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怪谈》 第1章 斩妖之人(1) 远处黑魆魆的山谷呼啸的风忽远忽近,宛如某种怨灵低声的控鸣。漫山坡的植被上无不贴满着在风中噼啪作响的咒文,此刻巨大的月球浮现于山峰,染亮着郭净心那充满剑气的双瞳。 整个山头都如地狱一般寂静,即便是连夏虫看到这种场面都会战战兢兢。 郭净心以鲜血用剑在草地上画出某种怪异的图案,他身形敏捷,每个招式都直指面前的小屋,随之他盘坐在图案的中央,用剑指向小屋的正门。他口中喃喃念着深晦的咒文,直到片刻后,小屋内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声。这声音直刺云霄,让整片林中的飞鸟都振翅而飞,郭净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此为止,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是狐狸。” “原来是狐狸。” 郭净天手中抓着一只死去的狐狸,从小屋内走出,丢在了地上。 这是他们下午刚刚接到的嘱托,据说是村里失踪数年的一个员外,近日突然回家,但全家上下都觉得虽然这个人跟员外长得一模一样,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两个兄弟接到嘱托后将员外哄骗出府,之后两人合力将其捕捉。 是那种邪祟身上才会特有的味道,一定不会错。但郭净心不会亲自上手,这源自祖上的及门派的规定。 兄弟两人的父亲据说出自崂山一派的一个小分支,在修行期满之后,他们一共三个兄弟就下山来到了破酆镇。此后张普,鲁原,郭睥三人就在此定居,开始繁衍生息,然而他们的术法也就慢慢束之高阁了。唯一郭净心和郭净天的父亲还在专心钻研术法,并且将他们传了下来。 据说这门术法极其危险,其实更加危险的,还是对抗的邪祟。因为对方极其善于利用人类的双眼而附着在人类的身上,由此也就形成了一门规矩。如果要修其法,必须两人双修,这样一来,就算是一人死去,另一个人也能将这术法传下去不至于会失传。事实上双修的两人在对抗邪祟的时候都是有很大几率会被邪祟附身控制的,加上此法的特质所在,分为斩妖者和超度者,因此就还有另一个规矩——两个双修者拜师入门当天,要抓阄。而抓到写有斩妖者的字条就会面临更大的危险,因为要跟邪祟近距离接触。因为当时父母已经双双离世,入门仪式就由和父亲的师兄张普来完成。郭净心在抓阄的时候心情还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他想抓到斩妖者,成为像父亲那样有声望的除妖师。另一方面他深知自己年纪还小,但作为斩妖者又会被超度者危险上无数倍。所幸的是,当时是哥哥先抓的阄,他很快打开纸条,看到上面写着斩妖者。当时郭净心发现哥哥的面色变了又变,显然内心也是同自己一样矛盾。 “幸好结果是这样,做哥哥的总要保护好弟弟嘛。” 郭净心看出了哥哥的心思,但也只是笑笑。随后的修炼和斩妖的过程中,郭净天也每次都是以一个很称职的哥哥来表现的。甚至有时候当郭净天打败邪祟,让郭净心净化和超度邪祟之前都会让他蒙上双眼以免被邪祟附身。 多年来的修炼和双修让两个兄弟的关系愈加密切,而两人的功力也日渐高涨。尤其是郭净心,他在乡间人们的心中已经成了邪魔外道的克星。就算是远处的乡镇大家也都听过他的名号,说起他的名字,无人不是敬佩感叹。同二人一同长大的还有鲁原的女儿,鲁玄灵。鲁原是当年三兄弟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最早死去的。之后鲁玄灵就被张普收养。三个孩子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曾经鲁玄灵也央求养父张普让自己修炼道术,但却很快被传男不传女的借口拒绝了,因此鲁玄灵只好学习了医术。而张普的儿子张延内,也没有加入修炼。理由是他的属性和八字不适合修炼,因此整个破酆镇中只有郭净心和郭净天两人在修炼这样的术法。不过郭净心很庆幸张延内没有跟自己一同修炼,虽然他们的父亲曾是师兄弟也都很和善,但张普的儿子却并非如此。郭净心总觉得张延内每次见到自己时眼睛里都透出无比的鄙夷之色,他始终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惹的对方对自己如此讨厌。 好在整个小镇的居民都很崇敬郭净心和郭净天两人,两个兄弟夜以继日的修炼,并义务帮全镇人民除魔驱妖。郭净心在村子里的威望也越来越高,因此他也越来越自信。 但他心中始终都有一个心结,他想快速长到十八岁。 每个寂静的深夜中,他总是会冥冥想起父亲临死前的那句话。 “这是本派至高无上的斩妖秘籍,但是你一定要十八岁之后再练。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违背……” 那是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画着歪歪扭扭如迷宫一般的线路,还有一些动作诡异的小人,以及箭头。多年来他无数次跃跃欲试想要参透这至高无上的秘籍,但无论如何都一无所获。 那时他才七岁,在一次和鲁玄灵外出游玩回来时发现家中正燃着熊熊的火焰,他飞奔到屋内,将已经半熟的父亲拖出屋外。可是一切都晚了,父亲只剩下最后一丝苟延的气息,以微弱的声音告诉了他那个秘密。 为什么一定要到十八岁之后才能练?难道要到十八岁的时候就能突然看懂这密密麻麻的神秘线路了吗? 虽然郭净心才十四岁,但是他已经可以确定,这纸上的秘籍就是他一生的追求。他不分黑夜白天的苦练,都是为了在未来习得那秘籍而打下的坚实基础。 太过专注的他也注意到,哥哥郭净天和鲁玄灵走的越来越近,鲁玄灵并非修道之人,因此他不从多想。可是哥哥作为一个修道之人,竟对术法如此三心二意,如果不是在郭净心的督促下,郭净天也从未主动跟他到林中去修炼过。哥哥的行为愈加让他担心和失望,他也曾多次在内心劝说自己,毕竟哥哥已经是成人了,可能成人对异性的需求会更多一些。 毕竟,父亲死后一直都是哥哥在照顾自己。而且,还有那句话,那个笑容。 “幸好结果是这样,做哥哥的总要保护好弟弟嘛。” 郭净心甚至曾经怀疑过,当年抓阄的两个纸团上都是写的“斩妖者”,这样一来只要哥哥先抓阄,抓到哪个都不用自己再抓了,哥哥一定会成为斩妖者。那一定是哥哥为了保护自己而做的。 第2章 斩妖之人(2) 1 几年内,郭净心和哥哥已经帮镇上的人们斩杀无数的邪祟。每次都是在小山山坡上的小屋里。那是张普为了支持兄弟两人特意建造的一间屋子。原因是因为怕在别处斩杀邪祟把居民们吓到。当然,这栋屋子出自张延内之手,他虽然对郭净心没有一丝好感,但那是他父亲吩咐的,他只能照做。 多年以后的现在,在斩杀无数妖魔之后,这间小屋还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毕竟是超度受害的人们或者是即将投胎的妖怪之地,这地方是神圣的,决不能有一丝污秽。 这间屋子给了他太多的回忆,每次哥哥将被邪祟附身的人抓进房间,他在门外施咒弄符,他都有一种强烈的安全感,这一切都是哥哥操纵的,否则,现在在屋里和邪祟搏斗的人就是自己了。多年来,这间屋子里出现过狐狸,蛤蟆,毒蛇,甚至还有猴子。这些东西总能修炼成精并且到镇子里来作乱,这些人被哥哥抓到屋子里被降服之后,再由自己施咒超度后最终让其恢复原形或是让其离开附着的人类身体。 随着自己的年岁变大,以及遇到的邪祟越来越多,他也愈加担心哥哥的安慰。在和邪祟搏斗的时候,如果稍有不慎就会被邪祟附身,如果是妖力极强的邪祟,就算是自己的咒术也无法让其离开人体,最终就会和人体合二为一。或许……能悟父亲留下的至上秘籍就能做到。因此他更加想早日悟出其中的奥秘,这样哥哥的安全系数就能大很多。 然而终于就在郭净心十四岁的这年,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日郭净心独自坐在山头,望着天边黑压压的乌云心事重重,他已经一整天没有见到哥哥了。平日里的这个时候两人都应当正在山头上修炼,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他的思绪中,让他无法安心修行。 就在太阳沉入山巅的时候,郭净天散乱着头发衣衫褴褛跑了回来,他的语气急促面容扭曲。郭净心还从未见过哥哥这样,但直觉告诉他,哥哥一定是出了了不得的事情。 “快……弟弟,杀死我……超度……” “哥……哥哥,你怎么了?” 郭净心一把上前搀扶哥哥,哥哥体力不支得跪倒在地上,绝望的抬头望着弟弟慌张的眼睛。 “我被飞头蛮附身了……不能让他留着,不然……整个镇子都会完蛋的!” 郭净心的眼睛睁大到突兀的地步,甚至连额头的青筋都逼了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飞头蛮是一种力量强大的妖怪,一旦妖怪完全和哥哥融合,就算是自己的师伯张普估计也是降服不了的。 “是哥哥的错,怕你和我一起去了会有危险,所以……我就自己去了……好在你没去,现在它在我的身体里,趁我还有意识,它伤害不了你。你……快动手!” “不……一定还有办法的!” 郭净心嘶喊了出来,但其实他的内心深知,现在真的已经别无他法,只有将哥哥杀死,才能同时斩杀寄生于哥哥体内的邪祟。他紧紧攥紧拳头,浑身筋脉迸发牙关颤抖。 “不……我做不到。” 就在他说下这一句的时候,哥哥已经奋力而起,抽出郭净心腰间的剑飞奔进了那间小屋。 郭净心紧闭双目,唇间横流涕泗。哥哥一定是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所以要自己了断。但他也不能阻拦,因为作为修行之人,他知道阻拦哥哥的后果。就在这动和不动之间,郭净心受到从未有过的痛苦煎熬。 很快,他听到咚咚一声,他的目光瞬间呆滞了。 眼前万物都是模糊的,不必再煎熬了,那声音,一定是死去的哥哥。但取而代之的是像深渊般深不见底的疼痛。 郭净心一个踉跄,又跑又爬疯狗一般冲进小屋,就在他踏入门槛的一瞬间怔住了。 房屋内,哥哥的尸身还在燃烧。哥哥那已经被血液和尘土模糊的头颅滚落在血泊之中。那把剑就插在墙上,他能清晰的想象到,哥哥是点燃自己之后又奋力撞向那把剑的利刃,为了彻底消灭邪祟…… 2 “这……我还是不太敢相信,真的有这样的地方?” “据说那地方叫破酆镇,而我所讲的也都是事实。” 昏暗的酒馆角落中,苏懿神情惊诧,似乎还没有从方一的故事中回过神来。苏懿是三天之前来到郭北镇的,这是一座北方的普通小城。民风淳朴,人们安居乐业。街头上常常会有说书人在讲故事,就连酒馆中平日里也能看到唱皮影的人。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因此才选择小住上几日。 他完全不像街上的行人,大家你来我往,都有来处有去处。而苏懿则不同,他甚至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他的祖上早年在朝廷当过官,到了父亲那一代便选择了经商,而到了苏懿,虽然父亲有意让他考取功名,但他似乎对此毫无兴趣。更让他的父亲为难的是,他不爱慕功名也就罢了,却连经商也毫无兴致。虽然喜欢读书,却总是看些民间逸闻怪事之类的着作。长久之后,他甚至也自己动手写了起来。让他欣喜的是,自己刊印了一本名为《中土奇案录》的小册子,竟被无数民间读者抄录发行。 这让苏懿很受鼓舞,中原如此之大,自己所知的世事却甚少。在中土的很多地方都流传着很多离奇古怪想象丰富的故事,这可都是宝贵的现成素材。之后他偷偷离家,踏上了自己的未知之路。 为了可以尽快得到喜爱的故事素材,他在城中用从家中偷来的金银为饵,来收集大家的故事。而这方一便是其中一位,他是郭北镇的一名捕头,在衙门当差多年。见过无数蹊跷无比让人瞠目结舌的怪事,但他今天还是选了一件并非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来讲。因为这故事他总觉与众不同,说是故事细节又如此真切,说是真实的,但这世上哪有真的妖怪邪祟存在? 第3章 邪祟之事 讲完这故事之后,方一从苏懿那里得到一块沉甸甸的银子。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讲这个故事。因为苏懿简直太着迷了,非要刨根问底,问这故事的发生地,甚至还要出高价让自己和他一同前去。 “我真的不知道这破酆镇在哪里,这都是我从一个叫燕七的酒鬼那里听来的。” “燕七?” “对,据他自己交代他就是破酆镇的乡民。” 在金银的巨大诱惑面前,方一最终还是缴械投降了。他以公谋私,借用职权之力很快找到了那个叫燕七的人。 燕七当日是喝醉了酒,跟人赌钱才不得已讲出了这个故事,在一旁喝酒的方一就将其一一听了去。不过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虚构故事而已。也许是某个算命的或是江湖骗子为了自我标榜而编造出来的。 但如今碰到了这样的冤大头,方一觉得费不了多少功夫,便可以取得比自己一年俸禄还多的钱,何乐而不为呢?但这燕七的反应倒是很让他出乎意料。 “不行,绝对不行。那……那都是我喝醉了瞎编的……” “喝醉了还能编造的这么真实而完整,看来你应该着书去。” 本来方一是让苏懿躲在一旁,自己先将燕七说服。不料他看见燕七搪塞起来,竟太过心急自己跳了出来。燕七一看这跳出来的人,面容清秀,五官标致,甚至有些女性之美。看样子倒不像是个坏人,但那个秘密,他必须保守。 “这是我们全镇的秘密,如果被人知道是我泄露出去的,那可是会死人的。” “死人?谁会杀你?” “我……不能说……你们还是找别人去,这事……我不能干。” “唉!” 苏懿一声叹息,将口袋里所有的珠宝都掏出来拍到了桌子上,只见燕七的眼睛顿时放出了光芒。 “你这是……” “对,收买你!” “好!”燕七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桌子上的珠宝,眼睛都快凸出来了。刚才还一脸惊恐的样子已经瞬间荡然无存。“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是你们要假装是我远房亲戚,而且只能待三天!” “一言为定。”苏懿喜笑颜开看向方一,只见方一还在盯着桌子上的元宝一脸的遗憾。 方一本来以为就算要去所谓的破酆镇也要做一些准备,至少要明日或后天再出行。不料苏懿要求两人今天就出发。可现在天色已晚,如果现在出发,极有可能会露宿街头甚至会在荒郊野外过夜。因为据燕七所说的方位,是在郭北镇的西南方,那地方荒无人烟,大多数人都以为那里的山林中充满野兽,是没有人类去过的禁忌之地。 “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方一在马上摇摇晃晃,满面愁容骂了一句。 “我若是个疯子,你们与我同行,那岂不是也不太正常?”苏懿回头笑笑,方一没有开口,有些尴尬,因为他只是很小声的骂,却没想到被他听了去。 三人骑马一路前行,只见两边房屋越来越少越来越破旧,此时的月亮圆盘一样稳稳挂于中天。前方越来越荒芜,刚刚还在闹市的人声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偶尔传说的怪鸟之名和不知名的夏虫叫声。 向这荒芜的密林已经行了数里之后,天已经完全成了黑夜。好在今天天气晴朗,因此月亮的光芒也算明亮。一路上方一都多次后悔,想着趁着还没走远,把钱退回去自己回家去或许也是可以的,但好几次刚刚决定一摸到口袋里的钱便又只好放弃了这年头。 苏懿时不时回头看看燕七,只见燕七的面容一会和颜悦色一会阴雨绸缪,显然一边为这珠宝而开心,一边又为所谓的秘密而担心。燕七生的人高马大,虬髯满面,就算是跟在两人身后也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就像是在酒缸里泡过的人一般。 “你可否婚配?” “我?” 燕七的身体随着身下之马每踏出的一步都摇摇晃晃,目光里无神,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苏懿是在跟自己说话。 “还……没有。俺娘倒是天天在催呢,只是家里穷,娶不得婆姨……” “那现在有钱了。” 苏懿说完,燕七顿时裂开合不拢的嘴巴,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这次回家我就跟俺娘说,去年鲁姨给俺介绍的小花我决定再见上一见。” “恩,不错。”看着终于打开了话匣子,苏懿见缝插针,“关于破酆镇,那件事是真的吗?” “这……”一听苏懿这样问,燕七的脸忽然变了色,又变得犹犹豫豫,过了好一会,才一口咬定,“当然是真的,我们村子里的郭净心,是远近闻名的除妖师。” “如果是真的,我觉得……”苏懿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只有三种可能……” “哪三种可能?”本来方一只是为赚钱而来,对这故事的真假毫无兴趣。但听起苏懿要分析,不免引起了自己的好奇心。但他好奇的不是这镇子上故事的真假,而是这苏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出手阔绰,谈吐不凡,一副富贵人家的样子,要偏偏要为这种乡间传说而花上重金还要日夜兼程赶了过去一探究竟。 如果不是患有癔症,或是天生智商有所残缺,方一真的难以想象真的有人会做出这种事情。 “听完郭净心的故事之后,我就有一种直觉,你们这里,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方一以为苏懿有什么高谈阔论,不料却说了一句废话,因此方一鄙夷的笑了笑。 “我做捕头这么多年,对郭北镇也是熟悉的很,但却从来不知道,在这西南边还有一座叫做破酆镇的地方。所以听完那个故事,我也一定能猜到是有什么秘密。” 苏懿听完没有回答,继续刚才自己的话,“第一种可能,这世上真的有妖怪邪祟,而且这些邪祟们还都偏偏选了破酆镇来居住。不然为什么别的地方却没有人看见过邪祟,还能有人以斩杀妖魔为生呢?第二种可能就是,这破酆镇的人都并非人类而都是邪祟,才能营造一种这样的环境,有如此多的妖怪可以供郭净心兄弟斩杀。邪祟们因为某些原因,要上演出这样一出戏,让郭净心沉迷其中……我先前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一个书生在荒山因为无处安息而拜访一个府邸,府上的人对其照顾有佳,但故事结局是书生最终发现这宅邸中所有的人都是化为人形的邪祟……” 第4章 推断 方一觉得苏懿这番话似乎有些道理,书生偶尔鬼屋和化为人形的妖魔们共处一室,这类的故事志怪小说中有很多类似的,他小时候也曾听爷爷讲过类似的事情。但燕七听到这样的话,便不免愈加神色慌张,似乎是快要被揭穿的骗子一般激动。 苏懿不顾两人反应,继续说道:“因为第二种可能,所以也就有了第三种可能。这宅邸中所有人都是真的人类,只有书生才是邪祟。他不知道自己已死,而宅邸里的人们为了避免他知道自己已死而上演一出绝妙的好戏……” 燕七越听越是面色惨白,好在苏懿所说的三种可能已经完毕。燕七这才擦了擦额头浸出的汗珠。但很快,他就像被一记重锤击中一般怔住了。他的马突然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因为这会让这一行人尽数送了性命。 因为他真真确确听到了苏懿的第四种分析。 “但如果这世上并无邪祟,我刚才说的三种可能性就要全部否决。所以就只剩下了第四种可能,镇上的所有人都是骗子,大家合力来给郭净心兄弟两人……不……只有郭净心一人上演了一场长达数年的把戏……” 虽然看不清燕七此时的脸色,但空气中突然凝重的气息让三个人都同时默默停下了下来。方一紧蹙眉头,似乎隐隐想到了什么,他一会看看燕七,一会又看看苏懿,似乎是在等待真相的揭示。 燕七从未想过,一个从未到过破酆镇的人单单只是凭着从自己这里听去的故事就能把整件事情分析的如此之清晰,而且那个秘密,他根本也从来没想过如此轻易就会被人识破。 燕七再次定睛仔细端详这眼前之人,只见苏懿此时也神情凝重,虽然乍看上去一副天然无害的样子,但深邃的双瞳在月光下却显得异常明亮。这绝非常人,村里的秘密不能就此因为此人总结,他真的难以想象,如果这个人到了村子里会发生什么样子的惊天大事。 或许,那会改变整个村子数十年来的秩序。甚至,是整个镇子中乡民的命运! “大家……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难道……” 或许是觉得这气氛太过窘迫,方一率先开了口。虽然装做什么都没懂的样子,但事实上燕七下意识的反应已然说明,苏懿的那个假设或许就是事实。 没有人回答,三人沉默良久,燕七才沉沉开口,“这钱我不能要,你们也不能去破酆镇。” “莫非……”方一看了看燕七,又看了看叶马上那个初识的年轻人。 “还有,就算你的推测准确无误,你又怎么能说出除了郭净天之外的人呢?你怎么知道他就不是受骗之人?” 苏懿还未回答,燕七紧接着就问出了下一句,因为这是他最疑惑的地方。 “首先兄弟两人抓阄,就大有文章可做。两个纸团都写上斩妖者,谁先抓阄谁就会成为斩妖者。而修炼此法需要斩妖者和超度者双修,恐怕原因不是为了怕其中一人死去,而另一个人可以继续将其传下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斩妖者在小屋内和邪祟搏斗,要让人形的‘邪祟’化为狐狸或者某种动物,就必须斩妖者来替换,因为超度者因为所谓的害怕被附身之理由便会待在门外。这样一来斩妖者就可以完美的上演大变活人的好戏,只好让人形的“邪祟”藏身某处,再带着事先准备好的所谓的‘原型’拿出来交给超度者就可以了。因此要完成这个骗局,就必须在斩妖者的协作下完成。由此也可以推断,当时抓阄所做的手段也是为了后续的把戏可以完整呈现而做。这样一来,也就可以推断出,所谓的斩妖者,郭净天也是操纵整个骗局中的一员!” “一……派胡言……” 燕七第一个出口的字还声音洪亮,可到了后几个字却陡然低了下去,想来自是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气了。 对于苏懿这一连串的推论,方一已经惊的目瞪口呆。这故事可是苏懿从自己口中得知的,但是作为讲故事的自己却从未想过这故事还能有如此曲折的内情。 他再次看向这眼前孱弱的青年,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可怕之处。 也许是被这一连串的推理扰乱了思绪,也许是喝了太多的酒,燕七竟然稀里糊涂肯定了苏懿的推论,这是令他今生最懊悔的事情。然而在燕七的肯定之下,更加惊诧的则是方一了。他在衙门当差多年,见过无数离奇古怪之事,但加上自己从说书先生以及祖父那里听来的故事都比不上今天自己面前这位少年所做的一番推论精彩。 如今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见利起意,而是真真切切想随这少年一同前往破酆镇,亲自验证一下刚才的那番推论是否真实。 过了许久,三人都缄口不语。草丛中窸窸窣窣的虫鸣更加清晰了。甚至还可以听见远山中的狼鸣。这期间燕七一定是在左右为难,要舍弃这口袋中得来不易的财宝,要舍弃那名叫小花的寡妇,还是遂了这眼前少年的愿,带他们继续前往破酆镇。 “果然是着书立说之人,的确聪明的很。不过……此去可能真的会要了你我三人的性命,所以……” 燕七终于咬牙下了决定,就算是万贯家财,命都没了还有什么用。可就在他话还没说完,只见苏懿立即伸出了两个手指。 “什……什么意思?” “你口袋里的钱,我再给你两倍!” “公子,莫要再为难我了,这个……两倍可是真的?” “童叟无欺,不过身上没有那么多金银,待我从破酆镇返程之后,自会给你。我断然是不会骗你的,这位捕头大哥可以作证。” 燕七的额头又渗出出了豆大的汗珠,如果这兜里的金银可以再多两倍,那自己就可是村里的大财主了。这样的机会村里的王二和赵六是一辈子也碰不上的呀,一定要抓住。 “恩,燕兄弟,我给你作证。” 眼看着燕七还有些犹豫,方一立即开口,这让燕七更加肯定自己的决断。 “好,但是你们只能待三天,而且万万不可生事。” “你放心。” “好,既然这样,我就不瞒你们了。今天是十四。”燕七说着抬头看了看如轮的月亮,“明天就是郭净心斩妖的日子,而这次他要斩的,就是我!” 第5章 破酆之行 “什么意思?”方一瞪大了双眼。 “因为这次轮到我值班,我要假扮妖怪,被郭净心超度。” 燕七沉沉的说完,方一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苏懿,发现苏懿居然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他早就知道了一切一样。 这么说,苏懿的推测完全正确?今天是方一有生以来最不敢相信的一天,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这么离奇荒谬的故事,以及,眼前这两个离奇的人。 “我只希望你们不要捣乱,安生的待够了三天就可以安然离去。”燕七郑重的说道。 接下来的一整天,三人加快了脚步,因为明天子时之前郭净心要到山间的小屋中斩妖并且超度。这本来是他和哥哥共同的事情,但哥哥死后,郭净心只好一人分饰两角,这也给策划整个骗局的人加大了难度。也正因为这样,燕七才被选为“邪祟”中的一员。因为他的身手够好,而且曾经在街上表演过胸口碎大石之类的戏法,所以还是勉强可以骗过郭净心的。 方一真的难以想象,破酆镇居然这么远。在这荒无人烟的深林之后,竟然真的有这样一座小城,这让他觉得大开眼界。一路上他们三人马不停蹄,累了困了就在树下小憩,也就是这样,才刚刚在子初前赶到破酆镇。 小镇中央有一条歪歪扭扭的大道,燕七说顺着这大道便可以到达村子。虽然是深夜,但月光下也能勉强看出这街道两边错落的房屋,这里有农田,树木,庄家,和平常的小镇没什么两样。 约莫半个时辰后,三人到了破酆村。这个地方偏僻的可怕,苏懿心想,恐怕也正是如此,这个地方才会被整个骗局的谋划者选为最佳之地。在村口望去,村里错落有致的农家小屋别有一番风味,但整体上来看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荒凉。苏懿总觉得,这个地方就像是自己看过的志怪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地方。 面前这间小屋就是燕七家了,但屋内漆黑一片,也看不清里面的陈设。三人刚刚将马拴在树上,燕七就神色匆忙跑进屋子里批了身狼皮出来。狼头挂在脑袋上,在这凄美的月光下看着着实可怖。这应该就是燕七今夜要扮演的邪祟了。 因为路上赶的很急,他们来到破酆村还不算太晚。三人不紧不慢的向郭净心那座小屋赶去,一路上燕七再三强调,苏懿和方一只能躲在草丛里偷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万万不能出声。 赶到小屋附近的时候,郭净心还没有到。苏懿和燕七躲到一处树丛,远远看见披着狼皮的燕七蹑手蹑脚推开小屋的门走了进去。事实上燕七从前天到今天一直都应该在小屋中的。因为三天前“狼妖”就被郭净心制服,并且用符咒在小屋内封印。但“狼妖”因为酒瘾犯了,只好偷偷溜出小屋到镇上去买酒喝,也因此才会被方一和苏懿碰上。 苏懿和方一躲在树丛中还在窃窃私语,讨论这巨大骗局的动机。直到一个身影晃晃悠悠从远处出现,两人则赶紧闭口。随着人影越来越近,两人看出对方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像是得了某种怪病。 阴冷的月光下,这人影的相貌逐渐清晰,看样子像个十几岁的孩子,这就是近年来在镇上声名鹊起的郭净心。只见郭净心到小屋内检查之后,在屋外念念有词用剑和符咒做法。这和方一讲的故事中一样,看样子是在超度所谓的“狼妖”。 不过,从郭净心的念咒的声音和动作来看,这孩子一定不是个正常的孩子。就苏懿的经验来看,这孩子分明是那种天生智力和身体都有残缺才会表现出的样子。想到这里,苏懿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这些骗子都可以用这种拙劣的演技就能将其哄骗,原来郭净心的智力有限。 可为什么整个镇子的人都要费如此之心来合力哄骗一个智力不足的少年呢?虽然目前还尚不可知,但苏懿已经决定,一定要把整件事背后的秘密挖掘出来。 “哥……哥哥……!”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喊让苏懿和方一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郭净心为什么在叫哥哥?屋子里的人不是燕七吗? 两人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纵身跳出草丛,飞奔向前方的小屋。大概是被突然窜出的两个陌生人吓到了,郭净心连连后退,并且依然在大哭。苏懿不顾眼前这些,奔进小屋,小屋内没有别人,只有地上的一具首身分离的尸体。 苏懿看着滚落在地上血淋淋的脑袋,想上手又有些胆怯,这时方一上前用脚往回勾了勾地上的脑袋,只见那张怒目圆睁的脸并不是燕七的,而是一个陌生人。 那燕七到哪里去了?两人明明刚刚看着燕七走进去的。 看着正在哭天抢地的郭净心,苏懿犹豫的问道:“这……这是你哥哥?是郭净天?” “是,是哥哥!”郭净心爬在尸体上,沙哑的嗓音更加撕心裂肺。 方一听见这句,惊的似乎站不稳一样后退了一步。只见苏懿面色铁青,显然这一切也是他无法理解的。 可地上的尸体,分明就是那个在三年前就早已首身分离又被焚烧的郭净天。 这一幕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就算是做梦,他们也不会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可现实往往就是比梦境还要荒诞。 郭敬心伏在地上的尸体上哭的撕心裂肺,虽然当年哥哥已经死过一次,自己也已经像今天这般痛哭过一次,如今面前的景象和当年一样,哥哥再一次死在了自己的面前。郭敬心虽然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但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因为苏懿注意到,他一边哭,一边仔细端详哥哥的面庞,甚至还将哥哥的脸转了过来。 郭敬心:“是飞头蛮,哥哥当年没有被我杀死。飞头蛮让他活到了今天……” 巨大的痛苦让郭敬心无暇顾及身边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究竟是谁,而苏懿跟方一则刚刚从震惊之余脱离出来,毕竟他们还是理智的。 刚刚进去的人明明是燕七,可死去的人却变成了郭净天。 燕七一定还在屋子里。 第6章 消失的燕七 看见苏懿飞奔进入了屋子,方一也跟了进去。 这间屋子很简陋,地面是桃木的细纹地板,据说鬼魅都怕这样的东西,不过这地板上的灰尘却很多,让苏懿奇怪的是,地上面的脚印很少,似乎只有郭敬心的脚印。可燕七也明明进入了这间屋子。加上郭净天,本应有三个人脚印的屋子却只有郭净心一个人的脚印。 “我有个想法。”苏懿看着地上的脚印,突然笑了。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昏暗的月光下,方一凝视着苏懿的眼睛。 “地面上只有两个人的脚印,是郭净心和郭净天的。没有燕七的脚印,说明他根本没有进入到这间屋子里来。” “那为何也没有郭净天的脚印呢?” “只有一个可能,郭净天到这间屋子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死人。死人,是不会留下脚印的。” 方一这才恍然大悟,“可燕七呢,难道他也死了?不但没留下脚印,连尸体也没留下。” “这个问题,只有到密道中才能解决了。” 苏懿说完,两人立即离开了这间屋子。 整个树林中回荡着郭净心撕心裂肺的哀嚎,使得漆黑的树林中更加可怖。 顺着他们期初看着燕七去往的方向,他们在树林中发现了一处地窖。地窖周围的植被似乎被人翻动过,显然,通往“除妖屋”的密道就在这里。 苏懿本来走在方一前面,听着树林深处传来的“鬼哭”,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突然停下了?” “我……” 方一看着苏懿的眼睛,以为苏懿有什么新的发现。 “有什么新发现吗?” “不是,还是你走前面,我……尿急。” 苏懿说着,走到一旁的树前解裤子。方一这才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看你是胆子小不敢走前面!” “怎么可能,我一个人走南闯北,我什么没见过?” 苏懿狡辩着,方一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直直盯着他的下体。苏懿一看,赶紧把裤子穿上,“你干什么?莫非你有龙阳之癖?” “哼,你不是尿急吗?看你半天也没尿出来。” “我……现在又没感觉了。” “哼,看你是个着书的人才如此尊重你,改日我得看看你的文字,我可不想被忽悠,胆子这么小,却非要写这含有邪祟的故事。” 苏懿不再反驳,想来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反驳借口,才是方一已经走在了前面。 顺着地窖里爬出的枝蔓,两个人下到了地窖中。 方一点燃手中的火把,将其举起,在密道前晃了一下,只见洞穴深不见底,一片黝黑。 “看来我猜的没错,这个镇子里的人,的确是在练手欺骗郭敬心。” “废这么大工夫来骗一个患有癔症的孩子,我实在想不通。” “据我刚才观察,这孩子的确很不正常,不但脑子有问题,似乎身体也有些畸形。哎,真是可怜。” “这些人不惜耗费这么大的代价来骗这一个孩子,我实在想不通他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两人谈到这里,却突然停了下来。 只见他们的面前,被一睹由大块青石堆成的石墙挡住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一用力推了下石墙,没有丝毫晃动。 “难道燕七并没有从这里进入那间屋子?” “那燕七究竟到哪里去了?” 郭净心的眼泪已经哭干,呆呆望着地上哥哥郭净天的尸体。村里的人也许是被他痛哭的声音引来,此时村长带着三四个人一同来到了这里。 远远看见郭净心瘫坐在地上,村长快步跑了过来。另一名男子样貌猥琐,不时还会背过脸去偷笑。村长看到他这副样子,偷偷在他的脖子上狠狠拧了一下,他也不敢大喊叫。 村长并没有细看地上的尸体,直接来到了郭净心身边。 “郭道长,您为何痛哭啊!” 就在村长话音刚落,只见刚才的猥琐男双眼突出,紧紧盯着地上的尸体,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 “顺子,你……” 村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刚要举起手中的拐杖来打他,却发现他竟然不闪不避,他这才注意到他双眼紧紧盯着地上的尸体。村长这才眯眼检查地上的尸体,几秒后,待他定睛一看,吓得竟叫出了声。 “这……这是……郭净天?”村长眼睛里充满血丝,吓得后退了几步,要不是顺子赶紧扶着,他就会坐到地上。 事实上,在他们的安排下,本来进入屋子的人应该是燕七。在今夜,燕七会假扮被邪祟附身,然后再来又郭敬心净化,可现在不但没看见燕七,眼前竟然多出了三年前就已经死亡的郭净天…… “村长!郭净天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 几个人呆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哥哥,他是被飞头蛮附身了,所以就算脑袋离开身体也不会死。但是现在,他真的死了。”郭敬心双眼无神,淡淡说了出来。 事实上,村长是从八年前的某天来到这个小镇来扮演村长这个角色的。当时他听到这么荒谬的要求就立即拒绝了。他本是尚水镇人,是个好吃懒做的渔夫,三天打鱼两天筛网这个词就像是专门为他所创的。当时他的家里已经没有了口粮,而他的儿子顺子也完美继承了他这好吃懒做的作风,家里没有了粮食,只好来给父亲要,可父亲也没有了。 就在那时,他们被一个老者找到,对方称要他到破酆镇来扮演村长的角色。在这里,不用种地,也不用打鱼,每个月末都会固定给他分配口粮。 起初他根本不信会有这种好事,但当时已经走投无路的顺子再三央求,并且抢先替父亲答应。这样一来,破酆镇才有了这个所谓的村长。 苏懿跟方一走出地窖,远远望去,发现“除妖屋”的外面有四五个点点的火把。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向前方走去。因为当时燕七提到过镇子里的秘密,于是两人自知不能被这些人发现,于是悄悄躲在一片树丛中。 第7章 燕七的家 只见村长等人,将郭敬心搀扶起来,郭敬心还是一副悲痛的样子。 “郭道长,人死不能复生。何况,郭净天被飞头蛮附身这么多年,如今这样,对来他说,也算是个解脱。至少,他终于可以做自己了。”村长说着,一边偷偷给顺子使眼色。 顺子一看,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郭道长啊,你们兄弟两人,这么多年为镇子降妖除魔,保护大家平安,这样的功德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别看我爹他是村长,事实上,在镇子里,您的威望比他高多了。” “哥哥这次,一定要向上次一样风光大葬。” 苏懿远远看着郭敬心对着他们如此说话,真的想走上前去狠狠抽这几个人一巴掌。竟合起伙来欺骗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想到这里时,树林中不知何物倏地窜了过来,苏懿吓得大叫,竟径直跑出了树林。 此时村长和顺子等人看见这陌生人,面上立刻露出不悦的神情。 苏懿看见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到了自己身上,觉得有些尴尬,只好傻笑了起来。躲在树后的方一这才叹了口气,也走了出来。 “你这样的人,还是适合窝在屋子里写你的文章着你的书。” 听见方一对自己的评价,苏懿只好无奈的笑笑。 “呔!你们是什么人?”顺子立即站了出来。 此时村长等人也都站了过来,看起来极度不友好。 “我……我是……燕七的朋友……”苏懿无奈的解释。 “我是上水镇的捕快,方一。” 听见方一自称捕快,村长和顺子面面相觑。 “你们来我们的镇子作甚?难道没有看见村口的牌子吗?” “牌子?” “牌子上写着,外人没有村长允许,不可进入村子。” 听见村长这么说,方一和苏懿只好打马虎眼,方一说道:“我们不是从正村口的方向而来,所以没有看见牌子,实在抱歉,坏了村子的规矩。事实上,我们来这里,是找我们的一个朋友。” “朋友?”村子狐疑的看向方一。 事实上,他已经在村中多次警告众人,不要跟村外的人结交,更不好将他们引入村子,否则轻则赶出村子,重则交由张家处置。 “你们的朋友,姓甚名甚?”顺子歪着嘴,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叫燕七。”方一解释道:“我们今晚是一同来到这村子的,可是一个不注意,却找不到他了。” “燕七……”村长瞳孔收缩,心里已经在计划着如何处罚这小子,平时这里的人都很少和外面的人来往,出村最多的人也就是燕七了。这个酒鬼对酒的要求极高,当时村子开始筹划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村子里是有酒坊的。但是燕七偏偏喜欢那村外独家的女儿红,总不能为了燕七一个人把人家酒馆也搬到这村子里来。 毕竟,知道村子里秘密的人,多一人不如少一人。 可如今,燕七终究还是招来了事端。 那掌控整个村子里所有人命运的张家,村长决定只好找到燕七,一定将其交由他们处置。 村长考虑着,眼前的人是捕快,一定不能得罪,否则万一他引来官府追究,村子里的秘密就再也藏不住了。 村子思忖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是燕七的朋友,我们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今天天色已晚,你们就暂且在他家住上一晚。明日便离开村子。” “可是……”苏懿刚要说些什么,马上被方一抢答,“谢村长了,是我们先坏了村子的规矩。明日我们见到燕七,跟他辞别后便会立即离开这里。” “好。”村长说完,不再理会他们,开始看向郭敬心,“郭道长,我们回去,一定要节哀啊。” 因为苏懿跟方一并没有去过燕七的家,所以在村长的交代下,由他的儿子顺子带领两人前往燕七的家里。 顺子似乎极度讨厌外来人,因此态度很是强硬。每当方一或者苏懿问到什么,顺子便会立即回绝,让他们不要打村子的主意。 苏懿本打算从顺子口中再套些村子的事情,但发现这简直难如登天,所以只好放弃。 在顺子的带领下,两人抹黑穿越村子的街道,终于来到了一处角落——燕七的家。这是一间相对来说还算过得去的屋子,屋子内格局规划整齐,粮食满仓,家具齐全。这跟苏懿之前的设想完全不同,对于燕七这样好吃懒做的酒鬼,苏懿本以为他的家里会十分简陋,甚至家里会没什么粮食果腹。 这个村子的疑点简直是太多了,一点一滴的新发现让苏懿愈发对这个村子好奇。 当顺子走后,苏懿立即说出了自己的疑点。 “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屋子,根本不像是一个酒鬼家的房子。” 方一看看四周,不屑的回复,“人家燕七人也不差,你怎么会对他有这样的偏见呢?” “首先燕七孤身一人,看样子也不太会盘算日常生活,但是这屋子格局如此整洁,但是他的东西却乱堆乱放,真的很不自然。事实上,我在没来到这里之前,设想的他应该是住茅屋的。你看看,对没有什么差事的农人来说,这屋子算得上是豪宅了。” “你这么一说,的确有点怪。” “如果是农人的人家,到他们的屋子里一眼便可以看出,到处都会充斥着泥土的气息。可燕七的屋子虽然杂乱,却没有什么尘土,我现在最好奇的是,他平日里靠什么过活?毕竟他又没什么差事!” 方一想到这里,立即走到门外四处检查。 农户家庭他见的多了,他们家里平日里用的最多的恐怕就是锄头之类的农具了,而且常年农耕,衣着上也会沾染很多泥土会带到家中。直到方一看到燕七家里的农具,才终于找到了反驳苏懿的证据。 “你看,这些农具,足以说明,燕七他平日也是靠农耕来过活的。” 苏懿看见这些农具,弯腰蹲下仔细检查,却发现这些农具上根本没什么泥土,这些农具也都很新。 “若他家里粮仓里的粮食都是靠自己种的,那这些农具会如此干净?” “这……的确是很奇怪。” 第8章 空棺 燕七被郭净心在“除妖屋”中超度,之后却变成了三年之前就已经死去的郭净天,这种荒唐的事情很快便在村子里炸了锅。 这件事把村子里的人搞得人心惶惶,但村长依然照着郭敬心所说,将郭净天风光大葬。苏懿跟方一在燕七家睡了一夜,被这一屋子酒气熏得都没什么食欲吃早餐,此时他们听见了村子里敲锣打鼓的声音。 只见郭净天的送葬队伍排了一条长龙,郭敬心走在最前方,随后是敲锣打鼓的人,后面则是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他们都来送葬。 而那些没有参与送葬的人,也都好奇的出来凑热闹,苏懿跟方一远远跟在送葬队伍后,想更加了解一下这个村子。只见路旁的人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显然,他们也不敢相信昨夜发生的事情。 苏懿来到路边,想打听村民们对此事的看法,不料接连问了几个人,都没人理他,显然是因为村长的封口令。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关于郭净心兄弟两人的什么线索,不过苏懿也有一个重大的发现。村子里所有人似乎都没有什么正事可做,最可疑的就是几个路上碰见的农人,这些农人虽说衣服上也有补丁,看起来也是一副平民打扮,但他们的衣服也干净的过分,甚至就连他们的脸看起来也是细皮嫩肉的。如果真的是农人,他们整日顶着炎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不会有这样的皮肤的。 通过一上午的观察,苏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整个村子的人都是骗子,都是为了欺骗郭净心一个人。 郭净心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能让这么多的人耗费如此大的心力来专门欺骗他? 葬礼结束之后,村长带着顺子远路返回,碰见了苏懿跟方一。看见两人,老人立刻怒目圆瞪,“怎么你们二人,还没离开村子?” “我们二人昨夜住宿在燕七的家中,他竟一夜未归。” “哦?有这等事?不过国有国法,村有村规,昨日你们两人也已答应,今日天亮便会离开村子,为何却到了晌午还没离开?” 此时顺子恶狠狠的站了出来,“我可不像我爹这么好说话,若你们再不离开,休怪我们不客气!” “休要生气,其实我们也想离开,而且村子里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再呆下去确实是诸多不便,只是我们的好友燕七还没有找到,我怕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方一解释道。 “看两位也是重情重义之人,若真是为了燕七之事,我倒是能理解。不过,若燕七回来,你们就立即离开村子,如何?” 苏懿看了看方一,点了点头,“好,我们答应。” 此时的张家,也就是运作整个大骗局的中心,张延内刚刚知道这个消息。 “什么?郭净天?他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 面对自己下人阿福带来的这个消息,张延内也很是意外。郭净心是这个骗局最大的核心,他绝对不能让他出现什么意外。当年他最担心的人就是郭净天,这个人大郭净心五岁,虽然是亲兄弟,但是却和郭净心完全不同。他的身体健康,而是智力不但正常,张延内还怀疑他其实心思缜密,很有可能会破坏自己的计划。因此,他当年还曾和父亲一起谋划过要将郭净天除掉的计划。 只是这计划还未实施,郭净天就被自己的傻弟弟郭净心当成妖怪给杀死了。当时他还怀疑,郭净天是不是假死,直到看见尸体的那一刻,他和父亲心里多年的石头才算落地。 可现在,郭净天居然再次出现,还是以死尸的形式出现,他实在有些云里雾里。甚至,他开始怀疑,郭净天当年是不是用了某种方法骗过了自己和父亲,其实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某种密谋着什么。 毕竟算上当年的那一次,这个人已经死过两次了。这种事简直比自己的骗局还荒谬。 因此,他必须要搞清楚真相。 “你告诉那几个好事者,让他们要求村长开棺验尸。记住,验尸的时候你一定要在现场。” “是。” 说完,阿福离开了张府,立即奔向了村长家。 很快,苏懿跟方一也得到了这个消息。本来他们正计划要到昨夜燕七消失的密道去找燕七的,但得知要开棺验尸之后,显然这件事更加能激发二人的好奇心。 据说是村子里所有人都不相信三年前就已经死亡的郭净天会再次出现,如果他当年就已经死去,现在怎么会出现?因此在大家的质疑下,村长不得不开棺验尸。 夜里,村里胆大的人都聚集在了坟场。 此时大家一人举着一个火把,让这里漆黑的夜晚里显得异常明亮。而苏懿和方一夜混在人群中,观摩着这期待已久的情景。 在村长的一声令下,几个大汉开始挖,很快,棺木露了出来。此时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有的女人已经因害怕而捂住双眼,只能从指缝里偷偷看。 这个消息他们似乎并没有通知郭净心,因为郭净心对郭净天的感情很深,因此开棺这种事他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从他们小声的讨论声中,苏懿也得知,他们是悄悄来的,每家人只能有一个人来,其他的人必须留在家,以防被郭敬心发觉。 棺木完全露出之后,在村长的一声令下,几个大汉开始撬开棺盖。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同一个地方,苏懿也从来没有想到,今夜的开棺会是这样的结果。 就在棺木被撬开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在屏息注视,但就在下一秒,因惊诧而发出的声音开始在人群中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因为,这棺材里居然空无一物。 “什么?”村长惊叹一声,往前走了一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顺子甚至已经蹲了下去仔细查看。 白天的时候,棺材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埋下去的,可此时棺材中的郭净天却消失了。 “难道是……”此时,一个女人突然惊呼,但随即,她又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出来,于是马上闭嘴。 “什么?你知道什么?”村长立即来到她的面前,面对村长,她才回忆着说道,“下午的时候,我看见鲁玄灵赶着一辆马车从这个方向离开。” “鲁玄灵……”村长喃喃自语,“她跟郭净天青梅竹马,似乎还打算私定终身,只是后来郭净天身亡,难道是她?” “爹,孩儿这就去调查。”顺子说完,马上跑了出去。 第9章 逆转 “什么?空棺材?” 张普听到张延内报告来的消息,内心开始翻腾,甚至是已经开始了种种猜测。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的骗局被揭穿,而现在最容易揭穿自己的人就是郭净天,如果郭净天真的没死,那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张普是张延内的父亲,也是破酆镇真正的主人。 他已经六十一岁,是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而那个所谓的村长,只是他花钱雇来的“演员”,说到演员,整个村子里的村民,都是他花钱雇来的。换句话说,在这个村子里,他就是主宰。而这些,都是自己的另外两个师兄弟死后的事情了。 在郭净心的记忆里,张普和自己的父亲以及鲁玄灵的父亲当年都是崂山一派的修行者,在他们离开崂山之后才来到这个地方定居并且开始繁衍后代。来到这里之后,张普不再修炼,而是开始经商。在郭净心七岁那年,父亲因大火而死在家中,几年后鲁玄灵的父亲也病死了。这样一来三兄弟就只剩下了张普。 父亲死后,郭净心就一直受着伯父张普的照顾。他和哥哥郭净天以及叔叔的女儿鲁玄灵一同长大,因此,在哥哥和父亲都已经死去之后,鲁玄灵就成了他最亲近的人。 也正因为这样,张普在得知郭净天死后最担心的另一个人就是鲁玄灵了。因为自己的骗局只能欺骗心智不全的郭净心,他时刻都在担心着,鲁玄灵会将真相告诉他。 不过这么多年以来,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因为在自己的淫威之下,鲁玄灵并未敢把一切都告诉郭净心。 而现在郭净天尸体的消失,张普除了怀疑郭净天没死,还怀疑这事情跟鲁玄灵有关。因此,在他的交代下,这次张延内亲自到了祠堂。 村子里的祠堂是村子里进行大型活动或是要事宣传的地方,而此时,鲁玄灵就被顺子带到了这里。 面对大家的质疑,鲁玄灵不得不承认,郭净天的尸体是自己带走的。 “你为何要带走郭净天的尸体?”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为何不能将他带走?” 村长历声呵斥,但鲁玄灵依然面不改色。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惧怕过这个假村长。 “玄灵,他的尸体,在哪里?你告诉我。”张延内的声音很温柔,因为他从小就很喜欢鲁玄灵,但鲁玄灵却总是跟郭净天走的很近,这让他很恼火。但现在郭净天都已经死了,自己也就再也没有了对手。 “一个死人你都怕成这样?你找他的尸体做什么?” “我,我们的父亲都是师兄弟,我关心他不是应该的吗?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有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他究竟为何会再次出现?” “这就是我带走他尸体的理由。” “你说什么?” “其实当年我就不相信他真的死了,现在也同样没有相信。” “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站在一旁的翠翠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这也让张延内注意到了她。鲁玄灵此时也看向翠翠,示意让她说出实情。苏懿这才注意到这个女人,她的嘴唇很薄,脸上颧骨也很高,苏懿刚刚到来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因为她的面相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鲁玄灵为翠翠做出了铺垫,说道:“当年,郭净天曾跟这个女人鬼混过一段日子。” 翠翠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不悦之色,但她也不能反驳,因为他们二人当年的关系只能用鬼混一词来形容。 鲁玄灵看了一眼翠翠之后继续说道:“所以,我带走郭净天的尸体是让翠翠来辨认,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郭净天。” “哦?那结果呢?”张延内有些迫不及待。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翠翠的脸上,毕竟这种事情太荒谬了,一个三年前就死去的人,现在再次死亡。就算是跟郭净天毫无关系也人今晚也会急切的跑来凑个热闹,想弄清楚这个谜题。 翠翠的脸上挤出一丝不屑之意,唇角微微上撇,眼神环顾了一下四周,轻轻吐出了那句震惊所有人的话,“这个人,不是郭净天。” “你说什么?”张延内忍不住发问。 而所有人听见这句话之后,也都忍不住跟身边的人议论起来。 如果这个人不是郭净天,那他究竟是谁?天下真的有生的如此相像之人吗?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已经是一个足以令他们震惊的事情。但翠翠除外,因为在一个月之前,她就已经震惊过了。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假扮一个每日在街上叫卖的卖花女,就在她回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却诧异的发现自家门居然被谁打开了。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偷偷向门内看去,只见屋内正坐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竟是那个早已在三年前就已经死去的郭净天。 翠翠以为遇见了鬼,吓得刚要喊,立刻就被飞奔而来的郭净天捂住了嘴。 “别叫。”这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这分明跟郭净天的声音有很大的区别。翠翠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或许只是一个跟郭净天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此时,男人从容的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元宝缓缓在翠翠眼前晃了晃,又放到了桌子上。这锭金元宝就像是具有某种难以名状的魔力,紧紧吸引着翠翠的眼球。从看见这锭金子的那一刻,翠翠就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还有另一种价值。 很快,这个男人的行为让她明白了自己的价值。 “我不是郭净天,你应该感知出来了。” 被捂着嘴巴的翠翠点点头,男人见她不哭不闹,加上她对这金子的反应,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找对了人。因此,他很放心了把手从翠翠的嘴边拿开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翠翠立刻发问。 “不要怕,翠翠。” “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还知道,你的两胸一大一小。” “你……” 翠翠羞红了脸,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但马上又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张大了双眼,“你是郭净天?” 第10章 死而复生 这个男人生的和郭净天一模一样的脸,若不是他的声线,很难让人会多想。就在短暂的怀疑过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之后,当他说出翠翠私密的事情之后,翠翠才毫不怀疑的认为,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郭净天。 “嘿,我可不是他。” “那你……” 面前的这个男人笑了笑,说道:“我虽然不是他,但是我却知道他知道的所有事。” 经过一番解释,翠翠终于明白。原来面前的这个男人曾跟真正的郭净天相识,不仅如此,他们两人还多次合作过。 “合作?” “当时郭净天诈死离开了破酆镇,为了生计他找过很多差事,不过最终,他竟然选了赌坊。” “赌坊?” “嗯,但是这个地方并没有让他变得富有,反而欠下了很多债。直到有一次,我在街上莫名被一群混混要账,我才知道,原来有一个男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在他发现了这件事之后,就邀请我跟他合作。” “这要如何合作?” “很简单,他在上水镇欠了很多债,之后将他们全部推到了我的身上。当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又想办法证明自己不是郭净天就好了。但后来,终有一日,我们两个都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所以……” “你们有了更好的办法?” 男人点点头,笑着说道:“他告诉了我破酆镇的秘密,因此,我打算以这个秘密来敲诈一笔。” “所以你才找到我?让我帮忙指认,你就是郭净天!” “真是聪明的姑娘。” 的确,这个男人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翠翠跟真正的郭净天曾经短暂在一起过,所以她是绝对不会认错郭净天的。因此,只要她指认了自己,自己就会变成真正的郭净天。 可真正的郭净天毕竟就会成为一个阻碍。 “那这个阻碍,你打算怎么办?” “杀掉。” “杀……你要杀人?” “反正他三年前就已经死过了,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再死一次又如何呢?当他死后,你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男人瞟了一眼桌子上的金子说道:“这个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另外一半。” “一句话?你要我告诉大家,那具尸体不是郭净天?” “对,这个时候,我会再次回到这个镇子。死的如果是假的郭净天,那我便是真的了。” 张延内吃惊的盯着翠翠,在场的所有人也都不敢相信翠翠的话。张延内随即问道:“你怎么证明他不是郭净天?” 这时,翠翠的脸突然涨红,结结巴巴说道:“他……他的私处,有一颗痦子,但是这个人没有。” 翠翠说完,此时两个男人穿着粗气将假的郭净天的尸体用推车推了过来。看见尸体,张延内立刻上前辨认。怀着复杂的心情,他终于发现,这具尸体的私处,真的没有痦子。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自己也已经搞不清楚了。 一方面,他希望这具尸体真的是郭净天,这样一来自己便没有了后顾之忧。父亲的骗局就没有被揭穿的危险,再者,面前这个面色惨白躺着一动不动的人,曾是自己曾多次谋划想杀害的人。 从那时起,他发现自己对鲁玄灵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无时无刻都想让这个女孩待在自己的身边。为了获得这个女孩的注意,他尝尝故意欺负郭敬心,让鲁玄灵好有话题来谴责自己。 但是,这个女孩似乎跟郭敬心两兄弟关系更好。尤其是郭净天,张延内甚至曾多次看见,两人偷偷约会的场景。 每每那个时刻,他便在心中谋划着自己长久以来的杀人计划。 那一年,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完美的法子。即可以将郭净天杀死,又不会让人怀疑到自己,他对自己的完美计划很满意。 不过这其中出了一点意外,他的计划还没实施,郭净天就被郭敬心当成妖怪给杀掉了。 虽然没能亲手除掉自己的阻碍,但那个人已死,不会再有人影响自己跟鲁玄灵的关系了。但是一切都似乎是自己的臆想,因为就算没有郭净天,鲁玄灵也似乎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如果这次再次死亡的人不是郭净天,那这势必会影响父亲苦心经营的骗局。 但世间的事总不会每每都遂人愿,翠翠说出了那句震惊所有人的话。 “这个人,不是郭净天。” 翠翠识别真假郭净天是以私处那颗痦子,事实上,假的郭净天才有痦子,而真的郭净天是没有的。不过这种隐私的部位想来就是他的弟弟郭敬心都不曾见过的,所以翠翠才敢说这样的谎。 翠翠只要说出眼前这具尸体是假的郭净天,这样一来,假的郭净天回来,也会变成真的,那自己的另一半钱也可以收到了。更何况,对方还答应自己,事成之后会带着敲诈到的巨额财富和自己离开这个地方。 一切都像两人的计划一样顺利,事到如今,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他的话。此刻大家都在诧异,究竟村子里为何会出现一个和郭净天长相一模一样的尸体。 就在这时,更让所有人震惊的一件事发生了。 只见在闪耀的火光中,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影。 起初大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影,还在议论纷纷讨论着,当这个人缓缓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才偶然从人群中传出一句因害怕而嫉妒恐惧的声音。 “啊……你是……” 因为这声惊呼,所有人终于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火光照耀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张延内一看见他,竟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上。 这个人,竟然是郭净天! 所有的人都面露怖色,只有翠翠在微笑。 这是他们的计划,在指证真正的郭净天尸体为假的之后,假的郭净天再摇身一变变成真正的郭净天。 “天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是郭净天?” 人群中所有人都无法理解面前的景象,其中一个男人问了一句之后吓得立刻后退。 此时,郭净天看着所有人可笑的模样,被逗笑了,说道:“不错,是我,我回来了。” 这个男人承认了自己是郭净天,本来是翠翠和假的郭净天的完美计划。一切都看起来很顺利,但就在郭净天说出这句话之后,翠翠却突然浑身冒出了冷汗,脸变得像白纸一样白。 因为,这个人的声线,根本不是那个给自己付了定金的假郭净天。 第11章 真正的郭净天 以村长为首的几个人的眼睛里饱含敌意,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是最有可能打他们骗局的人。可是这个人已经死了两次,如今,他再次出现了。 村长身边的几个人看着这个死了几次又都会复活的人也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后退,又被村长一个眼神而吓得走到郭净天面前。 “翠翠,你快辨认一下。这个人,真的是郭净天吗?”村长回头看着翠翠,翠翠已经吓得花枝乱颤。 翠翠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她的计划里,他本该将假的郭净天说成是真的,可现在真正的郭净天回来了。而那个躺在手推车上,面容已经渐渐枯干腐烂的人,就是那个前几天还给了自己金子,接下来就要跟自己合作的人。 “他……是郭净天。”翠翠嘴唇颤抖,也许这才是最好的回答。 毕竟假的郭净天已死,如果再说面前的郭净天是假的,也不会再有假的郭净天出来冒充了,所以此刻说谎已然没有任何意义。 听见翠翠的话,村长斜眼端详着郭净天。三年前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而如今,这个人面容粗糙,衣衫褴褛,显然在这三年里吃了不少苦。看见自己的身份被承认,郭净天的面容终于放松了下来。 “你是郭净天?可你不是死了吗?那这个人又是怎么回事?”村长看着郭净天忍不住发问,这恐怕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想发问的问题。 “三年前,我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诈死……” 听到这句,张延内的心里一颤,看向了郭净天。 郭净天继续说道:“离开这里之后,我四海为家日子倒也逍遥自在。只是在那天……我突然被一伙人找到,对方称我欠了他们钱,是来讨债的。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有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赌徒,这些讨债的人把我当成了他,拼命抓我。后来,我被这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赌徒囚禁,他打听出了我的家乡,也得知了我们村子的秘密。我想……或许是他打算假扮我,回村子里来敲诈大家的……” 听到这样的解释,张延内的内心更加愤怒,竟然有人想借用村子里的秘密来敲诈。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觉得这个人的嘴脸愈发恶心。 以及这个在众人面前毫不忌讳村中秘密的人,现在可是有两个村外人在场的。此时苏懿跟方一也有点心虚,虽然村子里的秘密自己已经猜到,但一定是知道对方不想让自己知道的。 从这个村子的骗局如此的规模来看,不小心得知了其中的秘密必然会引火上身。 此时苏懿跟方一为了缓解尴尬,忙假装没听见,还在讨论食物。 “今天的那颗红薯也太好吃了,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红薯。你呢?”苏懿故意假装在跟方一小声讨论。 方一也不落后,马上开演,“红薯这种东西,就是烤的越久越香越甜,不过我小时候家里吃了一个冬天的红薯,所以有些腻了。我更喜欢吃面。” “说起来……” 苏懿刚出口,就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才发现此时所有人都在注视的他们二人,苏懿吓了一跳。 这时村长笑道:“捕快大人,我们村子是有规矩的,说好了今日离去,为何却又到了现在?” “我……”方一看了看这些虎视眈眈的所有人,吞了吞口水,“我们本来是打算今日离去的,可是我们那燕七兄弟……还没找到啊。” “哼,不必找了,那酒鬼指不定喝醉了被林中的山狼吃掉了呢。” “就算是被狼吃掉了,也会有尸骨,我们不会让自己的朋友弃实荒野的。我看村子里的人都很好,想必也不会这么想。所以,我们只要找到了燕七,就一定会离去的。”苏懿看着方一,开始胡编乱造,编不下去了只是说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这里又是村子里这么神圣的地方,我们两个就不多打搅了。” 苏懿说着,忙赔笑着离开,方一也赶紧跟上,两人迅速消失在了祠堂的门口。 两人走后,祠堂内终于没有了外人。 此时大家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郭净心的身上,对于刚才郭敬心的讲述,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张延内总觉得他这次回来一定还有别的阴谋。 “天哥,真的是你?”鲁玄灵走了上来,此刻她的脑子回不断回闪当年跟郭净天再一起时的场景。 “真的是我,灵儿。” 鲁玄灵激动的走了上去,紧紧握住了郭净天的手。这一幕让张延内血都快吐出来了,没想到死去三年的情敌现在再次出现,于是他立刻给了村长一个眼神,村长立刻会意了他的意思。 村长重重把拐杖往地上敲了几下,说道:“三年前的郭净天早就死了,你说你是郭净天你就是吗?那地上这个还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呢,难道他也是郭净天?” “村长,你听我说,我一定可以证明自己的。” “哦?如何证明?” “如果我是假的郭净天,不会知道村子里发生的所有事,也不会认识村子里的所有人?你大可以让跟我接触过的人来问问我过往的一些细节。” “好,不过天色已晚,明日我们到祠堂来让大家辨认你。” “好。” 此时鲁玄灵却是对郭净天毫不怀疑,拉着他立刻离开了人群。 漆黑的山间小道上,鲁玄灵和郭净天话不绝耳。 “天哥,你当年究竟是如何诈死的?” “这……是个秘密。” “当时我们都以为你早已死了,你也不给个暗示,让净心多难过。” “净心。” 说到郭敬心,郭净天面露难色,说道:“灵儿,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啊?” “不要让我弟弟知道我回来了。” “啊?这么好的事情,他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可是,我又如何跟他解释,我的死而复生呢?当年可是他亲手杀死我的。” “其实跟这个比起来,我更想知道,你为何要离开村子。” “其实,意识到这个骗局之后,我就有这样的打算了。弟弟现在还未到十八岁,所以他还有活路,可是万一十八岁那年,那些人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那净心绝对难逃一死。” “所以你的离开,就是为了救他?” 郭敬心点点头,过了好久才说道:“其实……弟弟并非母亲亲生的。” “什么?”鲁玄灵惊的张大了双眼。 “所以我离开村子,是想去找他亲生父母,如果到净心十八岁时那些人的目的没有达到,他的亲生父母或许还可以救他一命。” 鲁玄灵看着郭敬心坚韧的眼神,顿时理解了他,也理解了他为何当年会抛下自己不辞而别。她丝毫没有怪他。现在,他只想让郭敬天两兄弟平平安安的度过这几年,至于到郭敬心十八岁之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12章 消失的石墙 离开祠堂之后,苏懿跟方一愈发觉得这是个神奇的地方。虽说此时是大唐盛世,神仙之术被传的神乎其技,但至少苏懿是没有见过的。他还从另一个奇怪的朋友那里听过一个叫东瀛的地方,据说那里有一个举世闻名的阴阳师,名叫安倍晴明。在苏懿看来,恐怕这安倍晴明也像这郭净心一样是受人哄骗。 “这里还真是怪事频发。”方一跟苏懿一边走在树林中一边讨论。 “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果然不出我所料,当时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觉得郭净天这个人有些不对劲。” “难道现在回来的这个男人真的是郭净天吗?” “这个问题,恐怕只能问翠翠了。不过从她当时听见郭净天说话时的样子来看,这个郭净天似乎是假的。总之,村长已经下令,明日要在祠堂让大家考他!” “让我吃惊的是,对于这一点,他似乎没有害怕。” “这个问题现在想了也是多余的,毕竟明天就会有结论了,现在不如先把注意力放在燕七的身上。” 月光清冷,树林中时而传出几声夜莺的叫声。 此时苏懿跟方一再次来到了郭净心当时驱魔的小屋,这间屋子很简陋,地上还有当时郭敬心的脚印,由此看来在那次之后并没有人来过这里。两人在屋内到处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机关暗道之类的地方,也就是说燕七真的没有机会到过这间屋子里来。 随之,两个人离开这间小屋,走向树林深处。 随着之前的记忆,两人再次来到了那口地窖前。跟上次不同的是,两人此次已经准备好了挖掘用的工具,上次那块大石头后究竟会有什么? “如果按你上次的想法,燕七真的是被堵在那扇石墙后的话,还是极其有可能的。”方一一边走着,一波拨开眼前的杂草。 “只有这一种解释了,因为我想不到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让一个人在这里消失。” “但当时通道里只有燕七,他为何要把自己堵死在里面呢?这很不合逻辑。” “不对。” “哦?当时密道中恐怖不是只有燕七一个人。” “你是说……” 苏懿瞳孔收缩,看向了远方,“但是密道中可能会有的人,还有那个假的郭净天。当小屋门打开的时候,郭净天已经死了,试想一下,如果杀死他的人就是燕七呢?” “对哎,我怎么就没想到?”方一傻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如果燕七杀死了那个郭净天,那他逃跑的几率就很大了。” “所以,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发现燕七的踪影。不过,还有另一种假设。” “哦?” “还有可能,燕七也已经死了,被人堵在上次那座石墙后。” “究竟谁会这么干呢?” “只是一种假设,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 两人谈到这里,已经到了地窖下。苏懿举起火把照了一下,视线隐约能有五六米,可这时,苏懿却呆住了,“奇怪。” “什么?” “那座石墙,竟然不见了。” 方一惊的说不出话来,立即奔向洞内,可刚进入洞穴,在手中火把的照耀下,他发现上次他们在这里发现的那堵石墙确实不见了。苏懿检查了一下洞穴四周,又往里面走了一些,发现了地上的碎石。 “原来石墙被人打碎了。” “那燕七呢?” 苏懿没有回答,探索欲正霸占着他整个思维。他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前行,没多久,发现已经到头了,洞穴并不深,但看起来年限已经很久了,地上的泥土已经被踩的很实。 洞穴的尽头,他们发现头顶处有一处暗锁,至于这暗锁通向何处已经不言而喻。 “居然真的跟你猜的一样,原来他们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欺骗郭敬心的。”方一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开心。 “将假扮被妖怪附身的人锁在这间屋子里,然后屋子里的人从密道逃跑,再将准备好的动物放到房间中,真是拙劣的手段。” “不过这样的手段,欺骗那孩子已经是足够的了。” 苏懿努力用手中的农具想撬开这锁,却发现无济于事,最终只好放弃。 “别浪费精力了,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把戏。” “不行,燕七还没有找到。”苏懿此时有些执拗。 “也许真的像你所推断的那样,燕七杀死了假的郭净天,畏罪潜逃了。” “当时可是深夜,四下无人,就算是要畏罪潜逃,他应该也会回去收拾些行李,可他竟是直接消失的。我想,燕七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这么一说……”方一想了想,挤着来到了苏懿前面,说道:“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找到燕七。” 方一抢过苏懿手中的农具,说道:“让我来,你后退一些。” “邦邦邦!”在方一努力敲着铁锁的时候,他们头顶上掉下好多土,甚至还掉到了两人的嘴里。 “刚还说有点饿呢,这下吃了一口土。呸!”苏懿吐了几口唾沫。 “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 就在方一刚说完这句,他铆足了劲敲了下去,啪一声,铁锁打开了。两人喜出望外,“快,上去看看。”苏懿有些迫不及待。 铁锁打开之后,一扇门立刻带着阵阵灰尘垂了下来。苏懿立刻扒着两侧,先是将头探了上去,里面黑魆魆的一片,当他刚要站立身体的时候,才猛然撞了一下脑袋。 “啊!” “你怎么了?” 方一在下面有些不明所以。苏懿抹黑摸了几下,才明白,原来这里的屋顶这么低,这着实有些奇怪。毕竟他在郭敬心给燕七超度的那天是到过那件小屋子的,明明屋顶没有这么低。 不一会,两个人都爬了上来,两人挤在一起弓着腰,完全无法站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一伸手瞎摸,摸到了苏懿的胸。 “你给老子滚。”苏懿第一次爆粗口。 “啊,不好意思。” “你的火折子呢?” “哦,我给忘了,等下。” 话音刚落,两人的眼前瞬间明朗了起来,只见这间屋子与当时两人进入的房间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屋顶竟出奇的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3章 超度的秘密 就在方一无法理解这一现象而四处观察时,苏懿却突然笑了,说道:“原来如此。”这让方一有些自卑了,毕竟自己也当了多年的捕快了,抓到的大小盗贼也早已不计其数了,可自从认识苏懿这小子,每次查案似乎都总会让他先发现线索。 因此,方一很是不服,于是他立刻叫道:“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哦?”苏懿有些意外。 方一一看对方意外的样子,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居然小看我,我可是做了十几年捕快的人,人称……” “好了不必自夸了,你先告诉我,你的发现。” “这个……”方一眉头紧皱,想了想说道:“恐怕这里是一个暗间,若真的像你说的那种方式,被超度者偷偷将自己换成动物,应该就是在这里。” “嗯不错,果然是近朱者赤。” “你……拐弯抹角也要夸到自己……” “这间屋子的格局,其实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简单?” “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间屋子有两层地板。” “两层地板?” “也就是说,这是双层楼房。每层的陈设和装饰都一模一样。这样一来,当郭敬心在外念经超度,那被超度者就可以自己在内部操作,让自己这层或是动物的那层交互出现……” 苏懿说完,发现方一已经呆住了。 “你怎么了?”苏懿大声吼了一声。 “啊?”方一这才回过神来,“真的有这么神奇的房子?” 说着,苏懿把手中的农具递给了方一,你把我们头上挖开就知道了。方一接过农具二话不说就打开了屋顶上的一块木板,他伸出一个脑袋,举起火把,眼前的景象惊的他目瞪口呆。 完全同苏懿说的一样,这上面的这层,和下面这层,完全一样。 就在方一的上半身在楼上震惊之余,苏懿在下面这层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在地板上,墙上,他发现了一些似乎是人类指甲的抓痕。他低头沉思,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什么?”方一听见这句立即蹲下身来回到了下面这层,这时,他也看见了地上的抓痕,“难道这是……” “如果我们来的时候没有带任何工具,会不会被关在下面这层?”苏懿突然发问。 听到这句,方一开始想象那样的场景,“你是说……” “我猜,当时燕七在这里碰上了那个假的郭净天。” “照着之前的推断,郭净天都是他杀的呢。” “如果假的郭净天从真正的郭净天口中得知了这里的秘密,那他为了敲诈里面的人,会不会提前用石头堵住洞口?” “你这么一说,似乎很合情合理哎。” “当假的郭净天进入洞口后将其堵住,然后再到里面碰见燕七,两人搏斗,燕七将其杀死,随后燕七还能全身而退吗?这出口可是堵着的。而里面的两层,他也已经换上了护理将其移了上去,自己也上不去了。” “所以燕七就这样在这地道里被困死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最合理的推论。” “可燕七的尸体呢?” “我想,或许会在某天出现在村里的某处,也或许,永远也不会出现了。因为他们是不会让人知道燕七是死在这里的,不然郭敬心除妖的秘密就会被公诸天下了。” “真是漂亮的推理,等回去我一定要向县令大人举荐你跟我一块当捕头。” “哼,你应该推荐我去当县令才对。” “你……” “好了,既然秘密已经揭晓,此地不宜久留。否则被那些人发现,我们可就很难活着离开了。” 两人废了很大劲才又再次回到地窖,从地窖爬出,此时天边已经有了一丝光亮。 “看来天已经快亮了。”方一说着打了一个呵欠。 “我跑遍了大半大唐,第一次见到这么荒谬的地方,哎……只是我为了着书,这里的确是最佳之地。” “说起来,我看你出手阔绰,以前问你也从来没告诉过我,你的家境这么好吗?”方一无心问了一句,却让苏懿沉默半晌。 方一似乎知道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事情,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苏懿会像现在这样。究竟他的出身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直到回到燕七家中,苏懿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回到屋子里就直接躺到了床上。方一看苏懿的状态,也不好再开口问什么。 因为一夜的探查,又走了这么远的路,他刚刚躺下就觉得身体很沉重,而自己躺的床似乎变成了无限瘫软的海绵,自己的身体在无限的下坠,直至深渊。 很快,方一打起了呼噜,而苏懿则还在辗转反侧。 他还在想着方一的那句话,自己的家境如何?想到这里,他笑出了声,不过还好方一已经熟睡。随着脑海中一片片的画面重现,苏懿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父亲,那个距离自己遥远又很近的称呼,自己似乎已经多年没有喊过这个称呼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时常会梦见自己小时候的家。那是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邸,因为他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富商。而自己从小也勤奋好学,并且天赋异禀,因此无论是家人还是邻里都对自己有着很高的期待。 直到十七岁那年,苏懿义无反顾的迷恋上了道术。道术能通神,能通天,这样奇妙的术数就这样在一个少年的心中生根发芽。随后他买了大量道教着作,开始背离父亲给自己设立好的路线。 原本父亲已经跟自己当年的几个同窗打好了招呼,一定要帮助自己,教育自己的儿子,他日一定要让他高中,光宗耀祖。 事实上,父亲在经商之前也是一名书生。当年他十年寒窗,却因途中遇到洪水而延误了科考的时辰,导致了一生的遗憾。此后他一蹶不振,直到他碰见了那个女子——苏懿的母亲。 苏懿的母亲本是一个大家闺秀,她的父亲是一名土财主。但偏偏,这女子却与苏懿的父亲这个穷秀才相爱了。 当时这个土财主很鄙夷读书人,尤其是这种科考还未考中的穷书生。于是他放话如果三年内积累的财富可以超过自己,才会将女儿嫁给他。不料这苏懿的父亲竟有一身经商的天赋,这是他过去从未发现的。很快,不出两年,他的财富便超过了这土财主。而苏懿的父亲也如愿以偿的跟苏懿的母亲喜结连理。 虽然如此,苏懿的父亲却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读书梦。 因此,他像天下所有的父亲那样,将自己的梦想嫁接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而苏懿本身也一直按着父亲安排好的路线成长,但中途迷恋道术之后两父子就开始常常争吵,直到有一天,苏懿开始离家出走。 第14章 苏懿的过去 离家多年后,苏懿才明白,原来故事中那些神仙方术都是骗人的。 当年自己唯一从家里拿出的一笔积蓄,也都被一个混江湖的道士骗走了。当时道士称可以收他为徒,教他方术,结果他只学到一些骗人的小把戏。 诸如“竹篮打水”,“神仙锁”之类,事实上都是些观赏性的戏法而已。但既然已经离家,作为一个男人,他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也无颜面对自己的父亲。就在这一年,他靠着自己学习的戏法招摇撞骗混出了一点点小小的虚名之后,偶然接到一个委托。当对方说出自己的家乡后,苏懿为之一振,因为那是自己的故乡。 自己已经多年没有勇气回去,他的内心开始无比矛盾,究竟要不要回去? 当他拒绝委托人看见委托人失望的离去之后,他没有想到的是,更失望的是他自己。于是他当即反悔,跟着委托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当然,和过去每一次驱魔一样,都是靠收买托儿或者用戏法来骗人。路过自己从小长大的那个街道时,他甚至不敢抬头看自己家那扇漆黑色的大门。直到他离开这条街之后的几天,他才知道,原来父亲在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自己离家之后,父亲生了一场重病,没成想却因这场病丢了性命。苏懿听亲戚说起,父亲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想到过去和父亲种种在一起的画面,他开始热泪满面。 他疯狂的找寻父亲的遗物,想挽回一些什么,但人死不能复生。直到他发现父亲早年写的一本《贞观怪谈》,他才得到一丝安慰。原来这才是父亲真正的梦想,父亲跟母亲当年的事情他也曾听过,父亲是迫于无奈才选择的经商。 他现在终于明白,父亲当年为何苦心教导自己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定要考取功名,原来这一直都是他的梦想。 那本《贞观怪谈》很薄,只有四篇简短的故事雏形,看样子父亲当年还没来得及细细写下来,也没有机会再去收集更好玩的故事。 那一页,他带着这本小册子来到了父亲的墓前,立下重誓,自己一定要替父亲完成意愿,完成这部书。 伺候,苏懿开始周游全国各地,哪里有故事,哪里就有他。 此时燕七的呼声绵延起伏,但这丝毫不影响苏懿的激情和热血,他的笔下,《贞观怪谈》的第五个故事《破酆镇》已经在缓缓展开。 在破酆镇的最高山峰上,有一座古朴庄严的院子。这里住着破酆镇有名的除妖师,郭敬心。 郭敬心看着院子里的蔬菜,水果,以及棉被…… 这些都是小镇里的人们给自己送的礼物,自己一家祖孙三代已经为镇子斩杀了无数妖魔,因此,这些东西都是他们感谢郭净心的礼物。 父亲死后,郭净心开始跟哥哥相依为命。好在有邻里和张伯伯等人照顾,两个人的生活不但没有变差,反而更加好了起来。郭净心一直都把这些人当成亲人般对待,虽然自己的目标是成为天下最强的除妖师,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破酆镇。毕竟这里有自己的一切。 直到哥哥死后,他这样的想法才有了动摇,当时他迫切想离开这里,因为他不想每日面对着和哥哥曾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每一举一动,甚至是睡觉,他都能看见哥哥的影子。好在那段时间有鲁玄灵陪她,只是自从哥哥死后,鲁玄灵似乎跟以前不同了,过去的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她喜欢带着兄弟两人胡闹,到隔壁村子偷红薯,或者偷偷到山上去打猎,虽然郭净心在别人的眼里是端庄的除妖师,但面对自己的亲人,他愿意放下架子,跟他们一起疯。 从那之后,鲁玄灵虽然也常常会来找自己,但似乎总是满怀心事。郭净心多次对此提出疑问,但鲁玄灵从未对此做出过回答。 郭净心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健壮,但是鲁玄灵似乎不这么认为。她从小就学习医术,还总是拿郭净心当试验品。之后的日子里,鲁玄灵总是比他喝些不知名的草药,虽然郭净心觉得自己根本没病,但每次自己喝完药鲁玄灵就会很开心,所以他就会心甘情愿的喝下去。 对于鲁玄灵,郭净心觉得自己对她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是那绝不是兄妹之间的那种感情,但具体是哪种情感,自己又说不上来。他对鲁玄灵有一种特殊的占有欲,他觉得她只有跟自己整日待在一起自己才能开心,记得从前有几次,自己找不到哥哥,也找不到鲁玄灵,他偷偷来到鲁玄灵的药房外才发现,哥哥居然在跟鲁玄灵有说有笑,那时他的内心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难过。 每每想到哥哥跟鲁玄灵在一起时候的画面,那种感觉就会再次萦绕在自己心中。 而现在,他又有了那种感觉。可是,哥哥明明已经死了,就在前几天的那个夜晚。虽然三年前自己就将被妖怪附身的哥哥杀死了,可那晚哥哥居然又出现了。他无法解释这一现象,只能将其跟妖怪联系起来。 一定是那些邪祟的诡计。 本来对哥哥的感情已经随着时间逝去一些,但就在那晚再次看见哥哥的尸体,他似乎又重回了当年,回想起了跟哥哥在一起生活时的每一幕。 郭敬心躺在软和的棉被里,将自己的身体蜷成一团。他太寂寞了,虽然他把镇子上每个人都当成是自己的亲人,但其实他能隐约感受到,这里的每个人都似乎有着什么秘密,而他们跟自己交流起来也总是会忍不住发笑。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引人发笑的,总之,他觉得自己跟镇上的人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他们跟鲁玄灵,跟自己的哥哥郭净天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因此,此刻的他非常想见一面鲁玄灵。 自上次自己除掉的狐妖变成哥哥的脸之后,鲁玄灵已经三日没有出现了。这在几年内都是很少出现的,他终于按捺不住,掀开被子,披上了衣服。 推开木门,他看见了整个小镇在夜空下的景象。 虽然整个小镇都是亲人,但他此刻,觉得异常孤单,他决定现在就去见鲁玄灵。 第15章 记忆 破酆镇的夜晚无比清冷,月亮有一半从云中露出,白洁的光芒洒在郭净心红扑扑的脸上。他已经奔跑了很久,他很喜欢这种夜晚无人的感觉,这个时候他不必有除妖师的枷锁,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 穿过城镇中央的街道,郭净心来到了鲁玄灵的药房。 鲁玄灵的药房很小,跟郭净心家的厨房一样大,隔壁就是她的卧室。但是此时,这间卧室里居然没有人。郭净心发现门没有锁,推开门之后,屋子里居然没有人。 他想不明白,在这个时间鲁玄灵会到什么地方。 他的内心开始不安,每次找不到他,他的内心就会泛起一阵惊慌。他记得当年父亲也是在自己久久没有找到之后才遇到危险的。 郭净心开始四处寻找鲁玄灵。 他没有拿火折子,一个人抹黑进了树林。 此时山谷中偶尔传出野兽和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声,他也不觉得害怕,毕竟已经是一名算得上成功的除妖师,连妖怪见到自己都会吓得到处逃窜别说是野兽。 走了没多远之后,他的全身开始冒汗,他开始变得急躁了起来,鲁玄灵究竟到哪里去了? 前方就是自己的除妖屋了,这是他除自己的房屋之外最熟悉的地方。这里有自己所有的荣光,也有着自己最悲痛的过往。 哥哥就是在这里被自己杀死的。 这间屋子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魔力,让他缓缓靠近。 郭净心走到屋子的门口,回忆着自己在这里诛杀过的每一只妖怪。同时,他又想起镇子里大家在自己每次除妖之后欣喜的面容。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突然,他的目光诧异的落在了地板上。 他猛然跑过去,仔细检查地面,这地上居然多出一个洞。这么多年来,他竟然不知道这地板下面是空的。没有多想,他将头探了下去,只见下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这样离奇的事情不亚于前些天看见哥哥再次出现,好奇心驱使他将自己整个身体探了去。他抹黑四处摸索,竟发现下面还有一个洞。 这究竟是何人挖的洞?作用是什么? 郭净心简单的大脑无法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难道是某只妖怪没有超度成功,从这里地面上钻了出去?可是自己明明在地上上贴了符咒。 或许是邪祟的法力太过强大了,可是他当时怎么没有发现? 抱着这样的推断,郭敬心继续探索,直到他摸到下层的屋顶上有一把铁锁,他的推断才被彻底粉碎。 “这……究竟是谁做的?” 这不可能是妖怪钻出的洞,这下面还有另一间屋子,还有铁锁。看样子是与这间屋子是同时建造的,可这间屋子是父亲死后,村长带领大家为了供自己除妖才建造的。 他无法理解这一切。 郭净心俯在地上,用脚往下探索,大约一米处,他的脚终于落地了。他整个身体缩下去,发现了另一个空间。 怀着对整个世界的质疑和好奇,他摸着黑缓缓前行。 走了大约五六米的样子,他发现前方渐渐有了微弱的月光。他吞了吞口水,快步走了过去。 走到洞穴尽头,他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地窖的底部,此时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奋力从地窖爬出,回到了地面上。他蹲下来望着这个地窖,排除着他能想到的各种可能。 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吗? 不,这间屋子一直都是这样的,自己的记忆很清晰,而且,这明明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可是,现在的这里自己却是如此的陌生。 很快,一个他最不愿相信的念头出现在了自己的大脑中——难道所有人都在骗自己?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他马上摒弃了这个想法。 他甚至自己都被自己这样荒诞的想法逗笑了,一定会有别的解释。 等见到鲁玄灵就会有答案了,他离开这里,继续去找鲁玄灵。 借着月光,他穿越树林,终于,在林中发现了鲁玄灵。此时鲁玄灵正在跟一个男子交谈,并且两人行动暧昧。郭净心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虽然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他很明确,自己不愿见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躲在树后,想窥视一眼那个男子的真容,可那男人此时的方向正好对着自己。 此时两人正在交谈着什么,声音很小,所以根本听不清楚。片刻之后,男人终于转了过来,就在那一瞬间,郭净心的身体仿若突然触电一般,他双目圆瞪,脑袋中瞬间浮现出无数个疑问。 那人的脸,他分明已经再熟悉不过,但此时,这张脸又如此的陌生。 那竟是郭净天的脸。 近日以来诡异的事情已经太多,巨大的冲击让郭净心小小的脑袋无法承受。三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哥哥三天前再次死亡,而现在,哥哥居然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太多的思念和疑问让他急不可待想上前去问一下哥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就在他踏出第一步,却突然停住了。 这一切简直都太不可思议了,自己从小就开始除妖的屋子里居然下面还有一层,三番两次死而复生的哥哥,以及,那些跟自己关系忽远忽近的村民。就算他天生智力缺陷,也大概懂了其中一定有什么大阴谋。 他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就算是自己的哥哥也一样。 他躲在树后,直到郭净天跟鲁玄灵谈话结束,鲁玄灵离开此地,他才从黑暗中走出来。 郭净心已经出来好几个时辰,此时天边已经微微亮。住在山脚下的哑婆婆刚刚煮了一碗汤要给郭净心送去。就在他弓着腰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爬上山顶,到了郭净心的家才发现,屋子里居然空无一人。 哑婆婆慌了,急忙四处寻找。 当年那个人把自己找来,让自己扮演哑婆婆的角色,让她住到郭净心的家所在的山脚下。事实上是为了让她监督郭净心的一举一动。为了表现的真实,当时哑婆婆还找来一个“儿子”。一天“儿子”外出打猎,结果被妖怪附身。哑婆婆发现之后寻到了郭净天,郭净天将其抓到那间专门用来除妖的除妖屋中,再由郭净心来超度。伺候哑婆婆为了感恩郭净心的恩情,于是多年来对两兄弟一直很“照顾”。 多年来,她每隔几个时辰就要到郭净心家里去一趟,因为那个人特意嘱咐过,若郭净心有异动一定要及时上报。 但此时,郭净心居然一夜未归…… 第16章 虚惊一场 惊慌失措的哑婆婆拔腿就跑,一股劲冲下了山坡,直奔张府。此时天刚蒙蒙亮,张府外已经有仆人在扫地。 仆人看见哑婆婆慌张的样子,就意识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立刻就迎了上来,“郭净心那小子出事了?” 哑婆婆大口吸了口气,捶胸顿足说道:“他不见了,不见了!” 哑婆婆居然会说话,是的,她只是在郭净心面前是哑巴而已。仆人一听,立刻怒目圆瞪,伸手指向哑婆婆,“你啊你,你这次真完了!”仆人说完,立刻进门去禀报,哑婆婆急的在原地团团转。 “什么?”张延内一听,一把摔碎了桌子上的茶碗,“你究竟想不想活了?” 看着发怒的张延内,哑婆婆吓得不敢抬头浑身哆嗦。 “真是废物!”还不快去给我找! “哦,哦,是是是。” 哑婆婆看仆人出门,忙跟着跑了出去。仆人到外面叫了几个帮人,四个人齐刷刷冲向郭净心家的方向。 郭净心站在家门口悬崖边凸起的巨石上,眯眼观察着整个小镇初晨的风光。他回头看了看石桌上放着的那碗汤微笑了起来。 远处,五六个人正在快速向这里移动。郭净心斜眼看了看他们,回到了屋子里。他走到自己的床边,钻到了床底下,紧紧闭上了双眼。 “这边没有,快去那边看看。” 此时哑婆婆已经跟几个人到了郭净心的院子里,哑婆婆看了一眼石桌上自己放下的汤碗,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小子,到底跑哪里去了!”哑婆婆说着往碗里吐了口水。 另外两个男人缓缓走进郭净心的屋子里,其中一个男人拿火把四处照了照,又下意识弯腰看了下床底下。突入眼帘的人影把他给吓了一跳,差点坐在地上。 “哎呀,吓死我了!”男人这才意识到,在床底下的人就是郭净心。 “张叔,林叔……你们这是……”郭净心睡眼惺忪的从床底下爬起,眯着眼看向两个人。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此时哑婆婆冲进屋子一脸惊诧。看见郭净心之后马上变换成和蔼可亲的笑容。 “哑婆婆,我好像听见你说话了!”郭净心双眼迷离。 “啊啊啊啊!”哑婆婆努力假装哑巴,说着使劲给旁边的几个男人使了个颜色。这时姓林的男人才忙打圆场,“净心啊,你这是睡迷糊了。哑婆婆都哑了几十年了。哑婆婆早上煮了粥,本想来给你送上一碗,结果开门发现你不在,以为你出事了,这才找我们来帮忙找你。” “哈哈,是这样啊。”郭净心傻笑着说道:“给哑婆婆跟几位叔叔添麻烦了。” 一场“误会”就此化解。 为了以防再出现问题,哑婆婆跟几个男人四处检查,最终几个人来到了树林。 他们先是检查“除妖屋”,打开门之后,他们瞬间震惊了,地面上居然多了一个洞。这究竟是谁干的?有没有被郭净心发现? 如果这件事被张家的人知道了,他们几个人非但会被赶出镇子,甚至可能连性命都有可能会丢掉,面对这样的困境,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坐到了一起。 “这事怎么办?”林叔满脸褶子都凸起了。 “要不要向张家汇报?”哑婆婆低声发问。 “你疯了啊!这种事你要是汇报上去必定是死路一条啊!” “那……我们怎么办?” “那傻小子看来只是睡觉睡到了床底下,这里应该没被他发现,我们不如把它修好,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林叔觉得自己想了一个好办法,面容立刻都舒展了起来。 “这样的话,也可以……”哑婆婆欣喜的附和。 “可是,这洞究竟是谁弄的?”张叔提出疑问。 几个人突然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哑婆婆才恍然大悟,“会不会,是那两个外乡人?” 此时张叔也想起来了,“那个捕快和那个小白脸?” 林叔也附和道:“他们不是要找燕七吗?极有可能是他们弄的!” “说起来,燕七的尸体你处理好了吗?”哑婆婆担心的问道。 “哼,你就放心。”张叔长满大胡子的嘴角微微弧起,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当时以村长为首的几个人听到郭净心痛哭的声音后连忙赶到了除妖屋,这才发现他们本来安排扮演狐妖的燕七在不明情况下变成了郭净天。但当时郭敬心在场,还有两个外乡人,为了确保他们的秘密不会泄露,他们当时没有提起燕七的事情。当两个外乡人走后,村长才召集几个人跟哑婆婆讨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酒鬼燕七呢?”村长一脸狐疑。 “不知道啊,这郭净天不是早死了吗?怎么又死一次!” “听着,你们必须尽快找到燕七,否则那两个外乡人找不到燕七便会一直赖着不走,恐怕会影响我们的大计啊!”村长说着,吸了一口旱烟。 “这两个人真是麻烦,要不然我们……”林叔说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蠢货!他们可是官府的人!” “哎呀!” 村长一巴掌打在了林叔的脑袋上,继续说道:“如果他死了,你以为官府的人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万一他们来查案,那到时候你就准备喝西北风!” “那……事到如今,我们只有赶紧找到燕七,免得被事情被张扬出去。”哑婆婆说道。 村长点点头,怒喝一声,“还不快去!” 几个人一听,立刻动身。 四个人走到“除妖屋”门前,此时地上还有一滩血迹,那是郭净天的血。哑婆婆看见地上的血,有点发憷,缓缓放慢了速度,由三个男人走在了前面。 哑婆婆边走边想,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你说……郭净心当年就已经死了,现在怎么会又出现了?会不会真的有妖怪?” “啧,我看啊,你这脑子也是一根筋,那妖魔鬼怪的不都是骗郭净心那个傻子的吗?你怎么还把自己也给骗了!”林叔露出一脸鄙夷之色。 “可是……这郭净天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郭净天……谁知道他使了什么诡计,当年一定是诈死!” 第17章 尸体 “除妖屋”周围到处都是用绳子贴着符咒围起来的结界,四个人跨越绳索,推开了这扇充满腐臭味道的门。这里常年关押着无数妖怪(动物尸体),导致这里招来很多苍蝇蚊虫。哑婆婆一进来就差点呕吐,但迫不得已,她强忍着干呕跟三个男人走了进去。 “你们说燕七真的会在这里吗?”哑婆婆举起了火把,照亮了整间屋子。 “如果他没有出村子,就一定会在这里。”林叔说着,掏出了怀中的钥匙,打开了地板上的铁锁。 四个人站在墙角,林叔按动了一下墙角的一个隐秘的按钮,只见整间屋子开始向下缓缓移动,随着房屋一阵晃动,铁锁的声音停了下来。四个人以此从地上的入口钻了下去,伴着晃动的火苗,他们进入了和地窖想通的地道。 刚往前走了几米,哑婆婆立刻被地上的一个东西吓得尖叫了起来。 “给我小点声,就你这点胆子!”林叔眯眼举着火把照亮地面,只见地上有一具趴在地上的尸体。 “是燕七……”张叔深吸了一口气。 林说警觉的走到尸体前,用脚用力将其脑袋勾了过来,在火把火苗的照耀下,四个人终于看清,地上躺着的这个人,的确是燕七。 “这是谁干的?” “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你们快看那边!” 不等两个男人连续发问,哑婆婆看见了地道的入口处居然多了一堵墙。四个人都无比诧异,这通道都是他们挖的,而这除妖屋的结构以及这里的地道,就算是镇子里的人也没几个人会知道。可是现在居然有人在他们的秘密地盘砌上了一堵墙。林叔立刻举起火把,缓缓前行,走到了石墙前,用手用力推了推说道:“看来燕七是被困死在这里的。” “当时燕七从地窖的入口进入这里,然后根本就没有进入除妖屋?而是被人堵在了这里?”哑婆婆张大了双眼,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可是,是谁将他堵死在这里的呢?”林叔发问。 几个人想的焦头烂额,干脆不想了,张说叹了一声说道:“算了,我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也对。”林叔看了张叔一眼,抓起了燕七的双脚,两人将其抬起。 深夜的树林中,四个人匆匆前行,来到一处山坡,四个人将燕七的尸体从这里丢了下去。 林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把他扔在这里不会被人发现?” 哑婆婆笑道:“发现了又如何?只要别让人知道人是死在地道里就行了。” 此时距离他们将燕七的尸体弃尸荒野已经三日了,终于有人发现了尸体。 这天,一个农人到山里去挖野菜的时候发现了燕七的尸体,于是用手推车将其推到了村子里。燕七在破酆镇无亲无故,也无人来给他收尸,有的只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路人。 毕竟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天大的稀罕事,其中的内幕村民们已经有所了解——燕七假扮妖怪从地窖的地道进入打算将自己跟狐狸交换,可交换完毕后居然成了郭净天。 发生了这样的事,甚至已经有很多村民开始怀疑这世上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些妖魔鬼怪。起初他们都是无神论者,所以才敢配合张家演这出大戏,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们无法不开始怀疑自己的世界观,若非这世上真的有妖,那郭敬天的事情如何解释? 张延内收到消息之后立刻来到了父亲的房间,敲了几声之后,父亲才让他进去。推门进去,他发现父亲正在禅坐。 张普微微张开眼睛,看向了张延内,他说话很慢,“燕七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爹,孩儿正是来向您报告此事。原来燕七真的死在了地道里,不过我命人将他的尸体扔到了荒郊野外,这样一来,就算有人发现他的尸体,也不会让人知晓密道的事情。二来嘛,那两个外乡人不是说要找燕七嘛,现在找到了燕七的尸体,也总该会离去了。” “嗯,办的不错。那个郭净心,一定要给我好好看住了。” “爹,您放心。” “那个郭净天呢?究竟是真是假!这务必要尽快弄清楚。” “本来已经让村长安排了,只是现在又发现了燕七的尸体,村长还在处理。我一定会让他尽快召集大家测试郭净天。” “嗯。” 张普只是恩了一声,便闭上了双眼,张延内侧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后退着关上门离去了。 “燕七的尸体找到了!” 方一匆匆从门外回来,苏懿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回身,“什么?” “尸体是在村口的山坡下找到的。” 方一话音刚落,苏懿起身奔向门外,方一也立刻跟了上去。 此时燕七的尸体被放到了一张草编织的席子上,他的面色枯干眼窝以及脸上的凹陷处已经变成了青紫色。苏懿跟方一钻过围观的人群,来到了尸体前。 “请让一让,我是上水镇的捕快。” 一听方一是捕快,大多数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只有少数几个人却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方一蹲下去简单检查了一下尸体,发现方一的衣服上有很多泥土,而他的指甲缝中也同样是很多污泥。 不一会,村长带着自己的儿子顺子赶到,看见两个外乡人,两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两位,燕七已经找到,两位可以离去了?”村长压制着愤怒,脸上挤出笑容。 方一也笑着回应道:“本来说好的找到燕七我们就离开,可此时燕兄出了意外。作为朋友,我得为他伸张正义,找到杀死他的凶手,为他报仇。而作为一名捕快,遇到了杀人这种事,这可是不能不查的!” “你这混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顺子咬牙切齿的抽出了怀中的匕首指向了方一。 老村长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也不甘示弱,立刻吼道:“乡亲们,这两个外乡人因不明原因到我们镇子里来,行事可疑,大家一起将他们赶出镇子里去!” 村长此话一出,即刻掀起千层浪,只见街上的行人,以及路边的商人,在场的围观群众,所有人似乎都立刻变成了训练有素的士兵,缓缓向这边走来。 第18章 测试(1) 看着对方的人数如此之多,苏懿有些胆怯的后退了一步,看向方一,“这……这可怎么办?” “赶出去!赶出去!”这些人异口同声,手中或挥舞农具或挥舞手边的家伙。 随着这些人紧紧逼近,就连身经百战的方一都有些害怕了,一滴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留下,滴落到了地面上。 此时村子跟顺子得意的看着两个人,露出了无耻的笑容。而远处的一处小楼上,张延内也在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完了,我们不会要死在这里了!”苏懿急的口干舌燥,看看前方又看看后方,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 “别怕,兄弟,我有办法!” 此时众人已经很接近两个人,随着村长一声高喊,“给我上!” 突然,只见一只鸽子从方一的怀中扑闪着翅膀飞向了天空,方一突然大笑。村长见状,立刻慌了起来,“那是什么?” “好像……是信鸽!”顺子疑惑的说道。 “快给我射下来,快点!” 众人这才马上转移目标,紧紧盯着飞在他们上空的鸽子,但是没有人会射箭也没有弓箭,那只鸽子就这样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了一圈,朝着远去的天空飞去。 众人见状,顿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都看向了村长。村长咬着牙说道:“你放走了什么?” “那是只信鸽,带走的当然是信。”方一一脸镇定,此时苏懿也放松了下来,悄悄问方一,“没想到你还留了一手,那信上写了什么?是搬救兵吗?” “你别说话,根本没有信!”方一快速回答,立刻又看向村长。苏懿一听,立刻傻眼了,又重新变得紧张了起来。倒是方一早已习惯了打打杀杀,他泰然自若的开始说谎,“我在信中跟县令大人说,我在破酆镇办一件案子,十日后再回去。” “你……”村长气得连连咳嗽。 “爹!”顺子见状,忙给村长拍着后背。 “若我死在了这里,县令大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只是想查出杀死我们朋友的凶手而已,并无冒犯之意。”苏懿补充道。 随是这么说,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想让两个外乡人继续待下去就是怕他们会发现破酆镇的秘密。不过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村长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村长随便往人群中看一眼都能看见有人正在盯着自己,这是在等着自己做决断呢。可若杀死两个人,秘密一定会被县令爆出,若对两个人放任不管,他们也会迟早查出那个秘密。 就在双方都难以决断都不愿退缩时,人群走来一个人。 张延内缓缓走到村长旁边笑着说道:“其实我们破酆镇的也人不是那么不讲理,一定要排斥外乡人,只是我们这里有我们这里的规矩。至于你们的朋友燕七,我也很理解你们痛失好友的心情,不如大家就给他几天时间,让他查燕七的案子,大家觉得如何?” 张延内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就连村长也看向了自己的儿子顺子,所有人都没有明白,张延内这是打的什么算盘。但既然是张家人说的话,就可以完全听之任之。 “好,我同意。” 此时,人群中有一名男子率先喊了出来。 “我也同意。” “同意。” 苏懿看着这些人立刻就改变了态度,马上意识到了这个张延内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现在总算不用再偷偷摸摸的查案,可以明目张胆了。但通过他刚才对燕七尸体的观察,已经推测出了当时的情形。 燕七的指缝中有污泥,而当日他们在除妖屋的地下也发现了墙上和地板上都有被指甲挖过的痕迹,因此燕七真正的死亡地点就是密道内。一定是张家人率先发现了燕七的尸体,为了隐藏密道,才将燕七的尸体扔到了荒郊野外。 至于燕七的身亡之谜,此时也已经很明显了。 当时苏懿和方一到地窖下的密道时发现了一堵从内而外的简易石墙,也就是说砌墙的人是在密道内部。而密道内到除妖屋之间当时只有三个人,郭净心,假的郭净天,以及燕七。如果排除郭净心的话,就只剩下了假的郭净天。 也就是说,当时燕七进入密道,还未做出实际行动时,紧跟其后的假郭净天也进入了密道,并且将密道堵上。随后在密道中,燕七杀死了假的郭净天,此时燕七才发现,原来出口被对方堵死了,于是他便上不上下不下的被困死在了密道之中。 虽然已经大概推测出真相,但为了可以留下来,他必须附和敌人的做法,假装要继续查找杀死燕七的真凶。 苏懿想了想说道:“这里民风淳朴,张兄又通情达理,燕七就算是在天有灵,也是会感激你的。” “不过你们最好快些查,十日可足够?” “十日……够了。”方一还在犹豫,就被苏懿抢答了。 就在此时,村长在人群中隐约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郭净天。此时郭净天也发现了村长看到了自己,眼神也丝毫不躲不闪。村长笑道:“郭净天!上次说的测试你可还记得?” 此时大家都看向了人群中的郭净天,立刻又议论纷纷了起来。 “我当然记得,事到如今还有人会怀疑我是假的郭净天,我其实也很想证明一下自己。” “哦?那就好。”村长笑了起来,此时远处的张延内瞳孔收缩,最近露出一丝微笑。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天大伙都在。” “好。” 很快,村长在村民中挑出几个过去曾和郭净天关系要好的人,以及他老家的邻居。这时顺子又看见了人群中的翠翠,故意大声说道:“听说翠翠也跟郭兄有过一段姻缘呢,不如让他也来辨认一下?” “哦?不,不!”翠翠看了郭净天一眼,四目相交,翠翠吓得立刻逃窜而去。因为她做了亏心事,竟为了银子联合外人要杀面前这个男人,虽然得了一半的银子,但她近日以来一直辗转难眠,甚至尝尝梦见那假的死去郭净天来找自己。 因此,现在她已经无法直视那张脸。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郭净天。 第19章 测试(2) 这个男人的脸上有一块红紫色的胎记,他曾是郭净天邻居家的孩子。而他的名字,叫王双。当郭净天六岁时,他因家中多了一个残疾重病的弟弟而被身边的伙伴所耻笑。王双也经常以此来侮辱他,因为他面前的这个郭净天若是能记得当时的事情,那就一定不会有假。 王双走到郭净天面前,咧嘴说道:“你胖了,除妖师。” “毕竟已人到中年,不再有少年时的身姿了。”郭净天淡淡的回应。 “当时你父亲抱回一个丑八怪,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什么你还记得吗?”王双鄙夷的看向郭净天。 郭净天笑道:“狗蝙蝠”。 王双立刻怔住,见王双这副反应,村长连忙问道:“怎么样?” 王双失望的点了点头,村长也诧异的看向了郭净天。因为他们认为原本的郭净天已经在多年死去了,而面前的这个郭净天一定是个骗子,可他竟然丝毫不用思考就脱口而出了正确的答案。 村长看向了另一个旁边的妇女,这妇女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妇女娇羞的看了郭净天一眼,来到了他的面前。 “小时候你生龙活虎,很多小女生都喜欢你,当时我给你偷偷送过一封信,那信上第一句就有一个错别字,当时还被你笑了很久,那个错别字你还记得吗?” “是眼字,你在木字旁里面多加了一横。” “哼,居然还记得。” 这胖妇女搔首弄姿,显然对当年的旧情还是念念不忘,这时只见人群中冲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大喊着奔了过来。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也不嫌丢人,快给我回去!”男人抓着妇女的袖子,将其拖了回去。 郭净天面不改色,看向村长,眼神示意可以叫一个人来试探自己了。此时,他在人群中看见一张脸,这张脸让他思念已久,但他却迟迟没有敢面对。 那是郭净心。 他披着斗篷,因为个子矮小且故意遮挡脸部,并没有人能看清他的真面目。此时郭净天的身体颤抖了,他实在无法给自己的弟弟一个合理的交代。本来这件事已经在他的心里计划了很久,他也想过了很多种开场白,就是因为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方法,他才一直没有去见弟弟。 可现在,弟弟居然在这里见到了自己。 可他为什么不立刻跳出来与自己相认?会躲在人群中默默的注视着自己,这根本不是他的性格,难道自己离开的三年时间里他有经历了什么变故? 总之,从刚才的眼神中,他隐约感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郭净心。 郭净心已经来了很久了,几天前他第一次见到那两个外乡人,就觉得他们跟镇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同。他们二人看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那根本不是看一个举世闻名的除妖师所应该有的。 虽然郭净心的智力不像常人,但他常常会在一些个别事物上有着突出的才能。比如他的记忆力极好,见过的人,或者是看过的书,都会过目不忘。所以,就算郭净心所理解的这个世界与他人理解的不同,也会有着他自己的规则和运行方式。 也就是从他那日发现死而复生的哥哥跟鲁玄灵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开始怀疑所有人。过去他曾怀疑过镇子上的所有人,唯独没怀疑过自己的哥哥,但这次完全不同了。 就算是哥哥,也不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从那天发现哥哥之后,他就一直在暗中偷偷观察。他发现这些天哥哥回到镇子之后并没有来见自己,而是和鲁玄灵见面很频繁,还到过她的药房。 站得高看得远,除了记忆力之外,他还有超过常人的视力。站得高看得远,也辛亏他的家被建造在山顶上,他才可以每日观察着这这个小镇。 而事实上,整个小镇上的人也都在每日观察着他。 也正得益于次,他今日发现镇内人群集结,才隐藏身份偷偷来到了集市。这才发现燕七居然死了,这个酒鬼跟自己几乎没有什么接触,他只知道对方身上有一股弄弄的酒味。那个味道,说起来他在除妖当天也闻到过,只不过那狐狸不知为何却变成了哥哥的模样。 当他发现原来镇中的人群集结只是为了赶走两个不相干的外乡人时,他顿时没了兴致。本来他打算迅速离开,可就转身的瞬间,他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那是自己的哥哥,郭净天。 “还有谁要来测试的吗?”此时郭净天还在被大家测试。 郭净心很期待哥哥回答错误的那一刻,这样就能说明这个人是冒牌的,也就能解释哥哥为何回到村子里迟迟不来见自己了。但他每每都能回答正确,才是站在郭净天面前的几个人面露难色的看了看村长,村长也无奈了走向了郭净天。 “原来真的是净天!净天,你这么多年来到哪里去了?” 村长拙劣的演技差点把苏懿逗笑,苏懿托着下巴看了一眼方一,继续看这场好戏。 “等等!”突然,人群中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大家寻着声音望去,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都赶紧看向村长。这人居然是郭净心,他居然从山上跑下来了,怎么没有人及时汇报? “净心?”村长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众人也都手足无措。 “下一个,让我来测试。”郭净心缓缓走向郭净天,眼睛里饱含泪水。 “净心,你……”郭净天嘴唇颤抖,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已经不必测试了,看郭净天此时的表现就已经看出他一定是郭净天。 但郭净心还是要问,他挤出一丝微笑,问道:“当年你我二人还小,第一次随父亲到镇上的集市,当时父亲只有一文钱,买了一串糖葫芦,我们各吃了几颗?” “我……”郭净天已经泣不成声,“我吃了一颗,剩下的四颗,给了弟弟。” 此时众人麻木的看着兄弟两人相认,这都跟他们无关,他们在乎的只是郭净天究竟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为何回答镇上一直没回来见我?”郭净心终于问出了那句憋在心中很久的话。 “我们回家再说。” 就在郭净天要跟郭敬心回家时,张延内突然睁大了眼睛,对村长说道:“不行,不能让他们二人单独在一起!” 村长一听,忙高举手中的拐杖喊道:“郭净天,请你回答一下大家关心的问题。你究竟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第20章 测试(3) 郭净天看向村长,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村民,平日里在郭净心面前装成信徒的人此刻都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獠牙”。 “能死而复生,一定是被妖怪附身了!” 此时,有人在人群中喊道。 村长微笑了一下,说道:“如果只是人类,又如何会死而复生?你兄弟二人为大家斩杀无数妖魔,我们很感激,只是若你的灵魂被这邪祟赶了出去,我们定要设法将这邪祟祛除,保护好你的身体。” “务须怀疑,我就是郭净天。”郭净天看了看郭净心,又看向众人说道:“当年,我欺骗弟弟说自己被飞头蛮附身了,让弟弟将我杀死。其实,我只是找了一具尸体扮成了我的样子,因为杀死飞头蛮要用火咒,所以当时尸体被烧的面目全非,我才得以得逞。” “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村长依然不依不饶。 “刚刚大家对我的测试,难道还不能证明吗?” “也许邪祟在你的身体里控制了你的大脑呢?” 此时,张延内有些不耐烦了,吐出一句,“速战速决。” 村长听后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郭净心为我们斩妖除魔,身份尊贵,对自己的哥哥或许不会加以防范,恐怕会遇到危险。所以你们二人暂时不能单独相处,待你的身份被完全确认之后,你才可以回到郭家。” “你……”郭净天无话可说。 郭净心也无法反驳,多年来这些人一直都是如此。口口声声称自己身份尊贵,表面看起来他们对自己毕恭毕敬,可他时常发现他们偷偷讥笑甚至是诅咒自己。有时候,他甚至会想放弃自己除妖师这个职业,但每当这个时候,他便会想起父亲。 父亲临死前交给自己的《百妖图谱》自己还没有练完,而自己也还没有到十八岁,当时的唯一目标,做天下最强的除妖师也还没有完成。于是他想着,等日后自己成了天下最强的除妖师之后一定要功成身退,搬到一个深山无人的地方,养几只小动物,每天带他们到山上撒欢,摘野果吃。 在村长的借口下所有民众都不接受郭净天的身份,因此郭净天只好继续住在鲁玄灵给自己安排的住处。 那是一片竹林中的小木屋,这是当年张延内送给自己的。不过自己从未来这里住过,因为自己从未接受过张延内。那个人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且和他父亲一样,仗着有钱有势,把镇里的人们当牛做马。 “就是这屋子了。”鲁玄灵带着郭净天来到了竹林中。 这间屋子已经多年无人住所以里面已经爬满了蛛网,地上也是厚厚的一层灰尘。 “还不错,总算有个住处。”郭净天吹了吹木床上的灰尘,咳嗽了几声。 “就是太脏了,要不然去我家。”鲁玄灵提议道。 “那不行,我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是男女有别,况且我知道弟弟他喜欢你。” “他……” “对了,你研制的药怎么样了?弟弟他,好像……” “还缺几味难寻的药引,况且,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行。” “总要尝试一下的。” “你这次,找到他们的父母了吗?” 郭净天摇了摇头,说道:“有时候真的想放弃,弟弟他很快就要十八岁了,况且那症状好像也越来越严重了。就算这病不会夺去他的性命,那张家的人会放过他吗?” “你不要急,我们还可以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 “哼,这绝人之路还少嘛。老天为何这么不公平?” 两个人将木屋内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鲁玄灵说道:“我回去给你拿些被子。” “好。” 鲁玄灵走后,郭净天一个人坐在木床上,开始回忆这些年的过往。他已经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来改变一切,但命运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想到这里,郭净天无奈的苦笑了起来。 张延内回到张府,村长也跟了回来。村长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刚才张延内为何要答应那两个外乡人,留他们在镇子里,这样只能让他们的计划更加危险。 想到这里,村长终于问出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少爷,刚才我们明明占了上风,为什么不把他们二人赶走呢?” “蠢货!你以为他们不把事情搞清楚会心甘情愿离开这里吗?”张延内的眼睛里充满了讥诮之意。 “可留他们在镇子里,我们的事情不会被发现吗?” “既然他们要找杀死燕七的凶手,那就给他们一个凶手好了。” “可是……这杀死燕七的人究竟是谁?我们也不晓得啊。” “哼,在破酆镇里,我说凶手是谁,就是谁。” “啊?难道少爷是说……” 张延内说着,立刻大笑了起来。村长刚要跟着笑,却立刻见张延内又变了脸。张延内脸上突然布满愁云,说道:“那郭净天如何了?这几天你一定要给我盯紧了。” “放心,我一定好好看住他。刚才有人来报,说他这些天一直住在山岭那边的一个山洞里,不过今夜,似乎住到了树林中的一个破木屋里。据说是鲁玄灵将他送到那里去的。” “树林……是桃林吗?”张延内一听,为之一振。 村长有些不明所以,只是不住的点头,“是是是。那间屋子,好像还是少爷你当年送给鲁玄灵的。” “可她现在竟将它转手交给了郭净天。”张延内说着,狠狠攥紧了拳头,“这小子住在破酆镇的任何一个地方我恐怕都拿他没有办法,可他偏偏选中了那里”。张延内说着又大笑了起来。 刚刚渡劫的苏懿跟方一回到燕七的住所后,两人直挺挺躺在了床上。苏懿紧紧闭着双眼,想着现在这样的局势应该如何破局。 “接下来该怎么做?”方一叹了一声。 苏懿看了一眼方一,说道:“我想,他们也猜到了我们赖着不走的原因,今天他们给我们十天时间,其实或许是在给我们一个台阶下,让我们自己离开。” “可燕七的案子呢?为何要说十天?” “张延内这个人,似乎不太好对付。总之我们尽量在十天内找到事情的真相就可以了。” 第21章 太极 来到破酆镇已经有六天时间,从最初看到郭净心的除妖,到最后燕七的尸体再现,苏懿已经可以确定,整个镇子的人似乎都是“演员”。居然能花费如此巨大的投入来专门欺骗一个智商低下的孩子,这背后究竟有一个怎样的阴谋?或者说,这个叫郭净心的孩子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值得这么多人为之荒谬的付出? 怀着这样的疑问,苏懿一觉睡到了天亮。第二天一大早,苏懿被敲门声吵醒。此时方一还在呼呼大睡丝毫没有任何反应。虽然全镇的人都知道自己住在燕七家里,但是应该没有任何人想跟自己产生联系,究竟会是谁呢? 苏懿打开门,有些吃惊,但并没有展现出来。 敲门的人,竟然是鲁玄灵。 这是苏懿第一次看见鲁玄灵,她生的一双丹凤眼,身材娇小,但看外表的话会觉得她是那种活泼可爱的类型,但看她的眼睛却是盛气凌人的。 不等苏懿开口,鲁玄灵说道:“我是镇子里唯一的医师,来协助两位捕快大人查案。” “感谢鲁玄灵姑娘,不过我不是捕快,这位大哥才是。” 鲁玄灵往床上看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此时苏懿感觉这个女孩子还是很可爱的,而且刚才眼睛里盛气逼人的模样也全然不见了。苏懿心想,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若是生在破酆镇之外的其他地方一定会引得很多少年的追求。 可惜的是,她却生在了这样一个虚假的地方。 “原来如此,听说二位是跟燕七来到我们镇子里的,没想到燕七会发生这样的事……” “而且此事真的很蹊跷,当时我们明明看着燕七从树林中的地窖下去,但是尸体却到了别的地方。” “的确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不过万事都会有真相的,我也曾受过燕七哥哥的恩惠,所以希望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说起来,鲁姑娘跟郭敬心两兄弟很熟吗?” 突然被问起这样的问题,鲁玄灵有些犹豫要不要回答。小镇的秘密是她从小就知道的,恐怕整个小镇不知道事情真相的也只有郭净心一人了。因此鲁玄灵此刻很矛盾,一方面他很希望让郭净心明白自己的处境了解真相。但是另一方面,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会做出什么事? 也许结局会很可怕,如果即刻跟张家的人翻脸,恐怕就算他的病种不会要了他的性命张家人也会提前将他处死。 所以伴着这样的矛盾心情,鲁玄灵还是希望小镇里的秘密就此继续着的,因为至少,这样的话郭净心能平安无事的活到十八岁。因此他并不想让这两个外乡人查到真相,因为这会害死郭净心。 这也是她主动来协助调查的原因,她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尽快结案,让两个外乡人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方一打着呼噜突然把自己呛醒了,他抬头一看,门口居然有一位少女。这少女和自己方才梦中的女郎长得极其相似,莫非梦中的人就是她? 方一立刻满脸涨红,赶忙起床问候,“你是……鲁姑娘?” “嗯,是的。我是镇子里的医师,来协助你们调查燕七哥哥的案子。” “哈哈,是这样啊。我是上水镇的捕快,请问姑娘芳龄几何啊?” “我……” 鲁玄灵一听羞红了脸,若是寻常女子恐怕已经不敢再说话只能等着对方调戏,但鲁玄灵冷冰冰的看了方一一眼,方一立刻就怔住了。 这绝非寻常女子。 鲁玄灵笑了笑,说道:“燕七哥哥的尸体在村长老家的院子里,我们去查查看。” “额……好,好。”方一这样的大汉,居然一下子被一个这样娇小的女子征服,这让苏懿也很是吃惊。 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之后,跟着鲁玄灵赶往村长家。 村长家的院门展开,家里并没有人,这是村长过去不住了的老家,燕七的尸体就躺在地上的凉席上。此时燕七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刚进入院门苏懿就闻到一股腐臭。 但鲁玄灵却很镇定,径直走向了尸体开始检查。 方一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愈加神秘,也更加迷的不能自拔,但是却只能站在一旁呆呆的凝视。 “身上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看样子是窒息而死的,指甲里这么多的污泥,个别指甲都已经开裂,死前一定很难受。另外燕七哥哥生前就有哮喘,我推测不一定是被人杀死的,也许是在某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自己因为空气稀薄导致犯了哮喘而死。”鲁玄灵说着自己的推测,一边看向了方一跟苏懿。 苏懿想了想,说道:“推断的很准确,当时在除妖屋附近,我们亲眼看见燕七下了地窖。” “确定是亲眼看见燕七哥哥下去的吗?”鲁玄灵似乎有别的意见。 苏懿仔细回想,说道:“虽然是亲眼所见,但当时环境很黑,只是看见一个影子走过去。” “所以并不能确定你们看见的人影就是燕七。” “这么说来……”苏懿心想,自己有些低估了这个姑娘,从此对话来看,对方逻辑缜密,而且似乎在有意掩藏事情真相,只是具体原因,苏懿却想不明白。 “所以也有可能是这样,你们看见燕七哥哥消失在了树林中,然后另一个人走了过来,你们却把这个人当成了燕七。这样一来,就能解释燕七的尸体为何在山坡上被发现了,因为他那晚其实并没有去什么地窖。” “不,树林里的地窖我们其实也下去过……” 苏懿刚说完这句立刻就后悔了,因为此时他们对鲁玄灵还不了解,而且对方的目的也不明确,自己暴露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不料此时,鲁玄灵却笑了起来,“可是,树林里并没有什么地窖啊!我从小在破酆镇长大,几乎都没怎么出过村子,所以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那树林中怎么会有地窖呢。镇子里是有很多地窖,只是这些地窖大多都是建在人们的院子里或者是家的附近,绝对不会在树林里。” 第22章 消失的地窖 由于双方的话发生了巨大的分歧,为了让鲁玄灵改口,三人再次来到了树林中。那天夜里,苏懿跟方一就是看见燕七从这里走向树林,又在树林中消失的,要说燕七进入地窖,也的确是推测,因为当时他们二人的视力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可以在漆黑的夜晚看到远处的一切。 三人路过除妖屋,来到了燕七和方一当时发现地窖的地方,两人看着地面不禁目瞪口呆,因为当时的那口地窖,居然不见了。 “哪里有地窖呢?”鲁玄灵疑惑的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一惊的说不出话来,蹲在地上抛开地上的泥土,发现地上的泥土也是很实的,并不像是临时将地窖埋了起来。 “所以,两位是不是那天夜里看见郭净心的驱魔仪式受到了惊吓,而产生了什么幻觉?”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苏懿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时,苏懿注意到了草丛中的陷阱,这是猎人抓捕野兽或者小动物所设置的简易陷阱。只是一个绳索,苏懿曾见过这种陷阱,若兔子或者某些小动物不小心猜中,想要挣脱时绳索便会越来越紧,最终他们只能无奈的等待猎人的到来。 “是王二的陷阱。”鲁玄灵捡起绳索,推断着说。 “王二?”苏懿问道。 “嗯,是镇上的猎人。他时常在这一代捕猎,每次捕到猎物都会与大家分享,我也曾吃过他做的兔肉。” “当晚我们的确看见一个人影来到了这里,就消失不见了。所以我们才认为他是下了地窖,可若这里没有地窖……不然我们找这个王二问问?”苏懿分析道。 “也好。”方一重重的点了点头。 王二的宅子在破酆镇的半山腰上,三个人来到这里已经是筋疲力尽。在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的尽头,三个人来到了王二的院子。这座院子的围墙全部由石头垒成,院门是用荆棘捆绑编织而成。在房屋的窗口,吊着各种动物的皮毛,有狐狸,有狼,甚至还有金钱豹。 方一推开院门,三个人走了进来。此时屋内没有一丝动静,鲁玄灵说道:“王二叔叔恐怕还在睡大觉呢,他习惯夜里去捕猎。”向两人解释一句之后,鲁玄灵冲屋内喊道:“王二叔叔!” “谁?”话音刚落,屋内立刻传出了回应。 很快,从门口走出一个虬髯大汉,这应该就是王二了。他浑身穿着动物皮毛缝制的衣服,一头花白的头发乱的像鸟窝一般。他此时面容带着怒火,显然是不满三个人打搅了自己的美梦。 “王二叔叔,是我。” “灵儿,你……”王二本来还是面带笑容,但看见另外两个从未谋面的外乡人,脸上立刻又露出了不悦之意,“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到我们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我们……”苏懿跟方一对视一眼,说道:“我们的朋友燕七近日不幸亡故了,这位是衙门的捕快,我们是负责调查这起案件的。” “燕七?哼,那小子,真是死有余辜。” “王二叔叔,为何这么说?” “半年前,我捕到那只金钱豹的时候,到镇外换了些钱,当时小镇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那燕七自然也就知道了,我平时跟这小子唯一的共同爱好就是喝酒了,所以那天我们在林子里喝了一坛他送我的上好女儿红。后来我喝醉了,他还把我送回了家中。” “之后呢,发生了些什么?”苏懿急切的问道。 “之前的第三天,我卖花豹的钱就不见了。我料想一定是那小子给偷走了,虽然当时他到我家的时候钱还没少,但我认为那会他是到我家踩点的。” “那您的钱是如何丢的呢?后来还有别的人到过这里吗?” “不知道,那天我出去打猎,回来就看见家里的门锁被打开了。一定是燕七干的,后来我还听赵云录提起过,燕七到他家里也偷走一块祖传的玉石。” “门锁被打开的话,锁是被撬开的吗?” “不,是打开的。” “但是他是没钥匙的?” “这样的惯犯,应该是会开锁。” 苏懿想了想随即问道:“那个假的郭净天被郭净心超度的那晚,你在哪里?” “那天晚上……”王二皱眉想了想说道:“那天夜里我在林子里打猎。” “那天夜里你到过除妖屋附近吗?” “到过,当时我正在追着一只兔子,可是当时天太黑了,追到除妖屋附近就找不到了。于是,我就在那个地方下了一个陷阱。” “哦,我明白了!”鲁玄灵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那天夜里你们看见的人影应该就是王二叔叔,你们所看见的人影在那个地方消失,应该是王二叔叔蹲了下去设置陷阱。” 面对这样的说辞,苏懿无法争辩,因为当夜他们所发现的地窖真的不见了,而王二所说的也正好可以解释当晚的疑虑。 从猎人王二这里离开之后,鲁玄灵一直主张燕七是也许是到谁家盗窃才被人关进地窖闷死的。 “镇子里有地窖的人家多吗?” “有很多。” “啧啧,这可难办了。” 方一附和着说着,但对于这样的推论苏懿是毫不相信的。而且他总觉得,现在的鲁玄灵一直在把他们往错误的调查方向上引。 张府中央的小亭子内,张延内急的满头大汗,正在批注账本。批注了几处之后,他气愤的撕下一页捏成一团扔进了池塘了。他的父亲张普虽然早年靠经营布匹起家,但因当年一次大火导致他损失了大量货物,并且未能暗示提交货物的合作方也不再跟自己做生意。现在已经十年过去了,虽然在外人看起来他们家中还是富甲一方,但只要他跟他的父亲才知道,他们的债台高筑,已经不堪重负。 自那时起,父亲张普一病不起,这样的烂摊子就这样被交到了自己的手中。好在父亲还有一跟最后的救命稻草——郭净心。因此,他决不能让郭净心发生任何意外。 此时村长笑眯眯的顺着小道走了过来,看见张延内似乎在气头上,也没敢先开口,就在一旁候着。 直到张延内批注完了账本,才斜眼看了看村长问道:“那件事安排的怎么样?” 村长早就迫不及待,因为他自认为自己这件事办的极其妥当,立刻回应道:“鲁玄灵那丫头,这次很配合,现在他们正在查燕七是死在哪口地窖里呢。那林中的地窖,我已经命人填平了。是将别处的土堆整体移过去的,所以根本看不出什么。” “你这老头子,终于聪明了一回。” “不过,那丫头这次为何如此配合我们?之前她还一直很抗拒……” “这点你都想不通吗?因为她也害怕郭净心发现真相,因为那样的话那小子还会接受我们的照料,接受我的医师给他治疗吗?或许,还会做成更出格的事情。” “也对,所以现在我们整个小镇的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屁话!我们现在是一致对外!” “哦哦,对,一致对外。” “那燕七的案子,能蒙混过关吗?” “少爷放心,人证物证以及杀人凶手我都已经准备妥当。” “嗯,这次办的不错,一会你跟阿福去粮仓领二两米。” “谢少爷。” 村长一听要赏自己米,立刻乐开了花,屁颠屁颠跑出去找阿福去了。 第23章 不做菜的菜馆 破酆镇的街市一向如此冷清,毕竟镇子里的人很少。据说当年大唐与邻国交战,本来很繁荣的镇子被敌军闯入,在烧杀抢掠下,破酆镇遭到重创,之后也有很多人迁徙离去。 虽然是个人丁稀少异常空旷的镇子,但这里的居民却似乎都很幸福。农民不种地,商人不必起早贪黑,更奇怪的是连他们的商品也很少。因此,走在这样的街道上,苏懿总感觉这里就像是怪谈故事里一样诡异。 苏懿跟方一还有鲁玄灵行至一家菜馆的门前,苏懿突然来了兴致,想进入菜馆看看。方一一听,也立刻答应。他身形高大,吃的食物很多,消化的也很快,一路上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但鲁玄灵却似乎有点不情愿。 “我……还不太饿,要不我们玩一会再来。” “可是我很饿了,早饭也没吃。” “我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方一补充道。 鲁玄灵面露难色还在犹豫,苏懿却在心底偷笑起来。因为这街上所有人的商人和小贩看起来都不太正常。其中一名卖女红的小贩只是带着少许商品,随机叫卖,从街上这头走到那头那头走到这头,看见前面有几个女人迎面而过竟毫无反应。更离谱的是,竟在几个大汉面前叫卖了一声。 因此,他一定要进这家菜馆,一探究竟。 鲁玄灵看实在无法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一进到菜馆门口,正在打盹的掌柜下了一跳,看见几个人进来,立刻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慌张的戴上帽子之后才一脸心虚的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几位里面请!小二!招呼客人!” 苏懿忍住讥诮之意,和方一以及鲁玄灵找了一处四人桌准备坐下来,这时才发现这桌子和椅子上竟有一层厚厚的灰尘,苏懿换股四周的桌椅,都是这副模样,心想:“这下还看你们怎么圆!” “来咯!”这时店小二睡眼惺忪慌张的跑了出来,头上的帽子都还是歪的。 看见三人的位置,店小二忙跑过来给三年个人擦桌椅,此时苏懿故意问道:“这桌椅上的灰尘如此之多,难道店里平日没客人的吗?” 店小二立刻被问住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忙看向掌柜,掌柜满脸堆笑,应声道:“这几日镇里不是出了事情吗,所以大家都不怎么敢出来……” 苏懿心想:“不怎么敢出来?那这街上的行人是怎么回事?”但他没有问出来,只是笑笑。 接下来,苏懿点了几个菜,店小二竟都说没有。最终,掌柜亲自下厨做了三碗面由店小二端了上来。 “面来喽!” 店小二紧张的把三碗面放到桌上,苏懿笑着拿起筷子尝。此时掌柜在前台默默注视着苏懿,因为他担心自己被识破。 “噗!好咸!”苏懿刚吃一口就吐了出来。 “掌柜,你会不会做面!”方一气得大喊了起来。 鲁玄灵则努力强行将面塞进嘴里,面露难色的解释道:“其实,我们这里的人口味都比较重。” “对对对,是这样。”掌柜忙附和着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苏懿说完,将面放到一边不打算再吃,此时鲁玄灵则忍着巨咸的食物硬生生将其吃完了。 看着鲁玄灵吃完之后,苏懿无奈的竖起一根大拇指。鲁玄灵尴尬的笑了笑,立刻喊道:“小二,来壶水!” 苏懿看着鲁玄灵,陷入了沉思。看来这个小镇里的所有人都是假的。这菜馆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是个菜馆,实际上根本没有人会来。而他们也没有准备过什么食材,因为他们断定郭净心不会来这家店。 他们要做的是,郭净心路过这家店的时候,知道这里有家店就可以了。 而从和鲁玄灵这一上午的相伴来看,鲁玄灵也是知道这些秘密的,但她似乎又与别的人不同。记得当时燕七提前过,鲁玄灵是跟郭净心兄弟两人一同长大的,为了多了解一下郭净心,苏懿率先打开了这个话题。 “听说,你是跟除妖师郭净心一起长得的?”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鲁玄灵丝毫也不意外,她早就想好了答案,“是,我跟他,还有他的哥哥郭净天。我们三个人是一同长大的。我们的父亲跟张延内的父亲是师兄弟,当年他们在崂山修行。” “哦?” “那为何后来又来到了这里?” “当时我还没出生,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 “很正常。”方一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鲁玄灵,让鲁玄灵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原来鲁姑娘你们的父亲都是修道的啊。我也对修道很感兴趣。” “我没兴趣,所以选了做医师。” “这……”方一好不容易插进来一句话,立刻又变得哑口无言。 苏懿微笑点头,然后问道:“郭净心真的会除妖吗?” “当然会,不然大家为何那么敬重他呢?他这么小的年纪,能对大家有如此的贡献,真的很难得了。”鲁玄灵说着,喝了一口水。 “可是……这世界上真的会有妖魔鬼怪吗?”苏懿不依不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方一有些吃惊。 “自然是有的,否则镇子里出现的妖怪是怎么回事?” “请问鲁姑娘你亲眼见过吗?” 鲁玄灵被这一句句咄咄逼人的问题激的有些生气,脸已经微微发红。此时方一赶紧打圆场,说道:“苏懿,鲁姑娘性格温柔,你别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你给我闭嘴!”鲁玄灵立刻呵斥方一,方一嘴唇微微动了下,没说出话来,“我自然是见过的,从小郭净心跟他父亲练功,当时他抓的第一个妖怪时我就在场。”。 “原来如此。” “不过,我来找你们是在帮你们查燕七哥哥的案子,如果没有什么特殊需要,请不要再问我别的事情。”鲁玄灵将水杯放到桌子上。 “的确是这样,现在我们已经查到了燕七应该是在某个地窖中死的,所以接下来我们不是应该去挨个排查吗?”方一憨笑着说道。 “这镇子上那么多的地窖,十天你排查的完吗?再说,你真的相信林子的地窖,是我们看错了嘛?”苏懿说着,看了鲁玄灵一眼,鲁玄灵则斜视掌柜的方向,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可是我们去检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地窖,而且当时的人影说不定真的是猎人王二。” “怪不得你当了多年的捕快却丝毫没有长进,难怪!” “你说什么!” 在自己爱慕的女人面前被人嘲笑,方一憨憨的性格也终于被激怒了。苏懿刚要说些什么,这时门外慌张跑进来一个少年。这少年衣衫褴褛,看起来像个小乞丐,但看起来面色红润,身材也不算瘦。 少年一进来就奔向方一,说道:“你是捕快!” “我是。” “我……我那天晚上,看见杀死燕七的凶手了……” 第24章 犯罪经过 事实上关于燕七之死,苏懿已经很明确也很清楚,就是死在除妖屋地下的通道之中。但是为了能继续留在破酆镇探查这个小镇的真相,必须要煞有介事的调查关于燕七的案件。而关于燕七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被人做了手脚,甚至连地窖都掩藏的天衣无缝。 苏懿本以为燕七之死会成为一桩悬案,但事情很快便迎来了转折。 “你说什么?你看见了凶手?” “是。” 小乞丐眼神坚定且真挚,让苏懿跟方一无法回避。方一立刻问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你细细讲来。” 方一示意小乞丐坐下来,小乞丐坐到他们桌子的对面,眼珠转了转,说道:“那天晚上,我看见赵云录把燕七从地窖推了下去……” 听完小乞丐的目击证词,苏懿已经胸有成竹。这孩子恐怕也是村长安排来的,不过他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因此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去收集证据。不能让案件就此完结,因为只要现在结案,他们二人就要立刻离开破酆镇。 小乞丐带着苏懿三人一路来到了赵云录的大门外,在他家大门外的右侧是一块石头垒起的农田,而紧靠着农田的地方有一口地窖。 这种地窖是人们用来储存红薯之类的粮食过冬之用,因此就算不是每家每户家里都有地窖,也会有几家合用一口地窖。 苏懿来到地窖口,探头看了看,只见地窖下黑乎乎一片,足有三米高。 “当时燕七就是从这里被推下去的。”小乞丐说的斩钉截铁。 此时赵云录正端着碗来到院子里吃饭,看见门外几个人,好奇眯眼一看,立刻放下碗就要逃跑。 “哪里跑!” 赵云录一个健步冲出院门就要逃跑,方一往墙上猛的借力登了一脚,腾空而起,瞬间跳到了赵云录的面前。 “你跑什么?” “我……我只是刚吃完饭,运动一下消消食。” “是吗?我看你是想畏罪潜逃。” 方一这句话一出,赵云录立刻慌了。 “我……我犯了什么罪?” “杀人罪。” 赵云录脸上顿时一阵煞白,苏懿心想,“你这演技也太好了,你哪有什么机会去杀燕七?究竟受了什么样的威胁才能这么演戏来假扮凶手?” “我……杀了何人?” “燕七,你跟他可熟悉?” “我……我是认识他,但我为什么要杀他?” “听说他曾偷了你家祖传的宝贝,你怀恨在心,所以跟他起了冲突……” “你……你有什么证据?” “小乞丐,你说一下那天夜里你所看见的。” 小乞丐往前走了一步,来到地窖前,说道:“那天夜里,我看见你们二人在这里打架,不一会,你就将燕七推了下去。” “你家有绳子吗?”苏懿根本没认真听他们的对话,因为觉得完全不真实,反而正在想方设法揭开他们的谎言。 “绳子,有……” 苏懿听完,立刻走进了院子,在水井前拿起一根绳子,出来之后将绳子递给了方一。 “你要我把他绑起来?” “当然不是,是绑我。” “绑你?” “我要下去看看,如果燕七真的是死在这里,那一定会留下什么痕迹。” “说的也对,只是这小乞丐的证词,说不定也只是片面之词。” 方一说着,用绳子做了一个环,套在了方一的腰部,此时鲁玄灵也来帮忙。绳子套好之后,苏懿来到了地窖口,双手撑着边缘,将身体探了下去。 “给你这个。”方一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递给了苏懿。 看着苏懿等人要下地窖检查,小乞丐跟赵云录对视了一眼,两人面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显然他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方一在前做主力,鲁玄灵在后紧紧捉着绳子的另一端,随着他们手中的绳子渐渐变短,苏懿已经下到了地窖底部。 “好了!”苏懿朝上面喊了一声,解开了身上的绳子。 苏懿点燃火折子,四处找寻燕七可能会造成的痕迹。这地窖中满是潮湿的霉味,在地窖的角落中,苏懿还发现有一袋玉米和两袋红薯。而红薯上,还爬过一只白色的虫子。这种虫子苏懿是见过的,只不过不是白色的。应该是地窖中常年不见阳光导致。 苏懿借着光四处探索,发现这地窖下空间很小,只是前方两米远的地方,居然还有一扇门,门上有把锁。铁锁已经锈迹斑斑,看来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看起来是没什么用的线索,苏懿继续在地上寻找,果然,他在地上发现了似是用指甲挖出的痕迹,又找了一会,他在墙上也发现了同样的痕迹。 午时一刻,祠堂。 因为有了重要的目击证人,此时村长将十几个相关人员都聚集到了祠堂。而方一也已经将赵云录抓了过来。 此时赵云录就被绑在祠堂前的椅子上,低头不语。 村长吸了口旱烟,绕着绑着赵云录的椅子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小乞丐,说道:“原来是你干的!” 此时众人掀起一阵窃窃私语讨论的声音,但事实上苏懿很清楚,这赵云录或许是他们找来顶罪的。 “小乞丐,你把你当晚所看见的讲出来。” “当晚,我路过赵云录家外面的时候,听见有人在争吵,我偷偷过去看,发现赵云录正在跟燕七吵闹。虽然没听清,但是听见一句玉石什么的……” “后来呢?后来两个人打了起来,燕七就被推了下去。” 此时人群中一阵唏嘘,小乞丐说出真相之后赵云录也没有反驳,看来这就是真相了。 村长此时面向大家,说道:“看来真相就是这样了,方捕头,接下来,这个人就交给……” “等一等!”苏懿突然说道。 此时所有人都看向苏懿,苏懿瞳孔收缩,走到了小乞丐面前说道:“你是说燕七是从地窖上面掉下去的?” “是,我亲眼所见。”小乞丐说的斩钉截铁。 苏懿突然大笑,说道:“可燕七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如果是从三米高的地方掉下去,怎么会没有受伤?” “并非如此。”村长说道:“燕七早年曾做过盗贼,会飞檐走壁,只是三米高,他被推下去的时候完全可以双脚着地,完全不会受伤。” “是啊,而且我也没有听见有惨叫的声音。所以燕七不是摔死的也没受伤,而是在空气稀薄的地窖里犯了哮喘窒息而死。”小乞丐肯定的回答。 思路完全被阻断了,苏懿只好从别的方向发出疑问,他想了想之后问道:“那动机呢?赵云录为何要杀死燕七?而且,尸体为何要运出来扔到山坡上?” “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村长笑道:“几个月之前,燕七曾到赵云录家中偷了人家祖传的玉石,当他打算将其卖掉的时候才被人认出。后来两个人也发生了冲突,当时燕七还被人将头打破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燕七是如何偷窃的?是撬锁,还是用的钥匙?”苏懿又问道。 “刚才已经说过。”村长笑眯眯的看向苏懿,说道:“他早些年做过大盗,开锁这种基本能力还是有的。” 张延内一早就听说了村长此时的布局,就连他也觉得这次一定能让赵云录“伏法”,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即刻将这两个碍事的外乡人赶出去。因此,他也混入了人群,正在听着两个人的辩驳。 听见村长刚才的言论,他还是很满意的。当时他路过周围几个村庄,见过十几个模样很像村长的老头,但通过交谈之后发现他们不是思想腐朽冥顽不灵就是不相信自己,最终他才选了这个老头作为“村长”。 现在看来,他很满意自己当时明智的选择。 虽然这老头子有时候过于迂腐,不过在办这种事情上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听见村长的话,人群中突然也传出一个粗鲁的声音,“的确是这样,这小子会开锁。” 苏懿定睛一看,原来是王二。这样日夜颠倒白天从来不会出现的人都出来作证了,看来这次真的很难赢了。 “不行,谎言就是谎言,一定会有矛盾的地方。”苏懿焦急的来回踱步,看了一眼发呆的方一,只好叹了一声。 此时鲁玄灵终于放松了一些,看来已经胜券在握,苏懿已经没有了反驳的机会,看来马上就可以将其赶出破酆镇了。 这样的话,郭净心也就安全了。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发现苏懿的表情已经变了。本来困窘的面容突然变得自信满满,她开始担心,这个绝不是等闲之辈。难道就算有了两个人证,以及在场所有人的指证,他还能搞出什么花样吗? 是的,鲁玄灵最不愿意看见的那一刻终于来临了。 苏懿突然笑出了声,说道:“那地窖我是下过的,里面的确有燕七的抓痕,跟他指甲缝里的泥土也吻合,只是有一个极其矛盾的点。”苏懿说到这里,眼睛如利剑一样看向了村长,而村长也被这气势惊到。 但村长不相信苏懿还能反驳自己,包括张延内,此时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苏懿,等待着他把这句话的后半句说完。 “什么矛盾?”村长厉声问道。 第25章 争论 鲁玄灵的心脏砰砰直跳,她也无法说出这莫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明明他希望村长马上能证明赵云录就是凶手,但看到苏懿如此执拗的想留下来时,反而有些希望他可以赢。 张延内轻蔑的笑了笑,在等着苏懿的下半句话。 “首先,燕七不是摔死的,是被赵云录推了一把之后跳下的地窖,是这样?” “没错。”村长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疑惑,心想这人突然问这句话究竟是何用意。 “也就是说,燕七是在地窖中存活了一段时间的。” “嗯。” “但是地窖中有一把锁,他为何没打开呢?” 村长一听,突然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打不打开地窖中的锁跟我们今天所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所有人都证实,燕七曾是一个大盗,会开锁。可如果他在地窖中觉得空气稀薄,为何不打开那扇门逃生呢?” 张延内一听,这才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之前答应他的十天有点太多了,而且也知道了村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村长犹如遭受当头棒喝,然而苏懿仍然不依不饶说道:“作为一个大盗掉进了地窖里而不用自己的开锁本领逃生,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掉下去的时候就当即死亡了。但是尸体上并没有任何受伤痕迹,所以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只能是第二种,你在说谎!”苏懿说着,指向了小乞丐。 小乞丐立刻向做错事的孩子,满脸窘迫,无助的眼神看着村长似乎像是在求救。 村长看自己落了下风,惊慌的看向张延内,想了一下立刻反驳道:“就算这小乞丐在说谎,可赵云录都已经承认了,人就是他杀的。” 此时赵云录满头大汗,反驳道:“人确实是我杀的。”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将他杀死的,为何他没有内外伤而是窒息而死的?” “我……我是在自家院子里,用手捂住他的口鼻,憋死他的。”赵云录说完,瞬间如释重负。 “好,那他指甲缝中的污泥呢,如何解释?” “是……我把他按在地上的时候,他弄进指甲里的。”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抛尸的呢?” “是前天早上……” “哦?可是前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雨,如果是早上抛的尸,为何尸体下面也会是湿的呢?” 赵云录的表情突然松弛了起来,昨天的时候,村长找到他,用他的家人威胁他让他承认是自己杀死了燕七。为了家人,他迫不得已,但现在看到苏懿揭穿自己,揭穿村长等人的行径,他竟有一丝丝感动。 自己已经完全配合了村长,所以村长应该也不会再给自己的家人找麻烦。 可是现在应该要怎么回答,才能既不让村长生气又能回答苏懿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村长突然开口了。 这对赵云录来说是一种解脱。 “赵云录,你的证词前后矛盾,究竟是怎么回事?人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我……” 赵云录无法回答,只是无助的看着村长,村长终于放弃了这枚棋子怒斥道:“凶手绝对不会是你,说,你究竟是在为谁顶罪?” 苏懿笑道:“村长,不必再问他了。他近日根本没见过燕七,也没跟他发生过什么矛盾。他和小乞丐两人都在因为某种原因而说谎!” “胡说,你凭什么说燕七近日没跟赵云录见过?” “好,赵云录我问你,燕七死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 “他……当日……”赵云录接受了之前的教训,不敢再信口开河,因为他明白,在这个人面前,谎言越多,暴露的就越多。 苏懿摊手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现在这起案件需要重新找凶手。” 此时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但从大家的讨论声中,村长也听出大家都更倾向于苏懿所说的结果。 村长考虑再三,只好说道:“好,你们二人不知为了何种原因竟然假冒凶手和目击者,真是骇人听闻,不过看来此案疑点还很多,今天就先到这里。那我们接下来,就看方捕头跟苏先生两人的了……” 这次审判以这样的结果结束是再好不过的了,苏懿跟方一回到燕七的住处之后,两人开始做下一步的计划。 “我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郭净心?”苏懿想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事实上,他们来到破酆镇最在乎的也是郭净心,但是当他得知郭净心的悲惨命运之后,不知为何却不敢再面对他。也许是处于愧疚——明知对方身处的境况却无法拯救。 更重要的是,自己不敢把真相告诉他。 因为这样的真相他不知道放到一个孩子身上,他是不是有能力能接受。 自己从小长大的镇子,自己的哥哥和父亲,以及青梅竹马,甚至是整个镇子的居民,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样荒谬的事情,无论是放到谁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苏懿开始回想,那娇小的身躯,一瘸一拐的步伐,坚定又认真的眼神。这样的骗局已经毁掉了他的一生。 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也只能去拜访他了。”方一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不不情愿。 苏懿也明白,方一也不太情愿去见这个孩子。 方一从小生活在市井之中跟外公一起长大,当年他的父母将他遗弃,外公不忍让其自生自灭才将其收养了起来。 在方一心里外公就是自己在世界上最亲的那个人,这个人靠着自己经营的小吃摊来把自己养大。虽然方一从小发现自己跟别的孩子不同,别的孩子都有父母自己却没有,甚至也常常因为被人嘲笑。但是他从来没有因此而不悦,因为自己有外公。外公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别的小朋友有的东西,自己也从来不会缺,尽管他也知道外公生活已经很艰难。 从那个年纪起他就暗自下决心,将来一定要好好努力赚钱,让外公尽快过上好的生活。 可就在那年的东西,外公因为没钱交给街霸“保护费”,而被活活打死在了大雪中。 第26章 方一的心 方一赶到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外公静静躺在雪地里,将周围的血染成了鲜艳的红色。那天特别冷,这让方一彻彻底底体会到了这个世界的冰冷。外公就是自己的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天地,可在那一刻,方一的天塌了,地陷了。 “呜呜呜……”方一趴在雪地里,紧紧握着外公没有温度的手指,他想喊外公,但是巨大的痛苦让自己已经无法调整心肺和声带,只能发出呜呜的哭泣声。 此时有行人路过,看着这边指指点点,也没有人上前帮忙。 方一透过自己已经结冰的睫毛看了看路上的行人,又看看这个冰冷的世界,仇恨之火在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方一不知从哪里找到半块凉席,他将外公的尸体放到上面,奋力拖行,直到山脚下。 他要将外公埋在这里。 “等以后我死了,一定要把我跟你外婆埋在一块,说起来还有些期待呢。” 外公每次这么说,方一都很害怕那一天最终总会到来,所以每当外公那么说,方一就会沉默不语。 因为外公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他难以接受也难以想象,如果外公到了那一天,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那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陌生又冰冷的世界。 此刻,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外公的尸体被他放到一旁,他没有用别的工具,而是用手深深探入雪和泥物之中,他一抔一抔的挖出地上的冻土,手指已经鲜血淋漓。 但他并不怕痛。 剧烈的疼痛使他更加清醒。 将外公下葬之后,他回到家中,在床底下找到了一把生锈的长刀。这些天以来,他从路人以及邻居哪里打听到了杀死外公的凶手。那是一个官宦子弟,平日里就无恶不作,杀死外公,仅仅是因为当时路上很滑,外公因差点滑倒下意识抓住了那个人的胳膊。 那人觉得外公将他的衣服弄脏了,于是让外公赔钱。 在外公的诚恳道歉下,那个人并不满意。被激怒的外公打算一走了之,但这惹得对方更加生气,拦住外公之后,两人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就这样,对方一气之下将外公杀死了。 当时有行人和邻居目睹了一切,但是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拦,甚至都没有人敢说出真相。在少女方一的声泪俱下之下,邻居才将真相告诉他。 在那些人眼里,穷苦的人根本算不上是人类。可外公就是自己的一切啊! 方一无法压制心中的怒火,终于,在一个下雪天,方一拿起那把锈迹斑斑的长刀,找上了那个纨绔子弟。 他看见那个人走在路上,举起刀就冲了上去! “还我外公的命!” 方一瞄准那个人的脑袋,狠狠的砍了下去,不料,这一砍居然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原来对方眼疾手快,立刻用手中的长剑挡住了。 看起来对方是练过功夫的,而且对方还比方一整整高了一头。 “你这混小子,不想活了!” 对方被激怒,方一二话不说,又砍了上去。这一次,对方不再放水,用剑刺向了方一,方一想躲,但是他明白,自己的速度太慢了。 这一刻,他意识到了,自己可能会死。 也许很快就会见到外公了,他的眼中充满笑意,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突然,一把刀挡了上来,是一个老捕快。 “什么事?竟然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死手!” 老捕挡住对方的刀之后,一用力,对方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看见是捕快,他才不敢再造次,说道:“哼,明明是这孩子要杀我,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 “你杀了我外公,我要报仇!”少年方一的眼泪开始流淌下来,在这样冰冷的雪天里,他脸颊上的泪水开始冒起了热气。 “孩子,不管他犯了什么罪,都会有官府来制裁,你不可擅自动手,这是犯法的哦!”老捕快耐心的解释。 “我不管,我要为外公报仇。” “我什么时候杀了你外公,你这孩子,认错人了。哼!” 这人说着便离开了,方一提起刀刚要追,却被老捕快拦住了。 “你放心,你外公若真的是这人杀死的,我会还他一个公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方一。” “今天这么冷,快回家去。这起案子,我马上开始查,有了消息就会通知你。” “我……我已经没有家了……” 就这样,方一被老捕快收留了。老捕快教他读书练武,供他养他,把他当成自己的亲身儿子一般。 “你以后,就叫我爹。” “我……” “怎么?” “我叫不出口。” “哈哈,那你可以先叫我叔叔,等你什么时候叫得出口了再叫就可以。” 这是方一除了在外公身上之外第一次感受到另一个人的爱,一个昨日还素不相识的人,今日就可以成为自己的父亲。 人生里很多时候,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不久之后,老捕快借着衙门的力量,终于将那个纨绔子弟绳之以法。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家里对此怀恨在心,找人连夜烧毁了老捕快的家,甚至连老捕快也杀死了。 那一晚,方一恰好出门了才免遭一死。 当他回到家外,看见自己家正如火海一般燃烧着。他的眼泪再次淌了下来。 为什么自己没有能力保护每一个爱自己的人? “爹!” 方一朝着火海撕心裂肺的呐喊,但是老捕快已然再也听不见。方一开始无比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叫出来。 从那个时候起,方一开始暗自下决心,自己以后也要做捕快,抓尽上水镇的坏人。 此后他刻苦练功,几年后,他终于在老捕快的朋友的介绍下,如愿进了衙门,做了捕头。 做捕头的那一天,他到老捕快坟上呆了很久。 “爹,你放心,杀死你的人,我一定会帮你报仇。而且,我要把上水镇所有的坏人都抓起来!” 正是因为方一这样的经历,才导致他这种嫉恶如仇的性格。在他的眼里是容不下一个坏人的,但在破酆镇,似乎整个小镇的人都是坏人。 他觉得郭净心的命运有些太过悲惨,因此,他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我……打算将一切都告诉郭净心!” “不,现在还不可以。”苏懿解释道:“现在整个小镇的人都在注视着郭净心,这些人丧心病狂的样子我们也已经见过了,如果郭净心知道真相,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可是……” “别可是了,如果现在告诉他,那就是害了他。我们还是聊点开心的事情,你的鲁姑娘呢?你打算怎么做?” 本来苏懿以为一提起鲁玄灵,会让方一从这悲痛的情境中走出来。不料等自己说完这句,方一依然是眉头紧蹙的样子。 “哼,鲁姑娘……空有一身好看的皮囊罢了!” 这句话让苏懿吃了一惊,明明昨日还被鲁玄灵迷的神魂颠倒,才刚刚过了一天,居然就可以如此评价她。 “为何要这样说?”苏懿忙问道。 “这几天我们查燕七的案子,她很明显是在配合村长他们,在把我们往错误的方向上引。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为何要对自己的朋友做出这样的事!”燕七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或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不,做了坏事,就算是坏人了。” “不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纯粹的好人或者坏人的。有时候,坏人会做好事,好人也会做坏事。” “是吗?那我过去抓的那些犯人中,也会有好人吗?” “我不认识他们,所以不能妄加评论。” “我只知道,做了坏事,就要受到惩罚。鲁姑娘会做出这种行为,我是不会再喜欢这样的人的。” 苏懿看着他,没有再说话。每个人对这个世界都是有自己的观点的,这源于每个人的经历不同。苏懿知道现在没办法说服他,所以干脆闭嘴。 第27章 聚集 昏暗的小屋子里,四处都透着腐朽的气息。 好在门外就是树林,大自然的清香偶尔会随风飘进来,这样才使得郭净天没有太过烦躁。 事实上,住在这里已经被在山洞里好太多了。前些天,他在山洞里的生活简直就像是一个野人。白天出去打猎,晚上回来点燃篝火,然后将猎物烤来实用。山洞内叮咚叮咚滴落的积水让他无法拥有一个好的睡眠。 因此在山洞中的那几日,他每天都会做一些离奇无头的梦。 在梦里,父亲还没有离去,弟弟也每日都很开心。谁家若是出现了诡异的事情,自己都跟弟弟前去捉妖。弟弟会守在门外,自己则跟对方家里沟通好,提前做好准备,开始上演欺骗弟弟的戏法…… 虽然一切都是骗局,但他现在甚至有些怀念当时的日子了。 因为那时弟弟的病还没有现在这么重,而且也不会担心张家人,毕竟离十八岁还很远。 直到三年前,他才意识到,弟弟快十八岁了。有些问题,得尽快解决。因此,他设计使自己“死亡”,才终于有机会离开了破酆镇。 但是三年的时间里他不但没找到弟弟的亲身父母,还背了一屁股债,好在现在自己的债务已经随着那个假的郭净天而离去,只要一切都推到那个死去的人身上就好了。 有时候他会在深夜里痛哭,自己多年前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父亲,而现在悲剧似乎再次又上演了。 因此,他觉得在这悲剧上演之前做点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人走在草木上的脚步声。 郭净天透过木屋的缝隙往外看了看,这才安心了,是鲁玄灵。她已经两天没有来看自己,自己也很担心,早就想问问,这两天时间里她做了些什么。 不一会,木门被敲响了,郭净心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很快就打开了门。开门的一瞬间,他看见了鲁玄灵愁眉不展的脸。 看来一定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灵儿,你终于来了。” 鲁玄灵没有开口,进屋坐了下来。她注视着郭净天,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无从开口的样子。 终于,鲁玄灵忍不住开口了,“天哥,我们带着净心离开这。” “啊?发生什么事了?” “那两个外乡人……” 提起那两个外乡人,其实郭净心也已经担心了很久。破酆镇很少有外人会来,就算是有外人,也是除妖大会或者逢年过节的时候,张家人从外面请来的“演员”,目的也是给郭净心看。 但这次不同,会有莫名其妙的人来到破酆镇还是头一次。 所以郭净心一直都在担心,他们会不会对郭净心造成伤害。从现在鲁玄灵的反应上来看,自己担心的事情也许已经发生了。 “那个两个外乡人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想到这里,郭净天急切的问了出来。 “他们……非要查燕七的事情,但是我总觉得,他们的目标是净心。” “为什么这样说?” “他们中一个是捕快,另一个书生样子的人很厉害,村长安排的假目击者和凶手,居然一下子就被他揭穿了。这样下去,我怕他们查到除妖屋那里,因为燕七是死在那里的。” “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我觉得,我们需要尽快解决了。若他们二人发现了密道,也就会发现了郭净心超度的秘密,这样一来如果被净心知道,真的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张家的人看的那么紧,我们怎么逃?” 鲁玄灵立刻起身,到门口四周看了一圈,回来说道:“半个月后就是每个月一次的除妖大会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戴面具,那个时候离开,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净心他会离开吗?” “我们总要想办法说服他,否则他会被那两个外乡人害死的。” “不如,我们现在去测试一下?万一他也想离开呢?” 郭净天看了鲁玄灵一眼,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做好精心计划之后,离开了树林。 到了郭净心所在的山脚下时,哑婆婆正在院子里掰玉米,看见两人路过,忙站起身观察。 就在刚刚,已经有两个人路过了,是那两个外乡人。她刚刚去张家报告过,好不容易回来歇口气,现在居然又来了两个人。她年纪大了,腿脚已经不再灵便,看见两个人快步经过,她放下手中的玉米棒子,再次离开自己的家,匆匆赶往了张家的方向。 郭净天来到这个阔别已久的院子之后,过去的回忆一股脑的席卷了过来。这曾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只是在父亲死后,张家人才带人将这里重建。自那之后,郭净心就明白,这个地方已经算不上是家了。 因为从那时起,自己的一举一动就被监视了。 为了弟弟的安全,他不得不配合所有人,每日和弟弟去练那些煞有介事的虚有的功夫,也不得不隔几日便要跟弟弟去某些人的家里做些所谓驱魔之事。 在院子里,他似乎看见了父亲的影子。父亲还是和当年一样,头发花白,身形很瘦,又很喜欢笑,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有时候回想起当年的大火,他都不得不赞叹父亲的机智,如果不是父亲留下那张图纸,弟弟和自己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 那是一张极其晦涩让人难以看懂的图纸,上面有着人们看不懂的符号和线条,还有一些父亲跟弟弟交流的术语。所谓术语是是父亲为了弟弟创造出来的,事实上父亲只是一名猎人。弟弟虽然智商低下,但父亲依然很爱他,为了给他一个快乐的童年,便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世界。 父亲每日出门打猎,回来都会带回一些兽皮或者动物尸体。好奇的弟弟总是缠着父亲,问他一整天都到哪里去了,还非要跟着一起去。父亲怕打猎带上弟弟太危险,就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职业——除妖师。 “其实啊,爹爹每天出门都是去帮别人除妖的。你看,这是赵老三家的妖怪,爹爹废了好大的劲才打的它现出原形。” 自父亲那句话说出来之后,弟弟的世界就完全变了。 第28章 郭净心的记忆(1) 在他的脑海中,这个世界上是存在妖魔的。他们会附身,会害人,必须要父亲这样的除妖师才能将他们杀死。从那之后,弟弟对父亲更加敬重了。 在父亲的故事里,那天他是受邀到赵老三家除妖的。赵老三失踪几十年的爷爷居然突然回来。在赵老三的记忆里是没有爷爷这个人的,因为当年他的父亲还小爷爷就失踪的。据说爷爷当年是到山里砍柴,但是直到天黑都没有回来。让赵老三惊讶的是,这个自称是自己爷爷的人看着比自己还年轻,对方解释说是当年自己在山上看见两个仙人在下棋,于是便在一旁看了一会。等这盘棋下完,自己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褴褛不堪,而背篓也已经变成朽木,背篓中的斧子也已经烂了。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立刻返回家,这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像所有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一样,年幼的郭净心被这样神奇的故事吸引,问道:“之后呢?” “之后赵老三就觉得事情不对劲,所有才邀请我到他家里去看看了。我一到他家门口,就闻到一股妖气,这味道,必定是狐妖。而且从气味上我能知道,对方的道行不浅。当我见到他时,对方或许也感受到了爹爹身上的杀气,所以立刻就变身了,突然变成了一个人身狐头的怪物。这时爹爹忙从背篓里拿出灵符,还有桃木剑,跟它搏斗,最终啊,赵老三家被我俩弄的乱七八糟,不过最后爹爹还是将它打死了。你看,就是它!” 爹爹说着,把背上的死狐狸扔到了地上。 “这就是爹爹打死的狐狸精?” “对啊。” 当时年长一点的郭净天明显能知道这是父亲在哄弟弟开心,不过他也附和着父亲,一边假装赞叹,一边把头扭过去偷笑。 “不对,那灵符呢?爹爹不是贴到它身上了吗?” “这……”父亲一脸尴尬,忙说道:“灵符一定是在路上被风吹掉了,反正它都死了,不会再害人了。” 郭净心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敬佩的看着父亲,说道:“我也想要灵符,我也要做除妖师。” “好,爹爹明天就教你抓妖。” 就这样,父亲第二天就做了一些灵符模样的东西,交给了弟弟,还编造了一些像模像样的口诀交给弟弟。弟弟也背诵的很快,学的很认真。 那段日子里,弟弟很开心,因为在他年幼的世界里,他已经是一名除妖师了。而且,他跟父亲说,自己未来一定要做天下最有名的除妖师。 而那张父亲葬身火海之后留下的图纸,就是用当年他教给郭净心的自己瞎编的术语和符号编织而成的。 而在外人看来,张家人看来,那张图纸便成了一张神秘莫测的藏宝图。 而关于藏宝图,则是因为一个大雨天。 那天父亲在山里追一只野猪,追了小半天都没能将其捕捉,那个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破酆镇已经许久没有下这么大的雨了,但父亲已经追踪了这么久的猎物不想轻易放弃,于是就在山洞中躲雨,打算雨小了之后继续捕猎。 而一切的悲剧,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父亲进入山洞中之后,才发现洞中已经有一个人在避雨了。这个人父亲曾见过,是同一镇上的人。父亲打听过后才知道,对方叫鲁原,也就是鲁玄灵的父亲。原来他在山洞父亲开垦荒地,因为下起了大雨才来此地躲雨。两人交谈甚欢一见如故,这时洞外又匆匆赶来一个人,看见有避雨的地方,立刻跑了进来。 这个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衣着华丽,看样子是富贵人家的人。对方看见两个人,眼睛里透出一种蔑视之意,两人本来准备打招呼,但看对方无意交谈,也只好作罢。 当时已经是深秋,因为雨水的原因导致气温骤降,几个人在山洞中又无法离去,父亲因常年打猎在外,经常需要在外面生活做饭,身上自然带着火折子。于是他生起了篝火才得以供暖,这时那个衣着华丽的人斜眼看了看这边的篝火,本不打算跟这些与自己不相称的人有什么瓜葛,可一阵风吹来,他实在太冷了,这才不好意思的凑了过来烤火。 “两位是这镇子里的人?”为了缓解尴尬,他终于开口了。 “是,我们都是破酆镇人。我是个打猎的,他是种地的。” 三个人开始交谈,这时两个人才知道,这个衣着华丽的人名叫张普,也就是张延内的父亲。 几个人交谈一会之后,互相有了了解。这时雨水有些小了,张普称自己还有要紧的事情就先离开了。 张普离开之后,鲁原回身说道:“这山洞这么多的洞,不知道里面是啥样,我真好奇啊。” 因为雨还没有完全停,两个人闲来无事,就决定进去探索一下。 很快,两个人各自做了一个火把,就这样从一个洞口走了进去。 他们发现这山洞远比他们想象的大,而且里面纵错复杂简直就像迷宫一样。 “诶?你看这边。”鲁原指向了一个钟乳石。 只见洞里的石头奇形怪状,两人很快被这样的旷世美景所折服,两人开始沉迷。 “你在这边看着,我先到那边看看。” “好。” 两人就此分开,郭睥一边欣赏着这怪石嶙峋一边想着,改日一定要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来看看这天然的大海风光。 只是这纵错的洞穴中,隔不远就会有一个分叉口,过了一会郭睥都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他觉得应该回去了,不然迷路就坏了。于是他开始动身按原路返回,可是穿越几个洞口之后他才发现,他已经找不到原路了。 “鲁原!” 郭睥喊了一声,洞穴里传来无数个回声,但却没有鲁原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已经迷路了,因此开始加快了脚步,想赶紧走出这迷宫,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觉得自己的火把已经接近燃尽。 第29章 郭净心的记忆(2) 这时,他的面前只有一个洞口。他迫切的希望,经过这个洞口就是出口了,但当他走进去才发现,这里是一个死胡同。本该陷入绝望的他,此时突然惊喜了起来。 因为,奇迹发生了。 在这个洞穴中,居然有两个破旧不堪的箱子。 迫于好奇,郭睥打开了箱子。 那一瞬间,金光陡然打在了他的脸上。 居然是两大箱金银珠宝,这么多的宝贝,足够自己过上几辈子了。 这下再也不用打猎了。 他兴奋的想搬起其中一个箱子,可耗尽力气也不能将其移动一寸距离。他累的坐在地上思考,若出去叫鲁原来帮忙或许就可以将其搬出去,可万一自己出去找到鲁原的话又找不回这里怎么办? 想了半天都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只好将拿出一些珠宝放到自己口袋,以及自己怀中,最终,他还抱起一堆。这样走出去就算找不回来,这些也够自己这辈子用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 郭睥就这样抱着怀中的珠宝,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走到洞口,此时天已经快黑了,郭睥诧异的发现,那个叫张普的人居然又回来了。此刻他正跟鲁原两个人蹲在篝火旁。 两个人看见郭睥抱着的珠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问清楚缘由之后,张普和鲁原两人兴奋极了,非要郭睥再带着他们二人走一趟。而且三个人说好,里面的珠宝要平分。郭睥没有多想,他觉得平分也很公平,三分之一自己就很满足了。最关键的是,三个人的话一定可以将两箱珠宝抬出来了。 可事与愿违,三个人在洞中绕奥绕去,直到黑夜降临,都没有再找到那藏有珠宝的入口。 郭睥看两个人因找不到珠宝而一副沮丧的样子,于是将自己带出的珠宝分给了他们一些。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张普总觉得是郭睥自己想独吞财宝,才故意不带他们找到真正藏有珠宝的地方,但他毕竟是个商人,善于攻心。于是他表面上还是很开心的接受了郭睥的赠予,就这样,三家人靠着这些财宝开始变得富裕了起来。 不久之后,张普也搬到了破酆镇。而他的目的,就是想办法找到郭睥口中所说的真正的藏宝地。他此次路过破酆镇,是来谈一单生意的。明明知道对方在坑骗自己,他还是要接受,因为至少能赚一些。他早年靠经营布匹起家,可因为那场大火,导致自己负债累累,可如今,他得知了这个藏宝地。 如果得到那两箱宝贝,他就可以立即翻身。 此后他多次带人到那山洞中寻宝,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最终,他终于放弃了自己去寻宝,而是把希望寄托在了郭睥身上。 他认为郭睥如果当时只有带出的那些财宝,是不可能如此慷慨的分给自己的,他那样做,一定是还记得财宝的地方。之后他开始想方设法想从郭睥口中得知那个秘密所在,但郭睥每次都称自己真的不知道。久而久之,张普终于没有了耐心,也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那个时候,郭敬宁已经意识到,或许自己以后会有危险。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他才编造了那个谎言——这本秘籍你一定要十八岁才能练。 而不出自己所料的是,终于有一天,张普开始威胁自己,称如果不说出藏宝地就要杀死自己全家。其实那只是威胁,但他的一名手下因理解错误而真的将郭睥的房屋烧毁了,而恰好两个儿子出门了才免遭一死。 当两兄弟归来时发现父亲已经奄奄一息,也就是那个时候,藏在一边的线人目睹了那张图纸的秘密。 “这是咱们家里祖传的秘籍,你一定要保管好。切记,一定要到十八岁的时候才能练!” 而这本秘籍,在张家人的眼里,就成了那山洞中财宝的藏宝图。因为这密密麻麻的线条,很像洞中的迷宫。他们认为,这个秘密他会交给自己的儿子,那他的儿子一定就能解开。 但是要解开这秘籍,前提是要到郭净心十八岁。而且,郭净心是要把这张图纸当成秘籍来练才能解开。可如果郭净心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其实根本没有妖怪,那他便不会再练,也不会再研究那图纸,那张普便永远也不会得到这财宝了。 所以,张普才想到这样荒诞的法子。从各地找来一些流浪汉或者乞丐,他们本身就已经吃不上一顿饱饭,只要稍微给他们一些好处,他们就可以对自己唯命是从。 破酆镇是一个很老的小镇,当年战争时期很多人离开了这里,所以这里有很多空闲的房屋。事实上,当年这里只剩下了几户人家,不过在张普的努力之下,这里重新“繁荣”了起来。 这些乞丐和流浪汉有了自己的住所,有了饱饭吃,而每天要做的,只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了。 “想什么呢?”鲁玄灵看见正在呆呆看着院子的郭净天问道。 “没什么。”郭净天挤出一丝笑容。 两人这时才发现,原来郭净心的屋子里有人。两人悄悄往屋内看去,发现里面的人居然是那两个外乡人。 “他们来做什么?” 郭净天以为他们对自己弟弟不利,怒气上头,刚要踹门,马上被鲁玄灵拦住了。鲁玄灵竖起食指“嘘”了一声,郭净天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开始在门外偷看。 屋内,郭净心的样子很放松,面对两个外乡人,居然像是面对两个要好的朋友。而苏懿和方一两人也没有做什么伤害郭净心的事情,反而像是朋友一样在跟郭净心聊天。 这是鲁玄灵第一眼看见屋内情况的感觉,所以才没让郭净天鲁莽行事。 此时屋内的方一正在四处观察屋子,墙上挂着铜钱剑以及《百妖图》。而苏懿,则在跟郭净心聊天。郭净心还时而被逗笑,这让在门外的郭净天也放松了警惕。 “每次你去抓妖的时候,不害怕吗?”苏懿像哄小孩一样的语气问道。 “当然不会,我可是除妖师。你们是刚来小镇的所以不知道,大家都认识我的。每次谁家进了邪祟,他们都会来找我。”郭净心自豪的说道。 第30章 郭净心的记忆(3) “嗯,其实,我听过你的大名。所以才来到这里的,就是为了一睹郭大师你除妖的风采。” “哈哈,下次除妖的时候一定给你看。” “对了,你哥哥……郭净天他回来之后有回家来看过你吗?” 郭净心摇摇头,脸上流露出不悦的神色,看上去有点伤心。苏懿看到他这个样子,马上转换话题。 “对了,你有离开过破酆镇吗?” “没有。外面是什么样子?” “外面……很大,有很繁华的地方,也有的地方很荒凉。如果你想出去的话,我会带你出去看看。” “不行,张伯伯说我是镇里唯一的除妖师了,不可以离开。若外面的人遇到了邪祟,自会有人将它们抓来破酆镇,再由我来超度。” “张伯伯?他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张伯伯跟父亲是师兄弟,他们过去都在崂山修道。” “那他对你好吗?” 说到这里,郭净心摇了摇头。 “对你不好吗?” “不是,只是对我很严厉,每次见到我都会催我练父亲给我留下的秘籍。但是我就偏偏不练,因为父亲当时跟我说,十八岁才能练的。虽然张伯伯说提前练也不会有大碍,但是我总觉得他说的不对。” 苏懿听到这里,就意识到,那所谓的秘籍一定有蹊跷,或许跟破酆镇的大秘密有关。于是问道:“那秘籍可以给哥哥看看吗?” “没问题,反正你也看不懂!” 郭净心说着,去枕头下面把那张纸片拿了出来。 苏懿接过这张纸片,发现这纸已经老旧的泛黄,但上面的字迹还是很清晰。是一些密密麻麻的神秘符号和弯曲的线条。 “这张……就是秘籍吗?”苏懿看着这张纸片很疑惑。 “如果那么容易就能让人看懂,就不叫秘籍了。”方一凑过来憨憨的说道。 郭净心则睁大了眼睛,一本正经说道:“这是父亲留给我的,当然是秘籍。一定会很厉害的。” 苏懿看着郭净心瞪着单纯的大眼睛,有些忍不住想告诉他真相。他太可怜了,已经快十八岁了还在活在被人制造的梦里,而且无时无刻都在努力着修炼。苏懿难以想象,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有多么的难以接受现实。 或者说,那一天的到来越早越好,早一点知道真相,就可以早一点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 “郭净心。” “嗯?” “其实……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张伯伯,或者说整个小镇里的人……” “苏懿!” 此时在窗外的鲁玄灵跟郭净天刚要冲进去阻止,突然方一重重拍了拍苏懿的肩膀。 “现在不能说这个!”方一强调。 苏懿这才回过神来,当初是自己阻止方一提前告诉郭净心真相的。可是当自己面对郭净心,又差点忍不住。 这的确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拯救和伤害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 不过此时屋外的两个人则终于认清了屋内的两人,他们终于知道,这两个外乡人非但对郭净心没有恶意,还在试图拯救他。 “或许这次带郭净心逃离这里,可以借助这两个外乡人的帮助?”鲁玄灵想到之后,跟郭净心提出了这个建议。 “我们看看再说。”郭净天还是有些疑虑。 “不能说什么?你刚才说张伯伯和大家怎么了?”郭净心问道。 “哦不,我是说,张伯伯跟大家都很好。”苏懿违心的说道。 方一听见他这句,才放心了一些。这时苏懿又问道:“那个鲁姑娘,你跟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对啊!” “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很温柔,善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她好像喜欢我哥哥,她已经好多天没有来看我了。” 窗外的鲁玄灵和郭净天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那个女人,你可别相信她!”这时,方一突然气愤的说道。 这句话让窗外的鲁玄灵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她觉得自己跟眼前这个男人根本都没见过几面,而且也没有什么交集。 “不准你这么说她!”郭净心反驳道。 “你还替她说话,你知不知道她跟那些人都是一伙的!”方一急的口不择言,意识到说错话了他担心的看了一眼苏懿。不过这时他也意识到,郭净心的智力不同于常人,应该听不出这话的意思。 “他们?” 苏懿这时解释道:“方一哥哥是在说鲁姑娘跟镇子里的大家都是一伙的,大叫都很喜欢你的。” “是吗?”郭净心听到这句话,开心的笑了起来。 进入这间屋子之后,苏懿和方一就在四处观察和研究,他们拼命想找一个理由,一个足以让整个小镇和张家人为之制造如此大戏的阴谋。 但是他们两人却没有任何收获,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了那个所谓的秘籍。 对于这秘籍,苏懿绞尽脑汁也没想通,这明明就是胡乱画的东西,但郭净心却说是自己的父亲临终前留给自己的。 如果是没有用处的东西,不可能会在临终前特意交代。 不过他还是参不透这其中的秘密,因此,两人决定离开。 “你怎么想?”两人走到院子里之后,方一问道。 “我觉得,我们得救他出这火海。本来只是为了探寻这背后的真相,可现在看来,救出郭净心比这真相更加重要。” “可是这整个小镇的人都在看着,只有我们两个人,要怎么救!” 方一刚叹气,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两人同时回头。 “你们不是只有两个人。”鲁玄灵说道。 两人面前突然出现两个人立刻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鲁玄灵跟郭净天,这才放下心。 “这边走!”郭净天看了看屋内毫无察觉的郭净心,小声说道。 四个人离开院子,来到了山坡上。这时郭净心才开口:“我原以为你们也是张家人派来骗弟弟的人。” “我也以为,鲁姑娘也被张家人收买了。”方一说道:“你那个时候极力称那个赵云录是杀死燕七的凶手……”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在查这背后的真相。单单是这样,就已经很危险了,如果郭净心知道真相……” 第31章 逃跑计划 苏懿这才意识到,鲁玄灵所担心的事。 自己虽然是好心,但自己的行为几乎差点将郭净心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原来鲁姑娘之前那样做,是因为这件事。的确,幸好我跟方一还没有将那件事说出来,否则……”说到这里,苏懿有些后怕。 “什么事?鲁姑娘之前为何要那样做?”方一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了鲁玄灵。 鲁玄灵看着这个呆呆的男人,有些被逗笑了,虽然心里想的是,怎么会有这么笨的捕快,但为了礼貌,说的却是,“是赵云录的那件事,我明知道凶手不是他,但是却要把你们往他身上引,就是为了避免你们发现密道……” “你瞧我死脑筋!”方一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傻笑着说道:“竟差点误会鲁姑娘你……” “鲁姑娘,我有一个问题,必须要知道答案。”苏懿突然面容严肃的说道。 “苏公子请讲。” “来到破酆镇这么多天,其实我已经看明白了,这里所有的村民,都不是正常人……” “苏公子果然聪明。” “我想知道,他们为何要联合起来欺骗郭敬心!” 苏懿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郭净天先是苦笑,之后面容扭曲,随即说道:“看来这个秘密应该不会再对你们保守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方一疑问道。 “会令如此多的人大费周章,用数年时间来哄骗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么做的价值?我实在搞不懂。难道是因为那张秘籍?”苏懿说到那张秘籍的时候,鲁玄灵异常诧异,因为她怎么样都没想到,只是来到破酆镇短短几天,就能对整件事了解的如此透彻。 “是……你一定也听郭净心说了,那秘籍他一点都看不懂。” “嗯,而且,还是他父亲死前留给他的。我仔细研究了,那秘籍根本毫无章法,根本不是什么秘籍,倒像是胡写乱画的东西。” “父亲虽只是一个猎户,但他聪慧过人,用这样一张纸就将那些人耍的团团转。就算是自己死了数年,还能将那些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哈哈哈哈!”郭净天说着,大笑了起来。 “郭伯伯的确很聪明……” 接下来,鲁玄灵将过去三家人的恩怨讲了出来。苏懿跟方一听的入神,无不对这张家人咬牙切齿。 待鲁玄灵的故事讲完之后,苏懿沉沉的吸了口气,“真没想到,人居然能贪婪到这种地步。” “那郭净心的亲身父母,没有找到吗?”方一疑惑道。 郭净天摇摇头,“如果找到的话,我早就想办法将弟弟接走了。” “就算找不到他的生父母,难道就不能将他带出破酆镇了吗?”苏懿厉声问道。 郭净天无奈的看了看鲁玄灵,说道:“不,不能。张普有权有势,如果擅自将弟弟带出去,一定会被他们抓到,到时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那找到他的亲身父母就可以顺利将他带走了吗?”苏懿反问道。 “是,因为爹爹以前跟我说过,弟弟的亲身父母是京城里官员的儿子,因为弟弟是他的私生子,所以才送给了父亲来抚养。如果对方可以靠自己的势力压制住张家,弟弟就可以被安全的送走,这个编织了数年的谎言也可以随之消散了。” “可你没有找到他们。” “嗯,父亲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关于弟弟亲身父母的线索。我到京城里,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那现在你们作何打算?” “半个月后,是破酆镇半年一次的除妖大会。到时候所有参加除妖大会的人都会戴上妖怪面具,我想,那天或许是个好机会。” “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 “镇子里有一个和净心身形差不多的孩子,我想,到时候可以让两个孩子换穿衣服。到时候会有外镇的人过来将抓到的妖怪送来,到时候可以让那孩子假扮净心参加除妖大会,而净心由我们护送跟着外镇的人一起离开。” “嗯,的确是个法子。”苏懿一边想着,一边说道:“你们能将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我们,也真是太容易轻信人了。” “其实,我跟天哥已经暗自观察你们很久了,感觉你们不像坏人。”鲁玄灵柔和的说道。 “不过苏兄,我很好奇,你究竟来我们小镇所为何事?这位方捕头自然是来查案,可你呢?”显然,郭净天对此事一直很疑惑。 “哈哈哈。”苏懿笑道:“我只是个闲人而已。” “这小子,来此地是为了收集故事。”方一说道。 “哦?”鲁玄灵有些不明白。 “我在收集一些怪谈故事,最初也是听着家伙说起破酆镇这个神奇的地方,才来了兴致。我那时怎么都搞不懂,这世界上难道真的有妖怪?而且来到这里之后,这里的答案真的太震撼我了。” “乍听起来的确是很荒谬。” “但是现实往往的确是比故事更加荒诞的,故事需要遵从逻辑,若故事不那么可信,读者便会觉得假。可现实中,往往会发生这种毫无逻辑的事情。” 四人一边聊着,已经走下山坡,到了哑婆婆的门外。此时郭净天从窗口用食指戳了个洞,向屋内观察了一下,才说道:“不好,看来那哑婆婆又去告状了。” “哦?”苏懿疑惑不解。 “这哑婆婆其实是张家人安排到这里监视净心的。”郭净天说的咬牙切齿。 “这个事情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苏懿问道。 “很久很久之前,当时我偶然听到哑婆婆居然说话了。当时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之后我就一直在留意这件事。”说到这里,郭净天忍不住笑了。 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实在好笑,怎么会有这么滑稽的事情,竟然有人为了钱会假装一个哑巴,还装了数年。 “这张家人还真是用心良苦啊。”苏懿感叹道。 “和你刚才说的一样,为了一件这样荒诞不经的事情,做出这种宏大个规划。就连我最初也是没有想到的。”鲁玄灵解释道。 第32章 担忧 “什么?他们四人都去见了郭净心?” 张延内焦急的来回踱步,此时哑婆婆正在担忧的看着张延内。虽然之前就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可他想的是,如果郭净天跟鲁玄灵去见郭净心的话,自己还是完全不怕的。 因为他们二人也会担心郭净心知道真相,如果郭净心知道真相的话按他那种脾气一定会奋起反抗,那样一来他就只有一死。郭净天跟鲁玄灵两个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一向不会担心他们会见郭净心。 可现在不同,多了两个外乡人。 这两个外乡人来此地究竟是何目的? 他现在一无所知。 况且前些日子他们死咬着燕七的事情,明显就是想查清楚关于郭净心的事情。郭净天跟鲁玄灵是不会让郭净心知道真相,可那两个外乡人不一定。 万一他们将真相告知了郭净心,那自己跟父亲苦心经营多年的事情就全部化为泡影了。 “快,派人去阻拦!”张延内愤怒的说道。 这时,阿福突然从门外慌张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不……不用去阻拦他们了,他们已经离开了!” “哦?”听到这句话,张延内送了口气,“他们这么快就离开了?” “是。”阿福斩钉截铁说道:“是,而且他们四人好像是一起的。” “这四个人一起?”张延内有些意外。 他搞不懂,这四个人究竟所谓什么原因能走到一起。他们明明应该是对立面才对,这两个外乡人在拼命挖掘事情的真相,郭净天跟鲁玄灵则在拼命维护这件事的真相。他们一方会害死郭净心一方是为了保护郭净心,如果他们两方会走到一起…… 张延内想不出这种假设…… 不过除了关于郭净心,最让他在意的就是鲁玄灵了。 这几日他一直在让阿福暗中观察郭净心跟鲁玄灵,早些年郭净心还没有诈死离开破酆镇的时候,张延内就一直在担心他们两个人会走到一起。不过当时大家都还年少,还不会做出什么亲密的事情。 当时张延内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将郭净天除去。 毕竟自己的目标是郭净心,只要郭净心安然长到十八岁,顺利解开“秘籍”的秘密就可以了。 当然,这跟郭净天毫无关系。 