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奸相:从征服皇后开始》 第一章 坤宁宫如狼似虎 深夜,坤宁宫。 “丞相大人,你好厉害……” “快,把这杯酒喝下去,以后臣妾就是您的人了……” 女人纤细的玉指在男子脸上轻轻划过,一张绝美的脸庞紧紧贴在耳边,散发出阵阵幽兰。 周楚暮却突然睁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眼前绝色美人血脉偾张,目瞪口呆。 自己这是在哪儿?! 周围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最为重要的是眼前有一名秀色可餐的绝色美人正满脸羞红的靠在自己身上。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记忆就如同潮水般涌了他的脑海! 我这是……穿越了? 大魏王朝,同名同姓。 只不过上一世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这一世却是权倾朝野当朝丞相! “丞相大人,您发什么呆呢?是臣妾不够好看吗?” 女子看见醉醺醺的周楚暮睁开了双眼,卖弄着自己的身姿,连忙将手中的酒壶递了上去。 周楚暮吃力的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绝色美人。 因为眼前这个头戴凤冠的绝美女人可不是自己的什么妻妾,而是如今大魏当朝皇后,蓝雨熙! 这女人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简直是个狐狸精! 恐怕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在她面前保持冷静。 怪不得那个老皇帝,明明都一把年纪了,见到这女人的时候,还是要力排众议,将其带回京城,册封为皇后! 只可惜,老皇帝还没来得及享受此等绝色,就病重不起了! 然而眼下,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竟然在自己面前赔笑倒酒。 周楚暮冷笑一声,一把将对方手中的酒壶夺了过来,正想要痛饮一番,手却突然停在了空中! 与此同时,他发现对方美眸中透露出一丝惊喜,不过很快被掩藏了。 “皇后娘娘,不如本相给你倒一杯酒?” 话音落下,蓝雨熙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这……这乃是特意给丞相大人进贡的美酒,臣妾怎么有资格享用?” “怎么?” 周楚暮戏谑一笑,冷声质问道:“皇后娘娘不敢喝,莫非是这酒里有毒?!” “丞,丞相大人说笑了!” 蓝雨熙表明上强装镇定,可是内心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怎么会知道?! “皇后娘娘慌什么?本相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周楚暮笑着将对方扶起来,伸手紧紧握住蓝雨熙纤细白嫩的手腕,一把将美人拽入怀中。 “啊!” 蓝雨熙娇呼一声,极力挣脱,却被周楚暮反手一把将衣裙扯开,露出滑嫩白皙的香肩。 “大人,您……您这是干什么?” 蓝雨熙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可是周楚暮却压根儿不听她解释,直接将她一把压在身下,满脸戏谑的欣赏着她的容颜。 “不过既然这酒没毒,那本相就请娘娘共饮!” 话音落下,周楚暮手指按动酒壶上的开关,晶莹的酒液从酒壶流了出来。 磁! 酒液滴落在蓝雨熙的衣袍上,瞬间冒出一阵刺鼻的白烟! 百分之百是毒酒! “大,大人,别……” 蓝雨熙见状,还想要反抗,可是却被周楚暮将她的双手按在床榻上动弹不得。 “别怎么样?皇后娘娘不是说这酒里没毒吗?” 他冷笑一声,只听见呲啦一声,然后一把扯开蓝雨熙的衣袍,纤细的锁骨和傲人的本钱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眼前,令人垂涎不已。 蓝雨熙瞬间脸色通红,想要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紧闭双眼将脸侧了过去。 周楚暮眼神火热,身子缓缓贴上去,在白皙的脖子上狠狠的嗅着体香,蓝雨熙整个人仿佛触电了一般,全身紧绷。 “说,是谁让你来毒害本相的?” “臣……臣妾真的不知道这里面有毒!” 蓝雨熙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扎,美眸中流出两道泪水,发丝凌乱,美眸之中充满了恐惧。 “不知道?事到如今,你还装!” 周楚暮一手捏住蓝雨熙的脸颊,一手拿起酒壶,对准了她的樱桃小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本相最后问你一次,是谁派你来的?!” “要是皇后娘娘再不说实话,那就麻烦替本相尝尝这毒酒的滋味!” 蓝雨熙美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不过还是开口道:“臣,臣妾真的不知道……” 周楚暮眼眸一凛,不再留情,直接拿起酒壶灌进蓝雨熙的嘴里!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手指却并没有放在机关上。 如此绝色,要是就这么香消玉殒实在可惜! “咳咳……” 蓝雨熙感觉仿佛把自己的头按在水里了一般,不停的咳嗽着,辛辣的酒精被蛮横的灌在嘴里。 一壶酒被倒完,蓝雨熙被呛的俏脸通红,满脸的湿润酒液,泛着光泽。 她顿时感觉自己晕乎乎的,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周楚暮,可是却压根儿推不动。周楚暮看着眼前完美的酮体晕着红润,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全身燥热,难以自持。 “你……你给我滚开!” “本,本宫乃是皇后!” 蓝雨熙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双手死死的抱在胸前! 可是周楚暮却丝毫不惧,反而俯下身子,将头贴在对方耳边,阴沉的说道:“刚才不是还一个一个臣妾吗?怎么现在给本相摆谱了?” “不过皇后娘娘要是等会儿把下人们喊过来了,只怕就有些解释不清楚了!” “您难道忘了,这里是您的寝宫?!” “刚才可是皇后娘娘特意支开了太监和宫女,要是被看见这一幕,恐怕大家都会以为是皇后娘娘主动勾引本相……” 话音落下,蓝雨熙娇躯一颤,一脸羞愤。 “你,你胡说……!” “你敢损本宫清白,陛下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周楚暮笑着伸出手,一把扯下来蓝雨熙身上最后一张遮挡。 “陛下?哈哈哈哈……” “皇后娘娘不会天真到以为那个老头子还有精力管这些?” 蓝雨熙此刻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却发现已经到墙角了,退无可退! “既然那老东西无福消受,就让本相来好好侍奉皇后娘娘!” 周楚暮再也把持不住了,如饿狼似的直接亲了上去。 蓝雨熙嘴里低吟一声,身子酥麻不已,酒乱情迷,下意识弓起已然发烫的身体,用力搂住了这句同样火热的男儿身…… 第二章 皇后娘娘要听话 一个时辰后。 坤宁宫的凤床上一片狼藉,空气之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看着床单的殷红,周楚暮一时无语。 原来这妮子是头一回。 此刻他正处于贤者时间,懒洋洋的靠在床头,看着蜷缩在床脚的女子,他默默感叹,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一样。 蓝雨熙此刻身上的红润未退,眼圈红红的,纤细的双手紧紧抱住双腿挡在胸前,一脸怨恨的盯着周楚暮,可愣是没流出一滴眼泪! “皇后娘娘,为何这般盯着微臣呐?” “方才也不知道是谁叫的那么大声,一脸享受的样子……” 听到的周楚暮的羞辱,蓝雨熙更是气的娇躯颤抖。 原本她是怕周楚暮不中计,才特意在酒里放了一些催情的药物,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周楚暮强迫将其喝下了! 自己一定要报仇! 这个奸相,不得好死! 可她心里的小九九周楚暮早就猜到了,但他却并不在意,手指轻轻划过蓝雨熙的脸颊,轻抬起她的下巴,极具侵略性的近距离欣赏着那张平日里俏丽精致,此时却略带艳粉色的绝色容颜! 蓝雨熙满脸厌恶的躲开,扭过俏脸! 周楚暮笑着起身,捡起地上的凤袍丢在了蓝雨熙身上,调侃道:“皇后娘娘放心,今日之事本相自是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的!” “且昨夜你欲图毒害本相的事,也可可以既往不咎!” 话音落下,蓝雨熙美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想不明白,周楚暮为什么不杀了自己! 周楚暮似乎是看出了她眼神中的疑惑,缓缓凑上前,附身在她耳边轻声喃喃道:“娘娘你大可安枕无忧的做你这后宫之主,不过前提是必须要乖!” 周楚暮一边说着,一只大手自蓝雨熙的纤腰徐徐往上攀去…… “娘娘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本相什么意思!” 蓝雨熙银牙咬紧,气的娇躯颤抖。 她当然明白周楚暮这是想要把自己当做养在深宫的金丝雀! “周楚暮,你不得好死!” “是吗?” 周楚暮邪笑一声道:“本相就喜欢娘娘的这张小嘴,硬是宁愿失身也不供出来究竟是谁毒害本相!” 周楚暮说着将官袍穿戴整齐,从蓝雨熙身旁一把扯过绣有荷花藏鲤的粉嫩肚兜,塞在了怀中,阴笑道:“不过既然娘娘不愿交代,那这个微臣先替您保管了!” “等您什么时候想通了,微臣再来还给你!” “你……你卑鄙无耻!” 蓝雨熙想起身夺回来,一动身却泄了白皙春光,紧忙又缩回到被子里,满脸羞愤。 她知道以周楚暮的手段,仅凭这个肚兜,就有无数种办法让置自己于死地! “不错,本相就是卑鄙!” “所以本相劝你最好快点说出真相,否则本相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其他更卑鄙的事!” 说完,周楚暮就哈哈大笑,大步出了坤宁宫门。 宫外,正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将士朝着他迎面走了过来。 根据原主的记忆,周楚暮很快就认出来了这些人的身份。 为首身穿甲胄,腰间佩刀的俊俏男子眉宇间和皇后有些相似,不过身上更多的是一股肃杀之气! 此人名为蓝田涛,是蓝雨熙的弟弟,也是当朝国舅兼兵马大将军! 他看见周楚暮衣衫不整的从坤宁宫走出来,瞬间气的虎躯一颤,眼神中充满了怒火,右手紧紧的握住刀柄,恨不能把他一剑劈成两半! “周楚暮,你把我姐怎么样了?!” 蓝田涛青筋暴起,直接冲上去一把拽住周楚暮的衣领。 然而不等周楚暮开口,周楚暮身后两个侍卫直接拔刀,将锋利的刀刃架在了蓝田涛脖子上。 “放肆,敢对丞相大人不敬!” 此刻周楚暮的狗腿子徐用连忙冲上前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全部给我拿下!” 这胖子面相上看似人畜无害,但却是禁军首领,手段阴狠,素有笑面虎之称。 如今在坤宁宫,乃至整个皇宫的禁军尽是他周楚暮的亲信! 两人话音落下,蓝田涛身后的一众亲信面面相觑,也纷纷拔剑而出,护在了蓝田涛身前。 可是周楚暮看着这一幕,却面不改色,看着眼前盛怒的蓝田涛莞尔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们徐家倒是好福气,生了个好女儿!” “不得不说,你姐姐当真滋润的很呐……” 话音落下! 原本还处于盛怒的蓝田涛,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般,瞬间身形一闪,脸色苍白。 周楚暮说完之后,轻轻拍了拍蓝田涛的肩膀,直接略过对方,在众人簇拥下转身朝着乾清宫走去。 “乾清宫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周楚暮坐在轿子上整理了一下衣领,闭目养神。 徐胖子低着头,快步跟在轿子旁低声道:“回相爷的话,满朝文武和各位皇子公主们都到了,就等着相爷您了!” “嗯,不错!” 周楚暮满意的点点头,淡淡道:“陛下情况如何?说实话!” 徐胖子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根据太医所言,恐怕撑不过今夜了!” “太子呢?” “太子殿下一直守在乾清宫,暂时没什么动静,不过萧大人那边一直派人盯着的!” “文阁那几个老家伙呢?” “暂时没有动静!” “……” 乾清宫,灯火昏暗。 大魏皇帝脸色黑紫,呼吸虚弱的躺在病床上,每一次喘息都仿佛费尽了全身所有力气,十分艰难。 龙榻旁跪着的是一个年轻俊俏男子,眉宇间透露出一丝英气,正是当朝太子姜居。 太子母妃是前皇后杨氏,不过因为病重过世了,但杨氏在大魏势力强盛,即便是大魏皇帝都要避其锋芒。 也就这些年周楚暮强势崛起之后,才算是隐隐压了他们一头。 太子并非长子,今年虽不过十七岁,但为人精明,手腕强硬,再加上杨氏众臣辅佐,太子之位四平八稳,无人可以撼动! 太子身后跪着的则是其他几位皇子和各位公主。 再往后则是满朝文武,最前方的乃是当朝三公九卿,一品大员。 可以说今夜大魏王朝权利巅峰的所有人皆聚与此,就是为了等到老皇帝交代后事。 “怎么还不开始?这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闭嘴,你想找死,别拖累我们啊!” “没瞧见太子旁边还留着给丞相大人的位置吗?!” “哎,可笑!” “我大魏王朝怎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奸相误国啊!” “怎么,难道临死前还不让老夫一吐为快吗?反正今夜之后,非奸相一党也必定会被肃清!” 话音落下,众人也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些声音虽然很小,但每句话都仿佛针一样,深深的刺在太子的心头。 大魏的未来,全在今晚!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让奸相夺走大权! 太子紧握双拳,青筋暴起,眼神中充满了坚决! 下一刻,太监尖锐的高呼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丞相大人,到!” 第三章 乾清宫托孤 “臣,周楚暮,参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清宫中的皇亲贵族的一众大臣纷纷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身穿一袭仙鹤紫袍的周楚暮站在门口,神色淡然。 躺在龙椅上的大魏皇帝强撑着挥挥手,艰难的张开嘴唇道:“爱,爱卿,平身!” 周楚暮起身,无视众人,径直走向大殿。 众人顿时如潮水般退到两旁,让开一条道路。 周楚暮行至床榻,撩起袍摆,跪在太子身旁。 太子转头看见周楚暮安然无恙的出现自己眼前,双眸透露出一丝杀意,不过很快被隐藏起来了。 蓝雨熙那个蠢女人,计划失败了! 周楚暮感受到太子眼神中的杀意,心中冷笑一声。 这位太子殿下还是太年轻了! 不过此刻众人耳边却出现一个突兀的声音。 “丞相大人,陛下托孤,当朝大臣和皇亲贵族纷纷跪在乾清宫等候,您为何迟到一个时辰,难道就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开口的是一个年轻的嫔妃,虽有些姿色,但是和蓝雨熙却差远了。 周楚暮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也是太子一派安插到后宫的嫡系。 进入后宫不过短短三年,就被封为了庄妃! “路上有事儿耽搁了!” 周楚暮语气平淡,并不想搭理。 “丞相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庄妃毫不客气道:“既然如此,那今日不如在丞相府托孤好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放肆!” “你好大的胆子!” 周楚暮麾下众人,纷纷起身指着庄妃破口大骂。 周楚暮却满不在乎的挥挥手:“来人,拖出去,斩了!” !?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别说别人了,就是周楚暮麾下众人都傻眼了。 庄妃再怎么说也是大魏妃子,而且身后还有太子撑腰,这么一句话就给斩了?! 候在殿外的禁军听到此话,立刻冲了进来,一把将庄妃按住,她娇弱的身体被压的动弹不得,脸色涨红。 身后的其他嫔妃见此,纷纷被吓的花容失色,大声尖叫。 一时间,整个乾清宫瞬间乱作一团。 “大胆!” “陛下尚在,你就敢斩后宫嫔妃,周楚暮,你眼里还有没有陛下?” 大殿之中,一位义正言辞的官员忽然站了起来,对着周楚暮破口大骂。 不用说,又是太子一党! 周楚暮不以为然,淡淡道:“陛下托孤,此乃国之政事,事关大魏国运,后宫干政,按照大魏律法,当诛九族!” “本相只处死她一人,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那位官员还想开口狡辩,却听见周楚暮淡淡道:“本相身为大魏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算什么东西?敢直称本相名讳?!” “来人,拖下去,杖责三十!” 禁军不敢怠慢,直接把庄妃和那名官员一起拖了下去。 众人纷纷敢怒不敢言,生怕惹怒了周楚暮,下一个出事儿的就是自己! 这就是周楚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之无愧的第一权臣! 太子此时双眼紧闭,握紧双拳,强压心头怒火。 “咳咳!” 此刻龙榻之上的大魏皇帝突然咳嗽两声,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太子见此,连忙上去将其扶住。 “父皇!” 老皇帝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他淡淡开口道:“寡……寡人执政二十余载,励精图治,然……今龙体有恙,特召宗室朝臣入内托孤,寡人驾崩之后,由太子继承皇位……” 此话一出。 太子的脸色瞬间露出一阵狂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儿……儿臣遵旨!” 满朝文武也纷纷跪拜。 “臣等遵旨!” 不过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老皇帝继续道:“太子年幼,不堪重任,望尔等尽心辅佐,故……” 话音落下! 众人瞬间屏息,竖起了耳朵! 因为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太子年纪尚浅,理应为太子殿下挑选一位辅佐之才。 文阁大学士?丞相周楚暮?又或者是哪位皇室贵族的大人物? 大魏皇帝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目光在众人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故……命丞相周楚暮摄政,太子以亚父待之!”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今天将大权转交给周楚暮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让他们匪夷所思的是,陛下竟然让太子以亚父待丞相。 亚父! 其地位仅次于生父! 要知道陛下驾崩之后,太子继承帝位,就是大魏新皇,可眼下竟然要拜丞相为亚父?! 放眼整个大魏,都是从未出现的过的事。 太子猛地抬起头,想要请父皇收回成命,可老皇帝却早有预料。 “此乃寡人遗诏,太子不得忤逆!” 话音落下,太子身躯一颤,纵使心中千般不愿,也只能朝着周楚暮屈辱一拜。 “拜……拜见亚父!” 周楚暮面不改色,看见太子朝着自己行跪拜之礼,看似满不在乎的挥挥手。 “太子殿下无须多礼!” 见到这一幕,两人身后的众大臣纷纷双脚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大魏…… 亡了! 第四章 以杀止杀! 乾清宫之中,全部人跪在殿下。 大魏皇帝靠在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周楚暮和太子,拖着沧桑的声音缓缓开口。 “太子,寡人问你,当今天下纷争,北有匈奴,南有越人,东西两侧有楚魏几国虎视眈眈,日后我大魏当何以自处?” 当今天下,大魏虽国力强盛,但却四面环敌,危机重重。 “启禀父皇,北方匈奴有勇无谋,这些年虽然骚扰我大魏边关,但没有主心骨,我大魏可与其通婚,经商同化异族!” “儿臣听闻南方越人之地人烟稀少,之所以强大,是因他们驯化了一种名为大象的异兽作为骑乘,儿臣可以命人学习驯化之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至于楚魏几国,可照旧行通婚等方法达成友好关系,我大魏只需据守边关即可!” 短短几句话,却已经道出了十分合理的决断,即便是周楚暮也不由赞许的看了太子一眼,怪不得此子年纪轻轻就能坐稳太子宝座,的确不凡,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可是龙榻之上的大魏皇帝却只是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望。 反而看向一旁的周楚暮,开口道:“丞相大人以为呢?” 周楚暮顿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杀意,语气冰冷,只道出一个字! “杀!” “恕微臣直言,大魏新皇继位,不管是匈奴越人,还是楚魏几国,都会试探我大魏的态度!” “若是以太子手段处之,只会让他们觉得我大魏怕了他们,想要趁着太子年级尚浅,在我们大魏占尽好处!” 周楚暮眼神冰冷,宛如一把利刃。 就连一旁的太子都不禁咽了一下唾沫,有些诧异的脱口而出道:“可是那么多人……杀的完吗?” 周楚暮冷笑一声:“当然杀不完,可是无论是匈奴越人,还是楚魏几国,都是欺软怕硬之辈,杀着杀着他们自然就怕了!” “只要把他们杀怕了,匈奴就不敢南下,越人更不敢生出不轨之心,楚魏几国也只会乖乖的向我们俯首称臣!” 两人正在争论之时,老皇帝脸色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好!” “很好!” 他多么希望这些话是从太子口中说出来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周楚暮辅政的原因! 太子虽然有治国之才,但缺少了一份魄力! “太子,你要明白,大魏迫切需要的是一位霸主,而不是明君!” 话音落下,太子愣了一下,仿佛明白了父皇的用苦良心,嘴唇翻动,却终究没有开口。 老皇帝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周楚暮身上。 “子迟,你可以对寡人保证吗?” 他没有说需要保证什么,但他知道周楚暮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也是他能够为了太子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周楚暮话音落下之后,犹豫了一下。 若是以前的周楚暮,恐怕不会对老皇帝有任何保证。 因为原本的周楚暮一心想要取代对方,坐上那个位置,可是今日的他有所不同,看着龙榻上奄奄一息的老皇帝,他感觉到了一丝用心良苦。 周楚暮重重叹了口气,然后举起左手,沉声道:“在我有生之年,只要皇室不负我,本相绝不负皇室!” “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话音落下,老皇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都退下!” “寡人还有几句话单独对太子交代!” “诺!” 众人点头,周楚暮也随即也转身离开了乾清宫,给他们父子两留了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丞相大人,恭喜啊!” 周楚暮刚刚走出乾清宫,身后一个身材瘦削,眼小如豆的官员就笑嘻嘻的凑了上来。 此人名叫秦顾安,乃是户部尚书! 不过此人却并不是周楚暮党羽,也并非太子一党,若是真要算起来的话,应该算是老皇帝的嫡系。 不过秦尚书却是出了名的吝啬! 这些年无论是拨发军费,还是赈灾救济,他都是一句话,没钱! 仿佛大魏国库是他自家金库一般,生怕多花他一个子儿! 这些年也因此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人,但奈何深得陛下恩宠。 周楚暮看了一眼此人,调侃道:“秦尚书,你倒是说说,何喜之有?” “这自然是……” 然而秦顾安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了一道不忿的声音。 “奸相误国啊,也不知此人是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将辅政大权交给他!” 周楚暮回头一看,开口的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此人乃是太子太师,周文公。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虽说丞相和太子不和,但还不至于撕破脸。 “哦?看样子太傅大人对本相辅政很不满?” “不敢!丞相大人权倾朝野,老夫可不敢妄自评价!” 周文公义愤填膺道:“不过老夫听闻丞相大人前些日子竟然公然前往醉花楼,真是好雅致啊!” 听着对方阴阳怪气的嘲讽自己,周楚暮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杀意。 自古以来,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乳臭书生!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秦尚书嗅了嗅鼻子,有些疑惑道:“不对啊!太傅大人对烟花之地深恶痛绝,可下官为何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大红春的味道?这可是新出的胭脂粉,紧俏得很!” “大人该不会是也去去了那醉花楼了?” “呸,你放屁!” 太傅闻此,瞬间气的脸色通红,毫不吝啬的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破口大骂道:“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说完之后,便直接拂袖而去! 可秦尚书那狗鼻子却仍然顺着味道朝着周楚暮这边探着脑袋嗅了过来。 “不对,我闻错了,这味道是相爷身上的!” 周楚暮面不改色,来之前他刚刚睡了皇后,这味道必然是蓝雨熙身上的味道。 “尚书大人应该是闻错了!” “不会,这味道下官熟悉的很!” 秦尚书一脸笃定道。 他摇头晃脑道:“这胭脂价格不菲,恐怕只有宫里的娘娘和大臣女眷才有资格享用。” “刚才丞相大人来迟了一个时辰,太监说是皇后娘娘有事,请相爷过去……” 秦尚书自言自语的分析着时间线,忽然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往下说了。 反观周楚暮,则是一脸笑眯眯的盯着秦尚书。 “秦尚书怎么不言语了?继续说啊!” 秦尚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相,相爷恕罪!” “下……下官不敢妄自揣测,刚才都是下官胡说的!” 他几乎可以确定,丞相大人给陛下戴了绿帽子! 周楚暮皮笑肉不笑,冷冷的说道:“秦尚书不愧深得陛下恩宠,竟然仅凭胭脂味就能推断这么多东西,本相真是佩服!” “既然如此,本相就给你安排一个差事好了!” 话音落下,秦尚书把头埋的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喘。 周楚暮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本相来乾清宫之前,皇后确是宣召本相,却不曾想是想要毒害本相!” “什么?!” 话音落下,秦尚书更是脸色苍白,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周楚暮满不在乎道:“既然秦尚书明察秋毫,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皇后娘娘软硬不吃,死活不说是谁指使她毒害本相!” “给你一个月时间,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给本相一个答案!” “否则就别怪本相杀人不眨眼了!” 说完,周楚暮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秦顾安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出数声爆喝! “有刺客!” “相爷小心!” 第五章 殿外刺杀 电闪雷石之间! 一道寒光闪烁,朝着周楚暮直射而来。 嗖! 关键时刻,周楚暮身形一闪,一柄利刃擦着的他的头皮一闪而过,几缕发丝削落,飘在空中。 下一刻。 徐用拔剑护卫到周楚暮身边,大殿外的禁军听到声响也纷纷拱卫在周楚暮周围。 这时,周楚暮终于看清楚了那突然杀出来的刺客! 只见她身穿一袭黑袍,身材娇小,手持一把弩机。 见周楚暮躲开自己的攻击,眼眸中闪过阵阵迷惑。 情报不是说这奸相整日酒醉金迷,彻夜淫乱,身体早被掏空了,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反应? 然而容不得她多想,禁军已经朝她涌了过来。 而她则再次举起弩机,向着周楚暮爆射。 “奸相,去死!” 可是这一次,带毒的弩箭还未接近周楚暮,就被徐胖子一剑劈成了两半。 整个大殿外,人群此时已是乱做一团。 群臣之中,几个距周楚暮不远的陌生面孔突然扯掉身上的官袍,露出里面的软甲,掏出匕首。 “除奸相,保大魏!” “除奸相,保大魏” 他们异口同声喊着口号,准备冲上去结果了周楚暮。 只要今日周楚暮一死,他们就是日后大魏的最大的功臣! 众嫔妃公主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纷纷花容失色,吓作一团。 周楚暮看着众人提着泛寒光的匕首朝着自己刺来,骂娘的心都有了,刚刚穿越过来不到半天,就被刺杀了两次? 有意思吗?! 嗖嗖嗖! 只听见空中响起数道利箭划破空气的响声! 那些人还没走到周楚暮面前,就被一箭射倒在地! 还好老子早有准备! 施法还要喊口号,真是找死! 周楚暮动身前往乾清宫之前就怕太子兵变,所以安排亲信封锁了城门,而且命禁军精锐全部埋伏在乾清宫周围。 此刻最先出手那名较弱的刺客见此,心中一狠,双手紧握匕首,眼眸中闪烁凌厉杀意,高高跃起,对准周楚暮胸口,刺了下去! “竖子敢尔!” 一声怒吼传来,不等对方近身,徐胖子像是坦克一样冲了出去,一柄鎏金重锏直直抡了出来,重重的砸在刺客后心! 砰! 刺客宛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摔向地面,手中利刃掉在一旁。 周楚暮急着知道她的身份,于是抬起双臂,正好接住对方。 嗯? 这触感? 软的! 女的?! 女刺客猛地回过神来,这一锏可真是把她拍了个七荤八素,此时她脸色苍白无比,嘴里大口呕着鲜血。 重伤的她却仍不死心,看着眼前的周楚暮,艰难的抬起胳膊,想要掐死她。 但终究是重伤了,身体压根儿用不上力,一旁的徐胖子一把将她薅了起来,踩在地上,纤细的脖子上已经架上了数柄利刃,令她动弹不得! “相爷,您受惊了!” 数名禁军立刻将这刺客擒住,动弹不得。 “不错,救驾有功,等会儿本相重重赏你一笔!” 周楚暮满意道。 “相爷,这些人怎么办?” 周楚暮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衫道:“这女的治好了,好好审!” “其他人,诛九族!” “是!” 乾清宫中,大魏皇帝躺在龙榻之上,听着外面的动响,内心却没有一丝波澜。 他一脸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太子,气若游丝,微声道:“是你安排的?” 太子双唇紧咬,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 老皇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摊在床榻边不断呕着鲜血。 “糊涂啊,你实在是糊涂!” 太子面色未改,眼神中却透闪耀着杀意。 “父皇,儿臣不过是为我大魏万年基业想要,奸相不除,我大魏永无宁日!” “咳!咳!咳……” “朽……朽木不可雕也!” 老皇帝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太子,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陛下驾崩了!” “陛下驾崩了!” …… 听到乾清宫中传来的声音,殿外众人都是虎躯一颤,连忙跪倒在了地上,瞬间哭声一片。 周楚暮身形顿了一下,不过立刻转身走进殿内,看着龙榻旁哭的肝肠寸断的太子,拱手道:“太子殿下节哀!” “先皇驾崩,本相深知太子殿下心中悲痛,太子殿下可尽心替陛下守孝,诸多事宜由本相操持即可!” “来人,带太子殿下回东宫守孝!” 说完之后,不等太子反驳,他便转身朝着殿外众人发布施令。 “先皇驾崩,举国披麻戴孝,守孝七日,三年内不得大肆筹办喜事!” “七日之后,准备葬礼!” 第六章 夫人你好美 深夜,丞相府。 寝宫内,灯火通明。 周楚暮挥挥手,打发走了刚刚为他包扎的御医。 刚才的刺杀,他虽躲过了致命攻击,但手臂还是多少受了点轻伤。 床榻旁有一美艳妇人,气质华贵雍容,此刻正蹲在床榻旁一脸关切的看着他,偷偷掩泪。 她身袭一件紫袍长裙,完美的剪裁勾勒出她的标致身材,凹凸有致,犹如蜜桃一般诱人。 宋婉韵,周楚暮的正房夫人! 据之前记忆,原主这些年成天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夫妻二人虽成婚多年,但却始终没有夫妻之实,并且周楚暮平时对宋婉韵十分冷淡,有时甚至拳脚相加! 周楚暮看着眼前的美人,心中十分不解,甚至怀疑原主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婉儿,别哭了,放心,我没事儿……” 周楚暮伸手抚摸着宋婉韵的脸庞,替她擦掉眼泪。 一时间宋婉韵愣住了,她停止了抽泣,美眸中透露出不可思议,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记忆里,周楚暮就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对待过自己。 宋婉韵抿着嘴唇,心中忐忑不安,不敢去看周楚暮。 烛光照耀下,宋婉韵白皙的脸蛋泛着光泽,周楚暮甚至能够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 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周楚暮瞬间感觉一阵怜惜。 他稍微动了动身子,却不小心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不由咧着嘴叫一声。 “嘶……” 宋婉韵瞬间担心坏了,连忙上前扶住周楚暮。 “爷,您没事儿?奴家去给您叫御医!” 她话音落下,就想要转身去把刚刚出门的御医给叫回来。 “不用!” 周楚暮将她一把拽住,可明明没怎么用力,宋婉韵却痛的皱起了眉头。 周楚暮心头一滞,立刻掀开宋婉韵的袖袍,眼前的画面却让他触目惊心。 那原本白皙如玉藕一般的手臂上面竟然充斥着各种淤青和伤口,旧伤叠新伤。 瞬间看的周楚暮心里很不是滋味,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宋婉韵则是眼神闪烁,立刻将细手抽了回来。 “爷,奴家没事儿的,奴家只是觉得帮不上爷的忙,心里着急……” 周楚暮摇摇头,更加自责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宋婉韵紧紧抱在怀中。 “对不起,以前是我对你不好!” “本相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周楚暮语气坚定,眼神中充满了真诚。 话音落下,宋婉韵娇躯一颤,神情复杂,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周楚暮,一时竟不知所措。 抱了一会儿,周楚暮才缓缓松开宋婉韵,看着她疑惑的双眼,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庞。 啪嗒啪嗒…… 瞬间,两道泪水毫无征兆的从宋婉韵眼中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 这一瞬间,她瞬间觉得自己这些年收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不要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周楚暮看的一阵心痛,捏了捏她的脸蛋打趣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我保证,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了!” 闻言,宋婉韵瞬间停止了哭泣,低头擦着眼泪。 “相爷不必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小女子身上,如今先皇驾崩,您心系朝堂,还有更重要的事……” “怎么不必?!” 周楚暮笑了笑,看着她道:“你是本相的明媒正娶的夫人,本相自然得全心全意对你好!” 宋婉韵哪里听过这种情话,一时间感动的一塌糊涂。 周楚暮将她抱在怀中说着悄悄话,消解着她这么多年的阴郁。 最后,她趴在周楚暮胸口,只觉得无比心安,仿佛今夜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周楚暮看着如此近距离的绝世美人,不由的咽了一下口水,揽在腰间的大手开始逐渐不安分起来。 宋婉韵瞬间羞红了脸颊,美眸中既透露出一丝娇羞,又透露出一丝期待。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要成为他的人了…… 然而就在此刻,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嗓子。 “启禀相爷,有消息了!” 周楚暮这气不打一出来,打开房门指着鼻子对着徐用破口大骂…… “早不来晚不来,奶奶的,坏了老子的好兴致!” 第七章 不得不杀 徐胖子手持双锏,拖着一身横肉站在相爷房门口。 张口喊完话,就被相爷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吓得他紧忙低下头来。 等相爷骂完,他小眼一瞥,就见相爷夫人衣衫凌乱,眼神暧昧。 徐胖子瞬间一愣,僵在了原地。 遭了,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宋婉韵见有外人,瞬间如受惊的兔子,慌忙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裙摆,俏脸粉红,略带幽怨的瞪了一眼周楚暮,然后强装镇定退出了屋子。 眼看夫人离去之后,徐胖子这才咳嗽两声,压低声音道:“相爷,您身负重伤,竟然还有如此精力,属下敬佩啊!” “放你娘的狗屁!” 周楚暮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你还真是会挑时间!” 徐胖子只能无奈的讪笑了几下。 “行了,说,幕后主使是谁?” 见周楚暮恢复正常,徐胖子连忙收起了笑容,一脸正经的说道:“微臣查到今夜行刺之事乃是太傅周文公指使,所有行刺的官员和刺客也都抓住了!” “太傅?” 周楚暮冷笑一声,却似乎并不意外。 “看样子本相还是小看了太子殿下啊,竟然狠心把自己的老师送出来当炮灰!” 徐胖子道:“相爷,你把这个老匹夫交给我,属下一定扒了他的皮,里里外外交代个明明白白……” 只要用上重刑,就那老匹夫的二两排骨怕是抗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罢了!” 周楚暮挥挥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寒意道:“就算问出来点什么东西也没多大用处,杀了,尸首送到太子府去!” 话音落下,就连杀人如麻的徐胖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一招杀人诛心! “遵命!” 周楚暮淡淡道:“太子那边呢?什么反应?” “闭宫守孝,谁都不见!” 周楚暮冷哼一声,语气冰冷道:“好好看着太子,任何风吹草动都及时通知我。” “明白!” 徐胖子试探道:“相爷,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楚暮站起身来,语气冰冷道:“都把注意打到本相头上来了,自然要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好戏还在后头呢!” “对了,另外那个女刺客呢?” “关在天牢,等候相爷发落!” “走,去看看!” “是!” …… 与此同时,东宫。 和相府的热闹不同,此刻太子府十分冷清,宫门紧闭,太监宫女们都噤若寒蝉,生怕惹怒了太子。 此刻通往太子府的石砖路上,一袭华服锦绣的女子,正带着数名家眷,匆匆来到一扇朱红门前。 此人正是太傅周文公之女,周璇儿,也是太子众多嫔妃之一。 周璇儿长相却算面容精致,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年龄比太子还大几岁。 她神色焦急,虽然东宫太监提醒了几次,太子有令,不见任何人,但她还是不死心的拼命的拍着门。 如果昨日刺杀奸相成功的话,她将会成为大魏日后的皇后。 可是此刻,她却完全没有往日的沉稳,反而疯狂的挥舞手臂敲着大门。 咚咚咚! “太子殿下,求求您开门见见臣妾……” 下一刻,厚重的朱红大门突然打开。 披麻戴孝的太子眼神冰冷,一把将周璇儿拽了进去,然后就听得哐的一声,大门重重关上了。 东宫气氛低沉,所有窗户大门全部紧闭,只有远处的几盏宫灯亮着。 太子神情冰冷,眼神阴翳,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 萧璇儿跟在太子身后不发一言,越是往大殿深处走,她就越怕的厉害。 只因通往大殿走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死尸! 几个身穿黑袍,身份不详的人被一刀割喉,死不瞑目! 太子仿佛没看到这些尸体,迈腿从他们身上跨过,直奔当中的太子椅。 他捡起地上自己的佩剑,在旁边的尸体的衣服上擦干血迹,收剑归鞘。 萧璇儿见此情景娇躯一颤,直接瘫坐在地上。 太子提着长剑,坐回了太子椅上。 “这些人,臣妾不得不杀,否则就会被周楚暮那杂碎抓住把柄!” 话音落下,萧璇儿美眸中瞬间透露出一丝恐惧,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太子见此,语气平淡道:“放心,你父亲跟随臣妾多年,和臣妾有着师生之情,臣妾是不会杀你的!” “但你若是来求我救他,那就不用废话了,臣妾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太子眼神平静,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可您是太子啊!您怎么会没有办法?” “对啊!臣妾可是太子啊,哈哈哈哈……” 太子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自嘲,手中的长剑也随之滑落在地上。 “你说的不错,臣妾的确是太子,但现在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真正掌握大权的只有那个奸相!” “如今父皇驾崩,臣妾虽会继承皇位,但又有谁真的把我当大魏皇帝?!” 话音落下,萧璇儿的美眸中也透露出无限的失望。 她知道,太子说的是实话。 “你若是还想活命,那这几日就哪都别去,好好在这儿待着!” 太子语气冰冷道,若是周楚暮想要报复自己,恐怕整个太傅府的人都不会有活口。 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当朝太子,留在东宫她萧璇儿尚能保命。 “是……臣妾听殿下的!” 萧璇儿无奈道。 “臣妾是不是很没用啊?” 太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听到他深深叹了口气。 今日他先是利用皇后毒杀周楚暮,失败后又安排培养多年的死士埋伏在乾清宫殊死一搏。 他本以为周楚暮必死无疑,可即便这样,他竟然都还安然无恙! 萧薰儿缓缓站起身子,跨过那些尸体,跪在太子身前,轻轻的抚摸着太子的脸颊。 “太子殿下乃是大魏如今的国君,这天下都是属于您的,这奸相一定会被您亲手铲除!” 第八章 指鹿为马 翌日早朝。 礼部尚书王玄馍在御前念起了先皇遗诏。 “朕以凉德承嗣基业,二十三年矣。自亲政以来,纪纲法度,用人行政,不能仰太祖之德,因循悠忽,苟且而已。朴素旧制,未有更张,以致国治未臻,民生未遂,是朕之罪也。幸得贤相辅佐,使政治清明,国泰民安。大魏北却匈奴,南征百越,扩地三百余里,此皆丞相周楚暮之功也。 