贝艰难咽着枣糕,不敢抬头,怕被阿武发现自己哭。 “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吗?!”阿武见程贝贝竟问此话,虽是心中喜欢她,可是若是诋毁文图,他断然会翻脸,干脆起身离开,简直是明知故问,以德报怨,救你性命,多此一问。 难道他确实做了苟且之事吗?难道这阿武也心知肚明吗? 半块枣糕上,扑扑掉落两颗眼泪…… “程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符柔凭着感觉来到程贝贝身边。 “文图哥哥好不好?”程贝贝突然问。 “他自然是世间最好的人。” “如果他是坏人,你还会喜欢他吗?”程贝贝再次想起那狼藉布单。 “他绝然不是坏人,小时候他便答应我永远都不会离开,”符柔撅着嘴,明显如果假设是坏人也不可,“却从未嫌弃于我。”说着,白皙脸庞现出柔美笑意。 程贝贝仔细看去,你这娇娇女娃,女人见你也是心都化了,若是眼睛康明,恐怕这天下再无美色可言,艰难控制住感情,喃喃说道:“我的爹爹也是那么说的,可是……” “定是你的爹爹走的很远,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就像文图哥哥。” “是啊,”程贝贝苦笑起来,也是撅起嘴,不过心情稍好些,“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五岁时候,文图哥哥抱我走,自那再也没有见过爹娘,我知道他在骗我,爹娘一定在天上,在天上看着我。” 程贝贝一怔,如此说符柔也是孤儿,被文图所救,听着妙语仿佛自己也有稍许放松。 “柔儿,我问你,文图哥哥可有心上人?”程贝贝见周围无人悄悄问道。 符柔偷笑,听得周围动静,然后小声道:“程姐姐是不是喜欢文图哥哥?” 程贝贝一愣,扪心自问:当真是喜欢他吗?为什么他做出此等苟且之事,却没有怨恨?是啊,自八年前那次林中被调笑,被呵斥还想不想嫁人之后,经常都能想到这个人;随后这些年,经常来此客栈胡闹,可从未见他焦躁;昨日险些被害,又是他出手相救,现在又是自己的庄主。自是旷古英雄,单骑平西岭,彩剑弑匪首,不顾往日芥蒂,抱着自己……可是,一经幻想到昨夜床榻之上,文图趁自己昏睡扑上来的模样,还是心有芥蒂捂起脸。 “你要做什么?”程贝贝见符柔伸出双手摸向自己。 “既然你喜欢文图哥哥,我要摸摸你长的漂亮不漂亮!” “好吧。” 符柔很专注地从额头一直摸到下巴,嘴里喃喃道:“你比乌兰姐姐清瘦些,比慕姐姐的脸圆,比四公主稍胖些,你们都很漂亮,只是比莹儿姐姐稍稍……”她不好意直言不讳程贝贝不如陈莹儿好看。 这一番话让程贝贝险些骂出口,没想到文图竟然识得这么美人,定是个薄情之人! 闻得便有乌兰,慕女节、四公主,莹儿,还有自己! “莹儿姐姐是谁?”程贝贝不知哪里来的嫉妒之意。 “你们南国大王后陈莹儿,这你怎会不知?”符柔稍显惊异。 “嘘,怎么可以直呼其名?你见过大王后?我们南国,你不是南国人吗?”程贝贝越来越糊涂。 “你多次来客栈,根本容不得细说。不过详情最好问过文图哥哥,我不便多言,只是可以告诉你,我不算是南国人。” 程贝贝紧抓符柔,眼泪还是滴在她的手上,符柔向来善解人意,见此时文图与程贝贝已同是程家庄人,况且这姐姐很漂亮,虽有些泼辣,不过人还是善良,以为自己不多惹得人哭,只好接着说道:“前王后便是我姐姐!” “前王后?!”程贝贝惊乱疑问,“你姐姐是先王后,难道你是北土公主?”她绝不敢相信,自己臂弯内的柔儿是公主身份。 符柔点点头,随即稍稍侧耳。 “你放心,绝不会外传!”程贝贝知道符柔在听有没有人。 “果真?那,那文图大哥是?” “文图哥哥是北土大王公。” 果然是王公! 程贝贝忽然想起八年前老庄主的告诫,那时候还年少,以为家父是在吓唬女儿,再者耳闻目睹,文图身居客栈,深入简出,一个随从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是王公!可是,她想到这里,心中暗道:那我岂不是王公夫人!程贝贝险些说出口,可是猛然间停住,暗暗嘲笑自己,哪里能如此,说不定有很多王公夫人呢,禁不住立即合上双腿,俨然怕被文图欺辱神态。 “若是文图哥哥也喜欢你,”符柔突然想起刚才的话,“你可以嫁给他,不过有一点,千万不要嫌弃我,我不会离开文图哥哥!” 忽然,符柔感觉到一种压抑袭来! 自从五岁开始,目虽不睹,可耳闻哥哥甚多痛楚之事,但绝无有此刻这种心酸! 为何,襁褓中岌岌可危,被追击逃遁,哥哥背负自己越荒漠落难北土;北国之中跨红驹收服东部,剿杀西河;单骑杀入咯宁,护得北兄王与乌兰姐姐平安;南下清潭寺,剑杀刺客护得陈长主无恙;下南疆,乱中揽得四公主,引北土勇士几百骑攻破南夷;带公主与自己,北上封城,破三王嫡系;入北山之巅,救自己险些命丧……为何,这一刻觉得文图不再是哥哥,而是一位英雄,一个一等一的男人?! 这是为何?! 心中不免描画文图臂弯内挽得美人,倘若那美人不是自己,怎有伤感? 为何脸上发烧,为何心跳急促,为何咽喉干渴…… 扑哧一声,程贝贝竟笑出声来,虽有些无奈,可是心里到底还是受用得很,根本没有发现符柔变化。 符柔趁机躲开,凭着感觉坐在一处角落,仔细回忆中脑海中全部文图影迹: 自从有记忆,他明明将自己视为明珠般呵护,为何一次也没有亲自己,只是喊自己妹妹、符柔,却没有像别人一样喊自己柔儿? 忽然又想起,那日在山涧,自己扑到他的后背之上,为何慌乱起来,赶忙将自己放下,明显感觉到文图哥哥甚是不自在! 不可能!那是梦!小时候从雪山疗伤归来,文图哥哥与慕姐姐大声吵架,文图哥哥发誓要娶自己为妻,那明明是梦,绝不是真的…… 如果这些都是巧合,怎么一提到文图哥哥娶妻,自己怎如此难过? “符姑姑,你在想什么?”小公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符柔身边。 符柔一怔回过神,听得程贝贝不在厅内,便小声问道:“楠儿,你有无哥哥姐姐?” “我有姐姐。”小公子答道。 “你细细听来,细细想想,姐姐看你时候的表情,和文图叔父看姑姑的表情,是不是一样?”符柔竟有些颤抖,柔美脸上顿现紧张。 “不一样!”小公子稍稍回忆一番,肯定答道。 符柔忽地站起身,伸手没有摸到小公子,遂又蹲下身子,抚摸他的小脸鼓励着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姐姐看我的时候,不是笑就是夸我,抱着我摸我;文图叔父看你的时候,也是笑,不过和姐姐的不一样,他想摸但不敢摸你……” 符柔惊愣得一动不动,那颗心砰砰跳着,小公子仿佛听见,把小手放在符柔胸前,纳闷起来:“姑姑,你的心怎么……” “嘘,不要乱说,不许你对别人讲这些。” “嗯,姑姑。” 符柔缓缓立起身,脸色凝重沉迷,心中暗道一声:文图哥哥! 第077章 古刹穿越女1 符柔正思忖着,忽被一声大吼惊醒过来。这时,客栈内走进几人,各自手持武器,进门便喊:“酒家,给大爷弄些酒菜来!” 文图等人闻听喝声由后苑等处纷纷拥入客栈大厅,这一代王公女节,落在客栈便是伙计,一旦有客官入栈,便各有分工地招呼迎接。 “他们是贼人!”符柔虽看不见,但细微声音说道。 文图懵懂望符柔一眼心中诧异,这正邪也能心中读得? “你怎么晓得?” 符柔小诡计立上心头,装作不自觉抓住文图的手,文图刚要安慰妹妹,不想那卧在手中的酥手轻轻一颤,微微一颤,那定不是恐怕! 两人的血液不是南国王朝内所有,两人均是穿梭师,心自有灵通,文图忽觉得那一颤是小心,是萌动,是纯纯少女的一刻精妙,慌神之下竟突然脱手! 是了! 符柔心中瞬间荡起一层波澜,文图哥哥很是在意……凭着感觉,她连忙背过身去,生怕哥哥看见自己脸烧,嘴里却答道:“来者四人各自手持武器,气脉所出烦躁不安,步伐所至武功甚高,既非北地之人,又非官府捕兵,自然是流寇之辈。” 文图脸色立刻春意盎然,符柔眼虽不见,可这心的确透亮清澈,好个通灵之至! 伙计刚刚跑到四位客官眼前,忽然愣住,门外呼啦围上一群官兵。 “接紫叶城函告,尔等四贼杀害府官,掠夺财物,北城捕府即刻予以收押,违抗者就地斩杀!”捕兵亮出武器,示意几人伏法。 “哈哈哈,”一个络腮胡子阴笑道,“我们杀入官府,捕兵都拿我们没办法,就凭你们这些人?” 捕兵也是一愣,竟退后半步。四贼在百余兵中杀害府官,自己手下才二十几人。 其中的瘦子讥笑道:“若非我等无处可栖,才懒得来这北地;待我们喝罢酒,便去黑野山,老子今天高兴,就免了你们这些兵士一死。如若继续刁难,我等绝不轻饶!” 文图暗道:这北城之内龙蛇各异,官府实属无奈,倘若在南土各城,此等草寇绝不敢出此浪言。 说着,几人竟招呼伙计继续弄酒,小伙计哪还敢上前半步。 “的确是贼人!”符柔禁不住惊呼。 “罢了,”络腮胡子怕耽搁时间引来更多捕兵,起身正欲离开,忽听符柔此语,“是谁在辱骂本爷?” 程贝贝忽地站起身,拔出宝剑,刚要出手被文图拦住,扶着她肩膀令她坐下,他知道程贝贝不是几人对手。 符柔见有人听得自己说话,不再遮掩,转过身来教训道:“尔等杀人越货,理当受到官府收押,称你贼人有何不妥?” 瘦子忽地冲向符柔,人已到,剑已出! 如果他知道这女娃是谁,抑或晓得身边那豪壮挺拔的男子是谁,定会叫苦不迭,为何不早早归隐黑野山,还来北城浪荡一遭图些酒喝? 瘦子的瞳孔已经缩至极小,因为感觉到自己剑锋已经探到那白衣女娃的前颈,忽觉竟又离得那么远,稍稍定睛瞧看魂魄飞散,自己手中剑竟不见!眼睛透出惊恐,没等回头,后脖之处中得一掌顿时昏厥! 另外三人见状,不理会官兵,一齐扑向文图。 忽听“呀呀”两声,一人腿已经折断,另一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络腮胡子见此人太过犀利,忽转身窜起,踩着官兵脑袋飞窜出去。 文图绝不允许他逃掉,这种人在哪座城池都是祸害,纵身跃出;眼见那贼跳上一匹黑马向南逃窜,立即返回后苑跨上红图驹追过去。 那匹黑马也是很快,加上丧家之犬般的贼人用刀猛刺马臀,一刻钟后,红图驹方追上贼人。 “小厮,我今天要你的命!”那络腮胡子扬起钢刀砍向文图。 刀法好快! 文图不得不躲闪过去,瞬间抽出彩剑。 “彩……剑?”络腮胡子根本不相信自己眼睛,天下究竟有多少彩剑,这是不是八年前的京城彩剑? 两三招后,彩剑染红,那是贼首心脏的血! 文图收回彩剑,刚要转身,却见此地甚是安静,远处小山郁郁葱葱,林中一角透出一座古刹顶角,红木弯弯。山脚下,一条小径已经布满青草,可是中间确有人行痕迹。此处独居,不是高人便是恶首,文图禁不住诱惑,见身后已有官兵追来,自会弄回那尸首,便跃身跳下,牵着红图驹步入古松林。 一剑一马一文图,一山一刹一孤独。 古刹有三四间房,红顶绿柱,窄小廊道很是洁净,必是有人打扫。四周布满松树,白蝶灰鸟穿穿梭梭,蝉鸣不止,很是惬意。 眼见接近古刹,忽然听到几句唱声,出自女子口中,很动听很漂亮的歌音,可是文图第一次呆傻在原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亲耳所闻,红驹竟然也向后退步,那歌词,仿佛现代人下班回家打开房门后,突然见到客厅之内戳着一名清兵,令人惊秫: 此刻我听到, 石头在歌唱, 街道在哭泣, 杜鹃花在尖叫…… 文图记得这是汪峰歌曲,第一句应是“这时我听到”! 可这里是南国王朝! 一种马上要遇到本世界人的感觉出现,难道这位也是穿梭师吗?不可能,穿梭长廊中没有提及到还有别人! 可这里是远山古刹,渺无人烟,一个现代女子为何独自处于这里? 看那脚下草径,绝非几日形成,片片矮草已经倒卧贴地,看来此人也绝非刚刚至此;而那小小古刹,径廊如此清洁,足以见得此女子心神惬意,绝无忧愁伤感。 既非穿梭师,必是穿越者! 此人也绝不会帮得上自己,自己也不会帮助对方,何时能回自己也无能为力,倘若清高气爽,何不令她在此悠闲,免得扰人清修,徒生厌烦,想罢欲转身离去。 “谁?”一个女子突然手持匕首跑出来,定然是感觉到古刹外有人,面色惶然,身体微微颤抖。 文图一看,女子二十四五岁,短发齐肩散着,脸庞鹅蛋般惊恐着,眉毛轻轻弯着,大眼睛乌黑亮着,嘴唇薄薄闭着,黑色半袖,掩不住凸凸前胸,白色长裙,阻不住修长细腿。 “在下文图,冒昧打扰!”文图直眼去瞧女子半袖,断定此人来自自己的世界。 “看什么?!”女子赶紧抱住臂膀挡住前胸,白皙双手捂着手臂,可焉能遮得住? 既然穿越至此,独居古刹,为何见到来人又如此惊惶? 文图决定要进一步探视,未等礼让便拴好红驹进入房内。 房间虽小,可是一应俱全,各式衣物、妆盒、厨具,布置合理,井井有条,墙角放着很多松子,石头磨具,还有松子油半成品,看来这女子在自给自足,弄些食料、化妆品营生。 文图再次打量女子,见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饰品,自是把那首饰卖了;能够穿着现代衣服来此,定是穿越,因为自己来时,是赤条条卧在陈莹儿睡榻之上! “你叫什么名字?”文图盯着女子小声问道,怕这女子惶恐。 女子小心看着文图腰间宝剑,右手还握着那匕首,没敢说话。 “我若是贼人,早已出剑;再者此处绝无钱财可掠!”文图鼓励这姑娘。 “百合。”女子答道。 “百合,哪……”刚想问哪里人,又怕暴露自己身份,“在下文图,我且问你,为何小小女子,独居这里,不恐野兽强盗吗?” “你是第一个能到这里的人!”百合小心答道。 “坐下说话。”文图自己坐在木凳之上,指着旁边木椅,好似自己是主人。 “文图公子,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称呼,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百合也是坐下,紧盯着文图。 “追杀一名贼寇偶然到此。”文图见对方眼神直直的,毫无羞涩,感觉到自己可能在南国王朝久了,有些不适应。 百合见文图也在看自己,定是自己的穿着不合时宜,便慌乱寻出一件长袖缎衣套在外面,可是里面还有半袖,很快便流出汗来。 文图见百合仍是局促紧张,心想你怕得何来,果真有贵重之物,令匪盗取走便是;你既然不是南国王朝之人,自然与任何人无冤无仇,也不会遭人残害。 怕什么?劫色?! 文图忽然大笑,自己穿梭进入南国王朝已有十三年,没想到,这南国王朝中的万土,从未听闻过什么淫邪之事,这里清纯无比,无论王宫凡间,少有浪荡之举! 男女之间,但凡有相如文君之举,大多是夫妻。 可是这一笑,却令百合寒颤起来,紧紧抱着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热汗与冷汗夹杂一起,淋漓尽致! 远山无人,松林古刹,寡男熟女,顿生惊恐! 只是在那原本世界,倘若哪个男子佩剑入山,忽发现古庙之中竟有异世界传来美女,娇娇凄凄,毫无身份,不动身体也必动凡心! 可是这里是南国王朝,小色鬼文图早已被累累纯情感染,面对女子早已心无邪念,但凡不能自控,青楼内的慕飞玲,痴迷的陈莹儿,夜栈中的公主,恐怕早已突破南国王朝的范畴…… “你要做什么?!”百合触景生俱,万没想到在这里会被异世界的人惦念上身体,这哪里能躲得过去?! “你把那件外绸脱掉便可!”文图见百合汗如雨下。 脱掉外衣便可?! 百合顿时发现淫贼一样,不脱反紧,狠狠拽着外衣,生怕被恶狼扯了去… 第078章 古刹穿越女2(二更) 文图见百合误解,倒是有些不自在,男人最怕的就是内心坦荡,却被当做心怀不轨,若是说出来,有怕被人理解为心口不一,索性将眼神离开她环视周围,营造自己绝无歹念的气氛。 “你多大?”百合问道。 “年二十五。” 百合耐着性子,强作抿嘴一笑,“好奇怪的答复,你是做什么的,请原谅我不怎么会说话。” 文图暗道:你放心,我全听得懂。嘴上答道:“江湖中人而已,小姐呢?” 这倒有些难,百合皱一下眉头立起身,偷偷看一眼文图的眼睛,没有在贪婪着自己的身体,否则这个时刻定不会把控,早已露出狰狞,便琢磨如何讲,一边擦汗,一边将双手抬起上下摆动说道:“我呢,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不是说不是这个地方的人。怎么说呢,在一块不知道距离多少光年,不,多远的地方,反正不是你能见到的,也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另一个年代,我们把它叫做城市,我是一名天文爱好者,几乎达到痴迷程度,就在一个极为巧合时间,一处极为巧合地点,一种极为巧合天象,睡着睡着,我就来到这里了,不是梦呓,也不是传说,我们管它叫穿越……你,能不能听明白?” 文图点点头道:“听得明白,你几岁?你们那地方叫什么?” “这么快就接受了?”百合非常诧异文图为什么没有惊魂出窍,看来此人不但聪明,而且定力非常,她哪里知道,文图也是来自她口中的时代,“我也是二十五岁,我住的地方叫中国,城市名字叫龙城。” 龙城?! 与自己生活在一个城市! 文图心中猛然惊愣,同来自一个年代,来自龙城,在南国王朝相遇,这是亿兆年才能修来的缘分吧! 在自己读过的无数著作中,只见无数穿越者来往于各朝代宫廷之内,动辄翻云覆雨,小巧柔情,可在南国王朝遇到穿越者,心里不禁唏嘘不已。 各类穿越,无论上将还是小女,均是居于闹市或府要,可独自一人留在远山古刹,倒是头一次见闻。 “你还能回去吗?”文图盯着百合问道。 百合指指边桌之上一堆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数字,忐忑答道:“我不知道,不过觉得这里很特别,我想能回去,也就是,怎么说呢,也许有一天……” “我能听明白。”文图见百合讲话很费神。 “噢,你是个聪明人。”百合有些放松。 “你来我们这里多长时间了?为什么不下山去生活?” “快一个月了,我不想去,因为这里的人都很愚昧,不,太单纯。”百合立即瞪大眼睛瞧文图,怕这江湖中人发怒,这荒山野岭要是出点意外,报官都没人信。 “其实单纯并不是愚钝,”文图承认南国王朝内的人善良单纯,“反倒是太过聪慧以后,才会出现愚昧。” 百合若有所思说道:“我们那里叫发展,是一种文明的发展,虽然掺杂着很多不良因素,不过高度的物质和文化文明,令每个人都过得很幸福,不像这里……我这么说,可能你听不明白……” 文图突然道,“我全然明白,”他很不喜欢这种论调,反驳起来,“人世之间,都有一种蜕变而前的过程,权当我们这里没有你们那里优越,”文图也是激动,干脆直言不讳,也不必在乎百合怎么认为,“可往往那一朝一日的变数也是美好的,总不能你们那里的人生下来就是成人吧?” 百合突然语塞,听这话好像是在骂人,可是又不敢发怒。 “我且问你,”文图接着说道,“你方才见我甚是惊恐,心中究竟惧怕什么?” 百合被文图感染,竟大胆指向文图,又指指自己前胸,一目了然。 “你是怕我辱了你不成!”文图直截了当说道。 百合不敢再说,可是心中纳闷,此人难道毫无此种想法?事实上却已明了。 “我不知你们那里律法章篇,可在南国北土,辱人身体之罪实属罕有!” “这是为何?!”百合头脑嗡嗡作响,连连后退,直至身体被墙壁阻住方才停下,她却以为是,哪怕眼前男子扑将过来,将自己强暴,也不犯王法!想着,又把刚刚放下的匕首拾起来,在胸前慌乱地比划着。 文图大怒,猛然站起身子迈过去! 百合未等惊叫出声,发现手中匕首已经不见,慌乱向外跑去! 忽然一股风袭来,她觉得似一阵漩涡席卷而起,又觉得身体竟飞起来,砰一声落在睡榻之上,刚刚套上的外衣也已不见,已经直挺挺仰面朝天躺在那里,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双腿竟然叉开着! 这时,她才意识到,想跑已是不可能;惊恐着望过去,那文图竟是满脸震怒一步步走来,倒没有宽衣解带之状,又是害怕又是诧异! 文图手指百合大声怒喝道:“这就是你们的文明!听闻少有此律,便心生邪念,恐对方将自己身体淫辱。你为何不想想,此处少律,竟因鲜有人触犯?!” 什么?! 百合绝不相信,在这浩大国土之上有着泱泱万民,极少淫辱之事,说白了怎可能强奸犯人甚少?!即便是风俗淳朴,男女之事岂能无欲? 她绝不会知道,这是一个纯清无尚的世界! “你是说,因犯者稀少而王律甚微……”百合不可思议,瞬时坐起凝视着文图。 文图狠狠地瞪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曾被囚狱,那里有几个监犯,有将自家灰土飘散至当街之上者,有不慎将人衣物撞掉者;此地律法言道:无论男女,凡将他人外衣触乱而意含恶念者,入狱一月,无论恶意与否;这里也有青楼,可章法禁刻!虽有惩淫之律,可万民视淫辱为大逆,辱人如辱已,时间一久,那章法反倒形同虚设。” 百合睁大眼睛,护在胸前的双手终于垂下来。 “我不晓得你们那里究竟是先有辱人身体之实,后有治人侵犯之罪,还是先设淫邪之罪,方引来淫邪之举。我倒是有一知己,曾与本国王爷有夫妻之实,离别已近十载,我那知己苦苦守候,王爷也是恪守人道,至今未沾染他女!只是北土王尊,南国大王,应祖宗制法为延续国嗣,方有后妃,我不知道这些在你们那里是落后还是愚昧!” 如此一番话下来,百合干脆下榻立在文图面前,甚是羞愧,觉得这些比折辱她的身体还难受!于是胆子壮起来,为挽回些颜面,高傲地仰着脖,一字一句说道:“可你们什么都不懂,天上的星星什么名字,什么是汽车,什么是手机,什么是……什么是安全套,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声音非常细微。 避孕套?! 文图哑然,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啊?明显是在调戏自己!可文图只能装作不知,遂问道:“我倒想问你,此地与你处相比,凡间平民喜笑颜开者究竟是哪里更多?”文图心知肚明。 百合再度语塞,自不必说,定是这里的人,这是自己亲眼所见!这一场败下来,虽心有不甘,还是红着脸偷偷瞧过去,这人真是不一般,怎么看怎么英俊挺拔,怎么看怎么入目。 “这里也有性感男人!”禁不住心中暗道。 文图见百合不答,接着说:“如果你等待回你们那里,便是有着憧憬和希望;不过,这一带盗贼颇多,定要多加小心,若是徒生纠集,你自是无身份可言,反倒引来烦恼。我居住的地方在北大约三十里处,如需帮助可去找我。” “你,不想带我走吗?”百合竟笑了,看来不管哪个世界,只要是好人便不会被设防。 文图倒是愣住,没有想到这一点,身边已有慕女节、程贝贝、符柔和小公子,自己马上还要奔回程家庄图谋大计,再弄回去个百合,自己恐怕应付不了,最关键这百合不是南国王朝的人。 “我见你没有跟我一起走的样子。”文图淡然说道。 不错,百合不相信有这样的世界,自己心里也很矛盾,究竟哪一种更称得上文明,物质与精神哪个更为重要。 不过此时,她不再憎恨这里,只是有一种好奇和冲动,既然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就有一定的原因,她决心要更改一些什么,她不相信迷信,而是相信自己的实力。 文图迈出刹门,突然止住脚步。 “刚才你说什么,什么安全套,究竟何物?”文图突然转过头来。 百合腾然脸红,这可怎么回答?可是见文图一脸诚挚请教表情,又不能不回答:“其实就是,其实就是避孕套,就是,就是,其实是一种塑料,睡觉时候戴上……不会失眠!”百合的表情极为尴尬,甚至在合眉闭眼掩盖说谎。 “那么说,你在你们那里睡觉的时候,日日要用此物?”文图仍是一连虔诚。 “靠!”百合顿怒失言,可是对方不知不为罪,而是尴尬笑着,俨然忘记自己身份,“这东西我怎么能……”突然发现情况不对,赶紧停住笑,咬着牙说道,“这样,如果你能穿越到我门那里,我教你怎么用……”可是说完又立即后悔得跺脚,这东西怎么能教,立刻转过身,张着嘴瞪大眼睛,脸红得发烧,心中暗想:好在身后男子不晓得是什么。 “咳咳”文图猛然被这话呛住连声咳嗽,止住后便面不改色说道:“那好吧!”以牙还牙,谁让这百合先调戏自己,“这物件如此神奇,这里断然没有,果然到你们那里,还望小姐仔细教我,也叫我睡得香甜……” 百合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接言,暗暗后悔自己唐突,狠狠点头,却瞪着文图。 见文图即将离身远去,忽然想起什么,喃喃道:“也许有一天,天空会在这个世界里开启无数的穿越之门,只要能找到原点,所有人都可以去我们那里,当然,当然也包括你……” “什么!”文图大惊失色,愕然止住脚步,这是破坏平衡,定会引发灾难,不会是百合吧?南国之灾难,会不会是这个? 猛然转身,凝视着百合! 百合没想到文图如此大的反应,竟吓得后退一步,一时间不晓得此人是想去还不不想去。 “百合姑娘,我问你一言,还望如实回答,你晓得什么是灾难吗?” 百合薄薄嘴唇一抿,这难不倒自己,立即答道:“对一个世界来说,只有两种东西是灾难,那就是战争和疾病。” 战争和疾病! 自己和符柔! 文图忽然悟出什么,不再理会百合,翻身上马离去,可是心内却警惕起来…… 第079章 古刹穿越女3(三更) 历数载而别离,经变故而枉然。 文图手牵红图驹,凝望着客栈,正是在这里开始了南国王朝内最为甜蜜的生活,转眼八年已过,自知日后又临动荡,心里很是舍不得。只是为宏图大志,不得不迁居程家庄。 符柔不再手牵手,却挽着哥哥;慕女节更是放不下这客栈,不过听闻文图所言已不再安宁,只好放弃继续留下的念头,依依不舍瞧着客栈牌匾和立在门口悲悲戚戚的伙计;程贝贝始终高兴不起来,文图竟然没有多看自己几眼,显然与所做之事不吻合,一时难以转变情绪,有着被人欺辱的感觉,可是想到万一属实,文图不会别自己而去,倒也坦然些。 只是小公子,茫然望着大家,浑然不知为了他要转移地方,而是紧紧抓着符柔姑姑的手,一刻也松开。 “店家,如若有人问及我等,你便说已然全部北上,去往北土了。”文图再次嘱咐新店家,那掌柜连连点头。 “阿武果真是误事!”慕女节见大家只等他一人,幽怨叹道。 老远,阿武急急忙忙奔过来,满脸兴奋样子,可是一见到众人不满之意,马上沉下脸,偷偷望一眼程贝贝。 文图见状很是诧异便问阿武:“至此一别,客栈便已易主,未想到你如此高兴,看来旧物对你无甚怜爱,那么说来你也是寡情之人!” 这还了得! 阿武猛猛摇头,惭愧瞧一眼程贝贝说道:“绝非如此,绝非如此!闻听方才集市之上,一妖女卖松油,故意将上身之衣袖剪断而裸露臂膀,下衣短脚之处亦上翻故露脚踝,极为不雅,疑为荡妇,已被告官,现在已被府衙之人拿下,我只是纳闷无论北土还是南国,绝无此类妖女子逆天而为,便凑去看了热闹……” 不好! 文图暗道,此女定是百合,她绝非真心如此,而是本性使然,虽已是末秋,可日高炎炙,定是受不了这烦热,才去掉外衣挽起裤脚,此种天气如在龙城,姑娘们均是短衣短裤短裙。 “你可知那女子叫什么?” “说是百合!” 果真是她,必须要出手相救! “你们先去客栈等候,我与慕女节去府衙一趟,去去便回……” “文图哥哥,我也要去!”符柔不依不饶,定是心有灵犀觉得那女子绝非凡人。 “也好。”文图准备即便暴露北土公主身份也要救赎百合。 ………… 北城府衙公堂之内,却只有衙役五六人立在一旁,府衙大人坐在高台之上,也不像凶恶之人,无惊堂木之类。 百合见自己并未要求跪下,手上也不被束缚,只是站在大堂中央便可,看来这里的法制很是特别。 “台下女子何人?年龄几何?”府台手指百合,不过倒是气愤得很。 “小女百合,二十五岁。”百合尽量装出是本地人。 府台见这女子衣袖上挽,竟露出三五寸上臂,头发散而蓬乱,尤其是那上衣前扣,竟活生生敞开一只,立即勃然大怒道:“好个丑陋女子,竟取得如此美名迷惑他人,你可知罪?” 百合彻底崩溃,在自己城市,有着无数粉丝前呼后拥,人称“百合教授”,既美丽又博学,只因装束不同倒成了“丑陋女子”! 心中闷气,嘴上便答道:“不知何罪之有?” “大胆,你集市露身,举止妖道,引发民怒,依大王律,入监三日即刻收押!”说完竟要转身离去。 “大人,我想问一下,衣服是我自己所有,身体也是我自己所有,我受不了天热,露出一些祛暑,既未露出,露出什么重要部位,也未强迫他人观看,未偷未抢,何罪之有?” 大人一怔,怒目盯视着百合如实告知:“小女子好无教养,出口无章,此乃国律,任何人不得违抗!” 我的天,百合简直蒙圈,国律禁止露身,如是裸奔,岂不成死罪?!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大人稍候!”文图带着慕女节,牵领符柔入内。 百合侧眼望去更是大吃一惊,文图?明明仪表堂堂,正气凛然,这家伙,一下子带进两个美人,一个愁容凄美,一个娇娇滴滴,还手牵着手! “台下何人?慕女节……”府台当然认得慕女节,这是在北城内居住的北土最为尊贵的人,他立即奔下高台,急急来到慕女节身边行礼:“见过慕女节。”刚要转身吩咐属下侍奉,被慕女节拦住。 慕女节也是回礼,但不知来做什么,只好看向文图。 “府台大人,这位百合姑娘是慕女节知己,触犯章律,实属初犯,不知可否予以宽容?”文图大言不惭。 慕女节险些出声,自己却不认识立在一旁的怪女子,可是有文图的话,也不好出言。 “女节,不是本台不允,这是大王律,当真是容不得……” 百合既不知道女节是什么官位,也不知道府台为何谦卑,可是既然那么大的官,竟然这小小罪责都通融不得,开始暗自懊恼,不过还是钦佩文图仗义。 “这……”文图见女节尚不能起作用,只好向前拉符柔,符柔立即领会。 “府台大人,我乃符柔公主,还望看在北王之面,饶恕这轻犯女子!”说着,符柔亮出自己令牌。 慕女节还是凄凄摇头。 府台断然不信,北土符柔公主怎么会在北城?可是一见令牌上大字,浑身惊颤,连忙再施大礼,嘴里喊着:“快,快来人,玉椅王茶伺候!后堂设宴,同禀掌城大人!” “不必不必!”文图赶忙制止,不过还是跑过几个人,摆椅设茶,符柔身后出现几名带刀武卫,似是在护驾。 别说小小府台,即便是大王也要以礼相迎异邦公主,何况又是大王妻妹。 百合再度惊异不已,没想到一面之缘竟引得文图携什么女节、公主来救,更重要的是,这文图究竟是什么人,竟牵着公主?可是远远望去,那公主如此美丽,我这现代女人见得也是心神荡漾,只是那眼睛好像有问题。 “回公主,大王之律,普天之下无人能抗,实在难为小的,即便是大王在此,本台也不敢应允,若是得罪了公主,小人自愿请职归乡,辞了这官绝无怨言!” 文图忽然醒悟,这就是南国王朝!一国公主、女节同时求情,那公主是大王的妻妹,尚不能饶恕小小乱言之罪,何须有重罪之罚? 这时才明白,当时自己入狱,虽是杀人,可被杀之辈是当杀之人,陈莹儿当时却只能令钰儿假作被打伤,才能救出自己。 百合则深深感到羞愧,当然也和文图一样惊诧非常,只是小小当街露臂,未造成任何后果,公主都前来求情,但是竟求而未果,好神奇! “那只好如此,”符柔自是伶俐,“还望府台好生对待这位女子,不要难为于她!” “本台遵命,”府台见公主与女节并未责怪自己,深感不安,“小人在此谢过公主与女节不责之恩!来人,将犯女百合入监!” “百合,”文图随即转身,掏出一些银子交至百合手中,见官兵听不见小声道,“自今以后你无法再入市集叫卖,权当拿去营生,即日我等迁居程家庄,距离古刹不远,出狱后如觉孤单,大可去往我处,定当悉历帮助。”这是异世界“同乡”,薄力相助自是应当。 百合举目无亲,又面临入狱,自然内心感激,不想此世界之人如此深情,暗暗为自己避孕套之说深感惭愧。 三人悻悻而归。 “此女是何人?”慕女节不解问文图。 不好解释! “你不会曾与那妖女有什么渊源吧?”程贝贝有些惊恐,那妖女如此浪荡,大逆不道,如今文图竟出动女节与公主相救,莫非早已与那妖女有肌肤之举?想着,更是心中怅然。 “只是一面之缘。”文图想半晌也不知如何回答。 “文图哥哥心善,只是想救她而已。”符柔答道,她自然相信文图。 “妖女是什么?”小公子不解,疑惑地看着姑姑。 符柔俯下身,柔声答道“妖女呢,就是坏女人,不过既然你的文图叔父想救她,她就不是妖女。” “噢!”小公子这句话听得懂。 阿武自然看不惯程贝贝如此关心文图公,枉费自己日日关切,却换不来一句,自言自语道:“一面之缘尚且如此,那若是有了渊源,岂不……”说着这里忽然意识到不妥,可是为时已晚。 再望去,慕女节双眼凄迷,愣神无主,不用说一定是怀念起与二王相知相遇相爱。阿武恨不得抽自己嘴巴,随即狠狠瞪一眼程贝贝,赶紧低下头去。 文图知道程家庄内必是乱作一团,无人打理,立即上得红图驹,轻轻抚着厚厚红鬃喃喃道:“驹儿,今日起你要与我征战沙场,不要枉费主人恩赐!”他嘴中的主人,自是陈莹儿。 红图驹似是懂得,踏踏铁蹄威风凛凛。 说罢,拉起小公子放在身前,手牵符柔白色坐骑,引领者慕女节等三人,直奔程家庄! 一行六人,风尘仆仆,紫袍红驹携公子,素缎白马驮符柔,女节少主伴庄首,一线黑野险中求。 程林早已率几百庄众庄前迎候,一声声呐喊接来文图庄主,开启了南北之交处的新纪元。 第080章 东山西岭 程家庄内围墙高耸,铁门威严,百余房座错落有致,均是灰顶白墙。庄后半山尽是帐屋紧驻,营居庄兵。主殿之内,主台微高而不浮夸,黄木座椅却很庄重,台下两侧则是一排黑椅供议事之人落座。 符柔则早与小公子玩耍去了。 文图凛坐庄主之位,前排自是慕女节与程贝贝,后面有程林等十数人,皆是老庄主的厚爱。他刚要说话,忽然庄兵押着一人入内秉道:“启禀庄主,此人原属西岭帮众,在北城一民户之内抢得农粮五担,回庄后已交由庄仓,有违庄规请庄主发落!” 文图看向程林,程林立即起身答道:“依照庄规,抢盗民物者断其手。然庄内目前资粮紧缺,该人抢物而归公,实属无私藏之念,可将民粮返还,还望庄主从轻发落!” “资粮紧缺,定是过往缎商稀少之故,也是我庄护商不利,”文图勃然大怒,他知道要想令百姓传颂,商户信任,不能小忍,遂猛拍主台喝道,“吾之罪责岂可强加民众,来人,将抢盗平民之人拖出去斩首,民户之粮三倍返还!” 程贝贝忽一下立起,此罚太过苛刻,可是再一想自己只是副庄主,而那文图之色丝毫容不得辩驳,接着便悻悻坐下。 “是!”庄兵应道。 那人伏地哭求,可已经无济于事,随着一声哀嚎,程家庄再无抢夺之事。 文图立起胸有成竹道:“程家庄自今日起,轮番护卫官道中客商,无论路人还是商贾,一律严加守护,来往缎商更要来去平安,凡入我程家庄者,一律以礼相待,不折不扣,从缎商起,本庄无论何种生意,均可在此运转!” “庄主!”程林在此站起来,“程家庄一向只做缎商生意,从不沾惹其他,本来官道中便是强取豪夺,如若护卫路人、招揽异商,便会引来各大帮寨不满,恐怕力不从心……” “无妨!”文图信誓旦旦,“自即日起,程贝贝协同我管理全庄事宜,慕姑娘身有经营之技,掌管来往商资,程林负责庄兵操练,阿武消息灵通,多多探查来往巨商信息,以便随时应对……” 守护路人!护卫全部客商! 慕女节心中暗自惊喜,这是何等的气魄,长久以往此路必通,商家必然趋之若鹜,投奔程家庄! ………… 官道外林中,文图、符柔与小公子御马巡视。 小公子突然道:“文叔父,旁边是官道,为何父王不派人看守,而要我们巡视?” 文图长舒一口气,手指东西险山峻岭答道:“你父王也曾多次出兵,可是这里面群匪猖獗,均是无功而返,只好叔父与姑姑一起为你父王完成此霸业。你是王公子,不知道同意不同意?” “当然同意!”小公子拍拍胸脯兴趣昂然。 “那就好,”文图见王公子既然同意,将来定不会被世人讽骂,“将来你一定要守护好此地,因为这里是南北通商要道,如若没有南北之分,世间才会真正和平。”他又想起百合的话语。 “嗯。”小公子爽快答应。 “文图哥哥,我有一点不明白。”符柔在马上轻轻说道,不过没有往下说,因为文图不允她绝不多嘴。 “什么事?” “你是北土王公,我是公主,依理讲不应该在南国施政,这样会不会引得大王不满?”符柔很轻柔地说,估计是怕文图呵斥。 “守住此处要塞,正是为了南国北土,”文图无法告知符柔我们是穿梭师,是来这里完成任务的,“一是商路通,双方均有好处;二是万一兵马相见,此路可拦行。” 符柔听不明白,刚想问什么,忽然警觉道:“文图哥哥,我们的人被围困了!” 文图也听见远处出现吵闹声,似有程家庄人叫喝,立即驾驭红图驹赶去,符柔的白马也是紧随红驹之后。 “庄主有令,凡是过往客商,我程家庄必须护送!”一名庄众喊道。 “哼!”几十人围着程家庄庄兵,庄兵之内有几名客商唯唯诺诺,镖护之人已经受伤。“不管你们程家庄什么屁庄主哪来的道道,向来如此,非入山林交易的途经之物,谁先发现便是谁的,凭什么你们护送,难不成故意与群帮做对?” 文图立即明白,里面的是过往客商,并不是与山中各寨往来,因此会被劫持。他立即下马,将小公子抱至符柔身边嘱咐道:“看护楠儿。” 符柔立即扶住小公子,虽然看不见,可是听到劫匪言语甚是气愤,知道文图要发火,便小声道:“文图哥哥小心。” 文图大步走进包围圈,程家庄的人一见,立即齐声道:“庄主!” “是谁打伤的镖师?”文图扶起倒地的镖客。 未等庄众指明,忽然有人喊道:“是我!”那人抱着弯刀立在外面,一脸鄙视神态,看来未曾把程家庄放在眼里,“你程家庄破坏江湖规矩,竟阻挡我寨生财,不怕这黑野山群起而攻吗?” “此人是哪个寨内?”文图自然不认识,只好问庄众。 “他们是黑门寨的人,也属于东岭,喊叫之人名为聂晁,是黑门寨副寨主。” “黑门寨?”文图忽然震怒,大声喊道,“我未去清剿你们,今日反倒自投罗网,自这官道通商以来,你等屡屡作恶,今日便令你为这受伤的镖师偿命!” 偿命?! 聂晁倒是被弄得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一笑这新庄主太过稚嫩,二笑镖师只是受伤,竟夸口令自己偿命! 文图暗下狠心,黑野山一带匪寇都是穷凶极恶,被官府追杀至此,如不即刻立威,恐怕已经来不及。陈王蠢蠢欲动,二王不知是否生变,再者穿梭长廊称符柔二十岁左右便能够返回,还有三年多时间,太多的事情需要做! 文图迎着聂晁笑声冲过去,黑门寨的人一见小庄主要动手,纷纷扬起武器招架,几声断喝,文图身边的人已经爬在地上,哎呦喊着。 聂晁大惊失色,没想到此人竟如此诡秘,立即闪身挥过弯刀,砍向文图上路。 可在文图看来,那刀速太过缓慢,一个箭步已经冲到聂晁眼前,随着弯刀落地,聂晁头盖骨已被掌裂! 黑门寨的人忽见副寨主当场毙命,哪敢再起来,立即伏在地上乞求饶命。 “你们黑门寨一共有多少人?”文图喝问。 “回庄主,一百有余!” “你们这些人听着,如有作恶尽快投官,此地已留不得你们,如无犯科尽可自行离去,也可投奔我程家庄。各庄众,即刻随我入黑门,剿灭他们!” “庄主?”十几个小兵觉得这不可思议,即使庄主武功高强,怎么带这几人便去剿灭? “谢过这位庄主!”几名客商更是觉得匪夷所思,自己镖师受伤不但要贼人偿命,甚至前往灭寨,那此路必程家庄所归,干脆转身去了程家庄。 官道之东,黑野山一隅,一处山弯之内,便是黑门寨。 正午时分,忽见寨内冲入红白神驹各一匹,上载紫袍男子挥舞彩剑,另有白衣妙女轻抚古琴。 小公子已然紧闭双眼! 所到之处,一片哀嚎,各式武器纷纷落地,寨人或纷乱逃窜,或俯倒受制,眼见双马杀至债主门前。 “你是什么人?竟敢入侵黑门寨?”寨主没想到十几个人便冲到自己眼前,定不是官兵,否则早已接到禀告。 “你寨副寨主聂晁在官道刺伤过往客商,今天程家庄便灭你黑门!”文图喝道。 “你说什么?”无疑这寨主闻所未闻,这不合规矩,也罪不至此。 “自今日起,凡擅入官道劫持过往客商财物,侵扰路人,一律杀无赦,有帮者灭帮,有寨者灭债,聂晁因伤及镖客,已被文某正法,寨主罪不可恕,由我庄捆绑投官,还是自寻死路?”文图故意如是说,实为无奈之举,倘若哪日百万雄兵相遇,死者何止万千,百姓遭殃者怎能数计? “我胡某从未怕过谁,今日你不来我寨,他日我必会带人灭你程家庄!”说罢,挺起长枪直刺文图咽喉。 “文图哥哥,那武器有毒!”符柔竟然嗅得出长枪之尖涂有毒物。 “哥哥晓得了!”文图扬剑一挑,格开长枪,他最恨的就是毒。 寨主也不是宵小之辈,立即撤出枪头再刺,文图竟迎了上去! 只差丝毫,枪柄贴着文图的衣衫刺空而去,可是彩剑却未空! 剑锋赫然刺入寨主季肋,几乎听见钢铁破骨声响,伴着哀哀惨叫,杀人如麻的胡寨主一名归西。 文图与符柔双驹灭寨,立即在东西两岭传开,缘由十分简单──黑门寨意欲抢夺商客财物,打伤镖师! 这无疑破坏江湖规矩,宛若在酒家吞食一碗面无力付钱却被杀一般,立即搅乱格局,各小庄小寨纷纷自危,面对拥有千数人的程家庄,自知无力抵抗,各个土崩瓦解,或投奔程家庄,或投靠黑野寨。 随着韩门寨投诚,一些稍稍本分的山寨也是归于程家庄,很快便形成东山黑野寨,西岭程家庄格局。 距离文图的目标,也是越来越近! 而各地客商,忽闻北城黑野山一带有程家庄崛起,即便是路人都要护送,便再度兴起南北商道,纷纷投奔程家庄,交易南国与北土之物,而慕女节自知如何经营,从不克扣刁难,一时间程家庄成为南北大通道的守门神庄,而东山,黑牙子却开始坐立不稳! 第081章 我叫百合(求推荐收藏) 数日后,一场秋雨袭来,带着丝丝凉意,偶有阵阵雷鸣夹杂着斜风开始敲打摇摇欲坠的晚叶,便有黄绿飘落,自是舍不得母枝,迅速沾着雨滴伴着泥土将自己死死束缚在树根之下。 文图一日也没有出厅,苦苦思考着如何对付黑牙子,双方已是剑拔弩张,可他手握三千人马,个个都是生性险恶,无恶不作之徒;而自己的程家庄不足两千庄兵,大多是无家可归的良辈之人,若论厮杀绝不是黑野寨对手,想起老神仙的话,自己也没有战胜黑牙子的把握…… 又,此处阴雨绵绵,不知龙城之内到底是什么季节,那些朋友是不是在喝着香酒,吃着火锅,搂着小妞,各个前仰后合,浑然忘记了自己…… “天已透凉,稍加些衣服吧。”慕女节走进卧厅,送来几件暖衣。 “谢谢慕女节,这多年以来多亏你悉心照料,我与符柔才能安然无恙。”文图见慕女节赠衣,感激起这份真正的关爱,忽想起百合此时定是无衣可加,远山野岭怎能承受? “哪里话,若论亲情,符柔自是我的妹妹,你也是北土王公;若论知己,你我多年友情,怎可言谢!” 两人相遇十年有余,却从未调笑讥讽过,倒是相敬如宾。 慕女节见文图心事重重,一下子明白他在担心他人,便幽幽道:“不知那位百合是何来头,但见凄然入狱,也未有家人前来,如若独身一人,不能照料自己,文图公何不多加体贴?” 文图知道自己表情逃不过慕女节眼睛,微微点头道:“那日我追逐朝廷重犯,偶然在东岭一带山上的古刹见到她,确实无家人,而且在深山内独居,这雨竟一日未停,恐怕她煎熬不过去;可是……” “你放心,柔儿自小甚解人意,温柔聪慧,绝不会介意;只是那程姑娘,总觉得最近时日不对劲,欲言不敢,欲行不为,好似心中遮掩着什么,看得出来她很是在意与你。” “恐怕还是心有余悸,毕竟程老庄主刚刚逝去,可能就是有些恩情吧,过些日子便好;如果有时机,可以帮助她与阿武亲近些,我看他二人倒是很般配。只是你,这么多年全为他人,难道一直要等下去吗?”文图想起二王,同时也想起永世王后。 慕女节摇摇头,脸色低迷,沉声道:“情若能等得,岂有回首处?你还是去一趟吧,我见那百合自是孤单无助,也像是当年的我一般,我去见见程姑娘,向她秉明便是。” “驾──” 红图驹之上蓑衣文图冒着夜雨直奔古刹。 程家庄距离古刹很近,不足一刻便来到山脚。 古刹之内亮着微弱的油灯,文图知道百合定在其内。 “笃笃笃……”文图开始重敲古刹之门,因为室外雷声雨声夹杂。 忽然,古刹内灯光不见,接着一阵索索之声,文图明白定是百合受到惊吓,止灯后拿出匕首,藏在角落等候信息,想想她的样子一定好笑。 “砰”一声,文图稍稍用力便将古刹门强行推开,口中立即说着:“百合别怕,是我!”说着,脱掉蓑衣点燃油灯。 文图环视望去,霍!自己却吓一跳,只见百合萎缩在墙角,浑身不断颤抖着,双目瞪得圆圆,手中果然持着匕首! 心里想到,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天文学家,这雷雨竟将你吓成如此模样。 “文图?!”百合这时才看清,连忙起身,不断转动双腿,看来是蹲得麻木。 “你这是被雨惊吓,还是被冻的,如此惊慌?”文图疑虑问道。 百合仍在颤栗着,面色苍白,嘴唇干燥,颤音答道:“没事,可能是阴冷所致,还有你这大半夜的敲门,别说在这深山,就是在家里也令人惊秫。” 文图一笑,确实如此。 可是见百合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也是迷然,他立即走上前伸手一摸,百合额头甚是发烫,应是秋雨一来,古刹骤凉导致她寒凉入体引发风寒。 一个女子,外面雨霖不止,自然也无法寻药。 来不及多说,文图即刻脱掉自己外袍,给百合穿上,再披上蓑衣,拉起百合便走。 “你呢?”百合见文图只余下内衬,外面又湿冷非常。 文图淡淡一笑道:“我乃武林中人,岂能惧怕这丝毫寒气?” 说罢,牵着百合走出古刹,两人驾马直回程家庄;高烧不止的百合早已迷迷糊糊,在文图后背上抚着睡去。 程家庄内,程贝贝看见眼前一切气不打一处来,文图浑身湿淋淋,只剩白色内衬,怀里抱着个年轻姑娘,痴痴迷迷不省人事。 这程家庄毕竟是自己家,虽然慕女节提前诉说一些情况,可这又脱衣又抱,自是心中难忍。越想越气,程贝贝忽然阻拦在文图眼前,厉声道:“我程家庄不许这女人进入!” 文图也是觉得有些唐突,不过百合身体仍在灼烧,只好低身道:“此女突染风寒,需要即刻卧榻修养,还望程姑娘多多海涵……” “不行!”不说这卧榻还好,一提到床榻之上,程贝贝立即想起那晚文图将自己抱至睡间,清晨起来床上狼藉之状。 文图双手已经感觉到百合体温极高,必须立即医治,高声喝道:“让开!”随后身体向前一拥,立即将程贝贝推至一边,“慕女节,帮忙!” 程贝贝气恼异常跺着脚,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符柔闻声走出来,感觉到程贝贝在哭泣,循声走到她身边,悄声问道:“程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文图哥哥,夜半衣衫不整,竟怀抱着一个女子归来,我拦也拦不住,硬是闯了进去,眼里丝毫没有我在的模样……” “嘻嘻。”符柔却笑了。 “你笑什么?”程贝贝立目不满。 符柔脸一红,但没有说出,可是程贝贝想起自己承认喜欢文图,定是这小妮子识破自己心思,也是面容尴尬,好在符柔失明不见。 符柔转身摸索着向慕女节房间走去。 “你去做什么?”程贝贝不解。 “既然文图哥哥将她抱进来,那女子不是生病便是受伤,我倒要去看看有无能帮之处……” “唔,那,等等,我扶你去。”程贝贝抹掉眼泪,快走几步追上符柔,挽起她的胳膊,禁不住仔细看符柔一眼,心里甚不是滋味。 临近凌晨,百合方才苏醒,感觉到额头缠绕温热罩布,见自己卧在睡榻之内,闻得满屋飘着姜汤汁味道,知道文图在照顾自己。侧脸看去,惺忪眼睛瞬间睁大:文图身旁,不但有那个什么女节,漂亮小公主,还有一个气嘟嘟靓丽女子,简直是三仙环绕,立即将目光锁定文图,见他很是憔悴,关切望着自己──若再加上自己,整整四个女子,这不是花痴的节奏吗? 百合伸出舌头舔舔几近干裂的嘴唇,刚想说感谢的话,可又不敢开口,因为不知道怎么说才算妥当,便用征求眼神探视文图。 “你终于醒来,昨夜一直高烧不退,好在有慕女节照料,都是萍水相逢,不必在意,我只代你谢过女节便是。”文图明白百合不敢开口因由。 百合感激地点点头。 程贝贝听得此话更是懊恼,我当夜昏厥,为何你不喊来慕女节,而是独自一人脱我衣裳……更是代人感谢之语令人气愤,这女子难不成是哑巴,还容你代谢? 慕女节立即欠身,冲着百合示意不必言谢,照顾人已是她的习惯。 百合又看向符柔,昨夜恍惚中此女曾为自己运功疗病,嘴里喃喃道:“公主……” 符柔立即寻到百合身边,因为是哥哥带回的人,自己也感到亲切,只可惜眼睛看不见,又不好身手去摸,便寻到百合的手抓起,嘴上甜甜笑着。 文图见百合有些诧异盯着符柔的动作,“符柔妹妹自幼失明,”这时才想起尚未介绍,便逐一道明,“这是北土四公主,这位是慕飞玲女节,也相当于公主,那位……”文图一看程贝贝脸色冰冷,只好转回头,“是这里的庄主。” “我叫百合,”百合又是伸舌舔舔嘴唇,慕女节立即端来一杯清水递给她,“百忙……不,劳烦你们照顾我,特别感激……”不过,纳闷还是战胜怯懦,盯着文图问道,“符柔是公主,你是她哥哥,那岂不是王爷?” 百合再度为自己的穿越感到纳闷,难道说穿越就必须见到王爷吗? 文图立即摇头道:“不是,我只是他的哥哥。” 符柔却笑了,轻轻摇一下百合的手,知道她没有弄明白,稍稍抬起头说道:“文图哥哥是北土王公,南国的副掌城,程家庄的庄主,并非我的亲哥哥,而是救我的英雄!”一脸骄傲表情,带着无限憧憬,无意中将并非我的亲哥哥几个字说的很重,她自己也浑然不觉。 百合艰难地坐起来,面对冷面女言道:“程庄主,我冒昧来打扰,一定是给你们造成很多不便之处,还望多多担待。” 程贝贝虽然气呼呼,可是到底是客人,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天刚蒙蒙亮,阿武牵着小公子气喘吁吁跑进来,忽然发现床榻之上的百合,张嘴结舌道:“这不是那,那妖,妖……” “妖女!”百合替他把话说完,知道自己早被这一带传为妖女。 “对,不对,她为何在此处?”阿武见文图在瞪着自己,赶紧低头住嘴。 “有何急事,如此慌慌张张?”文图问阿武。 见里面这么多人,阿武欲言又止。 “无妨,这里均是自己人,说来听听,不要吞吞吐吐!” “南国四公主她,她……”阿武还是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盯着文图,怕是这文图公勃然大怒。 文图一听是公主的事情,忽然站起来揪住阿武衣领,大声喝道:“快说,公主到底怎么啦?” 第082章 攻打黑野 阿武连忙抓住文图的手,咳嗽两声,深深后悔自己言之过早。 “她于前些时日,前些时日完婚……” 文图的手顿然松开,这明明令人高兴,也是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心事,可此刻为何笑不出来? 北土求林与乌兰图丽早已婚配,自己也是兴高采烈;可一直没有公主成婚消息,自己知道因为什么,万万没有想到,公主这一等竟是八年! 慕女节自然明白文图痛楚,禁不住出手扶住他的臂膀。 “定是与那大将军冷凌?”文图连忙问道。 “正是!”阿武甚为惊讶,没想到文图比自己还神通广大。 “甚好,甚好!”文图喃喃说着,到底是公主应了自己的话,嫁于大将军冷凌,这意味着南国之兵过半归于王室。 百合看着文图表情却有些读不懂,到底是高兴还是失落?看样子,文图一定与那公主有着情愫牵连,不必说定是一段佳话,殊不知那冷凌也是文图力荐至公主身边,自己却装作哑人一步步调教保护,令其成为大将军。 “佳人之身,定有其归;郁郁不为,实为为之。”慕女节幽然说道,也是安慰文图,他也是男人,一个陈莹儿,一位四公主,哪能说丝毫无心,只是文图大义凛然全为符柔,这才是慕女节一直钦佩文图的缘由。 不过这话只有文图明白,躲避八年,实则为了公主嫁于冷凌,以期成就大业,又期盼又不忍的心结一直延续八年! “公主嫁与不嫁,与文庄主何干?”程贝贝不知其中内情,见文图茫然样子开始埋怨阿武多事。 “王姑成婚?太好了!”小公子高兴地跳起来,径直跑向符柔,双手抓住姑姑的手兴致勃勃,显示出公主对小公子疼爱有加。 “王姑?!”程贝贝失声。 百合更是一惊,万没想到这小男孩竟然开口王姑,那岂不是太子之类?这屋内都聚集了什么人,公主,王公,女节,庄主,甚至有王子,我的天!文图到底是什么人,竟能有此能量? 阿武一见自己闯了大祸,刚想转身逃跑,被文图喝住:“你与程庄主出去巡视,将缘由告知,万不可透露出去,否则程家庄必有灭顶之灾!” 文图说完,手牵小公子说道:“楠儿,陪文叔父出去走走,”又转向慕女节说道,“你与符柔好好照顾百合……” 后山半腰,雨后晴空引来阵阵清爽。晨阳毫不吝啬吐露着憋闷一日的温意,黄绿相见的树木也是亭亭玉立,贪婪呼吸着晚秋的最后馈赠。 文图长舒口气,手中牵领着王公子缓步登山,心中叨念着慕女节的《莫念女》:莫念女之夭夭,莫念女之韬韬,她身后,岂无情缘千丈高?莫念女之号号,莫念女之娆娆,她耳边,自有君郎万语悄…… “文叔父,你见没见过王姑?”小楠儿见文图许久不语,侧着头细声问道。 文图止步蹲下身来意味深长道:“我自识得,她是你父王身边最为忠诚之人,心地善良,为人首肯,以后一定要好心对待王姑,宁可天负你,不可负王姑,明白吗?” “楠儿明白!” “你在这里站好,我给你耍耍剑来──” 说着,文图抽出彩剑凝聚一口丹田之气,竟闭双唇,厉眼腾空而起! 不知是发泄情结,还是暗自高兴,文图竟用尽全力。 那彩剑,犹如惊鸟四散,亦如游龙寻尾,忽一道彩虹环绕木稍,又一道厉光横道残叶,片刻便没了文图身影,只见片片光环忽远忽近,惊得小公子捂住小嘴瞪大眼睛不敢出声。 足足半柱香功夫,文图已是热汗淋漓,轻落在小公子身边,四周一层黄叶,竟无一丝木枝,也无一片绿叶! 文图已经将临近数棵老木上的熟叶尽数斩落,丝毫没有伤到树枝与仍旧泛绿的残片! “文叔父,我也要学剑法!”小公子兴趣盎然。 “好,叔父现在便教你,”说着,文图拾起两段木枝,一人一支,“学习剑法,首先要懂得用这里的气,”手按向小楠儿丹田之处,“不要想此剑可杀人,而是要念此剑可救人。” “我长大后一定时刻想着救人!”小公子忽然觉得肚脐之处热乎乎的。 文图一招一式带着小公子练习,开始便是无上剑法! 七岁王公子,虽然毫无力道,可是那无上剑法,却早早刻在心中,为他成为一代英王奠定了厚积。 卧厅内,听闻王公子遭遇,百合惊诧不已,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单纯的国度,也有如此杀戮和危难,更是为文图运筹帷幄和大度胸怀感到深深敬佩。 符柔不知为什么,竟觉得百合如此亲切,半刻也不愿离开睡榻,一会儿紧握她的手,一会儿抚摸她的脸,似是久别亲人。其实,在整个南国王朝,只有她和百合来自同一世界,流着同样血液。 “柔儿,你的文图哥哥有没有心上人?”百合不在乎问得对不对,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不过知道跟随慕女节叫柔儿应该没错。 慕女节听闻此话一怔,悄悄看一眼符柔,心中答道:这柔儿便是。 符柔轻轻抬起百合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似在思考,然后摇摇头答道:“应是没有,从未说过曾爱慕哪位女子。”她认为只要文图哥哥的想法,都会说给她听。 智障?! 百合突然冒出这种想法,不过立即自己给否定了。可是这文图身边美女如云,个个风华绝代,王亲贵戚,哪有不动心之理? 她不会知道,捏着自己手的,便是文图将来的妻子,而且文图自从她五岁便知! 忽觉得不对劲,睁大眼睛盯着符柔:“柔儿,为何你的心跳得这么厉害?” 慕女节慌然抬起头,惊愕地盯着柔儿,即便将来有此情缘,柔儿现在岂能能够觉察到?她也不晓得,这一对璧人同是穿梭师! 符柔娇娇一笑,自己竟没有觉出来,可是那种压抑还是突然袭来…… 这时,有庄人入内,请慕女节前往迎接客商,慕女节便离去。 百合见室内无人,立即问符柔:“你是不是喜欢文图?” 符柔点点头,满脸兴奋道:“是啊,我一直喜欢文图哥哥。” “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哎呀,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喜欢文图哥哥?” “百合姐姐取笑,我岂能不知?” “算了……”百合战败,悻悻望着娇媚可人的盲眼女娃,不断摇头。 符柔很奇怪百合为何有此问,倒是反问道:“百合姐姐有没有心上人?” 百合再次卧下缓缓答道:“有过,后来我喜欢上天文……不,喜欢上一件事情,后来就分开了,不过我没有伤心,真的。”可是,百合还是苦苦皱一下眉头。 “喜之于人,必喜之于事,慕姐姐说的,如若那男子不喜欢你所做的事情,何谈喜欢于你?此等寡情之人,离去也罢!” 百合突然愣住,是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谁说这里的人单纯?这不就是至理名言吗?想着,心里豁然开朗,竟笑出声来,又起身扶住符柔双肩,一脸感谢模样,可是符柔自是看不见。 “柔儿,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就是你记忆中的文图哥哥说给我听?” “当然可以!” 一则符柔感到自己与百合甚是亲昵,二则说起文图,那是她的一切。 足足半个时辰,眼见百合瞠目结舌,没想到此世间竟有此等人物,纷乱之中帷幄,万军之中取胜。 “我们去偷听!”百合顾不得病痛,闻听文图在主殿说话,突然来了兴趣。 “偷听?”符柔极为不解。 百合未等符柔接着问,便拉起符柔悄悄来到主殿后面,隔着屏风听文图等人议事,符柔虽觉得闻所未闻,倒是很有一番风味。 主殿内,程林说道:“因文庄主决断深得民心,随之庄众护商有力,大批南北商客前来以我庄为间介交易货品,程家庄可谓日进斗金,可是西岭黑野寨之人狡诈异常,经常骚扰劫掠,甚至殴伤庄兵,长此以往也引得恶寨壮盈,实为喉头桔梗。” 一位老者跟着说道:“亏得庄主英明,目前将双山良人引至程家庄,可西山之匪均是心狠手辣,程家庄目前还不是对手,何况黑牙子是阴狠之徒,江湖中人闻风丧胆,故眼下当务之急是加强戒备,以防黑牙子偷袭我程家庄。” 文图闻听微微点头,自家昌盛也引得贼人丰盈,不除之不快,可除之又无法,左右为难;想到自己心中决算,遂问道:“各位可知,若是有人建造一处城墙,此墙长十五里,高十丈,内宽十五丈,上面再建房屋库所,需要多长时间?” “如有能工巧匠,动用千人,少则一年,多则两载便可完成。”一首领答道。 “什么?!”文图忽地窜起,“为何如此缓慢?” 说完恍然大悟,本想三五月便能完工,可这里是南国王朝,哪有什么机械吊斗,全凭人工铁架,而符柔马上十七,最多还有三年便结束任务,无论是否胜利。 他已经听不见属下议论,为何庄主会有此问,又为何大惊失色。仿佛看见,百万北土雄狮冲入同样众多的南兵军营,无数勇士头颅抛洒四处,处处尸体横布,血染疆地,军旗凌乱惨绝人寰;更为悲烈的是便是那平民百姓,马蹄到处荡然无存,夷为平地,人烟绝失,南国北土再次回到几百年前,无国无政,遍地哀嚎…… “报庄主,程家庄有人被黑野寨人打伤!” 一声禀报将文图拉回神来,细看之下寨兵扶着一伤兵入内,文图立即瞪大眼睛直奔伤兵,因为在他胸前赫然镶嵌着一枚三角形暗器! 那致命的三角形暗器!曾在符侍卫家中发现的三角形暗器! 文图愤怒失声,指着那暗器问道:“这是何人所发?” “黑野寨的人,这是他们独门暗器三线镖。” 正是这些暗器,刺杀了符柔养父母一家! “程林!”文图大声喊道。 “吩咐下去,明日攻打黑野寨!” 第083章 一石数鸟 程家庄庄主内殿一片哑寂,众人无不魂惊魄飞! “恕在下不能领命!”程林立即掏出令牌,俯身高高举在头顶,以示辞去庄主之位也不能贸然兴兵。 程贝贝直接站起更是难忍,干脆娇面生怒喝道:“不知文庄主哪里来的豪心壮志,明知本庄无力与黑牙子拼斗而以卵击石,不顾千人性命拼死一搏,可是要灭我程家庄?”想起文图抱着百合横撞自己,更是火由心生。 文图知道这二人是为程家庄众人担心,便迈步走下主台,来到黑椅中间的廊道,意味深长说道:“官道通畅,财源不断,可是我盛敌盛,长此下去我们永远也敌不过黑牙子,刚刚起色的商廊也会随着黑野寨的兴起而再度黯淡下去,而此时庄众倍增,拿什么食饭,用什么生计,不去抢夺便会消散,可这是老庄主在天之灵决不允许的!” 程贝贝听到自己父亲之语,只好缓缓坐下。 众人闻听此话也是有理,可无人敢应决战黑野寨! “你文图哥哥好厉害。”百合悄悄对符柔耳语。 符柔急促点头,一脸满意神色,倒像是夸赞自己模样。 “东山之峰险要颇多,群贼自可四处藏匿杀我不备,此乃官府多次出兵兴剿失败之因,我庄本就力不胜敌,胜算可谓不足十之一,还望庄主从长计议。”程林是铁了心。 黑椅庄首们也是纷纷点头。 文图再次言道:“昔日北王立业初年,受奸人挑拨,挥师南下拔城破池所向披靡,陈王怒发冲冠携如今的大王后依计而行,以少胜多,日渐强大,直抵北王府。我程家庄如今也是迫在眉睫,须立刻出兵,横扫黑野寨,才能令本庄在南北之疆域独大!”他刚刚就任庄主,不知道在座之人是否全是心腹,断不能道出计划,必须令黑野寨知道程家庄要攻山。 言罢,立即佯作怒状,猛然提起一张黑椅,弹剑神功令黑椅飞向屋顶,瞬间抽出彩剑刺出片片虹光,黑椅碎段即将落地一刻,再施化掌术,破裂的黑木齐刷刷落地,瞬间摆成一个“大”字! 众人纷纷惊呼出声! “传令,本庄主心意已决,明日辰时末集结全部庄兵,巳时攻打黑野寨;贪生者自可离去,抗令者立斩!陈贝贝、程林留下商议细节,其余人散去!” 庄首们再看去,文图已是坐在主台上,怒目威凛,无人敢再言。 主殿内,陈林还是举着那令牌弯腰站立。 文图缓步走到他眼前,弯过他的手,将令牌紧紧握住,深切说道:“程林庄主果然是义胆忠心,深深令文某钦佩!” 陈林正准备被撤去副庄主之职,而后遭受惩罚,没想到文图忽然如是说,满面迟疑望着庄主。 “明日黑野山必会人马聚集,卯时你派百名心腹壮士秘密潜入西岭营地四周,只要携带庄旗即可,如听得我呵斥敌兵立即摇旗呐喊;辰时末你在后山聚集全部庄兵,持兵戴甲下山,只达东山脚下即可,而后立即四散庄兵隐藏,围捕逃窜的黑野寨逃兵,万万不可入山!不得出现丝毫纰漏,负责我文图必会丧命!” “庄主?”陈林更是不明,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头雾水,几近喃喃问道,“无人入山岂有逃兵?” 少许壮士山内隐藏伺机而动,定是助长声威,绝不会是杀入敌阵;程家庄庄兵在山脚围捕,那么谁进入山内清剿? “你听命便是,程家庄就全靠你了!”文图猛拍陈林侧臂,脸上冷肃而不容辩驳,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遵命!”陈林迷惑地大步跑出主殿。 后殿之内,文图看向程贝贝,安慰道:“我不会伤害程家庄一兵一卒,不过明日还有一事要你去办。” 听闻不伤庄人,程贝贝为刚才的话语深深自责,欣然答道:“庄主吩咐便是。” “明日晨起,你要拿此令牌前往北土掌城之处,”说着,将陈莹儿之前赠送的令牌放在陈贝贝手中,“以程家庄庄主身份告知,明日会有大量黑野寨逃匪下山,令兵勇尽数捉拿,此乃大功一件,掌城上有王后之前令牌撑腰,下有擒获匪盗之功绩在身,定会欣然应允,只需派兵一千便足矣。” 程贝贝接过令牌,见上面是陈长主之名,心中甚是迷茫,没想到文图手中竟有如此珍贵之物,见他表情陈肃只好应允。 “文图公!”慕女节听闻至此竟然流下香汗,上前制止,“庄兵不入山,官兵亦不入山,依你之见可是单独踏入黑野寨?!” 程贝贝闻听此言吓得手中令牌脱落,顾不得去拾取,一把抓住文图狠狠摇头道:“我死也不允,黑野山上贼人三千,仅凭你一人岂能走得近黑牙子,走得近贼首哪还有力抵抗于他?” 百合紧紧抓着符柔的手,符柔也是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小公子是手。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后殿内,百合惊恐望着文图,这是机器人吗?自古以来也没有单人入千军的神话! “我生则敌破,我亡自枉然,”文图无法说明真正的缘由,此时再不剿灭黑野寨,时间已是来不及,正如百合所言,第一灾难便是战争,自己深深预感到,似有一场战争来袭,必须依据慕女节之意,阻其行,而若不能分化这场战争,作为穿梭师比死还难过,故此不死彼亦死,何不尝试一番,“无论何时,程家庄必有此难,如若我阵亡,程贝贝要立即审时度势,一则解散程家庄,二则投奔掌城,适时再击溃黑野寨。” “为何执意如此呢?”百合很是纳闷。 文图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小公子面前,深深施王宫大礼:“王公子,在下副掌城文图,明日欲携符柔杀入黑野寨,剿灭贼寇,请王公子御准!”文图知道此去如死,也会令王公子成王后晓得如何发令,让他明白王令关系到国之存亡。 小公子瞪大眼睛,自然知道王宫礼数,大概听闻文图要与符柔姑姑去杀敌,一时不知道准还是不准,刚想抬头看姑姑,再次被文图喝声制止。 “请王公子御准!” 他哪里知道凶险几何,竟信誓旦旦允旨:“准!” 王公子下令,恐怕任何人再也拦不得。 可是,慕女节突然哭出声,一把扯过符柔紧按在怀里,几近哭叫道:“我为北土女节,公主年少无知,故以北王之令,自不能允你带走柔儿!” 符柔自小便跟定了文图,岂能惧怕,一边擦拭着慕女节的眼泪,一边柔声说道:“慕姐姐曾告诉我,小时候文图哥哥带着我冲入西河乱军,便是抱着不归之心,方有归来之实;如今,我定会随哥哥而去,一定会平安归来。” 程贝贝见不得这场面,心中暗道:文图,我生是你身,死是你鬼,如若明日你战死,我程贝贝自是以死相随!口中便说道:“我且等你归来,如若不回,我自会去黑野山寻你……” 文图不便多言,喃喃道:“明日若是有异,你们即刻带着楠儿南下入宫,将其送至大王后身前,如何禀告慕女节自知;现在你等先出去,我要与符柔商谈……” 慕女节牵着小公子与程贝贝一同悲悲戚戚离开后殿,百合却立在那里不走。 文图示意百合也要回避,百合摇头表示强烈拒绝。 “你?”文图深为不解。 没想到,符柔也是抓住百合的手! “罢了!”文图明白,两人之所以如此投契,无非同是龙城之人。 还有,如果自己战死自会消失,符柔回到龙城,如果百合尚能穿越回去,也许能够成为好姐妹。 “符柔,我终于找到当年杀害你养父母的贼人,正是黑野寨的匪徒,多年前我已经暗下发誓,一定要为南符黑斧报仇!还有,此次攻打黑野寨,明日之战生死未卜,你会不会惧怕?”文图不敢看符柔,因为一旦烟消云散,哪还有什么百岁同入墓,儿孙自英明之说? “什么?!”符柔没想到文图哥哥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查父母被杀元凶,而且终有结果,自是悲愤交集,接着说道,“自是不怕,有文图哥哥在,死又何妨?”符柔很是坦然。 百合心内一酸,小小少女竟有如此胸怀,自叹不如。 “我带你入山,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以后你会明白;只是,果真我出现意外,你不必挂念哥哥,一定要好好活着,记得完成自己……”刚想说学业、工作之语,可不是时机便改口接着说,“自己的心愿,还有,以后百合姐姐一定会照顾你,帮助你……”言道此处,文图也是悲伤起来,口口声声称这是自己将来的妻子,可是明日凶多吉少,天力无助,未成亲便丧家,何人能忍受得住。 百合听到这再也承受不住,连连点头表示愿意照符柔,深深为眼前男子折服,可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文图战死符柔岂能安然无恙? 符柔却安慰起文图:“文图哥哥,同死也是修得的缘分,为何有憾?柔儿自小便在你后背长大,如今想起来日日欣喜,有太阳神庇佑,我与哥哥定能平安归来。” 文图见符柔胜过自己,也是惨然笑出:“定是如此,否则却让百合看了笑话。” 百合哪里还能开玩笑,干脆瞪一眼文图,心中却再也不后悔穿越到此,耳闻神话般的传奇,目睹真情人性,这是多少年也悟不出的道理。 文图伸出手把符柔揽在怀里紧紧抱住,浑然不顾百合在旁边痴迷神往,他知道,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拥,本是自己未来妻子,可不知这南国王朝还给不给得机会…… 黄昏时分,符柔抚琴,轻弹《彩剑红驹律》,娇口微张吟唱词谣,顿时程家庄内余音袅袅,清爽淡雅,无人不驻足神迷: 彩铗曳,火骥鸣,檀瑶铮铮,似君沉梦起剑声。乾天悬玉锁,广土金钥生…… 慕女节更是一身红缎裹身,闻歌起舞,翩翩兮如飞,曼曼兮似飘。 百合看得痴呆,听得入迷,竟以为进入仙境,品味着异土的芬芳不能自制。 第084章 决战黑野1 连绵黑岭刻老颜,刀琢侧壁横旧山,一雀萦索无归宿,只因冷峰入苍天。 黑野西岭,尽处苍木沟壑峻岭,确属不可攻之地。黑牙子手握阔刀之柄,狠眼凝视着眼前遍山寨众。他身长六尺,胖瘦适中,骨骼仓健而毫无赘肉,浓发半白有黑带扎束,脸色漆黑层次分明,唇上胡须左右分布,大耳前罩阴森恐怖。 “报寨主,程家庄的人开始集结,全部持兵器装战甲!”一寨兵禀报后迅速跑去。 黑牙子面不改色,坐在山岩上,冷冷地盯着入山之路。 “寨主,听闻程家庄小庄主很是神勇,不如令些人埋伏起来,击之措手不及。”一红须副寨主言道。 “探知敌策,方可出兵,”黑牙子轻抹八字胡须,“一则那小儿年幼无知,自不必伏之;二则果真狡诈,定是想到我有伏兵,岂能容他分化?三则我黑牙子纵横江湖几十载,尚无对手,对付一个乳臭小儿,却要暗手,岂不令寨人笑话?” 红须之人点头称是,手中也是黑剑扬起,灭杀程家庄信心满满。 “寨主,若是那小庄主与官兵合污入山,恐怕还需一场恶斗。”另一位胖寨主说道。 “东山险要,如若官兵进山,怎能一步登天,自有鸟号相告,令人四散而伏不迟!” “也是,也是!” 黑牙子又立起,注视一眼五位副寨主,竟有如临大敌之意,忽刻薄讥笑道:“想那小儿定是不几日便拥兵千余,冲昏头脑,才敢入我西岭。本寨主故意容他些时日,如今此处商道已通,财源不断,他不扰我,我亦要灭他;今后我等自不必凡人必抢杀,也学程家庄介中谋利,少得官府追缴,也足了黑野寨的衣食!” 众人见寨主心中早有筹备,各个獐头鼠目般诡笑。 “报寨主,程家庄已经出西岭,直奔东山而来!” “哈哈哈,自此以后这黑野山便是我黑牙子一人所有!”说着,黑牙子猛然抽出阔刀,扬臂挥去,身后一颗巨树拦腰折断! 那刀,背长四尺四寸,平厚刚硬;刀身宽达一尺一寸,凹凸不整,正因黑牙子臂力无穷,凡是擦撞的武器,定被这铁突震荡失手;刀锋如纸,一见便有寒意。只是那刀尖之下三寸处,有一细微缺口。 当年的黑牙子阔刀到处,白衣黑缎纷纷撕裂,武林之人不躲官府只逃阔刀,南国大王未登基时,为救陈莹儿,曾与黑牙子有过一场恶战,长剑击阔刀,一战竟是半个时辰,其时:凡天之变色,地之怒颜,均不抵长剑阔刀之怒气,搅战数百回合,仍不见丝毫人影,鸟不敢飞,虫不敢逾,木不敢呼,叶不敢吸,一切皆已枉然,万物不复存在;只是招罢之时,四处毫无生机,树木皆然折裂,花草荡然枯萎,两人脚下黄土染黑,竟是三两载未曾再出芽。 当时黑牙子将大王左臂划伤,长剑却破空将阔刀之锋刺裂一道纹痕,剑锋直挺挺立在黑牙子喉前,大王念其乃武林奇才,意欲召归帐下,只可惜当时陈王憎恨黑牙子欲加害爱女,谏言先王此人断不可用,最终将这武林奇才拒之门外。 可惜的是,黑牙子闻听王宫驱逐之意,一怒之下弑杀十数江湖人士,逃至黑野山另起黑寨,残害无数商客。若知如此,大王早就将手中长剑一刺,了了他的性命! “寨主,此刻程家庄的人估计开始上山……”红须说道。 “住口!” 黑牙子突然瞪大眼睛,阴森森向山下望去,那是何物?! 可是人? 只见一束紫袍之外如电闪般飘闪着彩光! 窈窕白衣之前一物音声缭绕! 前面迎上去的人未等立稳便停住,只待那紫袍白衣走过方才齐刷刷倒下;后面追上的人未曾近前,纷纷捂住胸口尽失武器,痛苦无助跌落! 文图与符柔! 刀近失手,枪近断臂;人来倒地,兵来俯首。 文图瞪着双目,一道道剑光发出去如同条条细索,勒断迎上前武器和兵丁;符柔紧随其后,背靠文图,施用天之罡气怒拨琴弦,无数音刀律剑飞出,所经之处尽出哀嚎。 忽,琴声骤变,似有天音出现,如同浓雷贯耳,又如火舌突现: “艮山起万木,荡水百草生,离火所到处,兑泽守祥平……” 音律竟四处飘散,凡是音落之地,寨兵手中武器尽数脱落,无力拾取! 一片片贼兵倒下,纵使你有三千,岂料入山两人,后面的山兵只能望洋兴叹,眼见前面的同恶纷纷丧命却挤不上前。 黑野山邦,夹道如肠,断首贼兵路,少年敢张扬,紫缎白绸萧然处,尽慌张;褐岩壁下,一柔一刚,削风散雨间,英仙自张狂,彩剑瑶琴怒,无生汤! “什么人?!”黑牙子万万没想到只有两个人冲上来,可是无论何种策略都黯然失色,再来三千寨兵,也是几十人方能近前,而无人能达三尺之内。 那条山道之上,累积着恶人尸首,远远望去近似膜拜。 几近寨殿,却不再敢有人上前,眼巴巴望着二人冲到寨主眼前。 符柔知道已经到黑牙子附近,立即支起琴足,飘然扬指按在琴弦之上,那附近的寨兵一见,纷纷向后移动,无数人惊惶摔倒。 五名副寨主哪里还顾得江湖道义,纷纷亮出武器袭向文图。 “你们黑野寨的人,杀害先王后护卫符大人,今日便为他们取尔等性命!” 文图左手一扬,忽然卷起地上数支武器,猛施弹剑神功,那些刀枪鬼魂似地咬向来人,就在武器离手那一刹那,左手又忽然摊开,凝结出一道霸气,喝一声“化掌术”!未等高音落尾,文图腾身而起,无上剑法令彩剑渗出数道虹光,刺向几个匪首。 这尽是江湖散失的招数,几人见所未见,闪过那飞来武器,有一人被掌气所及,果真是心都化了,脏器碎裂当场无命!再避过那厉厉掌风,一人咽喉处横出一道血印,映着彩光,恐惧着倒下! 红须与胖首竟逃过三招,围住文图;另有一人见女娃拦住寨兵,绕过文图直奔符柔。 “符柔小心!”文图叫道。 女无架,并非不会打。 只是可怜这投机之人,哪里知道那小小女子体内有着什么样的罡气! “檀瑶铮铮……似君沉梦……起剑声!”符柔脆声念着武律中最后三式,竟然三弦同拨! 三道音符叮叮作响,看不见古琴之上发出什么,那人忽觉有煞气飞向自己,扬剑迎去,一道罡气被阻,却硬生生震落他的手中黑剑,当此人意料到一切已经结束时,才知道如果活着,永远不再去听琴曲──似君沉梦直接击碎他丹田之气,“扑”一声口喷鲜血;另一道起剑声立刻撕断他的双腿,胫腓处直折回弯,身体扑跪倒地。 符柔身前寨兵不自觉又是退后几步,这些尽是劫财之人,如今给百金,也绝不敢再上前! 文图那里的剑法愈来愈快,两人明显开始气虚,胖首看准文图侧身之机大喝一声,左腿后扬借势击出“扬长入月”,直刺文图右后;红须更是拼尽全力,轮圆长斧劈向文图前胸。文图突然低剑入土,仗力俯身却狠扬右脚,那一脚“砰”声落在胖首独立的右腿之上,似乎听见骨裂之音,红须眼见自己的长斧击空,可是惊愕之时,胖首的长剑却挺刺进他的前胸,土中彩剑忽然斜刺而来,胖首未等闭眼喉前便出现一道裂痕,两人同时倒地! 这一役看得黑牙子目瞪口呆,无论何种招数,自己都从未见过,几次想上前协助,可近前尽是自己寨兵,怕污了阔刀名威,狠心之下竟舍了五人性命。 这便是黑野寨,数年来杀戮无数,寨内也是死伤尽有,死便死了,却从无人祭祀惦念,时间长久过去,也就无了人情味道,只剩铜臭和刀枪。 见文图已然汗出,黑牙子阴笑起来:“没想到小娃竟偷学道如此神功,只可惜太过稚嫩,速而无力,今天就让你尝尝我黑牙子绝技,不出一个时辰,我便率众荡平你程家庄。” “恶毒不过黑牙子,当年大王饶你一命,只是惜你武中良才,可恨你心量小狭如鼠,杀戮无辜以泄私愤,实乃豕犬不如!” “混账,乳臭未干小儿,无非冠冕堂皇,竟敢辱骂本寨主?!”黑牙子确被戳到痛处,八字胡须微微立起。 文图见确有成效,立即随声跟去:“武林良才无数,非官文人遍地,尽数为国操劳献勤,只是你这贱物,肆杀过往商客,殊不知那些商家皆如你的父母,供你吃喝,空有半头白发,犬居暗野见不得天日,却不知已被天下人骂得体无完肤,名入臭厕,粪便不如!” 辱其心必丧其志! 文图知道,这黑野寨本就毫无纲领,尽是乌合之众,只要灭掉黑牙子,群贼一经挑拨立即鸟散,清得这黑寨,东西两山便不再有匪寇,程家庄即刻便可以大揽南北通商之财,掌控那中间十五里宽道,这是南北之军必经之路,阻其行的最佳之地;倘若绕过这里已是千里之外,非大漠便阔江,度过之军也是疲乏无力,不可再战。 黑牙子已是怒不可制,不再闻听文图言语,提起阔刀劈向文图…… 第085章 攻打黑野2(求收藏谢啦~) 黑牙子刀风如巨石,瞬时袭向文图上盘,似劈似砍似无招数。 文图扬剑挡去,一阵颤鸣,文图竟震得后退一步;黑牙子也是顿收身躯,未料口中小儿竟有如此内力! 一字长天!文图忽然立停身体,半似飘忽,彩剑呼啸而过闪出一壁虹光如泼如片,势不可挡!黑牙子巨刀空中泄下,看似画出一道屏障,可那刀雨之中竟突起一阵尖刺蓦地穿向文图前胸。 排山探月!文图不敢怠慢,稍稍侧身,那侧身动作极为难看,丝毫没有章法甚至有些扭曲,可是极为快速以至于黑牙子也是眉头一皱,彩剑挑起便应光生出山峰般刚硬障体,而那刀锋在风中一探,如荒山之巅猛然窜出一条巨蟒裂口吐信,狰狞着蹿向黑牙子咽喉!黑牙子却不闪身,泄下之刀竟不变向,左手化成二指抵住胸前刀身,凝聚一股气力,瞬间便迎面推来,巨蟒信折蹿飞异处,如洪之破甲煞气破空而至! 拨江探海!文图俯身,不,并不是俯身,而是弯腰,绝非是武林人士游龙摆尾姿势,当然亦为不雅,只是速度奇快,长剑尾部扫开煞气底部,剑锋硬生生探向黑牙子下腹! 黑牙子暗自诧异,这武功究竟出自何处,若是有师所授,何来无章无法动作诡异,如无师自通,如此小儿怎能有此招数?!眼见那彩色剑光袭向下腹之处,黑牙子提气跃起,阔刀卷着狂风冲天而下,口中洪声喝道“碎空斩”…… 文图正在弯着腰! 符柔忽然感觉到哥哥的气脉下沉,而高空之上有煞气泄下! 哥哥怒杀山路十余里,又与那匪首交恶,已经失去甚多元气,听声音那寨主年纪定是比哥哥大哩,感觉到危险,“火骥鸣”!一道弦音突响,律声中仿佛有着红驹嘶鸣,吞向黑牙子,黑牙子忽见罡气袭来,阔刀一收一放,那煞气竟调转方向,忽然似水如池直灭火音!文图趁势闪身挺起…… 哪知刀之煞气并未消失,倾灭音律之后直袭符柔! “符柔小心!” 符柔已经感觉到有刀气破音律而来,而且那气力之猛震人心弦,猛然拨动琴弦施文音之篇:榻飞间灭宇消,巷裂街倒途没,物断层!三式齐发!一盏音律之屏障应声而出,黑牙子凝身之内气喷溅在音屏之上,虽然破散而去,可是忽然文律之屏风倒转,蓦地击打在符柔身上,一股灼热顿时由符柔内脏上涌,那是鲜血! 符柔屏住呼吸令那鲜血咽下,身体禁不住颤抖几下,随之内脏翻滚,半晌方才平静…… 文图已经感觉到符柔受创,怒气冲天,如果继续耗下去,那些惊恐的寨兵如若回过神来蜂拥而上,符柔定是气力不接,身后还有黑牙子,恐怕难以应付。遂集结全力挥舞彩剑与黑牙子交战一起。 白为刀色,彩为剑光,只闻其音,不见其人。 阔刀力道太大,速度也是不逊于彩剑,逐渐文图现出破绽。 黑牙子大喝一声,长腿落地后,阔刀斜向劈来! 文图知道自己很难应付这黑牙子,口中竟出了“柔儿”!一直没有喊过这个名字,一直都称她符柔,因为那是自己未来妻子,可如今心意已决,凄凉由心生,思慕在心落…… 符柔忽然听见哥哥喊自己柔儿,声音中透着凄苦,不知为何眼睛中竟涌出泪来! 文图身体直挺挺迎着那刀锋而去,彩剑也是直刺黑牙子胸膛! 同归于尽!那是与秘密武士一战学会的杀法! 黑牙子万没有想到眼前小儿竟如此不要命,瞪大眼睛惊恐失色! “咔”一声响。 “扑”一声来! 顿时,文图前胸皮肉被阔刀割开。 而那彩剑之锋也深深刺入黑牙子左肩! 