虽然除掉郭净天会对郭净心有些影响,但对于自己和父亲的总体规划,这个人的确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当年就在自己的计划已经准备妥当时,郭净天却被自己的弟弟郭净心杀死了。虽然当时张延内对此有所怀疑,但随着时间推移,郭净天真的就再也没有现身,他这才放心。 那个时候,他才重要可以不再有顾虑,计划好好跟鲁玄灵在一起。 “鲁妹……其实我……对你……” 当张延内在表达自己的感情时,鲁玄灵表现出了明显的焦躁与不安,随后马上说道:“延哥,我其实……一直都把你当哥哥的。” 那一刻,张延内遭遇了从小到大第一次拒绝。 张家在破酆镇有权有势,而作为张家的少爷,有无数的女子为之倾倒,但鲁玄灵居然会拒绝自己。 他本以为自己最大的阻碍就是郭净天,只要郭净天消失,就不会再有人阻碍自己跟鲁玄灵在一起。 可是,他错了。 “好,我不勉强你。以后……我还是你的好哥哥。” 张延内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当时是黑夜,鲁玄灵并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但鲁玄灵还是因为这件事而离开了张家。 当年鲁玄灵的父亲死后,张普就将鲁玄灵收养了。虽然跟张普朝夕相处,但鲁玄灵却一直跟郭家兄弟很要好。 张延内回忆着童年的往事,心头像是在滴血。 树林中,郭净天跟郭净心以及鲁玄灵正在摘野果。他们三人相互配合,郭净天在树上,鲁玄灵撑着布在地上接着。而郭净心则不满自己的哥哥上树而不让自己上,于是他也奋力爬了上去,但只爬了一半,他就没有力气了。 年幼的郭净心紧紧抱着树干不上不下,但他也丝毫不气馁。 “郭净心,你快下来,你爬不上去的。” 鲁玄灵在树下大声嘲笑,此时郭净天则已经爬到了树梢,正在颤颤巍巍的摘果子。 “哼,说我爬不上去,我偏要爬。”不甘落后的郭净心再次努足了劲向上爬,这就在这时,一个石子从远处射来,不偏不倚正好射到了郭净心的额头。 “啊!” 郭净心受到石子的攻击,剧烈的疼痛让他从树上掉了下来。 “弟弟!” “郭净心!” 鲁玄灵跟郭净天慌忙的跑过去检查,同时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正拿着弹弓心虚跑来的张延内。 “哼,原来是他!” 年幼的张延内慌张的离开树林,来到了河边。他看着河水中自己的影子,面容已经因恐惧而扭曲。打自己有记忆以来,父亲就对郭净心莫名的好。每当父亲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或者是什么好吃的,都会先给郭净心。而每次自己跟对方发生矛盾,最终父亲惩罚的人总是自己。 这让张延内甚至都怀疑过,郭净心可能是父亲的私生子。 这是从记忆以来就生根发芽的嫉妒,所以他恨郭净心,也很郭净天。 当他缓解了紧张害怕的心情回到家中的时候,自己所预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因为在半个时辰之前,郭净心和郭净天以及鲁玄灵就已经回来了。 “张伯伯!” 张普正在看书,鲁玄灵一副主持正义的样子奔了过来,随后郭净心大哭着被郭净天拉着走了过来。 张普一看郭净心额头上的包,立刻大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张延内干的!”郭净心一边哭一边说道。 “这孩子,我看他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没事,一会伯伯帮你惩罚他好不好!” “好。” 张延内刚回到院子大门就瞥见了三个孩子已经到了家中,他胆怯的低着脑袋,跨越了门槛。 这不是自己的错。 第33章 少年时代 毕竟,自己也是想跟他们一起玩的。 就在早上,张延内听见三个孩子在商量着要去树林里摘野果。 “那林子里的野果已经快熟了,我昨天路过的时候看见的。”鲁玄灵说的眉飞色舞,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真的?我记得去年没熟的这么早啊!”郭净天疑惑道。 “可能今年天气比较热,我想吃。”郭净心说道。 这时路过的张延内也凑了过来,说道:“那种果子我也想吃,我跟你们一起去。” “哼,我们不跟你玩。”鲁玄灵说着,撅起了嘴。 “为什么?”张延内一脸委屈。 “谁让你上次跟郭净心打架了,他这么小,还生病!”鲁玄灵振振有词。 “可是,我已经知错了。”张延内委屈的解释。 “不行,张伯伯都说了,你是坏孩子,我们不跟坏孩子玩。” 听到这样的话,又回想起连自己的父亲都这样说自己,张延内只好落寞的离开。 既然不带自己一切去摘果子,就自己玩。总要找点乐趣,这时张延内到自己的屋子里翻箱倒柜,找出来几年前父亲送给自己的弹弓。 “哼,你们不陪我玩,我自己去打鸟。” 张延内一出大门口,就看见一只彩色的鸟儿,这种鸟儿他还是第一次见。鸟儿在枝头发出几声悦耳的鸣叫,看见张延内出来,用力蹬了一下树枝飞走了。 “别跑!” 张延内追着这只鸟儿,一路跟到了树林里。 途中这只能已经停在了好几处,不过张延内每次都打偏了。一定是太久没有玩弹弓的原因,明明自己以前打的很准的。 无论是知了啦,甲壳虫了,他都能十步之内射中。 何况是这么大只的鸟儿呢! 此时这只彩色的鸟儿终于又落在了一处树梢之上,张延内闭上一只眼,用另一只眼看向知了,手中的皮筋也被远远拉开。 鸟儿在树上四周观望,应该是在找虫子。 就是现在! 张延内松手,石子瞬间飞了出去。 可这鸟儿居然听到声响一下子就飞走了,哎,又失败了吗! 不对,怎么有哭声! 张延内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原来前面的大树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就在他前面不远处,只见郭净心正躺在地上哭喊,而郭净天跟鲁玄灵正在安慰。 张延内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闯下祸端的他无法面对这件事情,因为此时他想起了父亲生气时候的样子,于是,他拔腿就跑! 可是跑动的动静让远处的三个孩子看见了。 完了…… 跟自己所预想的一样,父亲正威严的看着自己。巨大的恐惧让张延内的双腿都开始发抖。 “为何要用弹弓打弟弟!” “我……我不是故意的!” “给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再玩这种危险的东西!” 说着,张普一个巴掌扇了下来,张延内的脸上顿时起了一个红色的掌印。张延内觉得心中有无限的委屈却无人诉说,看着郭净天和郭净心那泄恨的表情,张延内伤心的离去。 诸如此类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所以对于张延内来说,自己的童年一直都是自己的阴影。 虽然鲁玄灵一直在帮着郭家兄弟两个敌对自己,但自己就是挡不住鲁玄灵身上的诱惑。 她是那的聪明又可爱,虽然腹黑,但本性又不坏。他曾为了鲁玄灵而多次加入他们的三人组,可每次都被拒绝。 因此,张延内才如此憎恨郭家的两兄弟。 所幸的是,当自己长大后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孩子,你受苦了!” “什么?”张延内抬起头,疑惑的问道。 “其实,这么多年,表面上一直都对郭净心很好,是一个阴谋。” “阴……谋?” 这个词语对于刚刚少年的张延内还是个贬义词,他搞不懂父亲为什么把这个词用到自己的身上。毕竟,他觉得自己和父亲都是好人。 随后父亲用了一段很长的话来把真相告知自己,当张延内知道真相之后又惊又喜。 原来父亲这么久以来如此对自己只是在做戏给郭家兄弟两人看。 当张延内知道这个秘密不久后,他总下意识的觉得郭家兄弟两人渐渐跟张普疏远了起来。也许两个孩子都长大了,慢慢明白了张普并不是真的对他们好。 而之后鲁玄灵也因为张延内的表白而离开了张家,独自搬到了一处住所。伺候张延内就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每天都能见到她,而是每次见到她,都发现她正跟张家两兄弟在一起。 虽然之前父亲的事情已经让他不再记恨郭家两兄弟,但是因为鲁玄灵的事情,他依然很厌恶郭净天。 他从未感受到过这样的嫉妒和恨意,这导致他直接对郭净天起了杀心。这杀心在多年前随着郭净天的诈死而销声匿迹,但此刻,郭净天居然又活生生的出现了。 而且现在对他来说,杀死郭净天的机会已经达到…… 郭净天和苏懿四人谈论了半天,苏懿跟方一终于明白了整个破酆镇的情况。 “那这整个小镇的居民都是假的吗?”苏懿表示怀疑。 “并不是,其实,这破酆镇在张家人到来之前就有一些居民的,只是很少。”郭净天解释着。 “杜家的人就是祖孙三代一直生活在这里的,还有李家,家族人数比较多的就是这两家了,其他的人都是一家几口,不像这两家这么多。”鲁玄灵补充道。 “那这两家人张家人是如何处理的?”方一问道。 “这两家人最初是很不配合张家的计划的,不过后来因为战乱,两家人的经济下滑,而且他们还养着府上那么多的下人。后来是杜家的人先妥协的,他们提出一个要求,要他们配合张家人演戏的话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他们府上的下人全部由张家养着。”郭净天说道。 “这还真是笔划算的买卖。”苏懿被逗笑了。 “嗯,后来李家的人看杜家人得了好处,也找张家商谈,得了同样的好处。” “怪不得刚来到小镇的时候,总觉得一切都很怪。最让我奇怪的就是这一点了,如果只是些穷苦的人协助他们演戏也就罢了,这么大的家族居然也跟他们一起。” 此时郭净天一边交谈,一边看向了远处,说道:“真是奇怪,哑婆婆发现我们来找净心,应该去偷偷告密了。可这么半天,居然也没有人来干涉我们。” “不知道这家伙又打的什么算盘。”鲁玄灵补充道。 此时,苏懿看向了远处的杜家。虽然已经走下了斜坡,但地势还算高,在这里依然可以看到整个小镇的尽头。 “对了,你既然要收集怪谈故事,不妨到杜家了解一些。”郭净天建议。 “哦?杜家难道曾经发生过什么诡异的事情?”苏懿问道。 此时,郭净天也看向了杜家,陷入了回忆。 第34章 杜家的祠堂 夜已然深了。 月光清冷的洒在杜家的院子里,此时杜老爷正拄着拐杖路过庭院。他这宅子占地数亩,在破酆镇里是仅次于张家的宅邸。杜老家现在年事已高,不过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这套宅子。 这宅子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他都熟悉的很,因为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这宅子的每一块土地,他都爱的不得了。 除了祠堂。 这杜家的祠堂就像是杜家的一个忌讳,除了在每年特定的日子里,平日里几乎不会有人走进去,包括杜老爷自己。因为在这祠堂里,祭祀着一件宝物。而这件宝物在多年前,因为一件事,变成了凶物。也因为这件凶物,导致杜宅的每个人都过都会加快脚步,匆匆而去,生怕停留久了便会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就连此时的月光,似乎也心生忌讳。 整个杜宅都沐浴在月光之下,似上笼罩上了一层透明凄美的白沙,唯独祠堂附近却是黑魆魆的一片。 似是在这祠堂深处有一件黑暗之物,将这月光也吸收而去。 多年以来,杜老爷一直都知道,那件事破酆镇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甚至连外面的说书人都会将自己的故事编成故事,在市井中流传。 起初他还很生气,甚至想报复,但现在到了这个年纪,一切都已经看淡。一切都随他们说去,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也正因为这件事,让他对张家人做的事很不满。 “杜老爷,刚才所提的条件如何?” 当年张普找到自己,恳求自己协助他一起演戏,不要穿帮。当时杜老爷觉得这件事很可笑,自己在破酆镇生活了数十年,建了这座自己满意的宅邸。即使后来因为镇子里的居民大量流失,只剩下了几户人自己还不愿离开。因为他对这里投入了太多的情感,落叶归根。 就算是死去之后,他也不愿离开这里。 而且经过了自己的那件事,他一直认为张家人的所作所为是对神明和鬼神的大不敬。怎么可以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若真的有人泉下有知,在天有灵,张家人一定会万劫不复的。 其实从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期待那一天,期待张家人受到惩罚的那一天。 可即便是数年后的现在,张家人依然过的顺风顺水,甚至连那个可笑的计划也很顺利的被执行到了今天。 但当年他也是在无奈之下才接受了张家人的请求,因为自己年岁已高,留下的积蓄也已经不多。看着自己的儿子日渐长大而且并没有什么出息,他开始像所有人父亲那样担心自己孩子的未来。 如果自己百年之后,自己的孩子还是如此,那他非变成乞丐不可。 因此,为了减少开支,他答应了张家人的要求。 “您不必多费心,只要在见到郭净心的时候,不要让我们的事情穿帮就好。这样一来,贵府上日后的仆人以及佣人的开支,都由我们来支付。” “既然张老先生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再推脱了。那今日怎么就说定了……” “杜老先生真是明事理的人,我们张家来到破酆镇几十年也受了杜老爷的不少恩惠,而且这次杜老先生做事如此豁达,我们两家人一定会世代友好下去的。” 张普终于达到了梦寐以求的合作,于是很快便兴致勃勃的离开了杜府,因为他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了,他也扫清了自己计划的最后阻碍。 可日后,每每杜老爷想起当日的事情,想起张普那副嘴脸,他都会觉得恶心。 尤其是那种装神弄鬼,欺骗人的行为。 他迟早会受到鬼神的惩罚! 杜老爷看着漆黑的祠堂,思绪回到了多年前。 当时杜老爷还很年轻,而当时的破酆镇,也还很繁荣。 那时的杜宪还只是一名贫穷的书生,他的祖上三代都是书生,代代都想通过科举来改变命运,但每一代人都是名落孙山,到了杜宪这一代。他同样继承了父亲的遗志。 “去考科举,只有这样才能改变命运。” 这是父亲临死前留给他的话,父亲辛辛苦苦学习四书五经一辈子都没考中秀才,最后只得留在乡间做了一个教书先生。本来生活上还算勉强可以糊口,可是上了年纪之后,一场大病让他倾家荡产都没有治好。 虽然当时家中只有杜宪一个孩子,一场重病下来家里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为了妻儿能继续活下去,父亲只能放弃了治疗。 杜宪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当时的屋子是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冬日里格外寒冷。夜里他蜷缩在母亲怀里,期待着日后能出人头地,能让母亲过上好的生活。 可惜那一天还没有到来,母亲也得了重病。 不久之后,母亲也与世长辞。 父母的接连离世,让原本就孤苦的杜宪更加感觉孤单。从那时起,他就发誓,自己一定要高中。 待到自己成年后,他遇到了第一个让自己动心的女子。 “阿水,待我日后飞黄腾达,定不会负你。” 阿水是杜宪在山间碰到的一个美丽的女子,那是一个雨季。雨后的下午空气格外清新,山间笼罩着一层浓雾,有一种仙人降临的感觉。这让杜宪诗意大发,为了更加接近大自然,他只身一人前往山间。 虽然贫苦,但是对于一个踌躇满志的少年来说,未来有着一切的可能。每当自己想出一句极妙的诗句,他都能兴奋上半天。想象着日后自己变成伟大诗人的那一天。 因为刚刚下过雨,路上满是泥泞,但是在杜宪眼里,却满眼都是青山绿水,丝毫不在意脚下的泥泞。 他路过一个小亭子,觉得累了,便在此地歇息了一会,他看着途中的行人,猜测着他们的过去和未来,觉得无比惬意。 “今日应该不会有雨了。” 杜宪推测着,离开了小亭子,顺着亭子前的小路,向着深山走近。 翠绿色的青山蒙着一层雾纱,山间的泉水叮咚,偶尔还能传出几声不知名的鸟鸣。杜宪觉得,自己若是有一个知己就好了,否则只是自己在这样的美景中作诗又有何意义呢? 走了大概五里路之后,他依然不觉得累,他似乎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疲惫。此刻的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与这美妙的山水融为了一体。 就在这时,他停下了脚步。 在不远处,他看见一个曼妙女子正伏在地上。 第35章 狐女 在这样的深山中,怎会突然冒出一个这样的女子? 或许不是人类。 但杜宪并不会害怕,他从小就喜欢听父亲给自己讲一些狐狸精怪的故事。本来父亲是为了吓他,怕他独自一人出去玩会遇到危险,不料杜宪听后不免更加向往这深山的神秘了。 故事中,穷困的书生往往会碰见美丽动人的狐仙,然后与之喜结连理,而且大多这样的故事还都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我竟然能碰上这等美事! 杜宪兴奋的跑了过去,这才发现,这女子是扭了脚不能走动了。 “这位小姐,需要帮忙吗?” 女子一脸惊恐的回头,恐怕也是担心,这荒山野岭的怕遇到坏人。女子细细看了看杜宪觉得他不像坏人,才说道:“这位公子,我脚扭了。” 这女子说话的时候,面泛红潮,细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一张小小的脸庞也出落的极为动人,杜宪一下子就看呆了。 从那一刻杜宪就下了决心,一定要娶她为妻。 之后杜宪才知道,这女子名叫阿水。因为相依为命的父亲辞世而到外地来投奔远方亲戚的,不料却被亲戚赶了出来。 “阿水,你生的这么美,竟然有人舍得这样对你。” 阿水娇羞的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一句句的夸赞。 “不如,我背你,到了镇子上,我找郎中帮你看看脚。” “也好。” 那是杜宪第一次和母亲之外的女子如此接近,杜宪闭着眼,感受着背上的阿水。原来女人的感觉如此美妙。 回到镇子以后,他找了郎中将阿水的脚治好了。由于阿水已经无家可归,杜宪也遂愿将她带回了家中,只是回到自己家门口,他才意识到。这样一个美妙的女子,如果住在自己家这茅草屋中,也太不相称了。 他停下脚步思考着,是不是不应该将她带回来,怎么会有人愿意跟自己住这样的环境呢。 可就在这时,阿水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你若能真心待我,就算住这茅草屋,我也开心。” “真的吗?阿水,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就这样,阿水住下了。两人的关系日渐亲密,两人都是无亲无故,于是便选了个日子,很简单的结婚了。这婚礼没有宾客没有父母,也没有主婚人,但两个人依然很开心。 两个孤苦无依的人终于不再孤单。 “阿水,我会努力读书,日后必火高中。” “我相信你。” 在阿水的鼓励下,杜宪读书更加勤奋。就这样,阿水在家织布,杜宪读书之余偶尔到外教书赚取家用,虽然日子依然清贫,但至少不会饿肚子。 就这样,两人过了两年这样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杜宪外出教书归来,他对着正在做饭的阿水说道:“阿水,我寒窗苦读,如今该去赶考了。” “真的?”阿水的似乎比杜宪还高兴。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嗯,我等你。” 那一夜,两人都没有睡着,两个人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又或者,都是在担心,万一以后见不到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这样的说话了。 不知不觉,阿水却哭了起来。在情绪的感染下,杜宪也流下了泪水。此时外面的风放肆的从茅屋的缝隙中席卷进来,两个人抱的更紧了。 如胶似漆的一夜如此飞快,天竟然已蒙蒙亮了。阿水考虑到杜宪此次行进京赶考路途遥远,但现在天寒地冻,也没一件厚棉袄穿,于是拿出了父亲临死前留给自己的传家之宝。 这是一件神奇的衣服。 杜宪准备好行李之后,阿水翻箱倒柜,最终从箱底掏出了这件衣服。 阿水小心翼翼的把这件衣服放到床上,只见这衣服金光闪闪,异常耀眼。 “阿水,这是……” “这是我们家祖传的宝贝,名叫火笼衣。冬天穿上这个可以自动生暖,炎炎夏日穿上可以生凉,是冬暖夏凉的宝贝。” “这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杜宪的眼睛大放光芒,手抚摸着这衣服上的金丝线,感觉总也摸不够,“怎么从来从来都没见你拿出来过?” “毕竟是家父死前留给我的,并且告诉我,再穷也不能把它卖掉。如今你一个人去京里,我不能照顾你,你就带上它。” 阿水小心翼翼将其展开,在杜宪的身上比划着,说道:“你穿上好像还挺合身。” “可是……”杜宪说道:“这是你家祖传的东西,我穿了不太合适。” 虽然杜宪嘴上这么说,可刚刚阿水说出这衣服的神奇之处时他就已经对着衣服爱不释手了,毕竟这衣服有着神奇的功效,而且这一针一线似乎都是黄金制成,绝对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你我已是夫妻,还分什么你我,你就穿上。” 杜宪如愿以偿的穿上了这件衣服,和阿水告别之后,他在路上格外心满意足。每走一段路,就扯开外衣,细细看一下这神奇的衣服。阿水说的竟然是真的,自己里面只是穿了这一件衣服,而外面也只是一件薄薄的外套,居然真的感觉跟随身带着火炉一般暖和。 来到京城之后,杜宪一心想着高中的事情,参加完考试之后,他就找了一件破庙暂住几日,打算等着榜单揭晓的那天。 一连几日都是寒风呼啸,这破庙根本不足以抵挡这寒冬。住在这破庙里的还有别的贫苦的考生,大家拥挤的睡在破庙里的茅草上,个个冻得瑟瑟发抖,唯一杜宪一个人面色红润,似乎这冬日的寒冷与之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杜宪,你不冷吗?你看大家都冻成这样,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当有别的考生因好奇而发问的时候,杜宪借口道:“我从小就洗冷水澡,早习惯了寒冷,这天气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对于这样的回答,大家个个竖起了大拇指,因为看杜宪不惧寒冷的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于是便信以为真。 几日后,榜单终于张贴了出来,杜宪如愿的考中了秀才。 这可是三代之中唯一高中的人。 欣喜的杜宪此刻最想分享的人就是阿水了,可是阿水远在千里之外。 高中之后,杜宪从前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再也不复存在,尽管自己穿的还是破破烂烂,但作为秀才的自己总是能找到好差事的。 很快,在一同参加考试的举人的安排下,他在当地做了学官。为了与举人获得更好的关系,他时常到县令家做客,之后才发现,县令有一个妹妹,名叫秀兰。秀兰是南方姑娘,长得水灵且漂亮,这是第二个让杜宪动心的女人。 举人似乎也看出了杜宪的心思,想到如今杜宪也考中了秀才,日后也会有做官的机会,于是便决意让他跟自己的妹妹喜结连理。 第36章 鬼之复仇 天寒地冻,寒风呼啸。 杜宪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宅子,此时他正依在火炉旁看书。可书已经翻了几页,杜宪却一点都没有记住。 此刻的阿水在做什么呢? 她会不会还在受冻?或者说,她已经另谋出路,找了一个好人家…… 杜宪想给阿水写一封信,或者回去将她接过来,跟自己一起住这新宅子。可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便又会想起举人的妹妹那张可爱的面庞。 若得知自己有了妻室,举人会不会便不再如此照顾自己了。那自己在这京城无依无靠,可是很难生存下去的。因此,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等自己的事业再有些起色再给阿水写信。 书是读不进去了,他索性放下手,打开了柜子,拿出了那件火笼衣。 他抚摸着这火笼衣,回想着离去的那一夜,跟阿水所说的每一句话,可没多久,他就马上打开柜子,将这衣服放了进去。 他总觉得,自己对阿水有愧,明明当时说好的定不会负她。 可现在自己却为了自己的前途,已经有了抛弃她的心思。他打了自己两个巴掌,好让自己清醒。 “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对,我不是!” 第二天,他又受邀到了举人的家中。虽是一同考试的学生,但举人已经做官,气度和谈吐也已经与过去不同,甚至也已经有了官架子。这让杜宪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有些拘束。 这时,举人已经备好了好酒好菜,这让杜宪觉得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贤弟。今日邀你来府上,其实是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举人笑盈盈的说出商量的话,但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命令。 “不敢当,不用与我商量,有什么事请吩咐便是。”杜宪忙作揖。 “上次贤弟见过我家妹妹了……” “见过了。” “你觉得妹妹如何?” “妹妹生的极为标志,简直就是天仙啊。” “哈哈哈,不瞒你说,这位天仙自从见到你,回去就魂不守舍的……不知道你……可否有意……” “这……”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杜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况且,自己家中还有妻子。举人马上看出了他的犹豫,这才意识到,杜宪也年纪不小了,或许已有婚配也说不定,于是忙问道“难道贤弟已有家室?” “啊?”杜宪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他还是在很快的时间内回答了出来,“不,我家境贫寒,没人看得上我,尚未婚配。” 当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自己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虽然面上带着笑容,但是心却在滴血,阿水啊,那个曾经不嫌自己贫寒的妙女子,当时不顾一切嫁给自己。可自己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心里有愧,但面对举人,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好,那就好。妹妹,你出来。” 这时,藏在珠帘后的秀娟才笑盈盈的走了出来。 “见过公子……” 看着秀娟这年轻又富有魅力的双眼,杜宪的眼前浮现出了阿水的模样。这两人一对比,显然是秀娟更胜一筹。阿水当年虽然很漂亮,又单纯又神秘,可跟自己过了那么久苦日子,整日为生计奔波操劳,也无瑕打扮自己。日渐出了些白发和皱纹,容貌早已不复从前。 就这样,他自认为自己在极度矛盾下选择了秀娟。但事实上,他自己很清楚,自己自从见到秀娟的第一眼,就已然做下了这个决定。而那些内心的纠结和对阿水的不舍,只不过是自己逃避内心谴责的借口罢了。 数月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举人在官场的地位也日渐稳定,开始暗中结党营私。此时已经到了盛夏,很快就是秀娟的生日了,看着举人在官场的威望日渐攀升,杜宪决定就自己的火笼衣送给她做生日礼物。 “这可是一件宝物,你可不能小瞧它。” “哦?看着也只是一件华丽的外套啊。” “不不,你看,你都热的出汗了。你穿上这个试试。” 秀娟在杜宪的鼓动之下,好奇的穿上了这件火笼衣。当这衣服刚刚穿上就立刻感受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气。 “这也太惊人了。” “知道它的好处了,它不仅能让你在夏日消暑,还能再冬日里给你取暖。” “你送我如此神奇之物,我太开心了。” “你喜欢就好。” 由于妹妹开心的生日,让举人对杜宪也更加满意。虽然杜宪此时还没做官,但举人已经开始在一些酒局之上都带着他,让大家先对这个未来的官苗子熟络起来。 之后杜宪对秀娟更是百依百顺,于是他们便选了个吉利的日子准备完婚。 但在大喜之日,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惊骇异常的可怖事件。 秀娟在得到火笼衣之后对其爱不释手,她无论做什么都要穿着她。就算是出嫁这天,她也将其穿在了里面。 举人从小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的妹妹,因此他对自己的妹妹极为宠爱。虽然不舍得将其出嫁,但他明白这是早晚都注定的事情,于是他才自己做主主动给她找了个好人家。 当时举人亲自将妹妹送入花轿,在经过一段很长的路之后,花轿到了杜宪的府上。杜宪当然已经做好了迎接新娘的准备,但就在他掀开花轿的瞬间,却惊的面容扭曲。 抬轿人回头一看,才大吃一惊,只见花轿中的秀娟已经被火笼衣挤压成了枯干的干尸…… 举人见妹妹变成这个样子悲痛欲绝,但妹妹变成这样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他却丝毫不明白。因为他找遍高人最后才得知,妹妹的死是因为那件火笼衣。据高人称,这火笼衣上有一股极强的怨念,正是这股怨念将自己的妹妹杀死。 举人随后找到杜宪,杜宪却对此事一问三不知,但举人觉得这火笼衣是杜宪送给妹妹的,于是对其产生仇恨,决意要将其杀死。杜宪连夜逃跑,逃回了家乡。在回乡途中,他无比后悔,如果自己没有这么虚荣没有这么贪心,跟阿水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他在途中已经想好了,日后一定要好好弥补阿水。 可当他回到家之后才发现,当日自己所建的茅草屋早已破败不堪,似是很久都没人住的样子。他急匆匆冲进屋子,才发现床上有一句枯干的尸体。 “阿水……” 杜宪跪倒在床边痛哭流涕,原来阿水早已死去多年。 之后他从村子里的人那里才得知,自自己走后,阿水就得了病,因为没钱治病所以病越来越严重。到最后已经瘦的不成人形,而且似乎脑子还出了问题。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但逢人依然会问道:“你有看见我家相公回来吗?” 杜宪这才明白,原来阿水在自己和秀娟成婚的那年就死了。 想到这里,杜宪瞬间脊背发凉,这么说…… 杀死秀娟的人原来是阿水…… 阿水有如此的怨念,一定是因为自己抛弃了她。 但此时已经无法挽回,杜宪能想到的只能是自保。为了不受到阿水的报复,他找到高人指点,对方称要他将阿水的尸骨妥善下葬,并且要将火笼衣一起埋葬。杜宪一切照做,但当他做完此时回到自己的住处才发现,那件火笼衣居然又出现在了家中。 杜宪惊骇异常,马上又将火笼衣下葬,可无论他将其埋葬多少次,那件衣服都会出现在自己的衣柜里。 “这件衣服,就送给你了。” 杜宪脑海中回想着当年阿水的话,此时这句话对自己来说,似乎已经变成了诅咒。 因为无法处理火笼衣,杜宪整日辗转难眠,久而久之他发现这衣服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他才不再惧怕。不久之后,他听闻举人因结党营私而被发配到了边疆,于是这才敢回京城。 回到京城之后,他的官运开始来袭,很快便顺利做上了县令。 之后他为了弥补过去的过错,开始吃斋念佛,也在约束自己要做一个父母官,而这他也做到了。 那件火笼衣之后也没有再发生过任何事,但对他来说,没发生任何事反倒让他的良心更加愧疚。 因此他在破酆镇建造了府邸之后,就将那件火笼衣放到了祠堂。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找人来超度阿水的亡灵,希望她早日转世投胎。 如今已经几十年过去了,阿水的怨念恐怕早已散去了。 杜老爷时常这样安慰自己。 这个关于自己的故事,府上上到管家下到仆人都是知道的,因此除了他,每个人都不敢单独到这祠堂里来。 唯有杜老爷,没到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便独自来到这祠堂,对那件火笼衣诉说着自己的过去,与之互诉衷肠,希望阿水不再怪罪自己。 也正因为这样,才导致府上经常传出闹鬼的传闻,因为经常有人提起,半夜路过祠堂的时候听见有人在里面交谈,事实上,这都是杜老爷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第37章 线人 杜老爷从五年前就结识了那个叫做纪纯的人。 据说纪纯曾师从一个日本的阴阳师,很擅长解决鬼神之事。杜老爷慕名找到纪纯,希望他能帮助自己超度阿水的亡灵。 “要找那个人的话,可不是很容易的。” “不管多难,我都要找他。” “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只是,他收费会很高。” 听到朋友如此介绍纪纯,杜老爷笑了起来。如果是别的难处,他或许没有什么办法。但若只是收费高,还是很好解决的。当时杜老爷刚刚从县令的位子上下来,还留有很多的积蓄。 在朋友的介绍下,杜老爷找到了纪纯。 纪纯与中原的道士扮相不同,在杜老爷的记忆里,道士都是身穿长袍,手拿拂尘,加上一个特有的道士发型。可纪纯完全不同,他身穿日本阴阳师的衣服,头上还带着一个尖尖的帽子,手持一把白纸扇。 他谈吐文雅,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很容易让人肃然起敬。 看到纪纯的第一眼,杜老爷就觉得自己没有找错人。 事实上在这之前,杜老爷已经找了很多道士帮阿水超度,可他依然总是在夜里梦见阿水。 “宪哥,我好冷。” 他时常梦见阿水说这句话,毕竟那一年的冬天的确是太冷了。因为这梦境,杜宪始终都怀疑阿水是在那个冬天被冻死的。每每想到这里,他就会因极度愧疚而全身发抖。 因为一直没有找到满意的道士,阿水的亡灵才一直都没有得到超度。因此这几年杜老爷一直在打听关于道士的事情。 “一次五十两。”纪纯咬了咬牙,说出这个天文数字。 事实上,如果是别的人家,做同样的事情他只会收几两银子。可朋友给他介绍的时候说过了,这个杜老爷过去曾是县令,极其富有,让他往高里报价。他心想,如果对方不满意这个价格,一定会砍价,如果对方砍价不低于十两银子,自己就会答应。 “好,几时可以开始?” 当杜老爷丝毫都没有犹豫的说出这句话时,纪纯立刻就愣住了。这是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台词,他没想到,这人竟如此慷慨。他在心里骂自己,怎么不再多报一点…… 就这样,两人达成合作。 这一合作起来,就已经是五年的时间。 事实上,纪纯只是跟随自己家乡的一个道士学过一些法事。那个来自东瀛的阴阳师只是跟他的师父是好友,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跟那阴阳师说上一句话。而自从几年前师父去世后,他连那阴阳师的面也都没有再见过。 之后他穿上阴阳师留在自己师父庙里的衣裳开始四处招摇撞骗,说来也怪,有了这身衣服,他的生意开始好的不得了,甚至比过去师父的生意都好。 他虽靠着这招摇撞骗骗人家的钱,但收到钱后还在心里骂人愚蠢。自己这等小伎俩也看不穿。 也正是自己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名声也越来越大,他才能遇到杜老爷这样的金主。起初他打过过关于杜老爷家中的一些事,也曾听过那个早已传到大街小巷的故事。不过他跟杜老爷说的是,自己从未来过破酆镇,也不知道那个故事,所以将那些人人皆知的故事说成是自己推算出来的。 这杜老爷也真的傻,就一下子相信了他的话。 虽然在别处这银子也很好赚,但自己还从未碰见像杜老爷这样慷慨之人。因此,自从他来到破酆镇之后就决定以后的生意要以杜家为主。不过来了破酆镇几次之后,他才愈发觉得这小镇奇怪。 起初是他觉得杜家厨子的菜烧的不太合自己的胃口,于是就到街上去找了家店,可店里的厨子烧的菜更加难吃。他搞不懂这样的厨子是如何开店的,加上镇子上很多商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商人没商人的样子,农人没农人的样子。 而且这镇子还会每隔半年开一次除妖大会。 那除妖大会他曾是看过一次的,当时他只是因好奇而前去观看。毕竟自己就是个靠除妖招摇撞骗的人,难道这村子里也有自己的同行? 当他在除妖大会上看见郭净心才明白,这孩子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是除妖师了。 这孩子一定是魔怔了。 可当他观察所有的观众以及村民的反应才明白,原来这整个小镇的人都魔怔了。他们竟觉得郭净心真的是除妖师,而他们抓的也是真的妖怪。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为此,他还偷偷跟踪过郭净心,也曾目睹过郭净心在除妖屋除妖。 从那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这整个小镇的人都在做戏给他看。但是小镇的秘密,他一直没有搞明白,这些人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会真的认为郭净心是除妖师?” 纪纯的这句话曾经问过很多人,但每个人都不会对他正面你回答,这更让他觉得这个小镇上的人神秘。 直到有一天,小镇上一个模样可爱的少女找到了自己。 这个少女身上永远有一种淡淡的草药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纪纯就断定,这少女的家人中一定有郎中。纪纯已经三十一岁,这个年纪还尚未婚配的他对女性有着强烈的欲望,看见如此可爱又动人的少女,本来纪纯还是有些别的想法的,但这少女似乎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 “纪先生,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是个生意人,我可以让你赚到你想要的钱,难道这还不够吗?” 这是一个活的很通透的女子,一眼便看出了纪纯的欲望。与对异性的欲望相比,金钱才是更重要的。 “好,姑娘,请说。” 两人开门见山,很直接的说出了各自的要求。而之后,纪纯也得知了,这个姑娘的名字叫做鲁玄灵。 “纪先生经常来我们小镇,而且你也是除妖师,自然认得郭净心。” “当然认识,破酆镇大名鼎鼎的除妖师。” “你真的认为他是除妖师吗?” 这句话平时都是纪纯问别人的,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问到。因此他立刻就感觉到了这个女子与小镇居民的不同之处。 “其实……我知道他不是,只是为何大家……” 第38章 线人 鲁玄灵的眼睛很深邃,甚至让纪纯找不到她目光聚集的地方。一场交谈下来,本来觉得鲁玄灵只是一个可爱漂亮的少女的纪纯现在觉得对方似乎深不可测。 “其实,你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妖怪,对。” 当鲁玄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纪纯有些手足无措,他甚至在想这个姑娘是不是杜老爷派来查自己的。如果被杜老爷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人,那自己一定无法活着逃出破酆镇了。杜老爷毕竟曾是县令,想除掉一个欺骗自己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鲁玄灵接下来的时候,很快就打消了纪纯的顾虑。 “其实破酆镇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哦?此话怎讲?” “纪先生是个聪明人,也来过破酆镇很多次了,我想你一定也发现了破酆镇的不同之处。” “这倒是,我从未见过哪个小镇上的人像破酆镇的人一般清闲的。” “嗯,因为他们从来都不用担心吃穿,有人在供养着他们。” 纪纯睁大了眼睛,似乎是听到了这辈子听过的最荒诞的事情。 的确,这本就是一件无法令人信服的事情,但它的确存在。但是此时纪纯最疑惑的就是这个奇女子为何要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自己之前明明问这镇子上每个人的时候大家都是不愿意告诉自己的。 “为何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此时纪纯心里犯起了嘀咕,明明已经被对方揭穿了自己是个骗子,对方还能找自己帮她什么? “找我……帮什么呢?” “如你所见,这镇子上所有的人都是演员,也都是线人,他们所有人都一直在盯着郭净心。我要你帮我把他带出去!” 听见这句话,纪纯为之一振。他没有想到,对方会请求自己帮这件事。如果他说的是事实,那如果自己帮她的话,就是等于在跟整个小镇的人作对。他虽然自知贪财,也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句话。 他绝不会因为钱财而丢掉自己的性命。 “这……不行,这件事太危险了。”想到这件事的难度,纪纯马上拒绝。 “那一百两呢?”鲁玄灵看出了纪纯的胆怯,于是加大砝码。 但区区一百两,也就是帮杜老爷起事两次的钱,他当然不愿意。鲁玄灵看出了纪纯不为所动,于是立刻说道:“是黄金!” 黄金!纪纯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界上大多的道理大多数的人都会懂,但只有真正碰上的时候才明白,懂不懂道理跟自己的所作所为关系并不大。 “好,我答应你。不过……这么多的人在盯着他,我根本没有机会带他出去啊!” “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上次除妖大会上我看见你了。每年都会有两次除妖大会,距离下一次还有两个月时间。” “你是说……”这时纪纯想起了上次除妖大会时的场景,当时每个人都会戴上狐狸精怪的面具,根本都分不清谁是谁,当时还是纪纯的面具不小心被人蹭掉了鲁玄灵才看见的他。 那是纪纯第一次参加除妖大会,当时他还只是个观众。而他第二次参加的时候,则变成了主人公。 那是在纪纯帮杜老爷给阿水超度完之后,当时他刚刚收到杜老爷给自己的酬劳,于是想找个地方喝花酒,而破酆镇唯一一个可以喝花酒的地方就是怡华楼了。但作为一名除妖师,随意去那种地方若是被杜老爷看见了一定会影响自己的威严,于是他脱下阴阳师的服装,换上便服,只身一人走进了怡华楼。 当他走进怡华楼的一瞬间,似乎就变成了这里的焦点。 因为这里还从未有外人来过,而事实上这些人也都是演员,所以看见纪纯都有些吃惊。 在短暂的诧异之后,老鸨给纪纯安排了几个姑娘。可几个姑娘都很拘谨,跟纪纯在别的妓院看见的女人完全不同。 因为这里的妓女也是演员,她们只是假装是妓女,陪同“客人”们做做样子就可以了,所以从来没有真正服侍过客人。 显然纪纯也是能看出来的,毕竟他已经到过破酆镇很多次,已经去过好多商店,几乎清一色的都让他无比诧异,而怡华楼也不例外。 知道自己在这里无法为所欲为之后,纪纯只好找了间屋子喝闷酒。 “出去,都给我出去!” 纪纯将那些女人赶出,因为毕竟知道什么事都做不了,还不如不看见她们来的清净。 可当纪纯刚刚喝到微醺,就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这让纪纯吓了一跳。 莫非,这男人有龙阳之癖? 纪纯吓得刚要起身离开,这男人连忙将其拦下。 “纪先生不必惊慌。” “哦?认识我?” “你每个月都要到杜老爷家一次,我当然知道。” 听见这句话,纪纯心中泛起了嘀咕。 “这人跟杜老爷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纪纯能顺利进出破酆镇,也是杜老爷跟这个男人商量过的。 而这个男人,就是张家人,张延内。 当时张普去恳求杜老爷跟他们合作的时候杜老爷就提起过,虽然自己可以配合他们演戏,但是自己的亲信或者远方亲戚若要进出破酆镇他们无权干涉,为了达成合作,张普果断的答应了这个要求。 “你究竟是谁?找我所谓何事?”面对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纪纯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是……张家的人。” 张家人,虽然纪纯不是很了解,但是从居民和杜老爷的口中他也听过,在破酆镇张家人的权势地位最高。于是他立刻挤出一个笑脸。 看见纪纯改变了态度,张延内满意的说道:“纪先生不必多虑,我来找你,是给你送钱来的。” “哦?” “难道你不想除杜家的差事之外,再赚点别的小钱吗?” 虽然张延内这么说,但是纪纯知道,既然是张家人找自己,自然就不会是小钱,于是马上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你是除妖师,我找你,当然是抓那些邪祟!”张延内笑了笑,继续说道:“破酆镇每年会有两次除妖大会,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这除妖大会上,破酆镇最有名的除妖师郭净心会将自己平日抓来的妖怪处决,这是破酆镇多年以来的仪式。但是有时候也会从外面请来一些除妖师,带着他们抓来的妖怪,交给郭净心来处决。” “你是想让我抓些妖怪,让他们带到破酆镇?” 张延内点了点头,可这却让纪纯犯了难。事实上,作为“除妖师”的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妖怪,更别说抓了。他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想来如果接下了这件差事可以大赚一笔他就很兴奋,但要去哪里抓来真的妖怪给面前的这个男人呢? 此时张延内端起酒杯,纪纯也忙端起酒,两杯相碰,张延内爽快的一口喝了下去,随之哈哈大笑。 “纪先生不必担心,我其实知道你也是个骗子。” 这句话差点让纪纯刚刚喝下去的酒一下子喷出来,他愈发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奇怪。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骗子,可为何还提出让自己抓妖怪这样的要求。 张延内继续说道:“虽然抓不来真正的妖怪,但是你可以抓假的。” 听到这句话,纪纯瞬间安心了下来。他明白,这钱他赚定了。 “张公子的话,我明白了。可是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其实我来到这破酆镇就发现了很多不寻常的地方,包括这除妖大会,似乎每个人都知道根本没有妖怪,可大家依然表现出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这究竟是为何?我实在是不明白。” “该明白的是纪先生是需要明白的,这不该明白的事情,纪先生也不必弄的太清楚,毕竟只要赚到钱就好了不是吗?” “是,是。” “我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至于这份差事纪先生愿不愿意做,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当然,一个除妖师来到这样的烟花之地,我想纪先生也不愿意被杜老爷知道?” 本来纪纯就丝毫没有考虑的意思,只要能赚钱,他就愿意干。何况这件事对自己来说还很容易,而对于张延内的威胁,纪纯只能在内心笑笑,“看来对方是真的不了解自己,赚钱的事情难道还需要威胁吗?” “张公子,其实,我刚才就已经考虑好了。” “哦?” “这差事,我接下了。” “好,真是爽快人。那,从下次除妖大会开始,就需要纪先生的相助了。” 就这样,纪纯也成为了“演员”的一份子。 这破酆镇虽然怪,但对于纪纯来说,可是一个发财的好地方。目前为止自己已经在这里有了三份差事。 这三份差事的委托人里,最穷的就是那位姑娘了。 此时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是除妖大会了,他答应了帮他们将郭净心偷偷带出破酆镇,可对方的钱却还迟迟未付。不过他并不着急,也许对方是真的缺钱,但是筹钱的事情,是他们的事,与自己无关。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第39章 童心 自从苏懿听说过关于火笼衣的故事之后,就对杜家的宅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神奇的宝物?” “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我没有亲眼见过,也说不好。不过这火笼衣的故事,我好像很久之前就听过了。” 方一的性格就是如此,自己不确定的事情从不妄加评论。但是关于火笼衣的故事,他的确是很多年前就听说过了。毕竟这故事已经在市井流传很久了,当时他丝毫都没有怀疑这故事的真实性,而是直接把这件事当成了单纯的故事。 这世上这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呢? 直到他来到破酆镇,直到了杜老爷就是那个故事的主人公他才有些动摇,开始怀疑这故事的真实性。 “我想到杜府的祠堂去看看。” 当苏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一丝毫没有觉得意外,因为苏懿就是这样的人——好奇心极强,凡是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情,他似乎都想了解个清楚。 事实上方一已经很了解苏懿了,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苏懿甚至少年事情就因为对道术的神奇太过好奇而前去做了几年道士。当然,这件事苏懿并不想再提起…… 方一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但他并不想像个孩子一样,对什么事情都充满好奇。毕竟那只是个故事,而且那件火笼衣的真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他懈怠的说道:“虽然我跟你同行,但这火笼衣的真假,我真的没有兴趣。” 苏懿一听方一这么说,兴致立刻就被扰了,不过从不会轻易放弃。他明白,要去杜府的话,自己一个人或许是进不去的,毕竟方一是捕快,杜老爷总会给些面子。 “我身上已经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快呀给你了,不如把这个东西送给你。”苏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鼻烟壶。 这鼻烟壶做工精致,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一件普通的物品。不过最关键的是,方一跟苏懿在一起的时候,时常见苏懿没事就放在鼻子里闻。虽然他也见过那些老头抽旱烟,但他从来没对那种长杆旱烟好奇过,唯独对这鼻烟壶,却充满了好奇。 “这……看起来价格不菲。”方一说道。 “这是京城张花子店里的东西,张花子死后这东西就已经被炒出了天价。怎么样?” “真是败给你了。好,那我就再陪你去一次。”方一说着,接过这鼻烟壶开始在手中把玩,又放到鼻子前使劲嗅了嗅,这股味道让他有些不习惯,导致立刻打了几个喷嚏。 “哈哈,好玩。”苏懿看着刚刚打完喷嚏的苏懿满意的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现在可是晚上啊?” 说实在的,就苏懿现在的表现来说,方一是有点后悔答应的太快,毕竟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如果贸然前去杜府,万一激怒了杜老爷,毕竟这杜老爷过去还曾是县令,若他跟现在的县令小聚的时候在其面前说了自己的不是,那自己这差事恐怕都会丢掉。 “做这种事情,当然是晚上才有感觉啊。你想,这故事中穿说的火笼衣,加上那死去的女人阿水的诅咒,不是夜里前去才会更有趣吗?”苏懿自顾自的说着,让方一觉得这个年轻人一定是病的不轻。 “可是现在杜老爷应该早就歇息了。”方一反驳道。 “我们去杜家跟杜老爷有没有歇息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说?” “我们可以这样,你不是捕快吗?我们偷偷进去杜府,然后自行到祠堂去看看那件衣服,只要看上一眼就好……” “不行,这可不行……我可是捕快,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变通。你也知道自己是捕快,所以万一我们被发现,就可以说我们发现了犯人逃进了他们府上,我们是到那里抓人的就可以了!” “你……”方一被对方的话说的哑口无言,他没有想到,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少年,思想却如此无赖。 “怎么样?这个方法是不是很好?”苏懿看着正在思索的方一,笑盈盈的拿起方一手中的鼻烟壶闻了闻又送还到了他的手上。 方一的眼珠左转右转,最后看向手中的鼻烟壶,想起刚才苏懿说的那句价值连城,叹了口气说道:“好,这种胡闹的事情这是最后一件了。” “真是太好了。”苏懿开心的像个孩子,简直要跳起来。 此时的杜宅已经是黑乎乎的一片,杜老家习惯早睡,而且不喜欢夜里有亮光,因此诺达一座宅邸在这种夜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地。也正因为如此,加上那个火笼衣的故事,让整个宅邸的下人们都很安分,一到夜里就从不出门,生怕路过祠堂的时候会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过此时,一个黑影正缓缓从后院摸着黑走向大门。 杜家这宅子的钥匙几乎都在杜老爷手中,唯一一个有大门钥匙的人就是管家了,而这个黑影就是管家罗一武。罗一武从十年前就开始在杜家做事了,因此他对杜家的事情十分了解,包括那件火笼衣。虽说这衣服被府上的下人们谈之色变,但这十年来,每个月都会有人到这宅子里来给那件衣服超度,因此罗一武已经见过很多次那件衣服,因为从来没见过那件衣服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导致他并不相信那个故事的真实性。 所以即使是这样没有一丝光亮的黑夜,他也不会害怕。 对于那个故事,他也曾想问问自己的老爷,那究竟是不是真的,可他不是那样的性格,他比较老实本分,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但他今晚偷偷溜出来,是为了见一个姑娘。 那姑娘的名字叫鲁玄灵。 那姑娘生的聪明可爱,让罗一武很是喜欢。当年罗一武跟鲁玄灵的父亲鲁原很要好,也时常一同去种地。两个人年轻的时候还开过玩笑,说如果他们有了各自的孩子,如果是一男一女,就让他们结为夫妇。如果是同性,就结为兄弟或者姐妹。恰好的是,鲁原家生下一个鲁玄灵这么乖巧可爱的姑娘,可罗一武的儿子却天色是个跛子。 罗一武知道自己的儿子配不上鲁玄灵,因此就把那句玩笑话真的当成了玩笑。虽然偶尔想起还是会心疼自己的儿子,但事实就是如此。而鲁原之后也没有再提起那件事,罗一武心想,对方一定是嫌弃自己的儿子,不过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因此也就没有提起过那件事。 不过罗一武也并没有因此就怨恨鲁原,反而一切从前对鲁玄灵很好。本来鲁原死后他还有心将鲁玄灵收养,不过这件事却让张普抢了先。 之后鲁玄灵离开了张家,开始独立生活,在日常或者经济上遇到困难罗一武都会尽自己这个叔叔的职,给予帮助。 第40章 盗贼 罗一武此时偷偷摸摸出来,也是为了帮助鲁玄灵。虽然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不过两人一直靠通信联系。在这后院的一处树洞里,只要鲁玄灵需要什么帮助,就会写在上面把纸团放进去。而罗一武收到信之后,每每都会直接帮助从未拒绝。而这次,鲁玄灵居然破天荒的要跟罗一武见面。 罗一武猜测一定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否则不一定要见面才对。 而此时的鲁玄灵还在郭净天的小屋门口,她来回踱步,焦躁不安。郭净心也在发愁的连声叹气。 “罗叔叔能帮你吗?”郭净天问道。 “父亲死后,只要是我提的要求,罗叔叔都会满足我的。” “可这次不一样啊,我们需要的可是五十两黄金,虽然我们已经凑了二十两,可还差整整三十两啊。哎,那个姓纪的也真是贪,靠着欺骗杜老爷已经收入不菲了,还要给我们要这么多。要不我们威胁他?如果他不帮我们,我们就向杜老爷告发他……” 鲁玄灵瞪了郭净天一眼,厉声说道:“不行,万一他狗急跳墙,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了张延内……” 郭净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紧闭双唇。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一片死寂。 鲁玄灵看着天空,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说完,两人离开小屋,走向了杜府的方向。 罗一武眼前的景象已经渐渐清晰,在外面等了一会的他已经渐渐适应了天色的漆黑。此时月牙还躲在乌云后,漫天的星辰闪烁着,让罗一武有些怀念自己年轻时跟鲁原一起种地时的情景。 作为农民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每天天刚蒙蒙亮,两人便会结伴而行到田里干活,一直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繁星满天的时候两个人才会回家。 正在罗一武回忆着从前的时候,他听见了脚步声。应该是鲁玄灵来了,罗一武轻轻走过去,却被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原来并不是鲁玄灵,而且两个男人的影子。 两个男人在窃窃私语,似乎是在商量着如何跃入这杜府。 罗一武已经在这杜府做了十几年的管家,还从未见过有人敢来前县令大人的家里偷窃。虽然自知不是两个男人的对手,但自己被杜家所养,看见杜家被偷窃,自己心里自然也是气不过的。于是他悄悄到院子里摸到一把耙子。 此时的苏懿跟方一还在发愁如何翻越这高高的院墙。 “这么高,不如你先蹲下,然后我从你的身上跳过去?” 方一犹豫了一下,蹲了下来。苏懿一手扶着墙,一手扶了扶方一的后背,刚要踏上去,突然一个黑影猛的打了过来。 “小贼!” 只见一把耙子猛地打了过来,苏懿来不及闪躲,重重挨了一下,额头顿时起了一个大包。 “啊!” “怎么回事?你是谁!” 方一立刻窜起,抽出了刀。 罗一武一看对方有刀,也胆怯了起来。此时双方三个人都在战战兢兢,因为都在害怕。 苏懿看着罗一武,心想这下可完了,刚到杜府就被人抓到了。可让他不解的是现在这深更半夜,怎么还会有人在外面。 双方都在疑惑着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但都不敢先发制人,因此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下去。 这时,一阵女人的声音化解了双方的尴尬。 “罗叔叔!”这声音压的很低,但依然能听出,这一定是鲁玄灵。 “诶,我在这儿!”罗一武下意识的回答一声之后,继续跟苏懿和方一对峙。 而方一也听出了这是鲁玄灵的声音,也马上疑惑了起来,这大半夜的鲁玄灵来找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不一会,随着脚步声靠近,鲁玄灵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罗叔叔,你们这是……苏懿,方一!”鲁玄灵看见苏懿跟方一,也大吃一惊。 这时,郭净天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罗叔叔,苏兄,方兄。你们这是……” “你们居然认识这两个小偷?”罗叔叔一脸惊诧。 而他的这一句更是让四个人都大吃一惊。 “我们可不是小偷。”苏懿笑道。 “不是小偷,你们大半夜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罗一武毫不示弱。 “我们……”方一刚要回答立刻被苏懿插话,“这位方先生是衙门的捕快,我们刚刚一直在追着一个小贼,但是跟到这里的时候就不见了。” “你们……”鲁玄灵听的一头雾水。 “你们还会追小偷?我看你们两个是在找借口,小偷就是你们。”罗一武不依不饶。 双方的争吵让鲁玄灵有些无奈,但毕竟现在还有要事,需要马上让他们停止这闹剧。 “停!”鲁玄灵大声喊了出来,但依然需要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罗叔叔,苏先生,你们这只是一场误会,休要再争吵了。” 罗一武听见鲁玄灵这么说,斜眼看了苏懿两人一眼,显然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而苏懿倒没什么脾气,冷眼看向鲁玄灵。 “罗叔叔,这位方先生的确是衙门的捕快。而这位苏先生,是写书的,他们会深夜来杜家,想来一定是对杜家的故事产生了好奇,所以才想来一探究竟。方先生,这位是罗叔叔,是杜家的管家。” 两人一听,立刻改变了态度。而罗一武则瞟了两人一眼,将双臂抱在了怀中。 “灵儿,这次非要面谈,难道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罗一武轻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懿才发现,刚刚还是一副得理不饶人样子的老头居然还能如此和蔼可亲,也着实吃了一惊。 不过苏懿看出罗一武有意回避自己,于是拍了拍方一,说道:“我们不如先到那边看看?” “到那边去看什么?” 方一这反应让苏懿差点笑出声来,方一就这点让苏懿喜欢,虽然是个捕快会经常和各路人打交道,但是情商却如此的低。 “啊……好,走,我们到那边看看。”方一这才反应,过来,刚要跟苏懿立刻,却被鲁玄灵拦住。 “不必了,罗叔叔,这次他们两个也会帮助我。” “他们?” 罗一武鄙夷的看着两个人,似乎觉得这两人一点也不靠谱。 第41章 阿翠 漆黑的祠堂后,一个人影正在探头探脑的观察着大门外的一切。 此时他已经穿好了衣服,也把杜岩房间内自己留下的东西统统收拾干净了。他已经在这里观察了很久,发现不是杜岩他扑通扑通跳个不听话的心脏才安生了一些。 而他,就是纪纯。 半个时辰之前,他还在杜岩的房间。他睡着杜岩的床,枕着杜岩的枕头,而旁边则是杜岩的老婆阿翠。 当时杜老爷找到纪纯的时候纪纯来到杜府还只是为了钱,能每个月只是做做样子忽悠那个老头子就能拿这么多的钱,这才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不过纪纯很好色,每次拿了钱都会到上水镇的妓院去潇洒几天。 直到他那一天看见阿翠。 “纪先生,您一定累了,喝点茶水。” 当时纪纯刚刚煞有介事的做完法事,此时杜岩的夫人前来给自己斟茶。杜岩是杜老爷的儿子,不过他跟自己夫人关系并不和睦,导致阿翠也一直都很寂寞。当时纪纯已经憋了很多天,正准备今晚拿了钱就离开破酆镇到上水镇去潇洒,结果看见阿翠的第一眼,他就怔住了。 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纪纯目不转睛的盯着阿翠,阿翠似乎意识到了纪纯的失态,羞的赶紧低下了头。正是这低头娇羞的样子,更加让纪纯喜欢。 “想不到杜府还有这样的美人,跟那些烟花之地的女子比起来,可真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之后纪纯从丫鬟那里了解到,杜岩这个人信佛,不近女色。而且和阿翠相敬如宾,甚至都很少同床而睡。知道这个消息,更让纪纯激动。有这样的美人居然还要信佛,实在是太浪费了。 在一次杜老爷出门的时候,纪纯打起了阿翠的主意。 因为杜老爷对纪纯一直都很尊敬,让下人们看在眼里,他们自然而然也对纪纯更加尊敬了。因此,当纪纯开始时刻关注着阿翠的时候,丫鬟小桃就开始了出谋划策。 “夫人最近都很少出门的,一直闷在屋里刺绣。”小桃的言外之意是正常情况下,纪纯都是没有机会得手的。 纪纯听后很失望,看见纪纯的神情,小桃马上说道:“不过夫人刚出嫁的时候,很喜欢风筝。” “风筝?” “嗯,最近的天气很适合放风筝。” “可是,我总不能在杜老爷面前跟他的儿媳妇一起去放风筝。” “这个纪先生大可放心……”小桃狡黠的笑了笑,说道:“过几天老爷会离开破酆镇几天。” “哦?”纪纯一听,立刻乐开了花。 “杜老爷每年的这几日都会到上水镇跟过去的同僚小聚。” 就这样,在这次杜老爷离开破酆镇之后,纪纯终于找到了可以接近阿翠的机会。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蝴蝶在花园里翩翩起舞,蜜蜂在辛勤的飞来飞去去。整个院子里都弥漫这一种春天特有的迷人气息。 而当阿翠走出自己的房间时,纪纯才觉得,春天再迷人,也无法跟眼前的阿翠比拟。 “夫人!在这里。” 小桃举起风筝,在头上摇了摇,阿翠看见风筝的时候,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容。 阿翠笑盈盈的走来,接过风筝,说道:“真是许久都没有方风筝了。” “对啊,我也很久没有看见夫人你笑过了呢。”此时小桃给藏在树后的纪纯使了个眼色,让他藏好。 “老爷觉得我一个已婚的妇人再玩孩子玩的东西有些不太稳重,所以我还是……” 阿翠脸上的笑容褪去,刚要把风筝还给小桃,小桃立刻又把风筝还了回去,说道:“老爷那把年纪,当然不会懂这风筝的好玩之处,也正常。不过这几日老爷都不在家,夫人就是玩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可是……” 看阿翠在犹豫,小桃立刻跑了起来,将风筝放飞了起来。 风筝顿时飞起,已经飞到了屋顶那么高。阿翠一脸羡慕,却迟迟没有走过去拿起风筝线,这时小桃兴奋的跑了过来,一把将风筝线递到了阿翠的手中。 “夫人,快,你看,飞那么高了。” 阿翠手拿着风筝线,一动不动。这时风筝眼看就要掉落下来了,阿翠终于跑了起来,将手中的风筝线一圈一圈放了出去。 此时纪纯在树后看着阿翠迷人的笑容,不由的看醉了。 阿翠一边跑,一边望着天空的风筝,她已经许久都没有笑过了。出嫁之前,她也是个贪玩的孩子,孩子们玩的一切,她都喜欢。可是自从出嫁之后,住到这杜府上,一言一行都要被限制,虽然自己不喜欢,但身边每个人都这么教自己,倒让自己觉得的确是自己的不对。久而久之,她只好遏制自己的天性,遂了大家的愿。 做一个妇人该有的样子。 既不用洗衣做饭也不必相夫教子,又不能玩自己想玩的东西,但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呢? 刺绣,这本是自己最不喜欢的东西。但身在闺房,又不能出去随意走动,还能做些什么呢?慢慢的,她找到了刺绣的乐趣,也变成了老爷眼中称职的儿媳妇。 可是她不喜欢,这一切她都不喜欢。 也只有今日放风筝的时候,她才觉得做回了自己。 忽然,一阵大风袭来,风筝不容易控制,渐渐飞向了树梢的方向。阿翠害怕风筝挂到树上,慌张的跑开,可这时为时已晚,风筝一下子就挂到了树上。 “哎呀,夫人,风筝挂到树上了。”小桃虽然看起来是一脸担忧,但随后马上又看向树后,正好和纪纯四目相对。 纪纯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假装路过,看了看树上的风筝,说道:“哎呀,这风筝真好看,可惜。夫人,我帮你去取下来。” “啊?纪先生。这多不好意思,让阿福去取就好了。”阿翠看见纪纯的时候,心脏就开始碰碰跳。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接触过下人之外的男子,甚至是自己的丈夫。 况且她明白,这个男人似乎对自己有着某种想法。 “能为夫人这样的美人效劳,是在下的荣幸。” 纪纯说出这句话之后,马上便爬上了树。但阿翠却依然在回味这句话,他究竟是何用意呢? 不一会,身手矫健的纪纯拿着风筝从树上跳了下来。 “夫人,你的风筝。” 纪纯将风筝交到阿翠手中的时候,刻意用手触碰到了阿翠娇嫩的小手,阿翠的手瞬间弹开,脸也开始变得红扑扑的。她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谢过纪先生。” 看到阿翠如此的千娇百媚,纪纯更是再也忍不住。加上刚才肢体的接触,倒让他更加胆子大了起来。 “夫人,我看你好像很擅长放风筝,在下也很喜欢,不如我们一起放。” “啊?” 纪纯的这一招让阿翠无法招架,正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小桃的助攻已经来了。小桃拿着另一个风筝跑来,说道:“好啊,大家一起玩才好玩嘛,纪先生,这个给你。” “谢谢小桃。” 纪纯斜眼看了看娇羞的阿翠,将手中的风筝抛了起来。很快风筝随风而起,纪纯一边后退一边将手中的线放出。 “好高啊,好厉害!” 小桃一边欢呼一边走到了阿翠的旁边,说道:“夫人,你也快放嘛,你看纪先生放那么高,不如你们来比一比?” “小桃……” “来。” 小桃说着将阿翠手中的风筝抛了出去,为了使风筝飞起来,阿翠下意识的开始放开手中一段一段的风筝线,看见风筝飞起来之后,阿翠顺其自然的跑了起来。 两个人在院子里放了一下午风筝,也熟络了起来。但太阳很快就落山了,两个人都觉得这时间过的太快了。 阿翠将风筝收回,把线一段一段缠回来,这时纪纯走过来说道:“和夫人一起放风筝真的很开心。” “我……我也是。”阿翠吞吞吐吐说道。 阿翠见两人都太墨迹,心直口快说道:“既然两位都意犹未尽,那不如明日我们继续?” “我同意。”纪纯马上说道。 此时纪纯和小桃都盯着阿翠的嘴唇,期待她的回答。阿翠犹豫了一会,随即说道:“那好,明天见。” 就这样,纪纯获得了更多跟阿翠单独在一起的时光。每次小桃将两人撮合到一起之后便会离开,留二人世界给他们。 几天后,在纪纯的猛烈攻势下,阿翠终于妥协。纪纯也如愿以偿的在杜岩的床上睡了一夜。 至于杜岩,听说他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一直在外很少归家。这也给了两人更好的相处机会。 不过从那段时间之后,阿翠发现自己的丈夫杜岩似乎更加信赖佛法了。因为他不但会时常进出附近的寺庙,甚至连自己的家中都放上了蒲团供自己打坐之用。而他的书房里,佛经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过这些都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会考虑,在杜岩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阿翠自从和纪纯有了第一次之后,许久没有体会过男女之事的她日渐沉迷,于是两个人如胶似漆,也变得愈加放肆。毕竟杜老爷已经老眼昏花,也无瑕顾及到他们。而杜岩也从来不会过问家中之事。 纪纯觉得这破酆镇简直成了自己的天堂,不但可以拿人家的钱财,还可以睡人家的妻子。不过他也会偶尔担心,偶尔愧疚。就比如今晚来说,当两个人鱼水之欢之后,纪纯很快就睡了过去。睡梦中,纪纯梦到了削发为僧的杜岩来找自己,非要逼自己背什么佛经。无论自己躲到哪里,对方都能找到自己。就在自己拼命想逃离杜岩的时候,他才猛然惊醒。 当他惊醒后才听见,外面居然有动静。 这大半夜的居然有人在外面走动,这让他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阿翠也吓得赶紧穿上衣服坐了起来。因为杜岩很少会回来跟妻子同床共枕,两人也日渐大胆起来,所以这卧室里都留有很多纪纯的东西。刚刚听到声响之后,两个人都以为是杜岩回来了,两个人立刻开始手忙脚乱收拾东西,把纪纯的东西都打包从窗户扔了出来。 “你快去看看,是不是杜岩回来了。” 纪纯没有回答,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他擦了擦汗,穿上鞋子,蹑手蹑脚的跑到了院子里。 可走到院子他才发现,这声音来自院外。而且似乎还是好几个人在交谈,于是便躲在祠堂后偷听起来。 等听了一会他才差点笑出声来,原来是鲁玄灵来找管家借钱。她借钱也是来找自己帮他带出破酆镇。 纪纯终于松了口气,但他不愿再听下去了,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钱到底是谁出的他才不管,他只要结果。 第42章 杜岩 深夜的宅邸前,四个人依然在低声交谈。 当鲁玄灵说出自己的需求时,四个人都哑口无言了。 “我还需要三十两黄金。” 三十两黄金,对于方一来说,这可是自己几十年的俸禄。就算是在这么大的宅邸做管家,罗一武也没有存够这么多的钱。 只要鲁玄灵需要,自己就一定会满足她。罗一武从来都不问原因,但这次,他必须要问了,他不明白一个从来不出破酆镇的少女为何需要这么多的钱。 而对于苏懿来说,这三十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虽然经商的父亲曾多次给自己寄钱,他的积蓄也没有这么多。 不过他马上就想到,这一定是因为那件事。 “难道是要救郭净心的钱?” 苏懿的这一问,让罗一武也终于明白了。 郭净心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虽然身处这个宅邸,跟整个破酆镇似乎关系不大,但镇上所有人都在为郭净心一个人服务,他是知道的。他也一直从心里怜惜那个孩子。 “如果是为了救那个孩子,我理因帮忙,可是……这么多的钱。我……只有十两。” “十两……加上我们的二十两,就有三十两了。” 郭净天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还差二十两。” 就在此时,院子内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是纪纯。 刚刚就在他觉得事不关己打算离去的时候,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其实他当时要的天价也只是随口说说,如果现在已经有了三十两,那么再稍微加一些,他这件事他还是可以做的。 发现是纪纯之后,四个人一脸诧异。 “怎么会是你?”罗一武诧异道。 “今夜听到祠堂里有异动,所以起床观察一下情况,看看是不是阿水姑娘的灵魂……” 当纪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懿审查差点笑出声。纪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骗子,或许除了杜老爷一个人,剩下的人所有人都是明白的。 所以看到四个人的反应,纪纯也觉得有些尴尬,看来这几个人都是知道真相的…… 于是纪纯咳嗽了一声,以掩饰尴尬,“刚刚听你们说,已经凑足了三十两,其实郭净心那孩子我也是挺喜欢的。单纯又善良,被张家人这么愚弄,我也是于心不忍啊……” “那纪先生的意思是……”鲁玄灵急切的问道。 “我的意思是,其实就算不凑够五十两,为了郭净心这孩子,我也是可以帮忙的。” “啊?真的吗?” “纪先生真是深明大义,若他日离开破酆镇,我遇上了需要招魂或是超度的生意,一定会首先介绍纪先生。” “不敢当,不敢当。助人为乐嘛。” “那……纪先生觉得三十两也是可以的吗?”郭净天问道。 “这……不不不。”纪纯挠了挠头,说道:“虽说不是五十两,但至少也要四十两。” 纪纯这话一出,四个人又哑口无言了。方一甚至已经攥紧了拳头,若不是担心救郭净心的事情会被自己影响,他早就将纪纯按着暴打一顿了。 这时纪纯的表现则更加气人,他说道:“其实我已经很忍让了,当然一切都是为了郭净心那孩子,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死死的要上五十两的。” 方一此时终于忍不住了,刚要上前,却被苏懿拦了下来。 这时鲁玄灵说道:“好,就四十两,到时候我们会筹到的。” “好,那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纪纯说完马上扬长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真是个狗娘养的。”方一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 “哼,这种人,专门赚这种昧良心的钱。”郭净天气愤的说道。 就在这时,树林中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四个人屏住呼吸,不一会,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当人影靠近的时候,罗一武才诧异的发现,这人竟是杜岩。 第43章 灭口 罗一武定睛一看前方的来人,居然是杜岩。 “少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罗一武上前打量。 “阿弥陀佛,时间是空,万物皆为空。既然要回家,早晚又有何干系呢?” 杜岩一副老僧的架势,虽然没有梯度,但一言一行,已经和寺庙中的和尚一模一样。 苏懿仔细打量着杜岩,虽然没有见过,但早已听过他的名声。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本以为杜岩是一个面目敦厚的老实人模样。但现在看来,面前这人眉清目秀,看上去却是一副机敏的样子。杜岩身穿青色长衫,头上用斗篷上的帽子盖着,俨然是一副世外之人的样子。只是,苏懿总觉得他这人的言行跟他的相貌不搭。 杜岩好像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就算是深更半夜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自家门口,他也没有多问。 “我先回房歇息去了。” “啊,少爷请慢走。” 罗一武早已习惯杜岩的一切,包括大半夜回家。事实上,杜岩时常大半夜出门或者回家,对他来说,似乎是没有时间观念的。 杜岩一走,罗一武才看着杜岩远去的方向,摇着头直叹气。 而此时的纪纯刚刚回到杜岩的房间,听见屋外有动静,又往屋外看了一眼,这一看吓得屋内两人惊慌失措赶紧收拾东西。 好在刚才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纪纯立刻爬上了窗口。 “纪先生,你慢点!” “别说了,快回去。” 阿翠说完,纪纯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随着脚步声临近,杜岩倏地出现在了门口,阿翠一惊,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毕竟是做了亏心事的人,看见杜岩突然出现,有些手足无措,忙凑上前去迎接。 “相公,你又这么晚回来。你饿吗?渴吗?我去烧水……” 阿翠刚要转身离去,却突然被杜岩抓住了手,阿翠大惊,生怕自己的事情被发现。 “娘子且慢。”杜岩的声音冰冷,听得阿翠更是心里一颤。 “入秋了。”杜岩有点阴阳怪气,“相国寺的夜真是太冷了,于是夫君就想起了你。” 阿翠胆怯的看着杜岩,不明白对方究竟想说什么,刚下意识后腿了一步,立刻就被拉了回来。 阿翠像一只无助的小鹿,低着脑袋回想着自己是哪里让杜岩起了疑心。不料杜岩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夫君这么久不回来你不会想我吗?” “啊,相公……你把我手弄疼了。” 阿翠又下意识的往后退,手腕却被杜岩牢牢攥在手中。 “为父有些困了,我们不如早些歇息。” “啊……” 阿翠吓得花枝乱颤,被杜岩一把抱了起来,快速走到卧室,一把将其扔到了床上。 阿翠刚开始还担心自己的事情可能是被杜岩发现了,但现在却觉得这人是不是整日念经念疯了,为了防止杜岩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自己只好依着他。 阿翠被扔到床上后,赶紧平躺了下来,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说道:“相公,我们不如,快些歇息,已经是三更了。” “好。”杜岩笑了一笑,又立刻变得严肃,说道:“好,就依你。” 杜岩脱下鞋子,一手扶着床躺下,另一只手摸到了被窝里的余温,笑盈盈的说道:“阿翠,你不是刚才还没睡吗?这床为何是热的?” “我……”阿翠突然一惊,吓得语无伦次,卡壳了很久才说道:“晚饭吃过之后我就有些困了,便在这床上躺了一会。” “哦。”杜岩又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杜岩说完,立即直挺挺的躺了下来。本来阿翠以为今晚杜岩会对自己做点什么,不料杜岩却很快便打起了呼噜。 “这个神经病,究竟有没有发现?”虽然杜岩已经睡熟了,但阿翠的心脏还是在剧烈的怦怦跳着。 她在想,杜岩如果发现了自己为何却依然可以安然入睡。可如果没有发现,那怎么可能?刚才被子里的余温,加上自己的态度,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有问题。 这个时候,阿翠的心里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杀人灭口。 或者说是,先下手为强。因为她总觉得,杜岩这个人此时看上去疯疯癫癫,心里说不定是在打什么主意。 明日等杜岩回庙里他就去找杜岩筹备接下来的计划。 这一夜,杜岩的呼声连天,可阿翠的心里却像是翻江倒海般七上八下。 第二天一大早,阿翠翻了个身,却发现身旁的杜岩已经不在了。 “相公?相公!” 阿翠摸了摸这紫色的床单,发现上面早已没有了余温,看来杜岩是早已离开了。阿翠这才放心,起身大胆的查看了一下,发现杜岩果真已经不在了。 必须马上找到纪纯,现在问题已经很严峻了。阿翠如果不立刻找到纪纯商量接下来的 阿翠虽然内心十足的慌张,但她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她穿越走廊走到院子,此时丫鬟小桃正端着洗衣盆迎面走来,看见阿翠,小桃立刻神色匆匆凑了上来,“小姐,听说姑爷昨晚回来了?”说话的时候小桃脸上惊恐的神色似乎跟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阿翠点点头,小桃立刻想看见即将爆炸的炸弹一样“呀”了一声。这声音尖细而刺耳,“那可怎么办?被发现了吗?” 阿翠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才终于开口,“没有,纪先生呢?有看见他吗?” “纪先生,好像还没起床。”小桃想了想,“诶!夫人,你慢点……” 阿翠箭一般奔了出去,不一会,来到了纪纯的屋外。此时时间尚早,大家都还没起床,阿翠才会这么大胆,直接伸手在纪纯的窗上快速拍了几下,纪纯的屋子里依然没有动静。 阿翠无比焦急,只好踹门了。 阿翠刚刚把腿收回来,突然听见屋子里的纪纯迷迷糊糊的问道:“谁啊,大清早的……” “是我,快开门!” “阿翠,怎么了?” 纪纯想到,阿翠为了避嫌从来没有来过自己的屋子附近,于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马上披了衣服来开门。 睡眼惺忪的纪纯将门半开,诧异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这个混蛋,还在睡觉,火烧眉毛了!” “什么?” 阿翠倏地冲进门,立刻关上门后又从门缝看看周围没有人才放心。 “昨天夜里杜岩回来了!” “什么?他怎么会突然回来?”纪纯惊的瞪圆了眼睛。 “就在你走后不久。” 杜岩这才庆幸自己昨夜离开的早,马上又问道:“那有发现什么吗?” “我觉得……他发现了。”阿翠神色焦虑,一副求救的眼神看向杜岩。 “完了……”杜岩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不如我收拾东西快些离开!” 此时阿翠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和怨恨,突然扑上去撕扯纪纯的衣服,嘴里埋怨道:“一出事你就要自己走,那我呢?我可是受害者,你若一走了之,我可怎么办?你这个没良心的……” 纪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有些难以招架,忙解释道:“不,我会带你一起走!” “走?你自己不知道你是个大骗子吗?若离开杜府,你还有什么收入来源?” “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两个,谁也不走……” 纪纯一脸疑惑,急切的问道:“那可如何是好?杜岩不是已经发现了吗?” “你可是个男人……”阿翠突然语气加重,“难道出了事情就只能跑?不能解决吗?” “可……这……”纪纯面露难色,“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大禁忌,既然做了就没有了回头路。如今我们被发现,那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纪纯看着阿翠口中一字一句蹦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简直担忧到了谷底,他没有想到,当时温柔美丽的女子,今日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最毒妇人心,他这时才想起了那句话。 “不不不,我们不能这样。”为了打消阿翠的念头,纪纯立即打断。 “为什么?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擒?” “不是,这件事没那么大,可如果当真要做了他。那事情可就大了,我们可承担不起啊!” “你的脑子怎么就是个榆木疙瘩呢,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他杜岩很少在家中,整日住在那破庙里,难道你就不能去哪里下手吗?” “什么?让我下手?”纪纯更怕了,他现在无比懊悔,自己当初为何要摊上这样一个女子。 “废话,难道这种事情要让我一个妇人来做?” 看来阿翠已经铁了心,但纪纯现在心里想的全是自己如何脱身。只见阿翠已经在给纪纯安排杀人手段,纪纯无话可说,想了好半天,才说道:“其实我们可以这样……” 阿翠鄙夷的看着纪纯,看到他依然退缩,眼中露出无比的失望。 “我们可以偷偷离开破酆镇……但是离开之前,我们可以偷一样东西。” “偷东西?” “那件价值连城的火笼衣!” “你是说那东西!” 阿翠不觉想起了那件神秘的衣服背后的故事,不由脊背发冷,平日里那件衣服一直在祠堂里,自己也只是不明真相的时候刚刚进入杜府时看见过一眼。之后听到那个故事,加上多次看见杜老爷找人来给这衣服做法事,便开始对祠堂敬而远之。 对这件衣服,躲还来不及,哪有还有胆子去偷。 “不,那衣服不干净,我们不能碰。” “哈哈哈。”纪纯突然大笑了起来,“这东西我已经解除了那么久,还真的没有发现它的可怕之处。”纪纯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说道:“这东西我以前就打听过,能卖个好价钱。” “这东西真的是宝物?那件衣服我也见过,看上去就是一件比较奢华的衣服而已!” “火笼衣那神奇的功效有没有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它可是由金丝线织成。单单是这些金丝,也能卖个不少钱呢。加上这衣服的传说,一定会有人高价收购的。而且,万一那衣服的神奇功效是真的,那我们这辈子可就指着它过日子就够了!” “那你的意思是?”阿翠的心终于动摇了一点。 “我们偷了那件衣服之后,就离开杜府,然后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看着纪纯兴奋的说着,阿翠依然有些担忧,“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阿翠此时最担心的还是杜岩,昨夜他刚刚突然回来,指不定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加上杜岩现在疯疯癫癫的样子,阿翠想起他那副模样就害怕。 “明日就是为阿水超度的日子了,到那个时候,我就有机会接触火笼衣。” “可是那个时候偷的话,不会被杜老爷发现吗?” “明日再看,总会机会的。当我做法事的时候,他们都会回避的。” “那明天我要做些什么?”阿翠瞪大着眼睛盯着纪纯。 纪纯想了想说道:“明天你先到后山等我,明晚我得手之后会到那里去找你。然后我们一起走,” 听到这句阿翠终于感到一丝丝温暖,看来这个男人还是在乎自己的。她已经开始想象,离开破酆镇后跟眼前这个男人生活的日常。 “好,那你小心点。” “好。”阿翠说完刚要离去,又被纪纯拉了回来,“你好好收拾,多带些细软。” “你放心。” 阿翠迅速离开纪纯的屋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此时小桃也不在,趁着无人,她打开了自己床底下藏私房钱的箱子。她从里面摸出自己积攒多年的银票,揣进了怀中。随后又来到梳妆台前,搜刮每一个抽屉,只要是沾金带银值点钱的首饰全部都被她塞进了一个黑色的包里。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阿翠又将自己的包裹偷偷塞进了床下。随后她端正的坐回梳妆台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第44章 法事 苏懿跟方一离开杜府之后,便返回了燕七的家。此时燕七已死,就连燕七生前的邻居都当这屋子是鬼屋白天都不敢靠近。不过苏懿跟方一这两个不相信鬼神的人自然是不怕的。 况且,就算他们怕也除了此地无处可待。 苏懿回到燕七家就一头栽到了床上,闭目养神。这一天真的是太累了,而且现在也已经到了四更天。此时方一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 方一其实也早就困了,只是这一夜遇上这许多人和许多事,都将他的睡意赶跑了。 方一此时最感兴趣的人就是杜岩,那个像谜一样的男人。 “你觉得杜岩为何大半夜的回家?”方一终于忍不住问。 “杜岩啊……”苏懿翻了个身推测道:“那个人,似乎很神秘,行事古怪。但我不觉得他真的信佛。” “哦?” “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邪气。” 信佛的人身上会有邪气,方一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今晚还真是倒霉,你心心念念的火笼衣也没见到。” “不是说明天就是纪纯做法事的日子了吗?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到场。” 在他们离开杜府之前,为了答谢苏懿跟方一的帮助,鲁玄灵主动跟罗一武提起了此事。碍于这是鲁玄灵的请求,所以罗一武答应明日纪纯做法事的时候可以让苏懿跟方一在场。 苏懿跟方一很快便睡着了,似乎专门是在等待第二天夜里的法事。 第二天夜里,杜老爷已经回到了杜府。小桃在忙上忙下绑着纪纯准备做法事的东西,此时杜老爷来到祠堂检查。 这已经是小桃不知道多少次到这祠堂里来了,她刚刚来到杜府的时候也是很怕这祠堂的,每次路过都要绕很远的路。 后来杜老爷发现小桃这丫鬟心灵手巧,做事认真。所以才将她安置在了这极其重要的岗位上。除了阿翠的家务之外,她还要负责纪纯的法事。 诸如做法事需要的水果,以及符水,符咒,香炉等等…… 到了现在小桃已经对这祠堂全然没有了惧怕之意,他从祠堂拿出拿出一把摇椅,将其放到了祠堂大门对面的一个角落。 “嗯。”杜老爷满意的点了点头,吸了一口旱烟,背后手缓缓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只见纪纯此时正拿着一把桃木剑,在符水中浸泡。而阿翠和小桃则在远远的观看。此时罗一武也低着脑袋站在杜老爷的身后。 不一会,苏懿跟方一赶了过来,面对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人,杜老爷面色立刻露出了不悦的神情。罗一武一看,忙走到罗一武面前解释。 “老爷,这这两位是纪先生的朋友,也是来府上帮忙的。” 纪纯一听罗一武的解释,本来想反驳,但是又想到,他们二人也是在帮自己帮助郭净心的事情筹钱,所幸就没有揭穿他们。 不过纪纯已经做了决定,现在是自己最后一次在杜府做法事了。所以他也没什么机会再帮郭净心逃离破酆镇了。 应该早点答应鲁玄灵那丫头的,虽然她们才筹到三十两,但至少有总比没有强。反正已经没有机会帮郭净心了,不如就趁此机会将这三十两骗走。 纪纯想到这些,不免又激动了起来。自己今晚要偷火笼衣,加上这三十两黄金,够自己逍遥上几年了。 纪纯煞有介事的来回走动,一边暗自做着打算。事实上,他并没有打算要带阿翠一起走。让阿翠到后山去等着自己,无非是怕她的影响自己走不了。他计划着,做完法事之后将这火笼衣藏到某处,然后就去找鲁玄灵做交易,拿到那三十两之后就独自偷偷离开破酆镇。 至于阿翠那个傻女人,当她一直都等不到自己的到来之后自然也会明白,她其实是被抛弃了。但那个时候自己早已离开破酆镇,她也早已拿自己没办法。 “好了,开始。”杜老爷一声令下之后,又咳嗽了一声。 此时他身后的苏懿和方一聚精会神的看着已经开始跳动的纪纯。 只见纪纯口中念念有词,连做过多年道士的苏懿都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这个时候苏懿才断定,纪纯这个人,不但是个骗子,甚至在骗子当中都是最低档的那种。他实在搞不懂,这种人是如何骗过杜老爷的。 纪纯一会跳来跳去,一会停下来念着咒语,随后将手中的符纸点燃,又泡进水中。随后又跳了几下,将符水含入口中,猛的喷向祭坛上的黑色黑子。 而这小盒子之中,就放着穿说中的火笼衣。 纪纯的法事做完,郑重的看向了杜老爷。 杜老爷面容庄严,一声不吭的站起身,缓缓走到了祭坛前。杜老爷轻轻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开始口中念念有词。 这样的祭祀仪式苏懿看着都打起了呵欠,因为当年他也干过这种事。当时自己的钱都被那道士骗走之后,自己只好饿肚子。当他知道那道士把自己的钱也花光之后,他只好跟道士联手。 两人也曾接受过一些嘱托,去帮死去的人做超度仪式。 不过就算自己也算得上是个骗子,但他自认为还是比眼前这个所谓的纪先生敬业的多的。 杜老爷低声祷念了一刻钟左右,随后缓缓后腿,退回到自己的椅子附近的时候才转身坐了回去。 此时纪纯又开始拿起铜钱剑,跳来跳去练了一圈,随后将剑尖指向了桌子上的黑盒子,然后一动不动。 此时杜老爷立即看向了小桃,小桃本身是跪着的,然后迅速起身,缓缓走到了祭台前捧起了那个黑盒子,带着黑盒子缓缓走进了祠堂。 此时纪纯才再次恢复动作,同时高声念了一声咒语。似乎是像看见了旁人所看不见的东西一样,一副追杀着某物的样子冲进了祠堂。 来到祠堂后,纪纯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桃,你出去。” “是。” 小桃缓缓离开祠堂,本来端着架子的纪纯终于可以完全放松了。他走到门缝偷偷看向院子,所有人都敬畏的在远处。应该不会有人靠近祠堂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而放着火笼衣的衣服此时就放在自己面前。 本来纪纯计划将火笼衣拿出来之后,先从祠堂的后窗翻出去将其藏到后院菜地里,可当他缓缓打开这黑色盒子的盖子,才惊诧的发现,这盒子里居然空无一物。 “怎么会!”纪纯惊慌的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应该冲出去将火笼衣消失的事情告诉杜老爷吗?如果此时不告诉杜老爷,那日后杜老爷一定会怀疑自己,因为只要自己才有和火笼衣独立在一起的机会。 可自己原本就是打算偷这件衣服的,难道是阿翠已经事先拿走了? 不对,不对。如果她事先拿走,一定会提前告诉自己的,可现在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纪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这件事先告诉杜老爷。 “杜老爷不好了!” 纪纯冲出屋内,大喊了一声,“火笼衣不见了!” 杜老爷一听,慌张的从椅子上起来就往这边冲,因为年岁太高,杜老爷差点摔倒,幸好被罗一武扶了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老爷跑到门口大喊了一声,随后立即冲进了祠堂。 纪纯回头一看,发现杜老爷正盯着这空空如也的黑盒子发呆。 “阿水,阿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的错!” 杜老爷有些歇斯底里,这让纪纯有些害怕。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火笼衣突然失踪,杜老爷一定会怀疑自己的。 不如现在就逃跑? 纪纯在院外搜索阿翠的身影,却发现阿翠早已不在。难道她已经到后山去等自己了? 纪纯本来是没打算去找阿翠,而是打算自己拿了火笼衣便逃走的,可现在他已经毫无办法。 “纪先生,这火笼衣怎么会平白无故失窃啊?”正在纪纯焦头烂额之际,罗一武上前质问纪纯。 “这……”纪纯回头看了一下气得脸色发紫的老爷,无奈说道:“我也不清楚啊,做完法事就由小桃把它拿进来了。” “可当时我们只能看见一个盒子啊,火笼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在盒子里的?” “我……也不晓得啊,我做法的时候也没有打开盒子。” “这可如何是好啊。” 接下来,在罗一武的安排下,整个府邸的人都加入到了找火笼衣的队伍中。所有人几乎将杜府翻了个底朝天,可最后终究是没有找到火笼衣。 因为这件事,杜老爷急火攻心一病不起。而杜府上上下下所有人也都觉得火笼衣失窃跟纪纯有关。导致杜府一致对外,开始排斥纪纯。 纪纯的脸皮再厚也无法再在杜府里呆下去了,为此他才再次找到了阿翠。在他之前的计划里,他本来这辈子是再也不用跟阿翠见面了,可现在他迫不得已。 穿越漆黑的树林,纪纯来到了后山的山顶。 此时阿翠已经等待了几个时辰,女人天黑在外自然是不安全的,因此阿翠还带了把匕首在身上。看到远处一个黑影缓缓靠近,阿翠吞了吞口水,紧张的将匕首抽了出来。 直到前方的黑影缓缓靠近,阿翠才突然卸下所有防备。 当她失去防备的瞬间,像是一个泄气了的皮球,一下子瘫软在了纪纯的怀里。 “你这死鬼,怎么现在才来。这山中可是有饿狼的,你就不怕我会被叼走吗?” 纪纯虽然也在气头上,但依然要装着一副没有他心的样子,“完了,计划泡汤了。” “什么?我看仪式很顺利啊。”阿翠离开纪纯的怀里,直起了身。 “开始是很顺利,可是,当我在祠堂里打开那盒子的时候,才发现盒子里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阿翠惊的合不拢嘴。 “我也奇怪呢,究竟是法事前火笼衣就不见了,还是法事之后的事情?” 阿翠看着纪纯自顾自的说着,眼神中露出一丝狐疑,随即问道:“火笼衣当真消失了?不是你拿的吗?” “哎呀,连你都不信我了?我若真的拿了,大可以带着火笼衣消失,还用得着在这里遭受你们的怀疑?” 阿翠细想了一下,觉得的确如此,这才变了脸色,说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火笼衣失窃,恐怕现在杜老爷会把每个人都看的很紧。我想……我们暂时离不开了。” 阿翠面容扭曲,越想越气,伸出拳头打在了纪纯的身上,“都怪你,非要偷什么火笼衣,现在衣服也没偷到,还摊上了事。若这杜岩近期不回来还好,若他真的回来揭发了我们,我们二人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别急,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等等!” “等什么?” “等真正的火笼衣出现,当我没有了嫌疑,自然就可以随意出入破酆镇了。” “那杜岩呢,他若揭发我们的事……” “你想想,他若真的发现了我们的事。这天下哪个男人能忍得了?他还能在发现了这事之后还能安心去庙里念经?所以他一定还没有发现,所以我们不要自乱阵脚。” “可我现在都已经把东西收拾出来了。”阿翠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行李。 “这些东西可以先藏在某处,等下次我们确定了可以安然离开的时候,再回来取。” “你这窝囊废,真的是气死我了。” 离开后山之后,阿翠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回到了杜府。而小桃等人一直在被罗一武安排着四处找火笼衣,也无瑕关注阿翠的消失与再现。而纪纯,因为火笼衣消失的问题则暂时不敢再回到府上,于是便打起了怡华楼的主意。 上次纪纯来到怡华楼吃了瘪,知道但也从小道消息得知了这里的真相。虽然最初这里只是表面上的妓院,妓女跟嫖客都是假的,都只是做做样子,可日子久了便有人为了钱财而干起了真的事情。 毕竟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有市场就会有卖家。 第45章 鬼影 自从阿翠再次回来杜府之后,就开始觉得这宅邸很陌生。一旦有了离开的念头,这个地方她就再也住不下去了。 虽然小桃一直都很关心自己的一切,但这件事她也没敢跟小桃提及,因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在决定离开之前,她一旦闲来无事,便会躲在闺房中做十字绣,可现在,她已经默默在屋子里发呆了好几个时辰。本来想重新拿起刺绣,可却发现自己一针一线都绣不下去了。 若杜岩回来的话该如何是好呢? 或者说,如果纪纯的确偷了那件衣服却骗了自己呢? 阿翠从未感受到过这样的无助,她只是需要一个依靠而已。 当年她想依靠杜岩,可杜岩却是一个冷若冰霜的人。而杜岩倒是热情,可却心术不正,唯利是图。 晚饭过后,阿翠端着饭碗坐在桌前都快一个时辰,可就是没有胃口。 突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杜岩吗? 阿翠看着手中的碗,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她立刻放下碗,起身出门查看,在出门的瞬间,阿翠的眼神正好与来的人相交。 是杜岩,果然是杜岩。 阿翠下意识的抖了一个激灵,杜岩看见自己则顿时又笑了起来。 “夫人,你瘦了。” “我……可能因为最近胃口不太好。” “我不在的日子里可真是苦了你了,也没人照顾你。” “不,有小桃照顾我,夫君请放心。” “哦?只有小桃吗?” 杜岩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阿翠是明白的,除了小桃难道没有别的男人在代替他照顾阿翠了吗? 杜岩究竟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事情。 阿翠感觉自己都快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搞疯了。 他近日每次回来都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阿翠的情绪产生巨大的波动。阿翠觉得自己每次见到杜岩,都会觉得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胆怯,拘谨。 她无法再呆在这个家了,也无法再看见面前的这个男人一眼。 尤其是在跟这个人交谈的时候,她似乎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下一句话会是什么。与之相比,她宁愿自己一直在睡梦中。 就算永远都不会醒来,她也是愿意的。 想到这里,阿翠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夫君今日回来的挺早,奴家今日有些困了,不如我们早些歇息?” “哦?夫人看起来近日身体的确不太好,不如你先早些歇息。我昨天夜里梦见娘了……” “娘?” “是的,她告诉我,她想我了。然后就拉着我的小手,说要带我上街买糖葫芦。” 这样的话对阿翠来说毫无意义,她也不知道对方说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于是只好迎合的问道:“后来呢?” “后来……”杜岩的面容突然变成了惨白色,他面容扭曲,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他无比惊恐的东西,他淡淡说道:“然后我们在街上,看见了阿水姑娘……” “阿水?”阿翠的声音有些颤抖。 杜岩点了点头,说道:“阿水说是我们抢走了父亲,说她迟早会回来报仇的。” 阿翠已经被吓得抽噎了起来,杜岩看着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阿翠的脸,竟然又笑了起来。 “不过,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你要相信我。”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今晚到我娘的房间去睡,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梦里一起相见了。” 杜岩裂开嘴笑了起来,阿翠连连摇头,吓得不住的后腿。 “不,不,我不要去……” 看见不断后退的阿翠,杜岩满意的笑了笑,转身前往自己母亲的房间里去了。 杜岩的母亲已经死去多年,不过因为母亲对杜岩特别溺爱,所以就算是已经离世多年,杜岩也还是时常会到母亲的房间里去。 受到了这样的惊吓之后,阿翠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躲进了被子里开始抽泣。 苏懿对目前的境况很不满意,首先自己已经两次为了可以一睹火笼衣的真容而想尽办法进入杜府。可两次他都没能看到传说中的火笼衣,而且这次火笼衣还奇迹般的从那个黑盒子里消失了。 “你觉得那火笼衣究竟是谁偷的?”方一看出了苏懿正在为此事发愁,于是问道。 看着方一脸上带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戏谑,苏懿没好气的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自从昨夜两人观看纪纯做法事归来,苏懿就一直闷闷不乐。方一却总觉得方一这个行为很搞笑,一个成年人竟会因为这种事情还一整天都笑过一次。 虽然方一这样子很欠打,但是苏懿并没有心思跟他逗乐,他感兴趣的是那火笼衣究竟去了哪里。 毕竟这样神奇的衣服自己还从未见过,倘若那火笼衣以后再也不会出现,那可就真的亏大了。 “我觉得,火笼衣不像是纪纯偷的。” “你为何就如此确定不是他?” “纪纯在杜府已经三年了,三年内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将它偷走。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昨天?” 方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轻微点点头,表示认同。 “可是,除了纪纯能接触到火笼衣之外,还能有谁呢?别的人都觉得那东西很晦气,躲都来不及呢,别说偷了……” 苏懿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说道:“虽是这么说,可那火笼衣毕竟是价值连城。你想想,自古就有盗墓者,难道盗墓者们不会怕鬼来报复自己吗?虽然他们也怕,但是与死亡比起来,金钱的诱惑可能更大一些。” “那还能有谁?那个叫小桃的丫鬟?” 苏懿摇摇头,说道:“如果她要偷,可以选个风轻云淡的日子,何必要在祭祀仪式这种很容易被人发现的时候呢?” 方一突然抬头看着屋顶想了想,说道:“你这句话倒是很有道理,这么说的话,偷东西的人选择昨晚这种很容易暴露的时候来偷走火笼衣,难道是为了故意让人发现它不见了?” 苏懿没有回答,因为这也只是他的推测。 纪纯已经在怡华楼住了一天一夜,如他自己所了解到的一样。在这里,他得到了自己想到的一切。 当他再次来到这里时,老鸨一看便傻眼了。 明知道这里的妓女都是假的,却还要来第二次,这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纪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时候,之前与其发生冲突的妓女也都很意外,怎么这个男人又来了? 其他的人在这里都是为了获得张家的福利,难道张家人把纪纯也收编了? 众人看着她窃窃私语,不料纪纯却毫不在意,而是直接找到了老鸨。 老鸨一看又是这个男人,无奈的说道:“这位公子,我们这里的情况你也很清楚了,却又到这里来作甚?” “哼。”纪纯大笑道:“一个男人来这妓院还能作甚,你说呢?” 老鸨一脸嫌弃,煞有介事的说道:“哎呀,这位公子,你还是快些离开。不要耽误我们的生意了。” “我可听说,你们这里的姑娘,可不是全都是假的。” 当纪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老鸨脸上立刻露出了惧怕之色,忙摆摆手说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哼,我自己亲自看见的。” 老鸨立刻吓呆了,一副任凭君处置的样子。 纪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说道:“妈妈请放心,我只是在这镇子里憋久了。哎呀,我给你钱。快些给在下找个姑娘。” 老鸨愣了纪纯一眼,过了好半天才狠狠叹了一声,一把抢过纪纯手中的银子。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老鸨拿到银子之后马上就去给自己安排姑娘了。事实上纪纯早已知道,如果这事让张家人知道的话,他们一定会被逐出破酆镇。可特么跟自己又没什么仇怨,甚至还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好处。 纪纯已经在木桶里泡了半天,这里的热气腾腾,让他觉得有些闷热。于是他走出水桶,披上了衣服。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纪纯正开心着以为姑娘要到了,马上铺展了一下床,立刻坐上床去等着。 可很快,门被推开之后,纪纯却呆住了。 只见进来的人是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此时面露凶色,看来是来者不善。 何况,这个人纪纯认识。他就是郭净天。 “你……你这是做什么!” 郭净天从腰间抽出刀,注视着纪纯缓缓逼近,纪纯吓得缓缓后腿。 只见郭净天一把将手中的刀刺向了纪纯,纪纯紧闭双眼,一声叮当的声音。纪纯睁开眼一看,这刀已经砍入了床沿。 “你……郭净天!你究竟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们说好的交易呢?我们在辛辛苦苦为你筹钱,你呢?” “我?你们筹你们的钱,跟我现在做什么有什么关系吗?” “你难道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郭净天一把抓住纪纯的衣领,纪纯被逼到了墙角,“你可是一个骗子,你是一个假道士。可如果这个消息让杜老爷知道,你知道你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此时纪纯已经是一头雾水,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跟面前的这个男人又有什么关系。 “若杜老爷发现了真相,便不会再用你,你也就没有机会救郭净心了!” 纪纯瞪大了眼睛,这才想起,自己还接下了这样的事情。 “好……好汉饶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离开这里。”纪纯立刻求饶,郭净天这才松开手,厉声喊道:“给我滚!” “好,我滚,我滚……”纪纯吓得弓着腰赶紧推开门钻了出去。 深夜的杜宅中偶尔传出几声蛐蛐的叫声,这让躺在床上的阿翠更加觉得孤单,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是完全一个人了。她也完全想不到,几日前还每日都会陪着自己的男人此时正在妓院毫无尊严的被人赶走。 “夫人,夫人!”屋外传出了小桃的声音。 “小桃?”阿翠起身,打开了窗子看到了神色惊慌的小桃。 小桃将脑袋从窗口探了进来,语无伦次的说道:“姑……姑爷……怎么回来了?” “不碍事。” “可是,他怎么睡老夫人的屋子了。” 两人看向老妇人的房间,此时窗子上还映着杜岩的影子。只见杜岩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两人看着杜岩的影子,陷入沉默。 突然,杜岩的屋子里又出现了另一个人影。 当小桃和阿翠看见这个人的人影,立刻吓得脊背发冷,寒毛直竖。那个人的轮廓,分明就是已经死去的阿水的样子。 “啊……” 小桃已经因难以接受如此大的恐惧而下意识的喊了出来,这声音让阿翠也吓得够呛。 此时屋里杜岩的影子也在慢慢的后退,显然他也被吓住了。 “啊……” 杜岩的屋子里发出一阵男人的闷声呐喊。 接连两次的喊叫响彻整个宅邸,甚至惊动了杜老爷。听到这两声呐喊之后,杜老爷以及罗一武都在往这边赶。 而此时杜岩的屋子里已经一片漆黑,在小桃和阿翠的注视下,杜岩在刚才的一声喊叫之后就昏倒了过去。两人听见一阵闷响,杜岩倒在了地上。虽然两人都很着急,但因为看见阿水的影子,两人都不敢进去打探情况,只能干着急。 “这可怎么办!”小桃目不转睛盯着屋内。 “快……快去叫管家。”阿翠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要是平时的话,小桃早就一溜烟跑去喊管家了,毕竟虽然杜府上的鬼怪传闻传了这么多年小桃也一直没有看见,所以胆子当然也就大了起来,认为那些不过是人们编造的故事罢了。 可是现在完全不同了,阿水的影子就这样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此时的小桃已经吓破了胆。 在阿翠的驱使下,她迈出了一步,但马上就又将腿收了回来。 “夫……夫人。”小桃看了一眼远处漆黑的走廊,胆怯的说道:“那边太黑了,我……” 小桃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奔跑的声音,管家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小桃像是发现了自己的救醒,忙颤颤巍巍喊道:“管家,是姑爷的屋子里……” 管家气喘吁吁的赶到,毕竟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才只是短短几步路,就累成了这样。此时杜老爷也拄着拐杖踉跄着赶了过来。 一时间府上的丫鬟和仆人们都聚集到了这里。 “怎么回事?”杜老爷急切的问道。 “是……是杜岩……” 杜老爷脸上的青筋爆出,急匆匆拄着拐杖跑向了杜岩的屋子,此时管家也冲了上去。 管家赶在杜老爷之前一脚踹开了房门,只见此时杜岩已经昏倒在了地上。屋子里现在已经凌乱不堪,杜老爷马上费力的蹲了下来,扶起了杜岩。 有了两个男人,小桃和阿翠两人才对这间屋子没那么惧怕,也赶了进来。看见杜老爷怀中昏过去的杜岩之后,小桃和阿翠四下看看周围,竟没有发现所谓的阿水的影子。 第46章 阿水再现 “岩儿,岩儿!” 杜老爷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把将拐杖扔到一边,将杜岩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伸出大拇指用指甲在杜岩的鼻子下面按了下去。 杜岩咳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睁开眼的一瞬间,杜岩像弹簧一般倏地往后撤,“阿水姨……” “阿水?你看见了阿水?” 杜老爷惊恐的看着杜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爷!”罗一武看杜老爷坐到了地上,忙上前搀扶,却被杜老爷一把推开。 一阵短暂的沉寂,杜岩目露惊恐看了看周围,缓缓说道:“是……我看见了阿水姨……她说,她的火笼衣不见了……” 杜老爷抬头望向阿翠和小桃,小桃颤抖的低着头。 阿翠也磕磕巴巴说道:“是……刚才,我和小桃,看见了阿水的影子。就在这间屋子里。” 杜老爷听后,脸上露出无比的愧疚,他惊慌的爬起来,对着房间的四周大喊,“阿水,是我对不起你。你的火笼衣,我会帮你找到的。” 杜府本来就是破酆镇一个独特的地方,除杜府之外,所有人都是张家人找来的演员。因此,所有人也都在注视着杜府。当杜府的火笼衣消失之后就在破酆镇中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而此时,杜岩居然看见了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阿水的灵魂……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纪纯的耳朵里,纪纯先是诧异,后是恐惧。 “什么?是那个火笼衣的主人阿水?” “是。” 床上的女子是纪纯从怡华苑找来的,当时虽然自己被郭净天赶了出去,但自己离开的时候,却被这个叫小琳的女子拦了下来。 “这位大爷好面熟。” 说实话纪纯对这个女子毫无印象,也许是自己上次到这里来的时候被对方看见过。既然没印象,说明这女子姿色一般。纪纯这种人,每次骗到钱之后都会找到这种场所去逍遥上一段时间。所以见过的美女已经数不胜数,无论是身材高挑的,丰满的,如果不是长相特别出众,现在都已经入不了纪纯的法眼。 但现在不同,纪纯已经憋的太久了。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是审美疲劳。他自从跟阿翠搅合在一起就完全失去了自由。阿翠这个女人,从婚前对爱情的无比憧憬,到婚后和杜岩这样冷若冰霜的人到一起之后便对感情的欲望愈加强烈。起初她还曾对杜岩怀有幻想,觉得或许只是刚刚成婚,两人还没有太强烈的感情。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纪纯却和刚刚成婚时没有两样。最初阿翠还会跟自己生闷气,甚至一两天都不吃东西。但久而久之发现就算自己绝食杜岩都丝毫不会有动摇。 阿翠真的绝望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人生中出现了第二个男人。 这个男人温文尔雅,而且对自己也一见钟情。 因此,处于一潭死水的阿翠终于找到了希望,为了这个男人,她甘愿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对于一个普通女子来说,嫁到杜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所以对于纪纯来说,阿翠已经真正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男人。对于他的一切阿翠都很关心,包括他的日常,甚至连饮食和穿衣都会管。浪荡惯了的纪纯最初也觉得有一个女子能这样对自己真的是一种福气。不过时间久了,纪纯便开始感到厌烦。 当一个男人失去自由,便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脱。所以他才打算在偷了火笼衣之后独自离开破酆镇,再也不会回来。 可他没想到的是,火笼衣在自己还未下手之前就消失了。 所以无法离开破酆镇也不想再去找阿翠的纪纯在遇到小琳之后才发现,原来小琳也是一个姿色绝美的女人。 纪纯仔细端详着小琳,发现小琳长着一张小小的鹅蛋脸,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很招人喜欢,加上一张樱桃小口,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上次来这怡华楼怎么就没有发现这里还有这样的女子呢,纪纯有些相见恨晚。 “原来你叫做小琳?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纪纯像对之前每一个女子那样对小琳展开了攻势,小琳也完全毫不拒绝。就这样纪纯很快了解到,小琳原来也是上水镇的人。她八岁那年父亲就得了重病死去了,后来一直由母亲独自抚养。但在这样的年代里,一个寡妇独自抚养一个孩子并不容易,因此多年来积劳成疾也在前些年去世了。 父母都死去之后,小琳孤苦无依,为了能吃口饱饭,很快便被人骗到了妓院。来到这里之后,小琳终于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以至于开始觉得这地方就像是天堂。只要每天伺候好客人,就可以有这么多的钱,而有了钱就可以得到几乎想要的一切。 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来说,她想要的东西也无非就是些漂亮衣服和漂亮首饰。 因此在这里的生活她很满足,直到一年后一个老人在这里找到了她。这个老人据说是她的远亲。在得知小琳的父母都已经双亡之后打算将其接回去抚养,不料小琳对现在自己的生活很满意。老人接连几次想办法将其从妓院救出去,她都偷偷跑了回去。事实上老人只是觉得家里出了一个这样的娼妓让家族蒙羞,不过发现这孩子已经没救了之后老人已经决定放弃。 直到这老人找到了在破酆镇做“演员”这样的差事,他觉得如果将小琳带来的话,她一定不会拒绝。 果然,在得知只需要假扮妓女而不需要做任何工作之后,小琳答应了老人。第二天就跟老人搬到了破酆镇。 但每日只是假扮妓女的话根本没多少收入,她已经习惯了大手大脚,看见喜欢的衣服喜欢的首饰就要买。所以,渐渐的她觉得自己应该再恢复以前的行当,也正是因为她,怡华苑里才有了真正的妓女。而这些假扮妓女的人也觉得,反正在这里也是混日子,不如真的干了这个行当。 所以,在得知纪纯是个有钱的花花公子之后,她就开始主动凑近纪纯。而得知阿水的鬼魂出现在杜府,也是她昨日刚刚从另一个客人那里听来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纪纯已经干这个假的抓鬼行当已经很多年了,还从未遇到过真正的鬼魂。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魂的,可阿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阿水真的因为火笼衣的失窃而找了回来?纪纯虽然不相信鬼的存在,但多少还是因为自己曾想盗窃火笼衣而有些胆怯。 第47章 调查鬼影 “什么?阿水的鬼魂?” 听到这个消息,苏懿比谁都激动。对别人来说,这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虽然破酆镇很大,或许杜家出现鬼魂跟自己关系不大,但也总有人担心撞鬼,但苏懿却完全不同。 “怎么,你要去看看?”最了解苏懿的人,莫过于方一了。 “有这种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本来还躺在床上毫无精神的苏懿突然做起了身,“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觉得,一定是有人搞鬼,怎么会有鬼呢!” 听方一这么说,苏懿脸上立刻露出不悦是神情,“你这人真无聊,腐朽。” “哈哈。”看见苏懿生气的样子,方一被逗乐了。 方一如今已经快四十岁了,这么多年以来,他做捕快,四处抓人,历经各种诡异事件。但对于他来说,他一直都是苦大仇深,总觉得作案的人穷凶极恶,从来也没觉得探案这种事情有趣。 但苏懿就完全不同,对他来说,探案的乐趣大于一切。可以说,他自从写作以来,每次都是哪里有诡异事件哪里就有他。虽然每次事件发生的时候看起来都是神乎其神,但愈加靠近真相,苏懿就愈加失望,不过都是人类在装神弄鬼而已。 他非常期望,能有一次可以真真切切的接触到鬼神。倘若如此,倒也不算白来这人间走一遭。 所以当阿水的灵魂出现之后,苏懿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事实上,他完全不在意事情的真相,他只想接近鬼神。 “别生气了,不如我们现在到杜府里去看看?”方一安慰道。 “不。”苏懿只淡淡的说了一个字。 这倒是很出乎方一的意料,难道他真的生气了? “现在为时尚早。” “哦?” “大白天的去杜府,能见到阿水吗?” “厉鬼可都是深夜才会出现的。” “也对。” 因此,两人就这样在床上一直待到了中午。然后出去找了家酒楼去觅食。这次两人学聪明了,顺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每个饭馆都进去张望一下,看见哪个饭馆里有真正的客人在用餐,才明白,这才是真正的餐厅。 “诶,你听说了吗?杜家的事情!” “当然听说了,你说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谁知道啊,我们这么多人在演戏,谁知道是不是张家的人联合了杜府的人,也是在演戏给郭净心看呢?” “说的也是。” 这是一间空间不大的小饭馆,只有一层,不是很宽阔的屋子里一共就七张桌子。此时有四张桌子上有客人。 苏懿跟方一刚刚坐下来,就听见隔壁桌子上的人七嘴八舌的在讨论杜府的事情。苏懿一听对方的推断,立刻就没了兴致。 倘若事情真的像这邻桌食客的推测,所谓的阿水再现也只是张家的人在装神弄鬼,那一切都将索然无味。苏懿这才想到,自己居然没有考虑这种情况。想到这里,心里更加懈怠。 方一看出苏懿因听到邻桌的讨论而不悦,马上安慰道:“我们不必听他们的推断,待稍晚一些我们到杜府去查探一下就会知道真相了。” 此时方一的话也传到了邻桌人的眼中,因为苏懿跟方一两人并不是破酆镇的人,所以刚刚他们就注意到了。虽然对方一的话表示不赞同,但为了减少麻烦,他们只能忍气吞声。毕竟谁也不想离开这个可以不劳而获的地方。 方一因为个子高大,食量很大,接连吃了三碗面。而苏懿则就吃了小半碗,方一看苏懿的剩饭,觉得有些浪费,干脆也一把端过来狼吞虎咽的吃掉了。这若是平时,苏懿一定会冷嘲热讽一番,不过此时还在担忧阿水的事情,所以一直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沉默寡言。 两人离开饭馆之后就在镇上的集市上打发时间,路上的人看见两人都会露出疑惑和诧异的神色。毕竟破酆镇已经很久没有来新人了,两人也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毕竟已经知道了这些人都是演员,苏懿和方一也是从骨子里鄙夷这些人的。 天色渐渐暗下去之后,苏懿和方一才离开集市,从集市到杜府需要半个时辰。此时出发的话,到杜府也就差不多天黑了。 从集市到杜府需要经过一片阴暗的树林,本来这里是一条时长有人走动的小道。但自从昨日杜府出现阿水的鬼魂之后,破酆镇里的所有人都不再进入这片树林,就算这条树林里有近道,他们也会选择绕远路。 一路上苏懿和方一没有遇到一个行人,到达杜府的时候如他们预测的一样,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来到杜府的大门前发现黑色的大门紧闭,如果贸然敲门,被杜老爷发现也许会被当即赶走,于是两人等了一会,终于发现丫鬟小桃开门。 “小桃!” 方一看见小桃,连忙将其叫住。小桃诧异的看着两个人,想了想这两人是曾经到过杜府的,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小桃?” 方一傻笑道:“上次听罗管家叫过你。” “哦。”小桃又打量了一下方一身后的苏懿,狐疑的问道:“大晚上的你们到杜府来做什么?” “听说你们府上闹鬼……” “胡说什么呢!” 看见方一口无遮拦,苏懿大吃一惊,赶忙将其推开,自己上前补充道:“我们是来找罗管家的。”苏懿笑道:“一点私事,麻烦通报一下可以吗?” “找罗管家啊。”小桃转了转眼珠,鄙夷的看了看方一,缓缓说道:“好,那你们等着。” 不一会,小桃跟着罗管家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罗管家一看就是这两个麻烦的家伙,转身就要走。 “罗管家!” “罗管家请留步!很重要的事情!” 苏懿跟方一赶忙叫住,罗一武不情愿的停下脚步,问道:“你们这两个家伙,又到我们府上作甚!” 方一一看罗管家的态度,有些不知所措,苏懿则满脸堆笑,说道:“上次鲁姑娘不是说过嘛,我是个写书的。而我旁边这位,是个捕快。所以,我为了收集故事,而这位捕快大哥,想来求个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罗一武明知故问。 “当然是,阿水姑娘的事情……” 苏懿这句话一出口,罗一武的脸上立刻露出无以加复的惊恐,厉声道:“混账,你是从哪里听来些谣言。速速离去,杜府不欢迎你们!” 罗一武转身又要走,苏懿急不可耐,无奈的喊道:“那我如果能帮鲁姑娘把钱凑齐呢!” 话音刚落,罗一武立刻转过了身。 “当真?” “当真,只是还需要过些天。” 罗一武一听,脸上的惊喜瞬间退去,“你可别拿我寻开心。” “罗管家请放心,我说到做到。”苏懿笑道:“出门在外,谁也不会带那么多银两在身上,等过些天,我回家一趟,把钱取来交给鲁姑娘。” 罗一武虽然心动了,但是不想表现自己转变的太快,依然端着架子说道:“那你们要到我们府上做什么?” “罗管家请放心,我们只是想查探一下,阿水的鬼混是不是真的回来过。因为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当苏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罗管家也在想,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魂的存在? 事实上罗一武到了这个年纪,已经不再惧怕鬼神,就算真的有,又会如何呢?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遗憾,也不会惧怕死亡。只是好奇心人人都会有,他也很好奇,自己昨天夜里经历的事情。 当时他跟杜老爷一起赶到,杜岩昏倒在地上,而且还有小桃和阿翠这两个目击者。三个人都声称看见了阿水的鬼魂,所以罗一武当时并没有怀疑这事情的真实性。这三人总不会串通了来欺骗大家,而且当时三人的状态的确是非常恐惧,这绝对不是可以装出来的。 可罗一武已经五十多岁了,这么多年他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已经什么人都见过了,可就是偏偏没有见过鬼。 所以,对这件事,他也是抱有好奇的。 此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理解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所以他想了想随后说道:“好,看在你们可以帮灵儿的份上,我让你们进杜府,只是只能待一个时辰。”罗一武竖起了食指。 苏懿看了看方一,又看向罗一武,立刻激动了起来,应声道:“好,一个时辰足以。” 在苏懿的带动下,方一也激动了起来,刚要移步,罗一武又说道:“且不可声张,千万别让杜老爷发现。” 苏懿点点头头,罗一武这才放心。 这个时间杜府上的人都已经食用过晚饭,所以府上的人有的都已经休息有的也在准备休息了。罗一武也是觉得此时杜老爷一定已经休息了,所以才敢放两个人进来。 苏懿两人跟着罗一武抹黑来到了老夫人的房门外,罗一武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胆怯,也似乎是刻意看看两人的胆量。 “这是老夫人的房间,从十年前老夫人去世后,就只有少爷会进来了。” “阿水……”苏懿刚说出两个字,突然疑惑的看了看四周,似乎觉得如果阿水的灵魂真的存在可能会觉得对其不敬,才缓缓开口道:“那天大家就是在这里看见的阿水姑娘吗?” 罗一武点点头,说道:“当时我在房间里已经铺好了床准备休息,突然听见小桃的哭喊声。当时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就在我换上鞋子准备出来看看的时候,又听见了少爷的喊声。” “杜岩?” “不错。少爷是一个很稳重的人,我从来没有听过他会发出那样歇斯底里的声音。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就马上往这边赶了。跑到中庭的时候我看见杜老爷也在往这边跑。” “后来呢?” “后来我跟杜老爷赶到这里,发现两个姑娘已经吓傻了。” “两个姑娘?” “嗯,是小桃还有少夫人。” “那阿水是在哪里出现的呢?” “就在里面。”罗一武脸色阴沉,指了指面前的窗,“当时少爷因为太过思念母亲所以睡在了这里,阿水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苏懿看着这扇门,似乎像是在看一个装满财宝的宝箱。忍不住前进一步,推来了门。苏懿踏入这间屋子,环顾四周,此时方一和罗一武也跟了进来。 这也是罗一武自昨天以来第一次进这间屋子,当时发生了这件事之后杜老爷就吩咐了不要让任何人再进入这间屋子和祠堂。因为他认为阿水回来了,他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到阿水。 这间屋子到处都透着一股尘土的气息,显然是多年无人住的模样,就算打算的干净,但是没有一丝人气。地上杂乱着扔着桌子上的东西,还有一把椅子倒在一边。 苏懿想象着当时阿水鬼魂出现时的场景,回头看了一眼罗一武和方一。开始四处检查起来,苏懿发现这间屋子只有一扇窗,而且窗台上也已有很厚的一层灰尘,窗子上的门插显然也是固定了很多年了,如果近期有人开过这窗子上面一定会有痕迹。 苏懿摸了摸窗台上的灰尘,用大拇指和食指捻了一下,回头问道:“当时你赶到的时候,阿水是从房间中离去了吗?还是……” 罗一武摇摇头,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当时门外有少夫人和小桃那丫头在看着,我跟杜老爷赶来的时候,门还是从内上锁的。因为当天少爷是睡在这间屋子里的,想来当时一定是已经歇息了,才看见阿水的。当时我跟杜老爷看见少夫人和小桃的样子就意识到了是少爷出了事,于是我就一脚把这扇门给踹开了。” 苏懿一惊,回头看向了罗一武,“这也就是说,阿水是无端出现在上锁的房间中,又无端的消失的?” “罗一武点点头。”他本想开口的,但是觉得说出这样的话来甚至连自己都不太相信。 方一这个捕快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古怪的事情,以前他也曾见过很多装神弄鬼的事件。但都很容易就能猜到一切事在人为,可听罗一武这么一说,阿水的鬼魂是绝对出现过的。 因为人不可能凭空出现和消失,就算是变戏法,这窗子和门都是上锁的,总不能是屋子里有地道。 想到这里的时候,罗一武还刻意检查了地面,完全没有有地道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苏懿才更加兴奋了起来。 “真是妙哉!原来这世间真的有鬼魂的存在!” 方一跟罗一武听见苏懿如此分析,两人看看对方,都没有开口。 此后苏懿将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而越没有线索,就越能证明,鬼魂是存在的。 “两位调查的差不多了,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这间屋子平时是不住人的,如果灯亮太久恐怕会令人生疑,两位还是速速离去。” “也对,今晚真是多谢老先生了。” 方一终于学会了说客套话,可苏懿却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毕竟他所期待的鬼魂还没有看到。 就在这时,罗一武突然警觉的转身看向了窗外。窗外传来一阵拐杖的声音,这分明是杜老爷的拐杖声。 “完了,是老爷来了。你们两个快……” “哼,又是你们两个家伙!” 就在两人刚要四处找地方躲藏的时候,杜老爷已经站在了门口。罗一武顿时吓得手都哆嗦了起来。苏懿见事情已经败露,干脆不再躲避,而方一则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杜……杜老爷!” “混账,你们两个怎么会来这里!” “我们……” 杜老爷大发雷霆,用拐杖猛的拄着地板,这时罗一武赶紧帮忙解围。可现在还能有什么理由呢,突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那天苏懿两人用过的借口,“老爷,这位是衙门的捕快,据说是在追一个江洋大盗,追到杜府外面就消失不见了。所以才找到了我们府上。” 杜老爷用怒目打量了一下三个人,心虚的罗一武已经吓得满头大汗。当过县令审问过无数犯人的杜老爷自然能看出这是假话,不过她觉得阿水就在看着她,他一定不能再大发雷霆坏了自己的形象。 “府上没有什么江洋大盗,两位快快离去。”杜老爷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罗一武见杜老爷这是给自己台阶下,忙推着苏懿和方一说道:“好了,你们现在也搜过了,没有什么江洋大盗。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快些离开。” 方一一看这些人都拿自己当挡箭牌,更加羞愧,他早就不知道如何待下去,一看终于可以走了,忙移步往外走。苏懿知道现在也只能离开,只好回身说道:“感谢杜老爷!” 杜老爷拄着拐杖狠狠瞪了罗一武一眼,罗一武吓得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虽然没有看见真正的鬼魂,苏懿对于此次的调查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一切证据都证明,鬼魂是存在的。 第48章 貂皮大衣 一场大雨过后,山顶的空气无比清新。郭净心站在门前凸起的大石头上俯视着整个破酆镇。 哥哥郭净天已经回到镇上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因为之前的死而复生事件让小镇的人都很排斥郭净天,还不允许他跟郭净心见面。因此这么多天以来,郭净心只和郭净天见过两三次。 虽说高手都是寂寞的,但郭净心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已经五天没有下山了,这一天,他决定到街上去走走。 他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告诉过他,破酆镇是人间的极阴之地,是很危险的地方。这里到处充斥着妖魔鬼怪,虽然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正常而且和蔼可亲,但真正的妖怪就藏身在他们之中。 因此郭净心出门的时候刻意带上了很多符咒,还背上了父亲给自己留下的桃木剑。 而且他也已经五天没有看见鲁玄灵了,上次见她的时候,她也是同自己的哥哥在一起。当年他发现鲁玄灵时常跟自己的哥哥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就很懊恼,可对方是自己的哥哥,而且鲁玄灵跟自己的哥哥同年,自己也比鲁玄灵小几岁。 可能哥哥才跟适合鲁玄灵。 郭净心时常这样开导自己,不过从上次他偷偷看到哥哥跟鲁玄灵在一起,而哥哥回到破酆镇之后先见到对方而不是自己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才一直都是那个受害者。 加上自己发现除妖屋下面的地道那件事,虽然他的小脑袋里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或许他还不认识这个世界。 为了弄清楚这件事,他在努力学习隐忍。 并且,因为知道了郭净天对自己的欺骗,他打算跟哥哥公平竞争。毕竟鲁玄灵这样的好姑娘以后可能再也不会碰到了,如果就这样让给了哥哥,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郭净心返回房间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椅子前自己动手修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以及胡子。郭净心记得自己的胡子好像是去年刚长出来,可刚刚才过去一年,自己的胡子就已经变得如此茂盛。 郭净心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因此他箱子里以前的衣服他都打包将他们放到了床底下,决定以后不再穿。那些都是孩子才会穿的衣服。 郭净心洗漱完毕之后,换上了新年的时候张普送给自己的貂皮大衣。那件大衣他十分爱惜,因此只是在大年初一那天穿了一天。当时街上几个孩子放鞭炮,差点将鞭炮扔到他的身上,郭净心顿时就想发怒的野兽一般狂吼,吓得几个孩子都哭了起来。那是郭净心第一次在人前如此生气。 他记得父亲曾告诉他,要做一个举世闻名的除妖师,一定要在言行举止上约束自己,不能像一个愣头青一样莽撞。要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所以他之后就找到几个孩子的家里向他们道歉,但他们的父母好像也似乎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受到了惊吓。纵然如此,郭净心当时一直都很愧疚。那时他就暗自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在人前发脾气了。 所幸的是,自己的貂皮大爷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那年冬天格外冷,这件貂皮大爷穿上之后也格外暖和,但他就是舍不得。这是他唯一一件好看的衣服了。 现在郭净心再次将这件衣服从箱底拿了出来,他将衣服穿上的时候感觉衣服微微有些紧了。毕竟是长身体的年纪,才刚刚过了一年,这衣服就有点小了。郭净心期盼着希望自己不要长得太快,否则到时候这件衣服自己就穿不下了。 郭净心穿上这件貂皮大爷之后,用手梳理了一下毛茸茸的毛发,站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觉得此时的自己简直英俊极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郭净心终于走出了家门。刚刚走出家门口的山坡时,他在山脚下停留了很久,毕竟已经太久没有见人了。每次到街上会有很多对自己阿谀奉承的人,每每都会让郭净心觉得难以招架。 郭净心记得每次到山脚下的时候哑婆婆都会跑来给自己打招呼,这次哑婆婆居然不在,这倒是让他很诧异。他在哑婆婆的屋外往里看了看,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果然没有人。 事实上郭净心一直都知道,哑婆婆是张普伯伯的眼线。因为自己每次下山只要被哑婆婆看见之后张普伯伯就能马上知道自己下山了。 所以郭净心这次很开心,就算自己回来多晚,都不会被张普伯伯教训了。 郭净心将双手揣进暖和的大衣口袋里,悠闲的走到了集市上。看见郭净心出现,大家马上都精神了起来,原先在小商谈前发呆的商人开始了卖力的呐喊,只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开始咨询起了商品的价格,有的甚至还争的面红耳赤。 众人看见郭净心,也都有些诧异。有的人就开始怀疑,或许是因为杜府出现的阿水的鬼魂。 “看来杜府也加入我们的阵营了。”一个行人凑到了另一个行人的耳边窃窃私语。 “我看是,原来是这样,搞得我前几天都不敢路过杜府呢。” “你这猪脑子,我们是干啥的?你竟然还能被鬼给吓到!” “去!就你聪明。”两个行人小声打骂着从郭净心的身边路过了。 这时在集市中央的顺子看见了郭净心,顺子最近天天被作为村长的父亲教训。为了在父亲面前表现一下,顺子决定好好引导一下。 顺子被父亲安排在这集市里卖糖葫芦,原因是顺子很小就喜欢吃糖葫芦,但是父亲家境贫寒,顺子一直长到十岁才第一次吃到糖葫芦。所以就算顺子现在已经成年,还是对糖葫芦心有独钟。 自从被父亲安排了这个工作之后,顺子每天将做好的糖葫芦背到集市上,但因为集市上的客人都是假扮的,他们也没什么钱,所以根本没有人买糖葫芦。因此顺子每次都是到了集市就留着自己吃,每次吃完就回家。也正因为这样,父亲更是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烂泥扶不上墙。 为了改变父亲对自己的看法,顺子决定要让父亲看到自己的聪明才智。对于破酆镇发生的一切,顺子觉得自己已经全部运筹帷幄。 前些日子先是杜府的火笼衣失窃,当时阿水的故事就闹得沸沸扬扬,紧接着杜府又出现阿水的鬼魂。根本不用推测也很清楚,一定是张家人在背后操纵的,毕竟从上次郭净天事件之后到现在郭净心已经很久没有除妖了。这对于郭净心认识的世界来说有些反常了。 所以信心满满的顺子看见郭净心一人走在集市上的时候,就故意凑了过来,拿起糖葫芦到郭净心面前满脸堆笑说道:“我们破酆镇的除妖师居然也亲自来逛集市了啊!” 郭净心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之后才发现原来是顺子。郭净心对顺子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个卖糖葫芦的。郭净心从小也喜欢吃糖葫芦,父亲出去打猎归来时经常会给他带一串,不过那时卖糖葫芦的人还不是顺子,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据说在几年前已经失足跌进陷阱里摔死了。 “啊……我来街上看看。”郭净心想了想,不知道回答什么,便打算随便敷衍过去。 不料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罢,郭净心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对方也一直跟在郭净心的身后。 “最近没有除妖吗?” “啊,最近好像镇子里都很太平呢。” “太平?”顺子故意提高了嗓音,“难道最近镇子里的事情你没听说过?” 看见两人交谈,路上有些行人停下来围观。虽然郭净心从小就经常被人围观,但他性格腼腆,一直都不太喜欢这样。所以有些尴尬。这时顺子像是看透了郭净心的心声,忙摘下一串糖葫芦递了过去,“伟大的除妖师,请收下。” “啊?这个……我今日没带钱。” “你可是天下闻名的除妖师,我怎么可以给您要钱呢!多年来破酆镇的人们得以安居乐业,哪一个不是受了你的恩惠。如果没有你,就没有如今的破酆镇。” “对啊,快接受。” 此时已经有很多的路人来看热闹,大家都跟着瞎起哄。看着大家都热情的样子,郭净心也盛情难却,于是便接下了这糖葫芦。不过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吃糖葫芦他还是不太习惯,毕竟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而且还是举世闻名的除妖师。于是他将糖葫芦放到背后,继续跟眼前这个男人谈话。 虽然他拿了糖葫芦已经很想早点离开然后大口的吃下去,但面对这么多人,总要给人家些面子。 郭净心想了想,终于找到了话题,“刚才你说的近期镇上的事情?是指什么?” 此时周围的围观群众们面面相觑,他们也想明白,那件事情是不是针对郭净心做出来的。因为在之前,每次张家要有什么大动作,都要将大家聚集起来开会,以防止有人漏掉了某些细节而穿帮。 “难道张家人换了玩法?”现在一定有很大一部分人这么想。 顺子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知道他们也还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于是自作聪明的将发生在杜府的事情说了出来,“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一定是你的法力太过强大,那些邪祟们不敢靠近你。但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可就要遭殃喽!” “是啊,是啊。”周围的围观群众附和道。 “究竟是什么事情?如何会遭殃呢?”郭净心的正义感上来了。 顺子煞有介事的放下了插着无数糖葫芦的大棒子,凑到郭净心跟前,小声说道:“杜家府上啊,前些日子闹鬼了!” “啊?是什么鬼?” “是阿水。” “阿水?” “对,你难道没有听过她的故事?” “好像是杜老爷年轻时候的想好?我小时候倒是听父亲讲起过那个故事。” “对,就是她。如果你听过那个故事,自然就会知道火笼衣。那火笼衣一直在杜府的祠堂里供着。可是就在前些日子,它突然就不见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顺子为了营造氛围故意加重了语气,竟真的吓得旁边一个姑娘大叫了起来。顺子嘿嘿一笑,对自己这一行为很满意,继续说道:“就在这火笼衣消失的几天后的一天晚上……” 顺子讲的绘声绘色,抑扬顿挫,让众人听得入神,“那天杜岩突然回到了杜府,因为对死去的母亲太过思念,就住在了过去母亲的屋子里。就在他刚刚躺下刚要吹灭油灯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发生什么了吗?”郭净心听得心越来越急。 “突然。”顺子又加大了音量,“杜岩看见了阿水正在面前对着自己冷笑!” “当真?” “当真。” “后来呢?” “后来府上的人听见了杜岩大叫的声音,纷纷跑来,这个时候杜岩已经昏了过去。然后来人踹开了房门,发现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了杜岩一个人。” 顺子抬头看看陷入沉思的郭净心,又看了一圈还听得出神的众人,得意了笑了笑。显然,他对自己讲故事的能力很满意。 郭净心思忖着,喃喃道:“火笼衣在杜府的祠堂里供奉了那么多年阿水都没有出现,偏偏在火笼衣失窃之后才出现。足以可见阿水姑娘对杜老爷的恨意已经日渐消退了,只是她此时更在意她的火笼衣。” “郭道长分析的的确是,我也是这么想的。”顺子说道。 “不过这女子含冤而死,并且已经在人间飘荡了这么多年而不去投胎,一定积攒了很多的怨气。一定很难对付。”郭净心一本正经的分析着。 “这女鬼一定很厉害,不过我们都对郭道长的道士有信心,你就放心去将她除掉!” “是啊,现在这女鬼搞得破酆镇里人心惶惶,我爹都不敢上山砍柴了,我丈夫每天下地不到天黑就吓得往回跑。” 听到这里郭净心深吸了口气,向大家作揖后说道:“大家放心,有我郭净心在,一定不会让这女鬼伤害到大家。” “有郭净心在,我们何惧女鬼!”顺子说着,像喊口号一般举起了右手。 此时众人像是被传染了一样,个个都学着顺子的样子,高声喊了起来,“郭净心!郭净心!” 郭净心被这激昂的场面感染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自己得到了父亲的真传,就要保护破酆镇的一方水土。 既然女鬼已经出现,就必定要尽快除去,否则再发生了什么事端可就为时已晚了。 这时,郭净心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哥哥。虽然他要跟自己争抢鲁玄灵,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哥哥。郭净心又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跟哥哥一同除妖的场景,而且哥哥当时还为了保护弟弟而设计让自己成了超度者。 “这样,既然大家如此支持我,我决定明天就到杜府里去看看。倘若那女鬼会出现,我必定当即将其拿下。” “好,好样的。” “郭净心好样的。” 人群里传来的附和声让郭净心更有勇气说下面的话,“不过现在我的哥哥郭净天回来了……” 郭净心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又哄起一阵议论声,郭净心明知道大家是反对自己这样的,但自己的话已经说出一半。而且他觉得为破酆镇降妖除魔的人不止是自己,自己的哥哥也奉献过不少功劳的。因此他觉得大家会理解他,也会理解郭净天。 郭净心发现人群中只是议论声而没有反对声,就意识到,他们也许是可以接受郭净天的,“所以我希望这次的除妖,可以跟郭净天一起。像从前那样,破酆镇由我们两兄弟来守护。” 此时人群中鸦雀无声,因为谁都不知道张家人究竟是如何计划的,不知道张家人的想法,他们也不敢随意做出主张。因为一旦自己的主张与张家人有冲突,那自己的铁饭碗可就砸了。 看到人群中没有反对的声音,郭净心更加有了信心,说道:“好,那就这样,明日我跟哥哥郭净天一同到杜府去驱鬼,还破酆镇安宁!” 虽然顺子刚才还在豪言壮语指点江山,但郭净心说出自己的提议后孙子也不敢回答了。万一自己说错了话,不但自己今天的功劳会全部荒废,自己还会被父亲责骂。 于是顺子选择了闭嘴。 之后郭净心和大家告了别,回家准备第二天驱鬼的工具。毕竟驱鬼和抓妖还是不同的,妖是动物修炼成精,鬼则是人死后所化。两种对方的方式和工具都完全不同。 第49章 地道 在破酆镇的西南山脚下有一个深深的庭院,青砖红瓦,门前还有一个画着一只大狮子的门楼。与相邻的宅子比起来,这房子更像是有身份的人家住的。事实上这座宅子是过去破酆镇一个地主留下的,这地主子孙三代都住在这里。虽然建成已经几十年了,但因为前些年刚刚翻修过一遍,所以看起来还是很新。 顺子顺着青石板路唱着小曲走到这宅子门前,敲了敲门,发现院子里没人。这是他的家,三年前他和父亲来到这镇上的时候,张家人把这宅子许给了他们。说是只要他们当一天村长,这房子就可以随便住。 顺子和父亲在没来到破酆镇的时候就被父亲一直催着要他赶紧讨个媳妇给吕家留个香火。可顺子是镇子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这十八里乡的姑娘躲他都来不及,不过顺子的父亲却觉得这都是因为自己家里穷,没有一个好的宅子。顺子家两代都住着个破茅草屋,冬不挡风夏不遮雨,这要是能有女人能看上就怪了。所以当时两父子得到这房子的那一刻,立刻心花怒放,觉得老吕家终于可以有后了。 可即便是有了这房子,没想到父亲给他到处说媒,依然没有人能看上他。这让村长越来越嫌弃自己这个懒汉儿子。 发现院子里没人,顺子明白,父亲一定是要张家去了。顺子心想,恰好可以到张家去领个头等功。如果在父亲面前被张家人夸了,父亲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顺子屁颠屁颠赶往张家,来到张家院子外,正看见父亲正在跟张延内坐着喝茶。顺子赶紧加快脚步,父亲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顺子,又怕顺子来了口无遮拦热张延内生气。 于是立马呵斥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哪个卖糖葫芦的会这么早收工,赶紧回去!” 张延内眯眼看了看顺子,继续喝茶,似乎跟没看见顺子一样。 顺子看一来就被父亲赶,那股子逆反的劲就上来了,一脸生气的顶撞道:“哼,你以为我就会偷懒吗?我今天可是立了大功。” 村长测眼看了看顺子,心想这孩子难道终于开窍了?也想着趁着张延内在,或许可以让人另眼相看一次,于是马上问道:“立功?你做了什么?” 顺子抬头挺胸,自豪的说道:“张公子最近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一定是要进行下一次抓妖了。” 村长一听,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张延内。张延内这才侧目看着顺子,问道:“哦?” 顺子继续说道:“那杜府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定是张公子安排的。往常都是你们做好了一切准备然后才给我安排工作,这次我可学聪明了。我已经把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做完了!” “什么?你做了什么!”张延内大吃一惊。因为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安排,听顺子这么说就立刻担心了起来。 “郭净心那傻小子啊。”顺子满脸堆笑,说道:“我已经把杜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了,那小子正准备明日要抓鬼去呢!” 村长看自己的儿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说杜府发生的事情,他也曾认为是张家人安排的,但是他只是一个假村长,根本没有询问真相的权利。村长眯眼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向张延内,不料此时张延内的脸已经憋的通红。 “混账!”张延内用力拍向桌子,茶水瞬间翻滚到了地上,村长吓了一跳赶紧弯腰捡酒杯。张延内呵斥道:“你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如果是我安排的我会不通知你们吗?” 顺子一听这才傻了眼,大眼睛睁的滴流的圆,吓得也不敢再说话。 张延内冷笑着说道:“那杜府上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在你的鼓动下那个傻小子明天就要去杜府捉鬼!那可是杜府,你以为杜老爷是那么好商量的吗!何况你们前几天刚刚把除妖屋的地下通道给堵住,那傻小子如果明天去抓鬼,不就都露馅了嘛!” 村长一听,知道顺子闯了大祸,焦头烂额的赶紧想办法,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赶紧赔礼道:“张公子莫要生气,这是顺子闯下的祸,我这个当爹的也是有责任的。公子请放心……”村长回头看了一眼顺子,顺子已经哆嗦的出了一头汗,“顺子闯的祸,我们爷俩会尽快解决掉。” “解决?现在还能如何解决?”张延内双眼通红看着村长。 “我……我们父子二人,今日会连夜将地道里的堵塞物挖出来,不会耽误明日郭净心抓鬼的。” 村长说完,低着脑袋都不敢抬起,顺子已经吓得呆了。 “还不快去!”张延内一声怒吼。 “好,我们现在就去!”村长赶紧回应,随后回头怒斥顺子,“还不快走!” 顺子这才拔腿跟上村长,两人立即离开了张府。 “今天镇上那是什么声音?”苏懿翻了个身,回头一看,发现方一居然不在。 苏懿自从昨天从杜府回来之后就一直很兴奋,两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人回来的途中方一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方一说了好几次想去找个饭馆,可苏懿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在杜府打探完之后他就坚信这世界上一定存在鬼魂,于是灵感爆发,急切的想回来把脑子里的故事写到纸上。因此,对于自己的肚子,他早就忘的一干二净。 下午他们两人到杜府之前是吃过午饭的,不过当时对于晚饭还说还是比较早的,到深夜也难免会饿。 苏懿回来之后一头就扎进了自己的故事中,在桌前奋笔疾书,完全忽略了方一的存在。 方一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苏懿只记得自己写到很晚,甚至还听见了村头的公鸡打鸣声。可印象里,完全没有方一的存在啊,难道他昨夜一夜未归? 不行,说不定方一会遇到什么危险呢。现在的破酆镇跟普通的小镇可完全不同,这里的人可都是虎视眈眈为了金钱无恶不作的人。不过想到这里,苏懿又有了一点自我安慰的地方,既然这些人都是为了金钱无恶不作,就不会对方一做什么,毕竟方一都这么穷了! 苏懿起床穿上鞋子屋内屋外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苏懿的踪影。不过厨房里的没口锅都掀开了锅盖,看来这方一真的是饿急了。 这时苏懿才突然想起,两人在昨夜回来的路上经过一片桃树林。 “好饿啊,你饿吗?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现在应该还有店没有关门。”方一的声音像是在祈求。 “这个故事一定会很精彩的,要不要我现在跟你讲一讲啊!” 当时苏懿处于兴奋状态中,方一觉得苏懿跟自己的对话简直驴唇不对马嘴。于是又说道:“算了,你不想吃东西,那我待会自己去。不过这里是桃树林,摘些桃子看来也不错。” 之后的事情苏懿已经忘的一干二净,方一到底有没有跟自己一同回来?还是自己回来之后方一才回来的?苏懿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对了,桃树林。 难道方一独自去了桃树林?他身上没有钱,仅有的几两银子也为了救郭净心都给了鲁玄灵。 对,他一定是去了那里。 可是即便是去摘几个桃子,也用不了一整个晚上。 想到这里,苏懿觉得必须马上出门看一看了。 苏懿迅速穿好衣服,马上就出了门。一路上苏懿都没有遇到什么人,破酆镇的人就是这样,从来不早起。倘若是别的地方的小商小贩,一定天不亮就会起床做准备了。 毕竟这里的小商小贩也全都是假的。 苏懿没有想那么多,直奔昨天夜里经过的桃树林。苏懿从来不喜欢运动,只要身上有钱,都会坐马车或者骑马,所以刚刚跑了几步就累的气喘吁吁。 可是为了方一,他知道自己不能慢下来。 苏懿强忍着终于跑到了桃树林,只到路过桃树林右侧的小道他才发现。原来这里就是除妖屋的附近,苏懿从小就方向感不太好。况且当天第一次到破酆镇跟方一观察郭净心除妖的过程,导致他也没有太注意周围的环境。所以昨天夜里跟方一路过这里的时候,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就是除妖屋的附近。 苏懿看了看树林中的桃树,有些树梢有被折断而枯萎的枝叶,看来是路人采摘桃子造成的。他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方一的踪影。 如果方一也没有在这里,那么他会在哪里呢? 前面就是除妖屋了,苏懿记得上次跟方一来这里的时候,发现这里的地道已经被张家人派人埋上了。当然,是为了不让苏懿和方一发现这里才是燕七真正死亡的地方。 苏懿穿着粗气走向除妖屋,突然,他听见了附近有人在交谈的声音。随着苏懿愈加靠近除妖屋,这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苏懿有些听的清楚了。 “让你立功,你这二傻子。” “爹,我不是也想立功让你看的起我嘛。” “你爹这么大岁数了,陪你在这干一宿活,哎……” 似乎是村长的声音,苏懿悄悄往前走了几步,看见树林中隐约有两个人影。苏懿为了不发出声响,慢慢靠近到了一颗树后仔细观察,这才发现这两个人影果然是村长。另一个年轻人则是村长的儿子,顺子。 此时两人正在一般挖土一边攀谈,村长已经累得汗流浃背,嘴里嘟囔着不知道骂了句什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爹啊,孩儿这次知错了。” “哼,你这坑爹玩意儿!明明是个榆木脑袋,还非要自作聪明。” “我这榆木脑袋还不是爹你生的。” 顺子嬉皮笑脸说着,这让老头更加生气。 “你特娘的快点干活,已经天亮了,万一被人看见多不好。” “是,孩儿遵命。”顺子说着,继续挖土。村长深深叹了口气,也继续干活。 苏懿左思右想,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前些天刚刚把这地道埋上现在却又要将洞穴挖开。难道又要欺骗郭净心抓妖? 苏懿思忖着,似乎也没有别的理由了。 “这些人也真够折腾的。”就在苏懿感叹这些人的行为时,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苏懿被吓了一个激灵,刚要大叫,立刻就被身后的人捂住了嘴。 苏懿猛的回头,这才发现原来是方一。 “呜呜呜……”苏懿废了好大劲才挣脱方一的手,毕竟方一是个练家子。 方一赶紧示意苏懿,到一旁说话。苏懿跟方一两人悄悄离开这里,这时才仔细看方一,方一因一晚上没回去没休息已经蓬头垢面,头发也乱糟糟的。 看见方一一副这般模样,苏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 方一刚开口,苏懿这才感觉到,脸上一阵瘙痒。他用手挠了挠脸上,却发现脸上越来越痒。 “你在我脸上弄了什么玩意儿……” “哦,不好意思,我给忘了……”方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是桃子,桃毛……” “你……可害死我了。”苏懿赶紧用衣袖擦了擦脸,还是觉得异常瘙痒,苏懿又挠了挠脸,才说道:“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方一这时收起了傻呵呵的表情,一脸严肃了起来,“昨天我夜里太饿了,就来这里摘桃子吃。然后就碰见了村长。” “然后呢?” “他们在挖地道,从昨天夜里一直挖到现在。” “这……他们究竟为什么?” “因为郭净心又要抓鬼了。” “哦?最近破酆镇上唯一的事件就是杜家的事情了,难道郭净心要去抓阿水姑娘?” 方一沉着脸,点了点头。 苏懿却突然为阿水姑娘担心了起来,故事中的阿水美若天仙,是个十足的美人儿。虽然自己跟她年纪相差甚远,不过既然是鬼魂,年纪也就会从死亡那一刻就停止了。 所以,就算阿水的鬼魂现在出来,也还是当年年轻时候的相貌。 这时苏懿突然又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郭净心又不是真正的除妖师,所以他对阿水姑娘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就在苏懿正想着这些无边无际的事情时,只听树林里又传来一阵交谈声。苏懿跟方一立刻躲到树后偷看,不一会只见哑婆婆跟两个男子一同小跑着走来。苏懿两人竖起耳朵,听见了他们的交谈声。 “大早上的就来监工,哎,我都老长时间没起床这么早了。” “你这算啥,听说村长跟顺子从昨天晚上一直干到现在了,哈哈哈。” 两个男人幸灾乐祸的大笑了起来,这时哑婆婆低声呵斥道:“走快些,咱们可是监工的。若是他们没完成工作,我们可也是要挨骂的。” 哑婆婆说完,两个人马上加快了脚步。 第50章 杜府的鬼 “哎呀!” 一阵尖细的叫声让远处的苏懿跟方一吓了一跳,两人赶忙又回到了除妖屋附近躲到了树后。原来是哑婆婆发现村长父子两人干活不认真。 村长跟顺子两人已经累得两眼发黑,坐在地上大喘气。哑婆婆三人一来便以一种监工者的姿态四处检查。 “这土堆得赶紧弄走啊,你看这太阳都升的老高了,幸好没人路过。” “还有这里,这地道里这么多土,郭净心那傻小子再怎么傻也会觉得有问题。” “……” 三人一来便是对两人的工作挑刺,急的顺子立刻站了起来就要跟哑婆婆比划一下,村长一看自己的儿子这么鲁莽,怕又惹了事端,赶紧上前拦住。 “畜生,还嫌你惹的事情不够多吗?快干活!” 顺子看父亲又骂了自己,一脸委屈的又捡起了铁锹开始挖土。此时哑婆婆还是四处检查,另外两个男人则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抽起了旱烟。 顺子跟村长看看坑里还有这么多的土要挖,又看看两个正在吸着旱烟一脸享受的两个男人。村长终于忍不住,一把将手里的铁锹扔到了地上。 “娘的。这么多活让我们爷俩弄,你们呢!” 见村长发脾气,两个男人一脸不服气的站了起来,眼看一场大战就要蓄势待发。倒是哑婆婆比较顾全大局,一跺脚,立刻开骂:“你们这些王八犊子,活干不完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你们两个也别光看,要是这事让郭净心发现你们付得起这个责吗?难道还要我一个妇道人家亲自干活吗?” 在哑婆婆的一顿骂后,两个男人跟村长互相依然不服气,不过两人都狠狠留下一个眼神,各自都干起了活。 虽然双方都很讨厌对方,可现在的工作必须他们合作。 村长在地道里将里面的土盛满竹楼,然后两个男人将竹楼提出来,到远处的树林里倒掉。 这样的工作进行了将近半个时辰,四人都累的直接躺倒在了土地上。这时哑婆婆又转了一圈,看到地道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着几个人吭哧吭哧的干活,苏懿跟方一真是哭笑不得。不过看样子这几个休息好了就会马上离去了,为了防止被发现,苏懿跟方一就先行离开了。 此时的郭净心已经起床很久了,虽然他知道破酆镇的居民们一向都起床很晚,但他从小就在父亲的教导下,做到了闻鸡起舞,每天天刚蒙蒙亮他就会起来练功。 郭净心站在镜子前晃了晃,对自己的这身行头不太满意。可是抓妖很容易弄脏衣服的,那件毛绒大衣他可是只有一件。 昨天他好不容易穿了那件好看的衣服,可在到镇上转了一圈,都没有碰见鲁玄灵。今天已经是没有看到鲁玄灵的第六天了,郭净心虽然担心也很想念,但她就是鼓不起勇气直接去找她。 算了,反正今天是要去杜府抓鬼的。到时候他会将鬼抓到除妖屋去超度,到时候鲁玄灵或许会出现。 对了,还有自己的哥哥郭净天。 郭净心昨天已经在大姐面前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要跟郭净天一起抓鬼。看上去大家也没有太反对,所以,他很快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哥哥了。 将符咒跟桃木剑装好之后,郭净天又洗了把脸。冷水每次都会让自己更加清醒。他擦了把脸之后便立刻上路了。 事实上,郭净心每次除妖都是安排在夜里(是张普的规定,为了找人假扮鬼怪的时候不易被郭净心发现。)。之所以现在就出门,是因为郭净心已经很久没有抓鬼了。似乎今年抓的几个邪祟都是妖怪,也就是动植物成精所化的。所以郭净心一直认为,抓鬼是自己的弱项。 为了不败坏自己除妖师的名号,郭净心打算早早的先去杜府打探一下情况,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待夜里真正开始抓鬼的时候,再叫上自己的哥哥郭净天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郭净心背上抓鬼的工具走出了家门。 来到山脚下的时候,郭净心才发现,这次哑婆婆居然又不在。这就有点让他好奇了,他记得之前每次路过这山坡,哑婆婆都会在门口远远给自己招手的。当自己离开之后,哑婆婆才会赶紧拔腿就跑向张家。 但是近几日郭净心已经下山两次,却都没有看见哑婆婆。 不管了,现在抓鬼才是要事。如果不提前打探好情况,对阿水的鬼魂有所了解,万一到时候自己的功力不及阿水姑娘,自己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快看,是郭净心!” 此时,一个在街上的孩子看见郭净心从马路尽头走来,赶紧提醒父亲。父亲看见郭净心,拔腿也跑向了张家。 从集市到杜府需要经过一片树林,据说那片树林近日很少人走,当然都是杜府里的闹鬼传闻给吓得。 所以郭净心就偏偏要从这里走,倘若在树林中能先碰见阿水姑娘的鬼魂,先交手一番,运气好的话再将其制住,那晚上就不用哥哥帮忙了。而且还能让哥哥看见自己这么多年的成长。 去往杜府的树林此时还被一层蒙蒙的薄雾笼罩着,郭净心走进树林,听见山间的鸟鸣,让他心情大好。又走了没多远,郭净心看见了一片桃树林,这边桃树林他很熟,他记得小的时候自己经常跟哥哥还要鲁玄灵在这里玩,那个时候张延内还老来这里欺负自己。 不过郭净心对这片树林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些桃子了,此时也到了桃子成熟的季节,郭净心往前走了一段路,看见树上的桃子已经熟透了。个个都红扑扑的,看的他直流口水。 但是自从自己成为除妖师之后,一切都不同了。作为一个成熟的除妖师,自己不能太孩子气,如果到树上摘野果被人看见,那一定会削弱对自己的印象。一个举世闻名的除妖师怎么能像个孩子一样在山间摘野果吃呢? 郭净心强忍着自己对桃子的欲望,艰难的走过了这片树林。 郭净心走的很快,很急。一方面他想赶紧离开这片桃树林,避免自己再被桃子诱惑。二是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赶紧到杜府,因为从听见乡邻说起杜府的闹鬼事件时,郭净心就激动了起来。 阿水姑娘是因强烈怨气而化为的女鬼,所以对方的力量一定很强。 郭净心是一个有追求的除妖师,所以他一直在不断提高自己的技艺。但是破酆镇这一年以来每次的妖怪都力量平平,让郭净心觉得不足挂齿。他曾照着父亲留下的那张秘籍中领悟到一种除妖的方式,虽然他也不知道对不对,但至少爷需要试一试才行。一直以来,郭净心都把那张秘籍中的功法当成是自己的绝招。 先前每次除妖,还未等自己使出绝招,对方就已经被自己降服。所以虽然过去每次除妖结束的时候会有很多村民欢呼和崇拜,但这仍然跟自己的目标相差甚远。 所以,郭净心觉得这次与阿水姑娘的鬼魂对决,一定可以让自己施展出自己的绝招。 一路的兴奋让郭净心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杜府,此时的杜府大门紧关。郭净心先是在门口等了一阵,可等了一刻钟之后还没有人开门,他就有点急了。 郭净心从未到过杜府来,杜府也从未因妖怪作乱而来请过自己。这本来就一直让郭净心好奇,明明镇子上每家每户都曾出现过被妖怪骚扰的事情,为何杜家就这么与众不同呢? 而且郭净心也曾在路上遇到过杜老爷,杜老爷这个人郭净心不太喜欢。因为每次自己到街上都会受到人们的追捧,唯独这个杜老爷,却对自己视而不见,甚至还是一脸鄙夷。 除妖师难道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吗? 郭净心记得这是父亲告诉自己的,可是为何还会有杜老爷这样的人存在? 郭净心猜测,听说过杜老爷曾经是个读书人,还做过县令,读书人的脑子一般都会比较迂腐。郭净心断定,杜老爷一定是一个思想腐朽的人,或许他根本不相信鬼神的存在,所以才会把自己当成一个神棍,骗子来对待。 不过就算是再不相信鬼神的人也会遇到鬼,因为世界上是真正存在鬼的。这不,这次就让杜府给遇到了。 郭净心甚至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态,你不是不相信鬼神吗?现在自家也闹鬼了,还不是得需要我来解救嘛! 想到这里,郭净心敲了敲门。 良久之后,依然没有回应。郭净心再次敲门,此时很快便听见了脚步声,很快,有人开门了。来人是一个满脸稚气却眼神中饱含某种锐利东西的女孩,这是小桃。 “你是……郭净心?” 对于这个不速之客,小桃实在有点意外。在他的印象里,杜府虽然是在破酆镇内部,可一直都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与破酆镇井水不犯河水。 “是我,听说府上闹鬼了,我来抓鬼。” 郭净心从来不会说什么客套话,因为对他来说从来不需要。客套话只有别人对他说,他自豪的对小桃说完,小桃一脸懵。 小桃一脸冷漠的看着郭敬心,想了想随后说道:“等我去通报。” “好。” 虽然地方在破酆镇与大家都没什么干系,但破酆镇每年两次的除妖大会就相当于是破酆镇最大的集会了。百无聊赖的村民们空闲了一年半载,当然不会错过这种有趣的活动。 所以小桃也曾因好奇而去看过两次除妖大会,虽然每次除妖大会上都打斗的很激烈,但小桃总是能一眼便认出那些扮鬼扮妖的人就是破酆镇的村民。至于郭净心,她也只是在台下远远的看见过。 她还从未想过,能跟郭净心如此近距离接触。 过去有人曾对她说,郭净心其实是个智商低下的低能儿,小桃还不相信。不过今日见到本人,小桃才意识到,这孩子看起来的确不大聪明。 “什么?来我府上抓鬼?”杜老爷听到郭净心的到来,立刻怒不可遏,“那张家人究竟怎么搞的,让这傻子跑我家里来了。” 这让在一旁的罗一武都顿时没了主意,说道:“那,小的去把他轰走?” “哼。”杜老爷哼了一身,竟拄着拐杖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不一会,郭净心发现有人来了,定睛一看,原来是杜老爷。郭净心心想,过去不把我当回事,现在总要来求我帮你驱鬼。 不过当杜老爷走近之后郭净心才发现,杜老爷一脸怒气,呵斥道:“你这傻子,快从我府上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我府上!” 郭净心听到这般辱骂,简直惊的呆住了。 在破酆镇还从未有人敢这样骂过自己,自己可是帮他们斩妖除魔保护他们平安的英雄啊。 “杜……老爷,您府上不是闹鬼了吗?我是来……” 郭净心以为对方不明自己的来意,于是耐心解释了一遍,可话还没完成,只见杜老爷的脸瞬间黑了起来,更加发怒:“我让你给我滚!” 看见杜老爷发脾气,罗一武赶紧圆场,对郭净心说道:“今日我们老爷身体不舒服,郭道长还是晚些再说。” “哼。”杜老爷头也不回拄着拐杖离开了,罗一武在后面慢慢关上大门,只留下了一脸惊诧的郭净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破酆镇居然还有不欢迎自己的人?郭净心对杜老爷的行为有些难以理解。 难道他是被鬼附身了? “不行,我一定要救他。”郭净心觉得自己作为除妖师绝对不能见死不救,所以不管对方态度如何,他都决定要在今日把府上的鬼给抓住。 第51章 除妖师的执念 张延内正在院子里坐着喝茶,手持白纸扇无比悠闲。只是他一直在看着院子大门,难道村长父子两人还没把地道的事情处理干净?况且又派过去的哑婆婆三人怎么也都没回来呢? 张延内又喝了一口茶,刚要起身,只见门外突然冒冒失失的跑进来一个男子。 竟是在大街上看见郭净心的那个。 这个男人只是在去年的除妖会时自己曾交给他一个“受害者”的任务,之后便跟着男人再无任何瓜葛,难道他此时跑来又是想找些差事做? “张公子!”男人一进来便火急火燎。 “什么事呐!” “郭……郭净心,我看见他往杜府的方向去了,莫不是要去抓鬼!” “什么?” 张延内觉得又气又好笑,这个傻子居然这么积极。关于这件事,他还没跟杜老爷商谈,况且,要跟杜老爷商谈还是需要张普出面的,自己根本没有跟杜老爷谈判的资格。 “这可如何是好!”张延内急的在原地踱步。 刚来的男人见张延内也如此着急,立刻提出建议:“不如我去把他弄走?” 张延内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男人一眼,他又想了想,拔腿跑了出去。 这件事的严重性非同小可,杜老爷是不会跟这样的傻子计较的。可若郭净心一心要抓鬼,难为了杜老爷的话,杜老爷说不定完全不会配合张家。 到时候郭净心自然就明白真相。 张延内一路小跑,冲向了杜府的方向。 不一会,哑婆婆带着村长父子等人来到了张延内的庭院里,他们本来是来汇报自己一夜的工作想来讨点赏钱的,却发现张延内居然出门了。 “张公子,居然不在家。”哑婆婆找了一圈,回头对几个人说道。 这时村长已经嘴唇发白,眼圈发黑,像是只留着一口气的活鬼。 “这……我们还是先回去睡……” 村长话还没说完,眼睛一闭便昏倒了。 “爹,爹你怎么了!” 顺子赶紧上前来扶村长,却发现村长已经昏死过去。顺子又惊又怕,生怕父亲会离自己而去。因为他虽然长这么大了,一直是靠父亲养活的。如果父亲走了,那他也就活不下去了。 顺子的手颤颤巍巍的伸向村长的鼻子下,摸到还有气,顺子这才放心了。哑婆婆几个人一看,也安心了下来。 苏懿跟方一离开桃树林之后,苏懿就一直在前面引领着方一往杜府的方向走,这方一起初居然没意识到。苏懿也觉得这人真是傻得可以,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不是回家的路吗? 直到地方门前的小道前,方一才诧异道:“苏懿,我们来杜府做什么?” “来杜府当然是找郭净心。” “郭净心?他不是在山上吗?” “他今天不是要来杜府抓鬼吗?可是据我所知,杜府上闹鬼这件事根本没有跟张家人协商解决方式,若郭净心来到这里的话,说不定就会明白关于破酆镇的真相!” “啊?那危险的不就是郭净心了吗?” “是啊,所以我们是来救他的。” “你就这么确定他会来杜府?” 苏懿笑了笑说道:“我前些日子跟村头的老头聊天的时候了解到,郭净心这一年来抓的都是妖怪,一只鬼都没有碰到。” “这跟郭净心会不会来杜府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他在大街上说过,抓鬼的话要跟自己的哥哥郭净天一起。现在他好像也没去找郭净天,所以应该不会已经独自到杜府去了。” “当然有关系,假扮鬼的话可比假扮妖怪要复杂的多了,所以张家人估计为了省劲,所以每次都是找人扮演的妖怪,只要连上贴上动物毛发换身皮就可以了。” “所以呢?” “你想想,在他自己的眼里,他可是世界上最着名的除妖师。这样伟大的除妖师已经一整年没有抓过鬼,他还会有信心吗?” “你是说……” “对,我猜测,他会提前到杜府里来探查一下。” “那……” 方一说着,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快些走。” 两人用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才到了杜府。远远地他们就已经听见郭净心在叫门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赶忙上前阻拦。 “杜老爷,我会救你的,不管你接不接受。鬼是我们除妖师的天敌……” 原来郭净心在被杜老爷呵斥了一顿之后不但没有离开,反而一直留在这里,期待着杜老爷能再次给自己开门。 “郭净心,快停下。”苏懿上去立刻将郭净心拽了回来。 郭净心一看是苏懿跟方一,有些好奇,“你们怎么来了,也是想看我抓鬼吗?现在来太早了,你们还是晚点。” “不,你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离开?为什么?” 苏懿一脸焦急,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跟郭净心解释,只好说道:“你哥哥郭净天,他有事找你?” 难道哥哥知道我独自来抓鬼了吗?明明在大街上跟大家说好了要跟哥哥一起抓鬼,可现在我却独自来到了杜府。 一个伟大的除妖师是不能说谎也不能骗人的。 这的确是我自己的问题。 想到这里,郭净心才的脸色突然暗淡了下来,说道:“我独自来这里,不守诺言,是我的错。” “啊?”苏懿一听有些迷糊,不知道郭净心究竟在说什么。 但是这些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先让郭净心离开这里。 于是苏懿顺着说道:“对,这的确是你的错。” 方一疑惑的看了看苏懿,好在理解了苏懿现在的意图。苏懿本来还担心方一会口无遮拦让郭净心起了疑心才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不过看见方一现在的表现,苏懿才放心了一些。 “好,那我们去找哥哥。” 郭净心往前走了一步,才回头挠了挠头,说道:“你们知道哥哥在哪里吗?” “我知道。”这时方一抢先回答。 事实上苏懿也是不知道郭净心此时究竟在哪里的,不过方一昨天夜里出去摘桃子的时候路过树林看见了郭净天,这才得知郭净天原来是住在树林的竹屋里的。 “好,那我们走。”苏懿狐疑的看了看方一,方一在苏懿的肩膀上拍了拍,意思是你放心好了。 第52章 山间小屋 张延内一路小跑,终于来到了杜府,此时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面容扭曲,正捂着肚子大口呼吸。不一会,另一个男人也跟了过来。张延内回头看了看男人,直起身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在大门上敲了敲。 很快,小桃给两人开了门。 居然是张延内,在小桃的印象里,这个人也是从来没有到过杜府的。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先是郭净心,又是这个掌控着破酆镇所有人命运的人。这些人今天都接连到杜府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是……张公子!” 张延内虽然没来过杜府,不过小桃却认识他。他可是张家的公子,在整个破酆镇又有谁不认识他呢? “是我。麻烦通报一下杜老爷。” “你们找杜老爷啊?”小桃看了看张延内和他身后的男子。 小桃犹豫着,刚刚郭净心的到来已经让杜老爷大发雷霆了。况且张家似乎杜老爷也一直都不太喜欢,所以还是帮老爷推辞掉。 “我们家老爷现在不在,若找他有事,请改日再来。” “哦?” 张延内一听杜老爷不在,立刻就放了一半心。若杜老爷不在,那郭净心定然无法进入杜府,也更不会被杜老爷拆穿真相了。 “那……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公子请问。” “郭净心……你认识吗?” 小桃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点了点头。 “那他今天有没有到过杜府?” “到过,不过已经离开了。” 张延内立刻喜笑颜开,看来秘密还没有泄露。不过接下来还有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就是郭净心一心要抓阿水姑娘的鬼魂。可张延内又无法让杜老爷配合自己,那郭净心如何到杜府里抓鬼呢? 倘若是抓妖怪的话,张延内只需要找一个演员,让他扮演被妖怪附身就好了。可是抓鬼的话,总不能也做成鬼上身的模样,这太重合了,会不会被郭净心发现呢?看来这次需要换一个花样。 这恐怕是张延内这一年以来最头痛的事情了。 离开杜府之后,张延内来到了村长的家里。此时村长还在昏迷中,顺子正在厨房煎草药,过去的他可是一直被父亲照顾的那个,所以他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活,所以弄的满脸锅灰,看起来狼狈不堪。 顺子看见张延内大驾光临,立刻上前接待。 “张……公子,驾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好了,别说废话,你爹呢?” “我爹他……累的昏过了,还没醒来呢?” “哦?这不中用的家伙。你快些把他弄醒,你们去通知郭净心和郭净天,今天夜里抓鬼。”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可……可是……”这么快就要抓鬼,顺子开始怀疑,杜府的灵异事件是不是真的是张延内搞得鬼,“杜府那边我们不是还没商谈好吗?” “别磨磨唧唧,让你去你就去。” “好……好……” 说完顺子拔腿就跑,很快消失在了院子大门口。 事实上此时的张延内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可郭净心已经在街上宣布了自己要跟哥哥郭净心一起除妖,若现在不照着这样的计划进行,郭净心一定会觉得事情反常。 到了现在,张延内觉得自己只能去找纪纯了。 郭净心是认识纪纯的,在郭净心的眼里,纪纯也是一个伟大的除妖师。之前的几年里,张延内也曾找过纪纯让他协助自己假装帮郭净心抓来妖怪让其超度。 因此,如果不让郭净心到杜府找麻烦,只能借助纪纯了。只有纪纯可以帮助自己,就可以有很多方式可以让郭净心相信。 比如告诉郭净心,阿水姑娘已经附身在某人身上了,然后再由纪纯将被附身的人带到郭净心,让郭净心来超度。 为了让纪纯帮助自己,张延内决定亲自找纪纯一趟。 “纪纯,这差事能做吗?” “这个嘛……小意思,只是不知道张公子要给我什么价格呢?” 纪纯笑了笑,露出一脸狡黠,伸出了三个手指。 “三两?”事实上张延内知道纪纯说的不是三两,纪纯这个人他是了解的,自己每次找他帮忙他都会狮子大开口。张延内也当然知道,这毛病都是杜老爷给惯出来的。 纪纯笑了笑,继续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两白银?” “是黄金。” 当纪纯说出这句话,张延内就已经没有了再谈下去的想法。这钱他就是给了路上的叫花子也不想给到眼前这个恶心的男人。 所以,张延内起身就要走,纪纯也不在乎。 “哟?我们这是谈崩了?” 张延内哼了一声,走出了门外。 就不信这破酆镇没人可以做这装神弄鬼的事情了,又不是真正的除妖师,凭什么狮子大开口? 张延内越走越气,不过他也明白,即使现在自己再愤怒,也要找到一个可以代替纪纯的人。 现在杜府出了这档子事,纪纯觉得自己短期内是无法再到杜府赚钱了。自己早就想离开破酆镇这破地方了,可是火笼衣还没有找到,他也不敢贸然离开。万一离去之后杜老爷会以为真的是自己干的呢? 郭净心跟苏懿以及方一一同穿越树林,随后来到一片小溪附近。这时方一蹲在小溪旁洗了把脸,起身说道:“就在前面了。” “前面?” 郭净心记得,前面是一片竹林,不记得里面有什么房子啊。他仔细想了一会,才想到,那竹林里似乎是有一座小茅屋的。那间小茅屋也不知道是谁建造的,就在前几年就突然矗立在了那片林子里。 几年前郭净心路过这片竹林的时候还进去看过,当时建造木屋的材质还很新,估计当时是刚建造不久的。不过这小屋之后给他的印象就是破烂不堪,里面长满蘑菇和爬虫的样子了。 这地方还能住人吗?难道哥哥就住在这里面? 哥哥实在是太可怜了,明明被人假冒了,是受害者。现在却要被这些村民们误会,好在他今天就要跟哥哥一起抓鬼了。完事之后村民们或许会对哥哥有所改观的。 第53章 邀请 三个人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竹林中。 此时已经是正午,虽然竹林中满是树荫,但正午的阳光把这林中烤的热气腾腾。三人都已经热的汗流浃背。 “就是这里了。” 郭净心顺着苏懿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那间破旧的茅屋。三人朝着茅屋门口走去,从窗子里往里看了看,没发现里面有人。 “哥哥!”郭净心激动的推开门,发现屋子里果然没有人。 门一开,屋里立刻透出一股难闻的霉味。这让郭净心异常觉得哥哥的辛苦,当年那么辛苦的和自己帮助小镇的居民,现在却被小镇上的人们逼成这样。 郭净心毕竟心底比较单纯也不像成人那样会掩饰自己的感情,于是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苏懿一看这孩子哭了起来,刚要上前安慰,却听见背后传来声音。 “心儿!”是郭净天。 郭净天和鲁玄灵两人背着药框,这样子显然是刚刚从山里采药回来。 “哥哥。” 郭净心一看见郭净天,正是情感迸发的时候,立刻就冲了上前紧紧抱住了郭净天。 “心儿,你怎么来了。” “我……我来找你跟我一起去抓鬼。” 郭净天回头看了看鲁玄灵,脸色突然镇定了下来,说道:“现在小镇的人都这么对我,我还有什么资格为他们抓鬼。” “不,哥哥,他们对你的误会,总有一天会解除的。” 郭净天艰难的笑了笑,看了苏懿一眼,深吸了口气说道:“心儿,破酆镇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为何要这么问?” “就是突然想问一下。” “我觉得每个人都很好,只是有的人有点奇怪,比如杜老爷。” 郭净天面容扭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说道:“心儿,不如我们离开破酆镇,我带你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生活。” “不。”郭净心整个身体往后一撤,像是一个叛逆少年。 是啊,毕竟这是从小父亲教导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自己既然是最伟大的除妖师,就要为民除害。破酆镇上的妖魔这么多,如果自己离去,留下这些乡民整日受那些邪祟的祸害,这绝对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郭净天突然冷笑了一声,“你还在为他们着想?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吗?” 郭净心还从未见过哥哥如此的歇斯底里,竟吓得呆住了。 这时郭净天似乎才明白过来,郭净心还只是个孩子,而且是个不大聪明的孩子,他不该用这么重的语气跟他说话。 “心儿!” 郭净天叫了郭净心一声,郭净心却没有反应。 他真的被哥哥这个样子吓住了,同时他也在思考。哥哥刚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破酆镇的人都不喜欢自己吗?那为何还都要做出一副很喜欢自己的样子? 一定是这里的妖魔太多,他们的心灵受到了感染。听说有一种妖怪,就是可以影响人的心灵的,可能破酆镇已经来了很多这样的妖怪。这种妖怪据说能力很强,所以自己还未曾发现。 所以,自己更要留下来了。为了破酆镇的百姓们,而且郭净心暗自发誓,以后更要努力提升自己的术法了,如果自己无法保护这里的村民,那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可以自称是最伟大的除妖师! “好了,心儿!”郭净天往走走了一步,郭净心却往后退一步,这时郭净天一把将郭净心拉到了自己的怀中,用手抚摸着郭净心的脑袋,“这都不怪你,是哥哥错了。” 苏懿看着这两个拧巴的人,心里也有些难过,可是现在还能怎么办呢? 就算他想救郭净心,郭净心也不愿意离开这里。 不过事到如今还是有办法的,苏懿想到,就算郭净心自己不愿意离开,也可以迫使他离开。这只是个孩子,哄他喝下迷药之后,将其放到马车上带出破酆镇,也不是一件难事,只不过这也需要纪纯来配合。 此时郭净心刚刚在杜府受了委屈,此时又被哥哥莫名怒吼,让郭净心觉得自己异常委屈。尤其是哥哥抚摸了自己的脑袋之后,郭净心哭的更加厉害了。 待他哭了一阵才想起,鲁玄灵还在旁边呢。 自己怎么可以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哭呢! 郭净心离开哥哥的胸膛,擦了擦眼泪说道:“哥哥,跟我一起去抓鬼。” 就在这时,树林中来了一个人,当这个人走近的时候郭净天才看清,原来是顺子。 苏懿对这个人印象不太好,第一印象当然就是面容。他长着两只豆粒大的眼睛,蛤蟆一样的大鼻子,难看不说,还有些像海里的鲨鱼,让苏懿看见就觉得恶心。 不过郭净天看见顺子就意识到,这一定是张延内派来的。 顺子看见五人,稍微疑惑了一下,立刻自豪的说道:“我是张公子派来的,我代表我爹,不,是村长,来邀请郭净心和郭净天两兄弟来为破酆镇的人民抓鬼。” 郭净心一听,是村长的儿子来请自己和哥哥,立刻开心了起来。脸上的泪花也很快就不见了。 “对了,是要去杜府抓鬼吗?”郭净心问。 这一问倒是给顺子问住了,顺子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阿水姑娘的鬼魂可是在杜府,但若让他们去杜府抓鬼,那张家跟杜家还没谈判好,若引起了事端顺子可承担不起。可若说了在别处,总得让郭净心相信才行。 顺子这时心里打起了小鼓,也开始懊悔起来,怎么离开的时候没问清楚,这下要是说错了麻烦可就大了。 但是现在突然被问到,顺子也只好回答,“这个……你们先准备抓鬼的工具啊,至于地点,稍晚点会告诉你们的。” 郭净心一听便愣住了,还可以这样? 过去抓鬼抓妖都是自己到闹鬼现场去,另一种方式就是由别的除妖师抓到妖怪或者鬼又没能力将其超度的才会将其带给郭净心来超度。 但是这种没有地点没有时间的任务,郭净心还是第一次听到。 第54章 稻草鬼 听到这里,苏懿突然拍了拍方一的肩膀。 “哦?” 方一刚要大声说话,忙被苏懿阻止,苏懿伸出手指做出一个嘘的动作,随后走向了树林。 方一这才明白,跟着苏懿走向了树林。 两人往树林中走了几步后,苏懿停了下来,方一马上疑惑的问道:“怎么?” “我们得离开了。” “啊?去哪里?” “张府。” “那个混蛋的家里?我们为什么要去?” “你没看顺子的反应吗?都来请郭净心两兄弟除妖了,为何却没有时间和地点,显然是他们还没有准备充分。” “可是……”方一挠了挠头,模样显得更加憨厚,“可是他们不是已经把地道都挖开了嘛?” “地道挖开有什么用?找谁扮鬼呢!现在一定是因为没有找到好的方式扮鬼才没有定下时间和地点。总之,他们是不可能去杜府的。” “可是这不是该张延内着急的事情吗?你急什么?” “你这脑袋瓜子,哎……若张延内没找到扮鬼的人,让郭净心识破了真相,那遭殃的可是郭净心。” 方一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步。 此时郭净心还沉浸在喜悦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苏懿跟方一已经走远,两人趁机离开了这里。 苏懿跟方一离开树林之后直接前往张府,此时张延内正在院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看见苏懿跟方一,张延内本来就阴沉的脸更加阴暗。 “你们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帮你。” “哦?” “帮你扮鬼,让郭净心来抓。” 这句话让张延内的心里一震,难道这两个人已经识破了破酆镇的真相?不过也关系不大,只要郭净心不知道就可以。 之前张延内就一直担心,这两个人会知道真相,然后告诉郭净心。所以之前才做出埋地道之类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来,这两个人主动来帮自己,看来他们也是不想让郭净心发现的。 张延内从小就聪明绝顶,当然也一眼就看明白了,他们来帮自己,其实就是在帮郭净心。 只是,只是一个捕快和一个着书的,究竟怎么能帮自己的? “你想怎么帮我?” 看见自己被怀疑,苏懿笑了笑,看着院子里旁边的井口,笑出了声。这笑声让张延内有些诧异。 “你笑什么?” “没什么,看好咯。” 只见苏懿来到井口,双手合十,对着井口念了一段没人听懂的咒语,随后将旁边的一个竹篮安上绳子,扔到了井里。 不一会,苏懿将手用绳子拉了上来,张延内一看,立刻惊呆了。这竹篮上的缝隙很大,怎么可能可以盛水? “这叫竹篮打水。”苏懿自豪的说道。 同时,方一也在好奇的将这竹篮拿起左看右看。 “原来是高人!”张延内脸色立刻变了,忙上前恭维作揖。 “哈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你……你这小子……居然会幻术?”方一也看的瞠目结舌。 “哈哈哈,这可不是什么道术,只是些小戏法罢了。”苏懿说着,提前竹篮,喝了一口水,然后将其放在了地上。 “就算是戏法,也足够了。”张延内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破酆镇已经从张普的手中交给张延内三年了,三年内张延内把事事都处理的很妥当,从未出过差错,可这次他实在是没有了信心。 不过现在有了苏懿,张延内重新又找回了自信。 “你要多少钱?”张延内轻声问道。 “钱?”苏懿犹豫了一下。 “十两,我们要十两!”方一赶紧破口而出,生怕说晚了钱会长腿跑了一样。 “你……”苏懿看了看方一,怔住了。 “十两黄金?”张延内又问。 “黄……黄金?”事实上方一说的是白银,如果是十两黄金,方一真的觉得已经是天价了。毕竟这是自己一年的俸禄。 这就是贫富差距。 “哦,是,黄金!”方一觉得,反正对方自己说出的黄金,看来他觉得不多。 “一言为定。”张延内看起来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这一点苏懿也为之诧异,苏懿本来根本都没打算要钱的。毕竟他这个人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也不觉得钱的价值会有多高。可还有纪纯的事情呢,纪纯提出要有四十两才会帮郭净心离开破酆镇。郭净天他们已经凑够了三十两,现在加上这十两,就完全可以救郭净心了。 到时候破酆镇便也将不复存在了,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为了郭净心而留在这里的。 “不过……”张延内突然说道,这钱要事成之后才能给。 “好。” 苏懿刚要说些什么,却被方一抢先答应了,毕竟他很少能见到这么多钱的机会。苏懿因为对自己的戏法还是很有信心的,所以也便没有再反驳。 当年为了道术而做了道士,虽然没学到什么道术,却学了一些只能用作骗人的伎俩。 不过现在看来,这骗人的伎俩也是可以帮助人的。 “那……苏先生是要亲自扮鬼吗?” “不。” “哦?那难道是旁边的这位方先生?” 方一一听自己来了生意,赶忙问道:“那给我分多少钱?” 苏懿一把推来方一,说道:“不,我们谁都不用扮鬼。” “哦?”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苏懿说完,跟方一离开了张府,张延内看着远去的苏懿,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他实在搞不懂,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苏懿带着方一一路朝着田地的方向走去,方一也不知道苏懿要带自己去做什么。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反正不会走丢,就跟着他走。 不一会,两人来到一块农田。只见田地里有很多的秸秆,苏懿一看到秸秆两眼即刻放光,这让方一大吃一惊。 “我当你要找什么好东西呢,这秸秆有什么好的?” “这你就不懂了。” 苏懿说着,挽起衣袖,走进了田里。 不一会,苏懿将这些秸秆弄到一起,做了个稻草人。 “稻草人?这是要做什么?” “瞎说,这哪里是稻草人。这明明是鬼!” “这就是鬼?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呢?” “我没当你三岁。” “哼。” “我当你四岁呢。” “你……不过你到底整这稻草人做什么用?” “哈哈哈,这稻草人用处可大了。” 第55章 驱鬼前后 傍晚时分的破酆镇,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个个村民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心。因为他们从顺子的口中得知,虽然张延内还没有跟杜老爷商谈好让郭净心到杜府抓鬼的事情。 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郭净心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郭净心便不会再屈服于张家的人。张家人没有了利用郭净心的理由,那破酆镇上所有人也都没有了价值。 到时候,破酆镇将不复存在。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快想想办法啊。” “有没有人认识杜老爷啊,或者有谁能跟他搭上话的,快去求求杜老爷。” 往日正常运行的街上早已乱了套,大家七嘴八舌都在担心自己的未来。 “要不,让我去假装鬼上身?”顺着背着插满糖葫芦的棒子,在人群中站了起来。 “切,你可省省。”卖针线的王二娘说道。 做膏药声音的大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讥诮的说道:“就你这样的!郭净心好像很久都没抓过鬼了,这次可是能量强大的阿水,你怎么假扮?” “对啊,不行不行,这太容易被戳穿了。” “你快回家去,你会把我们大家都害了的。” 见大家七嘴八舌的抵制自己,顺子也没太糟心,毕竟他早已习惯了。这些人一向都不太尊重自己。 虽然大家都很担心,但依然没有人能想到什么好办法。毕竟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郭净心抓妖,大家扮演被妖怪附身的人,只需要假装被附身就可以了。但若要是鬼,而且是怨气化成的厉鬼,要怎么样才能跟之前的妖做出区别呢? 这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就在大家又开始激烈的讨论时,只见街道尽头走来两个人影,是郭净心和郭净天。 这两个人一出现,众人立刻停止了争论。 整个街道顿时一片寂静,就像是夜里荒无人烟的深林一般静。 郭净心发现刚刚走上热闹的街道突然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这让他感觉很奇怪。跟过去完全不同,之前每次他出现在街上大家都会一阵欢呼,更别说是自己要出征斩妖的时候。 可是现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快,正常一点,别让这傻小子发现。”顺子反复的对前后左右的人说道。 一时间,突然有人喊了一句,“郭净心!” “郭净心斩妖顺利!” “斩妖顺利!” 有了一个人先喊出之后,其他的人看见之后虽然觉得这次的“斩妖”阻碍重重,但还是都将希望都寄托在了张延内身上。 希望在郭净心和郭净天斩鬼之前张延内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唯一纪纯不这么希望。 纪纯此时也混在人群中,看着郭敬心和郭净天缓缓走过来,他当真是有些意外的。他以为张延内一定会来求自己,因为自己是这破酆镇里唯一一个能帮助他的人了。 所以他才选择狮子大开口,他觉得对方是没有理由会拒绝自己的。 可是他错了,只是他现在也没有明白,这件事张延内究竟会如何处理。 因此,他穿越人流,悄悄跟上了郭净心两兄弟。 郭净心是在傍晚时分接到那则消息的——当时郭净心跟哥哥已经将捕捉鬼魂的工具准备好,此时哥哥在镇定的背诵经文,而郭敬心则在祭坛前上香。 这是郭净心小时候父亲遗留下来的仪式,父亲称就算是斩杀鬼,也是有罪业的,所以一定要向上天祈求让它们可以毫无痛苦的死去。因为人死后会化为鬼魂,而鬼魂死后则是会灰飞烟灭的。 郭净心时常会思考,灰飞烟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子的状态。这世间有如此多的活物,终有一天,他们都会化为尘土。他还时常在想,为什么人死后就会化为鬼,而动物就不会。与之类似的问题还有,动物修炼为何就是成精,而人修炼则会成为神。那么,神和妖精的区别又是什么呢? 父亲在世的时候,郭净心经常想父亲问些诸如此类的问题,虽然父亲有时可以对答如流。但大多时候也会被这孩子问的哑口无言。不过郭净心还是觉得,父亲的学问很渊博,毕竟同样的问题他也问过别人,但别人就不会给他解答。 不给他解答,一定就是不知道,不懂。 不过郭净心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关于阿水姑娘的力量究竟有多强,但是前来通知两兄弟前去抓鬼的顺子并没有提及此事。