丞相整顿吏治,教导百官,又劝勉农桑,推行良种,致家家户户殷实,有三年之储,大魏百姓莫不感念丞相恩德。丞相开通运河,使得南北通畅,盐粮运输自此发达。建立驰道,使政令通达,一旦地方有变,朝廷大军朝发夕至,江山万世无虞。 此皆丞相周楚暮的功绩。朕何其有幸,能遇到如此贤相。 然天不假年,朕百岁之后,江山不可一日无主,然太子年幼,不能亲政。 丞相贤德贤能,可保江山。 故托社稷于丞相周楚暮,望丞相念及君臣之交,尽心辅助新帝。 新帝亦当以‘亚父’之礼待丞相,悉听丞相教导,旦夕莫违,谨之勉之,伏唯是听,兢兢业业,延续我大魏江山。” “儿臣姜居,恭领先帝遗诏!”太子姜居恭敬的接过诏书。 “请殿下受玉玺!” 印绶监掌印太监张链举着玉玺跪在姜居面前。 “孤年幼,不能亲政,请丞相代为掌印。”姜居貌似示弱的将玉玺捧到周楚暮面前。 周楚暮眼皮都不抬,道:“既然殿下年幼,应当把玉玺交给太后掌管才是。” 太后就是皇后蓝雨熙,现在是太后了,不过今日朝会,蓝雨熙却并没有上朝。 一般新帝继位,太后都有临朝听政的资格,可以代幼帝处理朝政。 但是既然先帝托付的社稷之臣是丞相周楚暮,蓝雨熙又怎么敢出现在朝堂上,和周楚暮争权? 蓝雨熙非常有自知之明,根本就没想过垂帘听政这回事。 至于太子姜居将玉玺交给周楚暮,这明显就是故意挖坑。 或者说,太子明知道周楚暮不会接受,却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恶心周楚暮一下而已。 “你看,玉玺我给你了哦。我给你,你却不敢要,你气不气?气死你。”太子大约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既然如此,张掌印,玉玺仍交由你掌管。”姜居不能亲政,玉玺拿着也用不了,干脆仍旧交给张链。 司礼监太监李忠见流程走的差不多了,唱道: “新帝即位,群臣拜见新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大臣纷纷跪下大礼参拜。 周楚暮却根本没有跪,只是拱手行礼而已。 他是皇帝的亚父,皇帝要向他行礼才是,他是不需要跪皇帝的。 “众卿平身!”姜居一身龙袍,端坐龙椅上,心满意足的看着众臣跪作一片的场景,选择性的忽视了鹤立鸡群的周楚暮。 今天是他的大日子,虽然今天不是登基大典,登基大典还未举行,登基仪式未完成,他还不是真正的皇帝,但是现在名义上,他已经不是太子了,是皇帝了,再也不会有人称呼他为殿下,而是要称呼他为陛下了。 “谢万岁!”群臣整齐的起身。 不等皇帝说话,周楚暮直接上前拱手说道: “启禀陛下,微臣有事奏报。” “亚父请讲。” “先帝更化开皇极,中兴兆赤符。武功文治使万方安乐,实乃不可多得的圣君。 赖先帝福泽,我大魏气运昌盛。陛下今日继位,微臣便收到消息,说有祥瑞现世,陛下刚刚登基便有祥瑞,看来是上天对陛下的肯定,是陛下将要大兴我魏国的征兆啊。” 周楚暮语气中带着喜意,像是在向新皇献瑞。 “天降祥瑞,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周楚暮高声唱道。 群臣纷纷呼应: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居被周楚暮这么一吹捧,心中也是飘飘然,虽然不知道这奸相卖的哪门子关子,可是既然是献祥瑞,总归是一件好事。 姜居笑逐颜开,道:“亚父,不知是什么祥瑞?” “来人,献祥瑞!”周楚暮一声令下。 不多时殿外一位小黄门牵着一头雄壮的公鹿来到殿上。 这公鹿高大威武,鹿角盘结,在殿中举目四望,顾盼生辉。 “好一头威武的雄鹿!果然是祥瑞,亚父有心了。”姜居很满意周楚暮献上的这一头雄鹿,如此高大威猛,养在宫内也是不错的。 “陛下错了,这是一匹马,不是鹿。” 周楚暮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居。 姜居先是错愕,然后反应了过来,瞬间满脸通红,强烈的羞耻之感涌上头来,被气的做不得声! 这奸相,竟然想要当着群臣侮辱自己!当众指鹿为马! 周楚暮此时目光炯炯的看向群臣,扫视众人,用手指向公鹿,说道: “诸位请看,此为鹿耶?或为马耶?” 群臣默然,一时鸦雀无声。 徐用站出来坚定的说道:“丞相,陛下,微臣看来,这确实是一匹马,是一匹长角的神马!” 见周楚暮亲信挺身而出,周楚暮一党纷纷醒悟,原来丞相是这个意思。 周楚暮一派官员纷纷出声道: “是马也!” “没错,是长角的马。” “长了角的马才是祥瑞啊,不然丞相大人为什么会献上一头普普通通的公鹿呢?” “是啊,是啊,这是祥瑞,不是鹿!” “没错,我家里也有这样一匹马,只是角还没长出来。” “神马生角,是天降祥瑞也!” 最后,相党纷纷交换了眼神,一齐齐声贺道: “神马生角,天降祥瑞,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姜居面色血红,双眼暴起,额上青筋毕露,双手用力的抓住龙椅上的软垫,像是要择人而噬。 姜居强忍着怒气,涩声道: “亚、丞相误也,这分明就是一头鹿,身上还有梅花纹,马怎么会有呢?” 姜居看向左右,求助似的看向李忠和张链两位大太监。 第九章 血洒金銮殿 李忠和张链纷纷低下头,不敢回答。 这时原本的太子一党中,一人越众而出。 此人身长八尺,一脸正气,容貌俊伟,浩气凛然。 正是原东宫舍人刘不臧。 刘不臧见群臣哑口,周楚暮对皇帝的逼宫之势呼之欲出,一旦陛下不得不承认这是马而不是鹿,就意味着陛下在奸相面前全面退让,再也没有皇帝的威严。 于是刘不臧挺身而出,指着周楚暮鼻子大声呵斥: “奸贼!佞相!你假借祥瑞之名,在朝堂上指鹿为马,欺辱陛下,你不得好死! 你结党弄权,排除异己,打压忠良,容不得半点意见,将朝廷变成你的一言堂。你在先帝面前发下毒誓,发誓绝不负皇恩,然先帝驾崩不过一日,你就敢在朝堂之上欺压君上!如果让你奸计得逞,今日这满朝文武要是无一人敢反抗你这奸贼,岂不是要让天下人不知道有皇帝,只知道有你这奸贼?奸贼其心可诛!吾誓死也要维护陛下,决不能让陛下受你侮辱!” 刘不臧大声说完,对着周楚暮又是一顿痛骂。 “奸贼,逆臣!”“无君无父!” “奸相误国!奸臣当道啊!周楚暮你这逆贼!妄图一手遮天,独掌朝纲!” “我刘不臧告诉你!天日昭昭!公义自在人心,你能横压一时,却堵不住万世的悠悠众口!青史会记住!后世之人绝对不会忘记你的恶行!” “你等着!奸相!早晚有一天,你要死于非命!” 刘不臧大骂了一刻钟,周楚暮只是静静听着,甚至阻止了属下去打断他的行为。 “此忠臣也,明知必死,为了心中的道义,心存死志来阻拦自己。虽然是敌对关系,本相却非常欣赏他的忠义啊。”周楚暮心中叹息。 刘不臧骂了许久,见殿中无一人出声,不由心中悲愤。 “皇上,微臣有愧皇恩,今日不能参倒这等至奸大盗,是臣无能,臣愿效仿先贤,血染这金銮大殿!” 说完,刘不臧就撞向了大殿内的金丝楠木做的大柱子。 鲜红的血伴随着脑浆流淌一地。 群臣纷纷吓得面容失色。周楚暮心中更是一个咯噔,没想到刘不臧这么刚烈。 太子一党更是纷纷掩面,既是惋惜,又是心中惭愧。 “哈哈哈!今日有死而已,刘大人先走一步,我随后便至,定不教你黄泉路上独自一人。” “诸位,李某去了!” 群臣中,又一人大笑而出,慷慨陈词。 却是工部侍郎李云彦。 李云彦没有再骂,只是走到周楚暮面前。 “淬!奸贼!” 李云彦只是狠狠的一口唾沫吐在周楚暮身上,然后便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 即便死了,李云彦依旧怒目圆瞪,似乎还在看着群臣。 周楚暮闭目,心中长叹一声,国有贤士啊! 吾事难成矣! 他今日指鹿为马,树立自己的权威只是其中最基本的一个目的。但是这个目的达不到的话,很多事情就要被拖后了,他的那些个计划,那些个安排,统统都要再做规划。 刘不臧和李云彦的死,固然可惜。然而他们的死,其实毫无价值,因为周楚暮根本不是为了欺压皇帝,而是为了更大的目标。 “李大人!” “李侍郎!” 群臣纷纷悲呼,太子一党更是仇恨的盯着周楚暮。 皇帝姜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敢看两位忠臣的惨状。 “陛下,刘不臧和李云彦殿前诬告忠臣,又行如此惊驾之举,实属无君无父、无师无长的狂悖行为!望陛下诛其九族!上可敬天法祖,以利江山社稷;下可震慑群臣,以绝后世效仿!” 大理寺卿萧亮出列厉声说道。 萧亮是周楚暮麾下得力干将,是周楚暮的忠实拥簇。 只要被萧亮知道有人对丞相不利,或者被他听到有人说周楚暮的坏话,萧亮都会立刻将其抓到天牢,大刑伺候!即使是有人对周楚暮稍有不敬,萧亮也会将其抓入牢中,整个半死! 是以萧亮之名,京城百姓对其无不噤若寒蝉! 萧亮说的这话,更是直接把刘不臧和李云彦打成了诬告的小人,还要诛其九族,震慑群臣,以防有人效仿,可谓是狠之又狠。 然而刘不臧和李云彦的死,已经彻底激起了群臣心中的忠和义。 群臣都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忠君爱国的理念早已经深入他们的心中,之前是摄于周楚暮的权势,害怕波及自己,害怕权相的报复,才不得不三缄其口。 然而刘不臧和李云彦一死,群臣兔死狐悲,心中的羞愧和义愤占据了上风,此时纷纷同仇敌忾起来。 之前许多中立的大臣,纷纷为刘不臧和李云彦说话。一时间皇党声势大振,大有和相党分庭抗礼之势! “陛下,萧大人此言差矣,古之明君不杀上书言事者。何况如此忠义死谏之士!” “太祖皇帝建国之初,就立了丹书于太庙,祖训言御史及弹劾参奏者,所奏之事,实则赏,不实者不罚!免究其责。故使我朝澄清环宇,天下归心。刘不臧和李云彦乃国之重臣,且不言是否诬告,即使诬告,其以死谏,罪不及家人。萧大人之言,美其名为为社稷,为陛下,实则是灭国之言、亡国之举!” “万望陛下明察秋毫!” “不错,罪不及家人。刘不臧和李云彦虽然侮辱了丞相,但两人都已经自杀了,如何还能追究他们家人的罪责?” 中立一派纷纷求情,皇党士气大振,先前他们不敢吱一声,也不敢追随刘李两人以性命反击,此时见状,却趾高气昂的站出来说话了。 “萧大人此言,包藏祸心,不过是为了排除异己!” “依我看,萧亮才是诬告!” “不错!萧亮诬告刘大人和李大人,请陛下治他死罪!” “治他死罪!” 皇党纷纷鼓噪,说话声音最大的有三人,一幅小人得志的嘴脸,分别是国子监祭酒陈太冲,监察御史王兴业,右文殿修撰文仲业。 第十章 唯我独尊 “来人!将此三人拉出去!砍了!” 周楚暮先前一直闭目不言,为两位忠良刘不臧和李云彦的死惋惜。 此时见了这三个跳梁小丑,不由气笑了——死你们不敢,狐假虎威、仗势凌人你们倒是挺熟练! “且慢!他们有什么罪?丞相要杀他们?”新皇帝姜居连忙制止道。 三人听到周楚暮要杀自己,早就吓得腿软了,先前他们以为周楚暮不说话,是因为他们得了势,得了道义,得到了群臣的支持,周楚暮不敢对付他们,所以他们才敢嚣张。此时他们才发现,原来周楚暮要杀自己,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没、没错!我们有什么罪!你不能杀、杀我们。”王兴业结结巴巴的说道。 陈太冲更是梗着脖子,硬声道:“丞相无罪而诛,我不服!” 至于第三位文仲业,早就吓瘫了,先前他站出来大声说话,赌的是周楚暮见了两人的死,不敢再杀人,所以才这么大声鼓噪。 然而周楚暮的话一出,他就瘫倒在地了。他知道这回自己押错了宝,丞相周楚暮并不是不敢杀人,只是在等他们跳出来而已。 “尔等咆哮朝廷,目无君上,犯了欺君之罪!” “还不快拖下去砍了!”周楚暮见禁卫军在殿外犹豫不决,摆手下令。 “丞相饶命!饶命啊!” “饶命啊!下官再也不敢了!求丞相饶命啊!” 三人哭爹喊娘,爬在地上去拉周楚暮的裤腿,眼泪鼻涕直流。 周楚暮厌恶了踢开三人,禁卫军抢上前来,将三人拖了下去。 文仲业身高体长,力气也大,竟然挣脱了两位禁卫军,像疯狗一样冲到周楚暮面前,先前的胆小怯懦,此刻都化作了愤恨。 文仲业怒目圆睁,指着周楚暮大骂。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我为陛下除此国贼!” 文仲业说完,狠狠的向周楚暮脖子咬来! 好在周楚暮反应快,一下躲了开去。 徐用抢上前来,一拳将文仲业砸晕了过去。 “拉下去!还不快拉下去!”徐用一脸晦气的命令两位禁卫军。 文仲业此举,真的是让周楚暮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周楚暮被文仲业恶心坏了,心情败坏到了极点,果然人要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明明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贱人,不过因为自己要死了,居然像个疯狗一样狠狠的咬了上来。 这就叫死也要咬你一口! 周楚暮脸色阴沉如水,见殿上刘不臧和李云彦的尸身还没人处理,于是说道: “刘不臧、李云彦虽然诬告本相,罪在不赦,然念其不过是思想出现偏差,以致行差踏错。本相免其罪责,将其尸身抬出去,厚葬了!” 周楚暮很佩服这两人的气节,但是立场不同,他也只能略微尽点人事。 “丞相仁义!” “丞相高义!” 相党里面也有很多马屁精,此时见状,纷纷来捧周楚暮的臭脚。 周楚暮以雷霆手段杀了三人,震慑住了群臣,此前因为刘不臧和李云彦之死激发的义愤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众臣纷纷低眉垂首,不敢直视丞相周楚暮。 姜居见了朝堂上的状况,不由心丧若死! 没想到刘不臧和李云彦两人以死明谏,也无法反抗周楚暮的权威!无法撼动周楚暮一丝一毫! 周楚暮见群臣俯首,于是看向龙椅上的姜居。 “陛下,现在陛下知道这是马、不是鹿了?” 群臣听到周楚暮质问皇帝,虽然都低着头,但全部支着耳朵,等着皇帝的回答。 “哈——哈哈,丞相进献的是祥瑞,朕,朕很满意。”姜居打个哈哈,故意避开,不肯回答。 “陛下当称微臣为‘亚父’!先帝临终之前,殷切嘱咐陛下,以亚父事臣!” 姜居放眼偌大朝堂,发现竟无一人可帮助自己,之前有刘不臧和李云彦,然而即便两人以死相谏,也没有伤到这奸相一根毫毛,甚至还让自己又损失了三员大臣!姜居心灰意冷,只好称了一声: “亚父。” “陛下以为此为马耶?亦或为鹿耶?”周楚暮得寸进尺,继续问道。 先前这个小皇帝可是几次三番想要刺杀自己,先是用美人计下毒,再是刺客刺杀。如果周楚暮不报复回来,岂不是让人以为自己好欺负? “是马!”姜居咬牙切齿,从喉咙里出声。 “奸贼欺人太甚!朕必教你不得好死!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姜居被逼承认了周楚暮献上的是马而不是鹿,心中愤恨交加,暗暗发下毒誓,要将周楚暮碎尸万段。 群臣见皇帝都对丞相服软了,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 徐用和萧亮对视一眼,一齐说道: “丞相献祥瑞有功!请陛下重赏丞相!” 相党更是添油加醋,纷纷为周楚暮请功: “请陛下重赏丞相!” “请陛下重赏丞相!” 姜居只觉喉咙微甜,一股逆血涌了上来,血腥味冲入了鼻间。 姜居强行压下这股涌出的鲜血,将其吞入肚中,勉强说道: “好、好!亚父献上长角的神马,用心良苦,用心良苦啊!赏亚父黄金千两,明珠一斛,珊瑚一双,玉玦一对!” “嗯?”周楚暮眼睛一眯,觉察到小皇帝居然贼心不死,暗藏机锋。 玉玦者,绝也! 这是给自己下战书、恩断义绝? 周楚暮不屑一笑:“小儿把戏!” 眼见斗不过自己,小皇帝当面表示服软,暗地里小动作不断,这不是小儿心态是什么? 如果是成熟的政治生物,是绝对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的。输了就是输了,下次再赢回来就是了。 拿得起放得下,输了就蛰伏起来,暗暗积蓄手段,下次再露出峥嵘。而不是像小皇帝这样,即便输了,还要嘴硬一下,不仅输了场面,还输了人品。 周楚暮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敷衍的一拱手。 “谢陛下赏赐。” “陛下该前往乾清宫为先帝守孝了,按照孝道,早中晚三个时段,陛下要亲自进行举哀祭拜。至于朝会,就交由本相代为主持!” 第十一章 朝会结束 虽然还没到新帝守孝的时间,但是周楚暮既然说了要姜居去守灵,姜居是不能反驳的,不然就是不孝之举了。 “有劳亚父!”姜居已经受够了,见周楚暮将自己赶走,只是一声不吭的拂袖离开了太和殿(即金銮殿)。 群臣见周楚暮把皇帝都赶走了,纷纷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周楚暮见群臣神情,不由一声冷哼。 “哼!先帝命本相代为摄政,本相主持朝会,乃是名正言顺!你们可是有什么意见?” 群臣纷纷低头,以表示自己唯丞相之命是从。 “下官有事奏报!” 刑部侍郎陆羽见周楚暮凌驾天子,一人独尊,不由生出了一个念头:丞相莫非是想做那把椅子? 陆羽一想到这里,心脏就砰砰直跳,如果自己率先表态将丞相推上皇位,岂不是有从龙之功? 陆羽这个念头挥之不去,于是越众而出,提议道: “丞相代天子摄政,实为摄政王!微臣提议,让陛下封丞相为王!” “放肆!朝堂之上,岂容你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周楚暮心中大骂陆羽是个蠢货,连忙呵斥他。 “本相不过是代天子摄政,是先帝的安排,是天子同意的,如何就是摄政王了?更何况太祖早有祖训:非姜氏子孙不得封王!你要陛下封我为王,是要让我不忠不义?” “下官失言!请丞相治罪!”陆羽听了周楚暮的话,心中不惊反喜,丞相这样说话,说明丞相并不反对我的提议,只是碍于太祖祖训而已。 “朝会奏对失言,是对天子不敬!罚你两年俸禄!”周楚暮狠狠的盯了陆羽一眼。 陆羽先入为主,以为是丞相在给自己暗示。 继续说道: “下官受罚。是下官考虑不周,不如请陛下封丞相为公?” 周楚暮被气个半死,这个陆羽,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 “混账!胡言乱语,将他打出去!” 几个小黄门举着廷杖上前,将一脸错愕的陆羽打了出去。 “朝堂之上,是为国家大事!但凡有人再敢乱言乱语,今后就不要再上朝了!” 户部尚书秦顾安上前说道: “启禀丞相,北方保州、东郡有大旱灾!今年粮食颗粒无收,百姓无以为食,纷纷刨草根,吃树皮,灾民遍地,保州和东郡求朝廷发放救灾粮食,救济百姓。” “既然灾情严重,为何今日才在朝堂之上奏报?”周楚暮有些愤怒。 旱灾严重到了百姓吃草根树皮了,这些地方官员才把情况上报到中央,难道他们以为瞒着不报就没事了不成? “保州知州是什么人?还有东郡太守又是什么人?将把这两人全部押送京城,交于大理寺治罪!” “保和殿学士欧阳休何在?昭文馆学士王宪何在?” “微臣在。” “下官在。” “命欧阳休为保州知州,王宪为东郡太守,即日上任。本相先给你们五十万担粮食,务必稳住灾情,勿使饿死一人!” “微臣领旨。” “下官领命。” 显然欧阳休还没搞清楚状况,自称微臣,还回了个‘微臣领旨’。好在王宪脑子还算清楚,没有说错话。 周楚暮也懒得和欧阳休计较,这个家伙只喜欢皓首穷经,这时候大概还沉浸在思考怎么给经书集注上面。 要不是欧阳休真正办事的时候能力还算不错,周楚暮也不会用这个经常走神的家伙。 周楚暮今日朝会夺取了朝政大权,以指鹿为马这一招,基本完成了预定目标,不由有些心满意足。 他之所以指鹿为马,一是为了报太子刺杀自己之仇,二是为了让满朝文武明白自己的霸权地位,三则是为了肃清太子党派的人。 今日虽然略微有些瑕疵,但是基本完成了周楚暮的既定目标,不仅狠狠的挫了新帝的锐气,报了新皇帝之前两次刺杀自己的仇,还狠狠的打击了保皇党,干掉了皇党多员大将,让皇帝本就不多的势力雪上加霜。 最重要的是,满朝文武再也不会有人触犯自己的威严了。只要自己的命令能够通畅的进行,那么政治就能平稳的运行下去,周楚暮的那些想法就能一一开始试验了。 周楚暮主持完了朝会,心满意足的散了朝。 一想到昨日和皇后蓝雨熙的一番缠绵,周楚暮就有些忍不住心中的躁动。 蓝雨熙不仅美得像个狐狸精,一颦一笑都夺人心魄,就连在凤床上也是那么的配合主动,让人欲罢不能。 尤其让人征服欲极度满足的是,蓝雨熙心中虽然非常不愿和周楚暮做那事情,可是她的身体却完全和她的意思相违背。 这态度和身体完全两样的差异感,营造出了一种特别的氛围,简直令周楚暮发疯发狂。 一想到昨日蓝雨熙脸上一脸不愿的样子,身体却非常诚实的有反应,周楚暮就难耐心中的饥渴。 周楚暮想着昨日蓝雨熙一边口中说着“不要,不行,”不停的反抗自己,身体却主动的贴了上来,配合起来。抱着自己,在自己耳边娇声吟唱,身体随着自己的节奏一起一伏,口中也发出非常有韵律的声音,就像在唱歌一般。 那火烫滚热的娇躯,既像豆腐一般柔嫩,又像橡皮一样韧性十足。尤其是那一对傲人的本钱,真是让人赏玩不够。特别是某些体位的时候,能看着眼前晃动的粉红色星球,上面点缀着喷发的火山,那场景真是让周楚暮战力暴涨! 周楚暮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蓝雨熙再次大战一场了! 然而今日后宫中,坤宁宫却是热闹非凡。 蓝雨熙如今仍是皇后,正准备搬出坤宁宫前往慈宁宫,尚未被新帝的册封为皇后的太子妃赢黄鸟就带着大队人马过来了,一同来到坤宁宫的,还有先帝的几个妃子,杨贵妃赫然在列。 “臣妾拜见皇后。”赢黄鸟语气趾高气扬,根本不像在给皇后行礼,反而像在宣示自己的主权——这坤宁宫,该交给本宫了! 第十二章 陷害 “太子妃请起,本宫正收拾,准备搬出去呢,没想到太子妃来的这么快。”蓝雨熙一脸庄重的说道,只是语气柔和,和赢黄鸟形成了鲜明对比。 “母后倒是知机,知道要早点搬走,给本宫腾出位置。臣妾谢过母后了。” 蓝雨熙身边的大长秋曹腾见太子妃这么嚣张,上前呵斥: “太子妃为何如此逾礼?陛下尚未登基,太子妃理应住在东宫才是。登基大典一日未举行,太子妃一日不能住进坤宁宫。” “没错,更何况陛下还未册立皇后呢,说不定,陛下到时候册立的皇后是别人呢?”曹腾一旁的一个侍女气愤太子妃气势凌人,一句话脱口而出。 “本宫和皇后说话,哪有你这小丫头插嘴的份!”赢黄鸟大怒,曹腾是大长秋,说的话在理,她自知理亏不能对付曹腾,难道还对付不了你这个口不择言的小丫鬟吗? “来人,将这胆敢冒犯本宫的贱人杖毙了!”赢黄鸟指着那个侍女,要将她杖毙在此! 那侍女因为蓝雨熙受到太子妃欺辱,一时义愤,说完就有些后悔了,此刻见赢黄鸟勃然大怒,不由小脸煞白。 “太子妃何必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不如随本宫来参观一下这坤宁宫。来,本宫带太子妃先熟悉熟悉,也方便太子妃日后搬过来。”蓝雨熙上前拉着赢黄鸟的手臂,笑着邀请她参观自己的寝宫。 “皇后身边的人有失管教,看来皇后平日里在下人面前没什么威信?连个小丫头都敢插嘴说话,不如让本宫代皇后教训教训她们!” “今日既然皇后为这贱人求情,本宫就给皇后这个面子,来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赢黄鸟冷笑,根本不为所动,还是要继续处罚那个侍女。 “放肆!太子妃,你还不是后宫之主,根本没有权力处罚宫女。更何况,皇后还在这里,你如何能越俎代庖,僭越皇后?太子妃如此行为,是对皇后的大不敬!” 曹腾上前大声呵斥太子妃。 曹腾身为大长秋,替蓝雨熙掌管宫中诸多事务,深受蓝雨熙信任,根本不怕这个还没有被册封的太子妃。 更何况,就是她成为皇后了,也制裁不了曹腾,到时候曹腾早就升迁为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了,只要有太后蓝雨熙庇护,赢黄鸟还是拿他没办法。 “太子妃还未做这后宫之主,就如此蛮横专制,他日太子妃做了皇后,我们这些宫中之人,不得每日都战战兢兢的活在她的淫威之下?” 见赢黄鸟如此蛮横,对皇后都这么不敬,一众女官和太监心中都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蓝雨熙做皇后的时候,待人随和,宽厚仁慈,他们这些宫中人都感念皇后的好处,对蓝雨熙都是心中喜爱尊敬,愿意为皇后做事。 然而今日观这太子妃的行事,以后当了皇后,怕是以后他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几个内侍纷纷隐蔽的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尚衣监朱纲今日在坤宁宫候命,准备为蓝雨熙制作新的太后服饰,一应要准备的还有新皇帝的登基礼服、朝服、日常服饰等,还有新皇后的一应衣物。 此时朱纲与各大太监、女官达成共识,出面说道: “太子妃,按礼制,太子妃该前往乾清宫为先帝守灵,待皇帝登基,册封太子妃为皇后,太子妃才有权力处置宫中人,太子妃要处罚这个宫女,该请示皇后,让皇后下懿旨才是。” 曹腾更是针锋相对:“太子妃目无皇后娘娘,不守宫中规矩,对皇后大不敬,按宫中制度,当治太子妃之罪,罚太子妃禁闭三月,抄写佛经百卷!” “哼,大长秋好大的威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后宫发号施令的主人呢?”杨贵妃皮笑肉不笑的说。 “微臣不过是维护皇后威严,尽大长秋的职责而已,杨贵妃此言,是恶意中伤微臣。”曹腾虽然不惧杨贵妃的中伤言语,但还是连忙跪下向蓝雨熙叩头,为自己辩护。 蓝雨熙也是有些手足无措,她虽然是皇后,但她做皇后不久,和老皇帝之间连夫妻之实都没有,也根本没有皇后的权威,没有处理这种后宫争斗的经验。 蓝雨熙只好勉强说:“不如你们双方各退一步,谁也不要追究了。不过是些许小事,不值得互相斗气。” “谨遵皇后懿旨。”曹腾和朱纲躬身领命。 “哼,她算什么皇后,又怎么能够搬到慈宁宫做太后?”此时杨贵妃身后又有一人出列。 却是先帝的王昭仪。 “没错,不过是先帝从民间捡来的野女人,野鸡飞上枝头,也做不了凤凰。”又一位妃子班婕妤嘲笑着说。 “大胆!王昭仪,班婕妤,你们竟敢对皇后口出恶言,你们哪来的胆子?”大长秋曹腾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些先帝妃子为什么敢向皇后发难,这可是自寻死路啊,她们不可能不懂,但她们既然敢这么做,怕不是有什么依仗。 朱纲更是眉头紧锁,看来太子妃和杨贵妃今日来坤宁宫,目的不是为了来坤宁宫作威作福,而是为了皇后蓝雨熙而来啊! “蓝雨熙不能做太后!本宫才是太后的不二人选!”杨贵妃高声说道。 贵妃是有自己单独的宫殿的,贵妃以下就只有单独的房间了。所以杨贵妃也是能自称本宫的。 “皇帝的生母是本宫的姐姐,本宫更是深受先帝宠爱。至于蓝雨熙这个贱人,不过是生了一副狐媚的样子,不知怎么迷惑了先帝,让先帝封她做了皇后。 自从先帝封这贱人做了皇后以后,先帝就生了重病!恐怕就是蓝雨熙这狐狸精克了先帝!先帝之前一直身体健壮,每日都要宠幸妃子,然而自从先帝把她封作了皇后,先帝就一病不起,不仅不能理政,身体更是每况愈下,以致短短三月,先帝就驾崩了。” 王昭仪更是恶意满满的说话: 第十三章 太后之争 “依妾身看啊,先帝的病,就是被这贱人下药害的,你看她那一副狐媚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妖艳贱货,你们看看她那眼睛,像不像一只骚狐狸?” 班婕妤向太子妃赢黄鸟说道:“皇后娘娘,不如我们搜查一下这狐狸精的寝宫,说不定还能找到她谋害先帝的罪证。” 其实这都是她们先前就计划好的,为的就是陷害蓝雨熙,好让杨贵妃来做这个太后。 太子妃赢黄鸟嘴角一翘,看着不知所措的蓝雨熙,满脸揶揄之色。 “母后为何如此惶恐不安?是不是被王昭仪和班婕妤说中了?” “不,不是的。我、我都没见过先帝几次,先帝把我带回宫中之后,根本就没有来过我宫中,我怎么可能会害先帝?”蓝雨熙不知所措,一双美目眼泪汪汪,连连辩解。 蓝雨熙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在场众人都心生怜惜,就连杨贵妃和赢黄鸟心中都直呼“真是妖孽!她真的太美了!” 杨贵妃和赢黄鸟心生惭愧,被蓝雨熙小猫一样蜷缩的样子弄的心中不忍。 “你们看!这就是这狐狸精的妖法!你们别被这狐狸精迷惑了!”王昭仪是最嫉妒蓝雨熙美貌的。她虽然是先帝的妃子,却因为容貌普通,备受先帝冷落,连一儿半女都没有,如今先帝驾崩了,她不想在宫中孤独终老,正好杨贵妃想要串联几个先帝妃子对蓝雨熙发难,王昭仪认定这是她的机会。以往她就经常拍杨贵妃马屁,杨贵妃现在想做太后,如果她帮助杨贵妃办成此事,还怕以后没有荣华富贵?到时候她在太后身边,如果在新皇帝面前多露几次脸,说不定还能被新皇帝看上,为新帝诞下皇子呢。 “好啊!果然是个狐狸精!大家小心,这狐狸精的妖术真是太厉害了,连太子妃和杨贵妃都中招了。”班婕妤也在一旁大叫。 “你、你们!”曹腾目瞪口呆,没想到皇后的美貌还能被这些人这么解读,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曹腾作为一个太监,早就不能人事了,所以他对蓝雨熙的美貌抵挡力比一般人要强很多,他虽然也喜欢这个貌美如仙的皇后娘娘,但只是对美好事物的单纯喜爱。他对蓝雨熙的维护,也是出于人人都有的、对美丽事物的爱护之情。 但是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傻子都知道这是太子妃和杨贵妃联合起来对付蓝雨熙的手段了。 而太子妃与杨贵妃正是皇帝最亲密的人!一个是太子老婆,一个是太子姨母。 至于蓝雨熙,就像王昭仪说的,就是老皇帝从民间捡来的野丫头而已,无权无势,只有她的弟弟蓝田涛被老皇帝顺带封了一个将军而已。 一边是有皇帝支持,即将成为后宫之主的太子妃和杨贵妃,一边是无权无势,只有天生美貌的皇后,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宫中的人最会审时度势,先前他们以为蓝雨熙虽然无权无势,但是好歹也是皇后之尊,太子妃不敢把蓝雨熙怎么样。此时见了这个场面,曹腾和朱纲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意。 看来,今日皇后蓝雨熙就要大祸临头了。 明哲保身。 大长秋曹腾已经想着怎么向太子妃求饶,和太子妃缓和关系了:或者直接告老还乡?不行,告老还乡了,岂不是任由太子妃生杀予夺,看来要想想办法了。曹腾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主意。 曹腾心中叹息:“我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竟然想要惩罚太子妃呢?这太子妃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我这一关,难过了啊。” 杨贵妃一声冷哼:“你果然承认了,先帝立你为皇后之后,居然没碰过你。恐怕就是因为你早就对先帝下手了!你怕先帝碰你,还在民间的时候,就对先帝先下手为强了。否则怎么解释先帝回宫之后就生了大病?” 蓝雨熙看着几人一副吃定自己的嘴脸,绝望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有做过,我没有害过先帝。” 杨贵妃对着太子妃使了一个眼色,太子妃于是假装好心的说:“清者自清,母后既然没有加害先帝,想必坤宁宫里也不会有什么毒药、巫蛊之物。” “你们进去,给本宫好好搜一搜,务必要还母后一个清白。”太子妃对着自己带来的一众人等下令。 “是!” 这个时候,如果曹腾等人拼命阻止的话,蓝雨熙还有一线生机,因为太子妃是没资格搜查皇后寝宫的,她这行为完全就是目无尊上。 但是曹腾此时已经怕了。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阻止了这一次,却阻止不了下一次。太子妃是没有资格,但是如果他去阻止,下一次太子妃过来,说不定就是带着皇帝的圣旨来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蓝雨熙没有靠山。 而太子妃与杨贵妃身后的靠山,就是大魏最尊贵的人,是他们宫中之人的主子——皇帝。 想到了这一层的曹腾和朱纲等人,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妃一行人,堂而皇之的在坤宁宫内任意妄为,将蓝雨熙的一众物品翻了个底朝天。 蓝雨熙只是面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完全放弃了抵抗。 老皇帝把自己带回宫中,立自己为皇后,按理说她就是这个世界上地位最尊贵的女人。根本不会有人敢对她下手。 然而她不过是个民间女子,唯一的靠山就是老皇帝,老皇帝一死,她自然也就没了依靠,那些后宫之中的狼群闻到血腥味如鲨鱼一般扑来,瞬间后宫之中你死我活的狂风暴雨便把蓝雨熙淹没了。 宫斗,可是比朝争更为残酷惨烈的事情。 蓝雨熙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民间女子,却享受着这世间女子最为尊荣的身份,怎么不让人嫉妒发狂? 不多时,便有太子妃手下宦官回报。 “启禀娘娘,在坤宁宫发现一瓶来历不明的可疑药粉,还有这个巫毒娃娃。” 第十四章 侮辱 “好哇!果然就是你个小贱人给先帝下毒!”王昭仪一脸猖狂的指着蓝雨熙的鼻子,口水都喷到她脸上了。 “你这狐媚子,还在这里装无辜。你看看这是什么?你不仅下毒,你居然还用巫术诅咒先帝!你可真是太恶毒了。” 班婕妤举着巫毒娃娃,一脸恶毒的嘴脸上前,和王昭仪一左一右,对蓝雨熙进行言语攻击和侮辱。 蓝雨熙崩溃的哭了起来。 “我没有,我没有,你们为什么要陷害我?为什么要陷害我?” “哼!谁让你窃据了皇后之位,居然还想搬到慈宁宫做太后?你做梦!太后之位是本宫的,你这种野女人,怎么配做皇帝的母亲。只有本宫——陛下的亲姨母,才有资格坐上太后之位!” 杨贵妃图穷匕见。 “我从来也没想过做这个皇后,更没想要做太后,你想要做太后,你就拿去就是了,为什么要陷害我?”蓝雨熙哭的梨花带雨,几个月前,她还只是一个乡下土财主家的小姑娘,被老皇帝发现了她的美貌,不顾众议将她带回宫中,还将她立为皇后,蓝雨熙一直有种不真实感,觉得像做梦一样。 果然现在梦醒了,这才是残酷的吃人现实,失去了老皇帝的庇护,后宫中人都露出了他们狰狞的嘴脸,獠牙毕现。 杨贵妃听了蓝雨熙的话,更加生气了。自从她姐姐杨皇后去世了,老皇帝就再也没有立过新后,她杨家为她多方筹划,想让老皇帝立杨贵妃为后,老皇帝却始终没有答应,不想老皇帝竟然突然从民间带回一个天仙般的女子,还力排众议将她册封为皇后。 杨贵妃怎么不嫉妒发狂? “哈哈哈,你不想做皇后,先帝却偏偏要力你为后。本宫想做皇后十多年了,先帝却偏偏不答应。你这野女人是在嘲讽本宫吗?”杨贵妃怒极反笑。 事到如今,蓝雨熙也知道她们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反讽道:“原来你惦记我这皇后位置这么多年了,先帝一直没答应,说明在先帝心中,你根本就不配做皇后!” “你!你这小贱人!”杨贵妃大怒,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太子妃,蓝雨熙毒害先帝罪证确凿,请太子妃下令处死这贱女人!”杨贵妃转身对着赢黄鸟大声说道。 “母后啊母后,先帝将你从民间带回宫中,立你为皇后,是多么大的恩德啊,你怎么能恩将仇报,暗中加害先帝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太子妃自认胜券在握,于是也假惺惺的装作为蓝雨熙说话的样子。 “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才做下这等悖逆之事?”杨贵妃这时灵光一现,蓝雨熙已经翻不了身了,她们已经把这件事做成了铁案,如果把这件事的脏水往奸相身上泼去,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杨贵妃对着王昭仪使了一个眼色。 “还不快快从实招来!你要不想你蓝家被满门抄斩,就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指使你毒害的先帝?!” 王昭仪直接上手了,揪着蓝雨熙的孝服,恶狠狠的说道。 然而王昭仪身高不过一米五左右,却去揪身高一米七四的蓝雨熙,她垫着脚才能用双手揪下蓝雨熙高高的衣领,整个人就像挂在蓝雨熙身上一样,场面十分滑稽。 班婕妤见状上前帮忙。 “你这贱货,还不跪下!”说着就要去踢蓝雨熙的腿弯。 “够了!再怎么说,娘娘也是皇后之尊,怎能被你们如此侮辱!还不快住手!” 曹腾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放任太子妃一行人搜查皇后寝宫,就已经受到良心的折磨了,如今见到班婕妤和王昭仪如此羞辱蓝雨熙,再也顾不上思考得失,上前给了一人一脚、踢开了班婕妤和王昭仪。 “好啊!没想到你这狐狸精还勾引了这个老太监,他连男根都没有了,你也下得去手?”班婕妤被曹腾踢倒,对曹腾和蓝雨熙怒目而视。 “我倒是好奇,你每天晚上是怎么伺候这老太监的?让他居然如此甘心为你卖命?”王昭仪口出污秽之语。 “那还用说?这狐狸精花样可多着呢,这老太监虽然被阉了,可那话儿还在呢。这狐狸精会妖法,说不定她有办法让阉人也硬起来,然后好和这老太监颠鸾倒凤呢!哈哈哈哈哈——” “和老太监颠鸾倒凤,哈哈哈哈——”班婕妤放肆大笑。 “臣妾也好奇呢,不如,让她和这老太监来个现场表演?”王昭仪恶毒的说道。 “够了!什么污言秽语也说得出口?真是污了本宫的耳朵!”赢黄鸟冷哼一声,对班婕妤和王昭仪很不满意。果然是两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像市井泼妇一样,什么污言秽语也敢在皇宫里说,皇室的脸面都不顾了。 蓝雨熙被这两个贱人气的出不得声,只觉胸口一阵一阵的发痛,像是在被刀割一般。 曹腾更是怒不可遏,用手指着两人,气的发抖。 “你这贱人!贱人!竟敢如此污蔑娘娘!污蔑天家!” 班婕妤和王昭仪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在太子妃面前请罪。 “野女人,你还是好好交代了。如果你供出了主谋,我们最多也就是把你送去给先帝陪葬,你蓝家还能得以保全。如果你不说的话,你全家都要被拉去菜市口砍头!” “好好想想,你还有个弟弟蓝田涛,还有你那乡下的老父老母,难道你忍心让你全家和你一起去死?”杨贵妃狞笑说道。 蓝雨熙擦干眼泪,咬着嘴唇,深深看着在场的众人,把她们一个个记在了心里。 “你想把我送去给先帝陪葬?好!先帝对我恩重于山,给先帝陪葬,也算是回报了陛下的大恩大德。至于主谋,哪里会有什么主谋?这本就是你们捏造的子虚乌有的事情,你们心知肚明。你们想要陷害谁,再给他捏造一个罪名不就成了?何必多此一举?” 蓝雨熙冷冷一笑: 第十五章 救星来临 “哦,我知道了,你们拿那人根本毫无办法,却还想着攀咬那人一口,你们可真是一群好狗,只敢来欺负我这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对那人却敬若神明?只敢使这种见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让我猜猜,你们要陷害的,是不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周楚暮?” 太子妃和杨贵妃被说中了心事,纷纷脸色大变! 王昭仪和班婕妤更是像疯狗一样咬上来。 “好啊!这贱女人终于承认了!” “是不是就是奸相周楚暮指使你,害了先帝?!”王昭仪跳到蓝雨熙面前,兴奋的大叫起来。 “是谁?胆敢污蔑本相?” 突然一声大吼从坤宁宫外传来。 周楚暮龙行虎步的从门外进来,左右禁卫军开道,推开一众太子妃党羽,让周楚暮大步来到了蓝雨熙面前。 周楚暮打眼一看,好家伙,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围着皇后蓝雨熙,正对着她百般欺凌逼问。 蓝雨熙泪痕未干,孤零零的一个人立在场中央。娇弱无辜,满脸绝望之色。 见到周楚暮到来,蓝雨熙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像是终于盼到了救星。 “他来的真是时候,他是来救我的吗?” 蓝雨熙心中生出一丝喜意,就如同沙漠里面快要渴死的人,突然见到了远处的一汪清泉。 “刚才就是你二人污蔑本相?” 周楚暮眯着丹凤眼,盯着王昭仪和班婕妤。 “不、不是的!” “臣妾不敢!臣妾怎敢污蔑相爷,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王昭仪和班婕妤心惊肉跳,哪里还有先前的嚣张跋扈,被周楚暮凤眼一瞪,就吓得全身发抖,尿意阵阵。 “拖下去,砍了!” 周楚暮根本不想听她们说什么,竟敢欺负本相最心疼的女人,还敢污蔑本相,死有余辜! “丞相饶命!丞相饶命!” “丞相饶命啊!丞相饶命啊!杨贵妃,太子妃,快救臣妾啊!”王昭仪直接尿湿了襦裙,骚味污染了几人的鼻子。 “还不快拖下去!” 太子妃和杨贵妃被周楚暮撞破了好事,顿觉大事不妙,哪里还敢说话? 她们今日的阴谋,本来就上不得台面,不过是看蓝雨熙无依无靠好欺负,她们才有这个胆子,敢在蓝雨熙面前如此嚣张,陷害于她。 然而在这个生杀予夺、威压整个朝廷的权相面前,她们却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 “皇后娘娘,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你这坤宁宫内,一片混乱?” 周楚暮看着被太子妃爪牙弄的凌乱不堪的坤宁宫,蹙眉问道。 “丞、丞相,”蓝雨熙定了定神,复杂的看了周楚暮一眼,既有一丝对周楚暮的痛恨,更多的却是对周楚暮的感激之意。 “丞相,今日太子妃和杨贵妃来本宫宫中,在坤宁宫大肆搜查,污蔑本宫对先帝下毒,还用巫术诅咒先帝。” “嗯?”周楚暮居高临下,丹凤眼斜视太子妃和杨贵妃。 “本相怎么不记得,太子妃有权力搜查皇后寝宫?还是说,皇上给太子妃下了圣旨?让太子妃带着人马搜查先帝遗孀的宫殿?” 赢黄鸟战战兢兢,看向杨贵妃,这件事她是受杨贵妃撺掇的,于她自身而言,扳倒了蓝雨熙对她也没什么切身的好处。 杨贵妃将眼中的忌惮与害怕深深藏了起来,强笑着说道: “本宫也是得到密报,说皇后宫中有巫蛊之物。本宫也是担心皇后的安全,害怕有人陷害皇后娘娘,所以这才通知了太子妃,让太子妃带着臣妾过来,护卫皇后娘娘。” “雨xi,咳咳,皇后,是这样吗?” “杨贵妃先前的嚣张的气焰哪里去了?怎么突然就换了一套说辞,说是为了本宫的安全呢?本宫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蓝雨熙被欺负狠了,这时也是心中畅快,得意的看着杨贵妃。 “启禀丞相,微臣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不如由微臣来为丞相叙述一遍?” 大长秋曹腾可是个精明人物,见到周楚暮对皇后的维护,眼睛骨碌碌一转,上前对着周楚暮躬身说道。 蓝雨熙也为曹腾说话:“大长秋今日忠心护卫本宫,多次为本宫仗义执言。本宫是当事人,由本宫来说的话,未免会带着情绪,就请曹公公公正客观的、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向丞相大人叙述一遍。” 曹腾感激的对着蓝雨熙拱手行礼,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在回报自己之前的维护之情,允许了自己刻意在丞相面前表现的行为。 于是曹腾一点没有添油加醋、一五一十的将杨贵妃如何逼迫蓝雨熙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贵妃还说,要将皇后娘娘送去给先帝陪葬!还说如果皇后娘娘不供出背后主谋,还要将皇后娘娘一家全部杀死。” 杨贵妃听曹腾说完,双腿一软,差点跪在皇后蓝雨熙面前。好在太子妃拉了她一下,没让她软倒在地。 周楚暮一双丹凤眼紧急盯着杨贵妃,瞧得杨贵妃如同芒刺在背,让她心中无比忐忑。 “丞、丞相,内侍们确实是从皇后寝宫中搜出了这些毒药、巫蛊之物。至于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臣妾也只是猜测。或、或许是有人要陷害皇后,或者、或者是要用这些东西毒害皇后,是臣妾把这些东西的来历想岔了。” 赢黄鸟也连忙求情说:“是啊,丞相,这些害人之物总归是本宫从母后宫中搜出来的,难道还能是本宫故意陷害母后吗?” 事实上就是她们睁眼说瞎话,明明就是她们故意放的。 “都怪王昭仪和班婕妤,要不是那两个贱人拨弄是非,硬要说皇后娘娘用这些东西陷害先帝,臣妾、臣妾也不会怀疑皇后娘娘,还、还误以为皇后娘娘害了先帝。” 杨贵妃连忙将责任推脱到王昭仪和班婕妤身上。 反正不管怎么说,诬陷皇后是王昭仪和班婕妤开的头,她和太子妃不过是顺势而为,量丞相也怪不到她和太子妃头上。 “嗯?是王昭仪和班婕妤陷害的皇后?”周楚暮蹙眉问曹腾。 第十六章 求饶 曹腾犹豫了一下,虽然他知道这两人是受了杨贵妃指使,但还是老实说道: “回禀丞相,确实、确实是王昭仪和班婕妤先陷害皇后娘娘在前,之后杨贵妃才说要送娘娘去给先帝陪葬的。” “如此说来,一切罪责都是王昭仪和班婕妤的了?”周楚暮说。 “丞相明鉴,正是这样,臣妾也是受到了那两个贱人的影响,才会因为这两件证物怀疑皇后对先帝不利。”杨贵妃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情糊弄过去了。 “嗯,既然如此,本相就不追究了。杨贵妃,本相听闻杨贵妃与先帝感情甚笃?”周楚暮神色放松,笑着向杨贵妃说道。 杨贵妃见周楚暮一脸和善,不由也放松了下来,赔笑着答道:“丞相是怎么知道的?臣妾确实和先帝恩爱有加,感情甚深。先帝突然离去,臣妾是肝肠寸断,每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啊。” “既然杨贵妃如此思念先帝,先帝也对杨贵妃喜爱非常,不如本相让杨贵妃常伴先帝左右,杨贵妃以为如何?” “啊?丞相的意思是要臣妾在先帝下葬之后给先帝守陵吗?这是臣妾应该做的,臣妾愿意,臣妾愿意。” 杨贵妃强笑着说。 杨贵妃听了周楚暮的话,以为这是周楚暮对自己的处罚,让自己去为先帝守陵。虽然不愿,但杨贵妃自知被周楚暮抓了现行,也只好答应了。 “杨贵妃误会了,本相的意思是,既然杨贵妃与先帝如此恩爱,如胶似漆,未免先帝在地下孤单、思念杨贵妃,杨贵妃应当给先帝陪葬才是。” “丞、丞相?丞相要臣妾陪葬?!”杨贵妃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臣妾、臣妾没有犯什么大错,丞相不能这么做!丞相是怪罪臣妾今日对皇后不敬吗?臣妾愿意向皇后娘娘赔罪!” 杨贵妃爬到皇后面前,涕泗横流。 “皇后娘娘,臣妾今日是鬼迷了心窍,对娘娘出口不敬,但臣妾是无心的啊!臣妾也是一念之差,是受了王昭仪和班婕妤那两个贱人的蛊惑,臣妾一直对娘娘非常尊敬,自从娘娘入主后宫之后,臣妾每日给娘娘请安,可是从未断过一日啊!娘娘难道忘记了吗?