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欢》 楔子 安一欣瞪着眼前的毒蛇，一动也不敢动。 蛇只有在受到惊吓或威胁时才会主动攻击人。安一欣心里想着，虽然害怕得要死，但还是努力镇定着自己，尽量放轻脚步，开始一步步往后退。 林青山就在安一欣身后不远处，看到那条大毒蛇时，林青山一下子吓糟了，然后突然大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树枝冲了过来。 可惜毒蛇的动作更快，一口就咬在了他的小腿上。 林青山‘哎呦’一声，树枝用力抽下。毒蛇吐了吐信子，消失在草丛中。 挨了一口，林青山倒是立刻冷静了下来，坐倒在地，撩起裤腿。小腿上有二个小洞，眼看着由鲜红变成了墨黑。 安一欣愣愣地望着他。 这样的舍身相救，当然不止是邻家哥哥在保护妹妹吧？ 感动？暂时还顾不上。 山顶风大，安一欣头上的丫髻散乱开来，乌黑的秀发映着苍白的小脸，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定是吓坏了。林青山望着她，心里想着，就算是用自己的一命换她一命，也是值得的吧？ 他用力扯下衣摆，撕成布条，扎在大腿上。“一欣别怕，你先帮我吸出毒液，然后就回镇子上叫人。这蛇毒性不大，只要你跑得够快，一定能……” “可是这是山顶，就算是吸出毒液，我也赶不回去。”安一欣打断他，并没有靠过来，而是四下张望起来。 青山寂寂，一个人影都没有。 “一欣，你先过来。”看安一欣的样子好象根本不想帮助自己，林青山不禁着急起来。 “来不及的。”安一欣轻声说着，在林青山惊愕的眼神中，顺手抓起一块石头，用力向他的头砸去。 秋风吹过，山顶的一片白云悠悠然飘了过去。 林青山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头。 “你醒了？”安一欣的眼睛又红又肿，好象刚刚哭过。 “一欣，你刚才用石头砸我？”林青山满脸疑惑。 “青山哥哥，你一定是晕倒时做噩梦了。你赶走了毒蛇，救了我的命，我怎么会用石头砸你呢？” 听到‘毒蛇’二字，林青山一骨碌坐了起来，抬起小腿看了看，“没有受伤，我赶走了蛇，没有被咬？” “那蛇本来要咬我，可是你冲过来赶走了它，我刚才还以为你被毒蛇咬了，都要吓死了。要是为了救我，你……”安一欣说着说着，眼睛眨了眨，差点又哭起来。 “所以我没有被蛇咬？”林青山顾不上安慰她，抱着自己的小腿，又摸又看，真的什么伤痕都没有。所以被咬和一欣举石头砸我，都是晕倒后的噩梦？林青山心里想着，可是如果没有被咬，我为什么会晕倒呢？ 难道是吓晕的？ 林青山想到这里，少年的自尊心一下子膨胀起来，阻止他继续想下去。 “刚才青山哥哥真勇敢，就象一个大英雄。”安一欣望着林青山，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 确定自己没有受伤，又被喜爱的女孩称为大英雄，林青山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件事可不能让你妈知道，也不能告诉我爹，否则下次我就别想带你上山了。” 安一欣用力点了点头，确实，这件事谁也不能说。 安一欣看看头顶湛蓝的天空，再看看从山脚下一层层漫延上来的绿树，暗暗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我重生了一次，我的血还有这么神奇的能力？ 安一欣想起前世三岁生日那天，妈妈划破她的手指，挤出一滴血救活了一只垂死的鸽子，然后抱着她痛哭流涕的情形。 她想起在那以后的二十多年里，妈妈不断反复提醒她的话：不要用你的血救人，要想活着，就必须保守这个秘密。还有不能失去处子之身，因为在那一刻你会立刻死去。 这一世，还是不能失去处子之身，否则立刻会死。安一欣在心里说。 第1章 渣爹是宰相 陆荣锦把一包银子放在桌子上，顺手打量了一眼坐在桌子旁边的女人。 李氏相貌普通，神情怯懦，望着自己，好象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怪不得十年来，老爷都没有再提起她一句。想到这里，陆荣锦原本就傲慢的神色中又加上了鄙夷，看向李氏身后的女孩。手脚粗糙，皮肤也不够白嫩，个子倒是不矮，只是平板板的，没有一点动人之处，眉眼更是没有一丝象老爷的地方。 女孩也正打量她。 “你是安一欣？”陆荣锦根本懒得掩饰语气中的嫌弃。 “你是我爹的继妻？”安一欣淡淡地说。 就象是被堵了一口湿棉花，陆荣锦眼眉一立，就想发作。 安一欣的目光却从她的脸上移开，落在了那一包银子上。“你亲自跑到吴山镇来，进门就甩银子，却没有我爹的书信，看来我娘给我爹的信……” 小丫头长得一般，倒是不笨。陆荣锦心里想着，冷冷开口，打断了安一欣的话，“你们母女已经是消了户籍的死人，突然一封信送到旧宅子去，多亏我留了亲信看宅子，要是让别人拿到这封信，也不知道会给宰相府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守和现在是宰相了？”李氏惊呼一声。 陆荣锦瞥了她一眼，想说一句老爷仕途顺利，还不是靠了我陆府的势力，但到底不肯落了自家老爷的面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渣爹居然都当上宰相了，安一欣心想，果然是会算计的人进步快啊！ 陆荣锦的目光紧紧地盯在李氏脸上，看着李氏眼中的神采渐渐散去，才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算你懂事。 只不过她猜错了，李氏并不是懂事，而是想起当初怀着身孕，诈死埋名来吴山镇之前和安守和的约定，忍不住心里难过而已。 “听说你生了一对龙凤胎？”半晌之后，李氏才忍住心酸，嚅嚅地开口。 陆荣锦扬眉一笑，她从进屋起，就在等着这一句。“二个孩子都十分聪慧，长得也好，”说到这里，她还特意瞟了安一欣一眼，“易洁虽然还小，已经是京城有名的小美人。易静读书很好，老爷时常夸赞，说都是随了他。” 李氏的脸色又黯了黯。“他……” “老爷一切都好，就是政务繁忙，宰相府的一切大小事，都由我做主。你写信给他不过是想要些银子，这一次我亲自过来，给足了你，你以后就不要再惹事生非了。”陆荣锦随口说着，眼角眉梢却越来越是冷厉，最后拍了拍桌上的银子，“这是二百两，算是他们最后的父女之义。” “夫妻之情，父女之义。”李氏说着，眼圈一红，叹了一口气。 “夫妻之情？”听到这四个字，陆荣锦只觉得一阵刺耳，立刻冷笑一声，“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看看我，再看看你，在他心里，你们根本不是夫妻，你只是一招被遗忘的废棋。” 被说成是一招废棋，李氏没有反驳，甚至没有生气，而是怔怔地落下泪来。 安一欣暗暗叹了一口气，当初渣爹选择母亲，也是因为她柔顺懦弱，从来不懂反抗吧？ “你放心，有了这笔钱，我们就算是穷死饿死，也和宰相大人无关了。”见母亲只顾着哭泣，安一欣踏上一步，望着陆荣锦，一字一句地说道。 语气平和，没有怨恨，显然已经反复设想过类似的情形。 这丫头确实比她妈聪明，才只提钱。陆荣锦心里想着，不过她二岁就离开了京城，想必连老爷的样子都记不清了，也说不上父女之情。 安一欣答应得再好，到底不能算数，陆荣锦的目光又落回到李氏身上。 李氏还在哭。 “娘。”安一欣伸手推了推她。 “一欣已经十四岁了，眼看着就要出嫁，小镇虽小，我也不想委屈了她。”李氏抽噎着说。 呃…… 安一欣的手顿了顿。 “还有她出嫁之后，我一个人也要生活，将来死了，入不了安家的祖坟，就埋在吴山脚下，也得有一口薄皮棺材……” 真没想到，一向怯懦的母亲原来是讲价高手。安一欣忍不住在心里大赞。 陆荣锦也没想到一直在气势上被自己压得死死的李氏居然还有这么一招，脸色铁青，伸手掏出了几张银票，数也不数地扔在了那四个银元宝上。 李氏没看银票，更没有伸手去拿，而是擦了擦眼泪，正色说道：“守和在我心里，永远是我的夫君。我们的儿子没有生下来，是我对不起他。现在他有儿有女，而你是他的夫人，”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第一次坦然无畏地望向陆荣锦，“你放心，死人是不会复活的，我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吴山镇，直到我真的死了，也不会再给他惹麻烦。” 母女二个都让自己放心，说得好象自己真会相信她们似的。陆荣锦心里想着，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她所以会亲自跑到吴山镇来，事情机密，不想让旁人知道是一个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很好奇。这份好奇随着时间的积累越来越强烈，现在李氏终于给了她一个借口，让她可以亲眼见见这个女人。 她好奇李氏到底有多爱老爷，才会对十多年的不闻不问，毫无怨言。 到底是她爱老爷多些，还是自己爱老爷多些？ 就是因为担心老爷虽然忘了她这个人，但还记得她付出的爱，自己在得知真相后，才忍着心里的这根刺，一忍就是这么多年。 越是长于谋划的男人，越是看重那些默默付出的爱。 他不说，更不回报，但会一直记在心里。 反正不管她答不答应，这个懦弱的女人永远也不可能威胁到自己。陆荣锦心里想着，转身离开。 马车驶出吴山镇不远，就缓缓地停了下来。林安躬身站在路边。 陆荣锦撩起车帘，“好好盯着李氏。”她只吩咐了一句，就放下了车帘。马车隆隆而去，把小小的吴山镇抛在了后面。 陆荣锦坐在马车里，也把李氏抛在了脑后，开始盘算宰相府里的大事小事，却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吩咐盯好李氏，却忘了那个叫安一欣的女孩。 在小镇长大，没有见过世面，更算不上漂亮，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平和气韵，掩映在豆蔻年华特有的天真明艳之中。 第2章 我不要嫁人 陆荣锦走后，李氏一把拉住安一欣的手，“你真的不想认你爹？他现在可是宰相。认了他，你就是千金小姐，将来还有可能做公主。” “我不认他。”安一欣干脆利落地说，“再说我记得我爹以前也叫过我小公主，亡国公主。” “那时你才一岁多，话都不会说，怎么什么都记得！”听女儿说起以前的事，李氏忍不住笑着抱怨。 记得而已，渣爹的承诺，我可是早就不当真了。安一欣望着母亲，暗暗腹诽，也只有你才听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还一记这么多年，到现在都没死心。 不过印象中，安守和五官清秀，一举一动温文儒雅，看上去就是一副谦谦君子，言而有信的样子。所以当自己听到他亲口说出要篡位时，惊讶之极。幸亏那时年纪太小还不会说话，否则一旦开口劝阻，母亲没有被爹篡位的计划吓死，也要被过于早熟的自己吓死。 “说起大历皇族，我爹不过是旁枝的旁枝，没落到底的王公，我爷爷又在第一时间投靠了新君，要不然也不会幸免于难。他送咱们来吴山镇时，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不过十几年就升到了宰相……”安一欣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起银票，只看了一眼，立刻忘了自己正在八卦亲爹，大声哀嚎起来，“我还以为宰相夫人多大方呢，看也不看就扔银票，原来全是十两一张的。” 李氏被勾起了往事，当初她太小，所以没有防着她，后来发现她记得时，吓得把她关在屋里，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好在女儿懂事，十几年下来，即使在林青山面前也没有说过一句。李氏早就放下心来。随着年纪渐渐长大，现在女儿已经成了自己的主心骨，李氏正准备再好好和女儿商量一下，听女儿连声哀嚎，才接过银票数起来。 没错，全是十两一张，一共七张。 母女俩一阵愕然，然后相对大笑起来。 摆出那么不可一世的嘴脸，陆府嫡女，宰相夫人，原来也是一个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人呀！ 李氏分出五张银票，放在桌上那堆银子上。 “这二百五十两银子，给你做嫁妆。” 安一欣的嘴角抽了抽。亲妈啊，你知道这个数字在另一个时代代表什么吗？ 还嫁妆！ “这二十两我留着养老。”李氏当然不知道安一欣在想什么，自顾自接着说道。 安一欣愣了愣，自己确实是李氏亲生，而且是李氏一手养大，但是那一缕现代的魂魄，却总是让她无法理解自己这个亲妈。 才三十二岁？只比自己重生前小二岁，就要开始养老了？ 自己当年可是整天计划着吃喝玩乐呐！ 完全没有发现女儿神情异样，李氏拉着女儿的手，开始筹划将来。“你既然不肯认你爹，那就继续跟娘呆在吴山镇好了。你林伯父家虽然也不富裕，好在青山跟你青梅竹马……” “娘，我不要嫁人。”安一欣大叫。 “好，好，不嫁不嫁。”最近只要一提起这事，女儿就会大声打断。李氏以为是女儿长大了，懂得害羞了，所以看到女儿涨红了脸，立刻改口敷衍。 “娘，你说我爹已经是宰相了，他还想要复兴大历吗？”安一欣岔开话题，语气也郑重起来。如果爹肯安于现状，三十六岁的宰相，倒是很让人羡慕佩服。 就算对这个人没有父女之情，安一欣还是真心希望他平安幸福。 谋朝篡位的风险大，能不干还是算了吧！ 李氏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周武王当初也是大历的宰相。他篡位后大历才分裂成现在的三个国家，你爹告诉我，他要复兴大历，要重新统一全境，我觉得他不会停下来的。” “所以说他还需要陆府的支持。”安一欣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李氏的脸色。 娘总是把这十几年的不闻不问，归结为那个胎死腹中的儿子。她总是不肯相信，自己的夫君当初娶她，就是为防将来事败，要预先保留血脉。选择她，是因为她出身低微，性格懦弱，她死了没人追究，她自己更不会背叛。所以他听到三个大夫都确认她怀了男胎时，以为后手已经布好，就急急忙忙地安排她们母女诈死，以便腾出正妻的位置了。 其实不管娘生下的是个活泼可爱的胖儿子，还是一个死胎，那晚爹许下的种种承诺，兑现的可能都不大。 搞得这么复杂，不过是爹思虑过于周密，担心续娶的名门贵女不能给自己生儿子罢了。 话说回来，爹的口才真是好！那晚自己躺在娘身边，一边装睡一边偷听，都听得心潮澎湃，更何况娘呢？ 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等我当上皇帝，你就是皇后娘娘。 啊呸！ 一句话哄得娘闷声不响地守了十多年，看样子还会继续守下去。 “爹的目标太远大了，咱们就不要搅和进去了。”安一欣劝李氏，“咱们已经收了钱，不管他是周国宰相，还是大历皇帝，都跟咱们没关系了。” 区区二百七十两银子，就真的断了夫妻之情，父女之义？ 李氏黯然，女儿还记得她爹对她说过的话，只是这十几年不闻不问，让她彻底寒了心， 要不是见自己时间越久思念越深，女儿甚至不会同意自己写那封信。 没想到盼来盼去，来的不是夫君，而是他续娶的夫人。 看她说到守和现在是宰相时那么得意，她知道守和的目标是复兴大历吗？ 她的女儿以后会成为公主，而我的一欣…… 李氏越想越伤心，而安一欣坐在一边，也在心里盘算：陆府势力强大，爹要达到目标，还要靠着陆荣锦的娘家。以爹的无情无义，就算真的见到他，也不过是让他看着陆荣锦作践我们罢了。 这个爹不能认，可是陆荣锦也未免太小气了，难道我们母女真要靠着这二百多两银子过下去？ 我不能嫁人，可我想好吃好喝的过一辈子啊！ 不能恋爱的人，更需要好好享受。 好在，我终于十四岁了，在这个年代，算是一个大人了。 “伯母，一欣，你们在屋里吗？”小院里响起林青山的声音，然后不等答话，已经推门走了进来。“刚才是谁来了？” 自从上次在山上救了林青山，安一欣明白这一世自己不能嫁人后，就刻意远着他。可惜二家就住隔壁，小院矮墙，低头不见抬头见，想避都避不开，此刻见他熟络的不请自入，安一欣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还是前一世好啊，至少还可以顶着打工的名义，想去哪里去哪里。 第3章 小天才 安一欣眼看着暴雨将至，才拎起刚摘的半篮野桃，往武圣山庄走去。 未到门前，一阵电闪雷鸣，铜钱大小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 看见一个小姑娘急匆匆冲进大门，站在院子里的人愣了愣。 几百年来武圣山庄的规矩，每天都要敞开大门等着有人来挑战，可是避雨？ 这里又不是路边凉亭。 狂风夹裹着暴雨扑面而来，陆云深昂首立于风雨中，望着瞬间被淋成落汤鸡的女孩，左手一摆，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秋天的雨很凉，厨房有火。 少年的身材颀长挺拔，虽然只是站着，却有一种渊渟岳峙般的宁稳肃杀。 只是他站在大雨中干什么？ 安一欣心里想着，一边往他指的方向跑，一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不过片刻之间，暴雨已经连成了水雾。少年全身尽湿，一动不动地站着，犹如绝壁青松。 “大师哥在练功。”厨房门口，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一边冲安一欣招手，一边大声说。 居然遇到了小天才，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在吴山镇上，这个小男孩被羡慕的程度，要远远超过他爹，当代武圣。 据说他一岁认字，还没学会走路就已经学会了读书，到现在更是满腹学问，已经远远超过了京城大儒。 只要提起‘小天才’，所有的爹娘都要感慨一句，我的儿子能赶上人家百分之一，我就知足了。 安一欣笑嘻嘻地打量天才。 沈玉穿着细布道袍，小脸胖嘟嘟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黑白分明，除了头上的二个小髽髻梳得过于潦草，显得有些凌乱外，简直就象年画上的小金童。 “这个野桃子又酸又涩，不好吃。” 眉头皱起，满脸都是对野桃子的挑剔，与天才的名声不符，却可爱得要命。安一欣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脸。 粉团子般的小肉脸，捏上去手感一定好得不得了。 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安一欣的手。 “方婆婆。”安一欣笑着招呼。 方婆婆是武圣山庄的厨娘。虽然按规矩，武圣山庄的一切日用都由地保按时送上山来，但方婆婆偶尔还是会到吴山镇上逛一逛。武圣山庄虽然大名鼎鼎，镇上的人也时常谈论，但真正见到不会认错的，也只有方婆婆一人而已。 别的人，是急驰而过时，瞥上一眼的传说。 可惜方婆婆并不认识安一欣，所以面对讨好的笑脸，只是递了块抹布给她，示意她擦擦头上的雨水。 抹布很大，污渍斑斑，带着复杂的气味。 安一欣笑了笑，接过抹布用力擦了擦衣服。 好意心领，但擦脸…… 暴雨如注，从厨房望过去，院子里的少年只能依稀看到身影。 “我的野桃子很好吃。”安一欣低下头，笑着对沈玉说。 吴山镇只是一个小镇，但安守和当年安排她们母女隐居在这里，不是因为这里宁静质朴，而是因为武圣山庄。 武圣山庄矗立在吴山上，已经几百年了。而住在山庄里的武圣，常常是刚刚打败旧主人，兴致勃勃地整修完山庄，自己就被人打败，只好被迫搬出。 安一欣听小镇上的人说，在现任沈圣入住武圣山庄以前，吴山镇简直就是练武之人的大客栈，而住在山庄里的武圣更迭之快，简直就象钟点房。 不过沈圣在武圣山庄一住十多年，来挑战的人越来越少，除了偶尔一两个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吴山镇越来越象普通小镇，而沈圣和他的二个徒弟，在小镇居民眼中，就好象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当然眼前的这个孩子，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样的可爱。 没有捏到小天才的脸，安一欣牵起他的手，“能不能借你家厨房用一用？” 小孩子痛快地点头，方婆婆的嘴角抽了抽，你家…… 丫头，这里是堂堂的武圣山庄好吗！ 不过仔细想想，这话也没有错。沈玉在这里出生，这座代表着武林最高地位的山庄，可不就是他的家？ 脸上绽开笑容，方婆婆重新打量了安一欣一眼，小姑娘刚被大雨淋过，全身上下水灵灵的，更显得眉清目秀。 安一欣坐在灶膛前，身上的衣服烤干了，浓浓的桃子甜香也渐渐弥散开来。 连在另一个灶台前忙着烙饼的方婆婆都暗暗咽了咽口水。 小天才跑了进来，手里还握着一本书。 刚才沈玉看安一欣洗桃子时，忍不住挑了最红最软的一个尝了尝，可惜连最好的一个野桃也是又酸又涩，小天才不相信这样的桃子怎么能变得好吃，就不耐烦地回房看书去了。 现在又被香味勾了回来。 桃子已经煮得差不多了，安一欣从灶膛里抽出烧得正旺的柴火，只留下一点余烬，让锅里的桃子酱继续收汁，然后拿起扔在角落里的一个野蜂窝。 她早就看到了这个野蜂窝，里面的蜂蜜已经挖尽，没有丢掉只是因为蜂窝本身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清香气味，那是天然上等的蜂胶的味道。 安一欣把手伸进蜂窝，开始抠索起来。 “嗷~~” “怎么了怎么了？”一张粉嫩的小脸凑了过来。 “没想到里面还有野蜂。”安一欣举起手指，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忍一下，我去拿药膏。”沈玉转身，看到缓步进来的人，忙大声吩咐，“大师兄，你先帮她把毒血挤出来。” 陆云深‘嗯’了一声，拉过安一欣的手，看准位置，轻轻一挤。 “嗷~~”一声更为凄厉的哀嚎在耳边暴响，陆云深愣了愣，没用力啊！怎么叫得这么大声！ 不过事实就在眼前，白嫩嫩的手指头正在迅速地红肿起来。 一滴圆圆的水珠子落在了陆云深的手背上。 哭了？ 陆云深一抬眼，看到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好象比小师弟的眼睛还要黑白分明。 安一欣用力咬着嘴唇，看着眼前的帅哥，他就是沈圣的大徒弟？刚刚站在院子里，从头到尾的淋了一场大暴雨？ 凤眼含晖，嘴角带煞，举手投足中流露出的冷冽威压，让人一眼望去不由得心中生凛，但还是忍不住要再看一眼，暗赞一声好俊的少年。 “毒血已经挤出来了。”帅哥淡定地松开手，目光落在锅里的桃子酱上。 桃子酱冒着细泡，泛着甜香。 “要等凉了更好吃。”看到帅哥的目光，安一欣咬牙忍痛，急忙提醒说。 第4章 颜值爆表的武圣 加了蜂蜜的野桃子酱酸甜可口，沈玉不停地大叫好吃。 安一欣看陆云深站在一边，目光在沈玉和大锅之间移来移去，顺手拿起旁边自己刚烙好的面饼，厚厚地涂上一层果酱，递给他。 少年的气质太冷冽，不好意思跟小孩子似的举着勺子吃果酱，但吃饼总没有问题吧？ 陆云深接过饼，嘴角勾起，对着安一欣笑了笑。 安一欣只觉得自己的心顿时停在了半空，连前世的三十年加在一起，都没见过这么帅的人，他居然对自己笑，还让不让人活了？ 魂都要勾走了。 安一欣暗暗深吸气，不动声色地转开目光，就看见方婆婆正学着自己的样子，往大饼上涂果酱。 唉，可怜的古代人，如果我有烤箱……还没等安一欣幻想出下半句，方婆婆已经举着大饼冲出了厨房，身轻似燕，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方婆婆很偏心赵子言，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他。”沈玉看安一欣一脸惊讶，就解释说。 “方婆婆会武功。”陆云深看安一欣听了小师弟的解释，眼中惊讶不消，只好又补了一句。 二腮鼓鼓，声音模糊，冰山男神现在看上去有点象贪吃的仓鼠。 不过，这都是因为方婆婆烙的饼太硬，以至于破坏了男神的形象。安一欣立刻在心里说。 见沈玉踮起脚来要挖果酱，安一欣怕他烫到，忙接过勺子。“吃完这勺，不能再吃了。” 小天才嘟囔了一句。 安一欣没有听清，但猜测肯定是小孩子还想多吃，立刻举高了手里的勺子。“你保证，一会我走了之后，也不再吃了。” “你不走，行不行？” 沈玉仰头看着安一欣，眼神清澈如水，粉团子一般的小脸上写满恳求。小小孩童，虽然生长在武圣山庄，却已经懂得尊重别人，并不胡搅蛮缠，以势压人。 安一欣心中一暖，把勺子塞入他手里，顺势就要捏他的脸。 眼前一花，突然多了一个人。 “爹。”沈玉欢呼一声，“你快尝尝，这叫果酱，可好吃了。” 安一欣讪讪地缩回手，这就是现任武圣？难道也是闻到香味就跑厨房来了？ 不过是一锅果酱，也太夸张了吧？ 沈圣看上去三十出头，也穿着细布道袍，身高腿长，可能是因为武功早已大成，一举一动自有韵律，连弯腰抱儿子的运作都舒展自如，潇洒无比。 他转脸看向安一欣。 四目相对，安一欣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形容词：丰神如玉。 当今武功第一的武圣，身上没有一丝霸气杀气，神情疏朗自然，如同一块毫无瑕疵的美玉。 “你是……”他望着安一欣。 “我是……我叫……”太激动，安一欣话都不会说了。 为什么小镇上的人不停吹嘘他的武功，却从来不提他的相貌？ “她叫安一欣，住在下面镇子上。”很多人第一眼看到自己爹爹时都说不出话来，所以对安一欣的反应，沈玉一点也不奇怪，麻利地补了上去。 “刚才下大雨，我进山庄避雨。”有沈玉在前面挡了挡，安一欣总算克制住了心中的激动，说了一句废话。 沈圣点了点头，就着儿子的手，一口吞下了勺子里的果酱。 陆云深默默地看了师傅一眼。 又被比下去了。 “好吃吧？”沈玉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爹。 “好吃你也不能再吃啦！”不等沈圣回答，安一欣先抢着说道。 说完，连安一欣自己都是一怔，二岁离京，与母亲相依着过了十二年，安一欣对古代的礼仪知道得并不多，但任何时代，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抢话，都是很失礼的吧？ 可看在沈圣眼里，急急忙忙的一句话里全是爱护之心。这小姑娘倒是和儿子投缘。沈圣心里想着，完全不以为意，笑着对沈玉说：“听到姐姐说的话了吗？爹吃了一勺，再补给你一勺，然后今天就不要再吃了。” “我想让姐姐留下来。”天才就是天才，一下子就抓住了机会，沈玉没理会那一勺果酱，而是搂着爹爹的脖子提出更大的要求。 安一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当然不是来避雨的，她等这场雨等了好几天了。 她才十四岁，不可能自己离开小镇，那么唯一躲开林青山的办法，就是留在武圣山庄。 沈圣上下打量安一欣。 小姑娘完全不会武功，而且她的身体好象有某种天生的缺陷，根本无法练武。 再说自己也没打算收个女徒。 沈圣重新打量安一欣。 相貌一般，身体也直通通的没有起伏，既不婀娜也不娇俏。不过从脖颈到手腕，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都特别干净光洁，整个人不象花，倒象藕，带着清甜的水香。 “她不能留在山庄。”沈圣说。 安一欣可不知道沈圣宠儿子宠到了这地步，他一句话，甚至收徒的心都有，见沈圣只是来回打量自己，半天都没有说话，心里已经越来越忐忑，此刻听他说出‘不能留在山庄’，心立刻就是一沉。 满心失望，不过安一欣还是打起精神暗暗安慰自己。武圣山庄当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留下来的，只要讨好了沈玉，这次不成，以后还有机会。 看着小姑娘的神情很快宁定下来，沈圣微微一笑。 武圣山庄名气太大，小姑娘想要留下来很正常。被拒绝后虽然失望，但并没有怂恿儿子为她恳求，看来人虽小，倒是挺懂事的。 听爹爹说安一欣不能留在山庄，沈玉的小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沈圣手臂轻抬，抱着儿子颠了颠。 “她不能留在山庄，但可以陪你去平江府学琴。”他接着说道。 “我不去学琴。”沈玉脱口而出，然后才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安一欣，“你会陪我去平江府吗？” 安一欣愣了愣，“平江府在哪？” 完全是一副没出过门的小姑娘相。 不过安一欣倒不是善于伪装，她真的不知道平江府在哪，前世和现世加在一起，都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见儿子终于松口肯去学琴，沈圣心中大喜。“平江府离这里不远，只有二天的路程。我早就与高大师约好，让他教沈玉半年。如果你肯做沈玉的丫鬟，陪他半年，我给你十两银子。” 堂堂武圣，心平气和的和一个小姑娘商量起来。 可是做丫鬟…… 安一欣心里那叫一个跌宕！ 前几天刚听说我爹是宰相，我不但是千金小姐，将来还有可能成为公主，怎么转眼就有人雇我当丫鬟？ 第5章 男神仓库 对于沈圣的提议，安一欣也只是在心里感慨了一下，立刻就拿定了主意。“我要回去问问我娘。不过半年就能挣十两银子，我娘一定会同意的。”说完，安一欣嫣然一笑，垂下双手，对着沈圣屈膝行礼，“沈圣放心，我一定会当个好丫鬟，尽心照顾小公子的。” “不要叫他小公子，就叫他沈玉就好。”武圣轻描淡写地立下了第一条规矩。 看着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陆云深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动静有点大，安一欣瞥了他一眼，难道自己不答应，陪小孩子学琴的工作就要交给他？ “小师弟终于肯去学琴了？” 随着说话声，安一欣只觉得眼前一花，又多了一个人。 这些人，平时进出厨房也都用轻功吗？ “赵子言！”沈玉大叫，“你快去多摘些野桃子来。” “方婆婆已经去了，我是来拿篮子的。”赵子言嘴里说着话，手一举先给师傅行了礼，顺手抄起一张饼，涂起果酱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安一欣眼花缭乱。 “你做的果酱很好吃。”见安一欣盯着自己，赵子言忙夸赞道。 “这是二师兄。”陆云深替师弟介绍。 噗…… 好帅的二师兄。 赵子言身姿挺拔如青竹傲雪，眼角带笑，神情随意，但别有一种高贵清华，站在陆云深和武圣之间，竟把陆云深的淡漠冷洌冲淡了几分，俨然竟有武圣的浩然大气。 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一师二徒，再加上现在还是粉团子一只，但将来必成帅哥的沈玉，这颜值，天下第一的武圣山庄，简直就是男神仓库！ 可惜不能嫁！安一欣暗暗感叹。 幸好武圣山庄一向不与小镇居民来往，安一欣并不知道陆云深和赵子言的身份，否则更要加倍惋惜。 天色渐晚，方婆婆去采桃子还没回来，好在大家都吃了不少烙饼，只是口渴。安一欣拿灶台上现成的蔬菜做了个汤，连武圣在内，一群人就在厨房里把晚饭吃完了。 武圣山庄名气这么大，但饮食起居还真是不讲究啊！安一欣坐在马背上，环抱着身前帅哥的腰，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风驰电掣，陆云深奉师命送安一欣下山，但一路无语。安一欣正好胡思乱想。 看来我只是乍见一群男神才激动得差点流鼻血，但到底不算花痴，只相处了半日，现在就算抱着帅哥，想象的也不是坐在后座的浪漫，而是搭乘摩的，需要抓紧，千万不要摔下去，安一欣对自己的表现暗暗满意。 陆云深奉命送人，根本没有在意身后是个女孩在抱着自己。 真的，反正也没有胸。 回到家，李氏听说女儿要去平江府半年，虽然舍不得，但给武圣的儿子当丫鬟，荣耀犹在那十两银子之上，又一向听女儿的话听惯了，见安一欣坚持，也没有多说什么。 母女二个开始收拾行李。 一只雪白的小猫跳到安一欣的膝盖上，摇头摆尾，‘喵喵’地叫个不停。 “小雪，好好在家陪着娘，我很快就回来。”安一欣抱起小猫，一本正经地叮嘱说。 小猫用头蹭着安一欣的手。 “唉，上一只小雪……”李氏看小猫和女儿亲昵，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上一只小雪养了三年，不久前突然失踪，几天后家里多了这只小雪。 还有上上只小雪，再上上上只小雪。 所有的小雪都有天蓝色眼睛，雪白毛皮。 每只小雪都和安一欣十分亲昵，只是抱着它，安一欣有时会有一点怕。 她伸手敲了敲小雪的头，“乖乖在家，我半年后就回来。” 小雪‘喵呜喵呜’地叫了几声，好象在说，我也要去。 转天一早安一欣来到武圣山庄，先跟沈圣说了她娘同意她去平江府，拿了十两银子，然后在方婆婆的帮助下，把一大篮野桃煮成了桃子酱。 果酱煮好，沈玉立刻拉着安一欣去参观他的卧室。 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书房。 书柜书案床头地板，全都堆着书。 小天才的名声不是白来的。 “要不要我帮你收拾行李？”既然已经拿了钱，安一欣决定不等到平江府，从今天开始做丫鬟。 “不用，我昨晚自己就收拾好了。”沈玉指一指屋角的箱子。 想到他才五岁，安一欣到底不放心，走过去打开箱子检查起来。 几件外袍由薄到厚叠得整整齐齐，中衣和袜子卷成卷，分别塞在二个角落里。 “不是方婆婆帮你……” “又不是第一次出去求学。”沈玉打断她，“我还要带一箱书。”说着就动手挑选起来。 安一欣一阵心酸，没娘的孩子果然善于照顾自己。 安一欣看看沈玉刚拿起的书。 “医书？”语气惊奇。 “你认字？”沈玉的语气同样惊奇。 安一欣点了点头，“我娘教的。” 沈玉也点了点头，“你昨天被野蜂蜇了，涂的药膏就是我配的。” “真的？”昨天药膏涂上后手指上的红肿立消，安一欣还以为象武圣山庄这样的地方肯定常备刀伤药，并没有在意，没想到居然是沈玉配的。 看安一欣惊慕之情溢于言表，沈玉大为得意，“我不但学过医，还去山东学过礼，洛阳学过字，今年我本来想去岳麓读书，没想到我爹居然要送我去学琴。我不想学琴。” 说到学琴，沈玉哀叹一声。 安一欣愣了愣，“你不学武？” “我爹说我先天不足，现在先修习内功，等以后大了再学武不迟。” 沈玉一边说话一边挑书，安一欣看着他不断翻找，发现书案上除了医书，还有经史子集，兵书图谱，甚至小说杂记，不由得一笑，“你怎么不把这些书分分类，这样找起来多麻烦？” 话音未落，沈玉抬起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望向安一欣。 糟糕。安一欣暗叫一声，又忘了我只是一个小镇上长大的姑娘，能认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怎么还能想到书要分类呢！ “我分类了啊！”沈玉的小脸上绽开了笑容，伸手指点着告诉安一欣，“床头和书案上这些是我正在看，或者还没有完全看懂的，书柜里那些是我看过，觉得等我十岁时可能还想再看一遍的。地上这些是没什么意思，但可以给我爹看着玩的。” 安一欣倒吸了一口凉气，枉费我前世一路读到大学，却不知道书还可以这样分类。 “一欣，你的书怎么分类？”沈玉说完，歪着脑袋看向安一欣。 “坐在案前读的，和躺在床上读的。”安一欣笑着说。 沈玉‘嗯’了一声，重新打量起自己的书案来。 这孩子太聪明，我以后要多加小心，别让他起了疑心才行。安一欣在心里说。 事实证明，不久之后就对安一欣起了疑心的，并不是天才沈玉，而是另外一人。 第6章 离家 “一欣，快出来，师傅让我教你骑马。”刚和沈玉挑好了书，安一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赵子言的声音。 “你会骑马吗？我以前出门都是骑马。”沈玉头一扬，骄傲地说。 看着眼前的高头大马，安一欣很想说，真的没有别的交通工具了吗？ 前院，县令送来了几大蒌葡萄，陆云深正和他寒暄，突然听到侧院箭道上传来沈玉的惊叫声。 顾不得穿房过院，陆云深直接纵步上墙，向下一看。沈玉好端端地站在一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安一欣趴在马背上，紧紧地搂着马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昨晚送她回家，她坐在我身后，并不害怕啊？陆云深心里想着，没有再看第二眼，纵身回去了。 县令好歹也是父母官，跑上山来，就算懒得请他进屋喝茶，至少也要看着他走吧。 再说有子言在，小姑娘不会掉下来的。 原本明天的启程，因为马脖子被安一欣勒伤，被迫延期一天。 天气明朗，安一欣站在小院里，硬着头皮喊了声，“青山哥哥。” 片刻之后，林青山的笑脸出现在墙头上。 安一欣暗暗叹了一口气，隔壁邻居，能瞒他二天已经是运气，今天就要走了，于情于理都要告别一下。 出不所料，安一欣刚说了二句，林青山就炸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自己出门！” 安一欣抚额，“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是沈玉的丫鬟……” “沈玉是谁？”林青山打断安一欣。 “就是武圣的儿子，今年五岁。”看看林青山的脸色，安一欣又补了一句。 “你一个人出门，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林青山又气又急，脸涨得通红，“不许去。我不许你去。” “要不你就别去了。”李氏拉拉女儿的胳膊，也跟着说。 真是最适时的添乱啊！ 安一欣只好先转头安抚自己临场变卦的娘，然后再努力跟林青山解释自己已经拿了银子，正乱成一团，一抬头，远远的山路上，二匹马缓缓走来。 陆云深端坐在马背上，阳光消散了冷冽，只剩下英武俊逸。 原来武圣派他送我们去平江府，安一欣心想。不过怎么只有二匹马呢？ 象是感应到了安一欣的目光，陆云深身前伸出一只小手，冲着安一欣挥舞起来。 马高人小，安一欣这才发现沈玉坐在陆云深身前。陆云深一手控缰，还腾出一只手，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呃……这就是以前出门都是骑马？ 林青山顺着安一欣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愣了愣，幸好安一欣是给那个小孩做丫鬟。 要是那个男人…… 林青山没有接着想下去。“一欣，你要骑马去平江府？不行，太危险了，我不许你去。” 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安一欣心中不是不感动的。林青山是真的爱惜着自己。 可是我不想在小镇呆一辈子，我也不想接受你的爱惜。 “我昨天已经学会骑马了。”安一欣轻声说。 隔着矮墙，林青山凝神望着她。她还是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十年来每天都要见上十次八次的女孩，可是今天她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了。 她要离开小镇，离开自己了。 林青山心里一阵酸涩。 “一欣只是去半年，很快就回来了。”李氏察言观色，再次适时地补了一句。 真是亲妈啊！安一欣在心里大叫，很想伸手捂住她的嘴。 林青山垂下头，矮墙阻隔了视线，安一欣默默转身，正要回屋去拿包袱。院门一响，林青山已经走了进来。 “一欣，你一路小心。”少年的声音有点哽咽，“伯母有我照顾，你不用担心。” “青山哥哥……”安一欣叫了一声，却实在不想说什么不要担心，我很快回来的话，犹豫了一下，说了一句，“你和林伯伯也要保重身体。” 我娘自然有我照顾，我不想欠你人情，麻烦你。安一欣在心里说。 经不住沈玉的一再催促，陆云深加快了速度，二人二马来到小院前，正看见一个少年眼圈微红，依依不舍地望着安一欣。 少年浓眉大眼，看上去……是个靠得住的好邻居。 陆云深没有下马，只是伸手把沈玉放了下来。 小孩子有一种奇异的直觉，沈玉从第一眼看到安一欣时，就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这二天相处下来，更是越来越喜欢她。而此刻站在安一欣身边的这个少年，对她有同样的喜欢。 沈玉心里很不高兴。 “一欣。”他冲进院子，一头扑进了安一欣的怀里。 安一欣虽然知道沈玉是天才，可他毕竟只有五岁，这么一见面就扑上来要抱抱，以为他是小孩子撒娇，根本就没有多想，笑嘻嘻地抱起他，“娘，这就是武圣的儿子，沈玉。” “小公子。”李氏嘴里称呼着，担心女儿人小力薄，摔了这个鼎鼎大名的小天才，顾不得行礼，伸手就要来接。 看在她是安一欣母亲的份上，沈玉甜甜一笑，伸手推开了李氏的手。 小爷儿可不是谁想抱就能抱的。 粉雕玉琢般的小胖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李氏被这一笑晃花了眼，“真是个爱死人的好孩子。”李氏说着，扭头看向女儿，“你光顾着说他聪明，怎么不说他这么好看？早知道他这么可爱，娘也跟你一起去好了。” 嗯，雇个丫鬟，附送一个老妈子？ 沈玉有点傻眼，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光是笑了笑，就征服了一欣的母亲？ 看着李氏拉着沈玉的小手不舍得放，陆云深端坐在马上，隔着院门轻咳了一声。 “你们还要赶路。”李氏如梦初醒。 “娘，你有什么事就给我写信。”安一欣叮嘱李氏。 “你自己也要小心，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小公子。”李氏叮嘱女儿。 林青山站在一边，自从沈玉进了院子，所有人一下子就忘了他。不过沈玉只是一个孩子，自己总不能生孩子的气。让林青山略略放心的是，那个英气逼人的男子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他应该和一欣不熟吧？ 骑着马，缓步走出吴山镇，安一欣回过头来，真的要离开家，离开这里了。我是当朝宰相的女儿，我不能结婚，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血有神奇的力量，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是一个穿越者，安一欣暗暗地想，带着这些秘密，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林青山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林安回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林安面前。“爹，你明天就去找李氏提亲。” “你们二个都还小，咱们爷俩不是商量过了，等再过二年……”一听又是这件事，林安笑了笑，伸手扶起儿子。 “我要娶一欣，我不想再等了。”林青山大声说。 不等就不等吧，反正儿子一直喜欢一欣，怎么劝也不听。林安心里想着，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好，爹答应你。不过娶媳妇是大事，咱们不能委屈了一欣。等过二个月爹去京城送米时，再添置些聘礼，等回来就替你提亲。” 一欣要走半年，再置些聘礼也好，反正爹同意了，一欣和她娘也一定会同意的。林青山心里想着，顿时高兴起来。 第7章 高大师 周国元丰十年秋，安一欣来到了平江府。 高大师原是大历的宫廷乐师，自从周武王篡位后就离开了京城，回到家乡。这几十年下来，人老了，名声淡了，但一手琴艺却越发精湛。 安一欣等人到的时候，高大师正在弹琴，琴声透过老宅的青砖黛瓦，在秋雨之中，别有一番萧瑟冲和。 沈玉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我不要学弹琴。” 安一欣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不行。” 因为安一欣刚学会骑马，为了迁就她，原本二天的行程，他们足足走了五天。一路上好吃好喝，晚走早歇，几次差点掉下马背都被陆云深及时拉住，所以虽然旅程长了些，安一欣的心情一直不错。 五天的旅程，陆云深很少说话，但一直在暗暗观察安一欣。 师娘死时小师弟才一岁多些，原本照顾师娘和小师弟的几个丫鬟乳娘在师娘死后不久，就变得不安份起来。没人在意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一个个心思全用在了勾引他们师徒上。师傅子言和自己担心小师弟没人照顾，都只是尽量躲避。直到有一夜，自己正在练功，突然听到小师弟惊哭，赶过去看时，只见二个乳娘一个丫鬟浓妆艳抹，大概是没想到有人来得这么快，还抢着拿针扎小师弟，不过一个个衣裙倒已脱得干干净净了。 摆明了三人齐上阵，根本不在乎哭声引来谁，只想勾引一个是一个。 赶走了这三人后，别的丫鬟还是不肯放弃，半年后武圣山庄只剩下了方婆婆和几个老仆。 好在小师弟很快学会了照顾自己。 跟着老仆往琴声处走，安一欣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沈玉的手。 陆云深走在最后，想着这几天早上安一欣一边和小师弟说笑，一边帮他梳头时亲昵温馨的情形，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安一欣会好好照顾小师弟的，自己帮他们安顿一下，明天就可以放心去军城了。 陆府的男儿都是要在边关的铁血黄沙中建功立业的。 安一欣回头看了看陆云深。昨天沈玉闲聊时说起，她才知道陆云深出身陆府，安一欣暗暗盘算，觉得他很可能是陆荣锦的亲侄子。不过安一欣并不担心身份泄露，就算陆云深回京，以他的沉默性格，也不会和自己的小姑八卦一个丫鬟的。 想起那天陆荣锦的傲慢算计，和话里话外对她那对双胞胎儿女的炫耀。安一欣自嘲地笑了笑，同爹不同命，我还是安心当个丫鬟好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琴声，也打断了安一欣的思绪。 高大师年近七旬，但眼睛并没有花，早就看见了老仆引着在一旁等候的三人，更看见自己要教的小学生一脸的不耐烦，本来还想再摆摆老师的架子，却咳得装不下去了。 “高大师。”陆云深恭敬地称呼一声，然后冲沈玉招招手。 沈玉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对着高大师作了个揖。“你咳嗽多久了，有没有请大夫看过？” 高大师愣了愣，武圣把儿子夸得乖巧无比，看来竟是真的，这不一句‘师傅’还没有称呼，就担心起自己的病情来了。 “我……咳，咳咳咳。” 看他咳得说不出话来，沈玉直接伸手拉起高大师的手，号起脉来。 “他学过医。”看着高大师一脸惊愕，陆云深解释说。 片刻，沈玉松开手，“你只是染了风寒，如果不吃药，大概七八天自己也会好，但是这几年每次阴天下雨，你稍微受一点凉，都会咳嗽。”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高大师，“你的病根已深，只有吃我的药，才能断了这个毛病。” 童音清脆，信誓旦旦地保证纠缠自己多年的老病可以治好，高大师听了并没有高兴，而是瞪大了眼睛，惊讶得连咳嗽都止住了。 连安一欣都不相信沈玉。安一欣虽然没有学过医，但是在现代活了三十年，跟着妈妈耳闻目染，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高大师的咳嗽明显就是慢性气管炎支气管炎之类，就算在现代也只是发病时吃药输液消炎镇咳，根本不可能去根。 沈玉居然说他可以去根？怎么可能？ “沈公子，你爹是让你来跟我学琴的。”高大师到底是宫廷乐师出身，打哈哈的本事还在，愣了片刻，就笑着说。 没有指责，也没说自己根本不信。就算是给武圣留个面子吧。 沈玉撇了撇嘴，“我知道，我会跟你学琴的，但是可以先帮你治下病。”说着话，看到旁边书案上放着纸笔，径直走过去开起药方来。 一挥而就，沈玉把药方递给老仆，“先抓三副来。” 这可是药，不是随便吃的东西，老仆没敢接。 “确实如沈公子所说，我这几年从秋到冬，从冬到春，只要不小心着了凉就会咳个不停。”高大师说，“我也请不少大夫看过，都告诉我是老毛病了，断不了根。” 沈玉耸了耸肩，“你没有早遇到我。” “如果我没记错，沈公子今年才五岁吧？”看着沈玉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自信，高大师终于板起了脸。看来小孩子不教训几句，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别看我年纪小，我曾经师从名医苏友老先生。”见高大师板脸，沈玉也正了正颜色，认真地说。 苏友先生是有名的神医，想到武圣求着自己教他儿子学琴的殷勤劲，高大师倒是没怀疑苏友先生确实教过沈玉，但让这个小娃娃给自己开药，实在是太冒险。“你跟苏友先生学了多久？” “三个月。” “才三个月？”高大师的声音都岔了，心说，才三个月，你个小毛头就敢给我开药方！是不是想治死了我就不用学琴了？ “后来我自己又看了不少医书。”沈玉当然看出高大师在怀疑自己的本事，只好又补了一句。 小娃娃毕竟是好心，我要注意涵养，涵养。高大师在心里劝了自己好几句，才压住火气，“那你跟苏友先生学习时多大？” 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乱转，沈玉不是不想说谎，可是高大师刚才已经确认过自己今年五岁，就算想把年纪说大些，也大不到哪去，不如实话实说。 “三岁。” 高大师咬了咬牙，总算是想着已经收了他的学费，今天第一天见面，以后还要教他半年，才没有骂出来。“沈公子，我这点小病，实在没必要……” 不等高大师说完，陆云深接过药方，递到高大师手中，“上课不急，先去抓药，别耽误了身体。” 呃…… 压在手上的药方好象有千金重。这个送沈玉来的人身上有一种冷冽的气息，绝对不容人抗拒，高大师从头到脚都哆嗦了一下，再也不敢质疑沈玉，连忙吩咐老仆，“你快去抓药。” 药方易手，包裹住全身的寒气散去，高大师抑制不住地大声咳嗽起来。 安一欣的嘴角抽了抽，知道你疼你小师弟，但也不用这么帮他吧？ 第8章 学琴 安一欣帮着沈玉煎好了药。 看着高大师紧闭着嘴，一副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式，安一欣暗暗好笑。和沈玉相处了这几日，安一欣相信他年纪虽小，却很有分寸，不过是治个咳嗽，就算治不好，至少不至于一副药吃死了人。 大师，不要放弃治疗啊！安一欣在心里暗暗起哄。 高大师瞪着面前的药碗，好几分钟一动不动。 陆云深轻轻敲了敲桌面，“这可是我小师弟亲手煎的药，是他的一片心意。”语调平缓，不带喜怒，只有冷冽杀气瞬间弥散开来。 高大师立刻放弃抵抗，苦着脸，把一碗药都喝了下去。 “你说的那位神医为什么会教你？”屋里气氛太压抑，安一欣只好没话找话地问沈玉。 “名医经常要在外走动，万一遇上了盗匪，甚至不讲理的病人，说一句武圣的儿子是我的徒弟，可以免灾。”沈玉笑着说。 这倒是一个好理由。 “高大师，你又不在外走动，为什么要教我家公子？”安一欣又问琴师。 “武圣亲自来说，又说小公子聪明无比……” “到底为什么？”沈玉打断他，小肉脸纯真无暇。 “你爹开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大价钱。”高大师嚅嚅地说。 纯真的小娃娃放声大笑，安一欣也忍不住嫣然。 这娃懂不懂师道尊严？高大师心头火起，“想当年我在大历皇帝陛下跟前，一曲琴……” “想必当年先生风华正茂，也不咳嗽吧？”沈玉笑着打断他。 身后，陆云深轻咳一声。 听到告诫，沈玉强忍了笑，用力拍拍自己的小胸脯。“高大师放心，我虽然不能回复你的青春风华，但保证明天你一定不咳嗽了。” 转天早上起来，天空依旧飘着蒙蒙细雨，安一欣听到小巷里有人叫卖‘糖桂花’，就出去买了十文钱的。 拿着桂花走到厨房门口，安一欣看到老仆正蹲在火炉前煎药。 “高大师的咳嗽好些了？”安一欣笑着招呼。 高宅不大，安一欣三人住的小院和高大师的卧房相隔不远，一夜都没听到他咳嗽，看来沈玉并没有吹牛，真的一副药就见了效。 “姑娘。”老仆也笑着招呼，“小公子的药真管用，老爷好多了。” 所以才由昨天逼着吃药，变成了今天自觉自愿。 “今天我来做饭吧。”安一欣和老仆商量。 昨晚为了招待他们，老仆忙了二个时辰才烧出三个菜，鱼烧糊了，肉烧咸了，青菜更是没洗干净就下了锅。 想到要住半年，安一欣在吃了第一口后就决定以后自己做饭。 “姑娘会做饭？”老仆又惊又喜，“沈公子的学费里包含了食宿，这里的东西姑娘随便用，回头我给跟老爷说一声就行。” 看来连老仆自己都对自己的厨艺很不满意。 得到了许可，安一欣检点了一下厨房的东西，开始动手做早饭。 陆云深练完功，顺着香气来到小花厅，安一欣和沈玉正在吃早饭。 青菜粥、香煎莲藕肉饼，沈玉的面前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羹。 鸡蛋羹上漂着几粒金黄色的小花朵，散发出阵阵甜香。 “会不会太甜了？”安一欣正在问沈玉。 “又香又甜，很好吃。”沈玉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边夸赞，一边舀起一勺送到安一欣嘴边。“你尝尝。” “你自己吃吧。”安一欣笑着说，扭头看到陆云深，“你来了，我没想到高大师主仆这么能吃，就只剩下二块肉饼了。” 沈玉碗中的蛋羹软软嫩嫩，轻轻一晃都会颤动。 方婆婆做的所有东西都硬邦邦的，陆云深感觉自己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柔软的蛋羹。 上面还点了糖桂花。 看到陆云深的目光，沈玉下意识地捂了捂碗。 “一共就找到二个鸡蛋。”安一欣也注意到了陆云深的眼神，歉意地说。“不过粥还有很多。 陆云深扭脸看看安一欣，毕竟同行了好几天，现在开口向她要吃的也不太难了。 “要不，我在粥里给你加点糖桂花？”还没等他开口，安一欣就善解人意地说。 陆云深点了点头。 安一欣去厨房拿糖桂花时忍不住笑，这个陆云深，看上去那么冷冽肃杀，其实却跟个孩子似的，这么爱吃甜的。 “大师兄，你今天先不要走，一会带我在平江府逛逛。”安一欣回到小花厅，听到沈玉正在对陆云深说。 陆云深点了点头，咽下最后一口肉饼。 “你怎么什么都答应他？”安一欣笑着责备陆云深。 经过这几天不断的自我催眠，第一眼看见时惊为男神的帅哥，在安一欣眼中已经渐渐审美疲劳，现在安一欣跟陆云深说话，感觉上已经和跟林青山没什么不同了。 “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派人给子言送信。半年学满，子言会来接你们。”陆云深对安一欣说。 看到小姑娘点头答应，陆云深才突然想到明天一走，自己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嗯，见不到就见不到吧，也没什么。 只是，肉饼的味道真不错。 叮嘱完了，陆云深低头喝粥，青菜粥的味道就平淡得多了。陆云深抬头，不等他开口，安一欣拿起勺子，把剩下的糖桂花都刮到了他的碗中。 “平江府有什么好玩的？”在她眼里，我就这么爱吃甜的？陆云深正在反思，就听见沈玉问道。 “你是来学琴的，怎么就想着玩？”还没等陆云深开口，高大师就走了进来，“一会就跟我学琴，不把每根弦都认清楚了不许出去。” 沈玉欢呼一声，“大师兄你快点吃饭，一会咱们就出去玩。” 高大师愣了愣。 “小师弟过目不忘，别说是一把琴，就算是一本琴谱，他一会也就记清楚了。”看高大师一脸惊愕，陆云深淡淡地说。 见他开口，高大师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这人太冷，自己的咳嗽刚好，得离他远点，别再受凉了。 沈玉跟高大师去了琴房，安一欣回到卧房，刚要整理一下带来的行李，陆云深就走了进来。 “这是五百两银子。”陆云深说着，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安一欣，“你和小师弟住在这里，也许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 五百两？安一欣瞪大了眼睛。陆荣锦炫耀了半天，最后也不过是掏了二百七十两银子。 小姑娘大概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见安一欣瞪大了眼睛盯着银票，陆云深心想。“师傅给了一百两，我和子言一人二百两。你替小师弟拿着，需要什么就买，千万不要让他委屈了。” 既然是给沈玉的，自己只是代管，安一欣也不推辞，接过银票，仔细地一张张检查起来。 “这钱算是你们二个这半年的零花，你要是想买什么，也可以用。”陆云深看着安一欣数钱，想了想，又说。 安一欣愕然抬头，他第一句说让我替沈玉保管，怎么第二句又变成我也可以用了？ 安一欣张嘴刚要问，陆云深转身，走了。 第9章 买不买 安一欣二岁时就离开了京城，以后跟着李氏住在吴山镇，简直可以说重生之后就没有逛过街，此刻跟在陆云深和沈玉身后，逛得兴致勃勃。 更何况身上还有五百两银票！ 陆云深给沈玉买了串豆腐干，一回头，安一欣不见了。 旁边是家银楼，门面五间，楼高三层，几个伙计站在柜台里正殷勤地招呼着。 一个穿粉蓝色夹棉绸袄的小姐正在看一个香囊，安一欣和她的丫鬟站在一起，也正眼巴巴地看着。 陆云深牵着沈玉的手进了银楼。 幸好这个银楼规模不小，不但卖女子首饰，也卖男子饰物。陆云深随便扫了几眼，看到角落里的柜台上放着几盒板指，有玉有石，有的式样古朴，有的材质出众。想着去军城也应该买点礼物送人，陆云深抱起沈玉，把他放在柜台上，一起挑选起来。 “能不能再便宜些？”穿粉蓝色夹棉绸袄的小姐问伙计。 “小姐你也是老主顾了，二百两，真的不能再便宜了。”伙计陪着笑脸说。 小姐已经磨了半天，见实在还不下价来，只好放下香囊，领着丫鬟出店去了。 穷就别专挑好东西看。伙计收起笑脸，在心里说。 一只手伸过来，从他手里拿走了香囊。 镂空鸾风穿花金香囊，比手心略小，镂雕和凸花浅刻相结合，工艺精湛。 安一欣掂了掂，估计金香囊有三四两重。要价二百两银子，还是贵在工艺上。 安一欣扳动机括，香囊弹开。安一欣的手指轻轻滑动，里里外外的研究起来。 伙计上下打量安一欣，梳着双螺髻，穿着素白小袄蓝布裙，衣料粗糙，一看就是穷孩子。 小姑娘长得虽然一般，但一双小手干干净净。算了，想看就让她看看吧。她一辈子也未必见过这么好的首饰。伙计一时心软，任由安一欣摆弄起香囊来。 沈玉坐在柜台上，看安一欣拿着一个金香囊翻来覆去地细看，伸手捅了捅陆云深。 “大师兄，给我二百两银子。”沈玉压低了声音说。 陆云深扬了扬眉。 见大师兄不掏钱，沈玉着急起来，“书上说要讨好一个女孩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当她拿着一样东西反复看时，帮她买下来。” 小师弟要讨好他的丫鬟？ 陆云深又是好笑又是奇怪，不由得扭头看了安一欣一眼，一个小姑娘而已，小师弟毕竟还小，还没有……想到这里，陆云深顿了顿，安一欣十四岁，只比自己小二岁，怎么在自己眼里，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呢？ 陆云深目光一扫。 嗯，一定是因为没有胸。 见大师兄只是回头打量安一欣，还不掏钱，沈玉又捅了捅他，“大师兄。”粉嫩的小嘴嘟嘟，语气软软，双眼一眨一眨，居然撒起娇来。 陆云深笑，想要说话，不过转念一想又闭上了嘴，伸手掏出银票来。 师母死得早，小师弟又天生聪慧，长这么大，撒娇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不能拒绝。 沈玉跳下柜台，举着银票向安一欣跑去。 陆云深忍不住笑，居然有一点追美人的架式了。 跑得太急，希望不要摔一跤。 好在店面地平，沈玉顺利地跑到了安一欣身边。安一欣正把香囊交还到伙计手里，“谢谢，收起来吧！” “一欣。”沈玉大叫。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看香囊看得太专心，安一欣并没有看到他进来，此刻忙避开他手里的豆腐干，抱起他来。 “把香囊给我。”沈玉被抱起，高度增加，立刻伸手要把银票递给伙计。 还没等伙计接，安一欣已经一把把银票抢了过来。 “你要买香囊？”安一欣满脸惊讶。 沈玉用力点头，“你喜欢，所以卖下来送你。” 大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安一欣抚额，所以陆云深才让自己管钱吧？ “沈玉，你还小，虽然读了很多书，但对金钱还没有概念，二百两银子可以买……”安一欣蹲下身，先把沈玉放下来，然后脸对着脸，开始长篇大论地给沈玉树立金钱观。 伙计的脸拉得比马脸还长。 角落里，陆云深一边慢悠悠地挑扳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 小姑娘对柴米油盐的价钱挺熟，怪不得饭做得不错，看来以前在家买菜做饭的事没少干。 天底下漂亮的东西多得很，不一定喜欢就要买。喜欢和必需是二个概念。 在教育沈玉的同时，还时不时瞪自己几眼。 道理很对，她只是没想到这是一个小男孩，第一次想要讨好一个小女孩。 不过能滔滔不绝的说上这么久，小女孩倒是有心。陆云深心里想着，指了指面前挑出来的十几个板指，“给我包起来。” 卖香囊的伙计看着这边卖扳指的伙计笑得嘴都合不上了，一张脸拉得更长了。 安一欣倒是没敢顺便教育陆云深，很乖巧的把刚缴获的二百两银票添进去，看着陆云深付了帐。 看来陆府真有钱啊，买这么多，他连个赠品都没要。安一欣心痛地想，越发显得他那个小姑姑又抠门又爱显摆。 走出店门，沈玉一脸郁闷，“一欣，我没有看错，你明明很喜欢那个香囊。” 呃…… 看来帮小孩子树立金钱观的工作真不是一天能完成的。 安一欣蹲身，附在沈玉的耳边，“其实那个香囊我也能做。” “真的？”沈玉惊讶。 “真的。”安一欣笑着说。 自从三岁时妈妈偷偷测验过之后，为了隐瞒这件事，她不但对家族中的所有人宣称自己毫无能力，不能炼丹，甚至不让自己学医学药，考大学时更是给自己报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专业—首饰设计。 隔着遥远的时空，妈妈也一定在想念自己吧？ “那边卖鱼卖虾，你要不要吃？”见沈玉张嘴要说话，安一欣笑着大声说。 听到有虾吃，沈玉用力吞了口唾沫，忘了要问的话。 看到小师弟的馋相，陆云深暗暗叹气，方婆婆烧的大锅菜太可怕了，要不是被那几个不安分的丫鬟乳娘弄得大家心有余悸，不敢再找人，说不定能早几年让安一欣上山。 可是想想陆府中的那些丫鬟，自己的娘再威风八面，也管不住她们春心荡漾！ 一个只爱做饭，不勾引主子的丫鬟真是太难得了。陆云深懊恼地想。 怎么不怪你长得太帅勾人！心有灵犀般，安一欣回过头来，横了他一眼。 第10章 刀功 刚买回来的青虾活蹦乱跳，虽然想着陆云深明天要走，他的口味偏甜，可是这么好的青虾实在难得，安一欣没有纠结，直接决定尊重食材，做龙井虾仁。 鲫鱼煎好，排骨炖上，安一欣开始切萝卜。 青萝卜又甜又脆水分又足。安一欣挑了一个最好的，切成薄片，码在碟子里，拿到院子里给正在看陆云深练功的沈玉当水果吃。 陆云深的手也伸了过来。萝卜虽好，就是每刀都切偏了，不但一盘萝卜片厚薄不均，连每片萝卜都厚薄不均。 看着陆云深满脸挑剔，安一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前世就热爱做饭，煎、炒、烹、炸样样精通，用烤箱做个点心面包也是手到擒来，唯一的硬伤就是刀功。平常切个白菜丝土豆丝还能将就，但象萝卜豆腐这些或脆或嫩的东西，就露了怯。 陆云深看着这盘切毁了的萝卜，表示忍不了。 他走进厨房，拿起了菜刀。 刀把握着不太顺手，陆云深试着去握刀背，好象也怪怪的。 换到左手再试一试，还是不舒服。 把萝卜调个头，好象也没有用。 陆云深握着菜刀，认真思索。 沈玉拍拍安一欣，“别笑。” 陆云深重新握紧刀把，开始切萝卜，一下，二下，三下，从第四刀开始，一刀比一刀快，眨眼之间一根萝卜就变成了萝卜片。 “切丝。”安一欣连忙说。 陆云深顺手一抹，转眼之间萝卜片就变成了萝卜丝。 粗细一模一样，根根均匀，就象用尺子量过。 安一欣叹为观止。 沈玉笑，“大师兄虽然从来没有切过菜，但从三岁起就开始玩刀了。” 陆云深回头看看安一欣，“不用费劲了，你再练也练不到这个水平。” 呃…… 安一欣的嘴角抽了抽，萝卜丝而已，不用切得这么漂亮也能吃。 不过安一欣知道陆云深并不是在故意嘲笑自己。 在前世安一欣就知道自己的协调能力很差，手眼之间好象天生存在误差。前世因为很小就知道自己一旦失去处子之身立刻就会死，为了在意外情况下可以反抗自救，安一欣很努力地学习过跆拳、女子防身术，甚至请特警专门培训过，但无一例外的连最基本的入门动作都做不好，后来她就习惯了随身携带防狼喷雾。 红烧鲫鱼、糖醋排骨、龙井虾仁、清炒菠菜，还有一大碗萝卜丝小丸子汤。 几个菜色香味俱全，量又特意加大，小花厅里的人齐齐咽了咽口水。 美食当前，见安一欣摆完了菜就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沈玉旁边，高大师也不讲究规矩了，招呼眼巴巴的老仆一起上桌。大家自己照顾自己，直吃得盆干碗净，心满意足。 怎么才能在沈公子学琴期满后，把安一欣留下来呢？高大师抚着肚子，用心盘算起来。 转天一早，安一欣走进厨房，看见了一大筐鸡蛋。 安一欣大怒，你妹的陆云深，你以为这是在山上啊，桂花可以随便采，不要钱。 算了，反正他今天就要走了，就给他蒸个蛋羹吧，顺便再煮几个鸡蛋，让他带着路上吃。 吃过早饭，陆云深提起行囊，刚要去牵马，老仆领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青山哥哥，你怎么来了？”安一欣瞪大了眼睛。 “你走后，小雪就不肯吃饭，你妈让我把它送来。”林青山笑着说，举起手里的篮子，递到安一欣面前。 篮子里是一只雪白的小猫，天蓝色的眼睛望着安一欣，“喵！”伸头蹭了过来。 安一欣伸手抱起小雪，几天不见，好象比自己走时还胖了些。 就算自己走后小雪真的不肯吃饭，李氏也不会为了一只猫让邻居跑二天的路送过来。 林青山到底不放心自己，特意跑了过来。安一欣心里想着，只觉得遗憾比感动更多。 “青山哥哥，你还没有吃早饭吧？我这就去给你做。”安一欣勉强笑着说。 安一欣一走，只剩下沈玉和陆云深一个敌意一个冷漠地望着自己。林青山尴尬地笑了笑，“沈公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一欣的邻居，我叫……” “我记得你。”沈玉冷冷地打断他，“只是一欣上次就没有介绍你。” 等林青山吃了早饭，安一欣就开始劝他回去。 林青山笑嘻嘻的，一会说自己赶路累了，一会说早就想来平江府逛逛，总而言之，就是不肯走。 “我给我爹留了信，说我想在平江府找个事做，半年之后再回去。”被安一欣逼得急了，林青山终于说道，“行李都在客栈。” 沈玉在一边逗小雪玩，此刻突然扭头问了一句，“你怎么来的？” “骑马。”虽然这孩子看上去很讨厌自己，毕竟是武圣的儿子，林青山还是恭敬地答。 陆云深提起行囊，出门去马厩。 一匹白嘴大青马拴在架子上，身高腿长，毛皮光亮，一看就是平时照料得当。 他家房子看上去一般，没想到倒养着这么好的马。陆云深心里想着，拎着行囊转身往回走。 跟在他身后送出来的安一欣和沈玉愣了愣。 “你不走了？”沈玉问道。 陆云深没说话，只是看了安一欣一眼。 为毛这么看我？安一欣在心里大叫。不过是邻居来给我送只猫。 安一欣劝了一天，最后更是沉了脸，林青山才答应明天一早就走。 转天一早，林青山过来辞行，陆云深也拎起行囊往马厩走。安一欣和沈玉正准备和他们挥手说再见，一匹高头大马直冲了进来。 “赵子言，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我爹不让我学琴了？”看清马背上的人，沈玉惊喜地大叫起来。 赵子言没顾得上理他，控马直奔陆云深。“幸好你还没走。你娘派人到武圣山庄送信，大将军暴亡，你娘让你立刻回家。” “我二叔死了？”冷静沉稳如陆云深，听到这个消息也吃了一惊，“怎么死的？” “暴亡。你娘没说是什么原因。” 陆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太好了。”沈玉挥舞着胳膊大叫起来。 安一欣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这孩子，怎么人家叔叔死了，他当着面就欢呼起来？ 沈玉用力扒开安一欣的手。“你不知道，陆家军的大将军不由皇帝任命，也不是继承，而是嫡系子孙比武，谁赢了谁就继任大将军。” 所以不是回去奔丧？而是比武？陆云深可是武圣的大弟子。安一欣心想。他娘是叫他回去争夺大将军之位。 “大师兄要当大将军了。”沈玉兴奋地大呼，“我也要进京去看比武。” “不行，你要留在这里，好好学琴。”安一欣按住高兴得乱跳的小天才，坚定地说。 第11章 金无穷金无尽 以武圣对儿子的宠爱，知道大将军暴亡，沈玉肯定闹着和二位师兄一起进京，所以让赵子言带了话来，让沈玉暂停学琴，一起进京。 沈玉高兴得小脸放光，抱着安一欣的胳膊用力摇，“一欣，你跟我们一起进京。” “一欣，跟我回吴山镇。”林青山也连忙说。 安一欣看看他。 自己长到十四岁才有机会离开吴山镇，难道刚过了二天就要回去？ 可是如果跟着沈玉进京，那么肯定是住在陆府，即有可能会遇到陆荣锦。 “一欣，一欣。”看出安一欣犹豫，沈玉抱着安一欣的胳膊更加用力地摇。 “陆家直系男子大多都在军城。比武夺取大将军之位不但关系到陆府将来，更关系到陆家军的将来，绝不能草率，所以我估计比武要到明年开春才会举行。”陆云深说着，看了看安一欣，“所以你跟我们进京，也是要呆半年。” 他的意思是，既然我已经拿了武圣半年的工钱，不管沈玉去哪，我都要陪他半年？ 安一欣还在犹豫，林青山伸手掏出一把碎银子来。“一欣，我这有银子，有十多两。我爹已经答应等你回来，就向你娘提亲。” 小院骤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林青山。 “你娘一定会同意的。”林青山挺了挺胸，自信地说。 安一欣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牵起沈玉的手，“我跟你们进京。” 安一欣没法说服林青山自己回吴山镇，林青山也无法说服安一欣。时间紧迫，最后的结果就是林青山硬是跟着他们一起进京。 不比来平江府时一路多歇慢走，这次是日夜兼程的赶路，安一欣咬紧牙关，居然也挺了过来。 在黄河边等船的时候，安一欣远远看见二骑白马飞奔而来，赵子言和陆云深同时站起，迎了上去。 沈玉一拉安一欣的手，“咱们也看看去。”同时瞪了林青山一眼，“你不许过来。” 安一欣歉意地笑了笑，跟着沈玉走出茶棚。 这几日不管安一欣怎么又哄又劝，沈玉还是对林青山敌意浓浓，而林青山一一忍了下来。 安一欣看在眼里，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安一欣被逼到极处，好几次跟林青山坦白说自己不可能嫁给他，可惜林青山根本不信。他的逻辑很简单，从小到大，安一欣和自己朝夕相处，从来没有讨厌过自己。她不肯回去，只是现在有机会跟着沈玉等人，可以趁机见见世面，而自己跟在她身边，既可以保护她，同时自己也想要见见世面。 林青山相信，只要自己的爹去向李氏提亲，李氏一定会答应。 父母之命，媒约之言，一欣的爹爹早亡，只要李氏答应，不管一欣怎么说，她也一定会嫁给自己。 这些话林青山也对一欣讲了，但真正让林青山在心底悄悄松一口气，却不能说的是，沈玉虽然很喜欢一欣，并且对自己充满敌意，但那只是小孩子的占有欲。而自己真正担心的陆云深赵子言，虽然对一欣和颜悦色，并不真把她当成丫鬟使唤，但那不过是看在沈玉的面子上，不想惹小师弟不高兴罢了。 林青山相信自己的观察，他们对安一欣并没有多留心。 虽然他们武功好，长得帅，身份也比自己高得多，但林青山相信，在安一欣心里，那些青梅竹马的情份，要比富贵更重要。 武圣的二个徒弟对一欣没有心，而一欣对他们，也没有心。无心攀附，无心利用，当然更无心爱慕。 只是有一点欣赏。 这点欣赏，林青山决定忍。 二匹白马奔到近前，马上之人跳下来，对着赵子言躬身一礼，“言老板。” “金无穷金无尽，你们从哪来？有没有给我带什么好玩的东西？”不等赵子言说话，沈玉先抢着说。 金无穷，金无尽，安一欣打量着面前的二个人，兄弟俩起的好名字啊！ 不过听名字是兄弟，看上去却不太象。 金无穷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方方正正的脸，健壮的身材，矫健规范的动作，说起话来平铺直叙，只有重点，从长相到举止都很象现代电影中的特种兵。 而金无尽完全不同，他看上去比陆云深赵子言还要大上一二岁，却象个大孩子似的，草草行了个礼，就拿出一把小匕首，蹲在沈玉面前，神采飞扬地解说起来。 这二个人叫赵子言‘言老板’，虽然沈玉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二个人，但说过赵子言是赵国的皇子，此刻四周又没有别人，这样的称呼就显得怪得很。虽然赵子言并没有让自己回避，但安一欣也明白自己不应该好奇，所以也蹲下来，和沈玉一起看那把匕首。 金无尽说得高兴，顺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元宝，象削土豆似的，一片片地削起来。 削银如泥啊！ 安一欣大为惊讶，立刻伸出双手，接银片。 没办法，自从动身进京，安一欣纠结了几天，昨晚终于咬着牙把那五百两银票还给陆云深了。 更可恨的是，陆云深一句话也没说，就收下了，收下了…… 安一欣现在身边只有离开吴山镇时李氏塞给她的那二两银子了。 万一在京城遇到陆荣锦，想避出去住了店都撑不了多久。 陆云深一边听金无穷说赵国皇帝新晋封的淑妃怀孕，为了保密连太医都不敢召，一边看着安一欣伸着双手接银片。 “无尽。”等一锭银子削完，陆云深叫了一声。 金无尽立刻跳了起来，“陆公子。” “这是码头，银子收好，别太招眼了。” “大师兄，我想要这把匕首。”沈玉立刻说。 陆云深点头，“小心别扎伤了自己，让一欣帮你拿着。” 安一欣嘴角抽搐着接过匕首，把手里的银片还给金无尽，五两银子啊，伸手接了这么半天。 看到安一欣脸上掩饰不住的心痛，陆云深眼中的笑意一闪而没。 小姑娘还挺贪财。 陆府虽然以武立家，不太讲究礼仪规矩，但要是让自己的娘看到一个丫鬟伸着双手接了几片银子，就一脸要发财了的样子，只怕立刻就被嫌弃上了，永远无法再翻身。 象自己家这种赌对了皇帝的暴发户，穷没关系，贱也没关系，但得先学会了装，才能不被人看不起。 想到小姑娘要在自己家住半年，陆云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皱了皱眉。小姑娘跟着寡母在小镇长大，到了陆府，不招惹上家里那几位小姐还好，一旦有谁看不惯她，小姑娘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自己家的小姐都习武。 不过，有小师弟罩着她。陆云深云淡风清地想。 “云深，你们先回京，我和金无穷金无尽先去把那个淑妃杀了。” 陆云深早就知道赵子言会这么说，闻言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 “不过是杀个嫔妃，小事情啦！”赵子言笑着说。 安一欣心疼到手的银子又飞了，领着沈玉正往回走，没有听到这段惊悚的对话。 第12章 陆府 虽然一路紧赶慢赶，但从陆府送信到武圣山，赵子言再到高大师家报信，前后一折腾，陆云深等人来到大将军府时，三七都已经过了。 虽然大将军是暴亡，但隔了这么多天，葬事已经理顺，皇帝也亲来吊唁过了，灵堂看上去虽然庄严肃穆，但气氛明显已经松缓了下来。 在灵前行过礼，陆云深和大将军的长子，自己的堂哥虎威将军陆云威说了几句话，陆云威说母亲嘉仪公主最近心情不好，让陆云深改日再见，一行人就回了陆府。 陆府和陆大将军府只隔着一道夹道，穿过夹道就是陆府长房所住的西路院落。不过沈玉虽年幼，却是武圣之子，又是第一次来陆府。陆云深不想委屈了他，所以一行人多走了半里多路，从正门入府。 陆府共分三路，全都是七进院落，老将军和老夫人住在中路，陆云深并没有带沈玉去拜见他们，而是先带着他来西院见自己的娘。 陆府大夫人是王将军嫡女，将门虎女，虽然年近四旬，又生了二子一女，身材发福，但掌管陆府多年，虽然因为大将军丧事，衣着简朴，但一身气势凌厉威严，根本不需要衣饰衬托。 “沈公子。”大夫人看到一行人进来，没有先招呼儿子，而是迎上几步对着沈玉笑道。 “武圣说小师弟年纪还小，凡是亲切常见的人，都直呼他名字就好。”陆云深一边说一边拱手行礼，“娘、爹。” 因为大夫人的女王气场过大，安一欣听到陆云深喊爹，目光略微搜索了一下，才看到端坐在椅中的陆大老爷。 陆大老爷是陆府长子，但因从小体弱，并没有认真习过武，也没有统管军城。 沈玉虽然没有来过陆府，但偶尔听大师兄提起家里，十有*是说他娘，偶尔才提一句他爹。所以安一欣还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陆大老爷一眼，沈玉根本就没看他，而是冲着大夫人甜甜一笑。 粉团子似的小肉脸，亮晶晶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但大夫人的心一下子软成了蜜糖，就是站在公公身后的小王夫人也被这一笑晃花了眼，当场忘了规矩，越过公公和自己的夫君跑到了沈玉跟前。 陆云深拱手行礼，“大嫂，大哥。” 小王夫人正笑着夸赞沈玉，见陆云深行礼，只是挥了挥手，亲近而随意。 陆云盛根本没想到要为这点小事责备自己的夫人，伸手拍了拍陆云深的肩膀，“去过大将军府了？”兄弟俩小声聊了起来。 “过来坐，过来坐。”陆大老爷连连举手招呼。 二兄弟的头凑在一起，小声而快速地说着。 儿子不理他，陆大老爷倒也没觉得丢了面子，自己站起来，先走过来夸了二句沈玉，然后凑在儿子身边听他们说起来。 陆云深刚才在大将军府的灵堂里就悄悄地仔细观察了半天，显然是觉得他二叔武功超绝，不应该盛年暴亡。可是这种事总不能站在灵堂里问孝子。这会见到他的亲大哥，而且大哥是陆府的长房长子，特意赶回来帮着陆云威协理丧事，正是可以打听的人。 花厅里的人分成了三群。正中间大夫人和小王夫人在和沈玉说话，他们身后父子三人在密语，小花厅的另一端，红木椅子后面，还有一排丫鬟充当背景。 安一欣站在门边，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陆府和武圣山庄一样，虽然威名盖天下，但关起门来，一家子人却亲热随便，并不太讲究礼仪规矩。 否则儿子的小师弟初次登门，当娘的怎么也得先拿个红包出来吧？ 沈玉被大夫人抱着，却端详了小王夫人几眼，伸手拉过她的手，替她诊起脉来。 这孩子怎么这么爱给人看病。安一欣在心里嘀咕。 “大嫂身体很好，用不了多久就会怀上小侄子的。”片刻之后，沈玉放开小王夫人的手，笑着说。 小王夫人脸色一红，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她和陆云盛成亲二年，但陆云盛常在边关军城，所以她虽然日昐夜昐，却还没有身孕。 沈玉这句话可说是讨好了所有人。 安一欣悄悄打量小王夫人。陆云深虽然不爱说话，但是赵子言来过陆府好几次，和他们同行的那几日，可没少和他们八卦陆府的事。 小王夫人是大夫人的堂侄女，也是出身将门，虽然相貌不算绝美，但腰身紧窄，举手投足敏捷轻盈，此刻含羞带笑，却不掩那一番飒爽英姿。 陆云盛眉开眼笑，他虽然是陆云深的嫡亲大哥，眉目也有七分相似，更是仁武将军，统管着二座军城，但身上的肃杀之气，反而不及陆云深强烈，这会从心里笑出来，更显英俊潇洒，气宇不凡。 大夫人笑容满面，张嘴刚要说话，后排站着的一个年轻妇人从身后拉出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推开沈玉面前。“云达，快叫沈公子。”妇人笑着说。 大夫人‘哼’了一声，扭开了头。 见大夫人不肯为自己介绍，妇人笑得更是温柔，“沈公子，这是你大师兄最小的弟弟，陆云达，我姓周。” 大夫人抬头瞪了周氏一眼。 周氏，是大老爷的妾，姿容秀丽，比大夫人足足年轻二十岁。 果然大宅门里亲切和睦的只有嫡亲的母子兄弟，庶子妾室什么的，亲切都是摆给外人看的，现在只有沈玉和我算是初来乍到，一个孩子一个丫鬟，大夫人就懒得装了。安一欣暗暗地想。 安一欣不知道，其实她真的冤枉了大夫人，以大夫人的强势，就算是带周氏进宫时，也没有给过她好脸色。而周氏还是当今大周皇帝的远房堂妹呢。 陆云达毕竟才四岁，比沈玉还要小一岁，哪看得出这样的眉眼高低，好不容易看到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伙伴，早就想要凑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可惜沈玉就算不理会大夫人的暗示，也没打算和他亲近。 被陆云深赵子言二位师哥宠着长大，沈玉就从来没和自己同龄的小孩玩过。 “大夫人，我和一欣要和大师兄住。”沈玉扬脸对大夫人说，同时伸手指了指安一欣，对于陆云达眼巴巴的目光，理都没理。 大夫人和小王夫人更不会理陆云达，所以同时看向了安一欣。 安一欣上前二步，规规矩矩地蹲膝行礼。 大夫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小姑娘看上去挺干净的，虽然年纪不大，但并没有怯生。别的优点……好象没有了。 “就这一个丫鬟照顾你够不够，要不要再给你派二个丫鬟？”大夫人笑着问沈玉。 看来大夫人对我印象不佳啊，安一欣心里想着，脸上笑意不减，望着沈玉。 沈玉摇了摇头，“我只要一欣。” 第13章 秋月 听沈玉说只要一欣，不要别的丫鬟，大夫人莞尔一笑。她不止一次的听儿子说过这个小师弟是天才，但毕竟年纪还小啊！ 内宅之中，丫鬟当然不止是端茶倒水，还可以帮着看人记事打探消息，对于少爷来说，更可以暖床。 可惜陆家军掌管八城二关，为了显示与军同苦，所有将军府都不许用丫鬟，京城陆府和大将军府虽然宽松一些，但也只是夫人小姐有丫鬟，所有男子不论老少都不配丫鬟。 “你大师兄住在卧虎轩，他每次回来都是我的大丫鬟秋月伺候。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吩咐她。”大夫人说着，招了招手，一个身材高挑的丫鬟走上前来，对着沈玉蹲身行礼。 秋月看上去十六七岁，梳着双环髻，与后面站着的几个丫鬟一样穿着素白比甲素白裙，一样的衣服最方便比较，秋月容貌不是最美，但胸肯定是最大的一个。 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沉甸甸的，不但有量，还有型。 安一欣听赵子言说过，陆府的男子不配丫鬟，但是赵子言没说陆云深每次回家，他妈都借给他一个。现在看来，这个秋月很可能就是母亲给儿子挑选的妾了。 只是还没有挑明罢了。 也不知道陆云深有没有偷偷地笑纳过？安一欣暗暗在心里八卦，忍不住又瞟了秋月一眼。 胸大，腿长，屁股翘。 真是亲妈啊！自己管家却无视府里的规矩，出手又这么老辣豪放。安一欣记得前世时看过一本小说，叫《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而陆云深今年刚十六。 大夫人只管介绍秋月，完全把陆云达和周氏晾在了一边。儿子的预备妾，比他爹的庶子更重要。 周氏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云柔呢？”和大哥悄悄讨论了一番大将军暴亡是否别有原因，得知大将军五七出殡，而比武初步订在明年正月初十。陆云深回过头来，问大夫人。 “在老夫人院里呢！”大夫人笑着说，“你们过去就能见着了。” 看看时辰还早，陆云深并没有急着去正院，而是带着沈玉回了卧虎轩。 卧虎轩其实是一个独立的院落，早已打扫干净。安一欣看到东厢房外间暖炕上放着自己的行李，而沈玉的行李放在里间。外间的床帐被褥虽然不如里间奢华，但也是全新的。安一欣很满意。 有老嬷嬷提了热水进来。安一欣帮着沈玉梳头洗脸，又帮他把书箱搬到床头。忙完这些，安一欣顾不得自己梳洗，就要去找林青山。刚才拜见大夫人时，林青山被留在了前院。从正房出来，陆云深带着他们直接穿过二道月亮门来到卧虎轩，安一欣就没再见到林青山。 安一欣刚出房门，秋月抱着一只猫走了过来。 “小雪。”安一欣叫了一声，伸手接过小猫。 小雪用头蹭了蹭安一欣的手。 一身雪白的皮毛纤尘不染，在阳光下仿佛能闪出银光来。 “它叫小雪？”秋月笑着说，伸手摸了摸小猫。 安一欣点了点头。 “管家说你有个吴山镇的同乡一起进京？”秋月问安一欣。 “是的，他在哪？” “管家说云深少爷吩咐，按进京亲眷的仆从安置。陆府包吃包住，他就住在西路前院第二进旁边的……” 安一欣抚额，其实一路进来，她已经发现陆府极大，可是没想到居然构造还这么复杂，看来以后要多加小心，以免迷路。 秋月看安一欣脸上露出茫然之色，显然是被自己的一路解说弄晕了头，不由得嫣然一笑，“你第一次来陆府，最基本的规矩一定要记住，要不然你闹了笑话，丢了你自己的脸没关系，丢了大夫人的脸，看她怎么打你。” 安一欣张了张嘴，秋月却不容她开口，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这个丫头听说以前一直住在吴山镇，是因为沈公子要去平江府学琴，才临时雇了她。本以为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可是刚才看她在大夫人面前镇定自若的样子，倒也不能小瞧了她，要让她趁早明白这个院子里谁管事才行。 秋月从小入府，又一直跟在大夫人身边，教训小丫头的事可没少做，此刻成心要在安一欣面前立威，特意板起了脸，神态庄严，一番规矩说得仿佛天下至理一般。 安一欣听得目瞪口呆。 什么，每次遇到小姐少爷甚至管家我都要行礼，然后低头避到路边。 小姐少爷甚至管家说话，我都不能插嘴。 一日三餐，丫鬟定时开饭，去哪哪哪个院子吃，没听清。 大夫人严令，长房所有下人不许与别房下人私言乱语。 院子里不许动火，不许私买零食入府…… “秋月，住嘴，一欣是我的丫鬟，不用守陆府的规矩。”清脆的童音，掷地有声。 沈玉走出来，站在安一欣身边。虽然比秋月矮了足足二头，但气势威严，很有小主子训奴才的派头。 安一欣很想捏捏他的脸。 刚才在大夫人面前那一句‘我只要一欣。’已经让她感动，没想到这会又及时的跑出来护着她了。 秋月在大夫人身边，是极得宠的大丫鬟，此刻被个孩子喝斥，一张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大夫人并没叫自己教安一欣规矩，是自己为了在她面前立威，才扯大旗做虎皮的。不过秋月也极聪明，沈玉这么一喝，她既不自辩，更不解释，立刻应了一声，“是。” 叫住嘴立刻就住嘴了。 沈玉扭头，冲着正房大喝一声，“陆云深，出来。” 如乳虎啸林，霸气十足。 陆云深刚刚脱下行装，换了一身素服，衣带还没来得及系，听到小师弟叫，挽着衣带就走了出来。 秋月立刻上前，帮他整理起衣衫来。 贴身而立，鼓胀胀的胸几乎顶进了陆云深怀里。 秋月的动作娴熟专业，陆云深倒没觉得什么，可是看在安一欣眼里，却觉得一男一女站在一起，不管是帮着穿衣还是脱衣，都是赤果果的诱?惑。 果然是现代人更不纯洁啊！ 