只是说到现在阿水的鬼魂已经被张延内从外地找来的一个神秘除妖师给抓住了,只是对方没有能力将其超度。 换做是过去的郭净心,他一定会因此而耿耿于怀,明明自己才是最伟大的除妖师,却为何又要找别人呢!不过现在对郭净心来说,这些对自己都已经不重要。自己已经是一名成熟的除妖师了,不会斤斤计较这些的。 顺子说到现在那个神秘的除妖师已经将阿水姑娘的鬼魂从杜府抓走,并且送到了除妖屋。最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郭净心是有些失落的,因为他没有机会施展父亲留下的秘籍中的绝招了,对方居然已经先行将阿水姑娘的鬼魂给制服了。 不过郭净心转变思路想了一下,既然别的除妖师都可以将阿水的鬼魂抓住,说明这个阿水姑娘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一旦这么想,他便轻松了很多。 郭净心跟郭净天两人穿过树林的时候,发现这除妖屋周围满是星星点点的火把。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数量,郭净心有些好奇,为什么这次会来这么多人围观。难道是因为他们太久没有看到自己捉鬼吗? 再靠近除妖屋一些的时候,郭净心才发现数十个村民们早已在等自己。看见郭净心兄弟两人,村民们立即让开一条小道。 郭净心很明显的感觉到,今日的气愤跟往日自己除妖完全不同。可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现在却不知道该问谁。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阿水姑娘的鬼魂杀死。 此时村长跟顺子来到郭净心兄弟面前,指了指除妖屋后面,此时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人走了出来。只见他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大袋子,里面还有东西在蠕动。 戴面具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所谓的神秘除妖师,也就是苏懿。 只见黑色袋子里的东西奋力挣扎,这面具人已经似乎无力抓紧袋子。这袋子里的东西挣扎的越来越猛烈,面具人被突然其来的巨大力量推到了一边,一下子跌到在了地上。 “还不快上!”张延内大吼了一声。 郭净心见状立刻双手合十,此时他开始念起经文。郭净天双手结印,飞身出去一把抓住了黑色袋子,与其搏斗起来。 如果是过去,这一切都需要郭净心一个人来。可现在郭净天回来了,两人也很默契的采用了过去的方式,哥哥郭净天负责与邪祟搏斗,而郭敬心则负责超度。 只见那黑色袋子倒地后瞬间腾空而起,与此同时,山后一声巨响,霎时间天崩地裂,郭净心这才发现,原来阿水的鬼魂真的是与众不同,格外强大。 方一拿开捂住耳朵的双手,吹灭了刚才插在地上的火折子,原来刚才是他点的炮,为的就是欺骗郭敬心。当然,这一切郭净天也都是知道的,只是这些都不能被郭敬心知道。 “心儿,做好准备!” 郭净天大吼一声,将手中的符纸点燃,扔到天空,又腾空而起。一剑刺穿符纸,落地的同时,他将穿着符纸的剑扔向了黑色袋子。 那黑色的袋子上蹿下跳,但这剑却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了袋子中央。 这袋子瞬间着火,郭净天飞奔上前,抓着袋子三步两步跳到了除妖师前,推开大门,将袋子扔进去之后,瞬间又将门合上。 随后郭净心在门口盘腿而坐,目不转睛注视着郭净心。 郭净心口中念念有词,用桃木剑舞了一会,最终用剑尖直指除妖屋,瞬间一声巨响轰隆一声,除妖屋火光四射,在爆炸声中四分五裂了。 众人大吃一惊,也都瞬间放了下悬着的心。 看来这次又能骗过郭净心了。 爆炸声之后,郭净心也盘腿而坐,继续念了一会咒才起身走向除妖屋。 郭净心将门推开,只见地板上已经只剩下了一片灰烬。 总算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刚才郭净天将其控制住之后,郭净心用念力将其圆满超度。 这怨鬼的力量果然强大,若是平时的一般鬼怪,只需念上几句,它就会自动消亡。可阿水姑娘的鬼魂则在消亡时产生了惊天动地之力。 虽然不是自己亲手将其抓住的,不过毕竟是自己用念力将其超度的,也还算圆满。 一切结束之后,人群中瞬间想起了热烈的掌声。 “郭净心!郭净心!”众人齐心呐喊。 郭净心开心的笑了,每当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是最开心的。施比受更使人快乐,的确如此。看着自己拯救的民众为自己欢呼,郭净心感觉到无比的自豪。 不过当他看见哥哥落寞的站在一旁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自我了。明明是哥哥跟自己一同驱的鬼,为什么只有自己独享荣誉? 想到这里郭净心有些羞愧,这时他走向哥哥,抓住哥哥的手,将其举起,说道:“大家不必如此抬爱,这次能驱鬼顺利,哥哥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大家应该更感谢他才对!” 郭净心说完这句,群众们有些不知所措,个个都看向张延内,等着他表一个态度。 张延内笑了笑,说道:“对,还要感谢我们的除妖师郭净天!” 此时郭净天鄙夷的看了张延内一眼,但是面对这些虚伪的称赞,也只好全盘接受。 在一阵虚假的欢呼声中,这次的驱鬼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苏懿在木屋后摘下狐狸面具,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该回去了。” 看着村民们都陆陆续续离开,方一来到了苏懿面前。 “嗯,终于有机会救出郭净心了。” “诶?我怎么没看见张延内那小子,怎么没给钱就走了。” “不急,明天再去找他要。在此之前,我们还要先跟纪纯沟通好呢。” “哦对,那个王八羔子,这钱也太好赚了。” “怎么,你嫉妒?” “哼,我才不嫉妒,他这种人,死了是要下地狱的。” 苏懿没有再继续回答,此时除妖屋附近的人都离开了。连郭净心兄弟两个也走了。刚刚还是一片热闹的地方一下子变得无比寂静。苏懿站在原本该有除妖屋的地方,看着这片空地。 这屋子已经被刚才的炸药炸的四分五裂。 如果这间屋子永远都不存在就好了。 可不一会,苏懿两人就听见了树林中传来一阵响动。 是哑婆婆带着四五个男人,这些男人中有两个人是木匠,有两个人是干苦力的。他们抬着几块叠在一起的木板,很吃力的行走着。 看来除妖屋很快就要再出现了。 这根本不是张延内所安排的,而是村民们自发来做的。当然,为的就是让郭净心的除妖事业得以继续。 此时的苏懿丝毫不觉得最有罪过的人是一手创造了破酆镇的张家人,而是这些唯利是图的破酆镇居民。 第56章 破戒 阿翠已经十多天没有看见杜岩了,杜府上消失的火笼衣也依然没有找到。因为这件事,杜老爷气血攻心,犯了重病,已经在床上躺了四天。 这些天以来,明明只有十多天,但是阿翠却觉得比十年还难熬。她已经无法再在这府上待下去,她甚至还在期待,或许哪一天纪纯会突然出现,然后带着自己离开这里。 不过有时候她也会觉得,那消失的火笼衣究竟是不是纪纯自己偷走的,为了想独吞火笼衣才没有告诉自己。 此时阿翠的床上还扔着之前没有绣完的刺绣,这本是过去自己最喜欢的图案。为了绣这刺绣她也做了很多工作,可是现在她竟然对这个提不起一点兴趣。就这样整日坐在窗前,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没做,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些天以来,不止是纪纯,就连杜岩也没有再回来过。不过杜岩还是最好别回来,自从婚后不久她就觉得杜岩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似乎像得了癔症,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 但是往往人们越是担心的事情,就越是容易发生。 就在这天的黄昏,一整天没有走出屋子的阿翠想去院子里透透气,不料刚出院子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杜岩。 “相……相公……”阿翠大惊失色,但为了不让对方看出来,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怎么会来了?” “这里是我家啊,我不能回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家里住上几天。” “不不不,我只是路过一下。” “哦?” “对了,去年我那件姑父送的衣服,你给我放哪里去了?” 阿翠想了想,那是一件大红色的衣服。当时杜岩收到那件衣服的时候还很讨厌,说不喜欢大红大绿的颜色,太招摇了。的确,他因为一心向佛,穿的衣服一向都很朴素,很少有除白色和黑色之外的颜色。 “那件衣服,在柜子里。”阿翠问道:“怎么?那件衣服你不是不喜欢吗?” “在家里穿我当然不喜欢,不过每件衣服都有他适合穿的地方。”杜岩笑了笑,说道:“那件衣服也一样,会有适合穿它的地方。” “相公要去哪里?”虽然阿翠并不关心杜岩要去哪里,不过她还是会有好奇心的。 这样的一个人,究竟要穿这件衣服去哪里呢? “至于我要去哪里嘛,你还是不要多管了。” “好,那我去给你找出来。” 既然杜岩不愿意说,阿翠也不愿多问,毕竟她觉得杜岩去哪里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不一会,阿翠从柜子里找到了那件衣服,因为这件衣服太久没穿,上面还有一种淡淡的霉味。 “不要紧。”杜岩笑了笑,一把接过来了衣服。 接着,杜岩就这样在阿翠的面前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了个精光。阿翠虽然是杜岩的妻子,但却总觉得有些害羞,而且,她看见一个男人这样在自己的面前,自己竟然会觉得有些恶心。 “她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啊。” 连阿翠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于是不得不努力在心里说服自己。 可无论怎么样想,她都不能面对一个这样的裸男。不过看见杜岩赤身裸体的样子,阿翠竟然想起了纪纯。 那个该死的男人,现在究竟会在哪里呢? 会不会已经离开破酆镇了? 不会,如果是那样的话,杜老爷一定会要他好看。就算他逃离了破酆镇,杜老爷也会动用自己的关系将他找回来。 可是他为何又这么多天都没有出现呢?如果火笼衣真的不是他偷的,那他究竟在怕什么? 就在阿翠这样想的时候,杜岩已经穿好了衣服。这件衣服披在杜岩身上,让杜岩看起来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看上去呆呆的。虽然是红色,但没有一丝喜庆的样子。 “好了,我要走了。” “啊?这么快,要去哪里?” 阿翠的确很好奇,杜岩这突然回家,换上这件衣服又要去哪里呢? “怡华楼。” “什么?你……” 阿翠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若是别人说出这句话,她自当觉得理所当然。 可现在说这句话的人却是杜岩。 几年前她跟杜岩洞房的那晚,阿翠还在好奇,初夜究竟会是什么感觉? 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说,会在偶尔想到这件事也是很正常的,其实她已经好奇很久了。同时也伴随着忐忑不安,当杜岩那双大手抚摸自己的额头时,她以为那一刻终于要来了。 但是下一秒钟,杜岩却自己躺了下去。 “喝太多了,这帮人,真是酒量大。” 杜岩说完马上躺下去便呼呼大睡了,这让少女时代的阿翠很是失望。不过毕竟杜岩喝了太多的酒,就算这事情今天不做,明天也迟早会做的。 阿翠躺下去之后,观察着杜岩的胸膛,她还从未跟男性这样赤身裸体的近距离接触过。 杜岩那起伏的胸膛,深沉的呼吸,都让阿翠心神不宁 就这样,第二天夜里,杜岩依然没有碰自己。阿翠开始从失望变成了绝望,她甚至刻意跑回娘家问了母亲,不料却被母亲说她不知廉耻。 一个女人家的怎么可以期待这样的事情呢? 阿翠记得自己第一次的初夜还是一个腊月的寒冬,当时天寒地冻,好在杜家的保暖措施一直做的很好。阿翠记得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导致她整个冬天都几乎没怎么出门。 当时她正在暖炉旁取暖,杜岩提着一壶热酒归来,将其放到了桌子上。 杜岩看了看阿翠,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杜岩将酒倒进杯子里,缓缓走到了阿翠身边。阿翠虽然已经失望了很多次,但今天却感觉杜岩有些不同。 果然,杜岩这杯酒居然是给自己倒的。 “天冷,喝杯酒暖暖身子。” “谢相公。” 阿翠接过酒的时候,手指碰到了杜岩的手。 他感觉杜岩的手此时是滚烫的,这在寒冷的冬日里是极富吸引力的。 杜岩看着阿翠喝完这杯酒,阿翠脸上顿时显出红晕。也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自己感受到了杜岩今夜会有所行动。 “不错,还喝吗?” 阿翠没有开口,只是笑盈盈的递过去了酒杯,不料杜岩突然抓住她的手,说道:“酒已经凉了,要取暖的话,还是用我的身子。” 杜岩说着,将阿翠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中。 那团火热的莫名的东西开始在阿翠的心中燃了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接着,杜岩将阿翠抱起放到了床上。 阿翠记得那是自己跟杜岩的唯一一次,所以很久以来,阿翠一直以为杜岩要么是不喜欢女人,要么就是那方面不行。 可自从那夜之后,她才明白,杜岩也许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女人。至于那一夜,或者只是心血来潮对女人的好奇心。 所以当杜岩说起自己要去怡华楼的时候,阿翠是无比震惊的。 可没等阿翠多问什么,杜岩已经走到了门外,将门关上了。 阿翠打开窗子,发现杜岩的确是往怡华楼的方向走的。 要是过去,她一定会问个清楚,就算不问,也会想尽办法把事情弄清楚。不过现在她并不想多管关于杜岩的事情。 第57章 蒙汗药 这天一大早,苏懿就跟方一出了门。他们最先到的是张家,这张延内虽然在破酆镇里有权有势,竟也没有做出欺负人的事情,苏懿跟方一来到这里的时候,张延内已经将十两黄金准备好了。 “终于等到你们了。”张延内已经在院子里喝着茶,等着他们的到来,“这是你们的。” 苏懿看了看桌子上的袋子,掏出查看了一下,是几个大元宝。苏懿放下之后,方一赶紧拿起装进了袋子。 “张公子果然是爽快人。”苏懿说道。 “对爽快的人,自然要爽快。”张延内往两人面前放了两个杯子,慢慢倒满了茶。 “啊,张公子,不必了,我们还有别的事。” “哦?不坐坐了吗?” “不了,改日。” 苏懿跟方一刚转身要走,却被张延内叫住。 “苏兄请留步。” “哦?” “昨夜苏兄的本事我是见识到了,不亏是做过道士的人。” “哈哈哈,只是些小把戏而已。” “苏兄就不用妄自菲薄了。” “张公子,你究竟要说什么,就直说,我们真的赶时间。”方一看两人谈来谈去,都没有切入正题,便急了起来。 “哦?在这破酆镇上,还能有什么急事。需要我帮忙吗?” “啊……不用,不用,只是些私事。”苏懿赶忙解释。 “好,那我就直说。”张延内笑了笑,说道:“其实苏兄是个能人,所以……我不想只做个一锤子买卖。” “哦?” “既然苏兄做过道士,会的把戏应该不止昨晚的那个。” “我会的把戏的确很多,只是……” “只是什么?” “你为何就认为我一定会跟你再次合作呢?” “直觉。”看着苏懿跟方一两人惊讶的表情,张延内解释道:“我自然是知道,你们做这些并不是为了钱。” 苏懿没有回答,就当是默认。因为他明白,就算是说谎,张延内也能看出来。 张延内是个聪明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虽然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至少,我们是可以合作的。因为你们知道了破酆镇的秘密,也没有说出来。” 苏懿笑了笑,没有开口,转身离开了。方一看着张延内出手阔绰,本来还想再从他这里捞一笔,但是看苏懿已经离开,自己也只好赶紧跟上。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来到了树林的小木屋,此时郭净天跟鲁玄灵已经在等他们。 经过昨夜一场闹剧,几个人觉得现在正是离开的时候了,距离除妖大会又近了一些。最关键的是,苏懿已经筹到了十两黄金,加上之前郭净天他们的三十两,足以让纪纯帮助他们了。 虽然路途并不是很远,但是因为现在是数伏天,两人穿过热腾腾的树林,来到这里已经热的汗流浃背口干舌燥。 不过郭净天住的这种地方可没有茶水可以喝,他都是到附近的小河里喝水的,因此苏懿很后悔,没有喝下张延内的那口茶。 虽然两人都是口干舌燥,但现在也必须要开口了。 “这是从张延内那里要来的钱。”苏懿从怀中掏出钱袋,郭净天和鲁玄灵的眼睛瞬间出现了期待的眼神。 苏懿将几锭元宝倒在手上,鲁玄灵欣慰的接了过去。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不必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救郭净心。”苏懿说道。 郭净天点了点头,刚才欣喜的面上又露出了愁容。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虽然钱足够了,但要将一个大活人带出破酆镇,还是有些困难的。 “现在我们什么计划?”方一问道。 “现在……”鲁玄灵面露难色,看了看郭净天,说道:“郭净心还是不配合,他不愿意离开这里。” 听见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苏懿才松了一口气,本来他以为还会有别的困难。 “至于这件事,还是很好解决的。” “哦?” “他还只是个孩子,我们不能因为他不愿意走,就放弃。” “你的意思是?”郭净天有些疑惑。 “可以用这个。”苏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 鲁玄灵跟郭净天一看,眯了眯眼睛,鲁玄灵接过纸包,闻了闻,说道:“蒙汗药?” “对。”苏懿说道:“现在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鲁玄灵无奈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同时又看向郭净天。郭净天思索了一会,也看了一眼鲁玄灵,意思是她做主就可以了。 看出两人同意,苏懿笑了笑,说道:“那就这样,接下来我们去找纪纯。” “可是……”此时郭净天又面露愁容。 “可是什么?”方一问道。 “我们要到哪里去找纪纯呢?听说他已经不在杜府了。” “这个消息,我也听说了。”苏懿无奈道。 “这个人,接受了我们的嘱托,也不主动联系我们。”鲁玄灵愤愤的说道。 “他这个人,到处招摇撞骗,给他送钱的人太多了,所以他也许根本没在乎我们的嘱托。”郭净天也咬牙切齿。 “的确是这样,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分头找。”苏懿建议。 “也好,总之只要他还在这破酆镇上,我们就一定要找到他。”方一说道。 郭净天点点头,看了鲁玄灵一眼,又回头跟苏懿说道:“我们去这边,你们两个去那边。” “好。” 四人就此分开,开始到处打听纪纯的下落。 黄昏时分,苏懿跟方一来到了杜府,在敲了几声门之后,丫鬟小桃打开了大门。看着苏懿跟方一,小桃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了这两个人。 “是你们?” “对,我们见过的。” “你们要找我们老爷吗?” “啊……不,姑娘可否知道纪纯的下落。” “纪先生,你们来找纪先生的吗?” “对啊,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小桃摇摇头,说道:“纪先生十天前就离开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啊?那他这是离开破酆镇了嘛?” “我想,应该不会。毕竟他还没有洗脱盗窃的嫌疑。” “是盗窃火笼衣的事情吗?” 看苏懿说出失窃的火笼衣,小桃有些不悦,立刻摆出个臭脸,说道:“既然你们要找的人不在,就快些离去。” “诶?” 不等苏懿问下一句,大门已经被小桃重重的关上了。 第58章 凶案前兆 纪纯已经在这宅子里住了十多天,这十多天以来他一直没怎么出门,因为自己在杜老爷家做的差事的原因,导致破酆镇上很多人都认识他。 而现在又出了火笼衣失窃这件事,所有人当然都认为就是他干的。所以为了不造成麻烦,他一直跟小琳住在这里。不过十多天下来,才开始对这个女人有点厌倦了。这女人真是幼稚的可怕,才跟自己过了几天,就开始幻想让纪纯带她离开破酆镇了。 甚至,她还想给纪纯生个孩子。 真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虽然纪纯是这么认为的,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男人真是善变啊,有时候纪纯自己都在为自己的善变而改变。 就在前天,纪纯还对小琳百般疼爱,就算是自己遇到这么大的麻烦,也愿意为小琳冒险。 “我们到附近的私利求支签。” “求签?那玩意儿你也信啊?” “很灵的哦,之前我的一个客人啊,就一直生不出孩子,后来听说就是到后山那座庙里求了支签,还上了香,很快就有了孩子。” 小琳一脸认真,圆圆的眼睛瞪的很大。这若是从前,纪纯一定觉得这姑娘天真可爱。但是现在他已经腻了,在心里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个没脑子的人,说不定日后还会成为自己的累赘。 可是几天前的他,还是甘愿为小琳冒险的。 “既然你这么信这东西,我就陪你去一次。” “真的啊。”小琳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不过,我们得走小路。” “没问题。” 这些天里一直都是小琳下的厨,最初的时候小琳并不怎么会做饭。因为自己从前一直在妓院那种地方工作,根本不需要自己做饭的。但是为了纪纯,她愿意学。 没几天她的厨艺就大涨了,看着纪纯吃着自己做的饭菜,她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而她最高兴的还是现在纪纯能陪自己一起去求签。 为了避免被人看到自己,纪纯选了一条崎岖的山路。两人在这小道上走的很艰难,所以本来只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他们整整走了一个时辰。 不过虽然累得满头大汗,纪纯也还是开心,看见这个活蹦乱跳的少女,他觉得自己也似乎跟她一样变得年轻了许多。 “你想求什么签啊?你也想生孩子?” “当然不是。”小琳捂着嘴偷笑。 “那是什么?” “你猜?” “哼,不说算了。”纪纯不愿猜,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哎呀,你猜一下嘛。”小琳在原地气得跺脚。 纪纯一看,又被她这可爱的样子萌到了,于是马上返回来回到了她的身边。小琳一看纪纯还是在乎自己的,于是撒娇说道:“这路这么难走,要不你背我。” “背你?” “是啊,你若背我的话,我就告诉你我要求什么签。” 纪纯宠溺的笑了笑,立刻将后背弯了下来,说道:“来,上马。” 小琳开心跳上了纪纯的后背,大喊了一声,“驾!” 纪纯满足的大笑道:“现在可以告诉我要求什么签了吗?” “嘿嘿,我要求的是,姻缘。” “是我们两个人的姻缘吗?” “对啊,我要问一下佛祖,看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结婚。” “结婚啊!”听到这个词,纪纯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虽然他现在喜欢小琳,但他还是了解自己的。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多次了,比如当时的阿翠,他也曾想跟阿翠一辈子白头到老。可没过几天,他就开始厌烦了。 所以对于面前这个天真的少女,当时的纪纯还是有所愧疚的。他担心自己某天会变,如果自己变心了,那这个少女该如何是好? 因为纪纯的体力也不太好,所以背着轻盈的小琳也没走多远就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小琳不忍心让纪纯这样下去,就主动下来了。 不一会,他们就到了寺庙里。 来这寺庙上香的人当然也都是破酆镇的人,不过这寺庙里的和尚却没有被张家的人收买。对于破酆镇的事情,他们虽然心里明镜似的,但也无法阻拦。只能终日为破酆镇的人念经,希望可以多化解一些他们的罪孽。 那天小琳求到的是上上签,纪纯看着小琳兴奋的样子,却更加失落。因为他清楚的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对这个女子没有之前那种新鲜感了。 所以现在,她趁着小琳外出买菜的时间,想出去走走。 虽然现在已经天黑了,但他不在乎,只要看不见小琳,自己走到哪里都可以。 纪纯走出小屋,来到宽阔的大道上,才发现此时的破酆镇已经没什么人在外面了。除了能听见几声犬吠,已经没有别的声音。 不过怡华楼却不同,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 此时的杜岩正坐在屋子中央,有四五个女子围着他,喂他吃果子,喝酒。 当帮我杜岩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大家也着实吃了一惊,毕竟镇子上的人都知道,杜岩是一个不近女色的人。家里已经有了那样一个大美人,自己却整日不回家,天天到庙里是诵经拜佛。 所以看见这样一个人突然来到这种烟花之地,不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更何况平日里一直黑白穿着的他今日还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外衣。 虽然大家心中都有着千万个问号,但看见杜岩,还是都热情的凑了上来。毕竟杜家是这破酆镇上第二家族,虽说家里没有张家富裕,但对怡华楼的人来说,已经是富豪了。 过去的几年里,怡华楼是从来不会做皮肉生意的。因为这是当时张普立下的规矩,既然是演戏,就要敬业,绝不能将这里当成了真正的妓院。不过自从小琳第一个卖身之后,大家看见小琳因为几夜就赚足了那么多的积蓄,大家也都是分外眼红,于是便一个一个都干起了这个行当。 虽然这些都是老鸨默认的,但谁也不敢把这事情说出去。直到上个月的时候,老鸨找到了张延内。对张延内一顿阿谀奉承之后又送了好多礼物,张延内这才答应她让她可以悄悄做皮肉生意不可声张。 事实上这是张延内很早之前就知道的,只是他明白,这种行当在任何地方都是刚需,如果破酆镇上的妓院是假的,那一定会有男人会因为这些需求而跑到外地去消费。那样的话便多了些将破酆镇的秘密传出去的可能。 在张延内允许了这件事之后,张普也很快被张延内说服了。所以怡华楼现在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妓院。 “嗯,唱得不错。赏。” 杜岩已经喝的醉醺醺的,听见一位女子唱的不错,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丢在了地上。 女子开心的将其捡起,回应道:“公子还要听什么?奴家什么都会。” 这时一个仆人来到老鸨前小声嘀咕了些什么,杜岩会唇语,一眼便看出,对方说的是,“干娘,不好了,酒窖里的酒快没了,这深更半夜的,酒肆也没开门啊。” “这可如何是好。对了,那个赵三,也在喝酒?那人酒量那么大,快赶走,今夜的酒都留给杜公子。” 仆人点了点头,马上就下去了。 杜岩看着离去的仆人,思忖了一会,笑呵呵的对弹琴的女子说道:“不错,真是多才多艺。”杜岩说着又喝了一杯,“就来一曲后庭花。” 杜岩刚刚说完,悠扬的曲乐已经开始演奏,这时院子里突然传出一个人的惨叫声。众人有些好奇,杜岩突然睁大眼睛,老鸨看杜岩的雅兴被打扰了,忙上前说明情况。 “杜公子不必在意,是一个吃白食的。” “吃白食?这声音……我听着像赵三啊。” “是赵三,是赵三。” “哈哈哈,这狗腿子,没钱还喝酒。” “哼,而且每天都来呢。没钱还偏偏喜欢喝花酒。” “每天都来?昨天也来了吗?” “是啊,虽说这人喜欢喝花酒,却从来不叫姑娘。只是单纯的来这里喝酒。” “这……还真是个怪人。” “不怪,他不就是眼馋我们这里的姑娘嘛!” 众人一阵哄笑,杜岩往嘴里灌了一杯酒,被辣的咧嘴,“今日本公子高兴,既然如此爱酒,那就是同道中人。”杜岩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老鸨,老鸨熟练的接到手中顺势用牙咬了咬,顿时乐开了花。 “公子你这是……” “今日本公子高兴,请全场的男人。” 顿时一阵欢呼,此时大门也被打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赵三也赶紧跑进来叩谢。 “多谢杜公子……多谢杜公子。” 杜岩摆了摆手,继续喝酒。此时几个女优又开始跳舞,大家玩的很尽兴。 此时老鸨已经焦头烂额,虽然杜岩花钱请大家喝酒,但现在酒窖里根本已经没有酒了,所以他知道先将那些看上去很穷的客人先赶走。 “赵三,这几文钱给你,你到大同酒馆去喝。” “啊?为什么?杜公子不是都宴请全场了嘛?” “给你钱你都不要?” “要要要。”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赵三也很无奈,只好接了这几文钱前去大同酒馆了。赵三的酒量很大,但今晚只带了几文钱,所以刚刚只喝了个半饱。不过现在差不多已经二更了,赵三需要赶紧往大同酒肆赶了。 因为赵三虽然是个酒蒙子,但还是很听妻子的话的。要说妻子,其实也算不上。最初赵三是个光棍儿,所谓的妻子是被村长安排跟他做夫妻演戏的女人。不过久而久之,两人日久生情,便成了真正的妻子。 知道赵三嗜酒成性,这么多年的习惯也不好改,对方就给他立下了个规矩,可以到外面去喝酒,但是每天三更必须回去。 三更很快便到了,杜岩也已经喝的晕晕乎乎,感觉脑袋很沉,所以靠在椅子上打盹。这时他听见了外面的打更声。 “三更了啊。”杜岩问道。 “是啊,你听。”老鸨说道,“我看杜公子喝的有点多了,不如挑个姑娘,回房去歇息。” 杜岩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说道:“不了,我要回家。” “回家?都这个点了。” “嗯,我认床。在这里睡不着的,睡不着……” 杜岩摆了摆手,就要往外走。老鸨刚才已经趁着杜岩酒醉偷偷摸了摸他的钱袋,知道里面已经没有钱了,于是也不再阻拦。 “好,那杜公子今日便回去,改日记得再来哦。” “王妈妈放心……我……会再来的。” 杜岩走出大门,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老鸨赶紧将其扶着,说道:“哎呀,杜公子你今日喝的太多了,要不要我找人送你啊。” “我没喝多,没喝多,不用管我。” 杜岩用力将老鸨推了回去,老鸨一看这人不识好歹,便也不再管,便关上了门。 第59章 杀人外衣(一) 三更的夜晚格外冷清,空气也是冷飕飕的,虽然是三伏天,但因为浓雾的原因让这里白昼温差极大。 小琳低声抽噎着,一瘸一拐的顺着这青石板路回家。为了给纪纯做菜,她下午就带着篮子往菜市场去了。在市场里,她挑了好几个小时,每种菜她都要选最好的,而且要最新鲜的。就这样不知不觉几个时辰就过去了。 当她准备离开菜市场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一定等的很饿了。”小琳看着这样的夜色,加快了脚步。 集市上的人此时已经很稀少了,若是在前些天,到了这个时间,街上一定一个人都没有了。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杜府出现了真正的鬼魂,直到郭净心兄弟两人那夜的斩鬼活动之后,大家才认为,原来一切真的都是张延内的计划。 所以破酆镇的居民们又变得大胆了起来,原本一到天黑就立即回家的人也敢于在深夜外出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小琳才会遇到那个人。 那是她在怡华楼的时候遇到的一个客人,是破酆镇有名的恶霸。说是恶霸,其实是只会欺软怕硬的一个混混而已。也只敢欺负那些无权无势的人,对于杜家和张家,他碰到的话自然是躲都来不及呢。 当时小琳因为一直住在怡华楼所以对这个人不了解,于是便接待了。但是当时大家都嫉妒小琳生意好赚钱多,也没有提醒她。谁知道之后那人在小琳这里消费完了却不给钱,小琳强行要钱还被打了一顿。 小琳将这件事告知老鸨,老鸨也没有什么办法。当时这里还不是真正的妓院,也没有什么打手,一群女人家面对这样的无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小琳思前想后,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似乎她也没有什么能力跟对方斗,就决定先忍下这口气。不料接下来的几天,对方每天都会来,直到连续来了一段时间之后,对方竟然想为小琳赎身,说是要娶小琳为妻。 面对这样的无赖,小琳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她依然没办法,因此遭受过好几次毒打。 直到纪纯发现了怡华楼的秘密。 因为知道纪纯是杜府的人,对方就不敢得罪了。所以接连几天都没有再到怡华楼去。 可是就在今晚,那人又在路上看见了小琳。事实上前些天他就已经知道,小琳跟纪纯偷偷跑了出来,而不是赎身。所以碰见小琳后就非要将其抓回去,否则就要做自己的老婆。 小琳自然是不从的,对方看见小琳就追了上来。小琳本身就穿着裙子,跑的时候很碍事,导致路上摔跤好几次,还把衣服弄坏了。最让她难过的是,下午精心为纪纯调的菜品在逃跑的路上弄丢了。 好在天很黑,小琳在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躲到了一片干柴后面,才躲过了对方的追逐。 此时的小琳觉得自己无比委屈,好在家里还有一个男人在等待着自己。此时她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男人的安慰。 小琳哭泣着,走到了家门口,但是让他意外的是,她发现屋里居然没有点灯。 怎么回事?难道纪纯离开了? 小琳忍住哭泣,飞奔到了屋里,赶紧冲向卧室,看到纪纯的行李都还在,她才放心。 可是现在都已经三更天了,他还能去哪里呢? 小琳自从离开怡华楼就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都跟着纪纯的准备,而且她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回去也会被打死的。所以除了纪纯,她已经没有了别的依靠。 虽然路上很黑,而小琳也胆子很小,但是为了纪纯,她还是鼓起勇气要出去找。 她从厨房摸到了火折子放进口袋里,此时不远处传来几声夜莺的鸣叫。小琳鼓起勇气,朝着树林走了过去。 此时树林的那一头,正是大同酒馆。此时赵三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听到窗外打更人敲了三下铜锣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已经三更了。 每天的三更,他都必须准时回家。这是他跟妻子的约定,所以就算他喝的再醉,也会记住这一点的。而且这一点不止他夫妻二人知道,镇上大多数的人都知道,还经常有人拿这件事来调侃他。 赵三喝光最后一滴酒的时候还把酒碗倒过来试了一下,一滴都没有了他才放心,酒可是好东西,是绝对不能浪费的。 离开酒馆之后,赵三顺着酒馆外的小路往家走,这是他每天的必经之路。这条路他已经走过无数遍。不过唯独前天夜里他路过这里的时候有些胆怯,因为阿水姑娘的尸体就埋在这条路的途中。当时杜府闹鬼事件发生之后,这条路就几乎荒废了,直到这两天才恢复。 不过赵三活了这么大也从没遇到过鬼怪,所以也一直不会相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所以他其实也并没有多害怕。 沿着小道走了一会之后,前面就是阿水姑娘的坟墓了。赵三下意识的哼起了小曲,路过坟墓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也在想象着阿水的模样。据说阿水姑娘可是个大美人,可惜这辈子也看不到了。 此时的月光皎洁,映射在大地上,他还是能清楚的看清路的。可是就在前方不远处,地上似乎有一团什么东西。似乎还是红色的,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是别人的话,在阿水姑娘的坟墓附近有一团这样的东西,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不过这是赵三,何况他还喝了那么多的酒,胆子自然也就更大。 好奇心驱使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这时他才顿时毛骨悚然了起来,这地上躺着的竟然是一具尸体。赵三吓得后退了一步,酒也完全醒了。 难道……是阿水姑娘将这人害死的? “啊……”赵三吓得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此时的深山里,还有另一个人也在走夜路,是小琳。小琳到处找纪纯都没找到,想着这些天他一直呆在家里是不是闷坏了所以到大同酒馆喝酒来了。 若是平时,她一定不敢一个人走这样的夜路,何况这路途中还有阿水姑娘的坟墓。就在她走到附近,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进的时候,突然听见了那声喊叫。 “这是谁?听着不像是纪纯的声音?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不是纪纯,也可能是跟纪纯有关系的,这么大半夜的,在外面的人本身就很少了。小琳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个女孩,也忘记了这夜里的危险,似乎没有顾虑任何问题,拔腿就跑了过去。 赵三吓得逃跑的时候被一道树根绊倒,跌在了地上。此时他已经是杯弓蛇影,心想莫不是阿水姑娘将自己推倒的?就在他最恐惧的时候,又突然听见身后一阵奔跑的声音,可是他的脚扭了,他吓得开始用手往后爬。 可是不久就看见了一张可怜的面庞,小琳发现赵三的时候,发现赵三一脸惊惧,“你看见什么了?这么害怕!” 赵三一脸惊恐,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用手颤颤巍巍的指向草丛中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小琳顺着赵三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人的后脑勺,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也受到了当头重击。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发型,那分明是纪纯的头发…… 小琳艰难的站起身,身体已因剧烈的难过与惊恐而颤抖不已。她缓缓走进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她这个行为让身后的赵三也惊的睁大了双眼。他一个大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吓得站不起身了,这样一个弱女子,却还在缓缓靠近那团东西。 有了这一对比,赵三才渐渐鼓足了一些勇气。人家一个女子都尚且如此,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赵三的痛哭张圆,死死注视着面前这个正走向那团东西的纤弱女子。 一步,两步…… 小琳将尸体翻了过来,果然,立刻露出了纪纯那苍白的面庞。在月光下,纪纯的脸像白纸一样森白。小琳想过无数个结果,却没想到,纪纯会这样死去。小琳惊恐又痛哭的抽噎,这才注意到纪纯的身体被一件什么东西紧紧缠住,甚至连他整个身体都缩小了一圈。 “这是……是火笼衣!” 赵三大吼了一声,小琳一听,也吓出一个激灵。 难道,纪纯是因为这火笼衣才死的?那么也就是说火笼衣真的是他偷的了。 深夜的破酆镇无比的寂静,所以只要有人喊叫,就很容易分辨这里的方位。苏懿跟方一从下午就开始到处找纪纯,到了现在都是一无所获。而郭净天跟鲁玄灵也是,虽然他们二人打听到了纪纯这些天住在哪里,可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那件屋子里有纪纯的东西,还有另一名女子的衣物和痕迹。但是从厨房的情况来看,这两个人是没有吃晚饭的。 就在两人查探这间屋子想从中获取一些纪纯的线索时,才听到了那声喊叫。 第60章 杀人外衣(二) 月光下的羊肠小道上,小琳呆呆的看着纪纯已经被火笼衣束缚到变形的尸体,远处是受到惊吓不能动弹的赵三。 此时远处的荒草从中,缓缓走来两个身影。 “有人吗?” 是方一的声音,小琳跟赵三回头,却都说不出话来。 苏懿跟方一缓缓走近,看着这两个因剧烈恐惧而吓呆的两个人,看向了前方的地上,是纪纯。 虽然是深夜,但是在月光下,苏懿一眼就认出了地上这个已经变形的人。此时远处的草丛沙沙作响,郭净天跟鲁玄灵也赶了过来。看到地上的纪纯,两个人都呆住了。 完了,拯救郭净心的计划彻底落空了。 他们四人用了好久才千辛万苦攒够了可以拯救郭净心的钱,可是纪纯却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死掉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鲁玄灵只看了一眼地上的纪纯眼神就再也不敢看过去,因为太残忍了。 火笼衣的网格已经深深勒进了纪纯的皮肉,显然,纪纯就是被这火笼衣勒死的。 赵三目不转睛盯着纪纯的尸体,突然转头呕吐了起来。他无力的看向刚刚到来的几个人,淡淡的说道:“是火笼衣,是阿水杀死的。他偷了火笼衣。” 虽然纪纯已死,但是小琳依然不允许有人诬陷自己的男人,瞬间歇斯底里了起来,“不,他是被人杀死的,他没有偷东西。” 赵三苦笑了一声,问道:“那他为何被火笼衣杀死?” 方一呆了很久,才缓缓走过去检查纪纯的尸体。好在今夜的月光很亮,让方一发现了纪纯脖子上的印记——是一个手印。 显然,纪纯是被人掐死之后才伪装成了被火笼衣杀死的模样。 小琳不服,依然在反驳,“阿水已经被郭净心两兄弟超度了,早投胎去了,她怎么杀死纪纯?” “郭净心两兄弟?哈哈哈哈!谁不知道他们两个都是被张家人耍的团团转的,他们真的是除妖师吗?” 在这两人争论的时候,苏懿等人还沉浸在计划落空的绝望中。方一看了看苏懿,问道:“你觉得纪纯是怎么死的?” “不管怎么死的,都不会是被火笼衣勒死的。” 苏懿说着上前就要脱下纪纯身上的火笼衣,小琳一看立刻挡在了苏懿面前。 “你做什么?” “当然是证明,纪纯不是被鬼魂害死的。” “你怎么证明?” “这火笼衣不是会杀人吗?我来穿上它,看它会不会杀人!” 此时赵三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人。换别人的话,躲还来不及,怎么还会主动穿上这害人之物? 事实上苏懿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他迫切的想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鬼?本来事情已经跟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但是刚才方一又发现了尸体的异常之处。纪纯的脖子上有一处掐痕,所以极有可能,这才是纪纯致死的原因。 但是换个方向来想,就算是鬼魂也有可能是可以留下掐痕的。 在四个人的注视下,苏懿穿上了那件传说中的火笼衣。方一因为担心会有事发生,从苏懿穿上它的时候就一直离得很远,苏懿看见方一这副样子,简直要被逗笑了。 不过看到还处于悲伤状态的小琳才努力忍住了笑。 “你过来啊,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方一观察了一会,发现苏懿身上的火笼衣没有丝毫反应才终于放心,走了过去。 此时剩下的三个人也都渐渐消去了对这火笼衣的恐惧心理,但他们还不敢完全打消对火笼衣的顾虑。 事实上,火笼衣如何,会不会有真的鬼魂复仇,鲁玄灵跟郭净天两人都完全不在意。他们最在意的还是究竟该如何把郭净心救出去。 “怎么样?好看吗?” 在这样可怖的气愤下,苏懿穿上火笼衣走了一圈,这让小琳跟赵三觉得这人一定是疯了。倒是方一,对苏懿这种作风早已习惯。 “起开,这么晦气的东西。”方一厌恶的说道。 苏懿倒也不觉得羞愧,反而洋洋得意。不过他的内心还是沮丧的,因为穿上这衣服也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越来越晚,夜里的凉气充斥在大家周围,让他们更加觉得眼前的这个神经病有些可怕。所以此时小琳提议让大家先回去,第二天再报官。 “报官?”方一的语气中透着自豪,“我就是捕快,明日我手书一封给我们县老爷,案子就由我来查。” 每当方一将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归咎于人为,苏懿就会暴跳如雷,现在也一样。 “都不是人为的,你如何查案?” “我……” 看着在斗嘴的两个人,剩下的四个人都觉得有些无奈。最终在郭净天跟鲁玄灵的建议下,大家抬着纪纯的尸体将其带回了村子中央的广场。 第二天一大早,这件事立刻在破酆镇传的沸沸扬扬。当然,对这件事反应最大的还是郭净心跟张延内。 郭净心会认为是自己斩鬼不利,或者自己杀掉的鬼魂根本不是阿水的鬼魂。而张延内所担心的则是突然出了这档子事,自己又要安排郭净心再次杀鬼了。 “你听说了嘛?” “你说的是那件事。纪先生被火笼衣勒死的事情。” “对啊,原来真的是他偷的。” 苏懿跟方一路过集市,听见路人们都在讨论这件事,而听到大家把纪纯的死归咎于阿水,苏懿觉得神清气爽。这时,一个老人看见苏懿,大叫了一声,慌忙逃窜。 路人们这才注意到,原来苏懿身上穿的就是那件红色的火笼衣。 这可是件会杀人的衣服啊…… 看见大家的反应,苏懿洋洋得意,不过同时他也更加沮丧,已经穿上这件衣服一整天了,还没有发生任何事。为了激怒所谓的阿水的灵魂,他还故意到阿水的坟墓前走了几圈,但同样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整个破酆镇,或许唯一为纪纯的死而感到悲伤的人只有阿翠了。阿翠一大早醒来就被吓了一跳,她惊诧的发现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阿翠多么希望这个人就是纪纯,她期望纪纯已经解除自己跟杜老爷的误会,已经恢复了之前的误会。 她满怀期望爬起来一看才发现这人竟然是杜岩,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阿翠丝毫都没有察觉。阿翠的心颤抖了一下,胆怯的看着杜岩。虽然自己现在什么也没做,但不知道为何,只要看见杜岩她就会害怕。 阿翠小心翼翼的起床,为了不吵醒杜岩,她甚至都屏住了呼吸。轻轻将脚放到地下后她穿上鞋子,悄悄溜出了屋外。 “夫人,夫人!” 阿翠刚刚轻轻关上门,就听见小桃在叫她,她环顾四周,才发现小桃正躲在那颗大树后。 “小桃?怎么了?” 阿翠看见小桃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因为小桃的面容枯槁,神色紧张,上一次阿翠见到小桃这样,还是小桃不小心打碎了老爷最喜欢的杯子的时候。 小桃浑身颤抖,缓缓走到了阿翠面前,阿翠这才发现小桃似乎有些神情恍惚,显然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夫人……”小桃苍白的嘴唇微张。 “小桃,你说,发生了什么事?”阿翠本就是急性子,见小桃这样吞吞吐吐,更加焦虑。 “纪……纪先生……他……” “纪纯?他怎么了?”阿翠急切的问了出来,同时双手紧紧抓住了小桃的双肩。 “他死了……” “什么?” 小桃口中的三个字像是硕大的巨石不偏不倚的砸到了阿翠的头上,阿翠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天旋地转,昏倒在了地上。 当阿翠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此时杜岩正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你醒了?”杜岩从镜子中看到阿翠醒了过来,但是他并没有转过头来。 “相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 这时小桃端着药正从门口走进来,阿翠一看见小桃,又看了看杜岩,也不在乎杜岩的想法了,直接问纪纯的下落。 小桃欲言又止,看了看杜岩,才犹豫着说道:“纪先生他果然偷了府上的火笼衣,而他……” “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两人的对话简直视杜岩为空气。 “他是被火笼衣活活勒死的。” 阿翠一听,突然呆住了,手中刚刚接过小桃的药碗也突然掉到了地上碎裂了。 “啊,小姐,你没事。”小桃赶紧蹲下去收拾碎了的碗。 阿翠觉得自己的天空已经塌了下来,而且那些鬼神之事,她从前是不信的,担发生了这件事,她开始相信了。毕竟最初她就怀疑过火笼衣就是纪纯偷走的,现在他遭受这样的报应,自己也是他应得的。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就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杜府了。 直到她失去纪纯,她才意识到,她或许爱的并不是这样一个男人。她会爱上纪纯完全是因为她想逃离这个家。 就在阿翠怅然若失的时候,只听杜岩突然哼起了小曲,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戏。多年来,阿翠发现每次杜岩心情愉悦的时候都会哼这首曲子。 难道杜岩发现了自己的事情?对的,杜岩上次就发现了,可如果他发现了,为什么却迟迟没有任何反应? 不对,或许他不但有了反应,还有了行动。 那杜岩的死…… 阿翠不敢想下去了,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她看见杜岩,就会看见纪纯临死前那绝望的眼神。 因为不能再面对杜岩的脸,阿翠跟小桃来到了院子里。 “你是听谁说的……杜岩已经死了……”阿翠的双眼无神,脸上也没有了血色。 “是……我亲眼看到的。” 阿翠诧异的抬起头,注视着小桃的眼睛。现在她已经失去了纪纯,但是她还是想再看纪纯一眼。 “他在镇上的广场上。” 当小桃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阿翠已经拔腿跑了出去。小桃还来不及反应,伸手去抓,却没有抓到阿翠,阿翠已经跑了出去。 “夫人!”小桃也追了出去。 来到镇上的时候,阿翠发现在广场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显然,纪纯的尸体就在这群人的中央。阿翠缓缓走过去,人们看见阿翠像是丢了魂般的样子,都下意识为其开出了一条小道。 阿翠缓缓走过去,发现广场中央放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一块渗出红色鲜血的白布。 阿翠浑身发抖,跪了下来,她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缓缓伸手去揭开这白布。她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白布被揭开的瞬间,她看见这曾经鲜活有力的生命化为腐朽,变成这瞪着死鱼眼,满脸是血的样子还是被吓到了。 阿翠的心里咯噔一下,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时人群中的人头攒动,都看向了后方。原来是杜老爷,杜老爷一向是跟破酆镇的人井水不犯河水,这些众人也都是明白的。杜老爷一向都是讨厌破酆镇的居民的,对杜老爷来说,这些人都是些不求上进不学无术,想着不劳而获的人。所以几年内,杜老爷一直都没有到过镇上来。 这时小桃看见是老爷来了,赶紧弓着腰躲到人群后,跑到了阿翠身边。此时阿翠还没有从看见纪纯尸体的惊吓中缓和下来。 “夫人,快走!老爷来了。” 小桃看阿翠已经被吓傻了,忙搀着她强行带着她离开了人群。 随后杜老爷来到了围观人群的外围,大家虽然看出这杜家的少夫人跟这个死去的纪先生或许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但谁也不敢跟杜老爷多说一句话,况且这也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要做的就是完成张家人派出的任务,然后每个月按时领到属于自己的粮食。 不过这些人还是对杜老爷很敬畏的,因为他们明白,杜老爷跟他们不是同一类人。他们也知道,张家人去找杜家谈过多次,他们都没有妥协。 所以,他们也给杜老爷让开了一条路,而罗一武这个管家就跟在杜老爷的身后。 杜老爷拄着拐杖缓缓走到纪纯的尸体前,放生大笑了起来,随后看向天空,看向四周。 “阿水,感谢你的再天之灵!我们的火笼衣找回来了!” 接着,杜老爷艰难的蹲了下来,抚摸着这件带血的火笼衣。这是苏懿离开集市的时候将这火笼衣归还到纪纯身上的。 因为他明白,这是杜家的东西,杜老爷一定会回来取。 更因为他穿上这件火笼衣一整天都没有发生任何灵异事件,在方一的劝说下,他才终于放弃,也终于不再一心想证明鬼魂的存在了。 其实他的父亲留下的那本小册子里的故事也都是如此,无论是多么光怪陆离的事情,到最后都是人为。 也许,这样才是最真实的世界。 有时候苏懿甚至有些羡慕郭净心,如果会有这么多的人联合来骗自己,告诉自己这个世界其实很神奇,还有很多人类没有开发或者还没有认知的东西,那该多好啊。 不过作为一个成年人,他还是对这个世界低头了。 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是人为,他就要协助方一,找出这个给自己制造了幻想的人。事实上,这也是出于苏懿的报复心,他一定要找出凶手,找出真相。 此时的苏懿已经不再期待自己能遇上什么鬼神,他已经对这样的念头绝望了。所以他开始走起了一切从事实出发的路线,现在已经跟方一一同去了杜府。 可惜的是,现在杜老爷并不在杜府。 杜老爷看了一眼罗一武,罗一武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杜老爷是让他将纪纯身上的火笼衣拔下来。 已经死去一天的纪纯的尸体已经发臭了,现在可是三伏天。刚刚罗一武一走过来就闻到了一种浓烈的恶臭,可现在却被命令要近距离接触这尸体…… 罗一武咬紧牙关,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可努力了半天,还没有将手触碰到火笼衣。 “让开。” 杜老爷叹了一声,随后艰难的蹲了下去,一把将拐杖扔到了一边,开始撕扯纪纯身上的火笼衣。 “纪先生啊,亏我这么信任你。这几年来,你也不知道已经从我府上赚走了多少银子。可到头来,没想到你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不过好在阿水帮我惩罚了你,这次真的是怪你啊……” 杜老爷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撕扯火笼衣,纪纯的皮肉已经被火笼衣勒的皮开肉绽,身体上也露出很多口子,被杜老爷这么一拉,立刻又窜出些恶心的液体,这让在一旁观看的罗一武再也忍不住,跑到一旁呕吐去了。 杜老爷就像失去了味觉似的,丝毫不觉得恶心,将火笼衣完全剥离纪纯的身体时,再看纪纯的尸体,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一具血人。 杜老爷艰难的站起来,将火笼衣叠了一下,放到了怀里,他的衣服上也沾染了很多恶臭的血迹,但他丝毫不在乎。 杜老爷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吐完回来脸色难看的罗一武,转身离开了人群。 第61章 再次合作 要说纪纯这个人,虽然四处行骗,到处沾花惹草,但是能有如此大的仇恨到会杀死他的人还是没有那么多的。所以苏懿这些天一直在找凶手的杀人动机。事实上多年以来,苏懿早就对这个世界妥协,他明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说是他一直抱有侥幸心理,倒不如是说他期望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只是想安抚自己的内心——当年他为了修道离开父亲,倘若这世上有鬼神,也就可以证明自己是对的,父亲只是不理解自己罢了。 可若这世界一直便是如此,只是自己鬼迷了心窍,才离家出走,导致父子都没见上这最后一面,苏懿怎么想都接受不了。 自己为何这么愚蠢,居然会为了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而放弃亲情…… 苏懿不敢往这个方向想,所以才整日都期望自己可以遇到阿水的鬼魂,但是理智告诉他,杀死纪纯的分明就是人类。 所以就算他百般的不愿,也只好接受现实。这个给自己好好上了一课的凶手,苏懿发誓,自己一定要抓住他。 苏懿跟方一在杜府等了很久,都没见杜老爷回来,只好先离开。 两人回到镇子上的时候,才听到镇上的闲言碎语,是关于纪纯和杜家少夫人的事情。据说纪纯跟阿翠有私情,这件事已经在镇子上传的沸沸扬扬。毕竟破酆镇不同于普通小镇,这镇上所有的人都演员,所有互相都认识,因此像这样的事情,很快便可以一传十十传百。 苏懿知道这件事之后,终于想到了凶手的作案动机。 这破酆镇上虽然看不惯纪纯的人有很多,但是真正有杀人动机的人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杜岩。 但是杜岩这个人如此古怪,又和妻子很少有交流,会为了妻子做出这种事而杀人吗? 何况杜岩据说很久之前便信佛了,整日都出入寺庙,就算是在家也是整日在蒲团上盘腿而坐,拜佛诵经。 这样的人真的会杀人吗? 现在案件刚刚发生,苏懿觉得既然要调查纪纯的死因,就应该先将他近期接触过的人询问一边。昨天夜里纪纯的尸体是在那条黄山小道上发现的。当时在场的人有小琳,以及赵三。 小琳是近日一直和纪纯在一起的,所以她应该是可以提供不少有用的线索的。至于赵三,他跟纪纯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他只是一个每天都会在三更时间回家的酒鬼,而就在昨天夜里的三更,他碰见了这种事。 就在苏懿跟方一打算去找小琳的时候,却突然被张延内找上了门。 张延内经营这座小镇已经多年了,父亲自从生病之后就一直在家安心养病,很少露面,就算是张延内也已经半个月没有跟父亲见过面了。父亲有时会觉得自己的病跟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关,或许是自己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太多了,才会得到如此的报应。 张普时常在夜里梦到自己的师兄弟,也就是郭净心和鲁玄灵的父亲,虽然不是真正的师兄弟,但是在梦里,他们的确是师兄弟的。在梦中,他的两个师弟时常责怪自己行为不端,两人的控诉像疾风骤雨般激烈,常常让张普无法招架。 每当如此,张普便会大汗淋漓的从梦中醒来。 那段日子里张普甚至有些想放弃破酆镇了,虽然自己已经年纪大了,但自己还有儿子。况且自己的儿子也够聪明,说不定经商的话也会像自己当年一样发家致富的。但是每当张普想放弃破酆镇的时候,就会被张延内劝说,毕竟他已经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这个小镇。 如果现在放弃,那么自己多年的心血就付之一炬了。 而张延内也认为,既然已经为这件事付出了这么多,就不应该放弃。 直到有段时间,张普的梦境越来越凶恶,让他甚至不敢睡觉,只要他一闭上眼睛,便可以看见自己两个“师弟”的控诉。 最终张普为了化解自己的噩梦,还特意花了大价钱从京城中找到了一个有名的相师。 “张老先生,这是心病啊。” “什么?只是我自身的问题吗?” 老相师点了点头,事实上这些话都是违心的。因此在张普找到这个相师之前,张延内就已经找过他了。所以现在相师所对张普说的话,不过都是张延内安排好的而已。 张普一辈子都在算计人,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也被自己的儿子算计了。 因此,在听了相师的话之后,张普还是维持原样,破酆镇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张普再也没有梦见自己的“师弟”们,或许这就是意志的力量。 相师的一句“心病”让张普真的把自己的心病医好了。 张延内多年来所做的一切都令张普很满意,所以张延内也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一个地方出错。 此时纪纯的死亡让张延内再次焦头烂额,上次阿水的事情好不容易刚刚解决,可马上又出了这档子事。这是他掌管破酆镇以来这片土地第一次如此的不安宁。不过对于纪纯的死,也还是让他很爽快,因为那个人他一直都很讨厌。 借着自己除妖师的身份到处招摇撞骗,还在自己需要他的时候坐地起价。这等嘴脸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更可恨的是,这样的人死都死了,死后还要给自己找了这么大的麻烦。 不过好在张延内之前就已经跟苏懿做好了再次合作的铺垫,所以他认为苏懿一定能答应自己再次合作。 所以这天一大早,他就来到了苏懿跟方一住的燕七的家。 苏懿推开门后一看到来者是张延内便意识到没好事发生,虽然很不情愿让张延内进来,但是门已经开了。 倒是方一则是一副很热情的样子,毕竟对于方一这种从小贫苦的人来说,面对张延内这种一掷千金的大富豪来说简直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从上次张延内出手阔绰的行为中方一就天天在梦想着,如果能跟张延内合作一次就好了。所以他一直都很羡慕苏懿曾做过道士这样的经历。 明明只是个半瓶子道士,只是会写粗浅的戏法而已,就能让张延内这样的人如此尊敬。 “原来是张公子啊,快进来坐。” 第62章 狗腿子 苏懿看见方一对张延内一副狗腿子的态度十分厌恶,但这种时候却不能表现出来。张延内的家里无比整洁,而到了燕七的屋子里,就感觉到处都是灰尘,根本无法落座。在桌子前转悠了半天,又坐到了床上。 虽然方一一直在献殷勤,又是倒茶又是嘘寒问暖,但是张延内似乎不太吃这一套,毕竟这般对待张延内的人在破酆镇上太多了。与其说太多,不如说是所有人。看到自己这么努力还受到这样的反馈,方一有些失望,但他依然是永不气馁的坚持着。 “苏公子,这下恐怕又要请你帮忙了。” 苏懿一向讨厌别人跟自己客套,觉得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省得浪费大家时间。但张延内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恰好就形成了苏懿讨厌的性格。看苏懿对张延内不理不睬,方一使劲在暗中给苏懿挤眉弄眼,苏懿却不想搭理他。 “这个……恐怕这次我帮不上忙了,实在抱歉。” “苏公子,给点面子嘛。” 苏懿的确就是这么的不给面子,只要是自己不喜欢,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不会妥协。一旦是自己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这次,一个方一就把他拉回来了。 苏懿上次帮张延内装神弄鬼单纯就是为了救郭净心,可是现在纪纯已死,苏懿已经再也没有理由帮张延内了。而且苏懿本身就很讨厌这些装神弄鬼的事情,那当然都是源于自己的父亲。 都是因为自己对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太过痴迷,父亲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看到苏懿不愿继续帮忙,张延内赶紧亮自己的底牌。 张延内的底牌,没有别的,也只有钱了。看见苏懿连正眼都不想看自己,张延内直接伸出了三个手指。 看见这三根手指,方一倒是立刻便兴奋了起来。 “三……三十两?” “没错。这已经是天价了。毕竟你们也不会有多麻烦。对比这破酆镇上的人,已经是十分划算了。他们可是为了吃口饱饭,就甘愿在这破酆镇住上数年给我演戏的。” “张公子……” 苏懿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方一拖到了一边。因为方一很了解他,知道他这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被方一突然拽过来,苏懿很明白他的心思,因此还一个劲的往回撤。 这样的场景就像两个无知的孩子,让张延内觉得自己的存在无比尴尬。 意识到这件事,方一又强行将苏懿拽出了门外。虽然苏懿不情愿,但是毕竟方一是个练家子,力大如牛。 “苏懿!”方一突然大吼,“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难道真的不知道金钱的重要性吗?你看这整个破酆镇的百姓,他们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你不喜欢钱,你清高。可我的,我从小都没穿过一件完整的衣服,没吃过一顿饱饭。虽然现在我有衙门的差事,可那点银子我够养家吗?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老娘现在也得了病,孩子也快要上私塾了……” 方一说着说着眼泪都快出来了,苏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魁梧这般强大的成年人哭泣。这样的行为让苏懿触动很大,他甚至开始自我怀疑,难道真的如方一所说?自己真的如此不近人情? 或许真的是如此,自己不缺钱,但是方一缺,而且像方一这样的人天下还有很多。甚至还有很多日子过得还不如方一的人。 想到这里苏懿有些愧疚,而且自己上次为了让燕七带自己来破酆镇,自己身上没带多少银子,还给方一要了一些。自己居然会从这样辛劳的人身上要钱。 苏懿越想越愧疚,看到苏懿动容,方一内心狂喜,在破酆镇呆久了,自己的演技居然也提升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笑,苏懿整日自作聪明,现在居然也会被骗。不过为了达到目的,方一还是强忍住了笑。 一切就如他的料想。 “好,我就帮你这一次。记住,这是帮你,不是帮那个混账张延内。” 苏懿这句话说的很大声,估计也被屋内的张延内听到了,但是张延内不会生气。他的父亲从小就教育他,做大事之人要不拘小节。宰相肚里能撑船,这点小事算什么,为了达到目的,他能屈能伸。 倒是方一很惊慌,害怕这句话被屋内的张延内听见。 苏懿改变心意后,才回到屋内,来到张延内身边,说道:“好,这次我依然会帮你。” 方一听见后简直要飞起来,因为他明白,这三十两苏懿并不会要,所以就会是自己的了。 张延内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次出征居然如此胜利。不过他也意识到了,一定是苏懿旁边那个看上去傻傻的男人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纪纯的死让破酆镇的居民人心惶惶,大家都担心会不会纪纯真的是被阿水的鬼魂杀死的。如果真的是鬼魂,那他们会碰上鬼魂的概率也是有了。 苏懿本想率先解决这件事,找出真相,可现在又连锁反应出来了张延内的事。而帮张延内,同样也可以让郭净心暂时免于危难。 毕竟郭净心如果鉴于自己的伟大除妖师身份而强行去调查阿水的鬼魂,那便是自寻死路。 从苏懿答应帮助自己之后,张延内就已经在为郭净心的“除妖”做准备。虽然哑婆婆等人之前已经自行将除妖屋修好,不过没有张延内出钱,他们修的很简陋。这一天下午,张延内亲自监工,找了上水镇有名的木匠来重建除妖屋。 除妖屋的事情处理好之后,他便开始着手“演员”了,既然阿水是附身到了别人的身上才免遭一死,才有机会杀死的纪纯。那现在的阿水在何处呢? 现在的阿水又附身在了谁的身上? “顺子!” 听见张延内叫自己的名字,顺子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几年来他一直在张延内身边献殷勤,可是自己的任何行为似乎张延内一直都不满意。此时的村长站在一旁,看见自己的儿子被叫到,也是顿时喜笑颜开。 “张公子,有什么吩咐?” 顺子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供着腰满面笑容。 “这次的附身者,就由你来假扮。” “我吗?” 顺子听见张延内给自己安排了这么大的任务,立刻看向父亲,两父子其乐融融,父亲也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了出息。 “对,这任务能完成?” “张公子放心,那这次,我要化妆成什么样子呢?” 一听顺子问出这么蠢的话,张延内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了,不过他也没办法,现在村子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已经扮过角色了,如果找了重复的人,怕郭净心认出来。所以他忍住怒火,声音中毫无情感说道:“这次是鬼附身,鬼附身需要化什么妆?又不是妖精……你这个……” 张延内刚要骂出“蠢货”两个字,一想自己一时也找不到别的人选,就强忍着吞了回去。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村长的脸上也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张延内没有骂出的那句话,他也想骂。 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蠢是蠢了点,毕竟是亲生的。 第63章 初夜 夏天的风微带潮湿,沙沙的吹在树林中,伴着林中窸窸窣窣的昆虫声,让杜岩想到自己小时候跟父亲一起到这里抓蟋蟀时的场景。 杜岩记得小时候父亲很疼爱自己,也一直想将自己培养成像自己一样的人。但是纪纯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思想,他开始痴迷佛经,不喜爱那些腐朽的四书五经,因为这件事父亲和自己争吵过无数次,甚至还有多次对自己动手。长久以此,纪纯渐渐跟父亲疏远了起来。 慢慢的纪纯也感觉到了,父亲似乎已经放弃了自己。 之后的杜岩便开始自暴自弃,开始的时候还假装去了私塾,实际上是跑去了寺庙里求佛。到了后来,他干脆连样子都不做了,直接数日都不去私塾,教书先生也多次找到杜老爷,杜老爷也是刚开始还会强行将杜岩从寺庙里拖回来送去私塾,可渐渐真的放弃了他,也便不会再管。连私塾的教书先生也不再去找杜老爷了。 此后的杜岩便放飞了自我,整日都在寺庙里,久而久之寺庙里的每个和尚也都跟他熟络了起来,他更是不愿回家了。起初他一周会至少回家一次,慢慢的变成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 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杜老爷虽然不再强行要求杜岩走自己的仕途之路,但有件事他还是必须要做的,那便是传宗接代。 在纪纯十七岁的那天,杜老爷亲自到了破酆镇边境的寺庙中。 事实上杜岩早就料到了这一天迟早会来到,他也知道自己一定拗不过父亲,毕竟这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传统,又有谁会愿意绝了后呢。从“断子绝孙”这个骂人的话来看就明白,没有后代这件事有多么被人诟病。甚至还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的话。 但是杜岩真的没有想要娶亲的念想,所以之前每个月回家一次的他,在十七岁那年足足半年都没有回家。为的就是躲避父亲,躲避为时不远的婚姻。 那一天,杜老爷带上了还年轻一些的罗一武,还有四五个下人,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庙堂。这股气势很明显,就算杜岩再怎么不愿意,也会被父亲绑回去成婚。 所以他便不再反抗,毕竟成婚也不一定就会生子,这两件事并不是必然的。做好了这个决定之后,纪纯当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只是无论父亲如何质问自己他都是不言不语的坐在蒲团上诵经。 当时围观的和尚有很多,大家的心境不一。当然还是有和尚会很羡慕他的,因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出于崇尚佛法才做了和尚的。有很多人都是因为无家可归,或是没有了亲人,到了寺庙里至少会有师父,有师兄弟,也不至于会被饿死。所以当他们看见杜岩这样出身高贵的人却偏偏要来做和尚便很不理解。 如果我也有父亲前来逼婚有多好啊,这些小和尚们自然也是会思春的,毕竟这就是人性。可是他们既然成了和尚,就要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必须做到寺庙中规定的戒律。 最终,在众多和尚羡慕的目光中,杜岩被送入轿中带回了杜府。 当时的破酆镇还与现在不同,当地的居民还都是原着民,当时的婚礼做的很热闹,众人也都为杜老爷开心。当然,杜老爷在官场上的朋友也都赶来庆贺,但只有破酆镇的村民才知道杜老爷的心里有多难受。 究竟上辈子自己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碰上杜岩这样的孩子啊! 对于朴实的破酆镇居民来说,他们大多都是这样的想法。何况众人都知道,杜岩要娶的媳妇阿翠也是上水镇上有名的美女。 阿翠虽然不是出身官宦世家,但父亲也是上水镇有名的商人,因杜老爷也有自己的生意所以才跟阿翠的父亲有了交集。当时两人只是开玩笑称日后可以让两个孩子结为连理,直到杜老爷看见上来敬茶的阿翠才真正做了这个决定。 这简直就是仙女啊,杜老爷当时看的眼睛都直了,因为阿翠长得很像他早已死去的妻子。阿翠的容貌很符合杜老爷的审美,因此杜老爷当即便答应了对方,阿翠的父亲也是受宠若惊。毕竟能加入官宦世家也是一种家族的荣耀。 当时的阿翠年纪尚小,不太懂男欢女爱,只是参加过几次亲戚好友的婚礼,对婚礼的美好也是很憧憬,于是在父亲提出这件事后便一口答应。 当阿翠第一次见到杜岩的时候,竟娇羞的低下了头,显然杜岩的长相还是挺英俊的。而杜岩第一次看到阿翠,也竟然动了凡心。 他可是一个从小就执着于佛法的人。 但是他长久以来一直没有跟任何女性有过接触,所以他的表现其实很像一个害羞的小孩子,看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并不会主动向前,反而会躲的远远的。初夜那晚,迫于礼仪杜岩没有逃走,而是跟阿翠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这一点也很让杜老爷意外,他以为自己的儿子回心转意甘愿做一个凡人了。 而这一晚,面对如此娇艳的阿翠,杜岩也没有忍住,那一夜,是两个人的初夜。鱼水之欢之后,阿翠看着在一旁躺着不善言辞的杜岩,觉得杜岩简直就像个孩子。虽然已经做了大人该做的事情,但他的表情,他的言谈,他的一切都还像是个孩子。 不过阿翠也并不讨厌,因为至少这证明杜岩不是坏人,也不会让人厌恶。在此之前,阿翠的父亲就常常为了自己未来女婿的事情操心,没几天便会带回一名男子给阿翠看,那些人不是肥头大耳就是装腔作势。当然,这些都是阿翠的父亲觉得可以跟阿翠门当户对的人。 因为阿翠一直没有看上的人,导致这婚姻大事也一直拖到了阿翠16岁。不过好在,阿翠一眼便和杜岩看对了眼,这让阿翠的父亲也长久以来一直喜笑颜开。 初夜的体验阿翠曾经幻想过很多次,但万般想象都是没有实践来的美好。阿翠自从有了第一次,便觉得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美好的事情!阿翠见过很多婚后的人家,不论新婚之后多么幸福,日子久了都会厌倦,但阿翠不在意,毕竟那还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新婚燕尔,这样的新鲜感至少也会维持一两年。 但阿翠错了,只是在第二天,杜岩就离开了家中。当日杜老爷开心的来看这对新人,却发现杜岩不见了,因为这件事杜老爷一整天都郁郁寡欢。 他意识到,他的这个儿子还是没有把那些秃驴和尚忘掉。 但是他也不好将这样的事情告诉刚进家门的阿翠,只好谎称一个远方亲戚突然有事找杜岩,杜岩临时出了远门。而事实上,杜岩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自己喜欢的女人相处。 既然在寺庙中听着数百人和尚诵经,即使坐在蒲团上念佛,他的心中依然忘不掉阿翠。 所以,每当他再也忍不住想见到阿翠一眼的时候才会返回家中,但每次回到家,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跟阿翠交流。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或者说,两个人躺在床上,该如何说第一句话?杜岩为这件事烦恼了很久,之后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方丈。方丈劝杜岩要果断,如果贪恋凡尘,就回去跟阿翠好好过日子。如果真的一心要皈依我佛,便趁早断了尘缘。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杜岩依然还是忘不了阿翠那一颦一笑,阿翠那可人的样子,让他不敢亵渎,不敢接触。 第64章 杀机 虽然不能跟阿翠每日都见面,但至少阿翠已经是自己的人了。杜岩一直都把阿翠当成自己的仙女,仙女岂能随意亵渎呢? 抑或是阿翠长得太像杜岩的母亲了,才会给杜岩造成这样的错觉。杜老爷虽然从小便很疼爱杜岩,可在杜岩渐渐懂事之后就渐渐变得严格了起来,毕竟他的儿子以后是要做官的人。每当杜老爷对杜岩太过严格,杜夫人便会阻拦,所以对杜岩来说,母爱是胜于一切的。 他的整个少年时期的记忆,都是父亲对自己的责骂,母亲的保护,所以他对自己的母亲万般依赖。而因为杜老爷也十分疼爱自己的妻子,所以每当妻子劝阻,杜老爷就会马上作罢。 直到杜夫人去世后,一个白脸一个黑脸中少了白脸,父子的关系便失衡了。杜岩对母亲日益的思念让他开始痛恨父亲,母亲的死是因为多年前就得了一种顽疾,他觉得是自己的父亲没有把母亲照顾好。 “要不是因为你,娘也不会死这么早!” “混账!” 每当杜岩忍不住说出这句话,杜老爷便会一巴掌打到杜岩的脸上。杜岩已经不知道自己已经因为这句话挨过多少巴掌了,但是他还要说。 毕竟,母亲的死亡真的是父亲的疏忽。 母亲死后,杜岩时常在夜里偷偷流泪,他觉得母亲离开之后这个家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了,他甚至还曾想过跟母亲一同离去,可却一直没有鼓起勇气。而他整日去寺庙里求佛,其实也是在为自己的母亲超度,他虽然见不到母亲了,但也希望母亲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好。 “方丈,母亲在另一个世界会想我吗?” 杜岩时常这样问方丈,方丈每次都会劝导杜岩,人死不能复生。杜夫人已经死去多年,就早些放下。 方丈是破酆镇的得道高僧,杜岩一直都很敬重,而方丈说的话,他也一直都会遵从,但除了这句话。 因为杜岩总是忘不掉自己的母亲。 看出杜岩对母亲太过思念甚至有轻生的念头,方丈便欺骗杜岩说道:“你母亲在另一个世界还未投胎,需要你为他超度整整三年才可。” “三年吗?” 方丈没有再开口,因为他已经欺骗了这个孩子。出家人不打诳语,可自己既是出家人,还是众人眼中的得道高僧。为什么还要打诳语呢? 但是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自己既是在救人,又是在说谎,究竟哪一句才是正确的呢?既是是出家人,这也让方丈犯了难。 怀着这样的愧疚,方丈一直在暗中观察杜岩,他也曾见过多次杜老爷到寺庙里来找杜岩,每次看到杜老爷对杜岩的态度,他都会上前劝阻。 可杜老爷毕竟是曾经的县令,怎么会瞧得起一个老和尚,便每次都会把方丈的话当成耳旁风。甚至杜老爷还很记恨这些和尚,他在怨恨是这些和尚将自己的儿子拐跑了。 因为方丈的那番话,杜岩才活到了十七岁。 杜岩终日为自己的母亲诵经念佛,就是为了早日将母亲超度,然而这些杜老爷并不知情,他只当是自己生了个怪胎。 杜岩已经整整为母亲超度了三年,很快便要接近方丈所说的日期。 离杜岩自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方丈终日也在为这件事烦恼,当年为了缓兵之计能救的了杜岩一时,可等他十七岁之后呢? 杜岩已经做好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但就在一年前,杜岩在寺庙的蒲团上睡着了。睡梦中都是阿翠的脸,阿翠的耳语将他唤醒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还在寺庙中。 那一日他没有忍住对阿翠的思念,于是回到了杜府。那一天的夜很黑,路上没有一丝亮光,平日里每天都会有的月亮那一夜也一直都没有出现。杜岩抹黑一个人穿过树林,回到了这个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杜府。 这里曾经是自己的家,可现在这里唯一让她记挂的也只有阿翠了。 为了阿翠,他甘愿放弃一切。甚至是为了阿翠,他愿意继续活下去。他也曾设想自己会像普通人一样跟阿翠一起白头到老,可是那一天,他的幻想彻底被打碎了。 因为当杜岩抹黑回到自己的卧室时,发现地上有一双男人的鞋子。 这个男人是谁?为何睡在自己的床上?难道阿翠不知道吗?不过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旁边睡了一个男人,阿翠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这是所有男人最无法忍受的事情,即使是拜了数年佛的人,在这个时候也会动了杀心。 杜岩握紧拳头,想上前将那男人拽起,可是这个时候他又想到,杜府戒备还是很森严的,不可能会有外人偷偷到自己的床上熟睡而不会被人发现,何况阿翠也不会发现不了。 所以杜岩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两个人是在通奸。 想到这里,本身只是想杀死这个男人的杜岩连对阿翠也起了杀心,可想起阿翠那甜美的笑容,他便又忍不住下手。 “阿翠那么美,嫁给我这样的人,整日不回家,那跟没有男人有什么区别?我是不是因为理解她?毕竟是我的不对在先。” “咳咳!” 就在杜岩这样想的时候,床上的男人咳嗽了一声,翻了个身,杜岩下意识的躲避到门外,他静静想了很久,还是果断离开了。 是的,是他不对在先的。让这样一个美丽的妻子整日独守空房,可是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他一定要弄清楚。 可是现在到处都是乌黑一片,他从寺里回来已经很艰辛了,而且他现在也无法再回去安心诵经了。 为了弄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份,杜岩到大门外转悠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他才看见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从自己的房间中逃离,这时他才看清那个人的脸。 那是一张自己没有见过的面孔。 之后他从丫鬟小桃口中得知,这个人是父亲从外地请来的除妖师,为的是帮未曾谋面的阿水姑娘超度灵魂的。由此一来,他便猜到了事情的原委,父亲让这个所谓的除妖师住在自己府上,而自己常年不在家,这个人才有机会跟自己的妻子搞在了一起。 此刻,杜岩已经再也没有了轻生的念头,自己失去的,一定要夺回来。但他不是一个鲁莽的人,这种事情还是要精心计划的。为此,他假装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不过因为对阿翠的爱,也或许仅仅是阿翠长得很像自己的母亲,杜岩并不想对阿翠怎么样,他只想让那个男人死。 自从知道那件事知道,杜岩已经再也无法好好的面对自己的妻子,虽然阿翠依然跟过去一样美丽。但杜岩每次看见阿翠,便会想起她跟纪纯睡在一起的模样。所以他很气愤,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一个人一旦压制着愤怒是很容易发疯的,杜岩感觉自己也快要疯掉了。 而杜府的所有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的少爷近期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疯疯癫癫了起来。以前从不近女色的他竟然被人们到处传扬曾去了镇上的怡华苑,这让很多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而疯狂过后的杜岩,已经开始实施着自己的杀人计划。 一个月以来,他每天都在想象着如何将这个男人除掉,而那一天,来的也很快。 第65章 时间诡计(一) 那个夜晚很燥热,杜岩觉得这是自打记事起最热的一个夜晚了。平日破酆镇的日夜温差都很大,可这一夜,杜岩觉得自己的身体从内到外,无比的燥热难耐。 那是复仇的火焰,这团火焰已经在杜岩的内心烧了太久,而这团火,终于要在今夜燃烧殆尽了。这一夜,杜岩再次回到了家中,往常他回家路上都会因为天太黑或者山路崎岖而走的很慢,但这一天,他走的出奇的快,才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到家了。 阿翠看见突然归来的他也很意外,但他马上又做了更让阿翠意外的事情,一向只喜欢穿黑白色衣服的他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衣服,还破天荒的去了镇上的怡华苑。当然,他回家也是有自己的目的。 事实上在回家之前,他已经见过了在破酆镇打更的吕林。吕林的父亲是个赌鬼,因为欠下高利贷而自杀了,但是人死并不能销账。对方便找上了吕林,本来吕林在破酆镇什么都可以不做,就可以有口饱饭吃。但这样一来,他只好再找一份差事。 更夫这个差事虽然危险,容易碰上邪祟,但吕林也不会别的,只好找了这份工。这份工作他已经做了三年。 这一天,与他从未有过任何交集的杜岩突然找上了他。 杜岩,这个破酆镇的贵公子,是吕林从小就一直很羡慕的存在。虽然他也曾听过杜岩这个人很怪,放着如花似玉的妻子不要却偏偏喜欢呆在寺庙里诵经拜佛。阿翠吕林是见过的,在见过阿翠之前,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曼妙之人。吕林也没有钱娶媳妇,所以在有生理需求的时候便只能聊以自慰。不过自从吕林见过阿翠之后,当他自慰的时候便会想着阿翠的模样。 所以杜岩突然找到自己的时候,他甚至还有点羞愧,就像是自己真的做了偷人之事一样。 起初吕林还担心是不是对方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找上了自己。可是自己只是意淫,这种事对方是如何知道的呢?他整日诵经拜佛,难道已经修成正果?能知常人所不能? 就在吕林疑神疑鬼的请杜岩坐进自己简陋的小屋时,他马上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杜岩一下子就往这破败不堪的桌子上放上一锭黄金。 这锭金子金灿灿的,放在这枯干老旧的木桌上显得极不相称。 也正是这种对比,让吕林更加渴望得到那锭金子。因为这锭金子足以还清父亲欠下的所有债务,甚至还能剩下一部分。 “杜……杜公子这是何意?” 看见金子的兴奋与面对杜岩的愧疚让他的内心五味杂陈,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看见杜岩笑盈盈的样子,他又马上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吕先生,在下来请你为我办一件事。” 果然,吕林猜对了。杜岩并不是为自己的妻子而来,而是有求于自己。吕林已经想好了,为了能还请债务,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都可以。 “杜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只是一个打更的……有什么事情随便吩咐便可。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都能办到。” 见吕林如此窘迫,杜岩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不必上刀山,也不必下油锅,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 “很简单?” “是。我只需要你在今晚两更半的时候,报三更的时间便可。” 真的如此简单? 这件事简直巅峰了这个更夫的认知,对他来说,赚钱跟自己的工作量是成正比的,只有做的工作越多,才能赚更多的钱。可是对方单单提出这个要求…… “这……杜公子是认真的吗?”吕林有些怀疑。 “自然是认真的,只是你要记住,这件事要保密,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被第三个人知道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好,杜公子,我答应你。这太容易了。” 吕林赶忙将桌子上的金子拿了起来,爱不释手的左手到右手,右手到左手,随后捧着轻轻咬了咬,兴奋的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今晚杜岩一共要去四个地点,所以他走的很快,回家换上大红的上衣之后,他便立即赶往自己最讨厌的那个地方了——怡华楼。 在怡华楼里,虽然怡华楼的人对他的到来都很诧异。但是毕竟是来给她们送钱的人,她们自然不会不喜欢。 只是在这中间有一个小插曲让杜岩有些惊诧,他的整个计划中的一个人居然在这里,那便是赵三。 其实破酆镇居民的事情他很少关心,也丝毫不在意。在他的眼里,那些人不过是些偷生的蝼蚁,不过有一次他碰巧听到了赵三的事情。据说赵三嗜酒如命,每天都会喝到三更才回家。随后这个消息便在杜岩的脑袋里发芽了,这棵小小的树芽在他的脑袋里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终于变成了参天大树。 他的复仇计划中,赵三这个人是必不可少的,而他今夜也必须在三更回家。 可是看目前的情况,赵三或许还会在三更准时回家,但是他却跟自己近在咫尺。在他的计划中,赵三是不能见到自己的,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一定不能在一起。 好在杜岩的脑筋转的快些,很快将这件事解决,让老鸨打发赵三到别处喝酒去了。 在这里,杜岩努力的把自己装成花花公子的模样。为了这一刻,他已经铺垫了许久。在之前他就故意装作疯疯癫癫,让大家觉得他跟以前不同了,开始变得世俗了。 杜岩一口一口往肚子里灌这些自己已经十几年没有喝过的酒,虽然他的身体很排斥,但是为了演戏,他必须这么做。好在虽然这破酆镇的人每个人都在演戏,却也没有看出他在演戏。 直到三更的铜锣敲响之时,杜岩才假装已经再也喝不下去了。他就此离开怡华苑,开始上路。 事实上在他最初想到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一直都没有想到该如何将纪纯单独约出来。而且自从杜府上出现鬼魂杀人的计划时,纪纯就离开了府上。这是杜岩的失误。 最初他只是想给之后阿水鬼魂的复活做一个铺垫而已,当时他用一个皮影,剪成了阿水的模样,在屋子里操控皮影,然后故意大叫引来大叫,让人以为是阿水的鬼魂回来了。而火笼衣自然也是他提前偷走的,当他知道纪纯对火笼衣动了念头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纪纯简直是一步一步在附和自己的计划。 这世上怎么会有自己找死的人呢? 但纪纯就是这样的人,于是杜岩顺水推舟,将火笼衣失窃的事情嫁祸到杜岩身上,随后再用皮影吓杜岩的同时在让大家知道阿水回来了。 这一切,都是在为今天做铺垫。 但是那次的事件之后,纪纯却离开了杜府,而且还失去的踪影。杜岩的这个失误差点让自己的计划全盘皆输。 好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或许纪纯真的应该死在今年。所以当杜岩到处都找不到纪纯的踪迹时,纪纯便自己送上了门。 那天杜岩坐在蒲团上念经,但内心却在担心自己计划的失败,也在思考纪纯究竟去了哪里。因为他太急切的想做这件事了,导致虚火上升,口干舌燥。就在他从蒲团上起身想去喝口水的时候,却突然看见了那张脸。 纪纯居然来了寺庙,身边还跟着一个曼妙的女子。 这时杜岩再次想起了纪纯睡在自己妻子身旁的模样,他紧紧攥着拳头,但他不会就此冲上去,他毕竟不是个莽夫,他有着自己的周祥计划。 看来这纪纯又在诓骗别家女子了,杜岩说服自己要静心,于是他便继续返回蒲团上诵经。但他的余光却一直在关注着跟那女子有说有笑的纪纯。 当纪纯要离开寺庙的时候,杜岩便偷偷跟了上去。 杜岩这才明白,原来纪纯失踪的这么多天,一直住在这间屋子里。当杜岩得知纪纯定居的地点时,本来打算在这里结果了他。 但人算不如天算,杜岩离开怡华楼之后就快速来到了纪纯的那间木屋。他在途中奔跑着,尽情释放着内心的不甘于憎恨。 他心中的那团火将在今晚熄灭。 可就在他到达这木屋的时候,才发现纪纯居然没在,而那日看见的女子也不在。这屋子里黑魆魆的一片,并不像有人的样子。杜岩大失所望,自己精心设计了这么久,难道就要这样失败了吗? 杜岩像疯了一般四处寻找杜岩的身影,不料却在寻找纪纯的途中碰见了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杜岩的声音像是地狱的鬼差。 纪纯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杜岩。他对杜岩一直有愧疚,毕竟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可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早已被杜岩知晓。 “杜……是杜公子,你怎么这么晚在这里!”纪纯的声音结结巴巴。 “我找你很久了,终于找到你了。”杜岩说着,微笑了起来。 “找我?找我做什么?” “给你送件东西。” “哦?” 杜岩将自己身后背的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件红色的衣服。纪纯一看,吓了一跳,这分明就是火笼衣。这火笼衣明明早已失窃,为何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第66章 时间诡计(二) 深林中,一阵狂风吹过,地上的落叶瞬间被卷起。 纪纯的整个身体突然打了个冷战,他这才明白,杜岩原来是来杀自己的啊。可是他分明没有记得杜岩有什么时候发现过自己跟阿翠的关系啊,何况杜岩这种人,整天沉迷佛法,就算知道了自己的妻子做出这种事情也会不在意的。 “啊……” 正在纪纯这么想着的时候,杜岩已经嘶吼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冲了过来。纪纯想闪避,可最近跟小琳在一起太久了,他的精气神全然都已经被小琳消耗殆尽,这一刻,他竟没有很好的反应能力,竟没有躲开这利刃。 这把匕首深深扎进了纪纯的心脏,那一刻,纪纯能清楚的感觉到,全身的血管都在向着心脏的方向汇集,随后从破损处喷涌而出。 这一生也太短暂了。 他不甘心,他死死瞪着双眼,像是死鱼一般。他在与死神抗争,虽然他此时的求生欲很强盛,但却丝毫没有用处。 生命在一丝一丝流逝。 倒也没有感觉到太痛,痛感此时已经在渐渐消失,他只想闭上双眼,安静的睡一会。他太累了,这种感觉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他的意识在渐渐枯萎,当杜岩靠近自己,他从杜岩眼中看见那熊熊的怒火时,他一切都明白了。 杜岩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什么都不在意的那种人,他的眼中有无尽的仇恨。 这仇恨让杜岩一下子就明白了,杜岩是深爱着阿翠的。此时他很悔恨,因为自己的好色而丢掉了性命。他渴望杜岩此时回心转意,撕下自己的衣袖给自己止血,可杜岩并没有那么做。杜岩狠狠的把匕首从纪纯的心脏里拔了出来,纪纯的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扑通一声,然而纪纯已经没有了一丝感觉。 他的双眼凸起,整个身体接触到地面的时候还反弹了一下,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根木棒。当人的灵魂离开了身体,那躯壳与这草木还有什么分别呢? 杜岩咧着嘴,狞笑着,他心底的仇恨,蕴藏了这么多年的仇恨,终于一下子喷涌而出。 杜岩看着地上这个死人,狠狠在他的脸上踹上了两脚。随后捡起身边的火笼衣,给纪纯慢慢穿上。纪纯的尸体渐渐发硬了,这给杜岩造成了极大的困难。杜岩蹲在地上,给纪纯的尸体穿了很久才将这火笼衣给他穿上。 随后杜岩从怀中掏出自己备好的铁丝,将其缠满纪纯的身体拽着钢丝的一头,缓缓走向了深林。 此时林中传出一声马啸,这是他偷偷从行人那里偷来的马。因为他不能自己去买马,因为一旦自己无缘无故去买马,很容易让人想象到自己的手法。这马儿似乎很通灵性,看见面前这陌生人似乎有些不太听后。杜岩狠狠拽着马缰,但这马儿就是不顺从,杜岩在马儿的屁股上狠狠打了好几下,这马儿才开始服帖。 杜岩将马儿拉到纪纯身边,将钢丝绑在马鞍上,然后重重从马儿屁股上拍了下去。马儿突然被打到,有点受惊,倏地就奔了出去。然而此时杜岩将纪纯的尸体早已卡在了两个巨大的石头中间,巨石卡着尸体,然而钢丝被瞬间拉直。 绑在纪纯身上的钢丝随之狠狠勒入纪纯的皮肉,他的表皮上渐渐渗出鲜血。 这就够了,此时已经做成了纪纯被火笼衣勒死的假象。杜岩将钢丝从纪纯的尸体上弄下来,快速将其缠起来装进了口袋。随后杜岩骑上马儿,奔向了深林。 到了一处小溪,杜岩掏出怀中的钢丝,狠狠将其抛向了水中。随后他下马,将马儿就这样留在了这里。 一切都很顺利,一路上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杜岩还很担心,万一自己的计划碰上了意外该如何解决。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想好,如果有意外该如何解决。然而事实也证明,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些。 然而此时的深林中,却有一双眼睛正在紧紧盯着他。 借着微弱的月光,杜岩的所作所为全部被他尽收眼底。为了让杜岩得知自己的行为,他还刻意吹了个口哨。 在这寂静的深林中,口哨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杜岩为之一振,惊慌的看向树林,但是树林太黑了,他什么也看不到。 难道自己做的一切都被人看见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果然还是被人看见了。 可是他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应对这意外,对方究竟是谁? 这种事情,只能正面解决,否则指不定对方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谁?是谁在那里?” 杜岩嘶吼了一声,林中没有任何回应。 杜岩慌了,他迅速冲进输入,还被一块石头绊到摔了一跤,林中突然传出一阵笑声。这笑声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是谁来。 究竟是谁?他必须弄清楚。 可是杜岩在林中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身影。但此时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如果不赶紧回去,自己所在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虽然找不到这个人,但杜岩依然得照着自己的计划行事。 杜岩最终疑神疑鬼的离开了树林,回到了杜府。此时阿翠正在熟睡,杜岩轻手轻脚脱下衣服,缓缓躺在了床上。 而此时的纪纯,尸体已经完全僵硬。他睁大的眼睛,静静躺在草丛中。 这是一条小路,从路过镇上的酒馆,这里是必经之路。 片刻之后,赵三缓缓走了过来。微风拂过赵三的面颊,让他的酒意更加上头,他喜欢这种感觉,晕晕乎乎的,简直快乐似神仙。 他哼着小曲,借着月光缓缓行走在这草丛中。他很喜欢这个地方,这破酆镇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都不离开。几年前,他因欠了赌债将家底都赔了出去,可他又好吃懒做,根本没有赚钱的能力。祖上留下的基业全部被自己败光了,他甚至一度沦落到要靠邻居和亲戚救济的地步。 赵三的祖上本上一名财主,到了他这一代,从小享尽荣华富贵,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性子。他活到三十多岁,甚至都不会自己做饭自己洗衣,而他的妻子也是一个大家闺秀,也是父亲当年看中了赵三家里的基业才将女儿嫁给他的。自从赵三一贫如洗之后,父亲便要求女儿跟他离婚。 可虽然赵三已经身无分文,可两人的感情却很好,因为赵三对妻子一直恩爱有加,也很宠溺。因此虽然赵三落魄如此,妻子依然不离不弃。 只是赵三这个人从小过惯了大少爷的日子,现在一下子变得贫困,连饭都吃不上,面对妻子,他也很是羞愧难当。为了能让妻子吃上一口饱饭,他甚至去当过苦工,做过打更人,但每次都因为他笨手笨脚被对方赶了回来。毕竟他从小就是个大少爷,这等粗活他怎能干的了。 后来妻子给他想了个主意,既然明面上的工作不好干,不如就去做乞丐。如果假扮乞丐,虽然赚不上钱,但至少还会有饭吃。 但赵三这种大少爷从小就高人一等,怎么能受得了这个,死活都不去。就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他受到了张延内的邀请。 只要住到破酆镇配合演戏,就可以每个月按时领粮食。 竟然会有这等好事,他最初还在怀疑,这种好事很可能是骗人的。他的妻子也怀着同样的想法,因此两人回去商议了一下之后很快便拒绝了。 直到两天以后,一整天都没有吃上饭的赵三看着妻子饿的只打滚,才咬了咬牙,为了能让妻子吃上饭,除了去当乞丐,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就这样,他来到了破酆镇,过上了半个月衣食无忧的日子,他才终于放心。期间他也偷偷向这些邻居和路人打听过了,大家都是如此,只要住在这里配合演戏便可,什么都不用做。 意识到终于不用担心自己的后半辈子了,赵三屁颠屁颠的跑回家很快将妻子也接了过来。 两人就此在破酆镇安了家。 衣食无忧之后,赵三整日无所事事,没几天便又犯了老毛病,想跟人赌博,不料被妻子抓住之后大吵了一架。不过赵三对妻子是极其宠爱的,因此在妻子严令禁止以后不准赌博之后赵三便真的不再赌博了。 但不赌博要做些什么呢?在这破酆镇无所事事,也衣食无忧,总得找点事情来消遣,慢慢的赵三喜欢上了喝酒,而且酒瘾慢慢变大。本来赵三还担心沾了酒瘾会让妻子不悦,但几次醉酒在酒馆之后回去妻子并没有对他喝酒的事情生气,不过妻子生气的点在于他的夜不归宿。 从此之后两人约定好,就算喝酒有多少,有多醉,都要在三更之前回家。有了妻子这句话,赵三就更加放肆的喝了,只要每天三更之前回家就可以了。妻子对自己已经如此宽容了,都不嫌弃自己变成酒鬼,赵三对妻子也很感激。因此既然答应了妻子,他也就真的做到了。 几年以来,他便真的每日都会在三更准时回家。 而杜岩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赵三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赵三浑浑噩噩走在草丛中,借着微弱的月光,猛然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还有比自己能喝的酒鬼? 直到他走上前去仔细一看,才吓得瞬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人身上红红的液体,分明就是血液。 赵三大呼一声,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第67章 斩妖(一) 纪纯死了,因为偷了火笼衣,所以被阿水姑娘的鬼魂杀死了。现在整个杜府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阿翠从那天杜岩突然回家就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对,一切都太反常了。杜岩近期的行为确实奇怪,一方面会穿上自己从不喜欢的大红衣服,再者还跑到了怡华楼那种地方。 阿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杜岩就在自己身边。介于杜岩最近的行为一直都是神经兮兮的,阿翠一直都没有觉得杜岩有何异常。直到他听说纪纯死了,而且就死死那晚。想到这里,杜岩一系列的怪异行为都被阿翠当成了他的不轨之心,纪纯一定是杜岩害死的。 从那之后,阿翠便不敢单独跟杜岩在一起了。她终于明白,杜岩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凡事都不闻不问,或许他的表现一切都是个骗局。可是他也丝毫没有任何证据。 纪纯死后,杜岩的疯病似乎好了一些。会在家里正常吃饭会跟父亲正常的沟通。 毕竟刚刚除掉自己的心腹大患,杜岩虽然心情大好,但是也不便表现出来。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一夜在树林中看到自己所作所为的人究竟是谁。 这一日,郭净心再次受到了村长的邀请。说是阿水的魂魄附身到了顺子的身上,需要再次劳烦他一次。 若是放在以前出了这种事,郭净心一定会羞愧不已,自己明明号称是第一除妖师,竟然让阿水的鬼魂逃之夭夭了。可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自从他发现除妖屋里的地下室,从那地下室爬到那荒废的井时,他就意识到了有人在欺骗自己。对方究竟为什么欺骗自己,他还不明白,总之,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哥哥。 所以在接受到除妖邀请之后,郭净心依然假装什么都不知情,仍然开开心心的去找郭净天。 毕竟两兄弟从小一直都是一起除妖的,虽然郭净天几年前出了些事情,但是哥哥现在已经回来了。既然回来了,就要跟自己的哥哥并肩作战。 郭净心来到郭净天再林中住的小木屋旁,却发现哥哥又不在家。一定是去了鲁玄灵家,想到这里,郭净心便会一阵心痛。可到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对鲁玄灵的感情好像不再那么迫切了。反而他更想弄清楚这破酆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欺骗自己? 最终,郭净心从鲁玄灵那药房找到了郭净天。虽然郭净心假装不知道,但他一直觉得哥哥一定是跟鲁玄灵在那里鬼混。而且郭净天发现郭净心找到了这里,还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显然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啊……弟弟,你怎么来了?” “村长又来了,说是请我们兄弟去抓阿水。” “阿水?” 郭净天一脸诧异,明明前些日子刚刚把阿水的鬼魂抓到了,现在是怎么回事?这些天以来,郭净天跟鲁玄灵一直呆在药房里用小兔子做实验,这小兔子是郭净心曾经养过的。最初这只小兔子很健康,可被郭净心养了一段时间后,便开始浑身脱毛,皮肤红肿。 这一切都是鲁玄灵的安排。 鲁玄灵已经为郭净心的病担心了很久,从几年前开始,她就一直在研制可以治疗郭净心的药。而郭净天为了配合鲁玄灵,刻意找来一只兔子,郭净心得到这只可爱的兔子之后很开心。在郭净天的建议下,郭净心每日都要跟这兔子一起睡觉,没几天,兔子就患上了跟郭净心一样的病症。 随后郭净天将这兔子带给了鲁玄灵,在两人共同的努力下,他们希望可以早日将兔子治好,因为那就意味着,他们也就可以把郭净心治好了。 郭净心现在的寿命只剩下一年了,然而他并不知道。但是郭净天和鲁玄灵一直都很担心这个问题,因此,他们没日没夜的在帮他研制草药。 面对郭净天的诧异,郭净心将近日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郭净天这才知道,原来纪纯死后,张延内又在筹划让郭净心抓妖的事情了。 虽然郭净天知道,这样的事情自己可有可无,但看着弟弟幽怨的眼神,他觉得不能让弟弟如此懊悔。他明白,弟弟是因为自己并没有一击必杀阿水,觉得有愧于最伟大的除妖师这个名声。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郭净心装出来的。 此时的郭净心已经明白,他正在经历一场前无所有的骗局。虽然不知道这骗局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他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郭净心为了圆弟弟的心愿,果断的选择了跟他一同前去杀阿水的鬼魂。这一天,破酆镇的所有人都在担心,如果郭净心识破了他们的骗局该怎么办?毕竟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谁又能知道纪纯会死去呢?不过现在破酆镇的居民们也因张延内的行动而有所慰藉。起初他们还真的相信,或许是阿水的鬼魂把纪纯杀死了。 可直到他们知道了张延内的下一步计划,才猜测到或许这也是张延内的一步计划。毕竟阿水可是怨鬼,法力可不比从前的那些小妖小怪。 郭净心和郭净天走到大街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围着他们高呼着加油。然后此时的郭净心内心却是在苦笑,这么多的人,为何都要欺骗自己的呢?他想着过去每每除妖的过程,都会有这些人站在这里高声给自己喝彩。这些人里面,有哑婆婆,有卖糖葫芦的顺子,也有一些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孩子。过去的他是真心感激这些人,认为他们是真正将自己当做除妖师看待的。 可现在不同了,郭净心现在看着这每张脸,内心便不由的恶心,他甚至没有控制住冷笑了一声。然而这一声冷笑瞬间就淹没在了大家的欢呼声中。 “好了,大家静一静。” 郭净心煞有介事的走到大家面前,说道:“都怪在下不才,配不上第一次除妖师这个名号。忽略了阿水不同于普通的鬼怪,才让他逃之夭夭,造成了纪先生的死亡。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不过我们兄弟两个一定会为这件事负责到底,请各位父老乡亲们原谅我们兄弟二人。” “哪里的话!” “这不怪你们。” “都是阿水太狡猾了。” 人群中传来安抚郭净心的声音,郭净心只觉得这些睁着眼睛说着瞎话的人很可笑,甚至很可怜。 想到这里,他不由心中一凉,自己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可怜?难道最可怜的人不是自己吗? 整个破酆镇的人都在欺骗自己,就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是跟他们一伙的。郭净心苦笑了一下,这面容随即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自信。当然,这自信的面容是给那些欺骗者看的。 离开集市之后,兄弟两人进入了桃树林。 这一路上两兄弟都一言不发,郭净天似乎觉察到了弟弟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第68章 斩妖(二) 郭净天之所以觉得自己的弟弟不对劲,是因为过去每次除妖,郭净心都是一脸的自信,而且对这件事一直都是抱着一种崇高的态度。毕竟是助人为乐的事情,而且他也一直都很满足于自己的这个身份。 因此每次的除妖,他都很享受大家对他的期待和厚望。 但是这次却完全不同,一路上郭净心都是沉默寡言,脸上看起来心事重重。 “心儿,你怎么了?”郭净天实在没忍住,开始了发问。 “啊?什么怎么了?” “我是说……”郭净天刚要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随之打了个马虎眼搪塞了过去,“哦,没事,走了这么远的路,你口渴吗?” “不渴。”郭净心努力的笑了笑。 两兄弟再次陷入沉默,一路上郭净天都在思考弟弟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但也一直没有问出口。 旁晚时分,两人终于来到了除妖屋。此时已经有一些围观的人在等待他们,看见两兄弟到来,大家瞬间开始喝彩。 “预祝郭净心斩妖顺利!” 郭净心看了一眼众人,神情中带着一丝不屑。大家看见郭净心这番反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们依然在竭力喝彩,毕竟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而他们也丝毫不会担心,这次的除妖还会出什么差错,因为他们很信任张延内。既然是张延内做的计划,就一定是天衣无缝的。 此时的顺子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副双眼无神被附身的模样,被哑婆婆等人押着走了过来。 “原来是他。”郭净心看见顺子,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不是村长的儿子嘛!” 顺子被哑婆婆等人押着走到除妖屋前,哑婆婆将其推入除妖屋,随后从外面锁上了门。 这次张延内并没有来,因为上次苏懿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所以只要苏懿在,他就对这件事很放心。 苏懿看见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正操作一根细线,让除妖屋周围有些反应。此时郭净心两兄弟看时机差不多了,开始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顺子在屋内大喊。此时郭净心知道自己的符咒已经生效,开始加速念咒,同时开始跳起了斩妖除魔时才会跳的神秘舞蹈。哥哥看了一眼弟弟,同时也开始跟着跳了起来。 事实上此时的郭净天内心已经在苦笑,自己的父亲当年被这些人害死,现在自己居然还在帮着自己的杀父仇人,用这样愚蠢的方式在欺骗自己的弟弟。郭净天看郭净心正跳的起劲,可是郭净心却无声无息的哭了起来,眼泪顺着他的脸颊,随着他舞动的动作挥洒而下。 但是他不能让自己的弟弟看见,于是当郭敬心看向他的时候他就马上换了一个动作跳舞,转过了身去。当他再次转过来的时候,才又恢复了微笑的面容。 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太痛苦了,郭净天想着,虽然纪纯已死,但他依然要想办法将郭净心带着逃离这个愚蠢又豪无人性的地方。 就在此时,苏懿看准了时机,拉动了绳索触动了机关,此时整个除妖屋都开始晃动,而顺子也在除妖屋中配合着大喊。 “啊……” 听到儿子的喊声,村长很满意,自己的儿子终于有用了一回。而郭净天也觉得这次大家的设计都很不错,一定可以骗过郭净心。郭净心则还在继续施法,突然屋内的顺子停止了呐喊。 这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让苏懿很意外。 其实就连顺子的父亲也觉得奇怪,因为郭净心刚刚拿出最厉害的符咒,按照正常情况来看,郭净心将这种符咒点燃又将剑尖指向除妖屋的时候顺子才应该突然停滞呐喊。 可现在却完全不同。 顺子为何没有配合自己呢?苏懿的心里也在打鼓,明明之前跟顺子说好的,顺子虽然笨,但这点小事总不至于也会出错。 郭净心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过多的想什么,反而觉得或许是自己的能力再次提升了,所以自己还没用到自己的绝招对方就已经束手就擒。 村长此时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刚才他左思右想,觉得一定是顺子又出了差错。毕竟在除妖屋内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一定是他听到了刚才郭净心“嘿哈”的一声,以为郭净心出招了,才会如此配合。 可这样一来,万一配合失误被郭净心发现,那一切就全完了。 可到现在郭净心都没有什么反常,村长在渐渐送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既然阿水的鬼魂已经被降服,郭净心兄弟两人开始收工,而此时人群中又传出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郭净心这次没有像从前那样开心,哥哥又看出了异样,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收拾东西,带着郭净心离开此地。两兄弟走后,众人也都渐渐散去。哑婆婆看事情终于结束了,也招呼着刚开始押来顺子的几个男人赶紧去找张延内报喜。 这件事终于圆满闭幕了,破酆镇的居民们又可以继续过着安枕无忧的生活了。 事情结束之后,大家都很开心很满意,村长憋了一肚子气,准备找顺子聊聊。明明之前苏懿已经再三交代过他,一定要注意节奏,可他还是出了错。辛亏郭净心比较傻没有看出疏漏,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村长想到这里就一阵后怕。 苏懿一直在等着大家的离去,想进去看看顺子究竟为何会出这样的低级错误。毕竟从刚才,他就一直在注意着除妖屋,他总觉得,这屋子内可能已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在担心什么?” 方一看出了苏懿的担心。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不是很顺利嘛,虽然刚才顺子好像有出错的地方,不过好在郭净心并没有发现。” 就在方一安慰着苏懿的时候,苏懿见村长跑过去开门,苏懿也马上跟了过去。 “诶,等等我。你慌什么!” 方一也跟了上来,两人在等待着村长将门打开,可村长老眼昏花,动作十分缓慢,他脸上一股怒气,慢吞吞伸手掏出钥匙,却发现手中出现了两把钥匙。 他这才想起,刚才他竟然将这除妖屋的钥匙跟自己家里的钥匙放混了。单单从钥匙上来看,他完全分辨不出哪把钥匙才是这除妖屋门上的钥匙。他皱着眉头,随便挑了一把,开始插进了门锁。 方一和苏懿看着村长缓慢的动作,都开始着急了。本来方一并不急,但看着村长的慢动作,竟忍不住走了过来。 “村长,不是这把钥匙。” “啊?” 村长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是拿错了钥匙,于是使劲往外拔,却死活也拔不出来了。 “哎,让我来。” 方一一把推开村长,吃力的拔钥匙,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扭动,这钥匙就是一动不动。然而此时的苏懿已经无奈的在叹气。方一一看,继续用力,不料啪的一声,钥匙折断在了铁锁中。 “哎,这……这如何是好。” 方一一脸愧疚,村长也忍不住开始骂人,“特娘的,这可是我家里的钥匙!” “哎呀,你们两个让开!” 苏懿实在受不了两个人,于是推开两人助跑了几步,想把门踹开,不料自己的力气不足,却被这门给弹了回来。 “哎呀!”苏懿疼的抱腿在地上打滚,方一一看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别笑了,快开门,顺子好像出危险了!” 苏懿这么一说,方一跟村长的脸色才都变了。村长这才想起,离众人散去已经好一阵了,顺子竟然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顺子!顺子!”想到这里村长焦急的叫了几声自己的儿子,门内却没有回应。 方一一怔,看了看村长,又看了看苏懿,回身一脚将门踹开了。此时村长和方一都被面前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看见两人一动不动,苏懿更加好奇,但这两人却挡在自己面前,苏懿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起身一看,也突然怔住了。 只见狭小的除妖屋内,顺子已经双眼凸起,正瘫倒在地。而他的胸前,有一把匕首,血已经淌了一地。 “顺子!”村长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倏地冲了进去将顺子抱起。 这间屋子本应该是一间密室,可张延内为了欺骗郭敬心,将屋子底下打通,做成了通道。 从这通道里,可以走到林中的地窖。 很明显,顺子一定是在屋内假装被阿水附身时被人通过地道杀死了,可凶手究竟是何人呢?顺子这人虽然有时候比较蛮横,可毕竟他还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足以让别人以杀人来泄恨的。 村长抱着顺子在痛苦,这哭声响彻山谷,让苏懿的头脑更加清晰。 苏懿突然冲向了树林,方一紧随其后。 杀人的人一定是通过密道逃走的,而距离刚刚顺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到现在并没有多久,如果现在去追,说不定还能追上凶手。 苏懿跟方一倏地冲向树林,很快来到了地窖的入口。此时的地窖周围还有一油灯的味道,显然凶手是提着灯笼来的。可此时,凶手已经离开了密道。 “我们来晚了一步。”苏懿遗憾的说道。 “现在追也来不及了,我们根本不知道凶手往什么地方逃了。” “我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会杀顺子呢?他就算得罪了不少人,也没有严重到杀人的地步。” 两个人跳下地窖,方一点燃了火折子,就在方一刚要往前走的时候,却突然被苏懿拦住。 “怎么?” “等等……” 只见苏懿蹲了下来,正在仔细检查地上的足印。因为先前地道曾被埋起,所以这地窖里的地面上有厚厚的一层松软的土,因此,这泥土上留下了凶手的足印。 这凶手居然如此马虎大意,杀人竟然没有注意自己的足迹。只要拿这足迹比对,就能轻松找到凶手。苏懿将这件事跟方一说了,方一还在疑惑。 “这凶手竟然会这么笨?” “其实很多人犯罪的时候,都会留下一些很容易被人发现的低级错误。因为他们深思熟虑,将心计放到大的诡计之中,却容易忽略到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这句话明明应该是我来说才对,我可是捕快呢。” “哼,那又如何?” “说起来,我以前的确碰到过很多类似的事件,很多案件看似扑朔迷离,最后都是因为犯人的愚笨还让我们抓到了他们。” 苏懿听着方一的话,并没有反馈,反而转身将自己的内衣上撕下来一块。 “你做什么?”苏懿好奇了起来。 苏懿没有说话,蹲下去将撕下来的布放在地上的足迹上比对,还顺手抢过了方一的火折子。 “你……没礼貌。” 苏懿做出了要吹灭火折子的姿势,看了看方一,方一这才想到了什么,马上掏出了另一个火折子,将其点燃。随后苏懿将手中的火折子吹灭,用烧出黑木灰的火折子在白布上比对着画出了足印。 “这样一来,找凶手就万无一失了。” “亏你能想到这种招儿!” 苏懿笑了笑,看向洞外,此时村长还在大声哭喊,只是声音小了一些,显然是嗓子已经哭哑了。 第69章 犯罪前后(一) 杜岩在树林中匆匆前行,刚才他已经因小跑了很长一段路而累的气喘吁吁。待他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走出破酆镇了。如果再往前走一里路,就会被人发现自己了。 毕竟在破酆镇的周围一直有把守着的村民,他们被张延内安排在破酆镇周围,只要有外来人口入内,或是破酆镇的居民想擅自离开,他们就会马上汇报给张家人。想到这里,杜岩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自己杀人之后竟差点丧失了理智,竟跑到了这里来。此时他手中还提着灯笼,这灯笼他从地道中出来就马上吹灭了,为了防止自己被人发现,一路上他都是摸黑前行。已经接近破酆镇边缘了,而且这里是荒山,平时不会有什么人到这里来,于是杜岩这才放心的将灯笼放到地上,狠狠踹上几脚,然后把这破灯笼扔到了树丛里。 处理完灯笼之后,他才放心的往家里走。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本来自己并没有什么理由来杀顺子的,虽然顺子这个人的确讨厌,但自己也不会因此就将他杀掉。都怪顺子太贪心了,杜岩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杜岩一边走一边想,虽然报了大仇,现在也扫除了后患,可他竟怎么样都开心不起来。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有哪里没有妥善处理,似乎还有什么漏洞。他从头至尾仔细想了想整件事,杀纪纯的那件事,当时自己可是计划的万无一失了。难道是顺子的是? 杜岩突然停下脚步,一股寒气油然而生。 他终于意识到了,他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明明杀纪纯的时候自己还是那么的小心,那么的深思熟虑,可到了顺子这里,自己竟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 他终于想起,他在地窖的通道中留下了脚印。 想到这里,杜岩迅速转身,快速跑向地窖的方向。可现在是深夜,树林里本身就没有路,几个方向看起来也都完全一样。 杜岩啊杜岩,你真是愚蠢。 杜岩自嘲着,一边尝试往前面的方向跑,此时他已经汗流浃背。事实上他并没有多累,至于会出汗,多半是因为自己的内心现在无比担心。不过好在,他劝说自己,现在还是深夜,就算有人要查顺子被杀的事情,也不会有人会在深夜去查足迹,现在还有救! 只要天亮之前回到地窖中,将自己的足迹磨平就一切都平安无事了。 杜岩朝着前方加速奔跑,走出林子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走错了方向。他看了看天色,没关系,现在时间还早,于是他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半个时辰过后,他已经精疲力尽,不过他的心里却无比舒坦。 此时的除妖屋附近已经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自己只好现在跳进地窖,将自己留下的足迹抹去就可以了。 杜岩来到地窖口,双手扒着两侧,跳了下来。本来杜岩已经终于放下了心,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多半,可当他跳下地窖的瞬间,却闻到一股有什么东西被燃烧过的味道。 自己之前也是打着灯笼下来的,是油灯的味道? 不对……这味道如此熟悉,可他却偏偏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掏出口袋里的火折子,刚要将其点燃,却突然怔住了。 这味道……分明就是火折子的味道。 难道这地窖刚刚已经有人下来过?对方究竟是何人?难道自己此行的行为已经露馅了? 杜岩开始颤抖,他点燃火折子,照向地面。 地上隐约可以看清,有两个人的足迹,这…… 杜岩觉得自己的浑身开始像火烧一般难受,也许人在受到巨大刺激时都会如此。 第70章 扑朔迷离(一) 事已至此,杜岩已经想不到别的方式可以脱罪。自己绞尽脑汁设计出杀死纪纯的手段,却因为疏忽大意栽在了顺子的手里。 杜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树林里,走向自己家的方向。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杜岩脸上的愁丝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欣然笑容,他终于想到了。就算自己的脚印被人发现了,他依然想到了可以逃脱的方法。 现在犯难的反而是苏懿了,在发现地窖中的足印之后,他还需要在破酆镇一一排查,可这破酆镇有上千人,这可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方捕头,你一定要找到杀死我家顺子的凶手啊,这千刀万剐的……一定要为我们家顺子报仇。”村长满脸的褶子皱成了枯干的树皮状,两眼发红,眼球中布满血丝。显然在儿子死后他就一直没能好好休息。 方一看到村长这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一边拍着村长的肩膀,一边看向苏懿寻求帮助,不料苏懿竟一眼都不看他,径自在思考着什么。 “放……放心,老人家,找到凶手,这是我们衙门的本分,你放心。” “现在可有什么线索?一想到我家顺子死时的样子啊,我就茶不思饭不想,我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了。” “老人家,你可不能这样啊,这身体重要。如果顺子在天有灵,也不想看见你这样的。” 方一跟村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倒是让苏懿很意外。方一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了? “村长,你放心,我们两个一定会帮顺子找到真凶的。”方一也安慰了起来,不料这村长轻蔑的看了苏懿一眼,似乎觉得他不太中用,反而继续央求方一。 苏懿有点气不过,但是又不能跟一个老人一般见识,舍身吐了口气,说道:“方一,我们快些开始调查。” “好。” 方一一边安慰村长,准备离开,这时村长才注意到苏懿手中的脚印模型。看着村长的眼神锐利了起来,注视着这足印,苏懿才恍然大悟。如果要在破酆镇里找一个人的足印,那必须要找一个对村民熟悉的人。可他们眼前不正好有一位这样的人吗? “老人家,你认识这足印?”苏懿即刻问道。 “这东西跟杀死我家顺子的凶手有关?”村长的声音突然铿锵有力了起来,目光也突然变得炯炯有神,跟先前似乎变了个人似的。 “对,这是我们在那地窖中发现的,极有可能……就是凶手的足印。”方一补充道。 “原来是他们家的人。”村长突然眯眼,嘴里嘀咕了起来。 “他们?你说的是……”苏懿忙问道。 “是杜家,这足印上的图案,是杜家的图案。原来是这样,我家顺子也只是奉张公子的命令跟他们交涉过几次,没想到他们表面上装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却在背地里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村长的面容中透出一丝冷笑。 “这……村长,这案子还需调查,且不可过早下定论啊。”苏懿急忙劝解。 不过这村子似乎一直都觉得苏懿是这方一大捕快的跟班,因此他的话全然没有听进去,反而抓了抓方一的衣袖,说道:“方捕头,请抓人,我跟你一起去。” 方一突然愣住,看了看苏懿,有些不知所措。 “村长,如果凶手真的是杜家人,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可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待我们查明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告知你。”苏懿再次强调。 “对,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的。”方一重复了一句苏懿的话,村长这才诧异的看了看苏懿,这才意识到,这方捕快为何一直在听苏懿的话,还在他犹豫的时候,苏懿跟方一已经走远了。 苏懿跟方一穿越树林,目的地是杜府。事实上,从纪纯的死苏懿就一直在怀疑杜岩,只是没有证据,也没有明确的动机。要说真正的动机,无非就是所有破酆镇的人都知道的那件事,纪纯跟杜岩的老婆阿翠偷偷在一起了。可在大家眼里,杜岩是一个只知道拜佛念经,从来不关心自己家庭,更不会关心自己妻子的一个奇男子。 一个这样的人,真的会因为妻子的出轨而杀人吗? 至少,在外人眼里,这样的一个男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而苏懿,现在却依然在怀疑,因为他找不到第二个有动机会杀死纪纯的人了。而且在纪纯刚刚死去不久,村子的儿子顺子,与纪纯的案子毫无关联的一个人竟然也死于非命,这两件事有何关联吗? 怀着这些疑问,苏懿和方一再次敲响了杜府的大门。这次开门的人依然是丫鬟小桃,看见又是两个人,小桃眼中透出种鄙夷,就好像这两个人是来讨饭的一样。 “怎么?又是你们?” “我们来……”苏懿还没说完,小桃就要关门。 方一赶紧将手伸进门缝挡住,“休要胡闹,你们杜府涉嫌杀死村长的儿子,顺子。我们是奉命前来调查的。” 小桃一听,这才傻了眼,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你们这两个骗子,我们杜府会涉嫌杀人?那顺子跟我们府上毫无瓜葛,为何我们府上会有人要杀死他?” “休要胡搅蛮缠,快去叫你们家老爷!”方一突然吼了起来,这让这面前十七八岁的小桃吓坏了。可能在这杜府,除了杜老爷,还没有人这么吼过她。于是小桃顿时像一只小绵羊一样,灰溜溜的走了。 对于方一这一吼,苏懿也是很诧异,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只会被自己欺负的脑筋不太好的老实人,竟然也会发脾气。就在他疑惑的看着方一时,方一才咧;嘴一笑,这一笑,又露出了他原来的本性,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 “怎么?你也被吓到了?”方一有些得意。 “切,就你这样!不过,我还从来都不知道,你也会发火呢。” “我可是上水镇第一捕快,我只是在你面前没有凶过而已。面对那些大奸大恶或是奸猾之人,不凶一下,怎么能镇得住他们!” 就在两个人斗嘴的时候,小桃已经回来了,“老爷今天不见客,不过管家说让你们进来谈。”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跟小桃来到了杜府的会客厅。 第71章 扑朔迷离(二) 这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邸,由于杜老爷已经卸任县令多年,这宅邸也改建过几次,整体风格已经全然不像别的官员家里那般素雅。反而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个商人的家,处处都是华丽的装饰。 唯独与这奢华的装潢不匹配的是,整个宅子里都透着一股清冷之气。无论是桌子还是任何一个角落都是一尘不染,似乎像是从来都没有人生活过一般,丝毫没有生活气息。 苏懿跟方一在会客厅等了很久,两个人一直在喝茶。这两人都是大老粗,对这茶道是全然不了解的,对于这珍藏的龙井,两人竟都是大口当水喝下。 过了一会,只听门外传来拐杖拄地的声响,随后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枯瘦的人,这人便是管家罗一武,因为有了先前第一次见面时候的缘故,罗一武对这两人全然没有好印象。 看见两人后,原本悠然的神态突然开始板着一张脸,缓缓走来,坐了下来。 “听丫鬟说,你们称顺子的死,与我们杜府有关?”罗一武提到此事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显出无比的鄙夷。 毕竟在这破酆镇上,杜家跟张家对普通百姓来说,那可都是家财万贯的。而对于罗一武来说,顺子的死,也只是跟隔壁死了一只鸭,村头死了一只鹅一般。因为在他的眼里,那些只是为了一口吃的便会出卖自己灵魂的人,全都是蝼蚁。 杀死一只蝼蚁有什么所谓呢? 所以当两人郑重其事来杜府查这件事的时候,罗一武就被逗笑了。 “罗先生,不要想多了。我们只是按流程办事。”苏懿解释道。 “流程?哦……”罗一武又笑了笑,打了个呵欠。 “是这样的,那顺子是死在除妖屋里的。”方一见罗一武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想马上强调事情的严重性,“至于这除妖屋,是镇子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它下面有一个地道,可以通到林中的地窖里。当时顺子死的时候,我们都在场,所以凶手不可能是从正门进入的,而是从地道里偷偷潜入除妖屋,然后将顺子杀死后偷偷离开的……” “说重点。”罗一武有些听不下去了。 “好。”方一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我们在地道里,发现了不明人士的脚印,地窖里除了死者顺子,和我们两人的足印之外,还有一双足印,我们认为,这是凶手不小心留下的。” 罗一武看了一眼方一,示意他继续。 “我们将这足印拓片弄了下来。”方一说着给苏懿要过来拓片,递到了罗一武手里。 罗一武眼神不屑,拿来拓片摩挲着,眼睛突然大睁,他看见这拓片上有一个熟悉的纹理,那是一种只有杜府的鞋子上才特有的图案——一朵莲花。罗一武的脸上稍稍露出一抹疑虑,随之便开怀大笑,“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据村长说,这图案是你们杜府特有的,既然这脚印出现在案发现场,那这案子自然是跟你们杜府脱不了干系的。”苏懿斩钉截铁。 “哈哈哈。”罗一武突然又大笑了起来,就好像苏懿说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方捕头,如果你真的是捕头的话,想必经手的案子也不少了。这栽赃嫁祸的案子恐怕也遇到过不少,难道你也会相信,凶手会如此轻易留下这脚印来让你查吗?很明显,这是嫁祸。” “嫁祸?”苏懿也冷笑了一声,“罗管家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嫁祸呢?是这鞋底的图案与你家所有人的鞋子足印有什么微妙的差别,还是什么?” “哼,我们杜府的人一向与这些混吃混喝的小民素无来往,谈何会做出这种谋杀之事?这顺子,我好像听过,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痞子而已,我们府上会有人跟他有什么瓜葛吗?既然毫无瓜葛,为何会杀人呢?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想两位也都懂,这难道还不是最明显的证据吗?”罗一武一口气说完,喝了口查,细细品尝。 “不,这可大错特错了。”方一插嘴道:“我们衙门办事,的确是要讲证据的。刚刚罗管家所说的言之有理,可这绝非证据。这案子就目前来看,唯一的证据就是这脚印,倘若罗管家真的有自信,这凶手不是你们杜府的人,大可放开了让我们查。反正这凶手也不是杜府的嘛,怕什么!” “罗管家,我们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人,只是这证据指向咱们杜府,这不是查到这里了嘛,方捕头也没别的可查,但如果这足印不查,这线索可就中断了。” 罗管家看这两人实在难以打发,立刻从椅子上起身,甩了甩手,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头也不回的说道:“既然这样,那两位就敞开了查。但若最后查不出什么,等我们老爷回来了,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好,感谢罗管家。那我们敞开了查。”苏懿说着,兴奋的起身就要去调查。 方一一看,有些不知所措,一方面他担心,倘若最后真的什么都差不多,那该如何跟杜老爷交代。毕竟杜老爷也是曾经的知县,虽然已经卸任多年,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杜老爷不开心,惩治自己这一个小捕快还是很轻松的。 苏懿刚要大步走出去,立刻被方一抓住了衣袖,苏懿回头看了看方一,知道他胆小,又不想因他而耽误了案情,叹了口气,没搭理他直接走了出去。 “诶!苏懿,你……”方一跟着苏懿也走到了院子。 这时,只见丫鬟小桃看见罗管家立刻行李,罗一武看了看小桃,又侧目看了看苏懿和方一,说道:“小桃啊,这位方捕头,坚称我们府上有杀人犯,既然我们坦荡荡,就让他们查好了。你带他们去查。” “是。”小桃斜眼看了看两人。 “这……”方一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足迹的确是要查的,可他不想得罪这杜府的人,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于是也只好闭嘴。随后罗一武便双手后背,吹着口哨离去了。 第72章 扑朔迷离(三) 罗一武离去之后,剩下苏懿跟方一以及小桃面面相觑。小桃当然是不给两人好脸色,垂着脸一声不吭。 “咳!小桃姑娘,这鞋印你可认识?”苏懿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寂。 小桃侧眼看了一眼苏懿手中的拓片,目光突然锐利了起来,“这……” “这怎么了?”方一忙问。 但是小桃却眼神回避,似乎是在刻意隐瞒什么。方一想回头看看苏懿,却发现苏懿也低着头在沉思。事实上,苏懿是在仔细观察地上小桃的鞋印,小桃似乎意识到了苏懿发现了重点,有些不知所措。 “这两个足印,上面的图案是不一样的。”苏懿将拓片放到地上,跟小桃的足迹比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栽赃加厚?”方一一脸诧异。 此时苏懿逼视着小桃,小桃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马上要吞了回去。 “小桃,如果刻意隐瞒,是妨碍公务,我们是可以把你抓回去的哦!你说,这两个足迹,为何不一样?”方一的语气加重了些。 小桃冷笑了一笑,仰头说道:“哼,告诉你又何妨,反正我们杜府是不会有人跟那个顺子有什么瓜葛的。” “好,那你说。”苏懿这才稍微松懈了一些。 “嗯,这两个足印嘛。你看我的足印,中间是一朵莲花,而足印的边缘是光滑的。这你这拓片上的足迹,虽然中间也是一朵一模一样的莲花,但是足印边缘却有两条纹理。” “嗯,这是何缘故呢?” “因为我们府上,主次分明。这下人的鞋子是边缘是没有纹理的。有纹理的足印,只能是杜家的人。” “杜家的人?也就是杜老爷,还有你们少爷,少奶奶?” 苏懿问出这句特别有指向性的话之后,小桃开始闭口不言。这时苏懿又提出,“也就是说,嫌疑人只有他们三人。” “可他们三人又跟顺子有什么瓜葛呢?他们为何要杀死顺子?动机呢?” “动机现在我们还不清楚,但至少,要要把足印的事情查清楚。” 方一跟苏懿交换了一下眼神,疑惑道:“首先这杜老爷肯定不会大半夜爬下地窖去杀人,他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当天咱们还看见有人在树林里逃走,一个老年人,是不会跑那么快的。” “那剩下的,就只有阿翠跟杜岩了。”苏懿说着,看向了小桃,小桃说道:“哼,查,我们家少爷和少奶奶就更不可能是凶手了。等到最后你们查无所获,我们家老爷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你们少爷跟少奶奶在家吗?”苏懿好像没听见小桃的话一样。 “我们少奶奶在房里刺绣,少爷嘛,我也不知道。” “请带我们去见你们少奶奶。” 小桃撇了撇嘴,不情愿走向了后院的方向。苏懿跟方一跟在后面,两人也一路都没有开口。 “少奶奶,有人找您。”小桃在阿翠的房间门口轻轻呼了一声,不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内露出的却是蓬头垢面的阿翠,这让苏懿跟方一两人都大吃一惊。倒是小桃一直都很淡定,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毕竟在方一跟苏懿的记忆力,这杜家少奶奶的美貌可是倾国倾城,他们上次见的时候,都不敢直视其双眼,可现在,竟突然像是老了几岁,如果不是这衣衫靓丽,甚至会把她认成仆人都说不定。 “谁啊?” 这时屋内突然又传出一个男人的时候,很快,一个男人探头望了出来。竟然是杜岩。 这杜岩沉迷佛法很少回家是破酆镇上的人所有人都知道的,可他今天却很意外的在家。不过这也正好,因为这两个人都是目前的嫌疑对象。 “你们先等等。”小桃回头看了苏懿和方一一眼,走进门内将房门关了起来,不知道在里面跟他们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门再次打开,小桃笑盈盈走了出来,说道:“我已经把情况跟我们家少爷和少奶奶说清楚了。有什么问题你们尽管问。” 这时杜岩跟阿翠都很有礼貌的邀请两人进屋,“随便坐。小桃,你去弄些茶水来。” 两人找地方坐下,发现这屋子里全是女性的衣物和用品,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独居女人的住所。 “两位有什么问题尽管问。”阿翠跟杜岩叫唤了一下眼神。 “真是打扰两位了,我们也不是怀疑你们,只是这……”苏懿解释道。 “不用解释,大概情况小桃刚才也跟我们说了。查案嘛,我们当然会配合。只是,我近日有些不太舒服,这蓬头垢面的见两位,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少奶奶这么漂亮,即使是不梳妆不洗脸,也一样好看。”苏懿嘴里这么说着,但事实上他也明白,阿翠变成这样,一定是因为纪纯的死。起初苏懿听到他们两人通奸的消息,也搞不清楚他们的关系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倒是现在看见阿翠变成了这般模样,也就心里很清楚了。 阿翠眯眼笑着,眼角出现了明显的皱纹,“两位真是说笑了。” “好,那咱们就说正事。”方一清了一些嗓子,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杜岩。 这杜岩虽然不是书生,身上却有一种读书人特有的气质,看起来温文尔雅,要说他会杀人,方一可不相信。 “两位,请看看这个。”苏懿说着,掏出了足印拓片。 阿翠接过拓片,细细揣摩了一番,脸上的表情红一阵白一阵,随后又递给了一旁的杜岩。杜岩看了看拓片上的足印,皱起了眉头,随之起身到自己的床下拿出一双鞋比对了一下,然后示意苏懿跟方一来看看。 两人一看,这足印跟杜岩的足印一模一样。 “居然一模一样,再看看杜夫人的。”方一说道。 苏懿一听,叹了口气,说道:“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做的捕头。” “哦?”方一一听,又疑惑着,自己也没说错什么话啊。 苏懿紧接着说道:“这足印明显是一双男人的脚,杜夫人的脚那么小,会是他的吗?” “也对哦!”方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痴痴地笑了起来。 但这时,杜岩面上的笑容却消失了,因为三个嫌疑人,杜老爷和阿翠都排除了,那么就只剩下自己了。因此,方一跟苏懿交换了一下眼神,齐齐盯上了杜岩。 “杜公子,你如何解释?”苏懿轻声问道。 “我……不做解释。我跟那顺子也只是在路上碰见过几次,根本连话都没说过,我为什么要杀他?” “可这足印……” “足印的事情,我不知道。难道就不能是别人嫁祸给我的吗?” “敢问杜公子,昨天晚上村子里在进行除妖仪式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想想。”杜岩说着,托起了下巴,“昨天晚餐我是在家里吃的,吃完之后我打算回寺庙里……” “然后呢?” “然后我就离开了家,到庙里去了。” “从杜府到庙里,大概需要半个时辰。这么说,庙里有人可以作证咯?” “不。”杜岩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来是要到庙里去的,可是到了庙门口,又返了回来。” “哦?为何?” “因为我是打算到庙里抄那金刚经的,待我到庙门口才想起,我少带了一本。那本被我落在家中了。” “所以这一个时辰之内,没有人可以给你作证,证明你是在路上是吗?” “是的。” “那可就难办了。”苏懿说着,看了看方一,方一也疑虑着,看着杜岩。事实上,从这段对话中方一已经可以断定,凶手就是杜岩,因为他的言辞太过蹊跷。他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凶案现场又有他的足印。就算没有再确切的证据,按照以往的案子来看,也是基本上可以抓人了。 对于过去来说,方一碰见这样的案子都会直接抓人。这种人多半是不会直接招认的,因此就需要用到衙门的刑具了,只要在刑房里待上几个时辰,他们什么真话都能一句不漏的讲出来。 此时方一已经在心里窃喜,自己终于又破了一起杀人案。虽然这案子可能会得罪杜老爷,但证据确凿,自己也只是按规矩办事,想必杜老爷也不会将气撒在自己的身上。毕竟他的儿子杀了人。 方一想着,突然拍了拍苏懿,示意他跟自己出来一下。其实就是要谈拘捕的事情了,可就在这时,杜岩突然咋呼了一声,“哎呀,我想起来了。” 第73章 扑朔迷离(四) “小桃!” 杜岩突然兴奋的大叫,很快小桃就赶了过来。 “少爷!” “半年前,我记得镇上有一户人家在我们家里做短工!” 小桃歪着脑袋想了想,连连点头,“是,是张大嫂。” “张大嫂尽职尽责,把我们家收拾的井井有条,所以她走的时候,爹为了表示感谢,还给他们银子,可她死活不要。” “后来……”小桃眼睛上翻回忆着:“她只是给老爷要了些旧衣裳旧鞋子……” 小桃说到这里的时候,杜岩兴奋的露出了笑容,“这不是就对上了嘛,这杀死顺子的人,恐怕就是张大嫂家里的人。这些贫苦人家,一双鞋子恐怕要穿到破的不能再破呢,当时父亲给张大嫂的鞋子里面,就有我的。” 苏懿疑虑的看着杜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既然杜岩提到了这个可能性,就不能放过。虽说凶手一定要抓到,但也不能太过仓促而冤枉了好人。 “原来如此,也好,至少这条线索还能继续查下去。”苏懿看了一眼失望透顶的方一,继续说道:“那感谢两位的配合,至于张大嫂的家,你们谁可以告诉我在哪里吗?” “这……”杜岩面露难色,看了看阿翠,似乎她也不清楚。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记得张大嫂说过,她们家住在后屯。”小桃突然兴奋的大叫。 “后屯。”苏懿想了想,说道:“我们知道了,那不便再叨扰,我们就此告辞了。” “好,两位慢走。”阿翠说着疑神疑鬼的看了看杜岩。 苏懿跟方一离开杜府后,就一路打听后屯的路,到了后屯,才发现这里与破酆镇其他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这里就像是贫民窟一样,大家都住着茅草屋,甚至连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这里……为什么跟破酆镇别的地方有这么大的不同?”苏懿向路过的农人问道。 这农人显然跟破酆镇其他的农人不同,其他的农人以及商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可这农人,衣衫褴褛,锄头上也带有新鲜的泥土,显而易见是经常要下地干活的人。 “哼,这里……这里才是真实的破酆镇。”农人冷笑了一声。 “哦?张家人不是会发放粮食吗?为何……”苏懿刚问到这里,农人下意识的后退,显然是为他知道这真相而吃惊。不过农人想了想,才笑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妨告诉你。张家人会给我们供应粮食不假,那些年轻人当然是衣食无忧了。可是我家中还有七十岁的重病老母,我不种地,拿什么换钱买药来治病!” “这么说,这后屯的人都是家中有病人的?”方一疑惑道。 农人点点头,说道:“也有债务缠身的,总之,我们后屯的人,可不像他们那般逍遥快活。不说了,我要下地去了。” “哎,大哥慢走。”苏懿将其拦住。 “哦?还有什么事?” “在这后屯,有个张大嫂?过去曾在杜府做过短工,你可知道?” “她啊,知道。” “他家也有重病的长辈吗?” “长辈倒是没有,只是,他家里有个从小就瘫痪在床的孩子。看遍了郎中,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总之,也是需要长期服用药物续命。听说啊,那药还特别贵。” “怪不得。那可否告诉我她的家在何处?” “我们这等没钱没势的贱民,你找她做什么?” “这位大哥,我们找她确实有重要的事。”方一忙掺和道。 “重要的事?”农人犹豫了一下,不想告诉他们,继续前行。这时苏懿眼疾手快,从方一怀中掏出几枚铜钱,“诶,大哥!” 苏懿跑上去,将钱递到农人手中,农人掂量了一下,笑道,“我再不说可就没道理了,只是,这乡里乡亲的,我总得知道你们找她做什么,这万一你们要是坏人……” “哈哈哈哈!”方一一听对方的疑虑,突然大笑了起来,看的这农人也是一头雾水,方一这才说道:“坏人!我可是上水镇的捕快!” “捕快?” “不信呢?” 方一说着,拿出了腰牌。农人捧过腰牌,仔细研究了半天,说道:“可是……我不识字啊。” 方一大笑的声音突然停止,“不识字你看半天!” “我……只是看看这是什么材质做的嘛!”农人这才笑脸相迎,“原来是捕快大人,那你到我们这里来,是查什么案子?难道这张大嫂,犯了什么罪?” “不不不。”方一连忙解释,“难道顺子的事情,你不知道?” “顺子怎么了?”农人惊讶道。 “难道你认识顺子?”苏懿忙问道。 “认识啊,那小子,以前跟我一块种地的。他从小就懒,啥也不会,后来他爹托我来教他种地。现在他爹做了村长,他也不来找我了。不过这小子还不忘本,前几天还带着好酒来找我。” “哦?那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这……说了好多。你们要听什么?” “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农人想了想,恍然大悟说道:“对了,那天我们喝到最后都上头了,都喝的有点多。然后他就开始吹牛,说他很快就要离开破酆镇了。” “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为什么?” “这个……他也没说啊。他只是说,他会赚一笔大钱,然后带着他爹离开这里。还说离开这里之后要做点生意,还让我去帮忙,那口气听着跟真的一样,还说我去了会给我工钱。哼,这小子,从小就喜欢吹牛。” 农人说着,苏懿却早已陷入了沉思。农人见苏懿不说话了,刚要离开,马上又被苏懿拦住,“那你有听他说他要如何赚一大笔钱吗?” “哎,这事啊。按理来说,我不应该说的,我说出来不是断了人家财路嘛。可反正现在他都死了,你们也给了我钱,我也不能白要是不是。那天啊,他说他在河边看见一样东西,这东西能让他赚一笔钱。” “那他有说是哪里的河边吗?” “有提过一嘴,好像是去寺庙路上的河里……” 苏懿细细思索了一会,说道:“好,我知道了。多谢这位大哥,你快些下地去。” “问完了吗?” “不不,你还没说张大嫂住哪里呢!”方一赶紧脱口而出。 “哦对,对。”苏懿这也才想起来,忘了正事。事实上,他的思维正在另一条线索上。 “张大嫂家啊,你就顺着这里一直往前走,走到头,再向右拐,那边就是她家了。” 农人一边说着,一边笑呵呵的离开了。这时苏懿还在思考着什么,这时方一也注意到了苏懿不对劲的地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啊……没有,没有。我们快些去张大嫂家看看。” 顺着农人指的路,两人不一会就来到了张大嫂家。说是家,其实也就是一个茅草屋,屋两侧的席子也是破破烂烂,看起来下雨都会淋进去的样子。苏懿摇了摇头,敲了敲门,却发现里面没有动静。 就在苏懿准备再次敲的时候,屋里才突然传出了一阵微弱的声音,“谁啊!” “是县里的捕快!” 又是一阵沉寂,对于这样的人家,他们是一辈子也想不到自己还能跟捕快打上交道的,所以方一也能理解,屋里的人一定是在疑惑。 “进来。”过了好一阵,屋里才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这声音显然不是张大嫂,因为是个男人的声音。 苏懿推开门,屋内透出一股浓重的骚味,夹杂着一种陈木腐烂潮湿的难闻味道。定睛一看,原来床上躺着一个男子,这就是那位农人说的那个从小瘫痪在床的孩子。 这孩子一见有生人来,有些羞愧眼神闪躲,毕竟这屋子如此脏乱差,也不是个可以招待客人的地方。见孩子慌乱,苏懿忙说道:“不必惊慌,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请问你的父母在家吗?” 苏懿问完这句,才忍不住露出微笑,事实上他是强忍着不笑的,因为这屋子这么小,父母显然不在家,所以自己问这句话便是多此一举了。 床上的孩子努力坐起身,说道:“他们下地干活去了,可能很晚才会回来。” “原来如此,那我们不便打扰了。”苏懿说着,连忙示意方一离开,两人走出门之后缓缓将门关上恢复原样。 “没想到百来一躺。”方一叹了口气。 “怎么能这么说呢,刚才我们可是得到了很有用的线索。”苏懿反驳道。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苏懿看了看太阳此时才稍稍偏西,离日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想了想,说道:“我们不如到河边去。” 两人用了大概半个时辰,才走到河边。这里是去往寺庙的必经之处,两人沿着河边走,还好这里树木葱郁,一路上都是阴凉。来到一处比较宽阔的地方之后,苏懿停了下来,缓缓走向了河边。 苏懿在河边细细查找,终于发现了一些痕迹。这里居然有几个足印,虽然被河水冲刷,被风吹日晒多日,但依稀还是能看到几个足印的。方一见苏懿在蹲着研究什么,凑过来一看,才发现原来这地上有足印。 方一看了一会,突然恍然大悟,“这……这……”方一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直接将怀中的拓片拿了出来,“一模一样!” 苏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现在还觉得我们今天是白来一趟吗?” 第74章 追凶之路(一) 方一惊喜的蹲下来细细研究这足迹,随后拿拿出兜里的拓片比对,竟然是一模一样。 “可是……这说明什么呢?”方一突然又迷茫了起来。 苏懿喃喃道:“顺子跟那农人炫耀,自己很快就可以赚大钱离开破酆镇了。而他说的是在这里发现一样东西。我猜测,他一定是目睹了某人见不得人的行为。而顺子觉得自己可以借此机会来威胁那个人,来要一笔钱。” “那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留下这个足印的人。” “留下这个足印的人,现在看来,嫌疑人也只有杜岩和张大嫂的男人了。” “虽然张大嫂的男人咱们还没有见,但是杜岩的证词也很有嫌疑,况且,当天晚上他也没有不在场证明。没有人可以证明,他当时一直在路上。” “可顺子威胁的人,会是张大嫂的男人吗?张大嫂的家里看起来那么破旧,也不像是能拿出钱的人。所以我觉得顺子威胁的人,应该不是张大嫂的男人。” “哈哈哈,你这次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少取笑我,我可是捕快。破案无数,这等小案子……” “好好好,你破案无数,你是神探。那你倒是说一说,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方一突然愣住,想了想,说道:“顺子是在这里看见的被威胁的人,那个人会来这里做什么呢?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 “哦?” “毁尸灭迹。” “哇,我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哼,少小看我。” “既然那个人是来河边毁尸灭迹的,那水里一定会有他要隐藏的东西。”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方一看着苏懿的眼睛,默默脱下了外套。苏懿笑了笑点了点头,“我不会游泳,这次就拜托你了。” 方一褪去上衣和裤子,只剩下了底裤,看着苏懿炯炯有神的眼睛,他竟然还有些害羞,“看什么啊,你自己没有吗?” “且,谁看你,快下去。” 苏懿刚说完,方一扑通一声就跳了下去。水花四溅,溅了苏懿一身水,苏懿刚要骂人,立即又忍住了,“我可是个道士,怎么可以说脏话呢。”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河面上起初还偶尔会升起一些水泡,显然是方一在河下吐出的气泡。可过了好一会,方一还没有上来,苏懿便有些担心了。 难道这是凶手的陷阱?方一会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本来坐在河边石头上的苏懿瞬间跳了起来,立即跑向水边。苏懿弯着腰细细往水中看,猛然间发现一具一动不动的尸体。苏懿突然怔住,难道…… 就在苏懿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麻的时候,砰一声,水花四溅,水中的尸体跳出了水面。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苏懿也吓了一跳,竟吓得大叫了起来,“啊……”苏懿一阵后腿,甚至差点跌倒,这时只听一串爽朗的笑声传来,苏懿定神一看,原来是方一…… 苏懿愣在原地,愣了几秒钟,脸上逐渐出现笑容,同时又夹杂着无奈和气愤,“你这小子……都大多的人了!跟我恶作剧!”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也会被吓到!”方一得意的大笑,同时手中还攥着一样东西。 苏懿刚要骂回去,眼神却被方一手上的东西吸引了。 “这是什么?” 方一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苏懿的手中,苏懿细细翻看,发现这是一个破灯笼,而且已经被弄的粉碎,上面还缠绕着一些又细又韧的铁丝。 “我在水底发现的,我想,这就是那个被顺子目击到的人隐藏的东西。” “灯笼,铁丝……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呢?”苏懿想了想,又看了看天色,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现在可以回张大嫂家里去了。” “嗯,如果张大嫂的男人真的做贼心虚,那他见到这两样东西,一定会有所反应的。” “嗯,而且别忘了我们最初找他的目的,鞋子。” 方一点点头,苏懿将手中的东西收了起来,两人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太阳已经落山了。在未进入后屯村的时候,他们路上碰到的行人都是在村口晃悠的假农人,他们衣着光鲜,手中的农具也铮亮,苏懿跟方一也觉得这些人简直就是蛀虫,所以一路上就算有人迎面走来,两人也不和对方打招呼。 直到进入后屯的地界,他们才见到了真正的弄人,这些真的农人跟假的农人很容易区分。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些真的弄人在耕作了一整天之后,走路都是缓慢的,已经都是精疲力尽的,全然不像那些假农人。 半个时辰过后,两人再次来到了先前的那个茅草屋。 此时茅屋门口多了几把锄头,显然张大嫂和他的男人已经回来了。苏懿凑近门口,刚要敲,却听见屋内正在交谈。 “什么?捕快?” “捕快为什么会到咱们家里来?” “你看清楚了?他们真的是捕快?” “当家的,咱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把孩子吓着了!” “我看清楚了,不过他们和村里的人也没两样,我看不出是真的还是假的捕快。” “他们?一共几个人?” “两个。” “都长什么样?” “一共五大三粗的,是个大胡子。另一个,是个小白脸,看着像个书生。” “当家的,这听起来不像是捕快啊。诶?当家的,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发什么呆啊!” “不行,我得出去几天!” “什么?当家的,你不会真的做什么亏心事了。” “不用你管,你好好照顾儿子,我几天后就回来。” 苏懿跟方一两人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对话,已经初步可以断定,他们的判断失误了,屋里的这个男人才最有可能是凶手。看样子他已经打算逃跑了。 “诶,当家的,你倒是说清楚啊。” “没时间了,记住,再有人来家里,什么都不要说。” 苏懿跟方一耳朵还贴在门上,突然门开了,一瞬间四目相对,这个男人跟方一面面相觑。 方一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这男人突然将两人推开,死命的逃了出去。 第75章 追凶之路(二) “追!”方一怒喝一声,倏地奔了出去。苏懿刚反应过来,发现方一已经追出去老远。只见前面的男人跳过身手敏捷,接连跳过去几个土堆和石头垒起的灶火,而方一也毫不示弱,竟然身手也很灵活,一个一个跳过去,竟比前面那男人跳的还高。这倒是让苏懿很意外。 苏懿原以为像方一这样的大块头,一定是以力量取胜,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灵巧。 “站住!” 方一大气不喘紧跟其后,只见前面的男人已经快跑不动了。而此时的苏懿也早已气喘吁吁,他从小家庭富裕,实在没干过什么体力活也很少到处走动,因此体质很差。但没成想,这农人也这般不堪,速度已经渐渐慢了下来。 苏懿过去就曾听过,说是农人虽然看着每日都在干活,看样子会身体很好。可实际上,农人由于常年过度劳累,身体过度受损,身体其实还不如普通人。苏懿现在是完全信了这句话。 “等……等等……”苏懿已经实在累的不行了,扶在路边一颗树干上气喘吁吁。 而此时的农人还在奋力想跑,可眼看方一就要追了上来。农人奋力跳出,而同时,方一也扑了过去。一瞬间,两人扭打到了一起,不一会农人骑到方一身上,不一会方一骑到农人身上。很快,农人因被压在下面,手在下面摸到了一块石头,狠狠砸到了方一的脑袋上。方一的脑袋上顿时就长了一个大包,而方一也立刻眼冒金星,缓了缓才大叫道:“快来帮忙啊!” “啊……好!”苏懿惊慌的看看四周,抄起一根枯树干直直奔了过去,“哈!” 苏懿狠狠打了下去,不料就在这一瞬间,农人翻滚,将方一挡在了前面,“哎呀!”方一的头上狠狠又挨了一棒,先前的血包是在左边,现在右边又多了一个,倒是对称的很。 “你特娘的打我作甚!”方一气不打一处来,气得狠狠抽打着胯下的农人,农人疼的连连求饶。 苏懿一看自己打错了人,羞愧难当,自己非但帮不上忙,竟然还添了乱。 “捕头大人,我求饶,求饶!”随着农人连连求饶,方一这才从他身上起来。 “说,你跑什么!” “我……”农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却结结巴巴吞吞吐吐,“我从小见到捕快就怕!” “怕什么?你不做亏心事为什么怕捕快?” 这时苏懿给方一使了个颜色,方一上前就要提起农人的脚,农人吓得连连后退。 “你跑什么!抬腿我看看!”此时的方一凶神恶煞,这明显是苏懿没有见过的一面。 农人不知所措,只好顺从的抬起了腿,这时苏懿也凑过来看了看,跟方一交换了一下眼神。 “原来真的是你这兔崽子!说,为什么要杀顺子!”方一说着又伸起了巴掌,吓得农人连连护着脑袋。 “顺子?我没有杀他!” “那为何地窖里和河边都有你的脚印,难道不是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顺子勒索,你才杀死他的吗?” “河边……” 农人低头沉思,缓缓沉吟道:“当日……我到树林里的时候,顺子已经死了,我什么也没做!” “树林?”苏懿有些疑惑,明明顺子是死在除妖屋的,怎么会在树林,于是马上问道:“你说顺子死在树林?” “是,那天夜里,我回来有点晚,当时很黑,我走在路上,就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我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顺子的尸体。” “后来呢?” “后来我很害怕,就跑了回来。” 虽然这问答有些驴头不对马嘴,但苏懿还是继续发问,因为他想知道,这农人还知道些什么。 方一听到这些也楞在原地,不知道两人的对话是什么意思。这顺子难道不是死在除妖屋里,而是有人在树林里杀死他随后再把尸体放到除妖屋里的? 不对啊,我明明看着那几个人押着顺子进的除妖屋…… 苏懿沉吟道:“既然你什么都没做,为何要跑!” “因为……因为……”农人还是结结巴巴。 “如若老实招来,我们不会为难你,可你要是撒谎,就等着坐大牢。你家里有妻子有孩子,你想想,如果你坐牢了,你那瘫痪在床的儿子怎么办?”苏懿如是说。 农人眼神左瞟右瞟,想了想吞吞吐吐说道:“其实……我仔细看了那尸体,他身上金闪闪的,我觉得那是金子,于是……我就抽了几根拿去换钱。” 苏懿一听,跟方一两人都愣住了。 两人这时才恍然大悟,农人并不认识顺子,他所说的顺子,也就是看见的尸体,是纪纯。金光闪闪的衣服,也就是火笼衣。也就是说,他是比赵三更早发现纪纯的人。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就极有可能见到过杀死纪纯的凶手。苏懿还在想有没有另一种可能,他们眼前的这个农人会不会就是杀死纪纯的凶手。但仔细想了想,马上又推翻了这个推论,因为纪纯已经死去多日,现在他们只是来查找杀死顺子的凶手,所以农人如果是凶手,没有理由会主动提起纪纯的事情来故意让人怀疑自己。 “你说你当晚发现了纪纯的尸体,那有没有看见别的可疑人等?”苏懿缓缓问道。 “纪纯?”农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他没听过纪纯这个名字。 “就是你遇到的那具尸体。” 农人低头思索,这才发现自己弄错了名字。 他回想了一边,试探性的答道:“没有看见谁,当时树林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我……抽了几根金丝就马上离开了。” “你没有看见过顺子?” “顺子……我听过这个名字,刚开始你们找我说顺子的事情。我就以为是顺子死了,我抽了金丝所以你们怀疑我杀了顺子。” 苏懿无奈的叹了口气,想了想又立即问道:“那你那晚到河边做什么去了?还有除妖屋的地窖?” “除妖屋……那个地方张家人给我们吩咐过,不让我们靠近的,我怎么会去那里呢?而且你说的河边,我也没去过啊!” “混账!还敢说谎!”方一说着就要打,却被苏懿拦了下来。 “你还真是暴躁,原来这么多天跟我相处都是装出来的啊。” “我为什么要跟你装?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你性子那么沉闷,我想跟你打都打不起来。话说回来,他撒谎你怎么不让我打他?” 苏懿淡淡说道:“你能证明他说谎吗?” 方一却反问道:“那你能证明他没说谎吗?” “能。”苏懿淡淡说了一句,说着一把将农人的鞋子拖了下来。不过这瞬间,一股浓重的臭脚丫子味立刻袭来,苏懿不由捂住口鼻扭头,方一一闻立即后退了几步。 “你们……”农人有些诧异。 “你他娘的这辈子没写过脚吗?”方一骂道。 “我……我是汗脚。”农人委屈巴巴。 苏懿无奈的叹了口气,拿着鞋底对着方一说道:“你看这鞋底!” 方一仔细看了看,这鞋底明显跟杜岩的鞋底一模一样,但唯一不同的是,这鞋子底上破了个洞。 方一这才明白,这除妖屋地下地窖中,以及河边的脚印,都不可能是眼前的这个农人的,因为他们发现的脚印,是完整无缺的。 方一看完之后,楞在了原地,想了很久,才沉吟道:“所以说,凶手只能是杜岩了……” 苏懿面露微笑,说道:“也许他当时的确是忽略了自己在地窖中留下的脚印,后来回想到这个巨大的破绽后才临时想到,可以将罪名推到这个农人头上。因为这个农人穿的是他的鞋子。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农人整日下地干活,鞋底磨损很严重,它竟然破了个洞!哈哈哈哈!” “哼,真是奸猾!”方一愤愤的骂道,转念又说道:“所以说,这顺子必然就是这杜岩杀死的了。现在就只剩下纪纯了。” “看来我们明日还需再拜访一次杜府了。”苏懿淡淡说道。 夜幕降临,大地开始沉睡,整个破酆镇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也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郭净天走在竹林中,站在他旁边的是鲁玄灵。两人已经在这林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他们边走边讨论近日破酆镇发生的事情。他们本想让纪纯带着弟弟郭敬心离开这里,可纪纯就这样离奇的死掉了。随后在顺子假扮妖怪的过程中,再次离奇死去了。 这村子里有太多的秘密了,从前是张家的秘密,而现在,他们已经摸不透,眼前发生的一件又一件离奇的事件究竟是谁在操纵。 不过两人现在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万一郭净心发现顺子死了怎么办? 在郭净心的眼中,他是帮顺子把附身在它身上的鬼怪祛除的,但如果他知道顺子死了,一定又会责怪自己,觉得是自己道行太浅,才把宿主也杀死了。 “你就只担心这件事?”对于郭净天的担忧,鲁玄灵觉得远远不够。 “那还有什么?”郭净天疑惑的问道。 “难道纪纯死了,我们就不打算带着郭净心离开这里了吗?难道就这样放弃?” “不,我从未说过放弃,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要不,我们再找找别人?马上就是下一次的除妖大会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哎,可是现在我们孤立无援……” “不,我们还有帮手。” “哦?” “那两个外乡人。” “你是说那个捕快跟那个小白脸?” “嗯,现在看来,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他们也知道村子的真相,还一直都很同情郭净心。所以……” “你想怎么做?” “我打算明天再找他们一次看看。” 郭净天轻微的点了点头,但他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幽深的竹林,陷入沉思。 第76章 追凶之路(三) 清晨。浓雾。 郭净天站在门前的巨石上观察着整个破酆镇,看着远处的人像蚂蚁般大小,他们缓缓移动。有的在劳作,有的在欢乐。郭净心从小就喜欢蹲在院子里观察那个蚂蚁窝,此时他觉得破酆镇的人也不过如此,和这些蚂蚁一样,日复一日,按部就班。 从前他的梦想就是不断让自己变强,那样才得以更好的保护破酆镇。可自从上次他发现除妖屋的秘密以及自己的哥哥有很多事情都在瞒着自己之后,他就留了个心眼。对破酆镇的任何一个人都心存怀疑和警惕,包括自己的哥哥郭净天和鲁玄灵。 他能明显感觉到,哥哥似乎觉察到了自己的异常,但是他也明白,哥哥不会明着来问自己,于是自己也顺势装糊涂。 从帮顺子祛除他体内的“阿水”之后,郭净心就立即想离开除妖屋。在过去的日子里,那个地方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因为那个地方给他荣耀,给他快乐,给他生命的意义。可当他发现了一些秘密之后,他觉得本来和善的村民们似乎都个个心怀鬼胎,甚至比自己杀死的妖魔还要令人厌恶。所以那天夜里,仪式结束之后他就立刻要离开了。 此前每次仪式结束之后,他都会跟围观的村民沟通,给他们讲解自己除妖的步骤和每个动作的深意。 可一旦人的心里不再相信一个人,即使对方说了再真诚的话,在他面前都是滑稽的谎言。 这些村民们一个个的戴着傀儡面具,个个口吐莲花,但事实上,他们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呢? 那天离开之后,到了山脚下的时候,郭净心就跟自己的哥哥分开了。 “心儿,你早些回去休息。今天很棒,哥哥为你骄傲。” 郭净心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就如同陌生人一般一拍两散,郭净天其实似乎是想要再说些什么的,但看着弟弟的脸色不太好,于是也只好作罢。 郭净心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破酆镇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可以让这么多的人一起来骗自己?虽然他也自知心智不全,但这件事他还是懂的的。小时候他也曾央求过父亲给他讲过很多的童话故事,可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简直就比童话故事里还没有真实感。 郭净心甚至怀疑,自己所处的世界是不是假的,会不会自己一直都在做梦。他憧憬着,在某一刻可以突然醒来,然后发现父亲依然还在自己身边,父亲看了看自己惺忪的睡眼,然后接着给自己讲睡前未讲完的故事。 就在郭净心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山脚下的陡坡上,那个时候,他突然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从除妖屋的方向传来,听起来像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难道自己这次驱鬼又没有成功,让“阿水”的鬼魂又跑出来杀人了? 即使是自己被骗,被愚弄,然而郭净心听见这哭声第一想到的还是要为自己的职业负责。他不能让这邪祟伤害无辜。 郭净心坡着脚飞快的向除妖屋的方向跑去,整个身子像一只鸭子一样摇摇晃晃。事实上他从小就是一个佝偻病患者,但是在他父亲的嘴里,这是伟大除妖师的先兆,所以才生的与众不同。 事实上他是明白的,自己只是病了而已。他也明白父亲的苦心,所以一直都没有揭破这个谎言。有时候他也曾想过,这些村民,甚至还有张伯父,会不会也是像父亲一样,为了保护自己才做出了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 总之这些人情世故他觉得自己不太了解,也懒得深入思考。 此刻的他只想立刻赶到除妖屋,将未消灭的邪祟杀死,以免它再祸害人间。 耳畔的风在呼啸,碎发入眼,他随手拨动,然后迅速前行。远处的哭声依然没有停止,他必须即刻赶到现场,制止邪祟的害人勾当。 可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才发现居然是村长。 他跑到除妖屋附近的时候,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也许是骨子里已经在对村民有些防备,他缓缓走了几步,刻意藏到了一棵树后。 借着除妖屋前面火把上跳动的火苗,他看清了,原来是村长。此时的村长正抱着一个人在撕心裂肺的哭喊。郭净心想,那个人一定是死掉了。难道是被邪祟杀死的吗? 郭净心一动不动的仔细观察,直到村长半跪在地上脚麻了移动了一下身体,他怀中人的脸才露了出来。 那分明是……顺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只是帮他祛除体内的邪祟啊,自己并没有杀人。而且自己祛除邪祟的方式绝对不会有错,那是按照父亲在世时教给自己的法子练就的。 郭净心的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觉得有可能是自己害死了顺子,一方面又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蹊跷。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躲在树后观察,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不一会,果然树林里传出一阵声响。这声音窸窸窣窣的听起来是有人在小声交谈着什么,不一会,几个人影从树丛里钻了出来。这几个人影小跑着向着村长的方向,随后郭净心听到,“你哭什么,这大半夜的,生怕郭净心听不见吗?如果他听见了要怎么解释?” “可是……顺子……顺子他!” “刚才我们已经跟张公子汇报过了,张公子说了,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绝对不会让顺子白死。” “他究竟是被谁杀死的!这个杀千刀的凶手!” “好了好了,你小声点。郭净心听见了我们要怎么解释呢?” 郭净心这个时候才看清,来的几个人是哑婆婆他们。从他们的话中郭净心已经很明白,又是一场骗局。 这些人又在瞒着自己搞什么鬼。 经过几个人的劝说,村长不再哭喊,转而变成了低声抽噎。不一会,几个人抬着顺子的尸体,村长跟在他们后面,离开了。 郭净心呆在原地呆了很久,直到树林里已经一点动静都没有之后,郭净心才出来。他走到除妖屋门前,拿起了火把,到除妖屋里看了看,在地上发现一滩血迹,这应该就是顺子的血。 顺子是被人杀死的! 可是凶手究竟是怎么杀死的他呢? 这个时候,郭净心想起了除妖屋地下的地窖,他拿着火把,到地窖里赚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唯独觉得奇怪的是,他觉得这地窖似乎刚刚有人待过,因为有一股火折子烧过的味道。 此刻的郭净心回想着这一切,觉得事情也许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这破酆镇的人似乎都很听从张家人的话,但除妖屋是张家人的,有人会在张家人的地盘杀人,难道是针对张家人的? 不过他也从哑婆婆的话中明白,整个破酆镇的人应该都很担心自己知道顺子已经死了这件事。 因此,他决定找哥哥郭净心,想看看对方有什么反应。他很明确自己不会直接提问,只是想试探一下。 第77章 追凶之路(四) 浓雾散去,太阳已经渐渐远离远山,逐渐透出正午才该有的热量。 可此时的破酆镇还没有多少人起床,除了后屯真正的农户,那些所谓的小商小贩以及假农人,都还在床上酣睡。 郭净心穿过一条没有几个人影的街道,本身他还存了几个铜板,计划买几个包子吃,可这街上卖包子的两家店居然都还没有开门。郭净心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来到竹林的时候已经快接近晌午了,一路上他碰见几个农人,也是背着崭新的锄头在路上闲谈,看见郭净心走来才马上做出要下地干活的样子。不过这一切对于郭净心来说都是正常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农人和商贩是什么样子的。 来到竹林之后,他打算去找哥哥试探一下,想先提出关于顺子的事情,看看哥哥作何反应。可刚刚来到哥哥住的竹屋附近,他就听见了这屋子里似乎有人在交谈。是女人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就猜到,这一定是鲁玄灵。难道他们昨夜是睡在一起的吗? “你真的要去嘛?” “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嗯,我陪你一起。” “他们就住在燕七的家里,上次我打听过了。” 郭净心听到这里,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们提起“住在燕七”家里这回事,他倒是知道,一定说的是那两个外乡人。对于那两个外乡人,郭净心倒是印象还不算太差,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好人,但至少知道他们不会做什么坏事。 吱呀一声,木屋的门突然开了,郭净心赶紧藏到房屋后,偷偷观察着郭净天,随后走出来的果然是鲁玄灵。 虽然早已预料,但真正亲眼看见鲁玄灵从自己哥哥的房间出来,他还是心里有些莫名的难过的。郭净心这个时候想起了过去鲁玄灵整日陪自己一起玩耍,还对自己照顾有加的日子,难道那些都是假的吗?为何现在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里,郭净心恨不得一下子跳到鲁玄灵面前问个清楚。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毕竟还有哥哥在场,如果自己在哥哥面前因为哥哥跟鲁玄灵闹僵了,那以后还怎么跟哥哥相处? 两个人似乎很着急,简单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就离开了竹林,郭净心望着远去的两个身影,他也不想再跟下去了。因为他害怕,假如两人在这无人的树林中做出什么暧昧的事情,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出来大声制止的。 这个时候,郭净心只想喝酒。事实上他也是前些日子才刚刚学会的喝酒,小时候他总见父亲喝酒,以为会很好喝,所以天天缠着父亲要喝一口。父亲刚开始只是以小孩子不能喝酒来敷衍自己,可对于郭净心来讲,小孩子为何不能喝?大人喝的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喝? 直到有一次父亲打猎回来,心情似乎不大好。郭净心依然缠着父亲也要喝。父亲气不过,直接将酒袋递给了他。这是郭净心平生第一次喝酒,那种感觉太让人难受了,虽说有点辣,但却不像大蒜和辣椒,那味道还有点冲。看郭净心被呛的连连咳嗽,父亲才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从那之后郭净心再也没喝过酒,直到前些日子哥哥回来,给自己带了一些酒。说是上好的女儿红,郭净心似乎是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名字,不过却无法分辨这些不同的名字有什么区别。 自从上次自己开始怀疑哥哥之后,他便不自觉的开始对那种叫做酒的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先是揭开盖子闻了一下,这味道居然还挺香,跟自己记忆中酒的味道居然全然不一样。 之后郭净心小小的抿了一小口,瞬间又被辣的裂开了嘴,随后又马上把酒的盖子盖了回去。他把酒放好准备去练功,可是换好了衣服拿上了武器刚要出门,却又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看那灌酒,那种味道,似乎也还不算太坏? 他又重新打开那坛酒尝了尝,这次竟然又跟第一次喝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了,还真是神奇的东西。 怪不得父亲过去那么喜欢喝酒,郭净心一口接一口,他从来没有喝过酒,所以也不知道这东西喝多了会醉,竟硬生生喝了半坛。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天旋地转,这种感觉好神奇,好惬意。他的意识缓缓流失,过去的景象不断在眼前回旋,父亲教自己练功的场景,自己和小兔子玩的场景,以及自己跟鲁玄灵一起上树摘果子的场景…… 当郭敬心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地板上。这地板硬邦邦的让自己的身体有些疼,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随之感觉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肚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猛烈的想爬出来一般。 郭净心当时吓得够呛,他还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他下意识的跑出门外,哇的一声吐了起来。吐完之后郭净心才觉得,瞬间神清气爽了,这下他才知道,原来是喝酒的原因,原来那东西不能多喝啊。 此后他便知道了,每次都学着父亲以前喝酒的样子,只是喝上几口,就又小心翼翼的把盖子盖上。 最关键的是,这东西居然还有催眠的作用。事实上郭净心从小就失眠,因为自己从小就给了自己太高的要求,从而一直都压力很大。他整日都在担心,万一某一天会碰到自己应付不来的邪祟那该怎么办。 可现在,这些他都不担心了。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破酆镇的秘密,以及鲁玄灵。 想到鲁玄灵,他便再次看向了自己藏在床下的酒坛。哥哥当时送来两坛酒,现在自己已经喝了半坛,万一自己以后喝光了怎么办?算了,先不想这些,至少破酆镇的人还是把自己当成恩人的,自己想要点酒应该还不算太难。 鲁玄灵和自己当年一起在树林里无忧无虑的奔跑的场景不断在他的眼前闪现,这时郭净心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似的,心里空空如也,于是他再次打开了那坛酒,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第78章 嫌疑人(一) 正午时分,破酆镇的街道上已经熙熙攘攘满是人。叫卖声,交谈声,砍价声,以及远处舞台社戏的声音。整个破酆镇看起来一片祥和,然而此时的郭净天跟鲁玄灵却急切的想离开这里。 为了不引起注意,两人分头行动,此时一个人在街头,一个人在街尾,两人同时赶往燕七的家。两个人在人群中的时候很小心,尽量做的自然,生怕被人注意到他们。小心翼翼的穿过巷子之后,两人在村头汇合了。 “前面就是燕七的家了。”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放心,我有把握。现在能带出郭净心的只有他们了。”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鲁玄灵上前叫门,可敲了半天都无人应答,推开门才发现屋里居然没有人。 事实上,此时的苏懿跟方一已经前往杜府。昨天发现了那么重要的线索,现在这起案件已经很清晰的指向了杜岩。 两人在敲了一会门之后,开门的又是小桃。 “又是你们?哈哈哈哈!”苏懿先说出了对方要说的话,让小桃哑口无言。 “你……你们又来做什么?” 苏懿看了方一一眼,说道:“我们来找你们家少爷。” “好,那你们等我一下。” 小桃进去禀报,不一会就出来了。 “少爷让你们进去。” 苏懿跟方一随着小桃来到了杜府的客厅,这里依然是一尘不染,没有一丝生活气息。虽然是酷暑的天气,但苏懿总觉得来到杜府就会觉得无比的阴冷。或许是阿水的故事的原因,方一也觉得冷,这是他们上次离开的时候就交流过的。 “两位这几天可好啊!”杜岩穿着睡衣,端着杯茶。 此时阿翠面上也挂着笑容,“两位大人可是又有什么新发现?” 苏懿点了点头,说道:“敢问杜公子半年前丢了几双鞋子,可还记得?” 苏懿这样开门见山,让方一有些担心,不过杜岩倒是很冷静,“这……我想想。”杜岩原地转了一圈,敲了敲脑袋说道:“这谁还记得。” “苏公子,此话何意啊?”阿翠疑惑的问道。 虽然阿翠一直怀疑纪纯有可能是纪纯杀死的,但现在苏懿来问的是关于顺子的事情。在阿翠看来,顺子的事情跟杜岩是不可能有任何关系的。 苏懿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从河里捡回的破灯笼和铁丝,直接摆在了桌子上。杜岩先是楞了几秒钟,马上又笑了起来,“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从河里捡到的。” “哦?这是何用意啊?” “我们在河边发现了你的脚印,跟在地窖中的脚印一模一样。” “哦?那能说明什么呢?村民们经常往河里乱丢垃圾的,而且我也说过了,我的旧衣服旧鞋子经常送给奴仆,谁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脚印呢。更何况这些垃圾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怀疑,顺子的死跟这些东西有关。” “哦?” “据我推断,顺子一定是看见了有人在河边扔这东西,知道这东西是至关重要的物证,才想要勒索对方,也正是因为这样,对方才会把他杀死。” “阁下说的对方可是我?” 苏懿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但杜岩却笑的更大声,“前天你们来我家里还带着拓片,我以为你们是办案严谨的捕头,没想到也和别的臭鱼烂虾一样,想胡乱栽赃一个嫌疑人,然后好立功领赏!” “杜公子!”方一有些气愤。 “先前我们来找你,也是顺着线索来的,因为我们找到了地窖中的脚印。而我们也根据你所说,到张大嫂的家中调查了一番。” “如何呢?” “张大嫂的男人现在确实还穿着你的鞋子,脚印也同你的一模一样的。” “这不就对上了嘛,那脚印一定是他的。”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他的鞋底破了个洞,而地窖和河边的脚印都没有洞。” 杜岩突然怔住,似乎在想什么推脱之词,想了半天才笑道:“我杜府的鞋子全都是定制的,倘若我真的要杀人,会故意留下这样的线索?” “地窖中的线索也许不会故意留下,但河边的脚印,一定是无意中留下的。因为你不会觉得我们会在河边发现什么,所以在河边发现脚印也无所谓。” “真是编的一手好故事,我听说这位苏先生是着书立传的?” “杜公子夸奖了!目前我们发现的线索来看,我只能还原成这样的故事。” “那你又如何断定,顺子是勒索了凶手,才被凶手杀害的呢?” “因为顺子跟一个农人炫耀过,他近日会发大财,会离开破酆镇。而关于跟人炫耀这回事,一定是他有了把握,或者说是他觉得对方一定会满足自己的条件。而在这破酆镇里满足他发大财这个条件的人,只有你杜家和张家。但是因为脚印的问题又排除了张家,所以就只剩下了你,而且那一天,你也没有不在场证明。” “不错不错,听起来倒是很有逻辑。”杜岩的大脑拼命运转,想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可他发现自己已经实在想不到别的方式。他现在只悔恨自己太轻敌,才会忘了换鞋子这回事。事实上地窖中最初下面全都是硬土,是根本不会留下脚印的。只是后来有了村长等人将地窖埋过一次,再挖出地窖的时候才留了一层松软的土在里面。不过他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因为自己杀死纪纯的事情对方无论如何都不会知晓。而至于眼前顺子的事情,他依然可以胡搅蛮缠,“只是,这单凭一个脚印就要断定我为真凶的话,我是不会服的。不然的话,你们也可以去问我的父亲大人,父亲当年做县令的时候破案无数,何时会用这种不靠谱的证据来断案?何况我跟那顺子又毫无过节,更是毫无瓜葛,为何会杀他呢?” 见杜岩依然在狡辩,苏懿也无奈,因为他们杜家的鞋子确实经常给仆人,就算不是张大嫂的男人,也还有可能是什么李大嫂郭大嫂的男人干的。 想到这里,苏懿觉得还需要再调查,因为还需要必不可缺的证据。 这时,方一以一种“该怎么办”的眼神看向了苏懿,苏懿想了想,说道:“好,那我们今天就告辞了。” “诶?” 苏懿转身就走,方一有点脑子还没跟上,愣了一下赶紧跟了出来。 “不送!”看着两人再次离开,杜岩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这时阿翠也看到了他的表情,突然觉得杜岩这个人她越来越摸不透了。 杜岩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被妻子看见,忙打哈哈,说道:“这年轻人真有意思。” 就在这时,苏懿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敢问杜公子,七月十三的那天夜里,你在哪里?” 这一问让杜岩怔住了。 瞬间,整个大厅气愤骤然凝结。 很长时间过后,杜岩才说道:“七月十三,那日我在怡华楼喝酒。怎么?现在又怀疑我跟纪纯的死有关?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跟我爹有什么过节,所以才揪着我不放要报复他。” “杜公子多虑了,只是例行盘问。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把当天准确的行动告诉我吗?还有时间。” “没问题,既然你这人是不见黄河不死心,那我就让你死心。” 虽然杜岩语调很轻,但是阿翠明显感觉到了他似乎紧张了起来。这种微微的异样,或许只有多年的夫妻才能感觉出来。先前顺子的案子,她根本毫不关心,她甚至不知道顺子是谁,也懒得计较他是谁。 可现在对方问的是纪纯,那个差点和自己过一生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死到现在都没有真相,何况纪纯死亡前后的闹鬼事件在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加上纪纯当天诡异的行为,让阿翠不得不怀疑,纪纯就是杜岩杀死的。 可是,杜岩为什么要杀死纪纯?他不是对自己没有兴趣吗?不是只关心佛法吗? 想到这里,阿翠又觉得自己的推断前后矛盾,只好静静看着现在的局面,想看看结果究竟如何。 “那一天,天刚黑,我就回来换了身衣服,当时阿翠也见到我了,她可以作证。”杜岩说着,看向了阿翠。 阿翠点点头,但心里也在奇怪这件事。 “随后我就到怡华楼去喝酒,在怡华楼我一直都在大厅,很多人都可以作证的。” “那你是喝到几点才离开的呢?” “三更,我记得三更的时候听到了外面的打更声。当时我已经喝得很多了,当时老鸨还说要给我带个姑娘让我在那里歇息,我一想阿翠还在家中等我,就自己回来了。” 在外人看来,这样的证词是无可挑剔的,可在阿翠看来。这几句证词简直处处都是疑点,第一,杜岩过去很少喝酒。他性格从小放荡不羁,也从来不会为了讨好别人就敬酒,他从小就不喜欢喝酒。第二,他也从来不会去妓院那种地方。第三,他说老鸨让他叫个姑娘,他想到自己的妻子才会回去。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因为谁都知道,他是个只关心佛法,对男女之事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人。 看见杜岩在自己面前这样信口雌黄,他已经完全可以断定,纪纯一定就是他杀死的。 虽然这证词听起来跟他整个人都很不符合,但如果这是事实,苏懿也无法否认什么。因为办案要讲究事实,因此他接下来,只能将杜岩所说的证词一一调查。 “杜夫人,杜公子所说,句句属实?”苏懿试探性的问道。 阿翠看了看杜岩,想到纪纯死时的惨状,牙齿就忍不住咯咯作响,但她还是忍住了。但现在她该如何回答呢?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的情人。如果自己的证词偏袒了自己的丈夫,那自己该如何跟纪纯交代?而如果自己偏袒了纪纯,那自己岂不成了一个吃里扒外的人? 阿翠想了想,沉吟道:“我家相公那日的确回来过,我见他换了身衣服就出去了。” “那会是什么时辰?” “也就是……太阳刚落山的样子。” “之后呢?” “之后我一直在家,他自己出去了,我就不知道了。” 阿翠思前想后,自己只能说这么多,而事实上,她也只知道这么多。至于别的,她也只是推断,更何况她也无法在自己的丈夫面前推断指认他就是凶手。 “怎么?那日我一直都在怡华楼,那么多人作证,难道你们还会认为是我杀死的纪纯?” “不不不,我们只是秉公询问,涉及到案子的人都会一一盘问的,绝对不是针对杜公子你。” “那就好,可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吗?呵……”杜岩说着打了个呵欠,“本公子昨晚没睡好,还想着再睡一会呢。” “好,在下再问几个问题,很快的。” “好。” “杜公子那日为何要回来换衣服呢?换的什么衣服?” “换的一件大红衣。” “为何要换这身衣服呢?” “哈哈哈哈,我总不能穿着僧人的衣服到妓院里去。” 杜岩一阵大笑,但是阿翠有话却不能当面问起来,“你平日一直都喜欢暗色的衣服,为何突然穿了那件从未穿过的红色大衣呢?” “也对。那杜公子,我听闻你从小沉迷佛法,对男女之事一直都不感兴趣,为何那天会去妓院那种地方呢?” “这个嘛,有律法规定我不能去那种地方吗?” “这倒没有。” 看着杜岩跟苏懿这一问一答,阿翠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此的陌生,他过去不是这个样子的,也从来没有这般巧舌如簧,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愈发觉得这个人的可怕之处,想到日后夜夜都要同这个人同床共枕,她就不寒而栗。 “好,我没有别的问题了。杜公子快些歇息。” “那两位慢走,我希望,不用再见到你们两位了!” “我也希望如此。” 第79章 嫌疑人(二) “这小子,他娘的一定有问题。” 离开杜府后,方一一直在骂骂咧咧,无非就是觉得杜岩这个人所说的证词跟他的行为很不符合。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苏懿笑道。 “你没看他妻子都不相信她吗?那个眼神,哪里是看丈夫的眼神。” “这些无端猜测的确可以看出一点端倪,可我现在已经有了确切的念头,杀死纪纯的人,就是他。” “哦?就根据他刚才的证词吗?” “对。你能想到是哪句话吗?” “你是说他刚才证词里,有句话暴露了他是凶手?” “没错。” 方一听后低头沉思,放慢了脚步,然而苏懿依然快步前行,很快两人拉开了距离。 “哦,我知道了。是那句……”方一想了想,说道:“红衣,他为什么要特意回去换那件衣服呢?穿着僧人的衣服也是可以去妓院的啊,古时候就有很多花和尚啊,对不对,比如鲁智深,人家喝酒吃肉,不也一直穿着僧人的衣服吗?诶,你倒是慢点啊,我说的对不对?” 苏懿抿嘴笑着摇了摇头,方一一看,立刻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那你倒是说啊,就别给我卖关子了。” “我这不是卖关子,只是考验一下,你这个破案无数的捕快,脑子灵不灵光……” “那现在测出来了?” “嗯,很不灵光……” “你……就别取笑我了,快说来听听。” 苏懿这才严肃了起来,缓缓说道:“我当时问的是七月十四那天他在哪里。” “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有啊。” “哪里?” “他回答的太快了。” “哦?” “那我问你,七月十一的晚上,你吃了什么?” “这……”苏懿想了想,气急败坏的说道:“这谁还记得啊,再说了,这跟杜岩有关系嘛?” 苏懿瞟了方一一眼,说道:“我只是问了那天他做了什么,他为何就能那么快的想起来七月十四就是纪纯死的那天呢?一般人是很难有这么好的记忆力,别说刚才我问你七月十一的晚上吃了什么,就算是我问你前天,甚至是昨天晚上吃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方一低头愣了片刻,惊诧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凶手真的是他!他娘的,这厮!”方一说着转身就要回去抓杜岩。 “等……等等,等等。” “为何?” “你要回去做什么?” “当然是抓他啊,那小子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愚蠢。” “什么,你敢骂我!” 方一此时正在气头上,见苏懿出言不逊,他那庞大的身躯往苏懿身边走了几步,吓得苏懿往后退了几步。 “我说的不是事实嘛,你觉得现在回去他会认罪?如果你回去以我刚才说的理由来说他是凶手,以他刚才反驳我们的话来看,他会说他只是那天有不同的经历才会记忆深刻,到了那个时候,你该怎么说?” 方一思索了一下,这才狠狠跺了一脚,气急败坏说道:“那难道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 “当然不会,只是,我们要找到确凿的证据,让他哑口无言。” “我们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只是现在还不行。我们首先要到怡华楼去调查一下,询问一下当时的客人,杜岩当晚是否真的一直都在那里从未离开,一直到三更天才走。” “那如果所有人都说他说的是真的呢?” 苏懿没有说话,眼神突然深邃起来,径直往前走去。 此刻他已经无法再跟方一解释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所谓的当时的证人会怎么说,但倘若所有人真的像方一所说,大家都证实杜岩所说句句属实,那就只有两种结果了。 一种就是杜岩确实并非凶手,而第二种解释,苏懿想到就觉得不寒而栗,一个表面上沉迷佛法的人,真的会想尽办法来想到可以杀人之后还能脱罪的诡计吗? 关于犯罪脱罪的方法,他还只是在自己的书中写到过,犯人利用众人的心理盲区,可以制造自己并非凶手的假象。 “诶!苏懿,你等等我!”方一见苏懿一直闭口不言,也不再问什么,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已经是用餐的时间了。