臣妾还给娘娘送过荔枝,送过桂花糕,还送过金簪银镯呢!” “如果臣妾要害娘娘,早就在荔枝和糕点上动手脚了,又怎么会等到今天呢?更何况,先帝病了三月,病危的时间也足足有半月有余,如果臣妾要对娘娘下手,这三个月里面,娘娘在宫里面毫无势力,怎么能够安全的活到现在呢?” 其实杨贵妃之前对皇后毕恭毕敬,如今却前恭后倨,只是因为蓝雨熙刺杀周楚暮失败,失去了利用价值了而已。 之前杨贵妃和太子见到蓝雨熙的美貌,也是惊为天人,不知道老皇帝是从哪里带回这么一个天仙般的人物。 杨贵妃一直为太子的事情操心,想为太子除去奸相周楚暮,杨贵妃得知周楚暮之前好色如命,如今正好又见到了蓝雨熙这个天仙般的美人。于是便给太子筹划了几个刺杀计划,其中之一就是利用蓝雨熙使美人计。 然而蓝雨熙失败了,毒杀周楚暮的计划没有成功。 于是杨贵妃自然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做戏,对蓝雨熙这个皇后恭敬有加了。 杨贵妃和太子都是身份尊贵的人,怎么可能会容忍一个民女在他们头上,更别说让这个民女在老皇帝死后做太后了。 让太子姜居当了皇帝以后每日都给这样一个民间的野女人请安,姜居怎么可能心中愿意? 所以杨贵妃在得知蓝雨熙刺杀失败之后,就连忙向太子提出构陷蓝雨熙、让她来做太后的计划。 太子对这个姨母的感情,比对他的亲生母亲杨皇后还深。 杨皇后生下太子没几年就去世了,太子对生母的记忆都模糊了。唯有这个姨母,从小对他像亲生儿子一样,将他和自己生下的皇子公主一起照顾,教育他,抚养他长大,将他培养成为了太子殿下。就连姨母对自己的亲儿子,皇十三弟,姨母都没有对自己这么亲。 所以太子对杨贵妃的要求自然百依百顺,听到杨贵妃想做太后,太子更是求之不得,于是便让太子妃赢黄鸟带着杨贵妃一齐向蓝雨熙发难。 于是才有了杨贵妃今日的行动。 杨贵妃跪在蓝雨熙面前,连声告饶。 蓝雨熙听了杨贵妃的话,心中一想,确实也是这样。她在宫里面无依无靠,虽然被先帝封为了皇后,可是先帝一次也没来过坤宁宫就去世了,她能一直平安无事的活到现在,说明杨贵妃先前真的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 或许杨贵妃真的是受了别人的蛊惑,这才生了恶念,行差踏错,做出如此出格之举。 蓝雨熙看着杨贵妃可怜的样子,心中一软。说道: “杨贵妃起来!本宫身为一介民女,能这后宫里,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确实也是承了你们的情了。杨贵妃之前对本宫也算礼节周到,只是这次杨贵妃一念之差,才冒犯了本宫。本宫姑且就饶你这一回。” “多谢娘娘!娘娘宽宏大量,仁慈善良。臣妾谢娘娘不杀之恩!” 杨贵妃大喜过望,对着蓝雨熙连连叩头。 周楚暮有些无语了,这妮子真是善良过头了。 什么叫做‘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是承了她们的情?’ 难道你在后宫之中能活三月,还要感谢别人的不杀之恩? 真是够离谱的。 周楚暮无语的看着蓝雨熙,看着她因为原谅一个要致她于死地的人而一脸欣慰的样子,不由扶额苦笑,看来自己还要好好调教她一番才行,否则以后怕是有的自己头痛的了。 作为一个皇后,即将做太后的人,如此心慈手软,是不能在这宫廷里面立稳脚跟的。 “慢着,皇后娘娘愿不愿意原谅你,和你愿不愿意为先帝陪葬有什么关系?” 第十七章 皇帝求情 周楚暮冷声说。 “为先帝陪葬,可是难得的殊荣!历来只有最受宠爱的妃子,才有资格与皇帝同穴而葬。” “杨贵妃,你不是说先帝最爱的就是你吗?怎么,你为何又不愿意为先帝陪葬了?!” 这贱人,之前居然想要让自己的女人给皇帝陪葬,那现在本相就先送你去给皇帝陪葬! 周楚暮心中冷笑。 杨贵妃期期艾艾,心中干着急,却想不出什么理由,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见势不妙,周楚暮这是铁了心要办了姨母啊!于是赢黄鸟连忙和身边亲近的宫女悄悄说了几句话,让宫女快点去请皇帝过来,自己在这边斡旋,拖延时间。 周楚暮发现了赢黄鸟的小动作。 于是周楚暮转向太子妃,严厉说道: “太子妃,你不陪着陛下一起在乾清宫为先帝守灵,一直呆着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先帝守灵!” 赢黄鸟被周楚暮突然的呵斥吓了一跳。 见周楚暮要赶自己走,如果自己也走了,那姨母就死定了。 赢黄鸟无奈,一狠心,跪在了周楚暮面前: “丞相大人,姨母也是一时糊涂,才会被王昭仪和班婕妤说动,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还请丞相饶了姨母这一回。” “太子妃这是做什么?本相也是亲耳听贵妃说,她与先帝感情甚笃,茶饭不思,这才一番好意成全杨贵妃,本相这都是为了贵妃和先帝的感情考虑。” 杨贵妃这时也急眼了,连声说道:“臣妾与先帝的感情其实没那么深厚,刚才都是臣妾夸大之词。先帝这几年其实很少来臣妾宫中,臣妾一直是独自一人,与先帝的感情早就淡了。还望丞相明察!” “哼,如此说来,你不愿为先帝陪葬?” “臣妾、臣妾不愿。”杨贵妃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与先帝根本没感情,也不想为先帝陪葬。 只是如此一来,她当众说了这一番话,即使周楚暮不杀她,她也也没了翻身的余地,以后在这后宫之中,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妃子罢了,再也不能仗着贵妃的身份,搬弄是非,有什么非分的念头。 太后之位,杨贵妃是彻底没戏了。 “哈哈哈!好!好!杨家养的好女儿啊!先帝待你不薄,封你为贵妃,你竟然丝毫不念及先帝的恩情?犬马与人待久了都会生出感情,杨贵妃如此忘恩负义,还妄想太后之位?” 杨贵妃被周楚暮当场骂做不如狗和马,却只能面色通红,忍气吞声,不敢反驳。 “皇帝驾到!” 姜居带着司礼监一众人急急来到。 “参见陛下!”众人纷纷施礼。 周楚暮却好整以暇,慢条斯理的拱了拱手。 “亚父。”姜居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对着周楚暮行礼。 “嗯,陛下不必多礼。陛下不在乾清宫为先帝守孝,为何却来了坤宁宫?”周楚暮毫不客气的质问。 “朕听说,杨贵妃惹怒了亚父,朕特意前来为姨母向亚父赔罪。丞相乃是朕的亚父,杨贵妃是朕的姨母,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值得亚父大动干戈。”姜居讨好的说。 “陛下大错特错,君是君,臣是臣,不可乱了纲常。杨贵妃目无尊卑,强闯皇后寝宫,出言侮辱皇后,还胆敢搜查坤宁宫,如此恶行,本相让她给先帝陪葬,已经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给她一个体面的下场,不然,杨贵妃论罪当凌迟处死!” “难不成,杨贵妃搜查坤宁宫,是陛下的旨意?”周楚暮凝视着姜居。 姜居强笑:“朕怎么会下这种旨意,朕对母后一向视如亲生母亲,不敢有丝毫不敬。” “既然此事与陛下无关,那陛下还是带着太子妃回去给先帝守灵!”周楚暮毫不客气的挥手道。 “母后,今日是姨母对母后不敬在先,按理母后如何处罚姨母都不为过。但姨母从小抚养朕长大,视朕如己出,朕与姨母情同母子,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姨母死在朕的面前,请母后念着朕一片孝心的份上,饶过姨母这一回!” 姜居和杨贵妃的感情胜过了他和亲生母亲杨皇后的感情,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姨母被周楚暮处死。 皇帝心中屈辱无比,但周楚暮油盐不进,他不得不跪在蓝雨熙面前,曲线救国,打起了感情牌。 “丞相,你看,陛下和杨贵妃都这么恳求丞相了,不如就放过她们?” 蓝雨熙一脸不忍,探寻似的对周楚暮说道。 周楚暮心中无奈,叹口气: “也罢,既然皇后娘娘这么说了,本相今日就饶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杨贵妃冒犯皇后,犯大不敬之罪,贬为庶人,罚杨贵妃出家为尼,永世不得踏出寺庙半步!” “多谢丞相!” “多谢丞相宽厚!” 听到自己不用死了,不用陪葬了,杨贵妃惶恐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连忙向周楚暮磕头。 “你们都退下!”周楚暮一挥手,让皇帝等人滚蛋。 “是,亚父。”姜居见保住了姨母一命,也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人还在,出家为尼又算什么,大不了给姨母造一座尼姑庵好了,用最好的材料,用金丝楠木,黄金珠宝,造个富丽堂皇出来,再安排些侍女全剃了头去服侍姨母,姨母在寺庙里也比皇宫差不了多少。 姜居转身迈了一步,有些不服气,又转身问道: “亚父啊,按照宫中规矩,这后宫也不是外臣能长时间呆的地方,不知亚父为何来到母后的坤宁宫?” 周楚暮心中一滞:“难道我找皇后一起放炮、一起研究生物姿势也要告诉你?” 周楚暮甩袖说道: “本相做什么难道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本相来坤宁宫,是为太后临朝听政一事而来。按礼制,陛下未能亲政之前,当由太后临朝听政。本相已经令中书令拟旨,封皇后蓝雨熙为太后了,明日太后便可临朝听政。陛下对这些礼制居然一无所知,看来陛下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第十八章 和皇后研究姿势 “既然如此,本相作为陛下的亚父,教导陛下责无旁贷,就由本相给陛下安排一下课业,免得陛下连这些基本的东西也不知道,贻笑大方!” 周楚暮冷笑:本相的事也是你能多问的?那你就好好去学,你一天学不完,你就一天没资格上朝。 “这?!”姜居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多嘴了一句,立马就受到了周楚暮的还击,关键是他还不得不服从。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姜居心中的憋屈感又深了一层。 这奸相,怎么就寸步不让,连一点口头的便宜也占不到?姜居说这话,其实根本没什么想法,只是气不过,想拿宫中规矩恶心周楚暮一下,没想到反而被周楚暮拿捏住了。 “陛下既然不熟悉朝政,不熟悉礼制,那就要好好学,本相安排的课业,陛下要仔仔细细的完成,不可疏忽大意!” “是,亚父。”姜居憋屈无比,只好答应了周楚暮安排的课业任务。 “下去!”周楚暮挥手赶走了皇帝和赢黄鸟等人。 “皇后娘娘,你从未接触过朝政,今日让本相好好教导教导你。”周楚暮转头看向蓝雨熙,着重强调了‘教导’两字。 “丞相要我临朝听政?不行的,我不行的,我不过是个民间的野丫头,来到皇宫也只有三月,如何能处理国家大事?”蓝雨熙听到周楚暮的话,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连连摆手。 “皇后,你想多了,本相要你临朝听政,不是要你处理朝政,是要你做个人形印章。”周楚暮看着蓝雨熙一脸震惊的表情,有些好笑。 “人形印章?丞相的意思是要我给丞相盖章?”蓝雨熙本就聪明伶俐,一听周楚暮的话,立马就明白了,原来周楚暮不是要自己去处理朝中大事,只不过是想让自己代替皇帝给他的奏章盖上大印而已。 蓝雨熙心中冷哼:“果然是个奸诈之徒,知道我什么都不懂,还故意让我去做这个临朝听政的太后,做他的傀儡。新皇帝不肯做他的傀儡,一直反抗他,还刺杀他,他就像让我去做这个傀儡,真是打的一手好主意!” 蓝雨熙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丞相大人,我不过是一介妇人,从未经历过国家大事,是决计不能去做这个临朝听政的太后的。” “你们全都退下!” 周楚暮斥退了坤宁宫的宫人,似笑非笑的走到蓝雨熙的面前。 见周楚暮走到近前,压迫感随之而来,蓝雨熙结结巴巴的说: “你、你、你要干什么?” 周楚暮一手挑起蓝雨熙的下巴,另一手直接攀上了峰顶,大力的肆意揉搓。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命令你!” “放手!快放手!你把我弄疼了!”蓝雨熙皱眉,用手去推周楚暮。 周楚暮哪里会放开? 周楚暮把脸贴到蓝雨熙面前,直直看着她的眼睛,两人呼吸可闻。 “皇后娘娘,今后我说什么,你听什么,不能问,也不能拒绝。明白吗?” “你、你?”蓝雨熙又气又恼。 “看来我的皇后娘娘还没有做金丝雀的觉悟。”周楚暮说着,手中的力道又大了几分,让蓝雨熙频频痛呼。 “快放手!好痛!” “今日本相可是救了皇后娘娘一命,还当场给皇后娘娘报了仇,难道皇后娘娘不该感谢我吗?” 蓝雨熙扭头躲开了周楚暮的视线,周楚暮却捏着蓝雨熙的下巴,把她的头转了回来。 蓝雨熙当面看着周楚暮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面全是火热,不由心中慌乱,眼睛转个不停,睫毛也微微颤动。 这时,周楚暮那一只作怪的手,直接伸进了蓝雨熙的衣领里面,直接握住了那嫩白q弹。 蓝雨熙一声惊呼,连忙去抓周楚暮的手,不让他动弹。 “你、你救了我,我、我答应做你的傀儡就是了,你、你快放开。”蓝雨熙身体发热,一脸坨红,又是羞涩又是气愤,还带着一丝掩饰的欢愉。 “哈哈哈,皇后娘娘可是感受到了美妙之处?”周楚暮近距离看着蓝雨熙的脸,哪里会发现不了蓝雨熙强忍着的那丝快意。 周楚暮一把抱起蓝雨熙,将她抱往凤床。 “不、不要,现在还是白天!”蓝雨熙惊呼。 “皇后的意思是,晚上就行了?”周楚暮嘴角含笑,一边说着,一边去解蓝雨熙的衣襟。 蓝雨熙一边用手去拦,一边连声说道:“晚上、晚上也不行!” “这可由不得你,我的好皇后!” “以后、以后行不行?先帝刚驾崩,我、我还要为先帝守灵,要是我们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先帝会发怒的。”蓝雨熙被周楚暮弄的忙不过来,一边喘息,一边说。 “这样正好,先帝生前没有得到过你,死后能见到本相和皇后交融在一起,想必也能满足先帝的一大遗憾。” 周楚暮都已经弓箭上弦,哪有不发射箭矢的道理? 不多时,凤床上就想起了蓝雨熙隐忍又痛快的欢愉声。 云销雨霁。 蓝雨熙虽然掩饰着,脸上却仍有满足的余韵。 “今天这三个姿势怎么样?” 周楚暮一边抚摸着手中的柔软,一边说道。 “。。。”蓝雨熙转过头去,不肯说话。 周楚暮捏了一下,蓝雨熙痛呼,转头怒瞪周楚暮。 “你、你这饮贼!居然、居然把我、把我摆弄成那样!” “哈哈哈,皇后娘娘当时可是一点也没有反抗,反而很是配合本相呢?尤其是火车便当的时候,皇后娘娘的声音可是高亢的很啊。” “那、那都是你逼迫我,我、我想反抗的,你把我手抓住了!”蓝雨熙气呼呼的说。 “那下次,本相就不抓皇后娘娘的手,皇后娘娘反抗给本相看看,如何?” 周楚暮调笑着说道。 “你、你!你无耻!不会、不会有下次了!”蓝雨熙抓住周楚暮的大手,把他的手拿开,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后背。 这后背也光溜溜的,顺滑的很。 “这次,本相也留着皇后娘娘的肚兜。”说着,周楚暮又把蓝雨熙的肚兜拿走了。 第十九章 天牢 “不、不行!你每次拿走我一件肚兜,那我以后哪里还有肚兜穿?”蓝雨熙连忙去抢,甚至没有觉察到她这话有什么不对。这样一说,不就是承认还会有以后嘛,甚至多到她肚兜都用没了。 蓝雨熙一起身,丝绒的被子落下,露出一片洁白。蓝雨熙肚兜没抢到,反倒露出一片春光,只好双手抱胸,遮掩一下。 周楚暮好笑的看着她,却没有还她的打算。 “以后你没肚兜了,本相再送你几十件。” 周楚暮将肚兜收入衣服内衬,一脸满足的离开了坤宁宫。 天牢。 周楚暮带着徐用来到女刺客的牢房。 女刺客面色苍白,昏睡不醒,似乎发了高烧。 周楚暮问:“怎么回事?昨天不还好好的吗?徐胖子,是不是你用刑过度,把人弄没了?” 徐用连连叫冤:“相爷,冤枉啊,这女刺客昨天挨了我一锏,伤了内腑,怕是早就出气多进气少了,能挨到今天,是她体格康健才能撑下来。” 周楚暮不由一气:“那你还不快去找太医?人死了还有什么用?” 徐用这时也挠头:“这不是忘了嘛,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大事,属下忙得连轴转,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小小的女刺客的伤势。不过也算她运气好,遇到了相爷,要不是相爷仁慈,想到了这一回事,这女贼就要死在天牢了。” 周楚暮摘下女刺客的面罩,一张清丽稚嫩的脸庞出现在眼前,饶是周楚暮见惯了美人,也不由呼吸一滞。 这女刺客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清新淡雅,水色潋滟,挺翘的鼻下是点粉色的樱唇。此时美人眉毛紧蹙,呼吸短促,睫毛颤动,樱唇似张似合,从鼻间传来微弱的痛苦呻吟。 周楚暮本就被刚从皇后宫中出来,还带着一丝余韵,此时见到这张清丽的脸,耳边听得这声声痛吟,居然又起了些反应。 周楚暮不由心中生出一丝惭愧,人家都快伤的没命了,自己居然还能对着一个重伤的女人起反应,真是太不应该了。 “明明我连皇后那样的绝色都上了,怎么还会对这女刺客这样,明明我也不是那种见了美人就走不动路的,怎么心里火气如此炙热?” “以前世的见闻,听说这是阴虚之症,越是阴虚,越是火气大,这是虚火。难道我这身体已经虚了?” 周楚暮心中有些不安起来,怎么都可以,但是身体虚那可不行:看来要找太医好好看看了,实在不行,保温杯泡枸杞安排上! 周楚暮心中思绪万千,在一旁的徐用眼里,就是相爷摘了女刺客面罩之后,就一脸痴迷的盯着女刺客看了半天,一动不动。 徐用露出了男人都懂的意味深长的微笑,见相爷半天没动,徐用也好奇的看了一眼女刺客,这一看,徐用眼珠都瞪圆了: “邵敏郡主姜竹竿!” “嗯?”周楚暮被徐用这一声惊呼打断了思绪,不由不悦道:“鬼叫什么?一惊一乍的。” “相爷,这、这、这这女刺客是邵敏郡主!” “邵敏郡主?” “邵敏郡主是郡王姜怀民的小女儿,是郡王的掌上明珠,一直备受郡王疼爱。” “有意思,没想到郡王姜怀民也参与了此事,哈哈哈,实在太有意思了。” 周楚暮阴恻恻的大笑。 徐用毛骨悚然,每当相爷这样笑的时候,就有人要倒大霉了。 “把邵敏郡主送到我府上去,叫太医院张院正来亲自为郡主治伤。告诉张光宝,要是他治不好郡主的伤势,那他以后就再也不用看病了!” 周楚暮冷着脸,面无表情的下令。 “是,相爷,属下马上去安排!”徐用也有些着急了,看来相爷很看重邵敏郡主,还要把她送到相府治伤。可是这伤就是自己造成的,而且也是由于自己的疏忽,才导致邵敏郡主重伤垂死,要是相爷怪罪起来自己可逃不掉干系。 徐用心中惶恐,连忙安排人手将姜竹竿抬出天牢,自己亲自去请太医院张院正。 郡王府。 郡王姜怀民是老皇帝的侄子,虽然与太子同辈,却有四十三岁。而姜怀民的父亲是老皇帝的亲兄弟姜致远,如今垂垂老矣,已经卸任了大宗正一职,将大宗正让给年富力强的儿子来担任。 是以郡王姜怀民是皇室宗亲里的重量级人物,郡王姜怀民的态度,就代表了大部分皇室宗亲的态度。 姜怀民这一天也是一直在忧虑之中。 姜怀民昨天发现女儿没有从皇宫回来,于是亲自去了一趟后宫,有一位慌乱的公主告诉了姜怀民事情真相,他才知道女儿姜竹竿参与了刺杀周楚暮的计划,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如此冒失,瞒着自己干下如此大事。 姜怀民根本不知道太子的刺杀计划,昨天在皇宫,得知太子在老皇帝驾崩的时候选择刺杀周楚暮,姜怀民就知道这个太子难当大任,太不成熟了。 要知道老皇帝驾崩,立下遗诏的时候,一定是周楚暮防备最深的时候! 老皇帝的这个遗诏不仅是决定谁来当皇帝,而且会涉及到权力的变更。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周楚暮又怎么会不防备老皇帝在遗诏上阴自己一手?又怎么会不防备其他人趁机发难,对付自己这个权相? 太子在周楚暮神经最紧绷的时候,选择刺杀周楚暮,这不是开玩笑嘛? 哪有这样刺杀别人的? 拳头握着才有威慑力,打出去的拳头,一旦落在空处,不就给了被人反击的机会吗? 而且这一拳是在对手防备最严密的时候打出去的,这样的攻击如果能起作用才是奇迹! 姜怀民对太子的行为是万分不屑的。 尤其是,太子最后居然将罪名落在了太子太傅周文公身上。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摆着告诉别人刺杀丞相的就是我这个太子? 简直愚蠢至极! 愚不可及,幼稚可笑。可偏偏,自己的女儿居然参与了太子刺杀周楚暮的事情。这下子,姜怀民也脱不了身了。 第二十章 郡王来到 姜怀民现在愁的就是这件事情,根据他得到的消息,自己的女儿就是昨天被徐用当场擒下的那个刺客。 一想到自己那宝贝似的女儿受了徐用那大胖子一锏,姜怀民心中又痛又恨,怒不可挡,只想把徐用撕成碎片。可是姜怀民虽然心痛,却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自己的女儿被丞相周楚暮抓住了,自己最宝贝的女儿成了周楚暮的阶下囚。 姜怀民两眼血红,不安与愤怒来回在心中交织,像是一头发狂的野牛,将他的理智冲的七零八落。 姜怀民陷入了痛苦的抉择:如果自己以宗正的身份投向周楚暮,那么不但自己的女儿能得救,自己也不会面临奸相周楚暮的打击报复;如果自己投向太子、投向新帝,或者不立刻去向周楚暮表态,那么自己的女儿必死无疑,自己这个大宗正也难逃一劫,必定会迎来奸相如同暴风雨一般的打击报复。 “该死的姜居,自己作死就罢了,居然还要拉我女儿下水,硬是要把老夫也拖入你的阵营。”姜怀民心中一狠:“你不仁,我不义!原本本王作为大宗正,本王天然就是你皇帝的盟友,你却根本不相信我这个大宗正,非要多此一举,将我女儿置身险地,以为只要我女儿杀了周楚暮,我这个大宗正就不得不成为你的狗腿子,事事听从你的安排?” “哼!宗室里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做皇帝,老皇帝的儿子有十几个,你还不是长子,宗正可是能正本清源的,把本王逼急了,本王把你身份都改了,还想当皇帝?本王让你做个野种!”姜怀民心中怒气勃发,甚至生出了篡改新帝姜居生籍的念头,只要将他的出生登记改了,别说当太子、当皇帝了,就连人都当不成只能当鬼了,假冒皇室血脉,必死无疑。 这就是女儿奴的恐怖! 所以说什么人都人惹,千万别碰女儿奴的女儿,谁也不知道女儿奴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事来。 姜怀民心中对皇帝的怨气和怒气,更胜过对奸相周楚暮的恨与怕。 “来人!速速备马!” 姜怀民主意已定,心急如焚,皇城纵马,前往周楚暮的相府。 “相爷,郡王姜怀民求见。”相府下人来报。 邵敏郡主姜竹竿躺在床上,太医院张光宝正为她诊治,周楚暮坐在一旁处理公文,徐用侍立在一侧。 听到下人通报,周楚暮眯着丹凤眼,神情神似曹孟德,说道:“哦?他倒是来的挺快的,也罢,既然他这么识相,本相就见他一见,叫他进来。” “相爷,邵敏郡主是伤了肺腑,产生了肺血肿和肺挫伤,引起了呼吸衰竭,只需保持邵敏郡主呼吸通畅,以金针引出肺部积血,再辅以汤药,多加休养,就没什么大碍了。” 太医院张院正张光宝为姜竹竿诊治了一番,向周楚暮叙说了姜竹竿的伤情。 徐用这时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张院正快用金针!我看邵敏郡主快撑不住了。” 这时邵敏郡主姜竹竿的呼吸确实也越来越短促起来。 张光宝本有些犹豫,毕竟要施金针的话,就要从胸口下手,需要脱掉女子衣物,郡主身份尊贵,他作为一个老太医,最怕遇到这一类的事情。只是此时伤情确实刻不容缓,张光宝不再有犹疑,说道: “请相爷为郡主宽衣,然后在郡主胸口罩上这块纯白丝布,老夫再为郡主施针。” “嗯?” 周楚暮觉察到张光宝似乎用心不良,明明他刚才听到郡王姜怀民来了,居然让自己为邵敏郡主宽衣,这老东西怕不是活腻歪了。 周楚暮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光宝,道: “张院正医术高明,不过可惜啊,多了颗脑袋。” “多了颗脑袋?下官就这一个颗脑袋啊?!啊!相爷是在开下官的玩笑吗?”张光宝冷汗涔涔,全身发抖。 周楚暮用力拉住张光宝手臂,直视他的双眼道:“张院正,你这么手抖可不行,郡主还等着你为她施针呢。” “是——是——是,下、下官不抖,下官不抖,不抖——”张光宝颤抖的更厉害了。 “哼!老东西,敢在本相面前动小心思,谁借你的胆子!” 周楚暮厉声喝道。 “丞相饶命!丞相饶命!丞相饶命!” 张光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砰砰直响。 “就你这智商,就你这脑子,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个太医院院正了,还想着参与朝争,做别人的马前卒?”周楚暮用力踢了张光宝一脚。 周楚暮隐约猜到了张光宝的心思,这老货以为自己是那个有好色名声的前身,以为自己不会放过邵敏郡主这样一个大美人,故意给自己下个套,认为自己在色心的迷惑下,不会察觉到他的小心思。 “爬起来!给郡主治伤!” “下、下官手、下官手抖。”张光宝一张老脸上全是恐惧,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徐用,用你的鎏金重锏为张院正治治手抖。” “属下遵命!”徐用一脸狞笑的抽出背后双锏,左右交叉一击,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音。 “不、不抖了!不抖了!相爷下官不抖了不必劳烦徐将军了!”张光宝一下就爬了起来,一气连声,说话都不带逗号的。 “真是贱骨头。”徐用嗤笑一声。 这时姜怀民随着下人来到了门口,一眼就瞧见了躺在床上的姜竹竿。 “竹竿!” 姜怀民飞到床边,见女儿脸色苍白,一脸痛苦,姜怀民瞬间化身暴怒之虎。 “周楚暮!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姜怀民一下冲到周楚暮面前,质问道。 “郡王,你上门来,就是为了问本相这句话吗?” “邵敏郡主怎么受的伤,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或许还有些阴沟里的老鼠也知道。郡王,你难道不清楚?” 周楚暮眼皮都懒得抬,这姜怀民明显是失了智了。 “是本王冒失了。多有得罪。”姜怀民恢复了些许理智,抱手施礼。 第二十一章 郡王投靠 “这是太医院的张院正,你女儿的伤情严重,张院正正要给她施针,引出肺腑的积血。” 周楚暮指着张光宝说道。 “是张太医!张太医妙手回春、医术精湛,有张太医在,太好了!”姜怀民难掩的喜悦。 “郡王,还望郡王得知,下官这针,要施在郡主胸口。”张光宝艰难的说。 姜怀民这时却没有任何犹豫:“治病救人,不用拘礼节,还请张太医放心施为!” “小葫芦,你去为郡主姐姐脱衣服。”周楚暮对着耳房喊了一声。 “是,相爷。” 一个俏丽的少女脆生生的应了一声。 “郡王,这里就交给小葫芦和张院正,我们去书房谈谈。”周楚暮道。 姜怀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言不发的跟着周楚暮后面。 两人来到书房,周楚暮问道: “关于昨日发生的事情,郡王是不是要给本相一个交代?” 姜怀民深吸一口:“丞相,昨天发生的事情,本王实在不知情,只是小女不知为何,被人蛊惑,参与了刺杀丞相,所幸丞相洪福齐天,早有防备,让贼人的谋划落了空。本王为小女的行为向丞相请罪。” 周楚暮皮笑肉不笑,说道:“郡王当真不知道刺杀的事情?” 姜怀民看着周楚暮,认真说道:“丞相,如果是本王参与了谋划,又怎么会是这种小儿玩闹一般的刺杀?还选在一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地点,选在一个丞相防备最严密的时间?” “哦?郡王对刺杀这种事,倒是熟悉的很啊。” “丞相说笑了,本王从未刺杀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有养过任何死士。只是读了些史书而已。” “郡王似乎对昨天的刺杀不屑一顾?为何却连自己女儿也管不住?” 周楚暮有些相信姜怀民说的话,这昨天的刺杀,明显出自姜居之手,而且还没有高明的人替他谋算,也许就是几个读书读傻了的学士、太子太傅之类的人,为姜居出谋划策。就这些一辈子皓首穷经的人,哪里想的出什么好的计谋? “唉,都怪本王对这个女儿太过放纵,让她无法无天惯了。竟然敢参与这种要命的事情,就连本王也被她瞒着,丝毫不知道她要做这种事情,如果本王知道,一定会把她关在家里,让她门都出不去!” “本相听说邵敏郡主常出入宫中?” “竹竿和她那些姑姑(都是老皇帝的女儿、还在宫里没有嫁出去的公主基本都是女孩)年岁仿佛,经常去宫里找她们玩,也不知道竹竿是受了谁的蛊惑,被骗着上了贼船。”姜怀民长叹一声。 “还请丞相看在小女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小女的无知与冒失,饶过她这一次。”姜怀民长揖在地。 “邵敏郡主可不是什么年幼无知,十七岁的年纪,已经到出阁的时候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难道还需要别人教她不成?犯错了,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周楚暮冷声说道。 见周楚暮这副姿态,姜怀民心中叹息:果然丞相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想要求他放过自己女儿,唯有加上足够的筹码了。 “丞相,这是大至年间皇室宗亲的出生记录。”大至就是老皇帝的年号,大至年间出生的皇室宗亲自然包括太子姜居。 “郡王这是何意?”周楚暮有些疑惑,难道皇室的出身还能出现问题不成?那可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了。 周楚暮第一时间怀疑的是宗室中有人身份存在问题,没想到姜怀民却解释说: “丞相,手握出生卷宗,就掌握了皇室血脉的解释权,谁是皇室血脉,他自己说的不算,朝中大臣认定的也不算,只有我大宗正说了才算!” 周楚暮想了片刻,道: “郡王恐怕想的简单了,皇宫内还存有皇子皇女的出生记录,两相对照才能印证,单凭宗人府的卷宗,是不能取信于人的。本朝为了保证皇室血脉的纯正,皇室血脉的卷宗都是先记录在内宫,然后才会送到宗人府。也就是说,郡王手上的这份卷宗,只是二手的资料而已,根本不足为凭。 不过郡王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如果掌握了宫内的记录,那才是切实的掌握了一个杀手锏。” 姜怀民哪里会不懂这个道理?他自己就是宗正,肯定比周楚暮更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他之所以这么说,为的是用出生卷宗向周楚暮投诚,而不是真的在向周楚暮献计献策,甭管这办法有没有用,要的就是一个态度。 毕竟这种损招一出,提出这个损招的姜怀民就只能绑在周楚暮的战车上了。 皇帝姜居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让邵敏郡主做刺客的举动,会让一个女儿奴大怒投敌! “丞相,宫内确实会有记录,但是其实每个皇子出生的时候,都会有宗室大臣在场,为其身份做一个证明。而前任负责证明皇子身份的宗室重臣,正是本王的父亲。” “哦?难道老亲王愿意作证?”周楚暮来了点兴趣。 “这——我可以试着劝劝父亲。”姜怀民有些犯难,心里也没多少把握,他父亲可是铁杆保皇派,怎么可能作假证?他自己其实也是皇族,如果不是为了女儿的事,心生怨忿,又怎么可能投向奸相? 见姜怀民的神情,周楚暮也知道这事大概率没戏。 “看来,还是要从宫内的卷宗入手。郡王,你是宗正,应该清楚宫内卷宗由谁掌管。” “是印绶监,印绶监负责皇宫档案以及皇帝的铁劵、勘合、符验、贴黄、印信、信符等。印绶监的掌印太监叫张琏,是皇--先帝的亲信。” 大魏皇室血脉的身份证明是有三层保障,一是印绶监记录,二是宗人府记录,三是宗室大臣的在场证明。 周楚暮心中想道:“如果掌握了印绶监和宗人府的记录,即使到时候老亲王姜致远亲自作证,也翻不了多大的浪来。不过要是老亲王识相的话,三方一起验证,那才是让太子彻底翻不了身!” 第二十二章 毒计 “郡王,你的这个计策本相非常满意,不过说服老亲王的事,你要好好想想办法。如果你没有把握的话,就先不要向老亲王提起此事,免得老亲王告密,让太子生了防备。” 周楚暮并不打算马上实施这个计策,这个办法不到关键时候不能动用,毕竟现在他还掌握了太后这一手好牌,完全不用急着行废立之事。 虽然废立皇帝是每个权相的标准行为,但废立帝王是大事,不可不慎。唯有掌握了朝中的一切动向,万无一失,才能行废立之事,不然即便废立了旧帝,也对自己没多大好处。 “丞相所言甚是,是我有欠考虑,确实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我父王,不然到时候我这宗正的位置都有可能被我父王联合宗室重臣给撤了。”姜怀民大点其头。 “郡王以皇室卷宗投效本相,本相也不会毫无表示,少不了你的好处。郡王可等本相安排,亦或者郡王有什么要求也可以直接说。” “丞相,我别无所求,但求丞相放小女回府。” “郡主伤重,伤体已经几经劳顿,不宜多动车马,不妨便在本相府上养伤,待郡主伤势好转,本相自会放其回去。” 周楚暮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把姜竹竿放回去?依郡王姜怀民对女儿的关爱,只有将他女儿掌握在手中,他才会乖乖听话,放回去不过徒增变数。 姜怀民神色一黯,知道这是奢望,说道:“那就有劳丞相了。” “郡王随我回郡主房间,看看张太医医治的怎么样了。” 两人又返回了邵敏郡主房间,此时张光宝刚好医治完姜竹竿,姜竹竿呼吸平缓了下来,沉沉睡去了。 “丞相,王爷,下官幸不辱命。郡主已无大碍,只需按照药方,每日煎药,多加休养,不日便能痊愈。”张光宝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脸讨好的向周楚暮回复。 周楚暮用眼神示意徐用。 徐用狰狞一笑,上前说道: “张院正,今日你想出这相府,恐怕要留下点什么,要么留头,要么留命!” “啊?这不都是死路一条?丞相饶命啊,下官愿意投靠丞相,只求丞相饶了下官的小命。”张光宝再次跪下,叩头不止。 “把你的事交代了!” “是杨贵妃!都是杨贵妃指使的!杨贵妃向下官许诺,只要下官投靠杨家,帮助杨家一起对付丞相,等新帝登基后,杨贵妃许诺给下官封三等侯爵!”张光宝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杨贵妃如何勾引他,如何迷惑他,把杨贵妃说的每句话都复述了一遍。 周楚暮眯着眼睛,一字一字吐出:“杨-贵-妃,又是这贱人!” “杨家要你一个太医院院正帮忙,恐怕不是要你给本相设这种小儿科的圈套?杨家有什么阴谋?”很明显,张光宝诱导自己给邵敏郡主脱衣服,是他自己在随机应变,这家伙根本没有把关键的东西说出来! “杨家、杨家” “还不快招?”徐用啪的抽出重锏。 “杨贵妃让下官伺机给丞相下毒!”张光宝狠下心说了出来,仰着头,闭上眼睛,一副就戮的模样。 “你好大的胆子!你这该死的臭虫!竟敢对丞相下毒!吃老子一锏!”徐用大怒,扬起重锏就要打碎他的天灵盖。 “慢着。杨贵妃让你给本相下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丞相大人明察,下官哪里敢对丞相下毒?虽然杨贵妃百般诱惑下官,可是下官根本不敢对丞相下毒。这是半个月以前的事,下官虽然得了杨贵妃的许诺,可是下官根本没那个胆子啊!” “下官通过面相,看出丞相有隐疾。下官将这事跟杨贵妃说了,杨贵妃让下官告诉丞相身体有病,让下官借机给丞相看病,然后在开药方的时候,给丞相下剧毒。” 张光宝战战兢兢的把这事说完,全身抖的像发了羊癫疯一样。 周楚暮松了一口气,是半月以前的事,看来杨贵妃还没那个胆子报复自己。他还真怕自己已经中了毒而不自知,到时候毒性发作,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说本相有隐疾?” “回禀丞相,丞相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克制女色,稍加节制。”张光宝现在脑子已经怕的快要死机了,根本没有想过这话只能私下里说出来。 周楚暮脸色一黑,这家伙不就是说自己纵欲过度,肾不行? 徐用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根本没听到一样。姜怀民则一直在女儿床边,一脸自责的神情,根本没听这边的谈话。 “行了,既然你这老货还没狗胆下毒,你怕个什么?起来。”周楚暮没好气的说道。 张光宝依旧抖个不停:“丞、丞相,下官不敢起来。” “那就滚出去!” “下官马上滚,马上滚!”张光宝听到周楚暮让自己滚蛋,反而大大松了口气,丞相要是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他就算回去了,今晚也睡不踏实,但是丞相骂自己了,那就说明真的没事了。 张光宝说完,原地倒在地上,滚了两圈。 “回来!” “是!” 张光宝又马上滚了回来。 “今天你在相府看到的,听到的,但凡泄露半点,叫你全家鸡犬不留!”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下官绝对不敢泄露丞相半点消息,不敢说出半句话。”张光宝连声说道。 “嗯,以后每日来相府一趟,为邵敏郡主治伤。滚!” “是是是。”张光宝忙不迭的应声,骨碌碌滚了出去。 “郡王,你可要在本相府中用膳?等郡主醒了,放心了再走?” “呃,”姜怀民回过神来,有些意动,“还是不必了,那,本王便告辞了。” “郡王放心,郡主有小葫芦照顾,必定不会让她有什么意外。小葫芦,你要寸步不离郡主床前,只要郡主有什么不舒服的,你要马上查看。” “是,老爷。”小葫芦脆生生的应道。 姜怀民见了周楚暮的安排,稍感放心,回头看了一眼姜竹竿,转身离去。 第二十三章 干掉杨贵妃 “相爷,这杨贵妃如此跳脱,屡次三番和相爷做对,这次竟然还想利用张光宝给相爷下毒,简直太狠毒了。如此毒妇,留她不得!” 徐用脸上的横肉毕现,说话语气极重,带的脸上横肉抖动。 郡王姜怀民离开后,周楚暮就转头准备去处理公务了。周楚暮之前命人把公文全部送到了相府,他没想到的是,这公文居然堆积了两座山那么高。 一是朝廷各部正常的公文往来,汇报工作,下级请示等等;二是保州、东郡的灾情雪花似的飞来;三则是先帝的葬礼,陵寝等安排,先帝谥号等等;最后还有新帝的登基大典安排一系列的事情。 周楚暮看着这些公文,头都大了,没想到朝政确实被他一把抓了,可是这大小事务怎么全都要他一个人来处理?这么多公文,就算一整天花在这上面,恐怕也处理不完。 要是每天都有这么多公务,那他什么也不用干了。 周楚暮正对着这堆积如山的公文头疼,听到徐用的话,又想起了今日宫中杨贵妃那副嘴里,不由满脸厌恶。 “这贱妇确实可恶,一直躲在背后小动作不断,几次三番挑衅于本相。今日竟然妄想陷害皇后,夺取太后之位,还好被本相撞见,不然这事还真给她办成了!” “不如趁着这贱妇还在宫内,属下派人把她给办了?” 徐用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今日新帝为她求情,本相没能把她弄死。你速速去办,不然等着贱妇出宫了,还要费一番周折。” 周楚暮原本放过了杨贵妃一马,让她出家为尼,也算宽大处理了。然而这次张光宝的事,让周楚暮确信杨贵妃绝对会怀恨在心,报复不断。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既然这贱人不仅要对付皇后,还敢对自己下手,那就留她不得! “相爷放心,皇宫里面都是咱们的人,暗中对一个贵妃下手,保证神不知鬼不觉,让她死的不明不白!”徐用狞笑。 周楚暮来回渡了两步:“不行,不能这么杀她。本相刚刚才答应皇后放她一马,要是这贱人突然无声无息的死了,岂不是不打自招?你找几个平日里与杨贵妃有仇怨的太监宫女,让他们去做,本相保他们家人一世无忧!” “相爷妙计!”徐用拍手称赞。 “徐用,皇后娘娘在宫中势单力孤,这一次杨贵妃这贱人居然敢对娘娘下手,若不是被本相撞见,皇后娘娘怕是已经被他们给害了。你要多派些人手,守卫在坤宁宫外,未得本相许可,任何人都不能擅闯皇后寝宫!” 徐用心下大赞,还是相爷牛啤ps,这是要把皇后娘娘当金丝雀养啊! “相爷,那娘娘要出宫怎么办?” “只要还在皇宫之内,任由皇后行走,你们跟着皇后娘娘就行,守卫娘娘安全。但是皇后要出皇宫的话,那你们先把人拦住,第一时间通知本相。” 周楚暮又说道:“以后皇后娘娘搬到了慈宁宫,做了太后,每日皇帝给太后请安,让皇帝在慈宁宫外行礼就行了,不过不能说是本相的安排,要说是太后的意思。” “属下明白,当然是太后不想见陛下,跟相爷那是毫无关系。”徐用谄媚的笑道。 “嗯,你去把杨贵妃的事办了,记住,要让她死在大庭广众之下。”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转头,周楚暮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面露愁容。 看来权倾天下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么多公务,都没时间去陪老婆了,宋婉韵还等着本相呢! 好不容易和发妻修复了关系,怎么能把时间全部花在这上面? 看来要想个办法,从这些繁琐之事里面脱身才行。 周楚暮眉头紧锁,前世那些封建王朝都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 清朝的军机处?不行,办法是个好办法,可是军机处的权力出自皇帝,本相要是推行军机处,不是给小皇帝做嫁妆、给小皇帝集权吗? 明朝的内阁? 内阁?周楚暮眼前一亮。 京城樊楼。 樊楼是京都第一楼,高三层,只比皇宫太和殿矮上一些,在樊楼三层可俯瞰京都美景,纵览大好河山,是权贵和重臣待客的不二之选。 一楼是大堂,招待普通食客,二楼乃是雅间,装饰豪华绚丽,非有身份的人不能上,至于三楼,那更是只招待朝中重臣、皇室宗亲。 樊楼名声在外,出入樊楼的非富即贵,即使是樊楼一楼的大堂位置,也需要提前预约,否则普通人根本吃不到樊楼的一顿饭菜。 此时樊楼二楼雅间。 七八个世家子聚在一起,正热火朝天的议论着今日的朝会。 几人分别是户部尚书秦顾安的三儿子秦观,礼部尚书王玄馍的大儿子王直,外戚杨氏出身的杨封和杨燕昭,禁卫军统领徐用的四子徐远,保和殿大学士谢晋之子谢运,河内司马家的司马操,以及吴国士子宋玉。 “秦兄、王兄、谢兄,三位兄长今日都在宫中当值,听说今日朝会出了几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秦观、王直和谢运都是宫中的郎官,在宫内当值,能第一时间打听到朝会大事。 “唉,国家不幸!今日那奸相周楚暮在朝堂上搬弄权术,欺压新君!”谢运恨声说道。 秦观沉默不言,只是倒了一杯酒水,仰头一口吞下。 王直是礼部尚书之子,平日受王玄馍影响,最重礼节和尊卑,此时却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那周楚暮枉为臣子!竟然当众欺压君上,在朝堂上假借祥瑞之名,指鹿为马!” “王兄噤声!”杨封连忙站起来把王直拉着坐了下来,又推开雅间门窗四处看了看。 杨封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了口气。 “王兄啊,这话可不能被周楚暮的爪牙给听见了,不然,你我都小命不保!” “是啊,那大理寺的疯狗萧亮,耳目众多,京城里面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第二十四章 热血 “为了陛下和国家,我王某人何惜一死?恨只恨我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为国除贼!”王直仍然愤恨不已。 “死又有什么用?今日朝会上死的忠臣还少吗?太子舍人刘不臧刘大人、工部侍郎李云彦李大人以头撞金柱,血染金銮殿,也未能撼动那奸贼一根毫毛!”秦观一杯一杯的喝着,悲愤不已。 “什么?太子舍人刘不臧工部侍郎李云彦撞柱而死?” “竟有此等事?” “刘大人和李大人满腔热血,一片忠心。那奸相妄图在朝堂上指鹿为马,刘大人慷慨陈词,大骂奸相周楚暮,骂他搅乱朝纲,不守君臣之道;骂他祸国殃民,有不臣之心;骂他只手遮天,必将被万世唾骂。” “然而满朝文武,除了刘大人和李大人,竟再无一人敢反对那奸贼!全都对那奸贼阿谀奉承,献媚讨好,附和连声,众臣众口一词,竟然逼得陛下生生承认——奸相献的是马而不是鹿!” “刘大人愤恨不已,见无力回天,竟然怒而撞死在金銮殿上!” “李云彦李大人见刘大人撞柱而死,长声大笑,面唾周楚暮,触柱而死,死后仍怒面圆瞪,怒视满朝文武百官。” “然而即便刘大人和李大人如此刚烈,血洒当场,众人却依旧不敢反对奸相!” 谢运接着秦观的话,说道:“那周楚暮麾下的疯狗,竟然还要反咬刘大人和李大人一口,说两位大人该被处以诛九族的大罪,以警后来者效仿!” 众人纷纷激愤的站了起来: “实在可恶!” “有此奸贼当道,国将不国啊!”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司马操摔了一个杯子,满眼血丝: “诸位!此国家危难之时,我等决不能坐视周楚暮那乱臣贼子,祸乱我魏国江山!连刘大人和李大人这等忠臣他们都不放过,想要诛杀两位大人九族警示天下人,两位大人不惜一死,我等又何惜一命!” “不如我们号召京城太学生和京城士子,一起为两位大人请命!” “不!我们要联合京城士子,请求陛下诛杀国贼!” “没错,诛杀国贼周楚暮!” 这时,吴国的宋玉起身说道:“各位朋友,暂且冷静一下,不要一时意气。依照秦兄谢兄和王兄的说法,那奸相权倾朝野,连贵国天子都不放在眼里,诸位要是一时意气行事,组织太学生游行示威,恐怕反倒要被那奸相抓捕下狱,大行诏狱了,到时候牵连的,恐怕还有各位家中父母亲人。” 宋玉不是为魏国人,虽然也对魏国的政事感到震惊,但毕竟是站在圈外,没有切身体会,才能保持理智与冷静,劝诫几个魏国的朋友。 杨家的杨燕昭和杨封虽然是周楚暮的死敌,但是正因为他们对周楚暮了解颇深,反倒心中畏惧更深,比其余众人理智许多,没有一时热血上涌。 杨燕昭也劝道:“宋兄说的没错,更何况,疯狗萧亮如此言论,朝中大臣和陛下又怎么会答应?刘大人和李大人并没有被陛下治罪,陛下最后还厚葬了两位大人。” 杨燕昭睁眼说瞎话,虽然明知道是周楚暮没有追究两人的罪责,下令厚葬了二人,但话不能这么说,于是杨燕昭把这件事安到了皇帝姜居身上。 “陛下深明大义啊!” “果然陛下没有对奸相周楚暮言听计从,只是碍于奸相权势,不得不委屈求全啊。” “陛下如此委屈求全,连对两位忠臣追封追赏都不敢,我心痛啊!” 秦观冷笑一声:“诸位以为这就完了吗?朝中众臣见疯狗萧亮如此猖狂,竟要诛杀刘大人和李大人九族,纷纷义愤填膺,指责萧亮。” “其中以国子监祭酒陈太冲、监察御史王兴业、右文殿修撰文仲业对那萧亮骂的最狠。不料那奸相周楚暮,竟以欺君之罪,将三位大人斩首示众!” “文仲业文大人,挣脱了禁卫,当面怒斥奸相‘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文大人英勇无匹,竟以牙齿去咬那奸相,想要把奸相咬死,不料却被奸相爪牙徐用挡住,死在了徐用的拳下!” 徐用只是把人打晕了过去,但是在场的朝臣哪里分辨的出?只以为徐用一拳就把人打死了。 这时众人都看了一眼徐远。 徐远虽然是徐用第四子,但徐远一直对父亲助纣为虐深感不满,和徐用大闹了几场,这些在场的众人都是知道的,不然他们聚会也不会邀请徐远过来。 徐远脸色憋的通红,对父亲的恶行深感羞愧。 谢运见徐远满脸憋屈,为他说话:“徐兄的大义,咱们都是知道的,正所谓子不言父过。文大人英勇,乃是我等的榜样。虽然徐用甘愿助纣为虐,残害忠良,徐兄却深明大义!徐兄出身徐家,却反而忠心朝廷,忠心陛下,徐兄心中的忠义,岂不是比我等更胜一筹?” “是啊,徐用的恶行,与徐兄弟毫无关系!来,我敬徐兄一杯,敬徐兄的深明大义!”司马操举着酒杯敬徐远。 徐远感激的看了一眼谢运和司马操:“惭愧!惭愧!家父做下如此恶事,我身为儿子却不能劝诫父亲,这都是我的过错!” “徐兄言重了,历来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徐兄多次与令尊对峙,我们都是知道的。做儿子的能这样不顾自身、劝诫父亲,实在孰能可贵,徐兄已经尽到儿子的责任了!” “不错,来!大家都敬徐兄一杯,聊表歉意。我们都未曾做过什么,不过是坐而抱怨,一点实际的事情也没有做过,徐兄可是真正的勇士,敢于当面与走上歧途的父亲对峙,难道不值得我们学习吗?” “敬徐兄!” “敬徐兄!” 徐远一脸感动:“多谢诸位,多谢诸位兄长!徐某受之有愧,这杯酒我先干了!” 杨封见众人高声不止,连连摇头。 杨封最是胆小,与周楚暮接触越多,杨封就越是不敢反抗周楚暮。 丞相实在是太可怕了,哪里是他们几个小辈能对付的? 第二十五章 秘密 此时杨封正不安的四处张望,生怕有人来到他们雅间附近,听到他们的谈话。 樊楼的雅间是不相连的,都是单独占据一地,四处空旷,为的就是方便贵人谈话,给贵人最安心的环境。 “各位噤声啊!如此高声阔论,大声密谈,如何能够成事!?” 杨封苦口婆心的劝众人。 “杨三哥言之有理,秦兄、王兄,虽然我等都不惜此身,但要是死的毫无价值,岂不是毫无意义?”司马操也赞同的帮腔。 “哼,你杨三郎怕了,我王直可不怕!大不了就把我抓去,我看他能把我怎样?!”王直梗着脖子硬声硬气。 宋玉看的连连摇头,就这些人如何成事,杨家兄弟畏畏缩缩,其余五人只有满腔血勇,连最基本的谋事周密都做不到,还想扳倒当朝权相? 痴人说梦而已。 宋玉是吴国宗室出身,虽然是宗室旁支,但也是皇亲国戚,见多识广,见识比这些个世家子弟高明许多,知道凭这几个庸才伤不了魏国丞相一根毫毛。 宋玉心中琢磨:魏国在丞相周楚暮的治理下,愈发强盛起来,北却匈奴,南征百越,国力一年胜似一年,这些年来,吴国和魏国多次碰撞,吴国都占不了一点便宜,甚至多次在周楚暮手上吃憋。但是没想到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在魏国国内风评却如此不堪? 宋玉转念一想:“要是我吴国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宰相,虽然皇室也会高兴一时,但是眼睁睁看着皇室权力被丞相掌控,丞相声望一日胜过一日,恐怕也会寝食难安,生怕对方有取而代之的念头。” “既然魏国人仇恨他们的国之柱石,那岂不就是我吴国的机会?不行,这件事要早点传达给陛下才行,如果能利用魏国人对周楚暮的仇恨,在魏国国内掀起叛乱,那我吴国就有机可乘了!要是进一步能借他们的手,直接除去周楚暮,那岂不是大功一件?” 宋玉心念转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各位,这奸相如此倒行逆施,乾坤倒置,难道各位真的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秦观是最悲观的一个:“有什么办法?就连太子太傅在宫中刺杀奸相都失败了,刘大人李大人血洒金銮殿也毫无意义,就连陈大人、王大人和文大人,都被那奸相杀害了。奸相一日不死,我魏国永无宁日!” “自从奸相掌权以来,各路义士纷纷满怀热忱,要为朝廷伸张正义,将那周楚暮除去。然而至今为止,没有一次刺杀成功的,义士们死伤殆尽,连带着许多忠良大臣,也被那奸贼借口贬的贬、流放的流放,更多的被奸相抄家灭门,满门上下无一个活口!” “是人总有弱点,难道这奸相周楚暮竟然毫无破绽不成?”宋玉见秦观这么绝望,拍了拍秦观的肩膀。 “秦兄,快别喝了,你今天都喝两壶了,再喝下去,你要是醉了,世母又该骂我了。”司马操和秦观是世交,夺过了秦观的酒杯,一脸无奈的说。 “恨啊!我有心杀贼,却胸中无半点良策,手中无尺寸之剑,除了借酒消愁,我还能做什么?” 徐远冥思苦想,这时喜道:“宋兄刚才说人都有弱点,这句话提醒了我!奸相也是又弱点的,他好色!” “好色?京城谁不知道周楚暮好色,但是奸相行事谨慎,从来都是让他手下爪牙搜寻民间美女,严格审查身份,然后他才享用。美人计这一招,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使用过了,但是每次有人献上的美女,他根本看都不看一眼,显然是防范着这一招。”杨燕昭说道。 他杨家怎么可能会没想到美人计这种手段,奈何周楚暮之前根本就不上当。 让手下搜寻民间女子,这是之前原身那个丞相周楚暮干的好事,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周楚暮就再也没做过这种缺德事情了。 “不,我的意思不是要使美人计这种手段。我父亲徐用是周楚暮的心腹,我曾无意中听到,周楚暮在醉花楼有一个相好的。他时常会偷偷摸摸去醉花楼与那相好的密会。” “哦?竟有此事?”众人纷纷精神一振。 “徐兄可知道那个相好的叫什么?” “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我也是无意中听到这个秘密的,具体细节我哪里清楚。” “徐兄提供的这个消息,太重要了!诸位,此事我们要好好周密的计划一番,绝对不能把这件事泄露出去!”王直兴奋不已,总算抓到周楚暮的弱点了,既然是密会,奸相就不会带很多人,只要知道周楚暮什么时候来醉花楼,到时候秘密安排死士,群起而攻,还怕他不死? 杨封和杨燕昭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克制不住的喜悦。 杨三郎和杨六郎连连点头,假装答应王直,然而他两眼神交流不断,明显暗怀鬼胎,完全没逃过宋玉的眼睛。 至于谢运、秦观、司马操等人,也是眼神闪烁,嘴上却满口答应。 宋玉冷眼旁观,心中冷笑不已: “各怀心思,都想把这份功劳据为己有,不过是几个人而已,居然就分了这么多个阵营,一盘散沙,怎么和人家权倾朝野的周楚暮斗?” “就这些蝇营狗苟之辈,又能成什么大事?真是笑话!怕不是徐远今天刚说出这个消息,这些人转头就把消息说给背后势力了。”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只有少数人知道,一旦知道的人多了,那还算什么秘密吗?这几人谋事不密,恐怕今天晚上,我们八个人密会的消息,说了什么话,就会摆在周楚暮的桌子上!” 宋玉心中惊惧:“不行,这些人成不了大事,我今日参与他们的谈话,恐怕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要是真的泄露了出去,被周楚暮注意到,我哪还有命在?” 想到这里,作为一个吴国人,宋玉有了离开的念头,连忙向众人告辞。 第二十六章 饮气的游龙 “宋兄不会是想去告密?”谢运眯着眼睛,怀疑的看着宋玉。 其余六人闻言,也是包围了过来。 “宋兄,宋兄既然与我等相交,我等又怎能不略尽心意?不如请宋兄来我府上小住几日如何?” 宋玉心中大叫不妙,没想到这几个人外斗外行,内斗却内行!居然要留住自己,软禁起来。 宋玉强笑:“各位,刚才我为诸位谋划了这么多,出谋划策,我才是那个想对付周楚暮的人。我有怎么会去告密?” “既然宋兄不是去告密,我等与宋兄相交甚笃,邀请宋兄去府上小住,宋兄何不答应,以全我等一片心意?”谢运紧紧盯着宋玉。 宋玉苦笑不已:“既然如此,在下就叨扰了!” 几人转颜一笑,对着宋玉又是一顿虚情假意,宋玉也是假笑回应。 “咦?王兄,那不是你叔父王昙善王府尹吗?为何王叔父带着这么多衙役出动,发生什么事了?” 司马操瞅见窗外人影憧憧,有大队人马出动,定睛一看,居然是京城府尹王昙善带着一大票人马,匆匆从樊楼下走过。 “看这情形,王叔父是前往大相国寺方向。”秦观若有所思。 大魏立国,定都于新邺城,京都新邺府设有府尹一职,王玄馍的族弟王昙善便是新邺府府尹。 新邺府位于皇城太和门外、外城的朱雀门内,东西有牛行街,南北有御街。 而樊楼便属于牛行街,位于新邺府东边,樊楼过去不远,便是东华门,大相国寺正位于东华门外。 “大相国寺?何以见得?” 谢运敏锐的发现不对劲:牛行街到东华门这一段地带住着这么多豪门贵戚,秦观偏偏说王府尹是去大相国寺,难道秦观知道什么内情? 大相国寺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谢运一边留神观察秦观的神情,一边心中思索着。 “啊?哈哈——我也是随口一说,兴许王府尹是去别的地方。”秦观掩饰了一下。 “秦兄,你这就不厚道了,既然王府尹都出动了,我派人去打探一下消息,迟早也能得到消息,既然秦兄清楚其中的内幕,为何还要遮遮掩掩?”谢运直接点破。 秦观苦笑:“谢兄,不是我故意遮掩,不愿告诉谢兄,是我不能说。谢兄想要打探的话,可要小心了,稍有不甚,可能就会惹祸上身。” “是我错怪秦兄了,多谢秦兄忠告!”谢运听了秦观的话,知道事情轻重,看来这件事不是他能参与的,于是连忙向秦观道歉。 几人得了徐远的情报,本就心事重重,各有打算。此时见到王府尹的动作,更是让几人神思不属。几人又盘桓了片刻,便各自告辞,匆匆离开了樊楼。 大相国寺后院。 一株茂密的银杏树下,有一凉亭,亭中正有两人对酌。 其中一男子约三十岁左右,一身灰色布服,身材颀长,骨骼宽大,只是身上没什么肉。他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方面大耳,浓眉凤眼,鹰钩鼻,嘴唇厚大,脸上有些许灰尘,唯有颌下三寸的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 另一位男子却是一副五短身材的样子,脸上五官似乎都聚在了一团,辨不清眼睛鼻子,只有那张嘴,出奇的大。 寺庙里自然无酒,这两人喝的也不是酒,不过是泉水而已。 那鹰钩鼻男子慢条斯理的倒着水,慢慢端起水杯,像是品尝琼浆玉液一般,细嘬了一口,然后在口腔里用体温将水暖了暖,将温水绕过舌尖、绕至舌底,然后绕至两侧,再绕至舌根,缓缓咽下。闭目回味,像是能品尝出味道一般。 “今天有些甜了。”这男子小声自语道。 “哦?今日这水又变了?昨天你还说太苦、太酸,今日这壶里的泉水又没换,怎么就变味儿了?”五短身材的男子笑着道。 “先生不懂。这水当然没变,可我饮的是水中之气。这气啊,每天都在变换,有时平静,有时汹涌,有时欢动,有时枯寂。四季变动,这水中之气也变化无穷。春日的水气,是夕惕若厉,或跃在渊,夏日的水气,是飞龙在天,龙战于野,秋日的水气,是亢龙有悔,九五异位,这隆冬的水气嘛,就是引而不发,潜龙勿用啊。” “好一个潜龙勿用啊,哈哈哈,阁下心气依旧不浅啊,也对,龙游浅水嘛。”五短身材的男子放声大笑起来。 “我不过是在说这水中之气,说说我饮气的心得体会而已,哪有什么心气可言。你可见过潜龙,潜到寺庙里的?” “这世事难料,以前是见不到,今天可不就见到了?” 相国寺外。 王昙善带着数百人把相国寺几个出口围了起来,自己带着几十精干捕快走了进去。 王昙善是个满脸富态的白胖中年人,面白无须,小眼睛,塌鼻子,见人就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精明。 “王大人,不知王大人带着这么多人,来我寺有何贵干?” 相国寺方丈须发花白,脸上却是油光满面,光彩照人,一身锦襕袈裟,更显得富贵非凡。 大相国寺从太祖立国以来,便是大魏的国寺,历代相国寺的住持方丈,都有国师的封号在身,是以相国寺方丈与新邺府府尹王昙善身份相当,谁也不觑谁。 “方丈难道不知道?”王昙善笑眯眯的样子,小眼睛里精光四射。 “老衲不知道王府尹是为了什么事情,相国寺乃是佛门清净之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王府尹走一趟?” “方丈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情?武护尉,去把后院围了,别让人走了!”王昙善一声大喝。 “是,大人!” 武护尉干练的一挥手,带着几十精干捕快便要朝相国寺后院扑去。 “慢着!”相国寺方丈一声大喝,数十武僧堵在武护尉身前,拦住去路。 “大相国寺乃是大魏国寺,老衲乃是大魏国师,王大人怎能如此放肆!” “没有陛下谕旨,任何人不得随意搜查大相国寺!” 第二十七章 大皇子齐王 两帮人剑拔弩张,对峙起来。 这时,那三十岁灰布服的鹰钩鼻男子却独自从殿后走了进来。 “国师不必如此,王府尹也是奉命行事!” “参见齐王殿下!” “参见齐王殿下!” 王昙善带着一众捕快对着那人跪了下来,大礼参拜。 这灰布服男子,正是被先帝封为齐王的大皇子殿下! “齐王?”相国寺方丈一脸错愕,不知道齐王为何现身在人前。 新帝姜居不是先帝长子,先帝的长子正是眼前的齐王! 然而先帝废长立幼,自然不会把长子留在京城,于是便封大皇子为齐王,令其就藩。 藩王未得召唤,不能随意入京。 然而齐王不知何时悄悄潜入了京都,还一直躲在大相国寺内! “既然消息已经走漏,本王再躲着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随王府尹走一趟。这几日本王隐瞒身份,藏身在相国寺内,倒是害了国师了。”齐王给相国寺方丈使了个眼色。 两人早有默契,方丈哪里不懂齐王的意思? “老衲实在不知齐王驾临本寺,招待不周,望殿下海涵。若是老衲知道,定不至于对殿下如此失礼。” 王昙善冷笑:还在这演戏?把本官当傻子不成?谁不知道是你个老东西把齐王藏在寺里?假装不知道又有什么用?该治你什么罪就治你什么罪,你以为你躲的掉吗? “齐王未奉诏私自入京,可是犯了大忌啊。”王昙善眯着眼睛对齐王说道。 “父皇病重,本王挂念父皇病情,多次上书请求入京探病,然而本王的奏章一直未得朝廷回应。身为人子,本王怎能对父皇的病情置之不理、不闻不问?是以本王便孤身一人扮做士子,进了京城。” “齐王是何时进京的?” “三日之前。” “为何殿下要躲在大相国寺?” 王昙善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齐王: “殿下既然心中挂念先帝的病情,前日为何不进宫探望先帝?而是躲在这相国寺里?齐王可知,如果齐王前日进宫了,还能见到先帝最后一面。先帝昨日龙御宾天,齐王竟也未曾现身宫内?齐王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尽孝道,可是本官却看不到齐王有任何孝行!”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如果齐王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为了尽身为儿子的孝心,那么前日和昨日两天,齐王都未曾进宫,齐王的孝心又在哪呢? “本王是前日晚间才到的京城,入京已经是亥时,时辰太晚,宫门已闭,是以未曾进宫。 等到昨日本王做好准备,却惊闻父皇驾崩的消息,本王心中震动,悲痛不已,本王本已经打算不顾一切,冲入皇宫,长跪在父皇灵前。 但是本王在相国寺内认识的一位先生阻止了本王,先生劝说本王,父皇驾崩,正是太子继位的关键时刻,如果本王昨日进宫,现身群臣面前,岂不是要故意与太子争位?” “为了避嫌,本王只好强忍心中悲痛,只在太和门外遥遥给父皇磕了九个响头。” 齐王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心口,眼睛也红彤彤的,像是在强忍着悲伤。 “齐王这套说词,倒是说的过去。不过齐王还是去宗人府辩解,本官只是奉命来请齐王殿下,殿下请!” 王昙善见齐王应对自如,毫无破绽,也不与他多做纠缠,他作为新邺府府尹,本就管不到皇室宗亲头上,今日也不过是奉了朝廷的命令前来抓人。 至于事情的真相,自然有别人去查。 “国师也走一趟,即便国师毫不知情,这新邺府府衙,国师也是要去的。” 王昙善又笑眯眯的对着相国寺方丈说道。 “阿弥陀佛,老衲虽不知情,相国寺却着实收留了齐王,既有此因,当有此果报,老衲便随府尹走这一着,还请王府尹容老衲换身衣裳。” 相国寺方丈宝相庄严,一脸悲苦的向着王昙善合十作揖。 王昙善心中虽然知道这老东西是要去做安排准备,联络臣子。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事情王昙善根本就打算去管。 他今日奉命抓捕齐王,已经是惹了一身骚了,再去多管闲事,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王昙善虽然不情不愿,但是该走的流程还得走完,于是又对齐王说道: “对了,齐王说的那位先生,可还在相国寺?也一并请那位先生去做个人证!” “先生就在后院。” “劳烦齐王带路,为卑职指认一下。”武护尉上前。 王昙善看着齐王的背影,心中千思万转:这齐王能进京的时机抓的如此好,刚好在先帝驾崩前一天入京,要说没有朝臣与齐王串联,他是万万不信的。 齐王既然进京了,明显是要趁着先帝驾崩的时机,争夺皇位,然而先帝驾崩,齐王却又引而不发,按兵不动。 王昙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齐王殿下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戏? 总不至于真像齐王说的那样,他是出于一片孝心才进京的? 这话说出来,也就骗骗鬼了,不,这话鬼都不信! “然而到底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让齐王选择了观望不动,没有发动呢?” 王昙善心中思忖:“齐王只有长子身份,还被先帝远远的赶出了京城,如果想要继承皇位,只有趁机干掉太子!太子一死,先帝没有了继承人,群臣自然要另择新君,而齐王作为长子,又素有名声,到时候与齐王交好的朝臣提出让齐王即位,齐王就有很大几率登上皇位了。 难道是齐王刺杀太子的计划失败了?又或者齐王没料到先帝昨日便驾崩了,没来得及发动?” 这时一个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王昙善脑海,那人一双丹凤眼,鹰视狼顾,令人如临深渊,如见神明。 ——丞相周楚暮! ‘周楚暮’这个名字出现在王昙善脑中,便挥之不去。一想到周楚暮那鹰视狼顾的样子,王昙善便打了个冷战。 王昙善直觉这件事与丞相周楚暮又关,一个念头不由出现在王昙善脑海—— 第二十八章 惊天谋划 难道是奸相周楚暮阻止了大皇子发动政变? 王昙善摇了摇头,甩开了这个念头。 “这怎么可能呢,奸相明明与新帝势同水火,怎么会反而保太子登上皇位,将齐王的阴谋挫败?” 然而王昙善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件事就是丞相周楚暮做的! 而且今日他来抓捕躲在大相国寺的齐王,也是奉了周楚暮的命令! 新帝虽然登基了,可是朝政大权全都被奸相牢牢把控了,陛下如同傀儡一般,完全任由奸相摆弄。甚至今日在朝堂,奸相还当众指鹿为马,肆意屠杀大臣。 此等国贼、乱臣贼子,怎么可能力保太子登基?这些难道不是他们这些忠贞不渝、不畏权势的国之忠良在做的吗? 现在你告诉我,如果不是奸相周楚暮,昨日太子就可能被齐王干掉了? 难道我等都是奸臣,周楚暮才是忠臣? 王昙善脑子都快坏掉了,以他的智商,完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国寺后院。 五短身材的男子依旧在凉亭里面,闭目思索。 这人名为淳于绣,擅长望气之术,是户部尚书秦顾安的谋士,只是此人一直隐藏在幕后,是以无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此次齐王进京,便是秦顾安在背后通风报信! 秦顾安乃是先帝亲信,却没有投靠太子姜居一党。平日里秦顾安表现出一副直臣的样子,好像他只忠于皇帝陛下一样。事实上秦顾安早就是齐王的人了,只是齐王被先帝远放出京,秦顾安这才偃旗息鼓,做起了忠贞良臣。 秦顾安作为先帝亲信,对先帝的病情自然是了如指掌,这也是为什么齐王能够掐着时间进京的原因。 早一日进京,便有早一日暴露的风险;晚一日进京,皇帝驾崩了,太子都登基了,那更是无力回天。 只有皇帝的亲近之人,才能清楚的把握时间,将齐王进京的时间计算的如此恰到好处! 事实上齐王和秦顾安的计划,不仅仅是除去太子姜居而已,太子除去了,朝中还有一个权倾朝野的奸相周楚暮呢!到时候就算齐王想登基,周楚暮也不可能答应。 毕竟齐王年岁较长,已经三十岁,而立之年。奸相想要从齐王手中夺取大权,可比从太子手中夺取难多了。 秦顾安和齐王的这个计策,是一石二鸟之计。 一旦太子死了,到时候群臣最怀疑的人,肯定是奸相周楚暮! 周楚暮之心,路人皆知! 奸相篡权的心思,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京城之中的百姓都知道,奸相祸国,凌驾于天子之上。 如果太子姜居被刺杀,一日之内,连死两帝,皇帝病死,太子被杀死,必将朝野震动,奸相必将受万人群起而攻之! 秦顾安再顺水推舟,故意放出自己派出去的刺客,让刺客当场供认,供出主使者就是周楚暮。 这脏水周楚暮怎么甩掉?奸相根本无法辩解,群臣和百姓也不会相信奸相的话。 到时候齐王再于京城之中现身,登高一呼,号召群臣和百姓为陛下、为太子复仇,京城之内必将一呼百应,人人影从。 一旦到了那时,就算周楚暮权倾天下,也敌不过群臣和京师百万百姓的怒火,必将被各路人马围攻,死于非命! 即便周楚暮没有被杀,他有弑君的罪名,除了反叛,便再无其他路可走。 到时候他秦顾安扶持齐王登基,清除叛乱,除掉奸相,便是第一大的功劳! 齐王为太子复了仇,又杀了荼毒天下的国贼,自然众望所归,万民景仰! 斩奸相,震朝纲,安天下!齐王就是大魏千古第一圣君! 而他户部尚书秦顾安,也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大魏丞相! 这个计划如此完美,如此诱人,又有谁能忍得住权倾天下的诱惑? 秦顾安忍不了,齐王也怦然心动,明知此事冒险无比,两人还是无比坚定的执行了。只因一旦此事成功,收获真的太大了。 齐王按期来到了大相国寺,他秦顾安的刺客也已经安排就位,只待一声令下,太子将身首异处!奸相周楚暮也难逃一死! 然而秦顾安没想到的是,他信号都发出去了,可是手下的刺客却没有动静。 秦顾安心急如焚,眼见老皇帝出气多进气少,太子的车驾也快进宫了,于是急急赶赴埋伏地点,想要亲自命令手下死士动手。 秦顾安来到宫外,却只见到周楚暮带着禁卫军肃立在太和门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至于他手下隐藏在暗处的死士,连个影子也没有,全都不见了踪影。 秦顾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周楚暮发现了自己的阴谋,还是出了什么变故。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死士全都消失了,他的阴谋自然也破产了。 秦顾安心中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周楚暮发觉了自己的动作,将他手下的死士清理得一干二净。 如果周楚暮发现了自己安排的死士,又怎么会放过自己? 然而等到皇帝驾崩、太子继位了,周楚暮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样。 于是秦顾安故意试探了一下,故意以大红春的味道点明他发现了周楚暮与皇后蓝雨熙的关系,想看看周楚暮的反应。 然而周楚暮居然只是不轻不重的罚自己去调查皇后毒杀他的背后主使。 这反而让秦顾安迷惑了,自己的事情难道没有败露?难道奸相没有发现自己的阴谋不成? 秦顾安这边没有动静,齐王自然也就不能有所动作。 这也就是为什么,齐王昨日在先帝驾崩的时候,没有进宫的原因。 齐王不会轻动,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势如破竹! 一旦动了,就必须建功,否则出师不利,必将损失惨重,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既然不能动,还不如安坐寺中,敬颂佛经。 齐王之意,不止在于皇位,还在于一举铲除奸相周楚暮和太子姜居,独揽大权,成为千古一帝! 不得不说,齐王有千古一帝的胆气,敢于孤身入京;也有千古一帝的隐忍,不动则已,动则一击必杀! 第二十九章 淳于绣 齐王的惊天阴谋没有成功,孤身进京,虽然相国寺方丈是齐王这边的人,但相国寺能为齐王隐瞒三天已经是极限了。所以齐王在昨日就已经做好了被人发现的准备。 这里毕竟是京城,是新邺。 新邺府府尹王昙善的到来完全在齐王的预料之中。 只是他没有想到王昙善来的这么快,所以有些事情齐王只是匆匆的跟秦顾安派来的淳于绣交代了一番。 “希望先生已经跑了,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齐王得到消息来到正殿的时候,已经简单的和淳于绣交代了一番,让他马上逃走去通知秦顾安秦尚书。 然而淳于绣并没有跑,他依旧坐在凉亭里。 淳于绣从来没有露过面,京城里面只有秦尚书麾下几人认识他,就算王昙善当面,他只要不露声色,王昙善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相反,要是淳于绣鬼鬼祟祟的想要逃跑,那才会被王昙善的人抓个正着。 这一点是齐王没想到的。 淳于绣将齐王的杯子收了,做出一副独饮的姿态,在亭中闭目养神。 淳于绣在揣测齐王的心思。 “殿下说昨日水中之气是酸的、苦的,今日却是甜的。昨日先帝驾崩,太子继位,殿下和秦尚书的计划尚未施行就已流产,水气的味道便是酸的、苦的。然而水气一日四变,有如四时,是说殿下自己来京城之后的心境。 刚进京城之时,是夕惕兮若,或跃在渊。唯谨慎耳。是为春日之气,意为殿下欲兴大业于天下,心中踌躇满志。 及至先帝驾崩,是飞龙在天,龙战于野。唯杀而已。是为夏日之气,意为殿下杀意已绝,欲铲除太子和奸相,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及至太子登基,是亢龙有悔,九五异位。唯遗憾耳。是为秋日之气,意为殿下不甘皇位易主,却无力可施。 及至指鹿为马,是引而不发,潜龙勿用。待天时也。是为冬日之气,意为殿下想要静观新帝与奸相鹬蚌相争,再待时机。” “奸相指鹿为马,凌驾天子之上,注定天子与奸相之间,必定针锋相对,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只要两方斗起来,齐王殿下便还有机会。是以今日的水,便有些甜味,这是殿下发觉奸相和天子不能相容,心生喜意啊!” “只是——” “潜龙勿用、潜龙勿用!这冬日之气一出,不仅是齐王殿下的隆冬,也是我等的隆冬啊,也不知何时,才能破冰而出,出现昨日那等大好时机!” 淳于绣心中叹气无比,秦尚书痛失良机,我等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齐王来到后院,看到安坐亭中的淳于绣,不由愕然。 好在齐王心智坚定,面色没有什么变化,没有被武护尉发觉。 “殿下,亭中之人可是殿下口中那位先生?” 淳于绣睁开眼睛,和齐王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神交错,瞬间交换了信息。 “本王岂会与这等短小丑陋的三寸丁结交?”齐王故作不悦。 武护尉看了看淳于绣的面貌,也觉得这样的人,不像是有见识的样子。 “那殿下所说的先生在哪里?那位先生认得出王爷,想必是朝廷中人?”武护尉试探着问道。 “你倒是聪明,可惜先生认得本王,本王却不认识先生。” 齐王将武护尉带到自己所住的禅房隔壁。 “之前先生便住在此处。” 武护尉进去一看,里面自然空无一人。 “人呢,殿下?” “许是昨日离开了。本王的身份犯了忌讳,先生虽然冒险劝阻了本王进宫,却将自己置入了险地,想必是先生是不想与诸位打交道,于是连夜不告而别了。” “殿下莫不是在耍我?”武护尉语气中蕴含着怒气。 齐王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摆明在说:没错,就是在耍你。 “哼,殿下既然要包庇那人,到了宗人府,可莫要后悔!”武护尉没办法,只好放了一句狠话。 “这就不劳武护尉关心了,你一个小小护尉,有什么资格管本王的事?” 齐王眉头一皱,对武护尉施压。 “齐王耗子尾汁!” 武护尉草草抱拳,带着人手回去复命了。 齐王优哉游哉跟在武护尉身后。 “王府尹,人已经跑了。”武护尉面色沉重的向王昙善复命。 王昙善头脑风暴了一番,此时脑子还在犯迷糊,闻言一惊。 “齐王跑了?” “本王在这呢,王府尹不必担心,本王既然出来了,就不会跑。” “是齐王说的那位先生跑了,不见人影。” “去外面看看有没有抓到!” 王昙善可是把整个相国寺包围住了,除非相国寺另外有密道,不然只要逃走,必定会被他安排的人手抓住。 “回禀大人,抓到几个小贼,还有几个在寺里偷偷和女人幽会的假和尚。” 王昙善小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刚刚换好衣服出来的相国寺方丈。 “国师这里果然是人才济济,有孟尝君的风采啊!” “王大人直接说我相国寺尽出些鸡鸣狗盗之辈就行了,何必如此挖苦老衲。” 老方丈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把那几个小贼还有那些花和尚带回府衙,一并治罪!”王昙善没有抓到人,只好把怒气发泄在这些小贼身上。 王昙善将齐王带回了宗人府,便回去向周楚暮复命。 “启禀丞相,卑职已经将齐王从相国寺请到了宗人府,请丞相处置。” “命大宗正姜怀民会同大理寺卿萧亮、刑部尚书冯去病三司共审。你再派人,将齐王孤身进京一事,通报给陛下。” “是,丞相。” “王府尹,我听闻王家有一人名为王介甫,才学卓着,却放浪不羁,去年虽然高中进士,却因为衣着不雅,殿前失仪,被先帝贬黜,为一小吏。王介甫如今可是在你新邺府府衙当差?” “回禀丞相,王介甫是卑职族弟,现年三十岁,如今正在卑职手下,充当书吏。” 第三十章 开府治事 “嗯,本相有意提拔王介甫到我身边当差,替本相处理文书,你去问问王介甫,看他是否愿意。” 听到周楚暮的邀请,王昙善小眼睛一转,想起今日朝会后,兄长王玄馍的推测。 “周楚暮当众指鹿为马,今日第一次朝会就将天子赶出了太和殿,独掌朝纲之心,昭然若揭。看来奸相周楚暮是要以丞相身份行开府之事。” “开府?周楚暮是想要另立一套班子,来处理朝政吗?” “昔有霍光,以大司马身份开府,后有曹操、诸葛亮、司马昭、高欢、刘裕、萧道成、萧衍、陈霸先、宇文泰、杨坚等人,先后开府,大权独揽。这些人里,除了霍光、诸葛武侯,无一不是逆臣贼子!周楚暮今日指鹿为马,恐怕就是为了开府建衙!” “兄长,他开不开府,我们都拿周楚暮没办法啊!周楚暮大权在握,为所欲为,我等势单力孤,如何能与他对抗?” “一旦周楚暮开府,那么离他僭越一事,也就不远了。我等是时候下注了。” “兄长的意思是——” “族弟能得丞相看重,幸何如之,卑职一定转告于他。” 一想到周楚暮开府建衙,第一个邀请的居然是自己王家人,王昙善心中就砰砰直跳。 这可真是双向奔赴了,没想到不仅兄长起了心思,丞相也如此看重我王家。 王昙善兴奋不已,兄长的猜测是对的,丞相果然是要开府了! 如果族弟第一个加入丞相府衙,凭我王家的出身,怎么也能讨个实权的位置,托庇丞相麾下,到时候王家也能一路水涨船高啊。 不怪王昙善见风使舵,他王家本来就不是太子一党,游离于朝堂争斗之外,是周楚暮和姜居一直拉拢的对象。 以前王家没有投靠任何人,是因为王家本身门第高,世代高官显赫,立足极稳。 然而周楚暮要开府建衙的话,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改天换日也只在顷刻。他王家要是还没有什么动作,覆灭也不过是旦夕之间。 世家大户都是见机极快极准的,周楚暮在朝堂上放出这么大的信号,他们要是没什么表示,岂不是自寻死路? 何况周楚暮这次是亲自邀请,如果王昙善拒绝的话,恐怕王家就再也没有上船的机会了。 见王昙善答应下来,周楚暮也很满意。 王家作为显赫豪门,为了家族延续,一向不参与朝堂斗争,谁胜利他们才会帮谁。 这一次周楚暮本来以为王家还会推辞一番,没想到王昙善答应的这么痛快。 看来本相今日朝会上杀鸡儆猴起作用了。 “王府尹,若是还有俊才贤士,也可以一并推荐给本相。” 王昙善大喜,这是丞相投桃报李啊! “卑职明白!敢不尽心竭力,投效丞相!” “哈哈哈——,好!今日得王家俊逸相助,本相如虎添翼也!” 王直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向重视君臣尊卑的父亲,王玄馍,居然打算投靠奸相周楚暮。 更让他想不到的,他的叔叔王昙善见到周楚暮放出一个信号,就喜不自胜的贴了上去,成为了周楚暮的爪牙走狗。 当王直回到王家,将今天他们几个世家子在樊楼聚会时、徐远透露出周楚暮在醉花楼有相好的这个消息告诉王玄馍的时候,王昙善已经将周楚暮邀请、自己投靠的事情告诉了王玄馍,于是王玄馍想也不想就把这件事呈报给了丞相周楚暮。 吴国宋玉的担忧成真了:这几个人谋事不密,王直在父亲和叔父的逼迫下,很快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不多时,他们今日的谈话全部被摆在了周楚暮的桌案上。 王家为表忠心,火速送来情报,一并送来的还有被五花大绑的大儿子王直,王玄馍也跪在周楚暮面前请罪。 看着一脸错愕的王直,还有满脸真挚的王玄馍,周楚暮有些哭笑不得。 “王兄何必如此?王世侄犯了何错,王兄你竟把他绑成这样?” “周安,快给王世侄松绑!” 周安是周楚暮的贴身侍卫,是他的心腹亲信。 “都是我管教不严,使得这逆子犯下大错,竟敢与贼人密会,阴谋对付丞相。这都是因为老夫教子无方啊!”王玄馍哀嚎,趴在地上痛苦连连。 “请丞相砍了这个逆子,治他死罪!” “爹?!” 王直不敢置信。 父亲在奸相面前如此卑躬屈膝就已经让他心中备受屈辱了,一开始他还在麻痹自己,心中念叨是不是父亲畏惧奸相的权势的缘故,只是为了救自己一命,这才做出如此姿态。 然而这一句‘请丞相砍了这个逆子’,把王直惊的三魂丢了七魄,直接就信仰崩塌了。 原来父亲满口尊卑上下,满口礼节礼制,仁义道德,都是在骗自己。 这个趴在权相面前,奴颜讨好的,才是他父亲的真面目。 王直心丧若死,哈哈大笑,像是疯癫了一般。 “世侄揭发有功,怎么能说有罪呢?如果不是世侄深明大义,给本相通风报信,本相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到时候一时不甚,中了贼人埋伏,哪里还有命在?” “世侄这是救了本相一命啊!本相理应赏赐世侄才是。王尚书快快请起!” 周楚暮扶起王玄馍。 两人互相演起了情深义重戏码,互相飙起了演技。 王玄馍是王家之长,年近五十,人老成精,在周楚暮面前,丝毫不露下风,两人一时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演的难分难解,如胶似漆。 两人演了许久,才说起了正事。 “丞相简拔在下族弟介甫,可是为了开府治事?”王玄馍问道。 “王兄猜的不错,如今朝廷政事全部由本相一肩来挑,大小事务都要本相一言而决,本相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打算找几个帮手,协助本相处理政务。” “既然丞相想要开府,自然要独立于朝廷六部之外。”王玄馍点了点头。 “丞相可有中意的人选?” 第三十一章 意在科举 “开府之事,事关重大,府衙僚属众多,本相一时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安排,正需王兄为本相筹画。” “下官心中倒是有几个人选,俱是一时之杰。不过仓促之间,还不知几人心意,未恐事有不美,请丞相容下官上门将此事告知于几人,好知道他们的心意,劝其为丞相效力。” “正该如此。”周楚暮颔首。 王玄馍的意思,其实是在说,他要把周楚暮建府的消息放出去,以方便探查各家豪门贵戚对周楚暮开府的态度,而不是真的要去考察人才。 这种浅显的意思,周楚暮一听就懂了。他今日召唤王昙善去抓捕齐王,就是为了将他想要开府建衙的消息放给王家,看看王家的反应。 同样的,作为朝堂老狐狸,周楚暮想要开府建衙,向他王家放出的信号,王玄馍自然也是立马就领会了。 王玄馍得了周楚暮的信号,当然也要知情识趣,主动接过了此事,替周楚暮去奔走拉拢朝中众臣。 送走了王玄馍。 周楚暮看着桌案上的情报,在脑中搜寻起了原主的记忆。 “醉花楼?原来醉花楼里我还有个相好的?” 一个身影出现在周楚暮的脑海,婀娜丰腴,体态万千,光是想起那个身影,周楚暮心中就有些燥热。 “确实是个尤物,前身倒是挺会玩啊。”周楚暮有些遗憾。可惜消息被泄露出去了,要不然,自己悄悄去会会这位沙场女将也是不错的,在周楚暮的记忆中,这位沙场女将可是多次将前身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啊。 “周安,徐用这个儿子徐远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自己不能和醉花楼的小姐姐打架,就是因为徐远这个家伙,周楚暮就恨得牙痒痒。 徐远是徐家四子,从小被徐用送去国子监读书,深受国子监儒生们的影响,一直对丞相误解颇深,对徐将军也是经常当众顶撞,不留情面。” “原来又是一个读书读傻的。看来教育方面也要动一动,一直让这些儒生掌握舆论权,对我可太不利了。” 周楚暮最烦的就是古代这些书生,屁用没有,光会嘴炮,满口仁义道德,真要让他们做了官,一个个都是国家蛀虫,只会骑在百姓头上拉屎。 “下次科举在什么时候?” “明年三月。” “那还有一年多的备考时间,周安,给本相传令,明年科举不考诗词,不设明经科,进士科,只取明法、明算科,增设政治、理工两科。” “主上,明法、明算科都有考过,这政治、理工两科从未有过,天下书生从未学过,骤然变更考试内容,恐怕会引起大乱。” “不急,本相也没打算一蹴而就,不过是先定下规矩,废除旧法,至于新科政治、理工两科,先考些简单的。让吏部下达通知,就说仍然是明经、进士科,只是另外加了本相指定的一些教材而已。” “主上准备将您亲自着的书刊行天下吗?” 周安昨日亲眼见过周楚暮编写的那些天书,还只是写了个开头,讲的都是些浅显易懂的日常现象,比如‘雨后为什么有彩虹’、‘为什么山顶花开的比山脚的花晚’。 周楚暮一早就打算从教育入手,培养出真正有用的人才,而不是养出一群光会贪污腐败、临危一死报君王的废物。 而要想培养出现代的专业人才,教材就是重中之重。 这也是为什么周楚暮刚刚穿越过来,立马就要亲自着书的原因了。 “先让书生士子读读诸子百家好了。” 周楚暮微微一笑,如今虽然儒家势大,但是诸子百家的思想也早已经深入人心,先把自己伪装成诸子百家的传人,会方便很多。 “明年的政治科、理工科,主考的还是五经,再加一些《吕氏春秋》、《墨子》、《齐民要术》的内容。以后科举,每年都会随机增加诸子百家的其余着作。” 周安一听,立刻明白了主上的意思,这是温水煮青蛙的办法。先稍稍改一改,让士子们以为只是加设诸子百家的经典,然后加上主上的着作,最后才会完全废除五经,全部以主上的书籍为主考内容。 “主上高明。” “嗯,以后周安你也要多学些东西了,不然跟不上本相的脚步,迟早会掉队的。” “是,主上!”周安单膝跪地。 周楚暮点了点头:“既然要培养人才,那么先得培养骨干。” “周安,你挑选几十个忠实可靠的少年出来,每日跟在本相身边,本相言传身教,亲自教导你们,本相再每天抽点时间出来,给你们上上思想课、教点科学理论。” “能得主上亲自教导,属下死而后已!” 周楚暮转念一想,不如把他的侍女小葫芦也一并叫上,这丫头挺聪明的,还是个女孩,有些事情正好可以交给她去做。 “嗯,你下去。去宫里找找徐用,看看他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事情办完了的话,把王家的情报给他看看,叫他回去管管他那儿子。” “是,主上!” “老爷,邵敏郡主醒了。” 小葫芦俏生生的立在门外通报。 “知道了,你派人去通知一下郡王。” “从明天开始,换个人去服侍郡主,小葫芦你就跟在老爷身边,老爷亲自教你。” 小葫芦瞬间脸色通红,羞的低下了头。 “老、老爷,夫、夫人会怪、怪罪的。”小葫芦结结巴巴的说。 “夫人?夫人怎么会怪罪你?”周楚暮楞了一下,看到小葫芦一脸羞涩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 周楚暮走上前,用手指指节敲了敲小葫芦光洁的额头。 “你这小丫头,想哪里去了?你才十二岁,怎么满脑子奇怪的想法?老爷要你跟在身边,是想教你读书认字,你想哪里去了?” 小葫芦呆呆愣愣的:“老爷要教奴婢读书认字?奴婢只是个小丫头,要读书认字做什么,奴婢又不用去考进士,老爷你是不是犯迷糊了?” 第三十二章 夫人在做鸡 “嗯?” “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该死,请老爷责罚!”小葫芦见周楚暮脸色一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大错,居然把老爷给骂了。 小葫芦年纪比较小,一直服侍在周楚暮的身边,周楚暮喜欢她天真烂漫的性子,比较纵容她。小葫芦一不小心,居然把周楚暮给骂了。 “没规矩。老爷你也敢骂。”周楚暮又敲了敲小葫芦的脑袋。 “哎哟!”小葫芦小声嘀咕了一句,“老爷你轻点啊。” “老爷要你认字,自然有老爷的道理,小葫芦你不愿意学?” “奴婢愿意,老爷愿意亲自教奴婢,奴婢自然千肯万肯。”小葫芦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 “那好,从明天开始,老爷就请个先生,先教你认字。” “啊?老爷不是说亲自教奴婢嘛。”小葫芦嘟了嘟嘴。 “老爷我公务繁忙,哪有时间教你这些基本的东西,当然是等你先认字了,老爷才会亲自教你。” “那老爷,说好了,等奴婢学会认字了,老爷你可别又变卦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老爷我一诺千金,还会骗你个小丫鬟不成?” “刚才就骗了。”小葫芦轻声嘟囔。 “你——” “好好好,这回算老爷骗了你,好了?” 在小葫芦面前,他从来不拿气势压人的。如果连对付个小丫头都要用他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那也太跌份了。 “给本老爷去问问夫人,今晚吃什么。” 周楚暮有些无奈,只好把这小丫头打发走了。 “我刚才问过了,夫人说今晚吃鸡!夫人现在在亲自做鸡呢。”小葫芦高兴的说道。 “嗯,嗯,夫人亲自做鸡给本老爷?不错不错。”周楚暮念了一句,感觉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对劲。 “夫人亲自做鸡?小葫芦,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周楚暮反应过来,不由怒道。 “夫人是在亲自做啊,做的白斩鸡啊。”小葫芦有些懵,不知道老爷为什么突然发火。 “做白斩鸡就做白斩鸡,不要省略两个字啊!” “做白斩鸡不就是做鸡吗?夫人一直做的白斩鸡啊。”小葫芦有些委屈。 “算了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去帮夫人做鸡好了。呸,做白斩鸡。” 周楚暮被小葫芦搞的头都大了。 “哦,那好。”小葫芦一脸不解,不知道老爷发了的什么疯。 户部尚书秦府。 “老爷,三公子说有紧急要事,想面见老爷。”管家在外通报。 “三哥儿?他能有什么事?叫他进来。” “父亲,王昙善带着人马去抓齐王殿下了!”秦观一脸焦急。 秦顾安昨日刺杀太子的计划流产后,秦顾安就料到,齐王来京的消息怕是已经被泄露了。 所以齐王被抓,秦顾安一点也不意外。 秦顾安只是没有想到,齐王这么快就被抓了。 “我知道了。三哥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今日和几位朋友在樊楼聚会,正巧看见王府尹带着几百人往相国寺方向去了。” “如此微妙的局势,你还敢出去参加那什么劳什子聚会?” 秦顾安大怒。 “如今的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可知道,你一个小小的举动,都可能害了我们全家!” “父亲息怒,孩儿也是心中焦急,想要探听些消息。”秦观连忙跪在地上。 “那你都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孩儿打听到,周楚暮在醉花楼有一个相好,周楚暮经常暗中前往醉花楼与她幽会。” 秦观精神一振,将消息说了出来。 “这种消息也是你们小儿辈能探听到的?”秦顾安有些狐疑。 “是徐四哥,徐用是周楚暮亲信,徐四哥凑巧听到了这个消息。父亲,杨家兄弟和谢运王直他们,都想利用此事,暗中布局,除去奸相周楚暮。” “还有些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杨家杨三郎、杨六郎,谢家谢运,王家王直,司马兄,还有宋玉。” “这宋玉又是何人?” “是与我等交好的朋友,是个吴国人。” “荒唐!此等大事,怎么能让这么多人知道?何况还有个吴国之人?我是怎么教你的?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你行事如此孟浪,如何做的了齐王驸马?” 秦观与齐王女儿暗中定有婚约,只要齐王登基,秦观便是齐王的驸马爷。 “这件事你不要掺和了,不管杨家谢家怎么做,你都不许出面!以后好好给我呆在家里,没有我的同意,都不许出门!”秦顾安怒气勃发,被秦观气的够呛。 秦观本来还想说他不小心泄露了他知道齐王在相国寺的消息,见父亲这么生气,这事他连提都不敢提了。 