当然，陆云深这么自然地举着双手任由秋月在他身前摆弄，也许只是因为他现在站在院子里，而他的小师弟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安一欣邪恶地想。 第14章 江螭 陆云深浑不在意，秋月的心却越跳越快。从春节过后就没有见过云深少爷，他好象又长高了，此刻低着头，为了方便自己帮他整理衣领还略弯着腰。他的气息萦绕在自己的耳畔，清冷、悠长、好象有一种奇异的节奏。 秋月虽然极力克制，脸却越来越红。好在刚才她被沈玉喝斥，就已经开始脸红，所以倒没人注意。 “怎么了？”陆云深问沈玉。“谁惹你了？” “你们陆府的规矩，院子里不许动火，不许私买零食入府，那我吃什么？” 家里内宅外院有好几个厨房呢，难道小师弟还怕没饭吃？陆云深心想，看了眼秋月，“有这规矩？” 秋月点头，“有，自从大夫人管家起就一直有。”只不过从来没有严格执行过罢了，至少在大夫人自己的院子里从来没有执行过。 “我很少回家，不知道。”陆云深解释了一句，然后闭上嘴，等着暴怒的小师弟自己提要求。 按惯例，小师弟会提出一连串的补偿要求，由自己酌情处理。 沈玉双手插腰，瞪着陆云深，“我要在这里住到明年正月，你现在就去告诉你娘，在这院子里设个厨房，一欣想要做什么，随时都可以做。” “好。”这个要求简单清楚合理，陆云深点头，拔腿就走。 秋月愣了，早听说云深少爷溺爱小师弟，原来传言不实，这哪是溺爱，这简直是惟命是从！ 原来突然生这么大的气，不是为了给我撑腰，而是想要我给你做饭啊！安一欣暗笑。 这孩子以后还得好好教育，明明撒个娇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气乎乎地大吼。小孩子脾气不能惯。安一欣在心里盘算。 不过他长得实在可爱，就算是气乎乎地吼人，小肉脸一拉，都萌得要命。 沈玉抬头看向安一欣，大眼睛亮晶晶，一副求表场的表情。 安一欣拍了拍他的头， “云深少爷，”见陆云深真的拔腿就走，转眼就要走出院子了，秋月连忙喊了一声，“你先带沈公子去拜见老将军老夫人吧，这件事我去跟大夫人说就行了。” 不就是设个厨房，让他的丫鬟可以随时给他添个菜弄个零食吗？他可是武圣的独生子，这点小事大夫人没有不答应的，秋月心想。 听秋月这么说，陆云深点了点头，转身回来抱起沈玉，大步就走。他身高腿长，安一欣连小雪都来不及放下，忙快步跟在后头。 一路上穿房过院，安一欣什么也顾不上看，陆荣锦千万可别赶今天回娘家啊！她不停在心里默默祈祷。 老将军老夫人住在陆府中路，一行人先去书房拜见了老将军。老将军夸赞了沈玉几句，就打发他们去正房见老夫人。 穿过垂花门，安一欣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陆府的正房正院，比大将军府的规格只高不低。 不象大将军府处处白幡高挂，老夫人的院子里沿路摆满了菊花，姹紫金黄，映着秋日艳阳，十分好看。 天气晴好，正屋的门敞开着，一阵阵笑声传了出来。 老年丧子大不幸，不过刚才见老将军精神矍铄，又看这满院鲜花，听屋子里的阵阵笑声，想来这二老都是心胸开阔的人，并没有沉溺在丧子的悲哀之中。安一欣心想。 不过安一欣并不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老将军没有沉溺在丧子的悲哀中，是因为半生戎马见惯生死，而老夫人这么快就走了出来，实在是因为她从来就没疼过儿子，她生了三子一女，就只疼爱最小的女儿陆荣锦。 门口站着的小丫鬟看到陆云深，立刻转身报了进去。 陆云深放下沈玉，顺手帮他抹了抹衣摆。 安一欣看在眼里，不禁暗暗好笑。刚才被秋月伺候时那么自然，现在伺候起他的小师弟来，也是既娴熟又专业。 一行人穿过院子，还没有上台阶，一个锦衣公子就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 “云深哥哥。”少女笑着跑上前来，对着陆云深草草一礼，就笑着望向沈玉，“你就是小师弟？” “这是我妹妹。”陆云深介绍说。 “云柔姐姐。”沈玉笑着行礼。他虽然是第一次来陆府，但平时听赵子言闲聊，对陆府的主要人物大概都知道，此刻听陆云深只说‘我妹妹’，就知道这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陆云柔了。 陆云柔今年十四岁，虽然是大夫人亲生，长得却不象她妈，不但容貌身材不象，神情举止更不象。 她穿着一件白色挑线裙子，外罩米白色小袄，裙摆宽大，更显得腰肢纤细。容貌清秀，笑容甜美真诚，完全没有大夫人的精明严厉，一看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 唯一不象大家小姐的，就是她的手，手虽小，但骨节粗大，看上去十分有力。 “你武功很好？”沈玉问。 “碧水园武功第一。”陆云柔笑嘻嘻地说，一边得意地瞥了旁边锦衣公子一眼。 锦衣公子优雅地笑了笑。 他穿着月白银丝暗纹圆领袍，头戴白玉冠，腰间一个拳头大小的白玉环，垂着大红丝绦。 安一欣前世学的是首饰设计，见过不少好玉，那枚白玉环纯净无暇，一看就不是凡品，不过安一欣奇怪的是那条丝绦，陆府里人人素服，这人出入内宅，怎么带了一条大红丝绦？ “在下江螭，见过陆公子、沈公子。”江螭说着，拱了拱手。 原来是客人，看陆云柔看他的神情，应该是熟识得很。安一欣心里想着，不由得更纳闷了，既然是客人，陆云柔一个千金小姐，不应该回避吗，怎么看上去倒好象很亲昵呢？ “在下陆云深。”陆云深拱手还礼。 沈玉被陆云柔拉着手说话，没法还礼，只是抬起头，望着江螭点了点头。 江螭不以为忤，锦袍一撩，就蹲了下来。“沈公子，今天刚到京城？” 他眉目温润，虽然是和小孩子说话，却先蹲低了身子，平视沈玉的眼睛。这与大夫人、小王夫人出于母性的喜爱不同，这位江公子完全是在平等的和沈玉寒喧。一念即此，安一欣心中大起好感。 “江公子。”因为这好感，安一欣主动上前一步，对着江螭曲膝行礼。 江螭抬头看了看她。小姑娘看上去和陆云柔差不多大，身上的衣服虽然有点皱有点脏，但她的人却象刚刚仔细洗了三五个时辰似的，干净得好象能泛起水光。 别人形容美人如玉，而这个小姑娘，却象阳光下的一泓净水，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宁净，仿佛带着令人舒服的温暖。 她手里还抱着一只猫。纯白色的小猫正好奇地东张西望，“喵！” “好漂亮的小猫。”陆云柔看到小雪，立刻丢下沈玉，伸手来抱猫。 小雪缩头，那双有力的小手却直伸过来。小雪‘喵呜’一声，用力一跳，跳到地下，直接藏到花盆后面去了。 “小雪。”安一欣叫了一声。 “它也叫小雪？”江螭笑，“我的一个小书僮也叫小雪。”说着招了招手。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对着陆云深、沈玉躬身施礼。 陆云深眉头微扬，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小雪从花盆后面探出头来，看了看另一个小雪，不屑地‘喵’了一声。 沈玉大笑。 “你笑什么？”陆云柔困惑地问。 “笑我家小雪，这么一只小猫，倒挺聪明。”沈玉笑着说。 陆云柔一头雾水，望着沈玉。 “江太子，你家小雪是个小公公吧？”沈玉笑着说，“我家小雪可是正经的小公猫，没有受过那一刀。” 江螭莞尔，“好聪明的沈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就凭一声猫叫，就猜出我的身份来了。” 沈玉白了他一眼，“哪是光凭一声猫叫，你不是刚刚说了你姓江？” 大眼睛黑白分明，就象在看一个傻瓜。 江螭哈哈大笑。这个沈玉，实在是太可爱了。 安一欣愣了愣，这个温和优雅的公子，居然真的是太子？ 第15章 小美女 自从周武王篡位之后，大历朝就分裂成三个国家，周国、赵国和江国。周武王几次出兵征讨失败后，不得不承认了赵国和江国的皇帝。几十年过去，三国之间的征战已经平息。现在周国守着长江以南的半壁江山，赵国安居西南，而江国占据江南的富庶之地。 江国的上一位皇帝，现在的太上皇，原是商贾出身，就算是在位时也极热衷国内和海外的贸易。江国不产马，又不象大周有西北胡人侵扰，所以不设骑兵，但因为热衷海外贸易，所以拥有大周远远不及的船队。平时远航经商，一旦有战事，随时都可以改装成战舰。 江国既占据着江南鱼米之乡，又热衷贸易，是三国中最富有的国家。 江螭此次来周国，原本是为了求娶大将军的嫡女陆云容。 大将军和嘉仪公主虽然有意把陆云容许配给他，可惜爹妈同意，舅舅却不同意。周国的二位皇帝，先帝周武王和现任皇帝周昌，为了保证陆家军的忠心，一向是只给钱，不干涉，甚至连大将军都不由皇帝任命，而是由陆家内部自己比武选出。 现在大将军居然要把女儿嫁给江国的太子，周昌当然不乐意。为了安抚自己的皇帝哥哥，嘉仪公主就想把议亲的事情先缓一缓，没想到大将军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暴亡了。 江螭发现自己的选择一下子多了起来。 原大将军是陆府二房，大将军没有娶妾，一子三女都是嘉仪公主亲生。长子虎威将军陆云威虽然武功高强，是这次夺取大将军位的有力人选，但江螭却早已打听清楚，长房长子陆云盛虽然武功一般，但次子陆云昌从小在军城长大，一向刻苦练武，而三子陆云深更是当今武圣沈圣的大弟子，四岁拜师，跟随武圣学艺至今。陆云深很少回家，陆府中的人也不知道他的武功深浅。 而长房也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嫡女，陆云柔。 三房仁德将军陆荣武今年才三十六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更何况他的庶长子庶次子也是在军城长大，武功高强。一房三虎将，父子齐上阵，大将军位落到三房的可能性也大得很。 三房嫡女陆云珍今年十五岁，已经和周国礼部尚书的独子订了亲，但三房还有二个庶女，一个常年生病，从不出来见人。江螭也没有见过。另一个庶女陆云慧和陆云柔同龄，今年也是十四岁。既然是联姻，一切以利益为重，庶女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娶太子妃关系国家根本，而与周国大将军府联姻关系着自己的地位稳固，这不是简单地找老婆，所以在比武之前，不论哪一个，自己都得先敷衍着。 江螭想到这里，看了看满屋娇美如春花绽放的女孩，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么多碗水要端平了，也是很累人的。 陆云容三姐妹都穿着白麻孝服，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三房的陆云珍、陆云慧站在老夫人身边，陆云柔站在她哥哥和沈玉中间，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大圆圈，簇拥着老夫人，听沈玉给她讲从平江府到京城的见闻。而沈玉的那个小丫鬟站在角落里，看上去好象很紧张似的。 江螭在打量屋里的人，同样冷眼旁观的还有安一欣。 刚进屋给老夫人行礼时，安一欣就偷偷打量过了，屋子里并没有男孩子，说明安易静并不在，等陆云柔拉着沈玉的手，给他介绍屋子里的小姐时，安一欣更确定这些都是陆府的小姐，并没有人姓安。 安易洁、安易静姐弟没有来。他们没来，那么陆荣锦想必是没挑在今天回娘家了。 虽然暗暗松了一口气，安一欣却也有点失望。上次在吴山镇陆荣锦那么得意地炫耀自己的一对儿女，安一欣其实还是有点好奇的。 渣爹可是在得了这对宝贝儿女之后，就再也没有答理过她们母子。 安一欣虽然不至于把渣爹的无情无义记恨到安易洁安易静姐弟身上，可心里到底有些忿忿不平。他们得优秀到什么程度，才因为有了他们，就让渣爹彻底忘记了自己这个长女呢？ 就算是再贪图陆府这个靠山，不想惹陆荣锦生气，但整整十二年，至少也应该偷偷送点生活费过来吧？ 难为自己的母亲还一心一意地想着他。 安一欣正想着，就听小丫鬟进来报说，安小姐安公子到了。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不过小丫鬟既没说宰相夫人，也没说四小姐到了，所以陆荣锦并没有一起来。安一欣心里想着，虽然还站在角落里，却扭头向门口看去。 老夫人的正房正室是五间正房全部打通。他们所处的这间是东次间，不但有陆府几位小姐，还有老夫人的丫鬟嬷嬷，小姐们的贴身大丫鬟，热热闹闹的一大屋子人，所以安一欣觉得只要站在角落里不出声，安易洁安易静未必就能注意到她。 一个穿着沁雪白绫曳地裙的少女走了进来。她梳着垂鬟分肖髻，鬓边一朵银镶珠花，珍珠滚圆，足有龙眼大小。纤眉秀目，雪白肌肤，步态轻盈优雅，虽然年纪还小，但容光初绽，真的是一个美女。 她还有胸。安一欣郁闷地想。她才十二岁就有胸了。我还没有呢！ 当然安易洁的胸和秋月完全不可比，但是那微微隆起的曲线，恰到好处的减少了少女的青涩，增添了妩媚。 虽然暗暗猜测过宰相千金何等尊贵，但亲眼看到安易洁一身素服，却剪裁精妙，绣功繁复，只戴了一朵珠花，但那颗龙眼大小的珍珠却尽显奢华。怪不得她妈得意，果然生得比她妈好看多了。安一欣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有些妒忌，只是恨恨地想。 安易洁眼波流动，笑着和满屋的姐妹点着头，一边走到老夫人跟前，笑盈盈地曲膝行礼，“外祖母。” 老夫人连连摆手，“免了免了，快过来吃点心。” “昨天外祖母说糖核桃好吃，我回去就让兰心又做了些，今天特意带了过来。”安易洁说着，招了招手。一个明蛑皓齿的丫鬟走上前来，手里捧着松竹梅寿字纹方罐。 “好好好。”老夫人应着，笑得见眉不见眼。“不是说易静也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在外面看菊花呢！”安易洁笑着说。 “我来了，我来了。”随着语声，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第16章 当学霸遇上天才 因为是龙凤胎，所以安易静长得和安易洁极为相似，一样的纤眉秀目，雪白肌肤，只是男孩子长成这样，看上去难免有赢弱之感。好在他腰身挺直，脚步轻捷，看来就算没有认真用功，但也是习过武的。 看上去跟个弱受似的。安一欣在心里邪恶地想。 安易静向老夫人行过礼后，并没有与姐妹们寒喧，而是立刻看向沈玉，不停地上下打量着，目光好奇而又挑剔，“你就是那个还不会说话就开始读书的小天才？” 这眼神，这语气，怎么跟成心找茬似的？安一欣暗暗奇怪，沈玉第一次来陆府，怎么得罪了他呢？ 安一欣奇怪安易静为什么一见面就要找沈玉的茬，沈玉自己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他是武圣独子，却从小酷爱读书。武圣倾力培养，从三岁起就带着他各处游学，见过不少大儒。大儒们对他称赞有加，誉为天才。 有时大儒夸起人来收不住，有一次沈玉在和某位大儒论礼之后，大儒欣赏之余，对着旁边听讲的弟子们一顿教训，说他们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学问还不如一个三岁的娃。 所以暗地里沈玉也没少受那些大儒的弟子们讽刺挖苦。 也许当时被骂成狗的某位就是安易静的授业恩师。 就当他是替师傅来找场子好了。爹说他刚成为武圣那会，也总有人来挑战，打服了就好。沈玉心里想着，象看晚辈似的看了安易静一眼。 虽然身高不足，必须昂着头才能对视，但那目光分明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我已经写过五千字的文章。”被这一眼刺激到，安易静提高了声音，大声说。 沈玉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五千字的策论，”安易静叉开手指比了比，“我爹看了都说好。” “我看你也是才气不足，也就能写写策论，诗词、曲赋、杂记、史传一定都没法上手。”沈玉一本正经地点评。 粉团似的肉嘟嘟的小脸，嫣红的小嘴唇，萌萌的小娃娃，说出来的话却象饱读诗书的白胡子大儒。 安易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安守和也曾带他拜访过京城几位大儒，都是满口夸奖他聪明颖悟，但爹爹多问几句之后，大儒们都会再加上几句，意思全是贵公子年纪还小，尚未到可以博览群书的程度，所以爹爹才让他专攻策论，别的都没有开始学习。没想到这个小屁孩居然一语中的。 “那你都写过什么？”安易静问，双眼紧紧地盯着沈玉，灼灼逼人。这个小屁孩，就算再天才也不过是从奶娃娃时起就开始认字，就算能读书，也不可能开始学写文章了。 “去年在山东，老师家的夹壁墙里发现了许多上古遗卷，我帮着整理了一下，后来写了一本《上古礼仪补遗》。老师说要刻版发行，也不知道现在京城的书坊有卖的没有？”沈玉淡淡地说。 那一脸平静，声色不动的样子，居然象极了陆云深。安一欣站在角落里，看着沈玉，不由得暗暗好笑。 安易静大吃一惊，就在昨天，学监还拿着一本《上古礼仪补遗》，要大家认真研读。 “你是无玉公子？那本书是你写的？”安易静大叫。那语气，估计要不是还记得沈玉是武圣的儿子，吹牛说谎放屁之类的词早就叫出来了。 “小师弟在武圣山庄的卧房就叫无玉斋。”陆云深说。 安易静瞪着沈玉，犹不相信，可是就算这个小屁孩吹牛，云深表哥会帮着他吹牛吗？ 心中的疑问一闪而过，但立刻被安易静抛开，这个小屁孩怎么可能已经写了一卷书，还刻印发行，学监还拿着这卷书，让全书院的同学认真研读。一个小屁孩，肉包似的，怎么可能比自己还要聪明？ “既然是你写的，那你背几句给我听听。”安易静紧紧地盯着沈玉，目光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怨毒。 看来这个安易静，就算聪明好学读书好，但性格实在是太偏激了些，只知道争强好胜，入学必背的名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看来是完全没有往心里记啊！安一欣心里想着，就看沈玉淡淡地看了安易静一眼，转身对着老夫人拱了拱手，“老夫人，大夫人喊我们回家吃饭呢！” 安一欣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 “哦。那你吃点糖核桃再走。”老夫人说着，拿起糖罐就要往沈玉手里塞。 真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安一欣在心里笑着说。 安易静一把抢过糖罐。 “你也要吃？”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安易静，“我记得你不爱吃核桃，你什么时候又爱吃了？小孩子多吃点核桃好。你以前不爱吃，我可没少说你，不过你现在爱吃了，就要记得天天吃三个，多了不行，少了也不好，核桃是好东西……”巴啦巴啦。 满屋子的人都紧抿着嘴，才没有笑出声来。 老夫人眼聪目明，完全能看清听清在她眼前发生的事，她没有搞清楚状况，只是因为刚才她根本没有听没有看。她有一种神功，遇到她不喜欢的话题，她虽然还是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却可以不听不看。现在她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话题，终于可以好好地说一说了。而这些小辈一向最喜欢听自己说话，每次自己一开讲，他们都一脸认真地倾听。 老夫人讲得更起劲了。 沈玉笑，悄悄看了陆云深一眼。大师兄，这真的是你的亲奶奶？ 陆云深默，是，一直都是。她还有一个撒手锏，你还没见识到呢！ 沈玉对着老夫人甜甜一笑。笨点没事，疼我就行。 虽然安易静抢走了糖罐，老夫人愣了愣，并没有打算替他夺回来。 不过安易静是她的亲外孙，自己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晚辈，不能要求太多。 等老夫人长篇大论地说完了吃核桃的好处，还顺手讲了要多吃水果蔬菜，没糖少盐更健康，安一欣都觉得她已经化身为现代大妈，就要站起来号召大家跳广场舞时，老夫人终于觉得口渴，伸手要茶。沈玉才又行了个礼，转身要走。 “沈公子，我弟弟让你背书，你还没背呢！”安易洁盈盈一笑，伸手按向沈玉的肩头。 安一欣不由得皱眉，被老夫人这么一打岔，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个安易洁看上去挺温柔的一个人，怎么还不依不挠了？ 这不但是不给沈玉面子，也是在和她的表哥陆云深叫板啊！ 第17章 会撒娇的淑女 安易洁的书是在家跟着女先生读的，所以她并不知道沈玉的大名。见他一个小孩子，居然几句话就让弟弟大丢颜面，不由得又气又急，却还是努力装出云淡风清的样子。 她按向沈玉肩膀的手，并没有什么力道。 满屋子姐妹，要是让她们说自己欺负小孩子，那就不好了。 当然如果平时走到哪里就被大家夸赞到哪里的弟弟让一个小孩子给比下去了，那就更不好了。 所以安易洁想帮弟弟一把，但是并不想失了自己淑女的形象。 见安易洁伸手去按沈玉的肩膀，陆云深立刻伸手架开了她的手。 陆云深一眼看出安易洁虽然习过武，但是身手实在一般，所以只是架开她的手，并没有象对待高大师那样，瞬间运功施加威压。 易洁表妹和她妈都是老夫人的心肝宝贝，让她从头到脚都哆嗦一遍没什么，万一吓着她就不好了。 “表哥。我不过是在和沈公子说话，你拦着我干什么？”软语娇声，安易洁看向陆云深，纤眉皱起，既象委屈又象疑惑地叫了一声。 嗯，不但是个小美人，还是个惯会撒娇的小妖?精。安一心在心里说。 陆云深没有说话，牵起沈玉的手就要往外走。 “四小姐在院子里和老陆嬷嬷说话，马上就要进来了。”小丫鬟跑进来，笑嘻嘻地说。 糟糕，安一欣心里暗叫，陆荣锦到底还是来了。 安一欣脚步悄移向后退去。她刚才进来时已经观察过了，正房中间那间屋子桌案后面设着落地的紫檀大屏风，看样子应该是个过厅，有门可以通后院。就算不是过厅，只要在陆荣锦进来之前躲在屏风后面，她也不会轻易发现自己。 “既然沈公子不肯背书。”安易洁语气一顿，纤纤玉指指向安一欣，“那个衣服脏兮兮的姑娘，我看你眼生得很，你一定沈公子的丫鬟吧？” 安一欣很想摇头说我不是。 可是沈玉也扭头看了过来，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笑意弥漫。这孩子当然不知道安一欣只想在陆荣锦进来之间避开，只觉得现在的场面很有趣。 本来只是想戏耍一下弟弟，现在姐姐也跳出来了，还说一欣脏兮兮的，不知道一欣会怎么帮自己耍他们？ 不过一欣性格温和，很可能被骂了，也不会说什么。沈玉心想。 安一欣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我问你，你家小公子的卧房是叫无玉斋？”安易洁盯着安一欣，一字一顿地问道。 安一欣皱眉，这孩子看上去不笨呀，就算偏向自己的亲弟弟，可是这么一句一句的逼问，非要证明自己的弟弟比沈玉强，是沈玉在吹牛，不但不在乎沈玉是不是生气，竟然也一点都不在乎是不是连陆云深的面子都一起伤了。 不是说大家族的小姐们都知书识礼懂人情，一个个最会察言观色吗？ 也许是娇纵惯了，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得罪人，也许是老夫人面前，陆云深并不如这个外孙女吃香，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陆云深习惯让着漂亮的小表妹，所以小表妹才不担心这么几句话就会得罪了他。 不过安一欣顾不得想这么多了，她一步步地走到了安易洁面前。 身上的衣服确实有点脏，但那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宛如晨星。 “你说沈公子真的写了那本什么《补遗》吗？你老实说，不许说谎。”安易洁一边说，一边抬手，手指几乎指到了安一欣的鼻尖上。 安一欣强忍着，不断地提醒自己，陆荣锦就在院子里，我现在需要的是赶紧回答了她的这个鬼问题，然后避出去，不要节外生枝，才没有挥手打开那只手。 陆云深声色不动，反倒是安易静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好象是他有更好的办法，而嫌自己的姐姐太多事似的。 江螭站在另一边的角落里，他没有看安易洁，更没有看安一欣，而是盯着陆云深，露出赞赏的神情。 眼前的事只是几个孩子在闹意气，可是谁回家第一天，不想在家人面前露个脸，就能这样任由小表妹在姐姐妹妹面前羞辱自己呢？ 这个陆云深不过才十六岁，正是少年心性浮动的时候，却完全不以为意，沉稳得近乎漠然。要知道人的热情都是有限的，越是对某些事漠然，就越可能对某些事狂热。 而狂热是最好的动力。 陆云深的武功，也许比自己搜集到的那些传闻，还要更高一些，应该更好好打听一下。江螭看着屋子里的人，心思却飞快地盘算起来。 “我不知道沈玉写过什么书，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安一欣说着，瞥了安易静一眼，“不过沈玉的卧房确实叫无玉斋。卧房里面有很多书，不但有文选史记，还有医书，甚至百工杂作，山河图志，我猜这些书安公子一定都没有读过。对了，沈玉今年原本是要去岳簏书院读书的，可是沈圣非要让他学琴，虽然才把一张琴几根弦认清楚，不过……” “住嘴，谁让你说这些。”见弟弟被这个小丫鬟的一片话说得怔了神，只管瞪大了眼睛听着，安易洁连忙挥手打断安一欣，“去门口跪着去，脏兮兮的，站在这难看死了。” 就因为我没顺着她的意思说谎就要罚跪？这真的是她妈口中新一代的淑女典范？整条街的淑女档次都被她拉低了有没有？ 想到陆荣锦就在院子里，随时可能会进来，安一欣也顾不得多说，转身就走。 “你站住。”身后安易静突然说道，“你说沈玉的屋子里有那么多书，难道你认得字，读过书？” 我靠。 丫的还真当自己写过五千字的策论很了不起了，我前世还写过三万字的论文呢！安一欣在心里说。 她缓缓扭头，“我认字不多，都是我妈教的。” 听安一欣这么说，安易静顿时没了兴趣，轻轻‘哼’了一声。他刚才听这个丫鬟一番话说得流畅简捷，虽然明里暗里的嘲讽自己，可是自己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她没有恶意。只是因为她是沈玉的丫鬟，所以才讽刺自己。 自己是相府公子，不必和一个丫鬟一般见识。安易静挥了挥手，懒得再问下去。 “母亲，你今天过得可好？”随着一声含笑问候，陆荣锦走了进来。 第18章 亲上加亲 眼看着陆荣锦走了进来，安一欣急得要命，正不知道往哪里躲才好，就看到一道白影直跳起来，冲着陆荣锦的脸就扑了过去。 小雪，它什么时候跑到屋里来了？安一欣心里奇怪，却顾不上多想，趁着机会，急忙低头几步就跑出了东次间，躲在了过厅的屏风后面。 陆云深在白影蹿起的一瞬间就看清了形式，正在出手拦住小雪，就看到安一欣趁着混乱低头往外跑，不由得嘴角微扬，小姑娘倒是乖觉，刚顶撞了人家的儿子女儿，一听说妈来了，跑得倒快。 陆云深淡定地站着，一动没动。 陆荣锦只见眼前白影一闪，待看清是一只小猫时，小猫已经扑到了眼前。陆荣锦抬手一挡，小猫‘喵’的一声，在空中扭了扭身，眨眼之间就蹿出屋去。 “哪来的猫？”陆荣锦抬手扶了扶头上珠簪，不慌不忙笑着说道。 “有没有受伤？”老夫人跳起来，几步就跑到了她，紧张地望着她的脸。 “根本就没有扑到我。”陆云深笑着说，搀起老夫人，扶她回原位坐下。 老夫人又左看右看了半天，确定陆荣锦并没有受伤，才拍了拍心口，“吓死我了。” 安一欣躲在屏风后，侧耳听着，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陆荣锦可真是老夫人的心头肉啊！ 等陆荣锦安抚好了老夫人，陆云深才领着沈玉走到陆荣锦跟前。 陆荣锦刚才在院子里和老陆嬷嬷说话，并不知道屋子里自己的儿女和沈玉差点打了起来。见沈玉长得粉雕玉琢一般的可爱，忙笑着夸赞了一番。 安易洁、安易静姐弟见母亲好象很喜欢沈玉的样子，虽然心里生气，但刚才那场舌辩他们姐弟轮番上场都没有占了这个小孩子的上风，现在当着满屋子的人，再重提也只是更丢脸而已，所以都阴着脸，一言不发。 寒喧了几句，陆荣锦转头应酬江螭，陆云深领着沈玉退出了东次间，看看无人注意，一闪身就转到了屏风后面。 没有人。 陆云深微微奇怪，自己明明看见安一欣躲到了这里，总不会真听了安易洁的话，去门口跪着了吧？ 老夫人的正房后面又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同样摆着各色菊花，还有一对半人多高的大鱼缸。安一欣背着身站在鱼缸前，好象正在专心致志地看鱼。 一只纯白的小猫趴在缸沿上，时不时地挥挥小爪子，可惜缸大水深，小猫空有捉鱼的心，却连水面都够不着。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可以自己先回卧虎轩。”陆云深走到鱼缸旁边，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也想回卧虎轩，可是今天刚来，还不认得路。”安一欣叹气。 还以为她是不甘心被罚跪又不敢走，所以才等在这里，原来只是怕迷路。 陆云深有点后悔自己白多说了一句话。 “沈玉刚才还说，我是他的丫鬟，不用守陆府的规矩。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就更放心了。”安一欣望着陆云深，嫣然一笑。 眼波明亮，笑容甜美。 陆云深‘嗯’了一声。 三人穿房过院，向后走去。 “我听赵子言说，你妈原本想要亲上加亲，让你娶那个安小姐的？”沈玉一边走，一边扬头看向陆云深，一脸的童言无忌。 “没有的事，你别听子言瞎说。”陆云深否认。 “安易洁长得倒是还行，就是性子太娇蛮了，估计也没读过什么书，见识也差。如果你真要娶她，你倒没什么，只怕大夫人还得费心重头调教。”沈玉自管自接着说道。 “没有的事，你别听赵子言瞎说。”陆云深再次否认，语气认真多了。 “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你妈是掌家媳妇，这个小姑子却是个爱掺和娘家事的麻烦人物，她们姑嫂肯定不和，你妈怎么会让你娶她的女儿呢？”沈玉不管陆云深否认，只是望着他，认真地分析着，“虽然安易洁是宰相千金，可是看你大嫂的样子，我觉得你妈还是宁可挑个出身一般但听话的儿媳。毕竟你这个儿子以后要长驻军城，而儿媳妇却很有可能留在京城。要不是听话，你妈得多闹心。” 听沈玉说了一大串，陆云深低头看了看他，“子言什么时候跟你八卦了这么多？” “不是他说的，连刚才那句你妈想要亲上加亲，让你娶安小姐，都是我编的。是我突然看到你还有一个漂亮的小表妹，怕你稀里糊涂地娶了她，所以才故意编出来诈诈你。”沈玉灿然一笑。 陆云深淡然抬手，在他的脑袋上拍了拍。 沈玉晃了晃脑袋。 “大师兄，刚才虽然是开玩笑，但我真的想认真地提醒你一句，娶老婆是大事。你已经十六岁了，可你的性格太沉闷，既不会爱人疼人，也不需要别人爱你疼你。所以你一定要娶一个又温柔又宁静的女孩子。你理她，她就陪你，你不理她，她也能自己过得很开心，否则你不想理她，她却天天缠着你，你们二个都会越过越烦。” 安一欣莞尔，这个沈玉，真的是人小鬼大，居然教起他大师兄来了。 陆云深淡然抬手，又在他的脑袋上拍了拍。“这事不用我操心，我妈会帮我做主，我相信我妈挑的媳妇一定合我心意。” “那可未必。”安一欣脱口而出，“你现在是还没有遇到让你动心的人，所以你才会觉得娶什么人都可以，但一旦那个人真的出现了，你……”见身边二个人一个低头，一个扬脸，象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安一欣慌忙伸手捂嘴。 糟糕，又一时高兴，忘了自己现在在古代了。 而且人的心智一旦成熟，就不可以再倒退回去，自己更是忘了，自己现在才十四岁，不是三十岁。 更悲催的是，自己还是个丫鬟，主人说话，不能随便插嘴。 好在现在身边的这二个人，从来只在乎别人说的对不对，不在乎身份礼仪。 也许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自己才会放肆地脱口而出吧？安一欣心里想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玉偏着脑袋看着安一欣，“你真觉得大师兄也会对一个人动心？” 呃…… 这可怎么回答？安一欣偷眼看了看陆云深。 “他虽然看上去冷冽肃杀，生人勿近，但是看他对你，明明还是挺会疼人的。”安一欣小心翼翼地说。 “他哪疼我了，一直是我在监督指点他。”沈玉撇了撇嘴，不屑地说。 陆云深站住脚，看了看安一欣，小姑娘说话避重就轻，并没有回答沈玉的问题。 可是，我真的会对一个人动心吗？ 第19章 碧水园 也许，我也会对一个人动心吧？就象小丫头说的，只是那个人还没有出现而已。陆云深默默地想。 想到当年师傅被师母逼着读书、学画，甚至跟高大师学琴！陆云深不由得一阵恶寒。学琴都能忍，显然师父是对师母动了心。 那时沈玉还没出生，他不知道他爹也跟高大师学过琴。 虽然爱自己疼自己的女孩遇到过几个，但是她们可别想支使自己做这些，自己也从来没想过要为她们做什么。 这几个人中接触最多的就是秋月。 大哥大嫂因为从小就订了亲，所以母亲从来没有‘借’给过大哥丫鬟。可是秋月，显然母亲已经暗中吩咐过了。秋月对自己也确实有情，自己也感觉得出。可是每次她靠近，自己虽然不会生出防范之心，身体可能还会有一点高兴，但心里，对她的亲近，却真是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还有别的几个丫鬟也是如此。 一定只是那个人还没有出现而已。陆云深默默地在心里说。陆云深虽然不说，但一向视师傅为楷模，师傅竟然能动心，那么我早晚也行。 早晚会有一个知书达礼的女孩子出现。陆云深泛泛地想，最好长发乌黑，纤腰一握，大胸、长腿、皮肤白，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一欣，你就是我的那个人，等我长大了就娶你，好不好？”陆云深默默出神，而沈玉已经拉起了安一欣的手，用力扬着头一脸焦急地望着她，“我现在已经五岁了，再有十年就可以娶你。” “好好，我等你长大了就嫁给你。”安一欣一边说，一边笑嘻嘻地捏了捏那张粉团子似的小胖脸。 只要你们不怀疑我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行。 “我是认真地在求亲。”沈玉不满，抬手去捉安一欣的手。 “我也是在认真地答应你。”安一欣一边说，一边躲着他的手，想再捏捏他的脸。 二人笑闹成一团。 陆云深轻咳一声，抬手指了指对面，“那就是碧水园。” 没人理他，一欣蹲下来，用力在沈玉白嫩嫩的小胖脸上亲了一口。 为什么所有人总是一会把我当成年人，一会又把我当孩子呢！沈玉郁闷地想。 沈玉揉了揉自己脸上被安一欣亲过的地方，牵起了她的手。 陆云深抱起小雪。小雪伸头，蹭了蹭他的手，‘喵。’ 湖边种着垂柳、长春花，还有大棵大棵的紫薇，绿叶夹杂着黄叶，黄叶中还夹杂着零星几朵深红粉红的花。湖中种着荷花，现在只剩下半枯的荷叶，簇拥在精致的小桥周围。 安一欣这才发现，陆府花园好大。而陆云深指的那一处，就在花园中央偏后的地方。白墙黑瓦，逶迤伸展，另围起了一个很大的院落。 隔着湖，可以看见院子中花木扶疏，掩映着处处楼阁。 “我听说陆府不分房头，所有未出嫁的女儿都住在碧水园里。碧水园里还有一个练武场。”沈玉一边走，一边对安一欣说。 走了几步，他才发觉不对，回过头来，“大师兄，你怎么不过来？” 陆云深站在湖边，并没有上桥。 “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陆云深说。 “可是我想逛逛。” “反正今天也逛不完，不如明天好好逛。”不等陆云深开口，安一欣已经抢着说。 沈玉听话地点了点头，拖着安一欣的手又走了回来。 一行人沿着湖边，边看边走，向卧虎轩走去。 安一欣发现花园里只有湖，并没有堆土成山，看来这个湖是天然的，而不是人工挖的。既然能种荷，应该也不会太深。 “这本来是条小河，从大将军府那边流过来，盖陆府时挖宽了些。”见安一欣边走边看碧水湖，陆云深解释了一句。 “大将军府那边也有花园？”安一欣问道。 “没有。那边是校场，平时当作练武场用。” 所以大将军府的三个小姐才更喜欢住在碧水园吧，毕竟和姐妹们住在花园里，总好过住在校场前面。安一欣心想。 “其实花园里景致最好的不是碧水园，而是靠西边挨着校场的那一片，不但有很多多年老树，还有竹林。”陆云深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 隔着湖边垂柳，只见一片苍翠。 “那边是原主人的花园？”沈玉问。 陆云深点了点头，“大将军府原本是大历朝的一座亲王府，武王得位后，赏给了我爷爷，后来我爷爷又陆续把周围买了下来，才盖起了陆府。” 安一欣暗暗咋舌，知道陆府有钱，但是没想到这么有钱。 大将军府是皇帝赏的不算，陆府几十年时间居然买下了这么大一片地就已经是很大的手笔，而且武王是篡位，京城当年并没有经过战乱。当年能和亲王府比邻的人家，想必都是权贵，陆府买下他们的宅子后，应该是只留下了树木，所有的建筑全部推倒重建。 这就更奢侈了。 怪不得大将军暴亡，掌家的大夫人喊儿子回来，是为了比武争夺大将军位，而不是奔丧。这个大将军位的含金量高啊！安一欣心里想着，一行人从后门回了卧虎轩。 秋月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大夫人打发人来问了二回了，她在小花厅为沈公子把酒接风。” “多谢大夫人，我一个小孩子，不能喝酒，就让一欣去厨房给我做二个菜就行了。”沈玉斜睨了秋月一眼，故意说道。 这不是成心难为我吗！小孩子还挺记仇，秋月心里想着，尴尬地笑了笑。“府里的匠人来看过了，这院子里的厨房虽然多年不用，但是房子灶台烟道都没有问题，夫人说明天派人来收拾一下，再拿些锅碗之类的过来，就可以用了。” 听秋月一句不敢表功，但显然自己一行出去拜见老夫人的功夫，她一点也没闲着。沈玉这才‘哼’了一声，拉着安一欣的手，“今晚没厨房，你跟我们一起去小花厅吃饭。” 我可不敢。安一欣在心里说。别说是上桌吃饭，估计就是在旁边斟茶倒水，大夫人都得嫌我年纪小，伺候不了你，要再给你派二个丫鬟。 见沈玉拉着安一欣的手就要走，秋月连忙咳嗽了一声。 沈玉扭头，瞪了她一眼，怎么跟大师兄似的，一觉得我需要提醒就咳嗽。 小爷知道带丫鬟一起吃饭不合规矩，小爷就是想任性好不好？ 秋月赔着笑，一个劲地给安一欣使眼色。 第20章 被忘掉的庶子 见秋月急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地给自己使眼色，安一欣心里明白。秋月一心想着表现出色，让大夫人觉得她可以应酬周到，管理好卧虎轩，而沈玉成心刁难她，不单是任性，其实是在帮自己立威。 安一欣笑，早就知道沈玉人小鬼大，不但书读得好，而且人情洞察，偏偏又喜欢仗着自己年龄小，装呆卖萌。 只是可惜了他的一番苦心，本丫鬟需要低调啊低调。 今天已经见到了那对同父异母的弟妹，安一欣觉得剩下的不过是找机会偷偷看一眼渣爹，只要看清他现在是什么模样，回去能跟李氏描述一下，让她稍解相思就行了。 所以未来在陆府的这几个月，只要吃好喝好，再找有机会赚点钱就行。 陆府这么富，入宝山而不刮点油，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 安一欣完全没有借机降服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夺取卧虎轩的管理权的打算。 安一欣抱着沈玉，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听安一欣说自己害怕大夫人，不想去小花厅，沈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才点了点头，“那好吧，要是有特别好吃的菜，我就给你带点回来。” 秋月暗暗吁了一口气，小祖宗，你也太小瞧陆府了，等你今晚吃完了这顿饭，保证你不想再要什么小厨房。 陆府的厨子可都是从周国各地最有名的酒楼里请回来的，这个小丫头的手艺绝对不可能好过陆府的大厨。 不过沈玉是贵客，刚才第一次见面，大夫人和小王夫人又十分喜欢他，云深少爷对他更是溺爱有加，现在他摆明了架式护着安一欣，自己也不得不尊重这个小丫头一些。秋月心里想着，对安一欣的态度又好了几分。 不过还要要拿出大丫鬟的身份来，压着她一些。 陆云深和沈玉走后，秋月等着安一欣换了衣服，又洗了脸，才告诉她各房的大丫鬟都不去偏院吃饭，全是让小丫鬟去取了送到各人屋里来。 “我已经让人去取饭了，趁着云深少爷和沈公子不在，咱们说说话。”秋月说着，拉着安一欣在桌边坐了下来。 安一欣的心提了提，这架式，是想打听点什么吧？ 可是秋月问来问去，全是武圣山庄的日常生活，从武圣山庄的大小规模，到山庄里都有什么人，平时吃什么喝什么，再到吴山的风景天气。 红着脸，问得那叫一个仔细。 但说了半个时辰，也没有一句问到武功。 安一欣的心渐渐放了下来，看来是自己想多了，秋月显然不是收了什么人的贿赂，来找自己探底的。 刚刚走了一圈，见识了陆府的奢华，安一欣才真切地明白了这个大将军位有多么的重要值钱。 不过秋月能被派到卧虎轩，显然是大夫人信任的人。只不过虽然陆云深每次回来都是她服侍，但听她问的这些细节，显然陆云深从来就没有和她聊过天。 不过除了赵子言，安一欣就没见陆云深和谁聊过天。 他和沈玉在一起，除了指导沈玉内功，其余的时间一直就都是沈玉在说。 陆云深实在是太不爱说话了。 安一欣看秋月的目光渐渐多了些同情之色。 这个大胸美女，精明能干、抓尖要强，却恋上了一块石头。 如果不是真爱一个人，是不会关心他在外面时衣服怎么洗，被子怎么晒的。 秋月只当安一欣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所以才装作说闲话，仔细打听着自己一直想了解的事情，哪想得到安一欣前世是一个三十岁的老处女呢！ 等小丫鬟提着食盒过来，秋月才住了嘴。 早就被问得烦死了的安一欣满怀期待地打开了食盒，传说中的王府菜、公馆菜啊，虽然是给丫鬟的。 二菜一汤，装在白瓷碟碗中，看上去和前世的工作餐差不多。 安一欣顾不得客气，抄起筷子来就尝了尝。 跟工作餐的味道也差不多，全是大锅菜。 烹饪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有些菜适合大锅炖，有些菜一锅只能一人量二人量，这样炒出来才好吃。 虽然只尝了一口，但安一欣就可以肯定，这盘清炒菠菜一锅至少出了二十人的量。 与其这样炒，还不如过水凉拌呢。 好在安一欣虽然爱好美食，倒也不是太挑剔的人，菠菜炒得不好，她就夹了块红烧肉，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今天第一天进府，各处拜见走了好多路，还真是有些饿了。 秋月看着安一欣一筷子一筷子只奔着红烧肉下手，不由得心中偷笑。沈公子还吵着要自己弄厨房，看他这个丫鬟的馋相，倒好象几年都没吃过肉似的，这样的人能烧出什么好菜？等他吃完今晚的接风宴，就再也不闹着要小厨房了。秋月暗想。 等二人吃完了饭，小丫鬟进来收拾碗筷，秋月见陆云深和沈玉还没有回来，就带着安一欣来到自己的西厢房。 西厢房同样是内外二间，装饰摆设虽然比东厢房内室差些，但看上去比安一欣住的外室又高级了一些。 看来陆府的等级还是蛮森严的。安一欣心想，却没有多说什么。 暗搓搓地再次炫耀了自己的地位比这个小丫头高后，秋月问安一欣，“想不想去正房看看？” “不用了吧。”安一欣笑着说。 不用正好，我正不想让别人进他的卧房呢。秋月心里想着，但还是主动介绍起来，“云深少爷一向住在……” “你为什么一直叫他云深少爷？”安一欣对陆云深的日常生活一点兴趣都没有，反倒是这半天聊下来，秋月一口一个云深少爷，听得她很是奇怪，“你为什么不按着排行称呼他二少爷呢？”她打断秋月问道。 秋月怔了怔，“云深少爷行三。” 这回轮到安一欣怔住了，“他还有个哥哥？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秋月凑到了安一欣的耳边。 好吧，聊了这么久了，终于有点说悄悄话的感觉了。 听了秋月的话，安一欣才明白，陆府长房的二少爷陆云昌是庶子，生母早亡，四岁时就被送去了军城。陆云昌今年二十岁，武功极高，军功赫赫，已经是仁武副将军了。但大夫人不喜欢庶子，所以长房这些贴身的丫鬟为了少惹大夫人生气，平时说话都不论排行，只说名字。 安一欣为这个存在感为零的二少爷默了默。 “陆云达也四岁了，大夫人会不会把他也送去军城？” 秋月根本没注意安一欣从一个庶子想到了另一个庶子，而是双眼放光，无限憧憬地说，“陆府的规矩，男子有军职后就要称呼军职，等比武之后云深少爷得到大将军位，就可以叫他大将军了。” 第21章 见面礼 秋月二眼放光地憧憬了半天，才想起来问安一欣，“你怎么称呼云深少爷？” 安一欣想了想，“其实我总共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这一路从平江府到京城，大概也就一二次有事喊他，都是跟着沈玉叫他大师兄。”安一欣笑着说。 “叫大师兄可不行。”秋月连忙说道：“你还是跟着我喊云深少爷吧。” 云深少爷，听上去就既肉麻又别扭。 二个正说着话，就看见陆云深领着沈玉回来了。 安一欣张了张嘴，一个‘云’字就卡在了喉咙里。 秋月看安一欣连称呼都喊不出口，忍不住捂着嘴就笑了起来，这个小丫鬟到底是小镇上出来的，也就能哄哄沈公子那样的小孩子，这要是在大夫人面前，还没开口就得被大夫人训上半天。 一眼瞥见秋月捂着嘴在笑话自己，安一欣冲着她耸了耸肩，“陆云深。”安一欣冲着陆云深喊道，反正自己也喊不出那么肉麻的云深少爷，直呼其名好了。 陆云深扬了扬眉。 没有生气，只是用表情在问，什么事？ 秋月倒吸了一口凉气。云深少爷居然没有生气。看来这个安一欣并不象她刚才说的，她只是照顾沈玉，和云深少爷根本就没怎么接触过。 虽然她长相一般，身材也还没有发育，但一个院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还是要多防着她些才是。 见陆云深只是询问地看着自己，并没有生气，安一欣先冲秋月笑了笑，小声地解释了一句，“武圣山庄的规矩，我喊二师兄也是直呼其名。” 武圣山庄的人，都不是在意虚礼的人。 “我听秋月说了，谢谢你让青山住在府里，等他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就会搬出去。”安一欣对陆云深说。 陆云深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客气。 “一欣，我刚才跟大夫人说了，明天一早就把厨房收拾好，以后咱们就在卧虎轩自己开伙。”沈玉说道。 安一欣不以为意，只是答应了一声。 秋月怔了怔，“今天的接风宴不合沈公子口味？” “不是不合我口味，是陆府的厨子太一般，做出来的菜比一欣差远了。”沈玉看了秋月一眼，说道。 大夫人怎么派了这么个丫鬟给大师兄，怎么光长胸不长脑，一遍遍地问来问去。 秋月被沈玉呛了一句，犹不死心，转头看向陆云深，“云深少爷，那你以后……” “我也在卧虎轩吃。”陆云深淡淡地说。 秋月一脸惊讶，掩都掩不住。还以为不是这个小丫头的手艺好，只是沈公子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才被她唬弄住了，怎么连少爷也要在卧虎轩吃？ 安一欣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夫人会不会给我这个兼职厨娘发工钱。 “大夫人还让我转告你，虽然离比武的日子还远，但是大师兄的身体要紧，吃喝上面既要小心，不能中了别人的暗算，口味上也不能单调少了营养，所以你的责任大得很。”沈玉故意顿了顿，等秋月看清了陆云深的表情，才说道。 毕竟在这个秋月眼里，大师兄的一个眼神，比自己说十句话都管用。 秋月听大夫人说自己的责任大得很，一颗心立刻就提了起来，诚惶诚恐地望向沈玉，“大夫人说我应该怎么做了吗？” “没有。”沈玉答道，还顺带白了她一眼。 安一欣笑着拍了拍秋月的手，“你放心，我保证大夫人给什么食材，就做什么菜，绝不会自己跑出去乱买东西进来。” 只要食材是大夫人给的，外人下毒暗算的事就不用自己操心了。听安一欣这么说，秋月反应过来，立刻就点了点头，“对对。” 我身上总共就二两银子，我可不想白白填进去还不落好。安一欣在心里说。 “剩下的大夫人让你去问春花夏雨。”沈玉说。 秋月原本以为小厨房只是给沈玉设的，没想到陆云深也说要在自己院子里吃饭，所以一下子慌了手脚，听沈玉说大夫人让她去问春花夏雨，挽起安一欣的手臂就要往外走，“你跟我一起去。” “我又不认识她们，你自己去就行了。”安一欣笑着说。 语气轻描淡写，好象做饭就是做饭，完全不用当回事。 秋月怔了怔，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居然还赶不上这个今天刚进府的小丫鬟从容，脸上一红，不由得就向陆云深看去。 陆云深站在院子中央，正缓缓地打着拳，显然并没有再注意这件事。 也许云深少爷只是怕小师弟刚来不习惯，想先陪着他吃几顿饭而已。秋月心里想着，努力镇定了下来。 “我们这几个大夫人的丫鬟，春花管钱，夏雨管物，我管小丫鬟们，冬雪负责跟着大夫人出门应酬。”秋月压低了声音告诉安一欣，“所以大夫人让我去问春花夏雨，就是让我看看小厨房需要什么，找她们要钱要东西。” 那我就更不能跟着去了。安一欣心想。本来我就是小镇上来的，刚进陆府这个大金窝，虽然有心赚点钱，但也要提防别人正盯着我呢。我开口要东西，不管东西是多是少，是好是坏，万一有小心眼的人说我仗着沈玉，第一天来就要东要西，我无所谓，反正住几个月就走了，但沈玉以后还会和陆府来往，怎么能丢他的面子呢！ 安一欣心里想着，看着秋月就又笑了笑，“你太着急了，厨房的东西哪是一天就能添全的。你先去见见她们，大概说一说，反正只要大夫人发了话，以后想要什么，随时去要就是了。” 总之，这又不是打劫，以后细水长流地慢慢刮就是了。 秋月想了想，安一欣说得也有道理，不由得点了点头。 她正要走，二个丫鬟说笑着走了进来，“秋月，你要去哪里？”其中一个笑着说道。 “冬雪、竹青，你们怎么来了？”秋月笑道。 安一欣刚听秋月提过冬雪的名字，知道她是大夫人的四大丫鬟之一，一听说她来了，忙看了过去。 冬雪看上去十五、六岁，身材中等，眉眼含笑，相貌并不是特别出色，只是一眼看去，就十分的亲切讨喜。 “这位是冬雪，我刚跟你说过了。”不过是安一欣悄悄打量的功夫，秋月已经领着二个丫鬟走了回来，向安一欣介绍说，“这位是竹青，是小王夫人的大丫鬟。” “云深少爷正在练功，咱们进屋说话吧。”不等大家寒喧，冬雪就轻声说。 果然是专门跟着出门应酬的丫鬟，就是周全。安一欣心里想着，引着她们进了东厢房。 沈玉也跟了进来，“快给我看看，大夫人、小王夫人都送了我什么见面礼？” 竹青是小王夫人最得力的丫鬟，性格活泼开朗，听沈玉这么说，故意把手里的锦盒一扬，“你不是小天才么，你猜！” “我又没有学过占卜算卦，这可猜不出来。”沈玉笑，转头一指冬雪，“不过大夫人送了什么，我倒是猜得出来。” 一屋子四个少女，连安一欣在内，闻言都是一怔，然后就哄堂大笑起来。 冬雪手上抱着一匣新书，灯光下连书名都看得清清楚楚。 少女的笑声清脆甜美，飘荡在卧虎轩中。 陆云深缓缓出拳，笑声甜美，他却仿佛已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充耳不闻。 第22章 校场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转天吃过早点，陆云深没有带沈玉安一欣去逛陆府花园，而是穿过夹道，直奔大将军府的校场。 校场入口处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黑色条石屏风，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大字：不论嫡庶，强者为尊。 字迹正红，衬着黑色条石，在阳光下夺人眼目。 这应该既是大将军府的家规，也是陆家军的军训吧！安一欣心里想着，这条家规真好，就算以大夫人的强势，那个做为庶子被刻意忘掉的二少爷，也凭自己的力量，成为仁武副将军了。 听说三房的庶长子也是副将军。安一欣心里想着，不由得就感慨了一句，“真好。” 陆云深看了她一眼。所有不是陆家子弟的人第一眼看到这个屏风，都会惊讶地‘咦’一声，只有安一欣赞了一声‘真好’。 陆云深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一向觉得这八个字简单霸气，是陆家军的立军之本。 好男儿不论出身。 安一欣凝神注视着这几个正红的大字，她喜欢这种平等竞争的感觉。可惜她还不知道，陆府以武立家，虽然不象别的官宦世家那样讲究规矩礼仪，甚至让小姐习武，但是这样的平等却也只限于男子之中。 小姐讲嫡庶，管家、嬷嬷、丫鬟更是等级分明。 安一欣跟着陆云深和沈玉绕过屏风，顿时眼睛一亮，好多的帅哥啊！ 大将军府的校场平时被当做练武场，陆家子弟只要不在军城的，都会每天来这里打拳、骑马、射箭，还有互相拆招比试。 正在练武的陆府子弟看到陆云深沈玉进来，立刻就围了过来。 安一欣听着一长串的守备、千户、百户，不由得有一点晕。 安一欣昨天刚听秋月说过，陆府的规矩，男子有军职后就要称呼军职，可是守备应该是正五品吧？安一欣默默地数了数，这群人里面就有四、五个五品？ 这五品……也未免太不值钱了吧？ 好在这群人都称呼陆云深云深，没有人叫少爷，场面看上去才既亲切又热闹。 安一欣估计大老爷肯定不喜欢来校场，否则人人都叫军职，只有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既不能称名道姓，但一口一个大老爷，还不得活活把他憋闷死。 一群人正热闹着，陆云威走了过来。 连安一欣都感觉到气氛瞬间就变得诡异起来。 大将军位最热门的二大人选，突然不期而遇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陆云深笑了笑，“虎威将军。” “云深。”二个招呼打过，场面再次静下来。 “今天天气真好。”有个守备打起了哈哈。 “不冷不热的。”另一个守备接口。 一群人抬头看看天，再看看对面而立的堂兄弟。 “你们比划比划吧！”终于有一个百户忍不住满心热切，讷讷地开了口。 总算有人出头说出了这句话，一群人轰然叫好。“就是，比划比划，比划比划。” 陆云威从十五岁起就独自镇守虎威军城，这次回京，原本是嘉仪公主看中了一个尚书家的嫡女，让他回京相看，没想到还没见面呢，大将军就突然暴亡了。 陆云威虽然是大将军嫡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但他这个虎威将军的军职，却是实实在在的军功累起来的。 陆家军镇守西北八城二关，长年对抗胡人。而大将军直属的四城二关，都在最前沿的一线。 所以陆家军的军职虽水，但是他这个虎威将军却比他三叔陆荣武的仁德将军，还要重了几分。 仁德军城靠近奉元城，虽有胡人侵扰，但主要的职责还是保卫前方的军资补给。 陆云威心志坚定，处理起军务来公正严明，人人都看在眼里，虽然年龄不大，但陆家军一向不以年资论英雄，他确实是大将军位极好的人选。 如果他能打得过陆云深的话。 不论是军城还是陆府，男子们凑在一起总爱比划比划，所以大家对陆云威的武功都了解佩服，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而陆云深只是小时候在各军城轮流住过一年时间，平时一直在武圣山庄，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京，可是军城驻守，这些等着看热闹的人并不是年年都可以回京过年，所以绝大部分人已经二三年没有见他出过手。 而陆云深今年十六岁，二三年前还算是半大孩子，现在已经神威凛凛的少年。 “你们二个比划比划吧？”一群人见陆云威陆云深只是对面站着，并不动手，不由得再次怂恿起来。 兄弟俩气凝如山，望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陆云盛走了过来。“虎威将军，你怎么还在这里？法源寺的印光长老带着十六个大和尚来给大将军上香，嘉仪公主让你赶紧回去。” “臭和尚来得真不是时候。”陆云威还没有说话，人群中心急的已经骂上了。 陆云盛瞪了那人一眼，伸手拖起陆云威就往外走，“反正云深要在家里住半年呢，你们俩有的是时间比划。” 陆云威被拖走，一群人抱怨了几句，就有人开始向陆云深挑战了。 武圣的大弟子啊，就算打不过，跟他切磋一下也好。 陆云深笑了笑，和大家切磋起来。 真的是切磋，基本上三拳才打趴下一个。 等陆云盛拖走了陆云威再回到校场时，只见一群人围着他三弟有说有笑，只是这群人或捂着肩，或捂着腰，还有捂着屁股的，一边大声说笑，一边用力揉。 看上去十分滑稽。 陆云深冲着他大哥笑了笑，丰神俊朗，浑身上下别说伤，连个脚印都没有。 陆云盛暗暗得意，却只是略扬了扬眉，“嘉仪公主说，印光长老远道而来，要给大将军念十卷《地藏经》，让大家没事的都去跪经，给大将军祈求冥福。” 正在说笑的一群人‘呼啦’一下都不见了。 开玩笑，替大将军上阵杀敌二话没有，但是跪经…… 爷还有很多正事没干呢！ 等人走尽，陆云盛笑着拍了拍陆云深肩膀，“打得过瘾么？” “你和陆云威交过手？”陆云深没答他的话，而是直接问道。 “最近切磋过一两次。”陆云盛说着想了想，“这么说吧，如果他是一座九层宝塔，我只能看到七层，而最高的那二层，不是他有意瞒我，而是我再仰头观望，也看不清楚了。” 沈玉和安一欣刚才一直被挤在外围，此刻才走了过来，“他居然这么厉害？”听陆云盛这么说，沈玉急忙问道。 打不过，和根本看不清一个人的深浅，可是完全不同的二个层次。 陆云盛点了点头。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23章 私会后花园 听大哥说虽然最近切磋过，但陆云威如九层宝塔，他只能看到七层，所以并不清楚陆云威的武功高到什么程度，陆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从来没有和陆云威交过手，可是刚才和他对面而立，陆云深却能感觉得到陆云威的内息浑厚绵长，这是从小就日夜苦练的结果。 “不单是陆云威，还有三叔和他的二个儿子武功也都在我之上。这二年云昌的武功也长进很快。”陆云盛说着，自嘲地摊了摊手，“我知道我在这上面天分有限，你也不用安慰我。说正经的，我三年没有和你交过手了，不知道你现在的武功如何？” “试试就知道了。”陆云深说。 “希望我试了也不知道才好。”陆云盛笑着说。 安一欣站在一边，看着陆云深和陆云盛动手过招，虽然看不懂，但也很快发现兄弟俩的切磋和刚才的切磋明显不同。他们真的是在比划，陆云深的拳脚根本不会确及到他大哥的身体，而且有的招式陆云深还会重复着一连使上好几遍，等陆云盛找到了最好的破解方法才变招。 他们俩还一边打一边说话。 “这次比武夺将，你真的不参加了？”陆云深问陆云盛。 陆云盛下意识地看了安一欣一眼。 人都走光了，此刻校场上只剩下他们兄弟和沈玉，还有这个小丫鬟。 比武夺将是何等的大事，三房相争，就算自己武功不行，但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力量。自己是反复考虑之后，才在昨晚三弟的接风宴上说出不参加的。陆云深当时没有说什么，但现在和自己一交手，却问了这么一句，显然也是觉得以自己的武功夺将无望。 虽然明知如此，陆云盛的心里还是一阵沮丧。自己用的功并不比别人少，但长进却一直不大。 母亲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三弟身上。 可是自己在母亲屋里宣布不参加比武夺将时，身边全是信得过的人，陆云深现在当着这个小丫鬟的面说出来，就不怕……陆云盛心里想着，不由得又看了安一欣一眼。 陆云深没有说话，只是也看了看安一欣。 小姑娘站在阳光下，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显然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也是难为她了，一点武功不懂，却看他们打了这么半天。 陆云深对着安一欣挥挥手，“你带沈玉先走吧。” 虽然陆云深挥手让小丫鬟先走，好象顾忌到了自己的担心，但陆云盛却有一种感觉，自己这个三弟虽然没有明说，却十分信任这个丫鬟。 也对，能跟在沈玉身边，想必是经过武圣精挑细选，忠心和人品应该可以放心。 陆云盛要是知道安一欣是凭半锅野桃子酱混进武圣山庄的，只怕连下巴都会惊得掉下来。 看了一早晨拳来脚往，沈玉早就不耐烦了，一听大师兄说让他们先走，立刻拉起安一欣的手，“咱们去逛花园。” 昨天听陆云深说西边靠大将军府的一片景色比碧水园还好，所以安一欣和沈玉穿过夹道，就直奔西边而来。 走过石拱小桥，只见老树繁茂，竹林青翠，顺着碎石小路越往里走，越显幽静。安一欣回头看了看，隔着花木隐约可以看到大夫人正房的屋脊。 “不用担心，不会迷路的。”沈玉见她回头张望就笑着说。 “我倒不是怕迷路，只是觉得这里原本是王府的花园，就这么种了些树，未免……”一句话还没说完，小路突然一转，竹林之后露出一大片假山来。 假山不高，但连绵起伏，玉白的石头上覆满青苔，峰顶和几处半山腰上还有花树，很有几分群峰争秀的感觉。 陆府通大将军府的夹道门边也有一座假山，虽然石质更好，只是比这座假山小得多，看上去也没有这种层峦叠嶂，一山看尽一山出的感觉。 欣赏假山不能离得太近，安一欣拉着沈玉的手，离开了小路，远远地绕着假山缓步而行。 “你看。”沈玉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肉嘟嗜的粉团子脸上带着坏笑，象只小狐狸似的。 安一欣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江太子怎么在这里，他在和谁说话？”安一欣小声问沈玉。 “你昨天不是刚见过吗？那个是陆云容，嘉仪公主的长女，陆云威的亲妹妹。”沈玉悄声说道。 安一欣一脸茫然。公主的女儿啊，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昨天真的见过她？” “在老夫人屋子里见过。当时她和她的二个妹妹坐在一起。” 安一欣努力想了想，好象是有那么三位小姐坐在一起，陆云柔还特意介绍过，可是后来安易洁安易静姐弟进来，自己就没有再注意过她们。 “她和江太子怎么会在这里？”安一欣小声嘀咕。 这地方这么幽静，就算是青天白日，阳光灿烂，可是一个未出嫁的千金小姐，和一个年青男子站在这里，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实在很容易让人产生后花园私会之类的联想。 “你不知道，我昨天听大夫人的丫鬟说，江螭来周国是要和大将军府的长女，也就是陆云容议亲的，结果还没议出个头绪来大将军就暴亡了。”沈玉兴奋地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矮油，果然是造化弄人，阻断了姻缘，所以痴男怨女只好私会后花园了。 可是，你一个千金大小姐，亲爹尸骨未寒，就停在隔壁的院子里，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看来大将军死得可真不是时候。”安一欣笑着说。 “对陆云容来说她爹死得确实不是时候，但是对我大师兄来说，倒是死得挺及时的。”沈玉实事求是地说，一边说，一边示意安一欣伏低身子。 呃……这是要偷看啊？ 万一有什么少儿不宜的镜头出现，可怎么办？ “小小年纪不学好。”安一欣轻斥。 沈玉扬脸，冲着安一欣甜甜一笑。大眼睛黑白分明，纯洁得跟个小狐狸似的。 安一欣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就算沈玉不这么卖萌讨好，这个热闹安一欣也是要看的。责备一声，尽到了自己监管小孩子的责任，安一欣就小心翼翼地跟着沈玉向前移了二步，躲在了一棵老树后面，正式偷看起来。 第24章 二美相争 陆云容细眉凤目，虽然没有涂脂粉却依旧肤如凝脂，在阳光下透出白玉般的光泽来。她身上穿着粗麻孝衣，白绒绳结发，但身材高挑，就算是毫无剪裁的孝衣穿在身上，也显得玲珑有致。 公主的女儿果然不凡，瞧瞧这风姿，这气质。安一欣暗暗在心里说。 陆云容蹙着眉，凝神望着江螭，表情幽怨。 江螭穿着云白色软绸长袍，身材修长，容貌俊美，优雅地站在陆云容面前，静静地望着她。 二个人都是相貌出众，仪态高贵，此刻站在假山前静静对望。身后半山腰上还有一棵花树，虽是深秋，但满树粉红色的花朵随风摇曳，更增好景不长，最堪怜之感。 场景美，人物靓，简直就是后花园私会的最佳场地最佳人选。 安一欣蹲在树后，睁大了眼睛，准备好好看一出风月戏。 “小姐的美意，在下刻骨铭心。但是你我才刚刚开始议亲，根本还没有任何承诺。”江螭说。 咦，不应该是你放心，我一定会老老实实等着你，只要你孝期一满就立刻迎娶之类的吗？ 这台词不对啊！ “你别当我是瞎子，虽然自从你第一次踏进陆府的大门起，陆云柔就对你眉来眼去。可是那时你并不理会她，自从我爹一死……”陆云容说到这里，眼圈一红，抽出一条素白手帕，嘤嘤地哭了起来。 安一欣忙看向沈玉，怎么还有陆云柔的事？ 沈玉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看的却不是那一对说话的人。 安一欣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就看到陆云柔伏在假山峰顶的一块玲珑大石后面，显然也在偷看。 矮油，看来这还不仅仅是后花园私会，还有别的剧情在里面。 “大将军暴亡，你要守孝，这件事才耽搁下来，怪不得云柔。”江螭柔声说道。 安一欣先抬头看了看峰顶，陆云柔果然一脸喜色。 安一欣暗笑，江螭并没有否认陆云容前半句话，只是说议亲耽搁下来，怪不到陆云柔身上。看来还真是自从他一来陆府，陆云柔就对他动了心。 陆云柔对自己堂姐的议亲对象动心，这事陆云容看在眼里，江螭也心里明白，那么大夫人肯定也知道女儿的心思。可是虽然这事说出来不好听，但以大夫人的强势，只要她也认为江螭是个超级好女婿，就一定会故意睁一眼闭一眼，任由女儿自己努力去。 想想昨天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一屋子的小姐，听说陆云深和沈玉到了，也就是她和江螭一起迎了出来。看来大夫人是认定江螭是个好女婿了。 “你居然叫她的闺名？”陆云容拿手帕掩着嘴，哭得更伤心了。 “你别冤枉我，你也知道这是老夫人厚爱，不把我当外人，特意叮嘱让我这么称呼你们姐妹的。”江螭温和地辩解说。 看来老夫人倒也想得开，知道这是个好女婿，只要他肯娶自家孙女，倒是不论哪一个都行。安一欣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打量了江螭几眼。 江螭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相貌英俊，举止优雅，又是江国的太子，不但有财有貌有地位，脾气还温和会哄人，简直就是标准的白马王子。难怪能讨得老中青三代女人的喜欢。 陆云容扬起头，挂着泪珠的小脸如梨花带雨，连安一欣看着都是心里一疼。“咱们的亲事尚未议定，所以就算是云柔妹妹也喜欢你，我也不会为了这个生她的气的。”陆云容终于表示出了公主女儿的大度，看着江螭认真地说道。 江螭含糊地点了点头。 安一欣暗笑，这个陆云容倒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而且还说得这么淑女温柔。 “我不会生云柔妹妹的气，当然更不会生你的气。”陆云容口气一转，一双含泪的美目盯紧了江螭，“今天我约你来，只是想问问你，如果我哥哥比武得胜，成为大将军，你愿不愿意等我三年？” 矮油，重点终于来了，小淑女摆着娇羞的架子，分明在说，你丫的不就是想娶大将军的血亲吗，我爹虽然不在了，但还有我哥呢，你乖乖地等几个月，别三心二意的还想着敷衍别人。要不等我哥得了大将军，我就让你好看。 话说得婉转，陆云容神情更是含羞带怯，虽然目光灼灼盯在江螭的脸上，不放过他的任何神情变化，可是那紧皱的眉，含泪的眼，还有洁白贝齿紧咬的嫣红嘴唇，无一不是在说，我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抛开了脸面来问你，只也是因为我喜欢你呀！ 离比武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我不想就这样看着别人勾搭你。 江螭踌躇着正要回答。 人影一闪，陆云柔从假山顶上直接跳到了他们面前。 安一欣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假山虽然不高，可也不算矮，这要是摔个好歹…… “你不要胡说八道，你哥哥肯定打不过我哥哥。”陆云柔稳稳落地，伸手一指陆云容，大声说道。 陆云容大惊，也伸手指向陆云柔，“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从你头顶上啊。”陆云柔笑，“我看到采荷围着假山转圈子就觉得奇怪，一直等到江太子来了，你们开始说话，我才确定是你约了他。 “采荷呢？”陆云容脱口而出，充分表现了一个善良的千金小姐对丫鬟的关心。 “被我敲晕了。我就说我是碧水园武功第一吧。”陆云柔说着还看了看江螭，得意地笑了笑。 江螭愣愣地，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云柔突然扭头看了过来。“沈玉，我早就看到你了，还有那个叫什么的丫鬟，你们二个也出来吧。” 完了，被发现。安一欣牵着沈玉的手走了出来。 不但假山上有人，树后面还藏了二个人，陆云容的脸色变了又变，今天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安一欣一走出来，立刻对着陆云容、陆云柔行了个礼，“二位小姐放心，我发誓，今天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说着还拉了拉沈玉的手，“我一个丫鬟，立了誓小姐们也未必信，沈玉你也立个誓，让她们放心。” 其实安一欣并不害怕，反正今天这个事自己只不过是凑巧路过看了个热闹。真正害怕宣扬出去的应该是陆云容才对。看她的样子就小心眼多多，自己只要发誓不说，她就算不相信自己，在真有流言出现之前，她也不会轻易摆布自己的。 沈玉看了看陆云容，又看了看陆云柔，“我发誓，今天的事，我和一欣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陆云柔心思简单，而且觉得自己只是偷看，另外顺手劈晕了一个丫鬟而已，就算母亲知道了，也不过是骂几句了事，所以听他们二个立了誓，立刻点了点头，“沈玉，你是武圣的儿子，你说，我哥是不是一定能打赢她哥？” “当然了。”沈玉一边说，还一边用力点了点头，“刚才他们二个在校场上……” 第25章 挑老婆的第一原则 听沈玉斩钉截铁地说陆云深一定能打赢自己的大哥，还说刚才在校场上他们二个……陆云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再也顾不得纠结自己私会江螭被人撞见，紧张地盯着沈玉，“他们二个动手了吗？结果如何？” 沈玉一拍手，“结果是你妈叫你大哥去跪经，他们没打起来。” 切！陆云容、陆云柔同时在心里骂了一声。 “被你敲晕的那个采荷在哪？让我看看。”沈玉看着陆云柔，一脸诚恳地说。 安一欣抚额，这孩子真有当大夫的瘾。 陆云柔摆了摆手，“我敲晕的，我救。” 安一欣的嘴角抽了抽。大夫人真是奇才，她生的这二儿一女，性格脾气居然差异到了这样的程度。 陆云盛稳重，陆云深冷冽，而这个陆云柔，简直就是外表小萌妹，出手女汉子！ 陆云容听沈玉说自己的哥哥并没有和陆云深交手，神情复杂地看了江螭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咽了回去，转身就要走。 陆云柔一把拉住她，“我哥哥一定能打败你哥哥。” “不可能。我哥比你哥厉害多了。”陆云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 虽然台词简单，但二个美女一边说一边握起了拳头。 校场上陆云深和陆云威没有切磋成，二个人的亲妹妹倒要在这打起来了。 江螭伸手就想把陆云容、陆云柔分开。 沈玉一把拉住他，“你又不会武，还不快走？” 江螭愣了愣。 走？我一个大男人，就算这二个姑娘要一起揍我，我也得挺着，哪能走啊？ 安一欣只觉得这场面囧囧有神。没想到古代高阶贵族这么魔性。安一欣只想赶紧拉着沈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地方好好笑一会去。 “太子你错了，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总要有个皇后的样子，哪能和别的女人一起联手揍你呢！” 呃……说得好有道理，细想却又有哪里不对。 不过陆云容陆云柔倒是被沈玉这句话将住了，二人甩开手，各往后退了一步。 “二位姐姐，离比武还有几个月呢，你们这样未免也太心急了些。”看她们暂时放弃了动手，沈玉仰着肉嘟嘟的包子脸，一本正经地教训起陆云容、陆云柔来，“虽然江太子是算计着觉得娶大将军的亲妹妹更有利，可是他也是大好男儿，如果你们温柔端庄，妩媚可爱，说不定他会忍不住把利益放在第二位，娶那个自己心里最爱的人。” 知道大实话不好听，沈玉说完，还看了江螭一眼。 江螭苦笑，对着沈玉拱了拱手。自己的心思居然被这个刚见过二面的小孩子全说了出来。 自己还以为自己做事多圆融呢。 其实别人也不是傻子，想必自己同时敷衍陆府这二房嫡女，甚至连三房的小姐偶尔也会献献殷勤，陆府上下人人都看在了眼里，只是不想说出来让自己难堪罢了。 只有童言无忌。 安一欣看着江螭脸上神情变化，轻轻一笑。他听了沈玉的话并没有生气，反而对着沈玉行了个礼。别的不说，至少这个太子的脾气真不错。 从昨天初次见面，安一欣就觉得江螭先蹲低了身子，平视沈玉的眼睛，然后才和沈玉寒喧，这种平等的感觉让安一欣很有好感，想必沈玉也感觉到了，所以才趁机点了江螭一句。 此刻安一欣见江螭一脸苦笑，便曲膝行了一礼，算是替沈玉赔罪，让他担待小孩子说话直率。 江螭摆了摆手。“姑娘不必客气，我知道沈公子没有恶意。” 陆云容和陆云柔对看一眼，沈玉的话也提醒了她们，事情要几个月之后才会有结果，那么现在背人处可以加紧柔情蜜意的勾引，当着情敌还得摆出大家闺秀的样子，别没有钓到金龟婿，先让人笑话了去。 二个人对着江螭翩翩一礼，一起往假山后面走去。 “是去救采荷吗？我也去。”沈玉说着，就要跟去。 安一欣一把拉住他，“云柔小姐又不是真的伤了采荷，用不着你这个小大夫。咱们回去看看小厨房收拾的怎么样了吧。” 安一欣拉着沈玉往卧虎轩走，江螭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安一欣还以为他只是同路，并没有在意，等过了石拱小桥，前面就要分路而行，江螭却突然叫了一声，“沈公子。” 沈玉站住脚，“你是要问我陆云威和我大师兄比武，到底谁能赢？”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安一欣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就象那天在平江府高大师家，陆云深强迫高大师接药方时所散发出来的冷冽威压。 沈玉不喜欢武功，每晚陆云深都会抽半个时辰，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修习内功。只不过沈玉年纪还小，内功浅薄。这股寒意极轻极淡，瞬间就消失了。安一欣握着沈玉的手才感觉得到，江螭站在他对面，所以毫无所感。 “我不是要问这个。”江螭脱口而出，神情惊讶，好象根本没想到沈玉会有此一问。 “那你想问什么？” “我不是想问，我是想说……”江螭的脸微微涨红，甚至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和他优雅从容的举止大不相符。 这个太子大人，好象很尴尬啊？安一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要跟个孩子说什么，才这么尴尬呢？ “我想说在大将军暴亡之前，我虽然在和云容小姐议亲，也和她见过几面，但是我发誓，我并没有欺于暗室的行为，更没有胡言乱语过什么。” 沈玉挠了挠头，很不理解江螭跟他说这个干什么，而且还一副非说不可，不说就要憋死了的样子。 江螭神情激动地望着沈玉，等了几秒钟却没有听到这个小天才说话，不由得‘嗯’了一声。 说到底，他也是面对这样突然的变故，不是没主意，只是有些心结打不开，而刚才沈玉点了他一句，那可是没人敢和他说的话，所以他才想要再多听几句。 安一欣笑了笑，“太子殿下，你的意思是：虽然你们开始议亲，也彼此相看过，但是你的行为光明正大，并没有私情表记，更没有海誓山盟？” 江螭点了点头，“那你说，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没有信义？”江螭急急地问道。 “你纠结这个，就说明你很有信义了。”安一欣笑着说，看着江螭长吁了一口气。“不过……” 不过之后，安一欣突然犹豫起来，下面的话要是说出来，不论等级尊卑，至少也是交浅言深，要不要说呢？ 第26章 护食 听安一欣说自己很有信义，虽然她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又只是一个丫鬟，江螭却莫名其妙地心中一宽，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等听到她又拖着长音说了一个‘不过’，江螭心中一急，脱口就问道：“不过什么？” 安一欣看着他，一双眼睛明亮清澈，隐含笑意。 堂堂太子殿下，倒真是不耻下问啊！ 江螭倒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的言行失了身份，只是盯着安一欣，“姑娘快说，不过什么。” “恕我冒昧，太子今年多大年纪？” “十八。” 其实也还是个孩子呢！安一欣心想，这要是在前世，太子殿下也就是一只高三狗，也许还没有开始初恋。 在心理上确定了对方比自己小，安一欣克服了自己的心结，有信心指导这个高富帅少年的恋爱观了。 “不过今天这一幕，我和沈公子只看到了一半。”安一欣笑着说道：“说心里话，我感觉殿下对陆云容并没有一见倾心，如果你对她有意，以你在大将军府和陆府这么出入随意的样子，别说私情表记，就算是真的想预支点福利也很容易。” “什么叫预支福利？”江螭问，语气既诚恳又认真。 安一欣嫣然，“太子殿下意会吧，我可不想说得太明白了，教坏小孩子。” 沈玉嗤笑，“我无书不读，连春宫图都看过，一欣的意思我猜是……” 安一欣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所以还是我家公子的那句话，太子殿下虽然地位贵重，但也是个有真心的人，不妨夜深人静时，好好问一问自己的心。”安一欣笑着说道。 江螭点了点头。 沈玉用力扒开安一欣的手，“我看云柔姐姐很喜欢你，劝你还是对她好一点，因为我大师兄肯定比陆云威厉害。” 江螭笑，对着沈玉拱了拱手，“多谢沈公子提醒。” “不过万一我大师兄真的输给了陆云威……”沈玉眨了眨眼睛，想说又不想说似的，看了江螭一眼。 “我明白沈公子的意思，就算将来真的要娶陆云容，她还有三年孝期，也不用现在就忙着讨好她。” 见江螭自己说了出来，沈玉顿时拍手大笑。 江螭看了看安一欣，“怎么，姑娘觉得我是太子，就不可能精明了吗？其实我本质上更是一个商人。” 见他这么坦白，安一欣也忍不住莞尔。 江螭正了正神色，对着沈玉深深一礼。“今天多谢沈公子。我一定会记得你的话，我也是大好男儿，会把挑一个心爱之人为妻，放在利益之前。” 沈玉敛容回礼。 安一欣含笑看着沈玉，江螭脾气温和，安一欣很希望沈玉能和他成为忘年好友。陆云深虽然宠爱沈玉，但毕竟他的为人太冷淡了些，沈玉还是孩子，总要活泼热闹才好。 江螭想了想，对着安一欣也是一礼，“也多谢姑娘。” 安一欣曲膝还礼。她当然不会天真到认为江螭今天听了这几句话，就会为了娶心爱的人放弃利益，可是不管将来江螭会娶谁为太子妃，此时此刻，他说这句话是真心的，她尊重这点真心。 陆云柔站在假山顶上，远远地看见江螭对着安一欣行礼，举手之间态度还那么尊重，不由得恨恨地跺了跺脚。一个小丫鬟而已，太子凭什么向她行礼，而她没有诚惶诚恐地跪下来，真是不怕折了寿。 不过陆云柔刚刚学了乖，决心要装淑女，所以这事不能去质问江螭。陆云柔想了想，跳下假山，抄近路向校场跑去。 撞见了这样的*，安一欣和沈玉一下子对江螭亲近了很多。所以江螭说改天请他们去逸园玩时，二个人虽然完全不知道逸园是个什么地方，却一口答应下来。 晚上陆云深回到卧虎轩，只见灯火通明，院子里却一个人也没有。 陆云深抽了抽鼻子，顺着香气走进了厨房。 安一欣正一手举着锅铲，冲着沈玉大叫，“虽然是特意为了奖励你做的夜宵，可是你真的不能再吃了。” “最后一块，最后一块。”沈玉伸着小手，可怜巴巴地说。 “不行。”安一欣无情地拒绝。 “你干什么去了，一整天都不见你？”沈玉原本还想再磨一磨，一扭头看见大师兄回来了，一下子收起了可怜巴巴的样子，小腰一插，大声质问陆云深，“小厨房才刚收拾好，一欣说还缺好多东西。” 陆云深默了默，心想收拾厨房找管家，再说一天就收拾好了，速度也不算慢了。不过陆云深一向不跟小师弟争辩，只是实话实说，“我陪我大哥勘察出殡的道路去了。” 大将军暴亡，为了防备胡人趁机侵扰，所有驻防军城的直系子弟都是回来在灵前磕个头，不等出殡就赶回军城去了，只有陆云盛做为长房长子，留下来帮着陆云威协理丧事。 见大师兄并不是一进京就撇下自己去玩，沈玉甜甜一笑，顺手递给他一块苹果蛋饼。 苹果蛋饼热乎乎的，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小心烫。”见陆云深张大了嘴就要咬，安一欣习惯性地连忙提醒说。 饼皮酥脆，苹果馅软绵绵的，甜中微微带着一点酸，果香浓郁，好吃得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陆云深几口吃掉了手里的饼。 秋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至于吗？不过是一张饼，虽然跟家里的饼不太一样，也不过是二张皮里面加了点馅，这馅也不是平常的肉馅，菜馅，而是苹果切碎了煮烂了再加点糖而已。 还没等秋月惊讶完，陆云深已经又伸出了手，“还有吗？” “有，有。”不等安一欣开口，秋月已经连声应着，从盖着棉布的小笸箩里又拿出一块蛋饼递给他，“云深少爷还没有吃晚饭？” 云深少爷家教优良，从来不会这么狼吞虎咽，一定是勘察道路饿坏了。 “和大哥在福全酒楼吃过了。”陆云深一边咬着蛋饼一边说道，还探头往小笸箩里看了看，还好，还有好几张饼。 秋月这下真的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福全酒楼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好酒楼，一两银子一个的菜都算便宜的。云深少爷吃了那的菜，居然还要吃饼？ 安一欣看了看秋月，在心里笑了笑，转身开始收拾灶台。她一直很奇怪，陆云深这样的人，怎么这么爱吃甜食？ 一定是因为在武圣山庄长大，而方婆婆的厨艺实在太差。尤其是她烙的那些饼，扔一块出去都能砸死狗了。 陆府的厨子虽然手艺好得多，可惜并没有见过这种西式做法的点心。看秋月刚才见自己切苹果做馅时那一脸见鬼的样子就知道了。 安一欣想起后世一到正月满大街卖的苹果馅、桔子馅、草莓馅的元宵不由得暗笑。在吴山镇时有一年她要拿桔子做馅包汤圆，李氏也是象见了鬼似的，一再坚持汤圆只能用芝麻做馅。 “你们都吃过了？”陆云深见安一欣开始收拾灶台，显然不会再有别的夜宵了，就顺口问道。 “小厨房到吃晚饭时才收拾好。不过大夫人给沈公子送了菜来。沈公子吃了一碗饭，一块鸡腿还有……”秋月尽职尽责地汇报着。 “我是问你们都吃过这个饼了吗？” 呃……秋月噎了噎，云深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护食了？ 我还没吃呢，秋月心里想着，默默地捧起了小笸箩，送到了陆云深面前。 第27章 黑状 沈玉吃完夜宵就回房看书了，安一欣站在小厨房里东瞧瞧西看看，盘算着还要添什么东西。 陆云深吃完了饼，接过秋月递上来的茶，脸色就沉了下来。 “你今天对江螭说，我打不过陆云威？” “什么？”安一欣正盯着墙壁想着要装个什么样的架子，没听清陆云深的话。 秋月听了一愣，随即一喜，悄悄向后退了几步，站到了阴影里。 陆府以武立家，一向是谁的拳头大谁的地位高，所以少爷们从小人人争强，最忌讳的就是被说打不过别人。云深少爷天份高，更是从来没有听过一个‘输’字。 这个安一欣刚来就逆了龙鳞。 云深少爷的脾气冷漠，虽然不会无故惩罚下人，但是安一欣居然和江太子说他打不过陆云威，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没有见识，乱说闲话，简直就是有意在外人面前贬低云深少爷。云深少爷一定生气得很。秋月站在阴影里，努力淡化脸上的表情，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准备看热闹了。 如果云深少爷出手教训这个丫鬟，我是不管呢？是不管呢？还是真的不管呢？ “你今天跟江螭说我打不过陆云威？”见安一欣一心盯着墙壁，陆云深的声音略提高了些。 安一欣回过头来，“我没说啊，你们又没打起来，我怎么会说你打不过他？” 陆云深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这就完了，她说她没说就没说？云深少爷都不再追问了？秋月惊讶至极，不停地在心里大叫，难道就因为几个苹果蛋饼，云深少爷连这种事都不计较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饱了的人脾气好？ 秋月满心失落，跟着她的云深少爷也走了。 安一欣扭头继续盯着墙壁，反正住不到半年，也不用弄得太复杂，装四个吊柜应该就够用了。 等安一欣量好了尺寸画好了图纸，拎着热水准备回房洗漱睡觉时才想起陆云深刚才问她的那句话。 尼玛，还以为陆云柔外表萌妹子，内心女汉子，没想到她居然会告黑状。 虽然陆云深没说，但这黑状肯定是陆云柔告的，不会是陆云容。陆云容的小心眼多多，肯定不会跑到她哥的主要对手面前去说什么你的小师弟的丫鬟说，你打不过我哥。那才真是既无聊又无用。再说她要隐瞒这件事还来不及，暂时也不会想办法整治自己。 可是陆云柔为什么要告黑状害自己呢？自己又没得罪她。 安一欣挠了挠头。虽然后来江螭和自己同了一段路，说了几句话，陆云柔也不至于就怀疑自己真的说了这样的话吧？ 虽然安一欣不时提醒自己这是一个不同的时空，但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灵魂决定她本质上还是一个现代人。她没觉得自己和江螭说的那几句话有什么特殊，更没觉得江螭对她行个礼有什么了不起，所以根本没想到陆云柔会为这个吃醋。 被告了黑状，但陆云深也没说什么，安一欣在心里骂了几句，就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 人家是大夫人的亲闺女，陆云深的亲妹妹，妹妹和亲哥说谎，自己还能去质问她不成？ 