两人内力顿减,身有破裂之处,岂能再施罡气? 忽然听见一个女人惊叫,似是拦之不住,一个七八岁孩童从寨殿内跑出,见到黑牙子肩头有血哭喊着“爹!” 此童自是黑牙子之子,听到有人惊呼受伤,定是担心父亲慌乱间挣脱了母亲的束缚。 黑牙子已是气急败坏,眉头一紧做出天地不容之举,稍一回手竟提起自己儿子,当做一个暗器投向文图,紧跟着阔刀猛然跟进,那是要穿透自己儿子身体刺杀文图! “啊──”孩子母亲看见这一幕惊恐地哭喊…… 文图见小童飞过,而那阔刀紧随其后,如果躲开那刀必然刺入孩童身体,来不及思索,本能地伸手一探接过孩子,顺势向左扑去! 符柔感觉到文图哥哥有难,刚想施法可是内气尚未聚集,跟着娇呼出音。 又是“扑”一声,文图有救童儿之举,自是慢下半拍,阔刀之尖头刺入文图右侧锁季之处!顿时鲜血沿着刀锋渗出。 文图忽然想起老仙的话,仁厚受制,慈忍失法,可是本性难移。此刻,他仿佛瞧见了那老者矗立山巅,凝视着自己,非笑非怒,非哀非怨…… “哈哈哈!”黑牙子狂笑起来,文图这一受伤,定然不是自己对手,而那女娃娃眼睛失聪,自然也是不在话下。那这东山西岭自是他一人天下,官府无能为力,他自己便是王!“我黑牙子竟未想到先养商再吃商,多谢程家庄为黑野寨筹谋一切,你去死吧,哈哈……” 人至张狂时,丝毫无戒心! 黑牙子笑声骤停,瞳孔突然缩小,眉头皱在一起,看样子已经感觉到痛苦── 他的妻子,文图怀中孩童的母亲,手握一把长剑已经刺入他的后心! 夫亦贵,子亦重,夫欲害子,母自不容。 “贱人!”黑牙子气势全无,艰难吐出两个字,用最后一丝气力从文图体内抽出阔刀劈向自己妻子,那恼羞成怒的表情说明他已经意识到一切马上消失,可是心脏破血令他动作如同寨兵般缓慢,彩剑已在他的后颈之上施出一字长天! 那是黑牙子这一生最后领略到的无上剑法,他手中的阔刀距离妻子三五寸便“嘡啷”落地,圆瞪的眼睛爆出血来,八字胡须翘立,嘴中也是酿出浓血,“噗通”一声尸体俯倒…… 黑牙子纵横江湖二十余年原本是一代枭雄,只因陈王一语弹劾,杀人无数,恶贯满盈,甚至隔断南北商路,令无数民众有物不出,有银不进。 文图强忍伤痛将孩童交给他的母亲,转身豪喝道: “黑野寨的人听着,四周已尽是我程家庄庄兵和官府将士,凡未曾作奸犯科者,均可自由离去或归于我程家庄,归降者即刻便是我程家庄兵,将杀人盗物者一律拿下,无论何人再若停留黑野寨,杀无赦──” 忽然,四处顿现程家庄庄旗,震震呼喊声响彻半空! 符柔见哥哥无恙笑得花开,闻听哥哥发令抬起古琴聚气发声,那些寨兵哪敢再停留,纷纷向山下逃去,稍有落后者高高喊着:“程家庄主饶命,我即刻下山……” 山外,陈贝贝等人苦苦守候,已是一个多时辰,东山毫无动静。 百合也是跟来,越等越急,不禁咬着嘴唇晃动双手掩饰着恐慌。 “有逃兵!快看,有逃兵!”百合忽见有人慌乱跑出来,大声喊着,激动得捂着嘴跳起来…… 程贝贝哪里还能坚持得住,顾不得程林与官兵阻拦,抽出宝剑喝令道:“来人,随我去探视庄主!” ………… 卧厅之内,慕女节强忍心痛为文图疗伤,不过嘴角却有着微微笑容。 符柔也是面色惨白,一旁打坐静养。 “我要去见掌城大人!”文图知道此役必惊动王宫,有些言辞绝不能说。 慕女节摇头不允说道:“你的伤已破锁骨,不宜移动……” “掌城大人到!”庄兵忽然报。 这掌城自不是白痴,未伤一兵一卒便清剿黑牙子,自不敢独大,而获知程家庄庄主受伤,便亲自前来。 可是,文图却忘记令小公子回避! 掌城杜士明满面春风,摆手示意随从止步,阔步步入文图卧厅,刚一进入忽然怔住,瞪着眼睛摇晃一下竟摔倒在地,紧接着爬起来颤颤巍巍深施大礼:“北城掌城杜士明拜见王公子!” “免礼!”小公子轻声说道。 “这……这……”杜士明老脸露出笑容,万分不解地盯着睡榻之上文图。 他已经向王宫上报王公子失踪,可这王子竟安然无恙在程家庄之内,这是他万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一连串的欣喜将这位老将弄得神魂颠倒,浑然不知慕女节在连连让座。 文图见再扯谎已经来不及,遂言道:“在下文图,因有恙在身无法行拜,还望杜掌城体谅!” “哪里,哪里!”杜士明没有去看文图,冲着他摆摆手,而是满脸皱笑盯着王公子欣赏,生怕这宝贝再遗失一般,他既然在文图这里,那文图也绝不是简单角色。 杜士明是邓王门人,也是大王的忠厚老臣,因边临北土,大王便将这位老将安排在北城任职。所以,他自然欣喜若狂,如果禀告王公子健在,对自己也是增寿的差事。 “文庄主,我此来之目的,一是程家庄在剿灭贼寨时功不可没,斩杀朝中重犯黑牙子,擒获我南国各城各类人犯七百一十二人,可谓南国之喜,天下之恩,大王必定重赏,不知文庄主有何请赏报禀;二是探望文庄主之伤,代大王慰察;不想天降祥瑞护着我主王公子,如何向大王告知?” 文图答道:“杜掌城,实不相瞒,此次清剿黑野寨确属王公子谕令,文某也不敢擅自为之。不过眼下却不能禀告大王王公子之事,也不得提及我文图之名……” 杜士明惊恐万状呆愣原地,隐瞒王公子生死,那可是死罪! 不提文图之名,又怎有入山杀贼? 文图见杜士明为难,喃喃说道:“杜掌城,我自知你是忠厚良臣,方与你协作制贼,可是确有不便言明之重大变故,故文某斗胆拟手书一封,无论如何也恳请杜大人首肯,也是为了南国千秋外代……” 大王历十八年冬月十一,大王喜获北城奏书: 老臣杜士明启奏,北城之南黑野山一带凶匪猖獗数年致商道断梗,臣等多次清剿无功而返,然有程家庄之志士协助,于大王历十月二十与大王之兵入山围剿,众豪杰杀重犯黑牙子等人,清除黑寨,各地涌来之恶犯七百一十二计悉数被擒,实乃大王英明天德所致。然臣挚请,程家庄主程氏拒表邀功,只提在黑野山建筑寨基,以护卫南北通商,实为功德之举,老臣斗胆代大王应允。 大王接到此奏章,高兴得两日未眠设宴欢庆。 直至文图离开南国王朝后数年,宫内史志之内才添加“王公子谕令”字样。 第086章 怒逐小众(二更求推荐) 程家庄主殿之内,文图带伤议事,虽然不是直挺而坐,可是众人无不认为其威风凛凛;主台之凝视下去,黑椅庄首们惭愧低头,谁也未曾料想文庄主与符柔二人便清剿黑野寨。 因符柔战功赫赫,群首决意令其参与议事,便与百合一起位于程贝贝、程林、慕女节之后。至于百合参与庄事,文图自是有其目的,因为一直为她万人穿越之语耿耿于怀。 程林首先立起道:“禀庄主,此次剿灭黑野寨缴获银两物品甚多,掌城大人念建庄之举,全部赠予我庄;敌寨投兵计一千三百,也已尽数安置。尚有主犯九人扣押,还需庄主发落!” 文图迟疑,哪来的九名犯人,为何不交由官府处置? “带上来!”文图莫名其妙。 庄兵立即簇拥着一群人入殿。 文图望去恍然大悟,这是六名寨主的妻儿,六位女人三个孩童,包括黑野寨主黑牙子妻子二人。 这妇孺何来之罪? 文图没做过庄主,不知这庄寨规矩,只好伸手指向程林问道:“依照规矩理当如何处置?” “为防止江湖之上屡生匪帮,家人日后反目,能人志士灭其庄寨,依照规矩当尽数斩杀妻子与儿女,故此等九人应当即刻斩杀!” 文图身体一颤,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可仔细一想,在古代,尚有株连九族之说,杀妻儿已是从轻。 “还是落后!”百合悄声道,符柔不解其意,手摸向百合,百合立即捂嘴不语。 台下几个女人年纪不一,姿色各有不同,立在那里大多悲泣无语,有的是自愿,有的是被强迫,无论怎么说都是嫁给了匪首,被斩也是罪有应得,似乎在入嫁那一刻便已注定有此一日。 “庄主!”黑牙子之妻扑通跪下,忍着哭声哀求,“我等六妇人乃罪首之身理当问斩,贱女毫无含冤,只是这三个小儿年幼无知,还请庄主网开一面,哪怕终日禁押,也留得性命,我等死亦无憾!” 随着,另外两位母亲也是跪下连连叩首。 这可难倒文图,依规当斩,依理不该杀,再看那些女人各个颤抖着,绝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规矩,忽然想起北土灭东西部落,南国提前纳后,此等规矩自己尚能破坏,这江湖上的规矩又当如何? 可是万一轻处,将来再有匪首,恐怕世人会将罪责强加程家庄,说什么正因为程家庄放纵恶首家人,才引得盗匪横行之语。 想着想着忽然有了主意,激动之处脱口而出:“把这些女人和孩子全部给我留下……” 台下自不必说,何止议论诧异诡秘埋怨不解甚至愤怒。 再看那几个位上女子── 符柔,满脸笑意,自然知道哥哥心善,不忍心杀害妇孺,再者凡是哥哥的话都是对的; 百合,极为不解甚至讥笑,一代豪雄哪来这么大胃口,一弄就是六个女人?自己却口口声声称这里清洁无暇,什么破王爷? 慕女节微微点头,只有她知道文图要做什么; 程贝贝简直气疯不能自制,彻底确认那晚文图对自己不轨,虽然英勇无比,可到底是个淫贼!事后对自己不冷不热,丝毫没有担待之情,如今却当着全庄首要,竟要留下这些女人,岂不是荒淫无道?! 文图却没有注意这些,望着那几个唯唯诺诺的女人淡淡说道:“程林传令出去,黑野寨六名寨主家人,尽数在乱战中被杀,台下这九人全部更姓为程,遣至劳部,为寨兵洗衣做饭,依照程家庄人同等对待。”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见有人仍不满,又接着讲道,“我程家庄是仁义之师,不杀无辜,倘若此后数年规制更改,被念及杀戮无辜妇孺九人,定会带来祸患,而称为战死,外人自不会多言,也留得这些人性命,何尝不是功德之事?” 台下一片惭愧之声,虽有人心有余悸,不过这庄主太过厉害无人敢言。 六名女子哭谢不杀之恩,同声道:“程氏在此谢过庄主!”九人随着庄兵离去,也获得了想都不敢想的自由。 百合这才意识到自己思想有问题,一个不知道先进多少年的现代人,为何看不透如此落后的侠士?这等智慧从何而来? 文图此时扶椅而起,再次来到众人中间,意味深长地说道:“黑野寨既然已被清剿,今后此道再无祸患,两地商客定会云集至此,北土缺不得丝缎茶蔬,玉石玩物,南国也少不了牛羊马匹,奶品皮背,可交易起来甚有难处,方才以此为介,缴纳少许捐募,讨得方便快捷;可我们程家庄位居山内,甚是不便,如今官府已经允准我庄建筑寨所,故我想趁着冬季之交,广纳能工巧匠,收购石料土基,待到明年春化之时开始动工,在东山与西岭之间构建一条长廊,内设各类买卖场所、居住之寓、仓储之间以及庄兵操练之场,不知在座各位以为如何?” 一老首领立即应言:“庄主所言极是,老庄主在时也是为山上之居困惑不已,然当时四处匪盗无法迁移。只是此等场所犹如小城一座,需耗费无数钱财,唯恐眼下庄力不支,如再给老首与慕女节半载,定能筹集到全部财资。” 文图看向慕女节,她也是点头示意。 “不可,即是少了吃穿,也不得再延误,传令下去即日起消减开支,全庄上下节俭行事。” “是,庄主!” 众人齐声答道。 ………… 已是寒冬,文图着一身布棉牵着小公子练武归来,发现符柔与百合在庄门之前等候,两人也是素棉裹身,看上去无了娇媚,倒多出几分素美。 “楠儿,最近饭菜素淡,你可还能承受得住?”符柔拉过小公子问道。 “姑姑等人尚且食用,楠儿怎能嫌弃?” “楠儿要记住,素为源,可养身;节为本,可养国。”符柔说道。 “楠儿自当谨记在心。”就像符柔听从文图之语一样,凡是姑姑讲的,他也是惟命是从。 百合这时才知道,文图与符柔二人一直在谆谆教诲王公子,正是为了这南国,不禁心中再度感叹。小公子只有七岁,便开始文武韬身,那将来焉能不成一代英王? 仔细想起来,心中又是纳闷,文图本是南北大官,手有南王子北公主,自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为何惨淡留在程家庄,过着节食缩衣的日子,还建什么长廊一心为南北通商,究竟图什么?不贪财,不恋色,不做官,不为名利,他要做什么? “站住!”文图忽然喝住一庄众,把百合吓一跳回过神来。 那庄众一愣神才见到是庄主,连忙行礼不知为何。 “手中是什么?”文图指指庄众废料手筐。 “食所之内丢弃的废物……”庄众小声答道。 见此处有异状,些许庄人围上来,忽见是庄主在怒问庄众,连忙又退后一些不敢上前,定身在那里观看发生了什么;殿内慕女节与程贝贝也是闻讯赶出,见文图面充愠怒,赶忙看向那庄众。 “你是做什么的?”文图指着庄众。 “负责,负责清理废物。”庄众忽然发现庄内重要齐聚于此,害怕起来。 文图显然已是极为愤怒,竟将手伸入废物之中,取出一颗芹芥,放在唇边闻闻,明显中间桔梗淡绿完好,只是几片芹叶腐烂。 “这岂是废物?”文图瞪着庄众。 众人发觉文图表情不对,纷纷提起心来。 百合暗道:文图还是年轻,恐怕是胡乱立威,不就是一颗芹菜吗?别说叶子腐烂,就是整棵丢掉又能如何?幼稚,太幼稚,有些吹毛求疵!在自己家里,一包新鲜蔬菜都曾经扔过! “我见枝叶已腐,便将它……”说道这他愣然停嘴,瞪大眼睛,张口结舌不敢再说下去。 文图轻轻将残叶撕掉,在身上擦拭几下,竟将那绿色芹梗生吃下去! 百合又是捂住嘴,不会吧?可是仔细一想,这可不是什么立威。 要出意外! 慕女节、程贝贝连忙上前意欲阻拦,庄主吃废料中的生梗,那一定是意味着怒不可遏!可是为时已晚! 文图忽然忽然冲上去,“啪”一记耳光险些将那庄人打到,声嘶力竭喊道:“来人,将此人拉下去重大十板,赶出程家庄,永不得返回!” 周围之人无不惊呼出声! 哪有如此重刑! 那小庄人不惧这挨板子,可是身无分文被逐出程家庄,只有死路一条,拼命哀求可已无济于事,被庄兵硬生生拉走! 百合更是不解,这不是秦始皇吗?就凭一颗破芹菜,竟打个半死再逐出,岂不是要了手下的命? 文图盯着那哀嚎远去的小庄人心里默念道:对不起,就当你为程家庄而离开,如不节俭定会阻碍长廊工期,万一哪日兵马到来不知死伤多少人;也当你为南国而离开,身边有王公子,定会记住此事,将来为王一定言出必行,勤俭强国! 小公子确实震惊非常,也是吓得不轻,别说这一棵残菜,便是锦衣玉食,自己也是说不要就不要,说扔就扔,暗自惊怕起来。这一幕,他确实终生不忘,受益匪浅。 无奈,庄内众首商议后在庄规之内加入一条:凡乱弃可用之物不节俭者重罚治罪,极刑至斩! 文图满脸严肃地走到慕女节身边,倒不惧百合听到,小声道:“慕女节,你且取些银两偷偷赠予那庄人,令其南下自谋生路吧!” 慕女节立即感激地点头,她明白文图此刻的痛楚。 “百合,你随我来有事要商,符柔带着楠儿去抚琴便是!” 百合一愣,不会发现自己怪异表情了吧,这说罚就罚,不会对自己下手吧?驱逐手下又赠银,还是有一套的!想着便紧随文图身后跑去,偷偷看那文图背影,高大而挺拔,宽松布棉之衣,走路铿锵有力,这不是皇帝的气派吗?自己小碎步赶着,这不是妃子的节奏吗?想着竟扑哧出声,嘲笑自己的花痴:不会要临幸我吧…… 第087章 吾世长城 后殿之内,文图与百合相对而坐。 文图一时不知道如何才能引出百合话题,因为这建造长廊需要她的记忆与智慧。 百合见文图不说话,小心脏陡然收缩竟慌不择言:“文庄主,你知道什么是临幸吗?”顺着刚才瞎想脱口而出,可是说罢便面红耳赤简直想扇自己嘴巴。 临幸?! 文图暗叫,我读过小说无数,岂能不知道什么是临幸?你这疯丫头又在调笑! 不过只能装作不知,盯着百合让她解释。 因为文图刚刚发完火,脸上还是沉肃表情,百合不敢不说又不能如实说,慌慌张张遮掩道:“就是器重一个人……” 文图明白了,此时正是时机,禁不住想教训教训百合不羁性格,看似满意地点点头,直勾勾瞧着百合道:“这个词很好,那么现在我就想临幸于你!” 现在?!临幸我?! 百合大惊失色猛然护住自己双腿,可是一想不是这回事,暗暗发誓以后绝不在文图面前瞎说。 可是想着想着又走神,那英俊挺拔的大文图俨然穿上了皇上的龙袍,威风凛凛飒爽英姿,那一转身更是风靡一世,勇不可当!帅死!自己竟被弄光衣物,包裹红毯被几个太监扛着,轻轻放在文图皇帝的睡榻之上,文图顾不得脱掉龙袍,径直扑将过来,百合不禁娇笑道:“你着什么急?先脱……” 立刻住嘴,因为听见文图咳嗽声,正在疑问地盯着自己,百合简直崩溃而疯,赶紧接上原话:“脱掉外罩吧,这屋里有炭炉,以防风热患病……”说罢,赶紧跑到文图身后帮着将外套脱下,狠狠咬住嘴唇痛苦不堪。 “百合,我记得你说过,最大的灾难是战争,你既然来自比我们更为强大的王国,说一说如何防御战争?” “把一切引发战争的苗头,就是原因制止住!” 文图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北土绝不会仅仅因为大王后被害便擅自出兵,因为那是王室之事,大不了将陈王与二王捆了治罪便是。既然大王已经查清先王后死因,暗示自己不要轻举妄动,早晚有一天他会出手,只是眼下二人手中重兵在握,不得而行;可是,那被自己救赎的小药女却未来得北城,到底去了哪里,万一被北土之人劫持,定会出现变故。 “我是说一旦战争烽烟骤起,怎样阻挡军士行进?” “飞机大炮坦克……对,你不懂这些……”百合也为难起来。 简直是笨!文图暗想,你不知到这里什么状况吗?遂接着问道:“在你们王国没有像这里的年代吗?” “有……长城!”百合试探答道,不过语速明显减慢,已经开始惧怕文图发怒。 对,就是这个,文图脸色好转。 “长城?”文图佯作不知,也是试探百合对长城的了解程度。 “长城是我们那里古代防御工程,可以阻挡军队前进。” “你可知那长城的构造?” “我是天文学爱好者,岂能不研究长城,它由边墙、望敌楼、营地、烽火台等部分组成,高处十米,就是你们这里的三丈。” 文图通读无数著作,不过对长城没有更深的研究,见天赐百合心中喜不自胜,不禁自言自语道:“不错不错,我所言之黑野山!” “黑野山?”百合不解。 文图离开座椅走到百合身边,轻轻拍拍她的柔肩,知道此处长城成功与否,全系她一身,遂真心诚意地邀请拜托:“百合,不瞒你说,我文图实为一介普通平民,如今身为北土王公,南国掌城,不得不为国事思虑一番,我琢磨着南国和北土迟早有一天会兵戎相见,可是你不知道,以眼下南国兵力素质,很难抵御北土几百万铁骑,一旦双方交战,不知多少将士会命丧黄泉,更是无辜百姓遭受涂炭,故想在黑野山关隘之处东西横跨一道长廊,就是你说的长城,不过要更宽敞些,里面要能建造房宅住所,兵士营地以及行商寓所,不知你能否帮衬于我?” 百合有些受宠若惊,这么大的工程交给自己,而且又是这“小皇帝”文图恳请,哪有不领受道理?便点头应允。 “文庄主,难道你对外称此长廊为庄地,供南北商人交易而用,实则是军事工程,拦截南北军队?”百合也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 文图十分满意点头,“正是,我要令这城墙高有十丈,光滑如镜无法攀爬,城墙之外布满荆棘,攻城云梯无法临近;城墙之上建有箭台,发现敌兵也可居高射箭;另,设无数抛物之处,夏秋可抛石,冬春可洒水油,令攻城兵士无法靠近。” 百合暗暗为文图远虑折服,那小小芹菜竟全是为此,此人定是当皇帝的料,那将来事成,自己不是女将也是妃嫔,不枉穿越来此一趟。 “好,我答应!”百合已是心潮澎湃,“不过我冒昧大胆问一句,文庄主做这些究竟何求?是不是将来自己为王?” “岂有此理!”文图刚要发怒,可觉得暂时不能得罪这姑娘,“我只是为百姓着想,即便是你也要记得,此乃万世功德之事,将来你回到自己王国,记得自己曾经为过千秋万代之伟业,纵是留在这里也不可居功自傲,自会被百姓传颂,断然不准将此事泄露出去……” “百合明白了……” 文图在后殿之内转一圈,觉得还是心有桔梗,缓缓问道:“百合,我想问你一句,你曾经说过这里很特别,所不定哪日会开启什么穿越之门,此话当真?” 百合兴高采烈笑了,飞快点头说道:“这只是一个猜想,我也在不断观察和计算,我既能来,自有穿越之道,只要找到它并将那个穿越的时间延长,这是的人自会穿越到我们那里,而且……” 文图立即伸手示意百合住口,沉重说道:“万一有此法,一定要提前告知我,就算我文图拜托!” 他绝不会令此种状况发生,哪怕丧了性命,甚至包括百合的命,因为一旦发生,无论南国王朝的人,还是本世界的人,定是史无前例的灾难! 百合却误解其意,以为文图也在憧憬着飞往地球,那就意味着要和自己同去,而且定会询问自己避孕套的用法,想着,到那是究竟该如何解释?会不会……脸又烧成红炭。 “我一定最先告知文庄主,还有一事,不知道能不能问?”百合小心谨慎。 “但讲无妨!”文图没有注意到百合表情变化。 “你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武艺高强,胸怀大志……”百合数落一大堆好听的词,主要是怕文图贸然发怒,“有没有心上人?” 心上人?文图凭心自问,我有无心上人?只是我已经有了老婆,那还能来得心上人,陈莹儿,四公主,慕女节,程贝贝都是女中娇子,可是与她们尽为知己,若是未看见通道中自己的葬礼,莹儿与公主可能会成为心上人,可是自己身为穿梭师,无权在南国王朝获得心上人,否则定会糟蹋了异世界的感情。 摇摇头,心里还是想着符柔。 “那么,你看我的为人怎么样?不不,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用你们这个世界的眼光,评价我会是什么,我在你眼里总不会是妖女吧?”百合语无伦次,因为眼前这个文图的智商不低于自己,虽然心有不宣可绝不敢讲出来。 “哪能是妖女,相貌标致聪明伶俐,博学多才,是我们这个世界不可多得的豪杰女子!” 百合被文图夸奖,倒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不敢去看文图壮着胆子问道:“你两次救我,又把我弄到这里照顾,你有没有一点点,我是说丝毫,对我有点好感?” 文图万没想到百合这么坦率,倒是有些语笨,不知如何回答,既不能说自己将来也有可能回到龙城,也无法告知符柔便是自己将来妻子,只好顺势答道:“当然有好感,否则今后怎么会经常临幸于你?” 我晕死! 百合彻底抓狂,这一口一个临幸,你这文图可知那是需要脱掉衣服行男女之事?大言不惭说出来,弄得这心噗噗的! 只好咬着牙说道:“文庄主,器重便是器重,在我们那个世界临幸还有点别的意思,我听到有些不舒服,以后若是言及此语,还是用器重吧。” 文图望着百合无奈和羞怯表情,倒是感觉到她的真诚,心里放松下来,又忍不住道出一句:“好,以后文图定会对你更加器重,不再临幸于你!” “不!”百合断然否定,可是说完猛地跳起来,心里暗骂自己:靠,你花痴啊!疯掉了是不是?哪有人家不临幸还反对道理! 文图大笑起来,却也举得唐突,不敢在后殿继续停留,指指百合道:“那就劳烦你了!”说完,大步流星走出去,赶忙去寻符柔和小公子。 百合不断拍着自己胸脯,喘着粗气,不知如何是好……可能这是她一生中最为美好的记忆,不,也有可能是一场梦,令她返回后拼命加以证实。之所以成为天文爱好者,正是因为智慧与执着,百合开始日复一日研究图纸,计算料方,城墙断垣射孔烽台一应俱全…… 冬月末,畜力车、推车、滚排等等将一堆堆料材运至黑野山,一批批匠人能手,涌入程家庄…… 第088章 符柔骤醒1 大王历十九年正月初一,雪飘一夜,至晨方止。 慕女节早早出门,立在庄外又见到雪中寒梅,不禁见物思人咏起雪与梅:白花铺地起红朵,愁思漫野拜青枝,远君可是独行客,怜有佳人寒下痴…… “又在思慕二王?”文图踩着冬雪走近,脚下咯吱咯吱作响。 慕女节一羞未答,手松开梅枝引得一串串白雪洒落下来,脸色又幽然暗淡喃喃道:“思之则念,慕之则恋,隐隐远远,枉自怪叹,”她这么多年却从未在文图面前隐瞒自己,“如今天寒地冻,长廊材料也已备齐,只等暖春方才行工,倒是你,要经常去探望程姑娘,我见她总是闷闷不乐,经常责骂阿武,有些话要说得明白,免得日后徒增烦恼……” 文图也是无计可施,暗自探口气,权当将那姑娘当做小孩子看待罢。 “文叔父,慕姑姑!”小公子突然跑出来。 文图一把将楠儿抱起,用力抛向空中,飞身又将其接住,大笑说道:“看我们的楠儿,强壮得很呢,来,在这雪地之上写几个字让叔父瞧瞧。” 小公子欣然应允,立即拾取一段木枝向前一倾身,手下探字,身体却旋转一周,那是无上剑法之拨江探海招式,瞬间立身止住舒出一口气,文图慕女节望去,雪中赫然出现四个工整大字: 天下太平! “好,楠儿果真聪慧异常,不枉慕姑姑苦心教你!”文图蹲下身,将公子棉绒衣领紧紧,“这四个字好写但很难做,要时刻谨记心中,这天下便是四海,太平便是昌盛,不要囚眼于宫中,要心放广土百姓;不要无战则鸣,要以强盛为本,你可曾记住?” “楠儿记下了!” “走,随叔父去练武……” “等一等,昨夜我答应陪符姑姑踏雪,我去喊她……”说罢返回庄殿,不刻便手牵符柔走出。 “慕女节,你告知程姑娘与阿武要多带些人巡视,路面有雪恐商客行动不便,令庄兵多加协助,多开一些驿所,可以令他们就地休息,多住几日。” 慕女节点点头,深情望一眼符柔转身离去。 小公子手牵符柔,文图紧随其后走向后山。 “文图哥哥,听闻这雪景甚是美妙,只可惜我不能瞧见,你倒是形容一番,我想想如何?”符柔伸出手握住文图的手,侧耳倾听,因为自己内心的世界全是文图口述。 “好,雪色白洁,凡物尽染。附近山脉、厅堂、树木尽是雪挂,望眼瞧去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雪性宁静,一切尘燥被其淹没,无论身外如何繁闹,在雪景中也是安静如初,身心爽朗。” “好美……”符柔禁不住脱口说道。 抵达练武台,四周巨木之上便有扑扑之声,一片片积雪迎风落下。 “其实符姑姑更美!”小公子突然说道。 听得小公子所言,文图也禁不住仔细赏看符柔,头带红色白沿棉帽,罩住乌黑亮发,竟有一缕偷偷垂下靠在耳前,微微飘动;微圆的脸庞被白雪衬得娇柔可爱,眼睛忽闪忽闪,虽然不视可仍很有神,心中不禁感激起穿梭通道,如此美妙的女子将来做老婆,也不枉那一场险些丧命的坠落…… “小小年纪竟谈论美不美,将来为王可如何是好?”符柔稍稍用力捏一下小公子的手,提示他不要多想。 “此言甚是,大丈夫要以天下为美。”文图也是嘱咐小公子。 “你是大丈夫,却为何盯着符姑姑不挪开眼睛?” 小公子歪着头质问文图。 “盯着我不放?格格格……”符柔接着娇笑起来,“文叔父不是看我美不美,而是关心于我,小孩家家不要乱讲。”此刻,符柔心中一荡,觉得哥哥盯着自己不动,肯定是最美的事情。 “就是就是!”小公子竟撒泼起来。 文图无奈只好承认:“好好,文叔父确是盯着符姑姑不放,我是在想,天下之人认为无视为疾,可我觉得姑姑虽然看不见,可是眼睛却能分辨一切善美,倒是清澈无比的双眸呢!” 符柔听得此话,甭提多高兴,那一笑倾倒满山皑雪…… 小公子见自己胜利,忽然道:“文叔父,难得你二人一同来此,今日便不练武,我与文叔父、符姑姑开殿……” “不得胡言!”文图怒喝,大王才可言之开朝,小儿岂能乱说。 小公子从未遭到文图呵斥,一听挨骂立即委屈起来,小眼睛乱眨着看看符柔,可是符柔哪里能瞧见,便又狠狠拉一下符柔的手。 符柔感觉到楠儿要哭,随即俯下身子意味深长道:“楠儿,只要你长大成人作为合格的大王,才能口出开殿之语,否则父王母后听见如是说,定会不高兴明白吗?” “我只为文叔父你二人开朝,算是一家人之朝,有何不可?”小公子决意如此。 一家人开朝! 文图见公子如是说,看来绝无拒绝可能,便扫视周围后说道:“好,仅此一次,而且越快越好……” 说罢,文图抱起小公子,将他放在稍高之处立好,便退身下来拉一下符柔,示意开朝在即以礼相待。 “掌城文图,恭请大王开朝!” “小女符柔,恭请大王!” 小公子却未笑,一本正经地抬起手来,缓缓说道:“二位贤臣平身……” “谢大王……”文图与符柔异口同声回道,也佯装严肃立在小公子身前。 小公子看看文图,看看符柔,将小手背在身后,以示训话神态。 “台下文图,本王问你,你可曾有妻室?”小公子一脸严肃,不过还是小心地眨着眼睛,怕自己说错话被文图呵斥。 文图一怔却未曾多想,张口便答:“谢大王关爱,尚未娶妻。” 小公子舔舔嘴唇,看样子要说关键的话,可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算妥当,忽又抬手指指文图,觉得应该是这样子,然后大声喊道: “文图,符柔姑姑善良贤淑,本王心意,自今日起准你娶她为妻,一生一世不得分开……” 文图愕然。 符柔吓一跳,循着声音喊向小公子:“楠儿!” 两人惊愣之间,谁也未发觉上空飞鸟中,那只阳乌竟飞来,悄悄落在枝头,三只褐足紧紧抓住雪枝。 “不得无礼!”小公子倒像是进入角色,哪能允许符柔喊自己乳名。 符柔甜甜一笑,也转换口气道:“大王,小女稍过碧玉之年实属年少,且自幼双目失明不敢言嫁,与文图哥哥已是身心相随,拖累至今,怎可言婚配之事?” 她在那里与小公子逗着嘴架,说着闹着。 文图却一直在盯着符柔看,雪地里春意盎然…… “本王心意已决,”小公子越来越霸道,“即刻在我面前吻来,也算是夫妻之实。” 到底是年幼,认为这男女之间一吻便是夫妻。 文图立即去看小公子,刚想制止这般胡闹,却听符柔再次清脆笑起来:“好好,小女吻文图哥哥便是。” 符柔与小公子形影不离,就像一直听从文图话语一样,凡是小公子之语都是言听计从,从不反驳,心中未有多想,讨公子欢喜而已。 文图忽听符柔要吻自己断然不可,这符柔定是心无杂念,可是自己却恰恰相反,这是自己的未来伴侣,这一吻岂能无男女之嫌,如今大事未成便动了心念,万一误了大事岂不令穿梭通道中那娘们的笑话? 符柔笑着便寻文图之手,嘴上已经做出亲吻模样,文图向后退一步,示意自己不能受这一吻。 “大胆文图,如若不听从本王之令,便,便将符柔姑姑许配他人!” 这话却逗笑文图,见楠儿一派小王子模样义正言辞,却也不忍心搅了他第一次“开朝”,不管怎么说眼前女孩毕竟是自己未来之妻,而且符柔心无旁骛,应了他也罢。 想着,文图伸右手牵过符柔,左手轻轻放在她的后背,侧过脸去。 就在这一刻,符柔也是以为文图的嘴唇在前,稍稍一偏却恰恰吻在文图唇角…… 几片飞雪飘落下来,轻轻打在文图脸上,定睛看过去,符柔的娇美脸颊就在眼前,那一丝散落的黑发也是飘落在文图脸上,痒痒的。 还有,一股淡香袭来,那是符柔体内发出的少女气息,是一种女人的气息…… 她的唇好凉,好柔,好淳,文图猛闭眼睛,竟生生的转动嘴角,将自己的嘴全部粘附在符柔的香唇之上! 符柔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亲吻在哥哥的嘴上,惶恐之间猛然瞪大眼眸。 枝头上的阳乌悄悄拍打一下翅膀! 它飞速的叨起一口白雪,一张口,两滴融化的雪水伴着它的体温落下,分毫不差地掉在符柔的双眸内,阳乌又是低一次头,悠悠起飞北去…… 符柔眼内落冰,轻“嘤”一声! 文图忽见自己正在全然吻着符柔,定是她怯怕赶紧要脱开,没想到立刻被符柔按住,双唇紧紧半晌未离…… 四处已有雪融化为水! 小公子猛地将双手抬起捂住眼睛…… 一片黄叶承受不住厚雪压力终于掉下来,不偏不倚落在文图头上,舍不得再次飘去! 第089章 符柔骤醒2 奇山雪,峭崖白,这香醇欲向谁说,枝头却在偷然细听,合眸便把心止;冷娃怯,热汉痴,那深吻恐埋心底,雀鸟依旧驻足窥视,振翅倒也含羞…… 这一吻,惊动天地,惊动南国王朝! 这一吻,骇白雪卷起而狂飙,动山峦抖擞而狂笑…… 文图感觉到符柔的柔唇已经湿热,刚想离开,可符柔却狠狠搂住文图不准他动,嘴却停下…… 符柔忽然记起:养父母萎靡于地,文图言道,此女虽是盲目,可处事甚聪,淡然柔顺,便叫符柔罢!那是自己的名字! 又,文图夹起半点青菜和牛肉自己咀嚼几下,然后亲口喂食自己,自己下笑着道:好香! 心里突然飞跃而入红图驹,那红驹之上文图白衣飘飘气势如虹,持一把长斧正义凛然,背负着自己飞驰北上,身后一卷长土袭得追兵望洋兴叹! 逃至北土进入兵帐,两人饥肠辘辘,自己喊道:文图哥哥,我饿! “木塔勇士们,你们的首领已不配为王……”文图带着自己劝降木塔。 西河之内,文图高喊着:“部落长只是首领,广阔草原之上,我们是太阳的子孙,父母的后代,还是什么?”自己悄声道:我知道,还是北王的孩子! 随后,文图襁褓中背负自己救北兄王与王姐,清潭寺护陈莹儿,南疆提公主杀敌,北上缴械三王兵权…… 自己还记得那《草原令》:北雪山,南草原,长穹苍宇,皑皑山关,神兵从天降,无娇颜…… 这一幕幕,自五岁起的点点滴滴全然记起! 此时,文图见符柔紧闭着双眼,而清颊之上已是在淌着泪水,便停下那亲吻,又觉得对不住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符柔更是不敢睁眼,狠狠靠住文图前胸── 忽然,符柔记起了,终于记起了!自己孤零零出现在一块圆木之上不断啼哭着,符夫人从房屋内跑出来,那是自己的养母!老夫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自此日日心肝般疼护着自己,玩耍在养父母掌怀之间。 为何有婴儿时的记忆?! 小说网页! 自己正在宿舍用手机读小说,读罢一章便要去首页再寻一篇,刚刚按下去首页图标,自己就不见了! 对,自己穿过了一条黑色通道,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悠地就落在了符府! 我叫符柔,来自上海,二十二岁,龙城医学院中医系大三学生! “文图哥哥!我叫符柔!”符柔俯在文图怀里柔声道。 文图一怔,我怎能不知道你叫符柔,就是这名字也是我所起,可是感觉不对劲,因为符柔小心脏跳似鹿奔,模样很是害怕。顺势将她推开瞧去,符柔的脸上俨然滴着泪水。 “符柔……”文图轻轻摇晃她的肩头,“为什么闭着眼睛?睁开无妨,虽然看不见也很好看!” 符柔紧忙摇头,不敢睁开。 因为她仿佛看见,眼膜内透进红色,那是光亮! 身外的一切究竟何等状况? 这里的雪与自己那个世界上的雪一样吗?眼前的文图哥哥到底什么模样?那小公子会不会吓一跳?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会瞬间瞧见一切! “符柔,难道你的眼睛有恙吗?不要怕,有哥哥在!” “嘻嘻!”符柔破涕为笑,“文图哥哥,你实话告诉我,你长得到底帅不帅?” 帅不帅?! 文图惶愣之中竟脱开手后退一步,帅不帅?这哪是南国王朝之人所能道出?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符柔还是不敢睁开眼睛,感觉到文图后退小心翼翼说道。 符柔还是摸索着寻到文图,紧紧闭着双唇,轻轻抬起手不容文图说话便上下左右抚摸着文图的脸庞,似是再做最后甄别,嘴里小声说着:“我的文图哥哥……” 天上阳乌,地上王公子,异世界穿梭师,用神水,用王命,用热吻,用婚嫁之声,唤醒了符柔! 她猛然睁开双眸,刚想惊叫却怔住! 眼前赫然立着的,是大文图!布棉紫衣罩外,英姿冲天,神武挺拔!昂藏七尺,气宇非凡,一缕黑发扎束在后肩,豪俊之颜上透着茫然,浓重眼眸中露着关切…… “文图……哥……哥!”符柔立即捂住自己双脸,几乎不敢出声,蚊蝇小声道:“我看见你了……” 看见我了?! 文图仗势跃起喜不自胜,竟忽略了小公子已经跑到跟前,盯着符柔眼睛急切问道:“当真看得见?” 符柔眼睛又落下珍珠串串,不敢松开手,倒是像害怕被文图瞧见自己模样一般,羞怕地深深点头。 “符柔!”文图喜笑颜开,这是何等的喜事,便在大王历十九年第一天,符柔眼睛突然康复,他顾不得那么多猛然拉过符柔,狠狠地抱在怀里! “文叔父,还有我……”倍受冷落的小公子极不情愿。 两人便顺势俯下来,又将未来的一代英王揽住…… 雪却不再飘,因是风已停;阳日此刻暖暖,胜似万年夏仲。 ………… “倒是发生何事?”文图将符柔带入自己睡厅急促问道。 符柔看了又笑,笑了又看,不敢瞧时怕哥哥多虑,可是瞅时又心起涟漪,只好极不自然答道,“我想起来了,”她绝不敢对文图说谎,“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自另外一个城市龙城,是那里医学院中医系的大三学生,文图哥哥,你一定听不明白,不过以后我会一点点跟你讲清楚……” 文图哑然失笑,自己全然明白,自己也来自龙城哪能听不明白! “如此说来,”文图故作惊诧之状,“不知你还能否回到自己原处,可有担忧之事?”试探着要不要告知穿梭师一事。 符柔确实有些思念父母,还有那群死闺蜜,可是那打手机之人却未道出此行缘由,是否还能回归龙城,好在有文图哥哥,也只好听天由命。 “文图哥哥放心,我无事可忧,生在南国,被你抚养成人,自是文图哥哥去哪,我就,”符柔偷偷看一眼文图,见他没有反对之意,谨慎说道,“我就去哪。”她怕说出自己的思虑引得文图担忧 这还好!文图默默念道。 医学院?中医系? 文图恍然大悟,小的时候符柔患病,竟能自嗅药草,一定是这个原因。 “符柔,以后一定要谨慎行事,万不可泄露此处玄机!这里是大王与北王天下,还望你恪守这里规矩,免得生出不幸。” “那是自然,我身为北土公主,亲身所经之事历历入心,文图哥哥尚能生死不顾为南国北土操劳,符柔既来之则安之。况且遣送我来此之人曾令我救赎人命,也未曾完成心愿,但听文图哥哥之令,如能救人性命,身为医者在哪里又有何妨?” 穿梭通道既然将符柔穿梭至此,定是为这南国王朝内医术不精之故,文图心里陡然生出奇妙想法,何不令符柔就此研究医术,普及天下? “柔儿!” “公主……” 慕女节等人欣闻符柔突然复明,更是如获至宝般蜂拥而入。 慕女节立即捧起符柔脸颊,仔细地端详着,不断地点着头,那水汪汪大眼睛果真是有了生气,俨然会说话的样子。 “慕姐姐……”符柔不用辨认,嗅得慕女节的香气便知,“绝代美人,果真是绝代美人,”说着又嘟起嘴,“只是一直不晓得慕姐姐眉宇之间透着伤感神色……” 她一边走一边指着身旁众人,逐一说道:“程姐姐,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小许多,也就二十岁的样子,也很是迷人……这定是百合姐,你的样子好,好……”符柔不敢说出口,却觉得百合也不像是这里的人,那气息与模样,倒同像是一个世界所有,“好漂亮。” 程贝贝终于露出笑脸,指指符柔道:“没想到柔儿眼睛康复,嘴却更甜了!” 百合确是一怔,符柔眼神中那般聪慧,笑得如此灿烂无邪,倒也不像此地女子,不过还是拉过符柔合,伸手轻摸她的双睑道:“终于好了,终于好了……” “咳……咳”之声微微传来。 “嘻嘻,自不必说,你就是阿武哥,”显然阿武已经等不及,一时兴奋竟露出摇摆身态,“神通广大,暗……”符柔刚想说暗恋程姐姐,可是她却在身边,只好更言道,“暗中却网罗天下大事,为程家庄鞠躬尽瘁,当是大大的英雄!” 阿武这是方才定下身,咧嘴开笑。 慕女节还是心高未消,但不相信文图与柔儿道出实情,便盯着小公子道:“楠儿与姑姑说说,究竟发生何种状况倒使得柔儿姑姑的眼睛瞬间好起来?” 小公子一听立即兴趣大增,立即挺直身体高声道:“山后我与文叔父符姑姑开……” “楠儿!”文图立即喝住,这可不得轻易说出去,一则开朝之语犯大忌,二则哪能提及王命提亲之事?更为羞愧的是,若是言道自己与符柔亲吻,岂不弄出笑话? 小公子一吐舌头,不敢再说。 “此事不提,此事不提,只是小开玩笑,不想符柔大笑之后眼睛便豁然开朗!”文图立即遮掩过去。 百合不信,因为她发现符柔的脸已红若丹花,甚至波染耳根脖颈,那绝不是小玩笑!符柔的眼里,已经流露出女人的羞怯,便是当年自己与初恋男子那一种风情,于是悄悄碰一下符柔,狠呆呆瞧她,哪知符柔的娇嫩脸颊更加烧红…… 第090章 关隘长廊 “文图是否将你欺负?”百合贴在符柔耳边调逗。 符柔哪敢说实话,用脸别开百合热唇,趁人不备摇摇头,心中却回道:文图哥哥岂能欺负我?便是那吻,我倒是很舍不得他离开! 文图正直身体看一下众人,立即冷肃下来口中出声:“年关已过,马上事务繁忙,自即日起,百合倾力绘刻长廊形状,程姑娘、陈林与阿武负责官道巡视,我与符柔专心传授小公子技艺,而庄中往来之事,只好多多劳烦慕女节亲力亲为……” 众人点头应是。 文图随后取出一本书递与程贝贝,意味深长道:“程庄主心巧慧智,对于武技定能无师自通,此书乃我手抄,还望尽快加以严习,一同与你练剑的自是阿武,他根底尚浅,定要多加调教。阿武!” 阿武痛快答应,嗖一声跑上前来,当然愿意与程贝贝一起练剑,便侧眼向那书本瞧去。 无上剑法! 程贝贝与阿武同时惊叫,这是百年以前便已消逝无踪的剑术,怎会在文图手中? 程贝贝见与自己一同习剑之人不是文图,心底有些失落,瞧见阿武兴奋之状,狠狠瞪他一眼。 慕女节忍不住偷瞧一眼文图,不愧为一代英豪,为了阿武与程贝贝,竟然拿出全部家当,此种男子天下绝无二人。 其他人散去做事,文图令符柔坐下,深切问道:“符柔,你既是学习医术之人,可曾记得所习心得?” 符柔鼓起嘴,心里想:我是全系前三名呢!说出来哥哥也不会懂的! “早已悉数记于心中,柔儿所学医技称为中医,诊断方法叫做望闻问切,文图哥哥能听懂的话,有阴阳之说,二者虽对立但可互补,比如火旺攻心属阳,则需以阴津之药调理;还有五行学说,便如那《彩剑红驹律》,肺属金,肝属木,肾属水,心属火,脾脏为土,至于更多的,”符柔还是小心看一眼文图,生怕是哥哥烦躁不满,“可能,恐怕……” “我明白了,”文图见符柔小心谨慎模样极为可爱,心中倒是不忍,“我记得你小时候,竟能嗅得治病药材,不知你现在能不能区分各类草物本色,哪些可成药,有何疗效?” “这倒是容易的很,我在大二,不,不,”符柔连忙摆手,甚至自责唐突,“很早就能识别各类草药,也识得用途,不但如此,对于各类病症用哪些草药熬制,分量几何,柔儿也是铭记在心……” “就是如此!”文图忽然站起身,刚想去抱符柔,可是已不是原来口口声声妹妹之时,又悄然停止,“即刻起,你便将你全部所学,一字不留写出册来,凡是世间百病,何法可医,越是详尽越好,草药之名即可以你所学为准,也可自行命名。” 符柔仍有不解,若是如此怎能令此处的人知晓那些是草药,又叫什么。 文图看出符柔疑惑,接着说道:“从明日起,程家庄广收天下之草本,凡是你认为可以入药的,便册名入库,辅佐你所做之书,定会大白与天下。” “文图哥哥,你要给谁治病?”符柔没想到自己能起到这么大作用,深深后悔没有再多学一点。 “天下人!”文图浩然答道。 给天下人治病?! 符柔简直不敢相信,如此重负哥哥竟成竹在胸,便深深感激起小公子来,如果他成为王,定不会食言,自己岂不真的成为哥哥的…… 脸又红起! 自此,文图日日不离王公子,授剑传道,倾心以付…… 符柔日日不离睡厅,尽脑中所学,造册书写《符之术》…… 百合日日萎缩桌边,依靠天文学计算能力,描绘着浩浩长廊…… 慕女节则日夜操劳,节衣缩食,在群群客商中间周旋…… 程贝贝与阿武喜获无上剑法,形影不离,终日研习剑术…… 不出数日,四海商客奔走相告,程家庄广收天下草物,凡甄别可用者,尽数用白花花银子购买,无论南国北土,无数药商纷纷前来,山上之物换银子,无本万利;更为重要着,干枯草药甚为轻利,凡前往商人同时带着各类本土特产,以此为饵,一时间程家庄成为天下最大商所,几千庄兵已无战乱,便也纷纷加入商事,程家庄逐渐不再是一处地名,成为南北通商的名词。 …………………… 转眼已是三月,北方尚未花开,可是地吐嫩芽,万物复苏。 文图一声号令,几千人涌入东山西岭间的宽阔地带,根据百合的图纸,无数能工巧匠振臂高呼,开始搭建南国王朝中的“长城”! 百合在日记中如是记载:“文图与我共同研制成功黑野山关隘之长廊设计,该长廊东西向均起于东山西岭峻险山崖,深深凿接不可攻陷。纵长7950米,墙体高35米,极尽铁箭纵高射程,厚8米,皆为青土灰泥烧制而成,纵使炮火炸弹亦无法攻破,外体平滑无法攀爬,之中镶嵌巨型铁门两座,拱形与墙体同厚日常开启;长廊之内紧靠墙体为天阶供兵士上下,有烽火台4处,每两公里一座;抛物台、射孔无数,可攻击临近敌兵。长廊之内街宽55米,建造主殿、兵营、仓库、民居、交易场等,堪称一座小城。据我估算,以此世界之力,一旦巨门垂地,高台之上拥有足够的兵勇和战器,即使几十万大军也毫无办法攻破,门不开,兵不入。在文图号令之下,于大王历十九年三月三日辰时震鼓开工,倾程家庄之力,与当年冬月十五日提前完工。期间,耗财无数,死伤十数人,皆由文图厚置。尔后,程家庄之人浩浩荡荡迁入程家庄,庄人无不赞叹,我也是深感佩服,文图如此宏图大志,实为一代宗师,令人敬仰,此时我真不再想回到龙城,哪怕与其相处,也是极尽人间欢乐……” 日月星辰兮移,天地万物兮集,矗拔山河兮廊,英雄盖世兮奇!探云而高,横跨而骄,扭望而长,平川起战壕。风不袭城碉,雨不霖壁堡,鸟不过巨廊,鹊不离地草…… 又是寒冬,文图走下天阶,深情凝望着四处点燃的烛灯,心思澎湃,耗时八月有余,心中的长廊终于建成,算是下下之策,好在交易日盛,南北之间商事往来,也引得两土有些依存,这城堡之内,无论南国还是北土之人,尽数欢乐之至,也算是没有枉费心机。 再看那些仓间重兵把守,里面尽是收购的各类草药,根据符柔估计,即便是一种病,其内数量也能同时开出十万单药方,供病者连饮十日,还是多多益善,倘若哪日突然离开,将其与《符之术》敬献南北二王,也是天福一件!见天色已晚,便迈步走向符柔殿所。 忽然,一阵锣想! 发生了什么事? 文图惊愣,这是庄内有人犯了恶法才出的声音! 瞬间无数人涌出,跑向锣声骤响之处,已经有庄兵抱着木柴跑向刑架之处,定是有人触犯天条,欲施之火行! “禀庄主,”程林气喘不停跑到文图面前,看来是寻了好久,“庄兵抓获一罪恶滔天之女,请庄主前往裁刑!” 文图来不及细问,急忙奔去刑架之处,庄人一见庄主驾到立即闪开通路,慕女节等人也是悉数到齐,紧张情绪溢于言表。 见小公子在颤抖,上前拉住他的小手,鼓励他不要害怕,可是自己望将过去,心内也是一凛! 刑架之上捆绑着一个女人,二十二三岁模样,头发蓬乱,惊恐眼睛瞪着文图,最令人震惊的是那女人竟腆着肚子,明显是个孕妇! 刑架旁已有手持火把兵士,女子身周布满干柴,那是等自己一声令下,便将这女子活活烧死…… 文图立即明白缘由,迅速扫视周围距离女子最近的人,猛然发现一男子嘴角触动,眼睛里喊着悔恨泪水,右手弯曲,透着微微光亮能够看见偶有反光,手里有短匕,那就是了,这火一旦点起,便是两尸三命,那男子会当场自杀! “究竟何事?”文图虽是明知还是大声喝问道。 程林上前一步回道:“禀庄主,此女名为图朵,二十二岁,北土之人,于二月入程家庄,庄主仁厚,见她身无分文便吩咐到食府为差,只是这女子y淫邪至极,竟与他人苟合,孕有逆子,我等倾力审问拼死不答,定是与我南国之人为淫……依照南国之章,程家庄之规,理当火刑处死,乞等庄主下令!” “嗯?”身后的百合简直无法接受,立即捂住双脸惊恐失色,这是什么法则,即便是处死,腹中胎儿岂能同受,甚至感觉到恶心几乎呕吐。 文图看向慕女节和程贝贝,两人双双低下头,看来确实如此…… 符柔断然不能接受,立即蹭道文图身后,悄悄用手碰触着文图,眼神怜艾悲戚无比,可是又不敢说话。 “那……男子呢?”文图突然问程林。 “属下一定彻查,绝不允此等贼人活在我程家庄!” “我是在问如若查到那男子,理当如何处置?” 程林立即正色道:“北土之人只能殃及本主,依照规矩,南人作孽者依律处以火刑,家人押至官府尽数流放!” 文图猛地盯一眼远处那男子,此人立即垂头,看来也是以死明志,保护家人! 第091章 以身通婚1 黑暗天色飘来冷风,袭得文图一颤。 身后立即多出一把黑椅,身上也被庄兵披上裘绒披风,文图顺势坐下紧皱眉头思考着,南国王朝中,南国北土多年的厮杀与隔阂,只是永世王后嫁入王宫之后而平定,于是导致南北凡民间的世俗偏念,宁死南北不婚配,可是想到王后忽然问道:“程林,我南国之人什么官职可娶北土之女为妻?” “王以上的重臣,临娶女节以上的北女!”程林干脆利落答道。 我靠,我不行啊!文图暗骂道。 “程林,”文图稍稍转身凝视,缓声道,“这东边仓间,有着万担草药;这北地兵营,有着三千兵士,战时为兵,和时为众;这四处民居,有庄众甚多,时时要提防盗寇;这长廊南北各有雄师百万,以此为屏障。本庄主将这些托付给你,还望你能够胜任……” 程林险些跪倒,别说这一通,就是一条整个程家庄之内也无人能为啊,于是慌忙应付道: “庄主不如杀了属下,无庄主便无程家庄,哪里来得此番嘱托?” 四周人群出现群议,这是行刑之地,为何有此托付?文庄主不在,程家庄岂不鸟散? 文图正是此意,当然是诡计之作。 他抖掉披风,立身牵起小公子,一定要让公子懂得什么是人性,将来如何应对南北隔阂,不惜一切代价,因为小公子的判断关系到亿兆平民! “那你便也将我处以火刑吧!”文图不再理会程林,眼神探向那图朵,女子突然听到此话竟吓得连连摆头,意思很明显,自己违了王法死而无憾,绝不再愤怒,瞪着的眼变为凄然…… “庄主!”程林大惊失色。 众人更是一片骚乱。 文图冷面向天,一字一句言道:“此女腹中胎儿便是我的,一日酒醉见其怜悯,便有今日之事,既有章法我身为庄主岂能不从?” 这是谎言! 文图身后的一家之人尽数知晓! 慕女节厉眼圆睁,没想到文图竟如此荒谬,突然瞧见小公子凄凄抬头看着文图,立刻心内明畅,这是文图在融化小公子,以期日后做出正确抉择。想着,一把拉回欲冲向前的程贝贝,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顺势努嘴向小公子,程贝贝赶紧住嘴。 符柔此时已明白哥哥在以身试法,只有一个念头:谁要敢烧我家哥哥,自会与他拼命! 百合放下捂在脸上的手,惊诧地望着文图,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一切皆已凝固! 有的庄人已经落下眼泪,并不是激动,而是为庄主的所作所为感到失望…… “怎么,无人动手吗?”文图怒声道,瞬间又看向身后庄兵。 身边庄兵立刻后退,谁敢惊动庄主? 文图见无人言语,浓声道:“既然你们无人令我步入那刑架,权当你们放弃对本庄主的惩罚,今日我便纳图朵为妾……” “庄主,此事绝然不可,恕老朽死不应允……”一位黑椅老首扑过来宁死不肯,“如此一来,我程家庄定会遭到朝廷重罚,庄人不保啊!” “我意已决,谁人之劝不再听取!”文图狠下心要破这规矩,最大的融合自是联姻,倘若民间有南北婚配,那自然胜过一切和平之法。 “庄主断然如此,老首便自尽效天!”老者昏黄泪下,眼见文图率领程家庄蒸蒸日上,岂能因此断了后路。 文图深知老者执拗,言语不可能打动其心,四处庄人紧张地盯着这里,心内纷纷敲锣打鼓。 若不救这女子,历经此次变故,北城一带今后断然无人再敢异族成姻;而北土之人,唯有这一带最多,实为联姻发祥之地,此事不可不为。 文图决意吓吓这老者,便沉声道:“即便你死,我也要纳其为妾!” 刑架上女子之口虽然被布带缠住,仍然拼命摇着头,呜呜吼着,本来自己的命就是程家庄所救,是自己触律在先,怎么能在坑害他人? 老者摇摇头绝望起来,猛然抽出一名兵士的宝剑,文图以为老者也要吓唬自己,可是那一幕永远定格在文图脑海中:老首狠狠割断自己喉咙,当场自尽,嘴里仍然含糊不清叹着“文……庄……主!” 文图无法再退,也不敢流露出惋惜,哪怕日后给你跪地磕头,今日便也狠心从事! 他“刷”一声亮出彩剑,大声喝道:“今日,我文某纳北土图朵为妾,倘有决意不允之庄人,自可离去,程家庄绝不挽留!” 说罢,他大步走到图朵身边,挥剑斩断丝绳,旁边手持火把的庄兵刚刚还正义凛然,此刻无不黯然低头。文图不敢撕下图朵嘴上的布带,怕她道出实情误了大事。 庄人见老首自杀都未拦住庄主,自是信了他的言语,定然与这女子有染,可是谁也舍不得离开程家庄,远处不禁再次传来哭泣声。 “将老首厚葬!”文图强忍眼中泪滴,枉费了这忠老的性命。 更制必有代价,想你在天之灵,终有一天会见到南北无别的天下! 庄主纳北土之女为妾,撼动了程家庄的根基,文图更是强人所难,遂喊过程林,指着哆嗦成一团的女子问道:“此女为妾,那腹中之子亦是吾儿,可我如今大事未成,依照庄规可否赠妾与他人?” “如是,如是庄主之妾,自然可以许配他人,以示恩宠,只是,只是这腹中之子若为男婴,当是小庄主之位,恐怕无人能承担得起……” 文图没有多说,立即扫视四周,庄主许配妾身,作为庄人那是无尚荣耀,可女子确是北土之人,男人们一时无法扭转世俗原地不动,只有几人稍稍上前,尽是北土之男子,其中确有那位暗持匕首之人。 确定是此人! 文图手一指那个男子说道:“你过来!” 男子没想到庄主能喊自己,偷偷藏好匕首,连滚带爬扑将过来,立在庄主身边的女子,可是自己的女人! “你叫什么名字?” “候茗,二十四岁,在后食府当差,与这,这图朵也曾认识。” 文图点点头,侧脸看向图朵,别人眼里是在征求意见,可是图朵明明看见庄主在询问是否是此人,腹内婴儿可是此人所有?图朵又是拼命点头,眼泪刷刷地流着。 文图揭去图朵封带对候茗说道:“北女图朵为本庄主之妾,见你倒还忠厚,便将她许配与你,至于胎儿毕竟是我酒后一时冲动而为,此刻剥其姓氏改为候姓,随你姓氏,日后成人你自会如实告知,”旁人不知这话含义,只有候茗知道,那子非庄主之子,而是自己亲生,“善待此女,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两人鸡啄米般点头。 文图长吁一口气,还是瞧一眼慕女节与程贝贝,因为符柔与百合自不必解释,两人脸上虽不悦,但还是接受这一变故,“传令下去,候茗与图朵即刻计入程家庄正册,更为庄人!” “庄主!” 候茗与图朵二人扑通跪下,不但不杀,反而因祸得福,一生有养,这是哪里来的福分。 文图倒不再理会二人,转身面向黑压压庄众,赫然道出匪夷所思之令:“凡今后无论男女,南国与北土之间通婚者,都可投奔我程家庄;已是庄人,赏米银,非我庄人,酌力载入正册……” 即使是雷打也不动,尽管一片唏嘘,文图却不再去理会。拉起小公子,信步返向自己主殿。 “文叔父,听闻母后言道,南北通婚是乱纲纪之举,你为何……”小公子不知如何表达,毕竟自己刚刚封符姑姑为文叔父之妻,这边又弄出个孩子。 “楠儿要铭记,纲纪皆为民,倘若日后果真出现很多南北通婚之人,就证明那是民意,且不可以纲律为由加以阻拦,反倒应给废除那纲纪。” “那样母后会责怪我的……”小公子似乎听懂,可是还是有些害怕。 “定然不会,通婚之事无碍国家社稷,反倒融洽南北,你想,如此利国安民之道,英明的母后还能反对吗?”文图忽然心中一亮,再次计上心来。 “我先劝母后同意,母后定会再劝父王!”小公子仰起头看文图。 “正是!”文图大悦,“你学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给母后手书一封报平安了,否则定会伤及母后身体……” “我自己书写?” “当然!” “那自是太好了!” 是夜,一封密信急速送往京城,那是王公子抄摹文图之笔,内容如下: 母后启上:吾乃楠儿,惊闻北城一带程家庄之内违纲常而允南北通婚,儿之意母后应坦然处之,少则无碍国事,多则属民愿,大可不必兴师惩处。楠儿自此身健体康,行书操武,他日定当面陈述。又,上书之中,儿不识之字仅有四数,母后定当欣然。楠儿手书,以后苑之中与母后击掌两次言“天不苍老我便少”之词为证。拜上。大王历十九年冬月十九。 文图暗知北土之人在南国免死,如厌恶通婚自可强令控制,北王自不会责罚南朝;而南国如王后出面,大事化小,自会免除程家庄之难。如此一来,这通婚之事便有了开端,以后如何便看民意所向罢。 此刻,南国王宫内却无人对此上心,因为一场宫廷骤变引得文图符柔不得不携王公子南下…… 第092章 以身通婚2 大王历二十年正月二十。 程家庄内忽然涌进数名官兵,“掌城大人到!”庄兵大声喊道。 文图急忙带程贝贝出来迎接,知道这是朝廷最后的决断,没想到如此快疾,定是加急而来! “杜大人!”文图恭迎道。 “程家庄主程氏接令!”杜士明先要履官事。 程贝贝立即低身行礼,身体却颤抖着,因为这关系到今后程家庄的命数:“民女程贝贝接令。” “大王令,程家庄先有剿匪之德,然无视纲纪,居功自傲,竟私允民间与异族通婚,实为不可恕之罪责,故免去先前灭寇之功,罚程家庄百金以儆效尤;凡今后再有同类者,必处以罚银,由北城之府收缴!大王历二十年十二月二十八。”杜士明亲自读罢,仍是面有疑色,“看来,大王果真是仁慈。” “杜大人,殿内说话。”文图也是深感不安,如此重大违律之事,为何如此轻罚,甚至可以出银买婚,岂不是顺了自己意图。 符柔立即给杜士明沏茶,早早便将小公子带出。 程贝贝终于放下心负,露出笑脸。 “杜大人,朝廷如此责罚,你如何看待?”文图有些焦躁。 杜士明皱着眉头摇头,饮一口清茶道:“我深知此次鲁莽行事,定会震惊朝廷,寝食不安,甚至早有罢官安顿,却未想到竟只字未提掌城失职之语。” 文图知道有小公子求情能够起些作用,但绝不会因此而在朝殿中得到如此轻处。遂言道:“即便是大王念之前功,从轻发落程家庄,但绝不会出现今后同举罚银之言,如此一说倒是允了南北通婚,如此顺畅反倒令文某焦虑……” “谁说不是,此王令之出,必有护国公与二王的应允,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即便大王力挽狂澜救赎程家庄于水火之中,可二位重臣绝不会轻允后述!” “杜大人,你可曾听闻京中有何变故?” “倒是未曾听得,不过有一事我很纳闷,前些时日来往官兵曾说京内传闻,护国公要发难于大将军,我只是一笑却之,两人实属王亲,绝不会自起干戈,今日见此王令,禁不住再次念起这传闻,空穴来风绝非无因,难不成护国公趁此事迎合大王,虚张声势想压制大将军?” 文图险些将手中茶杯碰倒,心中骇然惊恐,陈王势力独大,如果想压制大将军岂能顾忌王亲?必须尽快赶往京城以防不测,不过嘴中不说,趁机回道:“也许确属大王仁厚之举触动了各臣,我等多虑了。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杜大人准允……” “但说无妨,你程家庄救了王公子,也相当于救老夫一命,又剿灭黑野寨,功归杜某,自当有力则为。” “王公子一事,杜大人千万守口如瓶,我想过几日暗送公子回京,以免发生不测。还有,邓王是从小看着大王长大,忠心耿耿,大人是邓王门人,自然也是忠正无二,便是看在王公子之面,以后多加看照程家庄,如有抗令通婚者,还望从轻发落……” “王公子失踪自是老夫之责,兹事体大,绝不会弄出差错;只是老夫不明,文庄主为何倾力支持异族通婚,这在我等看来,确有不妥。” “杜大人有所不知,北城濒临北疆,故北土之人甚多,这通婚之举实属无奈,一则可以令南北之间多些姻缘,少得民间冲突;二则长此以往,北土之人则广至南国,北王也会三思,一旦此门大开,那么南北之分定然消弱,兵亦是民,兵戎相见的机会便小许多;这第三尤为重要,杜大人也知道,北城易攻难守,即使全城皆兵也难能抵挡北土铁骑一泻而下,毫无缓兵之计,故大王将重兵布在紫叶城内,也是大王深知杜大人忠厚,方准予北城掌城之职;可是大人想一想,一旦发生兵乱,官兵自然迅捷,可百姓呢,绝无可能逃得过北土雄兵践踏,如若城内尽数异族通婚之人,北王也不忍心肆意杀戮,保得百姓生命。我想,邓王足智多谋,一定料到此事之优,既能保全杜大人清誉,也守住无数人性命,况且即便应允,异族通婚传至京城,不知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故邓王方才首肯,否则此事无关王室,邓王坚决反对,大王也不会轻易发令……” 杜士明深吸一口气,顿时另眼看待眼前年轻人,没想到有此大志,一心为百姓,甚至是为自己,脸上即刻布满敬意:“听此一席肺腑之言,文庄主果然远虑,自叹不如,庄主放心,杜某一定竭尽所能,对异族通婚之事加以暗保,不枉庄主一片苦心。” 文图继续说道:“在下还有不情之请,几日后我便南下入京,对外称去往北土,杜大人也要随声附和;然,形势复杂多变,万一此期间发生兵乱,杜大人千万不要恋战,即刻率兵离开北城,进驻程家庄,我这长廊名为通商之所,实为御兵之墙,抛台箭孔一应俱全,而城墙之中藏有铁闸,一经落地敌兵决不可破,还望杜大人亲自指挥,切不可乱杀敌兵引起强怒,防御便可,如此可保住紫叶等数城人的性命……” 杜士明一听此言霍然立起,浓眉绽开,竟深深弯下腰去行礼:“杜某不知文庄主竟如此爱国惜民,信任杜某,在此受老夫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文图赶往扶住杜士明,“你我均是天下君子,自会为万民周虑,北土之兵也是人,只要我们护住高墙,迟早有退兵之日,也算是你我尽了君子之道!” 说来惭愧,自己是为了完成任务,在这里自称君子,确实有些不雅。 临别,文图仍然不忘异族通婚之事,寒暄而言:“至于通婚之举,自有我程家庄出银缴罚,杜大人且不可为难,不过罚银越少越好……” “哈哈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杜士明激动之色布满苍颜,几乎看到了南北平和之像,普天之下无人能有他的顾虑之大,因为他是南国第一道城池掌城。 ………… 文图坐在主殿之内,注视着台下惊魂未定的黑椅群首。 “程林,你将大王令再宣读一遍。” 程林立刻高声宣读大王令,台下众人齐声呼道:“大王英明!” 当然谁也不敢相信王罚如此轻渺! 文图暗笑道,还得骗骗在座各位,其实也不是骗,事实而已,接着又安慰自己。 “诸位庄首,其实本庄倾力倡导南北通婚,也是为了程家庄着想。我琢磨着,各位均是南国之人,即便异族通婚,也不至于召来杀头之患,可是我庄毗接北土,万一哪日兵临城下,北兵一见程家庄内有着无数的北土之人,况且已与庄人婚配,怎能下得了狠手?诸首想想,是否有些道理?” 众庄首一听,果然是此等道理,再者大王轻罚暗允明明昭示着程家庄胜利,于是纷纷点头称是。 “当然,此事亦有弊端,民众一旦决定嫁娶异人,定会投奔我程家庄,可是庄城领域有限,自然容不下过多之人,不知各位有何良策?” 一老者立起不答此题却容颜甚喜:“老朽虽一时想不出计策,可是我活了五六十年,当真是未见过文庄主这样年轻有为之才,竟能事事思虑周全,老朽是在是佩服,死而无憾啊!” 众人皆大笑称是。 符柔突然说道,“我有一策,不知……”刚说到这,忽然觉得自己唐突,赶紧去瞧文图,红着脸降下语音,“不知能说不能说。”因为她想到了班级花名册。 “讲!”文图心里自然开花并结果。 “国之大,乃天下;家之大,亦庭院。然,家人在外仍是家主,我们何不再造一本程家庄册,称之为次册,专为异族通婚者登记,如此一来,即便官府问询,那庄外之人亦是程家庄的人,只是身不在庄内而已,也为那些舍不得自家之所的新人图了方便,程家庄自不会人满为患。”符柔说完,还是去瞧文图,不管说的对与否,只要哥哥不生气就好。 “妙策!”台下有人出声。 文图欣喜若狂,甚至感激地冲符柔点点头说道:“就这么办!至于罚银,如是当事者清贫,程家庄代为缴纳!” 符柔悄悄低头微笑,她不在乎自己所言会不会被庄人接受,只是文图首肯便心满意足。 “程贝贝程林二位庄主,”文图看看二人,面带满意说道,“明日,我与符柔、文楠回北土一些时日,你二人与阿武定要守好关口,继续广购天下药材,我不在期间发生变故,可以关闭城门,誓死守卫程家庄。还有,一旦北城杜大人前来,立即迎进城来,听从他的调度!” “是!”程林、阿武同时答道。 “你?”程贝贝刚想问,可是这是主殿议事便住口。 符柔也不知道文图为何突然回北土,不管那么多,只要带着自己,走到哪都好。想着想着,自己却偷笑,在龙城医学院,也有过很多师哥追求,却丝毫没有动心,只要一想到恋爱,那身边的金丸竟似温热一般;可是哪里知道,忽然到了这里,竟五岁遇到文图哥哥,若是将来嫁于他,倒是很好笑的一件事,夫君自小背着自己逃亡争战,亲口喂自己食饭,还有,定是天定姻缘,要不怎么一吻眼睛却好了呢…… “符柔!” 符柔吓一跳,举头一看羞得无地自容,庄首已然尽数离开,文图竟似喊自己不止一遍,吐吐舌头不敢说话…… 第093章 巡视女居 冬夜之殿,向来温馨无比其乐融融,可是现在无人能够笑出。尽管文图极力想令众人欢愉些,可是怎么做也是无济于事。 大庄主、温情柔儿、宝贝楠儿一同离开,程家庄哪还有生气? “又是梅花时节,也是匆匆离别,可曾三步回首,不乏亦想停歇……”慕女节以水代酒,为文图三人祝安。 符柔几乎哭出,狠狠地屏住眼泪,幽然而答:“一道南路,三人独处,百赤(站赤即驿站)无度,千遍徘步,万点相思,只虑远方故。” “喝酒!”百合管不了那么多,果真端起酒樽倒下去,谁阻拦也是无济于事。 阿武则拼命陪程贝贝交谈,可是说多回少。 慕女节瞧着这三人,自是离不了文图,也是一想到早起晚归见不到文图,同时文图进京只有自己知道,万一有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心内禁不住酸楚,悄悄低下头…… 文图见愈是多言愈发苦楚,便吩咐各自散了,令符柔领着楠儿回屋,自己只好向皇帝出巡前一般按个巡视,以保后宫安宁。 他自是先来到慕女节房间,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苦命知己,心里极为不是滋味,想说怕是惊了女节,不说又怕有什么嘱托。 慕女节一见便知文图想什么,凄然道:“倒是不必说了,此去京城你入不得宫,定要嘱咐柔儿不要乱说,这么多年他虽是未娶,我也是常有不忍,可是毕竟时过境迁,反倒令我疑虑究竟有何事,引得他如此狼狈!” 文图不便多说,只好点点头,心里却在劝慰,无论结果如何,符柔已经十八岁,最多两年定有分晓,算是再忍忍吧。 “此去无归期,虽知慕女节已是身心疲累,文图还是拜托多多照看程家庄,尤其是百合,不甚了解世事,即便有得罪之处,也望女节宽恕。” “这是自然,尽管放心就是,只要你与柔儿平安归来,我便是舍了性命也无妨。倒是柔儿最令我挂怀,此去王宫身兼护王之责,她品性善良雅淡,只身步入深宫险地,我的心总是提跳不断,”慕女节黑亮眼黯淡下来,紧咬嘴唇说道,“你倒是令她万一遇到险境,可以直呼二王,告知他我的情况就是,不论他如何刻薄,倒不至于见死不救,有何要求我从了他便是……” 文图更是心有不忍,只好点点头,不敢多做停留,怕是伤透女节之心,又去巡视程贝贝。 他知道,这个丫头不好对付,生性泼辣敢怒敢言,不过见到几个月以来与阿武独处,竟也生出些情分,心里跟着舒爽一些。 “如果走就必须保证回来,如若不能,你便老死在程家庄!”程贝贝一见到文图劈头就嚷。 “这里有程姑娘,我岂能不归?”文图调笑道,可是他哪里知道程贝贝近三年来一直以为文图曾与自己同床而卧,甚是早已有不想之实。 就这么两句话,程贝贝扑到文图怀里失声痛哭,她知道眼前庄主似是没有娶自己之意,可是耳闻目睹,早已化恨为爱,至于文图如何想,自己也不再深究,总之这男子不是无情无义之辈,亦不是淫邪之徒,如今将自家的程家庄建成天下皆知的庄寨,更是心中敬慕。 她这一哭,有声变无声,将那眼泪化为想言而不出的话语,足足半柱香功夫,谁也没有多说,凄然分离。 文图走到百合房前,却止住脚步,整个程家庄只有自己知道他是异世界的人,如今这一走,她定会举步维艰,如果说今后程家庄铸就辉煌,百合之功至少十之五,因为那长廊有一半是出于她手…… 怎么说呢?文图彻底犯难。 忽然,百合从房内冲出,定是发现文图已然来到门前,二话不说扯着文图衣领带进房内,她已是满嘴酒气,只看走路便知人已醉。 “你说,你什么时间回来?”百合手指着文图摇晃着,仿佛在质问自己马上出差而且极有可能出轨的丈夫。 “很快便归。”文图扶着百合令其坐下。 “如果,我是说如果,”百合边说便跟着自己节奏点头,“你没回来,我却穿回去了,怎么办?” 文图一怔,确实如此,整个南国王朝只有百合是瞬间就会不见的故人,而且此去若有凶险,定是此生不会再见,只能喃喃答道:“我相信上天会让你等到我回来。” “上天?”百合不屑地撇着嘴,“上天如果安排不要随便想念一个人,还会令我来你这里?”说着竟打出一个酒嗝出来。 文图无语。 百合见文图被自己震住,咧嘴笑了,蹒跚起身走到文图身前,指着文图前胸说道:“如果上天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对他老人家说,就让我直接生在文图身边吧……”说着又委屈起来,似要哭的样子。 文图还是想起那句话,妈妈说过,女孩子家家不要喝酒。 “百合,无论如何我要谢你鼎力相助,没有你就没有程家庄的将来,不管你今后何方,程家庄的人,这个世界的人都会记住你的名字!你早些休息吧……” “等等,我还没给你唱歌呢,听着──” 此刻我听到,石头在歌唱,街道在哭泣,杜鹃花在尖叫…… 不仅还是唱错词,酒后的歌音已经有些跑调。 “甚是好听!”文图赞道,只想尽快离开令她早点入寝,“好了,明天要赶路,等我回来……” “不!”百合轻声拒绝,“文大哥,给你说实话吧,你还没有走,我都已经想念你了……”说完,百合微红的脸上竟有些抽搐。 这可如何是好,对,去喊慕女节! 文图刚要转身,再次被百合一把扯住,口中喃喃道:“我还要给你跳舞呢……” 文图大惊失色,这是什么话?没等反应过来,百合一把扯掉了自己的外衣! 她满面通红,双眼迷离,似合又睁,呈现出意乱情迷之态! 一时间,文图不再相信:那些小说、影视剧中男主角眼前明明立着一位裸美人,要么佯作逃窜,要么慌乱遮挡,要么合眼为盲,不看才是造孽!只见:百合齐肩秀发稍有蓬乱,眼神迷离而炙热,双腮泛着兴奋红晕,高耸鼻梁明显呼吸急促,双唇微抖暴露出紧张和羞涩;白滑皮肤展露无疑,竟已渗出点点汗滴,剧烈的喘息使锁骨处高高突起,玉臂紧紧垂下不得不双手握紧……他的血液冲涌上来,几欲崩溃! 那是一副画,美丽而令人神往的梦幻! 紧接着,又是一道浓烈的酒嗝打过来,直接将文图的欲望扑灭! 这时,文图意识到异世界的灵魂也是有血有肉,自己也是个男人;又是瞬间,后山之雪迎面飘来,冰冰地敲打在自己脸上,红驹之上孤零零悬着彩剑,马背之上竟立着一只鸟,似有三只长足,又见自己拥吻着符柔……不错,有老婆在的情况下,造次才为造孽!不错,色心不能动,一动就失控!他终于变成自己鄙视的男主角,提起薄被,将百合围住,轻轻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自己却深深舒着长气,明显感觉到心脏已在喉头处猛跳,几乎头痛欲裂! 不刻,文图便将慕女节喊来。 慕女节一见睡榻之上薄被之下的百合竟上身几近赤裸,娇容大变,猛然回头看向文图,忽又惊醒过来,倘若文图身有龌龊,自不会慌慌张张喊自己前来,便将蜜糖与橘计伴水,温凉一些后口口喂下,皱着眉头听那百合懵懂喊着“文图,文图……” “慕女节,我是不是做得有不妥之处?”文图还是心中狂跳。 “君自是善意,可善意岂能阻挡倾慕?这不怪你,自然也怪不得百合……”慕女节低下头,轻轻将湿布搭在百合额头。 文图当然读懂慕女节,一定又在扪心自问:这不怪自己,可岂能责怪二王? “还有一事,”文图忽然想起百合身份,摇着头不知如何诉说,因为万一百合穿越回去,慕女节必定会发疯寻找,“百合曾说自己有故人,如果哪日突然不见不辞而别,你不必为此着急,她除程家庄哪也不会去,如若不再,便是那故人将其接走……” 可是文图大错特错,两人在一起十余年,扯谎焉能逃得过女节的眼睛? 她幽然叹气道:“如若你心有百合,只要不亏待我那柔儿便是。”这是一妻一妾的语气。 “我……”文图知道慕女节误解,可是已无他法,就当做是自己把百合偷偷带走吧…… 文图刚想回自己寝榻,却满脑子是百合那白花花身子,干脆折身去往符柔房间,她与小公子已安然入睡,望着符柔清白脸颊,许久内心方才平静。他轻轻将散在符柔脸上的秀发拨开,令她舒服些,心里却说道:符柔,你我在一起还有近八十年,你不会嫌弃我吧?想到这里,自己竟险些笑出声,那符柔竟也嘴角露出笑意,像是感觉到文图就在身边…… 文图回到房内打坐起来,准备明日一早便南下入京。 这一去竟艰难无比,生死万千…… 第094章 京城双梦 偷将惊风藏老树,却把静雪铺君路,碧霄远晷雀消闲,忽现红驹官道处。 红图驹似是久违如此长奔,轻快地扬起四蹄,甚至偶尔歪头,不知是否在偷窥自己的紫袍主人,还有那把修长的彩剑;不过猛蹿几步便稍稍减缓,是在等候身后白驹白衣白仙人。 小公子知道那是自己母后的宝骑,可是思忖再三还是坐在符柔身前,同乘白马紧追文图,两匹黑马也是驮着两个随从吃力跟随。 一行五人不敢多做停留,晚夜方才住栈,天稍发亮便启程,一路奔波疾驰二十余日抵达咸枫城,前面便是京都,只有不到一日路程。 “今晚便就此歇息!”文图同符柔住进一家客栈,因为有许多事情需要嘱咐。 小公子格格笑着问符柔:“符姑姑你当真是厉害,为什么你给我浴足比母后还舒服?”他低头看着给自己洗足的姑姑。 “我是医……”符柔摇摇头,又将医生二字吞咽答道,“我学有医术,自会摆弄足底穴位。” “噢,原来如此。”小公子双颊隆起再笑。 “楠儿,从明日起一定要记住,不能再喊符姑姑,要叫柔姑姑,只道姑姑姓柔名柔儿,还有如若你父王同意拜姑姑为师,日后要叫柔王师,明白吗?”文图严厉嘱咐道。 “柔姑姑,为什么?”小公子不解。 “不要问为何,只当关系到姑姑的安全,甚至身家性命。”文图认真沉肃。 小公子一听顿时警觉起来,嘴上不停地说着:“柔姑姑,柔王师,柔姑姑,柔王师……”念着不停。 半晌,文图将小公子抱在睡榻之上,将他双足擦干,把持着他肩头问道:“楠儿,你仔细回想一下,有没有什么话只有你的父王和母后知晓,最好外祖也知道……” 小公子见文图一脸正凛,立即低头思索,忽地抬头大声道:“有!” “快讲!” “父王最爱吃荔枝,有一日父王与母后边吃边读诗,我听着似是在外祖家也读过,便背那诗,费了好一阵子,若是现在,听得一遍就会背下……” “背背听来。”文图迫不及待。 小公子在睡榻之上站起身,挺直身体振振有词:“双月对,冰镜笑探水中圆,池内亦有姮娥仙,不知桂兔何处跃,玉轮双双共婵娟!” “楠儿好聪明!”符柔拍手称赞。 文图怔住,是啊,这定是陈莹儿年少时为大王所写,他人岂能知晓,明明双月对,可诗词之中尽现冰镜、姮娥、桂兔、玉轮、婵娟之别称,竟无月字,想到这里心内也是怅然,更是那《忆文图》,险些要了自己性命,不敢再想往日知己之苦。 “符柔要记住,入宫之前定要买些荔枝,提醒楠儿以赠父王荔枝为由,读念此诗以正视听……” “柔儿明白。”符柔立即答道。 小公子兴奋难控,一年有余终能见到父王母后,如今已满八岁,身怀武技心有诗书,母后见了一定高兴。 “明日便入宫,我要文叔父一起去!” “文叔父不能去,楠儿还要记住,以后不许在任何人面前提及文叔父!”文图便一遍一遍地嘱咐小公子如何如何。 已是戌末,方才一切停当,文图正欲离开去自己房间。 小公子突然发难,手指符柔道:“本王早已封姑姑为文叔父之妻,今晚你我便不再同床,去与文叔父一床而卧!” 我天! 符柔险些跳起来,娇怒道:“楠儿,不要胡闹!”赶紧转过身,不想让文图看见自己脸红。 自己来自龙城,定能忍受些挑逗,可哥哥是这里的人,心怀若谷岂能怀乱? “定不允许!”小公子干脆横在睡榻之上,小手指向另外一张睡榻,“姑姑去陪叔父,我要亲眼所见,若非绝不就寝!” “好吧!”文图忽然说道,不知宫中是否有变,小公子随时都有可能回宫,这两日休息不好,定会引来不满。 符柔吓一跳,没想到文图应允,胆怯地看向哥哥。 文图卧在里面,指着外侧,示意符柔卧下。 如是以往符柔焉用礼让,会径自扑上去睡在旁边,可是山后一吻早已唤醒自己,便小心翼翼上床,一时不知何种位置妥当,背对文图甚是无礼,面对又不敢,只好仰在那里,赶紧把眼睛闭上,瞬间暗恨自己,因为那心脏猛跳之声震得自己都耳鸣,文图哥哥岂能不知? 这姿态不用描绘自是难堪。 小公子见姑姑上床,瞬间闭眼睡去。 文图却无心念及其他,开口道:“符柔,我这一路便在琢磨,南国多年无战事,身为大将军的冷凌毫无瑕疵,可毕竟对护国公造成不小的震慑,如果他发难驸夫冷凌,只有一条理由……” “自是王公子失踪!”说完符柔即刻后悔,因为那声音自己听起来都在颤抖,暗暗嘱咐自己别再插话。 “不错,身为大将军掌控兵权,柯明以罪人身份掳走王子,逃脱京畿重地一路无阻,已过一年多,尚无公子消息,作为护国公、王子外祖,有权质问冷凌。” 那可是公主夫君,他的王亲啊!符柔心道,可是不敢出声。 “再者,”文图见符柔没有答话,接着说道,“王后入宫以来,大王果断施政,已是初见成效,可仍是受王权分落之制,名为才人王选,可是各城池在初选中要么打压真正文才之人,要么高捧自己心腹,到头来大王亲选仍是一场空,这么多年竟无一榜首被大王看中;至于兵权更是四分五裂,各王均有,如果冷凌号令,我想出城之兵一定是老弱病残……还有,你入宫之后,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出任何纰漏。” 符柔不敢说话只好点头,此番嘱咐虽已听过无数遍,可是每次都是心甜。 文图心事重重思绪万千,一边是舍不得符柔入宫,一边又不能弃楠儿于不顾,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仔细想着还有什么事没有嘱咐到位,想想也没有了。 可是,文图只要一动便引得符柔一颤。 文图此时稍稍放心,才侧眼向符柔瞧去,这一看吓一跳,明显她的眼睛紧紧闭着是在假寐,而那前胸难以平复的耸动更是扣人心弦。 这丫头,竟如此惧怕!紧接着自己也是砰砰心跳,好想上前再吻,可是此时定会吓坏符柔,只好悄悄起身,走下睡榻一旁打坐养神。 符柔见文图离床,简直要打自己嘴巴,如此不争气! 吻都吻了,还怕再吻,便是猛然扑将过去抱住哥哥亲吻,他总不会打自己吧? 小公子,好想让你瞬间长大成人,做个言而有信的明君! 霍然,符柔进入梦境── 龙城医院,文图搀扶着自己慢步走向妇产科,身后竟然跟着两个孩子,晕,那是自己的孩子! “哇,你们看,一对龙凤胎,好好漂亮!”旁边的孕妇指着自己孩子,啧啧称赞,看样子也是冲喜般,你摸摸我摸摸。 两个孩子倒也懂事,一口口“阿姨”,引得周围之人无不羡煞。 “看,还是我们符柔厉害!”文图指着符柔肚子,我晕,怎么又怀孕了? 符柔脸烧得涨红,侧着眼睛含情脉脉盯着老公,悄声说道:“我是医生,自然懂得是自己厉害,不过也有你一半功劳啊!” “我是大文图,要生就一对!”文图信誓旦旦。 符柔自然幸福得不行,又碰碰文图不自觉问道:“老公,那次穿梭至南国王朝,”穿梭?这是什么?哪来这个词语?“记得一次与王公子住客栈,你我同卧一张睡榻,你有没有想和我那个?或者想扑上去亲我?” 文图眼睛一瞥说道:“看你吓成那个样子,即是有蚊子叮咬你一下,也会嚎叫出声!”说罢连连摇头。 符柔立即噘嘴不满,我有那么笨吗? “25号,符柔孕检!” “到你了!”文图立即搀扶着符柔进入B超室。 大夫仔细扫描着,一遍不行又来一遍,甚至靠近电脑屏幕细瞧,似是终于确定,放回仪器取过一些纸递给符柔说道:“符医生,恭喜你了,好厉害啊!” “什么情况?” “又是双胞胎!” 又是双胞胎?! 符柔猛然坐起,这是什么梦?再看,王公子已然在睡榻上睡得香甜,文图打坐中也是睁开眼睛莫名其妙盯着自己! “什么双胞胎?”文图的确不解,看着满脸疑虑的符柔。 我竟梦呓出口?! 符柔连连摆手解释,不过是有生第一次对文图扯谎:“梦见一女生双胞胎,惊着文图哥哥了吧?” “这是好梦,你定有极大吉祥之事,快些歇息吧,定是沿途劳累。”文图轻步上前安抚道,扶符柔睡下,将脱落的棉被铺在她身上。 符柔哪里还能入睡,细如蚊声问文图:“文图哥哥,你听说过什么叫穿梭吗?” 