苏懿两人途中经过几家饭馆,他们曾在这里吃过几次,味道虽然说不上好,但至少也算是这破酆镇里不错的了。 苏懿经过几家餐厅的途中有好几次都想提议苏懿到里面用餐,可想起之前明明是自己气急败坏急切的要抓杜岩的,现在苏懿一心扑在这案子上,自己怎么可以想着先用餐呢? 于是方一只好忍着不一会便咕咕叫的肚子,跟在苏懿的身后。两人穿过几条街和巷子,发现靠近大道的街道是满是行人,而别的街道和巷子就完全相反,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也幸好这郭净心头脑不灵光,这些人也太敷衍了。”就在苏懿这么想着的时候,发现前方出现一栋高楼,远远看去,门前的牌匾上写着“怡华楼”三个大字。 两人来到怡华楼门前,听见里面的莺歌燕舞都有点嗤之以鼻。苏懿和方一两人都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来,但虽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别的妓院只要路过,门前就有有些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在拉客,可这怡华楼却完全不同。门口一个人都没有,两人进入大门才发现,虽然门口冷清,里面却热闹的人。 原因自然也很明显,来这怡华楼的人都是破酆镇的人,大家都是熟客,来的人自然会经常来,不来的人自然也是不好这口,即使在门口拉客也毫无用处。更何况这里面的女子最初在张家人的安排下只是在扮演妓女,也是到了后来在张延内的默许之下,里面的女子才敢偷偷接客。 大厅内男女成双成对,看着苏懿跟方一进来也没有人理。破酆镇里会来这里的人一般都是常客,而近期唯一来的新客人便是杜岩了。除了成双成对的男女之外,还有几个酒鬼在默默趴在桌子上喝酒,也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单独在墙边站着,看见苏懿跟方一,也不会上前来勾搭。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万一这是张普派来试探的人她们就全完了。 也就是老鸨与众不同,在屋内听见有新客人到了,急忙跑了出来。看见是这两个外乡人,她鄙夷的看了两人一眼,象征性的问道:“两位是来找姑娘,还是来喝酒呢?” 事实上,她很明白,这两个人来这里既不喝酒也不找姑娘。她可是这破酆镇里的小灵通,毕竟做着这个行业,谁家几个男人,谁家媳妇是暴脾气,谁家有几口人,她都打听的一清二楚。这样一来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万一谁家男人来这里找姑娘,被妻子找上门来,她要是提前知道了对方脾气很好,也好说话,她就会把事情妥善解决甚至一拖再拖。可对方的妻子若是个母老虎,那就绝非轻易可以解决的了。 所以当这两人刚刚到这破酆镇上的时候,老鸨就调查过她们了,因此也自然知晓他们的身份。她也明白,前些日子镇上死了两个人,而嫌疑最大人就是杜岩,而站在她面前的这个捕快,自然就是调查这件事来了。 “我们是来询问一些事情。”方一粗鲁的说道。 方一之所以语气粗鲁,也是故意的,虽然他没去过妓院,但却知道老鸨这样的人是比狐狸还要精明的,不凶一点的话,她们不是会瞧不起自己便不把自己当回事。更何况这案子跟她们赚钱也毫无关系,她们自然不会上心。 可这老鸨也是见多识广的人,根本不吃方一这一套。 “想问话就好好说话,这么粗鲁,可别把我们这的姑娘吓跑了。” 还是苏懿比较通达人情世故,根本没有说一句话,直接从方一兜里顺了半锭银子,拿在手里晃来晃去。 这老鸨一看有利所图,这才立刻眉开眼笑,说道:“捕快大人,你们想要问什么,尽管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捕快?”方一有些诧异。 “这破酆镇还没有我不知道的呢。” “哦?那看来,我们是找对了人。” “谁说不是呢。要问什么尽管问。” “七月十四那天,我想让你详细说一下当晚的情况。”苏懿问道。 “七月十四?”老鸨低头沉思了一下,随即说道:“今天好像是十八,可这十四……哎呦,我这榆木脑袋,上了年纪就不记事,这一下子,竟然还想不起来七月十四究竟是哪天了!” 苏懿没有说话,来回踱步等待老鸨的思路,这时他看了一眼方一,用眼神证明,他当时的推断是正确的。如若七月十四那天没有什么特殊经历,平常人单单问起日期的话是完全不会一下子就想到的。 “哎呀,真的想不起来了。小宋,你过来一下。” 这时,一个正在擦桌子的伙计走了过来,这小伙子眼睛眯成一条缝,像闭着眼一样。当然,他是生的就是如此。 “妈妈。” “七月十四,你还记得吗?” “七月十四……”小伙子思索着,说道,“那天是我妹妹生日,所以我能清晰的记得。”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你说你妹妹生日,所以你想早点走。”老鸨也想起来了。 “对,可是那天有个客人闹事。” “现在你们都想起来了,可以详细说说当晚的情况吗?”苏懿问道。 “好。”老鸨这才踱了两步想了想,说道:“那天本来大家都玩的很开心,可是突然杜府的杜公子来了,当时大家都很奇怪。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杜公子是不喝酒,也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因为他从小一心向佛,大家都知道的,他那媳妇貌美如花,可不比我这怡华楼的姑娘差,那样的女人他都不愿意碰一下,他怎么可能会来我们这里呢?所以那天我们就都很奇怪,更奇怪的是,他还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衣服。我先前见过他几次,每次他都沉默寡言,穿的衣服也都是暗色的很朴素那种。所以那天他一来,所有人都很反常。” 老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点口渴,这小伙子也很有眼力劲,立刻端了碗茶水递给了她,老鸨喝完之后继续说道:“后来杜公子做的事情就更让我们惊讶了,他那天真是敞开了喝,喝了很多的酒。后来我们酒楼里的酒因为白天客人太多快没有了,然后有个叫赵三的酒鬼,非要买酒,就被我们的小伙子教训了一顿。” “是我干的。”小伙子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些,但还是看着是一条缝隙,“那小子是有名的酒鬼,哼。” “之后的事情呢?” “之后杜公子就给了那个赵三点钱,让他到别处喝酒去了。” “别处?” “嗯,就附近的什么酒家,我忘记叫什么名字了。那天杜公子好像很开心,还花钱请大家喝酒,大家都玩的很尽兴。一直到夜里三更,他才走。本来我还说那么晚了他一个人回去肯定不安全,所以还想说让他留下来。可他都话都说不清了,所以我也就没让他再喝了,这万一出人命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这么说来,杜公子那天的行为的确很反常。” “反常的很,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那天杜公子确实是三更的时候离开的?” 老鸨点点头,这时小伙计凑过来说道:“对,的确是三更,那天我们大家都喝的有点多,毕竟是杜公子请客的嘛,他让我们喝,我们也不好意思不喝。但是大家虽然都喝的有点多,但还是分得清时辰的。” “哦?为什么你如此确定?” 小伙计想了想,突然说道:“是打更声。” “哦,对,是打更声。”老鸨也附和道。 “打更声?” “嗯,当时外面传出了打更的声音,我听的清清楚楚,是三更。” 苏懿跟方一交换了一下眼神,还真给他说中了,现在在场的证人果然都说杜岩当时的确是三更离开的。 但是,纪纯死亡的时间,至少是在三更之前。 因为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证,那就是赵三。 难道凶手真的不是杜岩?可杜岩当然奇怪的举动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做出与自己性格和习惯相违背的事情,如果他做了,那一定有他不得不做这件事的原因。 但是这起案件从头至尾,现在从杜岩以及怡华楼的人证来看,前半部分的证人和时间都喝杜岩口中的真相如出一辙,而现在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赵三说了谎。 如果赵三说了谎,如果赵三不是在三更看见的纪纯的尸体,那事情就有转机。 “好,我们明白了。”苏懿行李,跟老鸨等人告辞。 老鸨竟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但其实她只是还想要更多的银子而已。她以为自己可以说出什么更有用的线索,可以让苏懿再多给她些银子,可苏懿竟这样就要走了。 “好,两位客官慢走,下次再来啊。” 虽然老鸨嘴上这么说,但他知道,或许没有下次了。但她依然很想让这两个外乡人再次到这里来,毕竟他们只是随便问几句话,就可以给平常的客人消费一天的银子。 “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呢?” 苏懿一出门便像风一般快步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当然去找赵三。” “你是怀疑赵三说了谎?” “现在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我实在想不通,如果赵三是三更的时候见到的死去的纪纯,那杜岩是如何杀死的纪纯。” “这确实有点奇怪,难道杜岩真的会分身术?” “别扯了,我一个做过道士的都不会相信这么扯的话。” 这一天,两人一大早就起床,到现在已经去过了两个地方,杜府和怡华楼。而到现在,苏懿都没有提过饿,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没有吃饭。而方一则早就饿了的双眼昏花头脑发昏了。他现在才真正的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佩服了起来。 这一刻,方一觉得自己不应该做捕快,而更像是一个合格的捕快的人,是苏懿才对。 第80章 嫌疑人(三) 自从苏懿和方一离开杜府之后,杜岩便让小桃准备了酒菜,自己在屋子的阳台赏花喝酒。过去的他是从来不喝酒的,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自从上次到怡华楼喝酒之后,他才对酒这样的东西相见恨晚。 不开心的时候,只要喝上几杯便可以缓解忧愁。而开心的时候,喝上几杯更是可以助兴。 而现在,他就很开心,很满足,也很自信。因为自己的计划得以完美实现,而他也知道,苏懿他们现在一定是去找赵三了。 他们会怀疑赵三的证词是否正确,可赵三跟杜岩毫无关系,更不会为他说谎,他的确是三更的时候碰上的纪纯的尸体,他自然就会这么说。 所以此时的杜岩已经胸有成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会被人发现,因为他的计划太完美了。 “怎么?” 杜岩看着在一旁的阿翠异样的看着自己,他得意的问了起来。但是阿翠没有回答他,只是收回了眼神,独自发呆。 “纪纯的死,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阿翠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杜岩笑了笑,答道:“连你也怀疑我?”阿翠依然没有回答,杜岩继续反问:“怡华楼的人都可以证明,我确实是三更从那里离开的,可三更的时候赵三就在树林里看见了纪纯的尸体,我如何杀的他?何况我跟他有什么仇怨嘛?” 阿翠独自思索着,一言不发,她虽然觉得杀死纪纯的人就是面前的这个陌生的男人,但她却无法揭穿他,因为她也无法知晓,杜岩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杜岩深深吸了口气,仰躺在座椅里,闭目养神。 “少爷……” 这时一个仆人急匆匆的赶了进来,这是杜岩派去监视赵三的人。毕竟赵三现在是可以确保自己安全的唯一的人了,所以赵三一定不能有什么闪失。 所以当仆人一冲进来,看见仆人脸上担忧急切的神情,杜岩也慌张了起来。 “什么事!” 杜岩从未担心过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破酆镇已经多年没有发生过什么死人事件,可偏偏就在这一年,已经有好几个人离奇的死去。 而现在刚刚死去的人,恰恰就是杜岩最不希望他死去的人。 是的,赵三死了。 “赵……赵三他,死在家里了!” 仆人的话一字一句的从口中吐出,杜岩的表情缓缓从得意变成失望,最终变为绝望。 “什么!” 杜岩震惊的站了起来,此时阿翠也诧异的看着他,她不明白,赵三的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杜岩听见这句话后突然怔住,随后瘫坐在了椅子上。 得知苏懿跟方一是到杜家调查杜岩之后,郭净天跟鲁玄灵才稍稍放了些心,本来他们以为这两人已经离开破酆镇了。不过他们就在刚刚又听说了赵三离奇死亡的消息,虽然死了一个村民对于他们来说不好也不坏,但至少,他们知道方一跟苏懿短期内是不会离开破酆镇了。毕竟方一是个捕快,破酆镇只要有案子,他就不会走。 “放心,他们不会离开的。”郭净心安慰着鲁玄灵。 “可是……他们现在的心思全在破酆镇的案子上,还有心思来帮我们嘛?” 郭净天思索了一下,没有回答,虽然那两个人他也还不是太了解,不过他总觉得,只要是郭净心这件事来求他们,他们一定会帮忙。 “不如,我们先回去。” “你难道又要放弃?” “你错了,我只是觉得,他们两个人现在忙于侦破案件,恐怕也腾不出手来帮助我们,不如等他们案子破了……” “可郭净心没有时间了……” “我们不能太着急,正是因为弟弟他没有时间了,所以我们更要从长计议。” 鲁玄灵看着郭敬天,终于缓缓叹了口气。 苏懿跟方一吃完大饼之后便立刻上路了,可在路上的时候却无意听到了那个离奇的消息。 “你们听说了嘛,赵三死了。” “啊?怎么死的啊?” “听说是跟老婆吵架了,然后上吊自杀了!” 苏懿跟方一听见这个消息,都立刻楞在了原地。赵三现在可是杜岩这案子中最重要的一环,倘若赵三死了,那一切都死无对证了。 难道真的要杜岩就这样逍遥法外吗? 虽然杜岩觉得自己的人证死了,情绪有些崩溃,但事实上,赵三先前就已经跟大家说过,自己是在三更的时候看见的纪纯的尸体。所以只要赵三一死,杜岩的事情便会死无对证。 这对杜岩来说,无疑不是一件坏事。 可这样一来,赵三的死,受益最大的就是杜岩了,因此杜岩便再次会变成嫌疑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懿疑惑了起来。 “你觉得杀死赵三的人会是谁?”方一问道。 “难道是杜岩?” “总之我们先到赵三家里看看。如果赵三当初说的三更看见的纪纯是谎言的话,那他的死,一定就是真凶在杀人灭口。” 苏懿跟方一交换了个眼神,迅速赶往赵三家。 一路上他们听见好多行人都在讨论赵三的事情,毕竟现在破酆镇发生的案件太多了,大家都觉得奇怪。 赵三家跟杜府并不远,所以很快便到了,一进入赵三家的院子,便看见几个邻居在讨论,而院子中央,放着一个凉席,凉席上便是赵三的尸体。 此时的赵三大张着死鱼眼,舌头还伸出老长,这是吊死的特征。方一来到赵三的尸体前仔细检查,发现赵三身上确实没有反抗痕迹,而脖颈处的勒痕也确实可以证明他是勒死的。 此时赵三的妻子还坐在屋里的床上哭泣,看见有陌生人来才缓缓走了出来。 “你们所谓何事?” “我们……”苏懿说着看了看地上死去的赵三,继续说道:“我们本想来问赵三一些事情,没想到他……” “赵夫人,我是衙门的捕快。请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三的妻子神情呆滞,眼圈发红,声音也因哭的太久而沙哑了,“赵三她……” 一句话都没说话,赵三的妻子想到伤心处,便又哭了起来。 第81章 奇技淫巧(一) 对于突如其来的捕快,小荣有些诧异。 赵三当年还没来破酆镇的时候,就已经因欠下巨债生活都要靠亲戚和邻居救济,可就算是这样,小荣依然跟他在一起,甚至连赵三要去喝酒的酒钱都是小荣给他凑的钱。 赵三也明白妻子对自己恩同再造,不但不嫌弃自己,还对自己同过去一样。因此也才会有了村子里大家都知道的那件事——虽然他是个酒鬼,但他至少还是会听妻子的话的。答应了妻子每日三更回家便会如此,数年如一日,从未在夜里回家超过这个时间。 而昨晚,也一样。 小荣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在破酆镇里,针线活可是一绝。因此他才能养得起这个家,虽说张家人会按时给他们发粮食,可这赵三的话只有粮食却是不够的。他每日都要将自己灌个酩酊大醉。不过小荣在破酆镇里是有固定的客人的,大家针线活方面的事情都会找她,因此她也闲不住,几乎每天都能赚些碎银子,单单是养着赵三喝酒这件事,还是挺轻松的。 “小荣……” 赵三昨晚再次踉踉跄跄回来,不同的是,眼睛里却像失了魂一般。小荣一下子就看出了异常,赶忙问道:“阿三,你这是怎么了?” “不要说话,别问……” 赵三浑身颤抖,说着便脱下了鞋子,赶紧钻进了被窝。 “阿三,究竟出了什么事?” 此时是三更,就在不久前,小荣刚刚听到了远处的打更声。果然,丈夫就在打更声传来不久后便回来了。像之前的每天都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今天赵三似乎遇到了什么不了的的事情。 小荣见丈夫不对劲,于是赶紧灭了灯,也脱去了衣服,钻进了赵三的被窝里。 可就在这一瞬间,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是胭脂,那种青楼女子才会用的东西。 难道…… 小荣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赵三这么多年对自己一直都很忠诚。何况自己当年可是个大家闺秀,自己下嫁给他也就算了,到了现在还每日辛苦着给他赚酒钱。难道他真的背叛了自己? 赵三似乎依然很恐惧,就算在被窝里还是浑身冷战,此时小荣也不再心疼他,而是急切的想把事情弄清楚。 不一会,赵三有些缓解之后,才缓缓说出了今晚的遭遇。原来他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了一具尸体,这才被吓破了胆。 而那具尸体,就算纪纯。 纪纯这个名字小荣曾听过,也知道纪纯似乎跟杜家的少奶奶的关系,毕竟这事情早就在破酆镇里传开了。 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小荣觉得这件事一定是天谴,对于不忠的人的确应该受到千刀万剐。 赵三平时就是个闷葫芦,本来就话少。如果不是现在喝多了酒,恐怕这些事情也很难问出来。于是小荣便借此机会问了她最关心的事。 “赵三,我知道你一向胆子小,现在被吓破了胆,但是有一件事,比这件事更重要。” “哦?” “你身上为何会有脂粉的味道?” 赵三思索着,心理紧张极了,事实上,他每日到怡华楼去喝酒,的确是看上了那里的花花。他过去是从来不会到怡华楼去的,那一天,他在酒坊去买酒,不料那天酒坊卖光了。他只好去怡华楼碰碰运气。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花花,原来这世间还有这般曼妙的女子。 花花年纪十六七岁的样子,不同于怡华楼别的女人,她清纯,素雅,只是画着淡妆。衣服也不像别的女人那般花红柳绿,小小的娃娃脸总是笑盈盈的,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 那一刻,他突然有些心动。同时,他又觉得这样的姑娘在这个地方工作,他实在太心疼了。 虽然他知道这个地方过去并不是真的会做这种皮肉生意,可今日不同往日,现在的怡华楼已经是真正的妓院了。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女子被这样的地方玷污,但转念一想,花花在这个地方已经很久了,说是不被玷污一定是假的。想到这里,赵三便痛心疾首。 从那个时候起,赵三萌生了一个念头,要为花花赎身,可自己根本没有赚钱的能力,就连自己每天喝酒都要靠妻子的针线活。想到这里赵三便无比痛苦,同时也想着赚钱的方法。可几个月过去,赵三还是没找到什么赚钱的路子。 因此他只好沉迷饮酒,这才日日靠着酗酒度日。此后他便很少去酒坊喝酒,而是换成了怡华楼。至少在怡华楼喝酒,可以每日都能见到花花。可每当看见花花跟别的男人走进房间那一刻,他便更加难过,好几次他见到那样的场景,都直接将自己灌醉,只要醉的不省人事,便不会再这样难受了。 而妻子也知道他日日都会到怡华楼饮酒,但也不怪罪,因为怡华楼比酒坊要近得多,每夜他都那么晚才踉踉跄跄回来,路途近一点总是好的。她倒是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丈夫会有背叛自己的那一天,因为她对赵三有足够的信任。 可就在今天,小荣的信任破灭了。他在赵三的身上闻到了脂粉的味道。 最初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小荣的脑子简直要炸裂了,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现在赵三已经睡去,小荣坐在床头细细琢磨了一下,安慰自己或许脂粉的味道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赵三是去怡华楼喝的酒,那里面的环境她虽然没去过但也能想象的到。因此脂粉的味道沾到身上也会显得很正常了。 但事实上,赵三近日的确跟花花有过亲密接触,尤其是今天。赵三连续多日在怡华楼喝的酩酊大醉,这也让花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虽然赵三并未跟她说过什么,但她其实心里明白,这个男生对自己是有心的。 只是她也从心里瞧不上这个男人,毕竟一个每日只会喝酒的酒鬼,哪个姑娘会看得上呢? 但如果他身上还有别的价值,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花花,你一定要相信我。” 在无数次看到花花被别的男人带走之后,赵三终于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与嫉妒,他终于鼓足勇气向花花坦白了一切,然而花花年纪也还不大,并未经历过事世。竟就这样相信了赵三。 “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你赎身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花花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满脸皱纹的男人,虽然心里面是厌恶的,但若他能为自己赎身,自己也是愿意跟他在一起的。毕竟在怡华楼里每天来找自己的客人,长相比他还寒碜的人大有人在。 “你真的能做到吗?” “当然是真的。” “好,我相信你。” 花花就这样被这个男人说服了,她期盼着,真的会有一天,这个男人可以来将自己从这里赎出去。 “你别看我这样,我年轻的时候,可是读过书的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你……现在为何沦落这般田地……” 赵三并没有说谎,当年他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虽然家庭不算当地一流,也是个小康家庭。赵三的父亲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于是一心想让赵三好好学习,将来考取功名,弄个一官半职的也不枉费自己的苦心。 可父亲离世之后,赵家很快便家道中落,赵三也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但他当年确确实实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尤其擅长人物像。 跟花花解释完后,看花花依然半信半疑,于是赵三决定拿起多年未拿起的画笔。可自己平时一直跟小荣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单独来作画。 因此这一天,他找了一个书生的院子,借了人家的笔墨,在院子里精细的画上了半个时辰,这画作简直栩栩如生,画上的人便是花花。 “你……竟然画的这么好!” “诶!夸赞了,已经好多年没碰过笔了。” “不,先生不必自谦,你这水平完全可以做我的老师了。” “不不不,我现在已经不再作画了,这是最后一幅。” 见赵三一再推辞,书生只好作罢。赵三带着这幅画,来到怡华楼后才知道,此时的花花正在接客,也正是如此,他才痛心疾首,直接喝起了酒来。而那副画,被他放到了胸前的口袋里。 直到深夜的时候,赵三都没有等到花花,于是他继续喝酒。怡华楼的酒卖光之后,他又拿着杜岩给自己的钱到酒坊去喝。而这一喝,就让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衣服中还有那副画像。 直到现在,他依然在床上酣睡。 小荣此时已经自我安慰是自己多虑了,长长吐了一口气,但床上的赵三却不老实,竟踢开了被子。小荣笑了笑,上前给她盖被子,当被子碰到赵三时,却不料听到身上有声响。小荣好奇的解开赵三的衣衫,才发现里面有张纸。 这赵三已经多年不碰纸笔,身上为何会有张纸呢? 小荣疑惑的将其打开,将其在桌子上展开。 突然,她愣住了。 那一刻她的心里五味杂陈,不亚于晴天霹雳。 那居然是一副画像,画上的人是个女人,而且很漂亮。 小荣的脑子里回想着这么多年自己对赵三的好,却不料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背叛。小荣回头看了看赵三,杀心已起。 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此时赵三鼾声四起,让小荣难以忍受。过去的她,听见赵三的鼾声,会觉得他睡的很香,睡的很舒服,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照料的好。 可现在,听见赵三的鼾声她就会觉得赵三一定是在梦中正与那画上的女子相会。 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滴落在桌上的画上。小荣回头看了看熟睡的赵三,将画收了起来。 她无法接受这一切,她不明白,自己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凌晨的风呼啸而过,从窗子的缝隙吹进来,吹动小荣的长发。小荣只觉得浑身滚烫,接触到这微风才稍稍舒服了一些。 小荣索性打开门,缓缓走了出去。 虽说是数伏天,但这晚上的风竟然是这么的凉。她也是第一次这么晚出门,换作平时,她是胆子很小的,远处便是黑魆魆的树林,她不但害怕野兽,甚至还会怕鬼。但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怕了。 小荣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进树林,在树林深处,没有一丝光亮。 在这里,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一个报复的念头。 第82章 奇技淫巧(二) 一个女人一旦报复起来,恐怖的程度远超回来报仇的怨鬼。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小荣就起床做早餐了。虽说自从她嫁给赵三以来,数十年来每日都会早起做早餐,但却没有哪一天起这么早的。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有点饿。” 小荣只是淡淡的回了赵三一句,赵三问了一句也没在意,便又倒头继续睡。可赵三却总觉得自己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左思右想终于想到,是那副画,一定不能让小荣发现。 赵三惊慌的检查自己身上的那副画,却发现没有了。他瞬间吓得脸色铁青,心跳也加速了起来。难道是小荣已经发现了?不对,如果发现的话,为什么现在没有对我发脾气,反而还去做早餐呢?赵三努力回想昨天到现在的一切情形,最终推断有可能是自己喝醉的时候遗失在了哪里。 如果是那样就太完美了。 但赵三依然不敢大意,就在小荣进来拿米的时候,赵三试探性的问道:“阿荣,我昨天回来的时候,身上有带什么东西嘛?” “什么东西啊?没有啊。” 小荣只是淡淡回答了一句便去了厨房。赵三见小荣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心,应该没错了,一定是喝醉的时候掉在了某个地方。 赵三这下完全放心了,也很庆幸,并且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小心一点。因为放宽了心,加上昨天喝的实在太多,身体还有些不舒服,还有些头昏脑涨,所以他便很快又睡着了。 “阿三,醒醒,吃早饭了。” 朦朦胧胧中,阿三睁开了眼睛,面前是笑盈盈的小荣。小荣还是和过去一样温柔,笑容也跟过去一样甜美。这一瞬间,阿三有些愧疚。自己的妻子这么好,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别的女人呢? 这一瞬间,他打算放弃花花。 可自己已经答应了花花,她还那么小,还在等着自己赎救她呢。 “我这只是为了救人……” 赵三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边穿衣服。很快,妻子把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赵三昨天喝了那么多的酒,也吐了很多,本来因为酒的原因胃里还不太舒服,也没觉得饿。可闻到这饭香,瞬间觉得饥饿难耐。 “来,多吃点。” 小荣夹着菜放到赵三的碗里,赵三咧嘴一笑,咬了一大口馒头。 “今天的菜真香。” “去前些天刚刚榨的花椒油,当然香了。” 赵三开心的大口吃着,而他的内心,愧疚与侥幸仍然在争斗着。 “以后可不许喝这么多了。” “嗯,放心。绝不贪杯了。” “那就好。” 赵三刚说完这句话,却突然觉得脑袋有点沉,眼前的妻子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酒还没有醒? 赵三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 “阿三,你怎么了?” “没事……” 赵三刚说完这句,眼前一黑,啪的趴在了桌子上。这时小荣的脸色一变,坐了片刻,才缓缓起身,将门关好,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把赵三拖到了床上,还给他改好了被子。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她把头发弄乱了些,慌张的走出了门。 事实上,小荣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样的天赋。她昨天在树林中想了半个时辰,才想出这样的办法,可以杀死自己的相公,又可以不让人发现自己就是凶手。 小荣加快了些脚步,前面就是红姨的家了。 红姨是镇上有名的二道贩子,人缘好。小荣虽然刺绣的手艺好,可酒香也怕巷子深,大家没人知道。也正是靠着红姨,小荣才能接到那么多的活儿。当然成人之间的关系都是互相利用,给小荣介绍一个刺绣,她就能抽成一文钱。所以她必须跟小荣搞好关系。 两人这一来二去,便跟亲戚一般了。经常到互相家里串门去,逢年过节,也都会拜年送礼。 “红姨!” “咋地了?” 听见小荣急切的在院子里喊,红姨赶紧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若是别的小镇,大家不会起这么晚,可这里毕竟是破酆镇。没有人愿意早起,毕竟就算他们一年不干活也不会没有饭吃。 “阿三……他……” “她怎么了?” 红姨一脸急切,一边系扣子。而小荣也演的很出色,红姨楞是没有看出来。 “我家相公他早上吃完饭就去躺着,说身体不舒服,他睡了一会,我就发现怎么喊都喊不醒。我想着,要不到镇上去找郎中。可是那张郎中我又不熟,要不红姨你陪我去,免得坑我钱。” “怎么会这样?阿三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啊,昨天喝完酒回来就失魂落魄的。对了,他说好像在路上看见尸体了,估计是被吓着了。” “是纪纯那事,我也听说了……哎,别说了,我们快去看看。” 两人在树林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跑,不一会,两人赶到了赵三家。此时赵三依然静静的躺在床上,红姨一看立刻小跑上前。 “阿三,阿三!” 见赵三没有回应,红姨又摸了摸赵三额头,说道:“也不烧啊,难道真的是被吓到了?” “我们快去找郎中。” 两人交换眼神,立刻出门,小荣回身将门锁好,两人立刻赶往镇上的郎中家。 可是刚走出几十步,小荣突然一阵肚子疼,“哎呦。” “小荣,你怎么了?” “我肚子好疼,早上就想上厕所,刚才太着急给忘了。” “那你快去,这到镇上还远着呢。” 随后小荣到自家厕所上厕所后很快便回来了,两人这才安生的去找郎中。 找来郎中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当时张郎中刚刚在吃早餐,看见两人去找,竟还有些不耐烦。虽说这镇上大多的人都是演员,但郎中还是真的郎中,否则有人生病了该怎么办。 张郎中此时已经跟着两人来到了赵三家,小荣跟红姨都是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倒是张郎中却很淡然的在看着小荣开锁。 铁锁打开之后,红姨着急的将门推开,门内可怕的场景瞬间映入眼帘,三个人都瞬间呆住了。 只见赵三已经吊死在了房梁上,舌头已经吐的老长…… 第83章 奇技淫巧(三) “阿三!” 小荣大叫一声,声音尖细而刺耳,赶紧上前将阿三的尸体卸下来。而此时的红姨却因为从来没见过死人竟吓得直接昏了过去。所幸的是张郎中接住了红姨,将她安顿在了椅子上,不一会才渐渐醒来。 “阿三啊,你究竟为何要做这样的傻事!” 小荣把赵三的尸体放在地板上,趴在赵三的尸体前大哭,郎中赶紧安慰。红姨想安慰,瞟了一眼赵三的尸体却迟疑着不敢上前,无奈的只摇头。 小荣看两人都没有怀疑,但戏要演全套,她依然哭的很卖力,只是她觉得自己的眼泪怎么都不听话,费了很大劲才勉强挤出几滴。 不过对付这两个人,这已经足够了。 毕竟当时红姨是跟她一起回来看望的赵三,当时赵三还安分的躺在床上。也就是她们去找了郎中的功夫,回来之后就发现赵三上吊了。小荣觉得自己的计策很完美,也丝毫没有被别人怀疑的可能性,所幸便不再演的那么卖力了。 “真是的,这年纪轻轻的,为何要寻短见呢。” 张郎中也急的来回踱步,事实上他也是从来没见过人上吊的。虽然是做郎中的,但也只是听人说起过,却没曾想到,吊死的人居然模样这么可怕。一双死鱼眼上翻,面容痛苦扭曲,舌头吐的老长,那模样简直就像是画中的无常鬼。 既然事已至此,他一个郎中也是无力回天,见小荣依然在趴在地上哭,自己无能为力,于是先告辞离去了。红姨见这屋子里就剩下了自己跟小荣,旁边是一具模样可怕的尸体,也不敢多待,安慰了小荣几句也便离去了。 这件事情很快便在村里传开了,一些街坊邻居也跑来安慰,说是安慰,其实大多的人也只是来看热闹的。毕竟在这破酆镇里他们的日子太无聊了,这么久以来不愁吃穿,几乎已经是无欲无求。有了这般热闹,谁不会想来看上几眼呢。 这样的情形已经维持了两天,所有人来到赵家都感叹他年纪轻轻就去世很可惜,以及疑惑他寻短见的原因,至今都没有一个人怀疑他其实是被人害死的。 直到苏懿跟方一来到这里。 见到这两个外乡人,大家都像没看见一样,该讨论讨论,该歇息歇息。只有小荣一个人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因为她认出了这个人是捕快。不过她安慰自己,一定要冷静,反正自己已经做的天衣无缝,是不会有人怀疑的。就算有人怀疑,红姨也会给自己作证。 此时红姨也在,她这次来是跟大家一起商量给赵三办理后事的事情。 “你们是……捕快。” 小荣上门迎接,眼睛湿润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到现在看来,苏懿也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方一点点头,说道:“方便讲一下,赵三是怎么回事吗?” “哎呦,你们就别添乱了,这赵三是自己上吊死的,难道还是被人杀死的不成?”红姨实在看不过去,起身来驱逐两人。 “红姨,毕竟来了就是客,他们要问,我答便是。” 红姨见自己好心被当了驴肝肺,瞅了小荣一眼,不满的回去坐下继续跟人讨论后事操办的事情。 “两位大人,请随我来。” 苏懿跟方一跟着小荣来到了屋子里,看见了地上赵三的尸体。此时赵三的尸体还被席子盖着,小荣看了两人一眼,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揭开席子还是该直接给他们讲,揭开席子又怕两人受到惊吓。 小荣手刚伸出去,又缩回了手。 苏懿像是能看穿对方一样,说道:“不碍事的,我们常年破案,什么样子的死人没见过?” 小荣心里一惊,仿佛被人看穿了一般有些惶恐,不过她依然强装淡定,掀开了草席,看见赵三的尸体,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神情。 接下来,方一独自检查尸体,苏懿在一旁观看。 而小荣则一边看着,一边解释:“那天晚上赵三回来的很晚,回来之后就跟丢了魂一样呆呆的。刚开始问他也不说,后来才说是看见了纪纯的尸体,被吓到了。谁知道第二天早上吃完饭又睡了个回笼觉,之后就怎么也叫不醒了。” “后来呢?” “后来我就去找红姨帮忙,她跟我一同回来帮我看了看赵三,随后我们就到镇上去找郎中。”小荣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到镇上找来了张郎中,我们三个人回来之后,打开门,就看见赵三上吊了!”小荣说着,声音中加上了哭腔,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此时方一也放下手中工具,检查了一下赵三脖颈处的勒痕,说道:“的确是上吊死的,身上也没有别的伤。” 苏懿犹豫了一下,紧紧盯着小荣的眼睛问道:“你跟红姨出去的时候,有将门锁上吗?” 小荣点点头,下意识的将视线与苏懿错开了。本来她还是很淡定的,但被面前这个男人这样盯着,她总有一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导致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他当时是在哪里吊死的?”苏懿又问道。 “这里。”小荣比划着,来到窗前,指着屋顶的房梁,说道:“阿三就是在这里吊死的。” “当时这凳子就是放在这里的吗?” “对。就是这里。”红姨突然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种仇视的神情,似乎是觉得这两个外乡人会欺负小荣似的。 “那这凳子当时是倒下的还是就这样放着的?” “倒下的。” “就是这样的……” 红姨跟小荣异口同声,但说的却是不一样的回答。两人的话音刚落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都慌张了起来。 “你看,我都老糊涂了。”红姨笑了一声,以掩饰尴尬,说道:“当时那种情况,我的注意力都在赵三身上了,这凳子是如何摆放的谁还记得。不过我刚才仔细想了想,那凳子确实是倒着的。上吊嘛,肯定会踢倒凳子的。” 接下来苏懿没有回答,而是跪到床上,向窗外看了看。这窗子是纸糊的,看样子已经经过风吹日晒很久了,上面有几个窟窿,不过这也无法说明什么,因为只是这么小的窟窿,也没有人能从这里进来杀人。 “窗子一直是这样从内部上锁的吗?” “是。” 苏懿听后摸了摸床沿上的灰尘,觉得小荣确实没有说谎。 “一定是那个杜岩杀的人,这小子!”方一的一声怒斥打乱了苏懿的思绪。 “你怎么能证明就是杜岩干的?” “杀人灭口啊,赵三死了对谁最有好处?” “赵三的死受益最大的人是杜岩没错,可我们要有证据。” 苏懿的几句话让方一瞬间哑口无言,接着苏懿来到了赵三的尸体旁边。这时,赵三的脚引起了苏懿的注意。 只见赵三穿着袜子,并没有穿鞋子。 苏懿疑惑的问道:“你们发现赵三上吊的时候,他就是光着脚的吗?” 红姨一听,跟小荣对视了一眼,说道:“好像是,这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苏懿说着,视线又聚集在了床边的一双鞋子上。显然这是赵三躺下的时候脱下来的鞋子。 苏懿没有再开口,而是继续检查了一下赵三的尸体。这次,他从赵三的衣服上检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在他的怀中居然有沾染黑乎乎的东西。苏懿低着脑袋闻了一下才发现是墨汁。 小荣看见苏懿这个举动,心跳立刻加速了。虽然墨汁证明不了什么东西,但苏懿细致入微的检查,让小荣总有后怕,甚至会疑神疑鬼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处理。 “赵三平时会舞文弄墨吗?”苏懿问道。 “不,他虽然早年是个书生,可自我嫁给他之后,也就逢年过节会写对联的时候才会接触到墨汁。” “那就奇怪了。” “他那天回来之后都说过什么?” “没什么了,根本没有说几句话。他那个时候状态很差,就只说了在路上看见了纪纯的尸体。我心想他一定是被吓到了,也就想让他赶紧休息,就没多问什么了。” 苏懿问的越是细致,小荣就愈加紧张,好在苏懿此时已经检查完了,而且很快便告辞了。 直到目送苏懿跟方一立刻,小荣才真正放下了心,她身上吐出了一口气,坐在了门前的那块大石头上歇息了起来。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做了亏心事心会这般累。 第84章 大同酒馆 破酆镇的几起案件越来越扑朔迷离,苏懿已经从最初的渴望遇到鬼神变为了对凶手的憎恨。而至于纪纯以及顺子的死,苏懿已经初步断定凶手就是杜岩。可一切都要以证据说话,没有证据就算再怀疑一个人,也有可能会冤枉好人。 “方一。我们不如,分头调查。” “啊?你去哪里?我又要去哪里?” “我去大同酒馆,你到杜岩家再去一趟。” “啊?又让我去找那小子!我怕我实在忍不住痛扁他一顿。” “大可不必,你只要问清楚,纪纯死的第二天,杜岩的行踪路线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苏懿点点头,随后方一又问道:“那万一他说谎呢?” “如果他说了那天他去了某些地方,你当然也要去现场跟目击者确认的。” “这样啊,我还以为真的只是问问他就完事了。对了,难道赵三的死,不用问他吗?” 苏懿摇了摇头,方一却无法理解。因为在他看来,会杀死赵三唯一的人必然就是杜岩了。 “好,那我可要去了,你一个人小心点。” “好。” 方一刚走出几步,又疑惑的问道:“难道你现在已经认定赵三是被人杀死的了?” 苏懿点点头,不等方一问,便自顾自的解释了起来,“首先那双鞋子很有问题。” “哦?上面有血吗?还是有什么凶手下来的线索?” “都没有。” “那是什么让你这样怀疑的?” “你起床下床的时候不会穿鞋子吗?” 方一突然愣住,随后笑了笑。他本以为苏懿会说出什么惊天理论,没想到只是这样的猜测,“我当然会啊。可赵三若是铁了心要寻短见,难道还会穿上鞋子吗?” 苏懿摇了摇头,微笑道:“这是每个人的习惯,就算你要自杀,也会下床的时候下意识的穿上鞋子。” “那你的意思是说?” “如果赵三死的时候是没有穿鞋子的,那凶手就绝对不会是杜岩。”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理由光着脚见杜岩……” “那万一是杜岩趁着赵三睡觉的时候,进屋将他勒死又伪装的上吊呢?” “这个推论不成立。” “哦?为什么?” “小荣说她跟红姨离开的时候是锁上门的,窗子也是从内部上锁的,杜岩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到房间中去行凶。” “那凶手会是谁呢?” “凶手必须满足这几个条件,第一,可以见到光着脚的赵三。第二,可以自由出入赵三的家。” “可是……”方一迟疑着说道:“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只有他的妻子小荣。” “不对,小荣有红姨作证,她们将门上锁之后就离开了。” 方一突然愣住,越想越头疼,“哎呀,不想了,这事就留给你了。诶?既然你已经排除了杜岩,为何还要我去问话?” “推理,没有绝对的正确。任何事都有任何可能。” “哼。”方一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树林。 苏懿在远处思索了一会,笑了一声,也继续赶往大同酒馆。赵三的家距离大同酒馆并不远,不过必经之路却是纪纯死的那条小路。苏懿路过那条小路的时候,仔细观察了地上,还有纪纯当时留下的血迹。此时的血迹已经变得乌黑,上面正爬着一团蚂蚁。 尸体的地方一片草地被压平,再也没有了其他的线索。 苏懿离开此地,往树林的方向走了一刻钟左右,看见前面的酒肆门口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这就是赵三那晚喝酒的地方了。 现在这个时间酒馆里没什么人,因此店小二还在打盹,见客人来了才清醒过来,急忙跑来,“这位客官,要点什么?” “我不是来打尖的。” “啊?” 小二的脸上的喜悦之色顿时就没有了,要知道这店小二每天的工钱可是跟照顾的客人对应的。照顾的客人越多工钱就越多,一听苏懿不是来吃饭喝酒的,自然就不想再理他。 苏懿看出了店小二懈怠的原因,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丢在了桌子上。 “客官,您要做什么?” “赵三你可认识?” “那个酒鬼……”店小二一脸鄙夷,说道:“以前天天到我家店里喝酒,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很久没来了,不过大前天他也是在的我们这里。” “那他在这里喝酒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店小二挠了挠头,迟疑着说道:“他喝酒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放到了桌子上,保护的跟宝贝似的,应该是怕沾上酒。这算异常吗?” “你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吗?” 店小二摇摇头,“当时那么黑,我没仔细看。” “嗯,他在这里喝酒的时候,可有跟别人搭讪过?” “没有,当时已经太晚了,都没别的客人了。” “他喝了多少,喝了多久?又是什么时辰离开的?” “当时,他要了一坛酒。喝了有半个时辰,离开的时候,应该是快三更的时候。” “要了一坛酒,都喝完了?” “没有,那赵三酒量很次的,他怎么能喝的了。这人也的确是奇怪,酒量那么次还天天讨酒喝。” “那他没喝完的那坛酒呢?” “那不是嘛。”店小二指了指柜台的格子里,解释道:“那天他说喝不完了,先存在这里,等第二天再来喝。” “他真是这么说的?”苏懿的声音突然威严有力起来,把店小二吓了一跳。 店小二也意识到了这是个重要的问题,胆怯又疑惑的回答,“是啊,的确是这么说的。” 问到这里,苏懿已经完全可以相信,赵三是被人害死的。先是赵三的鞋子,再就是赵三留在这里的酒,如果他打算自寻短见,又怎么还会在酒馆存酒? 带着这个疑问,苏懿再次来到了赵三的家里。 此时赵三的尸体已经被放到了一口桐木棺材中,这棺材是亲戚邻居凑钱给赵三买的。此时大家正在商量着给赵三选墓地的事情。 小荣看苏懿又来了,还疑惑他为什么这次是一个人来。事实上只是苏懿的话他倒是没那么怕,因为他听人说苏懿不是捕快,他身边的那个大胡子才是。只是在他眼里,那大胡子似乎傻乎乎的,倒是这个年轻人,总是问一些她想刻意回避的问题。 “大人。” 看苏懿再次来到自家院子,小荣虽然心里不悦,但还是要装出一副好客的样子的,毕竟这院子里还有这么多人呢。 “我不是大人,我只是方大人的朋友。”苏懿看小荣的眼神变了,担心她得知自己不是捕快便不那么配合,马上又说,“不过我是那位方大人的朋友,是协助他查案的。” “查案?”小荣有些惊慌,看了看红姨,又问道:“查什么案?” 苏懿也没有隐瞒,直接开门见山说道:“赵三的案子。” 瞬间,院子里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个个脸上带着疑虑,因为在他们看来,赵三就是寻短见自尽的。 “苏先生,我家相公尸骨未寒,别胡乱开玩笑。” “在下没有开玩笑。”苏懿看着满脸疑惑的众人,说道:“我刚才到赵三临终前的那家酒馆问了,他还在那里存了半坛酒,说第二天过去喝。”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小荣自然不会让苏懿混乱视听,立刻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我死了相公,没人给我撑腰要欺负我这寡妇不成?” 小荣这句话一出,众人都开始仇视苏懿,苏懿无奈,只好说道:“包括赵三的鞋子,如果他是自己上吊,为何不穿鞋子呢?这两点如果单论某一点都可以说是巧合,可两个巧合放到一块,就不是那么巧合了。” 众人一听苏懿说的有道理,红姨又问道:“你这年轻人,若非说赵三是被人害死的,那我当时也在场,该怎么解释?当时我跟小荣一起回来看的赵三,当时赵三还躺在床上,我们出门找郎中的时候也锁上门了。可是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赵三已经上吊了,这你怎么说?当时门一直都是锁着的,谁能进去把他给害了?” 苏懿这才笑了笑,说道:“这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 “那你说还有什么可能?” “你倒是说啊。” 一时间苏懿便成了这院子中的众矢之的,苏懿也不慌不忙,说道:“若他人有这房门的钥匙,不就可以进去了嘛?” 众人瞬间沉默,过了很久,小荣才打破沉默,“我家这钥匙,只有一把,旁人是不可能有的。” “赵夫人,麻烦你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比如说,这锁子有没有坏过?或者说你有没有找过锁匠?” “啊!”小荣突然惊呼,“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去年我家锁子被冻上了,死活打不开。后来还是赵三找的吕锁匠给打开的。” 小荣并不笨,所以他也明白,苏懿已经将局势扭转为了他杀。如果自己再一口咬定赵三就是自杀,那自己的嫌疑就很大了。于是她顺水推舟,决定将其嫁祸到吕铁匠身上。 因为,吕铁匠确实去年给她家修过锁。 “那吕铁匠当时是怎么开的锁?”苏懿急切的问道。 “当时我把钥匙插进锁子,怎么也打不开,一用力,那钥匙就断了。后来吕锁匠赶到的时候,说是要我把那断成两截的钥匙给他,他再用模具给我做一个新的出来。” “原来是这样。” “以后可要小心锁匠咯。” “这吕锁匠平时看着人也不坏啊。” 众人一听又开始交头接耳,有的对这件事的真实性产生怀疑。有的怀疑吕锁匠的人品。 第85章 锁匠 夕阳西下。 余晖照耀在苏懿的脸上,苏懿正坐在院子的石板上,低着头思考。 此时的众人已经认定了杀死赵三的人就是锁匠,有人想起三个月前赵三曾跟吕锁匠吵过一架。 “当时那两个人打的很厉害呢。” “因为什么啊?” “据说是赵三发现吕锁匠给自己多收了钱,就是半年前那回事。” “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啊。” “对啊,吕锁匠解释说是现在自己降了价,但赵三不信,两人还差点打起来。” “那照这么说,吕锁匠也还是有动机杀死赵三的。” “这孙子,打着给人开锁的旗号收集大家的钥匙,指不定以后还会犯什么罪呢!” “杀人偿命!” 大家一哄而起,气势汹汹的去找吕锁匠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后,方一也正好从杜家赶回来了。刚走到赵家外面,就看见一群人押着吕锁匠走了过来,这时还有个孩子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方一一看,一头雾水,赶紧跑来问苏懿。 “他们怀疑是吕锁匠杀死了赵三。” “啊?这哪儿跟哪儿啊。我才走了这么一小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等苏懿解释,众人已经将吕锁匠押了过来,将其按在了地上,吕锁匠双拳难敌四手,跪在了地上。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吕锁匠气急败坏,还不知道大家为何将他抓来。 “说,是不是你杀了赵三!” “赵……赵三死了?” “少装了,只有你有他们家的钥匙。捕快大人,你可要为这家人做主啊,赵三平时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是个老实人啊。虽说是个酒鬼,可真的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你可要为小女子做主啊。”这时小荣也煞有介事的给方一跪了下来。 方一这才大致了解了情况,忙将小荣搀扶起来。 “大家放心,赵三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枉死的。”方一有模有样的说着,一边回头看看苏懿,事实上他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但看方一似乎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学着苏懿的套路问道:“前天上午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吕锁匠本来还在气头上,可看眼前这么多人,也不能来硬的,只好忍气吞声,别着脑袋说道:“那天我在给张家修锁。” “有谁可以证明?”方一继续问道。 “很多人,当时好多人路过他家,对了,还有小五。小五,你不是当时也在嘛,你说句话啊。” 人群中,小五喘着手,这才结巴的说道:“对啊,当时我在张叔家吃饭,是他在修锁。” 众人突然疑惑了起来,突然鸦雀无声了。 “你确定?”方一又问道。 “对啊,就是他。” “那天,修锁一共用了多长时间?” “好几个时辰好像。” “是啊,那张家老头太抠了,那铁锁都用了多少年了,光我都给他修了好多次了,一直都不舍得换新的。所以就修了很久。” “是这样吗?”方一再次确定。 小五点点头,众人都一脸惊诧,有的人赶紧后退,怕被吕锁匠埋怨。 “我都说了,怎么可能是我,我杀他作甚!” 吕锁匠这才觉得自己有理了,一把挣脱了押着自己的几个人站了起来。气头已过,他这才想起,现在是赵三死了。虽说非亲非故,可大家都是同一个村的,吕锁匠也来到小荣面前安慰了几句,回头恶狠狠看着众人,离开了。 “走着瞧,冤枉我!”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但小荣则又紧张了起来。他本以为就这样嫁祸给吕锁匠自己也就平安无事了,可没想到吕锁匠竟这么容易就脱罪了。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门外来了一位年轻书生,一边走一边到处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地方。 不一会,年轻人也走进了院子,“请问,这是赵三老师的家吗?” 看年轻人的打扮大家就知道他是个书生,可赵三在大家眼里就是个酒鬼,为何会被这年轻人称为老师呢? 在年轻人的解释下,众人才知道,原来几天前赵三曾借用了他的笔墨画了副画,年轻人仰慕赵三的绘画才能,这才前来拜访。 “什么?上吊自尽了?” 年轻人大失所望,这才知道原来院子这棺材中装的就是赵三。此时众人也都才知道,原来赵三会画画。 只是这么一来,小荣就更担心了,因为那副画可以证明自己的杀人动机。好在他已经将那副画扔进火中烧掉了。 年轻人得知赵三已死,很久便悻悻离去。 只是经过这年轻书生这么一闹,苏懿倒是突然将这件事跟在赵三衣服内发现的墨汁联系上了。 “原来赵三当时在酒馆喝酒的时候小心翼翼对待的物件就是那副画,也正是那副画上的墨汁弄到了自己的衣服上。可是,这幅画现在为何消失了呢?难道这幅画跟他的死有关?” 想到这里,苏懿立刻追了上去。方一虽然不知道苏懿为何追了出去,但是他已经习惯了,苏懿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线索。 苏懿离去之后,众人已经被引导的相信赵三并非真正自杀了。而现在,小荣也已经无法再用自杀这件事来圆赵三的死因了。众人议论纷纷,依然在讨论着究竟谁才是凶手,凶手又是如何进入上锁的房间杀死的赵三。 “敢问兄台,当时赵三所作的画,画的究竟是什么?” “是一个女人。” “女人?是刚才院子里的那个女人吗?” 年轻书生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而苏懿也瞬间明白了,这是一起情杀案。凶手不是别人,就是赵三的妻子,小荣。 由于之前就是苏懿一直在引导着大家推导凶手,苏懿一离开大家就缠上了方一,此时的方一已经被问的哑口无言。看见苏懿回来,大家便立刻迎了上来,方一这才松了口气。 “苏先生,你倒是说说啊,凶手是谁啊?” “苏先生,你怎么不说话啊。” 面对众人的围堵,苏懿一直哑口无言。反而先围着赵三的房屋转了一圈,随后来到了房屋的后面。在这里,苏懿发现了墙上有一个巨大的铁杵。此时众人也一直在跟着苏懿,看见这根铁杵,大家也都不知道这是作何用的。 这时,小荣也跟了过来。 “小荣,你的力气可真不小。” 小荣听到这句话,竟吓得后腿了一步,差点瘫倒在地,幸好被红姨搀扶。小荣本就对这个外乡人很惧怕,只是她没想到,她的直觉如此准确。 从一开始,她就总感觉这个人似乎跟能看穿自己一样。 果然。 她本来是要将这铁杵拿下来的,可当想她拿下来的时候才发现着铁杵被自己钉的太深了,仅凭自己的力气竟完全拔不出来。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她终于还是放弃了。 “反正就算有人会看见,也不会想到它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也就是小荣这一侥幸心理,让苏懿识破了她的手法。 众人疑惑的看着苏懿,不等众人发问,苏懿便问道:“红姨,你跟小荣当时将门锁上离开家之后,小荣是不是独自回来过?” “没有啊。”红姨一口咬定,可瞬间过后,她才猛然想起,“哦,不对。她的确回来过。只是,当时门已经上锁了啊,你怀疑是小荣?” “门上锁了,一样可以杀人。”苏懿淡淡的说道。 “可是,杀了人要怎么样把人吊起来呢?”红姨又问。 “一样可以,很简单。” 苏懿看了一眼小荣,小荣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此时她甚至自己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她太后悔了,她后悔留这个外乡人在自己家中问东问西,也后悔自己没有把这铁杵拔掉。 第86章 真相 疑惑不解的众人目光都齐刷刷的聚集到了苏懿身上,此时方一也不再多言。凭他对苏懿的了解,就已经知道,苏懿现在应该已经完全看透了真相。 苏懿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墙壁上,但视线却似乎比墙壁更加遥远。 “如果不是那个年轻书生,我也不会怀疑你。” 苏懿这句话已经很明白,大家都惊讶的看向了小荣,小荣现在已经不像刚才那般紧张,而是已经释然。的确是她做的,她现在已经放弃了抵抗,放弃了为自己辩护。因为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无力辩驳。 苏懿见小荣不再反驳,继续说道:“我现在才明白,赵三衣服上的墨汁是怎么来的。也正是这东西,把他引向了死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画像上的女子,就是赵三魂牵梦绕的人。你觉得你下嫁给赵三,为他洗衣做饭大半辈子,还努力给他赚酒钱,他就一定会对你死心塌地。可当你发现他心里有了别的女人时,你怒不可遏,嫉妒和愤怒扰乱了你的心智。我想你一定是当即就打算杀死他的,或许你现在也已经后悔了,可当时,你一定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这时苏懿让大家后腿,指向了地上的脚印。那是小荣的脚印,赵三这房屋是在一片空地上的,而房屋的后边则是一个菜园子。 菜园里的土壤松弛,自然也会留下小荣的脚印。小荣最初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到这后面来检查,于是便忘记了除掉脚印。 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多轻敌,原来自己不但没有拔掉铁杵,还将足印留在了这边土地上。 “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小荣!”红姨看小荣一言不发,觉得小荣被受了欺负,帮她说话。 苏懿没有回答她,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一个弱女子是怎么想到这样的手法的,不过能想到这样的手法,我真的是很想夸赞你一下。只是你犯了罪,杀人罪。” “那你倒是说啊,当时门也上锁了,她只是回来上了个厕所的功夫,怎么进到屋子里害死的赵三?” 红姨有些气急败坏,见自己的反驳无效,继续又补充了一句。此时众人也都疑惑不解,就像红姨说的,这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这件事乍看起来,的确是不可能做到的。可如果她不是在屋内杀死的赵三呢?” 苏懿向众人发问,但是没有人回答,因为他们无法想象,在外面如何将屋内的人杀死再吊起来。 在跟苏懿经历了一系列的事件之后,方一也觉得不显露一下自己的能力会被苏懿看扁,于是也在绞尽脑汁想凶手的作案手法。这时,他一拍脑袋,说道:“我知道了!” 众人这时又看向方一,只见方一得意洋洋,说道:“既然苏懿刚才所说是不可能做到的,那一定就是我们想多了。所以赵三确实是自己上吊自杀的。” “切……” 连围观群众都对方一的解答不屑一顾,这让方一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跟。要知道,他可是一名捕快…… “你当时,就是在这里将赵三掉起来的。”苏懿指了指墙上的铁杵。 这时有人发问,“在这里如何将屋里的赵三吊起来,难道赵三会自己配合她?” 苏懿摇摇头,说道:“当时红姨跟小荣来到屋里的时候,我想赵三是盖着被子的。” 红姨点了点头,虽然她也不相信是小荣杀死了赵三,但见小荣一声辩驳都没有,也觉得有些心虚了。 “其实,你和小荣当时来看赵三的时候,他的脖子上就应该是套着绳子的。只是当时盖着被子,你没有看到绳子。” 红姨一听,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想到当时赵三确实盖着被子,而他脖子上究竟有没有绳子,她的确是无法发现的。 “其实小荣叫你来,根本不是因为你跟张郎中的关系,而是把你当成了目击者,也就是证人。你也说了,当时小荣跟你把门锁上之后刚走没多远就回来上厕所,当时你也一直在看着这边,根本没有人开门。你说的没错,因为根本没有人开门,因为小荣是从后窗犯的案。小荣事先将迷药将赵三迷晕,随后在他的脖子上套上绳子,然后将绳子的一段放到在屋外能够得着的地方。然后小荣再去找你这个证人,由你来确认,当时你们离开的时候赵三还是安分的躺在床上的。随后你们离开不远后,小荣接着上厕所的机会,来到这后窗,将绳子的一段挂在这铁杵上,就形成了一个滑轮的作用,随后用力拉绳子,赵三的尸体就会被挂在脖子上的绳子吊起来,同时被吊死。” 苏懿说着这些推理的时候,小荣面无反应,她已经无所求了。只是众人却疑惑了,“可是这样做的话,她如何将这绳子弄到房梁上呢?” 苏懿咳嗽了一声,说道:“窗子上有洞,只要用一根有竖叉的杆子将绳子送上去就可以了。至于这铁杵,我想你是以自身的力量拔不下来了,若是找别的男人帮忙,就有很大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行为,所以你就干脆不管它。你自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可你留下了这么大的破绽,这铁杵,和这地上的脚印!” 此时红姨面色大变,大张的嘴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小荣,真的是你吗?” 小荣没有回答,转而看向了方一,“捕快大人,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抓人。” 众人一个比一个惊诧,虽然听苏懿说的有条有理,但也还对小荣杀人这件事保持怀疑的态度,可见小荣这番表现,也都不再怀疑,只是他们真的想不通,平日里如此温柔可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真的是你干的?” 方一此时也有点结巴,听完苏懿的推理,他也是很惊讶的。他办案多年,也还从未见过一个人会用这么复杂的手法杀人,况且杀的人还是自己的丈夫。 小荣没有回答,此时的街坊邻居已经从刚才的惊讶从脱出来,开始偷偷小声讨论。 小荣看了看方一,突然冷笑了一声,又看向众人。 “你们看热闹看够了?我一个妇人做出这种事,谋杀亲夫,很丢脸。哈哈哈哈!”小荣大笑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小荣随后又说道:“你们谁敢保证,若是换做你们,你们就不会像我一样做出这种事?我一个富人家的大小姐,下嫁给他这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还要每日照顾她,靠刺绣来给她换酒钱。这些我都任劳任怨,可他呢?他背叛我!他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我这么多年到底图他什么?当时他家道中落,父亲就劝我离开她。我回娘家依然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我觉得我们两人的感情很深,跟他在一起,我宁愿不要荣华富贵。可没曾想到,到头来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小荣一会哭,一会笑,众人都不敢再发声。方一默默的押着小荣,离开这院子,众人散去,苏懿站在院子门口,回头望着这庭院,看了很久才缓缓离去。 第87章 村里的疯子 偌大的杜府,依然如常,仆人们做着日常的工作,花匠在院子里修剪花草,而阿翠也还在继续做刺绣。唯有杜岩却早已坐立不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怎么样了?” 杜岩看见自己派去打听的仆人刚刚露头,杜岩就赶紧迎了上来。仆人一脸疑惑,还不知道杜岩究竟在担心什么,不过赵三的事情他已经打听清楚了。 “什么?是赵三的妻子干的?” 杜岩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吃惊,他的精心计划就这样被一个女人打破了。不过好在这案子不涉及他,他这几天已经想清楚了,就算赵三死了,那更是死无对证,就算捕快来了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毕竟赵三之前已经说过了,自己是在三更的时候碰见的死去的纪纯。 只是杜岩对这妇人的手段也很惊叹,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居然能想到这么精妙的杀人手法。想到这里的时候,迎面吹来一阵风,只是虽然现在是酷暑,他竟觉得这风异常刺骨,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此刻他想到的是,这妇人如此精妙的诡计也能被苏懿看穿,那自己当时的诡计呢? 想到这里他更是焦急,但事已至此,他也已经不能再做什么。现在赵三已死,暂时不用再考虑他的事情了。不过他对自己的手法也还算满意,觉得苏懿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能猜到。 “好了,你下去,给我盯紧苏懿。” 仆人下去之后,杜岩深深吐了口气,这几天他从来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当他刚刚入睡,他的脑海就会浮现苏懿那张脸,苏懿在自己面前痛斥自己杀死纪纯的罪过。 杜岩已经从头至尾想了很多遍,尤其是听到苏懿从脚印和铁杵就能推断出凶手是小荣的时候,杜岩继续回想自己作案的每一步,除了当时在地窖中无意留下的足迹,似乎也没有别的漏洞了。 杜岩安慰自己,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傍晚的树林中,鸟儿偶尔传出一声悦耳的声音,还有草丛中不知名的小虫在鸣叫。这林中不知是何人在这里放了一张石桌,石桌周围还有几个石凳。这石凳已经被磨的透亮,看来是几代人之前的事情了。 这石桌上有个棋盘,此时苏懿正在这棋盘上用石子自己下棋。方一已经离开破酆镇,去押送犯人小荣了,苏懿答应方一自己会在这里等他。苏懿一边下棋,一边回忆整个案件,这的确是一个精妙的杀人手法,他正在思考着如何才能把这故事写的更加转折,更加精彩一些。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是方一,此时方一已经疲惫不堪,看来走了不近的路。 “哎呀,你倒是清闲。还自己下棋!” 方一走过来坐到石凳上,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喘了几口气,说道:“幸好村民们借给我一匹马,否则回来就到半夜了。” “小荣呢?” “已经被关起来了。哎,这女子……” “你觉得这案子怎么样?” 方一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如果是我,也许我也会杀死赵三那混蛋。她老婆对他那么好。” 苏懿在棋盘上又摆了一个棋子,说道:“若没有我在,你遇到这案子会怎么办?” “这……”方一想了想,不再回答,他知道自己怎么回答都会被苏懿取笑,干脆转移话题,“哎,不说这个了,天黑了,你饿吗?” “有一点。” 苏懿看着方一笑了笑,两人起身,离开了这片树林。 来到镇上的时候,他们还能从来来往往的人口中听见有人依然在讨论赵三的事情。也由于苏懿破获了此案,众人都对他产生了敬佩之心。若是之前,他们两人走在路上是无人理的,现在却完全不同了。没走几步,就会有人打招呼甚至还有店家主动邀请到他们店里用餐。 苏懿跟方一两人已经到破酆镇的时间不短了,这里的村民见他们没有对张家人的秘密做什么事情,也就不再担心自己的未来,不再那么排斥两人了。 就在这时,只见对面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正在攻击路人,后面还有一个男人在追着女人大喊。 “龙儿,快停下。对不起啊,实在对不起,他这儿有问题。” 男人见叫龙儿的女子打了路人,就赶紧上去比划着解释,当然也没人跟一个疯子较劲。 “让开,你这个疯子!” 当然,顶多会有人骂几句。 就在苏懿跟方一两人路过这个女疯子面前的时候,女疯子也从方一头上打了一下。 “诶,你这疯女人!” 方一无奈的伸手要吓唬女疯子,这时后面的男人赶紧过来道歉。通过交谈才得知,这男人是女疯子的丈夫。而这女疯子前些天还是正常的,就是在前些天才突然变疯的。 “为什么会突然发疯?”苏懿有点好奇。 “哎。”男子叹了口气说道:“哎,还不是那个纪纯。” “跟纪纯有什么关系?” “那天夜里啊,我的粥摊收的比较晚。我跟龙儿走到山坡上的时候,就不小心碰倒了纪纯,他满脸是血,我跟龙儿都没见过死人。这大半夜的谁经受得起啊,所以她就给吓疯了!我也吓得够呛。” “那天你们也看见了纪纯的尸体?”苏懿语气中略带兴奋。 “是啊,怎么?”见苏懿这样的表现性,他也有些奇怪。 “那你们遇到纪纯的尸体时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男人回忆了一下,说道:“当时好像是两更半。” “你确定?” “没错啊,的确是两更半。” “你确定没有记错?” 苏懿又问了一遍,在一旁的方一还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绝对没有错,我每天回家的时候都差不多的。诶,龙儿,你等等我!” 男人一句话没说完,那疯女人又往前面跑去了,他赶紧追了上去。 苏懿听后呆呆楞在原地,方一赶紧问,“怎么了?这个时间有什么问题吗?” “当时怡华楼的人都说杜岩是三更离开的,而赵三当时也是在三更的时候发现的尸体,所以我们就理所应当认为纪纯是三更左右的时候被杀死的。” “对啊,没错啊。” “但是现在刚才那个男人说,两更半的时候就碰见了纪纯的尸体。” “那又怎么样呢?就算纪纯是两更半的时候被人杀死的,那杜岩也一样没有作案时间啊,当时杜岩还在怡华楼里跟大家一起喝酒呢。” 苏懿没有回答,而是快速的在原地踱步,走了一会,他才突然解释道:“你搞错重点了。” “哦?那重点是什么?”方一的语气也很急切。 “重点是纪纯的死亡时间,我们最初认为是三更,现在又认为是两更半,也就是说,纪纯的死亡时间根本没有确定。” “就算没确定他也不可能是杜岩先将他杀死随后才去的怡华楼啊,那样的话,尸体一直在小路上,总会提前被人发现的。” “所以这个时间是有问题的。” “我还是不懂。” “我想,我们需要再去一次怡华楼了。” 第88章 怡华楼 当苏懿跟方一再次来到怡华楼的时候,已经跟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了。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两个是个阔绰的主儿,两人一进门就都立刻围了上来。 “都让开。” 老鸨厉声呵斥众人,这下这些男男女女才都吓得赶紧远离。但都眼睛直视着苏懿跟方一的手,因为这两双手可是可以拿出银子的。 苏懿巡视了一下四周,看见了那天的那个小伙子,他对这个小伙子印象比较深刻,或许是因为那双睁大也跟闭着眼一样的眼睛。这小伙子此时正在假模假样的擦桌子,但是这手却已经擦着同一个地方擦了半天,眼睛一直直勾勾在看着苏懿跟方一。 “这次两位大人要问点什么呢?”老鸨扭动腰肢,走到了两人面前。 苏懿清了清嗓子,说道:“还是问那天的事情。那天你们说杜公子三更的时候就离开了。” “是。” “那之后你们都在做什么呢?” 老鸨沉思了一下,说道:“当时杜公子走了,这里还有别的客人啊,我当然爱上在继续招呼他们。” “那你们呢?”苏懿问其他的人。 “我们当然也都还在这里。” “那天,杜公子走了之后,我也喝太多了,就在这里住下了。” 苏懿见众人在当时杜岩离开之后也都留了下来,觉得也没什么可问的了,因为他想问的并不是这些。 这时那小眼睛的伙计大声说道:“那天杜公子走了之后,我也就离开了。” “哦?我记得那天你说你妹妹那天生日。” “对,所以那天我得早点回去,虽然也已经三更了,但还是回去了。当天妈妈还给了我些糕点,回去之后我妹妹很开心。” “那你回到家之后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伙计摇摇头,说道:“我家里能有什么异常。” 见这伙计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苏懿迟疑了一下,换了个问法,“这样,你把你当天到家之后的每一句话都告诉我,包括和你家人的对话。” 这个要求的确有点奇怪,也从来没有人见过会有人有这样奇怪的要求。虽然好奇,但他也懒得问,因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从苏懿手中弄到银子。 “这谁能记得清楚啊。”伙计犹豫了一会,假装想不起来的样子。 这时苏懿叹了一声,刚要往方一怀中伸手,却被方一躲开了。方一一脸得意,“又想用我的钱!” 伙计一看这情况,也着急了,担心自己赚不到这几两碎银。 “我可是在帮你查案,你考虑好哦。” 方一一听,这才不情愿的从怀中掏出一颗碎银,放到了苏懿手中。那伙计一看这碎银,觉得少,但他还是要争取一下的,毕竟有总比没有好。倒是那旁边的老鸨,一看这次只拿了这点银子,就瞬间觉得没有兴趣了。瞥了一眼就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伙计煞有介事的说道。 “好,你说。” 虽然在场围观的人并没有什么利益可以获取,也很多人都不愿离去,因为他们也好奇,这苏懿究竟为何一定要这个小伙子把他回家后的每一句话都说出来。这是中国从古至今的传统,看热闹。 “我那天啊,因为杜公子请大家喝酒,所以我为了让杜公子尽兴,也就多喝了点。当时杜公子走后客人也减少了一多半,当时客人也没几个了。所以妈妈就让我回去了,妈妈也知道我妹妹那天要生日,就提前放我走了。我回家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走树林,另一条呢,就是走荒山那条小道,辛苦那天晚上我走的是树林,所以就没遇到纪纯的尸体。当时我喝的多了所以走的踉踉跄跄,路上也没碰上什么人,当时我还听见山谷里有狼叫的声音,因为害怕遇到危险,所以我走的很快。到家之后妹妹还没睡,因为我答应了她今天要给她带礼物。” “详细点,进门之后的每一句话。” 小伙计点点头,继续说道:“当时我推开门之后,妹妹很开心。” “哥?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开心吗?” “这是……” “给你的礼物,快看看。” “哇,是糕点。妈,你也来尝尝。” “你们早些睡。” “嗯,你先吃一块,这些放起来,明天也给妈吃两块。” “嗯,真好吃。” “好吃,以后哥可以再买给你。大口吃,别舍不得。” “哥哥真好。这个居然是酸的。” “嘿嘿,吃。” “哥,你难得回来这么早,在怡华楼工作那么久了,今天可以睡个好觉了。我看你也困了,快些去睡。” “嗯,那哥给你把这些放起来。” “嗯。” 这小伙计在这里玩起了角色扮演,一会扮妹妹的声音,一会扮自己说话,搞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表演完毕之后,还得意的看向苏懿,不过此时的方一却还是一头雾水,因为听起来这小伙计跟妹妹的对话毫无重点,也根本跟这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他现在有点后悔把这银子给苏懿了,因为他觉得这银子是打了水漂。 “后来呢?”苏懿继续问道。 “后来,我就去睡了啊。” “没有别的对话了?” “没有了。” 小伙计说完,苏懿爽快的将手中的碎银丢给了他,小伙计的眯眯眼瞬间也就亮了。这时众人见挣苏懿的钱这么容易,甚至都在把他当傻子了。 “这位大人,那天晚上我也回家了,需要我把我到家之后的情况说出来吗?”这时,旁边一个浓妆的女人自告奋勇。 “不必了。”苏懿摇摇头。 女人被拒绝,脸色突然变了,撇了撇嘴离开了。 苏懿问到这里就决定离开了,转身就要走,方一再次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他觉得他们两人来这里还没有查到一丝有用的信息,怎么也还需要再调查一下,可见苏懿已经走了出去,因此也赶紧跟了上去。 “两位慢走。”见两人离去,小伙计赶忙出门送行。而别的人则都一脸不悦,因为没从他们两人身上捞到好处。 第89章 打更人 “苏懿,等等我,到底怎么回事?” 方一跟上苏懿,一头雾水的他依然不知道他们刚才在怡华楼得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难道没发现吗?”苏懿边走边笑,轻声说道。 “发现什么?” “刚才那个眯眯眼已经把重要的线索告诉我们了。” “哦?究竟是什么?我怎么没发现?为什么要他重复他回家后跟家人的每句对话呢?” “他的妹妹先后两次提到,‘你今天回来的真早’”。 方一垂着脑袋冥思苦想,可还是没想到这句话有什么异常。苏懿看他还没意识到这句话的重点,干脆说明,“他提前就说好了三更回家,可回家之后她的妹妹又说回来的早,说明什么?” “说明他走的快?难道他抄了近道没告诉我们?” “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 换做是别的情况,方一肯定要顶嘴,可到了自己愚笨的时候,他的确是没有这个自信,再次疑惑道,“难道不是吗?他确实是三更回去的啊,除了抄近道,还有什么可能可以回家的时间变早呢?也只有缩短路程了。” 这时苏懿楞了一会,瞳孔收缩,声音也威严了起来,“还有一种可能。” “哦?”方一实在想不通,另一种可能是什么。 “回家早了只要两种情况,一种就如你所说,抄了近道。可如果他抄了近道,没必要隐瞒,更没必要说谎。所以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急死我了。另一种可能是什么呢?” “另一种可能就是,三更提前了。” “三更提前?什么意思?”方一听的越来越懵了。 “如果打更人提前打了三更,那会不会他就可以提前回家了呢?” 方一这才恍然大悟,可转念一想,又问道:“那怡华楼那么多人,难道提前打更不会被人发现吗?” “第一,他们都喝多了。第二,他们没有时间上的参照物,也根本都没有离开怡华楼。” “原来如此。” “如此一来,如果打更人在还没有到三更的时候敲响了三更的铜锣,那杜岩和那个眯眯眼就都可以提前走了。” “这么说来,他们两人都是不到三更的时候就离开了?” “对,如果凶手是杜岩,而那个疯女人是在两更半看见的杜岩的尸体,那说明杜岩就是在两更稍微多一点的时候离开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打更人是在两更的时候敲了三更的铜锣。” 方一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呆住了,他实在没有想过,还会有人可以操控时间来为自己获取不在场证明。不过他此刻更钦佩的人是苏懿,这么古怪的诡计苏懿都能想到。 “你不要这么看我,其实杜岩比我更厉害。” 苏懿像是看穿了方一一般,方一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别自作多情了,谁觉得你厉害了。” “哼,你的眼神已经把你出卖了。” “等等……那我们现在是在去哪里?” “当然是打更人的家。” “啊?原来你都计划好了。可是打更人的家在哪里呢?” “我刚才已经偷偷打听过了。” 苏懿说完,嘴角露出微笑。此时的方一,更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可思议了。同时他也暗自庆幸,幸亏遇到了这个男人,否则这破酆镇接二连三的案件,他似乎一个都破不了。 想到这里,他才心理平衡了一些,“我的那些银子,终究还是没有白花。” 日落西山,天空渐渐暗淡了下来。 此时破酆镇大街小巷上的人们已经在渐渐离去,商人小贩已经都在收拾东西,农人也都开始陆续回家。再早些年,张普还会时常出来视察,做戏要做全套,所有人必须到很晚才能回家,那个时候就算是到了夜里,也需要有夜市,那些行人也需要在街上假装买东西,来来往往。可自从张普闭关之后,张延内虽然也对自己的工作尽职尽责,但他觉得郭净心毕竟是个心智不全的人,大家只是表面上搪塞一下便可,根本没必要这般大费周章。 所以破酆镇的居民们的戏便越来越敷衍。 苏懿跟方一穿越熙熙攘攘的街道,很快便来到了后屯村。这里是破酆镇里最穷的地方,打更人便是住在这里。因为他的妻子有重病,正因为如此他才肯接受如此辛苦的工作,做了打更人。 来到后屯村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若不是借着月光,两人是连路都走不了的。 跟随路人指引的方向,两人来到了打更人的家。这里同样是个茅草屋,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这样的对方对于苏懿来说很熟悉,虽然他生在大户人家,可他做道士的那几年,住的房子也是如此。因此见到这样的屋子,他便感受到一丝温暖。只是他明白,屋里的人不会让他有这种温暖的感觉。 方一上前敲了敲门,屋内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啊!” 毕竟只是个打更人,平时也几乎没有人会来叫门,打开门后,看见是这两个外乡人,他的眼神瞬间闪躲,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两个人的到来不会带来什么好事情。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他做了亏心事。 “你是破酆镇的打更人。”方一的声音又粗鲁了起来。 “是是,我是。”打更人的样子看上去有点紧张。 苏懿本以为一进门便会闻到一股破旧房屋特有的难闻气息,可是并没有。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股丰盛菜肴的味道。苏懿往屋里看了看,这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破桌子和两张破板凳和一些基础的必备家具。床上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在不停的咳嗽,看见两个生人,眼神也很明显的在刻意闪躲。 苏懿看了看桌子上丰盛的菜肴,有鱼有鸡,还有两个汤。对于在后屯住的人们来说,能吃上馒头咸菜就已经是很丰盛了,可这桌菜很明显是有问题的。也正因为如此,打更人夫妇才一脸做了坏事的样子。 “你们……找我?” “这饭菜好丰盛。”苏懿笑了笑,打更人却觉得这笑容让他不寒而栗,因为他觉得这个人从进门之后就觉得眼睛像是很犀利的样子,让他的内心都完全被看穿。 “我……老婆生病了,所以我才想给她做顿好吃的。可是她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还没起来吃呢。两位大人,吃饭了吗?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方一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视线又停留在了桌上的菜肴,说道:“你一个打更人,哪里来的钱可以这样大吃大喝?” “我……” 看打更人被问住了,重病的妻子赶紧打圆场,“是我把我的嫁妆换了钱,我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想在临终前好好享受一下,这才叫我家汉子给我弄的饭菜。” “哦?恐怕你们俩个人没说实话。”方一厉声说道。 打更人明显胆子很小,是个怂人,被方一这么一问,竟吓得瑟瑟发抖。若是旁人他也不会如此害怕,毕竟他也四处打更,这镇子上来了陌生人他自然也会打听,所以他是知道这方一是个捕快的。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打更人战战兢兢,也不敢坐,站也站不稳。 方一见两人不肯说实话,也着实有点无奈,因为他看床上的女人也确实在重病,又怕说话重了把人家吓得病更重了。他家中也有妻子有儿子,也明白这种感觉。事实上,换做是他,如果妻子病重自己无钱医治,说不定也会干出这种勾当。 方一虽然外表粗鲁,长得个大胡子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内心却十分柔软。苏懿自然是了解他这一点的,但在案件面前,有人唱红脸就要有人唱黑脸。 这对夫妻绝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但是他们的懦弱和无知会纵容真正的恶人逍遥法外。如果对他们怜悯,那就是对真正的恶人怜悯。 苏懿很了解这一点,因此便立刻大吼了起来,“你们难道觉得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都不会觉得愧疚嘛!” 苏懿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脚将凳子踹翻,吓得这对夫妻立刻蜷缩了身子。方一倒是被苏懿这行为也吓到了,苏懿平时也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形象,向来来说话都很少大声。 “既然你们不说实话,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么……给我搜!”苏懿的声音震耳欲聋,让方一都吓了一跳。 这在平时不该是方一扮演的角色吗?方一想说些什么,但在这对夫妻面前,他也很无奈。而且苏懿已经说了搜,他只好照办。 或许真的是被苏懿吓到了,也或许是他们确实心有愧疚,竟呆呆楞在那里毫无抵抗,就这样看着苏懿跟方一在他们家里翻箱倒柜。 不得不说,苏懿这一行动还真的很有效,很快,方一在他们的床底下的罐子中搜到一锭金元宝。 这金色元宝在油灯下闪闪发光,与这破烂不堪的屋子形成极不协调的对比。 “你们这样的贫苦人家,也会有这么多钱吗?”苏懿虽然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但这对夫妻听起来还是颤颤巍巍。 只听床上的病女人不住的咳嗽,打更人连忙上前敲其后背。这时病女人仿佛下了决心,对打更人说道:“相公,看来我们都不是能做坏事的人。这点事情咱们都兜不住,要不……就如实招了。” “可……可是……”打更人面露难色,甚至都要哭出来了,悲愤的埋怨道:“可是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啊!” 第90章 真相前夜 “你所说的他们,可是杜岩?”苏懿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害怕再次吓到这战战兢兢的一家人。 打更人的双眼空洞,像是失去了灵魂的丧尸一般往苏懿的面前移动了两步,普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才声泪俱下的哀怨道:“两位大人,事到如今我想我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你们一定会查清楚的。只是我妻子重病在床,他不能没有我啊。如果你们把我抓走,他怎么办?” “快快请起。”方一立刻上前,将打更人扶起来。 “衙门有相关政策,你放心,只要你说出你帮杜岩所做的一切,坦白从宽,这就是戴罪立功,到时候我一定会帮你减刑,或者说给你改判无罪!”苏懿此番话说的像是衙门的公职人员一般,方一听了都觉得他甚至比自己更适合当捕快。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杜家……” “你放心,杜家的时候我们会解决。杜岩他虽贵为杜家长子,但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何况他只是一个国去县令的长子呢。” “怎么?你是怕他们会报复?”方一问道。 见到打更人和妻子都不说话,苏懿又说道:“杜老爷那样的人,当年做县令石就为官清明,大家也都知道,是一个大公无私的好官。我想,他一定不会纵容家里的人报复你们的。对了,倘若你们实在是怕,我可以到时候让你们搬出破酆镇,这样总可以了。” “真的可以吗?”床上的女子强忍着咳嗽。 “当然可以,我改日给你们手书一封信,到时候你们到上水镇的苏家,他们会给你们安排。” “苏家?” “就是在下的家。” 与刚才的厉声呵斥比起来,苏懿此时更多了些许人情味,倒是让这对夫妻有些感动。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 “好,我招,全都招。” 苏懿跟方一这才得意安心的坐了下来,打更人站在两人面前,将杜岩从找到自己,再到自己打假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苏懿跟方一到后屯来接打更人,打更人跟妻子告别之后,三个人一同赶往了杜家。 虽然之前已经怀疑是杜岩干的,但现在不同,现在有了人证。因此苏懿跟方一也底气足了,来到杜府门口,敲门都更用力了一些。 果不其然,这次开门的人还是小桃。 “找我们老爷,还是我们家公子?”不等两人解释,小桃便自己问了起来。 “都找。”苏懿回答,“他们两位可都在家?” 小桃疑惑了一下,但是也懒得多问,直接点了点头,“稍等,我去禀告。” 不一会,小桃回来,将大门开展,“老爷请你们进来。” 三个人跟随小桃,来到了杜府的大厅,此时杜老爷高坐正堂,虽然已经不再是县令,但身上还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官威在。 打更人一看这架势,什么都还没说就自己开始发抖了。小桃刚给三个人端上来茶水,打更人端着茶手都抖个不停。杜老爷斜眼看了看打更人,又看向苏懿和方一,问道:“你们三番五次的来我们杜府调查,可查出什么来了?” “唔……”方一吓得有点说不出话,支支吾吾的。 倒是苏懿却像完全没有把杜老爷放在眼里一般,说道:“查出来了。” “哦?那苏公子可以说说,查出些什么来了?” “我们查出,这破酆镇前些日子的两起杀人案,纪纯和顺子之死的真凶。” “哦?那真凶是谁呢?” “杜岩!” 苏懿口中的两个字刚出口,吓得打更人竟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而方一也是吓得喝着茶差点呛到。他们虽然有了真凭实据,但是跟杜老爷交谈,他们依然不敢直视,更别提像苏懿这样直来直去了。 “哈哈哈哈哈!” 杜老爷大声笑了笑,这声音惊天动地,竟像是整个大厅都跟着晃动起来了一般。此时方一紧紧闭上双眼,“完了,这下真的完了。苏懿你自己找死,别带上我啊。” “犬子从小就一心向佛,贪嗔痴慢疑六根清净,竟会做出这等事?这是老夫平生以来听过最大的笑话。” 见杜老爷笑,苏懿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些只不过是假象罢了。” “哦?犬子从小苦读佛经,这也是假象?那他是做给谁看的呢?做给我?我可是不喜欢他这样的。” “这世间并非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所有不能以合理为由就否定令公子会犯罪的理由。” “哦?那你说来听听,倘若你没有证据,就敢在我这杜府胡言乱语,胡搅蛮缠,那休怪我不客气。我虽已辞官多年,但是处理你们这等平民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虽是平民,这位方一先生,却是上水镇的捕快。” 方一一听苏懿提到了自己,更是心里慌成了乱麻,“你别拿我当挡箭牌啊。” “哦?”杜老爷眯了眯眼睛,笑道:“原来是方捕头,我做官的时候,好像你还未成家。” “啊……是是是,现在孩子都已经快跟我一般高了呢。杜大人……不不,杜老爷,我这位朋友是个书生,读书读傻了,有些没大没小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方一吓得语无伦次,连忙话里话外为苏懿开脱。 “这倒没什么,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什么刁民没见过?只是背后说说闲话可以,但要到我府上来找我儿子的麻烦……” 方一见杜老爷有些生气,刚要说什么,不料苏懿已经开口,“杜老爷,杜公子所作所为,在下已经查的一清二楚,倘若你不信的话,可以叫杜公子出来对峙。” “好,妙极,妙极!” 此时方一已经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而旁边的打更人也更是吓得面目发紫,已经在暗自后悔跟这两个人来杜府了。 他本以为这两人一个是捕快,一个看上去书生模样,会对杜老爷恭恭敬敬,然后详细说明杜公子的罪行,然后杜老爷也会大义灭亲,亲自将杜公子送入大牢。却不料这苏懿来到杜府便以这样的态度跟杜老爷说话。 他很明白,惹怒了杜老爷自己会是什么下场。这杜老爷在破酆镇的地位,那是连张家人都不敢惹的。他现在已经在暗自找机会,想偷偷溜走了。 第91章 对峙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把犬子叫来对峙。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日就别想离开我这杜府!”杜老爷说着,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竟气得直接咳嗽了起来。 杜老爷平时就身体不太好,这一气,恐怕又得多喝几包药了。见杜老爷大怒,方一跟打更人当即都快昏过去了,但事已至此,两人也都只好强行忍受。 小桃见杜老爷发怒,也吓得赶紧去找杜岩,走路的时候还险些摔倒。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杜老爷发怒了,她还清晰的记得,上次杜老爷发怒的时候,就硬生生把府上一个下人的腿给打断了。 杜老爷就是这样的人,平日里待人和善,但真正发起怒来,那是不见点血是不会罢休的。 不一会,小桃跟在杜岩的身后战战兢兢走了进来。杜岩一看到打更人也在,瞬间心就凉了半截,也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想来这两个人一定是查出什么眉目来了,否则也不会直接来找我爹。这两人真的有这么厉害?” “坐下。” 就在杜岩这么想的时候,杜老爷一声命令,让他也吓了一跳。看见儿子这般反应,杜老爷也有些担忧了,因为他这个儿子他是很了解的,平日里飞扬跋扈,自己的话也从来都不会听。而杜老爷也因为杜岩母亲的事情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孩子才一直迁就他,可他若当真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 杜老爷此时也无法想象,自己究竟该怎么处理。 若是将儿子交给衙门,那自己以后到了下面要怎么跟他娘交代?杜老爷此时也只能暗自祈祷,自己的儿子没有犯什么事。不过杜老爷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信心的,其实前些日子苏懿跟方一来家里调查的时候杜老爷就向管家了解过了。这破酆镇的第一个死者是纪纯,纪纯是自己请到家中的道士,只是每个月按时为阿水的火笼衣做仪式便可,也跟杜岩没有什么交集。要说交集,那就是阿翠了。 虽然杜老爷现在已经知道了阿翠和纪纯的事情,但这样一个大户人家,自己的儿媳跟别的男人混在自己,他觉得自己的脸面都已经丢尽了。但他依然没有拿定主意该如何处置阿翠。一方面,他早已对阿翠恨之入骨,虽然自己的儿子不对在先,让阿翠整日独守空房,可阿翠毕竟已经嫁到了杜家,就是杜家的人。但她却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但他依然在想办法想把这件事圆回来,比如散布言论,说之前的流言都是假的,如果那样的话,那自己就不能怎么样处置阿翠了,只能借口阿翠自己因为某些原因而离开了杜家。 但杜老爷第一想法就把阿翠的原因给否定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对阿翠是没有任何感情的。何况自己的儿子从小一心向佛,不但不近女色,更是不会杀戮,怎么会因为自己的妻子跟别人私通而杀人呢? 另一个死者则是顺子了,这个顺子听说是个小混混。当然,杜老爷是没有见过的,他也是让管家去调查得知的,这样的小混混,而且是张家手下的,就更跟杜岩没有什么干系了。也正是因为两名死者都跟杜岩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杜老爷才敢如此笃定,自己的儿子杜岩,一定是清白的。 “咳咳!”杜老爷清了清嗓子,现在自己的儿子也在场了,他想亲耳听到自己的儿子将这些上门的挑事者说的哑口无言,“岩儿,这两个人,说你杀了人,你怎么看?” 杜岩一声不吭,他在思索。在思考,倘若苏懿和方一让这个打更人上来就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那自己该如何应对。事到如今,他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小桃的声音。 “夫人,老爷没有叫您。” “你给我让开,我偏要来。” “夫人,使不得啊,老爷现在有客人,有要事在谈。” “你给我让开。” “夫人,夫人!” 很快,只见阿翠气势汹汹冲了进来。 “老爷!” 小桃一脸委屈,看向杜老爷,杜老爷也无奈,挥了挥手让她下去。杜老爷也没有正眼看阿翠,阿翠看了看众人,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苏懿跟方一来杜府调查了这么多次,阿翠也明白他们早已怀疑了杜岩,而她自己也同样怀疑杜岩。如果不是杜岩,她或许早已跟纪纯立刻破酆镇了。自己有如今的下场,都是杜岩造成的。她甚至还曾想过,在杜岩夜里熟睡的时候一刀将其杀了,可她没有那么做。 她想知道真相,她想知道杜岩究竟为何会杀死纪纯。难道杜岩真的是为了自己才杀死的杜岩吗?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她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当苏懿第一次到府里来的时候,阿翠就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力量,似乎可以看穿人心,看到人的内心所想。她当时就清楚的感觉到,杜岩似乎很怕这个人。 果不其然,就在不久后的现在,大家已经齐刷刷坐到了这里。 阿翠听见小桃说苏懿跟方一来到了府上,不一会又过去叫杜岩的时候,阿翠就已经想到,苏懿一定是查到了什么。当时她的血液瞬间沸腾了起来,这是她多日以来一直都想做的事情,虽然这事情让别人做了,她也不觉得遗憾。 毕竟,杀人的人最好的归宿就是监狱,或是断头台。 “好了,现在人齐了。”杜老爷一边咳嗽,一边喝了口茶,“苏先生,方先生,你们可以开始了。” 这时,苏懿看向了打更人,打更人吓得两股战战,坐立不安。他明白苏懿的意思,苏懿是让他将自己跟杜岩的交易说出来,他这样的大场面他哪里见过,他甚至已经快吓得尿裤子了。 苏懿见他胆小如鼠,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我来说也一样。杜公子,关于纪纯和顺子之死一事,你可有什么可说的?”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好说的?”杜岩虽然心脏已经在砰砰直跳,但他依然在强装镇定。 毕竟这是杜府,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况且坐在大家面前的是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还曾是过去的县令,他根本不需要怕是,他有什么可怕的? 第92章 杀人诸因(一) “好,既然你不肯说,那还是我来说。”苏懿看了看杜岩,杜岩立刻打了个寒颤。 此时阿翠也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这一刻,连杜岩自己都对自己没有自信了,但他的父亲杜老爷却还一丝都没有感觉到,因为他依然认为,自己的儿子跟这两起案件都没有任何干系。 苏懿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大厅里走了几步,瞟了一眼杜岩,说道:“听说你从小就一心向佛,应该是因为你的母亲。” 杜老爷听见苏懿的这句话,有点恼羞成怒,但现在人这么多,他也没有说什么。而杜岩,则开始好奇,这些苏懿是如何知道的。 苏懿继续说道:“我想,你到寺庙诵经,一定是为了超度你的母亲,并不能就说明你喜爱佛法。所以,杜老爷口中的你因为一心向佛所以才不会杀生这个观点就不成立。” “一派胡言。我从小就喜爱佛经,这是破酆镇所有人都知道的。”杜岩立即反驳。 “好,既然你一心向佛,而且对女人不感兴趣,那为何要杀死纪纯呢?” “哼,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杀死的纪纯了?” 苏懿挠了挠头,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倘若杜老爷要真的想袒护自己的儿子,那完全可以派人将苏懿跟方一两人永远囚禁在府上,或是将两人灭口。但到了现在,苏懿已经不想那么多了,他只想立刻让杜岩认罪。 “你认为,我为什么要把这个打更人找来?” “我……我怎么知道?” “请问杜公子见过他吗?” “没见过。” 此时杜老爷显得有点不耐烦了,厉声说道:“苏先生,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好。那我就从头说起,纪纯离开杜府之后,就找了个山间小屋跟一个怡华楼的女子住在了一起。而杜岩因为某种原因得知纪纯的所在地之后,便策划好了一切。” “一派胡言!”杜岩气愤不已,同时又胆战心惊。 “岩儿,你让他继续说。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他栽赃。”杜老爷语气温和的安慰杜岩。 苏懿看了看两人,继续说道:“你当日已经策划好了一切,于是在黄昏之前赶回家,穿了一件大红衣。我想现在大家都在好奇,你为什么会回去穿了一件大红衣。据说你平时一直都喜欢黑白朴素的衣服,但是那天却破天荒的穿了红衣。原因就是,你想留给大家一个深刻的印象。” “哈哈哈哈。不亏是个异想天开的书生。”杜岩刚插了一句,看见杜老爷的眼神,又不做声了。 苏懿继续说道:“你穿了这件红衣,到怡华楼去喝酒。这个环节,你又做了两件跟你本人性格完全不符合的两件事,第一,大家都觉得你不近女色,因为连自家美若天仙的妻子都不愿触碰,第二,你在怡华楼喝了很多酒,当然,大家也都知道你是从来不喝酒的。讲到现在,这两件事你承认吗?” 杜老爷眼神迷离,事实上他也很好奇,自家的儿子为何那天突然性情大变。起初他听人讲起这件事还持怀疑的态度,可让管家调查了一下才发现这就是真相。所以,他也很想听听自己的儿子会怎么说。 “我承认,那天我的确是去了怡华楼,也喝了酒,还穿了红衣。” 杜老爷一听,心里打起了小鼓,和其他人一样,他也在探寻一个真相。 “好。杜公子可以解释一下自己那天为何性情大变吗?”苏懿继续问道。 “我喜欢,不可以吗?”杜岩笑了笑,当然,这个解释并不能服众,连他的老爹都不相信,于是他继续说道:“那日我梦见了娘亲,她说她在下面过的很不好,说她想我了。我非常难过,所以醒来之后就去喝酒,借酒消愁。而穿那件红衣,是因为那件衣服是当年母亲为我亲手做的。” 这个解释乍一听的确在理,因此作为杜岩的父亲,杜老爷也就完全信了。他此时心里已经开始得意,想看看苏懿最终会有多难堪。 苏懿则吐了口气,继续说道:“之后你就在怡华楼喝酒,一直到门外的打更声传来。我问过怡华楼的人,当时打更人报的时间是三更。” “没问题啊,我是三更的时候刚刚离开。可是纪纯好像是三更的时候已经被人杀死了,那个死去的赵三不是也说过吗?怡华楼距离纪纯死的地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难道我可以瞬间到纪纯的身边将他杀死吗?”杜岩的声音铿锵有力,但事实上他的内心却底气不足,早已是在死马当活马医,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苏懿已经知道了真相,否则打更人也不会在这里出现了。 “表面上来看,的确是这样。” 苏懿这句话一出,杜老爷的脸色突然变了变,他本以为苏懿已经无话可说,却没曾想到,苏懿现在看起来像是早已准备。 “表面上?那实际上呢?”杜老爷沉吟道。 “实际上,杜公子却是在两更的时候就离开了。” 苏懿的这一句话说的很轻,但是对于杜岩来说,却是最沉重的一击。 “他终于还是知道了真相。”杜岩此时的心已经凉透了。 “怎么回事?难道怡华楼那么多人都是傻子吗?他们连两更和三更都分不清楚?”杜老爷的气势逼人。 这个问题也是刚才以来阿翠就一直在犹豫的,的确如此,难道怡华楼的人都分不清时间了吗? “没错,他们全都搞错了时间。”苏懿说这句话的时候,没忍住笑了出来。 在方一和打更人看来,苏懿这种不庄重的表现,简直就是在向杜老爷挑衅。可他们现在已经没那么怕了,因为他们也相信,只要杜老爷知道了真相,便不会怎么样他们。因为他们也曾听过,杜老爷年轻的时候是个大清官。 “荒谬!这怎么可能!”杜老爷简直想立刻叫人将苏懿这个疯子赶出去。 但是迫于形势,他才忍了下来。毕竟这件事关于自己儿子的清白。 “听起来的确很荒谬,但却是事实。打更人,现在该你出场了。”苏懿走到了打更人面前,一把将打更人拽了起来。 打更人浑身发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着威严的杜老爷,吓得赶紧跪了下来。 “你是何人?”杜老爷问道。 “在……在下是打更人。” “你来我府上所谓何事啊?” “我……是苏大人跟方大人叫我来的。” “我是问,你来我府上所谓何事。” 打更人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大脑早已空白。这时苏懿提醒他说道:“你就直接说,杜公子跟你的交易就好了。” “好,好。杜公子……前些日子突然找上我,给了我两锭金子……” “他给你金子做什么?” 杜老爷问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杜岩,杜岩刻意回避了杜老爷的眼神,杜老爷此时才明白,原来自己刚开始的确是过于自信了。 “他……他让小的那一天夜里,提前一个时辰报三更……” 突然,整个大厅里像死一样沉寂,或许还有些人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提前一个小时报三更会对这件事有什么影响。 “原来真的是你!” 这时阿翠突然嘶喊了一句,这声音带着哭腔,又充满怨恨。 听到这一声,杜老爷才突然明白过来,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一晕,竟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幸好被小桃扶到了。 “逆子!这真的是你干的吗?”杜老爷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不……不是孩儿,孩儿没做过这件事。” 见杜岩死不承认,苏懿走到打更人面前,从他的怀中掏出了一锭金子,放到手掌展示给众人看。 此时证据确凿,杜岩已经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杜老爷的视线聚集在这锭金子上,突然,口吐鲜血。 “老爷!” “爹!” 丫鬟小桃以及杜岩赶紧上前,杜岩神色慌张,大喊道:“快叫郎中,叫郎中。” “不必。”杜老爷声音虚弱,眼神迷离,摆了摆手,说道:“苏先生,你继续。” “这……” 看见杜老爷已经变成这样,苏懿也不忍心继续了。此时杜岩恶狠狠的盯着苏懿,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眼神就一定是这样的。 “继续!”杜老爷口中含着血,话音不清的大吼。 “我爹让你继续。”杜岩面无表情。 苏懿迟疑了片刻,他知道,现在杜老爷已经对自己的孩子很失望了。接下来,他只想知道全部的真相。 第93章 杀人诸因(二) 杜老爷此时已经回过神来,按照刚才苏懿所说,如果打更人真的听从了杜岩的指挥,提前了一个时辰报三更的时间,那他是的确有时间到山间小道是去杀死纪纯的。可是杜岩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死活都想不明白。 “杜老爷,事已至此,您也不必太难过。”苏懿看杜老爷稍微缓和了一些,咳嗽也停了下来,继续说道:“我想你一定对自己的诡计很满意,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什么疏漏。当晚你两更的时候离开怡华楼,当然,在怡华楼的众人心里,他们认为当时是三更的。而你的这个计划要想完美的实施,就需要一个至关重要的人来配合你,那就是赵三。” “你跟赵三还有勾结?”阿翠质问。 面对阿翠的质问,杜岩没有回答他。 “赵三是配合了他,只是,赵三却是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配合的他。” “什么意思?” “我打听过了,赵三是个酒鬼,每天夜里都会在三更回家。这是他的妻子给他立下的规矩。而杜岩正是利用赵三每天夜里三更回家这个时间,让他变成了自己的证人。当晚赵三三更的时候回家,当然就会在必经之路上碰见纪纯的尸体,而大家也就会从他的口中得知,纪纯是死于三更之前,这样一来,就跟三更刚刚离开怡华楼的杜岩毫无干系的。” 此时杜老爷听着这些,心里五味杂陈,当年他的妻子离去,杜岩虽然从小聪明但又顽劣不堪,他本以为杜岩已经变成了“伤仲永”,读佛经已经读傻了。而此时听苏懿说出他的作案手段,这才脊背发冷,原来自己的儿子从来就没有变笨,他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自己的聪明而已。 杜老爷想到这里,不禁痛心疾首。他自认为自己的儿子已经不再聪明,这才放弃了对他的管教。倘若自己没有放弃他,对他加以引导,那他是不是还是会像自己一样,很有可能会进入仕途的? “从河边的脚印来看,你当时一定是到那里毁尸灭迹的。在这破酆镇里,最适合隐藏凶器的地方,就是河里了。我跟方一当时从河里捞到了这个。”苏懿说着将当时捡到的铁丝跟破灯笼放到了桌子上。 杜老爷的眼睛注视着这凶器,脑海中回想起了当时纪纯的死状——浑身被勒到出血,到处都是皮开肉绽…… “我想,当时你就是用这些铁丝将纪纯勒死的,然后再用马拉紧铁丝,将铁丝勒进纪纯的皮肉,以仿制他是被火笼衣勒死的,嫁祸给那并不存在的阿水的鬼魂。这是最好的嫁祸,毕竟当时纪纯的确动过火笼衣的心思。我想,当时杜府里闹鬼,应该也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一个密封的房间内,是不会有人消失的。如果这个人消失了,那一定就是假的。我想,一定是你利用了皮影之类的东西,这样就会让人在窗外看起来,屋内是有两个人的。虽然你发出惊叫,瞬间将皮影藏起来,大家冲进屋子之后,却发现只有你一个人。这样一来,大家自然会觉得有鬼。而你制造这场闹鬼事件,也是想营造阿水的鬼魂已经回来了的假象,为之后纪纯被鬼魂杀害而做的铺垫。” 阿翠听到这里,眼神迷离。她有一种无以名状的后怕,她到现在才真正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居然是这样一个心思缜密并且手段阴毒的人。她甚至都不敢想,如果没有苏懿将他揭发,那下一个被杀死的会不会就是自己了? 杜老爷紧紧注视着杜岩,像是在看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这真的是我的儿子吗? 他聪明,他怪诞,但又如此阴毒,心狠手辣。杜老爷想起自己小时候带着他出去打猎的场景,当时年幼的杜岩时不时的说出一些童言无忌的话,惹得自己哈哈大笑。当时的杜岩还是如此的单纯可爱,可是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就算他长大成人之后,对外人一直是一副放荡不羁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可在父亲的心里,他也一直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否则他如何会痴迷佛经呢? 事实上,每个人的身边都会有很多朋友,而大多数人给自己的印象也都是刻板的印象。通常你都会觉得自己很了解他们,可当真正发生一些事情的时候,你才会惊诧的发现,或许你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们。 连父子之间都是如此,何况是朋友之间呢! “我在树林里发现了马的脚印,你是借助了马的力量将铁丝勒进纪纯的身体的。”看杜岩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道:“将纪纯杀死,将凶器销毁。目前看来,你的计划都很完美,可你之后为什么又要杀死顺子呢?” 提到顺子,杜岩想要反驳,可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愿意再多说什么。杀一个人是死罪,杀两个人也是死罪,有什么区别呢? 他看着苏懿在自己的面前侃侃而谈,真的很想上去抽他一巴掌。可是他已经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丢了太多的脸了,他不能再给父亲丢脸了。 他忍受着翻江倒海的怒气,鼻孔张合,故作镇定听着苏懿的推理。 “我想大家也都很奇怪,你跟顺子根本就是两个毫无交集的人,为何你会杀死他呢?当时我在地窖里发现了你的脚印,事实上这就已经是铁证了。直到我听说顺子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发财了,才推测道,那个可以让他发财的人,只有可能是你。而造成顺子有这个想法的事情,一定是他发现了你身上什么不了的的秘密。而你的秘密,就是你杀了纪纯。我想,他一定是不小心知道了你的秘密,因此以此来要挟你,而你为了自保,也只好杀死了他。” 苏懿说到这里,众人已经都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如此。 从头至尾杜岩都没有一丝反驳,大家也都看明白了,这就是事实,就是真相。 “原来真的是你。”阿翠突然冷笑了起来,“那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杀死纪纯吗?你又不爱我。” “杜夫人,你错了。” 苏懿插的这句嘴,让所有人都很意外。 阿翠说的是事实啊,为什么会错? 苏懿叹了口气,说道:“我想,杜公子他……并非不爱你。” 阿翠诧异的看了看苏懿,又疑惑的看向了杜岩,不料杜岩则苦笑着,低下了头。此时,连杜老爷都觉得意外了。 “我打听过了,阿翠的容貌,跟年轻时候的杜夫人很像。杜公子小时候很依赖自己的母亲,导致母亲的离去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自从阿翠姑娘进门之后,杜公子对阿翠姑娘相敬如宾,很少拿他当成自己的妻子。在阿翠姑娘以及外人看来,杜公子便是不近女色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苏懿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停了下来观察大家的表情,大家越是惊讶越是觉得奇怪,他就越满足,越有成就感。 “杜夫人去世之后,杜公子还经常到杜夫人过去的房间里去睡,当然是为了更好的缅怀母亲。阿翠姑娘过门之后,杜公子一直都在尽量避免跟阿翠同床而睡,也不会对她做男女之事,这并不是因为杜公子不喜欢阿翠姑娘。” 苏懿说到这里,真相已经呼之欲出。阿翠心里一颤,这才意识到,原来杜岩对自己一直是这样的感情。她突然有些羞愧,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杜岩。 “是的,我想大家都已经猜到了。杜公子一直都是把阿翠当成母亲一般看待的,他有严重的恋母情结。对于跟自己母亲外貌相似,又美若天仙的女人,他从心里敬重她,也一直把她当做女神一样看待。女神怎么可以随便跟自己同床共枕呢?这就是杜岩一直远离阿翠姑娘的真正原因!”说到这里,苏懿面露痛苦神色,看向阿翠的时候叹了口气,“可是,阿翠姑娘。你有把自己当做女神吗?在杜岩的眼里,你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也正因为如此,在得知你跟纪纯的事情之后,他才会动了杀心。他自然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只是把一切仇恨都放到了纪纯身上。” “真的是这样吗?”阿翠神情复杂,激动的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 阿翠一直都是一个孤傲的人,因为自己与生俱来的相貌,让她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吸引到所有人的眼光。女人嫉妒男人钦慕,但是直到他遇到杜岩。最初他觉得杜岩这样的人,应该是那种对妻子爱护有加的好男人,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阿翠是怀着这样的心态进入的杜府,可到杜府之后,她发现杜岩从来都不正眼看待自己。一个孤傲的人居然被自己的男人这样对待,她的心理极其的不平衡。久而久之,她对杜岩产生了恨意。 直到纪纯来到府上,初次接触纪纯之后,阿翠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男人。当时她就产生了一个念头,既然杜岩不珍惜自己,自己有的是人会珍惜。 因为这样的想法,阿翠步入了错误的道路。 “你真傻!”阿翠悔恨不已。 如果早些知道杜岩的真实想法,自己或许就不会恨他,更不会跟纪纯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不跟纪纯接触,杜岩就不会变成杀人犯。 但是一切都为时已晚。 听到苏懿这样的推测,所有人都震惊了。杜老爷也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当初他找过很多家姑娘,杜岩都看不上,直到见到阿翠姑娘,杜岩才没有拒绝。原来他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杜老爷只恨自己都一直没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如此思念自己的母亲,也源于自己做的不够好。 “惨剧已经发生,杜公子,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苏懿看了看杜岩,发现杜岩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他的脸憋的通红,泪水四溢在脸上,夹杂着头发,抽噎着,强忍着没有大声哭出来。 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苏懿这样理解他。他对父亲的不满,对阿翠的倾慕,从来没有一个人知道。但现在,这样的话居然从自己最讨厌的人口中说出,杜岩想,如果苏懿不是自己的死对头,一定会成为自己的知己。 他觉得他一点都不恨苏懿,因此,在看苏懿的眼睛里,也没有了恨意。 “方一,将杜公子带走。” 苏懿看了看杜岩,又看了看杜老爷,这两人一直都没有再开口。方一则有些手足无措,他可不敢就这样直接将杜岩带走。于是直直的盯着杜老爷,这时杜老爷老泪纵横,脸上树皮般的沟壑更加深了,他挥了挥手,拄着拐杖缓缓离开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杜岩已经对任何人都没有了恨意,主动跟着方一走了出去。 “相公!”阿翠突然大哭了起来,跪倒在了地上,“我对不起你。” “不,你没有对不起谁,你有你的自由。”杜岩说完,跟着方一走了出去。 苏懿面无表情,呆呆的看了阿翠很久,阿翠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涕泗横流,早已没有了美人的模样。然而这些此时并没有人在意。 霎时间,整个大厅就已经剩下了阿翠和小桃。小桃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阿翠,或许是刚刚听完了一个悲伤的故事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这样站着,看着。 第94章 破败的门庭 对于郭净心来说,破酆镇很大。但对于那些村民来说,这破酆镇却小的可怜。只要镇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就会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杜府的事情当然也不会例外,知道真相后大家才明白,原来破酆镇前些日子的闹鬼事件都是人为的。此时也有些人耻笑自己,自己每日都在做演员骗人,竟还被别人给骗到了。 杜岩被送到衙门之后很快便被关入了死牢,他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供认不讳。自杜岩离开之后,阿翠也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脸面留在杜府了,因此不知道哪一天,她便独自悄然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想必她在离开破酆镇的时候张家人也不会阻拦她,毕竟他跟郭净心也没有什么交集。 几天之后,杜府内传出一阵哭丧声。 杜老爷去世了。 在经受儿子被关入死牢这样的打击之后,杜老爷本就重病的身体再也没能撑下去。 杜岩已经被关入死牢,现在杜老爷一死,这杜府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了,管家在给仆人下人们分发了当月的薪水之后,遣散了所有人,随后他也离开了杜府。 杜府里的下人有十几个人,他们离开杜府之后也要找下一份工,有的则干脆去找了张家,在张延内的安排下,住在破酆镇里当居民。 随着杜府的破败,破酆镇的一切怪力乱神的事件也都落幕了,破酆镇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正常秩序。 当日破酆镇的两大家族,现在已经只剩下了张家一家独大,张延内自然也是很高兴的。只是对于杜府发生的事情,他也不甚唏嘘,他也没有想到,这一连串的诡异事件竟然都是那个一心向佛的杜岩所为。 苏懿在完成了这起案件后,也才想起,除妖大会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当日郭净天和鲁玄灵想尽办法想让纪纯帮自己将郭净心带离破酆镇,可没想到纪纯却被杜岩杀死了。郭净天的计划落空之后,一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苏懿自然也不想让郭净心就这样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的过完这一生。 而郭敬心自己,当然也不想。 自从阿水的鬼魂杀死纪纯之后,郭净心一直在偷偷想得到一些信息。多日以来,他一直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中,而他也得知了,原来一切都是杜岩的阴谋。只是他一直都没有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隐瞒这件事。 既然纪纯和顺子都不是被鬼魂杀死的,就跟自己毫无关系了,这并不是自己的责任。但郭净心却始终都开心不起来,最近他更加依赖那种叫做酒的东西了,因此哥哥送自己的两坛酒他早就喝完了。 那一日,他来到破酆镇的街道上,当然,他穿着斗篷,带着帽子,并没有被路人认出来。 这个时候有几个孩子在玩风筝,郭净心看着孩子们开心的玩耍,也想起来当年父亲带自己放风筝的画面。不知不觉,他的眼睛便湿润了。 当一阵风吹过时,孩子们的风筝挂到了树梢上。看着孩子们在树下干着急,郭净心这才走了过来。 他从小就立志做一个对破酆镇有用的人,他自己的一生,使命就是维护破酆镇的安宁。这一个月以来,破酆镇已经没有再出现邪祟害人的事情,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帮孩子们摘下来风筝而已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想到,或许这些孩子们也可以帮自己的忙。 床底下的两坛酒已经干了很久了,每当夜里他转辗反侧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拿起酒坛,可里面早已一滴都不剩了。 这时,他看着几个焦急的孩子,露出了笑容。 “想不想让我帮你们把风筝拿下来啊?” 郭净心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过去在人们面前,一直都刻意摆出一副宗师风范,但现在在自己面前的是孩子,他也不必装,也不必拘束。现在,他只要做自己就好。 “大哥哥,可以帮我们吗?” 一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孩子,一边吸吮着手指,一边睁着大眼睛呆呆的望着郭净心。 这孩子干净纯邪,让郭净心不由得笑了起来,看着这孩子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郭净心立刻点了点头。 “好啊,但是你们也要帮我一个忙。” “好,那成交。” “嗯?你们连我要你们做什么都不知道就答应吗?” “怕什么,你又不是坏人。” 郭净心突然沉默了,自己的确是好人吗?也许算的上,自己从小就听从父亲的安排,一直都在帮助破酆镇的人降魔除妖,而自己也一直都是破酆镇人民的骄傲。 可自从自己知道了哥哥郭净心有事在瞒着自己,而破酆镇所有人都对自己有什么秘密的时候,他从心底想过,如果下次真的有极其高强的妖魔来到的时候,自己要不要放弃大家? 虽然自己年纪也还不大,但自己从记事以来,就一直在帮助大家,大家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呢? 但是自己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那自己还能算得上是一个好人吗? 郭净心面露忧虑,不过这个时候可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他的目光锁定在了远方的酒馆。一阵风吹来,酒馆里的酒香传到了自己的鼻腔中,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喝上半坛,然后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样的话,就不会再有什么烦心事了。 “我要你们,帮我去买坛酒。”郭净心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些碎银子。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买呢?” “我……”郭净心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于是说道:“那你们的风筝为什么不自己上去拿呢?” “我们够不着。” “同样的道理,我也有一些原因,无法自己去买。” 这时,另一个看上去比较精怪的孩子凑到这孩子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孩子马上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现在就去买,你可以上树了。” “好。” 郭净心将银子交给孩子们,自己则活动了一下关节,准备上树,这时他才想起些什么,忙回头说道:“就说给你爸爸买的酒,知道了吗?” “嗯。”几个孩子点点头,欢快的跑向了酒馆。 郭净心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树,这是颗大榕树,枝干很粗壮,他环抱起来都将近才能保住,所以很难爬。爬到树梢的时候,他看见几个孩子抱着一坛酒踉踉跄跄的从酒馆走了出来。 对于酒,郭净心已经成瘾了,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喝上一大口。于是把风筝扔下去之后他就马上跳了下来。 他接过酒坛,掀开密封,闭上眼睛闻了闻,简直是沁人心脾。这个时间大人们都忙着种田或是在街上做生意,趁着四下无人,郭净心抱着酒坛坐在了树后,看着孩子们放风筝,时不时的喝上一口,十分惬意。 第95章 秘密场所 “轰”的一下,所有的酒精似乎一下子都涌到了郭净心的大脑,他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这一切过去的景象都似是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盘旋,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哥哥郭净天和鲁玄灵的对话,小镇居民对自己的赞扬,以及面前的孩子们刚才对自己的嘲讽,都似融合成了杂乱无章的对白,一句句的充斥进郭净心的大脑。他的腿开始忍不住颤抖,这些人为什么要骗自己?如果自己只是孩子口中的傻子,那自己对于这些人又有什么价值? 但是现在郭净心总不能对着这些孩子发火埋怨,他只能静静的忍耐,抱起酒坛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他一定要查出真相,查出破酆镇的秘密。 不一会,孩子们都换了地方玩耍,这里只剩下了郭净心一个人。他举起酒坛想往嘴里灌酒,却发现酒坛里早已一滴都不剩。这是他第一次喝这么多,现在他的已经什么都不在乎,只想呼呼睡上一觉。 郭净心起身踉踉跄跄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却因为酒的缘故总也想不起来该往哪个方向走了,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似乎越来越陌生。因为他乔装打扮的原因,在路上踉踉跄跄的走着,有人看见也会觉得只是个酒鬼,没有人会知道,他就是郭净心。 郭净心大概走了十几里路,又因现在是酷暑的天气,他体内的酒精也渐渐消耗殆尽,这时他才清醒了一些。 “这是哪里?”郭净心四处看了看,这是他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 这里鸟语花香,还有一条小溪,漫山遍野都是开着的杜鹃花,这样的美景,天堂也不过如此了。 此时郭净心才心情大好起来,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统统都抛到了脑后。他肆意在这漫山遍野狂奔,吼叫,反正也没有人听到。这里方圆几里似乎都没有人影,一个人在这里跑了几圈才感觉浑身燥热,于是脱下了上衣,光着膀子在草地上坐了一会。 他看着远处的青山,和天空中飞翔的鸟儿,心中无限畅想。 “我要是一只鸟儿多好。”此时夕阳西下,夕阳的余晖洒在自己的身上,让郭净心远远看起来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很喜欢这个地方,并且现在他做了一个决定:“以后每天练完功都要来这里玩上一阵放松一下。”可他又想起刚才那几个孩子说的话,“这世上哪有妖怪?”若这世上没有妖怪的话,那自己过去对付的那些妖魔鬼怪又是些什么?难道都是人办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免无限悲凉,这些人为什么要如此欺骗自己?同时他想到了除妖屋的那个破了洞的地板,也顺着这样的思维,想到了那些人究竟是如何哄骗的自己。 在这一刻,他甚至都很想做出一个决定,以后要永远自己生活在这个地方,再也不回破酆镇了。可转念一想,那怎么能行?如果我再也不回破酆镇,还怎么能知道他们究竟为何要骗我? 可这些村民骗我也就罢了,为何哥哥也要骗我?难道连父亲也是哄骗我的吗? 当年父亲教自己练功的场景再次浮现在他的面前,他扑哧一声冷笑了起来,“这算什么练功?不过是些舞枪弄棒的花架子!” 不一会,前方的草丛中似乎有只什么小动物一闪而过,郭净心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来。他好奇的站起身,缓缓往前走去,到草丛附近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这草丛中居然是一只灰色的兔子。 这兔子很机敏,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一样能感应到危险,郭净心明明都没有发出声音,这突然却突然回头了,看见自己面前出现了陌生人,倏地一下拔腿就向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郭净心这个时候觉得自己无比的落寞,孤单。他很想跟那只兔子做朋友,可这兔子却似乎很惧怕自己,他想都没想拔腿就追了上去,也不知道追了多远,他再也找不到了兔子的踪影。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深林,这里不会有什么野兽?我是个除妖师,抓妖怪擅长,但是对付猛兽可就不行了。不对,我哪里是什么除妖师,郭净心自嘲:“连妖怪都不怕还能怕野兽吗?” 想到这里他随即大胆了起来,只身前往深林,走了没多远他便听见有水流的声音。因为跑了太久加上天气枯燥,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嘴,确实有点渴了。郭净心寻着水流声的方向找去,不一会,他的眼前豁然开朗,竟然真的有一个大瀑布。这瀑布的水清澈如镜,水中的鱼儿就像是在空气中游荡一样。 郭净心看见这样的美景,也心情大好,于是蹲下来喝了几大口水才罢休。 “这真是一个练功的好地方啊!”郭净心不由感叹了起来。可马上又笑了起来,“父亲教我的当真是除妖术吗?对了,还有那本秘籍,父亲当年留下来的,上面密密麻麻的就像是蝌蚪文。过去的自己总是希望自己赶快到十八岁,那样就可以练就上面的上乘除妖术了。”可现在郭净心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的,别说现在不知道这秘籍是真还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就算有真正的妖怪,他也不想再救那些麻木不仁的村民了。 郭净心对自己今天的旅行很满意,看见前面瀑布的水清澈见底,他便想进去好好洗个澡。他四下看了下,这里绝对是不会有人出现的,于是他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扑通一声跳进了水中。 这山间的水清凉无比,让燥热的他瞬间的冷静了下来。他在水中像鱼儿一样一会这个姿势一会那个姿势,就算是一个人也玩的很开心,“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找到这么好的地方呢?”就在他再次换了个姿势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这瀑布后面似乎是空的,“这里究竟有什么地方?”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郭净心踩着前方的石板,走了进去。他的面前赫然出现一个山洞,这山洞巨大,里面的墙上还有古时候的壁画。这里似乎曾经有人居住过,地上还有火堆的痕迹。而墙角,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甚至还有几口碗。看见这些东西,郭净心心想,以后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也不错。不会有人打扰,也不会再有骗子了。 郭净心在这洞里四处转了转,发现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显然几十年都没有人来过了,那么这个地方以后就拒自己所有了。郭净心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从附近树林里弄了些干草,铺到了山洞里,随后躺上去试了试。嗯,很软,是张不错的床。郭净心趴在这软软的干草上,竟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等郭净心再次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而自己刚坐起身,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而且这里黑灯瞎火的,自己也没有带火种来,更没有什么食物可吃。郭净心坐下来思索了一会,决定先回破酆镇住着,一方面他还要调查破酆镇的人们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另一方面,他准备下次把一些生活必需品一齐带来,这样就再也不用回去了。当然,还有最终要的酒,他需要多备一些。 第96章 大会前夕(一) 杜府的消息传到郭净天和鲁玄灵的耳朵里之后,两人立刻商议准备要找苏懿帮忙将郭净心带出破酆镇,可偏偏这个时候,鲁玄灵的草药实验马上就要成功了,因此两人一整天都在药房做实验,没能去找苏懿。 不料就在这天晚上,苏懿却跟方一已经决定找上门来。当苏懿跟方一来到村头的时候,郭净心恰好从山洞里赶回来。远远的郭净心就看见了苏懿,为了避免被发现,他马上藏了起来偷偷观察。他心想这苏懿跟方一都已经快天黑了怎么还往树林的方向走?难道是去找自己的哥哥郭净天? “这两个外乡人找我的哥哥,会不会跟我有关?”虽然郭净心心智不全,但也能大概想到。于是悄悄的跟在了苏懿和方一的背后。 苏懿跟方一一前一后,往日一直都是苏懿在前,现在则变成了方一在前面。苏懿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感觉自己的腿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他此时正头晕脑胀,总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不舒服。因为他昨天夜里没怎么休息,因为杜岩的案子刚刚结束,他才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写书,他把杜岩这起事件的来龙去脉先在纸上大致列了下来,随后才点灯夜战,用了三个时辰才把整个故事写完。 苏懿并没有想对文学性有多高的追求,在他的心里,只有读者喜欢的故事才是好故事。文学性再强再有深度,如果没有人看,那不过就算废纸而已了。因此他写的很快,本就是现成的故事,他在纸上奋笔疾书,一晚上用了好几块墨。 直到故事写完,他才小心翼翼的把每张纸分别摆到地上,将地上的墨汁晾干,将它们收起来之后,他才放心去休息。 可因为写了一夜故事,他的大脑一直都处于兴奋状态,所以虽然一旁的方一一直在打着震耳欲聋的呼噜声,苏懿还是辗转反侧,一直都没有从这故事中走出来。 不过好在,杜岩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关于郭净心的故事了。而至于郭净心的故事该如何进行,他只能等了。 直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苏懿刚刚进入梦乡。短暂的睡了一会之后,他便被一阵尿意憋醒了,醒来解决了一下之后,他便又开始想象郭净心的故事,郭净心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的呢?会被自己安然送出破酆镇?还是会在得知这个世纪大骗局之后崩溃而发疯? 苏懿刚刚躺下去,又觉得他实在不能等了,于是干脆喊醒了方一,决定立刻去找郭净天,商量解决方案。 好在方一没有起床气,被苏懿一个巴掌打醒竟然也没有生气。其实更大的原因在于,方一此时对苏懿很是崇拜,觉得他聪明绝顶,自己甚至离不开他,否则自己遇到的案件该如何解决? “快,把这些饼子吃了,马上上路。” 苏懿去厨房把他们昨日到饭馆带回来的饼子丢到了方一面前,方一吃了几口立刻就被噎住了,表情痛苦,脖颈上的青筋暴起,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水,水……” 苏懿见状,赶忙将水端给他,两人迅速吃完喝之后就马上出门了。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苏懿越是着急,他们在路上就偏偏遇到了些难缠的事情。按说他们两人已经在破酆镇住了不少天,整日在街上游荡,大家也都已经很熟悉了,不会像之前那样再有人想将他们赶出破酆镇了,毕竟大家都已经知道,他们两人对破酆镇的秘密没有威胁。 “你们给我站住!” 就在两人刚刚离开燕七家不久,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他们。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村长”,也就是顺子的父亲。上次见到村长的时候,还是顺子死的时候,村长抱着顺子的尸体哭的死去活来。 虽然村长已经年过六十,但过去的时候见到他,总是一副炯炯有神的眼睛,精神头特别好,头发也还没有全白。可眼下的村长,面容枯槁,衣衫褴褛不堪,头发也似乎已经全白了,这才短短几天,看上去就像十几年没见过一样,瞬间就老了十多岁。一定是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 苏懿心想,这老人也是挺可怜的,虽然帮助张延内这些人为非作歹,但也确实没有办过什么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坏事,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阵悲凉。 村长见两人停了下来,立刻冲上去抱住了苏懿的大腿,“苏先生,感恩你能抓到杀死我儿子的凶手。可是,我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总想再见一下杜岩,你就让我见一下他。” “这杜岩已经被抓紧大牢了,衙门会将他处斩的,您见他做什么?”苏懿有些疑惑,想让老人送开手,却觉得无从下手。 “他凭什么杀死我儿子?我要当面问问他。” “这……就算他回答了你,顺子也活不过来了啊,老人家你节哀顺变。” “不行,我就要见他。” 老人在地上死活不起来,抱着苏懿的大腿也不松开,因为在大街上吵闹的声音很大,引来了一群围观的人。苏懿一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便知道,坏了,恐怕自己很难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件事了。 毕竟杜岩已经被关入大牢,已经不在破酆镇了,自己又如何能让他见到杜岩呢?就算是方一,他一个小小的捕快也是没有这个权限的。 可无论苏懿如何解释,老人就是不听,非要缠着两人去见杜岩。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人群中有说有笑,当然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死了一个顺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甚至人群中还有咧嘴耻笑的,原因就是村长一家给他们发放粮食的时候他们觉得村长不公平,一定是贪污了不少。 苏懿跟方一两人苦口婆心的跟老人讲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老人怎么都不听就是抱着苏懿的腿不放。两人无奈,只好继续解释,老人一会拍着大腿大哭,一会又不言不语发呆出神,搞得苏懿跟方一也无可奈何。就这样一直拖到了太阳落山,老人似乎是哭的累了,有些体力不支了,竟就这样抱着苏懿的腿歪倒在路边睡着了。 这时才有行人上来帮忙,跟苏懿说道:“你们快走,趁他睡了。” “好,这老人也不容易,你们一定要好好照看。” “放心。” 就这样,趁着老人睡着,两人才偷偷离开了市集,正所谓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两人本来早上就没好好吃东西,这被老人一耽误,连午饭都没吃,眼看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两人只好又到附近的羊肉馆吃了饭,才继续去找郭净天。 第97章 大会前夕(二) 苏懿本身昨天夜里就没有休息好,要不是因为年轻身体还算结实,早就无法熬到现在了。况且还被“村长”刁难了一下午,他现在每走几步就会觉得头昏眼花,但他知道,郭净心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 方一也知道苏懿现在状态不佳,于是也没有催他,而是很理解的故意放慢了脚步。而此时,郭净心就偷偷跟在他们的后面。因为这里过了集市很远,所以路上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到郭净心。 郭净心就这样在他们身后跟着,跟了大约两里路,终于到了郭净天的房屋所在的树林。此时的树林虽然树木丛生,但是就算是在阴凉地也热的要命,不过苏懿早已麻木,感觉器官的灵敏度都下降了很多。 方一见苏懿一路上都不说话,知道他不舒服,于是马上跑上前去叫门,不料敲了半天却没有一丝回应。方一推开门,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没人?”苏懿觉得自己简直就要撑不下去了。 方一摇了摇头,此时郭净心躲在树后,不小心发出声响,吓得他赶紧藏好一动不动,幸好方一跟苏懿都没有发现。 “天都这么晚了,他能去哪里?”方一有些疑惑。 “我想,他们应该是在药房。”苏懿提出自己的猜想。 郭净心躲在树后,心里一阵酸楚,想到哥哥跟鲁玄灵在药房,他就会觉得这两个人一定已经发展迅速,或许早就住到一起了。就算当年自己跟鲁玄灵关系很好的时候,到了鲁玄灵的药房也都是很拘束的,甚至连在她床上坐一下他都不敢。郭净心下意识浑身紧绷,攥紧了拳头心道:“你们这两个人居然大白天也干这苟且之事,待会这两人过去了要你们好看!看你们怎么解释!” “你身体还顶得住吗?” 方一看苏懿昏昏沉沉,实在担心他的身体。苏懿困倦的摆摆手,迈了出去,说道:“放心,我身体好着呢,我以前写书的时候,三天没睡都没事。” “以前?那是多大的时候?你现在都快三十了,年纪也不小了,能跟年轻的时候比吗?”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现在已经不年轻了吗?” 苏懿对方一这句话似乎很不满,困意好像也瞬间消退了一些。 方一赶紧道歉:“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随着我们的年龄增长,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苏懿实在不想再继续跟他谈这个话题;“现在明明太阳都快落山了,怎么还能这么热呢!” 郭净心小心翼翼跟在两人身后,走几步便蹲下来观察一下形势,同时他也在侧耳听着两人交谈的内容,他猜测这两个外乡人去找郭净天一定是与自己有关,所以想偷偷听听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料这两人却在谈论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一大把年纪的两个大叔居然还认为自己很年轻! 郭净心刚撇了撇嘴嫌弃这两个人,脸上却立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下意识掀开裤腿一看,自己的小腿已经溃烂。因天气炎热出汗而导致更加疼痛,这是他从小就落下的病根。 当年父亲告诉他,这是从小被一个报复父亲的妖怪抓到而染上的妖毒。多年来一直都是鲁玄灵在为他医治,可他记得鲁玄灵小时候给自己药还是很有效的,将药涂上去不用多久伤口就会愈合,然后渐渐结痂,便不再疼痛。 可随着自己年龄增长,鲁玄灵再给自己的药,却不那么有效了。他甚至怀疑,这是鲁玄灵故意在害自己。可毕竟自己还是喜欢鲁玄灵的,就算她真正要害自己,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他唯一对鲁玄灵不满的地方就是她跟自己哥哥关系。 郭净心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苏懿跟方一已经走远了,他强忍着腿上的疼痛,继续尾随。 穿过一条羊肠小道之后,苏懿跟方一来到了鲁玄灵的药房。鲁玄灵是村子里唯一的郎中,因此村子里无论谁有了点头疼脑热都会来这里找她。郭净心记得自己从小也时常跟鲁玄灵到这里来玩,可随着自己年龄增长,鲁玄灵就开始刻意跟自己保持了距离。 而郭敬心也很识趣,就真的不再来找鲁玄灵了。他记得自己曾无数次在夜里疼痛难忍,但他就偏偏不去找鲁玄灵。他从小性格好强,他不想让鲁玄灵看扁自己。 因为鲁玄灵的药房在一片空地,郭敬心跟到这里便没有地方躲藏,只好藏身在距离苏懿跟方一比较远的距离。 他远远看见苏懿准备要上前敲门了,此时却听见屋内传出女性的娇喘,“哎呀,你轻点!” 苏懿一听这声音,刚刚要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诧异的回头看向方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郭净心虽然距离比较远,但也听见了屋内的声音。他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哼,看你们这对狗男女,被人抓到后看你们怎么办。” “谁?”这时屋内一个男声传了出来,显然是郭净天。 没等苏懿跟方一回应,郭净天就推开了门,一看是苏懿跟方一,郭净心不胜欢喜。然而此时门外的人都还是一头雾水。 很快,鲁玄灵才一手托着胳膊,走到了门口,“是你们,快进来。” 苏懿跟方一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两个人,也尴尬的随着两人进屋去了。 郭净心距离比较远,但也看清了郭净天跟鲁玄灵是穿着衣服的,“难道是我错怪了他们?” 苏懿跟方一两人进屋之后,郭净天立刻关上了门。两人找了地方坐了下来,苏懿这才疑惑道:“你们这是……”他现在才看清楚,鲁玄灵的手臂上有一大块腐烂,看上去就像是死人身上的尸斑一样难看。上面还涂着一层草药,鲁玄灵的额头上渗出汗珠,还有汗渍的刘海紧贴在额头上,看上去一定很疼。 鲁玄灵回避苏懿的眼神,似乎有口难言。郭净天也是一脸愁容,此时屋内的气氛凝重,见气氛突然尴尬了下来,郭净天才吞吞吐吐说道:“我弟弟……他的病,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鲁玄灵接着悲痛的说道:“所以我在自己的手臂上做了实验,本来昨天以为实验成功了……但是今天,手臂却突然好痛。你们一定要保密,不要让郭净心知道这件事。”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救他离开破酆镇?”苏懿一向快人快语,有时候说话也不太过大脑。 看见大家异样的眼神时,苏懿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最重要的是,连方一也诧异的看着他。 “怎么?难道不是吗?他一生都以为自己是个为民除害的大英雄,最伟大的除妖师。那就让他这么认为就好了啊,现在他就快离开这个世界了,那就让他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美好的梦里,对他来说难道这样不才是最好的选择吗?”苏懿左想右想,总觉得这才是最妥善的选择。 “糊涂!”方一气愤极了,这也是他第一次跟苏懿说这么重的话,“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觉得他一辈子都活在被人编造的谎言里,他会幸福吗?会快乐吗?到死都不知道真相,那是会死不瞑目的!如果我是他,我就一定要查清真相,死也要死的清清白白。” “可那样他不会难过吗?不会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而崩溃吗?那样才是生不如死!自己从小到大,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世界观都崩塌了,如果是我,知道了这样的真相,就算没有病,我也会自我了断!” 方一跟苏懿两人都上了头,都眼圈通红了。郭净心一直保持着一副苦笑的表情,没有开口,鲁玄灵则看着他们的争吵,低声抽泣了起来。 “我不赞同救他出去!要救你们自己救!”苏懿说着,将脸别了过去。 “你救不救!”方一简直气愤到了极点,往前一步,几乎就要忍不住挥手打苏懿。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鲁玄灵的声音嘶哑而低沉,“你们两个谁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是破酆镇的所有人,是我们!但是我们是不会放弃他的,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如果不把弟弟带出破酆镇的话,到了他下一次生日的时候就满十八周岁了。如果那个时候,在我们的实验成功了呢?如果他的病有救了呢?那他就会被张家的人杀死的!如果我们把他带出去,将他的病治好,就算哄骗他,外面的世界是没有妖怪的,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弟弟他从小心智不全,被别人哄骗的还少吗?别人骗得,我这个做哥哥的就骗不得吗?”郭净天涕泗横流,鼻涕喷到了地上。 整个屋子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四人各自有自己的想法,除苏懿外,另外三个人都认为应该将郭净心带出破酆镇,但他们最需要的就是苏懿的帮助。 此时的郭净心在窗外听到了一切,屋内四人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向一块千斤巨石一样重重敲击着自己的心窝。他趴在窗口,整个身体瘫软,瘫坐在了地上。 原来真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得了绝症吗?这些人为什么都要骗我?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欺骗我?就因为我从小就是个傻子吗? 过去每次自己除妖的场面在自己的脑海中回旋,同时浮现出自己杀死妖怪之后村民们热烈鼓掌的场面。 这些人一个个的道貌岸然,表面上都在恭维自己,实则内心一直都是在把自己当成一个傻子,当成猴子戏耍。 郭净心的眼泪跟鼻涕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巨大的痛苦让他的脸涨得通红,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不巧的是,因为太过激动,自己又出了一身汗,腿上腐烂的地方又开始了强烈的剧痛,不过跟自己的难过的心比起来,这点算的了什么呢! 郭净心蜷曲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与孤独。或许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属于我,我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肮脏的世界! 第98章 最佳方案 房间内的草药味肆意弥漫着,让人有一种想逃离的感觉。此时的四个人已经争吵的面红耳赤,所幸的是,他们终于说服了苏懿。 “也许你们是对的,可我不知道这样将会给郭净心造成多大的痛苦。他虽然从小心智不全,但我不认为他是个傻子。我无法想象,他知道真相后会发生什么。当然,我的妥协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你们的做法有道理,而是因为他是你的弟弟,你作为他的监护人,有这样的权利和义务,而我却没有。但如果是我的弟弟,我就一定不会让他离开这个地方。”苏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想好了吗?” 三个人都没有回答,一阵沉默,苏懿就当他们是默认了。 “好,既然这样,我们就来想一想,如何将他带离这里。” 郭净天轻轻点了点头,从他的态度也能看出,他似乎对自己的意见也并不是十分的自信。 “苏先生,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后天就是除妖大会了,如果郭净心要走,就必须是明天了,没有别的机会了。”鲁玄灵的语速很快,显然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 三人同时看向了苏懿,苏懿左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思索了一下,说道:“其实前些日子也就在想这件事了,如果我们决定了要带他离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 “那……苏先生,您想到了吗?”郭净天抬头看向苏懿。 苏懿点点头,方一紧邹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 “张延内已经找我帮了他两次,而且两次都对我的帮助很满意,所以现在他应该对我还是充分信任的。当年我做道士的时候,学了些浅显的障眼法,一直都在用这样的方式骗吃骗喝。” 当苏懿说到自己这样不道德的行为时,郭净天跟鲁玄灵下意识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苏懿这样的行为是他们没有想到的,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苏懿是个热心肠且看上去不像个坏人的年轻人。 倘若是平时,他们或许会考虑一下是否找苏懿帮忙,但现在,他们别无选择。 “你们放心,我已经不干这个很久了。”苏懿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担心,“后来我在一次帮人驱鬼的时候,遇到一位从波斯来的戏法师。他们的戏法跟中土的戏法很不同,于是我便以师父教我的戏法作为交换,从他手里学了些西洋戏法。” “哦?这次救郭净心,你就要用上这些西洋戏法吗?”方一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还跟苏懿吵的面红耳赤。 苏懿显然也并没有跟他计较,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有这样一种戏法,表演者钻进一个柜子中,外面的人用刀剑切割或是插入柜子中,这个时候观众肯定会担心里面的人身上早已被捅出了好几个血窟窿,但当表演结束,表演者从柜子中钻出来的时候,观众才会发现,其实表演者一直都是完好无损的。” “这世上竟然这等神奇的戏法?是如何做到的?”郭净天听完忍不住问。 “这个嘛,我是无法透露给你的,这是他们的行规。” “那苏先生要怎么样用这样的戏法来救郭净心?” 苏懿来回踱步,狡黠的说道:“这个戏法其实是用来骗观众的,但我们不是为了骗观众,而是骗张延内。我们到时候可以让郭净心钻进这箱子里,然后表演戏法,事实上我会在地上做一个通道,届时郭净心就可以从箱子里进入地道逃走。表演结束后,我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是戏法失灵了,郭净心就这样在大姐面前失踪了,他能怎么办呢?到时候你们只需要到地道的另一头去迎接郭净心就好了。只是要完成这个戏法,需要让郭净心配合,他若执意不想离开这里,不配合的话我是无法完成的。” 鲁玄灵脸上的神情立刻从惊喜变成了担忧,这个逃脱方案的确可圈可点,只是她无法保证自己可以说服郭净心。毕竟郭净心从小就在这里生活,他真的愿意离开这里吗? “我知道你的担忧,或许我们可以采取第二种方案。”苏懿微笑了一下。 “第二种方案?”郭净天一听,又惊又喜。 苏懿点了点头,说道:“第二种方案,需要你来配合。” “我?可是,我可不会变戏法啊。” “你只需在箱子外面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那你呢?” “我带上迷药,随郭净心一同进到箱子里。时机到了的时候,我便打开地道的门,如果他不跟我走,我就把他迷晕,再将他带走。” 其余的三个人想了想,鲁玄灵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觉得还是第二种方案比较稳妥,毕竟郭净心那个驴脾气,我们很难说服他。” 郭净天也点了点头,他的弟弟他很了解。 “可是,明日就是除妖大会了,我们挖地道还来得及吗?”方一指出了自己的担心。 “我们无需挖的太远,只需要在除妖屋附近,挖到树林里即刻。” “那……谁来挖呢?”苏懿看了看三个人。 这时郭净天脸上充满了讥诮,说道:“自然是后屯的那些居民,他们食不果腹,每天过着那样穷的日子,只要稍稍给些银子,他们便会不吃不喝尽力干活。” “不行,万一他们泄露了秘密,给张延内知道了呢?”鲁玄灵有些担心。 “不会,他们有钱赚,难道还会断了自己的财路吗?何况我们只需要明天之内他不知道就行,就算之后他知道了,我们都已经离开了破酆镇,他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呢?”郭净天坚持自己的意见。 但鲁玄灵还是忧心忡忡,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再好好劝说一下郭净心,万一他要是同意离开呢?这样的话就会省力很多,还不会被张延内怀疑。” “这自然是最佳方案,我们的确还是要试一试的。若第一个方案不行,我们再执行第二个方案就好了。”苏懿对鲁玄灵的提议也表示赞同。 鲁玄灵终于放下了心,这才意识到自己手臂上的药已经太久了,赶忙到墙角的脸盆里清洗上面的药,还不是发出疼痛的声音。 “你小心点,来我帮你。” 郭净天用软布沾了水,轻轻给鲁玄灵擦拭。看着鲁玄灵疼的直咧嘴,苏懿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 “嗯,那待会我们就一起去看郭净心。”郭净天说道。 “现在天色已晚,想必也不会有人会发现我们到郭净心的家里了。”方一点了点头。 第99章 失踪的郭净天 郭净天和鲁玄灵,以及苏懿跟方一,四人行走在深夜的大道上。四人不时谨慎的观察四周,担心被张延内的人看见。所幸的是因为近期镇上一直很太平,也不再有什么事件,那些监视者便怠惰了起来,这个时间恐怕早就在家里睡大觉了。 四人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到哑婆婆的房屋外稍稍停留了一下,听见哑婆婆还在跟自己的儿子交谈。四人把脚步放轻盈,偷偷爬上了山坡,来到了郭净心的家。奇怪的是,郭净心的屋子里竟然没有电灯。 “奇怪,难道他不在家吗?”鲁玄灵回头看了看郭净心,小跑着走到了门口。 鲁玄灵才稍稍推了一下,门就开了,可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郭净天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其点燃,火光照耀在郭净天焦急的脸上,鲁玄灵跑过来一把将火折子抢了过来,又匆匆走进了门。 随着火光照片郭净心的房间,鲁玄灵瞬间怔住了。 郭净心的房间里空空如也,常用的东西似乎都不见了,郭净心显然是已经离开了这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郭净天惊诧的走进郭净心的卧室,又四处寻找,见屋里没人,马上又跑到院子里四处寻找。 “心儿!” “郭净心!” 鲁玄灵跟郭净天低声呼唤着,但根本得不到一丝回应。 苏懿走进郭净心的小屋,四处翻看,发现这屋子里的被子,衣物,甚至连厨房中的锅碗瓢盆都不见了。 “郭净心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啊!”鲁玄灵跑回来,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你先别急,我们再找找。”苏懿安慰。 郭净天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还找什么,他走了!” “他能往哪里走?”鲁玄灵的声音带了哭腔,“他这辈子都没离开过破酆镇,他还能到哪里去?” “对,他是无处可去的。”郭净天的脑袋现在是一团乱麻,“会不会……是张家的人把他带走了?” 苏懿这时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果是张家人无端将其带走,那说明张家人有可能就已经在怀疑“秘籍”的真假。难道郭净心真的是被他们带走审问了? “快,找找我爹当年画的那幅图还在不在!”郭净天吐出这几个字之后,立刻窜进了屋子里。 鲁玄灵也很快跟了进去,四处翻箱倒柜,可火折子只有一个被郭净天拿着,这时鲁玄灵又跑到苏懿旁边,“你们两个有带火折子吗?” “嗯,有。”苏懿从怀中掏出火折子递给鲁玄灵。 鲁玄灵拿着火折子立刻又跑进了屋子里,此时苏懿跟方一也跟了进去。 这屋子是张家人当年专门为他们改造过的,所以屋子还算宽敞,只是自从郭净心住进来之后就没有外人来打扫过了,因为郭净心一向不喜欢见人。 郭净心的东西本来就很少,都是些日常必需品,因此现在屋子里少了这些东西,就显得空空如也,就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来住过了一样。 “没有啊!”鲁玄灵气急败坏的将手中找到的床单狠狠甩在了地上。 “别急,再找找。”郭净天安慰道。 “他不会真的被张家的人抓走了?那可怎么办啊?郭净心最近不是一直呆在家里吗?好端端的张家人为什么会起疑?”鲁玄灵已经在开始担心。 “你别急,别胡思乱想。”为了稳定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的鲁玄灵,郭净天的声音很大。 “对,我觉得郭净天说的没错。”苏懿缓缓说道:“你看,从咱们来到这屋子就看见了,这屋子里虽然东西都不见了,可并不乱,也不像是有人强行把他带走的样子。如果是张家人强行带走他,他不会反抗吗?如果反抗的话,一定会留下痕迹。况且张家人要是带走他,为何会带走这屋子里的东西?张家人那么富有,会稀罕他这些破破烂烂的东西?”苏懿一连串的推测,让其余三个人这才安定了下来仔细思索。 的确是这回事,从现场的环境来看,郭净心一定不是被人强行带走的。 郭净天稳定了一下情绪,四处看看,发现床底下还没有搜,他半跪在地上,把头探向床底下,发现有一个木箱。他将其抽了出来。 此时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这木箱上,里面究竟会有什么呢?为什么唯独这木箱却留了下来。 在四个人的注视下,郭净天缓缓掀开了木箱的盖子,却发现里面原来是两个坛子,这是自己刚回破酆镇的时候送给弟弟的。他觉得弟弟很快就要成年了,如果没有尝过酒的滋味就不算是长大。毕竟当年父亲就很喜欢酒,或许弟弟也会喜欢。 郭净天拿起酒坛的时候,才诧异的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他紧接着拿起另一坛,发现竟然也是空的,“难道这都是弟弟一个人喝的?我买来酒只是让他用来品尝的?这才短短几天他就喝了这么多?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在他的世界里,他是拯救世人的大英雄,每次都到街上都会受到众人敬仰,他还有什么烦心事呢?” 就在郭净天思索这些的时候,鲁玄灵也蹲了下来,看了看巷子底部,是一张泛黄的厚纸,她拿起来才发现是当年郭普画的那张所谓的“秘籍”。 “秘籍”还在,这下他们才稍稍放心了一些,郭净心应该不是被张延内抓走了。 “他为什么会喝这么多酒呢?他很不开心吗?”郭净天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里面本来装的是酒吗?”鲁玄灵有点生气,“谁给她的?” “我。” “他那么小,身体又不好,你给他买酒做什么?” “他马上就要十八岁生日了,算是成人理。” “你这个做哥哥的真是胡闹,怎么可以教他喝酒呢?”鲁玄灵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两个酒坛,这才意识到事情的重点,“他喝了两坛酒?” 郭净天难过的点了点头。 “他这么小一个孩子,会有什么烦心事?”鲁玄灵也不理解。 “会不会是这样……”一直站在原地思考的苏懿终于开口了,“也许他早已知道了真相?” 众人全部都怔住了,都在思考着会不会有这个可能。 “不,不会的。”鲁玄灵笑笑,说道:“他那个驴脾气,如果知道了真相,早就会巴不得找我们来了,还会自己离开吗?” “不一定。”苏懿说道:“他已经长大了,也许在你们的心里他还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可他不是个傻子。” 郭净天倏地站了起来,“不好,万一他真的知道了,而且来没来找我们两个,那他会做什么?” “他会不会寻短见啊!”鲁玄灵的声音尖细刺耳。 郭净心迟疑了几秒钟,倏地窜出了门外。 “诶,郭净天,郭净天!” 众人也跟着跑了出去。 第100章 掘地三尺 黑夜中,郭净天从门口一路冲下了山坡。这里的山坡陡峭,极其难走,但他此时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否会摔倒,是否会有危险,父母离世之后,他就只有弟弟,他不能再失去弟弟。 他们的家之所以建在这山巅之上,是因为当年家庭贫困,买不到平地的地皮,恰好在这山顶上有块地,于是便选择了在这里建造房屋。 苏懿等人在后面一路追赶,但为了不引起监视者们的注意,几个人一直忍着没敢出出声,但在这夜深人静的夜里,声响不免就显得大了些。 “什么动静?” 哑婆婆正在手拿针线给自己的儿子缝衣服,听到声响赶紧放下手中的衣服从窗口往外看,这几个人大半夜的到郭净心家里做什么去了?他们这么惊慌难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哑婆婆交代自己的儿子别出去,别轻举妄动。待外面没有了声响,哑婆婆才疑神疑鬼的出了门,她转身把门关上,小跑着去了郭净心的家里。她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太方便,尤其是这样的上坡路,路上还有很多凸起的石头很不平整,加上现在伸手不见五指,哑婆婆刚跑几步就摔了一跤,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 监视郭净心是张家人派给她的任务,如果郭净心出了什么意外,她不但饭碗会丢,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 哑婆婆爬到山顶之后双手扶着膝盖喘着粗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刚才被地上的尖石划破了,但是她顾不上这些,稍加歇息便冲向了房屋。 她出门惊慌,没带火折子,但现在想起来这件事已经为时已晚。她来到郭净心的院子里,借着微弱的月光,诧异的发现郭净心的门居然是大开着的。 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间,郭净心每天都睡得很晚,但是现在屋里一片漆黑一定有问题。 “郭净心!净心!” 没有回应,坏了,哑婆婆赶紧到屋里一番寻找之后发现郭净心不在屋里,但还有另一件更可怕的事情让她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这屋子里一切的生活用品全都不见了。 刚才那几个人到这里来做什么?她恍惚中似乎看见了郭净天,难道是他们? 哑婆婆迟疑着,惶恐着,感觉自己的心跳简直就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这该如何是好? 哑婆婆像一个木雕一样一动不动在原地呆了一会,这才决定,得马上报告张家人,时间越久,就越容易出乱子。为了不让更严重的事情发生,她觉得必须豁出去了。 哑婆婆从山坡上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才到山脚下。路过自己门前的时候被自己家的傻儿子听到了,傻儿子忙在窗口喊她,但她现在没有时间搭理她,怒斥一声就像张家跑去了。 郭净天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如同一只没头苍蝇,但去哪里找,他不知道。 只是他觉得他无法压抑自己了,这么静悄悄的在这样漆黑的深夜,根本没有可能可以找到郭净心。 这些年以来他已经压抑了太久,为了弟弟他忍辱负重,和众人合起伙来欺骗自己的弟弟。没有人知道他欺骗完弟弟之后看见弟弟单纯又善良的眼神时自己的心中有多么难受。 此时一团熊熊烈火从他的心底燃烧了起来,他不能再克制自己了,也再也没有了能力克制。 一切的克制都是为了弟弟,可是如果没有了弟弟,克制还有什么用? 那团烈火从他的肺部燃烧,逐渐膨胀,最终,这团火终于到了他的喉管中,他长长舒了口气,几个字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心儿!郭净心!你在哪里!” 跟在后面的苏懿等人听到这声音,心中一动,也似乎受到了感染。是的,一切压抑自己都是为了郭净心,现在郭净心不见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郭净心!” 随着鲁玄灵的一声呼声,苏懿和方一也加入了其中。 四个人在漆黑的街道上呐喊着,嘶吼着,虽然口中喊着郭净心的名字,但这声音在整个城镇传播开来,似乎是在向张家人以及整个破酆镇的人宣战。 破酆镇的居民们整日无所事事,有的早已在床上休息有的还在油灯下穿针引线,但听见几个人的呐喊,所有人的心里都慌了。 郭净心是他们赖以生存在破酆镇的根源,难道郭净心出什么事了? 在这破酆镇里,家家户户家里都供奉着神像,但他们不怕神仙会做出什么事情,或许他们也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跟神像比起来,张家的人,郭净心,这些人倒更让他们心里安稳一些。 因为担心自己的命运,几家黑灯瞎火的农户中突然点亮了油灯,大家都纷纷走出家门,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待他们看清了这几个在呼喊郭净心名字的人是郭净天时,他们的心中才真正惧怕了起来。 莫不是郭净心真的出事了,对于他们来说,郭净心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们的天就完全塌了下来。 哑婆婆赶到张家的时候,累的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看门人早已听见了远处郭净天等人的呼声,也担心出了什么事情,正要出门打探。 哑婆婆艰难的爬起来,声嘶力竭带着哭腔喊道:“张公子,郭净心不见了!” 看门人一听立刻怔住了,此时张延内衣衫不整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在哑婆婆喘息的瞬间,张延内凝神听着远处郭净天等人寻找郭净心的声音,立刻心急如焚,“你倒是说啊,怎么回事?” “我……”哑婆婆面容扭曲,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晚上听见有人去了郭净心的家里,是郭净天和那两个外乡人。我觉得事情不对劲,就去郭净心家里看了,发现郭净心不在了。” “不在了?是郭净天把他们带走了?” 哑婆婆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也不知道。 “快,跟我走。”张延内听完哑婆婆的话立即喊道身边已经聚集来的几个人,迅速出了门。 张延内带着十来个随从,寻着郭净天的声音匆匆赶了过去。 来到镇上的时候,张延内才发现平时这个时间一片漆黑的街道已经一片通明,所有的居民都开始随郭净天一行人一同寻找郭净心。 原本在这一天,本来应该是半年一度的除妖大会,可这天除妖大会的主角郭净心却无故失踪了。 这一夜,所有人都在寻找郭净心。每条街道上都热闹非凡,孩子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就算是过年,路上的行人也不及现在的一半。 当张延内带着的人跟郭净天等人相遇,两方的人都静静看向对方。 此时他们周围的居民们也都不再叫喊郭净心了,开始围观这两对人马要做什么。 “究竟怎么回事?”张延内的声音沉稳,事实上他已经在努力掩饰自己的慌张。 父亲闭关之后,将破酆镇管理的事务交给自己,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可以胜任,可现在居然出了这种事。 对张延内来说,管理破酆镇,一直到郭净心十八岁那天,是他一直以来最重要的使命。若郭净心出了什么事,那破酆镇的存在就毫无意义。 “我不知道,心儿,他不见了。”郭净天淡淡说道。 “哦?会不会,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 “如果是我把他藏起来了,我还会来到处找他吗?” “若是你把他藏起来,现在又在给我演戏呢?” “哼,我可没你这么无聊。快下令,让所有人都快点找心儿,我担心他出事。” “哼。”张延内冷冷笑了一声,命令手下,“把他给我带回去。” “诶?你……” 不容郭净天反抗,张延内的人立刻将郭净天抓了起来。随后张延内交代给几个随从,让他们到郭净心的家里去看看。 随后张延内便带着郭净天回了张府,因为在他看来,郭净心就是一个傻子,没有人的帮助,他是不会无故消失的。所以他早已认定,这些都是郭净天干的。 不,或许是那两个外乡人帮助他们干的。可他知道,方一是捕快,如果捕快在破酆镇出了事,那就可能会暴露破酆镇的秘密,因此他不会对那两个外乡人轻举妄动。 “张延内!” 就在张延内要带着郭净天离开的时候,鲁玄灵挡在了郭净天的面前。 “要抓就把我也一起抓走!” “你……” 张延内冰冷的眼神似乎瞬间融化了,鲁玄灵还是和当年一样,单纯又天真。也正是她的这一点吸引了他,张延内想起了小时候和鲁玄灵一起玩耍的场景。当时他很喜欢鲁玄灵,虽然他的父亲一直都很排斥这件事,可他当时就在心里暗自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变成像爹那样的人,有权有势,就可以想跟谁在一起便跟谁在一起不受任何约束。 可是现在他不能,他不能再因为儿女情长耽误要事。对他来说,维护破酆镇的正常运转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刚刚融化的眼神便又变得冰冷了起来。 “好,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张延内摆了摆手,“带走!” 在苏懿的注视下,郭净天跟鲁玄灵就这样被张延内的随从带走了,方一的手指缓缓将刀柄推出,刚要拔刀,立刻被苏懿推了回去。苏懿深深看着方一,微微摇了摇头。 因为他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整个破酆镇都是他的人,若张延内想杀死苏懿跟方一,比捏死两只蚂蚁还容易。他只要想,大可以将两人杀死之后毁尸灭迹。 郭净天和鲁玄灵被带走之后,苏懿和方一发动大家继续寻找郭净心。整个破酆镇的人一直找到天亮,都没有找到郭净心的踪迹。 东边的天空透出一缕火红的霞光,街上的人都找的累了倦了,但他们还在继续找。因为他们都明白,郭净心的重要性。 苏懿也累了,前天他就因为写作没能好好休息,本来昨天夜里他想早些到郭净心家里劝说郭净心离开这里之后,就早早回去歇息的,可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 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连远处村民喊郭净心的声音都听着像是隔着一口水缸一样混沌。 这时远处有一个孩子抱着门口的木柱眼神迷离一直盯着苏懿看,显然他也是一晚上都没有睡。 虽然孩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整个破酆镇的人都在找郭净心,家里的大人们便也无瑕照看他们。 苏懿注意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也觉得这孩子有些奇怪。便走了过去问道:“小孩,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你认识郭净心吗?”孩子突然问道。 “认识,为什么这么问?”苏懿有些疑惑。 孩子低下头,思考了很久,显得很犹豫,苏懿也感觉奇怪,觉得这孩子似乎知道点什么,于是反客为主问道:“怎么?你知道什么事情吗?” 孩子这才吞吞吐吐说道:“前些天……有个长得不高的大哥哥,让我帮他买酒喝。” 买酒?郭净心床底下的两坛酒瞬间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那个大哥哥长什么样?”苏懿赶紧问。 “他看着面色苍白,好像身体不太好。穿的破破烂烂,头上还带着帽子。” “……” 原来几个孩子在那天离开郭净心之后,便觉得奇怪,于是开始讨论,其中一个孩子猜到了让他们买酒的人是郭净心。但是所有人的父母都告诉他们不要跟郭净心说话,他们担心被父母知道了会受批评,便一直都没有说。 跟孩子对话完之后,苏懿才明白,原来郭净心是早已明白了一切。 他早已知道了破酆镇了秘密,所以,他并非是失踪,而是逃离。 逃离这个所有人都是演员的地狱! 第101章 野果 凌晨。 张家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胆战心惊。郭净心失踪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张普的耳朵里,张普经营了破酆镇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什么事。 因此现在最惶恐的人是张延内。 张延内在父亲闭关的阁楼下等候,不一会一个随从黑着脸下来了,张延内问里面情况,对方说张普听到这件事后一句话都没说。 在很多时候,张普没有说话才是最可怕的,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张普闭关的阁楼在张家宅邸不远处的一个溪水边,张普在多年前做了那件事之后就一直良心不安。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将这件事做下去,因为他别无选择。 他在这阁楼里住着,每日没日没夜的抄经,希望能减轻一些自己的罪孽。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他早就想背着高额的债务一个人自寻短见,可那样是不明智的也是不负责任的。因为他不知道他死后那些债主会对他的家人做出什么样的可怕之事。 这阁楼禁止任何人入内,平时会有两个人在大门看守,而张普的一日三餐,都靠着一个升降梯运送,这升降台可以将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从一楼运到二楼,张普就这样在自己的阁楼里已经住上了好几年。 几年来,张延内再也没能见过自己的父亲,也没能和父亲说上一句话。父亲闭关前夕,让他好好经营破酆镇,说他们家族的未来就靠他了。 可现在,自己家族的命运竟被自己搞成了这样。 张延内心急如焚的在阁楼下来回踱步,听完随从的话,他的心里更加慌张了。 不行,我一定要找回郭净心,让破酆镇恢复正常。 张延内带着那名随从来到地下室,这地下室是张家平日里储存财宝的地方,在储存财宝的屋子的对方有一个破屋子,郭净天就被关押在这里。 自从郭净天被关进来之后,就不断有人对他进行严刑拷打,此时的郭净心已经奄奄一息,浑身皮开肉绽。 鲁玄灵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她很后悔没有提早做决定带着郭净心离开这个地方。最让他心寒的是,他从未想过童年那个天真的张延内现在竟然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张延内,你这个混蛋!” 看见张延内走进地下室,鲁玄灵一腔怒火终于爆发出来。 张延内没有理会他,而是来到了郭净天的身边。此时的郭净天已经因为被拷打疼痛过度而昏迷,张延内命随从用冷水将其泼醒。 “为什么非要跟我作对?”张延内凑近郭净心,恶狠狠的看着他。 “你的所作所为,良心不会痛吗?”郭净天的声音嘶哑。 “说,郭净心在哪里?” “我不知道。”郭净天咬了咬牙,“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张延内捏紧了拳头,他实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时他瞟了一眼正在担心郭净天安危的鲁玄灵。鲁玄灵含情脉脉的大眼睛,似乎已经快要哭出来。 本来张延内此时并没有再用刑的打算,可看见自己心爱之人如此关心郭净天,他的心里一阵酸楚。他脸上的笑肌不由一动,挥了挥手,随从们开始继续拷打郭净天。 “你疯了!张延内,快停手!” 看着鲁玄灵声嘶力竭的咒骂自己,张延内的心底感觉到一阵满足。既然我无法跟你在一起,别人也休想。 “他会死的,你快停手!” 张延内欣赏着郭净天痛苦的表情,听他的惨叫,就像是在听一首悦耳的曲乐。 在撕心裂肺的一阵嘶喊后,郭净天再次昏了过去。 然而此时在树林中的郭净心,还不知道这些。在他从那些孩童口中得知真相之后,自己就再也不想再回到破酆镇。他带着自己的家当,一个人偷偷溜到了树林,来到了自己之前找到的山洞。 本来他还计划给郭净天留封信,告诉他自己的去处。可想到连哥哥都欺骗过自己,他实在无法分辨,哥哥是不是也跟张延内他们是一伙的。为了自己的安全,他没留下任何痕迹。 郭净心带了好多火折子和煤油,一个人生活在这山洞里,最可怕的就是黑暗了。他计算了一下,自己的粮食够自己在这里生活三个月,所以他必须省吃俭用。 为了省下晚饭,他决定今晚吃野果。他在树林里发现这里的树都很高大,而且野果也都是各式各样的,还有很多是自己没见过甚至是叫不出名字的。只是这里的树都太过高大了,要爬上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他可是计划从此之后一直在这里生活的,所以必须要适应这里的环境。 他已经计划好了,虽然现在还是盛夏,但已经是到了为冬季来临做准备的打算了。他计划到破酆镇偏远的田地里去偷些粮食,带回来之后放在山洞门口的石板上晒干,这样留着冬天的时候做饭用。还有肉食他也想好了,他离开家的时候还刻意带上了父亲当年的弓箭,只是那把弓箭很重,他试了一下,怎么都拉不动。他打算这些天将自己的“屋子”收拾好之后就仿照那把弓做一把小一些的弓箭,然后自己就可以去打猎了。 这里似乎野兽和小动物都挺多的,他白天还在树林里看见过野猪的粪便,他很喜欢吃野猪肉,当年父亲每个冬天都会抓到很多野猪回来。 为了在冬天也能吃到野猪肉,他打算抓到野猪之后将他们的肉也晒成干。不过眼下得先把晚饭解决。 他在树下徘徊了很久,选择哪一棵树比较好爬。在选中之后,他看了看上面的果子,确实很稠密,于是他便开始奋力爬树。 他的腿上有伤,还是那块腐烂的地方,那伤是在左腿上的,所以他爬树的时候尽量将着力点放在右腿,就这样艰难的爬到树梢上之后,他颤颤巍巍的够到了第一颗野果。 他狠狠咬了一口,这果子鲜嫩多汁,口感酸甜,下肚之后沁人心脾。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好吃的果子,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个地方了。他接连摘了几个果子一边吃一边往自己的怀中的口袋里放,很快怀中的口袋便满了。 待他吃饱之后,正准备爬下树,却听见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夹着着有人交谈的声音。 第102章 回归(1) 这棵树很高大,且枝繁叶茂。郭净心抬头望了望,又网上爬了一截,在这里他可以完全被树叶包裹,在树下根本不会发现自己。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交谈声也越来越大,郭净心竖起耳朵仔细听但还是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对方听起来绝对不下余四人,操纵的讨论声可以听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偏僻的地方还会有人来?郭净心在这里呆了一整天在树林里到处熟悉环境,一直都没有发现过有人存在的痕迹,因此这些人估计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可在他的印象里,破酆镇的人一直都是安守本分,留在破酆镇里很少外出的,这些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是破酆镇外的人? 郭净心想了想,觉得几率也不大,他从小就在破酆镇长大,一直都没见过什么生人。唯一的生人就是纪纯,以及苏懿和方一了。 破酆镇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有时候郭净心也十分好奇,但想起伯伯张普的话,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破酆镇之外的世界,怨灵交错魔影纵横,是十分危险的存在。也就只有在破酆镇的居民才能享受片刻的安宁,当然,在安宁的生活还是需要他来守护的。 可现在郭净心已经发现这一切都是谎言,那破酆镇之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在这一刻,郭净心下了决心,等把自己的“家”收拾好之后,他便准备带上武器,小心翼翼的外出刺探一下,说不定外面的世界会更美好。那些人的谎言他已经一句都不想再听了。 树下的几个人缓缓接近了,郭净心这才诧异的发现,这似乎是哑婆婆的声音,另外几个人的声音也很耳熟,是镇上的几个男人。他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郭净心竖起耳朵,屏息听他们的交谈。 “你说那傻小子到底到哪里去了?” “不会是被什么野兽吃掉了?” “胡说,再说就算他被野兽吃掉了,也会有骨头会有血,张公子交代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哎,这傻小子真会给咱们找麻烦,他若是安分守己好好在镇子里呆着,咱们的饭碗倒还安全。现在他这么一搞,别说咱们不安全,他自己的哥哥都被张公子给抓了去。” 什么?哥哥被张延内抓走了?郭净心心中一动,觉得愧疚,自己居然还怀疑哥哥是跟他们一伙的。可如此一听,看来是自己误会了哥哥,可哥哥当时为什么要联合他们一起欺骗自己呢?他无法理解。 突然,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哥哥郭净天被抓走了,那鲁玄灵呢?鲁玄灵近日一直跟自己的哥哥在一起,如果有人要抓走哥哥,鲁玄灵一定不会坐视不管,那就很有可能也同样遭遇了危险…… 不行,我要回去救他们!郭净心的紧紧抓着树干,这时又听见树下的人在交谈。 “哼,郭净天,恐怕他这次小命都要丢掉了!” “真的假的,你看见了?” “哼,已经被打的不成人样了,这孩子也是嘴硬,交代出郭净心的下落不就是了?” “怎么说,郭净心也是他的弟弟,他怎么可能会出卖自己的弟弟呢?” “哼,害咱们大半夜来着荒山野岭……” 哥哥被打的不成人样? 郭净天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样子浮现在了郭净心的脑海中,郭净心无比愧疚,觉得是自己害了哥哥,如果自己当时能带哥哥一起走,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都怪自己没有信任哥哥。 巨大的懊悔与痛苦让他没有忍住抽噎了起来,大滴的泪水从眼眶流了出来。 “什么声音?” 树下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响,四处环顾。 “你别吓人,我可胆小了我告诉你。” “真的,你刚才没听到嘛?” “没有啊,你可别开玩笑了!” 突然,远处的山林中传出一声狼叫,吓得几个人争先恐后拔腿就跑。 几个人走后,郭净心抱着树划了下来,想起哥哥的下场,他蹲在树下抱着自己的双腿呜咽了起来。 “哥哥,我对不起你。鲁玄灵,我对不起你们。” 郭净心也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待眼泪枯干了,他才回到自己的山洞里。他没有电灯,静静的躺在甘草上,想着自己该如何做。 他实在不想回那个地方了,可为了哥哥和鲁玄灵,他必须回去。 可是这一回去,他知道自己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了。他们知道自己有心逃走,一定会对自己严加看守。 算了,顾不了那么多了。 父亲离世之后,在这个世界上他就只有郭净天一个亲人了。 他过去走在破酆镇上的时候,看见别人家的孩子跟父母撒娇,被哥哥姐姐教育,他一直都很羡慕。 在当时哥哥“死”后,他无比绝望,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再苟活于世,可为了破酆镇的百姓,他才逼迫自己坚强起来,因为保护大家是他的使命。 后来哥哥回来了,他知道哥哥没死后无比欢喜,可当他见到哥哥的时候才发现哥哥像变了个人似的,从那时起他就隐约觉得哥哥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瞒着自己。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就算哥哥有事情瞒着自己,也一定是为自己好。所以这次,他为了救哥哥,甚至都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郭净心翻了个身,抱着怀中的干草,越抱越紧。 自从郭净天跟鲁玄灵被抓走之后,苏懿就立刻回到了燕七的住所。回去之后他就立刻爬到床上很快便睡着了,留下在地上焦急的来回踱步的方一。 但是苏懿真的太累了,方一很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没有叫醒他。 破酆镇的居民们已经找郭净心找了一天一夜,都依然没有郭净心的消息。 方一静静看着在床上酣睡的苏懿,不知不觉,他也有了困意,于是他也爬上床呼呼大睡了起来。 待到苏懿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我睡觉的这段时间里有发生什么事吗?郭净心有没有找到? 苏懿一下子冲出屋子,看见众人还在街上寻找,这才得知,郭净心还没有找到。 第103章 回归(2) 苏懿回到屋里,找来暖壶倒了碗水,然后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等着水凉。这时方一突然醒来,看见苏懿这副样子,还以为郭净心找到了。 “我什么时候说郭净心找到了?” “那你怎么还能这么悠闲?” “郭净心是我们找不到的。” “为什么?” “昨天我说过了,他是自己走的,他不想再呆在这里了。一个人一旦想躲起来,那么你再怎么样都不会找到他的。” “可这破酆镇张家人看守的这么严密,几条出镇的路都被他们封死了,郭净心能去哪里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快想想办法啊,难道你就这样不管了嘛?” “我能想什么办法?” “郭净天跟鲁玄灵都被张延内抓走了,难道我们不用救他们吗?” “我们想救也救不了的,就凭我们两个人?那不是找死吗?” “那怎么办?” “放心,郭净心找到的话,张延内自然会释放他们两个。” “可你刚才不是说郭净心找不到了吗?” “是,没错。我们找不到他,但他可以自己回来啊。” “你是说,他会自己回来?” “如果郭净天被抓的消息被他知道了,你说他会不会回来?” 方一突然怔住,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一点。 “你是说……” “没错,张延内抓郭净天和鲁玄灵有什么用?你真当他以为是我们把郭净心藏起来了?张延内那个人精明的很,他知道郭净心单纯又善良。所以才用这种办法,逼他自己回来。” “这……也未免太狠毒了。” “不然他老爹怎么肯放心把破酆镇交给他呢?” “所以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等?” 苏懿撇了撇嘴:“就这样等,也没有别的办法。” 两个人饭后,象征性的到街上转悠了一下,假装在找郭净心。一直到下午,苏懿才在村头看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孩子一瘸一拐,缓缓走了过来。 是郭净心,他面容苦涩且风尘仆仆,脸上污秽头发也乱糟糟的,身上还带着几根干草。 看见苏懿,郭净心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众人闻声往这边一看,才知道郭净心回来了,大家喜出望外,这下他们有救了。 “郭净心回来了,郭净心回来了!” 一个男人发疯了一般边跑边叫,四处宣传这喜讯。 很快,这消息便传到了张延内的耳朵里。 “哦?这么快?” 张延内嘴角弧起,缓缓喝了口茶,说道:“把他们放了,要好生照看。” 随从们接到命令后马上到地下室,给郭净天和鲁玄灵松绑,两人都很意外,此时郭净天已经奄奄一息,一松绑立刻歪倒了下来,随从连忙将其扶起。 “郭先生,你怎么了?快,给郭先生倒碗水来。” 随从接过碗,缓缓给郭净天喂水。在一旁的鲁玄灵疑惑的看着这态度大变的随从,觉得事情有蹊跷。 待郭净天渐渐恢复意识,这时已经有人来给郭净天包扎伤口和上药。 “你们究竟怎么回事?”鲁玄灵忍不住问。 “郭先生的弟弟为我们破酆镇斩妖除魔,那可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照顾恩人的家人,那是应该的。” “你们……”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鲁玄灵所幸不再开口。 不一会,有两个抬着担架的人走了进来,将郭净天放到担架上,“鲁姑娘,一起走。” 接着鲁玄灵跟着他们离开了地下室,到院子的时候,他们发现张延内还在敲着二郎腿喝茶。 “哎呀,这郭先生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你们快带上点补品,要我爹给我的人参,还有鹿茸。” 不一会,仆人将张延内吩咐拿的贵重药材放到了担架上,张延内也跟着他们一起回郭净天树林中的小屋。 “我哥哥怎么样了?”郭净心的声音有些低沉。 “他……”苏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们去张家要人。” 一路上郭净心都没有开口,苏懿跟方一走在前面,郭净心跟在后面。来到张府的时候,看门人一看见郭净心便喜笑颜开,“郭净心先生,您怎么来了?” “我哥呢?” “你哥?不是在家呆着好好的吗?” 郭净心有些疑惑,看了一眼苏懿。 “郭净天不是在张家吗?” 仆人笑笑,说道:“哦,昨天郭净天先生跟鲁玄灵小姐的确是到我们张家做客了,不过刚才已经回去了。” 苏懿跟方一叫唤了一下眼神,两人没有理会看门人,转身就走。 当三人来到树林中的小屋外,才听见屋内有人在交谈,几个人立刻上前,到了门口才发现屋内居然有好几个人。 张延内坐在郭净天的床边,郭净天躺在床上眼睛微张,看着鲁玄灵。 看见郭净心等人,张延内立刻带着哭腔说道:“郭净天先生也不知道被谁打了,我们在街上看见他受了伤,才将他带了回来,我已经找人给他包扎伤口了。” 苏懿看见这番场景,简直想笑,他没有想到张延内这个人居然这样无耻,他真的以为郭净心是个傻子吗? 经此一事,郭净心已经和先前不同了。他明白了自己不是一个人,如果只是他,他可以随心所欲,可他还有哥哥,唯一的家人。因此他做什么事情都要替哥哥想一想,还有鲁玄灵。 因此,郭净心深深吐了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怒火说道:“感谢张公子照看我哥哥。” “哦?”张延内有些诧异,郭净心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他原以为郭净心会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对自己一通痛骂横加指责,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郭净心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他之前一直都低估了郭净心,他一直都以为郭净心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傻子。 “不用谢,应该的。你们兄弟两个为咱们破酆镇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们是我们大家的大恩人。”张延内顿了顿,说道:“对了,今天是除妖大会的日子,哑婆婆到你家里找你,说你不在家,而且家里的东西也都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顿时,整个屋子鸦雀无声。 此时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就看郭净心会怎么说了。 看着呆呆的郭净心,连苏懿的手心都出了汗,他生怕郭净心会说错了什么话。 鲁玄灵的心跳了加速了起来,提心吊胆的看着郭敬心,下意识的来到了郭净心的身后,手伸向了他的后背。 而郭敬心也体会到了现在是剑拔弩张的时刻,他一定不能说错话。 就在所有人都注视着郭净心,等待着郭净心的回答时,郭净心突然笑了笑,“我哪里都没去啊?我只是追小偷去了。” “小偷?” 郭净心点点头,说道:“昨天我出去练功,回来发现有个人在我房间里鬼鬼祟祟,还把我家里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绑到了一起,我觉得不对劲,一定是小偷,然后就呵斥他离开。可是他看见我之后,拿起我的东西就跑,我在后面一直追。结果到树林的时候,我不小心掉进了陷阱,就这样,我也没有追上他。” “原来如此,没想到我们破酆镇居然还有这样的小偷。