今天她一早发现自己和沈玉藏在树后偷看，没把这件事也告诉她哥，就算她长心了。 陆云柔等了好几天，才确定自己那个一向冷漠的三哥没对安一欣施加任何惩罚。陆云柔既惊讶又生气。你不动手，那我就自己想办法惩罚这个小丫鬟好了，陆云柔暗暗下了决心。 安一欣一无所知，洗洗睡了。 当晚江螭午夜梦回，躺在锦帐之中，想起今天在假山前发生的事，不由得又是一阵苦笑。这叫什么事！陆府二房的嫡女约自己说话，长房的嫡女偷听，最后二个嫡女还差点打了起来。 真是难得她们都对自己青睐有加！江螭苦笑着想。 单论相貌，陆云容和陆云柔各有所长，论性格，显然陆云容比娇蛮的陆云柔更识大体，更适合成为太子妃。可是沈玉一再强调，陆云柔的哥哥一定能打赢陆云容的哥哥。 那个小丫鬟说，‘不妨夜深人静时，好好问一问自己的心。’江螭抬起手，压在自己的心口上，她说，‘我虽然地位贵重，但也是个有真心的人。’从来别人夸赞我都是英俊聪明，具有太子之风，第一次有人说我也有真心。江螭心里想着，只觉得一阵温柔的暖意从心底里生出来，缓缓流过全身。 片刻之后，江螭哑然失笑，我今天怎么了，竟把一个小丫鬟的话当了真？ 江螭翻了个身。 那个小丫鬟最多也就十三、四岁，全身上下直通通的，一点起伏都没有，说她象花是不可能的，最多就象一节新藕，鲜嫩嫩的，虽然小，却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 沈玉叫她‘一欣’。可是到底是哪二个字呢？ 江螭瞪着眼望着锦帐，突然坐起身来，“月笛。”他冲着屋外大叫。 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跑了进来，“殿下？” “你去准备二份请柬。”江螭说道，借着月笛手里的灯光，看到她衣衫不整，不由得愣了愣，“现在什么时辰？” “刚过子时。”月笛答道，“陆府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回京了？殿下大半夜的还想着要下请柬？” 月笛一边说，一边伸脚在地上划了划，踢到了床前江螭的锦鞋，忙一脚踏进去。秋天地已经挺凉了，她刚才听到殿下叫，连鞋都没穿就跑了过来。 “我今天遇到了武圣的儿子和他的丫鬟，我当时说了要请他们去逸园玩，这会想起来还是补二张请柬更好一些。”江螭说道。 “殿下，二张请柬，一张给沈公子，一张……”月笛说到这里顿了顿，“殿下要给沈公子的丫鬟也下张请柬？”就算这个丫鬟是通房大丫鬟，也没下请柬的道理，更何况月笛虽然没有见过沈玉，却也知道这个小天才今年才五岁，还不可能有什么通房大丫鬟。 是啊，她只是一个丫鬟。江螭在心里说。 “是我没说清楚。”江螭说，“一张请柬，一张给沈公子，一张给他的大师兄陆云深。” “是派人送去，还是……”月笛问。 “我明天还要去陆府，我自己带去好了，你告诉逸园的大管事，让他好好准备。” 第28章 三姐妹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转天江螭来到陆府，按习惯先去见老夫人。刚走进院子，就看见陆云容穿着一身白麻孝衣，站在一株白菊花前，风姿清雅，人淡如菊。 陆云容见江螭来了，款款曲膝行礼，“太子殿下。”笑容温婉端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江螭还了一礼，还没说话，就听到旁边有人一声冷哼。江螭和陆云容同时扭头，就看到陆云柔站在正房门口，一手还挑着帘子，“老夫人请太子殿下进屋说话。” 东次间里传来一阵笑声，江螭搭讪着笑了笑，“屋里好热闹。” “三妹一早上都在缠着沈公子讲故事，把沈公子烦得不行。”陆云容笑着说。 三人走进东次间，果然看到陆云容的二个妹妹陆云颜、陆云禧和沈玉坐在一起，正在说话。 陆云颜今年十二岁，小小的一张瓜子脸，同样身穿重孝，看上去就显得格外瘦小，见到江螭进来立刻站起来行礼，“太子殿下。” 陆云禧只有七岁，雪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穿着孝服，却满脸笑意，显然并不太明白这身衣服的意义。她见江螭进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手上还拉着沈玉的袖子，“后来呢？后来呢？”她不停地催促道。 陆云容忙走过去，拉开陆云禧的手，“快给太子殿下行礼。” 陆云禧冲着江螭匆匆行了礼。“后来呢？”一行完礼，她又拉住了沈玉的袖子追问道。 沈玉满脸的不耐烦，“没有后来了，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 “那再讲个别的。”陆云禧说道。 “这个你都没听懂。”沈玉咕哝了一声。 江螭忍不住暗笑。“沈公子，昨日有约，今日江螭特意来请。”说着话，江螭掏出二张请柬，看了看，把其中一张递给沈玉。 重孝期间，陆云容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受邀出门的，看到江螭拿出二份请柬，而一边陆云柔盯着江螭没递出的那张请柬，眼中满是期盼之色，不由得面色一沉，拉着陆云禧的手就要走开。 “故事还没讲完，我要跟沈玉一起去。”陆云禧却大叫起来，伸手就去抓江螭手中的另一张请柬。 “不许胡闹。”陆云容连忙喝止。 陆云禧个子矮小，原本是够不到江螭手中的请柬的。可是江螭却一边说着话，一边却把大红请柬递到了她的手中。“这张请柬是给长房三公子的。” 听说是请自己的三哥，陆云柔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 陆云容的脸色立刻好看了很多。 陆云禧拿着请柬看起来。“逸园。我要去逸园。”她大声说，粉嫩的小脸高兴得放出光芒来，“我要跟沈玉去逸园玩。” 沈玉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头。 “妹妹还小。”陆云颜轻声说。 她比我还大二岁呢！沈玉在心里说。 老夫人原本正闭着眼睛，一边打瞌睡一边听沈玉讲故事，这会被陆云禧连着大叫了二声吵醒了过来，只听到了逸园二个字，“太子请大家去逸园？那好，等我换件衣服就来。” 江螭莞尔，这个老夫人，平生无别事，只爱吃与玩。 “祖母听错了，今天太子是请沈公子去逸园。”陆云容笑着说。 还有一张请柬是请陆云柔的哥哥，要是老夫人也跟着去了，那么陆云柔就更有理由跟去了。陆云容心里想着，连忙对老夫人说。 “不知道沈公子肯不肯赏光？”江螭顺着陆云容的话音接着说道。 “当然要去了，咱们现在就去找大师兄。”沈玉说。 江螭向老夫人和几位小姐行礼告辞，不经意间目光一扫，把屋子里的人又看了一遍。 老夫人好热闹，所有跟着小姐来请安的丫鬟都可以跟进屋来，所以屋里一向莺莺燕燕站满了人。不过江螭刚才进屋时已经看过一遍，此刻看了第二遍，确定沈玉的那个叫一欣的丫鬟并没有在屋里。也许她留在卧虎轩没有跟来，江螭心想。 陆云禧完全没有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一手抓着请柬，一手抓着沈玉，“我要跟你一起去。” 陆云容陆云颜一起拉开她。“沈公子还有事。”陆云容说。 “姐姐和你玩。”陆云颜说。 陆云禧眨了眨眼睛，小珍珠般的泪珠就滚了下来，“我要跟沈玉玩。” 沈玉拉着江螭的手就往外走。 陆云禧放声大哭。 趁着陆云容、陆云颜忙着安抚小妹妹，陆云柔一闪身跟了出来。“太子殿下……” 江螭回身一礼，“改天我专请小姐去逸园。” 见他明白自己的心意，陆云柔嫣然一笑，转身回正房去了。 江螭和沈玉回到卧虎轩，陆云深不在，秋月解释说少爷去了校场，一边忙着叫人去请。 沈玉回东厢房换衣服，江螭独自坐在客厅里喝茶。 沈玉回来，那个叫一欣的丫鬟没有出来迎接，应该没在院子里。她既没跟着沈玉去老夫人屋里，也没在院子里，她干什么去了？江螭忍不住疑惑。 “这位姑娘，沈公子的那个叫一欣的丫鬟呢？”江螭问在门边侍立伺候的秋月。 “她去客院了。”秋月恭声回答。 “贵府的客院？她去干什么？” “她跟着沈公子进京，却还有一个同乡叫林青山的跟着她。林青山借住在客院，一欣今天一早就去看他了。”秋月答道。 “同乡？男的？多大年纪？” 这个太子殿下怎么一本正经地追问起一个丫鬟来了？秋月心里奇怪，但还是一五一十的把从管家那里听到的事都告诉了太子。一欣的那个同乡说是给一欣送猫，从吴山镇找去了平江府，然后又一路跟到了京城。这样的事，就算不添油加醋，也够有说头了。 江螭一边喝茶一边听，看上去就象是等人等得无聊，才听一个丫鬟闲聊八卦，心里却渐渐翻腾起来。 这个林青山得多喜欢一欣才会千里迢迢地跟到京城来？他们一起在小镇长大，青梅竹马，说不定已经有了婚约…… 江螭正打算探问，派去请陆云深的小丫鬟跑了回来，“云深少爷说：谢谢太子的美意，他还有事，就不去逸园了，让太子照顾好他的小师弟。” 江螭递给小丫鬟一两银子，“辛苦你跑了一趟，拿着买糖吃。” 小丫鬟看了看秋月，等着秋月笑着点了点头，才欢天喜地地跪下来给江螭磕了个头。 江螭笑，在陆府打赏过不知多少次，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磕头。 “既然云深少爷不能去，那我去看看沈公子收拾好了没有？”不等江螭说话，秋月就行个礼，向东厢房去了。 呃……等着再聊二句啊！江螭在心里说。 江螭正想着怎么开口提醒沈玉，让他带上一欣。沈玉和秋月走了出来，“太子，一会路过客院时，你能不能跟我进去看看？”沈玉问道。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29章 逸园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江螭和沈玉刚走出垂花门，就遇上了正要回卧虎轩的安一欣。虽然江螭支着耳朵想听安一欣讲林青山，但沈玉没有问，安一欣也没有说。三个人上了江螭的马车，直奔逸园。 安一欣一下马车就看到一座五层楼高的大酒楼，金碧辉煌，人声鼎沸。一个五十多岁，胖得如弥陀佛一般的男子迎上来，先给江螭行礼，接着又给沈玉行礼，自称是逸园的大管事。 逸园的大管事并没有引着他们进逸园，而是三弯二绕，穿过一个月洞门，进了一座颇为广阔的花园。 小桥流水边点缀着亭台楼阁。几个红衣侍女穿梭其中。 “你住在这里？”安一欣问江螭。 “这也是逸园的一部分，我在京城的住宅叫清江园。”江螭笑着说。 露怯了。安一欣心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现在还不到正午，花园里又没有别的客人，看上去清闲雅致，所以自己才会以为是住宅。估计到了晚上，亭台楼阁都点起灯来，又是另一番光景。 见安一欣一脸尴尬，江螭很想笑，听秋月说这个小姑娘在小镇长大，第一次来京城，当然没有见过这种宴乐的地方。 “改天请沈公子和姑娘去清江园玩。”江螭笑着说。 江螭举止再谦和，也是堂堂太子，安一欣不知道他在周国的住宅能不能算是江国的大使馆，但这样的邀请分量还是重了些。 沈玉抬头看了看江螭，“要是今天在这里玩得好，我们就去。” 这回答，真是简单、直接又可爱。 安一欣低头忍笑。 “玩得好不好不知道，但我保证你们今天一定吃得好。”江螭笑着说。 沈玉扬了扬眉。 江螭看了大管事一眼。 “月笛姑娘一早就派人来吩咐了，厨房里早就准备好了。”大管事忙说。 听莺馆呈扇形，坐落在小河弯处，还未走近就先看见了二棵大海棠树，枝叶如伞，盖住了大半个听莺馆。 如果是春天花开的时候就好了。安一欣心想。 “怎么选在这里？又没有花。”江螭的脸色沉了下来。 “月笛姑娘怕沈公子不喜欢歌舞，特意准备了些别的。”大管事陪笑说道，举手拍了拍。 一群红衣侍女走出来，手里提着鸟笼，笼中各色小鸟鸣声婉转，听莺馆瞬间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这个有趣。”沈玉说道，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根竹签，逗起鸟来。 一条小船顺河而来，船上二个红衣侍女一个驾船一个烧火。船边搭着架子，上面一盆盆的摆满了……海鲜。 安一欣用力吞了一口唾沫，不由自主地向小船走去。尼玛，整整十四年没有吃过海鲜了。 梭子蟹、对虾、花蛤、海螺、鲍鱼，还有一条大石斑，看上去都象是刚从海里打上来的，活蹦乱跳。 安一欣的目光扫了扫，船上炊具不少，就是没看到什么调料。 一个穿着青布短褂的男子从旁边小路上走了出来，对着江螭等人躬身行礼。 “赵厨，今天可是太子殿下请了贵客，你要多用心。”大管事对着男子说道。 “您放心！”赵厨看上去三十几岁，身手矫健地跳上船，一边说道。 安一欣跟着江螭、沈玉进了听莺馆。 鸟鸣阵阵，小船靠在岸边，从听莺馆的窗户就能看到船上做海鲜。 “月笛姑娘说现在天有点凉了，要不然在河边摆上桌子，吃起来更有意思。”大管事说。 “这位月笛姑娘好巧的心思，能不能让我见见？”沈玉对江螭说。 “她不在这里，她是清江园的大管事，哪天你去清江园就能见到了。”江螭笑着说。 沈玉扭头看向安一欣，“明天咱们去清江园？” “明天你不是要去书坊买书吗？”安一欣提醒说。 买书比看姑娘重要，沈玉犹豫起来。 “沈公子想哪天去清江园，提前派人告诉我一声就行。”江螭说着，向大管事使了个眼色，“逸园最好的就是海鲜河鲜，只是这些东西虽然好吃，吃起来却麻烦得很，你叫二个手巧的进来服侍沈公子，再给一欣姑娘在沈公子旁边设个座。” 安一欣听说给自己设座，忙笑着对江螭行了个礼，“谢谢太子殿下。” “不用客气。”江螭说。 你刚才吞口水的声音那么大，我都听见了好吗？ 如果不让你一起坐下来吃，你还不得恨死我了？江螭笑着想。 梭子蟹最先端了上来，每个都是盘子大小，掂在手里重重的，膏肥肉厚。 安一欣看着二个侍女帮着沈玉剥壳剔肉，动作娴熟轻巧，一边还笑语晏晏地和沈玉说着话，这才放心地自己吃起来。 侍女斟上烫得极热的女儿红。安一欣抿了一口，继续跟螃蟹奋斗。 安一欣一边吃一边不时地看看沈玉，见他喝了一杯酒，侍女又要给他斟，连忙提醒说，“螃蟹性寒，你喝酒可以，只是慢些喝。” 沈玉点了点头，对着江螭举了举杯。江螭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清蒸大螃蟹之后是清蒸鲍鱼、然后是清蒸石斑，清蒸海螺。 所有东西都鲜嫩肥美，蒸得火候恰到好处。 所有的蘸料都是姜丝配酱油和醋。 安一欣忍不住在座位上欠了欠身，隔窗向船上望去。 灶火上架着大锅，赵厨正在准备清蒸花蛤。 安一欣又用力咽了一口口水，算了，花蛤清蒸也行，只要他不把对虾也这么直接蒸了，就不用说什么了。 江螭看安一欣望望窗外，又咽了一口口水，不由得心中暗笑，这小丫头还真是贪吃，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看锅里的。 大管事走了进来，“太子，前面厨房说刚到了一船货，有几条鱿鱼又大又鲜，问要不要尝一尝？” “那就拿二条过来交给船上。”江螭说。 “等等。”想到当年挚爱的街头小吃，安一欣脱口叫道。这船上除了蒸就是蒸，肯定不会有别的做法了。 “不想吃？”江螭问道，看了看安一欣面前小山似的一堆壳，“还是吃不下了？” 被这么一问，安一欣下意识地挺了挺腰，嗯，确实是吃得够多了。可是大鱿鱼啊，多少年都没见过了的大鱿鱼，怎么可能不吃呢？ “我是想先问问，赵厨喜欢怎么做鱿鱼？”安一欣笑着说。 “当然是清蒸了。”根本不用派人去问，隔着窗，安一欣就听到赵厨自信满满、理所当然地大声说。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30章 重口味 听赵厨说要清蒸大鱿鱼，安一欣连忙站了起来，无比诚恳地望着江螭，“太子殿下，能不能让我去厨房，这道鱿鱼我来做。” 江螭愣了愣，看来卧虎轩的那个丫鬟对一欣了解的太少，要是一欣真是在吴山镇长大的，鱿鱼这种东西她应该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会做？ 其实就是刚才看她吃螃蟹，动作都太熟练了些。 沈玉倒没想这么多，一听说一欣要下厨，立刻跳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江螭还在疑惑安一欣为什么会想自己做鱿鱼，听沈玉说也要去厨房，不由得又愣了愣，“沈公子……你怎么能去厨房呢？” 沈玉和安一欣都准备要走了，突然听江螭这么说，只好又扭过头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还是把鱿鱼拿来让船上做吧。”江螭弱弱地说，实在受不了安一欣失望地目光，又补了一句，“那个，一欣姑娘，你要是觉得厨师做得不合你心意，可以在岸上指点他一下。” 赵厨隔窗听着，不由得暗暗咕哝一声。自己可是逸园最好的厨子，从来都是客人吃到撑，倒还真没有客人提出要自己动手做。 “谢谢太子殿下。”安一欣答应一声，抬手一指沈玉，“你乖乖在屋里坐着，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沈玉撇撇嘴，“明明是你自己想吃。” 这倒是真的。安一欣一笑，快步出了听莺馆。 沈玉跑到窗前，江螭想了想，也起身踱了过来。 虽然江螭说的是在岸上指点厨师一下，可是出了屋，安一欣直接跳上船，查看起炊具来。 安一欣没有看赵厨。 如果自己是大酒楼的厨子，有客人来吃饭，却当着自己和自己大老板的面要亲自动手做菜，自己也绝不会有好脸色给他看。 “姑娘嫌我蒸的海鲜不好吃？”虽然沈玉和江螭都站在窗前，赵厨到底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只不过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安一欣能听见。 “海鲜很好，你蒸的火候也好。”安一欣大声说，然后装做查看，也压低了声音，“只是你已经清蒸了四样，太单调了。这个鱿鱼我想换个做法，用油炸。” 赵厨睨了安一欣一眼，“小姑娘，逸园的海鲜可都是质量最好的，最好的海鲜当然要清蒸才能充分体现海鲜的味道……” “你说得都对，只是清蒸吃多了，我想吃点重口味的。” 安一欣说完，看着赵厨笑了笑。反正你家太子都说话了，你再怎么不高兴，也得听我的。 赵厨心里也明白，说了二句话出出气，也就站到了一边。 不一会，侍女托着托盘，送了二条鱿鱼过来。 鱿鱼已经收拾好，个大肉厚，表面还略有一点白霜。安一欣拉住一根鱿鱼须，在吸盘上捏了捏，好象还有一点吸力似的。这鱿鱼确实又好又新鲜。 赵厨不愧是逸园的大厨，看安一欣去捏鱿鱼须子，立刻心中一动。这个小姑娘敢在太子面前要求自己动手做鱿鱼，也许还真的有什么独门秘技。 “这里调料太少，能不能麻烦赵厨去厨房帮我拿几样东西来。”安一欣对赵厨说。 小丫头怎么还支使起我来？赵厨张口就要拒绝，安一欣已经一口气报出十几种东西来。 赵厨顿时忘了生气，惊讶得张大了嘴，“姑娘，你还真是重口味啊！” 这么多调料，哪是做海鲜，烤全羊还差不多。 不过赵厨虽然擅长的是清蒸海鲜，而且逸园做菜一向讲究原汁原味，别的厨师也不会用这么复杂的调料，但大厨毕竟是大厨，赵厨听安一欣说完，心中已经猜到了鱿鱼做成后大致的味道。 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赵厨的心中不由得生出期待来。他没再费话，转身就向在厨房跑去。 安一欣开始用船上的调料腌制起鱿鱼来。 不一会赵厨拎着一个大食盒走了回来，在船边架子上一一摆开，不但有调料，还有二个干馒头。 “帮我把馒头搓碎，越碎越好。”安一欣吩咐红衣侍女。 船上地方狭小，赵厨放下东西后就退到了岸上。安一欣见他紧紧地盯着自己往腌制着的鱿鱼上加调料，不由得暗笑。这个赵厨倒是个聪明人，已经开始偷师了。 偷师没关系，如果京城也能流行起我当年最爱的街头美食，我才高兴呢！安一欣在心里说。 沈玉和江螭只看见安一欣在船上忙活了一会，复杂的香气就飘了起来。 热油的香气、辣椒的香气，还有芝麻和孜然的香气混在了一起，再加上海鲜特有的鲜香，强烈而诱人。连屋里服侍的红衣侍女们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挤到了窗前。从来没有闻过这样的香气，真是闻一闻都让人馋涎欲滴。 “沈玉，快来吃轰炸大鱿鱼。”安一欣站在船上，大声喊道。 炸得金黄的大鱿鱼穿在竹签子上，看上去就美味无比。而举着鱿鱼的小姑娘面色绯红，一脸得意。 沈玉拨开身后的侍女就往外跑。 “去厨房把所有的鱿鱼都拿过来。”江螭一边吩咐大管事，一边跟着沈玉跑了出去。 矜持优雅的太子殿下举着竹签子，站在河边大口地吃着炸鱿鱼。 如果再给他一瓶啤酒，那就更有画面感了。安一欣默默地脑补着高贵的太子殿下一手鱿鱼一手啤酒站在小吃街上大快朵颐的画面。 “你真的不能再吃了。”安一欣挡开偷伸过来的小手，把刚炸好的鱿鱼递给了赵厨，“你也尝一尝。” 赵厨一直站在锅边，看着油香四溢的炸鱿鱼，纠结得肠子都一抽一抽的。 闻着真香，可是这么鲜嫩的海鲜，怎么能用油炸呢？还有，这上面沾的碎馒头是干什么用的？ 赵厨接过鱿鱼，一口咬了下去。很烫，很油，味道复杂而浓烈，这种混乱又朴实的感觉，是一种清蒸永远无法达到的满足感。 真好吃。 赵厨自己都没有发觉，吞下第一口后，他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安一欣笑了笑，吃货也好，大厨也好，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等赵厨埋头吃掉了半条鱿鱼之后，安一欣开始给他讲铁板烧。 赵厨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舌头上。海鲜还能用铁板来烧？ 安一欣很想拍拍他的肩。 “每条鱼都有自己的脾气。”安一欣笑着说。 以这句话开始，一个吃货和一个大厨热烈地讨论起来。 江螭看着安一欣和赵厨越说越热闹，二个人都连比带说，兴奋得双眼发亮，不由得轻笑。这个小姑娘，昨天和我说午夜梦回问问自己的心时，也没见她说得这么激动。 第31章 铁板 转天安一欣和沈玉买书回来，就看到赵厨站在院子里。一个小丫鬟站在屋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安一欣有点不高兴。就算是个厨子，也不能让人家站在院子里，还这样防贼似的盯着吧？ “你来找我？”安一欣笑着问赵厨，“等了多久了？” “没等多久。”安一欣的不高兴没有带在脸上，赵厨也没有发觉。他先给沈玉行了礼，就忙着跟安一欣说了起来。“我按姑娘说的方法找人做了铁板，可是我昨晚试来试去，烤出来的海鲜却都不好吃，所以今天才来找姑娘想要再问问。”赵厨说着，指了指墙边竖着的铁板。 安一欣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二米长，一米宽，很厚很平，光洁度也很好。“铁板没问题。”安一欣说。 “可是烤出来的海鲜真的不好吃。”赵厨愁眉苦脸地说。他昨天听安一欣讲了用铁板烤海鲜的方法，觉得新鲜得很，激动得一夜没睡都在试验这个新做法。可是试了又试，怎么也达不到安一欣说的那种鲜嫩多汁的感觉。 “所以你就带了块铁板来让一欣看？”沈玉问道。 赵厨愣了愣，“我哪能只带块铁板来啊？我还带了海鲜，连炭都带来了，想着和一欣姑娘一起试验。可是这个院子里有个姑娘说外面的吃的不能进院，我明明带的是食材……” 西厢房门一开，秋月走了出来，“食材也不行。” 安一欣差点‘嗤’地一声笑出来。 秋月姑娘大概是太担心她的云深少爷被人下毒，紧张得快要神经了。 食材不许进院，难道大家天天吃空气不成？ 想到吃空气，安一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空湛蓝，没有雾霾。 “你都带了什么海鲜来？”沈玉没理秋月，继续问赵厨。 “鱿鱼、大虾、扇贝还有些别的东西，我怕府里的调料不如逸园的全，还把一欣姑娘昨天用过的调料也都带了些过来。” 听到这里，连安一欣都忍不住瞪了秋月一眼，秋月姑娘，你知道你刚把多少银子拒之门外了吗！ “大夫人有令，外面的食物一律不许进院。”秋月大声说。她用力挺了挺胸，胸前一阵波涛汹涌。 安一欣刚要说话，身后一个淡淡地声音传来。“别理她。” 陆云深一身青色短衣，走了进来。 “云深少爷。”秋月涨红了脸，“大夫人说……” 陆云深脸一沉，秋月顿时住嘴。 赵厨听到正主回来，连忙上前行礼，“陆公子。” 陆云深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就落在了铁板上，“这是什么？” 赵厨张口结舌，这东西还真不好解释。 “这其实就相当于一个案板，下面还有架子，抽屉，可以放炭。”安一欣一边说一边看赵厨，她昨天只是讲了个大概，现在只看着这一块铁板，也不知道赵厨别的东西是不是做对了。为什么他弄出来的铁板烧不好吃。 赵厨连连点头。 “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叫人把东西都拿进来？”沈玉指着秋月吩咐说。 “可是大夫人说……” 陆云深一眼瞟过去。秋月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也不吩咐小丫鬟了，自己提起裙子就向院外跑去。 怎么那个叫一欣的小丫鬟才来了二天，一切就都变了呢？秋月一边跑一边郁闷地想。 “都买了什么书？”陆云深低头问沈玉。 沈玉伸手举到自己的眉毛边上，“这么一摞。一会书坊送来时你记得给钱。” 陆云深点了点头，迈步回屋去了。 “支铁板的架子带来了没有？”安一欣问赵厨。 赵厨指了指门后。“太重，虽然秋月姑娘不让放在这里，可是我一个人实在搬不走。” 陆云深走了出来，在众人敬佩的目光中拎起大铁架子，“放哪？” 安一欣指了指院子正中。 安一欣领着赵厨去厨房，看着他准备酱汁。刚开始弄，五个小厮拎着桶提着盒地走了进来。安一欣探头一看，只见一大桶虾、七八条大鱿鱼、各种贝类还有一大条连安一欣都没有见过的鱼。 赵厨搔了搔头，“这些东西可不是我从厨房偷拿的，大管事都是知道的。” “你昨天已经吃得太多了，今天记得少吃一点。”安一欣扭头对沈玉说。 赵厨又搔了搔头。 真是的，人家小姑娘又没问，自己心虚什么。 不过铁板和架子确实是自己花钱找人做的。 铁板支好，炭火烧上，各色酱汁调料一一摆开，安一欣兴奋地搓了搓手，终于有点烧烤的感觉了。 陆云深站在门口看了看，“去告诉大夫人我这里吃海鲜，要二瓶上好的梨花白来。”他对秋月说。 秋月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从这张铁桌子架起来，我就一直在警告院子里的小丫鬟们，谁敢在大夫人面前说这事就打断腿，怎么一转脸，你倒让我去要酒？ 秋月又是委屈又是伤心，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安一欣看在眼里，伸手推一推沈玉，“你跟秋月一起去，顺便再要点橙子回来，我给你做果汁。” 沈玉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看在果汁的份上，跟着秋月走了。 “你是逸园的厨子？”陆云深问赵厨。 赵厨只觉得双腿都是一软，这位公子虽然长相英俊得惊人，可是自带杀气，自己在院子里忙了半天，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现在他突然跟自己说话，不是要赶自己走吧？ 这马上都要开吃了啊！ 我真的很想尝一尝啊！ 赵厨点了点头，立刻拿起刀，努力控制着不要手抖，开始片起鱼片来。 厚薄不均，不能忍。 陆云深看了二眼，拿过赵厨手里的刀，自己片起鱼片来。 见陆云深运刀如飞，瞬间片好一条鱼，赵厨都要崩溃了。这院子里都什么人啊，一个小丫鬟做的菜新巧好吃，让我这个大厨都佩服得要死。一个少爷拿刀片鱼，居然又薄又快，也比我强多了。 陆云深片好了鱼，把刀还给赵厨，指了指旁边的小丫鬟，“去叫我大哥过来吃饭。” 第32章 双份梨花白 沈玉回来时，不仅拿回来了橙子，后面还跟了二个小厮，拿着桔子、苹果、梨和各种肉类。 这孩子还挺能搜刮的，安一欣心想，不过总算是没有把大夫人也顺便带过来就好。 虽然才来了三天，但安一欣已经很清楚，自己在陆府第一怕遇上陆荣锦，第二就是怕遇上这位大夫人。 怕遇上陆荣锦是怕身份拆穿，而怕遇上大夫人实在是因为秋月开口闭口都大夫人说，除了增加她自己的威势之外，也说明她对大夫人是真心敬佩。能让手下的丫鬟如此敬佩的掌家媳妇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或敏锐或玲珑，总之都得是明察秋毫的人。 安一欣现在只想在陆府好吃好喝的混上几个月，找机会看渣爹一眼，再想办法挣点钱，所以很怕入了她的法眼。 没有榨汁机，手动榨汁需要力气，安一欣先教会了赵厨，然后拿起一块桔子皮切成细丝，混上调料，又做了一种酱汁。 看着赵厨惊恐的表情，安一欣笑，“我昨天跟你说，每条鱼都有自己的脾气，酱汁也不是一成不变，手里有什么材料，都可以随意发挥。” 赵厨心里突然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随意。 昨天那个炸鱿鱼，自己只要试几次就完全可以做出来。可是自己学得会炸鱿鱼，却没有学会这种随意。如果那条鱿鱼炸好之后切块装盘，摆上花叶装饰，再送到席上去，哪还有站在河边举着竹签子大嚼的率性自然。 说实话，昨天看到太子殿下就那么站在河边大嚼时自己还真是吓了一大跳！一欣姑娘却笑着吩咐侍女给太子送了杯酒过去。 师傅当年就总是说，客人吃的不单是菜，还有气氛和心情。 看到太子殿下当时轻松愉快的神情，赵厨敢肯定，太子殿下就算记不住炸鱿鱼的味道，也一定会记住那一刻的心情。 客人中真正的美食家并不多，指望着菜品的味道让他们一次次上门是不可能的，但好心情谁也不会嫌多。 赵厨细细思量起来。 安一欣调好了一杯果汁递给沈玉，然后又调了一杯，特意少加水多加糖，让秋月给陆云深送了过去。 安一欣不知道陆云盛的口味，但军城武将，总是爱喝酒的，陆云盛看着又精壮得很，安一欣顺手就往梨汁里兑了小半瓶的梨花白。 陆云盛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果汁，正好有些口渴，‘咕咚’就是一大口吞了下去。清甜爽口的梨汁入喉，跟着就是一条细细的火焰烧了上来。“好。”陆云盛脱口叫道。 听到大哥叫好，陆云深嘴角上扬，露出笑意。 陆云盛已经急急地走到安一欣面前，“姑娘，嗯，你叫什么来着？” “一欣，安一欣。”安一欣笑着说。 这名字听上去好象和谁挺象的。陆云盛脑中念头一闪，但原本想问的话已经接着问了出来，“这东西我家夫人能不能喝？” “小王夫人酒量如何？”安一欣笑嘻嘻地问。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吃到点什么好的，都想着老婆。 “半杯就倒。”陆云盛遗憾地说。 “那……”安一欣犹豫了一下，“那我把梨汁做浓些，再少加点酒，也许夫人可以尝一尝。” 陆云盛看着安一欣调好了果汁，叫了一个小丫鬟过来，“你去给夫人送去，记得传我的话，让她慢点喝。” “等一等。”小丫鬟接过果汁就要走，安一欣连忙叫住她，“虾快熟了，等着一起给夫人送几个过去尝尝。” 唉，陆府再不重视礼仪，嫂子也不好进小叔子的院子，要不然一起叫过来吃多好。陆云盛暗暗在心里说。 趁着陆云盛不注意，沈玉伸手就要去拿他的果汁。安一欣一把打开了沈玉的手，“不行，这酒烈得很，你不能喝。” 陆云盛惊讶地看向陆云深，你家小师弟的丫鬟就是这样教训她的小主人的？ 陆云深淡定地点了点头，自己伸手拿起陆云盛的果汁尝了尝，“给我也来一杯，要双份梨花白。” 安一欣愣了愣。 ……双份梨花白。 好吧，这听上去比双份威士忌要霸气多了。 赵厨紧紧地盯着安一欣调果汁，这姑娘做个饮品都这么别出心裁。 给陆云深调好了果汁，安一欣扭头问赵厨，“你酒量怎么样？” “二斤不脸红。” “那就好。”安一欣说着，顺手也给赵厨调了一杯双份梨花白。 他看上去需要压压惊。 虽然准备了桌椅，但是陆云盛、陆云深和沈玉全都站在院子中间，围着铁板看着安一欣烤海鲜，一人还端着一杯‘果汁’。 安一欣眼观六路，一边忙还一边盯着沈玉，“你昨天吃了太多的海鲜了，来，吃点玉米、红薯也挺甜。” 沈玉嘟着嘴，表示玉米红薯什么的，都没有烤大虾好吃。 “一欣姑娘，你来逸园当大厨吧。”赵厨咽下一口鱼片，认真地建议。 一道冷冽的目光袭来，赵厨全身上下都哆嗦了一遍。 呃…… 赵厨连忙接过安一欣手里的铁铲，接替她翻起海鲜来。 “吴山镇并没有海鲜，你是怎么学会这种做法的？”安一欣刚拿起一只大虾要剥，陆云深就走了过来。 安一欣的手一抖，大虾掉在了地上。“昨天在逸园和赵厨说话时突然想到的。”好在反应还算快，安一欣只慌乱了一下就笑着答道。 陆云深看了赵厨一眼，正在继续说话，一只雪白的小猫突然冲了过来，一爪子抓起地上的大虾，昂着头，对着陆云深‘喵喵’直叫。 求扒。 陆云深皱眉。 安一欣揪起小雪，“你吃得太多了，不能再吃了。” 小雪天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哀怨地看了安一欣一眼，继续冲着陆云深叫。“喵。” 陆云深无语地看了看小猫，又看了看安一欣。 听你们谁的？ 沈玉凑过来，无比同情地塞了块红薯给小雪。 看着小猫幽怨地啃起了红薯，陆云深想接着把话问完，一扭头才发现安一欣已经跑到秋月旁边去了。 陆云深看向赵厨。 赵厨手一抖，戳在了炭火上，烫得‘嗷~~’的一声。 陆云深转开了目光。 安一欣暗暗松了一口气。陆云深的观察力惊人，自己以后在他面前还要多加小心。 第33章 疑心 一顿铁板烤海鲜直吃到傍晚，从陆府出来，赵厨去逸园喊上了大管事，连那块铁板一起带着，直奔清江园。 听赵厨兴奋地讲了半天这个铁板的好处，江螭看了看大管事，“那就多弄几块，在逸园里当个特色好了。” 大管事连连答应，躬身行礼就要退下，却发现赵厨紧紧地攥着双手，好象还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似的。 “还有什么事？”江螭笑着问道。听这个厨子讲了半天安一欣怎么烤海鲜做果汁，江螭虽然没有吃到口，但也心情大好。可惜这个厨子虽然说得天花乱坠，却带来了一块铁板，连个肉渣都没带来。 赵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子殿下，求你把一欣姑娘请到逸园来。”赵厨大声说道。“这位姑娘可真是个宝贝，如果她来逸园，我情愿把大厨的位置让给她。” 呃…… 堂堂赵厨，宁可给一个小丫头去打下手？大管事吓了一大跳，惊讶地看着赵厨。 “你疯了。”还没等江螭开口，一边月笛姑娘已经笑着骂道，“人家是武圣儿子的丫鬟，一个逸园有多大的脸，也敢撬墙角？” 赵厨苦着脸，看了看月笛，“可是这位一欣姑娘……” “你就别胡思乱想了。那丫鬟再会做饭也不能要。惹急了沈公子，当心他打断你的腿。”月笛笑着骂道，看了看垂头丧气的赵厨，又忍不住好笑。“我听说昨天沈公子在逸园玩得挺高兴，你与其想要撬走他的丫鬟，还不如以后多请沈公子吃几顿饭，看看能不能偷学几招的好。” 月笛姑娘可是清江园的大管事，听她这么为自己出谋划策，赵厨忙跪下来给江螭和月笛磕头。 “殿下，既然逸园要弄这个铁板烧，咱们应该给一欣分点好处，总不能让人家白教了咱们这么一手。”月笛又扭头笑着对江螭说。 “怎么分？”江螭问。 月笛倒是难住了。是啊，总不能给她抽成吧？ “我看沈公子很喜欢那个一欣姑娘，不如咱们也别就当她是个丫鬟，倒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走动走动？”大管事到底是人精，插话说道。 江螭点了点头，“月笛，昨天他们夸你听莺馆安排得好，想要见见你。不如你准备点礼物，以清江园的名义去谢谢她。” 见太子发话，月笛连忙曲膝行礼答应下来。 虽然逸园的大管事说不能把安一欣当丫鬟看，可是自己是清江园的大管事，代表清江园去拜访安一欣，架子搭在了这里，这礼物，还真是不能挑得太好了。 宁可落了自己的面子，也不能太抬举了一个丫鬟。 太子殿下还要和陆府的小姐结亲呢！万一哪位小姐看到自己给一个丫鬟送厚礼，想歪了就麻烦了。 月笛盘算来盘算去，最后挑了二盒什锦杂糖，二盒玫瑰糕，四匹淞江飞花布，一匣子绒线。 没有绸缎，没有贵重摆设，连花草都没有。 这礼要说是清江园的大管事拿着当谢礼，确实显得寒酸，但为了巴结武圣儿子的丫鬟，实在犯不上担上得罪小姐的风险。 “这礼轻了些。”江螭踱了进来，看了看月笛准备的东西，又看了看月笛，“你头上的簪子式样不错，库里有没有样子差不多的，找一找来添上。” 月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簪子，“这金丝镶红宝石雕花簪子当然好了。这可是皇后娘娘亲手赏的。”月笛笑着说，说完心中突然一动，想起前天晚上太子大半夜的喊自己，说要给这个丫鬟下请柬，现在又亲自走来查看给她送的礼物，殿下虽然细致，可从来不在这些小事上这么走心思。 “这个丫鬟多大年纪？”月笛笑着问道。她负责安排沈公子的宴请，早就打听过沈玉的年龄爱好，当然也打听过他的丫鬟。现在问江螭，实在是因为太子的表现有点反常，让月笛心里突然生出异样的感觉，不由得想要试探一下。 那丫鬟除了一手厨艺，还有别的什么让太子对她这么另眼相看？ “大概十三四岁，也许还要更小些。”江螭不以为意地说。 月笛顿时放下心来。太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就算长得再好，对他而言也没什么看头。 虽然没有娶正妃，但清江园里有自己和闻筝，宫里面皇后娘娘已经悉心栽培了二个女官，将来都是侧妃的人选。 她们这四个人，闻筝是真正的绝色美女，性格又活泼可爱，是专门陪着太子玩乐开心的，其余连自己在内的三人相貌只有七八分，细心才干才是被皇后娘娘真正看中的。不过就算是自己，月笛也很有自信，走到哪里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了。 怎么也强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月笛嫣然，“这么小，应该还没插簪。” 江螭一愣，“好象是没有。” “殿下，”月笛笑望着江螭，捉狭地扬了扬眉，“别怪我说你，人家是沈公子的丫鬟，年纪再小，你一个未婚男子送首饰也不太合适。” “不是你送吗？”江螭笑着说。 月笛只是笑，即使是调笑，也不敢接一句陆府的人看我，可是代表了你。 自己现在只是管事，就算将来做了侧妃，也不敢这么说。 “殿下要是嫌这些礼轻，那就给银子吧。”月笛笑着说。 江螭点了点头，“太多了吓着小姑娘，就给二百两吧。” 此刻安一欣正在卧虎轩的小厨房里检点剩下来的调料，突然就打了一个喷嚏，心里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句，吓不着我，还是多给点好。 江螭从小花厅出来，一边往自己的卧房走，一边喊了一声，“小雪。”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对着江螭躬身施礼。 “你去告诉强哥，让他派人去吴山镇查一下。” “是。”小雪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回来。”江螭笑着喝骂，“我还没说要查谁呢！” “当然是陆云深了。”小雪说，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又八卦地加上一句，“陆公子虽然刚回来，可是陆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说，他的武功比陆云威更高。殿下是应该好好查查了。” “你懂什么？”江螭笑骂，“要是你传话让强哥派人去武圣山庄查人，看他不先揍死你的。” 小雪缩了缩头。对啊，武圣山庄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去那查人呢？ “我是想查一查安一欣，还有一个叫林青山的。”江螭吩咐说，“查得细一点，他们家里有什么人，家境如何。”江螭说着，慢慢收敛起笑容，“他们有没有订亲，都查出来告诉我。” 小雪愕然，查这些干什么？ 第34章 嫡庶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碧水园的练武场相比大将军府的校场小了很多，没有骑术区和箭道，入口处也没有黑色的条石屏风，刻着不论嫡庶，强者为尊。 碧水园的练武场更像是个花园，高墙上爬满藤萝，院内白石铺地，参差起伏地种着花木，花木下摆着桌椅，放着茶果点心。几块较大的空地上更是铺了地毯。 “练武还怕硌疼了脚。”沈玉笑着说。 安一欣也笑，要不是旁边兵器架上插着真刀真剑，她都不相信这里真的是练武场。 女子习武本来就是京城罕见，象陆府这样专门在小姐们住的园子里设个练武场的，更是京城独一家。 练武场的一角有一座高亭，从亭上可以看到练武场四周绣阁朱楼，都是小姐们的住处。 “那三座连在一起的平顶二层小楼是大将军府的三位小姐的住处，因为院子里有几十棵老梅树，所以叫梅园。”陪着沈玉安一欣过来的秋月指了指梅园，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个院子，“看到那几棵西府海棠了吗？那是云柔小姐的愉园。云柔小姐院子里的玫瑰花也是……” “那边有桂花树的是我的桂园。等沈公子有空时去玩。”一个穿着白绫对襟袄，白绫百褶裙的小姐走过来，站在亭下笑着沈玉说道。 “云珍姐姐。”沈玉笑着招呼，又看了陆云珍身后跟着的小姐一眼，“云慧姐姐。” 见沈玉和自己打招呼，陆云慧忙笑着走上前来，“沈公子。” “云慧小姐住得靠近河边，院子里还养了一池荷花，叫莲园。”秋月笑着说，一边说一边领着沈玉下亭。 陆云慧的脸莫名其妙地就沉了沉。她以为没人看见，却不料秋月和跟在最后的安一欣居高临下，全都看在了眼里。 等沈玉走下亭子，陆云慧已经迎了上来，“沈公子第一次来碧水园的练武场吧？我来带着你参观。”说着，腰肢一扭，就把秋月挤到了一边。 看着陆云珍陆云慧姐妹陪着沈玉向前走去，秋月轻轻哼了一声。 安一欣立刻跟到了秋月身边。 “那个陆云慧……”秋月到底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抱怨起来，但只是说了半句，就又咽了回去。 安一欣心里暗笑。秋月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心气高傲，一个别房的庶小姐她虽然不敢当面顶撞，但背后八卦几句却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她所以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咽了回去，不是怕庶小姐听见，而是觉得自己这个刚来的小丫鬟，还没有资格和她八卦而已。 安一欣一方面喜欢八卦，但这会有意凑近秋月，却是因为她相信八卦是女孩子快速建立友谊的最方便的方法，没有之一。 相处了几天，安一欣发现秋月虽然一心想要压服自己，但为人还算正直，并没有利用身份，背着大夫人和陆云深对自己使什么坏。反正只住几个月，安一欣不介意偶尔委屈自己一下，讨好讨好这个大丫鬟。 “陆云慧是庶女，她的生母早就死了？”安一欣装做没有察觉秋月的心思一般，小声问道。 秋月比安一欣要高出半头，为了营造出说悄悄话的气氛，安一欣还特地踮了踮脚尖。 “你怎么这么笨！”听安一欣这么问，秋月果然皱起了眉头，小声说道，“我昨天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三房生母早死的庶女叫陆云婉。陆云慧的生母是文姨娘，天天和秀姨娘勾在一起和三夫人打架的。” 安一欣抬头看了看前面，“她生母总跟三夫人打架，可是她看上去和这位嫡姐倒相处得不错似的。” “那是因为她天天哄着这位嫡姐，巴望着能从嫡姐手里漏下点东西来。”秋月脱口而出。 “啊？”见秋月终于打开了话题，安一欣恰到好处地惊讶了一下，以便秋月继续说下去。 “你看看云珍小姐的衣服，再看陆云慧的衣服。”秋月悄悄抬手指点着说道。“都是白色，都是小袄长裙，是专门穿着练武的，只不过陆云珍穿的是白绫，陆云慧穿的是麻布。这麻布是大将军丧事，大将军府那边按着人头发的。陆云慧哪里舍得为了一个丧期，专门用好料子做一身练武的衣服。” 呃……说得好象陆府的小姐多用功练武似的。安一欣的心思稍微跳跃了一下，默默地想。 “三夫人只给亲女好料子做衣服，不给庶女做？”安一欣问道，这次不是故意引着秋月说悄悄话了，她是真的很惊讶，“不是说陆府不分嫡庶吗？” “那是男人。”秋月小声说。“三夫人只疼亲女不管庶女，陆云慧巴结陆云珍、其实她更喜欢巴结我家云柔小姐，云柔小姐出手大方，性格宽厚……” 安一欣想起陆云柔在陆云深面前给自己告的那个黑状，不由得暗暗撇了撇嘴，云柔小姐出手大方有可能，性格宽厚那是绝对说不上的。 安一欣和秋月正小声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练武场的中央，安一欣一抬头，正看见陆云柔走了过来。 “那个和秋月一起的丫鬟，你过来。”还没等安一欣想好要不要躲开，陆云柔已经一指安一欣，大声说道。 安一欣暗叫一声‘真是倒霉。’却也只好跟着秋月走上前去，给陆云柔行礼请安。 “我今天正想找人试试手。”陆云柔说着话，一边扫了一眼旁边的兵器架子，伸手去拿宝剑。居然敢受江太子的礼，真是气死我了，正愁找机会惩治你找不到，你居然自己跑到练武场来了。陆云柔在心里说。 “小姐，大夫人说过，你跟人试招只能用木剑，不能动真剑。”关键时刻，秋月伸手按住了陆云柔的手。 陆云柔瞪眼望向秋月，“我娘什么时候说了？” “就是上次你把荷叶的胳膊扎伤了的时候。” “那是误伤。”荷叶是陆云柔的丫鬟，此刻正跟在小姐身后，听秋月这么说，连忙替自家小姐辩白起来。 “听见没有？”陆云柔说着，甩开秋月的手。“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会小心的。” 我保证肯定不止扎伤她的胳膊。陆云柔在心里说。 “我不会武功，小姐还是找个会武功的人试招吧。”见陆云柔真的要拔剑，安一欣一边说，一边撒腿就跑。 秋月并不知道底细，她拦阻陆云柔只是因为大夫人有令，而安一欣却是心头雪亮，看陆云柔这架式，如果真让她拔剑对着自己，可就不是误伤那么简单了。 “沈玉。”安一欣一边跑一边大叫起来。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35章 学武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看到安一欣转身就跑，陆云柔拔剑在手，跟着就追了过来。 安一欣一回头，见陆云柔居然举着剑就追来了，不由得心里又气又急。大夫人是怎么教育闺女的，千金小姐居然当着这么多人，就举着剑跑起来了。 不过也难怪，这里本来就是练武场。 大家看着小姐举着剑追丫鬟，也只不过是略为惊愕。 就连秋月也只是疑惑，还在问荷叶，“一欣不是说她不会武吗？云柔小姐怎么还要找她试招？而且看云柔小姐这架式，倒像是成心要教训一欣似的。” 荷叶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小姐一向是想起来一出是一出的。” “沈玉，沈玉。”安一欣一边跑一边叫，声音都岔了，要不是心里明白，这是碧水园，乱喊乱叫惹恼了陆云柔她可能会更狠地对待自己，真的就想开口喊救命了。 好在沈玉跟着陆云容陆云慧并没有走远，听到安一欣的喊声，立刻就往回跑。还没看清是怎么个情形，只看到安一欣眼中真实的惊恐，沈玉‘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云柔姐姐，你这是练的哪一招？一欣不会武功，她可指点不了你。” 陆云柔愣了愣。 这个死孩子，这么大声嚷嚷着那个丫鬟不会武功，偏偏我还拿着剑，显得我很欺负人似的。 陆云柔一愣神的功夫，安一欣已经跑到了沈玉身边，却只是低头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地向着练武场外跑去。 沈玉松了一口气，回头迎上陆云柔，“一欣真的不会武功。”他笑着说。 陆云珍不以为意，反倒是陆云慧一闪而过间，看清了安一欣的神情，眼中光芒一闪。这丫鬟怎么刚来就和大夫人的掌上明珠结了仇？ 不管她们是怎么结的仇，以陆云柔娇蛮的个性，只要自己帮她摆布了这个丫鬟，就算要不来她那件赤金镶八宝的璎络，要二件好皮料做冬袄肯定没问题。 陆云慧心里想着，上前接过了陆云柔手中的剑，刚要开口，陆云柔反倒先笑了起来。 “你们二个别见怪，我刚才想起上次这个小丫鬟和易洁顶嘴的情形，一时高兴，想要吓吓她。”陆云柔也不是傻子，此刻安一欣已经跑了。秋月又是自己娘的丫鬟，她也不想把真实的理由说出来，就随口敷衍着说。 想起那天情景，陆云珍陆云容都笑了起来，“那天易洁还真是气得够呛。”她们笑着说着，走到了一边。 秋月听云柔小姐这么说，又悄悄找荷叶问了问当时的情景，在心里念叨了一句‘这个四处惹事的丫鬟，以后可得盯紧了。’刚对安一欣产生的一点好感又烟消云散，跟着沈玉回了卧虎轩。 安一欣不在东厢房，沈玉直奔小厨房。 安一欣正拿着一个面团绕来绕去，教小丫鬟做花卷。 “陆云柔为什么追你？还举着剑？”把小丫鬟支使出去，沈玉问安一欣。 “找人试招呗。”安一欣笑着说。 沈玉扬起脸，仔细审视安一欣的脸。 “估计是嫌我上次和江太子多说了几句话，就吃醋了。”安一欣拗不过那明亮的小目光，只好坦白说。 “就为这个？”沈玉难以置信，这听上去还不如为了给安易洁出气，吓吓顶嘴的丫鬟呢！ “只能是为这个，我又没有别的地方得罪过她。”安一欣说，“所以说，这种娇生惯养，把自己当小公主，一点小事都以为自己受了大委屈的小女孩最讨厌。” 你和陆云柔同龄，还不知道谁比谁大呢。一口一个小女孩，还说得那么嫌弃，沈玉忍不住在心里指摘着。 “不过估计她今天举着剑追了我半天，虽然没有真的砍着我，也算是出了气了。”安一欣笑着说。“你不用担心。” 想想陆云柔在安一欣跑开后，和陆云珍、陆云慧姐妹有说有笑的样子，沈玉真的放下心来。毕竟不是什么大事，陆云柔也不会真的伤了一欣的。 安一欣弯下腰，抱了抱沈玉，“今天谢谢你了。” 沈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一欣，等我长大了练好了武功，你就可以随便举着剑吓人了。” 安一欣笑了笑，我才不喜欢举着剑吓人呢。今天要不是沈玉聪明，大喊了一句自己不会武功，也许陆云柔就真的追上来了。 吃过晚饭，陪着沈玉练了半个时辰的内功，陆云深站在院子里，开始打拳。 这不是早上在校场上练功，晚饭后的打拳，陆云深总是打得很慢，有时还边打边想。 正打得入神，陆云深突然抬头，看到安一欣站在东厢房门口，正看着他。 见陆云深看过来，安一欣立刻笑了笑，“你打得真好看，身姿潇洒，气韵流畅，别有意境一般。” 陆云深看了她一眼，怎么笑得这么谄媚？ 陆云深没有说话，继续打拳。 安一欣笑嘻嘻地，继续看。 在前世安一欣就知道自己的协调能力很差，手眼之间好象天生存在误差。而且前世因为很小就知道自己一旦失去处子之身立刻就会死，为了在意外情况下可以反抗自救，安一欣很努力地学习过跆拳、女子防身术，甚至请特警专门培训过，但无一例外的连最基本的入门动作都做不好， 今天安一欣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午，杂七杂八地记起了其中不少的动作，可是练来练去，她终于发现，前世做不出来的动作，这一世她还是做不到。 安一欣满心失望，可是一回头，看到了正往厨房探头的陆云深。 对啊，前世那些人只是教练，而这一世，她可是和武圣的大弟子同住一院啊！ 就算他暗示过自己的身体学不了武，但是这并不妨碍自己偷看。 万一能学会了呢！ 于是等晚上陆云深一开始打拳，安一欣就坐到了窗边，拿着本书假装看书，却在偷看，可是越看越觉得陆云深打拳的样子好帅，竟然不知不觉地走了出来。 “以你的身体条件，就算是看上十年，也没有用。你一招也使不出来。”陆云深一边打拳一边淡淡地说。 安一欣‘嗯嗯’了半天，终于鼓足了勇气，“那要是我跟着你学十年呢？” “还是一招也打不出来。”陆云深淡淡地说。 安一欣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等她一脚跨进了门，陆云深终于确定安一欣不会主动开口了，才不得不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学武功了？” 偌大陆府，那些爱八卦的人都哪去了？安一欣暗暗腹诽。要是自己举着剑追陆云柔，只怕跑不到三步，大夫人、陆云深、还有大哥陆云盛就会一齐赶过来劈了自己。 原本还指望着有别人当个八卦告诉了你呢！既然你不知道，那我还是别说了。安一欣在心里哀叹一声，你那个妹妹，说敲晕个丫鬟就敲晕个丫鬟，我哪敢说她的是非。以后还是自己小心些，躲着她得了。 “我无聊呗。”安一欣回过头，笑着对陆云深说。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36章 有钱就是任性 学不了武，没有一点自卫的能力，偏偏还要在这个即使千金小姐都可以举着剑乱跑的陆府呆上几个月，安一欣一晚上都在暗暗地唉声叹气，没想到转天一早却迎来了一个大惊喜。 清江园的大管事月笛姑娘来访。 月笛原本昨天就打算来的，只是福安老王妃寿诞，月笛代表清江园去送寿礼。她计划的是给老王妃行个礼就开溜，没想到被几位家有爱女的夫人缠住，足足应酬了一天。 江国太子要选妃，虽然是想娶陆府的小姐，但只要是还没下聘，别人当然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金龟婿。 可怜月笛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女子，被一群夫人奶奶围着讨好了一天，又烦又腻，苦不堪言。 好在这些夫人奶奶都是巴望着正妃位去的，月笛深知自己最好的出路也就是一个侧妃，所以倒也不至于吃醋，含笑应酬了下来。 不过今天早上看着一欣接过银票，看清数额，激动得大叫起来时，月笛也是真心地笑了笑。 小姑娘有意思。当着客人的面就表现得这么财迷心窍。 月笛应酬过的人多了，象安一欣这个年龄的大家闺秀肯定已经教养得举止得体，就算是丫鬟也……得了这样的赏，多半第一反应是跪下来磕头。 难得看到一个举着银票傻乐的。 月笛越看越觉得好玩。 按月笛的标准，安一欣的眉眼长得往高了说算是普通，身材虽然比同齡人略高，但直通通一根瘦竹竿，一点起伏都没有。 说好听些，这就是一个干净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这样的小姑娘对于成年男子在那方面的吸引力，不能说一点没有，但月笛觉得自己可比她强得太多太多。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太子殿下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小丫头呢？月笛心里想着，再看安一欣就象大姐姐在看小妹妹了。 打量完了安一欣，月笛又顺手打量了打量秋月。这丫头胸前波涛汹涌，和月筝都有一拼。 可是在皇后娘娘的刻意保护下，月筝的性格天真浪漫，没有一点机心，是真正的魔鬼身材天使性格，而这个丫鬟见安一欣捧着银票激动得大叫，脸上竟明明白白地挂上了嫌弃，显然落了下乘。 秋月没发现自己嫌弃别人的神情，被另一个人嫌弃了，见安一欣举着银票高兴得什么都不顾了，只好自己问月笛，“月笛姑娘，清江园为什么要给一欣姑娘银子？” 她掌管着卧虎轩，而安一欣借住在这里，如果她做出了什么不名誉的事情，卧虎轩也得跟着丢脸。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月笛笑着说，“赵厨从一欣姑娘那里学会了在铁板上烧海鲜，打算在逸园推广，这银子给一欣姑娘的谢礼。” 秋月愣了愣，没错，刚才月笛姑娘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和那个厨子一起做了顿饭，就赚了二百两银子？这是真的么？ 秋月虽然不信，但月笛姑娘一直这么说，她也不好再问下去了。 没想到逸园还懂得给产权费。安一欣乐呵呵地想。 看来以后还得多去逸园吃吃饭。 有了这二百两银子，安一欣顿时把学武不成的事抛在了一边。以后陆云柔再想欺负我，我就跑，跑出陆府，住客栈、逛街、看戏、吃大餐。难道堂堂千金小姐还能追到客栈去打我不成？ 安一欣兴奋地盘算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low。 什么扮猪吃虎，装逼打脸，想一想就很累啊。 丢脸不要紧，怎么让自己过得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安一欣拿着银票傻笑，沈玉打开礼盒，开始吃玫瑰糕。 “这糕看着这么漂亮，却不好吃。”沈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扇扑扇的，一边吃一边点评。 月笛实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沈公子的脸。 这么见钱就笑，一点也不矜持的丫鬟，果然配这么萌萌的小主人。当着客人的面就拆了点心盒子，一边吃还一边不满。 安一欣顺手拈起一块玫瑰糕来尝了尝，“挺好吃的啊！”她对沈玉说，说完了还让秋月，“秋月，你也尝尝，挺好吃的。” 秋月的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了，一个劝的冲安一欣使眼色，你别丢人了。 月笛看得大乐，原本是打算送完了礼就可以走了的，现在却很想再多呆一刻。“听赵厨说，姑娘会把新鲜水果榨出汁来喝？” “月笛姑娘想尝尝？”安一欣笑着说，心里暗暗盘算，人家刚给了二百两银子，怎么也得弄杯好饮料招待招待才好。 “我听月笛姑娘说话嗓子有点哑，是不是昨天说话说多了？”安一欣问道。 月笛想起昨天那腻人的应酬，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做杯白萝卜汁吧。”安一欣说着，起身就往厨房走。 萝卜汁还能喝？月笛心里想着，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秋月看了看桌子上的茶，这可是最好的狮峰龙井，茶汤金黄，香气袭人，难道还比不上萝卜汁？ 小厨房挺大，墙上钉着柜子架子，上面摆满了东西。灶台上铺了砖，擦得干干净净。大条案上还放着刚洗过的菜和切了一半的肉，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月笛很少进厨房，印象中的厨房都是忙乱喧嚣，这次一眼看过去，竟有一种温馨的家的感觉。 安一欣指了指长凳，“你坐一下，马上就好。” 月笛坐了下来，刚洗过的青菜旁边放着一小碟米糕，切成简单的菱形块，看上去象是吃剩下的早点。 米糕凉了，看上去也不算精巧漂亮，只不过颜色纯净，若有若无地散发着米香。 月笛拈起一块尝了尝，软糯中带着嚼劲，轻轻弹在舌头上，嚼了二下，一种别样的香甜渐渐弥漫了整个口腔。 “好吃吧？”看月笛微微眯起了眼睛，沈玉笑着说了一句。 “比玫瑰糕好吃多了。”月笛嘴里含着米糕，含糊不清地说，不由自主地就伸手去拿第二块。 这要是皇后娘娘看到我嘴里含着东西说话，还没吃完就又伸手去拿，一定会再给我派个女官来重新教导我。月笛心里想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安一欣回头看了看她，一块米糕而已，没有这么好吃吧？ “这米糕怎么做的？”月笛问。 方法很简单，要怎么说，才能再赚二百两银子呢？ “一欣准备蒸米糕时，大夫人正好送了甘蔗来，一欣就加了点甘蔗汁在里面。”沈玉快人快语地说。 完了，二百两银子飞了。安一欣在心里说。 安一欣把一碗萝卜汁放在月笛面前。颜色浑浊，还有细小的渣子在碗里沉浮。 月笛抬头看了看安一欣，这东西能好喝？ “总比药好喝多了。”安一欣笑着说。 第37章 熊孩子 吃过了点心，喝过了饮料，月笛真心实意地邀请沈玉和安一欣有空去清江园玩，看着二个人答应下来，这才打道回府。 月笛自己都没有注意，她邀请了沈玉之后，又拉着安一欣的手，郑重地邀请了她，跟专门下请柬也差不了多少。 秋月陪着安一欣送客，回来时路过大夫人的院子，秋月想进去请安，安一欣却加快了脚步，可惜还没等她溜走，就有一个人迎了上来，叫住了她。 “一欣姑娘，沈公子在家吗？” 安一欣看了看秋月。 “这是周姨娘，你第一天来拜见大夫人时见过。”秋月小声地提醒说。 相处了几天，秋月已经看出安一欣记人的本事差得很，全府上下，沈公子连丫鬟都记全了，安一欣连主子还总分不清呢！ 嗯……周姨娘只能算是半个主子。秋月在心里纠正自己。 见秋月没有上去行礼的意思，安一欣只好自己上前曲膝行礼，“周姨娘，沈玉在屋里看书呢！” “那太好了，云达少爷想找他说说话。”周姨娘笑着说，似有意似无意地抬头看了看，秋月早就闪身窜到春花的屋里去了。 死丫头，就会看夫人脸色，欺负我。周姨娘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 陆云达今年四岁，长得虎头虎脑，说话声音大，哭声更大。 他一进东厢房，就跳上了沈玉的床，一边乱蹦，一边还把床头的书一本本地往地上扔。 周姨娘一边帮着安一欣捡书，一边附在她耳朵小声说了一句，“大夫人平时管得紧，孩子拘坏了。” 安一欣垂头，没有搭腔。 她会和秋月八卦，那是看准了秋月忠心正直，而这个周姨娘，谁知道她突然说这么一句，怀的是什么心思呢？ 再说，陆云达这哪是拘坏了，进屋就上床乱蹦，这明明就是一个熊孩子好吗！ 沈玉虽然爱看书，但因为看得快，对书本本身并不是特别爱惜，见陆云达把床头的书扔完了一遍，挥舞着小手准备再扔第二遍，只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转身就要往外走。 “沈公子，和我玩。”见他要走，陆云达连忙叫道。 沈玉白了他一眼。玩什么，比扔书吗？ 沈玉迈步出门，安一欣连忙跟了出去。 “不用管我，你还是看着点他吧，别一会连你外屋的东西也乱扔起来了。”沈玉对安一欣说。 安一欣拍了拍荷包里的银票，“随他扔，我屋里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话音未落，东厢房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沈玉看看安一欣，安一欣看看沈玉，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熊孩子怎么了，周氏一步迈了出来。“一欣姑娘，你是怎么当丫鬟的！”周氏完全失去了刚才的温婉，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安一欣大声说。 安一欣愣了愣，我把屋子都让给你儿子糟蹋了，还要怎么样？ “云达少爷在哭，点心呢？水果呢？快拿来哄他啊！这还用我说！”见安一欣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周氏大声说。 玫瑰糕拿来，什锦糖摆上，陆云达虽然不哭了，却死活不肯从床上下来，非要在床上边玩边吃。 安一欣沉了脸。“周姨娘……” “这玫瑰糕做得真漂亮，是刚才那位姑娘拿来的吧？”周姨娘拿着一块玫瑰糕，就要往儿子嘴里塞。 算了，安一欣暗暗劝自己。她的儿子，她乐意怎么惯就怎么惯吧。 “那位姑娘是清江园的大管事？啧啧，年纪这么轻，相貌这么好，也不知道被江太子偷上手了没有？依我看，肯定是偷上了。”周姨娘一边往儿子嘴里塞点心，一边迅速地看了一眼周围，沈玉没有跟进来，小丫鬟们也没有在，自己身边除了儿子，就只有这个一欣姑娘。 “一欣姑娘，秋月晚上睡哪间房？”周姨娘一边说，还一边用你懂的的眼神看了看安一欣。 安一欣顿时退开一步。 “秋月姐姐睡西厢房。”她盯着周姨娘，正色说道。 怪不得刚才秋月都不肯给她请安，这个周姨娘的嘴啊，实在是……真不知道怎么在大宅门里混下来的。 虽然秋月给她讲过，但安一欣人和事还对不上号，忘了周氏是当今皇帝的远亲。 见安一欣满脸警惕，周姨娘‘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小丫头害羞了，这有什么说不得的。” 我这是害羞吗！安一欣在心里腹诽着，低头看看陆云达已经连吃带玩，弄了半床的点心渣。算了，回头叫小丫鬟换被褥就是了，安一欣心里想着，一刻也不想再多呆，“我去给姨娘倒茶。”安一欣说着，抬腿就要往外走。 “我又不是来喝茶的。”周姨娘说着，拍了拍床沿，“你坐下，咱们说说话。” 那明天府里传起什么流言，就都算我的喽？安一欣在心里说，脚下不停，往外就走。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见安一欣执意要走，周姨娘顿时翻脸骂了一句。 安一欣头也不回，跑出了东厢房。 估计就算她生气，也不会乱砸东西吧？一边跑，安一欣还一边很小人地想。 刚和沈玉躲在厨房里清净了一会，周姨娘笑吟吟地领着陆云达走了进来。“沈公子，原来你在这里，我们云达可是特意来找你玩的，你们玩点什么呢？” 安一欣很想抚额。 陆云达大概是第一次进厨房，根本没看沈玉，一双眼睛只顾着东张西望，看什么都好奇。 男孩子调皮起来是熊孩子，但这样好奇地四下打量，样子倒还是满可爱的。 沈玉看都没看陆云达一眼。 周姨娘倒也不敢说什么，领着陆云达东摸西看。安一欣起身站在了灶台前，灶膛里有火，烧到了小孩子可不是玩的。 周姨娘看在眼里，冲着安一欣点了点头。 安一欣很想再次抚额，这个周姨娘，到底是个什么性格，一会急一会好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安一欣正在奇怪，眼前高大的人影一闪，陆云深走了进来。 “云深少爷回来啦！”不等别人开口，周姨娘已经抢着拉过陆云达，“自从你回来，云达就天天哭着闹着要找三哥玩。” 陆云深扫了周姨娘一眼，然后低头看向陆云达，“你想找我玩？” “不找你，我要和沈公子玩。”陆云达看了一眼陆云深，大声说道。 呃…… 安一欣默默扭脸，笑得肩膀一抽一抽。 第38章 正妻范 见自己的小庶弟并不是来找自己的，陆云深点了点头，扭头就要往外走。 陆府的礼仪规矩再不严，周姨娘也是自己的庶母，而且她也才二十岁上下，实在不宜久处一室，即使这里是厨房。 周姨娘张嘴刚要说话，沈玉已经跳进来一把牵住了陆云深的手，“大师兄，你带我出去玩。” “你不和云达玩？”陆云深看看沈玉，又看看自己的小庶弟。 “我也要出去玩。”陆云达立刻说。 沈玉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大师兄一眼，你不知道你家小庶弟是个什么样的熊孩子吗？我就是想甩掉他才让你带我出去，你怎么还问他？ 陆云深很无辜地默了默，我根本没见过他几面，怎么知道他是熊孩子？ 师兄弟用眼神复杂地交流着。 你不想跟他玩？ 不想。 你应该多和同龄的孩子玩。 熊孩子不算。 周姨娘站在一边，看看陆云深又看看沈玉，既着急又茫然。陆云深看他这个师弟的眼神，显然比看庶弟亲切多了，不过沈玉一直瞪着陆云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周姨娘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她带着儿子跑到卧虎轩来，为的就是让儿子和这个哥哥多亲近亲近。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说陆云深的武功好。那么巴结上了这个哥哥，很可能就是巴结上了未来的大将军。 周姨娘脾气浮躁，但在大宅门里生活了久了，学会的就是有什么机会就抓什么机会。 她刚才对安一欣说变脸就变脸，一方面因为小姑娘看上去就好欺负，另一方面也想吓住了她，好套她的话，但对陆云深却是打死也不敢。 这位少爷从小就自带杀气。 “云深少爷，既然沈公子和云达都想出去玩……”周姨娘温婉地笑着，却只敢说半句话，心里那句‘那你就带他们去玩。’却不敢出口。 要是让云深少爷觉得自己在支使他就糟了。 可惜她笑得再温婉，陆云深和沈玉也不是肯给别人面子的人。 “你云达弟弟一向最喜欢你。”见没人接话，陆云深和沈玉甚至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周姨娘又赔笑着说。 “放屁。”周姨娘还没敢在心里抱怨巴结得累，门外就是一声断喝。紧接着，大夫人带着四个丫鬟走了进来。“我儿子才不稀罕你儿子喜欢呢，快带你儿子一边玩去。” 安一欣嘴角一抽，强忍着笑，又往后站了站。 大夫人穿着月白绫缎暗花袄，月白竹纹裙，胸前挂着八宝连珠的长项链，虽然宝石不多，但颗颗都有指甲盖大小，华彩闪烁，映得小厨房真有蓬筚生辉之感。 “母亲来了。”陆云深说着，上前给大夫人行礼。 大夫人看周姨娘的金刚怒目顿时化成了慈母笑容，却跳过儿子，落在了沈玉身上。 “沈公子，你上次买书的书坊老板来了，说是有什么……什么……”大夫人顿了顿，扭头向夏雨看去。 “有一套《海图》，还有一套什么外国人写的兵法，名字古古怪怪的，我也没记住。”夏雨上前一步，笑着说。 “哦，这二本书都是我在别处看到了书名，觉得大师兄夺了大将军位后，可能需要看看，就让老板去找的。”沈玉笑着说。 大夫人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转头吩咐夏雨，“那个书坊老板还怕找的不对，既然这样，别管对不对了，都拿进来吧，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说完这些，大夫人才看了陆云深一眼，“我听说，你这几天天天去校场练武？” “大夫人别听别人瞎说，大师兄晚上也在院子里练武的。”不等陆云深开口，沈玉就抢着说。 大夫人就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陆云达，眼皮一搭拉，就漏了过去。 周姨娘上前行礼，“见过夫人。” 大夫人轻笑了一声，“不是让你带着儿子一边玩去吗？”说着冲着春花使了个眼色。 春花上前抱起陆云达，嘴里还招呼着沈玉，“沈公子，咱们出去玩吧。” 沈玉扬起粉团子似的小脸蛋，坚定地摇了摇头，明明有好戏要开演了，伦家才不走呢！ 春花无奈，看了看陆云深。 陆云深轻咳一声，迈步就走。 春花愣了愣，“云深少爷。”她瞥着沈玉，小声提醒说。 沈玉再次摇了摇头。 好吧，想看就看吧，也不算什么少儿不宜。 大夫人款款坐在长凳上，顺手抱起沈玉，让他坐在自己旁边。“你说说，你们这里天天都有什么好吃的？我每次叫你去小花厅吃饭，你都不去。” “有肉有菜，有饮料有点心，有时一欣还会煮宵夜。”沈玉笑着说。 安一欣正打算跟着大夫人的丫鬟们退出去，把厨房留给她整治小妾，听沈玉提到了自己，只好停下脚步，冲着大夫人行了个礼。 大夫人点了点头，挥手让安一欣出去，然后又笑着推了推沈玉，“你还小，出去玩吧。” 沈玉扭了扭身子。 大夫人笑了起来，“算了算了，周姨娘，你过来给沈公子磕个头，他怕快吃午饭了，耽误他们用厨房，今天就算他救了你。” 安一欣一腿都迈出了门，听大夫人这么说，嘴角一抽，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沈玉你是这个意思吗？是吗？是吗？ 安一欣笑着往外走，就听到厨房里大夫人的声音突然转厉，“周氏你听好了，在比武之前，你要是敢再迈进卧虎轩一步，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安一欣猝不及防，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才是真正的正妻范。 不用回头看，只听见‘扑通’一声，显然是周氏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秋月拉了安一欣一把，让她和别的丫鬟一起贴墙而立。 片刻之后，大夫人领着沈玉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笑吟吟地叮嘱他，“想吃什么就去我院子里拿，缺什么就找夏雨要，有人欺负你，呃……你这个小鬼头，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能欺负得了你。”大夫人笑着说。 沈玉抬头，冲着大夫人甜甜一笑。 这孩子，怎么这么会讨大夫人的欢心呢？安一欣默默地想。 大夫人突然扭头看了过来，“那个，那个，那个丫鬟，多做点好吃的，我不会忘了你。” 安一欣低头行了个礼。 还不会忘了我，连名字都没记住呢！ 大夫人说完，又伸手招过秋月，“你多用些心，这个院子就交给你了。以后闲七杂八的人不许进来。” 看大夫人一行出了院门，安一欣终于松了口气，还担心陆云柔在她娘面前告自己的黑状呢，人家却提也没提。看来这位千金小姐举着剑追了自己一通，还真的就消了气。 第39章 心胸 大夫人刚走，陆云盛就来了。 “我看你这几天天天在校场和人切磋，就想过来提醒你一下。”陆云盛对陆云深说。 “娘刚来提醒过我了。”陆云深笑着说。 陆云盛扬了扬眉，“你怎么说？” “我没说什么。”陆云深说。 娘问他是不是每天早上在校场和人切磋，自己还没说话，沈玉就接了一句自己晚上还在院子打拳，娘就没有再问下去。所以自己真的什么也没说。 “你一直在武圣山庄，府里没有人知道你的武功路数，这是你的优势。可是你现在动手和人切磋，这个优势就少多了。”陆云盛沉吟着说。 “陆家军里通行的武功就那么几套，平时又总是自己人切磋，所以虽然大家练功都十分勤奋，武功也不弱，但是眼界未免就窄了些。以前我不在家，不能多和他们切磋，现在有时间，教教大家，以后战场上他们也一分安全，多一分取胜的把握。”陆云深看着大哥，认真地说。 安一欣在一边听了，心里暗暗佩服。明年正月就要比武了，大将军位不说权利，单说含金量，就足以让所有人都眼红得要死，陆云深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肯教别人武功，他年龄虽小，这份心胸气度确不小。 “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你也可以等比完了武再教嘛！”陆云盛无奈地说。 陆云深只是笑。 估计娘今天过来，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娘还没开口，就被小师弟暗示了一下，也就没有再说。 白天校场切磋，晚上自己也还暗暗练习呢！ 陆云盛伸手向大将军府那边指了指，“陆云威自从你回来后就再也没去过校场，对外只说是快出殡了，府里忙乱。可是我听说公主花重金访求来一位高手，正在府里日夜和陆云威拆招练习。” “哦，是哪位高手？”陆云深饶有兴致地问。 “公主给那位高手专门开辟了一个小院，所以我也不知道。”陆云盛笑着说。 二府相邻，大哥和陆云威的关系又很好，而且因为大将军的丧事天天都要碰面，所以他说不知道，一定不是他打探不出，而是有意不想知道。 打探多了，难免会得罪公主。 陆云深虽然很少回家，但是对于陆云威的母亲，自己的二婶，逢年过节倒是还能见上一面。 嘉仪公主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今年应该还不到四十岁，她一共生了四个孩子。长子陆云威，后来一连三胎全是女儿，所以嘉仪公主不是养儿子，而是把陆云威从小就当作大将军来培养。 据说大将军暴亡后，嘉仪公主还跟自己的公公，陆府老将军大吵了一架，想要修改陆府的规矩，取消比武夺将，直接让陆云威继承大将军位。 后来还是陆云威自己也坚持要比武，嘉仪公主才没有再闹下去。 虽然是嫡子爱子唯一的儿子，但作为继承人，嘉仪公主对陆云威倒是从不溺爱。 陆云威四岁学武，十二岁起就跟着他父亲大将军长驻军城。陆云威学的是陆家的武功，虽然从小嘉仪公主就不停地请高手来教导他，但底子一直是陆家内功和陆家拳。 现在自己刚一回来，嘉仪公主就突然对请了什么高手教导儿子保起密来，想必是觉得自己从小在武圣山庄长大，自己对陆家武功熟悉，而自己学的武功陆家人并不了解，比武时陆云威已经吃了亏，才有这样的举动。 陆云深笑了笑，没有再问下去。 其实他问那一句高手是谁，也不是想要打探，只是一时好奇。 太久没有人上武圣山庄挑战了，连师傅都会偶尔感慨，有些高手都不认识了。 见陆云深不再说话，陆云盛也明白比武在即，三弟还教导别人，虽然吃亏，但总是好事，也不好再说什么，看了看安一欣，“今天有什么好菜？” 安一欣‘嗷’了一声，糟了，光听这兄弟俩说话了，忘了做午饭。 “我原本打算炖个肉的，可是这一上午都在来人。炖肉太费火候肯定是来不及了，就随便炒二个菜吧。”安一欣说着，就往厨房跑。 “就随便炒二个菜啊！”陆云盛嘀咕着，还是往正房走去。 “娘昨天让人送来了二坛烧酒，说是李家作坊酿的。”陆云深跟着大哥进屋，一边说道。 “咱们上次喝了七瓶梨花白，你大嫂还说……”陆云盛笑着说。 没一会功夫，安一欣端着刚炒好的肉丝炒青菜进来，看到陆云深抱着个大酒坛子正在倒酒，就笑着说道，“你们要喝酒？那我先给你们炒点花生米来。” 秋月正在一边摆碗筷，听了不由得暗暗点头。安一欣记人记事的本事都差得很，但是只要沾上吃，立刻连心思都周密起来了。 见陆云深给沈玉也倒了杯酒，安一欣顾不得走，先端起来闻了闻。“仁武将军，这酒烈得很，你看着点沈玉，别让他多喝。” 陆云盛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怎么是我？ “他大师兄看不住。”安一欣笑着说。 沈玉坐在一边，正翻看刚送进来的新书，闻言抬头，“我下午要看书，不喝酒。” 安一欣顺手就摸了摸他的头，“乖。” 陆云盛已经对安一欣这么对待小主人见怪不怪了，自顾自举起筷子夹菜。 肉丝很嫩，青菜也脆嫩爽口，没有多少调料，很简单的家常菜。 “别看书了，快来吃菜。”陆云盛一边招呼着，一边又夹了一口菜。 一会得提醒一欣一句，二个菜只怕不够。秋月看在眼里，暗暗地想。 安一欣看了看沈玉手里的书，刚才夏雨说是外国人写的，可是内容却是中文。 安一欣不由得讪笑了一下，刚才听夏雨说时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能在这个时空看到英文书、法文书呢！ “这书不是给你大师兄买的吗？”安一欣问沈玉。 沈玉头也不抬，“他看的慢，我先看。” 见沈玉连饭都不吃，只顾看书，陆云盛也探头看了过来。“这本书中间有几章写得挺有见地，不过咱们军城要面对的胡人只懂冲杀，用不上。” “如果以后陆家军不止打胡人呢？”陆云深笑着说。 陆云盛愣了愣。 沈玉抬头看看陆云深，“这本书你也看过？” 陆云深点了点头。“陆府最多的就是兵书，上次跟子言去赵国，我还特意去见了这位作者。他虽是读书人，却走过不少地方，书中提到一种马刀，我觉得如果把刀柄加长，倒是可以在军中推广。”陆云深一边说，一边从沈玉手中拿过书，翻到中间一页，指画着给陆云盛看。 听说是刀，安一欣彻底放下心来，转身去炒她的花生米去了。 第40章 都在努力挣钱 安一欣进进出出的送菜，听到二兄弟一边喝酒，一边讨论单个兵丁最宜携带的军资配比，怎么平等的对待陆家军中非陆姓的低级将领，还有操练的强度等等。 安一欣原本还暗暗觉得陆府光靠比武确定大将军的规矩有点扯，但听陆云盛、陆云深兄弟俩说了几句话，虽然不懂，但是也能感觉得出陆府这些直系子弟并不是凭着身份掌军。他们确实是既喜欢又熟悉军事，那么比武夺帅也许真是好办法。至少选择过程简单明确，少了很多的暗斗内耗。 安一欣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等菜上齐了，自己在厨房里吃了饭，就离开了卧虎轩。 林青山没在客院，安一欣问了几个小厮，最后才在马棚里找到了他。 林青山穿着一身短衣裤，正在刷一匹大黑马，虽然是秋天，汗水却顺着脸颊直流下来，与灰尘一起，在脸上冲出了几条灰痕。 “这不是你的马？”安一欣奇怪地说，看了看四周，偌大的马棚里，只有林青山一个人。“是不是陆府的管家欺负你，让你干这些活？” “你想到哪去了。”林青山放下棕刷，笑着看向安一欣。 “不是管事嫌你白吃白住？给你找的活？”安一欣再次问道。 “不是。”林青山笑，很开心安一欣这么关心自己。 大黑马不满意林青山突然停手，打了个响鼻。林青山忙拍了拍它的脖子，又从旁边的草料袋里抓了一把黑豆给它。 “来陆府的客人有仆人伺候，但陆家军的军爷来陆府办事，却没人管他们。他们远路而来，人累，马也累，我帮他们喂马刷马，他们看到爱马被照顾得好，打起赏来手笔大得很。”林青山一边喂马，一边笑着说，“马棚里的草料刷子都是现成的，我只是出出力，昨天一天就赚了五分银子。” 安一欣原本是得了月笛的二百两银子，想着过来分给林青山一百两，让他回家的，没想到林青山刚来几天，就发现了这么好的赚钱路子。 安一欣怀里的钱就有些掏不出来了。 林青山的家境虽然比自己家好得多，但是现在在京城有了这么白吃白住还好赚钱的生计，再想硬赶他走，就不合适了。安一欣在心里默默地想。陆府富贵，自己以为进了陆府也是一心想着要赚点钱，那凭什么不让林青山也赚点呢。 林青山看着安一欣，想着前二天刚进京时，在街上闲逛时看中的那朵珠花，只要再过几天，再多刷几匹马，就可以买来送给她了。 林青山问起安一欣在内院的日子来。 二个人聊了一会，又有军爷牵了马过来，林青山忙着打水饮马，安一欣才告辞回了卧虎轩。陆云盛已经走了，安一欣站在正房门口探了探头，看见桌子上铺着那张刚拿进来的海图，陆云深和沈玉正在研究，秋月也站在一边指指点点。 安一欣悄悄抬腿，想要溜走。 “有事？”屋子里传来陆云深的声音。 有事倒是有事，只是不想当着秋月说。 只不过犹豫一下，一道目光淡淡射来，安一欣只好硬起头皮进了屋。 “我刚去看了看林青山。”安一欣一开口，三道目光就笔直地看了过来。不过没人开口，安一欣只好自己说下去，“林青山估计还要在京城多呆些日子。” 沈玉哼了一声，“跟都跟来了，哪那么容易再轰走。” 安一欣不理他，看着陆云深谄媚地笑了笑，“他在陆府，那个……白吃白住的……如果久了，大夫人会不会……” 一句话掐头去尾，但这意思陆云深应该能听明白吧？ 安一欣的脸红了红，上山打虎不易，开口求人更难。 陆云深淡淡地看了安一欣一眼，又低头看海图去了。 呃……这眼神太平淡了，这是不让住，还是住久了需要交点钱？ 安一欣看向沈玉。 沈玉又哼了一声。 “果汁。”安一欣轻声说。 “二杯。”沈玉的大眼睛转了转，轻声答。 安一欣点头。“你大师兄的意思是……” “随便住，他带回来的人，没人敢为难。” 那就好。安一欣放下心，转身准备去做果汁。 “我要甘蔗汁。”身后淡淡地声音传来。 安一欣转身，就看到陆云深的眼睛还盯在海图上，但仿佛察觉到了安一欣的目光，又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这次少兑些水，上次做的那杯不够甜。” 他怎么这么爱甜食呢？安一欣默默地想。 转天吃过早饭，小丫鬟送了请柬进来，说马车等在外面，江太子请沈玉和一欣姑娘去清江园。 清江园离陆府并不太远，安一欣和沈玉坐在宽大的马车上，看着街景，说说笑笑，一会就到了。 清江园的大门并不轩阔，也没有特殊的装饰，看上去不象是太子别院，倒象是普通的富商之家。前院是门房客房，第二进花厅书房，到了第三进才豁然开朗，是一个极大的院落。 引路的管事脚步不停，带着沈玉、安一欣直接穿过了第三进院落，到垂花门前才站住脚。 二个身姿婀娜，容貌美丽的丫鬟迎上来，管事行礼告退，二个丫鬟带着沈玉、安一欣再往前走。 绕过影壁，眼前是一个精巧的花园。建筑极少，满眼都是花木扶疏。没有假山，没有小河流水，好象设计这个花园的人，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种花种树上。 “月笛姑娘吩咐过了，沈公子可以和一欣姑娘先在花园里随便看看，等玩够了再去秋香苑用茶。” 沈玉应了一声好，二个丫鬟指了指秋香苑的方向，竟然就行礼退下了，留下沈玉和安一欣自己随意前行。 安一欣嫣然，“我越来越喜欢这个月笛姑娘了。这要是大夫人来访，她恐怕早就带着所有丫鬟在大门口迎接了。但咱们二个来，她却体贴得很，想着先咱们随便逛逛。” 就算大门前没有任何标志，这也是江国太子的别院，能让客人随便逛，就越发显得别有一番亲切。 清江园的花园虽然看着不大，但曲径环绕，花木珍奇，还不时有小猫花狗，锦鸡小兔和人争道，沈玉和安一欣直玩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秋香苑门口。 月笛笑着迎了出来。“太子殿下已经等了你们好半天了，快请进来吧！”她笑着说。 第41章 这才叫奢侈 秋香苑里种着一棵大桂花树，金色的小花落了一地，满院皆香。 江螭穿着大红色刻丝锦袍，头上白玉簪，腰间白玉带，笑容温文，眉目俊朗，虽然他总说自己是个商人，但此刻站在花阴之下，却只见清贵高华。 安一欣在心里暗暗喝彩，虽然江国立朝不足三代，但这样的气质，的确是凤子龙孙才有的高贵。 一般男子，除了新郎官的那一天不会穿红，而江螭穿着大红色的锦袍，随意的站着，却越发显得温润如玉。 “沈公子，一欣姑娘。”江螭含笑招呼。 沈玉抱了抱拳，安一欣曲膝行礼。 月笛上前牵了沈玉的手，一行人走进秋香苑正房。 “这是我的书房。”江螭说着，指了指墙边的书架，“沈公子想看书就随便拿。” 安一欣笑着看了看月笛，他们主仆倒真是默契，一个叫他们随便逛，一个叫他们随便拿。 沈玉也不客气，走到书架前就翻阅起来。 只是人小个矮，只能够到第一层。安一欣看到旁边有个南瓜型的圆凳，应该就是用来垫脚够书的，弯腰想抱，却没想到不但没抱动，还差点把自己绊了一个跟头。 “姑娘小心。”江螭脱口而出。 “这脚凳是楠木的，沉得很。”月笛笑着说，一边双手抱起圆凳，摆在了书架下。 安一欣低头吐了吐舌头，一个脚凳都是楠木的，这屋子可真是够奢侈的。 被这么提醒了一下，安一欣才细细地打量起秋香苑来。 正屋贴墙都是书架，除了书之外，偶尔还放进几个花瓶玉鼎做为装饰。屋子正中放的不是八仙桌，而是一个长条的大画案，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太子殿下喜欢画画？”安一欣搭讪着说。 江螭笑着摇头，“我可没那么风雅，这张画案主要用来对账。” “对账？”沈玉回过头来，好奇地问，“什么是对帐？” “就是几本帐册放在一起……”月笛解释说。 “什么是账册？”沈玉打断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扇扑扇，就象二把亮晶晶的小锤子，准备着打破砂锅问到底。 安一欣笑，沈玉小天才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他虽然聪明过人，读起书来几乎是过目不忘，但他无处不在的好奇心，才是让他成为天才的关键。 没有几个孩子听陆云盛和陆云深讨论怎么培训低阶军官，也能听得津津有味的。 见沈玉眼中好奇的光芒一闪一闪，江螭忍不住莞尔，“去把算盘请来，再让他带几本帐册给沈公子看。” 门外小丫鬟应声而去。安一欣倒是愣了愣，请算盘来，难道算盘是个人？ 另有小丫鬟端了茶上来，月笛亲手挽起东次间的门帘，“姑娘里面坐。” 东次间有一扇大玻璃窗，正对着庭前桂树。窗下一张书案，雨过天青的莲瓣纹净瓶里插着一朵大红的蔷薇。 安一欣的手指缓缓划过书案，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在前世，她卧室的墙上有一幅工笔水粉画，画的就是这样的庭院书桌。 “想不想坐在这里，读几页书？”江螭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含笑说。 安一欣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殿下说笑了，我会看什么书？” 春宫图。江螭心中蓦地冒出这三个字，又连忙晃了晃头，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赶出脑海。