虽然秦观只是嘀咕了一句王昙善去的相国寺,但是齐王在相国寺被抓住后,这一句话,就成了他秦家的催命符。 不过这里面有个前提,那就是听到这句话的几个人,能想明白背后这一层。 或者这几个人里面,有人完完整整的把聚会中秦观说的这一句话记了下来,然后告知了家中长辈。 这几人的长辈,都是朝中的老狐狸,完全能通过简单的一句话,抽丝剥茧,分析出背后的缘由。 这些老狐狸哪个不是人精?齐王在相国寺被抓,任何有关言论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为什么你会猜到王昙善去的是相国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既然你秦顾安的三儿子都知道这件事,那你秦顾安难道不知道? 从结果反推这句话,一个简单的推理就可以知道秦顾安就是勾结齐王的幕后之人! 如果齐王没有被抓到,或者不是在相国寺被抓到,秦家都没事,然而齐王真的在相国寺被抓了。秦观说的那句话就会被人无限放大,抽丝剥茧,一点点推导出背后的真相。 秦观不敢说这事,秦顾安又怎么可能知道:他那和齐王暗中有婚约的三儿子,竟然早就把他全家害了? “还不下去?!以后你就在家好好念书,不然我秦家早晚被你害死。” “是,父亲。”秦观心情沉重的下去了。 第三十三章 秦府的密谋 淳于绣改头换面,在京城绕了一大圈,确定没人跟踪之后,悄悄回到了秦府。 秦观刚走不久,淳于绣便回到了秦府,向秦顾安回报。 “秦大人,齐王被王昙善抓了。”淳于绣跪在秦顾安面前,一脸沉重。 “我已经知道了。王昙善那个胖子确实精明,不过王家恐怕还不敢掺和天家大事,他奉了谁的命令?” “王府尹没有透露,不过应该不是奉的圣上御旨。国师以‘相国寺为国寺没有陛下旨意不得搜查’为由,将王府尹挡住了,没有让王府尹搜查相国寺寺内。” “这么说来,王昙善是奉了周楚暮的命令了。” 现在有资格让京城府尹亲自抓人的,除了陛下,就只有周楚暮了。 “大人英明。” “这么看来,昨天解决我麾下死士的,果然就是周楚暮的禁卫军。”秦顾安一脸凝重之色。 “先生,你以为如何?周楚暮抓了齐王,为何没有对我动手?” “大人,依在下推测。泄露齐王消息的,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是齐王那边的人。” “此话怎讲?” “大人不妨以丞相周楚暮的角度思考一下。丞相周楚暮得到消息,齐王在先帝快要驾崩的时候进京,于是猜测齐王是为了夺取皇位,齐王孤身进京,肯定是朝中有人勾结齐王,而要夺取皇位,必须先杀了太子。周楚暮猜到有人要配合齐王对太子动手,于是先下手为强,带着禁卫军埋伏在宫外太子的必经之路上,提前将进入埋伏圈的死士全部杀死了。今日周楚暮抓了齐王,却没有动秦大人,证明周楚暮根本不知道秦大人的身份。最大的可能是周楚暮在齐王身边安排有耳目,但是这耳目身份不够,不知道与齐王联系的是秦大人。” 秦顾安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七步。 “齐王在齐国可是安排了替身的,所有人都以为齐王殿下依旧还在齐国,那个替身准备了许多年,一举一动都和齐王有七八分相似,完全可以以假乱真。怎么可能被周楚暮的耳目发现?” “在下也仅仅是推测。周楚暮不知道秦大人的身份,却知道齐王殿下来了京城,显然只有可能是齐王那边出了差错。” “言之有理。”秦顾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派出去的死士全部用的是周楚暮丞相府的武器,身份标志也全都指向他周楚暮。周楚暮虽然察觉朝中有人与齐王勾结,想要暗杀太子,但是却不知道是谁,只能做万全准备,带着禁卫军提前布防。而我不知道周楚暮提前知道了消息,依旧派出了死士,正好撞在了周楚暮手上。” “大人英明。” 秦顾安哈哈笑了起来:“真想知道周楚暮带着人杀了死士,却发现这些死士全部出自他丞相府时,周楚暮是一副什么表情。哈哈哈——” 淳于绣也配合的笑了几声。 “之后当我出现在宫外的时候,周楚暮也只是对我起了一点疑心。我故意点破周楚暮和皇后的关系这一手,本意是为了试探周楚暮,却反而误打误撞,打消了周楚暮对我的怀疑。在周楚暮看来,如果我真的是幕后黑手,绝对不会如此失智,在他面前如此跳脱。” “大人英明睿智。属下佩服!” 秦顾安又来回渡了七步,有些兴奋的说道: “既然周楚暮还没有发现是我在勾结齐王,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嫁祸给冯去病那个老王八!” “大人不可。既然周楚暮没有发现我等,又何必多生事端,惹人生疑。就算我们嫁祸成功,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要是周楚暮顺藤摸瓜,那——” “嗯,你说的也是。”秦顾安点了点头,“齐王可有什么交代?” “殿下要大人暗中挑拨,火上浇油。让天子和周楚暮彻底斗起来!如今天子势弱,奸相周楚暮势力庞大,齐王要秦大人投效天子,必要的时候齐王可以举齐国之力作为秦大人的后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的局势,也只能用这一招了。我怕只怕,就算我和齐王一起帮助圣上,圣上也斗不过周楚暮啊。”秦顾安叹息。 “大人,您想岔了。当然不能让圣上斗过周楚暮,如果让圣上赢了,齐王岂不是彻底没了机会。” “那齐王是何意?” “齐王之意,是要让天子死在周楚暮手上,但不能让周楚暮有万全的准备。” 淳于绣一脸阴险的神色。 秦顾安来回走了七步: “要让天子被奸相杀死,但又不能让周楚暮做好了弑君的准备?齐王是这个意思?——嗯,我明白了,要让周楚暮背负弑君的罪名,但是又不能让他做好弑君的准备,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没错!如果让周楚暮做好了篡位的准备,就算齐王一呼百应,大军云集,也要与周楚暮决一死战。但是如果天子意外死在周楚暮手中,齐王便能以皇室名义讨伐不臣,率领齐国大军将毫无准备的周楚暮围困在京城,将逆贼就地诛杀!” 秦顾安快步走了七步,兴奋起来,拍手大笑: “妙!妙啊!齐王此计,有鬼神莫测之机也!即便张良陈平在世,怕是也不过如此。” 淳于绣微笑不语: “你爹的秦顾安,老子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居然还猜不出这是老子想出来的计策,老子真是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个有眼无珠的东西。 好在齐王殿下有汉太祖高皇帝之姿,杀伐果断,有王霸之气。才与我相处不过一日,便对我信任有加,将全部计划托付于我,令我借你秦顾安之手,行那陈平之事。殿下如此信任于我,我淳于绣誓死也要报答殿下的恩遇。” 淳于绣继续说道:“秦大人,周楚暮借祥瑞之名,已经彻底从圣上手中夺过了朝政大权,圣上对朝中大事已经没有了置喙的余地。一旦时间拖的越久,周楚暮的大势便会形成,我们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所以这件事,一定要趁早执行才好,不然周楚暮大势一成,就算我们设计让圣上死在他手里,也没有能力将他击败了。” 第三十四章 反间计 秦顾安虽然认为这计策十分精妙,但是到了需要他亲自出马的时候,却显得有些畏惧: “齐王殿下要我投靠圣上,伺机挑起圣上和周楚暮的争斗,还要让圣上意外死在周楚暮手上。这些我不是不能做,我怕只怕,那周楚暮不按套路出牌,像杀死陈太冲、王兴业、文仲业一样,不讲道理的把我给杀了。” 淳于绣也皱眉:“这确实是个问题,奸相周楚暮权倾朝野,不按常理行事,我也根本预料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像今日朝会上指鹿为马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完全不像智者所为,周楚暮却偏偏做了。” 秦顾安这时说道:“如果我们在周楚暮身边有奸细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咱们与内奸里应外合,齐王的计策成功的可能性就能大大的增加。” 淳于绣眼前一亮,对秦顾安高看了一眼。 “大人英明啊,这一招反间计,实乃釜底抽薪!” 这一次,淳于绣这一声大人英明算是实实在在的夸赞了。 “嗯?先生以为此计可行?”秦顾安惊了,他其实只是随口一说。 周楚暮身边防范严密,毫无破绽。反间计这种办法,朝中大臣早就用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但是没有一人成功打入周楚暮身边,周楚暮身边的亲信,也从来没有被人收买成功过。 立足朝堂的大臣众多,身居高位的也不少,周楚暮骤然崛起,权压天下。这些老狐狸怎么可能不想办法对付周楚暮?然而这么多年斗下来,以前的重臣死的死,贬的贬,唯有周楚暮始终屹立不倒,势力越来越大。 淳于绣目光深邃:“用一般人来使这一招,当然不可能成功,周楚暮才智高绝,智虑深远,明见万里,什么样的间谍能在他眼皮底下,瞒过他的眼睛?” “先生之意是?” 淳于绣幽幽说了几句,秦顾安大惊,从座位上坐了起来。 “夫人,今日你亲自下厨,辛苦你了。” 周楚暮拉着宋婉韵的手臂,亲热的说道。 宋婉韵双颊泛起了红晕,羞涩不已。 “夫、夫君,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这白斩鸡,香气诱人啊,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胃口大开。” “夫君喜欢的话,妾身以后每天都给夫君做鸡吃。”宋婉韵心里甜滋滋的。 “那好,以后夫人天天给为夫做饭。不过每天都吃鸡,为夫怕是要吃成脑满肠肥的大肥猪了。” 周楚暮搞怪的苦着脸。 宋婉韵噗嗤一笑,宛如春晓花开。 “夫人笑起来真好看。”周楚暮趁机将宋婉韵抱入怀中,夹起一块鸡肉,喂到宋婉韵嘴边。 宋婉韵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瞬间脖子都红了。 “夫、夫君,我、我自己来。” “不,我要喂你吃,来,张嘴,啊——” 宋婉韵张了张樱桃小嘴,轻轻咬了一口,润滑的鸡肉便进入了她的口中,这鸡肉带着一层薄薄的皮,肥瘦相得益彰,清香润滑,味道醇厚。 “好吃吗?”周楚暮的气息就在宋婉韵耳边,男子有力的吐息喷在她耳垂上,让她后脖颈都泛起了微微的疙瘩,一股电流顺着脖颈直接上了头顶,将她的头皮都电了个透彻。 “好麻。”宋婉韵轻声说了一声。 “好麻?”周楚暮夹起一块鸡肉送入口中,只觉温软顺口,嚼劲十足,味道醇而不腻,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不麻呀,你是不是咬到麻筋了?”周楚暮关切的低头去看宋婉韵。 被周楚暮一双丹凤眼近距离的盯着,宋婉韵心中有如小鹿乱撞,心脏砰砰直跳,感觉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是你肉麻啦!”宋婉韵受不了了,推开了周楚暮,远远的巧笑着,看着周楚暮。 “哈哈,我哪里肉麻了,喂夫人吃块鸡肉而已。”周楚暮也笑了。 “夫人,青菜来了!”小葫芦欢快的端着一盘青菜走了过来。 “给我。”宋婉韵接过小葫芦手中的青菜,摆在桌上。 “夫人,这可是小葫芦做的,你尝尝看。” “哟,小葫芦还会做菜了?”周楚暮说道。 “是夫人以前教我的,夫人,你快尝尝,是不是比以前好吃了不少?” 宋婉韵笑着夹起一片青菜。 “嗯,不错,有进步。” 周楚暮也好奇的夹了一片。 “咸了。”“小葫芦,虽然老爷家里不缺盐,你也不至于放半罐子?” “咸了?怎么可能,我明明按夫人说的放的。” 小葫芦急忙用筷子夹了一片青菜,送入口中。 “老爷你又骗人,明明就不咸!咸淡刚刚好,哼。” “谁说不咸的,你看,这叶子上还有盐粒呢。你是没搅匀,小葫芦?” “哈哈,老爷刚好吃了盐最多的那块!”小葫芦看了周楚暮吐出来的青菜,发现上面真的有盐粒。 “你还笑,菜都不搅匀,咸到老爷了,以后罚你每天给老爷搓脚!” “不要,老爷你的脚太臭了,上次把我臭死了,天天给老爷洗脚,我鼻子都不能要了。”小葫芦眉毛鼻子都皱着了一起,连连摆手。 “老爷脚臭,还不是因为你太懒了?你要是每天给老爷洗脚,老爷我还会脚臭?” “夫君,快要吃饭了,竟说些什么脚臭不臭的,待会饭都吃不下了。” 宋婉韵接过一个丫头端上来的豆腐,摆在周楚暮跟前。 “夫君你看,这盘豆腐嫩不嫩。” “没有夫人嫩。” “夫君现在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宋婉韵不满的剜了周楚暮一眼。 “夫人你这就错怪我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周楚暮大呼冤枉。 “夫君这些真心话,也不知道在外面和多少女人说过了,我可不稀罕。” 宋婉韵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夫人要到哪里去?夫人可是生气了?”周楚暮连忙拦在宋婉韵身前。 “夫君,妾身没有生气,妾身是要去给邵敏郡主送饭去。你就安心的坐着罢,妾身马上就回来了。” 宋婉韵本就没有真的生气,见周楚暮这么在乎自己,连忙安抚他,让他坐了下来。 第三十五章 吞粪而死 “姨母!” 姜居伏在杨贵妃尸身上,放声痛哭。 姜居耸动鼻子,闻到一股恶臭之味从杨贵妃身上传来,让姜居忍不住呕吐出声。 “呕——呕——”姜居一边痛哭,一边干呕。 姜居看着自己龙袍衣袖上黄褐色的污渍,愤怒大吼: “怎么回事?姨母的遗体上为何有污秽之物?” 司礼监李忠在姜居扑到杨贵妃身上的时候,就有些欲言又止,只是阻拦不及。 这时连忙跪下请罪: “陛下一时心切,奴婢未能及时阻拦,请陛下治罪!” “朕不是问你这个!朕问你,为什么姨母的遗体,会被人亵渎,被人泼上这些污秽?!” 姜居听闻杨贵妃死在宫中,心中是真的悲痛,连夜赶到杨贵妃宫中,见到杨贵妃尸体,悲从中来,伏尸大哭,不想竟然沾了一身屎尿。 身上沾了黄褐色秽物,一身恶臭,姜居又是愤怒,又是难堪,大发雷霆。 “陛下,奴婢也是刚刚才知道消息,奴婢也不清楚。”司礼监李忠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还不快命人给朕更衣!” “废物!全是废物!” 姜居怒不可遏,拔过侍卫宝剑,狠狠砍杀了两个太监。 其余宫女太监全都跪在地上,全身发抖,不敢动弹。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李忠生怕皇帝一不小心把自己也砍了,眼神惊恐。 “长信宫的人呢?把他们带进来!”长信宫就是杨贵妃的宫殿。 李忠连忙命人把长信宫的宫人带了进来。 “李嬷嬷,贵妃娘娘是怎么死的?”姜居以前经常来长信宫,对杨贵妃的人非常熟悉,这李嬷嬷就是杨家的老人,自小就在杨家了,杨贵妃进宫后,被带到了宫里,成了杨贵妃的亲信。 “陛下啊!娘娘死的好惨啊,呜呜呜——”李嬷嬷老泪纵横,她可是一直把杨贵妃当亲人看待的,没想到,贵妃娘娘不过是在御花园出了个恭,就被人给害了。 李嬷嬷一边嗷嗷痛哭,一边说道:“陛下,你要给娘娘做主啊。娘娘今日心情不好,用完晚膳后,去御花园散心,一时内急,于是便去御花园的茅房出恭。没想到没想到,那些个杀千刀的刺客,躲在粪坑里,把贵妃娘娘给害了啊!!” “这些个恶贼,杀了娘娘还不够,居然还在娘娘尸身上泼屎,实在是太恶毒了,居然用这种手段——” “别说了!” 李嬷嬷还要哭诉,被姜居不耐烦的打断,他现在一听到那个字,就忍不住肠胃翻涌。 “为什么不为贵妃娘娘整肃遗容?让姨母如此如此不堪?”姜居质问。 “是禁卫军统领徐将军的命令,他说杨贵妃被奸人所害,要等丞相大人查明事情真相,才能动贵妃遗体,免得抹去了证据和线索,抓不住幕后凶手。” “混账!贵妃遗体被人亵渎,你们居然坐视不理。除了李嬷嬷,把他们全部拖下去砍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几个内侍战战兢兢的给姜居换了一身龙袍。 姜居闻不到那股味道,不由长长吸了口气,刚才他几乎都不敢呼吸了。 “为杨贵妃清洗遗体。” 几个宫人忙不迭的应声忙了起来。 “李嬷嬷,刺客抓到没有?” “皇上,刺客都被禁卫军当场抓获了,交给了宫中。” “审了没有,是什么人派他们干的?” 李嬷嬷哪里知道这个?姜居又招来慎刑司太监询问。老太监却说,那些刺客全是宫里的太监,全部都是以前被杨贵妃毒打、残害过的,一口咬定他们是为了报复杨贵妃,没有受人指使。 姜居眼中怒火有如实质,“饭桶!全是饭桶!” 姜居把人赶走,静静的呆坐了半晌。 “陛下,娘娘的遗体已经清洗干净了,换上了娘娘生前最喜欢的衣服。” 姜居来到杨贵妃身边,杨贵妃已经被清洗一新,撒上了花瓣,身上身下全都是香草香料。 只是姜居似乎还是能从杨贵妃身上闻到隐隐的臭味,姜居叫来宫女等人,让他们重新洗一遍。 连续洗了三遍,姜居还是能闻到味道,可是李嬷嬷也说用了最好的香水,是她亲自给贵妃洗的,保证没有味道了,而且再洗的话,就要把贵妃遗体洗坏了。 姜居怀疑是不是自己鼻子坏了,也许是因为刚才身上沾到了大便,闻太久了,换了衣服还有幻觉。 “传朕旨意,追封杨贵妃为太妃,把太妃娘娘遗体搬到乾清宫,放在先帝遗体边,与先帝合葬。” 姜居看着杨贵妃死不瞑目的样子,一字一句的发下誓言: “姨母,朕一定会为姨母报仇的!朕一定会把他除掉,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姨母安心去,朕会把姨母葬入父皇陵寝,葬在父皇身边,长伴父皇左右。” 姜居走出长信宫,看着漆黑的御花园。 “周——楚——暮!” “丞相,属下让人在茅厕埋伏了杨贵妃那贱人,让她吞粪而死,还在她身上泼了大便。属下还故意下令,不许他们清洗,让杨贵妃死了也臭不可闻。” “哈哈哈——干的漂亮,这个吞粪的死法,和她真是绝配!” “哈哈哈——” 翌日早朝。 因为皇帝驾崩,事情众多,所以这几日连续有早朝。平常是三日一朝,甚至是五日一朝。 小皇帝被周楚暮以不懂礼制、不通政事、需要守孝为由,强令小皇帝在皇宫学习规矩,没有学习完周楚暮布置的课业不得上朝。 所以今天的朝会依旧由周楚暮主持。 见到皇帝没有上朝,而周楚暮却搬了条椅子独自坐龙椅下方,众臣都沉默了。 这奸相,已经肆意妄为到这个地步了吗? 然而周楚暮昨日的余威犹在,不怕死的都已经死了,剩下的这些,都是怕死的。 皇帝没有上朝,竟然也没有一人出声。 周楚暮悠哉悠哉,不紧不慢的主持起了朝会。 “陛下勤奋好学,废寝忘食,今日委托本相代为主持朝政,众卿,开始罢。” 第三十六章 我废了皇帝其实是为了保护皇帝 不多时,在周楚暮的带领下,群臣便开始按部就班的处理朝中大事。 今日讨论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太后临朝听政一事。 “东宫皇后娘娘蓝雨熙贤良淑德,母仪天下,晋为熙和太后。西宫娘娘杨贵妃,不幸为奸人所害,追封为太妃” 礼部尚书王玄馍拖长着声音,不紧不慢的念完了一段又臭又长的圣旨。 众大臣听的昏昏欲睡。 “启禀丞相,皇上尚未加冠,不能亲政,按朝廷旧制,当由太后临朝听政,请丞相恩准!” 众人一听,纷纷精神一振,好家伙,这是哪个不怕死的,居然在昨天发生的事情之后,还敢当众挑衅丞相周楚暮? 中立派和帝党纷纷朝着那人看去,那人赫然是周楚暮门下刑部侍郎李青山。 众臣摸不清楚情况,一个个都没有吱声。 这都是周楚暮的安排。 周楚暮这一手,是一石数鸟之计。 让太后临朝听政,是因为小皇帝被他赶走了,反对他的群臣在朝堂上没了领头羊。 而太后便是这样一头领头羊,是周楚暮特意安排的旗帜。 有了太后这一面旗帜,朝臣便能在太后的号召下,与周楚暮分庭抗礼! 而一旦朝臣真正这么做了,就中了周楚暮的圈套了。 这一点周楚暮自然不会告诉蓝雨熙,他只说让蓝雨熙做他的傀儡。 这也是周楚暮故意为之。 他让蓝雨熙做他的傀儡,其实是表演给朝臣和小皇帝看的。 这是一张明牌。 周楚暮是故意放出的消息。 周楚暮当着小皇帝的面,亲口告诉小皇帝,他要让蓝雨熙临朝听政,让小皇帝知道太后临朝是他在背后推动。 今天他让手下李青山正式提出让太后临朝听政,也是为了告诉朝中众臣,太后是我的傀儡。 难道他周楚暮让太后做傀儡,朝臣们就会无动于衷,任由他周楚暮宰割吗? 太后当了傀儡,朝臣们就会害怕吗? 正相反,朝臣们只会借助太后的名义来反对周楚暮,哪怕明知道太后是傀儡。 傀儡就是无用的吗?不,傀儡虽然什么也做不到,但是傀儡还有一个名号! 而且到时候朝中大臣说不定有人会起心思、帮助蓝雨熙摆脱周楚暮的控制,然后号召群臣聚集在蓝雨熙身边,为蓝雨熙出谋划策对付周楚暮,这甚至不是蓝雨熙的意志能够左右的。 群臣们需要的不是太后的看法和意见,不需要她的学识和见解,也根本不在乎她是出身民女还是出身乞丐,群臣需要的只是她太后这个身份,需要的是太后这个名义。 换句话说,群臣们需要的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实权太后,他们需要的,也仅仅是一个傀儡而已,借助这个傀儡,他们能在朝堂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为自己争取利益。 周楚暮需要一个傀儡,反对他的朝臣们,需要的也是一个傀儡。 这才是有意思的地方。 有太后在朝堂上,就有了名分,朝臣们就有了大义。他们完全可以借助这个名分大义,借助太后的名号,来为他们自己谋取利益,甚至他们都不需要太后的同意。 到了那个时候,蓝雨熙如何决断,到底是站在朝臣这边,还是站在周楚暮这边,将决定她自己的命运。这是周楚暮对她的一个考验。 ——以上才是周楚暮让太后临朝听政的全部考虑。 朝臣们需要一面反抗他的旗帜,需要借助一个名义来对抗他,需要一个发声通道,这个发声通道可以是皇帝,当然也可以是太后。这是大势所趋,是周楚暮阻止不了的。 原本这面旗帜是小皇帝,是姜居,但是周楚暮不允许姜居出现在朝堂上。 朝臣们没有了这个名义,那周楚暮就再给他们这个名义。 他的敌人实在太多了,朝中明里暗里,想要他死的人数不胜数。 就算那些口头上投靠了他周楚暮的大臣里面,哪些是反对他的,哪些是想要他死的,周楚暮也是难以分辨。 但是竖起一面旗帜就不一样了。 太后这面旗帜,就像黑夜里的一盏明灯。 与其让他们暗地里勾结,不如周楚暮主动为他们树立一个名义,竖起一面大旗。 蓝雨熙一张白纸,什么也不懂。 周楚暮很满意她去承担这个角色,群臣们也会满意的借助太后的傀儡身份,以太后的名义去做一些事情。 对于周楚暮来说,其实这面旗帜是谁无关紧要,重要的要给群臣竖起这样一面旗帜,让他们去帮助太后,帮助小皇帝,让他们把心思花在救出太后、为太后争权,为小皇帝争权上面。 只有这样,周楚暮才能安心的去做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几次找借口要把小皇帝赶出朝堂,纯粹是因为姜居太能作死了,周楚暮怕自己有一天忍不住,直接把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干掉。 眼不见为净。 周楚暮把小皇帝赶走,是为了保住小皇帝的小命,是怕自己有一天受不了他的作死行为,所以才把皇帝变相囚禁在皇宫里。 之前周楚暮在小皇帝的求情下,留了杨贵妃一命,也是为了不过度刺激小皇帝,不让小皇帝因为杨贵妃的死,去做一些愚蠢的事情。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周楚暮没想到,这杨贵妃不愧是一手把小皇帝带大的姨母,她作死的能力比小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杨贵妃,不仅想要害死蓝雨熙,自己去做太后,而且还想利用太医院的院正张光宝给自己下毒! 如果仅仅是宫中的事情,周楚暮可以放过杨贵妃一命,但是杨贵妃竟敢对他周楚暮起了如此歹毒的心思,那周楚暮就再也留不得她了。 只是周楚暮没想到徐用居然还有这么一手,让杨贵妃吞粪而死。 这可不是周楚暮下的命令,是徐用自己做出来的。 只能说,周楚暮麾下真是人才济济,不仅有萧亮这样的疯狗,还有徐用这样的人才。 周楚暮要是不做奸相,都对不起手下这帮“能臣干将”。 第三十七章 冯去病 李青山提出太后听政,满朝文武无一人出声,全都在等着周楚暮的决定。 “众卿有什么意见吗?” 大理寺卿萧亮上前:“丞相,朝中有丞相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太后临朝监政!丞相一便胜过百万人! 萧亮冷哼一声:“依我看,这满朝的蠹虫们都该有点自知之明、主动告老还乡,免得丞相把你们一个个赶出去,面上不好看!” 众臣心中纷纷怒骂:不愧是疯狗,叫的真够狂妄! 周楚暮挥手斥退了萧亮。 这时一位御史微微发抖,小心翼翼的站出来,脸上露出讨好的神色: “下官、下官以为,太后是民女出身,不懂朝中政事,李大人以礼制提议太后监政,下官以为、以为不妥也,既然有丞相辅佐陛下,何须劳动太后大驾?” 大学士谢晋也出声道:“以礼制而论,太后临朝乃是惯例。然冲帝之时,冲帝年幼,由宗室大臣摄政,太后因出身低微,自知见识浅陋,不愿听政,未曾临朝。或许这件事可以作为参照。依下官之见,太后年纪轻轻,又是民女,临朝听政,恐怕会在朝堂上有失礼仪。天子虽然年幼,但也有十七岁了,通晓事理,聪慧过人,正是应当多多学习朝政的时候。 丞相既然辅政,怎么能将天子置于宫中枯学规章制度?丞相应当亲身教导,以朝中大事作为教学材料,通过实际的事务,教育陛下才是。丞相不令天子上朝听政,学习政务,却让一妇人上朝听政,是何道理?” 周楚暮点头:“大学士所言有理。然而朝堂之上不可无主。先帝命我代天子执掌朝纲,本相主持朝会虽然名正言顺,然而实在与礼不合,有失体统。” “为礼制计,为天家计,为圣上计。太后临朝监政,乃是不得以而为也。太后虽是妇人,但依然可以代天子监督本相,时刻提醒本相作为人臣的本分,谨守君臣大义。” 众臣纷纷心里吐槽:“你周楚暮心中还有君臣大义?真是稀奇。” “丞相大人忠心耿耿,实乃我辈楷模!”刑部侍郎陆羽大声赞道。 “丞相有此顾虑,实乃朝廷之大幸,陛下之大幸!”大学士谢晋也拱了拱手。 谢晋本以为周楚暮接连两日限制皇帝上朝,已经是篡逆之心昭然若揭,没想到周楚暮居然还良心未泯,心中有顾虑。 周楚暮继续说道:“至于陛下。如今先帝的遗躯尚在宫中,未曾安葬,陛下也尚未登基,陛下既未登基,正是应当尽孝道的时候。何况陛下对朝中规章制度一无所知,连太后临朝听政这种事情都需要本相提醒,如果不多多学习,恐怕会在朝堂上闹出笑话,有损天子威严。本相特意找了几个饱学之士,作为天子的’牢师’,是为了天子的颜面考虑。” “陛下需要守孝、需要学习,朝会自然只能让本相来主持,本相虽然能力不足,也只能勉强为之。但是如此一来,实在与礼不合,所以本相便亲自前往太后宫中,睡服太后,请太后临朝监政。” “丞相用心良苦,实乃我大魏第一忠臣也!”又有马屁精不失时机的大拍马屁。 “丞相果然用心良苦。”谢晋语带讽刺。 “谢大学生对太后临朝听政之事,可还有意见?”周楚暮横眉看了谢晋一眼。 谢晋心中一跳,不敢再出头为皇帝说话。 “丞相安排便是。” 这时老臣邢部尚书冯去病出列说道:“历来太后监政,是因为太后年长,皇帝年幼,以太后监政,为的是以太后的智慧与经验,来弥补天子的不足之处,提醒天子什么地方做错了,或者帮助天子处理一些天子不能处理的政务。这是以老带新的意思。如今丞相以年方十八岁的太后来监察自己,倒是开天辟地的一大创举了。” 群臣中有人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萧亮脸色刷的通红,有人侮辱丞相,比侮辱了他亲爹亲妈还严重。 “冯老匹夫!胆敢如此?!” 周楚暮似笑非笑的看着冯去病,没想到这老货平日里装死的很,今天却突然说出这种话,难道是他知道齐王被抓,忍不住了? 自从周楚暮掌权以来,朝堂上的老臣如果不投靠周楚暮,基本上都会被周楚暮贬黜或者弄死。 而这冯去病,就是硕果仅存的几个老臣之一。这老货,装死的本事是第一流的,从来不出头,从来不发话,一直置身事外,从来不参与朝中党争,所以才能一直活到现在。 周楚暮盯着冯去病看了半晌,这老货说完,依旧是低垂着头,眼睛微闭,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冯尚书的意思,是说太后不配监察本相?” “下官不敢,下官的意思是,丞相为守人臣本分,不惜委屈自己,让熙和太后监察朝政,实在是高风亮节,有霍光、伊尹之风。” 冯去病老眼如豆,目视周楚暮。 瞬时间,周楚暮与冯去病目光交锋,有如实质。 “冯尚书老而弥坚,历三朝依旧坚毅不倒,实乃人杰也。”周楚暮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既然冯尚书也没意见,那太后临朝听政一事,便交由礼部办理。” 王玄馍上前应是。 冯去病虽然讽刺了周楚暮一番,但这老货回答的话滴水不漏,没什么破绽,周楚暮除非寻个莫须有的罪名把他办了,不然一时之间也不好把他怎么样。 “冯尚书,本相记得,冯尚书之女冯江草,乃是齐王殿下的王妃?几年前为齐王生了一位世子,不知是否有这一回事?” “丞相说的不错,下官女儿冯江草与齐王的婚约,乃是当年先帝赐婚,是杨皇后亲自促成的此事。”冯去病心道:来了。 昨日齐王被王昙善抓捕后,周楚暮下令宗正府、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所以冯去病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今日公然在朝堂上一反常态的讽刺周楚暮,便是因为这件事。 第三十八章 齐王世子入京 “那冯尚书可知道,齐王三日前孤身一人潜入了京城?”周楚暮眯着丹凤眼,凝视冯去病。 冯去病是齐王天然的盟友,齐王突然进京,周楚暮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就是冯去病。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秦顾安想要嫁祸给冯去病的原因,冯去病是齐王的岳父,他只要稍稍给出一些线索,引导一下,很容易就可以把周楚暮的目光转移到冯去病身上。。 周楚暮截杀了埋伏太子的刺客之后,调查了几天,却一无所获。 幕后之人,心思歹毒,居然仿制了他周楚暮丞相府侍卫的武器,还仿制了他丞相府的身份令牌,摆明了是要陷害他。 是以周楚暮对这个幕后黑手,恨的可是咬牙切齿。 冯去病老眼微垂,面无表情的说:“下官若是知道,昨夜便该连夜出逃了。” “哈哈,冯尚书说笑了。” “丞相命下官联合宗人府、大理寺联合审理齐王,恐怕有些不妥,丞相明知下官和齐王的关系,应当令下官回避才是。” “冯尚书既然不知道齐王无诏入京一事,自然无须避讳。何况齐王孤身一人进京,或许只是给先帝探病而已。” 周楚暮特意设计让冯去病参与此事,自然有他的目的,怎么可能让冯去病如此简单的就抽身离去。 冯去病拱了拱手,回到了他的位置上。既然周楚暮明摆着要整他,那他也自然无须顾忌。之前他出言讽刺周楚暮,便是因为冯去病从周楚暮安排他审理齐王这件事上,嗅到了不安的气息。 齐王未奉诏入京,就算齐王的理由再怎么充分,那也是谋逆的大罪,所有有关的人员,都要受到严惩。如果冯去病因此事受到牵连,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这时礼部尚书王玄馍出列说道: “启禀丞相,先帝之子代王、赵王、河间王、梁王上表,请求入京奔丧。” 先帝有十四子,夭折了五子,只剩九位皇子在世,除了太子,其余年满十六的皇子都被封为了王爷,出镇一方。 太祖为保江山永固,定下规矩:非姜姓不能封王。此外,每位王爷封地不得超过百里,而且王位不得世袭,军队不得超过万五。 如今大魏尚存的王爷有十位,除了先帝之子齐王、代王、赵王、梁王、河间王外,还有老王爷姜致远,即郡王姜怀民的父亲,老王爷没有封国,是前任大宗正,姜怀民是因为军功被封为郡王,但没有封地。另有三位与先帝同辈的王爷,分别是淮南王、济王、长沙王。 齐王乃是大皇子姜白,代王乃是二皇子姜和,赵王乃是四皇子姜华章,梁王乃是五皇子姜建,河间王乃是七皇子姜宣,小皇帝姜居是九皇子。其余三个皇子年纪尚小,分别是刘婕妤所生的十一皇子姜盛,年仅十岁,杨贵妃所生的十三皇子姜忌,仅九岁,以及卫美人所生的十五皇子姜元,年仅七岁。 其中齐王姜白、赵王姜华章、小皇帝姜居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乃是杨皇后嫡子,其余均是庶出。 至于淮南王姜遂、济王姜昭、长沙王姜山,都是先帝的兄弟,年岁较长,就连年纪最小的长沙王姜山,也有三十九岁了。 “不准。国丧期间,为保皇位延续稳定,不许藩王入京。待新帝登基大典完成,可允许藩王入京朝拜新帝。”周楚暮严词拒绝了这些王爷的请求。 事实上,这些王爷上表奔丧也只是形式上走个过场而已。 大魏自从开国以来,太祖就定下了严厉的祖制,不仅限制了藩王的封国大小,不允许世袭,还限制了军队数量,只允许藩王拥有不超过1万五千的军队。藩王一直是朝廷严防死守的对象,怕的就是他们借机作乱,危害江山。 正是因为太祖定下的这些规矩,基本上历代的大魏的藩王都很安分守己,轻易不会有什么动作。 但是朝廷既然如此防范藩王,为何又要封王呢? 这也是为了朝廷的稳定,为了保证姜氏的江山能够代代相传。 毕竟不是每个天子都能平安且平稳的将皇位传下去,也不是每个天子都英明神武,不犯蠢病。 如果天子没有后代,或者天子死于非命,没有确定继承人,那么这些王爷都是有继承皇位的资格的。 皇室内部出了问题,皇位无人继承,那么按照祖制,群臣可以迎藩王入京登基为帝。 正是因为藩王名义上有皇位继承权,所以太祖才规定王位不能世袭。毕竟谁也不知道世袭的王爷后代到底还是不是太祖的子孙。 而如果有逆臣谋害了天子,或者有人谋朝篡位,这些藩王也有起兵勤王的权力。 但只要皇位上的还是姜氏血脉,那么,哪怕是出现了像周楚暮这样权倾天下的权相,这些藩王也不能动弹一步,否则便是谋逆之举。 周楚暮没有对小皇帝姜居轻举妄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太祖的定下的这个藩王制度。 周楚暮对大魏太祖是真心感到佩服,太祖定下的这个藩王制度可谓是高瞻远瞩,可传万世基业。 只要姜氏皇帝没有出现特别不肖的子孙后代,将大魏江山败个一干二净,那么大魏就很难被国内的势力推翻。 国外的势力那就另说了,如果其他国家实力远超大魏,率领百万大军将大魏灭了,那就算大魏太祖复生也回天乏术。 “梁王姜建与河间王姜宣封国距离京城不远,请求派世子入京,代父奔丧。” 周楚暮心中一动,真是瞌睡遇到枕头,这可真是神助攻啊。 “梁王与河间王孝心可嘉,派世子入京代父奔丧,可谓赤心一片。此事可作为藩王惯例,令其余藩王效仿。 命令齐国、代国、赵国、淮南国、济国、长沙国遣世子入京,为先帝守灵。以后每逢国丧,藩王世子都要入京,替父守孝,以全忠义!” 听到周楚暮的话,冯去病心中一跳:别的藩王也就罢了,齐王现在可是被周楚暮抓了。 第三十九章 罢黜百家,独尊周术 如果藩王世子全都被送入京城,岂不是说江草的儿子、他的外孙姜承禄也要来了? 他的外孙,刚刚才满八岁啊!怎么能把他送到周楚暮这个魔鬼的手中? 周楚暮看向冯去病,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见到周楚暮的神色,冯去病心里大骂不止。 这奸相,用心何其歹毒!他既然用这个办法,将齐王世子诳入了新邺城,难道还能把世子安然无恙的送回齐国? 冯去病心中思绪百转,思考周楚暮到底要干什么,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齐王殿下这次孤身进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值得周楚暮如此大费周章?他让世子进京,难道是为了以世子逼齐王就范?” 冯去病心中想到:“既然周楚暮要以承禄做人质,也就是说,他是为了威胁齐王。如果他要杀掉齐王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如此费力,齐王这次无诏入京本身就是死罪,犯了祖宗规矩,只需要让宗人府严格执行太祖祖制,齐王只有死路一条。” 冯去病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只好按下心中的不安,想要下朝后找王昙善打探点有关齐王的消息。 王家和他冯家也算是老交情了,两家都是大魏朝堂上的常青树,政坛不倒翁,想必王昙善也会给他点面子。 周楚暮在椅子上坐了会儿,伸了个懒腰: “各位同僚,若是无事禀报,今日朝会便到这儿。” 吏部尚书张机急忙出列:“丞相,下官对丞相命下官变更明年科举一事,有几处不明白的地方。” “是改科举这件事啊,张尚书你不如把本相交代你的事从头说一遍,诸位一起听一听。” 张机将周楚暮改革科举的提议在群臣面前全部说了一遍。 重点说了周楚暮改进士科、明经科为政治科、理工科的提议。 群臣议论纷纷。 大学士谢晋打了头阵: “丞相,您为何要将进士科、明经科改名为政治科、理工科?丞相改两科的名字,不知是有什么深意?” 周楚暮直接开始吊书袋: “《尚书·毕命》有云:道洽政治,泽润生民。 道洽政治,泽润生民。政治,要润泽百姓。 《周子》曰:理,道也。工,象人有规矩也。理工者,是以天理、人理、事理,制天命而用之,定天地人的规矩,乃化天道为人道,化世间之道为我道。” 周楚暮继续说:“然而进士、明经两名字,本相只看到了满满的功利思想,完全忘记了圣人的教诲。科举取士,以此二者为名,岂不是要让天下士子追名逐利,只知道‘明了经书’便能‘进而为士’?这进士、明经四字,荼毒了我大魏学子的思想,遗祸无穷。 本相改名,就是为了要让天下学子,明心见性,不忘初心,始终牢记圣人的教诲。即便中了举,也要‘道洽政治,泽润生民’,制天命而用之。” “好!好一个道洽政治,泽润生民,好一个制天命而用之!丞相居然是后圣门下?”谢晋神情激动,被周楚暮说的心潮澎湃。 后圣就是荀子。荀子的思想就是‘制天命而用之’,与前面的道洽政治,泽润生民差不多一个意思。 周楚暮摇了摇头:“非也,非也。非要说的话,本相是杂家,博采百家之长,信奉的是‘拿来主义’,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吏部尚书张机恍然大悟:“难怪丞相说明年科考,除了和往常考试一样考经义策论,还要考《吕氏春秋》、《墨子》和《齐民要术》。” “嗯,不错,正是这样。往常科举,只考五经经义,约束了天下学子的见闻与格局。本相在科举题目上加上百家学识,为的就是丰富士子的知识与见识,不能光抱着几本经书死读书、读死书。” “以后每两年的科举,本相都会增添一些百家经典。” 谢晋反对:“如此一来,士子岂不是要遍览群书?对某些家贫士子来说,买经书墨义已是艰难,如何负担得起额外的花费?” “这就不劳大学士抄心了,本相的意思,是为了增加天下士子的见识,而不是为了刁难人才。即便加考,只需涉猎即可。至于花费?多买两三本书难道便无能为力了吗?实在不行,找同窗借阅也是可以的嘛。这样,大学士说贫困士子买不起书,那么为了减轻学子负担,以后每两年的考试书籍,都由丞相府负责刊印,以低价刊行天下,以造福天下读书人,大学士以为如何?” 谢晋人麻了:原来在这等着老夫呢。要是让你丞相府负责刊行天下科举书籍,岂不是要让天下的所有读书人都受你周楚暮的恩惠? 以谢晋的脑子,听到周楚暮的话,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周楚暮要收买天下读书人,还没反应过来周楚暮醉翁之意不在酒: 刊行书籍,也就意味着掌握了对经书的解释权。虽然同样是考五经,但是每一家、每一个学派对经书的解释都是不同的。如果由周楚暮丞相府负责发行考试书籍,那么选择哪家的学派的学说,就是周楚暮说了算! 掌握了发行科举考试书籍的权力,就掌握了对经书的话语权、解释权。 以后天下读书人学的,都将是周楚暮的学说! 谢晋没反应过来,冯去病却人老成精,一下就想明白了周楚暮要干什么。如果让周楚暮掌握了五经的解释权,那么整个学术界都会被周楚暮掌控!至少那些家贫只能买的起周楚暮低价书籍的士子,会完全被周楚暮的学说洗脑。 洗脑这种事情,他们这些世家可是专业的。 冯去病幽幽说道:“丞相妄图以刊行书籍来掌握科举之路,让天下读书人,全部出自你丞相府门下,让所有士子只学你一家的学说。丞相此举,难道是要‘罢黜百家,独尊周术’吗?” ‘罢黜百家,独尊周术’八个字一出,所有朝臣都是心中一惊! 第四十章 冯去病的厉害 如果丞相真的要罢黜百家,他们誓死也要反对!扞卫自家学说,他们的立场可比扞卫皇帝要坚定多了,这可是涉及到他们切身的利益,以及自己学派万世的传承的大事! 周楚暮被冯去病这样一说,就像想要拉屎却被告知茅坑堵住了一样。 周楚暮心中不畅: 冯去病这老不死的果然厉害,不仅完全猜透了他的心思,还反将了他一军。 虽然他的最终目的确实是要罢黜百家,最终让自己的学说推行天下,然而他还只是刚刚做这件事情,不过是开了个头,就完全被冯去病这个老不死的给猜到了他的最终目的。 见微知着,见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冯去病多年不鸣,一鸣惊人。 周楚暮刚迈出一步,就被冯去病这个拦路虎挡住了。 ‘罢黜百家,独尊周术’这八个字的威力,可谓是核弹级别的。 冯去病这话,不仅是要阻止周楚暮这一次的意图,甚至还想堵死了他以后的路。 一个想要罢黜百家的人,以后只要稍稍露出有学术学说方面的意图,都会被众人无限放大,围追堵截。 周楚暮不仅不能强硬推行他的策略,还要想法设法打消众人对他的怀疑,不能让众人以为他真的有罢黜百家的心思。 这,就是冯去病的厉害之处,短短一句话,区区八个字,就让周楚暮下不了台! 周楚暮只是稍稍想一想,就发现了冯去病用心歹毒之处。 而这,并不是冯去病深思熟虑之后才出手的,仅仅只是他临机应变,短时间里不仅想通了所有关节,还顺手将了周楚暮一军。 周楚暮皮笑肉不笑:“冯尚书此言,乃危言耸听耳。谢大学士担忧天下贫困士子买不起书,本相因此才有此提议,只为造福天下读书人,让天下的读书人,人人有书念,人人有衣穿。更何况,天下读书人学哪一家的学派,是读书人的事情,难道本相刊行了书籍,士子便不需要老师,不需要座师了?读书人想学哪一家学派的学说,难道是本相发行几本书就能限制的?本相刊行科举考试书籍,不仅不是要罢黜百家学说,正相反,百家学说本相都要刊行!” “本相此举,乃是造福天下读书人,造福百家学派的大好事!” 然而朝臣们已经得了冯去病的提醒,自然不会再上周楚暮的当了。 工部侍郎陈朝语气幽幽说道:“丞相有大志也,不仅想要造福天下读书人,还要造福百家学派,印刷百家学说。丞相之志,下官佩服。 只是百家学术浩杂如渊海,丞相虽然学富五车、手下才俊之士也数不胜数,然而想要解读天下百家学说,恐怕力有未逮?各家学说精深渊博,即便是各家的学术博士也不敢说尽通。” 陈朝听了冯去病的话后,周楚暮的解释,在他听来却完全变了意思。 周楚暮丹凤眼一眯,悄悄使了一个偷梁换柱的计策: “陈侍郎既然认为我丞相府做不到?不知陈侍郎以为如何才能做到?” 周楚暮这是悄悄换了概念,一开始朝堂上讨论的其实是‘应不应该由丞相府发行书籍’的问题,现在却变成了‘怎么发行书籍’的问题了。 既然你们不让我丞相府发行书籍,那由谁来发行书籍? ‘该不该做’变成了‘怎么做’。 群臣都被这眼前的利益蒙住了眼睛,除了少数几人洞若观火,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周楚暮的小伎俩。 由谁来发行书籍,谁就掌握了书籍的注释权、解释权,掌握了舆论权。 这个诱惑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 群臣这时开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这件事,表面上只是谁来刊行科举考试书籍的问题,实际上是整个百家学术流派争斗。 哪一家掌握了发言权,哪一家便占据了优势。 毕竟,就算每一家学说都发行,操作空间也是很大的。 每一个学派都想自家的学术发行多一点,其他家的发行少一点,甚至限制某些学派的发行。 陈朝没有发言,这是事关天下读书人的大事,贸然出声只会成为被攻讦的对象。 谢晋的学生卢本坐不住了,说道: “回禀丞相,下官认为此事应当请各家学派一齐讨论,制定出各方满意的方案。” 冯去病却直接点破这其中的问题:“召集百家学派,刊行百家学说,不过是劳师动众,徒劳无功而已。 如今天下读书人有几十万,百家学派的典籍更是数不胜数,各位只看到了这其中的好处,可曾想到,刊行百家学说,要花费几何?别说百家了,就算只是将一家学派的学说发行天下,我大魏朝除了朝廷,还有哪一家哪一派能做到??” 冯去病转向户部尚书秦顾安:“秦尚书,户部掌管钱粮,对此事最有发言权,请问秦尚书,这发行一本经书,成本几何?” 秦顾安思索片刻,说道: “以《齐史公文集》为例,文集共八册,计四百三十二板。合用纸墨工价为:甲书纸并副板四百四十八张,表被碧青至十一张,大纸八张,共钱二百六文。赁板、棕墨钱五百文,装印、工食钱四百三十文,除印书纸外,共计钱一两一百三十文。” 冯去病继续说道:“一本书成本一两多,发行天下,以二十万本算,便是二十万两,一家学派书籍数十本,便是数百万两,而百家学派的书籍,何止数万册?” 冯去病说道:“要想让天下读书人都能有书读,就要以低价销售,否则只是借学术之名,行敛财之事而已。” 谢晋说道:“冯尚书的顾虑有道理,此事不仅兴师动众,而且每年耗资巨大,就算以朝廷的赋税,也难以支撑。” 书印出来就要花钱,但是卖书回收成本是很慢的,一本经书卖出去还不知道要多久。而且还必须低价出售,那就更是难以收回成本了。也就是说,低价卖书,纯粹是做慈善。 第四十一章 伴读 谢晋的话音未落,便有人长身而起大声反对: “冯尚书此言大谬!刊行百家学术乃是亘古未有的盛事,怎能因为畏惧困难而不去做?文王囚羑里,重耳奔翟,齐小白奔苢,其卒王霸。由是观之,何遽不为福乎?如果文王重耳等人,都像冯尚书一样,畏缩不前,见到一点困难便不去做,如何能成就一番大业?” “不错,丞相欲刊行百家书籍,实乃我大魏文化之盛事,我等即便倾家荡产,也必须促成此事。” “此事可交由我河内司马家主持” “不不不,我弘农杨家家资巨万,屡世三公,实乃天下士林之首,此事我杨家当仁不让” “我上等威风,显现一身虎胆!” “你下流贱格,露出半个龟头。” “你家坟头来种树!” “汝家澡盆杂配鱼。” “鱼肥果熟入我肚。” “你老娘来亲下厨!” 朝堂上对刊行百家学说的事情争论不休。 原本隐藏起来、不发一言的众臣纷纷粉墨登场,争夺话语权。一时热闹非凡,精彩至极,与之前的死气沉沉形成了鲜明对比。 之前周楚暮横压一时,凌驾天子,他们无动于衷,任由天子被权相欺压,任由忠良被奸相杀害,然而当事情涉及到他们自身利益的时候,一切全都不一样了。 仅仅只是争夺刊行科举参考书籍的资格,这些大臣却全部獠牙毕现,口沫横飞,慷慨激昂,侃侃而谈。 每一个人都在绞尽脑汁的试图从中分到一分好处,每一个人都拼了老命的往里钻。 这架势,这干劲,如果用来对付周楚暮,周楚暮估计撑不过三天,就要被这群饿狼给生吞得一干二净。 看着纷乱的朝堂,周楚暮不由陷入了沉思。 然而太和殿的事与天子姜居却毫无关系,虽然那是他的金銮殿,虽然那是他的龙椅,是他的皇位。 但现在,姜居必须上课。 前国子监祭酒、前礼部祠祭司郎中郭明,身高一米四,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 郭明颤颤微微的从外面走进来,老眼昏花,却能准确判断出皇帝的位置。 