你放心,我一定会报官,将他抓起来。” “感谢张公子。” 所有人都很诧异,昔日那个智商低下的孩子,此时居然巧舌如簧,原来他并不傻。 原来所有人都误会了他,或者说从来就没有正确认识过他。 苏懿这时才松了口气,看来他看的没错,郭净心并不傻。 得到这个满意的答复,张延内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说道:“对了,晚上可是除妖大会哦,一定要好好准备。” 第104章 除妖大会 今夜就是半年一度的除妖大会了,届时会有捆绑的妖怪被送到台上让郭净心来斩杀。这是破酆镇一直以来的习俗。 然而现在郭净心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现在张延内也知道了郭净心想要逃走,但碍于面子,除妖大会还是要继续。现在他也不再需要苏懿的相助了。 这一夜,郭净心告别了哥哥郭净天跟鲁玄灵,独自前往了除妖屋。 而苏懿跟方一也没有前去,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们此时也已经不在乎除妖大会需要做的多逼真了,毕竟现在演戏的已经不是破酆镇的居民,连郭净心都是在演戏了。 深夜降临之后,苏懿跟方一也离开了树林,此时树林的小木屋里就只剩下了郭净天跟鲁玄灵。 郭净天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鲁玄灵赶紧上前扶着他。 “你要做什么?快躺好,这么重的伤。” 郭净天面如死灰,说道:“心儿似乎已经知道了一切,所以他才会逃走。” “张延内应该也猜到了。” “他又不傻。”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哎,这孩子……被他这么一弄,我们想带他走就更加难了。”郭净天沉思了一会,望向了鲁玄灵,“要不……我们逃。” 鲁玄灵吃惊的看着郭净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意思?我们?不带郭净心了吗?” “我自然是不会丢下他的,只是现在想带他离开太难了。我想……要不我先把你送出去。我们一个一个的离开,这样目标会小一点,会更容易一些。” “我……也要离开?”鲁玄灵有些疑虑,她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地方,甚至也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如果说要离开破酆镇,到外面的世界里去,她确实还有点害怕。 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看鲁玄灵在犹豫,郭净天说道:“我前些年诈死离开破酆镇的时候,在上水镇买了一块地还买了一家农家小院。我当时想的就是,待日后将你跟弟弟接过来,咱们一家就在这里过日子,一家人其乐融融难道不好吗?” 郭净天的目光里流露出无限的憧憬,但鲁玄灵还是有点犹豫。 “天哥,你……可以容我再想想吗?” “有什么好想的?张延内那个混蛋你也看到了,越来越心狠手辣,就像他爹一样。我们再留在这里,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先将你送走,随后再让苏先生他们想办法将心儿也救走。”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就这样定了。心儿的生日快到了,我想,如果到了他生日那天那“秘籍”他们还没有破译,那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你呢,你怎么办?”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还要救心儿。” 鲁玄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眼含热泪,她看着一脸诚恳的郭净天,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完全看不到月亮的位置,大地也是一片漆黑。 郭净天的小屋后,一个黑影正将耳朵贴在窗口偷听,她是哑婆婆。这是张延内交代给她的任务,张延内明白自己离开之后,他们一定会商量下一步的计划,由此看来,张延内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 哑婆婆听到郭净天计划先将鲁玄灵送走之后,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树林,直奔张家。 “什么?他竟然……”张延内有些气急败坏。 因为郭净天,郭净心差点失踪,自己的千秋大业也差点失败。而他现在竟然想带走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无法再坐以待毙。 “公子……不如我去?”仆人从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胡闹!”张延内大喝一声,“现在破酆镇里有捕快,还有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苏懿,你觉得如果你杀了人他们抓不到你吗?” “那……”仆人吓得不敢再开口。 “你不用管了,我心里有数。” 张延内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窗子,拿起桌上的酒壶喝了整整一壶酒,也许是为了壮胆,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想静一静。 他就这样在窗口站了半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除妖大会回来之后,郭净心回到了树林里,来到了哥哥的小屋,此时鲁玄灵已经离开。 哥哥静静躺在床上,听见郭净心到来,他急忙起身,却弄的伤口疼了起来。 “哥哥别乱动,好好躺着。” 郭净心看着哥哥这副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过去每次除妖大会结束后,都是郭净心最开心的时刻。因为只要这个时候,他才会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大家都很需要自己,自己是每个人心中的大英雄。 然而这样美好的梦境已经破碎了。 今晚的除妖大会是他有史以来最难过的一次,虽然那些村民依然在热烈的鼓掌,依然在兴高采烈的喊着自己的名字,但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哥哥。”郭净心找了地方坐了下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知子莫如夫,现在他们没有了父亲,哥哥当然就成了最了解他的人,哥哥看出他想问什么,便说,你想问什么便问,我都会告诉你。 “父亲留下的秘籍……是真的吗?”郭净心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问了出来。 他实在不想问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这有些太忤逆自己的父亲。问出了这个问题,就相当于是在怀疑自己的父亲。 郭净天睁大了眼睛,双眼中充满无奈,很快,他的眼神又变得柔和了起来,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几岁的孩童,说话的声音也轻盈了起来,“心儿,你不要怪父亲。” 听完这句话,郭净心已经明白了,自己猜的没错。 “是,那秘籍,是假的,可父亲不是想害你,而是为了保护你。” 接下来,郭净天将父亲当年跟张普以及鲁玄灵的父亲的恩怨情仇讲了清楚,郭净心听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流,他这才知道,父亲原来是被人害死的。 而自己还管自己的杀父仇人叫伯父叫了这么多年。 “孩子,你不要想着报仇,我想如果父亲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样。”郭净天说着,伸手抚摸了郭净心的头。 “哥,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郭净天的眼泪盛满了眼窝,他扭过头去,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何尝不想呢,可是张家人有权有势,我们去报仇,无非是送死罢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活下去。” 郭净心无比的绝望,还有什么事情会比知道自己的杀父仇人是谁而无法复仇更让人绝望呢。 这一夜,两兄弟聊了很久,过去郭净心不明白的事情郭净天一一都讲给了他听。郭净天很后悔自己没有早点给他讲,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弟弟智商低下,自己无需给他讲,自己只要保护好他就行了。 但此时,他似乎从弟弟的眼中看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力量。 弟弟似乎一瞬间长大了。 第105章 无头案 第二天一大早,街上锣鼓喧天,苏懿被吵醒之后翻了个身把头蒙上继续睡了起来。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在路中央的队伍穿的花红柳绿手拿鼓乐,个个兴高采烈,简直就像是一个迎请队伍,在他们中央的大马上,则是张延内。张延内坐在马上一摇一晃,面上毫无表情,为了感谢郭净心两兄弟,他们决定带着村民去感谢他们。 “长兄为父,我们能有郭净心这样优秀的人才,都要归功于他的哥哥,郭净天。” 张延内是这么跟大家说的,但大家都觉得有点奇怪,他们演戏只是给郭净心一个人看的,为什么现在又扯上了郭净天。郭净天不是一直都知道真相吗? 不过群众们也都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们要做的,就是听从张延内的话,张延内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往西。 队伍缓缓离开集市,赶往了树林。 穿越树林之后,他们来到了郭净天的木屋前。 此时村长弓着腰小跑到张延内身边,将其接下马,随后高呼一声:“快请郭净天!” 哑婆婆小跑着上前敲了敲郭净天的门,却发现毫无反应,她疑惑着这都快到中午了,难道还没起床? “郭净天!张公子带着大家来感谢你了,快快起床。” 屋内依然没有动静,哑婆婆着急了起来,扒着门缝往里看,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种味道很难闻,她一下子都没想起来之前在哪里闻过这样的味道。 哑婆婆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太灵光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只好向村长摆了摆手,村长见状,立刻大骂了起来:“这个郭净天,张公子来了竟然还这么贪睡,真是不识抬举!”说着挥了挥手。 他身后的几个汉子立刻走了上去,哑婆婆往旁边一让,大汉走到郭净天的门前,摆好架势,倏地冲了出去,一下子撞到了门上,这门瞬间就散架了甩到了屋内。 哑婆婆心想,让你不出门,这下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了。她这才发现刚才奇怪的味道更大了,更让她奇怪的是,门都被破了郭净心怎么还没出门?此时大汉还挡在她面前。 “让一下。” 哑婆婆说了一句才发现,这大汉对自己的话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再望大汉脸上看了看,才发现大汉面容扭曲脸色苍白,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哑婆婆往屋里一瞧,这才吓得立刻坐在了地上,没忍住大声喊叫了一声。 只见屋子里的床上,郭净天躺的端端正正,只是郭净天的脑袋却不见了。 哑婆婆刚才就恰好看见了郭净天那石头脑袋的脖子,切口处有个大洞,周围血肉模糊,她这辈子哪里见过这样骇人的场景。 众人看见两人古怪的举止,好奇上前一看,竟然都被吓到了。 “啊?这是……” “被杀了……” “是谁杀了他?” “这也太奇怪了!” 众人个个脸色发白,惊魂未定七嘴八舌讨论着。 张延内看着屋内没有脑袋的郭净天,紧紧皱着眉头,说道:“快叫方捕快。” 村长弓着腰看向地上瘫坐的哑婆婆,低声说道:“还不快去?” 不料哑婆婆却没什么反应,眼神呆滞,似乎已经被吓傻了。 村长见哑婆婆已经是六神无主,只好自己前去。到张延内面前汇报了一声,就急匆匆赶往了燕七家。 村长刚跑出去的时候速度很快,可到了张延内视线未及之处,他便慢了下来。是你们着急,我可不着急。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可跑不了多快。 他慢悠悠走着,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到燕七家。 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方一,看见村长方一还有些心有余悸,他以为村长又是因为杜岩的事情而来。 “你们快去看看,发生命案了。” “命案?”方一睡眼惺忪的眼睛突然瞪的老大,“是谁死了?” “郭净天!” 这时苏懿跟一条黄鼠狼一样倏地窜了过来,“你说什么?” “我是说,郭净天,他被人杀了。” 苏懿愣了几秒,迅速返回屋子慌张的换上鞋子,一边往外走一边系扣子,拉着方一就要走。 “诶,等等,等等,我换鞋子。” 方一回去换鞋子,苏懿跟村长在门口等,只是短短十几秒钟,苏懿却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快。 “快!”方一一出来,苏懿就拉着村长跑,“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村长见两人精神抖擞,有些不悦,他可不着急,不想跑那么快,慢悠悠的走在后面,说话也很慢,“我们早上跟张公子带队去感谢郭净天,却发现他死在了家里……” 看村子这样的慢性子,苏懿真是快急死了,村长说完就立刻向前奔去,他可不想跟慢的像乌龟一样的人同行。 郭净天怎么会死?究竟谁会害死他? 此刻苏懿的脑子里全是问号,方一记得苏懿身体一向不太好,跑几步就会气喘吁吁,但今天苏懿跑的却格外快,一直都在自己的前面。自己奋力追了几次都发现自己追不上。 郭净天的小屋外,人们聚集在一起纷纷讨论着这诡计的案件,张延内则坐在一边的石头上休息。此刻没人愿意往屋里看上一眼,都不想触霉头。 而哑婆婆,还坐在地上没有起来,不过她已经爬向了另一个方向,不敢再向屋子里看一眼。 苏懿跟方一小跑着来到这里的时候,众人才都纷纷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方一问道。 张延内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直接往郭净天的门口走,苏懿跟方一也快步跑了过来。 苏懿刚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向屋内看去,只见没有脑袋的郭净天躺在土黄色的床单上,双手还放在自己的胸上,看样子就像是在熟睡。 这间屋子极其简陋,里面除了床上用品,和墙上挂着的几件衣服外,基本没有别的物品,而郭净天日常喝水吃饭用的器具也都在门口的木桌上放着。 苏懿来到郭净天的尸体旁,发现郭净天身上没有别的伤,有的只是上次被逼供拷打的那些,并没有添加新伤,看样子完全没有反抗痕迹,也就是说,他是在熟睡的时候被人砍下的头颅。 在这样的年代,杀人一般选择的方式会是用刀剑或者是下毒,若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有人会用这样的残忍的方式来把人的头颅割掉,而且郭净天的头颅到哪里去了呢? 最让苏懿感到奇怪的是,这床上居然没有一滴血。如果郭净天是在床上被砍下的头颅,难道不会有血流到床上吗? 这一切都太古怪了。 若按过去的苏懿,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一定会不管不顾的调查这起古怪的案件。但现在,自从他来到了破酆镇,结识了郭净心,结识了方一,他觉得他似乎变了。 这样的改变甚至让他自己都赶到震惊。 因为他现在心里想的,并不是找凶手,而是郭净天两兄弟本身就已经很可怜了,尤其是郭净心。从小就被人蒙在鼓里,被人当成傻子,好在他还有一个可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哥哥,可现在,他连哥哥都没有了。 苏懿难以想象,当郭敬心知道哥哥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死去之后会怎么样。 “这也太惨了。”方一一边四处查看,一边检查郭净天的尸体。 此时屋外围观的群众看着两人淡然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看着两个怪物一般。 难道他们不怕吗? “你们来到这里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吗?”方一抬头,问向刚刚走过来的张延内,不过他的余光下意识瞟了一眼地上的门,立即就意识到了自己问了一句无用的话。 “当时我们敲门里面没动静,我就叫人把门撞开了,结果就看见……” 张延内看了看床上的尸体,下意识的捏住了鼻子。 “这就奇怪了,凶手是如何进来把他的头砍掉的呢?”方一疑惑的四处检查。 这时他看见苏懿似乎有了什么发现,蹲在床头一尺远的位置,这里有一个狗洞,只有碗口大小。其实刚才方一也注意到了这个洞,但是马上就略过了,因为他觉得这个洞无关紧要,因为没有人能从这个洞中爬进来,因为太小了。 “别研究了,这洞能做什么?”方一吐槽了一句,苏懿这才站起身来。 “难道说,又是密室杀人?”苏懿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时,他们听见远处一阵奔跑的声音。 “哥哥,哥哥!” 是郭净心的声音,苏懿将头探出门外,就看见郭净心一边哭一边往这边跑,他大概是听说了这件事,他身后跑着的是鲁玄灵。 “拦住他!”苏懿赶忙回身,冲方一喊道。 方一立刻跑出门,挡在了郭净心的面前。 “郭净心,你别进去。” 郭净天抬头望了望方一,眼泪汪汪的回头看了看鲁玄灵,说道:“我是他弟弟,他是我哥哥,我为什么不能看他?” 方一看着面前可怜的孩子,瞬间心软了下来,“我……” 郭净心刚要拔腿就进屋子,苏懿又挡在了他的面前,“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看……” 郭净心看着苏懿,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因为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郭净心身上,却没注意鲁玄灵偷偷溜进了屋子里,苏懿抬头的时候只是看见一个影子,心想不好,不料屋内立即传出一声尖叫,随即传出一阵扑通的声音。 “快去看看。”苏懿说道。 方一赶进屋子里,才发现鲁玄灵已经被吓得晕了过来。这也难免,一个女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尸体。看见鲁玄灵的反应,郭净心这才意识到他们不让自己进去的原因。 一阵痛楚袭来,郭净心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哥哥……哥哥……” “方捕头,这案子就麻烦你了。”张延内来到了方一的面前。 苏懿看了看淡然的张延内,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啊……” 就在此时,身体又传来一声尖叫,众人寻声望去,才发现是哑婆婆,她发了疯一般一边大叫一边跑,很快跑出了树林。 方一顺着刚才哑婆婆看向的草丛,走近扒开草丛也被吓了一跳差点跌倒在地上,直接草丛中赫然出现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这自然是郭净天的脑袋。 苏懿见郭净心看向那边,立刻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可郭净心像一只被人类抓住了的兔子,拼命挣扎,还在苏懿手上狠狠咬了下去。苏懿强忍着疼痛,看着怀中死命挣扎的孩子,他的眼泪第一次流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默默做了一个决定,他一定要把凶手找到,以告慰郭净天的在天之灵。 这破酆镇的居民们也从来都没见过这样骇人的场景,都远远的躲在一边看,都躲得老远,个个脸色煞白。 张延内将案子拜托方一之后,便带着众人离开了此地。 苏懿则跟方一,背上鲁玄灵和郭净天,一个人背一个,将他们送到了鲁玄灵的药房中。 这药房中还是一股弄弄的草药味,方一将鲁玄灵放到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 郭净心则坐在地上的凳子上,一言不发,目光呆滞,眼中像是枯干了一样没有了泪水。 这件事他已经担心了很久,但终于还是发生了。 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已经回来了,他没有丢下哥哥,为什么哥哥还会被杀?凶手是谁呢? 他觉得凶手至少不会是张延内,因为自己很快就要生日了,张延内的目的是自己的“秘籍”,所以为了早日得知秘籍的秘密,他是自然不会让自己受这样大的刺激的。因为那会影响自己破译秘籍的进度。 第106章 动机(1) 傍晚时分,太阳落山之际将几率微弱的阳光穿透窗子,照射到了鲁玄灵的身体上。 鲁玄灵咳嗽了一声惊醒了,她立刻坐起身来,看见了屋内的苏懿跟方一还有郭净心。在梦中,她重新经历了一下今天的一切,她多么希望那是一个梦,醒来郭净天还活着。 鲁玄灵明明已经答应郭净天跟他离开这里了,他上水镇的那个院子,鲁玄灵还在梦里见到过。可是当他看见这三人还在屋子里的时候,就知道这不是梦,这是事实。 “鲁姑娘,你醒了……”方一看见鲁玄灵醒了,赶紧坐了过来。 鲁玄灵过了好久,才出声,“我们把郭净天埋了。” 四人来到郭净天的小木屋,苏懿让鲁玄灵跟郭净心在外面等候,他们则带了一卷草席。 鲁玄灵跟郭净心现在倒安分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毕竟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个男人,从此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了。 不一会,苏懿跟方一抬着一卷白布缠好的尸体走了出来。 四人将郭净天的尸体带到了郭净天屋外的一片草地上,他们的父亲和母亲也是埋在这里的,如今郭净天埋在这里,他也不会孤单。 而郭敬心也会每天到这里来看望他的。 将郭净天下葬之后,郭敬心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郭净心的墓碑前,呆呆望着墓碑上的名字。 “如果我死了,也请把我埋在这里,我要跟家人在一起。” 鲁玄灵听见这句话,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能答应我吗?” “我答应你。”苏懿摸了摸郭净心的小脑袋。 “你们走,我想单独跟哥哥待一会。”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离开了这里。 走远之后,苏懿不时回头看郭净心,那个小小的身体已经承受了太多,苏懿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继续承受下去。 走下山坡,他们到了哑婆婆的门外,这才发现村长正在往这里背着一袋米。看见三个人,村长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进了屋子。 想来一定是哑婆婆被吓疯了,无法再担当监视郭净心的重任了,因此将村长派了过来。 “你们一定要查出凶手。”鲁玄灵淡淡说道。 “鲁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杀死郭兄的凶手。” 鲁玄灵没有再回答,离开了这里。 苏懿跟方一互相看了看,走向了郭净天树林小屋的方向。要找到杀死郭净天的凶手,就必须先弄明白郭净天究竟是如何被凶手杀死的。 也就是说,凶手是从哪里进入屋内将其杀死的? 这是一间由竹竿和木板拼接而成的屋子,虽说简陋,但从木屋上厚厚的斑驳的斑点痕迹来看,这屋子一定建造的时间不短了。既然能坚持这么久,就说明还是可以住人的。 苏懿先是围着这房屋周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被打开过的痕迹。 “你难道认为凶手是将某面墙拆了进去杀人,随后出来再把门安上前的吗?”方一问道。 “我的确考虑过这个可能,可刚才四周看了看,如果有人拆开过,肯定不会不留下痕迹的。” “还有什么方法吗?” “也许是屋顶?” 两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上屋顶,因为这屋顶尖尖的,很难站住脚。苏懿检查了一下屋顶,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看起来又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凶手。” “窗子我也检查过了,贴的窗户纸还是新的,只有几个很小的破洞,显然也是无用的线索。” “窗子呢?有没有被卸下来过?” 方一摇了摇头,“没有一丝痕迹。” “那就怪了。哎呦!”苏懿一边往下爬,滑了一下,差点摔下去,幸好被方一抓住了胳膊。 “你这么奔,还想查案?” “我只是身体奔,查案要靠这里知道吗?”苏懿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了,松手。” 方一一松手,苏懿跳了下来。 两人又来到了木屋的门口,苏懿拖着下巴,细细观察着墙上的狗洞。 这狗洞距离地面大约一尺高,碗口大小,但是这么小的一个洞口究竟能做什么呢?而且当初建造这木屋的人为何要留这么一个洞口? 难道住在这树林里,不怕会有野兽从这洞里钻进来袭击自己吗? “这的确很不符合常理。”方一也说道。 “看来,只有找到这建造房屋的人才能知道这狗洞的真正用途了。” 苏懿又进到屋子里检查了一下,还是觉得这屋子奇怪。奇怪的地方不止是那个无缘无故多出来的狗洞,还有地面。 苏懿用力跺了跺脚,地上发出铛铛的声音。 “这究竟是什么人建造的,为何要用铁板来铺地板?”方一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 “真是奇怪的主人。” 苏懿又蹲到地上,四处看看,地上没有尘土,也没有任何痕迹。 他总结了一下,目前为止,这起案件可疑的地方有很多。 “你倒是说说。”方一竖起了耳朵。 “首先,据第一到案发现场的人们说,他们来的时候,这屋子是从内部上锁的,那就说明,凶手是进到屋子里把郭净天的头颅割下来之后才离开的。” “对啊,既然门是上锁的,凶手是如何自由出入的呢?” “嗯,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是,郭净天是在床上被人割去头颅的,那床上为什么没有血呢?” “搞不好……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呢?也可能是凶手在别的地方把郭净天的头颅割下来,再把他的尸体送到这里。这样一来,床上自然就不会有血了。” “那你倒是说说,凶手是如何把郭净天的尸体放到屋里,又在外面将屋子内部的锁锁上呢?” “我……” 看方一无法回答,苏懿继续说道:“第三点,就是这个狗洞了。” 方一点了点头,还在思考刚才的那个问题。 苏懿继续说道:“第四点,这块铁地板,我实在是不知道用途,我还从未见过有人会用铁做地板的。我觉得要想知道凶手是如何杀死的郭净天,就必须先把这四点奇怪的事情解决。” “没错。”方一点了点头。 第107章 动机(2) “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什么?” 苏懿没回答,直接爬到地上,钻到了床底下,四处检查床腿。细细检查了床腿之后才辛苦的坐了起来。 “看来不是这样。” “你在说什么?” 苏懿一边说一边比划,说道:“我刚才想到一种方法,可以在屋外将郭净天的头砍掉,还不会在床上沾上血。” “哦?快说来听听。” 方一刚才就一直在绞尽脑汁想象着,凶手究竟是如何做的,他原以为,就这房间现在的情况来看,凶手也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做到了。 可没想到,苏懿想到一种方法,居然不是凶手所做的。 “你过来。” 方一跟着苏懿来到了屋外,苏懿蹲下来,看着墙上那个洞,说道:“如果用一个钩子从这里抛进去,钩到床腿上,就可以将床拉到这边来,郭净天的头就会到洞口了,凶手如果是用这样的方法将郭净天的头砍掉,就不会让床上沾上血了,因为他可以够到床单,把床单拿走。” “对啊!还可以这样?”方一看着苏懿喜出望外,“我怎么没想到呢?” 但是苏懿却依然是一脸愁容,感叹道:“就算想到又如何?凶手不是用的这个方法?” “哦?你怎么知道?”方一迟疑道。 “床腿上没有痕迹,如果是用钩子之类的东西钩到过床腿不会一点痕迹都不留。” 方一想了想,大笑道:“苏懿啊,我看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哦?此话怎讲?”苏懿一脸疑惑,以为方一想到了什么妙招。 方一得意的说道:“如果凶手不是用的钩子呢?如果是用的绳子拴在的桌腿上,是不是就不会留下痕迹了?” “那你说,如果是用的绳子,凶手是如何在没进门的情况下把绳子系上又解下来呢?” “哎呀,我怎么没考虑到这一点。” “不不不,我想到了。你刚才说的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 “啊?你怎么还自我否定?” “绳子好像也是可以的,如果是打的那种结,就是小孩子玩的那种游戏,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还玩过。” “嗯如果凶手是这样操作的,就极有可能是用的我刚才说的那种方法,没有别的可能了。” 苏懿说完,立即跑进屋子里,又钻到了床底下,他用力拉动床,才发现这床居然这么重,心想,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床? 看苏懿挺辛苦的,方一赶紧过来帮忙拉床。 结果两人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都没有把床拉动,这时苏懿才诧异的发现,原来这床是跟地板长在一起的,怪不得拉不动。 “这房主人还真是奇葩,为什么床会和地板是长在一起的呢?”方一着实有些疑惑不解。 “这房间的主人真是太古怪,我觉得我们需要再去拜访一次鲁小姐了。”苏懿说着,看向了方一。 两人离开树林,大概用了一刻钟时间,来到了鲁玄灵的药房。 此时鲁玄灵正在捣药,看见两人,忙上前迎接。 “方捕头,苏先生,你们是有什么新发现吗?”鲁玄灵将手中的药放到边,进屋拿出两个凳子放到了地上,“快坐。” “那件屋子,真是太古怪了。” “天哥住的屋子吗?那屋子已经放置很久了,从来没人住过。” “那你知道,那屋子的主人是谁吗?” 苏懿问到这里,鲁玄灵的眼神刻意回避了一下,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当然,这一细微的状态也被苏懿看了出来,“鲁姑娘,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不,没什么可隐瞒的。”鲁玄灵快人快语,说道:“那间屋子的主人……是我。” 苏懿跟方一两人同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如果那屋子是鲁玄灵的,那为什么屋子的构造会如此诡异呢? 苏懿觉得有无数的疑团想问,但他只有一张嘴,所以这些问题只能一个一个的问。 “是鲁姑娘你的屋子?那敢问鲁姑娘为何要建造这么奇怪的屋子?地板为何要用铁板呢?还有那个狗洞……” “啊,你说的是这些。”鲁玄灵迟疑着,似乎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懿跟方一看出了什么,也没有催促,过了一会,鲁玄灵才缓缓说道:“其实……这屋子是有人送给我的。” “哦?是谁?”苏懿急切的问道。 “是张延内。” “啊?张延内为何送你这么古怪的屋子?” “这……我也不清楚。” “方便问一下是在什么情况下送你的吗?” 鲁玄灵思索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了很久才坐了下来,说道:“当年我放牛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经常在树林里放牛,因为我那个时候还住在张家,到树林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他便请人建了那小屋,送给了我。” “鲁小姐过去是住在张家的?” “嗯,当时我父亲去世,张普就收养了我。我在他们家住了好多年。” “那为何你现在要自己搬出来呢?”方一问道。 苏懿看了看方一,又注视鲁玄灵的眼睛,问道:“是因为张延内?” 鲁玄灵点点头,说道:“他从小就喜欢我,所以我离开张家,是为了逃避他。” “那为何现在却看不出他对你还有一丝感情呢?”苏懿问。 鲁玄灵冷笑了一下,说道:“他那种人,会有什么感情吗?他现在只想要郭净心的秘籍。” 苏懿听完站起来来回踱步,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不一会,他又问道:“所以,当时那座小屋到你手里的时候也是那样的是吗?” “是,当时就是那样,我进去看过,只是从来没住过。后来那间小屋便荒废了。怎么?这房屋的构造,跟郭净天的死有关?” 苏懿迟疑着说道:“还不确定,只是,这房屋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如果不弄清楚,很多事情我没办法想下去。” “现在有发现什么线索吗?”鲁玄灵一脸期待。 苏懿缓慢的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随即站起身来,说道:“关于房屋一事,我明白了,接下来就好办多了。多谢鲁姑娘提供的线索。” “啊,不必这么客气。你们本就是在帮我给天哥讨回公道。” “嗯,我想,我还需要再回去看看,再检查一下那屋子。” 苏懿说完,带着方一离开了这里。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鲁玄灵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第108章 破译 九年了,张延内看着桌子上的那张拓片,有时甚至会自嘲,这真的是宝藏地图吗? 围桌而坐的是三四个张延内从外乡请来的德高望重的文人,这些人在他们各自的土地里都是当地的佼佼者,都是极其聪明的存在。 每隔一段时间,张延内就会请他们过来开会讨论,汇报情况。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竟一点都没有研究明白,这张图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其实也曾经对这张图产生过怀疑,可每次都被父亲否定。 当年他也还是个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孩童,那时村庄中发生的事情,也都是他从父亲的口中得知。因为当时他实在太小了,他的记忆已经模糊。 “爹,这不会是那死老头子临死前瞎画的来糊弄您的。” “别瞎说,他能提前预知我会对他动手吗?而且那玩儿是他留给他儿子的,可不是留给我们的,怎么能是骗我们的呢?” 因为这样的否定多了,张延内也便不再怀疑。一直以来,他都在全国各地寻找各种各样的能人异士,希望有人能早日解开这图上的秘密。 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或许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郭净心了。 他的父亲将这样的东西留给他,就说明他的父亲有信心自己的儿子能看懂。 “你们这些废物!” 张延内一把掀翻了桌子,吓得几个文人赶紧后腿了几步,但他们也不敢声张,毕竟面前的这位是他们的金主。 “你们走,下个月再来汇报。如果下个月还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就不用再来了。” 几个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陆续过来辞别之后便离开了。 张延内实在无法忍受了,这大半辈子他一直都在陪一个傻子玩。为了这个傻子,他放弃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想到鲁玄灵,他就痛心疾首。不过自从昨晚他做了那番行动之后,他抑郁的怒火也得到了发泄。 他看着桌子上那张图,陷入了思考。 山峰之上的院子中,郭净心也在看着这张图,他嘴角露出讥诮的微笑,“所有人都在欺骗我,就是因为这东西。” 郭净心将这张图从中央撕了开来,接着又调转方向,继续撕,直到这图完全变成碎片。 现在哥哥已经死了,他其实早已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念。现在自己活着的意义究竟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破酆镇的百姓吗? 不,他们不配。 郭净心意识到,现在大家似乎都很忙。那两个外乡人在调查哥哥的案子,张延内还在跟人一起研究那图纸,所以现在没有人顾得上自己。 郭净心早就发现了山脚下的屋子里住的人不再是哑婆婆了,他也明白,新搬进来的人是村长,是取代哑婆婆来监视自己的。 他的视力很好,所以山下的人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清楚楚。 既然一切都是假的,也就不再需要练功了。 他看了看墙上的弓箭,符咒,讥诮的笑了笑,还摇了摇头。 “人类真是有趣的生物。” 为了不被村长发现,郭净心选择了从山的另一边下去。另一边是悬崖,应该没有人会猜到他会从那里下去,所以那个方向是没有人看守的。 郭净心拿出院子里用来捆绑干柴的绳子,将几根绳子合并,变成了一根长长的绳子。 他将绳子的一段系在房屋门口的柱子上,用力拉了拉,这应该很安全,这柱子这么粗,一定可以承受自己的重量,自己又不重。 系好绳子之后,郭净心紧紧抓着绳子,将身体探了下去,他双脚瞪着墙,双手一送一紧,就这样从这悬崖峭壁上滑了下去。 来到地面上之后,他抬头望了望,发现这里的确很高。怪不得父亲当年会选择在这里建房子,因为屋后不会有狼虫虎豹之类的东西爬上来,这里很安全。 他拍了拍手,朝着村子相反的方向走。 他已经很久没去自己的另一个家了,上次他在那山洞里还没收拾好就回来了。他打算趁此机会回去看看,顺便再打些猎物,放到山洞里留着过冬。 他计划这次一定要在那里住上几天,到时候再回来苏懿他们肯定已经找到了杀害哥哥的凶手。哥哥已经死去两天了,但郭净心现在却惊奇的发现,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很难过了。 因为他已经决定,要到地下去找哥哥了。在杀死哥哥的仇人之后。 郭净心慢悠悠的走在树林里,这里没有任何人类留下的痕迹,很原始。 又走了一会之后,他觉得口渴难耐,虽然走的是树林太阳照不到自己,但这里总觉得热气腾腾,像是被放在蒸笼里一样。郭净心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走到了瀑布旁边。 郭净心再次跳进瀑布,一边游一边喝,很快便觉得凉爽了下来。 待在水里玩够了,他穿上衣服,走进了山洞。这山洞里冬暖夏凉,的确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他四处检查了一下,上次自己在这里放的东西一个也没有少,他很满意,看来在这里的确不会被人打扰。 这时,地上倏地窜过去一个黑影。郭净心下意识一看,发现是一只老鼠。 可恶,如果有老鼠的话,那自己存在这里的肉食和干菜一定会被偷吃的,郭净心也拔腿便追了上去。 这老鼠跑的飞快,郭净心越追越向山洞深处,他上次没有往这么深的地方走,这才发现原来这山洞居然这么大。他跟着老鼠一直追,也不知道追了多远,前方突然透出一丝光亮。 这时他已经忘记了在追赶老虎,而转而好奇这洞里怎么还会有光。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原来这里有若干个小洞口,每个洞口都透着光亮,是阳光。通往外面的。 “真是个不错的山洞,就算遇到危险,也可以从别的洞口逃跑。” 郭净心选了中间的小洞,钻了进去,这小洞里很狭窄,他往前大概爬了二十多米的距离,洞内的空间逐渐大了起来。又往前走了一些,他便发现自己可以站起身来了。 眼前豁然开朗,俨然是另一番天地。 原来这里还有这么美的地方,满山漫野都是红红绿绿的果子,这下他可不愁吃的了。 第109章 侏儒 看着这漫山遍野红红绿绿的果子,郭净天的口水都流了出来,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郭净心迫不及待的从这山坡爬了下去,这山坡上长满了荆棘和不知名的野花,他扒开杂草和荆棘,匆匆爬了下去。到平地上之后才发现刚才在上方看见的果子都在山顶上,他要想吃到的话,还得再爬上去。 刚才只是远远的看,以为这些果树就在眼前,可爬到山脚下才发现,原来距离那么远呢,他叹了声气,只好往前走。 没多远的地方,他看见一个地洞,怎么这里还会有地洞?不会是什么野兽挖的?他爬到洞口往下一看,竟被吓了一跳,这地洞里居然有人孩子。 或许是听见了上面郭净心发出的声音,地洞中的人立刻求救,“喂,上面是有人吗?救命啊!救命!” 这里怎么还会有人呢?郭净心喃喃自语,不过看样子对方应该是从这洞里不小心掉了下去上不来了。 郭净心刚要回身去救人,转念一想,不对,我为何要救他? 郭净心从小就一直在救人,每天都在为拯救破酆镇的人担心,但最终又换来了什么呢? 欺骗,谎言。 所以我为什么还要救人呢? 想到这里,郭净心头也不回的打算离开,可刚走出几步,便又听见地洞里的人求救。 这求救声似乎有什么魔力,将郭净心的身体向洞口的方向吸引,也许是习惯了,他无法面对别人的呼救而不理不睬。 算了,他又不是破酆镇的人,我救就救了。 不过,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刚才我明明看见下面的是个孩子,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像是个成年人? 郭净心又爬到洞口一看,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是个侏儒。 这侏儒此时正在仰着头看着上方,自己来到洞口的时候,对方一看见自己,便露出一脸惊喜,兴奋的跳了起来。 “快,救我,救命!” 居然是个侏儒,郭净心这才看清对方。这人长着一张成年人的脸,脑袋也和成年人一样大,只是却有一副极不相称的身体。看样子也就一米左右的身高。 “你是谁?”郭净心朝下面问道。 “我……我叫阿呜,前几天不小心掉下来的。” “这名字好奇怪,不过名字倒不是很重要。”郭净心问道:“你为何会一个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哎呀,你倒是快救我啊!”那侏儒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郭净心思忖着,倒也不是不能救,突然,他心中酝酿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的身体为之一动,他甚至自己都把自己吓到了。 我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念头? 那侏儒的嘴巴一张一合,显然还在说着什么,不过郭净心此时一句也听不到,因为他正在做着一个巨大又可怕的计划。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侏儒还在求救,“我很轻的,不用费什么离奇,找个东西把我拉上去就行。” 郭净心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那个计划再恐怕再残忍,也一定要实施。 这是他第一次有了报复破酆镇的想法。 “好,你等着。” 郭净心说完,离开洞口,到附近寻找有什么东西可以搭救洞下的侏儒。 在附近四五十米远的地方,郭净心看到一颗大榕树,榕树枝干上攀爬者交错的树藤,看起来比较粗壮。郭净心凭着自己的双手,花了好大劲才将这些树藤从树上弄下来,随后他又将树藤都打了结,这样一来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绳子。 他寻摸着绳子应该够长了,便走向了洞穴。 那洞下的侏儒似乎听到了郭净心赶来了,这才放心。因为刚开始他还一直担心,对方就不管自己一走了之了。于是赶紧冲上面喊:“你回来了?” “回来了。”郭净心敷衍了一句,把绳子的一段甩了下去,那侏儒一看,开心的立刻上前想抓住绳子。 可这时郭净心突然将绳子又拉了上来,侏儒一下子没抓到,疑惑的仰头看着郭敬心,“又怎么了?” “没怎么,救你上来倒是可以。”郭净心嘻嘻一笑,“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那侏儒一看郭净心跟他讲条件,气得咬牙切齿,不过想到如果他要是不救自己,恐怕自己就要饿死在这里了。他已经掉下来三天了,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影,这里这么偏僻,几乎常年都不会有人来。若不是树上的果子掉到了坑里,他靠着这些烂果子度日,恐怕早就饿的奄奄一息了。 想到这里,侏儒立刻露出笑脸,央求着说道:“好好好,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郭净心一看对方嬉皮笑脸的,又想起了破酆镇的那帮居民,万一救他上来他反悔怎么办? “那我告诉你,你若是反悔,我绝不会饶了你。”郭净天说着,将绳子放了下去。 侏儒一看到绳子,像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着就往上爬,郭净心使出了吃奶的劲往上拉,怎么这小子个子这么小居然会这么重? 郭净心本身就身体很差,身材也很瘦小,自然也没什么力气,所以废了很大功夫才把这侏儒拉了上来。 看到侏儒爬到洞口的那一瞬间,郭净心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他实在太累了。此时的他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那侏儒从这洞里爬出来,也废了不小的劲,加上几天没吃饱就吃那些果子充饥,此时他也手脚无力,浑身发软,见郭净心坐在地上,他也一下子坐了下来。 “喂,你一个人,到这荒郊野岭来做什么?”侏儒看着郭敬心问道。 郭净心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侏儒,感觉很好笑,明明一个孩子的身体却长着一颗成人的大脑袋。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问你话呢!”侏儒看出了郭净心的笑不怀好意,有些气急败坏,“原来你也是这种人!” 当侏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触动到了郭净心的心底。 “原来你也是这种人!”这句话的意思是,他长这么大,一直都是这副样子,一定遭到了不少人的嘲笑。 他身边的朋友,甚至是亲戚,以及自己的父母恐怕也不会喜欢他。 一下子郭净心又想到了自己,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从小就被人当猴子耍。本就是两个同命相连的人,自己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呢? 郭净心这才收了刚才无理的笑容,严肃了起来,“我叫郭净心。” 看到郭净心眼里的无奈与痛楚,侏儒似乎能体会到郭净心的心情一般,刚才的怒气也少了一半。 “嗯,这名字,听着还不赖。你爹给你起的名字吗?” 郭净心点了点头,说道:“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无家可归了,他们都嘲笑我,嫌弃我。以前我有哥哥,可是哥哥现在也死了,这世上,只有我自己了。” 郭净心说着便眼泪汪汪了,这侏儒一看郭净心想起了他的伤心事,觉得他们两人经历很相似,于是也快哭出来了。 侏儒端详了一下郭净心,发现他骨骼似乎有问题,有些畸形,而且他腿上似乎也有一块腐烂的地方,像是得了什么病。 他身为一个侏儒一直都很害怕有人问起自己的身高,所以他明白,郭净心也一定不愿被人问起,于是便索性没有问这些。 侏儒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跟我一样命苦的人,我一直以为我才是最苦的。我从小父母还很喜欢我的,他们对我可比对妹妹好。可到了七八岁的时候我的症状便明显了起来,他们发现我一直不长个子,别的孩子都比我高了。觉得我可能会是个侏儒,于是便狠心把我抛弃了,后来我跑回去几次,每次都是被父亲毒打一顿再把我丢出门外。那个时候我觉得,转世为人,还不如一只猪,一条狗。就算是牲口,主人也会给我喂口饭吃。我不相信他们会那么狠心,于是每次把我赶走我都会回去,最后我爹实在没有办法,就把我卖给了一个街头变戏法的老头。” 郭净心眼睛里流露出无限想象,似乎侏儒的生活都在他眼前一幕一幕划过。侏儒见郭净心对自己没有排斥,反而认真在听自己诉说,更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珍贵。 他继续说道:“那个老头简直就是个畜生。他根本没有把我当人对待,起初他对我很不好,白天让我在台上表演,晚上也不准我休息,让我苦练基本功,只要稍加不对就对我拳打脚踢。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啦,觉得再待下去可能会被他折磨死,于是我就开始逃跑。可是被他抓回来之后,又是一顿拳打脚踢,从那次之后,他还把我关进笼子里。你知道关我的笼子旁边是什么吗?是猴子,是野猪。那个畜生真的没有把我当人对待!” 侏儒说到伤心处便忍不住大哭了起来,郭净心下意识的抱住了他,或许是同为底层人之间的吸引,郭净心觉得自己可以和他做朋友。 “你是不是听烦了,不想听了。不想听我可以不说的。”侏儒卑微的说道。 “不,我想听,你可以继续说。”郭净心急忙安慰。 “后来我每天都在琢磨着逃跑的方法,后来终于有一次,我偷到了他的钥匙。那一晚,我趁着他睡的正香,就偷偷跑了出来。” 郭净心看了看侏儒的身体,侏儒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解释说道:“我已经跑出来两年了,所以身上的伤早好了。” “两年?那你这两年都是怎么过的?”郭净心好奇的问道。 “这两年,我跑遍了大江南北,可谁见了我都不免会欺负我,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应人类的社会了。”侏儒说着苦笑了起来。 “所以你才来到了这个地方?” 侏儒点点头,“我刚到这里来的时候,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也许这是上天专门为我准备的。我在这里开心的过上了一天,这里个各种果子我都挨个尝了一遍,可惜的是第二天我就掉到了那个洞里。” 看见侏儒如此抱怨,郭净心又看了看那个洞,还是忍不住想笑。 “那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若不来,你也许就会饿死在下面了。” “可不是吗?所以你刚才说的,要我答应你一个条件,我什么都会答应你的。你说,什么条件?”侏儒一脸认真。 第110章 古怪的诡计 苏懿跟方一回到树林的小房子周围后,继续绕着房子转了几圈,实在没有找到任何除了那个狗洞还可以进入屋子的地方了。 方一叹了口气,心灰意冷的坐在了旁边的木墩上。 “究竟怎么进去的?总不能是挖地道。再说,这地板都是铁的,挖地道都进不去。” “你说什么?” 苏懿本就是随便调侃一句,不料苏懿却认真了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 “不,也许,还真有这个可能……”苏懿喃喃道。 “什么?你是说……” 方一一惊,立刻从木墩上站起来,检查脚下的一块泥地。苏懿也到处检查地上是否有什么异常。 不一会,苏懿蹲在地上细细看着什么,方一也凑了过来。 只见苏懿面前的一块土地上很奇怪,竟然没有杂草,但是周围却是杂草丛生。 “难道……”苏懿嘀咕了一句便开始用手挖了起来,方一一看,也半信半疑的挖了起来。 他们越往下挖,越觉得下面的泥土松软,绝不像正常的土地。 不一会,他们挖到一处混凝土材质的巨石,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觉得终于发现了线索,于是继续挖。他们往周围开挖,发现这混凝土很大,似乎一直延伸到这小木屋的地下。 一直挖到木屋附近,他们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一处暗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一看着这鬼斧神工有些震惊。 “下去看看。”方一说着,一边扶着土地一边跳了下去。 两人来到地下,这才发现这木屋地下还有半人高的空间,因此两人必须弓着腰前行,苏懿仰头看了看,这才诧异的发现,原来这房子下面是空的。而上方的正中央,有一条又宽又长的横梁。 这横梁上面的小木屋就精准的建造在这横梁上,而房子底部的两端铁板上,各自有两条绳索连接着墙上的开关。 “这里,居然有机关。”方一好奇的弓着腰小步走了过去。 “别动!” 不等苏懿话音落下,方一已经拨动了开关,只见这铁锁突然缠绕,木屋轰隆而响,渐渐开始像一侧倾斜。 这房屋一下子就压了下来,方一这才发现自己闯了大祸,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趴下!” 苏懿一声吼叫之后迅速将方一推倒,两人直直的躺在地上,看着面前的房屋地基就这样像自己压下来。 “完了,我们会死在这里吗?”方一这才慌了。 “谁让你乱动,我都被你害死了!”苏懿觉得自己不被压死也会早晚被气死。 好在这房屋地基快要压到他们的时候就停了下来,此时整个房屋就像是担在横梁上的跷跷板一样,已经完全向一侧倾斜。 总算暂时安全了,但苏懿还是心有余悸,他研究了一下四周,发现对面墙上还有一个开关。 苏懿动了动下巴,示意方一去拨动开关。 方一一看,立刻后缩身体,“我可不敢再乱动了。” “快去,你不去我们就得死在这里!” 方一还从未见过苏懿说话的语气这么冲,竟吓得也不敢顶嘴,乖乖蹲着移向了开关的地方,他拨动开关,只听头上又开始巨响,压在他们面前的地基渐渐回落,最终恢复了原样。 方一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这小命总算没丢在这里。” “你还有脸说!” 方一说着,弓着身子走到刚才下来的洞口,爬了上去。 两人盯着这古怪的洞口,一言不发。 “鲁玄灵说,这房子是张延内送给他的,张延内建造这屋子的时候为什么要弄这样奇怪的机关。” 苏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这座屋子,建造就是用来杀人的。” “啊?你说什么?”方一震惊无比,“杀谁?这可是送给鲁玄灵的屋子,难道张延内是要杀鲁玄灵?” “看样子应该不是。” “那难道是郭净天?可这房子不是送给郭净天的啊,郭净天是在这屋子建成多少年之后才住的,难道他能预知未来吗?” “不对,不对。”苏懿摇了摇头,说道:“这屋子建造的时候就是用来杀郭净心的。” “啊?这怎么解释?” “郭净天跟鲁玄灵一直在一起为郭净心研制草药,这就使得张延内以为他们两个情投意合。他建造这房子,恐怕是为了以防万一。” “怎么说?” “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情投意合,就会在一起,而郭净天也就会有机会住进这小屋。” “可是后来郭净天并没有住啊,鲁玄灵也没住。所以,如果他不能预知未来的话……这实在有点说不通。” “所以,这屋子一定是当年建造的,但这机关却不一定。” “你是说……这机关可能是郭净天住进去之后建造的?” “从下面的尘土来看,显然不是,的确是当年建造的。” “真是不可思议,张延内这个人太可怕了。当年他才十几岁啊,一个孩子都能想到这样古怪的杀人方式。不过这机关到底跟杀人有什么关系,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啊。” 苏懿无奈的摇了摇头,来到了那个狗洞前。 “这么说,这屋子其实就是个跷跷板。咱们在下面看见的那个横梁,就是跷跷板的指点,这房子是可以随意倾斜的。而郭净天睡觉的时候,脑袋是冲着这狗洞的,虽然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只要将房屋倾斜,他的身体就会滑过来,脑袋也就会恰好到这个洞口了,这个时候凶手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的头颅砍下来。而沾血的床单,也会被他顺手拿走。随后他再启动往另一侧倾斜的开关,这房屋随着房屋往另一个方向倾斜,郭净天的身体就会滑回去了。我想,这就是他用铁板当地板的原因,第一,用铁板的话不会因为滑动而在地上产生痕迹。第二,用铁板当地板会增加抵抗力,不会使得房屋在倾斜的时候断裂。” 方一此时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在听街头说书人说书刚说了一段无比离奇精彩的故事一般。 “这也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方一不断的重复这一句。 “所以我想,张延内一定是在看郭净天住在了这小屋之后又重动了杀心。因为一些原因,一定是郭净心的原因,让他多年前没有动手杀郭净天,但现在郭净天自己住进来,张延内找到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然是不会坐以待毙。” “可是,我们有什么证据可以抓张延内吗?”方一这才想到重点。 “这房子是他建造的,就是最好的证据,只是没有直接证据的话,想必他一定会耍赖的。” “郭净心都已经那么可怜了,他唯一的哥哥还要被杀掉,这人也太狠毒了。我一定要将他送进死牢。” “嗯,待会我们到张家走一趟。” 苏懿和方一看着地上的地洞,陷入沉思。 第111章 断肢 清晨。 整个破酆镇笼罩着一层薄雾,虽然是数伏天,但太阳还没升起,显得有些冷气森森。 苏懿跟方一两人行走在街上,发现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小镇就像是个空城。 不一会,就在街头转角处,迎面碰见了端着一些口粮的村长,村长眼神迷离,头发乱糟糟成一团,看样子还没睡醒似的。看见两人原本不想搭理,可苏懿却先开了口。 “村长,这么早,这是要去哪里?”苏懿看对方眼神充满敌意,于是语气很轻。 “张公子让我去给郭净心送点吃的。”村长说完便悻悻离去了。 苏懿跟方一觉得奇怪,但一想也就明白了,一定是前些天郭净心逃跑的事情,让他们现在还担心郭净心会再次逃跑。说是去送吃的,其实就是去检查一下而已。 除了村长,这一路上两人再也没碰见别的人。 张家的大门已经开展,仆人正在门口打扫落叶,看见两人到来,疑神疑鬼的看了看,继续打扫。 “老人家,张公子在嘛?” “你们是何人,找我们家张公子做什么?” 这老人是见过苏懿跟方一的,这么问自然也是想刁难一下他们。这时院子里传出声音:“阿福,你在跟谁讲话?” “啊,公子,是那两个外乡人。” 张延内一听是苏懿便走出来迎接,“苏公子,你这还是第一次到我这府上,是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了解一下……” “不好了,不好了……”苏懿刚说一半,突然传来村长的声音,村长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见张延内就在大门口,他更加紧了步伐,却不料被门前一块小石子绊了一下,重重的摔在了张延内面前。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张延内其实看见村长这副样子时,就已经担心了起来,他是让村长去检查郭净心是否还在的,但是村长现在这样,难道郭净心又跑了? “快说!” “郭……郭净心死了!”村长的表情十分难堪,就像是看见了多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张延内和苏懿,方一,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了,楞在原地几秒之后,方一突然抓起村长脖颈,“你再说一遍!郭净心死了?” 方一这副模样看上去简直比张延内还着急,但事实上张延内的血液都似乎一下子凝固了,这是他最害怕发生的事情,如果村长所言属实,那他的一辈子都完了,张家也完了。 “所言属实?”张延内依然在故作镇定。 村长不住的点头,一双眼睛瞪的跟死鱼一般,仿佛看见的恐怖场景再次在出现在了眼前,“他……太惨了,这孩子死的太惨了!” 村长说到这里,方一已经倏地冲了出去,随后苏懿也跟了上去。张延内又迟疑了一下,也神色惊恐追着跑了上去。 仆人还从未见过张延内这副模样,在他的印象里,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自己的主人都是很镇定的。也正是因为张延内这副品格,才让仆人觉得他值得依靠,觉得他跟他的父亲比起来,更像是能做大事的人。 但听到村长的那句话从喉咙里发出的时候,他手中的扫把都吓得掉到了地上。他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靠着他一个人养活。而整个破酆镇的存在都是因为郭净心,若郭净心真的死了,那破酆镇的存在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也就是说,这个年纪的他,还需要重新去找一份工。可对于他这把年纪的人来说,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双眼空洞的看着张延内离去的方向,只能希望村长的话是假的。 四个人气喘唏嘘的跑上郭净心门外的山坡,立刻就看见郭净心的院子里围满了人,一定是村长发现异常的时候将大家喊来的。这些村民们个个面带惊恐,看见张延内,有的人甚至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看见母亲一般失声大哭。 此时的张延内也顾不上这些村民,径直跑向郭净心的屋子,此时他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觉告诉他,村长的话是真的…… 他在郭净心的门口停了下来,苏懿跟方一也愣住了。 只见屋子内的正中央,血流成河,地上无端摆放着一具尸体。 不,是半具。 尸体像是被拦腰斩断的,只有下部分,张延内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聚集在了郭净心拦腰斩断的地方,只见其腰间血肉模糊,就像是被某种猛兽硬生生撕裂了一般。 张延内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全完了。 村民们看见张延内这副模样,也意识到了,他们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从此他们不会再有衣食无忧的生活了,他们需要像别的小镇的居民一样,需要自己去做苦工,去种地,去自食其力。 张延内呆呆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是死的就是他本人一般。 他一直都很自信自己可以把破酆镇经营好,他还时常梦想着,到了郭净心十八岁之后,郭净心成功破译了秘籍,他跟着父亲到当年那山洞中找到洞内所有的宝藏。 但,一切都不会再有了,一切都只是个梦。 苏懿回过神来之后,才缓缓走向了屋内,蹲下来检查,郭净心的腰间没有利刃削砍的痕迹,完全就是被某种东西硬生生撕裂的模样。 但最让他奇怪的是,郭净心的上半身到哪里去了? 这屋子里只有郭净心的下半部分身体。 此时的院子里哭声连天,当然,他们哭的并不是郭净心的死亡,而是他们自己。 “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究竟是哪个狗娘养的!”方一的一腔怒火喷涌而出。 “说,是不是你!”方一一把抓住张延内的衣领将其拽了起来泄愤,张延内也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一副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你倒是说啊!”方一实在忍不住,一拳一拳打在张延内的脸上,张延内也不还手,反而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张延内又哭了。 方一见自己打人得不到反馈,这才将张延内一把丢到了地上。张延内就这样躺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天空,口中不住的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苏懿呆呆的看着郭敬心的一半身体,也是越想越觉得这孩子可怜,眼中出现了泪光,这时,方一一个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 “你哭什么!现在就靠你了,你好好想想,究竟是谁杀了这孩子!”方一像是疯了一般,“你不是最懂什么阴谋诡计的吗?你倒是看看啊,这孩子究竟是不是郭净心!” 被方一这么一打,苏懿这才清醒了过来。 对啊,这人到底是不是郭净心? 自从来到这破酆镇上,什么稀奇古怪的犯罪手法他都见识过了,所以说不定,这也可能是别人的尸体。苏懿又打量了一下郭净心的尸体,这尸体明显不是成人的身体,从唯一留下来的下半身来看,确实很符合郭净心的特征。 苏懿带着希望将尸体的裤腿捋了上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再次失望。只见尸体的腿上也有一块腐烂的地方,郭净心的腿也是这样的。 “我不信,我才不信。你忘了,这病鲁玄灵也有的!”方一吼道。 苏懿这才想起来,的确是这样,鲁玄灵为了自己可以试药,刻意传染了这种病。所以是不是也有可能,小镇上还有别人也患了这种病呢? 对,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 苏懿缓缓站起身,双手整个从自己的脸上摸了下来,好让自己更加清醒。 他注视着郭净心的鞋子,将其脱了下来,随后又到屋子里找了一双鞋子来比对,又是一模一样的大小。 不,苏懿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当破酆镇一件一件离奇的案件发生时,苏懿就下了决心,尤其是当郭敬心也惨遭毒手之后,苏懿决定一定要守护好郭敬心,不会让他步哥哥的后尘。 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后悔没有每天都要到郭敬心的家里去看他。 他后悔自己对判断的自信。 他本以为,郭敬心是整个破酆镇的核心,也是张延内最在意的人,至少在郭敬心十八岁生日之前是这样。 可郭净心还是被杀死了,看样子凶手也不会是张延内。因为此时的张延内一定比任何人更加绝望。 可还会有谁会想杀死郭净心呢? 以往的案件难点大多都在一起案件会有好几个嫌疑人,每个人都似乎有是凶手的可能。而这起案件则完全不同,因为每个人都没有动机。 苏懿手捧郭净心的鞋子,眼泪不听话的滴在了上面。 “或许……”苏懿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对郭净心不太了解,不如我们去找鲁姑娘来分辨一下。” 此时的张延内依然在地上坐着,痴痴望着面前郭净心剩下一半的尸体。苏懿看了他一眼,带着方一前去找鲁玄灵。 临行时,苏懿回头看了看那些村民,有的在大哭,有的相拥而泣,还有的坐在地上跟张延内一样发呆。苏懿的嘴角不由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冷笑的笑容。 他还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人,但这次,他讨厌的却是整个镇子上的人。 苏懿跟方一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事实上他们心里也很明白,郭净心已经死了,只是他们不甘心而已。 第112章 谜洞之夜 苏懿跟方一消沉的走到了去往鲁玄灵家的小道,远远的就看见鲁玄灵家门口有人。两人有些疑惑,于是加快了脚步。 更近一些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是一名农妇抱着一个孩子。看见两人农妇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刻跑了过来,“是你们?你们有看见鲁姑娘吗?” 女人说话急促,一脸焦急,似乎很着急。 苏懿说道:“我们也是来找鲁姑娘的。”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我家孩子发高烧了,我们镇子里可就她这一个郎中啊。” 人命关天,这世上有很多孩子因为幼时得不到及时医治而夭折,他们因为年纪小抵抗力差,本身就很脆弱。 苏懿跟方一也跟着着急了起来,苏懿刚要进屋去寻找,女人则劝道:“别找了,我天没亮就来了,我来的时候看见这门大开着,门口还放着捣药罐,心想鲁姑娘一定很快就回来了,可不料却等到了现在。” 女人急的直跺脚,苏懿跟方一也无可奈何。他们虽然想帮忙,但是却不懂医术,也只能干着急。 苏懿跃跃欲试,说道:“让我来看看。”说着将手贴在了婴儿的额头上,他迟疑了一下,立刻兴奋道:“你这孩子真是命大,他高烧已经退了。” “啊?退了吗?”妇女将脸贴向婴儿,立即欣喜起来,“哎呀,我的儿真是命大。”兴奋的简直要跳起来,“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这……”苏懿有些羞愧,“我们也没帮上什么,是这孩子自己命大。既然孩子高烧退了,就快些回去,这里风大。” “嗯。” 妇女说完便抱着孩子离开了这里。 苏懿这才深深吐了口气,鲁玄灵从天没亮的时候就不在家,难道她昨夜都没有回来吗? 苏懿看着石头上放着的药罐,拿起来闻了闻,这是给郭净心用的药。看药罐里的剂量,鲁玄灵应该是弄了一些,那她应该是去带着药找郭净心换药去了啊,可郭净心的家里也没有看见鲁玄灵的身影啊。 这时,一种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难道……鲁玄灵也遭遇了毒手?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方一突然问道。 “啊,没什么。”苏懿惊魂未定的回答,他的这个想法一定不能让方一知道,否则他又要精神崩溃了。 苏懿又象征性的到鲁玄灵的屋子里四处找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此时方一已经越来越着急。 “这鲁姑娘,究竟到哪里去了?你刚才听说了,那女人说鲁姑娘天没亮的时候就不在家了。” “啊……是啊,好奇怪。或许,是到山上采药去了,她不是郎中吗?” 方一叹了口气,脸色一沉,“郭净心的案子要从何查起呢?我现在连一个怀疑的对象都没有。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苏懿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不如,我们再回郭净心家里看看,万一有什么我们没有注意都的线索。” “也好。” 苏懿跟方一再次来到郭净心的家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已经离开了,张延内也已经不在这里了。 “分头找。” 苏懿跟方一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分开寻找线索。苏懿进入屋子,方一则在外面找。 苏懿走进屋子,发现这屋子里的东西崭新,完全都像是没有用过的。苏懿四处搜查了一下,发现这屋子唯一的老物件就是之前郭净心藏酒的那个木箱了。 “苏懿,快来!” 这时门外的方一大喊,听声音极其兴奋,似乎是有了什么新发现。 苏懿冲出门外,见方一正站在屋后的悬崖边,苏懿凑近才发现,原来这里有跟绳子。这绳子本来都在外面露着,是鲁玄灵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所以在她下去之前就将上面搂着的部分放到了草窝里。 “难道,是有人从这里爬上来杀死的郭净心?”苏懿疑惑道。 两人互相看了看,方一立刻把绳子拿起来,抓着准备下去。 两人先后顺着这绳子爬了下来,发现这是一处空旷的山野。 “快看,是脚印!”方一叫道。 苏懿看了看地面,杂草都被分向了两侧,看起来是有人走过的模样,而地上的脚印,看起来也不是同一个人的,于是两人继续前行。 一直走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两人才在前方发现一个巨大的瀑布。天气炎热,两人也口渴了,于是决定到瀑布找点水喝。两人走进深林才发现,原来这瀑布后面还有个山洞。 苏懿望着山洞出神,总觉得这山洞里似乎应该能找到什么线索。 于是两人立刻在瀑布下风的池塘里喝了点水,洗了把脸,马上就走进山洞。 “你有带火折子吗?”苏懿问道。 “当然。” 方一从怀中掏出两个火折子,自己拿着一个,递给苏懿一个,两人将其点燃,走进了山洞。就在这时,两人好像听见了一声咳嗽,两人立即胆怯了起来。 这荒凉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呢?对方究竟是人是鬼? “我……要不,你走前面?”方一的身子下意识后撤。 “你不是名震天下的捕快吗?你还怕鬼?”苏懿没忍住笑了起来。 “是谁?”这时,洞里发出一声警觉的声音。 两人顺着声音望去,一边将火把照向这边,眼前居然出现一个人影,把方一吓了一个激灵。 苏懿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鲁玄灵。 “鲁姑娘?”方一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们?”鲁玄灵也同样诧异。 “鲁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在鲁玄灵迟疑的这会,苏懿环顾了一下这山洞的四周,发现放在墙角的东西居然如此眼熟——都是郭净心家里的东西。 苏懿这才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之前郭净心失踪的时候,是来了这里。而鲁玄灵此刻也在这里,难道是鲁玄灵跟他一起做的计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懿立即问道。 鲁玄灵见瞒不过了,这才支支吾吾回答:“其实前些天,我就发现了郭净心来这个地方,他发现了我跟踪她,就对我坦白了,然后带我来这个地方。我们说好了……” “说好什么?” “说好等他把自己的事情办完就会到这里跟我一起生活下去,再也不回破酆镇了。”鲁玄灵这才意识到问题,忙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郭净心呢?” 苏懿这才知道,原来鲁玄灵也不知道郭净心已经死了,为了怕她难以接受,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转念问道:“等他办完他的事情?是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鲁玄灵说道:“他说,以后再也不回破酆镇了,要多陪陪爹爹跟哥哥。” 方一这个急性子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提郭净心出事的事情,等的心急。立刻说道:“算了,她迟早也是要知道的,瞒着也不是个办法!” “你……”苏懿的眼神中充满了责怪。 鲁玄灵的眼神中充满担忧,立刻站了起来,“瞒着什么?难道是郭净心出事了吗?” 苏懿为难的看了看方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们倒是说啊,郭净心她到底怎么了?” “他……他死了……” 鲁玄灵听完,眼神渐渐暗淡下去,白眼一翻,昏倒了过去。 “鲁姑娘……”方一立刻将其抱住,缓缓将其放到了稻草上。 “你这心直口快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苏懿责怪道。 “我……我不知道她……” “哎,算了算了。” 此时洞外传出一声狼叫,两人立刻警觉了起来。苏懿看了看洞外,这才发现已经天黑了。 “糟了,天黑了。”苏懿担心道。 “野兽都会出来了,这我们回去也会有危险的。”方一附和道,“那怎么办?” 苏懿看了看四周,说道:“只好在这里过夜了。” “过夜?”方一看了看昏迷的鲁玄灵,又惊又喜。 他从到破酆镇以来就一直对鲁玄灵有好感,若不是自己有妻子有儿子,他一定会追求一番。 虽然知道并无可能,但每次见到鲁玄灵,他都会心情愉悦。 现在居然能有机会跟鲁玄灵共处一室一整个夜晚,想想就很开心。不过想到惨死的郭净心,他便再也开心不起来。 为了防止野兽袭击,他们在洞口点燃了篝火。 若是在燕七家,这样无趣的夜晚苏懿还可以看书或者写作。可在这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山洞里,苏懿也只好早些休息。 两人分别从洞穴深处找来一些干草,就这样铺在地上,躺在了上面。苏懿倒是很快就睡着了,倒是方一一直在辗转反侧,不一会就看看熟睡的鲁玄灵,然后独自浮想联翩。 方一也不记得自己是几时才睡着的,他只记得自己这晚的梦曲折又离奇。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苏懿跟鲁玄灵都已经醒了。 苏懿在篝火前发呆,而鲁玄灵则坐在石头上哭泣。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方一安慰道。 鲁玄灵也不作答,继续哭她的。方一见自己安慰没有效果,也有点不知所措。 苏懿伸了个懒腰,说道:“既然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就找出杀人凶手,以慰这孩子的在天之灵。” 方一点了点头,扶着鲁玄灵起来,三人按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第113章 复活 破酆镇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地方或许他们已经无法再待下去了,因为郭净心死了。 所有很多人已经接连逃出破酆镇,寻找新的生存契机。郭净心一死,在破酆镇边境的看守的人也都四散回家去了,整个破酆镇一下子成了一片散沙。 苏懿跟方一以及鲁玄灵回来的路上,发现路上到处都是拖家带口,收拾家具搬家要离开破酆镇的,这点他们也早有预料,只是没有想到,这里的人居然会如此现实。 就在三个人快要到郭净心家的那条集市上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高喊:“快跑啊,郭净心复活回来复仇了!” 三人一听,迟疑了一下,忙追上去,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人,看打扮模样应该是个扮演小商贩的,看见三人,刚要逃跑,立即被方一抓了回来。 “你跑什么?” “我……我害怕……你们也快跑,郭净心回来复仇了!” “什么意思?郭净心不是死了吗?” 三个人都是一头雾水,看三人不明所以,男人神情压低了声音,绘声绘色说道:“郭净心前天就死了,可是他昨天又去了张家,把张员外杀死了!” “什么?”鲁玄灵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或者说,是自己听错了,“你再重说一遍?郭净心没死?” “不,他是死了,回来的是他的鬼魂!” 趁着三个人在迟疑,男人一下子扯开方一的手,一溜烟跑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天他们明明已经看见了郭净心的尸体,而且也已经确认了,不可能是别人的尸体假扮。可郭净心为什么又能在今天杀死张员外呢? “郭净心没死,他一定没死,她还活着!”鲁玄灵开心的大叫着,向前方跑去。 “鲁姑娘,等等!”方一也追了上去。 三人一路小跑来到了张家,只见张家大门开着,他们走进去却发现家中一个人都没有,连仆人都不在。 鲁玄灵想了想,说道:“他们一定是在河边的院子里。” “为什么?”方一觉得奇怪。 “张伯父是在河边的院子里闭关的,刚才那人说郭净心杀死了他,如果这事情是真的,那现在张家的人一定都会在那边。” 弄清楚了情况,三人火速赶往河边。 因为距离不是很远,三人很快便到了,刚走到门口,他们就听见张延内在撕心裂肺的大哭着。 走进门,他们才发现,院子里放着一张草席,草席上是白发苍苍的张普。鲁玄灵看着死去的张普,觉得恍如隔世。 才几年没见,张普的头发居然已经全白了。在鲁玄灵的记忆里,张普要比现在年轻上很多。 在尸体前哭的除了张延内,还有一个老太太,是张普的发妻。 三人自从进门来,院子内的人也只是看了一眼,没人跟他们搭话。看见旁边站着的仆人,方一上前问话。 “究竟怎么回事?我是捕快,你给我说清楚。” 这仆人也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像是被吓破了胆一样。 这仆人从未离开过这里,从张普住进来的那一刻,他就被要求要无时无刻都要照顾张普,负责他的饮食和生活起居。所以他只是听说有两个外乡人来到了破酆镇,还从未见过。 听对方说是捕快,他才弓起了腰,作揖结结巴巴说道:“是……是郭净心的鬼魂!” “一派胡言!”方一此时已经很着急了,实在不想听仆人在这里胡扯,“这世上怎么会有鬼!” “是真的!”仆人一脸委屈,“早上我正在烧饭,就听见有人来了,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郭净心在院子里。当时我不知道他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确定?你看见的人是郭净心?”方一怒斥。 方一每次着急都会发怒,语气故意加重。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犯人才会害怕自己,才会说真话。 “千真万确,我是不会看花眼的。”仆人再三解释。 “后来呢?”苏懿问道。 “后来我让他离开这里,因为我们老爷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他。不管谁来了他都谢绝见客。不料他非但不走,还大吼着要找我们老爷。” 鲁玄灵一直在认真听着,没有说话。 苏懿看了看这座小院,结构很简单。就是一个两层的小楼,带一个院子。上楼的话,需要从一楼的楼梯经过。 仆人继续说道:“当时那个楼梯还是封锁着的,这是我发觉事情不对劲才打开的。以往我们老爷交代过,我不准上楼的。” 苏懿看着阁楼,疑惑的说道:“不让你上楼,那你怎么给他送饭呢?” 仆人往右边走了几步,指了指楼梯侧面的一个木板,只见木板连接着绳索。在仆人解释后苏懿才知道,这是一个简易的升降梯。 “就是用这个,平时我们老爷吃饭和衣服以及生活用品,都是用这个接送。” 苏懿走到升降梯前面,发现这木板也很薄,锁链也不是很粗壮的样子,感觉应该无法放过重的东西。 “你继续说。” “后来我们老爷就听见了郭净心的声音,就叫他上去。然后我就打开了那门,将让他从楼梯上去了。当时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因为我们老爷谢绝所有人,但唯独让郭净心上去,是因为我知道郭净心的特殊性。但谁知道……后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你仔细说说。” “后来我就在厨房里做饭……”苏懿看了看厨房是在院子的左侧,“当我做好饭之后,就喊老爷,因为这个升降梯当时是在上面的,需要他在上面操作它才会下来,可是我怎么喊老爷都不应声。我就觉得奇怪,但又怕贸然让去会被老爷骂,于是便自己先吃饭。可是我吃完饭又等了很久,再来喊老爷,还是没有动静。那个时候我十分担心,于是就打开了楼梯的门,上了楼……” “然后呢,快说……”方一无法忍受一丝的停顿。 “哦,我继续。我一上楼,就觉得不对劲,一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他们还在楼上,肯定会有声音啊。我一想不对劲,就跑了上去,可一上去,就发现老爷倒在地上,我上前一看,才发现老爷肚子上插着一把刀……但奇怪的是,郭净心不见了……” “不见了?他是从哪里下来的?”苏懿疑惑道。 苏懿本以为,这个郭净心一定是有人假扮的。或许是假扮的人不知道郭净心已经死了,才做出这样的选择。可他听见仆人说郭净心是从楼上消失的,这才觉得这事情很不对劲。 “我不知道……”仆人摇摇头,“我就在那厨房里做菜,如果有人从楼上下来,我一定能看见。就是没看见他下楼的时候,但他从楼梯上下来,走出大门,也是会经过我面前的啊。我也一直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直到我听人说郭净心昨天就死了。我才知道,那是郭净心的鬼魂!”仆人说着面目扭曲了起来,仿佛真的见了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鲁玄灵简直已经被仆人的话搞晕了。 事实上晕的人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听后都是一头雾水。 苏懿见仆人已经提供不了什么线索,便上楼查看,而鲁玄灵跟方一也跟了上来。 第114章 血脚印 阁楼上的布置很简单,陈列的物品也都不是很豪华,看起来与张普的身份极不相称。上来之前,苏懿原本以为阁楼上的装潢会像张家那样富丽堂皇,却没想到,这里居然如此简陋。 这屋子里只有一张书桌和一个柜子,以及地上的几个蒲团。 在书桌的旁边,有一摊血迹,血迹看上去已经化为黑色,看起来时间也不短了。 几个人四处看了看,发现屋子里的东西摆放都很整齐,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也就是说,郭净心是在张普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死他的。说是郭净心,但目前还不确定,至少三个人都觉得其中另有蹊跷。 明明郭净心已经死了,一个被拦腰斩断的人,怎么可能还能跑到这里来杀死别人呢? 苏懿蹲下仔细检查地面,这才发现血迹的旁边还有几个血脚印,看样子应该是张普或者是凶手留下的。 “我去拿!” 苏懿只是看了方一一眼,方一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合作这么久,已经慢慢有了默契。 方一到楼下去来到了张普的尸体旁,刚要脱下其鞋子,立刻被众人呵斥。 “你要做什么?” “不准碰我们老爷的遗体!” “快走开!” “我……”方一明白大家心里此时充满着悲伤,他一向都不太会安慰人,也不太会说什么好听话,只好说道:“我是衙门捕快,你们可别妨碍公务!” 原本方一是不忍心说出这句硬邦邦毫无感情色彩的话的,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调查案件,当然要以大局为重。 苏懿的这番话显然也很有用,众人不再阻拦,方一看了看众人的反应,觉得没人会对自己怎么样,这才小心翼翼将张普的鞋子脱了下来。 方一将鞋子拿到楼上之后,苏懿连忙接过鞋子,跟地上的脚印对比,发现这不是张普的脚印。 也就是说,这只能是凶手的脚印了。 苏懿看着地上的血脚印,犹豫了一会,说道:“方一,要不你去取郭净心的鞋子来?” “荒唐!”鲁玄灵的声音充满讥诮之意,“郭净心都死了,你们还要怀疑他?”说完她才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下意识低下头以掩饰尴尬。 “鲁姑娘,我明白你的心情。”苏懿语气温和,“只是我们要把所有嫌疑人排除,而且这怎么可能是郭净心的脚印呢?我们明明都看见了他的尸体,他已经死了。现在的足印对比,也就是排除嫌疑人而已。” 鲁玄灵将脸别了过去,不再说话。方一也没说话,径直下楼去取郭净心的鞋子去了。 在方一离开后的时间里,两个人再也没有交谈,两个人都在屋子里四处寻找线索。 这间屋子除了客厅还有一间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床,看上去也很简陋,床头放着一张贴起来的纸片。 苏懿将这张纸展开,才发现原来是郭净心的“秘籍”。 再看看枕头下面,有厚厚一叠纸。上面用笔画着各式各样的诡异图案,都似乎跟郭净心的“秘籍”有关。 看来张普在这里闭关多年,一直都在研究这“秘籍”的真正含义。 可惜他或许到死都没有明白,这张所谓的秘籍只不过是郭净心的父亲随手画的而已。 见两人在楼上的时间挺久了,仆人也上来查看了一下,三人对视了一眼,仆人便再次离开了。 期间苏懿在楼上也听见了楼下的人一会喧哗又消声,似乎是在讨论给张普出殡的事宜。 又过了一会,方一才拿着郭净心的鞋子小跑着回来上了楼。 他到郭净心的家里时,发现村民们已经将郭净心的尸体用凉席盖住了。方一还在犹豫,是应该拿走郭净心脚上穿的鞋子,还是到屋里的床下找他别的鞋子。方一拿两只鞋子对比了一下,一模一样,这才放心的拿了床下的鞋子来了。 “给。” 方一气喘吁吁的将鞋子递给了苏懿,苏懿立刻接过鞋子到血脚印的地方比对。鲁玄灵虽然不相信凶手是郭净心,但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也凑了过来观看。 三个人的视线都注视着苏懿手上的鞋子,苏懿把鞋子放下去,诧异的发现,这鞋子居然没有地上的足印大。 “太好了,不是他。”鲁玄灵叫了起来。 苏懿楞在原地,怎么也想不通,他本以为这足印应该就是郭净心的,因为仆人明确说了,他看见的人就是郭净心。 第一,仆人没有说谎的理由。第二,如果是有人假扮郭净心,仆人一定可以认得出。 可仆人明明看见的人就是郭净心,但足印却不同。 苏懿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他觉得能造成这样的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郭净心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脚不一样大小。 “不是郭净心。”方一看着地上的足迹,愤愤的跑下了楼去。 众人不解的看着方一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在跟谁怄气,又怄的是什么气。 不料方一下楼就直冲仆人,仆人见状也吓得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方一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让其双脚离开了地面。两人的身形对比反差很大,看这情况,方一要是想摔死他,简直就像摔死一只猫一条狗那么容易。 仆人一脸惊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不住的求饶:“大……大人,小的究竟有什么事情惹到您了!” “哼,你这小子。”方一一手抓着他衣领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真是吃了豹子胆,知不知道说谎就算是妨碍公务,爷爷是可以把你抓到大牢里去的!” “小……小的没有说谎,真的没有。”仆人的两只手悬在半空,就像只鸭子。 “哼!” 方一一把将仆人丢在了地上,仆人哎呀一声也不敢起身,做了个防御的姿势。 “你说,你真的看见了郭净心?”方一抬起脚,做了个要踢他的样子。 仆人吓得都不敢抬头看方一,紧张害怕的说道:“小人绝对没有说谎,我看见的人确确实实是郭净心。” “你曾见过几次郭净心?有没有认错人?” “不会认错的,小人见过郭净心好多次。” 方一低头迟疑了几秒,觉得这仆人不像是在说假话,可那足印又对不上,实在觉得蹊跷。 看见仆人这副怂样子,方一也不想再为难他,悻悻的又上了楼。 “苏懿,这小子说他没有说谎。” “我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是说谎。”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来的人真的是郭净心,这足印为何又对不上?何况郭净心早就死了啊!” 苏懿突然双手用力搓着面部,他也想不通,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做到现在这案件所呈现的这副模样。 “对了,郭净心是从这楼上消失的。”苏懿突然说道。 “那仆人的确是这么说的。”方一疑惑道:“所以能做到在楼上消失的,也只有鬼了,难道还能是人不成?这么说……” 难道郭净天的灵魂真的回来复仇了吗? 现在已经没有了别的解释,破酆镇的居民们大多也都相信了这个解释,所以现在大家都在争先恐后想离开这个地方。 因为他们明白,如果真的是郭净心在复仇,那么郭净心早晚也会找到他们的头上。 第115章 升降梯 自从来到破酆镇,苏懿见过无数猎奇的杀人诡计,这都是他过去在别处从来没有见过的。不过对他来说,过去的那些案件也并没有多难。 但今天这起案件,让他觉得自己甚至无从下手。 但这也更加激发了他的好胜心,他攥紧了拳头,在心底念叨着,自己一定要找到真凶。 方一见苏懿半天不说话,似乎在沉思,忙问道:“你在想什么,难道有什么线索?” 苏懿摇了摇头,沉吟道:“其实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不是要搞清凶手是谁。” “不搞清凶手是谁,那怎么抓犯人?”方一有些不解,下意识的挠了挠后脑勺。 “凶手现在所营造的氛围是,张普是郭净心的鬼魂杀死的,也就是说,是鬼。而郭敬心也是从这栋楼上凭空消失的,这是人类无法做到的。所以我们就要先破解这个答案,我们首先要弄清楚,凶手究竟是人还是鬼!” “哦?” 方一的心里戈登了一下,觉得苏懿又犯了老毛病。 他还记得苏懿刚到破酆镇的时候,就整天想着能亲眼跟鬼见上一面。虽然他一直都没了解苏懿的心理,但总觉得他似乎还有别的目的。 也就是到了郭净天死亡的时候,苏懿才像个正常人一样了,知道要找凶手了,而不是早鬼魂。 但此时苏懿却又开始了胡言乱语,连方一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被鬼上身了,说话都一阵正常一阵又神神叨叨的。 “你这是什么鬼话!”方一看了看鲁玄灵,鲁玄灵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鲁玄灵的心里,苏懿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他心底善良,一直都在无所求的帮助郭净心他们,跟破酆镇的这些居民们完全不同。另外,他的最大特征当然是聪明,他总能从一些不起眼的地方,或者是人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地方找到关键线索,最终找到真相。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苏懿居然也相信鬼神。 难道他真的相信,杀死张普的是郭净心的鬼魂吗? “你们怎么了?”看见两人惊诧的表情,苏懿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首先要弄清楚凶手是如何从这里消失的,如果人类可以做到,就不会是鬼了。你们以为我在搞迷信吗?” 方一跟鲁玄灵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苏懿离开血迹,四处查看,来到了窗子前。这窗子外有一个把手,连接着绳子,只要一直摇,就可以把下面的升降梯弄上来。 升降梯上来之后,苏懿用力按了一下,感觉这升降梯绝对承受不了自己的重量。 这时方一看出了他的意图,说道:“这升降梯在阁楼的侧面,如果从升降梯上下去的话,那仆人在厨房里是绝对看不见的。但凶手不可能是从这升降梯下去的。” “为什么?”苏懿明知故问。 “当然是因为承重,这升降梯明显承受不来一个人的重量,就算郭净心很瘦小,也不行。” 苏懿怀疑的看了看方一,将身体探出窗外,发现下面的仆人还在疑神疑鬼的打量着上面,苏懿冲着他喊道:“这升降梯能承重多少斤?你知道吗?” 苏懿刚问完,方一也从窗子露出了头,那仆人一看方一,立刻想也不想就赶紧回答,“大概能承重五十斤。” 五十斤,一个成人怎么也不会只有五十斤这么轻。而且仆人表面自己看见的就是郭净心,所以不可能是个孩子假扮的。 “五十斤,别想了,不可能的。”方一甩了甩手,“一个成年人是不可能从这里下去的。” “是吗?”苏懿若有所思,“可是现在只有这一个解释了,凶手不可能是从楼梯上下去的,因为那样立刻就会被仆人看见。但这里又没有别的下楼的地方,所以用排除法也只有这一个地方了。” “哼。”方一有些不解的笑了,“排除法,用在这种事情上也要灵活用啊,那你告诉我,一个成年人如何从这升降梯上下去?” 方一说话有些冲,但苏懿并没有生气,反而一边思考一边喃喃自语重复着方一的话,“一个成年人如何从这升降梯上下去?换句话说,也就是一个成年人如何将自己的体重将到五十斤以下的?” “好像……是同一个意思。”方一想了一下,不假思索的回答,但马上又笑了,“一个成年人如何能将自己的体重降低到五十斤以下呢?” 苏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道:“好像是有几种办法。” “哦?” 方一有些诧异,因为他连一种都没有想到,苏懿居然说有几种。 “我也想到一种。”鲁玄灵插话道。 “啊?那你说说。”方一有些不服气。 “如果一个成年人,很长时间都吃不上饭,那他就会瘦了。体重不就会下降了嘛?”鲁玄灵得意的看了方一一眼,视线又移向苏懿,似乎是在等他夸自己。 苏懿轻微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一种办法,只是凶手绝对不是用的这种办法。” 鲁玄灵脸色一变,突然想到了什么,将手托在下巴上,歪着头说道:“对哦,如果是那样,一定会被仆人看出来。” “对的。”苏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仆人说的是他看见的确实就是郭净心,那说明他看见的郭净心就是他记忆力的郭净心,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否则他一定会主动提出来。” “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的体重变轻呢?”苏懿揪着苏懿不放,觉得他在说大话。 苏懿一脸认真,方一本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方法,不料苏懿所说的话差点让他大笑起来。不过现在他们可是在刚刚发生案件的现场,下面还有人在哭丧,就算他是个捕快,也不敢再这里的地方大笑。 苏懿说的是,“如果把人砍成两半的话,那两半都可以不足五十斤,这样分两次下去,便可以了。” “你……”方一觉得这种时候苏懿还在开玩笑,觉得他不像是这样的人,但他的话根本完全没有逻辑了,“把人砍成两半还能活?”。 当方一说完这句,他才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郭净心的确被砍成了两半…… 但仆人看见的郭净心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郭净心被砍成两半就一定会死了,那还如何过来复仇呢?而且仆人并没有说他所看见的郭净心是一半啊,如果是一半他早就被吓死了。 “苏先生,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鲁玄灵抢了方一想说的话。 苏懿没有回答,继续思索着,想着是不是还有别的方法。 三人就这样在阁楼里待到了下午,期间苏懿一言不发,一直在思考。而方一和鲁玄灵都觉得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好思考的,他们一会四处检查这些检查过无数遍的屋子,一会到窗台看着外面发呆,觉得这是有史以来最无聊的一天。 待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苏懿才突然说了一句话,“小镇上有没有药房?” 方一跟鲁玄灵都很诧异,鲁玄灵问道;“问药房做什么?” “你就回答我,有吗?” 苏懿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刚才还很温和,现在却似乎很暴躁。方一记得之前苏懿也有几次会变成这样,每当这时,就说明在他的脑海中,已经离真相不远了。 “倒是有一家。” 当鲁玄灵告诉苏懿那药房的位置之后,苏懿就倏地冲下了楼。 方一跟鲁玄灵面面相觑,这时鲁玄灵目光露出一丝悲伤,方一本想前去追苏懿,因为他害怕苏懿在调查什么的时候又触碰到某些人的死穴,会遇到危险。可看着眼前的鲁玄灵,他觉得或许鲁玄灵才是最需要自己的人。 “苏懿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危险。”方一这样安慰自己。 方一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鲁玄灵一直在盯着自己,他一个大老粗第一次觉得有些害羞,挠了挠头,也不敢正眼看鲁玄灵。不料鲁玄灵说道:“方大哥,你跟我一起去看看郭净心。” 方一脸上的娇羞之色褪去,诧异的看着鲁玄灵。他觉得鲁玄灵不应该去看郭净心,因为郭净心此时的惨状,他一个男人看了都无法接受,他现在只是想起郭净心的那副凄惨的模样,就有些想吐,别说她一个女孩子了。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自己刚才没追出去找苏懿也是对的。如果让鲁玄灵一个人去看郭净心,那她被吓到了怎么办? “好,不过我先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方一郑重的说道:“还有,你只准在旁边看,不准碰,由我掀开凉席。” 鲁玄灵的眼睛再次湿润了起来,轻微的点了点头。 两人下楼后,方一跟张家人辞别,鲁玄灵看着哭成泪人的张夫人。张夫人过去一直打扮的光鲜亮丽,即使已经年过五十,旁人也绝看不出她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 鲁玄灵从父亲死后就住在张家,当时张夫人虽然一直很嫌弃她,也一直没过她好脸色,但至少也对她有抚养之恩。 鲁玄灵来到张夫人前,挽着她的胳膊,劝她不要太过伤心,之后这才离开。 第116章 药铺 昔日繁荣的街道此时东倒西歪着人们丢弃的东西,决定离开破酆镇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剩下的大多都是原本就是破酆镇的原住民,而另外一些留下来的,则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无处可去的人。 他们想等到最后一天,想等真相出来才死心,只要还有一丝机会,他们就不愿放弃这里。 苏懿一路狂奔,顺着巷子跑到集市,又从集市跑到树林,再到另一条集市,这才找到了鲁玄灵口中的店铺。 苏懿来到药房的时候,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他扶在门口,大喘气歇了一会才进去。 正在柜台上打盹的人明显就是店长了,因为这药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掌柜的。掌柜的?” 苏懿轻轻喊了几声,掌柜这才差点歪倒,吓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见苏懿立刻露出厌恶的神情,嫌他扰了自己的美梦。 “要买什么药啊?” 店长打了个呵欠,都没正眼瞧他。 “看他这样子,似乎不太欢迎有顾客来,我若再不买药,他还不直接把我赶走了?”想到这里,苏懿嘻嘻笑了笑,说道:“我买,陈皮,人参,当归,还有……” “你这是治什么病啊?”掌柜的显然听出了苏懿是在瞎说,因为这些药并不能放到同一副药里。 不过鲁玄灵也说了,这是药铺,只卖药不看病的。这破酆镇只有她鲁玄灵一个郎中。 想到这里苏懿说道:“啊,我只是跑腿的,我是买给鲁姑娘的啊。” “哦,原来是她啊。” 店长猜想一定是鲁玄灵的药房里少了这些药,让这个跑腿的来买了。 不过鲁玄灵跟他可是生意上的死对头,如果没有鲁玄灵,他一定会当郎中的。他出生在医药世家,他的父亲和爷爷都是郎中,可是到了他这一代,却没有从家人那里继承到精良的医术。不过看这些普通的头疼脑热倒是绰绰有余了。 本来他是计划要一边卖药一边看病的,可鲁玄灵这丫头长大之后也当了郎中,而且她天赋极高。她并没有师从什么名医,而是自学成才,单单只是买了些《本草纲目》,《千金论》之类的书便无师自通。 原先他这店里也是看病加卖药的,只是后来鲁玄灵的医术日益精湛,导致破酆镇所有人都觉得鲁玄灵更加医术高明,所以渐渐就很少有人来他这里看病了。 这大大的打击了他的自尊心,于是他索性将自己这里改成了药房,不再看病。 所以,这掌柜对鲁玄灵的恨意很深。 他本就因有人扰了美梦而不爽,又听说对方是给鲁玄灵买药的,简直就想直接接把他赶走。 但碍于面子,他没有怎么做。毕竟自己是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跟这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于是他照着刚才苏懿所说,将几味药以此称好,用纸包包了起来,放到了柜台上。 “一共是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这么贵?” 苏懿还从来没有自己去买过药,不过他也能觉得,这价格真是高的离谱。不过他的目的又不在于药,所以只好乖乖掏钱。 看苏懿给了钱,以为他要走了,掌柜又将胳膊撑在下巴上准备眯一会,不料苏懿却又嘻嘻笑了笑说道:“掌柜的,我能打听个事儿吗?” 掌柜的怒目微张,侧眼看了一眼苏懿,似乎是在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事多。不过他缓了缓将怒气压了下来,问道:“你要问什么?” “我想问,近日来有人来店里买治伤的药吗?” 苏懿一问这句,掌柜的这才站立了身体,皱眉道:“我这里可是药铺,破酆镇里这么多人,肯定每天都有人来买药啊,伤药的话也是隔三差五都会有人来买。” “我说的是大量的,有没有人买大量的伤药呢?”苏懿看对方很不耐烦,所以一脸堆笑,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招果然奏效,对方虽然不耐烦,但依然继续回答。 掌柜的仰头思索了一下,眉心突然一动,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说道:“确实有个矮子,很奇怪,那天他买了很多的伤药。我当时也好奇,还问了他,他说他家里人被狗咬了。” “矮子?有多矮?” “很矮,是个侏儒。” 苏懿的瞳孔突然收缩,他觉得自己没有找错方向。想到这里,他立刻跑出门外。 店内则传出掌柜的声音:“诶?你的药,你的药不要了?真是个智障!” 苏懿走在路上,一边走着一边思索,这样的诡计简直是太可怕了。这世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人。 苏懿觉得,就算他把这故事写进自己的书里,被读者看到都会被读者批判这是瞎编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可事实偏偏如此,很多时候现实往往会比故事更加荒谬,更加精彩。 这次的案件对于过去的案件来说是最离奇最诡异的,也是最难的。但也是苏懿最快得知真相的,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有了这个担心。因为若他的担心是真的,那么即将还会有一条人命就此死亡。 所以苏懿的步履很快,他发疯一般跑到了河边的阁楼来找鲁玄灵,可来到这里,才发现鲁玄灵和方一都已经离开了。 “那他们有说要去哪里吗?” 张家人纷纷摇头,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苏懿焦急的来回踱步,他的心已经乱了。 不久后他才平静了一点,这才想到,鲁玄灵回到破酆镇就来了这里,还没有见过郭净心的尸体。 所以他们现在一定是去了郭净心的家。 想到这里,苏懿便冲出了门外。 时间是金钱,但有时间,时间也是生命,就比如现在。 苏懿疯狂的奔跑在集市上,行人看见都会立刻避让,因为他们也觉得他疯了。 现在的苏懿像是一匹不知疲倦的年轻的千里马,冲着自己的目标横冲直撞,不顾一切。 前方就是去往郭净心家的山坡了,爬上这里,就会到郭净心的家了。 只剩一点点距离了,一定要撑下去,苏懿在心底呐喊着,可是他的身体却不争气。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多锻炼身体,才导致自己刚刚跑了这么点距离就已经体力不支了。 他觉得自己的腿已经渐渐麻木,甚至失去了知觉,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就在他刚刚跑到前方的山坡上,一个没留意,被一个石子滑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尖锐的石头重重击打在了他的膝盖上,这下他终于重又感知到了自己的腿。可是剧痛立刻传到他的大脑,他的全身,他挣扎着,抱着膝盖在地上来回打滚。 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跌倒呢? 他想爬起来,可心脏却一阵剧痛。 这声音跟废人有什么区别,他自嘲着,一边疼痛一边大笑。 不一会,疼痛渐渐小了一些,呼吸也没有刚才那么急促了。倒是摔的这一跤让他得以休息了一会。 他重又爬了起来,拼命的爬上了山坡。 第117章 发疯 张延内离开阁楼之后,一直精神恍惚,仿佛无论在哪里,一睁眼,一闭眼,眼前都是那个已经被砍成两半的郭净心。 “快滚,滚开!” 这一夜,张延内已经梦见了好几次郭净心。郭净心在梦里告诉他,他无比痛苦,然而这一切都是张延内所为,所以他要回来找张延内复仇。 就这样一晚上接连起床好几次,起床仆人们还都很担心,怕张延内被吓到了会精神失常。 可是当张延内第五次起来的时候,仆人们便不再担心这个问题了。 因为他已经疯了。 “你给我起开,灵儿是我的!” 张延内看着门口的丫鬟就要往上扑,吓得仆人和丫鬟们乱成了一团。 而张夫人也已经心灰意冷,自从张普走后,她就对这人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念想了。要说唯一的念想,那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张延内了。 可张延内此时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疯疯癫癫,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认不出了。 “灵儿,你跟我来,我们去找个好玩的地方。” 张延内拉着母亲的手,母亲身体留在原地,泪眼婆娑的望着他,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了下来。 冤有头债有主,她虽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对于张普所做的事情一直心有愧疚,所以他也经常去寺庙里求神拜佛,希望能减轻一些丈夫的罪孽。 直到那两个外乡人来到了这破酆镇上,小镇接连不断发生了几起匪夷所思的案件,这样离奇的案件她这辈子都没有听过一个,何况破酆镇已经发生了好几起。 当她第一次看见那个外乡人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年轻人一定跟别的年轻人不同。因为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至于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好。 不过从对方的眼神中,她找到了一丝安慰。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觉得这个年轻人会在镇上干一番大事。 “或许老天是派了这个年轻人来惩罚我们张家的。” 张夫人对着天空喃喃自语,“可为什么是我的儿子,难道不能让所有的罪责都让我这一个女人来抗下吗?” 张夫人说完失声痛哭,张延内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母亲,还在一边逗她。这时仆人才赶紧过来将其带走。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郭净心门外产生一个小小的龙卷风,这龙卷风缓缓前行,从苏懿的面前经过。 苏懿来到郭净心的院子,看见鲁玄灵正在哭泣,而方一在安慰。 苏懿大喝一声,“快走,我们去找郭净心。” “什么意思?”方一有点懵,这郭净心不就在他们眼前吗?而且他已经死了,现在这么慌张又有什么用呢?他又不会复活。 “不,还有希望!”苏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鲁玄灵的脸上从震惊到隐藏,显然她也有什么秘密在瞒着两个人。 “快走!” 苏懿二话不说拽着方一就往山下跑,鲁玄灵惊魂未定,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方一也将鲁玄灵拉了过来。 但是苏懿的身体本来就底子很差,加上刚才跑了那么远,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方一能看出,他现在走得每一步都很吃力。 若不是这样,他一定会先问清楚,到底现在要去找郭净心是什么意思? 没跑多远,苏懿便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方一见状,跟鲁玄灵交换了一下眼神,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在鲁玄灵的搀扶下,苏懿爬到了方一的背上。 方一不亏为上水镇第一捕头,背着苏懿还能行走如风,丝毫没有影响。 “不对,往左拐。”苏懿的眼睛缓缓睁开,发现方一跑错了方向。 可是就算方一不知道,难道鲁玄灵也不知道他们将要去哪里吗?看来鲁玄灵还是在找机会掩饰。 方一跑的很快,苏懿只听耳边呼呼风声,觉得甚至比骑马舒服多了。 随着他们渐渐来到这荒无人烟的树林,方一这才意识到,苏懿所说的去找郭净心,难道是要在那个山洞中? 难道郭净心真的没有死? 不,一个人被砍成两半,是绝无生还的可能的。 但苏懿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知道此事苏懿以及累的说不出话,便不问,因为一会到山洞中,一切自然就会真相大白了。 这离奇的疑问勾着方一又加快了脚步,他迫切的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切的诡计又是如何发生的。 当他们来到洞外的时候,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低声抽噎。 是怎么回事?难道郭净心真的还活着?因为其他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个地方,但他仔细又一听,发现这声音不是郭净心的。 这洞中的男人究竟是谁? 那洞内的人似乎也听见了外面的声响,立刻停止了哭泣。 方一因为太过好奇,将苏懿放到地上便冲向洞去,苏懿都没站稳,一下子又坐在了地上。 方一冲进洞里,只见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侏儒,这侏儒看样子也就不到一米的身高。而他旁边的干草上,躺着已经死去的郭净心。此时的郭净心只有上一半尸体。 他的双眼微微闭着,嘴角还有一个漂亮的弧度。显然他是在完成自己的心愿后离开的人世。 方一一看郭净心,立刻将手放到了鼻子下试探。没有气息了,方一的胳膊像是失去了神经控制一样垂了下去。 方一面容扭曲,他实在是看不懂,这究竟都是怎么回事? 这旁边站着的侏儒就是谁? 为什么地上会有一堆绷带? 苏懿看着已经死去的郭净心,淡淡问向鲁玄灵:“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是他的心愿。”鲁玄灵释然的笑了笑,说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苏懿看着鲁玄灵,淡淡说道:“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 “啊?为什么?当时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有草药,有绷带,虽然在洞里更深一些的地方,但是我当时就猜到了你们一定是有什么行动。只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你们竟然都这么冲动。” “冲动?”那侏儒一脸不服气,指着苏懿鼻子说道:“如果你是郭净心呢,从小被这些人牵着走,当成傻子一样养大,那你会不会做这件事?” 苏懿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如果自己是郭净心的话,会不会选择跟同同样的路呢? 方一来回走了走,越看越觉得迷糊,这几个人怎么一直在自说自话,自己根本完全听不懂呢? “喂,你们怎么回事?我可是捕快。”方一有些生气。 “其实,当时在阁楼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个诡计。”苏懿说道。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你说,如果一个人被砍成两半,就可以从阁楼上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楼然后离开了。”方一恍然大悟。 苏懿点了点头,说道:“接下来就是脚印的问题,那血脚印,跟任何人的脚印都不吻合,也不是郭净心的。那会是谁的呢?” “是这小子。”方一指了指侏儒,侏儒一脸敌视。 “没错,当时郭敬心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前一天。而他的下半身留在了自己的家中。在这段时间里,我想你们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第118章 水落石出 鲁玄灵看着郭敬心已经没有血色的脸,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悲伤,反而流露出一种诡异的胜利后的喜悦。 苏懿看了一眼鲁玄灵,语气中带着责备说道:“你们真是太胡来了,竟然……你们就不觉得残忍吗?” 鲁玄灵淡然道:“残忍?那破酆镇的人这么对郭净心就不残忍吗?这是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们真是天真,难道这样郭净心就会开心了吗?你们这是以怨报怨?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方法解决了吗?” 鲁玄灵冷冷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那……”苏懿迟疑了一下,问道:“这究竟是谁想的办法?” 苏懿觉得这等绝妙的诡计一定是鲁玄灵想到的,因为她冰雪聪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机灵劲。但鲁玄灵的回答却让苏懿大吃一惊。 “是郭净心。” 这样残忍的手段竟然是那个人人眼中的智障孩子想到的,而且这手段还是将自己分尸,一时间苏懿的心里五味杂陈。 这究竟是多深的仇恨,才会让郭净心做出这样的决定! “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说一半怎么又转移了话题?”方一见两人情绪激动,不敢大声说话。 “好,那我告诉你。”苏懿的声音有些哽咽还夹杂着莫名的怨恨,“我想郭净心一定是在你们两人的帮助下将自己的身体斩成两段的。”苏懿看了看鲁玄灵和侏儒,继续说道:“这破酆镇没有别的地方可以隐藏,受如此严重的伤一定会大叫,就会被别人听到。所以我才猜到了其实真正的案发地点是这里,因为只有这里符合作案的条件。当郭敬心被斩成两段后你们马上就得给他治伤,而这里也是最好的选择。” “哦……怪不得你去药铺。”方一恍然大悟。 “要治那么大的伤口,需要的药一定不会少,所以一定会有人到药铺里去抓大量的止血药。”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 “在张老爷的阁楼。当时我左思右想都想不到,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从阁楼消失,直到我怀疑那个升降梯。” “嗯,还有你的那句,将自己砍成两半就可以从那里消失了。” 苏懿点了点头,说道:“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所以如果对方是从阁楼消失的,就一定是用了这样的办法。而通过血脚印,我才推测到,一定会有一个侏儒,而这个推断,我也从药铺老板那里得到了证实。” “所以你才拼命的到郭净心家里来找我们?” “因为我以为郭净心还没死,以为他还会有一线生机。谁知道……” 鲁玄灵淡淡笑了笑,说道:“不必悲伤,至少,他完成了自己最想做的事。现在整个破酆镇,包括张家的人都认为是郭净心的鬼魂回来复仇杀死的张普,而张延内也被吓疯了。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可是郭净心他死了!”苏懿吼道。 鲁玄灵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为死有什么不好,像他这样,与其这么痛苦的活着,倒不如报仇之后死而后快。” “疯子!”苏懿痛斥了一句,“你们真是疯了!” 这时侏儒也叹了一声说道:“不,鲁姑娘说得对。” “你说什么?”苏懿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孩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才会帮助他复仇。”侏儒的声音很悲伤,但却让人听起来很温暖,或许他真的很感激郭净心,“当他给我诉说他的经历时,我完全可以感同身受,我觉得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做。” “你……”苏懿觉得自己在面对着一群疯子,他无话可说。 “好在,现在那孩子如愿以偿了,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仇人,还把仇人的儿子吓疯了。我想,这些破酆镇的居民,也会一辈子活在悔恨和恐惧之中,这是他们应得的。”侏儒回头看了一眼静静躺在干草上的郭净心的半截身体,欣慰的说道:“你做到了!” “哼。”苏懿冷笑了一声,突然又笑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他从未想过这件事的结局竟然是会这样,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全局,最终会带着郭净心脱离苦海,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郭净心摆了一道。 看着郭敬心微笑的尸体,苏懿有些心疼,又有些欣慰,这孩子至少,在死之前完成了自己的目标。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方一看了鲁玄灵一眼,迅速又收回视线看向苏懿。 因为他知道,现在事情水落石出了,那鲁玄灵就成了杀死过郭净心的凶手,因为是鲁玄灵将郭净心劈成的两半。 可他实在不愿意给自己喜欢的人戴上镣铐,因为他知道,对于一个女杀人犯来说下场会有多惨,他不忍想象。 如果此时苏懿不在场,他一定会直接放鲁玄灵和侏儒走,可苏懿在,他知道苏懿是个公正的人,对于触犯法律的人来说,他是不会放过的。 不过他也只是想征求一下苏懿的意见而已,具体自己怎么做,他已经决定了,就算他要跟苏懿打上一架,他也要放鲁玄灵走,因为他觉得鲁玄灵并不是个坏人。 这世间的案件常常如此,当律法与人情相左,很少有人还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因为没有人能说出正确的答案,究竟怎么样才算是正确呢? 我想,应该没有人会知道。 同样,苏懿跟方一也一样。 苏懿迟迟都没有回答,方一的心里很明白,苏懿一定也像他一样纠结。 苏懿跟方一同样都恨着张普,张延内,以及破酆镇的没一个人。或许郭净心真的做的对,他不必把所有人都送去地狱,让他们活着,让他们饱受煎熬,或许会更让他们痛苦。 苏懿回头看了看方一,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又吞了回去。立刻走出了洞外。 他的意思很明确了,他不想再管这件事了。他只负责破案,现在案件已经水落石出了。 方一的心里这才松懈了下来,总算不用再跟苏懿打一架了。不过方一这也才发现,或许他从来都不了解苏懿。因为在他眼里,苏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两个凶手的。 “鲁姑娘!”方一连忙上前搀扶着鲁玄灵,又看了侏儒一眼。 他们立刻就明白了方一的意思,此时不走,待苏懿反悔的时候可就想走也走不掉了。 可方一毕竟还是不了解苏懿的,因为苏懿根本不可能会反悔。 破酆镇这个地方,给苏懿带来的感触太深了,或许是他一辈子都没有想过的地方,这世上居然还会有这么荒诞的地方? 人心有多丑恶,这世界便会有多么荒诞。 但苏懿始终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比如方一,比如鲁玄灵,比如这个刚刚跟郭净心相识不久便会冒着成为杀人犯的风险而帮助他的侏儒。 第119章 别离 绿竹猗猗,山中草木清香。 可惜此时却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样的美景,苏懿几个人依然沉浸在悲痛之中。 而破酆镇的其他居民,也是一片恐惧与绝望。 郭净心死了,破酆镇已经没有再存在的意义了。此时破酆镇中留下的只剩那些就算离开破酆镇也没有生路的人了。他们大多打算留在本地以种田为生。可已经多年都没有做过农活的他们已经变得懒惰不堪,甚至都已经忘记了农耕的方法。 苏懿一路上都在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明明鲁玄灵和那个侏儒犯了罪,自己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他在路上走走停停,煎熬了很久,才回到了燕七的家。他的一腔愤怒无处宣泄,只好拿出了自己的本子,在上面奋笔疾书。 破酆镇的故事终于完结了,他要给自己书中的故事画上一个句号。 他想,就算父亲在天有灵,看到这样的故事之后也会很愤怒的。不过他觉得,这样的故事值得记录,郭净心和郭净天,这两个兄弟,值得被世人知道。 在苏懿离开之后,方一带着鲁玄灵和侏儒将郭净心的半截身体用凉席包裹了起来,几个人抬着他的尸体,决定将其和他的哥哥以及父母埋在一起。 穿越树林之后,三个人来到了小河边。这么炎热的天气,就算是空走也会热的汗流浃背,何况他们还抬了半具尸体。 方一跟鲁玄灵放下尸体,到河边洗了把脸,喝了些溪水。随后鲁玄灵便坐在岸边的石头上发呆。 她在回想自己这一生,从小跟郭净天兄弟一起长大,他们本该像镇外的孩子一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长大,可是因为张家,他们却整体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而郭敬心也整日被蒙在鼓里,被人当成傻子。 而现在,她竟然变成了杀人凶手。连自己从小生活的家乡都无法待下去了,可是她从来没有出过破酆镇啊,这镇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她从前也曾向往过,可现在她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她现在只想平平淡淡的在自己的家乡过一生。可她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到了现在,她别说对镇外有什么向往,甚至还有些恐惧,单单只是破酆镇这么小的地方人心都如此险恶,那大千世界里,究竟会有多少的莫名其妙的人? 看着天边的云朵变换,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要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虽然是家乡,虽然有很多的回忆。但是美好的回忆并没有多少,所以或许,这个地方也不值得自己为它留守一生。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苏懿,起初听到苏懿四海为家的时候,她还觉得苏懿很可怜。四海为家,就说明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就算每天会碰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但终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跟自己相伴一生。 所以她觉得苏懿很可怜。 可她现在不这么想了,她甚至还有些羡慕苏懿的生活。并且她决定,等她离开破酆镇以后,她也要像苏懿一样,四海为家,这样就不会有牵挂的人,牵挂的地方,也便不会再因为他人而伤心。 如此一来,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就在三人坐在石头上各怀心事的时候,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少女的声音。 “少爷,少爷,那边危险!” 是小桃,这个声音方一很熟悉。 不一会,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疯疯癫癫的来到了三人面前,是张延内。看来他受了不小的惊吓,是真的疯掉了。 张延内凑到三人面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跟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一样,突然跳了起来,问道:“你们是谁?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们外人不得随意进来破酆镇吗?你们有向我们张家汇报吗?” 方一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咬牙切齿,但一想到他也受到了报应,已经疯了,便不愿再跟他一般见识,将脸转过去不理他。 “你又是谁?现在这个时间不上学堂?是逃学了?” 张延内凑到侏儒面前,侏儒攥紧了拳头。 虽然他从没见过张延内,可他早已听说张延内受到了天谴已经疯掉了,所以看见这个疯子他就知道这是张延内。 就是面前的这个人,将郭净心害成了那样。 只有鲁玄灵此时对张延内还有些心疼,虽然张家人为非作歹,但至少鲁玄灵还是在张家生活过一段时间的。而且当年张延内也一直都对他很好,她也曾将张延内看做亲哥哥一般。但想到现在张家物是人非,张老爷死去,张延内又变成了这样,鲁玄灵便感到心中一阵酸楚。 不过仇人就是仇人,鲁玄灵还是能分得清的,尽管她的眼神中还有情,但她也并没有表现出来。 小桃看见三人,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她分明知道张家这么多年以来在破酆镇的恶行,所以看见三人便马上低下了头避免跟他们的目光接触。 “少爷,我们走!” 可惜张延内已经疯了,并不听她的话。 张延内看着地上的凉席,好奇的蹲了下去,方一看他要去动郭净心的尸体,心中立刻怒火中烧。 “休要动他!”方一一声怒吼立刻跳了起来,鲁玄灵跟侏儒也想要起身拦住他。 但方一的行动太慢了,张延内已经将凉席掀开,露出了郭净心苍白的面孔,死鱼一般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张延内,张延内一看,愣在了原地。 几秒之后,张延内一声大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郭净心,他回来报仇了!” 张延内慌乱的爬起来,像只被野狼追赶的兔子,到处找地方躲。小桃一看自家公子被吓成这样也急了,毕竟她出门的时候夫人交代了他,一定要把少爷看好,否则打断她的腿。 “少爷,少爷!” 小桃想上前抓住张延内,可张延内此时已经是杯弓蛇影,看见谁都觉得是郭净心在抓他,吓得更是四处逃窜。 “啊……郭净心,郭净心。” 看见张延内这副样子,方一站在原地,他实在不想帮这个人,只是看着张延内,冷笑了一声。 “少爷!” 小桃扑了上去,张延内的脸色大变,扭曲成一团,嘴巴张到了无以加复的程度,似乎是见了鬼。拼命跑开,冲着小河跑了过去。 小桃心想这下完了,张延内直直的奔向了小河。 扑通一声,张延内大吼着郭净心的名字跳了进去。 “少爷!” 小桃站在河边急的哭了起来,她不会游泳,贸然下去也会是死路一条。就算回去夫人也不会真的打死她,可现在跳进去,不但救不出张延内,自己也会被淹死。 小桃焦急的回头看看方一三个人想求助,又说不出口。 几秒之后,只见张延内在河水中扑腾了几下,已经瞬间沉入河底。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奔到方一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涕泗横流。 “方捕头,求求你救救他。方捕头!” 方一对张延内这个人简直是恨之入骨,而且之前苏懿已经推断到郭净天就是被张延内杀死的。如果他没疯,方一一定会将他带回县衙,将其送入大牢。 方一看着楚楚可怜的小桃,心中一动,但又看了郭净心一眼,他才觉得这个人真的不能救。或许张延内搞成这样就是郭净心冥冥之中在天有灵,他既然要报仇,自己又怎么能制止他呢? “方捕头!” 方一看了看鲁玄灵和侏儒,此时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种难以抉择的神情,看来他们也会究竟,就算是面对这样的大恶人。 确实,这样的大恶人应该死在大牢里,应该死在刑场,而不是河水中。 倘若自己见死不救,那又跟这样的大恶人有什么分别呢? “方捕头,再不救就晚了!”小桃哭着大喊。 她看出了方一在犹豫,趁此强调。而方一也真正动摇了,他楞了几秒,马上脱下了上衣,冲向河边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鲁玄灵跟侏儒虽然没开口,但他们的表情上也看出,他们刚刚松了口气。显然是因为他们不会游泳,否则他们也会去救。 这世上的恶人很多,但他们应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个人。 几个人都死死盯着水面,只见水面上不时冒出几个气泡,迟迟都没有动静让大家都为方一捏了把汗。 不一会,方一破水而出,众人这才欣喜的跑到河边。只见方一一手拖着已经昏厥的张延内,一边往岸边走。 待方一将张延内扔到地上,小桃赶忙上前检查。方一甩了甩身上的水,鲁玄灵赶忙过来看方一,此时众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张延内被丢在地上是什么姿势便是什么姿势,一点都没有动。 小桃看了看方一,小心翼翼的把手指伸向张延内的鼻子。此时大家都大气不敢出,似乎都在等一个已经确定的结果。 只见小桃脸上一惊,瞬间煞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这下完了……”小桃双眼空洞,不断在重复着这句话。 方一这才上前试探,发现张延内居然没有了呼吸。而此时,张延内就死在郭净心的身边。 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郭净天为自己复了仇。 此时的郭净心脑袋歪在一边,不瞑目的眼睛正死死瞪着一旁同样瞪着死鱼眼的张延内。两个死人就这样注视着对方。他们斗了一辈子,此时也算得上是一同上路了。 一切仇恨,一切恩怨,都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方一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该喜悦还是悲伤。明明自己已经动手救人了,可对方还是死了。面对一个横死的人,自己该欣喜吗? 方一看小桃在奋力移动张延内的尸体,为了刚才下水迟了而愧疚,上前想帮忙,却被小桃一把推开。 小桃蹲下来,艰难的将张延内放到自己的后背上,奋力站起来,踉踉跄跄,背着张延内的尸体离开了。 她会有怎么样的下场,她自己已经意识到了。但她是张家的人,她要为自己的少爷负责到底。 小桃离开之后,方一三个人面面相觑,同时看向了地上的郭净心。方一蹲了下去,用手将郭净心的眼睛闭上。 “我们快上路。” 鲁玄灵和侏儒同时点了点头。 他们今日不同往日,现在他们是两名逃犯,所以必须马上把在破酆镇最后的事情处理好。 先前是鲁玄灵跟方一两人抬着郭净心的尸体,鲁玄灵毕竟是女人,耐力不足,才刚走没多远就似乎走不动了。这时她感觉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背,她回头一看,是侏儒。 侏儒示意让她帮忙,鲁玄灵觉得有些不忍心,这么矮的侏儒,能有什么力气呢,可能还不如自己。 不料这侏儒接过尸体的一头,走起来虎虎生风,看起来竟然还很轻松。只不过他太矮了,要想跟方一平衡起来,就得稍稍把尸体举起来,不过这依然不影响。这让鲁玄灵很吃惊。 因为此时破酆镇已经没多少人了,留下的也都在种田,所以他们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有的也只是远远在田里望向这边,当然他们也不会知道他们抬着的就是郭净心的尸体。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郭净心的家。 方一觉得鲁玄灵一个女孩子不适合看见郭净心那两段身体血腥的样子,刻意让她在外面等着,自己跟侏儒到屋内收拾郭净心的下半截身体,不料鲁玄灵竟面不改色自己走了进来。 方一这才意识到,鲁玄灵是不会被这样的场面吓到的,因为郭净心的身体就是被她亲自劈成两半的。 看着鲁玄灵镇定的将郭净心的两截尸体拼在一起,方一竟然有些毛骨悚然,觉得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姑娘,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因为这样的场面,连他一个办案多年见过无数尸体的人都觉得有些发憷。 待大家将郭净心的尸身拼接好之后,侏儒又过来帮助方一一起将尸体抬到了院子里。 就在院子的对面,有三个坟头。里面埋着郭净心的家人,过去郭净心经常独自来到坟头和家人们交谈,告诉他们自己的快乐,自己的痛苦。 此时,郭净心也要跟他们在一起了。在天堂的时候,他们一家团团圆圆,一定会很快乐。 方一跟侏儒一人拿起铁锹一人拿锄头,很快便在三个坟头旁挖出一个大坑。随后方一跟侏儒缓缓将郭净心的尸体抬起,就在两人要将尸体放下去的时候,鲁玄灵制止了两个人,她重新掀开凉席,又看了郭净心一眼。 这一别,便是永别了。从此以后,她再也看不见郭净心的脸了。 三人此时都很悲痛,侏儒本来眼泪已经哭干了,看见刚才鲁玄灵的举动,又哭了起来。 两人将尸体放到泥坑中,慢慢用土将其埋上。 将坟堆弄好之后,三人久久都不愿离去。郭净心这一生实在是太惨了,就算到了现在,他也还只是个孩子啊,可他却经历了这些…… 只到天色渐晚,三个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他们觉得这孩子太孤单了,他从懂事之后就几乎一直是自己在生活。他太需要人陪了,不过好在,他还有家人的陪伴。 鲁玄灵抹了抹眼泪,和方一对视一眼,三人离开了这里。 傍晚时分,方一回到了燕七的家中。 只见苏懿一动不动坐在桌子前,对着桌上的一叠纸,这都是他今天的成果,他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终于将这个故事写完了。 “我……可以看看吗?”方一怕打扰到苏懿,声音很轻。 苏懿头也没回,拿起几页纸,递了过去。 说实话方一是个大老粗,看着这洋洋洒洒的文字,其实他都认不全,不过能看懂大致的意思。 方一之所以这样唯唯诺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觉得自己渎职了。身为一个捕快,竟然亲自将犯人放走了。此时他也最怕苏懿问起这件事,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苏懿也是默认了这件事的。 不巧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们人呢?” “他们……谁?” 方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打个马虎眼。 “鲁姑娘呢?” 方一没想到苏懿会如此单刀直入,瞬间紧张了起来。 “她……她们……” “如果还没走的话,我们去送送他们……” 方一本以为苏懿会怪罪自己,不料苏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可是方一求之不得的。本来方一就是想回来告诉苏懿一声,然后再独自去送鲁玄灵,不料苏懿竟然自己开了口。 “好……好啊,我说了要送她,这会应该已经在村口了。” 苏懿将自己写好的稿子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放进了一个木制的盒子里。收拾好之后,两人出了门。 在破酆镇的路口,两人碰见了鲁玄灵。此时鲁玄灵背着大包小包,还牵着一匹马,看见两人,鲁玄灵笑盈盈走了过来。 “感谢两位的大恩大德,不知道日后还会不会再相见了。” 苏懿有些无法开口,毕竟他的内心还是纠结的,毕竟自己放走了两个犯人,此时自己竟然还会来送行。 方一看苏懿不回答,只好挤出笑容,说道:“会的,一定还会再见的。” “你们两个真是重色轻友,只见鲁姑娘,难道不见我了吗?” “啊?见见。”方一有些窘迫。 苏懿看了看两人,觉得气氛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尴尬,这才开口道:“鲁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鲁玄灵笑了笑,从她的状态上就可以看出,她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去,为新生做好了准备。 “我想到上水镇看看,郭净天不是说在那里有租了一个小院嘛,他原本是想带我到那里一起生活的。我要去那里,替他活下去。” “也好。”苏懿也笑了笑。 “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赶路,这里到上水镇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天黑了路上会有野兽,很危险的。” “嗯,好。” 鲁玄灵灵活的跳上马,在马儿屁股上拍了拍,马儿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倒是鲁玄灵,时不时的回头看看两人。 随后侏儒也跳上马,追了上去。 两人两马,就这样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天边。 “你有什么打算呢?苏懿?”方一没有回头,依然在望着鲁玄灵消失的地方。 “我……四海为家,周游天下,为我老爹写完他的故事。”苏懿笑了笑,对未来也充满了憧憬。 “不知道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方一问道。 苏懿突然大笑了起来,“两个大男人,就不必煽情了。若是有缘,定会相见的。” “嗯,案子终于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交差了。”方一回头,紧紧拥抱了一下苏懿,苏懿觉得有些尴尬,费力的将其推开。 方一大笑着,骑上了马,飞快的冲进了树林的小路。 第120章 新的开始 月朗星稀,天空没有一片云朵。 苏懿坐在客栈门口的躺椅上,看着星星,回想着在破酆镇经历的一切。都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那天上的星星哪个才是郭净心呢,哪个才是郭净天呢? 苏懿是傍晚的时候离开破酆镇的,他走了很久才来到上水镇。上水镇跟破酆镇相邻,不过这里的人却很少有人知道破酆镇那个地方,也很少有人去过。 也唯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或许知道,在他们镇子旁边还有一个镇子名字叫破酆镇。 苏懿来到上水镇之后,才真正感受到了万家灯火,路上形形色色的人们人来人往,这可是真的,全然跟在破酆镇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不过苏懿到底是在破酆镇呆久了,看见这正常人反而觉得不正常了。 他来到上水镇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路上的小摊已经都收拾东西回家了。他只好找了家面馆,事实上跟面馆比起来,他更喜欢街边的小摊。味道地道不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人间烟火气息,他喜欢那种气息。 吃碗面之后他经过一个马场,顺道进去看了看。迎接他的是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头,老头称自己已经做马场几十年了,会给他挑选一匹上好的马。 苏懿跟着老头走进马圈,只见里面的有一排枣红马,个个光鲜亮丽。 苏懿依次走过,细细打量,老头也很负责的点燃油灯,在油灯之下,苏懿看的更清晰了。 在马棚劲头的这匹马苏懿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刻相中,这匹马全身油光华亮,马鬃蓬松柔顺,苏懿忍不住将摸了摸它的脑袋,马儿一下子乖巧的将头贴了过来。 “哎呀,看来客官跟这匹马很有缘啊。”老头笑盈盈说道,只见他的口中缺了一颗门牙。 苏懿能看出老头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虽然话是这么说,他的内心不一定是这么想的。就像一些小商贩一样,一般都会把自己最珍贵的商品放到不起眼的地方,这匹马被栓在最里面,他想也一定是这样的道理。 最终苏懿满意的牵着这匹马来到了客栈。 这家客栈是他最初要去破酆镇的时候跟方一一起住的那家客栈,才短短几个月,现在他便又成了孤身一人。 让他惊讶的是,这店小二居然还记得他。 苏懿再三了解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对方是因为听到了他们当时说要去破酆镇才记得这么清楚。对他们来说,破酆镇可是个传说中的地方,所以他们一听到这个地名便记忆深刻。 当店小二问起苏懿在破酆镇的经历时,苏懿满面愁容,店小二自知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虽然依然很好奇,但却比不上赚钱实在。做店小二的总不能惹客人不开心,所以便不再问了。 也因为店小二,苏懿才觉得终于有个熟人,倒不至于那么孤单。 他过去是从不怕孤单的,从小他就离家出走,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可自从结识了郭净心,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开始变得有些感性了。甚至还有些想回家看望一下家人。 虽然知道家里或许早已没什么人,但就算看看过去曾住过的房子也是好的。 现在父亲已经去世多年,想来家里的生意也留给亲戚打理了。当时亲戚们也一定很担心苏懿会回去,那样的话他们就无法管理父亲的财务了。所幸的是,苏懿对这样的身外之物并不感兴趣。 不过现在回家还有什么意义呢? 苏懿犹豫再三,觉得还是最好不回去了,因为回去也不会被那些亲戚待见的。反而会令他们怀疑,自己是回去抢夺遗产的。 苏懿将自己的旧衣服丢给店小二,让他们给自己洗了晾在了外面的竹竿上。这样的天气第二天一大早应该就可以穿了。 苏懿就这样又叫了一壶酒,边读着李白近日刚写的诗,一边喝酒。 直到很晚的时候,他才被店小二叫醒。他这才发现自己竟在椅子上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马上便睡着了。这一夜无梦,他睡的很好,第二天早上起来很有精神,觉得自己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 他到院子外的晾衣杆取回衣服,换上了新的衣服,他瞬间也觉得精神了不少。可接下来自己要去哪里呢? 他也不知道。 “客官,早饭想吃点什么?”店小二一边给别的桌子上菜一边冲苏懿笑。 “随便拿点你们店里拿手的就好。” “好嘞。” 不一会,店小二给苏懿的桌子上上了一壶酒,一碗混沌。 “这混沌是我们店里最拿手的,很多客官啊,到我们店里住宿,就为了早上能吃上一大碗。” 这店小二还真没说大话,这碗刚刚到桌子上,立刻香气扑鼻,苏懿已经忍不住用汤勺送进口中一颗。 “嗯。”苏懿发出满足的声音。 这混沌皮包陷多,里面的筋肉筋道,很有嚼劲,里面似乎还掺杂着酒菜。和肉搭配起来,简直就是绝配。更加上这酸酸的混沌汤,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苏懿这才后悔起来,之前跟方一在这里住的时候怎么就没尝过这等美食呢?一定是上次性子太急,心思一直都在破酆镇上,竟忽略了这美食。 苏懿这才想起,不止是这美食,破酆镇那美景也被他完全忽略了。破酆镇的人们都不怎么做工,所以当地的景色很天然。郁郁葱葱的树林和不知名的绿植让他很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好好欣赏。 不过这不怪苏懿,任何人都是这样,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人们大多时候都会是在失去之后才想起来当时应该好好珍惜。 苏懿狼吞虎咽的吃完混沌之后,将汤也喝的一滴不剩。随后便拿起酒壶,从壶嘴里喝上几口清酒。 这时来了三四个外乡人,他们说话口音跟这里的人完全不同,不过勉强还是能听得懂的。 他们神色匆匆,面带狡黠,疑神疑鬼的检查完四周才安心坐了下来。待他们安定下来,才给小二要了饭菜。 之后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吃到东西的时候他们才渐渐放松下来。 这时长大大胡子的男人咬了一口烧饼,问道:“咱们村子现在死了两个人了。” “是啊。张三,算上苏强,这两个人了。”穿绿布长衫的人叹了口气。 “你说,这不会真的是狐仙作祟?” 听到狐仙两个字,苏懿的耳朵竖了起来。 刚刚经历过破酆镇一事的他再也无法容忍有人装神弄鬼害人,于是立刻走到了他们桌前。 “敢问这位大哥,你刚才提到狐仙?” 见有陌生人搭讪,这三人即刻警觉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懿,恶狠狠说道:“我们三个谈话,跟你有什么事?” 见对方并不友善,苏懿拿出了二两银子放到了桌子上。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对于从从商家庭出来的他,觉得这世上只要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什么问题。而他从离家出走之后,也已经用钱解决过了成千上万件事情。每次都屡试不爽。不过他在破酆镇的时候给郭净心花过不少钱,也给过方一不少钱,所以身上已经没多少现金了。 不过他的箱子里还有些银票,这些银票并不能直接用于购物,需要到钱庄去换成现金才可以。 苏懿看这几个人的打扮破破烂烂,想着二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应该也不少了。 但奇怪的是,他们斜眼看了看桌子上的银子,依然对苏懿不理不睬。 此时众人都好奇的看向苏懿,让苏懿觉得很尴尬,只好将银子收回,回到了子的座位上。 苏懿这才后悔了起来,不应该贸然上前打扰。刚才只要自己安心坐着,便可以听见他们交谈了。现在倒好,对方因为苏懿刚才的举动,反而都闭口不言了。他们狼吞虎咽,像饿死鬼一样拼命往嘴里塞东西,很快一桌子食物便一扫而空。 他们很利落的吃完食物,然后付了账,临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看苏懿,然后很快便离去了。 看着苏懿失望的眼神,这时店小二盯上了他手中刚才的二两银子。 “客官,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苏懿这才回过神来,惊讶的看向店小二,问道:“你知道他们刚才说的什么事吗?” 店小二爽朗一笑,刚要说些什么,一看众人都异样的看着他,他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客官,咱们借一步说话。” 苏懿一看众人的神情,便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估计是不适合在人前这样议论,就随着店小二来到了一旁的角落。 苏懿自然也不傻,知道店小二的意思,所幸先把手中的二两银子递到了他的手上,店小二瞬间眉开眼笑,清了清嗓子。 “客官啊,虽然我不知道您在破酆镇经历了些什么事,但我敢保证,这件事一定会比破酆镇的事情还邪门。” “哦?”苏懿已经迫不及待了。 父亲的书还缺好多故事,虽然郭净心的故事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叠,但依然远远不够。苏懿本以为遇到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很难,怎么也得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 没想到刚刚回到客栈,就听到了这样的故事。 店小二煞有介事的看看远处看向这边的人,做好了架势开讲:“他们是德阳县的,我一听他们的口音便听出来了。” 德阳县距离上水镇千山万水,是一个很远的县城,地处山东。苏懿虽然听说郭那个地方,可还从来都没去过,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店小二继续说道:“我在这客栈做工,别的好处没有,最大的好处啊,就是每天都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在这个地方歇脚,随后又到不同的地方去。” “哎呀,你快说正事。”苏懿实在受不了这店小二这么长的铺垫。 “哦,好的,客官您别着急。”店小二又清了清嗓,说道:“前几天啊,我们这里路过一个客人,他来自德阳县。我从他的口中,听到了那个奇怪的故事。” 第121章 矮房子 德阳县的一个山村中,张生正在苦读诗书。 还有三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乡试了,他祖孙三代都是秀才,到了他这一代,一家人的期望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他也不懈怠,日日苦读。为了给他制造良好的氛围,他们搬离县城,来到了这山村中老祖宗留下的旧房子里。 这座小院是张生的爷爷当年考秀才的时候住的房子,一共有两间,一间客厅一间卧室,院子右侧还有一个茅草屋搭起来的厨房,更是带着一个宽阔的小院。院子周围用荆棘围着,门前有一个铁丝网栅栏。 张生跟妻子樱桃来到这地方,两个人都觉得很满意。这座宅子青山围绕,四周植被茂盛犹如翠滴,是个不错的休息场所。而他们选这里来背书学习,也觉得很惬意。 张生生性喜爱结交朋友,关系最好的便是在学堂时的几个同窗。他来到这地方常常会想起在学堂时跟大家一起背书摇头晃脑时的场景,看到自己此时只能独自背书,不免便觉得有些寂寥。于是他便邀请自己的几个同窗一同前来观景,一起吟诗作对。 这天苏生和吕生两人一同来到了张生家里,大家对这里的环境一顿夸奖。张生的妻子虽然觉得自己家境不算好,自己丈夫还要设宴款待他人,心里有些不悦,但想到日后丈夫也许会高中,便忍了这口气。 这一日,大家玩的很开心,吃饱喝足之后把酒言欢,喝到夜深人静之后便各自回房睡觉了。第二天吕生看着这青山绿水,诗意大发,提议大家可以到山中游玩,顺便做几首诗回来。 但当张生把这个提议跟妻子讲起来的时候,却被一口回绝。 “现在都什么日子了?眼看就要乡试了,你还不上点心?还想着跟他们到处玩,你叫他们来究竟是为了学习氛围还是为了一起游玩?” “哎呀,夫人。这不是我一个人之前憋久了嘛,你想想看,咱们自从搬到这里来,我哪一天有过懈怠?哪一天不是背书背到夜深人静?这不是朋友到家里来大家都高兴嘛,就这一次,就一次好不好?等明日回来,我就开始督促他们赶紧开始复习。” 见丈夫费劲心思都想出去放松一天,想到这么多天丈夫确实每天苦读,也的确辛苦,于是便答应了他。 “好,那你答应我,明日开始便不能再出家门一步,必须每天在家复习。” “好好好,都听夫人的。我若日后能高中,有一多半的功劳都是因为夫人您的监督。” “哼,知道就好。” 张生得到妻子的同意,立刻便跑去跟吕生苏生报喜,三人装模作样的还带了书本,笔墨纸砚,声称到了山里也不会只是游玩,一定会做些诗回来的。 趁着苏生张生跟妻子搭腔的功夫,张生偷偷到厨房灌了三葫芦酒。他们早已说好,要到山里好好喝上一场。 三人跟张生的妻子告别之后便意气风发的离去了,他们沿着小路上山,发现这小路上已经杂草丛生,看上去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走过了。 一路上他们还看见很多简易的石头房子,这种小房子是以前的农人下地干活的时候临时休息的地方。不但能避雨,还能遮阳。甚至有时候不方便还能再里面小睡一会。 三个人从小都没种过地,也都没见过这种玩儿,觉得很有趣,便进去查看。 他们发现这小石头房子都很低很矮,里面有灶台,不过没有别的东西了。墙上还有生活烟熏过的痕迹,显然是以前的农人做饭造成的。这些屋子里都杂乱不堪,灰尘也很厚了。想来也是很久都没人来过了。 除此之外,这小房子里还有一种陈腐的味道。那种味道闻起来就知道有人曾生活过,但很久都没有人来过的感觉。 这时张生突然尿急,四处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小便,于是便将两人赶了出去。 被赶出去的张生隔着墙笑道:“张生真是豪放,这也许是那女鬼的屋子呢?你尿在人家家里,不怕人找你吗?” 吕生一听附和道:“这么矮的房子怎么会是女鬼呢?显然是狐仙,听老一辈人说,狐仙都是很矮的。这房子的模样,很符合他们住呢。” “你们别说,这地方还真是很有氛围。若日后我们高中不了,来这地方躲在,再写上一本搜神记岂不美哉?”张生一边系腰带一边说道。 三人打趣完之后便离开了这个地方,只有张生总是不时的回头看,吕生发现了张生的异常,问道:“怎么?你这依依不舍的样子,不会真的想留下来陪狐仙了?” 张生一听,觉得这话实在有些触霉头,立即狠狠打了吕生的肩膀一下,埋怨道:“别瞎说,没准真的有什么狐仙呢。” “哈哈哈。”苏生笑道:“快看,张生他害怕了。” 张生突然严肃了起来,说道:“举天三尺有神明,你们可别再乱说话了。你们不好奇我刚才一直在回头看什么吗?” 两个人这才犹豫了一下,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怯生生的问道:“难道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张生又怯怯的回头望了望那黑乎乎的小房子,回头低声说道:“我刚才好像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 “啊……”吕生吓得大叫跑了起来。 张生一看,也跟着跑了起来。苏生吓得摔了一跤,踉踉跄跄也跟在后面跑。 这时吕生才突然回头,“啊……”随后做了个鬼脸。 吕生见两人都被吓到了这才得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你们这两个胆小鬼,真的被吓到了啊。你们可笑死我了,你们这等会被这鬼神之说吓到的人,还怎么考取功名?我们可是读书人。” 张生和苏生脸一红,觉得确实如此,作为一个读书人,怎么能信这样的鬼话呢。本来还在生气吕生刚才吓唬他们的两人,一肚子气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第122章 狐狸肉(1) 溪水边的柳条在微风中浮动,阳光斑驳的透过枝叶落在三人的脸上,他们又沿着郁郁葱葱的小道沿着小溪走了没多远,发现了光秃秃的大石头。这些光滑的大石头纵错生长与溪水边,看起来是个绝佳的休息场地。 加上几个人也已经走了不少的路,都有些口渴。不过身上带着酒,谁会想喝溪水呢。 “这地方真不错,绿水青山,溪水潺潺,我要诗兴大发了。”吕生走上前摸了摸这光滑的大石头,坐在了上面,他觉得不尽兴,干脆躺在了上面,“哎,这地方真是美,你们也来试试。” “嗯,真是个好地方。”张生笑道。 张生跟苏生两人都躺在几块大石头上,双手枕在脑后,微风拂过,不胜惬意。 “你不是诗兴大发嘛,倒是作诗啊。”张生冲着吕生调侃。 “哎,这……还是感觉不到位,拿酒来。” “诶?你怎么知道我带了酒?” “哈哈哈,就你这点伎俩,我还不知道。” 苏生笑道:“我们在跟嫂子交谈的时候,你偷偷离开,我就知道你是偷偷装酒去了。” 张生笑道:“知我者,苏生也。”说着从腰间拿出了三个酒葫芦,两人纷纷接过酒壶,拧开盖子,喝上一口,发出满足的声音。 三人喝了一会,酒已经只剩下半壶了。为了节省一点,他们都停止了喝酒。这时吕生说道:“哎呀,这光喝酒,没肉吃,真是浪费这等美景。” 苏生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还真是会享受,还想吃肉。” 这时张生歪头一想,说的也是,“你们也不提醒我带点吃点,我们只喝酒,的确不太尽兴。” “害,带什么吃的。”吕生坐了起来,朝着大山比划了一下,“这样的山林里野味和多了,我们若真想吃,抓几只野兔不就行了。” “诶?也对。”苏生附和道。 张生想了想,说道:“看这地方人迹罕至,别说兔子,我们想吃熊掌恐怕都能找到。” “你可别逗了。”吕生说道:“你我皆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遇上熊瞎子,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你们可别乱说话了,我们抓野兔去了好了。”苏生建议。 “来,说干就干。”吕生兴奋的站了起来。 张生将背上的包放下,里面都是装着笔墨纸砚,看着这包,他有些愧疚,明明说的来这里吟诗作对,没想到却只顾游玩。不过想想野味的诱惑,便将这愧疚之心抛之脑后了。 三人巡视树林,到处找野味的痕迹,不一会,苏生在地上发现几颗兔子屎。 “诶,你们快看,是兔子的粪便,这附近一定有兔子。” 几个人一看,顿时满怀信心。 很快,前方林中抖动,几个人大喜,一下子追了上去,草丛中的小动物被这突如其来的三人吓到了,一下子钻进了洞里。 几个人在洞外面面相觑,都有些失望。 苏生刚才看见了,那是只灰色的兔子,长得还挺肥壮,只抓上这一只就够他们三个人吃了,可惜却被它跑了。 张生悻悻道:“我们都没有捕猎的经验,要抓只兔子好像也还是挺难的。” 吕生甩了甩手,说道:“不难,它不是钻洞里去了嘛,我们沿着这洞来看看,不一定很深呢。”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没听过狡兔三窟嘛,你以为这洞是直的啊,指不定像你的肠子呢,七拐八拐,指不定跑哪里去了呢。”苏生撇了撇嘴。 三人见抓兔子没指望了,败兴而归,三人准备返回岩石边。 这时草丛晃动了一下,张生大喜道:“诶,快看,又有什么小东西!” “嘘!”吕生赶紧让大家小声点。 有了之前一次的经验,他们知道了不能打草惊蛇,一点要小心翼翼。这些小动物很少会见到人类,所以对人类一定很惧怕。 三个人蹑手蹑脚往前走,这时吕生用手势交代三人要分头行动,三人各自站一边,这样一来就可以将草丛中的动物围堵,让它无路可逃。 张生和苏生配合的各自站到了一边,三人缓缓靠近刚才草丛刚才拨动的地方,大气都不敢出。突然,张生踩到了一片枯叶,清脆碎裂的声音让三人大吃一惊,苏生皱着鼻子埋怨他,张生也无奈。 草窝里的小动物当然也很敏锐,早已感受到了自己腹背受敌,加上刚才的树叶声音,吓得倏地窜出了草窝,众人大惊,原来是一只雪白的狐狸。 据说这山中的狐狸早已修行成仙,这事张生刚搬来的时候就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过。但当时他也没当回事,毕竟跟他无关。他觉得自己也不会跟狐狸有什么瓜葛,而且自己是个读书人,怎么可以信这些鬼神之说呢。 但吕生可不这么想,看见狐狸飞奔出去,他拔腿就追。苏生一看是狐狸,也打消了念头,狐狸肉能吃吗?虽然听说很多人都喜欢到这山中打野味吃,可大多都是抓些兔子野猪什么的,狐狸这种东西,据说很有灵性,他也不想给自己招惹是非。 吕生一看两人都楞在原地,气急败坏的回头催促,“你们倒是快点啊。” 张生觉得有些不对劲,想到刚才在那些小房子里看见的白色影子,总是疑神疑鬼,大喝道:“吕生,算了,狐狸可不能吃!” “狐狸怎么就不能吃,这山中的动物如此之多,有哪个是不能吃的?莫非你们又想起了那些鬼神之说?作为读书人,相信这些东西不觉得可笑吗?” 虽然吕生这么说,张生和苏生依然觉得狐狸不该吃,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没有跟上去,吕生独自追赶了上去。 吕生跟着这只白狐狸一路小跑,这白狐狸跑的越来越慢,不一会,吕生在地上发现了血迹。 原来这只狐狸受了伤,吕生更有信心了,如果一只完好的狐狸他或许真的追不上,可要连受伤的狐狸都追不上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苏生跟张生跟在吕生后面,一路担心不已,生怕吕生真的抓了这狐狸烤来吃了给自己也惹祸上身。 两人跟在后面,打算继续劝说吕生。可不一会,吕生已经追着狐狸来到了一个悬崖边。 “你倒是跑啊!”吕生一脸得意。 那狐狸在悬崖边焦急的东看西看,觉得自己已经无处可逃。此时张生跟苏生赶了上来,狐狸一看又来了两个人,转身竟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众人大惊,还没见过动物会自杀的。难道这狐狸真的通人性?不,或许应该说,这真的是狐仙? 众人赶紧跑到悬崖边往下一看,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哎呀。”苏生叹息一声,“我说什么来着,这狐狸怎么会自杀呢?一定是修成仙了!” 吕生还在恼火,煮熟的鸭子都废了,说道:“你们不帮忙也就罢了,现在还在说这些有的没的。” 张生也劝说道:“真的,这狐狸有古怪,咱们将它逼死,说不定真的会遭到天谴的。” 吕生反驳道:“哈,若它真的修成仙了,那为何还会跳悬崖,它可以飞啊,都成仙了还会怕人吗?” “哎,你……” 三人争执不下,吕生因为狐狸的事情跟苏生以及张生闹起了矛盾。 三人在这悬崖争执了半天,此时眼见太阳已经偏西,他们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这时张生跟吕生也觉得饿了。 于是苏生说道:“罢了罢了,只能希望这只是只普通的狐狸,不过我现在倒是真的饿了。不如我们就这样原路返回,让嫂子给做点东西吃?” 张生听到这句话立刻原地愣住了,他本来叫几个朋友来自己家里就已经被妻子埋怨了好多次。因为他的家境他自己也知道,虽然还算过得去,但无端多出两口子人来。原本够他们吃两天的食物,一天就会被吃完。 想到回去之后虽然妻子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私下里一定还会埋怨自己,于是他在犹豫,是不是在这山里抓些野味吃来会更加合适。 这样不但能给家里省一顿饭,况且如果野味抓的够多,还能吃上好几天,这样妻子也会很开心的。 “怎么了,张生?”苏生看出了他的犹豫。 张生笑笑道:“没什么,只是我突然想起,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饭菜,你我刚喝了酒,若只是吃些粗茶淡饭,那是不是不够尽兴啊!” “当然不够尽兴啊。”吕生觉得方生终于开窍了。 张生迟疑了一下,说道:“不如,我们真的就抓些野味来吃?” “这才是我认识的张生嘛,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吕生笑道。 此时苏生觉得张生有些奇怪,明明刚才还一直在反对吕生的行为,怎么一下子就跟他站到一起了。 苏生说道:“可是兔子我们没抓到,狐狸又没抓到,我们要吃些什么呢?” “害,这么大一片山林,还愁没东西吃嘛!”张生向身上的山林比划了一下。 “对啊,你若实在饿的不行了,就我跟张生去抓野味,你自己在这等着。” 苏生迟疑了一下,说道:“算了,我还是跟你们一起,我又不是个女人,怎么能让你们给我打野味吃呢?” “哈哈,这样才对嘛。走。”吕生说着率先走向树林。 苏生跟张生也跟在了后面。 他们一路细细四处观察,走的很慢,不一会,吕生突然停止了脚步。 “你们听,这是什么叫声?” 第123章 狐狸肉(2) 张生苏生,以及吕生,三个人屏息侧耳倾听,只听远处树林里传出一种奇怪的叫声。具体说是哪种动物,他们也不太清楚。 但这声音听着很稚嫩,应该还是动物的幼崽。 张生一想,这动物幼崽如果被吃掉也太过残忍了,可现在他也饿的饥肠辘辘,加上妻子整日的埋怨,让他打消了放弃的念头。 “在那边。”吕生兴奋的向前走去,还挥手示意两个人跟上。 张生跟苏生本来就饿了,加上体内的酒精上头,也不顾什么残不残忍了,想到这动物幼崽,在他们的脑袋里已经变成了一顿香喷喷的烧烤。 “快去看看!”张生变被动为主动。 三人开始小跑,临近声源的附近便开始放慢了脚步。这时,草丛中又倏地窜出一道白影。 三人定睛一看,立刻无比惊诧。 这分明就是刚才他们追赶的跳下悬崖的那只白狐狸。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已经跳崖了,现在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吕生这下也吓得呆住了,惊魂未定的回头看看张生跟吕生,两人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但是这白狐狸一下子就跑的无影无踪了,三人也没再追赶。 这时,只听草丛里又发出几声唧唧的叫声。 是动物的幼崽。 吕生这才回过神来,安慰两个人说道:“这山中的狐狸有很多,白色也很多。不可能是跳崖的那只,在我们人类眼里只要是白色肯定都会觉得长得一样。在它们的眼里,恐怕我们也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呢。” 张生和苏生一听,好像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放下心的三人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草窝里,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动物幼崽。 张生缓缓靠近,扒开两侧的杂草,赫然发现草窝里是几只小狐狸。这些小狐狸模样可爱,看上去有五六只,个个养的白白胖胖。 就在张生犹豫的时候,苏生跳进草丛,直接上手拿起一只,这小狐狸在他的手中不断挣扎发出尖叫声,但苏生这时早已饥肠辘辘,尽管这小东西很可爱,但在他的眼里,这已经是他的晚餐了。 “哎呀。”吕生喜出望外,捧起几只小狐狸说道:“我们可有口福了,这小东西肯定比那老狐狸更鲜嫩。” 张生也不再顾及什么,说道:“快,我们赶紧把他们抓回去,你们有谁身上带了火折子吗?” “哈哈,你放心。”吕生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火折子。 三人兴奋的回到溪水边,吕生跟苏生忙到附近找了些干树枝,几个人立刻便生起了火。 此时几只小狐狸看着熊熊的火光,也似乎明白了自己的下场,一个个叫的更厉害了。 但这样的惨烈叫声并没有唤起他们的同情心和怜悯,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兽性。 “差不多了。”吕生看着腾腾的火苗说道。 苏生拿起一只小狐狸,却觉得无从下手,不知道该如何开始烤。与其说是不知如何下手,倒不如说是他还有一丝没有泯灭的人性,觉得这么做实在有些残忍。张生虽然刚才没反对,但现在看着这些活蹦乱跳可爱的小东西马上就要变成自己的腹中之物,也觉得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吕生嘲笑两人,“哎,你们啊,亏你们还是两个大男人。看我的!” 吕生站起身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小狐狸的脑袋。 小狐狸发出一声悲悯,小脑袋立刻歪倒在了一边。 接下来吕生将剩下几只狐狸都一一砸死,再用木棍,将从狐狸的口中将狐狸刺穿以便于烧烤。 张生跟苏生虽然也嘴馋了,但是看着吕生这样凶残的行为,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吕生虽然平时也是放荡不羁,但他们还从未见过他这么凶残的一面。 “你们看什么?” 吕生手忙脚乱,看着两人一动不动,不免有些意见,“你们倒是帮帮忙啊。” 张生跟苏生这才一人拿起一只串起来的小狐狸,架在火上烧烤。 小狐狸身上的毛发引发火团,很快将身上的毛发烧了个干干净净,片刻便传出一股诱人的肉香。这时张生的肚子再次响了起来,甚至连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现在他们三人一人烤着一只,地上还放着两只没烧烤的小狐狸。就在张生刚要拿起这两只的时候,却被吕生阻止。 “诶,张生。我们这几天要在你家白吃白住,这实在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不如留两只给嫂子尝鲜?” 张生迟疑了一下,想到这的确是个犒劳妻子的办法,不过一想妻子胆子那么小,哪敢吃狐狸啊。于是赶紧拒绝,“算了,你嫂子她胆子小,可不敢吃这东西。这东西我们在这里偷偷吃就行了,回去了可不能让她知道。” “害,这就是你的失职了。”吕生摇头晃脑说道:“你作为读书人,理应负责起对嫂子的教导,怎么能让她相信迷信呢?” 苏生使劲闻了闻,早已垂涎已久,“你们就少说两句,我要开吃了。” 苏生说着拿起手中考好的小狐狸啃上了一口,这肉质鲜美,让苏生觉得不胜惬意,“诶,没想到这狐狸肉居然会这么好吃,我还是平生第一次吃。”说着掏出腰间的半壶酒喝上一大口,随后便又继续吃肉。 张生跟吕生也掏出腰间的酒葫芦,两人也开始吃了起来,同时还一边喝酒。 三人都觉得这狐狸肉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他们从小到大都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过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才这么小一只狐狸,他们便吃饱了。 三个人酒足饭饱,看着地上剩下的两只狐狸。苏生跟吕生都看向了张生。 “这么好吃的东西,若不带回去也太浪费了。”苏生说道。 张生明白他的意思,但实在是觉得自己的夫人会因为害怕而不敢吃,而且还会责怪自己。 苏生看出了张生的担忧,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将这狐狸的毛发脱去,再将肉切好,这样嫂夫人不就看不出是什么肉了吗?” “好提议。”吕生兴奋道:“让我来。” 吕生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只见他利索的从小狐狸腹部割了下去,随后将狐狸皮蜕了下去。这血淋淋的场景让苏生更张生不住的觉得毛骨悚然。 不一会两只小狐狸便变成了几块鲜肉,吕生摘下自己的头巾,将几块肉包了起来。 张生接过肉,将其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此时他们才发现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这山里的风居然也带了一丝凉意。 三人决定打道回府,就在他们走了没多远,却看见一个老者。他们想来应该也是来这山中砍柴或者是采药的,但看他身上却什么也没带。 更让三人觉得奇怪的是,这老者居然是往山上的方向走。这个时间若是到山中做什么事,也应该是往山下走啊。 太阳落山就应该回家,难道这老头的家在山上?可他们三个在山上根本没有看见过任何人家,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突然,这老头向三人走了过来,眼神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愤怒。 三人也觉得奇怪,这时老头问道:“你们三个,到这山上做什么去了?” 吕生见对方只是个无名无姓的老头,毫不在意说道:“我们到这山中吟诗作对,跟你这老头有什么关系?” “哦?”老头的眼睛眯了起来,打量着三个人,说道:“只是如此吗?” “当然,不然还能做什么?”吕生没好气的说道。 这时老头看见了张生的包里渗出了死死血迹,这是小狐狸的血。老头意味深长的又问道:“我听闻这山中的狐狸已经成仙,你们几个没有碰到?” 一听狐狸这个词,张生跟苏生立刻觉得愧疚甚至是后怕了起来。刚才他们是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才不得已吃了小狐狸的肉,可吃都吃了也没什么办法了,他们现在只能懊悔。 加上这老头如此诡异,更让两人感到一阵发毛。 不过这吕生毕竟胆子大,呵斥道:“真是笑话,这等封建迷信就不要跟我们这些读书人说了。让开,我们要走了。” 老头见吕生无法再沟通下去了,便真的让到了一边。吕生带头离开,苏生跟张生也狐疑的跟在后面。 老头见他们离去,双眼透出失望的神情,不住的摇头。 三人回到张生家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枝头。妻子早已做好了饭菜在等待他们回来。 “夫人!” “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今天收获怎么样?” “这……” 张生这才想起来,自己说的是出门吟诗作对,现在居然一个字都没写就回来了。 妻子就知道他们一天肯定就知道玩了,也没埋怨他们。 “饭菜,都做好了,你们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妻子说完刚要转身去厨房,却被张生拦住。 “夫人,我们吃过饭了。” “啊?你们在这山中能吃什么?” 在吕生和苏生的注视下,张生欣喜的把自己的包放到桌子,将其打开。缓缓揭开头巾,里面露出几块肉。 妻子犹豫的看着这几块肉,问道:“这是……” 张生看了看另外两人,迟疑了一下撒谎道:“是野兔肉。” “野兔啊。”妻子开心了起来,“我上次吃野兔肉还是小时候呢,那会父亲到田里去干活,碰巧抓了只兔子。可这……”妻子发现了异常,“为什么不带整只兔子回来,反而切成块呢?” 这时吕生跟苏生忙解释道:“我们本打算中午就回来的,但是外面的风景太美了,我们流连忘返。本来也是打算把整只兔子带回来的,我们没吃午饭,就吃了半只兔子。” 妻子这才明白,笑道:“难得你们还记得我。” “媳妇,你去把这兔子炖汤,晚上我们再喝点。” 妻子看着怀中的肉,说道:“这肉还不少呢,炖汤还能做好多呢。我再给邻居送点。” “好啊。” 妻子欣喜的抱着“兔肉”去了厨房。 张生跟两人解释道:“我媳妇是个自来熟,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很快便跟邻居熟络起来了。邻居们有好吃的,也会偶尔给我们送一些的。” 苏生笑道:“张兄真是有福,有一个这样知书达理的妻子。而且这里地处这么偏,难免也会遇到什么不方便的事情,跟邻居处好了关系就方便多了。” “是啊,远亲不如近邻嘛。”吕生也附和道。 妻子将兔肉汤炖好之后给三人上了满满一盆在桌子上,三人把酒言欢,继续喝酒吃肉,一直到深夜。 而妻子在给三人安排好之后就到左邻右舍的家中都送了些肉汤。 深夜妻子回来,张生也觉得满满的幸福感,并且答应妻子,第二天一定会好好复习功课,不再出去游玩了。 不料就在这一天夜里,村子里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第124章 腹痛 深夜,月光下的山村小院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张生在床上辗转反侧,白天碰见的狐狸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侧眼看看妻子,已经睡的很熟了。但是他依然睡不着,于是起身穿上了鞋子到院子里。 院子里借着月光能依稀看清楚东西,他坐在圆桌前,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张生感觉自己的腹部一阵隐隐作痛,这股痛刚来开始还是一阵一阵的,可慢慢的却变成了剧痛,甚至到了他难以忍受的地步。 他又想到了白天的狐狸,难道真的是狐仙作祟? 来不及思考,只听门啪一声便开了,妻子推门而出跌倒在地,双手捂着独自哭爹喊娘的,显然她也开始腹痛了。 张生这时才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吃了狐狸受到了天谴。 不一会,苏生跟吕生也相继从屋子里爬了出来,四人的肚子同时剧痛,显然是因为食物的原因。 四人看看对方,几个抓狐狸的人自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是张生的妻子还是一头雾水,疼的满头汗水都流了下来。 “张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 张生抱着肚子看了看同样疼的在地上打滚的吕生跟苏生,吕生怒道:“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嫂子,我们是吃了狐狸肉啊!” “狐狸?”妻子双目圆瞪,突然呆住。 她之前就曾听村子里的老人家说过,这山里的任何动物都可以碰,唯独狐狸不能碰。因为传言山中的狐狸已经修行成仙。 几十年前就曾有一个猎人因抓了护理而全家遭了天谴,都死绝了。 妻子在痛与惊恐的夹击之下,全身发抖,狠狠锤起了地板,“你们这几个真的是作孽啊,还让老娘陪着你们受罪!” 吕生和苏生以及张生这时才无比悔恨,一定是因为吃了狐狸肉。 这时只听外面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原来是左邻右舍都赶来了,大家都面带难忍之色,个个双手抱着肚子。 “巧儿啊,你给我们送的汤是什么肉啊,怎么我全家都肚子疼的厉害!” 见老人疼痛难忍,又逼问起自己来,妻子担心说了会被埋怨,但事到如今也不能再瞒下去了,只能把真相说出来,让大家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是狐狸啊,狐狸肉!” “啊?狐狸!” 老人吓得一屁股坐在的地上,双眼呆滞。过了好久,才带着哭腔埋怨道:“你们真的是作孽啊!如今我们一定会遭到天谴的。” 众人一听都吓得缩成一团,同时个个都冲着张生一家埋怨,这时张生羞愧无比,只恨自己没有听村里老人的劝告。 “这可怎么办啊?” “我们会不会死?” “我们是不知情的啊,也太冤枉了!” 众人吵吵闹闹乱作一团,这时老人狠狠用拐杖拄着地板,吼道:“究竟是谁干的好事?”说着又捂住了剧痛的肚子,发出阵阵呻吟。 见犯了众怒,张生也不敢接话了,只能低着脑袋用力捂着肚子。吕生见到了危机关头,觉得这老人似乎知道些什么,觉得或许说出来更好,也不顾什么面子了。 “是……我们,是我们干的。” “你们啊,哎!” 老人疼的涕泗横流,面上的皱纹简直像一道道沟壑。 “这山中这么多动物,你们吃什么不好,非要吃狐大仙?巧儿,张生,我记得你们刚搬来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们,千万不要碰这山中的狐狸,你们难道都当成耳旁风了吗?” 此时巧儿跟张生都不敢搭话,只觉得愧疚的无地自容。 这时吕生忍着剧痛站了起来说道:“婆婆,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没有什么办法了,这件事,还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破解之法?”老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气得上前就要拿拐杖打吕生,吕生一看要被打,忙抱着肚子又护住头到处躲避。 这时老人的儿子大吼一声,“别闹了,你打死他也没用。我们快些准备写好酒好菜,去给狐大仙上个香,请求原谅。” 这时,巧儿突然尖叫了一声。只见巧儿的肚子正在肉眼可见的变大,像一只气球一样,随之众人的肚子也如出一辙,个个都变得像个气球。这痛感简直比刚才还强上了几十倍。 众人疼痛难忍呜咽作一团,哀嚎一片。 张生吃力的捂着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的肚子简直已经捂不住了,他觉得自己的肚子马上就要爆炸了…… 突然,张生觉得自己的脸上传来一阵凉意。他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竟睡在了院子里,趴在了石桌上。满头大汗的他回忆着刚才的一幕一幕,简直就跟真的一样。 不对,不对劲。张生回头看了看妻子房间的门,还关的好好的,而吕生跟苏生的门也关的好好的。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做梦。 可就在他这么想着的瞬间,门啪的一声便开了。随后张生也觉得肚子里的某个位置传来了一种难以忍受的剧痛。 “啊……张生,疼,疼死我了,快救我……” 巧儿疼痛难忍,在地上打滚,手伸向张生,就像是张生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 张生吓得连连后退,同时腹部开始剧痛。 紧接着,吕生跟苏生也相继抱着独自从门内跑了出来。 一切就像刚才的梦境一样,果然,左邻右舍也赶了过来。 这次张生立即主动说道:“大伙们,是我对不起你们,你们晚上喝的汤,那是狐狸肉。现在事已至此,我们必须一起想办法解决。” “什么?” 刚刚赶来的众人一听,立刻都吓得愣住了,接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吓得惊恐无比。 老人一听自己被人送来了狐狸肉,自己还喝下了,这才导致的这样,立刻怒不可遏,拿起拐杖就要上前打张生,张生吓得到处逃窜。 这时老人的儿子才提议,这件事得尽快解决,或许到山上给狐狸大仙上香上供求原谅更加实在一些。 说干就干,大家忍着腹痛,连夜做了丰盛的菜肴,三家人都拿出了家中珍贵的好酒好菜,就这样深更半夜的到山里去上供。 他们来到山中,却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上供。 好在今晚的月色还不错,他们没带火把也可以勉强看得清路。这时张生想起,他们白天是在悬崖边上把白狐狸逼下去的,于是到悬崖边,摆上了水果和丰盛的菜肴。 随后大家又跟着张生等人,到了河边大石头的地方,他们是在这里杀死的那些小狐狸。在这里,众人呆了很久,把菜肴奉上之后还在这里跪到了天亮,就这样他们便觉得腹部没那么疼了。 第125章 失魂 天亮之后众人打算打道回府,却突然发现吕生出现了异常。只见吕生双目呆滞,目中无神,众人问话也不回答,就像是丢了魂一般。 “看样子是失了魂。”老人担忧的说道。 “啊?这可怎么办?”张生焦急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也没有别的法子,我们已经给狐仙老人家祈求过了,我们大家都没事,看来他老人家也原谅了我们。至于这个小伙子,或许他的罪孽更加深重。这也是狐仙大人的惩罚,我们无法干涉。” “啊?那他不是跟个傻子一样了。难道以后一直都会这样了?”苏生也问道。 老人再次摇了摇头,说道:“这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众人见吕生变成这样,都侥幸自己已经得到了原谅,不过依然也还在担心着。眼看目前也没什么法子,众人只好先离开这个地方。 在回去的途中,老人提到村子里有位算命先生,提议张生可以找他帮忙看看。吕生连连点头,这下可不能再怠慢了。 大家回到各自的家中之后,立刻都设了灵位,将关公土地等各路神仙全部换成了狐仙,希望以后可以避免报复。 吕生跟张生回到家之后,也没免得了被巧儿责备。两人也表示要痛改前非,每日潜心向善。只不过吕生一直都是痴痴傻傻,不言不语,甚至连吃饭都要人喂。 因为昨天一夜没睡,回来之后大家便都实在困的不行,在准备好灵位之后便都各自回屋子睡觉去了。 苏生在屋子里躺下之后,虽然觉得身体很累,但大脑一直还是兴奋的状态,他始终无法相信,这样诡异的事情居然真的会发生。他是不信神鬼的,但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呢? 而且很快便是乡试了,吕生这副模样,恐怕也无法参加了。 苏生又翻了个身,叹了口气,也只能独自悔恨。他反复闭上眼睛,但每次都因没有睡意又从床上爬起来,来往几次之后,他觉得已经大概过去了一个时辰。他决定到吕生的房间去看看,这吕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生穿上鞋子,怕惊醒了张生夫妇,所以走的很轻,他轻轻关上门,到了对面吕生的门口。 他小声喊了一下,里面没有回应。 想是在睡觉,不,就算他没有再睡,也是不会应答的,因为他从山里回到到现在就一直没再开过口了。 苏生轻轻推开门露出个缝隙,却惊诧的从门缝中发现吕生的床上没有人。苏生慌了,立刻走进去,四处一看,吕生竟然真的不在了。 可吕生这样的状态,还能去哪里呢?他不会说话不会进食,一个丢了魂的人还能做什么? 想到昨天发生的事,苏生突然又觉得毛骨悚然,不会狐仙又开始作祟了。 苏生啪的推开门慌张的跑到了张生夫妇的屋子门口,啪啪啪敲了敲门,屋内传来张生埋怨的声音,“什么事啊,你不睡了吗?” “还睡什么!”苏生的声音近乎呐喊,“吕生不见了!” 张生夫妇一听,一下子睡意全无,瞬间清醒了过来,“你说什么?” 两人惊慌的起床,鞋子都顾不上提,冲向了吕生的屋子。 吕生的屋子里空空如也,他所有的行李都还在,唯独只是人不见了。 “吕生,吕生!” 三人忙在附近寻找,邻里们听见他们的喊声,也赶忙出来询问情况。得知情况之后众人脸色大变,都知道一定又是狐仙在作祟。有的人甚至都不想再管吕生了,觉得这种人死有余辜,是活该。 但老人觉得吕生也是无心之过,还是要找的。 众人一同寻着,在村子里南上北下四处找,但依旧没有发现吕生的踪影。问路人,路人也都说没有见过。 这件事情越来越离奇,因为吃了狐狸肉,三家人被弄的狼狈不堪,一晚上没有休息不说,现在还要担惊受怕的找吕生。 现在张生只希望能顺利找到吕生,因为吕生的家里在县城里做官,他们家里也知道吕生是来找张生的,若是被知道吕生是在张生的家里弄丢的,那张生一定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所以此时张生夫妇虽然躲过了狐狸的报复,却依然还有一个劫数在等着他们。 德阳县的某个奢华的宅邸内,花少爷正在让三个丫鬟围着给自己选衣服。今天他要去见一位天仙一样的美少女。 花少爷是县里的人给他的外号,因为他生性风流,一个月都要换上好几个女伴。而他之所以有这样的资本,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靠经营布匹发家,甚至还曾走过丝绸之路,将大唐的上等布匹卖到西域去。所以他从小不愁吃穿,一直都是过的锦衣玉食的生活。 而他的父亲也不像别的父亲那样,奢求自己的儿子能读书,将来有个好前程。花少爷小时候曾有过一段时间热爱唐诗,尤其喜欢李白和杜甫的诗,可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便突然爱上了女色并且不能自拔,从此抛书丢卷,家里墙上的字画也都换上了远近闻名的美女图。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的父亲也不加以干涉。因为他的父亲也是出了名的浪荡,所以他实在无法管教自己的儿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况且他觉得自己家里足够富足了,就算家里三代人什么都不做,也能养得活。 所以没有父母的管束,花少爷更加放纵。大家给他花少爷这个称呼,他也欣然接受,就算有人当面这么叫他,他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觉得这名字很好听。 本来这个月他看上了一个卖女红的女人,对方本已经有了家室。若是旁人,知道对方有了家室正常情况肯定就会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在同一棵树上吊死。 可花少爷偏不,他足足追了这女人三天,这女人一直都没有给他好脸色。最终花少爷使出了杀手锏,给了这女人的丈夫足够的银子,这可怜的女人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己的丈夫抛弃了。 在这个时代女人被抛弃是很丢脸的,不但会不相邻看不起,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会嫌弃她。为了改变这个现状,她只好接受了花少爷。因为毕竟花少爷家里足够富裕,至少嫁给她,有人会在背后说闲话,也不敢当着面来说。 可就在这女人答应花少爷的第二天,花少爷却突然遇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这女人名叫杜鹃,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她五官生的及其标志,且皮肤细滑,方法能捏出水来。最伶人啧啧称奇的是,花少爷别的见识没有,但在研究女人身上可真的算得上是行家,但他还从未见过杜鹃这样的女孩子。 杜鹃一身粗布长衫,且不施脂粉,头发挽起,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素雅之感。而花少爷过去见过的女人,都是浓妆艳抹,穿的花红柳绿,所以跟这些人对比起来,这杜鹃简直就像是仙女一般。 那天本来是花少爷要去接卖女红的女人的日子,然而却在街上突然看见了杜鹃,只是看了一眼,他便痴了。 “少爷,应该走这边。” 花少爷目光呆滞,甚至都忘了自己是谁名谁,马儿自顾自顺着道路行走,他也不加以制止。仆人早已打探过,知道卖女红的女人家里就在这小巷里,所以提醒自家少爷该拐道了。 花少爷这才猛然惊醒一般,怒斥道:“你别说话!” 在仆人的一脸疑惑下,花少爷赶紧下马,匆匆穿越人群,目不转睛的盯着杜鹃看。 在这德阳县里,花少爷是出了名的爱女人。同样他也有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这些好友也会时常帮他物色美女,倘若谁能找到一个花少爷喜欢的女人,花少爷便会给他一笔重重的赏金。 如此这样已经三年了,这德阳县的美女恐怕都已经被花少爷见遍了,可他却从未见过杜鹃这样的仙女。按说这德阳县有这等神奇的女子一定会有人为了赏钱推荐给花少爷啊,然而并没有。 就好像,这杜鹃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亦或者说,杜鹃本来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花少爷跟在后面痴痴看着,这时,杜鹃突然转了弯,只见路上有人在卖艺,突然一群人都拥挤了上去围观,花少爷怕跟丢了,忙拥挤的过去。 “少爷,少爷,您在找什么?” 仆人担心花少爷的安慰,怕被人群挤到,上前关心。不料就在花少爷回头的几秒钟,他再看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仙女消失了。他慌张四处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都怪你,你给我滚开。” “哎呀,少爷。” 花少爷气急败坏,一脚将仆人踹翻在地,仆人一脸委屈却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一场“美丽”的邂逅就这样结束了。 找不到杜鹃,花少爷也失魂落魄了起来。仆人上前关心,还被他罚跪了一整天,可怜的仆人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第126章 第一个死者 几天后,杜鹃在德阳县声名鹊起,很多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县城里突然出现一个美若天仙的奇女子。 一时间整个县城的所有男人无比都想看上一眼,而杜鹃也自然就成了所有女人嫉妒的对象。随着杜鹃的名声越来越大,花少爷找起来便容易了很多。 这一天,一名好友告诉她,杜鹃正在一个丝绸店选不料。花少爷二话不说就冲出了门外。到了丝绸店才发现,自己的好友果然没有欺骗自己。此时杜鹃选中了一块布料,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同时她又紧皱眉头,看向另一块不料。显然她是两块布料都看上了,可身上一定是没有那么多的钱。 花少爷一看自己心爱的仙女皱眉,瞬间心疼的不得了。但又怕贸然上前会把对方吓到,于是也只好假装是买布料的,进店左看右看。 “客官,要点什么?”店长上下打量了一下花少爷,立刻不断定这是个阔少爷,从他身上的衣服便可以看出来,这可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人可以穿的起的。做生意的,这点眼力劲是必须有的。“您看看这块布料怎么样?这可是上等货,您看看这图案,绝不褪色,不会缩水……” “哦,不错,不错。”花少爷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心思根本不在这面料上。虽然他父亲是靠经营丝绸起家,可他对这些东西是一窍不通。 店家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盈盈看向了杜鹃。这杜鹃他当然是认识的,是几天内突然在县城里声名鹊起的。看见杜鹃来自己的店里,他也不胜荣光,因为连县里最漂亮的女人都来自己家里买布,那一定会引来大批顾客的。 此时店门外已经被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男人看的眼睛都直了。这时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立刻被他膀阔腰圆的妻子拽着耳朵给提溜走了。 看花少爷没看布的心思,店老板也不再推销了,不想再做无用功了。这时杜鹃拿着两批布来到柜台前问道:“老板,这两批布怎么卖?” “哦。”店老板看着杜鹃的眉眼,一时间视线竟也移不开了,他已经年过五十了,按说这个年纪已经对女人没那么感兴趣了,可对杜鹃这样的仙女,他依然没有抵抗力。 “店家?” “啊?哦,姑娘真是有眼光,这是昨天新到的货,这两批布价格一样。” 店老板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失了态。这才庆幸自己的老婆没在身边,否则肯定少不了一顿臭骂。 “这……”杜鹃看看左手的布,又看看右手里的布,有些左右为难,“店家,您看还能不能便宜点了,便宜点的话,我就都要了。” “这……姑娘您也是有眼光的人,我这店里这么多的布,您偏偏一眼就看上了最好的两批。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您看中的这两批布啊,可是我这小店的镇店之宝啊,是绝对不能再便宜了。” “谁说不能再便宜了!”花少爷在一旁观察半天了,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机会,一把将一锭金子按到了桌子上。店长一看这金子,瞬间两眼放光。 “这……使不得啊,这太多了……”店长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一下子手都兴奋的抖了起来。 “不多,不多。”花少爷面带笑容,打开了扇子,说道:“这是买你这间店铺的。” 店家突然楞住,迟疑了一下,立刻又露出笑容,像只想讨主人欢心的小狗。 他这家店铺很小,严格来说,恐怕也只能卖这半锭金子的价格。一下拿到这么个金元宝,他乐的合不拢嘴。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 店家不懂花少爷的心思,仍然愣在原地。 花少爷加重了语气,说道:“你呆在我的店铺里做什么?还不出去?” 店家恍然大悟,这才拔腿跑出门。 众人一看这花少爷出手如此大方,虽然个个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也没有人会意外,因为能做出这样的事,跟他这个人很搭,这很符合他的人设。 但门外的人依然看呆了,唯独杜鹃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依然在精心挑选布料。这时花少爷走过去说道:“姑娘,这两批布就送给你了。” “哦?这……无功不受禄啊,我可不能随便要人的东西。” 花少爷有些气愤,在这德阳县里还从未有人拒绝过自己。不过一想,这杜鹃不同常人,于是他便忍了。 花少爷说道:“这样,你不想白白要我的东西,那陪我一天如何?” “哦?怎么个陪法?” 众人刚才看杜鹃对花少爷的行为不为所动,以为他真的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女人,但看她突然问出这句,杜鹃的形象便瞬间在他们的心中降低了一个档次。觉得这女人也不过如此,看来最终也会变成花少爷的玩物了。 不过想想也是,自古以来人类皆是如此,谁又能真正的对金钱不为所动呢。 花少爷一听有戏,开心的合不拢嘴,想了想说道:“只需要陪我玩一天就行,逛花园,游街市……” 杜鹃歪头想了想,说道:“这未免也未尝不可。” 围观的人都以为花少爷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没想到这风流倜傥的花少爷遇到了杜鹃,竟也不敢在提过分要求了。 就这样杜鹃答应了花少爷的请求,陪他逛了一上午的街,到了中午,花少爷带杜鹃到县城最好的饭馆吃饭。不料这仙女一样的杜鹃吃起东西来却全然不顾形象,竟像一个饿了十几年的恶鬼一样,不住的往嘴里塞东西,这让花少爷看的目瞪口呆。倘若是别人,或许就会对杜鹃马上没有好感了。 但花少爷不同,他过去见过的女人,都是樱桃小口,吃东西的时候端庄典雅。所以一下子碰见这种真性情的女人,只会觉得与众不同。 “杜鹃,下午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花少爷怕影响杜鹃吃东西,问的声音很小。 “随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都可以。”杜鹃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 “不如我们去马场,骑马射箭怎么样?”花少爷说这些的时候,脑袋中想的却是,如果骑马,便可以自己坐在杜鹃后面,这样一来,便可以抱着她,趁机占便宜了。 杜鹃摇了摇头,说道:“那是男人玩的东西,根本不符合我的形象。” 花少爷一听差点笑出声来,心想你这样大吃大喝的样子,还敢提形象二字?但他肯定也不敢直接说出来,只好说道:“好,那你说,咱们去哪里好呢?” “凤凰山怎么样?听说是县里的最漂亮的地方,我还没去过。” 凤凰山只是德阳县一个普通的地方,虽说有瀑布有小溪,但对于花少爷来说毫无吸引力。不过对于花少爷来说,能跟杜鹃在一起,就算去哪里都是一样的。于是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午后两人走在去往凤凰山的大道上,本来花少爷想走小路,觉得既然杜鹃喜欢看风景,那必然得走小道。但杜鹃却执意要走大道,花少爷事事顺从,当然也不会反对。 这大道在山脚下,围山而造,而前方就是凤凰峰。