看春宫图的是沈玉，眼前这个小姑娘干净得跟清晨白花蕊中的白露水似的，才不会看那些东西。 好在安一欣并不太擅长察言观色，没有看出江螭的心思，否则一定会愤怒地大喊一声，不要小瞧姐，姐什么没见过！ “太子殿下，算盘和强哥来了。”正屋里月笛说道。 安一欣跟着江螭出了东次间，先看到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身材佝偻，相貌枯瘦，一双眼睛倒象是练过武功似的，精光四射。 强哥跟在他身后，看上去大概二十一、二岁，精壮沉稳，手里抱着一摞帐册，帐册上面还放着一个大算盘。那算盘四角包金，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算盘珠子，溜光水滑，长长的一大串，看着就气势不凡。 安一欣又回头看了看算盘本人，嗯，和他的算盘相比，他需要第二眼才能看出气势不凡。 算盘和强哥上前给江螭行礼，沈玉顾不得等着江螭引见，先抢着伸手指了指强哥手上的算盘，“这就是算盘？” 要不是觉得一个小孩子能进到太子殿下的书房里，肯定来历不凡，算盘很想伸手指一指自己的鼻子，说一句小娃娃什么眼神，我才是算盘。 沈玉鬼灵精一个，立刻察觉到了面前老头神色不豫，连忙甜甜一笑，“你才是算盘。那个，你能告诉我这个算盘怎么用吗？” 肉身算盘哼了一声。 江螭轻咳。 肉身算盘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看强哥，“强哥，把十珠放在画案上，去搬张椅子来。” 安一欣在一边听着，忍不住嫣然，老者叫算盘，他的算盘另有名字，叫十珠。 强哥走进西次间，拎了一把没有扶手的靠背椅出来，放在画案前。 算盘挽了挽袖子，坐了下来，先抬头看了沈玉一眼，“你随便说个数。” “一万八千九百七。”沈玉随口说道，看着算盘在十珠上拨出数字。 “再加上三万二千一百。”月笛在旁边笑道。 算盘的手指上下拨动了几下，把月笛说的数也加了上去。“小娃娃看明白了吗？算盘就是这么用的。”他看着沈玉，语气说不上轻蔑，但倚老卖老总是说得上的。 切，有本事你把这二个数乘一遍给我看看。安一欣在心里说。 沈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扇扑扇，对着算盘甜甜一笑，“算盘大师，你太厉害了，收我为徒吧。” 眼前的小娃娃突然说要拜师，算盘倒是一愣。自己虽然徒弟众多，但他们全都是独挡一面的大掌柜，自己不过点拨个一二句，他们为了尊重，就拜了自己为师，自己可没打算教一个看见算盘都新鲜得不得了的小娃娃。 再说小娃娃总是第一眼看着干净可爱，一转脸就玩成个泥猴了。 “不行。”看在太子的面上，算盘努力挤出个笑脸，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沈玉：一欣抱一抱，今天520. 安一欣惊恐状：你咋知道今天520，你也是穿越来的？ 沈玉甜甜一笑：我不知道，我就是诈一诈你啊！ 安一欣满脸黑线：敢诈我，信不信拿你去换推荐票？ 说着安一欣就大声吆喝起来：推荐票，又白又嫩的小包子换推荐票。推存票~ 第42章 你亏了 见算盘拒绝了自己拜师的请求，沈玉小脸一瘪，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就好象扛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连算盘都萌得差点笑出声来。 “沈公子，你看，这就是帐册。”月笛连忙笑着解围，还怕沈玉个子矮，弯腰抱起了他，把他放在了画案上。 沈玉盘膝坐在画案上，翻看起帐册来。 算盘皱了皱眉，这小娃娃，认识字吗？ 沈玉盘膝坐在画案上，翻着翻着，突然自己‘咦’了一声。 “怎么了？”月笛很喜欢沈玉，一直在旁边看着他，见他抬头，立刻笑着问道。 “我只是奇怪，上个月逸园赔了好多钱。”沈玉眨着眼睛，一脸困惑地说。 “哦，小娃娃，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算盘第一次正眼看向沈玉，饶有兴致地问道。 沈玉拍了拍帐册，“我看了十几页，算出逸园每天的收入大概是二千到三千两银子。” 见算盘点头，安一欣惊讶地看向江螭，那么一个气派的五层酒楼，后面还带一个花园式的休闲娱乐区，居然一天才二千两的流水？ 江螭笑了笑，没有说话。 安一欣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 估计那个花园式的休闲娱乐区是用来招待贵客的，收入主要还靠那个五层酒楼。 沈玉虽然聪明，但毕竟年龄还小，去酒楼也就是吃饭而已，一时还没有想到这么多，见算盘点头，就兴奋地接着说了起来。“我和赵厨聊过天，他说逸园有三十几个厨子，他拿钱最多，一个月五十两银子，还有一些侍女不光是端酒送菜，还按客人的要求提供别的服务。其中几个逸园花了大价钱，每月每人要给一百两钱子。” 安一欣很想伸手抚额，该死的赵厨，怎么跟个孩子也什么都说！ 月笛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所以呢？”只有算盘听到这里，眼中精光闪烁，看着沈玉认真地追问道。 “逸园有三十几个厨子，一百多个侍女，工钱肯定有高有低，低的占大多数，所以就算每人每月平均下来五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一千两。” “逸园每天的收入就有二千两，一个月才开一千两的工钱，怎么就说逸园亏了呢？”算盘目光炯炯，看着沈玉追问说。 “这里有一笔营造费，写着三千六百两，描金碗碟二十套，一百两，红色云锦三百匹，这大概是要给侍女们做冬装，”沈玉一边说，一边偏着头想了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都写在了帐上，怎么没有写那些海鲜呢？那些海鲜难道不是花钱买来的？”沈玉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别的帐册。 “这位小公子，你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算盘问道。 “我家不是做生意的，我这是第一次看帐册，还挺好玩的。”沈玉说着，看了看另外几本帐册的封脊，又抬起头来看向算盘，“没有一本帐专门记逸园每天用了多少海鲜么？我听一欣说，那些海鲜贵得很呢！” “逸园的管事那里还有一本帐，记录每天用了多少海鲜，我这里没有。”算盘笑着说。 小孩子的确是真聪明，也真是如他所说第一次看帐，所以才不知道有些细帐自己这样的大总管手上是没有的。 沈玉点了点头，“赵厨说我们上次在听莺馆吃的那种大鱿鱼，要卖到五两银子一条。” 安一欣默默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太贵了，看来轰炸大鱿鱼是不可能成为这个时空的街头美食了。 “所以……”算盘望着沈玉，眼中笑意闪烁。 “所以我估计逸园每天收入的那二千两银子里，买那些海鲜之类的东西可能就要花掉一半的银子，一欣说过……” “一油一酱都要花钱，不能糟蹋食物。”一欣笑着说。 沈玉点了点头，推了推身前的帐册。 “可是这也算不出来逸园上个月赔了好多钱啊？”算盘不理会安一欣，而是盯着沈玉问道。 沈玉瞪大了眼睛，粉团子似的小脸直凑到算盘脸前。“算盘大师，你看不起我是小孩，我要是不先这么危言耸听诈你一诈，你会这么有兴致地刨根问底，让我说这么多话吗？” 呃…… 满屋皆静，然后哄堂大笑起来。 这个小娃娃，看上去这么冰雪可爱，一脸天真，没想到连自己都算计了。 算盘大笑，“小娃娃，你真的打算拜我为师？” 沈玉推开身前的帐册就要往画案上跪。 安一欣的动作从未有过的敏捷，冲过来一把就按住了他。“不行，我答应过你爹，等这里的事完了，就带你回去学琴。” 沈玉皱眉，撇嘴，可怜兮兮地望向安一欣。 安一欣不为所动，“不行，你得先学好了琴再说。” 算盘脸一沉，“你这个小丫头，这么聪明的孩子非逼着他学琴，岂不是糟蹋了天才？要是他跟我学做生意……” “不行。”安一欣不等他说完，就大声打断说。 算盘气得脸都白了，“你个小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算盘想要收徒，那得是祖上积德，宏福天降，全家上下一起烧高香，你个小丫头怎么这么没眼力，居然还拦着不让！” 安一欣笑，“算盘老先生，我知道你是谁，可是你知道他是谁吗？”说着一指沈玉。 粉团子似的一个小娃娃，正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刚才这小娃娃抢着说话，太子就没有介绍，可是能进太子的书房，月笛姑娘还怕他个子小不方便，抱着他让他坐在了大画案上面，这身份肯定身份就不一般了。 可是他身份再高，我算盘要收他为徒，也不至于辱没了他啊？ 江国多少王孙公子还求着我，让我收他们为徒呢！ “太子殿下今天请的是沈公子，武圣山庄的沈公子。”从进门行礼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开过口的强哥笑着说。 算盘愣了愣，“武圣沈圣的儿子？” “别管我爹是谁，我想拜你为师。”沈玉见算盘的气势一弱，连忙大叫着说。 “不行。”安一欣心里一急，挺身就挡在了沈玉身前。 就好象算盘一下子变成了猛兽似的。 算盘又气又急，“姑娘，看你不过是沈公子的丫鬟，你怎么就能做主，不让他拜我为师呢？” 安一欣愣了愣，自己的举止太激动，老头伤自尊了。 第43章 拜师 算盘看上去比月笛姑娘的身份还要高。沈玉刚才翻看帐册时安一欣也看了一眼，一本封脊上写着逸园，但另外几本都写着别的名字，他很可能是江螭在周国的大总管，甚至更可能总管着江螭的所有产业。 简直就是一个枯瘦版的财神爷。 这样的人物，想收沈玉为徒是好事，自己这么激动地反对，伤了他的自尊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安一欣心里想着，脸色就缓和了下来，对着算盘曲膝行了一礼。 “你看中沈玉，想要教他，我很高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沈玉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所以在金钱面前才能把持得住，而沈玉虽然聪慧，但心性还不够坚定。金钱又是这世上最大的诱惑，我怕他跟你学习之后，会沉迷进去，眼里渐渐的只剩下了钱，忘了这世上的快乐还有很多。”安一欣望着算盘的眼睛，诚恳地说，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算盘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小丫头，你是在说我心里只有钱吗？” 这老头自尊心这么强，说话一点也不圆融，哪像个商人了？安一欣暗暗腹诽。 “我可没这么说。”安一欣笑，“你给太子管帐，心里当然不但有钱，还有对太子殿下的忠义了。” 算盘一怔。他是江螭的大总管，负责江螭名下的所有生意，但他对江螭，咳，还真说不上有什么忠义。 算盘不由自主地看向江螭。 江螭摆了摆手。 算盘自有忠心之人，只不过不是我。江螭暗笑着心想。 虽然太子并不在意，算盘还是瞪安一欣一眼，“小丫头牙尖嘴厉。” 安一欣皱眉，一般人都说我舌头灵，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说我牙尖嘴厉。 她一心拦着不让沈玉拜算盘为师，实在是因为她觉得算盘眼中无别事，只有生意。而沈玉的好奇心重，什么都想学，这一老一少凑在一起，只怕算盘一股脑的什么都会教给沈玉。沈玉年纪太小，又爱读书又要学武，没事还爱给人看看病，如果再兴致勃勃地学起做生意来，第一他的小脑袋只怕不够用，再者安一欣最担心的，还是怕移了沈玉的性情。 太聪明了，难免没有定性。 沈玉要是真的掉在了钱眼里，学得满脑子都是算计，那可就真的毁了。 见算盘不再说话，安一欣扬脸看向沈玉。 沈玉坐在画案上，小腰板挺得直直的，比她还高出一头。 沈玉望着安一欣，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波光闪动，点了点头。 不用是天才，安一欣这番话里的拳拳真心，是个人都能看得明白。 月笛笑了笑，安一欣对沈玉，哪里是丫鬟对小主人，这简直就是长姐对幼弟，母亲对娇儿，全心全意，唯恐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月笛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卧虎轩，安一欣拿着银票嘻嘻傻笑的样子，不由得一笑，原来这小姑娘厨艺好，她还有这么一面，怪不得沈圣能挑给自己的儿子做丫鬟。 心性纯正，不隐藏小贪心，但在真正的诱惑面前，却懂得放弃，不动心不贪求。 这可是算盘啊，他说要收徒弟，就算是江国皇室子弟，抢着磕头拜师都来不及！ “我知道你是为了小公子好，我明白了。”算盘沉吟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不过沈公子实在是聪慧过人，而且在做生意上也很有天分，放弃了可惜。这样吧，我也不用沈公子拜师，但如果沈公子想学，我可以先教他算学，那些察言观色谈价钱讲斤两看成色的门道，以后慢慢再说。” 算盘说着，看了看安一欣，又看了看沈玉。 老头认准了沈玉这个徒弟了。安一欣心想，也看向沈玉。 沈玉连连点头，“我想学。” 安一欣笑，“那就学吧。”学算数，肯定是没坏处的。所有小学生都要学呢！再说沈玉的算数水平已经超过小学生了。 见沈玉要学，算盘老脸上绽开笑容，“一欣姑娘，我保证只教小公子算学，不让他碰钱。” 要不是怕这些人起疑，我连高等数学都能教，还用得着你。安一欣在心里说。 “时候不早了，我让人在听涛阁摆了饭，咱们过去吧？”见事情定了下来，月笛笑着说。 “先等一等。”沈玉笑，自己跳下画案，“这个十珠看上去不错，能不能让我拨二下？”刚才就手痒着想拨着玩呢！ 算盘已经从心眼里喜欢上了沈玉，见他夸自己的算盘，立刻眉开眼笑，挽了挽袖子，拿过一本帐册，就飞快地打了起来。 居然还会双手打算盘，安一欣暗笑，看沈玉激动得连连拍手，也跟着叫了几声好。 算盘转眼就打完了半本帐册。 沈玉兴奋得小脸直发光。“我要学，我要学。算盘大师快教我。” “你不拜师，叫我算盘就行。”算盘笑着说，“算盘大师听着怪别扭的。” “算盘伯伯，快教我。”沈玉立刻改口说道。 这个小娃娃真是可爱，算盘看着沈玉，笑得见眉不见眼。 安一欣暗笑，沈玉长得又好又聪明，他要是想讨好谁，那真是手到擒来，快得跟陆云深打架似的。 “还是先吃饭吧。”月笛笑着说。 “先学一会，就一会。”沈玉大叫，已经伸手在十珠上拨弄起来。 算盘越发高兴，握着沈玉的小手，一边教他指法，一边教起口诀来。 见这一老一少已经学上了，月笛也不再阻止，笑着走到门口吩咐小丫鬟去了。 安一欣走到书架前，研究起上面的摆设来。 “强哥，帮一欣姑娘把那个香炉拿下来。”江螭笑着说。 强哥走过来，伸手把架子上面一个缕空的串枝龙纹金香炉拿下来递给了安一欣。 安一欣接过香炉，回头看向江螭，一双眼睛晶莹璀璨，布满笑意，“你怎么也叫他强哥？” 刚才月笛姑娘这么叫，算盘这么叫，怎么连太子殿下都这么叫？ “张强是我的侍卫总管。”江螭笑着说，“因为我经常在外走动，又要经商，总摆着太子的架子应酬太多，实在麻烦，所以平时在外，他叫我江公子，我喊他强哥。每次回府，强哥总还记得改回口来，而我喊来喊去就懒得改了，到现在连父皇都听习惯了。” 安一欣嫣然，看了张强一眼，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强哥。” 张强拱了拱手，“姑娘不必客气。” 江螭看着安一欣，不由得眼角眉梢都露出了笑意，这个小姑娘，总是让人觉得特别的轻松随意。 第44章 名满天下独不知 月笛吩咐完小丫鬟走了回来，一眼就看到江螭含笑望着安一欣，不由得愣了愣。 这眼神……好象有些不同寻常。 月笛若无其事地走到画案前。不过片刻功夫，沈玉已经学会了指法口诀，跟着算盘的指点一一试验起来，手势正确，口诀熟练，就是手指太短，四下全都够不着。 安一欣也走过来，看了几眼，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玉还兴致勃勃，举着二只小手，开始练习双手打算盘。 算盘笑，摸了摸沈玉的头。 等沈玉玩够了，一行人才往听涛阁走。 原本这样的宴请并没有算盘和强哥什么事，可是现在算盘牵着沈玉的手，完全不想放开。强哥倒是行礼告退过，却被江螭拦了下来。 自己最信任的侍卫总管，无论是平时出门在外，还是在府里通行内宅就从来没有什么讳忌，今天既然都遇上沈公子了，还不一起吃个饭？ “陆公子怎么没来？”张强问沈玉。 沈玉还没有说话，安一欣先愣了愣，好象你家殿下没有请他。 “我一直想见见陆公子，希望能和他切磋切磋。”张强没有发觉，接着说道。“陆公子名满天下，我……” “等等，你说我大师兄名满天下？”沈玉惊讶地说。 张强更是惊讶，看了看沈玉，又看了看安一欣，“你们不知道？” 沈玉和安一欣都摇了摇头，“我一直住在吴山镇，平日里听说的都是武圣的传奇，倒真没听说过陆云深。”安一欣说。 “沈圣当然早就名满天下了。”张强笑着说。 “不说我爹，我问你，我大师兄名满天下，那么赵子言呢？”沈玉追问道。 “盗王爷在江湖上当然更有名了。听说二年前他夜探大名鼎鼎的五凤帮，把帮主藏在枕头底下防身的匕首都给偷出来了。”张强笑着说，估计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实在暧-昧，连忙又着补了一句。“当年盗王爷应该才十四岁。” “哦？赵子言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事，你好好说说，他是怎么偷的？”沈玉兴奋得二眼冒光。 “江湖传言，沈公子不必当真。”张强笑着说。 “你叫赵子言盗王爷？哪个盗？”沈玉还要追问，安一欣却抢着问道。 “盗窃的盗啊！”不等张强开口，沈玉就答道，“不过他偷东西的功夫可不是跟我爹学的，是方婆婆教他的。” 那个烙的饼扔出去能砍死狗的方婆婆？ 安一欣的眼睛越瞪越大，一把拉住沈玉的手，“你爹知道赵子言偷东西吗？” 沈玉愣了愣，然后才大笑起来，“一欣，你哪象个丫鬟，简直，简直……”沈玉一时想不出一欣象谁，犹豫了一下，只好找了个脑海中大概有些相似的人，“跟大夫人似的。” 呃…… 我怎么会象大夫人呢？安一欣郁闷地想。 沈玉的意思，大概是我什么都想管吧？ 可是想到赵子言身姿挺拔如青竹傲雪，眼角带笑，神情随意，却别有一种高贵清华的样子，安一欣还是忍不住摇头，他怎么会喜欢偷东西呢？还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号。 沈玉看安一欣一脸惊讶不安，笑着拉了拉她的手，“没关系啦，他只是偷着好玩的，而且方婆婆也说，越是在危险的地方偷东西，就越刺激。” 安一欣很想抚额。她蹲低身体，认真地望着沈玉的眼睛，“答应我，你以后不许和方婆婆学偷东西。” 沈玉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十杯果汁。” 安一欣大松了一口气，才十杯果汁，看来偷东西这种事对沈玉没什么吸引力，自己白担心了。 算盘在一边看着这对小主仆对话，不由得微微点头。嗯，刚才错怪这个小丫鬟了，她不光是拦着不让沈玉跟自己学做生意，估计沈圣有令，他儿子只能学武，别的什么也不许学。 “武圣山庄人杰地灵，将来有机缘我一定要去拜访拜访。”张强笑着说。 沈玉‘嗤’地一声笑出来，“武圣山庄破破烂烂的，你真的不用去了。我爹和赵子言年前都会来京城，到时你来陆府见就行了。” “那先多谢沈公子。”张强说着，拱手抱了抱拳。 沈玉摆摆手，“强哥不用客气。” 张强愣了愣，见沈玉看着自己，显然就是想称呼自己强哥，而不是随意一叫，忙再次抱拳拱手，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 “都说了强哥你不用客气。”沈玉笑着说。 张强也是豁达之人，太子殿下都天天叫他强哥，更何况沈玉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所以只是笑了笑，话题就引到了别的上面去。 “我听说从大历朝起吴山镇的赋税就归武圣山庄所有，到现在也是如此。武圣山庄应该很有钱才是，怎么会破破烂烂呢？”张强问道。 “山庄是有钱，上一任武圣还自己掏出钱来大兴过土木。只不过我爹并不在意这些，现在山庄上的人又少，好多房子空了十几年，当然破破烂烂了。”沈玉说着，并不以为意。安一欣反倒是脸色一黯。 沈玉的娘在他一岁多时就病逝了，后来丫鬟乳娘相继离开，武圣山庄人口越来越少，沈玉的童年相当寂寞。 所以武圣也总是安排他四处求学。 一直走在前边的江螭回过头来，“沈公子，前面就是听涛阁了。” 话音未落，只听见乐声铮然，如云外清音，穿过郁郁松林，落入众人耳中。 “闻筝在听涛阁？”江螭问月笛。 月笛笑着点了点头，“听小丫鬟说，她今天兴致好得很，早早就到了听涛阁，还打算给大家煮锅海鲜汤喝呢！只是不知道这会怎么又弹上琴了？” 江螭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一行人在乐声之中向听涛阁走去。 听涛阁上下二层，小巧玲珑。不过走到听涛阁门前时，安一欣根本没有看到眼前的建筑，她的目光一落到听涛阁前站着的美女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那是闻筝，太子殿下的大丫鬟。”看到安一欣满脸惊艳，月笛笑着说。 自己是清江园的大管事，而闻筝没有别的名分，所以对外只说是太子的大丫鬟。 第45章 绝色美女 闻筝大概十六、七岁，身材高挑，穿着芙蓉色百蝶穿花宽袖袄，烟笼梅花曳地裙，没有梳髻，也没有结环，乌黑的头发柔顺如水，垂过肩头，一直垂到脚跟处。 甜甜的杏仁眼，淡淡的柳叶眉，巴掌大的小脸就象刚剥出来的鲜荔枝，莹润得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出甜汁来。 闻筝是绝色美女，而且是那种甜美型的绝色美女，因为太过甜美动人，所以就算是作为同性的安一欣，一眼看到她，也久久移不开目光。 “沈公子，一欣姑娘。”闻筝笑着迎了上来，就连她的声音都是甜甜的，象一把小银锤子砸在冰糖上，清脆甜美，却还有一点点的软糯腻人，既特别又好听。 安一欣看了看沈玉。他虽然才五岁，但看到这样一个大美女，也是立刻甜甜一笑，“闻筝姐姐。”一边说一边伸手就去拉闻筝的手。 闻筝蹲下来，一把抱住沈玉，就在他粉团子般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告诉我你最喜欢吃什么，我来给你做。”闻筝笑着对沈玉说。 江螭和月笛站在闻筝身后，闻言都笑着冲沈玉轻轻摇一摇头。 “只要是姐姐做的，我什么都爱吃。”沈玉甜甜笑着，对闻筝说。 听沈玉这么说，闻筝笑得更加灿烂。一行人走进听涛阁，闻筝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沈玉身边，为他擦手倒水，伺候得不亦乐乎。 月笛吩咐了小丫鬟几句也就过来入座。算盘和张强在旁边次间里另开了一桌，安一欣犹豫了一下，坐在了沈玉的另一边。 上次在听莺馆，安一欣是作为沈玉的丫鬟，为了服侍沈玉和他坐了一席。江螭自己单独一席。这一次一张圆桌，围坐着江螭、月笛、闻筝、沈玉。安一欣坐下时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居然和太子同席。 这要是回去说给李氏听，还不得把她惊讶羡慕坏了？ 不过也就是安一欣自己暗自骄傲了一下，其余四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似的。见安一欣坐了下来，月笛顺手帮她倒上了酒，大家随意说笑起来。 碗碟精美，菜肴精致，月笛又极为细心，特意为沈玉准备了一种兑过水的甜米酒。安一欣放开心情，专心享受起来。 安一欣越看闻筝，越觉得她好看。 闻筝虽然衣着华贵，但浑身上下一件首饰都没有戴。脸上脂粉不施，却依旧肤如凝脂，笑起来眼波如丝，天真中透着妩媚。 她穿的衣服华丽宽松，只有偶尔起坐间，才能看出乳峰高耸，纤腰楚楚。 长得这么美，身材这么好，笑容又这么灿烂，看向江螭的目光更是不经意间都会流露出满满的爱慕依恋。 安一欣笑着对江螭举了举杯，你艳福不浅！ 月笛并不知道安一欣和沈玉连江螭和陆云容私会后花园，陆云柔打晕丫鬟偷窥都撞见过，见安一欣对江螭举杯，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闻筝使了个眼色，神情十分捉狭，而自家太子淡淡一笑，举杯就干了那一杯。 月笛有点奇怪，按理说他们也不过就见了二、三面，以安一欣的身材相貌，太子能留意到她都很是奇怪，怎么还能象兄弟似的开起这种事关闺帏的暧?昧玩笑来？ 月笛没有说话，只是指挥着小丫鬟端酒上菜的同时，更加暗暗留心地观察起安一欣来。 安一欣一无所觉，认真地吃吃喝喝。 月笛越看越是奇怪，安一欣在吃喝的间歇，很少看向江螭，反而是时不时地看闻筝一眼，神色间除了惊艳还是惊艳。没有妒忌，也没有自卑，就好象单纯是在欣赏一道美好的风景一般。 虽然同是侧妃人选，但闻筝这样甜美可爱的少女，就是月笛自己也十分喜欢，待她就象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闻筝深爱太子殿下，而月笛自己虽然从来不说，但她知道自己对太子，忠心是绝对的忠心，但是爱慕，可能连闻筝的十分之一都赶不上。 也许就是因为皇后娘娘看出了这一点，才让她和闻筝一起陪着太子来周国选妃。自己不会妒忌，更不会关心则乱，而闻筝只要偶尔带出去转一圈，她的美貌就足以打压那些娇生惯养的千金们。 不过月笛虽然跟着江螭去陆府拜访过，但为了不让未来的太子妃发现太子身边还有这样的美娇娥，亲事未定就醋海兴波，所以闻筝并没有去过陆府。是刚才自己发现太子看安一欣的眼神不对，才特意让小丫鬟把闻筝请到了听涛阁来。 没想到安一欣见到这尊镇宅美女，既不妒忌也不自卑，只是不断地惊艳再惊艳。要不是看她年纪还小，而且一副完全没有发育的样子，月笛简直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喜欢女人了。 看到这样的绝色美女大丫鬟，还这么欣赏，只能说明她对太子没一点的觊觎之心，否则都不可能这样坦然。月笛心里想着，不由得暗笑，希望自己多心了，要不然堂堂太子殿下，岂不是看上一个小丫鬟，还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广安侯老夫人明天过寿，送了请柬过来。”小丫鬟拿着几张大红请柬走了过来。 “都请了谁？”月笛也不接，就笑着问道。 小丫鬟十分伶俐，屈膝行了一礼，“现在在听涛阁里的几位主子都请了，还有江嬷嬷和江参将也有请柬。” 月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越请越全了，连门房都请到了，下次是不是连逸园的管事也能接到请柬？” 闻筝偏着头想了想，“我记得广安侯家的老夫人刚做过寿，怎么又做？” “是刚做过，只不过上次就咱们二个去了，太子殿下不是没去吗？”月笛笑着说。 “这次我也不去。”江螭说。 闻筝笑，“算盘，我给你找了一个生财的妙招，你要不要听？”她满脸兴奋，一边睨着江螭一边笑道，就象一个调气的小女孩，找到了一个新游戏一般。 听到闻筝喊自己，算盘笑嘻嘻地走了出来。“姑娘有什么妙招？” “别理她，她又要拿我开心了。”江螭笑着说，语气随意，显然并不生气。 果然这样的美女，不是单纯的大丫鬟而已。安一欣在心里说。 第46章 生财妙招 听江螭说自己又要拿他寻开心，闻筝笑嘻嘻地睨了江螭一眼，“瞧你说的，我哪敢拿你寻开心，我是真的有赚钱的妙招要告诉算盘。” 笑容顽皮，眼波妩媚，分明就是在寻开心。 江螭笑，自顾自吃起菜来。 安一欣心里一动，太子殿下对这位绝顶美貌的大丫鬟，娇宠放任，但好象……并不太爱啊…… 如果真是疼爱有加，不是应该顺着她的兴致，问一问她有什么妙招吗？那样轻而易举就能逗美女开心，怎么不搭腔呢？ 虽然江螭没有搭腔，但闻筝还是兴致勃勃，一边自己笑着，一边对算盘说，“我这个赚钱妙招简单得很，就是在逸园挑一处偏僻的楼阁，上面写上江国太子陪宴，酒席包桌，每桌三千两，十桌起步，保证太子殿下正装出席，出席时间不少于一个时辰。我估计哪怕你的包桌里只有一道凉菜，那些家有爱女的王公贵族，也都会抢着预定……。”闻筝边说边笑，说到最后，已经笑得花枝乱颤，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原来陆云容、陆云柔姐妹在陆府之外还有这么多的竞争对手。江螭的大丫鬟都拿这个来开玩笑了。安一欣暗暗心想，不过陆府里就算别的人知道，也不会告诉陆云容、陆云柔姐妹的。一会我要不要嘱咐沈玉二句，让他别在那二位千金小姐面前提起这件事呢？ 为了江螭，倒是应该提醒沈玉一句。 不过还是算了吧，让陆云容、陆云柔姐妹多些烦恼也好。省得她们闲得没事，再找我的麻烦。安一欣盘算已定，看着闻筝，配合地笑了起来。 算盘微微颌首，“太子殿下，我觉得闻筝姑娘说得有理。” 安一欣更笑，原来不止是闻筝，连算盘都可以拿这件事开玩笑了。 “只不过闻筝姑娘的主意虽好，但是赚钱也有赚钱的规矩，咱们不能不顾忌太子殿下的身份。”算盘一边正经地说道，还看了看沈玉，“沈公子你说呢？” “我也觉得闻筝姐姐的主意不错，一个晚上就能凭空赚上三万两。”沈玉笑着说，“不过考虑到周国京城的王公贵族可能并不像你们江国的王公贵族那么有钱，我建议除了陪宴，还可以再加个更便宜些的宵夜，定价一千两一桌。也许有的人家既想省钱，又想着灯下看美人情调更好，被太子殿下看上的可能更高，就算选不上正妃……” “不许胡说八道。”见沈玉越说越离谱。安一欣连忙低喝了一句。 开太子的玩笑可以，但灯下看美人都说出来了，这可不是一个五岁孩子应该说的话。 就算是连春宫图都看过的孩子也不可以。 “孺子可教。”算盘笑眯眯地摸了摸沈玉的头。只可惜要顾忌太子的身份，不能真的实行，算盘惋惜地想。 江螭笑着摇了摇头，招呼一边笑得东倒西歪的小丫鬟们接着上菜。 月笛看着满座欢声笑语，不由得暗暗得意，要不是我把皇后娘娘派来的女官和老嬷嬷都高高供起，口口声声说她们难得出宫，怂恿着她们天天打牌逛街，清江园的日子也不可能过得这么轻松随意。 “沈玉，你看清江园这么好玩，想不想来住几天？”见沈玉接话接得这么机敏可爱，闻筝大为高兴，笑着问沈玉。“陆府现在正在办丧事，一定死气沉沉，无聊得很。” “你弄错了。办丧事的是大将军府，不是陆府。”月笛笑着纠正闻筝。“不过沈公子、一欣姑娘，你们要是想来清江园住几天，我们倒是欢迎得很。” 安一欣看向沈玉。沈玉犹豫了一下，“我才刚来，各处走动着玩玩还行，真要出府另住，只怕大夫人会多心，觉得我在陆府住得不好，那卧虎轩的丫鬟们可就惨了。” 闻筝点了点头，“那你闷了，就随时来清江园玩好了。”她的笑容真诚自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客人面前，只是个大丫鬟，这样的邀请不合身份。 江螭和月笛显然也没有觉得闻筝说这话有什么不对，各自叮嘱沈玉几句，有空就过来玩，话题又绕回到广安侯老夫人的寿宴上来。 月笛身份所限，不得不去，可是想到自己一个人去了很可能又被缠住，就想拉着闻筝和她一起去。 任何一个女人聚会的场合，那个容貌碾压全场的美女，肯定是最不受欢迎的人。 有闻筝和自己做伴，自己才可以顺利地打一晃就走。 闻筝可不想去，月笛就求，闻筝就笑，二个人闹在了一处。 “月笛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沈玉突然说。 “沈公子想去？”月笛没想到沈玉突然提出要去，不再和闻筝笑闹，连忙看向沈玉。“我的身份太低，带着你去不太合适。你要是想去玩，我这就派人去跟广安侯府说一声，让他们专门给你送个请柬，明天咱们一起去。” “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想看看京城的寿宴是什么规矩，跟着你就好。”沈玉笑着说，扭头看看安一欣，“一欣，你想不想去玩？” 我当然想去了。安一欣在心里说，侯府老夫人过寿，又是特别的想请太子光临，就算我对京城寿宴是什么规矩毫无兴趣，也想看看京城寿宴有什么好菜啊！ “上次广安侯老夫人的寿宴都有谁去了？”安一欣问月笛。 “你放心，这种寿宴无聊得很，你们陆府的大夫人上次就没有去。”月笛笑着说道。“这次当然更不会去了。” 见月笛是以为自己害怕遇上大夫人，安一欣也笑，看来大夫人的威严强势，还真是挺出名的。不过既然大夫人不会去，那么陆荣锦想必也不会去了。 “我很想去。”安一欣笑着说。 “啊，你们都去，那我也去。”闻筝一见沈玉和安一欣要去，连忙改口，还推了推江螭，“我们都去了，你去不去？” “我不去。”江螭笑着说。 “是不是那家的小姐太丑？所以你才不想去？”气氛太轻松，连安一欣都忍不住八卦起来，看着江螭笑道。 江螭只是笑，没有搭腔。 “要说这家的小姐还真是挺漂亮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不死心的一再想在我家殿下面前露个脸了。”月笛笑着说。 就是因为侯府小姐有美名，所以自己上次才带了闻筝一起去。 “漂亮我也不去。”江螭笑着说道。 一群人说说笑笑，吃完了饭，只有安一欣暗暗留心，奇怪闻筝要做的海鲜汤怎么不见。 算盘让小丫鬟取来一盒古钱，教沈玉玩赏。安一欣在一边跟着听得津津有味。随后大家回到江螭的书房，沈玉着实地搜刮了几套好书，这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第47章 珠花 转天早上，安一欣正在厨房里给沈玉做果汁，小丫鬟跑了进来，告诉她林青山在院门口等着见她。 安一欣暗暗撇了撇嘴，自从大夫人对秋月说闲七杂八的人不能进卧虎轩之后，林青山不是第一个被拦在院外的人，昨天安一欣、沈玉不在，书坊老板就被拦在了院门外。 不过安一欣也只是腹诽了一下，并不想挑战秋月的权威，擦了擦手，就跟着小丫鬟走到门口去见林青山。 林青山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被拦在了院门外边，见小丫鬟转身走开，就兴高采烈地拿出一朵珠花来。 “一欣，你看这朵珠花，好不好看？” 安一欣就着他的手看了看。珠花做工精致，六颗珍珠虽然不大，但颗颗滚圆，而且光泽大小十分接近。珍珠拼出的花瓣中间夹着金丝做成的花蕊，虽然是小小一朵珠花，但看做工就知道肯定价格不菲。 “喜欢吗？”见安一换看得认真，林青山更加高兴起来，笑嘻嘻地问了一句，就要把珠花往安一欣的手里塞。 安一欣见林青山拿出珠花时，双手就已经紧紧地背到了身后，此刻更是立刻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全都沉了下来。 “青山哥哥。” “呃……”林青山没有注意到安一欣的神色，只是突然发现安一欣的手背在身后，不由得愣了愣。 “青山哥哥。”安一欣提高了声音又叫了一声。“我不能要你的珠花。” “为什么不能要？”林青山抬头，“大夫人给了你更好的？” 我又不是大夫人的丫鬟，她凭什么要给我首饰。安一欣心里想着，看着林青山，却什么也没有说。 都说过好多次了，自己不会嫁给他，他怎么就不肯相信呢？ 林青山看着安一欣，心里其实早就想到她不肯收，但还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柔声哄劝着，“一欣，我只是觉得你戴上这朵珠花一定特别好看，所以才买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安一欣摇了摇头。 “你就收下吧，就算是我要提亲，也得等回了吴山镇才能提。如果你娘真的……”林青山顿了顿，既想不出如果自己提亲，李氏有什么理由不同意，更不想认真地去设想这种可能，所以舌头一卷就含糊地绕了过去，“你先戴着也没有关系。” 林青山软语轻声，眼神中更是隐隐有了哀求之意。 安一欣大为不忍。二个人青梅竹马，虽然自己这具身体的年纪还小，但林青山自从懵懂初开，一番情义就都毫无保留地贯注在了自己身上，安一欣却是比他自己都看得明白。 如果不是那天林青山被毒蛇咬伤，自己无奈之下，不得不喂给他鲜血，自己只怕到现在也没有勇气去验证自己今生是不是也象前世那样，失去处女之身就会立刻死去。 可是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再怎么拒绝林青山的情感就成了新的难题。 一直以来，自己虽然并没有爱上林青山，但在李氏眼里，甚至在安一欣自己心里，都觉得她和林青山一定会成为夫妻。 渣爹已经忘记了她们母女，如果一直在小镇上生活下去，这是最顺理成章的选择。 所以自从救了林青山之后，安一欣发现自己不能嫁人，反而对林青山生出愧疚之心。总觉得如果自己能早几年鼓起勇气，早些发现自己的血液还有那么神奇的力量，就能早些疏远林青山，也不至于象现在这样，亲事虽然没有明说过，但每个人心底里都觉得只要安一欣再长大些，他们就会成亲。 也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安一欣每次拒绝林青山时，都会在心里更加的内疚起来。 不能怪青山哥哥不相信，自己对娘说自己不能嫁人时，娘不是也不相信吗？ 我无法说出真正的理由，所以这世上谁也不会相信我真的不能嫁人。安一欣暗暗地想。 安一欣叹了一口气。“这朵珠花多少钱？” 听安一欣的语气软了下来，林青山的双眼立刻就又有了神采，“你猜？” “五两银子。”安一欣小心翼翼地说。她并不知道京城的首饰是什么行情，但是林青山去平江府送小雪时身上带着十五、六两银子，这一路进京，虽然住店吃饭之类的都是陆云深赵子言打总付掉，但总有些零碎开销。所以安一欣估计林青山身上最多还有十五两银子，拿出三分之一来给自己买朵珠花，就需要很大的决心和魄力了。 “二十两银子。”林青山笑着说。 安一欣差点跳起来，“二十两，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见安一欣为自己担心，林青山笑得眼睛都亮了。“我身上本来还有十四两多些，你上次去马棚，不是看到我在给来陆府办事的军爷刷马喂马吗？昨天有个军爷看我照顾马照顾得好，正好他要在陆府呆一个月才回军城，就一下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帮他照顾一个月的马。” “那你也不能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珠花啊！”安一欣喃喃地说。 “怎么不能？”林青山笑着说，“我第一眼看到这朵珠花就想买给你了。你快戴上让我看看好不好看。” 见林青山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安一欣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青山哥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朵珠花，我真的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我以前不是也送过你东西么？你也都收下了。”林青山急了，声音也高了起来。 是啊，你确实送过我好多东西，春天的花，夏天捕的鱼，秋天打的野兔，冬天买的猪肉，虽然我做成腊肉又分了一半回去。安一欣暗暗心想，可那些都不是你掏空了所有口袋才买下的珠花啊！ 这个青山哥哥，刚到京城几天，无亲无靠的，就敢把所有钱都拿出来给自己买珠花。安一欣又是感动又是无奈，望着林青山，两眼微红，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你这个人可真是讨厌，一欣都说了不要了，你还要硬塞给她。”一个穿淡蓝锦袍的小身影从门里冲出来，对着林青山大喊起来。 小丫鬟去喊安一欣时，沈玉就知道是林青山来了，一直躲在门后边偷听，此时见安一欣左拒绝右拒绝，林青山却还是兴高采烈地非要让她收下珠花不可，沈玉终于忍无可忍，冲了出来。 第48章 小乱 林青山一见沈玉冲出来对着自己就嚷，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立刻扬手，举高了手中的珠花。一路从平江府到京城，林青山已经知道沈玉虽然是武圣的儿子，可是还没学过武功，被他打二下没什么，但如果被他弄坏了珠花，自己跟这个孩子可没法说理。 不是说不清，而是说不过。 见林青山扬手，明显是欺负自己个子矮，沈玉更是气急，伸手一指林青山，“二十两银子的珠花有什么了不起，明天我就给一欣买个二百两的。” 安一欣原本又是心急又是内疚，郁闷得都想哭了，一听沈玉说要给自己买个二百两的，‘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我的小祖宗，你就别添乱了。 你拿二百两不过是对你大师兄说句话而已，而林青山的这二十两，却是他现在全部身家。 这其中的情义可不是数量可以衡量的。 不过沈玉还小，就算再聪慧，这****之间辗转细微的滋味却还没有体会。对他来说，一句就可以拿出的二百两银子，就是比二十两多了十倍，就是可以压过林青山十倍。 沈玉还小，早晚他会想明白****只能用真心衡量，甚至只有付出与接受，根本就无需衡量。安一欣暗暗地想，并没有打算在这个节骨眼在对沈玉解说什么。 见安一欣笑了出来，沈玉气势大增，双手往腰里一插，“一欣，你现在是我的丫鬟，将来是我的老婆，你的珠花只能是我来送给你。” 语气豪迈，掷地有声。 安一欣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月笛按昨天约好的时辰来接沈玉和安一欣一起去赴寿宴，小丫鬟领着她刚走到卧虎轩门前，突然看到沈玉双手插腰，对着安一欣大声表白。月笛定睛一看，沈玉粉团子似的小脸上满是认真，也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月笛正要上前，一抬头却看见侧门处走来一个少年。他看上去十六、七岁，一身玄色短衣，腰间束着玄色衣带，脚上穿着牛皮短靴，看样子是刚刚练完功回来。他似乎心情不错，眼角眉梢隐有笑意，但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冷冽肃杀，虽然隔得还远，却让月笛的心头微微一寒。 仿佛他连走路都带着某种和谐的节奏一般，月笛只觉得他的动作矫健轻捷，并没有见他着急，但只几步他就走到了沈玉跟前。 凤眼含晖，嘴角带煞，额边还有未干的汗水，少年身上洋溢着勃勃生机，就仿佛一朵正迎着阳光盛放的冰雪之花一般。 月笛暗暗赞叹，自家的太子殿下举止优雅如人中之龙，而这位少年矫健强悍如云中之虎。 少年低头看向沈玉，行动间自然流露出的冷冽威压立刻散去，“不是说要去赴宴吗？怎么还不换衣服？”说着话，他向着月笛看了过来。 月笛微笑着走上前去，曲膝一礼，“清江园月笛拜见陆公子。” 陆云深点了点头，“家母给小师弟准备了一份寿礼，麻烦姑娘一并带去。” 月笛微笑，昨天沈玉想的是跟着自己去玩，并不想让侯府之人知道他的身份，没想到大夫人还是另外准备了寿礼。到时寿礼送出，沈玉的身份当然就瞒不住了。 大夫人是好心，不肯委屈了沈玉，但就算沈玉是个孩子，这样不顾他的想法，只按照自己意愿行事，只怕也会引人反感。 月笛听陆云深这么说，故意不去看沈玉，只是屈膝再行一礼，算是答应了下来。 “月笛姐姐，你稍微等一下，我也去换下衣服就来。”安一欣对着月笛屈了屈膝，笑着说道。 秋月不许闲七杂八的人进院，安一欣也不好贸然邀请月笛进去。 沈玉却不管那一套，伸手拉起月笛的手，就要往院里走。 “一欣。”见安一欣跟着迈步，林青山连忙喊了一声。 “这个林青山是一欣在吴山镇的同乡。”见月笛略略扬眉，向林青山看去，沈玉沉着小脸，说了一句。 月笛并不知道江螭曾经让强哥派人去吴山镇打探这个林青山，只是她刚才就注意到林青山看向安一欣时，眼中露出的深情爱意，不由得会心一笑。 安一欣的脸顿时一红，“月笛姐姐，他买了朵珠花，非要送给我。”安一欣小声说道。 月笛秀目一转，脸上的笑容更深，“那你……” “我不想要。”安一欣语气坚定地说，同时看了月笛一眼。 “你是想让我帮你处理，还是……”月笛并不问安一欣为什么不想要珠花，而是紧接着问起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安一欣立刻感觉到了月笛对自己的理解与支持，感激地一笑，“姐姐在里面等我一下，我想自己处理。”安一欣说着，看了看沈玉。 月笛会意，笑着握一握沈玉的手，“沈公子，咱们先进去吧。一欣自己能够处理。”她说着话，还笑着冲沈玉眨了眨眼。 “不许收他的珠花。”沈玉亮晶晶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跟着月笛进了院门。 陆云深缓缓迈步，跟了进去。 刚一进门，沈玉立刻停步，“大师兄。”他压低了声音，仰头看向陆云深，“你在这里盯着。” 陆云深扬眉，我？我为什么要盯这个？ 沈玉跺脚，“因为刚才我已经盯过了。” 可是我盯在这里……很丢面子啊。陆云深眼神复杂地看着沈玉。 “算了，你就算盯着，也不会说什么。”沈玉烦躁地摆了摆手，很嫌弃地看了大师兄一眼。 月笛拼命忍着，才没有再笑出声来。 秋月板着脸走了过来，眼光凌厉地瞪了门外的林青山一眼，‘咣当’一声，用力甩上了院门。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秋月嘴角翘起，伸手指了指院墙，压低了声音，“那边有道小缝，可以看见外面。” 沈玉反应最快，冲着秋月一挑大拇指，就蹑手蹑脚地直奔墙边而去。 月笛愣了愣，自己是客人，这样偷窥不好吧？可是沈玉还拉着她的手，于是月笛只是冲着秋月尴尬一笑，就顺势跟了过去。 礼让过客人之后，秋月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也连忙跟了过去。 陆云深犹豫了一下，他不是不想跟过去，只是窄窄的一条墙缝，已经挤了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年轻姑娘，自己跟过去……难道趴在人家身上？ 好在不过是隔着一道院门，几丈距离，就算是那小子的声音压得再低，自己想听也还是听得清楚的。 陆云深心里想着，先抬眼扫了院中的小丫鬟一眼，吓得她们连连退后，有二个更是干脆躲进了厨房，这才双手背后，仰着头，欣赏起湛蓝的天空来。 第49章 拒绝 院门外，安一欣望着林青山，鼓足了勇气，开门说的却是一句，“青山哥哥，要不从今天起，我就认你当我的亲哥哥吧？” 声音轻柔，仿佛包含着无尽的愧意。 此言一出，院墙内偷窥的偷听的一众人马，连秋月在内，全都恨铁不成钢地暗骂了一声。 沈玉举起粉嫩小手，恨不得挠墙。这个一欣，就知道她狠不下心来拒绝林青山。 月笛趴在墙边，不由得暗暗奇怪。算盘那是绝对的人精，昨天一欣拒绝起他来，斩钉截铁谈笑自如，今天这个林青山明明就是一个毛头小子，比起算盘来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一欣对他说话，却气势全无呢？ 认什么亲哥哥，就应该直接说一句。我不喜欢你，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再来纠缠，我就叫人揍死你。月笛心里想着，几乎就想冲出去，自己替安一欣大喊几声。 快刀斩乱麻，怎么伤人怎么说，这才是拒绝追求者的最好办法。 可是虽然心里这么想，月笛到底是清江园的大管事，平时待人接物见识颇多，此刻顾不得院墙灰土，探头凑近墙缝，想要努力把安一欣的每一丝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安一欣一脸的纠结，皱着眉，咬着嘴唇，纯净明亮的眼睛望着林青山，眼神复杂，哀求、内疚、甚至还有深深的后悔。 呃…… 真奇怪，她看上去并不爱这个林青山，为什么这么迁就他，唯恐伤了他的心呢？月笛暗暗地想。 那个林青山看上去却明显的很爱安一欣。所以就算安一欣下定了决心，不怕伤他的心，狠狠地拒绝他，都不一定能甩得掉，更何况这样温和，还说什么认哥哥。月笛叹了口气，看了沈玉一眼。 我的小宝贝，你的情敌很难缠哦！ 感受到了月笛的同情，沈玉更加奋力地挠墙。 他也搞不懂为什么安一欣每次面对林青山的纠缠，虽然苦恼，却死活不肯和他撕破脸，甚至每一次自己想要硬赶走林青山时，安一欣还会为他求情。 难道安一欣并不觉得这是纠缠，难道她虽然苦恼却也暗暗喜欢？ 沈玉抬头看向月笛。 月笛自己虽然还没有真正爱上过谁，但平日里见多了闻筝看太子时那种情意绵绵，见沈玉望过来，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算安一欣喜欢林青山，也不是那种喜欢。 也许安一欣说的是心里话，她确实是把林青山当哥哥看的，所以才要认他当哥哥。 可是女孩子要认喜欢自己的男孩当哥哥，这件事古往今来，通向的从来不是亲情，而是奸?情、色?情、爱情，月笛郁闷地想。 月笛心里着急，很想提醒安一欣一声，可是想到安一欣刚才说她要自己处理，这才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再说，大家躲在墙后偷看，要是自己大叫一声，被外面的人发现了，那也挺不好的，是吧？ “你从小就叫我哥哥，又分什么亲不亲的。”院门外林青山笑着说。 安一欣很想说一句我认你当哥，是要跟你姓林，认你爹当爹，那样你就不用总想着娶我了。 安一欣倒不在乎自己姓什么，可是想到母亲这十几年来对渣爹的思念，这句话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就算渣爹已经忘记了她们母女，但只要自己还姓安，在母亲心里，她就不是弃妇，她和安守和就能通过自己，联系在一起。 看着林青山脸上的笑容，安一欣唯有苦笑，她也知道自己这么说，一点用也没有，所谓认哥哥，在林青山眼里，不过是自己害羞撒娇，可是自己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总不能扔下十几年的情义，当作从来都不认识林青山吧？ 安一欣的目光又落在了珠花上。“咱们刚来京城，你不能把所有的钱都花在这上面。”安一欣柔声劝说着，“你在哪买的珠花，还是退了吧。” 林青山愣了愣，“你不用管我有钱没钱，我想给你……” 安一欣抬眼看向他，莹莹妙目，清澈如水。 林青山怦然心动，顿时不想再违逆安一欣。“那好，我先把这朵珠花退了，等以后钱多了，再给你买更好的。” 安一欣苦笑了一下，林青山总算是同意了不再送这种珠花给自己了。可是每次拒绝，都要拖出一个小尾巴。 “我要跟着沈玉出去赴宴，你也先回去吧。”安一欣对林青山说。 见安一欣转身要走，林青山喃喃，举着珠花，“你真的不想试戴一下么？” 安一欣摇了摇头，看着林青山失望地眼神，明知自己应该扭头就走，却还是忍不住挤出一个笑容，“你先去退了珠花，我明天去前院看你。” 见安一欣答应明天来看自己，林青山顿时露出笑容，“那你出门时小心些，我先回去了。” 安一欣点了点头，看着林青山收起珠花，转身向前院走，这才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也转身向卧虎轩走来。 院墙后面偷看的人齐齐撇嘴，这个安一欣，折腾了半天，虽然没有收珠花，却主动说明天去看那小子，真是……不懂拒绝。 月笛一边抹着脸上可能蹭上的灰尘，一边拉着沈玉往东厢房走。 秋月略有武功，几步就穿过院子，躲得不见了人影。 安一欣伸手推门，院门厚重，她力气一向小，竟然连推了二推都没有推动。 陆云深站在院子中央，眼看着月笛已经带着沈玉进了东厢房，这才收回手。院门外，安一欣使足了力气用力一推，终于推开了院门，走了进来。 陆云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会出去赴宴，小心别让小师弟喝酒。” 好象是特意等在院子里要嘱咐这句话似的，陆云深说完，就不再理会安一欣，迈步回房去了。 “我怕你练完功口渴，给你做了杯白萝卜汁，放在厨房的长案上。你想着让秋月拿给你喝。”见陆云深转身，安一欣急急地说。 陆云深脚步一顿，并没有回身，只是点了点头。 小丫头神情懊恼，好象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不对，在生自己的气。这样居然还能想起提醒自己喝萝卜汁，就算是很有忠心了。陆云深暗暗地想。 可是萝卜汁……那东西能好喝吗？ 东厢房的内室里，月笛正帮着沈玉换衣服，听到白萝卜汁几个字，不由得莞尔，原来不止是自己要喝萝卜汁啊！ 那个白萝卜汁，说实话，也就是比药好喝些罢了。 第50章 不要惊讶 闻筝没有跟着月笛进陆府，而是一直坐在门口的马车里等着，看到月笛掀开车帘，沈玉探头进来，一边伸手来扶沈玉，一边奇怪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一欣用了好长时间换衣服。”月笛笑着说。 闻筝看看安一欣身上那件昨天在清江园就穿了一整天的漳绒对襟袄，再看看安一欣的神情，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忙着放下车中隔板，拿出一副围棋和沈玉玩了起来。 闻筝虽然在皇后娘娘的刻意保护下性格纯真，但是她并不笨。尤其是她和月笛相处久了，自有默契。月笛的语气轻松带着调侃，但眼神一瞥间，分明示意她不要多问。 于是闻筝就真的一句也不问了。 马车宽大，月笛、闻筝体贴地留出一个角落。安一欣坐在角落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再怎么静静地思索，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现在安一欣最希望的，就是京城繁华，也许哪一天林青山走着走着，就突然撞上了一个绝色美女，然后‘嗖’的一声就变了心。 想到绝色美女，安一欣看了看闻筝。 她正笑着闹着，哀求沈玉允许她悔第九次棋。 眼波明媚，笑容甜美，一脸的撒娇耍赖，连安一欣看着，心情都开朗起来。 马车停在广安侯府门前时，一盘棋才下了大半，沈玉挥手拂乱了棋盘，“三位姐姐棋艺高超，沈玉自愧不如。” 马车内爆发出一阵笑声。 广安侯门前的仆役忍不住悄悄侧目，这是谁家的女眷，这么没有规矩。 周国建国不过几十年，大半的公侯府邸就算是从大历朝贵族手中接管过来，也都重新翻修过。但广安侯家十分特殊，他家男人没有什么大出息，却一向善于嫁女，一个闺女嫁给了当时还是大历宰相的周武王，虽然是妾，但当年政局****之时，也保得广安侯府没有受到丝毫损失，反而趁机搜刮了不少珍奇异宝。 可惜这个闺女生的儿子早夭，但宫里有个老太妃在，所以就算是广安侯府老夫人连接做寿，来的客人依旧不少。 广安侯府门前停满了车马。车夫拿出太子的名帖，在广安侯仆役的指引下，绕过正门走了一小段，才在一个安静的小院里停下车来。 清江园的二个小厮原本一直骑马跟在车后，此刻才跟了上来，开始往下抬礼物。沈玉小手一挥，“月笛姐姐，大夫人才不管这些小事，她给我准备的礼物不必送出，你帮我交给算盘变现吧。” 怪不得算盘那么想收他为徒，这娃的确有空手套白狼的天赋。月笛笑着想。 “那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是我的弟弟。”闻筝立刻笑着说，“回头要是拆穿了，你就说是我喜欢你，求着你让你装一天我弟弟的。” 月笛笑，刚有一个认哥哥的，这又有一个认弟弟的了。 月笛原本想着，如果有人问起沈玉，就说是算盘新收的徒弟，跟来玩的，将来拆穿了也有话说，可现在闻筝抢先开了口，而且沈玉拉着闻筝的手，甜甜地就喊了一声‘姐姐’。她也就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反正闻筝这样的姿色，虽然对外说是江螭的大丫鬟，但人人都心里明白，那不过是因为江螭还没有娶正妃，不宜先立侧妃。说是丫鬟只是为了方便。一旦江螭大婚，闻筝肯定就是侧妃之一。所以说是她的弟弟，身份不高不低，沈玉年龄又小，倒是正好可以在这个侯府里随便走动。 一行人跟着侯府的丫鬟先去给老夫人拜寿。拜寿不过是走个过场。老夫人和侯府的掌家媳妇见太子殿下又没有请来，失望之余，对月笛闻筝倒也不敢怠慢，请了那位准备挑战太子妃之位的小姐和二位年长善于应酬的夫人相陪。 原本就要无聊的闲话到开席，好在月笛手腕高超，笑嘻嘻地先说要到花园里看看。等那三位陪客在花园里跟着逛了一会之后，又借口老夫人寿宴人多事烦，先笑劝着二位夫人自去忙碌，不必相陪。等二位夫人走后，更是装作观鱼，轻撞了那个小姐一下，那小姐手一滑，半边衣袖沾进了鱼缸之中。 那小姐一边拧着水淋淋的衣袖，一边抱歉告退，带着丫鬟回自己的绣房换衣服去了。 等她转身一走，月笛闻筝就笑成了一团。 “为了能清静一会，我容易吗我！你们可得好好感谢我。”月笛一边笑，还一边得意洋洋地说道。 安一欣和月笛连着见了这几天，一向觉得她温柔细致，没想到她还有这么捉狭的一面。目瞪口呆之余，看着这二个笑得花枝乱颤的美女，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 要是想推人，也应该闻筝下手才对啊！她看着可比月笛调皮多了。 “离开席还得有一会呢，我上次来见前面有一片花房，里面养了不少兰花，也不知道现在开了没有，咱们看看去。”闻筝说着，牵起沈玉的手，就快步向前走去。 月笛和安一欣慢慢跟在后面。 花园里人来人往，但大半都是中年的夫人，而且每次有人看过来，月笛都连忙低头看向路边的花草。 走了一段，没有人过来搭讪。月笛也一直没有说话。 安一欣犹豫了再犹豫，终于开了口。“月笛姐姐，我有一件事要问你，希望你听了不要惊讶。” 月笛笑，看了安一欣一眼。一般的小姑娘要说心事，开场白可都是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个小姑娘却叫我不要惊讶。 “这辈子我都不想嫁人。”安一欣低声说。 “哎呀！那怎么行？”刚说了一句，月笛就惊叫起来，声音很低，但杏眼圆睁，表情是实打实的惊讶至极。 安一欣一愣，她是觉得月笛是清江园的大管事，待人接物见识不凡，而自己一直在吴山镇长大，对这个时代了解有限，所以才想打探一下，象月笛这样思想开通的人，对女子一生不嫁会有什么看法。可是没想到月笛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不嫁给别人，难道连沈公子也不嫁？”见安一欣发愣，月笛依旧瞪大着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第51章 闺蜜 安一欣又愣了愣，才恍然大悟，这个月笛，一定是见自己叮嘱她不要惊讶，才故意做出这么惊讶的样子来和自己开玩笑的。 安一欣笑着捶了月笛一下。她也是刚刚才见识了月笛的捉狭，知道这位稳重的大管事调皮起来也是很调皮的，此刻不由得又气又笑，“我没开玩笑，我这辈子是真的不想嫁人了。” “真的连沈公子也不嫁？”月笛睨着安一欣，还是笑着说。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情窦未开，就突然说自己这辈子不嫁人，就算是月笛也没法相信这句话。 安一欣收敛起笑容，摇了摇头。“沈玉再聪明，也还是个小孩子，他并不真的懂这些。” 不但是这句话，连同安一欣此刻的语气、神情都带着苍凉。 月笛仔细地看了看安一欣，也慢慢收敛起笑容。昨天安一欣拒绝算盘时，月笛就觉得她和平常的小女孩大不相同，此刻见她说得认真，虽然还是不太相信，但也不再玩笑。 “我都等你开口等了好半天了，不过我可没想到你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月笛说道，语气真诚，满是关心。“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那我能不能问你二个问题？” 安一欣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心里遣词造句，想着怎么简单明白的向月笛解释自己和林青山的关系。 “你家有人信佛？” 没想到月笛完全没有提林青山，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安一欣摇了摇头。也对，说到不想嫁人，最能被大众接受的理由就是笃信神佛，一心只想来世，不想今生。 “你今年多大？”见安一欣摇头，月笛又接着问道。 “十四。” 月笛比安一欣高出半头，此刻停下脚步，低下头，认真地望进安一欣的眼睛，“你才十四岁，家里没人信佛，你看上去也不象身有恶疾，命不久长，却想要一辈子都不嫁人？” 不是在问为什么，只是这件事关乎一个女人的一生，月笛需要重新确认一下。 至少她已经相信了我真的不想嫁人。我娘听我提了几次却只以为我害羞，根本就不信。安一欣心里想着，郑重地点了点头。 月笛沉吟了一下，“就我所知，那你有二条路可以走。” 听月笛说自己有二条路可以走。安一欣再次愣了愣。月笛在排除了二种不想嫁人的最可能最拿得出手的可能性后，就没有再追问，而是直接替自己考虑起不嫁人的出路来。 虽然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还小，但在这个年代，十四岁出嫁的女孩子可不算早婚，订亲的更是比比皆是。一般人听她这么说，只怕第一个想法就是她爱上了她嫁不了的人，所以想要为那个人守身。 这么好的八卦题材，月笛却连问都没有问。 安一欣望着月笛，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男人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女孩子，熟悉的却是闺蜜。 吴山镇很小，和安一欣同龄的女孩子本来就没几个，而且安一欣的小身体里面是一个在现代活到了三十岁的灵魂，所以她在吴山镇根本没有相处得好的同龄女伴，也因为这个，她才和林青山那么亲近。而此刻安一欣看着月笛，过去熟悉的情感涌上心头，让她激动地伸手握住了月笛的手。 时隔十四年，和闺蜜相处时那种知心体贴的感觉，再一次在安一欣心中泛滥。 月笛拍了拍安一欣的手。 她不知道安一欣为什么这么激动，一个时辰前，青梅竹马的男孩举着倾尽所有买来的珠花送给她，也没见她这么激动。 好在闻筝也经常一点点小事就激动得眼圈发红，握着自己的手，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所以月笛既没有吓到，更没有想歪。她轻轻拍着安一欣的手，小姑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嫁人，并不是她不喜欢男人。她只是还没有遇上她的他。月笛暗暗地想。 那就慢慢地等好了。 现在的重点是，她不想嫁给那个林青山。 “你是沈玉的丫鬟，你……”月笛犹豫地开口。 “沈玉原本要在平江府学半年琴，所以武圣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给沈玉做半年的丫鬟。”安一欣立刻明白了月笛的意思，解释起来，“没想到大将军暴亡，沈玉要跟着他大师兄来京城。陆云深答应在京城我也是给沈玉做半年的丫鬟，半年之后，哦，现在大概还有五个月吧，之后……”是自由还是失业？安一欣没想好要用哪个词，就含糊着没有说下去。 “所以之后你要么是接着给沈玉做丫鬟，要么就得回家嫁人。”月笛说道，看了看安一欣，“既然你是武圣临时雇佣的，那么我估计你在来京城之前，也没接触过别的丫鬟。我实话告诉你，丫鬟是不可能做一辈子的，沈玉这么小，就算他舍不得你，再过三二年，你到了十六、七岁，为了沈玉的名声，武圣绝不会再雇用你，你还是要回家嫁人。” 安一欣点了点头，虽然没有接触过别的丫鬟，她也是这么想的。 月笛沉吟了一下，想起安一欣刚才激动得眼圈通红的样子，心里一热。小姑娘年纪虽小，但心性纯真，又不贪心。看她对沈玉的爱护，就是一个可交之人。月笛一闪念间，暗暗下了决心，不管江螭对她是什么情感，我也要交下这个朋友。 “我给你提二条路。”月笛看着安一欣，轻声说道。“第一条路，你要是舍得离开周国，跟我回江国，我可以帮你进宫当女官，只要你熬上几年，有了资历，身份自然就尊贵起来。日子会越过越舒服。第二条路更简单，如果你肯经商，半年后我跟算盘说一声，转天你就能当上女老板。” 才认识了几天，月笛就肯这样帮助自己，安一欣感动得用力握紧了月笛的手。 仿佛猜到了安一欣的心思，月笛看着安一欣笑了笑，“我刚想起来，其实还有第三条路。赵厨前几天还跟我说，如果你肯去逸园，他就把大厨的位子让给你，他给你当学徒。所以你看，根本不用发愁，就算你真的不嫁人，小日子也能过得很舒服。” 安一欣心中感动，但听月笛的口气，分别就是不想让自己说什么感激的话。她顿了一顿，真心笑了起来，“是啊，姐姐说的对，就算不嫁人，我今后的路也很宽。” 哪怕不借着月笛的帮助，自己以后就是在京城卖米糕，一定也能养活得了娘和自己。 眼神纯净，笑容灿烂，月笛看着安一欣，越看越是喜欢。 “你有没有觉得，你和闻筝很象？” 第52章 意难平 听月笛说自己和闻筝很象，安一欣‘啊’的一声，立刻就去摸自己的胸。 骗人！明明什么都没有！ 月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可惜那个林青山，虽然青梅竹马，虽然满腔爱慕，却还是没有走进这个小姑娘的心。月笛心里叹息，但看着安一欣可爱的样子，还是笑了好久才停下来。 “我说的是你和闻筝的性格很象。” “我宁可身材象。”安一欣咕哝了一句，看了看月笛，又小心翼翼地加上一句，“当然，如果容貌上也能相象就更好了。” 她昨天在清江园看着月笛和闻筝那么亲昵就很奇怪。这二个人，应该是情敌才对啊！怎么可能真心的要好呢？ 在安一欣另一个时空的历史知识里，亲姐妹共为一位帝王妻的例子有，甚至姑母和二个侄女共侍一位帝王的也有，但是看月笛闻筝的样子，她们不是亲姐妹，但感情却胜似亲姐妹。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们身份虽然是情敌，但彼此都心里明白，她们之中有一个人并不爱那个她们注定要嫁给的那个人。 而不爱的那个，肯定就是月笛。 她注定要嫁给自己不嫁的人。 安一欣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月笛的心动了动，这个小姑娘一时象个刚走出小镇，什么也没有见过的黄毛丫头，可是偶然间，却眼波清澈，直指人心。 月笛犹豫了一下，“太子殿下性格温和，重情守义，又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安一欣连忙点头。 “他身份高贵，虽然我不会是正妃，但是皇后娘娘很看重我，我的将来荣华富贵。” 安一欣用力点头。 “江国重商，宫里也不是那么刻板，以后我也可能长住清江园……”月笛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展开一个笑容，“身份、地位、财富、自由，我以后都会拥有。” “到底意难平。”安一欣没有点头，而是轻声说道。 月笛的笑容原本就苍白虚弱，此刻见安一欣纯净的小脸上露出了同情之色，不由得轻笑，“你说得对，到底意难平。” 她居然当着安一欣的面承认了下来。 古往今来，任何时空，没有哪个女子不渴望爱情。 愚笨的还会满足于金钱地位，但越是聪明的女子，越是渴望爱情。 安一欣和月笛站在路边，各自感慨着。 闻筝和沈玉走了回来，闻筝刚要问她们怎么站在这里，不去花房看花，突然看到月笛脸上神情，不由得一愣，再看看安一欣稚嫩的小脸上神色沧桑，心中更惊，轻轻拉一拉沈玉，转身就要往回走。 安一欣虽然感慨，但并不是出神发呆，目不见物，眼看着闻筝看了看自己和月笛，转身又要避开，不由得好笑，大叫一声，“闻筝。” 闻筝一愣，见月笛脸上也绽开笑容，笑着捶了安一欣一下，“你个小丫鬟，也敢对着我家闻筝大呼小叫！” 语气亲昵，好象不是刚刚相识，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一般。 闻筝心性单纯，感觉却是极为敏锐。她一向视月笛为姐，对月笛极为佩服依赖，此刻见月笛对安一欣这般，立刻就觉得安一欣也亲近了起来。 沈玉只见过自己的二位师兄陆云深、赵子言日日夜夜拳来脚往，感情越打越深，哪见过女孩子们三言二语，一个眼神就心灵相通，彼此信任得可以坦白各种秘密，所以很奇怪自己和闻筝看了几朵花的功夫，安一欣和月笛怎么就象姐妹似的亲昵起来。 不过见她们言笑晏晏，沈玉也很是高兴。 广安侯府的寿宴开了好几处，估计是不想让别的客人趁机和清江园的大管事套上了交情，月笛等人被安排在了一个单独的小轩之内。那个准备挑战太子妃位的小姐换好了衣服之后过来相陪，看到安一欣竟然神色坦然地坐在月笛身边，惊讶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了下来。月笛视而不见，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那小姐又看向安一欣，安一欣轻笑，“没错，我就是丫鬟的弟弟的丫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坐？” 那小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到底是忍无可忍，狠狠地瞪了安一欣一眼，起身就往外走。 闻筝立刻鼓掌，“太好了，终于可以清清静静地吃顿饭了。” 她的声音不小，那小姐闻声回头，闻筝笑嘻嘻看着她，又加上了一句，“你家老夫人再办寿宴，我还来。” 容色绝美，笑容灿烂。气死人不偿命。 那小姐恨恨咬牙，算了，太子妃再好，江螭再好，屋里有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大丫鬟，婚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而且这个不要脸的大丫鬟，还比自己美这么多。 可是就算自己不想再争夺这个太子妃，爹妈能同意么，老夫人能同意么？ 那小姐心里想着，郁闷地又瞪了闻筝一眼，转身而去。 闻筝笑，若无其事地打发小丫鬟去问有没有甜米酒，赶紧烫热了拿上来。 安一欣暗暗担心，闻筝这么辗压了人家小姐，万一小丫鬟们忠心耿耿，为了替小姐报仇，在她们的菜里吐口水可怎么办？ 事实证明，广安侯府的小丫鬟们训练有素，完全没有受到她们小姐被欺负的影响，服侍得十分周到。 吃到最后，闻筝还是抱怨起来，“重复着摆寿宴挣礼金也就罢了，连菜谱都和上一回一模一样。这侯府的掌家媳妇可真是偷懒。” 小丫鬟们齐齐垂头，装作没有听见。 饭后，月笛重赏了小丫鬟们，也没有去向老夫人辞行，一行人就离开了侯府。 马车把沈玉安一欣送回陆府，月笛和闻筝没有下车，却在车里叮嘱了半天有空来清江园玩，这才告别而去。 安一欣进门时，向马棚那边看了一眼。隔着院墙，她并没有看到林青山，但可以想象他正一边忙着喂马刷马，一边在心里期盼着明天和自己的见面。 安一欣暗暗叹了一口气。 到京城的第一天陆云深就派人回武圣山，去告诉武圣他们已经平安到京。李氏识字不多，所以安一欣虽然给李氏写了封信一并带去，但也只说了林青山和他们一起进京，现在住了陆府，详细的情况并没有多说。 不过林伯只有林青山这么一个儿子，得知了儿子平安，就算再生气，等半年后他们回去，最多也就是骂他几句而已。 安一欣心里想着，牵着沈玉的手，回了卧虎轩。 第53章 挨揍 转天早晨陆云深去大将军府的校场之后，安一欣看到沈玉老老实实地坐在里间看书，刚要依约去见林青山，就见沈玉一下子蹿了出来，目光明亮，灼灼地瞪着自己。 安一欣大为内疚，正琢磨着要几杯果汁才能哄得沈玉高兴，就看到沈玉粉团子似的小脸上神色一黯，“你快去快回。” 安一欣慌忙点头，“我一会就回来。” 等安一欣从前院回来，刚走到卧虎轩门口，就看到陆云深和沈玉站在院子中间，衣冠整齐，显然是准备出门。 “你们去哪？”安一欣问道。 沈玉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和安一欣擦身而过。 “回来吃午饭吗？”沈玉在生自己的气，安一欣知道，于是看向陆云深，继续问道。 陆云深神色平静，看了安一欣一眼，也和她擦身而过。 呃……这人真是太不爱说话了。安一欣心想。 秋月匆匆走了过来，拉着安一欣一起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刚才春花过来传话……”说到这，秋月顿了顿。这个安一欣只有沾上吃时脑子才开窍，平时记人记事都差得很，秋月不敢保证她是不是记得大夫人身边的第一大丫鬟。 安一欣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大夫人派丫鬟来骂儿子？所以陆云深虽然看上去平静，其实心里都要气炸了？快说，他犯了什么错？” 语气中居然满是八卦的兴奋。 秋月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云深少爷怎么会犯错？大夫人怎么会骂他？ 就算是要骂，也得叫过去骂，哪有派个丫鬟来骂的道理？你当云深少爷是陆云达？ 被秋月一瞪，安一欣才发觉自己猜错了，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秋月一讪，这个小丫鬟什么规矩都不懂，有空一定得好好调教调教。就算她将来回了武圣山庄，也会感激自己的。秋月心里想着，却顾不得教训安一欣不要乱说话，先忙着解释起春花来传话的缘由来。 事情很简单，就是大夫人早上去给老夫人请安时，老夫人突然说起，云深少爷自从刚回来时去她屋里请了一次安后，就再也没去过，然后就是巴啦巴啦的说什么少年人天天去校场练功好是好，但是云深少爷常年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多来她屋里热闹热闹。 说到这里，秋月看安一欣一脸平静，完全没有听出话外之音的样子，抬头看看前面陆云深和沈玉已经走远，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老夫人根本不喜欢云深少爷。”说完这句，秋月还特意警告地看了安一欣一眼。 安一欣刚被秋月瞪了好几眼，眼看她又瞪过来，立刻福至心灵，“老夫人有眼无珠，云深少爷长得最帅，武功最好，对上最孝顺，对下最和气……呃……老夫人居然不喜欢他，实在是老糊涂了。” 秋月疑惑地看了安一欣一眼，“你觉得云深少爷和气？” 当然不，我只是说顺嘴了。安一欣在心里说。“所以，老夫人怎么突然想起云深少爷来了？” 岔跑了的话题又转了回来，秋月看了看四周，确认附近没人，才凑到安一欣耳边，“所以大夫人就悄悄打听了一下，早上嘉仪公主去给老夫人请过安，说了几句出殡的事之后，就提起了云深少爷天天去校场，回来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给他自己的爹娘请安也就罢了，连祖母跟前都不去，实在是不懂规矩。” 安一欣只听秋月说了几句，眼前就浮现出那天早上陆云深和陆云威在校场相遇时，旁边人怂恿他们比划比划时那种兴奋的目光。在陆云深回来之前，陆云威肯定是校场第一人。这些人肯定是想看陆云威输，才会那么兴奋。 而听陆云盛说，自从陆云深回来后，陆云威就再也没有去过校场。 一定是公主既担心自己给儿子请的高手练习的武功被陆云深知道吃亏，又生气儿子的威风被夺，所以才憋着一口气想要找陆云深的麻烦。 大夫人把卧虎轩保护得很好，嘉仪公主找不到机会，就挑唆到婆婆跟前去了。 “所以大夫人就叫春花来传话，让云深少爷有空去给老夫人请安？”安一欣问道。这条路是往老夫人的正房走，可是以大夫人的性格，要是没有公主的挑唆，大夫人发觉儿子一直不去给祖母请安，可能还会提醒二句。有了公主的挑唆，大夫人冷哼一声，置之不理都是轻的，最正常的反应就是直接顶上一句，她儿子也没天天过来请安。 秋月点了点头，“所以大夫人就叫春花来传话，让云深少爷赶紧过去请安。” 咦？大夫人居然也会服软？ 秋月看安一欣满脸惊讶，不由得一笑，“你当大夫人这么多年的掌家媳妇是白当的。老太太都开口了，再厉害的媳妇也得能直能弯。” 这话听上去蛮有道理，可是细想……安一欣想着‘能直能弯’四个字，嘴角一翘，诡异地笑了起来。 陆云深不过是被派去给祖母请个安，安一欣才不担心他会吃亏。老夫人不过是要在儿媳妇面前摆摆威风，强调一下自己的地位。只要陆云深在她眼前晃一晃，老夫人肯定笑得跟朵老花似的，先问一句吃不吃糖，再问一句吃不吃点心，然后就是一句没什么事你就出去玩吧。象对付一个三岁孩子似的就对付了陆云深。 更何况陆云深还带上了沈玉。 秋月可没有安一欣那么想得开，她虽然也知道陆云深不会吃亏，但还是唯恐老夫人给陆云深摆个脸子，自己跟过去看见，云深少爷丢了面子，所以才和安一欣一路说着话，慢慢地往前走。 等安一欣跟着秋月走进老夫人的东次间时，直接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身材粗壮，正挥舞着拳头用力向沈玉打去。沈玉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瞬间象是想出了无数的主意，可偏偏左摇右摆，就是无法躲开那一拳。 ‘砰’的一声，拳头打在沈玉的脸上，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男孩眼中闪过兴奋得意的光芒。 沈玉摇摇晃晃，但还没等他站稳，男孩又再次举起了拳头，对着他用力打去。 沈玉：“萌兽，你安的什么心？六一儿童节写我挨揍！” 萌兽：“……” 那我应该哪天写？ 沈玉晃了晃粉嫩的小拳头，“小爷怒了，下次让陆云深帮你换推荐票。” 萌兽一脸认真，“他不如你可爱，他要不到。” 听萌兽这么说，沈玉顿时开心起来，举起手臂用力挥了挥，“推荐票，推荐票，本小爷换推荐。” 萌兽暗搓搓地笑，六一嘛，只要娃开心就好。 第54章 约战 眼看着那个男孩子又一拳击向沈玉，安一欣‘啊’的一声，就要冲过去。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安一欣，“沈玉在比武。”陆云深淡淡地说。 安一欣看向他，这哪是比武，这明明就是在挨揍。 “陆云振要跟小师弟比武，小师弟同意了，比武的规矩……”陆云深解释。 没等他说完，又是‘砰’的一声，那一拳打在沈玉脸上，沈玉踉跄了二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认输，认输，我们认输。”安一欣大叫着，扑上去挡在沈玉身前。 沈玉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满是疯狂，显然并不想认输。 “我们下次再比。”安一欣立刻加了一句。 沈玉目光一凝，看向陆云深。 安一欣连忙顺着沈玉的目光望过去。陆云深轻轻点了点头。 “我认输。”沈玉咬牙切齿地说。 “这次比武，陆云振胜，沈玉败。”陆云深大声宣布。 陆云振欢呼起来。 陆云深等他声音落下，才又淡淡地加了一句，“三日之后，沈玉约战陆云振。” 没想到刚认输就约战，所有人都诧异地望向沈玉。 沈玉挺了挺胸，安一欣下意识地闪到一边。沈玉用力一撑地面站了起来，“三日之后，沈玉约战陆云振。”他大声说道。 眼神坚定，自信满满。 陆云振扬眉，“三日？你一点武功都没有，别说三日，就是三十日，凭你是什么样的小天才，也打不过我。” “你应战吗？”沈玉直视着他的眼睛，大声问道。 虽然嘴角流血，比陆云振足足矮了一头，但气势逼人。 陆云振愣了愣。 旁边一个看上去七、八岁，同样身材粗壮的小男孩叫了起来。“应战应战，五哥，你不应该战我就要应战了。” 熊孩子。安一欣在心里说。 沈玉没理会大叫的小男孩，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陆云振。 “我应战，三天之后，我一定还会打败你。”陆云振说着，还举起拳头晃了晃。 “三日之后，还在这里。”沈玉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大声说。 安一欣愣愣地看着沈玉，粉团子似的小萌娃，原来也有这么悍猛的一面。 陆云深伸手抱起沈玉，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没有伤到眼睛，也没有弄断鼻子。云振你的武功学得很好，出手干净利落又稳又准，好好练下去，将来一定很有出息。”他扭头，认真地表扬起刚刚打完人的那个男孩来。 安一欣一口气噎在喉咙里，陆府这是什么规矩，明明陆云振比沈玉大了好几岁，还学过武功，就算是比武，他这么狠狠地揍了沈玉，陆云深居然还表扬他？ 遭到表场，陆云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欢呼起来。 陆云深抱着沈玉，对着老夫人躬身一礼，“祖母，我先带小师弟回去了。” 老夫人笑嘻嘻地挥挥手，“沈玉，你要努力，争取下次打赢云振。云振，你也要好好练习，不要赢了一次就骄傲了。云兴，你要好好跟你哥哥学，将来也可以对人家说，你小时候打败了武圣的儿子。” 安一欣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怪不得陆云深懒得来给她请安，这个老夫人…… 出了东次间，陆云深抱着沈玉走得飞快，安一欣和秋月一路小跑跟在后面。一进卧虎轩院门，秋月匆匆说了一句，“我去烧热水给沈公子敷伤。”安一欣点头，直奔正房。 沈玉已经脱了鞋，坐在东次间的大炕上。 “你为什么要和那孩子打架？”安一欣顾不得旁边陆云深刚刚脱掉长袍，精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牛鼻短裤，正在检查自己外袍袖子上的血迹。 武圣的大弟子，陆府长房的三少爷，也和平常孩子一样，习惯用袖子擦血迹。不管这血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比武。”陆云深把袍子扔在一边，再次纠正安一欣。 “比武，你为什么要和那孩子比武？”安一欣大叫。 “为什么比武不重要，打赢才重要。”陆云深淡淡地说。 呃…… 连续抢答了二次，安一欣转头瞪向陆云深。 眼前的画面很美好。 虽然都快气疯了，安一欣还是飞快地向下瞟了一眼，然后才扬头瞪向陆云深的眼睛。 “一欣，这事不怪大师兄，陆云振提出比武时，大师兄就向我解释了陆府比武的规矩，是我自己觉得我看过大师兄练功，我了解陆府的武功，我能打赢才答应的”沈玉在安一欣身后说道。 安一欣扭头看向他。 “真的不怪大师兄。”沈玉望着安一欣，努力笑了笑。 “武功光看是没有用的。刚才陆云振那二拳，你显然是看出了他要打向哪里，也想出了这招式应该怎么破解，可是你既想反击又想闪避，手脚跟不上你头脑的反应，所以才晃来显去。”陆云深看着沈玉，郑重说道：“三心二意，是临阵大忌，而你对你的力量和速度没有清楚的认识，这才是你在那二拳面前，根本没有还出手的原因。” “那我应该怎么办？”沈玉立刻追问。 安一欣愣愣地看着沈玉，突然冒出一句，“你是说，你要学武了？” “当然了，三天之后我还要和陆云振再比呢！我一定要打赢他。”沈玉立刻说。 陆云深嘴角轻扬，满脸都是笑意。 “小师弟就是挨了二拳，没有受什么伤，你去做饭吧。”陆云深看看傻在一边的安一欣，吩咐说。 这是要支开我，不许我偷看吗？安一欣心里想着，愣愣点头，看向沈玉，“你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红烧猪蹄、宫保鸡丁。”沈玉说道，虽然觉得腮帮子有点酸痛，但想到自己刚刚挨了打，需要多吃些肉补充力气，这点酸痛倒是可以忍受，见安一欣一个劲地点头，忙又加了一句，“还有炸茄盒和苹果蛋饼。” 安一欣连声答应。“厨房里还有虾仁和羊肉，我再给你做个软炸虾仁和一品羊肉煲。” 陆云深默了默，这二个从来没有挨过揍的人啊！ “小师弟右边的后槽牙松了，现在还不明显，但一会这半边脸都会肿起来。”陆云深说着，看了看安一欣，“他只能吃粥。” 被陆云深这么一提醒，沈玉才觉得右脸不止是酸痛，忙伸手去摸，立刻就‘唉哟’了一声。 他刚才在老夫人屋里被一拳打得坐倒在地都没有哼一声，此刻突然呼痛，安一欣心疼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这点小伤，就不用给自己开药了。”陆云深淡淡地说。 沈玉捂着腮帮子瞪了他大师兄一眼。 “刚才在祖母屋里，云柔为什么瞪你？”陆云深才想了起来，问了安一欣一句。 安一欣一愣，她刚才光顾着心疼沈玉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屋里都有谁。 陆云深看看她的神情，又想着刚才沈玉开出的那张菜单，摆了摆手，妹妹爱瞪谁就瞪谁，这点小事，不要耽误了小姑娘做饭。 第55章 比武的规矩 中午，卧虎轩集体吃粥。 陆云深面前只有一碟腌萝卜，沈玉面前多了一大碗嫩得桌面稍微一晃都会颤动的鸡蛋羹。 陆云深看了看鸡蛋羹，又看了看安一欣，目光幽怨，却什么也没说。 看来小姑娘还是没弄清楚陆府比武的规矩，陆云深心想，她一定以为陆云振是我的堂弟，所以我才没有出手阻止他揍沈玉。 陆云深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向小丫头解释比武的规矩之后，她单独给自己加菜的可能性，就默默地低头喝起粥来。 他不知道，其实在厨房煮粥时，安一欣就向秋月打听了陆府比武的规矩。秋月的原话是：“只要接受比武，就不论年龄大小，武功强弱，手上有没有兵器，输就是输，赢就是赢。难道因为知道沈玉打不过陆云振，就先绑上陆云振的一条胳膊一条腿？” 安一欣当时就骂了一声，什么狗屁规矩。 这么简单粗糙。 不过这并不妨碍安一欣生陆云深的气。 本来陆府的小孩子，不管是比武还是打架，挨了二拳大人根本不会在意，所以秋月也没有去告诉大夫人这件事。可是今天老夫人正看大夫人不顺眼，又觉得沈玉很可爱，所以吃了午饭，闲得没事，就派了个小丫鬟去向大夫人打听沈玉怎么样了。大夫人这才听说此事，连忙就赶了过来。 看着沈玉青中带紫的小脸，大夫人也默了默。 陆云振下手实在太狠了。 “你大师兄三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比武’这个词，就缠着他大哥要比武，还让我来做判官。”大夫人抱起沈玉，笑嘻嘻地说道：“当时他大哥已经九岁了，一拳就把他狠狠地打倒在地，我只能站在一边看着，直到他大哥教会了他说‘认输’。那场比武才算完。”大夫人笑着说。 陆云深笑，“真有这回事？我完全不记得了。” 大夫人也笑，“你当然不记得，这是我现编的，就是让沈公子明白，陆府就是这倒霉规矩，别往心里去。” 安一欣在旁边听着，只觉得天雷滚滚，看着大夫人，很有一秒钟女王变逗-逼的荒谬感。 陆云深只是笑，以前云柔小的时候，娘也总是这样拿他和云盛编故事，逗妹妹开心。 沈玉捂着肿得老高的右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陆府比武就这规矩，我并没有生陆云振的气。”他含糊地说。“我现在就想打败他。” “好孩子。”大夫人笑着夸赞沈玉。“你还小，练武不比读书，身体强壮占着很大的便宜。而身体不可是一下子就能强壮起来的。所以就算你三天之后还打不过他，也不要着急，等过个一年半载你一定就能打得过了。” “不。”沈玉忍着疼痛坚定地摇头，“三天，就三天，我一定要打败陆云振。” 见沈玉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满是斗志，大夫人笑着点头，“乖，我看好你，你一定能打败他。” 