文图惊得换身一颤,不过马上又镇定下来,心里却万分恐惧,符柔怎么能知道穿梭,难道她的梦能出现此语?这里便是穿梭至南国王朝,万万不能让她知晓。 连忙摇头解释:“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我商论大王开朝之事,倘若护国公当朝为难大将军,一边是陈王,国丈,一边是将军,驸夫,大王定是震痛,所以我们快马加鞭,恐怕像是穿梭吧……” 符柔点点头,应是如此!不过嘴角却泛起笑意,偷偷瞥向文图,想想身后子女伶俐可人,怀中又有双胎,天啊,立即扯过棉被捂在脸上…… 第095章 陨文图汇 翌日酉时文图一行进入京城,宁静即刻被繁华抹煞。长街之上已近朦胧,喧嚣虽不及夏日,但人马店铺之蒸蒸热气昭示着升平天下。 “文图哥哥,快看!” 文图顺着符柔玉臂瞧去,一家红楼客栈三层矗立在林林总总的房群之中,店门旁边竖立一块巨型牌匾,赫然书写着几个大字:京城文图汇。 几人立即下马走向客栈。 “客官,里面请,是饮酒,住店还是听汇?”店家一见眼前立有五人连忙问道。 “听汇?”符柔不明其意。 店家立即殷勤起来,满脸陪笑道:“呦,看来客官是外地高贵,先进屋,先进屋,本楼独有的文图汇,满京城都知道,载歌载舞伴着弹说,边饮酒品茗边赏心悦目……” “文图汇是何内容?”文图以为只是文辞图章之类的墨客手笔。 店家却满脸含笑,弯着腰试探着伸手去牵红图驹与白马,忽见两位马主没有反对之意,立即摇头腆笑,满心欢喜道:“几位客官大人,咱边走边说,这文图汇的内容主要来自北方,一些能人雅士根据江湖消息,描刻了当年京城之内彩剑侠士文图北上剿寇的传奇……” “什么?!”文图大惊失态,立即用手捂住剑柄,看来这彩剑绝不可再轻易出鞘。 符柔赶忙用手捂住嘴,瞬间又松开吩咐道:“四马单厮,上好草料伺候,先备些酒菜,我等既住店也赏那文图汇!”符柔这次没有去征询文图意见,因为那文图汇令人神往。 “好嘞好嘞!”店家高兴不得了,这一笔银子来得顺畅。 五人临墙而坐,点几碟小菜,上两壶烫酒,几屉白萝紫叶包子,小公子吃得津津有味。 符柔压低声音问道:“文图哥哥,为何京城之内知道如此详细?” “定是黑野山一带的人知道详情,传到京都这里,便将二者结合起来,只要没有北土音息就好。”文图突然想起自己北土破散部与雪山取白芝之事。 “嘻嘻,我却希望有,令这京内之人知道,我文图哥哥是何等神勇!” 文图倒无此愿望,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说不定哪日离开南国王朝,免得更多人念及,看着符柔一脸兴奋模样,便不再反驳。 随着夜色来临,客栈之内的人逐渐多起来,文图见符柔已经餐罢并使了个眼色,符柔立即会意,戴上斗笠,同时给小公子扣上毡帽,并将长围巾提起遮住脸庞,因为两人不能露面。 远处架台之上已经有人在准备,搭鼓布景,乐师就坐。 店家挨个餐桌收着银子。 文图没想到自己的穿梭,倒是吵红了京城之内的一家酒楼。 正在捉摸着,店门一转呼啦冲进七八个人,身着青衣腰间垂剑,那剑是宫内所有!紧随着迈进一人,虽稍有沧桑,可文图一眼便认出,赶紧转过头来。 冷凌! 入内之人并没有去惊动看家,立即围坐在三个圆桌四周,紧紧围护着中间空桌。 大将军护驾! 文图暗暗惊诧,不会公主会来听汇吧! “楠儿记住,一定不要出声,不要回头看,一会儿可能王姑要来,现在不是时机……” “为何不能相见?”小公子兴奋言道,不过被围巾蒙着嘴,有些含糊不清。 文图不能过多说话,悄悄答道:“会有坏人妄言,称你乃假王子,不要多问!”随即冷肃起来,小公子连忙点头,可是眼前没有舞台,只好直勾勾盯着姑姑看。 稍许便有几人布衣素装进入,冷凌紧随其后。 文图侧眼瞧去,立即血往上涌几乎不能自制,按住符柔的手微言:“符柔,千万不要动,是大王、王后和公主!楠儿也是!” 大王携王后、王妹一同微服赏看文图汇! 符柔身体一抖,虽然有斗笠遮挡,再者背对着架台,可是已经感觉到公主的气息,毕竟小时候与她缠绵半年之久。 小公子狠狠瞪大眼睛,身后不远处便是魂牵梦绕的父王与母后,却不能跑上去相见,对于八岁孩童来说异常难过;符柔觉察到小公子不对劲,顺势将她搂过靠在自己身前。 也许就是这一刻,小公子知道什么是王…… “莹姑娘,三番五次喊我前来,便是为这文图汇么?”大王声音很低微,不过功力非常的文图与符柔听得一清二楚。 “王兄,”此称一语双关滴水不漏,“听闻此汇震动京城,且内容却有蹊跷,便引来四妹一同观赏,也许能寻得蛛丝马迹。” “再优美的歌舞也比不过嫂嫂的神技,只是这名字妹妹很是奇怪,”说着,公主望一眼冷凌,“彩剑侠士人人皆知,可是与文图何干?” “听闻妹妹说,那彩剑侠士便是多年前你府上一位哑人侍卫,也曾帮衬过妹夫,”陈莹儿心知肚明,“你倒是说过那人与文图模样相仿,我们不妨听听!” 陈莹儿旁敲侧击,以免公主得知彩剑侠士便是文图后失态,而自己多年见不到文图,也是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有何动向。 公主摇着头,虽然冷凌早已告知阿文便是彩剑侠士,当时唏嘘不已,现在更是阻止阿文便是文图的想法,因为在那后苑,自己靠在阿文肩头,幽幽陈述对文图的思念,若是同一人,自己不疯才怪…… 符柔听见此语,手不自觉一动,没想到哥哥曾经装扮哑人保护公主、提点大将军,心旷神怡,斗笠内的脸春花盛开。 “我时常悔愧,彩剑侠士曾京内铲凶,又曾暗地帮衬于我,”大王浓重说着,拾取一颗荔枝,陈莹儿连忙抢过去为他剥开,“那官职太小了……” 一行人谈论这彩剑侠士,文图的心潮翻滚,自己何德何能,在南国王朝大土,令大王等人唏嘘。 自己,只是一介穿梭师。 “各位客官,本日文图汇开始──” 店家台上高声喊道,台下一片雷动。 瞬间鼓乐齐鸣,一群女子上台翩翩起舞。 女子清唱声起:“黄天白沙婴不哭,壮士跨马北道出,初入江湖逃亡去,红驹之上乃文图……” 文图听见心中惊凛不止,是何等能人,能够追溯如此久远? “你果真没哭?”文图偷声问符柔。 符柔紧张而幸福着,稍稍点头,好在文图看不见,斗笠之内早已心猿意马! “北土显神通,文图入王公,再返南国地,夷蛮惹苍穹……” 台上女子轮番伴唱,竟将文图平叛南夷之事描绘得出神入化,只是将公主与霸兵权一节只字不提,应是涉及王室与政令,江湖中人无人敢语。 女子们舞罢离去。 上台一位中年男子,双手轻抬圆头木棒,“咚咚”两声敲在木鼓之上,伴着节奏边打边唱: “正说这,文图凯胜归,忽然又,荡荡人去不见回;怎知道,为女拜北锥,确是那,冥冥白芝惹人追;却不见,传说不信谁,只晓得,仰天彩剑身后背……” 台下看客又是一阵掌鸣,因为彩剑终于出世! 文图知道,白芝之事只有慕女节、符柔、阿武和陈莹儿知晓,江湖中人便传言寻而不得。 这时陈莹儿苦笑着看向大王,大王紧抚其手道:“江湖中人尚不知文图已将那白芝赠赐于你,可是倒也消息灵通,只是苦了永世王后的王妹符柔公主,一直双目无视……” 听到这里,公主却双目紧锁,直愣愣盯着台上男子,如若不是这里,定然将剑架在此人颈前,令其道出实情,可是那文图确实获取彩剑? 听着听着,男子更是将京城彩剑炫耀得有些神奇,事实上对于京人,那确实是一段神话……又是“咚咚”两声后鼓音骤停,男子白语问道:“各位看官英明,便是在问那文图身后的女娃哪里去里了,且说大英雄无家无室,哪里来的妹妹,又是双目失明,可是想不想闻得?” “闻得!”台下首次听汇之人已是群情激昂。 “闻得,闻得,且听琴师奏明!”说罢扬长而去,引得台下笑声。 一名歌伎袅袅入台,随后的舞女们更是打扮得俏丽;琵琶一响,众女再舞,女子声音甜萦动人心弦: 北国黑野疆乱冈,东山盗寇张狂,英雄累此殇,文图难忍,倚天降!彩剑挥,斩断贼首,身边有琴娘,抚弦弄律震三千,笑音媚媚眼双盲…… 文图忽听“嗯”一声,是公主发出的惊呼! 公主面色呆滞,却紧紧抓着冷凌喃喃道:“那,阿文便是文图,阿文便是文图……”冷凌也是一怔,如此汇属实,彩剑侠士便是文图,怜惜地盯着自己的公主。 公主又笑了,必是想到了后苑对语,悄悄对夫君道:“此生足矣!” 足足半个时辰,文图汇结束。 文图暗自庆幸,不知书写词汇之人不晓得还是恪守规矩,未将自己在程家庄一事道出,如若如此,定会引起风波。想着已是确定,应是后者,因为黑野寨的人都知道自己以程家庄主身份攻山,写客定是怕扰了自己,引得此汇半途而废,还有那涉及官府之事半字不提,也是为了能够一直赚银子, 大王兴致未尽,饮一口茶水问道:“这文图公今年有多大年纪?” 陈莹儿答道:“与我、四妹妹年龄相仿,大概三十七八岁。” 符柔马上摇头,在自己眼里,哥哥只有二十四五岁,事实上确实是二十五岁。 大王表情严肃,淡淡说道:“南国有愧与他……” 陈莹儿与公主几乎同声道:“也有愧于符柔公主……” 几人起身离开,陈莹儿刚要迈出客栈却稍作停留,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心里甚不是滋味,回头望去尽是食客或看官无有异常,稍稍摇头尾随大王而去! 此文图汇只是昙花一现,在文图观后不几日便摘牌停演改为歌舞之汇,很多年后才有传闻,是彩剑侠士文图亲临酒楼令其罢演。 客栈内的听客纷纷散去,文图却久久未离座,看似如此祥和,谁知已是杀机四伏;符柔更是心内酸涩,没想到自己一个未出校门的大学生,竟被国王等人挂念! 次日文图吩咐手下秘密联络阿武的眼线,打探宫中消息,如若无恙,便多与小公子逗留几日。可是,未等安置,下人便匆匆奔来,高呼朝中发生变故…… 之后,文图便购置一座僻静小院,令随从守护好红图驹,并将彩剑与古琴匿好,每一两日便返回自己小院与红驹图玩耍,自己直奔繁华要地,不日便再购一座小楼…… 第096章 舌尖宫廷1(求推荐) 大王一表正肃环视殿内,群臣俯首待命。 “今日开朝先不提国事,本王想听听诸位重臣昨晚都做了何事,可有令人愉悦之举。”大王更肃为笑。 “回大王,”自然是邓王先开口,“老臣自昨晚戌时初便临榻就寝,不想那重孙儿竟爬上来往老臣脸上撒了泡尿,那童子水甚香!” “哈哈哈!”大王洪声笑起,台下也是笑声一片。 程王听闻也是难耐心喜,回道:“大王,我府之内屡遭家禽被盗,终于昨日擒住犯首,各位猜是谁,隔壁邻家的小犬!”众人又是哄笑,侧耳听着老臣继续说,“我当然大怒,立即赶往老农家质问,万没想到那农主吓得不轻,竟要将小女嫁老臣为妾作为抵偿,我已是花甲之人,怎能续弦?遂赏了些银子,鸡鸭丢了不算,还亏了银两……” 大王更是笑声高高,看着这两位忠臣连连点头。 于是,各王纷纷回禀,护国公门人赵王禀告竟被自己夫人罚拜,耿王回道昨日为追杀一只仓鼠累得满头大汗……大殿之内一派祥和。 大王咳嗽一声以示正是开朝,群臣立即再次立好,热闹瞬间消失。 “昨晚,本王微服赏看一场歌舞名为文图汇,诉说了一位北土王公身为南人,不顾自己性命杀南夷擒京贼平北寇的故事,此人正是我南国副掌城彩剑侠士”,说道这里,殿内稍有骚动,大部分人都知道这文图汇,“一位副掌城,成为文图汇的主角,供京人赏看,却一直为国事操劳,那么我们的将士在做什么!” 大王突然喝问,众人身体均是一颤。 陈王没料到大王声音如此高昂,眼角不禁又是一跳。 停顿片刻,大王意味深长接着说道:“各位重臣尽享安乐,阖家调顺,高兴的事举不胜举,不错,如今南界安稳,北疆平定,国库充盈,四海皆歌,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各城池之内的兵将们是不是在日日操练,是不是心念匪变,万一那北土百万夷兵突然南下,南国北部需要丢掉多少城池才能令他们止步!” 各王心内寒颤,确实如此,南兵多年无战事,早已有些松懈,况且各王政略各有不同,故城池之兵也是参差不齐。 “本王常常想,”大王见群臣唯唯诺诺,缓下口气,“是不是该出一些政纲,严厉各城兵马操练之策,强我南兵固我民心?” 邓王拱手回复:“大王英明,依老臣之见,应由兵府制定统一兵则,严制军兵政能技要之标,届时由兵府逐一查考……” 未等邓王讲完,陈王立即出声:“回大王,各城之内初始能力不同,训练强度各异,倘若一概而论,必有不适应之军,恐怕难以实施,倒是引发将士不满!” 二王更是心照不宣,如若依照邓王所言,大将军冷凌的兵府将获无限权力,势必影响到门人的情绪,也是立即回禀:“陈王所言极是,城有不同,兵有各长,一线之标,恐怕会导致弱技不得提高,强能却受到压制。” 大王似乎早料到如此,冷眼瞧向冷凌。 冷凌上前一步,沉稳之声却透着刚烈:“禀大王,护国公与亲王陈章不无道理,兵府对各地兵将之能掌控甚少,实乃卑职之责;然,各王自是对所属城池现状了如指掌,不如分别根据实际制定操兵纲要,再由兵府视情酌定总纲要领。臣想,各王绝不会置兵颓而不顾,如此一来,既能实施统一要领,又能防止顾此失彼……” 此话暗透指责,又切合现状,谁再反对意味着放任兵之颓废,可谓刚柔并济。 除几位老忠臣,各王纷纷瞧向陈王。 陈王暗自冷笑,冷凌是冷凌,兵府是兵府,遂回道:“大将军之言入情入理,合乎军意,臣附和!” 这一点大王倒是没想到,护国公第一个附和。 紧接着,此项政令便是通过,这意味着各城池的军队终于可以令兵府触手可及,虽未增加调动之权,倒也是一个有利于大王的开端。 大王压下心中激动,例行问道:“各臣还有无奏章,若无……” “老臣有奏!” 陈王再上前半步,满脸抽搐眼睛瞪圆,眼角连续跳着,甚至后颈已然渗出少许汗水! 大王心中一惊,从未见过护国公如此紧张之状,抬手之职允道:“准奏。” “王公子本是大王嫡长子,出于王后,乃国之储王,然失踪一年仍是杳无音信,天下人惶恐,朝中大臣更是心有余悸,唯恐国基不稳,朝纲动荡,故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还望大王彻查!”陈王虽面不敢朝王,但语气极为生硬。 众臣也是点头称是,王公子失踪岂能草草了事? 二王斜眼看罢陈王,立即垂下头,不知这只老狐狸要卖什么药。 “王公子遇难,本王也是心碎不甘,但罪臣柯明已然被严惩,此事无活口留下,本王何曾不想查个明白?” “大王,”陈王几近咬牙地步,看来也是压抑着惶恐,“昔日柯明护驾失明,竟携公子远逃,此种定有因由。想那柯明身为御前先锋,本是兵卫之职,宫中武卫也尽有人掌管,且罪臣柯明挟持公子逃出京畿要地,连跨数城竟无人查捕,试问我南国兵马岂能无责?” 大王暗自深吸一口气,这陈王究竟发飙! “依护国公之见,如何处罚这失职之责?” “大王,我南国兵马何止百万,纵不能依法责众,故臣要弹劾一人,便是大将军冷凌!”陈王落地有声,慷慨陈词,眼角跳得愈发猛烈,一向沉稳老成的陈王汗流浃背,已然是孤注一掷。 弹劾? 弹劾大将军冷凌?! 殿内大臣全部惶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弹劾王以上重臣,要么弹劾之人受到王惩,要么被弹劾者引咎辞官,这陈王定是横下一条心罢黜冷凌之职! 一面是王丈护国公,一面是公主驸夫大将军,别说陈词,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 大王被定在原地,惊愣惶然。终于明白他为何附和冷凌之奏,此政实行,如不是冷凌掌控,纵观天下谁能做与自己一心的大将军? 虽暗有传闻心有桔梗,但大王认为充其量也是步入议殿书房与自己阐明,或者当庭质责,万万没想到一代枭王护国公竟殿内突然发难弹劾,他一时无计可施,只好将目光投向二王,哪知二王将头埋得很低,毫无陈词之状。 “邓王!”大王无奈,吼向自己的老臣,因为他一向足智多谋。 邓王稍稍迈步向前唯唯道:“护国公所言确有道理,兵精岂能不识主?因公而言,王公子乃国之本,因私却是自己的祖孙;而大将军也是国之魂窍,统领我南国安宁,事事亲为丝毫不敢怠慢。老臣愚钝,还望大王决断!” 说了等于没说!弹劾,还是驳斥,丝毫没有主意。 大王刚想发怒却忍住,再次环视众臣。 这可吓坏殿内之人,竟然纷纷不自觉向后退出半步! 邓王年过七十,辅佐三位大王,一生以智谋立于朝内,曲径尚不能言之要重,哪还有人敢言? 大王无奈将目光停留在二王身上,缓下口气意味深长道:“二弟,你且说说……” 二王知道难逃一劫早已胸口有辞,稍稍倾身而答:“大王,南国王宫重王之间弹劾史来罕有,高祖以后均未发生过,故无从查考。而今日护国公弹劾之奏,定是谨慎而为有理有据,王公子受难一事,沿途兵将确有失察之咎;臣弟以为,冷将军恪尽职守,毫无罅隙,任职以来日夜操劳,王侄与后宫外出时有柯明陪伴无甚疑窦,失察之举也是情有可原。而,护国公乃我南朝文官之首,冷将军亦是南国军士统帅,恕臣弟语力薄弱,不如此奏另议,改日再评查此事……” “冷凌大罪不可恕,有天道昭示,请大王裁定!”陈王一见二王想拖延此奏,顿然打断他的话,开始威喝连连;因为此话已出便是无回之箭,倘若无声无息自己便声威扫地,当庭要求大王裁决。 大王艰难起身,额头也是渗出汗滴,驳斥回去,陈王定然当朝不允,手中重王各个声名显赫,日后他自己也绝不会罢休,立即引得南国不稳;而冷凌为人忠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诚心辅佐自己,准予弹劾相当于自己拱手让出半壁河山,况且公主岂能容忍? “臣知罪!”冷凌忽然向前一步,拱手低首请罪。 他知道,大王明政刚有起色,万不能因自己引发动乱,名为大将军,可若是果真调兵遣将,那出城的兵力定是一些老部,绝抵不过城内三分之一,而今陈王重权在握,羽翼太过丰满,丝毫不容触动,只好自己领罪。 瞬间,大殿之内空气凝固,弹劾之人振振有词,不容反驳;被弹劾之将军自认有罪,局面顿时失控,全然倒向陈王。 整整八年,冷凌倾尽心血,一丝丝地从军权中运筹帷幄,几乎走尽天下城池,面见各掌城将军,这无疑撼动着各王的权力,终于引发陈王弹劾。 大王举步维艰,双手已在颤抖,刚抬起手却头脑内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说何言…… “报,报……大王……”一名铁卫几乎是翻滚着冲进大殿。 “混账东西!”大王终于开口,放下手臂,暗自庆幸有人奏报,如非口出何言自己也不得而知,“大殿之内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来人拉下去先打十板!” “是!”几名铁卫冲击来。 越是这样那小铁卫越紧张,眼见就要被拉走,拼着命才结结巴巴喊出来:“报大王……王公子,王公子回宫……” “等等!”大王怒吼! 第097章 舌尖宫廷2 大王猛地从王椅上蹿起来,手指那铁卫喝到: “再说一遍!” “回,回大王,王公子回宫!”那铁卫见自己有救,咬着牙回道。 “赏!”大王大声道。 “是!”刚要打板立刻变为王赏,拥来的铁卫一时摸不着头脑。 王公子回宫?! 大王险些摔倒,几乎摔倒的何止只有大王,除了陈王几欲晕倒之外,其余众人全部震骇无法自制! “快传!快……”大王一个箭步冲下王台。 “父王!”远远的声音,确是救赎南国的声音,小公子高声喊道。 “楠儿!”大王急速前冲两步,见到自己日夜苦念的王子,本想他定会大哭大闹奔向自己,却见小公子镇定自若,手里牵着一位姑娘,并未跑向自己,因为他知道这是王殿在开朝。 两人数丈之外停立,同声俯身行礼,女子口中念道:“拜见大王!” 正是符柔! “哈哈哈,”大王先是一怔,立即浓音大笑,举得还是难舒心中闷气,又是鼓足气力大笑,“哈哈哈──” 直震得众人双耳嗡嗡作响! 王公子已经出现,那一道弹劾如同废言,陈王思孙情有可原,冷凌也是丝毫无罪! “大胆刁民,竟敢私自挟持王公子,来人,将妖女拿下!”陈王气不打一处来,愤然怒向符柔。 “慢!”小公子竟然抬手制止。 大王又是一怔,自己的王子走时朦胧纤弱,不甚懂得王规宫矩,可是见那气势,咄咄逼人,丝毫不像是一个八岁孩童之语。 陈王也是一愣,惶然不知所措。 “此女乃是我救命恩人,还望父王体察!” “噢?”大王几乎笑出,这小小年纪竟然说出此等话来,简直不可相信,他岂能知道,虽然只有一年半,可慕女节、文图、符柔倾力而授,加之两位现代穿梭师,更是胜过王师十倍,“你且说来听听!”脸上的笑容不亚于当日迎娶陈莹儿。 “那日柯叔父带我游玩,不想被江湖贼人追杀,”这自是文图所教,免得陈王生疑,“柯叔父为了救我被匪寇杀害,我才能逃至山顶,可是不慎落水,醒后才知被这姑姑所救……” “可是如此?”大王瞧向符柔。 “小公子前面所言民女也是言听,落水之事确是属实,那日民女在河边玩耍,偶遇落水公子,便轻施搭救。” 陈王突然喝问道:“那你为何时隔年半方才遣送回公子?” 符柔轻轻施礼道:“回大人,小公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王公子,我岂能相信?只是后来半信半疑方南下来此,民女不会骑马,又担心王公子所言属实恐遭不测,便乔装慢行,这一行便是大半年……” 大王刚要说话,二王突然喝问道:“这位女子,你贸然携公子入宫,我等见模样却如王侄,你可有证物,如果擅自携带貌似之人蒙混,定是满门抄斩之罪!” 此言一出,大殿哗然。 符柔暗道:二王你醒醒吧,我慕姐姐念你好辛苦,为何还是如此泼辣?好在文图哥哥有准备! 大王心内顿生厌恶,那明明是己出的王儿,难不成你要拦住不成?可是众臣也是哑口无言,确实如此,万一这是假冒王子,岂不是乱了南国?何况这小公子出口成章,那像是一年之前的王公子? “王叔,难道你不识得楠儿吗?”小公子反问,又看向陈王,“外祖,你也忘记孙儿不成?”说着,小公子有转向众人,“邓爷爷,程爷爷……” “大王,此童确是王公子啊……”邓王忽然喊道。 群臣纷纷点头,天下除了王公子,哪有八岁孩童识得这几人? 大王再次审视二王,二王紧皱眉头却不言语。 “禀告大王,”符柔不敢抬头,柔声细语道,“楠儿天生聪颖,实属民间无有,在救他之日,民女将他所着衣物存留至今,也是腰间有半块玉佩,上书楠儿之字,不知是否宫内所有,还望大王明鉴!”说着,符柔自身后取出公子旧时衣服、半块玉佩呈给文官。 文官一见险些跪倒,颤抖着大声喊道:“这是公子之物,这是公子之物没错,下官参见王公子……”行大礼后慌慌张张端着王子之物跑向大王。 众人循声望去,那定是王子衣裳,也是宫中王佩! “参见王公子!”邓王疾呼,却尽带哭声。 “参见王公子……”大殿之内拜声洪天,响彻王宫。 大王终于见到天日,疾步冲到王儿身边刚要抱起,却见王子深施王子之礼:“见过父王,恕儿不孝,一别便是一年有余,恐是伤了父王与母后身体!” 大王几乎被小儿举动震动,嘴上喜绵绵道:“有你归来,母后自然好,自然好!” 小公子刚要上前,被符柔轻轻一捏,忽然记起什么,转身跑到符柔身后,取出一串荔枝,递与大王,童声道:“王儿也是惦记着父王与母后,只是入宫不便过多携物,母后曾向王儿说过,父王最爱吃荔枝,冰镜笑探水中圆,池内亦有姮娥仙……” “不知桂兔何处跃,玉轮双双共婵娟!”大王紧接道,念罢大笑。 正是这一串荔枝,这一首诗,令王公子以正视听,这些陈王曾亲眼目睹,况且自是陈莹儿亲口所述,他人绝不知晓,彻底打消奸人日后假王子入殿之想法。 当然这是文图密谋,小王子险些忘记。 这时,大王才想起身边小公子的救命恩人。 “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符柔又是欠身答道:“小女柔儿。” “柔儿,你胆大心细,救护有功,又将王公子调教可人,说,要什么赏赐,只管讲来!” “大王仁德广厚,惠泽天下,王公子亦是天命所赐,乃南国万民之主,小女一介草民,理当从事,岂有救自家主子却要赏赐之理?只是,如若王公子所言属实,黑野山一带匪寇已被官府正法,王公子大仇得报,倒是那柯大人仍是尸骨孤单于寒山,还望大王体察。” “说的好,好!”大王眼睛更加明亮起来,“传令,即刻将柯明之墓迁于王墓之外,以正护王公子之命,封护王将军,依次王之礼厚葬;其家人即刻接回京中,好生侍候,能官男子尽数封赏!” “是!”文官领命。 “王儿,你说,给这位恩女何等赏赐?” 小公子却离开父王,再次走到符柔眼前,伸手抓住她的手道:“柔,柔姑姑教导我说,”看来将“符姑姑”改为“柔姑姑”倒是费尽好一番气力,“施恩于人,不如施政于人,我想让柔姑姑做我的王师!” 施恩于人,不如施政于人! 陈王听得心中一凛,心内寒颤! “施恩于人,不如施政于人?”大王重复道,在大殿之内踱着步,口中喃喃,“施恩于人,不如施政于人……” 这,当然还是文图传出的话语。 “准!”大王忽然满面严肃手指符柔,提高嗓门道,“本王封你为总王师,凡是本王子女,你均可择优调教!” “这……”符柔假作难为情,此行虽然舍不下文图,可是保护王公子之命在身,也不得不从。 “就这么定了!”大王未等文官宣布,便独自喊道,“护国公、二王弟与冷将军留下,本王今晚宴殿摆家宴,大贺爱子平安归来……退朝,退朝!” 说罢,伴着群臣高叫“是,大王!”伸手牵起王公子,小公子手牵符柔一同步入后宫,根本不去看群臣退殿! ………… 王后正殿内,檀香烟绕。 自打王公子走失后,每日入宫巡视完毕王医府与膳食府,公主便经常探望王嫂,叙家常品参茶陪她,以免过分忧伤伤及身体。 “王嫂,楠儿这一别已是一年余,你也该放下心肠,少些愁念,葆身子以待来日再添王子,我身为王姑总觉得楠儿虽无音信,但定有天佑,早晚会平安归来。”公主品一口茶,轻轻放在桌上盯着王后满脸愁云。 “不瞒妹妹说,我所担忧之事并非单单楠儿去向,还有一事总是心内忐忑……”王后抬起头,明显露出痛苦与无奈。 “什么事?”公主惊诧问道。 “听闻家父最近行动诡秘,竟有传闻欲为难冷将军,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论国事他们是文首武魁,一旦争执会将南国与大王置于不稳之地,论家事,一个是父亲,一位是驸夫,怎可同屋之下起干戈?” “王后大可放心,护国公心胸坦荡,大义凛然,即便是这南国大半江山也是他亲手平定,岂能……” “王后,王后,不好了……”侍女突然跑进来,可是猛然见到公主又在,顿时哑了嘴巴,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何事如此惊慌无状,快快讲来!”钰儿低喝。 “这……”侍女还是看一眼公主不敢说,脸上立即流出汗水。 公主即刻明了,一定是前朝发生了变故,也一定是自己夫君冷凌受到了质问。遂缓缓说道:“无妨,本公主不会怪你,是不是冷将军有事?” 侍女害怕地点点头,小声回道:“护国公当朝……当朝弹劾冷将军!” “什么?!”王后与公主同时失声喊道,也是同时站立起来。 弹劾?! 两人没有想到如此严重,一经弹劾便意味着两人之中必有一人离开王宫,这如何了得? “究竟所为何事,速速道来!”王后大惊失色。 “护国公弹劾冷将军护主不力,致使王公子被劫持至北城方……方失踪……” 王后陈莹儿立刻瘫坐在椅子上,双目失神呆滞,喃喃说道:“这与冷将军有何干系,父王,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第098章 舌尖宫廷3 公主突见王后竟然失去方寸,连忙上前扶住,哀怨幽然道:“王后息怒,那是宫中之国事,你不必太过牵挂,自有大兄王定夺,即便有恙也只怪冷凌用人不力,该当责罚……” “王后,王后!”又一侍女呼呼气喘跑进来,满脸布着惊喜,也是见到公主在,却浑然未发现二人愁状,“公主,大喜事!” “胡闹!”钰儿见此情景,立即呵斥侍女,唯恐侍女失状受到责罚。 王后果然震怒,吓得侍女连退数步险些跌倒,“大惊小怪,丝毫无章法可言,到底何事禀明就是!”眼下南国再大喜事也无法抵消前朝正在焦灼的弹劾之变! “回王后,王公子,王公子他回来了……”侍女确再也不敢再露出深压内心的喜悦。 “王公子回来了?!”公主再度失声。 “楠儿,你说的可是楠儿?在哪?快快带来随我去前朝,”王后喜形于色,更是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这定能阻挡一场浩劫,“还愣着做什么,快……”钰儿连忙上前扶住王后。 “回王后、公主,王公子已在前朝之上,化解了弹劾之奏,而且,而且……” “你这丫头,说话吞吞吐吐,快些道来,失了方寸本后也赦你无罪!” 侍女一听立即变得手舞足蹈,笑得开了花一般,便将王公子进殿一事如实奏明,口中不断说着:“同来的还有一小女,公子喊她柔姑姑,口齿伶俐聪慧异常,反斥群臣以假乱真之语,更加令人欣喜的是,王公子镇定自若,竟说什么,什么施恩于人,不如施政于人,还有,还有,当朝取出荔枝,对大王说冰镜笑探水中圆,池内亦有姮娥仙……” “我的楠儿!不错,是我的楠儿!”王后情不自禁,喜形于色回头看看公主,看看钰儿,连忙将手放在胸前,“只要冷将军无碍,我就放心了!” 不刻,大王满面春风牵着小公子与符柔二人直接步入王后寝宫,身后方才传来侍女迎声:“大王到!王公子到!” “参见大王!”钰儿慌忙迎上去。 “参见大王,参见兄王!”王后与公主也是恭声。 “免,免!”大王兴致冲冲,指着小公子,再指指王后,激动得说不说话。 “我的楠儿……”王后猛然搂住爱子满面热泪,即是在后宫也早早听闻小公子毫发无伤来归,随之而来的是总王师柔儿,万万没想到手书密信之人竟是如此年少,点拨爱子的之人竟是女子! “参见母后,参见王姑!”小公子一气呵成。 这可喜坏了公主,微黑脸上绽放当年见到文图一般的笑容,“王侄如此大成,真是可喜可贺,呦,看你这小脸,好个俏人家!” “参见王后!见过公主!”符柔也是彬彬有礼,想当年自己手摸王后,口称这是最美丽的女子,如今多年已过,更是风韵犹存,羡煞旁人。公主也是曾与自己同榻而卧几近半载,想起她便心中畅快。 “快请坐!”王后此时方细细端详符柔,长得好水灵,她定然不知道这便是符柔,在她心里,符柔公主还是盲人,“不知如何酬谢你才是,竟能将楠儿调教得如此明理,”说着上前爱抚符柔脸颊,“我南国尚有此等聪慧女子,果真是天下之幸!” “不敢承受王后谬奖。”符柔低下头来。 “柔儿,你我一见如故,自不必客套,这宫中之事多变,你自知王公子落难之实,我也是心有余悸,日后在宫中万事小心,一旦有危情定要告知于我,免得伤你。” “是,王后。”符柔心想,如若告知正是你的父王加害王公子,定然受不了这打击。 “柔儿,且随我来,大王准你参宴,不过家父生性冷僻,二王才华横溢,若是为难与你,尽可不必答言,有本后为你做主。” “是!” 大王宴厅灯烛辉煌气势恢宏,高台之上左右两排座落,左牌坐着大王、王后与王公子,右排则是陈王、二王、冷凌与公主,符柔位于一边,依公主而坐。 席间,大王笑得不停,眼睛一刻也不离开王后母子二人,这压抑一年多的懊恼终于得以风化,主殿变故也烟消云散。 “护国公、冷将军,你二人均为国事与王子之事险些干戈,都是好意,也都是肱骨之臣,本王甚是欣喜,来,与你二人同饮一杯!” “惭愧!”陈王道,立即拂袖饮尽。 “谢大王!”冷凌也是一饮而尽。 随着,大王不断劝酒,确实兴致万千。 台下,更是轻歌曼舞,舞女缭绕,音律祥和。 陈王酒过五巡,指指符柔,当然这里他的辈分最高,“小女聪慧异常,甘当王师教导孙儿,老夫自是满意得很,王之师,定然能出口成章,你便引着这舞音,吟来一首诗听听,也算是给大王助兴!” 孙儿之师,陈王探教,自当是情理之中。 符柔莞尔一笑,瞧向大王,大王立即抬手道:“无妨无妨,随便说几句即可,沿途劳累身体疲乏,本王绝不勉强。”王后跟着点头,满面善意。 公主也是拉住柔儿之手道:“妹妹但说无妨。” 符柔想起临行前文图的嘱咐,王宫之内不必过分慎微从事,愈是大有所成,越是引来关注反倒安全些,便起身行礼:“小女献丑,今日王公子欣然回宫,自是喜事,不如由柔儿为大王等人舞上一曲,也是博得王公子赏看……” “好,好,柔姑姑,不,王师!”小公子拍手,他自然最为怀恋与文图等人在一起的时日,“我最喜欢看你弄舞……” “舞一曲,好,没想到柔王师竟是善舞之人,快……”大王自饮一杯,指指台下。 舞女立刻闪身围在符柔身边为她伴舞,普天之下舞技之巅只有陈莹儿、慕女节二人,但符柔是慕女节所教授,却是年少女子,自是风华略提舞技。 符柔轻一俯身,仰首向上,微微一转,右手摸天,丝竹鼓乐骤起,唇中轻音潺潺出口成章,唱起《王归还》: 天颜笑,母仪欢,王子身边,紫气绕麒麟,器宇起东山;陈公少,亲王贤,驸妇璧联,南朝无往事,往事不度关;今夕在,明朝又,享了家伦,王归还…… 此舞缥缈柔弱,却又霸气内敛,一带带白袖忽东忽西,似上而下,痴迷了众人! “哈哈哈!陈公少,陈公少!”陈王忽而豪笑不止,没想到这丫头竟将自己说成年少,可是内心顿现酸楚,此场天伦晚矣!不错,如果此曲早来二十年,那陈王定会循规蹈矩,果真永享了这天伦,可是三十载的霸气与独大,早已凝集了贪婪与无境。而这王师如此伶俐,想拦都拦不住,心中更是沉重,若是此等王师殒落宫中,定会引起朝中震怒,可如此智女训导王公子,那将来定会对自己不利…… “妹妹如此卓技,真是南国罕有,更是迷煞本后……”王后连声夸赞。 “小女不敢,王土之上善舞者唯王后一人,民女岂能登天?”符柔自是不敢造次。 大王兴致勃勃,也是举辞称美。 二王亦是撩及兴致言道:“柔王师果真聪慧,礼乐均通,政章口成,本王捉琢磨想与王师对一句辞赋,不知王师能否赏光?”有大王及王后在此,自不敢强令。 符柔早知二王定会如此! 当初见到慕女节便也是出口成对,暗自欢喜,可不趁机点拨他一下,遂点头答道:“亲王见笑,亲王乃我南国第一才子,小女虽不敢辞拒,还望亲王不要见笑就好。”符柔深得慕女节八年多倾力授教,再者醒悟之后还有地球世界的十五年现代学业,在南国王朝自是游刃有余。 “嗯,”二王饮罢杯中酒满意点头,脸上却没有笑容,指着空樽念道,“樽中无浆,可是真酒,不知谁人愁丝入口。”暗指符柔是否真的王师,又将虚词全数用尽,果真是强人所难。 愁丝,我当然知道你这愁丝何来! 符柔轻轻取过一颗荔枝,不去剥开,巧然立于指尖,略一思忖答道:“衣下有果,绝非薄荔,只待品者倾慕出声。” 不但告之对方自己绝非假王师,而且一下子戳中二王要害,二王慌忙之中将眼前酒樽拨倒,只是听者有意:自己确与爱慕之人有果,那女子也绝非薄情寡义之人,可是品者孤单十数年岂敢出声,向谁出声,人在哪里?尤其是那个“慕”字,直接要了二王的命。 “哈哈哈!”大王不知二王内幕,指着他笑道,“二弟,酒未醉你,辞赋却将你击乱,我这才华独霸天下的二弟,终于碰见了对手,来,本王与你王弟、王师饮一杯!” 二王匆忙饮罢樽中酒,心底确是为吞下的愁丝翻滚涌动。 符柔口中谢过大王,以水代酒缓缓饮尽。 “柔王师,”小公子突然来了兴趣,稚声高喊,“楠儿也想了一对,不知能够与王师……” 大王一愣,做梦也想不到小儿还能出对,张口大笑,未等符柔回应便指着爱子:“说,说!” 小公子瞧一眼父王,还是将目光探向符柔,那意思王师不说话,自己不敢说。 符柔哪敢拒绝,连连点头。 小公子当即立身,边用手指着大王、王后与陈王,边停停顿顿所道:“父王母后……王后父!” 二王一听,刚刚吞下的酒险些喷将出来,此对出自王子口中,简直是绝妙之词,七言四字三人,亲情关联,自己竟一时无解,便瞧向符柔。 陈王更是一怔,虽不懂得对律,可这“王后父”倒地还是提醒了他,心里矛盾重重。 大王干脆饮下一杯酒,嘴角已然咧向耳根,王后与公主则满面惊色。 符柔吓一跳,看似幼稚的人物称呼,可是对起来却有些难,她看看周围之人均在喜出望外盯着自己,灵机一动指着上空地面,又环扫众人答道:“天祥人和祥和天……”虽亦是七言四字,可是只有天人二事,很久以后符柔仍是思之汗颜。 “好!”大王高兴至极,恩爱有加地瞧着小公子,已像是看到了南国的明日。 王后盯着端庄的符柔,心里喃喃道:这是天赐的柔儿啊,如若长此以往,前朝之中定然少些争斗,南国也自然少些风潮涌动…… 第099章 亲王思姬 亲王府内显得却很惨淡,只有数名侍卫与侍人,丝毫无暖殿之意,不过二王早已习惯了寡淡而居。 王宴归来他已是半醉,呆呆坐在红桌之侧,右臂懒懒搭在桌面之上,盯着热气缭绕的茶杯恍惚出神,主殿一旁里着一名男侍低头伺奉,亲王清瘦身子在偌大的殿堂内显得甚是孤楚,白皙脸庞已被酒染烧红。 衣下有果,绝非薄荔,只待品者倾慕出声…… 他皱紧眉头,想去取茶水温热,终究是懒得伸手,干脆闭上眼睛。 那是京城的大红楼,自己飘逸而入,立即被老鸨扯过,诡秘悄声:“二王,今日来着了,你不是常说京内红楼无雅女吗?我这里前几日来了一位姑娘,人那叫秀美,诗词舞曲样样精通,这文骚之人与之对赋竟无一人能胜,至今尚未饮得一杯酒……” 二王大悦,未等老鸨说完便抬手喝令:“快引我去!” “这……”胖乎乎的老鸨擦下汗水面露难色。 “有人的话退他银子!”二王自是不等。 两人一同步入二楼红房,果真有一公子在内,已是满脸红涨,看来是无法敌对那女子,二王抬眼瞧去也是目光大亮:妙龄女子紫袍缠身,秀而腴柔,条段引人,粉面凤眼,不对辞赋也醉人。 里面的公子见又来男子,定是看见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立即恼羞成怒,大骂老鸨不守规矩,嚷着嚷着已是出手伸向老鸨,二王岂能允许他放肆,立即拧腕将他制住,公子龇牙咧嘴哀叫,二王吩咐道:“退他双倍银子,赶紧离开!”手稍一抬,那人已是跄踉不止。 公子见状稍一思忖,对也对不过,打也打不过,还能赚份银子,又免得被人家嘲笑,低着脑袋随着老鸨而去。 “姑娘什么名字?”二王赶紧收回眼神,因为自己便也发现两眼发直。 “小女慕飞玲,喊我玲子便可!”慕飞玲还是有些胆怯。 二王指指红桌之上酒樽,直接发问:“可是无对自饮,三对对饮?”这是大红楼规矩,每人出三对,谁落败饮酒,若是三对皆成二人同饮。 “单杯独空,双杯杯空。”慕飞玲点点头。 好个伶俐的女子! 二王略有思忖,又指指玲子:“紫衣裹富贵,娇容化千秋,怎可入得贫败之地?”深为不解如此华贵女子为何被迫入得红楼。 慕飞玲脸色黯淡下来愁思密布,婉婉答道:“红檐衬空堂,小舍遗万代,无奈出自官匪之城……” 二王闻听勃然大怒,自是民间凡女,举家遭到官僚迫害,忘记了对诗直接问道:“你且将实情讲出,本……本公子为你做主!” “这位公子心胸坦诚,气势非凡,自是有一番势力,不过小女与公子萍水相逢,倒不得劳烦公子挂念,也免得徒生烦恼,只是吟诗作对便好,人落红楼岂能不识命数?” 身为南国二王,岂有管不得的事情,见慕飞玲缄口不答,便再次喊来老鸨,力邀慕飞玲到别院一叙,不想被慕飞玲婉言拒绝。 之后,二王便频频与慕飞玲往来,方知慕飞玲家父因不满当地州台苛政,意欲前往府台告状,竟被州台所杀,慕飞玲无奈之下逃往京城为歌伎。 二王哪里允许,一纸手书便查办了那州台,索性将慕飞玲接入自己的别院,两人卿卿我我,吟诗耍剑,慕飞玲也爱慕二王英才,便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了二王,那是他一生中念念不忘的时日。 终有一日,一切化为乌有! 陈王贸然来访,逼迫二王。 “二王,你我同朝为臣,向来毫无罅隙,不过老夫近闻一事不知真伪,还望二王据实示下……”陈王捋着长须,紧盯二王。 二王已是心虚,故作镇定回道:“陈王乃国之首要重臣,耳目众多,怎么会有我知你却不晓之事?” 陈王抬头大笑道:“二王不要误会,你我多年交情,失之一而尽数落败,倘若对二王不利,我陈某自是天不允地不容……” “你所问何事?” “老臣偶有听闻,二王怜香惜玉,竟将一名歌姬藏于别院之中,此女名为慕飞玲,不知可有此事?” 二王见已经败露,也知道陈王既然言出,想抵赖也枉然,便低头默许。 “二王,你乃国之重臣,王室之从,此举万万不可,依照祖制乃被废黜之罪,一旦传扬出去,这南国王室定会被天下人斥责,二王定是自身难保。倘若你有不便之处,老臣定当出手,将那女子杖杀于无形!” “你敢?!”二王冷汗顿下,伸手摸向青锋剑,可是立即缩回,自己知道再有十个二王,也不敌眼前的陈王。 陈王见时机已到,忽又仰天大笑道:“如此看来我这二王确实重情重义,宁舍天下不弃美人。不过老臣倒有一策,不知道二王能否闻之其详?” 二王被对方手握把柄,自是无计可施,只好看向陈王。 “眼下老臣已派人将红楼簿册中的慕姑娘名字除去,我掌管侍人府,可将慕姑娘的名字纳入侍人府名册,再提为内人、总管,而后移出后宫,成为官富女子,届时二王是封妃还是纳妾,自可悉听尊便。” “陈王,你这深夜来访,既保我清誉无恙,又护我意中之人正身,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二王果真才慧无比,老臣斗胆前来,还是拜肯二王一件事情,万万为老臣做主!” 无利岂陈王?! 二王见陈王竟冒出汗来,绝非小事,抬手允道:“但讲无妨。” “昨日我那愚钝之侄,便是王医府的医司,慌乱之中竟将配给王后的药方弄错,我竭力呵斥,蠢侄方才道出实情,此药方虽无大碍,亦不会被察觉,可毕竟稍有毒性,如果常年引用,多则两年,少则一载,定会要了服药之人的性命。可是此药已经熬制封存,再换定然引起你的王医府大乱,说不定有无数人被杀头,也会连累到二王,故老臣想乞求二王亲自探毒,混过此次疏忽……” “陈医司!混账!这万万不可,即便是杀头,焉能将那带毒的药汁送往王后寝宫?本王……” 二王忽然顿住,眼见陈王已是瞳孔收缩,怒目微睁逼视着二王! 先有慕飞玲之难,后有陈医司错药,这两条足以令二王拱手退出大殿! 配错药方?! 二王忽然警醒,那陈医司多年王医,岂能配错药方? “陈王,陈医司在我王医府多年,从未出现过纰漏,而病者又是堂堂王后,即便是他三昼夜不吃不睡,也断不会配错王后之药……” 陈王紧绷着脸不说话,知道此言蒙混不过去。 “难道你?”二王已经意料中这是陈王与陈医司故作陷害,一则牵连着自己,陈医司乃陈王嫡侄,一旦东窗事发大可反咬一口,有陈王暗保,到头来倒霉的只是自己;二则直接针对王后,大逆不道毒害正后。二王脸色惨白踌躇不止,分明眼前立着的是一位魔头。 陈王转过身,俨然也是泛着丝丝恐惧,开始在殿厅内踱步半晌方开口:“当年我与爱女陈莹儿披荆斩棘直捣北土,那个时候普天之下谁人不晓得我的莹儿应该是大王后?可是当时国力空虚兵马颓废,大王意识到北土兵勇休息养性之速远远高于我南国,无奈之下迎娶瓦赫达之王妹为后,如今已经过去六年有余,我南国兵强马壮,日益强盛,可是二王你知道老臣是怎么度过这六载的吗?凭什么一介北夷之女,为我南国之母?” “此乃国事,为的是天下万民,陈王岂能贪一己之私?” 陈王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劝说,接着说道:“那药丝毫无异状,每隔几日我便嘱咐陈医司配无毒之药,再令他寻药女探视,掩饰众人耳目,其余时间他自会找你探毒,还望二王谨慎从事,老臣只想为我陈家,为我的爱女,也同样是为天下万民之愿而不得不为!” 说罢,陈王径自离去,将孤零无助的二王撇在殿内。 次日,王医府病录记载:二王亲自探药无异,着药女送往王后寝宫……当晚二王一夜未睡,眼前除了慕飞玲的幽雅身姿,还有王后频频饮药毒发的惨状,可是一切已被陈王操控…… 无论如何,慕飞玲终将是陈王手中的把柄,随时可以处置。而自己已经踏上不归之路,成为毒害王后的罪魁祸首,迟早有一天会遭到报应,那时的慕飞玲也会烟消云散,死无葬身之地,甚至陈王会嫁祸慕飞玲怂恿二王,将她置于万劫不复境地…… 于是,二王带着青锋剑与大量珠宝银两连夜赶赴别院,面见慕飞玲。 “二王,你这是要去哪?”慕飞玲与二王相处一段时间,已然心胸开朗,露出极美的笑脸,可是这是她以后很多年之中笑得最为开心的最后一次。 “不是我要去哪,而是你要去哪。”二王表情陈肃。 “我要去哪?自是二王去哪,小女方能去哪……” “雀虽及梧桐,但仍无凤翼……” “二王?!”慕飞玲险些瘫坐,惶惶立稳身子,焦虑地盯着自己心上人,喃喃问道:“二王,你是嫌弃玲子吗?” 二王已是不敢再说,这宫中的阴谋已是逆天而为,一介小小歌伎岂能逃得过去,随时会被阴风吹得粉身碎骨。 “二王,果真如此,那花前月下的誓言从何而来,那如舞似飞的剑术从何而来,那雪中的寒梅为何啼笑,那雨中的甘霖为何有音?” 二王哑然,如果不是大王后一事,哪怕辞了王命,也要与这红颜知己厮守,可是那样只有死路一条,无法面对慕飞玲,幽幽答道:“权当本王薄情寡义欠你终生,慕姑娘毕竟是红楼中人,这关乎到王室和江山社稷……这里有的我的青锋剑,还有一些银两,你速速离开京城,好自为之吧……” “二王!”慕飞玲如泣如诉,这是救命恩人,又是无尚的知己…… 二王不敢久留,拂袖而去! 再去别院,人去楼空,桌上的青锋剑已经不见,可是那珠宝翡翠一粒未动,二王俯身而泣,可是一切都已太晚,那淳厚的大王后,北土上的太阳神鸟,已经开始饮着带毒的药汁! …………………… 二王睁开眼睛,瞧着眼前侍人缓缓吩咐道:“喊都尉来,我要去别院。” “亲王,已是子时,不如……”侍人见二王眼睛湿润又带愠色,连忙喊道:“亲王传都尉!” 别院之内清雪已被扫去,堆积在墙边,自慕飞玲走后,这里便不再有人气。 “都尉,最近还是没有消息吗?”二王缓慢走着,身后跟着都尉和两个侍卫。 “回亲王,属下着人踏遍了南国各城,仍未发现慕姑娘踪迹。”都尉与慕飞玲相处时间与二王一样长,自是关心。 出于敬畏,都尉未将多年前在北城见过慕姑娘的消息禀告二王。 二王手抚青锋剑,喃喃道:“莫非慕姑娘当真是流落北土遇难?”心里想起当年随同北土四公主符柔而来的侍卫举动。 这把青锋剑是那个侍卫所留。 “二王放心,慕姑娘身怀技艺,绝不会在北土弃剑身亡,”都尉断然否定,“我曾派人到北土打探,未发现慕姑娘讯息;在南北函文中,异域落亡的名单之中也为发现慕姑娘名字。” “她到底在哪?”二王将手按在停内圆桌之上,那是无数昼夜二人秉灯夜谈之地。 都尉低下头,无言以对。 倘若他告知多年前曾在北城相遇,二王一定会留意北城一带消息,那么那个名叫慕飞玲的北土护王女节可能会引起二王注意。 二王不会想到,一介南国平女会成为北土女节,多数时候竟以为慕飞玲无路可走,变卖了那把青锋剑! “你再多派些人手,四处探寻慕姑娘的下落,记住不要张扬出去,更要保证她的安全……” “是!”都尉答道。 第100章 师会善娥 王师府内,符柔主位而落,沿桌望去,三位年迈老书生与两位武师恭敬谨慎,倒是心有不忍,心想自己此地只有十八,生活之城方二十二岁,还是大学生,便在这里做总王师,感觉有些言过其实。 “诸位王师,柔儿不才,仅凭救护王公子得到大王赏识,高居于此实在心中惭愧;论才能自不如各位才老与武人,日后诸位自可称我为柔儿,免了那些繁礼俗节,也好一同辅育王之子孙。” “总王师抬爱,”一位老者立起拱手,“在下冯世德,乃副总王师,吾等均为王谕之封,遇大王厚爱为师,尽力教导各王后裔之成长,自当礼数为先,为师垂范,岂可擅自僭越,还望总王师示下……” 符柔险些笑出,这一点倒于自己的老师有些相像,绝不跨越礼数墨守成规。 冯世德见符柔一时不明,接着言道:“恕老朽未秉明之罪,王师府内,此等四人为王师督守,另有王师十八人,文九武九,各自承着六至八名朝廷各王的子孙文武韬略之教诲;大王帐下有王子三人,公主六人,分由这四位督守负责;而王公子与长公主为正出,便由老朽教诲,而王公子失踪之后,便只有长公主一人,如今喜获总王师与王公子一道归来,这二人理当由总王师辅教。” “长公主?”符柔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长公主年十六,名善娥,系永世王后所出,心地慈善,不过稍有内敛……” “快,喊她进来……”符柔一时忘记自己身份,忽见日程尚未布置,赶紧接着说道:“各位王师辛苦,无论重王还是大王,其子嗣均为他日南国栋梁,各位王师定要殚心竭虑,悉力教导万不可出差错。目前规程仍旧不变,但凡有才华出众之人,可秉知于我,我自会向大王提点。还有,王公子年幼又临武变,尚不宜教授武技,待日后安定下来,再由冯老推荐武师。”符柔知道,楠儿目前的武功,恐怕宫内的武师已经无法教诲。 “是,总王师!”四位督守随着冯世德离去。 “参见王师!” “见过柔姑……不,王师!” 善娥牵着楠儿一同步入王师府主殿。 “见过长公主,见过王公子。”符柔也是飘然而礼。 “好漂亮!”善娥不禁脱口而出,两眼直愣愣盯着符柔。 符柔听见这声音便心酸不已,定睛瞧去,善娥稍稍发胖,不过脸上却是玲珑可爱,有些不服气,又有些倔强,估计是承接了王姐的血脉。 心里几乎呼叫着:我是你的姨娘啊! 立即拉过两人言道,“今天是第一日会见,便不再授讲,”说着把手中的文书放在一旁,“王师自与你们聊聊……” 楠儿立即答道:“好,好!”说罢便牵住符柔的手。 “楠儿不得无礼!”善娥绷起脸教训小公子。 楠儿刚想松手,又被符柔拉住,顺势也是伸手抓过善娥幽幽说道:“善娥,今后你我之间免去那些师生之礼,我长不了你几岁,有什么心事自可向为师讲来。” 善娥立在那里,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符柔已是不忍,在偌大后宫,唯有善娥失去生母,定是心里多些恐惧和防范;随着记忆归来,王姐逝前的言辞声声在耳,那一碗碗毒药径自饮下,虽有文图哥哥万般嘱咐,可毕竟是符柔,此刻哪里能承受得住? “王师,你怎么哭了?”善娥吓坏,赶紧靠近一些符柔,以为自己惹恼王师,那样父王一定会责罚。 符柔见自己失态,连忙把善娥搂住低声道:“今后若无外人在场,你二人均喊我柔姑姑,记住没有?” 楠儿与善娥见王师流泪岂能不从,纷纷点头。 “楠儿,你去边桌之上摹写《颂德》一章,我与你王姐首次见面,要好好聊聊。” “是,柔姑姑!”小公子痛快答应,这称呼叫起来畅快。 “善娥,这么多年你有无到北土王舅那里去过?”符柔问道。 善娥忽觉得眼前王师竟如此亲切,顺势将头依附在符柔肩头,脸色充满憧憬摇摇头。 “你也没有见过北土亲人吗? “见过一次,”谈到北土,善娥倒是精神起来,干脆闭上眼睛琢磨草原形状,“记得小时候,应是五岁那年,北土的四姨娘来过,只停留几天便离开,如今也没了多少印象,只是姨娘自幼眼睛双盲,不知道现今好了没有……如果看不见,那大草原,摸是摸不到头的……” 符柔几乎无法自制,你那口中的姨娘便是眼前的柔姑姑! 她伸手把住善娥的肩头,不小心再次把眼泪落到长公主脸上。 “柔……姑姑,你的心地果真是善良,竟为善娥落泪。” 你是我的甥女,孤零零在这后宫,不知有多少惆怅。好在大王与王后慈爱,也好在你是女儿之身,否则不知要承受多少灾难? 半个时辰之后,楠儿写罢,立即跑过来令符柔评点。 “楠儿写得果真是工整,”符柔连胜夸赞,小公子脸上洋溢着兴奋,“那姑姑问你,这德行,悟而后行是何意?” “回姑姑,凡是德行,均要由心领悟之后才能实施,对不对?” 符柔满意点点头,善娥也是伸手抚摸起王弟笑脸表示满意。 “如果领悟之后不得而行,又如何称之为德行?”符柔又问道。 小公子眨眨眼睛,瞧瞧姑姑,看看姐姐,一下子没了主意,便慢悠悠蹭到善娥身边,偷着伸手拧王姐,示意她提示一下,在姑姑面前答不上话,对他来讲比受到父王斥责还要难受。 “楠儿,王姐也有所不知,不如听姑姑道来……” 楠儿虽觉得委屈,不过好在王姐也答不上来,便抬手看向姑姑。 “德行,并非尽数为之而成,心悟而行,谓之德行;审时度势悟而不行,亦为德行。”对于一介现代大学生,理解升华南国王朝内的古书,确属手到擒来。 “姑姑,楠儿明白了,虽然是有德之为,心里领悟之后发现如果施行,会破坏更大的德行,不为之也是德行,对不对……” 符柔与善娥突然怔住,符柔是不理解,虽然楠儿天资聪颖,但只有八岁,怎能理解到如此之深?几乎胜过自己城市中的孩子!善娥惊愣的原因是,即便是楠儿说这些,自己也是似明非明! 谁也不晓得,文图日日携王公子练武启智,这经过穿梭师启开的智慧,果真是现代孩童都比不上,况且这是天命王子,大王与陈莹儿所生! “咦?”殿外也是传出一声惊呼。 瞬间,王后带着钰儿等人进入王师府。 “参见王后!” “拜见母后!” “来来,”王后拉过善娥的手,竟似自己的孩子,然后皱一下眉头万分不解地盯着小公子问道,“你刚才所言可是《颂德》之句?”这时第一日柔王师授讲,王后自然要亲临查探一番。 楠儿兴奋地点头。 “我且问你,德行之篇中有悟而后行之词,不为之也是德行之语何来?”王后满脸严肃。 小公子正色答道:“心悟而行,谓之德行;悟而不行,亦为德行。”他重复着柔姑姑的话。 “这是谁之言辞?”王后转眼看向符柔, “是小女所言……” “大胆王师,竟然擅自主张僭越古章,授王子以诡言,天高并非一日而语,地厚岂可半时尺量,你竟如此糊涂!”王后勃然大怒。 “小女有罪!”符柔眼睛酸涩,赶紧低下头去,她自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可是王后哪里知道这小子的智商?怕小公子走歪了路,反倒不如循规蹈矩,日后大些在拓展不迟。 “王后息怒!”钰儿赶紧挽住王后,“这定是王公子聪慧异常,悟了真道理。” “母后息怒。”善娥也是微声劝王后。 王后厉眼瞧向小公子,心中纳闷一向乖善的王子为何不言。 小公子见母后看自己突然问道:“母后,楠儿有一事不明,不知道能不能问问母后?”说完,两手捏在一起很紧张的样子。 “何事?” “十年前,父王纳母后入宫,也是越了规制,难不成也有不妥吗?” “王公子!”符柔花容变色,此话一出,自己这个王师定是第一天便做到头了,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入得宫内却无法再将他带出,可是如若自己被驱逐出去,如何向文图哥哥交代?小公子的安全谁来看护? “公……子!”钰儿瞠目结舌,手足无措地望一眼楠儿,又可怜兮兮地瞧一眼符柔。 “楠儿?!” 王后听见小公子如此发问,顿时魂飞魄散,她万万没想到如此小小年纪便发此难,这当然是她最大的心结,万一王公子对此事心有桔梗,那迟早也受到牵累。她身体已经有些摇晃,钰儿失声将王后扶稳。 符柔彻底崩溃! “母后,楠儿绝非顶撞与你,父王有后,南国有母,百姓爱戴,稳下人心,父王力排众议而为,正是心悟而行;母后入宫,虽不尊规制,但后宫安宁,前朝安定,可称作悟而不行,亦为德行。”当然,那些好处是文图所授,以免日后母子隔阂,可毕竟是悟出了道理,令人不得不惊异。 不尊规制,可称作悟而不行,亦为德行! 王后再一听,激动得一时说不话来。 她绝不会想到,此言出自自己的小儿嘴中,十年来经常心有余悸,天下人迟早会明了其中曲折,唯一担心的便是这楠儿,日后成年责问自己如何作答。没想到刚满八岁,便早早解开自己的心结,更为重要的是,楠儿能够理解到如此地步,“悟而不行,亦为德行”之语绝不是僭越,而为更深的真谛!楠儿能够懂得! 看这情形,绝非王师提前暗授! “我的好楠儿!”王后一时忘乎所以,俯下身来便搂住小公子,亲吻一下脸颊,又揽入怀里,惊喜连连。 善娥突然明白无恙,赶紧过去把住符柔肩膀,心里却跳得异常厉害。 第101章 王后谕令 仲春的南国京都,依然寒冷。 王后寝宫内红红的炭火边,大王伸出双手烤着,突然见王后痴迷的样子很是不解问道:“王后,这冰天雪地,却见你春色盎然,怎么,有了喜事竟不拿出来与本王分享,越发私心啊!” “莹儿岂敢,我在琢磨,《颂德》之中德行篇有悟而后行之语,倘若道出心悟而行,谓之德行;悟而不行,亦为德行,大王想想能是何人所能理解?” “王后什么时间又研究起儿时篇章,竟是童心未泯啊,好,好!记得本王为学之时,大概十六七岁,王师说过类似的言语,不过说的悟而慎行,既然是德行,必需行之,这不行即是违律,如亦是德行,大凡因为形势所迫,损小而护巨。能悟得此语之人,如非佛师,在我南国可赏他一个副府台之职!” “副府台?!”王后失声,那是一座城池中次高文官,那么楠儿现在可做府台大人? 大王见王后如此惊诧,遂即问道:“果真有此等高人?” “非也,只是莹儿瞎想而已。”王后稍稍一笑。 “你身为皇后,天性聪慧非常,本王便无赏可赐了,哈哈哈。” 王后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缓缓走到大王身边,轻靠在王之肩。 “大王,王后,”钰儿轻飘飘走进来,“这是钰儿亲手熬制的红枣薏米粥,暖胃驱寒,趁热吃了,也好早些歇息。” “嗯好!”大王立即起身用膳。 王后微口入肚觉得甚是可口,突然问道:“钰儿,此粥可还有?” “有!”钰儿高兴答道。 “你速端些给王师府送去赠予那柔王师,这天寒地冻,也差人多送去些上等炭火,对了还有,再派去两个侍女,一个姑娘家梳妆起来繁琐,也好多些人手伺候。” “是!”钰儿更加高兴。 “还有,多带几个侍卫将楠儿接回来,多加小心!” “是,王后,钰儿这就去。” 钰儿小跑着奔出去,王后转过脸看看大王,低声问道:“最近几日见大王似有愁眉不展,定是那前朝又有琐碎之事,不知莹儿能否帮衬得上?” “如今天下大成,一些政策各城之内虽小有梗阻,尚能得以大通;兵马方面,冷凌不愧为大将军,步步为营,兵府也逐步运转起来;只是这文考,多年来已经举办几届,本王的确亲身查考,可是竟无一可用之才,要么笔法平庸,要么华而不实,是在令人犯难。而这王宫之内,尽数老臣,本王也已年愈不惑,长此以往,我的楠儿可怎么办?六月的大考,日日令本王放之不下啊。” “大王有所不知,并非我南国无可用之才,而是在各城初选之机,一些名士早早被压制,无法参与大考;而被举荐之人,非官即富,总是有些根基的……” “本王岂能不知,只可惜无法根除这礼制,总不能令浩浩万子全部进京参考吧?” 大王早已将双手烤热,顺势贴在王后脸上为她取暖,王后立即粉面笑出。 “只可惜这无数朝官,竟无一人敢挺身而出,搜罗各地英才而聚,择其忧者敬献给朝廷参考,倘若如此,大王即可以王令准予入考,既免去云集之难,又可寻出国士之才……” 大王略有思忖,然后说道:“你如此一说,倒是令我想起一事,今日书房之中接密报,在京城之内一家书坊辰时开张,场面宏大,引来无数京民观摩,书坊名字没有在意,可是书坊之意却在聚会天下才子,品词论道,声称凡优异之才,可赠之往返耗银。” “大王,此等书坊定会遭到官府压制,还望大王暗中加以留意。说到此,莹儿有一事早就想禀明,只是无法开口。可是心悟而行,谓之德行,莹儿不得不说。父王在朝中铁腕制政,民间早有微词,还望大王要果断而为,不要顾及家父薄面,以防漏之以蚁,毁我长堤。” 大王稍有一怔,再次审视自己的爱妻,明显脸上绽出满意笑容,瞬间又黯淡下来道:“本王并非不知此道理,只是国丈权高位重,更主要的是我这大半个南国,都是你们父女打下来的,到头来难为于他,恐天下人耻笑本王……” “大王断不可如是想,昔日征伐叛乱,父王乃大将军,是国之先锋,他代表的不是一私,而是天下万民与大王,理当如此;如今朝中议事,那是个人之见,二者截然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王后,我的莹儿……”大王竟一把将王后抱起,陈莹儿娇滴滴拍打大王…… 殿内侍女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 王医府内,符柔不断搓着双手,不时将热掌放在小公子与善娥脸上为他们驱寒。 “这大寒天,杂役府怎么无人送炭来?”符柔见长公主与公子小脸均已冻得发红,低声埋怨道。 “柔姑姑有所不知,若是往日自会有炭入府,”善娥也是一边搓手,一边捂着王弟脸颊,“只是今日王医府遭到母后责斥,哪还敢有人前来?” “如此势力?这里可是有你等二人!” “那又怎敢与母后相提并论?”善娥竟有些笑意。 符柔瞧去心内很不是滋味,看来善娥早已逆来顺受。 小公子却噘着嘴,极为不满。 “钰姑姑到……”门外传来侍卫声音。 “钰儿!”符柔小声道。 接着,钰儿喜气洋洋跑进来,“参见长公主,参加王公子,”说罢回身取过侍女手中瓷具递予符柔,“这是王后谕令亲赐红枣薏米粥,令你等趁热吃了,也好御御这寒气!” “王后所赐?”符柔瞪大眼睛,这恩惠可非同小可,意味着白日责罚已过,也已经认可楠儿之语,心里好个高兴。 “都进来吧!”钰儿喊道。 身后呼啦随进一群人,纷纷向善娥与王公子行礼。 杂役府管事高声喊道:“封王后谕令,赏王医府炭火盆两座,锦被三套,御寒之衣数件……”顿时,室内温热如春,暖意洋洋。 管事又指向身后两名侍女,冲着符柔禀道:“王师,这是属下精挑细选的侍女,专来侍奉柔王师,还望王师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符柔简直受宠若惊,没想到王后一句能换来如此多的厚遇。 “小荷参见王师,阿兰参见王师……”好个伶俐的丫头。 “还有,”管事低着身子,“这王后有谕,本管事琢磨着,王师年少贤淑,便自作主张弄来几盆寒花,几样物件供王师把玩,万不要推辞。” “谢过管事!”符柔欠身道谢。 钰儿瞧符柔一眼,嘴角却笑起,连忙拉过管事的手,塞进一小块银两道:“拿去与属下打壶酒喝!” “谢钰姑姑,谢钰姑姑!”管事弯腰施礼,留下小荷与阿兰带着众人离去。 符柔这才明白过来,手牵钰儿道:“恕柔儿无知,还需钰姑姑破费。” “喊我钰儿就好,王后赏识于你,那也是钰儿福分,不要太过客套,”说着便看向姐弟二人,“长公主,王公子,侍卫已到,还是随钰儿回宫吧,明日再与王师一聚……” “我不,我要与柔,柔王师一起睡!”小公子早已习惯与符柔同榻而卧。 “这万万不可,宫中有宫中的规矩……”钰儿岂敢造次。 “楠儿,快随姑姑回去,我一同送你,”符柔说完转向钰儿,“长公主可否留在我处?” 钰儿点点头,公主无母自然可以留在王师府。 小公子无奈,只好随着钰儿一同回母后寝宫,符柔当然不放心,亲自护送。 一行人行走一刻钟方才到达寝宫,不想被侍卫拦在门外:“钰姑姑稍候,大王半寝!” 瞬间,钰儿拉着小公子转过身去,众侍卫与侍女也是转身向外,唯有符柔一人傻乎乎面对寝宫之门,“柔王师!”钰儿连忙拉过符柔,令她转过来。 符柔十分不明,什么是半寝?便迟疑瞧着钰儿。 钰儿见无人注意,稍稍靠近符柔,悄声答道:“小公子未回宫,大王与王后一会儿还要起来,只是此刻,此刻他们,他们……” 符柔已然听明白,粉脸“腾”一下烧红,心中暗叫:这就是临幸吧,当然要背对着。不过这大王与王后也不分时间,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还需要这么多人外面冻着。 不过,瞬间便念起文图,哥哥你在做什么,只是刚刚离别两日,便似两年一般,好个孤单,想着更是砰砰心跳,不敢再琢磨王后寝宫里面的情形。可是,那后山一吻,客栈香梦,一幕幕不断冲涌着符柔脑海,赶紧闭上眼睛。 “宣王公子进殿!” 大王与王后一见小公子跑进来,双双欢喜,一同揽过爱子嘘寒问暖。 “柔王师那里可好?”王后问钰儿。 “先前倒是有些冷清,有王后谕令垂爱,现在倒是很好,柔王师刚刚亲自送王公子回宫,现已离去;倒是善娥,柔王师恳请留在府内照看,心思很是柔善呢。”钰儿答道。 “果真是有心之人,这样也好,善娥自幼丧母,有柔王师护着,也是一件大好事,说不定还能开朗些;还有,赶明儿好好教训教训杂役府那帮下人,不要见风使舵,亏待了王医府……” “是!”钰儿答道。 第102章 突陷囹圄 “忍!”楠儿指着符柔书写的字念道。 符柔见善娥正在读《礼数》,便转过头盯着楠儿,“不错,楠儿越发出息,今日柔姑姑就教你《颂德》之最后一章忍篇,你先说说什么是忍?” “便是遇事不急不怒,凡事都要退得半步……” 符柔刚要点头称赞,这也是自己的想法,可是忽又想你文图嘱咐,便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道:“忍不是退而是守,小忍可安身,大忍可护国,然,并非一切事情都需要忍,否则小忍失态,大忍失则……你瞧,这忍字为心上有刀刃,说明忍并非儒弱,而是另一种进取,不是凡事皆退,而是遇事而安,那把刀发与不发因时因事而异,不该发而发,该发而不发,都会伤到自己的心……” 这现代哲学的洗礼,令王公子受益匪浅。 三人宣课结束已是巳时中,符柔便带着善娥与楠儿步出王师府。 身后,随着侍卫与小荷、阿兰二人。 又是三月,已有丝丝秀绿钻出地头,阳光照射过来,虽不是炽烈,倒也有些温和,稍稍呼吸便觉得心畅神清。 一行人刚刚拐入后苑,迎面走来数人。 “柔姑姑,那是赵妃与程妃,赵妃是赵王之女,程妃是程王之孙。” 符柔抬眼瞧去吓得不轻,这哪里是妃子,两人较为雍胖,更是那脸庞,一个国字四方,平川一色,另一个竟面有胎记极为不雅。 这是大王之妃? 自己心中的王妃尽是国色天姿,媚容万千,定是选妃之人吃了回扣吧? 不过再一想不尽然,赵王乃护国公门人,程王乃前朝老臣,看来这后宫唯出身才可吧? 想着,已是一个十岁左右男孩跑近,抬头看看符柔忽道:“见过柔王师!” 好懂事的孩子,符柔瞅着善娥,善娥立即答道:“这是王子,名成,十岁。” “成王子。”符柔点头,因为是次出即为妃生,故非公子。 小成王见善娥说话,大言不惭道:“善娥,明日即刻给我赶制风筝,马上就可以放飞了!” “嗯好的。”善娥点头答道。 “成王子,善娥乃是长公主,又是你王姐,怎可直呼其名,胡乱指使?”符柔大为不满,紧盯小成王。 “哼!”小成王一脸不屑,“没娘的孩子,什么长公主不长公主?” “你?!”符柔娇怒,已是答不上言。 善娥已经习惯,偷偷抻着姑姑衣角。 “成儿,休得无礼!”赵妃急忙上前。 “见过赵妃、程妃。”符柔行礼,身后下人也是起身拜见。 “见过两位母妃!”善娥也是蹲身问礼。 赵妃脸色愠怒,指着自己儿子令道:“快参见长公主王姐。” “我才不呢!”小成王一脸不满。 这时,楠儿从众人身后走近前来,也是朝拜两位母妃,直眼看向小成王。 “见过王公子!”小成王竟弯腰施礼。 楠儿好似不领这情,当着二妃之面训斥起小成王:“成哥哥,礼不在尊卑,况且善娥姐姐是长公主,必须参拜!” 此言一出,赵妃与程妃截然一怔,这哪像一年前的王公子?! “王公子所言极是,快!成儿,见过姐姐!”赵妃连忙施劝,免得激怒王公子。 程妃也是跟着说道:“成儿,有王师在眼前,你若不施礼数,也会驳王师之颜面,听话,参见长公主,否则父王定会责罚于你。” “见过姐姐!”小成王一噘嘴,不满说道。 “无妨无妨。”善娥赶紧说道,随着伸手去摸小成王脸,那知他定是觉得委屈,冷哼一声躲开,转身跑去。 “这孩子,到底是令家奴惯坏。”赵妃拉起程妃,倒是没有瞧善娥一眼径自离去。 符柔心里彻底酸楚,有王公子与王师在这里,宫内之人尚且无视善娥,倘若哪日她孤零零一人,哪会有人顾及。 不过再想,这赵妃与程妃虽然对善娥不善,也许是母后英逝,习惯使然,到底还是通情达理,无甚诡谋,这与自己在小说和电视剧中看到的所有后宫截然不同,人不美但心不恶,只顾及身份与淑德,丝毫不念容貌,正好相反,看来实际与描绘差之千里! 善娥见符柔呆愣原地,必是为自己受冷落所致,便劝解起来:“柔姑姑,不必为善娥担心,后宫各妃虽淡眼相对,但无人为难善娥,柔儿也算是心满意足。”不过,善娥更加依赖起符柔来。 符柔再度确定这后宫竟无战事。 “好吧……”符柔只好带着众人再次直奔后苑清静之地,“善娥,你与侍卫们在此处停留守候,不可令他人进入,我与楠儿前去散步,也好同时授些章节,使楠儿记得深刻些。” “是!”侍卫答道,善娥也是频频点头。 行至偏静之处,见四处无人,符柔令楠儿打坐,自己则坐于身后,伸出双掌为楠儿运功,不刻楠儿头顶之上便冒出丝丝白气。 此时的楠儿也是熟记无上剑法,只可惜年幼体弱无力施展,符柔只好将自己功力传一些给他应急防身,毕竟自己不能永远留在王宫。 小公子脸色红润,额头徐徐渗出汗来。 就在此刻,一妇人由偏角处走出,三十岁左右,体态中等,看上去倒也蓉蓉华贵,她突然发现远处情景,吓得险些跌倒,半晌方才喊出声音: “快!快来人啊!” 远处侍卫忽然听见里面有人大喊大叫,飞身冲向惊呼之处。 符柔听到声音,赶忙停止运功,拉起楠儿。 只听见远处善娥道:“参见邓母妃!” “快,将那妖女拿下,快!”邓妃疾声呼叫。 “坏了!”符柔大叫不好,定是自己运功于小公子被人发现,即刻嘱咐小公子,“无论任何人问你,万不可道出是在习武,只当做是冬日游玩汗出所致!” “楠儿记住了!” 有王妃之令,侍卫们立即围持符柔来到邓妃面前。 “大胆妖女,你可知罪?”邓妃严声喝问。 邓妃,那是邓氏家人,老邓王的亲侄女,可这是忠臣之后,符柔想道。 “属下有所不知,惊扰了邓妃,还望邓妃宽恕……” “大胆,我独自来此静养,倒是惊扰了王公子圣驾,只是你暗施妖术,加害王公子被本妃发现,可有何解释?”邓妃还是想令王师给予合理解释,怕是弄出误会。 “母妃,”小公子插言道,“方才只是楠儿与王师玩耍,跑累了歇息片刻,没有什么不妥啊。” 邓妃爱怜地看一眼小公子道:“你年纪尚小,有些事情不明。”说罢还是看向符柔,意思是给她最后机会。 “楠儿说的没错,便是我与他耍闹,绝非有异。”符柔柔声回道。 “难不成我眼睛有恙,那瘴气何来?将王师押入内刑府,听候发落!”邓妃勃然而怒,断不相信符柔之语。 符柔见眼下无法脱身,低下身子嘱咐小公子:“听姑姑的话,即日起一步也不得离开王后身边,记住了吗?” 小公子不满地瞧一眼邓妃,然后暗暗点头。 “是!” 侍卫们自不敢怠慢,只好将符柔押入内刑府关押。 符柔知道,即便是查明自己传功法于王公子,那也是大罪,楠儿刚满八岁,王身稚嫩,怎可研习武艺,那是摧残王体之大不敬。 没想到刚刚入宫不足半月,竟身陷囹圄! “柔王师,里面请!”府差引领着符柔进入一间小厅。 符柔心想,这种地方自己知道,无非是清朝宗人府一样,倍受折磨,屈打成招,草地腐饭,过着人鬼不如的日子。 小厅之内左右不足八尺,床榻一应俱全,也很洁净,尤其是那房门竟然无锁。 见府差要走,符柔将其喊住:“这位大人,这里便是关押之所吗?” “正是,只是最近很少有人被关押,这穿上布单应是潮湿,我这就着人去换新的,也同时告知膳食府一声,给王师弄些可口饭菜。” “可是,可是王后嘱咐?”符柔以为是王后之语,令这些人善待自己。 “柔王师有所不知,这内刑府归于护国公主管,属官地,王后不便干预。” “那,这……”符柔更加不明起来。 府差见王师指着室内陈设很是纳闷,倒也笑起来答道:“王师不知,这内刑府与城外刑府不同,被关押之者均是后宫之犯,皆为侍奉大王、王后与各妃的下人,无论犯何错,毕竟有功与后宫,岂能亏待?” 符柔惊呆,没想到这禁人之地也是与自己想象的大相径庭,可见那虚构的剧情确实有些出入;可是再想,自己终究是落入陈王手里,他早早便心怀不轨意图加害王公子,如今断然不会放过自己,眼睛湿润起来,没想到离开文图哥哥寸步难行…… “王后驾到!”侍卫们纷纷垂首,紧随着王后鱼贯而入。 “参见王后!”符柔连忙行礼。 王后端详着符柔,毕竟这丫头鬼怪精灵,可听得邓妃一番言语心里也是存有芥蒂,这冬日头顶冒瘴气,确实令人恐惧。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问王师!” “是!”众人散去。 “柔儿,”王后还是不相信邓妃所言,“究竟是何状况,引得一向沉稳的邓妃如此惊慌失措?你且如实到来,本后绝不为难于你。” “王后明鉴,确实是柔儿僭越与王公子耍闹,疲累之余稍事休息,定是王公子体力不支引发热汗,被邓妃误解。” “万望如此。”王后喃喃道,临走嘱咐府差不得为难王师。 符柔呆坐榻边,眼泪终于流将出来…… 第103章 突陷囹圄2 大王理毕朝政,径自来到王后寝宫,倾听柔王师被困一事。 “柔王师乖巧伶俐,柔面善心,绝不会做出诡异之事加害楠儿!”王后说完皱眉言道。 大王一抬手,殿内侍人全部出去,只留钰儿一人在内,缓缓坐下说道:“王后,我知道你是关爱楠儿,可是你想,柔王师与楠儿相处一载有余,别说怀有恶意,即便是害了楠儿,天下谁人可知,又怎能入宫之后再露端倪?” 王后不断点头,可是想起邓妃惊恐之状还是有些胆怯。 “可是邓妃为人忠厚,断不能扯谎为难柔儿。”王后喃喃。 “瘴气,瘴气……”大王紧皱眉头站起来,低着头踱出几步又停下,“将楠儿喊来。” 钰儿急忙跑向后停,拉着楠儿又跑出来。 “楠儿过来。”大王蹲下身子,伸出双手等待爱子奔入。 小公子摇摇头,紧闭着嘴。 “是不是不放了王师,你便不与父王亲近?”大王看透了小公子想法。 楠儿点点头。 “哈哈哈,好,果是重情重义之子!不过这王宫,有王宫的规制,待你外祖查实后自会放王师出来。” 大王见王子仍不前来,只好自己起身迈步到他身边,再次俯下拍着小肩膀道:“楠儿放心,父王保证王师不会有恙。” 听到父王保证,小公子方露出笑脸。 大王轻轻抬手握住楠儿手腕,凝气探过去! 心中大惊,竟摇晃着立起来,他是天下第一高手,岂能不知儿身端倪?!那气脉中荡着常人不可能有的罡气,浑身经络已经全部打开! “王后,代我传令下去,明日南山围猎!今晚你陪楠儿聊着,我去邓妃那里……” “恭送大王!”王后行礼,去邓妃那里倒是没有什么,可是这忽然想起围猎为的哪般,不过还是搂过楠儿,招手叫来钰儿,吩咐围猎之事。 ………… 邓妃痴呆地坐在榻前,脑中仍是那惊恐一幕:小公子一动不动坐在寒地之上,身后有王师撑着,头顶上竟袅袅钻出白气! 想着想着浑身一凛,冷汗又出! 若是王公子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大王岂不卧病在床? “绿儿,吩咐膳食府弄一些莲子阿胶汤,本妃要压压惊……” “不必了,本王来给你压惊!” “参见大王!”殿外侍人纷纷参拜,没想到大王未经文官通知径自赶来。 “参见大王……”邓妃忽见大王已经兴致冲冲奔进来,赶忙俯身,不想被大王扶住。 “免了免了,本王闻听邓妃白日受到惊吓,连忙赶来探望,这后宫之中谁受到惊吓都可以,唯邓妃不可,万一惊动了邓王,本王岂不要挨板子,哈哈哈!” 邓妃听见这话,顿时放松下来,竟有些羞意道:“大王屡屡取笑人家,不过见大王前来,果真是好了许多。” 大王扶着邓妃坐下,脸上笑得甚是迷人。 “绿儿,快沏些暖茶令大王饮下,稍后还要外出……” “不急不急,今晚本王就在邓妃殿住下。” “大王?!”邓妃受宠若惊,差点跳起来,“当真是住在这里?” 大王装作一愣,不满问道:“怎么,邓妃可是嫌弃本王?” “又笑人家,臣妃只是觉得大王未有通明,又是独自前来,况且已是两月有余没有登门,只是喜得忘乎所以呢!” 大王又佯作不满道:“怎么能有两月呢?” 邓妃故作较真:“不是两月又是几何,臣妃可是举着手指数呢。” “再若欺瞒本王,可要治你,治你……”大王偏头细想片刻,“治你妄言之罪!” “大王,”邓妃转身取过枕榻边的一条暖红围巾,“上次大王来邓妃殿,我便开始缝织这南绒围巾,赠给大王御风寒,每一纹便是一日,两月的手工,昨日刚刚织成,正要献给大王。” “邓妃果真是有心,深得本王欢喜,可是本王屈指一数,自打上次移居邓妃殿至今明明是五十有八日,岂能称之为两月?” “大王!”邓妃更是喜不自胜,国事如此繁忙,后宫后妃又不能顾此失彼,未料到大王竟手算着日子,激动地扑到大王怀里,眼圈立即泛起红晕。 “邓妃,你先去沐浴更衣,本王稍事打坐静养,今日要与你早些休息,明日特准你随同本王南山围猎!” “多谢大王!”邓妃娇喜不已,围猎只能是王后随同,极少能带王妃的。 一刻钟功夫,邓妃着灰黑缎袍入内,这是绿儿精心挑选备置,不但坦露出身姿,也能弥补邓妃稍有发胖的体态。她猛然见到大王凝目打坐,已是轻微汗出,再细看,吓得轻呼出声,连忙捂住嘴。 大王被惊醒,明知故问道:“何事惊慌,吓到我的邓妃?” 邓妃指指大王脑后不远处垂落的白色床绫,羞愧答道:“见大王打坐,乍一看脑后之白色条带,吓得不轻,竟以为是散发的热气,是臣妃看走眼了。”她忽然联想到王公子坐在那里的模样。 “无妨,”大王连忙起身,出手抚着邓妃后背,“以后本王不在邓妃殿打坐,免得惊扰了你,来,快坐……” “大王,今日我见王公子坐在后苑,莫非是那白雪映乱了臣妃眼睛?” 有刚才一幕,邓妃开始怀疑起自己。 “你看见的是什么情形?” “王公子头上有白色瘴……不,白气。” 大王一怔,喃喃道:“想我南国国泰民安,祥瑞普天,身为南国储王的王公子,怎么能头顶瘴气,难道本王有失察之处……” “大王!”邓妃惊恐失状,先有疑似失聪,后有大王此言,吓得换身颤抖,几乎瘫跪下来,“贱妃愚昧,情急之下误视祥物,口无遮拦荼毒公子,望大王责罚!” “哪里哪里,”大王疼爱地将邓妃扶起,紧紧搂住,“邓妃身为邓氏家人,世代忠良,为我南国呕心沥血在所不辞,邓妃也是关爱王公子,心中有我大南国才一时情急,岂有责罚之理?” 邓妃一时泣泣有声:“大王,臣妃一时糊涂,不想引来如此大乱,这可如何是好?” “王公子曾被奸人所持,定是心有阴谋,欲扰乱我南国之制,只要不被奸人利用便好,若是传扬出去王公子身染邪气之语,南国定然不稳啊……” 邓妃满脸是泪,不断摇着头,紧咬着双唇深深恨自己一时鲁莽生出祸端。 大王亲手为邓妃擦拭眼泪,安慰数句,俯身而卧…… 邓妃殿熄灯就寝。 内刑府却坐着一位不眠的佳人,囚禁之室尚属舒坦,膳食也一如往常,可是眼前无了善娥与楠儿,显得孤单凄凉。 符柔望着那细堎牢窗,好想一掌将其击碎脱身而出,此刻夜半宫内定无人能拦住自己,而后去寻挂念无比的文图哥哥,哪怕是在他前胸依靠半刻,也心满意足。 可是,文图哥哥千叮万嘱,不惜一切代价守护王公子,一旦逃脱便再也无法入宫! 忽然,符柔听到府外细琐响声,有人! 符柔立即起身,推门走进刑府中厅,见值守府差竟爬在桌上休憩。 “快醒醒!”符柔甚是诧异,哪有被囚之人来喊叫看守的道理。 府差惊醒,一见是符柔,惺忪问道:“不知王师何事,尽快早早休寝,你走不出这刑府的……” 刚说完觉得有异,立即喊醒身边府差,两人刚刚站起,眼前已经立有三名蒙面人!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夜闯王宫禁地,擅入内刑府!”府差喝问。 “主人!”蒙面人不理会府差,竟弯腰向符柔行礼。 主人?! 符柔大愣,如果是文图哥哥的人,断然不会如此造作,也绝不会夜半闯宫,因为哥哥知道这宫内困不住自己;可是除了文图哥哥,哪还有人知道自己被囚? 瞬间那穿梭师的天赋提醒符柔,这是假的! “主人?”府差见蒙面人已然亮出武器,满腹疑虑地瞪着符柔。 “既然我是你们的主人,且说说我的名字,年龄以及出身何地?”符柔微声喝道。 “这……”一个蒙面人语塞,“主人名柔儿,至于芳龄……” “将他们拿下,分明是意欲劫狱,嫁祸于我!”符柔立即明白来人即匪,因为连自己名字都不晓得。 几个蒙面人相互对视一眼,纷纷冲上前来,挥起武器直取府差性命! “来人!有刺客!”府差大声疾呼。 眼见刀剑临及府差头部,符柔赶忙连推带桑将二人带入内室,刺客们一怔,没想到一介女儒竟这么快捷! 符柔与两名府差立即用小桌将房门顶住,忽觉有一道剑气由门外袭进,那剑锋所到之处便是其中一名府差的内脏! 符柔立即装作摔倒,膝盖却碰在府差的后腿窝,府差身体一歪,那刺门而入的长剑擦着府差身边而过,“好险!”府差不禁脱口而出。 至于室内的力气,外面却瞧不见,符柔只是轻轻靠在小桌之上,犹如万钧阻挡,此刻无论如何也是开不得门。 片刻便有动静,醒来的侍卫与府差已经开始奔向这里,刺客见状已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瞬间逃去…… 两名府差逃过一劫,立即气喘吁吁对符柔道:“王师果真是伶俐,险些令贼人得逞;好在我等有武艺傍身,否则定会遭那刺客所害!” 符柔暗笑,这刺客深夜入宫竟不被发觉,可见功夫了得,只此小桌焉能阻挡得住? 不过还是俯下身子莞尔一笑:“多谢府差大人救命之恩!” 