凤凰峰的形状很奇怪,无端的在悬崖前凸起一块,这便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这里的瀑布,也便是从这突出的一块大石头上流下的。 平日里花少爷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他一般出门就算是二里地的路程也是要骑马的,所以走到这里,便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一般。他早就想在这里歇歇脚了,但跟杜鹃在一起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好硬着头皮迈着沉重的步伐前进。 到了山脚下,两人已经可以望得见凤凰峰,杜鹃不住的看着峰顶,还一边让花少爷也看那边。花少爷也只好假装兴奋。这时杜鹃称自己要找个地方方便一下,花少爷这才觉得终于可以歇歇脚了,立刻答应。 杜鹃蹦蹦跳跳的离去,找了一个树丛茂盛的草窝方便,很快便回来了。但就在她回来的路上,偶然回头又望了一眼峰顶,立刻惊恐的尖叫了起来。 花少爷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一看,杜鹃正颤颤巍巍的指着峰顶。花少爷顺着杜鹃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正站在峰顶,一跃而下。 花少爷着实也吃惊了起来,他虽然在县城里为非作歹,但从未杀过人,也没见过死人。所以被这场面也吓得不轻,所以杜鹃不但没等到花少爷的安慰,反而还得安慰花少爷。 看着失魂落魄的花少爷,杜鹃只好准备将其送回府。 “不,不,不能回去。”花少爷结结巴巴说道:“有人死了,我们得去报官。” “嗯,报官,快起来。”杜鹃扶起吓得坐在地上的花少爷,两人赶往县衙。 第127章 狐狸的复仇 花少爷一路上因惊吓而神魂颠倒,若不是有杜鹃搀扶,恐怕早跌哪个山窟窿里摔死了。两人好不容易才到县衙,报了案之后县令很重视,因为昨天才刚刚有人报案有人失踪,是一个姓吕的书生。这书生家里有人是做官的,所以县令知道惹不起,也一直在发愁该这么办。 听到花少爷报案之后,县令也愣住了,他很担心他们看见的死者就是吕生。 县令马上带了两个衙差,并且带上花少爷跟杜鹃,五个人火急火燎的赶往案发现场。 可一出门这花少爷就不干了,这县令跟两个衙差都骑着马,却让花少爷跟杜鹃两人走路,花少爷心想自己好心来报案还要被这么折磨,索性就不带路了。 县令知道这花少爷家境好,也不想得罪他们家,于是便给他们找来了两匹马。花少爷这才遂了愿,跟着他们指路。 “就是那里,当时那个人就是从峰顶跳下去的。” 到了凤凰山脚下,花少爷给县令等人解释。县令立刻下令,让两个衙差到山峰下的池塘里去捞尸。 两个衙差本来就热的满头大汗,看见溪水觉得终于可以凉快一下了,收到命令马上就屁颠屁颠下去了。这两个衙差都会游泳,于是都脱去了上衣,扑通扑通都跳了进去。 但两人忙活半天都没有找到死者,县令一听便急了,觉得花少爷在说谎,但这是杜鹃也可以作证。县令之前一直火急火燎担心自己乌纱帽,这时才注意到眼前这仙女,也想起了听有人说过,最近县里无端多出了一个天上下凡的仙女来,他这才意识到,面前的杜鹃就是这美女。 不过这县令倒不是个昏官,觉得这美女既然跟花少爷在一起,恐怕就是在交往了,于是也没打杜鹃的主意。只是一直反复在盘问两人,只见两人一问一答,说的井井有条,全然不像是在说谎。 “这水流湍急,会不会是被冲到下游去了?”花少爷如此推断。 几个人看着这翻腾的河流,觉得确实有这个可能。要想知道这死者究竟是谁,只有先找到尸体了。而且目前报案的只有失踪的吕生,所以吕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接下来县令命令两个衙差回衙门多带人手,沿着河流一直往下游找尸首。 花少爷自从经历了这件事,又听朋友讲起吕生的死是因为吃了狐狸肉的缘故,本就胆子小的花少爷这下可彻底顾不上想女人了,回到家就一直窝在家里,连好友来找他出去放荡他都不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生还在睡觉,突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他立刻便睁开了眼睛。自从吕生失踪之后他就一直疑神疑鬼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就算是睡着了,也一直处于警觉的状态。 “不好了,不好了,吕生……找到了!” 听见门外有人大喊,吕生猛的坐起,妻子也焦急的起来。两人打开门,才发现是邻居,“你说什么?” “是……是吕生啊……”邻居的声音带了哭腔,显然没什么好事,“吕生他……死了!” 张生和妻子一听,顿时眼前发黑,回过神来之后才忙抓着邻居的衣袖问道:“在哪里?快带我去。” 此时苏生也赶紧跑了出来,立刻跟上三人,赶去河边。 来到河边他们才发现,河边已经围满了人,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张生三人从人群中挤进去,赫然看见地上躺着一具湿漉漉的尸体,那模样显然就是吕生。 张生一看吕生那发青的面庞,当即腿就软了差点坐在地上,还好被妻子和苏生扶住了。 “这可怎么是好啊!”张生喃喃道。 “是狐狸在复仇了!”苏生淡淡的说。 狐狸复仇这件事事实上已经在县里传开了,也不知道是谁多嘴,但这样的事情就是这么容易流传开来,甚至还有人在里面添油加醋,说是碰见了狐仙美女,三个人将对方奸杀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这时县里正看着尸体焦急的来回踱步,不一会,他回到原地,向众人问话:“可有谁认识此人?” 这时张生三人无奈的对视一眼,苏生走上前去,认领了尸体,告诉县里,这尸体就是吕生。本来县里没见过吕生,还抱有一丝幻想,想着若不是吕生就好了,这这下子一下子打消了他的念头。 县里顿时垂头丧气,不过想了想,觉得也无所谓,自己只是个县令,只要尽职尽责,尽早破案,还死者一个公道就好了。 因为案件还没告破,县令不让张生等人将尸体带走。三人只好悻悻而归,在回去的路上,三人不断想起那在水中泡了一天的肿胀的吕生的尸体,总担心自己也会像他一样遭受天谴。 “你们啊,哎,没事非要吃什么狐狸!现在该怎么办?”一路上张生的妻子一直在埋怨。 张生跟苏生互相看看,也不回答,其实他们的心里更加害怕更加担心,因为他们三人才是最初的罪魁祸首。 回到村子之后,邻里也知道了这件事,个个顿时都吓破了胆,赶紧回家烧香拜神,祈求自己能免遭此阶。 张生一家也开始茶不思饭不想,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直到当天夜里,邻居家里传出一声尖叫,张生三人早已是杯弓蛇影,吓得赶紧起床跑过去查看,这才知道,是邻居二黑子不见了。 所有人吓得胆战心惊,都害怕二黑子会跟吕生一样,也自己跳崖自杀,于是大家发动全村人,开始满山寻找。可大家找遍了村子,一直都没有找到二黑子的踪影。 然而就在第二天下午,他们收到了衙门的消息,二黑子死了。 跟吕生死在同一个地方,也是从凤凰峰上跳下去死的,尸体同样也被冲到了下游。 “造孽啊!”老人一听,难过的喊了一声,便昏死过去。 这下大家更加害怕了,因为第一个死的是吕生。他们认为就算轮也不会轮到他们头上,毕竟罪魁祸首是张生吕生苏生他们。二黑子只是喝了几口狐狸汤啊。 “完了,我们都会遭到报应的!” “那怎么办?” “狐狸大仙要报复,我们能怎么办,只有死路一条了。” 邻里间一时间怨声载道,甚至有人上前打张生和苏生,两人也不躲闪了,被众人按在地上打了个鼻青脸肿。 但打归打,他们也知道这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所以众人打完两人之后便各怀心事的散去了,到中午的时候,一户邻居才发现二黑子的家人全都消失了。他们被吓了一跳,本以为他们也是受了狐狸的蛊惑自杀去了,可一看他们家里的常用的东西都没了,这才推断他们一定是逃难去了。 这时老人一阵冷笑:“逃?你们往哪里逃?能逃得出这狐狸大仙的手掌心吗?” 众人听着老人的笑声,觉得毛骨悚然,个个面露怖色胆战心惊。 第128章 初入德阳 太阳的余晖照耀在店小二跟苏懿的身上,在顾客的角度来看,两人在阳光中如同两个剪影。两人一动不动,故事讲到这里,苏懿已经呆住了。刚刚破酆镇经历的事件让他知道,这世上是没有真正的鬼怪之说的,可店小二刚刚给自己讲的故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况且从店小二的故事中,苏懿也猜到了,刚才几个神色不安的三个人应该就是故事中所谓的二黑子的家人。他们惧怕被狐仙报复,这才逃离了村子。 怀着对新故事的期待,苏懿一晚上都转辗反侧。深夜他无法正常睡眠,于是起来整理自己的文稿,他小心翼翼将其从盒子里放到桌子上,随后却不小心发现衣服里掉出一个东西了。 苏懿捡起来一看,这才诧异道:“这……方一的腰牌怎么在我这里。” 他这才意识到方一的腰牌自己忘了给他,不过也恰好,因为此去德阳县一定还会遇到很多困难,比如进出犯罪现场,或者是到受害者家中调查,有这个腰牌就方便多了。 不过想到自己的外表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捕快,于是他决定明日起床后先去找些假胡子,给自己易容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离开了客栈上路了。 此去德阳县一共走了一天一夜,当然,途中他也找了两个驿站休息过。为了赶在天黑之前赶到德阳县,他在驿站也没有久留。 来到德阳县地界,苏懿发现这个县城很繁荣。毕竟大大唐盛世,连这样一个偏远的小县城人们都过的这么好,这让苏懿很欣慰。 苏懿穿过热闹的集市,沿着大道,离开了繁荣的闹市。这时他拦住一个农人,想问一下故事中张生所在。 “大爷,我想问路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啊,方便。” “请问张生家怎么走,您知道吗?” 农人的脸色突然大变,变得烦躁不安了起来,眼神也开始闪躲。 “怎么?大爷不知道吗?” “你找张生做什么?” 农人知道张生家近期发生的事情,大家都避之不及,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心想这真是个不只死活的后生,不过农人依旧是善良的,赶忙劝阻。 “这张生家里最近有狐狸作怪,我看你相貌堂堂,不像是个坏人,我老头子实在不想让你去送死,你就最好别去了。” 苏懿笑了笑,觉得这老人确实还不错,于是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递到了老人的手中。老人一把将银子退回,说道:“年轻人,这银子我不能要,你若执意要去送死,那我告诉你便是。” 这银子是苏懿在上水镇的时候去钱庄兑换的,在任何时代,人们要出远门,都免不了要用钱。 老人将张生家的路告知,随后便一声叹息离去了。 苏懿顺着这条小道一直往前走,远远便看见了山间有一户农家。看样子跟店小二描述的张生的家里模样很像,便上前敲门。 不一会,一个妇人走了出来,看到是个陌生人,神色警觉,“你是何人?要找谁?” 如果苏懿没有猜错,这便是张生的妻子巧儿了。巧儿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憔悴,一双眼袋像是贴在脸上的道具一样,显然是因为近日被狐狸的事情闹的不安宁。 苏懿想了想,灵机一动,从腰间掏出了腰牌,说道:“我是上水镇衙门的捕快,是来调查吕生之死的。” 巧儿脸上闪过一丝忧虑,随后马上面带笑容,说道:“好,我家是我相公主事,您稍等一下。”说完便急匆匆的回屋子里去了。 张生因为昨夜又没有睡好,因为头疼的厉害,还在床上躺着,这时巧儿慌张进来告知他刚才的事情,他一下子便坐了起来。 “什么?让他滚!狐仙的事情他一个凡人能调查出什么?” 两人随后又叫来了苏生,三个人商议一番,决定将苏懿赶走。 “你们好,我是上水镇的捕快……”苏懿看三人出来,忙做自我介绍,但话还没说完,便看出了三个人脸上的愤怒之意。 三人气冲冲来到门口,上下打量苏懿,然后看向他手中的腰牌。 苏生疑惑道:“上水镇的捕快?上水镇跟我们德阳县相隔千山万水,我们这里的事情,需要你来调查?你莫不是个冒充捕快的骗子。” 这些话让苏懿心里一惊,他的确还从未怎么说过谎话,而且这次的确是自己在冒充捕快,被别人一一说中,不等别人拆穿,他便自己都心虚了起来。 看见苏懿也没了底气,苏生说道:“若是骗子,就尽早离开,否则我们便报官抓你了。” 苏懿没有回答,心想方一要是在就好了。他虽然贴了个大胡子,但身体瘦弱,显然是镇不住对方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苏懿想了想只好离开了。 张生三人看着远去的苏懿,都不免有点担心。他们总觉得这个人似乎还会再回来,这个时候邻居也赶紧过来询问情况。 “这个大胡子是做什么的?” “说是上水镇的捕快。” “上水镇?上水镇的捕快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了?” 张生摇摇头,若有所思。 此时邻居说道:“莫不是个骗子?我舅舅家的孩子在咱们县衙里当差,要不我让他们把他抓了,省得日后还要给咱们惹麻烦。” 张生三人一听,表示赞同。 离开张生的家之后,苏懿无处可去,只好找了家客栈。这德阳县如此繁荣,客栈的环境自然也好了很多。他将马儿拴好,要了些好酒好菜,还让店小二给自己准备了个泡澡桶放在自己的房间,想好好放松一下。 他心想,等今天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张生家。 这一晚,他的确休息的很好,为了好好休息,他连自己的包裹都没有打开。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告诉他,他知道苏懿现在的行为很开心,很欣慰,并且让他把书继续写完。 第二天一大早,苏懿醒来才发现自己的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自己的脸上也还有未干的泪水。他实在太想念自己的父亲了,从找到父亲的书以来,他每到夜里,都会想起自己的父亲。 在自己跟父亲吵架离开家之后,他甚至从未真正想念过父亲,只要想起父亲,集会想起父亲跟自己生气吵架的样子。想到这里,他便无比痛心。 他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决定先吃完早餐,再去张生家。 可就在他用餐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一阵暴躁的敲门声。这敲门声听起来极其不友善,如果是店里的小二,是绝不敢这么敲门的。 他知道一定是什么不速之客,果然,打开门后发现是两个衙差。 两个衙差打量了一下苏懿,一甩头说道:“带走!” 说完两个衙差上手就要抓苏懿,苏懿大惊,本来他对衙差可没什么好印象,可自从结识了方一,他才觉得衙差们其实也没那么坏,可现在,这两个衙差又把苏懿心中的衙差形象给毁掉了。 苏懿来回躲闪,大声质问:“为何要抓我?” 为首的瘦高的衙差义正严词说道:“有人告你冒充捕快行骗,跟我们走一趟,拘捕的话,罪加一等。” 苏懿一下子便蒙了,结结巴巴的也说不出话来。因为对方说的没错,自己的确冒充了捕快,但究竟是谁告的自己呢?难道是张生家的人?可他到张生家里是帮他们解除困难的啊。想到这里,苏懿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因为他所听到的只是故事,而非现实。所以张生家狐狸作祟的事情,或许还存在别的隐情。 可现在他总不能拒捕,本身假冒捕快就已经是犯罪了,于是他只好乖乖伸出手,被两个捕快捆了起来。 两名衙差押着苏懿走在德阳县的街市上,行人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知道这人究竟犯了什么事。 走了没多远,他们便到了衙门。县令是个矮瘦的枯干老头,与苏懿之前见过的县令形成鲜明的对比。在苏懿的心里,这些偏远小县城的县令都是些无恶不作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可面前的这个县令这么瘦小,如果不说是县令,他还以为这是逃难来的难民呢。 “见到大人还不下跪?”为首的衙差一把将苏懿按了下去。 县令走到苏懿面前,声音也很尖细,说道:“抬起头来。” 苏懿抬起头才发现,这县令也没有一点架子,并没有很凶,反而有些慈眉善目,于是便全然不害怕了。 “说,你为何要冒充捕快?” “我……”苏懿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这个方一的腰牌,他怕招供出来放方一也丢了工作,只好闭口不谈。 “你这也不说话,看来我们是没有冤枉你。”说着,县令又将腰牌扔在了地上,“这腰牌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苏懿想了想,总不回答也不是个事,只好支支吾吾说道:“这是……草民捡到的。” “捡到的?”或许是觉得这个回答假的不能再假了,县令也被逗笑了,说道:“捡来一个腰牌你就敢冒充捕快?那捡个玉玺,你是不是就敢冒充皇帝了?” “啊……草民不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苏懿歪头想了想,说道:“我冒充捕快,是有理由的。” “哦?”县令似乎来了兴致,微笑倾听。 “我冒充捕快,是因为张生家里那狐仙的案子。” “哦?这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案子本身是跟草民没有关系,但草民是个着书的,想把这个故事写下来,所以想到他们家里去了解一下情况。” “还敢说谎!”衙差一怒之下想要掌掴苏懿,苏懿紧闭双眼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不料此时县令却一声令下之下让衙差停了下来。 这县令似乎若有所思,来回踱步,好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整个大厅静的出奇,苏懿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县令听到自己是着书的便出现了这么异常的反应? 过了一会,县令才说道:“好,你说你是着书的,那把你的书拿出来给我看看。” 衙差一听,赶忙将一起带来的苏懿的包裹拿来,将其打开,里面赫然露出一个小木匣。 县令一看木匣,立刻愣住了,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东西一般,忙上前一步,手放在木箱上方,想要打开,却又没有立刻打开。 县令奇怪的举动让衙差和苏懿都很奇怪,这时苏懿说道:“大人,草民的书就在这小木匣里。” 县令回头看了看苏懿,立即打开了木匣,他小心翼翼拿起那本书,细细翻看,越来越兴奋,嘴里喃喃道:“是这本,是这本书。” 苏懿看着行动古怪的县令,想到自己过去曾经将自己写的一些故事发行过,难道这县令看过自己的书,难道是自己的读者? 不料这时县令对苏懿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这句话让苏懿终身难忘。 “上水镇的苏先生,是阁下什么人?” 苏懿突然愣住,县令所说的苏先生,自然就是他的父亲。难道这县令跟自己的父亲认识?况且他为何能认出这小木匣,难道这本书他也看过? “苏先生是……在下的父亲。” 县令恍然大悟随之开怀大笑,说道:“快,快给侄儿松绑。” “侄儿?”衙差一脸疑惑,只好听从县令的命令给苏懿松绑,苏懿这才站起来,想知道详情。 接下来县令才告知,原来几年前自己的父亲曾到过德阳县,两人一见如故,在一起互相交换自己所知道的乡间离奇故事,并且这本书中,还有一个故事就是县令告诉苏先生的。 苏懿这才知道,原来县令是自己父亲的至交。 但他这才一想,父亲几年前来这个地方究竟是做什么来的? 这件事苏懿也问了县令,但县令成父亲也没跟他坦白,只是说自己是来找一个叫做赵贤的人的。 赵贤,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名字。 县令给他讲,这个赵贤是个隐退的高官,自从新帝登基之后,他看不过皇帝的很多所作所为,于是决定离开朝野。但他在离开之前,还写了一纸奏状,揭发了朝中很多贪官污吏。 县令越讲越兴奋,显然他也是很佩服这个赵贤的。只是他听说赵贤后来隐居在山村,家中也发生了闹鬼的事件,全家惨死。一代忠臣就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那我父亲有没有说找赵贤做什么?” 县令摇了摇头,思虑了一下说道:“当时赵贤一家还没有出事,只是出了闹鬼事件。我想令尊一定是想去调查一下,将他们家里的故事写出来。哎,可惜这故事还没写出来赵贤一家就全都枉死了。没想到没多久,令尊也去世了。” 苏懿越听越出神,总隐隐觉得,父亲的死或许跟这件事有关。父亲的身体一向都很健康,最初他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才短短离家五年,父亲就去世了。难道说…… 苏懿不敢想下去了,不过这时苏懿做了一个决定,他一定要找到父亲真正的死因。并且决定,离开了德阳县之后,他一定要去赵贤的故乡去查个明白。 看到苏懿出神,县令似乎看出了他的决心,忙说道:“贤侄,令尊的死是跟这件事没有关系的,你可不要瞎想啊。” 县令其实心知肚明,对于苏先生的死,他虽然无从得知真相,但大概也能猜得到。一定是他在调查赵贤家的事件时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这才被人害死的。他不想让苏懿年纪轻轻就这样白白去送死,因此才会这么说。 不过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将苏懿父亲的事情告诉他,因为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可以看出,他身上有他父亲当年身上的一种神奇力量。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县令的目光愈加柔和,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看着苏懿,他舅舅说不出话来。 第129章 送酒 陈县令带着苏懿的木匣回去之后,一整晚都在细细研读。不得不说,他觉得苏懿这文笔甚至比他父亲要好上很多倍。于是每每读到妙处便赞不绝口,破酆镇的故事他之前也是听过的,只是却不知道,这其中竟然如此黑暗。 他听到的版本,是民间流传出来的,说郭净心是真正的除妖师,而村民中有妖怪潜入,化为平民在破酆镇生活。虽然陈县令一听便知道是无稽之谈,但是他就偏偏喜欢这样的故事。他甚至觉得,有时候那些神仙妖怪什么的倒比人类更可爱一些。 读完破酆镇的故事之后,他久久都不能平静。这个故事跟他所构想的相差甚远,他无法接受人性会有如此的丑恶。他觉得,就算世间真的有如此丑恶的人和事,也不应该加大笔墨去描写,而更应该是写人们津津乐道的,令人开心的故事。 但他依然没有否定苏懿的写作水平,他对苏懿的能力评价很高,只是他不喜欢这样真实的故事。 从破酆镇的故事中他便看出来,苏懿是有极强的破案能力的。于是他决定,把德阳县近期的案件交给他来办。 虽说朝廷有法律条文,必须是衙门的人才能办案,但也还是有一些活口的,比如衙门的人也可以外聘江湖上的人协助办案。不过他也明白,苏懿自然是不会为了几两赏钱而做这件事,毕竟他的家境陈县令也很清楚。 第三天,陈县令一大早便起床了。虽然他不是个昏官,但却有赖床的毛病。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坏习惯,他自由家境优渥,所以父亲也没想过让他靠自己出人头地,他爱睡便让他睡去。谁知道他虽然爱睡懒觉,但每次学堂里的考试每次都依然能拿得一个好成绩。 他父亲看出了自己的孩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于是便花大价钱请了老师在家里教他。起初教书先生也为他赖床的毛病而头疼,但接触过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这孩子头脑聪明,就算赖床也丝毫不影响成绩。哪个成功人士身上没有点毛病呢?人无完人,于是教书先生渐渐看开了,也不再强制要求他必须早读。 就这样,陈县令年纪轻轻便考中了秀才。之后入朝为官,最初是七品的时候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勤奋治理德阳县,努力升官。可当他渐渐看透了官场的黑暗,厌倦了整日的尔虞我诈之后,便决定不进京了,就这样在德阳县,一辈子做个小官也挺自在。 没事的时候还能写写小品和诗文,偶尔和亲朋好友吟诗作乐岂不美哉! 他就是在那段时间内认识的苏懿的父亲,如今他在苏懿身上也能看到他父亲的几分风骨,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苏懿当成自己的小辈看待,而是朋友,可他父亲一样的那种朋友。 陈县令这是五年来第一次起的这么早,上次起这么早,还是去参加吏部侍郎的大寿。虽然今天不是什么喜庆的日子,但他却不知道为何心情异常好。他洗漱完毕之后便去了自家的酒窖,这里都是他珍藏的好酒。 他嗜酒如命,所以轻易不会跟人分享。但这次,他决定拿出自己最珍爱的一坛酒去见苏懿,以感谢他给自己一场酣畅淋漓的阅读。 与其说是感谢,倒不如说是他觉得苏懿帮自己和苏懿的父亲圆了梦。他觉得苏懿做了自己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恐怕周游四海,再将所见所闻写下来,是所有读书人的终极梦想。但基本上所有的人都会选择现实,终日为了生存而奔波。虽然他并不像官场别的官员那样追名逐利,但他却有一家老小要养,总不能辞官无法养家。 所以在他眼里,苏懿不只是一个着书立传的文人墨客,而是一名勇士。 这名勇士值得他最珍贵的好酒来相敬。 他一大早便来到了苏懿所下榻的客栈,本来昨天他是邀请苏懿住到自家去的,可苏懿自由散漫惯了,怕到他家会有所拘束。 他抱着酒坛来到客栈门口,此时的店家还在门口练五禽戏。被迫勤劳的店小二已经在店里打扫卫生,看见有客人来马上上来迎接。 “这位客官,我们店是不允许自带酒水的。” 陈县令一听,笑着捋了捋胡须,说道:“我可不是来住店的,是来找你们的客人的。我带来的酒是请他喝的。” “原来如此。” 店小二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店长只是给他下了这样的命令,这是店里的规矩。来住店或者吃饭的客人不允许自带酒水,可这人不是来住店的,那这算不算是自带酒水呢? 陈县令大摇大摆刚走了几步,突然又被店小二拦住。这店小二这会才明白过来,就算他不是来住店的,可是他的酒水是给住店的人用的,所以住店的人也就不会在店里买酒了,一样也会影响店里的生意。 “啊?刚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我不住店,所以你们这里的规矩不能限制我。”陈县令歪着脑袋,成心是想逗逗这店小二,毕竟他今天心情很好。 “什么事啊!”这时背后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 店小二回头,赶紧跑了过去,这便是店长了。店小二怕自己又做错什么事赶紧解释。 “原来是这样。” 店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客人,总觉得有点眼熟,他歪着头回想了一下,突然心中一动,想起去年的时候店里曾发生过一起盗窃案,当时自己到过堂上做证人。 他眼前的这位,这分明就是县令大人啊。 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无限想这些了,他可不能得罪本县的县令,自己毕竟只是个做生意的。他虽然听闻陈县令是个好官,但自己也不能太过分,否则对方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于是挥了挥手,让店小二下去了。店小二也没觉得有什么,只觉得是自己曲解了店长的规定,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直接放人进去就好了。 “感谢。”陈县令作揖,问道:“我想问一下,有一个叫苏懿的人,住在哪间房?” “苏懿?”店长一听瞬间吓得面如死灰,“原来那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是县令大人的朋友?” 昨天苏懿刚住进店里,就一直像他打听县里近期发生的狐狸害人的事情,还被他臭骂了一顿,说他一个读书人吊儿郎当,还相信迷信,根本不配为一个读书人。 事实上,他只是觉得县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能会导致外地人不敢来,会影响他的生意。所以每当有人问起这件事,他便会胡编乱造,说一切都是人为的。 陈县令听着他的指引,径直上了楼。但是店长却在心里打起了小鼓,生怕那个叫苏懿的年轻人会告状。 陈县令走到楼上,来到苏懿的房间门口,才发现这门还没开,苏懿显然还在睡觉。陈县令心想,苏懿一定是晚上熬夜写文章了,便不愿打扰,于是竟就这样在门前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等着。 店长远远的一看,更是心惊胆战,那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县令大人来了居然还要等着他起床?难道他的官职很大? 想到这里,店长瞬间感觉自己的双腿像面条一样软,赶紧扶着眼前的栅栏瑟瑟发抖。 陈县令坐在苏懿的门前,等了好一会之后,依然不听屋子里有什么动静,可是他为了能畅饮一番,早上就有点口渴一直没喝水,现在等着这么久,更是口干舌燥。他甚至好几次想揭开酒坛上的纸封,但想想自己大老远来送酒自己却先喝了起来很不合适,便又停下了手。 这陈县令在这里等的越久,远远看着的店长心里便愈加忐忑。这人难道是当今太子? 他已经把当朝的官品挨个想了一边,挨个猜测,最终猜到了太子。这下可把他吓得满脸发白两眼发黑。 店小二刚刚把店里收拾干净,准备来汇报工作,一看自己的老板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大吃一惊。 “掌……掌柜……的?您这是怎么了?病了?”店小二赶紧上来想扶着他,说道:“要不我扶您回房休息?” 说着便要上前去扶,却被掌柜一把推开,“你给我滚开。” 店小二瞬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顺着掌柜的目光看去,显然是刚才那位长胡子老者。 虽然他也很好奇,但看起来掌柜的现在并不想看见自己,于是他便很识相的走开了,离开的时候还不时回头看看,甚至觉得自己的店长可能是中邪了。 第130章 柳南烟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苏懿的房中终于有了动静。事实上苏懿没有赖床的习惯,可能是前些日子在破酆镇的时候接二连三的出事,让他心力交瘁,所以近几日以来他每晚都睡得很早,但第二天照样起的很晚。 苏懿也是喜欢酒的,所以来了客栈他便喝了个痛快,睡得又早,所以肚子里早已憋了一大泡尿。他睁开眼的一瞬间,便觉得小腹剧痛,于是马上坐起身来,拿出床下的尿壶。 此时在门外的陈县令等了好久终于觉得苏懿要出来了,已经抱着酒站在了门口,准备好了迎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滴滴答答的声音,这…… 陈县令瞬间就明白了,怕苏懿觉得尴尬,忙又抱着酒坛走到了楼下,重新上楼。等苏懿这次开门的时候,正巧看见上楼的陈县令,这样就免去很多尴尬了。 但这也让在楼下观察了一个多时辰的掌柜更加纳闷了,这陈县令究竟在做什么? 陈县令的时间算的很准,男人一泡尿的时间他是最了解不过的,毕竟他也是男人,所以他上来的很准时,正巧碰上打开门的苏懿。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尴尬还是没有免的了。 因此此时苏懿正抱着便盆准备送出来。 这是他的习惯,每次住客栈都是自己去送,他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污秽的一面,即便对方是店小二。 “啊……苏贤侄……好巧。” 不知所措的陈县令也口不择言了,让苏懿也听的一头雾水。究竟哪里巧? “我……我先去茅厕……”苏懿也觉得有点脸红。 陈县令赶紧让开,苏懿小跑着赶紧离开。 过了一会苏懿回来,两人都不谈刚才的事情,就好像现在才是今天第一次见面一样。 “陈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我这不是大早上来找你喝酒的嘛。” “喝酒?” 苏懿看了看陈县令抱着的酒坛,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哎呀,我们不必这么见外,你可以把我当成平辈来看,我虽然跟你父亲交好,但一样可以跟你深交。我昨晚挑灯看了你的书,真是不得不佩服啊,破酆镇的故事写的跌宕起伏,比你那老爹可是写的好多了……” 苏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幸好是在衙门里见过的,要不然他会以为对方是个骗子。 “这……陈叔叔,平辈怎么可以呢?我还是叫叔叔。” “不行,我现在命令你,叫我陈兄。” 苏懿一脸茫然,觉得对方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要么就是会不会有龙阳之癖? 陈县令越是这样,苏懿越是觉得害怕。 但毕竟这里是对方的地盘,他只好很听话的喊陈兄。 没想到苏懿刚喊完一句,陈县令竟搭上了苏懿的肩膀,“走,我们喝酒去,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给你叫点我们德阳的特产。” “这……” 苏懿依然不明白,陈县令才短短一个晚上,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不过看见两人勾肩搭背,倒让监视了他们一个多时辰的掌柜轻松了不少,至少他觉得这年轻人不会是太子了,会跟县令勾肩搭背,顶多也是个平级的官。但他依然不敢放松,就算是平级的官,自己也是不能得罪的啊。 “小二,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菜给我上几份,要有咱们德阳的土特产。” “好嘞。” 陈县令在二楼调了一个宽敞的位置,两人坐了下来。虽然陈县令称自己可以把他当平辈,可他可还真不敢就把他当成平辈来看,于是坐下来便马上先给对方满上酒。 不等小二上菜,陈县令就要跟他碰碗,两人一碗接一碗,陈县令在喝酒期间不停的夸赞破酆镇的故事,甚至连每个角色每个细节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苏懿这才放下心来,明白了对方真的不是有什么龙阳之好,而是单纯的喜欢自己的故事而已。这样一来苏懿也有了满满的成就感,更让他开心的是,如此一来,他若调查那狐狸害人的案子,可就可以畅行无阻了。 “这人被砍成两半,真的还可以存活那么久?”陈县令还沉浸在破酆镇的故事之中。 “遇到这件事之前,我也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不过古时便有人彘酷刑,人被砍手砍脚之后如果不愁吃喝,照样是可以继续活下去的。” “哦,也对,我倒是把这个给忘了。不过郭净心竟然可以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也着实令人钦佩。” “哎,他是个可怜的孩子。” 本来苏懿已经从这件事中走出来了,可被陈县令这么一提,他又想起了郭净心死后的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心酸。事实上他别的故事都喜欢精雕细琢,即使完稿之后也会修缮几次,唯独这个故事,他写完之后便没有再看一眼,因为不想再回忆起这么悲痛的结局。 “你这故事完全都是真实的吗?有没有虚构的部分?” 苏懿实在不想再提这个故事了,一方面他不愿回想这么凄惨的故事。另一方面,他想马上开始调查狐狸害人的案子。 于是苏懿迟疑了一下,说道:“完全真实,从无虚构的部分。不过我们德阳县近日的这起案子,不知道陈兄怎么看?” 听见苏懿已经习惯了对自己的这个称呼,陈县令很满意,想了一想说道:“这起案子目前还在调查,不过我觉得也不无狐狸害人的可能性。因为那个吕生,我查过了,他在德阳从无仇家,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像是有人肆意报复。还有那个二黑子,就是一个普通的农人,更不会有什么仇家。” 成功把话题引向狐狸一案,苏懿终于来了兴致,又问道:“那吕生和那个农人二黑子的尸体现在所在何处?” “就在我们衙门,已经让仵作检查过了,身上除了从悬崖跳下的撞击伤,身上没有别的伤口,也确确实实是溺水而死的。” 说到这里,陈县令眉头紧皱,还接连叹气,显然也是觉得无从下手。 不过从刚才陈县令所描述中,苏懿在意的却是关于仵作的事情。对于尸体,他是没什么研究的,这起案子目前已经有了两具尸体,他觉得从尸体上一定可以找到某些线索。 但前提是,仵作一定要足够技艺高深,若是普通的仵作,便和可能会遗漏掉重要的信息。 不过一般人的眼中,那些年纪大的仵作往往都手段娴熟,于是苏懿便问道:“敢问咱们衙门的仵作现在年纪几何?” “年方十八。” “十八?”苏懿惊的嘴里的酒都差点喷出来。 看苏懿有所怀疑,陈县令赶忙解释道:“你别看她年纪小,她从五岁开始就跟他爷爷学习验尸了,所以验尸的经验并不少的。过去县里发生的几起疑难的案子,也都是靠她才得以侦破的。” “哦?这么神?”苏懿来了兴致,“他叫什么名字?” “柳南烟。” “女人?” “没错。” 第131章 验尸 苏懿小小嘬了一口酒笑盈盈看着陈县令,陈县令说起柳南烟两眼流露出无限的溺爱,若是别的县令如此说起自己的下属,苏懿一定会认为他们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可陈县令不同,苏懿一眼便看出,陈县令的口中对方就如同是她的女儿一般,而他的语气也很像是一个自卖自夸的老父亲。 陈县令之所以对一个小仵作如此溺爱,是因为他虽然已经年询五十,但还尚未有子嗣。他和自己的夫人一直都很喜欢孩子,但却总是无法怀孕,他们找遍了全国的名医,最终也没能找出问题所在。而柳南烟则恰好没有父母,从小跟爷爷长大。她的爷爷过去就是衙门的仵作,因为近些年腿疾日益严重,最终无法到衙门做工了,这才给陈县令举荐了自己的孙女。 当时陈县令一看这姑娘生的如此水灵又知书达理,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与尸体联想到一起。虽然陈县令第一眼便觉得与此女有缘,但也无法直接就将其收下,毕竟仵作虽然在当时是个不入流的工种,人人都觉得晦气避而远之,但陈县令知道,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工种。 衙门的决断决定着犯人的命运,在这样的时代,常常会出现一些冤假错案,大多都是因为办案人的疏忽,抑或是仵作的失职,而剩下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当时的检验技术还不算太先进。 陈县令为官多年,自认从来没判过一桩冤假错案,这都归功于他认真负责的态度。所以这一次也一样,他给柳南烟出了些考题,近日衙门收到一具被焚烧的尸体,据死者家属称,死者是自尽的,但市井里流传出他是被人害死的传闻。陈县令也不敢立即便下决断,恰好这次可以测试一下柳南烟的本领。 当焦黑腐烂散发着恶臭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就连经验丰富的陈县令此时都觉得自己的胃里正在翻江倒海,这时他才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如何让她与这样一具尸体共处呢? 抬着尸体的两人将尸体放下就立刻跑来了,为首的衙役似乎就要忍不住了,匆忙跑了出去,不一会便从外面传来一阵呕吐声。 柳南烟来的时候还是一副妙龄美少女的模样,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毕竟是要来见县太爷大人,所以打扮也是处于一种尊重。 只见她看着尸体眉心一动,立刻便粗暴的将头发盘了起来,长发会妨碍一会的工作。她将袖子也捋起来,这会已经跟刚才完全是两幅模样了。 一排排陈县令熟悉的刀具和器材从柳南烟的腰间掏了出来,她将器具拜访在尸体旁边,随后蹲下来细细查看尸体。 陈县令心里暗想,这小丫头还真是不一般,光是在这恶臭前面不改色也不加遮掩就已经让陈县令很钦佩了。 柳南烟打量完尸体之后下巴微微动了动,似乎明白了要从哪里下手了。随后她拿起一把小刀,径直从焦黑的尸体躯干上切了下去。柳南烟眉头一皱,看了看一旁已经快要忍不住呕吐的陈县令说道:“大人,我想接下来您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哦?”陈县令强忍着摆了摆手说道:“不碍事。”随即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柳南烟露出了无奈的微笑,似乎是在说,“你别不知好歹。”接着便戴上手套,两手插入刚才切开的口子,将躯干硬生生掰开,这一幕让陈县令彻底服气了,这小姑娘不但不怕,手法还很娴熟。 可接下来整个屋子里瞬间弥漫出另一种恶心的味道,甚至比尸臭还难闻,这是死者胃里的腐烂物,加上这么多天的发酵,味道很是浓烈。 但柳南烟却依然面不改色,似乎像是失去了嗅觉一般,看见躯干掰开,反而松了口气,毕竟掰开这躯干可是很花费力气的。 从无至今做仵作的大多都是男性,就是因为解剖尸体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容易,而是很花力气的一件事。别说解剖尸体,就算是用匕首将人捅死,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不过陈县令根本不在乎这些也不懂,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再也忍不住了,干呕了两下,径直朝着大门奔了出去。 此时整个房间已经没人了,就剩下了柳南烟,这下她更加放松了,也没有了包袱,很快将尸体大卸八块。不过当她切开死者的喉管的时候,她瞬间愣住了。 她呆呆看着死者的喉管,看了半天,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 因为死者的喉管里没有烟灰,这意味着,死者是死后被烧的,而并非是自己放火将自己烧死。 不一会陈县令回来了,看见已经完事的柳南烟,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咳嗽了一下掩饰尴尬。 “我……有点事……” “不碍事,这种事情也不是大人您来做的。” 接下来,柳南烟将解剖尸体的结果汇报给了陈县令,陈县令暗自庆幸,找到这样一名优秀的仵作,这才得以让这位死者沉冤昭雪。另一方面,他也很心疼,一个这样可爱的少女,若是生在富贵人家,一定是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在家里享福的。 可她年纪轻轻,就要整日与尸体打交道,还要受世俗的排斥。 想到这里,陈县令当即将柳南烟留下,还给她跟自己爷爷一样的俸禄,这对柳南烟来说,可是一笔很大的收入了。自从爷爷生病以来,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吃上一口饱饭了。 想到这里,陈县令又给苏懿敬了一杯酒,还将这些一一告诉了苏懿,这让苏懿也对这个姑娘更加感兴趣了。 讲到尽兴之处,陈县令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件,直接摆在了桌子上。苏懿一看,竟然衙门的令牌。这令牌跟苏懿拿方一的乍看起来一模一样,可当苏懿拿起细细查看才发现,原来上面的花纹是不一样的。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当成骗子送到县衙。 “陈兄,这是何意?” 陈县令大笑着说道:“意思不是已经摆明了嘛,这狐狸的案子,就交给你了。” “这……”苏懿早就求之不得,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容易,毕竟这可是衙门的事情,如果自己私自调查那可是犯罪。就算是县令给自己的令牌,若他人向上级举报,那陈县令的官帽都会有危险。 苏懿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但对于这起案件,他觉得他要自私一回,因为死者还在继续。 他也明白,陈县令这样的人,就算是丢掉自己的乌纱,也是一定要将凶手抓到的。 “好,我一定不会辜负陈兄的期望。” 一老一少,视线交融。 两个人的眼中都带有醉意,但却比任何人都清醒。 接下来的案件,不但可以让他们避免继续出现受害者,更是可以让他们的着作中多一个精彩的故事。 这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第132章 一见如故 这家客栈所在的位置在县城的中心,因此客人很多,店小二一个人忙的应接不暇,他想来找掌柜的解决一下,往这边走了好几趟,每次到楼梯的拐角处便又犹豫着踌躇不前了,因为他不知道今天这掌柜的究竟是犯了什么病。 直到忙完中午这个人最多的饭点之后,小二觉得自己浑身都快湿透了,此时客栈里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招呼的客人了,小二这才又来到了庭院,发现掌柜的还在依在墙角不知道在低头沉思着什么。 屋子里的陈县令跟苏懿已经喝了五大坛酒,陈县令带来的酒喝完之后,他们又叫了四坛。事实上平日里他也不会喝这么多的,只是他觉得酒逢知己千杯少。而苏懿便不是如此了,毕竟对方是县令,其实他早就喝不下去了,倒不是因为酒量差,而是他的肚子实在是装不下了。 两人喝完之后,才起身踉踉跄跄的离去。此时掌柜的马上迎上来,担心县令大人会酒后下达什么重要的命令,不料这两人竟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离去了。掌柜的早就做好了被骂甚至被打的打算,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便躲过了这一劫,瞬间沉在心中的大石头便一下子落地了,他的脸色也马上便恢复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还是在纳闷,这年轻人究竟会是什么人? 陈县令跟苏懿勾肩搭背走在大街上踉踉跄跄,看上去就像是两个酒鬼小混混,这时一个相貌非凡衣着华丽的公子哥走在路上,苏懿一个不小心便撞在了他的身上,这公子哥看是两个酒鬼,刚要提起拳头想教训他一顿,却猛然发现跟苏懿勾肩搭背的人竟然是本县的县令,这才缓缓收回拳头,心里暗自庆幸这一拳没有打下去,看对方已经不胜酒力估计也记不住自己是谁,于是赶紧逃之夭夭。 直到回到衙门的时候,两个人的酒力才散去了一些,两人远远就看着衙门门口站着一个女人,这边是柳南烟。 柳南烟自从进入衙门之后便如鱼得水,从爷爷那里学到的技术也得到了完美的展现,连续破获多起案件之后也在德阳县名声鹊起。这样一来她便不像过去那般内敛了,也渐渐自信了起来,甚至有时候也会自负。 自她成名之后,家里的亲戚朋友也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但她依然对这些人不理不睬,因为她清晰的记得,去年冬季的某一天,爷爷的积蓄已经花光,家里的米只剩下最后一顿饭了,而且也没用碳火了。看见爷爷忍饥挨饿又犯了腿疾疼痛难忍的样子,她终于放下脸面到这些亲戚朋友家里,想求得一点米一点碳,可她跑遍了所有亲戚和所谓的朋友家里,却无一人相助,这让她终于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 那一天,她和爷爷一整天都没有吃饭,最终她从爷爷遗忘的一个旧匣子里找到了几文钱,这才度过了难关。 从那天起就才真真明白,“穷在闹市无人闻,负载山中有远亲,”这句话的含义。 自从她有了名声之后,追求她的小伙子也多了起来。事实上她本来就长得不差,只是没有钱买脂粉而已。现在她终于可以每天以自己喜欢的样子出门了,加上自己的名声,追求她的人就更多了,这也更加让她自负了起来。 不过她觉得,这些人都只是图她的外表和名声,都是一些肤浅的人。她从小受爷爷悉心教导,性的端坐得正,所以一直都在期待有一天可以遇到自己的真爱。 直到有一天,她从路人的口中得知了苏懿的故事。 或许在世俗人的眼中,苏懿是一个没有正经行当整天游手好闲到处管闲事的人,可在柳南烟这里,她知道这个人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兴趣,这是一个真正敢于冒险,敢于为自己而活的人。 她同陈县令一样,一方面对这样的人无比羡慕,另一方面又不得不考虑现实,她还要养自己的爷爷,还要赚钱给他治病。就算到了未来某一天,爷爷去世了,她或许也要继续为了照顾家人也被禁锢在这个小小的县城寸步不能离。所以她明白,她这辈子都不能做到像苏懿这般洒脱,这般自由。 但虽然不可以成为这样的人,至少可以跟这样的人做朋友。 所以当今日她刚到衙门听见有人说陈县令去请苏懿的时候,便兴奋难当,这一上午什么都没有做,一直在这里苦苦等候。 看见陈县令带着一个男子归来,她立刻奔了过去,谁知道苏懿的脸通红,酒力让他觉得天旋地转,根本顾不上看这眼前的女子,县令大人也是匆匆往衙门里赶。 柳南烟本来还想好了一堆第一次见面要说的话,现在看来全然都用不上了,所以她只好搀扶两人,将两人送到了衙门的厅室。 不料两人坐在桌前,胡言乱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一会便趴在桌子上双双睡着了。一个衙役过来想让陈县令到床上去睡,却被痛骂一顿,吓得也没人敢来了。 直到下午的时候,苏懿才渐渐清醒了些,他睡眼惺忪的看着周围,一脸诧异仿佛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似的,看见一旁坐着一个女人,还在色眯眯的看着自己,这更让他吓得跳了起来。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这一声让陈县令也惊醒了,陈县令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坏人,一脸警惕看向旁边的人发现竟然是柳南烟,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怔住了。 “我……我是柳南烟。” 柳南烟的声音很小,像是一个碰见心仪对象的花季少女一般娇羞。 这让陈县令心里泛起了低估,“这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这样?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柳南烟!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但苏懿现在的脑子还是懵的,迟疑了一下才猛然想起来,立刻欣喜的叫道:“原来是你,仵作!” “对,对,是我!”听见自己的偶像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她甜甜的瞟了一眼陈县令,知道这都是他的功劳。 “啊,我知道你,这才的案子,验尸的结果怎么样?” “你在破酆镇大家都觉得有妖怪,那个时候你会害怕吗?” “这个……待会我们再去看看尸体,就在……” 陈县令刚要插话,却发现两人似乎都对对方有极大的兴趣,两人已经立刻像几十年没有见的老朋友一样攀谈起来了,让陈县令在一旁坐冷板凳。 这衙门的衙役们也都看呆了,都在小声讨论,眼神中还流露出嫉妒和讥诮之意,“这柳南烟平日里对男人们从来都不看上一眼,甚至都有人怀疑她喜欢女人了,她怎么会对这个骗子这么感兴趣?早知道前些天就不把他抓回来了,这不是给自己抓回来一个情敌嘛!” 几个衙役看着话题不断的两人,又看看对方,简直想把对方打死,“那天为什么不拦着我呢?为什么要把这个瘟神抓回来!” 第133章 疑点 当两人聊完各自好奇已久的问题之后,苏懿这才渐渐发觉,此时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竟然生的如此精致,一双丹凤眼,小小的鼻子和嘴唇,脸颊上擦着少许腮红,加上嫩白细滑的皮肤,看起来吹弹可破,苏懿不觉得便看的呆了。 柳南烟似乎也注意到了苏懿的眼神,心想这个男人或许是对自己有意思,不觉便满脸红彤彤的低下了头。苏懿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回头一看竟然发现陈县令怎么一直在这里,两人刚才聊天过于入神竟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陈兄!你怎么看?” 陈县令翻了翻白眼,不过他也理解,毕竟苏懿还年轻,正是追逐男欢女爱的时候,只是现在可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啊。 “我看不懂。”陈县令有些不乐意。 “什么看不懂?” “你们这两人,初次见面就聊的这么火热,全然不把我这个县令放在眼里了。” “啊,不是……听我解释……” “大人,不是这样的……” 两人想解释但是陈县令一点也没有要原谅他们的样子,挥了挥手将他们阻止。 “不如……”苏懿想了想,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说道:“我们去看看二黑子和吕生的尸体,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陈县令故意摆出一副臭脸,回头看了看两人,往停尸房去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赶紧跟上。 现在正值夏天,就算是一碗米饭放一晚上都可能会腐败,别说是死去多日的尸体,他们才刚刚路过停尸房的窗子,就闻到一股恶臭,空中还不时传来苍蝇的嗡嗡声。 柳南烟小跑了几步走上前,回头说道:“你们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哦?现在的尸体已经快不能看了……” “哼,我什么样子的尸体没见过?”陈县令不领情,也没有停下脚步。 倒是苏懿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因为他明白,一会这清新的空气便是一种难得的奢侈品。 三人一进门就没几只苍蝇围住,苏懿挥手躯干,但苍蝇这种东西除非是死,否则是很难被赶走的,苏懿只好放弃。 只见两具尸体被放在一张大桌子上,盖着块白布,虽然盖着布,这味道却是丝毫也掩盖不住的。 柳南烟回头看了看两人,似乎是在说,“好戏开场了。” 随着白布掀开,陈县令和苏懿两人顿时惊的瞪大了眼睛,只见尸体们已经膨胀变成了巨人观。 所谓巨人观就是尸体在腐败之后会严重膨胀,就如同面粉发酵的原理一般,会比原先的尸体大一圈,也因此得名。 陈县令一看见这两具尸体,便立刻面露痛苦捂着嘴跑了出去。他自认从柳南烟进入衙门以来自己因为怜爱这个小姑娘所以每次都会亲自看看这姑娘跟尸体们相处的如何,所以觉得自己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可他偏偏就还没见过巨人观。 苏懿倒是好一些,不过也觉得胃里有些翻腾,可能是因为喝了酒。 柳南烟见陈县令拔腿跑出去便笑得乐不可支,不过也对苏懿更加钦佩起来,因为若是没见过这巨人观的人,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就算不是吓得魂飞魄散也会狂吐不止,可苏懿竟然依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事实上柳南烟只是没看出来,苏懿已经憋气憋了很久,现在终于忍不住了。他倒是不会被这巨人观的模样吓坏,只是觉得这恶臭实属难忍,但看见柳南烟这样才十八岁的姑娘都没事,若自己跑了出去那一定会被人笑话的。 苏懿强忍着这股恶臭,来到了两具尸体前,柳南烟也走了过来,指着两具尸体说道:“全身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内外伤。” 苏懿尽量保持不说话的状态,仔细打量了尸体,又拿起一旁的白布垫在手上翻动了一下。 这一翻倒好,密密麻麻的蛆虫都从尸体下面跑了出来,不过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人,并没有对这些做出任何反映。 倒是苦了陈县令,刚刚吐完回来,为了表现自己尽职尽责,刚走进来就看见这些蛆虫,一个干呕,接着又匆匆跑了出去。 不过这次没有人会笑他,因为在尸体面前,死者为大,如果在尸体前嬉戏那是对死者最大的不尊重。 苏懿细细翻看尸体的头部,躯干,肚子,下肢,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外伤(除了从悬崖跳下造成的膝盖破损),而内伤柳南烟也检查过了,看来这两个人必定是从悬崖跳下去受到撞击和溺水双重致命元素下死亡的。 苏懿稍微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柳南烟,柳南烟示意他们该离开了。毕竟她已经检查过很多次了,如果有什么问题早就发现了,所以对柳南烟来说,带苏懿过来检查尸体只是一个流程而已。 苏懿转身准备往外走,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另一具尸体,却突然停了下来。 柳南烟也好奇的回头看了看,问道:“怎么?” 苏懿没有回答,皱着眉头立刻拿起白布翻动尸体。 柳南烟对自己的技术一直都很自信,所以看到苏懿的异常举动后赶紧过来查看,顺着苏懿的眼神望去,只见这吕生的尸体手腕处居然有一条勒痕。 “这……这是怎么回事?”柳南烟甚至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因为这具尸体她已经反复检查过无数次,她迟疑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犯下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我明白了。”柳南烟的声音很小,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刚死的时候勒痕还没显现出来,然后这些天我都没有再来检查,所以说这些勒痕是生前造成的。” 苏懿翻动另一具尸体,说道:“你看,这里也有。” “两具尸体都有勒痕,但都是手腕上的,这能说明什么呢?”柳南烟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这跟这两人的死因有什么关系,因为只是手腕有勒痕,又不致死,跟死因无关的。 此时陈县令又从外面回来了,这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应该是不会再吐了,看见两人又发现了新线索,有些兴奋。 “就算这勒痕不致死,应该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苏懿点了点头,说道:“这点线索还不足以证明什么,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线索。这两人死的时候,有目击证人吗?” “那个吕生死的时候倒是有证人,花少爷和杜鹃。” “花少爷?” “花少爷是他的外号,因为他常常换女伴,花心的很,所以大家才这么叫他。” 接下来陈县令和柳南烟将事情的经过讲了清楚,苏懿这才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那二黑子呢?有没有目击证人?” 陈县令蹙眉,摇了摇头说道,柳南烟也是愁眉苦脸,显然这件案子现在并没有找到有力的线索。 不过现在苏懿觉得最可疑的就是那个狐王村的人,这村子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村子里从过去就一直有狐仙传闻。 但如果吕生和二黑子真的是狐仙所害,那为什么他当时到村子里的时候却那么受人排斥呢?难道他们不想让人赶紧把事情解决,救他们于水火吗? 为了追求真相,苏懿决定再到狐王村去一趟,现在有了令牌,想必会顺遂很多。 此时天色已晚,柳南烟心里早就打起了小算盘,她打算跟苏懿一起吃晚饭,想好好听他讲一下在破酆阵发生的故事。包括方一,包括鲁玄灵,甚至还有那个侏儒,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但很不巧的是,陈县令竟然要留他们吃饭。好在苏懿委婉拒绝了,陈县令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开心,这模样简直就像是几个女人在争宠。不过他心里很明白,自己已经是一个糟老头子了,苏懿怎么可能会放弃跟柳南烟吃饭而陪自己呢? 毕竟是一县之长,阅人无数,柳南烟那点小心思他早就看的一清二楚。 “好,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了,你们就一块喝酒聊天去。” 苏懿一听,有点头大,“这是什么意思?” 柳南烟一看自己被陈县令看穿了,马上埋怨起来,“大人,您瞎说什么呢?我们……我们两个人怎么会去单独吃饭呢?” 陈县令这次不说话了,只是面带微笑,自己捋胡须。 苏懿疑惑的看看柳南烟,柳南烟的脸再次羞红,这让苏懿更加迷惑了。 “好,我这个老年人就该早点吃饭,早点睡觉。老咯,身体跟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比不了啦。” 陈县令说着便扬长而去,苏懿依然不明所以。两人就这样不言不语走出衙门,苏懿觉得柳南烟怎么跟刚才不一样了,那个滔滔不绝的小女孩怎么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了。 直到走到分叉口,柳南烟突然红着脸说道:“哎呀,我好像有点饿了。苏先生,不如我们……” “这……纠结是怎么回事?”苏懿心想,“这女孩不会是看上我了。”只是他觉得自己常年在外居无定所,若是真的被人喜欢上,那不是耽误了人家嘛?可他也还想多了解一些关于仵作的事情,尤其是面对这么天真可爱的女孩,谁又能拒绝呢? “好……好,那咱们可说好了,不准喝酒!” 柳南烟一脸欣喜,狠狠地点头。 两人一路上被很多路人指指点点,其中不乏有曾经追求过柳南烟的人,个个眼神如刀似剑,让苏懿看了不免觉得有些心惊胆战,不过他不明白缘由,只是觉得这里的人似乎有些可怕。 第134章 超能力 阳光已经落尽,酒馆里灯火通明,这是德阳县最好的酒馆。平日里几乎每天从早上开门到夜里打烊,一直都是门庭若市。无论是本地的达官贵族,还是乡间贫农,这里应有尽有。 虽说这里的酒很贵,甚至是别的酒家的两倍多,但只要唱过这口香醇,便不会再有人忘掉。所以就算是生活拮据的人,也会隔三差五的到这里来买酒喝。 当苏懿跟柳南烟走进酒馆大门的时候才诧异的发现,这酒馆里还有五个乞丐,这才意识到这里的酒魅力居然这么大。乞丐们连肚子都填不饱,竟然也会将讨来的几文钱积攒起来跑来换酒喝。 所幸的是,这家店的老板是个老好人,就算是乞丐他也不会看不起,反而会像对待正常顾客一样让,就算客人已满,也会让新到的客人等位而不会赶他们。 因为人很多,所以这里的声音很嘈杂。两人四处看了看,居然已经没有空位了。 若是别的店家,看见有新客人一定无比欢喜,但这家店完全相反。看见两人进来,店小二和掌柜都是一脸愁容,因为已经没有空位了。 “这……” 苏懿到处看了看,就连店里边的角落的单人桌上都坐下了三个人。 柳南烟面露失望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她推荐来的这里。她平日里也喜欢喝酒,倒不是那种酩酊大醉,而是微醺状态。 他的爷爷过去每次验尸之前都要到这里来喝上几杯,这个习惯也传给了她。起初她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爷爷那么喜欢喝这种难喝的东西。 但喝了一次之后,才体会到酒精的绝妙之处。此后她便也跟爷爷一样,每隔几日都会过来小酌几杯,只是这几年爷爷腿脚不便了,她只好自己来,将买好的酒带回去。 “诶!这边。” 终于走了一桌客人,店小二赶紧招呼两人过去。 苏懿自诩为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很少因为吃喝之类的要到店里等,对于他来说,吃什么喝什么都是无所谓的。实物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 但当店小二催促两人赶紧到刚刚空下来的位子时,苏懿才体会到这种正常人的欲望,原来只是简单的等位,也是会给人满满的幸福感的。 两人坐下来很快要了几个小菜,当然,最重要的当然是酒。 “这家店的生意还真是火爆啊。”苏懿看着忙里忙外的店小二感叹道。 “哈。”柳南烟嘲讽的笑了笑,似乎是在说,“当你尝到了这里的酒就明白了。” 接下来,两人看了看四周,客人们边吃喝边谈笑,包括那几个乞丐,脸上也都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们平日里四处乞讨,就是为了这一刻。这简单的追求,就可以让人体会到幸福。苏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感受着这里的烟火气息。 “对这案子,你怎么看?”突然,柳南烟问了一句跟这里的气氛极不相称的一句话。 这句话瞬间让苏懿从这个惬意的氛围中脱离了出来,他之前就有这个毛病,只要是没有解决的事情,无论是在做什么,都忍不住会思考。 甚至就连刚才在来的路上他都一直在思考整件事,直到刚才进入酒馆,他的大脑才得以短暂休息。 “目前来看,案件还缺少关键信息,所以现在还没办法下决断。” 柳南烟犹豫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是太满意。 “两具尸体上都有勒痕,但都不是致死伤……” 确实,这一点苏懿也想过很多,但这只能证明两人生前都曾被捆绑过,但这跟死因又没有关系。而且吕生死的时候也有目击者,就是花少爷。他当时清楚的看见,吕生是自己从悬崖上跳下去的。 “酒来了!” 两人的思绪被店小二打断,看见桌子上的酒,两人都觉得欣慰。没有什么会比酒更适合这种时候了。 两人把酒满上,柳南烟示意苏懿尝试一下。 苏懿端起酒杯,先是闻了闻,香气十足。 虽说他不是个酒鬼,可对酒也是略懂一二的。如果说陈县令白天给他喝的酒是数一数二的,那现在他手中的这杯,也至少数的上三。 可陈县令那可是珍藏多年的好酒,价值连城,单从价格上来看,这里的酒就已经赢了。 苏懿不紧不慢喝了一杯,发出满足的声音。 “怎么样?不错。”柳南烟露出得意的神情。 苏懿连连称是,不过差点被呛到,他没想到这酒这么烈,而且柳南烟作为一个女人,居然也能喝这么烈的酒。 “咳咳咳!”苏懿被呛的连连咳嗽,惹得柳南烟大笑了起来。 “你这……怎么这酒太烈吗?” “是有一点。” 柳南烟笑着露出鄙夷的神情,微微摇着头,立刻起身向柜台那边去了。 或许是店里人太多了,厨师有点供不上,所以到现在桌子上还只有酒没有菜。于是柳南烟才决定前去催一下。 “小二,我们这桌的菜呢。” “快了,快了。” “好,那我再点几个菜。” 柳南烟柜台上的菜单,指了几个。可当她打算掏钱的时候才突然楞在了原地,无奈的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她居然忘了带钱,但今天可是自己主动约的对方吃饭。 好在掌柜看出了她的窘迫,而且她是常客,说道:“忘了带钱,不要紧,可以记账。” 柳南烟尴尬的哈哈着,继续在兜里摸来摸去,摸到最后也没摸到一枚铜板。 苏懿看到柳南烟在柜台墨迹了那么久,便上去看看,柳南烟余光注意到她的时候就暗自紧张,这可是要丢大人了。 此时掌柜的已经拿出了账本,正在翻,而苏懿也来到了柜台前。 “额,我今天……” 柳南烟刚要解释,却发现苏懿却在直直得盯着掌柜手中翻看的账本。 掌柜正在翻看账本找空白处,却被苏懿拦下,柳南烟也大吃一惊,他这是要干嘛? 只见苏懿一把抢过账本,拿近到了面前,柳南烟这才注意到,这账目上字里行间居然有一个他们熟悉的名字,二黑子。 “二黑子经常到这店里来吗?” 掌柜的先是惊讶,神情转而变得愤怒起来,“这小子,天天来我这里赊账,怎么你认识他?是他朋友?现在他死了,你帮他还。” “额,不不不,我不认识他,我只是知道他。” “那就别跟我提他!” 掌柜的像是个被点燃的炸药,听见这个名字就爆炸。也难怪,做生意的人最怕遇到这种事,一旦欠账的人死了,家属又不认账的时候,那倒霉的就只有自己了。 但是苏懿总觉得能从这掌柜的口中套出些什么线索,比如,狐王村距离这里十几里,二黑子一个农人会天天跑这么远来喝酒吗?而且掌柜的为什么要赊账给他,既然掌柜的肯赊账,说明他觉得对方是个有诚信且可靠的人,可据说二黑子只是个小混混。但若要说掌柜的是惧怕他的武力,这二黑子又生的五短身材,身形消瘦,别说店里这么多人,就就掌柜的自己上这二黑子恐怕也不是个。 一个个疑问袭来,迫使苏懿再次使用自己无往不利的超能力,他的手终于伸向了口袋,问道:“他欠了多少?” 第135章 臭名昭着 “五两银子!”掌柜压抑着愤怒。 苏懿二话不说,把银子放到了柜台上,掌柜瞬间喜笑颜开脸色比变幻莫测的云彩还变得快。 “不知道这二黑子是客官的什么人?”掌柜合不拢嘴,说着拿出账本,“我就就给您把账消掉。” 柳南烟见苏懿付了账,有些窘迫的低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啊,请你喝酒还要你请客。” “别客气!”苏懿摆了摆手,脸色一变,看向了掌柜,“掌柜的跟这二黑子熟吗?” 掌柜还沉浸在刚才收钱的喜悦中,突然被问到,想了想说道:“这小子就是个无赖加骗子!” “哦?怎么说?”苏懿感觉自己真的找到了线索的源头。 掌柜的表情有些滑稽,看不出是冷笑还是嘲讽,说道:“那小子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就想赊账,我没赊给他,那小子还很不服气,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想啊,出门在外,敢这么横,说不定家里有什么背景呢,所以也没敢说重话。没想到过了几天,他又来了。” “啊?那这次呢?”柳南烟急切的问道。 “那一次,他是带着暴老虎的女儿来的。” “什么意思?暴老虎又是谁?”苏懿有些不解。 然而柳南烟已然已经会意了掌柜的意思,解释道:“暴老虎,是德阳县有名的土匪。” “土匪?” “你竟然不知道?暴老虎你都不认识?”掌柜大吃一惊。 事实上,暴老虎在当地欺压百姓已久,但因为人多势众,就算是官府也不敢招惹他们。而外来的商客以及路过的钦差们也都拿他没办法,毕竟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而暴老虎这样的地头蛇,在德阳县渐渐已经快成了本地的土皇帝。人人谈之色变,他还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到各个店里收保护费。 “所以,当二黑子带着暴老虎的女儿来赊账的时候,你们就不敢拒绝了,因为觉得二黑子跟暴老虎一定关系匪浅。”苏懿推测道。 掌柜先是点了点头,立刻脸色一变骂道:“谁知道他就是个狗仗人势的十足的骗子!” 苏懿跟柳南烟都没有开口,急切的想听后续内容。 掌柜气的满脸肿胀通话,“他故意暗示给我们店里小二,他要跟雷老虎的女儿成婚了,那他就是雷老虎的女婿了,那谁还给他要钱啊,不给我们要就不错了。” “二黑子当真是在跟雷老虎的女儿交往?” “起初我也是不信啊,这雷老虎的女儿怎么会看着这种人呢。后来我还悄悄派人打听过了。说是这暴老虎的女儿养尊处优从小便很受父亲的宠爱,当然也因为有雷老虎,整个德阳县的人也都对其毕恭毕敬,导致她就真的以为自己成了公主。之后有一次因为什么事情跟父亲吵架,就离家出走了,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深山里。当她意识到一个人晚上在深山或许会有危险的时候,危险已经降临了。她遇到一头豹子,那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东西,当即就吓得腿软了,一步也走不了,就在那花豹要袭击她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 “二黑子?”柳南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英雄救美这个词自古就存在,可她觉得,用到二黑子身上,大约有点侮辱这个词。 掌柜讥诮的笑笑,继续说道:“那小妮子没见过这样的人,也第一次被一个陌生人如此搭救,所以就一下子爱上了他。” “这就爱上了?不挑人的吗?”苏懿有点意外。 “那后来,你是怎么识破他的呢?” “后来还用我识破嘛!整个德阳县的人都知道了,你们也不想想,那雷老虎是什么人,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所以啊,雷老虎当即就宣布,自己一定要亲手手刃二黑子。他女儿刚开始很是担心二黑子,但毕竟还年纪小,这几个月没见就把二黑子给忘了。此事发生之后,二黑子经常被在德阳县到处赊账的地方追着打,所以啊,他的死真的是死有余辜的。” 苏懿迟疑了一下,突然问道:“那您觉得,谁最有可能是杀死二黑子的人?” 突然被问到敏感的问题,掌柜眼神回避,转移注意力招呼客人,“哎呦,这位客官,您好久没来了,请上座。” 苏懿跟柳南烟交换了个眼神,觉得这其实应该还有很多隐藏线索没有找到,比如,二黑子死亡当天,那雷老虎在哪里?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杀死二黑子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雷老虎,也不是雷老虎。” 苏懿循着声音望去,竟然让他大吃一惊,居然是那一桌乞丐。为首的乞丐精神抖擞,一脸自信,全然看不出他是以乞丐自居的。身边的另外三个乞丐也同样精神,这让他们看起来非但不像是乞丐,更像是一些隐于市武林高手。 “为什么不是雷老虎?”苏懿走了过来。 “因为我是人证,可以证明凶手不是他。” “哦?你看见了凶手?” 为首的乞丐不自信的看了看同伴,声音依然是恶狠狠的,“总之,凶手不是他。” “这几个人真奇怪,明明都是乞丐,还来这么贵的地方喝酒。”柳南烟凑近悄悄说道:“我觉得这几个人不简单。” “但是他们也不像是暴老虎的人啊,为何这么斩钉截铁断定不是雷老虎,难道真的不是他?” 两人坐了下来计划跟这几个乞丐好好谈谈,接下来苏懿才知道,这为首的乞丐名叫韩青,是南方人,小时候因为洪水村里的人全被淹死了,后来自己四海为家,还认识了这几个兄弟。 他们的梦想就是锄强扶弱,做一代大侠,他们甚至还想发展帮派,将他们的组织扩大。 “哎,可惜现在我们还没有扩大组织的资本。”韩青有些头筹丧气。 苏懿一惊,没有想到,这几个竟然都是有远大志向的乞丐,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敬佩。 几个人交谈甚欢,苏懿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聊的这么畅快了,于是打算多跟她们聊一会。不料这时屋内突然鸦雀无声,苏懿疑惑的回头一看,才大吃一惊。 只见三个人手拿刀斧,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为啥的带头大哥还是个光头,上面还画了些看不懂的纹身图案。 掌柜的手突然都抖了起来,眼睛里满是恐惧。而众客人也缩成一团,个个缩着脖子像个即将被宰的鸡。 看这样的架势,苏懿已经笃定,他们面前的这个人,一定就是臭名昭着的暴老虎了。 第136章 行侠仗义 酒馆内的空气突然凝固一样,所有人都默不作声,脸上都是说不出的恐惧,甚至还有人两股战战,不知是站还是坐。 从气氛和周围人的反应来看,苏懿也明白了,眼前的这人一定便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暴老虎了。这人一脸横肉,目露凶光,独自圆鼓鼓的活像个弥勒佛。几个店小二一看便明白暴老虎是来做什么的,个个躲藏着无处安放的目光,同时偷偷不时看看掌柜。 掌柜面色铁青,恍了下神才忽然面上挤出笑容小跑着迎了过来。暴老虎看见眼前这人如此识时务,面上便立刻带了微笑。 掌柜的立刻掏出一锭黄金,捧着放到了暴老虎的手中。 暴老虎虽然此时在笑,但笑容却十分僵硬,极其难看,让人不禁觉得比他凶恶的表情更让人脊背发凉。 暴老虎掂量了一下金子,笑容渐渐消失,掌柜一看立刻缩着脖子又递上一块金子,雷老虎这才眯了眯眼,沙哑的声音说了句,“不错。以后给我聪明点,想在我的地盘上做生意,就按时按月的交上保护费。交的越多,当然就会越安全。”说完便咧嘴笑了。 韩青的鼻翼微动,显然已经遏制不住怒气,这种行为在一个整天想着要仗剑天涯惩恶扬善的人来说,当然是看不过眼。虽然苏懿也很愤怒,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初来乍到到了陌生地带,也不敢轻易惹事。 就在苏懿还在犹豫着要如何借助衙门来解决这件事的时候,只见韩青已经径直朝着暴老虎走了上去。 本来暴老虎收了钱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见韩青这样鸡蛋碰石头,还是都一个个的捏了把冷汗,苏懿刚要阻拦,可为时已晚。 从韩青走出的第一步,到走到暴老虎面前,掌柜的表情已经由最初的放松到疑惑又变成了焦急。而暴老虎的几个手下也都很疑惑,整个德阳县那些达官贵人都不敢对暴老虎怎么样,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乞丐是要作甚? 暴老虎斜眼看着面前的韩青,看对方神态便知道他是想干嘛,但暴老虎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会将一个乞丐当作威胁? 这时暴老虎身后的一个大个子为了表现自己,一把将韩青推开,韩青下盘不稳,踉跄着扶着桌子。大个子一看韩青这身板,也明白了,他不是个练家子,于是信心大增。身后的几个小弟见状也都纷纷上前,能在暴老虎面前邀功的机会可不多,毕竟他可是人人惧怕的。几个人一拥而上,只见韩青立刻摆起了架势。暴老虎则后退了一步,静静看着一切。 此时屋内的客人已经意识到,这里马上会发生一起流血事件,于是已经有几个人悄悄溜走。 “咋?”暴老虎脸上的惊讶大过愤怒。 韩青虽然身材瘦小,但站在魁梧的暴老虎面前依然没有一丝怯场,反而挺起胸膛,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保护费?你这是保护吗?分明是欺压百姓!”韩青咬着牙说的眼钉截图。 屋内的所有人都担心到了极点,生怕暴老虎或者其某个手下突然给韩青一刀。 突然,暴老虎大笑了起来,这笑声让掌柜的吓了一个激灵,也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交了保护费的当然要保护,吕掌柜,你来说说,交了保护费之后,还有其他人胆敢到店里来撒野吗?” 掌柜的大气不敢出,怔了怔连忙结结巴巴说道:“没有,没有。有雷老板撑腰,谁敢来我这里撒野!这都要仰仗您呐。” 一听这话,韩青更加气愤,自己明明是来打抱不平,自己只是个外人,这受欺压的人反倒不为自己说话。 “你特娘的也真是太无法无天了!”韩青没忍住骂了出来。 “干他娘的!你算那根葱!”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敢惹我们老大!” 几个壮实的身影跳出,从苏懿面前一闪而过,为首的胖子抓住韩青瘦弱的身枝,一拳打了过去。 韩青跌倒在地,一下子便没有了反抗能力。掌柜的一看急的跳脚,他原以为这人是有几下子的,毕竟敢跟暴老虎动手。从韩青的身形他也看得出,他是没什么力气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人居然如此不堪。 苏懿也无奈的深深吐了口气,他觉得这种场合一定不能帮,除非在韩青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一个成年人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根本不是行侠仗义,压根就是鸡蛋碰石头,是送死。 所以,苏懿觉得韩青必须接受一次教训,吃一堑长一智,否则日后还会遇到类似的事情。 “给我拖出去打!”暴老虎坐了下来,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蒲扇,一边煽动一边看好戏。 韩青被几个壮汉拖出去打的鼻青脸肿,但他硬是一声不吭。周围的宾客也都不忍再看下去,纷纷下意识的遮挡眼睛。 苏懿在心里暗暗希望韩青能喊出声来,这样至少能让暴老虎解气,说不能还能放他一马。 门外只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韩青像是没有痛觉似的,虽然抱着脑袋挨揍,却依然没有一丝哀嚎。 事实上暴老虎也没想打死人,虽然他无恶不作,但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便将一个乞丐打死,对自己名声也不是很好。暴老虎等了很久,见这韩青真的是个硬骨头,于是叹了口气,走出门去,挥了挥手。 几个壮汉光是打人都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早就想停手了,见老大招呼,赶忙停了下来。 几个人扬长而去之时,暴老虎还回头多看了韩青几眼,因为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硬骨头,其实早已心生佩服。但碍于面子,只能希望他能扛过去。 暴老虎离开后众人只是用了很短暂的时间来讨论韩青的伤势,随即便各奔东西,甚至继续回酒馆里喝酒去了。 掌柜的觉得韩青毕竟是为自己出头的,虽然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弄的一身是伤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于是拿着几辆银子走到韩青面前,轻轻放到了他的手边。 “去看看郎中,买点药。”掌柜说完便摇摇头离开了。 苏懿看着韩青出神,又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人。 苏懿缓缓走到韩青身边,查看他的伤势,韩青迷迷糊糊看着苏懿,问道:“你是谁?” “是可以为你讨回公道的人。”苏懿轻声说道。 “公道?”韩青打量了一下苏懿,也不比自己强壮多少。 苏懿看明白了他的眼神,解释道:“公道不一定非要用武力来讨,他现在还是一起命案的嫌疑人呢,我一定要查出真相,将其抓拿归案。” 韩青有些诧异,“你是官府的人?” “我不是,但一样可以查案。” 韩青眼神复杂,想翻身却疼的咳嗽了起来,苏懿赶忙将其扶起,让他靠在旁边的大树旁。 韩青愁眉不展,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就在苏懿刚想要问他的时候,韩青才突然微弱的说道:“不必查了。” “你什么意思?” “凶手不是他。” “你怎么知道?” “命案发生的那天,我亲眼看见二黑子从悬崖上跳下去的,当时,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究竟是谁?”终于找到了线索,苏懿无比惊喜,下意识抓住了韩青的胳膊却不小心把韩青弄疼,韩青这才喊疼,苏懿连忙撒手。 韩青的眼神迷离,似乎是在看着苏懿,又似乎是穿透了苏懿,停留在了更远的地方。 “我只能告诉你,凶手不是暴老虎。因为那天,跟二黑子在一起的人,是个女人。” 第137章 跟踪 沉思之中,天色已经渐渐黯淡了下来。 苏懿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现在已经天黑了,虽然不是荒野,但把重伤的韩青留下来他一个人也凶多吉少,于是苏懿找了辆马车,将韩青扶上车,将其送到了一家客栈,而他自己也在这里住了下来。 一路上韩青都在暗中疑惑,自己跟苏懿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或许正如他所说,他是衙门的人,可能是破案心切。 可那个秘密,他一定不能说。自己不能为了这么点小恩小惠就做了背信弃义之人。 “你说凶手是个女人,那你看清她的脸了吗?”苏懿将韩青安顿好之后,便来到了他的塌前。 “没……没有看清。” 韩青是一名乞丐,平日里人们对他都是冷眼相待,已经很少没有人会想苏懿一样对自己这么好。所以他虽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憋了半天,只吞吞吐吐说出这么一句。 苏懿心想,这暴老虎如此凶狠,整个德阳县都对他恨的咬牙切齿,却为何在自己怀疑他的时候韩青却立即否认,难道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如果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牵连,那韩青便不会被暴老虎的人打的遍体鳞伤了。 正在苏懿如此分析的时候,门外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苏懿以为是暴老虎的人,本来还在担心该如何应付,没想到开门才发现是韩青的几个乞丐兄弟。 这几名乞丐看门一开立刻哭丧着脸冲了进来,来到床前握住韩青的手,大呼了起来。 “老大!你实在是太惨了!没想到那雷老虎这么狡猾,趁我们去搬救兵的时候把你打成这样。” 苏懿一听,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心道:“你们几个明明就是贪生怕死溜走了,现在又跑回来装深情。” 韩青心里明白,但是为了自己的大业,并没有把话挑明。听他们虚伪的寒暄了几句,轻声说道:“你们先下去,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几个乞丐一看终于搪塞了过去,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但看着自己的老大敢自己走,却把苏懿留在这里,所以离开的时候眼神里似乎藏了无数把刀似的,看的苏懿脊背发冷。 韩青时不时的咳嗽一声,这让苏懿怀疑他受了内伤,于是托店小二找来了附近的郎中给他开了些方子,这几日下来,苏懿一直在照看病人。但这更让韩青内心纠结,要不要把自己所看见的一切都说出来? 三日后,韩青好的差不多了,在苏懿的搀扶下已经可以下地,苏懿这才放心。韩青被问到暴老虎的时候便会吞吞吐吐,苏懿也看出他似乎有意在隐瞒什么,但韩青似乎有难言之隐,苏懿也没好再问。 三日以来苏懿寸步不离,韩青的心里打起了小鼓,如今自己伤势已好,他决定完成自己的初衷。那暴老虎在德阳县人人惧之,前几日还将自己打成重伤。他一定要惩恶扬善,为百姓除掉这个祸害。 可眼前的苏懿,与自己初次相见,就待自己如亲人般照顾,看来也是个义气之人。倘若他前去找暴老虎报仇,苏懿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他已经在心里悄悄做了一个决定。 “苏兄弟。” “哦?” 看韩青如此郑重,苏懿突然一阵欣喜,以为韩青要把自己的秘密告知自己。不料韩青却慢吞吞说道:“你我素昧平生,却能对我如此照顾,若不是苏兄弟,我恐怕熬不过那天。” 韩青突然如此客套起来,这让苏懿有点不习惯。毕竟苏懿也不是会客套的人,竟支支吾吾也不知如何回答了。 “我一个乞丐,身无分文,若苏兄弟不嫌弃的话,想给苏兄借些银两,今日咱们两兄弟喝个一醉方休如何?” 酒,这个字立刻激起了苏懿的热情。 这几日来苏懿不但要为韩青熬药还要时刻检查病情,竟忘了自己已经三日没有喝酒。 对苏懿来说,“酒”这个字似乎连声音都是香的,他已经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好啊,没想到韩青兄弟也喜欢喝酒。不过就别说借了,请你喝顿酒还不容易嘛。” 韩青似笑非笑,心里已经做起了别的打算。 “好,那我去了,韩青兄弟稍等。” 见苏懿离开,韩青立刻凑近门缝悄悄看向走廊,见苏懿走远,他立刻回头打开了苏懿的包袱,里面露出些银子,韩青随手拿了几锭便蹑手蹑脚来到窗前,打开窗子跳了下去。 不一会,苏懿端着酒壶回来,打开门这才发现韩青已经不见了。 苏懿楞在原地,来到窗口,看见床边的脚印,突然皱眉,“坏了。”回头看见自己被打开的包袱,眉头便皱的更深了。 此时正值晌午,韩青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了大街上。此时苏懿恰好来到街上,很快便发现了韩青,为了不打草惊蛇,苏懿一直悄悄跟在韩青身后。 大约半个时辰后,韩青来到了一户农家。苏懿躲在门口往里偷看,只见韩青拿出锭金子,房子的主人掂量了一下,心满意足的拿出一个箩筐,此时苏懿闻到一股火药味,心想,“这小子是真的不怕死,看来是要找暴老虎拼命去了。” 苏懿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院子里的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就在苏懿疑惑的四处寻找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懿警觉的回头,只见一个人影突然冲上来,苏懿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面容,一根粗壮的木棍袭来,苏懿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这人是谁?”屋主人问道。 韩青没有回答,眼神中闪现过一丝忧郁。 原来在背后打苏懿闷棍的人便是韩青,事实上韩青在集市上的时候就发现了苏懿。当时韩青走在人群中,余光中一直发现有一个影子跟着自己。于是他故意跟一个行人相撞,假装出了冲突,这才偷偷回头一看,发现原来是苏懿。 但此时自己是去送死的,绝不能把苏懿也卷进来。 所以他在刚刚跟火药贩沟通的时候已经偷偷将对方拉出后门,从后门绕到了苏懿的背后。 “这位兄弟,我只是做点小买卖,这杀人的勾当我可不干啊。” 见韩青出手伤人,火药贩赶紧摆脱干系。韩青笑了笑,说道:“杀什么人,这是我兄弟,只是太难缠了。刚才给你的银子,不用找了,帮我照看好他就行。” 火药贩疑虑的看看躺在地上的苏懿一面又看看韩青,这才点了点头,“他要在我这里待多久?” 韩青怔住,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明天我若没有回来,就放了他。” “若你回来呢?” “回来更得放了!” 韩青突然回怼,让火药贩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脑。 “那……我要怎么样照看他?他若醒来非要走我该如何?” 韩青刚要走,突然停了下来,现在他要去干一件大事,可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跟这无脑小厮胡搅蛮缠上。 “跟我来!”韩青费力得将苏懿背起,火药贩跟在韩青身后。 两人进屋后,在火药贩的搀扶下,韩青将苏懿放到了一把椅子上。 “有绳子吗?” “啊?有,有。” 第138章 逃生术 夏虫,蝉鸣。 此时月牙已经升到了中天,火药贩终于回到了村子。今日他为了躲避官兵查货,特意绕了很远的路,所幸的是自己没有被发现。只要卖了这批货,自己就能盘下对面的那间屋子,开个小茶馆了。 这种偏远的村子不必闹市,一到夜里便会静悄悄的,居民们为了省钱也不会点灯,好在今夜有月光,他才可以勉强看清道路。 就在他走上回自己家的小路上时,隐隐约约听见一阵抽噎的声音,再仔细一听,才发现是自家丫头的声音。 “不好,难道是……”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他奔到家门口才发现自己丫头正坐在门口一边抹泪一边啃着一只猪蹄子,这跟自己想象的画面完全不一致啊,他愣在原地,没时间思考这大猪蹄子是从哪里来的,他更关心自己托人看好的人有没有丢。 他奔向屋子里,这才发现绳子已经被扔在了地上,椅子上已经空空如也。 火药贩暴跳如雷,奔向自己的女儿就要教训她,不料女儿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他的眼睛立刻亮了。 “这……是那个人给的?”他面上的愤怒已经荡然无存,笑容把嘴巴裂的像是一个小丑,一边大笑一边用力摸揉闺女的小脑袋,“做的好,做的好啊!” 这个时间的山寨终于人少了些,与其说是人少了,不如说是他们不再到处走动了,而是都聚集在了广场的篝火附近。这些山大王不比平民百姓,需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赚到钱,才能有碳烧,这些都是他们近日从一个农户那里抢来的。 韩青傍晚到达山寨后便提着一篮子苹果进了山寨的门,按说平时山寨里是有固定的人每到山下采集食物的,但那负责采集食物的小土匪也想偷懒,这天白鹭姑娘恰好想吃苹果,这大晚上的下趟山也不容易,于是便放了韩青进来。 小土匪告诉韩青,将苹果送进储藏室即可。韩青觉得这样正好给自己一个隐藏炸药的机会,他到储藏室之后便把炸药拿了出来塞到了一堆杂物中,随后又将苹果单独拿出来。 就在他隐藏炸药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几件土匪们的衣服,倘若穿上这个…… 韩青的手有些发抖,可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又坚定下来。 他不是没想过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给苏懿。 可一想到……一想到自己那天看到的人,每到嘴边的话又被韩青自己逼退,囫囵个的咽了回去。 那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 此刻夜已转半,看门的土匪嗅着篝火那边飘来的酒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大晚上的寒气逼人,若是能来上一口烧酒…… 想到那熨帖到心里的爽劲儿,土匪当即蠢蠢欲动。 正巧这时他眼角余光瞥到个和自己穿着同样衣服的人从旁边路过,于是想都没想便伸手把人抓住。 “喂!你过来。”土匪着急喝酒,因此也没注意那人被拉住时身体有一瞬绷紧。 韩青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碰上了人,顿时被迫站在那人面前,想着自己该怎么糊弄过去。 好在土匪一心喝酒,倒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只是说了几句让韩青帮自己在这里看着的话,找了个拉肚子的借口去喝酒,而后便急不可耐的迈了步子消失。 韩青站在原地,将不远处篝火旁松懈的众人模样看的一清二楚。 手脚被风吹得冰凉僵硬,可心却一点点热络起来。 此刻绝佳的机会好似天上馅饼,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的头上。 韩青呼吸微微急促,手心被汗意打湿,又强自镇定地看了看周围,深吸一口气朝山寨的中心位置而去。 寒冬篝火,夹杂着酒香,难得让人松懈。 韩青心跳渐快,瞧着这幅“盛景”,忍不住开始盘算待会儿的行动。 只是这与原本的计划相悖,他的目光扫过醉醺醺的众人,却没看到自己想找的人。 雷老虎不在。 韩青皱眉,正想着身犯险境要不要再仔细找找,可比思绪更快一步的,是眼前骤然漆黑的视野。 唔! 男人不吭声的直接倒下,还不等身体落地便被人直接带走。 夜色似乎更黑了。 月牙高悬隐于厚云,为本就坎坷的上山路增添了些许诡异。 苏懿喘着气,抬手抹了把汗,灼灼目光尽数落在远处影影绰绰透着火光的山寨。 虽说被困了一阵,但苏懿还是千赶万赶跑了过来。 就是不知道韩青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对方之前被雷老虎的手下狠狠欺凌,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苏懿更觉心忧。 他稍作歇息,缓了些体力后,正欲往上继续寻人,却见山路上有什么东西滚了下来。 苏懿一愣,本能反应的躲开,可距离拉近后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后,顿时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拦住了对方的下落趋势。 是一个人。 还是苏懿要找的人。 熟悉的面容再度出现在眼前,一时间苏懿也顾不得那么多,借着月光查看韩青的状况后,稍稍松了口气。 除了滚落下来的伤外,人倒是没什么事。 可他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苏懿困惑的低头看向韩青,只可惜此刻这位兄弟给不出他任何回复。 唯一庆幸的,便是人好好的。 为防再发生什么,苏懿直接带韩青回了县里。 待到第二天一早,韩青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竟然好端端的躺在客栈床上时,愣了好半晌。 “醒了?”苏懿拿了早饭推门进来。 见韩青睁眼,苏懿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我,我这是……” 韩青茫然的看着苏懿出现在自己面前,嗫嚅半天到底是没说话。 “我昨晚把你从山上捡回来的。” 苏懿倒是坦然。 被韩青偷袭了没生气不说,还把发生的事和韩青通通说了一遍。 只是一想到韩青执意要去山寨,苏懿有心还想再说说对方,可话还没出口,就先被韩青费解的话打断。 “我记得我被人打晕了来着。”韩青眉宇蹙得死紧。 苏懿回想片刻,又肯定的摇了摇头。 \"我只看见你滚下来。\" 当时距离山寨距离很近,夜色又暗,苏懿不想多生事端,也没有特意留下。 这下韩青的计划倒是泡了汤。 一晚上的行动让两人都饥肠辘辘,索性下了床吃起早点。 只是这早饭,吃的也不安生。 第139章 挑衅 一大清早,柳南烟便找上了苏懿。 “有新发现!” 满脸兴奋之色的柳南烟甚至没顾得上敲门,直冲冲的就闯了进来。 苏懿一听这话顿时打起精神,想问柳南烟的话还未出口,就听到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阵作呕。 “呕——” 韩青面色铁青的捂着嘴,人直接从桌子上弹起来。 倒不是早点不对,而是柳南烟从发现线索,到客栈这边总共不超过几刻钟,身上的死人味还没散干净,韩青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咱们出去说。” 苏懿拉着柳南烟去了外面。 柳南烟也不是计较这些的人,连忙把自己的发现悄声和苏懿说了一遍。 自上次和苏懿重新检尸发现了新线索,柳南烟便自觉平日还是有所松懈。 尸体上的勒痕需要时间才能显现,因此柳南烟放心不下,便又去了几趟。 等今早去的时候,刚好碰见了死者的亲人过来询问,什么时候才能把人带回去好好安葬,柳南烟带人过去,结果收拾尸体的时候却阴差阳错,在两具尸体的衣服内里发现了耳环。 “就是这个。” 柳南烟抿着唇,说话的功夫冲苏懿展开了手心。 两枚耳环静静躺在柳南烟的手里,漂亮又艳丽,金丝勾勒中带着几分巧思。 苏懿讶异的挑了挑眉,“这可不是一般人家穿戴起的。” 他家底丰厚,为了故事更是一掷千金随手便是珠宝,自然也有几分这方面的本事。 即便这耳环不是什么天仙珍藏,但凭手艺和用材,也足以看出贵重。 “我问过了,这耳环县里只有一家铺子会卖。” 柳南烟点点头认可苏懿的话,吐出店铺的名字和地址。 案件有了新线索,苏懿索性起了兴趣,直接和柳南烟一起去找店铺。 两人来到店铺门口,趁着这会儿清早还没什么人,直接进去找了伙计。 “这耳环是你们这卖的?” 柳南烟直接将耳环拿出来给伙计看。 伙计刚要扬起笑迎客,可下一刻认出柳南烟后,又连忙拘谨的点了点头,自以为隐晦的打量落在柳南烟身旁的苏懿身上,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柳南烟可是衙门的人,伙计心里一跳,有种不妙的预感。 “那你们这有没有记录,耳环都卖给过谁?” 苏懿跟着开口,顺带看了看店里的装潢。 这家店是德阳县最好的,卖的东西大多也是供给富商权贵,记录应当是有的。 伙计赶忙摆摆手,“这事儿您容我找找掌柜。” 记录倒是有,但他一个伙计可没权力去翻。 等掌柜带着记录出来,苏懿和柳南烟得到了答案。 “这耳环……我们这里没卖。”掌柜翻到最后一页,摇了摇头。 苏懿皱眉,他记得柳南烟说只有这一家有卖,眼下对方却又否认。 掌柜察觉到苏懿作疑的目光看向自己,只感觉脊背一寒,连忙补了一句。 “我们有段时间没卖了,耳环的货不多,都是给花少爷留的。” 花少爷名头响亮,即便是苏懿刚来德阳县不久,也偶尔听到了不少有关于对方的浪荡传闻。 这下嫌疑人的范围似乎又大了起来。 苏懿和柳南烟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 店铺这边问不出更多信息,苏懿和柳南烟只好离开。 “死者身上的耳环和花少爷扯上了关系……”苏懿喃喃自语。 他思考时走的很慢,柳南烟在他身旁叹了口气。 “花少爷可没这份勇猛。” 柳南烟实话实说,又想到对方那股让自己恶心的浪荡劲儿,似嘲似讽的笑了一声。 “他那种人,死在温柔乡里还差不多。” 柳南烟生的漂亮,即便后来当了仵作也有不少男人喜欢追求,更别提不会放过美人的花少爷。 曾几何时,对方也纠缠过柳南烟。 听出对方话中颇有故事,苏懿观察着柳南烟的神色,到底没有提出更进一步的询问。 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倒是也有了思绪。 “那按照你说的,耳环被花少爷拿去,极有可能是为了送给女人。” 苏懿合理推测,顺着线索脉络向下,但一想到花少爷的浪荡多情,又为更大的嫌疑人范围而叹息。 可他这话却启发了柳南烟,令她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向苏懿的目光也亮晶晶的。 “什么?”苏懿茫然。 只见柳南烟缓缓启唇,吐出一个人名。 “杜鹃!” 杜鹃这个名字,苏懿不清楚,但柳南烟却知晓。 只因为前段时间花少爷为了这位美人,当场掷了一锭金子买下铺子,就为了讨美人欢心。 杜鹃此人也因此出了名。 美若天仙,淡雅飘然好似神女下凡等等,全都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热词。 尽管柳南烟没和对方见过面,但在他人口中所了解到的形容,都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虽说我对花少爷此人了解不深,但他若是看上了谁,可不会放弃。” 柳南烟的话让苏懿停下脚步,他转身看向此刻已然有些遥远的那家店铺,忽然提出问题。 “这家店铺就是花少爷买的?” 随后得到柳南烟肯定的苏懿眸色微深,似是想到了什么,直接拉着人回了衙门。 苏懿手里有陈县令给的令牌,直接找人查了店铺最近的动向以及和花少爷有关的交集。 这一查,便找到了耳环的去向。 杜鹃和花少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很喜欢那家店铺的风格,在之后又去了好几次。 花少爷的心思一直蠢蠢欲动,买下了铺子之后更是直接让人盯着杜鹃,注意对方的喜好,渐渐发觉对方似乎很喜欢那一款的耳环后,便让人送给了杜鹃。 只是杜鹃在县里似乎没有固定住所,因此柳南烟便揽下了打听对方住所的这件事。 而苏懿,则是回到了客栈想看看韩青如何。 好在这次没有出现人去楼空的状况。 “我还以为你又要跑。”苏懿打趣他。 韩青龇牙咧嘴的笑了一声,先是看了看苏懿身后,发现今早那个姑娘没来后,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随后才打起精神和苏懿交谈。 “我倒是想去,身子一动起来疼得要死。” 昨晚他昏迷着从山路上摔下来,韩青又不是什么铜墙铁壁,一觉醒来摔的青青紫紫,想出去走走都费劲。 第140章 坦白 这话说完,爆老虎等一众人便回到了山寨之中,不再理会韩青的死活,他被扔出了山寨,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山野中,却不料半路遇上了救星,那人正是苏懿。 这苏懿脱身之后便一路寻着山寨的方向而来,他知道韩青心气高,但害怕他做事太过冲动。 毕竟自己调查吕生的案子还需要他的帮忙,他是目前唯一的证人,苏懿不想轻易放弃。 他赶到之时刚好看到韩青被丢了出来,他心中担忧,直奔而来。 苏懿扶起韩青,“你怎么样?“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除了受些皮肉之苦其余倒是没有大碍,便安下心来。 韩青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大碍,他问苏懿:“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那火药贩看好你吗?” 他这样问只是习惯性的询问,却不曾想苏懿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便恢复如初。 不想回答韩青的这件事情,苏懿只是将韩青扶起来,二人朝山下走去,途中苏懿不断安慰韩青不要担心。 这种事情韩青哪里放心的下,“苏公子,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来,否则我” “否则你会怎样?“苏懿停下脚步,认真的凝视韩青的眼睛。 韩青不知该如何作答,其实看见苏懿的那一眼他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他们是朋友关系,苏懿来找他还是在乎他,不然他也不会让那火药贩将他绑住。 苏懿微叹一声,”韩青,你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若是今天你得逞了,你是要坐牢的!” 韩青神色未变,他自然知道自己一切所做需要付出的代价,但他更清楚这个代价是多么惨烈。 苏懿又继续说道:“我不希望你冒险,我不知道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但你不能鲁莽,你这样贸然进入这里很容易被抓,你可以告诉我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或许我有办法帮你。” 这话苏懿曾经也对韩青说过,但韩青知道,无论是狐王村的那些事情或者眼下的事情都不能帮上他。 回到客栈之中,前几日的伤药并没有用完,苏懿为韩青上了药之后才走到楼下开始喝着小酒。 这时韩青从床上跳了下来跑到他跟前,“苏公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韩青不想骗他,尤其是在面对这样一位待他极好的朋友面前。 苏懿见状,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但你以后不许乱来,你的命是我救的!” 二人随意搭着话,苏懿不急于一时,现在韩青不想说,但他有时间和办法让韩青主动说出来。 片刻之后,酒楼进来一名女子,这名女子身着粉裙,头戴珠钗,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与这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径直坐在角落一处。 ”咚咚咚,客官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店小二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随意来两道菜便是。”女子显然没有什么心情,淡淡的说完这话便喝着小酒,神色落寞。 店小二愣怔了下,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照着吩咐做了两道招牌菜送了过去。 韩青注意到,那女子虽然表情冷漠,甚至有些嫌恶,但却吃相优雅,举止文雅,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韩青收回视线低头喝水,苏懿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女子,半晌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那女子的桌前。 索性便坐了下来,他盯着对面的女子良久才缓缓吐出口一句话,“姑娘是姓白吗?” 苏懿在外游荡许久,中间便曾被一户农家救过一命,那户农家姓白,家中女儿便长得如面前这人如出一辙。 他自信自己从未出错过,却不想对面的女子冷嗤一声:“公子搭讪都如此老土吗?” “额,抱歉姑娘,在下不是故意的。” “哼,谁稀罕你的道歉?” “姑娘”苏懿还欲说话,但见女子摆了摆手,“你闭嘴,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总之我不想听你讲话。” 苏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不想自讨没趣,当下便离开了。 转过身来那韩青此刻正愣愣的看着那女子,似乎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苏懿皱眉心中瞬间想到了韩青一脸难言的表情。 ”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苏懿语气淡漠,他的手中握着酒杯,彷佛只是闲话家常。 但眼神却时刻注意着对面的韩青,果不其然在说到那女子时韩青神色不自然了一瞬,”她叫杜鹃,是花少爷的女伴。“ 提到花少爷,苏懿回想了片刻才想到陈县令所说吕生跳崖时有两个目击证人看到了,正是花少爷和杜鹃。 这么凑巧?二黑子死的时候有个女子在他的身边,吕生死的时候杜鹃也在! 但眼下不是好时机询问问题,苏懿拿起酒杯便要和韩青畅饮一番,二人皆是豪爽的性格,很快便已经醉醺醺了。 苏懿趴在桌上,对面的韩青却悄悄看了看他,在叫了两声依然没有应答之后,韩青放心的将苏懿带回房间睡觉,他自己则是离开了客栈。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下一秒,苏懿睁开了眼睛,知道自己贸然跟上只会打草惊蛇,但他确实想知道此人有何事隐瞒自己。 夜色渐深,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给这座城池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霜,一阵寒风袭来,韩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拐进了一条小巷之中。 里面站着的人赫然便是杜鹃。 苏懿只是远远看着,人看不真切,但太近又会被人发现,索性不再窥探,只是躺在了床上默默等待韩青的回来。 第二日,韩青还趴在桌上在熟睡之中,苏懿将人准备放到床上,刚一转身,韩青身上便掉下来一只耳环。 这显然不是男人应该有的东西,苏懿有些疑惑,低头捡起只觉眼熟,头脑风暴一番才恍然想起杜鹃昨日便佩戴的此物。 难道和韩青见面的人就是杜鹃? 心中有此疑惑,更多的事情还需要自己前去调查才是,他不动声色的将耳环放进了韩青的衣服内才将他拍醒。 第141章 杜鹃的过往 “醒醒,不是喝酒嘛?怎么还睡过去了!”苏懿假装自己对一切都毫不知情,神色迷离的看着对面的韩青。 韩青揉了揉朦胧的双眼,“啊?” “啊什么,赶紧起来!”苏懿伸手推了推他,而韩青此刻还有些懵懂,“你不是在睡觉吗?” “我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我自己不记得了,我还想喝酒呢。” 韩青伸着懒腰压下心中的心虚,对苏懿说着,眼下韩青身上的伤势也已经好转,苏懿想着心中所事,当下也不愿意和韩青再继续相处。 寻了一个理由便起身离开了。 至于杜鹃,她回想起自己刚来德阳县时,那时的她还十分的单纯,从小她便是在狐王村的凤凰山上长大,她本没有家人,是山上的狐狸将她带大。 若是没有这些狐狸她早就饿死了,刚生产完的狐狸一口奶一口奶的将她喂大,后来又摘山上的野果喂食。 狐王村的人都说狐狸是有灵性的,甚至有些狐狸都可以化为人形,那时候的杜鹃心中便一直期盼和自己一同长大的狐狸可以早日化为人形。 狐王山的位置偏僻,且四周都是树林,平日除了狐狸也没人敢踏足。 她就这样在凤凰山上生活了十几年,整日里都与狐狸作伴。 只是那一日变故来临,杜鹃刚来到后山采摘野果便见三名男子一同来到凤凰山上。 杜鹃心中惊忧,便一路尾随,生怕三人打扰了自己平静多年的生活。 但三人却并未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杜鹃暗暗松了口气,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要这么结束了,但不料天色渐晚还不见几人下山。 本不想过多理会,但下一秒杜鹃便听到了几人要在山上打猎,毕竟这山中最多的便是狐狸,别的就算有也都被杜鹃和狐狸给捕食得差不多了。 杜鹃犹豫着要不要阻止,但她不能离开太久否则狐狸们会担心的,思量一会儿,杜鹃便躲藏在一颗树干之后偷偷观察着。 三人果然找来了柴火,架起火堆准备烤肉,只是山上的野兔野鸡根本捕捉不到。 本想着凤凰山上的狐仙传说,几人会因此心生畏惧,但几人却将注意打在了狐狸的身上。 其中一直狐狸被他们逼下山崖,之后更是嚣张的捕获了几只狐狸扒皮切块,直接烤着吃了。 这些都是杜鹃曾经的玩伴,她们每天都陪在自己身边,但却被几人无情的剥夺了生命! 愤怒充斥了杜鹃的全身,她心疼极了,但又无法出去制止,眼泪簌簌地往下流,杜鹃不禁恨自己没用。 见三人将狐狸一家都杀害之后才带着剩下的狐狸肉下山,杜鹃心中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要为狐狸报仇,为她的家人报仇! 她尾随几人来到了山下,见张生的妻子将这些狐狸肉分给了附近的村民,她不禁暗笑,这些人嘴上都说着敬畏狐仙,但实际上所做的事情禽兽不如。 尤其是那个叫做吕生的秀才,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杜鹃知道山上有许多的草药,有些吃了会让人产生幻觉,她利用村中的水井投毒,让村中的众人都腹痛不止,狐王村中的水井都是众人一起使用的,因此杜鹃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又给三人吸入了一些草药沫让三人产生幻觉,只是她倒是没有想到三人之中看起来最厉害的吕生竟然直接得了失心疯。 村中众人得知了真相后为狐狸供奉,杜鹃也没有打算再继续追究这些人。 背后真正的凶手是吕生,她不会去迁怒别人。 因此她趁着吕生失心疯跑丢的时候来到了吕生的面前开始大展身材。 这吕生虽是失心疯了,但此刻看着杜鹃竟然一眨不眨,傻笑着便朝着杜鹃跑去。 嘴里不断嘟囔着“媳妇,媳妇”,杜鹃心下厌恶不已,但也笑得甜美。 将吕生带着来到了自己在凤凰山上的房间内将其绑了起来,她要让此人为自己的家人陪葬! 为了不让死后的尸体上留下痕迹,她将沾水的纸一张张的覆盖在了吕生的脸上,看着对方因为窒息而痛苦挣扎着。 她心中无比畅快,等吕生死后杜鹃趁着夜色将其从凤凰山上扔了下去,随后又制作了一个稻草人以此来代替吕生。她的计划是,待明日再勾引一个男人,同自己散步,自己再趁机离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把吊着稻草人的绳子割断。这样在远处的人看来,就误以为有人从悬崖上跳下自杀,而发现尸体后,便会知道,这自杀的人便是吕生。而事实上,她准备好的稻草人到了快接触河水的时候便会被绳子拉进山洞。这样一来,她便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自己看来天衣无缝的事情竟然被二黑子发现了,这人可是出了名的地痞流氓。 对此,他不断的威胁着杜鹃让她委身给自己,否则就要上报官府这件事情。 杜鹃心中暗恨,却也知道自己一个弱女子只能智取,于是她假意答应下来,媚眼如斯的看着二黑子,香肩半露,看着那二黑子眼睛都直了,直接便扑到了杜鹃的身上。 看着二黑子下流的动作,杜鹃心中嫌恶不已,趁其不备直接迷晕了过去。 虽然为了杀这两个男子他做出了一些牺牲,但她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这里是凤凰山的后山,地势十分隐蔽,所以杜鹃在山上十几年都无人知晓,虽不知二狗子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但这些都不影响她。 在制作万稻草人之后她便绑在了凤凰山上,毕竟这里地势占了很大的优势,她到时候将绳子弄断,稻草人直接掉下去。 也能给人营造出是人自杀的假象。 为此她特地来到了德阳县四处走动,杜鹃貌美如花,人如其名,很快便吸引了花少爷,借此她特地约了花少爷一同前往凤凰山游玩。 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很明显她的这一招也很奏效。 在吕生死后狐王村中狐狸的传说便是令人闻风丧胆,这也是杜鹃的计划,她要让狐仙的传说变成一个禁忌,让所有人知道狐仙不是谁都能得罪的。 杜鹃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因为花少爷在自己的附近她也成功的洗脱了嫌疑。 至于那二黑子,她也是用同样的办法将二黑子杀死,从凤凰山上将人扔下去之后便快速的做出了一个稻草人。 同样的方式让二人都死在了自己的手中,杜鹃才算是满意了起来。 转身离开时只见韩青正站在不远处,这韩青杜鹃也认识,几年前在凤凰山上韩青受伤是杜鹃为其包扎保命的。 杜鹃眼神期期艾艾,显得尤为可怜,眼下韩青自然也愿意为了杜鹃保密。 杜鹃感激的朝他点头表示感谢,她也明白韩青这般做的目的。 “我先离开了。” 杜鹃匆忙的离开了凤凰山顶,她要回去看看狐狸们是否安全,虽然狐王村的众人都害怕凤凰山,但她也担心张生等人会对狐狸不利。 杜鹃急急赶往自己的洞穴,将一切收拾好了之后才和花少爷整日纸醉金迷。 杜鹃知道花少爷对自己是存有私心的,但她却装傻当做不知道,反正她也快离开德阳县了。 第142章 寒意 直到踏进房间内部,苏懿才发现内里的装潢温馨,院落中还有不少鲜花摆在一旁,氛围令人放松。 苏懿对花没什么研究,但从小到大也看过不少,只是目光扫过其中一处时,脚步不自觉便停了下来。 那是一株有些发黄的花,枝叶蔫哒哒的垂在一侧,光是看上去就时日无多。 和周围格格不入。 苏懿心想。 “那朵花最开始的生活环境就不是很好。”站定在他身侧的杜鹃忽而开口。 “即便再怎么挽救,也无力回天。” 她的目光落在那束花上,凝视其洁白无瑕的花瓣,目光似乎飘忽了一瞬,似是怀念,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只是还不等苏懿捕捉其中之意,杜鹃却没了多说的意思,先一步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八仙桌。 苏懿犹豫着坐下,“杜姑娘,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一桩案子。”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和杜鹃此人说话最好直来直往。 对方捉摸不透的风格让苏懿有些不好下手,雷老虎的死更是让案子紧迫,他没多少时间在这里消磨。 “雷老虎死的时候我在街上买东西。” 杜鹃出乎意料的坦白。 苏懿听到答案后愣住,目光落在杜鹃脸上,却找不到一点说谎的痕迹。 杜鹃就那样坦荡的同他对视。“如若苏公子不信,可以朝街上邻里询问。” 苏懿也发觉对方有所准备,只是他并非轻易放弃的人,于是再度将话题转回。 雷老虎的事暂且放在一边,苏懿又问杜鹃近日的行程,尤其关注在吕生和二黑子两人死亡的日子。 “苏公子这莫非是在故意为难我?” 杜鹃轻轻蹙眉,波光流转的眼眸夹着些幽怨。 “我还以为您是来找我的呢……” 苏懿被杜鹃这忽然岔开的话弄得哑然,搭在大腿上的手也不禁扯了下衣摆。 他脑子全然都放在破案上,未曾想杜鹃忽然这样说。 热意在脸颊隐隐显露,苏懿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先来了。 若是带上了柳南烟就好了。 此时此刻,他无比怀念对方的存在。 就在苏懿出神的功夫,杜鹃好像也捉弄够了他,先一步起身。 “不如苏公子陪我去一处地方。” “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苏公子想知道的答案。” 在杜鹃话音落下后,院落中迎来了片刻的沉默。 只有于微风中浮动的花颤颤巍巍,才证明此刻的时间并非静止。 阳光渐烈,云也散开,袒露出令人心神清净的蔚蓝。 可刚刚赶到杜鹃住处的柳南烟呆站在原地,注意力全然放在远处并肩前行的两人身上。 只需一眼,她就认出了那是苏懿和杜鹃。 他们…… 柳南烟本想开口喊人,可嗓子却干涩不已。 风愈强盛,吹拂出一阵花香。 那是柳南烟曾经在苏懿身上嗅到过的馥郁,可在此刻宛如一把钝刀子,磨的她心里又酸又涩,疼的脑子也跟着乱起来。 “原来是和她在一起啊。”柳南烟低声道,垂落的眸中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已然走远的苏懿和杜鹃各有心思,一时间也都没有贸然开口。 苏懿留意着脚下的路,跟着杜鹃离开县里,后知后觉对方竟是带着自己往山林中去。 他心中一惊,面色镇定自若,眼角余光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在几分熟悉中记起这似乎是通往悬崖的路。 “杜鹃,那晚是你把韩青带出的山寨。” 他忽然出声,语气笃定。 杜鹃又笑,掩着唇挑眉。“韩青是谁?” 苏懿不慌不忙,隐含探究的视线滑落在杜鹃腰间挂着的香囊上。 “那晚韩青身上沾染了你的味道。” 苏懿原本还没有注意到这件事,直到昨天柳南烟和韩青的话才让他意识到自己错过的这样一条线索,而后在今天和杜鹃见面的过程中,再度被苏懿确认。 他嗅觉不如柳南烟灵敏,可并肩的距离足以让他辨认出花香。 苏懿的刺探已然没有掩饰的意思,明明白白的浮现在两人中间,又被杜鹃柔柔的话音四两拨千斤。 杜鹃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后恍然。“你说的是不是那个被雷老虎打了的乞丐?” 她自说自话,没打算让苏懿回答。 “我倒是听不少人说过他。” “只不过许多人说他是个傻子乞丐,空有一张嘴。” 杜鹃脚步轻快,像是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嘴角也勾起一点弧度。 “勉强算是个好人。” 苏懿承担着倾听者的身份,在杜鹃说完话后忍不住插上一句。 “那死的那几个人呢?你怎么看?”苏懿发问带着目的。 尽管杜鹃没有正面回答,但苏懿在对方似是而非的话中已然得到了一些答案。 他有预感,自己想知道的真相,就在杜鹃这里。 “你说哪个?”杜鹃笑着看向他,可眼神却冷的惊人。 “是看似勤恳好学用功读书的吕生,还是表面憨厚实在的二黑子,亦或者——” “是作恶多端的雷老虎?” 苏懿无端感觉到一阵寒意,听到对方的描述后心中泛起阵阵异样。 可杜鹃随后的描述,让苏懿再次重新认识了几位死者。 在众人眼中好学的吕生,背地里实则贪图美色,曾在年少时就对好几个姑娘下了手,成人后更是放肆欲望肆虐,交了几个狐朋狗友后更是猖狂。 而作为农夫的二黑子,整日看似埋头苦干沉浸农活耕种,也并非是个好东西,承担追债打手的他借着身份肆意妄为,压榨无数人家钱财,导致家破人亡的惨剧不知几何。 “这样的人,死了难道不是好事吗?” 杜鹃轻飘飘几句,在苏懿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至少他从未知道过这些,衙门也没有查到过相关记录。 因此可见这几个死者隐藏的多么好,可一想到这,又止不住令人浑身发寒。 “那雷老虎——”顺着杜鹃的话,苏懿压不住好奇的发问。 但杜鹃显然不打算说这个,她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悬崖。 就快到了。 隐秘的期待自心中升起,杜鹃眼中出现几分真切的笑意。 希望苏懿会喜欢她为他选择的长眠之地。 第143章 诡计 不论苏懿那边如何,目睹对方和杜鹃亲密离开的柳南烟气呼呼的回到了衙门。 胸口里闷着气无处发泄,柳南烟绷着一张脸回来,让原本打算找她搭话的人都十分有眼力见的停住了脚步,没上前去触霉头。 开什么玩笑,他们可不想被柳南烟记仇。 好在柳南烟也没有要找人撒气的意思,直接去了平时自己工作的地方。 既然苏懿都和杜鹃“相谈甚欢”了,她过去又能怎么样? 柳南烟抿唇坐在一旁,心思难得没有放在破案上。 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那两个人亲密依偎的场面的,再想到之前苏懿身上的香气,更是让柳南烟委屈。 亏她这几天还天天在人家眼前晃…… 柳南烟眼眶微红,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我就是个傻子!” 她忍不住出声,骂了自己一句。 话音未落,外面似乎有人慌乱的退了一步。 柳南烟连忙回神,三两下擦了擦脸直接出去,正好和面色尴尬的韩青对上。 两人对视。 无形的沉闷弥漫开来。 “……我,我说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信吗?” 韩青没想到自己过来就撞见这么尴尬的场面。 他本意是想找柳南烟说事,结果一走过来就听见对方在里面拿了一句。 一开始韩青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打扰到了苏懿和柳南烟,结果被柳南烟强行扯进来发现屋子里就只有柳南烟一个人之后,心里顿时感觉自己是不是不能活着出去了。 她不会是成天对着尸体终于脑子不好了…… 韩青被柳南烟扯着站在房间里,也顾不得旁边摆着令人厌恶的尸体,脑子里满是胡思乱想。 “你——”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看着韩青一副呆愣愣,也不知道在瞎想什么就自证清白的模样,柳南烟这下想发火也发不出来了。 柳南烟随手拿了个小锤在桌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响声。“我是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啊对,我来找苏懿……” 被柳南烟这么一提醒,韩青也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为什么过来了。 他今天总感觉心里有点不踏实,又听说了雷老虎死的事,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没和苏懿说,但不知道苏懿去了哪里,至少来衙门这里结果找到了柳南烟。 原本气氛渐缓,结果韩青一说起苏懿后,柳南烟刚软下来的面色再度绷紧,臭着脸撇过头去。 “你要找也是去杜鹃那找他,来找我有什么用?” 人不在她这,心也不在她这。 柳南烟心中泛酸,扭头没让韩青看见自己的异样。 可韩青又不是个傻子,再者以前又是当乞丐的,尽管平日里伸张正义可能讨不到好,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和心思还是存了几分。 更何况这可是好兄弟的姻缘,他绝对要帮忙的。 “苏兄弟可没有那份谈情说爱的心思。”韩青笑哈哈摆摆手,故作大方的主动挑破僵硬的氛围,“指望他那样的人主动开窍,怕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 “要我说,肯定是杜鹃用了什么他感兴趣的事勾着他走的。” 韩青随口一说,却不知道自己还真的说中了。 柳南烟原本有些郁结的心思,被韩青这么一讲也开始明朗起来。 再一想到苏懿平时一点也不开窍的木头样,柳南烟也觉得自己有些多思。 她本就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缠缠绵绵的女子,想通了之后更是直接将那份酸意抛之脑后。 “那你等我一下,等下我和你一起去找他。” 柳南烟知会一声,转身打算去洗把脸收拾收拾,见人总归要漂漂亮亮的才对。 韩青见人自己想开了,点点头想找个地方等人,结果往旁边一看,和死去的雷老虎刚好对上。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上本能的有些隐隐作痛,像是回忆起了那天雷老虎带着小弟把他打得几乎咳血的惨状。 只是曾经生龙活虎高高在上的山寨头子,如今冰冷冷的躺在这里,悄无声息的展示着自己惨烈的死状。 尤其是空荡荡的下身,不自觉让韩青感觉下体一凉。 这得是什么仇,才能下这种手? 韩青咽了咽口水,只觉瘆得慌,僵硬的朝着门口挪了挪步,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 别说雷老虎,另外两位可还躺在这里呢,多搁了几天,但凡让人多看一眼,怕是连胆汁都要吐的一干二净。 韩青压着作呕的恶心,等柳南烟出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结果人还没出来,先是传出来兴奋的叫声。 韩青茫然的扭头,就见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柳南烟正捧着一张帕子念念有词。 “就是这样!” 柳南烟直接把帕子捂在自己脸上,胸膛起伏好似难以呼吸的模样顿时吓到了韩青。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韩青三两步想过去。 但比他更快的是柳南烟骤然扯开帕子的手。 只见柳南烟念念有词的跑到尸体旁边,又是掰开口腔,又是扒开对方喉咙和胸膛,时不时还嘟囔着什么。 “如果被捂死就说得通了……爷爷……之前我学到过……” “怪不得没留下痕迹。” 柳南烟旁若无人的再次检查尸体,只是这次无需繁琐的步骤,顺着她心中的猜测,柳南烟很快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刚才在洗脸的时候,柳南烟分神思索的功夫被水呛到了一瞬。 这一幕令她茅塞顿开。 死者尸体上的一些症状一直令柳南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刚才,柳南烟尝试用浸湿的帕子模仿了一番,终于明白了死法。 “只要把帕子之类的东西浸湿捂着,最后活活把人憋死,确实没有痕迹。” 柳南烟越说眼睛越亮,又想起爷爷之前交给自己的知识,更是已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没有失误。 想通之后,她迫不及待的要找苏懿分享这件事,但转念一想对方此刻的处境,心中顿感不妙。 “韩青,快跟我走!” 她来不及多说。 之前杜鹃就是两人怀疑的人,如今苏懿和对方单独待在一起…… 恐是凶多吉少。 第144章 证人 苏懿意外于杜鹃会带自己来到这里。 他站定在山峰上,眼前的悬崖只需几步就能走到边缘。站在上面心跳都快了几分,同时这样的高度也让苏懿有些惊疑,他定定地注视着下方,回想起之前看到的尸体,直觉似乎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三具尸体都是被水泡过,再加上巨人观,可唯独没有“碎”,若是按照之前那些证人的证词,看着人从这么高的地方眼睁睁的摔下,冲击力不说把尸体撞碎,肉和骨头也可能分了家,可这些都没有,柳南烟的检查结果苏懿记得很清楚。 隐隐风声在耳边刮过,好似稍微身形不稳就能被带着坠落,周围空荡荡的萧瑟不已,只余下一颗几人环抱的巨树静悄悄的在那。 身在此处,即便是苏懿也不得不提起几分警惕。他从来不小瞧任何一人,即便杜鹃自外表看上去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弱女子,只是拥有令人津津乐道的美貌容颜,苏懿同样绷紧了身体,提防某种可能,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命就这么留在这里。 杜鹃好像没看到杜鹃隐隐流露出的防备,只是随手拾起来一颗石子,朝着悬崖下面扔去,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能传来响声。杜鹃勾了勾唇,在苏懿看不到的地方扯出一抹满意的笑。 “苏公子就陪我在这里待着。”杜鹃道。 她目光悠远地朝远处望去,似是等待。 苏懿也没有贸然出声,他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在除开两人外唯一矗立的巨树,大概生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树身粗大巍峨,连抬头看到顶端都成了一种困难,倒是难得一见。 树旁是个安全位置,苏懿心中判断后走去,余光忽而停顿某处,看着树身上有些突兀的痕迹,不用过多思考就得出了绳子的结论,他脑海中勾勒出某个场景,绳子被人环绕几圈绑在树上,被力道骤然扯紧,不然难以解释为什么会留下如此明显的勒痕。 思及此处,苏懿对杜鹃又多了些困惑不解,不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他不是没想过杜鹃会杀了他,甚至答应对方一起走的时候也有过设想。 但杜鹃不应该会用这么温和的方式才对,在自己的推测中,如果杜鹃想对他动手,估计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就像是之前的几桩案子一样,没留下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 苏懿留出心神防备对方,可疑虑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盯着巨树上的痕迹和自己刚才所生出的疑惑,灵光混着思维骤然诞生出一种新的推演,令他不自觉沉浸其中。 可还不等苏懿得出自己想要的结论,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强行扯回了他的注意。 苏懿猛地抬头,只见正处于悬崖对面山上的某一处,忽然掀起了滔天火浪。隔着如此距离,也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些微震颤,可见爆炸威力之强,随后便是大片烟尘飞扬,飞石溅落,连带周遭树木都倒塌一片,惨遭牵连。 他怔愣片刻,恍惚间想起那地方是雷老虎的山寨。之前救韩青时苏懿去一次,他还记得去那里的路。 雷老虎昨日才死,如今就连山寨也不安生。就连苏懿都感觉到了背后之人似乎对雷老虎亦或者说和他相关的事物都带着一种恨之入骨的意味,不然也不会在人刚死没多久,就选择再起波澜引人注意的炸了这里。 身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苏懿看向她,“你早知道山寨会被炸?” 杜鹃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托着下巴低了头,看向悬崖下汹涌的河流,饶有兴致的抛出了个毫不相关于爆炸的问题。 “苏公子,你说人落下去的时候,能知道痛吗?” 苏懿皱眉,看着杜鹃避而不谈,胸膛憋闷中生出零星燥意,冷不丁记起之前韩青将自己绑了的那一回,记忆忽然复苏,苏懿也骤然想起了当时自己还没顾及的细节。 韩青是被自己带回来了,可当时对方身上可没带着火药。 苏懿背着韩青回去的时候太晚,简单帮对方收拾一番,自然清楚韩青身上没找到火药,但他当时光想着韩青的伤,以至于没留意到这一点。 看着山上那一片还冒着烟的山寨,苏懿的直觉告诉自己,韩青带去的火药说不定正是造成这一场爆炸的源头。可杜鹃就在自己身边,如今顶着唯一的怀疑,苏懿也成了她的“证人”,让杜鹃失去了嫌疑。 难不成她并非想杀了自己?而是利用自己金蝉脱壳?苏懿咬了咬牙,再度否认自己的想法,深吸气朝前迈出一大步,让自己接近悬崖边缘,决定给杜鹃一个“机会”。 他不相信杜鹃,也因此背后空挡大开,作了个临时陷阱等着对方踏入。机会不是随时都有,自己在查案,就是杜鹃最棘手的地方,只要对方有点脑子,就该知道现在直接解决自己会多省事。 实际上苏懿此刻的想法倒是和杜鹃不谋而合,杜鹃饶是聪明,也没想到眼前的男人会艺高人胆大到这种地步,用自己当做诱饵引她上钩,几乎是以失去性命的风险。 微风吹拂发梢,杜鹃不经意间抬起手,这一动作刚好落在将将赶来的柳南烟和韩青眼中。 “苏懿!”顾不得那么多,柳南烟大声喊他。 韩青气喘吁吁的跑上前,心想要是发生不测也要把苏兄弟拉住,好歹自己这条命是苏懿当时救回来的,他知恩图报,就是死也要拉住苏懿,让人活下去。 但两人预想的场面没有发生,在听到两人的声音后,苏懿和杜鹃一同转过身来看向柳南烟和韩青,杜鹃眸中笑意里夹杂着些许埋怨看向身旁的苏懿。 “没想到苏公子还有这种饶人雅兴的朋友,竟是连我们二人的约会都要打扰。”杜鹃声音好听,带着点缠绵情意的语调柔柔的说着这种话,寻常男人若是听了,当即就酥软了身子骨,恨不得把命都给他,但可惜杜鹃今日遇到的是苏懿。 刚才就差一点,苏懿就会被推下去。 第145章 自首 柳南烟和韩青的到来让杜鹃心中的兴奋稍稍退却,尽管计划被打乱,但杜鹃仍旧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的站在一旁,任由柳南烟和韩青打量着毫无无损的苏懿,脸上扬着笑像是在说自己有多无辜,但有多少恼怒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看来只能再找机会了,杜鹃心中惋惜。 确认对方还好好的后,柳南烟终于松了松气,不再急迫的看向另一边的站着的杜鹃,面色严肃的表明了自己身份后开口。 “杜姑娘,最近的案子你应该有所耳闻,我们调查的线索和你有关,方不方便去衙门一趟?” 鉴于刚才惊魂的一幕,柳南烟也没有婉转的意思,直白的说出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毫不客气的插入到苏懿和杜鹃之间,阻隔了对方看着苏懿“情意绵绵”的目光。 眼下苏懿差点就死在自己面前,饶是柳南烟也心有余悸,更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优柔寡断,柳南烟一边想着,目光又在周围环境上打了个转,更是坚定了不能再让苏懿身犯险境的想法,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心上人变成这案子的第四个死者。 “虽说我不知自己哪里惹得二位注意,但如果能帮到破案,杜鹃自是愿意的。” 柳南烟说完刚才那话后自己都觉得有些强硬,心中想着实在不行就叫韩青和苏懿两人一起强行把人带走,又听到杜鹃这么配合,面上全然是从容不迫的态度后,诧异的和苏懿对视了一眼。 情况有些不受控制,这是苏懿和柳南烟此刻的想法。 “那就走,杜姑娘。” 四人结伴回去,柳南烟放心不下的走在柳南烟和苏懿之间,韩青则是跟在苏懿另一侧,似乎有些不在状态,脸上表情也没了平时的乐观开朗,好在此刻气氛诡异,暂时也没人注意到他。 苏懿从自己和杜鹃的第一次见面开始梳理,隐隐感觉自己落入了某人的陷阱,连带着今日的悬崖之行,也和他预料中的不甚相同,好似事情隐隐脱出了自己的掌控,这感觉实在很糟糕。 重回德阳县的时间不短,一路上却听到不少人都在议论那场山寨的爆炸,今日正好是集市,不少人都聚在一起大肆交谈。 “以前雷老虎造了孽,现在人死了家也被人炸了,要我说这不就是恶有恶报吗?” “可不是吗,之前还糟蹋了那么多姑娘,周围百姓也忍气吞声。” “这下山寨没了,今年好歹能保住些……” 类似的讨论时不时就传入到苏懿耳中。 他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杜鹃,忽然想到什么,扯了下韩青的袖子,示意对方跟自己落后一步,表示有话要说。 “咋了苏兄弟?”韩青不明所以的看向苏懿,稍微仔细观察一下,还会发现韩青面色发白,眼神中带着惴惴不安,明摆着心里揣着事。 苏懿开口直白,“我记得你之前去山寨的时候,买了炸药。” 一说这个,韩青脸一下子垮了。他紧张的搓了搓手,看着前面柳南烟和自己的距离,感觉对方应该是听不到自己的话声,而后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苏兄弟你不会也怀疑我?” “我和柳姑娘一起跑过来找的你,那山寨绝不是我动的手!” 韩青也知道自己嫌疑大。 他和雷老虎之前就当众结了梁子,甚至自己还买过炸药去了山寨,别人不说,这些事苏懿都是一清二楚的,更别说韩青自己都差点怀疑自己。要不是知道自己记忆没出问题,他这会儿怕不是都想赶紧跑路了。 苏懿摇摇头,安抚的拍了拍韩青肩膀。“我问你不是在怀疑你,而是想问那炸药呢?” 经历了这么多事,苏懿也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韩青的本性。他刚才自然也观察出韩青看起来不太对劲,但苏懿还是选择相信他,问出了疑点。 “其实我也不清楚啊,苏兄弟,我那天昏了的事你也知道。” 虽说苏懿是查案的人,但对方救过自己的命,韩青全然信任,于是苦着脸摆手。更何况被对方这么一提,他也就把那天去山寨的事仔仔细细的捋了一遍。 那天韩青的确是想去找雷老虎的麻烦,甚至还艺高人胆大的拿了炸药,想给对方一个难忘的教训,再者对方作恶多端,若是死了更是为百姓除害,抱着这样的想法,韩青越想越觉得可行,就带着一腔勇气跑去了山寨。 “那时候夜黑风高的,我本来想藏好炸药,但去的时候那群人喝的七倒八歪,酒气熏天一个个都不清醒,我就感觉机会来了。” 的确,苏懿在心中默默肯定韩青,如果是他在当时那个处境,再加上韩青的性格,浑水摸鱼去找雷老虎这件事实在是太具有吸引力了,更别环境松懈没人注意到自己。 韩青说到这里,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惆怅不少,“后来兄弟你就知道了,我还没等去找人呢,直接被打晕了,然后被你捡回去。” 就是现在,韩青一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还觉得很可惜,当时那么大一个机会,他指不定就成为英雄被百姓拥护赞扬,从此出了名。 “你们俩说什么呢?背着我有秘密?”眼看着韩青苏懿两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柳南烟也终于察觉到不对,高声喊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 他们也不怕杜鹃趁机跑了,自己倒是说的正起兴。 好在马上就到衙门,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柳南烟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怎么盘算杜鹃。 但事情的走向注定要让所有人失望。 四人走到衙门前,只见门口走出来个人,腰间挂着捕快的身份牌,正满脸喜色,尤其是见到柳南烟和苏懿更是开怀大笑的招呼了一声。 “两位!好消息啊!凶手找出来了!” 捕快走到几人面前,指了指里面,一脸八卦中又带着惊奇。“你们是不知道,凶手自己来衙门自首了,而且还是个姑娘!我们当时都……” 捕快压不住找人分享的心,丝毫没注意到不管是柳南烟还是苏懿脸上几乎是同时出现在的错愕和震惊。 第146章 真凶 困扰了衙门好久的悬案,竟然就这样忽然迎来了告破。 凶手正是雷老虎宠爱的女人,白鹭。 这个名字令人苏懿有些陌生,他与此人从未谋面,自然也无从得知对方的其他信息,看着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上不少的陈县令,也只得暂时压下心中鬼怪,跟着一同露出笑容。 天气骤然转凉,太阳高挂空中,让站在廊下的苏懿不禁打了个寒噤,目光不经意间放远,落在了前方小路出现的一行人身上。 是两名捕快和一名女子。 苏懿的视线扫过对方手腕之间带着的镣铐,心中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只是他没想过,白鹭和自己设想中的凶手有着截然不同的形象。 能被雷老虎看中的女人,自然有着一张脱俗惊艳的好皮囊,甚至连身形窈窕举动间都暗藏秋波,好似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自己的魅力,或许寻常男人只需要白鹭一个眼神,就能拜倒在她的裙下,甘愿奉上自己的一切。 苏懿不由得走近了几步,这动作暴露出的声音骤然引得那三个人的注意。 白鹭抬头,在这一瞬间和苏懿的目光撞上,不过片刻又冷淡挪开,那眼神中没有魅意也无生气,像极了苏懿曾经看到的皮影木偶等物。 “苏公子。”两位捕快朝着苏懿问了声好。 这段时间苏懿也参与到这案子里,也因此衙门里不少人都认识他。 苏懿随意的点了点头,也没有耽搁几人的意思,只是目光停留在白鹭面上的时间略长,似是思索。 尽管白鹭自首让案子了结,但他心中仍旧有着太多尚未解开的疑团,甚至苏懿心中骤然生出一股草率之感,这让他不由得有些焦虑。 过度思考令肚子发出叫嚣,苏懿索性离开衙门,打算先去寻找一处能让自己吃饱饭的小店,只是人刚一出来,就得了不少明里暗里的目光,全然是交谈的百姓。 此刻天色已晚,街上已然有两三灯笼高高挂起,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引得路人忍不住前去,空气中又飘着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饭香,更是让苏懿加快了脚步。 他索性去了之前柳南烟带自己吃的那家,苏懿对那家的酒印象深刻,未曾想人刚到门口,倒是先一步和里面已经坐着的柳南烟对上了视线。 “小二,再来一坛酒!”柳南烟笑着出声,同时冲苏懿招了招手。 苏懿顺着她的意思坐下,看着柳南烟已然有些绯色的面颊,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你这是喝了多少……” 总归是个姑娘家,一个人在这里喝的这么多,苏懿忍不住开了口。 柳南烟听到他这样说自己,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漂亮。“你担心我啊?” 被她这么一说,苏懿抿着唇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尽管他一想喜欢刨根问底追究真相如何,但还是第一次遇到如同柳南烟这么直白的姑娘,总是主动找他说这说那,还如至交好友一般时时出行,苏懿心中早已将对方当做了自己的朋友,故而听到柳南烟忽然这样问自己,沉默后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随着天色逐渐昏暗,取代灯光是几只烛台,店内晕染的光照的柳南烟面色柔和,将她平日里的几分锐利糅去,只剩下柔软艳丽的内里,只可惜此刻坐在她对面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木头,一点情窍没开,不禁让人失笑。 “我感觉不太对劲,柳南烟。”苏懿等菜的功夫,照旧如往常那般想找柳南烟讨论案子。“白鹭给我的感觉不像凶手……” 他一开口就停不下话。 苏懿一边说着,脑海中的思路更加清晰,之前的调查一直都没什么问题,顺藤摸瓜找到杜鹃更是让他觉得走对了路,可唯独突然冒出来的白鹭,令人捉摸不透。 白鹭的交代大概要等到明天,但苏懿依然从周围人那里听到了不少唏嘘故事,其中白鹭父母被雷老虎所杀,如今潜伏在仇人身边多年终于取得信任大仇得报的版本最为流传,似乎从任何地方都挑不出错处。 “雷老虎和白鹭之间尚且说得过去,可之前的吕生和二黑子,又是为什么而死?从我们之前对两个死者的调查来看,就算是背地里的恶行也没看到和白鹭有什么牵连……” 苏懿说着自己的想法,同时也感觉到了很强烈的割裂感,如同前言不搭后语,被缝缝补补的放到了一起。 柳南烟原本借着醉意还对苏懿有些心思,但苏懿开口也逐渐听到了心里,跟着察觉出不对来。 她拧着秀眉,回想起自己刚刚在衙门的听闻。“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听说白鹭来自首的时候,把自己对雷老虎的恨意说的很重,现在想想……似乎她根本就没怎么提起前两个人。” 如果说白鹭对雷老虎恨之入骨,杀了人还炸了山寨,是说得通的,但对吕生和二黑子的杀意又是从何而来?苏懿和柳南烟此刻的心绪不约而同的跑到了同一个地方,对视之中更是默契无比的开了口。 “杜鹃?” “杜鹃。” 两人说出同一个名字,菜也刚好在这时候端了上来。 可饥饿感被思考压制,苏懿吃的也没了太多滋味,心里总想着事,而且他的预感越发强烈,草草吃完后直接同柳南烟道别,准备去找韩青帮个忙。 漆黑笼罩夜空,如同一只恶犬融入暗处,好似时时刻刻盯着猎物,在人稍不设防之时,便能扑出来咬掉一块肉来。 随着时辰渐晚,街上行人也少得可怜,但不乏有三三两两买醉之人坐在店里店外,大肆吹嘘着自己曾经的“丰功伟业”,并以此来昭示着自己的“不凡”。 杜鹃拿着自己今日新买来的首饰,心情颇佳的往家走去,可面前忽然多出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脸上还挂着情色的笑。 “美,美人儿,这是要去哪啊?哥哥保护你回去好不好?” 对方一开口,令人作呕的酒气便大肆扑出来,引得杜鹃后退一步,笑意消失在冷脸之下,只想越过对方离开,可男人却难缠的再次挡在杜鹃面前,像是看不到杜鹃的拒绝之意,还企图伸手去摸她的脸。 啧。 杜鹃心中盘算着,要不要把对方也弄死,但又顾虑着衙门那边案子刚结,不好再起波澜,还是直接抬手把男人的手拍到一边,结果她还没说什么,那男人反倒像是受了折辱一般,脸色一下红了,怒气冲冲的吐出几句脏污话。 “给脸不要脸的玩意,你还真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了!?我今天就非要——” 对方说着就要动手,杜鹃下意识要伸手摸自己身上带着的迷药,结果旁边忽而有人快了她一步,直接给了那醉汉一脚,令人摔倒在地上。 “……苏公子。”看清来人后,杜鹃非但没有意外,反而是露出一个笑容,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看着来的人也不过像是个瘦弱的小白脸,那醉汉本想再纠缠纠缠,给这两人好看,但看到苏懿随后亮出属于衙门的牌子后,酒直接就醒了,屁滚尿流跑得飞快。 苏懿也跟着杜鹃第二次来到了她家。 “苏公子这样英雄救美,小女子怕不是要沦陷了。”杜鹃给对方添了杯热茶,随后坐在苏懿对面。 苏懿没动茶,他怕杜鹃给自己下药,身体绷紧的坐在那,面色有些泛着冷,让人觉得很不好接近。 “杀了吕生和二黑子的凶手,其实是你?” 他直言不讳,只得到杜鹃的笑容。分明是问句,从苏懿嘴里说出带着平平无奇,如同陈述着一个既定的事实,两人对此都心照不宣。 杜鹃像是忽然起了兴趣,没有在和之前那样不配合,而是十分好奇的拄着下巴和苏懿对视,丝毫不慌的把问题又扔了回去。 “今天凶手不是都自首了吗?怎么苏公子还这样说我,这可太伤我的心了,而且——苏公子又怎么会觉得我这样一个,手无寸铁柔弱不堪的女子,会是凶手呢?” 苏懿在杜鹃的眼中,清晰的捕捉到了那一瞬飞快闪过的杀意和兴致 不是错觉。 第147章 螳螂捕蝉 苏懿坐在杜鹃对面,没有管那冰冷的氛围,而是自顾自的忽然说起来。 “就如你之前说的,吕生和二黑子都不是好人,可有一点你可没告诉我。” 在吕生和二黑子在之前都有过好色之事,更别说每个人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因此在韩青的乞丐身份帮助下,苏懿变得到了一个十分久远却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消息。 杜鹃也曾经是吕生和二黑子做的孽之一。 “或者我又应该叫你另一个名字,阿娟?”苏懿直白的目光如同一柄利剑,冷血的刺入杜鹃内里,将那几乎陈年的伤口再度挑破,流出潺潺血液。 杜鹃的脸色苍白一瞬,苏懿几乎是没有多少停歇就又说了下去。 “就连悬崖所谓的自杀,也不过是你的伪装,那些人从来就没跳下去过。”他说了一半,歪了下头后反而笑了一下。“倒不如说,那天如果柳南烟和韩青没来找我,我就会是你手下的第四个人了。” “可能你也没料到会有人来打断你。不然也不会那么自信的带我去悬崖,还让我发现了树干上的勒痕,由此有了现在的局面。”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苏懿的话声,可他本人不觉枯燥,杜鹃也没有开口,仿佛放任他的表演,端坐在位置上只余下一抹应付的笑。 回来后,柳南烟曾和苏懿说过自己后来推测出的死法,也因此让苏懿心中的某些猜测得到了证实,同时解开了尸体某些症状对不上悬崖自杀的行动。 但如果悬崖上跳下来的只是一个假人,或者说是一个被用来替代本人的木偶做出的假象,而真正的尸体早就顺着水漂下去,那很多事也就说得通了,也包括柳南烟说的那折磨人的死法。 想到杜鹃在少女时被吕生和二黑子这样的人蹂躏折磨,苏懿当时也忍不住叹气。 “你和我想的一样聪明,”杜鹃毫不吝啬的表达对苏懿的赞叹,她指尖搭着茶盏划了一圈,笑得很温柔。 杜鹃对自己答应的事从不会反悔,也在此刻为苏懿讲了个很久以前的故事。 曾经的杜鹃也是德阳县周边小村的人,那时候的她漂亮可爱,自小就有不少人喜欢到上门说亲,周边的人都觉得她以后日子会很好,都忍不住巴结着她,可以说小时候的杜鹃在蜜罐子里长大也不为过。 可唯独那天,她一个人出了门去玩,被一双恶臭的手捂住嘴拖入阴暗的角落,之后发生的事改变了她的整个人生。 二黑子和杜鹃同村,眼馋了她很久,一直没找到机会。 “我求饶了很久,他把我死死的摁在那,力气越来越大。”杜鹃面无表情,好似话中恐慌尖叫的姑娘并非自己的曾经,可随着力道变白的指尖暴露了一切。“我差点就死了,哭到最后只记得他身上的恶臭味。” “他那时喝了酒冲动,醒了后怕自己暴露,索性把我暗中卖给另一边的吕生,也由此让我……堕入深渊。” 和二黑子不一样,吕生好歹读过书,不说别的脑子就足够灵光,更别说在见到杜鹃的第一眼,心中就生出了罪恶的念头。 杜鹃那张漂亮的脸被他享受够了之后,便成了一个足够吸引人的商品,暗地里让吕生转的盆满钵满,悠然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杜鹃自己找到机会,才勉强逃脱。 杜鹃也因此有了复仇的念头。 苏懿皱眉,“那天晚上是你帮白鹭杀了雷老虎?” 这勉强算是他的推测,因为白鹭和雷老虎之间切切实实的恩怨,而且韩青的部分回忆也证明了那晚打晕韩青的人应该就是杜鹃。 杜鹃听到他说的话,笑容中带了几分调皮。 “你猜错了,其实是我动的手。” 雷老虎和杜鹃确实是不相交汇的两条线,但白鹭的经历让她回想起了自己的曾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罕见的怜悯从杜鹃胸膛中生出,以至于她心软的没让白鹭沾染罪恶。 茶上飘着的热气随着杜鹃的诉说渐渐消逝,苏懿也由此得知了真相。 “你忽然对我说了这么多,我还真不适应。” 苏懿端起茶水想抿一口,又在杜鹃的注视下停了手,忽然冒出来一句。“我喝了这杯茶,会死吗?” “我的话都是喜欢对死人说的。”杜鹃不慌不忙,早在苏懿踏入到她家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杜鹃的囊中之物。 喝不喝茶无所谓,茶水里确实也有让杜鹃省事的毒药,但院子里种的花和平日里用的香,才是万无一失的保障。 被杜鹃这么一提醒,苏懿暗暗用力后发现无果,这才发现自己已然浑身无力,整个人只能靠着椅背坐在这里,不能再挪动分毫。 “你看起来似乎不怕。”杜鹃好奇的看向他,不明白苏懿在得知了自己马上要死的事实后,为何还能这么冷静平淡。 “那当然是因为本姑娘要美救英雄啊!” 柳南烟的声音突兀的插入到两人之中,紧接着还不等杜鹃反应过来,一众人忽然哗啦啦的涌入到本就不大的院落,将坐在桌子边的两人环绕包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懿这时开口,接着柳南烟的手勉强站起。 真正的凶手落网,真相也得以大白天下。 事后苏懿,柳南烟和韩青三人待在一起,讨论中也不免叹息。 “直到凶手不是我那个救命恩人的女儿,我原本还挺高兴的,但一听你们说杜鹃姑娘以前那样……唉,可能这也是世间因果。”韩青倒是一如往常乐呵呵的,整个人也如释重负坐在那里,拍了拍苏懿的肩膀,真心觉得自己这次是交到了个好朋友。 “她杀了人,这是事实。”柳南烟冷哼一声。 自从她得知韩青对自己的不待见其实是因为那一身的尸臭味,倒是也没太见怪,这会儿心里揣着别的事,也不是很爱说话。 案子现在破了,那苏懿呢?他是不是就要离开德阳县了? 第148章 投医 案子告破,柳南烟心里却装着事,苏懿也在想着之后的去向,这顿饭一时间竟然吃的有些没滋没味,略显沉默的氛围在饭桌上弥漫开,缓缓包裹住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打破,轻巧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而后目的性极强的来到了苏懿的面前,此人正是刚被衙门放出来的白鹭。 对方显然是精心收拾了好一番,不论衣着打扮都令人眼前一亮,饶是苏懿也不由得多停留片刻,在将注意力转移到对方所说的话上。 “奴家是来谢谢苏公子的。”白鹭笑着道谢,目光恳切。“如若不是苏公子……” “救了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杜鹃。” 苏懿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不用白鹭说完就自觉开了口。这一点他直至现在也觉得有些惊奇,分明杀了三个人的杜鹃堪称冷血,可那天能坦率说出真相,就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抓还没有反抗意图,苏懿思来想去,只得出她不愿意让白鹭替自己顶罪这一个结果。 白鹭嘴角刚提起的笑意一僵,紧接着就又听到苏懿说了一句。 “而且你何必谢我呢,毕竟如果不是我,你原本就打算替杜鹃而死的。” 苏懿这话一说出,旁边一直沉默不言的柳南烟眼中也不自觉泄露出几分讶异和吃惊,悄悄的看了看一旁的白鹭,显然是没想到这两人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难道白鹭是杜鹃的帮手?还是说有什么其他故事? 白鹭此刻倒是真的笑不出来了,被苏懿这样一语道破心思,默然片刻后索性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目光复杂的同苏懿对上视线,眸中浓厚的情绪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其他。 “她是个好人。”白鹭抿唇,声音有些发涩。“只可惜……只可惜没能遇到真正愿意对她好的。” 她和杜鹃的相识说来简单,只是某次雷老虎宠爱她便允许她自己去县里买些玩意,于是便遇上了杜鹃,由此杜鹃也得知了白鹭的遭遇。 其实那晚白鹭本是打算杀了雷老虎,报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仇,可到最后她还没来得及动手,人就已经死在了杜鹃的手里。 那时候白鹭刚从外面应付完二当家回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打开门,第一眼见到的,却是寥寥烛光下雷老虎裹杂着不甘和怨恨的那双眼睛。 “他是个该死的人,但你却不应当弄脏了自己的手,白鹭。” 叹息一般的话从杜鹃口中缓缓吐出,白鹭记不得太多细节,可如今每每回想起,脑海中就出现了堪称温柔的杜鹃,也因为几乎探入她内心最深处的一幕,让白鹭有了替杜鹃顶罪的说法。 “我大仇得报,本就没有多少想活着的心思了。” 白鹭笑着说出事实,只可惜现在的境况和她曾经设想的大不相同。“只是我没想到她还是这样,再一次拯救了我。” 苏懿也由此解开了心中最后一点疑惑。 这桩悬案就此告一段落,周围百姓也终于恢复生活常态,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秋收,甚至于上面听说陈县令解决了这事,还拨下来了不少奖赏。 风声逐渐萧瑟,每每路过街道便带走一批又一批的落叶,也提醒了人们增添衣裳,三三两两更是结伴去了附近酒馆暖一暖身子。 时不时有说笑声传入到苏懿耳中,他正坐在一家酒楼二层雅间,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外面有些清冷的景致,心中思索自己的下一个去处。 “苏公子。” 雅间的门忽然被敲响,打断了苏懿的思绪。 他让人进来,才得知是陈县令那边有事找他,而且很急。 苏懿索性直接结了账,当即去了衙门那边,还不等他主动去陈县令那边,就见到人正在门口站着来回踱步,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焦急,随后见到他走了过来,更是眼前一亮,快走几步到苏懿面前开口。 “你可算来了!” 苏懿见此更是疑惑,就算是曾经案子棘手的时候,想来陈县令也没露出过这番模样,再者前不久还有朝廷的赏赐,很难想象陈县令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抬手拍了拍陈县令的肩膀,示意对方稍安勿躁,赶忙开口道。“陈兄这是怎么了?” 陈县令当即要开口说,但意识到此地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发觉自己这是乱了阵脚,稍稍深吸气后才带着苏懿朝着自己那边去。 等到了屋里,陈县令又是先将其他人都驱散出去,确保除了他和苏懿真的没有第三个人后,这才慎重的开了口。 “此事要从我的一位挚友说起,他……他近日遇到一件怪事。” 陈县令总是能交朋友,而且还尽是一些有着奇奇怪怪志向的朋友,苏懿的父亲是一位,而此刻话题中心的主角则是另一位。 对方姓康,暂称为康友人,今早陈县令便是收到了对方寄给自己的一封信件,说是自己的女儿着了魔,竟然和一个男人互换魂魄,住在了对方的身体里! 而且女儿和那男人在此之前毫不相识,没有半点交际,康友人一开始还不信这些,只觉得是有人搞鬼,可他找到那个男人,又询问了几个只有自己和女儿知道的问题后,发觉对方不仅对答如流,而且面上流露出的神情皆是和自己女儿十有八九的相似,这下心中震颤,不得不信。 “他给我寄来这封信,我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 陈县令说了好一通,才终于让苏懿了解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而也正是因为苏懿见过的奇人异事远超他人,说不定能有什么办法,陈县令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换魂……” 苏懿摸了摸下巴,眼中闪烁起兴致,显然是被陈县令的描述勾得心痒。甚至于只凭借这一封信,脑中就不由自主开始推断,只可惜信中那位康友人没过多交代什么,令苏懿觉得有些可惜。 这天底下离奇古怪之事十之九九都是人为,剩下那一成也不过诸多巧合,这次又当何如? 苏懿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此事, 第149章 醉意 苏懿有了新的行程,柳南烟是知道的第一个人。 “你这就要走了啊。”不加掩饰的失望表现在柳南烟面上,她低着头看碗中透亮醇香的美酒,忽然觉得也没了滋味。 她都还没和对方说自己的心意呢……柳南烟心想,又有些吃不住苏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喜欢他这件事,虽说若是寻常人都应当能看得出来才对,毕竟柳南烟平时在衙门里冷冰冰的,还从来没见过她对谁这么热情。 可,可架不住自己喜欢的人是块不冷不热的石头啊! 想到这里,柳南烟气的咬了咬唇,随后想到苏懿即将离开,又泄气的半趴在桌子上,招收冲着小二狠狠地要了一坛酒。 “我明天就准备离开了,到时候陈县令会让人帮我领路。” 苏懿说了几句,此刻心神显然都在那位康友人的故事上,一时间也没注意到旁边的柳南烟和平时有些许不同,接连喝了好几杯酒,几番动作下来,一坛酒竟是就这么见了底。 等苏懿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二,麻烦再开一间上房。”苏懿看着醉的眼神迷蒙,神志不清的柳南烟,头疼的摁了摁额角,心道一句冒犯后伸手打算把人扶着去休息。 这些日子跟着他一起破案,也是为难柳南烟了,更别说对方成日还要面对那些令人作呕的尸体,就算这是仵作的本分,也还是让苏懿觉得有些愧疚。 “苏懿……” 苏懿自觉克制的用手揽着柳南烟的腰,带着人一点点往楼上去,即便他心里没什么旖旎的念头,拉进的距离配合柳南烟嘟哝着他名字时,浅浅呼出带着点微微酒香的热气,还是不可避免的让苏懿红透了耳尖。 他还从来没和姑娘家靠的这么近。 一时间脑海好似控制不住的有了胡思乱想,就连本本分分搭在柳南烟腰部的手,也感受到对方柔软馨香的身躯是怎样柔弱无骨的靠着自己,似乎整个人都依偎在他怀中那般,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番甜蜜的“折磨”,在苏懿磨磨蹭蹭好不容易把人送到房中,又放轻动作将柳南烟送到床铺上时,才终于面红耳赤的迎来了结束。 好在柳南烟酒品不错,至少醉了的时候没有捣乱,乖乖的任由苏懿摆弄,整个人像极了那种匠人做的小娃娃,漂亮精致。 苏懿本打算离开,可见柳南烟就那样躺着又觉得不妥,于是上前给对方盖了盖被子,正要撤走时,忽然感觉手腕被一股柔柔的力道控住,他顿时僵硬着身子抬起头,下一刻便撞进了一潭春水。 醉醺醺的姑娘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水汪汪的眸子就那样睁得很无辜,看向他的目光纯粹干净,比苏懿看到的任何一块美玉都更剔透,引得他一时间竟是失语。 苏懿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慌慌张张的从柳南烟的房间中出来的了,等他回过神来,脸颊上还留存着惊人的热度,好似能煮熟鸡蛋,人也成了熟虾仁,红的很。 他极力想要将刚才看到的画面从脑海中抛去,却怎么也忘不掉和柳南烟对视的那一瞬,甚至耳边近乎擂鼓般的心跳声都不再明显。 往日里悠闲自在的苏懿,第一次乱了脚步,也乱了心。 听着门口脚步声逐渐远去,原本应当躺在床上醉醺醺的柳南烟忽然睁开了眼,全然是一片清明,没有丝毫醉意。 “……呆子。”她笑着骂了一句,心里比蜜还甜。 刚才那一瞬,柳南烟不是没想过两人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可在苏懿什么都没做,硬是悄悄走人之后,柳南烟心中再无其他顾及,终于确定自己这是真的看对了人,也清楚苏懿的品性万中无一,终究是不会有这种趁人之危的举动。 等到第二天一早,柳南烟起床想去和苏懿打声招呼的时候,才得知对方已经出发了。 陈县令的那位康友人所在之处略远,需得五日才能到达,苏懿在路上的时候,也和领路的伙计稍微了解了一番相关信息,才得知这位友人全名康知雅,是个十分有才华的商人,家中世代从商财力惊人,如今也是安居在了南方。 而出事的,则是康知雅的女儿,康安宁。 五天的路程说不上长,等苏懿到了康知雅所在的安南城,已然是当天傍晚,踏着黄昏进了城门。 之前苏懿答应陈县令要去的事,也让陈县令写了信送到安南城,因此苏懿这次倒是不用寻处客栈,直接在康家落了脚。 也是直到晚上用餐时,苏懿和康知雅见了第一面。 “之前就听闻老陈说过你的事,没想到见到真人竟是比我想象之中还要年轻几分,果真是年少有为啊。”康知雅说话豪爽,这次为了招待苏懿,更是让人拿出了自己私藏的好酒。 “康叔叔谬赞了。” 苏懿也很给面子,而且康知雅给他的感觉很好,言谈之间丝毫不见寻常商人的那种市侩利益,如若不是提前了解,他此刻恐怕还会以为对方是个讲兄弟义气的将领。 两人坐在饭桌上,不过三言两语就聊得十分投机,康知雅更是热情,拍着苏懿的肩膀就说这几天要好好招待他,只是聊着聊着眼中终究是藏不住愁绪,叫苏懿看了出来。 苏懿心知是康安宁的事,却不好自己开口,等着康知雅先说。 “苏小兄弟,想必之前陈县令也和你说过我家的事。”康知雅果然出了声,“我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也不觉得这世间真有什么能换人魂魄的秘法,可如今这事出现在了我女儿身上,我这个当父亲的……” 他不久前和那个载着自己女儿魂魄的男人说过话,也对峙过一些细节,也都对得上。如果不是他不信这些,恐怕就真的将那人当做自己女儿了,可反过来一想,女儿以后若是都要“住”在这样一幅身躯里,康知雅是绝不愿意的。 为人父母,他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受苦? 第150章 父女之隙 来到康家的第一天,苏懿同康知雅晚饭交谈过后便住了下来。 康家可以称得上是安南首富,地位崇高,就连当地的百姓对康知雅都赞不绝口,这对一个商人来说实在难得。 次日清晨,苏懿稍作收拾便准备去主动打听些消息。他走在康家府中,目光不自觉打量着周围装潢设计,就算是以自己的眼光来看,也称得上是一句雅致舒适,不论建筑格局亦或者是花草摆放,皆有一番讲究。 苏懿未曾停留多久,便遇到了康家的管家正朝自己走来,看模样显然是来找自己的。 “苏公子,我是这里的管家老张,您可曾用过早点?还是想先去……先去了解一番。” 张管家长相方方正正,正气十足,很容易让人有所好感,笑的也和善,让苏懿心情跟着轻松不少。再加上此番话一说,苏懿当即得知了康知雅的细心,才找了张管家来帮自己。 苏懿拱了拱手,脸上笑容真切不少。“张管家你好,如今时辰尚早,不知方不方便先与我说说这府中之事?” 大清早的去康安宁那边似乎也不太好,苏懿自知进退有度,正巧在这个关头遇上了张管家,索性询问对方,若是论康家的事谁最清楚,莫不过掌管这里的管家了。 只是一提到这件事,张管家面色中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愁绪,甚至没忍住在苏懿面前重重的叹了口气,显然也是十分担心,即便苏懿不用细心观察都能察觉。 “安宁小姐可以说是我们老爷的掌中宝心头肉,从小到大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第一个捧到小姐面前……” 随着老人略有沉重的声音响起,苏懿也渐渐听了进去。 和大多数人重男轻女的观念不同,康知雅爱自己的夫人,也因此从不强求子嗣,直到康安宁的诞生,也让他如视珍宝,生怕将自己的宝贝女儿磕到碰到,有个什么万一好歹。从小到大,康安宁的吃穿用度无疑都是最好的,就连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康知雅也毫不在意,还特意为自己的女儿请了个师傅,让其府中学习。 可以说,在常人观念中,除了康家这位小姐的性别没对上,其他方面康知雅都是把人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甚至众人还传言,以后康知雅多半是要给康安宁找个赘婿的,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受了别人家的委屈。 苏懿在旁边沉默不语,心中倒是对这位康知雅康老爷有了新的见解,将一切自己觉得有用的信息都记了下来。 “随着康小姐渐渐长大,婚事自然提上了日程。” 就算是入个赘婿,也要考究品性良德,康知雅对这件事尤其上心,恨不得自己亲手操办一切,甚至几番叮咛嘱咐,不想让女儿被坏人欺骗,也因为这件事,整个安宁都风风火火的,谁都想来凑个热闹,引得不少青年上门,想做康家的好女婿。 张管家说着说着便叹了口气,“只是这人还没选出来,我家小姐五日前便在花园落了水,随后……随后和人换了魂魄。” 后面那句说的很轻,如果不是苏懿将注意力一直放在上面,恐怕也差点没听清楚。 可苏懿来不及多想,他努力抓住刚刚差点从自己心中流逝的感觉,而后有些迟疑的冲着身旁的张管家发问。 “虽然这样会所可能会有些冒昧,但……还是容许我多问一句,康小姐和康老爷的关系也许并不是很好?” 以上的疑问,皆是来自于苏懿听完张管家描述后的猜测。 不管是从康知雅对康安宁的宠爱,还是从小到大尽力尽心的各种培养,亦或者是所谓的“招女婿”一事,寻常人或许会觉得康安宁简直是世间最幸福不过的人,可苏懿敏锐的洞察力却捕捉到了不同之处,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康安宁从小到大的生活,又何尝不是被康知雅所掌控? 走下的每一个脚印,甚至是每一个举动,全然都是康知雅的安排,即便是个再柔弱的泥人也是有自己的脾气的,只可惜苏懿现在还没有和康安宁接触过,因此无法推测对方会给出怎样的反应。 果然,一听苏懿这么说,张管家当时便露出诧异的神情,这便给出了苏懿肯定的答案,几乎不用对方过多描述,苏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小姐她……确实有时候不太喜欢老爷,但也只是年少不懂事,等以后再长大些,也就知道老爷都是为了她好。”张管家的话全然站在康知雅这边,这更是令苏懿皱眉。“我家老爷总是看的长远,不然也不会将康家发展到如今地步。” 这一点苏懿倒是不否认,他甚至承认的点了点头,但这并不是父女两人关系不好的借口,昨晚吃饭时苏懿已经和康知雅聊过,或许他现在应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康安宁的情况,心里是这样想的,苏懿也就顺势提了出来。 张管家有些为难,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直接点点头快走了几步为苏懿带路。 等两人到了康安宁的住处,几乎是一踏入院子,苏懿就清晰的听见了似乎是盘子被摔到地上碎裂的声音,随后便是某个愤怒的男声。 “你们都出去!一个两个!都在这里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滚啊!都滚!!” 听得出喊话的人十分愤怒,以至于苏懿将将停住了脚步,有些犹豫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进去,反观前面领路的张管家,面色不改的朝着苏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先一步走进去主持大局。 “你们几个先离开。”张管家对里面噤若寒蝉的下人吩咐,顺势让人收拾了屋内一片狼藉。 苏懿这下算是硬着头皮走进去了,恰好对上一个气红了脸的男人站在桌旁,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应该就是“康小姐”了。 他下意识想开口和人打声招呼以示友好,但看着对方现在的状况……苏懿一时沉默,不知该以何种称呼来对待眼前之人了。 第151章 神医 好在这位康小姐的脾气对张管家还是收了收,也因此没让一同前来的苏懿受到牵连,只不过苏懿也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只见如今这位康小姐用堪称挑剔又反感的目光落在苏懿身上,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他,眸中似乎隐约还让苏懿捕捉到了“嫌弃”二字。 “他又是谁?张管家?”这位康小姐发了话,“父亲还是不肯放弃,给我找来了什么骗人钱财的道士?” 这话一说出来,张管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还是保持着毕恭毕敬的语气,先说明了苏懿的身份。 “小姐,这是老爷朋友的挚友,可不是那些什么道人方士……” 这边张管家同康安宁说明身份,苏懿只是笑笑,倒是对这位康小姐有了初步印象。不知是不是最近发生的怪事,导致对方的脾气变得……火爆许多,但苏懿也能略有理解,毕竟一个女孩子若是忽然变成了男人,指不定以后还都要以这样的身体生活,实在很难让人接受。 好在康安宁也不是什么真的跋扈小姐,得知苏懿的来历后缓了缓脸色,勉强坐在了桌旁,摆出配合的态度。“不管你想问什么,我能说的早已经说过了,你问谁都是一样的。” 苏懿见此坐在了康安宁的对面,目光打量着这位康小姐,心里盘算着抛出第一个问题。 “康小姐有没有和另一个人见过面?”苏懿想了想补充,“就是那位和你换了身子的公子。” 康安宁原本还以为他和其他人一样,结果忽然被问到这一点,不由得愣住一瞬才给出回答。 “最开始见过几次。” 张管家也知道自家小姐最近的脾气,于是在一旁好声好气的给出补充。 自从换了身份之后,康知雅就第一时间将两人都安置在了康家,也在苏懿来之前找了好几次所谓能帮上忙的道士,举办各种仪式想把两人恢复正常,也因此康知雅和那位公子总归是见过几面的。 而从张管家的描述中,苏懿也得知了另一个被换魂的,是名为陆江的男人,对方如今正“存在”于康安宁的身体中,被安置在康家的另一处暂住,恐怕在得到问题的解决方法之前,很难离开这里了。 “一开始是找神医来看的。”张管家摇摇头,“后来才找了道人方士,但没有一个是管用的,都说无解。” 说实话的,今早张管家来找苏懿之前,是从康知雅那边过来的,当时康知雅虽然说是允许张管家带着苏懿调查此事,也全然接受了自己好友陈县令的一番好意,但心里多少也没觉得能解决问题,原本精气神十足的康知雅,在女儿出事的这几天鬓角都白了几缕。 “那康小姐如今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苏懿又再度询问了康安宁好几个问题。 但很可惜,康安宁完全没有配合苏懿的问题,只是应付着回答了几个之后,就直言说自己已经累了,让张管家带着苏懿离开,闭门不见,整个人待在屋子里不再出声。 对方不太配合,苏懿自然也不能强求,毕竟康安宁并非是衙门里的犯人随意就可以审问。只是令苏懿觉得有些棘手,也暗暗感觉这次康家之行恐怕不会太过于顺利。 比起苏懿这个外人,张管家自然还是顺了康安宁的意思,把人带了出来后才说了声抱歉。 “我自己走走也好。”苏懿索性打算和张管家分开,“方便告诉我那位陆江公子在何处吗?” 张管家管理康家一天到晚总归是有事的,苏懿这番话也算是十分识时务,一时之间令张管家心情都好了不少,也觉得苏懿是个不错的人,当即给了对方地点后,又几次叮嘱这才匆忙离开。 时间流逝飞快,转眼间太阳便挂在头顶散发着灼热烫人的热度,令来往的人都有些睁不开眼,更是让人恨不得躲在树荫底下不再出来。甚至是吹拂到面上的清风都黏糊糊的,让人出了一身的汗。 苏懿没多耽搁,直接去了陆江的住处。 大概是有了康安宁刚才那一番场景在前,苏懿来到陆江这里是多少有了些心理准备,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陆江温润如玉的性格。 如果一定要说对比的话,康安宁是火爆烈性的辣椒,陆江则是水乡软语中的清澈溪水。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对方见到苏懿的到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沏了壶茶倒给苏懿,邀请他坐下。 “你似乎不是很意外。”苏懿抿了一口茶后,好奇的看着陆江。 陆江倒是淡然,那张属于康安宁的脸上没见到多少表情,整个人自在的坐在房间里,仿若不知自己陷入了怎样的一场困境,又会面对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你和我一样,三天两头都有人过来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做些奇奇怪怪的事,反复折腾来折腾去,到时也会变成这样的。” 说话时陆江嘴边带着苦笑,显然是有些接受了自己如今的状况。 这话让苏懿对眼前的人起了些兴趣,他打起精神看向陆江,尤其是观察对方的作态,目光几经流转后才同人对视,只是还不等苏懿开口,陆江就先一步将他心中所想通通道了出来。 “怎么样?你也不相信?”陆江眸光黯淡,整个人都显得颓然。 苏懿不信鬼神妖异,此刻全然以平常心来看待这两人身上发生的事,听到陆江这样说,原本想抬手拍拍对方的肩膀说几句安慰的话,结果看到对方如今的女儿身后,又尴尬的收回了手,只得摸了摸鼻尖,轻轻咳嗽一声。 “这几日我都只能待在这里,康大人不愿让我出去。” 陆江说起最近,面上苦恼又有着几分理解。如今这可是他女儿康安宁的身体,也由不得陆江去做什么事,便让人住在这里。 苏懿的目光跟着陆江所说的话打量周围,院落虽小却雅致精巧,没有糊弄的地方,甚至目光所及之处都能发现各种不一样的巧思,不少设计令苏懿觉得相似,稍作回忆后才发现都是康安宁那边的风格,他心里忽然就明白了陆江的郁闷,也看出了这里康知雅“软禁”对方的现实。 这是一个囚笼。 第152章 花灯 苏懿初来乍到,又各自拜访了怪事的主人公,然而仍旧一无所获。 这一点并非说是没得到有用的消息,而是在怪事这方面,苏懿还没有找到入手的点,也没能打开思路去破解,尽管康知雅并没有将希望全然寄托在苏懿身上,但苏懿心中有着自己的坚持。 只是让他没有意料到的,是傍晚时分出现在自己住所门口的一位熟人。 “苏兄弟!”韩青兴高采烈的冲他招了招手,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苏懿上前几步,眼看着天色渐沉风也跟着萧瑟几分,连忙拉着韩青先进了屋子暖和一些,随后又是打量了一番韩青,看对方风尘仆仆的模样,心中疑惑更甚,索性也没过多迟疑就问出了口。 “你怎么来了?” 韩青抹了一把脸,满不在乎的伸手拍了拍苏懿的肩膀。“我来找你玩嘛,苏兄弟。” “不过你也别担心,我这可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下定的决心。” 其实早在知道苏懿打算离开的时候,韩青就生出了想跟着对方的打算,不光是因为对方在那一天晚上救下了自己,更是因为苏懿是真心和自己交朋友,不像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些个乞丐,都只会嘴上说话,跟着苏懿的那段时间韩青终于看清楚了自己身边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也更因此觉得苏懿和自己友情的可贵。 韩青说着说着脸上又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好似才反应过来。 “不过你也别觉得有负担,我就是想单纯跟着你历练历练,我现在也知道自己有点太不扎实了,但你不愿意就直说,咱俩还是好兄弟。” 他半点没有为难苏懿的意思,什么话都自己先说了,全然给苏懿留下了空挡,也是借着飞快的语速来掩饰自己心里那点不踏实。 说到底着就是韩青单方面黏上来。 苏懿颇为好笑的摇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当然是不介意的。” 说完这话后,苏懿还觉得韩青有些多想,于是直接扯着人进了里屋直接抱出来一套被褥给他,又另外开口交代了几句。 “我刚才还正苦恼着呢,你这不就来了?” 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韩青一听到这话,当即定下心来,甚至保证般的拍拍胸脯,十分大气的点头冲着苏懿承诺。“别说帮忙,苏兄弟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办法给你拿过来。” 话虽然说的夸张了些,但苏懿可没有开玩笑,他刚才是真的想到了一出能让韩青派上用场的地方,比如打探康家人的消息。 既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身处于康家之内,苏懿心中自觉肯定有什么自己暂时无法发觉的细节,可要说到哪里有最流通的消息,最无所不知的人,那苏懿最先想到的就是乞丐这一流。 别看乞丐们平时苦哈哈又浑身落魄的坐在街边,捧着个碗要那几枚铜钱,人家真正赚钱的地方可不会浮于表面,苏懿曾经也借助过这一方的优势,得到了不少能帮助自己的消息。 思来想去,如今时间也晚了,苏懿索性暂时将韩青安置,和自己住在一个院子里,至于他所想知道的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倒是韩青,原本还想和苏懿说说柳南烟的事,结果就被人直接赶去了隔壁,一时间看着紧闭在自己面前的房门,陷入沉默。 之前得知韩青准备来找苏懿的时候,柳南烟难得来找韩青说是让他帮忙多看看,另外也让韩青注意一下苏懿身边的桃花,结果如今…… 还是明天再说,韩青默默叹气。 好在一夜好眠。 清晨微光隔着窗户照亮了室内,鸟鸣清脆悦耳的打破梦境,令韩青迷迷蒙蒙的从床上睁开眼,又后知后觉的看了看自己周围,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到苏懿这了。 只是等他收拾好去找人,才发现苏懿已经走了,只留给自己一张纸条,交代了要让韩青帮的忙。 东方天光大亮,随之而来的,是安南城中的百姓生活,人间烟火时时刻刻在勾勒着这座南方水城,带着它特有的温柔,让人脸上不自觉便能带上笑容。 光是走在街上,一席青衣的苏懿就收到了不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饶是苏懿这种对周围并不特别敏感的人,也发觉了这番不同。 于是他顺着那些目光看去,却更加诧异的发现这些视线的主人大多都是花样年华的女子,其中好几位在他回看的时候,还不禁红了脸,娇羞得如晨曦花露那般惹人怜惜。 见到这一幕,苏懿心中奇怪感觉更甚。 路边热闹的很,三两步便有摊位小贩在叫卖,不知是哪家酒楼饭馆的香气霸道的很,直勾勾的拉着嗅觉引路,令苏懿不自觉加快脚步,还不等找到其来源,就先被一旁的小贩喊了一声。 “这位公子!”小贩笑容满面,“看你仪表堂堂,想来花灯节一定是不缺姑娘喜欢的,要不要买个灯笼给你喜欢的姑娘?” 苏懿一愣,疑问脱口而出。“花灯节?” 这回倒是轮到小贩愣住片刻了,好在没过多久便自己恍然大悟的拍了拍掌心,语气笃定。 “公子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我们这儿啊,三天后就是安南最着名的花灯节了,您可一定要来凑个热闹。” 外地人的钱更是好赚,小贩自以为识破了苏懿的身份,于是说话更是热情,苏懿有心想要得知相关消息,于是也没反驳,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听小贩说。 正如小贩前言所说,花灯节是安南特有的节日,其重要程度可以说是快赶上除夕了,在这个日子,喜欢的男女可以互相确定心意,女子手持花束轻轻投掷给男子用以表达自己隐晦含蓄的心意,而男子手中的灯笼则是回应,这也正是为什么刚才那个小贩想让苏懿买自己灯笼的原因。 “公子,我这说也说了,您赏个脸来一个怎么样?” 苏懿直接付了钱,但心思已然飘到了康家。 康知雅一直想给自己的女儿选个好相公,想必……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第153章 心上人 苏懿对自己偶然出现的直觉大多秉持相信的态度,在这次也不例外。 他随手拿着自己刚才买的灯笼,慢悠悠的走在外面,余光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停住了脚步朝那边看去。 是“康安宁”,换言之,是目前占据着康安宁身体的陆江,正待在一家成衣铺子里,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 “小姐,这两件怎么样?都很适合您的气色呢……” “老爷可是特意交代让您好好打扮的。” 距离算不上太远,也能让苏懿勉强听清那边在说些什么。只不过听这意思,康知雅和自己的推测差不离,即便发生了那样的怪事之后,还是留了一部分心思给女儿找女婿。 苏懿垂眸站定在原地,掩下眸中深思决定在这里观望片刻。 总归这件怪事,只有康家的人知晓,康知雅很会堵住众人的嘴,也暂时没有让换魂这事传播出去,因而此刻安南的人倒是还认为“康安宁”就是康安宁,只不过鉴于自己知晓“内情”,所以苏懿更愿意以真正的名字称呼眼前的人。 好在陆江似乎没有给康知雅添麻烦的打算,几乎是丫鬟说哪件他就会点头,也不管好不好看,面上则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看向店铺外面。 苏懿站着的位置偏僻,刚好处于陆江看不见的地方,又能方便他很好的观察现状,街道上时不时走过的男女更是作为遮挡,帮助他减弱了自己的存在感。 没过多久,店铺里迎来了一对男女,只要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就知晓这二位蜜里调油正在缠绵的情意,彼此偶尔交汇的眼神和动作之间,都能看出其中亲密。 苏懿盯着店里的状况,注意力一直放在陆江身上,因此也没错过对方面上几乎一闪而逝的失落,亦或者……艳羡? 那情绪太快,苏懿还未曾分辨出具体含义,便又见陆江顶着那张康安宁的脸,重新变成了默不吭声的状态,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或许是康知雅交代过什么,又或者是怕陆江出来后有心思或者被旁人瞧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三人并没有在铺子里停留多久,而是很快就离开了,苏懿也因此直接回了自己的住所,正巧碰上出去打听完消息的韩青回来。 “韩兄可有什么收获?” 两人肚腹处皆是空落落,索性直接一边吃午饭一边交流自己的发现,尽管韩青迟了几天才来,此刻也已然是借着苏懿的光,了解到了康安宁和陆江之间发生的怪事。 “你别说,我出去了一趟,和康家附近的乞丐混熟了些后,还真得了几个不为人知的消息。” 韩青咬了口鸡腿,感受到舌尖的美妙滋味后,简直停不下来手,时不时说上一句消息的事。至于消息是怎么来的,这还要感谢苏懿友情赞助的钱财。 实际上,康家父女的关系远比苏懿一开始猜测的还要再恶劣几分,甚至偶尔会爆发争吵,而后冷若冰霜一段时间,康安宁都会低头和父亲康知雅认错,才稍有缓解,但这样的状况仍旧发生,并且随着康安宁长大后愈发频繁。 除此之外,康家的名声倒是十分不错,就算是消息灵通的乞丐,也从来没听到康家做了什么坏事,可见康知雅经营的很厉害。 “只是康安宁有时候会折腾下人,比如说指使他们到处跑来跑去什么都不做,还会发发脾气,所有很多下人心里都有点不满,还说这次发生怪事,肯定是康安宁的报应。” “但陆江就不一样了,如果说康安宁被人怨恨的话,那这件事对他来说可就是无妄之灾。” 在韩青的打听下,陆江顶多也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从小出身穷苦落魄,立志要读书赶考,得取功名来改变现在的生活,品性也是一等一的被人夸赞,温和有礼,从不和人起争执。如今更是有妻有儿家庭美满,在和康安宁换了身体之前还在用心读书准备考试,一定要说他有缺点的话,就是家里实在窘迫没什么积蓄。 “听着像是个可怜人。”苏懿总结。 他这会儿已经吃完了饭,坐在一旁陷入思考,而韩青则还在大快朵颐的打扫着其他菜色,吃的兴高采烈,时不时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还听说三天后就是花灯会,康知雅打算让自己的女儿去露脸呢。” 这种好机会,到时候不知齐聚多少优秀人才,康知雅当然想给自己女儿更好的,苏懿听完后心中也默默点头赞同这一决定。 “嗯……就是不知道康小姐怎么想的。”韩青咧嘴笑的很古怪,然后又四下张望一番,确认没人后仍是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和苏懿悄声说了最后一个消息。 “听说,有人看到了康安宁私下里有相好的。” 这句话宛如惊雷,炸响了苏懿心中平静的湖泊,溅出一片水来,连带着他神色都跟着茫然许久,瞧着韩青胡吃海塞的目光半晌没动,估计是心里又有什么推测了。 “消息可靠吗?什么时候的事?那人身份是什么?” 苏懿嘴比脑子还快,直接好几个问题甩出来,吓得韩青被呛到,不禁大声咳嗽起来,整个人差点没被呛死。 “咳咳咳!!!” “你小声点!我可不想咱俩被赶出去!”韩青连忙压低声音,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同苏懿开口。 “我就是从一个小乞丐那听得,那小孩说他自己看到的,其他人也没提过,这我哪里知道真假。” 都说小孩子的话顶多是个玩笑,所以韩青也就记下来了和苏懿随口一说。可得知这一点的苏懿就像是在一团乱麻中寻到了那根名为的线头,终于有了着手的方向。 他太清楚康知雅作为父亲对自己女儿的“爱”了,与其说是爱,不如揭开外表露出名为“掌控”的本质,在所有精心编制的华丽之下,是康知雅从小到大对女儿不假辞色的安排和宛如操线木偶般的生活。 那么新的问题出现,康知雅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乖女儿”康安宁,可能已经有了心上人呢? 第154章 凶案现场 苏懿心中的疑问尚且没能得到解答,只不过从韩青这边打听到的消息,还是帮了他很大的忙,至少让原先十分棘手的怪事终于有了下手的地方。 苏懿原本打算再出去看看,但从张管家的口中得知,不管是陆江还是康安宁今天都有事要做,于是索性拉着韩青在院子里下棋,面上无所事事的想着之后的打算,丝毫没看见韩青对着棋盘一副苦哈哈的表情,那模样简直称得上是苦大仇深也不为过。 “怎么了?” 眼看着韩青迟迟还没有走下一步棋,苏懿终于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向自己的好友。 韩青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直接将手里的黑子扔回原处,放弃般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实在是玩不来这样的东西,与其让他在这里和苏懿下棋,他宁可去外面坐一整天接受太阳的暴晒。 “说起来,”韩青忽然一改颓废,目光骤然看向苏懿,带着难以掩饰的兴致。“我都来了两天了,你都没问过我关于柳小姐的事。” 毕竟韩青从德阳县那边出发前,可是被柳南烟抓着说了好久的,全是有关于苏懿的事。 苏懿被说的愣住,随后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好似不明白韩青话中深意,只是犹豫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有缘自会相见的。”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笃定。 啧。韩青轻啧了一声,有些不满于苏懿的反应,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心中暗暗摇头,不知道柳南烟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了苏懿的,总感觉两人的感情漫漫无期,好在这把火烧不到他身上就是了。 苏懿倒是没想那么多,纷乱的思绪很快就再度转移到了即将举办的花灯节上。最近外面的热闹声愈发繁华了,甚至于有时候在康家里散步都能听到些许,更别说最近几晚外面都是灯火通明,显然大家都在为花灯节做准备。 微风缓缓吹拂,带来一片桂花香气将树下的苏懿和韩青柔柔包裹,细碎的金光温和的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搭在青年肩头,昭示着自己的到来,如今已是晚秋,院里的桂花也将过盛放之期,但仍旧漂亮非凡,惹得人目光连连光顾。 苏懿张嘴吃了一口盘子里的桂花糕,恍然之间脑海中忽然出现柳南烟的脸。 她那边,也会有开的这样漂亮的桂花吗? 时间转至傍晚。 苏懿走在康家府中,熟悉着府内地形道路,时不时就能看见神色忙碌的小厮和侍女匆匆走过,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物件,苏懿本没有过多在意,结果忽然有一人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了苏懿的去路。 他抬头,就见一位面色温良中有些尖酸刻薄的男人,身着青衣手持折扇自以为风度的开口询问。 “兄台,你可知……陆江公子所在何处?” 这个名字从对方口中说出,有种莫名的生疏滞涩,令苏懿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抬起头同这人对上目光,眼中隐晦的打量着,没让对方察觉到自己心中渐渐升起的戒备。 “你是他什么人?” 苏懿开口询问,同时脑海中回忆着之前韩青和自己说过的消息,不管是哪一条都没有提起过眼前这幅样貌的男人……是他过于警惕了吗? 对方回答的很快,“我是陆江的好友张嘉,得知他最近似乎有事住在康家,的又太久没露面,所以有些担心想过来看看。” 能进康家的人,自然是被筛查过的,再加上对方给出的理由也算正当合理,苏懿这次没有多想,直接将陆江的住所告知了张嘉,随后看着对方急匆匆的远去,只是那背影中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急躁。 只是苏懿没想到,自己今天偶然见面的人,次日就成了冰凉的死尸。 张嘉死了。 就在苏懿和他见面后的第二天一早,原本准备去河边洗衣服的妇人,在路边发现了一个被血浸湿的麻袋,里面装着的人正是张嘉。 安南城最近本就热闹,因此死了人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用不了多久就被所有人知晓,传出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饶是苏懿听到的,也有不下三个,更别说出去和乞丐们打听过的韩青,更是晕头晕脑。 “你都不知道他们说的那是什么东西。”韩青从外面走进来,赶忙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然后才坐下准备和苏懿说这件事。“什么被吸了精气啊,或者是掏心掏肺的,还有的说张嘉当了负心汉被报复,我就去了酒馆一趟,被他们吵的都快成聋子了。” 韩青一想到那场面,简直是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膛,恨不得这几天就缩在康家,再也不出去。好在也不全是假消息,至少韩青打听清楚了那张嘉的死法,还有一些细节,又原原本本的说给苏懿听。 张嘉的死不是意外,最开始发现麻袋的人没敢打开,是报了官之后才有人过来查看情况,只是等两个捕快到那的时候,麻袋已经不知道被哪个看热闹的趁乱打开,露出里面一块又一块,七零八碎的血肉,如果不是头颅还好好的放在其中一角,成功被两个强忍着恶心翻找的捕快找到,恐怕死者身份现在还没个头绪。 尸体被人破坏的很碎,肩膀一下就没个好的地方,似乎是被某种刀具切割成了不同大小的肉块,其中胸膛位置尤其严重,靠近心脏的地方都成了肉末,即便是屠夫看了都有些作呕,更别说当时围观的百姓都煞白了脸色。 “光是想想都……”韩青没再多说,但脸色也不太好看,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不过消息传的广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身份也出来了。” 张嘉本来就是安南城里的人,就在距离康家三四条街以外的一处学堂做教书先生。韩青刚才也跟乞丐们打听了一番,得知对方平日里也没结仇,身边关系都还不错,这下寻找凶手倒是成了大海捞针,不过这也是衙门该头疼的事,苏懿现在还暂时没打算参与到这边里面来。 对苏懿来说,还是康安宁和陆江的事更让他感兴趣。 只不过……苏懿沉默不语,回想起昨天在康家碰见张嘉的事,对方还说是陆江的好友。 他总感觉事情似乎更加复杂了。 第155章 官府介入 张嘉的死惊动了衙门,对方的想法和苏懿心中的隐约推测不谋而合。对方很快就根据张嘉死前的行动找到了康家这边,其中和对方见过面的苏懿也被找上了门。 “苏公子,想必你也听说张嘉的事了。”捕快飒爽利落,倒是没看轻苏懿,给了人一个好印象。 这会儿院子里只有捕快和苏懿两个人,韩青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懿点点头,十分配合的站在原地。“自然是知道的,这事传的很广。只是我也不清楚对方为什么忽然就……” 他适时的住了口,也清楚捕快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用对方多说,苏懿直接将自己昨天和张嘉的碰面交代出来,本就是说了一两句话而已,唯一有所不足的,大概就是碰面的时候没其他人在场,因为苏懿的话也暂时得不到什么证明。不管是苏懿还是捕快,心里都清楚这一点,只是谁也没有担心。 毕竟在苏懿前面,有个人的嫌疑更大。 苏懿和捕快说完话后,好奇的和对方一同前往了陆江所在的院子,但令他有些意外,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康知雅的身影。对方就站在院子里,不知在和衙门那边的人说些什么,脸上还带着笑,似乎和对方很熟悉,除此之外,苏懿还感觉到对方的精神不太好,大概是这两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神情都有些疲惫。 平心而论,他也就是在刚去康家的时候和康知雅见过一面,之后对方便一直忙着处理各种事务,再也没出现过。 估计是张嘉的事惊动了他。 苏懿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因此靠近的瞬间就被康知雅发觉。对方有些紧张的目光转过来看向苏懿,在认出对方身份后,紧绷的神经跟着稍稍放松,随后又忍不住叹了声气。 “你也来了。”康知雅倒是没说什么,又随口和身边那位衙门的人介绍了下有关于苏懿的身份,“这位是苏懿,陈家的小友。” 只一个名字,就让那人亮了目光,十分好奇的和苏懿对视,甚至抬手主动介绍起了自己。 “我是李祥,衙门的捕快领头,这件事归我管。”李祥介绍简短,而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说起苏懿。“我知道你,之前帮忙破了德阳县的案子,这事我们这里也稍微了解过。” 当时那案子实在有点匪夷所思,甚至传了出来后,还被几个说书人合计着改编成了故事,因为李祥也是略有耳闻,更别说德阳县距离这边算不上是天南海北的远,李祥凭着自己的职位特殊,也就得知了苏懿的名字。 苏懿倒是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听说的一天,尤其是被李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更是让他有些无奈的摊手。“都是些传闻而已。” 他倒是谦虚的很,没有故意吹嘘自己之前的事,这更让李祥觉得这人不错。倒是跟着苏懿一起过来的那个捕快,有些惊奇的看了看身边的苏懿,似乎是没想到对方是个这样的奇人。 好在李祥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于是又转头和康知雅说起了话。 “康大人,咱们都不想互相为难对方,您不让我带人走,我双手空空又不好交代,那不然我让几个人在这边看着,待会儿问问话如何?”李祥给了个折中的办法。 苏懿来之前,康知雅和李祥还在争论此事。 康家的怪事被康知雅隐瞒的很好,除了康家里的人外面都没听到风声,但今天衙门来的人按照规矩是要带走陆江的,可康知雅如今还没找到女儿恢复正常的方法,怎么能让人就这样把陆江带走?于是便出现了苏懿看到的,两人在那里有些僵持的画面。 康知雅也知道自己这样阻拦衙门不太好,皱着眉头站在原地手捋了半天胡子,才终于点头退了一步,同意了李祥的方法,而后心事重重的往外面走去打算离开。 苏懿见此迈步跟了上去,走在康知雅身侧,等两人稍微走远一些,才好开口询问。 “听外面不少人说您打算在花灯节给女儿选个好归宿。” 康知雅自然发觉苏懿跟着自己,原本还以为对方是问关于陆江和康安宁的事,结果被忽然提起自家女儿的婚事,康知雅脸上也不禁露出一点笑意,眼角也笑出一点细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慈祥和蔼。 “总该给我那个不省心的女儿找个好人,这样以后我走了,她也不会受委屈。” 苏懿故作赞同的点点头,随后又好似不经意的提起。“那不知康小姐有没有喜欢的呢?总归是她的婚事。” “她?”康知雅忽然冷了脸色,语气也跟着加重。“她要是能喜欢上个靠谱的,我都谢天谢地。” 苏懿没搭腔,但刚才那句询问好似打开了康知雅的话匣子,让他忍不住对着苏懿这位身份特殊的客人,倾诉了些关于女儿的苦恼。 自从康安宁逐渐长大后,她便不像是小时候那样会听康知雅的话了,甚至有时候明知道是不对的,还会和康知雅反着来。就算得到惩罚也全然不在意,经常气的康知雅头疼,有时候还要找大夫来看看才行。 康知雅说的大多都是些琐事,苏懿只挪出来一部分的心思应声附和着,主要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康知雅刚才的态度上。显而易见的恶劣,甚至不需要苏懿的过多揣摩,就能发觉康知雅糟糕的心绪,对方泛着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看向前方某处,丝毫没发觉自己说起女儿时的语气有多强硬,就连苏懿这个外人都觉得有些……过了。 “喜欢上靠谱的”这种描述,很明显,康知雅应该是知道女儿有喜欢的人,或者喜欢过的一个人。而且康知雅对这个人的看法也不太好,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苏懿又想起来韩青之前说的消息,将两者放在一起比较。但康知雅此刻显然不打算说这方面的事,苏懿也不想去触霉头,而且还有一个新的疑点在苏懿心中盘旋。 死去的张嘉,会是陆江动手杀的吗? 第156章 意料之外 在康知雅的庇护下,陆江没有被衙门来的捕快带走。 只是如今的处境也说不上多好,唯一所能够活动的地方,也不过是他目前的小院里,毕竟在捕快那边看来,可能见过张嘉最后一面的“陆江”,很明显具备杀人凶手的嫌疑,只是目前还没能够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来确定这一点。 苏懿和康知雅那边聊完后没多久,便又转回身来敲响了对方的门。 “……谁?”里面传来谨慎的男声,细听之下还有些发涩。 苏懿表明身份,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逐渐朝着这边接近的脚步声,而后房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打开。 由于换魂的怪事被康知雅死死瞒住,所以衙门这边找的人,正是如今拥有陆江身体的康安宁,这是苏懿现在理出来的关系,只是心中由此也生出了几个疑问,想从面前人的口中得到解答。 “额……陆公子。”为了避免隔墙有耳,苏懿还是选择了个保守的称呼。他缓缓坐在陆江另一侧的椅子上,探究的目光落在那张男子的面容上。