见大夫人被自己说服，也开始看好自己，沈玉顿时激动起来，身子一扑，扑进了大夫人的怀里。 我只是说你能打败他，又没说什么时候。大夫人暗暗地想。武功靠的是身体啊，我的娃，一力降十会，你没听说过吗？ 不过大夫人毕竟是生过二个儿子的人，知道男孩子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教他认输，但不可以挫磨他的斗志，所以只是笑着抱着沈玉亲昵了一会，却什么也没有说。 “一会我让人送点鸡汤过来，你晚上热给沈公子喝。”大夫人看向安一欣，说道。 听说这个小丫鬟不知道陆府比武的规矩，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冲过去挡在了沈玉身前，还大喊了一句‘我们认输。’虽然这举动无礼又可笑，但毕竟勉强算得上忠心护主。大夫人看了看安一欣，决定一会让秋月给她讲讲规矩，就不责罚她了。 安一欣完全没有想到大夫人原本还想要责罚自己，只注意到‘鸡汤’二个字，立刻看向陆云深，“能喝鸡汤吗？” 大夫人愣了愣，“为什么不能喝？” “陆……”安一欣顿住口。“云深少爷说只能喝粥。” “啊？”大夫人惊呼，“为什么？” 家里的人受伤可都是喝鸡汤的。 “因为武圣山庄没养鸡。”陆云深淡定地说。 大夫人顿时心疼起来，我儿子在那个破山庄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 沈玉从大夫人怀里爬起来，“我要给我自己开张药方，散淤止痛，顺便滋补一下气血。” 大夫人用力点头，“用人参吗？用鹿茸吗？你这小脸肿着不太好看，要不要吃点燕窝营养一下？我一会就叫夏雨送过来。” “娘，这只是小伤。”陆云深微弱地说，“甚至根本都不叫伤。” 大夫人、沈玉、连同安一欣在内，齐齐瞪了他一眼。 大夫人走后不久，夏雨就带着二个小丫鬟，抱着大盒小盒送到了卧虎轩。她还没走，春花又带着二个小厮走了进来。春花提着鸡汤，小厮则提着一只刚杀好的老母鸡，还有二只盖子足有脸盘大小的甲鱼。 随后小王夫人也得到了消息，派竹青送来二罐蜂蜜。卧虎轩正热闹着，陆云柔也过来探望，安一欣看到她，刚要躲避，陆云振的生母秀姨娘领着陆云振上门赔礼来了。 秀姨娘大概三十岁出头，身材娇小，但身上那一身肉，堆叠在几个重要的地方，被衣服一勾勒，显得既紧致又有弹性。她的眉眼并不算美，但看着她先颤胸再扭腰最后抖着屁股迈步，连安一欣都有种要脸红的感觉。 这和闻筝的美丽动人，一眼惊艳完全不同，这就是一个半老徐娘散发出的赤果果的诱?惑。 蜜桃熟得快要烂掉的时候，也会分泌出这种奇妙的芬芳。 这种芬芳，有时甚至比闻筝的美貌更让男人心动。 春花一见秀姨娘，第一反应不是行礼拜见，而是挽起了陆云柔，“小姐，大夫人还等着你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秀姨娘匆匆一礼，拉着陆云柔就走。 难道仁德将军常年驻守军城，这个秀姨娘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见春花这样，安一欣忍不住邪恶地想。 第56章 秀姨娘 这个秀姨娘，只怕是名声大有问题。见大夫人的大丫鬟一看见三房的秀姨娘，什么礼节都不顾，拉着自己家小姐就走，安一欣不禁邪恶地猜测起来。 安一欣早就听秋月说过，陆府三房仁德将军陆荣武性格比较直爽。他的妾氏，也是花样百出，什么人都有。 秋月当然不好意思直说三房主子是非，但看一眼秀姨娘，安一欣却也明白了，陆荣武好的不一定是‘美色’，而是这种自身欲-望极强的女人身上才有的原始诱-惑。 陆云柔刚刚走进卧虎轩，还没有来得及跟沈玉说句话，就这样被春花拉走了。安一欣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陆云柔刚才看到她时，眼中还有敌意，但毕竟隔了好几天，大小姐脾气渐消，已经不是强烈得会举着剑追她的程度了。 秀姨娘领着陆云振，先颤胸再扭腰最后抖着屁股迈步，一步步走到了陆云深和沈玉面前。秀姨娘看着沈玉半边粉团子，半边小猪头似的脸，心里一沉，狠狠地瞪了陆云振一眼。这个熊孩子，下手也太狠了。 秀姨娘姓陆，是陆家的旁支。她爹是仁德军城的一个千户。秀姨娘就出生在仁德军城，十四岁时跟了陆荣武。她的第一个儿子陆云浩出生不久染了风寒，后来身体一直不好。边关苦寒，秀姨娘带着陆云浩来到京城。陆荣武偶尔回家，她隔了六年才生下第二个儿子陆云振。 陆云浩因为身体的原因，虽然也练过武，但是武功低微。陆府男子不论嫡庶，强者为尊。三房虽然没有嫡子，但陆云浩上面还有二个庶哥哥，都武功高强，跟着陆荣武驻守在仁德军城，庶长子陆云启已经是仁德副将军，庶次子陆云良是仁备守备。 秀姨娘知道陆云浩的身体不行，不想让他去边关吃苦，可是不去边关，这个儿子的出路就十分有限。再加上三房的正室张氏为人吝啬，除了她的亲生女儿陆云珍，对别的庶子女不闻不问。所以秀姨娘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陆云振身上。 偏偏这个熊孩子居然打了沈玉。 打了一拳还不够，还打了第二拳。 生生把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萌娃，打成了小猪头。 沈玉可不是陆家人，如果他不理会陆家的规矩，向他爹告状可怎么办？秀姨娘想到这里，双腿一曲就要行礼。 陆云深一个眼色，秋月一步上前，扶住了她。 秀姨娘倒底是长辈，哪能让她真的行礼？ 陆云深看着秀姨娘，淡淡开口，“云振打得很好。” 陆云深觉得自己在比武之前，已经给沈玉讲清楚了陆府比武的规矩，沈玉既然接受比武，那么挨揍也怨不得别人，再说沈玉的样子虽然看上去可怜，但在陆云深眼前，这根本就不叫伤。所以陆云深是真的在夸奖陆云振。只是他说话的同时，一眼扫过，秀姨娘只觉得身子一寒，要不是秋月练过武功，奋力一托，秀姨娘只怕真的就要跪倒在地了。 这个陆云深，说的一定是反话。秀姨娘暗暗地想。 陆云振倒是没这么多心思，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沈玉的脸，“疼不疼？” 语气中满是真诚。 沈玉很想撇撇嘴，可惜脸太肿，没有撇成。“三天之后，你就知道疼不疼了。”沈玉大声说。 陆云振笑，看看沈玉的小手，“就你这手，让你打都打不疼。你看看我的手。”说着张开手掌给沈玉看。 陆云深微笑，看一眼沈玉，握着他的手，放在了陆云振的手掌上。 二个孩子都努力伸直手指，想让自己的手掌看起来更大一些。 秀姨娘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陆云深已经给他的小师弟讲清了陆府比武的规矩，沈玉并没有生气。 秀姨娘一口气松出，整个人顿时都妩媚了几分。她看着陆云深，眼波如蜜，这个侄子虽然话不多，可是长得实在是太好了。 眉目英俊到极点，骨子里的冷傲更是让人心中一寒的同时，忍不住想要去诱-惑亲近。 越是长在树顶的果子越甜。 陆云深的身材颀长挺拔。不知道他修习了什么内功，虽然听说他每天早上都去大将军府的校场练武，可是他的皮肤不黑不糙，反而有一种莹润的光泽，如美玉一般。凤眼含晖，嘴角带煞，但因为此刻正看着沈玉，淡然微笑间，温和之气弥漫开来，使他看上去甚至不象是习武之人，反而更象一个英俊无比的书生。 秀姨娘看着陆云深，心里怦怦乱跳，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扫去。要是能和他尽一夜之欢，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秀姨娘暗暗地想。 眼光向下一扫，秀姨娘的脸上立刻红了几分。当然不是害羞，而是…… 还没等秀姨娘想明白，就听见秋月轻咳一声。“沈公子还要休息，秀姨娘请回吧。” 陆云深正看着沈玉和陆云振举着手掌比来比去，突然听到秋月开口逐客，不由得愣了愣，扭头看了秋月一眼。 秋月面如寒霜，云深少爷怎么这么笨？被人吃豆腐了都不知道。 秀姨娘的脸又红了红。死秋月，她心里暗骂，想起刚才春花看到自己来了时，立刻带着陆云柔就走的样子，不由得又恨恨地加上一句，死春花，又没偷你们的男人，至于这样吗！ 陆云深看了秋月一眼，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以为秋月真是觉得沈玉需要休息，虽然觉得沈玉难得和别的孩子玩耍，让他多和陆云振玩一会更好，可是看沈玉一边脸肿得高高，说起话来也确实辛苦，就对秀姨娘笑了笑。 “姨娘有空时尽管带云振来卧虎轩玩。”陆云深说道。 秋月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云深少爷，你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假没看出来呢？ 不过这里是卧虎轩，秋月自恃自己是半个主子，而且陆云深开了口，所以虽然心里千不甘万不愿，也是敷衍着说了一句‘姨娘有空带云振少爷来玩。’才把秀姨娘和陆云振送出门去。 安一欣笑嘻嘻地站在一边，飞快地瞥了陆云深一眼。 这个陆云深虽然看起来冷冽肃杀，其实在某些方面……也还是蛮呆萌的。 秀姨娘出了卧虎轩院门，走了几步，眼看秋月转身回去了，就忙一把拉住儿子的手，“云振，三天后你和沈公子的比武一定要好好打、狠狠打，千万不要害怕。咱们陆家的家规就是比武无父子，你一定不要故意让着沈玉。 “不用你说，我本来也没打算让着他。”陆云振说着，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卧虎轩内，陆云深看着沈玉，沈玉认真地点了点头，“大师兄，现在就开始教我武功吧。就算陆云振比我高、比我力量大，三天之后，我也要打败他。” 第57章 狠招 见沈玉望着陆云深，提出现在就要开始学武功。安一欣原本正在往外迈的脚步一顿，悄悄又退了回来。 陆云深看着沈玉，淡淡一笑，“你现在需要学的不是武功，而是打架的技巧。” “打架也有技巧？我爹怎么从来没有说过？”沈玉满脸愕然，望着陆云深，惊讶地问道。 陆云深嘴角一扬，一瞬间竟然笑得邪魅起来。 连安一欣看着这样的笑容都愣了愣。陆云深很少笑，但一笑起来，就算只是嘴角微扬，那也是如寒冰乍破，玉树摇曳生姿，从来没见他笑得这么猥琐过。 就算留下来学不到武功，看到这样的陆云深也值了。安一欣暗暗地想。 “打架的技巧，就跟考试作弊的技巧一样。”仿佛也觉得自己笑得有点过份，陆云深收起笑容，认真地说。“你爹是武圣，就相当于当世大儒，他当然不会告诉你考试时怎么作弊，所以也不会告诉你，打架时面对你明明打不过的人，要怎么投机取巧。” 沈玉不愧是小天才，一听此言，立刻连连点头。“我只要打败陆云振，不在乎是怎么打败他。大师兄你快说，怎么作弊。” “陆云振比你大五岁，比你高出一头半，刚才你们还比过，他的拳头比你的拳头大，比你的拳手硬。”陆云深看着沈玉，眼中也闪过兴奋地光芒，“我们陆家，只要是比武，其实就算不是比武，就是平常打架也没有什么以大欺小这一说，一切都是靠实力，谁的拳头大，谁就赢。” “可是陆云振的拳头比我大。”沈玉立刻说到，目光灼灼地瞪着陆云深，催促着，“不用讲原因了，你就直说怎么作弊吧。” “陆云振是学过武功的。”陆云深突然压低了声音，轻声地说。 学过武功打起架来不是更好吗？怎么反而是弱点了？安一欣站在一边，看着陆云深突然又变得鬼鬼祟祟起来，不由得暗想。 沈玉却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说我不用学武功，我只要在这三天内，学会了陆府武功的弱点就行了。” 陆云深笑，“陆府的武功是上阵杀敌用的，讲究的就是简单有力，所以弱点并不多。” 越花巧的东西才越容易有弱点，就象功能越多的东西越容易坏一样。沈玉一念及此，立刻点了点头。 陆云深看着他，等着他自己想办法。 “武功的弱点少，但是陆云振的弱点可不少。找他的弱点肯定比找你们陆家拳的弱点容易得多。”沈玉只略想了一下，就说道。 陆云深赞许地点了点头。 “陆云振看上去头脑简单，又是一心想要赢我，估计不会犯什么轻敌之类的错误。”沈玉顺着自己的思路，边想边说。 陆云深点头。“我看他出手，估计他练习陆家拳大概六年，枪法剑法也练了三年左右，不过你们比武用不上，你可以先不想那些。”陆云深提示说。 “练了六年，以陆云振那个笨脑子，他肯定还不能随时分析战况，他还会按套路出拳。”沈玉眼睛一亮，大声说道。 陆云深笑着点头，小师弟虽然只是被逼着每天修习半个时辰的内功，既没有开始练习武功，更没有与人动过手，但是在武圣山庄天天耳闻目染，见识还是有的。 他现在总算是对学武有点兴趣了。以后一定要找机会谢谢陆云振的那二拳才是。陆云深暗暗地想。 “陆家拳有多少式？”沈玉眼中闪烁着兴奋地光芒，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取胜的关键。 “四十八式，每一式各不相同，有的只有二三种变化，最多的有九种变化。” 沈玉点了点头，“我看你打过很多次，虽然没有用心记过，但也记了个差不多。估计你再完整地打几次，我就能全部记住。” “记住之后呢？”安一欣忍不住插话。 “当然是学习反击的招式了。”沈玉立刻说。 陆云深没理安一欣，而是看着沈玉摇了摇头，“你又犯了你刚才与陆云振比武时，面对他那二拳时同样的毛病了。” 沈玉一愣，凝神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陆云深没说话，而是站起身来，又招手让沈玉站在他身前。 师兄弟二人眼神一碰，沈玉立刻点了点头。 “怎么？”安一欣忍不住问道。她对这对师兄弟眼神交流的水平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是沈玉，只要看陆云深一眼，就能明白他的意思，简直堪称神奇。 “真笨。”沈玉说道，目光明亮如星，“大师兄是说，我个子太矮，有些招式就算会用，在与陆云振的比武中也用不上。比如我一拳应该打中他的脑袋，但我个子矮，只能打中他的胸口。他身子粗壮，我又不可能在三天之内提高力量，所以学了也没有用。” 沈玉说完，眉头皱起，可怜兮兮地看了陆云深一眼。 “又怎么了？”见他们又开始用眼神交流，安一欣忍不住再次问道。 沈玉看了看陆云深。真奇怪，大师兄说起武功来一向最是认真，怎么今天一欣在旁边不停地打岔，他到现在还没有厌烦地把她轰出去？ “刚才大师兄说陆云振才练了六年的陆家拳，还在按套路出拳。所以只要我能让他忘了他比我高，我就可以利用这个身高差，占到便宜。” 安一欣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沈玉叹了一口气，“你不明白，要让他忘了我比他矮，比他弱，开始不自觉地按着套路出拳，我恐怕先要挨上好多拳。” 安一欣一愣，无比同情地看了看沈玉青中带紫的右脸，二拳就被打成了这样，那要是好多拳…… 安一欣顿时觉得自己的牙都酸痛起来。 “我只是给你分析一下情形，又没说为了赢，你必须先挨打。”陆云深淡淡地说。 此言一出，沈玉顿时又惊又喜，“不用先挨打？”他大声叫着，看向陆云深。 “我会教你几个狠招，以应对不同的招式，你只要在三天之内学会把所有力量集中在一点上爆发，就能一举打败陆云振。”陆云深笑着说。 “太好了，大师兄，我现在就学。”沈玉兴奋地大叫起来。 这可是武圣的大弟子要教给沈玉的狠招，这可是以弱击强的作弊狠招，安一欣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如果我学会了，再有人欺负我时，我就能反击了。 我也要学。 安一欣心里想着，兴奋得脸都红了起来。 陆云深的目光淡淡看了过来。“一欣，你该去做晚饭了。” 呃…… 安一欣愣了愣，刚才一直听得好好的，还加入了讨论，怎么一说到正事，就突然要轰自己走呢？ 难道这作弊的狠招是什么不传之秘？ 第58章 别说是我教你的 明明说得正热闹，可是陆云深刚一说出要教沈玉狠招，就要把自己轰走，安一欣顿时着急起来。 “我也要学狠招。”她脱口大叫。 陆云深皱眉，“我以前就说过，你的身体天生就有缺陷，什么武功也学不了，就算学了也使不出。” 呃……不是要教给沈玉什么不传之秘，不想让我看见，只是觉得我学了也没有用。安一欣心里想着，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是不能教，只是懒得教。那就好办了。 “十杯果汁。”安一欣讨好地笑着，看着陆云深，“只要你肯教我，我就给你做十杯不同的果汁。” 陆云深有点郁闷，这几天安一欣无论想让沈玉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都是用果汁来讲价。 其实安一欣是沈玉的丫鬟，沈玉支使她天经地义，可是他们二个都对这样的小交易玩得兴致勃勃，所以陆云深也没有干涉，可是现在交易居然做到他头上来了。 “不……”这个小姑娘把我也当孩子了。陆云深心里想着，淡淡开口。 “十五杯。”听到一个‘不’字，没等陆云深再说下去，安一欣就打断他，抢着说道。 陆云深看了安一欣一眼，他想说的是‘不是我不教，’而安一欣显然想成了不行。 “二十杯。”见陆云深一眼看来，安一欣虽然看不懂他眼中心思，但立刻加价。 虽然不满于小姑娘把自己当成孩子，拿果汁诱-惑自己，但陆云深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小动心。这可是二十杯果汁啊！ “狠招她学不了，你就顺手教她点别的就是了。一欣毕竟是我的丫鬟，随便什么人一打就倒，我也没面子的很。”沈玉亮晶晶的大眼睛左右乱转，看一下安一欣，又看一下陆云深，既看出了安一欣的渴望，又看出了陆云深的不情愿，忙从中调解说。 陆云深对小师弟一向言听计从，见他这么说，不由得挠了挠头，看向安一欣。“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学武完全是白费力气。所有身体健康的正常人中，只有极少数的人天生身体极为协调，最适合练武，绝大多数人只是协调，这样的人只要练习，就算不和人动手，自己学好一套拳也是没有问题的。” 陆云深说到这里，上下打量着安一欣，又皱起了眉头。“而你，天生就不是练武的材料。一拳击出，你连自己的腿在哪都找不着。” 安一欣撇了撇嘴。 “好歹我也是武圣的大弟子，教你这样的人，实在太丢面子。”陆云深淡淡地说。 听陆云深说教自己太丢面子，安一欣瞪着陆云深，却什么也没有说。他并不是在刻意挖苦自己，他只是在实话实说。 陆云深望着安一欣，清澈如水眼睛里，委屈、渴望和不甘仿佛晶莹的泪珠，盈盈欲滴。 陆云深再次挠头，看向沈玉。 “我保证，绝不把你教一欣武功的事告诉任何人。”沈玉立刻说。“再说了，只是一招半式，也算不上教她武功。”说完，还冲着陆云深点了点头。大师兄，你就别纠结了。沈玉用眼神劝说着。 “你为什么这么想学武功？你想要打谁？”陆云深看了看沈玉，又看了看安一欣，终于问道。他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好奇。今天在老夫人屋子里，陆云柔瞪向安一欣的那一眼在脑海中闪过。 小姑娘到底怎么招惹我妹妹了？陆云深暗暗地想。 见陆云深语气松动，安一欣悄悄伸手，对着沈玉挑一挑大拇指。 沈玉伸出小手，五指岔开，对着安一欣比了比，确定安一欣注意到之后，小手一翻。 十杯果汁。 这娃真应该去和算盘学做生意。安一欣心里想着，轻轻点了点头。不点头怎么办？陆云深只是口气松动，还没有答应呢。 “教你可以，不过我要先提醒你……”陆云深见小师弟已经顺势敲诈完毕，才看着安一欣，郑重说道。“不管我教你什么，凭你的条件，都不可能和男人动手，就算是陆云振那样的孩子也不行。但如果你要对敌的是我妹妹那样的陆府小姐，在她出手的一瞬间，只要你不怕接下来会受到什么惩罚，抢先出手，还是可以有一线的取胜机会。” 取胜，安一欣的心里震了震，她那身体，从来就没有奢望过自己打架会赢。不过安一欣却顾不上这个，而是望着陆云深，你怎么知道我要对付你妹？她在心里说。 虽然安一欣是在心里说，但这眼神，陆云深再次看懂。不过与武功无关的问题，他懒得回答，只摆了摆手。 “我说你有机会取胜，一是她想不到你会闪避，更想不到你会还手。二是我妹妹虽然习武，但却和陆云振一样，从来没跟外人动过手，所以她虽然大了几岁，打的也是套路。你只要看她右手紧握直出，按套路对方的回应是向左闪身。但她先是觉得你不会还手，也不会闪避，等发现你动了之后，她还会继续判断错误，觉得你也是向左闪身。你只要向右闪，然后屈膝右拳直击她的腋下，只要动作够快，也许真能得手。” 他说到这里，秋月正端着一盘削好的苹果走进来，听到此话不由得一愣，云深少爷，你这么算计自己的亲妹妹，真的好吗？ “如果云柔小姐不是这样右手紧握直出，我怎么办？”安一欣看看秋月，暗骂她怎么专挑这么要紧的时候进来，但嘴里还是紧跟着问道。 “以你身体的反应能力，发现对方要打你，不要犹豫，也别管对方要出什么招式，就跟考试时什么都不会一样，直接就蒙这一招。万一蒙对了就算你走运。”陆云深淡淡地说。 安一欣无奈地点了点头。 陆云深招手让秋月靠近，拈起一片苹果放进嘴里，等着安一欣自己整清刚才的那几句话。这小姑娘可没有小师弟聪明。陆云深一片片地吃着苹果，看着安一欣皱眉思索，慢慢开始伸手比划起来，闪身、屈膝、右拳直击。 还有一句话陆云深没说，陆家拳的起式就是这样的直击，气势强悍，简单有效，因为如此，所以不管是陆家拳，还是那些没有练过武功的人也最喜欢这样挥拳直击。就算安一欣用这一招对付不了云柔，她只要练好了这个动作，以后遇到别的小姐，那位小姐心善，或者没有练过武，想变直击为扇耳光，但只要角度不变，安一欣也可以照蒙。 第59章 你狡猾 陆云深本以为这么简单的一击，就算安一欣再笨，等自己吃完苹果多少也能领悟一些，到时自己再纠正一下，这事也就算完了，可是看着看着，他就吃不下去了。 这个小姑娘，做起饭来手脚很是麻利，怎么一到练武，就笨得这么没有下限了呢？ 看着安一欣比划了几遍，却越打越混乱，不是忘了闪身就是忘了屈膝，要不就是目光一凝，看样子是想着要去看对方眼睛，陆云深暗暗叹了口气，放下苹果，站在安一欣身前比划起来。 “看到对方抬手立刻闪身，屈膝右拳直击，别的多余的动作一点都不要有，就你这水平，就专心看着你自己的手别打偏了就行，别的哪也不要看，更什么也不想。你的对手比你强得多，稍一犹豫，她反应过来，随便一划拉都能把你打倒了。” 安一欣收手，愣愣地看着陆云深。 怎么这么笨，这么教都不会。陆云深心里想着，却从头比划起来。 安一欣嫣然，“我突然发现你这一会跟我说的话，比这一个月加起来还多。”她笑着说。 是啊，从来没见云深少爷把一句话重复过三遍。秋月心里想着，暗暗撇了撇嘴，这个安一欣实在是太笨了，云深少爷这么教，居然还没有学会。 “大师兄只要说起武功来，不但话多，还特别狡猾。”沈玉插嘴说道。 “这不叫狡猾。”陆云深立刻辩解。“动手时当然要最早最好的发挥自己的优势，还要阻止对手发挥优势。” 安一欣谄媚地立刻点头。 沈玉翻了个白眼。“要是你平时也能这么狡猾多好。” 陆云深愣了愣，片刻之后看向安一欣。 安一欣仔细看了看陆云深的神情，终于福至心灵，“我去做饭了。”说着话，她扭身就走。 陆云深点头，“二十杯果汁。记得甜一点。” 安一欣闻言蓦然转身，二十杯是狠招的价格，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击。她张嘴刚要说话，陆云深淡淡地一眼扫了过来。 秋月伸手拉了安一欣一把，“反正水果都是大夫人派人送来的，你就是动动手。” 好吧。秋月说得对，自己只是动动手而已。安一欣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 “还有，晚上小师弟喝粥，我要吃鸡。”陆云深又淡淡地说。 “我也要吃鸡。”沈玉立刻大叫。 安一欣看了看陆云深，又看了看沈玉，挑一挑眉，淡然一笑，“都乖乖的，晚上我给你们*粥。” 陆云深脸色一沉，小姑娘还真把我当孩子了，还乖乖的。 终于读懂了陆云深眼中神情，安一欣傲然看了他一眼，怎么地？ 沈玉伸手，悄悄在陆云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鸡粥很好，我还从来没吃过呢！”他对着安一欣谄媚地笑了笑。 嗯，确实是没有吃过。陆云深心里想着，不再理会安一欣，而是看向沈玉，“你希望我平时也狡猾一点？” 沈玉摆了摆手，“狡猾很费智商，你还是先教我狠招吧。” 安一欣来到小厨房，一眼就看到小雪正伸着雪白的小爪子，戏弄大夫人刚派人送来的那二只大甲鱼。 二只大甲鱼的脖子伸得老长，任由小雪在上面踩来踩去。 “去，去，一边玩去。”安一欣伸手轰猫。 “这么好看的小猫，你怎么不喜欢它似的，你要是真不喜欢，就送给我好了。”秋月跟在安一欣身后，笑着说道。 仿佛听懂了秋月的话，小雪立刻看向安一欣，天蓝色的眼睛犹如纯净天空，轻轻‘喵’了一声。它纵身一跃，离开那二只被它戏耍得晕头转向的甲鱼，跑到安一欣跟前。 “不许碰我，你的爪子腥。”安一欣板着脸，指着小猫大声喝斥。 小雪低头，抬起一只爪子看了看。 “好聪明的小猫。”秋月笑，“你看你说什么，它都听得懂似的。” 是啊，我就是害怕这一点。安一欣在心里说。 秋月弯腰，伸手要抱小雪。 小雪慌忙向旁边挪了挪，天蓝色的眼睛看着安一欣，又软声软气地‘喵’了一声，好象在说，不要把我送给别人。 安一欣没有说话，秋月更是笑了起来，“小雪，你以后跟着我，天天给你吃鱼。” 小雪小脑袋一转，立刻看向秋月，“喵？” “真的，不骗你，我天天给你吃鱼。”见这只可爱的小猫一副有鱼就要叛主的神情，秋月更笑，伸手又向小雪抱去。 小雪扭头看看安一欣，又看了看满脸笑容的秋月，‘喵’的一声，蹿进了秋月的怀里。 秋月抱起小雪，完全不嫌弃它爪子刚踩过甲鱼，摸着它柔软雪白的毛皮，笑得开心极了。 安一欣也笑，走到灶台前，开始准备炖鸡。 在提起菜刀之前，安一欣闪身、屈膝、握拳直击。 秋月大笑，“刚才我都没好意思说，就这么一拳，连一招都算不上，难道你还想去挑战云柔小姐？” 怪不得秋月刚才一声不吭，原来是觉得就算是陆云深教了我这一招，也没有用。安一欣心里想着，却笑着说道：“我可不敢挑战云柔小姐。”顿了顿，她在心里补上了下半句，但是她要是再敢提着剑追我，呃……好象这招对付不了兵器，我还是得跑。 “我看你还是练跑步好了。逃跑更适合你。”安一欣刚想到这里，就听见秋月笑着说道。 我又不是没练过，我只是跑不快而已。安一欣在心里说道，一手抄起了菜刀，闪身、屈膝、举刀直击。 安一欣顿住，保持着这个姿式，感觉自己真是帅呆了。 身后秋月大笑起来。“你握紧了，别砸了脚。”秋月边笑边说。 安一欣用力握紧菜刀，扭头瞪了秋月一眼。 秋月乐不可支，一手抱着小雪，另一只手随便一伸，安一欣只觉得手上一空，菜刀已经到了秋月手中。 “为了你好，你还是练跑步的好。”秋月笑着说。 小雪望着安一欣，天蓝色的眼睛里光芒一闪，仿佛一声无声地叹息。 “别闹了，赶紧做饭吧。云深少爷中午就吃了一碗粥，肯定饿了。”秋月说着，一边把菜刀还给了安一欣。 安一欣接过菜刀，用力一挥，一刀就斩下了一只鸡大腿。哼，本美女练功不行，切鸡还是蛮有功底。 见二人一猫都不再搭理自己，二只甲鱼悄悄地向水缸边潮湿的角落爬去。 “喵。”小雪趴在秋月的怀里，软绵绵叫了一声。 二只甲鱼立刻伸长了脖子，原地趴下，一动也不敢动了。 “秋月，那二只甲鱼先养起来吧，明天再吃。”安一欣笑着说。 第60章 可怜的庶女 沈玉自己配的化瘀消肿药很有效，休息了一晚，虽然右脸的颜色还有些青紫，但肿已经全部消下去了。 陆云深昨晚给他演示了几遍陆家拳后，沈玉连后续变招都已经完全记熟。学着陆云深的样子，自己在院子里边打边想地练习了一上午。中午吃过饭后，陆云深去大将军府商量出殡的事情，沈玉睡了一会后又要继续练习，安一欣却怕他太辛苦，拉着他出了卧虎轩，准备去花园走走。 小雪正趴在房顶上晒太阳，看到安一欣和沈玉出门，犹豫了一下，跳了下来，跟在他们身后。 再不跟紧一点，也许哪一天安一欣真的会把自己送给别人。小萌猫默默地想。 安一欣不想遇上陆云柔、或者陆云容，所以离碧水园远远的，领着沈玉，只挑僻静的地方走。 沈玉满脑子都是武功招式，也根本没有在意二人走到了哪里。反正这是陆府的花园，就算花园很大，万一真迷了路，随便叫个丫鬟就能带他们回去。 二人转过一片树林，顺着小路一路走来，眼前是一片花圃，种着各色菊花。几个中年仆妇正在花圃中忙碌，把开得最好最盛的挖出来，移植到一边散放着的数十个花盆之中。花圃旁边有一条岔路，落叶堆积，通向一个小小院落。 那院落用白石砌成了齐肩高的院墙，通向小路的木门紧闭，但木门上却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开孔。一个少女正站在方孔后，双手扒着方孔的边缘，看着花圃中一边忙碌一边说笑的仆妇。 安一欣心里一跳，这方孔让她想起了现代的监狱。 虽然隔得远了看不清那少女的五官相貌，但她双手抓着方孔边缘，努力向外张望的样子，却满是寂寞。 这个少女犯了什么错，要被关在这里？安一欣暗暗地想。 花圃中忙碌的仆妇们看到沈玉，都忙着站起身来，向着沈玉行礼。 等她们行完了礼，纷纷弯腰继续干活后，安一欣走到一个看上去十分和善的中年仆妇身边，装做看花，指了指岔路尽头的小院。“那边是谁？”她好奇地问道，却也压低了声音，生怕那个正隔着院门看过来的人听到自己的问话。 陆府的小姐、丫鬟都练武，安一欣可不想因为一时好奇惹恼了谁，再被举着剑追上一回。 “那是三房的二小姐。”那仆妇见安一欣压低了声音，也压低了声音回答说。 在秋月不停地灌输下，安一欣已经记清三房的长女，也是正妻张氏所生的嫡女陆云珍今年才十五岁，那么这个正隔着木门往外看的二小姐最多也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她没有和别的陆府小姐一样住在碧水园，却被关在了这个看起来很象是监狱的偏僻小院里。 “她犯了什么错？”安一欣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 “云婉小姐并没有犯错。”见安一欣这么问，那个仆妇愣了愣才回答说。 “那她为什么被关在这里？”虽然木门外面并没有锁，但看那小姐的姿势，木门里面一定是锁住了的。 “云婉小姐三年前突然生了怪病，皮肤无缘无故的溃烂，虽然可以愈合，但这一块好了，别的地方又会溃烂开来。她亲娘死的早，仁德将军又常年在军城不回来。三夫人开始还给她请医吃药，后来见她吃不吃药皮肤也是好了烂烂了好，也就不管了。”说到最后，那仆妇看看四周无人注意，又见安一欣清澈的眼中渐渐露出同情之色，竟不自觉地也替那云婉小姐委屈起来，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沈玉原本已抱着小雪走到了花圃的另一头，见安一欣停下来和一个仆妇低声说话，就又走了回来。 “她生了什么病？”安一欣问道。 “听说是虱藓。”那仆妇见沈玉过来了，连忙曲了曲膝，一边回答说道。她见安一欣是丫鬟打扮，所以交谈时还忍不住会八卦二句，但沈玉一回来，就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了。 “虱藓。”沈玉顺着安一欣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木门后面有人。“我在书上见到过这个病。” “传不传染？”安一欣立刻问。 “传染？你是说过不过人？”沈玉一心想着书上关于虱藓的描述，并没有注意到安一欣嘴里突然冒出的新词，“书上说不过人。” “确实不过人。”那仆妇也忙着说道：“云婉小姐病了三年了，她的贴身丫鬟、嬷嬷都没有事。” 那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安一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一个没娘的庶女，亲爹又常年不在家，当然是没人心疼。安一欣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把她关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 “咱们过去看看。”沈玉抬腿就向岔路走去。他倒不是觉得那小姐被关在这里可怜。他只是单纯的想看一看那个在书上见过的病，到底是什么样子。 沈玉拉着安一欣就走，那仆妇犹豫了一下，却也没有说话，弯下腰继续干起活来。 反正那病也不过人，那可怜的小姐被关在那个院子里三年了，有个人过去说说话也好。 陆云婉虽然三年没有踏出过院子，但是这里毕竟是陆府的花园，身边的丫鬟也还可以偶尔出去，所以倒也听说了沈玉，此刻见他和安一欣踩着落叶走了过来，还没到门前，就含笑招呼了一声，“沈公子。” 沈玉点了点头，扬着脸，仔细看了看陆云婉。 安一欣也隔着门上的方孔看了过去。 陆云婉五官清秀，笑容柔婉中透出一丝光彩，显然是因为有人肯过来和她说话，十分的高兴。 “开门。”沈玉说道，一边走到了木门前。 方孔内陆云婉摇了摇头，“沈公子见谅，我得了病，开门恐怕冲撞了公子，能这样和公子聊几句就好，还是不要开门了。”她语气委婉，神情之间，满是愧疚。 安一欣暗暗皱眉，这个陆云婉性格也太柔弱了，生病又不是她的错，她有什么可愧疚的。 沈玉摆了摆手，“我是大夫，你不用怕冲撞了我，我叫你开门就开门。” “不能开。”院子里一个声音厉声大喝起来。 第61章 好丫鬟 陆云婉原本也不敢给沈玉开门，但听到那声大喝，脸色一黯的同时更是露出了惊恐。安一欣看在眼里，心里更是同情。 被那声音一喝，沈玉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瞪，张口就要骂人。他虽然生母早亡，但是从小聪慧过人，连二个师兄都对他言听计从，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他面前这样大喝过。 安一欣悄悄伸手，拉了拉他的衣领。这个动作看在后面的仆妇眼里，就是丫鬟帮小主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已。 “大叫的应该是嬷嬷。”安一欣轻声说道：“刚才那个仆妇说，小院里还有丫鬟。” 沈玉立刻明白了安一欣的意思。嬷嬷很可恶，一欣现在想看看丫鬟如何。 “我是大夫，快开门。”沈玉没有骂，而是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 可是还没等陆云婉回答，她的面孔一下子就从方孔中消失了，与此同时，门内还隐隐传来了一声压抑的痛呼，片刻之后一张老脸出现在方孔中。“沈公子，你小孩子家不知道轻重，我家小姐病得厉害，三夫人说为了小姐好，就不让她见外人了。” 话音未落，立刻又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门外是大夫，小姐不见外人，但总可以见大夫吧。” “沈公子是贵客，不是……”一语未完，方孔中的老脸猛地偏向一边，紧接着就是身体撞击到木门上的声音，那个嬷嬷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死丫头，你反了天了，居然敢推我。” 安一欣也没有想到门外居然打了起来，正要说话，就听到‘咣当’一声，木门打开，一个丫鬟跌了出来。 那丫鬟一跤跌出，却顾不得呼痛，抬头就看向沈玉，“雨菱拜见沈公子。” 雨菱也只是听送饭的小丫鬟说长房来了贵客，知道沈玉是武圣的儿子，虽然才五岁，但是小天才的名声却极为响亮。刚来的第一天去拜见老夫人时，遇见了安公子，安公子妒忌他的名声，出言挑衅，几句话就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刚才在院子里，听他一连几次说自己是大夫，不由得动心，希望他能给小姐看病，这才拼着受罚推开了陆嬷嬷，打开了门。 此刻雨菱被安一欣扶起，再细看沈玉，只见他身上穿着浅蓝色的细布小道袍，头上二个抓髻，虽然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透出聪慧，可是毕竟只是一个总角的小童。 雨菱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小姐病得太久，三夫人那边又闻不问，她心里着急，才明知对方是孩子也要开门。可是现在看着沈玉，雨菱又不禁失望起来，这样的小孩子，就算是书读得好，有天才的名声，也许也看过几本医书，但怎么可能真的会看病呢？ 此刻大门敞开，那嬷嬷虽然隔着门敢吼小姐打丫鬟，但是门一开，她还是慌忙对着沈玉屈膝拜了拜。 沈玉没有理她，而是先看了看雨菱，“有没有摔伤？” 雨菱慌忙摇头，“小公子，奴婢失礼，小公子莫怪。”她自从第一眼看到沈玉，心里就立刻失望，这明明就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是大夫呢，所以一开口，沈公子都说成了小公子。 沈玉只注意看了看雨菱，知道她确实没有摔伤，就迈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陆小姐，听说你得了虱藓，让我看看。” 陆云婉一愣，脸色微红。 沈玉叹气，看看陆云婉，又看看老嬷嬷和丫鬟，“就算你们不相信我是大夫，可我才五岁，让我看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安一欣心里暗暗好笑，这个沈玉，真是太爱给人看病了。 “我家公子年纪虽小，确实曾跟着江南名医学习过。就算他冶不了小姐的病，让他看一下也没有关系的。”安一欣微笑着说。 “实在是这病腌臜得很，三夫人……”不等陆云婉和雨菱开口，那嬷嬷就抢着说道。 沈玉抬眼，淡淡扫了她一眼。 这神情和陆云深一模一样。可惜沈玉长得实在是太可爱了，明明一个小萌娃，完全没有陆云深的冷冽肃杀。 那嬷嬷只是呆了一呆，顶着沈玉的目光，又接着说了下去，“沈公子的好意，我家小姐心领了，可是还是请沈公子不要闹了，赶紧出去吧。” 沈玉小脸涨红，正要拿出贵客的身份来训斥那嬷嬷几句。安一欣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抢先开了口，“嬷嬷贵姓？” 雨菱刚才为了开门，已经和她起了冲撞，如果沈玉再训斥那嬷嬷几句，嬷嬷当着他的面不敢发作，但等他们走后，所有的气都会撒在雨菱身上。 雨菱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丫鬟，不能让她再多受责罚。安一欣心里想着，握着沈玉的手，含笑看着那个嬷嬷。 “老身姓陆。”那嬷嬷说道。她见安一欣身上穿着细绒小袄，百褶长裙，半新不旧，料子既普通，手工也算不上精致，头上也没有首饰，而且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虽然看衣服就知道她不是陆府的丫鬟，而是沈玉带来的丫鬟，却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有心不答她的话，可是这小丫鬟笑容温和有礼，却也不好不答。 又是陆嬷嬷，安一欣暗暗腹诽，这个陆府，到底有多少个陆嬷嬷，也不怕大家叫混了。 “陆嬷嬷，”安一欣含笑说道：“云婉小姐通常在哪间屋子里见大夫看病？请带我们过去吧。” 陆嬷嬷愣了愣，暗说这对主仆到底是什么毛病，一心就是要给小姐看病，是有看病的瘾吗？ 沈玉听安一欣这么说，也不管陆嬷嬷发愣，抬腿就要往正房走。雨菱匆匆一礼，顾不得多说，提着裙子就往正房跑。小院已经好久好久没人来过了，小姐的病又确实腌臜，总要收拾一下才能见人。 “沈公子。”一旁陆云婉轻声说道。“我的病……” 安一欣虽然听说虱藓并不过人，但是还是有些担心。按那中年仆妇的描述，心里猜测陆云婉得的应该是一种不会传染的皮肤病，但只是听说，并不能肯定。她心里也不想让沈玉进屋，万一碰到什么别的东西，都可能增加传染的机率。 但陆云婉再怎么说也是将军之女，算得上千金小姐，总不可能直接提出在光天化日之下给她看病，所以见陆云婉开口，安一欣立刻转身关上了院门，“既然嬷嬷不想让我们进屋看病，那就在这里看吧。” 陆嬷嬷又愣了愣，我只说不让你们进院，还没来得及说不让你们进屋看病，怎么这帽子又扣在我头上了呢？ 沈玉：一欣，我要吃粽子。 安一欣：吃，吃，天天就知道吃，说好的减肥呢？ 沈玉：……我胖点更萌。 安一欣：好吧，去要回来十张推荐票我就给你包粽子。 沈玉：……天天就指望着我卖萌要推荐票。 安一欣认真脸：娃，你说得太对了，你不卖萌真的就没有票啊！ 第62章 恶疾 院门关上，门外刚和安一欣说过话的中年仆妇松了一口气，刚才她一直一边假装干活一边悄悄看向这里。她真怕陆嬷嬷和那个雨菱在门口就打了起来，万一大管事听说自己掺和到了三房事里，一句多嘴多舌，一顿打骂就是跑不了。 但现在院门一关，里面再怎么闹，也没有自己的事了。 院门关上，安一欣抬头看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暗暗放心，如果只是站在空地上看一看，还能被传染上，那么只怕陆府早就人人染病了。毕竟陆云婉已经病了三年，雨菱这么忠心，想必一定不会嫌弃自家小姐，日常接触不少，她贴身服侍都没有传上，沈玉就更不可能传上了。 陆云婉犹豫了一下，她虽然还是不相信沈玉会看病，但沈玉毕竟才五岁。陆云婉红着脸，撩起裙摆，露出小腿来。 安一欣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 陆云婉的小腿上有一块桔子大小的溃烂，可以看出是从身体里面向外溃烂开来的。溃烂的中心是黑紫色的，已经不象是肌肉，而是一团脓血一般，越到边缘颜色越浅，但也不是正常的颜色。随着裙摆撩起，还有一种腐烂的恶臭扩散开来。 安一欣不是圣人，闻到这样的恶臭，不顾陆云婉和雨菱的感想，立刻就退后了一步。要是强忍着，一会真的吐了出来，她们只会更加难堪。 沈玉皱眉，却拦住了陆云婉想要放下裙摆的手，蹲在她身前仔细看了起来。 “会不会痛？”沈玉问道。 见沈玉并没有嫌弃抱怨，陆云婉的心中很是感动。“不痛，就是在刚开始溃烂时也不痛，只是越来越痒，溃烂到现在这样，会痒得好象是百爪挠心一般。” “溃烂到这样就是顶点了。”一边雨菱也补充着说，“随后就会长出新肉，渐渐愈合。” “会留下疤痕吗？”沈玉继续问道。 “不是疤，愈合之后是一大块硬块。”雨菱说着，不等陆云婉开口，就动手撩起她的衣袖，露出一块紫黑色的淤痕。 那淤痕也是桔子大小，中间颜色深，越向外越浅，边缘齐整，在陆云婉白嫩的肌肤上，十分丑陋刺眼。 “这淤痕时间长了会自己消失吗？”沈玉问道，看了看那个淤痕，但并没有伸手去按。 陆云婉和雨菱都摇了摇头，“不会消失，颜色也不会变浅。” 沈玉叹了一口气，“跟书上写的一模一样，确实是虱藓。” “能治好吗？”陆云婉脱口问道。 她已经病了三年，虽然这虱藓不致命，但每一次溃烂都奇痒难忍，抓又不敢抓，越抓溃烂的地方就越大。每次病得厉害，身上几处同时溃烂时，奇痒钻心，又顾忌着不敢碰到溃烂处，使溃烂更加恶化，坐也没法坐，更别说是躺卧睡觉，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地强忍着那种奇痒，忍耐煎熬，逼得她连死的心都生出过好几次。 要不是她一向胆小，又觉得自己这么年轻，生母死得又早，没人疼没人爱的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又怕自己死后，雨菱会伤心自责，甚至受到惩罚，左担心右害怕，既不甘又不敢真的去死，也许早就一横心，从这可怕得折磨死人的病中解脱了。 “这病并不致命，但也治不好。”沈玉说着，看了看陆云婉，清澈无邪的大眼睛里满是同情。 “真的治不好？”安一欣轻声问道。 沈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就算是溃烂过一遍又结出硬块的地方，也有可能再重新溃烂，不过这个病确实不致命，只要溃烂时能忍住那种奇痒，不要乱抓，不造成大片的溃烂，每次溃烂都可以自愈。” 也就是说，永远也好不了，就这样一直被折磨到死。安一欣心里想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怪不得陆嬷嬷怎么都不乐意开门，看来三夫人已经彻底地放弃了这个庶女，既不给她看病，还打算直接把她关到死了。 陆云婉神色凄惨，却勉强笑了笑，对着沈玉屈膝一礼，“多谢沈公子，让沈公子费心了。” 陆嬷嬷听沈玉这么说，虽然神色之间也露出了同情之意，却只是撇了撇嘴，什么也没有说。只有雨菱抬起衣袖，捂在脸上，轻轻啜泣起来。 安一欣抬手，拍了拍雨菱的肩。 一只雪白的小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安一欣的脚边，对着雨菱软绵绵的‘喵’了一声。 “好可爱的小猫。”雨菱眼里还有泪水，却只看了小雪一眼，就忍不住脱口叫了出来。 安一欣很是无语。小雪在吴山镇时还好，自从进了陆府，就开始学会卖萌了。 “我可以摸摸它吗？”雨菱问道，一脸渴望地看向安一欣。 “只要你高兴，随便……”安一欣一语未完，小雪已经纵身一跃，跳到了雨菱的怀里。 雨菱又惊又喜，抱着小雪，轻轻抚摸了二下，小心翼翼地享受了小猫的亲近，然后抱着小雪凑到了陆云婉面前。“小姐，你看。” 安一欣眼中光芒闪烁，紧紧地盯着小雪。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 小雪象是完全不知道安一欣正看着它。陆云婉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去，满脸喜爱地看着小雪，却不敢伸手。小雪却毫不犹豫，伸手雪白的小雪子，探进了陆云婉的手里。 陆云婉的手都抖了一下，唯恐弄痛了小雪，轻轻握着它的小爪子，满脸温柔地摸了摸。 “喵。” 小雪天蓝色的眼睛微眯，好象很喜欢这样的抚摸。 安一欣笑了笑，估计陆云婉生了这么讨厌的病，就算是不传染，但是别说她，只怕是连她的贴身丫鬟雨菱，大家只怕都避之唯恐不及。 所以就算是一只小猫，这样的主动亲近，都让这主仆二人有受宠若惊之感。 见那一主一仆逗着小雪，笑声不断，安一欣拉着沈玉的手，悄悄走到一边。 “这个病真的没有办法治好。”沈玉悄声说道：“我看过几本书上都提到过这个病，都说治不好。” “那有没有办法缓解痛苦？”安一欣压低了声音问道。 “止痒？”沈玉想了想，“我可以配副药试试，不过估计用处也不大。” “如果是药浴呢？”安一欣问道。 沈玉愣了愣，“伤口都溃烂成那样了怎么还能药浴？” “应该能行，你再想想。”安一欣满脸鼓励地看着沈玉。只能用药浴，如果是吃的药，就不好作弊了。安一欣在心里说。 第63章 自家姐妹 沈玉虽然嘴里说着不能药浴，但不用安一欣催促，自己就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起来。“也许可以……”他想了一会，才喃喃说道：“不过我只带了一本医书过来，还得再多买几本佐证一下才行。”沈玉说着，迈步就要往外走。 安一欣没想到沈玉说走就走，小短腿一迈，几步就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门，只好对着陆云婉匆匆一礼，“我家公子……” 陆云婉虽然在逗着小雪玩耍，但安一欣问沈玉能不能用药缓解虱藓的奇痒却听在了耳朵里，此刻见安一欣给她行礼，竟然神色一正，款款屈膝，对着安一欣端端正正回了一个大礼。 安一欣一愣，“小姐……” “姑娘心地善良，虽然初次见面，但姑娘处处为云婉着想，云婉十分感激。姑娘如果不嫌弃云婉是个病人，就不要再在意这些规矩，只把云婉当成自家姐妹好了。”陆云婉认真地看着安一欣的眼睛，微笑着说。 “你个病死鬼要认一个丫鬟当姐妹，可别拉上我们。”还没等安一欣说话，门外一个少女已经尖声大叫起来。 陆云婉一愣，转头看向门外，“大姐？三妹？你们怎么来了？” 陆云珍和陆云慧站在门外，陆云珍还好，陆云慧却满脸都是气愤之色，指着安一欣就大声训斥起来，“你个不懂规矩的小丫鬟，陆云婉再怎么说也是陆府的小姐，你一个丫鬟怎么蛊惑的她，让那个笨蛋居然想认你当姐妹？” 也许我只是没有当面叫她‘病死鬼’和‘笨蛋’而已。安一欣在心里说。 陆云婉既没想到陆云珍、陆云慧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院门口，更没想到陆云慧竟然指着安一欣斥骂起来。陆云慧只比她小半岁，从小就爱欺负她，更何况自己生病之后，陆云慧觉得是自己的病影响了她说亲，对自己更是嫌弃得要死，所以陆云婉对她斥责自己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又扯上了安一欣。陆云婉心中愧疚，连忙迈步挡在了安一欣身前。 安一欣看在眼里，心中暗想这个陆云婉虽然性格柔弱，被自己的妹妹和嬷嬷欺负，但也不是一味的胆小怕事。她一定有自己令人敬重的地方，否则雨菱也不会那么忠心护主了。 不过小姐们打架，雨菱虽然着急，却也只能站在一边，不敢插嘴。 安一欣轻轻推开陆云婉，走上前来。 陆云慧原本因为安一欣是沈玉的丫鬟，又见沈玉站在门边，本不想把安一欣牵扯进来，但转念又想到可以把今天的事告诉陆云柔，讨好那位大小姐，这才说了几句。此刻突然见安一欣的手在陆云婉肩膀上一触，轻轻推开她走上前前，竟吓得立刻后退了一步。 陆云珍的反应更快，竟然连沈玉都顾不得招呼，吓得转身就走。 她们可是自从陆云慧生病之后，就再也没有近过她的身边，连这个小院都从来没有进去过。那个小丫鬟居然笨得不但进了院子，还碰了陆云婉的衣服。 “小雪。”安一欣招呼一声。 “喵。”小雪欢乐地叫了一声，天蓝色的眼睛中光芒闪烁，看了看站在门外小路上的陆云慧。 陆云慧听到猫叫，才发现陆云婉的怀里正抱着一只小猫。 安一欣对着陆云婉曲膝一礼，“小姐，我们先回去了。” 小雪不等安一欣再说话，纵身一跃就从陆云婉怀中跳到地上，毛茸茸的小雪球一般，就向门外跑去。雪白的小脑袋扬起，作势就要往陆云慧身上扑。 “你，你别过来。”陆云慧大惊，“你个死猫、臭猫，你要是敢过来，我就打死你。” “喵。” “你个死猫。”陆云慧嘴里骂着，见陆云珍转脸已经跑到了花圃之中，她虽然想跑，但看着小雪，想到陆云婉刚刚还把它抱在怀里，就只觉得双腿发软，用力全力才向后退了一步，却踩到了自己的裙子，一屁股坐倒在地。 “喵。”小雪猫嘴一咧，竟好象是笑了起来。 “安一欣，你个死丫鬟，你……”陆云慧只觉得自己的屁?股都摔成了二半，看一眼小猫，又看一眼安一欣，大叫起来。 陆云婉脸色发白，“三妹。你摔得……”她嘴里说着话，不自觉地就向前走了一步。 “你，你，你别过来。”陆云慧脸色煞白，生怕陆云婉过来搀扶自己，眼光乱转，终于落到了站在门口的沈玉身上，带着哭音地唤了一声，“沈公子，救我。” 沈玉看了看她。 小路上落叶堆积，但路面却是鹅卵石铺成，陆云慧这一下摔得不轻。沈玉有心问问她摔坏了骨头没有，但刚才她对着安一欣和小雪，左一个死丫鬟，右一个臭猫，沈玉心里生气，只是哼了一声，弯腰抱起小雪，就向外走去。 陆云婉坐在地上，盯着沈玉怀中的小猫，恐惧地瞪大了眼睛，“沈公子，那个病死鬼刚抱过这猫，你……” 沈玉咳嗽一声，打断了陆云婉，“我是大夫，那个病死不了人，也不会传染。” 传染？什么是传染？陆云婉心里想着，露出了困惑之色。 安一欣嫣然，小天才到底是小天才，刚学了个新词就开始唬人了。 沈玉不在理会陆云婉，抱着小雪就走。 安一欣走到陆云婉身前，低头看了看她。陆云婉瞪大了眼睛，瞪着安一欣，刚才她的手可是碰到了那个病死鬼的。 安一欣微笑，伸出手停在陆云慧面前，“小姐摔痛了吧？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陆云慧拼命摇头，“不用你。你快滚。”她瞪着安一欣，大声叫道。 安一欣的手又向前伸了伸。 陆云珍站在花圃之中，已经招呼那几个移花的仆妇挡在了她的身前，才从仆妇身后探出头来，死死地盯着陆云慧，“云慧，你赶紧过来。” 这语气，威胁之意竟然超过了关切之情。 安一欣暗暗皱眉，这三房的三位千金，还真是姐妹……情深啊！ 陆云慧又怕又急，瞪着安一欣，眼圈一红，竟然哭了出来。 安一欣不由得一愣，自打陆云慧一露头，就在大喊大叫地骂人，安一欣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伸伸手，装作想要拉她一把，居然就把她吓哭了。安一欣转头，同情地看了院内的陆云婉一眼。 虱藓太可怕，所以就算是所有的大夫都说不传染，可是大家还是把她当成了瘟神一般。 “一欣姑娘……”脚下陆云慧怯生生地说。 “小姐自己起来吧。”安一欣无心再戏弄陆云慧，转身追沈玉去了。 雨菱几步走到门前，‘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死丫鬟，你等着，我一定会狠狠地收拾你的。”陆云慧看着安一欣的背影，恨恨地说。 第64章 不勾-引少爷的丫鬟不是好丫鬟 安一欣回到卧虎轩，正打算弄点水好好洗洗手，就去给大家做饭，路过正房时却突然听到了秋月的说话声。 “云深少爷，你的手不要乱动，我……”语气娇媚柔软，甚至带着喘?息之声。 安一欣站在原地，东张西望了一下，发现院子里一个小丫鬟都没有。 正房的门关着，但此刻日影西斜，隐隐可以看到东次间里人影晃动。 安一欣眼珠乱转，放轻了脚步，向窗边走去。 “一欣，小师弟呢？”还没等安一欣靠近窗户，屋子里就传出了陆云深的声音。 安一欣脚步一顿，眼前立刻就出现了秋月脸色铁青的样子。不管了，反正怎么死都是死，安一欣心里想着，紧走了几步，站到了窗前，探头向内看去。 陆云深坐在大炕上，双手撑开，二手间架着一大团缠绕得乱七八糟的大红色绣线。秋月站在他面前，正拿着一个小线板，在乱线中穿来穿去。 虽然没有看到预期中的画面，但秋月穿着紧身的月白绫袄，胸部高耸，起伏之间简直就是在陆云深的手前擦来擦去，场面也够香-艳。 安一欣目光下扫，可惜窗户不够大，什么也没看见。 秋月扭头，瞪了安一欣一眼。 安一欣连忙谄媚地笑了笑，做了一个你继续的手势，蹑手蹑脚就要往后退。 “小师弟呢？”陆云深根本没有回头，一直看着手上的乱线团，再次问道。 呃……不是突然叫我一声，警告我不要偷看吗？难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真的是在问沈玉去哪了？安一欣心里想着，一边继续后退，“沈玉要买书，去前边找春花去了。” 屋子里陆云深‘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安一欣一溜小跑进了厨房，捂着嘴就笑了起来。虽然不勾-引少爷的丫鬟不是好丫鬟。但面对陆云深那样木头般的少爷，秋月大概得想些比绕线团更直接的方法才行。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秋月走进了厨房。安一欣悄悄看了看她的脸色，“陆云深能帮你撑了那么久的线团，已经很不错了。”她笑着说。 秋月脸色一沉，瞪了安一欣一眼，安一欣不但不怕，还笑着冲她挤了挤眼。 这个小姑娘懂什么？秋月心里想着，但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他才没那么好脾气，没绕一会不耐烦了，拿了个凳子倒扣在炕上，后来我都是在对着凳子绕线。” 安一欣一愣，紧接着就不厚道地大笑起来。 “你个死丫头。”秋月扑上去就要拧安一欣的脸。 安一欣连连讨饶，一边伸手指一指水缸边的那二只大甲鱼，“你要是准备好了，我晚上给陆云深单做个宵夜。” 秋月愣了愣，“宵夜？” 安一欣连连点头，“你要是还不放心，我还可以告诉沈玉，让他悄悄再加点药草进去。” 秋月瞪着安一欣，片刻之后才明白过来，一张俏脸登时胀得通红，对着安一欣就啐了一口，“死丫头，你要不要脸，胡说什么呢！” 看着秋月又羞又怒的样子，安一欣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虽然今天一下午被人骂了好几句死丫头，但秋月这种情况，安一欣只觉得好玩得很。 秋月的脸红了又红，见安一欣笑得打跌，不由得跺了跺脚，“死丫头，不要笑了，云深少爷才不需要吃什么药草。” “呃？你知道？”安一欣笑着问道。 秋月一张脸红得简直快要滴出血来了，却咬了咬牙，“云深少爷……” 她咬着牙就要往下说。安一欣却也脸上一红，笑着举起双手，“好了好了，他不需要。我知道了。”她嘴里说着，目光却又落到了那二只大甲鱼身上，“那这二个东西，怎么吃好？” 秋月捂脸，这个安一欣，怎么说来说去，最后总能落到吃上。 当晚，沈玉和陆云深在院子里练拳，安一欣在厨房里煮了甲鱼宵夜，一直放在火上慢慢热着，等秋月来取。只是没想到陆云深和沈玉练完了拳，就顺着香味进了厨房，一人吃了一大碗。 吃完宵夜，陆云深又带着沈玉练了半个时辰的内功，等沈玉回来，安一欣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沈玉累了一天，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安一欣辗转反侧，一直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等到夜深人静，整座陆府都安静下来时，安一欣算算时间，估计甲鱼汤已经变成了真正的营养，不由得开始反思，不知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陆云深内功高深，没让甲鱼汤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功效。 安一欣在清晨的蒙胧中，梦到了那二只屈死的甲鱼。 早上起床后，出乎安一欣的意料，她看到了一个神采奕奕的秋月。看来只有自己相信了食补的力量，安一欣不禁自嘲地想。 虽然沈玉要和陆云振比武，但陆云深还是按照平常的时辰回到卧虎轩。他也没有再叮嘱沈玉什么，只是亲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鞋袜，就牵起他的手，向正院走去。 安一欣和秋月都紧紧地跟在后面。 刚走进老夫人的院子，一阵笑声传来，安一欣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她虽然听不出那笑声里都有谁，但光听声音，就知道此刻老夫人的屋子里一定挤满了人。 陆府的人还真是的，连小孩子比武都要看。安一欣腹诽着，跟在秋月身后，走进了东次间。 屋子里陆云珍、陆云慧正在和陆云振说话，另一个熊孩子陆云兴也站在她们身边，正蹦跳着大叫五哥一定会赢。 另一边陆云禧站在沈玉跟前，白嫩嫩的手指指着沈玉的脸颊，“这是云振哥哥打的？” 沈玉‘啪’的一声打开了她的手。 “一会你要小心些。”旁边陆云颜微笑着说。 沈玉看了陆云颜一眼，看出她眼中的关心，认真地点了点头。 虽然人很多，但万幸的是陆云柔、陆云容和安易洁安易静姐弟都没有在。安一欣在心里说着，悄悄地站在了角落里。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一个少女说着话，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外祖母，你今天可好？” 安一欣暗暗叹了一口气，安易洁居然又来了。 安易洁笑着对老夫人行了个礼，接着眼波流转，笑着和屋子里的人打着招呼，突然她的目光一定，落在了安一欣的身上。 “比武开始。”陆云深站起身来，淡淡地说。 第65章 不靠谱 老夫人的东次间里，安易洁看着安一欣正要说话，陆云深已站起身来，“比武开始。”他淡淡地说道。 安易洁眼中光芒一闪，狠狠地瞪了安一欣一眼。她见所有的人目光都随着陆云深的声音，要么落在了沈玉身上，要么落在了陆云振身上，就没有再开口，而是搀扶着老夫人的手臂，站在了她的身边。那就先比武好了，一会再惩罚那个安一欣。反正在陆府，自己要想惩罚一个小丫鬟，还不可能做不到。 “沈玉，你打不过云振哥哥，现在就赶紧认输吧。”陆云禧亮闪闪的大眼睛望着沈玉，焦急地说。 真不知道公主是怎么养闺女的，就没教过她应该怎么说话吗？沈玉心里想着，但看陆云禧粉嫩嫩的小脸上一团纯真，显然是真的为自己担心，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把她往一边推了推，挺起胸膛，走到了屋子正中。 陆云振活动着手腕，从他二位姐姐身边走出来，站在了沈玉面前。 “五哥，狠狠地打，你一定能赢。”陆云兴在他身后，蹦蹦跳跳地叫嚣说。 熊孩子。安一欣在心里骂了一句。 “开始。”陆云深看沈玉和陆云振面对面站好，又扫一眼旁边围观的众人，淡淡地说。 听到‘开始’二字，立刻有几个丫鬟脚步移动，站在了各自的主子身边。 “云柔小姐来了。”秋月悄声说道。 安一欣正担心沈玉，听到秋月说话，也只是目光闪动，看了刚进来的陆云柔一眼。她虽然不想碰上陆云柔，更不想见到安易洁，甚至陆云慧刚才看向她时也是目光不善。安一欣当然知道要想避免这三位千金小姐找自己的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现在偷偷溜走。可是她担心沈玉，却硬是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 “沈玉，你要小心了。”陆云振大叫一声，一拳直出，向着沈玉的右脸打去。三天前，就是这样的连接二拳，沈玉都没有避开，粉团子似的小脸，直接被他打成了小猪头。 沈玉咬牙，身子向右一闪。这是陆云深教我的那一招，安一欣心里想着，可是接下来沈玉并没有屈膝直击，而是左手一挥，扰乱陆云振的视线，跟着脚步变换，等陆云振一拳击出，力量用足时，他的身体竟然已经到了陆云振的左侧。安一欣仔细观看，发现沈玉站在那里，右臂后摆，竟象是有意地停顿了瞬间，等着陆云振突然注意到他欺近了自己身侧，仓促中拧身轰出第二拳时，才一拳击出，重重地打在了陆云振的肚子上。 陆云振斜着身子踉跄着退后了二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东次间刹那间安静下来。 就算是沈玉从三天前比武失败后才开始练武，但他是武圣的儿子，陆云深的小师弟，又是闻名京城的小天才，他学了三天，能一拳打中陆云振并不奇怪。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而陆云振已经十岁，又从小学武，远比同龄的孩子魁梧粗壮，沈玉能够一拳打倒他，靠的肯定不光是自己瞬间爆发的力量，一定还有对陆云振那一刻身体重心改变的精准的判断。 一个五岁的孩子，面对着三天前刚打肿了自己半边脸的大拳头，冷静判断，不害怕不急躁，单这一点，就不愧天才之名。 满屋寂静，安一欣强忍着才没有欢呼出来。可惜秀姨娘故意没来看儿子比武，否则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陆云深看了看沈玉，虽然这一拳打得还算准确，但毕竟力量不足。陆云深淡淡地想。 沈玉一拳得手，并没有什么兴奋之色，只是看着陆云振，满脸戒备。大师兄早就叮嘱过他，陆云振皮糙肉厚，自己这一拳与其说是让他疼痛，还不如说是让他惊讶，但惊讶之后，他就会再次站起来的。 陆云振没有站起来，他坐在地上，象是还不相信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小孩子打倒，伸手摸了摸厚厚的地毯，又困惑地挠了挠头。 “五哥，五哥。”熊孩子陆云兴大叫起来。“别发呆了，快起来接着打。” 陆云振又挠了挠头，没有理会陆云兴的催促，皱着眉继续思索。 陆云振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云振很象三叔。 沈玉一拳打出，也是尽了全力，此刻小胸脯飞快起伏，看着陆云振一边戒备，一边努力调整着呼吸。 “五哥，五哥，快起来接着打啊！”陆云兴大声催促说。 陆云振双手一撑，站了起来。短暂思索之后，他已经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在此刻比武当中就想清楚刚才沈玉那一拳是怎么把自己击倒的，但是想不明白可以以后再想，现在的关键是自己绝不能输给沈玉，自己比他年纪大，更比他强壮得多。虽然他是武圣的儿子，可他三天前还完全不会武功。 就算他是小天才，他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内学会陆家拳，而自己四岁学拳，已经练了六年了。 “再来。”陆云振瞪着沈玉，大声说。 沈玉甜甜一笑。 呃…… 沈玉自己配的药方十分有效，虽然他的右脸上还有些青紫瘀痕，但肿已全消，此刻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撒满光芒，突然甜甜一笑，漂亮得就象菩萨跟前的小童子一般。 老夫人站在他对面，一眼看去，心里又是疼爱又是喜欢，不由得一拍手，“我出五十两银子，赌沈公子赢。”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是脸色变幻，却没有人出声。 屋子里再次一静，所有人都向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满脸笑容，目光在陆云颜陆云禧脸上扫过，落在了陆云珍脸上。“云珍，云慧没钱，你跟不跟我赌？” 陆云珍暗暗撇嘴，心里抱怨祖母又不靠谱了。人家沈公子是武圣的儿子，和一个比他大五岁的孩子比武，为了武圣的面子，现在应该做的，是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大力夸赞他一拳打倒了陆云振才是。老夫人居然以为我会笨得仅仅因为陆云振是我的庶弟，我就赌他赢？ 陆云珍垂头，全当没有听见老夫人的话。 陆云慧听老夫人说自己没钱，又觉得陆云振虽然一招失利，但一定能赢沈玉，原本已伸手摸向头上银簪，却见陆云珍一声没吭，看也没看老夫人一眼，直接就装做了没听见，她眼珠一转，也收回了手。 第66章 乱招胜有招 老夫人做事一向不走心。她见沈玉一拳打倒了陆云振，又见沈玉甜甜一笑，高兴之下提出要拿五十两银子赌沈玉赢，全都是一时高兴，想要给沈玉助威。她看陆云珍低头没理会自己，以后她真的没听见，张嘴正要再说，安易洁搀着她胳膊的手突然一紧。 老夫人生了四子一女，唯一真心疼爱的就是老闺女，也就是安易洁的母亲陆荣锦，顺带着儿孙辈中最疼的就是安易洁，见她突然用力搂一搂自己的胳膊，以为她有话说，立刻就笑着看向她。 “外祖母，云振弟弟和沈公子年龄都还小，这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比武。依我看，与其打赌，不如把那五十两银子当做彩头，谁赢了就给谁好了。”安易洁笑着说。 “五十两银子当彩头有点少，我再多出五十两银子好了。”老夫人根本不把这点银子放在心上，听安易洁这么说，立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 听老夫人说要拿出一百两银子给打赢的人当采头，陆云深和沈玉都是声色不动，但陆云振眼中立刻露出了兴奋之色。 三夫人对庶子女们一向吝啬，三将军很少回来，加上长子多病，秀姨娘的手头并不宽裕，陆云振一年到头，唯一有钱的时候就是正月里长辈们给压岁钱的时候。而且就是压岁钱，也会被秀姨娘千方百计地哄走。所以陆云振听老夫人说打赢了一下子就可以得到一百两银子，心里顿时一喜。 陆云振用力握了握拳，决定为了银子，宁可赢得难看一些，甚至宁可再挨沈玉二拳，也一定要赢。沈玉毕竟只是一个小屁孩，就算让他打几拳，也疼不到哪去。陆云振心里想着，努力镇定心神，向沈玉看去。 陆云深站在一边，看着陆云振身子不动，但脚尖不易察觉地踮起向内轻扣，不由得微微一笑。一会要派秋月去跟秀姨娘说一声，云振虽然才十岁，但以后可以去大将府的校场练武了。 安一欣站在角落里，看到陆云振脸上斗志瞬间昂扬，不由得更是担心，她没有看沈玉，却目光闪动，向陆云深看去。 对面陆云深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一般，淡淡一眼瞥来，对着安一欣轻轻点了点头。安一欣深吸了一口气，才感觉安心了一些。 沈玉满脸戒备地望着陆云振，他毕竟年纪还小，看的虽多，但自己与人交手的经验却几乎没有，所以就算是再相信大师兄教给自己的那几个狠招，心里还是难免忐忑。 更何况陆府比武的规矩，可以以力欺人，但不可以故意伤人。所以那些柔软的，凭自己的力量可以对陆云振造成伤害的地方，一律不许打。 沈玉盯着陆云振，大师兄一再叮嘱他，他不可能凭着自己的力量打败陆云振，要想赢，他就得把机会全都放在造成陆云振的判断失误上，而要想让陆云振判断失误，就只能等陆云振先出手。 沈玉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看着陆云振猛地大喝一声，右脚脚尖用力一辗，同时身子后仰。沈玉立刻后退，脑中陆家拳的好几个先出脚的招式同时在脑中闪过，等着陆云振那一脚踹到最高处时，看到他右臂抬起，不由得双眼一亮，大师兄真是太狡猾了，连陆云振被自己一拳打倒之后，会出这一招都算计到了。 沈玉立刻再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陆云振大喝，右臂一轮，左腿不落反提，再次向他踹去。沈玉再退，直到陆云振一连踹出了三脚，按照大师兄的算计，到此陆云振一口气已经快要接不上来，却勉强提力要踹第四脚时，突然猛地向前一冲。他个子矮小，不能按照陆家拳的套路也抬腿反踹陆云振，而是借着一冲之力，直接用身子撞到了陆云振的大腿上。 陆云振一愣，本来第四脚就已经踹得勉强，有些站立不稳，被沈玉一撞，立刻向后摔倒，沈玉也收势不住，二个人一起滚倒在了地毯上。 “这，这是什么招？”一屋子人都愣愣地看着滚倒在地的二个孩子，只有陆云柔喃喃地问了一句。 这一撞，虽然位置巧妙，但撞人连带着自己都要摔倒，这哪还象是比武，真的就成了小孩子打架了。 陆云深看了妹妹一眼，没有说话。 陆云振被沈玉撞倒后又压了一下，但他身子粗壮，也不在乎，一翻身就爬了起来，顺手还一把拉起了沈玉，也问了和陆云柔一样的话，“你这是什么招？”不过他的语气，不是嫌弃，而是真的好奇。 “狠招。”沈玉笑着说。 “云振，与人动手最忌迟疑。你刚才右臂一直都是虚招，也可以说是一直空闲在那里，沈玉冲来时，你只要一拨就可以挡住他，他就不会撞到你。”陆云深说着，右手一抬，比划了一下。 陆云振眼中一亮，“我就是看到他突然冲过来，还以为他发疯了故意让我踹，所以犹豫了一下。” “没有人会故意发疯犯傻。有的只是乱招胜有招。”陆云深笑着说。 “别说话了，你们还比不比？”陆云兴在一边大叫着说。 陆云珍暗暗伸手，用力掐了陆云兴一把，“你闭嘴。”她低声喝斥。 陆云兴被掐，痛得张嘴就要大骂，陆云珍立刻又用力再掐了他一把，同时狠狠地瞪着他。陆云兴这才咬牙闭上了嘴。 陆云振挠了挠头，当然要比，彩头可是一百两银子呢。可是他已经连输二招，接着再比的话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沈玉笑了笑，虽然他也摔了一下，但这二招还是赢得他心头大爽，此刻后退一步，抬起双手，右腿在前左腿在后，摆出了陆家拳中变招最多的那一式的起式。 陆云振眼睛一亮，左拳右拳，对着沈玉就攻了过来。 大师兄真是太狡猾了。沈玉一边闪躲，一边再次在心中大叫，他居然算准了只要我摆出这个起式，陆云振就会这样攻击我。 他以为我在和他对练拆招吗？ 而此刻陆云振心里想的却是，这招变招最多最快，又全都是近身抢攻，沈玉就算再聪明，在三天内学会了所有变招也没有用。他的手脚太慢，根本躲避不开，只要我打中他一拳一脚，他一个小娃娃，就会疼得大哭认输。 陆云振这招打得熟极，想也不想，转眼八个变招打出，沈玉左躲右闪中连连后退，此时气力不济，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太慢了，一定躲不过我下一击。陆云振心里想着，精神大振，右手一拳奋力击出。 第67章 太太太狡猾了 陆云振心里已经确定沈玉绝对躲不过自己这一击，一百两银子，我一拳就要打出一百两银子了。他的心在欢呼，右手一拳奋力击出。 他眼看着沈玉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却好象忘记了躲闪似的，只是在自己的拳头临近时，才突然屈了屈膝。 陆云振一拳从沈玉头顶打过，重重地打在了靠墙摆放的博古架上。 博古架上金碟玉碗玛瑙瓶齐齐震动。陆云振大惊，这可是祖母的屋子，这上面每一件摆设都价值连城，要是摔坏了，三夫人还不得要了自己的命？ 陆云振顾不得手疼，更顾不得沈玉，抬眼就向架子上琳琅满目既值钱又一摔就坏的宝贝看去。 沈玉等他抬眼，右臂后摆，再次一拳重重地打在了陆云振的肚子上。 陆云振‘嗷’的一声，却没有捂自己肚子，而是逆着拳劲，双臂拼命向前一伸，隔着沈玉，一把接住了那个被沈玉右臂后摆撞下来的五彩云鹤纹银茶叶罐。 他握着茶叶罐愣了愣，这个罐，是银的，就算是摔在地上，也不会坏。 他一愣之下，屋子里的丫鬟嬷嬷们已经一涌而上，七手八脚地挡在了博古架前。 沈玉一拳没有打倒陆云振，见他发愣，又用了用力才推开他，看向陆云深。大师兄真是太太太狡猾了，他今天第三次在心里说道，连陆云振打到这会一心求胜，眼中只有自己，连这里有个博古架都看不到全算计到了。 陆云振苦笑着看了看沈玉，“不打了，我认输。”此刻他们身边已经挤满了丫鬟嬷嬷，实际上也没法再打下去了。陆云振心里已经也不再想那一百两银，转而担心起会不会有人嘴欠把这件事告诉三夫人，而三夫人会怎么惩罚自己，自己的生母秀姨娘又会怎么为了这个惩罚和三夫人大吵大闹，吵闹之后又会怎么私下里再惩罚自己。 听到陆云振认输，沈玉淡定地点了点头。可在心里，沈玉却是欢呼一声，原来打架这么好玩。那种拳风呼啸，瞬间的紧张与刺激，是手捧书本时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的。 陆云深微笑着看着沈玉。他当然不会在乎这样的比武，他不过是想借此激发沈玉学武的兴趣而已。 屋子里一片混乱，丫鬟嬷嬷们忙着检查博古架上的摆设，沈玉和陆云振说着话，一起往老夫人身边走去。突然一个少女的声音蓦然响起，“那个小丫鬟，你站住，你往哪溜？” 安一欣脚步一顿。尼-玛，安易洁你作为新一代的小淑女典范，此刻不应该帮着担心老夫人的那些值钱摆设吗？怎么还有心盯着我？ 陆云柔来的晚，进门时比武已经开始，她的目光一直集中在沈玉和陆云振身上。安一欣又站在门边的角落里，此刻被安易洁一叫，她眼光一扫，这才看到安一欣。 只见安一欣穿着素面绒袄，月白色挑线长裙，头上梳着二个丫髻，光秃秃的什么首饰也没有，这衣着这打扮，在陆府连个普通的只能偶尔在主子跟前露面的小丫鬟都比不上。陆云柔一眼扫过，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陆云柔已经听说几天前逸园的大厨赵厨带着一块铁板和各种海鲜，在卧虎轩院里和安一欣一起做了一个下午的菜，也听说安一欣就是穿着这身半新不旧的衣服，和清江园的大管事月笛一起去广安侯府赴宴。她就是一个丫鬟，兼半个厨子而已。陆云柔心想，而我是陆府长房的嫡小姐，和这样一个丫鬟计较下去，实在是在自贬身份。 再说了，就算是我不和她计较，易洁表妹那里可还记恨着她呢！陆云柔想到这里，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今天就不插手了，光看看热闹就好。她笑着打定了主意。 陆云慧刚才见陆云振一拳打在了博古架上，吓得差点失声尖叫。这要是万一摔坏了一两件，虽然是陆云振惹的祸，可是自己也在屋里，三夫人发起火来，可不会惩罚她自己的亲生女儿陆云珍，那个光顾着看热闹什么也没管的罪名却全部都要落在自己头上。 虽然比武开始前，陆云慧看到安一欣进来时，还想着等比武结束后怎么羞辱她一下，但此刻她早把安一欣忘在了脑后，只紧张地盯着丫鬟嬷嬷们检查博古架，听到安易洁的声音，才扭头向安一欣看来。 谢天谢地，什么也没有摔坏。陆云慧看向安一欣时，心里还在想着，但一看到安一欣，她的心底立刻就又升起了怒气。死丫鬟，昨天居然敢那么吓唬我。此仇不报，难道等着让人笑话陆府的小姐居然还斗不过一个丫鬟？陆云慧眼中光芒闪动，正要顺着安易洁的话继续开口，安易洁却已经放开老夫人的胳膊，急步向安一欣走去。 “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小丫鬟，上次我让你跪，你居然敢偷跑了。” 安一欣暗暗地撇了撇嘴，好一个相府嫡女，千金小姐，这么骄蛮霸道小心眼，上次的事明明是她没理。 安一欣心里想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安易洁脸上身上转了转。她今天穿着白色云刻丝琵琶襟小袄，系着白底银丝荷叶边长裙，外面披着一件雪白的累珠小披风，清雅素丽，如一朵早春初绽的白梅花般，似有暗香盈盈。 眼看着安易洁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安一欣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还真是有暗香盈盈而来。 大将军出殡在即，他的亲外甥女来陆府，虽然一身素服，却熏了香？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安一欣心里一闪而过，就被她丢在了脑后。虽然安易洁实际上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可是她现在的身份却只是一个丫鬟，容不得她去挑剔一个千金小姐。更何况安一欣虽然爱好烹饪，嗅觉灵敏，但对熏香却是一窍不通。她可以想象自己开口说安易洁熏香，安易洁随便一句‘我为大将军念经时，身上沾了佛香。’就可以掩饰过去。 “你个不懂规矩的小丫鬟，你以为你能侥幸逃过惩罚，这一次……”安易洁说着，在安一欣面前站住了脚，紧紧地盯着安一欣看了片刻，却突然嫣然一笑，“算了，我知道你是沈公子的丫鬟，我也不想再难为你。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安一欣愣了愣，安易洁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开了窍，就这样放过自己？ 安一欣望着安易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68章 由不得你 安一欣虽然只见过安易洁一面，但此刻见她笑语嫣然说要放过自己，却也只是一愣，既不道谢更不行礼，只是望着安易洁，等着她再说下去。 安易洁一看就是一个喜欢耍小心眼骗表扬的笨婊，她才不信安易洁会这么容易地就放过自己。 “离午饭的时辰还有好一会，外祖母，咱们玩点什么好呢？”安易洁却好象再也懒得多看安一欣一眼似的，施施然转身，又向老夫人走去。 “你说玩点什么好？”老夫人问道。 “今天的比武挺有意思的。”安易洁笑，“老夫人，你先把沈公子赢的彩头给了他吧，别让小孩子惦记着。” 沈玉原本正在和陆云振说话，听到这句，眼光一抬，扫了安易洁一眼。说得好象小爷会在乎一百两银子似的。 “好，好。”老夫人笑着，招了招手，立刻有老嬷嬷走进内室，转眼之间就托着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放了二个银元宝。 “咱们一人一个。”沈玉笑着对陆云振说。 陆云振大喜，不过他的神经就象他的身材一样线条粗壮，当下也不客气，直接抓起一个元宝掂了掂，这才对沈玉一笑，收进了怀里。 见庶弟连一句谦让感谢的话都没有，拿元宝如同抢钱，陆云珍皱眉，却什么也没有说。 沈玉并不在意，拿起另一个元宝，扭头去看安一欣，等着她过来帮自己拿着，却见安一欣正在悄悄后退，沈玉目光闪动，顺手就把元宝递给了陆云深。 老夫人看着沈玉和陆云振都拿了元宝，又笑着看向安易洁。但还没等她开口，陆云慧突然几步走到安易洁跟前，“易洁表妹心胸宽阔，不愧是宰相之女。你要饶了这个小丫鬟当然好，但不如让她和哪个丫鬟也比次武，咱们看个热闹，也打发了吃饭前的时光，老夫人，易洁表妹，你们说好不好？” 安一欣虽然猜不出安易洁为什么会突然要放过自己，但见她转身，就立刻移步要溜，但刚退出东次间，还没有走出正房，就听到陆云慧笑嘻嘻地说出这么几句话。安一欣心头火起，你妹的，居然这么算计我，想让我比武。我昨天就应该让小雪跳到你怀里，活活吓死你。 安易洁笑颜如花，根本不用她说话，只是一个眼神扫过，老夫人屋子里的丫鬟嬷嬷一向知道她是老夫人的心肝宝贝，又知道她最是小心眼记仇，根本不可能放过得罪过她的人，此刻见她神色立刻心领神会，几个人一起动手，硬生生又把安一欣拖了回来。 见安一欣不断挣扎着被拖了回来，安易洁笑了笑，“还是云慧姐姐的主意好。”她的声音甜美轻柔，更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 陆云慧暗暗得意，自己一句话就讨了安易洁的欢心，更是有了践踏那个死丫鬟的机会。她笑着看了看安易洁，见对方不易察觉地轻轻点了点头，才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丫鬟，“思泉姑娘，就麻烦你跟那个丫鬟比一场吧，要小心些，打得她痛点没关系，可别真的伤了她，耽误她服侍沈公子就不好了。” 陆云慧说到这里顿了顿，见安一欣瞪着自己，眼睛里满是怒意，才笑嘻嘻嘻地又补了一句，“还有，你记得打慢些，离吃饭还有好一会呢！” 思泉先看了看安易洁的脸色，见她点头，才看向陆云慧，屈膝一礼，“小姐放心。” 安一欣被几个丫鬟嬷嬷拉扯着，看看安易洁，又看看陆云慧，“我不会武功，我不比。”她扬着头，大声说道。 陆云慧笑，“这可由不得你。” 思泉走到安一欣面前，抱拳一礼，“在下思泉，姑娘怎么称呼？” “一欣。”安一欣说道，“我不会武功，我不和你比。” 思泉看了看安一欣，再次抱拳一礼，“比武开始。”她朗声说道。“一欣姑娘请出招。” 话音一落，拉扯着安一欣的丫鬟嬷嬷立刻散开。安一欣看了思泉一眼，转身就跑。 春泉没想到安一欣不战而逃，好在她反应迅速，脚下步子一错就挡在了安一欣的身前，“一欣姑娘，比武开始了，你不比也得比。” 陆云深轻轻皱眉，思泉刚才挡住安一欣的步法相当精妙。她可不是象陆府的小姐丫鬟们一样，习武只是为了游戏和强身健体而已，这个思泉的武功相当不错，是下过十年苦功的样子，她应该是小姑母特意放在女儿身边，专门保护她的类似暗卫的人。 安一欣虽然一直在偷看自己教沈玉练功，可是以她的身手，再加上陆云慧刚才那几句话里透出来的意思，陆云深暗暗盘算，这个思泉只要出手，安一欣就算不丢条胳膊断条腿，但一拳下去，以安一欣身体的单薄柔脆，只怕不伤也得疼个半死。要是再多挨几拳，陆云深淡淡地想着，脑中已经勾勒出安一欣蜷缩在地上，连惨嚎都惨嚎不出，只能流泪抽搐的画面来。 想到这里，陆云深顿了顿，又重新仔细推导了一遍，还是想不出安一欣除了流泪抽搐，会不会哭泣求饶。 沈玉虽然正式学武才三天，但他毕竟是武圣的儿子，平时看陆云深赵子言练功看得多了，此刻见思泉身子一晃就挡住了安一欣，也看出她武功不弱，连忙大喝一声，“住手。” “沈公子，陆府的规矩，比武只要开始，场外的人是不能喊住手的。”陆云慧笑着说。 她的话音未落，安一欣已经大叫起来，“我认输，我认输，不用比了。” 沈玉松了一口气，正在庆幸安一欣突然变得聪明起来了，陆云慧却笑了起来，“武圣山庄的丫鬟怎么能这么随便就认输，真是太丢武圣山庄的脸，思泉姑娘，你可别上当，只怕这个一欣姑娘另有什么阴谋诡计。” “思泉。”安易洁叫了一声。 思泉立刻伸手一推，直接把安一欣推到了屋子中间。 这不是比武，安易洁就是想让她的丫鬟狠狠地揍我一顿，安一欣想到这里，怒意涌起，既然跑不掉，那就打吧。她望着思泉，双手缓缓抬起，紧握成拳，曲肘挡在面前，摆出了一个现代拳击中最普通的姿势，甚至还轻轻摆动双臂，象是随时准备用力一击。 陆云深暗暗皱眉，在他眼里，安一欣前后摆动双臂的样子简直就是破绽百出，自己在努力找死。 “认输认输，一欣已经认输了。”沈玉大叫着，见双方真要动手，再也顾不上讲理，一边大叫一边就向安一欣冲去。与此同时，思泉已经闪电般出手，双拳飞舞，如暴雨一般，向着安一欣打出。 第69章 嘴啃泥 沈玉眼看着思泉双拳飞舞，如暴雨一般向安一欣打去，一边大叫住手，一边脚下用力，向安一欣冲去。可是他刚刚冲出，立刻又脚步一顿，眼看着思泉的拳头还没有碰到安一欣，却突然双膝一曲，直直地跪在了安一欣面前。 沈玉立刻扭头，看向陆云深。 陆云深淡定地扬眉。虽然思泉动手前大叫过比武开始，但是一欣已经直接认输，自己出手并没有违反陆府比武的规矩。至于以他的武功却从背后偷袭暗算，陆云深选择自动忽略。 沈玉只看了陆云深一眼，就立刻扭头看向安一欣。 安一欣愣愣地看着突然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思泉，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扶。 “你耍赖，你居然偷袭暗算我的丫鬟。”安易洁指着安一欣愤怒地大叫起来。 沈玉满心鄙夷，又有些困惑，这个安小姐看上去清秀可爱，怎么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思泉原本和一欣面对面，她突然跪倒，肯定是有人背后偷袭，一欣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这个安小姐却想也不想，硬是怪到了一欣身上。 思泉目光闪动，却没有说话。她明白是有人背后暗算了自己，也猜出了必定是陆云深出手。因为这屋子人中，除了陆云深，别的小姐丫鬟嬷嬷的身手她都十分了解。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小姐既然已经认定偷袭自己的是那个一欣姑娘，自己要是敢说小姐错了，小姐就算是不打骂自己，但至少也要甩自己十天半个月的脸色。 被安易洁这么一吼，安一欣收回手，看着思泉双手撑地，努力挣扎了二下，没有站起来。 陆云柔在所有小姐中武功最高，虽然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她既和思泉试过手，又举着剑追过安一欣，知道安一欣绝不可能不动声色间就让思泉突然跪倒，眼光一闪就向自己的哥哥看去。 陆云深没有注意到妹妹的目光，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安一欣。 小姑娘眼珠乱转，既没有理会安易洁的质问，也没有看向自己，而且犹豫了一下，喃喃开口，“思泉姑娘，你要是再不站起来，是不是就算我赢了？” 陆云深心里讪笑，小丫头还挺贪心，忘了你刚才已经认过输啦？ 安易洁大怒，她原本就是想让思泉狠揍安一欣一顿，没想到思泉还没有出手，就突然跪在了安一欣面前。安易洁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丢光了，“你耍赖。”她大叫着，就向安一欣冲去。 老夫人连忙伸手一拉，但安易洁大怒之下，动作快了不少，她竟没有拉住，眼看着安易洁向着那个小丫鬟冲了过去。 老夫人暗暗叹气，易洁已经十二岁了，虽然还不急着说媒，但一个千金小姐自己动手打丫鬟，虽然算不上逾规倒矩，但要是传出去，一句脾气暴躁，对她的闺誉却也不好。 不过只要叮嘱这屋子里的人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也就是了。老夫人心里想着，已经开始担心安易洁这么生气之下，用力一拳打在那个丫鬟脸上，会不会震得自己手疼了。 安一欣突然看到安易洁向着自己直冲过来，本能地就想转身逃走，但一眼看到安易洁咬牙切齿，美丽清秀的脸上满是怒气，而这怒气之中不但有轻蔑，甚至还有狰狞。就算我现在跑了，她也不会善罢甘休，安一欣心里想着，暗暗一咬牙，既然如此，那就给她个教训好了。 陆云深说过，自己打不过陆府小姐，但是小姐们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还手，陆府的小姐想不到，安易洁估计也想不到。 安一欣想到这里，再不犹豫，双眼紧紧地盯着安易洁，眼看着她冲到自己身前二步，也不管她要用什么招式，甚至连闪身都忘了，直接屈膝一拳就向安易洁击去。 ‘砰’的一声，安一欣一拳打在安易洁的左肩上，安易洁身子晃动了一下，虽然安一欣用了全力，但毕竟力量不足，安易洁又是一心前冲，所以被一拳打中，她没有后退摔倒，而是顺着冲劲，依旧向着安一欣扑去。 安一欣慌忙向右一闪。 安易洁一个嘴啃泥，狠狠地摔倒在了地毯上。 满屋子的人瞬间安静。 一个小丫鬟居然打了安小姐？ 安易洁头发散开，披了一脸。她一把撩起头发，抬头恶狠狠地看向安一欣，“贱-人、婊-子、死贱-人、臭婊-子。” 安易洁怒极，但她毕竟是千金小姐，平时根本没学过骂人，所以这二个词翻来覆去地骂了二遍，还是压不住心里的愤怒，狗急跳墙般又大叫一声，“你居然敢打我。” 安一欣正在心里大声欢呼：二世为人，我终于学会打架了，突然见安易洁一边乱骂，脸上却又露出困惑，好象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出手打了她，不由得就笑了笑，还点了点头。 在安一欣心里，虽然不想认安守和这个渣爹，但对安易洁安易静姐弟并没有偏见。只是觉得他们性格骄蛮。安一欣虽然时常提醒自己，但在心底深处还是会不自觉地以为自己已经三十岁，看到安易洁安易静的幼稚行为，难免会生出他们还小，需要管教之心。 可惜安一欣潜意识里以为自己是在管教妹妹，可是在旁边的人眼里，这就是丫鬟打小姐，胆大包了天。 陆云深看到安一欣居然点头承认，忍不住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虽然自己教她的那一招一共就三个动作，出手时她还是把顺序搞错了，弄得效果大打折扣。但打了人就勇于承认，这一点倒是很有武圣山庄的风格。 沈玉也没想到安一欣居然点头承认，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光芒一闪，暗暗一挑大拇指，我的丫鬟，就是霸气。 安易洁披头散发，见安一欣点头，心中更是大怒，双手一撑，就要往起爬。 “别动别动。”沈玉大叫着，小腿飞快，一下子冲到了安易洁身边，伸手就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根本不给她爬起来靠近安一欣的机会。“让我看看伤着了没有，我是大夫。” “我没事。”安易洁大怒之下，想也不想，伸手推开沈玉就要爬起来。我今天不把你打得皮开肉绽半年下不了床就算便宜了你。安易洁瞪着安一欣，在心里说。 “你真的没事？”沈玉说着，一伸手又按在了安易洁的手腕上，“还是先让我号号脉吧。我是大夫，你要相信我。” “我真的没事。”安易洁说着，再次推开沈玉。 沈玉收手，“老夫人，你不用担心，安小姐真的没事。”他说着，还冲着老夫人甜甜一笑。 第70章 你闭嘴 老夫人被沈玉这天真无邪的一笑晃花了眼，立刻顺着他的话就应了一句，“没事就好。” 满屋子的人都是一愣，她们当然早就看出安易洁虽然摔了个嘴啃泥，可是地毯厚实柔软，她确实没有摔伤，可是老夫人也这么说，那一会……还怎么重惩这个小丫鬟？ 她毕竟不是陆府的丫鬟，而是沈玉的丫鬟。 老夫人说完自己也是一愣，沈玉却不等她改口，连忙伸手招呼一旁看傻了的丫鬟嬷嬷，“都说了没事了，还不把安小姐扶起来？”他说着话，一边飞快地看了陆云深一眼。 陆云深手指轻弹，趁着所有人都看向安易洁时，指尖银光一闪，一片银屑飞出，打在思泉的鞋底上一弹，落入了地毯的绒毛之中，消失不见。 “小姐。”思泉一跃而起。 “抓住那个丫鬟，给我狠狠地打。”安易洁已经被几个丫鬟嬷嬷扶起，此刻一指安一欣，对着思泉厉声吩咐说。 “比武结束，一欣认输，思泉姑娘胜。”没等思泉迈步，陆云深淡淡开口，也没见他迈步，只是一晃间，就已经站在了思泉面前。 安一欣伸手抚了抚胸口，感觉自己的心‘咕咚’一声落回了原处。 “思泉，你今天要是不把这个丫鬟的腿打断了，就别跟我回府。”安易洁站在一群丫鬟嬷嬷中间，咬牙切齿地大叫着说。 听到安易洁的吩咐，思泉目光一凝，安一欣立刻又往陆云深身后缩了缩。 陆云深淡淡看向思泉，“你的武功不错，但下次你在陆府，要是再敢向没有武功，又没有同意比武的人强行出手，别怪我打断你全身筋脉，让你下半辈子都别想用自己的手穿衣，用自己的腿走路。” 看着陆云深淡然平静的神色，思泉毫不怀疑他能做到这一点，而且他一定说到做到。 “小姐，我……”思泉‘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 不是我不想打，而是我真的打不过啊！思泉在心里大叫着说。 沈玉在旁边忍不住暗暗撇嘴，大师兄，你这样吓唬一个小丫鬟，真的好吗？ 陆云深向旁边挪了挪，显然是懒得受思泉这一跪。 安一欣连忙跟着他往旁边挪，她可是现代人，不喜欢无缘无故地再被人跪上一次了。 “废物。思泉你就是一个废物。”安易洁大叫，她此刻又气又急，想要惩罚安一欣的心超过了一切，顾不得跟自己的表哥计较，双眼一闪就向老夫人看去，神情却突然一变，满脸委屈，更有泪珠滚滚而落。 见安易洁落泪，老夫人顿时心疼起来，招手就要叫自己的丫鬟嬷嬷去抓安一欣，狠打一顿给安易洁出气。沈玉却突然笑了笑，“安小姐，你弟弟今天怎么没来？” 安易洁一愣，她今天被一个小丫鬟打了一拳后又摔倒在地，披头散发，满身狼狈，方寸虽乱，但到底没有被气得彻底糊涂。她还记得沈玉刚才一口一个‘我是大夫’，骗自己说了好几次自己没事。安易洁知道他想要庇护自己的丫鬟，见他突然这么问，心中立刻警惕起来，看着沈玉，却什么也没有说。 “你弟弟现在应该正在书院读书，对吧？”沈玉笑，云淡风清地看了安易洁一眼，“可能你不记得了，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我写过一本书叫做……” “谁管你写过什么书！”安易洁隐隐猜出了沈玉的意思，不等他说完就大叫起来。 沈玉一瞪眼，“你闭嘴，不许乱叫。” 小萌娃气势凌厉，安易洁一愣，竟真的闭上了嘴。 “安小姐你听好了。”沈玉见她闭嘴，才接着说道：“一欣是我的丫鬟，你要是敢再欺负她，我就去你弟弟的书院，不管那个书院的院长是谁，我都有把握可以说服他立刻让你弟弟退学回家。” 沈玉说完，还看着安易洁用力点了点头。 安易洁瞪大了眼睛，盯着沈玉。“这不可能，我爹可是宰相。” 沈玉白了她一眼，“我爹还是武圣呢！” 安易洁愣了愣，她再骄蛮，可也不敢拿弟弟的前程冒险。万一这个小屁孩真的毁了弟弟的求学之路，而这仅仅是因为自己和一个小丫鬟打架，那爹、娘、弟弟会怎么想？安易洁瞪着沈玉，不敢再想下去了。 陆云慧眼珠一转，走上前来，“沈公子，易洁表妹，其实今天的事，根本就没什么，你们……”她说到这里，到底忍不住，恨恨地看了安一欣一眼，心中暗想，今天算是便宜你了。不过只要你住在陆府，总有办法收拾你。 陆云慧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她一开头，陆云珍也忙跟了上来，帮着打起圆场来。 陆云柔看到陆云深挡在思泉面前时就已经在暗暗惊讶，又见沈玉居然为了自己的丫鬟威胁宰相千金，心里更是愕然，不由得多看了安一欣几眼。可是不管她怎么看，在她眼里，安一欣只是一个衣着寒酸，相貌普通，就连身材也是直通通的，完全没有发育的小丫鬟。 也许是为了面子吧。陆云柔暗暗地想。毕竟安一欣是沈玉从武圣山庄带来的丫鬟。 此刻屋子中，陆云柔的地位最是微妙。对峙的一边是她的亲哥哥，而另一边是她的表妹，也是她从小到大的闺中密友。眼看着陆云慧陆云珍都已经出口相劝，自己一句话不说实在不合适，可是她的性格急躁直爽，虽然看出自己应该说话，却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欣姑娘比武输了。”陆云柔正在着急，就听到陆云颜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陆云柔立刻看了陆云颜一眼，却顾不得感谢，连忙上前几步，走到安一欣跟前，“一欣你刚才比武时，还没打就认输，实在是太丢脸了。”她说着话，作势推了安一欣一把，“还不快滚。” 见陆云柔上前，秋月也立刻几步走到了安一欣身边，此刻见陆云柔骂了一句‘快滚’，不等安一欣开口，对着陆云柔就是曲膝一礼，“小姐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责罚这个丫鬟。” 陆云柔点头，暗暗对秋月打个手势，还不快走！ 秋月扯一扯安一欣的胳膊，逼着她和自己一起曲膝一礼，紧接着拖着她转身就走。 陆云深轻轻皱眉，算了，妹妹这几句话虽然说得不怎么样，但也算是同时给所有人都找到了台阶。他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沈玉。 沈玉甜甜一笑，对着老夫人抱了抱拳，“老夫人，快要吃午饭了，我先告辞了。” 老夫人再次被这一笑晃花了眼，“这就要走，不和我一起吃饭？” 此言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神情古怪，齐齐瞪了老夫人一眼。 陆云深对着老夫人躬身一礼，“祖母，我们先回去了，改日再来请安。” 看着陆云深、沈玉迈步出了房门，老夫人拍了拍安易洁的手，“你也不要生气了，来人，帮小姐梳洗一下，咱们吃饭。” 从今天起，不管谁说什么，我也要和沈玉做朋友。陆云振想着沈玉扬着头，一句‘你闭嘴’喝住安易洁的情景，心里大为佩服。要知道安易洁在陆府一向被捧得宝贝一般，连祖父都从来没有喝斥过她。陆云振心里想着，伸手按了按怀里的银子，和陆云兴交换了一个眼色，兄弟俩悄悄地溜出了东次间。 第71章 害怕也没用 走出老夫人的正院，一行人穿房过舍回卧虎轩的路上，秋月越想越是后怕。“你居然打了安小姐，还摔了她一跤。”秋月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安一欣。 “是啊，真没想到大师兄教的那招还真有效。”安一欣说着，谄媚地对着陆云深笑了笑。 “你弄错了，那招不是我教你的。”陆云深淡淡地说。他神色平静，心里却在咆哮低吼。真是太丢人了，一拳击出，连安表妹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都没有打哭。 安一欣正盘算着好好吹捧陆云深几句，没想到被他直接冷脸否认，顿时大为尴尬，涨红了脸不敢再说话。 秋月正后怕，见安一欣被喝斥，倒是有些高兴起来。 在她的印象中，云深少爷除了吃饭时，平时虽不太注意安一欣，但也从来没有喝斥过她。 一行人走了几步，安一欣脸色平复，笑着看向沈玉，“今天真是多谢你。” “二十杯果汁。”沈玉笑着说。 安一欣连连点头，“你今天比武打赢了陆云振，再多奖励你十杯。” “噢耶~”沈玉大叫。 陆云深看了看沈玉，想告诉他这样怪叫不好，但看到沈玉高兴的样子，默然闭嘴，什么也没有说。 沈玉伸出小手，安一欣也立刻伸手，二人笑着击了下掌。 “花样真多。”秋月咕哝了一句。 安一欣和沈玉也不理她，笑着讨论起做什么果汁来。 “你刚闯了这么大的祸，怎么一点都不害怕？”秋月看着安一欣笑嘻嘻地和沈玉说着废话，终于忍不住问道。 “谁说我不害怕，我都要怕死了好吗？”安一欣扭头，一本正经地看向秋月，“就算我刚当了一个月的丫鬟，还不懂规矩，可是我又不傻。我当然知道我这样的小丫鬟打了一个千金小姐，就算有人庇护，没有当场受罚。但是以安小姐的小心眼，她肯定不会放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找到机会狠狠地害我一场。” 秋月听安一欣嘴里说着害怕，但眼中却神采奕奕，仿佛兴奋得不得了，不由得愣了愣，“既然知道，那你怎么还能这么高兴？” 安一欣耸肩，“因为就算是害怕也没有用。因为我觉得她要是敢再害我，沈玉一定会有办法狠狠地害她。”安一欣说着，笑着看向沈玉，“所以我还不如想想怎么做果汁呢！” 见安一欣这么信任自己，沈玉大为得意，粉团子般的小脸上，连青紫色的瘀痕都高兴得放出光来，笑着说道：“一欣你不用怕，老夫人虽然宠着安小姐，但如果她真的敢再算计你，咱们就搬到清江园去。” 听沈玉说要搬走，陆云深的眉头顿时皱了一皱。祖母对他这个孙子一向无视，而对安易洁这个唯一的外孙女宠爱有加。如果祖母发话要惩罚安一欣……陆云深想到这里，不由得瞥了沈玉一眼，不过是吃过二顿饭，怎么就熟得可以住到人家去了？ 沈玉从来没有误解过大师兄的眼神，此刻见他看来，立刻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闻筝姑娘很喜欢我。” 陆云深默了默，闻筝是谁？ 秋月虽然在和安一欣说话，但只有陆云深在场，她就会下意识地时时关注陆云深脸色。此刻见陆云深皱眉，知道他虽然不爱说话，但其实最是心高气傲，如果为了安小姐的事居然逼得他的小师弟搬家，他的心里一定极不舒服，而这一切归根结底都要怪在安一欣身上。 云深少爷不会自贬身份，开口去埋怨一个小丫鬟，秋月眼珠一转，立刻决定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她这次倒真是出于好心，以她对陆云深的了解，知道陆云深从不翻旧帐。以前卧虎轩中哪个小丫鬟犯了错，只要自己在一边训斥几句，云深少爷听了，就会当作此事已经过去，再也没追究过。 不过这几日安一欣和她相处得越来越好，秋月心里想着，也觉得今天的事实在是安小姐做得过分了一些，强逼着比武不说，安一欣明明已经认输，她还要让她身边武功最好的思泉出手。安一欣的错，其实就是安小姐自己冲上前去要打她时，她没有老老实实地挨打，而是还了手。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 秋月想到这里，心里蓦地一惊。安一欣还手的那一招可是云深少爷教的，自己当时亲耳听到，云深少爷教安一欣时，可是拿自己的亲妹妹打的比方。 也就是说，就算是云柔小姐要打安一欣，以云深少爷在武圣山庄养成的习惯，他也会认为安一欣可以还手。那安小姐…… 秋月想到这里，一惊之下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幸亏自己没有开口，云深少爷根本不在乎安一欣打了安小姐，他耿耿于怀的是……秋月想起刚才陆云深那句‘你弄错了，那招不是我教你的。’心底又是一惊，云深少爷不是气安一欣以下犯上，打了宰相千金，自己的表妹，他气的是安一欣居然没有打好那么简单的一拳。 “你真是个小惹祸精。”想明白了这一切，秋月看着安一欣，苦笑了一声。 安一欣也苦笑，她当然听得出秋月这一声并不是责备，而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大丫鬟预感到麻烦降临时的无奈叹息。 “你和安小姐怎么这么犯冲，初次见面就针锋相对，今天第二次见面居然就动起手来了。你们二个都姓安，五百年前是一家，怎么倒好象是天生有仇似的？其实你不知道，安小姐的闺名易洁，你们二个人的名字听着都挺象的，却怎么这么水火不容呢？” “她那个易是《周易》的易。”陆云深在一旁淡淡地说，心里却是一动。秋月的话说者无心，可是细想却还真有些奇怪。姓安的人并不多，而安一欣和安易洁，听上去确实象是姐妹似的。 关于自己的名字和安易洁相象，安一欣早就料到，以陆府这些人的八卦劲头，早晚有人会发现这一点。她也早就想好了答案，此刻见秋月无心说出，立刻叹息一声。“名字象有什么用。人家是千金小姐，我只是一个小镇上长大的土丫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看我不顺眼，不过人夹人缘，有人就是天生投缘，所以才会一见钟情，而我和安小姐，大概天生就是冤家。” 第72章 卧虎轩罩着你 听安一欣说着说着，突然冒出一句‘一见钟情’来，秋月不由得脸上一红，“你个死丫头，当着少爷乱说什么。”语气并不是责骂，而是很有些气极败坏。 安一欣笑，吐了吐舌头。秋月恋慕陆云深，敢于晃胸勾-引，却是不敢开口。 不过这么一打岔，秋月本来就只是顺口一说，又不是真怀疑什么，听了安一欣的话，也就丢在一边，想起另一件事来。 陆云深觉得安一欣的话也有道理。不过是名姓相象，实在不能说明什么，也就没有再开口。 “我问你，你怎么又得罪了陆云慧？”秋月问道，“她刚才那个样子，可不单是为了架桥拨火，凑热闹哄安小姐开心。” 听秋月问起，陆云深不动声色，但耳朵却是悄悄地竖了一竖。一欣性格温和，一路跟着自己和沈玉从武圣山庄到平江府再到京城，不论是客栈伙计还是跑堂船夫，不管对方地位如何卑贱，她都相处得客客气气，怎么一进陆府，反而接二连三地得罪起人来了？ “这个真的不怪一欣。”还没等安一欣开口，沈玉就抢着说道。 沈玉语声清脆，三言二语就把昨天在陆云婉院门前发生的那一幕说了出来。 秋月在一边听着，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沈玉不知道陆云慧的脾气，秋月却是心知肚明。 陆云慧的生母文姨娘是三夫人的远房表妹，虽然如此，三夫人对她却并不好。文姨娘心里有气，天天和秀姨娘勾结在一起算计三夫人。再加上她虽然相貌秀丽，但胸小屁-股瘪，不是三将军喜欢的类型，所以从来没有得过宠。 文姨娘没有得过宠，也就没攒下什么私房。她只生了陆云慧一个，而陆云慧从小就最喜欢打扮，看着几房的嫡小姐和安易洁天天换衣服添首饰，忍不住各种眼红。她又心思灵敏，从小就习惯了巴结这几个有钱的姐妹，希望讨好了她们，得些衣服首饰。所以她刚才那么努力说话出主意，一方面是记恨安一欣昨天故意吓唬她，但更主要的还是为了讨好安小姐。 秋月是大夫人的丫鬟，她升级成四大丫鬟之一是陆云婉生病被禁闭在小院之后的事。所以她和陆云婉其实也没有见过几面。不过一个没娘的庶女，又得了那么一个既可怕又可怜的病，被自己的庶妹嫌弃辱骂，秋月听着倒也满心同情。见安一欣是因为这个招惹了陆云慧，知道不怪安一欣，却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以后小心些，不要再惹祸了。你不知道……” “惹祸也没事，卧虎轩会罩着你。”陆云深打断秋月，淡淡地说。 此话一出，安一欣倒没觉得什么，只是看着陆云深笑了笑。秋月却是心里一震，云深少爷一锤定音，这话里的意思，分别就是告诉自己，安一欣惹上了这么一位小姑奶奶，自己要想保住在卧虎轩的管事地位，以后就要帮她挡灾。 秋月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应了一声‘是’。 陆云深看了秋月一眼，很奇怪她为什么要应声。 陆云深又不是秋月，他可真没想这么多。在他看来，不管是陆云慧还是陆云婉都是他的堂妹。一个堂妹欺负另一个堂妹而已，小师弟乐意去帮哪个，安一欣乐意跟着小师弟一起去帮哪个，那就帮哪个好了。 反正比武在即，只要自己到时赢得了大将军之位，三叔就是自己的部下，安宰相就是自己的同僚。大将军的地位摆在那里，不管是安易洁还是陆云慧，不用自己说话，一个小丫鬟都可以轻易庇护得下。 沈玉白了陆云深一眼，“就知道你嫌丢面子，不会让我搬到清江园去。” 一行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卧虎轩门口。安一欣知道此刻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心急火燎地就要往厨房走。她刚才才一开口就被陆云深打断，心里明白他并不在意自己的感谢。可是如果自己做几个好菜，他一定十分高兴。 给沈玉做了一个月的丫鬟，安一欣已经完全看明白了，要想讨好陆云深，简直是天底下最简单的事。 只要一盘好菜，一点零食，甚至一杯饮料就能搞定。 “一欣。”见安一欣脚步加快，直奔厨房，陆云深忙开口叫住了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小师弟刚才赢的，你先帮他收起来。” 安一欣愣愣地看着那个元宝，都忘了接。 那个嬷嬷捧出托盘时她也看了一眼，元宝崭新，银光闪耀，更重要的是元宝元宝，就应该圆嘟嘟的，怎么现在一边圆嘟嘟，另一边却象被铁钳子夹着拧了麻花似的，生生多出来一个尖角。尖角上还有指印，象是被人掐走了一块。 “你以为思泉是无缘无故跪倒的？”见安一欣发愣，沈玉笑着说。 “我当然知道是谁出的手。”安一欣也笑，“可是我记得他旁边桌子上就放着果盘，里面有瓜子、松子、还有核桃，随便用什么不好，何必糟蹋这个元宝？” 陆云深的嘴角抽了抽。 “救你你还挑刺。”秋月瞪了安一欣一眼，大声喝斥道。 安一欣笑，接过元宝，顺手塞给沈玉，“你自己换衣服洗手，我去做饭了。”她说着就向厨房跑去。 “这个一欣真是什么规矩都不懂。”秋月嘟囔着说，话音未落，见沈玉一眼瞪来，连忙笑着又补了一句，“不过她做饭做得还真是不错。” 已经过了平常午饭的时辰，又想着沈玉比了一场武，此刻一定又渴又饿，安一欣先榨了二杯桔子汁，吩咐小丫鬟给沈玉和陆云深送去时，还特意叮嘱了几句慢慢喝，别耽误一会吃饭，然后才看一眼案板，开始做菜。 既要感谢沈玉和陆云深今天救了自己，又要庆祝沈玉打败了陆云振，安一欣精神抖擞，居然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做出了六菜一汤。 有鱼有肉，因为沈玉不爱吃青菜，还特意炒了一盘什锦鲜蔬。几种青菜混在一起，又加上了鲜玉米粒和用玫瑰露泡成红色的嫩荸荠，五彩缤纷，看上去就十分的美味可口。重要的是因为荸荠本身就甜，再被玫瑰露泡过，整个菜吃起来不但甜，甚至还有点花香。 等安一欣最后捧上汤来，什锦鲜蔬已经只剩了一个盘底。“晚上还要这个。”沈玉指着盘子，叮嘱安一欣说。 “好，好，好。”安一欣应着，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沈玉身边，小丫鬟已经盛上饭来，安一欣接过碗，埋头就吃。 她也跟人打了一架，又提心吊胆了半天，她也饿。 安一欣吃了半饭碗，再抬头夹菜时，看到秋月站在一边，正瞪着眼睛盯着自己，不由得一愣，“秋月，要不你也坐？” 第73章 烂军师 见安一欣招呼自己也坐，秋月立刻笑了笑，偷眼瞥向陆云深。今天云深少爷和沈公子轮番出手庇护这个安一欣，而自己也在场，虽然出力不多，但也算是同甘共苦。现在安一欣已经坐下吃饭来了，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坐？ 秋月倒不是见这几个菜色香味俱全突然犯馋，而是陆府以武立家，虽然不太讲究礼仪规矩。但一个丫鬟如果能和少爷同桌吃饭，毕竟意味着点什么。 秋月想这个机会想了很久了。 感觉到秋月的目光，陆云深淡定地用筷子一划，夹起半条鱼放在旁边干净的碟子里，“这鱼刺多，你帮沈玉择一择。” 秋月顿时脸色黯然，默默地从小丫鬟手中接过筷子，低头择起鱼刺来。 安一欣有心再帮秋月一把，可是看看陆云深的脸色，因为什么也没有看出来，犹豫了一下到底什么也没敢说。 陆云深见安一欣看他，不由得心里有气，“真不知道你这么笨手笨脚的，怎么能做菜？” 安一欣笑，知道陆云深还在嫌弃自己把那一招使乱了。“就是啊，我也奇怪，我打人不行，可是只要一进厨房，切菜剖鱼砍骨头，我从来就没有伤到过自己。” 陆云深想了想，“你萝卜丝切得不好。” 安一欣嘻笑，也不反驳，反正萝卜丝切得不细不匀，最多卖相差些，又不影响味道。 “天快冷了，我想买二口大缸，腌酸菜。”安一欣说。 陆云深皱眉，酸菜？听着就不甜，不甜就不好吃。 “还可以腌点咸鸭蛋。”安一欣继续盘算。 陆云深继续皱眉，咸鸭蛋？听着就不甜，不甜就不好吃。 沈玉看看安一欣，又看看陆云深，“你们二个居然在聊天？”他惊讶地说。 安一欣一愣，“我们哪有聊天？你大师兄一共就说了二句话，都是在挑剔我。” 沈玉大眼睛亮晶晶的，认真地点了点头，“相信我，这就是在聊天了。” “这也叫聊天？”安一欣咕哝着说。 陆云深起身走进内室，片刻后转回来时，手里多了几吊铜钱，“给你买鸭蛋。” 安一欣顿时眉开眼笑，也不顾自己饭还没吃完，站起身就接过铜钱。 陆云深暗笑，看小姑娘高兴的样子，给钱，果然是最好的聊天。 下午春花送来了医书，沈玉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二三个时辰，才斟酌着开出一张药方来。“虱藓无药可治，不过按你说的如果药浴的话，这个药方应该既可以止痒，又能帮助愈合。不过也要先抓一付看看效果再说。”沈玉说着，把药方递给了安一欣。 安一欣想起陆云婉身边陆嬷嬷那可恨的样子，盘算了一下，拿着陆云深刚给的几吊钱，就出了卧虎轩。 等她走到陆府门口，不管好说歹说，看门的管事就是不许她出去时，安一欣才华丽丽地发现，谁说陆府不讲规矩，就算自己不是陆府的丫鬟，但只要是丫鬟就不能独自出门。 安一欣无奈之下，只好去马棚找到林青山，托他去买药。 又等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卧虎轩已经掌上了灯。安一欣等人也已经吃过了晚饭，林青山才买了药回来。小丫鬟们已经认识了林青山，见他敲门，就连忙跑去喊了安一欣出来。 安一欣来到门口，接过药，借着门口的灯光看看林青山，只见他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也是一笑。“你吃过饭没有？”安一欣问道。 “还没有呢。”林青山笑着说，“药铺的伙计说这个方子上有几味药很稀罕，我走了好几个药铺才配全。” 安一欣一愣，她本来以为只是一付药，几吊钱足够了，没想到听林青山的口气，好象还不够似的。“真是辛苦你了。”安一欣连忙笑着说，“我给你的钱……” “幸好我身上也带了钱。”林青山笑。 还真是不够啊！安一欣心里想着，扭头冲着门里喊了一声，“秋月。” 安一欣也不傻，事后看那几个人的情形，怎么可能猜不出自己上次和林青山在门外说话时，门内一批人偷听。这一次是光明正大地找林青山帮忙，天又黑了，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关门。 果然她只喊了一声，秋月就拎着一吊钱走了出来。 “差多少？”安一欣问林青山。 “十六个钱。”林青山说。刚才安一欣托他买药时，已经跟他说过了，这是沈玉开方子给卧虎轩的一个小丫鬟治病，钱是卧虎轩出，所以也不客气，立刻答道。 见林青山只差了十几个钱，居然还要讨要，秋月的嘴角微微一撇，却也没有说话，拿起一吊钱递给了安一欣。 安一欣看到秋月撇嘴，却只是在心里笑了笑，十几个钱也是钱，这要是在吴山镇……安一欣想到这里，突然顿了顿，自己不在家，娘只怕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一天也花不了五个钱。想到李氏，安一欣脸色一黯，借着门口灯光仔细地数出十六个钱来，递给了林青山。 “天黑了，我要赶紧出去了。”林青山接过钱，笑着说道。 他在陆府住了几日，也知道了少爷们住的院子，虽然不是自己根本不可能进去的后花园，但现在天色已晚，也不宜久呆。 “你先等一等。”听林青山说要走，安一欣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跑回院里，直奔厨房，包了几块点心，又拿了几个苹果、桔子，包成一个包，跑出来递给林青山。“这个你拿回去吃。” 秋月站在一边，再次撇了撇嘴。这个安一欣，还以为她自己多了解男女之情，还想帮我出谋划策打动少爷的心，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边拒绝人家，一边又这么温柔体贴，包水果包点心。 自己都懵懂无知，还想给我做军师？ 见安一欣还在叮嘱林青山多喝水多吃饭，伺候那些军马时也要小心别被踢着，秋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几步走上前，把刚被安一欣解了十六个铜板走的那吊钱扔给林青山。“这是卧虎轩赏你的跑腿钱。你可以走了。” 安一欣愣了愣。 林青山已经一把接住了钱，“谢谢姑娘。”他笑着说道。 秋月白了安一欣一眼，转身就回了卧虎轩。 第74章 送药 见林青山眉开眼笑地接住了秋月扔给他的那吊钱，又眉开眼笑地道了谢，安一欣暗暗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什么。 她知道秋月这样对待林青山并没有错，甚至她这样做其实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安一欣就是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种一个人看另一个人时，仅仅因为地位而产生的居高临下的感觉。 还有刻意用这种感觉划出的距离。 安一欣满心不舒服，林青山却根本没有看出来。 见秋月转身进门，林青山忙凑到安一欣跟前，压低了声音，急急地说起话来。“我听说陆府的丫鬟不但包吃包住，除了月例外还会按季做衣服。不过我觉得就算做衣服也未必有你的。京城的冬天可比吴山镇冷得多。你问问别的丫鬟，需要添些什么就跟我说，我好提前帮你买出来，千万别冻着了。”他说着话，看向安一欣的目光更是满满的关切温柔。 安一欣心里感动，连忙笑了笑，“我也听说了衣服的事，因为忙着大将军府那边出殡才耽搁了。先等一等，如果到时真的没有我的，我再让你帮忙买。” 见安一欣答应自己帮她买衣服，林青山更加高兴，又叮嘱了安一欣几句，才告辞而去。 安一欣拎着那付药，没有回卧虎轩，而向陆云婉的小院走去。天色已黑，现在送去正好免得被人看见，又生出是非来。 陆云婉的小院门前依旧落叶堆积，好象连负责洒扫的仆人也嫌弃这里，故意躲着这里一般。 小院门前也没有点灯，安一欣摸黑敲了敲门。雨菱隔着门上的方孔问了一声，听到是安一欣，才慌忙开了门。 小院没有厨房，只在挨着东厢房的墙根下砌了一个灶台。安一欣帮着雨菱烧水，陆云婉也凑了过来，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小姐身份，跟着忙前忙后。 这对主仆寂寞得太久，有个人能来跟她们说说话，简直比过年都高兴。 安一欣没有看到陆嬷嬷，不知道她是有事出去了，还是听到自己来，故意躲着不见。 “你那只小猫真可爱。”雨菱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笑着说。 安一欣笑，和她们聊着天，心里却暗暗着急。这主仆二人都围在自己身边，支都支不开，这可怎么办才好？ 陆云婉现在只有小腿上有一块溃烂，但在安一欣的坚持下，还是烧了满满一浴桶的水。安一欣把药包打开，把所有的药都倒进了水里，看着雨菱搅拌好了，甚至陆云婉都已经脱了外衣，等在了一边，心里不由得更加着急起来。 “喵。”窗外突然传来了猫叫声。 陆云婉隔窗一看，不由得高兴地叫了起来，“一欣，是你的小雪来了。” “我去把它抱进来。”雨菱不等安一欣开口，就立刻说道，一边擦手一边笑着跑了出去。 陆云婉穿着贴身小衣，虽然不好意思出去，但也是扒着窗户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机不可失，安一欣立刻抬手，咬破指尖，飞快地在浴桶里蘸了一蘸。 在前世，安一欣的母亲一再告诫过她，救人可以，但是一定要小心，不要让被救的人起疑心。如果他们一旦知道她的血犹如仙药，无病不治，并拥有近乎起死回生的力量，人心贪婪，就算是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有可能出卖。 安一欣的手指轻轻一蘸，立刻就收回了手。这一蘸，只有几丝血液溶入水中，在安一欣的手抬起前，伤口已经自动愈合。 “药好了，请小姐药浴。”等雨菱抱了小雪进来时，安一欣笑着说。“天晚了，我先回去了。” 陆云婉和雨菱恋恋不舍，可是又不好强留，最后雨菱把安一欣送到了院门口，正在把小雪还给她时，安一欣却拍了拍小雪的头，“你在这里玩一会吧，别捣乱。” “喵。” “我回去给你做宵夜。”安一欣笑着说，又拍了拍小雪的头。幸亏它突然跑了来，要不然自己没有机会滴血，这药浴折腾了半天，也不知道能有多少用。 小雪天蓝色的眼睛一亮，听懂了似的，点了点头。 “小雪还知道吃宵夜？”雨菱又是惊讶又是笑，“它爱吃什么，我来给它做。” “它……”安一欣想了想，“好象除了老鼠什么都吃。” 小雪最爱新鲜鱼虾，但陆云婉这里，估计能每天吃上肉就不错了。更何况这会天都黑了，哪里去找鱼虾。 雨菱抱着小雪，一直看着安一欣走远，才关上了门。 送完了药，安一欣一个人走在花园里，只觉得月朗星稀、清风徐来，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 能帮助别人的感觉真好。 可是与此同时，安易洁正在丫鬟嬷嬷的簇拥之中，走进宰相府华丽的正房。她在陆府吃完了晚饭，此刻刚刚回来，衣服也没有换，就直接过来给母亲请安。 安守和不在，陆荣锦正坐在桌前，看着安易静写大字。 见女儿回来，陆荣锦笑着抬起头，“老夫人今天心情可好？” 二哥快要出殡了，她怕母亲伤心，今天特意让安易洁过去陪着老夫人。 “老夫人今天挺好的。”安易洁说着，也不给母亲行礼，直接就坐在了母亲身边。看到陆荣锦，她被老夫人哄了一下午，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情又激动起来，“母亲，今天沈玉的小丫鬟碰倒了茶杯，我责罚她时，她居然推我，把我推了一跤。你一定要替我狠狠地……” 一边安易静停下笔，沈玉的那个小丫鬟？他的眼前浮现出安一欣身影来。 陆荣锦听说一个小丫鬟居然推了自己宝贝女儿一跤后立刻火冒三丈，根本没想到一个小丫鬟怎么敢这样做，而女儿有可能说谎，看到自己的贴身嬷嬷李嬷嬷正站在旁边，就吩咐说：“你现在就去陆府，不必惊动大夫人，直接把那个小丫鬟带来。” “她可是沈玉的丫鬟，要是得罪了沈玉……”安易静突然说道。 “就是因为顾忌着沈玉，所以今天老夫人才没有惩罚那个小丫鬟，所以我才忍到了这会，才回来跟母亲说。”安易洁说着，又是撒娇又是委屈地把头埋在了陆荣锦的怀里。 见女儿这么懂事，宁可委屈自己也怕给外祖母惹麻烦，陆荣锦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高兴，更是催促起李嬷嬷来。 她没有注意到，安易洁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一红，灿烂有如三月桃花初绽。 第75章 懵懂的春-心 安易洁对陆云深印象很少，因为他们虽然是表兄妹，但陆云深四岁就去了武圣山庄，他们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几回面，而且都是那种逢年过节全家聚会的大场合。每一次这样的聚会，安易洁的心思基本上都用在了和陆云容、陆云柔、陆云珍争夺最美丽、最淑女甚至最娇宠的名次上，对男孩子的关注真的不多。 但她每次惊鸿一瞥间，都会注意到陆云深，因为陆云深实在是太帅了。就算他再沉默寡言，但所有人的第一眼还是会看向他。 而这一次陆云深回来，初次在老夫人屋子里看到他时，安易洁更是怦然心动。那挺拔颀长的身材、俊朗至极的容颜，还有他那种疏离的神情，甚至见礼招呼时那淡淡地扫过自己的目光，都让安易洁忍不住一次次回想。可惜那天他们根本就没有说上二句话。 今天也是。 安易洁想到这里，心里更是一阵委屈。今天自己气昏了头，还以为是安一欣暗算了思泉，但后来被思泉私下里提醒，自己也稍稍回想，就明白了是云深表哥暗中出手。 当然，云深表哥不可能是为了那个死丫鬟，他是为了他的小师弟的面子才出的手。安易洁心里想着，却还是觉得一阵委屈，不由得眼圈一红。 云深表哥可不知道自己这么维护他。 她向母亲告状诉苦，一口一句沈玉的小丫鬟。为了不提到云深表哥，她甚至都没有提自己让思泉和那个小丫鬟比武，而是对母亲说了谎，说那个小丫鬟碰倒了茶杯不肯受罚还推了她。她担心说出云深表哥来，母亲会觉得云深表哥欺负了自己，会训斥云深表哥甚至责罚他。 安易洁倒是不怕母亲责罚云深表哥，她担心的是云深表哥受了责罚之后，会记恨到她身上。 安一欣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已经可以分辨出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里面是不是含着特别的注意和欣赏。 而这二次见面，云深表哥就没有偷偷看过她一眼。 安易洁事后回想，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也知道她今天的表现实在是暴躁了一些，虽然这全怪那个害得她出丑的小丫鬟，但安易洁很希望云深表哥赶紧忘掉这件事，她也不想云深表哥记恨她。 所以虽然安易洁也明白，以老夫人屋子里那些丫鬟嬷嬷对母亲的逢迎，即使她今天下午时就叮嘱过她们不要多嘴，但只要母亲多问几句，就一定能知道当时所有的情形。但她相信，母亲既不会怀疑她说谎，又为了她的脸面，不会去向那些丫鬟嬷嬷打听。 虽然如果什么都不告诉母亲，直接隐瞒这件事会更简单一些，可是安易洁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那个推了自己一跤的小丫鬟必须受罚。 虽然在陆府碍着沈玉的面子，老夫人没有坚持，但是只要把那个小丫鬟带回自己家，自己就可以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了。 安易洁想到这里，脸上绽开笑容，她依在母亲的怀里，开始暗暗盘算起来。 陆荣锦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心中突然念头一闪，吴山镇就在武圣山庄下面，沈玉的小丫鬟，不会是在吴山镇找的吧？ 想到吴山镇，陆荣锦的眼中立刻露出厌恶，想到了怯懦蠢笨的李氏，还有李氏那个相貌普通，身材平板的女儿来。她眉头轻蹙，那个小姑娘叫安一欣。 陆荣锦张了张口，想问一下沈玉的小丫鬟叫什么，心念一动，却又咽了回去。 自己给了李氏母女二百多两银子，也警告过她们老老实实地呆在吴山镇，小丫头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跑到京城来。 更何况沈玉可是武圣的儿子，李氏的女儿一脸的单薄相，一看就不是有富贵命的人，怎么可能成为沈玉的丫鬟。 陆荣锦想到这里，轻蔑地笑了笑，自己居然突然想到那个丫头可能成为沈玉的丫鬟，实在是太抬举她了。 陆云深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她还小，但也要开始学习治家之道了。二哥出殡在即，这就是极好的学习机会。其实治家之道最重要的不过三项：人情往来权衡利益、处理事情明辨秋毫、对待下人恩威并施。以女儿的聪明权衡明辨都不是难事，但这三项中无论哪一项忌讳的都是明辨权衡之下，却控制不住自己，偏要依着自己的喜怒行事。 陆荣锦想到这里，不由得微笑起来，女儿在自己的娇宠之下，平时性格确实有些娇纵，但今天居然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没有逼着外祖母强行处罚沈玉的丫鬟，看来真的是长大了。不过其实她就是再娇纵些也没有关系。以她的身份地位，以她的相貌才情，就算是娇纵，一样可以想嫁谁就嫁谁。陆荣锦笑着想。 就让她随心所欲地去惩罚那个小丫鬟，出出气好了。陆荣锦心里想着，伸手招过另一个嬷嬷来，“你送小姐回去吧。”她笑着说。 看着安易洁行礼离开，陆荣锦的目光又落在了儿子身上，在原本满满的疼爱中努力做出一丝严厉来，儿子读书用功，就是性格轻浮了一些。儿子可不比女儿，为了他的前程，就算是娇纵也要管束得严格一些。 安一欣送完药回到卧虎轩，正要去做宵夜，却被秋月拦住，神经兮兮地告诉她老实回屋呆着，不要再出来。 安一欣不明所以，回到东厢房，看到沈玉坐在外屋自己的炕上，正在看书。“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沈玉看到安一欣，立刻说道。 呃……回来得早还不对了？ 见安一欣发愣，沈玉才解释起来，“秋月一直派小丫鬟守在老夫人那边，看到安小姐吃过晚饭才回去。她估计路程，要是安小姐今晚就向她妈告状，估计这会宰相夫人就应该派人过来找你麻烦了。” 安一欣一听，顿时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你是说老夫人那边一下午都没来找我的麻烦……” “那是我的面子。”沈玉笑，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听到院门外传来说话声。“秋月姑娘开门，我是四小姐身边的李嬷嬷。” “现在麻烦来了。”沈玉笑着说，一口就吹灭了灯。“秋月说她能对付，咱们就看看她的本事好了。”沈玉说着话，已经趴在窗边向外看去。 卧虎轩的院门前和院子里都挂着白纱灯笼，此刻屋子里暗，外面亮，安一欣趴在沈玉旁边，看到秋月打开了院门，笑着和李嬷嬷寒喧着，却没有请她进来。 第76章 秋月与春花 李嬷嬷脸上笑着，和秋月寒喧了几句，见她挡在门口，并没有请自己进院的意思，终于脸色一沉。“沈公子的那个丫鬟住在哪里？我要带她回宰相府。”她看着秋月，笑容收起，声音也刹那严厉了起来。 “李嬷嬷，我下午已经教训过那个小丫鬟……” 李嬷嬷哼了一声，打断了秋月的话，迈步就要往里闯。 “李嬷嬷。”秋月伸手一拦，“天晚了，嬷嬷请回吧。” 见秋月真的伸手来拦自己，李嬷嬷倒有点惊讶，“秋月姑娘，我家小姐大人有大量，知道那个得罪了她的丫鬟初来乍到，这才没有连你也怪罪上。你又何必为了她得罪我家小姐？你是大夫人的丫鬟，难道不知道大夫人和我家夫人最要好？只要我家夫人一句话，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我家夫人才没和小姑子最要好。秋月暗暗腹诽，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每次回娘家都跟凤凰回巢似的，哪个掌家的嫂子会喜欢这样的小姑子？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秋月脸上却是一个劲的赔笑，“李嬷嬷。”她压低了声音，“那个小丫鬟再不懂事，也是沈公子的丫鬟，今天下午沈公子已经责罚她了，她也哭着说了再也不敢了。嬷嬷还是抬抬手吧。” 见秋月虽然说话客气，身子却一直挡着自己不让进门，李嬷嬷再次冷哼一声。“秋月姑娘……” “李嬷嬷。”秋月笑着应。 反正大夫人说了，不许闲七杂八的人进卧虎轩，这个李嬷嬷肯定算是闲七杂八的人吧？秋月心里想着，只要认准了这一条，就算陆荣锦亲自找来，大夫人也不会为难我。 安一欣推了安易洁一跤，这事可不小。云深少爷又一锤定音，表明了卧虎轩要罩着安一欣。秋月思索之下，把这件事悄悄告诉了春花。二个人合计好，如果安易洁回家不告状，这事就瞒下来，不让大夫人知道。如果安易洁不依不饶，陆荣锦派了人来，秋月这里只管把人挡住，至于闹到什么样子，自有春花见机行事。 李嬷嬷见自己冷哼了二声都没有吓住秋月，心头火起，就想硬闯，所以一抬手就向秋月推去。 李嬷嬷当年可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她出嫁不久就守了寡，老夫人又把她接回陆府，管着老夫人屋里的大小事情。后来陆荣锦出嫁，老夫人觉得女儿身边少了体己人，才让她也跟了过去。 秋月‘唉哟’一声，挺了挺胸，不但挨下了李嬷嬷这一推，还按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胸前揉了揉。 手底下又弹又软，李嬷嬷老脸讪讪。秋月这死丫头，吃了什么好东西，发育得这么好。 “嬷嬷，你欺负人。”秋月笑着撒起娇来。 李嬷嬷老脸更红，“死丫头，真不让我进门，那我现在就去见大夫人，你先想着怎么把自己择干净了再说。” “您老别去啊，大夫人这会只怕都睡了。”秋月连忙说。 “大夫人的门没你这死丫头把着，就算是睡了，我也去得。”李嬷嬷又是气又是笑，也知道秋月虽然撒娇耍赖，但为了院子里客人的脸面，确实是铁了心不让自己进门，说了这句话之后就转身往回走。 “秋月今天总算是表现不错，办成了件事。”东厢房里，沈玉笑着对安一欣说。 从他第一天进京住进卧虎轩起，秋月就一直想要占安一欣的上风。沈玉看她不顺眼，见她真的拦住了李嬷嬷，这才夸赞了一句。 “真是多亏了秋月。”安一欣应道，“可是大夫人那里……” “秋月都能对付这个老嬷嬷，你还担心大夫人对付不了她？”沈玉笑着说。热闹看完，他拿着书正要往内室走，见安一欣只是向后闪了闪身，就又趴回到窗前，不由得心里疑惑，“你还在看什么？” 安一欣摆了摆手，整个人都贴在了窗户上，努力侧头斜眼往外看，比刚才看秋月对付李嬷嬷神情还要激动得多。 见她这样，沈玉连忙转身回来，大眼睛亮闪闪地也看向窗外。 秋月站在正房的台阶前，理了理衣服，摸了摸头发，才轻咳一声，“少爷，李嬷嬷走了。” 正屋内灯火通明，隔着门隐约可以看到陆云深坐在桌前，却没有应声。 秋月很郁闷，赔了那么多笑脸，还挨了一下子，连句夸赞都没有。 虽然知道如果自己去东厢房，安一欣肯定会说些感激的话，可是秋月不稀罕。她才不在乎安一欣说什么，她这么做，只是为了云深少爷那一句，‘卧虎轩罩着你。’ 秋月等了一会，见屋里还是没有声音，犹豫了一下，迈步上了台阶，轻轻敲了敲门，“少爷？” 正房里还是没有应声。 安一欣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抽筋了，伸手去揉时，正房里陆云深的身影好象动了一下。 门外秋月的双肩垮了下来。她对着紧闭的屋门曲膝一礼，转身回了西厢房。 安一欣揉着脖子叹气，一转脸，看到沈玉正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这个，秋月……”安一欣想解释，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要看我才五岁，我可是连春-宫-图都看过。”沈玉淡淡地说。 小屁孩，不要总说你看过春-宫-图好么！安一欣在心里大叫。 安一欣坐在屋子里，想要去感谢秋月二句，又觉得她现在肯定不希望自己去打扰。她想睡觉，可是又隐隐担心，大夫人可不是沈玉，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李嬷嬷找她要人，她会庇护自己吗？ 虽然夫人吩咐不用惊动大夫人，可是没能从卧虎轩带走安一欣，李嬷嬷不好交差。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来见大夫人。 她当年管着老夫人的屋里事，三个少爷一个小姐可以说都是她看着长大的。现在就算是大老爷见了她，也得叫一声‘嬷嬷’。所以虽然进不了卧虎轩，但是李嬷嬷一走到大夫人院门口，立刻就被迎了进去。 大夫人正在跟小王夫人整理出殡用的东西，春花见小丫鬟领了李嬷嬷进来，连忙迎了上来。二个人站在外间屋里，离着大夫人和小王夫不远不近的，开始说话。 春花笑嘻嘻的，装做问李嬷嬷来意，先几句话套出了安易洁是怎么跟陆荣锦告的状，原来安小姐和她母亲说谎了啊。春花心里想着，眼珠一转，三言二语就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李嬷嬷。至于李嬷嬷知道了原委之后，会不会把安易洁说谎的事告诉陆荣锦，春花才懒得猜呢。 她只睨着李嬷嬷的脸色，见她听自己说完后，神情一动，气焰立刻就收敛了很多。 本来就是你家小姐太暴躁了。春花暗暗地想。 第77章 大夫人的算计 大夫人见陆荣锦的贴身嬷嬷大晚上的突然跑来，刚开始还以为是小姑子挑剔，要在出殡前问问食宿是不是安排妥帖，她也没在意，听春花提起沈公子的名字，这才注意起来。 春花说的完全是当时情形，一点也没有掩饰隐瞒，因为当时屋子里人太多，只要多打听打听，什么也隐瞒不住，但是春花也只是说到思泉未出手就跪倒，并没有坦白是谁出的手。 但大夫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大夫人正在心里嘀咕沈玉那个小丫鬟倒是真能惹祸，听春花讲完一遍，又翻回头来特别仔细地描述了思泉跪倒的情形，大夫人也不禁莞尔。云深还真是护短，人家千金小姐的丫鬟，打你小师弟的丫鬟，难道也不行了？ 小王夫人在一边看着大夫人满脸笑容，也不敢提醒，装作整理东西，悄悄移步挡在了大夫人身前。 陆云深护不护短她不知道，但是自己的这个婆婆，可是最护短的人。 知道有偏有向，这才是好儿子嘛！大夫人偷笑中，已经开始得意地幻想起儿子成为大将军后，各种护短袒护长房的情形来。 大夫人心情愉快，等春花和李嬷嬷说完，这才收了收脸上的笑容，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王夫人。“李嬷嬷。”她招了招手，等着李嬷嬷走到跟前，这才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夫人，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一定好好惩罚那个小丫鬟，为外甥女出气。让她放心吧。” 虽然刚从春花的话里发觉自家小姐对夫人说了谎，她在这件事里错处也不小，而且李嬷嬷也是聪明人，虽然春花没提陆云深，但李嬷嬷知道思泉的身手，在场的小姐丫鬟们就算是背后偷袭，打倒她可能，但不伤她却让她跪倒在地起不了身的本事却没有。再联想到刚才卧虎轩门口秋月的态度，立刻猜出了是谁出的手。 不过虽然牵扯到了大夫人的儿子，虽然前半段是自己小姐娇蛮不讲理，但后半段再怎么说也是小姐要教训丫鬟，丫鬟不听教训，反而推了小姐一个跟头。这是以下犯上，在哪个府里也是大罪。 李嬷嬷刚理清了头绪，张嘴想要开口，就听见大夫人转头对着春花吩咐说：“沈公子是客，本来咱们不应该管他的人，可是既然李嬷嬷来了，那咱们就按陆府的规矩减半，二十板子就打她十板子好了。” 直接提出了处置之法，根本没提让李嬷嬷把人带走。 小王夫人站在一边，心里暗笑，大夫人果然护短。 李嬷嬷心里一惊，十板子？还不把小丫鬟打烂了？ 见大夫人望着自己，脸上的笑容又是一收，李嬷嬷连忙点了点头。“就按大夫人说的，打她十板子算了。”李嬷嬷说着，看了看春花。 春花笑，“李嬷嬷，现在天色已晚，沈公子只怕已经睡了，李嬷嬷放心回去，我明天亲自监刑。” 见春花这么说，李嬷嬷勉强笑了笑，正想说几句话扣严了这件事，小王夫人已经走上前来，手里拿着几本白绸封皮的账册。“嬷嬷来得正好，这几本是到今天为止大将军丧事的开销，公主的意思是数额太大，大将军府实在无力独自承担，小姑母是陆……” 小王夫人话未说完，李嬷嬷的脸色就是一变，看一眼那几本白皮账册，就跟看到了烫手的山芋似的。“唉哟，没想到都这么晚了，大夫人、小王夫人实在是太操劳了，但也要保养身体，早些休息才是。”她嘴里说着话，忙不迭地向着大夫人、小王夫人曲膝行礼，“我改天再来请安。” 看着李嬷嬷逃也似的退了出去，大夫人笑嘻嘻地看了长媳一眼。 小王夫人也跟着笑。 小姑母骄傲跋扈，却最是小气抠门，连带着她的嬷嬷遇到这种要钱的事，也跑得比兔子还快。 “大夫人。”一边春花笑着开口。大夫人说要打十板子，现在人走了，到底打是不打，自己总得问一声吧。 大夫人哼了一声。 春花笑，小王夫人也笑。她们当然知道大夫人这一声哼，气的是陆荣锦居然大晚上的派人过来要人，为了哄女儿，宁可踩她这个掌家大嫂的面子。二人只是笑，却没有再说下去。 小王夫人拍了拍手中的账册，说起正事来。“公主逼得紧，三叔不在，这事要不要和三婶商量一下？” 大夫人皱眉，“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二个弟妹一个小姑子？”她抱怨说。“嘉仪公主也真是的，大将军在时，当着老将军、老夫人的面她都恨不得说陆府全靠着大将军府。现在大将军死了，办丧事她要排场、要面子，等着要出殡了，刚拢了拢花了多少银子，她就心疼了，想着让陆府也帮着出了。” 大夫人抱怨了几句，又看看小王夫人，“你嫁过来的日子太短，不了解你三婶。跟她说没用，明天我写封信，问问三叔的意思。” 小王夫人连连点头，更是笑着伸手一挑大拇指，“娘，你真是女中诸葛。” 大夫人得意地扬了扬眉。 丧事的开销不比别的事可以拖欠，三天后出殡，这白皮账册内的一大部分等他们送殡回来就要付清，否则既忌讳，传出去更是难听。而军城遥远，送信一来一回间，就算三叔同意分担，大将军府已经咬牙出完了大头。这种钱，难道还后着补不成？ 而嘉仪公主要埋怨，也只能埋怨三弟妹做不了三房的主，再就是恨自己早没想到要花这么多钱，和大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卧虎轩内，安一欣提心吊胆地不知道大夫人会不会也袒护自己，沈玉担保了好几次，见她还是坐立不宁，只好指一指厨房，“要不，你去做点吃的，打发一下时间？” 安一欣疑惑，“为什么是让我去做吃的，不是让秋月去悄悄打听打听？” “因为我们都相信大夫人，觉得没必要打听。”沈玉笑着说。 安一欣撇了撇嘴，起身去了厨房。 一走进厨房，看到整洁的案板，架子上的各种调料，大小笸箩里的水果菜疏，还有散发着温暖尚未熄灭的灶火，安一欣顿时心中一定，嘴角露出笑容。 唉，我果然是吃货兼厨子的命。她自嘲地对自己说。 与此同时，李嬷嬷也回到了宰相府，陆荣锦和安易洁分别听到大夫人下令打那个小丫鬟十板子后，虽然都抱怨了几句，但十板子也算重罚，她们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李嬷嬷松了一口气，有心劝安易洁几句不要对母亲说谎，但看了看安易洁，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小姐娇生惯养，表面温柔淑静，心里却最是记仇。 夫人再信赖自己，人家也是亲母女，虽然是小事，但也容不得自己这个奴才开口。 第78章 忘恩负义 安一欣原本心浮气躁，但在厨房里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后，见大夫人也没有派人过来传唤自己，终于放下心来，回到东厢房躺下后一觉就睡到大天亮。 她是被秋月摇醒的。 “你个懒丫头，赶紧起来做早饭。”秋月一边摇一边大叫。 “别烦我，我要睡觉。”安一欣迷迷糊糊地想要翻身继续睡。 “昨天云深少爷刚刚救了你，今天你就忘恩负义地连早饭都不做了。”秋月生气地大叫。 安一欣一下子清醒过来，倒不是被‘忘恩负义’这个大罪名吓的，而是秋月一把掀了她的被子。 现在天很凉了好吗？ 有武功就是好。安一欣嘀咕着，坐了起来。 看着安一欣胡乱地洗了把脸，头上的丫髻也只是顺手整理了一下，根本没有重梳，秋月不由得暗暗摇头，这个小丫鬟长得本来就一般，还这么不讲究。 等安一欣换了盆水，仔细地洗了洗手，又仔细地刷了牙之后，秋月的神色才缓和下来。她可是卧虎轩的小厨娘，少爷的一日三餐都由她经手。虽然她看上去总是干干净净，好象天生就不会有尘土落在她身上似的，但看到她仔细地刷牙洗手，没象洗脸那样胡弄时秋月才放下心来。 二个走进厨房，看到陆云深坐在长案前，面前一碟红豆糕，手边一杯清水，正在淡定地吃着。 “少爷……”秋月急叫。 陆云深没理她，继续吃糕。 安一欣瞪了秋月一眼，要你瞎操心，你家少爷这不是吃得挺好？ “小师弟呢？”陆云深问安一欣。 “不知道，没看到他。”安一欣说着，看看灶膛里灶火未熄，那口专门用来烧水的大锅上盖着盖子，有白气溢出，知道是小丫鬟烧了洗脸水后没有熄火，就扭头看向秋月，“你吃了早饭没有？要不要给你下碗面？” 秋月昨晚拦住了李嬷嬷，安一欣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再说了，红豆糕太甜，当点心可以，拿来当早饭安一欣就觉得有些受不了了，她自己也想吃碗面。 秋月皱眉，不是因为安一欣问她吃不吃面，而是安一欣一句‘不知道’，就打发了云深少爷，随意得如同对待隔壁邻居的样子，让秋月很难接受。不过想到安一欣连宰相的千金都敢打，不懂规矩到了极点，实在是无可救药。偏偏云深少爷并不在意，所以秋月只是皱眉，并没有说话。 规矩得慢慢教，而且不必当着云深少爷的面教。 “沈公子去看云婉小姐了。”秋月看向云深少爷，神情恭敬中带着亲近，声音轻柔流畅，“大约半个时辰前，雨菱来卧虎轩，说药浴的效果很好，云婉小姐的溃烂一晚上都没怎么痒，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沈公子听了很高兴，坚持要去看一看，好继续用药。” 听秋月这么说，安一欣眨了眨眼，“半个时辰前？雨菱这么早就来了？沈玉怎么没叫我？” “半个时辰前也不早了。”秋月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说完还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再说哪家不是丫鬟叫小公子起床，哪有公子叫丫鬟的？ 安一欣讪讪，看来自己今天是真的起晚了。 “沈公子说你昨晚担惊受怕的没睡好，小王夫人又派人来说这几天不让你出门，就没有叫你。”秋月说道。 “小王夫人不让我出门，为什么？”安一欣惊讶地说。 雨菱来说药浴有效，安一欣当然不会意外，也打算好了如果沈玉听到这个消息后继续开药，自己也不能再往药浴水中滴血，得等些日子再说。一个拖了三年，所有医书都说治不好的病，要是好得太快，就算别人不注意，但沈玉那么聪明，他开的药方，他自己反而会疑惑。 不过小王夫人为什么传话不让自己出门呢？ “不但小王夫人派人传话，连春花也亲自来过，都叮嘱不让你出门。”秋月看着安一欣，脸然都沉了下来，“你睡得香甜，当然不知道。” 安一欣连忙讨好地笑了笑，一早上卧虎轩来了三批人，都和自己有关，而自己竟然一直在睡觉，也难怪秋月会生气。 “春花说昨晚李嬷嬷去了大夫人那里，大夫人下令打你十板子。”秋月说着，看着安一欣，突然语气一变，阴森森的，连嘴角都露出了狞笑。 安一欣讪然，她又不傻，当然看出秋月是故意在吓唬自己。如果真要打，早就拖起来打了，哪里还容得她赖在床上睡懒觉？ “十板子啊！”安一欣咂舌，想象着要是真有十板子打在自己身上，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由得全身都哆嗦了一下。 秋月暗笑，总算是吓着了这个不懂规矩的小丫鬟，希望她想着板子，以后能少惹些祸。 陆云深见安一欣全身都抖了一下，顺手就递给她一块红豆糕。 甜食压惊。 安一欣没接，只是感激地看了陆云深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能再吃了，你都吃了快一盘了。” 陆云深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红豆糕。“你不是要煮面吗？”他看着安一欣，淡淡地说。 秋月觉得自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云深少爷居然为了一碗面出手妨碍自己继续吓唬这个小丫鬟。“今天的菜应该快要送来了。我去催一催。”秋月说着，没看安一欣，甚至也没有向云深少爷行礼告退，转身就往外走。这架式分明是在无声地控诉，有人受了各种照顾却只知道睡懒觉，只有我一个人在干活。 安一欣干咳一声，讪讪地笑了笑，转身开始准备煮面。 陆云深又拿起一块红豆糕来。小姑娘要被关在院子里几天，不知道会鼓捣出什么好吃的来。陆云深满怀期望地猜测起来。 一碗面还没有煮好，秋月跑了回来，满脸是笑，早就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我刚走进大夫人的院子，就看到有人送了栗子来。少爷最爱吃栗子，一欣，你一会叫小丫鬟把栗子洗干净，然后煮给少爷吃。看这皮的颜色，今年的栗子一定又面又甜，你要煮得透一点。”秋月兴奋地吩咐说。说着话，她身后跟着的二个小厮，抬进来一大筐栗子。 这么一大筐，足有几十斤。 “都煮了吃？”安一欣问。 秋月用力点头，“都煮了，少爷很爱吃。” “不留点糖炒？”安一欣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栗子还能糖炒？怎么炒？” 陆云深听到‘糖炒’二个字，眼中精芒一闪而过。 有糖，好吃。 看秋月惊讶的样子，安一欣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暗暗叹气，真是可惜了那些年的那些栗子了。 明天上架，求狗粮的妹子，今天给你加一章。 第79章 糖炒栗子 安一欣吩咐小厮去找细砂时，秋月就瞪大了眼睛，等安一欣拿着刚找来的细砂往锅里倒时，秋月再也按捺不住，忙伸手拦住了安一欣，“你疯了？” 安一欣笑，稚嫩的脸庞上居然泛起了高深莫测的光芒。 秋月看着她，悻悻地收回了手。这个小丫鬟别的不行，鼓捣起吃的来倒是蛮会弄花样的。这十几天的时间，小厨房已经完全成了她的天下。更重要的是，云深少爷虽然从来没有夸赞过她，但大夫人几次三番地叫儿子过去吃饭，云深少爷却都是充耳不闻，一次也没有去过。 陆府内宅外院有好几个厨房，而且大夫人虽然规定院子里不许动火，但这规矩从来就没有执行过。她自己院子里有专门的仆妇，每天先去巡视一圈，看清楚了厨房准备的八菜一汤，然后再回来搭配时令鲜蔬，另行添补。 秋月一向觉得大夫人日常饮食就算比不上皇后娘娘，在京城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了。沈公子年纪小，习惯吃自己丫鬟做的菜也还有的可说，可是云深少爷却放着这样的享受不去，安一欣做什么就吃什么。 在秋月看来，安一欣的年纪太小，做饭的手艺根本比不上陆府的厨子，只是不怕糟蹋东西，敢于胡乱尝试罢了。 秋月看着安一欣把细砂倒进锅里，又倒入了油和糖，最后才倒入栗子，开始翻炒，不由得暗暗撇嘴。这又是什么古怪方法，这样做出来的栗子能好吃么？ 糖炒栗子是个力气活，翻炒时中间不能停手，没炒一会安一欣就额头冒汗，手臂也酸痛起来。不过还没等她开口，秋月就已经指着一个同样被这个新奇作法引来看热闹的小丫鬟，让她接替安一欣翻炒起来。 安一欣也是第一次做糖炒栗子，自己看着灶火，不敢烧得过旺。直到又换了一个小丫鬟替手之后，铁锅里的栗子才渐渐炒熟，栗子壳‘哔哔啵啵’地爆裂，栗子特有的香气伴着糖香油香飘散开来。 安一欣笑嘻嘻地开始倒数，“十、九、八……” “你在干什么么？”见她突然开始数数，秋月惊讶地问道。 安一欣不答，只是笑着接着往下数，“七、六、五……” 话音未落，沈玉一头冲了进来，“好香，一欣，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你回来了？云婉小姐怎么样了？”见是沈玉，安一欣连忙问道。 “雨菱说得太夸张了，害得我白激动了一场。我看着溃烂还是那样，就是不那么痒了。”沈玉一边说，一边探头向锅里瞧，“你在做栗子？呃……怎么还有砂子？ 沈玉愕然，抬头看向安一欣。 “如果锅里只有栗子，火候不好控制。”安一欣解释说。“那云婉小姐……” “我看着药浴虽然效果不大，但是云婉小姐和雨菱都激动得不得了，我一会修改一下药方，让她再泡几天看看。”沈玉说着，伸手从小丫鬟手中拿过锅铲，“这栗子好了没有？先弄一颗给我尝尝。” 问清楚了药浴的效果，安一欣放下心来，同时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栗子的香味都出来了，那个吃货怎么还不来？ 正房里陆云深抽了抽鼻子，一下子就判断出，这栗子还没有熟。 香气越来越浓，安一欣也没有经验，只好隔一会就铲出一个栗子来剥开尝尝熟了没有。 “我觉得好了，可以熄火了。”安一欣说着，只觉得嘴里的栗子软糯甜香，正得意地扬眉，想要庆祝试验成功，眼前身影一闪，陆云深突然出现在了灶前。 也不知道陆云深用了什么手法，锅铲瞬间就从小丫鬟手中到了他的手中。秋月立刻递上盘子。陆云深手一翻，盘子里已经装满了冒着热气的栗子。 一粒砂子都没有。 安一欣目瞪口呆，这算是什么武功？ “不用熄火了，接着炒下一锅。”陆云深淡淡地说，一手端着栗子，一手抱起沈玉，一闪身就消失了。 “小心烫。”安一欣愣愣地，近乎本能地说。 秋月拿起锅铲，翻动了二下，找到了唯一一颗残留下来的栗子，激动得眼中泪花一闪，那么爱吃栗子的云深少爷，知道她还没有吃到，居然给她留了一颗！ 沈玉不一会就跑回了厨房，陆云深直到第二锅栗子炒好，安一欣再次大喊熄火时才突然现身，一招盛走了一大半。 安一欣暗暗盘算了一下，自己第一锅因为是试验，大概只炒了三斤栗子，就算沈玉吃了半斤，那么陆云深就吃了二斤多。第二锅有了信心，炒得比第一锅多，陆云深又盛走了一大半…… 安一欣想到这里，默默地翻出一罐炒麦芽，在另一口锅里用水稍微煎了煎，递给秋月。“给你家少爷送去，就说是我新研究的饮料。” 秋月白了安一欣一眼。她知道炒麦芽煎水消食开胃。可是少爷酷爱吃栗子，每年栗子下来时，只要他在京，都是当饭吃的，从来就没有积过食。 看到秋月的目光，安一欣不由得一讪，想起了方婆婆那扔出去能砸死狗的烙饼。她居然忘了陆云深是在武圣山庄长大的，早就练出了铁胃功。 第二锅没有被陆云深搜刮殆尽，每个小丫鬟都分到了十几颗栗子，她们只吃了一颗就都二眼冒光，有的迫不及待地吃第二颗，也有的再也舍不得吃，用手绢包起栗子就跑了出去。 秋月虽然对安一欣做的菜兴趣不大，对糖炒栗子也是爱吃得不得了，一连吃了几颗之后，更是把安一欣的那一份也划拉了过来，用布包起。“你接着炒下一锅，我要给大夫人和小王夫人送栗子去，还有春花、夏雨、冬雪她们几个也肯定爱吃。”她说着，一溜烟也跑出了小厨房。 安一欣愣了愣，这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辰了，还炒下一锅？难道所有人都不吃饭了么？ 等沈玉修改了药方，让林青山再去抓药时，安一欣也抢着包了二包栗子，让他给清江园送去。 赵厨学了一个铁板海鲜，月笛还给自己送了二百两银子呢。安一欣心里想着，虽然努力说服自己，给清江园送栗子是给月笛闻筝尝新，不是为了银子，可是看到林青山回来时一手拎着药包，另一只手拎着礼盒，安一欣还是从心里笑了出来。 转天一早竹青来到卧虎轩，身后还带了二个小厮，合力拎着一大筐栗子。“小王夫人很爱吃你做的栗子，让你今天再多做一些，明天带着路上吃。”她笑着说，一边又掏出一个银元宝来，“这五两银子是小王夫人给你的。” “栗子是大家做的，人人有功。”安一欣笑着说，当着竹青的面就叫秋月把元宝换成了铜钱，分给了小丫鬟们。 这一天为了大将军出殡，大将军府和陆府的人都忙得团团转，而卧虎轩里完全感觉不到这种忙乱，只有糖炒栗子的甜香时刻笼罩着小院。 小王夫人送来的生栗子太多，安一欣没有全炒，而是扣下了小半筐，晚上煮了一碗栗子，准备转天做栗子焖鸡。 刚坐在长案边剥了第一颗，陆云深就走了进来，看到煮栗子，立刻拈起来扔进了嘴里。 “你还没吃够？”安一欣忍不住说。 陆云深不说话，悠悠地等着安一欣又剥出一颗，不等她放进盘子里就抢了过去。 安一欣无语，侧头对着秋月使了个眼色，快把你家少爷弄走！ 陆云深顺着安一欣的目光，淡淡地看了秋月一眼，“倒杯茶来。” 秋月颠颠地跑去找茶叶了。 长案上的油灯明晃晃地照着，陆云深看着安一欣洁白细嫩的手指，和指尖金黄的栗子仁，满意地眯了眯眼。 虽然小丫头长得一般，但炒了一天的栗子，身上沾满了栗香油香糖香，此刻坐在长案边，小小的一团，仿佛整个人也象颗栗子似的软糯香甜。 陆云深心里想着，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安一欣快点剥。 他身上的凛冽威压早已散去，姿势霸道又慵懒。 安一欣瞥了瞥身边这个英俊无比的吃货，却暗暗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我明明不能恋爱，却要遇见他？ 第80章 安守和（求首订） 大将军府一片白幔遮天，只要那些穿着官服来拜祭的人成为了唯一的色彩。 安一欣一眼就看见了安守和。他穿着绛紫色盘领宽袖长袍，外罩黑色薄氅，神色温和雍容，虽然官至宰相，但身上读书人的气质反而越来越明显。 也不知道渣爹还认不认得我？安一欣心里想着，深吸了一口气，笔直地向着安守和走去。 此时灵堂中所有祭奠的仪式都已经做完，哭声轰轰响起，又迅速消失。隔着无数的白幔灵幡，可以看到灵堂的门扇已经卸下，巨大的棺椁旁边围满了白衣青年。他们都是陆家军中千户以上的将官，此刻正忙着把一根根白麻粗绳穿过孝杠，准备上肩。 眼看着棺椁就要离开灵堂，院子里仆从丫鬟往来奔走，引领早已拜祭过棺椁，此刻等在院子里的宾客集中在一侧。他们要跟着棺椁步行一段，然后再视远近亲疏或是坐轿继续跟随送殡，或是自行散去。 安守和既是院中官位最高的人，又是大将军府姻亲，此刻见亡者至亲都在灵堂之中哭泣忙碌，正要帮着安排宾客排成队伍，安一欣已经穿过院子，走到了他的面前。 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突然走到自己面前，既不行礼也不说话，而是直直地望着自己，安守和心中诧异，不由得仔细地看了安一欣一眼。 小丫头长得一般，但从头到脚，就好象刚刚仔细洗了三五个时辰似的，干净得一尘不染，整个人不象花，倒象藕，带着清甜的水香。 不过她既不是自己府里的丫鬟，看她的打扮也不是大将军府的丫鬟。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安守和心里想着，眼中露出了疑惑之意。 安一欣心里一哂，离京时自己才二岁，此后渣爹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安一欣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渣爹可能认不出自己，但俗话说骨肉连心，见安守和看到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安一欣还是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他三十六岁就已经官至宰相，虽然他相貌英俊温文尔雅，虽然他的温文尔雅中没有傲气，只有隐约的傲骨，使他看上去不象高官而更象饱读大儒，但他抛妻弃女，十二年不闻不问，他就是一个渣爹。 安一欣清楚地记得安守和十二年前的样子，也是一样的英俊挺拔，在一路迅猛上升的过程中，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疤痕，而是给他添上了一层明珠美玉般的光辉。 那是多年来事事顺遂积聚起来的光辉。 安一欣想起吴山镇的李氏，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前世活到三十岁，她能理解李氏为什么思念了安守和十二年却毫无怨言，但她真心地替李氏不值。 一个男人看上去再好，若不爱惜一个甘心为他付出的女人，他就是渣男。 安一欣知道此刻在安守和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小丫鬟，却还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撇，望着安守和，露出了讥诮之意。 安守和脸色微变，但他一向自负宽和待下，更因为此刻大将军出殡，他不想生事，所以没有大声喝斥，而是压着声音问了一句，“你找我何事？” 我只是想看看你，然后回去告诉你的原配，你现在的样子而已。安一欣在心里说，她默默地又看了安守和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你……”安守和愣了愣，见小丫鬟转身就走，不由得动怒，低喝了一声，“你无礼，你站住。” 安一欣顿住脚步，回身看向安守和。 安守和望着安一欣的眼睛，只觉得莫名其妙地全身一僵。那双眼睛明亮如星又清澈如水，仿佛能瞬间看出自己所有的卑微算计，但眸光一转，又温柔地掠过不提。 安一欣嘴唇动了动，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再次转身，迈步就要离去。 “你站住。”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从灵堂门口传来，随着声音传出，一个穿着雪白绫裙，披着雪白轻裘披风的少女急急走来。 她纤眉秀目，原本就肌肤如雪，被一身白衣一衬更显得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白梅花一般，清丽逼人。虽然年纪还小，但容光初绽，已足以让所有看到她的人都眼睛一亮。 安一欣看着她，却是皱了皱眉。 这个少女正是安易洁。 安守和看到女儿快步走来，眉梢眼角都立刻温和了几分，“这里乱糟糟地，你怎么自己就跑了出来？你娘呢？”他嘴里责备着，目光已向女儿的身后望去，却没有看到陆荣锦。 “娘马上就出来了。”安易洁答了一句，就不再理会她爹，转脸就瞪向安一欣，“大舅母说打了你十板子，怎么你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安一欣根本没理会安易洁，她听说陆荣锦马上就出来了，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十二年没见，渣爹认不出自己，可是陆荣锦才刚见过自己，她却是认得出的。安一欣心里想着，眼光四下一瞟，见周围几个官员见宰相的爱女突然走了过来，都露出诧异的神情，此刻纷纷低头回避。安一欣知道安易洁虽然年纪还小，但闺阁千金，在这样的场合下突然跑到男人丛中也是大违闺训。安守和为了不让女儿出丑，一定不会任由她和自己纠缠，立刻就会让她走开。 安易洁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过来，但想起在老夫人屋子里安一欣推自己的那一跤，心头的怒气就直冲上来，再也管不住自己。她一把抓住安一欣的胳膊，“死丫头。”她低声呵斥着，“我要好好教训你。” “放手。”安守和低喝一声。他没多说，但眼中含意十分明显。堂堂的宰相千金，大庭广众之下跑过来就是为了惩罚一个小丫鬟，这成何体统！ “爹。”安易洁叫了一声，声音不高，但语气却是实打实地委屈至极。 安守和顿时面色一缓，“等你娘……”他一句话没说话，已经中途改口，“你娘出来了。” 趁安易洁分神，安一欣一把抽回了手臂，十指尖尖，还顺手掐了安易洁一把，才扭头看去。只见巨大的棺椁之后，陆荣锦一身白衣，鬓插白花，正搀扶着嘉仪公主走出灵堂。 二人视线遥遥一对，安一欣只见陆荣锦眼中寒芒一闪，却立刻调转目光，向安守和看去。(未完待续。) 第81章 一品夫人的素质 安一欣见陆荣锦只看了自己一眼，甚至没有看被自己顺手掐了一把正恼怒地低声咒骂的女儿，就立刻向安守和看去，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你最担心的，就是我认了这个渣爹吗？ 为了身份地位、为了富贵，就算是他不要我们母女了，我也要想方设法地见到他，认下他？ 我已经十四岁了，我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我们母女，我们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更好，我们不需要依附在任何人身上。 安一欣想到这里，心中一股傲气升起，淡然地看着陆荣锦，居然没有再去避开。 陆荣锦只看了安守和一眼，就发现他的目光完全落在安易洁身上，一脸的宠溺。陆荣锦暗暗庆幸，她一眼就看出，安一欣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夫君她的身份，他们父女还没有相认。 陆荣锦连忙放开嘉仪公主的手，快步走了过来。走动的过程中，她又看了安一欣一眼，小丫头神情淡淡，紧紧地抿着嘴唇，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只是看着自己，好象根本没想到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应该趁着自己赶过来制止之前赶紧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似的。 陆荣锦心里顿时疑惑起来。宰相府门第太高，小丫头不可能混进府里去认父。她费尽了心机，终于找到了这个机会，趁着大将军府大办丧事才走到了夫君面前。可是看她的神情，却好象只是想见一见夫君，却并不急着相认。 陆荣锦虽然从安一欣的神情间看出了这一点，但她却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不可能，陆荣锦心想，哪有人那么傻，放着一步登天的机会却不急急抓住，还要先再观察一番。她一定是因为安易洁突然走来，又站在旁边，才不敢开口。 陆荣锦想到这里，眼里的冰芒一闪。她已走到了三人跟前，却只是看着安守和轻声说道：“夫君，我一会要带着易洁送殡，你和易静……”仿佛时间紧急，根本顾不上问为什么他们三人会站在这里。 “易静在那边。”安守和说着，向不远处另一处人丛一指。“你不用管我们，我们送一段路，就先回宰相府。” 陆荣锦点了点头，拉起安易洁的手，就向院子另一侧，白幔围起，专供女眷出处的区域走。 “娘。”安易洁叫了一声，却不肯跟着陆荣锦走，而是伸手一指安一欣，“就是这个小丫鬟，上次在老夫人的屋子里推了我一跤，刚才她还掐我。你快叫人把她绑回咱们家，我要好好地惩罚她。” 陆荣锦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自己离开吴山镇后，安一欣成了沈玉的丫鬟。她不是处心积虑地进京认爹，而是大将军暴亡，她才跟着沈玉进了京。 也许她今天不是筹谋好了要认爹，而是恰巧遇到了夫君。不不，不可能。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立刻陆荣锦赶出了脑海。小丫头人小，心可不小，她给沈玉当丫鬟，目的一定就是想要借着武圣山庄的威名，才可以有机会见到夫君。 陆荣锦想到这里，心中立刻一凛，上次女儿从陆府回来，向自己告状时，也是一口一个沈玉的小丫鬟。陆荣锦不知道女儿知不知道安一欣的名字，但如果安易洁真的突然叫出一声，夫君未必会在意，但他一旦知道安一欣来自吴山镇，也许还真的会想起什么。 陆荣锦心念急转，但还没等她开口，安守和已经皱起了眉头，“易洁，这个小丫鬟推了你一跤？”他看看安易洁，又向安一欣看去，神情难以置信之中却露出一丝狠厉来。 安一欣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渣爹并不是不爱女儿，更不是不宠护，只不过他宠护的是这个他和陆府嫡女生下的女儿而已。 还有她的龙凤胎弟弟。 这一对儿女已经把他的心占得满满的，他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长女。 “是比武时闹着玩的。”陆荣锦说着，看一眼夫君，更是放下心来。她拉着女儿的手小声劝说，“娘答应你，回头就跟你大舅母说，就算她是武圣儿子的丫鬟，也一定要好好管教她一下，现在却不是时候。” 安守和瞪着安一欣，正在想怎么惩罚这个胆大包天，居然推了自己女儿一跤的小丫鬟，却听陆荣锦这么说，才知道这个小丫鬟居然是沈玉的丫鬟。怪不得她没受到惩罚。安守和心里想着，却没有再开口。 武圣山庄威震天下，尤其是当代武圣沈圣更是成名十余载，无一败绩。沈玉年纪虽小，小天才的名声却也大得很。他的丫鬟不懂规矩，敢得罪自己的女儿，虽然可恨，但处置起来却也不能不顾着他们的面子。 夫人心思缜密，最擅长这些，还是让夫人处置吧。安守和心里想着，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向安易静所在的人丛走去。 “娘。”见陆荣锦不肯现在就处置安一欣，安易洁大为不满，她搂着陆荣锦的胳膊，娇唤了一声。 陆荣锦却不理会女儿撒娇，见夫君已转身离开，立刻向着身后贴身的李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李嬷嬷上前，陪笑挡在了安易洁和安一欣之间，“小姐，现在场面混乱，有什么事咱们回来再说。” “等我回来就收拾你。”安易洁也明白现在没有时间，恨恨地瞪着安一欣，没再多说，跟着李嬷嬷向白幔走去。 安一欣当然明白陆荣锦害怕自己的丈夫女儿知道真相，看着他们走开，以为陆荣锦终于等到机会威胁自己时，陆荣锦却只是警告似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向着站在灵堂门前，扶着棺椁哭嚎的嘉仪公主走去。 安一欣倒是愣了愣，从始至终，陆荣锦都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她虽然向安易洁承诺回来之后惩罚自己，但安一欣听得出来，那与其说是对女儿的承诺，还不如说是说给安守和听，要他不要插手，把事情闹大。 这才是一品夫人的素质，安一欣看着陆荣锦的背影，不由得暗想。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镇定如常，忍气忍怒，绝不丢丑于人前。 就是不知道她送殡回来后要怎么对付我？安一欣心里想着，虽然大将军出殡，是二世为人都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她也无心再看热闹，低下头就往回走。(未完待续。) 第82章 绑架 鼓乐动天，哭声震响，陆云深手里拎着一个白布包袱从灵堂里出来，一眼看到安一欣正逆着人潮往大将军府和陆府中间的夹道走，知道她是要回卧虎轩，虽然只是目光一扫，根本没有机会说话，却也放下心来。 大将军出殡仪式繁杂、来的人又多，沈玉嫌吵，所以呆在卧虎轩里没有出来。安一欣却说想看热闹，坚持要过来。陆云深嘴上不说，却也担心场面混乱，小丫头被人挤着撞着。此刻见她往回走，却也安心。 他是长房嫡子，大将军是他的亲二叔。虽然大夫人一心指望着他在转年正月里的比武中一举获胜，成为下一任大将军，为了让他专心练功，协理丧事的工作都交给了他的大哥陆云盛，但今天出殡，他的责任却依旧不小，实在顾不上去照顾一个小丫鬟。 陆云深的目光在安一欣的身上扫过，落在了棺椁旁。嘉仪公主一身白衣，头发披散，大声哭嚎着。她的身子摇摇晃晃，仿佛心里的难过已经到了极限，整个人随时都可能昏晕过去。 陆云深暗暗撇了撇嘴，二叔身为大将军，长年镇守在军城。他与公主虽然生了一子三女，大将军也从来没有纳过妾氏宠过丫鬟，但听母亲说，他们夫妻的感情却仅仅是相敬如宾。 此刻孝子虎威将军陆云威正在棺椁前方引导棺椁前行，陆云深看不到他，只能看到大将军的三个女儿围绕在母亲身边，都是全身重孝，垂首而哭。 陆云深一眼扫过，没有看到自己的母亲，知道母亲负责应酬来送殡的官员女眷，此刻应该在白幔之后照料，妹妹陆云柔应该是跟在她的身边。陆云深提着包袱正要走，突然看到小姑姑陆荣锦一手搀扶着嘉仪公主，一手抬起拭泪。她的目光趁着这拭泪的功夫四下一扫，仿佛在寻找什么人。 法号长鸣，原本等在灵堂后面的一百零八位僧尼鱼贯而出，诵经之声立刻压过了哭声，纸钱飞舞仿佛白雪铺天。陆云深知道僧尼之后还有道士，还有皇上钦赐的宫廷细乐，都会跟随在棺椁之后，院子里马上会挤得水泄不通。陆云深再次看了安一欣一眼，确认她已经走到了院墙边。院子里人潮再拥挤，最多是把她挡在那里，却不会挤倒受伤时，才不动声色地展开武功，穿过人潮，抢先出了院子。 除了嘉仪公主和她的三个女儿，其余女眷不用步行送殡。陆荣锦的轿子早已停在了最近的跨院里。从白幔通道中出来后，陆荣锦看到女儿安易洁正等在轿子旁边，她没有立刻过去，而是仿佛疲累过度，想要喘一口气似的，停在了一片屋脊的阴影里。 李嬷嬷原本正陪着安易洁站着，看到陆荣锦站住，立刻三步二步地赶了过来。 “小姐？”她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同时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了上方屋脊一眼。 “看到刚才和老爷说话的那个小丫鬟了吗？”陆荣锦轻声，神色不动，只有语气中带出一丝压抑着的愤怒。 阴影仿佛动了一下，象是其中有人点了点头。 “立刻把她绑到槐阴胡同的小宅子去。”陆荣锦轻声吩咐，看着阴影再次点了点头，颜色突然一浅，仿佛里面的人已经奉命离去。 李嬷嬷心中惊讶，暗想就算是小姐要惩罚那个小丫鬟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啊？这可是大将军府，虽然正在出殡难免混乱，可是派暗卫绑人…… “你派人去吴山镇看看那个女人再干什么，同时传我的话，好好训斥一下监视她的人。问问他是不是安逸了太多年，全身都锈住了，上次被那女人送出了一封信，这一次更是连小丫头进京了都没有传回消息。” 听陆荣锦这么说，李嬷嬷后背上冷汗顿时冒了出来。她恍然大悟，原来推了易洁小姐一跤的小丫鬟，居然就是那个女人之女。她比易洁小姐的身份更高，她是老爷的嫡长女。 “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安排。”李嬷嬷连忙低声应道。 安一欣被堵在了原地，直等到棺椁缓缓移动出了大门，又等了好一会，她身边才渐渐空了起来。她继续逆着人潮往前走，穿过了大将军府与陆府的夹道，进入陆府后，眼前终于没有了人，满耳的鼓乐哭声也好象消散了一些。安一欣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走到旁边的假山前，抬头看了看头上的蓝天。 天蓝如洗，阳光明媚，真是个适宜出殡的好日子。 安一欣低下头，揉了揉眼睛，时隔十二年，她终于又见到了安守和。 虽然没有人知道，她带着前世的灵魂前世的记忆穿越而来，虽然她更爱前世的父母，可是安一欣自己也不能否认，安守和是她这一世的生身父亲。安一欣对他的血脉亲情虽薄，但见到了他，还是难免激动。 尤其是看到他对安易洁的宠溺娇纵，安一欣心里更是滋味复杂。 安守和也许是个好宰相，但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安一欣在心里大声地告诉自己。他的儿子自负聪明过人，其实却蠢到第一次见面就去挑衅以天才闻名天下的沈玉，而他的女儿安易洁虽然秀丽娇美，看上去好象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千金淑女，其实却小心眼得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丫头似的，只要得罪了她一点点就咬住不放。 这对兄妹的为人比起自己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安一欣想到这里，好不容易才从满心郁闷之中激发出一阵得意来，却也忍不住在心里讪笑了一下自己。他们才十二岁，而自己虽然看上去只有十四，可是二世为人，心智眼界当然不同。 他们是宰相府的宝贝，也是陆府的宝贝，虽然我比他们眼界心界更宽，可我只是一个丫鬟。安一欣想到这里，没有自怜自怨，而是用力握紧了拳头，我不需要依靠渣爹，我可以凭借我的双手，照顾我自己，还有懦弱的母亲。 而他们…… 他们是我的弟妹，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但我希望他们能在父母的庇护下，活得顺顺利利。 安一欣抬头，望着头上的蓝天，再次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吐尽了见到生父后带来的纠结郁闷，心境也重新开阔起来。 陆荣锦已经认出了我，她会怎么对付我呢？安一欣开始思索更迫切的问题，可是没等她想出答案，就觉得耳边有风掠过，她连惊呼都没有发出，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83章 寻找 小雪趴在卧虎轩正房的屋顶上，正晒着太阳呼呼大睡，但那一阵风掠过安一欣的耳边时，它却蓦地睁开了眼睛。它顺着屋脊院墙急跃，如同一道白光，可惜个小腿短，等它赶到假山旁时，安一欣早已没有了踪影。 雪白的小猫埋头东闻西嗅了几下，好象是放下心来，顺着墙根跑进花园，直到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小雪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跃之间，四条小短腿并用，转眼就爬到了树顶。它站在树顶看了片刻，才身子一扑，向墙外跳去。 