府差见如此娇媚的王师道谢,立即挺直身体回道:“哪里哪里,守护狱人是我等职责,不必言谢……” 陈王府内,陈王厉眼凝视着眼前三人怒声叫道:“你们身为秘武,竟然连一个小小丫头都掳不来,混账东西!” “大人,那女子太过诡秘,当场戳穿我等计谋逃入室内,我等刚要破门而入,不想救兵已到……”刺客因太过丢脸未敢道出被拦在门外之事,否则事态会不同,因为陈王知道除非里面的人身怀绝技,否则断拦不住此等三人。 “你等可曾出声?”陈王喝问。 “只喊出主人二字……” 已没有机会再说!陈王腰中宝刀只是一颤,刺客们竟没看清那刀何时出鞘,何时入室,喉头已然断裂!三人尸首瞬间落地! 这说谎,也会不知不觉中夺人性命! 第104章 南山围猎 一丈旗凛搅九霄,绵延红缨荡迢迢,王銮彩乘踏山路,声声呼得天地交。 浩浩荡荡的王队沿官道入山,冷凌率人围起猎场,迎风而立。 大王身着武士盔铠,脖颈之上缠着邓妃所奉红巾威风凛凛,面带喜色遥望辽阔的王宫猎地,纵身上马,看看身后的王后等人问道:“有谁知道这是本王有生以来第几次围猎?” 未等众人回答,小公子突然嚷道:“楠儿知道,是第十一次!” 王后满意地微笑点头。 “看我的王侄,不愧是高师传教,这也能晓得,”公主不断拍着手,这自是说给邓妃听,分明是柔王师带着楠儿回归才令夫君无恙,不想被邓妃一句话令王师被囚,眼见邓妃低下头不敢再视公主,“那楠儿知不知道你的父王最厉害的一次,猎物几何?” “我当然知道,”楠儿信誓旦旦,“长丝俘鹿两只,山豕两只,游走擒兔七只,野雉九只,软弓箭射飞雁、高树取雀无数。只是除了几只飞雁被射死,其余的全被父王放生而去。” “啧啧,我的侄儿,不愧是南国第一小公子!”公主竟用力捏一把楠儿小脸,小公子疼得一咧嘴,接着又难看地笑出。 “不错!”大王兴致高昂。 那时大王还是王公子,随先王围猎。正是那次黑牙子欲投奔朝廷,忽见陈莹儿远处偷窥误以为刺客,竟欲手刃陈莹儿邀功,被大王发现后两人奔离猎场恶战。 想到这里,大王回身探视王后,王后也知大王忆起当时情景,会意一笑羞低头。 “楠儿,今日父王既不软擒也不远射,只是带你远处俘鸟!”话音刚落,竟阔手一伸,硬生生将楠儿吸起来,轻轻一摆放在身后,双腿一探令那宝驾仰天长嘶一声扬长而去! “大王不可!”王后与公主喊道。 邓妃更是跄踉几步方止,大王早已远去! “众将士听着,全部立于百丈开外不得靠近──”大王洪声想起,整个南山回荡余音。 冷凌大惊,立即指挥武士扩大围圈,徐徐跟着大王方向移动。 大王停在一处山丘之下,抱着楠儿下马,牵着他信步林中。 忽见一只黄雀低飞,大王低喝一声道:“就擒你这宾雀!”松开楠儿,屏气顿出,身子如飞般奔那鸟掠去,可是半路却佯作惊呼跌落在地上,似是激愤不已,怒声喝道:“楠儿,将它取下!” 大王处心积虑来此围猎,仅是为了这句话,他深知楠儿脾性,令他出卖恩师难上加难;再者探摸爱子之脉象,竟然功力大成,毫不逊色于三十岁的武士,自己断然不信,故对那妖术之词也是心有余悸,如果真为武艺,只能就此一试。 楠儿年小哪里知道父王设计,眼见父王跌倒,也是对那黄雀气生几分,一时忘记柔姑姑嘱咐,娇喝一声气起丹田,斜着身子飞起,那只黄雀忽见有人冲来,刚要转向,哪知楠儿双腿一伸蹬在一树之上,再次低喝,半空之中扬手握住那黄雀,轻轻落地! “父王,这黄雀……”楠儿兴高采烈说道,忽然发现自己手握半空中的黄雀,立刻傻眼! 大王一见魂出体外,这力道与罡气从何而来? 楠儿身轻如燕,定是有着极为深厚的功底,可是他刚刚离别一年余! 邓妃应是眼见无错,柔王师正在传授着楠儿,可若是她有此能力,那功力必是一等一的高人,再者聪慧非常,心怀章律,为何仅仅守着王儿,在南国亦是大将之才! 见小楠儿目瞪口呆,大王立即满脸堆笑,佯作不知楠儿身怀绝技,试问着:“依楠儿之见,此雀应如何处置?” 楠儿见父王卧于地上,以为未觉察到自己飞身擒鸟立即喜出望外,略一思考答道:“此雀啄虫护木,属于益鸟,理应放生;但念及惊扰父王,也应惩罚,不如由王儿轻打它几下之后,再放它飞走,行不行?” “准!”大王见小儿如此卓才,暗自敬佩起柔王师。 小楠儿轻轻拍着黄雀翅膀,小声道:“王宫猎场惊扰圣驾,杖责三下,念你良益,楠儿将你放飞,但愿你好自为之!”说着,一抬手,那黄雀惊恐地遁声远去。 大王双目凝视着那飞走的惊鸟,心里思忖:这可不是一只黄雀,是善罚分明的主子,饶恕了手下的良臣! “楠儿,若是这雀为恶鸟,蚕食益类,霸道无此,却娇小玲珑,极为雅致,你当如何处置?” 小公子忽然想到柔姑姑的话,喃喃道,“小忍失态,大忍失则,”忽又高声说道,“无论是否惊扰父王,一律当罚,楠儿不会念其俊美。” 小忍失态,大忍失则! 大王当场立于原地半晌无言,以前那个懦弱的楠儿已经不见,口中之言已是绝世警句,倘若多加调教,祛除与自己同样的腐善,定会成为一代英王。 正是这次围猎,进一步撼动了大王。 父子二人满面春风回到营地,大王立即对众人感叹道:“吾儿可教也!” 王后稍稍欠身答道:“谢大王奖赞!” 公主则不领情,瞥一眼兄王不情愿言道:“王侄出于大王,如不可教,倒是令人笑话!”大王瞪她一眼,惹得众人欢笑。 邓妃却将心提到嗓眼,忐忑不安,琢磨着如何收场。 此次围猎空手而归,可是大王觉得确是收获最多一次! 酉时,大王手牵小公子漫步宫苑,心里喜得无法自制。 “父王,你答应楠儿的,要放了柔王师,不能说话不算数!”小公子歪着头瞧大王。 大王点头答道:“最晚明日,便将你的柔王师放出,走,随父王去王师府内转转。” “要是柔姑姑在就好了……”小公子喃喃自语。 “柔姑姑?” “是啊,我一直都这么叫,只是姑姑担任王师后才吩咐孩儿改口,称如无外人仍可喊姑姑,父王当然不是外人……” “对,父王岂能是外人,准你在父王面前喊柔姑姑。” “真的?” “大王之言焉能有假?” 父子二人刚要进入拐角,忽听前面有人争执,大王立即拉住楠儿倾听。 那是善娥与耿妃,耿妃乃耿王之女,耿王亦是陈王门人。 “长公主,你这慌慌张张定是与那王师同流合污,藏些妖媚之物吧?”说话的是耿妃的侍女。 “只是临近黄昏,善娥不小心撞了母妃,还望母妃恕罪。”善娥话语轻微。 “不小心?分明是你恶念在心慌不择路,拿过来,身后藏的是什么?”侍女不依不饶。 分明是善娥在躲,而侍女已然前去抢夺! “母妃,只是衣物而已……”善娥已是哭声。 “既是衣物,拿来看看又何妨?”耿妃毫无松软,“王师一事,事关王公子声誉与安泰,倘若无他隐匿之物,母妃自然不会怪责于你。” “啊!”善娥惊叫,定是那侍女已经将衣物撕扯过去,听见衣服破裂之声。 “回耿妃,这确是衣物,不过并非善娥所有!”侍女回道。 “禀母妃,这是,这是善娥想给柔王师送去的衣物,怕她夜晚寒冷……” “大胆!”未等耿妃说话,侍女喝道。 “你说谁大胆?!”大王一时气急败坏,没想到爱女竟被一个侍女呵斥。 侍女刚想发怒,忽见眼前走近的竟是大王,吓得面如土色,赶紧俯身行礼:“拜见大王!” “参见大王!见过王公子!”耿妃连忙行礼,善娥也是随声拜见父王。 “拜见母妃!”王公子嘴上说着,眼睛却狠狠地瞪着那侍女。 大王在耿妃面前来回晃几次,抬手指指她,指指善娥,半晌刚才出声:“这,这是你孩儿,是长公主,是本王的长女!你,竟任这小小侍女横加指责,拦路撕扯,可还有王法?嗯?来人!” 身后侍卫忽地窜上前! 耿妃已是颤颤巍巍,这是自己失礼。 “将这侍女押入内刑府,严加惩罚!”大王怒声喝道,忽然想起林中与王儿对语,“等等,拉出去,斩了!” “大王饶命!长公主饶命!卑女知罪!”侍女咕咚跪在地上。 “父王,侍女虽有……”善娥害怕,立即求情。 “不要再说,还愣着做什么,拉走!”大王怒不可和。 “是!”侍卫不由分说,拉起哀嚎的侍女远去。 “你,耿妃,虽为王公子着想,但长公主面前失仪,训导下人无方,奴之不教,责在主人,本王罚你即日起面壁思过,一个月内不得走出耿妃府半步!” “谢大王轻罚之恩!”耿妃已是心惊肉跳,知道大王念在自己父王之面,否则不知道如何处置。 善娥已是落下泪来,俯身拾起地上的衣物按在前胸。 “可是要送给柔王师?”大王立即用另一只手拉住善娥。 善娥点点头。 “不必了,本王今晚就令你王师回来!” “谢父王……”善娥扑在大王怀里抽泣出声。 “父王此话当真?”小公子高兴问道。 “当真,今日围猎令父王心里顺畅得很,自然会应你所求!” 王公子立即指着大王脸,然后又向下移。 大王明白爱儿意思,便将头低下来,小公子奔上去“啧”一声亲在父王脸上。 “哈哈哈,”大王笑道,“走,长公主与王公子随我去王医府,看看你们柔王师的房间!”大王不相信,柔王师一丝纰漏也没有! 第105章 王入师府 王师府内,侍人们恭恭敬敬,侍卫在外低头守候。 小荷与兰儿刚刚被遣到王师府便失去主子,更是辛酸不已,见大王带着长公主与王公子突然驾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紧紧随在大王身后寸步不离。 大王循步探视着符柔房间,无剑无刀,亦无练武之具,丝毫不像是身怀绝技之人! 他哪里知道,符柔善琴术,而那古琴与彩剑一起在文图别院。 细察之下发现卧榻之上有两床锦被,便问善娥:“你已搬到这里居住?” 善娥小心回道:“是,父王,柔王师对孩儿无微不至,倍加体恤,令孩儿搬来与王师一同起居……” “好,好,倒是难为你了,本王对你确实有愧!”大王再次想到永世王后。 “父王千万不要自责,善娥在后宫满意得很,尤其是柔王师入宫半月多来……”说着,脸上竟露出甜甜笑容,只是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姨娘。 大王瞧见更是唏嘘不已,自从永世王妃去世,从未见过爱女如此高兴。 他寻着,便见桌头放着《颂德》与《礼数》。 “楠儿,你最喜欢这《颂德》之中哪个篇章?”大王将手按在《颂德》之上。 小公子低头思索片刻,抬起头望向父王,一脸严肃回道:“王儿最爱读的篇章,是孝篇。” “噢?”大王兴趣突至,索性坐下来指着楠儿,“说来听听。” 楠儿轻咳一声,挺着身子一字一句答道:“书中说,孝之父母,孝之祖上。可我还是喜欢柔姑姑所言,小孝为顺亲上,大孝为顺天下,以天下万民为亲上,方为大孝!” “以天下万民为亲上,方为大孝!”大王惊呼出来,此语是十六岁以上王亲才能教诲的言辞,没想到只有八岁的楠儿竟能背得出来。 大王手不断地点着,一时又不知说什么。 这柔王师究竟何许人,即便是她自身也是年纪尚轻,民间凡人也难能悟出此等道理,却将教导得王儿如此出类拔萃? 终究还是将手落在《礼数》之上,这定是授善娥所用,拿起书刚要发问,忽然由书中落出一张纸片,善娥连忙拾起观看,可是顿时眼圈发红,捂住双眼。 大王一见有异,也是从善娥手中取过纸片,定睛瞧去吓了一跳! 那纸上画着一女子,形态缥缈愁思万千,似是永世王后,又似是善娥,更是一旁小字令大王心惊不已:永世之女,北土之女,王后之女。 这定是在说善娥! 她身为永世王后之女,是唯一的正长公主,今日一见方才相信那些传言,善娥并不受人尊重,只可惜自己身为大王,竟未意识到后宫也有偏见和势力,生母逝去,便不再是王后之女,可怜善娥孤零零一人忍辱取乐,好在天性慈善未有不满。 可她是北土之女,是北王的甥女!自己为何没有想到这一点,前朝日日劳碌愁苦,大多时日都是为强南国振兵营,也只是为防那北土夷兵有朝一日挥师南下,可自己手里就有北土之女,是自己身出的长公主! 可这王后之女,彻底令大王醒悟! “善娥,这么多年来,父王忙于朝政,忽略了你之处境深感不安,是为父之错,一直没有深思王后叨念,误解了王后,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父王……”善娥没有察觉出什么,“善娥岂能责怪父王,这不是好好的吗?” 大王想起王后那一日与自己险些争执起来── “大王,你有多少时日没有去见善娥了?”王后伸手为大王脱去王袍。 大王稍有思忖答道:“有些时日了,怎么,善娥想本王了吗?和你说什么,莹儿,说来听听。”大王倒是很在意,那毕竟是先王后之女,自己的长公主。 “那倒是没有,公主殿离这里远些,善娥除了请安,很少来我这王后殿,你倒是多多劝解,无事可来我这里坐坐。” “善娥十四岁了,那么大一个女娃,恐怕为父也劝不进去了……” “自从永世王妃去世不久,她便孤身一人搬到公主殿,莹儿见其可怜兮兮的,况且传闻宫内倒是对她有些轻慢之词。” “岂敢,那是永世王后的长女,是后宫最大的长公主……” “莹儿琢磨着,善娥虽是公主,但生母不在,不如令她迁至旁边的仪安殿居住,这样我们母女也好有个照应,她毕竟对莹儿还有些惧怕,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亲近,也好让她舒坦些。” 王后自然明白,自己接替了永世王后,也曾在她墓前跪拜发誓,理当照顾善娥。 大王坐下来沉思稍许,抬起头缓缓道:“王后,善娥年满十四,理当居住在公主殿,贸然令她迁移至此,她又是永世王后之女,恐怕后宫之内稍有微词。” 王后见大王换了称呼,自是以后宫之规在束缚自己,也是有些不满:“善娥乃是大王亲女,本后照顾于她理所当然,倘若长公主受人冷落,我这做王后的也是颜面尽失,上有负先后之实,下有理后宫不周之词。”陈莹儿也改口称自己为后。 大王有站起身,不过脸色有变,木木地盯着王后说道:“莹儿,有些事不得详告,先后被封为永世王后乃情理之中,你大可放心,入宫以来倾心尽力辅佐本王,令我南国日益昌盛;后宫之内也是被你调理得井井有条,节俭纯净,本王自不会亏待与你……” “大王?你……”王后怔住,没想到大王竟是以为自己以善娥为由提及永世王后的称谓,“莹儿是什么人,大王应该耳聪目明,前朝政事繁杂,每一日皆是劳乏疲累,下朝之后也是休憩于妃后寝殿,有些事情大王见不了,闻不得……” “莹儿,本王累了,你先休息,我去邓妃那里……” 大王见王后不依不饶,索性离开王后寝宫去了邓妃那里! 他绝不相信后宫有人敢怠慢善娥! ………… “父王!”小公子见大王出神,着急柔王师,便摇晃着大王双腿。 大王这才醒过来,两年前确实错怪王后了! 刚才所见再次震怒大王,他猛地站起喊道:“来人!” 侍卫立刻出现在眼前。 “传本王口令,耿妃纵下行凶,折辱公主,罪不可恕,即刻关闭耿妃宫三月,罚禄半年!” 相当于打入冷宫三月! 善娥大惑拉扯住父王求情,大王严厉道:“楠儿,娥儿,随我去议殿!” 宫外大王为子山猎浩荡,宫内大王为女雷霆震怒,可是内刑府却黯然失色。 审厅之内一排长桌,两侧立着府差手持廷杖威严而立。 刑司摆动两下身体便坐在对面,大多是因过于肥胖。他冷眼盯视符柔问道:“身为王师,总王师,那是大王钦点伺候正公子的差事,是凡人修不来的福分,可是你年纪轻轻,却不学无术,扰王公子之身竟现邪气,你可知罪?” 身旁几名府差立即用廷杖敲打地面,可是那气力明显微弱,刑司甚为不满,这哪还有内刑府气势,转头瞪手下,那杖地之声又来一次。 “大人,恕小女愚昧,自不知罪从何来?” “呵!”刑司没想到小丫头丝毫不惧怕自己,转身看那些府差,却没有得到任何启示,眼见前面的王师一派神闲气定,毫无惧色,更无哀求之状,气不打一处来,“你果真是胆大妄为!” 只可惜这内刑府无私刑,否则立即给这死丫头用上。 “大人所指何事,还望明示!”符柔明知故问。 “你挟持公子,恶毒施法,引王公子头冒瘴气……” “瘴气?”符柔琢磨了一晚上才想出对付的法子,“大人的意思是南国储王之头顶冒出瘴气?” “混账!岂可如此无礼,堂堂王公子,自然是百毒不侵,岂能被你这小妖女蛊惑……”刑司说到这里才知上当,府差有人已经憋不住笑,又见大人面色青紫,赶紧住嘴。 “大人,王师与王公子耍玩过度汗出,冬日寒冷引起热气上升,本是人间天象无可厚非,便如大人,身后有黑柱矗立,远远望去却像身上有黑烟升起,也许是邓妃惊愣之间惶然看错也不得而知,还望大人明察。” “你这王师,好个嘴硬,来人,将犯女押回去择日再审!” “等等!” “参见护国公!”众人齐声施礼。 陈王沉肃着脸径直坐在刑司座位上,手指对面座椅,令符柔坐下。 符柔心内一沉,陈王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自己一定要小心。 “柔王师,你我有一面之缘,也是深得本公喜欢。只是,王公子乃南国储王,万民明日之主,内刑府松懈不得,还望王师体谅。”陈王将目光停在符柔眼睛上。 好个犀利! 符柔赶忙垂下头,幽幽答道:“世人皆知护国公秉公正直,一心为国,小女岂敢造次,护国公问便是。” “听闻昨夜竟有劫贼闯入,你可是识得?”陈王面无表情,手却捋着长须。 符柔暗道:明知故问,定是你的手下! 心里却是转念计来,露出惧怕神态答道:“小女琢磨定是江湖宵小,被护国公正气压制存心报复,夜袭内刑府嫁祸大人,试图令大王责罚大人,好在有府差机灵及时喊人,方才逃过一劫!” 陈王一怔,如此上上的推辞!即可保全自己,又能证实自己功高震恶,这丫头果真是单纯,反倒帮衬了自己! 随着却缄默不语,忽然闭上眼睛。 符柔立即松下全身戒备,以防被老狐狸窥探到自己内力。 半晌,陈王方睁眼缓缓发声问道:“柔王师,老夫问你,这天下之大,究竟有多大?” 符柔一愣,不明陈王之意,警惕着答道:“天下之大,疆域无边,天下之小,却在心尖……”正要往下说,忽觉桌下一道罡气袭来。 陈王出手! 如非自己早有防备,这一招正在发话之际,定然回掌迎去! 他绝不敢杀我!这是在内刑府,护国公亲手杀后宫之犯,定是不允! “唔……”完全放弃防御的符柔忽觉腹部一痛,血往上涌,身子已然失去控制仰倒在地,即使狠然下咽,仍有半点血迹从嘴角渗出,可是瞬间内脏便复平静。 好高的功力! 符柔内心几近惊恐,便是自己出手,也定不是对手! “混账东西!”陈王指着府差大骂,“内刑府一向内资充盈,却有如此松垮之椅,快,将柔王师扶去休息,如若再有此事,拿你等试问!” “是!”府差急忙扶起符柔走进囚室。 符柔暗道:好个阴险的陈王,即便是令王医来诊,也查不出自己体内有恙!你究竟想做什么,文图哥哥,你查清楚没有? “护国公,大王召见!”忽一位侍卫跑进,施礼禀道。 护国公走后,府差仔细查看那破裂的椅子喃喃道:“这是昨日刚刚购置……” 第106章 臣妃眼拙 议殿位于王殿之后中轴的寝殿东侧,厅堂不是很宽阔,容得下十余人就坐,主座处于正北,后有巨幅山水之画作,台下两侧为议事之人坐榻。 大王高坐主位面色威凛,台下有王后与王公子、善娥,陈王与二王。 “护国公,听闻昨夜内刑府竟闯入劫匪,可有此事?”大王瞧向陈王。 陈王立身拱手答道:“的确如此,那贼人破门而入,意图截杀王师与府差,后被来人冲散,此乃臣下部署不利,还望大王责罚。” “此事可有眉目?” “刺客狡诈遁无影迹,老臣正在全力搜捕,老臣以为此乃江湖中贼人,意图捣坏内刑府嫁祸于老臣,离间王臣之情。” 大王闭上眼睛,缓缓道:“应是如此,你要尽力清剿;然王师与府差无恙,本王自不会治你之罪,日后要多些防范,避免重复祸事。” “多谢大王体察,臣定将倾力以付捉拿嫌犯。” 大王立起身瞧一眼王后,徐徐走下主台,若有所思问道:“王师一咎,可有进展?” 陈王答道:“回大王,臣着内刑府刑司全力审问,王师缄口不答,一时无法定夺;老臣以为还是谨慎为妙,恭请大王亲问王公子,老臣亲自问询邓妃,定能够查个水落石出。” 护国公自然无权详问王公子。 “楠儿,那日情景究竟有何异状?”大王直接发问。 “回父王,柔王师带着楠儿后苑玩耍,确是有些疲累便坐下来歇息,王师见王儿汗出便伸手擦拭,绝无异状!”小公子振振有词。 陈王情急之下忘却规矩忽然发问:“王公子,外祖问你,只是一同玩耍,又为何着护卫守住苑门,不得外人进入?” “这……”小公子没想到外祖贸然发问一时语塞。 “父王,”王后终于发话,“如若有异,那王师定然谨小慎微,怎能未发现先行入内的邓妃呢?王公子尚幼,有些事情不明,我想王师应是防止他们观摩到王公子尽情耍闹的失仪之状,擅起微言。” “王后明鉴。”陈王知道女儿自会护那王师,不过未料到当场反驳自己,只好悻悻坐下。 二王此时起身,盯着大王道:“臣弟倒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讲讲。” “讲!”大王心内一沉。 “想我南国,大王与护国公武功无双,无人匹敌,一个不满二十的小丫头,究竟有无邪术在身,两位一看便知;即便是臣弟瞧着,那王师娇弱清雅,也不像是善巫之人。还有,王师与王侄在宫外一载有余,欲谋害又为何等到今日入宫动手?岂不是多此一举。” 二王本性便是怜香惜玉,更为紧要的,慕飞玲传教符柔八年有余,或多或少有着玲子的身影气质,二王岂能放任不管。 这一席话倒是令王感到震惊,一向与护国公藕断丝连的二王,竟帮衬王师说话。 陈王也是紧皱眉头,却不去瞧二王,因为自己知道柔王师只是个弱女子。 “大王,邓妃求见!”侍卫传言。 “宣!” “大王,大王……”邓妃满面惶恐跑进来,弯下腰去浑身战栗。 “邓妃不必惊慌,本王正要传你,王后、护国公与二王均在,事关王师所为你尽可如实道来。” “大王恕罪,臣妃围猎归来即刻便去了那后苑,寻到自己目睹之位,”邓妃想着耿妃已被冷禁,更是心跳不已,语音也是颤抖起来,“再次遁目瞧去,瞧去,边墙之上有一束白雪,仔细回想竟是慌乱情急之下将那雪色,将那雪色误认为是公子头上之气,臣妃眼拙,弄出如此祸乱侵扰王师,恳请大王重重责罚!” 邓妃是唯一的目击之人,也是将符柔押入内刑府的始作俑者,如是一说天下大白,谁人也反驳不得,况且二王慷慨陈词句句在理,再扣押下去反倒是大王与陈王的无知了。 “邓妃心系王公子,情有可原,无可厚非。来人,即刻接柔王师回来,众人移驾宴殿,传大将军与公主、后宫各妃、王子王女尽数宴殿聚膳,本王有令要宣。” “是!”几名侍卫答道。 “等等,本王要与王后亲自去接!”大王二话不说,拉起王后便走。 “是!”又跑来几名侍卫尾随在大王身后。 符柔此刻还是呆坐在囚室之内,心里挂念着文图。 也就在此刻,远墙之上有一个撕心裂肺之人悄然而视,那不是文图是谁,只见他双全捏紧,狠目瞪着内刑府,艰难思考着如何应付,忽然远远瞧见大王、王后一行兴高采烈奔来,长吁一口恶气,转身消逝。 房内突被打开,那府差脸上笑容层层:“大王口谕,即刻接柔王师回宫!” “已经无事?”符柔高兴跳起问府差。 “非但无事,大王与王后已在外面,亲自来接王师呢!” 紧接着,另外那个府差也是跑进来,有些惭愧道:“王师,千万不要禀告大王我等亏待于你,否则会掉了脑袋……” “岂能岂能,”符柔见状险些笑出来,“是你们二人救我性命,感激还来不及。” “多谢王师,多谢王师,若是王师下次再来……” 另一个府差连忙抬腿踢了他一下道:“呸呸,哪还有下次,若是王师有幸巡临内刑府,小的们一定好好侍奉!” “躲开!”胖重的刑司慌忙跑进,一脸怒色喝退二人,不忘狠狠瞪一眼,转过脸立即堆笑,那臃肿的脸庞便将眼睛挤成一条细缝:“柔王师,下官有王命在身,例行公事,例行公事,王师大人大量万不可往心里去……” 符柔倒是觉得此入内刑府受益匪浅,彻底了解这里的王制规章,确实有所长处,日后也好酌情教诲楠儿,况且这内刑府确实对自己不薄,丝毫没有慢待,便俯身施礼道:“多谢大人关爱,小女岂敢造次,大人忠心为上,一心护主,理当嘉奖才是!” “谢过王师,谢过王师!”刑司大悦,暗自庆幸在内刑府无私刑。 符柔走出内刑府,果真见到大王一家府外等候,竟似见到亲人般心里一热,一个小小王师,竟引得大王亲临! “柔姑姑,柔姑姑!”善娥与小公子猛地奔过来,一个搀一个抱,好不亲热。 “柔姑姑?”王后小声重复着。 “噢,王后有所不知,这是楠儿请旨,本王特准的称呼。” 王后喜出望外,喃喃又道:“看来这楠儿与公主的确喜欢这柔儿。” “拜见大王,拜见王后!”符柔轻声施礼。 “快,柔儿,随我去宴殿,大王今日举家团聚,也算是为你洗尘。”王后道。 符柔赶快答应。 “等一下!”大王是何等人物,竟发现符柔嘴角有轻微血色,这内刑府绝无刑罚,怎会受伤?“刑司!” “大王,臣在!” “除了你,还有谁审问王师?” “方才,护国公大人亲自审讯王师,微臣在场。” 王后冰雪聪明,突然发觉有异,也是仔细瞧去顿时惊诧出声:“柔儿!”连忙上前抽出绢巾,轻轻擦去符柔嘴角血痕,心里极为不是滋味,她知道父王定是暗试柔儿有无邪术才致如此。 刑司一见王后亲自为王室擦拭嘴角,吓得俯下身去慌张起来:“大王息怒,是下官照顾不周……” “哪里?”符柔连忙接言,“是小女不小心摔倒在地,与内刑府无关!” 大王心知肚明,柔王师身有武技岂能自己摔倒,定是那护国公恶意相向出手试探,王师聪颖,褪去护身罡气宁愿被打,哪里来的姑娘如此志坚? 可是他又哪来知道,这是自己的妃妹,北土的四公主,善娥的姨娘,大文图的未来之妻! “既是王师替你求情,本王便赦你无罪,去吧。” “多谢大王恩典,谢王师!”刑司立即带人回府。 大王不再说话,与王后一道移驾宴殿。 身后,符柔把持着善娥,抚摸着小公子的脸,悄悄跟着。 “柔姑姑,父王准我这么叫了。”小公子细声说道。 “真的?”符柔笑着。 “嗯,还有,刚才父王带我们去了你的住处……” “什么?!”符柔一惊,“去了我的住处?可有说什么不妥?” “没有,”善娥也是悄声微微,怕是被父王听到,“问了楠儿《颂德》之词,父王很是开心,不过也瞧见了姑姑画的画,好一阵呆思呢!” 坏了!符柔暗道,那画是自己激愤而作,为善娥鸣不平,大王一定会生气的,一介王师岂能干涉后宫之事,想罢遂向大王背影看去,心里揣测不安起来。 “大王到,王后到!”宴殿门前侍卫高喊。 “参见大王,参见王后……”宴殿之内群声震撼。 符柔侧眼窥去,霍!怎么如此多人,足足二三十口,护国公、二王、公主与大将军冷凌,其余定是妃子和王子们,天啊,这些那哪是妃子,简直是村妇一群,除了王后无一美人,佳丽三千?这绝不是,妃子充其量也就十余个,倒是每人循规蹈矩,面有正气,毫无娇媚造作,有一点可以断定,大王拥有天下女人但绝不贪图美色,只重德行,看来这皇王没有什么选秀娶美之事,真是官不贪色身自清,自会受到万民爱戴,符柔禁不住暗自敬仰起大王! 第107 召合公主 大王缓步入位,扫视一周立即令硕大宴厅鸦雀无声。 “来来,今日本王高兴,赋几句提提性子,嗯,”大王露出笑脸转着目光,终究是停在自己身边的王后身上,“王后先来。” 王后优雅一笑,缓缓言道,“好,马上便是初夏,本后便开了这头,为大王及各位助兴,”王后略一思考,“桃月羞去引槐香,枝芽吐子惹高阳……” “好,春桃牵槐月,然后,你,臣弟!”大王兴致勃勃指向二王。 二王起身面带愧色:“天下之词,唯王嫂最美,臣弟献丑,便对,对,山河盈壮王之碌,四海升平王之忙。” 大王再指二王,“贤弟越发嘴甜,当赏,当赏,这之后,”大王看向陈王,护国公甩头连连,干脆自饮一杯认罚,再去看公主,早已将头歪向冷凌丝毫不与大王对视,“王师,柔王师!” 符柔自然手到擒来,起身答道:“小女接词讨教,流连春去尚还早,满地瑞雪润食粮……” “好词,瑞雪丰年,人人留恋,这最后一句……” “父王来对!”小成王突然喊道,随着各王子女均随声附和。 “本王哪里会对词,”大王装作沉脸,紧接着又笑起,抬起手环绕一圈,见无人敢应,便猛地停在身边,“楠儿,你来,只要七言即可……” 小公子哪里会对诗,出个上联还凑合,这首句为时透着祥和,次句为国,三句为生计,最难的自是尾言,楠儿尴尬站起来,见满殿之人直刷刷瞅着自己,忽然想起慕姑姑一句诗,张口便来,“梅子一去而不复,然后,然后……” 梅子一去而不复?!二王心中惊凛凄然,这词慕飞玲说过,梅花之下二人结缘,故均喜梅至极;符柔也是一惊,偷偷向二王望去,已是满面黯然,愁丝如注,右手已经抚在前胸心脏之处。 “接着说,接着说!”大王不断催促,兴趣大增。 楠儿侧脸看看,见母后也是笑得开心,无头无脑补一句:“丫儿,丫儿嬉笑伴娇娘!” 刚说完,满堂喝彩,便是那陈王也是惊叹接得好,这情景自是喜人。 大王一怔,重复着这诗词,“桃月羞去引槐香,枝芽吐子笑高阳,山河盈壮王之碌,四海升平王之忙。流连春去尚还早,满地瑞雪润食粮,梅子一去而不复,丫儿嬉笑伴娇娘。好啊,楠儿接的好,有四季有国有土,更是这梅花丫儿,才是民之色啊,哈哈哈……” 楠儿误打误撞,借词对赋,没想到被父王夸赞,更是喜得忙去看符柔,符柔立即伸出手连连点头,以示赞美,小公子眉飞色舞。 一席之内,众人立即兴趣高昂,饮酒品菜,甚是热闹。 半个时辰后王宴撤餐,大王酒足饭饱兴致未消,幽幽说道:“这师道啊,非唯书而成,本王认为,楠儿与成儿等人尚年幼,戏耍玩闹应该是有的,压制了孩儿天性,不是迂腐便成凡夫,故即刻令工部在王师府别院建造墙栏,设游戏之地,令楠儿其内肆玩,一则还了小娃幼性,也免得失态外泄,引人猜疑。” 此时,邓妃深深低下头。 “谢父王!”小公子言道。 “至于其他孩儿,凡有王师跟随,非宣课而戏玩,本王均恕无状之责。”大王继续说道,只要他自己知道,楠儿需要习武之地,自不能令旁人知晓。 “臣弟遵旨,明日令工部即刻开工,三五日便能告成。”二王即刻接令,此等小事自不必多言。 大王接着又沉下脸来,挨个审视妃子及王儿,侧过身子斜靠在椅翼上,不断搓着手低声说道:“诸位定是已经知晓耿妃为何没来,本王令他禁宫三月罚奉半年,嗯对了,护国公,耿王是你的门人,明日还要多劳烦你劝慰几句……” “大王放心,耿王教女不善,老臣也是心有不安,定会安抚于他。”陈王接道。 大王腾出手轻轻敲着桌面,那当当之声仿佛敲在众妃心头,各个垂头不敢出声,“身为王妃,竟眼瞧着下人质问公主,丝毫没有规矩!”声音一高,那手指头自然力度一增,当一声令人寒颤,“啪”一声,不知谁的茶杯落地破碎,大王眼睛一迷,不过没有深究,接着说道,“本王杖杀了那贱婢,可是仍不解心头之气!” 大王停住起身,开始在各妃身后徐徐踱步,每到一处,后宫妃子无不感到后背毛骨悚然,又降下音调,“昔日王后顾及诸妃情面,曾试图劝解本王将善娥公主迁移至仪安殿,免得受人轻视,也保全诸位,可是本王一时糊涂,”大王高声吼道,“竟全然不信有人敢轻视本王的长公主,轻蔑本王!” 众妃无不动容,这轻王之罪可非同小可,纷纷道:“大王息怒……” 符柔的手已然紧紧捏在一起,一直提心吊胆受到责罚,没想到大王竟如此看重自己的甥女善娥。 身边的善娥不敢动,将头埋得极低,紧紧抓着符柔的胳膊不断颤抖。 大王故意走到陈王身后停住,高声道:“本王令,即刻起,永世王后之女长公主善娥更至王后身下,为生女,视为己出,封召合公主,乃我南国天下王子女中第一公主,协助王后管制后宫!”这是后宫之事,陈王无权干涉,只要王后同意便可。 “大王英明!” “恭贺召合公主!” 殿内一片呼声,符柔赶忙示意善娥谢恩。 善娥颤抖着起身,已是声音颤抖,连连拜谢:“谢父王,谢母后!” 王后更是心含喜悦,一是圆了自己愿望,二是一直心有桔梗的善娥之劝终于化解,立即召手喊过善娥,自己亲生女儿,又是召合公主,自是与王公子同坐。 公主见四处哑寂,立即调笑起来:“兄王,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埋怨父王,我也身为公主,父王竟未赐给任何名分给人家,好偏心!” 殿内终于笑出声,虽有些尴尬。大王也是深情望一眼王妹,这是力挺自己为王的四公主,便也随着笑出声:“哈哈,我这四王妹不用赐封也是名扬四海,非要册封,兄王倒有一名分……” “快说!”公主亟不可待。 “本王便赐你为大将军之妻!” 公主一厉眼悻悻坐下,不过嘴里确是喃喃道:“这个更好,这个更好!”一向冷面的冷凌听得也是心内欢畅。 史册记载:大王历二十年三月二十五,大王封王后陈莹儿生女善娥为召合公主,协理后宫,掌后宫妃以下官侍生杀之权,昭告天下,通会北土。 后世民间史书中也有记载:北土大王瓦赫达接此通会,当夜一醉而卧,挥手乱舞口中不断重复着:南国不可犯,南国不可犯…… 回到王师府,符柔立即耍起模样,微微躬身道:“恭喜召合公主!” 善娥忽地脸红起来,噘着嘴不满,“善娥还要谢柔姑姑呢,若不是姑姑,父王绝不会赐封于我!”说着又是委屈起来,“要是母后知晓那该多好!” “嘘──”符柔立即捂住善娥的嘴,“你的生母是当今王后,今后要喊永世王后。” 善娥赶紧点点头。 符柔爱怜地抚着她的头暗道:姨娘知道也好,好想令你喊一声姨娘! “善娥,想不想去永世王后墓前告知?”符柔突发奇想。 “现在?父王知道一定会责骂我们。”善娥岂能不想,两眼瞪圆。 “走!”符柔自是艺高人胆大,更是想照会王姐,牵着善娥骗过守卫,径直去往王后墓林。 永世王后墓地一片漆黑,末春的晚夜凉风习习,不断吹卷着符柔二人长衣。 “母后,娥儿来见你了……”善娥径直跪在母后墓碑前,丝毫不惧四处冷风。 “王……”符柔心乱如麻,险些喊出王姐,“王后,善娥通情达理,为人善淑,今日被大王赐为陈王后亲生,封召合公主,你在天之灵也是欣慰吧。” 两人悄声诉说着,一个思母心切,一个挂念姐妹之情,凄凄惨惨。 半柱香功夫,两人下山向王宫回返,刚刚走出不远,符柔暗叫不好,晚间宫内有巡视,若是发现王师府无人定会四处寻找善娥,万一被发现深夜外出不回,大王定然发怒。宫内也会随着风起谗言,自己刚刚被赦放,善娥刚刚被晋封,便擅违宫规外出成何体统,若是被查明参拜王姐,更是会令人生疑,是否善娥并不情愿移生王后之下,乃至深夜出宫拜墓。 在善娥面前断不可露出功夫,这可如何是好? 都怪自己鲁莽,若是有文图哥哥在,一定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 正在犯难之际,一阵风忽起,未待二人出声已被人揽住,只听得耳边呼呼风想。 符柔干脆闭上眼睛,贴在那人前胸,不用去看,气味便告知她,那是文图哥哥! 你不知道吗,柔儿好想你! 你到底在做什么,这么多时日毫无音讯? 片刻二人便被扔在宫门外,文图低声道:“速回王师府,声称出去便回!” “嗯。”符柔娇柔答道,可是文图已无踪影,符柔顾不得委屈,慌忙牵着善娥奔回王师府,吓得善娥竟笑起来。 两人刚刚坐下,便有一宫女入内,“拜见公主!”宫女行礼,“后宫巡视,刚刚发现王师府无人,侍卫正在寻找公主,我这就去通知。” “我二人到宫门之处透透气,倒是劳烦宫女。”符柔连忙解释。 善娥捂着脸,忽然又放下,疑惑问道:“柔姑姑,方才那大侠是何人?” 符柔略带羞意摇摇头道:“也许是你父王派出暗中保护我们的人,不过千万别声张,免得大王为难。” 善娥将头靠在符柔肩膀上,深切点点头。 第108章 窗笼无户(本日三更) PS:本周纵横首页对本书予以分类推荐,特别感谢所有关心本书的朋友,今日推出三更,鸣谢所有人!第一部《幼妻记》接近尾声,相信结局一定给大家带来故事的震撼,已经将近40万字,可以看了。 ----------------------------------------------------------------------------------------------------------- 已进四月,宫苑之中花草历历丛生,俨然一夜之间绿色便洗染宫内。 符柔宣课完毕,便带着王公子与召合公主苑内游玩,已有几只彩蝶飞舞,看得小公子兴起,刚想出手擒拿,被符柔制住,小公子伸伸舌头立刻停住。 这一路上,倒是遇见几个妃子与王子女,纷纷参见召合公主,弄得善娥有些不自在。 “看,王姑!”楠儿手指前方,一株翠柳之下公主正凝目望着前面。 “参见王姑!”楠儿与善娥参拜。 “拜见公主!”符柔道。 “呵!看我这王侄,小公主,果真是令柔王师调教得可人!”公主连声赞叹,微黑之颜喜色溢露,“闲来无事,刚刚见过你母后,便随驸夫前来散心。” 不远处,冷凌正在练剑。 一字长天……排山探月……拨江翻海! 符柔看上去自然再熟悉不过,那是文图哥哥的剑法之一。 “无上……”楠儿脱口而出,立即被符柔捏手止住,他自然也知道这是无上剑法。 无上? 冷凌突然闻听二字,忽地罢剑折来,先是参见二主,顺势将王公子抄起举在头顶,不解地问道:“王侄刚刚说什么?” 高空的楠儿知道自己失语,立即用眼神向姑姑求救。 “无尚之德,在乎行,”符柔佯作呵斥,“刚刚说完却忘记,一会儿非打你板子不行!” “对对,无尚之德,在乎行……姑丈,快将我放下,我怕!”他才不怕呢,自己也能跳那么高。 如若不然,小公子虽然无甚力道,说不定在招式上还能指导姑丈一二,因为文叔父所授剑法与原书之上略有不同。 冷凌顺势放下小公子,自己却蹲下身来,虽是不笑可也满面春风:“对了楠儿,闻听你学有所成,姑丈给你出个谜,看你能不能猜出些端倪。” “姑丈说来听听。” “窗笼无户草不生!” 小公子思忖半刻丝毫无解,随即摇摇头反问:“姑丈不如告知楠儿,楠儿认输。” 冷凌徐徐立起,也跟着摇摇头喃喃道:“姑丈也是不知,不但姑丈不知,恐怕这天下人也是知之甚少,这是文房雅室的对决……” “文房雅室?!”符柔花容失色,娇呼出声,瞬间又装作不知,疑惑地看向大将军。 文房雅室,那是文图哥哥在京城开的店铺! “柔王师可知道那文房雅室?”冷凌看向符柔。 符柔摇头道:“我却未曾听闻,只是觉得既然有言词传入大将军耳中,那文房雅室绝非一般书屋。” “确实如此,”公主见符柔皱着眉头便接着解释,“该文房设立之初倒是无任何异状,只是结交些文人墨士,可是名声却越来越大,甚至引起朝殿之人警觉。” “公主与大将军,我身为总王师,也想多掌握一些文房雅室的详情,”符柔迫不及待说道,“能够到王师府一叙?” 公主与冷凌对视一眼,确实如此,若论这文事是非,自然脱不得这后宫总王师的卓才。 几人谈笑着便移步王师府,符柔令善娥带着楠儿在子厅读书,引领公主二人直奔客殿。 符柔让座之后开口便问:“敢问大将军,文房雅室惊扰朝廷是怎么回事?” 冷凌徐徐答道:“就在王侄回来后不几日,京城之中开张一家店铺,主营纸张书笔买卖,同时开始交接天下文人墨客,起初并无规模,不知为何这四海的文士趋之若鹜,过往之人越来越多,亲王几次在朝殿之上提及此事,均被大王驳回,声称民间雅士交流,朝廷无可厚非……” 符柔听得心惊肉跳,知道哥哥计策良多,定是一传十,十传百,以文会友,引来各类名士,遂不解问道:“那谜语是怎么一回事?” “前些时日,文房雅室之旁张贴告示,书写着一首打油诗,题为《谜一》,声称凡天下之人破解此谜,赏一千金,并赠送文房雅室,一时间消息传遍各城池;而室主为公平起见,在店铺旁竖起五丈高的木杆,将谜底悬挂于杆顶,以示自己绝不投机。” 一千金?这在京城之内也可购得数间房屋,直接成为员外。 而这赠送文房雅室,更是令天下文人皆知,瞬间便成为名扬四海之人。 “大将军,可知那文房雅室是何人所开?”符柔要确认哥哥以什么名字为主,若是真名,自然便无畏朝中各臣。 “只有室主之称,名字却无人在意。”冷凌沉思说道。 公主见符柔如此关心,便对大将军言道:“不如将原诗读给柔王师听听,看看有无破解之法,我却听闻此诗对文房雅室不利,如若如此,阻扰天下文人,大王会遭到史无前例的排挤!” 符柔闻听更是吃惊,无数君王有打压文人之实,结果均被历史否定,决不能让大王走这条路,况且这朝中正是缺少名士。 冷凌略有思忖,然后缓缓言道:“也好,这全诗为,窗笼无户草不生,日出惊鸟没堎中,一卧并非豺狼豹,土掩千秋起高空。” 符柔喃喃道:“这无非是一首景色之词,本无异状,定是有人强加附会,将原诗拆解成不利大王之语,意图针对文房雅室。” 冷凌摇头说道:“并非如此,民间传闻此诗之中暗指护国公!” 护国公?! 符柔一怔,这藐视当今国丈可非小事,文图哥哥绝不会公然对抗,必有伏笔,再品那诗,随着诗序思考,忽然笑着说道:“这窗笼即为人耳之雅称,日出为东,合之便是一个陈字,三四行之首分别为一、土,合之为王字,自是有人以此判定此诗为陈王所写,随着内容中的草不生、惊鸟、豺狼豹等字眼,便认为是大骂护国公!” 冷凌也是惊讶张口,未想到瞬间便被王师破透,随即附和道:“不错,窗笼日出为陈,一土为王。” “嘻嘻,”符柔竟笑起来,而是越想越笑,简直觉得自己的哥哥令人喜爱死了,不自觉便抓住公主胳膊,忽觉失礼赶紧松开,红着脸说道,“绝非如此。” 公主一心想着兄王该如何处置此事,见状已是摸不清头脑,莫名其妙盯着符柔,不过见她成竹在胸模样,自己也是松一口气。 “难道此时另有谜底?”冷凌急切问道。 符柔停下笑声说道:“至于真正谜底,尚待进一步商榷,可是小女断定此诗字面虽有陈王,却绝不是陈王,说不定此诗正是为大将军所写!” 冷凌大惊,万没有想到王师竟出此言,双眼瞪大等待符柔解释。 符柔明白文图哥哥用意,一直对朝中大权旁落耿耿于怀,十六王以及听政数人,唯大将军忠心无二且有实权,只是孤掌难鸣,难以抗衡众臣,此来京城责令自己全力保护王公子,而他只身一人在京外已经开始对朝政的干预。 而改变此等局面,唯天下文人! 想着便对大将军夫妻说道:“此诗既然是谜,而且赏金如此优厚,陈王二字,无论巧合还是有意,绝非仅凭诗首一二字便成谜底,其余词言定有玄机;想那室主既然在京城出此谜诗,定然不会对大王不利,如果涉及朝政之纲,也是为大王着想。如此一来,若室主果真透出陈王二字,自然是对朝中挟王之政不满,那么当然是帮衬在大将军。” 冷凌暗吸一口气,没想到小小诗词之中也能藏有端倪,可是无论如何,陈王与二王也不会罢手不问,一旦触怒名士,到头来最为受害的还是大王。 符柔似是看出大将军忧虑,坦然一笑说道:“大将军别忘了那高杆,即便是室主再怎么愚钝,断然不会在杆顶之上书写着陈王二字,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小女想此正是室主高明之处,半推半就,抛出诗词引诱世人惊醒陈王等人,又怕朝中重臣突然发难,方才高悬谜底,以保全自身。” 冷凌恍然大悟:“不错,哪有将自己头颅悬于高空之理?那便劳烦王师细研此诗,冷某绝不会让朝廷压制文人,引来骤变对大王不利!” “多谢大将军提爱,小女自当殚精竭虑破解谜底,一旦有成即刻通知大将军!” 公主跟着长舒一口气,她始终为此捏着一把汗。 夫妇离去,符柔提笔在书纸之上写下这首诗: 窗笼无户草不生, 日出惊鸟没堎中, 一卧并非豺狼豹, 土掩千秋起高空。 符柔知道,这陈王二字一定是文图哥哥故意所书,引陈王发怒被天下名士耻笑,可是他毕竟是国丈啊。 “楠儿,善娥,随我去你母后那里!” 三人一同赶往王后殿。 符柔刚刚步入寝宫,赫然发现王后刚刚书写完《谜一》,心中惊凛诧异。 “拜见王后!拜见母后!”三人恭拜。 “正好,本后正要差人去请你,柔儿快来,帮本后来看看这诗……” “回王后,适才小女也已闻听此诗缘由,不知王后对此有何夺定?” 王后正色盯着符柔,看来也是心绪万千,纤纤玉指按在诗首之上,那便是“陈王”二字!符柔一惊,看来王后也是如此认为,那是王后生父,会不会因此迁怒文图哥哥? 大王一直深爱着王后,倘若王后轻吹枕边风,哥哥便会被卷至九霄云外! 第109章 文大如天(二更) 王后见符柔迟疑不决,莞尔一笑道:“柔儿大可放心,你一心教诲召合公主与王公子,本后自然看在眼里,判定你乃忠女为国,绝无一私。我身为王后,有文……”她刚想说文图嘱托,立即改口,“有文称,后宫虽无强国之政,却有安国之德,本后所辅佐的不仅仅是大王与王公子,南国安定才是第一。” 文图哥哥果真没有看错! “小女自知王后一心为天下,可是这传言之中,谜诗并非直书陈王,却意在护国公,如此令小女寒噤不已。”符柔不得不如实说,如此才能试探王后所想。 “柔儿不必惊惶,至于这谜诗,本后却没有放在心内,无论谜底是什么,但绝不是父王;本后只是在想,如今朝殿之内尽数老臣,稀缺文人国士,年轻志士均被阻拦在各城初选,大王伸长莫及,倘若那文房雅室真能够为朝廷举荐良才,乃南国一大幸事!” 符柔心中一喜,没想到王后有如此气度。 “可文房雅室并非朝廷之所,即便是空有名士也奈何仰目唏嘘,身隔一墙入不得宫来,反倒是民间微词,说不定会断送了这文房的生意。” “柔儿有所不知,本后早早就盼着有这么一家居所,能够引来天下能人,至于如何引进朝廷,本后自有心算。” “那依王后之见?”符柔越听越喜。 “本后想带你去会一会文房雅室,看那室主是哗众取宠,还是真为天下计,也好提前做打算。” “好啊!”符柔失态,终于可以见到文图哥哥,忽又垂下头,“谨遵王后吩咐。” 王后笑了,轻抚着符柔肩头道:“看来这文人果真是惺惺相惜。” 哪里是,我只是想看一眼文图哥哥,一眼便可。 “大王到!” 二人连忙参拜,大王兴致冲冲一扬手,示意二人免礼,直接说道:“果被王后言中,”大王见王师在此,只好称呼王后,“京内出现高人,四处政客纷纷入京,只是不知虚有其表还是心有城府……” “回大王,自然是忠心为国……”符柔一时脱口而出,文图哥哥怎能是虚有其表。 “噢?”大王转向符柔,“王师也听闻文房雅室一事?”忽又见到王后秀书恍然大悟,看来这二人也在研探此事,“你且说说为何?” 符柔深为自己鲁莽之语自责,不过既然大王发问,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想我南国人才济济,文房雅室以文会友,敢给天下人出此谜题,自是才华横溢,岂能不知诗词之中应有所忌讳?小女虽然学识浅薄,也能一眼看出大忌之词,何况是芸芸众生?如此说来,室主定是在抛砖引玉,以此识得敢以死报国的真正名士,绝非为一己之私,邀众而尊。” 大王立即点头道:“王师说的有理,只是这文房雅室无名无分,寻得无双国士又能如何,可惜,可惜,立在眼前却不能为本王所用啊。” 王后突然言道:“大王,臣后倒是觉得绝非这么简单,那室主如果真的为国着想,定是抱着宁死不屈的心态,一旦网罗到真士,大王不去寻他,他倒有可能来寻大王;如果真的以诗辨人,大可秘密从事,为何如此张扬?臣后想他应是紧迫所致,所以预感此人意在六月的大考!” “大考?!”大王浑身一震,“王后是说……” “不错,一旦室主识得国之可用的名士,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觐见大王,力荐高人,大王自可以王命着这人参加王考!以往两次王考,只是手中无人,也是怕一旦王荐却考得不尽人意引来非议,如若……” “不要再说了!”大王面色凝峻,“倘若此人有此心机,单单是他便可为我所用!只怕是此人心怀不轨,定会引来更大祸端。若是果如王后与王师所言,本王可以依王后之意,王命赐他一个,不,两个,不,直接给他五人的王荐!可是,如何与那室主沟通,万一走漏风声,怕是给他引来杀声之祸……” 王荐五人! 符柔几乎看见有文图哥哥推荐的大文官入朝,口齿伶俐,力压群臣,口口声声为大王运筹帷幄振臂高呼,殿下群臣无力反驳! ──哪里会有如此简单! “大王,臣后深知大王担忧之处,故与柔王师商量,想择日亲自密访文房雅室,看看此潭之中可是净水!” “好,好!”大王顿时眉色打开,“有王后亲自甄别,本王自然放心,不要择日,就今日!明日开朝定会有重臣提及此事,也好有个筹备;晚些时刻,本王着人暗中保护你等,一定要查明室主所期!” “是,大王!” “小女遵旨!”符柔的小心脏砰砰跳到嗓喉之处! 大王大踏步离去,符柔却不走,瞧瞧自己身上,又不敢说。 “哈哈哈,”王后瞧出符柔尴尬表情,笑得捂住嘴,指着符柔问道,“你这是第一次出宫?” 符柔羞红脸点头。 “都怪本后失察,都怪本后失察,钰儿快去,将邓王送给本后的那套蚕缎取来赠予柔儿,快!” “是,王后!”钰儿笑嘻嘻跑去。 “来,本后亲自为你梳妆……” “王……王后,这可使不得!”符柔连退两步,这浩大后宫之内王后只侍奉大王一人,一个小小王师岂能令王后亲为。 “无妨无妨,你训导有方,令我的楠儿与善娥少有大成,本后欢喜得很,为你打扮也是情理之中,况且这么多年也未曾为他人梳妆,倒是拿你操手,也好赏裳自己的手艺。” 妆台前,娇女谨坐,恩感连绵,一代国后亲手,岂是凡人敢瞻?顷刻间,低髻盘起,黄丝扣环,细眉粉面红唇,黑珠翠玉披肩。 “不要哭,泪若是掉下,本后这粉饰却是白忙活一场!”王后手持粉刷,轻轻在符柔脸上着色,见符柔已是眼含热泪。 符柔不敢点头,怕是一动那泪便落下,硬生生将眼泪退了回去。 梳妆完毕,钰儿手持白缎,那是南棉伴有蚕丝,通体一缎,薄而温暖,垂而不懈,符柔穿将上去,转过身来。 “唔!”钰儿惊呼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好美,柔儿好美!”王后也不禁连声赞叹。 “多谢王后!”符柔不知如何恩谢。 王后却顾不得回话,直呆呆瞧着符柔,好个小神仙! 不刻,善娥从后亭跑出,看见符柔一愣道,“这是谁呀,”忽又细瞧,“柔姑姑,天仙般色美!”善娥笑得春花烂漫,刚想伸手有不敢触摸,径自手舞足蹈。 王后望去,见爱女终是笑得开心,自己也是心清气爽。 戌时初,王后等人出宫,一抬绿轿之内,乘坐着文图先前知己、未来之妻,钰儿陪伴左右,秘密赶往文房雅室。 京街之上或秉或悬已是灯火通明,时已初夏不再有凉意。 来往的人员马匹仍是络绎不绝,或兵或商,平民则大多是步行,或匆或缓,急者非餐即住,闲者非游即玩。 周围店铺大多是餐铺酒家,吆喝声不断。 文房雅室,一座两层小楼,横长不足两丈,顶楼漆黑一片,唯有一层倒是秉着淡淡烛光,不过门已经关闭。 红墙之上,张贴着那硕大的谜诗,看上去仍是崭新,足以见得观赏之人甚是敬仰,无人触碰;就在东角,孤零零矗立着一根高高木杆,抬眼望去上面有一丝袋飘曳,里面定是藏匿着无数人望眼欲穿的谜底。 钰儿看一眼王后,王后轻微点头,她便悄步上前叩门。 立刻,一个偏瘦却爽朗的伙计探出头来问道:“客官购物还是论诗?” 钰儿来不及询问,微声答道:“购一绢竹纸。” “慢待了客官,店已打烊,明日再来不迟……”伙计低头示礼,然后便要退声关门,钰儿立即伸手拦住门沿,赶紧说道:“虽是购纸,也是在你家文房写诗!” “这……”伙计稍有踌躇,忽问道,“购我家纸张,写哪家诗词?” 王后一愣,这分明是在探试,一个小小伙计竟出得此言,遂低声答道:“买文房墨宝,书天下文章。” 伙计立即闪身出现在门外,看似惊诧一介女流竟答得如此流利不敢相信,开始仔细打量眼前三位女子。王后看得出,大凡来此的均是男子,故引得此人惊愕,此人也绝非是伙计,定是室主留在身边的名士,以察看是否有资格入内论事。 那人再次施礼淡雅一笑道:“天下文大如天,可笔锋尚小。” 符柔见入内还有这么多规矩,你可知道里面的人是谁?那是我的文图哥哥,立即答道:“书中曲外是书,然心事在内!” 男子立即面带喜色刚要允几人入内,可又见天色已晚,稍事思考还是转身意欲询问室主,不想里面传出一声:“让他们三人进来吧……” 那声音引得王后一愣。 文图哥哥!符柔心尖一颤,好好听的声音,洪如钟却字字清晰,仿佛那口气便飘在耳边,似乎还有热气,赶紧去搀扶王后,却又立即松开,因为自己的手甚是不争气颤抖着。 王后不会认出文图哥哥吧,不会的,依时间算来哥哥已近四十岁,可看上去只有二十多一些,定然认不出的。 房门大开! 第110章 多谢夫人(三更) 文房雅室内丝毫没有装饰,一排铺台摆放笔墨纸砚,台后则是一座柳木小桌,四周摆放着几把黄色木椅。 文图早已听出王后与符柔声音,这二人自然是一生中不可多得的女子,竟然坐立不安心潮翻滚,自己也没有想到王后会亲自前来,况且跟着自己的符柔。 他故意将烛灯从柳桌移至柜台之上,以免令人看到自己激动神色。 王后已经步入文房雅室! 她猛然看见文图,立刻将手提起紧按在胸前,好像文图! “几位里面请!”文图不敢上前,在椅子上立起招呼。 “这位姑娘?”伙计提醒着符柔,哪知她竟直勾勾盯着文图忘记挪动身子,文图连忙转身给符柔使个眼色,可是这一看也是吓一跳! 窈窕似水,娇羞似花,这是谁人描画的世间仕女? 符柔立刻低下头轻步入内立在王后身后,不时地起头瞧自己的文图哥哥。 “这位夫人也是来此论诗文吗?”文图面对着王后不敢造次。 钰儿再次听声音,也是忍不住细瞧这室主,跟着偷偷摇头──与当年的文图确是一模一样,声音也是相同,可是看上去竟比当年的文图还英俊洒逸,而文图现在已是不惑之年! 王后落座后淡淡答道:“本夫人今日前来并非专为论诗,而是有一事相求。” 文图暗道还好,若是论诗文,自己断然不是王后对手。至于那谜诗,也是自己绞尽脑汁,几乎想遍了所有读过的书籍才挖掘出来,对这古文以及政论只知其要却无法言表。 “夫人晚夜来访,小小文房岂有可求之事,但说无妨。” “家夫深迷诗词,闻听贵房之谜题,已是夜不能寐但苦思不解,便令本夫人前来商谈,家夫条件是,只要室主能告知谜底,即刻赏千金并赠送京中楼阁一座,也算是补偿贵房有可能的破费,家夫言称自会为室主保密绝不外泄。” 符柔听闻一愣。 文图倒是喘一口粗气,看来王后没有认出自己,否则定然不会试探。 “夫人,”文图正愁着如何与大王沟通,便如实说道,“这谜题如对,易出不易合,出上联之人自然可以任取篇章,天马行空,可相对之人取要言字、韵律、对仗合理。谜诗亦是如此,有底出谜容易,可是猜起来却难些。贵夫若真有此意,本室主大可多出些谜诗令他猜来,分文不收。只是此诗以谜寻人,事关天下大事,即便本人倾尽家财也在所不惜,确实无法告知。如果贵夫能够悟出谜底,当属举国之才,如果思而不解,自不必浪费心思。” 王后终于听到肺腑之言,此人定是在为国筹谋,很快担心起来:“只是民间巷里传闻此诗喻含陈王二字,不知能否如实告知实情?” “此言差矣,”文图绝不会对王后说谎,“我身居京城,高悬谜底,岂能拿命当做儿戏?即便是护国公大人身有瑕疵,也是个人之事,本室主所担忧的却非如此,而是整个南国之政,绝非一人之利弊!” 王后顿时怔住,敢如此说话之人必是忧国忧民之死士,仅凭一诗寻找高人,绝非诗词那么简单,幽然说道:“本夫人明白了,谜诗之答案并不在字词之中,定是敢想敢说才能破解,这一点恐怕家夫也是无能为力,我自会如实告知于他。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纵是先生寻得破解之人,又能如何,果真是赠金赏地吗?” 文图一笑说道:“如是有此等人物,岂能要我这金银?” 王后几乎被逗笑,甚是欣赏这貌似文图之人,面带微笑道:“果真是高明,意欲索取之人定是解不得谜底,能够破解之人却全然不在乎金银,室主这是毫发无损寻到名士。只是本夫人不解,室主即便寻到可心之人,又当如何处置?” “夫人自然知道南国旧事,曾高祖之时,名士樊超身怀韬略,无法进入王宫,在京城之内收卖旧料,苦苦等候三年,终被曾高祖发现,亲自接入宫内直封樊王,为我南国昌盛一统立下绝世之功;如今大王仁厚爱才,我想自不必等上三年,也许三日足矣。” 王后的心终被融化,确定眼前男子绝非一般凡夫俗子,岂知文图毫不避讳,自识得眼前王后,即刻问道:“敢问室主,是否知道六月的王考?” 文图一喜,没想到王后仍是如此聪慧,一语道破机关,看来已是信任自己,立即起身答道:“自然知晓,所谓王考,不如称之为官考,凡是参加之人已是层层剥压,非官即富,这也正是本室主出此下策的缘由,我深信本室主之举定会引起朝中忠正之人注意,说不定会给文房雅室一个机会。” 王后点点头,起身说道:“室主自可依照己见行事,为夫在朝中为官,也许能见到大王,本夫人定会托言大王,令他关注此事……”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文图终于大功告成,潜移默化地感动王后,这意味着自己寻出的名士定能够参加王考! 王后告辞转身,符柔走在最后,不想手却被文图握住! 文图哥哥?!有王后在! 这一刻符柔自然舍不得走,有万万句话要说,可是瞬间文图的手又松开,她感觉到手心内多出一件纸团。 在给自己传递消息! 文图立在店铺门前,见着王后与符柔远去,浑然不觉身后的况鸣低声呼唤。 一路上,符柔不敢说话,因为王后一直沉着脸,既然没有认出文图哥哥,为何如此低迷? 刚刚步入寝宫,王后再也控制不住,几乎蹒跚着奔向座椅。钰儿连忙上前扶住,口中不断低喊着“王后”。 “钰儿,你可瞧出端倪?”王后面色惨白,不断深深呼吸。 钰儿低下头小声回道:“王后,此人并非文图公子!” 王后再次将手按在胸前,喃喃说道:“是啊,此人声音笑貌与十年前的文图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即便是那心里,也是有着同样的感触,好似正在与文图谈话……也好,也好,室主年轻有为,看来是尚未娶妻生子,文图公也许在北土早已成就家室,生得俊男俏女,天伦享乐呢……” “王后……”钰儿见王后甚是痛苦,心中甚不是滋味。 王后企图扶桌而起,却没有成功,便又坐下来,痴呆呆盯着书台之上的《谜一》言道:“十年了,莹儿辅佐大王整治天下,不知道文图晓不晓得,认不认同,是否后悔当时荐我为后的决断……” “王后伴大王更制维生,令南国长盛不衰,天下人皆知,文图公子岂能不晓得;如今民计泽厚,国强兵盛,公子定会心满意足,如若非此,文图公子怎会这么多年没有音讯?” 王后深切地看一眼钰儿,惨然失笑:“钰儿,金年你也三十有五了,是本后耽误了你,要不然在诸王之嫡子中,为你寻个人家……” 钰儿拼命摇头道:“王后又提及此事,钰儿自小跟随小姐,不,王后,此生绝不论嫁,要时时刻刻随在王后身边,一日见不到王后,倒是比杀了钰儿还难受。” 王后知道多说也是无用,长舒一口气道:“算了,不提,不提,钰儿,弄些雪梨与冰糖,给本后沏杯清心茶来。” “是,王后!” 王后缓缓起身走到那谜诗前,闭起眼睛,将双手轻轻抚在上面…… 符柔回到王师府,迫不及待打开纸团,再对照诗文查看不禁笑出声,半晌又皱起眉头喃喃自语:“不对,绝非如此简单,文图哥哥费劲周折,花费如此大的力气撑杆步谜,定是还有其他谜底,到底是什么?” 她坐下来,一字字读着那诗,忽又羞笑:“既是文图哥哥所出,我又为何如此费力破解,哥哥自然会心有高策,罢了,我若能破解,恐怕南国到底是无人了……” 随后回到寝室之内,见善娥已是熟睡,胖胖的脸上竟露着开心笑容,自己也是默念着“小甥女”,伴随而睡。 文房雅室内,眼见着王后亲来又远去,自己的符柔伴来又离开,文图却久久平静不下。 况鸣极是聪明,突然发问:“室主,你与这位夫人倒是似曾相识模样。” 文图淡淡一笑,盯着况鸣说道:“既是似曾相识,便未曾相识,只是感觉此人心怀远虑,处事不惊,定不是一般的夫人……” “况某也是这么认为,一介女流之辈,口中之言却字字透着国事,想我南国此时果真是人才辈出啊。” “况兄弟堪称红杨城第一才子,也是心怀大志,敢作敢当,令本室主佩服得很。” “室主见笑,你是本人见过第一个敢直言朝政的文人,再有那谜诗,小弟也是百思不解,哪敢与室主相提并论!”况鸣坦诚言道。 文图走到况鸣身后,手扶他的肩头意味深长道:“如今南国朝殿之内人才匮乏,唯你等才配得上堪称殿士,我只是小小伯乐,只知寻千里之驹,却无宝马之智勇,日后的南国却全凭你们……” “室主高抬,况某愧不敢当,只是不知慕容正等人能否如期赴约?” 文图微微一笑,立即流露出刚毅而自信表情,拍拍况鸣肩膀说道:“你放心,愈是不贪恋钱财的文子,愈是会来,他们不仅要证明自己的学识,又要陈知自己绝非为千金而来,真正的名士绝不允许天下人耻笑懦弱!” “室主果然高明之至,高叶城慕容正、平松城廉盖、南柳城夫子丹,均是南国俊士,才华横溢为人磊落,只是那苏士,距离京城千里迢迢,闻听家中异常拮据,不知能够赶来,况某认为普天之下,唯有苏士才能解得此诗……” “你们这些名士均无缘王考,甚至进不得初试,这才是本室主最为痛心之事,苏士如果不能前来,也许自是天数……” 而那苏士,衣衫褴褛,一路乞讨,正在奔向京城而来,哪怕是仅仅余下一口气,也要见到文房雅室的室主! 第111章 草民姓房 晨,暖阳高悬,京街再复繁华。 十几名捕兵火速围住文房雅室,头领带着两人直入房内! 文图与况鸣对坐品着清茶,见官兵突现相视而笑,况鸣不禁深深佩服室主谋略:“室主当真是深谋远虑,捕兵这么快便来擒你!” “哈哈,”文图畅快笑着,再次吞一口淡茶,“不引来官兵,便去不得那些附庸平凡之人,如此再来我文房雅室的文人,才能称得上不畏权贵,敢于迎难而为。” “室主高明,况某佩服之至,我想室主早有退敌之法;兄长大可放心,只要有况鸣在,这文房雅室塌不下来!” 捕兵见二人对官府拿人依然熟视无睹甚是气恼,刚要冲上前被头领拦住。 头领居然深鞠一躬拱手道:“敢问哪位是室主?” 文图起身相迎:“在下便是。” “奉掌城大人令,着京城捕府前来文房雅室,请室主府内一叙。” 文图一怔,拿人便是拿人,怎会如此谦恭? 此令自然出自陈王之口,也是以刑府之命而发,那京城的掌城定会趋之若鹜霸道而为,何来请字? 此掌城绝非一般宵小之辈! “本室主定会跟随而去,只是能否告知这戚掌城如何行令?”文图心内一喜,他知道京都掌城名戚哲,乃大王历十六年被大王调入京城,掌管京畿兵捕之权,不过戚哲是陈王门人。 头领正色凛然,抱拳答道:“掌城口令,即刻前往文房雅室,请室主亲赴捕府,不可造次不可绳拿!” 文图频频点头,立即跟随捕兵走出。 门外早已有无数京民围观,陈词不一。 “文房雅室怎么会惹到官府,这京内触法恐怕不好收场……” “那谜诗之中大骂陈王,护国公乃是国丈,岂能容得小小坊间非议?” “你看那室主如此年轻英俊,丝毫不惧怕,会不会有人暗中衬托?” “其实护国公大人也是,仗着自己权高位重……” “别瞎说,小心割了舌头!” ………… 京畿捕府内,却未设置刑讯场面。戚哲看上去很是淡然,坐在那里也是显得高大威猛。 “室主请坐!”戚哲抬抬手示意文图入座。 “谢过掌城大人!”文图再次觉得有些不对劲。 “请问室主……” “草民姓房,文房雅室之房,名讳不值一提。”文图答道。 “房室主,可知今日请你前来所为何事?” 文图坦然一笑,直视戚哲道:“大人宽容,明明是奉命捉拿,反倒留给房某面子而言请,这倒是令在下有所不解。” 戚哲动容,没想到这室主已然看出端倪,不错,确属刑府之命,擒拿妖言惑众之人文房雅室的室主严加问责。 “房室主,我身为京城掌城,肩负着护卫王宫平民安然之责,也有护佑大王及各位重王的声誉之职,你乃文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我不说你也知道,自古以来以文鄙王皆是重罪。房室主赏重金解谜诗本无可厚非,然稍有学识之人都知道,你那诗中文首确是陈王二字,无论室主有意还是疏忽,都免不了这晦文之罪!” 文图为戚哲的坦诚深深一动,既然如此,又有护国公之令,为何如此厚待自己? 戚哲见文图闭口不答,便说出自己想法:“我身肩掌城之职,断然不可随意难为天下文人,引来对朝殿不利。即便是室主一时大意书写此诗,想必民间非议早有耳闻,为何不撤下谜题,定是早有准备,故本掌城想听一听房室主的解释,也好对朝上有个答复。” 文图立即起身施礼,“房某万万没有想到,戚大人身为南国第一掌城,手握护王重兵的武将,尚有如此缜密胸怀,实在是令在下佩服,”索性不再谈论此事,直接发问,“可是大人身有王命,却令房某悠然在此,倘若归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文图倒是为戚哲捏着一把汗,不如将自己看押起来再做定夺。 戚哲见文图避而不答,看来绝不会对自己说出实情,也是见这室主为自己着想便幽幽说道:“囚人之身,岂能囚人之心,戚某倒是真心希望房室主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全身而退定然已不可能! 就在此时,大王主殿之内已经开朝! 大王侧眼瞧去,陈王与二王均是面带晦涩,知道此朝定会艰难。 因为王后已经全然告知,那文房雅室正在为国事操劳,是一等一的正经文人选拔之所! “各位重臣可有要事禀奏?” “臣有奏!”老邓王言道。 “讲!” 邓王咳嗽清嗓,老声奏道:“回大王,北城掌城杜士明来报,如今城内异族通婚者无以数计蔚然成风,程家庄为贫困平民悉数缴纳罚银,导致异族通婚现象愈发难以控制,甚至已向紫叶城蔓延,唯恐造成祸端,还望大王明示。” 此事是王公子的建议,大王也没有想到当时被护国公附和,他哪里知道护国公一心为弹劾大将军,才违心迎合大王,再者他心中另有所谋。 大王微微摇头,无论此事是否可行,毕竟是王公子书奏,况且形成气候需要很多年,“此事已经各王允准,且本王也已行令,岂能半途而废,观察一段时日再做打算;再者,听闻北城程家庄一心效力朝廷,容北方一带商事发达,也为南国强盛奉着一己之力,眼下尚不能扰之庄事,毁之名誉。” “老臣明白!”邓王回道,只要大王不责罚杜士明,邓王便不好再深说。 陈王见无人再语,便上前一步道:“启奏大王,臣有事要奏!” “护国公,好,准奏!”大王虽然毫无表现,可是心内一沉。 “回大王,京城之内文房雅室一事早有老臣与亲王禀明,然大王心地仁厚,容之一些时日,不想这室主得寸进尺,丝毫无悔过之心,依然私揽天下文人,以图结成恶伙,扰乱朝纲。我南国历代先王均有警示,不得聚文人弄政,而文房雅室高悬诋毁之词,分明是在与朝廷对抗。老臣望大王严令制止文人擅自聚结,严惩文房雅室。”陈王宏声回道。 大王没有立即说话,看一眼众人。 “臣附和!”二王主管天下文事,更容不得这文房雅室造作之举,“文房雅室口出狂言,造谣惑众,以一己之名博天下文人清高,实为害群之马不除不快。” 众人见护国公与亲王再度一致遏制文风,也随声附和。 大王漠然看着殿下老臣,终于明白文房雅室的用意,这千百年来的王制确实令人掣肘,稍有风声便会被群王压制,若是再过十年,这殿内之人恐怕要拄着拐杖来议政了。 “末将有话要说!”冷凌突然上前。 “讲!” “臣以为,文房雅室虽是一个小小店铺,但代表着天下文人才子,如若贸然取缔治罪,定会引来不明真相的雅儒不满。消除其不难,但这最难的是何等名义,倘若如护国公所言之聚结扰政,实在是有些牵强,至今朝中未接到任何奏报,称文房内有人聚集妄议朝政,而百姓则认为是一群墨客在谈诗论词;至于二王所称之妖言惑众,无非是文房之外悬贴的诗词,敢问亲王此谜究竟有何不妥?”冷凌闻听柔王师之言,定要为大王守住这文房雅室,说完猛地转过头看向二王。 二王等人一怔,冷凌在店内很少出声,更是这文事从未插过言,没想到今日突然反其道而行。二王怎能说出口,这已是心知肚明之事,可是大将军说出自然无法理解为故意刁难,因为对方是武将。 “还是老臣来说,”陈王也是尴尬万分,因为默契中大家都知道那诗暗示陈王,可是除了他自己谁人能当庭道出,“名为解谜,实为辱骂老臣,这是京中人尽皆知;即便是无意而为,但如今那诗已然高悬文房雅室之周,也可定其辱王之罪!” 冷凌早有准备,当即接言,“大王,末将却不这么认为,如果我朝以此罪责罚文房雅室,那么天下文人自不敢再参与论政,可是这理由未免太过勉强,”冷凌稍稍移动身体,毕竟不能回头,算是对众臣而言,“诸王别忘记,那文房雅室之角高高悬挂着谜底,如若拿人问罪,定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开袋验明,如果上面无陈王二字,如何收场?我南国之朝岂不令天下万民笑掉大牙?还望大王三思。” 这一席话直中要害,殿内之人各个老谋深算,焉能不知那谜底之中定无陈王二字,否则那室主不可能继续以谜寻人,那样岂不是自投罗网! “回大王,”陈王知道越是放任,天下人越是耻笑自己,“即便谜底与老臣无关,文房雅室也应该视厉害而更换诗词,毕竟民间非议如潮,恕老臣鲁莽,一怒之下已经将那室主带至宫外,还望大王发落!” 众人大惊失色,这可是先斩后奏! 大王猛一攥拳,脖颈之上已是突起青筋,如今这室主并非一人之身,而是天下雅士的代表,岂能容你说抓就抓?! 冷凌见大王马上要发怒,赶紧说道:“大王,这倒是无妨,也好令那室主当着满朝重臣说明缘由,万一言中要害,也免去一场风波。还有,不如请王师前来聆听评断,也好防止那室主花言巧语蒙骗众人!”他之所以如此淡然,只是接到柔王师密报已破解谜诗! 大王见大将军毫无紧张之意,自己也松下心来,觉得大将军言之有理,一则防止护国公与二王擅自发难,二则柔王师聪慧异常,也好辨析这室主底细,无论结果如何,对楠儿的教导均有益处,遂令道: “传柔王师,传那室主!” 第112章 文图弄朝 “传柔王师,文房雅室室主……” “传柔王师,文房雅室室主!” 一声声侍卫呼唤,终将穿梭师文图符柔双双宣进南国王朝的王殿之内。 符柔飘然进入王殿,一见殿内黑压压群臣甚是紧张,这里可是决断着亿兆南民生计的朝堂;再远远望去,步履稳健的俊男子不是文图哥哥吗? 好个模样!一定要见识见识哥哥的气魄,便用力克制着兴奋,立在大王身后不远处。 “拜见大王!” 文图立在大殿中央深深以礼,心中波涛汹涌,穿梭进入南国王朝十三年,万般无奈之下设计谋进入这朝殿,可是能否撼动王制自己也没有底数,一旦失败将会引来血雨腥风,反倒进一步稳固这老之已僵的王法。 可偷偷望去,符柔也在!虽无昨晚那般华丽,可是立在那里仍是楚楚动人,这若是梦,自己一定会奔上去将她揽在怀里! 殿内一片唏嘘,所有人都以为室主为一代老儒,没想到立在这里的确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小娃! “你可是文房雅室的室主?”大王眯起眼睛细看,也是为之一振。 “正是小民!”文图不亢不卑。 大王将目光停留在二王身上示意,殿内只是一介平民,自然没有资格引大王发问。 “大胆室主,你可知罪?”二王横过身子面对文图。 文图连愣神都没有,微微摇头回道:“小民不知,还望亲王明示。”二王立在重王之列次位,自然第一位是护国公,第二位便是二王。 “你擅自明诗张于墙外,设文字之合暗中藐视朝中重王,即便是无意而为也应听闻传言,即刻将辱人之词销毁,然至今仍在张扬,罪不可恕!” “亲王,恕小民直言,”文图抬头直视二王,“亲王乃天下文人之首,博学浩瀚,焉能听信凡人谣言?纵使亲王稍加思索,那诗词用不得半刻便会被亲王识破,拂袖嬉笑而罢;不想亲王一时爱王之名,也被那道听途说的几个字迷惑……” “混账!”二王见室主竟然调笑自己恼羞成怒,若不是在王殿定会一刀砍了这人的脑袋,“言辞诡秘不肖,字中已有恙害,仍如此张狂,实为文人之耻,本王容不得你放肆!” 二王刚要喊来人,再次被冷凌拦住。 “这位室主,既然你口口声声谜诗另有蹊跷,何不当庭言明,如若谜底更为确切,也好令大王去掉心结,还天下文人一个说法;你自可放心,这满朝文武无人贪图你那区区千金与文房,自会为你守密。”冷凌暗示室主。 “哈哈哈!”文图发出那种文人般的嘲笑,那种清高不可一世的嘲笑,“我乃一介草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自不会惧怕严刑逼问;倒是有一点不甚了解,诸位自是听闻民间谣传,四句谜诗之首窗笼日出为陈,一土为王,暗指陈王二字,也是随着百姓在心内暗骂护国公不成!” 殿内一片哗然! 各个垂下头去! 符柔却暗暗笑起,我就知道你们无人是文图哥哥对手! 大王一听此话险些发笑,好个痛快!没想到一个小小文人,竟能在大殿之上道出此语! “来人,将这危言耸听的恶毒之人拉下去……”护国公恼羞成怒。 “慢!”文图高声喝道,“护国公听我说完再发怒不迟,我倒是想问问,这王殿之内究竟是护国公作主,还是亲王说了算,倘若我今日能够生还,定要向天下人说明,免得百姓日日寒噤不止。” 最恨便是文人! 陈王、二王顿时冒汗,连忙向大王俯首谢罪:“恕臣愚钝,一时糊涂……” 大王这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也是作出模样扬手道:“无妨,你等继续盘问。” 这第一回合,明显令陈王、二王败下阵来,各位老臣心中更不是滋味,这王殿之内三日开朝,各个出言论国事,没想到被一个小娃弄得手足无措,这天下人究竟如何看待? 两位重王一时语塞尴尬对视,不知如何发问。 “小室主,刚刚大将军所言极为在理,不妨将诗谜当众解开,去掉这官民之争,对朝廷与文人皆是幸事……” 文图看一眼邓王,再环视一周苦笑道:“这位年事最高,自是德高望重的邓王,恕小民无理,老人家先后侍奉三代大王,忠心耿耿,绝无私心,将一生心血耗尽在这王殿之内。说到幸事,小民倒是想问,邓王年过古稀仍在朝中呕心沥血,满殿之内的重王除亲王外,哪个不是已愈知天命之年,王之中无年轻之才,三代重王在这里恳请一个懵懂的小娃,到底是幸事还是祸事?” 邓王浑身颤抖起来,手指文图嘴唇上下蠕动,远远望去却想老牛咀嚼,明显里面已经少了许多牙齿,这一问无论如何作答都是祸事! 一时间,群臣纷纷怒视文图! 他才不在乎,一定要为大王决断开个好头。 “还有!”文图忽然转向大王,“只是一首小小诗词,即便这里被人误解为陈王,可明明是窗笼日出,一土之言,小民倒是觉得这是民间见到东山日起之景象,暗喻陈王为南国一土之地功高显赫,为何有人强加词汇贬低护国公,难道是心怀不轨吗?!” 竟有人落下汗来! 究竟是心内冥冥之中早已厌倦了陈王的独大,但凡发现有人暗指陈王,便潜移默化视为辱骂,难道真的是这样,南国之人全都盼着有人大骂陈王吗? 是文图,唤醒了民意,唤醒了重臣! 这无疑当头棒喝,陈王顿时一怔,以日出与一土暗比自己,明明是善意,为何自己也认为在羞辱自己? 二王见失去控制,陡然对文图喝道:“既然称本诗无关护国公,即刻将谜底奏明,不可巧言申辩!” 文图见目的已达成,缓声说道:“亲王大人,我乃草民无官无职,而亲王肩负国之文道,我绝不相信这宫内竟无一人破解诗谜,即是我当庭答出,试问王朝如何向天下人阐明?这浩瀚王宫难道也请来出谜之人索要谜底吗?” 这就叫帅呆!符柔紧闭着嘴防止自己发笑,要嫁就嫁文图,一点无错! 大王将目光再次移向陈王、二王,两人纷纷低头。 一个,冒失地将这小室主弄进来,如今无法收场,当场否定了羞辱自己的言论! 一个,贵为亲王,一心想着压制文房雅室,从未仔细研琢谜诗! 符柔见大王脸色愈发难看,赶紧上前解围,“这位便是文房雅室的室主吧,至于王政,自会有大王作主;而这谜诗,朝中各王均是操心国事,哪里有罅隙来破解文士之耍玩?”心里却说,文图哥哥别怪我,我也是怕大王迁怒于你。 如是一说,陈王与二王好个受用,也算给诸王下了台阶,大王跟着点头,不禁再次佩服王师口齿伶俐。 符柔稍有一顿,又接着说道:‘“诗谜不同于日常口谜,一句话一个物件贴切实际,也许有不同的谜底,你在王殿之上烁烁其词,大王焉能知道你有几种答案,我深得大王厚爱,肩负教诲王子之责,也曾研习过此诗,算是解得一二,深感此诗用意良善;不如这样,我与你各自书写谜底一同展示给大王,如果答案一致自是你言属实,你这文人之间的切磋照常如旧;如果答案不一,我说出自己的道理令大王评断,一旦言之有理则证明你的诗词暗伏他解,自不可继续张贴而要更换诗作,不如大王意下如何?!” “甚好!甚好!”大王立即满意答道。 殿内众臣更是无话可说,这无疑对朝廷对陈王均有利,因为一时间主动权回到大王手里,如若诗中有恙,大王绝不会允许继续悬挂,而且此室主定会以巧言之罪处置。 文图满意点点头,在旁人看来是首肯,而在符柔眼里却是对自己的认同,心里花开得早就到了六月。 两人各自书写谜底,折扣之后由文官递与大王。 大王却没有立即打开观看,而是开口说道:“柔王师,你且说说答案。”他不知道文图早已将答案给付了符柔,所以要审时度势,一旦答案不同,定要保护殿内室主! “谢过大王,”符柔施礼后妙音飞来,“破解谜诗,无非字意形缺四法,这第一句为窗笼无户草不生,小女认为是字法,窗与户同意而称之无户,自然只余下笼字,草竹亦是同类而称之草不生,除却字顶之竹,便是一个龙字;第二句日出惊鸟没堎中,是形法,鸟因日出而惊起再没入山堎之中避光,这动作是飞字;第三局一卧并非豺狼豹,乃是缺法,山中四兽人人皆知,非豺狼豹定然是个虎字;最后一言,土掩千秋起高空便是意法,通常用在最后,结合前言之中配以恰当之字,起高空自然有突然升起之意,小女不用说,诸位也知道是何字。” “跃!”一位老文臣脱口而出。 “正是,故此诗小女认为正解为龙飞虎跃,绝非仅凭一二字便有答案,那不是谜,即便暗衬护国公,也是日出一土,龙飞虎跃,且不可捕风捉影,危言耸听……” 符柔虽如是说,但知道真面目绝非如此,定是除了陈王、龙飞虎跃还有第三层意思,那才是真正的谜底,不过自己早已放弃。 大王见那室主已是露出笑意,自知被符柔言中,立即展开一对纸张,上面双双赫然写着:龙飞虎跃! 大殿之内一片欢腾,不但保住王室声誉,也免得众多文人受到牵连。 “哈哈哈!”大王好个痛快,猛然伸手指向文图,“你,本王令你,速速寻找破解之人,早日将谜底公布于众,定要还护国公一个公道,快!越快越好!”这一语双关,允了文房雅室操行,也彻底封住文武官员之口。 “小民谨遵王旨!”文图深深参拜。 护国公也跟着点头,暗自说道:越快越好! 当然,受益最多的仍然是文图! 第113章 真人苏士 又是一些时日,慕容正与夫子丹先后到来,文图一席而谈果真均是英才,慕容正为人仗义,心怀商略;夫子丹敢怒敢言亦敢作敢当,民论汪洋,两人早已对朝纲之事了如指掌,利弊分得一清二楚,面对着这三十几岁的志士,文图更是心中难过,竟无一人参加到复试。 文图自然将他们留在身边敬候佳音,随着室主被带入朝廷,来的人少之又少,即是慕容二人也无力破解谜诗,而据况鸣等三人而言,天下唯有苏士与廉盖才能超越自己,堪称绝世之才。 临近正午,慕容正与夫子丹论事便留在文房雅室,文图与况鸣无事可做,一同步入京街闲步。 “如今已是五月之仲,若是苏士寻不到室主,恐怕再无出头之日,室主可有何打算?”况鸣紧缩眉头,看来自己也失了方寸,不断闪躲着来往的路人。 文图深知苏士的能力,五岁阅诗,七岁起学,十五岁敢于私塾论文,十八岁便开始自著文章,只可惜一篇也未流传出来,如今已是三十有四,竟从未参加过国试,他自然知道此路不通,更为紧要的是,即便过得了复试,那王考之途漫漫,恐怕连盘缠都拿不起。 “有你三人也令房某心满意足了!”文图说道,不过心内愁思不已,自己派出去的人早已回报,苏士与廉盖均已离开城池,按道理说早已到达京城,为何一点影子都没有! 尤其是廉盖文武双全,怎会失去踪迹? “那里在吵闹什么?”况鸣见前面一群人围着不知缘由。 文图倒没有在意,在这擦肩接踵的人群中,出现碰撞乃是常事,自己一心想着苏士与廉盖,便未去理会。 “这人真是穷得做梦,叫花子也要去文房雅室!” “倘若有真才实学,定会受到官府赏识,哪会落得如此地步?” ………… 文图忽听有人说这话,忽然折回,拨开众人一看吃惊非小! 地上瘫卧一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再细看,长发粘着黄土散乱至肩,面黄肌瘦,胡须似是几月未曾打理,长裤之上竟有破露之处,腿上血迹已然凝结。那人已是饿得奄奄一息,可是面对扔在地上的餐粮毫不动容,紧闭着双眼似在等着死去! “让开!”文图大吼一声,无论是谁宁死不食落地之粮,乞讨至京城来我文房雅室,定是死士! 文图直接扑倒那人身边,顾不得他身上异味,一把抱起这乞丐,忽觉气脉已然微弱,立即一边直奔旁边酒楼,一边暗输真气为其护住性命。 “客官,客官!”小二跟着跑着连连说道,“本酒家不得乞丐入内!” “嘡啷”一声,一锭银子落在地上,“马上取些糖水软糕,喂这人食下,而后沐浴更衣,自不是乞丐!”文图狠狠瞪着店家。 小二一见那白花花银子,洗十个人足够,立即点头应道:“是我胡说,是我胡说,客官快坐,这里哪有乞丐!” 文图见乞丐皱眉,定是无力说话,便低声道:“此银乃我借于你,日后定要偿还!” 说罢,文图抱着乞丐喂食,稍稍缓解之后便带着此人进入后堂沐浴更衣,半个时辰后,文图领着他步入正厅,叫着酒菜。 此人一眼也不瞧文图,大咧咧吃起,半晌方才酒足饭饱。 他抬起头凝视着文图,缓缓道:“一步之遥,天地之别,恐怕这是我的命数,终究是进不得殿堂之内;眼观公子清心俊雅,而且心底善良,不惧恶腐之味,不拒嗟来之人,定非浮夸之辈,然本人乃市井乞丐,岂能偿还公子救命之银?” 