“有关于——” “我说了很多遍,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江”几乎是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苏懿的话,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几句回答翻来覆去的说了个遍。“我知道的都说过了,我确实和那个叫张嘉的见了一面,但……但我根本没杀他。” 说着说着,“陆江”情绪忍不住激动些许,苏懿却察觉到他刚刚话语中不自然的停顿。 “抱歉,我并非有意要惹你不高兴的。”苏懿诚恳的道了歉,而后像是不经意的提起。“方便和我说说你们见面的细节吗?” 陆江抿着唇深吸气,原本想发作的心思被苏懿这么一道歉,也就烟消云散不剩下多少了。而听闻对方的问题好久,他眸中似有茫然一闪而逝,随后又极快的消失于无。 “昨晚……” 在一番斟酌的语气里,苏懿勉强理清了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张嘉在问过苏懿路线后,当即去找了陆江。只是和苏懿想象中的场面不同,在“陆江”描述中的张嘉,听起来像是一个怪人。至于为何要这样说—— “其他人一走,只剩下我和他的时候,他就伸手扯着我的袖子,还上下打量着我,嘴里不知道念叨些什么,然后喊我安宁安宁的……我当时有些害怕,直接喊了人把张嘉请出去,但对方、对方很不配合。” 苏懿极快的抓住重点。“你是说他知道你和康安宁互换的事。” “……也许。” “陆江”不确定的点了点头,继而摇头又否定,自己也迷惑了。“可是我从未和其他人说过这件事,康大人……我是说父亲他也不会让这件事轻易传出去被人知道才对。” 苏懿若有所思的坐在一旁,随后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后,终于提出告辞,踏着夜色缓缓回到了住所,正巧和坐在院子里的韩青碰上了面。 忽然冒出来的张嘉是如何得知换魂一事的?还是说他也是这其中的一环?那这人又在其中承担着怎样的角色?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苏懿的脑海中冒出,而后占据了他的心神,以至于晚饭也吃的有些心不在焉,韩青说了好几句话,也没能把自己好兄弟已然飘远的注意力给扯回来。索性他临时起兴,悄悄给苏懿碗里夹了一大块辣椒,随后就看着人直接吃了进去,被呛得眼角通红。 “咳咳咳!!!!” 苏懿这一口辣吃的猝不及防,从嘴里鼻腔连带着喉咙都是火辣辣的泛着痛意,当即回神要找水喝,韩青当即递过去,结果一口下去…… “这是酒!!” 苏懿的脸更红了。 韩青这下简直是无意间火上浇油,索性苏懿自己慢慢缓过来,也不敢再让对方帮倒忙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常态,这下到倒是没再去想白天发生的事了。两人草草了事吃完了饭,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待到东方乍现鱼肚白,渐渐露了天光之时,街道也跟着热络起来,充斥着情意喜气,四处数不胜数的小摊位和表演,昭示着花灯节的开始。 苏懿本就睡得浅,外面又热闹的很,这下更是没了睡意,直接从床上坐起收拾一番准备出去看看,结果一推开门,竟是和某个意想不到的人对上了视线。 窈窕纤细的姑娘带着笑的站在他面前,鼻尖微微泛着红,也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双手有些紧张的背在身后,被苏懿开门的动作惊得忍不住后退一步,结果差点踏空台阶跌落下去,还好苏懿反应及时,把人拉了回来。 “你这是……来了多久?”苏懿皱眉,感受到对方身上冷冰冰的,直接将外衣解给对方披着,“也不直接叫醒我。” 柳南烟轻轻嗯了一声,扯着苏懿的外套,嘴角随着笑意出现两个浅浅的梨涡,再配上一身鹅黄色的轻快衣裳,多出了些可爱的意味。 她跟在苏懿后面走进去,手里又被塞了杯热茶暖手,心里不由得一阵熨帖。即便知道这呆子不开窍,但千里迢迢跑来找人的柳南烟能得到这番对待,还是有些美滋滋的笑出声,觉得自己没白跑。 “思来想去,按照你这性格能遇上一堆怪事,索性我就和陈县令说我想来找你。”柳南烟说话的时候连坐姿都乖巧了几分,“我的本事说不定能帮上忙呢,至于德阳县那边的仵作也没空着,正好前段时间破了案子,陈县令索性又和上面要了个人替着。” 柳南烟三言两语交代了一番,只是没有细说这背后的细节。其实仵作这工作也不是谁都喜欢做的,这么恶劣的环境鲜少有人能接受,要不是陈县令知道柳南烟对苏懿的心思,再者也是想为自己好友的儿子促成一桩美事,柳南烟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苏懿被柳南烟说的哑然,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来找自己,心里顿时有些异样。 第157章 寡者身孕 柳南烟见苏懿沉默,心里也有些慌,又觉得自己这样决定是不是太独断了,刚才那股开心劲儿也跟着消失不见。明明她还提前让韩青那家伙打个底的,怎么苏懿看起来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啊……柳南烟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几句,果然就知道韩青那人不靠谱。 “苏懿,我说这些不是想给你添麻烦。”柳南烟鼓足勇气。“就是觉得自己当仵作的经验也不够,说不定跟着你能能看到更多……更多……” 她临时编了个借口,结果说到后面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支支吾吾的低了头,心思乱入的跟一团麻球似的。 苏懿倒是没想这么多,被柳南烟这么一说赶忙摇头否认。在他心里柳南烟早已经和韩青一样,是自己的朋友了。 “我哪里敢嫌弃你啊。”苏懿有些哭笑不得,“我还觉得你来的很是时候呢,正好今天安南城办花灯节,可以一起逛逛。总归朋友相聚,是件难得的美事。” 得知苏懿同意后,柳南烟眼里一下亮起了光,尤其是听到对方说花灯节的时候,柳南烟更是雀跃的想迫不及待问苏懿,他知不知道花灯节的含义,结果听到最后说是“朋友相聚”,柳南烟简直恨不得给对方一拳。 她就不能指望这个木头! “诶?柳姑娘你来了啊。”同样早起的韩青正打算过来喊人吃早饭,见到柳南烟也在便抬手顺势打了个招呼。“我还以为你会晚点呢。” “你知道她要来?”这下轮到苏懿神色疑惑了。 韩青恍然,拍了拍脑门赶忙解释。他昨晚吃饭的时候就在和苏懿说这件事,结果对方当时根本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韩青说过之后也就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净、 好在三人倒是也没过多在意这些细节,很快就收拾妥当出了康家,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期间苏懿更是遭到了不少姑娘的注视。 三人是从康家的侧门出来的,绕过一条长街必然要经过正门,人还未走到附近,就已听到那边震天响的动静。人群也熙熙攘攘的朝着那边挤去,都想要凑个热闹,看看发生了什么。 “听说今天康家小姐也会出现呢!长相秀美温婉,性格也知书达理让人喜欢。” “怪不得有不少青年才俊在那边,我过来的时候还听到好几个人吟诗作对的……” “我也去试试!说不定康大人不喜欢文绉绉的呢,肯定还是要看康小姐的心意嘛!” 耳边充斥着众人的讨论,苏懿有心想看清场中央,只得去了附近一处酒楼,出高价买下雅间在二楼占据视野。 初次来到安南的柳南烟倒是十分好奇,走在苏懿身边时不时扭头张望,等到了雅间坐下,一眼便瞧见了坐在场中的“康安宁”。对方浅笑着坐在那里,台下已然有不少男子毛遂自荐,想要搭上康家这条大船,但都没能得到回应。 “这姑娘怎么瞧着闷闷不乐的。”柳南烟身为女子心思细腻,自然更能观察出“康安宁”此刻的状态,便随口说了句。 “如若你是她,恐怕只会比这更甚。”苏懿同样也在观察,顺势给还不清楚状况的柳南烟,简略的讲了讲康安宁和陆江之间发生的“怪事”。作为男子的陆江如今换了身份,还被其他男子疯狂大献殷勤,一副坠入爱河的模样,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苏懿不打算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因此说话的声音很轻,柳南烟听得也认真。等说完后她才缓缓摇头,“虽然听起来像是鬼神之事,但我从来不觉得世上真的有鬼,就算再怎么奇怪,只要能找出解释,就和人脱不了关系。” 柳南烟的发言没得到苏懿的回答,但两人心里的想法全然是默契一致。 在几声闲聊中,康知雅终于露了面,也让众人打起精神,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得到康家的赏识。 “诸位,选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来为小女寻觅良人,我这个作为父亲的……” 康知雅在安南名声很好,他说的话自然不会有人让其落在地上,只是康知雅这头刚说完要为康安宁找个好夫婿,人群中就有一道声音突兀的出现。 “康小姐不是早就有了相好吗?如今这番举动,难不成是想水性杨花?!” 此话犹如平地惊雷,直接将众人炸翻了天,更别说此刻还站在台上的康知雅也脸色微变。可还不等他吩咐侍卫去把捣乱的人给揪出来,紧接着又响起一句。 “刚当上一天寡妇就得知自己肚子里还有相好的肉,康小姐倒是沉得住气。” 对方说完之后就隐匿了身形,没让任何人抓住行踪,只余下现场一片死寂。 原本绷着脸色坐在一旁的康安宁哆嗦着唇,双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椅子的扶手,下一刻就对上了康知雅转头看过来,几乎能刺穿人的视线,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此景一出,原本还有些犹疑的众人,哪里还能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样大的丑事,堪堪将花灯节的风头压了过去。 坐在酒楼里的苏懿三人自然也听清了那两句话,更是被惊的不轻,其中最喜欢吃的韩青都记不得嚼东西了,呆呆的看着楼下乱成一片的场面,难得大脑空白,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好兄弟,只见苏懿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手。 “康安宁的相好,很有可能就是张嘉!” 他脑子转的总要比其他人快,这次也不例外。结果说出来的话差点没让韩青摔在地上脸朝地。但仔细想想又很有道理,都说了康安宁当了一天的寡妇,那张嘉也就才死一天……不会真这么巧?韩青不禁咽了口口水,目光几乎称得上是惊恐的看向楼下,刚好瞧见康知雅愤然带着康安宁回康家的背影。 这下,康家是彻底出名了。 大街小巷全都在说康家招亲时发生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如星火燎原愈演愈烈。 第158章 一见钟情 康知雅预定的招亲就这样不了了之,被人当众揭了丑事,如今整个安南只怕都在看康家的笑话,即便面上不说,苏懿也能想象得到康知雅会有多难受。 “嘶……要我说,这康小姐回去之后怕是要被康大人扒了皮也不为过。”韩青咂咂嘴,同两人小声分享着自己的见解。他倒是挺没心没肺的,一边说话还不忘记吃饭,像是没有被刚才的事影响到心情。 苏懿显然也有同样的预感,只不过他没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放下筷子,先行一步告别自己回了康家,情况和他想得不太一样,尚且没能抓到多少线索的苏懿只能选择主动出击,去看看情况。柳南烟原先也想跟过去的,但不知是想到什么,倒是么一说话,自己主动留下来了。 韩青的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刚进小院的苏懿就感觉到死寂般的氛围,来往的侍女解释不敢说话恨不得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死人,祈望这片火别烧到自己身上。苏懿正欲往里走,就被从里面出来的张管家给拦了下来。 “苏公子,还是请回。”张管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满脸愁色。 苏懿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张管家身后紧闭的房门,有些意外于康知雅这会儿竟然不在这里。他还以为来这边的时候能碰见父女两人激烈的争吵…… 大概是察觉到了苏懿的目光和想法,张管家直接给出了解释。 “老爷还有事要忙。” 借口。苏懿不用过多分辨就肯定这一点,张管家的话只是一个托词,但康知雅应该是真的不在这里。苏懿正打算开口打探两句,却先见到里面走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夫,对方捋着胡子背着药箱来到张管家旁边,大概是顾及苏懿的存在,只是冲着张管家点了点头,随后就默声离开。 苏懿若有所思的视线随着对方的背影远去,此时也没了那份打探的心思,和张管家简单作别就直接离开,而后刚一走出康家,就遇到了上次碰面的捕快李祥,只不过对方如今满脸愁容,看起来像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无法解决,苏懿索性主动走过去和人打了声招呼。 “是你啊苏公子。”李祥自然记得他,随口招呼了一声,“看样子是打算去逛一逛花灯节?” “随意走走罢了。” 苏懿走到他身边,有些灵敏的嗅觉已然捕捉到了对方身上那股奇特的味道。同样的味道苏懿前不久也闻到过,就在柳南烟的身上,那是死尸放久了后散发出的腐臭味,或许李祥已经尽可能注意,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一些。 苏懿故作无意的开口。“花灯节按理来说应该是个高兴的日子才对,怎么李捕快看起来不太高兴?” 许是苏懿这人奇特,之前李祥也听说对方帮忙破案的事,因此沉思片刻后也就说了自己这会儿发愁的原因,原是衙门的仵作暂时回了老家,之前张嘉的尸体带回去之后,一直没法看,就这么硬生生的放了两天摆在那,事情又出在花灯节前天,衙门那边重视这事,千交代万嘱咐让李祥尽快解决,然而事情现在就这样硬生生的堵住了。 结果这么一说,苏懿的眼睛倒是亮起来了,这难事在他看来,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自己身边可不就有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人! 苏懿倒是也没有就这样答应下来,总归是自己要请柳南烟帮忙,当然要先去问问人家,于是和李祥这边说了情况后,就带着对方去找柳南烟,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柳南烟此刻正在街上闲逛,花灯节一片热闹,其中有不少都是当地的小玩意,柳南烟新奇得很,到处看看又买了不少,就连衣裳都换了件藕粉的,身形窈窕面容精致,轻轻一笑不知勾走了多少男人的心,自己还浑然不觉的走向下一处摊位。 “柳姑娘!”苏懿喊了一声。 李祥跟在苏懿身后一步的位置,也跟着看见了闻声回头的柳南烟,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心就加快了几分,面上也涌出些许热度,只觉得这姑娘美得不可方物,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还要好看。 柳南烟讶异的看着苏懿,又看看他身边自己不认识的人,不明白的挑挑眉,示意苏懿有话直说。 苏懿也不含糊,直接讲了李祥的事。“……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帮个忙。” “所以你就只是来问我这个?”柳南烟没说帮不帮,只有一句反问。 苏懿被她问的一愣,于是诚恳的点点头,半点没察觉到柳南烟微微向下的嘴角,反倒是李祥,刚对着柳南烟心动,这会儿偷偷打量的正仔细,自然看出了柳南烟眼中的失落,刚想着怎么打招呼的腹稿忽然就熄了火没了声音,合着人家这……这才是一对啊。 柳南烟撇了撇嘴,心里到底有些不高兴。这么好的节日被他们俩赶上,她还没指望这个木头开窍,结果人家倒是好,直接让她去看尸体。即便是柳南烟,也不由得觉得这事有些扫兴,虽然她确实能帮得上忙也是一回事。柳南烟一时没出声,转了转眸子忽然伸手扯了下苏懿的衣袖。 “想让我帮也可以啊,那你今天陪我逛花灯节。”她索性直接提出要求。 “可以。”苏懿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下来。 李祥刚想说自告奋勇,自己是本地人可以带着柳南烟逛一逛,结果人家对苏懿一头热,直接把他心里乱撞的这头小鹿给砍了一刀,酸的李祥牙都要咬碎了,还只能默默羡慕苏懿在柳南烟这里能有不一样的待遇,眼看着两人这说的好好的,不甘心没有存在感,只能强行开口插进去想让柳南烟稍微注意到自己。 “没事,衙门那边放着也是放着,柳姑娘能帮忙就已经很感激不尽了,自然是以自己的事为主。”这一番话下来,听得人怎么样不知道,但李祥自己肚子里的酸水都要溢出来了,连带着看苏懿的眼神都有点不善。 第159章 挡箭牌 李祥的让步更是让柳南烟眼中的笑意都跟着真实了几分,只觉得这人也挺有眼色,顺便直接拉着苏懿和李祥分开,准备好好享受今晚。 “卖花,卖花喽——” “我家独一份的灯笼,各位公子都来看看!定情信物一定要挑最好的!” “来一盏花灯公子!你们郎才女貌,有情人终成眷属……” 来往声音此起彼伏,随着夜色降临,人潮也跟着拥挤起来,以至于苏懿不得不和柳南烟并肩而行,没了那份克己守礼的距离感。 “冒犯了,柳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扯着我的袖子。” 人一多起来,苏懿不得不开口,怕柳南烟和自己被人群冲散,主动提出这一点,期间更是时不时抬手护着柳南烟,免得出什么意外。只是苏懿但凡多点心思,都不会说出这么“冷淡”的话,明明可以自然而然的提出牵手这种要求的,更别说柳南烟对他有心思。 好在柳南烟也知道苏懿这个性格,直接自己主动伸手牵住对方,见苏懿有些意外的神色,还主动笑盈盈的和他对视。“扯着袖子的话,我丢了你都要反应一会儿。” 姑娘带着笑意的脸上带着些微旁边灯笼的微光,细眉搭着端正秀气的眉眼,脸颊隐约可见的梨涡也蒙上了些薄粉。她好像细心打扮过?苏懿后知后觉的发现,目光又被对方头顶带着的发簪所吸引一瞬,蝴蝶簪子微微晃动的幅度像极了秋水叠风层层荡开的模样,令苏懿心间有些微痒。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好似有了自己的一方空间,和周围热闹的人群分割开,沉浸在小世界里…… “嘿!找你们好久!待在这做什么呢也不走,我跟你们讲这花灯节可好玩了……” 韩青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直接打破的刚刚才有些成型的氛围,直接让韩青欢脱的语气搅合的什么也不剩下,干净的让柳南烟握紧拳头想给人两下。 韩青一看柳南烟横过来的眼神,当即心头一紧知道自己坏了某人的事,于是连忙找补的把自己刚买来的花灯塞到苏懿怀里,又急急忙忙转移注意力扯了个别的话题。 “我刚才听人说,康安宁好像偷偷溜出来了!” 这一说话,苏懿的注意力当即被转移了过来,也忘记深思自己刚才心中的怪异感觉,连忙就着韩青的话问了下去。只是韩青的消息不多,只说有人看见了康安宁出来,但是如今花灯节人太多,想跟着也没那个条件,走几步就散了,于是韩青只能回来找苏懿这边说一声,好歹也是朋友,他能帮上忙自然是好的。尤其是韩青总说自己是个乞丐,看多了别人不待见的眼光,也更是心知有苏懿这样的朋友,是何其珍贵。 今天康家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得知康安宁忽然出来,苏懿没多犹豫就想去找找人,看看对方出来要做什么,结果还没开口脚步也没动,先是让一个姑娘拦住了去路。 “这位公子,你的花灯可以送给我吗?”面容清秀的姑娘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视线直勾勾的落在苏懿身上,显然是对他有意思。 站在一旁的柳南烟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正想说话,结果怀里忽然多出来个灯,直接让她愣了。 耳边是苏懿的话声响起。“抱歉。” 见苏懿这番举动,那姑娘也知道自己这是自讨没趣,倒是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只是面色似乎有些可惜,毕竟苏懿身上那种不羁又潇洒的风度真的很吸人,再者仪表堂堂,一路上不知让多少目光留在他身上,结果是个有主的……可惜可惜。 等人走远后,苏懿连忙伸手想将柳南烟那儿的灯拿回来,他自然是知道花灯节是什么含义,因此也不想让人引起误会。 “柳姑娘刚刚是我不对,用你做了挡箭牌,这灯——” “这灯挺好看的我要了!” 柳南烟和苏懿的声音几乎一前一后响起。迎上苏懿错愕诧异的目光,柳南烟强行压下心中的雀跃,也不管那么多,牢牢地捧着苏懿的花灯,说什么也不还。 “知道你没想那么多,待会儿说不定有人还来呢,今晚我帮你拿着。” 饶是柳南烟喜欢苏懿,但话语中也不免含蓄,最后在苏懿的注视下急中生智说了这么一段话。只不过她自己心里一清二楚,自己是真的想要这花灯,即便它并非苏懿真心相送,也没带花灯节的特殊意义,但在今晚,在其他人的眼中,她和苏懿总归是对有情人? 当个挡箭牌,也不是不行。 柳南烟那点隐秘的小心思被旁边的韩青看的一清二楚,他倒是会抓住机会,也跟着帮腔让苏懿半推半的答应下来,好让自己将功补过,他可还记得柳南烟是记仇的,免得自己之后又遭了她的道。 苏懿自觉不妥,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也说不过柳南烟和韩青两个人,更何况他也不能强行去人家怀里抢东西,做出这样有失风度的事,于是只好作罢,说自己打算碰碰运气,去找康安宁。 或许是说曹操曹操到,人倒是不用苏懿找,自己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你们感情真好。”康安宁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她似乎是伪装打扮了一番,脸上带着遮掩面容的薄纱,衣服也换了身和平时风格截然不同的,如若不是忽然出声,想必苏懿三人暂时也不会发现她。总归是白天的那件事影响到了,这时候如若康安宁大摇大摆的出现,又是一番乱子。 想到对方体内应该是陆江的魂魄,眼下找人跟踪不成,苏懿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你一个人出来?” 对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似乎是不愿意多说,但眼中流出的伤感和周围格格不入,让苏懿顿时联想到的张嘉的死。 “只是出来逛逛,也希望……希望苏公子不要告诉康大人,我是说父亲。” 这位显然有自己的秘密。 第160章 猝不及防 和康安宁这样面对面交谈,并非苏懿一开始预料的场面,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今已然到了平时快要睡觉的时辰,周围的人也相对应减少了一些,但不管是苏懿,还是柳南烟,显然都是人群中的焦点,鉴于看过来的人实在是太多,想到白天刚发生的事,苏懿当即决定还是先把康安宁这个烫手山芋送回去再说。 毕竟苏懿可没忘记自己白天去找人,看到张管家和那个大夫的无声交流之事,很明显,这位康小姐肚子里恐怕是真的有个胎儿。苏懿对这件事的确有些兴趣,但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万一被人撞到了出了事,那才真叫他头疼。 “这么晚出来,康大人若是知道了又要担心康小姐了。”苏懿故作语气婉转。“正好我们打算回去,康小姐不如一起?” 来往人潮声音嘈杂,康安宁好似有些不在状态,对苏懿的话也是慢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答应,走路时不自觉抬手护住肚子的举动更是让苏懿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时间太晚,柳南烟和韩青自然也是没什么意见,准备回去好好休息。 为了防止引起注意,四人顺着来时的路打算从康家的侧门进入,回来的路上,不知康安宁是无心交谈还是如何,一直默默不语,如果不是苏懿留出一分心神关注对方,恐怕还会以为这人不存在。 “说起来之前死的那个人怎么样了?就在市场发现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你说的张嘉嘛,也就那样喽,衙门到现在也没个动静,亏我还想给人介绍一下呢,张嘉条件还挺不错的。” 待到接近侧门街道,一旁两位女子的交谈传入众人耳中,令一直默默无闻的康安宁忽地定在了原地,面色惨白。 “你们,你们说谁死了?”她颤抖着声音,不可置信的看着刚才还在闲聊的那两个人,那一瞬的模样看起来竟然让人觉得有些仓皇。 刚才说话的姑娘被吓了一跳,但还是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 猝不及防,康安宁的一声尖叫刺穿了众人耳朵,站的最近的韩青更是觉得自己刚才疼得像是聋了一样,这会儿捂着耳朵茫然不解的看着突发变故的康安宁,龇牙咧嘴的走远了几步。 “他怎么会死呢?你是不是说错了?死的会不会是别人……”康安宁一惊一乍,喊了一声后甚至还不死心,竟然想伸手去抓住那姑娘确认,可她这会儿状态明显不对,吓得那两个人直接转身就走了,脚步快的下一刻就消失在转角,没了踪影。 康安宁失去了目标,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一身白衣在黑夜里更是衬得渗人,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寒意来,有些不敢接近。只是呆愣着不语,随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了苏懿三人,眼中是迫切的求知。 “死的人是张嘉,是个教书先生,当时很多人都认出来了。”苏懿直接了当的给了答案。 和康安宁十分巨大的反应不同,苏懿堪称是拧着眉头仔细端详此刻康安宁的面色,心中的古怪感愈发严重扭曲,而一个十分别致的猜测也开始呼之欲出,迫切的让他找出线索来佐证这一点。按照之前所说,如今待在康安宁身体里的是陆江才对,尽管当时张嘉不知道这一点,找的是占据陆江身体的康安宁,但无论如何,这事在花灯节前爆发闹得很大,眼前的人怎么可能会一点都不知道? 苏懿面容严峻,没过多久就给出了一个有些荒谬又很微妙的答案。 除非……是康知雅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能够在偌大的康家封锁消息,令其滴水不漏的人,也只有康知雅。这是唯一的答案。 但这又有说不通的地方,康知雅为了女儿留着两人的身体暂且可以,但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的?更别说目前来看陆江和张嘉似乎关系不浅,不论哪一条推测,都让苏懿觉得根本站不住脚,也经不起敲打。实在是太古怪了。 而得知了张嘉之死的“康安宁”此刻更是失魂落魄的站在那,整个人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根本对苏懿的话不予理会,无奈之下,他只好拜托柳南烟帮忙带着对方,强行进了康家的侧门。 但在人送回去之前,苏懿等人先碰见了个道士从康家出来,双方正好在一条路中间对上,这下彼此一对视,“康安宁”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几分。苏懿的眼角余光一直有在观察,此刻更是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几位看样子是逛花灯结束刚回来,那我也就不打扰康小姐的雅兴了。”那道士看着年纪很大,说话的时候甚至听起来有点中气不足,像是身体虚弱,但语气又透出些和康家的熟悉。 身边的“康安宁”没回答他,道士像是也不在意她的无礼,说完话后又径自越过几人离开了康家。 虽说大晚上碰见道士有些奇怪,但一想到康知雅救女心切,如今更是死马当活马医,什么方法都会尝试,苏懿也就没再多想,只是“康安宁”的反应让他十分在意。 鉴于大晚上去姑娘家的院子也不太好,索性柳南烟送了这一程,苏懿和韩青则是先回了住处。 等柳南烟返回的时候,就见苏懿满脸严肃的站定在院落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一旁的茶凉了都没再添,韩青也没了踪影,不知道又跑哪边去了。 “想什么呢?”柳南烟顺势走过去问了一句,随意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苏懿想都没想就开口。“在想康安宁。” 刚要微妙起来的气氛顿时死寂,柳南烟的好心情也顷刻归零,这一口热茶捧在手里,香归香,可她忽然就不想喝了。 更别说原本打算给两人留足二人空间,因此早早回房,此时则是在窗户边偷瞧的韩青,也傻了眼。 兄弟你这…… 即便是苏懿,此刻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又迟钝的补充一句。 “我只是在想她会喜欢谁。” 这话一说出来,不论是韩青和柳南烟,脸色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奇怪了。 第161章 流水无情 好在两人都十分了解苏懿的性格,也知道他压根不开窍,所以也没有误会一说,只是被对方轻描谈写的说出那种话的模样稍稍震撼到了。 眼看着院子里的苏懿和柳南烟压根没发展到自己想象的那种情节画面,韩青也坐不住了,只能装作睡不着的样子推门又出来,压着恨铁不成钢的心坐在苏懿旁边,还被柳南烟瞪了一眼有苦说不出。 他倒是想推波助澜,奈何本人实在不配合。 “我有种直觉,康安宁和康知雅之间的关系,或许比我们所知道的还要恶劣。”苏懿忽然冒出来一句,语气认真严谨,俨然是进入到了自己的思绪中。“而且康知雅似乎对陆江和康安宁很执拗,甚至可能称得上是掌控,简直如同养了两只金丝雀,要时时刻刻确保他们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才算罢休。” “……有吗?”韩青后知后觉,他很迟钝于感知这些,脸上疑惑的神情情真意切,让苏懿微微失语。 平心而论,作为父亲,从小宠爱女儿长大固然让人称赞,但如果这种行为超过了某个“度”,那就称得上是完全掌控一个人的生活,甚至于让女儿成了自己手中的提线木偶,甚至就连找丈夫这种事,也要让康知雅经手操办,苏懿感知很强,因此更是清晰的认知到了康知雅的这份几乎无人所知的可怕之处。 这一点柳南烟也很赞同苏懿的看法,她坐在那想了好半天,将自己白天里观察到的情况细细道出。“至少我感觉他们父女有种莫名的生疏感,就像是在刻意保持距离,另外今晚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她似乎才得知张嘉死了这件事,而且整个人都……不太对劲,我的意思是,就算是认识的朋友,也做不到那样伤心。” 如果一定要让柳南烟说的话,那时候对方的反应……更像是听到心上人死了一样,伤心欲绝,眼里的光都跟着碎掉。 “也许张嘉就是她的相好。” “她喜欢张嘉?” “难道白天说的人是张嘉?” 三个人的话几乎是同时响起,而后彼此的目光撞到一起,又不约而同的露出笑脸,冲淡了有些紧绷的气氛,默契的不得了。 结合白天招亲时的事,再加上他们刚才目睹到的反应,如果张嘉就是康安宁的心上人,那很多事似乎都通畅起来,可最根本的一点,他们可是换了魂的,康知雅更是理清楚才对。苏懿设身处地的把自己放在康知雅的位置上思索,如果他要瞒着这件事不让自己的女儿知晓,那也应该是瞒着现在的“陆江”才对,可偏偏—— 灵光乍现,一个惊人的推测出现在苏懿的脑海。 除非,他们根本就没换。 这个想法出现后,所有的事忽然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也让苏懿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觉,一直在想这件事,直到第二天晨光渐起,鸟鸣声清脆可闻,他难得比平日还早起,碰上了刚准备出门的柳南烟。 昨天柳南烟答应了李祥的求助,于是一早就准备过去看看。毕竟有些线索在时间的悄然流逝中说不定就被错过,昨天晚上只是她难得的小任性。 “醒了?要不和我去衙门看看?”柳南烟直接邀请他。 苏懿没多想就答应下来,直接给韩青留了个说明情况的纸条,和柳南烟去了安南的衙门。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他们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李祥站在门口,直接带着他们进去,也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手续,直接去找尸体存放的地方。 “合着李捕快等了好半天,就等这两个人啊?” “你懂什么,没看见李捕快看人家姑娘的眼睛挪都不挪,多明显啊!就是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姑娘心里头有人喽……” 两个看门的等人走了之后偷偷闲聊,好在李捕快此刻无心管他们,不然肯定要罚上一罚。 李祥倒是没轻易放弃,领着苏懿和柳南烟朝里走的功夫顺带介绍了一下情况,顺便说明了一下目前的线索。 “衙门这边我已经交代过了不会妨碍你们两个,尸体你们去看就是,另外可能会用到的线索也给你们一份,张嘉的尸体没人认领,我们也没找到他的亲戚之类的,只能就先这样。” 说来也奇怪,张嘉在安南的名声说不上鼎盛,但认识他的人都说挺好,显然是个很会相处的,而且也没人说过张嘉是孤儿这件事,事发到现在有三四天了,却还没人来认。 “知道了,我先看看,你去忙你的就行。”柳南烟随意摆摆手。 三人这会儿站在存放尸体的房间门口,都不用靠近,就已经能隐隐闻到空中弥漫的腐臭味。 李祥被说的一愣,发觉柳南烟明显说的是自己后,扯出一个笑容强忍着恶心,表示自己也可以呆在这里看看。“其实我之前也见过不少尸体,在旁边看看说不定……” “见过不代表就能习惯。”柳南烟已经低头开始熟悉工具,这里和她的布置有些出入。 再度被拒绝,李祥显然有些不甘心,他看了看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苏懿,咬了咬牙转移了话题。“那苏公子不如也和我一起出去。” “不行,我要他有用。” 柳南烟想都没想就说出口,随后也不给李祥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人送出去关了门,让房间内恢复成一片清净。但凡这里再多出一个不傻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柳南烟对苏懿和李祥的区别对待。况且柳南烟又不是瞎子,李祥表现的这么明显她当然知道,但明里暗里的态度也很能说明自己的心思了,要怪就怪李祥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风格, “来,先看看尸体情况。” 柳南烟做正事的时候不会想七想八,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好在如今天气转凉,尸体没发生太严重的形变,再加上安南这边的条件比德阳县好上很多,因此环境也让柳南烟舒服不少。 第162章 第二具尸体 苏懿也不是第一次看柳南烟检查尸体,面色如常的站在一边,除了鼻尖能闻到尸体的怪味,说不定他如今也习惯当一个仵作了。 “不是说需要我帮忙吗?”眼看着柳南烟一直没说话,苏懿疑惑的出声。 柳南烟轻咳一声,指了指距离自己不远的工具,让苏懿给自己递过来,倒是也没好意思解释自己刚才纯粹就是不喜欢让李祥待在这。对方心思那么明显,她又没有打算,自然不好多接触。再者过来看尸体也是看在苏懿的面子上,要不是能帮到对方,柳南烟轻易不会参与到这种事里。 繁杂的心思一闪而逝,柳南烟直接上手用刀划开尸体的一部分皮肤,同时从头到尾查看伤势,争取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会用上的线索,苏懿也识趣的没有出声打扰,他这会儿自己也在推测康家的事,顺手给柳南烟帮点小忙,一心二用倒是挺不错。 只是检查进行到一半,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柳姑娘在吗?”外面传来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李祥。 柳南烟应了一声,视线还没从面前的尸体上挪开,这里有一处开口,让她有些在意。 李祥得到回答这才将门推开,只是这次脸色差了很多,后面还跟了几个人。 “又有一个。”他低低的说了一句,又吩咐让其他人把尸体抬进来,“不好意思,可能要多麻烦柳姑娘了。” 尸体就在柳南烟和苏懿到衙门后不久被发现的,位置也是比较偏僻,若不是乞丐要找个地方睡觉,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李祥得知消息后连忙带人赶过去查看情况,但事情都闹开了,等他们到地方,那里面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还有的人大着胆子去摸尸体,这下就算是真有什么线索,也被弄没了。而这也是李祥脸色一直不好看的原因。 “……放旁边,我等下看看。” 柳南烟叹了口气,和苏懿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也明白这不是小打小闹了。 又出了人命,这下李祥也没其他心思再留在这里了,慎重的交代几句话后赶忙又出去查案子,这两人全都在花灯节附近出事,这时候也有不少外地来的,事情闹大了,他们这也不好过。 苏懿站在新送来的尸体旁边,伸手将掩盖的白布缓缓揭开,在看清楚了尸体后不免挑眉,露出有些诧异的神情。“是个女子,而且……看起来还是个风尘女子。” “这你都能看出来?”一听苏懿这么说,柳南烟犹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倒不是怀疑对方,只是能一眼认出这种身份,总让人忍不住多想。 苏懿摇摇头,随手拿了把小刀,作为比量的工具指了指尸体脖子旁的刺青,示意柳南烟看。 “前几天路过,看到她们似乎都有这份刺青。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某一家特定的。” 大概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就像是做奴隶也会有标记,这边的风月场所似乎也很喜欢搞这一套。苏懿自然倒是对这些不感兴趣,架不住韩青喜欢到处跑打探消息,苏懿偶然也就知道了这事。 说话的功夫柳南烟也走过来站在苏懿旁边,皱着眉将尸体身上已经有些干涸的鲜血蘸了一点在手上,随后目光落在对方的胸膛上随即怔住。 “怎么了?” 苏懿看出她不对劲,主动开口询问。 柳南烟这次直接上了手,将尸体多余的衣服扒开,把整个胸膛展露出来,这样能更方便她看清楚那上面十字的伤口,确认情况。 “他们两个都有这个伤口。”柳南烟沉默片刻后开始解释,尽量用了些浅显易懂的语音同苏懿说明自己的发现。“我一开始看到,还以为对方是想取出脏器之类的,这个开口很方便做这种事,但实际上检查过之前那个,也没有什么变动,就好像这个伤口只是为了划开而出现的,这很奇怪。” 柳南烟很清楚尸体上每个痕迹都代表着什么,尽管偶尔会出现经验不足的情况,但这次显然不一样。 “所以,凶手只是为了划一个十字?”苏懿比量了一番。 伤口看起来很狭长,几乎是以整个胸膛作为画板,十字的长度堪比成年男人的胳膊,刀具看起来也是锋利狭长,没入血肉深处,动手干净利落,似乎很熟练这件事,如今尸体已经失去了热度,十字伤口的血肉微微外翻。若是韩青和两人站在一起看到这一幕,只怕会连昨天的晚饭都吐的一干二净。 “看起来才死没多久,也许就是昨天的事。”柳南烟打量着上手,“甚至可能称得上……新鲜?” 她用了一个很古怪的词,听着很渗人。 苏懿被她的形容吸引,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又比量了一番。“我感觉,说不定凶手等不及了。” 这是属于苏懿的直觉,也因为这话,柳南烟回头看了看张嘉的尸体,又看了看这边,比对过后不得不点头,承认苏懿说的没错。 此时有了两个死人,他们身上的某些情况又相似,所以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至于苏懿所说的等不及,柳南烟不出片刻也认同了这个观点。 不论是张嘉还是风尘女子,都能从中看出两人的死很有可能是吸入了迷药,或者是遭到偷袭之类的,死的时候没有任何反抗,说不定两人早就是凶手的目标,由此落入到对方布置好的陷阱中…… 柳南烟想的正入神,忽然被苏懿的问题拉回思绪。 “刚送来的人查出身份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苏懿抛开这个不谈,转而看向张嘉。“你说张嘉当时去康家,真的只是偶然吗?” 这也是张嘉之死的疑点之一。 康知雅既然喜欢瞒着这种事,就不应该把张嘉放进来,毕竟康家不少人都知道换魂的事,康知雅怎么能确保张嘉知道这件事后不外传?苏懿甚至觉得这实在不符合康知雅的风格。 第163章 环环相扣 从康知雅对女儿惊人的掌控欲中就能看出些不一般的事。 “既然张嘉被放进来找陆江,就说明康知雅很笃定对方不会乱说话,但是为什么?” 苏懿想到这里更是不明白。在他们查到的消息里,康知雅这样的人和张嘉显然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一定要说的话,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 “康安宁喜欢张嘉。”柳南烟替他说出了心里的答案。“而且康知雅肯定知道这一点。”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让康家上下守口如瓶,不告诉自己女儿这件事了。 太多事需要证实,苏懿索性决定去找一趟韩青,对方消息灵通,来到安南这几天别的不说,倒是和当地的乞丐混了个脸熟,很多时候苏懿都不一定知道的事,说不定韩青能帮上忙。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如今苏懿已经不相信康家,对方肯定还有很多隐瞒着自己的事,苏懿索性和韩青约在了外面一家酒楼见面,直到对方喜欢吃美食,又点了一坛酒配着。 韩青第一时间赶过来,还带了个人。 “这是阿牛,这地方他什么都知道。”韩青互相为对方介绍,“这是苏懿,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苏懿淡淡点头打了声招呼,也没有因为阿牛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和脏兮兮的脸就瞧不起人家,而是很礼貌的询问了对方的口味,又让小二上了几道菜,这无疑让阿牛对苏懿生出不少好感。 “苏公子若是想问什么就直说,能说的我自然不会含糊。” 阿牛是个爽快的人,这些天韩青给他们的好处不少。从小当乞丐到大的人眼力见绝对不差,也正是因此,阿牛看得出苏懿是真心对待他而不是装出来的,话语间因而多了几分真心相交。 苏懿也喜欢和爽快的人说话。“康知雅和张嘉认识么?” 多余的话自然不用他多说,前者是安南的名人,后者这几天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阿牛消息灵通,见苏懿问了这问题,笑了笑倒是不含糊的说了几句。 “衙门求你们帮忙,你倒是找上我了。”阿牛喝了口酒。“不过也算是你找对了人,一般人还真不知道这事。” “说实话,他俩确实认识,这事其实过段时间大家应该也就都知道了。前段时间康家小姐招亲不是闹开了吗,说的相好就是张嘉,只不过康小姐以为康知雅不知道这事,实际上人家早就接触过了,还说给张嘉一笔钱离开自己的女儿。” 阿牛也没用什么敬称,总归在自己这个破乞丐面前,什么人都一样。 “我知道的就两次。第一次康知雅约张嘉见面让对方离开自己女儿,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很愉快。第二次……是我手下小弟看见的,但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脸上都带着笑。见面的地点太偏僻,除了乞丐也没人看见。” 阿牛说了自己知道的,手里也没忘记乐此不疲的和旁边韩青抢吃的。 “顺带附赠你个小消息,今天发现的那个,是青楼那边的,没记错的话叫芷晴。” “那陆江和张嘉是什么关系?”苏懿紧接着又问。阿牛的话给了他很多新的思路,这也让他不得不推翻原先的一些结论,索性现在推测顺畅,只需要阿牛佐证一些不够确定的地方,他几乎就能梳理出一条完整的线。 “陆江和张嘉?”阿牛想了一会儿后,肯定的摇摇头。“没印象。” “非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一个教书一个读书,难免碰上。但关系也没多好,别听其他人对张嘉评价不错,实际上那人黑心的很,一门心思想借着康安宁这根高枝爬到更高的地方,摆脱自己的现状。” 张嘉表面温润如玉仪表堂堂,甚至这次让不少人都动心思想和对方表明心意,也就只有阿牛这种消息灵通的才能知道,人家早就和康家小姐悄悄勾搭到一起,然后用自己那张惯会花言巧语的嘴哄着康安宁,把不出家门的大小姐说的五迷三道这辈子非他不可非他不嫁。 “……倒是挺符合我对他的想象。” 苏懿默然片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他之前就有这方面的猜测,现在只需要再证明最后一件事…… 和阿牛吃过饭后,苏懿叫上韩青和自己回康家的住所,他要去见一个人。 “苏公子。” 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苏懿的住所门口,见苏懿和韩青回来,第一时间出了声。 “陆公子。”苏懿意料之中的看着他,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站在一旁的韩青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看了看面前的人,确确实实是陆江的身体没错,但是这里面的芯子不应该是康安宁才对吗? 反观陆江,被苏懿这么一叫之后,竟然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来。“果然,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这不是什么难事。” 苏懿不觉得这很难判断,尤其是从自己所看到的种种细节结合,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事,他已然确定了陆江和康安宁的换魂就是假的,两个人就是原原本本的自己,没有互换身体一说,只是关于这件事的起因和目的,苏懿还不明确。 “方便换个地方说吗?这里……我怕隔墙有耳。”陆江的后半句话压低了声音,显然也是知道康知雅对康家的掌控能力有多么强悍,脸色苍白的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苏懿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拉上还有些迷茫的韩青,跟着陆江七拐八拐,最后竟然是到了一个偏僻到最角落的小院子里,周围杂草丛生像是很久没人过来打理。 “看起来像是那种适合杀人埋尸的地方……”韩青这话一说出来,自己直接捂住嘴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怪吓人的。 三人踏进小门,却见里面已经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了,是康安宁。 康安宁太招摇,所以才是陆江带着苏懿过俩,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打乱了他们的布局。 “苏懿,请你帮帮我们。” 第164章 秘密 康安宁和陆江找上苏懿,也是无奈之举。 “我们一开始没想过会死人的……你们别误会!人不是我们杀的!但是……但是这件事的确和我们有关系,可我们也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都说人一慌张,就会露怯。康安宁显然是这其中的“佼佼者”。几乎是一见到苏懿,她就有止不住的话要说,像是倒豆子一样全都倾诉出来,也不管顺序好坏,一股脑的把自己想了一晚上的惶恐都表现在脸上,心思也说不上是难猜。 后面紧跟着苏懿来的柳南烟和韩青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着不约而同的困惑,似乎这位康小姐现在的形象和之前大相径庭,也让他们感觉到了古怪之感。至于陆江,自始至终苍白着脸色,将苏懿带过来之后,见康安宁说话自己就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看样子状态也说不上好,尤其是听到康安宁提到死了人的时候,更是面沉如水,垂落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攥成拳头,腮帮子咬的鼓起来。 苏懿适当沉默片刻后,才打断了康安宁魂不守舍的话,主动出击拿回掌控权。 “既然你们找我,自然有你们的理由,但我也需要先知道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苏懿说明情况,语气不冷不淡,面色也如常那般带着礼貌性的微笑,一时间让人看不出他到底会不会帮忙。 康安宁此刻颇有不安的抓着裙摆,连忙点点头,终于回过神来有了反应,她知道这几个人站在这里太扎眼,就算平时不会有人来这边,她还是先把人领进去才再开口说话,这会儿整个人见到苏懿之后,倒是好了很多,没有了那种惴惴不安的表情。但从对方时不时就要看一眼陆江这件事上,还是能隐约发觉这其中暗藏的紧张。 “我们的事……可能说来话长。”康安宁深吸一口气,显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苏懿摆手,全然不在意那些,一双眼认真的落在两人身上,语气淡然。“没关系,我今天恰好有许多时间。” 眼看着康安宁不太平静,坐在一边的陆江主动开口讲述。 “从头到尾,所谓的换魂都只是一场骗局,由我们两个主动缔造出来,想欺骗所有人以此来达到瞒天过海,交换人生的目的。” 陆江一开口,说话就要比康安宁简练许多,而且条理清晰很容易就能让人听明白其中缘由。 正如之前的调查所显示,陆江和康安宁的的确确是两条不相交的线,本应该这辈子都不会碰面认识,还有了这番交集。可变故就发生在康安宁身上,她有了喜欢的人,而这很明显违背了父亲康知雅的意思,甚至父女两人也因此渐渐有了间隙。 从小到大身不由己的感觉实在太过糟糕,就像是人们总说孩子长大翅膀也就硬了,在逐渐成长的过程中,康宁宁有了一个惊人的想法,那就是让自己远走高飞,再也不能被康知雅掌控,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能够决定有关于自己大大小小的每一件事。 “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有些奇怪……”康安宁深吸气,双手交握在腿上,“明明是对普通人而言再简单不过的事,可对我而言,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也是自由。” 或许人们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烦恼,即便是在“宠爱”中长大被别人艳羡的康安宁也不例外。苏懿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他见到的奇人异事很多,康安宁能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原因。 “但他对我的管教真的太严格了。我一直没找到方法,甚至出门都要接受控制。直到——直到有一天我在府中碰见一个道士,我偷听到他说可以将两个人的魂魄互换,于是就有了想法。” 话说到这里,即便是韩青也听明白了大概。 陆江此时恰好开口。“我家里情况算不上好,但我一心想要功名利禄赶考又太不稳定,几番思量之下,和康小姐做了交易。” 陆江帮助康安宁演一场戏,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换了身体。按照他们原先的推测,康知雅就算再喜欢掌控女儿,也断然不能干涉别人的人生,不是因为他不能,而是康安宁看穿了他到底有多喜欢自己清清白白的名声,他这一生的努力,在别人眼中的辉煌,都不会因为一个普通人而毁掉。 而这也是康安宁决定执行这个办法的勇气。她联合了陆江,决定演出一场戏,这样康知雅肯定会留下带有“康安宁”灵魂的陆江身体一直在康家,而真正的康安宁偷梁换柱,就可以去外面过自己的人生,至于陆江的妻儿,等陆江真正接管康家,他自己更是有能力照顾好。 这一番操作分析出来,听得韩青简直是目瞪口呆,没想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康安宁竟然有着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 柳南烟坐在另一边,这会儿听得眉头渐渐拧了起来,脸色也说不上太好看。 平心而论,两个人都没有错,只是为了得到彼此想要的结果做了交易,她这个外人自然也无从做出什么评价,可是也正因为柳南烟是个局外人,所以才要看的更加清楚。在柳南烟看来,陆江或许足够成熟,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康安宁…… 柳南烟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康安宁身上,隐隐带着探究,别看话说的这么轻松,可实际上康安宁何尝不是将康知雅这一生所打拼下来的心血全都送给了一个外人?这多多少少有些…… 正当柳南烟对此心绪纷飞的时候,她忽然感到自己放在桌下的手被碰了碰,她若有所觉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苏懿,正好窥见对方隐隐安慰的眸色。 他看出来了柳南烟的想法,只不过现在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安慰时机。 诚然,康安宁的做法有些离奇,但在苏懿看来他们还没说到重点。 “那我们现在说说重点,那两个人是怎么死的?” 第165章 将错就错 康安宁给苏懿的说法解释了很多疑点,但为了“真实”,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一点,康安宁做的更过分了些。 “我之前说的那个道士,我们后来有过沟通,我装作很好奇的样子,又拿出了金银珠宝去贿赂他,想让他帮我换魂,但是我从来没想过闹出人命……”康安宁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了啜泣的声音。 她一开始也不想这样的,是那个道士说要用血来启动仪式,而且一定要人血才可以,康安宁当时实在是太想离开康家了,更别说花灯节将近,她知道父亲肯定要给自己找个丈夫,可是康安宁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康知雅对那个人满意就行,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想法。 康安宁说出这段实情,陆江就坐在一边没说话,紧紧抿着嘴唇,看样子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一开始出发错了,后面便一步错步步错。 最开始把事情闹大的时候,康安宁就觉得自己没了回头路,所以她只能咬着牙硬生生的走下去,只是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后悔了,也没想过自己要付出这么多的代价,甚至是鲜血染上了双手,背负了人命债。 康安宁也不是蠢得,她觉得康知雅若是知道了换魂的事,肯定会派人调查,然后很容易就查到道士身上来,所以这个演戏的秘密只有陆江和康安宁两个人知道,实际上就连道士,也以为他们是真的换魂成功。 “本来一开始好好的,但是那个人说我们想要维持现状,就需要再进行几次仪式,去巩固我们两个人的魂魄。”陆江艰涩开口,仿佛说出这件事对他来说无比困难,整个人瞧着都颓丧起来。 韩青这时迫不及待的开口问出了问题。“所以你们找上了那两个人?” 即便康安宁再不想承认也不行,这两个人的的确确因为他们而死,就算康安宁害怕没有动手,但对钱财鬼迷心窍的道士杀人杀得干净,陆江出于自己的私心,也没有阻止,间接促成了这一切。 眼看着康安宁面如金箔一样的脸色,陆江却主动开口,驳回了韩青的问题。 “不,我们只找上了张嘉而已,另外那个人,不在我们的计划内。” 这也正是为什么苏懿会被陆江找上的原因,他们的计划被破坏了,尤其是两人之前还小心翼翼的打听过,在得知死的那个女人身上的情况和张嘉几乎一模一样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一开始我们只是想找个人来,所以让陆江约了张嘉,只不过是找人偷偷带的口信,所以现在还没人发现,而且……而且张嘉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减少心里逐渐升起的负罪感,康安宁最后还忍不住为自己开脱了一句。 陆江看了她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再强调,芷晴的死和他们没关系,他们现在也不清楚情况了,而且还有一点,之前和他们有过沟通的道士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们找不到对方,也就无法得知更进一步的情况。 五个人围坐在不大的圆桌,一时间谁都没说话,气氛逐渐沉默寂静。 最后是韩青肚子饥饿的声音打破了沉闷,康安宁期望的目光落在苏懿身上,显然是希望他能够帮自己解脱。 “康小姐你的事怎么样我无从评价,但是如今死了人,事情也就闹大了,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最好好还是主动和衙门说明一切。” “不行!” 苏懿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康安宁直接打断。 “绝对不行!我决不能再待在康家!” 康安宁眼中浮现出坚决,她又咬着唇想让自己忍住不哭出声,可又意识到这并没有什么作用,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康安宁此刻的情绪,传来阵阵痛感,又让她不禁伸手捂住肚子。 苏懿面色平静的看着她,也没指望这位一意孤行走错了路的大小姐能同意自己的第一个建议。 “张嘉已经死了。”苏懿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康安宁如今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意思很明显。 张嘉死了,康安宁肚子里的孩子又当怎么办? 康安宁知道苏懿的意思,可她现在没心情考虑这个,如果不能脱离康知雅的掌控,那一切都将毫无意义,她宁可死。 “你们不是认识那个道士吗?既然他贪财,那就把他再勾出来问一问。”苏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现在搞死了人,无非就是想着避风头才躲起来,但只要钱,足够多的钱,就能引蛇出洞。” 是人就会有弱点,而道士的弱点对于目前的康安宁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如果对方不路面,那就是给的还不够多。 康安宁自然是听苏懿的,“当然,我待会儿就再去找找看。” “另外我也想让苏公子帮我出去看看我的家人,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相比于一心向往自由的康安宁,陆江显然心里还顾念着妻儿,自从他们开始演戏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月,康知雅从来没让他和外界接触,所以陆江也很担心。 苏懿没说拒绝,只是问了陆江家在何处后,就和韩青柳南烟一起离开。别的不说,康安宁和陆江可是最近的重点人物,但凡消失的久一点,就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尤其是康知雅的注意。苏懿现在对康知雅此人秉持观望态度,他直觉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证据能证实这一点。 柳南烟对康安宁观感很差,韩青这会儿吃到这么大的一个八卦,也难得没了动静,苏懿带着两人去了平日里常吃的那家酒楼,等小二把菜都上完了之后,才轻声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康安宁和陆江的话,只能信一半,你们最好也不要和对方过多接触。” 苏懿不想让自己的朋友牵扯到麻烦之中,但他也不清楚康安宁和陆江会不会再有什么动手脚的心思。 第166章 上门拜访 和康安宁陆江两人的见面,得到的线索比去衙门检尸还多,这两个人也是真能瞒得住这么大的一个事。 “嘴上说是不得已,说是要为了欺骗道士就这样牺牲了张嘉的命,这种人的确不值得我们过多信任。”这一点柳南烟也很赞同苏懿的观点。 韩青看了看柳南烟,又看了看苏懿,最后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转移了话题。 “那我们还去不去陆江家?” 临分开之前陆江可是拜托了他们去看看自己家里的状况,眼看着自己这两位朋友都觉得陆江和康安宁不像是好人,他自然是更相信苏懿的,对方不是拎不清的人,眼下状况却更加扑朔迷离。 “去。”苏懿一锤定音。 陆江家很远,再加上柳南烟也不太喜欢这些,所以最后去的人是苏懿和韩青。 对方的住所有些偏僻,几乎接近安南城郊的位置,就算即刻动身也需要半天的路程,而且越是靠近,小路就越是难走。 “我最开始还以为他说的就是套词……没想到真的这么难走啊,呼——” 韩青累的有些喘气,跟在苏懿后面,是不是看看周围以此来确定他们的目的地没有出现偏差,相比之下苏懿也算不上好,好在两人经过多方打听,最后在好几个人的回答之中,终于找到了具体地点。 “你们是……” 等苏懿和韩青终于找到陆江家的时候,里面正在打理院落的女人也注意到了这两位忽然造访的客人,并且迟疑着起身迎接,脸上难掩疑惑。 赵蓉蓉,也就是陆江的妻子,心情忐忑的打量着出现在自己面前是苏懿和韩青,脑子里则是飞快翻动记忆,但一直找不到和两人对上号的脸。苏懿和韩青的穿着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尤其是苏懿,不说话的时候有些文雅温润,让赵蓉蓉不自觉就联想到了那种富家大少爷的形象,可她不记得陆江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人才对。 “不用紧张,我们是受了陆江所托,来看看你的。”韩青出声解释。 苏懿也点头,然后从自己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对方,动作有礼挑不出来错,也不会让赵蓉蓉感到不安觉得冒犯。 一听到有自己相公的消息,赵蓉蓉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把手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接过苏懿给的信,打开飞快的看了两眼。 陆江想考取共鸣,整日在家里读书,也顺带着让赵蓉蓉认识了不少字,要不然她还真看不懂这信里都写了什么。 信里写的内容似乎不多,赵蓉蓉看的很快,而且苏懿看的出来,看完信之后赵蓉蓉明显对他们没了多少防备,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应该是陆江在信里和对方说了什么。 “多谢你们能过来给我带个消息。”赵蓉蓉脸上难得多了笑意,她先是小心翼翼的将信折叠收好,随后招待两人进屋坐下。“他说是要出去赚些钱,结果现在人还没回来,我不免有些担心。” 苏懿和韩青对视,都心知这应该是陆江给妻子的借口,不让对方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 “找到我这里一定很不容易,可惜家里现在确实不太好,没什么能招待你们的,希望不要介意。”赵蓉蓉说的很直接,但也给两人都倒了杯水。 韩青是个爱说话的,于是赶忙摆摆手说不介意。 苏懿趁着坐下的功夫,眼角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着比起普通农户家里也有些简朴的屋子,心里对陆江的家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娘亲——” 里屋传来了孩童稚嫩的呼喊声,紧接着就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里面小跑着出来,似乎是刚睡醒的样子,还揉着眼睛,又伸手朝赵蓉蓉要抱抱。从面容上依稀能看出和陆江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对方的儿子了。 “妈妈,我饿。”小男孩委委屈屈的开口。 赵蓉蓉自然不忍心饿到孩子,于是只好抱歉的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苏懿和韩青。“两位走过来也不容易,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 不管怎么样,赵蓉蓉这位妻子目前给两人的印象都很不错。 “那就麻烦了。”这次是苏懿出声答应下来,韩青还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以为苏懿这是转性了,竟然忽然多了不少人情味,要是放在平日里,苏懿肯定是第一个说要走的人。 家里如今只有一个大人,赵蓉蓉只得先让儿子在家里玩,自己则是去准备待会要吃的饭。 小男孩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家里出现了两个陌生人,顿时也没了刚才黏糊赵蓉蓉的那股劲儿,整个人都有些瑟缩的站在原地,对上苏懿平和的目光,胆子竟然大了起来,还主动出声。 “你们是我父亲的朋友吗?”小男孩好奇的看着苏懿。他们家里平常不来人,所以小男孩难得看到陌生人出现,年纪也小,遮掩不住自己的表情,很容易就能让人看出心思。 “算是。”苏懿没说大话。 他们现在和陆江的关系很微妙,但至少此刻不是敌人。 小男孩听到苏懿的回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左右这院子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熟悉的很,再加上出现了两个陌生人,所以小男孩也没了自己玩的心思,目光全都放在了苏懿和韩青身上。 “那父亲是去跟着老爷爷赚钱了吗?”小男孩又问。 老爷爷? 苏懿目光一顿,看向小男孩,心里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老爷爷说可以给父亲钱,还说让他帮忙之类的。”小男孩对苏懿很有好感,回答的也乖巧,只是他的话在苏懿掀起了波澜,让他忽然打起精神。 “什么样的老爷爷?”苏懿骤然加快了语速,“头发很白吗?是不是看起来很和善?脸有点胖胖的?” 他直接将康知雅的形象说了出来,带着心中的怀疑和询问,冲着小男孩索要答案,随后看到对方点点头肯定后,原本平静的心情骤然坠入深渊。 第167章 再见康知雅 康知雅和陆江私下里见过面。 苏懿没有第一时间怀疑小男孩的话,甚至为了确信对方没有说错,又说了几个康知雅的特征,小男孩都一一点头。陆江家里的情况他们都看在眼里,平时也不会有人来这边,小男孩就算记忆里再差,也不至于记错难得见到一次的人。 得知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苏懿也没了再待下去的心思,而且他们两个大男人,赵蓉蓉若是要准备吃食肯定也很费力,他们没有再给这位女主人雪上加霜的意思,于是只好说着自己临时还有事,找了借口离开。 刚才苏懿和小男孩的说话的时候,韩青可是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这会儿刚一走远,确定了对方听不到他们说话后,立刻就憋不出了。 “康知雅和陆江还见了面!那,那康安宁知道吗……” 韩青能想到的问题,苏懿自然是第一时间也想到了。只是不同于韩青的疑问,他很确信陆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康安宁。 “陆江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和康安宁说这种事。” 能和康安宁勾结在一起,用这种方法另辟奇径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好鸟,而且陆江善于读书脑子灵活,只不过出身环境限制了对方而已,但凡给他一个不同的,陆江绝对不会就这样默默无闻,苏懿看穿他这人的本性,所以也更能设身处地的理解和推测对方的想法。 “康安宁是个不稳定因素,尽管陆江和对方有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但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对方当做一个跳板,并借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至于他和康知雅的见面,或许另有情况。” 这件事暂时无法下定论,他们还什么都不清楚,小男孩知道的消息有限。 苏懿打定主意,回去后问问张管家能不能再见一次康知雅,看看能不能从对方嘴里套出点消息。 两人径自回了康家,苏懿是幸运的,他去问了张管家康知雅的动向后,当即得知对方这会儿正在书房里处理事务,可以去找对方见上一面,便直接一个人去敲响了康知雅的房门。 “你怎么来了?”康知雅看到是苏懿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不过也好,你这几天不来我也是要去找你说些事的。” 康知雅脸上是和蔼的笑容,他冲着在门口站着的苏懿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到自己面前坐下,书房也有会客的地方,此刻谈话随意也没那么多追求。 “你在康家也住了小半个月了,只可惜我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再加上安宁的事你也知道,实在没能着招待好你,回头陈兄指不定要说我不好。” 康知雅紧接着又提起另一个话题。“明天我打算离开康家几天,你若是有什么事去找张管家,或者安宁也行,他们都可以做主,等我回来了,再带着你在安南里好好逛一逛。” 苏懿没想到自己刚来康知雅这边就打算离开,而且听对方话里的意思,竟然说有事可以找安宁做主,苏懿心里顿时觉得奇怪。 “可康小姐的婚事不是还没定下来?而且您这是打算把康家交给她?”苏懿故作疑惑。 “算是,或许我这么早操心女儿的婚事也不太好,这次花灯节总归不太愉快,怪我以前没给安宁好好教导,不过她现在学着接手家里的事也算不上是晚。” 康知雅叹了口气,摆出慈父姿态,但凡坐在这里的人不是苏懿,都会觉得康知雅简直宽宏大量,爱女儿爱到骨子里。能有这样理解女儿尊重女儿的父亲,指不定觉得康安宁享受着多大的福气。又要称赞康知雅一番,觉得他心胸开阔,竟然选择让女儿继承这份家业。 如今这世道,就算有的人家很喜欢女儿,但像是康知雅这样决定把康安宁当继承人的,还是少见。 “她会理解您的苦心的。”苏懿淡然的语气让康知雅内心有些不满,他预计的应该是能得到很多夸赞,但苏懿这样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好扯了个勉强的笑容说起自己出行之事。 “只是安宁这情况我还是担心,之前让朋友多方打听着有没有解决的方法,正巧前几天收到一封信,说是有个大师最近在安南隔壁的城镇做法,是个很有威望很灵验的大师,我想去亲自请人看看能不能解决这怪事,这来来往往,免不得要几天的功夫。” 康知雅对女儿倒是真的上心,和苏懿说的话里三句离不开康安宁,心思也都放在自己女儿身上,几乎就差在自己脸上写个慈眉善目好长辈的字了。 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康知雅也有些疲惫,苏懿见此也就将自己要问的话咽了回去,他懒得和康知雅说那些个恭维的鬼话,于是只得干巴巴的祝康知雅这次行程顺利,随后打道回府。 等苏懿回到院子的时候,韩青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柳南烟在院子里等着他回来,面前还摆了一盘糕点和热茶,招呼着苏懿坐下。 “尝尝这个怎么样?”柳南烟也不问苏懿的发现,把糕点碟子朝着苏懿的方向推了推。 苏懿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吃了一口,糕点入口就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绵软的馅料,吃起来口感很不错,恰到好处的甜味很好的让苏懿放松下来,他今天整个人一直在紧绷着,脑子里的思考也一刻未停。 苏懿没说好不好吃,但又拿起了第二块。 苏懿的坐姿一向很规矩,只可惜平日里端着的严谨都被嘴角还残留的糕点碎屑打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乖顺,让人心里柔软。 柳南烟看到这一幕眼里沁着笑意,不由得又笑出梨涡,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呆子就呆子,总归自己这糕点没白学,看样子还是挺符合对方的口味。柳南烟心里默默决定以后也稍微尝试点不同的东西,之前听别人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对方的胃。 现在看来,这话倒是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 第168章 眼线 拜访陆江家中并非一无所获,相反,苏懿得到了一条至关重要的讯息,为此他打算和康安宁单独见一次面,验证自己心中的某些推测和想法。 正巧,康安宁让人送来了消息,说她那边找到了一些有关于道士的行踪,和苏懿此刻打算见面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韩青不在,鉴于情况有变,苏懿只是和柳南烟说了一声,随后自己独自一人去了上次和康安宁见面的偏僻小院,路线苏懿走过一次依稀还记在脑海中,只是这次他一踏入院门,看见康安宁身边仍旧也有着陆江身影的时候,心里竟然出现了不算是太意外的情景。 是管控吗?苏懿忍不住思索,目光从陆江身上掠过,像是未曾在意那般看向康安宁,这两人此刻的神情倒是比上次安定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有了道士的消息。 “苏公子!”康安宁激动的上前一步,直接将刚查到的都说了出来。 那道士前段时间没了消息,康安宁听从苏懿的建议重新拿出钱财,放在他们平时标记暗号的地方,果然不出一天,对方就给了回信,说是可以见上一面。康安宁这次也是套出了几乎是自己全部的积蓄,而且又事关两条人命,她早已困于其中无法脱身。 道士估计是看在那么多钱的份上,主动联系了康安宁后,又给了她一个见面地点。 “他要我在夜半时分去城郊那边,和陆公子一起过去,到时候会为我们举行最后一次的仪式,这样我们就能彻底稳定下来。”康安宁苦着脸看向苏懿,眼中是求救的光。“时间就定在明晚……现在怎么办?” 事情已经脱出掌控,苏懿简直是半推半就的被康安宁当做了主心骨,或许是他身上那副沉稳的心跳,让康安宁不自觉就看向他。一旁的陆江没说什么,只是望着沉吟的苏懿,眸中晦涩一瞬又恢复如常。 苏懿从进门之后就一直暗中留意着陆江的反应,此刻更是捕捉到了对方刚才的异样,心里记下后故作沉思片刻才出声给了建议。 “去肯定是要去的,不然怎么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情况。” 一听到苏懿这么说,康安宁当即红了眼,心里不自觉生出些害怕来,她一直都很害怕那个道士的仪式,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康安宁不由得微微吸气,恍惚间眼前好像又出现了仪式的场景,还有那个道士诡异的笑,手脚顿时冰凉。 “道士看到我或许会打草惊蛇,我会在康家等你们回来。” 苏懿直接了当,像是半点没看到康安宁眼底的惊惧,随后看了看天色,提出作别。 “时间也不早了,就算地方偏僻也说不定会有人过来。我刚到没多久,这次不如就由陆公子先走,也免得被其他人怀疑。” 他说辞完美脸色如常,陆江只好点点头,也就默认接受了苏懿之前的提议,先一步步入两人的视线之外起身离开,身影没入虚掩着的门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苏懿站在院子里没说话,视线一直落在门口的位置,仗着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他随意和康安宁闲聊几句,心神一直注意着外面,直到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后,才听到非常微弱的脚步声再次走远,才低声转移到正题,介入到和康安宁单独谈话。 “陆江和你父亲认识吗?” 苏懿突然改变的态度和单刀直入的语气都让康安宁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苏懿忽然就换了个人的样子,嘴上倒是本能的给出了答案。 “不认识的,我找他就是因为他和我父亲没半点关系。” 毕竟康安宁一开始的计划就是找个人和自己演一场戏,将所有人瞒天过海,所以找上陆江的条件就是对方和康家没有联系,这句话她回答的很肯定,可苏懿忽然笑出声的表情令人难以捉摸,让康安宁顿时冷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公子……你,你怎么这么问?” 康安宁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就在苏懿随后说出的话中成了真。 “我去了陆江家里一趟,他的儿子说曾经见过你父亲去过家里,而且似乎还和陆江交谈了一段时间,但我没问出什么内容。”苏懿没打算完全瞒着康安宁,对她袒露出这个信息,也是希望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对方能够更信任自己,这样对两个人都有好处。 康安宁显然不知道此事,听到苏懿这么说后顿时惨败了脸色,熟悉的恐惧再次席卷了她,将整个人都压迫的有些喘不过气,就连原本的窃喜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以为自己能瞒得过父亲的……可结果,结果难道都是自己自作聪明吗?所以父亲他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是……还是原来被骗的都是自己? 康安宁本来就不傻,她聪明的很,不然康知雅也不会专门找老师教她学习,还让她读书,因此在得知苏懿的话后,脑子里一瞬间就多了无数繁杂嘈乱的想法,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似的,身形摇摇欲坠。 苏懿没想到康安宁会是这样的反应,等看到之后才发觉也许是自己的话说的有些过分了,毕竟康安宁从小被父亲掌控到大,就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样,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 “如今我们很被动,如果康小姐还有什么消息瞒着我的话,我恐怕也爱莫能助。”苏懿故意说了这么一句,只是他深知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的道理,“不然刚才就会戳穿陆江,自己也退出这件事了。” “不!苏公子!我都说!只要你肯帮我!” 康安宁哪里舍得让苏懿退出,如今就连她本以为是盟友的陆江都说不定已经背叛了自己,甚至是父亲康知雅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康安宁只觉得面前的路一片昏暗,而自己已然迷失了方向。 她不想就这样接受自己的命运,而苏懿就是那根救命稻草。 第169章 地宫 安抚好康安宁后,这次苏懿不管问什么她都回答的事无巨细,也由此让苏懿知道了道士所居住的地方,就在城郊一条密道下面。 进入密道的方法唯一,知道的人不多,每次开门的都是道士,为了不让他们看见不该看的,道士会让自己的弟子给两人蒙上眼睛,然后带着陆江和康安宁进去到仪式举办的地方等待。 “去的时候大多都是晚上,蒙眼的事黑布,里面就算有火光我们也很难分辨出环境。只是我每次进去的时候……都,都能闻得到很浓重的血腥味。” 康安宁抿着唇一点点说出曾经注意到的细节。 看来这位康小姐也没有她表面看上去的那么良善。 苏懿心中暗衬,既然对方都察觉到道士的环境不对,还闻到了血味,那无论怎么想对方都不像是个好人,这种情况下还要和对方合作……想到对方之前说死了人来找自己求助的事,苏懿毫不掩饰的笑了一声,让康安宁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至于里面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个人不会让我们乱走,门口也有人看着我们。” 想到时间就定在明晚,苏懿索性直接和康安宁临时变卦,瞒着陆江的情况下,准备等两人去城郊的时候,悄悄跟在后面随机应变。 等苏懿和康安宁敲定明晚的计划后,回到住所就看到韩青和柳南烟在院里坐着斗嘴,瞧着你一句我一句,谁都没个让步的意思。 “这是又在说什么?”苏懿走过去,就收到了两人同一时间看过来的视线。 柳南烟轻哼一声,没看韩青,也没出声解释,直接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倒是韩青苦哈哈一张脸解释了几句。“我只是不太习惯柳姑娘身上的那种味道嘛。” 柳南烟对尸体那边上了几分心思,因此不免沾染了些味道,众所周知尸体的味道一眼难喻,而且韩青和柳南烟初遇的时候实在是印象深刻,于是在柳南烟这次从安南衙门那边回来的时候对多嘴说了一句“柳姑娘你难不成去乱葬岗了”,结果就遭到了柳南烟的白眼。 “你啊……”苏懿摇摇头,他倒是知道柳南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所以韩青多半也没大事。不过想到自己和康安宁的计划,还是很快说回了正事。“明晚你和我出去一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恩人有求,韩青二话不说直接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鉴于道士那边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索性一整天苏懿和韩青都在养精蓄锐,没有再做其他的动作,可计划终究还是赶不上变化,就在两人午后准备收拾一番提起去康家外面等待,结果脚还没迈出大门,就被张管家堵了个正着。 “苏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张管家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语气听着倒是和善,可整个人带着身后的侍卫倒是将出门的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丝毫没有放人出去的意思。 来者不善啊。 “没事,只是想出去走走。”苏懿应对如常,下意识没告诉对方自己的目的。 张管家点点头,“苏公子想要了解安南的人情地貌自然是好的,只是今天却是不能如意了。我们府中丢了件东西,是老爷的心爱之物,故而只好暂时封锁,还请苏公子今日待在院落,等我们找到了东西就好。”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说东西丢了。就算没有任何依据,苏懿也下意识觉得张管家就像是在阻拦自己的行动一样。 可如今康知雅离开,府中的事不是康安宁就是张管家做主,康安宁今晚还要出去……这下糟了。 “好,我知道了。那就愿失物尽快找到,我倒是没什么。” 苏懿镇定自若,和张管家随口聊了几句后,就见对方走远。好在那两个侍卫不是看门的,都跟着张管家一起离开,他们应该还能勉强在康家内部走动。 “这下怎么办啊?”眼看着人走了,躲在房间内的韩青这才探出头来朝苏懿问了一句。 柳南烟刚好从外面回来,看着苏懿和韩青有些紧绷的氛围,茫然的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落在苏懿身上,挑了挑眉,明显是询问。 “计划有变,韩青你留下。” 苏懿迅速做出决断,转头找柳南烟帮忙将韩青伪装成自己的模样,总归马上就是晚上了,夜色昏暗的情况下对方就算来人调查也不怕,张管家的人没见过韩青,暂时不会怀疑被苏懿顶替,而苏懿则是和柳南烟一起从韩青打探好的小路离开了康家。 今晚苏懿心中的预感一直不明晰,他坐在街旁的小店里喝着茶,目光时不时掠过康家的大门,在看到康安宁一身紫衣的走出来后,拍了拍坐在自己对面的柳南烟,示意对方跟自己离开。 有康安宁的配合,苏懿不怕跟丢了路,他们不远不近的坠在身后,等康安宁一行人终于在一处野外停下脚步,苏懿连忙拉着柳南烟找了块石头躲着。 果然,就像康安宁之前说的那样,有一个人从暗处走出来后,第一时间给康安宁和陆江蒙了眼,确定他们看不到东西后,才终于转身走到一处山洞旁边,好像是摸索着开关,紧接着一扇门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还真是隐蔽。”柳南烟轻声惊呼。 眼前就是山洞,谁能想到密道就在山洞旁的石壁,而不是山洞里面呢? 这里地市开阔,两人也不方便直接上去一探究竟,只能强忍着等几个人都消失在门后面,又谨慎的多等了一会儿,才终于现身。 “找找开关,我们得跟下去。”苏懿面色凝重。 柳南烟也知道事情容不得耽误,连忙点头和苏懿一起摸索起来,只是夜晚无光狮子啊有些困难,费了番功夫才打开。 密道只有冗长的一条直路,里面时不时就挂着火把,让人勉强能看清楚脚下,只是一走进去就有些呼吸困难,两人都秉着呼吸没说话,小心翼翼的沿着路往前走。 第170章 炼狱 一路跟人到了郊外,自踏入密道后,苏懿和柳南烟就没了退路,只能顺着面前唯一的去向渐渐探索,并且祈祷刚才走的那波人此时此刻不要杀一个回马枪,让他们进退两难。 或许是苏懿心中的祈祷真的生了效果,他打头走在前面,由于环境黑暗牵着后面慢了一步的柳南烟,竟然真的在这磨人的时间里走到了隧道的尽头。 对方似乎很自信这条密道不会被发现,故而尽头也只是一扇普通的大门虚掩着,从为数不多的脚印上能分辨出,康安宁那一波人似乎刚走没多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匆忙,也是到了这里,苏懿才在旁边墙壁的小隔间发现了几个用于照明的火折子,索性他也拿了一个,伸手将门推开。 “小心。”苏懿轻声叮嘱身后的柳南烟。 今晚带着对方过来本就不在苏懿的计划范围之内,如今柳南烟若是再因为自己出了事,苏懿无论如何心里都是过意不去的。 柳南烟紧张的点点头,只觉得胸膛里的心跳愈发加快,被苏懿牵着的手也不自觉紧紧回握,几乎是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周边。 可比迫人危机先一步到达的,是苏懿推开门后,浓郁到有如实质的血腥味,还有某种柳南烟很熟悉的腐臭味道,在这一方密闭的空间中缓缓交织在一起,逼得人呼吸都粘稠起俩,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压在两人肩头。 刺啦一声,苏懿将火折子点着,本想借着微光观察周围情况,可下一秒看清楚后又恨不得自己没做过这样的事,心神俱震的站在原地,唯一所能记得,所能反应过来的,就是急急忙忙抬手挡住了柳南烟好奇的视线。 “……怎么了?”柳南烟沉默片刻后出声。 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尤其是这里面的味道也已经能让她勾勒出一番场景,柳南烟只是有些疑惑于苏懿为什么不让自己看,毕竟她之前好歹也是个仵作才对。 苏懿总是淡然的面色这次却换了神情,整个人从头到尾都紧绷起来,仿佛被拉满的弓弦,开口的声音也干涩的让人想起砂纸摩擦,听起来十分不妙。 严格来说,这已经不是尸体的问题了,就算说成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苏懿难言的看着面前堪称比衙门地牢还要大上几倍的房间,重点全然在于两侧明显用于关押人的牢房,有将近一半的空间都堆放着尸体,胳膊腿的胡乱堆到一起,苏懿只看了一眼都头皮发麻,心里粗略估出可能有二三十人,更别说还有个别几个死状凄惨,被挖了眼鼻舌,琵琶骨被钉穿,整个人固定在墙壁上…… 就算是曾经所听闻过的人彘,或许在这里也要称得上是一句微不足道。苏懿喉咙发痒,却不敢作呕,只得兀自镇定下来深吸几口气,决心快些离开这地方。 “这里……会脏了你的眼睛。” 苏懿沉默了好半天,最后只得出来了这一句回答。 柳南烟还从来没从苏懿的口中听到过这样的描述,原本打算扯开对方手臂自己看看的心思,忽然在胸膛中犹豫不决,可血腥味实在是太浓厚,她总归还是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发白。 “他,他这到底是害了多少人!”柳南烟声音惊惶,面色也白了几分。 苏懿这次没有选择出声回答柳南烟的问题,只是默不作声的尽量选择一条没那么多血肉阻碍的路,以便于让他们能够尽快通过之类,苏懿实在是不想过多停留在这地方。只不过柳南烟的话或多或少的也提醒了苏懿,他之前就有所猜测,按照康安宁和陆江当时给出的说法,对方举办仪式就需要一个倒霉鬼来当“祭品”献出自己的生命,那现在自己和柳南烟看到的这一幕,明显就说明了对方不缺祭品才对。 那为什么会死了张嘉和芷晴?就算道士有所想法,按照对方的谨慎成都,也不应该接连两次引起当地衙门的注意。 苏懿只能分出注意力去强迫自己想这些,才能勉强不注意周围环境的异状。 甚至不知道哪里还隐隐约约传来癫狂的笑声,更是为这一幕增添了诡异,让人不自觉颈后生寒,脚步都跟着变得沉重。 苏懿和柳南烟正在沉重前行,只可惜韩青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彼时在同一片月色下,韩青穿着苏懿平日里的衣裳坐在房间里,已经假装看书看了一个多时辰,脖子都酸了,也不敢放松警惕。 就在苏懿和柳南烟走之后没多久,小院里就来了两个侍卫,说是张管家派来的,目的是怕府中有贼人作祟,韩青只得模模糊糊应声,称自己很累要回屋休息,结果那两个侍卫时不时还来喊上一声,搞得韩青又不敢睡觉。 谁知道这侍卫会不会趁他睡着之后下黑手?韩青心里摸不透康家,只能强撑着在这里假装苏懿,好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还没露馅,就是不知道苏懿和柳南烟怎么才能回来,那两个侍卫可不是好搞的。 就是这书他当真是半点也读不进去,在这里简直如坐针毡,整个人都颓废了不少。 只希望好兄弟那边能有所结果。韩青心里苦哈哈的想道。 月上梢头,深夜寂静一片的夜色里,任何一丝风吹鸟鸣都会被清晰的收入耳中。 可厚实的山壁将一切动静都隔绝在内,以至于再惨烈的叫声也无人可闻,道士的地宫可谓是几乎将这一片的山体都掏空出来,全然做了自己的老巢,也让这里充斥着罪恶的鲜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甚至柳南烟和苏懿都有些走不动路了,小腿发酸的摸索着,才终于找到了离开这骇人牢房的出口。 这下面的地形错综复杂,他们又是头一次进来且没人带头领路,如今能找到门都是上天垂怜,好在开关不算难找,让他们不至于堵死在这里。 苏懿走在前面,刚顺着打开的门踏入另一处走廊,就听到转角处传来人声,他当机立断拉住柳南烟跟着自己往角落一躲。 “您要的东西,我们都准备好了,仪式随时可以进行。” 第171章 幕后之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懿运气问题,他们倒是一进来,好巧不巧就碰上了这件事的重要人物。 “既然如此,把那两个人带过去等着,我两刻钟后就过去。” 道士的声音听起来远比想象中的更加衰老。苏懿竖起耳朵,尽可能捕捉到对方每一个字词,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声音和语气里似乎还透出几分耳熟。 另一个似乎是那道士的弟子,听后连忙恭敬的说了声是,便退下离开。 这里就比地牢明亮多了,只是照明的不是火光,而是被镶嵌在墙上或大或小的夜明珠,最大的堪比手掌,最小的也有鸽子蛋那么大了。这其中所蕴含的财富,不仅让人咂舌称奇,若是个没有见识的人站在这里,指不定就要试探着上手扣下来,想着卖钱的事了。 苏懿站的位置刚好背对说话的地方,倒是被他拉过来的柳南烟借着光看的很清楚,眼见那个道士弟子离开了有一会儿,柳南烟无声的给苏懿打了个手势,示意对方放开自己。开什么玩笑,她这样拧着身子站着也是很累的。 苏懿点点头正打算松手,紧接着就又听到另一个脚步声响了起来。 沉重缓慢,但没片刻停留,像是知道目的地一样,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是那个道士! 苏懿第一时间明确了对方的身份,这下不禁没把柳南烟放开,直接借着旁边石壁的掩护,强行躲在了一处极其窄小的缝隙里,十分有限的空间不得不让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 他很想和柳南烟说上一句得罪了,但眼下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懿只能祈祷对方没有发现他们,若是发现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一个人先拖住那道士,让柳南烟先跑出去…… 苏懿思维止不住开始发散,结果那道士只是走了他们这条路后换了个方向去,令两人一场虚惊后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们要不跟上去看看?”柳南烟用轻微的气声和苏懿交流,又怕这地方隔墙有耳,只得靠近对方耳边说。 眼下两人的情形说不上好坏,但就这样拥挤在一起,柳南烟又凑过来说话,苏懿下意识就要低头看她回答,结果眼睛瞧见对方挤在自己胸前的雪白,当即红了脸飞快的扭过头,从脖颈到耳后极快的染了红,这下想说什么也忘了。 柳南烟原本还没想这么多的,结果见苏懿这番反应,反倒是有些觉得好笑的在心里闷闷的乐开了花,亏她之前还有那么几个冲动的时候想着要不要先来点色诱,现在看到这一幕,柳南烟只觉得苏懿好玩极了,让她忍不住升起了一点逗弄之心。 “苏懿?你怎么不看我?” 柳南烟故作不知的又喊了他的名字,苏懿两个字轻轻的被她咬在唇齿间,在两句身体温度交换的一方空间了,无端生出了些许暧昧,更是让苏懿面颊也跟着红了起来。 回答她的不是苏懿,是对方胸膛里激烈的跳动。 苏懿僵硬着身子,为数不多的理智让他意识到道士走远了后赶紧脱身出来,和柳南烟拉开了距离,整个人都手足无措的站在对方面前,这时候倒是丝毫不见那股子探寻真相的从容不迫了。 “……我,我们追上去看看。” 苏懿磕巴了两下才好不容易把话说完,随后更是不肯再和柳南烟对视,也没了之前牵手的举动,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柳南烟也知道现在情况,收了逗弄人的心思,跟在对方后面,很快细心的留意到了康安宁给两人留下的隐晦记号。在敲定计划之前,康安宁和苏懿有过约定,等她被摘下眼罩后,尽可能的在自己走过的路线上留下暗号,这样苏懿找过来的时候就有了指向性。 确认暗号是对的后,苏懿和柳南烟对视一眼,以为这道士是要去找康安宁。 可等两人不远不近的跟踪了一段路后,看着道士一拐弯,却和另一个他们从未想过的人见了面。 “康大人。” 那道士没了在弟子面前装模作样的架子,朝着正坐在自己面前的康知雅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看起来十分尊崇对方。 此时的康知雅坐在一柄木椅上,端着手里还冒着热气的茶轻轻吹了吹,面上冷淡随意,周身气质肃杀,若不是面容和苏懿见过的康知雅毫无差别,只怕也会被认成两个人。 他不是说要出去找—— 躲在暗处的苏懿微微睁大眼睛,再看到对方的一瞬脑子里诸多碎片便不自觉被串联到一起,拼凑出一点点细节。 “人都到了?”康知雅垂眸看着清透的茶水,扯起来的嘴角笑的肆意邪性,语气里全然是迫不及待。 那道士点点头,“都已经准备好了,今晚正是天时地利人和……” “好好好,也不妄我这些年来对你的栽培,你放心,等事成之后该有的奖赏我一样不少,还会允许你走我康家的门路,为你大开方便之门。” 康知雅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听起来这两人牵扯颇深,而且话里提到的“准备”,很有可能就是康安宁和陆江的仪式。 “能帮上您的忙自然是我的荣幸!”道士更是喜形于色。 两人一番对话被苏懿分析,他的脑子从未转的如此之快,甚至将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拆开品味,最终得出一个不得了的推论。 康安宁凶多吉少。 后面就没了说话的声音,苏懿回神看去的时候,那两人似乎已经从不知道哪条路离开了,周围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声,附近或许只剩下了苏懿和柳南烟两人。 “苏懿,你脸色很差。”柳南烟担忧的看向身边人。“实在不行的话……” “我没事。” 苏懿摇摇头没让柳南烟担心,现在真正有事的人,应该是康安宁才对。 他终于勘破了最后那一点让自己疑惑的地方,明白了整件事的大致脉络,是康安宁企图远走高飞的谎言,引来了杀身之祸。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康知雅马上就要和康安宁换魂了。” 第172章 父女相见 局面一时僵持,饶是道士也站在一旁不管乱动,毕竟康知雅的性命还掌控在苏懿手中。 可康知雅此刻无暇顾及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女儿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所吸引,他几乎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站着的康安宁,此刻面容用恐怖来形容也不为过。 “假的?”他声音发颤,“你跟我说这是假的?” 康安宁见到他这样,心里最后被理智压着的那一点情绪也彻底爆发,她失态地大笑出声,发红的眼角隐约见到一点晶莹。 “怎么了,一向善于玩弄别人的康大人,如今也终于落入我的手中了吗?” 康安宁没再提起父亲那个词,眼中的光泯泯灭灭,最后消失于无只剩下残余寒意,落在康知雅身上,让人只觉得脊背发凉。 陆江远远的站在一边,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对上康知雅愤怒中又含着一丝丝希冀的目光,也仍旧只是那一抹温润到让人愈发想揍他一顿的笑容,倒是另一边的道士,听到真相后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嘴角微动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苏懿面色紧绷,心情因为康安宁刺激康知雅的事显得有些糟糕。他微微转头看向身边的柳南烟,对视瞬间不用多说就明白了彼此想法。 “多说无益,只要你放我们离开,作为交换我们也不会伤害你。” 苏懿嘴上承诺,心里筹划着等他们安全出去了就直接到衙门报官,把这件事彻底揭露出来。他说到也没错,自己也没“伤害”到康知雅。这地方太邪性,道士和康知雅勾结在一起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一想到康知雅还是如今安南人人所知的大好人富商,苏懿不禁心里一紧,觉得这事难搞。 甚至猜测的再恶劣一些,这个地牢也只不过是对方计划里的一块边缘处,被害的人根本数不胜数,血都能将方圆十里的土地浸透变得血红。 “……走那边。”康知雅不情愿的出声。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赶紧那匕首距离自己更近,血腥味都飘到鼻尖才迟迟出声,可心中恶劣的念头好似雪球滚落,即将引发一场无名的雪崩。 苏懿没第一时间信对方,而是将目光看向康安宁,好歹也是相处了十几年的父女,康安宁确认康知雅没有说谎后,苏懿才带着人朝出口的方向走,道路愈发错综复杂,好在康知雅的指明让他们不至于在这里团团转。 那道士和陆江远远坠在后面,苏懿没办法管两人,精力必须全都放在康知雅身上,以防对方忽然暴起逃跑。 四个人就这样沉默的走着,直到看见一缕微光从前方几十步远的洞口隐隐出现。 在地下纠缠一番,没想到竟然已经天亮。 “这里就是出口,你该放了我。”康知雅沉着脸提起苏懿的承诺。 仗着苏懿挟持自己看不到,康知雅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恨不得现在就处理了这个胆大包天敢对自己动手的人。柳南烟站在一旁,假装没看到这一幕,朝苏懿靠近了些以防万一。 苏懿摇摇头。“等我们出去再说。” 他说完后原本以为康知雅会大发雷霆。可对方不仅没说什么,还冷笑了两声。 康安宁急着出去,在康知雅说完后第一个就迈开步子往外走,几乎是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结果一脚踩下去,忽然听到某处机关轰隆作响,而后整个山体都震颤起来。 苏懿几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随后面前的康知雅爆发力道,想脱离掌控,就算胸口被划开一道狭长的伤口也不在乎,整个人直接扑到一旁的墙壁上,不知道摁下了什么,随即轰隆一声巨响。 “快跑!他要炸了这里!”苏懿顾不得其他,直接拉着柳南烟的手朝出口处狂奔。 山体不断发出震动,庞大之物在此刻间竟显得摇摇欲坠,众人头顶不时掉落几块碎石,昭示着此地即将湮灭毁掉的命运。 “都死在这,哈哈哈哈——” 康知雅癫狂的笑更是让人头皮发麻。苏懿加快脚步,只能祈祷这里的火药会偷工减料一些,给他们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正巧在出口上方的一块石头摇摇欲坠,若是砸了下来,他们恐怕真要如了康知雅的愿。康安宁和陆江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都拼命地往前跑。 康安宁是第一个动身的人,很快就跑了出去。紧接着是跟在后面的陆江,只是对方的面色上看不出紧张,反倒是眼角余光一直落在自己身后两人身上,估算着剩下的距离,在自己闪身出去的瞬间,竟是直接出手帮忙,找了块石头堵住了出口。 “陆江!?”康安宁在外面看傻了眼。 里面马上就跑出来的苏懿和柳南烟也没想到陆江会突然来上这么一手,身后已然没有退路,面前被堵,眼看着就要死在这里,苏懿直接伸手扒开几块小石头,勉强扣出一个缝隙,大小勉强能让一个人出去。 “抱歉了苏公子,虽然我很欣赏你这份喜欢探索真相的勇气,只可惜你总是要收集一些不该收集的故事写出来,既然如此,不若去下面继续。” 外面陆江的声音隐隐约约,苏懿这一下分了神,背后直接被掉落的石块砸中,喉咙里顿时就涌出一股血腥味,他寒着脸没说话,打算先让柳南烟离开。 可有人比他的想法更快一步,苏懿感觉背后忽然一股力道推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从缝隙往外,探出半个身子,先一步看到了外面晨曦的微光。 “柳南烟!”他气急,这下顾不得更多,知道刚才肯定是柳南烟推了自己一把。 苏懿赶紧让自己出来,转身想去拉柳南烟,可紧接着一阵山摇地动,就连刚才的缝隙也全然被下落的石头牢牢堵住,苏懿整个人都站不稳被掀翻在地上。 他最后看见的,是柳南烟眼中决绝的温柔。 第173章 知情人 “爹?!怎么是你!你不是——” 要论在场的人谁反应最大,那肯定是康安宁无疑。她从来没想到会在这幅场景和自己的父亲面对面,更让她诧异的是,此刻见到的康知雅,和平日里温文尔雅,君子般的人大相径庭。 “你果然还是破坏了我的计划。” 被揭开伪装的康知雅冷笑一声,全然没有此刻受制于人的反应,就好像感受不到脖颈间的冷刃,语气里对苏懿的出现并不意外,只是听起来有一丝咬牙切齿。 明明就差一点,他就可以成功!都是苏懿的错!非要在这个时候! 苏懿不吃他这一套,手里的力道一点也不敢松开。“我只是看不惯你利用女儿罢了。” “苏懿你这是什么意思……”康安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喃喃自语。 可她不是傻子,眼看着如今的情形和默不作声的陆江,只愣了一下,就想到了苏懿之前的推测。康安宁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向距离自己不远处的陆江,双手紧握成拳也压不住脱口而出的质问。 “你背叛我!” 陆江对此只是露出一个有些温柔的笑,对着康安宁十分可惜的摇了摇头,可这模样只让人觉得他十分欠揍,哪里还有曾经温润如玉的样子? “康大人只是想让你吃些教训而已,毕竟我可吃不消康家这份庞然大物。” 陆江故作谦虚的姿态,让原本心生怒气的康知雅很是受用,就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和他嘴里说的那般心口一致了。苏懿心里有过好几种推算,不论如何,在场的四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打算。 眼看着几个人说话,被晾在一边的道士脸色难看的将矛盾对准苏懿,就是这个人破坏了他精心准备了许久的仪式! 道士直接在心里给苏懿宣判了死刑,暗暗发狠要让对方把自己在地牢里试过的那些手段都尝个遍,好让他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又不该做。现在破坏了自己的好事,康大人还在对方手里…… 若是眼神能杀人,恐怕此时挟持着康知雅的苏懿早就已经被道士千刀万剐了。不过也是忌惮对方手中寒光乍现的匕首,一时之间众人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以至于朝苏懿迈开脚步的康安宁就显得格外突兀。 “你想和我换,是不是?”康安宁压着心底的不适,硬着头皮对上了自己的父亲。 柳南烟敏锐的发现对方话中没了对康知雅的敬称,人也强撑着和对方碰撞上视线,似乎暗中有什么东西已然发生了改变。 “我是被掳过来的,安宁!”康知雅毫不犹豫的开口,避重就轻的做出弱势姿态。“你快让他把刀放下,好歹我也是长辈!” “苏懿,你父亲难道就是教你这样待人的?尽管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好歹同陈县令是至交好友,如今你这番对我——” 眼看着康知雅还不死心的狡辩,甚至还把矛头不断对准自己,苏懿没说话,只是冷着脸色加重力道,使对方脖颈上当即出现一道血痕,这下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原本也没想参与进来,只可惜踏入密道,看到地宫内里宛若罗刹地狱的景象后,苏懿便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任由背后的人逍遥。 他必须阻止这一切。 “都被叫做康大人了,还看不清现在的状况么。”柳南烟在旁边出声,对康知雅这企图想要说动苏懿的心思感到嗤之以鼻,这木头要是能让他说动了心,那柳南烟才怀疑这里真的有鬼。 康知雅被噎了一句,但他其实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策划了这一场好戏。眼看着柳南烟把自己的话又怼了回来,康知雅不出半刻又再度开口,只是又换了另一种口吻。 “你不喜欢那些奇人异事吗?这些年我也见过不少,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全都说给你听!包括这里,就算你想要什么稀世珍宝,等我成功之后,定会帮你拿下。” 直到这时候,康知雅依旧没有放弃自己想要换魂的美梦。他眼中的渴求随着说话越来越多,也终于压不住浮了上来,神色间好似有几许癫狂,甚至于康安宁走到面前都没怎么注意。 康安宁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又苦又酸,手握得紧紧的,又有些难以接受眼前的人居然就是自己的父亲。好歹也是亲生父女血脉相连,康安宁从来没想过利用自己的就是康知雅。 于是,她几乎是怀着一种报复性的心里,主动开口售出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可其实换魂是假的。”康安宁一字一顿的咬出声,她红着眼站在康知雅面前,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一切都只不过是我演给你看的罢了,自始至终,我和陆江就是我们自己。” “你不会当真了?父亲?” 在康知雅明白这话中含义的瞬间,他整个人呆若木鸡的看着女儿,下意识说了一句不可能,脸上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可置信。 “怎么不可能呢?笼中鸟也有想逃脱的心而已。”见他这样,康安宁扬起一个有些快意的笑。 柳南烟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却看得到康安宁眼中的悲伤,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上一口气,也没打算参与到这对父女的谈话中,是一心想要换魂来维持年轻和掌控的康知雅更可悲?还是决绝到放弃一切打算离开康家的康安宁更可悲?这不是她能来评断的。 康知雅不相信女儿的话,转而扭头看向陆江,只得到对方一个狡猾的笑,倒是站在另一边的道士看起来很震惊,一张老脸看着都有点滑稽。 “没办法的嘛,康大人老谋深算,我自然也是要留点底线的。”陆江故作无辜,甚至退后几步表示自己可不想参与进来。“只是我也不好辜负康小姐的好意,既然如此,看来还是两位自己解决。” 陆江脑子灵活的很,他可从来都不相信康知雅能放过自己这个知情人。 第174章 鱼死网破 局面一时僵持,饶是道士也站在一旁不管乱动,毕竟康知雅的性命还掌控在苏懿手中。 可康知雅此刻无暇顾及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女儿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所吸引,他几乎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站着的康安宁,此刻面容用恐怖来形容也不为过。 “假的?”他声音发颤,“你跟我说这是假的?” 康安宁见到他这样,心里最后被理智压着的那一点情绪也彻底爆发,她失态地大笑出声,发红的眼角隐约见到一点晶莹。 “怎么了,一向善于玩弄别人的康大人,如今也终于落入我的手中了吗?” 康安宁没再提起父亲那个词,眼中的光泯泯灭灭,最后消失于无只剩下残余寒意,落在康知雅身上,让人只觉得脊背发凉。 陆江远远的站在一边,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对上康知雅愤怒中又含着一丝丝希冀的目光,也仍旧只是那一抹温润到让人愈发想揍他一顿的笑容,倒是另一边的道士,听到真相后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嘴角微动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苏懿面色紧绷,心情因为康安宁刺激康知雅的事显得有些糟糕。他微微转头看向身边的柳南烟,对视瞬间不用多说就明白了彼此想法。 “多说无益,只要你放我们离开,作为交换我们也不会伤害你。” 苏懿嘴上承诺,心里筹划着等他们安全出去了就直接到衙门报官,把这件事彻底揭露出来。他说到也没错,自己也没“伤害”到康知雅。这地方太邪性,道士和康知雅勾结在一起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一想到康知雅还是如今安南人人所知的大好人富商,苏懿不禁心里一紧,觉得这事难搞。 甚至猜测的再恶劣一些,这个地牢也只不过是对方计划里的一块边缘处,被害的人根本数不胜数,血都能将方圆十里的土地浸透变得血红。 “……走那边。”康知雅不情愿的出声。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赶紧那匕首距离自己更近,血腥味都飘到鼻尖才迟迟出声,可心中恶劣的念头好似雪球滚落,即将引发一场无名的雪崩。 苏懿没第一时间信对方,而是将目光看向康安宁,好歹也是相处了十几年的父女,康安宁确认康知雅没有说谎后,苏懿才带着人朝出口的方向走,道路愈发错综复杂,好在康知雅的指明让他们不至于在这里团团转。 那道士和陆江远远坠在后面,苏懿没办法管两人,精力必须全都放在康知雅身上,以防对方忽然暴起逃跑。 四个人就这样沉默的走着,直到看见一缕微光从前方几十步远的洞口隐隐出现。 在地下纠缠一番,没想到竟然已经天亮。 “这里就是出口,你该放了我。”康知雅沉着脸提起苏懿的承诺。 仗着苏懿挟持自己看不到,康知雅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恨不得现在就处理了这个胆大包天敢对自己动手的人。柳南烟站在一旁,假装没看到这一幕,朝苏懿靠近了些以防万一。 苏懿摇摇头。“等我们出去再说。” 他说完后原本以为康知雅会大发雷霆。可对方不仅没说什么,还冷笑了两声。 康安宁急着出去,在康知雅说完后第一个就迈开步子往外走,几乎是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结果一脚踩下去,忽然听到某处机关轰隆作响,而后整个山体都震颤起来。 苏懿几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随后面前的康知雅爆发力道,想脱离掌控,就算胸口被划开一道狭长的伤口也不在乎,整个人直接扑到一旁的墙壁上,不知道摁下了什么,随即轰隆一声巨响。 “快跑!他要炸了这里!”苏懿顾不得其他,直接拉着柳南烟的手朝出口处狂奔。 山体不断发出震动,庞大之物在此刻间竟显得摇摇欲坠,众人头顶不时掉落几块碎石,昭示着此地即将湮灭毁掉的命运。 “都死在这,哈哈哈哈——” 康知雅癫狂的笑更是让人头皮发麻。苏懿加快脚步,只能祈祷这里的火药会偷工减料一些,给他们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正巧在出口上方的一块石头摇摇欲坠,若是砸了下来,他们恐怕真要如了康知雅的愿。康安宁和陆江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都拼命地往前跑。 康安宁是第一个动身的人,很快就跑了出去。紧接着是跟在后面的陆江,只是对方的面色上看不出紧张,反倒是眼角余光一直落在自己身后两人身上,估算着剩下的距离,在自己闪身出去的瞬间,竟是直接出手帮忙,找了块石头堵住了出口。 “陆江!?”康安宁在外面看傻了眼。 里面马上就跑出来的苏懿和柳南烟也没想到陆江会突然来上这么一手,身后已然没有退路,面前被堵,眼看着就要死在这里,苏懿直接伸手扒开几块小石头,勉强扣出一个缝隙,大小勉强能让一个人出去。 “抱歉了苏公子,虽然我很欣赏你这份喜欢探索真相的勇气,只可惜你总是要收集一些不该收集的故事写出来,既然如此,不若去下面继续。” 外面陆江的声音隐隐约约,苏懿这一下分了神,背后直接被掉落的石块砸中,喉咙里顿时就涌出一股血腥味,他寒着脸没说话,打算先让柳南烟离开。 可有人比他的想法更快一步,苏懿感觉背后忽然一股力道推出,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从缝隙往外,探出半个身子,先一步看到了外面晨曦的微光。 “柳南烟!”他气急,这下顾不得更多,知道刚才肯定是柳南烟推了自己一把。 苏懿赶紧让自己出来,转身想去拉柳南烟,可紧接着一阵山摇地动,就连刚才的缝隙也全然被下落的石头牢牢堵住,苏懿整个人都站不稳被掀翻在地上。 他最后看见的,是柳南烟眼中决绝的温柔。 第175章 劫后余生 谁都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眼看着柳南烟被堵死在里面,瘫在一旁的康安宁心惊胆战,只见苏懿疯了一样的去扒开那些石头,可越扒越多,手里全是血也浑然不在意,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样。 “没用的苏懿。”康安宁忍不住开口。 苏懿像是变成了一个聋子,紧咬着牙不肯停手。 康安宁见劝不动他,也急着开口。“你现在这样就是在害她!她距离出口那么近说不定现在还没死!我们得赶紧去找人,不然你在这里做无用功,最后就只能见到一具尸体!” 许是康安宁的话提到了柳南烟,苏懿这次倒是听进去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他一个人的力量的确太薄弱,现如今只能找衙门那边,派人过来查看情况,一定要快…… 苏懿恨不得自己变成只飞鸽去传信,缩减的每一刻都是柳南烟还活着的希望。 康安宁见此赶忙亦步亦趋的跟在苏懿身边,如今是荒郊野外,她自己行走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危险,和苏懿在一起多多少少能让自己安心不少。 这里距离安南城还有段距离,等两人强撑着走回城门,差点被当做了乞丐。最后还是守门的眼尖,认出了康安宁的脸,赶紧帮忙将两人都送到了衙门。 苏懿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给了李祥,对方一听说这样大的事后,直接二话不说就禀告上面,随后带着一批人去了山里。 “苏兄弟你这是——这——” 韩青知道苏懿在衙门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结果看见苏懿这一身的狼狈样子,也不免磕巴了两句。他从来没见过苏懿这番落魄,往日对方好似翩翩佳公子,风度不凡总是温和的。 韩青也知道情况重,后知后觉又发现康安宁竟然也在,整个人坐在旁边缩着身子脸色惨白,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女鬼忽然现身。 “咱们先回康家!苏懿你还受了伤,需要处理……”韩青也不是个拎不清状况的,见此赶紧提议。 “不行!” 康安宁直接打断了韩青的话,死死盯着他表达自己的抗拒。“绝对不行。” 她今晚受到的刺激不小,更别说是养了自己十几年的父亲竟然有着那样的打算。现在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指不定康家还有康知雅的眼线,到时候自己回去指不定就是羊入虎口,康安宁说什么也不会回去的。 “我就在这里等。”苏懿也同样点了头。 他根本放心不下柳南烟,对方现在生死未卜,苏懿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看见对方回来。 韩青哑了声,没想到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还有自己的主意,他现在根本劝不动,就只能叹了口气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他不是没注意到少了个人,可是眼看着苏懿面色不佳,韩青也就没问柳南烟去了哪里,更别说自己心里隐隐能猜到一点,想了半天只好去找药房先拿点伤药回来,最起码先给苏懿止住血再说。 李祥离开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苏懿一直守着门口,就见两个人抬着柳南烟回来,强撑着疼痛走上去,那动作又快又急,一旁守卫都没拦住。 “苏公子你别激动,人还活着!”抬着柳南烟的其中一人赶忙说。“现在情况不妙,我们给她请个大夫来看——” “我跟你们一起。”苏懿二话不说。 听到柳南烟还活着,苏懿心里的一块巨石顿时落了地。他从未想过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柳南烟舍身犯险,而且还是当时那种情况。说完话后苏懿也不挡路,就跟在两人后面,看他们把柳南烟小心翼翼的抬上床安置好,自己也跟着坐在旁边,视线划过对方苍白的面色,又确认人还有微弱的呼吸,才终于松了口气,下一瞬眼前骤黑晕了过去。 后跟来的韩青见此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叹气,又把这人放在旁边,方便大夫一会儿一起看了。 苏懿这一晕,就睡了好几天,身上的伤也在渐渐愈合。 等他终于睁眼,外面天色已是傍晚,昏沉的火红压着最后一点余光,令人的心也跟着沉甸甸,韩青刚一推门,就和勉强起身的苏懿对上了视线。 “可算醒了啊你!!”韩青激动的差点把手里刚煮好的药给撒了。 苏懿看了看周围就要下床,韩青赶紧给人摁住,又不容分说的先让对方把药喝了,开什么玩笑,现在伤口都没好全,这要是再崩裂了,那岂不是白躺这么多天。 “知道你要去找谁。柳南烟现在躺在你隔壁呢,你先把自己休息好,等会儿我带你去看她。” 韩青也不是什么恶人,赶忙和好友说了消息。又交代了一番,在那天之后发生的诸多事宜,才让苏懿明白自己昏迷的这些天里,究竟都发生了多少变故。 跟着他回来的康安宁没受伤,顶多就是逃了太久有些脱离,再加上受了惊,稍微修养了两天后才回了康家,第一件事就是将整个康家换了一批人,如今已然成为了康家的主人,正在忙着打点一切。 李祥那边也在持续挖掘地宫,就从苏懿和柳南烟走的密道进去,等找到里面分不清谁是谁的一堆尸体,又赶忙拉出来让认识的人到衙门来认领,尸体太多,最后索性直接单独在城外开辟了一片地方暂时用作认领,这件事恐怕也让衙门焦头烂额,不出意外这个月都有事干。 “康小姐还说等你好了记得回去找她,她有事和你说。”韩青最后补充一句。 苏懿点点头应下,“我知道了,那柳南烟的伤怎么样?现在她醒了吗?” “……没有。”韩青不扯谎骗他,只是想了想柳南烟现如今的状况,还是沉默下来。 那天柳南烟是被活着抬回来了不假,但逃跑的密道就那么大,也没有什么能躲避的地方,人被挖出来的时候都缩成了一团,浑身上下全都是被石头压落的伤,衣服都染成血色的了。 “总之,等你好了自己去看。” 第176章 等我归来 苏懿被韩青看着,又躺了一天,终于是忍不住去找了柳南烟。 只是见面的情况和想象中不同,苏懿本以为能和对方说上话,可一推开门只看见面色苍白仍旧沉睡的柳南烟,静悄悄的待在床上,如若不是还有呼吸,苏懿差点将对方错认成一具尸体。 苏懿站在门口就那样沉默的看着柳南烟,呼吸重了重,最后在韩青担忧的目光下什么都没说,又不出一声的退了出去。 “是我害的她现在这样。”苏懿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差,说话的声音也闷了不少。 两人站在外面的门廊一时无言,韩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苏懿,好在对方自己没过多久就重振旗鼓,收拾好了心情也有了下一步打算。 苏懿醒了的消息很快就被大夫得知,因此下午对方提着药箱过来复诊,两人最开始都是同一个大夫看的,苏懿正好询问柳南烟的伤势。 “那姑娘的伤很重,现在情况不明朗,如果运气好的话躺一个多月说不定会有所转机,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福气了。”大夫自然是实话实说。 苏懿眉头皱的死紧,显然对大夫的这份回答并不满意,他不甘心的看向对方再度发问。“再好的药材也不行?我们并非缺钱,您只管治好就行。” 大夫本想摇摇头,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动作忽然迟疑,倒是从药箱里拿出平日开方子的纸笔,给苏懿写下了一味药材的名字。 “最近倒是有传闻说北上唐家收获了一味灵药,见过的人都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若是真能如此,给柳姑娘用倒是绰绰有余。”大夫口吻并不确定。“恕我直言,这消息也只是我听人说的,实际——” “没关系,您尽管说就是,方法我来想。”苏懿当即做出决定。 若不是柳南烟当时出手,现在躺在床上的人就是自己。此时就算消息不确定,也依旧给了苏懿一点希望,他当即打算起身,结果又被伤口扯到疼的不禁嘶了一声,随后就对上了大夫堪称谴责的目光。 “您就算有心现在也没这个力气,我给你换份伤药,至少再抹上两天才能动。”大夫一把年纪,看过不少意气用事的病人,因此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之后留下药就离开。 苏懿也知道自己伤势恶化会耽误事,索性做好打算,第二天直接去找了如今正在康家的康安宁。 大概有七八天没回康家的苏懿,刚踏入康府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和之前不一样的变化,来往的下人明显都轻快了不少,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来接人的管家似乎也换了一位。 “苏公子这边请,我们家小姐此时正在书房,实在是近日繁忙抽不开身,还望您见谅。”新管家倒是个很会说漂亮话的姑娘,第一眼见到就觉得干练利落,很是飒爽。 苏懿自然不介意,实际上在看到康安宁后,他才发现如今的对方简直变了一个人。 “随便坐就是了,我不讲那些规矩。” 听到门口传来响动,康安宁随手一挥让苏懿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眼睛还一目十行的看着手里的信件,桌面上更是堆满了要处理的事务。 “怎么,不打算自己离开了远走高飞了?”苏懿见到如此不同的康安宁,倒是打趣了一句。 “不走了,总归能困住我的人已经不在这里,爱我的人也已经死了,走不走又有什么意义?” 事到如今,康知雅的死讯在被李祥挖出尸体后终于确认,康安宁之前想要远走高飞的张嘉也已经惨死,再加上康知雅前段时间消失之前还有意让众人以为康安宁会接手家中事务,那本该是他给自己换魂后做的准备,如今倒是为女儿亲手做了嫁衣。若是对方真能在黄泉之下看见如今的样子,恐怕也是要气得吐血了。 “那你之后……”苏懿倒是也有所预料,在他看来康安宁要比自己想的还坚强一些。 听到苏懿这样问,康安宁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下意识将手搭在了已经有些弧度的腹部,那里有着她和张嘉的孩子,即便父亲已经死去,如今康安宁仍旧还没有打掉这个孩子。她嘴角隐隐勾起笑意,分明还是少女姿态,却已经有了些许母性光辉。 “我会带着它一起生活在康家,让它幸福的生活下去。” 这是康安宁自己的决定,苏懿听后也只是祝福。两人最后简单交谈了几句,苏懿也提出自己要为柳南烟寻药的打算,以及康安宁最后也说到了之前陆江的事。 “陆江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安南,我手下的人都说没看见对方。苏懿,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康安宁神情郑重,苏懿点点头表示明白。当时陆江堵死出口的事仿佛还历历在目,如今再一回想更是让他觉得对方在针对自己,而且这几天他让韩青去陆江家,也发现那边已经人去楼空,可见此人并非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寻常。 说走就走,苏懿和康安宁见面结束后直接回住所收拾行囊。他已经和那大夫问清楚了唐家所在之处,至于韩青则是被他留下来放在这里照顾柳南烟,免得被陆江忽然杀个回马枪。 临走之前,站在城门口的苏懿忍不住回头,看着被黄昏拢入怀中的整个安南,眼中只见那一片温柔的橙黄,大片琐碎的云分布在头顶,让人的心也跟着柔软。 街边的叫卖声忽然勾出藏在心底某处的记忆,脑海中不自觉就想起那一晚花灯节,柳南烟站在身边看着他言笑晏晏的面容,漂亮柔软,美得让人心颤。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余下那张笑脸深深刻在脑海中,深深刻在心里,令血液变得滚烫沸腾,好似浑身上下都要因为这一瞬的记忆而颤栗,心好似快要跳出胸口,连呼吸都带着热意。 等我回来。 苏懿在心中默念,随后深深看了一眼安南,随即转身。 第177章 北镇的规矩 苏懿一路北上,偶尔和遇上的人打听自己要去的位置,却发现大夫所说的唐家似乎并不知名,甚至鲜少有人能给出他答案,但若是问到灵药的话,回答的人兴许还能多上一些。 不过好在凭借他温和的性格,也稍微问出了一些勉强能用的信息。 唐家所在的地方名为北镇,说是镇,但实际上是个处于边缘的大城,甚至地理位置隐隐靠着沙漠,故而不是很繁华。也就少了许多人知道这里,只不过唐家在北镇倒是十分特殊的存在,据说家族一直都生活在北镇,少说也有四代人待在这里。 苏懿人生地不熟,第一次去北镇也是搭了商队的车,也正好是商队的人见多识广,才让苏懿得知不少消息,比如唐家有个嫡少爷惹人嫌的很,动不动就出来祸害百姓还喜欢调戏姑娘,整个北镇的人都不是很待见他。 苏懿定然是要去找唐家问药的事,故而将这人记在心中,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到达北镇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对方。 北镇靠着沙漠,时而有狂风呼啸剐蹭脸颊,因此人人走在街上几乎都会拿着个斗笠用于防风,苏懿也不例外。 他走在街上,打量着此处别具特色的建筑,人走在街上放眼望去便是黄土漫天之感,不同于那些木房精巧雅致巧夺天工,这里的住所大多充斥了自然痕迹,一砖一瓦皆是融于环境,又因为是就地取材,也颇有大开大合之势,令人站在此处就足以感觉到心胸开阔,人也跟着开怀肆意,很是放松。 就连脚下踩着的土地都踏实无比,甚至来之前苏懿还被那商队领头的人多嘱咐了几句,要他小心着大漠里随处可见的危险。 “……来这里干什么的?”守门的件苏懿是个生面孔,嘴上当即多问了一句。 苏懿应付得来,只说自己随便走走,装成是个到处看风景的人,再加上他也曾到过很多个地方,守卫这边就算故作刁难也仍旧对答如流。 “行,进去。不过我可得提醒你,每天晚上天黑之前就好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最好哪里也别去,要不然……哼。”说到最后的,守门的声音咕哝一声,也没让苏懿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这话不论放在谁嘴里说都觉得很古怪,苏懿心里的直觉许久未动,一听对方这么说,旁边另一个守卫不仅没否认甚至还缩了缩脖子的举动,一看就知道害怕极了,苏懿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的,清楚的摆正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最重要的就是找药,最好也别卷进任何麻烦里。 苏懿第一次暂时没那么好奇这些怪事,进了城后选定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经营客栈的是个老板娘,几乎是苏懿一踏进来,勾人的眼神当即就落在他身上,甚至让人还能看清她眼底的兴味。 “客官这是要住店还是打尖?”随着苏懿靠近柜台,老板娘搭着一只手冲他勾了勾指尖。 苏懿丝毫不为所动,“住店,先定三天。” 他的外表或许是温和甚至让人先入为主觉得是块好把玩的美玉,可苏懿这冷淡的语气一开口,就足以打消许多臆想。 老板娘也不是没见过对自己不动心的男人,见此也不觉得被拂了面子,只是笑盈盈的收了钱后,转身给人取房牌和钥匙,苏懿给的钱一向很大方,这次也不例外。只是临了给钥匙的时候,瞧着苏懿什么都不说就准备走,老板娘还是好心的多说了一句。 “为了客官自己的性命安危着想,还希望天黑之后客官就不要再到处走动了,我们这可不算太平。这也是北镇的规矩。” 这是苏懿第二次收到这样的话,尤其老板娘最后的话咬字极重。 他踏上楼梯的脚步一顿,更是肯定了这北镇里有某种秘密,同老板娘道了谢后没再交谈,径自上楼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不知道是不是老板娘的偏爱,给他的房间刚好是一间靠街边的,窗户打开就能正对着城内的大街,视野很不错。 也不知道柳南烟现在怎么样了…… 苏懿忍不住想起对方,只希望她伤势不要恶化,心里急着想去唐家询问消息,但如今外面临近傍晚,很快就看不见太阳,再联想到自己接二连三收到的建议,苏懿还是决定今晚什么都不做,先看看情况再说。 以防万一,他甚至熄了屋子里的烛灯,静悄悄的坐在窗边,推开一条缝无声的观察着外面。 不管是守门的还是老板娘的话所说似乎不假,几乎是太阳刚要下山的那会儿,街道上摆摊的人就开始着急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等苏懿观察的时候,外面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几乎足以并排列开四辆马车的宽敞大道,诡异的死寂下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道路空荡荡再加上已经开始漆黑,苏懿分不清喊话的人在哪,只看到随着这一道人声响起后,为数不多还亮着的灯光,几乎像是无声商量好了一样,飞快熄灭。 几息之间,北镇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苏懿皱眉看着外面,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和这里格格不入,随后不知过了多久,地面好似微微震动起来,远处出现了几个人影骑着马飞奔而来。 那是……? 只是苏懿还没看清,眼皮不自觉闭合,整个人直接磕在桌子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到次日清晨,一缕光透过窗户缝照在他眼上,带着不可忽视的炽热干燥,才勉强唤醒了沉睡中的苏懿。 一晚上趴在桌子上睡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苏懿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痛,脖子也有些僵硬,整个人如同生锈的傀儡动起来难受的很。 不过,他昨晚怎么会睡在桌子上?苏懿后知后觉的看了看距离桌子不远的床,有些奇怪的想。脑海中随着这样的思绪划过一个画面,只是模模糊糊,令苏懿来不及抓住就划走。 第178章 唐氏 苏懿没想到初到北镇自己就有些状态不佳,无奈上午在客栈多休息了些时间,而后就准备去唐家询问一番情况。既然大夫说灵药的消息从唐家那传出来的,苏懿自然要去看看。 再者,来的路上苏懿可是听不少人都说唐家是北镇的天,可据他了解唐家既不是官,也不从商,因此这话倒是隐隐显得有些奇怪起来。 索性他所在的客栈距离唐家不远,不出一刻钟就到了唐家大门。只是在说明自己的来意后,却没能如意见到唐家的人。 “这位公子,今日唐夫人不在府中。如果……如果你执意要找的话,那应该十号来。”侍卫迟疑一瞬,还是告知了苏懿答案。 “应该”?苏懿注意到对方话中奇怪之处,感觉口吻不太对劲。而且侍卫看他的目光也古怪的很,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对方像是在……怜悯他?苏懿再三确认自己没有想错,心里异样感更甚。并且他也注意到,侍卫嘴里尊敬的称呼竟然是一位夫人,这实在是不常见。 没想到如今人还没见到,就攒了满肚子疑问。无奈苏懿也只好接受对方的好意,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人没在家他急也急不得,倒不如趁着现在还有空,回去给韩青那边写封信说明情况,以及还要问问柳南烟现在如何。 苏懿回去的时候恰逢中午,也应当是最热闹的时候,从唐家大门离开的那条街站满了人,不少小摊主占据街道两侧,吆喝着自己的货,行色匆匆的苏懿在此刻和周围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明里暗里都招来了不少视线。 “公子不看看这发簪吗?若是送给心爱的女子定然能促成一桩美事。”旁边小贩一眼看出他穿着不凡,赶忙提起精神做生意,冲着苏懿展示自己的摊位。 眼看着这位富家公子哥似乎不为所动,小贩又赶紧补充一句。“我这款式可是唐夫人都说好的!” 一句唐夫人倒是勾起了苏懿的注意,他转身几步走到小贩面前,随意看了眼对方的发簪,倒是还算漂亮,只不过更让苏懿在意的是对方口中的唐夫人。想到自己去唐家没见到人,索性苏懿直接和小贩打听起了消息。 “唐夫人?是说的唐家那位吗?”苏懿故作好奇,他心知小贩为何看上自己,索性也就做出一副外地人的无知样子,好让对方放松警惕。“这簪子竟然真的有那么好?” “可不是嘛!我们唐夫人可是远近有名的品味高!而且又喜欢收集各种稀罕玩意儿,这簪子能入了对方的眼就不一般,我也不多要,毕竟您也是第一次来我们北镇,就收您这个数,您看怎么样?” 小贩直接毫不犹豫比了个数,苏懿挑眉没答应,这价格都能买的上一只工艺精致的镶金式样了,这小贩八成在唬人。而且还是专门看他这种外地人才敢这么狮子大开口。 他是有钱不假,但也不做个被人坑的冤大头。 “这簪子还挺合眼缘。”苏懿故意留了个钩子,“不如你和我多说说这北镇的事,我初来乍到都不知道看些什么才好。” 小贩见苏懿没质疑自己的价格,当即心里一喜暗暗高兴,觉得自己这是碰到一个“财神爷”了。又被苏懿这么一问,当即很高兴的捧着张笑脸和苏懿说了些寻常人都知道的事。 “我们北镇虽说靠着沙漠土地不够肥沃,可不是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嘛!咱们这……” 苏懿运气好,碰到的这小贩倒是个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也给苏懿补充了不少信息。甚至都不用他费尽心思多问,小贩嘴里三句话离不开一个唐家,唐夫人这词也是频繁出现。 北镇地势固然不好,可正是靠近边缘的位置令其混乱,来来往往不知多少国家的人都从这交汇,最常见的不外乎是刀尖舔血之人,也因此让驻扎此地百余年的唐家名声远扬。距传言说唐家祖上出过几代将军,如今虽不参与那些,但唐家的人骁勇善战,故而待在北镇也威名远扬,驱赶了不少打主意的人。 北镇的人一说起唐家,就算不认识也会赞扬几句,说的全都是好话。小贩更是连连夸了几句,想让苏懿这种外地人也知道北镇的好,就是说完这一段后自己又忍不住唉声叹气,挠了挠头。 “怎么不说了?”苏懿连忙捧了一句。 那小贩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自己这里,连忙压低了声音和苏懿偷偷说了一句。 “就是这一代的唐家压抑的很,自从唐夫人的丈夫走了,唐府里的人就战战兢兢的,倒也不是说唐夫人不好,就是……唉。” 小贩后面也不说了,回过味来看看自己还没卖出去的簪子,终于想起来了正事。 苏懿得了消息,见对方不说下去也没为难,只是给了个合适的价格买下那发簪,才终于回到客栈。 坐在自己房间,苏懿提笔将自己已到北镇和所能想到的事纷纷写在信中,只是思绪时不时游离,一封信洋洋洒洒竟是不自觉写到了天黑,眼看着外面又回归到昨日的漆黑一片,苏懿这才上床躺好,只是不等他再多想什么,眼皮不自觉沉重,便一觉睡了过去。 饶是苏懿自觉睡得不错,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两晚睡得太沉了,沉的甚至一点声响都激不起他,像是一滩龟缩在阴暗角落里的死水,唯有天光乍现才能随着清晨的风泛起波澜,让他逐渐找回属于自己的感官。 可自己才来这里两天,谁也不认识,也找不到什么被人盯上的理由……苏懿百思不得其解,警惕的起身将自己所在的这间房查看了一番,不出意料,什么都没找到。他几乎事无巨细的看了每个角落,连一点迷药的粉末都没留下,那究竟是为什么会让自己睡得那么沉? 苏懿绷着面色下楼,扫了一眼柜台的位置,不见那道风情万种的身影,对方似乎只在他入住的那天出现过,更是为苏懿心中忧虑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第179章 地头蛇 落脚的客栈发生了这样的怪事,老板娘又找不到人,苏懿无奈之下只能出去看看。 凭借着之前从韩青那边得到的经验,苏懿熟悉了周围地形后很快就找到了几个经常在这附近祈祷的乞丐,如果说想问什么消息,那无疑是问乞丐来的最为方便。他们赚钱的渠道正在于此,至于平日里的乞讨,只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那乞丐倒也是个爽快人,收了苏懿给的钱后掂量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直接收了碗冲苏懿招了招手,让他跟自己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一处被废弃的后院,周围环境有些荒凉,若不是乞丐在前面领路,苏懿也发现不了这里竟然还有一条幽深曲折的小路。 “行,看在你出手大方的份上,想问什么可以直说。”乞丐很直白。 苏懿直奔重点,“为什么这里天黑不许出门?” “嘶——”乞丐像是牙疼的看了看他,“你倒是会问,一上来就挑的这个,要不换个别的?我看你也就是来北镇待两天,有时候刨根究底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对方给出的回答明显是知道这里面的某些事,苏懿倒是也没说换,只拿了钱袋塞到对方手里,乞丐看他这么懂规矩,沉默了好半晌后才压低声音解释了几句。 “这是我们北镇的规矩,也是一种恩赐。所有人都会在午夜之前睡着,这样才能确保第二天平安无事的醒过来。” 规矩这两个字听起来实在太奇怪,可对方形容的又似乎十分贴切。苏懿皱了皱眉,总感觉这北镇上上下下都透着股诡异的味道,而自己深处其中,已然被迷雾笼罩。 “那唐家又是怎么回事?这里的官府呢?前天晚上我睡之前还见到了几个骑着马的——” 苏懿接二连三的抛出问题,结果就在要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直接被乞丐死死的捂住了嘴,发不出一点声音。乞丐像是害怕极了,分明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却还是惊恐的四处张望,眼里哪还看得见刚才的悠闲劲儿,苏懿感觉得到对方捂着自己嘴的手甚至都有些发抖。 关键在于自己刚才说的话?苏懿立刻捕捉到乞丐的变化所在。 既然乞丐都说晚上睡觉是规矩,那为什么那一晚街上还会有人?关于第一晚的记忆还是苏懿后来想起了一点,他当时睡在窗边,快睡着的时候隐约见到街上有几人结队骑着马飞奔,而且苏懿记得领头的还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只是当时困得厉害,他也没能看清对方的脸。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只听得见风吹草动的沙沙声,等苏懿站的小腿都有些发酸了,乞丐才渐渐松了手,看向苏懿的目光里隐约有几分探究和抗拒。 看来自己问了一个不太妙的问题,苏懿从对方的神情中推断,这下估计就算是加钱,对方也不会愿意再多让自己问些什么了。 “我只回答前两个。”乞丐深吸气,压着情绪语速飞快,明显是不打算和苏懿在这里耗费时间。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北镇位置更是偏僻到巡查有时候都不愿意来这里多看两眼,所以唐家就是那条地头蛇。另外官府倒是也有,只不过在我们这里就是个摆设,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大多都是去找唐家帮忙,没有人会觉得官府有用。” 乞丐眼都不眨的说完,随后直接转身,也不知道是走了哪条路,直接消失了身影,也没给苏懿再问的机会。 苏懿更在意于他刚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口吻和态度,寻常百姓一说起官府哪个不是面带敬色很是尊崇,可乞丐的表现反倒真如同他所说的,一点都不在乎,反倒是每次提及有关于唐家的事,乞丐不自觉就端正了姿态。 苏懿不认识周围,只能按来时的路又走了回去,只是这次回客栈之前倒是长了个心眼,绕路先去了医馆,找当地的大夫拿了些提神的药,想着今晚自己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遇到过的人都说不要乱走,那待在自己的房间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才对。 正当苏懿想着今晚的安排,一边提着药一边踏入客栈打算回房间的时候,忽然嗅到一阵香风掠过身旁,而后绕了一圈停在了自己的另一侧。 他若有所觉的转头,随后果不其然对上了老板娘风情万种的目光,两人此刻的距离贴的很近,苏懿不想冒犯对方,赶忙退后一步打破这忽然横生的暧昧,这不解风情的动作落在老板娘眼中,倒是更有风情了一些。 “苏公子这是买的什么药?”老板娘好整以暇的打量了他一番,像是能看破苏懿心里的想法。“若是买的提神药,那多半是多此一举,该睡就会睡,不然等死了之后就再也不会醒了。” 不用苏懿多说,老板娘和他光是打了一个照面,就把苏懿心里的想法全都说出。 老板娘说完这些还笑意莹莹的站在那,手里一摇把折扇展开掩在嘴边,见苏懿一直没说话,索性直接扬了扬下巴,示意苏懿看向楼下大厅。 大厅摆满了吃饭用的桌子,如今午后不少人都选择进来饱食一顿,再加上老板娘很会管理经营,此时也很热闹,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好在楼梯上去的拐角,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里,不然以老板娘的存在感,苏懿早就被那些眼刀子给“刮”死了。 “看来你也清楚早睡之事。”苏懿后退一步。 老板娘笑吟吟,抬起柔弱无骨的手轻轻向前,搭在苏懿的肩膀上用指尖打了个圈,泛起细密的痒意,让人忍不住喉咙发痒。 “我当然知道这些,我还清楚你今天都干了什么,还去找乞丐买了消息。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来这边的小少爷,现在想想说不定是我看走了眼,倒是小瞧你了,竟然想查唐家的事。” 随着老板娘的话越说越多,苏懿愈发心惊,如果不是他确定是自己出去,凭着对方的话,简直就如同跟在自己身边亲眼所见一样,掌控着苏懿的动向。 第180章 出乎意料 平心而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掌控下绝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是苏懿惊疑不定的神情不自觉流露出来,被老板娘收入眼中,引得她轻笑了两声,可这笑意好似水中涟漪不一会儿就淡去,老板娘淡淡的看着他,冷不丁提起了苏懿今天出去的目的。 “所以你也是奔着唐夫人来的?”她托着下巴,眼神上下打量他。 苏懿皱眉,到底还是点头承认,总归对方也知道他去了唐家。 可老板娘好像从他的动作里得到了些不同的含义,连眼中最后一点温度都失去,不复一开始对苏懿那般勾搭,而是兴致缺缺的摆了摆手,也拉开了原本有些暧昧的距离。 “还以为会是个不一样的,还是我看错了。” 说完这话后,老板娘也不管苏懿是个什么反应,仿佛自己搭了这几句话就是为了和苏懿要出一个答案而已,对其余的事根本不关心。 苏懿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的回到了自己房间。到现在为止,他几乎已经习惯了北镇这种“古怪”了,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这样,就像是守着一个大家众所种知的秘密,又为外人设置了重重阻碍,令苏懿摸不着头脑又格外好奇。 只可惜北镇的人实在是太排外……想到这一点,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苏懿,心里熊熊燃烧的火又缩减成了火苗。他是喜欢探究未知不假,但可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 有了前两晚的经验,苏懿这次直接买了提神的药茶,效果很显而易见,直到天彻底黑下来,他仍旧没有困倦的迹象,整个人精神奕奕的坐在窗边,还是老位置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为了以防万一被人发现自己,苏懿连一盏烛火都没留下,让自己和房间里的黑暗融为一体,只能依稀借着外面的夜色勉强有了点视野。 没过多久,马蹄声由远及近,苏懿顿时打起精神看向外面,记忆里的画面再度出现在眼前,几个人骑着马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看路线必定会经过苏懿所在的窗前。 对方手里还拿着火把,似乎有四五个人,等靠近了后才发现领头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个十分英气的女人,穿着身轻便盔甲还有佩剑,凑得近些苏懿甚至能看见对方不苟言笑的冷脸。 他一时看的太认真,以至于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视线,对方走到苏懿窗前的街道时几乎瞬间就感觉到了窥视,而后敏锐锋利的目光笔直的射向了苏懿所在的房间,即便在黑夜里那目光也如一道剑光,凛冽得让苏懿心里一紧,本能的向后仰躲避,若不是反应极快的稳住了身子,怕是要弄出些声响。 好在对方似乎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要进来找他的意思,随着马蹄声逐渐远去,苏懿这才渐渐回过神来。而后想起几人离开的方向,正是冲着北镇中央所在的唐家而去的,乞丐之前也说唐家世代骁勇善战,以至于苏懿很难不把这两者联想到一起。 会有这么巧吗? 那女人看他的眼神好似锁定猎物的虎豹,所有的一切全然在她掌控之下,即便对方已经离开,苏懿也仍旧心有余悸,肃杀感太过于强烈,即便只是一个照面,苏懿也清楚,对方手里的人命绝对不在少数。 这一晚收获不小,念在明天就是十号,他还要去唐家和那位唐夫人见上一面寻求灵药,索性早早睡下。 不知是不是看到那个女人的缘故,又或许是提神的药茶效果太好,苏懿睡得算不上踏实,以至于第二天去拜访唐家的时候,气色有些不好。 十号这天他如约进了唐家的门,被人领到了会客厅等待,结果发现除了自己,还有一位客人同样也等在这里,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好似玉面小公子,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收拾过的,说一句容光焕发也不为过。 “你是谁啊?我没见过你。”苏懿还没说话,对方倒是先不客气的开了口。 苏懿倒是也没恼,只走到对方面前介绍自己。“在下苏懿,不知阁下——” “你不知道我赵金润?”见苏懿这么说,对方满脸的不可思议,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事物,上下打量了苏懿好几番,兴许是觉得他不似作假,最后只得不情愿的接受了对方是真不认识自己的事实。 不过这人一看就身体发虚,走几步路说不定都要喘口气。赵金润看了看苏懿最后得出答案,刚提起的心又放下,想了想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一时间看向苏懿的目光隐约窥见几分防备,甚至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又开始翘首以盼的看向门口。 苏懿还真想了想赵金润这个名字,但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看样子对方也是北镇这里的人,就是不知道来找唐夫人做什么了,还打扮的如此……光鲜亮丽。苏懿找了个不确定的形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可唐夫人的丈夫似乎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这要是再找一个,也不令人意外。 好在唐家也没有晾着人的做派,苏懿到了会客厅这边没多久后,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人数还不少,应该是那位唐夫人来了。 苏懿连忙起身准备迎接对方,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结果脚步还没往前迈,就被旁边的人抢先一步,只见赵金润几步上前,直接和刚踏入会客厅的女人搭起话来。 “唐夫人!我是赵家的赵金润,今天难得一见没想到夫人竟是比传闻中的更加漂亮……” 赵金润的漂亮话一看就是蓄谋已久,苏懿皱了皱眉,倒是也没着急,只是侧身站在另一侧打算待会儿说自己的事,结果眼睛先一步看到女人的样貌后,瞬间就唤醒了昨晚那一抹锐利的眸光。 是她?! 苏懿愣在原地,当即就想起了昨晚自己是怎么和对方撞上目光的事,原来她就是唐夫人。 第181章 唐家的喜事 苏懿没想过两人这么快就迎来了第二次见面。 只是昨晚的女人和今天似乎格外不同,肃杀锋利的气势好似不复存在,穿着一身寻常裙装的也遮不住雍容华贵,再加上嘴角浅浅笑意,倒是真符合了唐夫人这个形象。 “赵公子,你也是想来拿到那个名额的吗?”唐夫人似乎知道赵金润的意思,因此也没说对方冒犯,只是柔柔一笑的看向他。 不可否认,唐夫人就算是已经成过亲的女人也仍旧风韵犹存很是漂亮,被对方这样耐心温柔的看着,赵金润原本想回答的话当即磕巴了两下才断断续续的说出口。 他红着脸,大胆对上唐夫人的目光。“对。” “既然如此,你想必也是知道我这里的规矩,我们的事可以等下详细聊聊。”唐夫人点点头,目光转而看向站在另一边的苏懿。“难道这位公子也是?” 对方仿佛谜语一样的问题令苏懿心中费解,他看得出唐夫人和赵金润似乎在说某件事,而且很有可能还是这里的人众所周知的,可惜他半点不知道,只能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从安南而来,朋友受了重伤如今情况不佳。之前听大夫说您这里有灵药可以救命,所以想来询问您是否能割爱与我,我可以重金买下。”苏懿面色诚恳。 事关柳南烟的性命,苏懿也就收起了自己飘飞的思绪,直言不讳。他看的出唐夫人是个飒爽的女子,因此也不打算弯弯绕绕说那些漂亮话。 只是他说完后没第一时间得到唐夫人的回答,反倒是一旁的赵金润松了口气,没之前那么紧张了,他原本还以为苏懿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呢,现在看来应该是误会人家了,赵金润心里刚升起的敌意又淡去。 “这……药我倒是没有,也不知道这传言是从哪里传出去的。”唐夫人摇摇头。 “若是真有这样的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话,恐怕我丈夫也就不会死了。倒是我家里确实还有些来往邻邦收集来的药物,不如我让侍女带你过去,若是能帮上忙的话你拿去便是。” 唐夫人这番话说的于情于理都让人心里熨帖,苏懿也不愿意挑起对方的伤疤,见此点点头应允对方的安排。只不过看她提起自己死去丈夫一事,脸上还是偶有伤感,看来夫妻两人曾经的感情一定是极好的。 苏懿有些过意不去,“能得到唐夫人的帮助自然是件好事,只是我也不能白拿东西——” “不过是随手帮助而已,不必说的那样大义。”唐夫人洒脱的很,“我们唐家一向喜欢交些朋友,公子也不必介怀。” 见对方这样,苏懿也就咽下了还没说完的话,只是心里承了对方的情,将这份帮助记下,才跟着侍女离开去拿药。 “公子请跟我走这边。” 侍女走在前面,苏懿跟着对方去拿药,结果没走几步路,竟然又见到有两个男人被领过来,看方向也是要去的会客厅的。而且和赵金润一样,也是用心打扮了一番,不等苏懿思索,接下来他几乎“看花了眼”。 很难想象在男人身上也能用花枝招展这个词来形容,可今天的苏懿觉得这词简直无比贴切,光是他记得的风格就不下五种,一路走过去,更是看到了十几个人都冲着会客厅去,难不成这十号是什么重要日子?竟然引得这么多人都争相拜访。 侍女仿佛察觉苏懿的好奇之心,在沉默里主动出声开口解释缘由。 “他们都是来找唐夫人抢名额的,我们这十五号有一场喜事要办,如果公子不着急的话,到时候也可以多来看看。” 苏懿想了想,“可唐夫人似乎没有子嗣?” 从他目前得知的消息里,唐夫人死了丈夫,两人之间也没有儿女,看那些公子的年纪,最小的都可以和唐夫人差上一个辈分了,该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 侍女倒是没太介意这个话题,甚至还很坦然,由此可见唐夫人倒是个好主人,对府里的这些下人很不错。 “就是我们夫人的喜事,大人走了好几年,我们都不忍心看她这样一个人生活。” 两人闲聊的功夫,来到唐家专门的药房,苏懿又和这里的大夫说了柳南烟的情况后,提着对方找出来的好几味药材,这才离开唐家。唐夫人所说的话绝不是敷衍他,大夫当真给了苏懿好几份罕见的药,如今苏懿只希望这些都能帮得上忙。 也是听侍女所说,苏懿才知道原来唐大人当年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设下了陷阱,陷害唐家,唐家也由此元气大伤不复曾经的盛况,这些年来唐夫人一心复兴唐家,也算是位远近闻名的名人,只是在自己独处的时候总会喃喃自语,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说什么自己的丈夫总会回来的,又说迟早要杀了那些人。 苏懿也知道一些怪事,比如人受了重大刺激就会变得有些不正常,不过他想到自己刚才和唐夫人的见面,倒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寻着来时候的路走出唐家,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下人们都在布置喜事的装扮,红灯笼高高挂在屋檐上,下人们看起来都很高兴。 可这让人高兴的氛围,一走出唐家大门就变了味道。 苏懿拎着药材迎面撞上众人目光,才发现有不少人都聚在门口窃窃私语,其中个别人甚至声音都不压,说的很起兴。 “这都第几次了?我数都数不过来,这唐夫人啊,也是鬼迷了心窍,竟然还不放弃这种事。” “没印象了,我娘说她以前就看到过,怎么着也得四五年了,不过咱们也不吃亏就是了,总归白吃一顿饭,要我说也是好事一件。” “月月都办喜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唐夫人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呢,就是苦了她的名声,若是唐大人在天之灵,恐怕也会被感动。” 这话里的每个字苏懿都认识,可聚在一起听对方的意思,他半点没明白。 第182章 半夏 下人之间的对话被苏懿全然偷听,只是越听越奇怪,如若不是下人们的态度明显,他差点以为自己这是到了什么神话里的世界。 尤其是唐夫人和好几个公子的事,怎么还说成是唐大人在天之灵——想到感动这个形容,苏懿顿时面色古怪一瞬。 这下他倒是真想推算推算这唐家了,苏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慢慢走出唐家大门,出神的和一个身影擦肩而过,他后知后觉想起那人似乎有些眼熟,可再回眸一看就只得一个遥远模糊的侧脸。说实话,苏懿觉得那人很像是……很像是陆江。 自从那日炸药被引爆,山体崩塌之后,苏懿就再也没见过陆江此人,他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踪影,如若不是康安宁确信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离开,恐怕单是苏懿也会怀疑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 只是苏懿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那人便不知道消失在了哪个转角,瞧着对唐家的熟悉,估计也是奔着唐夫人来的。他抿唇在门口矗立片刻,终究还是没有一探究竟,而是赶紧带着药准备收拾行囊,回去找柳南烟。 至于之前说的邀约,什么唐家喜事,他半点兴趣没有。 苏懿目的明确,说走就走,竟然是回了客栈打包好自己的东西,在老板娘堪称诧异的目光下离开,出了城门一路向南,直到接近晚上天色已黑,才找了间破庙做落脚处。 破庙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也在苏懿来之前就已经有了人在此处歇息,是个十分普通的姑娘默默烧火,见苏懿牵着马进来也没多给个眼神,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火光瞧。 “抱歉打扰了姑娘,不知在下可否今晚在此处歇息?”苏懿礼节在先,很是为姑娘家考虑。 尽管如他所说,那其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也应当如此。至于为何一再强调“普通”这词,实在是因为如果苏懿不集中精神去留意对方的存在,恐怕还会以为这里没人,只有一个空荡荡还在熊熊燃烧的诡异火堆。对方的存在感极低,又不喜欢说话,几乎要和周围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那姑娘只是摇摇头,“随便。” 两人说话的功夫,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风也跟着刮大,厚重不知几层的夜云压在头顶,似乎隐隐有要下雨的趋势,苏懿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只是在争得了对方的同意后,自己又去帮忙捡了充足的柴火,这才十分克制的坐在火堆的另一侧,打算在睡前垫垫肚子,总不至于空腹睡觉。 结果他刚将自己包裹里的干粮拿出来,就先听到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很是响亮。 苏懿若有所觉的看向对面的人,随后得了一个在火光中也隐隐泛红,有些羞意的脸。饿的肚腹空空叫声嘹亮的人自然不是苏懿,对方也没想到身体这样诚实,竟然主动叫唤引得注意,可两人萍水相逢,她又不好意思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正巧我今日买的干粮有些多,姑娘可否帮我分担一二?不然对我上路也是种负担。”苏懿很体贴的开口。 他倒是也不算说谎,返回路途遥远,他确实买了充足的干粮,如今既然见了对方的难处,苏懿也没有不帮忙的道理,目前看来对方还是一个不错的人,他也愿意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那姑娘愣了愣,倒是老实的点点头,也没有推拒,径自接过了苏懿给的饼子乖乖啃了两口,干粮也分档次,苏懿买的不差,入口口感绵软饱腹带着点咸味,一吃就知道用料很精细,嘴里满满的小麦香还有点回甘,让人口舌生津丝毫不觉得难吃。 “半夏,我的名字。”对方慢吞吞的说。 在半夏心中,苏懿当即被划分到了好人的分类里面,她能感觉到这人对自己没有恶意,还十分大方的分享了好吃的,鉴于半夏本人身无分文,所以她还是说了名字,像是一种不知名,只有自己心里知道的示好。 苏懿好脾气的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和半夏一同吃了干粮,估摸着自己还有三四天就能回去,望着火堆陷入沉思。 半夏食量不大,许是饿极了,竟然将一整张饼都吃的干净,最后确认不剩下一点,才终于喝了口水分出心神放在苏懿身上,这一看就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在苏懿身上嗅到了蛊虫的味道,很淡很淡,几乎微不可查,但半夏的鼻子比狗还好使,即便距离不近也能从燃烧的空气中分辨出零星一点。 比起蛊虫的腥气,半夏对苏懿带出来的包裹里还有药材这件事更清楚,她甚至都闻出来苏懿都带了什么,可据她观察这人不像是个养蛊的同行…… “你最近小心点。”半夏还是绝对忠告对方一句,毕竟她也算是吃人手短。 这话蹦出来的有点莫名其妙,苏懿不明白眼前的少女怎么忽然就对自己关心起来了,但总归也是好意,只能点点头。 围坐在火堆旁的温度颇高,暖意融融时自然也有了困意,苏懿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等再一睁眼,就只见了余温尚存的火堆。 看来对方先他一步离开了。 苏懿也没多想,准备沿路返回快马加鞭赶路,若是他紧赶慢赶,争取两天半就能到安南。 可缘分这点东西谁也说不准,苏懿也未曾预料到自己在下一个落脚的地方,仍旧见到了半夏,只是这次对方正拿着一只刚猎来的兔子,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坐在火堆旁,明明没什么表情的脸却让苏懿读出了发愁的情绪。 “又见面了半夏姑娘,我们似乎同路。”苏懿这次主动打了招呼。 不怪他这样说,而是这条大路只通向安南,能在这里见到对方,也说明半夏和他是同一个目的地。 见苏懿出现在自己面前,半夏当即眼前一亮,想到了这只兔子的好去处。她实在是不会料理这些,想到苏懿昨天给自己吃的东西,更是直接了当的将东西递给他,开口也干脆利落直奔主题。 “我和你换,干粮,可以吗?” 第183章 苦大仇深 第二次见面让两人拉近了一点距离,主要还是体现在苏懿同意和半夏交换吃食这件事。 明明是兔子更值一些,可得了饼的少女反倒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一口一口吃的很香,让苏懿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兔子,倒是觉得这人很有趣。 也不用问了,这姑娘一看就不会料理,似乎对厨艺半点不通。 “我是要去安南找朋友的,半夏姑娘你也一样?” 索性苏懿随意寻了个话题起头活跃氛围,手里则是料理着肥美的兔子,割下几块鲜嫩兔肉,准备当做晚餐。 半夏摇摇头,没什么起伏的语气里硬是能让人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滋味。 “我,追杀仇人。” 很言简意赅的回答,也很有半夏风格。 苏懿注意到几次交流里半夏都有些简单生疏的口音,随后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对方两眼,直觉半夏或许隐居山林久不见人,才会这般表现,但也不至于不会料理猎物……难不成自己若是不来,对方还打算生啃不成? 虽然半夏来历和苏懿猜测的相差不多,但正如他推测那般,如果自己不来,半夏恐怕就只能啃一坨被炙烤过度的焦炭了,她对自己的“手艺”都习惯了。 两人找了熟悉的位置对坐,苏懿也没询问半夏说的仇人是什么意思,这姑娘一看就是那种能说就说的类型,他将肉串在树枝上,忽然冷不丁想起昨天半夏对自己说的话,也就顺嘴问了出来。 “你昨天为什么说让我小心?” 半夏眨了眨眼,鼻尖动了动,语气肯定。“因为你接触过养蛊的人,那人很厉害。” 涉及到自己精通之处,半夏说话倒是流利不少。她自小就跟着娘亲养蛊,从小到大更是不知道接触了多少毒物,因此对蛊虫气息很敏锐,苏懿大概只是和对方浅浅接触过而已,才沾了味道。 “蛊虫?”苏懿一脸茫然,他学着半夏的动作嗅了嗅自己身上,一无所获。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接触过什么养蛊的人? “你闻不出来的。”半夏伸手拨弄火堆,让火烧的更旺盛一些,“味道很淡,但很难闻,我不喜欢,是害人的虫子。” 光凭味道半夏就能将那人的养蛊之道分析的七七八八,她说过对方很厉害,只是比起自己的水平还是差了一大段,若是对上这人,半夏很自信能够全身而退,只不过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先去杀了那个惹自己生气的男人。 “好。”苏懿叹了口气,认命的摸了摸鼻子。 估计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上这样的人的,好在如今自己应该也没什么大碍。苏懿记下半夏的回答,想到自己近日行程,恐怕也就是在北镇的事。那边环境混乱,养蛊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烤好的兔肉最后还是被苏懿分给了半夏一些,好歹也是对方出的力,苏懿还不至于真的只给人家一张饼吃,看身形小姑娘也就十六七岁,总归是长身体的时候。 倒是因为目的地相同,两人这次索性说好了一起赶路,等到了安南之后再分道扬镳,各做各的事。苏懿纯粹是觉得半夏一个姑娘赶路不安全,也是顺路的事。至于半夏……身无分文的她大概只是想吃饼。 结伴而行倒是让枯燥乏味的路多了些趣味,两人不知不觉就到了安南城内,苏懿心系柳南烟,很快提出了告辞,转而直接去了康家,而韩青收到消息也早早的等在了门口。 “苏兄弟你可算回来啦!” 韩青见到人直接来了个用力的拥抱,“柳姑娘昨天刚醒,还说要见你呢!” “她醒了?!我这就去看看!”苏懿原本就惦记着人,这下听到对方醒了更是顾不得其他,也来不及和韩青多说什么,直接脚步飞快的朝着柳南烟的房间去了。 韩青还想说点什么来着,结果这下只得追着人赶紧跟过去了。亏他还想多给柳姑娘多夸几句,十分努力当两人之间的月老,结果人家倒好,直接没给他机会。果然说这人是石头不是没有道理的,韩青面色深沉的叹了口气。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还需要静养,都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的人了,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也怪我那时候拉着你们去险境,不然……” 房间里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是康安宁坐在柳南烟床头同对方讲话。 得知柳南烟吉人自有天相悠悠醒转之后,康安宁这两天就抽身出来时不时看看对方,毕竟人家受伤这事说到底也是她的责任,尽管柳南烟也没说什么,但康安宁心里还是隐隐愧疚,对柳南烟也是真心的好。 柳南烟才醒过来不久,正要说话,忽然门口一阵巨响,只见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而后消失许久的苏懿就直愣愣的走了进来,没一点犹豫。 “苏懿!”柳南烟脸上一下多了笑容。 这下她的目光全然落在了苏懿身上,再也记不得其他事。得知自己昏迷很久之后,如今再看苏懿,柳南烟控制不住的眼眶一红。她看得出对方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甚至还没来得及梳洗就到了自己这里,脸颊似乎也瘦削不少,只有那双眼睛亮的惊人。 苏懿见柳南烟气色尚佳,心里那点紧张也消散了。 “醒了就好,我给你带了药材回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他倒是直言不讳,直接将那一大包药材都直接放在旁边。 这两人许久未见,康安宁也是知道柳南烟对苏懿什么心思的,赶忙识趣的起身准备离开,正巧这时候侍从敲了敲门说有人找她见面,倒是省的康安宁再寻个借口离开。 康安宁往外一走,倒是和门口不吱声的韩青对上的目光,显然这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给苏懿和柳南烟留足了空间。就是不知道这两人能不能争点气了,韩青一想到苏懿那天天都是真相的脑袋瓜子,脸色当即有些苦大仇深。 兄弟,给你机会你可别不中用啊。 第184章 北镇 只可惜韩青还是没能看到自己期待的画面,他在门口眼巴巴的等了没多久,就见到苏懿没什么表情的推门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柳南烟。 “既然回来了就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都可以明天再说的。”柳南烟主动让苏懿去休息。 分别这么多天她自然很想念对方,但眼下苏懿一眼就是奔波许久第一时间过来,恐怕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精神看上去也不是很好,还是休息最重要。 “药材——”苏懿还惦记着她的身体。 柳南烟随意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韩青,“我让他给大夫拿过去就行,你快走。” 之后又说了两句,苏懿这才终于放心的自己回房间准备好好睡上一觉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看着对方就这么毫不留恋转身离开的韩青,以及站在门口目送的柳南烟。等苏懿彻底走远之后,柳南烟又去将苏懿带回来的包裹拿出来,塞到韩青怀里。 “柳姑娘!你就这么让他走了!”韩青第一次看柳南烟的眼神中多了点恨铁不成钢。 他虽说也不是为这两个人的事着急,但眼下好歹也是这么好的机会,偏偏这两个人就是不珍惜,看的他这个局外人有时候都跟着叹气两声,正想说柳南烟努努力拿下好兄弟,就感觉怀里一沉,一股浓重的药味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差点被呛的韩青晕过去。 “我对他心里有数。”柳南烟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只是笑了笑。 苏懿为了她来回奔波,又做了这么多的事,柳南烟已经确定了自己在对方心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就已经很好了,至于剩下的事,她仍旧徐徐图进来日方长,急不得一时。 韩青见她这样说,倒是自觉捧着药材离开。给柳南烟看病的大夫最近因为人醒了,所以一直住在康府,住处也不远,只是过去的路上无可避免的路过了康家的会客厅。韩青原本捧着药材,注意力全在路上,结果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忽然传入耳中,吸引了他的目光,全然停留在那一身异域打扮的少女身上。 对方一席如瀑黑发乌青顺滑,身材窈窕穿着不凡,面无表情的脸倒是压住了几分风情,让人不敢上前搭话,可远远这么一看,还是让韩青呆住了眼,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似是不觉冒犯,直到对方发现他的目光后转头看了过来,那视线中的冷漠让韩青当即清醒过来,整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扯出一个笑脸,结果对方看都没看,又重新回头,似乎正在和面前的人说着什么。 也正是这时候才让韩青注意到,这陌生女子竟然是在和康安宁说话,应当就是之前侍卫说来拜访的客人了。韩青只稍微看了一会儿,毕竟自己冒犯到了人家,又谨记着药材的事,没停留多久就去找了大夫。 “这些药看着倒是也不错,如今柳姑娘人已经行了过来,剩下的事就是好好调理身体,多多休养自然无碍。”那大夫也很满意。 灵药没找到不打紧,人现在好了就行。 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苏懿更是踏踏实实的睡了许久,甚至错过了次日的早饭,直到日上三竿才终于被外面的韩青敲门叫醒,整个人都还有些茫然。 得知柳南烟需要休养的事后,苏懿也没说什么,收拾一番准备再去看看对方,结果还没出门就被一封信堵在了门口。 “公子,这里有一封给你的信,送信的人说是一个姓陆的人点名给您的。” 苏懿原本没打算看,一听到对方说是姓陆的,要走出去的步子当即扭了个方向,站定在送信的人面前,二话没说直接拿过来打开,面色严肃的让下人都跟着紧张。 【好久不见,苏懿,真好奇你现在打开这封信的表情,肯定会很精彩。告诉你一件很有趣的事,道士不仅没被炸死,还去了北镇准备东山再起,这次他打算拿整个北镇的人作祭品……】 信的内容不多,寥寥几笔却让苏懿看的触目惊心,心跳都快了几分。视线飞快掠过几行字,停留在最后一句话上。 【苏懿,我在北镇等你。】 苏懿脸色冷的出奇,不禁为信中道士的疯狂之举,也为陆江全篇都是看乐子的语气和姿态,他看得出来对方不在乎人命,相比之下对自己倒是更有兴趣,要不然也不会寄这封信给他。 陆江咬定了苏懿看完信之后会去北镇,没有第二个可能。 苏懿忽然回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身影,之前一直被撇到内心深处角落的怀疑又忍不住冒出来,愈发感觉那时候碰上的很有可能就是陆江本人,只是没有确定的证据。 这件事事关重大,苏懿看完后当即就去找了康安宁。 “苏懿?你怎么来了?”康安宁见到苏懿火急火燎的来找自己时,满脸奇怪的看着他。 苏懿也不废话,直接把信给康安宁,对方看完后咬了咬牙也是一脸愤恨,若不是克制着脾气,估计当场就能把信给撕碎。 “猪狗不如的东西!他拿人当什么?取乐的工具?这肯定是个陷阱,对方要你过去就是要你自己往坑里跳!苏懿——”康安宁很快反应过来。 自从她接手康家后整个人倒是成长了许多,再者陆江根本没在信里掩饰自己的意图,他就是明摆着,认定了苏懿不会置身事外,所以兴致勃勃的看着对方往这个火坑里跳,指不定他还会往里添柴泼油,让苏懿烧的最后灰都不剩下才是。 苏懿坐在一旁,手里捏着那封信,眸光不定的落在对方张狂的字迹上,脑海里渐渐勾勒出对方的形象,陆江或许不是他的真名,就连那张脸说不定也是假的,只是这恶劣的性格实在是恶心透顶。 “你们在说姓陆的?”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忽然插入了两人的对话当中。 苏懿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而后意外的睁大了眼睛。 “是你?” 第185章 香囊 突然出声的人正是之前和苏懿一起同路来到安南的姑娘半夏。 只是对方和之前相比换了一身衣服,整个人都做了异域打扮,如若不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苏懿第一时间还真不一定能认得出她。 “你们认识?”这回轮到康安宁疑惑了。 半夏定定的看着苏懿,点点头后又摇头。“见过,好人。” “我们顺路回来的,随口攀谈了几句。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再次见面。”苏懿也很是意外。 鉴于半夏说话简短有时候还需要靠猜,苏懿索性和康安宁稍微说了说两人认识的事,至于半夏,她站在旁边抿着唇,沉默不语的看着苏懿拿来的那封信,整个人安静的很,又带着点让人不安的乖张,看了好一会儿,才把信还给苏懿,说了声谢谢。 “那看来你们如今又要顺路了。”听完一切的康安宁表示,“半夏也是要找陆江的,如今正好你这里来了消息,她肯定是要去找人。” 康安宁刚说完话,就见半夏赞同的点了点头,显然康安宁说的也是她心中所想。她是个说走就要走的行动派,确定了下一个目的地之后,直接就找康安宁要来了地图,打算再去北镇。苏懿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交流,又想到自己和半夏当时分别时的原因,忽然福至心灵。 “陆江就是你的仇人?” “是。”半夏回答的毫不犹豫。 这倒是……有点缘分。苏懿咂咂嘴,只觉得这世上的事难不成竟真有这么巧,就因为一个陆江,原本素不相识的人都凑到了一起,只是苏懿更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暗中推手造就了这一切,阴谋二字于他已是常态,苏懿也难免多了心思防备。 “你,一起吗?”半夏和康安宁说完话,转头问苏懿的意见。 苏懿自然是要去的,只是他需要先和柳南烟和韩青说一声,于是赶紧有去找了两人,幸好这俩正凑在一起,苏懿去的时候大夫正在给柳南烟看病诊脉。 “醒了之后身体好的就快了,我给你开个药房,每天一副吃下去,不出半个月就能好。” 大夫笑呵呵的提笔写字,他之所以能这么自信也是多亏了苏懿刚拿回来的那些奇珍药材,只要用药足够好,病人自然也就康复的快了。写字的功夫他也没忘记多交代了些注意的地方,柳南烟全都点头记了下来。 苏懿一进来见韩青和柳南烟都在,直接将自己准备离开的事说了出来。 “我和你一起去。”柳南烟二话不说开始收拾行李,韩青更是点头同意,也说要一起。 苏懿原本有些不同意,结果这两人谁也不听他说话,这下去北镇的人变成了四个人同行,最高兴的莫过于半夏,有了苏懿在,她应该也就不用操心自己每天吃什么了,以至于脸上都有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因为有柳南烟在,回去的路程成了四天,等他们到了北镇,已经是当月的十八号。 可奇怪的是,进城之后四处都挂着红灯笼贴着喜字,活像是有什么喜事要办,规模大的让人不得不注意,可苏懿记得唐夫人家是十五号才对,如今这又是哪位人物搞了这么一番阵仗? 这次不用苏懿多想,等四人到了客栈之后,要了房间点了酒菜在一楼坐下,就听到旁边的人在大肆交谈,说的正是北镇喜庆的原因。 “这唐夫人怎么改了日子啊,以往都是十五号,怎么这个月偏偏……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别说了,我以前看红色都觉得挺喜庆的,亮堂堂的也好看,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阴风阵阵的,一出门到处都能看到红灯笼,看的我都觉得瘆得慌。” “我跟你们说啊,我有个亲戚妹妹的姨夫他姑舅妈就在唐家,听说十五号的事推迟之后,这两天晚上唐家可不太平,总能听见点鬼哭狼嚎的怪动静,指不定啊,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几个人越聊越觉得害怕,喝酒都暖不起来身子,最后硬是没了兴致直接各自散伙回了家。 苏懿四人占着张靠门的桌子,正好能看见屋檐下挂的两个大红灯笼,上面的喜字黑乎乎的,苏懿盯着看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感觉那字体会流动一样,带着一股腥味,再一回神定睛一看,又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什么都没有发生。 “回神。”半夏忽然出声,将一个香囊摁到苏懿鼻子底下。 些微刺鼻的香气一下就让苏懿精神起来,甚至双目都清明许多,苏懿眨了眨眼,心里顿时生出古怪之感,克制着自己没去看那灯笼,转而对上半夏的视线。 “这灯笼上抹了药油,会蛊惑人心。” 或许别人察觉不到,但半夏是个这方面的高手,自然没有中招,给苏懿的香囊里装了提神醒脑的药物,必要时也能抗拒一部分迷幻人神智的药效,还算管用。 柳南烟的目光不自觉落在苏懿手里的香囊上,咬了咬唇有些懊悔自己竟然没给苏懿绣一个送他,女子给男子香囊可是有特殊含义的,难不成这位叫半夏的姑娘…… 不怪柳南烟多想,实在是香囊这样的贴身之物有些敏感。但半夏接下来的举动直接打消了她的猜测,只因半夏又掏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塞到了韩青和柳南烟手里。 “给你们用。” 半夏意简言骇,好歹走了一路,她很喜欢这几个人,更何况这药对她来说也不难配。 三个人见此都道了声谢,韩青左看右看手里的香囊,款式就是那些铺子里买来的一般款式,可他最后咧嘴笑了笑,乐不思蜀的像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傻子,惹得苏懿都多看了他两眼。 这可是美人送的香囊!韩青瞪了苏懿一眼,又妥帖的把香囊放好,确认自己不会轻易弄丢。 “我也感觉不对。”柳南烟压低了声音,看了一眼周围,用极细微弱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这里最近死过人,恐怕不少于五个。” 第186章 不祥之感 柳南烟想来相信自己的鼻子,更别说这里尸体隐隐的腐臭味道,小二就算一天洒扫五次柳南烟都能闻出来。 苏懿和韩青一听顿时十分意外,倒是半夏很高兴的看了柳南烟一眼,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在这方面天赋异禀,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柳南烟的发现让苏懿更加意识到了北镇的不太平。 众人吃完晚饭后索性各自回了房间好好安顿休息,驱散赶路的疲惫,只是见外面如自己上次所见到那般很快漆黑,苏懿感知到无形中多了几分肃杀的意味。他抿了一口提神的茶,看向窗外,这次的房间位置不好,但仍旧能窥见街上风景,那……今晚还会看见唐夫人吗? 他不确定的想,身子坐的笔直,显然是打算等一等看看。可他还没见到唐夫人前,却瞧见了陆江。 对方甚至没有改头换面,就那样明目张胆用了自己在康家那时候的脸,堂而皇之的在街上打了一盏灯笼走着,欣长的身形尤其显眼,几乎是一眼就会看见的存在,苏懿瞬间起身死死盯着对方的脸,借着灯光他看的一清二楚,这次绝不可能认错。 而且,或许不是他的错觉,陆江甚至停留在客栈外,故意站了一会儿,就好像……就好像在等着他一样。 苏懿莫名浮现出这样古怪的预感,身体更是先思绪一步,直接出了房间下楼。 此时即便是客栈内部也没留灯,小二和掌柜皆是没了动静,除了没有灯光不方便苏懿视物以外,倒是以外遮掩了他的身形。苏懿摸着楼梯的边缘下楼,正打算从大门出去寻找陆江,结果黑暗之中直接感觉有个人撞到了自己怀里。 “唔!”一声惊呼想起。 苏懿手比嘴快直接捂住对方避免发出声音,暴露了两人的存在,屏息沉默了许久,确定客栈里没人发现他们俩后,才终于低声开口。 “是我,苏懿。” 温热的吐息轻轻吹在耳边,让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柳南烟顿时软了身子。 她此时此刻竟然要感谢起这片黑暗来,不然恐怕自己红彤彤的脸就要被发现个彻底,连脖子到耳根全然羞了个遍,心跳快的好像要跳出来,连带着柳南烟都忘记了要问苏懿为什么出来。 顾及到柳南烟的安全,苏懿决定先送对方回房间。“外面不安全,你在房间里不要出来,我要去找人。” “我看见陆江了。”柳南烟不会就这么简单听话。 虽然她是后来知道的,但也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到北镇来,这就是陆江给苏懿摆出来的阳谋,她不仅没给苏懿送自己回去的机会,甚至直接拉着对方的手反客为主,带着人就走出了客栈外面。 二楼某件窗户背后的身影闪了闪,眼看着苏懿和柳南烟就这样离开客栈的背影,随后轻巧的掩上了窗。 苏懿有些头疼的跟着柳南烟往外走,凭他一个人肯定是拗不过对方的,只是有些担心对方跟着自己又会遭遇到什么危险,上次的事已经让他足够后怕了。 而且他们折腾的这一会儿,陆江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没有痕迹,无法追踪对方究竟去往何处。 苏懿叹气,无奈的看着身旁的柳南烟。“你不应该跟着我以身犯险。” “不应该?”柳南烟拧眉,叉着腰抬头和他对视,语气理直气壮。“我是个活生生的人,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难不成你还能控制我不成?” 说什么傻话呢这个人,她哪来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懿一个人去,再说那个姓陆的怎么看都不对劲,万一苏懿一个人被骗走了,指不定…… “北镇很危险!” 之前苏懿就不止一次被提点过,说北镇的晚上不要出门,包括他们这次再来也是一样,再加上陆江写给自己的那封信,苏懿面上虽然一直没说,但心里一直紧绷着神经,无法安定下来。 柳南烟听到他骤然加重的语气,直接红了眼睛。 “可是,我不想……给你收尸。” 最后那一点话,被柳南烟以微不足道的气音说出,在这寂静的夜里又一清二楚。 苏懿刚想强硬起来的态度又软了下去,他张了张嘴,胸膛里的酸涩全然都被柳南烟挑起,整个人顿时手足无措,他能感觉到气氛沉闷,然而有心想要缓解又嘴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直到一点温热忽然滴在他的手背上,顿时烫的他再也说不出话。 苏懿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太紧张了。” 柳南烟倒不是那种拿捏性子为难别人的人,毕竟谁也不想被喜欢的人这样说,还用严厉的态度对待,只是情绪稍微失控了一些。 只是还不等她调整好情绪,苏懿竟然主动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了一条小路。 夜里微风骤起,吹干了柳南烟的泪痕和委屈,也带走了苏懿心头的烦躁,两人好似又回到了曾经花灯节的那一晚,只剩下彼此安静的走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说,仍有千言万语。 这件事就这么轻轻揭过,苏懿默认的带着柳南烟追寻陆江的痕迹,也许这是对方有意引他们上钩,但苏懿不得不做咬钩的鱼,被迫亲自入局。 两人沿着小路直走,最后竟然到了唐家。 能发现这一点,也是因为只有唐家在这一片漆黑的北镇里,显得格外异常,曾经张灯结彩挂起的灯笼绸缎仍旧装点着唐家上下,只是在这夜里的红,像是染了血色一样,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他们在的位置是唐家的侧门,没看见一个人,侍卫也不曾站岗,柳南烟大着胆子直接推开门,结果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当即后退一步撞到打算上前查看的苏懿。 “别看!那里面是棺材!”柳南烟小声告诉他。 然而在柳南烟说话的同时,苏懿也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飘荡在空中的纸钱肆意飞舞,顺着风划过缝隙,径自落在他的手心里,无端让人生出寒意。 第187章 生米熟饭 两个纸人所做的童男童女被摆在了苏懿和柳南烟所在的门口,纸扎人的那种惨白加上血色一般的腮红,让人怎么看都不舒服。 “他们看起来像是在迎接客人。”苏懿一眼看出了这两个纸人的用途。 柳南烟深吸一口气,“纸人迎客也就算了,这家人……是要和一个死人成亲吗?” 她指着最中央摆着的棺材,分明是死气沉沉的事物,硬是被摆成了即将拜堂的样子,放在中间,旁边还空出来了一个位置,应该是留给另一位“新人”的。 柳南烟也是当仵作的人,自认为也见过不少怪事,尤其是有些不说在明面上的“规矩”。有些人为了自己死去的亲人儿女也是会搞一搞冥婚这种事的,但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这种事不吉利,也不能拿到明面上,都是背地里找道士或者半仙算上一卦,找个合适的时辰大晚上阴森森的办了就算结束,哪里有人像是眼前这样,大张旗鼓的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自己要和死人结婚了似的,把场面搞得这么隆重。 红喜事,白丧事,诡异的融合到一起,让人只觉惊悚。 苏懿被勾起回忆,猛然想起自己拜访唐家的时候,对方还邀请自己参加的喜事,而后倒吸一口冷气,顿感不妙,一个荒谬又合理的猜测瞬间浮现在他心头,苏懿暂时无法确认。 正当他陷入思绪的时候,柳南烟已经冷静下来走到了棺材面前,出乎意料,棺材里面是空的,而不是一具腐烂的尸体,这顿时让人感觉轻松不少。 “这里是要有人的才对。”柳南烟检查一遍后发现不对,“不管怎么说,冥婚要不是人要不就放东西替代,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跟着苏懿在一起冒险久了,柳南烟倒是也有了几分他的风格,不自觉开始调查起来,好在夜里没人行动,倒是给了两人得天独厚的便利。 “不,这里有一个灵牌。”苏懿站在棺材的另一边,发觉不对。 棺材旁摆着一个牌位,没一点落灰,看得出有人很精心的保护过,也并没有嫌弃这东西晦气,或许是这灵牌对那人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亡夫唐剑之位。”苏懿缓缓读出上面的字。 这应该是被私下定的灵牌,没那些繁琐的工序和词缀,只有亡夫两字值得推敲,苏懿下意识想到如今掌管唐家的唐夫人,眸色一沉,只希望不要是自己想多了。 柳南烟张嘴想说话,结果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苏懿太清楚这马蹄声代表什么了,他果断将手里的东西归位,又动作飞快的抹除自己和柳南烟来过的痕迹,确保没什么遗漏的地方后毫不犹豫拉着柳南烟和自己原路离开。 几乎是两人离开后的瞬息,四五个人骑着马停在了侧门的位置,为首的人直接跨身从马上一跃而下推开大门,其他几人也跟了进去。 掩上的侧门杜绝了苏懿和柳南烟窥视的目光,为了避免被发现,两人决定直接回客栈再说,一路悄悄又走了回去,有惊无险的回了苏懿的房间。 “不出意外,走在最前面的应该是唐夫人,而且里面那位很有可能就是她死去的相公,只是我不知道名字,等明天打听一下便知。只可惜没找到陆江。”苏懿三两句话总结。 柳南烟困惑的很,“现在我好像知道北镇的人是怎么古怪了。” 哪有人主动上赶着结冥婚的啊? 这事就算放到平时也足够让人心神震颤,更别说还是一城之主的唐夫人,别看人家一介女流但打理北镇让人心服口服,结果背地里偷偷搞这种毛骨悚然的事,难道这算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爱好吗? 想到侧门那些布置,不管是谁一推门就能进去看见,明显唐夫人就没打算藏着,柳南烟更困惑了,难不成是她见识太少,不知道这边民风彪悍? “也不至于。”苏懿摇摇头回答她刚才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问题。 唐夫人的事他们知之甚少,但今晚陆江忽然出现又消失,显而易见的是把他们引向唐家的,然而线索太少,苏懿暂时也无从得知对方的想法。 这一晚上把两个人都折腾的够呛,等聊完天都泛白了,苏懿才后知后觉要送人回房间,要不然若是让人看见他们两个早上从一个房间里出来,柳南烟的清白就毁了。 柳南烟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身上还披了件苏懿的衣服御寒,和人一起朝自己房间走去。 吱—— 门推开的声音轻微响起,一时松懈的苏懿和柳南烟都没注意到。 “你,你们这就成了?!?!” 韩青的声音宛如平地惊雷忽然炸开,苏懿和柳南烟本能回头,和对方满脸震惊的对上了视线。 韩青原本只是想出来方便一下的,哪里想到撞见这样的场面,竟然见到了柳南烟从苏懿房间出来,看样子还要偷偷摸摸回自己房间睡的意思。 这场面落在韩青眼里,再翻译一下,六个大字直接出现在脑海里。 生米煮成熟饭。 “你别误会,韩青,我和柳姑娘——” “我先回房了!” 柳南烟直接被韩青说的落荒而逃,只留下有口难辩的苏懿站在原地,接受来自好兄弟的眼神谴责。 “我哪有什么误会的!早知道你们进展这么快,我就不愁了!在一起就在一起嘛,迟早的事,你们要是不喜欢我就当做没看见,没看见!” 韩青自以为善解人意的摆了摆手,这下苏懿的脸也红了,想解释又说不过韩青,只能顶着对方暧昧的眼神回了自己的房间。 尤其是这两位主角,回去之后各自都睡到了快下午的时间,才终于出来,看的韩青更是觉得自己交的这位苏兄弟果然是深藏不漏,满脸笑意的看着柳南烟和苏懿,就差摁着两人的头催促两人赶紧成亲了。 苏懿和柳南烟坐在桌边对视一眼,索性也懒得说真相了,就让韩青先误会着,毕竟不知道对他也好,省的卷入麻烦。 第188章 敌人的敌人 神经紧绷了一晚上,苏懿和柳南烟一觉睡到下午,饥肠辘辘只得起来到客栈一楼准备对付着吃几口饭垫垫肚子。 好巧不巧,两人点菜的功夫韩青也从外面刚刚回来,见到苏懿和柳南烟都坐在旁边,直接搬开凳子就插了进来,扯着一张笑脸还自以为偷偷的给柳南烟打眼色,像是在说恭喜对方终于心想事成。 “……”柳南烟没搭理他。 这种事她肯定是解释不来的,而且韩青表现的太明显,以为他们在一起现在装都不装了,眼神里还隐隐有点轻松调侃,看的柳南烟羞的脸都红了,哪里还有平时和韩青互相拌嘴扯皮的脾气,整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头恨不得埋在胸口里,盯着地上找个缝钻进去就当自己不存在。 苏懿看出柳南烟的窘迫,于是故作不经意的开口。“说起来,怎么没看见半夏,她人呢?” 一提起半夏,韩青的注意力顿时就转移走了。 “她大早上就说要出去找找吃的,在北镇逛一逛。”韩青挠挠头,倒是说了一两句。“我还想说陪她一起看看呢,结果她自己走了。” 提到半夏,韩青眼睛都亮了几分,不用明说,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韩青这是存着什么信息。苏懿倒是没太在意这个,他本意也是为了转移话题,倒是柳南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只不过也没说话。 半夏出去的时间刚好和苏懿柳南烟休息的时间错开,双方自然也没见到面,只有热脸贴了冷屁股的韩青,心里有些失落的看了看门口,却一直没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等会吃了饭就回屋休息,柳姑娘等下我们聊聊。”苏懿用完饭菜后擦了擦嘴,看向柳南烟的视线意图明显,两人一对视就知道是昨晚的事。 至于韩青……苏懿的目光顿了顿,就见韩青一脸“我知道你们要干嘛”,带着隐隐兴奋的表情,胸口这股气憋了半天,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就让韩青先这样误会着也好,总归他不想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了。 苏懿叮嘱了韩青两句,他心知对方到了新地方就喜欢四处逛逛的性格,更是着重强调了吃完饭后回到房间,就不要再出来的事,结果韩青不仅没有反驳,还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出来。 “不出来不出来!苏兄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破坏你们的——我是说,我绝对不破坏大家的好梦!” 韩青差点心直口快,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直接脱口而出,好在反应快及时制止,不然他感觉柳南烟能打死自己。 一顿晚饭就在这样不尴不尬的气氛中结束,柳南烟简直是如释重负跟着苏懿一起离开。 天色渐黑。 一直没被三人关注的半夏,倒是真如自己所说的,出门给养的蛊虫加了餐。只不过她早上不带着韩青一起出门,可是完完全全处于好心。 感受到脚下土地里的血腥味,半夏面无表情的看着死不瞑目的男人,毫不在意的驱使着蛊虫们享受这一顿美味。只不过她养的这些蛊虫口味刁钻,血腥凶残,随随便便咬一口就能杀死人的玩意儿,吃的东西可不是凡物就能养活的。 等蛊虫们用餐的功夫,半夏索性一跃而起,身手十分灵活的攀上附近小楼的栏杆上坐下,悠悠的看着北镇里已经开始熄灭的灯笼,嘴里露出玩味的笑。 “他自找的。”她轻声嘟囔了一句,谁让那个色眯眯的男人自己跟上来的。 半夏可还没忘记自己来到北镇的目的。而且她昨晚可是看到苏懿和柳南烟出去的,那个男人很像是陆江,只可惜半夏距离太远,没能看清对方的脸,所以也就无法确定。但总归这件事有了头绪,想到那个直接把自己心肝宝贝给带走了的狗男人,半夏咬了咬牙,决定等找到对方之后,一定要抓住人好好折磨一番,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正当半夏盘算着怎么折磨陆江时,旁边忽然响起了声音。 “情况怎么样?” “我盯着那几个人呢,一有消息肯定通知陆公子,就是不知道今晚……还盯着嘛?我这心里头总有点怕。” “行了,就这几天的事,成了就给你两倍的钱。”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肯定让那个姓苏的小白脸逃不了陆公子的手掌心!” 有两个人在说话,听声音……半夏变换姿势掩饰自己的存在,稍加辨别就发现对方正在自己身处建筑的小院里密语,瞧着就鬼鬼祟祟的,尤其是还提到了陆公子这个字眼。 半夏眼眸微眯,看着已经说完话打算离开的两人,直接驱使了两只小虫子跟上,随后闪身离开。 半夏觉得自己跟着苏懿简直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就是出来逛逛而已,竟然都能让自己碰上这个线索。而且听起来苏懿和陆江之间恩怨不小,但半夏清楚苏懿是为了那封信而来的北镇,可陆江偏偏要弄死苏懿,怎么想这里面都有鬼。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半夏也不介意将自己得来的消息给苏懿分享一下,正好虫子们也吃完了,半夏吹了个古怪的哨声,而后心情极好的朝着客栈的方向返回。 彼时的苏懿和柳南烟还不知道半夏竟然这样好运,两人聚在苏懿的房间,讨论今晚该如何行动。 “唐家是肯定要去的,就是不知道陆江这步棋的目的如何,我们或许已经在他的掌控中了。” 苏懿极其讨厌这种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行动的境地,但唐家的诡异摆在面前,又是陆江领头在先,这一步他怎么都是要走的,但心里清楚认识到这一点后,就更是不爽极了。 柳南烟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这会儿已经没有灯光亮起了,分明是一片漆黑,可她脑海中无端回想起了唐家的红灯笼,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我好像看见唐夫人了。”她喃喃自语,目光落在外面骑马掠过的身影上。 第189章 情蛊 事实证明柳南烟一点都没看错。 苏懿听到唐夫人的名字,下意识回头看向窗外,只见到遥遥远去的背影,可现在天还没黑下来呢!她今天怎么会这么早? “走,我们跟过去看看。”苏懿二话不说直接起身。 天黑之后的北镇简直像是个死城,不仅是人,就连猫狗都没了叫声,风一吹起来就带着寒意,任谁在这种环境下带着,心里都跟着发毛。 去唐家的路已经走过几次,苏懿驾轻就熟的带着柳南烟,准备先去昨晚的侧门看看情况,那口棺材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去在意,两人小心翼翼的从客栈离开,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站着正打算回来的半夏。 “嗯?”半夏挑了挑眉,眼看这两人离开,这下也不打算休息了,直接悄悄跟了上去,想看看苏懿和柳南烟要搞什么鬼。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不幸,等苏懿和柳南烟顺着小路到了唐家侧门的时候,刚刚好撞到唐夫人带着人走进去了,马匹倒是没见到,让人松了一口气,毕竟有的时候动物可比人警觉多了。 “结冥婚的人是唐夫人?”柳南烟靠在苏懿旁边,轻声说出自己的猜测。 刚才唐夫人开门进去的时候也没遮掩什么,两人都将里面的棺材看的一清二楚,可见唐夫人是绝对知情的,甚至还有可能就是搞出这些的人,只是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柳南烟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子,总觉得更可怕了。 哪有人主动上赶着结冥婚的?结了冥婚的活人全都是被买卖来的,唐夫人这种还是第一个,难道唐夫人和她相公的爱就这么忠贞不渝? 两人说话的功夫怕被发现,偷偷转移阵地换了另一个地方,悄悄藏在侧面对面铺子的二楼,刚好能窥视到一点唐家里面的场面,视野十分不错。 唐夫人就站在棺材旁边,棺材那摆了一个灵位,没有尸体没有骨头,可她却满脸柔情的正说什么,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这一幕,苏懿也不相信自己曾经见到过的唐夫人还有这样一番面孔。 等等,那是—— 忽然有两个人从唐家内里的入口走到了院子里,苏懿在认出两人的瞬间就睁大了眼,只见本应该死在地宫里的道士,和陆江一起走到了唐夫人的面前,三个人小声说着什么,目光时不时落在一旁的棺材上。 柳南烟也认出了两人的身份,见到那个害自己受伤的陆江出现,心里一急当时就要起身,结果还没等发力,忽然就感觉右手被人摁了一下,压得柳南烟清醒过来。 “苏懿,你别拦着我,我刚才就是气急攻心了一下……”柳南烟下意识解释了一句,但话还没说完忽然想起来苏懿在自己左手边才对。 她心里咯噔一声,缓缓扭头看向右边,就见到白天一直没见到人影的半夏,正待在自己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院子里的陆江,手还和自己握在一起,显然刚才就是对方拉着她的。 “半夏?”随后苏懿诧异的声音也响起。 半夏冲两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抬手指了指里面示意两人。这会儿唐夫人和道士已经分开了,陆江站在最边上像是在旁观,那道士则是走到了管材旁,又是撒血又是神神叨叨的。 等道士玄玄乎乎的弄完仪式,又找了唐夫人,割开对方的手腕放血到棺材里,贴上几张符咒,五花八门看的柳南烟都困了,才终于结束。 结果正当他们以为这就算结束了,那道士和陆江也走了,就见到院子里最后本应离开的唐夫人,竟然掀开棺材盖子,自己钻了进去!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确认彼此都没看错后,纷纷陷入了沉默。 唐家重归寂静,三人今晚收获颇丰,趁着天还没亮回了客栈,苏懿习惯性的带着柳南烟到自己房间说话,结果关好门坐下才发现,半夏竟然也稀里糊涂的进来坐了。 “唐夫人好厉害。”半夏出声,她本以为自己让蛊虫吃死人肉就已经不被人接受了,今天见到唐夫人那样的举动,顿时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时太谨慎了。 “这事……在我们这里也不常见。”柳南烟赶紧干巴巴的解释,“唐夫人脑子不会有什么问题?瞧着挺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和陆江勾结在一块儿了还。” 一提起陆江,半夏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直接将今天遇到的事和两人说了,着重强调了对方想弄死苏懿的话,只不过自己搞死人的事就酌情隐瞒了,反正半夏说话的时候脸上一概没有表情,苏懿和柳南烟也看不出来什么。 “他引你过来就是为了杀你?原因呢?总得有个理由?” 柳南烟好歹跟着衙门干过,因此听完了半夏的描述后,当即皱眉开始分析,但又搞不懂这陆江到底在想写什么,跟个疯子一样,做事全然没有逻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懿摇摇头。“都回去睡,好好休息。” 为了避免再被人误会,这次是柳南烟和半夏一起结伴回去,两个姑娘住着的房间也是相依的,刚好顺路。 半夏多半时间都是不怎么说话的,等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忽然看向柳南烟,抛出一个问题。 “你很喜欢苏懿?”半夏感觉的到柳南烟看苏懿的目光不一样,“如果他不爱你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对情蛊。” 从安南到北镇的这段时间,柳南烟嘴上不说但还是很照顾半夏这位姑娘,半夏也很珍惜柳南烟的善意,所以才想送对方情蛊。 “情蛊是什么?”柳南烟好奇。 这一路上半夏也没掩饰她的不同,因此柳南烟也知道对方是个喜欢养蛊的姑娘,只是她也没好意思主动询问,这会儿脑子里全都是冥婚那些乱糟糟的东西,索性强迫自己转移心神。 “是子母蛊,可以让人对你死心塌地爱上你,如果对方有了背叛的心思,就会直接暴毙而亡。” 自认为很善良的半夏,直接开口给了柳南烟一点小小的蛊虫震撼。 第190章 冥婚 对于半夏的盛情邀请,柳南烟心动后还是摇摇头拒绝,她是想让苏懿和自己两情相悦,但也不是用这种方式强取豪夺。 “真的不需要?”半夏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中竟隐隐透着点遗憾的意味。“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说的是最近的变动,柳南烟默然片刻,自然也知道北镇不太平,而且按照苏懿的风格,他总是无时无刻不处于危险之中,时时刻刻在用自己的生命做代价去探究未知。柳南烟叹了口气,没怎么犹豫就决定找个时间和苏懿直接挑明自己的心意,她也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先睡一觉再说,这一晚上奔波下来,柳南烟眼下的青黑若是被人撞见,都会误以为白日见鬼了。 “谢谢你的提醒,我要回房间先休息了。”柳南烟和半夏在过道告别,两人转身进了各自的房间。 满身疲惫笼罩着柳南烟,她推开门就打算躺在床上,可一转身,背后忽然传来尖锐的触感,有人拿着刀抵在她背后心脏的位置,几乎一瞬间就能要了自己的命。立刻意识到这一点的柳南烟瞌睡跑光,整个人身体都跟着紧绷起来,她僵硬着没敢乱动,刚想开口询问对方来者何意,还未开口脖颈忽然一痛,随即眼前漆黑晕了过去。 藏于柳南烟背后的男人手脚利落的将人直接扛在肩上,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又抹除了自己留下的痕迹后,直接推开窗户一跃而下,借着小道遮掩带着柳南烟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到隔壁的半夏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将一切收入耳中,心里忽然有那么一点想叹气,明明她都说的很清楚了,只可惜柳南烟还是被抓走了。 只不过半夏也没有现在就去找苏懿,打算告诉对方这件事的意思,她抿着嘴坐在那里只是沉默的喝着茶,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但克制的敲门声很快打断了她的思绪,韩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半夏姑娘?” 韩青站在门外,期待又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想要邀请半夏今天一起出去逛逛。 他对半夏的心思昭然若揭,整天写在脸上就差没直接开口告诉对方了。再者最近苏兄弟和柳姑娘也天天在他眼前晃,气的韩青都更有动力鼓起勇气来找半夏了。 里面没传来回应,韩青又敲了两次门,仍旧没动静后,只以为半夏应当是比自己还早一步出去了,只好垂着头失落的转身离开。他想要朵桃花怎么就这么难呢? 一早上就这样过去,竟然没一个人发现柳南烟的消失。 绑了她的男人目标明确,在确认没人跟踪自己之后,迅速的扛着柳南烟摸到了唐家的后院,直接翻墙进去,带着人推开门复命。 “人带回来了。” 他沉声禀告,冲着房间内唯一一人低下头表示自己的臣服,仍旧在迷药效果中昏睡的柳南烟,则是被毫不留情的放到地上,随后迎来一道目光的打量。 陆江踱步到柳南烟身边,蹲下身伸手捏着对方的下巴,确认人没错后轻轻笑了一声,他指尖摁在柳南烟的唇瓣上,正欲开口,下一瞬就见原本应该昏迷不醒的人,睁开眼睛就要张嘴咬他,凶厉冷冽的眸光乍现。 只可惜陆江的动作更快一步,他像是早有预料一样,直接毫不留情的捏死柳南烟的下巴,随后低头同人对视,距离一瞬拉近,令他能清晰看见柳南烟的愤然和不屈,与之相反,陆江嘴角弧度更大,整个人似乎都有些愉悦的看着柳南烟,眼神只让她觉得恶心。 “还以为你会多装一会儿。” 陆江语气里有些可惜,随后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柳南烟,“如果你听话些的话,想必这几天的日子也不会算难过。” 柳南烟没想到自己的伪装会被识破,此刻听着陆江说话也没有要交谈的欲望,只扭头给对方一个侧脸,面色紧绷的任他处置。刚才她的确被迷药迷昏了不假,但柳南烟反应极快并没有吸入多少,并且她的身体对药性也不敏锐,故而刚才在被带进小院的时候就已经提前清醒了过来,柳南烟也猜到了绑自己的人是陆江,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显然,柳南烟很明白怎么才能保全自身,即便被发现之后也不打算顺着陆江的心意走,只是冷哼一声没动弹。 “只会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而已,尽会阴谋诡计。”柳南烟嗤了一声。 她这会儿倒是也不怕陆江对自己做什么,至少她不会现在就死,很明显,陆江把她弄过来就是为了苏懿,她就是苏懿的弱点。一想到这,柳南烟心中又忍不住愧疚自己给苏懿拖了后腿,尤其还是在这个时候,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留下来的线索…… 或许是相处的久了,苏懿这一天醒的也格外早。 他和韩青原本正在一楼用饭,结果忽然就见到一个侍女走到自己面前,递给自己一张请帖,随后又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也不管苏懿的反应就走了。搞得苏懿和韩青彼此对视都觉得奇怪,苏懿心里更是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这什么请帖啊,奇奇怪怪的,瞧着是喜事还偏偏用了白色……”韩青嘟囔了两句。 苏懿瞧着手里的请帖,纯白的请柬上印着囍字,烫金的字体优雅美观,内容竟然是唐夫人邀请他来看自己成亲,而且成亲两人的名字就是唐夫人和自己已经死去很久的丈夫,还不等苏懿和韩青感到惊悚,很快周围的人也都收到了类似的请柬,但和苏懿手里的这份有些微不同,似乎更廉价普通一些。 可不管是哪个人,收到请柬之后都露出衣服见怪不怪的表情,甚至还有闲心讨论两句,说可以去蹭饭吃,态度寻常的差点让韩青以为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个人。眼看着这事发生的古怪,苏懿紧缩眉头也没了吃饭的兴致,直接拉着韩青回房间才开口。 第191章 失踪的柳南烟 喜事就应该用喜庆的正红色,请柬的惨白感多少都有些引起两人不适。 “时间定在明天晚上,这里面写了我们三个人的名字。”苏懿简单提炼出上面的信息。 想到唐夫人对北镇的掌控力,对于侍女能直接找到自己这件事,苏懿也没觉得怎样,只是待会儿要去找柳南烟说明,做好去参加的准备,甚至很有可能会在唐家和陆江碰面。 “不是,这唐夫人是疯了还是傻了?哪有人大晚上邀请去吃席的?而且……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她相公不都死了好久了,还有这纸的颜色我越看越渗人,哪有人成亲沾白色的?” 韩青心智口快,盯着被放在桌上的请柬摇头,这纸惨白惨白的,再加上红艳至极的囍写在上面,活像沾了人血写的一样。有了这样的想法,韩青更是直接挑了个远一点的位置重新坐下,恨不得离那请柬远远地。 “因为唐夫人不是成亲,是和自己的丈夫搞冥婚。”韩青不知道原因,苏懿却清楚的很。 他可是和柳南烟亲眼看见过唐家发生的是,也清楚唐夫人恐怕只是表面披着正常人的皮,背地里作风诡异的很,今天这一手也不知道又要弄什么。 “冥婚?!”韩青骤然拔高了声音。 他喊的这一声不可谓不大,好在韩青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失态,随后连忙找补回来,又压低了声音和苏懿确认一遍。 “什么叫冥婚啊?唐夫人这难不成还上赶着找自己相公?她不想活了?” 于是苏懿直接将自己和柳南烟之前的发现,稍加总结的和韩青说了一遍,尤其是那口棺材的事,苏懿怀疑唐夫人极有可能会直接和棺材成亲拜堂。 韩青越听越沉默,一向话多的他在苏懿口中得知了这些事都有些接受不能。倒不如说是个正常人都觉得这事简直闻所未闻,非要评价唐夫人的话,这算是什么?痴情?爱相公爱到这个地步,一般人恐怕都做不到。 “所以……你们俩其实还没在一起?那天我撞见的是你们俩刚回来。”韩青倒是很快借此联想到之前的误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苏懿点点头的,他说这事未尝不是想顺带和韩青说这件事,他自己先一步想到了自然更好。只是明明是澄清,可苏懿心里莫名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就好像……他不喜欢这样。 遗憾在心里一闪而过,留下微不可查的痕迹,不等苏懿多想,心神就又被转移到外面的议论声里。 “也不知道唐夫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下执念,不过也能理解就是了,毕竟唐大人生前也是位君子。” “想那么多做什么?咱们只管大晚上去蹭顿饭吃,又不需要花钱,这不是件好事?” “好事个屁啊,你愿意吃死人饭?要不是不让跑,我都不想参加,这饭吃的怪恶心的,再说了就算咱们都去了,谁能真心祝福他们?” “城门都封锁了,说这些也没用,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去了,都习惯了。” 有两个食客在楼下议论,倒是正好让正上方的苏懿和韩青都听了个清楚。也从两人的对话里得到了不小的信息量。 “你先在这,我去找柳南烟。”苏懿起身。 这件事怎么说也得让柳南烟知道,到时候三个人晚上一起结伴去唐家,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再者都这个时间了,她应该也睡醒了才对……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苏懿站在柳南烟门口敲了敲,没得到回应,他等了一会儿又抬手,可仍旧没人回答,苏懿皱眉抬高声音喊了名字,房间里面安静的不正常。 苏懿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来不及多想直接伸手推开门,就看见床铺规整,屋里也根本没人。 “柳南烟?”他喊了一声。 苏懿确认屋里没人,又赶紧下楼去找掌柜确认,得知柳南烟没有一个人离开也没有退房,眉头皱的死紧,又急匆匆回去找了韩青,让对方跟着自己出去打听一番的,可问了附近的人和商铺伙计,甚至乞丐都问了个遍,也没人说见过柳南烟。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封信都没留下。 “这柳姑娘是跑哪里去了,也没个动静,不给咱俩留个信儿。”韩青喘着气坐下,大口将一杯茶喝的精光又续杯。 苏懿脸色很难看,或许是他已经猜到了柳南烟的去向。 “肯定是陆江动的手。”他低低的说了一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在柳南烟的房间里又细细地搜索一番,这份猜测在找到了柳南烟留下的记号之后更加肯定。 柳南烟当时就猜到自己可能会被迷晕,所以直接用指甲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仓促刻了个六的字样,陆和六共通,苏懿自然明白柳南烟的意思。 可就算明白是陆江抓的人,苏懿现在竟然也无法动身。他清楚自己要是真的冲动上头,现在发现人不在了直接就找到唐家去要人,那才是真正的自投罗网。 北镇没有官府,最权威的地方就是唐家,陆江就在那里。他简直是吃定了这一点,才让苏懿陷入完全被动的境地,像是一个操控棋局的人永远高高在上,享受着把玩苏懿这颗棋子的愉悦。 “那,那怎么办?”韩青也慌了。 苏懿面沉如水,韩青也不敢出声,气氛凝结如冰让人无法呼吸,恰巧在这样的氛围里,半夏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异域风情十足的衣服,值得注意的,是她手里同样拿了一张和苏懿一模一样的请柬。 “我们,都是他的目标。”半夏还是那么意简言骇。 在看到两人请柬样式相同的时候,就该明白这是陆江的恶劣趣味所在了。半夏说完话后看了看两人的神情,故作不知情的询问两句,装作才知道的样子表达了对柳南烟失踪的惊讶,却正好对上苏懿抬头时,看向她的探究目光。 第192章 只身赴宴 今日的北镇合该是个大喜的日子。满目漂亮的红色几乎充斥着视野所能见到的每一个地方,可人们的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无数百姓站在唐家门口排队等着确认身份进去参加今日的宴席。 一种无法言喻的死寂,在众人之间蔓延开来。可唐家门口的守卫却好像早已习惯了似的,只确认每个人带来的请柬没有问题后便把人放了进去。此时的唐家内部早已经上上下下装点完毕,俨然和寻常女子成亲无二区别。 一定要说有什么改变的话,那就是每个从大门走进去的人都能看见的那口棺材,正被此地的女主人用精心呵护的态度,小心翼翼的摆在院中央的台子上,棺材静静的放在那里,同时旁边的桌前又点着一对龙凤烛,上面甚至还写着唐夫人和其相公的名字,烛火一跳一跳,在夜里颇为鬼魅。 今夜的北镇似乎打破了所有的规矩,人们全都在外活动,火光漫天亮的惊人。 显然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今天参加的这场成亲与平日里的喜事不同,谁也没有说贺喜的话,只是按部就班地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就连白天那些意向想要巴结唐家的人,此刻也都静悄悄的像只鹌鹑。相比对利益驱使的那份商人本能,在此时此刻,显然他们更知道性命的贵重。毕竟惹怒了唐夫人,可没什么好下场。 唐家的院子很大,将将能容下来参加的人。陆江就站在隔壁的小二楼里,透过栏杆,将整个院落的景象收入眼中,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人群中的苏懿,只是意外于对方竟然敢独身一人前来。 “他倒是谨慎,不会以为随便换了张请柬就找不到人了。”陆江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语气,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和旁边被男人压着强行坐下的柳南烟形成了鲜明对比。 柳南烟根本不打算搭理他,漂亮的脸冷冰冰的扭过去,并不想配合,可身后的男人强硬摁着她坐在此处的力道又不容置疑,受制于人的柳南,无奈之下只好恶狠狠地开口出声。 “卑鄙小人,你也就只会搞这些阴谋诡计了。” 柳南烟显然也很清楚,正是因为自己被抓,才让苏懿不得不来今天这场鸿门宴。也正如她之前所猜测的那样,柳南烟知道自己的性命有用,这几天即便被陆江关起来,也没受到过什么折磨,反倒是在今天被对方拉过来说是要看上一场好戏。 “我这可是一番好心。”陆江摇摇头,看向柳南烟的眼神有些失望,好似他辜负了自己的美意。“毕竟只有今天的计划而言,我可是打算让你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死也要死在一起了。” 陆江之前给苏懿寄出的那封信,并非弄虚作假,他向来不屑于撒谎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信中所说的都句句属实,只不过他也确实是存着要将人引过来的心思罢了。如今计划的每一步都按照自己推敲的在进行,这不禁让陆江愉悦的眯起了眼睛。 听到陆江说今天会死在一起的时候,柳南烟微微睁大了眼睛,焦急的看向此刻在院落里坐下准备吃饭的苏懿,几乎是想立刻告诉对方赶紧离开,不用管自己的死活,保全自己才更重要。 只可惜陆江早有准备这两天给柳南烟吃的饭菜里都掺了药,即便柳南烟此刻看起来能正常的说话,却无法自己单独行动,浑身酸软无力,少走几步就会跌倒在地,无法动弹。 院子里的喜事似乎即将开始,唐夫人请来的班子正默契十足的吹奏一曲,而后一个十分熟悉的人走到了棺材面前,正是之前在安南打过交道的那个道士。 和之前在地宫中见面的装扮有所不同,道士似乎是得了唐夫人的信任,在这边待遇也颇为优厚,浑身上下穿着打扮无一不精致,就连手腕上盘着的珠串成色,让懂行的瞧见了,心里也觉得阔绰。 唐夫人身着一身喜服站在高台之上,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向自己身侧,好似那里摆着的不是一口棺材,而是她记忆之中仍旧鲜活熟悉的相公。道士不知和唐夫人说了些什么,随后便如同坐法一般开始在台子上踱步而走,步伐凌乱中似乎又带着某种韵律,嘴里还念念有词。 台下吃饭的百姓全都死死低着头只看到自己眼前的饭,只希望自己别引起什么注意,连吃好喝好的心情都不复存在。不是谁碰上这样诡异的事情,都能泰然自若的。其余北镇的人早已习惯了这些,动作麻木的进食,只一味的在心中暗示自己,就当是正常参加。 几乎全部人都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吃饭,没有一个人的目光落在台上,祝福今天的新人。诡异空荡的氛围让人头皮发麻,不知何时起了阴风,忽然将棺材面前的龙凤烛吹灭,烛光一跳。随即只剩下燃烧到一半的蜡烛难看的立在那里。 眼看着仪式正在进行,蜡烛就这样灭了,唐夫人原本喜莹莹的脸色几乎瞬间就变了个样子,透出几分肃杀之气的看向自己旁边的道士,分明没说话,可压迫的眼神,却直接让人出了一身冷汗,好似在质问道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那刚才举行着仪式的道士,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他亲手检查才对,这龙凤烛……道士心里纳闷,又看了看周围,为了这次仪式的万无一失,他可是反复叮嘱敲打,甚至在台上也布置了一番,根本不可能会有风吹灭蜡烛的这种可能。 可偏偏那蜡烛就是灭了,而且还是当着唐夫人的面灭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想到自己之后还要依仗唐夫人才能举行的计划,道士连忙三言两语说这是吉象,将唐夫人糊弄过去,又将那龙凤烛重新点燃。 可老天爷就好像在和他作对一样,点燃没多久之后,那飘逸的烛光又再度熄灭,唐夫人的脸色难看到要滴出墨来,凛冽气场也跟着笼罩在院落里,让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纷纷停了筷子。 第193章 反将一军 这紧要的时候蜡烛不配合,让道士出了一身的冷汗。顶着唐夫人杀意尽显的目光,那道士强撑着笑了笑,赶忙急中生智,说有别的法子可以替代,随后又让人换了套道具,可无论他接下来用什么方法想继续这场仪式,这台上的东西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根本不配合他。 不是蜡烛倒了摔成两半,就是准备好的符咒被水打湿起不了一点作用,甚至就连原本放在一旁做装饰的婚书也裂成了两半。这下别说是台上的两个人了,就连台下看不清发生什么的,众人也隐隐能感觉得到,莫不是这场婚事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才会出手多加阻拦。 一阵极其微弱的窃窃私语声,从人群之中响起,随后蔓延至整个院落。就在唐夫人转身想抓出究竟是谁在捣乱的时候,忽然不知是哪道声音在人群之中惊声呼喊。 “起火啦!!!!” 和喊声同时出现的是院落一角滔天的火光,所有人顿时惊慌起来,这下也顾不得安安静静的吃饭了,全都起身闹着推让彼此要从大门跑出去,逃命要紧。 陆江皱眉看着瞬间变成一片混乱的院落,有些不愉的起身打算去看看情况,这场火可不在他和道士的计划之内,或许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参与了进来。 可等他一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却见门口已经有人站在那里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此时的脸色看起来倒是很精彩。”苏懿站在门口欣赏着陆江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直截了当的开口。 院落里的“苏懿”仍旧混在人群之中,陆江原本胜券在握的面色,这下才终于出现了几分变化,打量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苏懿,确认对方的身份之后,竟然大笑了一声,不慌不忙的打开折扇,姿态肆意悠闲丝毫不落于下风。 “这次倒是我中了你的障眼法。” 打过几次交道的两人自然也能摸清楚对方的脾性,今天打定主意要参加婚宴的苏懿让韩青找了个和自己身形相仿的乞丐,又让对方穿上自己平日里的衣服,用普通请柬去参加,正好可以让陆江自以为情况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实际上自己则是偷偷暗中没入唐家,寻找到了这里。 “我的东西还我。”苏懿背后忽然走出来一个人,不巧的是,也是陆江的熟人。 半夏几步上前站在苏懿身边毫不掩饰的任由一只蜘蛛爬到自己的手背上,随后看向陆江的目光清明,直言不讳索要对方从自己这里偷走的东西。也是因为有了半夏的帮忙,才能够让苏懿如此之快的顺利找到柳南烟所在的位置。 她前几天偷听那两人讲话的时候,就已经放了两只蛊虫跟着对方,正好今天派上用场。而刚才还挟持着柳南烟的男人,此刻早已经被蜘蛛咬伤了一口,一命呜呼,当场毒发上了西天。 陆江看了一眼那男人倒下的尸体,面无表情的直接将座位上的柳南烟扯到自己身前,耳后稍稍一翻转,手腕使的巧劲直接让那柄折扇变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我倒是小瞧了你们。”陆江冷的声音,手上毫不留情的用刀锋抵着柳南烟的脖梗,直到上面出现了一丝血色之后,才满意的,稍稍收下了力道。 柳南烟最讨厌的场面此时此刻还是出现了,自己被当作威胁苏懿的工具任人摆弄,可偏偏她自己还毫无还手的能力,这几天一直被下药的柳南烟,就算想解开,也暂时没有这个条件,整个人只能将将靠着陆江才能维持站住的身姿。 “苏懿你不用管我。” “你若是杀了她,不出半刻,我的蛊虫也会让你毒发身亡。” 柳南烟和半夏的声音同时响起,陆江脸色阴沉不定的看了一眼半夏,后知后觉的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才终于发现手臂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几乎微不可查的齿印,甚至半夏没出声的话,陆江自己都没发现。 原本胜券在握的陆江发现自己身中剧毒后终于彻底变了脸色,目光如同恶狼一般,笔直的射向半夏和苏懿,好似要将两人剜成肉片。 “看来你很有把握,在我这里能知道东西的下落。”陆江抛出自己最看重的把柄之一。“把我毒死了,你可就再也找不到你的宝贝了。” 两人的恩怨说来也很简单,之前陆江在半夏这里费尽心及接近对方取得信任之后,从半夏的手中偷得了一只最珍贵的蛊虫。那蛊虫可以说是世间仅有一只也不为过,用好了便能够生死人肉白骨,只不过更多时候都被陆江用作杀人的工具,仅仅是分泌出来的一丁点液体,让人沾染上了也会尸骨无存,连渣都找不到。可以说在他最近的行动里简直帮了大忙。 “现在是你求着我们给你解药才对。”苏懿毫不犹豫地上前几步想接柳南烟过来,可紧接着看到陆江又将刀贴近几分后,又不得不停下脚步,皱着眉和对方对峙。 外面的火在几人交谈的时候,已然逐渐发展成了漫天火海将整个唐家都包裹起来,把院落里的人困死在其中,大门不知为何被人推嚷着,半天也打不开。所有人惊慌失措的叫声,让此地好似变成了修罗炼狱。 陆江若是真那么容易屈服,那就不是他了。即便他此刻的确能够感觉到身体正在逐渐发冷发寒,就连动作都僵硬着,可他还是紧紧握着手里的刀,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苏懿和半夏,甚至咬着舌头让自己骤然清醒,顾不得口腔里弥漫开的血腥气,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 “先把解药给我,我就放人。”陆江提出自己的条件。 半夏没说话,只是伸出了手,很明显的表示着拒绝,并且讨要自己本应该拿回来的东西。这动作让陆江的脸色更难看几分。 “你再说三句话的功夫,恐怕就会毒发身亡,当场死去。” 第194章 得救 陆江在赌,他赌半夏根本舍不得让自己死,他还没吐出藏东西的地方。 他不慌不忙的带着柳南烟一步步后退,目标十分明显的落在身后已经熊熊燃烧的火海,苏懿看出对方的意图,强忍住上前一步的念头,生怕刺激陆江,心中却又为柳南烟暗暗着急。 “你们都别过来!”陆江高声喊道。 他强装出一副还在掌控中的模样,实际上拿刀的手已经微微颤抖,只是心里已经有了逃跑的计划。壁虎尚且知道断尾求生,他也不是全然被动,只要自己能够离开,到时候用了从半夏那里偷来的蛊虫,也不是不能活下来。 但打破僵局的人是柳南烟,随着局面僵持,时间一点点流逝,柳南烟也多少恢复了些力气,趁着陆江的心神全都放在半夏和苏懿那边,自己背对着陆江和苏懿打了个眼色后直接趁机发难,一个扭身就从陆江的挟持下脱身,朝着苏懿那边跑去。 “苏懿!” “小心!” “陆江你——” 几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苏懿狠狠抱住朝自己跑过来的柳南烟,半夏则是上前几步,看着陆江刚才站着的位置变得空荡,就在刚才柳南烟跑过来的瞬间,对方竟然是毫不犹豫的从这里跳下了火海。 外面呼声一片,被困住的百姓似乎也找到了逃跑的路线,纷纷攘攘的从唐家出来,呼啦啦的全都上了街上,好似终于逃脱了唐家这个血色魔窟,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劫后余生。 半夏沉默的站在那好一会儿,才和苏懿等人回到了客栈,同时和另一边赶回来的韩青碰了头。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今晚累的够呛的,这把火放的差点烧出人命来。”韩青压低声音同几人说,扶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好在他找了本地几个爱钱的乞丐帮忙,这才没弄出什么大事来,顶多就是看起来雷声大雨点小,真要说伤亡那是万万没有的,也正是因为这个,今晚韩青才没见踪影。 不过看着柳南烟被成功救了回来,这事也算是没白干。 “我的东西还没拿回来。”半夏出声。 一提起这个,苏懿顿时满脸歉意,他先是扶着柳南烟坐下休息,随后又和半夏道了歉,毕竟他拉着对方帮自己忙的交换条件,就是帮半夏找回在陆江那里被偷走的蛊虫,结果现在自己人倒是救回来了,半夏的问题还是没解决。 “今天的事还要谢谢你,半夏姑娘,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不会活着回来。”柳南烟忽然开口。 她感激的看着半夏,冲着对方露出一个笑,却见半夏摇摇头,直说让她先养好身体。半夏和陆江打过交道的次数远比苏懿还多,更清楚对方是个什么路子,狡兔尚且有三窟,更别说对方这个贪生怕死的人,说直白些,这次半夏也没抱着自己能成功的想法,只是确确实实的让苏懿卖给了自己一个人情。 至少多了一个朋友帮忙,还是个聪明人,不亏。 “今天这件事之后陆江恐怕会元气大伤,轮到我们主动出击了。” 苏懿适当出声,提前做好下一步的打算,唐家大火这件事肯定要好好修养一阵,尤其是那位唐夫人,他笃定对方这次不成,肯定还会执着于选一个良辰吉日,继续这场婚事。 苏懿没猜错的话,之前陆江在信中所提到的,用整个北镇百姓作为祭品的事,也落实在了唐夫人的婚事上,毕竟从他们到这里之后,也只有这一件事能把所有人聚集起来,几乎没有第二种可能。 “我之前放的虫子死了,现在还找不到人。”半夏摇头,陆江这次没有防备,再加上自己碰上那两个人也是偶然,才有了今天的成功,陆江肯定不会在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韩青连忙出声音,“我可以找人盯着点。” “不行,北镇全都是他们的眼线,就算我们有了消息,说不定也是对方故意透漏给我们,就等着自投罗网。” 苏懿也不是第一次吃到陆江的亏了,柳南烟已经为他受伤两次,今晚的谈话也不宜拉长,还是先让众人好好休息才行。只不过也不放心让人单独睡下,最后还是四人两两结伴才定下来。 苏懿猜测的也没错,陆江的确元气大伤狼狈不已,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逃回了据点,还刚好撞见了唐夫人和道士,气氛紧张的道士面色苍白,以至于看到陆江回来就好似见到了救星。 彼时的陆江已经解了毒,整个人面无血色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再也没有了人前的那份闲情,对上唐夫人冰冷愤怒的目光,心里将苏懿骂了遍,但还是强行扯出笑容准备先将唐夫人这里糊弄过去再说。 “夫人,今日之事怎么也算不到我们头上,在您家里出的问题,人还没抓到就来发脾气,这不合适?”陆江显然很懂得拿捏唐夫人的弱点,“而且我想您的相公若是看到了您现在这幅样子,恐怕也是不会开心的。” 满脸怒容的唐夫人正欲发作,结果所有的话就堵在嘴边,也算是勉强冷静下来肯和两人好好沟通,这会儿身上的喜服还没褪下,仍旧气势十足,只有在和陆江说话的时候语气才没那么强硬。 “那下次放在什么时候办?我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 陆江皮笑肉不笑,没受唐夫人气势压迫,仍旧游刃有余,“良辰吉日自然是急不来的,您和唐大人想要长久,也不能有片刻差错,我们明日就给您答案。” 得了回复,唐夫人勉强算是放过他们,这才终于离开,恐怕是去处理关于大火的后续。站在一旁不吭声的道士终于松了口气,想转头同陆江说些什么,就对上人锋利如刀的目光,将自己死死钉在原地。 “今天我会帮你,是因为你还有作用,别忘了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陆江没有闲心听那些有的没的,只扔下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 第195章 桃花 那一场大火直到天光将亮,才被人们险些扑灭,却也让唐家被烧毁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地方,只剩下些房屋残骸。 这件事不出意外的在北镇传开,所有人都在背地里议论,苏懿不过在外面走了一圈回来,就听了一耳朵的八卦,甚至不少于十个版本,甚至有人说是唐夫人背叛了唐大人,所以才会引起对方地下有灵的震怒,没让冥婚这件事办完。 但苏懿还是得了些有用的消息,并且把柳南烟三人叫到了自己的房间说明,脸色不算好看。 “有三个人在昨晚被烧死了。” 等苏懿说完后第一个出声的就是韩青,对方急忙开口澄清说不是自己干的,又是摆摆手脸色茫然,回忆一番后更加确定。 “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至少昨晚我都是看着他们抛出去才走的,绝不可能有人留在那里面。”韩青对于自己办的事信誓旦旦,决计不可能出错。 而且这会儿半夏可还在自己旁边看着呢,韩青也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再三保证不是自己搞的鬼。 “也许是陆江那边弄的,故意推给了这场大火。”柳南烟忽然出声,而后又看向苏懿,“他们有把尸体摆出来让人认领吗?” 见苏懿摇头否认,柳南烟又冷不丁想起来了自己之前偷听到的内容。在她被陆江挟持关押的那几天里,也尝试过出逃,其中一次到了小院回廊里,恰好能听到隔壁有人在交谈,说的就是那道士需要死人的事。 “我当时一心想跑没听到多少,只知道那道士说是要死人举行仪式,不知道是不是和康安宁那次一样。” 死了人总归是不好的,尤其是这道士也根本没有那些神鬼志怪的本领,有的只是一张会骗人的嘴而已,又和陆江这样的人勾结在一起,他们都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面。 然而柳南烟的信息太片面,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有给出定论,而后正在讨论时忽然听半夏出声,主动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是我的虫子,他们要吃。” 这件事半夏一直没告诉几人,然而现在死了三个人的消息飘到整个北镇都知道,也就没了藏着掖着的必要,半夏说的很坦然,随后不出意外收到了三个人惊诧的目光,她镇定自若的呼唤出一条浑身雪白的蛇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更让这话显得瘆人了些。 “你是说……它们以腐肉为食?” 苏懿见多识广脸上没什么害怕的表情,柳南烟常年接触尸体,对此也算是能接受,唯独韩青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一听到半夏这么说当即就本能反应挪开了一段距离,目光中有着藏不住的害怕。 他自以为的桃花还没到手,这下更是没了希望,这不仅是一朵漂亮花,还是朵吃人的霸王花,他招惹不起。 “在陆江的那只蛊虫是我养过最厉害的,肯定是对方为了解我昨晚的毒,所以动用了虫子,故而需要一下子进食三个人。而且对方藏身的位置和我们距离很远,不然我应该能感受到那只虫子才对。” 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虫子,半夏和那只蛊虫自然是有感应的,也不知道陆江用什么方法把虫子藏得这么好。倒不如说昨晚半夏肯那样下死手,也是存着想让对方动用那只蛊虫的心思,结果陆江也是谨慎,硬是没让她察觉。 “我和韩青今天混入唐家,看看能不能得知些有用的消息。”苏懿直接拍案决定。 此刻的唐家真是一片混乱,又有火烧之后的大片废墟需要清理,正好方便他们两个过去打探消息…… 苏懿打定主意,和韩青商量好一起,只是等到了地方后,计划出现了些许“不同”。眼前管家模样的人带着他们来到那具棺材面前,竟然说让他们帮忙将这东西搬到另一个地方去,自己则是在前面领路。 他们这算是运气好吗?竟然一过来就碰上了这样的活做,苏懿和韩青对视一眼,故作抱怨着有些不吉利,但在管家说可以加钱的不耐烦的语气里,还是勉强抬起棺材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满打满算苏懿也就来过唐家两次,还是有人带路的情况下,这次跟在管家后面七拐八拐也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最后穿过重重通道,甚至肩膀发酸都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才终于得了命令,让他们把棺材放在一处敞开门的冰窖里面。 “好好放下去,别磕着碰着了里面的东西。”管家交代了两句,站在一边盯着他们动作。 苏懿听到这话心里只觉得奇怪,只因为他曾经和柳南烟是看过这里面的,除了一个灵位以外什么都没有,可听管家的意思,难不成里面还真的躺着一个“唐大人”不成?思及此处,他有心想看看,这会儿也没这个条件,而且这会儿的棺材是钉死的,不存在掀开的可能。 若是另一边的韩青知道苏懿脑子里是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恐怕会感叹一句,怪不得能得到柳南烟的喜欢,两人倒是都有点奇奇怪怪的想法。 棺材被小心翼翼的放在冰窖里面,像是为了保存尸体,随后管家直接让他们去离开结钱,随便找了个人带着他们离开,也趁着这个机会,在一片混乱之中,苏懿和韩青脱离队伍,悄悄在唐家探索。 两人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刚才放棺材的位置,这里地形复杂,也容不得他们到处乱走。折回去的时候,正好见到管家站在拐角,正冲着面前的人说着什么,态度身形无一步表示对此人的恭敬,倒是让苏懿猜到了对方是谁。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接下来找几个人看着,别让人接近这里。” 果不其然,唐夫人的声音随后响起,管家得了吩咐后赶紧离开,随后躲在角落里的苏懿和韩青,就见到唐夫人从角落里走出来,而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陆江?他竟然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 第196章 唐大人 苏懿和韩青躲在暗处,眼看着唐夫人一脸冷意的冲着下人说完话,等到附近只剩下她自己和陆江的时候,几乎瞬间就变成了另一幅神色。 几乎都是半老徐娘的人了,虽说风韵犹存,但忽然露出小鸟依人般的姿态,满面娇羞的靠在陆江怀里的,可想而知带给苏懿和韩青的冲击力该是有多大。倒不是说唐夫人很丑,只是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亲密的姿态……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我今天是不是吃错东西了啊。”韩青颤巍巍的声音在苏懿耳边响起,苏懿一扭头,就见到对方甚至不信邪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真的没看错之后,睁大的眼睛恨不得掉出来。 苏懿沉默片刻,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样看到了这一幕。瞧着陆江温柔轻笑的哄着唐夫人,两人靠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悄悄话,一时间心里简直五味杂陈。 “夫人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我……我们就能好好生活在一起,再也没有那些纷扰。”陆江搂着唐夫人,脸上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简直和苏懿曾经见到过的陆公子是两个人,如果他们不是同一张脸的话,苏懿觉得不会想到一起去。 唐夫人被说的眼眶渐渐泛红,但显然陆江的话都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去,她体贴的摇摇头,千言万语都藏在了那双包含情意的眼眸之中,对着陆江暗送秋波,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韩青总感觉下一瞬就要多出些桃色的事来。 “这么多年我都等了,如今终于等到你回来的,等到时候再给你找个合适的身份呢,只要你我不在意那些寻常目光,就这样好好的一辈子,我有什么不知足的?” 两人的交谈声不大,苏懿和韩青又怕被发现,因此只能听清其中几句,但饶是这样,也足以震惊两人,好在唐夫人似乎还有事需要处理,只和陆江腻了一小会儿的功夫,随后就赶忙离开。 陆江一个人站在原地,等管家来的时候才跟着对方离开。 “唐大人,这边请。”管家恭敬的在前面领路,带着陆江逐渐消失在苏懿和韩青的视线范围之外,脚步声逐渐远去没了身影。 等确定了这附近都没人后,苏懿和韩青终于是悄悄换了条路线,找了个隐蔽的小角落休息,顺带着商量刚才见到的画面,尤其是苏懿还注意到,来的那位管家甚至对陆江的称呼不是陆公子,而是“唐大人”,听着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记得他姓陆才对啊,还是说他之前都是骗我们的?”韩青挠挠头,也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皱着眉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可就算他是骗了我们,但也不应该是唐大人才对,我打听的唐大人都死了多少年了,按照唐夫人的年龄算,现在就算还活着,怎么着也应该是老头子了,怎么会是陆江。” “嗯,而且性格也对不上,我们看到的陆江明显和唐夫人眼里的不一样,或许是他和道士又骗了唐夫人也说不定,现在还不能确认具体情况,等下我们兵分两路去晃一圈,等回去后在客栈回合。” 与其说什么鬼上身一类的话,苏懿向来能找到合理的解释,更别说唐夫人对陆江那堪比情人的态度,显然是真把陆江当成自己的“唐大人”了。目前证据不足,他也不好推论。鉴于自己和韩青两个人在唐家目标太大,索性下午的时间各自行动,这样也方便隐藏,唐家混乱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在这里浑水摸鱼也得找到点成果才行。 韩青一向听苏懿的话,见此更是点点头和苏懿分好了离开的方向,趁着守卫换班的功夫,直接踩着草丛无声无息的先溜一步,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至于苏懿,他还有件事要做。眼看着周围没人注意到自己,苏懿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衣袖里取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虫子放在手心,时不时转悠在附近,目光一直落在手心的虫子上,观察着虫子的反应。 这是半夏给他的虫子,据说能感应到陆江手里的那一只,得知苏懿和韩青准备来唐家探查一番,半夏也就顺手让苏懿帮自己看看。本以为不会有收获的苏懿,在踏入第三个院落墙边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手里安静到如同死物的虫子,忽然有了反应。 在这? 苏懿连忙打起精神,看了看附近,看起来是唐家正院的背后,十分不起眼的一处小院子,门口也没有人看管,甚至地上杂草都长到了鞋子上方的高度,陆江那样的人,会把虫子藏在这里? 苏懿暗觉奇怪,可在附近转来转去,只有在院墙根附近虫子的反应才最强烈,正当苏懿犹豫着要不要舍身犯险进去看看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人声,骂骂咧咧的还伴随着碗碟摔碎的声音,而且那人说话的声音语气,让苏懿觉得甚至有些熟悉。 “你刚才在笑我是不是!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笑我?!” 暴躁又满是怒气的声音逐渐加大,随着苏懿方向找对靠近后,他终于走到了发出声音的地方,苏懿走到门边借着墙下的阴影掩饰自己的身形,与此同时正好见到那房间里摔出碗来,瞬间碎成好几片,一个下人也被推了出来。 “上个药都不会好好上!知不知道我可是你们唐夫人的贵客,现在照顾不好,待会儿就让你脑袋落地——” 不需要那人出来,苏懿仅凭这几句话的声音就能确认,是和陆江一起的那个道士,只不过对方似乎受了伤,这会儿脾气也格外暴躁。 “您,您消消气,是我罪该万死,我,我……” 那下人颤抖着跪下,也顾不得膝盖下方的碎片,硬着头皮请罪脸色都苍白起来,整个人惶恐不安的低下头,连道士随手砸向他的物件都不敢躲。 苏懿听了会儿才明白,原来那一晚的大火竟然是烧伤了道士。 第197章 熟悉的死法 大火的事由韩青操办,当时确定没人伤亡就已经很费心了,倒是没想到这道士这么倒霉,还是被烧伤了,不过若是韩青知道了,肯定也会拍手称快,恨不得让这人直接烧死在火海里,让自己顺手为民除害才好。 眼下对方不仅没死,还住在唐家这里养伤,苏懿骤然想起之前说是烧死了三个人的事,也不知道那三个人和这道士有没有关系,直觉告诉苏懿,这几个人的死还只是一个开始。 道士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格外暴躁,不仅仅是因为下人换了药的事,他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后又渐渐冷静下来,下人也默默无闻的在一旁收拾东西,正当苏懿以为不会再有更多发现的时候,却又听到道士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待会儿去找唐大人一趟,就说我有事要见他,亲自见。”道士特意在最后几个字上咬字极重。 “啧,也不知道是搞什么东西,就紧盯着那个姓苏的不放,不就是一个破写故事的,非要写那些该死的书,他真以为有人能信了那些东西。” “总之,你和唐大人说,等他来了,我就让人去找那个陈什么的下手,那个姓苏的让他自己解决,另外再给我送来三个人,不要太老的……” 后面的嘟囔苏懿听不清,但道士忽然提到了他还有写故事这件事,顿时引起了苏懿的注意。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陆江好像忽然就将矛头对准了他,道士如今的话,或许给了他一点提醒。 更让苏懿震惊的,是道士提到的那个“陈”字,又是说到他,再联想到陈这个字眼,一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的出现在他心中。 陈县令会有危险? 苏懿当即正了神色,觉得不无肯呢个,决定等下回去就加急一封信送到陈县令那边,让人多加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过道士嚣张归嚣张,听这说话的口吻,应该是陆江在两人的关系里占据主导地位,策划了一切,道士顶多是帮助陆江装神弄鬼糊弄人的一个工具罢了,重点还是要解决陆江,才能够达到真正的一劳永逸。 一想到这,苏懿也没了心思再继续待在这里听道士说那些有的没的,直接顺着路混入唐家的人里面,直接出去回了客栈,准备提笔赶紧给陈县令递给消息,免得对方因为自己的事而白送了性命。 正巧,在苏懿回客栈没多久,韩青也从另一边赶了回来,眼看着苏懿一边写信一边说了自己的发现,韩青难得沉默了一会儿后,脸色有些难看,又有些不可置信的出声反问。 “难不成他们胆子大到连县令都敢害?” 县令虽说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好歹也是一官半职,真要是下手了,那某些性质可就变了,韩青是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也知道和官府作对没什么好下场。 “拿不准,但先说一声总是没错的,这封信我要加急,唐家这两天正好整顿,等晚上我准备再去一趟,另外……” 苏懿脑子一刻也不敢停转,趁着韩青在的时候又忍不住多交代了几句,可等他说了好一堆话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韩青没有回应,他抬头看向对方,就见到韩青竟然坐在一旁发起了呆。 “韩青?”苏懿喊了好几声,最后硬是拍了拍人的肩膀,才把韩青喊回神。 韩青怔愣片刻,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后就对上了苏懿有些担忧的目光,他茫然的眨了眨眼,反应了好半天,才给出答复, “没事没事,你接着说。” 苏懿感觉有些不对劲,但看韩青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也就咽下了嘴边的疑问,重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边,顺带又将信交给韩青,他原本想让店里的小二帮忙送出去就行,但想到唐夫人对北镇的掌控力的,还是不放心的给了韩青,至少这样能让他安心一些。 韩青带着信离开,正好和打算敲门的半夏撞到了一块儿,外面还站着正从外面回来的柳南烟,这下大家倒是都在一起了。 按照往常的作风,韩青肯定是要和半夏多说上几句的,但今天反倒是一句话也没多说,点点头作招呼就走了,脚步都快了几分,连柳南烟都注意到了韩青有点不对劲。 “半夏,你给我的虫子有消息了。” 好在苏懿很快切入正题,将虫子还给半夏,又说明了自己当时发现位置,也算是还了半夏一些人情,他也没有让人白白帮了自己的意思,就是还给半夏的虫子有点蔫蔫的,看起来很没精神。 “我今天去看了一眼那几个死人,是道士动的手没错。” 等苏懿说完了自己在唐家的发现,柳南烟也适当出声。她昨晚休息好了后,今天也给自己找了点事做,又得知之前说是大火烧死了三个人,今天收拾好了让人去认领,于是柳南烟也去凑了个热闹。 为了近距离观察尸体是什么样的,柳南烟混在认领的几个人里面,凑近去看了看那几个人的死状,不出意外的在胸口发现了熟悉的痕迹,和之前他们在康家那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凭经验而谈,这次对方的手法似乎更为熟练了,也遮掩的很好,如果不是柳南烟之前见到过,换做是其他人来看,很难发现这些细节。 “尸体都是熟悉的死法,只是死了之后应该是真的送到了火里面烧过,那些痕迹不是作假,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都被人认领走了。” 说到这柳南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放在桌上的手也握紧成拳。“只是认的人里面竟然每一个觉得不对,只是拿了赔偿就带着尸体走了。” 柳南烟不是看不出给的赔偿丰厚,那管家拿出鼓囊囊的钱袋子,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上面了,直到最后众人散去,也没人关注那些死去的人,但凡上心一些…… “给的钱足够多就会这样。”苏懿喝了口茶,安慰的拍了拍柳南烟。 第198章 低迷 苏懿走南闯北游过太多地方,息事宁人的手段自然见过不少。 既然柳南烟说这三个死人和道士有关系,那这钱也不过是对方为了封口所做出的手段罢了,如今的人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吃饭生活,更别说北镇的位置险恶,丢了命也是家常便饭,自然对钱接受良好,沉默也是意料之中。 “何况就算有人想闹,又能怎么闹呢?这里没有官府,地方也是唐夫人的。” 要是真闹起来,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吃力不讨好的事但凡不是个傻子就能看明白这一点,那就更没有和唐家对着干的必要了,简直找死。 柳南烟本来满腔怒火,一路憋着回来终于忍不住和苏懿倾诉,听到他这样分析后又泄了气,开口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她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但偏偏看不得这样的压迫,人命何其贵重,可在他们那儿,只需要区区几两银钱就能打发,让人再也没了声音。 两人说话的功夫,韩青也从外面寄信回来了,带着一身的冷气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听着苏懿等人讲话,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眼神虚虚落在空中某处,不自觉的又发起了呆。 一直摆弄手中蛊虫的半夏难得挪开眼神,看了一眼韩青,她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只是直觉韩青有心事藏着,人是坐在这了,魂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柳南烟则是得知苏懿今晚还打算进一趟唐家,下意识就说要跟着一起去,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苏懿否了,态度坚定的不得了,直接让人好好回房间休息,要不然他就打晕她,说什么也不让柳南烟在跟着自己以身犯险。 夜色渐深,眼看着外面烛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全归于无后,苏懿终于是将视线转到了一直魂不守舍的韩青身上,决定好好问问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青,你不对劲。”苏懿开口的语气格外笃定,甚至没留给韩青什么空间,眼中的光也跟着明灭,像是在打量着他,又像是在从他的反应里得到某种蛛丝马迹。 “有,有吗。” 韩青摸了摸鼻尖,脸上的茫然和心绪都显而易见,他不曾防备苏懿,自然也没有隐瞒对方的意思。只是今天遇到的事……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甚至韩青觉得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在苏懿的注视下,韩青沉默半晌后,大概是在思索怎么说自己今天所遇见的事,过了好久才再度开口。 “我们后来不是分开了吗,就在我从唐家出来准备回客栈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 “我觉得那个人——很像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儿,我之前和你提到过的,可我还没看清对方,那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找也没找见。” 韩青终于交代了自己今天一直不在状态的原因,说出来之后整个人倒是都轻松了不少,只是心里的那份耿耿于怀,仍旧存在感强烈,以至于他脑海中还是记得那个画面,还有对方纤弱消瘦的背影。 苏懿闻言有些诧异,他倒是没想过韩青竟然是因为这个才失神。不过对方提到的那个人他自然也记得,之前经手杜鹃那件事的时候,对方还提到过一嘴,尽管韩青不怎么说起自己的过去,但苏懿能看得出来,他很尊重和感激自己的那位救命恩人。 韩青话一开头就再也憋不住自己的心思,“我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但她长得真的很像恩人女儿。” 韩青脑子里有点乱,只能和苏懿不断倾诉,几乎是想到说什么说什么,而这也是韩青第一次和苏懿正式说起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称对方为顾先生,据说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名声远扬又颇有地位,为人乐善好施等等。 “所以你觉得她现在还在北镇?找人的话我可以帮帮忙。”苏懿顺着韩青的意思说下去。 韩青却难得没第一时间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的坐在苏懿旁边,挠了挠头又抿唇不语,过了会儿整个人又显得有些颓废,到底还是没出声,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苏懿的提议,最后什么也没说,自己回房间去了。 索性夜色已深,苏懿吹灭了蜡烛,他正准备换身衣服的功夫,忽然一股困劲占据了身体,令他睁不开眼,整个人就这么囫囵个的倒在了床上,闭眼睡了过去。 一片漆黑之中,完成了使命的蛊虫悄无声息的从床沿爬走,最后消失于窗边缝隙,没了踪影。 夜色转而至白,天光大亮前的晨曦坚定不移的透过窗户缝,将苏懿从深沉黑暗中唤醒了意识,整个人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缓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床上睡着了。只是他准备起来的时候,脖子却忽然一痛,怕是落了枕动弹不得。 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苏懿捂着脖子起身,收拾好了自己之后,才恍然发觉不对劲的地方。回忆起昨晚将韩青送走之后……按照他原先的计划,分明应该是去唐家才对,结果最后竟然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这样直接睡着了? 他心中下意识感觉不对,可这份古怪太细碎,正当苏懿打算抓住整理,刚起的思绪就被敲门声打断,顿时转移了他的注意。 “苏懿,醒了没?我们准备去楼下吃早点。”是柳南烟的声音。 苏懿见状只好答应了一声,赶忙开门下楼和众人回合。今天倒是难得,四个人都在一块聚着,一人一边位置刚好占了张桌子,等苏懿下来的时候,韩青已经点好了吃食,冲两人招招手,嘴里还咬着个包子,倒是没了昨晚那副低迷的样子。 “老板,来一件上房。”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骤然出现。 原本正在和几人说话的韩青忽然愣住,连包子都没拿住,随后猛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到自己昨天愁眉苦脸的源头,如今正站在柜台那儿,笑眯眯的拿出钱和掌柜说话。 第198章 低迷 苏懿走南闯北游过太多地方,息事宁人的手段自然见过不少。 既然柳南烟说这三个死人和道士有关系,那这钱也不过是对方为了封口所做出的手段罢了,如今的人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吃饭生活,更别说北镇的位置险恶,丢了命也是家常便饭,自然对钱接受良好,沉默也是意料之中。 “何况就算有人想闹,又能怎么闹呢?这里没有官府,地方也是唐夫人的。” 要是真闹起来,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吃力不讨好的事但凡不是个傻子就能看明白这一点,那就更没有和唐家对着干的必要了,简直找死。 柳南烟本来满腔怒火,一路憋着回来终于忍不住和苏懿倾诉,听到他这样分析后又泄了气,开口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她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但偏偏看不得这样的压迫,人命何其贵重,可在他们那儿,只需要区区几两银钱就能打发,让人再也没了声音。 两人说话的功夫,韩青也从外面寄信回来了,带着一身的冷气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听着苏懿等人讲话,也没有开口的意思,眼神虚虚落在空中某处,不自觉的又发起了呆。 一直摆弄手中蛊虫的半夏难得挪开眼神,看了一眼韩青,她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只是直觉韩青有心事藏着,人是坐在这了,魂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柳南烟则是得知苏懿今晚还打算进一趟唐家,下意识就说要跟着一起去,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苏懿否了,态度坚定的不得了,直接让人好好回房间休息,要不然他就打晕她,说什么也不让柳南烟在跟着自己以身犯险。 夜色渐深,眼看着外面烛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全归于无后,苏懿终于是将视线转到了一直魂不守舍的韩青身上,决定好好问问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青,你不对劲。”苏懿开口的语气格外笃定,甚至没留给韩青什么空间,眼中的光也跟着明灭,像是在打量着他,又像是在从他的反应里得到某种蛛丝马迹。 “有,有吗。” 韩青摸了摸鼻尖,脸上的茫然和心绪都显而易见,他不曾防备苏懿,自然也没有隐瞒对方的意思。只是今天遇到的事……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甚至韩青觉得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在苏懿的注视下,韩青沉默半晌后,大概是在思索怎么说自己今天所遇见的事,过了好久才再度开口。 “我们后来不是分开了吗,就在我从唐家出来准备回客栈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 “我觉得那个人——很像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儿,我之前和你提到过的,可我还没看清对方,那人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找也没找见。” 韩青终于交代了自己今天一直不在状态的原因,说出来之后整个人倒是都轻松了不少,只是心里的那份耿耿于怀,仍旧存在感强烈,以至于他脑海中还是记得那个画面,还有对方纤弱消瘦的背影。 苏懿闻言有些诧异,他倒是没想过韩青竟然是因为这个才失神。不过对方提到的那个人他自然也记得,之前经手杜鹃那件事的时候,对方还提到过一嘴,尽管韩青不怎么说起自己的过去,但苏懿能看得出来,他很尊重和感激自己的那位救命恩人。 韩青话一开头就再也憋不住自己的心思,“我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但她长得真的很像恩人女儿。” 韩青脑子里有点乱,只能和苏懿不断倾诉,几乎是想到说什么说什么,而这也是韩青第一次和苏懿正式说起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称对方为顾先生,据说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名声远扬又颇有地位,为人乐善好施等等。 “所以你觉得她现在还在北镇?找人的话我可以帮帮忙。”苏懿顺着韩青的意思说下去。 韩青却难得没第一时间开口说话,只是沉默的坐在苏懿旁边,挠了挠头又抿唇不语,过了会儿整个人又显得有些颓废,到底还是没出声,只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苏懿的提议,最后什么也没说,自己回房间去了。 索性夜色已深,苏懿吹灭了蜡烛,他正准备换身衣服的功夫,忽然一股困劲占据了身体,令他睁不开眼,整个人就这么囫囵个的倒在了床上,闭眼睡了过去。 一片漆黑之中,完成了使命的蛊虫悄无声息的从床沿爬走,最后消失于窗边缝隙,没了踪影。 夜色转而至白,天光大亮前的晨曦坚定不移的透过窗户缝,将苏懿从深沉黑暗中唤醒了意识,整个人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缓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床上睡着了。只是他准备起来的时候,脖子却忽然一痛,怕是落了枕动弹不得。 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苏懿捂着脖子起身,收拾好了自己之后,才恍然发觉不对劲的地方。回忆起昨晚将韩青送走之后……按照他原先的计划,分明应该是去唐家才对,结果最后竟然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这样直接睡着了? 他心中下意识感觉不对,可这份古怪太细碎,正当苏懿打算抓住整理,刚起的思绪就被敲门声打断,顿时转移了他的注意。 “苏懿,醒了没?我们准备去楼下吃早点。”是柳南烟的声音。 苏懿见状只好答应了一声,赶忙开门下楼和众人回合。今天倒是难得,四个人都在一块聚着,一人一边位置刚好占了张桌子,等苏懿下来的时候,韩青已经点好了吃食,冲两人招招手,嘴里还咬着个包子,倒是没了昨晚那副低迷的样子。 “老板,来一件上房。”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骤然出现。 原本正在和几人说话的韩青忽然愣住,连包子都没拿住,随后猛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到自己昨天愁眉苦脸的源头,如今正站在柜台那儿,笑眯眯的拿出钱和掌柜说话。 第199章 故人到来 “顾燕?”韩青喃喃自语,目光追随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楼上。 韩青失神之际顾不得压低声音,因此和他同桌的三人倒是都听到了这个名字。苏懿和柳南烟对视一眼,见苏懿摇了摇头,表示也不清楚,柳南烟直接大大咧咧的冲着韩青问了一句,是不是他认识的。 “我没看错,我没看错!” 韩青没回答柳南烟的问题,只是嘟囔了两句,随后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亮,直接什么也不管,起身就去追人了,硬是把三个人扔在这边,也玩了个消失。 柳南烟没听懂韩青说的什么,半夏一向不关心这些,倒是苏懿知道韩青是什么意思,也看出来韩青似乎觉得那人就是自己之前说的恩人女儿。苏懿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撞上了柳南烟的目光,索性吃东西的功夫,也就和对方简单说了说韩青的事。 只是说的时候,苏懿不自觉回想起刚才拿女人的长相气质,平心而论,那算是个漂亮秀丽的女子,温婉柔软常人看了便会觉得是个好姑娘,更别提对方脸上还挂着笑盈盈的神情,很是让人亲近。可苏懿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感觉到的竟然是说不出的熟悉,就好像他在哪里曾经看过一样。 “原来是这样。”柳南烟了然的点点头,“那怪不得他这么激动了,我还以为——” 柳南烟的话没说完,就见几个人从客栈门口走进来,讨论的声音不加掩饰,几乎整个大堂都能听见他们的话,堪称热火朝天恨不得昭告到让全天下都知道。 “我刚从唐家那路过,说是又发现两个人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难不成唐家最近犯忌讳?” “这咱们哪知道,只不过现在好多人都在传,说是唐家不吉利,还搞了那么一档子事,现在惹得天老爷不高兴了……” 苏懿三人就坐在门口,将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商量了一番后,索性决定去唐家那边看看死的两个人是什么情况,这方面柳南烟一向在行,也是她走在前面。 此刻天色大白,街上也多了不少小贩行人,众人匆匆忙忙走在自己的路上,没人注意到苏懿渐渐落后,改为和最后的半夏统一了步伐,大有刻意要和对方走在一起的意思。 只是还没等苏懿想好怎么试探对方,半夏就主动开口承认了自己做的事,态度坦然目光清白,看过来的样子甚至透着那么一点理直气壮,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你想问昨晚,是我做的。” “苏懿,或许你不该趟这摊浑水,陆江对你有杀心,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这是半夏第一次说了那么长的一句话。瞧着她神色认真,苏懿也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只是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后,这块石头反倒是落地了让他更踏实。虽然半夏很多时候行事古怪没有规律,但苏懿直觉对方应该没有害自己的心才对。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昨晚半夏故意将他迷晕睡死过去,自己则是去了一趟唐家,也因此才有了劝告苏懿的那一番话。 “这不是抽不抽身的问题。”苏懿直言。 其实他一直存了份心思,没有将自己这边的信息全都告诉半夏,所以对方才会这样说,才会觉得苏懿还有后退的余地。可实际上陆江将苏懿的每一条路都封死堵住,唯一剩下的那条,只是对方设定好给苏懿留下来的的,是他不得不走,没有选择。 苏懿看得清楚半夏脸上的困惑,只犹豫一瞬,就将自己之前从道士那里听到的话,转而又说了一遍。 只是一提起这件事,也不知道陈县令那怎么样了,信有没有送到,只希望对方还安全……苏懿掩下眸中忧虑,却仍旧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写了什么,才值得让陆江这样费尽心思把自己待到这里来,那些故事他重新翻看过几遍,没得出什么有效的线索。 半夏听了苏懿的话,沉吟片刻后慢吞吞的开口。“或许是你记下了有关于他们的事,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在我的印象里的,他们这样故弄玄虚,也不是第一次了。” 苏懿脑子里灵光一闪,某个快到抓不住的念头一闪而逝。半夏的话显然给他打开了新的思路,而且那道士也说过自己写书的事,这么一想的确很有可能。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儿子!天杀的人都死了,你一张嘴就说出这样的话——” 前面忽然有人哀嚎一声,在人群里炸开了花,如水入油锅沸腾的起了热闹。苏懿这才发觉他们已经到了认领的地方,而声音正是从最里面传出来的。 他拨开人群朝里走去,就见到脸色有些难看的柳南烟,正在和另一个穿着朴素的阿婆各站一边,形势有些严峻,人群里也嗡嗡作响,中间一具尸体的白布已经被掀开了一半。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说出来而已。”柳南烟皱眉。 她走的最快,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这婆婆在尸体旁边又哭又闹,说是儿子死了自己可怎么活之类的话,又说家里妻儿老小没一个能赚钱养家的,现在家里的顶梁柱断了如何如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想要唐家多给点钱的说辞,可柳南烟是做什么的?她以当仵作的经验,一眼就看出来那人早就被情色之事掏空了身体,因此不自觉就多说了一句,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结果这里的人那么多,阿婆偏生就听到了柳南烟说的话,这下更是直接赖了上来,气势汹汹的。 “人都死了,你还说这种不干不净的话,你个姑娘家嘴脏成这样——” “怎么,她说错了?” 苏懿插入两人之间,直接将柳南烟严严实实的护在自己身后,语气冷冽如刀。他站的这会儿也听到了,人群里没几个说好话的,可见死的这人平时风评也不怎么样。 “大家都知道你儿子是个什么德行,现在看来倒是也不奇怪,什么样的娘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儿子。” 第199章 故人到来 “顾燕?”韩青喃喃自语,目光追随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楼上。 韩青失神之际顾不得压低声音,因此和他同桌的三人倒是都听到了这个名字。苏懿和柳南烟对视一眼,见苏懿摇了摇头,表示也不清楚,柳南烟直接大大咧咧的冲着韩青问了一句,是不是他认识的。 “我没看错,我没看错!” 韩青没回答柳南烟的问题,只是嘟囔了两句,随后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亮,直接什么也不管,起身就去追人了,硬是把三个人扔在这边,也玩了个消失。 柳南烟没听懂韩青说的什么,半夏一向不关心这些,倒是苏懿知道韩青是什么意思,也看出来韩青似乎觉得那人就是自己之前说的恩人女儿。苏懿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撞上了柳南烟的目光,索性吃东西的功夫,也就和对方简单说了说韩青的事。 只是说的时候,苏懿不自觉回想起刚才拿女人的长相气质,平心而论,那算是个漂亮秀丽的女子,温婉柔软常人看了便会觉得是个好姑娘,更别提对方脸上还挂着笑盈盈的神情,很是让人亲近。可苏懿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感觉到的竟然是说不出的熟悉,就好像他在哪里曾经看过一样。 “原来是这样。”柳南烟了然的点点头,“那怪不得他这么激动了,我还以为——” 柳南烟的话没说完,就见几个人从客栈门口走进来,讨论的声音不加掩饰,几乎整个大堂都能听见他们的话,堪称热火朝天恨不得昭告到让全天下都知道。 “我刚从唐家那路过,说是又发现两个人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难不成唐家最近犯忌讳?” “这咱们哪知道,只不过现在好多人都在传,说是唐家不吉利,还搞了那么一档子事,现在惹得天老爷不高兴了……” 苏懿三人就坐在门口,将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商量了一番后,索性决定去唐家那边看看死的两个人是什么情况,这方面柳南烟一向在行,也是她走在前面。 此刻天色大白,街上也多了不少小贩行人,众人匆匆忙忙走在自己的路上,没人注意到苏懿渐渐落后,改为和最后的半夏统一了步伐,大有刻意要和对方走在一起的意思。 只是还没等苏懿想好怎么试探对方,半夏就主动开口承认了自己做的事,态度坦然目光清白,看过来的样子甚至透着那么一点理直气壮,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你想问昨晚,是我做的。” “苏懿,或许你不该趟这摊浑水,陆江对你有杀心,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这是半夏第一次说了那么长的一句话。瞧着她神色认真,苏懿也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只是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后,这块石头反倒是落地了让他更踏实。虽然半夏很多时候行事古怪没有规律,但苏懿直觉对方应该没有害自己的心才对。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昨晚半夏故意将他迷晕睡死过去,自己则是去了一趟唐家,也因此才有了劝告苏懿的那一番话。 “这不是抽不抽身的问题。”苏懿直言。 其实他一直存了份心思,没有将自己这边的信息全都告诉半夏,所以对方才会这样说,才会觉得苏懿还有后退的余地。可实际上陆江将苏懿的每一条路都封死堵住,唯一剩下的那条,只是对方设定好给苏懿留下来的的,是他不得不走,没有选择。 苏懿看得清楚半夏脸上的困惑,只犹豫一瞬,就将自己之前从道士那里听到的话,转而又说了一遍。 只是一提起这件事,也不知道陈县令那怎么样了,信有没有送到,只希望对方还安全……苏懿掩下眸中忧虑,却仍旧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写了什么,才值得让陆江这样费尽心思把自己待到这里来,那些故事他重新翻看过几遍,没得出什么有效的线索。 半夏听了苏懿的话,沉吟片刻后慢吞吞的开口。“或许是你记下了有关于他们的事,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在我的印象里的,他们这样故弄玄虚,也不是第一次了。” 苏懿脑子里灵光一闪,某个快到抓不住的念头一闪而逝。半夏的话显然给他打开了新的思路,而且那道士也说过自己写书的事,这么一想的确很有可能。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儿子!天杀的人都死了,你一张嘴就说出这样的话——” 前面忽然有人哀嚎一声,在人群里炸开了花,如水入油锅沸腾的起了热闹。苏懿这才发觉他们已经到了认领的地方,而声音正是从最里面传出来的。 他拨开人群朝里走去,就见到脸色有些难看的柳南烟,正在和另一个穿着朴素的阿婆各站一边,形势有些严峻,人群里也嗡嗡作响,中间一具尸体的白布已经被掀开了一半。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说出来而已。”柳南烟皱眉。 她走的最快,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这婆婆在尸体旁边又哭又闹,说是儿子死了自己可怎么活之类的话,又说家里妻儿老小没一个能赚钱养家的,现在家里的顶梁柱断了如何如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想要唐家多给点钱的说辞,可柳南烟是做什么的?她以当仵作的经验,一眼就看出来那人早就被情色之事掏空了身体,因此不自觉就多说了一句,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结果这里的人那么多,阿婆偏生就听到了柳南烟说的话,这下更是直接赖了上来,气势汹汹的。 “人都死了,你还说这种不干不净的话,你个姑娘家嘴脏成这样——” “怎么,她说错了?” 苏懿插入两人之间,直接将柳南烟严严实实的护在自己身后,语气冷冽如刀。他站的这会儿也听到了,人群里没几个说好话的,可见死的这人平时风评也不怎么样。 “大家都知道你儿子是个什么德行,现在看来倒是也不奇怪,什么样的娘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儿子。” 第200章 真正来意 本来死了人这事就足够惹人注目,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结果没想到这阿婆忽然发难,对着柳南烟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嘴里就没停下来过,尤其是看见苏懿在人群中出来,还护在柳南烟面前,顿时说的就更脏了,活似害死她儿子的凶手是他们一样。 其他人见此纷纷默不作声,只管看热闹谁都不当那只出头鸟。就连门口守卫也眼观鼻鼻观心,权当做没看见。 “这是做什么呢?!”忽而出现一道冷静沉稳的声音,轻飘飘插了进来。 只见一人走来,身后还带着名随从,径自走到了苏懿面前,还不等细问发生什么,就见那阿婆做的更起劲了。苏懿拧眉意图打断对方,可注意却被跟在来人身后的韩青夺走,十分意外的和韩青对上视线。 倒是韩青满脸开心的模样,不知道的人看过去,还以为他这还遇到了什么好事,整个人和之前的状态大相径庭判若两人。苏懿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韩青前面的人,一席常服,眉宇间倒是有些秀气硬挺,给他的第一感觉便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果不其然,下一瞬对方便直接去找守卫低声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的什么,不出几息之间,那两个守卫就改了看热闹的态度,竟然是直接面不改色的将阿婆架走,任由对方怎么撒泼打滚倚老卖老,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被拖走了。 人群刹那间安静下来。 苏懿也趁着这个机会带着柳南烟脱身,和韩青汇合在一旁。他用眼神示意去旁边说话,等和人群拉开一段距离后,韩青懂啊是迫不及待先开了口。 “好兄弟我这救兵怎么样!一来就把你们俩的麻烦给抹平了!” 韩青说话的时候,还止不住的回头,乐呵呵的看着那人,若是苏懿没理解错,对方的语气似乎很是炫耀?苏懿挑挑眉,难得在韩青身上见到这种情绪,他心中不由得涌起一抹对此人的好奇,刚才苏懿还注意到,那人腰间有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燕字。 苏懿轻笑一声,“看来你的人找到了,我们也有幸能见到这位顾燕姑娘了。” 他这轻飘飘的两句话,把韩青正准备给两人介绍的兴致通通给堵了回来。韩青一愣,没想到苏懿这么快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但又想到正因为是苏懿,又直接痛快的点头承认了下来,笑嘻嘻的样子正好被朝这边走来的顾燕看在眼里。 “苏懿苏公子,久闻大名。”顾燕是个爽快人,“我是顾燕,想必在这混账嘴里你一定听过我。” 一上来就是如此别开生面的交流倒是令人诧异,好在苏懿是个广交朋友的人,因此也直接点点头应下,正式和对方认识了一番,随后见到对方拿出一封十分让自己眼熟的信后,目光里的意味顿时变了味道。 “既然人没找错,那我这边有件私事需要和苏公子详谈,不知什么时候方便?” 顾燕将那封信放在苏懿面前,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明晃晃的动作和神情都坦荡的很,倒是让人生不出别的心思来,苏懿眯了眯眼,伸手拿过那封信,视线落在落款的私印上,都不需要打开确认,他就知道这是自己寄给陈县令的那封信,那么……它是怎么到顾燕手上的? “可以,我们去雅间里聊。”苏懿欣然答应。 两人另外开了雅间商议,于是这边只留下了柳南烟和韩青面面相觑,彼此相顾无言,最后还是柳南烟先开了口,盯着韩青的目光明灭不定,让人觉得有点怪怪的。 “你这是又移情别恋了?”柳南烟问。 韩青吓得连忙摆摆手,又看了看门口确定顾燕跟苏懿离开,听不到这话后才松了口气,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十分做贼心虚的压低了声音,回答柳南烟的问题。 “瞎说什么呢,我哪里敢对人家……对人家肖想。” 你最好是。柳南烟面无表情的看着韩青,这话说的言不由衷到她一眼就能看出来,韩青撒谎的水平烂的她有时候不忍直视,只不过柳南烟刚才那么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发现了韩青之前多加注意的姑娘,在柳南烟见过顾燕后几乎呼之欲出,她们的长相都有那么一点和顾燕神似的地方。 “还说我,你赶紧和苏懿捅破那层窗户纸请我喝喜酒,亏我还以为你之前都已经——” 韩青也不甘示弱,直接扭转话题把重点挪到了柳南烟身上,果然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对方红了脸色。 这边两人互相揭短拌嘴,然而隔壁苏懿和顾燕却在十分严肃的说着正事,气氛截然不同。 “所以你是代表上面来的,为了陆江。”苏懿平静挑破了顾燕出现再次的真正原因。 顾燕怔愣一瞬,没想到苏懿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敏锐。“你是如何猜出的?” 听出对方好奇的语气,苏懿也无可无不可的说了自己的推算,从他一开始见到对方时,顾燕身上的玉佩就透着不凡,苏懿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身份的人才能戴的,另外重要的一点,则是对方拿着自己给陈县令的那封信。 那信里的内容除了苏懿对陈县令的叮嘱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写了陆江极为可能是想“谋反”。 没有什么能比这两个字更能引人注意了。当然苏懿也不是平白无故说出这种话,曾经道士说他写书招惹祸端的时候,苏懿就感觉不对劲,于是闲暇时间又仔仔细细将自己记录的所有故事都重新翻看一遍,终于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从背后看到千丝万缕穿插在一起的阴谋……最后才有了此时此刻和顾燕的见面。 “猜的八九不离十。”最后顾燕更是肯定了苏懿的话。“不过我的身份不便大肆宣扬,重点在于如何捉拿反贼,这一点还需要苏公子帮忙……” 两人在房间里谈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才终于结束。 第200章 真正来意 本来死了人这事就足够惹人注目,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结果没想到这阿婆忽然发难,对着柳南烟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嘴里就没停下来过,尤其是看见苏懿在人群中出来,还护在柳南烟面前,顿时说的就更脏了,活似害死她儿子的凶手是他们一样。 其他人见此纷纷默不作声,只管看热闹谁都不当那只出头鸟。就连门口守卫也眼观鼻鼻观心,权当做没看见。 “这是做什么呢?!”忽而出现一道冷静沉稳的声音,轻飘飘插了进来。 只见一人走来,身后还带着名随从,径自走到了苏懿面前,还不等细问发生什么,就见那阿婆做的更起劲了。苏懿拧眉意图打断对方,可注意却被跟在来人身后的韩青夺走,十分意外的和韩青对上视线。 倒是韩青满脸开心的模样,不知道的人看过去,还以为他这还遇到了什么好事,整个人和之前的状态大相径庭判若两人。苏懿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韩青前面的人,一席常服,眉宇间倒是有些秀气硬挺,给他的第一感觉便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果不其然,下一瞬对方便直接去找守卫低声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的什么,不出几息之间,那两个守卫就改了看热闹的态度,竟然是直接面不改色的将阿婆架走,任由对方怎么撒泼打滚倚老卖老,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被拖走了。 人群刹那间安静下来。 苏懿也趁着这个机会带着柳南烟脱身,和韩青汇合在一旁。他用眼神示意去旁边说话,等和人群拉开一段距离后,韩青懂啊是迫不及待先开了口。 “好兄弟我这救兵怎么样!一来就把你们俩的麻烦给抹平了!” 韩青说话的时候,还止不住的回头,乐呵呵的看着那人,若是苏懿没理解错,对方的语气似乎很是炫耀?苏懿挑挑眉,难得在韩青身上见到这种情绪,他心中不由得涌起一抹对此人的好奇,刚才苏懿还注意到,那人腰间有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燕字。 苏懿轻笑一声,“看来你的人找到了,我们也有幸能见到这位顾燕姑娘了。” 他这轻飘飘的两句话,把韩青正准备给两人介绍的兴致通通给堵了回来。韩青一愣,没想到苏懿这么快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但又想到正因为是苏懿,又直接痛快的点头承认了下来,笑嘻嘻的样子正好被朝这边走来的顾燕看在眼里。 “苏懿苏公子,久闻大名。”顾燕是个爽快人,“我是顾燕,想必在这混账嘴里你一定听过我。” 一上来就是如此别开生面的交流倒是令人诧异,好在苏懿是个广交朋友的人,因此也直接点点头应下,正式和对方认识了一番,随后见到对方拿出一封十分让自己眼熟的信后,目光里的意味顿时变了味道。 “既然人没找错,那我这边有件私事需要和苏公子详谈,不知什么时候方便?” 顾燕将那封信放在苏懿面前,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明晃晃的动作和神情都坦荡的很,倒是让人生不出别的心思来,苏懿眯了眯眼,伸手拿过那封信,视线落在落款的私印上,都不需要打开确认,他就知道这是自己寄给陈县令的那封信,那么……它是怎么到顾燕手上的? “可以,我们去雅间里聊。”苏懿欣然答应。 两人另外开了雅间商议,于是这边只留下了柳南烟和韩青面面相觑,彼此相顾无言,最后还是柳南烟先开了口,盯着韩青的目光明灭不定,让人觉得有点怪怪的。 “你这是又移情别恋了?”柳南烟问。 韩青吓得连忙摆摆手,又看了看门口确定顾燕跟苏懿离开,听不到这话后才松了口气,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十分做贼心虚的压低了声音,回答柳南烟的问题。 “瞎说什么呢,我哪里敢对人家……对人家肖想。” 你最好是。柳南烟面无表情的看着韩青,这话说的言不由衷到她一眼就能看出来,韩青撒谎的水平烂的她有时候不忍直视,只不过柳南烟刚才那么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发现了韩青之前多加注意的姑娘,在柳南烟见过顾燕后几乎呼之欲出,她们的长相都有那么一点和顾燕神似的地方。 “还说我,你赶紧和苏懿捅破那层窗户纸请我喝喜酒,亏我还以为你之前都已经——” 韩青也不甘示弱,直接扭转话题把重点挪到了柳南烟身上,果然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对方红了脸色。 这边两人互相揭短拌嘴,然而隔壁苏懿和顾燕却在十分严肃的说着正事,气氛截然不同。 “所以你是代表上面来的,为了陆江。”苏懿平静挑破了顾燕出现再次的真正原因。 顾燕怔愣一瞬,没想到苏懿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敏锐。“你是如何猜出的?” 听出对方好奇的语气,苏懿也无可无不可的说了自己的推算,从他一开始见到对方时,顾燕身上的玉佩就透着不凡,苏懿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身份的人才能戴的,另外重要的一点,则是对方拿着自己给陈县令的那封信。 那信里的内容除了苏懿对陈县令的叮嘱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写了陆江极为可能是想“谋反”。 没有什么能比这两个字更能引人注意了。当然苏懿也不是平白无故说出这种话,曾经道士说他写书招惹祸端的时候,苏懿就感觉不对劲,于是闲暇时间又仔仔细细将自己记录的所有故事都重新翻看一遍,终于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从背后看到千丝万缕穿插在一起的阴谋……最后才有了此时此刻和顾燕的见面。 “猜的八九不离十。”最后顾燕更是肯定了苏懿的话。“不过我的身份不便大肆宣扬,重点在于如何捉拿反贼,这一点还需要苏公子帮忙……” 两人在房间里谈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才终于结束。 第201章 我说了算 顾燕随后跟着苏懿三人回了客栈,毕竟这也是她落脚的地方。 韩青心不在焉的看着人回房,被苏懿拍了好几下肩膀才缓缓回神,跟着苏懿不明所以的去了对方的房间,紧接着又看苏懿转身关了房门,顿时睁大眼睛看看周围,发觉只有自己和苏懿两个人后,脑子里一瞬间竟然多出了些许不可言说的画面。 “苏,苏兄弟,咱们……我是说你和我这个……” 韩青磕巴了两句,脑海里想象的画面愈发离谱。苏懿一看就知道韩青想的是什么,难得没了形象翻了个白眼,随后从自己包袱的夹层里翻出了本书,塞到韩青怀里。 “这东西你帮我好好保存着,现在放在我这里不安全,过几天若是我不能来找你取,你就给顾燕姑娘或者亲手送到陈县令那里去,但一定要你亲自送,明白吗?” 原本还有点嬉皮笑脸的韩青,见苏懿这样郑重其事的交代自己,都忍不住皱眉打量着苏懿,心里一时间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他低头看了看苏懿交给自己的书,薄薄的一本也不知道都写了些什么,他不关心这个,比起书韩青更在意的是苏懿的问题。 韩青也不多废话,直接点点头将书放到自己怀里,关键时候也露出了难得沉稳的一面。 “好,不管如何,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苏懿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想着要是韩青问起该怎么回答对方,现在倒是省事,只是紧接着他就想到了柳南烟,而韩青恰好也和他想到了一块儿。 “那你……我是说你对柳姑娘就这样了?没点别的想法?” 这一路都这么走过来了,算下来苏懿和柳南烟认识的时间和韩青差不多,都快一年了,再怎么迟钝的木头也得开窍了,而且韩青也看得出来,从安南那时候起,苏懿对柳南烟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说苏懿迟钝也好不解风情也罢,总归眼下韩青都感觉到要出事了,那万一……万一苏兄弟真就出了意外,那柳姑娘这不明不白的,岂不是成了遗憾? 韩青自觉还是要多督促督促,因此看向自家好兄弟的目光也跟着催了些。 苏懿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子,一时间没说话,两人之间有些沉默。想到自己即将要去做的事,苏懿也不敢说就有完全的把握功成身退,既然如此他也不能给柳南烟一个明确的答复,他可不想耽误人家。 “喜欢倒是喜欢……算了,我寻个时间和她说清楚罢,我们或许真的不合适。”苏懿面对韩青的时候说的倒是很坦然。 只不过他自己也看得清楚,像是他这样的人到处奔波,也给不了柳南烟稳定的生活,又竟是喜欢朝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去,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搭进去,就像是这次一样。 “就现在。” 苏懿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一脸平静的柳南烟正站在门口,语气冷淡平静,好似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宁,令人心中不踏实的很。 柳南烟尽量绷着脸色,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可情绪全都宣泄在咬字极重的语气里,像是恨不得要把人打死一样。 “咱们现在就说说这事。” 苏懿和韩青都没想到柳南烟就站在门口,而且对方悄无声息的也不知道将刚才的话都听了多少,更让人头痛的,是柳南烟直接挑明天窗说亮话的态度。 韩青嘶了一声,这下别说想和好兄弟多待一会儿了,直接起身溜之大吉,临走之前给了苏懿一个“爱莫能助”的眼色,赶紧跑了,免得柳南烟迁怒到自己身上。 “不是说喜欢吗,怎么,堂堂苏大公子还没个和心上人展露心意的勇气?” 柳南烟几步走到苏懿面前,声音冷的惊人,从苏懿认识她起,从来没见到过柳南烟这幅模样,由此可见对方似乎是动了真怒。苏懿强忍着叹气的冲动,让自己抬头对上柳南烟的视线,尽可能显得平静。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很有可能九死一生,南烟,我不想让你以后只记得一个死人。” 她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苏懿心里清楚自己如果和柳南烟表明心意,对方肯定会答应,可正是因为这样,他编排了许久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爱是私有,是霸占,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对方离开自己,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位置,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可苏懿不行,他如今全然将自己当个半死的人去看,也不忍心让柳南烟为自己伤心难过。 “所以你就自顾自的决定?”柳南烟听到他这样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曾经只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石头被她的体温所感染变得温暖,但却化不开他顽固坚硬的外壳,无法打开它死死封闭的心扉。 柳南烟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委屈的不得了,总觉得眼泪要掉不掉的挂在她眼睛里,模糊了视野,连带着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可她没有抬手抹掉,而是借着这股憋闷的怒气,直接上手扯过苏懿的衣领,狠狠的俯下身吻了对方。 一个血腥气的吻弥漫在两人的唇齿间,令苏懿猝不及防神情愕然,他微微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容,胸膛里的鼓动不受控制的加快了节奏,几乎无师自通,手比思绪更快一步扶在对方腰上,背上,随后就那样感觉到,柳南烟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这样的认知被大脑接受,更让他僵硬了动作。 “我喜欢谁,我说了算。”柳南烟的声音含糊在这个吻里,字词都细碎起来,透着罕见至极的霸道和气势,一时间隐隐压了苏懿一头。 “我爱你,苏懿。” 最后一点理智也被简短有力的五个字所打破,苏懿冷不丁的感受到脸颊触到了滚烫的湿意,他想都没想,就伸手抱紧了对方,给出了自己无声的答案。 第201章 我说了算 顾燕随后跟着苏懿三人回了客栈,毕竟这也是她落脚的地方。 韩青心不在焉的看着人回房,被苏懿拍了好几下肩膀才缓缓回神,跟着苏懿不明所以的去了对方的房间,紧接着又看苏懿转身关了房门,顿时睁大眼睛看看周围,发觉只有自己和苏懿两个人后,脑子里一瞬间竟然多出了些许不可言说的画面。 “苏,苏兄弟,咱们……我是说你和我这个……” 韩青磕巴了两句,脑海里想象的画面愈发离谱。苏懿一看就知道韩青想的是什么,难得没了形象翻了个白眼,随后从自己包袱的夹层里翻出了本书,塞到韩青怀里。 “这东西你帮我好好保存着,现在放在我这里不安全,过几天若是我不能来找你取,你就给顾燕姑娘或者亲手送到陈县令那里去,但一定要你亲自送,明白吗?” 原本还有点嬉皮笑脸的韩青,见苏懿这样郑重其事的交代自己,都忍不住皱眉打量着苏懿,心里一时间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他低头看了看苏懿交给自己的书,薄薄的一本也不知道都写了些什么,他不关心这个,比起书韩青更在意的是苏懿的问题。 韩青也不多废话,直接点点头将书放到自己怀里,关键时候也露出了难得沉稳的一面。 “好,不管如何,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苏懿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想着要是韩青问起该怎么回答对方,现在倒是省事,只是紧接着他就想到了柳南烟,而韩青恰好也和他想到了一块儿。 “那你……我是说你对柳姑娘就这样了?没点别的想法?” 这一路都这么走过来了,算下来苏懿和柳南烟认识的时间和韩青差不多,都快一年了,再怎么迟钝的木头也得开窍了,而且韩青也看得出来,从安南那时候起,苏懿对柳南烟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说苏懿迟钝也好不解风情也罢,总归眼下韩青都感觉到要出事了,那万一……万一苏兄弟真就出了意外,那柳姑娘这不明不白的,岂不是成了遗憾? 韩青自觉还是要多督促督促,因此看向自家好兄弟的目光也跟着催了些。 苏懿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子,一时间没说话,两人之间有些沉默。想到自己即将要去做的事,苏懿也不敢说就有完全的把握功成身退,既然如此他也不能给柳南烟一个明确的答复,他可不想耽误人家。 “喜欢倒是喜欢……算了,我寻个时间和她说清楚罢,我们或许真的不合适。”苏懿面对韩青的时候说的倒是很坦然。 只不过他自己也看得清楚,像是他这样的人到处奔波,也给不了柳南烟稳定的生活,又竟是喜欢朝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去,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搭进去,就像是这次一样。 “就现在。” 苏懿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一脸平静的柳南烟正站在门口,语气冷淡平静,好似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宁,令人心中不踏实的很。 柳南烟尽量绷着脸色,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可情绪全都宣泄在咬字极重的语气里,像是恨不得要把人打死一样。 “咱们现在就说说这事。” 苏懿和韩青都没想到柳南烟就站在门口,而且对方悄无声息的也不知道将刚才的话都听了多少,更让人头痛的,是柳南烟直接挑明天窗说亮话的态度。 韩青嘶了一声,这下别说想和好兄弟多待一会儿了,直接起身溜之大吉,临走之前给了苏懿一个“爱莫能助”的眼色,赶紧跑了,免得柳南烟迁怒到自己身上。 “不是说喜欢吗,怎么,堂堂苏大公子还没个和心上人展露心意的勇气?” 柳南烟几步走到苏懿面前,声音冷的惊人,从苏懿认识她起,从来没见到过柳南烟这幅模样,由此可见对方似乎是动了真怒。苏懿强忍着叹气的冲动,让自己抬头对上柳南烟的视线,尽可能显得平静。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很有可能九死一生,南烟,我不想让你以后只记得一个死人。” 她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苏懿心里清楚自己如果和柳南烟表明心意,对方肯定会答应,可正是因为这样,他编排了许久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爱是私有,是霸占,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对方离开自己,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位置,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可苏懿不行,他如今全然将自己当个半死的人去看,也不忍心让柳南烟为自己伤心难过。 “所以你就自顾自的决定?”柳南烟听到他这样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曾经只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石头被她的体温所感染变得温暖,但却化不开他顽固坚硬的外壳,无法打开它死死封闭的心扉。 柳南烟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委屈的不得了,总觉得眼泪要掉不掉的挂在她眼睛里,模糊了视野,连带着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可她没有抬手抹掉,而是借着这股憋闷的怒气,直接上手扯过苏懿的衣领,狠狠的俯下身吻了对方。 一个血腥气的吻弥漫在两人的唇齿间,令苏懿猝不及防神情愕然,他微微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容,胸膛里的鼓动不受控制的加快了节奏,几乎无师自通,手比思绪更快一步扶在对方腰上,背上,随后就那样感觉到,柳南烟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这样的认知被大脑接受,更让他僵硬了动作。 “我喜欢谁,我说了算。”柳南烟的声音含糊在这个吻里,字词都细碎起来,透着罕见至极的霸道和气势,一时间隐隐压了苏懿一头。 “我爱你,苏懿。” 最后一点理智也被简短有力的五个字所打破,苏懿冷不丁的感受到脸颊触到了滚烫的湿意,他想都没想,就伸手抱紧了对方,给出了自己无声的答案。 第202章 成全 无论是两人其中的哪一个,都从来没有设想过表明心意的场面会像是现在这样——狼狈? 感受到对方唇瓣的柔软,苏懿惊讶于自己这时候竟然还能分出心神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此刻的大脑过分清明,甚至让他伸出手,理智的将柳南烟推离了自己的怀抱,致使两人分开,保持了足以对视的距离。 “……”他微微张开嘴,声音又在柳南烟的注视下消融。 苏懿为了让柳南烟对自己死心,腹稿早就打过千万次,可是在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哪一种都不合适,最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只得化作一声叹息,伸手给了对方一个克制又温柔的拥抱。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我的能平安归来的话,我们两个就在一起,好不好?” 苏懿带着一点希冀的语气,终于坦然了自己的心意,也让柳南烟的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笑容,他看着怀中的姑娘重重的点头,像是得到了某种自己期待已久的宝物,开心得不得了。 只是夜色渐深,苏懿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柳南烟多说话,只让对方赶紧回去好好休息,自己则是躺在了床上。 在一片寂静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窗户那里忽然传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响动,让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苏懿打起了精神,而后还不等他睁开眼去看,就感觉侧躺的自己被人接近,脖子一痛,眼前顿时黑了下去。 等到再醒过来,竟然身处于地牢。 苏懿微微睁开眼,在一片黑暗之中渐渐适应,只能凭借周围模糊的轮廓来判断,这里是间牢房,唯一能看见的光源似乎在远处走道的尽头,只有一个火把孤零零的挂在墙壁上,那光却是冷的,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地面潮湿,苏懿的两只手都被铁链锁住,后面连着墙壁,他只得以一个几乎半跪着的姿态来维持自己的平衡。可见绑他过来的人没有一点怜惜的意思,甚至周围环境也差的让人难以容忍。 “咳咳——” 苏懿止不住的咳嗽了两声,打量着周围半晌,才终于发觉自己头顶上似乎有一处小小的笼窗,能看到外面稀薄的月色,怪不得他呼吸尚可,看来是靠着窗户让气体流通。只是那笼窗只能隐隐窥见外面一角,无法让苏懿判断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确定自己的处境后,苏懿再度闭上双眼保存体力,任由自己陷入着环境中,也未曾开口说话,他心中隐隐对绑了自己的人有所猜测,也知晓对方恐怕沉不住气。 一如他所猜测的那般,或许过了一个时辰也可能更久的时间,终于有一道脚步声从走道尽头响起,且逐渐朝着苏懿所在的位置逼近,只有一个人过来,对方步伐节奏极快,不过几息之间就到了苏懿的面前。 “你来了,陆江。”苏懿甚至没有睁眼看他,便一语道破了来人的身份。 举着火折子的陆江站在那,见苏懿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脸色更是紧绷了些许。火折子的光映在他眸中明灭,显出对方糟糕的心绪。 “果然是你搞得鬼,我就不该把你留下这么久,亏我之前还以为你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苏懿,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陆江毫不客气的走到苏懿面前,点燃了旁边的火把,也骤然让两人所处的房间亮了起来,整个人居高临下的站在那,目光俯视之中划过一抹厌恶。 苏懿轻笑了一声,睁开有些干涩的眼眸,抬起头同此刻冷着脸的陆江对视。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静静打量着对方,像是欣赏他这幅难得落败似的姿态,随后愉悦的眯起了眼睛。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懿声音淡淡,无波无澜到好像这时的他正好端端的站在陆江面前,完全不是现在这副模样,所流露出的平静让陆江怒气更甚,甚至引得他直接没了那份伪装的风度,而是直接上手打了苏懿一拳。 “没关系苏懿,你很快就是个死人了。”陆江朝着他脸上唾了一口,随后脸上出现一个堪称恶劣的笑。“不过是一抔土,被我踩在脚下罢了。” “既然你这么想找死,我成全你。” 陆江说完拍了拍手,就听到外面又有两个人走进来,随后走到房间里,一左一右的站在苏懿两边,解开对方手上的镣铐又把人架起来,就这么硬生生的强带着苏懿往外面走去,也不管他还拖在地面上的双脚。 很快,苏懿就知道陆江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被那两人架出去后,拐到隔壁的房间,就见自己之前还近距离观察过的那口棺材,就静悄悄的摆在房间中央,而里面空空如也,摆好了个死人铺的底子和陪葬,而后还不等苏懿多看两眼,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直接扔到了里面。 而后外面传来拖拽的声音,苏懿努力凝聚力气想起身脱离,结果还不等他动作,就见到陆江的脸出现在自己正上方,且手里还拿着锋利的匕首。 现在手无寸铁的自己显然不是陆江的对手,迅速做出判断后,苏懿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躺在里面,打算放松对方警惕,也是想看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你乖乖待在里面,说不定我心情好了,之后就让那个替死鬼和你一起下去,做一对真正的阴间夫妻。” 陆江似乎是想到了某件令他开心的事,用那把匕首隔空比量着苏懿的脖子,好似幻想自己手刃的快感,有些变了调的目光让苏懿直觉不对,但理智又压着他不能轻举妄动。 他几乎一瞬间就推算出陆江嘴里说的替死鬼是谁,唐夫人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之中,看来这人也不过是陆江手里的一枚棋子,如今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只是苏懿可没预料到自己被抓来之后,是要和唐夫人去结冥亲的,这未免有些太毛骨悚然,即便是苏懿也有些感到喉咙发堵。 第202章 成全 无论是两人其中的哪一个,都从来没有设想过表明心意的场面会像是现在这样——狼狈? 感受到对方唇瓣的柔软,苏懿惊讶于自己这时候竟然还能分出心神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此刻的大脑过分清明,甚至让他伸出手,理智的将柳南烟推离了自己的怀抱,致使两人分开,保持了足以对视的距离。 “……”他微微张开嘴,声音又在柳南烟的注视下消融。 苏懿为了让柳南烟对自己死心,腹稿早就打过千万次,可是在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哪一种都不合适,最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只得化作一声叹息,伸手给了对方一个克制又温柔的拥抱。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我的能平安归来的话,我们两个就在一起,好不好?” 苏懿带着一点希冀的语气,终于坦然了自己的心意,也让柳南烟的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笑容,他看着怀中的姑娘重重的点头,像是得到了某种自己期待已久的宝物,开心得不得了。 只是夜色渐深,苏懿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柳南烟多说话,只让对方赶紧回去好好休息,自己则是躺在了床上。 在一片寂静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窗户那里忽然传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响动,让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苏懿打起了精神,而后还不等他睁开眼去看,就感觉侧躺的自己被人接近,脖子一痛,眼前顿时黑了下去。 等到再醒过来,竟然身处于地牢。 苏懿微微睁开眼,在一片黑暗之中渐渐适应,只能凭借周围模糊的轮廓来判断,这里是间牢房,唯一能看见的光源似乎在远处走道的尽头,只有一个火把孤零零的挂在墙壁上,那光却是冷的,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地面潮湿,苏懿的两只手都被铁链锁住,后面连着墙壁,他只得以一个几乎半跪着的姿态来维持自己的平衡。可见绑他过来的人没有一点怜惜的意思,甚至周围环境也差的让人难以容忍。 “咳咳——” 苏懿止不住的咳嗽了两声,打量着周围半晌,才终于发觉自己头顶上似乎有一处小小的笼窗,能看到外面稀薄的月色,怪不得他呼吸尚可,看来是靠着窗户让气体流通。只是那笼窗只能隐隐窥见外面一角,无法让苏懿判断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确定自己的处境后,苏懿再度闭上双眼保存体力,任由自己陷入着环境中,也未曾开口说话,他心中隐隐对绑了自己的人有所猜测,也知晓对方恐怕沉不住气。 一如他所猜测的那般,或许过了一个时辰也可能更久的时间,终于有一道脚步声从走道尽头响起,且逐渐朝着苏懿所在的位置逼近,只有一个人过来,对方步伐节奏极快,不过几息之间就到了苏懿的面前。 “你来了,陆江。”苏懿甚至没有睁眼看他,便一语道破了来人的身份。 举着火折子的陆江站在那,见苏懿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脸色更是紧绷了些许。火折子的光映在他眸中明灭,显出对方糟糕的心绪。 “果然是你搞得鬼,我就不该把你留下这么久,亏我之前还以为你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苏懿,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陆江毫不客气的走到苏懿面前,点燃了旁边的火把,也骤然让两人所处的房间亮了起来,整个人居高临下的站在那,目光俯视之中划过一抹厌恶。 苏懿轻笑了一声,睁开有些干涩的眼眸,抬起头同此刻冷着脸的陆江对视。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静静打量着对方,像是欣赏他这幅难得落败似的姿态,随后愉悦的眯起了眼睛。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懿声音淡淡,无波无澜到好像这时的他正好端端的站在陆江面前,完全不是现在这副模样,所流露出的平静让陆江怒气更甚,甚至引得他直接没了那份伪装的风度,而是直接上手打了苏懿一拳。 “没关系苏懿,你很快就是个死人了。”陆江朝着他脸上唾了一口,随后脸上出现一个堪称恶劣的笑。“不过是一抔土,被我踩在脚下罢了。” “既然你这么想找死,我成全你。” 陆江说完拍了拍手,就听到外面又有两个人走进来,随后走到房间里,一左一右的站在苏懿两边,解开对方手上的镣铐又把人架起来,就这么硬生生的强带着苏懿往外面走去,也不管他还拖在地面上的双脚。 很快,苏懿就知道陆江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被那两人架出去后,拐到隔壁的房间,就见自己之前还近距离观察过的那口棺材,就静悄悄的摆在房间中央,而里面空空如也,摆好了个死人铺的底子和陪葬,而后还不等苏懿多看两眼,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直接扔到了里面。 而后外面传来拖拽的声音,苏懿努力凝聚力气想起身脱离,结果还不等他动作,就见到陆江的脸出现在自己正上方,且手里还拿着锋利的匕首。 现在手无寸铁的自己显然不是陆江的对手,迅速做出判断后,苏懿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躺在里面,打算放松对方警惕,也是想看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你乖乖待在里面,说不定我心情好了,之后就让那个替死鬼和你一起下去,做一对真正的阴间夫妻。” 陆江似乎是想到了某件令他开心的事,用那把匕首隔空比量着苏懿的脖子,好似幻想自己手刃的快感,有些变了调的目光让苏懿直觉不对,但理智又压着他不能轻举妄动。 他几乎一瞬间就推算出陆江嘴里说的替死鬼是谁,唐夫人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之中,看来这人也不过是陆江手里的一枚棋子,如今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只是苏懿可没预料到自己被抓来之后,是要和唐夫人去结冥亲的,这未免有些太毛骨悚然,即便是苏懿也有些感到喉咙发堵。 第203章 活人封棺 苏懿这一步棋着实破坏了陆江的计划。 他原本对北镇有着更大的规划和脚步,结果在得知顾燕出现在北镇后,直接决定逃跑,几乎没有犹豫。 若是让自己落在顾燕手里,那他最后的结局只会是生不如死,陆江再三思索后,决定让唐夫人当自己金蝉脱壳的替死鬼,而苏懿则是他最后一步棋的完美工具。 他吩咐手下的人直接把苏懿封在棺材里,自己则是直接去唐家找唐夫人,交代好剩下要走的每一步,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整件事万无一失。 而苏懿的失踪,也在破晓时分被柳南烟发现,转而又告知给了刚起床的韩青等人。 “我昨晚走的时候他说休息,结果我刚才去找的时候没看到人,床铺也是凉透的,问过客栈的人也是说没见到他自己出去……”柳南烟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将自己早上起床时精心打扮的造型弄得有些凌乱,她想被看到的那个人此时已经不在了,这造型似乎也没了意义。 韩青原本是被强行喊醒的还有些犯困,听到柳南烟这样说后顿时就清醒了,他连忙看向坐在自己另一边的顾燕,目光灼灼几乎难以忽视。 “没事,我有办法去找他,你们待在客栈就好。”顾燕不慌不忙,像是早有预料。 韩青见此松了一口气,但又反应过来,这说不定是一个自己在对方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于是连忙自告奋勇说自己也要去帮忙,结果话刚说出口,就被顾燕一个眼神把心里那点活络的小心思都压得死死的。 “别给我添乱。”别人不知道,但顾燕可清楚韩青是个什么德行。 至于柳南烟,顾燕转头看向对方的眼神就要比韩青温和太多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柔情似水。顾燕伸手在对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地说了两句,只让人别太担心,至于更多的她现在也不能明说。 实际上顾燕昨晚一直找人暗中守着苏懿,如果不出意外,这时候应该快给自己传了消息才对,也正因如此她一直面上不慌,是三人之中最沉稳的一个。 说曹操曹操到。 一只信鸽从外面飞进来,正好落在顾燕手上,腿上帮着一封信被顾燕轻轻拆下来展开。她迅速扫视阅读完其中的内容,严峻的面色后甚至露出一个称得上是舒心的笑容,随后直接起身打算离开。 “你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柳南烟直接跟在她身后。 一旁的韩青也要开口说走,就见顾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单手敲在人脖颈上,让韩青直接失去意识倒在了桌子上。 “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柳姑娘,你确定要跟着我一起?” 顾燕未曾收回手,但对于这位她很是顺眼的姑娘,欣然多了几分厚待,并没有像是对韩青那样直接动手。 柳南烟看出顾燕并不想带着自己的隐喻,但她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意思,在对方的注视下坚定的点头,可垂在身侧的手又紧张的握住了袖子,心中有些忐忑的等待对方的答复。 “……可以,但要按照我说的来。” 半晌过后,顾燕终究还是给出了答复。她不介意在这对有情人之间多添加点自己的功绩,倒是苏懿,对方若是知道自己就这么带上了柳南烟一起,之后恐怕还会算账。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了。顾燕直接带着柳南烟骑上自己的马,随后飞快的朝着信中所提供的地址赶去。 唐家红光漫天,只是和上次不同,没了大摆宴席,也没了那些被特意邀请过来的见证者,有的只是一个空荡荡,被装扮好的院落,和一个执着站在那里,等待的唐夫人。 惨白的月光挣脱云层束缚,为院中黑沉沉的红覆上一层白,瞧着莫名有些惨戚戚的,让人脊背发寒,如今这般场面,若是让人亲眼见到了,被说是妖鬼志怪等小说里的场景也不为过。 此处安静的连风也不光顾,只有唐夫人喃喃自语,毫无生气的眼神痴痴的望着门口,仿佛没有其他事物能夺走注意力。 黑沉沉的夜色里,一众人正在死寂地抬着一口棺材,拖着这沉甸甸的重量,朝着要去的地方艰难移动,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惨白如纸,手脚冰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顾着埋头做自己的事,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可他们谁都知道,这棺材里封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躺在棺材里的,正是被陆江抓过来的苏懿。他尽可能让自己放平呼吸不要紧张,但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愈发昏沉,棺材板被合上的时候他就预感不妙,但陆江一直让好几个人在旁边盯着,就算苏懿反抗也没有用,别无他法的苏懿只得接受现状。 “该说不愧是唐家吗,棺材用的这么好……” 看不清的黑暗中响起苏懿的苦笑声,他现在倒是觉得太过于富有也不是一件好事了,棺材里没有一点缝隙可以供他持续喘气,再这样下去,他恐怕过不了多久就真的要憋死在这里面,成为一具真正意义上的尸体了。 也不知道顾燕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收到自己被绑走之后的消息? 想到自己之前和对方商量好的计划,苏懿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寄希望于对方的动作足够快,能让自己活着回去。 他感受到外界的颠簸逐渐变小,也许是快要到地方了?苏懿在心中无端猜测着,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来获取更多信息。 随着棺材走走停停,暗处的几道身影也跟着移动,他们藏于各个死角掩藏自己的气息,盯着一行人的动向,又在路上留下给后来者的记号方便追踪。 难得躺在棺材里不用自己走路,只可惜路途太过于颠簸,苏懿的体验实在是称不上有多好,只感觉要把心肝脾肺都吐出来,恶心透顶的感觉充斥着整个人,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在他觉得自己要恶心到马上要先走一步之前,棺材终于停了。 第203章 活人封棺 苏懿这一步棋着实破坏了陆江的计划。 他原本对北镇有着更大的规划和脚步,结果在得知顾燕出现在北镇后,直接决定逃跑,几乎没有犹豫。 若是让自己落在顾燕手里,那他最后的结局只会是生不如死,陆江再三思索后,决定让唐夫人当自己金蝉脱壳的替死鬼,而苏懿则是他最后一步棋的完美工具。 他吩咐手下的人直接把苏懿封在棺材里,自己则是直接去唐家找唐夫人,交代好剩下要走的每一步,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整件事万无一失。 而苏懿的失踪,也在破晓时分被柳南烟发现,转而又告知给了刚起床的韩青等人。 “我昨晚走的时候他说休息,结果我刚才去找的时候没看到人,床铺也是凉透的,问过客栈的人也是说没见到他自己出去……”柳南烟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将自己早上起床时精心打扮的造型弄得有些凌乱,她想被看到的那个人此时已经不在了,这造型似乎也没了意义。 韩青原本是被强行喊醒的还有些犯困,听到柳南烟这样说后顿时就清醒了,他连忙看向坐在自己另一边的顾燕,目光灼灼几乎难以忽视。 “没事,我有办法去找他,你们待在客栈就好。”顾燕不慌不忙,像是早有预料。 韩青见此松了一口气,但又反应过来,这说不定是一个自己在对方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于是连忙自告奋勇说自己也要去帮忙,结果话刚说出口,就被顾燕一个眼神把心里那点活络的小心思都压得死死的。 “别给我添乱。”别人不知道,但顾燕可清楚韩青是个什么德行。 至于柳南烟,顾燕转头看向对方的眼神就要比韩青温和太多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柔情似水。顾燕伸手在对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地说了两句,只让人别太担心,至于更多的她现在也不能明说。 实际上顾燕昨晚一直找人暗中守着苏懿,如果不出意外,这时候应该快给自己传了消息才对,也正因如此她一直面上不慌,是三人之中最沉稳的一个。 说曹操曹操到。 一只信鸽从外面飞进来,正好落在顾燕手上,腿上帮着一封信被顾燕轻轻拆下来展开。她迅速扫视阅读完其中的内容,严峻的面色后甚至露出一个称得上是舒心的笑容,随后直接起身打算离开。 “你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柳南烟直接跟在她身后。 一旁的韩青也要开口说走,就见顾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单手敲在人脖颈上,让韩青直接失去意识倒在了桌子上。 “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柳姑娘,你确定要跟着我一起?” 顾燕未曾收回手,但对于这位她很是顺眼的姑娘,欣然多了几分厚待,并没有像是对韩青那样直接动手。 柳南烟看出顾燕并不想带着自己的隐喻,但她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意思,在对方的注视下坚定的点头,可垂在身侧的手又紧张的握住了袖子,心中有些忐忑的等待对方的答复。 “……可以,但要按照我说的来。” 半晌过后,顾燕终究还是给出了答复。她不介意在这对有情人之间多添加点自己的功绩,倒是苏懿,对方若是知道自己就这么带上了柳南烟一起,之后恐怕还会算账。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了。顾燕直接带着柳南烟骑上自己的马,随后飞快的朝着信中所提供的地址赶去。 唐家红光漫天,只是和上次不同,没了大摆宴席,也没了那些被特意邀请过来的见证者,有的只是一个空荡荡,被装扮好的院落,和一个执着站在那里,等待的唐夫人。 惨白的月光挣脱云层束缚,为院中黑沉沉的红覆上一层白,瞧着莫名有些惨戚戚的,让人脊背发寒,如今这般场面,若是让人亲眼见到了,被说是妖鬼志怪等小说里的场景也不为过。 此处安静的连风也不光顾,只有唐夫人喃喃自语,毫无生气的眼神痴痴的望着门口,仿佛没有其他事物能夺走注意力。 黑沉沉的夜色里,一众人正在死寂地抬着一口棺材,拖着这沉甸甸的重量,朝着要去的地方艰难移动,每个人的脸色都是惨白如纸,手脚冰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顾着埋头做自己的事,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可他们谁都知道,这棺材里封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躺在棺材里的,正是被陆江抓过来的苏懿。他尽可能让自己放平呼吸不要紧张,但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愈发昏沉,棺材板被合上的时候他就预感不妙,但陆江一直让好几个人在旁边盯着,就算苏懿反抗也没有用,别无他法的苏懿只得接受现状。 “该说不愧是唐家吗,棺材用的这么好……” 看不清的黑暗中响起苏懿的苦笑声,他现在倒是觉得太过于富有也不是一件好事了,棺材里没有一点缝隙可以供他持续喘气,再这样下去,他恐怕过不了多久就真的要憋死在这里面,成为一具真正意义上的尸体了。 也不知道顾燕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收到自己被绑走之后的消息? 想到自己之前和对方商量好的计划,苏懿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寄希望于对方的动作足够快,能让自己活着回去。 他感受到外界的颠簸逐渐变小,也许是快要到地方了?苏懿在心中无端猜测着,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来获取更多信息。 随着棺材走走停停,暗处的几道身影也跟着移动,他们藏于各个死角掩藏自己的气息,盯着一行人的动向,又在路上留下给后来者的记号方便追踪。 难得躺在棺材里不用自己走路,只可惜路途太过于颠簸,苏懿的体验实在是称不上有多好,只感觉要把心肝脾肺都吐出来,恶心透顶的感觉充斥着整个人,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在他觉得自己要恶心到马上要先走一步之前,棺材终于停了。 第204章 千钧一发 细碎的脚步声隐约在外面响起,苏懿只能努力辨别,似乎是抬着棺材的几个人把自己送到了地方,准备离开了。 “夫人今晚就在这里好好守着,我需要去准备仪式了。”陆江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 对方站着的位置距离棺材不远,以至于苏懿能听得清一些话语,但语气总有些含糊,被关在里面太久,棺材密不透风,苏懿的脑子未免有些昏昏沉沉,整个人都憋闷在里面,有些难受。 随后是唐夫人的声音,对方说话很快,听起来还有点惴惴不安和欣喜。 上次冥婚被破坏一直让唐夫人很在意,她几乎等不及要重新举办仪式,于是这几天接连催促了陆江好几次,陆江原本想钓着对方一段时间再说,但是如今多了顾燕这个变数,他只好将自己的计划终止,临时改变行动,把唐夫人推出来帮自己吸引注意力。 “今晚也是个不错的时间,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很快就能真正相聚在一起了。” 陆江嘴上哄着唐夫人,再三强调了这次仪式的重要性,又说了绝对不能让人破坏,见唐夫人十分认真的点点头,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这才勉强放心准备离开。 为了以防万一,这次行动陆江谁都没有告诉,只有自己知道。 “你只管放心,我会等你回来和我团聚。”唐夫人倒是情真意切,被陆江的话耍的团团转。一心看着他,目光缱绻又深情,而后落在旁边那口棺材上,面色又郑重了许多。 好在唐夫人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陆江舒了口气,也不敢再多耽搁,直接转身毫不留情离开了小院,算算时间道士也快到这里了。 唐夫人这次倒是学聪明了,没有再邀请那么多人来唐家,以免再生事端,但该有的布置一样没少,只不过规格小了许多,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道士一来就可以开始。 棺材里的苏懿听到外面陆江的声音再没响起,心中暗暗着急,猜测到对方这是要跑,奈何自己人在棺材里动弹不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干等着。 如今只希望顾燕那边能稍微让人放心一些,别让人跑了才是。 只可惜苏懿再怎么念想着,先到这里的人到底还是道士,对方这次干净利落,直接开始了仪式,古怪诡异的吟唱声在外面响起,听得苏懿心跳越来越快,明明有棺材作为隔绝,可他却恍惚感觉自己嗅到了血腥气。 很快,事实告诉了苏懿这不是自己的错觉。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可他摸索在棺材内壁的手却感觉到一股粘稠的液体,从外部渗了进来,从缝隙里弥漫挤压,一点点填充这个本就不大的空间。 若是从外部来看,就能看见在道士一声又一声的吟唱中,唐夫人将备好的新鲜血液一点点的淋在棺材上,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柳南烟跟着顾燕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惊悚的景象。 “还不死心!?”柳南烟看到这一幕顿时眼前一黑喊了一声。 她是没想到,上次唐家都被烧成那样子了,这唐夫人竟然还是这幅做派,没有半点要放弃的意思,而且都不用靠近,她现在人就站在院子门口,都能闻到那扑鼻的血腥气,即便是看惯了尸体的柳南烟,也忍不住有些作呕,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胸膛发闷恶心得很。 “你去救人!” 来不及多说,顾燕直接冲着唐夫人去,同时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配剑,面色严肃不敢大意。她来之前也仔细调查过唐夫人,自然知道对方功夫不低,眼下她们还是来破坏人家“成亲”的恶人,因此顾燕也说不好自己对上唐夫人就能够全身而退。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她没带上韩青这个拖油瓶,毕竟韩青才是那个真的一点功夫都不会的人。 “救人?”柳南烟被顾燕的话镇住了一瞬,随后立刻反应过来。 她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那口被血液浸泡的棺材上,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跑了过去,“你不会是说苏懿在这里?” 话说到最后,柳南烟自己都听出来声音发颤,随后等顾燕飞快答应了一声,肯定了柳南烟的问题后,她来不及多想,赶忙寻找看看怎么才能打开棺材,把人放出来。 顾燕和柳南烟两人合作,一时间各做各的,情况紧急。 道士没想到这节骨眼上竟然还能有人出来捣乱,气的手里的桃木剑都拿不稳了,当即就要冲着柳南烟去,给对方一个恶狠狠的教训,他自认为对上一个弱女子还是能够压制对方的,结果柳南烟当即就给了道士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柳南烟看着道士靠近,直接抬手冲着对方撒了一把药粉,随后不出意外地听到对方骤然爆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捂着眼睛哀嚎着四处摸索,嘴里止不住的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啊!!!贱人!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你这个……” 她来之前为了保护好自己,可是在这药粉里加了料的,比如什么辣椒粉之类的也有许多,没想到第一个享受到这份服务的,就是道士。这也是为什么柳南烟敢大着胆子说,要和顾燕一起过来的理由之一。 趁着道士这会儿无暇顾及其他,柳南烟赶忙四处寻找,只是院子里干干净净,无奈她只好回到棺材面前仔细观察,发现并没有如寻常人家被钉死后,就赶忙用力打算将上面的棺材板给推开。 没钉死这一点,还是陆江为了糊弄唐夫人,说自己会从这里“醒过来”,才没彻底下死手,如今竟成了苏懿的生门。 感觉到外面的动静,苏懿不好开口说话,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伸手,从里面配合着柳南烟帮忙发力,努力给自己先开出一道缝隙来,以便于呼吸。 而另一边,顾燕和唐夫人两人也打得火热,偌大的小院成为战场,唐夫人的每一招都充满杀意,冲着顾燕身体各处弱点而去,通红的双眼中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 第204章 千钧一发 细碎的脚步声隐约在外面响起,苏懿只能努力辨别,似乎是抬着棺材的几个人把自己送到了地方,准备离开了。 “夫人今晚就在这里好好守着,我需要去准备仪式了。”陆江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 对方站着的位置距离棺材不远,以至于苏懿能听得清一些话语,但语气总有些含糊,被关在里面太久,棺材密不透风,苏懿的脑子未免有些昏昏沉沉,整个人都憋闷在里面,有些难受。 随后是唐夫人的声音,对方说话很快,听起来还有点惴惴不安和欣喜。 上次冥婚被破坏一直让唐夫人很在意,她几乎等不及要重新举办仪式,于是这几天接连催促了陆江好几次,陆江原本想钓着对方一段时间再说,但是如今多了顾燕这个变数,他只好将自己的计划终止,临时改变行动,把唐夫人推出来帮自己吸引注意力。 “今晚也是个不错的时间,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很快就能真正相聚在一起了。” 陆江嘴上哄着唐夫人,再三强调了这次仪式的重要性,又说了绝对不能让人破坏,见唐夫人十分认真的点点头,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这才勉强放心准备离开。 为了以防万一,这次行动陆江谁都没有告诉,只有自己知道。 “你只管放心,我会等你回来和我团聚。”唐夫人倒是情真意切,被陆江的话耍的团团转。一心看着他,目光缱绻又深情,而后落在旁边那口棺材上,面色又郑重了许多。 好在唐夫人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陆江舒了口气,也不敢再多耽搁,直接转身毫不留情离开了小院,算算时间道士也快到这里了。 唐夫人这次倒是学聪明了,没有再邀请那么多人来唐家,以免再生事端,但该有的布置一样没少,只不过规格小了许多,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道士一来就可以开始。 棺材里的苏懿听到外面陆江的声音再没响起,心中暗暗着急,猜测到对方这是要跑,奈何自己人在棺材里动弹不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干等着。 如今只希望顾燕那边能稍微让人放心一些,别让人跑了才是。 只可惜苏懿再怎么念想着,先到这里的人到底还是道士,对方这次干净利落,直接开始了仪式,古怪诡异的吟唱声在外面响起,听得苏懿心跳越来越快,明明有棺材作为隔绝,可他却恍惚感觉自己嗅到了血腥气。 很快,事实告诉了苏懿这不是自己的错觉。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可他摸索在棺材内壁的手却感觉到一股粘稠的液体,从外部渗了进来,从缝隙里弥漫挤压,一点点填充这个本就不大的空间。 若是从外部来看,就能看见在道士一声又一声的吟唱中,唐夫人将备好的新鲜血液一点点的淋在棺材上,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柳南烟跟着顾燕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惊悚的景象。 “还不死心!?”柳南烟看到这一幕顿时眼前一黑喊了一声。 她是没想到,上次唐家都被烧成那样子了,这唐夫人竟然还是这幅做派,没有半点要放弃的意思,而且都不用靠近,她现在人就站在院子门口,都能闻到那扑鼻的血腥气,即便是看惯了尸体的柳南烟,也忍不住有些作呕,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胸膛发闷恶心得很。 “你去救人!” 来不及多说,顾燕直接冲着唐夫人去,同时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配剑,面色严肃不敢大意。她来之前也仔细调查过唐夫人,自然知道对方功夫不低,眼下她们还是来破坏人家“成亲”的恶人,因此顾燕也说不好自己对上唐夫人就能够全身而退。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她没带上韩青这个拖油瓶,毕竟韩青才是那个真的一点功夫都不会的人。 “救人?”柳南烟被顾燕的话镇住了一瞬,随后立刻反应过来。 她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那口被血液浸泡的棺材上,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跑了过去,“你不会是说苏懿在这里?” 话说到最后,柳南烟自己都听出来声音发颤,随后等顾燕飞快答应了一声,肯定了柳南烟的问题后,她来不及多想,赶忙寻找看看怎么才能打开棺材,把人放出来。 顾燕和柳南烟两人合作,一时间各做各的,情况紧急。 道士没想到这节骨眼上竟然还能有人出来捣乱,气的手里的桃木剑都拿不稳了,当即就要冲着柳南烟去,给对方一个恶狠狠的教训,他自认为对上一个弱女子还是能够压制对方的,结果柳南烟当即就给了道士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柳南烟看着道士靠近,直接抬手冲着对方撒了一把药粉,随后不出意外地听到对方骤然爆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捂着眼睛哀嚎着四处摸索,嘴里止不住的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啊!!!贱人!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你这个……” 她来之前为了保护好自己,可是在这药粉里加了料的,比如什么辣椒粉之类的也有许多,没想到第一个享受到这份服务的,就是道士。这也是为什么柳南烟敢大着胆子说,要和顾燕一起过来的理由之一。 趁着道士这会儿无暇顾及其他,柳南烟赶忙四处寻找,只是院子里干干净净,无奈她只好回到棺材面前仔细观察,发现并没有如寻常人家被钉死后,就赶忙用力打算将上面的棺材板给推开。 没钉死这一点,还是陆江为了糊弄唐夫人,说自己会从这里“醒过来”,才没彻底下死手,如今竟成了苏懿的生门。 感觉到外面的动静,苏懿不好开口说话,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伸手,从里面配合着柳南烟帮忙发力,努力给自己先开出一道缝隙来,以便于呼吸。 而另一边,顾燕和唐夫人两人也打得火热,偌大的小院成为战场,唐夫人的每一招都充满杀意,冲着顾燕身体各处弱点而去,通红的双眼中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 第205章 交锋 小院中的情况一时间有些焦灼。 柳南烟到底是一介女子,凭借她自己的力气根本打不开这棺材,可那边顾燕又忙着和唐夫人缠斗,一时间也分不开精力来帮忙。 再这样下去,苏懿肯定会被憋死在里面! 正当柳南烟一筹莫展之际,战火被顾燕有意带到了这边。顾燕整体实力高于唐夫人,但这会儿唐夫人打红了眼,两人势均力敌,被顾燕勾着打过来的时候肆无忌惮,看都没看就一刀劈了过来,等到她发觉是个陷阱,顾燕闪身后自己的刀即将落在棺材上,再要收力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唐夫人自然是舍不得让苏懿死的,毕竟在她眼里,这可是自己未来的相公,于是只好自己强行改变方向,将冲着中间砍去的刀换了个方向,直接削了棺材一端的木头。也是这棺材用的是真材实料,这一刀下去,只开了个口子。 “苏懿!” 借着这个机会,柳南烟终于看清楚了里面满脸是血的苏懿。她惊叫一声连忙伸手要把对方从里面拉出来,口子开得不小,以苏懿的身形稍稍费力,也是能够出来的,只是有些麻烦也需要时间。 顾燕眼角余光瞥过去,见柳南烟那边应该不需要自己帮忙,终于和唐夫人真正的打了起来,没再一味退让,转了攻势压着对方后退,几剑劈下去虎口都震颤的发麻,心中一凛更是觉得自己不能大意,谨慎了许多。 “咳咳……你们可算来了……我还以为我真要被憋死在里面呢。” 苏懿笑着搭上柳南烟的手,这会儿浑身无力,还需要借着对方的力气缓缓探出半个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终于感觉自己这是活了过来,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竟然还有心思和柳南烟打趣,结果惹得对方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肩膀上。 “我可不想当寡妇。”柳南烟冷哼一声,手上动作没停。 苏懿笑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只是赶忙从棺材里出来,就是穿着的这身衣服全都是血,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多少令人不适,好在这会儿也不是嫌弃的时候。 “你们两个竟然还有功夫在这里打情骂俏!” 苏懿刚从棺材里出来,道士阴森森的声音就从柳南烟背后忽然冒出来,吓了两人一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这时候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连眼球都是血红血红的,站在那里喘着粗气的模样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让人看来便觉得胆寒。 道士手里的匕首寒光乍现,在柳南烟露出自己背后的空挡时,好不犹豫的刺了下去,出手狠辣直接,就是冲着人心口去的,这一刀下去,不说捅穿,戳出血了也怕是能要柳南烟半条命。 “小心!” 苏懿本能伸手将柳南烟朝自己背后推开,结果伸出去的手臂替柳南烟挨了这一下,小臂上瞬间多出来一道狭长伤口,血止不住的往外冒,直接染红了本就没多少原色的衣衫,这下苏懿倒是彻彻底底成为一个血人了。 “好好好,英雄救美是?”道士被打断了也不恼,冷笑一声直接刀锋一转,就要割开苏懿的脖颈。 只可惜他的攻击还未起效,在刚起手的时候,就被一道寒光拦住,匕首被震掉在了地上,可拦住他的人不是柳南烟,也不是顾燕,而是唐夫人。 谁都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可唐夫人定定的看着苏懿,目光中的执着烫的惊人,电光火石之间,苏懿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救下自己。 她不希望自己死,多半也是因为“相公”的问题。尽管仪式被破坏,但唐夫人可是一直都没死心,也由此可见对方是真的相信陆江说的那些谎话,对此深信不疑绝不动摇。 该说是陆江骗人的本事太厉害了么? 苏懿皱眉看向唐夫人,在那一瞬间和对方的视线交错在一起,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对方眼中迷乱的情意。随后苏懿主动挪开目光,决定还是先对付眼前的道士才是正事。 也是因为唐夫人忽然来了这么一刀,也让一直和她对峙的顾燕找到了时机,直接给对方腹部留下了一道伤口,令唐夫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将注意重新放在眼前和顾燕的对决上。 “该死该死!”唐夫人胡乱骂着。 道士刚才拿着的那把匕首被唐夫人震掉,苏懿看准时机直接捞起来转而握在自己手里,而后冲着道士发难,论体力身手苏懿说不上是一流,但对上一个体虚的道士却是绰绰有余。 眼看着苏懿逼近自己,道士慌不择路就要起身逃跑,手无寸铁的他这下彻底慌了心神,手忙脚乱的扒拉着周围能碰到的一切,用来阻挡苏懿追赶自己的脚步,可他这副身体哪里适合逃跑,刚迈开几步都等不到苏懿动手,自己就被绊倒在了路上,整个人朝下磕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苏懿和柳南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直接从自己衣服上撕下来布条,给道士绑住了双手,让对方不好再动作。 “你们若是放了我,我就给你们一条生路怎么样?这么划算的交易——” 那道士还贼心不死,开口想让苏懿放了他,但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苏懿这一拳的力道用了十成十,打的人眼花缭乱嘴里都一股血味。 柳南烟也叉着腰站在一旁,呸了一声。“你人都在我们手上,还说要放了我们一命?想得美!等那边打完了,你就死定了!” 苏懿心中所想自然和柳南烟相同,可他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未消散,明明他已经被救出来了,顾燕那边应该也不需要人担心才对…… “哈哈哈哈。” 道士疯疯癫癫的笑出了声,也不顾柳南烟说的是什么,见苏懿不放自己,这下彻底没了要沟通的意思,只嘴里边翻来覆去的说着他们都要死了之类的疯话,让人瞧着胆战心惊。 第205章 交锋 小院中的情况一时间有些焦灼。 柳南烟到底是一介女子,凭借她自己的力气根本打不开这棺材,可那边顾燕又忙着和唐夫人缠斗,一时间也分不开精力来帮忙。 再这样下去,苏懿肯定会被憋死在里面! 正当柳南烟一筹莫展之际,战火被顾燕有意带到了这边。顾燕整体实力高于唐夫人,但这会儿唐夫人打红了眼,两人势均力敌,被顾燕勾着打过来的时候肆无忌惮,看都没看就一刀劈了过来,等到她发觉是个陷阱,顾燕闪身后自己的刀即将落在棺材上,再要收力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唐夫人自然是舍不得让苏懿死的,毕竟在她眼里,这可是自己未来的相公,于是只好自己强行改变方向,将冲着中间砍去的刀换了个方向,直接削了棺材一端的木头。也是这棺材用的是真材实料,这一刀下去,只开了个口子。 “苏懿!” 借着这个机会,柳南烟终于看清楚了里面满脸是血的苏懿。她惊叫一声连忙伸手要把对方从里面拉出来,口子开得不小,以苏懿的身形稍稍费力,也是能够出来的,只是有些麻烦也需要时间。 顾燕眼角余光瞥过去,见柳南烟那边应该不需要自己帮忙,终于和唐夫人真正的打了起来,没再一味退让,转了攻势压着对方后退,几剑劈下去虎口都震颤的发麻,心中一凛更是觉得自己不能大意,谨慎了许多。 “咳咳……你们可算来了……我还以为我真要被憋死在里面呢。” 苏懿笑着搭上柳南烟的手,这会儿浑身无力,还需要借着对方的力气缓缓探出半个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终于感觉自己这是活了过来,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竟然还有心思和柳南烟打趣,结果惹得对方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肩膀上。 “我可不想当寡妇。”柳南烟冷哼一声,手上动作没停。 苏懿笑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只是赶忙从棺材里出来,就是穿着的这身衣服全都是血,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多少令人不适,好在这会儿也不是嫌弃的时候。 “你们两个竟然还有功夫在这里打情骂俏!” 苏懿刚从棺材里出来,道士阴森森的声音就从柳南烟背后忽然冒出来,吓了两人一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这时候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连眼球都是血红血红的,站在那里喘着粗气的模样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让人看来便觉得胆寒。 道士手里的匕首寒光乍现,在柳南烟露出自己背后的空挡时,好不犹豫的刺了下去,出手狠辣直接,就是冲着人心口去的,这一刀下去,不说捅穿,戳出血了也怕是能要柳南烟半条命。 “小心!” 苏懿本能伸手将柳南烟朝自己背后推开,结果伸出去的手臂替柳南烟挨了这一下,小臂上瞬间多出来一道狭长伤口,血止不住的往外冒,直接染红了本就没多少原色的衣衫,这下苏懿倒是彻彻底底成为一个血人了。 “好好好,英雄救美是?”道士被打断了也不恼,冷笑一声直接刀锋一转,就要割开苏懿的脖颈。 只可惜他的攻击还未起效,在刚起手的时候,就被一道寒光拦住,匕首被震掉在了地上,可拦住他的人不是柳南烟,也不是顾燕,而是唐夫人。 谁都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可唐夫人定定的看着苏懿,目光中的执着烫的惊人,电光火石之间,苏懿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会救下自己。 她不希望自己死,多半也是因为“相公”的问题。尽管仪式被破坏,但唐夫人可是一直都没死心,也由此可见对方是真的相信陆江说的那些谎话,对此深信不疑绝不动摇。 该说是陆江骗人的本事太厉害了么? 苏懿皱眉看向唐夫人,在那一瞬间和对方的视线交错在一起,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对方眼中迷乱的情意。随后苏懿主动挪开目光,决定还是先对付眼前的道士才是正事。 也是因为唐夫人忽然来了这么一刀,也让一直和她对峙的顾燕找到了时机,直接给对方腹部留下了一道伤口,令唐夫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将注意重新放在眼前和顾燕的对决上。 “该死该死!”唐夫人胡乱骂着。 道士刚才拿着的那把匕首被唐夫人震掉,苏懿看准时机直接捞起来转而握在自己手里,而后冲着道士发难,论体力身手苏懿说不上是一流,但对上一个体虚的道士却是绰绰有余。 眼看着苏懿逼近自己,道士慌不择路就要起身逃跑,手无寸铁的他这下彻底慌了心神,手忙脚乱的扒拉着周围能碰到的一切,用来阻挡苏懿追赶自己的脚步,可他这副身体哪里适合逃跑,刚迈开几步都等不到苏懿动手,自己就被绊倒在了路上,整个人朝下磕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苏懿和柳南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直接从自己衣服上撕下来布条,给道士绑住了双手,让对方不好再动作。 “你们若是放了我,我就给你们一条生路怎么样?这么划算的交易——” 那道士还贼心不死,开口想让苏懿放了他,但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苏懿这一拳的力道用了十成十,打的人眼花缭乱嘴里都一股血味。 柳南烟也叉着腰站在一旁,呸了一声。“你人都在我们手上,还说要放了我们一命?想得美!等那边打完了,你就死定了!” 苏懿心中所想自然和柳南烟相同,可他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未消散,明明他已经被救出来了,顾燕那边应该也不需要人担心才对…… “哈哈哈哈。” 道士疯疯癫癫的笑出了声,也不顾柳南烟说的是什么,见苏懿不放自己,这下彻底没了要沟通的意思,只嘴里边翻来覆去的说着他们都要死了之类的疯话,让人瞧着胆战心惊。 第206章 故技重施 苏懿和柳南烟将道士绑住,确定对方暂时不会做出什么动作了后,才有心情去看看顾燕那边,只是他们站在一旁,也没什么能插得上手的地方。这两人打得有来有回,都抱着以命换命的心思,身上的伤口一道接着一道,看得人眉头紧皱。 “不用管我,你们俩先把人带出去。”顾燕抽空出声,结果就因为这一下,又挨了唐夫人一刀。 苏懿心知他们在这里可能会碍事,索性拉着柳南烟打算去门口离开,却意外的在门口看到了位熟悉的人。 “韩青,你不是——”随后柳南烟也看到了对方,十分惊讶的出声,“算了,你来了也正好,快帮我们把人弄走。” 她还正担心就自己和苏懿两人,怎么抬走道士,苏懿憋在棺材里那么长时间,这会儿力气估计比自己还小,韩青出现的到时恰到好处。 韩青茫然的应了一声,又看了看明显深处危险的顾燕,“那她……” “醒醒,她比咱们厉害多了。” 柳南烟瞧着他眼睛都黏在对方身上的样子,要不是知道现在不是个适合谈情说爱的时候,她倒是还能成人之美一下。柳南烟转身去找道士,结果对方竟然还畏畏缩缩的往后退,不愿意和自己接触的模样,让她拧着眉头想伸手抓住对方手上的绑带,这一抓,直接把带子轻轻松松给勾到了自己手里。 柳南烟呆愣了一瞬,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绑带,才发现上面切口锋利干净,明显是用刀割开的。那道士则是飞快起身,见自己要逃跑的小动作忽然被柳南烟戳穿,想都不想直接就要迈开腿跑路。 再不跑,他就真没命了。 道士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力气,恨不得跑得飞快离开脚下的地方。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跟着陆江这么久了,对方的疯劲儿比谁都厉害,现在忽然说走就要走,心里肯定不甘,顺着这思路,道士又联想到对方上次就用过一回的手段,说什么也不敢让自己继续待在这里。 道士跑的让人猝不及防,好在这时候顾燕的人也终于赶到,不用苏懿等人多说就顺着道士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而有了更多人的加入,唐夫人最后的顽固抵抗也被消磨殆尽,终于被拿下。 眼看着道士和唐夫人两人都被重新抓到了面前,众人也都放松了许多,至少这件事完结,大家也就能松口气,心里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你来做什么?”显然,刚结束战斗的顾燕也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韩青。 分明是顾燕下手劈了韩青,让对方晕过去的,但听这语气,仿佛她才是理直气壮的一方,韩青甚至理亏的缩了缩脖子,还没等开口和对方说话就感觉自己气势上弱了对方几分,但想到自己可是担心对方安全才来的,韩青又鼓起勇气对上顾燕的视线。 “我这不是怕你出事。”他说话很小声。 顾燕这人就跟韩青心里的白月光似的,别看他平时见到漂亮姑娘都要喜欢一下,但那都是嘴上花花,心里说一千道一万,总是记得顾燕的样子,只不过这个秘密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韩青从来没和其他人说过。 苏懿和柳南烟站在一边休息,也趁着这个功夫,苏懿重新找了件外套给自己换上,勉强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就是身上的血腥味浓厚异常,一直在鼻尖萦绕不散,总让苏懿有种黏腻恶心的感觉,好似自己还在那口棺材里,没有出来。 “他这是……”就连苏懿都能看出来韩青对顾燕不一般了。 柳南烟顺着苏懿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肯定,瞧着韩青对顾燕热络的样子只觉得没眼看,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好似不经意的用胳膊碰了碰站在自己身边的苏懿,语气是强撑着的漫不经心。 “对了,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的?” 柳南烟明显意有所指。她可是一直都记得苏懿对自己说的话,现在事情眼看着就要结束了,估计剩下的善后也是交给顾燕去管,那他们—— 苏懿刚想开口回答,可嗅觉敏锐的快一步捕捉到了些不一样的味道。换了身衣服后,他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火药味,绝不是错觉。苏懿连忙朝着四周看了看,在没发现任何异样后更觉得不对,直接毫不犹豫牵着柳南烟的手往外走。 “我们先出去,我感觉这里不对劲!” 苏懿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次也不会例外。他面色严肃,语气也十分紧绷,顿时引起众人注意,顾燕想了想也让手底下的人稍作收拾准备离开整顿,可变故就发生在下一刻,还不等众人离开,正中心的房子就被一阵巨大的爆发掀飞,化成无数碎片炸开。 不光是这一个房子,就好似火药的引子一般,从这一座开始,周围接连炸开,看这规模或许整个唐家下面都埋了不小的火药量!情况危急万分,来不及多想其他,苏懿直接找个勉强容身的角落,护着柳南烟把人压在自己身下,避开爆炸中心。 只是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出意料的感觉,想到上次地宫的事,苏懿感慨果然不愧是陆江的作风。就是难为他这次可能要失望了,他们在靠着外围的地方,就算是爆炸,也不会死在里面,就是可惜了这偌大的唐家,这次彻底成了一片废墟。 “你们都没事?” 爆炸余韵过后,顾燕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另一边传来,带了些担忧和焦急。刚才的爆炸太突然,直接把他们分开了。 苏懿没出声,还是柳南烟在下面慢了半拍才答应的,她后知后觉伸手摸了一下苏懿的后背,才发现这人不声不响的,背上扎了好多碎屑,怪不得没出声。感受到自己掌心摸到的温热,柳南烟一下就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了问其他的事,赶忙扶着苏懿坐下,让对方别再乱动。 第206章 故技重施 苏懿和柳南烟将道士绑住,确定对方暂时不会做出什么动作了后,才有心情去看看顾燕那边,只是他们站在一旁,也没什么能插得上手的地方。这两人打得有来有回,都抱着以命换命的心思,身上的伤口一道接着一道,看得人眉头紧皱。 “不用管我,你们俩先把人带出去。”顾燕抽空出声,结果就因为这一下,又挨了唐夫人一刀。 苏懿心知他们在这里可能会碍事,索性拉着柳南烟打算去门口离开,却意外的在门口看到了位熟悉的人。 “韩青,你不是——”随后柳南烟也看到了对方,十分惊讶的出声,“算了,你来了也正好,快帮我们把人弄走。” 她还正担心就自己和苏懿两人,怎么抬走道士,苏懿憋在棺材里那么长时间,这会儿力气估计比自己还小,韩青出现的到时恰到好处。 韩青茫然的应了一声,又看了看明显深处危险的顾燕,“那她……” “醒醒,她比咱们厉害多了。” 柳南烟瞧着他眼睛都黏在对方身上的样子,要不是知道现在不是个适合谈情说爱的时候,她倒是还能成人之美一下。柳南烟转身去找道士,结果对方竟然还畏畏缩缩的往后退,不愿意和自己接触的模样,让她拧着眉头想伸手抓住对方手上的绑带,这一抓,直接把带子轻轻松松给勾到了自己手里。 柳南烟呆愣了一瞬,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绑带,才发现上面切口锋利干净,明显是用刀割开的。那道士则是飞快起身,见自己要逃跑的小动作忽然被柳南烟戳穿,想都不想直接就要迈开腿跑路。 再不跑,他就真没命了。 道士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力气,恨不得跑得飞快离开脚下的地方。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跟着陆江这么久了,对方的疯劲儿比谁都厉害,现在忽然说走就要走,心里肯定不甘,顺着这思路,道士又联想到对方上次就用过一回的手段,说什么也不敢让自己继续待在这里。 道士跑的让人猝不及防,好在这时候顾燕的人也终于赶到,不用苏懿等人多说就顺着道士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而有了更多人的加入,唐夫人最后的顽固抵抗也被消磨殆尽,终于被拿下。 眼看着道士和唐夫人两人都被重新抓到了面前,众人也都放松了许多,至少这件事完结,大家也就能松口气,心里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你来做什么?”显然,刚结束战斗的顾燕也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韩青。 分明是顾燕下手劈了韩青,让对方晕过去的,但听这语气,仿佛她才是理直气壮的一方,韩青甚至理亏的缩了缩脖子,还没等开口和对方说话就感觉自己气势上弱了对方几分,但想到自己可是担心对方安全才来的,韩青又鼓起勇气对上顾燕的视线。 “我这不是怕你出事。”他说话很小声。 顾燕这人就跟韩青心里的白月光似的,别看他平时见到漂亮姑娘都要喜欢一下,但那都是嘴上花花,心里说一千道一万,总是记得顾燕的样子,只不过这个秘密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韩青从来没和其他人说过。 苏懿和柳南烟站在一边休息,也趁着这个功夫,苏懿重新找了件外套给自己换上,勉强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就是身上的血腥味浓厚异常,一直在鼻尖萦绕不散,总让苏懿有种黏腻恶心的感觉,好似自己还在那口棺材里,没有出来。 “他这是……”就连苏懿都能看出来韩青对顾燕不一般了。 柳南烟顺着苏懿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肯定,瞧着韩青对顾燕热络的样子只觉得没眼看,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好似不经意的用胳膊碰了碰站在自己身边的苏懿,语气是强撑着的漫不经心。 “对了,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的?” 柳南烟明显意有所指。她可是一直都记得苏懿对自己说的话,现在事情眼看着就要结束了,估计剩下的善后也是交给顾燕去管,那他们—— 苏懿刚想开口回答,可嗅觉敏锐的快一步捕捉到了些不一样的味道。换了身衣服后,他似乎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火药味,绝不是错觉。苏懿连忙朝着四周看了看,在没发现任何异样后更觉得不对,直接毫不犹豫牵着柳南烟的手往外走。 “我们先出去,我感觉这里不对劲!” 苏懿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次也不会例外。他面色严肃,语气也十分紧绷,顿时引起众人注意,顾燕想了想也让手底下的人稍作收拾准备离开整顿,可变故就发生在下一刻,还不等众人离开,正中心的房子就被一阵巨大的爆发掀飞,化成无数碎片炸开。 不光是这一个房子,就好似火药的引子一般,从这一座开始,周围接连炸开,看这规模或许整个唐家下面都埋了不小的火药量!情况危急万分,来不及多想其他,苏懿直接找个勉强容身的角落,护着柳南烟把人压在自己身下,避开爆炸中心。 只是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出意料的感觉,想到上次地宫的事,苏懿感慨果然不愧是陆江的作风。就是难为他这次可能要失望了,他们在靠着外围的地方,就算是爆炸,也不会死在里面,就是可惜了这偌大的唐家,这次彻底成了一片废墟。 “你们都没事?” 爆炸余韵过后,顾燕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另一边传来,带了些担忧和焦急。刚才的爆炸太突然,直接把他们分开了。 苏懿没出声,还是柳南烟在下面慢了半拍才答应的,她后知后觉伸手摸了一下苏懿的后背,才发现这人不声不响的,背上扎了好多碎屑,怪不得没出声。感受到自己掌心摸到的温热,柳南烟一下就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了问其他的事,赶忙扶着苏懿坐下,让对方别再乱动。 第207章 痛处 唐家之事就此告一段落。 只是那天的爆炸过后,谁都没有想到,受伤最严重的不是护着柳南烟的苏懿,而是学自家好兄弟想要英雄救美的韩青。 事发突然,韩青本来就晚到了些,见此更觉得这是自己在顾燕面前展示的好机会,顿时当仁不让就要抬手保护对方,只可惜他那身板扛不住爆炸的威力,最后还是顾燕拉了他一把,才没去见到阎王爷。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最近顾燕时不时就来看看他,韩青倒是乐呵呵的觉得挺不错。 苏懿也需要一段时间修养,柳南烟自然是承担了照顾对方的事,经过这些后两人的感情都坦然了许多,再也没了之前那份遮遮掩掩,看成蜜里调油,每天都要待在一起,倒是让韩青羡慕得很。 唯一的大忙人则是顾燕,唐家这么一没,她就负责起了北镇接下来整顿的事,为此更是忙前忙后,整日不见人影,只有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才能聚在一起说说话,也因此让苏懿和柳南烟终于了解了她的身份。 “虽然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是个很厉害的人,但也没想过她竟然那是将军之女,怪不得功夫那么好。”柳南烟提起这个的时候,语气里不免有些艳羡。 平心而论,顾燕英气又漂亮,做事飒爽利落,如若她是个男子,柳南烟肯定二话不说就嫁给他的类型。尤其是对方靠谱,性格又好,越是和顾燕相处,柳南烟就越觉得自己和对方投缘。 韩青龇牙咧嘴的坐在床上啃了口李子,结果被酸的不行,表情都变了,但还是强忍着吃了下去才开口。“你们也才认识几天而已!” 他说完后自己心里又觉得纳闷,分明自己和顾燕认识的时间更久,结果顾燕一来这边,和柳南烟明明才见了几次面,相处几天而已,眼看着感情比自己都好了,两人甚至还做出了不少约定,若是让其他人看见了,说不准会觉得顾燕和柳南烟是对好的不能再好的姐妹。 柳南烟冷哼一声,“对对对,说的好像她会和你成亲一样。” 都认识这么久了,她太懂怎么戳到韩青痛处了。果然这话一说出来,韩青就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嚷嚷着就要从床上下来,结果虚张声势好半天,自己扯到伤口了,又脸色发白的一动不动坐了回去。 “我,我不跟你计较。”也是难为他,这个时候都不忘记嘴硬。 眼看着这两人拌嘴搞得和小孩子一样,坐在柳南烟旁边的苏懿也忍不住笑出声,同时收了笔,审视了一番自己给陈县令的回信,确认无误后便塞进了信封准备寄回去。 之前那封信寄给陈县令后,引来了顾燕的到来,也是唐家之事解决,顾燕才想起来告诉苏懿,陈县令没什么事的现状,好让对饭甘心,而后苏懿更是收到了陈县令的回信。 尽管之前和陈县令的相处中,两人看似都没那么计较辈分,但苏懿心里还是拿对方当做长辈看待,更别说眼下自己和柳南烟确定了心意,过段时间就打算陪柳南烟回去一趟,便要写一封信提前给对方说一声。 “等这边事了,我们就可以出发回去了。”苏懿将信封好后,温声同柳南烟说。 柳南烟倒是不急,“回是要回的,但也得等你身上的伤好了再说,我又不是什么恶人,难不成还要一个身上带伤的新郎官来娶我?” 成亲的事两人都不急,柳南烟说这个也只是为了打趣苏懿而已,她欣赏的看着苏懿从脖颈一路往上红起来的样子,还没等她多看两眼,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显然是朝着他们的位置来的。 “阿燕!” “顾姑娘。” “顾,顾燕……” 前面两声是柳南烟和苏懿,最后一句则是非要下床见人的韩青。顾燕匆匆从外面走进来,一眼就见到了坐在一起的柳南烟和苏懿,淡淡点头冲两人打了声招呼后,才看向明显在逞强的韩青挑了挑眉。 “这是上次寻死不成,打算自己了结自己了?” 顾燕这话一说,韩青窘迫的又不敢动了,倒是柳南烟拉着苏懿开怀大笑,在旁边看的开心极了,反正韩青吃瘪她就高兴,用柳南烟的话来说,大概这就是朋友的另一种相处方式。 好在还是苏懿最后剩下了一点良心,接受到了韩青打给自己的求救眼色,出声询问顾燕正事,没有让好兄弟陷于水火之中。 “陆江还没找到吗?”苏懿一问就问到了重点上。 一提起这个,顾燕也难得头痛,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这反应也给了苏懿答案。那天爆炸之后,顾燕让自己的人重新打扫废墟,只找到了不少人的尸体,但经过核实身份之后,却没有一个对的上陆江,可见对方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狡猾又棘手的敌人,这是顾燕最讨厌的。眼下过去了三天,虽然她已经送去周围城镇消息要求找人,但到现在为止也没收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陆江这人就像是死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唐家的事倒是都处理好了,再加上北镇这边本身就很混乱,还有沙匪肆虐,过段时间我会让父亲带人整顿,这些都不用担心,至于那个道士和唐夫人的事,我会押着人在这里等父亲过来再决定他们的下场。” 顾燕简单说了一番最近的事,紧接着话题一转,“不说这些无趣的了,你们呢?什么时候能吃上喜糖?到时候可别忘了邀请我去。” 直白的话难得让柳南烟羞红了脸,她总归是个女子,涉及到自己婚事的时候也不免羞涩,只得暗中用指尖在桌下戳了戳苏懿的掌心。 “应该用不了多久了。”苏懿笑得坦然,心里自有定数。“我们过段时间要先回德阳县那边,去看看陈县令,还有南烟的爷爷。” 婚事不是儿戏,苏懿愿意给柳南烟十足的尊重,这一趟自然是要走的。 “那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了!”韩青迫不及待的开口。 第207章 痛处 唐家之事就此告一段落。 只是那天的爆炸过后,谁都没有想到,受伤最严重的不是护着柳南烟的苏懿,而是学自家好兄弟想要英雄救美的韩青。 事发突然,韩青本来就晚到了些,见此更觉得这是自己在顾燕面前展示的好机会,顿时当仁不让就要抬手保护对方,只可惜他那身板扛不住爆炸的威力,最后还是顾燕拉了他一把,才没去见到阎王爷。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最近顾燕时不时就来看看他,韩青倒是乐呵呵的觉得挺不错。 苏懿也需要一段时间修养,柳南烟自然是承担了照顾对方的事,经过这些后两人的感情都坦然了许多,再也没了之前那份遮遮掩掩,看成蜜里调油,每天都要待在一起,倒是让韩青羡慕得很。 唯一的大忙人则是顾燕,唐家这么一没,她就负责起了北镇接下来整顿的事,为此更是忙前忙后,整日不见人影,只有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才能聚在一起说说话,也因此让苏懿和柳南烟终于了解了她的身份。 “虽然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是个很厉害的人,但也没想过她竟然那是将军之女,怪不得功夫那么好。”柳南烟提起这个的时候,语气里不免有些艳羡。 平心而论,顾燕英气又漂亮,做事飒爽利落,如若她是个男子,柳南烟肯定二话不说就嫁给他的类型。尤其是对方靠谱,性格又好,越是和顾燕相处,柳南烟就越觉得自己和对方投缘。 韩青龇牙咧嘴的坐在床上啃了口李子,结果被酸的不行,表情都变了,但还是强忍着吃了下去才开口。“你们也才认识几天而已!” 他说完后自己心里又觉得纳闷,分明自己和顾燕认识的时间更久,结果顾燕一来这边,和柳南烟明明才见了几次面,相处几天而已,眼看着感情比自己都好了,两人甚至还做出了不少约定,若是让其他人看见了,说不准会觉得顾燕和柳南烟是对好的不能再好的姐妹。 柳南烟冷哼一声,“对对对,说的好像她会和你成亲一样。” 都认识这么久了,她太懂怎么戳到韩青痛处了。果然这话一说出来,韩青就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嚷嚷着就要从床上下来,结果虚张声势好半天,自己扯到伤口了,又脸色发白的一动不动坐了回去。 “我,我不跟你计较。”也是难为他,这个时候都不忘记嘴硬。 眼看着这两人拌嘴搞得和小孩子一样,坐在柳南烟旁边的苏懿也忍不住笑出声,同时收了笔,审视了一番自己给陈县令的回信,确认无误后便塞进了信封准备寄回去。 之前那封信寄给陈县令后,引来了顾燕的到来,也是唐家之事解决,顾燕才想起来告诉苏懿,陈县令没什么事的现状,好让对饭甘心,而后苏懿更是收到了陈县令的回信。 尽管之前和陈县令的相处中,两人看似都没那么计较辈分,但苏懿心里还是拿对方当做长辈看待,更别说眼下自己和柳南烟确定了心意,过段时间就打算陪柳南烟回去一趟,便要写一封信提前给对方说一声。 “等这边事了,我们就可以出发回去了。”苏懿将信封好后,温声同柳南烟说。 柳南烟倒是不急,“回是要回的,但也得等你身上的伤好了再说,我又不是什么恶人,难不成还要一个身上带伤的新郎官来娶我?” 成亲的事两人都不急,柳南烟说这个也只是为了打趣苏懿而已,她欣赏的看着苏懿从脖颈一路往上红起来的样子,还没等她多看两眼,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显然是朝着他们的位置来的。 “阿燕!” “顾姑娘。” “顾,顾燕……” 前面两声是柳南烟和苏懿,最后一句则是非要下床见人的韩青。顾燕匆匆从外面走进来,一眼就见到了坐在一起的柳南烟和苏懿,淡淡点头冲两人打了声招呼后,才看向明显在逞强的韩青挑了挑眉。 “这是上次寻死不成,打算自己了结自己了?” 顾燕这话一说,韩青窘迫的又不敢动了,倒是柳南烟拉着苏懿开怀大笑,在旁边看的开心极了,反正韩青吃瘪她就高兴,用柳南烟的话来说,大概这就是朋友的另一种相处方式。 好在还是苏懿最后剩下了一点良心,接受到了韩青打给自己的求救眼色,出声询问顾燕正事,没有让好兄弟陷于水火之中。 “陆江还没找到吗?”苏懿一问就问到了重点上。 一提起这个,顾燕也难得头痛,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这反应也给了苏懿答案。那天爆炸之后,顾燕让自己的人重新打扫废墟,只找到了不少人的尸体,但经过核实身份之后,却没有一个对的上陆江,可见对方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狡猾又棘手的敌人,这是顾燕最讨厌的。眼下过去了三天,虽然她已经送去周围城镇消息要求找人,但到现在为止也没收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陆江这人就像是死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唐家的事倒是都处理好了,再加上北镇这边本身就很混乱,还有沙匪肆虐,过段时间我会让父亲带人整顿,这些都不用担心,至于那个道士和唐夫人的事,我会押着人在这里等父亲过来再决定他们的下场。” 顾燕简单说了一番最近的事,紧接着话题一转,“不说这些无趣的了,你们呢?什么时候能吃上喜糖?到时候可别忘了邀请我去。” 直白的话难得让柳南烟羞红了脸,她总归是个女子,涉及到自己婚事的时候也不免羞涩,只得暗中用指尖在桌下戳了戳苏懿的掌心。 “应该用不了多久了。”苏懿笑得坦然,心里自有定数。“我们过段时间要先回德阳县那边,去看看陈县令,还有南烟的爷爷。” 婚事不是儿戏,苏懿愿意给柳南烟十足的尊重,这一趟自然是要走的。 “那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了!”韩青迫不及待的开口。 第208章 主动上门 韩青原本还在苦思冥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和苏懿他们分开,之后留在顾燕身边,眼下好兄弟话都递到自己嘴边了,他要是再不开口岂不是也成木头了。 “哦?是吗?”顾燕语气玩味,目光转而落在韩青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韩青话里藏着的意思,盯着人看了好半天,最后只是笑了笑,像是看破不说破。 “之后的事……” 鉴于这边的事也是苏懿发现的,顾燕也和对方稍微讨论了一下后续处理的问题。 两人说起正事就忘了时间,一讨论就过了饭店,最后还是有人忽然过来找顾燕,才打断了这一次交谈。 “大人,您之前……陆……已经在了。” 禀告的人说话很小声,即便是坐在顾燕对面的苏懿都没听清楚多说,但他还是捕捉到了“陆”的读音,目光也有些好奇的看向顾燕,心里有个了不成型的猜测。随后在顾燕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后更是确定自己猜的没错。 果不其然,等顾燕听完让人退下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一直没有着落的陆江终于有了发现,只不过和苏懿想象的不同,并非是某一条线索,而是顾燕眼中的欣喜和迫不及待。 “陆江被抓住送来了。” 刚听到的时候,三人还没能理解顾燕说的是什么意思。等之后跟着顾燕去外面院子里,看到那个被人抬回来,整个人狼狈不堪的陆江时,心里堪称诧异。毕竟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哪一次的碰面,陆江看起来永远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风流倜傥又英俊不凡,折扇握在手里,任哪个姑娘看见了都会脸红,何时会是眼前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 如今的陆江整个人僵硬的躺在地上,身上衣服狼狈的破损到快要衣不蔽体,脸上更是多了不少伤口,唇色有些发黑,整个人看上去毫无血色好像随时都要咽下一口气去见阎王爷一样,不得不说,实在是有些大快人心。 “你的人下手这么狠得吗?都……都弄成这样了?” 柳南烟看到后忍不住开口询问,她好歹也是了解人的身体构造的,眼下见到陆江这副模样,不需要大夫过来诊断,她都看得出陆江身体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尤其是对方的下半身,从他们见到之后好像就没动过…… 顾燕诚恳的摇了摇头,“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而且他这样也不是我手底下的人搞的鬼。” 说起陆江的事,顾燕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手底下的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的人,最后不是抓到的,而是忽然出现在他们门口的。就在隔天一早,天微微亮起的时候,做饭的仆人出去采买食材,结果一眼就发现了被扔在门口的陆江,当即就找了人过来,后来又确认身份发现是陆江,这才赶紧把消息送到顾燕这边。 “突然出现?”苏懿摸了摸下巴,看着陆江这幅惨样。“没留下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发现,就是人送来的时候进气多出气少,还给找了大夫吊着命。” 顾燕也有些纳闷,好在这总归是件好事,眼下先把陆江治好才是关键,这可是罪人,现在落在她手里,顾燕就没有再让人跑了的道理。 柳南烟倒是好奇,于是上前几步凑近了打算看看,总归这时候陆江还在昏迷状态,也不能对他们做些什么。柳南烟大着胆子靠近到陆江身侧,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下对方身上露出来的部分。 “……咦?这里是被蛇咬了吗?” 没费多少功夫,柳南烟就在陆江手腕的地方找到了一处特殊痕迹。两个小洞明晃晃的摆在那里,看起来和蛇牙很相似,再一联想到刚才看到对方唇色发黑,柳南烟当即判断对方会不会是中了毒。 “是中了蛇毒,但大夫已经开了药,之后好好看着就没什么事了,关键是他人可得好好的。不然白费我这么多功夫。”顾燕肯定柳南烟的话。 陆江现在落在她手里,自然别想有什么好结局。唯一让人觉得有些憋气的,大概就是对方被送过来之后,竟然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而不是好好教训对方一顿,未免让人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苏懿站在一旁没说话,视线落在陆江身上若有所思,尤其是在听到柳南烟说到对方被蛇咬了之后,他心里隐隐出现了一个人选,苏懿有一种预感,他得回客栈去。 说走就走,苏懿直接和几人交代了一声,总归自己身上的伤势也已经不碍事了,当即就从现在的住处前往之前栖身的客栈去,一路上倒是看到了不少人在外面走动,看来唐家的事对北镇的影响正在逐渐减小,顾燕控制的很好。 “你好,我想问一下,第四间上房现在还有人住着吗?”苏懿一来就直接找了客栈的小二询问,如若是谁是这里消息最灵通的,那非小二莫属,他问的时候还不忘记给人手里塞一个钱串,表示自己的诚意。 小二眼睛转了转,手腕一翻将钱收到袖子里,倒是正经回答了苏懿的问题,话里没一点藏私,他可是难得能见到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 “您若是要找之前那个异域姑娘,恐怕是晚上一步啦。前天人家就退了房间,又买了匹马,算算这个时间,估计都走出很远了。” 小二摇摇头,错把苏懿认为是那种追求姑娘的公子哥。只是说着说着话,越看越觉得苏懿熟悉,也是今天苏懿换了身和之前不一样的衣服,小二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方是谁,连忙懊恼的一拍脑袋。 “您瞧我这记性!原来是您啊!”小二边说着边让苏懿坐在这里等自己,“您在这儿等我一下,那姑娘还留了东西给您呢!” 苏懿原本就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如今见还有意外收获,自然坐在这等,就见小二没多久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个小木盒放到自己面前。 第208章 主动上门 韩青原本还在苦思冥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和苏懿他们分开,之后留在顾燕身边,眼下好兄弟话都递到自己嘴边了,他要是再不开口岂不是也成木头了。 “哦?是吗?”顾燕语气玩味,目光转而落在韩青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韩青话里藏着的意思,盯着人看了好半天,最后只是笑了笑,像是看破不说破。 “之后的事……” 鉴于这边的事也是苏懿发现的,顾燕也和对方稍微讨论了一下后续处理的问题。 两人说起正事就忘了时间,一讨论就过了饭店,最后还是有人忽然过来找顾燕,才打断了这一次交谈。 “大人,您之前……陆……已经在了。” 禀告的人说话很小声,即便是坐在顾燕对面的苏懿都没听清楚多说,但他还是捕捉到了“陆”的读音,目光也有些好奇的看向顾燕,心里有个了不成型的猜测。随后在顾燕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后更是确定自己猜的没错。 果不其然,等顾燕听完让人退下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一直没有着落的陆江终于有了发现,只不过和苏懿想象的不同,并非是某一条线索,而是顾燕眼中的欣喜和迫不及待。 “陆江被抓住送来了。” 刚听到的时候,三人还没能理解顾燕说的是什么意思。等之后跟着顾燕去外面院子里,看到那个被人抬回来,整个人狼狈不堪的陆江时,心里堪称诧异。毕竟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哪一次的碰面,陆江看起来永远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风流倜傥又英俊不凡,折扇握在手里,任哪个姑娘看见了都会脸红,何时会是眼前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 如今的陆江整个人僵硬的躺在地上,身上衣服狼狈的破损到快要衣不蔽体,脸上更是多了不少伤口,唇色有些发黑,整个人看上去毫无血色好像随时都要咽下一口气去见阎王爷一样,不得不说,实在是有些大快人心。 “你的人下手这么狠得吗?都……都弄成这样了?” 柳南烟看到后忍不住开口询问,她好歹也是了解人的身体构造的,眼下见到陆江这副模样,不需要大夫过来诊断,她都看得出陆江身体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尤其是对方的下半身,从他们见到之后好像就没动过…… 顾燕诚恳的摇了摇头,“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而且他这样也不是我手底下的人搞的鬼。” 说起陆江的事,顾燕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手底下的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的人,最后不是抓到的,而是忽然出现在他们门口的。就在隔天一早,天微微亮起的时候,做饭的仆人出去采买食材,结果一眼就发现了被扔在门口的陆江,当即就找了人过来,后来又确认身份发现是陆江,这才赶紧把消息送到顾燕这边。 “突然出现?”苏懿摸了摸下巴,看着陆江这幅惨样。“没留下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发现,就是人送来的时候进气多出气少,还给找了大夫吊着命。” 顾燕也有些纳闷,好在这总归是件好事,眼下先把陆江治好才是关键,这可是罪人,现在落在她手里,顾燕就没有再让人跑了的道理。 柳南烟倒是好奇,于是上前几步凑近了打算看看,总归这时候陆江还在昏迷状态,也不能对他们做些什么。柳南烟大着胆子靠近到陆江身侧,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下对方身上露出来的部分。 “……咦?这里是被蛇咬了吗?” 没费多少功夫,柳南烟就在陆江手腕的地方找到了一处特殊痕迹。两个小洞明晃晃的摆在那里,看起来和蛇牙很相似,再一联想到刚才看到对方唇色发黑,柳南烟当即判断对方会不会是中了毒。 “是中了蛇毒,但大夫已经开了药,之后好好看着就没什么事了,关键是他人可得好好的。不然白费我这么多功夫。”顾燕肯定柳南烟的话。 陆江现在落在她手里,自然别想有什么好结局。唯一让人觉得有些憋气的,大概就是对方被送过来之后,竟然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而不是好好教训对方一顿,未免让人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苏懿站在一旁没说话,视线落在陆江身上若有所思,尤其是在听到柳南烟说到对方被蛇咬了之后,他心里隐隐出现了一个人选,苏懿有一种预感,他得回客栈去。 说走就走,苏懿直接和几人交代了一声,总归自己身上的伤势也已经不碍事了,当即就从现在的住处前往之前栖身的客栈去,一路上倒是看到了不少人在外面走动,看来唐家的事对北镇的影响正在逐渐减小,顾燕控制的很好。 “你好,我想问一下,第四间上房现在还有人住着吗?”苏懿一来就直接找了客栈的小二询问,如若是谁是这里消息最灵通的,那非小二莫属,他问的时候还不忘记给人手里塞一个钱串,表示自己的诚意。 小二眼睛转了转,手腕一翻将钱收到袖子里,倒是正经回答了苏懿的问题,话里没一点藏私,他可是难得能见到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 “您若是要找之前那个异域姑娘,恐怕是晚上一步啦。前天人家就退了房间,又买了匹马,算算这个时间,估计都走出很远了。” 小二摇摇头,错把苏懿认为是那种追求姑娘的公子哥。只是说着说着话,越看越觉得苏懿熟悉,也是今天苏懿换了身和之前不一样的衣服,小二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方是谁,连忙懊恼的一拍脑袋。 “您瞧我这记性!原来是您啊!”小二边说着边让苏懿坐在这里等自己,“您在这儿等我一下,那姑娘还留了东西给您呢!” 苏懿原本就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如今见还有意外收获,自然坐在这等,就见小二没多久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个小木盒放到自己面前。 第209章 悄然离开 盒子自然是半夏留给苏懿的。 苏懿直接打开,就见里面只有一颗药丸和被塞进去的纸条。他直接将纸条拿出来展开,就见到两三行直白短小的字迹,说这颗药是用来解蛇毒的,而且见效很快还是大补,直言苏懿见到这个盒子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用了。 这下都不用找本人,苏懿就知道陆江忽然出现在顾燕那儿的事,多半和半夏是脱不了干系。 不过想到对方和陆江之前的纠缠恩怨,苏懿倒是也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半夏直接做好事不留名,就这么直接消失了,连个临走的招呼都不打。 苏懿看完纸条后将那个药收好,心里倒是有些觉得半夏这人有趣的很,看起来和人相处么没什么问题,但有时候分明表现的更像一个动物,有着惊人的直觉,难道她就这么肯定自己会来到这客栈,会拿到这个盒子? 索性现在有了更好解决办法,苏懿也就没隐瞒,直接带着药去找了顾燕,在让大夫检查过这药的确没什么问题之后,就给陆江那边吃了,纸条倒是没说错,药效是真的快,几乎第二天陆江就能恢复意识睁开眼了。 “这下好了,人也醒了,收拾收拾我们也要回德阳县。” 苏懿活动着身体,他背后的伤在这两天休养的也差不多了,如今终于准备启程,竟然多了些怀念的味道。想到德阳县也是自己和韩青相遇的地方,苏懿难得多了几分打趣的心思。 “怎么样?你要是现在想和我们一起走,还来得及。” “谁要和你们走?我现在巴不得你们俩走的再快点。”韩青摆摆手,“你们两个有情人天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烦都要烦死了,我倒是想你赶紧把柳南烟带走,别让她再给我添堵了。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们俩是商量好的?” 韩青气呼呼的看着苏懿,眼里满是控诉。趁着自己受伤的这段时间,顾燕还能多来几次,韩青不好容易确定心意打算追求对方,结果每次刚要鼓起勇气做点什么,话也没说手也没摸,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苏懿或者柳南烟打断。 这两个人表面看起来比谁都无辜,但韩青就是怀疑他们背地里是不是说要给自己使绊子,商量好了故意来坏自己的事,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都跟着怨念了不少。 “咳……这个嘛。” 苏懿轻轻咳嗽了两声,没有明确否认,他只不过是配合柳南烟的主意而已。更何况看着韩青吃瘪的表情,的确让人心情愉悦。 “这是在告别?什么时候离开,我给你们送行。”顾燕恰好在这时候走进来,手里还拎着食盒。 “也就这两天的事。” 苏懿回答着,这次倒是很识相,主动说要回去准备行李,给韩青顾燕二人留出了相处空间。好在韩青应该也不是单相思,要不然顾燕也不会忙里偷闲过来给人家送饭了。 等苏懿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刚好见到柳南烟在收拾东西,他索性过去帮忙,没费多少功夫,就将两人路上需要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在了桌子上。 “明早就走会不会太仓促了?”柳南烟转头看向他,有些不确定的问。 这是他们两个私底下定好的离开时间,也是不希望惊扰到顾燕和韩青,虽然总说着要为苏懿和柳南烟送行,但眼下北镇有太多要忙碌的地方,苏懿和柳南烟自然也不打算麻烦朋友。 “无碍,我们到了地方再写信就是。” 苏懿摇摇头,俯身在柳南烟额头亲了一下,动作坦然,随后就见柳南烟颇为不好意思的推了推自己,但身体还十分诚实的窝在苏懿怀中没有动弹。 自从两人确定心意后,这样的亲密举动时不时就会出现,苏懿只觉得像是发现了某种新奇的事物,反倒是最开始大胆高调要追着苏懿的柳南烟,现在成了红着脸色害羞的不得了的一方。 仗着这会儿在自己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苏懿很是主动,抱着柳南烟亲了又亲,如鸳鸯交颈般和柳南烟纠缠在一块儿,其中的氛围再容不下第三个人。如若不是顾及着两人还未成亲,他倒是很想更进一步。 好在理智尚存,两人最后还是回了各自的房间好好休息。 待到晨曦再临,天际微亮掀起了白光充斥视野,两道亲密无间的身影便悄悄从院落里出来,牵着一匹马悠悠然的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南烟,你爷爷喜欢什么?我还不知道登门拜访应该送些什么。”苏懿和柳南烟共骑一匹马,不紧不慢的在路上讨论着之后的安排。 柳南烟还真被苏懿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她以前和爷爷待在一起的时候,大多都是在学习仵作相关的东西,柳南烟对这些也很感兴趣,因此稍稍沉浸之后,倒是对爷爷的喜好记忆有些模糊。 “嗯……要不把你写的那本书给我爷爷看看?” 柳南烟想了好半天,就只给出这么一个建议。不因为别的,柳南烟的爷爷既然是仵作,自然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也有些感兴趣,要不然也教不出柳南烟这个孙女。 她自觉自己提出了个还不错的建议,就见苏懿一言难尽的摇了摇头。他写的那些故事已经惹出了不小的麻烦,苏懿短时间内应该是不想再见到了,而且顾燕那边,因为陆江的事也需要苏懿的书做证据,所以苏懿短期内倒是没有再游历四方的打算。 但这不代表他就再也不去冒险,不去探索这些未知,只是要先和柳南烟成亲而已,况且他和柳南烟也商量过这件事,不用于寻常妇人,柳南烟简直是非常乐意和苏懿一起做这些事,两人堪称不谋而合。 “没事,我爷爷肯定会喜欢你的。”柳南烟对这一点十分自信。“实话说他之前还一直发愁我会不会有人娶……” 两人的说话声渐行渐远,身影也愈发缩小远去,但故事仍旧继续。 第209章 悄然离开 盒子自然是半夏留给苏懿的。 苏懿直接打开,就见里面只有一颗药丸和被塞进去的纸条。他直接将纸条拿出来展开,就见到两三行直白短小的字迹,说这颗药是用来解蛇毒的,而且见效很快还是大补,直言苏懿见到这个盒子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用了。 这下都不用找本人,苏懿就知道陆江忽然出现在顾燕那儿的事,多半和半夏是脱不了干系。 不过想到对方和陆江之前的纠缠恩怨,苏懿倒是也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半夏直接做好事不留名,就这么直接消失了,连个临走的招呼都不打。 苏懿看完纸条后将那个药收好,心里倒是有些觉得半夏这人有趣的很,看起来和人相处么没什么问题,但有时候分明表现的更像一个动物,有着惊人的直觉,难道她就这么肯定自己会来到这客栈,会拿到这个盒子? 索性现在有了更好解决办法,苏懿也就没隐瞒,直接带着药去找了顾燕,在让大夫检查过这药的确没什么问题之后,就给陆江那边吃了,纸条倒是没说错,药效是真的快,几乎第二天陆江就能恢复意识睁开眼了。 “这下好了,人也醒了,收拾收拾我们也要回德阳县。” 苏懿活动着身体,他背后的伤在这两天休养的也差不多了,如今终于准备启程,竟然多了些怀念的味道。想到德阳县也是自己和韩青相遇的地方,苏懿难得多了几分打趣的心思。 “怎么样?你要是现在想和我们一起走,还来得及。” “谁要和你们走?我现在巴不得你们俩走的再快点。”韩青摆摆手,“你们两个有情人天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烦都要烦死了,我倒是想你赶紧把柳南烟带走,别让她再给我添堵了。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们俩是商量好的?” 韩青气呼呼的看着苏懿,眼里满是控诉。趁着自己受伤的这段时间,顾燕还能多来几次,韩青不好容易确定心意打算追求对方,结果每次刚要鼓起勇气做点什么,话也没说手也没摸,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苏懿或者柳南烟打断。 这两个人表面看起来比谁都无辜,但韩青就是怀疑他们背地里是不是说要给自己使绊子,商量好了故意来坏自己的事,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都跟着怨念了不少。 “咳……这个嘛。” 苏懿轻轻咳嗽了两声,没有明确否认,他只不过是配合柳南烟的主意而已。更何况看着韩青吃瘪的表情,的确让人心情愉悦。 “这是在告别?什么时候离开,我给你们送行。”顾燕恰好在这时候走进来,手里还拎着食盒。 “也就这两天的事。” 苏懿回答着,这次倒是很识相,主动说要回去准备行李,给韩青顾燕二人留出了相处空间。好在韩青应该也不是单相思,要不然顾燕也不会忙里偷闲过来给人家送饭了。 等苏懿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刚好见到柳南烟在收拾东西,他索性过去帮忙,没费多少功夫,就将两人路上需要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在了桌子上。 “明早就走会不会太仓促了?”柳南烟转头看向他,有些不确定的问。 这是他们两个私底下定好的离开时间,也是不希望惊扰到顾燕和韩青,虽然总说着要为苏懿和柳南烟送行,但眼下北镇有太多要忙碌的地方,苏懿和柳南烟自然也不打算麻烦朋友。 “无碍,我们到了地方再写信就是。” 苏懿摇摇头,俯身在柳南烟额头亲了一下,动作坦然,随后就见柳南烟颇为不好意思的推了推自己,但身体还十分诚实的窝在苏懿怀中没有动弹。 自从两人确定心意后,这样的亲密举动时不时就会出现,苏懿只觉得像是发现了某种新奇的事物,反倒是最开始大胆高调要追着苏懿的柳南烟,现在成了红着脸色害羞的不得了的一方。 仗着这会儿在自己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苏懿很是主动,抱着柳南烟亲了又亲,如鸳鸯交颈般和柳南烟纠缠在一块儿,其中的氛围再容不下第三个人。如若不是顾及着两人还未成亲,他倒是很想更进一步。 好在理智尚存,两人最后还是回了各自的房间好好休息。 待到晨曦再临,天际微亮掀起了白光充斥视野,两道亲密无间的身影便悄悄从院落里出来,牵着一匹马悠悠然的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南烟,你爷爷喜欢什么?我还不知道登门拜访应该送些什么。”苏懿和柳南烟共骑一匹马,不紧不慢的在路上讨论着之后的安排。 柳南烟还真被苏懿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她以前和爷爷待在一起的时候,大多都是在学习仵作相关的东西,柳南烟对这些也很感兴趣,因此稍稍沉浸之后,倒是对爷爷的喜好记忆有些模糊。 “嗯……要不把你写的那本书给我爷爷看看?” 柳南烟想了好半天,就只给出这么一个建议。不因为别的,柳南烟的爷爷既然是仵作,自然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也有些感兴趣,要不然也教不出柳南烟这个孙女。 她自觉自己提出了个还不错的建议,就见苏懿一言难尽的摇了摇头。他写的那些故事已经惹出了不小的麻烦,苏懿短时间内应该是不想再见到了,而且顾燕那边,因为陆江的事也需要苏懿的书做证据,所以苏懿短期内倒是没有再游历四方的打算。 但这不代表他就再也不去冒险,不去探索这些未知,只是要先和柳南烟成亲而已,况且他和柳南烟也商量过这件事,不用于寻常妇人,柳南烟简直是非常乐意和苏懿一起做这些事,两人堪称不谋而合。 “没事,我爷爷肯定会喜欢你的。”柳南烟对这一点十分自信。“实话说他之前还一直发愁我会不会有人娶……” 两人的说话声渐行渐远,身影也愈发缩小远去,但故事仍旧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