而一个时辰之后，沈玉一口气读完了一卷书，才站起身来往厨房走。 秋月站在院子里，看到沈玉连忙迎了上来，“沈公子，一欣姑娘还没有回来。我已经打发小丫鬟去大厨房拿饭，你……” 沈玉理也不理，继续往厨房走。 厨房里没有人，半只鸡放在灶台边，旁边还放着几棵青菜，但显然从安一欣早上去大将军府看热闹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沈玉侧耳听了听，大将军府那边静悄悄的，鼓乐不闻，想必是出殡的队伍早已走远。就算是一欣光顾着看热闹忘了时辰，这会也应该回来了。沈玉心里想着，不由得皱了皱眉。 “就算一欣姑娘现在回来，做饭也来不及了。要不我去大厨房给公子挑几个菜？”跟着沈玉进来的秋月连忙说道。 沈玉瞪了她一眼。 秋月赔笑。她当然知道沈玉看不上大厨房的饭菜，可是现在大夫人、小王夫人和所有管事的丫鬟嬷嬷都跟着送殡去了。墓地虽然不远，但大将军入葬要做各种法事，他们要明天才能回来，所以大夫人院子里的厨娘都被带走了。秋月也不知道沈玉的午饭应该怎么办。而这一切，怪只怪一欣贪玩，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不用你管，我饿不着。”沈玉看着灶台边的生鸡，气呼呼地大声说。 一句话出口，沈玉心头却是莫名地焦躁起来。他相信安一欣就算是想在外面多玩一会，至少也会让人传句话回来，她绝不会让自己饿着肚子等她。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沈玉想到这里，再也顾不上理会秋月，拔腿就往外跑。 秋月愣了愣，沈公子这个样子，是怪自己多管了闲事？ 云深少爷不在家，沈公子又一向看自己不顺眼，还是少多嘴的好。秋月打定了主意，她可不想得罪这位刁钻聪慧的沈公子，再说了，少爷临走时吩咐了她好多事，她忙还忙不过来呢！ 秋月一声不吭，阖上厨房的门，回自己的西厢房去了。 沈玉一口气跑到前院马棚，见偌大的马棚里只有林青山一个人，正拿着一把大棕刷刷马。他也不过去，就站在马棚外大声喊道：“林青山，你看到一欣了吗？” “沈公子。”林青山转头，见是沈玉，立刻走了过来。“一欣今天没有来过。” “你没去大将军府那边看热闹？”沈玉追问。 “今天人多，管事叮嘱过我不要乱走，所以我一直呆在这里，哪里都没有去。”林青山说着，看着沈玉脸上的神情，心中一紧，“出了什么事？一欣怎么了？” “一欣去大将军府那边看热闹，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沈玉答道，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林青山，见他听到自己的话，脸上立刻露出了焦急担心的神色，不由得更是心烦意乱起来。“大师兄不在，我……” 林青山却不等他说完，丢掉了手中的大棕刷，迈步就往外走，“我去找她。” “你站住。”沈玉双手插腰，大喝一声。 小萌娃这一声大喝威势十足，林青山顿时站住了脚 “出殡的队伍已经走了很久了，按理说就算一欣跟着去看热闹，也早就应该回来了。这种婚丧大事街边闲人最多，乱哄哄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沈玉说到这里，看了林青山一眼，见他瞪大了眼睛只是看着自己，又是一阵心烦。他摆了摆手，“你先不用紧张，也许只是一欣没怎么出过门，光顾着看热闹走迷了路。” “我知道。”林青山点了点头，转身又要往外走。 “京城不是吴山镇，你以为站在你家门口喊一声，全镇的人都能听到啊？”沈玉大叫，一把拉住林青山，目光在马棚里一扫，看中了一匹膘肥体壮的大青马，“就是那匹马，你抱我上去。” “这是陆守备的马。”林青山说。 “陆将军的也没关系。”沈玉说道。陆府里守备太多，他也不知道林青山说的是哪一个，他也不在乎。他看了看这匹高头大马，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确定自己骑乘不了，才极不情愿地加上了一句，“你一个人找人太慢，你也上马，带我一起去。” 林青山满心焦急之中，还是毫不掩饰地低头打量了沈玉一眼。 低头……打量…… 沈玉心中一阵郁闷，此刻却也没空计较。“陆府里除了小丫鬟，基本上都去送殡了。我要你骑马带我去清江园，让江太子带人帮忙找一欣。” 林青山‘哦’了一声，双手抱起沈玉，先把他送上了马背，跟着自己也一跃上马。 虽然他心里觉得安一欣不过是晚回来了一会，以她的走路速度就算是迷了路，也不可能走出多远，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找到。沈玉要找江太子带人帮忙寻找有些小题大做，但他更担心一欣，唯恐耽误了时间，她真的有什么闪失，所以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学着陆云深的样子，一手把沈玉抱在身前，纵马就冲了出去。 二个赶到清江园，沈玉也不等通报，逼着林青山就策马直闯。好在沈玉来过一次，清江园门前的仆役认出了他，等他们二人闯到内园门口，强哥已经赶到，沈玉这才示意林青山勒住了马。 还没等他开口，江螭也闻讯迎了出来。 听说安一欣走失，江螭也是吓了一跳，顾不得细问，立刻就吩咐强哥召集人手，他自己也上了马，很快十几个人就一起沿着出殡的路线寻找起来。 可是一直找到傍晚，却还是没有找到安一欣。 等几拨人手再次在一间酒楼门前聚合在一起时，江螭再也沉不住气，他看了看强哥，低沉了声音吩咐了一句，“你回清江园再调些人手过来。” 强哥没想到太子居然会为了沈玉的丫鬟下达这样的命令，他看了看沈玉，却欲言又止。“太子……”(未完待续。) 第84章 担心 沈玉跟着江螭等人找了一下午，他年纪太小，身体疲惫，但一颗心却是最先定了下来。他分析着沿途众人问询的结果，更是亲自回到大将军府询问了留守的丫鬟仆役，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没有人看到一欣，无论是府内还是沿途，她不是走丢了，而是被绑架了。 猜到安一欣被绑架后，沈玉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陆荣锦，但仔细思索了一下，他又否决掉了这个想法。陆荣锦是陆府嫡女、宰相夫人，不是不知道轻重的小妇人。就算她为了要替女儿出气，不顾自己的面子，她也随时可以找一欣的麻烦。今天大将军出殡这么重要的事，她不可能挑今天下手。 可是除了陆荣锦，沈玉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要绑架安一欣，她刚到京城不久，根本没有出过几次门，也不可能有什么仇人。 沈玉心里疑惑，注意到强哥看向自己，却欲言又止，沈玉没有回避，反而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你身份尊贵，除了此刻跟着咱们一起找人的护卫，清江园里肯定还隐藏着保护你的人，但强哥顾忌得对，那些人就算是身手再好，也不能用。” 江螭神色一僵，沈玉说的十分含蓄，但话里的意思分明是点出了清江园里暗藏着刺客之类的人。 他是江国太子，在周国的京城府邸中暗藏刺客，虽然这种事负责京城治安的赵将军心知肚明，但沈玉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他怎么会从强哥的一个眼神就想到这些？ “我的二师兄是赵国皇子，他的亲哥继位之后，只要二师兄离开武圣山庄，总能遇上他哥哥派来的刺客。”沈玉说着耸了耸肩，“二师兄说赵国的刺客水平很低，一旦遇到高水平的，他就猜测是从江国买过去的。” 听沈玉这么说，江螭扯起嘴角，勉强‘呵呵’了二声。 他的亲姐姐是赵国皇后，不断派刺客刺杀沈玉二师兄的赵国皇帝，是他姐夫。 “可是天快黑了，如果再找不到一欣，她一个小姑娘，只怕清白……”江螭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强哥站在一边，神情错愕地看了江螭一眼。太子担心得还真多。他在心里暗暗地说。 “太子……”强哥刚说了二个字，林青山从另一边的街角转了出来，看到他们站在一起，离得老远就大声喊道：“怎么都站在这里，找到一欣了吗？” 江螭和沈玉一齐瞪了过去。 林青山额角冒汗，他寻找了一下午，时间越久越是担心，此刻满脸焦躁疲惫，连嘴唇都裂开了好几条血口 “还没有找到。”等他跑到近前，强哥开口说道。 “天快黑了。如果再找不到……”林青山说着，眼圈一红。 怎么都担心这个？强哥心里想着，拍了拍林青山的肩膀，“你不要担心。一欣姑娘年岁还小，拐子们趁乱拐人只是为了钱，就算是几天都找不到，最多也就是受些打骂，倒不会立刻就害了她的清白。” “我怎么向她娘交待？”林青山却没有听到强哥的话，他大声说着，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江螭看了强哥一眼。 “虽然这么说，也还是要尽快找到才好，否则一旦被拐子卖远了，就不好找了。”强哥立刻说道。 沈玉皱起了眉头，他一直不相信安一欣失踪只是恰好被拐子看中，总觉得还有别的原因。可是陆荣锦不可能，那么安一欣另一个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身份，就是她是自己的丫鬟了。 可是但凡听说过自己爹的名头的人，都知道自己爹的最是强横护短，再不开眼的江湖宵小，也不敢动武圣山庄的人，哪怕这个人只是一个丫鬟。 这个身份分明就是一欣的护身符啊！ “看来还真是我想多了，她只是恰好遇上了不知道她身份的拐子。”沈玉喃喃，看向强哥。 “我对京城外八行了解不多。”强哥沉吟，“但是这种事，悬赏最快。” 砸钱，直接简单，还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猜忌。 江螭也是聪明人，他之前所以要动用清江园暗藏的力量，一方面是因为身份高贵，虽然总是喜欢自称商人，却并不太了解这样的事，另一方面更是因为他的身份，让他习惯了碰到让他关心的事，首先想到的就是使用自己信任的人。 听强哥这么说，江螭立刻点头，“传我的话，逸园走失了一个厨娘，送人归来者赏银千两，提供消息者百两。” 这个价格，比往哪卖都合算多了。 林青山原本正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此刻听到江螭的话，猛地抬起头来，不是要找一欣吗？怎么成了清江园走失厨娘了？ 不过林青山一愣之下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一欣一个姑娘家，太子殿下这么做，是担心她的名声。 沈玉原本已经抬起了小胖腿，等着林青山一开口质疑太子的话就立刻踹过去，此刻见林青山瞬间醒悟过来，哼了一声，收回了腿。 他人小心大，一向视林青山为情敌，今天见安一欣失踪他这么担心，对他的态度倒也缓和了几分。 “回府后不要多嘴。”沈玉叮嘱了林青山一句。 林青山点头，“我知道。” 沈玉犹豫了一下，大将军的丧事要紧，有江太子出钱出力，一定可以找到一欣，还是不要通知大师兄了。他心里想着，没有再开口。 强哥虽然和外八行不熟，但有钱好办事，一个时辰之内，不但京城里那些下等的、鱼龙混杂的酒楼妓?院，就连巡街的兵丁，衙门的捕头都知道了逸园悬赏寻找走失的厨娘，人人哗然，千两赏钱啊，好贵的厨娘。 槐阴胡同深处的一座小宅子里，安一欣并不知道自己身价暴涨。她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突然刮起了大风，安一欣咳呛着，猛地坐起身来。 我怎么会躺在床上？我应该是刚刚走过了大将军府和陆府之间的夹道，站在假山下面，我记得我抬头看天……安一欣想到这里，第一个反应，就是飞快地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衫。 衣衫完好，就是沾满了灰尘。 安一欣定下心来，却苦笑了一下，我居然忘了自己如果真的被人那个啥了，应该立刻就会死去，又怎么能醒得过来。(未完待续。) 第85章 槐阴胡同 尘土太厚，安一欣一动，立刻扬起了一片尘土，她咳嗽了二声，开始打量眼前的房间。 好眼熟！ 这张床，甚至头顶的帐子都好眼熟！ 虽然尘土堆积，散发着霉味，但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安一欣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尽量不惊起尘土。她走到门前，用力推了推。门从外面锁住了，但透过门缝，她看到了院子中央的老槐树。 十二年了，老槐树没有长粗多少，只是长得更歪了。 安一欣苦笑，真没想到，她居然用这种方式，回到了她出生的地方。 安一欣用力，把门缝推得更大了一些。年久失修的木门传出‘咔咔’之声，一个男子突然出现在老槐树下，“姑娘，你醒了？” 男子说着话，目光落在门缝内安一欣的身上时，却是一愣。他看到了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和一张洁白如玉的面孔。 虽然神色惊慌，虽然衣服上都是尘土，但小姑娘的脸上却干干净净，没有沾上一点灰尘。 尽管心中早有预料，但看到绑架自己的人，安一欣还是猛地向后一缩，至于下意识地双手一拉，‘咣当’一声把木门紧紧地关了起来。 男子心中好笑。“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他说了一句，见屋内没有动静，小丫鬟只是关门，却没有惊呼叫喊。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站了片刻，见屋里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才转身向院门走去。 他虽然跟着陆荣锦去过吴山镇，但陆荣锦是独自一人走进的安一欣的家，所以他之前并没有见过安一欣，只是今天在大将军府的院子里，看到了安易洁愤怒地拉扯这个小丫鬟，说要好好地惩罚她。 他虽然是陆荣锦的暗卫，但太平时期，陆荣锦又是尊贵的宰相夫人，所以平常的日子里他们几个暗卫无事可做，也会听到府中的各种八卦。 他知道安易洁前几天在陆府做客时，被一个小丫鬟推了一跤，而这个小丫鬟是武圣儿子的丫鬟。 陆荣锦对女儿娇纵，而且她是一位尊贵的夫人，不知道江湖事，所以她不知道当今武圣沈圣，那是出了名的护短！ 所以她才敢命令自己绑架这个小丫鬟。 如果她知道就连当年江湖上最著名的飞天大盗方婆婆自从投靠了沈圣之后，这十几年来每次手痒做案，就算被偷的人明明知道是方婆婆动的手，也知道方婆婆就在山庄里，也只能自认倒霉，别说上山讨说法，根本连声张都不敢声张，唯恐惹怒了沈圣。 虽然小丫鬟只是沈圣儿子的丫鬟，而且据说只在山庄里呆过几天，但陆荣锦也实在不应该这么干。 男子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他是陆荣锦的暗卫，陆荣锦吩咐他的事他不能不做，可是他真的不想得罪武圣山庄。 小姑娘看上去蛮天真的，自己奉命行事，只要不故意为难她…… 也只能不故意为难她了……男子想到这里时，已经出了胡同，来到了大街上。他向着最近的一家酒楼走去。 男子走后，一只雪白的小猫从老槐树的树顶上探出头来，看了看屋门上的大锁，又看了看男子离去的方向，天蓝色的眼睛眨了眨，身影一闪跳到了屋顶上，趴了下来。 安一欣按着自己的胸口，在门前站了好半天，心跳才渐渐平静下来。 院子里没有动静，那个男子应该已经离开了。他说不会伤害我，那是因为他目前得到的命令只是把我绑架到这里来，而事出突然，命令他绑架我的陆荣锦，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安一欣心里想着，只觉得自己脑子乱哄哄地。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尝试着去站在陆荣锦的角度，想象她会怎样处置自己。 她会杀了我吗？安一欣在心里问自己。 她回想着早上在大将军府的院子内，在夫君和女儿面前，在人群之中，陆荣锦一眼认出自己之后那镇定如常的样子。 她会杀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安一欣立刻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只要安守和知道了我的身份，只要我的存在威胁到了她的那对儿女的地位，只要安守和哪怕是分给我一丝一毫的父爱，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更何况因为我的出现，难免会让安守和想起我的母亲。 而她现在只是把我绑到了这里，却没有下令杀我，一方面是因为我虽然有机会和安守和面对面地说了话，但我却没有告诉安守和我的身份，我并没有认这个父亲。另一方面陆荣锦并不傻，她当然更希望可以恐吓住我，只要我远远离开他们的生活，不让安守和想起我们母女，她也不想真的杀了我。 毕竟我是安守和的亲生女儿，她也担心如果杀了我，万一被安守和发现，她也无法确认安守和会有什么反应，就算他能容忍下来，这件事也一定他们夫妻之间难以弥补的大裂痕。 想到这里，安一欣顿了顿，又仔细琢磨了一下如果安守和发现陆荣锦杀了自己，会有什么反应，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认定在安守和没有达到他最终的目的之前，他一定会容忍下来，自己死了也就死了。 安一欣在心里讪笑了一下。不过想到陆荣锦能任由自己母女在吴山镇安静地过了这么多年，可见她也是聪明人，她并不想真的去探寻安守和的底线。 陆荣锦会杀我，但这之前她一定会先见我一面。大将军出殡她脱不开身，那么明天她回来后一定就会过来。 安一欣逼着自己冷静，可是冷静地分析来分析去，虽然觉得自己基本上把陆荣锦的心思都分析了出来，而且随着分析，恐惧的感觉渐渐消散，却让她更加郁闷起来。 可惜我没有想到，陆荣锦居然一刻都不能忍耐，居然立刻就动手绑架了我，本来我以为我还有时间。 安一欣心里想着，扭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屋子、这个院子再破旧，可是以我的能力，却也逃不出去。看来只能等明天见到陆荣锦时，尽量委屈自己，任打任罚，并承诺永远不认安守和这个渣爹了。 安一欣想到这里顿时皱眉，永远不认安守和这个渣爹倒没什么，可是任打任罚……(未完待续。) 第86章 我真不是做女汉子的料 想到要被陆荣锦羞辱，安一欣心里顿时又是郁闷又是烦腻，堵得她恨不得大喊几声才好。? 不过她并没有乱喊乱叫，虽然那个把自己绑到这里来的男子可能出去了，但是也许他就守在外面，如果自己乱叫，他很可能立刻就会冲进来，堵住自己的嘴，再把自己绑起来。 还有一天时间，我要抓住所有的机会，我不能坐以待毙。安一欣心里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再次环顾四周，寻找逃跑的办法。 顾不得满屋灰尘，安一欣东翻西找，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块破铁片。可惜木门虽然年久失修，每推一下都‘咔咔’乱响，但安一欣拿着铁片试了又试，不管她怎么努力，还是既撬不到外面的门锁，更撬不动门轴。 她忙得满头大汗，却突然听到院门一响，安一欣慌忙停手，扒着门缝看去。绑架自己的男子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食盒……安一欣瞪大了眼睛，突然觉得肚子好饿。 安一欣看看手里的铁片，犹豫了一下连忙重新塞回到床底。 安一欣相信陆云深的判断，自己最多打打安易洁那样的娇小姐，而这个男子能人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从陆府里绑出来，就算铁片锋利，但安一欣相信就算是给自己一把匕首，她也不可能成功偷袭。? 还是先乖乖地做个好囚犯，哀求着填饱肚子再说吧。 从积极越狱到一看见食盒就立刻想要哀求，思路变化得太快，安一欣也有些瞧不起自己。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暗暗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是做女汉子的料。 男子倒是没等安一欣哀求就打开了门，甚至看到满屋凌乱，都没有说什么。 他早就看出小丫鬟虽然是武圣儿子的丫鬟，身上却根本没有武功。她再折腾也跑不了。 “吃饭。”男子开口，把食盒递了过来。 “这里太脏了，我能不能去院子里吃？”安一欣连忙说道，同时伸手接过了食盒，以防男子拒绝。 男子没有拒绝，而是指了指院子中央的老槐树。等安一欣走到树下，把食盒放在了地上，犹豫要不要席地而坐时，男子还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等一下，然后走进东厢房搬出了桌椅。 安一欣讷讷，“谢谢你！”她低声说道。 “你可以叫我槐叔。”男子说着，指了指椅子，示意安 ? “槐叔。”安一欣看了看旁边的老槐树，又看了看男子，叫了一声。 小姑娘还挺好玩。槐叔心想，她不相信我的名字里真有一个槐字，居然还以为我是看到了这棵树，才让她这么叫的。 安一欣伸手打开了食盒，“槐叔你吃过了吗？”她一边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一边问道。 语气自然，好象那一碗饭一碗菜真够二个人吃似的。 槐叔没有说话，他不想得罪武圣山庄，所以才给小丫鬟捎回来了晚饭，可是夫人明天才能回来，小囚犯却好象已经过了害怕劲儿，见自己对她不错，居然还想要和他攀谈似的，他也不想自找麻烦。 槐叔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院门前，拿起挂在门上的铁链大锁，先哗哗地抖动了几下，然后才锁上了门。“只要你不想逃跑，我就不会难为你。”他说着，饶有深意地看了安一欣一眼。 安一欣点头，先是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饭，然后才装作不经意般，四下打量起来。 小院虽然破旧，但院墙完好，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象比记忆中还要高了一些似的。 不过院墙虽高，但屋子里家具不少，只要没有人监视，安一欣相信为了逃命，她搭桌垫椅，怎么也能爬过去。 打量完了院墙，安一欣又悄悄打量起槐叔来，他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长相普通，穿着黑色的短褂长裤，外面还套了一件黑布坎肩，看上去就象是一个马夫。 可是陆荣锦能派他来绑架自己，他的身份一定不是马夫那么简单。 安一欣收回目光，默默地埋头吃饭。 槐叔暗暗点头，小姑娘年纪不大，却是个聪明人。被绑到了这里也不哭不闹，虽然害怕，虽然想逃跑，但看样子也不会轻举妄动，不愧是武圣山庄出来的人。 他看着安一欣吃完了饭，又把碗碟都收进食盒中放好，正要指一指正房示意她回去，安一欣却突然向前走了几步，宁神定气，摆出一个姿式来。 槐叔眼中光芒一闪。小丫鬟这是…… 安一欣慢慢抬腿出拳，认真地演示起武功来。 一旦被锁回了屋子里，我就不可能再出来。现在天已经快黑了，沈玉应该早已发现我失踪，可是就算他能猜到是陆荣锦绑架了我，但恐怕连安守和都忘记了这座旧宅，他更不可能找到这里来。但是能在院子里多呆一刻，总是多一刻的机会。 这位宅子虽然在胡同底部，独自占据了一小片地方，但总还是有邻居的。这个时候正是晚饭时间，如果邻居恰好有人回家，我只要大叫一声‘着火了！’也许赶在槐叔堵上我的嘴之前，就会有人听见。 安一欣心里想着，看着槐叔紧紧地盯着自己，眼中精光闪烁，于是再次抬腿出拳，把那一招又再打了一遍。 呃…… 槐叔愣住了。 小丫鬟显然是感激自己给她买来了一顿不错的晚饭，为了讨好自己，才突然打起拳来。虽然她不会武功，打得只有架式，但自己还是看出这一招隐隐正是陆家拳第九招的克星，可是她打的这第二遍，怎么和第一遍不一样了呢？ 槐叔疑惑地同时，安一欣也讪讪住了手，看了看槐叔，“好象这次打错了，我再重来一遍。” 槐叔点头，看着安一欣静静地站了一会，好象是在心里把这一招仔细地想了一遍，才重新摆好了姿式，但一出手，却是先出了一拳。 “忘了抬腿了。”安一欣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 槐叔面色古怪，看着安一欣。虽然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把这个小丫鬟绑来，并看管到夫人回来，为了避免麻烦，自己最好不要和她说话，可是想到她第一次打出这一招时，实在是妙到毫颠…… “你从哪学的这一招？”槐叔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未完待续。) 第88章 一夜 清江园一处幽静的小院内，小院没有匾额，只在入门处立了一块圆石，上面勒了‘无讳’二字。强哥站在圆石旁等了片刻，闻筝就迎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月白色宽袖袍，又长又大，把她整个人都罩在里面，衣带垂在二边并没有系上，完全看不出腰身的装扮，偏偏行动间，依旧衬出她乳峰高耸，纤腰楚楚。 甜甜的杏仁眼，淡淡的柳叶眉，巴掌大的小脸就象刚剥出来的鲜荔枝，莹润得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出甜汁来。夜已深，卸去钗环，乌黑的头发柔顺如水，垂过肩头，一直垂到脚跟处。 虽然平日里熟络得跟兄妹似的，强哥此刻却不敢抬头，只听到闻筝问了一句‘找到一欣了？’才摇了摇头。 “悬赏发出去后送来的人很多，可惜都不是一欣姑娘。”强哥说道：“月笛姑娘和逸园的大管事商量了一下，准备把悬赏再提高一些，让我来跟太子禀报一声。” “太子还没有睡，不过这点小事你和月笛姐姐做主就是了，不用跟太子说了。”闻筝说。 “那我就不进去了，我带人继续去找。”强哥说着，对着月影下的人影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看着小丫鬟关好了院门，闻筝走回正房，江螭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她。??壹? ?看书 “还没有找到，太子殿下先休息吧，一有消息就会送过来的。”闻筝轻声说。 她很喜欢长得漂亮又聪明过人的小沈玉，和安一欣虽然见过二面，但小姑娘长得普通，闻筝并没有怎么把她放在心上。可是月笛姐姐安一欣失踪后却急得不行，亲自跑到逸园去坐镇。这边太子虽然什么也没有说，手里的书却换了一本又一本，看不下去也要看。 闻筝见大家都着急，也渐渐担心起来。她陪着熬了半宿，此刻神情困倦中带着担忧，看上去虽然不如往日甜美，但艳溢香融，别有动人之色。 江螭看着她，犹豫了一下，终于站起身来。 二人一前一后向内室走去。 与此同时，卧虎轩的东厢房里，沈玉终于敌不过困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林青山手里拎着一个灯笼，走在京城的街道上。他叫不出这条街道的名字，只知道自己离大将军府越来越远，他还在寻找着。 天亮了，阳光穿过院子里老槐树残存的叶子，照在破旧的木门上。 安一欣缩在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昨晚她为了能在院子里多呆一会，把所有能想起来的招术都教给了槐叔，可是从傍晚直到深夜，她始终没有听到隔壁的人声，好象隔壁根本就没有人住似的。壹 看书 ? 难道陆荣锦为了提防自己母女突然回来，已经心思缜密到把旁边的院子也买下来了？安一欣在心里暗暗嘀咕。 其实她高估了陆荣锦，只不过十二年的时间，隔壁邻居的独生女儿已经长大，今年远嫁，父母不放心，都跟着送亲去了。 我逃不掉了，安一欣心想，又叹了一口气，今天陆荣锦就会回来了。就算她不杀了我，至少也要狠狠地羞辱我。 安一欣正郁闷地想着，门外传来了槐叔的声音，“姑娘你醒了么？我买了早点来了。” 安一欣连忙揉了揉眼睛，槐叔人并不坏，他肯定以为陆荣锦命他把我抓来只是因为我推了安易洁一跤，他并没有难为我。 而我既然跑不掉，就不能拖累了他。 安一欣心里想着，听到门外铁锁打开，不等槐叔再说话，就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出了屋子。 她才不会任由陆荣锦羞辱，就算是最后一定要低头，她也要吃得饱饱的，在低头前好好地和陆荣锦辩驳一番。 陆家庄大将军的法事做了一夜，此刻天明，轿马纷纷，除了公主一房要留下来继续倚庐居丧外，长房、三房和陆荣锦等人都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陆荣锦刚刚低声吩咐了李嬷嬷几句话，就看到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冬巧走了进来。“老爷刚刚派人传信，少爷昨晚从书院回来后还好好的，下半夜突然闹起肚子来，一连上了几趟茅房，又吐了几回。老爷让问一问夫人什么时候能到家。” 陆荣锦听说儿子生病，顿时脸色都变了，叫进来人一边仔细询问请了大夫没有，大夫都说了什么，一边催促赶紧出发，临上轿时才对李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陆云深护送着母亲和妹妹的车轿，中午才回到陆府。刚一进门就看到沈玉站在一边，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陆云深下马，又跟着母亲的轿子走出几步，看着轿子拐进了陆府西路，才走了过来。不等他开口，沈玉已经一把扯住他，找了个僻静些的角落，三言二语把安一欣昨天失踪，自己和江螭一起带人寻找，最后悬赏千两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都说了一遍。 陆云深一直没有打断，直到沈玉说完，才点了点头，“你放心回卧虎轩等我，我晚饭前一定把一欣带回来。” 沈玉瞪大了眼睛，“你知道她……” 陆云深眼中精芒一闪，再次点了点头，“你们找不到，是因为你们找错了。她没有出府，不可能是走丢或者被拐。因为棺椁出门时，我看到她往回走，看样子是要穿过夹道回卧虎轩。” 听陆云深这么说，沈玉顿时跺脚，“我真不敢相信，你的小姑姑做事居然这么毛躁。你说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她才……” 陆云深打断沈玉，“我不知道她还有什么理由，不过就算当时大家都集中在大将军府那边，夹道里没有人，可是要想光天化日之下在陆府里绑走一个人……”陆云深说到这里顿了顿，“我更想知道的是，她当时身边有什么人能做到这一点。” 陆云深说着，看了沈玉一眼，接着身形纵起，直奔他母亲的轿子追去。 沈玉没有跟着追过去。只要大师兄回来了，只要他说能把一欣带回来，他就一定能做到。沈玉相信陆云深，他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向卧虎轩走去。 他知道林青山在外面找了一夜，现在还在寻找，也知道强哥也在带人寻找，有心派人去告诉他们一声，但立刻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大师兄说安一欣是在府内被绑走的，此事关乎陆府名声，大师兄一定不希望外人知道。还是等找到了一欣，大家商量个妥当说法，再通知江螭和林青山不迟。(未完待续。) 第88章 一夜 清江园一处幽静的小院内，小院没有匾额，只在入门处立了一块圆石，上面勒了‘无讳’二字。强哥站在圆石旁等了片刻，闻筝就迎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月白色宽袖袍，又长又大，把她整个人都罩在里面，衣带垂在二边并没有系上，完全看不出腰身的装扮，偏偏行动间，依旧衬出她乳峰高耸，纤腰楚楚。 甜甜的杏仁眼，淡淡的柳叶眉，巴掌大的小脸就象刚剥出来的鲜荔枝，莹润得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出甜汁来。夜已深，卸去钗环，乌黑的头发柔顺如水，垂过肩头，一直垂到脚跟处。 虽然平日里熟络得跟兄妹似的，强哥此刻却不敢抬头，只听到闻筝问了一句‘找到一欣了？’才摇了摇头。 “悬赏发出去后送来的人很多，可惜都不是一欣姑娘。”强哥说道：“月笛姑娘和逸园的大管事商量了一下，准备把悬赏再提高一些，让我来跟太子禀报一声。” “太子还没有睡，不过这点小事你和月笛姐姐做主就是了，不用跟太子说了。”闻筝说。 “那我就不进去了，我带人继续去找。”强哥说着，对着月影下的人影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看着小丫鬟关好了院门，闻筝走回正房，江螭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她。 “还没有找到，太子殿下先休息吧，一有消息就会送过来的。”闻筝轻声说。 她很喜欢长得漂亮又聪明过人的小沈玉，和安一欣虽然见过二面，但小姑娘长得普通，闻筝并没有怎么把她放在心上。可是月笛姐姐安一欣失踪后却急得不行，亲自跑到逸园去坐镇。这边太子虽然什么也没有说，手里的书却换了一本又一本，看不下去也要看。 闻筝见大家都着急，也渐渐担心起来。她陪着熬了半宿，此刻神情困倦中带着担忧，看上去虽然不如往日甜美，但艳溢香融，别有动人之色。 江螭看着她，犹豫了一下，终于站起身来。 二人一前一后向内室走去。 与此同时，卧虎轩的东厢房里，沈玉终于敌不过困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林青山手里拎着一个灯笼，走在京城的街道上。他叫不出这条街道的名字，只知道自己离大将军府越来越远，他还在寻找着。 天亮了，阳光穿过院子里老槐树残存的叶子，照在破旧的木门上。 安一欣缩在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昨晚她为了能在院子里多呆一会，把所有能想起来的招术都教给了槐叔，可是从傍晚直到深夜，她始终没有听到隔壁的人声，好象隔壁根本就没有人住似的。 难道陆荣锦为了提防自己母女突然回来，已经心思缜密到把旁边的院子也买下来了？安一欣在心里暗暗嘀咕。 其实她高估了陆荣锦，只不过十二年的时间，隔壁邻居的独生女儿已经长大，今年远嫁，父母不放心，都跟着送亲去了。 我逃不掉了，安一欣心想，又叹了一口气，今天陆荣锦就会回来了。就算她不杀了我，至少也要狠狠地羞辱我。 安一欣正郁闷地想着，门外传来了槐叔的声音，“姑娘你醒了么？我买了早点来了。” 安一欣连忙揉了揉眼睛，槐叔人并不坏，他肯定以为陆荣锦命他把我抓来只是因为我推了安易洁一跤，他并没有难为我。 而我既然跑不掉，就不能拖累了他。 安一欣心里想着，听到门外铁锁打开，不等槐叔再说话，就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出了屋子。 她才不会任由陆荣锦羞辱，就算是最后一定要低头，她也要吃得饱饱的，在低头前好好地和陆荣锦辩驳一番。 陆家庄大将军的法事做了一夜，此刻天明，轿马纷纷，除了公主一房要留下来继续倚庐居丧外，长房、三房和陆荣锦等人都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陆荣锦刚刚低声吩咐了李嬷嬷几句话，就看到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冬巧走了进来。“老爷刚刚派人传信，少爷昨晚从书院回来后还好好的，下半夜突然闹起肚子来，一连上了几趟茅房，又吐了几回。老爷让问一问夫人什么时候能到家。” 陆荣锦听说儿子生病，顿时脸色都变了，叫进来人一边仔细询问请了大夫没有，大夫都说了什么，一边催促赶紧出发，临上轿时才对李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陆云深护送着母亲和妹妹的车轿，中午才回到陆府。刚一进门就看到沈玉站在一边，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陆云深下马，又跟着母亲的轿子走出几步，看着轿子拐进了陆府西路，才走了过来。不等他开口，沈玉已经一把扯住他，找了个僻静些的角落，三言二语把安一欣昨天失踪，自己和江螭一起带人寻找，最后悬赏千两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都说了一遍。 陆云深一直没有打断，直到沈玉说完，才点了点头，“你放心回卧虎轩等我，我晚饭前一定把一欣带回来。” 沈玉瞪大了眼睛，“你知道她……” 陆云深眼中精芒一闪，再次点了点头，“你们找不到，是因为你们找错了。她没有出府，不可能是走丢或者被拐。因为棺椁出门时，我看到她往回走，看样子是要穿过夹道回卧虎轩。” 听陆云深这么说，沈玉顿时跺脚，“我真不敢相信，你的小姑姑做事居然这么毛躁。你说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她才……” 陆云深打断沈玉，“我不知道她还有什么理由，不过就算当时大家都集中在大将军府那边，夹道里没有人，可是要想光天化日之下在陆府里绑走一个人……”陆云深说到这里顿了顿，“我更想知道的是，她当时身边有什么人能做到这一点。” 陆云深说着，看了沈玉一眼，接着身形纵起，直奔他母亲的轿子追去。 沈玉没有跟着追过去。只要大师兄回来了，只要他说能把一欣带回来，他就一定能做到。沈玉相信陆云深，他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向卧虎轩走去。 他知道林青山在外面找了一夜，现在还在寻找，也知道强哥也在带人寻找，有心派人去告诉他们一声，但立刻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大师兄说安一欣是在府内被绑走的，此事关乎陆府名声，大师兄一定不希望外人知道。还是等找到了一欣，大家商量个妥当说法，再通知江螭和林青山不迟。(未完待续。) 第89章 宰相府 陆云深虽然相信就是陆荣锦绑架了安一欣，可是母亲是掌家媳妇，对这个备受婆婆宠爱的霸道小姑早就心怀不满，他不想母亲插手，可是他不喜欢拐弯抹脚地说话。 陆云深追上母亲的轿子，叫了一声娘，一闪身就坐了进去，“娘，小姑姑有暗卫吗？”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大夫人见儿子上来，轿子却连晃都没有晃一下，心里暗赞了一声儿子好俊的功夫，才笑了笑，“陆家的暗卫是专门培养的，我是长房媳妇，嫁过来时老将军给了我四个暗卫。三夫人原本也有四个，虽然暗卫都发过誓，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只为主人尽忠，不用给他们工钱银子，但是人活着，就会有这样那样的开销，所以逢年过节时主人也要给暗卫包红包。三夫人心疼钱，就说自己平常也不出门，把她名下的四个暗卫又退了回去。” 陆云深听大夫人答非所问，奇怪地看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不理会儿子，自顾自撇了撇嘴，“十几年前的事了，我所以记得，是因为你小姑当年出嫁时，老夫人求着老将军给了她八个暗卫做陪嫁。”她说着，还伸出手来，比了一个‘八’字，在陆云深眼前使劲晃了晃，“八个，比我多一倍，还因为是陪嫁，这八个人都改了姓安。” 大夫人盯着儿子，“前几天我还听老夫人念叨，你小姑说等这批暗卫训练好了，她要再挑几个。” 见大夫人人脸上似笑非笑，陆云深福至心灵，淡定地开口，“娘，等我当上了大将军，这批暗卫就让你先挑，想挑几个就挑几个。”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大夫人笑着说。 此时轿子落下，陆云深扶着母亲的手挽扶她下了轿子，看着后面妹妹和丫鬟嬷嬷也都陆续下轿围了上来，才对着母亲躬一躬身，退了出去。 大夫人看着儿子高大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儿子性格冷峻，不爱说话，更不爱多管闲事，今天却突然问起小姑有没有暗卫，大夫人心里虽然奇怪，但是儿子大了，做娘的在儿子跟前也要学着察颜观色，儿子不想自己插手，所以她就根本没有问为什么。 等儿子当上了大将军，我这个做娘的才算是真正可以直起腰来。大夫人心里想着，不由得看了人群后的夫君一眼。满府的将军副将军守备副守备，只有自己的这位夫君没有一官半职，人人尊称‘大老爷’。 确认小姑姑真的拥有暗卫之后，陆云深没有回卧虎轩找沈玉，而是直奔宰相府而去。 听母亲话里的意思，小姑姑自从出嫁后没有再添过暗卫，就是不知道当年的八个暗卫还剩下几个。他心里想着，已经来到宰相府后院的围墙边，看看左右无人，轻轻跃起，伸手在围墙上一搭，探头确定了墙内无人后立刻翻墙而入。 如果子言知道我翻墙偷进宰相府，一定会大笑起来。想到外号‘盗王爷’的赵子言，陆云深一笑，迈步向前走去。 陆云深从来没有来过宰相府。不过姑夫继任宰相还不过一年，虽然不知道前院如何，但陆云深刚路过一片新完工的暖房、立刻又看到一座建了一半的小院，旁边还有平整好的大片空地，可见小姑姑根本没有把这里当成官衙，而是当成了自己的产业，不惜财力，大肆动工兴建起来。 陆云深身影一闪，直奔正房而去。 正房的院墙很高，也有刚刚整修过的痕迹。陆云深再次翻墙入院。他原本计划擒住一个暗卫，逼他说出囚禁安一欣的地方，这是这一次他还是没有遇到暗卫阻拦，也没有看到陆荣锦。 小姑母应该先回京了啊？难道还没有到家？陆云深心里奇怪，见院子里二个小丫鬟正在扫地，立刻闪身上前，对着其中一个的脖子轻轻一砍。 小丫鬟顿时软倒在地。 陆云深毫不停留，身影一闪，冲出了正房正院，向着前院奔去。 另一个小丫鬟一愣之下，看着陆云深身影消失才反应过来，放开喉咙大喊起来，“杀人啦！杀人啦！真的杀人啦！” 听到她终于叫喊起来，陆云深才突然改变方向，向后绕过正院，在旁边的一处假山顶上伏了下来。 这座假山并不是很高，上面垂满藤蔓，躲在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正房的屋顶和院子，而不被发现。 他刚刚藏好，就看到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的一座小院内飞奔而来，纵身上了正房的屋顶，四下扫视之后，才跳入院子之中，看了看昏死在地上的小丫鬟，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脖颈，这才一把抓住旁边那个还在惊恐大叫的小丫鬟，“看到人往哪里跑了吗？” 小丫鬟瞪着眼，根本没有听懂。 “看到人往哪里去了吗？”那人又问了一遍。 小丫鬟伸手向前指了指。 那人毫不犹豫，身形掠起，却不是去前院，而是直奔他出来的小院飞掠而去。 怎么才来了一个？假山和小院相隔不远，陆云深伏在假山顶上，并没有跟过去。 那人刚一掠回小院，院子中央的桂花树下立刻闪出一个男人，“怎么回事？” 那人还没有来得及答话，门帘一动，陆荣锦走了出来。“安柏。”她沉声问道：“是怎么回事？” “正房院里一个小丫鬟被打昏了，手法干净利落，象是赵国来的刺客。依据另一个小丫鬟指的方向，刺客发现正房没人后，立刻往前院去了。”安柏说道。 陆荣锦看了看刚才留在小院中的那个男人，“安松？” 陆云深眼中精光一闪，这个安松穿着一件圆领长袍，脚上穿着双梁黑布鞋，如果不是陆荣锦此刻叫他，单看衣着，陆云深还以为他是这个院子的管事之类。 “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过来。”安松立刻答道。 前后不过是十几个呼吸的功夫，陆荣锦已经镇定了下来。她冷笑一声，“老爷进宫去了，除了他随身带的那几个人，前院的护卫都是饭桶，肯定抓不到刺客。你们二个留在这里保护少爷和小姐。” 安松和安柏立刻躬身，身子一转就退到了阴影之中。(未完待续。) 第90章 英姿不让须眉 陆荣锦迟疑了一下，转头向屋里看了一眼，正要说话，门帘一动，安易洁探出头来，“娘，你怎么还不进来？”她原本就秀丽的面孔此刻吓得一片苍白。 “不要害怕。”陆荣锦连忙走到女儿的身边，摸着她的头安抚着。 “娘？”安易洁嚅嚅开口。 “娘要出去一下，你呆在屋子里，照看好弟弟，别出来。”陆荣锦说着，轻轻一推，把女儿推回了屋子里。 她转头向院门外看了看，阳光明媚，照在一草一木上。正房院内的那个小丫鬟好象也从惊吓中缓过了一口气来，不再嘶声大喊。 没有一个人影，没有惊呼再次响起。 “你放心。娘不走远。”陆荣锦转头，对着屋里的女儿说：“大管家应该也听到动静，快要进来了，我去迎一迎他，另外刚才那个小丫鬟鬼叫成那样，能不能看真也说不定。我也要亲自问一问。你乖乖呆在屋子里看着弟弟。他正生病，不能再受了惊吓上，娘一会就回来。” 门帘后，安易洁再次探出头来，张了张嘴，象是想要叫娘不要走，但终于咬了咬牙，“娘，思泉武功好，让她跟着你。” 陆荣锦脸上露出笑容，看着女儿点了点头。 安易洁退到一边，让开了门。李嬷嬷带着冬巧、初桃走了出来，站在陆荣锦身边。陆荣锦眼光一转，知道自己的另一个大丫鬟含兰留在了儿子屋里，却没有说什么。又见思泉也走出来站在自己身前，她知道此刻不能表现出一丝急躁害怕，就特意冲思泉点了点头，才转身向外走去。 “娘，小心。”安易洁在门后说。 陆云深伏在假山顶上，看着安松、安柏留在了院子里，陆荣锦只带着嬷嬷、丫鬟向正房走去，不由得也在心里暗暗感叹，小姑姑不愧是陆府的女儿，英姿不让须眉。 假山并不太高，隔着房顶院墙，陆云深看不到前院情形，只听到乱纷纷的叫喊声。直等到陆荣锦等人走进了正房的院子，地上软倒的小丫鬟已经醒转，李嬷嬷问问这个又问问那个，二个小丫鬟却茫然地表示什么也没有看见时，一群男人才冲了进来。 “夫人，你没事吧？”带头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一眼看到陆荣锦，立刻大叫了一声，“真是吓死老奴了。” 陆荣锦摆了摆手，“我没事。安贵，你派人去给老爷报信了吗？” 那个带头的男子愣了愣，“夫人，老奴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听到有人在喊‘杀人啦！’。我担心是小丫鬟乱喊，所以还没有派人去报信。”他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起来。 陆荣锦的脸色顿时一沉。担心是小丫鬟乱叫，你还耽误了这么久，张罗了这么多人才一起赶过来？ “没有杀人，有个小丫鬟被人打昏了。另一个小丫鬟说看到那人跑到前院去了。”李嬷嬷见陆荣锦面色难看，连忙上前说道。 “刚才老奴就在前院，没有看到人啊！”安贵愣愣地说道。 陆荣锦冷哼一声。这个安贵又笨又胆小，可是他是老爷的旧仆，而且十几年来逢人就说是他从小看着老爷长大的。如今老爷官至宰相，为了显示自己不忘旧人，才不得不把宰相府总管的位子交给他做。 不过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陆荣锦心里想着，强压下心里的怒气，抬手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个年轻男子。“安平，你进宫去告诉老爷，有刺客闯进了宰相府，人还没有抓住，让他赶紧回来。” 不过是一个刺客，需不需要男人回来做主是一件事，但如果不告诉他，又是另一件事。 安平躬身，转身飞奔而去。 陆荣锦这才看向安贵带的那群人，见他们个个脸上都是一付为了主子别说是抓刺客，就是刀山火海也要往前冲的神情，但除了几个正经护卫，别的人却都空着手，别说刀枪，连木棍都没拿一根。 陆荣锦一眼扫过，冲着几个带刀的护卫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散开来四下保护，这才提高了声音，“老爷不在家，但一个胆敢青天白日闯进宰相府的刺客却姑息不得。如果今天不抓到他，宰相府的颜面就算是丢光了。大家不要怕，跟着我一起搜，都仔细一些，一只蚂蚁也别漏过。”陆荣锦扬头，语气铿锵，朗声说道。 一群人哄然应是，聚拥着陆荣锦向前走去。李嬷嬷，思泉等人紧紧跟在陆荣锦身边。 见一群人奔向前院，陆云深身影一闪，向着安松、安柏看守的小院而去。 虽然听小姑姑话里的意思，易静表弟正在生病，屋子里除了他们姐弟，肯定还有别人照料。院子里还有二个暗卫看守。但陆云深并不担心，他奇怪的是在刚才的那一群人里，他并没有发现高手。安一欣只是一个小丫鬟，难道小姑姑居然派了六个暗卫去看守她？ 这也太夸张了吧？ 陆云深心里想着，几个起落间，已经在二个暗卫走动巡视的空隙中翻墙进入了小院，紧接着身子一跃而起，伏在了屋顶的飞檐下面。他没有惊动任何人。 陆云深能听到屋子里安易洁的说话声，还有丫鬟的应答。但他并没有注意这些，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二个暗卫身上。 二个暗卫巡视了一会，听着前院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凑在了一起。 “松哥，你是不是也觉得今天的事情蹊跷，老爷又不在府里，怎么会突然闹起刺客来？”安柏皱着眉问安松。 他们二个站在院中央，一个面向院门，一个面向房门，警戒的同时，轻声嘀咕起来。 陆云深伏在阴影里，阳光太大，他怕自己的影子被暗卫看见，不敢抬头。但他内功精深，这二个人就算是离开了一段距离，轻声说话，他也能听见。 安松似乎比较沉稳，听到安柏问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却问了另一句话，“夫人派安杨去槐阴胡同那边传话，怎么还没有回来？” 陆云深听到‘槐阴胡同’四个字，双手一动正在离开，安柏却立刻接着说了起来。“那边不过是一个小丫鬟，有槐哥在，不会出岔子的。” 一个人看守一欣，还有一个去送信没有回来，陆云深在心里说。再加上现在院子里的二个暗卫，一共才四个，另外那四个暗卫呢？难道被小姑姑送给了她的夫君？ 陆府特别培养出的暗卫不是不能送人，送出的暗卫对新主人的忠诚也可以保证，只不过宰相是百官之首，身边用暗卫，不是不可以，但到底有失官威。 “那个小丫鬟可是武圣山庄的丫鬟。”安松说到这里，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安柏一眼，“你刚才可看清楚了？夫人正房的那个小丫鬟……” “只是脖子上轻轻砍了一下，根本没有下杀手。”安柏立刻说道。 安松喃喃，“我觉得根本就不是来了刺客，八成是沈玉怀疑到了是夫人绑走了他的丫鬟，他年纪太小，但他的大师兄……可是就算是沈圣的大徒弟到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未完待续。) 第91章 认真的小师傅 听安松推测出是自己打昏了小丫鬟，陆云深赞许地点了点头。他甚至觉得安松虽然嘴上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心里却已经猜到了答案。 二个暗卫安静下来。他们听着前院的呼喝之声，终于还是忍不住对望了一眼。 “夫人真是将门虎女。”安柏苦笑着说。“就是可惜从小被娇纵坏了，只知道自己出身陆府，却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圣山庄几百年的名声，又怎能轻侮。” 安松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安柏犹豫了一下，目光闪动，四下看了看，“松哥，我昨晚听见夫人和李嬷嬷说话。她吩咐李嬷嬷打听可靠的人牙子，要把那个小丫鬟卖到江国的花船上去。” 安松身子一震，半晌才吁出一口气来。 他跟了陆荣锦十几年，当然知道这位夫人看上去高贵聪敏，其实却最是刚愎自用。老爷做事比她可思虑周全得多。但这件事夫人让自己的暗卫经手，显然就是要瞒着老爷。如果自己胆敢悄悄告诉老爷，在夫人眼里就等同于告密。等待自己的可不止是夫人的怒火，甚至从此失去信任都有可能。 一个暗卫如果失去了主人的信任……那可真是离离奇死亡不远了。 二个暗卫再次安静下来，最后安柏到底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夫人骨子里比小姐还要小心眼。” 陆云深原本听到安松第一句话里说出‘槐阴胡同’四个字就要闪身而起，但听安松话里的意思似乎疑心到了自己，这才心念一动，继续听了下去，听到小姑姑要把一欣卖到花船上时不由得皱了皱眉，紧接着身影一晃，就消失了踪影。 安松和安柏什么也没有发觉，站在院子里，听着前院纷乱，还在大肆搜拿刺客，各自在心里苦笑起来。 陆云深对京城不熟，不知道槐阴胡同在哪，前后问了十几个人，才找到了这条小胡同。 一欣被关了一夜，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小姑娘身体单薄，虽然看守她的暗卫也会忌惮她是武圣山庄的人，不会随便打骂。可是这一番惊吓，小姑娘也要憔悴不少。陆云深暗想，心里隐隐有些发闷。 槐阴胡同很偏僻也很安静，虽然午后阳光明媚，可是胡同里一个行人都没有。 陆云深闪身跃上第一户人家的屋顶，一瞥之下只见院子里一个年轻妇人正在拍哄着一个孩子睡午觉。第二户人家院里一个老妇人正在洗衣。第三户院子里没有人，陆云深停下来仔细看了看，院子里落叶堆积，没人被人踩踏过的痕迹，显然很久没有人进出过了。 他在院墙屋顶间悄无声息地跳跃前行，并没有注意到胡同底部那户人家的屋脊上，一只雪白的小猫望着他咧了咧嘴，好象是嘀咕了一句‘怎么才来’，然后才转身离去。 “槐叔，你先停一下，我觉得第七招和第八招的顺序有些不对。你让我再想一想。” 陆云深突然听到安一欣的声音，语气轻快，还带着一点对扭捏和不好意思。 陆云深急掠，直到临近那声音发出的院落，才身形一顿，看了看脚下这户院落看上去也好象有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他才轻轻落地，伸手在墙头上一搭，小心翼翼地探头向隔壁院子望去。 这户人家的院子比胡同中别家都要小一些，房子也更加破旧，只不过院中央一棵老槐树看上去很有了些年头，看得出根基很深，虽是深秋却还有黄叶残存。 安一欣站在二个男人面前，虽然身上衣裙脏兮兮的，但一张小脸干干净净，双眼清澈如水，既不红也不肿。 看来没有受什么虐待，至少小姑娘没有哭过。陆云深一眼望去，顿时放下心来。不过也没想到她的嘴能这么甜，管绑架她的人叫叔，陆云深暗暗地想。 “槐叔，你把第六招和第八招连在一起打一遍。”安一欣说着，看了看院子中那个四十左右的男子，又看看他旁边的另一个人，“杨叔，你打第九招和第七招，你们二个同时打，让我看看应该怎么样才对。” 看着二个暗卫毫不犹豫地按着安一欣的指点一本正经地演练起来，陆云深不由得愣了愣。 呃……这几招看着有点眼熟，可是却看着哪里都不太对。 二个暗卫打完，目光灼灼，齐齐看向安一欣。 安一欣腼腆地笑，“你们二个打的，我看着都挺象的。我也分不清哪一个更对。不过槐叔、杨叔，就算这最后几招顺序不对，也没什么关系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安杨张了张嘴，小姑娘还真是不懂武功，才会说出这么外行的话来。顺序不对怎么可能没关系？打拳练的就是气血，顺序错了，全身的气血都会不顺。 见他要说话，一边的槐叔急忙伸手一拦，同时挤出笑容，抢先开口，“姑娘，顺序这种事，对敌时单拆着使用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姑娘要是能想起来，还是再想一想的好。” “我只是看云深少爷练过几次，真是记不太清了。我……”安一欣苦恼地搓了搓手， “姑娘不着急，反正这套拳只有九招，你慢慢地想，一定能想起来的。”槐叔连忙安慰说。 院墙后，陆云深的嘴角抽了抽。一共九招？看我练过几次？ 他终于想起来安一欣教给这二个暗卫的哪套拳法了。 小姑娘不但自己学武不行，连教人，都教得这么颠三倒四、似是而非。 陆云深很想跳出来，让那二个暗卫从头打上一遍给自己看看，数一数到底有多少错。 听槐叔这么说，安一欣走回树下坐了下来，双手托腮，开始宁神思索。 陆云深见安一欣走回树下坐下，已经放下心来。现在她和二个暗卫之间有几米的距离，陆云深知道只要自己抢先出手，制住二个暗卫不过眨眼之间，根本不会给他们抓住小姑娘当人质的机会。 不过看小姑娘教人练武倒是挺好玩的，陆云深不介意再等一等。 安一欣皱着眉，她的脸正对着陆云深，可是她半闭着眼，嘴里嘀嘀咕咕，好象真是在全心全意努力思索，居然没有发现救星正扒在墙头上看着自己。(未完待续。) 第92章 背还是抱 见安一欣坐在树下努力思索，槐叔转头看向安杨，“杨子，你是奉命过来传话的，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早就应该回去了。” 安杨犹豫，他确实是早就应该回去了，可是这个小姑娘教的可是沈圣的武功，他哪里舍得走！ “大家兄弟十几年，你还不放心我？”槐叔看着安杨，笑着说道：“等这件事完了，我学了多少，一定全都教给你们，对谁都不会藏私漏下的。” 安杨点了点头，按理说暗卫只对主人的忠心，彼此之间情义不多，但他们四个确实特殊，昌平盛世，一起保护一个连京城都不怎么出的贵妇人十几年，又都不能娶妻生子没有家眷，彼此之间不是兄弟，也混成兄弟了。 安杨点头，对着安槐抱一抱拳，又对着安一欣拱了拱手，才转身而去。 见他走了，安一欣笑了笑，“槐叔，练了这么久，我饿了。” 安槐立刻满脸堆上笑来，“姑娘想吃什么？” 安一欣还是双手支腮，宁神想了想。饭馆里四喜丸子、红烧肉之类的功夫菜基本上都是提前做好的，反而不如鱼虾要现杀现做，用的时间长。不过京城鱼虾太贵，槐叔去的小饭铺未必有，就算有槐叔也未必舍得。她纠结了一下，“我想吃肉末豆角和炖豆腐。” 隔壁院子里，陆云深的嘴角再次抽了抽。这个小丫头真的是囚犯吗？居然还可以点菜。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肚子，他从早上从陆家庄出来，折腾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他也饿。 槐叔点头，“姑娘稍等一会，我马上回来。” 听到院门锁上的声音，陆云深身子一闪翻过了墙头，然后就是一愣。 安一欣低着头，大约是之前已经悄悄试过，知道槐树下放着的桌子桌面太重，自己搬不动，此刻蹲在桌子底下，用肩膀用力一顶，掀掉了桌面，然后双手拉着桌子架就往墙角拖。 陆云深向旁边闪了闪，他看出安一欣是计划好了把安槐支开后逃跑，时辰宽裕，他不介意看着小姑娘努力一下。 不过他虽然不介意，那个掀掉的桌面却不肯配合，圆桌面向着墙边滚了几滚，突然一歪，就往小姑娘的身上砸去。 陆云深连忙伸手去扶。 安一欣只觉得身边突然出现了大片阴影，她一惊抬头，看到了一个似笑非笑的人。 她张开嘴，下意识地就要惊呼，但立刻看清了那人是陆云深，立刻眼睛瞪大，露出惊喜至极的神情。 瞬间从惊恐到惊喜，表情变化之大，看在陆云深眼里，好玩中也有些感动。小姑娘看到我，还是挺高兴的。他暗暗地想。 安一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陆云深没答，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十分麻烦，而他真的不喜欢说话。他一手拎着桌面，一手从安一欣手中接过桌子架，看着安一欣。 安一欣眨了眨眼，“你来了多久了？” “不太久，就在你觉得第七招和第八招顺序不对时到的。”这一次陆云深淡淡地答，说话时还淡淡地扫了安一欣一眼。 安一欣顿时紧张起来。完了，他看到自己把沈圣的武功教给别人了。我犯了大忌了。 我教武功只是为了争取一个更好的待遇，而且我刚才表现得也太积极了一些。而且最糟糕的是，还居然全被他看见了。安一欣心里想着，连终于得救的喜悦都抛在了一边。她偷眼瞟着陆云深，暗暗盘算要几天的好饭好菜，外加多少杯果汁才能换一个原谅。 安一欣心里有根，就算陆云深再生气，只要他还肯让自己留在卧虎轩，几顿好饭好菜下来，他终究会原谅自己。 不过现在，还是装得越可怜越好。 陆云深把桌面和桌子架拎到墙边重新组合好，又回来把椅子拎起放了上去。 凭小姑娘的身高和身手，光垫张桌子肯定翻不上墙头。 做完这些，陆云深一回头，看到安一欣正一脸惶恐地望着自己，小脸皱得象枚小苦瓜，好象自己不是来救她，倒好象是专门来抓她私传技艺似的，不由得好笑。“别担心，你那套拳教得太差，就算是我师傅看见，都未必认得出是他自己的拳法。” 呃…… 安一欣见陆云深说得认真，一时有些理解无能，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是我教的差，还是你根本就不生气？” 想到自己以后还要教小师弟武功，总要避讳她实在麻烦，陆云深有心警告安一欣一句私传武功确是大忌，可是转念之间，想到如果她不私传武功，那个看守她的暗卫就不可能那么讨好她，一句警告还没出口，就又咽了回去。 安一欣看着陆云深脸上神情变幻，暗骂了自己一声‘笨蛋’。 人家都说了我教的差，沈圣都未必认得出来，这不是表明了不计较吗，我怎么还非要刨根问底。 陆云深轻咳一声，“抱紧我。” 安一欣愣了愣。 陆云深回头看看墙边叠好的桌椅，“难道你坚持要自己爬出去？”摔了可别怪我。他在心里说。 “你要翻墙，不是应该背着我更方便吗？”安一欣一脸困惑地问。前世看电影和连续剧，男主需要带着女主从什么地方脱困可都是背着的。毕竟空出双手，更有利攀爬。 陆云深瞥了一眼院墙，这个高度，背一个人和抱一个人，对他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还没等陆云深开口，安一欣已经张开双臂，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陆云深原本的一丝期待顿时消失，小姑娘的个子虽然不矮，但胸真的好平！ 好在衣裙虽脏，小姑娘身上的气息却清新如旧。这样抱在怀里，陆云深更觉得安一欣不象花，却象藕，直通通的，带着清甜的水香，出淤泥而不染。 他一手搂住安一欣的腰，脚尖用力跃上屋顶。“别怕。”他还特意叮嘱了一句。 安一欣一点都没怕。她紧紧抱着陆云深，探头向隔壁的院子看去。该死，这户人家果然没有人。 陆云深速度极快。几个呼吸的功夫自己出生的、又被囚禁了一日一夜的小院就被抛在了身后。安一欣探头看着，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事情还没有完，但终于不用在这里面对陆荣锦了。 陆云深轻轻拍了拍安一欣的后背。“不管有什么事，卧虎轩会罩着你。”他一边飞檐走壁，一边轻声说道，语气坚定，满是怜惜。(未完待续。) 第93章 还有一堆谎话要说 陆云深带着安一欣翻墙回到陆府，没有惊动任何人。沈玉看到安一欣回来，双眼泛红，立刻扑了上来。 “我没事，我没事。”安一欣抱住他，连声安抚着。 陆云深并没有打算瞒着沈玉，三言二语就把自己在宰相府打昏小丫鬟、偷听到安一欣在槐阴胡同的经过说了一遍。至于后面如何救人就简单多了，他一语带过。 沈玉和安一欣一起听着，同样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眼睛望着陆云深，但心里所想却完全不同。 沈玉想的是大师兄如果做贼，说不定比赵子言还要高明。而安一欣想的却是：陆云深不想被牵扯进来，他不愿与陆荣锦为敌。 其实早在陆云深在槐阴胡同叠桌椅时安一欣就看出来了，陆云深一番布置，为的就是让陆荣锦以为自己是自己逃走的，而不是被救走，否则从一开始，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宰相府，找陆荣锦要人。 不过虽然知道陆云深不想为自己得罪了陆荣锦，安一欣却既没有心寒更没有因此减少了对陆云深的感激。毕竟人家是亲姑侄，陆云深能看在他小师弟的面子上救出自己，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陆云深刚一说完，沈玉就转头看向安一欣，“我一直奇怪，陆荣锦为什么要派暗卫绑架你？” “昨天出殡时我遇到了安易洁，她吩咐人……”安一欣苦笑着说。 “安易洁支使不动她妈的暗卫。”陆云深打断安一欣，淡淡地说。 “她叫来了陆荣锦，是陆荣锦……”见谎话被揭穿，安一欣立刻改口，一边伸手按一按额头。事情闹大了，一个谎话会引出另一个谎话，安一欣预见到自己有一大堆谎话要说，突然觉得头痛起来。 见安一欣说着谎，却一脸你们要相信我的神情，陆云深和沈玉对望了一眼。 不用听她胡编了吧？陆云深用眼神问小师弟。 沈玉用眼神表示同意，她编还不如我自己编呢！ 于是陆云深轻咳，“一欣累了，这些事以后再说。” 沈玉立刻点头。 安一欣如释重负，立刻改换话题，“我失踪了一天一夜，秋月她们没有奇怪么？” “有我帮你打掩护，这院子里的人根本没有发现你失踪。”沈玉得意地说。 “真的？”安一欣惊喜地笑了起来。可以少说好多谎话了。 小雪趴在柜子顶上，突然‘喵’了一声，爷也失踪了一天一夜，也没有人发现。 没人理会它。 “不过江太子和你那个同乡知道，从我发觉你失踪后，就让他们帮着一起找你。”沈玉说道，把江螭、强哥和林青山等人如何帮忙寻找的事告诉了安一欣。 这一段陆云深已经听过，不过安一欣一脸感激地听着，他也不便打断，好在桌子上还有一碗剩下的煮栗子，他默默地拿起，开始剥。 沈玉讲完，看着安一欣，“你一定不想告诉他们是陆荣锦绑架的你吧？你要怎么跟他们说？” 安一欣呻-吟一声，看了看沈玉，“你来帮我编吧。” 沈玉笑，“你就说京城有个小门派，帮主一心想拜我爹为师，我爹不同意。他听说我在京城，就想趁大将军出殡绑架我，好逼我爹同意，可是出殡那天我却没有去，于是他就绑架了你，想要引我出来。后来大师兄回来，想起了这件事，猜到可能是那个帮主，就找上门去打了那个帮主一顿，救了你出来。” 他笑嘻嘻地说完，看了看安一欣，又看了看陆云深，“你们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他们二个会相信吗？”安一欣问道，觉得沈玉编得有点过火。 见安一欣怀疑，沈玉嘟了嘟嘴，满不在乎地一拍手，“管他们信不信呢，不信就让他们问我爹去，京城是不是有这个一个小帮主，非要拜他为师。” 安一欣莞尔，沈圣真是一面好挡箭牌。 商量完了，沈玉自告奋勇地去通知林青山，陆云深看了安一欣一眼，“你也还没有吃午饭。” 安一欣根本没有注意陆云深话里的那个‘也’字，“我不饿。”她说着，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终于回来了。”这一天一夜她的心时刻都吊得紧紧的，此刻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感觉一下子回到了家里一般，一颗心放了下来，顿时又困又倦。 “我不吃了，我要先睡一会，一会喊我起来做晚饭。”安一欣说着，连陆云深还在屋子里看着自己都顾不上了，爬上床倒头就睡。 陆云深默了默，拉过一条被子搭在安一欣的身上。 安一欣咕哝了一声，“谢谢你。” 也不知道是谢陆云深救她出来，还是谢他替自己盖被子。 她睡着了。 陆云深回到正房，刚吃了二块点心，就听见沈玉一边说着话，一边领着林青山进了东厢房。林青山听说安一欣被救了回来，又惊又喜，当场就哭了起来。他不管沈玉怎么说，都放心不下，非要过来看看。沈玉拗不过他，只好把他带了过来。 安一欣已经睡熟，林青山站在床边，也不顾沈玉就站在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伸手摸了摸安一欣的脸。 “一欣，”他喃喃地说，“不管你这一夜受了什么委屈，都已经过去了。等咱们回到吴山镇，我立刻就娶你为妻。” 安一欣睡得很沉，根本没有听见。 沈玉大不耐烦，“我跟你说了，她没有受任何委屈，小帮主是为了……” 房门一开，陆云深走了进来，“安一欣真的没有受委屈。她教了那个小帮主一套沈圣的拳法，小帮主讨好她都来不及，你不用担心，更不用多心。”他淡淡地说。 林青山愣了愣，沈玉没跟他说这一段。 “那……”他只说了一个字，立刻反应过来，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安一欣是因为沈玉才被绑架的，所以陆云深并没有计较她私传别人武功，这件事最好不要再提。 那可是沈圣的武功啊！有了这句话，林青山潜藏在心底的疑虑顿时全部消散，他对着陆云深恭恭敬敬地抱拳一拜，“谢谢你。” “不必。”陆云深抱拳回礼。 他顺势打量了林青山一眼，看得出他神色疲惫，眼睛里满是血丝，平日精力旺盛的一个年轻人，此刻看上去连腰都有些佝偻了似的，可见这一天一夜，他不但奔波寻找，心里也是又担忧又焦急，受尽了煎熬。 “一欣已经回来了，你也好好休息。”陆云深又补了一句。(未完待续。) 第94章 一碗热汤面 林青山走后，沈玉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清江园，没多久月笛就赶了过来。安一欣在睡觉，沈玉把小帮主的故事又讲了一遍，月笛放下心来，叮嘱沈玉有空去清江园玩，就回去了。 秋月被沈玉支走，晚饭前才回来，见自家少爷坐在厨房里拿茶水就点心吃，心疼之下，气冲冲地就要去喊安一欣起床做饭，却被陆云深拦住了。 安一欣一口气睡了四个时辰，直到半夜时才把自己饿醒。她侧耳听了听，沈玉在内室睡得正香，才蹑手蹑脚地起床走了出来。厨房里炉火未熄，一口大锅里烧着热水，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玉细心，记得她想要洗澡，特意吩咐小丫鬟留下的。 笸箩里放着洗好的青菜，还有几把面条。 安一欣嫣然，自己失踪了一天一夜，沈玉跟着担惊害怕，居然学会疼人了。 现成的食材、现成的灶火，安一欣洗了洗手，不一会功夫就给自己煮好了一大碗热汤素面。 点上香油，再点上几滴醋。安一欣坐在长桌边刚要开吃，就听身后有人轻咳一声。安一欣回头，微笑，“陆云深，你要不要也来吃一点？” 陆云深没有说话，稳稳当当坐了下来，一伸手，把那碗面拉到自己面前。看上去太素了一点，他抬头看看安一欣。 安一欣福至心灵，“要不要加二个水波蛋？” 陆云深点头，拿起筷子挑起面条，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显然是想一边吃一边等水波蛋。 安一欣转过身，暗暗咬了咬牙。他上辈子一定是只大馋猫变的，就算自己没起来做饭，偌大陆府又不会饿着了他，居然半夜三更地过来和自己抢一碗面。 好在陆云深并没有习惯猜人心思，否则他一定会觉得有点冤。 他正在打坐练功，听到东厢房安一欣出来，不过是想跟过来问问她和陆荣锦的事打算如何处理，顺便告诉她，以他现在的能力，就算在比武之前不能保她在整个陆府里平安无事，但只要她在卧虎轩，就没人能动她分毫。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站在门口，看着安一欣煮完了一碗面。 小姑娘在油烟的香气之中，身影纤纤，样子还挺好看。 陆云深仔细回想了一下下午他抱着安一欣在屋顶院墙间飞掠时的感觉。他抱着她跑了二条街，嗯，好象真的都没什么感觉。 只不过不知道是自己飞掠得太快，还是屋顶太高吓着了一欣，他虽然看不到小姑娘的脸，但能感觉到小姑娘心跳越来越快，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脖子，唯恐自己把她摔了似的。原本自己不介意直接抱着她飞掠回来，最后却不得不改了主意，雇了轿子回来。 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一点点高度就吓得不行。陆云深默默在心里感叹。 安一欣煮了四只水波蛋，先盛了二只给陆云深。锅里重新加了油，一小撮葱花下去，葱香一起，下青菜翻炒二下，加水下面，转眼又是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她把碗端到长桌边，故意和陆云深离开了一点距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陆云深直等她一碗面吃完，才淡淡开口，“明天……” “哦，你想吃什么？”安一欣立刻问道。一碗热面下肚，她脸色嫣红，微微有些出汗，在烛光下竟然象一朵初绽的桃花般，艳丽起来。 陆云深愣了愣，他本来想说，我明天要去找小姑姑交涉，你先不要出门，等我的结果。不过看安一欣的意思，好象她只要逃出来就可以了，并不担心陆荣锦还有什么后招。 旁边安一欣看着陆云深突然一愣，心里顿时一暖。他虽然不想和他的小姑姑正面为敌，但他还是真心想要帮我的。 安一欣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硬着头皮继续自己的谎话。虽然她也知道以沈玉的聪明，以陆云深的身份，既然已经指出安易洁不可能指派暗卫绑架自己，那么陆荣锦这么着急下手，他们一定猜到另有原因，可是就象沈玉说的，管他们信不信呢，反正他们也不会去质问陆荣锦原因。 “我会再好好向易洁小姐道个歉，我相信陆夫人通情达理，只要看到我向她女儿真心道歉，就一定不会再为难我的。”安一欣笑着说。 陆云深默默地看着她。 “你放心，这件事我自己就能处理好。还有三个月就要比武了，你不要管这种小事，安心准备比武。”安一欣被陆云深看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却努力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接着说道。 陆云深又看了她片刻，才移开了目光。 小姑娘既然说她能处理好，那么自己就不要在明面上插手，只要暗中看着就好。 “那么，话说回来，你明天想吃点什么？”安一欣问道，语气轻快，笑容也自然了许多。她心里感激陆云深救了自己出来，是真心地想要好好做顿大餐谢谢他。 陆云深开始认真思索，“好久没有吃萝卜丸子汤了。” 安一欣一口气岔住，顿时咳嗽起来，一边咳还一边瞪着陆云深使劲看。你堂堂陆府长房三少爷，大将军位的最强人选之一，放着鸡鸭鱼肉不点，怎么就这么点出息，偏偏惦记一口萝卜汤呢？ 吃过了宵夜，安一欣回到东厢房，躺在床上开始仔细盘算。好几个时辰过去了，陆荣锦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跑了，也一定已经知道自己没有跑远，而是回到了陆府。自己还算是站在她的手掌心里，她随时都可以捏下来，那么，她就还不会急着派人去吴山镇，难为自己的母亲吧？ 安一欣想到了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攥紧了双拳。就算还是要向陆荣锦低头，她也想要表现得强硬一些，她只是顾忌着陆荣锦会难为她的母亲。 安一欣虽然有前世现代生活的记忆，但她的前世被父母保护得太好，这一世又在小镇上母女相依为命，论起人心狠辣步步为营来实在比陆荣锦差了太远。可惜她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还不肯和沈玉商量，所以从始到终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向陆荣锦低头，陆荣锦就不会派人去吴山镇找李氏的麻烦。她根本没有想到，陆荣锦刚一听说她们母女的存在，就向吴山镇派了人。 不过安一欣别的倒是没有猜错。陆荣锦听安槐回报安一欣跑了之后，怒不可遏，等李嬷嬷打听回来安一欣是跑回了陆府，就在卧虎轩之后，才又冷哼一声，重新盘算起来。(未完待续。) 第95章 谈判 转天傍晚时分，安一欣听说陆荣锦来给老将军和老夫人请安，她心中一动，强忍着满心紧张，和沈玉、陆云深一起吃完了晚饭，又等了好一会，才悄悄溜出卧虎轩，向老夫人的正院走去。 屋檐下的各色灯笼在夜风下轻轻摇摆，发出昏暗但温暖的光。整座陆府都十分安静，来往的丫鬟婆子虽然脱去了白色的孝服，但一个个走路时都低着头，既不乱看，更不敢说笑。 只有老夫人的院子里气氛仿佛活跃了一些，安一欣站在正院通花园的后门前，犹豫了一下，就听到了一阵专属于女孩子的清脆笑声。她分辨不出那笑声里面都有谁，但显然老夫人的屋子里现在十分热闹。 安一欣深吸了一口气，走进门去，一眼就看到陆荣锦站在鱼缸前，手里拿着半块点心，悠闲自得地正在搓着点心渣喂鱼。李嬷嬷站在正房穿堂的门边，除此之后，后院里再没有别人。 显而易见，陆荣锦在等我。安一欣心里想着，用力握了握拳。 与此同时，陆荣锦也看到了安一欣，她扔掉手中的点心，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了安一欣身上。 安一欣咬牙，顶住了陆荣锦锐利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跟前。 隔着重重屋脊，陆云深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笑容，一闪身消失不见。 他并没有打算偷听。他向一欣询问过，小姑娘只肯说谎骗他，那么他就暂时只知道那些谎话好了。他并没有暗自探查的必要。他看一看，只是确认小姑姑这次没有随身带着暗卫，她不可能再次绑走一欣。 后院里，陆荣锦淡淡开口，“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见了本夫人也不知道行礼。” 安一欣心里紧张地砰砰乱跳，她虽然知道自己逃走后，陆荣锦肯定沉不住气，可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站在院子里等着她。她心里虽然紧张，表面上却只是飞快地扫了陆荣锦一眼，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夫人心胸宽阔，不是在乎俗礼的人。” 陆荣锦冷哼一声，“小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牙尖嘴利。” 安一欣突然抬头，盯着陆荣锦，目光之中也带上了棱角锋芒，“夫人就是眼力太好，你要是没有认出我来，那该多好。宰相大人就没有认出我来。他心明眼亮，只认得出他命中的贵人。” 一阵风来，吹来了遮挡着月亮的云彩。陆荣锦眼中精芒一闪，仔细地看了安一欣一眼。 安一欣镇定地回望着她，一双眼睛清澈如水，仿佛看透了所有的悲哀计算。 “有些人，真的是相见不如怀念。”她轻声说。 陆荣锦一愣，她看着安一欣，突然有些模糊的感觉，觉得这句话并不是她说的，反倒象是在替别人感慨。 是替她母亲吗？陆荣锦心里想着。只是她一向高高在上，并不肯费心去猜一个小女孩的心思，心思一转间，立刻脸色一沉，“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出现在宰相大人面前，你要是敢认……” “我根本不想认。”安一欣打断她，神情坚定，斩钉截铁。“要不是大将军暴亡，我跟着沈玉进京，我根本就不会来。” 陆荣锦盯着安一欣仔细看了看，半晌才冷哼一声，点了点头。那天出殡时她就仔细观察过安一欣看夫君的神情，事后又仔细回想了多遍。她觉得安一欣没有说谎，她可能是想见夫君，但夫君没有认出她，小姑娘既失望又伤心，更是死了心不想认这个亲爹了。 “只要你不想……我也可以装做没有认出你。”陆荣锦淡淡地说。 安一欣笑了笑，好象话说到这里，谈判已经结束了似的，她毫不掩饰地松了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保证。“夫人放心，沈玉要在京城呆到比武，我保证在这三个月里绝不乱说乱动，宰相大人、贵千金都不会再看到我。” “只要你离他们远远地，我也不会为难你。”听到了安一欣的保证，陆荣锦也开口说道，但随即话风一转，“但如果你想骗我，你最好明白，我捏死你，就象捏死一只蚂蚁。”她沉下脸，一字一顿地威胁说。 安一欣又用力握了握拳，她本来就打算好了，要表明态度，但不过于示弱。“就算夫人捏死我就象捏死一只蚂蚁，可是捏死蚂蚁没有后患，而捏死我……”她拖长了声音，看着陆荣锦，“夫人应该知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宰相大人官高位重，虽然现在我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我。但如果我死了，如果有一天他对我的死有了疑心，宰相大人真想要查，就算是夫人做下的，可天底下又有什么事宰相大人查不到？” 听安一欣这么说，陆荣锦心底一震，她担心的就是这个，她只是没想到小姑娘居然把她的心思都揣摩出来了。 果然比她那个怯懦无用的娘强多了。 陆荣锦心里虽恨，眼中却也闪过一丝欣赏。她不怕小姑娘聪明，聪明人才可以看清形势，自觉地打消妄想。小姑娘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就明白她已经想清楚了，揭开身份对她而言不是一步登天，而是立刻被自己直接抹杀，自己不是空口威胁，而是已经下了决心，只要她敢向夫君说出她的身份，不管夫君对她态度如何，认不认她这个女儿，自己都会杀了她，也有能力杀了她。 而夫君最多是事后疑心罢了。 不过小丫头既然一再表示夫君认不出她，她也不会去认夫君，那么还是等她三个月后自己滚出京城吧。没有必要脏了自己的手。陆荣锦想到这里，凌厉的目光再次扫过安一欣全身上下，转身回正房去了。 安一欣等她走出几步，李嬷嬷也跟着转身而去，才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 你派人绑架了我，关了我一天一夜，此仇不报我又怎么安心！她在心里暗暗地说，看了陆荣锦的背影最后一眼，也转身往外走。不过要想报仇还要再等上几个月，等着比武结束，自己跟着沈玉回到武圣山庄，把母亲也接到山庄里去，那就什么也不怕了。 就算陆荣锦想要报复，武圣的名头镇宅效果一流，就算是陆荣锦的暗卫，想必也不敢冒死上山惹事。(未完待续。) 第96章 香膏 和陆荣锦谈判之后，安一欣并没有回卧虎轩，而是乘着夜色穿过花园，去了陆云婉的小院。 陆嬷嬷没在，陆云婉和雨菱见到安一欣来访十分高兴。安一欣假托沈玉让她来看看药浴的效果。这主仆二人没有任何怀疑，雨菱举灯，陆云婉撩起裙角，安一欣凑近了仔细查看。 溃烂处还在流脓，离得近一点就会闻到一股恶臭味，看上去好象药浴和安一欣的那一丝血液对溃烂没有任何疗效。但陆云婉却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虱癣最痛苦的就是奇痒难忍，而药浴可以止痒，陆云婉一连几夜好睡，已经觉得恍若天堂。 安一欣看到床角一笸箩新棉花，也不管这主仆是要做被子还是做衣服，就动手撕下一小团，轻轻擦拭起脓血来。 雨菱见安一欣动手，唯恐她嫌脏，一个劲地说要自己来，安一欣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她擦净脓血，仔细查看起来。溃烂的根部可以看到刚长出来的粉嫩的新肉，安一欣指给陆云婉和雨菱看。她们二个兴高采烈，都说这一次的溃*以往愈合得快了很多，却没有注意到安一欣并没有扔掉那团沾满了脓血的棉花，而是悄悄藏了起来。 查看过溃烂后，安一欣又帮着煮水熬药。溃烂已经开始愈合，她没有再找机会滴血进药，只是陪着陆云婉主仆说了一会话，就告辞离开了小院。 回到卧虎轩，安一欣直接进了厨房，取出那团棉花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找了一个干净的空罐子装好，藏在了柜子里那堆瓶瓶罐罐的最里面。 沈玉在正房和陆云深一起练内功，安一欣敲了敲西厢房的窗户，秋月应了一声，请她进屋去坐。 安一欣向秋月抱怨北方的秋天好干，自己的脸都要暴皮了。秋月拿起梳妆台上的香膏，要分一半给安一欣搽脸。安一欣却话风一转，问起哪里可以买到做香膏的原料，她要自己做。 秋月嗤笑，“你还会做这个？” 安一欣一本正经地点头，“我深藏不露，本事多着呢。” 秋月不以为然，“我劝你还是先做正经事吧。马上就要天冷了，沈公子带来的衣服够不够穿？你有空玩这个，不如给你家小主子做几件冬衣要紧。”她说着话，还指了指枕头边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这都是我这二天赶着给云深少爷做的。” 安一欣笑，很想问一句，秋月姐姐，你这二天都是抱着这些衣服睡的吧？ 不过安一欣并没敢真的这么和秋月开玩笑，用心记下了秋月所说的卖原料的店铺地址后就回了东厢房。 转天陆云深去练武场之后，安一欣没有叫林青山，而是怂恿沈玉和自己一起出了陆府。 秋月说的那条街离陆府并不太远。安一欣和沈玉走走逛逛，找到了秋月所说的店铺。那店铺门脸不大，但里面却很深。与别家店铺最大的不同是，里面的伙计都是女子。她们含笑询问客人几句之后，就领着客人进入不同的小隔间，或是进一步询问有什么特殊要求，或是叫来别的女子，当着客人的面当场制作起来。 接待安一欣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听安一欣说想做几瓶香膏自用，并顺手送人后，就热心地讲解推荐起来。 听那女子话里话外，炫耀都有哪些官宦人家的小姐来店里采买原料做香膏脂粉，安一欣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秋月听说她要自己做香膏时只是嗤笑，并不稀奇，原来不分古今，有钱有闲的女性都喜欢自己动手做化妆品护肤品，感觉既淑女又好玩。 可惜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化妆品都是暴利中的暴利。虽然做香膏用的原料不多，但是安一欣挑的都是最好的，又买了二十个精致漂亮的小瓷罐准备装做好的香膏，最后算下来一共花了差不多十两银子。 沈玉要付钱，安一欣不肯。虽然上次的铁板烤海鲜月笛给了二百两银子，但一下子花了十两，安一欣还是心头滴血。我一定会把这笔钱赚回来的，她在心里不停地安慰着自己，付了帐，和沈玉一起拎着东西往回走。 路边有卖红果的，红灿灿的又大又好。安一欣买了二斤，和沈玉回了陆府。 陆云深从练武场回来，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嗅了二嗅，没有闻到炒栗子的香气，却听到厨房里欢声笑语，显然所有人又都挤在了厨房里。 陆云深笑了笑，迈步就往厨房走。 秋月没在，小丫鬟们都围坐在了长案边，一人一碗冰糖炒红果，正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笑。 安一欣坐在沈玉旁边。“一会再派人去多买些红果来做红果酱。咱们吃的少放些糖，做得酸一点，再单给你大师兄做一锅，糖搁得多多的。”她笑着说。 陆云深轻咳一声。 安一欣扭头，见是陆云深来了，顺手就指了指灶台，“锅里给你留着呢。” 她浑若无事，小丫鬟们可不象她这么没规矩，见到陆云深顿时都闭上了嘴，抱着碗一边行礼一边开溜。等陆云深盛了一碗炒红果回来，长案边已经只剩下了安一欣和沈玉。 安一欣探头向他碗里看了看，“少吃一点，马上就要吃饭了。” 陆云深没理她，舀起一个红果看向沈玉。 “果酸，汁酸甜。”沈玉笑着说。 陆云深立刻勺子一歪，抛弃了红果，开始专心吃汁。 安一欣心中暗叹，自己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陆云深的口味了，看来还是不够。 因为安一欣说炒红果可以当下酒的凉菜，陆云深就吩咐小丫鬟给他大哥送了一盘过去。