站在那里深深吸了两口气,倏然展开双臂,宽大的袖子如鸟翼般垂下,停顿了一小会,双手慢慢向胸前移动并合拢,用震耳的声音说: “臣郭明拜见陛下。” 虽然郭明没有下跪,礼节却显得极为正式,小皇帝姜居非常满意。 “郭师免礼,赐座。” 守在门口的太监立刻转身搬来一张小凳,郭明太老了,没办法长久跪坐,特意为他准备了坐具。 郭明坐下,又沉重的呼吸了两次,对他来说,这可能只是一瞬间,对于听课的小皇帝来说,却是漫长的等待,几乎把小皇帝的耐心全部耗光了。 郭明受周楚暮的委任,为皇帝姜居讲礼。 他也不拿书,开口就讲,第一篇就是《礼记》。 天书似的古文从郭明嘴里吐出来,就像蜂群逃离被捣毁的蜂巢,各奔东西,全无目的,嗡嗡声一片。 姜居完全失去了兴趣。 “郭师读过不少?” 郭明呆住了,想要装糊涂混过去,哼哼唧唧的说: “老臣毕生求学,读书不辍,不敢说很多,算是有一些。” “那讲讲《礼记》以外的东西。” “呃这个《礼记》才开头,还没讲完。礼乃立身之本,礼乃天地之序,学礼可以正心诚意” “朕想听听太祖的事迹。” 郭明的脸变成了酱紫色,只好望向守在门口的太监,太监也有些慌乱,不敢动作。 皇帝身边的司礼监李忠上前解围: “陛下,丞相以陛下亚父身份,令陛下听课学礼,陛下第一日便要违抗,恐怕丞相那里不好交代。” “《礼记》,朕做太子的时候,早就学过了,太子太傅周” 想起为他而死的太傅周文公,姜居不由红了眼睛。 现在,自己身边几乎没几个亲信了,太傅死了,姨母也死了,刘不臧死了,李云彦也死了。就连去厕所出恭,也有人跟着,每时每刻都有几个宫女太监围着他,不管什么时候,暗地里都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 姜居挥了挥手,让李忠下去,示意郭明继续。 郭明如释重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继续讲起了天书。 姜居闭上了眼睛,心神飞到了太和殿里 郭明讲了一个时辰的《礼记》,颤颤微微的离开了。 又一位年纪更大的老头进到殿中,为皇帝讲授课业,这一位甚至连话都说不清了,只听得咕哝声一阵阵传来。 “陛下,可需要找几个伴读?” 印绶监掌玺太监张琏对着姜居眨了眨眼睛。 姜居心中一动。 “谢郎中素来与朕亲近,就让谢运来给朕伴读。对了,还有秦观和王直,也一并让他们来伴读。” 张琏见陛下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比了个十三的手势。 “哦哦,还有十三皇弟。” 十三皇子是杨贵妃之子,名为姜忌,因为已经九岁有余,不再和杨贵妃住在一起,单独与其余年幼皇子住在专门为皇子设置的东西五所。 昨日杨贵妃死的太不堪了,是以长信宫的李嬷嬷并没有通知姜忌,没有让他看见自己母亲一身屎尿的场面。 姜居有些疑惑,不知道十三皇弟找自己是皇弟自己的意思,还是背后的杨家的意思。 或许两者都有。 杨贵妃不明不白的死在宫里,死的毫无体面,杨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姜居昨日早就派人通知了他的外公杨惮,不过杨惮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动作。 在姜居看来,杀害姨母杨贵妃的只可能是太后或者奸相周楚暮。 前者昨日受到姨母的陷害,差点丧命,有意报复也是应有之意。 只是太后入宫尚短,恐怕没有这个手段与能力,对姨母下手。 姜居对太后并没有太多怀疑,他一直认定是周楚暮下的手,甚至不需要原因。 只有奸相周楚暮,才有这种狠毒狠辣的手段,当天晚上就发动了对姨母的报复。 行动来的如此迅速,报复来的如此惨烈,这本来就是周楚暮一直以来的风格。 第四十二章 一炮三响 “臣弟拜见陛下。” 姜忌长得与杨贵妃有几分相似,脸颊微瘦,五官端正。虽然才九岁,但是一举一动都带着天家贵气,举止表情都严格按照皇室教导,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姜忌几日内连死了父皇又死了母妃,精神有些不振,脸上也带着泪痕。 “十三皇弟请起。” 姜居视姜忌为亲兄弟,见到姜忌,从自己的位置上走了下来,走到姜忌面前,拉着姜忌的手。 “青鱼(姜忌小名),”姜居有些哽咽,“是哥哥没有保护好姨母,哥哥对不起你。” “皇兄,我现在就剩你一个亲人了。”姜忌毕竟年纪还小,这几天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见到皇帝哥哥,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姜居也没忍住眼泪,两人相对而泣。 姜忌哭了一阵,情绪稳定了下来,只是声音还带着些哽咽。 “皇兄,我、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姜居斥退了左右,低声问: “青鱼,是不是外公让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找的张公公。”姜忌收住了鼻子。“母妃以前对张公公有恩,所以我才让张公公给皇兄报信。” 姜居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弟弟居然还有这样成长的一面。 “青鱼,皇兄现在身不由己,身边都是奸相周楚暮的人,你不该贸然行事,冒险来见我。你该留在东所,保证自己的安全” 姜居只想让姨母唯一的儿子,自己的十三弟远离这个漩涡。 “青鱼不怕!皇兄,青鱼是来帮你的。”姜忌小小的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 “青鱼,你不要”姜居心里有些着急,双手拉着姜忌的胳膊,正要说话,却被姜忌打断了。 “皇兄,你听我说。”姜忌直视姜居的眼睛,“皇兄,母妃是被人害死的对吗?” 姜居转过头,没有去看姜忌的眼睛。 “是,姨母是被人害的。” “那人害死母妃,是为了对付皇兄对吗?”姜忌虽然脸上带着泪痕,神情却无比认真、坚毅。 “这些青鱼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都是我自己猜的。皇兄,我也不小了,母妃身上发生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姜忌继续说:“宫中的侍卫众多,防范严密,可是我母妃却在御花园出了事。这只可能是因为侍卫故意将刺客放了进来。而宫里的侍卫,全部都是丞相周楚暮的人。害我母妃的,就是丞相周楚暮!” 姜居有些惊讶,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弟弟非常聪明,但没想到居然聪明到这种程度。 “青、青鱼,这真的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皇兄,你可曾想过,为什么周楚暮要杀我母妃吗?”姜忌没有回答,而是反问皇帝姜居。 “是因为母妃想要杀死太后,正好被周楚暮遇见了。” 姜忌虽然年纪小,但是一直都很早慧。虽然住在东所,也经常出入太子东宫和长信宫,姜居和杨贵妃有什么算计,也从来不避讳他,所以他对于母亲和皇兄之间的谋划都知道的很清楚。 “蓝雨熙刺杀周楚暮失败以后,皇兄你就该早点对蓝雨熙下手,将蓝雨熙除去的,只要她一死,这太后的位置,除了我母妃,还有谁有资格坐上去呢?”姜忌说道。 姜居和杨贵妃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在老皇帝死后第二天就准备动手了,栽赃陷害蓝雨熙,准备将她除去,好给杨贵妃腾出太后的位置。 只是他们没想到,周楚暮因为恋奸情热,下了朝就火急火燎的往蓝雨熙宫中来了。 皇帝姜居和杨贵妃的动作已经够快了,准备的也算十分充分。只是他们没想到,周楚暮居然来了。 周楚暮来到坤宁宫这一突然的事件,完全将他们打入了谷底,不仅没有除去蓝雨熙,反而将自己送到了周楚暮手中。 所以说,有时候,恋奸情热这种事,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如果不是因为周楚暮恋奸情热,如今的朝政又会是另一番结局。 杨贵妃一旦被封为太后,那么临朝听政的,就会是杨贵妃这个太后了。 杨贵妃和小皇帝一起联手,加上杨家的势力,还有小皇帝旧臣,在朝堂上完全可以和周楚暮扳手腕。 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周楚暮的这一炮,不仅在坤宁宫将蓝雨熙打了个溃不成军,还将乾清宫的小皇帝和长信宫的杨贵妃也打了一个溃不成军。 这一炮,一炮三响。 周楚暮要是知道这背后的纠葛,估计嘴都要笑歪了。他这炮可真是太厉害了。 姜居叹了口气:“是皇兄动手太慢了,让奸相收到了风声,正好赶在姨母动手的时候来到了坤宁宫,阻止了姨母。” “可是皇兄,周楚暮为什么要维护太后?之前太后可是帮助皇兄刺杀周楚暮的,周楚暮不处置太后,反而站在了太后那边,母妃想争夺太后之位,周楚暮为了维护太后,居然把母妃杀了,这是怎么回事?” 姜居冷冷的笑了笑,“周楚暮这奸贼,可是色中恶鬼,蓝雨熙又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有这样一个美人送到他面前,他哪有不吃干抹净的道理?恐怕蓝雨熙不仅仅是刺杀失败,还已经失身给了周楚暮。” 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嗯,不仅赔了夫人,赔了兵,还赔了姨母,三赔。 姜忌其实自己早就想明白了,他刚才这么问,只是为了提点姜居:“皇兄,这就是周楚暮的致命弱点了!” 姜居一脸迷惑:“青鱼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兄,周楚暮既然和太后有染,这不就是我们的机会吗?不论是将周楚暮和蓝雨熙的奸情揭发公之于众,还是趁着周楚暮进宫密会刺杀他,对我们来说,这都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姜忌站了起来:“我怕只怕周楚暮不给我机会报仇雪恨,但是周楚暮既然已经把自己送上门来了,如果我还不抓住这个机会,如何对得起我死去的母亲!” 姜忌目光炯炯,眼中有火在燃烧。 第四十三章 九岁姜忌 姜居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中有些欣慰:“弟弟说的,也是皇兄在考虑的,皇兄这几天也一直在想怎么对付周楚暮。只是这件事,交给皇兄来办就行了,弟弟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好为父皇、为姨母守灵。” “皇兄——”姜忌脸上有些不甘。 “弟弟,你千万记住,一定不要轻举妄动!周楚暮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今皇兄我全面败退,在周楚暮面前一点还手余地都没有,不仅亲信大臣损失惨重,甚至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皇兄现在连朝臣都见不到,困居在皇宫里面,什么也干不了。” 姜居继续说道:“现在绝对不是我们出手对付周楚暮的时机,如果贸然出手,只会像先前一样,给周楚暮找到机会。青鱼,暂且忍耐一时,我们总会有报仇的一天。他现在借口教导我礼制规矩,不让我上朝,难道还能一直使用这个借口,一直不让我上朝?实在不行,我就忍耐三年,等到三年后成年礼,周楚暮就算再不情愿,也必须还政于我。” 姜忌担心:“皇兄,怕只怕,周楚暮不会给我们三年时间,如果我们不早点动手的话,周楚暮就要动手了。” 姜居摸了摸姜忌脑袋:“弟弟,这些不是你一个小孩子需要考虑的事情,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好好保存自己,在宫里活下来,快点长大,才能帮到皇兄。等你长到十六岁,皇兄就能把你封出去了,到时候你我兄弟联手,铲除周楚暮。” 姜忌收敛了悲伤、担忧、仇恨、迷茫,对着姜居露出了一个笑脸: “好!皇兄,我相信你。” “好!弟弟,一言为定!” 姜居伸出拳头和姜忌碰了碰,两兄弟相视一笑。 大学士府。 之前谢晋的儿子谢运为了保密,将宋玉强行邀请到了他府上。 谢运和宋玉相对而坐。两人对于今天朝会上的事情已经讨论了许久。 宋玉脸上有些惊讶:“这么说来,齐王殿下孤身入京,被新邺府府尹给抓住了?” 谢运脸上有些惊叹:“齐王真是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孤身一人入京,恐怕是想趁着先帝驾崩的时机,趁机夺取皇位。真是好大的气魄!” 宋玉嘴里念叨了几句:“新邺府府尹?谢兄,新邺府府尹不就是昨日我们在樊楼遇见的那位王大人吗?” 宋玉抬起头看向谢运:“谢兄,你可还记得昨日秦兄弟说了什么?” 谢运有些奇怪:“宋兄什么意思?这件事和秦兄有关吗?” 宋玉说道:“秦观兄昨日在见到王大人带着人马出动的时候,说的可是王大人去的是大国寺方向。秦兄还提醒了谢兄,让谢兄不要去打听这件事情。谢兄难道忘记了吗?” 谢运想了想:“宋兄的意思是秦兄早就知道齐王在相国寺吗?” 宋玉点了点头。 谢运倒吸一口凉气:“莫非——” 宋玉继续点头。 谢运脸色一瞬间变幻莫测,像是在练习传统戏剧文化一样。 宋玉脸上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既然秦观兄知道这件事情,那么秦尚书也肯定知道齐王的事,也就是说,秦尚书早就投靠了齐王。” 谢运眼眼睛不停转动,急速思考:“冯尚书的女儿是齐王妃,冯家是齐王的姻亲,杨家也是齐王的母族,如果冯家和杨家也参与了此事” 宋玉神色一动:“齐王在朝中有这么多盟友吗?” 谢运继续分析:“今天朝堂上,冯尚书一反常态,与丞相周楚暮争锋相对,与平日里的冯尚书完全不符。莫不是因为齐王的事情败露,狗急跳墙?” “杨家呢?” “杨家倒是没什么动静。” 宋玉分析道:“秦观兄既然早就知道齐王在相国寺,那么户部尚书秦顾安秦大人必然参与了齐王的事情,冯尚书一反常态,也值得怀疑。杨家杨皇后生了齐王、太子和赵王,杨家既然已经拥立了太子登基,就完全没有必要再参与齐王的事情,除非杨家人脑子都坏了。” 谢运摇了摇头,说道:“这倒也不一定,杨家有七子,未必人人都同一条心,说不定暗中也有杨家人帮助齐王。” 谢运叹了口气:“真是多事之秋啊,这几天风云变幻,你方唱罢我登场,我实在是看不清局势了,这朝堂的水也太深了,没想到,一直是先帝亲信秦大人,居然是齐王的人。” 宋玉举起酒杯浅饮一口,“说不定当日樊楼里面,真正不知道齐王在相国寺的,只有我和谢兄而已。” “此话怎讲?” “秦兄不打自招,司马操司马兄与秦家乃是世交,秦兄既然知道,司马兄说不定也得了消息。而王直兄是王家人,抓捕齐王的就是王家的王府尹,杨家两兄弟就不用说了,至于徐远徐兄,徐将军可是周楚暮心腹,连王家都知道的事情,丞相周楚暮怎么可能不知道?” 谢运苦笑:“所以说,只有我谢家这等忠心于陛下的,才完全被蒙在鼓里吗?” 宋玉也笑了:“谢兄不知道才是正常的,至于其他人到底知不知道,我也只是猜测。” 宋玉接着说:“此事最奇怪的是,齐王既然提前来到了京城,为什么没有动手?什么也没干就被人给抓了,这着实令人费解。” 谢运神色微动:“说不定是因为秦家和冯家之间出了什么事情。秦尚书和冯尚书有仇,也许是两家闹了什么矛盾,内部失和。” “竟有此事?” “之前秦尚书的大公子犯了罪,冯尚书铁面无私,不徇私情,判了秦大公子流放。两家自此结怨。” 宋玉笑了:“这么说来,冯尚书只是处事大公无私而已,倒是秦尚书心眼太小,怀恨在心了。” “秦顾安本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仅吝啬小气,还气量狭窄,一点小事就能记恨别人许久。如果不是先帝信重,秦顾安早就被群臣给弹劾了。”谢运脸带不屑,直接称起了秦顾安的名字。 第四十四章 宋玉的谋划 宋玉梳理了一番齐王、冯家和秦家的关系,心中想出了一个毒计。 “谢兄,冯家和齐王是否勾结,尚未可知,然秦家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切实的把柄。有秦家这个把柄在手,我们完全可以做出一番大事,借秦家之手对那人发难!” 宋玉眼露精光,目视谢运。 谢运目露奇异之色:“宋兄,此乃我大魏国之事,宋兄作为一个吴国人,为何处心积虑为我筹谋画策?” 宋玉做出一副落寞的表情:“实不相瞒,在下其实是吴国宗室出身,是忠敬王后裔,然而我吴国早有祖制,宗室后代不得参政,不得科举,不得经商,只许务农和投军,要么安分守己,躬身田园,要么以武力军功获得身份地位和财富权力。然而在下手无缚鸡之力,见人杀鱼都不忍观看,如何能够上战场?在下家中虽有薄田,但有志不得申,有力无处使啊。” 宋玉抓起酒杯,一口饮尽:“在下郁郁不得志,所以才游历各国,结交志士豪杰,想要做出一番事业。” 谢运慨然喟叹:“原来如此,宋兄竟然是吴国宗室,难怪见识如此高明,风度非比寻常。可惜贵国国君不识人才,不能用宋兄这等智谋之士,使宋兄英雄无用武之地,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宋玉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痛苦之色:“祖训难违啊,恨只恨我不习武艺,不通军事,不能从军报国!空读万卷经书,却不能报效国家!百无一用、百无一用啊!若是我有吴起、孙膑之能,如何会落得如此地步!” 谢运连忙安慰宋玉:“宋兄不必自责,人有所长,亦有所短。宋兄长于智谋,短于军事,这是人天生的才能所注定的,吴国不能用宋兄这等大贤,是吴国的损失。 然而天下六国,吴国不过偏居一隅,国不过千里,民不过百万,蛮夷遍地,蚊虫众多,实乃不毛之地,宋兄在吴国,纵有太公之谋、张良之智,也难有发挥的余地。 而我中原则不然,国富民强,带甲百万,纵横数千里,北至燕山,南达百越,西有关中,东连大海。天下才智之士,皆欲伸展抱负于我魏国也!宋兄既有陈平之谋,留侯之机,何不投身我大魏,一展胸中良策?” 宋玉连忙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谢运与宋玉相视一笑,亲近了不少。 两人再拜,相对而坐。 “宋兄,刚才宋兄有言,欲借秦家做出一番大事,不知计将安出?” “谢兄可记得,前几日北方保州、东郡大旱,饥民遍地,丞相周楚暮令保和殿学士欧阳休为保州知州、昭文馆学士王宪为东郡太守一事?” “自然记得,丞相还给了两人五十万担粮草,以作前期赈灾之用。” “秦尚书是户部尚书,掌管钱粮,若是以齐王之事” 有下人匆匆在门外大声禀报: “大公子,宫中来人了,说是有皇上口谕。” “知道了。” 谢运被下人打断,有些不快。但宫中来人,他也不得不去。 “宋兄见谅,愚兄去去便回。” 宋玉笑着回礼:“谢兄请便。” 谢运一走,宋玉便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悠哉悠哉的斟了一杯酒,怡然自得的喝了起来。 周楚暮下了朝回到相府,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心情有些沉重。 今天朝会上发生的事情,给了他当头棒喝。 今日朝会上,自从吏部尚书张机提出科举一事,群臣就开始演戏,而演戏的这些大臣,包括吏部尚书张机,全部都是周楚暮的手下! 虽然他们是演戏,没有明面上反对周楚暮,没有让皇帝一党和中立一派看出端倪。但周楚暮如何不知:这是他麾下群臣对他没有通知他们就下达了改革科举的命令表示不满。 他不仅没有达到预先目的:将刊印科举考试参考书目的权力拿到手,反而在冯去病的反击和群臣的合力之下,不得不做出更多的退让。 周楚暮首先是让出了刊印百家书籍的权力,然后他麾下的群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彻底把他的谋划搅乱,甚至一起达成了默契,顺着周楚暮的意思,顺水推舟的提出了‘集结百家学者、进行百家学术交流,共同刊行百家学术典籍’。 朝臣们看似吵闹不休,骂声一片,争的面红耳赤。好像都急不可耐的想为自家学派争夺一席之地。实则进退有度,点到为止,默契十足联合在一起,瓜分了这其中的好处。顺便还踢开了一些分量不足的小鱼小虾。 周楚暮的本意哪里是什么召集百家学者讨论学术,他明明只是想要让丞相府掌握刊行考试书籍之利而已。 然而先是原本属于他麾下的吏部尚书张机故意不奉他的相令,将此事拿到了朝堂讨论,然后是冯去病对他发出了致命一击,将他的意图在朝堂上揭穿的一干二净,然后便是他麾下其余大臣合力,故意曲解了周楚暮的意思,将集结百家学者这事推了出来。 要说他们此前没有勾联,周楚暮一万个不信。 “背叛?不,他们从来就没有真正效忠过本相,他们只是像鬣狗一样,聚集在我身边,以我为核心,一起和其余党派、和皇室争夺权利而已。” 以前周楚暮麾下的大臣坐视周楚暮欺负小皇帝,当朝指鹿为马,甚至将小皇帝赶到了乾清宫,这都是因为周楚暮一直保证了他们的利益,没有损害到他们头上。 所以就算是周楚暮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他麾下的众臣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想着等丞相篡位之后,他们能加官进爵。 只有小皇帝的几个死忠在反对周楚暮,甚至有刘不臧、李云彦这样刚直的大臣以死进谏。 然而周楚暮麾下这些人,哪有什么忠义可言,就算刘李二人如此,他们也只是叹息一句可惜而已。小皇帝给不了他们任何好处,他们又何必去维护皇帝,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第四十五章 心态的转变 可是周楚暮要改革科举就不一样了,科举考试,可是他们的命脉。 虽然周楚暮行事十分谨慎,只是换了科举考试科目的名字,加了一下其他学派的学说作为考试内容。 即使周楚暮没有迈出太大的步子,依旧还是引起了他们的警惕。 这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信号:丞相妄图动科举制度,想要改革科举。然而如此大事,丞相甚至没有和他们商议,直接就下达了命令。这让周楚暮麾下一党心生不满。 说到底,周楚暮一党从来不是什么有信仰的党派,他们只是一个利益的结合体,全靠周楚暮的威望压着,他们才能共同进退。一旦周楚暮失去权威,或者分赃不均,这个党派立马就会分崩离析! 吏部尚书张机在得到周楚暮的命令后,直接就串联了其余众臣,众臣联合起来想出了反制手段。 在他们看来,这不是在反对丞相,而是为了提醒丞相必须维护他们的利益。 既然丞相想要掌控科举,想要在科举里面加私货,想要塑造自己的学术权威形象,那么我们干脆就把全国的权威学者集合起来,做出真正的权威学术! 这一招,比冯去病的‘罢黜百家,独尊周术’的指责还要狠辣。冯去病只是骂了几句,群臣的办法是釜底抽薪,集结全国学者共同确定学术标准、制定学术规范,这就彻底绝了周楚暮对科举下手的念头。 冯去病只是临场应变,群臣可是群策群力,讨论了许久。 不过貌似中立党派的冯去病、王玄馍等人不知道这事,皇帝一党的大学士谢晋也没有被群臣邀请进去。 这倒是说明群臣并没有倒向皇帝一派,只是因为周楚暮触犯了他们的利益,这才联合起来演了这一出戏。 众臣用一个软钉子让周楚暮碰了壁。 周楚暮心情沉重,心里有一种挫败之感。 “我还是太得意忘形了,忘了我以后真正的对手不是皇帝,而是这些朝中大臣,是整个大魏国的既得利益者。之前我对抗皇帝,他们没有反对,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想从皇帝手中夺权,于是便聚集在我麾下,跟着我一起冲锋陷阵,一起瓜分皇权,一起分肉,一起吃酒。这他吗的是把老子当枪使啊!” 周楚暮甚至有些不寒而栗:“昨日他们坐视我指鹿为马,颠倒朝纲,坐视我欺君罔上,残害忠良。难道是准备过河拆桥,准备卸磨杀驴?” 周楚暮越想越不对劲,今天他们能为了自身利益共同发难,说明他们之间早就已经串联起来了,不然他们不可能这么快,才一晚上就想出应对的办法,而且还平衡了各方利益,做出退让妥协,然后才能在朝堂上如此默契十足的联手演戏。 “我把皇帝当成了傀儡,恐怕我自己也只是自己麾下这些群臣的傀儡,是他们推出来的替死鬼而已。” 周楚暮完全想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什么权倾天下的权相,不过是众臣的代言人而已。如果这个代言人不能保证他们的利益,他们随时可以放弃这个代言人。 毕竟周楚暮指鹿为马、欺君罔上、残害忠良的罪名是洗不掉的!有这么多罪名在身,群臣完全可以倒戈一击,对周楚暮下手。 周楚暮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好!这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但是你们以为把我捧上了这个位置,你们就能高枕无忧,躲在背后鱼肉百姓、夜夜笙歌了?” “老子可是涩会(和谐一下)主义接班人啊!” “你们这些封建主义的害虫,不过是老子手中镰刀要割除的杂草而已!” “既然你们让老子有了这么大的权力,老子要是不能让这个世界翻天覆地,不能让所有被压迫的人民站起来做大魏的主人,老子怎么对得起前世兔子国的教育!” 周楚暮哼起了兔子国的国歌,这一刻,他的使命感让他心中无比欢畅! 与天斗,其乐无穷。 与人斗,其乐亦无穷。 之前周楚暮的对手是皇帝,是皇党。 而现在,周楚暮不过是提出了一点点小小改革的举措,却被他自己麾下的官员不动声色的给怼了回去,虽然是软钉子,是通过演戏的方式,照顾了周楚暮的面子。 这不由让周楚暮感慨世事无常:以前的队友这么快就成了自己的对手。 “不对,这些虫豸一样的东西,什么时候是老子的队友了?他们不过是前身那位好色丞相手下的蛀虫而已,与他是一丘之貉。老子是穿越过来的,与那位原本想要篡位的奸相有本质的不同。” 周楚暮要改革这个世界,要改变这个封建主义的时代。 那么他之前的手下,就注定会成为他的对手。 毕竟,在这个吃人的世界,吃的最脑满肠肥的,就是周楚暮这一党。 周楚暮麾下的众臣,才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主上,今日皇上召见了十三皇子,还下令让谢运、秦观、王直三人陪读。” 周安无声无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十三皇子?是杨贵妃那个儿子吗?”周楚暮问道。 “正是杨贵妃之子姜忌。” “看来小殿下有些不安分啊,你让徐用敲打敲打他。小孩子嘛,吓一吓就行了,别让徐用太过分了。”周楚暮可不想听到姜忌吞粪而死的消息,特意让周安告诉徐用注意分寸。 至于谢运、秦观、王直几个小虾米,周楚暮根本懒得去管了,这几人和小皇帝绑一块也没什么威胁,何况王直的父亲王玄馍都是他手下走狗了。 周安提到王直,让周楚暮想起了王直的父亲,礼部尚书王玄馍。 想到王玄馍,周楚暮心中一动,王家和自己麾下这群鬣狗没什么关系,自己向王家发出自己想开府建衙的信号,王玄馍就立马投靠了自己,恐怕王家是真的以为自己是要谋朝篡位。 这样一来,王家的人,倒是可以作为本相的好帮手。周楚暮心中暗道。 “王介甫呢?周安你派人去召王介甫来本相府中,辅助本相处理公务。” “是,主上。” 第四十六章 徐用杀子 看着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周楚暮头疼的同时,又生出了满满的责任感。 建立内阁一事,刻不容缓! 否则总有一天,周楚暮会被这些公务给累死。 周楚暮叹息一声,不由念了一首诗: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好!好一句‘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相爷的诗词功力,越来越老辣了。” 一人未经通报,直接便进了周楚暮的书房。 正是周楚暮的亲信,大理寺卿,疯狗萧亮。 “元亮,你怎么来了?” “相爷让属下审理齐王一案,属下未得相爷吩咐,不知如何处置齐王,特来请示相爷。” 萧亮恭敬的揖礼。 “嗯,此事容本相再想一想。” 之前周楚暮并没有想对齐王做什么,只是打算利用齐王对冯去病下手。 他抓捕齐王,故意让冯去病审理,就是准备把冯去病弄下刑部尚书的位置,好让自己的亲信刑部侍郎李青山来坐这个位置。至于刑部侍郎陆羽,那小子一心想要撺掇他篡位称帝,周楚暮才不会提拔他,给自己找不自在。 之后周楚暮故意让齐王世子进京,也是为了增加一手对付冯去病的筹码,齐王世子才八岁,肯定不能独自进京,最有可能的就是齐王妃冯江草带着姜承録一起到京城。 到时候冯去病一家人、冯去病嫁出去的女儿、他外孙都在周楚暮手上,还怕冯去病不就范? 但是今天,意识到自己以后的对手,其实是自己现在的手下官员,周楚暮不得不再做长远打算。 自己要改革,就必须转头对付之前自己的手下,也就意味着,自己要亲手斩断自己的左膀右臂,自己削弱自己的实力。甚至如果一个处置不当,还会将这些手下全部赶到自己的仇人小皇帝那一边去。 小皇帝可是恨自己恨的要死,自己杀了他老师,杀了他姨母,干掉了他的亲信刘李等人。就算现在自己跪在小皇帝面前,小皇帝也不可能饶了自己。 如果让这帮鬣狗到了小皇帝麾下,那么自己就绝对不可能斗过他们。 原身手下的势力庞大,盘根错节,纠缠不清,不是短时间里就能解决的。 如果因为清理自身势力,拖了个年,那时候小皇帝就到了亲政的年纪。 小皇帝一旦亲政,而自己这边还没有把手下的势力清理干净,这些残余的渣滓肯定会全部改头换面,投靠到小皇帝阵营里面。 不,也许根本等不到年,只要自己暴露出要对他们下手的意图,这些鬣狗就会全部跪在小皇帝膝下,哭着喊着求小皇帝原谅,然后再转身大骂周楚暮国贼、逆臣。 不用想,这肯定是周楚暮麾下这帮鬣狗能做出来的事情。而小皇帝正值无人可用的时候,这两帮人为了对付周楚暮,必定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如胶似漆难解难分。 那么这样一来,自己为了改革,就绝对不能暴露出想要对这些鬣狗下手的意图。 不然就是亲手把他们推到小皇帝身边。 可是小皇帝和自己仇深似海,也是绝对不可能和自己合作的。 如果是太后呢? 联合太后对付手下?可是现在整个朝堂都知道太后是自己的傀儡了,一个傀儡太后能对付如日中天的周楚暮一党? 这谁会相信? 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换一个皇帝! 而且这位皇帝必须是位成年的皇帝,这样才能够与周楚暮联手起来,一起改革,一起对付手下这帮鬣狗。 换一位皇帝,对于周楚暮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郡王姜怀民向他投诚的时候,献了一条毒计:改皇帝出生记录! 周楚暮手握宗人府卷宗,又掌握了皇宫禁卫军,只要从印绶监拿到另一份卷宗,改天换日只在倾刻之间。 周楚暮冥思苦想,这种事情,他根本不可能与任何人商量。 他总不能和别人说:阁下,我想请教一下,怎样才能把我麾下这些蛀虫全部清理掉? 估计大部分的回答都是:先把你杀了! “换一位皇帝?”“齐王?!” 如果是齐王呢? 如果本相扶齐王登基,齐王会愿意支持本相改革吗? 周楚暮对这位齐王也是有些好奇,毕竟是一个敢于孤身入京的狠人,这胆魄、决断都是一时之选。 就是不知道这位齐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本相赌上一赌。 “元亮,齐王现在如何了?” “被关押在宗人府大牢。” “走,去见一见这位齐王殿下。”周楚暮丹凤眼微张,决定会一会这位齐王。 “相爷,徐将军求见。”丞相府官家神色有些怪异的禀报。 “徐用吗?也好,本相正要出府,让他不必进来了,就在门口等着。” “相、相爷,还是让徐将军进来,徐将军带着他儿子徐远的人头,在门外负荆请罪!”官家一脸不忍之色。 “什么?!”周楚暮瞳孔一缩。 “徐用把他儿子徐远杀了?!”周楚暮抓着官家的胳膊,“怎么回事?” “这、这老奴也不知道啊!” 萧亮大笑起来:“不愧是徐将军,果然深明大义,对丞相忠心一片。我早就劝徐用早点把他那四儿子杀了,他一直不听!那徐远身为人子,与父亲当众对峙,是为忤逆不孝,当众咒骂丞相,是为不忠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之人,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好!徐将军此举,实在深得我心。” 萧亮哈哈一笑,看向周楚暮:“相爷,徐用杀得好啊!” 周楚暮心下震撼不已,甚至没有听清楚萧亮在说什么,居然真的有人会把自己儿子杀了? 周楚暮快步走向门外,远远就看见徐用浑身赤裸,背上背着荆条,手中拿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丞相,属下徐用,特来向丞相请罪!逆子徐远,泄露丞相机密行踪,妄图陷害丞相,已被属下亲手砍下头颅。请丞相查看!” 第四十七章 吃人的世界 徐用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举了起来,让周楚暮查看。 徐远的人头怒目圆睁,似乎犹不相信自己会死在他父亲手上。 周楚暮见到这个场景,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这就是这个吃人的世界吗? 我不过是发了一句话,让徐用回家好好管教一下他儿子,居然就逼的徐用把儿子杀了,还要把人头送到我面前? 这就是这个世界吗? 这样的世界,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以后我对那些渣滓下手,也就不必心存仁慈了! 周楚暮虽然心中十分不适,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什么畏缩的神色,不然绝对震慑不住萧亮、徐用这两条疯狗! 周楚暮忍住不适,长叹口气: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徐用,我昨晚让你回家管教儿子,你教训他一番也就够了,不是要你杀了他。” 徐用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与后悔,转瞬变成坚定:“逆子犯此大罪,只有杀了逆子,才能赎清他的罪过,丞相如此恩义仁慈,属下唯有赴汤蹈火,以报丞相大恩!” 徐用以头抢地,砰砰有声。 “杀得好!竟敢泄露相爷机密行踪,死不足惜!” 萧亮一脸愤怒,狠狠的看着徐远的人头,似乎还不解气。 周楚暮叹了一口气:“徐将军,徐远罪不至死将他带回去好好安葬了。” “多谢丞相宽恕!” 徐用不再多言,身形落寞的抱着徐远的人头离开了。 “老赖。” “老奴在。”管家恭敬的来到周楚暮身侧。 “给徐府送副上等棺木过去,再将此事告诉夫人,让夫人代本相前往徐府吊唁。”周楚暮作为丞相,肯定不能亲自去吊唁下属的儿子,不过让宋婉韵前去,倒是可以的。 “老奴这就去办。” “相爷仁厚,如此厚待徐远这等叛逆,可谓仁至义尽,徐家必定对相爷感激涕零。” “本相可不是为了收买人心,只是这样做了,本相心中会好受些罢了。” “相爷说的是,是属下多嘴。” “老爷,轿子备好了。”老赖躬着身子说道。 周楚暮和萧亮上了仆人准备的轿子,一路稳稳的来到了宗人府。 “参见丞相。” “带我去见齐王。” 周楚暮自然见过齐王,不过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鸿胪寺少卿,而齐王那时也不过十九岁,一个四品鸿胪寺少卿,自然与大皇子没什么交集,之后齐王便被先帝封了王,送到了齐国,到如今已经十多年了。 这么多年过去,周楚暮连齐王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印象中齐王似乎是个挺阳光英俊的少年。 周楚暮走进宗人府监牢,这牢房窗明几净,阳光透入,干净清爽,一点也没有其他监牢的阴暗潮湿。 毕竟是关押皇亲国戚的,环境肯定要好上不少。 只见一间牢房,当中正立着一人。 身着钦湘衣服,带着珠冠,剪裁得体的石青直地金褂上罩着葛纱袍,腰间束着白玉带,体长如青竹,一头如黑曜石般浓密的头发简单的捥了个发髻,上面簪着青白色的发簪,面如冠玉,眼如流星,浓眉如画,鼻似鹰钩,颌下有三缕胡须,只嘴唇显得太厚,与其余五官不太协调。 这牢房长宽近十米,十分宽敞,内有卧榻,木床,桌案,妆台铜镜,茶水瓜果一应俱全,甚至还点了熏香。 “臣周楚暮,拜见齐王殿下。” 周楚暮庄重的行了一个礼。 “丞相客气了,本王如今不过是一个阶下囚,丞相传唤本王一声即可,怎能有劳丞相亲自前来?” 齐王笑道。 周楚暮依旧面容整肃:“齐王乃先帝长子,臣不敢怠慢。” “丞相此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并无他事,但闲聊耳。” “哦?”齐王浓眉一挑,似乎有些意外。 “丞相有暇,本王自当奉陪。” 周楚暮给萧亮使了一个眼色,萧亮清退了左右,只剩了周楚暮的几个亲信侍卫护卫在侧。 周楚暮和齐王分宾主而坐。 “本相听闻,齐女多情,楚女善饰,燕柔赵娇,魏纤韩丰。不知齐国可有什么美女?” 齐王露出了大感有趣的神色。 “哈哈,本王尝闻,丞相有寡人之疾,本王当时还不信,不想此事竟不是市井胡说,而是确有其事。 这齐国的美人,自然多不胜数,丞相可知道吴国的春蕊夫人?” “是生了吴国红柳公主的春蕊夫人?” 红柳公主被好事者称为天下第一丑八怪。盖因红柳公主脸上天生有红斑,形状有如红色垂柳。 “不错,春蕊夫人正是我齐国郭老夫子之女,因貌美被吴国国君宠幸了二十余年,至今仍然恩宠有加。” “嗯,二十多年恩荣不变,要么春蕊夫人驻颜有术,要么春蕊夫人抓住了吴国国君的心,让其对春蕊夫人情深一片。”周楚暮点了点头,继续问: “这春蕊夫人如今都徐娘半老了,齐王应该给本相介绍些年轻貌美的少女才是。” 齐王大笑:“丞相,这年轻貌美的少女,可就是未出阁的姑娘了,本王又不是偷香窃玉、飞檐走壁的淫贼,如何能知道闺阁之中有什么美人?” “丞相问本王齐国美人,本王自然只能告诉丞相那些已为人妇的美人,至于未出阁的少女,本王又如何能知呢?不过本王宫中,倒是有不少姬妾,丞相若是喜欢齐女,本王送几个与丞相亦是无妨。” “看来殿下也是同道中人,也与本相一样,喜欢收集天下美女啊,哈哈哈。” 齐王大摇其头:“丞相错了,美人虽多,如何能够尽收怀中?丞相虽然龙精虎猛,但俗话说的好,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丞相收尽美女,岂不是要夜夜劳碌?” 周楚暮也大笑起来:“看来齐王虽然是齐国之主,却没享过齐人之福啊。孟子曾说‘齐人有一妻一妾’,齐人虽然懒惰,不肯劳作,每日以祭品为食,家中仍然努力养着一妻一妾,说明色之一字对于齐人来说可谓大过于天,色乃齐人天性也。” 第四十八章 第一次交锋 齐王被周楚暮这一通胡说弄的哭笑不得:“孟圣人要是知道丞相如此解释他的学说,恐怕要被气的死而复生了。” 周楚暮叹了口气,“齐王虽是齐国之主,却不好色,不类齐人也。” 这话明显是周楚暮的试探之语,齐王沉吟着起来,不知道周楚暮是什么意思。 “殿下请喝茶。”见齐王不语,周楚暮给齐王倒了杯水。 “殿下既然是齐国之主,可知道齐桓公与管仲旧事?” 周楚暮自顾自的说道:“齐襄公无道,被齐人所杀。公子小白与公子纠争位,管仲辅助公子纠,鲍叔牙辅助公子小白。管仲为确保公子纠夺取国君位置,在通向苢国的路上,射了小白一箭。不知齐王可知此事?” 见周楚暮提到齐桓公与管仲,齐王心中一震,但依旧不明其意:“管仲相齐的历史典故,本王当然是清楚的。” 周楚暮半坐而起,目光炯炯的看向齐王:“臣所说的,并不是历史典故。” 周楚暮继续说:“公子纠因管仲的帮助,得了优势,为何最后却不能继承齐国国君之位呢?” 齐王有些似懂非懂的说道:“因为公子小白诈死,骗过了管” 周楚暮直接打断了齐王:“错,是因为公子纠与管仲有怨。” 齐王有些听明白了,于是说道:“丞相是如何得知公子纠与管仲有怨?既然两人有怨,为何管仲又助公子纠夺位?此事史书上并没有记载,恐怕只是丞相一家之言而已。” 周楚暮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殿下可以好好想一想,为什么管仲与公子纠有怨,管仲却仍然要助公子纠争夺国君之位。为何公子纠有管仲,最后继承国君之位的却是公子小白呢?” 周楚暮站起身,展开双臂,宽大的袖子如鸟翼垂下,停顿一会,双手慢慢在胸前合拢: “臣告退。” “丞相慢走。” 望着周楚暮离去的背影,齐王姜白陷入了沉思。 (没错,齐王叫姜白,前文有说到过,不知还有没有读者记得?) 大魏朝设有三公之位和丞相之位,三公为正一品,分别司徒、司空和太尉。丞相也是正一品。 但是三公是荣誉头衔,基本没有实权。而丞相是有实权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在大魏朝,丞相才是众臣之首,而三公只是荣誉称号。 大魏朝的太尉乃是杨惮,是小皇帝姜居的外公,即杨皇后的父亲。杨惮是杨家的家主。杨惮如今年事已高,已经告老归家,不理朝政。只有杨惮的七个儿子,依旧活跃在朝中。 大魏的司徒名为吴石,吴石是一位六十余岁的老臣,历经三朝,兼任太常寺卿。吴石也是周楚暮一党。 大魏的司空名为欧阳朔,也是一位老臣,是新任保州知州欧阳休的父亲。欧阳朔兼任尚书令,自然也是周楚暮党羽。 此刻,在欧阳朔府邸,聚集了十多个周楚暮的党羽。众人对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心中不安,纷纷聚在司空府上。 “老司空,我等今日在朝堂上,公然坏了丞相的好事,如今该如何应对?”吏部尚书张机是最着急的。张机是周楚暮一党的核心人物,掌管吏部,掌管着朝堂的人事升迁、官员考评,以及科举考试。 张机在欧阳朔的怂恿下,不仅违背了周楚暮的命令,没有将科举改革的事进行下去,反而把这件事拿到了朝堂上来说。 这个出头鸟,张机既然当了,那么最先承受周楚暮怒火的自然也是吏部尚书张机了。 张机作为周楚暮一党的核心人物,当然知道周楚暮的手段。现在张机非常着急,生怕周楚暮对他打击报复。 “老司空,我等就不应该这样做,不和丞相打招呼,便自行其事,这可是坏了丞相定下的规矩。”刑部侍郎陆羽说道。 “规矩?难道不是丞相先坏了规矩吗?科举改制如此大事,丞相竟然未曾召集我等商议,便独断专行,视我等如无物。我看,是丞相昨日太过风光,得意忘形,忘记我等才是丞相的根本!”中书舍人钱行之冷哼一声,语气十分不悦。 御史大夫熊心应声道:“不错,我等才是丞相的根基!既然丞相忘了本,那我们提醒丞相一下,又有何妨?” 老司空欧阳朔有些精神不振:“别吵了,事情都已经做了,在此争论又有何益?要么你们趁丞相还没有动作,先行认错,今天就去丞相府门口跪着,向丞相请罪。要么听我安排,按兵不动,等丞相动作,看丞相如何行事,再做打算。” 其余人等都沉吟起来,思考其中的利弊。 第一条路自然是最保险的,只要向丞相认错,丞相最多也就小惩大诫而已,他们都是丞相的心腹,是周楚暮势力的核心人物,每一个人的位置都是至关重要,不可取代的。以他们的地位,就算做了今天的事情,丞相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第二条路就稍稍冒险了些,如果丞相铁了心想要杀鸡儆猴,拿他们之中的几个人立威,其余几个人肯定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那么这几个人肯定要被摘了官帽,打发到下面去。这其中第一个被整的,肯定就是吏部尚书张机了。 但是如果丞相选择了退让,不动他们,那他们以后面对丞相的时候,就有了更多的话语权,以后完全可以联合起来,在之后争取更多的利益。 能够争夺更多的话语权,争夺更多的利益,这才是司空欧阳朔能说服他们一起配合的原因。 这一次的动作,是他们所有人联合起来,对周楚暮的一次试探。 周楚暮这次独断专行的改革科举制度的行为,完全没有顾及他们的利益,这让他们闻到了不好的信号,如果周楚暮因为权倾朝野之后,变得野心膨胀,得意忘本,完全不顾他们这些核心人物的诉求,那么他们就不得不想办法让丞相冷静下来,甚至考虑要改换门庭了。 第四十九章 震慑 “依我看啊,这事老司空做的很对。丞相他就是飘了,以为自己昨天指鹿为马,对天子颐指气使,就真的是金口玉言,说一不二了。丞相是完全忘了,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全都是靠我们的支持,没有我们,丞相哪有今天啊!” 户部侍郎纪理纪烟袋张口就是唾沫横飞,边上的人纷纷嫌弃的躲远了。 谢晋的学生卢本之前投靠了周楚暮一党,也在在场的众人之中,不过他职位低微,只是一个小小的殿中侍御史。 卢本幽幽说道:“丞相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各位大人确实功劳甚大,不过我老师谢大学士,也出力不少,如果丞相没有我老师这样‘优秀’的对手,如何能做到只手遮天呢?” 张机这时急了:“各位,你们倒是隔岸观火了,我可是做了这个出头鸟的,昨天司空召集各位商议的时候,各位可是保证要保下我的,现在事情办完了,你们就卸磨杀驴,不管我了?” 欧阳朔颤颤微微的说:“张尚书莫急,有老夫在,定保你平安无事。” “我自然是相信老司空的,不然也不会冒险将这件事告诉老司空。只是此事老司空一个人恐怕不够啊” “张老弟,现在丞相都还没动作,你就吓成这样了。我们现在不过是在等丞相那边的消息而已。如果丞相真的要动手,我们又怎么会对你置之不顾?” “是啊,稍安勿躁,不要自乱阵脚。丞相都还没出手呢,张尚书就被丞相的虎威给吓破胆了,这可不行。” 张机冷哼一声:“你们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让你们换了我的位置,现在早就爬到丞相脚下摇尾乞怜了。” “你。” “别吵吵。” “老司空,咱们把各家学派都请到京城,难道真的要校正经典,制定学术规范?” “这是文化盛事啊,百年未有,这等功绩,足以青史留名了,怎么,你不愿意?” 那人飞快的摇了摇头。 陆羽说道:“不管怎样,这事咱们必须让丞相也加进来分一杯羹,这件事本就是丞相推行的,咱们不过顺水推舟,借了丞相的顺风船。” 欧阳朔点头:“这是应有之意,此事最后还是要交给丞相主持,只有让丞相来安排,各位才会心服口服。” 欧阳朔这一点上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压不服众人,只有周楚暮才有这个威望和实力。 众人都点了点头。他们是为了从丞相那里争夺话语权,让丞相能够正视他们的利益,而不是为了另立门户,背叛丞相。 就算他们想要另立门户,也没有人有这个威望和手段去和周楚暮对抗。 欧阳朔只是他们之中最老最有资历的,但是要让他们心服口服的听从欧阳朔的命令,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只有周楚暮,才能把他们联合起来,能照顾他们各方的需求。 这才是他们选择周楚暮作为他们领头人的原因:周楚暮有这个实力、手段和威望。