况鸣一怔,立即言道:“既借之,必还之,此乃天道;兄台既然有债在身,需适力而为,先行偿还了这债银再做打算不迟……” “这位公子好聪慧,定是怕我寻了短见,”那人稍稍苦笑,摇摇头,“非也,金鞍需配骏马,我倒是有一物想赠予这救命恩公,”说着,那人从贴身之处取出一布袋,“此物虽能换来千金,但我看这位公子绝非贪财之辈,你便将此物送给文房雅室的室主,说不定会换来心中所想……” 文图与况鸣同时惊诧,这布袋之中可是藏有那诗词的谜底? 文图立即用手按住那人,惊喜之色顿显脸上:“既然此物如此宝贵,公子为何不亲自送去,自可还了我的债银!” “其实不然,”那人眉心一皱,翻过手握住文图,“无论如何贵重,岂能敌过天下万民的性命?既然救我性命,岂能以银还银?无论何等人物,善为最贵,公子慈善心怀理当受得回报。” 文图见食客愈来愈多不再谦让,立即引领此人回到文房雅室。 公子见来到目的地,闭眼长气舒出,看来也是全凭着这文房雅室四个字才能熬到京城。须臾睁开双眼,将布袋塞至文图手中,意欲转身离去。 “等等!”文图说道。 况鸣等三人立即挽回那人。 文图快速打开布袋,内有一纸,展开观看顿时喜出望外!立即将纸片撕碎问道:“请问尊台可是姓苏?” 那人一怔极为不解,见文图眼神内透着狂喜,遂点头答道:“在下苏士,白阳城人士,敢问?” “苏士!”文图立即奔向前去,深深施礼。 “苏士?”况鸣几人忽听到此名,再见到室主已然将那纸片撕碎躬拜,一定是苏士解开了谜诗,立即怂恿着苏士坐下。 “苏兄有所不知,在下便是此室的室主,我等得你好苦!”文图再次施礼。 “怎敢,怎敢!”苏士赶紧起身拦住文图,“室主救我性命在先,岂有施礼于我的道理。” 文图转而对况鸣等人言道:“你等在此逗留,我要与苏兄借一步说话。”说着,文图拉起苏士来到二楼内厅。 文图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任务即将结束,立即紧抓苏士的手道:“苏兄,房某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今日,天不负我,天不负我啊!” 苏士感动得热泪盈眶,没想到四海皆知的文房雅室室主竟在苦等自己,不但如此,明明已经死去却在室主揽抱中重生,此生难得有此知己! 文图再度审视起苏士。 苏士一见立即明白室主用意,直言不讳道:“室主定是想知道苏某如何解得谜题,这倒是不难,最为难的确是能否度过陈王这一关。室主高明,将陈王二字列为诗首,自然后面跟着保全之策,而那道计策即是龙飞虎跃,此乃第二谜底。可是苏某不以为然,既然出谜者散尽家财寻解迷之人,绝非是为迎合陈王,而是另有所图。既然题为《谜一》,应该是只有一字,可是天下文人自然会因陈王二字而止步,哪敢想到继续深探谜底,要么不敢想,要么想不通,苏某深知当今护国公依仗官高位重,朝中独大,以此压主,令不利于自己与门人的王政夭折于朝殿之中,故苏某斗胆反其道而行之,细细研究此诗恍然大悟,那谜底不就在眼前写着么!” 文图听得心智盎然,确实如此,自己熬了几个昼夜,故设三道谜底,没想到真有人能够解得,便推出茶水令苏士喝下。 “苏兄说的一点错也没有,窗笼无户草不生,日出惊鸟没堎中,无论窗外还是日出之地,草不生与山堎之处便是岩石,一卧并非豺狼豹,土掩千秋起高空,虎之掩埋再起之已是尸骨无存,自然只余下皮毛,这一石一皮,正是苏兄书写的‘破’字,有陈王在,即便是龙飞虎跃,也必破之,普天之下唯苏兄懂得如此啊!” “是啊,这非豺狼豹即是虎,更令我想到与虎谋皮之词,问虎借其皮,犹如向陈王要陈王,才使我参透寓意。这正是这个破字,才令我变卖所有家财,宁死也要见到室主,但凡此字正确,我苏士绝不是枉来此生,终是见到南国有望啊!我深知室主绝非只是针对陈王,陈王以及各王也有老死之日,室主烦恼的而是以王独尊,压制大王善民之策的王之制啊!” 文图再度被苏士的睿智折服,不过有言在先,惭愧言道:“言而有信方君子,此后苏兄便是这文房雅室的室主,那千金也早已备好……” “哈哈哈,”苏士大笑道,“我苏士与室主心中同致,哪会在乎那区区千金,文房雅室,你我在意的是天下百姓,国之良策,此事不可再谈!只是,苏某心有桔梗,有护国公与亲王等人把持朝政,你我也是望洋兴叹,再者果真破之,尚无良策。” 文图心有筹备,至于计策,定是这文图最多,自己读过的小说无数,哪个不是诡计多端,哪个没有睿智良策,遂不急不缓说道:“这一点苏兄放心,你只要在文房雅室修身养性便可,六月初九便是每届王考之日,房某定会运筹令苏兄、况鸣等人参入这王考之中;至于破敌,只有二策,一则制之,在其羽翼尚未饱满之时压制,当然为时已晚;二则宠之,宠之必骄,骄必出乱,乱而养之,养必自毙!” 苏士终于大悟,显然已进入角色之中,深深凝视着文图稍有疑惑:“这养字是何良策?” 文图正色道:“敌不出乱,我自乱之;敌若出乱,我便大之。对于敌之错乱,必须令其无法挽回,先有骄性失去民心,再有大乱不可饶恕,想必此人必会束手就擒!” “高明,室主一言令苏某茅塞顿开!” 文图暗道,其实一点也不高明,历史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两人一直密谈两个时辰,酉时初,况鸣等人揭掉谜题,放倒高杆,打开丝袋一瞧,里面确是一张白纸,唯有中间被撕破,苏士哑然失笑,会意地看一眼室主。 文房雅室,与大王历二十年五月十六,揭掉谜诗,拆除高杆。房墙张贴告示:今有白阳城才子苏士破解谜题,与真谜相同,就此告示。 苏士,才华横溢,一代枭雄,在接受了穿梭师的洗礼之后,立在文房雅室门外,远远望着王宫之地,不断思忖着…… 第114章 老臣接旨 戌时,文图正准备休寝,况鸣突然入内告知:“室主,那日夫人同来的侍女求见,不知……” 钰儿! 文图暗喜连忙说道:“快请她进来!” 钰儿入内,禁不住细细端详文图,无论如何分辨也是像极了文图,难怪王后回宫之内难以自制。 “况鸣,你去上楼先行歇息,我与姑娘有话要说。”文图打发况鸣离开。 “室主,小女钰儿,晚夜打扰还需见谅!”钰儿姗姗有礼。 文图心内一颤,我岂能不识得你,深夜与王后一起为自己疗伤,狱中宁可自破头面保全自己逃离…… “钰姑娘,快请坐。”文图不敢多看钰儿,怕是自己露出马脚。 “我家夫人购一娟细纸,还嘱咐小女问室主一声,那解题的苏士与室主寻得的名才可在此处,共有几人?” 文图领会王后旨意,立即答道,“尽数在此,共计……”无论如何也要等到廉盖,便加上一人,“共计五人。” 钰儿大喜过望,定是没想到室主钟意之人果真达到五数,立即由绣内取出一布袋放在桌上嘱咐道:“我家老爷深知室主英明,便会意大王,大王深感高兴,为室主准备了五份王命之书,凭此通牒可入六月初九的王考;夫人特意嘱咐,室主要与各位才子多些筹备,也好应了夫人心事,万不可辜负老爷苦心,免得折辱了大王!” 这相当于五张入场券!王之命的特殊待遇! 文图深深施礼,再度佩服王后慧眼识人,低声应道:“请钰姑娘放心,也转告你家老爷和夫人,我文房雅室定不会辜负此等盛意,苏士等人一旦入榜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会依附大王,励精图治,开创南国新制,唯天下百姓为己任。” “那就再好不过了,夫人还说,文房雅室周围已有家丁守候,王考之前劝各位不要远离,以免发生事端……” “房某在此谢过!” 钰儿提起绢纸离开文房雅室,文图远远地再次向钰儿离开方向施礼。 文图瞬间冲至上楼,盯着苏士等人,眼前的便是南国的未来,是否能通过这王考,便在几日后决定,心中不免泛着波澜。 “室主,这是发生了何事?”况明不解地盯着文图,紧张之色浮上瘦脸。 文图激动得双手颤抖,将那布袋打开,赫然飘出五纸文书,每张之上加盖王印,上书“王命才子,准予参考”! 况明立即跄踉不止,哪里来得王命? 慕容正与夫子丹更是百惑不解,室主险些被官府捉拿入狱,如今却跨越初试复试,径直参加王考,哪有此等美事?! 苏士双目紧盯那令人窒息的王命之单,这室主究竟是何人有如此神通,难道大王自知王考之弊端,也确需年轻英才吗,想着眼睛愈发亮起来。 文图压制住心中兴奋,凛然正色说道:“如今只剩下廉盖未到,我预感此人一定会来。你等一定要记住,此举绝非易事,事关大王与王室之誉;想那以往王考,大王从未王命着人赴考,如若文房雅室五人全部名落孙山,不仅仅是我们臭名远扬这么简单,而是令王考黯然失色,大王亦无法向天下人交代!” 他紧张地在室内踱着步,半晌方才平静下来:“苏兄自不必说,只要能答便是笔如山河;况鸣深谙民道,定要重言生计绵延王道;慕容正精通商制,商可富国,也可辅佐王政,定要以此为基,扣题而书;夫子丹对王制了解透彻,这一点最为难书,言重则触怒考官,言轻则随波逐流,你不必过多言及当今朝政,以古透今,点到为止;只是廉盖,本室主尚未与其交谈,又不知能否前来,着实令人心急!” 几人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室主如此大智,竟能道出每人所长,防止出现同政之卷,自家人困住自家人。 事实上,文图心中所了解的朝政,远远高于多于南国王朝。 一连数日,几人寸步不离文房雅室,互相研习精读古书,筹备王考,浑然不知有人开始谋划残害众才子。 ………… 王后寝宫内灯火通明,大王更是喜不自胜来回踱步,一心想着即将来临的王考。 “一个,”大王伸出手指对王后说道,“哪怕有一个就好,白阳城苏士,高叶城慕容正、南柳城夫子丹,百花城况鸣,只要五榜之中有一人便可!” “大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符柔奇怪问道。 大王哈哈笑道:“天下之事岂有本王不知?” 王后喃喃答道:“文房雅室室主慧眼识英才,定不会辜负大王一片心意,尤其是那苏士,险些丧命被室主所救,定会施展全身之力参加王考,听闻只有他破解了那谜诗,我想定是天下奇才!对了,柔儿也曾解得谜诗,只是身为女子不能参考,可惜了。” 大王淡淡一笑摇头道:“我想那室主定是另有寓意,绝非龙腾虎跃之词,不想被苏士言中,看来南国天下才子甚多啊!” 符柔心中一怔,没想到大王如此深谋远虑,早已看透文图哥哥意图! “父王才是天下第一才子,没有人能胜得过!”善娥突然说道,她久居深宫自是不知宫外之事。 “第一才子!”大王再次大笑,轻轻抚着爱女长发,心中暗道:无论文房雅室之中有谁入榜,父王即刻令其暗查你母后死因,搜集罪证,还永世王后之清白! 符柔突然想起什么,小声问道:“大王,柔儿有一请求,不知道能否说来?” “但讲无妨!” “听闻那苏士七岁起学,出口成章,楠儿如今也有八岁,是柔儿见过最为聪慧的孩童,想那王考之日,令考部送来试题,由王后与我监考,如若楠儿能够答出几语,便差人封卷秘密放入考卷之中,令考官评断一下,哪怕是有分,柔儿也是心满意足了……” 大王与王后皆是一愣,瞬即双双赞成:“好,就这么办!” “大王,此次王考不同于往届,有文房室主之言,定会触及各王心思,选拔年轻才子入朝已是大势所趋,我想不会有人反对此意,只不过限几名份额定会起争执,王命有五人,各王自不敢大意,只准一二人入朝,群王定会反对。如若大王亲选的才子进得少,而众王门人多出,反倒适得其反。”王后随后言道。 大王点点头,沉思片刻言道:“我也是对此事耿耿于怀,据我所知,苏士等人皆为民间名士,自读诗书而成,虽卓有才华却无一入得官府学地,也均未参加过复试,而往届学子虽有滥竽充数,也有真才实学门生,只怕这民间学子所言不合考官观点,反倒才不得出……” 符柔听到这里,更是深深为文图捏一把汗,他手中五人是如此关键,竟然令大王踌躇不决,一定要入榜,我相信你文图哥哥! “拜见大王,拜见王后!”钰儿抱着一娟纸入殿。 “钰儿,快说说,那室主怎么说?”王后迫不及待。 符柔立即侧过耳朵,哪怕是听钰儿转来的文图之词,也好是温暖。 钰儿立即答道:“室主似是成竹在胸,深为感谢王命,说,文房雅室定不会辜负此等盛意,苏士等人一旦入榜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会依附大王,励精图治,开创南国新制,唯天下百姓为己任!” 说得好!符柔禁不住暗暗言道。 “励精图治,开创南国新制,唯天下百姓为己任,”大王喃喃重复着,“我南国的确需要如此度量的人才,若是平凡学子,定会言称唯大王之命是从,确实不一般,确实不一般啊……” 大王皱着眉头徐徐走着,忽然眼睛一亮。 翌日一早,大王便传邓王入书殿。 “参见大王!”邓王虽是年迈,不过身子骨还算硬朗。 大王冲着文官点头,文官立即取过王令高声宣读:“邓王接大王诏!” “老臣接旨!”邓王再次附身。 “邓王忠心耿耿,为国操劳不懈,入朝几近四十载,恪尽职守,为彰显德行,以示后人,即刻晋为亲王,大王历二十年五月十七。” “老臣何德何能,竟引大王封为亲王,谢大王,谢大王!”邓王虽是机智非常,却解不得大王晋封之含义。 亲王乃各王之中地位最高之名,南国只有二王为亲王,与护国公齐名,亲王是大王王室之族称,自然有权封赏,只是历来没有将亲王赐封给王子以外的诸王。封为亲王,等同于王室一族,自然可以宫内自由行走,一旦退出朝廷,子孙自可直接入宫为王。 邓王几乎老泪纵横,不敢相信七十岁的人还有如此殊荣,更是不解地盯着大王,知道自有授命,可无论是何事自己当然在所不辞,即便是自己门人,也会因此受到重视。 “邓亲王,还有几日便是文人之王考,历来均是二亲王与你带三名文官主审,只是你地位较二亲王稍低,有些话不便说明,本王封你为亲王,自是令你严加辨析,一旦发现真才实学之士定要力保,万不得已可以请王命,二亲王便拦不得你!” “大王放心,老臣自是紧睁这双眼,一字不差地审视学子答卷,丝毫出不得差错!”邓王拍着自己胸脯信誓旦旦。 “此次王考万不可掉以轻心,本王心意已决,容得文魁入朝从政,你即刻便于我一同前去高堂殿,我要在诸位高祖先王面前祈佑王考大成!” 邓王唯唯诺诺随行,心中了解大王心愿,更是坚定了守文护考的决心。 一场浩浩荡荡史无前例的王考来袭,它关乎着整个南国日后千百年的基业! 第115章 才子之殇 望万里蓝空,入百丈红宫,踏青石之路,步绿柱殿堂。百官齐上朝,三人两伙各自谈笑揣摩深思。唯独护国公、二亲王远远相视会意一笑,志在必得之气势令大朝汗颜。 诸王与文武官员两列立好,齐声喊道:“参见大王!” 大王陈肃异常,似是闻到殿内异常之味,抬手示意众臣平身,诸王之前自是护国公,其后二亲王,之后邓亲王。 “今日开朝,只为一事,”大王抬起一根手指,猛然落下,“便是明日文人王考,二亲王那里准备得如何?” “回大王,”二王侧前一步,“经各城初选,地域复选,参加王考的文子计五十八名,加之王命五人,大王历二十年王考共六十三人;除王命才子之外,各考生均已妥善安置,只待明日开考。” “好──”大王略带兴致起身,走入百官中央通道,“有人说本王既已有了王命文人,自会在前五文魁中令入榜的王命才子入殿,今日诸位倒是议议,究竟选几人入这王殿为官,何等官职更为适宜,免得本王落下口实……护国公,你先说!” 陈王拱手回道:“无论选中何人,均为王命,臣等自然听从大王口令,绝不怠慢;至于王选几人,授予何职,老臣昨晚一夜未曾熟睡,便也是细细琢磨来琢磨去,那日文房雅室室主之言不无道理,倘若再过些年,这殿内老臣估计走不动的人越来越多,到那时慌忙择选,恐怕手足无措,甚至会出现瑕疵导致用人不善误了国事,此殿之内年过花甲之人不在少数,臣以为多入为善;至于赐封何等官职,老臣认为次王为宜,既有参政之权,待诸王逐一退位之后也可直接为王。只是……”陈王停住,看似遇到难题。 大王踱步来到陈王身边,意味深长道:“但说无妨。” 陈王干咳一声回道:“这是首次王选学子入朝,定要给天下才子一个交代,大王可否考虑榜首之人给予厚遇,否则定会伤到殷殷学子之心。” “依护国公之见呢?”大王暗想,你这是真心为了朝政,还是算准文房雅室之人无法夺魁? “老臣斗胆回禀,可否考虑直接封王,辅佐二亲王梳理天下文事,也可帮老臣打理官刑之府,毕竟老臣年逾六十,有时倒是力不从心……” 直接封王?! 大王心中一凛,不自觉向王台走去,眉头皱在一起,如果依照护国公之见,这王考榜首协力文武二权,倒是平了护国公与亲王之职。他停在王台之前,没有转身,不想令众臣发现自己踌躇之像,低声问道:“二亲王,你意下如何?” “臣附和护国公之见,如今天下昌和,正是培树年轻人之机,为南国后日长盛不衰扎下根基,臣以为入殿之人不少于五人最为适合;至于榜首学子,理应厚待,封其为王以号令天下文人以真才实学入殿,更是利于今后的王考……”二王振振有词,一同迎合这年轻志士入朝,与当年反对王考大相径庭,正因为有王命才子,才一面迎合大王,另一面却暗谋毒意! 五人!文首封王! 大王暗叫,没想到你二人密谋得如此合契! “邓亲王!”大王又向前一步,仍是背对朝臣。 “回大王,五数学子入朝,老臣还是觉得多些,这朝堂瞬时便进入五人,着实不好把持,”他自然希望王命才子能有一人入榜,到时能够压制陈王与二王门人,自己年迈已是无真正才子拜入门下,他当然知道那五十八人之中的名士尽数在二位手中,而王命才子均是民间志士,绝无把握问鼎,“至于榜首官职,还望大王三思……” 这话满堂之人皆是听得明白,邓王眼睁睁地看着第一年轻朝臣归于陈王与二王门下,老亲王自然不是滋味。 大王猛一转身,知道想拦也拦不住,便高声说道,“本王之见,便允了这文榜前五人尽数入朝,免得你们说本王厚此薄彼;至于榜首,本王不但要封其为王,着其辅佐文武两府,还要加封,大大的加封,”他终于相信王后所言,此次开朝定会有人提及榜首之职,不如借势发力,引来这榜首,如果直接允准,学子定然会恩谢护国公与二王,而自己加封,定会扳回一些劣势,说不定反倒被自己所用,“本王要在这朝廷之内设殿丞之职,赐封文人榜首,齐亲王之位,统领非王各官之见!” 诸王一时骚动不安,这殿丞之职不但齐了护国公与两位亲王,若再统率非王的诸官,岂不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护国公与二王顿时陷入两难境地,明明是自己意欲提拔榜首,无论是谁,自是两位门人,自可互相照应,如今突然大升,地位扶摇直上,甚至暗中有着更为强大的亲王之权。驳斥,意味着自己打自己嘴巴,出尔反尔,附和则是拱手让出一份王权! 邓王老谋深算,立刻对大王的聪明才智折服,无论是谁的门人,封王拜丞那是大王之意,也可以对自己有些益处,未等护国公与二王说话突然喊道:“老臣附和!” 诸王一听邓王竟顺着护国公与二王,纷纷言道:“臣附和!” 各官也是同声道:“谨遵大王之旨!” 护国公与二王各自暗骂自己门下之王,可是为时已晚。 大王之令不胫而走,京城之官民无不动容,这一届文人王考可谓是鼓天下文人之气,榜首无论老少,直接成为殿丞,乃南国第一朝臣,一旦王令附和与驳斥平均,自是此人言之能胜,因为手中还有非王的诸官。 大王更是开历史先河,在朝中逐步树立类似于丞相的高于王的政官之职,为王制的变更扎下根基。 文房雅室之内一片沉寂,文图万万没有想到此次王考如此受到朝廷重视,直愣愣盯着苏士等人。 苏士咧嘴一笑:“大王果然英明,护国公与二亲王提出榜首封王,本是破例之举,明知无法反驳,干脆再加封,无论是何人得此殊荣,定不会忘记大王恩惠,实在是高明!” 文图根本听不进去,开口说道:“各位兄台,我文房雅室成败在此一举,天下更多的文人墨客也是翘首瞻望着文房雅室,本室主在此拜托各位不但展露出才华,还要谨言慎行,不可枉自诋毁朝政,至于王制,那是入朝之后才能言之之事!明日便是王考,只可惜廉盖无法参加,你等四人便代表凡间学子,唱一出四子弄王考,诸位,天色已晚,即刻休寝吧。” 文房雅室烛灯熄灭。 时间一刻刻过去,临近丑时京街之上已是无人。 上弦之月孤单单凝视着京城大地,随着热气逐渐一同消逝。 忽然,由四处涌来数名蒙面之人,速度之快定是武林高手,瞬间手中干柴被点燃架在四周,文房雅室的门房尽数木制,时逢夏日,那诡红的火苗立即冲天而起! 一人远处疾速奔来,突见火势已起纵身跃向房顶,他简直不敢相信地面之上的蒙面人如此迅捷! 暗守文房雅室的兵丁见状,呼喊着冲向起火之处,可是哪里能是这秘武对手,根本进不了跟前,随着几人惨叫,火势吞并了一层木房。 文图忽听异响,已是闻到干火气味,有人纵火! 他翻身而起抄过王牒,一脚踢开苏士房门大喊:“快起来,有人放火!” 此时,烟火已然扑向上楼,下楼无路可走,文图怒喝一声抬手向屋顶袭去,顿时顶部出现一处破裂空洞,他连忙抱起苏士与身边的况明,可是另外两人怎么办,慕容正与夫子丹连忙推着文图大声呼叫:“室主快走!” 已是来不及多想,文图腾身而起跃出楼顶,就在此时一人跳进屋内,火光迎面袭来,他抓起夫子丹,再去抢夺慕容正,可是自己力不从心无法越身,眼见干火已经烧至裤脚,慕容正一把推开那人喝道:“快走,告知诸位一定要考好!我慕容正在九泉之下听候佳音!”怕是来人犹豫,自己纵身跳向火中,竟然一声不吭,不知是否担心引来救人之士! 来人猛然跃起,踩着摇摇欲坠的楼顶跳向临楼,只见两人死死抱着嘶哑的文图,眼看着文房雅室瞬间倒塌,无奈之下文图与来人再次抄起三人沿着楼脊消失在夜色之中。 文图欲哭无泪,眨眼间慕容正葬身火海! 几人逃至一片林中,漆黑一片,文图问来人:“多谢英雄相救,请问阁下是?” “房室主,在下廉盖!” “廉盖?”文图大为不解。 “正是,如果有英雄,定当是那慕容正,廉某惭愧无力携带二人,为了令我尽快脱身,他纵身跳入大火之中。” “我等定会择日厚葬慕容正,拜祭英魂,”文图声泪俱下,都是自己的文房雅室令慕容正丧命,“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苏士等人更是咬牙切齿,可已无力回天。 文图深深难过道:“若是无文房雅室,慕容正岂能枉自送了性命。” “室主大可不必自责,想那慕容正定不会后悔,我等均为死士,”苏士安慰道,“从未将性命放在心上,慕容正为知己逝去,自当成为英烈,只要我等全力赴考取得佳绩,他在天之灵定会欣慰无比!” 廉盖等人纷纷应是。 “廉兄弟,室主苦苦思盼,你却为何迟迟到来?”夫子丹余悸未消,颤声问道。 廉盖深深一叹道:“我于十日前便来到京城,一直在暗中守护文房雅室,只是不晓得哪里来得如此高手,瞬间便点燃木房,即便是眼瞅着,也无法下楼脱生,楼外也有兵丁守护,可是根本进不了前,好在室主身怀绝艺,才能保全各位。” 这时,况鸣等人才发现文图武功如此高强,更是觉得室主扑朔迷离。 “今日之考,我要代慕容正去,无论何等名次,绝不辱了他的名声!”文图如泣如诉,众人皆知道这一切出自陈王与二王之手,“既然已经下手,明日王考诸位定要多加小心,我也好入场守护各位,只要凭心尽力便可!” 几人就地休息,天一发亮便悄悄摸近考场,草草吃毕早餐,见考生纷纷入场。 “第五十八,还有没有人?”侍卫大声喊道。 “有!”文图高喊一声,从旁边拐角出现,身后跟着苏士等四人! 第116章 王才大考 王宫书殿,大王拍案而起怒向冷凌吼道:“京城之内竟然出现如此强悍之匪贼,令我的王命才子尽数葬身火中,你即刻赶往京都捕府,传令拿了那掌城戚哲……” “大王!”一名侍卫汗流浃背跑进来,“启禀大王,王命才子五人尽数参考!” “什么?!”大王悲喜交加,“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冷凌,你即刻持我令牌赶往考场,时刻不离那苏士座位,有人胆敢造次,杀无赦!你,”大王指着侍卫,“立刻赶往王后寝宫传我口谕,今日考题为论文武之道,待王公子答完后,立即将试卷交由大将军密封偷偷投入卷海!” “是!”冷凌接过令牌直奔考场,那侍卫也是飞奔而去。 刑府之内,护国公与陈王脸色铁青,万没想到这些人竟能死里逃生!随即,派人秘密赶往考场部署。 “今日参考六十三人,实到六十三人,除王命才子不计身份外,其余考生已验明正身。现在开考,时间为一个时辰,大王册题为论文武之道。开始!”监考官台上高声宣布。 瞬间,考场进入数名侍卫,分布在考生周围。 “大将军,大王有令……”侍卫低声拦住意欲入场的冷凌。 冷凌拿出大王令牌,侍卫立即俯首施礼,悄声道:“大将军请。”他寻到苏士身前,仔细感觉着城内一举一动,无论是谁,自然碰不得这苏士,解开谜诗之人! 文图见大将军亲自保护苏士,便将注意力集中在况鸣与夫子丹身上,廉盖身有武功,自不会惧怕侍卫耍诈。 他一边注意着场内动静,一边在卷眉艰难书下“慕容正”三个字,眼睛却再次模糊;此时,又突然想起永世王后,都是明知是死,却毅然承受! 除了侍卫走动之音,考场内尽是书写之声,这天下文试的巅峰,还有殿丞的职位,入朝的五人之数更是扣人心弦,满场之内尽数奋笔疾书,论文武之道。 文图很快便答完,更为紧要的是守护好身边几人,只要试卷封名投入卷箱,自会不见人名,谁人也不敢出手祸乱,何况由大将军直接护送到邓王等三人面前。 “时间到,请诸位考生立身!”监考官喊道。 文图立即站起,提起精神盯视着动静。 忽然,两名侍卫佯作不慎相撞,两人竟伸出手直抓况鸣与廉盖试卷,那定是拼力撕毁,即便是天下奇文也无济于事。 文图岂能容得,手掌暗施罡气,直接将扑向况鸣的侍卫击倒! 廉盖早已心中戒备,忽见侍卫手向试卷,出手抓住侍卫手腕阻挡其摔倒! 而夫子丹身后,一名侍卫手中持着墨盒,更是佯作跄踉刚要打开墨盒,文图再次愤怒出手,侍卫惊呼一声,忽见那墨盒竟自己转变方向,一盒黑色墨汁喷溅在自己脸上! 监考官开始收卷,眼见几人的试卷均被封名卷起,文图放下心来。 这时,王后寝宫跑来的侍卫远远呼着“大将军”,冷凌疾步上前取过一样东西,亲自封名悄然放入卷海。 就在此时异状发生,眼见苏士试卷刚要入箱,一名侍卫突然出手,其速度极为麻利,竟然没有听见声音,文图却发现苏士的试卷已然被撕去一半,那侍卫翻手一卷,将半张试卷悄悄捏入手中! 文图大惊失色,此时入海的苏士试卷只余下半张! 眼看那侍卫走出考场,文图立即追将过去;侍卫拐至僻静之处刚要撕毁试卷,“嗖”一声纸张不见,已然回道文图手中! “混账!”侍卫拔出长刀,“竟敢袭击侍卫!” “你可认得我?”文图不明白为何五人之中未对自己的试卷下手。 “我即刻便将你拿下,冒名顶替他人参考……”说罢侍卫抬刀遍砍。 文图这才明白,替考自不会获得名位,遂稍一侧身避过长刀喝道:“你擅自撕去考生试卷,可知是灭九族之罪?” 侍卫一见此人武功高强,又有试卷在手,猛地瘫了下去! “你等立即报告主子,”文图知道这些侍卫均是陈王与二王手下,“便说全部依计行事,已将苏士等人的试卷玷污,但不可说撕去半张之事,我自有办法保你等性命!” 侍卫颤抖着绝不相信,他明白损卷是死,完不成任务也是死。 文图见侍卫不信自己,便直言不讳:“今夜考生试卷存于大王书殿,你等定要伏在守兵之内,若见到擅入之人自可追之而去,我代你等几人完成任务,否则,我便持这半张试卷灭你全家!” 说完径自消失,侍卫哆嗦着立起喃喃自语:“宁可信其有!”随着跑去寻另外几个侍卫。 文图凄然回到客栈,苏士正在聆听几人答题之词,听着听着刚峻的圆脸上舒展开来,忽见文图入内,几人起身恭迎。 “室主,可喜可贺!”苏士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廉盖博学多才,自身习武有成,如今论以武养文,以文扬武;况明则论民之文修武略,巧妙避开文武之矛盾;夫子丹以王令为轴,细解文韬武略之纲。在下以为均是成品之作,在我南国应均在二十人之内……” 文图更加丧气,丝毫表现不出笑意,因为侃侃而谈的大苏士之考卷,仍有半张在自己怀内!这可如何是好,此时万不能再投入卷海!即便是投进去,也会被当做废纸扔掉! “在诸子考卷之中,何等情形视作废卷?”文图突然问道。 苏士一怔,再看室主铁青面色,知道其中定有蹊跷,随即作答:“未书姓名无从查考者,字数不足以及雷同者,故意撕损污浊无法辨析者……” “室主!”廉盖忽然想起考张之内侍卫举动,“你是说……” 文图明白廉盖之意,点点头道:“廉兄与况兄之卷应被人撕损,子丹兄的试卷应是被人泼洒墨渍,唯苏兄身外有大将军守护,不过……”文图还是停住未说,怕苏士焦躁。 “敢问室主,”苏士猛然醒悟,“立在我身侧之人可是当今大将军冷凌?可是,他并非监考之人,怎可入得王考之场?” “那自是大王口谕特准入内守护于你!”文图自然心知肚明。 “大王?大王……”苏士双手握在一起,忽然想起室主之言,“室主,依你之言,定是贼人未曾得手,而试卷之中未发现此类者,二王等人定会提起警惕,说不定故意压制名卷,以防我等入榜?” 文图愤愤点头,而后看向廉盖:“今夜你要与我偷入王宫!” 偷入王宫?! 苏士立即明白缘由,惨然摇头道:“我等身为南国平民学子,多亏室主左右逢源方能参入王考已是感恩之至;然我等明白勿折人之桂,润己干喉之理,万不能损其他学子之名,苏士在此谢过……” 廉盖等人纷纷点头。 文图再次为苏士的大度折服,南国有此一人足矣! 他绝不是想弄出几份废卷来顶替廉盖等人,便道出实情。廉盖身为死士,欣然应允。 夫子丹道:“此去王宫凶险,你二人定要全身归来,万不可为我等出了差错!” 况明不知如何是好,又想起慕容正,眼泪不禁落下。 苏士知道想拦这室主也拦不住,索性闭上眼睛,不过汗水不断从后颈淌出。 ………… 戌时末,文图与廉盖蒙面飘入王宫,此时大王定不在书殿,陈王亦不在宫内,宫内也非万籁俱寂,符柔尚未睡下,是行动的绝佳时机! 廉盖侧身踢倒两名侍卫,闯入大王书殿! “来人,有刺客!”瞬间一群侍卫冲来。 廉盖装作无法行事,折身跑出奔后苑逃去,“追!”高声喊叫的自是那被抢试卷的侍卫,不过声音中明显带着兴奋,那是一种活下来的快感! 一群侍卫二话不说,循着影迹追向廉盖。 文图见时机已到,轻声飞入书殿直奔卷箱,那铜锁自是拦不住他,稍稍发力即令其开启,来不及辨析,随机掏出三份试卷伸手抓去,自然褶皱不堪不过字迹毫发无伤,另抽一份向其空白之处喷洒一片墨渍,瞬间四分试卷皆有污损! 他立即将箱锁重新锁上,转眼消逝。 廉盖却没有文图那等身手,见身后追兵越来越近,依照室主所授路线直接逃入王师府! “谁?!”符柔见状大惊,哪里来得蒙面贼人。 她刚想出手,那必是令廉盖毙命的气力! “柔王师,文房雅室室主令你救命,诓走侍卫……”廉盖连忙说道。 符柔一听文图哥哥之命,那是何等激动,直接将廉盖推至帘后,随着冲跑出王师府喊道:“来人,抓刺客!” 此时侍卫们赶到慌忙问:“柔王师可是见到蒙面刺客?” 符柔立即装作慌张:“那人,那人手持宝剑,刚从这里向后苑逃去,快……快追!” “先回书殿护卫!”那侍卫见想追已是困难,不能耽搁大事,纷纷折回。再返书殿见卷箱文丝未动,侍卫便喝道,“守在卷箱周围,决不能再出差错!”心里却不断说着,求求你大侠,可是代我等完成任务? 廉盖再次钻出,果真是向后苑逃去…… 符柔刚一伸手又缩回来,不满地瞧着那黑影心里埋怨:你倒是留下几语,文图哥哥现在在哪,心情如何,是否为王命才子有人殒亡而伤心,就无一言托付与我吗? 两人回到客栈,大家闻听纷纷快意称赞。 苏士见室主仍然闷闷不乐,知道还有芥蒂未开,便幽幽问道:“房室主,你为我等无惧生死费劲周折,如今已是听命在天,难道还有不妥之处吗?” 文图赫然立起不断擦拭汗水,凝目说道:“如今大王惜才如命,思贤若渴,假如在试卷之中发现一文天下无匹,可是只有半张,另一半不翼而飞,定会急得手足无措,诸位说说如何是好?” 况明摇头道:“即便是奇文,只有半卷,无论如何也入不得榜……” “况兄弟言之有理,即使大王偏爱,以半卷提点,自会令天下文人耻笑,”夫子丹不断点着头,“万一今后王考有断言者撕去一些,叫嚷着我也只有半卷,岂不笑掉大牙?”别人未笑,他自己竟笑得不亦乐乎。 廉盖见室主丝毫没有缓解愁思,知道定是发生不测,喃喃说道:“只要是发现那下半张卷纸,自可交于朝廷,王考纸张独一无二,如若有字迹断开更好,足能证明与上半卷为同一试卷!” 苏士立即点头称是,只是不知道说的是自己试卷,抬起头盯着文图缓缓道:“大可送回去,只是一旦没有极为适宜的理由,朝内定然有人反斥!” 文图心中忽然一荡竟仰天大笑,震得木屋之内层层灰埃飘落,他顾不得其他四人惊愕脱口喊出:“大将军,大将军!”说罢直接没了踪影,再次偷偷入宫直奔符柔而去! 苏士等人瞠目结舌不知所以…… 第117章 半卷之争 六月初十,大王早早兴致勃勃引领二王、邓王以及三名文官移驾书殿,对这系之国运、三五载一度的王考之卷予以评定。 “你等与侧殿盘考,本王主殿等候!” “是,大王!”二王等人齐声应答,卷箱一经开启直至册名无人可以离开书殿。 侧殿之内,几人马不停蹄开始阅卷。 不时,二王果真发现几份褶皱和一份墨污考卷,粗看上去大喜过望,几份考卷毫无新意而言,遂对邓王几人言道:“大王心地慈厚,对于损污之卷只要字迹可辨,均按正券评察,不必折扣名次。” “是!”三位文官应道。 邓王虽已眉毛稀薄,可是仍然皱动一下,一向毛刺不容的二王为何如此正气凛然,也好也好,只要不难为学子便好。 王考评卷,其则为五人分别对每一份试卷过目评测,分别赋予甲至癸十天干段次之一,甲为最高,乙为其二……癸为第十等级;最后,以五人合分排序,前五甲交由大王排位。 整整一日无语,临近晚夜亥时,偏殿之内发生争执。 自是谁也不知名字的那半张试卷! 很快几人手持五份试卷与那半卷奔入正殿来请王命! 大王一见定是评阅结束,心里不免激动起来,“可是评断完毕?”又见二王与邓王互相面红耳赤,遂抬手道,“无妨无妨,你等均是爱国之才,坐下,说,发生何等状况?” 邓王拿着那试卷爱不释手,声音提高了半分道:“回大王,老臣见到一篇绝世妙文,可惜只有上半卷,正书到精妙之处却被撕去,无论何种缘由,绝非考生自己本意,依老臣之见,此书滔滔不绝,自然有后文,窥一斑而知全豹,我等应依照上半言评断,不可枉送考生之学才……” “大王!”二王以为此生非陈王门人便是自己门人,但仍要阻拦,目的是为自己争取一些颜面以示公允,未等邓王说完便拦言发声,“虽此文确有精辟之处,可泱泱千字唯有半言,一旦高就之后传言出去,天下文人群起效仿,身为文官之首的臣弟心里极为惶恐不安”。 大王闻听稍稍摇头,哪有考生半卷评查之理,便瞥向那试卷,忽见开篇之词:“文者,武也……”忽地起身,一把夺过试卷竟读出声:“文避武则弱之可欺,空有泛泛之词;武离文则愎之可断,唯余铮铮之柄……文武之道,文律可操守武规,仰长兵之路,武技可护泽文政,成久盛之国,过密则内乱,过离则内弱……”之后便只有半行字,无法辨清。 大王激动得无法自制,立即在殿内踱步徘徊,过密则内乱,过离则内弱,这正是自己心中所思,自不必说,那下半篇定是破解之法,只要寻到此人无卷又何妨?!足足走了半刻中,方才回过神来,抬手一指二王手中试卷问道:“可是前五甲之人?” 二王立即称是。 大王立即取过五卷逐篇阅读,这一看心神荡漾,五顶俱开!这次王考远远超出以往,各个精论深研,只是看完四册,便直接将第五卷递与二王。 “这……”二王有些踌躇,这意味着那半卷学子被列入五甲之内! 大王顿时收起笑脸,手中不断摇晃着那半张试卷,意味深长抚着二王肩头言道:“此文确实多有所取,为兄甚是欢喜,不过本王也不能不顾及臣弟难处,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为国操劳,至今尚未迎娶,令兄长甚是不忍,”大王紧叙兄弟之情,“吾心已决,今日便王定此学子为文魁,第一名!你放心,明日开朝,因无你等迎合,自会殿内分辩,绝不会令臣弟授人以柄!” 二王有些感动,并非大王如此执拗,而是当着众人之面亲口称兄道弟安抚自己,不但想起了慕飞玲,也想起了永世王后,凄楚与自责一齐涌上心头。是啊,大王登基以来,从未为难过自己,毫无罅隙之感,自己却出手加害永世王后,如今护国公依仗自己声为国丈,更是厚重不可撼动,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大王,老臣附和!”邓王见大王竟将此人命为文魁,更是喜不自胜。 二王也只好迎合道:“兄王,但凭你做主,臣弟虽心有桔梗,不过此事还是听从兄王便是……” 另外三名文官不敢表态,因为陈王不在,他们自不敢说。 “好!”大王哈哈大笑,“此次评卷还有无其他不妥之处?”他忽然想起楠儿试卷还在里面! 陈王立即回道:“恭喜大王,全部试卷业已评察,虽有几份试卷偶有折污,但未损及文字,二亲王心胸大度,慈善心怀,未为难学子依旧按部就班评察,只是这试卷忽然多出一份,不知如何安排?” 大王知道那是因为楠儿试卷在内便淡然笑道:“那倒无妨,定是有人闲来无事多写一份,明日开卷之后寻到同名之人择其分高者计算,如若无名只作是废卷便可。” “是,大王!” 大王忽又觉得不妥,故意问道:“考卷之中可还有异常之处?” 邓王立即回禀,“其中一张考卷,笔法柔弱无力,出现多处错别之字,老臣估摸是考生故意如此,以区分正卷之作,”说着,邓王出去寻到那份考卷又走进来,手持试卷说道,“不过,此篇立意却很独特,虽非正言文武之道,却言文武之事可自儿时修习,说文能修心养性,武能强身养国,无意之中将文武赋予真人一身,与那文者,武也竟有异曲同工之妙,臣等念其字迹潦草,误字甚多,将其排在第五十八位……” “哈哈,竟能入榜,”大王脱口而出,“如果此文为本王笔法书写,你等评判能进多少名次?” 二王以为大王是责怪之意,连忙答道:“恕臣等疏忽,此章虽文字有误,论意浅薄,可有文武策论之言,偶有几句倒是非常提人精神,故将其入榜;若是笔法刚健,臣弟等认为能提前十位,名列第四十八。” 大王抬手指着那试卷喜不自胜,随后说道:“不怪你们,不怪你们,既然无关五甲,只是记住名次即可,打开瞧瞧,看看是何人捣乱?” “是!”二王、邓王等人同时拆开线绳即刻回道,“此人未书姓名,定是次作。” “取消这个名次,视为废卷!稍后本王差人喊你等一同进膳。”大王令道 “多谢大王!”五人异口同声。 说罢,大王径自赶往王后寝宫,知道王后等人仍在等候消息。 众人参见礼毕,王公子奔跑过来问道:“父王,可知楠儿名次?” 大王立即看向王后与符柔,佯作生气,直立在那里满面沉肃。 王后立即明白过来,毕竟王师在此,怕大王言语过激伤到柔儿,连忙道:“楠儿只有八岁,怎能与天下英才相提并论,未被评分也是情理之中……”王后认为不是试卷难以评判不准评分入榜,便是被判做零分。 符柔一咧嘴,心中甚不是滋味,可是自己亲眼所见楠儿所书,那也算是有章有法,有板有眼,对于孩童来说也是天作,不过还是安慰王公子:“都怪柔姑姑多事,楠儿别灰心,那些考生均是习了三十年甚至四十年才能参考,而且南国之内仅有这优胜的六十三人。” 王公子撅着嘴,虽然不服气,可既然姑姑这么说,很快便接受现实。 “不尽人意,不尽人意……”大王喃喃说道,不过脸上立刻绽放笑容,一把揽过小公子,大笑说道,“我的楠儿不但入榜,而且是第五十八位!” 王后惊呼出声:“果真入榜有分?五十八位?” 符柔捂住嘴不敢出声,激动得跳起来,这无疑表示即便是文字尚有不通,如若参加初试复选,在某些城池完全能够胜出! 楠儿不知道这第五十八位意味着什么,但见父王母后与姑姑如此开心,定是考的不错,立即挣脱父王之手,径自跑向符柔,符柔赶紧俯下身子,揽住楠儿笑着流出泪水,楠儿伸出小手擦干姑姑泪水,歪着头道:“柔姑姑,下次再考,我要得第一名!” “对,第一名!”符柔一噘嘴配合着小公子,那神态不禁惹得大王与王后会意一笑。 大王见楠儿如此出息,立即说道:“柔王师,你教导王公子有功,本王定要赏你,说,想要什么赏赐?” 符柔忽然想到此刻文图哥哥定是仍在难过,因为两人见面之时他还愁苦不堪,而后大将军已告诉自己,文房雅室室主代替慕容正参加王考,说明慕容正已在大火中丧生,便突发奇想道:“柔儿确有一赏求大王允准!” “只管道来!” “文房雅室室主费心尽力寻出王命才子,只可惜有人命丧失火,无奈之下为亡友代考,恳请大王赦其无罪,毕竟是为逝去的王命才子替考……” “准!”大王早已心有成竹,“非但如此,本王还要给那慕容正一个名分,还有……” ………… 文图斜靠在客栈门外,望着半轮弦月怅然若失。苏士之卷到底如何?符柔那迷离眼神凄凄切切,何时才能结束任务?程家庄现在状况怎样?慕女节、百合、程贝贝可还安好?自己代考之事将获何等责罚? 明日便是开朝发榜之日,文房雅室之人究竟命运何去何从…… 第118章 半纸文魁1 大南国宫殿之外号角连连,文官武将各自提着心先后步入王殿,尽管刚刚晨后,可是个个擦拭着热汗,有人不断埋怨着炙阳太过火烈。 王宫之外文榜木匾之上虽是空空如也,但周围早已水泄不通,大批京民甚至夹杂着入不得宫殿的官员,如饥似渴地等待着宫门大开之后侍卫护着王榜到此开榜。谁都知道,那文魁直接封王拜为殿丞,与护国公、二亲王、邓亲王名列文官之首,仅凭一纸考卷一步登天,自此号令天下,更是那而后的四甲也是次王,直接伴随大王左右,登官入府无限风光。 学子之中唯独少了文图,其余六十二人尽数立在宫殿外大门相对之处,被一圈护卫守着,马上会从这群人中,步出五位王,还有南国之大殿丞! 苏士首次如此近距离靠近王宫,双眼直视着禁闭的红门,稍后再次闭上眼睛。 “擎天而视,唯民心大计。奉大王令,今日王考揭榜,文魁封殿丞王,另四甲拜次王,官议府第,开朝──”文官高声宣道。 “恭请大王……”群臣齐声呼唤。 大王迅速出现,身着红色王袍披发紫束,大步奔向王台,浑圆脸上充着得意笑容,显得异常干净,只是宽额之上已经横出几道浅浅皱纹,未等众臣参拜直接抬手道:“不必参拜了……” “谢大王!”又是一片臣子之声。 大王落座直眼瞧着台上考卷,五甲之外已经全部开启,榜首几人要当朝去绳以示公允。他又缓缓地将眼神移向众臣,没有立即去取考卷,沉声说道:“昨夜,本王见王考大成,便在满意之中睡去,忽然梦见自己高乘一只巨鸟,在蓝天之上飞翔,好个清爽,眼见前面是一座翠山高耸,心想着,灵鸟快去,本王要进这美景之内瞧瞧,可是没想到便在此时,突然醒来,众臣倒是说说,那鸟会听从本王之言落山赏景,还是突然扔下本王不管,摔到本王……” 众人皆是一愣,不知道大王此话用意。 邓王人老智高立即明了大王之意,立即拱身答道:“回大王,且不说此梦乃我南国高飞而上的吉兆,亦不谈大王身为民王自然会称心如意,便说这梦,巨鸟通灵,蓝空清澈,驾乘飞翔,翠色满目,本是上上的风景,虽然大王只是梦有一半,可是前景吉祥,岂有后事陡变之理,定会载王而落,赏遍美景……” 群臣纷纷点头称是,即便是耿王也迈前一步道:“邓亲王说的对,无论啥事都有前因后果,大王上一半梦如此令人爽快,哪会有引子令大王受伤?” 陈王听到此处,猛然闭上眼睛。 文武百官七嘴八舌,文官说文官的道,武将言武讲的理,无论迎合溜须,还是就事而言,无一人认为大王会中途突变,坠下大鸟。 大王见时机成熟,抬手制止群臣继续议论,脸色稍稍正凛,慢慢从考卷之上取过那半份考卷,再次侧着身子靠在王椅右橼,左手立起试卷意味深长说道:“诸位大臣,今日便果真有一件与梦境相仿之事,各位也是说说。此次王考之中,本王忽然发现一卷思之精密,书之绝妙,巧笔生金,举世无双,足以见得此学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然,本卷不知为何下半纸被人撕去,只余半卷,可是正如诸位所讲,有精美之上语,下言定也远见卓识。为此,本王琢磨着,此人定是不可多得之旷世奇才,意欲令其为文魁,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一片哑然! 无论是谁,也不敢相信只凭半卷便可认定文魁! 冷凌眉头一紧向陈王瞧去,他只能等待,既然大王心中所属,自己定要瞧准机会! 陈王早已知道二亲王默许,邓亲王力荐,本想着有人站出来拉上一拦,自己再说,可是大王这一梦早已将众人套在里面!无论那人是自己门人还是二王门人,对自身来讲皆无坏处,可是大王仅凭半语便将其王定文魁,定是个花言巧语之辈,这第一文官之位势必会影响到自己。 想到这里无奈发话:“回大王,滴酒论英雄无可厚非,半卷识才学也情有可原,只是这半纸试卷定文魁老臣觉得似有不妥,万一此文虎头蛇尾,前紧后松,便会污了大王的慧眼,也会令天下人猜忌,还望大王与诸位三思。” 大王没有立即说话,审视着众人。 二王也跟着低头闭上眼睛,一副听天由命神态,殿内再出言反对已是出尔反尔。 陈王门人赵王忽然说话:“启禀大王,护国公说的不是没理,大家琢磨琢磨,万一那下半卷存有敌视朝廷藐视大王的话,那可怎么办,是不是,也许就是这么个理,考生才在交卷时刻给撕了……” “老臣斗胆启奏,”说话的是二王门人戚王,众人都知道此人一经说话便摇头晃脑,便不再看,感觉也能晓得此时模样,“大王的梦是大王的梦,自有大王高高在上的福泽,考生的卷子是卷子,不能一概而论,宁可错了他,也不能留下把柄,要是这样,谁知道日后的王考成何等样子,万一考生都交个半卷,那不成了儿戏……” 朝内又是一阵唏嘘,无论护国公、赵王还是戚王,说的都有些道理,半卷文魁,总之有些牵强。 邓王刚要说话,被大王用眼神制止,因为怎么说都不会驳倒众人言语。 大王猛然立身注视着大殿之内,看得出要雷霆震怒霸施王命! 万万不可! 冷凌突然上前一步奏道:“回大王,末将有话!” “讲!”大王伸手一指,知道讲也无用,不过毕竟是驸夫不能阻其言语。 冷凌重声道:“听闻大王之语,末将倒是想起一件事,不过再讲清之前我要说几句,各位老臣的想法无外乎是卷有半张,又怕是有妄语,倘若寻到那下半张,合二为一,令文官甄别是否为真卷,次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众人摇头,去哪寻那半张考卷? 大王一见大将军竟要拖延此事,断然不能接受,又要说话。 “护国公!”冷凌紧接着转过身子,“赵王、戚王,不知末将所言是不是道理?” 陈王阴阴一笑答道:“我等也是为南国为大王着想,若是同卷之纸,自会字字纹纹吻合,若非白卷且无妄言之语,大王自有权力择其为文魁,我等再言岂不是扰乱朝政?” 赵王与戚王跟着点头。 冷凌再次侧身一步回过头来面向大王厉声回道:“启禀大王,在我京城之内竟然出现武贼,火烧文房雅室,意图残害王命才子令人发指,然有大王恩泽庇佑方能令多数才子脱险参加王考,大王心系考生特准末将亲临考场,就在众人离去之际,末将倒是发现卷箱位置考桌之下散着一半试卷,应是侍卫入海之时不甚撕落,末将不懂文考之事,便将那半卷带回,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此卷之下,也不知道大王会提及半卷事宜……” 大王已是等不及立即喊道:“那下半卷在哪?” 冷凌立即回道:“在公主那里……” “传公主携考卷入殿!”大王直接高声发令。 “传公主携考卷入殿──” ………… 不到一刻钟,公主一脸迷惑奔进殿来,她却不管什么开朝不开朝,张嘴直称:“兄王,这好好的传我干什么,不就是一张破纸么,王妹刚刚还要撕掉呢!” “撕不得,撕不得……”大王赶紧低声下气说道,惹了这王妹当庭她也敢撕。 公主转着头瞧瞧陈王、二王还有自己的夫君,撇着嘴说道:“这一位位满面严肃,凶神恶煞模样,要不是人家来,谁也得吓得满头是汗!” 大王连忙走下王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索要那半张试卷。 公主麻利地从袖口取出试卷,嘴上还是唠叨不停:“哪个考生如此疏忽,竟然丢掉试卷,马马虎虎,大王应该治他的罪!”这一对夫妇一唱一和,简直天衣无缝。 “并非如此,并非如此!”大王如获至宝,连忙展开试卷赏看,这一看大喜过望,立即取过上半张对在一起,丝毫不差,不但字体相合,纸纹也是同出! 自己刚要宣读,见公主还在气呼呼盯着自己,哪有取了物件却冷落赠物之人的道理。 大王赶忙伸手相送! “哼!”公主已是不领情,转身走去。 “恭送公主!”满堂呼道。 “古之文治天下,政略养国,武守疆土,择正刑律……故文之武,武之文,虽各有其辙,然道道相同,虽密然不遥,然制制相束!” 大王一口气将下半卷读完,返回王台,再看众人。 自是谁也言不得,即便是此半卷非公主与大将军所出,谁的眼睛都是亮的,下半卷丝毫无更改之处,纸乃一张,字墨相和绝非后书,全部听候大王之令。 大王闭一下眼睛,而后张开,正色凛然令道:“本王令,赐此篇学子为文魁,封王拜丞,开卷──” “恭贺大王……”台下立即变成高呼! 第119章 半纸文魁2(一更) 王殿之内所有人已经提心至咽,甚是汗出不止,大王也是紧闭着圆眼忍着兴奋等候文官宣布,大殿之内只有文官拆取考卷之声,不闻众人喘息之音。 不刻五甲试卷开启,文官稍作整理,迈步向前正衣直身,强压忐忑之情高声宣读道:“大王历二十年南国文人王考,文魁为──” 殿内有人已经承受不住,竟跄踉出半步。 大王双手猛然握紧,听着这从天而降的名字。 “白阳城学子苏士,年三十四岁!” 苏士?! 除了大将军以及不明真相的官员纷纷震惊,大王忽地从王位上立起,这不是王命才子么! 最难看的自是陈王与二王,两人面色抽搐冷汗顿出,明明卷内有四份污卷,为何没有苏士之卷? 大殿之内半晌方才发出声音:“恭贺大王!”那声音中有着嘶哑之音,甚至包含着哀嚎。 “第二名,平松城人士廉盖,年三十二!” “第三名南柳城考生,夫子丹,年三十六!” “第四名,高菊城武子亮,年三十三岁!” “第五名百花城学才况明,年三十四……” 一阵宣读之后直接将大王推至巅峰,果真是乘上了巨鸟漫天翱翔,大王历二十年的王考,前五甲竟四人为王命才子,全数年轻之才,这表明再过十数年,南国天下已是大王一言九鼎,无人再敢反驳,除非王命才子变节! 即刻,文官便将苏士等五人之名填入王榜! 陈王狠狠瞪向二王,二王此时已是天昏地暗,一脸汗水不断滴落,昨日还信誓旦旦宽宏大量饶恕那四份自以为是王命才子的试卷,不想根本出乎意料!那被污的试卷却非王命才子所有,其中蹊跷谁人可知?! 文官此时高宣道:“王命已成,即刻接殿丞苏士,次王廉盖等人入殿……” “大王!”二王突然发声,明显嘴唇已在颤抖,“臣有一事禀奏,望大王彻查!” 大王心知肚明何事,故意满脸高兴模样指着二王:“讲,讲,此次王考臣弟与邓亲王居功至伟,是一等一的功臣!” 二王已是气急败坏,几近喊道:“臣拟请大王赐文房雅室室主死罪,王考之际,此人居心险恶,竟冒替慕容正参考,实为藐视朝廷,僭越王威,此等宵小不除之不快……” 大王此时手握数王,还有殿丞苏士,没有显露丝毫不满,转脸问文官:“那慕容正之名在榜内名次如何?” “回大王,第十位!”文官展开王榜后答道。 文图虽目达耳通,可是真正较量起王考,怎能是苏士等人对手? 大王信步走下王台径直来到二王身边沉声言道:“贤弟啊,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五甲之内四数为文房雅室所出,包括着殿丞,我这前脚接进四王,却将推荐之人斩首,你说这天下岂有如此背信弃义之人?” “大……王,臣,臣弟愚钝,一时失语……”二王赶紧抬手擦拭汗水。 大王终究是气派一场,伸手拍拍二王肩膀,慢步群臣之中,不再询问众臣意见,因为此时谁也不敢反对,那会冲了王喜:“这文房雅室,一举为本王推举四位才子,本王不能罚,不能让天下文人失望,也不能令我南国之民笑我寡义,不但不能罚,还要奖,不过绝不难为各位,也不能令人不满,着令──” 文官立即跑到案台之边提笔等候,知道大王行令之事自是无需王议。 “慕容正身为王命才子,被贼人所害,然观其同僚之能,应属佳才,封其为次王,厚葬于王墓,”大王早已知道慕容正为救知己而死,“再令,文房雅室室主更姓慕容,王赐一个正字,两者不淆,择日接至宫内,只作后殿之客!” 此令定是大王自己的事情,二人均不封职,况且室主更名便吻了那王考,只是殿客,犹如谋士无官无职,任何人干涉不得。 大王无心再谈,缓缓再道:“即刻张榜,同宣殿丞苏士等人进殿!” 午时初刻,厚重的王宫大门隆隆大开,紧接着再度响起连声号角,冲出一队侍卫护着王榜直奔榜台,随着王榜入墙,四周一片雷动! “苏士,苏士……” “廉盖,夫子丹……” 苏王,苏殿丞…… 文官早已跑至学子面前,高声宣道:“文试大成,王命已定。王令,即刻宣文魁殿丞苏士进殿,同宣廉盖、夫子丹、武子亮、况明四甲士进殿──” 苏士当场愣住,一则没想到自己一介乞丐竟能夺得榜首,二则四人同时入五甲! “苏王,请即刻进殿……”文官低下头去再次出声,此时不敢造次,眼前乃是手掌生杀大权的殿丞,只是苏士未动,其他人也不敢动。 苏士方才醒悟,立即引领廉盖等人起身步入王宫…… 一代英王殿丞苏士,以睿智沉稳著称,在南国最后一些年的王制制度下,有着廉盖等人的拥护逐渐强势起来,运筹帷幄,以官官联保、城城联保等制约手段,逐渐消弱诸王之权,巩固大王地位集中王权;大施富民之政,奖勤罚懒,深得万民拥戴,被人尊称为“半纸文魁”,意即一半的能力足以大治天下。 一座小屋外,文图正在练剑,彩光霍霍,汗如雨下,旁边红图驹悠闲吃着料草,偶尔听见主人厉喝声,便停住头瞥一眼,继而接着埋头咀嚼。随从远远跑来,但见到庄主没有停歇意思,便立在那里欣赏,不过双手放在前胸按捺不住激动之色。 一套无上剑法演毕,文图方走过来问道:“可有消息?” “恭喜庄主,苏士大人夺得文魁,还有,还有廉盖、夫子丹、况明全部入朝封为次王,廉盖封副将军之职,同协大将军掌管兵府,主管京畿重兵;夫子丹入工府,况明入财府,皆是南国要职……” 文图听着逐渐笑起来,没想到几人果真是天下奇才,便走近红图驹,轻轻抚着红色鬃毛喃喃道:“若是哪日我离开你,可是要记得文图。” 红图驹突突两声,后蹄踩踏几步,似是告知文图:你走不得。 “还有,慕容正亦被赐为次王厚葬,大王不但赦你替考无罪,还赐名慕容正,意欲接你入宫成为自己的殿客!”随从连珠般说着。 慕容正!殿客! 文图点点头,自己哪有慕容正那般刚烈,此名甚好,也算是时刻提醒自己,只要在南国王朝史册之上书有慕容正的名字,便是报答真正的慕容正了! 王殿之内,谁也没有想到,凡是护国公倡导的建议,苏士一概附和,大凡不利于护国公利益的策政,苏士更是主动阻拦,随声附和自有廉盖等人,如此一来,加之护国公的门人,几乎形成一种苏士之言畅通无阻的势头。 这正是文图与苏士的策略,首先在朝内树威,令人无形之中顺应苏士之言无人阻挡之气魄;更为主要的,则是宠之,养之,乱之,擒之。 一日散朝,邓王紧随苏士来到宫苑之中散步。 “苏殿丞,老夫有一事不解,不知当问不当问?” 苏士微微一笑,手已经触在一株菊花之上答道:“亲王,你我忘年之交,况且邓王为南国、为大王倾尽一生心血,苏某佩服之至,岂有当讲不当讲之理,只管赐教!” 邓王不解问道:“苏王锦心绣肠,绝顶聪明,深得大王喜爱,可是最近到底是如何缘由,究竟是另有布局还是绝圣弃智,老夫糊涂得很。” 苏士知道邓王在说自己总是附和护国公之事,松开菊花之上的手浅浅一笑说道:“邓王不如直说。” 自苏士入朝,邓王如虎添翼,终于在王殿之内有了苏士等人的支撑,唯独护国公一面与自己分道扬镳,便低声言道:“苏王接管的城池递来奏报,在护国公掌管之际,曾杀戮七名清正官员,老夫不明白为何被苏王私自扣留不发?还有,今日开殿,大王明明在质问护国公,其所辖的部分城池竟推延大王之政,没想到苏王以城城有别为由阻拦下去,这究竟是何说法?” 虽是问询,老邓王已有责怪之意。 苏士喃喃道:“戏已唱之,岂能无幕?杀清官之事,一旦问起来,不是原掌城府台被问责,便是清官变浊反倒失了名誉;搪塞王政之事,不知系有多少人的脑袋,到头来可能尽是替罪羔羊啊。” “如此下去,护国公岂不无法无天肆意妄为?” 苏士再次用手碰触那菊花,头也跟着俯下去,不再回答邓王问题反问道:“邓亲王,你说这花如此惹人喜欢,最关键的是如何伺候?” 邓王突然觉得眼前年轻人毫无城府,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赏花,遂沉下脸生气答道:“自是上好废料,适宜水泽……” 苏士点点头,正色道:“我若是倾狂肥而注,入盆水而灌,你说这花……” “那还不得死了!”邓王越说越气。 “哈哈哈,邓王英明……”苏士不再理会邓王,径直赶往大王书殿,大王与文图正在等候,“邓王回去休息,我去大王那里。” 邓王一怔,随即呆若木鸡,立刻又清醒过来,“哈哈哈,”自己也笑起来,笑道激动之处,昏黄老眼边角竟渗出几颗眼泪,似是年老不敏浑然不觉,根本没有去擦拭。 第120章 昔年毒变(二更) 一朝王兮一朝臣,层峦叠兮老更新,江水恒亘无变化,只是初潮掩旧痕。 “见过苏王!”文图施礼恭迎。 苏士连忙扶住迎接而来的文图,嘴上忙不迭道着“慕容先生,岂敢岂敢!”没有眼前的室主,哪有苏士的今日。 “参见大王!见过大将军!”苏士来到大王与冷凌面前。 侍卫立即折身出外,殿门紧闭。 大王满脸庄严正坐在书台之后,令几人坐下指着冷凌道:“你先说吧。” 冷凌立即开口:“奉大王之命,臣与廉盖秘密追查刺客踪迹,初步断定这一伙人绝非江湖人士,而是有组织的秘武,极有可能来自宫内人操控,与谋害王公子同属一类;但从追杀王公子一点可以看出,理当排除护国公与二亲王。” 不必说,绝无外祖谋害亲孙、王叔追杀亲侄之理。 文图稍稍思忖后问道:“大将军,如果这些人仍在京城定会被你发现,可有什么消息?” 大将军摇着头立即答道:“毫无踪迹!” 文图低声说道:“想当年该组织追杀王公子,如此大逆之罪尚未离开京城,而后几次杀害京城之内清正官员,最近又火烧文房雅室致死王命才子,反倒是你这一暗查竟没了踪迹,这里岂能没有蹊跷?” 冷凌冷峻的脸上一抽,似是确有遗漏之处。 大王更是深思不解,说的在理,难不成这廉盖有私通之嫌?否则这室内,绝无人走漏消息。 苏士一眼看出大王想法,他深知廉盖一心为王心胸仗义,自是旁观者清,便言道:“知晓此事之人屈指可数,然廉盖昔日入京不辞辛苦守候文房雅室十日,更是清贫死士出身,绝不会背弃大王;如此说来,能够探查大将军行踪的人寥寥无几……” “啪”一声,大王手中茶杯落地摔得粉碎。 一名文官听见异响慌慌张张带着两名侍卫冲进来,立即擦拭清洁,刚要询问大王是否有恙,不想大王勃然而怒:“滚出去!” 三人又惊慌失措跑出去。 冷凌突然醒悟过来,即便有人能够探到自己秘密追查秘武下落,唯有陈王与二王两人!瞬间冷汗渗透满背,直觉得毛骨悚然。 文图明知这些人是陈王所有,可是毫无证据,只是点到为止以加强戒备,遂又说道:“也许是这些人另有隐匿之地也不得而知,我等且不能妄自推测,只是防患于未然。” 大王艰难地说服自己同意室主的想法,可是说话已经有些迟缓,“慕容先生说的在理,大将军一定要缜密而为,不惜一切代价追查到他们的下落,还有,还有……”他刚要去寻瓷杯,不想已被打碎,苏士连忙上前再去过一杯沏茶,“本王想说一件事,令苏士秘查,便是永世王后之事。” 文图听到这里,脑内嗡一下炸起,本想大王已经放弃,竟苦苦等了十年有余! 大将军迷惑不解,稍稍擦拭汗水问道:“大王,先后可有何事?”说完,不觉眼角跳动起来。 大王轻轻抿一口茶水,索性闭上眼睛徐徐道:“十年前,永世王后殒落,本王接到密报她,她并非病逝,而是被人毒害!” 冷凌与苏士突然目瞪口呆! 永世王后被人毒杀?! “大王,”冷凌更是面色难看起来,“此事断不可信,永世王后在世时,乃二亲王掌管王医府,哪有亲王谋害王嫂之理?” “昔年彩剑侠士文图,”大王禁不住睁开眼睛看文图一眼,听闻王后所言文房雅室室主像极了文图,然后又合上眼睛,“曾经秘查此事,被本王拦下,”他自然是指王后墓前暗语提示阿文一事,“他曾经救下当年给王后送药的药女,从她嘴中本王深知不假,参与此事的人可能有护国公与二亲王,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只可惜当年配药的陈医司被人灭口,再无人证;后来本王听闻当年王后曾寻一位道师探查,详情不得而知,可是几年来本王四处寻找这位道师,毫无消息而言……” 除了文图,冷凌与苏士面色惨白,一介叱咤风云的武将,一位处事不惊的文臣,此刻已经惊魂出窍。 文图这时才知道那药女被大王拦下安置,见大王的痛苦难以自制,便开口说道,“大王,在下有不同想法,想当年永世王后曾令人暗测,自是查明了药中是否有毒,倘若没有,自是大快人心;若是有毒,则证明王后明知有恙仍日日饮下,其苦心不言自明,必是抱着以死谢君的濡志,”说到这里,文图心里跳跳割痛,永世王后确实如此,“因为一旦此事大白天下,说不定北王会破关而下涂炭生灵,便是用自己的命保全大王守护南人无数性命……”文图紧紧抓住自己双腿,知道已经被抓得刺破,这是他穿梭进南国王朝最大的痛楚。 大王猛然睁开眼睛,愤愤盯视着文图,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自己的王后,日日端起毒药,一口口吞下去,那是何等荒唐,可是一旦药女说的没错,密报无假,事实的确如此! 苏士一向嫉恶如仇,听闻此话寒噤不已,紧咬牙关道:“我等宁可相信王后不是被毒害,即便是果真有恙,眼下也不能操之过急,一则要寻到那道师,二是要巡察证据,更为紧迫的是南国之兵刚刚稍有起色,一旦发生战乱,南国恐怕会受到重创,故燃眉之急是尽快集中兵权,加紧操练,一旦南国兵营强盛,自可令北夷望而却步,届时查到凶手严惩,通会北王,说不定会阻住一场祸事!” 冷凌不再说话紧锁眉头,多年来唯集中兵权无力可施,各城兵权均在各王手中,哪有集中的可能,这已是千百年的规制。 文图自然有查清王后被害的计策,唯独担心的便是苏士所言引发灾难,他知道只要公开此事,陈王定会发难二王,他手中自有证据证明二王加害,届时会出现互相推脱之局面,况且那道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定在陈王手里! 可是,符柔已是十八岁,还有一年多便是任务结束之时,已经没有过多时间,立即起身向大王深深施礼道:“大王,苏王言之凿凿,必先控兵权,而后再探王后一事……” 大王见室主如此沉稳,立即问道:“慕容先生可有对策?” 文图答道:“在下有一计,不过可是诈术,有可能会累及数名官兵……” 大王忽然抬手:“即便是一座城池的兵将,也无妨,当年北王也曾暗查永世王后一死,后来才知道北土从未收到王后病恙之函,这足以说明其中定有蹊跷,此后日日提心吊胆,如若王后果真被害,先被北土之人查实,定会以本王失察暗害北土公主之名起兵南下!说,什么条件本王都应准!” 文图将计策道出…… 苏士与大将军同时站起身,竟向文图施礼! 大王更是离座来到文图身边,连声称赞道:“我南国有慕容先生,至少要保得百万兵士的性命!” 几人终于露出笑脸,一起离开书殿。 对面,符柔牵着王公子跑过来,小公子是来见父王,符柔则是奔着“慕容先生”而来! “参见父王!” “参拜大王,大将军,苏王!”符柔也是笑着施礼。 “来,来,”大王忽然发现符柔竟偷偷瞧文图,心里一动,连忙指着符柔,“你们只有一面之缘,”又指指文图,“这位是先生,这是王师,你们可以聊聊,自会对楠儿受教有好处,聊聊……” 一听这话,小公子哪能放过这时刻,做梦都是文图叔父亲自己的脸,上前便抓住文图,另一只手抓住符柔,朝着无人的后苑走去。 大王等三人相对而笑…… “文……” “嘘──”符柔赶忙令小公子住嘴,“叫先生。” 小公子立即压低声音问道:“先生,你想没想楠儿?” 文图狠捏一下小公子的手答道:“哪能不想,天天在想!” “我才不信,”小公子小嘴一撇,“你是天天想柔姑姑吧?” 符柔脸立即变红,好似楠儿在说自己,又好想将小公子扔在一边,自己的手直接牵过去,握住文图哥哥的手! “是啊,每天都在想你们……”文图只要认输,“楠儿,你去旁边玩耍一会,我有事要对姑姑讲!” “嗯。”小公子跑到花枝下玩起来。 “符柔,我想问你一件事,就是,”文图觉得这个话题很难切入,“就是在你的世界里,有没有王制?” “有啊,”符柔当然学过历史,眼睛虽然似在回想,可是若即若离不离开文图,“我们称之为战国,有很多大王,后来被一个叫嬴政的帝王消灭,始创皇制,被人称之为千古一帝秦始皇。” “皇制与王制有何不同?” “大不相同,据我掌握皇制不再分封军队,天下之权全部集于皇帝一身,也少了许多战乱,我觉得比这里的王制要……”符柔突然止住,继续说下去那是大不敬乃至杀头之罪。 文图满意点头继续说道:“今后你可以试着对楠儿讲述一些……” “你是说?”符柔惊愣不止脸色吓白。 文图再度点头。 “嗯,好!”只要文图哥哥说,符柔才不管那么多,定当照做。 第121章 乱起边城 “护国公,此次拨往东兰城的是官银为三万两……” 陈王老脸一沉怒目而视,根本无意理会。 “是!在下照做……”财官远去,听见侧殿之内喊道:“护国公有令,拨付东兰城银两两万五……” 况明心里一沉,这可是赈灾之银,那五千两会要了很多人性命!大王有令,这护国公尚且熟视无睹,南国必早早除掉此贼,否则定会无数人如同自己当年的父母一般饥渴交迫无力存活! “护国公,大王书殿召见议事……”侍卫传来消息。 陈王立即起身离开财府,直奔大王书殿。 况明知道这是计策,立即取出几封书信,封皮与信纸内加盖上陈王印鉴偷偷塞入衣内…… 午时,两匹快马飞奔出城南下,直奔南梅城与南竹城。两城毗连位于京都南方百余里,属陈王所辖。 一匹马上是文图,另一只上是廉盖! 文图耳边仍然环绕着大王浑厚的声音:此举甚好,如若那城池不反,民心所向,收之;一旦举兵反抗,为日后计,收之! 黄昏时分,又出现两匹官驹,乃是京城去往梅竹两城的信使,刚刚拐进官道,数只利箭射来,两人应声落马,大将军的人立即上前清理,绝不允许再有信件进入二城! 一场动荡突来! 正在此时,南梅城门守卫拦住文图,又一见是官马信差立即放行。 “何大人……”文图几乎是连滚带爬冲入掌城何道殿内,“大事不好!” 何道一见信差满脸灰土,狼狈不堪,立即冲起喝问:“何事如此惊慌?”他突然感觉不妙,右手猛然按在剑柄上,唇下细须不断抖动。 文图急促喘气答道:“何大人,护国公被,被大王囚禁……”说着,慌忙从怀中掏出密信。 何道瞧见有护国公印鉴,立即取来撕开观看,随着面色凝固! 副掌城急忙跑过来观看,也是大惊失色。 何道怕是有诈,立即奔向文图恶狠狠道:“可还有其他蹊跷,到底发生何事?” 文图故作无辜答道:“今日入宫之后,护国公忽然传我等入内,见他极为慌张,令我等将全部信件带出宫外,大概有百封左右,等到午时若仍无护国公动静,即被大王囚禁,立即分发密信赶往各城,其余的属下就不知道了!” 副掌城猛然道:“属下这就去集结兵将,封城!” “等等!”狡诈的何道若有所思,捋着胡须缓缓说道,“其他友城虽然鞭长莫及,但我南梅城距离南竹城仅三十里之遥,你即刻派人去打探,万一有变,想我护国公在南国有百余城池,几十万大军,朝廷奈何不得,唯有保护国公安宁!” 文图暗道:对,对,快去! 那南竹城掌城将军司马微确属鲁莽之辈,唯护国公之命是从,一见自己的主子被抓,那还了得,二话不说揭竿而反,当即撤掉大王旗封城闭户,杀掉大王监军,全部兵将持武负甲,与护国公之手的各友城对抗朝廷,等待护国公安然无恙的消息。 不到一个时辰,探兵来报:“掌城大人,南竹城已扬旗而立,反抗朝廷,誓死保卫护国公!” 何道立即皱起眉头,在大殿之内急速徘徊,忽大声喊道:“传监军,将那信差带进来!” 文图再次被带入兵殿。 何道斜眼盯视着文图,转而又看向监军,阴沉道:“此信差传来一封密信,声称护国公已被大王软禁,护国公令我举城而反,拥兵护主,监军大人,你说本将军是反,还是不反?” 监军立即大怒而喝:“何将军,我身为大王监军,既不管护国公是否被禁,也不想因何事被困,断然不允你反抗大王……” “哈哈哈!”何道猛一转身逼视着监军,眼睛中透出杀机,“就凭你,能拦得住本将军吗?” “何大人好大的口气,我自然拦你不住,可是大王,普天之下的南国万民自然能拦得住你……” “报!”有一名探子来报,“又有信差!” “传!” 文图知道这是守候在城外的信差见南梅城毫无动静,再次来报。 信差参拜之后回道:“报掌城将军,接京城奏报,王后已被封殿!”意即被大王软禁。 此时就连监军也深信不疑护国公被大王处置,倒是笑起来劝道:“小小监军死不足惜,不过在下劝掌城大人,即便是护国公被废,你也是大王的将军,若是违逆而反,你这城中之兵也是出不去,有苏士、二亲王与邓亲王之兵,冷凌大将军更是骁勇善战,定会逐个击破,将你困在南梅!” “混账,即便是挨个打,那也需要十年八载,说不定我会借机与南竹城联兵,破一两个城池,与友城回合!来人,传我将令,关闭城门,实施宵禁,夜间出入者一律斩首,扯了大王旗子,将陈王旗挂起,反了!” “是!”副掌城领命而去。 “何道,你个畜生!”监军大骂,“天自会灭你,天自会灭你……” 何道刚要拔剑,监军竟自己挥剑自尽! 文图立即闭上眼睛,身为监军气势所染,正是自己的计策,令这监军横尸南梅。 城内士兵喊声震天,瞬间便闭门而反,大王旗被撕扯粉碎;城街之上也是出现数队军士,不断喊着:自今日起,戌时至卯时全城宵禁…… 自此,南梅南竹二城自立陈王逆反。 王后寝殿之内,大王早早洗漱更衣完毕,王后左抻右扯,将大王的王袍摆弄妥当,怕是有一丝瑕疵。 王后见大王面色苍白,担心问道:“大王,为何今早如此疲累模样,可是身体有恙?” 大王苦笑着摇头,深知今日开朝一旦败北便会有辱王威,甚至会被迫退位,便深情地抚着王后长发,而后缓缓说道:“本王一直以来都是乏得很,日后楠儿继位,一定会励精图治,重振国威,令南国强盛久安……” “大王岂能如此言老,”王后埋怨大王,倒是满眼关切,“楠儿尚小,怎能言及继位之事?大王年胜力强,正是威震天下之时,”她忽然发现大王眼含忧郁之神色,心中便产生一丝不详之感,“大王,无论发生任何事情,臣后与楠儿均会帮衬与你,记得楠儿那日跟我说过,该忍则忍,该发则发,否则小忍失态,大忍失则,忍字为心上有刀,过于退让反而会伤到自己;还有,无论是谁,均不能与南国天下抗衡,也包括父王……” 大王轻抚之手忽然停住,转身便向前殿走去,嘴里轻声言道:“谢王后!” 王后听见此声,再度证实前朝有事,且与父王有关,立即一手扶住红桌,另一只手却狠狠按着胸口,嘴里也是喃喃说着:迟早的事,迟早的事…… 辰时初刻,冷凌被秘密宣至大王书殿。 冷凌刚要说话,大王抬手制止,他斜靠在宽阔的王椅边沿闭着眼睛,不知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紧张,额头不断渗出点点汗水。 半晌方才缓缓吐出一句:“参朝诸王都到齐了吗?” 冷凌点点头,可是见大王仍然闭着眼,赶紧回道:“回大王,正在入殿……” “京城附近状况如何?” “戚哲已暗令军伍戒备,辰时中将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大王的手稍稍颤动,似是血液流动加快,手背上的青筋逐渐隆起,半晌方才睁开眼睛,却立即坐直身子,两眼放出赫赫厉光。 “冷凌听令!” “臣在!” “即刻令十名武卫入殿,关闭王殿大门,派禁卫围候任何人不得走出朝殿!” “臣遵旨!”冷凌快速跑出去。 大王走出书台,立即高声喝道:“宣邓亲王。” 片刻,老邓王徐徐走进书殿,知道开朝之前宣自己定是有要事协商。 “邓亲王,你老人家还有三十五日便是七十二岁大寿了吧?”大王上前扶着邓王坐下。 邓王刚要站起道谢,又被大王按住,赶紧说道:“没想到大王竟能手数着老臣的生日,着实令老朽感动啊……”说着咧嘴笑了,他平日却很少笑,因为口中之牙已是寥寥无几。 “王叔啊,”大王径直称呼尊称,走到书台之上取过一杯茶水放在邓王面前,“我这里日日盼着王叔长命百岁,在朝中再辅佐王侄十年八年,哪能不记得老人家的生日?” “大王!”邓王极为感动,抿一下嘴唇,觉得尚不能解渴便取过茶水饮下一口,“我年老了,恐怕没那个福分,最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整晚整晚睡不着觉,估摸着没几多时日活头了……” “对了,”大王停下转过身子看着邓王,“邓王兄现在是凉花城的掌城对不对?” “是啊,犬子今年都已五十有一了,只可惜学识浅薄无力侍奉大王,实为邓门对不住王朝啊……” 大王立刻摇头,不满邓王说法:“哪里哪里,王兄为人忠厚,心胸阔广,能文能武,倒像是当年的王叔,我正琢磨着,择日宣他进京,自当酬谢邓氏一族为我南国几百年的精忠之为,直封亲王,这还不够,我还要封他为副殿丞,协本王共撑这南国天下,且如王叔一样,永不退殿,终生入朝……” “大王……”老邓王双眼昏黄,立起起身施大礼,口中已是抽泣之声,“多谢大王,多谢大王,邓家何德何能有此厚遇,我明日即可退殿,自不能父子同朝为臣,”邓王知道绝不这么简单,如此天遇必有要求,可是什么条件自己都会答应,必定如此一来,身后几辈子都要了着落,“大王有何要求尽管提来,老朽无所不应!” “王叔,为侄向你借一样东西。” “岂敢岂敢,大王即便是要了老臣的命也会双手奉上,岂能说借字?” “那便是王叔手中九十三城的兵马……” 第122章 王殿杀王 王殿之内呼啦涌进数名铁甲武卫,静立在大殿出口,紧接着店门吱吱关闭,顿时殿内光线遮挡稍有昏暗。此阵势令众人心惊胆寒,陈王斜视苏士、二亲王以及邓亲王,均是满面疑惑,丝毫没有发现端倪。 大王现身,倒是没了往日的大步流星,而是徐徐迈入主台;也失去以往的敦厚,看来心事重重绝无再调笑可能,谁人均能看出充满着愤怒。 众人参见礼毕,大王正态而坐,直视陈王沉声开口:“众爱臣,今日开朝之前,本王接到奏报,说是,说是南梅南竹二城的军马竟然封城宵禁,反了朝廷……” 这缓慢的声音,却如同炸雷般劈向每个人的头顶! 陈王闻听大惊失色,顾不得礼数当庭反驳:“大王,这断不可能,就是给他们十二万分的胆量,也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苏士立即说道:“大王,此事非同小可,定要查证属实,如若护国公知晓此事定不能瞒而不报,岂能门下揭竿而反自身却如此坦然处之?” 大王勃然而怒,只可惜那王台入地而立,一抬手将满台文书推散一地,文官赶忙上前伏地拾取,高声似吼:“查证属实,查证属实,捣毁我南国大旗,擅自封城而居,杀我监军,还要查到什么时候,等待他们兵临城下吗?!”扬手指向苏士,愤怒不堪质问起来。 苏士自知缘由,立即佯作失言:“大王息怒,恕臣耳拙目盲,竟未知晓半点消息。” “你,”大王更加怒不可制,“你……身为殿丞,竟然如此逆天变故毫不知情,难道你与那何道司马微有勾结不成!” 苏士与陈王双双倒退数步! “大王!”苏士惶恐之状如临绞架,“臣等岂敢……” 陈王毫不知情,可是见此情形定然是门下将军逆反,冷汗刷刷流下,苍老褶皱的脸上不断抽搐连声低呼:“大王,老臣确实不知详情,容老夫亲自带兵前往清剿,定将两人人头奉上,如若有误,老臣自愿以死谢罪!” 殿内一片死寂,即使殿丞苏士刚奏一句,而且言之有理,竟被大王指责为有失已任疑为同凶,谁还敢再说话,眼见殿门关着,武卫守着,大将军赫然立着,各个心惊胆战。 苏士见无人说话,佯作硬着头皮而上,又惧怕大王再次龙怒发威,声音低下半调:“臣以为,眼下迫在眉睫之事便是出兵剿灭叛贼,以防他城效仿而为,区区二城倒不必劳烦护国公,一个先锋足矣。只是微臣有一事诚惶诚恐,不知如何陈明才算妥当?” “此殿,已是有人藐视,不必吞吞吐吐,只管到来……”大王余怒未消。 “回大王,南梅南竹二城兵马只有万余,顷刻便会被困没。但臣下心惊若刺的是,南国广土之内拥兵之城数百,万一群起逆反,恐怕朝廷无力逐一破城,那便是天下大乱城府不存啊──” 诸王一听更是心照不宣,这不明摆着在发难么! 陈王立即奏道:“南梅南竹二城为老臣封地,倘若悖逆而为罪不可恕,臣等立即着函勒令所辖拥兵城池,警示告之,以儆效尤。” 二王也是跟着说道:“臣附和护国公之见,梅竹二城反逆,绝非护国公本意,我等亦引以为戒,责令严加管制,绝不令类似匪夷之事发生。” 大王的双拳紧紧握在一起! 长时间以来的宠养终于令护国公大错特错,苏士压抑已久的愤怒也终于爆发,忽然转过身凝视着护国公与二王:“两位重臣,一个是护国公,一个是亲王,在这里口口声声誓言不犯,难道此次忤逆就此罢休吗?难道身为臣子的护国公毫无失察之责吗?哪日,犯兵再起,身为封主的诸王皆称自己毫不知情,那这封王还有何用处?!” 陈王惊魂出窍,一向飞扬跋扈的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大王会怪罪自己!惶恐之下竟口中寒噤:“苏王……” 苏士容不得他说话,厉声言道:“时以势为先,昔日先祖封地是为了犒赏贤王,也为相互制衡不起争端,如今国泰民安,定当以强民为主,可是擅有兵权之人动辄起兵造反,臣下以为反倒是不合时宜,为势不容!” 廉盖不在,夫子丹与况鸣纷纷应是,力挺苏士。 这还了得,直接指责祖制! 诸王纷纷汗出,陈王门下隋王乃武将出身,毫无城府,黝黑脸庞浓须倒立,早已听不进这番言语,有着护国公之势径自站出吆喝:“苏士,你就是一个书生,不要以为自己是殿丞便在这里指桑骂槐,老夫听不得!” 苏士一笑立即责问隋王:“不错,苏士确属书生出身,不过苏某一心为南国大计着想,一心为大王伟业着想,倒是隋王,不将苏某放在眼里,试问你心中究竟以谁为尊?” 隋王已经不在乎陈王颜色,巨口一张喝道:“你个贱奴,老夫杀敌时你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崽子,如今却在这里质问老夫……” “国士不再年高,隋王确有战功被先王封王,然近几年却在做什么,杀封城谏言文士四人,私扣军饷数万两,家中妃妾成群,以国财中已之囊饱已之欲,有可资格堂皇问责?” “混蛋!只是区区两个小城逆反,你却在这里吆五喝六,断是做不得大事……”隋王彻底被苏士激怒,当众大骂。 “等等,”大王沉声说道,猛然瞪向隋王,“贱奴?混蛋?区区两城造反?那你是什么,你想令这天下多少人反叛才满意?” 隋王立即僵愣,正是这娇宠令他口无遮拦!赶紧低头回道:“大王……” “够了!”大王已是怒火冲天,“拖出去,斩首!” 大殿之内一片惊乱,即便是苏士也是惊心骇神! “大王不可啊,万万不可啊……”诸王人人自危,连声求情。 忍字头上一把刀!大王再度响起王后之语,猛然冲冠而起怒指隋王嘶声高喊:“斩了──” 陈王与二王纷纷上前,这属于王政,必须经由群王同意! 大王刷一声抽出侍卫之剑,厉厉指向隋王喝道,“你杀文官贪官银可是有王命在身?”说罢,将那长剑啪一声扔向台前,高声叫道:“冷凌!” 冷凌早已看不惯隋王所作所为,况且今日必须如此,立即喝令武卫:“拖出去,斩首!” “大王……”隋王哀叫,“祖制不容啊,大王不能杀王啊──” 武卫拖着隋王打开殿门,陈王禁不住双手捏紧,可是忽然看见殿外布着近百名武卫,冷凌又是怒气冲冲,瞬间手又松下来。 “你们,”大王手狠狠一扫群王之处,“谁不允许,现在可以说,这隋王杀人犯上,本王定是容不得,刑不禁王,那便撤了他的王,诸王若是不准,自可当庭弹劾本王退位!” 人都已经杀了,再逼大王退位,除了陈王人人无法自保,纷纷垂头不语。 陈王知道形势已转,自己当然不允,可是目前除了自己余下的四王,恐怕无人敢应,二王定然坐守旁观,邓王与苏王目前有六人。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孤单无助! 此时他已不敢再不可一世,遂紧要牙关道:“回大王,老臣管教不严,自有失责之处,附和撤除隋王之王……” 隋王,成为南国王朝数百年来第一个被大王斩杀的王。 邓王见时机业已成熟,况且一心想着自己儿子入殿为亲王,升为副殿丞,立即侧身向前说道:“大王请息怒,老臣有话要说。