不一会小王夫人就打发了竹青过来，送来了二瓶曲酒和一罐清炖羊肉。午饭除了准备好的萝卜丸子汤之外，安一欣又做了一个韭香炒鸡蛋、一个鱼香肉丝，加上小王夫人送来的羊肉，大家美美地吃了一顿午饭。 吃过饭，安一欣让小丫鬟们在厨房里给刚买来的红果去核，她自己回到东厢房，开始做起香膏来。 安一欣正在屋子里做香膏，就听到院子里夏雨走了进来，传大夫人的话请沈玉过去量尺寸看衣料，要给他做冬衣。安一欣在屋里听着，心里明白是秋月见提醒她无效，就趁机在大夫人面前表现起来，却只是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夏雨传完话，隔窗看到安一欣，想起上次的糖炒栗子，不由得悄悄咽了一口口水，面带微笑，走了进来。“一欣姑娘，天冷了，府里的丫鬟们要做冬衣，你要是不嫌弃，我就做主顺便也给你做二身？” “夏雨姐姐，你真是太好了。”安一欣立刻道谢，“等我的香膏做好了，就送一瓶给姐姐用着玩。”(未完待续。) 第97章 安排香饵钓大鱼 大将军出殡之后，陆府上上下下都暗自松了一口气，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即将到来的比武上。再加上大将军府公主和一子三女都留在了陆家庄倚庐守孝，所以陆府的气氛更是明显的一天比一天轻松起来。 大夫人腾出手来，开始处理这些日子府里落下的琐事。几天功夫，丫鬟们的衣服尺寸都陆续量好。有头有脸的大丫鬟都想借机卖弄自己的针线，不肯让打总包了这块活计的店铺的人动手，而是自己领了衣料回来自己缝制。 秋月不但领了自己的衣料，还把卧虎轩的小丫鬟们的衣料也都领了回来，在西厢房的外屋里架上长案，铺上毡子，天天教她们裁衣做针线。 秋月叫了安一欣几次，安一欣都推脱自己太忙，不肯去学，还把秋月帮她领回来的衣料又让人送回了店铺里，和那些看门的仆役，搬花扫地的仆妇们一起剪裁，被秋月大大地笑话了一番。 不过安一欣并不在意，她相信就算是店铺的人做活再敷衍，也比她的手艺好多了。 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做香膏上。 安一欣虽然买的都是最贵最好的原料，但自己制作香膏原本就是一个极精细的手工活，而安一欣又别有目的，恨不得自己的香膏在最短的时间内在陆府打出名气，所以要求格外高。 她在香膏的底油之中掺进了买来的珍珠粉，甚至自己制作了一个简易的蒸馏器，买了几两最便宜的人参，自己动手萃取人参精华。 沈玉对制作香膏没兴趣，但对这套简易的蒸馏系统十分着迷。他见萃取出的人参精华效果极好，立刻就给那个他师从过三个月的名医苏友写了一封长信，详细地描绘了蒸馏系统的使用之外，还特意画图说明。如果不是安一欣还想着要用这套东西蒸馏鲜花，只怕连安一欣特意找人打制的铜管都会拆下来当成样品一起送给名医。 安一欣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要做香膏，而沈玉立刻就联想到了制药。不过既然沈玉想到了制药，她也推说做香膏要用，在沈玉买来试验的药草中添了几样，然后背着人，分别将其中的二种草药蒸馏出汁液来，再分别藏起。 虱癣并不传染，而且陆云婉又在好转，所以安一欣需要往那团棉花里再加些东西。不过在确保成品是送给陆荣锦使用之前，安一欣更要确保不会有别人同时碰到二种药液和那团棉花。 虽然就算是卧虎轩人多手杂，真有小丫鬟不幸中招，安一欣也可以悄悄治好，但总还是谨慎些好。 就算是陆荣锦，安一欣也只是想让她受些折磨，出一口恶气。在准备害人之前，安一欣已经打算好，等自己出了气之后就悄悄替她治好。 安一欣连着忙了二天，借着大家量体裁衣的机会，给几个夏雨等大丫鬟都送了香膏。连秋月都不得不承认，安一欣做出来的香膏细滑好用，只抹了一次，转天皮肤就水汪汪的，比她一直用的强多了。 几个大丫鬟一致称赞，好东西自然就送到了大夫人和小王夫人面前。二位夫人试用之后也觉得不错，她们各自的大丫鬟春花、竹青立刻自告奋勇地来找安一欣，请她为二位夫人专门制作一些。 春花和竹青走后，小王夫人想起安一欣刚做的炒红果，还有前几天做的糖炒栗子，再有更早前她做的兑酒的果汁，再看看她现在做的香膏，虽然她和安一欣都没有说过几句话，连安一欣的面貌都有些记不清，但想到小姑娘这么心灵手巧，立刻起了爱才的心。她当着大夫人的面，又吩咐自己的另一个大丫鬟柳翠拿了二十两银子追过去给安一欣，还特意叮嘱让柳翠客气一些，好好奉承安一欣几句。 大夫人看在眼里，却只是笑。沈玉是儿子的小师弟，自己再喜欢他，身份摆在那里，也只能疼他宠他，不可能自降身份去拉拢他的丫鬟。而小王夫人愿意这么干，她当然不会说什么。 至于大儿媳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反正是儿媳妇的钱，大夫人更是不会心疼。 有三位大丫鬟先后来找安一欣，请她为二位夫人做香膏，陆云柔的丫鬟荷叶、莲花立刻就听说了这件事。不过想到自家小姐曾经在碧水园举剑追砍过安一欣，她们可不敢在小姐面前提安一欣的长处，而是悄悄结伴来到了卧虎轩。二个丫鬟躲在秋月屋里试用了一下香膏，觉得确实好用之后，才让秋月陪着，来找安一欣。 安一欣就好象忘了以前的嫌隙似的，听荷叶、莲花吞吞吐吐地说也想要香膏，立刻答应给她们二个也各做一瓶。 “既然大夫人、小王人也要做，那你顺便给云柔小姐也做一瓶好了。”秋月在旁边笑着说。 她是好心，想着要让安一欣借此取悦云柔小姐。 荷叶、莲花正愁她们二个私下跑来要香膏，怕陆云柔知道了生气，听秋月这么说，立刻连连点头，“一欣姑娘，你也给我家小姐做一瓶吧。” 安一欣并不是喜欢有意拿乔的人，听她们开口，并没有犹豫，也没有等她们再继续恳求，就笑着答应了下来。二个丫鬟喜出望外，真心地谢了又谢，才离开了卧虎轩。 给陆云柔的香膏几个时辰后就做好送了过去。而给大夫人和小王夫人的香膏，安一欣却亲自去向春花和竹青解释了半天，说自己细想之后，觉得大夫人和小王夫人的年岁比别人大些，自己想分别多加一些保养皮肤的材料进去，所以要晚几天才能做好。 二个丫鬟听了点头，都叮嘱安一欣不要着急，好好做就是了。 安一欣笑着点头，心里暗暗盘算，鱼饵已经撒下，现在就要看鱼是怎么上钩了。 安一欣不再着急做香膏，而是又回到厨房，做了红果酱之后，又开始尝试起山渣糕、山糕卷和山渣果汁来。 陆云深对所有的红果制品兴趣都不大，见安一欣乐此不疲地折腾红果，淡淡地吩咐秋月叫人又买了二大筐栗子回来。 卧虎轩的小丫鬟们在被秋月逼着学针线之余，还要挖红果核，剥栗子皮，忙并快乐着。小院内一片欢声笑语。(未完待续。) 第98章 那一眼爱慕 安一欣被救出后，月笛立刻来卧虎轩探望，回去后江螭虽然仔细询问过，知道安一欣一切安好，也没有受什么委屈，但心里到底有些放心不下。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是要在陆家的姑娘里挑老婆的，如果太关心一个丫鬟，别人不说，可是陆云柔一定会看在眼里，娇小姐吃起醋来十分麻烦。 江螭不停地拿安一欣没事安慰自己，可是忍了一天又一天，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想要见安一欣一面。 正好卧虎轩这二天做了太多的红果酱，没地方打发，安一欣就用红果酱做了几盒点心，也给月笛、闻筝装了二盒送来。 江螭找到了借口，立刻把逸园的大管事叫来，在他面前夸说红果馅的点心如何好吃。逸园的大管事最会察言观色，闻言立刻说要请安一欣去逸园教厨子做点心，甚至还暗示一下，他负责把这件事瞒住月笛和闻筝。 江螭点头，突然觉得心里一阵麻酥酥的，眼里看着大管事，好象他都不再是一个一团和气的饭店掌柜，而是鬓插红花，手拿香帕的媒婆一般。 江螭及时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再往下想。 安一欣在卧虎轩门口接过赵厨递来的银票，说逸园的大管事请她去逸园传授红果馅点心的做法时还愣了愣，一时没想明白逸园的大管事又是怎么吃到了自己送给月笛的点心的。 不过学费先付，二百两银票说服力十足，安一欣根本顾不得问这些细节。沈玉跟着陆云深去练武场找陆云振玩去了，安一欣只跟秋月说了一声，然后回厨房装了一罐红果酱，跟着赵厨就来到了逸园。 在逸园门口遇到了大管事，大管事急火火的先告诉赵厨刚到了一批海鲜，让他赶紧回厨房。赵厨走后，大管事才笑着对安一欣躬了躬身，吓得安一欣连忙回礼，然后跟着大管事走进了临街的大酒楼。安一欣以为酒楼中单有做点心的厨房，没想到大管事却引着她上了顶楼，停在一个雅间前。 “姑娘先进去坐一会，我去安排逸园的点心师傅来向姑娘讨教。”大管事说着，转身下楼去了。 安一欣左右看了看，二边都是差不多的雅间，基本上都关着门。不过现在还不到饭时，就算是一楼的散座也刚开始上客，下面的几层雅间还没有人，更何况顶楼。 正因为这个地方暂时空闲，大管事才安排自己在这里教做点心。安一欣心里想着，伸手推开了雅间的门。 雅间很大，布置奢华。中间是一个大圆桌，上面放着一套精致壶盏，还有几碟鲜果和做好的点心。除此之后，桌上还有一个大铜盆，盆里放着一大团和好的面团。旁边还有几盘和好的点心馅。 总之准备得很周详，既有做好的点心，又有面团和点心馅，可以让安一欣先对逸园的点心有个大概的了解，然后再教授。 安一欣试了试面团软硬，又把几种点心馅都尝了尝。桂花馅清香动人，微甜可口。绿豆馅细腻软糯，没有一点绿豆皮混在里面，可见下足了功夫。尤其那是一盘各色果仁碾碎了调成的馅料，从果仁的炒制火候到碾碎的程度，再到加糖加油调和的稠度，方方面面都恰到好处，安一欣尝着馅料就可以想象得出这馅料要是包成了元宵得有多么的香甜可口。 逸园有这样的点心师傅，又怎么会看上了自己的红果馅呢？ 安一欣不由得暗暗嘀咕起来，就算她调的红果馅酸甜可口别有风味，可是说到底不过是把红果煮一煮再加点糖。点心师傅这样的手艺，试几次，最多糟蹋几斤红果就有试制出来，可没有必要花二百两银子请自己来。 二百两银子，得买多少红果啊！ 安一欣正想着，就听着楼梯上脚步声响，一个人走了进来。她一扭头，就看到江螭一脚门内，一脚门外，含笑看向她。 四目相对，二个都是绽开了笑容。 “太子殿下，听说你帮忙找我，我还没有当面谢谢你呢！”安一欣笑着说。 江螭心里一暖，看到小姑娘笑靥如花，清澈如水的眼中满是感激之色，心头砰砰跳了二下，笑着点了点头，“你没事就好。” 他想见安一欣，但心里顾忌多多，思索再三，还是放弃了在逸园花园里挑一处院落，而是嘱咐大管事把安一欣带到了顶楼雅间。 毕竟这是酒楼，就算有人看到了自己在这里见安一欣，也不能多说什么。 江螭又用心看了一眼，小姑娘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头上脸上没有伤痕，精神也不错，看来虽然被绑架了一天一夜，倒是真的没有受到什么委屈惊吓。 “你没事就好。”江螭又笑着说了一遍。 江螭身份矜贵，从小受的教养就是喜怒不形于色。此刻虽然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雅间内光线明亮，安一欣恰好看到了他的眼眸深处心绪一闪而过。安一欣心头一震，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可怜陆云珍、陆云柔，这二位千金小姐为了这位太子几乎动武，却不知道这个太子殿下却对自己这个小丫鬟另眼相看起来。 安一欣暗暗好笑，更有几分得意。她心里飞快地衡量了一下，江螭那一闪而过的眼神，虽然还称不上爱恋，也至少可以算得上欣赏爱慕。 突然看到这样的眼神，安一欣虽然不惊喜，但却不能不虚荣。 江太子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相貌又极为出众，丰神如玉却气质谦和，是京城最佳女婿人选。多少闺阁千金如果能被他多情一顾，都要满面羞红，怦然心动。 好在前世被反复告诫了十多年，安一欣倒是没有满面羞红，还能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但也暗暗地得意起来。 毕竟这样的男人对自己另眼相看，虽然自己的胸依旧平，身上的衣服依旧土，但这个男子的这一眼，就好象给自己罩上了一层金光一般。 男子赞赏爱慕的目光，最能让女人心情愉悦，比脂粉和珠玉华服更能增添她的风采。 安一欣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嘴角上扬，微笑中写满了春风得意。 见安一欣虽然移开了目光，不再与自己对视，但她的笑容却越发的明艳起来，江螭一时之间有些目眩。 小姑娘原来也会这样笑。(未完待续。) 第99章 我是来教做点心的 安一欣的笑容里写满了春-光，就象玉瓶里投入了一枚烟花，原本干净澄澈的一个人，突然变得明艳起来。 这突然绽放的刹那光彩，让江螭目眩。 他是江国太子，从小到大见惯了美女，闻筝更是人间绝色。就算是月笛，虽然是因为聪慧能干才能跟在他身边，但也比还没有长开的安一欣漂亮得多，也更有韵味。 虽然江螭心中比较，可是他望着安一欣，却仍禁不动心中震动。 小姑娘的小得意写在脸上，又融入了她的澄澈之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天真美好。 “一欣。”江螭喃喃。 安一欣笑，心里却暗暗叹息一声。她知道自己失去处-女之身就会死。虽然贪恋这一刻的美好，但更知道这一切适可而止就好。 让爱慕的目光，只在眼中流转，明明白白，却无需说出口。 “太子殿下，”安一欣笑，语气自然随意，“怎么就你自己？月笛姐姐、闻筝姐姐呢？” 安一欣和江螭之间原本就隔着二三米的距离，安一欣说话时没有动，刻意不再拉开距离，显出逃避的样子，可是她这一句话，状若无心，屋子里的气氛却是一变。 江螭的心静了下来。 “她们二个没来。不过逸园今天盘帐，算盘就在楼下。你快帮我做道点心吃，一会我也要下去看着了。”江螭笑着说。 云淡风轻，把一切都吹散抹净。 安一欣笑，男人的声名和女人的名声一样，都是最难维持的东西， 难怪江螭被京城官宦热捧为最佳女婿，看他这瞬间淡然的样子，真是有风流的资本，却更有把持得住的强大内心，难怪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听江螭顺水推舟，一下子隐藏起所有情意，安一欣没有失落，反而对江螭敬佩起来。 江螭心里一阵气苦。 他见惯了大家闺秀表面矜持，可是看向自己时，眼角眉梢却满是情意，所以一句话说完，眼角余光就盯在安一欣脸上，想着她脸上一定会露出失望甚至着急之色，可是却只看到了笑容和敬佩。 江螭一时也想不明白安一欣为什么会敬佩自己。一定是小姑娘年岁太小，情窦未开，他忙着在心里安慰自己。 好在他被女人追求得多了，虽然心里气苦兼疑惑，但安一欣只是享受了片刻虚荣，就立刻警醒过来。她喜欢江螭这个人，想要和他做朋友，所以努力不着痕迹地保持气氛正常欢快，而不是存心撩拨。 相由心生，一个女子渴望一个男子爱幕自己，和她想和这个男子做朋友，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魅力截然不同。 安一欣方才那刹那光彩消散无形，在江螭眼中，重新变回双眼清澈，一眼就能直指人心，看清美丑却又乐于包容的小女孩，很快他就不用刻意做伪，而是真正轻松起来。 二个人喝着茶，吃着点心聊了几句，安一欣把沈玉编的关于自己被绑架的谎话又讲了一遍。江螭倒是没有怀疑，还仔细问了问安一欣想不想叫人去打那个小帮主一顿出气。安一欣笑着表示陆云深已经把那个小帮主打了一顿，而那个小帮主已经彻底钻进了牛角尖，居然觉得这是一个终于能和沈圣搭上话的好机会，自己背着荆条去武圣山庄负荆请罪去了。 二个人说笑了一会，江螭确定安一欣确实平安无事后就起身下楼去了。 来日方长，只要小姑娘没有危险，过得开心，江螭并不急着把她护到自己怀里。 江螭走后，安一欣握着茶杯，一点点的收拾起心中的虚荣得意，静下心来，看向桌子上大铜盆里那一大团和好的面，和那几盘和好的点心馅。 我是来教做点心的，又不是来和太子私会的。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逸园的点心师傅技术很好，自己的红果馅在他眼里肯定不值二百两银子。安一欣心里盘算，我要是不想厚着脸皮拿钱，那么就得想点别的新鲜花样出来。她的目光在那几盘做好的点心上扫过，又默默地把这些日子在陆府吃过看过的点心都想了一遍，渐渐地心里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楼梯上脚步声响，大管事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红衣女侍。大管事只向安一欣介绍男子是逸园里专门做点心的陈厨，女侍向安一欣行礼之后，就含笑站在了角落里。 陈厨尝过安一欣带来的红果酱之后，虽然当着大管事没说什么，但脸上却露出了不屑之色。 安一欣看在眼里，暗暗撇了撇嘴，果然这二百两银子拼的不是手艺，还是要靠产权才行。 安一欣性格温和，虽然不喜欢作伪，但能与人为善的地方并不吝啬。虽然看出陈厨的不屑，也没有生气，还是先好好地夸赞了一番桌上的点心，当然她主要是说给大管事听，不过陈厨听着，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意。 陈厨是逸园最好的点心师傅，他听说大管事花了重金，请来一个人教他一种新的点心做法，原本还挺高兴。可是进门一看，安一欣不过是个年幼的小丫头，她拿来的馅料虽然酸甜可口，制作却远不如逸园精细。陈厨心里已经失望起来，见安一欣对着大管事使劲夸他，沉着的脸才有了笑容。 安一欣看在眼里，才转入正题，笑着问了一句，“逸园有奶油吗？” 大管事主要负责应酬客人，被安一欣一问，不由得愣了愣，好在他处事圆滑，才没有脱口问上一句奶油是什么，而是立刻看向了陈厨。 陈厨为人实在得多，见安一欣顺着大管事的目光看过来，立刻摇了摇头，“奶油是什么？” 安一欣不答，而是转口又问，“没有奶油，那么黄油呢？” 陈厨想了想，“黄油我倒是见过，我师傅有一次偶尔遇到一个胡人，见他在吃一种自制的点心，就要来尝了尝，那个胡人的点心就是用黄油做的，虽然口味甜腻得很，但是不象京城的点心容易变形掉渣。我师傅见那点心便于携带充饥，也试着做过。不过没人爱吃，他做了二次也就不做了。” 安一欣点头，心里明白现在毕竟是古代，她在吴山镇住了十二年，看到过耕牛，但从来没有喝到过牛奶。在陆府这些日子，秋月天天去大夫人的厨房领肉领菜，却从来没有领回来过牛奶。一个从来没有喝过牛奶的人，突然吃到掺入大量黄油做成的点心，当然会觉得不习惯。 不过安一欣一心想着要对得起那二百两银子，到底不死心，接着又问了一句，“没有奶油，没有黄油，那么牛奶有吗？”(未完待续。) 第100章 玫瑰玫瑰我爱你 “牛奶厨房里就有，是赵厨今天特意让人寻来，说是要用来洗什么鱼的。不知道姑娘要用多少，先济着姑娘用就是了。”大管事见安一欣连问了二样东西，逸园都没有，正觉得丢脸，一听这话不等陈厨说话，就抢着答道。 安一欣愣了愣，很想问一句什么鱼这么奇怪，要用牛奶来洗。不过想到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赚银子，才压下了好奇心，打算着以后再问赵厨。她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我用不了多少，大概这么一壶就够了。不过我还需要鸡蛋、油、糖、炉火、盆碗、当然还有锅。” “这都好办，姑娘稍等片刻。”大管事笑着说，看了女侍一眼。 女侍屈膝行了一礼，快步就要走。 “等一等，我还没说完。除了这些，我还需要油纸，一大一小二把剪刀，干净的竹筷和一片薄薄的银片。”安一欣笑着说。 “做点心要银片干什么？”陈厨问道。 安一欣笑，摆了摆手，“你一会就知道了。” 东西有点乱，女侍显然是在心里默想了一遍，确定都记下来了之后，才应了一声，再次行礼后退了出去。 不过片刻功夫，几个小厮鱼贯而入，拿来了安一欣所说的东西，最后又把一个精致的提炉放在了桌子上。炉子里炭火红焰，旺而不烟，安一欣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大管事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安一欣乐得偷懒，打碎鸡蛋分离出蛋清之后，就递给了陈厨，“用力顺着一个方向使劲打。” 陈厨虽然不明白安一欣为什么只用蛋清，不要蛋黄。不过他是逸园最好的点心师傅，平时调点心馅练出了手劲，见安一欣让自己打鸡蛋，大管事又在一旁看着，也没有多问，拿起竹筷就打了起来。 安一欣先煮沸了一个碗底的牛奶，等陈厨手里的鸡蛋清越打越发，开始起沫之后，牛奶也晾凉了，她加入牛奶，再加入油和糖，然后又把铜盆还给陈厨，“继续打。” 陈厨甩了甩手，接着用力打了起来。 安一欣一点一点，先后加了四次牛奶、油和糖，最后用筷子挑起奶油试了试，确定奶油起了尖锋，不会滴下后，才让陈厨停手，说了一声，“好了。” 陈厨看着这一大盆白花花的东西，不由得皱眉，“这东西能吃？” 安一欣没敢接茬。她刚听陈厨说了对黄油点心的评价，虽然奶油味道淡得多，但她也不想冒险，所以只是笑了笑。“你等着瞧好了。” 在陈厨奋力打奶油的时候，安一欣已经用剪刀把那片银片剪成了一个宽头大，窄口小的裱花嘴，此刻拿起油纸，三折二折就做好了一个裱花袋。 打好的奶油灌进裱花袋，安一欣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根干净筷子，开始在筷子尖上裱玫瑰花。 她心灵手巧，虽然不喜欢针线女红，但凡是跟吃沾边的，无不兴趣浓浓，而一个吃货，又怎么可能不热爱做蛋糕呢？ 不过没有烤箱，也十几年没有见过牛奶，安一欣也很担心自己的这一手裱花的功夫还在不在，她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裱花袋，轻轻旋转做出花芯，仔细看了看，才再次轻轻旋转，做出第一层花瓣。再次停下来仔细查看之后，才开始做第二层花瓣。 花瓣一层比一层高，渐渐向外摊开，所有花瓣都紧紧地围住花芯。等安一欣最后停下手来，连角落里的女侍都忍不住轻呼一声，“好漂亮。” 安一欣笑，冲着她点了点头。 古往今来，女人永远无法抵抗玫瑰的魅力。不管是绽放枝头的，还是绽放在筷子尖上的。 手艺没有丢下，安一欣心里高兴，不由自主地就在心里轻轻哼唱了一句，玫瑰玫瑰我爱你。 陈厨屏气宁神，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这团鸡蛋清和牛奶混在一起用力打出来的东西好不好吃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开始想象这么好看的一朵花如果放在点心上面，那些夫人小姐的目光得有多么热切。 好象猜到了他的心思似的，安一欣招手叫过女侍，把手里的裱花袋递给她。女侍连忙双手接过，就象接过珍宝一般。 安一欣拿起小剪刀，小心翼翼地从筷子尖上剪下玫瑰花，扫了一眼桌上做好的点心，挑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桂花糕，把玫瑰花安在了上面。 洁白如雪的奶油花瓣，就象真正的花瓣一样，有着天生的柔软质感，虽然是奶油做的假花，但是精巧玲珑，桂花糕看起来顿时就不一样了。 “好看得都不象是点心了。”大管事喃喃地说。 安一欣伸手拿起桂花糕，放在小盘子里，送到大管事面前，“你尝尝看。” 大管事吞了口口水，伸出手指想要拿，却又连忙缩回手。“太子殿下还在楼下，我先把这块点心送下去，给他看看。” 安一欣莞尔，把盘子往大管事手里塞了塞，“这有一盆奶油呢，你先尝尝，我再多做几个。” 她伸手接过裱花袋，却看见大管事满脸纠结地伸出手指，想要剥下一片花瓣来。 陈厨此刻满心激动，出于一个厨子最本能的反应，他没有和大管事去抢那朵玫瑰花，而是抄起竹筷，从铜盆里挑起一大朵奶油，塞在了嘴里。 安一欣看了看那个女侍，又看了看桌上的竹筷，示意她也这样干。 女侍本来就眼馋得要死，见她暗示，再也顾不上别的，忙也抄起竹筷挑了一朵奶油塞进了嘴里。 二个人的反应差别极大。 女侍微微张着嘴，用舌尖感觉着奶油，好象震惊于那绵软的口感，轻轻‘唔’了一声。 陈厨先是用力嚼了二口，然后愣了愣，才发现嘴里的东西根本不用嚼。 果然是女人比较适合吃这个。安一欣心里想着，不由得笑了笑。 她十几年没有玩过这个了，此刻手痒难熬，也不再管他们三个初尝奶油的反应，一朵又一朵的裱起花来。 裱了玫瑰，又在点心上裱装饰的花纹，直到一袋奶油用完，安一欣笑嘻嘻地停下手，看了看刚裱好的点心，又看了看陈厨，“你想不想学？” 陈厨拼命点头，“我想学。”他立刻说道。就算奶油味道一般，但是用它裱出来的花可是太好看了，就算是用来装饰也值得一学。 大管事把安一欣刚裱好的点心攒成一盘，亲手端着，“这些我送下去给太子殿下尝尝。” 安一欣心里暗笑，这些点心配奶油花到底是不太搭，如果有烤箱，能做出真正的蛋糕来，这位大管事一定是第一个疯狂爱好者。看他才刚吃了一朵奶油花，就把送给太子殿下看看，变成送给他尝尝了。(未完待续。) 第101章 想多了 陈厨毕竟是专业的点心师傅，安一欣只不过教了教他怎么握裱花袋，又指导他试了几次，就可以做出简单的装饰花纹来了。 安一欣开始教他裱玫瑰花。大管事不在，女侍也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跟着看。 裱玫瑰花当然比裱装饰花纹难得多，陈厨试了二次，不是裱歪了，就是用力过大，花瓣糊成了一团。 看他皱着眉，紧咬着嘴唇，一付为什么我就弄不好的样子，安一欣连忙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放松放松，花朵美丽娇柔，你这么恶狠狠地，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陈厨怔了怔，“姑娘说得对。我师傅常说做点心一定要怀着温柔的心，不能争强好胜，做出来的点心才会软糯可口，我心里一急，就又忘记了。” 安一欣点了点头，“你师傅是大师，他现在……”她为了让陈厨放松，顺着他的话就闲聊起来。 陈厨笑，“他现在在江国太上皇的别院里，专门给太上皇做点心。我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 想到师傅，他的神态柔和下来，手中裱花的动作却没有停，一句话说完，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花已经裱了出来。 “恭喜陈厨，这么快就学会了。”安一欣笑着说。 陈厨二眼放光，突然对着安一欣躬身一礼，“谢谢姑娘。” “是陈厨你悟性好，不用谢我。”安一欣笑着说。 前世她为了好玩，练出这手裱花的手艺，可比陈厨多糟蹋了不少东西。 “看桌上这些点心就知道陈厨不光是注重点心的口味，也希望做出来的点心越漂亮越好。”安一欣笑着说：“陈厨你和我一起琢磨琢磨，怎么能给奶油染上不同的颜色？毕竟光是白玫瑰也太单调了些。” 现代奶油花调色用的是食用染料，这里可买不到。 “逸园点心上的红字有红果汁做的，也有玫瑰花汁做成的。”陈厨笑道。 安一欣点头，“可是红花总要有绿叶配。” “有一种叫青团的点心，不知道姑娘见过没有？”陈厨立刻说。 安一欣点头，“我见过。我明白你的意思，确实是个好主意，可以一试。” “还有黄色和紫色……” 陈厨显然是真心喜欢做点心，安一欣只要是有人和她讨论做吃的就高兴，二个人兴致勃勃，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正说得热闹，大管事跑了回来，满脸是笑地挤开陈厨，站在安一欣面前。“太子殿下看了姑娘做的花连声称赞，说只给了姑娘二百两银子，姑娘就肯教逸园的厨子这么一个好手艺真是意外之喜。” 安一欣听到这里，顿时眼睛一亮，难道江螭要加钱？ “太子殿下说快要到吃午饭的时辰了，姑娘想吃点什么就随便点，逸园请姑娘吃饭。”大管事笑着说。 安一欣略略失望，原来不是加钱。 她伸手摸了摸肚子，刚才为了了解逸园厨子做点心的水平，她几乎每样点心都吃了一块，现在还真一点也不饿。 “我就不用吃饭了。”安一欣笑着说：“我和陈厨还没有说完，要再多呆一会。麻烦大管事派个人回卧虎轩，告诉沈玉我中午不回去了，不要等我，让他和他大师兄想办法吃午饭。” 大管事一听，原本就堆满了笑容的脸上更是又增了一层笑，“姑娘不用担心沈公子。太子殿下吩咐留姑娘在逸园吃饭时，就已经叫人去吩咐了赵厨，让他带上今天新进的海鲜，去府上给沈公子做饭去了。” 安一欣听江螭连这个都想到了，不由得也笑了笑。“你家太子倒真是细心。” 她和陈厨正说到兴头上，见不用担心沈玉，也就不再管大管事，扭头就接着跟陈厨讨论起来。 上次安一欣跟着沈玉一起来逸园吃饭时，大管事就见识过安一欣只要说起做吃的就眉飞色舞热情洋溢的样子，见安一欣又和陈厨说了起来，也不再插话，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雅间的门再次打开，大管事领着一群女侍开始上菜。 安一欣爱好的是厨艺，不仅限于点心，而且逸园是京城里最顶级的饭店之一，满桌菜肴色香味俱全，大管事又一再笑着催让，安一欣虽然不饿，也还是坐了下来。 陈厨看着安一欣坐下，手里还握着裱花袋，想也没想，就坐到了安一欣旁边。 大管事暗暗踢了他一脚。 陈厨还没有反应过来，扭头问旁边的女侍要布巾擦手。 大管事脸上笑意不减，“菜上齐了，一欣姑娘慢用。陈厨，你跟我去后堂吃饭。”说着话，一把就把陈厨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陈厨扭头，困惑地看了看满桌好菜，不让自己吃，难道这些菜一个小姑娘吃得完？ 安一欣看着大管事二话不说就拉走了陈厨，不由得眨了眨眼，难道江螭要过来跟我一起吃饭？ 想到刚才江螭一进门时看向自己的那闪亮眸光，安一欣反倒有点忐忑起来。 大管事关上了房门，女侍退到了角落，安一欣独自坐在桌前，看着眼前满满一桌的新鲜海鲜上好菜肴，默默咽了一口唾沫，还是等一会再说吧。 雅间里安静下来。 楼梯上脚步声响，安一欣抬头望向雅间的门。门没有开，却听到一阵笑语喧哗，刚上楼的人显然是进了旁边的雅间。 安一欣不知道自己是放松地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地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门外楼梯上又是一阵脚步声响，不过这一次喧哗声更大，显然是一群人一起上楼，进了不知道哪一个雅间。 安一欣又等了片刻，才拿起筷子来，专心一一品尝起来。 一顿饭吃完，江螭也没有来。 看来自己想多了，这一大桌子好菜，只是江螭为了感谢自己，而吩咐准备的豪华工作餐。 安一欣叫过身后的女侍，“我吃好了，你去看看陈厨有没有吃完，吃完了就请他过来。” 女侍行礼，还没等她走过去开门，陈厨就推门走了进来，“姑娘你吃好了？我一直在门外等着呢，听见你说要叫我……” 安一欣莞尔。他居然一直等在门外。 安一欣看了看刚刚因为吃饭，被移到了屋角小案上的东西。奶油还剩下了一点，还有一碗鸡蛋黄，和几个鸡蛋。“就算逸园是大酒楼，不在乎这点东西，可是咱们也不能浪费了。陈厨，你有没有兴趣再学一个点心？”她笑着说。(未完待续。) 第102章 询问 安一欣回到卧虎轩，把从逸园带回来的点心递给沈玉。 沈玉尝了二口，“这个鸡蛋羹跟平常吃的味道不一样，好象加了别的东西。” 安一欣见他把鸡蛋布丁当成鸡蛋羹来比较，不由得笑。“你更喜欢哪个？”她问道。 “我更喜欢原来的。”沈玉说着，随手把鸡蛋布丁放到了一边。 果然一个人可以为新鲜精巧惊叹，但最基本的口味却是在日常习惯中慢慢养成的。安一心里想着，看着秋月走了过来，顺手把另一罐鸡蛋布丁递给她，“这是给你家云深少爷的。” 秋月接过，打开盖子看了一看，“就这么一罐东西，也值得逸园花二百两银子请你去？”语气既惊讶，又带着一点故意不加掩饰地鄙夷。 沈玉虽然不喜欢鸡蛋布丁，但听秋月这语气，立刻眼睛一瞪，就要开口。 安一欣心知秋月对自己凭着厨艺不但和逸园拉上了关系，平时在卧虎轩里，她的云深公子对自己也比对她客气得多，她心里又是妒忌又是不甘，不过秋月虽然妒忌，但人却正直，平常对自己也算是照顾有加。所以安一欣见秋月话里带刺，并没有计较，而且看到沈玉瞪眼，还怕他让秋月难堪，急忙笑了笑，“秋月，你家云深公子呢？” 秋月是大夫人四大丫鬟之一，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然也是一流。她没想到沈玉这么护短，他自己刚说了安一欣在逸园做的点心不如平常做的好吃，而自己不过跟了一句，就立刻瞪眼，心里已是一惊，又见安一欣抢着说话，心里明白她是好心要帮自己岔开话题，她不敢得罪沈玉，也就顺势笑了笑，“刚才云盛少爷派人来把云深少爷叫走了。” 安一欣笑着点头，嘴里问着今天大夫人给了什么蔬果鱼肉，一边已经拉着秋月向厨房走去。 6云深晚上回来，看到饭菜已经上桌，沈玉和安一欣也不等他，坐在花厅里边吃边聊，说着今天中午赵厨来卧虎轩做菜的情形。6云深也不在意，要水洗了手，坐下来端碗就吃。 沈玉说得兴起，不但连说带比，把赵厨做的菜一样不漏地讲给安一欣听，甚至抱过小雪，一样一样数着告诉她这只小猫一顿吃了多少鱼多少虾，也不怕撑到，等等等等。 二个人又说又笑，6云深边听边吃，虽不插话，但看他们二个人说得高兴，也觉得心情怡然轻松。 尤其是沈玉天生聪慧，好奇心又重，年纪虽小却酷爱读书，一肚子杂七杂八的学问就是平常的大人都远远比不上他。6云深以前几次见他兴致勃勃地说话，都是在书院与人辩论争锋，说得也都是经史大义，极少见他象个孩子似的，仔细描述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不由得嘴角微扬，露出笑容。 只是6云深听了半天，二人说得热闹，却都是卧虎轩情形，沈玉一句也没问安一欣今天在逸园做了什么。6云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回来之前二人已经说过这段，等了半天见沈玉不问，只好淡淡开口。“你今天……” 安一欣不等他说完，就笑着拍一拍，“忘了告诉你了，逸园有牛奶，我做了一个新点心，秋月……” 秋月听见，捧着一个小罐快步走了进来。 6云深揭开盖子看了看，“这是什么？” “是一种鸡蛋羹。”不等安一欣说话，沈玉就抢着说道。 6云深拿起小勺，舀了一勺尝了尝。 “怎么样？”安一欣满怀期翼地问。 “不如你平常做的好吃。”6云深毫不客气地说。 安一欣暗暗叹了一口气。她今天已经打听明白，就算是逸园那样的大酒楼也不是时常都能买到牛奶。安一欣当然更不肯自己花钱去买。原本她还指望着如果6云深喜欢吃，以后就打着他的名义找大夫人要，自己好跟着蹭吃蹭喝。没想到6云深也不喜欢。看来这辈子想要再吃到牛奶的机会都渺茫了。安一欣想到这里，不由得脸色都黯了黯。 6云深嘴里吃着点心，眼角余光却一直看着安一欣，见她脸色一黯，心里奇怪，怎么我不喜欢这个点心，她会不高兴？ “陈厨说这个点心要卖一两银子一罐！”安一欣到底不甘心，又加上了一句。 6云深愣了愣，“逸园可真是够坑人的。”他看看手中苹果大小的瓷罐，点评道。 安一欣想为陈厨分辨二句，但看一眼那个小瓷罐，却是一阵心虚，只好撇了撇嘴，低头吃饭。 6云深见她只说了点心，却没有说到自己想问的问题，而秋月站在一边，张口就要说话，心里大不耐烦，顺手把瓷罐递给了她，“你把这个拿到厨房去，看看谁爱吃这半两银子，就给谁吃去。” 沈玉正在啃一块安一欣强行夹给他的煮玉米，听6云深说了说了一句，立刻‘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大师兄也会说笑话。” 秋月见云深少爷把吃点心说成吃银子，也是嫣然，捧着瓷罐出去了。 安一欣蹭牛奶的计划落空，心里失望，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好笑，自顾自挟菜吃饭。 6云深的目光在她脸上扫来扫去，见她要么低头看菜，要么侧头照看沈玉，等了一会，她的目光还是不和自己目光相遇，只好轻咳一声，“你今天在逸园，见到江太子了吗？” “见到了，他问起我失踪的事，我按沈玉的谎话说了，他没有怀疑。”秋月出去了，屋里没有别人。安一欣一手拿着筷子，一边答，一边抬头看向6云深，一双眼睛清澈如水，神态坦然，带着笑意。 6云深望着她的双眼，没有说话。 一边沈玉得意地扬了扬眉，“我就说这套谎话一定能够骗过他吧。” 见沈玉得意，安一欣眉梢眼角都露出笑意，伸手戳了戳沈玉的头。“就你最聪明、最能干，人小鬼大，才五岁就可以骗太子，再长大几岁就可以骗皇帝了。” 沈玉见安一欣笑容满面，心里更是得意，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拨安一欣的手指，拨开了手指，更是得寸进尺，吵着不要再吃玉米。安一欣假装不肯，二个人笑闹成一团。 6云深看着他们二个，想开口说话，却又觉得插不上话去，只好默默闭上了嘴。(未完待续。) 第103章 今天有点受惊吓 6云深看着安一欣、沈玉笑闹，想开口说话，但他一向沉默少语，此刻更觉得插不上话去，纠结了一会，只好默默闭上了嘴。 虽然没有再问，可是6云深看着安一欣，却在仔细观察。可惜他眼神虽厉，但只见安一欣笑容满面，自然而然，好象真的并不是在故意岔开话题。也许她真的是去逸园教做点心，但是江螭一定不是偶然遇到了她。6云深心里想着，但终于被安一欣的笑容感染，嘴角露出笑意。 小姑娘没什么好衣服，此刻穿着一件豆绿色交领长袄，半新不旧，袖子上还有一串油迹。不过衣服虽然算不上整洁，小姑娘的人却是从脖颈到手腕，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都干净光洁，就好象刚刚仔细洗了三五个时辰似的，简直能泛出水光来。 可惜没有胸。6云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他听沈玉讲过江螭听说安一欣失踪后，亲自找了一下午。沈玉年纪小，又一向被宠惯了，想当然地就认定了江螭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陪着他一起找人。但是6云深却知道以江螭的身份，沈玉的面子能让他派出所有手下帮忙寻找，但是让他亲自找一下午，那就不止是面子问题，一定是小姑娘在他心中另有地位。 不过小姑娘年纪幼小，虽然有个青梅竹马的老乡爱慕她，多少能明白一点男子的心意，但是江螭身份太高，小姑娘性格平和，不是贪求富贵的人，她还真是未必会往这上面想。 6云深想到这里，淡淡一笑，正想抛开心思继续吃饭，心里却蓦地一堵，不由自主地就深吸了一口气，青梅竹马，林青山。 不过林青山虽然爱慕小姑娘，小姑娘却只把他当成哥哥，一再拒绝，自己也是亲眼看到过的。6云深想到这里，一口气才算是顺了过来，手里的筷子也终于伸了出去。 一顿饭吃完，安一欣端着碗碟回到厨房，看看四下无人，立刻伸手压一压心口，长吁了一口气。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只觉得笑得好累。 6云深今天怎么了？平日里吃饭就是吃饭，今天却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地看我一眼？安一欣心里想着，又感觉到手掌下心口突突跳了二下，连忙又拍了拍心口给自己压惊。他今天问我在逸园有没有看到江太子，一定是担心我谎话说漏，被江螭知道我是在6府里面被人绑架，他担心6府的名声，还是…… 安一欣略一犹豫，此刻四下无人，另一个猜测再也压抑不住，不自禁地泛上心头——他不想让我见江螭？ 安一欣一念至此，立刻又按一按心口，在心里大声告诉自己：你想多了。这是不可能的。 6云深就是一个吃货，刚才不过是在饭桌上随便聊天，你根本不用去想为什么。 安一欣反复在心里跟自己强调了几次，才定住了神，招呼小丫鬟们过来洗碗收拾，也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不过，宝宝今天有点受惊吓。安一欣暗暗在心里说。 等晚上入寝时，安一欣躺在炕上，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还是辗转反侧。想起江螭走进雅间时那一眼眸光闪亮，又想起晚饭时6云深看向自己的深邃眼神，暗暗叹了一口气。反正6云深比武结束，自己要么和沈玉回平江府接着学琴，要么直接回到武圣山庄。在6府的日子虽然不多，可是自己连银子带东西算下来也挣了四百多两银子，足够自己带着娘离开吴山镇，找个繁华安宁的地方，开个小饭铺安稳一生了。 到时天大地大，管他是太子还是将军，都不太可能再见到了。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安一欣躺在床上，想起江螭的优雅温和，转眼又想到6云深的英俊冷傲，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就算他们有情又如何，我又不能嫁。 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不能试探，更不能应和，否则麻烦的是自己。 安一欣怅然半晌，终于打定了主意，努力定下心来，想要入睡，内室里沈玉却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 这二天天气骤冷，安一欣唯恐他睡觉不老实蹬了被子着凉，连忙披衣而起，点亮了油灯悄悄挑帘看去。只见沈玉侧着身，一床新棉被直盖到下颌，睡得好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打了一个喷嚏。 油灯淡黄的光晕落在沈玉脸上，仍旧可以看出他面色粉白细嫩，小脸胖嘟嘟的，又黑又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好象知道有人正看着他一般。 安一欣笑，轻手轻脚放下门帘，吹灭油灯重新躺回到炕上。离开江螭、6云深倒也没什么，可是想到要离开沈玉，安一欣顿时就觉得心里难受起来。 小沈玉精灵可爱，对自己又极为依赖，安一欣真心舍不得离开他。 不过他转眼就会长大，不会再依赖我了。安一欣又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会，才终于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过一会终于沉沉睡去。 卧虎轩笼罩在静谧之中，6府笼罩在静谧之中，就连整座京城也笼罩在夜色之中，仿佛也静谧安宁起来。 过了二天，安易洁来给老夫人请安。公主的三个女儿还呆在6家庄没有回来，三房的二姐妹也不在，连6云柔也不在，安易洁一个人陪着老夫人说笑了几句，无聊起来，就辞了老夫人往碧水园来。 走进6云柔的小院，荷叶、莲花迎了上来，笑嘻嘻地对着安易洁行了礼，引她进了6云柔的闺房。安易洁见6云柔正倚床绣花，不由得一愣。她年纪虽小，却一向最喜欢显示自己，刻薄别人，除了在长辈面前要装做贞静贤淑之外，和别的小姐在一起最爱的就是踩别人一头，就算是对这位表姐也不例外。此刻见6云柔绣花，一愣之下连忙走上前去，只看了一眼，立刻拍手娇笑起来，“你这绣的是蝴蝶还是苍蝇？这颜色用的，啧啧啧……” 6云柔正绣得气闷难耐，见她嘲笑，顺手就把花绷子一扔，跳进来做势欲打。 她们表姐妹从小相识，安易洁说话刻薄，6云柔性子急躁，所以经常是一个含笑挑衅，一个跳起来就打。 二人的丫鬟也都知道她们的脾气，思泉一见6云柔跳了起来，早笑着挡在了安易洁身前。 其余几个丫鬟也纷纷围了上来。(未完待续。) 第104章 小姐别闹了 好在6云柔虽然性子急躁，人却爽朗大气，而且她的针线女红也是刚刚才学起来不久，被安易洁嘲笑也并不当真生气。 姐妹俩隔着一堆丫鬟一个做势要打，一个做势要逃，闹了一阵也就笑着坐了下来。 安易洁看到6云柔的妆台上玉环金钗一片宝光闪烁，不由得又笑，“大将军入土为安，你的这些饰也重见天日，又可以拿出来戴了。” 6云柔闻言心惊，立刻目光一转，见安易洁穿一件牙白色绣白兰花长裙，头上一根镶珠银簪，披着月白色镶银狐边翻毛斗篷。虽然不是穿孝，但全身上下素雅至极。 她这话不是刻薄，而是诛心。6云柔心里想着，脸色一沉，扭开了脸没有说话。 荷叶是6云柔的大丫鬟，深知安易洁一向娇纵，从来不会觉得是她自己说话讨厌得罪了人，闹僵了只会四处宣扬自家小姐小气。她见场面尴尬，连忙笑了一笑，顺手拿过梳妆台上的一瓶香膏，“易洁小姐，你试试这香膏，是夫人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做的，好闻好用。我们都说比百花坊最好的香膏还强呢！” 安易洁最是爱美，闻言立刻好奇起来，“大舅母的院子里什么时候出了能做香膏的丫鬟？”她说着话，已经伸出手来，接过瓷罐，挑起一点香膏先是闻了闻，果然香气清幽和暖，不由得‘咦’了一声，这才把香膏涂在了手背上。 香膏温润，不油不腻，轻轻涂抹二下就融入了肌肤之中，手背上只留下香气盈盈，没有一点油迹。 安易洁顿时眼睛一亮，“荷叶你说得没错，果然比百花坊的好用多了。” “那是当然了，这瓶香膏里说是掺进了十几种花草的汁液。听说那个小丫鬟还买了好多人参，几次提炼，炼出精华来加入到给大夫人做的香膏里面。”荷叶见一下子就吸引了安易洁的注意，暗暗松了一口气，更加努力地说笑起来，“听说她用了好多人参才提炼出几滴汁液，我第一次听说人参还能用来做香膏，都想要去偷一点来试一试了。” “你可不能乱试。”莲花在一边笑道：“我听那个小丫鬟说，香膏也是分年龄用的。咱们年纪小，用的香膏就要轻薄些，就象是花骨朵，天天有露水滋养就够了。而大夫人年过三十，她的皮肤就象她的身子一样，才需要人参这样的补药才好。” 安易洁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相貌极其清秀柔美，此刻因为好奇，一双秀目亮闪闪的，如玉般的肌肤上泛起了淡淡红晕，眼波在二个丫鬟脸上移来移去，看上去就是一个为了某样好东西一脸天真兴奋的小姑娘，哪里还有一点讨厌的地方。 莲花见她不信，连忙笑道：“我可不敢骗小姐，我也是上次去看那个小丫鬟做香膏，开玩笑说大夫人的香膏这么费工费力，又用了这么多好材料，等做好了，如果有富裕，剩个瓶底给我好不好。那个小丫鬟就急了，一连声地说不是不给我，而是香膏不能乱用。她说我的皮肤又薄又嫩，如果我用了大夫人的香膏，脸上的皮肤吃不了香膏里的好东西，反而会长一脸的痘痘。” 安易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还会这样？百花坊可从来没……” “所以我们才说这个小丫鬟做的香膏比百花坊还要好。”她还没说话，荷叶就已经截口笑道。 安易洁一心放在香膏上，完全没有介意荷叶打断了她的话，而是盯着莲花的脸看了看。6云柔喜欢练武，连带着她的丫鬟都晒得皮肤微黑。这哪里算得上又薄又嫩，安易洁暗暗腹诽了一句，看在此刻莲花笑得正殷勤的份上，才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安易洁摆弄着手中的小瓷罐，忍不住又挑起一点涂在了手背上，细细感觉了一下。这香膏做得确实好，小丫鬟的说法更是又新鲜又有道理。她大为动心，不由得就对着莲花、荷叶笑了笑，“二位姐姐，是大舅母院子里的哪个丫鬟这么手巧，我也想让她帮我做罐香膏。” 莲花、荷叶刚才说得热闹无比，但一听安易洁这么问，顿时就愣了愣。她们都知道安一欣曾经在老夫人屋子里害得安易洁摔了一跌，所以刚才说得虽然激动，但也只是那个小丫鬟那个小丫鬟地叫，并不敢提名道姓。此刻见安易洁问了出来，下意识地就互相看了一眼，到底还是荷叶机灵，脸上立刻又堆起了笑，“哪里用得着小姐费心，如果小姐喜欢，我现在就去叫她给小姐也做一罐就是了。” 安易洁刚要点头，6云柔突然就站起了身来。 她见自己的丫鬟在自己的屋里还只顾着哄安易洁高兴，原本就心里忿忿，再加上刚才安易洁又是挑剔她花绣得不好，又是挑剔她饰华丽，此时终于按捺不住，一伸手把荷叶推开，自己挡在了安易洁面前。“易洁你还是去百花坊买罐好香膏算了，小丫鬟做的香膏，你再喜欢也要不到。” 安易洁愣了愣，不明白6云柔为什么板着脸说一罐香膏自己都要不到。 荷叶和莲花见小姐生气，不由得面面相觑，都低下头不敢再插嘴。 见安易洁愣，6云柔扬眉笑了笑，“那个小丫鬟并不算是我娘院子里的丫鬟。她是沈玉的丫鬟。你逼着我娘要打她十板子，你说，她会给你做香膏吗？” 6云柔话音未落，安易洁已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她一个小丫鬟，敢不给我做香膏！”她说着，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才想起似的又补了一句，“那十板子还没打到她身上呢！” 安易洁说完，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她的丫鬟春晖、思泉、兰心、蕙芳几个连忙跟在了她的身后。 6云柔见一句话气走了安易洁，心里大为畅快，转头看向荷叶和莲花，“快走，咱们也跟过去看热闹。” 她说着迈步要走，荷叶和莲花立刻双双伸手拽住了她，“小姐，你快别闹了。” 安易洁想着自己一个千金大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小丫鬟推了一跤，不但当时没有惩罚到她一星半点，就是大舅母许诺好的那十板子，大将军出殡前没有打，现在更是肯定因为她给大舅母做香膏混赖了过去。她心里怒气翻滚，也不管身后几个丫鬟不断提醒她慢一点，一阵风似的就从碧水园出来，直奔大夫人的院子而去。(未完待续。) 第105章 乱骂 秋月正站在卧虎轩门口指挥着二个小丫鬟晒冬衣，看到安易洁过来，一边行礼，一边还笑着招呼了一句，“安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安易洁原本是要去找大夫人的，突然看到秋月，再看一眼卧虎轩大敞着的院门，抬脚就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厉声喝问，“那个小丫鬟在哪里？” 秋月心里咯噔一下子，心想隔了这么多天，安易洁怎么还不依不饶，千金小姐也不爱惜身份，居然亲自上门来找一个小丫鬟的麻烦。她正想着怎么才能支吾过去，安易洁身后春晖却补了一句，“我家小姐也想要做香膏。” 春晖脸上带着笑，语气温柔，一主一仆的神情差别太大，秋月一时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指了指东厢房。 安小姐姓安不姓陆，又是堂堂宰相千金，云深少爷的正牌表妹，不是大夫人口中的闲杂人等，更何况此时少爷并不在院里，所以秋月没有阻拦，只是紧跟着安易洁身后走了进来。 思泉上前，一把就推开了东厢房的门。 一种十分复杂又十分好闻的味道飘散出来，如兰似麝，既有花香，好象还有果香。 安易洁不由自主地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的怒意都消散了不少。她心里好奇那么好用的香膏是怎么做出来的，虽然顾念着身份，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思泉的身后，进了东厢房。 屋里相当杂乱，正对着房门的桌子上架着几根连在一起的管子，旁边都是瓶瓶罐罐，屋角的箱子上堆着药材，甚至就连炕上也放着药材。 这屋子乱得跟狗窝似的，偏偏又这么好闻。安易洁一边嫌弃，一边又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思泉走到桌子边，桌子上瓶罐虽多，却只有一个上面贴着签子，签子上用墨笔写着三个字‘大夫人’，想到刚才荷叶、莲花的话，立刻就拿了起来。 瓷罐小巧玲珑，虽是瓷器，却光洁温润得如同玉质一般。 秋月站在门外，见思泉伸手拿瓷罐，冲着屋里就说了一句，“思泉，快放下，那是给大夫人做的香膏。” 思泉理也不理，拿着香膏就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果然好大的人参味。”她笑着对安易洁说。 “快放下，那是给大夫人的，你别弄脏了。”秋月见她不听，又急又怒，声音也大了起来。 安一欣正在厨房里看着炖一锅鸡，突然听到秋月喊了一句‘那是给大夫人’，顿时心里一动，忙侧耳听了起来。 安易洁正想接过香膏来仔细看看，见秋月连喊了二句，虽然心里大不高兴，但是自己的丫鬟乱动别人的东西，确实不占理，只好闷着声喝斥了思泉一句，“人家不让你动，还不快放下。” 被自家小姐喝斥，思泉嘟囔了一声，把香膏放回了原地。 安一欣在厨房里侧耳听着，听到安易洁喝斥‘放下’，不由得心里着急，伸长耳朵再听时，却听到秋月大概是觉得刚才情急之下吼了思泉二句，脸上过意不去，开始指着桌上的东西，胡乱地解说了起来。 她也只是在安一欣送给她香膏后，好奇地来看过一回，此刻解说得乱七八糟，但好在满屋子的人也不懂，只听着这个花水那个底油的，就一阵阵的惊呼了起来。 安一欣暗暗握了握拳，抬脚走了出去。 她走到院子里，鼓足了勇气，冲着自己的屋子大喝了一声，“你们干什么呢？都给我出来，弄坏了东西，你们可赔不起。” 屋子里刚缓和的气氛一僵，所有人都扭头看了过来。 安一欣站在院子里。她梳着双螺髻，小小的面孔盈润白晳，身上半新不旧的长棉袄有些肥大，更显得她的身材直通通的没有一点少女应有的起伏。 虽然话说得声势十足，但小姑娘苒苒而立，却是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安易洁一眼看到安一欣，心里熄灭了大半的火气又蹭蹭地冒了起来。 春晖见安易洁脸色一沉，迈步就要往外走，连忙抢先一步出了屋子。“这位姑娘，我家小姐亲自过来，是因为听说你做的香膏比买的还好，想让你给她也做一瓶。” 说着话，她还冲着安一欣笑了笑。 她刚才乱喊，估计是没看到小姐也在屋子里，现在既然自己开了口，那么不管这个小丫鬟是机灵还是蠢笨，她都应该知道，现在唯一的做法是立刻顺着自己的话，诚慌诚恐地上前去给小姐行礼，立刻答应做香膏。 “我才不会给你做香膏。”安一欣根本没有理春晖，而是盯着安易洁，斩钉截铁地说。 “你……”安易洁根本没想到安一欣会拒绝自己，气得脸都白了，张口结舌，一时却不知道怎么骂下去。 春晖是陆荣锦派在安易洁身边的大丫鬟，为人稳重。上一次大夫人那许诺了却落空的十板子就让她明白大夫人很是庇护这个小丫鬟。小姐想要香膏她拦不住，所以她尽量好言好语地，希望这个小丫鬟能学得精乖一些，乖乖答应给小姐做香膏，没想到却被她一口回绝。 春晖刚要开口再说几句，就看到安易洁硬是从自己的身边挤了过去，几步就走到了小丫鬟面前。 “不管你怎么求我，我都不会给你做香膏的。”没等安易洁开口，安一欣又大声说道。 安易洁气得嘴唇都哆嗦了起来，“我求你？你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我堂堂千金小姐，又怎么会去求一个丫鬟？” 看着暴怒的安易洁，安一欣暗暗攥了攥拳头，脸上却无比嘲讽地笑了起来，“你没求我？可是我听那位姑娘刚才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求我啊！”说着话，还伸手向着春晖指了指。 安易洁气晕了头，根本没有想到安一欣是在故意挑拨，立刻就向春晖瞪去。 春晖心中一颤，连忙低下了头。 “你的丫鬟太笨，连瓶好香膏都做不了，还让你这位大小姐开口求人，真是丢人又没用。”安一欣一边继续挑拨，一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真是没想到安易洁居然这会跑来，陆云深和沈玉都不在。安一欣心里想着，目光一闪，落在了思泉身上，这才发现秋月也站在屋子里，身子还似有意似无意地挡在了思泉的身前。 安一欣顿时心头一暖。 可是自己这一边只有秋月，还有就是院门边原本跟着秋月晒冬衣的二个小丫鬟。她们象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吓得缩着肩膀站在门边，一动也不敢动了。 而安易洁却带了四个丫鬟。安一欣心里想着，不由得暗暗着急起来。 她心里着急，思泉则是大怒，身形一闪就绕过了秋月，冲到了安一欣面前。(未完待续。) 第106章 英姿绝伦 思泉心里大怒，冲着安一欣一拳就打了过去。 上次在老夫人屋子里，陆云慧煽风点火撺掇着安一欣和思泉比武后，秋月就悄悄地告诉过安一欣，思泉是陆荣锦特意派在女儿身边保护她的，比那些平时在碧水园里拿练武当玩耍的丫鬟们身手要好得多，所以安一欣一见思泉冲出来，根本没敢想和她动手，直接就向一边闪去。 她心里时刻提防，卧虎轩又院子宽敞，从东厢房到安一欣面前距离不短，所以虽然思泉动作敏捷，安一欣还是闪过了这一拳。不过拳风贯耳，安一欣虽然躲过，心里却也是怦怦乱跳，神色大见狼狈。 “住手。”秋月大叫，紧跟着思泉冲了过来。 “秋月，你闭嘴。”见思泉一拳打向安一欣，安易洁心里一阵畅快，先喝斥了秋月一句，又转向自己的丫鬟，“思泉，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了这个小丫鬟我去向大夫人领罪。”她嘴里说着，一边狠狠地瞪向安一欣，却见忻娘身材柔细，脸色惊惶，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却看不清神情，不由得就愣了愣。“思泉，狠狠地打，先打二个耳光，再摔她几跤，还有十板子……”她怒气冲冲地大叫，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了。 思泉的拳头都比在了安一欣的脸前，听安易洁的口气却犹豫了起来，她心里奇怪，回头向自家秀看去。 秀的意思是，揍这个丫鬟一顿，但不能真的伤了她？ 见思泉的拳头停在自己脸前，安一欣连忙向旁边又躲了开去。 她性格温和，并不是那种为了面子一定要死撑到底的人，见思泉凌厉，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服软，却见秋月已经冲了上来，伸手就抓住了思泉的拳头，反手就向后拧去。 呃…… 安一欣虽然不知道秋月的身手如何，但自己当沈玉的丫鬟不过一个多月，就跟着耳闻目染的可以教陆荣锦的暗卫武功。秋月可是大夫人为陆云深准备的姨娘，每次陆云深回家都是她在卧虎轩服侍，她的武功比思泉…… 安一欣还没有想完，就看见思泉随着秋月的力道身子一转，抬起手肘，就向后撞去。 秋月顺手一托，卸下了思泉那一撞，只不过她的胸-部实在太过丰满，二个人挨得又近，力道虽卸，思泉的肘部还是在那盈盈抖动的尖部撞了一下，痛得秋月猛地皱了皱眉。 “思泉。”秋月低喝，瞪了思泉一眼，却慢慢松开了抓着思泉拳头的手。“这是卧虎轩，你不要自讨没趣。” “思泉你缠住秋月。春晖、兰心、蕙芳，你们站着干什么，一起上，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丫鬟。”所有人都在看着秋月、思泉对峙，安易洁却大声叫了起来。她不怕事情闹大，也不怕自己的丫鬟打了大夫人的丫鬟，她的目的很明确，不是秋月，而是要惩罚安一欣。 春晖犹豫了一下，但秀语气严厉，命令清晰，她不敢违背，看了兰心、蕙芳一眼，三人一起向着安一欣逼去。 院门边的二个小丫鬟先是看着院子里一欣姑娘和安秀一句一句的对抗，本来就已经都吓傻了，又见思泉和秋月姐姐动起手来，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此刻看安易洁的另外三个丫鬟逼向了一欣姑娘。眼看着一欣姑娘就要吃亏，她们反而不怕了，想也不想就冲了过来。 一欣姑娘脾气随和，这些日子带着她们又是糖炒栗子又是炒红果的连玩带吃，她们心里早就把一欣当成了好姐姐，才忘了害怕，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 安一欣心中大暖，却一边大叫着小心，一边张开双臂，把她们挡在了身后。 卧虎轩六个小丫鬟，最大的不过十二岁，偏偏那四个大些的被秋月打发去了库房领东西，此刻冲过来的这二个才七、八岁，人小力薄不说，安一欣更是不忍心把她们拖入必败的战局。 有这片心就足够了。 安一欣决定服软，“安秀，你不是来找我做香膏的吗？只要你放过她……”她一个‘们’字还没有出口，一抬眼却看到大敞的院门外陆云深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过来。 安一欣的心顿时就安了，立刻转了口，“只要你好好地求我，再多说几个对不起，我……” “你放-屁。”她还没有说完，思泉却恶狠狠地一口打断了她，“秀让你做香膏，那是给你面子，你别不识抬举。” “我可不需要这样的面子。”安一欣笑嘻嘻地回了一句。 “你……”思泉刚说了一个字，却突然顿住了声音。 陆云深迈步走了进来。 思泉只觉得自己双腿一软，差一点就跪倒在地。 安易洁扭头，向院门处看去。 虽然已是初冬，自己都披上了镶狐皮的斗篷，可云深表哥却只穿了一身蓝布单衣。他大概是刚从大将军府的练武池来，虽然走了一段路，但脖颈和胸背上还有汗水未干，布衣半贴在身上，更显得肩膀宽厚，双腿修长，整个人的气息不但冷冽，更有满满的阳刚。 安易洁心神晃了晃，从七岁起就不停响在耳边牢记在心的关于面对男子时的仪态教导都被丢到了脑后，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睁大了眼睛看着一个男子，她只是在盯着一个完美到眩目的美景，忘记了应该移开目光。 英姿绝伦，震慑心神。 陆云深迈步走来，就算只是简单的走路，却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带着自然的韵律，别有一种优雅舒展。 安易洁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连眼睛都忘了要眨一眨。 因为修习内功，陆云深的皮肤不但不黑不糙，反而有一种莹润的光泽，仿佛美玉一般。凤眼含晖，嘴角带煞。虽然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但安易洁根本没有看清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只看到他的长腿动了动，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凛冽威压和阳刚力量同时笼罩在了她的头顶上。 安易洁‘啊’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地动了动嘴唇，低低叫了一声，“表哥。” 一声表哥出口，安易洁才感觉到自己的心缓缓地跳动起来，越跳越快。短短的一瞬，就快得好象是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似的。她突然就身子一软，向地面坠去。(未完待续。) 第107章 春-心荡漾 一声表哥出口，安易洁才感觉到自己的心缓缓地跳动起来，越跳越快。短短的一瞬，就快得好象是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似的。她突然就身子一软，向地面坠去。 陆云深愕然，不明白易洁表妹怎么就叫了自己一声，就突然腿软，不过他虽然疑惑，反应却是快极，一伸手扶住了她。 他一句‘怎么了’还没有出口，安易洁却看到是表哥正扶着自己，蓦地醒过神来，纤眉微蹙，秀目惊惶，雪白的面孔也瞬间涨得通红。 陆云深跟娇羞羸弱的千金闺秀打交道虽然不多，但是二年前他娘就开始往他屋子里塞丫鬟，开始是广撒网，后来更是钦定了秋月。虽然他和这些丫鬟没有真的做过什么，但女孩子含羞带怯的样子却还是见过的。 他立刻就松开了手。 思泉被陆云深暗算过，所以一见他进来，一颗心立刻就提了起来，顾不得秋月，就奔回到了安易洁身边。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安易洁这在电光石火之间，眼中的陆云深和她眼中的大不相同。 思泉见陆云深扶住了秀的手臂，又见秀双颊涨红，心里一惊，叫了一声秀，刚要开口，另一边春晖刚好扭头看来，她到底大了几岁，见安易洁神情，顿时心中一惊，嘴里说着“云深少爷回来了。”一边急急几步，走到了安易洁身边，搀住了她胳膊，“秀，你刚才不就说要走？” 安易洁刚刚被陆云深英俊绝伦的相貌一震，又被他冷冽气息一压，心里酸酸甜甜辨不出滋味，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失态，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太快，有些喘不上气来，刚要说话，春晖却已经一手搀着她，就往外走。 思泉虽然不明白春晖为什么突然说要走，但陆云深回来，自己一边肯定是再也讨不到便宜，还是走了的好。她心里想着，连忙搀起了安易洁另一边的胳膊。 安易洁被二个丫鬟架着，目光却在陆云深身上萦绕了一下，轻轻叫了一声“表哥”。 陆云深点头，淡定地移开目光，看向安一欣。忻娘的头发和衣服都十分整齐，脸上还带着笑容，看上去没什么不妥，反倒是她身后的二个小丫鬟一脸惊恐，好象是吓坏了似的。 陆云深的目光又瞟向秋月，见她正悄悄伸手，按在胸口上猛揉。 陆云深什么也没有说，迈步向正屋走去。 安易洁被二个丫鬟架着，却回过头来，又望了陆云深一眼。 表哥的背影身姿挺拔，那充满力量的从容让她刚刚平复了一点的心又猛地跳了起来。 安易洁的脸又是一红，云深表哥她从小就认识，虽然见面次数不多，更是没有说过几句话，可是每一次见到他，他怎么都能这么英姿逼人呢？ 安易洁并不知道，她那懵懂的春-心，在这回头一望中真正荡漾起来了。 一见钟情并不一定发生在看到某人的第一眼时，而是看了那一眼，突然心动。 陆云深没有回头，而安易洁被春晖、思泉架着，也没有来得及再开口。 直到离开卧虎轩，安易洁也没有意识到，这次见面从始至终，表哥一句话也没有对她说过。 秋月被挡住了视线，虽然看到陆云深进来，却并没看到安易洁的神情。见安易洁被丫鬟拖走，还以为是春晖守礼，觉得表兄弟需要避嫌，才拖走了自家秀。她只觉得少爷回来的及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多想。 安一欣把安易洁的神情看了个满眼，不由得瞟了陆云深一眼，在心里嘻笑一声。 一向装得贞静淑婉的安易洁安大秀春-心荡漾。最经典的表兄妹恋情是不是就要上演了？ 想到自己第一眼看到陆云深时，不但是在心里狂呼帅到流鼻血，也真的差一点就流鼻血的样子，还有后来借着各种机会，不但用眼睛大吃陆云深豆腐，也还装作年小不懂事悄悄动手吃过，直到后来相处久了，才渐渐适应下来。安一欣倒是没有瞧不起安易洁，只是目光在陆云深的身上转来转去，竟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这么帅到没天理的帅哥，自己怎么就渐渐适应下来了呢？ 他的帅可不是那种养眼的帅，而是帅到炫目，帅到惊心动魄，偏偏他还一身冷冽淡漠。 帅到一眼惊心，气质却生人勿近。 冷漠、阳刚，锋厉，又莫名的强大可靠，截然相反的感觉让他更是引人目光。 这个男人，明明可以靠颜值败尽天下人，却偏偏还有败尽天下人的力量。 难怪只是扶了扶，就打开了懵懂的春-心啊！安一欣在心里感叹着。 陆云深走到正房门口，正要伸手推门，却突然扭头看了过来。 陆云深刚才听了只言片语，大概知道是安易洁来找安一欣做香膏，见自己回来，才匆匆走了。至于自己扶了她一把后，安易洁那羞怯的神情，本来就是一个闺阁千金被男子触碰后的正常反应，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当然更不会多想什么。他突然停住，只是疑惑一欣为什么一直望着自己，还笑得这么鬼祟。 见陆云深看了过来，安一欣嘻嘻地干笑了二声，说了一句，“沈玉让林青山陪着去逛书坊了。他让我等你回来时告诉你一声。”她说着话，就一头钻进了东厢房。 听到林青山的名字，陆云深的目光一冷，这一次是真的顿住了脚步，站在了自己的房门口。可是安一欣却没等他说话，就已经进了房中。 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原料都在，只有贴着大夫人签子的那一罐香膏没了，安一欣心里一阵忐忑。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在给陆云柔和大夫人的几个丫鬟送香膏时不厌其烦地解说大夫人的香膏和她们用的不一样，大夫人的香膏她们用了不但不好，还会长痘痘，可是也不知道安易洁有没有听说。 安易洁和她的仇怨只是小打小闹，安易洁就算想报复，也不用会这么厉害的手段，但陆荣锦却不同。安易洁到底会不会把偷走的香膏献给她娘呢？ 安一欣正在屋里暗自嘀咕，就听屋外陆云深淡淡地叫了一声，“一欣。” 安一欣没有理会，又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嘀咕起来。 屋外陆云深的声音再次传来，“一欣，你出来。”(未完待续。) 第108章 大福利 听到陆云深又喊了一遍，安一欣只好撇了撇嘴，压下心中思绪，走出了东厢房。一出门，她就抬眼扫了陆云深一眼，“你是渴了还是饿了？” 语气嫌弃，还带着一点哄骗的意味。 这和她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可是大不一样啊！ 陆云深噎了噎。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安一欣却已经迈步向厨房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你一定是渴了，大夫人刚送来了蜂蜜，我去给你调一杯。” 她走出了好几步，才听到身后传来‘嗯’的一声。 声音很轻，隐隐带着一点郁闷。 安一欣伸手掏了掏耳朵，一定是听错了，陆云深那么粗的神经，他哪里会郁闷？ 大夫人送来的蜂蜜色泽深黄，蜜香中夹杂着一种药香。安一欣拿着筷子卷起一小团来慢慢吃着，就看见秋月领着小丫鬟们走了进来，开始抬早已烧好的热水。 “你等一等。”安一欣叫住秋月，摸了摸桌上刚泡上的菊-花茶，“茶太烫，还要等一会再加蜂蜜。”说着话，还推了一盘点心过去。 秋月坐了下来。 陆云深每天从练武池来后都要洗浴。秋月会提前准备好热水，但偶尔会忘记提前准备好手巾、皂角、中衣、鞋袜、梳子、外衣或者别的小东西，但今天既然安一欣让她等着过一会再送茶水进去，她也不介意多一次偷-窥-性-感-男-神-湿-身的机会。 见秋月一本正经地坐着，状若无聊地小口咬着点心，安一欣心里暗笑。面对那样的大福利，也不知道秋月会不会流鼻血？ 见小丫鬟们抬着热水出了厨房，安一欣才凑到秋月跟前，笑得谄媚，“刚才多谢你。” 秋月白了她一眼，神情淡定，却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傲意，“刚才都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要不我才不会让思泉白白占了便宜。” 安一欣愣了愣，她确实是真心感谢秋月刚才冲过来救自己，不过她只看到秋月攥住了思泉的拳头，思泉挣扎反击不成，然后二个人就僵持在了一起。什么叫让思泉白白占了便宜？ 不过秋月没有往下说，安一欣当然也不好再问下去。二个人各怀心思，直等到一壶菊-花茶晾到半冷，安一欣才倒出一杯，加了一大勺蜂蜜，让秋月给陆云深送去。 安易洁神思不属，出了卧虎轩，既没有回碧水园，也忘了去向老夫人辞行，而是任由春晖传轿，回了宰相府。 回到安易洁的闺房，春晖悄悄观察了一会，见安易洁坐在桌边垂眼默想，并不出声，而思泉、兰心、蕙芳凑在屋角，忿忿不平地轻声议论，说来说去全是卧虎轩的丫鬟嚣张，没有把宰相府放在眼里。春晖暗暗松了一口气，确定秀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有自己看在了眼里。 那就让那一幕烂在自己心里好了，春晖暗暗下了决心。 借给春晖几个胆子，她也不敢把那一幕告诉陆荣锦，更别说当成知心话去套秀的口气了。 夫人外表高贵，狠厉却不让须眉。如果自己把今天的事告诉了她，她现在当然是一心夸奖自己机灵又忠心，悄悄赏赐之余，也会更加重用自己。但如果将来秀能嫁给云深少爷还好，如果是嫁给了别人，以夫人的心性，她可是会一直记得秀小小年纪就表妹恋表哥，到时为了女儿的闺誉，她一定不会再留着自己这个知情人。 春晖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再看看屋角那三个毫无察觉的丫鬟，感慨之下却故意皱起了眉头。“你们这群死丫头，看秀今天受了委屈还不好好服侍，这都快中午了，还只管嘀嘀咕咕地招人讨厌，还不快去通知小厨房准备午饭。” 听到吩咐，兰心、蕙芳慌忙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春晖对着安易洁行了个礼，也自去准备茶水、点心了。 思泉见她们都走了，这才眼珠一转，走到了安易洁身边，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罐来。 虽是初冬，但因为西北暴雪成灾，安守和向皇上请了旨要亲自去巡视，不但赈灾，还要看一看西北的吏治民生。这一趟估摸着要到年前才能回来。起身的日子很急，陆荣锦既觉得雪灾难行，又顾虑着路途遥远，从车马随从到衣服被褥，大大小小的事情直忙了一整天，才打点清楚。 晚上安守和在书房里忙着处理公务，陆荣锦独处坐在卧房中，正想着要派人去叫安易静过来问一问他的功课。安易洁却笑着走了进来。 陆荣锦想起女儿今天去拜见老夫人了，一边指着自己的身边让她坐，一边笑着问道：“老夫人今天可好？” “外祖母今天很高兴。”安一欣笑着说，又和母亲聊了几句，才拿出一罐香膏来。“今天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周侍郎家的秀。这香膏是她亲手做的，母亲试一试看看合不合用？” 陆荣锦知道自己的丈夫是百官之首，平常和女儿来往的秀为了巴结女儿，常送些她一些小礼物，也没当回事，‘哦’了一声顺手接了过来，“你怎么不自己留着用？” “我刚买了二瓶香膏，用着还好，就先不换了。”安易洁笑着说，心里却想起莲花的话。那个死丫鬟说莲花那张脸上的肌肤又薄又嫩，用了这个香膏会长痘痘，自己的皮肤可比莲花细嫩多了，哪里还敢用？ 要不是这香膏实在是好，她就算是扔了，也不会拿来给娘用。 想到那个死丫鬟，安易洁心里一阵郁闷，也不想再和娘亲昵，就推说累了，告辞走了。 陆荣锦忙了一天，也有些累了，但到底惦记着儿子的功课，派人叫了他来听他背了书，又看着他写了几张大字，才让他回去休息。 安易静刚走，安守和就派人传话，说还有很多公文要赶着批复，今晚他住在书房，不回内院了。 陆荣锦知道夫君勤勉，但远行在即，却还要住在书房。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一阵冷清无聊，百无聊赖地任由丫鬟们服侍着洗渣衣后回到内室，看到妆台上女儿刚才送来的香膏，顺手挑出来一点涂在了手背上。 香膏有一种浓浓的人参味，细滑油润，居然比她平时用的要好得多。 陆荣锦就着烛光细细看了看自己的脸，最近天干风硬，皮肤暗暗的，确实要好好保养了。 陆荣锦拿起香膏认真地涂抹起来。(未完待续。) 第109章 从棉裤到貂皮 冷了几天又暖了几天，突然又是一夜大风，京城的天气又猛地冷了下来。 安一欣二岁时就离开了京城，此后一直居住在吴山镇，山温水暖，已是十二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寒冷，带来的衣服厚度不够，一早起来在厨房忙活着还不显，等吃罢早饭从厨房里出来，迎风就打了一个大喷嚏。 秋月拎了个包袱刚好迎面走来，见状忙说：“冷了吧？快进屋。” 安一欣点头，几步跑进了东厢房，秋月也跟了进来，把手里的包袱递给安一欣。“刚才碰到夏雨，说衣服送来，我就顺手帮你领回来了，你快试试。” 大夫人给沈玉做的冬衣早已送来，陆府按例给丫鬟们做的衣服，卧虎轩里都是由秋月一起领了衣料，带着小丫鬟们自己动手也早就做好了。只有安一欣那一份她不肯自己做，而是坚持着又送回到了店铺之中代为缝制，到今天总算才做好了送来。 安一欣打开包袱，见是二件交领长棉袄，一件豆绿，一件石蓝，还有一条石蓝色的长棉裙。 “因为大将军的丧事，所以府里今年的衣服只能用素色。”秋月遗憾地说。“你虽然不是我们府里的，但也不好太花俏了。” 安一欣见过秋月的衣料，二件长棉袄都是石青色的，棉裙是鸦青，和自己的衣服款式布料一模一样，只不过颜色更暗一些。 安一欣脱掉身上的旧棉袄，换上了新衣。虽然不是绫罗，但布质厚实挺括，里面也是一水的新棉花，棉衣虽厚，却十分的轻便温暖，并不臃肿。 “店铺里的人手艺就是糙。”秋月为她扽了扽衣角，不屑地说。 “挺好的。”安一欣笑着说。 可惜棉裙只有一条，有点不够穿，最好还要做一条棉裤。安一欣在心里默默盘算。陆府里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们为了好看，有些连棉裙都不肯穿，当然更没有人穿棉裤。但安一欣却不在乎，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上灶的丫鬟，暖和方便要紧，倒也不用太在乎好不好看。 当然不是真心不在乎好不好看，只不过安一欣更在乎的是省钱。 不趁着现在在京城时多攒一点，以后不管是带着娘去了哪里开小饭铺，再想挣钱都没有这么容易了。想到这里，安一欣不由得心里有气。都说陆府的人手缝宽，不过她到现在为止，还真的没有从她们手中挣过多少钱。 只有小王夫人给过二次银子，大夫人可是从来没有给过她钱。包括昨天刚做好送去的香膏，虽然安一欣一再暗示用了好多人参，大夫人听了，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放下吧。’连一个铜子都没给。 香膏原料贵重，七拐八绕找上门来要香膏的小丫鬟也不少，虽然用的都是那一次买回来剩下的东西，但是她们也只是送些小礼物，并没人给过她钱。 如果自己买了布料棉花，倒是可以让那些丫鬟帮自己做条棉裤。可是青山哥哥也得添置冬衣，总不能让那些丫鬟给不认识的男人做衣服吧？ “你在想什么？”秋月嫌弃够了店铺里的针线，见安一欣盯着包袱不出声，不由得问道。 “不知道店铺里做一件衣服要多少钱？”安一欣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秋月笑着说，“你要做什么？一个姑娘家，难道连小衣肚兜都让店铺里的人给你做？” 安一欣惭愧地低了低头，那些东西她娘给她带了不少，倒是不需要另做。 不过如果她告诉秋月自己在给青山哥哥筹划冬衣，只怕立刻就要看秋月的脸色。 “想做条棉裤，怕一条裙子不够穿。”安一欣只好笑着说。 陆云深吃完了早点，回卧房换了衣服，出门往练武场去。他修习内功，听力远超常人，虽未留心，但走到院门口时却突然听到东厨房里安一欣突然说了一句‘不够穿。’不由得愣了愣，前面的话没有注意，忻娘说什么不够穿？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又走了回来。 他推开东厢房的门，一眼看到秋月站在屋子中间，上身一件月白色夹棉长袄，腰间系着挑线白裙，身材高挑，凹凸起伏有如峰峦一般。 陆云深目光一转，望向了旁边的安一欣。 忻娘穿着崭新的长棉袄、长棉袄，布料很好，挺括厚实，虽然看上去笨重了一些，好在她的个子并不算太矮，衣服剪裁得也挺合身。只不过她本来就还没有发-育，被厚棉袄一裹，更别说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的胸，就连腰都看不出来了。 感觉就象一个崭新的蓝布卷。 陆云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秋月身上，狠狠地瞟了一眼。 差别太大了。 秋月自从陆云深一推门，立刻就看向了他，虽然惊讶陆云深怎么会突然推门，但看到陆云深的目光，一惊之后顿时一喜，然后就是朵朵心花一齐怒放。 少爷这眼神，嗯，还真是明察秋毫啊！ 虽然只是一瞥，就落在了炕上的包袱上。 只有一条裙子，所以不够穿？陆云深心里想着，又看向了安一欣。 安一欣哪知道他离得那么远还听到了自己的话，见他看包袱，立刻就笑了笑，“大夫人给丫鬟们做衣服，也给我做了一份，布料很好，棉花也全是新的。” 哦，原来是家里的惯例，顺手给忻娘也做了一份。陆云深这才明白过来。 他又看了一眼安一欣身上的长棉袄和长棉裙，才转头看向秋月。“你去跟大夫人说，就说小师弟嫌一欣的衣服太少，找大夫人再要些衣料。”陆云深说到这里顿了顿，“也别说要衣料了，直接跟大夫人说，让她按照给小师弟做的那些，也给一欣做一份。” 秋月愣了愣，“少爷你是说给一欣做一模一样的白貂皮袄和银狐外氅？” 陆云深皱眉，“笨，不能跟小师弟一样，要做成女式的。” 秋月的嘴唇抖了抖，但陆云深已经皱起了眉头，她也只敢在心底挣扎一句，少爷我不是笨。我当然知道要做成女式的。我只是想这一主一仆穿着一样的白貂皮袄出去，看在别人眼里，是主仆还是姐弟？ 安一欣站在一边，也惊讶得嘴唇抖了三抖，刚才还想着怎么省钱做棉裤，转眼之间就有貂皮穿了？ 好象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妥，陆云深想了想，才又看向安一欣，“午饭我要吃栗子焖鸡，多放些栗子，多放些鸡。”(未完待续。) 第110章 客套的背后 &nb &nb又过了几天，公主才带着一儿三女从陆家庄返回了大将军府 &nb这么多年，公主仗着自己的身份，不但在公婆面前摆样子的尽孝都尽量偷工减料，对大夫人和三夫人这对大嫂和弟妹更是懒得敷衍。不过大将军暴亡，成了**的女人到底底气不足，更何况大老爷虽然不顶事，但大夫人和陆云盛、陆云深兄弟确是在大将军的丧事中出了大力，所以在儿子陆云威的劝说下，当天下午就带着儿女来向长房致谢。 &nb公主这么正式拜访，大夫人当然不肯失礼。长房从大老爷起，除了小王夫人回避之外，全部到场相陪，连周姨娘都带着陆云达站在了大夫人身后。 &nb安一欣只是在那天出殡时，隔着人群看过公主几眼。前世电视剧看多了，‘公主’这个头衔在她心里也有光环，所以特意怂恿了沈玉，跟着陆云深过来看公主。 &nb结果大失所望。 &nb公主相貌清秀，举止从容优雅，带着出身帝家的娇矜贵气。可是看在安一欣眼里，这种娇矜贵气太过刻意，比起江螭那种贵气中带着温润体贴的感觉差了一大层。 &nb当然安一欣也知道，自己所以会觉得江螭身上不但有贵气，更有温润体贴，很可能是因为他一直在刻意地讨好沈玉，甚至自己。他在别人眼睛里，也许一样的高高在上。可是安一欣既然已经和太子同桌吃过几次饭，已经快把太子当成了普通人，此刻再看公主，原本存在在心里的光环顿时就崩溃开来。 &nb更何况公主的那点娇矜贵气，在大夫人面前也不够看的。 &nb大夫人将门虎女，虽然做了多年的掌家媳妇，行事应酬周密了很多，但性格里的强悍霸气却是越养越深厚，和公主站在一起，气势之威猛直接就把公主辗压了下去。 &nb公主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旧把那几句应有的客气话，有条不紊地说着。但陆云容却感觉到了，没理会陆云柔的招呼，而是低眉顺眼地走到了母亲身边，和她站在了一起。 &nb虽然陆云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柔顺地站在那里。但是那高挑的身材，未施脂粉却柔若凝脂的美丽面孔，却别有一种动人的力量，让局势微妙的平衡起来。 &nb安一欣心里暗笑，陆云容倒是一个有眼色的孝顺闺女。 &nb陆云容没理自己，而是站在了公主身后。陆云柔有点奇怪，却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和陆云颜聊了起来。 &nb陆云颜身材娇弱，虽然和安易洁同龄，但看上去好象比安易洁还要小一些似的。安一欣见过她几次，一直觉得这位二小姐是陆府所有小姐中脾气最好的一个，就连因为生病一直被拘在小院里不许出来的陆云婉也没有她性格柔和。陆云婉如果是出生在小户人家，一定举止羞怯，不善言谈。但公主教育得好，所以她性格虽然温柔，处在人群之中，一举一动却大方自然，让人看着既是爱怜，却又能感觉到她的尊贵。 &nb可惜她的姐姐已经对江螭动了真心，否则虽然年纪小了些，如果江螭一定要娶陆云威的妹妹，那么这个二小姐倒是良配。安一欣在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对陆云容喜欢不起来。 &nb也许我不喜欢心机女吧。安一欣在心里说。 &nb“那位漂亮弟弟是谁？”安一欣正悄悄打量陆云颜，却看到一直牵着她的手的三小姐陆云禧突然伸手指了过来。 &nb呃…… &nb沈玉和陆云禧可没少在老夫人屋子里见面，沈玉每次讲到什么时她也笑得花一般灿烂。怎么在陆家庄呆了几天，她就把沈玉给忘了？虽然她才只有七岁，可是这记忆力…… &nb安一欣仔细看了陆云珍一眼。小姑娘雪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一脸笑意，娇憨可爱，怎么看也不象是个弱智啊！ &nb安一欣低头向沈玉看去。 &nb沈玉也看到了陆云禧指着自己，忙淡定地转头，看向另一边。可是另一边陆云达正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小哥哥，和我玩！ &nb熊孩子。沈玉在心里默默地说，有些后悔答应安一欣来看公主了。 &nb这一边大家各自应酬，而另一边陆云盛也正在和陆云威说话。大老爷站在一边，偶尔插上几句。 &nb陆云深站在大老爷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神情之间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淡漠，却听得十分认真。 &nb陆府的男人们凑在一起，习惯的不是女人们那种应酬客套，他们的谈话一向直奔主题，说的不是武功，就是军城。 &nb现在他们说的就是军城。西北暴雪成灾，虽然不是发生在陆家军驻守的八城二关，但是暴雪阻断了军城的粮道。陆家军军威强大，军城中储存的粮食物资也极为充足，各部胡人不敢趁机妄动，但是道路被阻，信息传递拖延，多少也给军城带来了一些麻烦。 &nb陆云威是上任大将军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从小就跟着大将军驻守在虎眼关，最近几年更是独自驻守虎牙关，所以虽然才十八岁，但已经战功赫赫，名镇西北。 &nb陆云深仔细听着他讲解自己对雪灾的应对，虽然雪灾对军城的影响并不大，但是陆云威人在京里守丧，却没等军城来报就已经传讯回去，不但要求留守部将加强防务，还把虎牙关储存的物资仔细盘算了一遍，吩咐部将提前发放了下去。 &nb这些物资不但包括军服、棉被，甚至仔细到了军营中取暖用的柴炭，还特意吩咐每天多杀四只羊，好让兵士拥有更好的体力。 &nb陆云深暗暗点头，他是真的用心军务，而不止是一个合格的好将官。 &nb只是陆云威还没有说完，公主却已经转身看了过来，她和大夫人客套了一番，自我感觉谢意表达得十分充分，就不想再多呆下去，用目光示意儿子告辞。 &nb陆云威笑了笑，对着大老爷和陆云盛拱了拱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他说着话，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瞟了陆云深一眼。 &nb从始至终，陆云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站在一边，身姿挺拔，神态冷淡，却有一种渊渟岳峙的风范，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