他们所有人都只服丞相一人,没了丞相,他们自己就要打个头破血流。 “不好了,各位!丞相把徐用儿子给杀了!”一位青袍小官火急火燎、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丞相出手了?把话说清楚一点!”张机真正等到周楚暮动手的时候,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拉着那小官问道。 “徐用不是丞相亲信走狗吗?丞相怎么会把他儿子杀了?”御史大夫熊心疑惑的问。 青袍小官喘息了几下。 “不要急慢慢说,先喝口水。” 青袍小官喝了一杯水,缓了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下朝后,徐用就把他四儿子徐远杀了,带着他四儿子的人头跪在丞相府门口负荆请罪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倒是听说过徐远忤逆,不过为什么徐用要带着徐远的人头到丞相府门口向丞相负荆请罪?” “赖管家说,徐远泄露了丞相的机密,丞相说要徐用管教他儿子,于是徐用就把徐远的人头带到丞相面前请罪了。” 张机面色难看:“丞相这是杀鸡儆猴啊,徐远泄露了丞相机密,背叛了丞相,丞相就让徐用亲手把他杀了。这是杀鸡给我们看啊!” 陆羽也是一副悔恨的样子:“我就说不要这么做,我就说要和丞相商议,你们非不听!兴许丞相只是忘了告诉我们而已,我们问一声就行了,怎么能背着丞相做这种事呢?!现在好了,丞相恼了,看你们怎么收场!” 中书舍人钱行之脸色低沉,没想到相爷这么果断,才下朝就立刻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要不,咱们现在就去相爷府上请罪?” “各位,不要放弃啊!如果我们现在就妥协了,以后丞相就完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那咱们就再也没有说话的余地了!”拿着烟袋不停抽烟的纪理似乎有些不甘,不停的劝说。 欧阳朔老脸也有些不好看的说道:“丞相越来越果断了,用他亲信走狗徐用亲儿子的人头来震慑我们,这一招,实在是又快又狠。看来是老夫操之过急了,现在是丞相最威风最得意的时候,难免会有些独断专制,老夫不该选在这个时候去捋丞相虎须的。” 欧阳朔面色愧疚:“各位,这次是老夫的错,不该在丞相兴致最高昂的时候,打断了丞相的雅兴。丞相如今正是春风得意,就算有些专横之处,那也是人之常情。老夫考虑不周,要连累各位一起受丞相的惩罚了。” 众人都心里吐槽,你也知道现在是丞相春风得意的时候啊?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丞相肯定会妥协,结果丞相一发威,第一个倒戈的就是你个老货! 众人纷纷熄了那点小心思:也罢,就让丞相爽一阵子好了,等丞相爽完了,怎么也轮到他们来爽一爽,总不能丞相爽完了,还不让他们爽?丞相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不多时,这十几个人纷纷作鸟兽散,急急忙忙的跑到丞相府请罪去了。 第五十章 丞相要造势称帝? “相爷,这齐王,相爷打算如何处置?” 周楚暮见完了齐王姜白,刚出大牢,守在监牢外的萧亮就上前请示。 周楚暮正一边走一边沉思,听到萧亮的话,止步停顿下来,说道: “先帝宾天,齐王乃先帝长子,让齐王每日进宫为先帝守灵两个时辰。” “那三司会审?” “自然要审,而且一定要审出齐王孤身入京,到底是受了谁的蛊惑。另外,招齐国国相孙丑入京问罪,孙丑身为齐国国相,国君孤身入京,孙丑竟然一无所觉,实在荒谬!” “是,属下明白了!”萧亮有些兴奋,能审问一位身份高贵的王爷,这让他全身都激动得颤抖起来。 周楚暮虽然有意齐王,但现在形势不明,他怎么可能孤注一掷?齐王也只是他其中的一个选择而已,代王、赵王、梁王、河间王都是先帝之子,都有继承皇位的权力。 如果齐王不行,周楚暮就必须另做长远打算。 这一次对话,是周楚暮对齐王的一次考察与试探,放齐王进宫也是周楚暮给他的一个信号。如果齐王足够聪明的话,利用每日进宫的机会,足以做很多事情。 至于招孙丑入京问罪,看似是惩罚,实际上是让孙丑护送齐国世子姜承録进京而已。这是因为周楚暮暂时放弃了对付冯去病的打算。 如果齐王能够和周楚暮配合起来,那么冯去病就将是周楚暮的一大强援。 “这两日京城可有什么流言蜚语?”周楚暮继续问萧亮。萧亮这条疯狗,对京城的风吹草动最是敏感。 这两日里,周楚暮做了如此多的大事,说不定就有人会动不该动的心思。指鹿为马、残杀大臣、欺凌幼主、淫乱后宫,该做的不该做的,周楚暮全都已经做了。 “昨日市井里有些许对相爷的议论,不过属下带着大理寺缇骑好言相劝,百姓们都理解了相爷的一番苦心,现在京城处处风平浪静,一片和谐。” 萧亮语气轻描淡写,好像这就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一样。对付京城的刁民,他经验丰富的很。 周楚暮哪里不知道萧亮是个什么人物?于是语气认真的说: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元亮,你一直以峻法高压、酷刑威慑,这不是长远之计,如此行事,只会让积怨愈深、偏见愈重。 你愈发如此行事,百姓愈发只能看到我等的跋扈奸佞,视我等为仇寇。 若我等被为奸佞,岂不是让腐儒和天子平白捡了便宜?一切的恶行都会被推到我周楚暮的头上,所有的坏事都是我这个奸相周楚暮干的,要是真让京城百姓形成了这个固有印象,那我周楚暮也就离死不远了。” 萧亮脸色大变,连忙跪下请罪:“是属下的错,属下行事不当,致使丞相形象被害、名节受损。属下这就派人去每家每户宣传丞相的功绩,让百姓们知道,若是没有丞相,就——” “你闭嘴!” 周楚暮被萧亮气死了,你这是派人去每家每户宣传我的功绩?你这是告诉每家每户老子到底有多么权势滔天、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萧亮有些不知所措:“丞相,是不是这样力度不够?不如属下让新邺府的人手一起配合,宣传丞相的功绩?” “你他奶奶的,干脆在城门上挂个大喇叭,宣扬大日(和谐,少个字)帝国皇军好了!” 萧亮眼前一亮:派人在京城的八个城门口,宣传丞相的功绩?这一招可真是太妙了!不愧是丞相,计策就是高明,果然不是我能比的。 不过萧亮有些疑惑:这大喇叭是什么东西?大日帝国皇军?大日帝国是相爷以后的国号吗?难道相爷的意思,是要我宣扬相爷的功绩,塑造相爷的伟大光辉形象,好为相爷之后建立大日帝国作准备?相爷居然把如此重任交给了我,让我为相爷日后登基称帝做准备? 萧亮心中兴奋不已,这是相爷对自己的看重啊! “相爷,妙啊,属下这就找几十个嗓门大的,每日轮流在城门口给百姓宣讲丞相的功绩!一定要让这群刁民知道,丞相为了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没有丞相,这帮刁民哪能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天天在市井里胡说八道,无事生非?” 周楚暮楞了愣,派人在城门口喊话?本相是这个意思? 不过周楚暮仔细一想,虽然说大日皇军被兔子们仇视,但是皇军装个大喇叭在城门口宣传的策略,确实还是有作用的,不仅安定了民心,甚至还招了不少卖国贼。 也许,真的可以试一下? 这种事情,在古代,其实犯了皇室大忌。 在城门口派人宣传你的名声?你是要谋反吗? 周楚暮虽然什么都干过了,不怕犯忌讳,不过还是要遮掩一下,直接派人去宣传肯定不行,如果是民众自发的行为呢? 周楚暮心思转动,想出了一个主意: “咳咳,嗯哼——,元亮啊,光嗓门大没用,还要说的好才行。你把京城里那些说书的,都给本相招过来,每天给他们三两银子,让他们轮流在城门口宣扬本相的事迹,说的好的,本相重重有赏!” 以说书的形式来宣传,问题就没那么严重了,算是在面子上遮掩了一下。就算有人把说书的抓了,说书的也能说自己是感慨于丞相的伟大,心生敬佩,自发为丞相扬名。 “是,丞相!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萧亮喜笑颜开:造势!丞相这是在造势啊!这可是大事啊,看来丞相真的准备登基称帝了,这已经要开始在京城造势了。这件事绝对不能马虎,我要好好想个办法,把丞相交代的这件事给办好喽! 萧亮心中兴奋,斗志高昂。 于是抬头挺胸,踌躇满志,龙行虎步,走的虎虎生威。 周楚暮看着萧亮高昂着头,好像打了鸡血一样,不由纳闷了: 这家伙怎么突然就这么干劲十足,打了鸡血一样?难道城门口说书还是个大肥差? 第五十一章 施粥与听书 “元亮啊,你可千万别强迫百姓,让百姓交钱听书,弄巧成拙,坏了本相的大事!” “丞相放心!属下一定重视此事,绝不含糊,不惜代价也要把此事办好!百姓们要是不来听,属下就发钱给他们,让他们来听!” 萧亮直接把周楚暮的叮嘱当成了面授机宜,以为周楚暮的意思是要不惜钱财、不惜代价,撒钱也要造势。 萧亮暗暗握拳:丞相如此重视,对我这般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不能辜负丞相的期望! 周楚暮哪里知道萧亮脑补了这么多东西?于是点点头: “发钱让百姓听就不必了,本相这么做是为了改善本相在京城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如果给他们钱财,他们就会把这事当成任务,听过就忘。花钱买人去听,又怎么会有效果呢?” “丞相说的是,是属下考虑不周。” 萧亮疯狂的转动脑筋,把他活了几十年的智商都用上了。 “相爷,要不我们施粥?只要百姓来听书,就能喝到丞相赠送的一碗米粥。想必如此一来,一定能吸引不少百姓。说不定还能把京城附近的百姓也吸引过来,全部都来听丞相的光辉事迹。” 周楚暮对萧亮不由刮目相看,能想出后世常用的买东西送小礼物的招数,看来萧亮也不是满脑子刑讯逼供嘛。 “嗯,这个办法不错,受了我们的恩惠,自然更容易对我们产生好印象,这样一来,宣传的效果就更好了。 不过你这个办法有瑕疵。不能告诉百姓听书就有粥喝,而是以丞相府的名义施粥,说书的只是刚好在咱们施粥的地方讲书评而已,至于喝粥的人听不听书评,跟咱们丞相府一点关系也没有。”周楚暮赞许的点了点头,对萧亮的计策进行了补充。 这是因为施粥这一招,统治者能用,臣子想要用,就是犯忌讳的。 在古代是不能随便施粥的,尤其是在灾年,如果灾年官府不施粥,民间有人施粥,一定会被官府怀疑他想聚集灾民造反。 对于朝中大臣来说,如果大臣施粥的行为,被人冠上收买民心,意图谋反的罪名,而皇帝真的要整治这个大臣,那这个大臣不死也要脱层皮。 而以施粥的手段吸引百姓来听你宣传名声,那就更是忌上加忌,皇帝可以直接砍你脑袋。 施粥让人来听书,说书的宣传的还是你的好人好事,你不就是在收买人心吗,你收买人心,不就是要造反吗? 萧亮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他以为丞相就是要这样做,所以才会提出这种建议。 这施粥收买人心的办法,在古代是常用的手段。 这一招,大日(和谐)皇军也曾经用过,皇军下乡宣传的时候,会给小孩子发糖,小孩子不懂事,谁给他们糖,就认为谁是好人,这是潜移默化的洗脑。 到了现代,这个办法的使用的频率就更高了,不仅商战使用,就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开始用了。 萧亮得到了丞相的肯定,干劲更足了: “相爷,光京城怎么够,要宣传就要宣传到位,让丞相的名声传遍天下,不如我们下令天下州郡,以丞相府名义一起施粥,为丞相造势!” “全天下施粥?粮食呢,你为本相提供吗?”周楚暮翻了个白眼,刚夸他几句,立刻原形毕露。 周楚暮听到了萧亮说了‘造势’两字,却不知道萧亮的意思,周楚暮要是知道他理解的‘造势’和萧亮的‘造势’完全不是一个意思,非得发疯不可:为我造势称帝?我什么时候让你给我造势称帝了? 在周楚暮的理解里面,这事确实能造势,但不是为了称帝,而是在为他开府建衙做准备。营造了一个好名声,也能方便他开府建衙,让他另起炉灶建立一套班底这件事顺利许多。 “你安排人在京兆府宣传宣传就行了,这些消息自然会传到其余州郡,不必浪费钱粮。” “是,相爷。” 周楚暮从宗人府回到丞相府,刚下马车,就见自己府门外站着一大片穿红戴紫的朝堂重臣。 “拜见丞相。” “拜见丞相。” 司空兼尚书令欧阳朔、吏部尚书张机、中书舍人钱行之、中书令荀子思、御史大夫熊心、刑部侍郎陆羽、户部侍郎纪理等十余人齐齐跪在周楚暮面前。 “唷?这是怎么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让诸位对本相行此大礼?” 周楚暮见麾下众臣这般大礼参拜,不由一楞。转念便想明白了,这是来服软了。 众人跪着没有起身。 欧阳朔老腿发颤,还是膝行向前。 “我等违抗丞相政令,擅自行事,坏了丞相大计,请丞相恕罪!” “请丞相恕罪!”其余众臣齐声。 周楚暮心中奇怪,这些人今日早朝还齐心协力,配合默契的演戏,把自己图谋改革科举的计划破坏的一干二净,怎么突然态度大变,竟然全部跑到自己府上请罪来了?这里面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周楚暮沉吟半晌,陷入思考,没有回话。 众臣心中一沉,气氛凝重。 就在众臣压抑不已,两股战战之际,周楚暮终于说话了。 “起来!都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周楚暮训斥一声,头也不回的进了丞相府。 众臣起身,环顾左右,纷纷面面相觑。 欧阳朔长长吸了两口气,缓了缓老腿,迈步跟在了周楚暮身后。 众人在老司空的带头下,一齐走进了相府。 周楚暮来到议事堂,坐在上首,众臣也纷纷坐在了往常的位置。 相府仆人和丫鬟熟练的奉上茶水,鱼贯而退。 “说,怎么回事,谁的主意?” 欧阳朔作出一副老迈不堪的样子,颤颤微微的起身。 “回禀丞、丞相,都、都是老朽的、的主意。是老朽、老朽让他们违抗了丞相的政令。老朽罪该万死!” 欧阳朔不等说完,便跪了下去,双手趴在地上,只露出头发银白的后脑,还有高高翘起的屁股。 第五十二章 众臣请罪 这老东西装的太假了,明显是故意演戏给自己看、且故意让自己发现他在演戏。 “老司空与本相作对,是要另立门户?” “老朽不敢。” “那老司空为何要反对本相,串联众人,想要坏本相的大事?” 欧阳朔趴在地上没有说话。他本意是为了试探周楚暮,看看周楚暮到底是飘了,还是另有目的——比如称帝,没想到周楚暮的反应如此激烈,反击也是迅速无比。 户部侍郎纪理起身说道: “丞相,此事是我等一起做下的,老司空只是出了主意,如果我们没有同意,老司空一个人也做不下这件事。我们都有错,丞相要罚,就连我们一起罚!” 众臣纷纷起身跪成一片。 “请丞相责罚。” 周楚暮心中冷笑,跟我玩法不责众?以为我没办法? “好!既然你们认罚,那么此次保州、东郡的赈灾一事,钱粮全部由你们负责,哪家出多少钱粮,由你们自己商量好。既然你们这么齐心协力,精诚合作,想必一定不会让赈灾的事情出什么差错?” 周楚暮这话可谓是杀人诛心,既让他们全部都出了血,还顺便挑拨了他们的关系。 不用说,虽然他们在周楚暮面前表现得齐心协力,一副共同进退的样子,但是要让他们出钱出粮,这些人肯定会推卸责任。到时候必定会为了少出点血,互相指责,把钱粮大头推到责任最大的几个人身上。 为了少出点血,这些人之后非得打起来不可。 欧阳朔感觉芒刺在背,显然被身后群狗盯上了,心中一叹:丞相的手段还是这么老辣,既治了老夫,让老夫大出血一回,还让老夫无法怨恨丞相,让老夫要恨也只能恨那些不愿出钱出粮的狗东西。 “丞相,这保州、东郡大旱,需要多少钱粮啊,如果灾情严重,我们虽然有些俸禄,恐怕对灾情来说是杯水车薪啊。”纪理烟瘾犯了,又不敢在相府抽他那旱烟,心里抓挠的很。 纪理只想早点出去抽个烟,于是说道:“我家中有三千石存粮,可以全部献给丞相,以作赈灾之用。” 周楚暮冷笑,你一个户部侍郎,家中只有三千石?恐怕三万石也不止! “纪侍郎,你作为户部侍郎,你问本相保州、东郡灾情?不觉可笑吗?” 纪理脸色一阵青白,可是他确实不清楚旱灾情况,保州知州和东郡太守上的折子,只说了全境大旱,具体人数却没呈上来。 周楚暮说道:“保州人口六十五万户,东郡二十四万户,人口三百多万。人口虽众,灾情应当不甚严重。两地大旱,保州知州、东郡太守却选择隐瞒不报,本相推测灾民人数或许不算太多,两人以为依靠粮仓可以赈灾、解决灾情。” 众臣都点了点头,看来丞相这个惩罚或许不算什么严惩。 这时一位青袍官员站起来说道:“丞相,还有一种可能!虽然此二人先期选择隐瞒不报,但如今却不得不上报朝廷,可能说明灾情已经急转直下,远远不是二人可以处理,如果他们不报,后果比报了还要严重,这才逼得他们不得不冒着丢官弃职的风险上报朝廷。” 周楚暮看向那青袍官员,却是掌管全国舟船和水运的都水监李冰。 李冰继续说道:“历来大旱必有蝗灾,臣揣测,许是出现了蝗灾,让灾情更加严重。” 周楚暮听到李冰的话,脸色也变的严肃起来,如果真的是蝗灾的话,那保州、东郡今年甚至可能会颗粒无收。 “监察御史马敬。” “下官在,下官昨日已经派专差前往保州和东郡,相信不日便有消息传来。”马敬品级不高,位在众臣后方。 “丞相,如果李大人所言属实,这赈灾一事,光凭我们十几人,就算我们卖了全部家当也无济于事啊。”中书舍人钱行之这时说道。 周楚暮挥了挥手,示意众臣全部起身坐下。 “此事暂且不急,等查明灾情,再决定如何处理。” “散了。”周楚暮一挥手,让众臣离去。 众人起身拱手。 众人走到门口时,周楚暮却风轻云淡的轻声说了一句: “对了,本相打算开府治事,招揽属臣。” 周楚暮声音虽然很轻,却不亚于在众人耳边放了一个炸雷! 众臣纷纷惊住了,止步向后看去,却只看到周楚暮隐没在屏风后的背影,周楚暮从后门离去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都是隐藏不住的震撼、兴奋与惊喜。 老司空欧阳朔不停的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丞相今日早朝改科举,是为了通过改变科举考试内容,选拔丞相需要的专门人才! 欧阳朔突然捶胸顿足、大声痛哭:“丞相啊!老朽错了!老朽被鬼迷了心窍,犯下这等大错!老朽糊涂啊!糊涂啊!” 众人纷纷心中不屑冷哼,这老东西又演起来了。 开府建衙意味着什么,众人心中都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丞相要另立班底,以相府掌控天下大事。开府后再进一步,便是那个九五之位了。 这也难怪丞相这次要独断专行,没有通知他们了。 准备开府建衙这等大事,丞相没有和他们说是应该的。可惜他们没有沉住气,在欧阳朔这个老不死的怂恿下,差点坏了丞相的大事。 陆羽这时拍了拍手,说道:“诸位,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也。虽然我等今日坏了丞相的谋划,但是还有挽救的余地啊!” “老司空,快别哭了,丞相早就走远了。”纪理掏出烟杆吞云吐雾,一边抽烟,一边对着欧阳朔说道。 “纪烟袋,你这烟太呛了,咳咳。到一边抽去。”荀子思连连皱眉。 纪理直接把烟杆杵到荀子思脸上:“就不,我就不,呛死你。” 荀子思一甩袍袖,远远的躲开了。 吏部尚书张机大声说道:“陆侍郎说的没错,还有余地。早朝后的政令还压在我手中,我根本就还没有传达下去!” 第五十三章 姜竹竿 好家伙,这张机才是老奸巨猾,左右摇摆的同时,稳坐钓鱼台。 张机把政令拖延在自己手中没有执行,之前却在司空府上却表现的一副我最吃亏、我最急的样子。这也是一位影帝。 不管谁占据上风,这改科举一事,最后总会落到吏部头上。张机身为吏部尚书,把朝廷的政令拖延个几天,谁也不能说什么。 张机这点小心思,本意是为了自保,是为了看看情况,做的两手准备。 此时此刻,张机反倒是窃喜不已,这也算他为丞相的大业立下了一个小小功劳了。 众人纷纷怪异的看向张机。 张机嘿嘿一笑,不再做声。 欧阳朔停止了他的表演,一边抹泪一边说: “张尚书老成持重,谨小慎微,救了老朽啊。不然老朽大错铸成,如何还有面目面对丞相?” 陆羽道:“其实就算政令下达了又如何?这件事本身就是我等在运作,只要我等不去办,这政令不就等于没有嘛。” “终究会受人口实,我等不去办,说不定有人会上杆子爬着赶去做,到时候可就没我们什么事了。”熊心摇头道。 “怪只怪我太心急了,若是我当时多为丞相想一想,绝不可能让此等乱命通过。”中书舍人荀子思摇头叹息。演的好像他没有参与此事,只是一不小心没注意让这个政令通过了而已。 “诸位,你们说,我等要不要联合上道折子,请求丞相开府治事?” “不妥,不妥。丞相如今大权在握,无人掣肘,何时开府,丞相可以一言而决也。我等如果未经丞相允许,胡乱出手,岂不是要坏了丞相大事?” 众人纷纷应是。 马敬道:“丞相说要招揽属臣——” 荀子思眼珠一转,对着众人团团拱手道:“诸位,我家中还有急事,先行一步,告辞。” “我被子忘了晒了。” “我忘记喂狗了。” “我也是。” “” 周楚暮来到后院,刚好撞见正要离去的太医院院正张光宝。 “拜见丞相。” “郡主的伤势如何了?” “回禀丞相,郡主淤血已经排尽,以后无需施金针了,只要好好调养,按时吃药,即可痊愈。” 周楚暮点了点头,直接往邵敏郡主房内走去。 此时已是午后,邵敏郡主在丫鬟春红的服侍下,已经躺下了。 “小葫芦——”春红以为是小葫芦来了,正高兴呢,瞧见是丞相,连忙敛裾行礼。 “老爷。” “下去。”周楚暮挥了挥手。 邵敏郡主虽然躺下了,但是刚刚才被张光宝医治,尚未睡觉。 邵敏郡主微微起身,抬头就看见了周楚暮这张脸,顿时脸色大变,气息急促。 “奸贼!” 邵敏郡主姜竹竿双眉紧蹙,失血而显得过白的脸上浮现出一股红潮,这是太过生气愤怒,导致血气上涌,使得面色变化。 周楚暮神色不变的说道: “昨日郡主便醒了,想必早就已经知道是在本相府上,本相还以为过了一日,郡主已经想明白了,怎么见了本相,却依旧如此无礼?” 邵敏郡主忍住胸口的疼痛,厉声说道:“奸贼,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你以为你假惺惺的救了我,我就会上你的当吗?我恨不得杀了你!” 周楚暮凤目一挑:“郡主与我有仇?” “乱臣贼子,奸佞害虫,人人得而诛之!” “本相如何就是乱臣贼子,如何就人人得而诛之了?” “你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残害忠良,欺压百姓。你好色如命,强抢民女,无恶不作,你、你不是人!” 周楚暮搬了条椅子坐下。 “这些,都是皇帝告诉你的?你亲眼见过本相做这些事?” “哼,奸贼休想哄骗我,你做下的恶事,罄竹难书,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本郡主随便找个普通百姓,都能说出你周楚暮十几件恶事!” 周楚暮不由无语,前身的名声也太差了。差不多已经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如果不是前身位高权重,党羽众多,早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说本相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好色如命,这些本相都认了。但是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本相可从未做过。倒是你口中的忠臣、良臣,家中家财万贯、良田万亩,妻妾成群,而其下的小民受尽盘剥,卖儿卖女,家破人亡,家中田地尽归于忠臣良臣之手,只能卖身为佃农,无寸缕遮身,无片瓦挡雨,终日劳作而不得食。” “郡主,你说,为什么百姓终日劳作而不得食呢?” “那是因为朝廷有你这等奸相!” “哦?难道是本相让他们盘剥百姓,欺男霸女,兼并土地?难道是本相让他们家财万贯,良田万亩,妻妾成群?” 周楚暮皮笑肉不笑的说:“如果本相对他们有这么多恩德,给了他们这么多好处,为什么他们却反而要陷本相于死地,与本相作对呢?” “你、你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周楚暮哈哈一笑:“郡主,到底是本相颠倒黑白,还是他们在颠倒黑白?郡主,这个世界,你看到的,说不定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你听到的,是别人想让你听到的。你明白吗?” 邵敏郡主一时情急,咳嗽了几声,牵扯到了痛处,面色变得煞白。 周楚暮起身:“郡主好好休息,过几日本相再来看你。” 邵敏郡主厌恶的说道:“等本郡主好了,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父亲郡王姜怀民,邵敏郡主姜竹竿是宁死也不会住在这个奸贼的府上的。但是她父亲对她如此疼爱,一直视她如掌上明珠,姜竹竿却不能不听父亲的话。只能委曲求全,成为这个奸贼的人质。 姜竹竿对自己的身份非常清楚,也非常明白,正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逼得父亲不得不投靠这个奸相,正是因为这样,姜竹竿对这奸贼愈发痛恨起来。姜竹竿也想过一死了之,可是每当她有这个念头,父亲那张苦苦哀劝的的脸就浮现在她面前。 第五十四章 淳于绣的毒计 周楚暮这个奸贼对父亲使用了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以自己威胁父亲,逼得父亲对这奸贼低三下四,唯命是从。姜竹竿只恨自己没能杀掉这个奸贼,又怎么可能会受他言语的蛊惑?反倒是周楚暮这一番话,愈发让姜竹竿认定,这个奸贼就是想要哄骗自己。 姜竹竿怎么想,周楚暮并不在意,他今日过来探望姜竹竿,不过是一时兴起、有感而发而已。 周楚暮说的那番话,与其说是对姜竹竿说,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的。 今天见了徐用因为他一句话就把儿子杀了,又见了自己麾下这群鬣狗的嘴脸,周楚暮只感到恶心,对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感到万分痛恨。 他想把眼前这群渣滓全部杀掉,杀个一干二净,杀出个郎朗乾坤。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不得不和这群鬣狗虚与委蛇,还要营造一个假象给他们,安定这群鬣狗的心。 而他真正想做的事,遥不可及。 周楚暮需要一面镜子、需要一个人来提醒他,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目标。他怕自己和这群鬣狗虚情假意久了,会忘记了自己的初心,会变得和这群人一样,对苦难的百姓视而不见,对黑暗的现实视作理所应当。 周楚暮原本只是想探望一番姜竹竿,见到姜竹竿对他的仇视如此坚定,反倒生出了一个想法——唐太宗有魏征骂他,他反而把魏征当做他的镜子,那我周楚暮也找一面镜子。 这个世界上,敢当面这样骂他而不会被他杀掉的人,已经不多了,姜竹竿就是一个,既然这样,不如就让她来做这面镜子。 徐用府。 徐用失魂落魄的抱着徐远的头回到了家中。 将头递给围过来的几个儿子,推开一脸悲痛的夫人,径直走进大堂。 呆坐在大堂上,怔怔半晌。 “把那个该死的矮冬瓜给老子拖过来,老子要亲手扒了他的皮!” 徐用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吼。 不多时,几个下人拖着一个身材短小,容貌丑陋,嘴巴奇大的男子过来。 这矮子却是淳于绣。 徐用大喊:“拿刀来!” 一个下人递过一把朴刀,徐用一脸狰狞的来到淳于绣面前。 “老子要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给老四报仇雪恨!” 淳于绣一脸惊恐,连连后退:“徐将军为何如此?难道在下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将军?” “你巧言令色蛊惑我杀了老四,我要为老四报仇!” “将军且慢!”知道了是什么事情,淳于绣便有了应对,淳于绣心思电转,转瞬间便猜到了前因后果,明白了徐用的心理状态。 “将军可是因为丞相说无意置令郎于死地,故而迁怒在下这个出主意的人?” 原来徐用杀徐远,竟然是因为淳于绣在背后出的主意! “你怎么知道?”徐用惊疑不定。 淳于绣镇定起来:“徐将军,昨日我便向将军说过,四公子必死无疑。四公子泄露丞相机密,意图谋害丞相,丞相如何能忍?丞相乃枭雄也,喜怒不加于神色,将军是丞相亲信,对丞相的性情最是了解。徐将军以为,丞相这样说,是真的要放过令郎吗?纵然丞相不杀四公子,难道将军就真的能安心吗?如果将军不杀四公子,还能取信丞相吗?” “将军不杀四公子,便是自绝于丞相,丞相从此不敢再重用将军。 四公子视丞相为仇寇,无时无刻不想对丞相不利,将军不杀四公子,丞相如何能安心? 将军身为丞相爪牙,深知丞相的机密。 丞相既然不敢用将军,将军又知道丞相的机密,那么丞相将如何对付将军,将军想过吗?” 徐用颓然的扔下了刀。 徐用其实也知道,他四儿子徐远不得不死。 他只是在逃避现实,不想承认是自己亲手杀了儿子,所以才找了个借口,迁怒淳于绣而已。 “先生说的是。” 徐用挥退了仆人,说道:“先生曾说此计是一石三鸟之计,那这第二鸟、第三鸟呢?” 淳于绣恢复了智珠在握的状态: “在下昨日遇到将军,被将军邀请入府,当晚将军便以四公子之事询问在下,在下昨晚便为将军分析了丞相想要将军亲手杀掉四公子的意思。 但是将军知道为什么在下让将军选在今日午后去丞相府负荆请罪吗?” 徐用勉强振作,说道:“请先生直说。” “今日早朝,丞相有意改革科举,将军可知此事? 在下此计,不仅是为将军解决了隐患,也是为丞相震慑宵小。” 徐用疑惑的问:“先生的意思是,老四的人头还为丞相震慑了宵小?震慑了什么宵小,有人要害丞相?” 淳于绣自然不会把这其中的关节说给徐用听,因为这是他的第三鸟:他要以此作为进身之资,凭借此事进入周楚暮的视线,引起周楚暮的注意,然后让周楚暮亲自请他去出谋划策。 “徐将军,此事徐将军还是不知道的好。” “先生智谋超群,先生的谋划确实不是我能明白的。刚才让先生受惊了,还请先生见谅。” 徐用歉意的说道。 淳于绣道:“在下劝将军杀子,虽然出于一片好心,但确实是为难了将军,将军丧子之痛,在下感同身受,将军欲杀我,只是出于对令公子的愧疚罢了。” 淳于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在下劝将军杀子,实在是非人之举,违背人情,悖逆人伦。在下无颜面再住在将军府上,为将军出谋划策。将军见到我,也会想起四公子,徒生伤感。 既然在下没有颜面为将军出力,将军也不愿再见到我,还请将军容我告辞离去。” 徐用假装劝慰:“先生此言差矣,先生请安心住下,我徐用智术浅短,正需要先生这样的智谋之士帮助啊。” 可惜徐用的劝说实在没什么诚意。 淳于绣自然也知道他巴不得自己快点走,自己呆在他府上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他找个由头杀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淳于绣再三请辞。徐用打发了他几两银子,一脸可惜的把淳于绣送了出去。 第五十五章 宫中密谋 翌日。 乾清宫。 小皇帝姜居坐在龙椅上。 “臣谢运拜见陛下。” “臣秦观拜见陛下。” “臣王直拜见陛下。” 三位之前在樊楼聚会的朋友,再次聚集到了一起。 不过这次是在乾清宫,而且这三人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 谢运自然还是那个谢运,依旧是小皇帝忠实的党羽,只是谢运掌握了一个秦家的小秘密,还收了一个吴国的宋玉。 而秦观,本是被秦顾安禁足了的。秦顾安这次放他进宫伴读,是因为秦顾安收到了齐王的密令,齐王让他暗中投靠小皇帝,挑唆皇帝与周楚暮的争斗,伺机让皇帝死在周楚暮手上。秦观这次进宫,便被秦顾安嘱咐多与皇帝亲近。 至于王直。王家王玄馍、王昙善等全部投靠了周楚暮,虽然王直因为脑子没转过弯,依旧敌视周楚暮,但是王直却不可能为了皇帝而出卖自己整个家族,不然王玄馍也不会放心让他进宫。 谢运、秦观、王直,都是小皇帝姜居做太子时候的近臣,是小皇帝信任的人。 然而时移境迁,几人的身份都发生了变化。 几人分左右坐下,谢运与王直坐在左边,秦观坐在右边。 这次小皇帝特意把身边的内侍全部换成了印绶监掌玺太监张琏的亲信,避开了周楚暮的耳目。 姜居直接说道:“时间不多,张公公只能为朕争取半个时辰的时间,时间一过,张公公就要放丞相的耳目进来了。” 谢运秦观王直都沉重的点了点头。 谢运直接问道:“陛下诏臣等进宫,是有什么嘱咐吗?” 姜居面色阴沉的说道:“朕被丞相困在宫内,每日读书守孝,不能上朝,成了聋子瞎子。朕让你们三人进宫伴读,便是要你们为朕传递消息,沟通大臣,联系内外。” 秦观面露难色:“陛下,臣等进宫,都要受禁卫军严格的搜身,身上藏不住任何东西,陛下如果是有什么旨意要臣等带出去的话,恐怕臣等根本做不到啊。” 谢运点头道:“如果是口谕,臣等可代陛下传达。” 姜居勉强笑了笑:“有三位为朕传递消息,朕至少能知道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王直气愤道:“陛下,难道陛下连朝中的情况也不能向身边的人问询吗?丞相竟然如此对待陛下,实在没有人臣之像!” 谢运喟然长叹一声:“还请陛下稍加忍耐,容臣策划些时日,等微臣的谋划成功,一定能帮助陛下重返朝堂。” 秦观问道:“不知谢兄有何良策?” 谢运一声冷笑:“秦兄敢问,我却不敢说。” 秦观脸色一变:“谢兄此言何意?” 谢运冷哼一声,故意不回答秦观的话,转而问王直:“王兄,你可知道,那日我等在樊楼聚会,徐远泄露了丞相的隐秘,告知我们丞相在醉花楼有姘头。然而昨日,徐远就被他父亲亲手杀了,头颅送去了丞相府上!” 王直大惊失色,秦观也是一脸惊愕。秦观都被家中限制了行动,自然不可能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大事。 至于王直,他就是装的,这件事就是王直告诉王玄馍的,然后王玄馍知道这件事后,把王直绑到了周楚暮府上,演了一场好戏。 王直惊呼:“徐远为什么会死在他父亲手上,虎毒尚且不食子!” 谢运道:“当然是因为有人泄露了消息,把我们聚会的事全部泄露了出去,周楚暮知道徐远意图谋害他,于是便让徐用亲手把徐远给杀了!” 秦观脸色煞白,想到了自己无意中透露了自己知道齐王在相国寺的事情,如果这件事也被丞相知道的话,他们秦家就完了! 幸运的是,王直并没有把秦观说的话说给王玄馍听,他只说了徐远的事情。 但是不幸的是,秦观这句话被宋玉注意到了,而且还提醒了谢运。 谢运是知道秦观身份的,他知道秦观已经投靠了齐王。 这三个人,现在是各怀鬼胎,谁也没憋什么好屁。 姜居这时明白了:“也就是说,几位爱卿在樊楼聚会时,有内奸出卖了你们。” 有内奸也就意味着,这三个人他根本不能信任。 姜居脸色有点不好看,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姜居脸色难看的打量着几人的神情,谢运一直在盯着秦观,秦观脸色难看,神情恐惧,王直眼神飘忽,坐立难安。 姜居分不清这三人到底谁是内鬼,在他看来,谢运的嫌疑最小,秦观的嫌疑最大,王直也值得怀疑。 “当时聚会的,都有些什么人?” 谢运回答道:“陛下,有微臣、秦观、王直,杨封,杨燕昭,司马操,宋玉,以及徐远。徐兄已经去世,宋玉一直住在微臣府上,被微臣监视,未曾出门。” 姜居点头,杨封和杨燕昭都是他舅舅,是周楚暮死敌,绝不可能出卖徐远,也就是说内奸就在剩余的四人里面,谢运、秦观、王直和司马操。 “王爱卿、秦爱卿,关于这个内奸,你们有什么说的?” 秦观强笑道:“陛下,微臣自陛下潜邸之时,就跟随在陛下身边,陛下是了解微臣的,微臣一直视周楚暮为仇寇,怎么可能出卖徐远。” “那秦爱卿为何脸色如此之差?” 秦观知道自己被陛下怀疑了,但是他又无法解释清楚,因为他确实心怀鬼胎,他与齐王的女儿有婚约在身,是齐王的驸马,本来就不是忠于小皇帝姜居的。 秦观脸颊抽搐,笑得比哭还难看:“微臣、微臣是因徐远之死,心中、心中难过,故而如此。” 姜居面无表情,只是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朕知道了。王爱卿,关于徐远的死,你认为内奸是谁?” 内奸就是王直,但是王直不能承认。而王直的良知又不忍让他陷害自己的朋友,让秦观成为替罪羊。 “陛下,此事或许只是意外,当时我们人数众多,人多口杂。众人分别后,说不定是有人将此事告诉了家中长辈,因此泄露了消息。” 第五十六章 秦观奏对 姜居听完王直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相信三位卿家,三位卿家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定不会背叛朕。” “陛下圣明,陛下如此信任臣等,臣等必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大恩。” “近日朝中可有什么大事?” 谢运道:“陛下,今日丞相封先帝皇后为熙和太后,并提议让太后临朝听政,监察百官。” 姜居用力握紧了拳头,面无表情的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有母后代朕监政,朕无忧矣。” 秦观缓了缓,收住了心中的惶恐不安:“陛下,昨日新邺府王府尹,于相国寺抓捕了齐王,齐王被关押在宗人府,丞相命大理寺、刑部、宗人府三司会审齐王。” 谢运似笑非笑的看着秦观,秦观微微避开了谢运的目光。 谢运刚才语带讽刺的话,和谢运对秦观的态度,已经让秦观明白了,自己在樊楼说的那句话,已经让谢运生了疑心。 秦观虽然没什么智谋,行事也不够周密,但是好歹也是户部尚书的儿子,能被秦顾安选中作为和齐王联姻的对象,秦观也有他的优点,那就是听话。 秦观想起了在进宫之前他父亲交代他的话: 我秦家和齐王本隐藏在暗中,如今齐王殿下被抓,便由暗转明,爪牙全无用处。而陛下也被丞相压制,毫无反抗之力。如此一来我秦家便不能再隐藏在暗中,需要联合陛下,一起先对付丞相,只有除了奸相周楚暮,我等才能与陛下分出胜负。你此次进宫,便要向陛下示好,让陛下知道我秦家有投靠陛下之意。 秦观心中想道:“看谢运的样子,我昨日在樊楼所说的那番话,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谢运是陛下死忠,这件事谢运肯定会告诉陛下。既然陛下早晚都会知道,与其让谢运告诉陛下我秦家投靠了齐王,还不如我自己主动说出来。” “即使陛下知道此事,对我秦家来说也没什么大碍。唯一可虑的是,如果让丞相知道我秦家投靠了齐王,那我秦家就完了。看来要去找找我这几个老朋友了。” 秦观心中有了主意,反而镇定了起来。 姜居一脸愕然:“齐王?大哥?” 齐王就国十多年了,之后不过回京了两次,姜居还对齐王的印象大多还停留在他小时候。那时他还不过几岁,齐王却已经成年了。姜居和齐王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对齐王却完全没有什么感情,他自小就养在姨母的长信宫,反倒是与姜忌十分亲近。 姜居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但还是问道: “齐王为何进京,王府尹又为何要抓捕齐王?” 秦观道:“齐王是无诏进京,孤身一人。王府尹是按律抓捕齐王。” 姜居心中冷笑:不愧是我的好大哥,想要趁着父皇驾崩,争夺皇位,可惜,天命在我姜居!大哥你不行,周楚暮,更不行! 姜居一时没有说话,秦观这时却起身跪在姜居面前。 “陛下,关于齐王一事,臣有密报,欲单独禀报陛下。” 谢运见秦观的举动,有些惊疑,王直脸上也浮现一丝疑惑。 “既然如此,请二位爱卿暂避。” 见二人离开,秦观再次跪下: “陛下,臣犯了欺君之罪,请陛下治臣死罪。” 姜居不知道秦观在演的哪出戏:“爱卿何出此言?爱卿如何犯欺君之罪了?” “陛下,齐王进京一事,臣事先已经知晓,却未报知于陛下,犯了欺君之罪。” 姜居脸色聚变,愤怒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你!” “好!好哇!好一个秦季子,好一个秦家!哈哈哈——” 姜居怒极反笑。他没想到,自己的潜邸之臣秦观秦季子,居然是大哥齐王的耳目。 秦观长跪在地,没有说话。既然自己不得不摊牌,那么就不用做无谓的解释。 姜居咬牙切齿:“秦爱卿既然已经投靠了齐王,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是想求朕饶了齐王一命吗?” 秦观抬起上半身,说道:“陛下即使想救齐王,恐怕如今也是做不到的。” 姜居被气的说不出话:“你!你!叛臣!逆贼!” “陛下请息怒。臣所说的是事实而已,陛下如今的大敌,不是齐王,而是奸相周楚暮。如今齐王被抓入宗人府,臣与奸相不两立,唯有寄希望于陛下,望陛下不计前嫌,与微臣和微臣父亲,一齐对付奸相周楚暮。” 姜居怒笑:“你背叛了朕,不仅不乞求朕的饶恕,还妄想借朕之手,除去周楚暮,救出齐王?” 秦观虽然努力想要说服皇帝,但是他发现事到临头,自己却没有那个口才,秦观嗫嚅了几下: “陛下——” “滚!给朕滚出去!” 秦观心下惶恐,没想到皇帝不仅没有接受自己的投诚,还把自己赶了出去,这回又坏了事了。 只能说秦观太耿直了,他的想法是对的,齐王和皇帝,现在确实是合则两利,拥有共同的敌人,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伤害了姜居的自尊心,把姜居气得吐血,如果他稍微委婉一点,诚恳道歉,再循循善诱,陈明利害关系,姜居也不会这么不通情理。 秦观的想法对,但是他没这个能力去完成他的想法,导致南辕北辙。 谢运和王直在殿外,听到姜居的咆哮,不多时,就见到秦观狼狈离去。 两人连忙走进殿内。 王直拱手问道: “陛下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可是因为秦郎中说了什么不当的话?” “不准提那逆臣!”姜居余怒未消,胸口起伏。 “陛下息怒。”王直连忙道歉。 这时一位内侍匆匆进来。 “陛下。”内侍使了一个眼色。 姜居知道这是时间到了,张琏拖不住了。 姜居长吸一口气:“两位爱卿,郭夫子的课要开始了,随朕上课。” 几人各自入座。 不多时,一米四的七十岁老臣郭明,颤颤微微的来到了殿内,礼节隆重拜见了皇帝,摇头晃脑的讲起了《礼记》。 第五十七章 蓝雨熙初尝权术 几个人都心事重重,完全没有心思听郭明讲什么。 “陛下,该去先帝灵前守孝了。”司礼监李忠上前提醒。 原来不知不觉中,早就换了几个老师,两个时辰的课也已经上完了。 “陛下,臣等告退。”既然课上完了,作为伴读的谢运、王直自然就要离去。 姜居眼睛看了一眼谢运,转向李忠,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句: “多日守孝,未尝肉味,口中寡淡啊。” “孝期斋戒,是为了体现陛下的一片孝心,陛下若是想吃肉,还请稍加忍耐些时日。” 姜居没有回话,换上一身孝服,在一群小太监的簇拥下,来到了乾清宫。 老皇帝死后,按照规格,需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 在乾清宫停灵七日,之后会将尸身转移到殡宫再停四十二日。 停这么久,自然要做些防腐措施。 皇帝断气后,负责入殓的裸人和郁人,就会马上去熬制郁金香香汤,以及准备好用黑黍等名贵谷物发酵的白酒,一切准备好之后,就将皇帝的遗体放置在香汤中擦拭沐浴,再用白酒涂抹。 “大丧筑鬻(yu四声),则此酒中兼有郁金香草,故得香美也。” 这一步在礼仪中叫做‘不豫’,又叫‘浴尸’。 这一步完成后,就是给皇帝穿上各种精美的华服,再放入灵柩中。而且灵柩中也要放各种防腐的香辛料,还有木炭等,随后等待大殓。 在大殓之前,无论皇帝是停灵在皇宫还是后停放与殡宫之中,其尸床下面都是源源不断的要补充冰块的。 葬仪督选择殡殿,殡殿内置尸床,尸床下置冰,将大行皇帝尸体置于尸床之上,尸床周围设屏障,上置华盖,屏障外设仪仗供桌等物。 这华盖,不仅仅是最上面覆上绸缎等,里面还包含了草木灰,木炭,竹席等,起到了隔绝空气和湿气的作用。 这一整套流程下来,丝毫不用担心皇帝遗体腐烂。 即使真的腐烂了,有这层层的华盖,也能吸收掉所有臭气,让人闻不到气味。 就这一套遗体安置流程下来,三四天的时间都不够,中间还要经受后宫哭临、新帝哭临、大臣哭临,属国使臣哭临等流程,这些流程走完,数月的时间都过去了。 姜居来到乾清宫,太后蓝雨熙领着老皇帝的嫔妃,全部身着白色孝服,跪在灵柩前哭泣。 “拜见陛下!” “拜见陛下!” 嫔妃们本就跪着,这时便只是朝着皇帝方向叩拜。 姜居来到太后下首的蒲团上跪下,对着先皇灵柩三跪九叩后,再转向太后蓝雨熙。 “儿臣拜见母后。” 蓝雨熙说道: “皇帝将杨太妃灵柩放在先帝殿中,殊为不妥。本宫已命人将杨太妃灵柩放置于偏殿,皇帝若是要祭拜杨太妃,可前往偏殿拜祭。 本宫知道皇帝与杨太妃感情深厚,是以才会将太妃灵柩放置在先帝旁边。但是按礼制,后宫嫔妃,满朝大臣,外国使臣,都要拜祭先帝,杨太妃位份不够,如何能与先帝一起,受群臣之礼?” “本宫未及告诉皇帝,自行命人将杨太妃移出了乾清宫,还望皇帝莫怪。” 杨太妃身份自然不够,只有皇后的位份才能和皇帝灵柩放在一起。 姜居这个举动,本身就是故意抬高杨太妃,把她作为无冕皇后对待的。 但是姜居没想到,自己这一点小小的心思,居然被这个民间的野女人给破坏了。 姜居心中吐血,却还不得不认错,强笑道:“是儿臣有欠妥当,母后此举是为儿臣考虑,儿臣怎敢怪罪母后。” 蓝雨熙暗暗看了一眼侍立在侧的大长秋曹腾,对他的计策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长秋说的果然没错,皇帝本就有错,本宫此举名正言顺,皇帝无可奈何。” 蓝雨熙自然是没有这个见识,想不出这样的手段。但是她身边的大长秋曹腾有,曹腾之前得罪了新皇帝和赢黄鸟,自然要站在太后这边,投靠丞相周楚暮,与皇帝作对。 这件事就是曹腾在背后为蓝雨熙出谋划策。 蓝雨熙心中高兴,第一次尝到了权谋的滋味。 不过是借助了大义,她一个毫无权势的民间女人,也能呵斥一国之君。 这是蓝雨熙从来也没有想过的。 这可是天子啊,她刚才居然责骂了天子! 虽然做了三个月皇后,可是蓝雨熙的心态依然还是那个民间的小丫头,在宫中面对这些以前她需要高高仰望、一辈子也见不到的贵人,她一直战战兢兢,甚至连宫里面的一个小宫女都不敢大声呵斥。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一开始是还在做太子的姜居找上她,胁迫她,要她召丞相入宫,要她色诱周楚暮,趁机以毒酒毒杀周楚暮,然后是杨贵妃联合太子妃陷害她,要致她于死地,要她为先帝陪葬。 即便是她什么也没做,但是事情还是会找上她,豺狼还是会盯上她,要夺取她的地位。 见识到了宫中的权谋,见识到了人性的险恶,蓝雨熙虽然单纯,却也不是傻子,在大长秋曹腾的劝说下,蓝雨熙起了心思。 