苏王方才所言极是,这天下平和了,兵权散乱乃是祸事,一旦起干戈伤得都是自家人,这王啊,无论多大都是南国的王,是大王的王,拥兵自重只会擅起异心,到头来糟蹋了自己,故老臣启奏,即日起老臣连同门下诸王将手中兵权全部交由兵府,不留一兵一卒,以示臣等誓死效忠南国效忠大王之心!” 陈王与二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王之失兵,哪还称之为王? 大王深知接下来更为难做,不断点着头,似在首肯着邓王等人的忠心,又将目光投至苏士之处。 苏士心目了然立即出声:“邓亲王以身谢国天地可鉴,这也正是南国唯一心疾,诸位自是明了,北夷之内卧有百余万大军,虎视眈眈垂涎南土,然十多年来,南国兵营之内各自为政,虽有兵府章程,可是遵之不全,从而导致兵力参差不齐,一旦北土夷蛮南下,恐会破我南国半壁河山,故统之而制方为良策,不知诸王意下如何?” 有了隋王前车之鉴,诸王纷纷看向陈王与二王,谁也不敢再度发飙。 大王为免令人生疑,喃喃说道:“此事可日后再议,这王权携兵乃是天经地义,不可一日而语。”有了三王留下的兵城,加之邓王等人兵马,足够阻拦陈王与二王发难。 冷凌上前一步奏道:“臣不这样认为,时下南梅南竹二城还在反着,只是轻描淡写了事,自会助长一些野心之人气势,邓亲王已释兵权,如果半途而废,反倒会令世人觉得邓亲王有恙,臣身为大将军,为南国计,恳请诸王交出兵权,以示忠良!今日,冷凌在此以大将军之身制令,要么众王交出兵权,要么请大王撤了大将军之职!” 夫子丹与况鸣双双赞成,肯定大王裁夺。 陈王与二王怒目视向几人,看来今日必须有个说法! 大王突然瞧向陈王:“护国公,你且说说……” 苏士一听立即插言:“大王,臣要先说!” 第123章 终究老了(一更) 苏士不会容陈王先奏,定是洋洋数语推延交权。 “大王,交不交兵权并不在于诸王,臣想这殿内之王均受先王爱戴,也是对大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既然大将军意在强国一统兵政,那么何乐而不为?先说护国公,一生兵戎,为我南国一统天下立下卓越之功,可有人进谏老国丈擅自戳杀数城清正官员,封城之内故意推延大王仁政,以及私自克扣地方公营赈灾钱粮等等,臣下也曾暗自调查过护国公,这些诽词却各个归咎于地方掌城,诸王奔忙于殿内朝政,无力顾及地方封城,因此出现诸多弊端,一旦发生事端,却又罪及各王,由兵府一并管控,方是上上之策啊!” 邓王暗出一口气,自己终究是老了,这朝内有苏士足矣!那菊花的肥料已经浇得太厚,该是枯萎的时候了。 这一番话直接将陈王拒之门外,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敲山震虎,明明说是护国公毫无过错,可是诸王心知肚明,护国公难辞其咎只是刑不追王罢了。 大王终于看到了希望,缓缓坐下来,终是继续斜靠着王椅,目不转睛瞪着苏士,一字一句说道:“本王准你之言,接着说。” 这无疑表明了态度,准予剥除诸王兵权。 身为死士的苏士不再理会陈王与二王,却轻步来到耿王身前,淡淡一笑,“耿王身为次国丈,更应为大王着想,”这自是一语双关,次国丈为王辞兵,身为国丈的护国公更是无话可说,“前些时日耿妃冲撞召合公主被罚,终是大王念其贤良淑德,早早解禁,有此一女足矣,身后有兵反倒牵挂心思,日日不得安宁,若是那些掌城肆意抢夺什么民间宝器,口口声声说是敬献给了耿王,实则为自己贪图,哪还能睡得香稳?” 耿王惊疑失状,自己家内密室确确实实藏有不少宝物,难道这苏士火眼金睛? 稍一思忖,觉得不说话不行,便阴沉脸回道:“曾高祖在位时便有了这诸王封地拥兵,你这说没就没了,各位聪慧,知道是为强国之计,可是天下百姓怎么说,莫非这一个个王都逆反了不成,一夜之间剩得孤家寡人;还有,千百年祖制说撤就撤,那大王之政如何保证平稳,南民定会惶然,止不定哪天又要变了……” “其实不然!”苏士高声震耳,“耿王思虑周全,苏某以为这祖制万不能一夕之间消逝!” 大王厉眼,诸王也是一时糊涂,一边张嘴闭嘴撤兵权,一边又维护祖制,这是什么道理?夫子丹与况明更是瞠目结舌,琢磨着苏士是不是在做梦,这可如何收场? 苏士走回大王眼前,立在通道中间,深深施礼启奏:“大王,臣以死谏言,昔日先祖封王,只称赏地拥兵,绝无数计,恳请大王为南国计,为祖制计,赐诸王每人一城,兵可自由操练,政可自由实施,有僭越者匡正,有卓识者王推,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诸王如梦方醒,这留下一城变为王赐,苏士又是以死相谏,殿丞是横下心收了兵权! 陈王眼角剧烈跳着,可是早已被苏士困在牢笼之内,而且就在不远处自己的门将反叛了朝廷──如是掌城亲为,自己难逃问责;若是有人捣鬼,大王岂能不知,冷凌那冷冷的气势,昏暗的宫门,殿外的武士……削王兵权势在必得!还有二王,一旦率先就范,突然发难自己,定会腹背受敌!只要留有一城兵力,足够了! “大王,”陈王高声说道,“老臣,还有诸王都老了,眼睛花耳朵聋,拥着这数十城的兵马如坐针毡,王赏一城也算是给诸王留住了王位,倒是落得清闲,也好一心一意打理朝政,臣附和苏王之见……” “臣附和……”陈王与邓王门下见大势已去,纷纷出声。 二王门下的三王刚刚拱手,可是见二王尚未出声,到底还是未敢言语,不过附和不附和,诸王交兵权只留一城,已是定局无可挽回! 大王见大功告成,立即发旨:“冷凌!” “末将在!” “着兵府行令,即日起除诸王自留之城,各掌城归于兵府统管,建章立制严加操练,凡不称职之掌城,立即调换,拒不从命者以抗王旨论;令,立即调两城兵力,京畿增派五千精骑,即刻前往南梅南竹二城平叛!此二城已归兵府,赦护国公无罪!” “遵命!” “谢大王!”陈王立刻闭上眼睛,知道何道与司马微必会死于城内,只当是与自己无关了。 “臣弟,”大王喊住退朝而去的二王,“今晚留在宫中,兄王有话要说……” 大王历二十年十月十九,在殿丞苏士、大将军冷凌以及邓亲王的极力劝说下,南国十五王纷纷交出兵权,不费一兵一卒,大王一统天下兵马,加快了南国王制变更步伐。后世记载,时为十六王之一的隋王拥兵自重,在大殿之内气愤交加不幸暴病而亡! 当日晚夜,冷凌亲率万余兵马围困梅竹二城,文图与廉盖刺杀掌城与副掌城,夺掌城之令开启城门,杀数十知情之人,轻而易举平叛逆贼,文图与廉盖连夜秘密返回。 史料记载,大王历二十年十月下旬,南梅城掌城何道与南竹城掌城司马微酒后失德,相互勾结,僭越兵权,不满朝廷,背弃护国公,擅自撕毁王旗,杀戳无辜百姓近百人,大王暴怒,责大将军冷凌率兵伐之,城内义兵愤而杀主,恭迎王兵,不战而胜。 一场夺兵之战在文图与苏士的计划之下,终于告捷! ………… 陈王府内气氛惨淡,耿王、赵王等四人等不及回府,便直奔而来。 “护国公大人,这口气我咽不下!”耿王怒火中烧。 赵王低声道:“形势所迫不得不为,只是属下不明护国公为何首发附和,若二王不允,我等还有一丝机会。” 丹王与邱王两位王也是跟着点头,瞧着萎靡不振的陈王。 陈王懒洋洋站起身,小心翼翼抽出宝刀,猛一转身,刀光一闪后入鞘,可是府内绿柱之上竟赫赫划出三道裂痕! “你等有所不知,大王一怒之下斩杀隋王,那便是做给我看,殿内武卫,殿外围困,苏士逼宫,冷凌死言,这说明大王抱着退位的决心要收拾兵权,那冷凌乃武士出身,又是驸夫,宁死也会保全大王,还有苏士邓王等人,我们一开始便处于下风……” “护国公大人是国丈,震怒之下大可杀了那冷凌。”一王撇着嘴甚是不满。 “哈哈哈,”陈王大笑,“我自横刀四十载,却没有把握胜得过大王……无妨无妨,本王之意不在城,各王均交了兵权,反倒是好事,一则少了许多羁绊,二则……”他立即停住不说。 当然,陈王不说,几个门王没人敢问。 “护国公大人,秘武已经北上安顿,听闻冷凌仍在纠缠不休,”耿王压低声音,惧怕自己的言语穿过密不透风的陈王府,“王公子又待在宫内绝不外出,我们可怎么办?”他自己的女儿是耿妃,自然想令王公子殒落。 陈王忽然想起那王师“陈王少”之语,那日的欢宴,以及王公子娇娇美美喊着自己外祖,亲了又亲,自己的女儿与大王的恩爱有加,眉头紧皱起来。 耿王一见立即劝道:“护国公大人,如今有苏士、冷凌、廉盖等人为大王撑腰,听说邓王马上就要退殿,大王允准其子入宫直封亲王命为副殿丞,而二王生性软弱,与大王又是亲兄弟,如此一来,日后定会将矛头纷纷指向护国公大人,今日夺兵权,明日不知又会做出什么勾当!” 赵王也是添油加醋,知道陈王一倒,门下几人便如过街之鼠:“闻听今日苏士之言,大王已经暗中查探大人,如今我们手无兵权,一旦群王发难,定会束手待毙啊……” 陈王忽然想到永世王后,如今大王绝不会忌惮任何王,一旦此事东窗事发,绝不会再偏袒自己,也是犹豫起来,淡淡言道:“一个小小的娃子,已不在老夫的算计之内,秘密吩咐秘武继续北行,越远越好。你等稍安勿躁,我毕竟是护国公、国丈,为南国打下江山之人,只要有我在,尔等自不会受到亏待,等等再说,等等再说……” 众人悻悻离去。 陈王喝退侍人,独自一人面对空壁琢磨着。 眼前既有大王与陈莹儿卿卿我我恩爱之状,又有小楠儿万般不舍缠着外祖之景,想那些违背大王旨意之事,一件件都被大王压下隐忍不发,这南国确是没有亏待自己;可是,瞬间召合公主又向自己走来,厉声质问自己,为何毒害永世王后?为何如此蛇蝎心肠?一群群官宦遗孀伏地而哭,口中咒骂着自己……又看见,大王正气凛然,高高居于王台之上,振臂之间便是千军万马,前呼后拥,可这一切都是自己用生命换来的! 他踌躇不已,起身在殿内来回游走…… 王宫后苑,二王满面忧愁地独自闲步,大王是要质问自己,还是劝解自己?看着冬日梅花已是泛起花色,不禁想起了永世王后与慕飞玲。 “二亲王!参见二亲王!”甜美的声音飘过来。 “柔王师!”二王赶紧挤出笑容,示意符柔免礼。 “二王似愁又虑,望物失神,一定是在思人吧?”符柔莞尔一笑。 你怎么知道?! 二王惊凛失色。 第124章 异世情侣(二更) “哈哈,看来二王果真是思慕万千呢!”符柔见二王不语定是被自己猜中。 二王倒是很喜欢这小女,也不反对,只是幽幽道:“见物可思人,物却不知独客。” 符柔又是一笑,稍低了身子道:“这思人有两种,一种是亲人,一种是知己,前者思之香甜,后者思之却愁苦。见二王之情,定是思念旧人,可这思慕仍是两种,一是思之可见,半忧半喜,二是远隔万里,焦虑无止。小女若是没有猜错,定是这相思却不见……” 二王被言中,脸色一枕佯作生气道:“好个鬼怪精灵的丫头,竟自胡说。”他绝然不晓得符柔与慕女节之渊源。 符柔更是笑得开心,纯清典雅之色却不断融化着二王冷石一般心肠,大胆地说道:“不见之相思还是有两种,二亲王想不想听?” “讲!”二王想都未想令道。 “这其一,就是各奔东西,即在眼前也是分道扬镳,空有思恋之心,已无相识之身;其二呢,便是藕断丝连,相互期盼,无奈天不作和,空有佳人却近不得前,人隔千里亦如贴身,这是最苦之思,然此等相思确有化解之策,不知道二王想听那一种?” 二王彻底被小符柔绕了进去,浑然忘记自己是堂堂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张口就来竟带着乞求口气:“单说这第二种,如何化解?”说完便后悔,不过看着小丫头的神色,却丝毫未觉得有失身份。 符柔立即停止笑容,心里痛楚油然而生,看来亲王确实在怀恋等待这慕姐姐,分析离别之时正是加害永世王后之际,定是为了保全姐姐才出此下策,同时姐姐出身低微哪能配得上亲王?可是,这一等,竟是十年有余!若是在龙城,这么大的官职,说不定第二日便有新欢呢! 符柔又恨又敬,恨的是害死自己王姐,敬的是仍在思恋慕姐姐! “亲王,”符柔不敢再调笑,“相互思恋不成正果,无非是外力所致,也许是身份不和;至于外人大可不计,唯独这身份,或举高低者,或降低高者,已不是难事,倘若亲王有此心结,那倒是空有忧虑了,如今大王仁厚可嘉,便连这异族通婚都能应允,天下女子一旦被二王相上,大王准个赐给一王为义女,还有苏王、廉次王等人,赏个王姐不就成了?” 亲王长舒一口气,听着甚为受用,若是慕飞玲在,无论如何也要去大王身前请命,只可惜不知人在何处,嘴里喃喃说道:“哪有如此简单?” 符柔知道这亲王害王姐自会有个说法,自己虽然不能原谅欲她,可是毕竟还有慕姐姐,眼下却不能枉费两人一片苦心,即使被处死;再者亲王对大王夺权一事心有不满,怕是两兄弟反目,只好先顾了大王,亲王也断不敢多问。 想着已是出口:“万人赞梅梅自笑,千里思人人亦知……”说着,上身稍斜,抖袖舞出一个动作。 二王猛地后撤一步,脸色异常难看,眼角不断眨着,嘴里惊声而出:“紫袖弄梅!”这是慕飞玲在自己别院的词和舞,这丫头怎么习得?难道王师知道慕姑娘在哪里?从小妮子的嘴里能够晓得,若果真是慕姑娘,定是她以身传教,那就是玲子仍然孤身一人! 可是不敢问! “亲王,小女还有事,就此别过!”符柔眼见亲王失态,自己心内也不是滋味,天之孽缘,两个姐姐都与这亲王有关。说罢,飘然而去! 二王瞬间伸出手想拦下,可又连忙撤回来。 去往宴殿的路上,他却似失了魂,终于发现慕姑娘的影踪,可是又能如何?忽然恨起自己来,当年哪怕一走了之,也不会空有这十五年的苦思! “贤弟,快,来坐,今日只有你我兄弟二人!”大王令二王坐在自己身边。 二王又想起三弟,也是兄弟二人,就在自己眼前进入大王内殿,可是接到的确实暴毙的消息,三弟是罪有应得,可是自己呢? 若是此刻,大王赐给离别酒,自己定会毫不犹豫饮下! “这是怎么了?”大王见亲王失魂落魄模样万分不解,“为何如此惨淡,可是还在生兄王的气?” “不,不,收了兵权才是我王室正道,臣弟双手赞成!”亲王已被符柔彻底击溃,别说是收了兵权,即使收了王权,也不及符柔告知自己慕姑娘身在何处。 大王倒是愣住,自己正要劝解王弟呢,怎会如此痛快?毕竟是弟弟,大王也是忘记了场合,立即伸手探向亲王额头,并非发热,而是冷凉得很! 这一摸才令亲王回过神来,忽然看见兄长在探视自己是否有恙,这三十六七的书生顿时被感染,狠狠按住大王的手,舍不得让他松开。 大王更是唏嘘不已,连连责怪自己:“全怪为兄,这么多年竟未体贴过贤弟,全怪为兄……” “兄长,岂能责怪于你,都是臣弟无知,这大王也是我王室中人,我身为王室子弟,理应率先附和大王,愚钝,愚钝,望兄长莫怪,都是臣弟昏了头脑,这么多年昏了头脑!”这慕飞玲的影子终于将亲王敲醒,他已是后悔不跌。 两兄弟开始饮酒,不过话却逐渐少起来,都是充满着歉意。 几刻之后,亲王已是微醉,大王突然问道:“二弟啊,为兄多年来有一事不明,我这苦口婆心一次次劝你纳妃,可是一直被你拒绝,到底有何难言之隐?”大王知道亲王绝无反意,因为身下无子嗣,所以一直在偏袒于他。 亲王摇摇头,当然是说不出口。 大王似是有些察觉便说道:“倘若有意中之人,不妨向为兄说出,无论是谁,何等人物,兄长绝不反对,即刻就允你们成婚……” “兄长……”亲王不敢再听,若是早早告知大王,也许如今早已膝下儿女成群,永世王后依然健在,一切都会事尽人意,“臣弟有些醉了,要回府休息,日后只要兄王之见,提之便是,臣弟自当鼎力扶持!” 二亲王已是两眼模糊。 刚要走出宴殿,双脚不由自主停住,“大王,”亲王表情痛苦,终是欲言又止,“你也要好生休息,不要累坏了身子,”人犯大错必自私,他还是没有说,可是自责惭愧难免暴露,“还有,召和公主已是婚配年龄,找个好人家,王室不能亏待于她。” 大王深深点头,看着甚是孤单的王弟远去。 大殿之后的侧殿内,符柔还是禁不住诱惑,早早安顿好善娥便跑来寻“慕容先生”! 文图一见符柔前来,更是喜不自胜:“符柔进来,快坐!” 符柔摇摇头,一脸委屈模样。 文图大悟,立即张开双臂,示意符柔过来。符柔大悦急忙跑过来扎进文图怀里,嘴里不停这嘤叫着“文图哥哥”,文图知道接下来的定是符柔穿梭进南国王朝最为难过的时日,便也将她紧紧抱住。 符柔干脆闭上眼睛,令自己疯狂心跳撞击文图的前胸。 半晌两人方才坐下,文图问道:“王公子与善娥最近如何?” 符柔心里不满,为何不先问问柔儿如何,嘴上却不敢怠慢:“王公子悟性奇高,教什么都能很快通领,如今也是个小才学了;召和公主日渐开朗起来,宫内之人毕竟因为王后所生,尊敬得很,倒是了了柔儿一桩心事。” 王公子悟性如此之高,却是因为白芝缘故,王后食用百年白芝复明,其子焉能不受益? “这就好,”文图还是不放心,又问道,“如今你深知王姐仙逝缘由,可一旦二亲王曾经插手此事,那边还有慕女节,你如何看待?” 符柔一下子低迷起来,她最怕的自然是面对这件事,一边是自己的亲王姐,一边是抚育自己八年有余的慕姐姐,既想亲手为王姐报仇,又想令慕姐姐晚生美满。思忖着便没了主意,只好噘着嘴答道:“尽凭文图哥哥做主吧,你说如何便如何,柔儿绝无怨言。” 到底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此事之上没有难为自己,否则二亲王定然身首异处!无论是谁,也没有在文图心里涂抹如此巨大的伤痛,唯有永世王后。 “对了符柔,哥哥问你,”文图又想起廊中之语,“你自然比我聪慧,倒是说说,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什么是灾难?” “战争和疾病!”符柔想都未想,说出与百合同样的答案。 战争?如今北土安宁,南国兵权一统,战争何来?疾病,又能在哪里?文图还是惆怅起来,随情而发问道:“符柔,你想自己那个地方的人吗?” “怎么不想,那些死闺蜜……不,不,是姐妹,说闺蜜你不懂,不过,只要与文图哥哥在一起便好些……”在她心里,守着自己长大的文图早已是一切,是在这里唯一想嫁的男人。 “呵呵,闺蜜……”文图岂能不知何意,自己也有女闺蜜,只是还没有搞到床上的闺蜜,想着自己竟笑出来,问符柔,“我们是闺蜜吗?” “不是!”符柔断然否定,态度坚决,将长发向后一扬,“我们是夫……”刚想说夫妻,怕是文图能听懂,便改口说道,“我们那里叫lovers!” Lovers,情侣!文图心内有些荡漾,嘴中一边重复着,一边摇头装作不懂,一边紧紧盯着符柔:“我们之间叫蜡沃兹,蜡沃兹……” 符柔紧忙点着头,不过娇脸已经烧红至发际,直奔香颈! “大王有令,悬慕容先生书殿议事──”一声文官长呼。 文图立即起身,直奔大王书殿,嘴里不禁再次嘟囔:“蜡沃兹。” 符柔一吐舌头,听得浑身痒痒的。 第125章 危难来临(三更) “参见大王!”文图见大王早已等候在书殿,面色微红应是酒染。 大王抬手一指身旁座位,立即睁开眼睛,确是满目凄凉与惆怅。 文图一见心中便猜出几分,两兄弟刚刚散宴,如果亲王据理力争削夺诸王兵权之事,大王此刻应是愤怒之情,如此看来二王应已妥协,反到引起大王不安,那恰恰是永世王后之变。 “先生,你说这世间何等情分最重?”大王眼神游离,却没有看文图。 文图再次证实自己的想法,从容答道:“凡间的亲情友情夫妻之情同等珍贵,毫无差别,只当这其中情分发生争执时,也是避其重而就轻,尽最大可能减少伤害。” “可无论如何抉择,都无法避免摧毁一种情分时,该当如何?”大王闭上眼睛,似是不敢接受现实。 是啊,亡妻之痛一时间将各种情分之殇齐聚大王身侧,动之则可能触及夫妻之情,翁婿之情,兄弟之情,闭口不言又怎能对得起永世王后,北土妻兄妻妹以及北土之人。 “大王,在下心知大南国王朝,”文图干脆挑明此事,“永世王后之殒自然涉及颇广,甚至碰触南国根基,可是万不能忽略另一种情分,那便是父子之情!” “父子之情?!”大王猛然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文图,“楠儿与此时何干?” 文图若有所思答道:“无论时间如何推移,历史真相终究会水落石出。今日闻听苏王所言,永世王后当年用药之时,绝大部分药汁均是二亲王亲自探查,这不符合规制定有蹊跷;二者先王后患病期间,全部通往北土的染恙函件被无端扣押,这里面有很多人知晓,迟早会风声外传,一旦北土发现变故,永世王后永远是北土的二公主,随时可以莫须有的罪名指责南国,挥师南下,若是此事发生在大王百年之后,王公子便无辜受到伤害,而时过境迁,绝无办法查清事实真相,一切罪责会强加于公子头上,这岂不糟践了父子之情?” 大王浑身一震,猛睁着双眼抬抬手道:“接着说。” “可是在下认为,这不单单是父子之情,而是关系到南国万民,大王身为南国擎天,理当抛开各种情分,以天下为计,固已之盾,防他人之矛,”文图极尽无数小说的智慧,开始劝导大王,“在北土未获知详情之前,率先查个明白,如何处置自可通会北王,我想此时已经十年余,北土念及大王深情,说不定会从轻发落。” “有理!”大王徐徐站起身子,“先生一言果真中的,解开本王心之茅塞,查,必须要查,无论是谁,本王绝不偏袒。只是眼下无从下手,先生可有妙方?” 文图心内也是踌躇不已,北王那里自己可以去周旋,对此事处置轻而再轻,可是毕竟触及二亲王,遂言道:“此事大王不便亲自过问,倒是有一法子,恳请大王允准在下探查,只是,一旦涉及二王,还望念及兄弟之情,稍稍容他一些时日,待北土有定夺时再做抉择……” “那当然好,当然好!”大王连声同意。 几日后,追查十年前永世王后被毒杀一事来开帷幕。 夜晚的王宫异常宁静,冬月寒风丝丝出音缠绕在半空,月仍稍圆,沉寂的古建筑洒上一片白光,衬着地下白雪将整个王宫罩得明亮,几处宫殿内的烛灯逐个熄灭,唯有动静的,便是一队队巡兵谨慎步行,脚下仍然透着咯吱咯吱踏雪之声。 文图久久不能入睡,穿梭进入南国王朝以来的一幕幕纷纷呈现在眼前,是对是错自己无法甄别,后人也不会评判;耳边毫无城市的喧嚣,一丝声音都没有,这种静逸对于现代人来讲可以称作可怕,因为在龙城从没有过,哪怕是凌晨的火车轰鸣,汽笛之声,电视手机甚至队友的呼噜声,耳膜一直处于震动状态。这种无息很快便变成孤单,文图好想冲向符柔那里,哪怕是听一听她香甜均匀的呼吸声! 几日过后的又一个夜晚,文图悄然跃近查探出来的陈王一处秘密别院,他确定那道师就在里面,这是陈王挟制二王的杀手锏,自不会轻易放弃。 多年来侍卫早已松懈,呼呼睡着,可是今夜却再也没有醒来! 天亮之时,另一班侍卫到来时,忽然发现只余下两具尸体,案头之上放着一张便条:借道师一用,保陈王平安。这是文图的缓兵之言,浑然不管陈王怎么琢磨,越离奇越好。 自己的小院,文图却一直不理会道师。 道师已是年近六十,头发胡须皆已灰白,脸色黝暗,被囚禁长达十年之久,早已精神萎靡,终于碰见一个救自己的人,却懒得理自己,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这人是敌是友。 直至次日,道师着实承受不住,主动道文图处,看看究竟要做什么。 “我救你只有一个目的,”文图不去看道师,因为听到他的话自己定会心痛,甚至用一日时间来稳定心态,“永世王后药中有毒一事,知道多少说多少,只准你说一次,如是扯谎我即刻杀掉你!” 道师多年来一直想说这些话,既然是将自己救出的英雄,哪能有一丝隐瞒,即刻张嘴陈述:“多年前一日,王宫有人将我接近后宫,后来才知道诊查之人是当时的王后,我对常人之病不是很了解医治之法,只是擅长驱毒,可是那药材味道实在浓烈,根本嗅不出异常。我便询问王后,细察其状,王后咽喉之处常有灼痛之感,指甲之际业已发黑,综之全身症状,必是中毒之像,老朽以为乃是砒粉入体,而下毒之人极为狡猾,将砒粉粉末溶解为水,只是取其微微一毫兑入药中,长久以往,中毒之人自会丧命。老朽立即提议王后不要继续饮用,虽有后遗之疾,但经过调养不会殃及性命,可是王后坦然处之,并未责成老朽驱毒,后来便被人囚禁至今,发生何等状况一无所知。” 道师一口气将当时情形说完,看文图深为疑惑,以为是不信任自己,立刻补充道:“如果王后健在,没有医治则关节之处透出黑色;如若有恙,尸骨……” “住嘴!”文图狠狠喝道,“你好生在这里修养,我不会囚禁你,可以自由来去,不过你要知道,走出这间小屋,说不定有人会杀了你,过一些时日便会无事,你自可离开。” 文图心知肚明永世王后被毒害,可是仍然禁不住核实一番,反倒更是心如刀割一般。 如果说南国王朝内有灾难,就目前情势而言,永世王后被毒杀便是一桩,难道这才是自己真正的任务吗? 如今南北平定,陈王与二王手无兵权,该是时候出手了! 文图立即返回宫中,差人喊来符柔。 “符柔,你说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现在还能不能回忆起来?”文图问道。 哪能不记得,符柔一听瞬间羞涩,那后背之上、怀抱之中历历在目,一点也不曾忘记,便深深点头。 “我问你,在你七岁的时候,我曾带你来到这后宫,觐见你的王姐,记得当时你不准王后食药,还有没有记忆?” 符柔立即回答:“有,当时那药汁中除了草药还有别的味道!” “你现在知道是什么味道吗?” 符柔仔细回忆着,仿佛又回到王姐身边,那是大王历九年七月初十,药女端进一碗药汁,“大王后,该用药了。” “有味!”自己突然喊道,紧抓王姐的手,似是怕她喝药。大王后小声道:“是药味。”“坏味!”符柔不依不饶。 “那药中有毒!”符柔回过神来,终于在文图的提示下再次闻到那药味,紧接着眼泪流了下来,极为委屈地盯着文图,“文图哥哥,我嗅出了,王姐药中有,有砒粉的味道!” 果真是砒粉! 文图赶紧上前安抚符柔,拍着她的柔肩说道:“不要伤心,文图哥哥给你做主!” 符柔狠狠点头,一直不敢去想的事实在文图提点下醒悟,绝不是药性冲克,而是掺入了砒粉! 文图怒不可遏,连夜与苏士二人秘密赶往二亲王王府,一场较量开始。 两人参见二王,二王既不让座也不驱逐,自己坐下冷冰冰望着文图与苏士问道:“这么晚来到亲王府,定是有要事,说吧。” 两人悻悻坐下,对视一眼,文图见苏士心有余悸,自己便开口:“大王令我等彻查十一年前永世王后死因,因属病逝,自然要寻亲王问些详情……” “即是病逝,还查什么死因?”二王面无表情,丝毫没有震惊。 “在下不这么认为,”文图态度坚决,已近不可辩驳之状,“小民认为永世王后系被毒害……” “你可有证据?”二王放在腿上的双手开始颤抖。 文图摇摇头坦然说道:“没有。” 苏士一愣,明明有道师与药女作证,为何反说没有证据? 亲王也是一怔,没有证据来责问自己更加惧怕起来:“既无证据,却来质问本王,是何等道理?” 文图淡淡一笑答道:“因为亲王会亲口说出证据!” “大胆!”这简直是在戏弄,猛地抽出宝剑袭向文图,但他不敢伤害对方,那是大王的房客,只是想剑压文图以示愤怒。 此时的文图早已不是当年的“护卫”,稍稍抬手一记弹剑神功,轻施化掌术,亲王的长剑嘡啷落地,自己不由自主栽倒椅子上。 门外侍卫忽听有恙立即夺门而入,见文图厉目相对,亲王跌坐,定非殿丞苏王出手,呼啦冲向文图,拿下这个小人物自然不违王法。 苏士大惊失色,室主袭击亲王这可是要定罪的! “住手,出去!”亲王大声喝道,他已经意识到危难来临! 第126章 反心已定(一更) 亲王厉着眼睛盯视文图,这只是一个小小文房雅室的室主,文人王考的第十名,却如此口齿伶俐身怀绝技,竟然敢质责甚是制服自己,绝非一般角色,跟着口气稍有缓和,冷着脸问道:“慕容先生所言,本王实在不明何意,无证问罪本王未曾听说过,如若有大王旨意尽管道来,本王绝不抗旨。” 苏士赶紧说道:“大王仁慈,从未示意我等为难二亲王……” “既然如此,你二人这是在做什么?” 一句话问得苏士哑口无言,瞧向文图。 文图再次坐下缓缓说道,“有一位道师对我说,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开棺验尸,王后的尸骨……”说着稍稍弯下腰去,极力压制着内心的痛苦,“一看便知……大王即便杀了在下,也不会允准惊扰永世王后的玉体,可那毒就在眼前,绝非空穴来风,亲王当时掌管王医府,岂能毫不知晓?” 亲王瞳孔缩小,下眼皮抖动几下,脸色僵硬起来。他想到了三王,哪怕是一句忏悔之词,也不会被兄王赐予离别酒,这房客既然敢兴师问罪,定是有了铁证,难道是在令自己悔悟吗?果真开棺验尸,自己立即就会被削王入罪! 可是那陈王呢?作为祸首,自己丝毫无力对峙于他! “既然殿丞随之前来,恐怕是已经心有打算,”二王幽然说道,“倘若你等确有先王嫂被毒害的说辞,大可直接索拿本王毫无怨言。” 苏士闻听更是匪夷所思,这亲王相当于默认了毒事!而且毫不反驳,究竟是什么击溃了亲王清高之心? 自是符柔一番言语,早已将亲王打入谷底。 亲王只有一念,自己罪不可恕,万不能载连累慕飞玲,自己寻不到她,她却能闻听到自己音信,一旦被大王捉拿,满天下皆知,也许慕姑娘便会放弃守候,早早有归宿。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二王却有些讥讽口气,自己已经认输,况且这是迟早的事情,“难道等本王亲自动手不成?” 言罢,二王忽然提起地上长剑猛然向自己咽喉处抹去! “亲王不可!”苏士险些昏过去! 又是嘡啷一声,长剑落地,文图岂能允他自杀? 哪有想死都不能的道理,亲王勃然大怒:“混账,既然前来问责,无非是要本王有个说法,给你等说法又如此无礼戏弄本王,难道非要大王亲手杀了本王不成?” 苏士吓得白色苍白赶紧答道:“亲王息怒,即使这里有恙也需要大王定夺,况且真相未明,也许另有蹊跷,亲王本不该治罪或者罪不至死,这胡乱剥王性命,我等岂能承受得了?” 二王一日都不想苟活,因为自己知道,此事已经东窗事发,接下来的时日定是生不如死! 文图在王府内走了几步忽然停住,面向二王说道:“亲王稍安勿躁,待我向你讲述一段佳话再做打算不迟……”他不想令二王轻声,因为此事决不能就此了断。 苏士简直让这室主弄得神魂颠倒,几句话便令二王束手就擒,现在又讲起什么佳话,何等时候了,还在这里卖弄风骚? “先生……”苏士提醒文图。 文图毫不理睬苏士接着说道:“有一位姑娘十多年前认识了一位富贵公子,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只可惜那姑娘出身歌女,地位卑微,哪能配得上堂皇公子?就在两人厮守之际,公子铸下大错,心痛之下驱走知己,姑娘愤然而别,却丝毫未取公子赏赐的千金珠宝,只是拿走了两人的定情之物青锋剑!” 二王惊魂出窍,那青锋剑便在地下扔着!慌乱之中手足无措,猛地碰倒桌上白杯,茶水溅洒而出。 苏士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亲王自身经历,那位姑娘是谁,难道这就是亲王至今未娶的原因么?也是侧着耳朵请听起来。 文图看亲王一眼,毫无表情接着叙述,“姑娘逃亡他处,可身无分文,只好再次步入青楼卖唱,幸得一位恩公相救方才自起炉灶开了一家客栈,”那恩公自然是北土大王,听到这里二王的脸色愈发铁青,双手颤抖不止,心似火灼,“无奈这姑娘情忠意单,一直守身如玉期待着那公子诉说实情,这一等便是十多年……” “够了!”二王颤抖着立起,刚要去拾取青锋剑,可是觉得对于这室主毫无用处,立即伸出手指指向文图,“她人在何处?” 文图瞥一眼二王,淡淡回道:“就在二王心里,只是在下告知你又能如何,何去何从,二王自行决断吧……” 说罢,文图立即示意苏士离开,苏士莫名其妙随着文图离开王府。 二王彻底崩溃,傻傻地盯着眼前空空殿堂,根据那室主所言,玲子不但未曾婚嫁,而且仍在等着自己;也许正因为如此,室主放过自己,说不定死前还能与她见上一面,许久以后提起笔来…… 已是深夜,二王带着侍从悄悄离开王府…… 次日辰时,大王刚刚来到书殿,一名侍卫慌慌张张跑进来:“启禀大王,大事不好,二亲王他,二亲王他反了!” 大王身体一趔趄连忙扶住殿桌,愤然指向那侍卫仿佛杀人一般,却说不上话来。 “亲王令小的送来密信,令小的告会大王,说,说臣弟反心已定,只待大王裁决……” 大王一把夺过密信撕开观看,懊恼不堪,嘶哑着喝道:“滚出去,滚出去……速宣慕容先生……” 文图急急忙忙赶来,接过密信看到: 兄王如会,臣弟自知罪恶滔天,不可饶恕,故逃往紫叶城视为逆反,只待大王令下,臣弟定会自刎谢王。 “如何是好?”大王失去方寸。 “大王不必焦虑,这是亲王为大王着想才出此下策啊。”文图不禁有些敬佩二王,由此也看出为何慕女节一直以来倾心于他。 “这话怎么讲?”大王还是不明了。 文图答道:“敢问大王,如若亲王早早来此,承认自己加害王后有罪,大王如何应付?” 大王立即怔住,这可是万万没有想过,便将目光转向文图。 “大王若治罪,则向世人阐明身为王弟的亲王亲手加害王嫂,这对王室来说乃是横天大祸,甚至危及大王声威;若是放纵,身为大王,岂能容人加害王后,也会动摇南国根基。而这逆反之罪,与谋害王后同罪,大王自可从容将令治罪,毫发无伤……” 大王再度震惊不已,究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这般为自己为王室;而永世王后也是为自己为南国,甘愿倾吞毒药,如今真相以明,自己怎又忍不下心来恶意相向? “大王,在下还有一事奏明……” “快讲!”大王似乎是看到希望。 “二亲王无形中默认自己加害永世王后,可是他为何下此恶毒之手,这对于他讲毫无益处,如有谋反之心,何不加害大王?” 这一席话再度泼出一团雾水,令大王摸不着头脑,他蹒跚几步坐下,“先生,等等,容本王琢磨琢磨,”他习惯地闭上眼睛,半晌方才懒懒睁开,神色中充满孤独与凄凉,“反了就反了吧,他只有紫叶一城,便允他些时日吧。” “大王英明!”文图知道大王已经意会,一则加害王后绝非亲王一人,二则亲王说明逃亡去处,日后问责不迟。 正在这时,一名密探忽然进入大王书殿,见文图在避而不言。 “说,何事?先生不必回避!”大王已是怒气冲冲。 “回大王,京内发现秘武踪迹,留有部分标志衣物和武器,不过只有男女各一人……” “拿下,稍有反抗立即斩杀,一个不留!”大王咬着牙关喝道。 “大王息怒,此刻需谨慎行事,眼下其他秘武不知去向,在下内心一直惶恐,请允准在下前往探查……”文图早已恨透了这群秘武。 “也好,”大王若有所思,“一定要查出这群人究竟是何人手下!” “是!”文图应道。 “你,再带些人,一定要保护慕容先生安然无恙!”大王责令密探。 “谢大王,不必了,有此一人足矣!”文图要秘密行事,一定要设计勾出幕后黑手,如今却觉得当初自己决断有误,有些人被秘武所杀,但与陈王毫无干系,总不能陈王的手下会遵从他人之命。 “先生……”大王犹豫起来,毕竟自己的密探不一定敌得过秘武。 “大王放心!”文图知道大王所想,立即出手,未等那密探惊呼出声,腰间宝剑已经在文图手中,等到发出声来,宝剑却长眼睛一般又插入自己的剑室! 大王惊呆,好快的手法,好高的内力,这先生究竟来自何方,甘愿屈居后殿做一名殿客,竭尽全力辅助自己? 足足半个时辰,两人才来到秘武之所,竟是一座山脚平民聚集之地。 原来如此!文图远远望去,这是一小片村庄,如今人去屋空,遍地薄雪毫无人迹,那些秘武平日装作平民,在这里逗留生活,一旦有任务择人而出,谁也发现不了端倪!而那山中,是最好的习武之地,佯作砍柴打猎便能掩人耳目。 这群猎狗,唯主人之命是从,各个武功高强,大多以杀人铲除异己为主,丝毫不留情面,成为主人独政的工具。 那这一男一女定是守家之人! 第127章 告发毒事(二更) 青山之足,黄屋麟布,死寂无声,惨淡空空。 文图依照密探指引,片刻便跃至一见小房旁,密探刚要冲入被文图拦下,里面二人正在对话。 男子说道:“咱们快逃走吧,现在朝廷查的这么严,他们一定不不回来了。” “往哪里逃?我们只会侍奉人,又不会武功,逃走?走不出京城就会被杀掉,谁人敢在这个帮组里逃走?”女子声音。 “可是你已经怀孕,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要不你先跑,大不了我死在这里……” “不必了……”文图推门进入,“谁也走不了!” 男女二人大吃一惊,这里怎么会来人?屋内男女看上去三十岁模样,满脸布着紧张与恐惧。男子佯作不满道:“不知道这位公子贸然进入家中有何贵干?” 文图根本没有意愿与其闲聊,径直问道:“这里原来那些武士去了哪里?” “武士?”男子一脸莫名其妙,“这只是平民居住之地,哪来的什么武士?” 文图低声喝道:“将男子带回去,女子就地杀掉!” “是!”密探立即扣住男子。 文图还是抽出密探的长剑,对准女子的腹部便刺! 没想到来人如此凶狠,男子嚎叫一声:“等等!”那里面有他自己的孩子! 文图自然不能杀害这女子,剑锋停住,仍是装作凶状问道:“只问你一遍,那群武士去哪里了?” “只知道逃往北方,具体到哪里我也不知道……” “你们的主人是谁?” “这我们不能说,就是杀死我们也不能说!”男子闭上眼睛流出眼泪,已是等死。 文图一见便知道这主人定是宫中人物,说了恐怕自己会死,还会累及九族,立即押着两人秘密返回宫中。 有大王旨意两人很快便道出实情,此秘武组织共计二百余人,全部为犯案江湖中人,被陈王手下搜罗至一起,秘密加以操练,日常则有耿王指挥。但凡陈王门下诸王有事,均可调用秘武实施杀戮。 大王闻听赫然变色,那么当日追杀王公子之人便是陈王等人,一种不祥预感涌上心头,再度证实柔王师是有备而来,贴身保护着小公子,可是殿客与王师究竟何人,有如此神通袒护着王室,一心一意为南国效劳。 王殿之内,随着二王离去,其门下受二王提点纷纷倒向苏士,而邓王之子身为副殿丞、亲王,更是受父王教诲,忠心辅佐大王,瞬间格局大变,由武将代表冷凌、廉盖,文官代表苏士、小邓王,还有夫子丹、况鸣等年轻一辈,更是倾力报国,正义力量终于势不可挡,一时间陈王一伙孤掌难鸣,谏议屡被驳斥,附和不附和再也改变不了大局,南国之治终于步入正轨,宫廷之内一片蒸蒸日上景象。 耿王等人终于按捺不住,眼见大势已去,再度掀起阴谋。 “今日护国公不在,我等要尽快想出办法,辅佐他成就大业,煞煞那帮人气势,扳回我们昔日的威风……”耿王着召集王等三人密议。 赵王皱紧眉头道:“眼下首先要考虑自保,道师与秘武村两个杂务无缘无故失踪,我看没那么简单,跑了还好,若是被大王擒拿,我等迟早要腹背受敌。” “正是!”一向少言寡语的丹王垂着头叹道。 邱王在五王中最年轻,不过也已五十六岁,撇嘴言道:“那怕什么,两个小小草民,即便为大王所拿,我们几个王矢口否认,大王一定会杀了那两个贱货,堂堂五大王的口实,难道敌不过两张民口?” 耿王沉思片刻说道:“诸位有没有看出来,护国公有些迟疑不决,顾及这后宫的女儿与外孙,各位也想想,一旦他倒台,我们四个王一定会和那隋王一样,削了王位,说不定落下杀头之祸,甚至满门抄斩;可是他老人家却不同,有王后与王公子撑着,想死都死不了……” 另外几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焉能不是?即便身为次国丈的耿王、赵王都如履薄冰,那么余下的丹王与邱王更是命悬一线。 赵王忽然也想到自己的女儿与外孙成儿,距离王后与王公子虽一步之遥,但相差万里,遂紧张言道:“如今我们马上要解决掉秘武一事,做得不留痕迹,否则祸患无穷啊。” 耿王一下子看透赵王所想,自己的女儿刚刚解禁封殿,可是如此一回耿妃永无出头之日,暗暗迷一下眼睛计上心来:“赵王啊,侄女在后宫为妃,品行端良,深得大王喜爱,更是我们那小外孙成儿,聪慧异常,招人喜爱,可是妃后之别,王次之差,太远了,耿某瞧着心疼不已,成儿哪点不如王公子,我看却胜得过一些……” “耿王万不可如此说,”赵王瞬间冒出汗水,老脸上充满惊恐与疑惑,“王公子是王公子,成儿是成儿,王后是王后,妃子是妃子……” “哈哈哈……”耿王大笑,忽然停顿而怒,“王公子是王公子,成儿是成儿,王后是王后,妃子是妃子?”满嘴不屑与不满。 丹王不敢说话,额头也是湿汗渗出。 邱王见火势正旺,焉能不烧上一烧:“王后与王公子都是人,人命在天,天在成事,事在人为,什么是王后,什么是公子,只是大王的正室及已出而已!” 此话便是连耿王也是震惊! 赵王赶紧拦住言归正传:“我们还是先商议这秘武怎么处置?” “灭了他们!”耿王眯起眼睛。 赵王倒是没有惊讶,这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几人共同心想,点着头言道:“可是那有两百余号人,各个武功高强,朝廷出手自会暴露我等,可是江湖中人又四散不齐,那有可能一举消灭可能?” 耿王见时机成熟,终于道出心中阴谋:“诸王琢磨着,那二王为何突然离京?我听闻,当年三王并非暴病而死,倒是像被大王赐了离别酒!如今二王与我等一样,身下只有一城,没有兵权,自然对大王构不成威胁,也许是二亲王是被大王驱赶,连亲兄弟都如此对待,各位想过没有,就凭我们几个,赐酒那是早晚的事!” 三人瞪大眼睛,一齐看向耿王,的确如此! 耿王站起身,忽然胸有成竹道:“消灭秘武保全我们,实为不难,那便是令北土的兵士杀了他们!这样,我等便可高枕无忧……” 赵王一愣,北土之兵焉能赴南国杀这些秘武? 丹王歪头一想也是阴笑道:“你是说令这秘武暗袭北土,再令北土之人杀掉他们。” “不错,只要我等四人一同签署杀令,那秘武自会偷袭北疆夷蛮。” 赵王随身附和:“果然是妙计,可是区区北兵自然不是秘武对手,他们自会全身而退,到头来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耿王接着大笑,紧拍赵王肩膀说道:“赵兄糊涂啊,我们岂能令那秘武在活着返回南土?秘密修书一封告知北王,早早埋伏,秘武不但能杀一些北土之兵,又会被北王全部斩死,到时我等同声启奏大王彻查此事,不但清了名声,又逼迫大王;还有,如此一来,北王定会震怒,要南国给个说法,这一乱,对我等绝没有害处!” “妙,太妙了,”邱王兴奋起来,“一举多得啊,只是此事用不用通知护国公?” “不必!”赵王终被冲昏头脑,一心想着自己女儿与外孙,“护国公答应,倒不如我等先行此事,令他高兴;不答应,他自会全身而退,我等已没有退路可言……还有,至于给北王修书一事,老夫倒有一策,昔日暗探到有我南人文图在北土为王公,此人在北土一直杳无音信,估摸着不是隐居便仍在南国,以他的名义奏明定会事半功倍!”此时的赵王已经与护国公同出一辙,要撼动王朝! 即使护国公不允,自己也要推波助澜。 耿王一心为保命,苦思冥想的计谋到头来却被赵王暗用。 几人立即由赵王执笔书写密旨一封,令北疆秘武于大王历二十一年正月初一,尽数杀入北土边界暗袭北土兵士,每人暗杀一人便可撤离,四人同时加盖印鉴。 又书一封:北王明鉴,大王历二十一年正月初一,将有南国武士近两百人暗袭我南疆,此类之徒尽数被邪术迷制,毫无意识而言,不可放纵大可一举灭之。北土文图公上。 “好,老夫心意已决,即刻着两匹快马直奔北疆,”赵王终于露出奸佞神态,“沿途站赤定会全力协助,备好快马替换!各位就等着好消息吧,哈哈哈……” 赵王回到府内,疾速徘徊踱步,终于女儿与外孙成儿的影子战胜了王后与王公子,立即进入密室,竟然临摹道师书证,连同再书一封塞入送给北王的密信之内: 又,臣公查明,昔日二公主之殒绝非病逝,南国大王、二王联袂扣押王后染病通会长达两载,此期暗施毒药,日日毒染二公主直至暴崩,意欲早令当今王后入宫。文图再上。 卑鄙无耻的赵王终于原形毕露,竟盗用文图之名暗奏,就是连他自己也不晓得,文图之名在北土是何等重要,他破釜沉舟实施最后一搏…… 此时的陈王,呆坐陈王府之内毫不知情。 可是,想起财府内况鸣竟敢在自己眼前大呼小叫,那些趋之若鹜的属下竟刻意躲闪着自己,一件件奏书被驳回,一声声反斥毫无作用,这南国之天瞬间不再怜惜自己,朝殿之上瞧着苏士那耀武扬威模样,竟强势于当年的自己,不禁猛然怕案而起,大声喝道:“来人,进宫!” 第128章 王上之皇(三更) “皇即大,帝,天,辉煌而上之像。”王公子却像一位王师,斜着脸瞧着母后。 王后瞧着薄纸之上的“皇”字,低头问王子:“楠儿,柔王师还怎么说?” 王公子更是来了兴致,稚嫩答道:“姑姑还说,皇乃皇帝,皇天,皇上,立于一天之下,一土之上,唯一帝王,言之万民崇仰,行之天凛地动……” “楠儿!”王后连忙阻止王公子继续说,“此言只可自己心知,万不可向父王诉说,一定要记住!” 楠儿嬉笑着点头,似有不解说道:“母后倒是与姑姑心里通着呢,姑姑嘱咐楠儿也这么说,此言只可说给母后听,不可言知父王。” 王后一怔,这小小的王师怎么能知道这么多,竟能通会自己心神? 皇帝,皇天,皇上! 这是什么称呼,怎么觉得如此亲切? 那大皇之言,为何又如此令人惊愕不已,那王上有三点,难不能这王之上还能有大者?莫非那三点便是帝、天、上? 想着,不禁再瞧自己的王儿,意气风发,甚有王之像,好个喜爱,不经抄起楠儿亲昵。 “格格格,”王公子情不自禁笑道,“母后,你碰到我痒穴了……” 王后也是童心再起,顺势更加用力戳弄楠儿腋下,笑声接连不断。 “何事如此欢笑?”陈王步入王后寝宫。 “参拜护国公!”钰儿连忙恭迎。 “参见王后……”陈王附身行礼。 “父王,快,钰儿设坐……” 王公子一见陈王到来,猛地跃向外祖,陈王刚要抱他,小公子忽然想到还未施礼,赶紧退后一步言道:“恭迎护国公外祖!”未等陈王言语,再次奔起扑入陈王怀里,顺势又是一记亲吻,贴在外祖老脸上。 “楠儿愈来愈懂事,好,好哇。”陈王连声称赞。 陈王坐下,无意之中发现纸上之“皇”字,便问王公子:“这皇字有何用处?” 王公子当然不会提防外祖,再者母后与姑姑只是令自己不向父王讲,又有童子之幼开口便答:“皇下有王,大天之意……” “楠儿,不要胡说!”王后立即住其嘴,这南国之内王最大,岂能胡乱言语。 “唉~”陈王制止王后,“童言无忌,岂能当回事。” 可是王上还有大,毕竟刺激到陈王,心中不经凛然生疑。 钰儿端来一杯暖茶放在陈王面前:“护国公慢用。” 陈王点点头,左手抱着楠儿,右手开始饮茶。 王后见父王并非看一眼便走,示意殿内侍人退下问道:“父王,今日前来可有其他事情?” 陈王摇摇头答道:“只是来探看王后与王公子,几日不见,心中挂念得很,估计是老了,越发不中用了……” 王后自然知道父王苦处,一生独揽朝政,所向无敌,无论在朝殿还是宫外说一不二,如今被文房雅室推荐的才子制止摄政,定是心有不甘,遂劝解道:“父王也是甲子之人,功盖千秋,只是时势必有变迁,如今南土安定,民强国富,父王也不必过多挂念,倘若心力不济,倒不如退下殿来,莹儿自小无兄弟姊妹,独享父王恩泽,定当将父王接入宫中,好生伺候,享用余年百载……” 陈王又是眼角一跳,就如此轻言辞退吗? 绝不心甘,此时退殿反倒令世人笑话,说是被新人压制不得不为! “此事再议,此事再议……”陈王还是凝视着小公子,难道当初的抉择错误吗?有生之年,可能见到这娃子坐上大王之位吗? 可是大王,此刻说不定已经知道自己所为,哪能轻易饶恕自己?! 既然王后都劝自己退朝颐养天年,再问已是无用,陈王悻悻而别。 回道王府已是晚夜。 王府仍是原来的王府,家丁仍是那些家丁,为何忽觉空荡荡毫无人气? 裘毛之衣似乎抵挡不了寒气,陈王不禁打出一个冷战,不自觉靠近炭火,伸出双手炙烤,不断捋着长须,可仍未觉得有暖意。 想起楠儿甜笑,不禁回忆起两年前场景。 还是耿王等人夜赴陈王府,不过叫嚣最欢的确是隋王,口口声声咒骂着柯明:“护国公,属下实在是看不过眼了,他柯明什么东西,畜生不如,仰仗自己是先锋之职,又看护着王公子,简直是飞扬跋扈,明明是大人门下,却变节失德,普天之下大人门人无数,如是再令这小子得到王宠,岂不是打我们的耳光?” “除掉他!”耿王随声附和。 “对,必须杀了他!”赵王、丹王与邱王异口同声。 陈王早有此意,遂点头同意:“除他并不难,可总要找个借口。” 耿王更是心照不宣:“如今大王有意将冷凌王命驸夫,大将军会越来越强硬,再有柯明助阵,终究是一堵墙,必须拆去一角;纵观当今局势,大王越来越强势,我等不得不防,我有一计,不过还需护国公大人允准。” 陈王看向耿王,愿闻其详。 耿王越发得意张口便来:“我们有秘武,寻个柯明与王公子外出之机,刺杀柯明,逼着他逃走,一定时候将其斩杀,至于王公子,我们既可以将他救回,嫁祸柯明携主潜逃,倒是邀得一功;也可以藏匿起来,日后挟大王恩惠我等,至于如何调教,怎样教诲,全听护国公大人之见,说不定将来会言听计从,唯护国公之命马首是瞻……” 陈王眼睛一亮,这王公子还与不还全凭自己,到时审时度势再做打算,立即允准并不断嘱咐:“吩咐下去,不可伤到王公子,做做样子便是!” “大人英明!”众王齐声恭维。 陈王却不知道,耿王与赵王发出的命令确是:不到万不得已,王公子不可杀! 陈王忽然一痛,竟是炭火灼到自己,立即起身走到书台前,眼前呈现的一直是莹儿的诚恳面孔与楠儿的嬉笑无邪,不自觉提起笔,书纸之上落下“退殿之请”,可是,忽然又想起药女、道师与秘武杂役不知去向,手中又有着无数人的性命,笔又停下来。 二王业已逃离,下一个不就是自己么! 就在此刻,一个大字砰然现入脑子里:皇! 楠儿嘴中的皇,王上之皇,大天之意! 陈王迅速撕碎书纸,愤愤扔进炭火之中,一阵白光黑烟,烧掉他退隐之心! 想令他退隐的不单单是王后,还有大文图! 眼见年关已至,符柔马上便是十九岁,离开南国王朝的日子屈指可数,这天下唯一祸患只有陈王,便拜驾大王书殿。 “先生,如此夜晚,可有要事?”大王也是在琢磨着陈王之事。 文图丝毫不想耽搁,直接回道:“大王,在下有一事禀明,还望大王酌思。” “但说无妨……” “无论秘武还是永世王后被害一事,在下认为护国公均难以推脱,可是在下以为却可放置不查,否则又会殃及无数人性命,但必须责令护国公辞朝告老,不得再从政事,至于北土如何应付,容在下再做考虑。”一旦大王允准,自己即刻会北上见王,说明厉害,劝其从轻发落。 大王深深叹气答道:“本王也知道,护国公不但如此,手中更是劣迹颇多,可是他身为国丈,又是开我南国之勋,岂可说辞便辞,说不定南国之民会笑我猎物尽而藏弓,着实授人以柄啊。” “大王有所不知,”文图已是决意如此,“令护国公辞去朝职,安守家中,到头来却是保护国丈,诸事接连水落石出,定会牵扯到他,倘若众臣齐声弹劾,不但护国公失去颜面,大王也不好王裁啊……” “容些时日,容些时日……”大王摆摆手,又是闭上眼睛。 文图暗自叹气,从二王与陈王之咎中可以看出,大王还是过于仁慈,亲王佯装逆反可暂保,护国公确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见大王不再有言谈之意,文图怅然若失悻悻离开书殿,心中想着,这陈王识趣本分还好,若是重蹈覆辙再度发难,说不定又有腥风血雨来临。 文图漫无目的行走着,却不自觉来到王师府。刚要进去,却听见符柔与善娥对话,便悄悄立在外面偷听,看来是聊得火热,要么以符柔听力,早就冲出来。 “善娥,你既为当今王后亲女,召合公主,又是北王之甥女,若是南国北土起了冲突,你倾向哪方?” 善娥想想答道:“姑姑曾说过,天下安为已安,我哪边也不偏袒,自会尽我之力劝解,化解了那冲突才是正策!如若劝解不得,我便对舅王与母后说,你们再不言和,我便死给你们看……” “嗯,不愧骨子里流着太阳神的血,豪情万丈;对了,善娥这么大了,有没有意中之人,姨,噢不,姑姑请旨大王赐你婚嫁?” “姑姑尽是笑话我,只要姑姑在,我谁也不嫁,不对,姑姑倒是要嫁人……那,到时候再说,对了姑姑,你有没有意中人?” 文图在外面暗暗答道:有! “有啊,”符柔果真答道,“自小上天便把我许配了一个人……” “当真?叫做什么,在哪里,长相如何……”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符柔忽道。 文图大喜,心里热热的,在这天寒地冻之夜却似一块热糕塞入肚内;不对,是不是符柔已经感觉到自己在外面? “姑姑笑我,不过,姑姑嫁给侄女,倒是千古佳话!” “就嫁善娥!”符柔拍打一下善娥,心中自是再想,哪是姑姑嫁侄女,是姨娘嫁甥女! 文图咧嘴笑了,偷偷走出王师府…… 第129章 吟君之侧(一更) 南飞之雁携旧事,旧事已去,北坠之雪敲新春,新春泰来。甲癸消,子亥转,年入中京。一提小灯映笑颜,笑颜常在,半壶老酒酌红唇,红唇不逝。宫阙歌,山野闹,百洲生平。 年夜,大王着红袍端坐,额头虽纹络渐显,可阻挡不住意气勃发,抿着嘴瞧着宴殿之内数十家人。王后也是大红加身,衬得丰腴之身喜气耀人,紧紧抓弄着王公子,一刻也不松手,善娥已是身高抵及王后,似笑又娇地依偎在母后一侧。 四周之桌,陈王凛坐,黑绸外缎锦绣暗红福字,显得沧桑而沉稳;满堂之内,唯冷凌不笑,自是人已习惯,正着身体仿佛参与战事一般,倒是身旁公主,半刻也不停歇,一会儿问冷凌,见答言甚少,便转头盯着文图不断说着,这个殿客是她专门喊到自己身边,嘴中竟重复几次“你啊,甚像我当年的阿文,尽是调笑人家”,眼神里便显露憧憬,倒是丝毫不在乎夫君,说得文图心意酸楚。 文图倒是愿意与公主说上几句,只是因为身左的符柔太过耀眼,白绸在外,早已抵不住姑娘家的身子和销魂的香气,细嫩俊脸荡着欢笑,那一笑简直要命,精巧眼睛里透着清纯之神哪是在看人,分明是要吃人,一看就会想起穿梭通道中葬礼,自己与这小妮子儿孙满堂! 各宫妃子虽无人间美色,可也纷纷刻意着伴,尽是艳丽花俏,增添着喜气之像。几位成年的公主还本分些,可小王子小公主们一切唐突都会视为无碍,哪能放弃这一年只有一日的日子,肆无忌惮,拼命耍闹。 “今夜适逢年旦,”大王洪声一起,殿内鸦雀无声,“本王举家欢聚,不提王命,不提政事,与天下人一般模样,喝酒唱舞,只论夫妻、父子、父女之情,来,大家共饮一杯,一同祝护国公、国丈寿如天,福如地,干──” “恭祝大王,恭祝王后,恭祝护国公──” 殿内一片贺声,震荡宫廷。紧接着,奏乐响起,飘进数名舞女,轻巧起舞。 “国丈啊,过了今日便是六十有三了,真是岁不饶人。”大王端起酒樽再敬。 “倒是倒是,想起那金戈铁马驰聘沙场俨然就在昨日,真是老了,老了……”陈王一饮而尽。 “岂能谈老,还早着呢,”大王浑厚笑着,“本王琢磨着,等国丈退朝之后啊,便在这宫内择风水之地,建盖一栋大大别院,供国丈享用……” 陈王眼角一跳,稍后的话却一字也没有听清,本是良孝之言,可人有歹意,善言也恶,竟以为大王在劝说自己退殿,心里极为恼恨。 殿内欢腾热闹,分别劝酒举菜,一片和睦之景。 “此殿欢然,唯少一人。”小公子突然低声道。 大王忽然忘却便问向王儿:“少一人?是谁?” “父王明知故问,二王叔!”王公子稍一噘嘴,以为父王故意试探自己。 大王忽然心中一酸,是啊,那紫叶城频临北疆,天寒地冻,二王又是心有愧疚,这年夜如何度过?可是满天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他已逆反,难怪楠儿思念。 眼见小公子越发不高兴,大王只好说道:“二王叔要国务在身,不能及时赶回,过些时日就会归来。今天是年关,有没有高兴的事,说给父王听来。” 孩童自是好骗,小公子又现欢快,立刻贴近父王耳朵说道:“告知父王一个秘密,柔姑姑喜欢那个慕容先生呢,还专门为他作词曲,可好听啦……” “哦?可有此事,哈哈哈,甚好,甚好……”大王仰首大笑。 小公子暗道:那是当然,他们婚配还是我赐的呢! 大王猛一扬手,令场内舞女退下,眼睛却瞄向符柔,意味深长道:“柔王师,听闻王师最近谱一新曲,能否给大家开开眼界,说是甚为好听呢!”说着,深切瞧向小公子。 符柔一听自是小公子告密,笑着瞪一眼他,楠儿赶紧摇头,不过更证实如此,便瞅向王后,王后当然高兴不已,深深点头允准。 符柔连忙起身,羞怯怯探一眼文图,可是文图哪敢表示,只顾着低头饮酒。 大殿之内,丝竹管乐高声响起,主律悠悠,伴音潺潺。符柔白绣一抖,俯下身去,长袖回绕,瞬间入怀,香肩稍收,扮似婴孩,微微开口,伴舞吟唱《君之侧》: 北天外,娇草青,襁褓不知声,孩提几岁,垂髫弄名,哪是亲人,亲人竟是君,一身肝胆烈,半语心肠明,黄口幼学伴君侧,时时轻轻咛咛;南山下,红木亭,金钗有铮鸣,及笄不小,碧玉还清,哪是亲人,亲人竟是君,千丈取蟾蜍,万尺摘玉星,桃及耄耋不离君,日日年年冥冥…… 王后怔住,孩提识君,百年终老,好一首情诗,竟被感动得连连笑着瞧向大王,大王更是唏嘘不已,看似在赞美自己与王后之情,实则符柔那是唱于文图听。 殿内之人纷纷痴迷于符柔飘袅之舞,满堂喝彩之声,无不动容。 只有文图不敢表露颜色,心中暗自惊涛骇浪,只言片语已是将出生襁褓直至百岁道出,忽然想起王那场葬礼,暗自埋怨符柔,两人竟是同为百岁而入墓,你倒是唱出个几百载,只有一百年哪够? 大王想起这亘古之情,自己便悄悄起身,意欲出去走走,来到符柔身后,悄声道:“年关已近,去陪先生走走吧,酒足饭饱就不用回来了……” 说罢,自己走出宴殿,看一眼漫天白星,深深叹口气,踩着冬雪漫步梅园,刚走几步便问道:“永世王后那里可有厚祭?” 文官赶紧答道:“回大王,一早便已祭祀,依南国最高规制行百丈王祭大礼,酉时方礼毕……” 大王点点头,手碰触到梅花之瓣,又是愁思起来。 “大王,这外面寒冷,还是回去吧……”王后见大王半晌未归,便于公主一起跟来。 公主紧紧自己袖口,不满嘟囔道:“兄王倒是饮了酒,不怕这凉气,王妹身着单薄,你就不怕冻着人家?” 大王惭愧地看一眼公主,松开梅枝上的手,“二弟最喜欢这梅子,紫叶城恐怕没有啊,”他喃喃说道,又是看向文官,“备些厚实些的锦衣缎被,保得住的鲜果干糕,多弄点清酒,即刻出发给二亲王送去,记住,越快越好!” “是!”文官应道。 “还有,”大王低声吩咐,“万不可说本王所赐,便说,便说是公主私下馈赠……” “是!”文官转身跑去。 公主听到这里,瞬间眼睛便充满泪水…… 后苑小山丘处确是嬉笑连连,文图与符柔把持着细雪,不断扔着洒着。 “文图哥哥,我现在好怕……” “怕什么?” “要是万一哪天我回到自己的地方,再也回不来,那可如何是好?”符柔突然意识到一个最为恐惧的事情。 “你那里不是有,有什么蜡沃兹么?”文图暗笑。 符柔不禁伤心起来,拼命摇头,哪有情侣,唯你文图哥哥一人,想着想着竟怕得手足无措,万分委屈地问道:“文图哥哥,你会不会飞过去找我,就像我来这里一样,只是,只是你五岁我便见到你,等你二十的时候,我都,都快四十岁了,你肯定嫌弃我;还是留在这里不走的好,”说着,挺着娇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边走边喃喃自语,“老天啊,柔儿心意已决,便永远留在这里,帮助这里的人,绝不产生一丝恶念,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让我永远,一辈子留在这里吧……哎呀!” 符柔一不小心踩滑,摔倒在雪地上。 刚要起来却又躺下,看过的电影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女主角佯装摔倒,男主角奔上来也是躺下,要么含情脉脉对视,要么不小心碰到一起,然后就吻……不自觉地,符柔竟闭上眼睛。 你一身罡气,岂能摔痛? 文图却没有这么想,眼下最要紧的确是陈王一党如何困禁,便走上前去一把拉起符柔,忽见符柔已是嗔怒,便低声安慰道:“你要是突然回去,我便去你那里寻你!” “真的?”符柔转怒为喜,瞪大了眼睛。 “自然!”文图答道,心里却说,你若是回去了,任务自是终结,无论胜利还是失败,只要我没死,自会穿梭回本世界。 符柔一下子抓我文图的手,怕是对方说话不算数,更怕在这年关之夜便突然消逝。 南国之宫喜气洋洋,举灯欢庆,尽显祥和之景,可是在北土却稍有紧张之像! 北王接到文图公密报掀桌而起,怒不可遏,黝黑厚脸几度扭曲,恨恨地吹着黑须,不断甩着粗辫破口大骂,责令大将求林亲自率领千余铁甲武士埋伏在北疆接壤之处。 求林自是点火就着,多年的休憩早已令他厌倦,浑身骨骼裂裂作响,手中横握一把长刀,咬牙切齿吩咐道:“如若文图公密报属实,发现暗袭之人,砍断他们的脑袋,不得留一口气令太阳神闻到!” “遵命!”武士们更是义愤填膺。 年夜,求林便带着武士安迪埋伏,怕南国贼人提前动手! 第130章 北土起兵(二更) 卯时,远天稍有透白,仍悬挂着几丝黑云,既不飘动亦无形变,仿佛死死注视着南北之疆域瞬时发生的突变。 一队人马疾速奔来,手中各自持着武器,全部蒙面束发仅仅暴露着毫无表情的双眼,他们有着过多的杀戮,早已僵化。 唯一能让他们移动的,只有命令。 北土的营帐就在眼前,秘武们方才现出兴奋之色,嗜血如命的生涯就在此刻结束。 “杀!”领头几人猛然喝出声音。 “杀──”秘武们响声震天,这是第一次弑杀北夷之兵,竟觉得自己甚为神圣,二百余人仿佛在为南国铲平妖孽,更是集结了万分气力。 瞬间刺客们便泻下气来,连番挑落数十帐篷,里面空无一人! 从未有过的惊恐袭来,还没有琢磨过来味道,又是一阵彻天喊声惊醒秘武们。 四周突然崛起近千名铁甲勇士,黑压压围过来,每个人的眼睛里充满着愤怒与亢奋! 瞬间刀剑之声乍起,求林怒吼一声,径直冲入秘武群人群中,这样可以少些时间辨认,那把长刀似是久渴,狂饮这作恶多端的黑血,身外尽是骨骼碎裂以及尸体砰砰落地声…… 勇士们虽有铁甲,可是这些秘武并非南国之兵,均是训练有素的杀客,他们盯准北勇的咽喉,狠狠的劈砍着,北土之兵围上一圈,纷纷倒下,秘武中也是数人应声倒地,又是围上一圈,如此反复。 吼叫哀嚎伴着狰狞的铁器之声,瞬间将雪原变为沙场。 那地上不再是白雪,或是一滩,或是一片,均是鲜血,尸体更是惨状横生。 不到半个时辰,厮杀声停止,疆地上一片死寂,唯有北土勇士们剧烈的喘息声与战马落荒而逃的蹄声。 求林浑身溅满血渍,大多已经凝固,抬眼瞧去,南国之兵尽数死去,横七竖八满眼尸首,有的还在滴滴冒血,自己带来的勇士仅余三百左右! 死掉七百人! 求林紧握钢刀之手开始颤抖,活生生七百人眨眼间消逝! 忽然,求林发现一名南兵尸首下有人呻吟,立即奔过去,一脚踢开尸体,再次将长刀插入南人体内,猛地抱起自己的勇士,狂声吼道:“听着,草原上马上就会升起太阳,给我睁着眼睛瞧着!” 那勇士见将军抱着自己,稍一用力嘴中冒出一股黑血,已是说不出话来,便咧开嘴笑了,那是胜利的欢笑,刚想伸手去摸将军的脸,瞬间便无了声息…… 求林死死盯视着自己勇士们的尸体,舍不得放下怀中刚刚死去的兵勇,单腿跪将下去,喉咙中咕咕两声,吼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南国,我要灭了你──” 大王历二十一年正月初一,陈王等人培树多年的秘武二百余人,在耿王、赵王、丹王、邱王四人的秘密唆使下,闯入北土边境滥杀兵勇,被北土之兵尽数消灭。 自此,终于引发南北之战。 求林返回时已是午后,他疯狂跑向北王大殿,公主一见大惊失色,刚要拦住询问,可是求林已是顾不得夫人,直奔北王厅内,公主立刻随着跑进来。 “北王,请赐求林一死!”求林竟单腿跪下。 北王眼睛瞪圆,连忙冲下殿台扶起自己的妹夫,看着他浑身沾满硬血,毫发无伤,知道已经完成王令便喝道:“将军岂能赐死,定是那些人身手了得,伤了我北土甚多的兵勇,无关你事!”不过,也是牙关紧咬。 “北王既不赐死,求林便以死相谏,南国贼寇无端杀我勇士七百余人,请赐我雄兵二十万,我要南下为他们报仇!” 北王立即扶着求林坐下,手已经在颤抖,即刻令兵士传令,责各将军、王公及部王入殿,很快二十余人便步入殿内。 “各位将军、王公、部王,就在今晨,南国之人二百余忽然越入我北土边境,”北王尽力压制自己不动声色,可是谁都看得清楚黝壮脸庞不断抽搐着,“不由分说,杀我勇士七百余人,幸有王公文图密报,由大将军带铁甲武士前往,否则其时我兵勇仍在休寝,死伤何止一两千人,此事不得就此罢休!” “起兵!”一位王公愤然而语。 “等等!”公主忽然说道,“这群人只有二百,却破我土铁甲武士七百,绝不是男兵,南王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派人袭我北疆,定是一群流寇,或是有人恶意挑拨,本公主认为应立即通会南王,听其辩说再做打算。” “公主说的极是……”有人跟着说道。 此时北王站起来,试图去取身旁台架上的密信,可是一慌竟摔倒在地,众人纷纷惊呼出声,一想沉稳的北王为何如此惊慌失措,眼见自己的大英雄瓦赫达浑身战栗着,咬着牙挺起身,双手几乎捏不住密信,连忙递给身旁王侍,口中断声:“念……念给……念给大家听!” 王侍展开密信高声宣读,可是念道一半便口吃起来: 又,臣公查明,昔日二公主之殒绝非病逝,南国大王、二王联袂扣押王后染病通会长达两载,此期暗施毒药,日日……日日毒染二公主直至,直至暴崩,意欲早令当今王后入宫。文图再上。 公主听闻立即举手捂住嘴,行行眼泪流出,虽是狠狠地压住哭声,可是断续的抽泣已将满殿的王臣敲打得不能自制。 “北王啊……”一位老王公终于摔倒下去,几个人搀扶着才立起来,不过自己已经站不稳,“二公主是我们北土上的太阳神啊,打小先王就这么念叨,那是骑在老奴身上长大的公主啊,老奴决不允许南国如此悖逆……” 北王刚想说话,突然发现自己牙关抖着无法言语,便闭住嘴。 不错,二王妹一出生,干枯的北土突降连雨,西南一带的马疫未医顿消,本该半草的大地竟齐刷刷长满鲜草,不久父王便指着娃子喊道:“这是我们的太阳神啊……”于是,北土之内便有二公主,太阳神,久旱一出降甘霖一说。 “北王,”求林更是按捺不住,“昔年,南国三王曾串通北土部落暗害北王,王与公主险些落难,好在有文图公相救才幸得无恙,采信王公之念容忍至今;如今南国之人又擅杀我兵勇数百,毒害二王姐,提前纳妃已是人尽皆知……如今,如若隐忍不发,北土亿万之民断不能容忍啊……” 殿内一片高呼之声,尽是催促北王发令出兵。 北王半晌方才镇静下来,艰难言道:“二王妹逝后,本王也是觉得蹊跷,堂堂王后染病,哪有不通会的道理,倒是派人前往暗查,没想到被南王跪地拜后之举迷惑,又有文图公之言,便也半信半疑下来,如今文图公又来密信,先报暗袭之事,又有南国王后被毒杀之事,定是错不了半分……”说着,北王还是看向泣不成声的公主,这是文图别后自己的军师,似是与文图深有渊源,想事周到,一应俱全。 公主放下手,不断擦拭着眼泪说道:“千可忍,万可忍,太阳神不会答应,那是一日一日下毒,并非突发而逝,我的王姐可是如何熬得……”说罢,愤然转身跑出去! 众人之心皆被撕裂! 北王猛地坐直身体,一字一句言道:“全土传令,关闭南疆,只可进不可出,即刻编列将士,集结军勇,严加操练,宣南征之誓,调北地军马粮草尽快南运,酌期一月半便可抵达南界,休整半月,本王要亲征南国!即刻通会南王,定要捣其王都,以解当年入殿之恨!求林封为征南大帅,赫尔特、都伦为先锋,集兵八十而称一百万,择期为三月初一,”北王终于喘出一口恶气,拍着桌子吼道,“征讨南国──” “是!”求林与两位先锋应道。 “遵从北王部署!”各王公纷纷喊道。 北王历二十三年正月初二,全土之内皆兵,传颂着起兵誓言:南国之内,忤逆横行,屡欺我北土,北王决令出兵百万兴讨,南罪有五: 一,诡害北王,嫁祸北土。言三王暗害北王与公主,南夷矫兵嫁祸之事。 二,隐匿病恙,毒杀公主;言南国拒不通会太阳神二公主染病,日日投毒杀害之事。 三,罔念旧恩,矫立新后;言南朝不顾及王后仙逝之恩情,不足三年便立后之事。 四,私越僵地,弑戮北人;言南人于正月初一入北界斩杀七百余兵勇之事。 五、私令异婚,辱我北民。言南国北城附近允异族通婚之事。 一时间,北土之内群愤激昂,视南民为贼匪,痛下杀戮之心,兵勇们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跨出难关,踏进南土,用铁蹄踩平中原,直抵南国京都! 一仗仗兵勇逐渐由北而来,粮草军杂更是早早抵达南疆,只待一声令下,涌出难关。 尽眼望去,到处都是随行营帐,刀枪四处闪烁,结队而行;一匹匹铁骑精神抖擞,似是焦急等待着飞驰,铁盾、弓弩、战车无穷无尽向南集结…… 不日,北王再令:南国之内,唯五人不可杀,召合公主及其母后(南国已通会北土陈莹儿王后为善娥生母)、北土王公文图、北土公主符柔、北土女节慕飞玲。 此令一下,更是激起雄兵报复之心,南国之内必将生灵涂炭,北土铁骑所到之处,无一生还! 第131章 惊魂出窍(三更) 那间小院,闲暇之所,文图连日来便一直待在这里与红图驹亲昵,修炼剑术。如今南国已定,想那陈王无兵无权,倒是弄不出什么变故,二王也因永世王后之难逃亡,大王有苏士等人辅佐,定会强国兴政;也许符柔的《符之术》与程家庄无数的药材便是化解疾病的方法吧,届时向南国北土发散出去,定会医治人间病苦。想着这南国王朝一行也是收获颇多,甚至悠然自在幻想着结束任务,回到龙城,一定寻来那几个舍友痛骂一顿,自己赴汤蹈火,他们一定趁着自己不在之时胡乱搞,弄得春色满园! 想着,再次靠近红图驹,刚刚伸手碰触那红鬃,不想红驹高声嘶鸣起来,快速踏着四蹄,足下雪土四溅,便凄凄说道:“我晓得你不忍让我离开,可是此事容不得我,也容不得你,十四年了,文图真心谢你……” “庄主!大事不好!”两名庄兵老远跳下马奔过来,“庄主……” 文图一惊,见是程家庄专程赶来之人,连忙问道:“发生何事,快讲!” “北王正在集结兵力,号称一百万,三月初一出关征讨南国……” “你说什么?!”文图险些跌倒,这怎么可能,北王毫无征兆哪来兴兵,“快说,究竟发生何事?” 庄兵立即答道:“慕女节也以为你知晓此事,令属下问询,北土之内称文图公密报有二:一是正月初一南人二百入北土,结果埋伏之下仍丧命兵勇七百,其二为永世王后被王室毒杀,意图早纳新王后……” 文图倒退数步,惊愕失态! 以二百击七百,又提前埋伏,非兵非民,自是那群秘武!好个伎俩,恐怕这天下只有文图自己方能识破,以葬送秘武为目的,令北土尽数杀戮,由此挑起争端坐收渔翁之利;以自己之名密报二公主被害,又有秘武暗袭一事衬托,北王自会相信,从而引发兵戎相见。 “还有没有其他消息?” “有,北土传颂着我南国五大罪状:一为诡害北王,嫁祸北土……” 文图听着听着僵傻原地,这提前纳后、异族通婚可是全出自自己之手! 陈王等人已是无药可救,大王不除之,我必除之,忽又想起,这争端可如何化解?如今已进二月,南方兵马粮草北调集结再至北界,至少需要两个月,程家庄需要阻挡北兵一月才能防止北土雄师踏进紫叶城!一旦跨越长廊,南国之内无数城池定会遭受灭顶之灾,那么自己任务即告失败,还见什么舍友?! 北王已经提早获知永世王后被害一事,再有入疆杀兵,况且兵马目前已经集结,全土已然兴兵,再去调和澄清恐怕无济于事,北王允准,亿兆北民也不答应! “传我令,急速告知北城掌城大人杜士明,一旦北兵南下,决不可恋战,速速在程家庄关闭城门前撤出城池,北城之内北民甚多,北王不忍滥杀;一旦北兵到达长廊,阻其攻城便可,不可擅杀北人;再者,程家庄内一个南兵不留,令其尽数赶往紫叶城!”文图责令庄兵。 “是!”两庄兵答道,再次上马北返,跟随文图而来的庄人也是随之而去。 此长廊不仅是阻挡北兵,也为阻住南兵步伐,能坚持一日便是一日,如若有南兵在庄内,定会阻碍手脚,还要防其开启南门。 文图立即赶往宫内,大王定是早已收到消息,调集了兵马。 边走边想,为什么此时长廊能知道史前的南国王朝内有灾难呢?难道与知晓自己和符柔结为夫妻一样吗? 可是永世王后已去世,北土兵命已丧,究竟拿什么化解? 即便是擒了二亲王请命,北土之人也绝不会饶恕,大王定有其咎,总不能南国投降吧? 刚刚步入王宫,一名文官迎面而来匆忙言道:“慕容先生,这可把下人急坏了,连日来大王四处寻你……” 文图匆匆忙忙赶往书殿,这是他最后一次进入王宫书殿。 只有大王与苏士在,文图一见表情便知道,大王早已知晓东窗事发,万般焦急。 苏士立即向文图说明原委,十天前,大王已获悉北兵动向,着令冷凌与廉盖紧急调兵遣将,护运粮草,除各王封城外,京都以南五十座城池的兵马已经全部北上,会同京畿以北之兵约六十万立即前往抗夷,其余城池待命而发,保护京畿。 大王表情极为焦躁,来回踱着步不断重复着北土那唯五人不杀,忽然转向文图问道:“依先生之见,这北土密报是否为文图所发?” 文图苦笑说道:“我想文图一直没有背弃南国,倘若知晓秘武北上杀人,自己不去阻拦也会通知大王,岂有明知而纵的道理?至于永世王后被害一事,宫内一直没有听到他前来探查,又怎么密报此事呢?” 大王点点头,幽幽说道:“这是在逼我退位啊,明知道南国目前刚刚一统兵马,南兵三不敌一,哪里能对抗得住北蛮兵勇?” 苏士言道:“不过眼下只好如此,以兵抵兵,总比令那蛮夷踏进无数城池杀戮百姓好上一些……” “苏王,”文图忽然问苏士,“获悉之日,护国公大人怎么说?” “护国公十分震惊,不过还是附和大王出兵抵抗之见……” 文图喃喃说道:“大王与苏殿丞应该明白,凡是知晓永世王后被害一事之人,皆知护国公脱不了干系,可是那密信中竟将护国公更为大王,此心果真毒狠;北土报北兵殒命七百,尚是有备而出,那二百人自是我们一直追查的秘武,能够派遣秘武之人定是秘武之主,那么书写密信之人也是此人,先是借北土之手杀掉秘武,在嫁祸大王毒害王后……” 大王听得怒火中烧,呆坐在殿椅上喘着粗气。 苏士言道:“先生言之有理,北蛮出兵丝毫没有条件,意在南国,眼下便是讲和也是无济于事,唯有事实真相才有可能稍稍阻拦北兵步伐,可是这真相口说无凭,时隔十余载,无处可寻……” “大王稍安勿躁,在下之见,一定要看好护国公等人的动静,在下马上便出发,一定要前往北疆一趟,也许能寻得退敌之法……” 大王与苏士立即迷惑地看向文图,一介室主,殿客,竟然能说出如此话来,南国之内包括大王都无计可施,小小先生能有何法? 文图苦笑着,能有何法,唯有一张嘴,向北王道出实情,但愿北王网开一面,除此之外还有何计,不过眼下形势恐怕胜算不足十之一。最为主要的,自己要指挥阻御双方兵马! 两人一同步出书殿离开大王,文图突然想起召合公主之语,立即嘱咐苏士一计,万不得已依计行事。 文图再次回到小院,取出古琴,这是符柔御敌之宝,一定要留在宫中,保护大王与王公子。 再次来到王师府,文图却笑不出来,一旦北土雄兵破了长廊,自己定是宁死也不允北王南进,那样的灾难发生,比死还难过。北王、求林不忍心下手,也会削了自己的王位,令百万铁骑从自己身上踏过去,那样的话,已是与符柔再无缘分。 “文图哥哥,你要自己回去吗?”符柔忽见文图将自己的古琴送来。 文图难过的点点头:“你要留在这里守护大王与楠儿,紧盯王后寝宫,时刻不能放松,如果能够令你兄王退兵,我自会回来寻你;如果北兵踏过程家庄长廊,你一定要记住,立刻忘记哥哥,回到你所在的地方好好生活……” 听到吓死人的话,符柔立即抱住文图,眼泪不停歇流下,不断摇着头:“文图哥哥,王公子已然令我嫁给你,我不允你一去不返,倘若你不回来,我自会一死去寻你……” 文图更是伤心欲绝,想死你也死不了,就在我丧生的刹那,你自会回道龙城,那里才是你自己的家;也许,身边的人已经认不得你,不过很快你就会忘记我…… 他哪里知道,事实远比想象的残酷! 两人拥抱着,谁也不再说话,此刻却都在考虑着如何死去! 文图离开王宫,已是戌时,火速赶回小屋佩戴彩剑,驱走早已无用的道师,跨上红图驹,准备连夜出发,北上回庄应付骤变。 可是令他万分意外的是,无论怎样拉扯劝解红驹,宝马丝毫不动,斜拧着长颈抵抗文图,四蹄牢牢挺住,以示自己绝不离开。 “红图驹啊,我知道你有伤心之事,可是你不走我哪里知道伤在何处,”文图立即跳下来,轻拍着红驹,“我牵你走便是,你领我去哪便去哪……” 刚说完,红驹竟抬起蹄子,与文图一起上路,足有半个时辰方才走出京城,那方向还是北方! 这不就是去北城的路么?干嘛不允骑你前往? 一人一马慢步官道,这可愁怀了文图,这若是走非得一年才能到达程家庄,忽然想起什么,便停住脚步,异常难过说道:“红图驹,你我主仆一场,定是知道此去我会死在北城,方才不允我去,是不是?可是天命难违,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此便是阻止这场战争,那边已是烽烟四起,我岂能再此苟活,也罢,不能令你看到我死去,还是送你回王宫,回道王后身边,我再寻一匹马……” 他还没说完,红图驹突然斜起长脖,拉他向东侧,文图迟疑起来,立即牵马登上官道东侧高岭向下看去,这一看令他惊魂出窍! 第132章 陈族之孽1(一更) 那是什么?! 已是晚间,为何远处黑压压有兵士小道而行,足有五千余人,方向确是向南! 京畿周围已无兵马,尽是北上而去,岂有南下之理?文图忽然醒悟,那方向是京城!他们要夜间进城,这绝非大王与冷凌调遣,只有陈王一伙!此时进京,绕官道而行,其目的昭然若揭! 此时,文图才明白为何那些小说史记中,为何屡屡出现株连九族的字眼。 陈王一族先是设计消灭自己的罪证,趁机提拨是非引起兵乱嫁祸王室,导致南国京畿空虚,而后再折兵而来谋逆,要挟大王! 文图立即折返,没想到红图驹立即扬蹄飞奔,直向京城而去! 事实上,他想得太过简单! 此刻的陈王府,已是灼烧至焦── “大人,如今已是火在眉睫,我们的兵马即将进入京城,大人速速做出决断吧……”赵王已是冒着汗近似乞求。 陈王右手紧紧握住宝刀宽柄,手背青筋暴起。 “护国公大人,”耿王深知已经无路可退,“如今能够救我们的只有自己,在下已经探明秘武杂役已在大王手上,说不定那道师也藏匿在王宫,这样一来,我们被削王杀头是迟早的事情;今晚我们有五千精兵进入王宫,冷凌与廉盖不在,最为紧要的是,家女已经买通王后身边的一个侍女,稍后便给大王服用遏制功力之药,自是无色无味,大王也觉察不得,只有一个时辰,只要大王下令便可啊,机不可失啊大人……” “你……你们!”陈王瞪眼看向耿王四人,“先是瞒住老夫,擅自动用秘武引起兵变,如今又篡权夺政,岂不是将老夫逼至万劫不复之地?” “大人此言差矣,”丹王虽很少言谈,不过此时却按捺不住,“大王意在我等,北土意在南国,可是眼下北蛮之兵强悍无比,我南国兵马必将一败涂地,到头来百姓横尸万里,南国不复,大王不杀我们,北王也会杀我们;可大人想一想,如若我们令大王退位,更换王天,将大王一干人交由北王处置,以换天下人性命,说不定大王也会首肯,南人只要免得一难,自会尊护国公之举,即便是苏士、冷凌等人见大王天意已决,也不会造次,我等不但无罪,反有救世的功德,大人必是千秋万代的功名啊……” 邱王一听还有此等好事,忽一下蹿起来,粗粗声音说道:“护国公,就这么办,我们死不了,南国百姓死不了,几十万大军死不了,唯有大王一人承担本是他应该的;还有,王后自是王后,北土不是说了嘛,五不杀便含着王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大人!”只要是不死,他什么都同意。 莹儿乃不杀之身! 陈王忽地眼睛亮起来! 当年听从那个哑巴的建议,违背祖制令莹儿入宫为后,再后来有异族通婚之允,现在大王又擅自剥夺诸王兵权,也许这一切都是给自己留下的说辞! 四十年压抑的野心终于爆发! 正是这不甘心的欲望,一直令陈王处于风火之巅,哪怕是大王殷殷孝心,也会被他认为是驱赶之意;也是这不甘心的欲望,令他数年来飞扬跋扈,无恶不作手满腥血,最终被逼入万巷死角。 想着,陈王已是立起,低声喝道:“传本王之令,入城兵马予以放行,以为大王护驾之名进驻王宫,各将领围住王后寝宫听我号令,你等立刻回府等候消息,我马上入宫!” “大人英明!”众人终于见到曙光,想象着再度耀武扬威于朝殿,喝令天下城池,更是那赵王,竟开始幻想自己外孙成儿摇身一变王公子! 耿王更是出一口恶气,要么这爱女日后永远抬不起头来。 此时,红图驹疾扬后蹄如飞般冲入京城,守卫来不及甄别喝令,那一人一马已是扬长而去!“红驹,莹儿令你快些!”文图已是心跳如鼓,恐惧着万一迟步会酿成千古惨祸! 红图驹拼尽全身精力,唇下白气呼呼吐出…… 王宫内,未等到护卫出声便纷纷倒地,陈王等人的兵士涌向王后寝宫…… “什么人?护国公,你……”寝宫护卫刚刚出声便无了音息。 大王与王后正要休寝,忽听外面有异,双双站立起身。 陈王手持宝刀已然冲入寝殿! “护国公……”钰儿见陈王竟持刀入殿,手足无措起来,惊慌地瞪大眼睛。在后宫之内,除了侍卫,任何人不得携武而入,又见老主子煞气腾腾,忙不迭退至王后身边守护。 立在白帐边的侍女见护国公杀入寝宫,竟阴阴一笑,走进陈王微微点头,表示大王已喝下瘴药。想到自己完成耿妃嘱托,说不定哪日会飞黄腾达,嘴角已经微微翘起,浑然觉得自己已经着上王妃之服侍…… 大王与王后一见惊愣不止,这侍女与国丈、父王何干? 侍女见完成任务,转身意欲离开,陈王暗哼一声,手中钢刀微微一挥动,那侍女脸哀嚎之音都未发出应声倒地,当场死去! 王后寝殿杀人! 大王怒不可遏,伸手指向护陈王:“护国公,你这是要造反吗?”说着,已把王后推向自己身后。 “老臣不敢僭越!”陈王提刀拱手俯身,“为南国天下,为亿兆黎民,为百万兵马之计,老臣恳请大王退位,自请北土之责罚……” “你?!”大王激愤不已说不出话。 “父王!”王后突然闪身而现,“南国对陈家恩泽天厚,大王更是百般容忍于你,如今你这是,这是大逆不道,让女儿何堪,让天下人如何评断……” “老臣,恳请大王即刻诏书天下,引咎退位!”陈王不听女儿规劝,仍然高声凛道。 大王眼色一横怒问:“如若本王不肯呢?” 这阵势箭在丝弦,定是陈王做了部署,大王不再与他周旋。 “大王,北土发兵乃君王思虑不周,身有瑕疵,唯有大王自己才能破解;如果不肯,殿外五千精兵断不答应!”陈王如实告知。 终究是自己仁慈之心害了南国,大王更是深深自责,倘若听从慕容先生之见,逼陈王退位,自然剥其兵权,哪有今日之祸? “本王倒是问你,退位之后,谁来接这王位?” “老臣已然决断,唯大王退位饮责,蛮夷之兵方能退去,而,能胜任这王位之人自是北土首肯之人,在五不杀之人中,王后首当其冲……” 陈王终于道出几十年的梦想,这天下是陈家人打下的,令自己女儿继承王位,自己便是上上王,更是保全了地位与名声,将南国交给陈族,也是理所应当。一旦王后为王,自能铲除异己,天下人也能接受。 “护国公!”王后闻听勃然大怒,干脆变了称呼,不再称呼父王,“万没想到你如此卑劣,竟令莹儿如此难堪,大逆不道,违背祖制……” “不要再说祖制,王后入宫违反祖制,大王削诸王之权,也是违反祖制……大王,老夫令你即刻行令,引咎退位,让位于王后!”陈王已是落手持刀。 大王左手按住胸膛,克制着心中激愤,右手猛然拾起长剑,可是顿时又放下,突然觉得全身内力已被压制,无法施展罡气,看着地下横卧的尸体,终于明白陈王已是早有恶手,茫然地瞪向陈王。 王后也是发现有变,顿时明白过来,愤然冲向那把宝剑,就在大王、陈王与钰儿惊诧之时,挥剑斩断长发,狠狠扔向陈王,那黑丝犹如一束束长泪,徐徐而去…… “即刻起,莹儿不再是你陈王之女,莹儿也无你这蛇蝎之心的恶父……” 伴着泪水,王后斩发辞父,死随夫君! 万丝长髻凭空去,不留贼作父,一行酸泪洒颜来,抹去女之诉。 陈王万万没有想到这等变故,瞬间,眼前王后乃是陌生女子,立其为王那是自掘坟墓,恼羞成怒的老陈王丧失人性,嘴中喊着“那便由老夫代为治理南国”挥剑向王后砍去! 自古有虎毒不食子,可是殿外有逆反的军士,殿内持刀逼王杀人,没有新王自己定是被万箭穿心! 钰儿一见陈王竟砍向王后,猛然惊叫着扑上去,那刀锋瞬间在钰儿脖下划出一道血痕,钰儿狠狠瞪着陈王,嘴里艰难地喊出最后两个字:“老爷……” 那是自小在陈王府的尊称! “钰儿!”王后披头散发奔过去,抱住血染的钰儿痛哭失声,“钰儿……” 钰儿从几岁开始便服侍陈莹儿,足足三十余载,即是入宫以后也放弃婚嫁,一心跟着小姐,可比作情同手足,没料到竟死在陈王手下! 陈王已丧心病狂! 大王一个跨步挡在王后身前,反倒沉稳下来,紧闭双唇凝视着陈王,还有那滴滴落血的刀尖,指一指王殿方向淡淡说道:“王玺便在那里,你大可砍了本王自立王旨,就听那天裁吧,莹儿与你父女一场,可将他贬为庶人,携楠儿离去……” 陈王憋红了皱脸,怒气冲冲摇头,“楠儿不可留,否则这大王做得名不正言不顺,老夫便替天而为,权当为了南国久治罢!” 说着,再次扬起宝刀! 第133章 陈族之孽2(二更) 一道古琴之音传来! “似君沉梦!” 寝宫边殿迈出的符柔怒施武律最后一式,手中的古琴颤声阵阵。 那律音仿佛夹带着无穷尽的武器,又似一捋无孔不入的细水,直奔陈王袭来! “陈王,你这是作孽!”文图也是奋身而起,手中彩剑挥出映眼彩光直奔陈王! 彩剑,古琴! 大王根本信不得这眼前一幕,先生已经北上,却手持彩剑由后殿窜出,竟能够与王师联袂出招;王后抱着钰儿尸体,泪中带着惊疑,这柔儿哪来的武功,年轻的先生为何持有彩剑? 陈王忽觉那音律带着无尚煞气,横刀阻住,竟引得刀壁铮铮作响,眼见彩剑已至,后撤一步抬起刀背格挡过去,刀剑相遇瞬时激起一阵火化…… 一字长天! 排山探月! 拨江探海! 忽而,化掌术,弹剑神功…… 那边,符柔横眉冷对,嘴中怒斥: 彩铗曳,火骥鸣,檀瑶铮铮,似君沉梦起剑声。 忽又: 乾天悬玉锁,广土金钥生,巽风不及处,震霖破安宁…… 那古琴之律稍刻化作利刃飘向陈王,须臾又是垂垂一幕似柔却刚护在文图周围! 陈王遇见眼前不世高手,突激起杀欲,宝刀霍霍而起,集尽全身霸气挥舞砍杀,这是南国王朝内巅峰对决之一,依老神仙所言,普天之下除文图外绝武有五:南国大王、陈王,北土北王,求林,中有黑牙子,自己凭力很难击杀黑牙子,何况是陈王! 白光彩色伴着琴音夹杂与一处! 大王双眉皱在一处,先生的剑法与冷凌有相似之处,可更加诡秘犀利,那王师琴术也是出神入化,罡气十足,可是陈王毕竟幼武修成,实实在在的修炼五十余年,逐渐地彩光距离陈王越来越远,琴音也是越来越弱! 两人脚下,听得木板嘶嘶断裂,头上更是白气蒸绕,文图脸已经变白,那千钧刀力开始震痛自己的虎口,陈王闪躲腾挪,开始适应那应音而来的琴律,激战中心开始向文图方向挪动! 忽然,陈王大吼一声,声颤殿棱犹如雷震一般;眨眼间,宝刀之上凝聚一团白气环环相绕,那是凝结他全身之气,文图已经看出那是执意给予自己致命一击,眼下剩余的气力已经无法承负…… 文图不晓得大王不出手的原因,顾不得后果,也来不及思索,厉声喝道:“符柔,七律起剑!” 那是双手同弹七弦,施《彩剑红驹律》武律中最霸道招式:起剑声!也是单法中攻击之术最为狠重的一击,必将凝着符柔全身罡气而发,不过此招虽出,胜之会暂时失去功力,否则不但会受到内伤,更是无力再出手迎敌。 “文图哥哥?”符柔也已香汗淋漓,面色惨白,可是来不及询问突然应允,“是!” 文图?符柔?陈王一怔。 大王与王后更是疑窦丛生,惊魂飞散,怎么是这两人?! “起剑声──”十四音符同发! “九层化掌!”文图突然换手持剑,彩剑迎着凌空而下的宝刀挥去,右掌更是将全身罡气注入推向陈王。 这又是在同归于尽! 罡气已经不在彩剑之上,那必会被宝刀击飞顺势会伤及文图,可九层化掌与七律起剑之气如江海天泄而来,陈王当然舍不得与敌俱焚,也是转内气与体内,全力以掌迎击而上! 宝刀,彩剑已是空力之铁,稍有碰撞便飞脱落地,铮铮之声极为恐怖。 接近着,“嘭!嘭!嘭!”三声闷响,那百余年凝结而发的掌风罡气相遇,无论是对方破空隙而来,还是被阻挡而返的气力,各自寻到施力之人而注入体内── 文图断喝一声,急速退步“扑通”一声跌倒,五脏烦热几不能自控,想立起已是不能! 符柔惊呼一声腾空而飞,身体重重撞在墙壁上滑下,猛一张口溅出一团血迹,滴滴落在白缎之上,也是挣扎无用,绝望地盯着古琴却伸手莫及…… 老陈王遭受重创,跄踉几步瘫坐下去,双目狠狠瞪圆,紧紧按压这胸口,片刻竟站起来,褶皱的嘴角泛出一丝笑意,自己还能持刀! 他蹒跚着拾起宝刀,现在一切已经属于他自己,这王宫,这万民,这南国! 陈王几度试图笑出来,可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模样,一步步走向文图! 大王立即迈出几步挡在文图眼前,明知已经无济于事! 王后却放下钰儿,几乎是爬着奔向符柔,嘴里不停喊着:“公主,公主……” 一切在瞬间转变! 王公子被激战声惊醒,揉着惺忪眼睛由侧殿步出,忽然见有人提着刀走向父王,这还了得?! 眼见脚下有一把宝剑,猛地拾起娇吼一声掷向那人!竟是使出全部罡气!那是符柔传给他的罡气! 陈王竟看见王公子扔剑,而且速度奇怪,举刀迎向那飞来彩剑。 他太过大意! “当啷”一声! 宝刀脱手而飞,已然用尽全身气力的陈王哪能抵得住这力道,手腕一麻,内脏翻滚,胸口一热,“扑”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摇晃不止单腿跪在地上。 片刻之间,王公子成为王后寝殿之内武功最为高强之人! 这时,小公子才全然醒过来,突然发现文图与符柔瘫倒在地,哪还顾及名讳,直呼道:“文叔父,柔姑姑!” 大王、王后顿时明白一切。 文图与符柔艰难笑笑,安慰小公子自己无恙。 “楠儿……你……怎会?”陈王气力不接。 小公子定睛看去,吓得不轻,慌忙扔掉彩剑直奔过去,嘴里不停喊着:“外祖……外祖!”没想到自己打伤的竟是外祖,喊着喊着竟哭出声,连忙扶住陈王伸出小手擦拭着他的嘴角,小手沾满了血渍。 毕竟是孩童,不知道那么多,只是晓得眼前是自己的外祖,不能倒下去。 陈王苍老的眼角瞬间滚出两滴浑浊的眼泪,可是瞬间被自己擦去,一切都已太迟! 大王拉起文图,王后也是紧紧搀扶着符柔,慢慢想陈王这里走来。 “站住!”陈王低声怒吼,其声不可拒绝,四人竟同时停步脚步,“楠儿,如今本公已经反叛朝廷,反叛你的父王,不再是你的外祖,你要记住,日后不可有妇人之仁,来,”说着,将自己手中的宝刀放入小公子手中,几近命令道:“杀了我!” 杀了外祖?! 小公子不明白外祖说什么,拼命摇头,自己正想着喊人救自己的外祖。 众人闻听此语均是震惊! “楠儿,”陈王已不再理会大王,抬起手指向殿外,“外面,围着五千人,他们只是受命而为,不必杀戮;可是,这些将领片刻之后就会冲入这殿内,如是见到此景,定会加害你父王母后还有你,然后举我为王,你也忍得吗?说不定,他们会一同杀了我,推举他人为王,”说着,手一指地上侍女尸体,“这是耿妃的人,外面还有赵王等人虎视眈眈,快,杀了我……” 陈王知道大势已去,无论如何都是一死,目前有王公子维持局面,断不允外面的人伤害大王等人,稍后大王就会恢复功力,无人敢在犯逆! 外面有赵王与耿王的人,入内之后极有可能杀了自己,一则称为护驾,二则也可能趁机而反! 王公子死也不肯,再怎么不忍也不能手刃亲外祖。 听见屋内稍事安歇,外面已经有人疑惑,开始争辩是否进入王后寝宫! 天容正道是沧桑。陈王知道再迟一步女儿与外孙就可能落入虎口,趁小公子不注意,猛地握紧外孙之手,横起宝刀深深向自己胸膛内刺入…… “外祖!” “护国公!” “啊……”王后虽然断发辞父,到底还是痛哭失声喊道。 陈王挣扎立起,终于挤出一丝笑意,指着楠儿呻吟着,“做皇,要做皇……莹儿,王后之物……在王府殿枕边……”他嘴中有不断的血液流出,转而探向大王艰难述道,“废……王……”说完最后两个字,他咬紧牙关向殿门奔去,就在门被打开的刹那,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向门外摔倒下去,四脚朝天瞪着眼睛,他要用尸体告诉反兵一切皆以结束…… 刚要冲入殿内的兵士忽见护国公的尸体砰然落地,纷纷惨呼出声,倒退出去! 慌乱之中,两名兵士却耐着推门的惯力踏进寝殿,手里竟然持着兵器。 王公子见无论如何也是自己杀了外祖,恐怖之情油然而生,突然止住哭声,猛地拾起彩剑,如飞雀一般冲向那两个士兵,外面的人惊恐地看着那个孩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兵士同时嚎叫着,兵器已经落地,捂住流血的手臂逃出内殿! 殿外兵将纷纷倒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大王立即迈出王后寝宫,装作若无其事吼道:“陈王擅自持刀进入王后寝宫,经劝服挥刀自尽,你等到底是前来救驾,还是心怀反意?!” 黑压压的人群开始有丢弃武器的声音! 两个将领一时间迟疑起来。 这一迟疑,立即被大王察觉,也就在这一瞬间,大王全然恢复! “混账!”大王浑厚的喊叫划破夜空,震荡着整个王宫,一名将领腰中宝剑已经不见,接着便是两声闷哼,将领扑地而亡! 大王手持长剑,又是挥出一道剑气,靠近的十几人捂着咽喉再度倒下去。 “大王──”远处两人高呼,随后涌来一群群京兵。 那二人越过围兵,直扑大王眼前,立即跪了下去,这可是王宫,竟然发生事端,自己已是死罪:“大王,苏士、戚哲来迟,请大王赐罪!” 第134章 陈族之孽3(三更) 大王面无表情,手中垂着长剑踩着满地鲜血来到戚哲与苏士身前,后身,却是一码码血印,他慢慢抬起长剑放在戚哲后颈之上,戚哲闭上眼睛一动不敢动。 戚哲虽是陈王门人,不过自幼执拗,耳濡目染闻得大王德高如天,早已将满腔热血奉献给朝廷,文房雅室室主一事便是冒着大罪之险容让文图。 王公子紧忙蒙上自己的眼睛。 那一剑,刺下去,便是结束京城掌城之职! 大王紧皱眉头,又缓缓移开剑锋,猛然抬起长剑指着反兵,沉声喝道:“殿外之兵护驾不利,即刻收缴武器予以驱散,此生不得为兵……” “谢大王……多谢大王……” 反兵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在这里候命,既然是护驾不利应当责罚,没想到罢兵了事,纷纷恩谢大王,扔掉武器逃出王宫…… “你,戚哲,持兵之人进入后宫,理当问罪于你,然,本王允你戴罪立功,留下些心腹充当宫内侍卫,传本王令即刻绳拿耿王、赵王、丹王、邱王,不容反驳,明日开殿剥其王位再作责罚!” 苏士终于参透真相,立即迎合道:“大王,苏士愿意一同前往,以正视听!” “准!”大王冲着苏士点下头去。 “是,末将领命!”戚哲被赦免,立即起身寻出一些精英武士留在殿内,与苏士一起率人直奔耿王等人王府而去。 数十万南兵正在赶往北疆,南国王宫内一夜骤变,五王被废。 “来人!”大王冷眼看向留下来的侍卫。 “在!” “王令,耿妃无德无能,造谣生事,诋毁本王,封殿赐死!赵妃与父连坐,剥其妃位,贬为下人,即刻封殿……” “是!”一群人直奔两妃寝殿。 耿妃寝宫内哀声呼喊,没想到父王调用五千精兵竟没有篡政,那嚎声声嘶力竭,不过很快便没了声息,随着烛灯熄灭,耿妃寝宫大门封闭。 赵妃寝宫内却传出嚎叫声:“父王,我恨你,恨你们……”赵氏连声哭叫着,随着侍卫赶往宫后,唯有傻呆呆的成儿无助地盯着远去的母亲。 四个王府内更是叫声连天,万万没想到派去的五千人竟引来京兵,稍有不满的护卫尽数被斩杀,邱王竟然破口大骂,没想到兵能拿王,可是一切无济于事,苏士怒不可遏,浑然不顾王制,严令连拿带打将四王制服,四个叱咤风云的王一夜之间被关进大牢…… 护国公、国丈陈王,次国丈耿王、赵王,还有丹王与邱王五人被废之事一直未予公开,多年后方才昭示。史册记载:护国公陈王因掌管不利,致贼人加害永世王后,大王历二十一年二月初五夜,持刀入王后寝宫饮罪自尽,大王暴怒,剥五千余护驾之人兵位,查王医府赐死数十人;耿王、赵王、丹王、邱王为陈王门人,私设秘武知情不举,是夜纷纷畏罪自愿削去王位贬为庶人;耿妃愚钝诋毁大王,被赐死;赵妃深感自责,辞去妃位为下人,不久病死宫中…… 另,大王秘令,二亲王独高自大,藐视王威,公然辞殿而不入致杳无音信,置王室于不顾,成王议,削其王位贬为庶人终生不得入宫…… 至此,入殿开朝之王,以苏士为首,小邓王、大将军冷凌伴其左右,有廉盖、夫子丹、况明等人忠心护主,陈王一族悉数不存,二亲王门下早早归依苏王,满朝之上再无思私利而驳王命者,南国之治开启新门。 ………… 二月初六清晨,文图与符柔一起放心离开而北上,沿途修养身体,也有了大王兵队的护卫。一路上,符柔经常盯着王姐的病志落泪,那是从陈王府取回的,上面记载着一切:每隔几日处方,陈王探查,大部分时日均是二王探毒,“无恙”。 那药方,也是根本无益于风寒之症! 一个护国公、一位亲王亲自操持永世王后用药,其中必有蹊跷,那砒毒也定是此时一毫毫拌入药汁内…… 文图极力劝慰,直至临近程家庄,符柔才好些。 二十八,两人回归程家庄! 千余人振臂高呼,一别年余,庄主终于归来,而且马上就要兵临城下。 远远地,文图看见了慕女节! 凤眼之周已然泛起轻轻皱纹,稍稍描妆更是透着淡雅之气,浑然无助地注视着文图,这是南国王朝内除了永世王后被毒害最大的痛! 依然紫衣飘动,略带愁思,嘴角却泛着久别见知己的微笑,符柔越过文图直奔女节,二话不说与姐姐抱在一起,百合与程贝贝纷纷拍着符柔,唯有阿武傻乎乎笑着手足无措。 文图走近各位,瞧一眼慕女节,两人相视而知,不用一句言语,无需一个动作,已是心用所通,各自唏嘘。 “庄主,一路辛苦,殿内已备酒菜……”程贝贝虽是礼貌之辞,可眼神还是躲躲闪闪,毕竟心中还有那卧床一景,难免尴尬,阿武一旁连声称是,仰慕地望着大英雄归来。 百合撅起嘴,虽然学识广播,可是在这里说话一直前言不搭后语,人围得太多,不敢说话,可是见文图与柔儿回来,还是觉得这才是亲人,心中不免委屈。 “百合,怎么不言语?”文图突然问道。 “谢谢你回来!”终是说出心里话,不过这种哲理周围人听不懂,既然归来哪有言谢之理,忽然想到临别之日酒醉脱衣的举动,赶紧低下头。 文图没有回到庄主殿,而是登上北侧城头,遥遥望去,广阔的沙地之上只有来去的客商路人,他们不晓得两日后这里就有可能出现千军万马;南侧也是一片寂寥,行军尚未到达,心中感慨万千喃喃说道:“百合啊,亏得有你,这长廊能坚持一日,北人便少一些怒气,也许能挽回很多人性命……” 百合被当众夸赞,又是文图刚刚归来之际,心里当当跳着…… 文图喊过一名庄兵吩咐道:“你即刻赶往北土,将这份病志和我的手书面呈给求林将军,称永世王后之难已经澄清,施害者已受责罚……” “是!”庄兵领命跑去。 文图不知道是否管用,他已经极尽恳切地说明一切事情的原委,秘武之事,涉及到的四王均被大王削去王位关押,此生绝不会步出牢门;永世王后一事,主犯陈王已被赐死,掌管王医府的二王实属无奈,眼下也是被赶出王宫;王后陈莹儿实为不知内情,身为召合公主之母理当无罪,且大王绝无意舍弃永世王后,而是自己极力言劝提前入宫;至于暗害北王之事,三王已被大王赐死,不应深究;至于异族通婚,也是自己意愿,如北王断要追责,只要退兵,自己宁愿跪至北帐听受责罚,死而无憾。 可是,北土几十万大军已经濒临南疆,仅凭这一手书能管用吗? 望着南北空荡荡沙场,文图方才意识到,这才有可能是穿梭长廊口中的灾难! 徐徐走着,文图忽然发现长廊之上立起一架高杆,上面固定着铁锅状圆形铁片,贴着白色纸张,类似风车、太阳能等取光之物,遂问道:“百合,那是何物?” 百合一笑答道:“只是装饰,遇风而转,显得有生气”。心里却说,这可不能告诉你,这是专门为你制作的,说不定哪日你会用得到它! 文图点点头不再说话,又瞧一眼那摆设,转动起来白光耀眼,倒是没有坏处,便不再注意,又是喊过庄兵令道:“速去杜大人那里,传我的话,一旦北土大军进入北城,程家庄立即落下城门,还望大人速速过庄南下,城内不可留有南官武兵……” “是!”庄兵也是跑着御马奔去。 杜士明一向严谨,不见敌兵绝不敢驱散官员,可是北兵一泻而下,北城能坚持多久?文图心中不免泛起嘀咕。 文图回到主殿,满怀心事的坐下,可是第一眼还是落在慕女节脸上,面对慕女节不知从何说起。 “庄主,便说吧……”慕女节一见便知道文图要谈及二王之事。 符柔一听此话,手不自觉抓住女节胳臂,引得她一怔,心中痛楚油然而生,那自是噩耗! 百合发现端倪,嘴里不满说着:“不管多大事情,国是国,公是公,女节与二王的情是真的,文大哥能力非凡,哪能放任不管?” 慕女节哀愁摇摇头,看来永世王后被害一事二王确有涉足,可是眼下如何处置,是否被大王赐死也不得而知,紧张地颤抖起来,盯着文图。 “人相思而相知,”文图说起话来已是无比艰难,“慕姑娘与二亲王一别十年有余,可是那亲王至今未纳妃,终日愁苦思恋,十年来散尽家财,到处寻找女节影迹;不但如此,终是女节救赎了二亲王,临危之时闻听女节之音醒悟,折身皈依大王,放弃王位,自称反叛脱出王宫,意欲令大王处死自己,也好令天下人给女节传话,不必再等他……” “呜呜……”身为现代教授的百合,听着却哭起来,一说亲王,二说十年,此等衷情恐怕在龙城已经绝迹! 慕女节惊愕站起,自己心意归属二王那是情理之中,万万没想到二王年近四十,竟未纳妾哪有可能?禁不住惊愕张嘴,你这个傻傻的二王,无人阻你纳妃啊! “他,他……在那里?”慕女节咬着嘴唇压制着眼泪,急切地看向文图。 “慕女节,若让二亲王不再背负反主之名,普天之下唯有你可为;若是你也等着二王,即刻便随我去寻他!” 一向沉稳的慕女节竟脱口说道:“哪里?快走!” 第135章 十年一见(一更) 紫叶城,北门外,冬雪悄然融化,竟有三两绿芽偷偷冒出,只是不知这提早来的生命是被偶来的寒气消杀,还是坚强挺过去直到暖日来临。 文图与慕女节二人驱马奔至城下。文图身着白袍跨坐在红图驹之上,立即给荒凉的北门外增添一道景色;慕女节看上去更是难捺激动,微风袭来也能席卷长发飘曳,苍白脸庞上透着急切与迷惑,两眼茫然地盯着眼前威严的城池。 “掌城有令,北门已关,绕道而行──”城楼之上兵士见两人毫无离开之意,高声喊道。 文图也是高声回道:“我们要见你们的城主……” “这里只有掌城,哪来的什么城主,速速离开,以防不测!” “请大人传告城主,文房雅室室主携慕姑娘求见,如若不见,我自会破门而入;如若别意已决,大可派兵士捉拿我二人……”文图暗示二亲王。 城兵思忖再三,还是转身而去。 “他若不来,便是反意已决吗?”慕女节凄然问道。 “并非想反,而是想死……”文图低声回答。 慕女节一怔,再次抬眼瞧去喃喃道:“那我便随他而去……” 文图大惊失色,慕女节一言九鼎说到做到,苦候十余载的毅力都有,郎君就在眼前而不见,她岂能承受得住, 果然,城兵急忙跑回立在城墙之上喊道:“城主有话,身不由己,嘱咐室主与慕姑娘好自为之,必有天泽──” 慕女节听闻不自主猛一扯缰绳,坐骑嘶嘶一声长鸣,压制不住心中委屈! 文图明白二亲王想法,安慰慕女节,“他是不想拖累于你,且不要怪他!”说罢,腾身下马,从怀中抽出王令,冲着城兵再喊:“传你家城主,大王口谕,天之大无外乎亲情;即刻出城接令,不得延误……” 这次城兵不再思考,也不敢耽搁,折身又跑去。 一刻钟之后,城门徐徐抬起,证明二亲王并无真正反逆。 二亲王带着掌城与十几名侍卫骑马出城,直奔慕女节而来! 四目相对,两神无主,一记思愁,半面遮忧;女节滴滴泪,亲王唏唏口,无声倒比有声难,凄惨惨…… 二亲王终于见到日思夜盼的慕飞玲,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更是憔悴的脸上一抽一动,其状凄然。突然又见文图手中持着王令,急速跳下战马,迎向文图俯下身去。 文图展开王令沉声念道:“大王令,二亲王独高自大,藐视王威,公然辞殿而不入致杳无音信,置王室于不顾,成王议,削其王位贬为庶人终生不得入宫。大王历二十一年二月初六。” 二亲王闻听此令,猛然闭上眼睛,已经听闻陈王暴毙,四王被擒,可是兄王还是没有同意自己以反逆治罪,到头来还是放纵了自己,他独自承受苦难,嘴里连连回道:“谢大王不杀之恩,草民接令……” 刚想上前接旨,可是脚下已经不听使唤,跄踉一步又止住,慕女节一见心痛不已,急忙下马想要去搀扶,被文图制止──无论二人如何两情相悦必须如实告知,礼数还是要有的,二王已是平民,可慕飞玲乃是北土女节,次公主之位! 不知是天道弄人,还是理当如此。当年二王因慕飞玲为歌女被陈王要挟加害永世王后,如今世道逆转,瞬间立在二王眼前的是高高在上的女节,两人地位仍是十万八千里! “二王,慕飞玲于十年前便是北土女节……”文图低声说道。 二王愕然,足下更是如缚千钧不得而动,脸色铁青懊恼不已,急忙俯身施礼:“小民参见女节……” 慕女节浑身一颤,这才意识到眼前事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上前拥住,可旁有文图前有兵勇,可礼数应允又怕这二王多心,不敢倾向于自己,立即无助地瞧向文图。 文图见状一目了然,上前扶起二王,悄声道:“二王,你可知召合公主善娥与北王之妹四公主符柔也是为你求情,否则大王绝不会如此轻描淡写;眼下,文某绝不阻拦你,若是执意寻死,自可返回城内,大王与冷凌不忍心拿你,但苏士廉盖等人绝不允你闭门封城,也枉费了慕女节多年苦心;若是心有生念,不如随我返回程家庄,审时度势再作打算……” 二王更是惊惶失神,善娥为生母之死为自己求情,自己当是感恩不怠,那也是自己王侄女;眼前的室主自称文某,北土符柔公主,又是什么状况? 自己一时懵懂,便小心翼翼瞧向慕女节。 慕飞玲深深点头。 二王再也控制不住,心中一酸,惨淡之情油然而生,硬生生控住眼泪,转过身去对掌城说道:“我已是一介平民,你等即刻回城开启城门,迎接北上行军,一旦北土蛮夷兵临城下,定要遵从大将军之令誓死抵抗,多拦一些时日,便可灭敌之威风,少一些生灵涂炭……” 掌城将军立即下马,俯身有辞:“二王,我乃二王门下,誓死……” “住口!”二王冷声喝道,“自今日起你便是大王门下,与我毫无干系,今后口中不得再提及二王之词!” 掌城等人纷纷低声应道:“是……” 无奈之下,众人返回紫叶城,开启城门。 二王心意已决,跟随文图回到程家庄,听着慕女节的叙述,惭愧万千,没想到室主竟是北土的王公文图,王师便是符柔公主,可是自己身为王弟,却屡屡羁绊于大王…… “如今世道不然,玲子已是女节之位,在下实乃草民,还望女节忘却了吧……”二王惨惨言道,本是消瘦的身子似乎撑不住一阵风般。 “当年二王倾情于我,不也是王之位,哪有我作了女节,便生嫌弃之念?梅有往复,人有轮回,唯寒中独放,真情无暇才是人间正道。”慕女节的脸色已经好转一些。 “非但如此,我还是戴罪之身……”二王知道正是因为自己一时糊涂被陈王利用,才导致这北土之兵压境。 慕女节眼见意中郎君悲戚不止,徐徐走进将头靠在二王身上,嘴中缓缓言道:“无论何时何地何事,玲子自愿与二王一同承受!” 二王伸出手狠狠抓住慕女节,瞬间泪流! 文图主殿之内,庄兵回报:“报庄主,杜大人回话,一旦确认北兵攻城,即刻令文官及老弱兵士南下逃离,大人率精兵抵挡一时,届时视情而定,自会与庄主联络。” “也好,也好,”文图稍稍皱眉,但愿杜大人能全身而退,“北城有精兵多少人?” “杜大人说自愿留下者两千有余,一旦城门不保,自会令这些人尽快逃离。” 文图点点头,若是如此这些兵士定能够全身退离。 前往北土边疆的庄兵也是跟着回返,报之情形令文图等人大惊失色:“回报庄主,求林将军接到信件后即刻面见北王,求林口称:你回去禀报文图公,北王思虑再三,五状之罪,四数可免,二公主乃北土太阳神,唯毒害二公主一事绝不轻饶,北民不允,兵集疆界,不得而发,本王依太阳神之照耀,顺应民意,准日发兵!” 文图低声令道:“此事万不可令二王与女节获知!” “是!”庄兵应声离去。 “兄王……”符柔听到娇声低呼。 百合忽然发现自己穿越而来竟能亲眼所见古代万军对峙,心中激动紧张的不行,可是又看到文图眉头紧锁,愁虑万千,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叱咤风云的文图都无计可施,会不会天下就此烽火连连,永无宁日? “庄主,我们何时关闭城门?”程贝贝也是紧张害怕起来,“要不然令庄兵多筹备一些箭矢,大不了与北兵同归于尽!” “不可,等候杜大人出关后再沉落城门,”文图关切的看向程贝贝,这是将来程家庄的庄主,岂能陨殁,“无论南北之人皆是性命,我程家庄只为阻隔兵争,绝不滥杀兵勇;只为救赎天下,绝不挑起事端,日后你做庄主,也要凭此行事……” “庄主!”程贝贝立即不满,撅起嘴,看文图一眼又现尴尬,“你要永远在这里做庄主,不能离开程家庄,再说我……我们断然舍不得!” 一记记事端,早已将程贝贝的心彻底融化,文图乃是绝世英雄,绝非浪荡之辈,即便是一时糊涂……自己也是心甘情愿了! “但愿如此。”文图喃喃说道,自己也舍不得千余人的程家庄,更舍不得这南国王朝,可是作为穿梭师,哪有不回的道理,无论任务完成还是失败! 长廊之上,庄兵齐刷刷守候着,绳索、箭矢、滚石等等筹备完结,直勾勾盯着一望无垠的北方,等待着黑压压的军马突现。 三月初一辰时,北土大王瓦赫达军前宣令: 北王历二十三年三月初一,承禀太阳神旨意,应浩浩北民之愿,征讨南国五大罪孽……本王令,即刻发兵! 各将军振臂高呼,响声震天,随之便是连绵不绝的呼喊声,南关大开! 求林、赫尔特、都伦率四十万大军涌出疆界,北王乘坐战车,再引领四十万兵勇随时而发,浩劫袭来! 王,圆目怒凛,帅,挥刀高呼,将,威风浩荡,兵,天际无边…… 瞬间,战马卷起一片片黄土,车轮碾压着古老的沙漠,枪林盾海,如同潮水般席卷而至,听不见哀嚎,却似已现哀嚎之声…… 第136章 北城之守(二更) 那不是乌云,不是风沙,更不是虫蚁,而是北土骑兵! 城墙之上杜士明瞬间抽出长剑,高声喝令道:“传令,城内文官、病弱兵士即刻离城南下赶往紫叶城,南国将士们,我们要誓死抵御北夷──” “尊掌城之命!”两千将士齐声呼喊。 北土兵勇丝毫没有驻足之意,一步步逼近北城之门,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处沙丘。 “射箭!”杜士明大喊。 数间,一片片箭雨腾空而落,可是北兵倒下者无几,勇士们高举着盾牌挨近城门! 这北城距离北疆过近,历代南王均不部署重兵,一旦发生战乱便弃之而去,只是紫叶城多些兵马武器,以图稍稍阻挡北夷之兵,等候大兵前来。 城门之下已经发出巨木撞门之声,城墙之上亦能感到震撼。 杜士明见城下之兵如同满地砂石,望之无边,知道用不了半刻城门即开,大喊道:“将士们,敌兵凶悍,我等势必阻挡不得,你等自可离去,大王有令不视为逃叛!意欲留下之人随我冲下城墙,于城门口阻挡敌蛮,定要长我南国以及大王的士气──” 他知道,等候在南门附近的官员恙兵已经出城,但是自己根本没有离开之意,可是令他万分意外的是,两千兵士无一逃离,全部随着他冲下城墙奔向城门…… “嘭”一声巨响,北城门被撞开。 北土雄兵南下征讨迈出第一步! 停歇近三十年的战乱再度爆发,与上一次不同的是,此次并非北土侵略,而是声讨;更为重要的是,南国之兵已经无法抵御北土兵勇! 杜士明怒吼一声,迎向犹如波涛而来的敌兵! 求林马上瞧见一怔,奔在最前面的是北城掌城老将杜士明!身后,区区两千左右兵将! 眼前两色兵士冲涌在一起,可是黑盔甲很快吞没了南国士兵,一片片南兵倾倒下去,即是战力相当,也绝阻不住源源不断的北兵,何况这些先锋兵勇各个身强体壮! 南国兵士的呼喊声越来越少,越来越微弱,伴着北兵足下的尸体越来越多,渐渐没了声音…… 杜士明仍在厮杀着,不过身上也已负伤,长剑连续砍向北兵,“扑”一声,一支暗箭射入他的身体,杜士明立即咬牙砍断身外箭杆,再次挥剑,可是身体已经发不出力来,又是扑扑数声,刀枪刺入他的身体! 他狠瞪着双眼,跪扑下去,却在临死一刻将身边的大王旗立起…… 求林看见眼前一幕,心里一凛,看来南征路上并不会一帆风顺! 赫尔特愤愤地吹一下唇外八字黑须,猛然起刀,将大王旗斩断! 求林御马来到军勇前面,见到百姓四处逃散,身边有人呼喊着:“可恨的蛮夷,滚出……”没等那人喊完,尸体已经倒在城道中央,尸体边的妇人见状忽然跪将下去,应是发现求林是首领,立即扑过来,双手抓住求林战靴,却将脸贴在将军的脚踝处。 求林一愣,手中的长刀缓缓落下,这是北土吻足大礼! “将军,不要杀我们,我们也是北土之人啊……”其状悲悲切切。 “北土之人,为何下嫁南人?!”求林大怒。 妇人流着眼泪哭诉着:“这北城之内尽是北土之人啊,将军,太阳神不允我们互相残杀啊,将军……” 求林愤怒至极,一脚踢开那妇人,强压心中怒火低声命令:“此城之内,凡百姓不抗者可免死罪,然官府武兵一个不留!” “是──”群兵允诺,随即大军沿城而过,北城沦陷。 军伍头不见尾,求林已经步出南门,后边仍有大半兵马尚未入城。 程家庄长廊之上,文图焦急万分等着杜士明,可是逃离的人群已经过城而去,仍无北城之兵的踪影,一种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不时庄兵飞速来报:“庄主大事不好,杜大人宁死不屈,带着两千兵士拼死激战,全部阵亡,杜大人也已被斩杀……” “啪!”文图愤怒的举掌拍在城墙之上,那一击直接在褐色墙沿上留下清晰的五指之印!足足两寸盈余! 文图离开南国王朝后,无数人前来观看,很多武林高手也是拼尽气力效仿,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形成如此深厚的印痕,后来被官府设围台保护,以防日晒雨淋。五指印逐渐变成传说,后世之人称有一位神仙见此长廊之像大喜过望,拍手称奇,方才弄出这指印。 战死的两千兵勇,还有正气凛然的杜士明,深深刺激了文图,他忽地抽出彩剑,怒吼一声,须臾又愤愤地将剑收回,瞪着眼睛令道: “关城门!” 南北两道城门隆隆沉下,“咣当”一声落地。 远处有黑色的浪潮涌来,只见其首不见其尾,红缨、白光,铁骑、战车,大旗、铠甲,似是一望无垠的蝗虫,密密麻麻,所到之处尽被践踏…… 数十丈之外,北兵驻足,竟毫无立帐之意,意味着稍事片刻就会将长廊夷为平地。 三通战鼓! 无数的铁甲勇士拥着战车冲向铁门,战车之上便是巨大的撞门之巨木。 “咚”一声闷响,铁门文丝未动,战车已有数架垮散! “点火扔柴!”文图喝道, 瞬间,一捆捆油浸的干柴被点燃,沿着高墙投向城门之处,大火熊熊燃起,攻城铁甲之兵虽不惧弓箭,可是这火却能要命,瞬间倒退,那巨木也被点燃…… 求林等人望着高高在上的城墙,看出此墙之围已是极尽弓弩射程,己方不可射,守城之人却可施箭,弩车近不得前,即使能发也是劲道尽失,一时一筹莫展。 “此城何来?”求林大为迷惑。 “回大帅,城内属于程家庄,民间人士所有,庄主乃程贝贝……” “调云梯!”都伦气不打一处来,“强攻!” “将军,”督军深感为难,“此城之墙,甚是平滑坚硬,无法攻破;此城之门,看似与墙同厚,不可撼动;此城之高,云梯不及,需要加长攻城梯,不过还需几日……” “只要让我攻进去,片甲不留!”都伦恶狠狠言道。 求林再次望去,长廊东西紧连山脉,绝无法绕道而行,再望望身后几十万大军跃跃欲试,可是毫无妙计瞬间通过,咬紧牙关吩咐:“就地扎营,火速建造加长攻城云梯!” “是!”身边众将领齐声答道。 已是黄昏时刻,无数帐篷立起,白茫似海,暗影东斜,一队队巡兵奔忙不止,也有无数兵士遥望着那长廊,相互议论着攻破之法。不时太阳西峰而逃,昏暗之下便燃起点点火柱无数,犹似鬼魅魍魉,飘曳在人声鼎沸的荒野…… 文图仍然立在高墙之上,浑然不觉身后众人劝慰。 这求林一向志气高远,不容菲薄,绝不会容忍长墙挡道,即便是再建高丘,平了这长廊,他也是在所不惜。南兵至少还有半月方能逐渐临城,能否拦得住,可是关系到紫叶城以南无数城池百姓的性命,那里,可没有北土之人! 文图转脸瞧着符柔,心里问:若果知道有今天,你会不会后悔来这里? 符柔一直盯着文图,见他心事重重,不敢多问,只是点着头,双眸之内透着断不与君绝的神色,文图见到微微一笑,千军万马兵临城下也阻不住符柔甜甜的笑脸,百合偷窥过去,心中明白这两人已是心灵相通…… “庄主,你先回去休憩,我等在这里守候,一旦有变即刻禀告于你。”阿武劝道。 文图点点头,用力拍拍阿武肩膀,感觉到他也是气力非凡,看来这一年多没有偷懒,定是深受无上剑法洗礼,逐渐硬朗起来,再看向程贝贝,她却赶忙躲避眼神,偏过头去,不敢再看,她自然要与阿武留在这里。 程林更是马不停蹄,来回游弋巡查,怕是他处被敌兵偷袭。 三人回到主殿,与二王、慕女节一同议论此事。 二王深情地望着文图、符柔这一对璧人,心中感慨万千,稍思片刻说道:“北夷无论如何也要破此长廊,其目的无非是压垮南国,甚至获取南土半壁河山。可眼下,确实无计可施,敌兵群情激奋,除非我投往北土任其杀剐,也许会消弱北兵的煞气……” “此事不可,”文图拦住二王话语,“北土之人意不在二王,而是南国,即便是如此,也阻不住北人步伐,只要这长廊能坚持一段时间,定会灭其威风,到时我与你再见机行事,也许能够退其兵。只是,我也不敢确定,程家庄能坚持多久……” 百合忽然说道:“我时常在想,怎么才能攻破我们的长廊,想来想去只有几种方法,时间最长的便是他们也建造一处长廊,与我们平齐,搭建木板瞬间入城,不过这至少需要一年半载;还有,就是堆积土丘,逐渐冲向廊顶,只要兵将能够攀登即可,届时我们绝阻挡不住,不过那也需要三五个月;最简便的方法就是建造足够高的梯子,片刻之间布满城墙之上,呈斜坡状攻入程家庄,恐怕一个月足矣……” 十五里长廊,瞬间天降云梯,直抵墙峰,那是半壁铁板,即便是南兵来守也无济于事,何况是庄内兵人?! 一个月,文图暗道,也许一个月足矣,一个小小程家庄能拦住北土百万大军一月,势必会消弱其士气,也许野心会小一些。 难道,别无他法退敌吗? “我要去向兄王求情……”符柔见文图一筹莫展,小心翼翼言道。 文图摇摇头,感激地看着符柔说道:“现在出兵征讨,已不是你兄王一人之事,而是百万兵勇的誓言,即便求情也是无用,反倒会留下你,更是肆无忌惮南下了……” 第137章 长廊御敌(三更) “杀──” 几日后攻城云梯建成,求林高声喝令。 “杀,杀!”无数铁甲兵勇举着云梯呼喝着,伴着通通战鼓响彻云霄, 城外,数十架云梯高高飞来,猛然砸在城墙之上,这是北兵第一次触及长廊,眼见成功在即,勇士们挥起刀枪蜂拥踏上云梯! 庄兵们刚要去推开云梯,却见梯顶尽是倒立的铁刺! “用木器推开!”文图喝道。 庄兵们立即取来木柱之物斜向推开云梯,可是过于沉重,速度奇慢,眼见几十架云梯之上铁兵已至半腰。 “符柔,褪其兵器!”文图抽出彩剑。 古琴声顿起,艮山起万木,荡水百草生,离火所到处,兑泽守祥平……那声音如同火龙,沿城顶倾泻而下,火之御金之力势不可挡,琴声所到之处,北兵手中武器悉数脱落,更是身着的铁甲着力震颤,呼吸艰难,再也攀登不得,有的兵士已然纷纷坠下云梯。 文图赫然挥剑,区区铁器焉能受得住彩剑之刺,十几架云梯被顶部被削端,沿着城墙滑落…… 即是如此,仍有一两个云梯涌上人来,不过瞬间被庄兵擒拿,云梯又被推将下去! 第二波云梯又是迎面扑来! “射火箭!滚木石!”文图已是气喘,见符柔额头也是香汗点点,遂高声喊道。 瞬间,一片片点火的箭弩射出,随着圆木眼云梯而下,北兵望而却步。 求林急忙发令停止攻城,他知道城内定有滚石,一旦发出来,攻城兵士定会丧命! 哪里来的人,有如此功力?!他紧皱眉头牵着马缰徘徊起来,狠瞪着城头。 “报,有两百余人受伤,阵亡十数人,七人被俘!”督军来报。 求林咬着牙,眼睛一直盯着城墙,胯下战马已被他扯得嘶叫不止! 城上文图见敌军暂歇,知道不敢再次强攻,收回彩剑向下探视。 “庄主,我兵俘获敌兵七人,如何处置?”程林来到文图身边,“依我之见,不如杀了他们,将人头悬在城顶,一定会大煞敌军士气!” 百合亲眼目睹这惨烈之状,紧扣心弦,忽听程庄主一说,更是惊得呼出声,难道真有此事,将恐怖的人头悬于城楼,何其惊秫?“文大哥……”不禁脱口而出。 文图自然知道百合心意,冲着她微微点头,令陈林:“放了他们!” 放了敌兵? 程林极为不解,诧异地摇摇头答道:“庄主三思,一旦放了,敌军更会肆无忌惮攻城,我等恐怕无力阻拦……” “你以为杀了他们就能阻拦得住吗?”文图突然恼怒,他亲历过北土,知道北土之人绝不会惧怕威胁,一旦杀戮反倒更激发怒气。 “是!”程林见庄主怒气冲冲,连忙应允。 城外,求林正在思忖,忽听城门之处响动,一道缝开,七名北兵被推出来!随后,重门门再度落地。 身后兵勇一见,纷纷出声,从未闻听这等事情,哪有两国交战未明便释放俘兵一说,有的人开始啧啧称奇。 求林顿时再度皱眉,眼见七名兵士来到眼前,纷纷惭愧低头不敢言语。 忽然,求林断喝一声,闭上双眼忍者剧痛,挥起长刀扫向眼前兵勇!他不得不杀了被俘兵勇,否则身后的士兵定会心有芥蒂,甚至感激程家庄! 七名兵勇丝毫没有感应过来,立即片片倾倒死去…… 文图远远看见,猛然一个趔趄,紧紧捂住胸口几欲呕吐,正是自己的以为令人感动的仁慈瞬间践踏了七条人命! 符柔看见也是轻嘤一声,断不相信眼前一幕;百合惊得跳了起来,伸手指向求林之处,想骂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文图此时彻底明白什么是灾难,那必是战争;也明了什么是战争,那自是无情! 阿武连忙上前扶住文图,嘴中连声安慰:“这不怪庄主,北夷之人狠毒无比,不怪庄主,庄主息怒……” 一连数日,求林几次下令攻城,可是城内早有防备,铸造铁器推阻云梯,随着一架架云梯损毁,城外已是狼藉一片。 南面,陆续行来南国军勇,大将军冷凌虽然已经获知北土蛮夷在北城之内杀戮南兵两千余而怒气中烧,可兵马需要休顿,又知道城内是文图,自然不会发令攻城,就地扎营,等候身后的大军。 一晃已是二十余日,求林彻底失去方寸,大发雷霆。 城南,又是兵帐连连摇旗呐喊,几十万南军囤积而驻,一道小小长廊,于险境之处阻住了双方兵戎相见。 廉盖不知内情,闻听北城之内两千兵士誓死抵抗,南军士气高涨,立即向大将军请命:“大将军,我军已经休整完毕,可以兴兵,长此下去定会对我不利,此地距离北土甚近,粮草充裕,而我军远上边疆,后补不济,一旦供给失差,恐怕会不战而败!” 冷凌点头称是,突然发令:“行令,立即责程家庄开启城门,我军要与北夷誓死一搏!为亡去的数千兵士雪恨,为大王声威──” 随着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一道令箭射入城内! 此时,北土大王瓦赫达听闻北兵被阻在黑野山一带,乘着战车赶往程家庄! 听着求林禀告,北王怒上心头,若是再作耽搁,北兵自会士气低落,遥想南国几千里路途望而生畏。他跳下战车,铁甲之外斗篷随风而起,颌下宽窄不一的胡须也是侧向而道,凝着双目瞧向那满地的云梯,举头再望高耸的城墙,踱步不止。 “书本王令!”北王立即传令。 稍后令书书毕,大王取过战车上自己的铁弓,稍稍跨步拉满,猛然一松,长箭之箭羽疾速旋转成圆,也是射入程家庄内! 一日之内,南北之兵均来令书! 文图的脸上很是憔悴,越来越感觉到战事失控,仅凭自己一人之力,程家庄寡寥之众,已经无法阻挡南北之战。 “念!”文图坐下黑椅上,周围符柔等人也是焦急望着那两纸书令。 庄兵立即展开读到:“文庄主启,念君阻北土蛮夷,令我军休整良善,悉数屯至,本将军深谢,大王亦念之功;然因我军粮草不济兵事及早,断不能再做阻隔,否则南国自败,即刻开启城门,交战方能退敌,也可削其兵力以防长驱南国之地,冷凌上。” 文图更是踌躇不止,又指向庄兵:“另一封!” “北土之王瓦赫达亲书,程家庄阻兵交战未伤我兵,应是民为,我北土自不会责罚,开启城门赦全庄之众无罪;如若妄自拦隔,我土即刻造十里云梯平铺长廊,你庄自会被夷为平地……” 文图紧咬嘴唇,茫然探向众人! 再阻拦下去,实则会令北土不战而胜,南国必将惨遭横祸,程家庄也会荡然无存;即便是南不敌北,双方交战也会大削北土兵力,不敢过远南下,可是如此双方兵损少则过半,那也是几十万的性命,任务即告失败情何以堪,足智多谋的文图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二王忽然立起,绷着脸说道:“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长廊阻兵已有数日,我即刻前去面见北王,自诉原委听凭处置,也能给北土换来一些颜面,若是用我一命换来数座城池的涂炭,心足矣……” 慕女节一闻不自觉伸出手要拦,可是中途又连忙缩回。 文图沉思许久,也是站起身说道:“也罢,我也随你而去,时至如今不能再隐瞒下去,倘若北王与求林将军知道是我拦在黑野山,定会震怒无比,反而对南国不利……” 两个女人同时随声而起,谁也不能眼睁睁弃夫君而去。 文图却笑出声,瞧着两个仪态各异却均如仙仕的女子道:“去便去吧,你们自是不杀之身,一旦我与二王有恙,也好将我们的尸首掩埋,免得风吹日晒玩嘛踩踏失了俊俏……” “怎么说这么丧气的话?”百合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好笑,急得上下跺脚,嘴唇已现出紫色。 文图深切望她一眼说道:“百合,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感激于你!”他说着别人谁也听不懂的话,带二王等人走出主殿。 程家庄北门再度开启,一行四人步出长廊,紧接着便是隆隆落地声,城门沉下,无数人注视着这两男两女…… “参见北王!”文图、慕女节俯身行礼。 “参见兄王!”符柔刚想跑过去,却立即停住跟着施礼。 唯有二王面无表情立在原地。 “四王妹?!”北王猛地跃下战车,上下打量着符柔,越看越像,似是忘记周围有无尽的兵勇,赶紧伸出手把住符柔肩头,“你的眼疾已经痊愈?” 符柔眼圈发红,使劲点头,可是望一眼文图不敢继续说话。 北王也是发现异状,仔细盯着文图,这哪是心中的模样,与十几年前毫无变化,遂走至近前低声问道:“文图公?” “正是在下,”文图微微低头,遂转向慕女节,“这位便是慕女节……” 北王看见慕女节不断点头,黝黑的脸色竟现出难以出现的笑容,不断说着:“好啊,好啊,程家庄到底是有情有义,我这五不杀同时有三,那王宫甥女自不会有难,如今我北土毫无牵挂,尽可放心南下……” 文图痛苦摇头道,“北王,其实不然……这程家庄,这程家庄便是在下为主,一直拦住南北兵马,还望北王体察;还有,”他转向二王,“这位便是昔日的二亲王……” 二王毕竟曾为南国首王,不亢不卑道:“王嫂深明大义,震撼千古,然草民心肠蛇歹,面对药毒熟视无睹,今犯者陈王已自弑谢罪,我也被大王贬为庶民岂敢苟活,故前来请罪,要杀要刮谨遵北土之意,身为小民,罪恶滔天,自不必同会南国,倘若能解北王心中怒气,小民死亦言谢……” “你!”瓦赫达闻听勃然面色,“你竟敢现身帐前,心中自无这北土之王!” 说罢,忽然抽出宝剑直刺二王! 第138章 无论生死(一更) 文图以为大不了北王将二王拿下再问罪,根本未料到北王竟激愤出手,丝毫没有防备。 慕女节则紧紧挨在二王右侧,一直提着心,眼见长剑直奔二王要害,猛然推开二王,可是北王之速也是天下顶尖,“扑”一声,铁剑刺入二王左侧肩头! 文图大惊失色,猛喊北王! 可是那剑再起,慕女节浑然不顾地跃步挡在二王身前,随着符柔的惊叫,剑锋硬生生刺入的慕女节锁季之处…… 慕女节紧咬牙关,丝毫未出声! 顿时,二王与慕女节血流如注,符柔哭喊着奔向二人施手相救,她岂能舍得姐姐?! 北王大怒,没想到自己的女节竟去防护毒害公主的恶首,也不知道二人有何渊源,情急之下高声怒喊:“令,北土女节私护南国贼人,即刻剥其名号!” 喊罢,又扬起长剑! 城墙之上的百合与程贝贝同时捂住嘴,万万没想到竟发生如此变故,百合万般无助地喊着:“不要啊──”可是,远处的人根本听不见半点声音。 文图顾不得多想,蓦地拔出彩剑迎向北王长剑,“当”一声两人纷纷后退! 四处兵勇一见有人出剑,纷纷冲涌上前! 此刻,一个小小物件飞起,直落求林手中,他定睛一看,自己的腕带!那条被文图撸去的黑色腕结,立刻伸手制止身后的兵将,他知道文图绝不会伤害北王! 北王已是急怒攻心,根本不在乎文图乃是自己的王公,挥剑斩向文图。 文图立即举全力抵御,丝毫不敢僭越一步,眼前北王绝伤不得,否则更会激怒北人,说不定整个南国都会被吞并!事实上,他想伤也无隙可乘,北王之技绝不在陈王之下! 两人飞身激战一起,只听见剑剑相击铮铮之声与北王不断的怒吼之音,文图却一声不吭地守着自身上下三路…… 符柔伤心欲绝,身边慕姐姐受伤在即,眼前面对恶战又是无能为力,手无古琴,即便是有,又能帮谁?一个是自己的兄王,一个是自己的意中情郎! 北王逐渐瞳孔缩小,百余回合竟不能制住文图,他此时的武功已在求林之上! 并非不能压制,而是心有芥蒂,毕竟不想一剑结束文图性命。 一线空当,北王猛地集全力举剑向文图后背压下,文图一见自己绝抵挡不住,而且已经无法脱身,疾速俯身将彩剑背过去,又是“当”一声,彩剑被震向文图自己,他全身酸麻,口中一股腥热,“噗通”单跪地上,嘴角流出血啧! 北王将长剑架在文图肩头,呼呼喘着粗气。 “兄王!”符柔急忙又奔跑过来,“千万不要啊,若是杀了文图哥哥,我也会令你赐死……” “大王……”求林也是惊恐低呼。 北王用力喘口气,愤愤言道:“你身为北土王公拦我北兵,理当问罪,念在你曾救我性命,正我北制之恩,姑且饶恕于你,本王令你即刻开启城门,将那恶犯交付帐下……” 北王快速撤回长剑,文图擦干嘴角血迹,立起身子瞧一眼那遥遥无边的勇士,身后高耸威立的长廊,暗自叹口气。 “大王,恕在下难以从命,”文图脸色苍白,额头汗水不断滚落,“我北土言南国五状,其四恶犯已悉数受到天裁,唯南北通婚系在下所为,自可承大王责罚。故,北土已杀南国兵士两千余,并掌城大将杜士明阵亡,不可再南下杀戮;二王已是凡人,且今日自愿前来请罪,现受伤在身,只要北土撤兵,文图、公主自然会一同押他北上,也会亲请责罚……” “兄王,”符柔左思右想还是站在了文图一边,“姑且听文图哥哥一回,无论南北都是生灵,乌兰姐姐说过的!”说着,又转向求林,低声唤着:“王姐夫……” 瓦赫达紧皱眉头,看着小王妹急急切切,听着小公主之言便想起三王妹乌兰图丽,只可惜眼下不在身边──可是百万大军已经踏出北土,岂有无功而返之理,如何向北人交待,稍有踌躇便看向求林。 求林斩杀北城大将与士兵,心头之恨稍有消解,至于三王、陈王、二王均因北土之事被裁罚,唯有眼前长廊令自己颜面扫地,再者如果南国毫无说法,确实心有不甘,便向北王施礼道:“属下以为,南兵已在城南守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过既然有文图公与四王妹求情,求林斗胆启奏,以一月为限,若是我北土之兵攻不下这长廊,自是太阳神不允我们南下,勇士们也会释然;否则,南国咎由自取,理当问罪……” “准!即刻传令下去!”北王高声高叫。 一个月,程家庄岂能坚持一个月? 文图心中暗暗叫道,不过终于看见退兵曙光,立即狼狈回城。 “你这是何苦?”二王死活不肯卧床,轻捂伤口之处守护在床榻之上的慕飞玲身旁,“我已是下了死心,如今好生生的女节被削,又因我而伤,令我如何报偿?” 人到高地自然险,情至深处自然痴! 慕飞玲苦笑着,微微舔一下干涩嘴唇说道:“我这一生受伤过两次,一次是为了救文图与符柔,可是机缘巧合,当时追杀他们的人正是二王你,不过我很满足,因为有了他们,我才忍着活过来,终于见到你;如今因为你受伤,我也是毫无怨言,你不是二王,我不是女节,反倒无了牵绊……” 二王心中绞痛,自己一介男人竟不如一个女子,如此心胸坦荡,如果真的如慕飞玲一般放的下,自己何苦驱走心上人?有哪来得今日的变故?! 符柔跑来跑去为姐姐取药疗伤,表情中充满无限痛楚。 二王瞧见更是于心不忍,自己当年与陈王契合,一起追杀她的时候,也就五六岁吧?如今却是劳烦公主为自己与慕飞玲疗伤,更是悔恨不已! 文图却是一筹莫展,呆呆盯着空荡荡主殿毫无对策,北王绝不会因三言两语退兵,那自会损伤王威,求林更是说到做到,一个月,那只能证明他已有攻破长廊之法,依他的性情绝不会因不破城池而退,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连日的浑噩使得他疲累不堪,恍惚间见到:北兵通天而降云梯,铁甲武士潮水般涌进程家庄,瞬间城门开启,南北之战爆发,大漠黄沙已无土色,血流成河,遍地的士兵沦为尸体,战马或死或逃,战车散碎,兵器、战旗四处散落,亿万家人抱头痛哭流离失所,各地城池战火四起…… “不可!”文图惊呼一声醒过来,再次冲出主殿登上南城楼,远远看下去猛吃一惊,南兵竟在运来天梯! 自己无话可说,紧闭城门实则是在耗费南国之力,果真求林攻破程家庄,破门之日南兵已经粮草不济,哪还能战得过北土雄师?冷凌身为大将军,自然要为数十万兵马着想,即便自己是公主,他的妻子,他也容不得城门锁闭,定会攻城! 文图抬眼瞧去,南北之侧同出一辙,浩浩无际,兵忙马憩,甲车滚滚,旗海飘荡…… “文大哥,放弃吧!”百合不知什么时间来到文图身后,看着他忧心忡忡,自己也极为不是滋味,“这史上战争,并非人力所能阻挡,程家庄已经阻拦二十余日,尽了本分,无论结局如何,南北之人均会称你为英雄;若是再强拦着不放,迟早有一方会攻破城门,那时战败方定会责骂你,反倒成了千古罪人!将数不尽的尸首之难强加在你头上,你会更难过的……” 百合说的入情入理! 文图开始恨这里太过古老,如果此时有电话,一定会拨通大王,听听他的旨意,可即便是快马通传来回也需一月,那时候说不定这里已是一望无垠的尸体……眼际高抬,确是崇山峻岭,近者烟雾缭绕,远峰黑凛渺小…… 难道,历史长河中没有无名英雄吗? 文图暗问自己,一定有!百合所言之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以功名定成败,我只是穿梭师,何来的功名利禄? 忽然,心里又了办法! 等,一定要等! 无论北王与求林,绝不会忍心再失去一位公主! 文图盯着紧张兮兮的百合,喃喃答道:“倘若天梯突降,我便砍掉自己脑袋,劳烦你把我的头颅悬至城门之上,你便出城告知北王符柔以死相逼,说不定北王与求林会惧怕再失去一个王妹,无奈退兵,眼下只要北土兵马退去,南国自会欢喜;那样,我才真正成为你心中的英雄!” 英雄,无论生死! 百合惊慌得目瞪口呆,想辩驳已是无法寻到言语。 “还有,”文图嘱咐道,“我以庄主身份令你,一称符柔无恙,随慕姐姐退隐几年后便返回北土,”因为自己一旦自杀,符柔即刻返回龙城,只能谎称退隐,“二是一旦再与符柔相见,定要守护好她,算作文图拜托于你!”若是能够相见,那也自是百合穿越回龙城。 百合一见文图并不是在说笑,忽然惊恐起来,摇着头不知道如何才能劝解这个固执的大侠,嘴里喊着“文大哥……” “就这么定了,不得告知符柔与女节!” 说罢,文图转身离开。 他知道,南国人轻而易举攻不进程家庄,想要建造云梯自然没有北土迅速,要么被北兵攻破,要么以死退兵,再无他法;随后,他将详情告会冷凌,誓死守卫长廊,试图阻挡北兵南犯…… 第139章 群主僵持(二更) 北疆烽烟起,站赤良驹急,往来皆战报,日日不停息。 南国王宫内一日一报,不过每天均是十多日之前的战况。书殿内此时却无前朝那般热闹,显得冷冷清清,大王凝神注视着冷凌的手书,长叹一口气,便将战报递与苏士。 苏士接过一看,眉头也是皱起,战报称:禀大王,文图之庄牢不可破,我军与北夷兵均被阻。文图誓死不允两国交战,今日携二王等人劝和,二王被伤,北王言称一月为限,长廊不破自会退兵。 “大王,”苏士说道,“即使程家庄再坚固,也绝阻不住北土之兵,一旦交恶,南国北半城池恐会沦陷,虽有文图公与北公主符柔阻拦,也非长久之计啊。” 大王点点头,深知南国士兵实力,自会边打边退,随着城池也会尽数落入北蛮手中,想着南国终于大定,却又引发战火,不禁惆怅不已。 苏士思虑再三,认为眼下只有文图当日嘱托方有可能化解战乱,遂言道:“大王,臣下曾闻听文图之语,倒有一策也许会化干戈为玉帛,只是……” “快讲!”大王容不得苏士迟疑,因为消息再抵北疆又是十余日,恐怕程家庄已经被攻陷。 “文图有言,北王兴兵主要渊源有二,其一为永世王后被害,其二为当年南兵入殿,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够令北土之人退兵的普天下也许唯有一人,那便是王后!” “王后?!”大王不解其意。 “只是这样做会伤及王后,故臣下一直不敢道出。二十年前,王后曾带兵杀入北土王帐,臣想北王定是一直耿耿于怀;再者闻听二公主被害,借机发兵。如今,陈王逆反而亡,王后断发辞父,臣想,大王理当对王后赐姓氏而不再为陈,王后身为召合公主之生母,接永世王后之恩泽,如若二人一同劝阻北王,定会事半功倍;倘若再封姓乌兰,更是昭示天下南北合意,一旦北王应允,自是有了王妹,那召合公主更是北土亲生,实乃一举多得。只是王后贵为天母,韬晦天下,恐怕……” “哈哈,”大王开口大笑,手指着苏士,“可谓妙策,只是爱臣不了解王后啊,乌兰莹儿,乌兰莹儿,甚好,甚好……宣王后,召合公主!” “宣王后,召合公主──”文官长吼。 ………… 程家庄长廊外已是千疮百孔,北兵不断侵扰,南兵也是举攻而上,不过最终均是无法攀上高墙。 眼见时间一日日过去,连续的抵抗令文图狼狈不堪,身体消瘦下去,看得符柔等人心痛不已。 大王历二十一年四月十五,多日的乌云忽然散去,晴空万里,太阳东起而明,北地响起连连战鼓,预示着一场攻城之战即将再度展开。 文图知道,求林一定已经筹备好攻城云梯,片刻之间数万人就会涌入云梯。 他痴痴立在城墙之上,手握彩剑之柄,不过却已微微颤抖。 身后的百合知道内情,紧紧抓住符柔的胳膊,不知如何应付。如果文图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死而阻兵,反倒是建长廊害了己身,就连自己也是罪魁祸首,如何面对慕女节,面对柔儿,一旦哪日穿越回去,也是郁郁终生! ………… 北土南疆驻军大帐内,三公主乌兰图丽留守边界,等候战报。 她发胖的脸庞略带愁思,多年前飘洒的条条细辫不再,身上也无了零散装饰,厚发中央扎束,显得身为富腴。 北兵竟被程家庄阻拦,而庄主又是文图公,身边还有日思夜想的四公主符柔,没想到眼睛已经复明,好想奔过去见一见,可是军务在身脱离不得。 这出兵复仇究竟是对是错,自己也日日惶然,可是一想到王姐卧床饮毒,便泪染腮边,恨得咬牙切齿,迷迷糊糊中仿佛看见自己王姐朝着自己走来,甚是匆忙,一脸迷惑。“王姐!”乌兰图丽喊道。二公主微微笑着,轻轻摇头,却没有说话,抬起手招呼着王妹,乌兰图丽紧忙起身意欲拥抱王姐,可是一惊之后便无了王姐影迹,“王姐,王姐……”嘴里喃喃叫着。 “公主!公主……”外边有兵士喊叫。 三公主连忙冲出帐外,忽见周围兵勇纷纷朝着一个方向膜拜,定睛看去大惊失色,那不是太阳神鸟么!玲珑俏丽,黑乌乌羽毛,长喙弯弯,脖颈处一周白羽,有着三只褐足!自己赶忙垂身施礼,嘴里却不自觉喊出:“二王姐……” 阳乌似是发现了公主出外,振振翅膀腾身而起,盘旋一下停在前方,靓丽小眼睛一直盯着公主,口中发出微微的“呜呜”声。 她是在喊我! “备马!”公主立即夺过兵卫手中的缰绳,跃身上马。 果然,那阳乌再次振翅高飞,直奔南方。偶尔空中盘旋一下,似乎在焦急等待公主…… ………… 北土沙场上又是一通战鼓,紧随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无数铁甲勇士跨列两侧而开,徐步移向程家庄,远处,已有无数的高天云梯被攻城兵车抬架着,一步步挪来。 北王雄姿威凛,战袍飞扬,高高伫立战车之上,身旁征南大帅求林、先锋将军赫尔特、都伦跃跃欲试,只待北王一声令下,十里云梯铺天而降,十万将士登城而入,程家庄丝毫无阻拦之力,片刻就会开启城门,一路南下! 北王猛然抽出宝剑,奋力指向程家庄长廊,他要亲自步云梯而上,亦要亲自打开城门,带领百万铁骑踏入南国沃土,征讨南人! 未等他开口喝令,程家庄大门突然隆隆开启,越升越高,竟无再次落下之意! 北土之人纷纷一怔! 远远瞧去,四匹马飞驰而来! 红驹之上紫衣大侠正是文图,白马之上则是白衣公主符柔,另外二人是谁?清傲富贵妇人,胖乎乎的丫头! 正是南国王后乌兰莹儿与召合公主善娥! 不刻,四人到达瓦赫达战车前,文图、符柔与善娥下马,王后文丝未动,只是稍稍示意北王以为礼节。 符柔喜不自胜,立即拥着善娥跑到北王眼前,施礼之后道:“善娥,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北土舅王!还有那位大将军,便是你的三姨驸夫!” 善娥偷偷望去,好威猛!嘴里还是小心翼翼地盯着符柔:“姨娘……” 符柔立即点点头。 “我的善娥?!” “善娥?” 北王瓦赫达与求林同时叫到,北王浑然忘记这事战场,这妮子便是亡妹的生女啊,竟直接扔掉宝剑跳下战车一把揽过善娥高呼:“我的小公主,我的善娥!”舅甥二人耳鬓厮磨忘记众人。 “禀北王,”文图打断二人亲密,“今有南国王后亲自前来,奉大王之命议事……” 南国王后?! 北王顿时惊愣,手牵着善娥前迈一步,眉头锁起,紧盯着这南国天母,曾经领兵杀入自己帐下、接替王妹为后的南国丽人! 王后轻盈下马,微声言道:“本后奉大王之命,前来与北王商议契合事宜,还望北王念在南北几十年的平和之态,三思战事……” “母后……”善娥见王后刚正不阿,又怕惹怒了舅王,便返身来到王后身边扶住她,丝毫不准任何人进犯模样。 北王明白眼前王后已是善娥生母,便开口言道:“实乃南国之人率先滋事,屡侵北土,冲犯阳神,北人忍无可忍方才发兵……” 王后立即答道:“北王所言差矣,无论嫁害尊驾,毒殁先后,擅杀北勇均为奸人私为,犯首皆以正法,与普天之民毫无干系,然北军南下势必杀戳广波殃及无辜,实则以国之力荼毒人间正道;而本后入宫,也是跪拜永世王后获准,今又为善娥生母,倘有不妥,还望北王谅察;至于南北通婚,皆是民间之为,嫁者为如意郎君,娶者为心仪所属,更是溶结南北人脉之善行,又何尝来得讨伐之言?” 一席话掷地有声,言之凿凿,无懈可击,直令北王红颜涨脸无言以对。 “舅王,”善娥见北王有些气恼,“四姨娘教诲善娥,祸为乱因,乱亦生祸,甥女不想令南北交恶,无论南败北衰,善娥情何以堪,舅王与母后又如何面对,倒不如杀了善娥!” “你?!”北王喝斥表情瞪向善娥。 “北王三思……”文图再次施礼。 “兄王,”符柔走近北王,摇晃一下北王胳膊,“如若兄王退兵,王妹即刻便随兄王回到北土,好生伺候兄王长寿……” 北王见眼前四位均是北土不杀之人,稍有心动,毕竟被程家庄一拦便是月半,北兵士气大为折损,继续南下恐犯大忌。 求林气盛不甘,俯身道:“南国王后,还有文图公,公主,善娥,并非北王与本帅执意取南地城池,而是太阳神不允准,亿万北民不答应,这身后百万勇士不退怯,如若无功而返,王威大损,民意涣散,还望各位让路,此气不出,北兵不返啊……” “如果将军执意如此,只好令你那百万铁骑从本后身上踏过去……”王后稍稍正身,气势威严。 求林一怔,唯有这南国王后伤不得,果真命丧北兵之手,恐怕南人义愤填膺全城皆兵,自己的勇士定是寸步难行! 稍有哑寂气氛凝固,众人僵持一起。 忽听远处兵勇高喊:“三公主到──” 第140章 兵罢阳乌(三更) “兄王,兄王,你看,”乌兰图丽不断高声喊着,刚刚到达瓦赫达身边跳下马,却僵愣住,眼下挂着泪滴,伸手指向王后,痴呆而迷,眼前立着的那位不是二王姐么,低声喊着,“二王姐,二王姐……” 众人大惊,注目瞧去,一直黑鸟猛然落在王后肩头,伸长白颈,又蓦然落下。 乌兰图丽急忙擦拭眼睛,定睛细瞧,方才发现王姐身影已经不在,确是另一位妇人,丰腴靓丽,气质雅致,“二王姐呢?” 北王瓦赫达回过神来,忽见王后肩上竟立着阳乌,顾不得眼前是南国之母,连忙稍稍俯身,向那神鸟施礼,口中惊愕出声:“太阳神鸟!” 求林等人更是清醒过来,随着施礼。 “太阳神鸟现,北人施礼──”一声声呼唤远去,随着荡漾之声,几十万大军一排排低下头去,无边无际…… 阳乌似是受到惊动,猛一振翅于王后肩上起飞,冲高而去返向北方。 乌兰图丽顿时对这妇人充满好感,似是一见如故,连忙问道:“这位夫人是?” 文图自是识得乌兰图丽公主,连忙上前应道:“文图秉知,此乃南国王后……” “文图?南国王后?”公主瞪大眼睛张大嘴,不敢相信文图仍是小伙子,而南国王后会亲赴战场,第一眼竟误以为是王姐,瞬间又盯向符柔,“你就是四妹么?” 符柔撅起嘴眼含热泪,这是小时候日日搂抱教诲自己的王姐! 两人拥抱在一起,“王姐,还有善娥,善娥,这就是善娥……” “小妮子!”乌兰图丽终于见到王姐之后,从发髻一直打量到木屐,伸出手爱抚地摸着甥女的脸,一遍又一遍,善娥倒是害羞起来,小心喊着“姨娘……” 文图见此情景,方才想起王命,立即抽出王令小心翼翼递向北王。 北王展开令书,边看边思忖,抬起头见那阳乌已无踪影,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将令书交给乌兰图丽。 公主看到:北王上启,兹南国陈王先为王后之父,然毒害永世王后罪大恶极,赐死,王后斩发辞恩,理当更姓,王后乃召合公主之母,又润先王后之泽,成王议,赐姓乌兰,名莹儿,昭示天下以正视听。乌兰王后深感南国有愧永世王后,护之不力,又有先父孽为,愿拜北王为兄,以北土公主之位居于南国,以警示天下,望察。 乌兰图丽双眼模糊,既然有太阳神鸟二王姐引领至此,落肩而告,便是没这王令,也是王姐在唤,遂扔掉王令径直奔向乌兰王后,紧紧握住王后双手,嘴中喃喃喊出:“王姐……” 王后心中一荡,感慨万千,见眼前公主领了王令,深切呼道:“三王妹!” 乌兰图丽听那声音便是王姐,慢慢地俯向乌兰莹儿王后肩头,嘴中却沉声说道:“兄王,太阳神鸟,二王姐在,退兵吧……” 求林低下头去,至此再无进犯之理。 北王缓缓点头,如今有了王妹,仍是南国王后,还有亲女召合公主,更是太阳神鸟召唤,北民自然应允,嘴中也是低声道:“准了,传令下去,有阳乌劝告,北土乌兰莹儿公主、符柔公主、文图王公、召合公主之情,准予撤兵,即刻返回……” 文图暗暗吁气,南北之战终于罢除! 穿梭进入南国王朝十四年,恐怕只为这一日! 动辄几十万人,甚至百万人的生命终于得以幸免。不自觉地,文图将眼神停留在符柔身上,还有半年多她在南国王朝年龄才至二十岁,如此说来大可携着娇美纯柔的未来爱妻游山玩水,品味异世界之风情…… “大王……”一个北兵匆忙跑来,满头是汗,身边跟着一位老者,“大王不好了……” 众人纷纷怔住,文图更是惶恐不安,唯恐有变。 “何事惊慌!”求林猛然喝问。 “禀陈大王、大帅,”老者是北土兵医,随军问治伤病,“近日军中无数勇士感染咳症,如今快速蔓延,愈发厉害,老朽们已经无能为力……”说着俯下身去痛苦不堪。 符柔一听呼吸急促起来,意识到态势极为复杂,如若属于传染病患,这百万大军恐遭祸事,连忙问向老兵医:“染恙之人可有痰症?” 兵医一愣,瞧一眼这小姑娘,可又见周围人丝毫没有怪罪之意,自然此女不是凡人,赶忙答道:“均有咳痰,偶有携血……” “不好!”符柔脸色煞白,“快带我去诊察一番……” 符柔刚要离开,长廊内又奔驰过来一匹快驹,兵士下马立刻施大礼扑向王后,颤声道:“禀王后,大将军有急报……” 王后面容一威问道:“速速道来!” 兵士瞧一眼周围,踌躇不语。 “北兄王心胸豁达,已决意退兵,”王后瞧一眼瓦赫达、文图,又转向兵士,“如今南北已无战事,何事说来无妨!” 兵士一听面露喜色,不过瞬间又低迷下来回道:“禀王后,我南国兵士多染风寒,军中药材已经用尽,却丝毫未见起色,已有,已有数名死去……”说罢,兵士自己也连声咳嗽起来。 符柔娇容变色,急忙上前抬起兵士手腕探去,这一问更是惊呆众人:“是否感觉全身怠懈,心中沉闷燥灼,皮肤毫无润泽……” 兵士连连点头,面透惊恐。 符柔说着再令兵士吐舌而观,不住摇头,“兄王、王后,不对,二王姐,文图哥哥”,说着看向文图,“柔儿还需继续探查,唯恐属传染之疾,请即刻下令南兵北勇毫无症状者即刻离开此地,倘有体变再返回这里;兵医将患病兵士分为轻重而隔,餐饮用物不可同一,以防重上加重……” 文图明白,符柔嘴里说的是传染病,立刻对北王、王后言道:“请北王、王后即刻率无病之兵返回本土,程家庄有大量药材,定会悉力加以诊治。” ………… 求林不忍离开兵勇,留下守候;王后也是惜兵如子,执意留在程家庄。 阿武进入主殿见到王后,回想当年文图与王后诀别心中怅然,嘴唇动两下,却不敢说什么。 众人悉数落座,文图言道:“据双方回报,南国染病兵士大约十七万,北土十一万,到底是什么病恙如此猛烈,短短月半便猖獗至如此程度?” 符柔回答:“春夏之交,阳升而旺,火燥物干,又值巳午之支火,更是金肺虚弱之际;且此地广漠,寥有人烟,乃虫鸟集散之所,所遗之弃物纷杂,气浑而浊,逢暖化之时,虐源便散于空气,故久留兵士感染痨虫,侵扰肺体,致肺虚而燥,少润泽。柔儿探观众兵之像,干浊之气损伤肺经,引咳痰,重者血出,胸痛闷抑;肺虚而火盛,偶有低热,午时更甚,肤色燥灼,津不上行而口干,舌红少苔,其脉象细弱漂浮,综其像,柔儿以为乃是肺痨之症……”这是她在医学院早已成竹在胸的学业。 “肺痨?!”王后惊呼出声,随即惶然失色,“凡患肺痨,无术可医,万没想到兵戎未损命,流疾却要令我南国失去十七万人马!” 文图跟着一怔,有如此严重吗?果真如百合与符柔所言,这南国王朝两大灾难同时到来,可是肺痨便无药可治吗? 符柔却迷惑起来,一脸不解地望着王后道:“王后,其实不然,方才柔儿到药仓查探,程家庄有足够的草药可以医治此疾,并非难事啊?”这里的肺痨,只是属于急性肺结核,怎能无药可医? “王妹,你说什么?”王后忽地站起身,盯着自己的王妹、王师,这哪是一个二十岁的孩子,竟然熟谙药术,可是自己根本没有听说过能有草药治愈肺痨之说,“快说说。” “此次肺痨,实属阴虚而致,肺体燥乱,可施滋阴之药,润肺杀虫,取清肺降火之地骨皮,养经止血之白及,滋补清肺之沙参,生津止咳之麦冬,养血消汗之白芍,再配其他止咳消肿养血润泽的百部、乌梅、牡蛎、桑皮等药,此疾自可褪去。” 王后不断摇着头,喃喃说道:“柔儿口中药名,本后闻所未闻……” 文图自然知道,这是符柔以本世界的药名命药,这里的人不晓得,连忙说道:“王后有所不知,程家庄至建造长廊之初,便开始广购药材,符柔将各种草药予以配名,并书《符之术》,详解病症与配药,如无这场战乱,正要广散民间,既然符柔称有药治疾,便开始筹备灶台,尽快熬制药汁吧……” “文图哥哥……”符柔拦住文图之语,自己定是有他法,可是又怕文图不满。 文图脸一红,知道自己一知半解肯定说错,暗道:你个死丫头,有话不一口气说完,嘴上却尴尬道:“还有更好的对策吗?” 符柔点点头,声音却低了半分:“南北两地染病人数二十余万,熬材取汁不但耗费时日,浪费草药,而且熬制需要大量药具,已是来不及。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研末之法,将药材置于一起磨成粉末,令兵士冲泡吞服,药力大增,事半功倍,一人之功可待数百人服用,即时便可开始!” “快,传令下去,即刻着人研磨,”王后急不可耐,抬手指向侍卫,“现在已经有人死去,要阻止这场瘟疫,万一有人脱离,恐怕这天下又会染疾而大乱,现在刚刚四月,草药未生,便是用尽天下药材,到时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等等!”文图忽然悟出什么,一把拉起符柔跑出主殿。 第141章 一滴异血(一更) 文图将符柔带至僻静之处,急忙问道:“符柔,听闻草药皆有药引,以增强药效,不知这次可有?” 符柔摇摇头回道:“药引乃是引经而入之法,此配药药性单一,尽数疗肺,无需药引。” 文图为难起来,不自觉挠头左顾右盼,“符柔,事关重大,此次你一定要听我话,”符柔听见立即点头,“药中需要加一滴血,而且是异族之血,就是南人需要配之北人血滴,北人之药须加南人之血……” “文图哥哥,”符柔听见之后连连跺脚,焦急起来,想半天也不知如何应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血液不同于他物,且每人血属不同,极易引发不测,且当下南北之兵尽数疾患之人,如果引入血滴,无疑是雪上加霜呀……”说完,她低下头,紧咬着嘴唇。 文图对自己冒失也是极为鄙视,血液入药自是匪夷所思,况且符柔乃是学医之人,岂能随意而为,不过,这样一瞧,自己却笑了,一向遵从的符柔,为了他人为了正义也有反对的时候,心里却美滋滋如蜜润喉,又接着说道:“符柔,不如这样,你只是为这天下安宁说一回谎语,我并不会将血加入药内,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符柔一听,扯谎为天下,这个当然行得通,至于其他自己才不会过问,自然是文图哥哥的计策,一定是为百姓,便连连点头,笑着说道:“谢谢哥哥!”明明是自己无误,可是见文图满意,自己倒是谢起来。 两人回到主殿,程林已经将各庄首带入殿内,恭敬立在两侧。 符柔偷偷看一眼文图,脸红一下,因为自己从未撒谎,而且是这么大的谎言,然后走近王后,轻声说道:“王姐,方才柔儿去测算药存,轻者服用十余日即可痊愈,重者可能需要数十日甚至数月,且需随时调药,而其中不可或缺之药倘有不足,唯有一种药引方能增其疗效,可保安然。” “是何物,只要这天下有,本后立即差人取来!”王后义不容辞,为这二十几万将士,无论如何也要去的药引。 “这……”符柔细眉稍锁,想看文图又不敢看,“这便是血,人血。” 人血! 王后陡然怔住,人血为引,又是从未听闻,不过有药名之说在前,也只好应允问道:“何人之血?所需多少?” “此地乃南北疆域之交,人文不同,日常饮食也不尽相同,故引药入血,自然是异族之血为佳选,否则血液无异,自然也起不到作用;每次药汁中,只需点入一滴便可,而人血无法存留,亦不便日日刺取,研磨之粉自可点入,而日后只能将其中一味浸泡其内吸取血汁,尽快风干后再行研磨……” “异族之血?”这无疑当头一棒敲打众人,南人饮北血,北人吞南血,这可是逆天之为! 千百年来,南北互不联姻,只是程家庄一带才有异族通婚,即便如此,相对饮血也是大逆不道,血一旦喝下,那南北哪还有区分? 近三十万人,将来子孙无数,用不了多少年,南国有北人血脉,北土有南人精气,这可比异族通婚要可怕得多! 文图见王后踌躇不决,立即说道:“王后,这几十万的人命要救,医者无界,自不会考虑南北之异;即便是异族饮血,其利远大于害,血乃人之本,一旦对饮便少一些仇恨与罅隙,对于天下万民,只是一时的不解,可是对于江山社稷,百姓安宁确是一点害处也没有啊!” 王后迟疑起来,忽然又想起自己提前入宫,大王废除王兵,当朝斩杀隋王,遂艰难言道:“就依王妹所言,取血!” 文图大悦,立即令众庄首:“吩咐下去,依符柔之方,着量配置祛病之药,即刻研磨,待南北之兵送来血引,我要与符柔亲自掺拌,以免有误!” “是!”庄首们纷纷散去。 无数南北之兵银针刺血,滴存器皿,风风火火送往程家庄,无人知道其中缘由! 翌日,一纸通会震惊四海! 黑野山沙场,南北将士二十八万身染肺痨,幸得程家庄药师符柔配药而成良方,可医治此疾。然,此方需异族之血为药引,故药粉之中已滴入异血,日后稀缺草药根枝也已尽数浸染,事先通会,以此告知。 南国王后乌兰莹儿谕令:南国将士凡染疾病者,自可食用草药,虽有异族之血在内,事关国运兵身,赦饮者无罪。 北土大将军求林携北王瓦赫达王令:我北土神勇,天之子孙,命健而行,有太阳神护佑允准,自当用药驱疾,无畏异血。 药粉到处,患病将士无不汗颜,生命与信仰顿时发生冲突,手端药汁望而生畏,喝下去体内便有了异族之血,不喝自己便面临死亡;饮下便是异人,不饮当属抗旨…… 南北营地内,偶尔传出哀嚎声! 王后、文图、符柔三人静坐主殿之内,聆听着南北两地消息。 “报,南国营地有两人拒饮良药,挥刀自尽!” “报!北土兵勇有数人自刎!” “报……” 几人的脸色逐渐难看,痛苦地煎熬着…… 午时,全部将士用药,南国北土将士拒绝饮药愤而自尽者近百人! 王后惨白的脸上逐渐现出血色,好在未发生不测,如若配药起效,算是保住了天下二十余万条性命,感激地盯着文图二人。 她又忽然想起什么,立起身来道:“本后出去走走,你们留在此守着……”殿外几名侍卫立即折身尾随其后。 王后步入长廊,手抚城墙心中万分感慨,正是这一道墙,将近两百万大军拦在庄外数十日,避免了无数人横尸疆场……她不断徐徐前行,再次疑虑起来:当年初见文图,虽是赤身裸体,可是丝毫没有厌烦之感,难道他真的并非南国北土之人么,否则为何毫无装束出现在自己闺房之内?想起一段段往事,更是觉得文图匪夷所思,出神入化,英明神武,可为何颜不见老去?还有这长廊,这符柔施药,育儿之术,绝非本世界之人! 想着,心内不禁再度赞叹二人! 如非有文图与符柔,南国早已大乱,甚至不复存在,更是自己也有可能命陨寝宫…… 侧目望去,自己的将士们或蹲或驻,十几万人失去了往日的喧嚣与霸气,苦苦等候着病恙的消除,城外早已一片狼藉,攻城云梯破碎地散落在城下,看上去甚显凄凉。 王后一行便是足足半个时辰,眼前已现崇山峻岭。 远处,两名庄兵正在掩埋着什么,王后看得惊奇,便喝住侍卫自己一人循步上前。 “你说庄主捣什么鬼,费了大半天劲,好不容易取了这些血,又令我们倒掉掩埋……”一名庄兵平整着废土,嘴里不满言道。 “我看是故弄玄虚,彰显医术吧?” “不可能,庄主一向仗义,焉能冒着那么多人自尽的危险行事?” “那便是忽然发现血不可入药,又不能如实说出,怕是王后怪罪,才偷偷倒掉,我等不可乱说。” 两人说着,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惊慌失措扔掉器具,回头一看吓得浑身颤抖。 王后心内一荡,这不是药引么?为何取来又倾倒?文图绝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即便如庄兵所言,不再为引,也会告知自己,通会恙兵,免得有人誓死不饮。瞬间豁然开朗,立刻明白了文图苦心,似是自他出现,一直在为南北平和奔波,此时异族饮血也是如此! “你们在做什么?”王后冷冷问道。 “王……王后,什么也没做,只是倾倒掩埋废料……”一庄兵颤抖着回道。 “用不用本后挖掘开来瞧瞧?”王后震怒。 “是,是血……”庄兵不敢说谎。 王后点点头,不再过问,两个庄兵低着头从身边而过。 这可是关系到几十万、几百万人甚至是天下的秘密! 也许数年以后,这一滴血便会起到继往开来的作用,王后心中一凛,抬起手来,不过粉白纤细的手指已是有些颤抖,立即指向那两名庄兵,示意侍卫之后闭上眼睛。 侍卫不知道王后听见了什么话,定是大逆不道之人,立即飞上上去捂住庄兵的嘴,一剑横过去,两人当场毙命! 王后徐徐睁开眼睛,淡淡令道:“此二人竟出言不逊讥讽本后下拜北土兄王,大逆不道,然毕竟乃程家庄人,传令下去予以掩葬,厚厚抚恤其家人……” “是!”侍卫威严答道。 自此,异族滴血为药引令染病将士饮下,自是击碎千百年异族之间的禁锢,不过那血却没有入药,此秘密在南国王朝之内,唯有乌兰王后一人知晓,史册上却如是记载: 大王历二十一年四月十六,其时南北两域战兵二十八万突染肺痨,乌兰王后谕令,药师符柔施神药配异族之血为引,祛除邪痨,保兵勇安返,开肺痨医愈先河。 此日起,程家庄内庄兵、庄人日夜不停,纷纷研磨药材,酌量配置分发南北两地,黑野山一带青烟滚滚,皆是烧柴取水兑药;白衣飘飘的符柔忽南忽北,不断探视病情,在纷乱疆场之上,果真是白衣天使般,令广漠之上道出别般风景。 百合,却在这为难之时发现玄机…… 第142章 穿越之密 四月十八日夜,月明星稀。 长廊之上,文图与符柔风中伫立,各自想着心事。 远望去,蓝天黑廊,皓月高悬,白紫相对,宛如丽人相约。 “疑似物是人非,长廊尽处,空肠向对,几度思亲,身外之兵三十万,高空挂月九尺悬;确为见君念君,短尺眉前,欲言又止,一刻缠绵,心内驰鹿三两只,低野传歌半句言……”符柔远远瞧着旷野黑乎乎兵帐,不禁低低吟道。 文图心中一喜,符柔果真是长大成人了,便微笑问道:“符柔,不后悔来到此地吗?” 符柔微微一笑,挪步靠近文图答道:“只是时常挂念父母,想他们若是知道与文图这样的哥哥在一起,而且又能救这么多人,一定会惊喜得不得了。” 文图更是欢欣,不禁问道:“你当初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符柔侧头想一番,不知该怎么说,便试着缓缓答道:“那是二十年前,我记得是周六,噢不对,你不懂,就是我们学校,哦也不对,这里没有学校……” “你便用自己说法道出便是,”文图明白符柔想法,定是以为自己听不懂,“我能听明白。不知之处再做问询……” “嗯,好,那日我们学校放假,头一日我与同室姐妹约好去龙城公园玩儿──就像这里的紫叶城游玩,就在临出发之前,我忘记一样东西回校舍去取,刚刚坐在床上,便收到一个提示,是小说……哦,这个你也不懂,一个网页的提示,我只是习惯地点了上去,然后我就来到这里了,在我们那里,应该叫穿越,只是不明白为何初来此地确是婴儿……” 这不是穿越,而是穿梭!文图暗道。 “也许,很快你就会回去了……”文图喃喃说道。 “我不回去!”符柔刚说完,不禁脸红,又小声说道,“即便是回去,稍作安顿告知父母,我还会寻那人再将我送回来,我们相约之地便是这长廊吧……” 文图笑了,若是自己也是南国王朝之人,听到此语该有多么伤感。 片刻之后文图令符柔休憩,自己漫步长廊,仔细回味着为时不几的穿梭之行,抬起头仰望夜空不禁暗叹,也许,在纷多的世界,哪怕是地球世界,以往的日子里是否也有过穿梭师,一些毫无记载却消除灾难的凡人,是不是也是在完成穿梭任务? 自己即将离开南国王朝,而这里对文图的名字毫无记载,很多年后便会被世人忘记,这,也许就是穿梭师的另一番定义。 “文大哥!”百合气喘吁吁跑来,脸上既带着惊恐,又充满兴奋,既想高声喊叫,又怕扰了文图,临近之后口说道:“文大哥,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文图吃惊问道。 “我研究了这么多年,终于发现了穿越的秘密,”说着抬手指向那风车一般的物件,“今天晚上它就会派上用场……” 文图猛然一震,狠狠望一眼那风车之物,急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百合刚想去拉文图的手,却又停住道:“今日是四月十八,在我们那里乃神之诞日,俗称祈嗣日,今夜,此地之天象千百年不遇,终于与我所在的城市气脉相同,唯独缺乏光亮,只要在今夜子时一刻,点燃巨亮火把,再以铜镜直射那反光风车,其角度稍作调整便可成日照之像,摇转车柄照耀下去,那些患病的将士会在一刹那穿越到我的城市,那里有医院,有大夫,有护士,具有良好的治疗条件,我保证一个人都死不了……” 穿越! 三十万人大穿越! 那意味着,龙城之内瞬间出现二十八万古代人,身染疾患的兵士,这断不允许! 只有平衡才能生存,就如那食物链,断了必需的一层,整条链上的动物都会灭亡;又如那绷紧极致的橡皮带,哪怕在扯出一毫,条带必会断裂;还如那平衡制约的万钧物体,只怕是一只苍蝇落上去,也可能浑然踏裂! 一颗星球,有可能只是一粒尘埃的异端侵入,便可能引发一场暴变,直至毁灭! 这不是穿越,而是变故! “住口!”文图怒喝,吓得百合赶紧停住不说,“来人!” 呼啦出现数名庄兵。 “将那妖物即刻给我拆掉砸毁!”文图愤怒抬手指向那风车,又猛然落下指着百合,“将百合押入寝厅,无我命令禁止外出!” “是!”几名庄兵直奔风车而去,不一会儿便传来狠砸之声。 两名庄兵不敢动手,只好跟随着怒气冲冲的百合回到寝殿。 文图吓得面色苍白,竟然冒下汗来,心中余悸未消,好在百合相信自己,心底善良,若是贸然行动,止不定又会酿出一场灾难…… 良久,他来到百合房间,却见到她愤怒至极,立即摆过头去对文图不予理睬。 文图意味深长说道:“百合,我知道你是好意,也是为这苍生着想,可是你想过没有,且不说这近三十万人,但凡有一人而去,你如何安顿,他是否适合你所在的疆域,你的地域有能够容得下这里的人?还有,这些兵士的家人又该如何,能否容得下朝廷,容得下大王?当你饱了,一颗粟粒便可染疾,当你累极,再行一步便可能倒下……” 百合若有所思,不过还是不满说道:“不允那些兵士穿越当然可以,我只是想说你与柔儿、还有我,可以一同回到我的城市,毕竟那里比这里强的很多。” “你不适应这里,就如这里的人不适应你那里一般,并非此地之人去了便会满意……” “算了,算了,”百合猛然扬起手拨乱头发,而后又胡乱摇头,“不说了,想回去也已是不可能……” 坏了! 文图暗叫不好,自己与符柔马上就会回去,可是自己却破坏了百合返回的物件! 已是深夜,再寻那些材料搭建起来为时已晚! “百合,”文图立即软下来,一脸惭愧,“是不是我毁掉了你返回家园的时机?这,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百合一听立即佯作发怒,事实上那是这里人穿越之法,自己想回去没那么简单,自己体内毫无此世界人的气脉,“就这一千年只有一次的机会,生生让你破坏,你要负责到底!” 文图终于意识到问题的可怕,倘若自己本是南国王朝的人,自然会对百合负责,可是说不定哪日便会完成任务回到龙城,却把百合独自留在异世界,她体内又无穿梭师之气质,根本不可能与自己一同返回,岂不成过河拆桥! 百合见自己胜出,更是穷追不舍:“除非你把我娶了,否则我绝不轻饶,我同意符柔为妻,我为妾室,你琢磨吧!” 文图却没有意识到百合在调笑,喃喃道:“若是能够如此,我文图当然照办……” “真的?!”百合化怒为喜,只要有这句话足矣,自己回去那是迟早的事,岂能嫁给文图,再者又怎能与柔儿夺爱,便走近文图身前轻轻拍着文图前胸,“那你可要记住,要对我好啊,还有,要不要今晚我们……” 话还没说完,“改日再叙!”文图直接没了踪影。 “我们去符柔那里庆祝一番?”百合还是独自把话说完,愤愤盯着殿门又道,“切,花痴!” 百合回到桌旁,茫然地拾起一叠叠计算资料,痴痴地望一眼,便开始慢慢撕碎,她要将这些数据连同记忆一同销毁,几年来一直在研究穿越之法,竟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如何返回龙城,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文图与符柔终会老去,可是自己怎么办? 就这样日日盼着文图么? 那是一代王公,一代公主,自己算得了什么? 已是子时,她毫无睡意,悄悄打开殿窗望向文图主殿,只见那里的烛灯还在亮着,不会他真的在意自己的说法吧? 真的能娶自己? 真的会把自己抱到床上吗? 当然不可以,那符柔怎么办? 文图坐在黑椅之上,更是万分难过,南国王朝内,唯有百合成为最大憾事,含辛茹苦与自己筹建程家庄长廊,独自一人在这里承受着异世界的煎熬,却在最后一刻被自己拦在这里,令人恐惧的是,自己却坦然回归! 如何交代? 回到龙城,自己定会抱憾终身! 浑噩之中文图闭上了眼睛,却见一群室友奚落着,愤骂着…… 卑鄙!文图暗道。 第143章 别南王朝(南国结,三更) 转眼已是十月,北土之兵尽数痊愈散去,最后一批南国将士即将离开,王后自然要返回王宫,程家庄内呈现离别景象。 一别,二王与慕飞玲。 北王瓦赫达因兵勇回归大喜,特赦二王。他与慕飞玲终究成为凡间情侣,再无身份之别。 “王后,就此别过,万望转告大王,今生小民无憾,祈祝大王与王后洪福齐天,南国之治久世长盛……” “二弟,”王后仍是不忍,不过王令已下,且耳闻目睹二王与慕飞玲情意所属绝非朝廷,“兄王与王嫂自会牵挂与你,也望你多多保重!”说着,将自己手腕上的水绿翠玉镯取下,轻轻抬起慕飞玲的手放入,“就算是王嫂赐予你的嫁妆,二王自小在宫内不谙世道,也望你多多体察。” 慕飞玲哪敢接受,眼泪滚滚而出,这玉镯乃是南国王后独琢天物,见镯如同王后驾临,不断摇着头看向二王。二王深知王后脾性,赶忙施礼:“谢过王后,草民定将终生不忘恩赐……” 慕飞玲也是低身恩谢,尔后转向文图,蠕动几下嘴却道不出半字,顺势握住符柔的手嘱咐,“柔儿,文庄主乃是重情重义之人,绝不会辜负与你,你可要……”说着,又是一串泪出,再也说不出话,便将符柔揽入怀中,这个从七八岁便守在自己身边的孩子,早已是她的身上之肉! 符柔更是悲戚难耐,口口声声喊着姐姐…… 文图不知说什么话才好,费劲周折终令慕飞玲与二王成为眷属,可是心中不免仍是伤感,今非昔比,二王已是平民,女节也已不再,恐怕正所谓人间正道是沧桑罢! “慕姑娘,珍重!”他只能说出几个字,只有他知道,今后永远不会再相逢,不会见到这一代英杰,南国第二才女! “文庄主……”慕飞玲还是没有说出后半语,遂深深俯身施礼,一拜如万语。 慕飞玲泪洒长廊,随二王御马离去…… 娇子无言倾万语,一别君去会无期,十载知己红颜去,万里黄漠染轻啼。 二别,大南国王后乌兰莹儿! 王后身后无数铁卫簇拥着,显得更是富丽堂皇,面色威凛却阻挡不住愁丝,昔日娇贵的脸色已有丝毫霸气,依依不舍瞧着文图二人。 “王姐,”符柔不再称呼王后,如今已是自己的亲王姐,“定要保重身体,还有楠儿与善娥,一定告知他们我甚是思念,尤是楠儿,还未喊我一声姨娘……” 王后抬手抚着符柔,眼前曾是王师,如今已是妹妹,无如胶似漆之日,却有心意相通之情,不禁黯然道:“王妹放心,楠儿与善娥岂能忘记,还有大王与王姐,终生不会忘记!” “王后,”文图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与曾经的知己对话,“还望王后秉承楠儿之愿,他日若懂得皇字之真意,且不可阻拦于他。” 王后一怔,这时才知道当日的柔王师之教出自文图之意。 皇?难道真有王上吗? 既然文图二人懂得什么是皇,那就是了,他们不是这里的人! 这一想,王后悲戚起来,连忙问道:“文图,本后深感不安,不知日后还能否相见?” 文图一愣,心中一酸,哪还有再见机会?不自觉低下头去,这一怔令王后彻底灰心,强忍心中伤感言道:“文图公放心,我自会沿你之教,扶楠儿治天下,亦会秉承你之意,令天下成大平之像!” 符柔不知文图为何不回答王后所问,急忙说道:“王姐放心,只要有机会我自会与文图哥哥一同入宫,再度喊大王姐夫,定会受到赏赐呢!” 王后苦笑,心中念道:但愿如此,果真有那一天,本后定要以恭迎北王一样将你们接进宫中! 文图转过身,将脸贴在红图驹长颈之上,却再也忍不住滴落泪水,已近十五年,这红图驹紧随自己左右,无数次救自己性命,负着自己奔驰逃难杀敌,如今已是老矣,嘴中恋恋不舍:“红图驹,当年你带我逃离主人之所,如今便要随真正的主人回去,颐养天年,好生歇息吧……” 说着,他将彩剑摘下递与王后说道:“此剑本是王室之物,文图愧带十余载,如今物归原主,望王后将它带回王宫交于楠儿,他已深谙无上剑法,数年之后定会是一代帝豪;文图还有一事相求,无论南国还是北土,文图不愿留下任何记载,还望王后成全……” 红图驹,彩剑,再度回到王室。 王后深知其中缘故,文图既然辞别红驹彩剑,那自是离开此片国土之意,不再推辞,跨上红图驹,开始返京之途。 红图驹扬蹄嘶鸣,竟似撕心裂肺,狠狠踏着蹄子载着王后远去! 这一别,已是隔离两界,再也见不得颜面,听不到音息…… 无执手,无触膝,却两岸涟水,一桥而通;似耳边,似唇下,却天各他方,隔帘而思。 …………………… 两月之后,腊月三十年关之日。 程家庄主殿之内,文图威严而坐,竟似一刻之间变得沧桑。 “各位庄首,如今天下已安,”文图逐个审视黑椅之上的庄人,似是想深深刻在脑中,“我程家庄已经稍作休整,理当重开商道,广推异族通婚,本庄主已是乏累,不再与诸位商议,令有三:其一,程家庄本是程老庄主所有,我退意已决,封程贝贝为庄主;其二,提阿武为副庄主,与程林一起辅佐庄主;其三,即刻责人摹写《符之术》,并将草药之样分发南国北土,推行中医之术,广泽天下黎民。” “庄主──”众人齐声挽留。 文图一摆手,不允他人再驳斥,继续说道:“程家庄已被大王、北王封为不可侵之地,诸位更要倾心尽力为天下人谋事,日后倘有更制,更要辅助大王行事不可有丝毫差池……” “庄主,”程贝贝不断摇头,“我岂能胜任这庄主之位?” 文图关切说道:“几年以来亦是你亲自操持庄务,毫无瑕疵,自是沿袭家父之教诲,文图相信,你自会成为南国第一庄主!” 庄会散毕。 “你是要离开吗?”程贝贝焦急问道。 文图淡然一笑点点头,伸出双手把持着程贝贝双肩道:“不错,我要与符柔一起离开隐居,在此便提早愿你与阿武喜结连理,早早成婚吧……” “那你,那你……”程贝贝还是放弃了追问当年床上之事,忐忑不安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此生不会再回到这里! 文图知道,永远也不会再穿梭进这南国王朝! “其实我与符柔并非远离,时刻就在身边,只要你好生生活下去,也许就在眼前,在心头。” 程贝贝听着高兴起来,猛一抱拳道:“谢过庄主提携之恩!” “为人之大,实为为人,”文图嘱咐道,“无论日后程家庄如何壮大,万不可脱离庄规,一切以天下万民为重。” “是!庄主,”临别,程贝贝笑着道,“庄主,我会思念你的!” 甜滋滋一句话,再现当年挑逗文图反被制服之态,不过这也是她对文图所讲的最后一句。 晚夜,文图最后一次来到长廊之上,回想赤身穿梭进入南国王朝至今已是十五年,淋漓风雨,熬战寒霜,怅然若失,可是贴身金块已经开始发热…… 回到主殿寝厅,立即将符柔、百合喊到自己身边,等待穿梭回地球世界。 他还是深感惭愧,再度问起百合穿越之事:“百合,难道果真无法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了吗?”文图已经无惧符柔知晓,因为子时马上来临。 果真,符柔听见大吃一惊! 难道百合姐姐也不是这里的人么? 百合一听以为文图当真,立即将符柔搂住哈哈大笑:“你放心,你舍得娶我,我还舍不得符柔呢,四月十八乃这个世界之人穿越之日,我并不能返回,我想一定能够回去……” 符柔听得一清二楚,想起日日夜夜忽然明白,只要两人在一起便心意相通,毫无芥蒂,不禁愣愣看向百合问道:“百合姐姐,你?” “其实,”百合见文图突然将实情挑明,不再隐瞒,“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符柔长大嘴,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文图一听长舒一口气,心中释然起来,想到自己要在百合面前消失,便嘱咐道:“今夜我要与符柔一起离开这里,此事一定要对世人保密,只有你自己知晓便可!还有,尽快寻出返回之法,我与符柔不在,定会事有掣肘,切不可大意!” 一起离开? 对世人保密? 百合大为迷惑,两人一同离开程家庄也是人尽皆知,何来保密之说?可是,看着文图沉肃表情,心中不免一惊,深夜离开?如何离开? 最为惶然的便是符柔,一时不明白两人言谈之意,今日是年关,况且临近子时,此时为何离开程家庄? 文图皱紧眉头拉起符柔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手掌之中! “好热,为什么?”符柔突然觉得文图手心发烫。 “因为,你马上要回去!”文图顺势将符柔带至眼前,喃喃回道:“符柔,你要回到你来的世界!” 什么?! 符柔陡然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那文图哥哥呢? 百合一听更是惊愕不止,回去?那里?! 符柔一听立即想撤身,怕是文图会施什么魔法将自己送回,不想被文图紧紧抓住。 文图顾不得百合,狠狠盯着眼前的符柔,惊恐之中透出纯美,诱人的香气撩着自己的神经,这明明是自己未来的妻子,且就在身前,为何突然感到很是遥远?那梦境之中究竟意味这什么? 难道,这一切也是梦吗? 不,自己能够感觉到符柔的真实存在,王博士手中的视频绝对是真实的! 可是,一种恐惧袭扰着他! 他已经舍不下符柔,遂将她轻轻揽至怀中,侧脸徐徐俯下去…… “文图哥哥,有百合姐姐在……”符柔见文图竟是想吻自己,嘴里轻轻喊出,不过还是放弃挣扎,干脆闭上眼睛。 “喂喂!”百合蹭一下跳起来,“大庭广众之下,不,光天化日,不,有我在呢,能否换个地……我晕,”她连忙转过身,不敢看这一场景,更是不想听到文图与符柔相吻的声音,竟尴尬轻哼起来,“此刻我听到,石头在歌唱……” 文图将嘴唇轻轻贴在符柔唇边,那是一种温热,一种渴望,一种期待,就在两人之唇刚刚合在一起的刹那,就在两人舌尖刚刚碰触的刹那,就在两人刚刚吞噬对方体温的刹那,一对璧人在南国王朝瞬间消失…… 离开的瞬时,百合突然听见文图声音,却似来自遥远之地:“第一句是,这时我听到……” “噢!”百合突然想起应该是这样。 “啊──”百合应完才意识到,文图怎么会知道?大声惊叫起来! 怎么没了声音? 她再次回头,又是“啊”一声,人呢? 百合一屁股坐在椅上,全然明白过来,立即流下眼泪,嘴里喃喃道出:“你这个骗子!不知道我会想你们吗?” ………… 王宫之内,年关狂喜,王后突觉心中不适,想起从晚夜开始红图驹便骚动不安,更是警觉起来,早早回到寝宫安歇,失去钰儿,这寝宫之内似是失去一半欢笑。 “什么时辰啦?”王后靠在棉榻之上缓缓问道。 侍女立即回答:“回王后,马上子时,便是大年初一了。” “知道啦。”王后瞧向悬挂在墙壁上的彩剑,这是文图随身之物,可是自己还是想着他便是这里的人,等到再见之时,还是将它再赐文图。 “嘶──”远处,竟传来红图驹悲壮嘶鸣! 不知什么原因,那柄彩剑也是稍稍颤动! 王后猛地闭上眼睛,眼角终于落下泪珠,一滴滴,顺颜而下…… “来人!” “在!”侍女紧忙跑到王后身后。 “取些料草喂食红驹,还有,将那彩剑赐予楠儿,便是新年之礼吧……” “是!”侍女取下宝剑直奔王公子寝殿。 大王后乌兰莹儿深得白芝滋润,年高竟达一百有五,先后辅佐三位帝王,令南国王朝内长盛不衰,根基永世万载…… 八年后,大王提前退位,王公子登基。在王后倡议以及苏士、冷凌、廉盖等王的极力推崇下,几年之后新王废除王制,创立皇制,建国号文,自称楠帝,封父王为上皇,母后为太后,独揽政权,有异族饮血之衬托大肆倡导南北通婚,广开两地通商,南物一律廉价销往北土,北土政治文化与经济逐渐依附文国,楠帝十年,老北王瓦赫达见南北已无疆界,兵马毫无用处,遂将兵权全部交于甥男楠帝,带着乌兰公主等人入驻皇宫,楠帝为其见北宫殿,供养舅父等人。 自此,文国一统…… 第144章 再回龙城(幼妻记完结) 旷宇,银河,白驹,蓝星,大地之上,褐土为颜,翠木如发。 龙城内,厦宇连连,高耸无际。这是一座新城,犹如新娘,凡新则美,尤其是夜晚的新娘,更是亮美如画。 文图猛一睁眼,忽然发现自己卧在被子里,当然还是一丝不挂。 他翻身抄过手机慌张打开按钮,依旧闪着小说网页,刚刚凌晨一点!符柔呢,他忙不迭向首页标志按去,顺利地展开了红通通的界面! 一篇篇小说映入眼帘。 “你倒是接着穿梭啊!”他愤怒地将手机仍在一边,开始仔细回味着南国王朝一幕一幕。 这绝非是梦! 这是实实在在的一小时!十五年! 他一轱辘爬起来,突然发现下身极不争气地改变了原始姿态,刚刚正在和符柔接吻!赶忙寻到内裤穿上,刚想下床,窜进来一个酒气熏天的室友,指着文图破口大骂: “你他妈刚才去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兄弟们刚喝完,别怪没喊你啊……”说罢,扑到床上呼呼大睡。 文图的手一松,手机落到床铺上,失魂落魄跌坐在床沿,这一切都是真的! 苦苦熬了几个小时终于天亮,他顾不得洗漱,穿上衣服奔出,打车到了龙城医学院。 正值周日,学生们三三两两外出,他猛然瞧见学院的光荣版上,赫然有着“中医系三年级一班符柔”的大字! 他热血上涌,兴奋到了极点,几乎产生了抱得美人归的冲动。 远远地,符柔真的与几个闺蜜嬉笑着走了出来!她依旧是那个模样,清纯靓丽,更是多出几分大学生的气质。漆黑的齐肩短发,微圆嫩滑脸庞,笑起来层次分明,嘴不说话就透着甜美,最动人就是那眼睛,乌亮却不是很大,迷迷却不似勾人,如此有灵气;身上穿着的果真是一身校服,白蓝相间,可是绝阻挡不住胸前跳跃的青春气息,就是这个样子! 他故意绷起脸,装出严肃神态,向前跨了一步,等候符柔扑过来喊自己“文图哥哥”。 符柔确实瞧了文图一眼,不过毫无反应,依旧与闺蜜们打闹着离校而去! 我去! 文图傻呆原地,难道没有记忆吗?这是什么法则,他立即痛恨起穿梭长廊来,既然不留记忆,干嘛让我能够记得一切,甚至是符柔的余香?! 他刚想追符柔而去,可又退了回来,告诉她曾在南国王朝相遇相知相爱过?纯属扯淡,那属于白痴加流氓! 想着,他用尽全力一拳打在门柱上,忽然想到自己的力量,赶紧去扶门柱,结果手疼的不行,一下子反应过来,南国王朝的一切已经化为烟云…… 符柔属于重生,只是在南国被阳乌提点醒悟,她的身体虽然也穿梭进入了南国王朝,可是归来的时候依旧在睡梦中,丝毫没有穿梭记忆。 只是早晨醒来的时候,她感到十分迷惑,明明昨晚点击了小说网站的首页图标,可是后来怎么就一下子睡着了呢,起床的时候也发生点意外── “你个死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光着身子睡觉了,我的天天,好丰满啊……”临床师姐指着符柔的身子感叹不已。 符柔低头一看,狂晕! 胸罩不知什么时候给脱了,自己从无这个习惯啊,一骨碌钻进被子中,这才发现竟然是一丝不挂! ………… 大街上人影穿梭,车流如泼,仿佛又没了声息。百合将车停在路边,茫然地坐在一条长椅上,这只是一场梦么?为何又如此真实,甚至能够感觉到每个人的体温与呼吸。 她身旁的一间办事处内,一位老太太正在与办公人员纠缠,大体上是因为养老金的事情,接待女公务员很是耐心,可是老人家已是极不情愿,偶尔提高嗓门喊几句。 也许,那梦中文图说的对,这个世界容不下异世界的人,哪怕是一位。如果,那几十万人突现这里,疾病、争执、冲突甚至是战争都有可能到来。 她颓靡不振,双目无神回忆着那一幕幕。 蓦地,一个人影过去! 那是谁?那么似曾相识,我的天!不是文图么! 瞬间,满腔热血上涌,几乎冲破头部! “等等,等……等!”她疯狂冲上去,一把拉住那人。 正是文图,他回过神突然发现百合,可是绝不敢再相认,艰苦压制着翻滚心绪问道:“是你喊我吗?” 百合愣住,这声音,这气息,这神态,与那文图一模一样! “你是叫文图么?” “是的,你认识我吗?” 百合刚要哭,可是那人如此冷冰冰,“你不认识我吗?”问完立即紧紧抿住嘴。 “对不起美女,从没见过,也许你找错人了吧!”文图淡淡说道,尔后要转身离去,丝毫没有了探讨避孕套的兴趣。 “这……”百合手足无措,忽然说道,“也许是我记错人了,对不起,能不能用下你手机,我有急事忘带了……” 文图六神无主逛荡在大街上,突然手机来了一条信息,上面写着:我叫百合,我在那里又逗留了一段时间,如果真的是你,自然知道代表着什么,不想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吗?!我在那里苦苦等待十年,哭着奔向古刹,浑天黑地嚎了半个钟头,才回到这里…… 十年,是啊,楠儿,大王,陈莹儿,慕女节,程贝贝,苏士……究竟何状? 文图刚要回信息,又哀怨地叹了口气,那是南国王朝,知道又能如何?紧挺着痛楚,关掉了手机,嘴里愤愤说道:“神经病!” 百合没有等到文图来电,随即掏出手机打电话:“老同学,是我,帮个忙,十万火急,我这里有助学计划,对,你帮我查一下龙城高中、大学有没有一个叫符柔的女学生,好,你好厉害!符号的符,柔美的柔……对……这么快?好,改天请你吃火锅!没呢,哪来的男朋友?去你的,小嫂子还不得把你当做胡萝卜刷了,嗯,拜拜……” 百合用手向上推推蓬乱的短发,驾车直奔龙城医学院。 符柔!我的柔儿! 百合等到了将近中午,终于瞧见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向学校走回来,符柔阳光灿烂般随在中间,更是显得娇柔可爱。 “符柔!”百合试探着喊出名字。 符柔立即折过来,迷惑地看着百合问道:“您是?” 百合瞧着符柔的眼神,与那梦中绝对无二,可是绝不认识自己!她心如刀绞,你忘记了吗?我是你百合姐姐! “噢,我是一名教授,从你们橱窗中看见的,学霸么!”百合顺势答道。 符柔立即脸红起来,稍稍一低头:“谢谢教授,再见……”说罢又向闺蜜们追去。 百合嘴中喃喃:小丫头,好招人疼爱! 她再次陷入无底深渊,十多年的梦境,那长廊清晰可见,那百万大军就在眼前,那音容笑貌历历在目,那些声音绝对出自自己的喉咙:避孕套,宠幸,文图大哥,符柔妹妹,王公子,大王后…… 回到协会浑身绵软无力,凄惨无比。 “百合教授,下周有义务宣讲,你有时间吗?”一位女会友问道。 “没有……等等,龙城医学院?都有什么系?你这样,将龙城医学院中医系的宣讲课调到龙城会馆,我去!” “真的?” “天文学与中医学的渊源,我有现成教材。” “太好了,谢谢百合教授,亲!” 文图一连几天黯然失色,无时不刻思念着符柔,还有见到百合那痛不欲生的表情,心中更是难过。 手机震动,翻看一瞧又是百合的信息:明日九点,龙城会馆,我要见符柔,如果你知道的话,最好前来,否则后果自负! ………… 几天后,文图刻意打扮一番,来到龙城会馆,保安一样立在演讲大厅内门处,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前来瞧瞧,自己与百合伤心就够了,别在干涉符柔的学习! 符柔?!即便是在一群人中间,文图一眼便发现符柔,不错,就是她! 符柔瞥了一眼静立的文图,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又恢复笑容,跟随着同学一起来到演说大厅。 百合大步流星走进来,对文图礼貌点头,径直走向宣讲台,竟似没见过文图一般。 “同学们好!百合讲坛,我叫百合,今天为大家宣讲的题目为:天文学与中医学渊源……”说着,百合打开笔记本电脑,大屏幕上立即出现课件,“简单地将,天文学中有24节气,一年12月,古人便认识到,人体也有肋骨24根,大关节12处;天象有六气,称之为风寒暑湿燥火,也是中医之中症状之源……” 大约一小时,百合宣讲完毕,合起电脑问道:“同学们有什么问题吗?” “教授,”一位男学生问道,“目前有人怀疑中医学,甚至称之为迷信,您怎么看?” 百合立即整肃神色答道:“荒谬!我国很早便有医易相通之说,甚至可以说中医起源于易经,唐代医师孙孙思邈曾言,不知《易》不足以太医,说明医易不分,周易讲究阴阳五行,平衡调和,五行各自对应人体五脏,阴阳便是虚实之症,中医之术也是制衡而求,举个例子讲,火旺而施黄芩,恐怕小孩都知道。正因为如此,因谈及周易,便有人硬将算命之术掺和进来,殃及中医国学……” “教授,”一个女孩子喊道,“能问个课外话题吗,听说天文学与穿越有关联,您能讲讲穿越是什么吗?” 百合一怔,你就是不问,我也会讲,可是望着台下很多同学憧憬的样子,脸色却黯淡下来,一本正经答道,“好吧,不过穿越并非你们想象的那般,更多的恐怕是痛苦。我曾经做过一次梦,一个看似非常真实的梦,就在那里我走进异世界,一去便是十余年,”说着,她远远瞟一眼文图,“在那里,我遇见一位女孩,精通中医之术,用自己所学救了几十万患病之人,我听闻到她的故事,五岁时便家破人亡,被自己后来心仪的侠士所救,那侠客身怀绝技,高瞻远瞩,一心救国,却背负着女娃奔波战场,一口口喂她长大,一句句教她言语,将她培养成皇宫的王师……” “好浪漫啊,五岁遇到意中人……”不禁有人脱口而出。 “喂,你情商这么低啊!”闺蜜推了符柔一下。 符柔一怔,发现自己竟流下眼泪,为什么如此难过? “再后来,她将自己全部中医理论著书推广,天下人无不受到惠泽,此时发现已经不见人影,民间便立碑建庙,尊其为药娘娘,供天下百姓永远膜拜……” 文图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老神仙一见符柔便五体投地,口口声声喊娘娘! 百合没有讲到自己,最后说道:“我恍惚间记得,那个女孩叫什么,好像叫……” 文图大惊失色,她知道符柔的一切,甚至身体哪个部位有什么标志,有什么喜好,一旦说出来定会将符柔置于痛苦可怕的境地,立即举手喊道:“百合教授,时间到了!” 他真的以保安身份打断了百合,而后掏出手机,将音量调至最大,瞬间,大厅内响起汪峰的男女同唱《石头在歌唱》: 这时我听到,石头在歌唱,街道在哭泣,杜鹃花在尖叫…… 百合一听,立即摆手示意散课,嘴里喃喃说道:“名字忘记了,同学们再见!” 说完猛然转过身去,稍稍弯下腰,咧着嘴不敢出声,两眼泪水夺眶而出…… 存在过,那些话语,那些事实全部存在过!她终于确信,那长廊兵马,苦涩酸甜,嬉笑羞臊均发生过,哪怕是一丝呼吸,一片绿草,绝非是梦! 同学们缓缓步出大厅,符柔再次经过文图身边,不禁猛地按住胸口,似乎是感觉到里面甚是伤痛! 也许,当你在长街之上遇见一名陌生人感到心酸时,你曾经与对方一起穿梭过,只是自己不曾记得罢了…… 繁闹的龙城,文图还是感到凄凉,夜晚之时忽然收到一段语音,播放一听,更是嘘唏不已: 文图,我是百合,我知道你比我更痛苦,可是我有义务告诉你,在那里,王公子已经登上王位,听闻有称帝之言,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现实;还有,传闻有人见到慕姑娘与二王领着孩子前往永世王后墓前祭拜,夫妇二人曾在一座符娘娘庙前痛哭失声……忘记我吧,勇敢地去追符柔,我知道你一生也舍弃不下她,总有一天她会想起一切,不过别忘了,千万不要对别人说我酒后的失态,否则很难找到男朋友。对了,你走后不久,程贝贝与阿武成婚,不过半夜却听见程贝贝狂呼不止,我急忙奔过去,程贝贝又惊又喜哭着,我问她,却什么也不说,我说是不是想文庄主了,她点头称是,我思念你与符柔十年,至今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洞房之夜会思你而哭…… 只有程贝贝自己知道,文图也不晓得为什么,恐怕那是南国王朝内留下的一个谜…… 第一章 再穿梭 龙城依旧,布昏黄夜色,泼长街车水,牵廊道人流。 文图几度弄光身子狂点网站图标,结果均无反应;也曾暗暗溜到医学院,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敢贸然出言,任凭符柔穿来奔去。 长时间的试探,他几乎习惯了光着屁股睡觉,听人家说那是甲级睡眠。 手机中的小说果然令人振奋,气势磅礴,入情入理,感人至深,既有万军之天黑地暗,又有私情之柳暗花明;引人入胜,无虚夸之言,无焦躁之句,既能体透苍老世界风土人情,又能觉察人生情趣变化无端…… 他装作作家一般喃喃道: 世界之万物,皆有峰峦起伏,就像这个世界的股市,你可能在爆发之际睡去,可是双眼一睁开,却是惨绿一片…… 只是,我的符柔,什么时候才能在这个世界醒来,踏着红绿相间的地毯奔向怀抱? 他又想起身,琢磨着去夜市溜达溜达,说不定能遇见符柔;要么去喝上一杯咖啡,没准能巧遇她与闺蜜们一起嬉笑;然后要去看一场电影,也许身后便坐着符柔……凌晨时分再回来睡上一觉──早的话,退一万步讲,梦中一定会有符柔的音容笑貌! 算了吧! 他嘟囔一句,习惯地戳向网站图标! 就在医学院宿舍,符柔也是同时按下了网页…… 哎呀呀! 文图感觉到又是失去了自己! 又是那条黑咕隆咚的长廊! “欢迎A级穿梭师文图到来……”忽然之间又是亮如白昼,又是那洪钟般的声音响起。 A级?第一次只是C级,这么快就越过了B?! “文图,男,25岁,住所地龙城,穿梭师编号咚咚依咚咚!”仍是那洪亮的男子声音。 这次文图没骂,也许人家就爱那么称呼,将00100喊成介个样子。 他的意识再度被感染,那是有一个古老的朝代,称为恭旦帝国,恭旦从东土一个小小部落的马夫平地而起,率领族众左冲右杀,荡平天下,成为一代皇帝;为上后,肃清后宫,识破狡诈,戳杀奸人,保前朝安宁。 如此说来,那里绝不像南国王朝那般留有重臣,空设王制,给他人以垂涎之机,可谓永世长存之像。 文图很快定下神来,不过依旧是只有意识,看得见,却寻不到自己的影子。 长廊内警报声响过,黑暗再度疾速来临,许久方才见到半明半暗的穿梭。 ──我的老婆也穿梭了吗? 文图用意识问道,这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符柔,女,22岁,龙城医学院学生,穿梭师编号00099,已达恭旦帝国……” 靠,那叫咚咚咚舅舅! 文图心里纠正起男子,可是人家没理他! 一阵红绿相间的灯光闪过去,就在一阵敲击键盘声之后,一旁依旧传来女声,依旧是空空荡荡,不过声音比蜜还甜,越听越舒服: “穿梭师文图,任务救赎奔雉,救赎毕方……” 什么?救赎两个动物?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他知道奔雉与毕方均是神鸟,难道恭旦帝国是个远古世界? ──我的老婆什么时间去的? 他谦虚而且诚挚的用内心问道。 他明显听到捂住话筒的声音,也许是那个女的手指短小没有盖住,文图还是听见了嘀咕声:“这个穿梭师怎么这么多问题?” 一旁那个男的也是调笑道:“那是关心老婆,就像我关心你,是不是?” “死鬼!”女的娇骂出声。 卧槽,这里也能打情骂俏? ──死鬼!文图学着男的声音用意念读道。 “你在说谁?咚咚依咚咚注意你的言行举止!”明显是男的抢过了话筒。 忽然,文图感觉自己失重起来,仿佛在梦中从万丈悬崖上摔落而下,那是一种恐惧和一种无奈,是在惩罚我么? 看来是那个女的关闭了操作引擎,有些不好意思说道:“Sorry,操作失误,别担心,伤不到你……” 这里也允许操作失误?! 文图几乎崩溃,看来这个长廊刚刚筹建不久吧,工作人员素质还有待于提高。 他不敢再调弄里面的人,怕人家再来一次操作失误。 ──我老婆也是A级了吗? “欢迎穿梭师的询问,”甜美女子声音传过来,“00099号穿梭师目前尚未到达A级,而是B级……” 女员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逆转令文图有些蒙,她从未这么认真对待过自己,估计偷听到了她和男操作员关系暧昧的关系。 这么说,符柔依然是来不知旧事,回不晓情殇。 ──冒昧的问一句,目前A级穿梭师有多少? 文图用意念再问,人家态度一好,便引诱出聊天的想法。 “很荣幸,目前只有你一人,因为资料显示,A级穿梭师的死亡率是99.99%,目前尚无人胜任……” 什么?! 文图感觉到窒息,这是哪家子韬略,这不属于送死一般嘛,这不属于绑架吗! ──我要回去! “Sorry,穿梭机制已经启动,您身负皇朝之重任,关乎无数人的生死存亡,所以我们都很感激您,领导也非常器重您,还是不要……”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文图用尽意念中的力量歇斯底里呼道。 “不好意思,因为您知道的太多,目前设备还不完善,现在返回的话我们会消除您全部记忆,犹如初生婴儿,也就是说,回去之后连你爹你妈都不认识啦。穿梭师文图,您确认返回吗?”女子尽量保持着尊敬口气。 说着,似乎启动了什么开关。 ──等等! 文图愤怒至极,哪有这个道理! 设备不完善干嘛开启穿梭通道!这,不是故意杀人么! 他忽然想起南国王朝的往事,还有符柔的音容笑貌,这一切决不能消逝,一点一滴都不可以! 微乎其微的生存可能,还有那历历在目的留恋在他意识中展开了决斗…… ──不能再给些详细的提示吗? 文图忽然意识到危险,有些胆战心惊。 “非常感谢穿梭师文图配合我们的工作,根据探测器考察,您对历史掌握的容量甚至超出了我们的机器,所以无法补充其他信息……” 我晕,文图几乎要呕吐,这里都是什么破机器啊,一台电脑也比自己知道多的多啊,难道是从破烂市场回收的? 简直是草芥人命! 女操作员似乎是感冒了,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们的任务没有期限,完成任务自动回归;一人死亡,另一人自动回归,双双死亡,任务结束;要确保生命安全,否则一切化为乌有,命陨史前,祝你一行顺利,平安归来……” 又是一阵沉寂。 很明显,男女已经不再关心文图,因为他听见了关闭话筒的声音,也许,他们真的开始做死鬼才能做的事情了吧。 意念中,还有穿梭回去的黑影,他看不清是什么,也听不到长廊与他们的对话,难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在穿梭吗? 他再一次看到了尽头,仍是一片光亮,一扇闪着无数按钮的玻璃门。 吾欲荡天,天一层,地一层, 吾欲立地,帝一更,人一更, 长河奔流去,血一成,泪一成, 往事煮烟云,呼一声,唤一声………… 第二章 卓姬传 几滴苍荒泪,一尺白空遥,烽火早消逝,突兀边陲高。 恭旦帝国东土,秋冬之交,边疆远隅,破垣横布,唯有黄绿稍显人间生机。崇山之壑,夹杂着一座小村庄,草房也是寥寥无几,就在村场中央,一块硕大的草布平铺于地面,周围或坐或立全部村民。 村民粗布缠身,男女老幼尽是欣喜神色,看来只是一场小聚,也会牵动人心。那质朴笑容,喻示着这远离中土的远庄一片安静祥和。 人们早已忘记战乱烟火,即便是有,今日也要忘却! 马上,部族公子便会到来,适逢成年之礼,就在这座小村内要选出一位出类拔萃的女子,敬献给公子,那可是天高的恩惠,说不准会跟随公子偶去中土,那是几辈子也不敢想的福分。 “自不必比了,我村之内哪有胜卓姬的女娃?”一老汉嘟哝着。 村主厉眼瞧着老汉,正色言道:“堂堂大部族公子,那是统领部落之后子,甚至有机会赴中土行事;大组长亲点我卓家庄,虽然是看中了卓姬,但这选舞不能走过场,况且是公子第一妻室,岂能草草了事,比,必须得比,雅束,你先来……” 老汉深深点头,说的也是,那可是公子。 雅束是个胖丫头,刚满十六岁,伴着不是很规则的敲鼓之声,蹦蹦跳跳便舞起来,一舞便无了比试的气氛,村民们纷纷拍手称好,看着胖妮子笑得花一般的脸,仿佛又到了秋收之季,心里暖烘烘一片。 三五姑娘跳完,便是最后的卓姬,十八九左右年纪,身材适中,五官端正,只是风吹日晒略显黑色,头上细辫一盘盘绕在脑后,只是一笑才能成为全村最美的妮子,洁白牙齿配上火辣辣的眼神,总是有着招人的灵气。 卓姬刚刚步入草布,人们便开始叫好! 她是全村的欢乐之神,无论耕作劳苦,还是疾病抱恙,只要立在一处跳上一段,身子不累了,病也就好了大半。 卓姬的舞姿很标准,只是宽松的衣服勾勒不出少女的线条,定是看惯了山中鸟雀,跳起来便似奔鸟啄食,忽高忽地,又似仓皇逃窜,忽上忽下,嘴里哼着小村老曲: 取食兮,天之赐予,哽水兮,地之凝集,哺吸兮,母之羸体,劳作兮,物之即及…… 此时,一粗壮中年之妇跑来,不断擦抹着黝黑上额的汗水,嘴里喊着:“来了,卓姬的遮头布!”手里小心捧着四方一块红色绢布。 老村主立即喝止自己的夫人:“这还没比完呢,怎么就是卓姬的?” 那是给新娘头上遮盖的红布,只有取胜的女子才有权使用。 “老当家的,不是卓姬,难道还是你这老朽?”妇女不满相公打断自己的美意。 不但是群民大笑,就连那似懂不不懂的耄耋老人也开口笑起,嘴中已是无牙,干干笑着,声音低微。 村主也为自己的执拗感到有些尴尬,未等卓姬舞完当场宣布:“卓姬胜出,引领至本舍,遮头候着公子……” 男女老幼二三十人纷纷嚷着,闹着,簇拥着的卓姬赶往一座收拾干净的小舍,一路上尽是嘱托,哪怕到中土看见什么回来禀告一声也算是村子里的幸事等等。雅束更是紧扑过来,死死缠住卓姬,两人是自小的同村好姐妹,互相嬉闹着,调笑着。 卓姬也不甚了解这部族中的规矩,反正嫁给了公子,就是整个村的荣耀,什么名分地位,自己毫不在乎,反倒是传说中的万里之外中原部都,魂牵梦绕都想去一遭。 她老老实实坐在简陋但洁净的木榻之上,一丝也不敢动,担心一旦公子进入屋内瞧见自己来回溜步认为不雅,头上罩着红布,也感觉不到天亮还是已经黑下来,越等越是紧张,两只小手紧紧攥在一起,却不敢去擦拭汗水,因为那是老村主夫人费了半个时辰为自己描的妆,就连自己在铜镜中也感到很是顺眼。 不知什么时候,房门一开,走进一个人。 定是公子! “你叫什么名字?”听公子声音很是和气。 “卓姬。”卓姬小声答道。 “卓姬,卓姬,你的模样如何?” 卓姬摇摇头,自己也不敢说,自小便在这所村子里长大,人称最最受看,可是自己也不知是否漂亮。 “嗯?怎么不说话啦?”公子纳闷。 卓姬这才意识到天色已黑,公子应是看不见自己摇头,慌忙答道:“小女也不知晓,可能公子会失望吧……” 公子刚想点燃油灯,听见这话便又撤回手,举步来到卓姬身边,撩去她的红盖头。 果然,天已漆黑。卓姬凝目望去,眼前男子身高五尺有余,身材不胖不瘦,其余的却一丝也看不清,感觉像是二十多岁年纪。 公子不再言语,毕竟这是第一位夫人,便取下手臂上的翠珠腕环,抬起卓姬的手,轻轻套了进去。 “睡吧……”屋内只有一张床榻,再者两人已是夫妻,便一同倒在上面。 良久,公子忽然道出一句:“卓姬的汗也是好香啊……” 小卓姬一怔,本是紧张的身子随着颤抖起来,从来没有想过身边硬生生卧着一个男子,越是害怕,反倒引得公子兴致起来,他探出手卧住卓姬,一股冲动涌进年轻气盛的公子体内,那软绵绵的玉手潮热微抖,想着想着便翻身上去,感觉着吻了下去…… 卓家庄内高杨之上,一对小鸟厮磨着,纵是天黑无色,你我也是丝毫不离,越发用力地缠绕着,你叨我一口,我咬你一下,偶尔传出嘤嘤之声;忽地,两鸟瞬间离开,各自挺立枝头,狠狠伸着脖颈歪起头,似乎在倾听什么。 片刻,一对黄雀冲天而飞,拼尽全力怕打软翅,怕是被人捉去! 就在此时,一队黑马悄然而至,竟是流寇! “庄内牛十五,马十八,猪羊数十,别无其他!”一个歹毒声音,看来已经探查清楚。 领头之人坐于马上,狠狠说道:“烧!” 十几个人的手上瞬间点燃火把,右手已经亮出武器! 庄内四处干柴旧梗,触火即燃,十几只火把瞬时点燃了村子,村民们哀嚎着窜出,只见四处火起,纷纷叫嚷着扑向安全之处。 秋末之际,天干物燥,尤其此庄尽是草舍,熊熊烈火如同卷天红舌,迅速燃遍全村…… 盗匪们驾马盘绕,驱赶着四处牲畜,卓家庄一片狼藉! 小庄位于沟壑之内,晚夜便有秋风吹起,更是助涨火势,瞬间天力亦不可挽回;天空之上那对刚刚缠绵的黄雀惊恐着鸣叫几声,紫红火焰与冲天黑烟窜起,殃及黄雀盘旋之处,哀鸣几声夺尘而去…… 火海中,小舍中的公子惊呼出声,见四处火光,连忙拉起卓姬,令她速速着衣,卓姬这才发现草房已经起火,连忙推开公子大喊:“公子快跑,别管我!”一把推去,一股黑烟将二人冲散! “吾生有卓姬,吾死有卓姬!”公子呼着,看来也在寻卓姬,不过瞬间又失去声音! 卓姬突然见公子不见,急速穿衣回身寻找,可是浓烟烈火已经令他几近窒息,口中连忙喊着:“公子,公子!” 这公子万不可出差池,这是大部族之子,死在这里也就要了全村人的命,可是,他自己绝逃不出去,究竟在哪里? 自己已经是公子的娘子,一旦公子命丧,自己与公子也只是一夜夫妻,定会以死跟他而去! 她顾不上自己衣衫褴褛,四处摸索着,可是火焰已经靠近自己…… 庄民们已是睡去,见得失火慌张起榻逃离,年轻人尚能迅速逃离,只是老妇稚子腿脚不便,已有几人人被火势吞灭,或被倒塌的房屋淹没,传来哭叫声音。盗匪们不管那么多,挥舞着刀枪有的狂叫,有的怒喊,不断驱离牲畜。 老庄主顾不得夫人,赤着上身便蹒跚冲向本舍,那是公子与卓姬同房之所,无论是公子,还是刚刚成为公子妻的卓姬,哪怕是有一人丧命卓家庄,不用这大火,不用这帮流寇,大族长一声令下,庄民一个活命的也不会再有! “公子,卓姬──”老庄主远远看见小舍已经四处火焰,脚下更是跄踉起来,嘶哑地喊叫着。 卓姬已经绝望,瘫坐在榻边,公子定然已被大火吞掉,自己也冲不出去,呆呆地望着红得发黑的火苗,等待着死亡! 突然觉得那大火甚是美妙,竟似自己的舞蹈,好像自己体内的血液! 火,也是忽高忽低,忽左忽右,那么喜人! 那黑黑的,不是自己的呼吸么;那白亮的,不是自己的骨骼么? 好想拥抱那烈火,好想将身边所有的火焰吞进体内! 她竟笑了,如今已是大公子之妻,名正言顺的大族长之媳,死而无憾了,慢慢闭上眼睛,想起了公子懵懂之状,虽然看不见脸庞,可是那是自己的夫君! 噼啪作响的火烧之声已经不再,耳边确实公子急促的呼吸声;舍外呼喊之声也已消逝,只听见公子临难之时只顾得拉住自己外逃,嘴里喊着吾生有卓姬,吾死有卓姬! 吾生有卓姬,吾死有卓姬! 是啊,吾生有公子,吾死有公子! 苍天有眼,就在这边陲小庄,有幸遇见公子,竟一夜之间嫁给他,成为他成年之礼的第一位娘子,又同夜葬身火海,也许是冥冥中注定吧,老天怜惜人世有数,只好令二人地下缠绵长存…… 就在此时,文图突现,赤身裸体掉在小舍之内,身边火焰声与一女子微微哭声同在,他大惊失色,这是什么状况?! 第三章 霸王餐 文图来不及回想其他,救命要紧! 他顾不得自己赤身,抱起身边女子,抄来床榻上的衣服与棉被将自己与她裹在一起,猛地冲向边窗,一脚踏去,从窗口翻滚出去。 四处已被烈火吞没,来不及再救他人,文图只好扔掉燃火的便被,胡乱着上那一身衣服牵着卓姬要跑。 “相公!等等……”卓姬突然喊道,嘴中充满激动之情,身边男子一定是自己夫君,身无衣物,抱自己冲出小舍,亲眼见其着衣,定是那公子无疑,“你赠予我的腕环失掉了!” 相公?腕环? 文图大愣,喘着粗气懒得回答,只是救你一命而已,何来相公之说?我在恭旦帝国可是有妇之夫,只是不知道老婆符柔身在何处,年龄几岁,状况如何。 文图忽见四处有马匹跃动,一定是盗贼横行,一把扯过要奔回去寻找的卓姬,嘴里令道:“快走,改日再赠你一个!”眼下自然是逃命要紧,还在乎什么腕环! 两人奔至林中方才止步,卓姬见公子不语,定是以为自己愚笨,想不得逃脱之法,也是不敢再说。 半晌,文图侧眼瞧去,烟熏火燎得浑黑女子,竟已看不出模样与年龄,不过看身材听声音定是个妙龄女娃,焦急惶恐之中透着几分欣喜,一时不知为何。 “你的名字?”文图终于开口,因为眼下这女子乃是自己的引路之人,否则自己东南西北都不知道。 卓姬一怔,看来夫君却已被大火吓得不轻,怯生生答道:“相公,这么快便将小女子名字忘记,卓姬。” 还是相公?卓姬?我问过你名字么? 文图痴呆望着黑茫茫四野,分辨不清来去方向,旷岭之中只有鸟虫嘶鸣,四周空荡荡,引人凄然;如此大的恭旦帝国,去哪里寻找符柔? 那庄子已经毁于一旦,此卓姬年龄尚小,不忍心弃之而去,眼下又成为累赘,一时间陷入迷茫…… 卓姬见公子一言不发,双目惶然,知道久居安乐突遇变故导致失聪,想来想去还是大胆起来,干脆将庄内如何挑选舞娘,迎接公子成年之礼,将自己敬献公子之事一五一十道出,免得夫君惊吓过度失去方寸。 文图一听恍然大悟! 那公子一定葬身火海,两人缠绵之余自己赤着身子出现救赎卓姬,想不成为“相公”都难!可是,她首夜便丧失夫君,自己怎能戳破! 吾生有卓姬,吾死有卓姬! 吾生有公子,吾死有公子! 两人毕竟情窦初开,一心嫁娶对方,一旦告知实情,反倒引起卓姬誓死跟随而去,岂不是又糟蹋一条性命。公子已逝,大族长定会发怒,看来部族是去不得,可如何向卓姬说明白?一旦获知自己是假公子,不但自己,便是卓姬也会丧命! “我叫文图,”文图淡淡说道,“大你五岁,现在身边无人,只好就此徒步回到部族,只是日常均有车马随从,一时不记得如何行走……”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不但本无随从,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在这荒山野岭不冻死也饿死。 “在这里往南五十里便是,野山清冷,不如咱们现在就走。”卓姬身体抖瑟,禁不住末秋凉冷,再者刚刚被火炙烤,更是寒颤不停。 文图知道,这里是恭旦帝国东隅边界,距离安宁之地甚远,再遇流寇或部落冲突又会惨遭变故,一咬牙,拉起卓姬便走。 趁着凌晨夜色,两个脏兮兮的半路夫妻开始南行。 天亮之后,两人来到一个小市集。 称之市集,无非一个小部落,庄户空场之地集散一些小商户,多一些劳民,利用闲暇之机聚集在一起,交换一些农物,坐下来饮几杯酒,进入小店品尝一些小作坊食物。 可是,那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青菜汤,白花花的满头、鼓溜溜的肉包成为天物,因为两人早已饥肠辘辘。文图偷偷望一眼卓姬,脸上黑乎乎灰烬仍然挂着惊恐,也是不住盯着食物,偶尔咽下唾液,竟然喉头发声。 抢!文图忽然冒出一种念头,自己是个男人尚能忍受,可是身边女子眼巴巴跟着夫君却饿成此等模样,成何体统?可转念一思,不可,自己在卓姬眼里是大部族之子,岂能白日抢夺? 见四周庄人越来越多,一种最为原始的念头油然而生,卖艺! 无论哪种作品,均有街头卖艺赚钱的场景,自己何不试试? “卓姬,你我现在身无银两,且距离部族尚有三十余里,我便在这里耍两个把式,一来舒活一下筋骨,二来有可能有人馈赠些纹银,也好填饱肚子,你看如何?” 卓姬立即点头轻笑,瞬即露出洁白牙齿,这一比对更像是非洲黑人,吓文图一跳! 文图无奈放下尊严,学者江湖卖艺角色大喝一声:“各位父老,在下途经此地已是身无分文,然卓……娘子受饿,心中不忍,再次耍上一把,还望众位帮忙!” 随着喊声,一些农夫靠拢过来。 文图立即施展起技艺,那是第一次穿梭时领悟的普通的擒拿格斗把式,打得虎虎生威,铿锵有力,心里想着:也让你们这些荒蛮老主见识见识二十一世纪现代世界上的功夫,即便是皇帝来了,也是闻所未闻,说不定会立即聘自己去中土任大将军! 十几个招式出去,周围人纷纷摇头,那神色显然表现出此人把式浑然不如昨日来的那只猴子!开始逐渐转身,有的鄙夷离去。 “等等──”卓姬也是感到文图样式异常难看,不过有些不忍遂喊出声音。 卓姬立即跑进场中央,二话不说跳起来,说是舞蹈,丝毫没有柔美之意,说是劳作之景,又有夸张之处,宽大的衣服犹如一只笨熊在轻巧跃动,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文图无奈闭上眼睛,看来人无论如何飞黄腾达,生存,是第一位的。 片刻,一阵掌声惊醒文图,众人眉飞色舞,看得入迷,这么难看的舞蹈竟然大受欢迎?转念又想,觉得无地自容,看来要想在这里喂饱自己,还要依靠卓姬,这是什么男女之道,反倒觉得对不住这个女子。 令文图倍感吃惊的是,卓姬舞罢,已是大汗淋漓,众人纷纷散去,地下竟然半丝银子都没有! 一帮骗子,无知之徒!文图愤怒起来,当街卖艺,你看得心盛,为何不舍施点银子? “相公为何如此不满?”卓姬不解地盯着文图,一把抹去,脸上的汗水洗掉一条条的黑尘,便出现纵横不一颜色,脏乱不堪。 文图又气又恼,再看卓姬狼狈之状,心底更不是滋味,指着离去的人群说道:“他们明知我们在卖艺,为何扬长而去?” “哈哈,”卓姬忍者饥饿竟也笑出声,嘴张得更大些,倒是那白齿红唇成为唯一可取之处,“艺者,赏事,岂有卖之理?” 文图大愣,这个小小村姑,竟然出口成章,殊不知恭旦帝国中人人如此,只是时代不同而已,看似平常一句话,只是他人费解罢了。 一不做二不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卓姬受苦,一种令人鄙夷的侠士心肠油然而生,文图立即牵领卓姬,大步流星步入一家客栈,刚一进门便大声喊着:“店家,沐浴更衣,上最好酒菜!” 店家爽快地应是,引领二人拾掇。 文图不管那么多,更换行头,酒足饭饱,大不了一个字:跑! 他洗浴完毕,挑选一身蓝布衣料,上衣双排黑扣,显得干练,下衣平角直筒,宽松舒适,摆布停当刚要离开,眼睛却停在自己刚刚褪去的衣服上,这一定是那公子衣服,也算是遗物吧,总有一天卓姬会知晓一切,还是留下为好,自此这身脏衣服再也没有离家文图左右。 回到一层酒楼,卓姬已在等候,文图这才仔细看去,刚刚浴结的黑发尚有湿润,光滑地下垂而去,后颈之处用一根白布条扎束,显得很是惹人;脸上黑中透红,不过完全裸露少女之色,似娇还羞,尤其是合体的花色紧身衣袍,将卓姬稍胖的身子捆绑的淋漓尽致,凸者凸,凹者凹,也算是比较标志的荒古女子。 桌上,摆着一只蓝沿敞口瓷碗,内有黄酒,两碟青菜,一份白馒。 两人不再说话,一顿大吃二喝,卓姬的饭量不比文图小多少,吃起来也毫无雅尔之像,更像是风卷残云,片刻桌上便空空如也。 这洗也洗了,穿也穿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轮到结账了。 “店家!”文图一抬手喊过店主,左手伸出拿住卓姬手腕,右手落下握拳,准备好霸道之举,一打二逃。 店家迅速奔来,以为男子要结账,开口道:“纹银三两七钱!” 一钱都没有! 文图心里愤怒回道,嘴上却不亢不卑言道:“不瞒店家,此行本公子身上毫无银两,你看该如何是好?” 店家一怔,仔细打量眼前男女。 文图暗道:马上该喊人了吧! 不料,店家微微一屈身道:“外行之人难免掣肘,倘若客官路过,我这店有赚即应该有赔,权当是为公子夫人尽微薄之力,如是近客,公子再经此地给付银子不迟……” 这一席话直接将文图打入谷底,这是什么世道?有赚即应该有赔,如此淡定的道理,自己听起来却觉得匪夷所思,看来,自己落伍得很! “谢过店家,”卓姬倒是没有诧异,看来人情世故本事如此,“劳烦店家打探,此去大族部可有来往车马,一旦回到族部,我夫妇即刻遣人送来酒银……”此话不假,身边乃大部族公子,焉能欠下别人银子? 文图暗骂:死妮子多嘴,我只是见机行事,哪能去得了大部族? 店家大惊失色,突然喊道:“公子与夫人如是大部族之人,此刻万不可回去,那里已经沦陷!” 第四章 讨说法 突临苍荒入火霾,弄将卓娘身旁徊,惊闻败事十里外,恐有迷障拨不开。 文图再一次陷进迷茫,连忙追问道:“你可知大族长现在何处?” “老族长宁死拼战,已被东土大族之人斩首。” “啊!”卓姬惊慌失措,立即看着文图,刚想抚慰一番,可见到公子眉头紧皱,只好轻轻说道,“相公莫愁……” 岂能不愁?! 身边女子乃是大部族之媳,此刻卓家庄人去村空,大部族也已不在,长公子命丧,如何摆脱此女?世间无人证明卓姬乃他人之妻,自己空口无凭离之而去,在这里可是大逆不道的弃妻之为;怎么解释,也绝不可能令卓姬信服,哪有裸体空降榻旁之说? 携带卓姬,一开始确实是无奈之举,日后文图才庆幸自己没有舍卓姬而去! “你们也属于大部族吗?”文图再问店家。 店家摇头道:“我们只是个小部落,名突木,几百户人家,几十名族丁,向来无人在意,也就少得争乱。” 文图了解到,突木族长荆姓,年已花甲,人老忠厚与世无争;而东土部落日渐强大,不断吞食周围部落,大有东界霸主之势。 在店家引领下,文图二人见到荆族长,老人家二话没说,便将二人安顿下来,在族部充当杂丁,也算是有了居身之所,一间小小草房,一卧一厨,甚是简陋。 “卓姬,如今大部族已经不复存在,我已不是公子,日后随我定是辛苦万千,不如你再寻个好人家,免得日日担惊受怕。”文图突然觉得自己倒是配不上卓姬。 卓姬坦然一笑,转过身去开始拾掇小居,嘴里应道:“身为女子,岂能嫌贫爱富,穷也是夫妻,富也是夫妻,你我既有夫妻之名,又有夫妻之实,夫存我活,夫死我亡,再嫁不遭了天谴才怪呢。” 文图惊凛异常,没想到那公子无一面之缘,一夜之间竟与卓姬恩爱而卧,行夫妻之实,想必非性情中人,便是浪荡之徒,不过想那临死之语,应是前者罢。如此向来,那公子倒也可怜,春宵一刻却引来火难,还未看清夫人模样便一命呜呼。 可是问题接踵而来,卓姬一口一个相公,自然愿意两人同榻而卧,一暖二甜,可是文图却决不能如此,一有符柔二为不许,自己是穿梭师,岂能糟蹋异世界女子!于是,便弄一张木床,厨房而居,又要安抚卓姬不要多想,着实开始痛苦不堪的日子。 浊潭之中焉有清水,昏天黑地一个月过去,文图四处打探符柔下落,可是犹如浩峰寻草,杳无音信,小部落又是招来祸患! 一日,族民纷纷跑去市集,不停叫喊着,好像是族长出事。 文图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赶往市集,拨开众人发现失态严重!荆族长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木柱之上,旁边数名壮士挥舞着长刀叫嚣着:“大和部落族长有令,突木濒临东土异族,乃犯我大和必经之地,即日起突木归属大和,有抗令者斩首!老族长,你发句话吧……” 荆老闭着眼睛,苍老颜面丝毫没有怯意,淡然说道:“我族只有千余族民,无论你大和南下,还是东土北上,我族绝不阻拦,至于令我族众归属任何一方,老朽死不答应!” 事实如此,突木位于交战之界,归于哪方都会面临屠杀! 文图突然意识到,这里正如南国王朝的北城,即使中立,也绝不会安然,族兵过处,岂能不涂炭生灵,突木灭亡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这荆老毕竟是自己的恩人,不能枉自受害。想着,再也抑制不住,只身冲上前去护在老族长身前,冲大和人行礼而言:“还请诸位回去禀告,我突木尚且商议一下,几日后定会答复,不知……” 大和族兵一见懵懂小子上前顿时不满,怒喝道:“你算是什么货色,今日不给说法,就地斩杀你们组长!”说罢,竟然举刀就砍。 文图一见那刀力道深厚,自是毫无技巧而言,心想只是无了南国王朝内的神功,再者没有符柔协助,否则单凭我二人一日就可荡平你大和之部,身体却丝毫不敢怠慢,下盘一收,猛地闪身族兵身后,顺势用手扣住族兵喉结愤愤按下去! 那族兵口中呜呜出声,脸色发紫,其余大和族兵一见有变,刚想冲上前又被这族兵挥臂拦住。 文图大声道:“你们今日若是杀了我族长,千余庄民立即挥杆与你等搏杀,纵是你们有百般技艺,也会葬身于此,那样我族只好投靠东土与你们反目,只是几日,我族定会给你们族长一个答复,也好从长计议……”文图只有一个念头,还是跑!大不了让出此地,万不可伤及族长族众。 此时,卓姬老远跑来,双臂下垂着猛甩,要多农妇有多农妇,看着自己夫君陷入兵阵,冲上来拍打着被制的族兵,嘴里怒吼着:“谁要是伤得我家相公,我就与你们拼命,你们知道他是谁吗,是大部族之子!” 文图忽然明白自己的身份,立即沉声对族兵说道:“为父早些时日被东土之人杀害,部族不存,苟且居住于此,理当并属大和,还望族首容突木几日!”说着,手已经松开。 族兵一琢磨,是这么个道理,一则这小子说话有些地位,二则大部族被东土消灭,三则贸然杀掉族长,唯恐突木之民齐心协力起来不好收场,遂狠狠道:“三日之后午时,我等即派人接管突木,如有抵抗,就地灭了你突木!” 说完,再一挥手,率族兵而去。 文图立即给族长松绑,老族长深深埋怨文图:“这可如何是好,从也是死,不从也是死,即便是容你数日,又有何法?” 跑! 文图没有别的办法,见到这种无政府的部落冲突,弱肉强食,自己一介草民哪有办法? “老族长,我突木之地位于大和与东土交界,无论归属哪方,势必受到异族侵扰;倘若誓死不从而中立,迟早这里会变为厮杀之地,族民会突遭迫害,眼下只能逃离此地,寻他土而存……” “罪孽之辞!”老族长怒骂一句,随着冷哼一声,鼻毛顺着出气陡然而出,“突木之土,已是几百年之所,我族民从未离开过半步,逃了,那是背起祖宗,倒不如死在这里,也守住了突木!” 令文图大为愕然的是,周围庄民纷纷点头,看来无论在这仓皇老土,还是新时代的国家,人人头颅可抛,领土不可丢的理念根深蒂固。 “老族长……”文图深感为难。 “你与卓姬违反天条,出大逆言语,”老族长已是怒不可遏,“现在驱除出突木部落,永远不得再踏入突木半步!” 文图突然意识到,此行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这里的人毫无章法可言,与现实世界大相径庭,穿梭来一月有余,丝毫没有任何进展,去哪寻找符柔,去哪寻找灾难,即便是有,这里又无老神仙,有无南北大朝支持,恐怕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无奈,文图与卓姬被驱离。 “相公,都是我不好,”卓姬深感自责,气得脸色更红起来,“自从你我成为夫妻,尽是变故,先有火难,后有大部族没落,现在又被人赶出突木,我定是个灾星。” 庄外石堆上,文图盯向一脸愧疚的卓姬,心里想道:何止如此,你的夫君已然命丧!这么一想,也是,这女子身边果是灾难连连,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卓姬见文图似乎承认这种说辞,黯然神伤,低下头说道:“记得庄里老人说,我出生那晚,也是起了火灾,好在是白日,老庄主带人拼命救火,才是卓家庄幸免于难,可是后来不几年,父母先后病逝,庄内人不说,我也知道自己是不祥之物,好在大家都疼护我,否则我早就寻死了!” 一听寻死字眼,文图立即说道:“都是巧合而已,天象难测,人们便联想到身边事物;至于火灾与大部族陨殁,都是人为,与你无关,万不可妄自菲薄,徒生烦恼。” 卓姬听见夫君不怪罪自己,顺势将头靠在文图肩头,两眼木呆盯着远方,觉得自己是嫁对了人。 文图侧脸瞧一眼卓姬,到底是偶然相遇,还是命中该有,此女到底如何处置,长此以往女子若离不开自己,那可怎么办? 还有身后的突木庄,万一大和淫威突变,庄内定会死伤无数! 南有东土大族,族兵无数,势不可挡,大和只是虚张声势,哪有能力阻挡东土部族北上清剿散族?想到这里,使命再次战胜自私,我文图身为穿梭师,不能见死不救,见难不阻,至于符柔在哪里,日后一定能够寻到,想着立起身。 “走,我们去东土部族!”文图向大部族位置瞧去,那里已是东土境地。 “相公,难不成你想去复仇?东土之人兵多将广,一直没有对手,眼下只有你和我……也罢,死就死了,公子之意卓姬不会阻拦!”说着,两腿挺直,双手叉腰,一副大义凛然模样。 文图瞧着好想笑,这是典型女汉子形象! 只认为她年纪尚轻,文图倒是未接着说明缘由,带着卓姬来到东土部落。 “你们是什么人,来东土有何贵干?”东土族兵拦住意欲进入兵帐的文图二人。 未等文图说话,卓姬大声喊道:“我们是来寻仇的!你们东土之人灭我大部族,今天来讨个说法!” 第五章 怒东土 文图暗叫不好,该死的妮子,你傻啊还是真傻啊! “来人,将逆族之人拿下!” 光天化日敢到东土大兵帐前叫嚣复仇,那还了得? “我看你们谁敢!”卓姬蹭一下冲到文图眼前,伸平双臂拦住来兵,瞪大双眼,仿佛怒火马上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两个族兵相互对视而诧异,哪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人,瞬间抬起武器意欲强行拿下。 “是什么人啊,如此大的口气?”兵帐内传出一声,一听便是位中年男子,“带进来瞧瞧!” 文图懒得理会卓姬,一转身迈入帐内,卓姬忽觉夫君进了帐内,仍然伸着双手,意图阻拦眼前族兵,倒退随着文图步入兵帐。 中年男子是典型的东土人的相貌:浓发披肩,苍颜纹布,两眼炯炯有神似有怒意,红须垂凛,宽厚身材显得强壮无比。 此乃东土大将军率赫,五十六岁,自年轻之时便遵从与东土族长帐下,族长去世后,开始辅佐其子公子真成为部族长,公子真如今自封东土之王,率赫奉王命自东向北征伐,意图统一东界边隅。 “你们可是大部族的旧部?”率赫身体丝毫未动,看来对寻仇丝毫没有介意。 “不!”文图答道。 “正是!”卓姬厉眼回声,刚说完纳闷瞧夫君一眼,公子应该不属于旧部,那是大部族之子。 文图哭笑不得,这女子动辄温柔体贴,动辄生性刚烈,自己恐怕很难驾驭,可是见她怒气横生样子,倒是显得自己有些懦弱,算了,让她先说吧! 率赫认定那男子是被迫前来,将目光停留在卓姬身上打量着,沉声说道:“本先锋既然敢带兵平叛诸多部落,就不怕有人来寻仇,就凭你一个女娃娃,大言不惭跑到本兵帐复仇,好!”说着,抽出身边侍卫的长剑一扬手扔在卓姬脚下,自己却空手抬起步下帐台,缓缓向卓姬走近,“拿起那把剑,向我报复,杀了我即刻恕你无罪,否则本军立即将你碎尸万段!” 文图万万没想到此人如此爆裂,刚想辩解,没想到那卓姬颤颤巍巍双手拾起宝剑,看来没想到宝剑这么重,剑锋低一下又咬牙挺起来,直对着将领。 看那沉稳的步伐,一掌就会将卓姬的脑袋敲碎! 文图连忙夺过长剑扔在地上,连声道:“家内不谙世事,望将军体谅,我二人所说寻仇,并非针对将军,今日大和部落之人赴我突木庄绳锁老族长,声称几日内必须归顺大和,一同抵御东土之族,否则血洗我突木,族人无奈,只好派我二人前来求援,一则保突木安宁,二则要共同消灭大和部落……” “噢?”将军再次看向卓姬,看看是否属实。 凡是女人都有心细之处,更容易往好处着想,这么一听认为夫君乃是足智多谋,定是借机靠近这将军再行复仇,赶忙点头称是。 “大和部落区区一千余人,我东土几天之内就可平定,至于你们小小突木,本先锋倒是没放在心上,只要容我族兵扎营布帐,自不会难为你们!” 说白了,还是收服突木,即使这样族人也不会允准,文图立即说道:“其实不然,我想让东土之兵在大和部落屯兵驻扎……” 率赫一怔,这意味着越过突木袭击大和,突木虽小可也有千余人,中间万一出乱,部王一定会怪罪,立即愤怒起来:“不可和本将军谈条件,不杀戮你族人已是天赐!” 文图立即施展花言巧嘴:“将军,在下只想问你,大和部族想与强大无比的东土大族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是为何还信誓旦旦要收服我突木,想着与东土兵戎相见呢?难道东土之兵毫无兵威么?” 将军刚想坐下,一听这话又挺起屁股,转过身来瞧着文图,口中已是不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文图。” “卓姬!”夫君报了名号,自己也不能闲着。 率赫瞪一眼多嘴的卓姬,再次审视文图道:“文图,你倒是说说为何?” 看来东土之人并不是骄横跋扈,文图立即答道:“东土一路北上,剿灭小族无数,将军可以回想一下,有几个部族首领能够生存,这样下来,凡是东土遇到的部族,首领无不居身自危,誓死抵抗,就好比将军一旦受到慢待,手下族兵万不允准一样。东土之治向来宽厚,倘若以收服为主,少些杀戮,一统东域,说不定各族之民会跟着拍手称快,一旦听闻归而不杀,各小族定会夹道欢迎,东土之人也少受些伤亡,部王也是跟着名声鹊起,闻之而归服。还有,东域之广,将军心知肚明,长久征战下去,距离王都愈来愈远,强行征服的部落当然会有异心,实属后方遗患,若是诚心归顺,也免了芥蒂与出征时间,早些成就东土大业。” 将军一听果真如此,距离东域北端至少还有千里,这样杀下去恐怕至少十年,彼时老矣,而收降的族兵又不敢重用,兵线一长后患无穷! 他思忖一下,指指族兵道:“赐坐!” 瞬间,文图身边出现一把白杨小椅,卓姬随着坐了上去,一见族兵根本没有再送椅之意,又悻悻立起,扶着自己夫君坐下,自己则守到文图身后,不过心里终于感觉到美意,看来自己的郎君绝非泛泛之辈! “谢过将军!” “那依你之言,大和应该如何收服?”将军一心为成就东王大业,开始对文图刮目相看。 “如果将军信得过我,给我三百族兵,我一日就可收服大和,”文图说道,太多的兵,突木老族长一定不准过境,“如果不能,文图自会以死谢罪!” “还有我!”卓姬突然听见夫君这么气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文图简直被这个卓姬气晕,这是横下一条心跟定了自己,不过看那坚定表情,一旦自己死掉,她一定眉头都不皱一下便会随之而去! 将军自然不相信文图海口,摇摇头,自己帐下族兵岂能给陌生人调遣? 文图见将军踌躇不决,只好道出实情:“将军,此去大和之兵可以派一人监军,全部族兵听从监军调遣,我只做一个说客,族兵均不带重武与兵器,身子便轻盈许多,不过每人要举三面东土大旗,这样三百便是九百,远处震慑大和之人,倘若大和部落拒不归顺,族兵自可轻便返回,将军再去剿灭不迟;一旦归顺,便开和平收服之先河,日后将军北上定会畅通无阻,何不试上一试?如若大和之人将我杀死,将军大可以杀东土使者为名清剿大和,这样一来名正言顺,任何散族无话可说!” 将军闻听此举可行,立即令道:“扎将军!” 帐外步入一年轻汉子,俯身行礼:“末将在。” “即刻派三百精兵不必携带武器,每人高举三面大旗随文图前往大和,只可远观不可近战,发现有异立刻返回,再派兵剿灭!” “是!” 文图忽然想起了战国时代,为何有那么多说客来往穿梭,只凭半寸喉舌,轻者免得万军相见,重者护得一片江山!是不是那个时候,也有穿梭师,只是世人不晓得罢了。 “将军,在下还有一事要说,那便是请将军令书一纸,万一大和无敌而顺,免其族长罪责,交出兵权,仍可任命为东土部族的小族长,今后加强归属部落之间的管制,不准私通,这样每个部落前后均有东土部族监督,相互挟制,谁也不敢起异心,长此以往东土方才安定!” 率赫突然再次立起,紧紧盯着文图,依仗自己之见定会长驱直入,一直杀到北端,可从这年轻人嘴中听得的言辞简直闻所未闻,这可是大谋略,为何自己从未琢磨?他不知道,这只是小计策,文图读过的国策小说数不胜数,任意拿出一本就可以平定恭旦帝国的天下! “说得好!本将军要禀报东土部王,今日起你便留在帐内,随军作战!”忠心耿耿的率赫当机立断,彻底被文图征服。 卓姬暗自诡笑,这就是了,我这夫君言计甚多,料到你会留我们在此,稍过些时日,定会要你的脑袋,为君父报仇! 午后,扎将军与文图率领三百族兵赶到大和部落之外,众兵摇旗呐喊虚张声势,大和部落之内顿时混乱,没想到东土刚刚征服大部族便越过突木直逼自己! 部落长瞧见外面千面战旗,知道大势已去,急令族兵聚集誓死一搏。 “我们大和现在有多少族兵?”族长问那个捆绑荆族长的庄兵。 “听闻东土来犯,逃掉一部分,还有八百多……”气脉明显不足。 族长提起陈旧不堪的战斧,怒视着族兵吩咐:“传令下去,无论多少人,全部冲入敌阵,能杀一个是一个,死也死在我们大和沃土!”每个部落的原型均是家族,随着人口聚集而多,一些不太兴旺的家族便融合进来,而这些家族又有地域特征,就近而移,时间一久便形成一个个部落,而族长一般均由最初的大家族之子罔替,因为互相之间没有争斗,也就深恋自己死守的那片土地,即便是死,迁移也根本不可能,因为小部落之中没有刚性规制,全凭信仰,一旦涉及到离开故土,断然毫无号召之力。 “是!”族兵领命而去。 族兵刚跑出去,又有一兵跑进来报:“族长,有东土之人求见!” “什么?”老族长半信半疑,外有围兵,何来东土人士,“喊进来!” 文图应声而进,后面自然跟着死也不离半步的卓姬! 第六章 等相公 大和族长惊愣地放下战斧,狠呆呆望着眼前男女问道:“你们可是东土之人?” 文图怕卓姬言多必失立即答道:“不错,封大将军率赫之命前来。” 族长感到难以相信,立即示意手下将二人围起来,眼见两部落马上就要开战,没想到率赫竟然派人来到本部落,那不是送死来么! 文图自己寻一把椅子坐下,浑然无视族兵将自己围住。 卓姬有些害怕,两色涨红起来,壮着胆子喊道:“你们要是敢动我相公一根毫毛,外面的人就会杀进来,片甲不留!” 此语果真起作用,围兵向后退了几步。 族长撇着嘴鄙夷而答:“杀不杀你们,外面的人迟早都会进来,反倒是将你们斩首,才能振我大和部族士气!” 一句话令卓姬张口结舌,立即瞧向自己夫君,本能地将身子向文图靠近,双手又开始张开,意图保护自己相公。 文图冲族长一笑:“族长此言差矣,率将军英明神勇,既然将你大和部族围困,破你族落已是手到擒来,为何还多此一举派我二人深入虎穴?” “就是!”卓姬见文图信誓旦旦,自己胆子又大起来。 族长正想问此话,眼睛一直盯着文图,右手又握紧了战斧长柄。 “东土大族北上收服散部,并非只为杀人,也绝非掠夺财物,”文图侧眼盯着族长,发现他已经有些惧怕,“只是为一统东疆,一政而施,然先前负隅顽抗之族首尽数被斩杀,如今大将军已然醒悟,族部需要族人,不忍心杀害你们这些小族之兵,故派我前来劝和。” 劝和? 族长立即摇头,投降东土万万不可能! “大和部落乃是百年前先祖遗留,你说和就和?”族长断然拒绝。 文图接着说道:“任何散部都是为了生计,包括你大和,而东土不同,不但维护各族生存,还制定一些政策强部族,富族民,唯一受损的不过是族兵之权,试问族长,你手中这几百族兵不但不能自保,时时引来祸患,不但需要开销,一旦兵戎相争,又会尽数丧命,得不偿失啊!大将军有令,只要族长归顺东土,这地还是你的地,人还是你的人,在东土大族的引导下,你还会掌控这里的一切,自此永不担心战乱,一心安定生活,何尝不是一件快事?” 族长开始迟疑,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妥,眼神开始在族兵身上游离。 族兵们一听这话也开始躁动。 卓姬已被文图赤化,若是东土征伐自己不复存在的卓家庄,她定然第一个跳出来不肯,可是此时却张口说道:“投降保命,不投诚即死,取食哽水哺吸劳作,样样不误,还愣着做什么!”她想起了自己的歌谣。 文图一见妮子又来,赶紧掏出大将军纸令递给族长道:“东土大族宽厚,承诺绝不杀大和一兵一卒,也不伤害族长本人,族长仍然负责本族的生计运筹……” 族长颤抖端起纸令,一字一句念下去,额头开始渗出汗珠。一旦起乱,族部不但不保,自己与族兵定会丧命九泉,别说做族长,就连妻儿老小再无缘相见。 屋内族兵也已动摇,虽然从未听闻此等事情,不过既有东土将军承诺,看来不会是骗子。 文图明白族兵之意,立即补充道:“大将军还说,族人不愿意继续为兵者,交出武器,可成族人,如自愿为族兵,与东土之兵同样优厚对待,归于将军帐下,那是彰显英明之事,何去何从,还望族长与诸位深思。” “放下武器,迎接东土将军!”卓姬好像被感动脱口而出,那声音仿佛为族长言。 “只要不杀我族人,不掠我牛羊,放下武器,迎接东土将军……”族长跟着卓姬喃喃说道,好像被卓姬喝令一般,不过也是别无选择。 文图惊讶盯着卓姬,这个女子口无遮拦,有时也是有些用处的! 次日,东土之兵越过突木,不战而胜,双方未伤一兵,和平进入大和部落,族人虽有些难过,不过回想大部族遭遇人人自危,眼下却一如既往,族兵不再,也不影响娶妻生子,时间一久,便也安然下来。 至此,突木部落丝毫未受到伤害,荆老族长闻听文图不顾前嫌,竭力保全突木,深深恨自己驱逐文图夫妻,多次派人请罪,在文图极力劝说下,老族长解散几十人的族兵之伍,毫发无伤归属东土大族。 接下来的时日,东土步伐果然加快,一些毫无战力的部族纷纷缴械投诚归顺东土,而誓死抵抗之部,率赫听从文图建议,围而不战,或引发其内部纷乱,或设计抓捕族长,或继续向北收服,将顽抗部族置于首尾顾及不暇之地而被迫归降,东土一路向北挺近,兵马日益壮大,损兵折将之战日益减少,愈是如此,收服散部的脚步愈快,文图的名字逐渐传到东土王都,竟被提为兵尉,相当于副前锋。 率赫稳坐军帐之内,看上去满面喜色,“东王英明,东土之兵骁勇,”他瞧着文图,一字一句说着,“两月以来收服散部无数,破长果、勒力两大部落,如今东土之势牢不可破,后方更是安宁祥和,不出三年,整个东域必会同归东土大族,这卓功佳绩自是少不得文兵尉啊!” “将军过奖,在下只是出舌喉之力,却未曾征战沙场,此番平定诸部均是将军独功,文某岂敢造次。”文图实话实说,再者心不在此,一旦发现符柔影迹,立刻奔之而去,如今东土之兵势不可挡,再者甚少杀戮,也用不上自己了。 率赫微微点头,无论何官都喜欢谦卑之属,遂言道:“年关已近,大雪封路,本将军打算暂停征伐,回王都一趟,文兵尉若是无事,可携妻随我同行,真王早就想一睹兵尉风采了。” 公子真确实在几次书信中提及文图。 文图自己无意再结交帝王,既然自己落在东部边疆,也可能是因为此处的战事,好在大将军率赫赏识人才,方令自己言语之计被用,免去无数人生死离别,也算是完成一件任务,日后的东土平定之举已无大碍,越是向北,部落越少也越小,长果、勒力两大部族已灭,东土算是再无心头之患了,今后北上之行俨然是部署东王之命,倒显得不再是征剿了。 “多谢将军提点,不过文某身负家室,不便远行,再者军中尚有杂务,就劳烦将军代我拜谢东王。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问及?” “只管将便是!” “如今东王势力浩大,一统东疆,施英明之治,在下只怕惊动中原恭帝,朝中若是有人谗言菲薄,会不会发兵刁难我东土?”这才是文图最为担心之事,这里可不是南国王朝,南北均衡,中原兵马无数,东土虽然强势,可兵力不足中土十之一,倘若恭旦帝王发威,东土立刻不存! 将军眉毛一挑笑道:“文兵尉有所不知,昔日先王确实与恭皇有些芥蒂,不过如今真王年轻有为,心思缜密,早已通会恭帝此事,表示永不进犯中土,只是想统一东疆,免去争乱,为民施仁政,本将军想中原之人绝不会千里迢迢赴东土起乱,否则东兵定能以一敌十,即便东土不再,中原也会失去大半元气。” 文图听闻暗自放心,只要恭旦帝国中无战乱,自己肩上的胆子便轻松很多,只要安顿好卓姬,寻到符柔,审时度势及早发现变故,做到水来土掩便是。 两人一直谈到戌时,天色已晚,文图兴高采烈告辞。 风雪如故,无论哪个世界,这一点却相同,暗黑之天不断倾泻着纷纷白雪,扑簌而来,飘在脸上瞬间融化。 兵帐无边,雪幕如诉,弄君子沉思故人,佳人兮何方? 文图慢步回到自己帐边,却见卓姬傻傻立在帘外,身上已是薄白一层,脸已被冻得青紫,他心内一酸,这卓姬真是痴情一片,若是那公子还活着,该有多惬意! “这么晚了,快进帐内!”文图心有不忍。 卓姬却笑了,扑扑身上落雪道:“我在这里一边看雪,一边等候相公,倒是很开心呢!” 这么久了,自己被卓姬日日喊着相公,自己却从未喊一句夫人,可是她却从不在意,在意的只是自己愁笑起居,一起发愁,一起嬉笑,分毫不差地照顾着吃喝穿戴,文图更是放之不下,究竟怎么办才能令卓姬放弃自己,离开自己? 可是又一想,姑娘一心一意为自己,自己却日日思着如何丢弃她,岂是君子之为? 两人进入兵帐,文图立即感觉到温暖扑面而来,烘烘的炭炉,洁净的摆设,看来这丫头无时不刻在惦记着自己的夫君。 文图遇见卓姬已经三个月,最惧怕的就是日久生情,可是卓姬从第一日起便将全部情分给了自己的“相公”! “相公,”卓姬望望帐外黑乎乎夜色,将炭炉移到文图身边,“今夜寒冷,不如我们一起在床榻上休寝吧,免得你身受风寒。”话虽说着,头却埋低,双手明显在颤抖。 文图也已听明白弦外之音,夫妻之间同榻而卧自是天理,可我不是你丈夫,你那里又是二十岁的身子,稍稍挑逗于我,万一不能自制岂不坏哉!这种意外万万来不得! 可以,意外终究是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