她要活下去,要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好好的活着,要让那些豺狼,让那些想害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她要亮出自己的爪牙,亮出自己的锋刃! 今天就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蓝雨熙初尝权术,心中满是刺激与兴奋。 呵斥一国之君,这样的滋味实在是太美妙了,让她有些飘飘然。 “皇帝如此明白事理,本宫深感欣慰。” 姜居强忍怒火,咬碎银牙,心内大恨:奸夫淫妇!果然与那奸贼沆瀣一气,一起跟我做对。今日此辱,必有厚报! 姜居直视蓝雨熙,目光有如利刃,口中也吐出诛心之语: “儿臣有一言,不吐不快。父皇灵前,儿臣观母后,不仅脸上没有丝毫泪痕,反倒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父皇驾崩,为何母后脸上不见一点哀容,没有半分悲戚?” 蓝雨熙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当然是周楚暮的功劳,是周楚暮这两日的劳累所致。 第五十八章 齐王进宫 蓝雨熙听到姜居的话,不由一阵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 之前她耀武扬威,那是大长秋曹腾教的好,本质上她现在还是那个民间小丫头,不过是刚刚迈出了一小步而已,怎么可能知道如何应付这种情况。 姜居出此诛心之言,明显是要给蓝雨熙一个难堪。 场面一下就变得凝重起来。 蓝雨熙求助似的看向大长秋曹腾。曹腾虽然有些权谋,可是看见太后穿着孝服一身俏丽、容光焕发的样子,这种场面他也圆不过来啊! 怪只怪蓝雨熙太美了。 正所谓,‘女要俏,一身孝。’ 蓝雨熙现在正是一身孝服,俏丽夺目,容光艳丽,体态如水,婀娜百转,销魂夺魄。 正所谓‘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蓝雨熙新承恩泽,春情无限,媚态倍生。 无限春情,媚态横生,加上蓝雨熙那世上无双的容貌,简直能让枯木逢春、老树开花、涸鱼发水、古稀再少(少年)、太监抬头。 此时先帝灵前尚有后宫无数美人,全部穿着孝服,未施粉黛,素面白服。但是全场的焦点只有蓝雨熙一人,她就像是无底的黑洞,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太监、宫女、嫔妃、侍卫所有人的目光都贪婪的聚集在蓝雨熙身上。 什么叫‘六宫粉黛无颜色’,这就是‘六宫粉黛无颜色’! 什么叫艳压群芳,这就是艳压群芳! 姜居这诛心之语,可谓是一击必杀! 就算把苏秦张仪请来,见了蓝雨熙这副媚态横生的体态和容貌,也要摇头转身而去。 这怎么解释?这解释不了啊!神仙来了都没有办法。 曹腾急得全身冒汗,却毫无办法,心中大叹:“唉,我的好太后,你怎么就不施点脂粉,遮掩一下呢?这老奴也没办法啊!” 曹腾忘了,阻止蓝雨熙化妆的就是他自己。为老皇帝守灵,是不允许施粉的,不然就是对先帝大不敬。 只是曹腾没想到,皇帝姜居居然会抓住这一点,狠狠的给了蓝雨熙致命一击。毕竟曹腾也不是神仙,考虑没那么周全。 蓝雨熙慌的失了手脚,低下头,用手捂着脸遮掩。 “母后以手遮面,难道是自知羞愧,无话可说?”姜居冷笑。 “陛下,是臣妾昨日见太后为先帝泣如雨下,哀痛欲绝,伤了心神,所以臣妾亲自给太后献上了以百年人参熬制的参汤。想必是太后喝了臣妾的参汤,面色才有了好转。” 一素服女子从嫔妃中出列说道。 姜居定睛一看,竟是十五皇子姜元的母亲,卫美人。 卫美人约有二十七八岁,五官柔和,虽一身素服,不减端庄大方,雍容尔雅,从容贵气。 蓝雨熙听到有人为自己说话,惊讶不已,抬头看向卫美人。 卫美人垂首,向着蓝雨熙端正的行礼:“太后娘娘。见到太后娘娘恢复,面上有了血色,臣妾心甚喜之。” 蓝雨熙端坐好身子,双袖合拢在腹下: “都是妹妹的功劳,妹妹的参汤,果然神效非凡。” 卫美人微抬螓首,目光与蓝雨熙交汇了片刻。 “能帮到太后娘娘,是臣妾的福分。” 蓝雨熙道:“妹妹为了本宫的身体,费心劳神,本宫感激不尽。” 姜居冷哼一声,死死盯着卫美人。 “好一出姊妹情深,卫美人何时与母后如此亲近了?” 卫美人不慌不忙的道:“太后贵为后宫之主,为臣妾等嫔妃遮风挡雨,忧心操劳。太后因先帝宾天,哀痛欲绝,臣妾不过是不忍见太后容颜憔悴,尽一尽臣妾的本分,以报太后的恩情而已。” 姜居哪里相信卫美人的话:肯定是这贱人收到了什么消息,知道蓝雨熙这野女人有了靠山, 故意为她解围。 姜居握紧了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你们都要这样找死吗?为什么非要和朕作对!难道都以为朕会败给周楚暮那奸贼,一个个都这么迫不及待的去舔他臭鞋?就连蓝雨熙这贱人,都敢和朕放对,把朕的姨母搬到偏殿,当众呵斥于朕!还有这该死的贱人,居然敢为蓝雨熙说话,坏朕好事,朕要杀了你们!——总有一天,朕要把你们全部都杀掉!诛你们九族,把你们碎尸万段,烧成灰烬!” “齐王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父皇——父皇!孩儿来晚了,孩儿不孝啊!” 齐王一身白色孝服,面容悲苦,泣不成声。 齐王姜白颠颠撞撞来到先帝灵柩前,伏在灵柩上,放声大哭。 “父皇,父皇,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孩儿违背祖制,孤身一人日夜兼程来到京城,就是为了见父皇最后一面啊!父皇啊——” “齐王——”司礼监李忠认为齐王此举与礼不合,上前拉住齐王胳膊,想要拉开齐王,被齐王甩开了去。 “父皇啊,孩儿来晚了,孩儿来晚了啊。孩儿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父皇您白日里去了,孩儿晚上才到京城啊!是孩儿来晚了啊!我该死、我该死啊——” 姜白捶胸顿足,仰头长哭。 “若是孩儿再快一点,若是孩儿早一点出发,又怎么会连父皇临终一面都见不到,我该死,我真该死啊——” 齐王又是一顿痛哭,哭得声嘶力竭,哭了近一柱香时间,哭到声音沙哑,几乎说不出话。 姜白哭到没有力气,瘫软在地上,这时姜白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放在灵柩上。 “父皇,这是你生前一直在找的《松岛无风传》,孩儿给您带来了。” 蓝雨熙以及一众嫔妃,静静的看着齐王的表演,皇帝姜居则是借机打量着他这个亲生的大哥。 姜白哭够了,擦了擦眼泪,这才来到姜居和蓝雨熙面前。 “臣姜白,拜见皇帝陛下,拜见太后娘娘!” “齐王请起。”蓝雨熙简单的抬了抬手。 “齐王孝感动天,父皇有灵,必将含笑九泉。”姜居面无表情的说道。 “臣心中悲切过度,失礼于陛下,太后,望陛下太后治罪。” 第五十九章 谥号魏惠帝 “齐王孝心感天动地,些许失礼之处,却是无妨。”蓝雨熙道。 姜居简单的点了点头。 齐王整肃仪态,走到皇帝太后身后的蒲团上跪下了。 “老亲王姜致远、郡王姜怀民、皇十一子姜盛、皇十三子姜忌、皇十五子姜元,前来祭拜先帝。” 老亲王姜致远、郡王姜怀民是宗正府宗正,姜盛、姜忌、姜元年纪尚幼依旧被养在宫中,没有封王。 老亲王姜致远、郡王姜怀民上前,严肃的按照礼制一步一礼行了三跪九叩的祭拜大礼。 姜盛、姜忌、姜元则在内侍的引导下,来到先帝灵前拜祭。 “丞相周楚暮携文武百官,前来祭拜先帝。” 周楚暮一身素白孝服,挺拔如松柏,面如冠玉,领着文武百官,龙行虎步的来到先帝灵前。 皇帝姜居,太后蓝雨熙,齐王姜白,宗室,嫔妃,大臣,众内侍,纷纷望向这个帝国权势最高的男人,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周楚暮身上。各式各样的眼光,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纷纷落在周楚暮的身上。 周楚暮目不斜视,恍若未觉,大步来到先帝灵前。 周楚暮展开手中祭文,念了起来。 “先帝以圣德承嗣基业,二十三年矣。自亲政以来,纪纲法度,用人行政,仰太祖之德,因循祖训,朴素旧制,未有更张,国治日臻,民生日遂,又得贤相辅佐,使政治清明,国泰民安。大魏北却匈奴,南征百越,扩地三百余里,此皆先帝之功也。 帝整顿吏治,教导百官,又劝勉农桑,推行良种,致家家户户殷实,有三年之储。开通运河,使得南北通畅,盐粮运输自此发达。建立驰道,使政令通达,一旦地方有变,朝廷大军朝发夕至,江山万世无虞。 维帝继天立极,垂统保民,百王相承,万世永赖。钦承祖训,嗣守魏邦,奉命西町,还经陵下。第以礼未终。弗克躬祀,敬遣文臣。恭陈牲帛,祗告殿廷,惟帝歆格。尚享。” 周楚暮念完祭文,跪在先帝灵前,长声唱道: “臣周楚暮,恭送大行皇帝宾天!” 群臣一齐下跪。 “臣等恭送大行皇帝宾天!” 礼部尚书王玄馍起身出列: “启禀丞相,先帝功高德盛,使得魏国震慑天下,富有四海。今先帝既魂归祖灵,请丞相依照先帝生平事迹、是非功过,定下先帝谥号。” 这是程序,其实百官早就有了定论,如今是让丞相来为先帝盖棺定论。 周楚暮起身向着先帝灵柩鞠了一躬,道:“先帝柔质慈民,施勤无私,宽裕慈仁,能绥四方,泽及万世,可谥号曰‘惠’,定为魏惠帝。” “不知太后以为如何?” 蓝雨熙哪有什么意见,微微点头。 “善。” 周楚暮转向皇帝姜居:“陛下以为,先帝谥号‘惠’,可有不妥?” “亚父所定谥号,实乃对父皇一生功业的最好评定,朕以为可。” 周楚暮满意点头:“既如此,先帝便是魏惠帝,载入宗庙史册。” 史官忠实的记录了这一幕,在史书上写下了: “丞相率文武百官祭奠皇帝,问询太后、太子,定皇帝谥号为‘惠’,是为魏惠帝。” 此时皇帝姜居只是在魏惠帝灵前即位,尚未举行登基大典,是以史官不称姜居为皇帝。 定了谥号后,朝中三公:太尉杨惮、司徒兼太常寺卿吴石、司空兼尚书令欧阳朔,按照礼制,在魏惠帝灵柩前念起了《尚书》: “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准人、缀衣、虎贲。’ ‘呜呼,孺子王矣,继自今,我其立政。立事,准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乱,相我受民,和我庶狱庶慎,时则勿有间之,自一话一言。我则未惟成德之彦,以乂我受民。’ ” 《立政》篇基本讲的是君臣之间的对话。 三公念此篇,意为在魏惠帝面前,怀念君臣相处的时光,怀念君臣相得的日子。 三公念完《立政》,丞相周楚暮来到魏惠帝灵前,面向小皇帝姜居,念起了《尚书·顾命》。 《顾命》讲的是周朝成王将崩,病危将死,嘱咐群臣尽心辅佐保育新王——太子钊。 周楚暮在姜居面前念这一篇,姜居只能垂首恭敬聆听,不敢有一点违礼,这是礼制。 他在魏惠帝灵前念《顾命》,意思就是告诉魏惠帝,我周楚暮会像成王时的顾命大臣一样,辅助新帝,你可以放心的去了。 周楚暮念完了《顾命》,姜居恭敬的向周楚暮揖礼,表示感激丞相辅助的恩情。 一系列的礼仪程序走完。 周楚暮面容严肃,高声道:“请传国玉玺!” 掌玺太监张琏手持玉玺,躬着身子上前。 “传玉玺与皇帝。” 姜居面色大喜,以为周楚暮是要自己掌管玉玺的意思。连忙双手去接玉玺,还对周楚暮赔了一个笑脸。 周楚暮看着姜居拿到玉玺,又高声道: “请陛下将玉玺交于太后,以便太后行使监政之权。” 姜居手上一松,差点把玉玺掉在地上。 见姜居没有动作,周楚暮又高声说了一遍: “请陛下交玺!” 姜居咬着牙,将玉玺交到了一脸愕然的蓝雨熙手上。 刚到手还没热乎的玉玺就这样从姜居手上交到了蓝雨熙手上。 蓝雨熙正式成为周楚暮的私人印章! 大学士谢晋、太尉杨惮默默注视着这一幕,一言未发。 这是正常的流程,周楚暮没有任何逾越礼制的地方。只是姜居自己想多了,因此不甘心而已。 见玉玺交到了蓝雨熙手上,周楚暮将一份拟好的旨意呈到蓝雨熙面前: “太后,这是朝中大臣按惯例呈上的请求大赦天下的旨意,请太后加盖宝印。” 惠帝宾天,新帝即位,按例大赦天下,以示天家的恩德,这没什么好讨论的。周楚暮特意将蓝雨熙下达第一份旨意选为大赦天下,是为了不激起蓝雨熙的抵触心理。 第六十章 灵前开战 蓝雨熙没有多少犹豫,直接在圣旨上盖上了玉玺。 “太后,微臣还有几件朝中大事,想要单独与太后商议,请太后移驾偏殿。” 蓝雨熙有些疑惑,也有些害怕,开口就想拒绝。 但是对上周楚暮那一双威势十足的丹凤眼,蓝雨熙心下又生了怯,不敢反驳。 蓝雨熙转念一想,这乾清宫里有这么多大臣和宗室在,就算是在偏殿,周楚暮应该也不敢对她做什么。 蓝雨熙微微点头,轻移莲步,袅袅的走向了偏殿。几个内侍、宫女也紧随其后。 周楚暮跟着她身后,看着蓝雨熙扭动的腰肢,摇曳的体态,素服下那若隐若现的曲线,不由邪魅一笑。 来到偏殿,殿中正放着杨太妃的灵柩,四处点了白色蜡烛,挂着幡,几个宫人穿着白色衣服,守在偏殿里面。 周楚暮见状,不由一阵蹙眉。 “这是怎么回事偏殿里怎么有一副棺材?这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把棺木放到乾清宫里来了。” 蓝雨熙解释说:“这是杨太妃的灵柩,原本皇帝是将她的灵柩与惠帝的灵柩放在一起,是本宫将其移到这里的。” “皇帝居然又做了这种事,真是荒唐。太后这次倒是做得不错,处理得非常及时,若是今天让本相在惠帝灵前见到这贱人的灵柩,本相非得被气个半死。” 蓝雨熙心中微微得意,神采飞扬。 “本宫只是略施拳脚而已。” 周楚暮微微一笑:“以后太后施展拳脚的机会多的事,就怕太后应付不过来。” “丞相是说临朝听政吗?本宫可不敢在朝堂上施展拳脚。” “会有那一天的,就算太后不想,也会有人推着你,让你不得不去做。” 蓝雨熙想到入宫以来的各种经历,想到她明明与世无争,却不得不卷入朝堂的漩涡,卷入后宫的漩涡,不由脸色有些发白。 “丞相难道不会帮本宫吗?” 周楚暮眉眼一挑:“就怕那时候太后不想让本相来帮你。” 蓝雨熙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怎么会,如果丞相不帮本宫,本宫怎么能立足与朝堂。” “那就要看太后的表现了。”周楚暮环顾四周,对着偏殿里的宫人内侍下令: “全部都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蓝雨熙微微后退,靠在柱子上,有些害怕。 周楚暮邪魅一笑:“太后,今天穿了肚兜没有?” “你、你——你要在这里?”蓝雨熙大惊失色,脸上一片慌乱。 周楚暮装作不解的问:“太后这话什么意思,太后要本相在这里做什么?” 蓝雨熙瑟缩的躲在柱子后面,露出半边脸。 “你、你明知故问!” “太后太过敏感了,本相只是玩笑而已。” 蓝雨熙哪里肯信,依旧牢牢的躲着不动摇。 周楚暮摇头叹息:“太后如此不通情理,真是让本相伤心啊,本相原本还想帮助太后,解决太后的后顾之忧,既然太后不愿意,本相也不强求。” 周楚暮作势要走。 蓝雨熙虽然知道他是装的,但听到周楚暮说他要帮自己解决一桩后顾之忧,还是将信将疑的走了出来。 “你说我要帮我,解决后顾之忧?是什么后顾之忧?” 周楚暮奸计得逞,不慌不忙的说道:“太后如今已经贵为一国太后,却忘记了家中父母,若是有人利用太后家人,威胁太后,太后岂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蓝雨熙脸色大变:“什么?你把我爹爹妈妈抓了?” 蓝雨熙自从进宫之后,尚且只有三月有余,家中只有弟弟蓝田涛跟随她来到了京城,被惠帝封作了将军。至于蓝雨熙的父母,还没来得及被惠帝接入京城封为国丈,惠帝就病重了,之后也就没了下文,蓝雨熙的父母于是一直留在老家。 周楚暮皱眉:“本相派你弟弟蓝田涛回你老家,把你父母接到京城,怎么就变成了本相抓了他们?” 蓝雨熙听到周楚暮的话,也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她先入为主,对周楚暮没什么好印象,下意识的就以为周楚暮是把她爹爹妈妈抓了,用来威胁她就范。 “是我误会你了。”蓝雨熙脸上有些许的愧疚。 “太后既然要道歉,就该有点诚意才是。”周楚暮斜斜一笑。 蓝雨熙脸上瞬间浮起了红晕。 “我、我——” 周楚暮上前,轻轻将蓝雨熙拉过来。 “太后今天真好看,花香馥郁,美妙不可言,是不是受了本相的滋润,容光焕发了起来?” 周楚暮以手背贴在蓝雨熙牛奶般的脸蛋上,只觉顺滑如脂,弹性水嫩,光鉴照人。 “确实比昨天好看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周楚暮比较了一下,嬉笑着说道。 “不行,这里不行的,外面好多人,还有朝中的文武百官,我们要是在这里,绝对会被他们发现的。”蓝雨熙连连后退,满脸抗拒。 “这里是偏殿,大臣们在主殿呢,根本就看不见我们,你怕什么?”周楚暮一步步靠近,把蓝雨熙逼到了墙角。 周楚暮伸出右手,撑在蓝雨熙耳边的墙壁上,直接壁咚了。 蓝雨熙心如鹿跳,呼吸急促,身体迅速的发热,一股带着体温的好闻气息从蓝雨熙身上散发出来。 “太后的身体,倒是比太后更快就做好了准备呢。”周楚暮调笑道。 蓝雨熙声若蚊蝇:“不、不要,惠帝的灵柩离我们不远,惠帝、惠帝会看到的。” 周楚暮将头靠在蓝雨熙耳边,轻声吐气: “本相怎么感觉,太后嘴上这样说,身体却反而更加兴奋了?” 蓝雨熙听了这话,本就通红的脸,瞬间像着火了一样。 蓝雨熙试图推开周楚暮,却被周楚暮压在了墙上,一双大手朝着她火热的躯体伸了过来,大手拂过的地方,只觉一阵阵清凉。 蓝雨熙口中不由发出一阵愉悦的轻哼。 “太后,不要叫出声哦,不然会被朝臣们听到的。” 周楚暮戏谑的声音从蓝雨熙颌下传来,还带着一阵啧啧的吮吸声。 第六十一章 激烈大战 随着啧啧的声音继续往下游走,蓝雨熙一方的士兵欢愉又难受,阵阵的感觉涌来,几乎把她的理智都吞没了。 窸窣几声,罗裳轻解,衣衫半落在地上。 周楚暮一方的士卒(加了几个字,希望不会被和谐,和谐了就是大家没福气)攻势愈发凌厉起来,让她这边的军队完全无法招架,她士兵的喘息得愈发急促,呼吸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短,她的气息有点跟不上来,让她的身体开始缺氧,头脑有些昏昏涨涨、迷迷糊糊。 蓝雨熙的士兵闭上双眼,鼻间是男子的馥香,耳边是沉重的呼吸声,身上一时酸胀、一时舒张,一时酥麻,一时微痛,酸胀时恨不得自己伸手主动去缓解,舒张时只想把那部分身体彻底融入对方,酥麻时忍不住想要放声歌唱,微痛之后反而更为酸爽。 随着酸胀、舒张、酥麻、微痛四种感觉的不停交错,蓝雨熙的士兵的感觉越来越高昂,身体里的氧气也有点跟不上。 她的士兵忍得实在太辛苦了,一时之间,没有憋住,闷哼了一声。 好在只是发出一下声音,就被周楚暮堵上了,周楚暮将肺部的气息渡了过去,缓解蓝雨熙脸上的红潮,让她不至于太过难受。 “太后娘娘,要忍住哦,千万不要再出声了,不然待会微臣发动进攻的时候,可不一定有闲暇,能帮到太后。” 蓝雨熙幽怨的看了周楚暮一眼,将环绕在周楚暮背后的双臂收回来,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样隐忍的‘战争’场景,实在过于刺激,这份紧张中夹杂着兴奋的感觉,让两方的战士都有些沉醉。 蓝雨熙一方的士兵眼神愈发迷离起来,像是喝醉了一般,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周楚暮的士卒得意一笑,发动全面攻势,瞬间将蓝雨熙的军队淹没在狂风暴雨的攻击之下,打得蓝雨熙一方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有两首诗为证。 第一首: “雨湿轻尘隔院香,玉人初着白衣裳。” “半含惆怅闲看绣,一朵梨花压象床。” “藕丝衫子柳花裙,空着沈香慢火熏。” “闲倚屏风笑周昉,枉抛心力画朝云。” 第二首: “桃花洞口开,香蕊落莓苔。” “佳景虽堪玩,萧郎殊未来。” 雨歇风住。 蓝雨熙慵懒的靠在周楚暮胸膛上,食指无意识的画着圈儿。 “你说,惠帝会不会看到我们?” “很有可能,本来惠帝还不知道,可是刚才太后最后的反应恐怕有点大,那惊天动地的动静要是发出来了,别说惠帝了,朝中众臣都要听到了。好在本相英明神武,反应迅速,掐住了你的喉咙,没有让你发出声音来,不然整个朝廷都要听到太后的声音了。” 蓝雨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那一下子,差点没把我掐死,我一口气被你堵住,都被你掐的翻白眼了,整个人的魂好像都从天灵盖飞了出去。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周楚暮打量着地上那一大滩水渍,戏谑出声: “所以太后上面被微臣堵住了,就从下路喷涌而出吗?太后发出的洪水,把本相衣服都弄湿了。” 蓝雨熙气愤的打了他一下: “都怪你!你掐的我抽搐了,要不是我被你掐的抽搐起来,又怎么会控制不住、控制不住——” “控住不住什么?”周楚暮捏了捏。 蓝雨熙全身红晕未退,此时仍有余韵。 “呀,你讨厌!” “太后倒是爽利了,本相还未爽利呢。” “你活该。”蓝雨熙转过身去。 “是不是今天太刺激了,让太后受不了?前几次太后的战斗力虽然也不高,这次却是丢盔卸甲,飞流直下三千尺啊!” “你、你无耻,你下流!”蓝雨熙羞恼不已,双颊通红。 周楚暮见蓝雨熙逃跑避战,也是有些无奈,只好作罢,毕竟这个场景虽然刺激,但是如果陷入持久战的话,说不定真会被人发现了。 “太后既然避战,那微臣只好下次再狠狠的惩罚你了。” 周楚暮放弃了进攻,走到蓝雨熙面前:“不过,这一次本相的战利品,本相可是要拿走的哦。” 蓝雨熙急了:“不行!我、我现在在外面,不是在自己寝宫,等一下还要回慈宁宫去,要是没了肚兜,我、我会出大事的!” 周楚暮看了看蓝雨熙,摸了摸下巴:“确实是很大的事,这么大的事,如果不用这块布料兜着,确实是会被人看出来。” 周楚暮叹了口气,蓝雨熙的规模太大了,没有了肚兜收束起来,实在是太显眼了。 “那这次的战利品,就算你先欠着,本相下次再来找你讨要。” 蓝雨熙羞愤的看着周楚暮:“下次,下次本宫死也不和你在这种地方!” 周楚暮哈哈一笑:“下次太后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微臣一定奉陪到底。” 蓝雨熙气极,跺了跺脚:“你去死!” “太后言不由衷哦——太后,你看,微臣的衣衫,现在还能掐出水呢?” “你混蛋!”蓝雨熙奶凶奶凶的举着拳头,气势汹汹的朝着周楚暮打去。 周楚暮仍由蓝雨熙的拳头落在他身上,用手微微在她脸上摸了摸: “太后,你的脸现在还这么火烫,微臣估计一时半刻太后是好不了了。以太后现在这个样子,出去的话肯定会被他们发现端倪的。” “那怎么办?”蓝雨熙急了。 “太后装病出去,就说太后你身体不适,需要回宫休息。” 周楚暮撕下了柱子边的白色幡布,让蓝雨熙遮挡在脸上,然后出殿,叫来了大长秋曹腾,让曹腾带着慈宁宫的人马,护送着蓝雨熙一路回到慈宁宫。 看着偏殿留下的战场痕迹,周楚暮叹了口气:这小妮子,对这种刺激的场面倒是挺喜欢的,一下子就被自己打得丢盔弃甲,可惜蓝雨熙是爽快了,自己却还要留下来打扫战场。可是这事,他还不能交给别人动手,只能自己亲自来。 第六十二章 废人葬 周楚暮神清气爽的来到了主殿。 “太后身体不适,回宫休息去了,命本相主持惠帝葬仪。” “启禀丞相,惠帝仙去,按惯例,需从惠帝嫔妃中择几位惠帝宠爱的妃子陪葬,此事本该由太后负责,既然太后身体不适,不知丞相有何示下?”司礼监李忠上前询问。 听到要陪葬,众多嫔妃都花容失色,生怕自己成为陪葬品,都乞求的看向周楚暮。 周楚暮微微皱眉,没想到魏国居然还有人葬这种残忍的制度。之前杨贵妃大闹坤宁宫,说要让蓝雨熙去陪葬,周楚暮还以为是杨贵妃太过于恶毒,没想到这居然是魏国历代以来的制度。皇家都有殉葬陋习,那民间的殉葬之风,恐怕更加严重。 这不仅是残忍愚昧的问题,还对百姓伤害极深,不利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是对人力资源的极大浪费。 “以人陪葬,太过残忍,有损惠帝之德,本相实不忍为之。” “丞相仁厚,老奴佩服,只是此事乃是祖制——” “本相不记得太祖定下过此等规矩!”周楚暮呵斥道,“太祖武功赫赫,英明神武,智虑深远,怎会定下此等有违人伦、有悖天德的陋习?” 周楚暮继续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人葬,乃愚昧陋习,是奸佞妄图损害太祖皇帝、魏国历代皇帝仁德的举动。你等不仅不为太祖正名,反倒将此事归咎于太祖皇帝,是何居心?!” 魏国开国皇帝确实没有明文立下陪葬的规矩,只是太祖皇帝太子继位后,明确下旨将太祖宠爱的十几位妃子陪葬了,此后这件事便成了惯例。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不能觉察奸佞的险恶阴毒,损害了太祖圣德之名,请丞相治老奴死罪!”司礼监李忠连忙跪下,用力的叩头。 “你也不过是按惯例行事,罪不在你。” 周楚暮环顾众人,说道:“日后不得为先君殉葬,民间亦不许使人陪葬,若有发现,举报者有功,使人殉葬者治罪,并株连全家!” 司徒吴石上前赞道: “丞相此举,惠及万世,泽被天下,丞相之德,可比汉之太祖也。” 汉太祖刘邦废除了殉葬制度。只是这个比喻就有点不像话了,将周楚暮比作汉太祖刘邦,将人臣与君王并列,明显是有意而为,讨好周楚暮。 众臣都纷纷点头,这确实是一件大好事。 刑部侍郎陆羽上前道:“自我朝实行殉葬以来,民间多有效仿。乡绅耆老一死,动则以几十甚至上百奴婢殉葬,致使民间一人下葬,千家百户出殡。百姓本就劳苦,还要受殉葬之害,天下百姓苦殉葬久矣。丞相此举,大快人心,天下万民,都将为丞相建生祠,家中立长生牌,日日感念丞相恩德。” 周楚暮一党齐声为丞相宣声夺势: “丞相仁德,泽被苍生!” 周楚暮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废除这种残忍愚昧的陋习确实可以提高自己的声望,但这只是时代的落后与悲哀罢了。 “吴司徒。” “臣在。” “卿贵为司徒,又是太常寺卿,惠帝的葬礼仪式,请吴司徒代为司仪。” 老臣吴石有些激动,嘴唇哆嗦了一下,这是丞相对自己的看重啊。浑然忘了,这就是他太常寺卿的本职工作而已。 “是,丞相。老臣不胜荣恩。” 吴司徒上前,按礼制引领着新帝、宗室、众臣一步一步的完成了惠帝的葬礼仪式。 一时间,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乾清宫内每一个人都是一副悲伤哀切的样子。 但皇帝的葬礼,流程何其繁琐,群臣哭临,哭也不能乱哭,需要按规矩进行。 吴司徒说新帝悲哭三声,姜居便悲哭三声,吴司徒说止,姜居便不能再哭;吴司徒说群臣悲哭三声,群臣便一齐悲嚎三声。吴司徒说止,群臣便止;然后是宗室、嫔妃 一整套流程下来,到了入夜时分才结束。 按理说这场面人数众多,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正是串联的时机。但是魏国礼制严肃,越是这种大场面,对群臣的监察越是严密,每一行每一列,都有无数司礼监的小黄门盯着,在这些监察太监的注视下,每个人都不敢有丝毫逾越,根本不会有人趁着这个时机有什么动作。 周楚暮疲惫的回到家中,宋婉韵上前来,为周楚暮脱去素服,换上舒适的长袍。 “夫君,你身上怎么有股香气——怪怪的。” 好在宋婉韵未经人事,不知道这是男女之事后留下的气味,而且是战斗特别激烈才能留下的麝香。 周楚暮有些尴尬,好在他今天在偏殿,蓝雨熙双手捂在自己嘴上,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抓挠的痕迹。 “先帝停灵的殿里,香辛料放太多了,可能是为夫身上沾了些味道。” 宋婉韵本来还捧着周楚暮脱下的衣服在闻,觉得这股味道虽然奇怪,但是越闻越上瘾的样子。听到周楚暮的话,宋婉韵连忙嫌弃的把衣服扔在了地上,一脸埋怨的看向周楚暮。 “夫君你怎么不拦着妾身,害妾身闻了那么久。” 宋婉韵皱着眉头。 “是为夫的错,夫人今日做的什么菜,在宫中一整天只喝了一碗细粥,为夫都饿坏了。” 宋婉韵有些心疼: “饭菜还在厨房,妾身已经让人去热了。今天妾身做了醋溜白菜,酸菜鱼,番茄鸡蛋,酸汤肥牛” “夫人,怎么都是酸的啊。” 宋婉韵尴尬的捂嘴笑了一下:“不知怎的,妾身今日特别想吃醋,所以不知不觉就全部做了些口味较酸的菜式了。” 周楚暮心虚:难道夫人还有心灵感应,我在偏殿与太后欢爱,夫人在家中却突然想吃醋?这是个什么原理?难道夫妻间真的有感应吗,可是夫人都还没和我圆房呢。 周楚暮只好笑道:“不妨事,酸酸的正好开胃,夫人这是怕为夫吃不饱,特意想让为夫多吃一点?” 第六十三章 饭间之乐 丫鬟们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来。 宋婉韵给周楚暮盛了饭,夹了一片醋溜白菜:“夫君尝尝。” 周楚暮微笑着接过宋婉韵递过来的碗筷,夹起白菜送入口中,这白菜被醋汁浸透了,一口咬下,酸汁在口中炸开,刺激味蕾神经,瞬间酸到了周楚暮骨髓里。 周楚暮被酸的眉眼都纠结在一起。 宋婉韵不好意思的说道:“要不妾身再为夫君做几样甜品,解解酸味。” 周楚暮缓了一下,适应了许多:“夫人这菜,也不算太酸,为夫只是一日未食,突然吃到酸物,有些刺激过度。” “再说了,有夫人在为夫身边,哪里还需要什么甜品,夫人就是为夫的甜品,有夫人陪着为夫,为夫心里像被蜜浸了一样。” 宋婉韵哪里听过这种情话,一时间羞红了脸,心里喜滋滋的,说不出话:夫君真是的,说的话也太大胆了些,真是不害臊。 “夫人,你也尝尝。” 周楚暮夹起一块酸汤肥牛,送到宋婉韵嘴边。 宋婉韵微微张开樱唇,将肉片含了进去,轻咬一下,酸汁化开,不由也被酸了一下。 “奇怪,怎么这么酸了,妾身刚刚在家里吃饭时,怎么没觉得有这么酸呢?” “夫人,这吃酸嘛,是不能先吃甜的东西的,吃了甜食,再吃酸物,酸味就会变得特别浓烈。” “可是妾身刚才也没有吃甜食呀。” 周楚暮挑逗的看着宋婉韵眼睛:“那就只能是因为夫人被为夫给甜到了。” 宋婉韵撒娇的扭了扭胳膊:“夫君你又调笑我。” 看着宋婉韵娇羞的样子,周楚暮兴致大起,起身走到宋婉韵跟前,一把抱起宋婉韵,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宋婉韵的椅子上,将宋婉韵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宋婉韵柔软的身体贴在周楚暮滚热的胸膛上,感受到周楚暮强壮有力的心跳,不由意乱情迷,全身无力。 “夫、夫君。” 宋婉韵脸上一片红潮,眼神有些迷离,似有水雾朦胧。 “夫人,为夫想吃小甜点。” 宋婉韵挣了挣: “妾身、妾身这就去给夫君做。” 只是宋婉韵全身无力,力道轻如微微按揉。 “夫人,为夫是想吃夫人身上的甜点。”周楚暮轻笑着看着身下的宋婉韵。 宋婉韵惊慌不已,扭动着身体,想要起来,只是她双脚离地,使不上力,只能用柔软的臀部在周楚暮大腿上蠕动,却因为太过顺滑,滑落到了右边,差点颠下去。 周楚暮连忙将她抱住,搂起来,重新将她放在自己大腿根上坐下。 宋婉韵无办法,只能环抱着周楚暮脖子,做鸵鸟状。 看着如此模样的宋婉韵,周楚暮心痒难耐,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大手开始不安分起来,隔着衣衫,摩挲着宋婉韵圆润紧致的大腿。 “夫君别、别这样”宋婉韵握住周楚暮的大手,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脸上散发出阵阵蒸汽。 可是宋婉韵哪有什么力气,她全身柔软无力,小手才握住周楚暮双手,就被周楚暮轻松的抽了出去。 周楚暮隔着衣裙,继续轻轻摩挲,宋婉韵不停的用手去拦,哪里挡得住周楚暮的进攻,很快宋婉韵就放弃了抵抗,不再阻拦。 周楚暮得了势,更为放肆,顺着裙子的缝隙,将手伸入裙摆之中。细腻光滑的皮肤触感,让他口干舌燥,腹间一阵火热。 他今日本就是半途而止,没有尽情尽兴,这回心中的欲兽出笼,战斗力更是高涨。 宋婉韵被撩拨的神志不清,,双腿紧紧夹在一起,轻轻摩擦着,呼吸急促。整个人就像一滩水一样,身子提不起一点力气,身体的愉悦,让她忍不住叫出声音来。 周楚暮俯下身来,将鼻子贴在宋婉韵脸上,轻轻触碰她的脸蛋,来回厮磨,嘴唇轻轻靠近宋婉韵耳边,时不时的触碰宋婉韵的耳垂。 “嘤咛~~” 周楚暮突然含住了宋婉韵小巧的耳垂,突然的刺激,让宋婉韵忍不住叫了出来。 这一下的刺激,有如一股电流,从耳垂漫遍脸颊脖子,又顺着身子蔓延到身下,让宋婉韵全身的毛孔都舒张了开来。 因为刺激过度,宋婉韵感觉下身有一股热流,宋婉韵没有经验,不知道这是什么,还以为自己尿急,忍不住要如厕了。 “夫、夫君,妾身、妾身内急,要去小解”宋婉韵说完,羞的把头埋进了自己胸口。 周楚暮将宋婉韵放下,趁她不注意,狠狠拍了一下宋婉韵的屁股。 宋婉韵臀部一阵火辣辣的疼,伴随着一阵快感,差点让她没忍住。 宋婉韵嗔怪的回头,瞪了一眼周楚暮。 周楚暮哈哈一笑:“夫人,不要趁机偷溜哦,为夫可还没吃够呢。” 宋婉韵从来没有这么和夫君亲热过,也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刺激,哪里受得了,要是待会还要继续,她怕自己要出丑。 宋婉韵神思不属,心乱如麻:可是这是自己的夫君,夫妻之间这样,不是很正常的行为吗?自己怎么会有些害怕呢? 这其实是正常的心理,只要有过第一次经验后,基本就不会害怕担心了。 宋婉韵左思右想,有了一个主意,夫君要吃甜品,那我就给他带甜品回来,看他还有什么借口。 宋婉韵有了主意,心下得意,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夫君,你要吃甜品,妾身给你带来了。”宋婉韵如厕后,带着甜品回到桌上,眼里都带着笑意。 周楚暮见状,不由故作不悦:“夫人真是调皮,明明知道为夫想吃夫人身上的甜点,却故意曲解为夫的意思,真是让为夫伤心难过。” 宋婉韵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夫君不过是想和自己做些亲密的事情,自己却因为心里忐忑、担心害怕而逃避,夫君肯定很生气? 宋婉韵偷偷观察周楚暮的神色,见他眼带笑意,嘴角微翘,不由又是一阵嗔怪:夫君这个骗子,又在骗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第六十四章 好甜 “夫君的话,妾身听不明白,夫君不是饿了吗?还是快些吃饭。” 周楚暮确实也是饿了,本来因为升起了情欲,忘记了饥饿,这时宋婉韵提醒,瞬间就感觉肚子在抗议了。 “那我要夫人喂我吃。”周楚暮将碗筷递到宋婉韵面前,言笑晏晏。 “夫君是三岁小孩子吗,连饭都不会吃。”宋婉韵虽然嘴上责怪,手上却直接接过了碗筷,扒起一大口米饭,送到周楚暮嘴巴。 周楚暮眼睛一直看着宋婉韵,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只觉得有趣极了。 宋婉韵不等他吃完,又是一大口白米饭扒到周楚暮嘴里。 周楚暮大口嚼着,大口吞咽。 “夫君,好吃吗?”宋婉韵眼带窃笑。 “好吃,夫人喂的,当然好吃,只要是夫人喂我,为夫能连吃三碗饭!” 宋婉韵窃笑不已: “夫君,这可是你说的,那妾身就连喂夫君三碗米饭。不过夫君要是吃不完怎么办?” “吃不完?怎么可能?为夫强壮如牛,力能博虎,区区三碗米饭,不过是小菜一碟。” “那夫君你要吃完哦,一粒米饭也不许剩!”宋婉韵抿嘴偷笑。 “三碗饭而已,夫人你也太小看为夫了,为夫保证吃完。要是剩一粒米,为夫今晚任凭夫人处置。”周楚暮眼里都是宋婉韵的笑靥,哪里还有心思考虑别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周楚暮现在完全昏了头脑,智商下降,根本没发现宋婉韵的小动作。 宋婉韵心中窃喜不已,却不动声色,一脸温柔顺从的端起碗,一副贤惠的样子,动作轻柔无比,让周楚暮更加受用起来。 “夫人对为夫真好,为夫能娶到夫人这样的贤惠妻子,是为夫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宋婉韵心中偷笑:待会就是夫君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嘻嘻。 宋婉韵耐心十足,温柔细致,一口一口的喂着周楚暮,还小心的将周楚暮嘴巴掉下的米饭接到碗中,生怕浪费了。 周楚暮美滋滋的享受着美人的侍候,眼里满是溢出的爱意,片刻不离的看着宋婉韵精致的小脸。只不时的张张着嘴等着米饭送入口中,只觉整个人甜滋滋的,完全没尝到米饭里的味道,也不知道宋婉韵根本没有给他吃菜。 宋婉韵一口一口的喂,周楚暮一口一口的吃,不知不觉,周楚暮就已经吃完了两碗多,只剩了小半碗了。 宋婉韵不由有些慌了:我这都没夹菜啊,夫君怎么一点都不噎得慌?吃了这么多米饭,夫君不口渴的吗? 宋婉韵偷偷看了看周楚暮,发现夫君整个人好像呆了一样,一直傻傻的看着自己,嘴巴还带着浅浅的微笑。 宋婉韵心里热热的,一下子整个人都被装的满满的,心里眼里都是周楚暮那浓到化不开的情意:“原来夫君一直望着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没有给他吃菜,真是、真是个呆子。” 宋婉韵只觉双眼一热,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感动的泪水。好在宋婉韵强行收住了情绪,没有让周楚暮发现。 眼见只有小半碗了,夫君却还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吃的是米饭,宋婉韵心里有些惭愧,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作弄夫君,于是便夹了一片白菜伴着米饭送入周楚暮口中。 “好酸啊!”周楚暮嚼着米饭,却突然咬到白菜,被酸的回过了神。 “夫人,你做的白菜真的好酸啊。”周楚暮蹙着腮帮子,一半嚼着饭,一半含糊不清的说道。 宋婉韵想起了夫君之前说的吃了甜食再吃酸物会更酸的话,不由噗嗤一笑。 看来夫君刚才是太甜了。 “夫君,刚才的甜点甜不甜?”宋婉韵笑眯眯的问。 “好甜。” “特别甜,甜到为夫心里了。” 但是宋婉韵喂的只是米饭而已,根本没喂甜点。 宋婉韵得到了周楚暮的答案,心里美滋滋的,像喝了蜜糖一样:夫君他说好甜,哈哈,真是个呆子。 周楚暮又埋怨道:“夫人,你给为夫吃了甜点,怎么能马上喂为夫吃酸菜呢?夫人应该喂为夫几口米饭,再给为夫喂酸菜,这样就没那么酸了。” “是是是,都是妾身的错。”宋婉韵心里美滋滋的,顺从无比的道歉。 宋婉韵将剩下的米饭喂完:“夫君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一碗。” 周楚暮哪里还吃的下,三碗干米饭下肚,虽然他是无意识吃的,可是米饭却是实实在在的,口水都吃干了。 “够了够了,吃不下了。夫人之前吃过了,要不要再吃一点?”周楚暮眼睛一转,想到一个喂食的主意。 宋婉韵这时心里全是满足感和幸福感,没有觉察到周楚暮的险恶用心。 “好呀,这次换夫君来喂妾身吃。” 周楚暮奸计得逞,得意一笑。 “好,这次换为夫来喂夫人。” 周楚暮抓起一块甜点,送入嘴中咀嚼起来。 “夫君不是说要喂妾身吗?怎么自己吃了起来。”宋婉韵有些小不满。 周楚暮抓住宋婉韵的小手,将她拉入怀里,将头低下,唇齿含住宋婉韵的樱唇,将口中的甜点送了过去。 宋婉韵哪里知道是这种喂法?一时睁大了双眼,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甜甜的点心带着夫君的温热被送了过来,宋婉韵下意识的就吞了下去。 周楚暮喂完了食物,却没有就此罢休,狠狠的吃起了宋婉韵,唇、齿、舌轮番上阵,将宋婉韵弄得呼吸急促,意乱情迷。 周楚暮一边喂食,一边将大手四处游走,寻幽探秘,时而攀登高峰,享受山顶的美景,时而占据平地,在光洁的大地上肆意奔跑;时而在前,时而在后,时而高,时而低,快乐的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吃了半柱香的时间,两人唇分,扯出一丝晶莹的水线。 宋婉韵被吃的迷迷糊糊,满面晕红,不知身在何方。 “夫人,好吃吗?”周楚暮笑意盈盈。 宋婉韵过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夫君真坏,尽想做这些、这些羞人的事情。” 第六十五章 王介甫问对 “夫人不喜欢吗?”周楚暮调笑道。 宋婉韵淬了他一下:“呸,夫君把妾身当成什么人了,妾身可不是那种不自爱的女人。夫君如此说话,定然是因为妾身刚才没有拒绝夫君,让夫君以为妾身也是曲意逢迎、以色娱人的贱女人。” 宋婉韵说着说着,眼睛也开始泛红了:她是真心这样认为的,夫君对她说话如此轻薄,让她感觉夫君心里把她看轻了。 周楚暮这才发现,宋婉韵竟然是个内心敏感的性子,自己不过是说话有些不妥当,就让夫人想了这么多。 “小傻瓜,这只是闺房情趣罢了,你想到哪里去了,什么曲意逢迎、以色娱人的,夫人这话,是为夫让夫人没有安全感吗?”周楚暮捏了捏宋婉韵的鼻子,宠溺的说道。 宋婉韵被他捏的有点痒痒,不由吸了吸鼻子。 “夫君,妾身、妾身只是觉得这一切像梦一样,分外不真实,妾身生怕醒来,又会跟从前那样。” 周楚暮不由有些心疼。是啊,这才几天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让夫人接受自己?前身对她冷落、动则打骂那么多年,自己不过是稍微对她好了一点,怎么能奢望这么快就让夫人喜欢上自己? 正是因为自身前后的转变太过强烈,才会让夫人产生不真实的感觉,让夫人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样。 这种强烈的不安全感,都是自己以前造成的啊。虽然那个以前的自己,不是穿越过来的自己,但是如今这就是自己要面临的问题。 周楚暮心中不由叹息:看来不能操之过急,如果在夫人没有安全感的情况下,和夫人圆房,有夫妻之实,那么这种不安全感可能会一直伴随在之后的日子里,对自己和夫人之后的关系肯定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周楚暮紧紧的抱着宋婉韵,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见夫君没有了轻薄的动作,宋婉韵一下子就感觉轻松了不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甜甜的靠在周楚暮胸膛上。 周楚暮会心一笑,轻轻的拍了拍宋婉韵的后背。 翌日清晨。 周楚暮昨夜未与宋婉韵同房,时机还未成熟,两人的感情还没有水到渠成,现在宋婉韵心中的不安感非常强烈。为了照顾宋婉韵的情绪,周楚暮只好委屈自己了。 “相爷,王介甫来了。”周安一大早就来丞相房门外,禀报消息。 “王介甫?本相请了他两次,还以为他不来了呢,没想到今天倒是一大早就来了,真是扰人清梦。”周楚暮有些睡眼朦胧,“让他到书房等候,本相随后便至。” 周楚暮无奈起床,自己可真是劳碌命,本想趁着今日没有朝会,多睡一会,没想到又被这王介甫打扰了好事。 正是阳春三月中旬时分,春雨绵绵,杨柳如梳,莺飞草长,万物复苏。 周楚暮在书房见到了王介甫。 王介甫身高约六尺多,体型微胖,眉目端正,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正气,只是他一身衣服邋里邋遢,似乎许久没有换洗过,身上也散发着一股酸臭味道。 王介甫踏春而来,鬓边还插了一朵春花,鲜艳夺目。 周楚暮爽朗一笑:“介甫总算来了,本相等介甫,可是等了好几天了。” 王介甫拱手行礼:“卑职拜见丞相大人。” 周楚暮看了看王介甫头上的红花,笑道:“介甫好兴致,簪红戴花,可谓是君子之德,配芝兰之香。” “介甫请坐。” “谢丞相。” “介甫可曾用过早膳?” “尚未用膳。” “如此,便和本相一起用膳。小葫芦,让下人准备两份细粥送本相书房来。” 周楚暮气度俨然,却又令人如沐春风。王介甫自从周楚暮进书房后,便一直在观察周楚暮。发现这奸相并没有像世人所传的那样,一副奸佞之相,反倒气度不凡,翩翩君子。 “丞相数次相召,卑职自忖才智浅陋、德行卑微,名声不显,不知丞相召卑职,是看上了卑职哪一点?难道是卑职这一身——褴衣漏服吗?”王介甫伸展着身体,将自己的邋遢衣服展示了一下。 “介甫忘了,你曾向惠帝上疏,建言改制。这奏章,本相可是看了许多回了。”周楚暮将桌案上的一份文书亮出,递给王介甫。 王介甫翻看了一下,果然是自己之前上陈的奏折。 “丞相既然看过卑职的奏折,难道还敢用卑职吗?” “介甫在这奏章中所言之事,可谓是离经叛道,相信这世上,任何一人知道了介甫的想法,都会被介甫吓的目瞪口呆!” 王介甫疑惑:“既然丞相知道,那为何还要召卑职前来?” “这世上所有人都认为王介甫离经叛道,所有人都认为王介甫狂妄自大,只有本相,能理解介甫的想法,也只有本相,才敢用介甫这样的人才。” 王介甫提醒道:“丞相,卑职所主张的,可是要弃家天下,恢复上古时期的公选制,天子不再属于一家一姓所专有,而是天下有德者共同推选。” 周楚暮哈哈一笑:“介甫所主张的,正和本相心意。” 王介甫上前一步,逼近周楚暮,目光灼灼:“丞相,如果丞相是想利用卑职的主张,来夺取大魏的江山,恐怕丞相是打错算盘了,一旦丞相推行了此制,再想将公天下变为家天下,可没那么容易!” 王介甫说话如此直接,甚至直言周楚暮有叛逆篡位之心,周楚暮听了也不在意:“介甫过虑了,本相如果想要这皇位,办法多的是,不管本相采取什么办法,都比介甫这个办法要好上百倍,本相不过是看中了介甫的才能,故而多次相邀,想要征辟介甫做本相的属官。” 王介甫听了点了点头,语气却还是咄咄逼人:“丞相所说的话,卑职明白了。只是卑职有几个问题,想要问询丞相,丞相如果想要用卑职,还请丞相如实相告。” 第六十六章 王介甫问对(二) 周楚暮有些难受,不是因为王介甫的态度,而是因为他的生化攻击,他身上的味道实在让周楚暮的鼻子有些受不了。而且不知道王介甫是不是故意的,站的离他特别近,这臭气直接熏到了周楚暮脑子里去了。 周楚暮强忍着把他赶走的冲动,说道:“看来介甫是个痛快人,既然如此,介甫便问。” “敢问丞相,可有篡逆之志?” 王介甫这话,简直是在找死,如果坐在他面前的人,是个容不得沙子的,他这话一说出来,便小命不保了。而且就算周楚暮没有这个心思,他作为一个小吏,敢当面质问丞相,也是非常逾越之举。 周楚暮有些微怒:本相不过是看中了你超越时代的思想,可不是要你在本相这里,展示你的狂放不羁、文人风骨的。 “介甫此言何意?” 王介甫态度却没有丝毫变软的意思:“听家兄所言,丞相想要开府治事?丞相如今已经大权在握,却仍然想要开府擅权,夺取更多的朝廷权力,岂不是为了更进一步?丞相如果是为了拉拢我王家,大可不必招揽卑职,卑职不过是鄙陋之人,登不得大雅之堂,如何能够为丞相效力?” 王介甫继续道:“卑职两次未应召,便是这个缘故,如果丞相想要夺取帝位,有卑职长兄王玄馍,兄王昙善就足够了。卑职心直口快,脾气耿直,遇到看不过眼的事,哪怕明知会得罪人、甚至可能会死,也要说上两句,一鸣心中怨忿不平,这是卑职的本性。卑职如果进了丞相麾下,恐怕只会坏了丞相大事。” 周楚暮点了点头,看来这王介甫这样说,并不是因为想做个忠臣,从而反对自己。只是因为他个性原因,怕得罪自己,或者坏了自己的事。这倒也是,一个主张公天下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忠于一家一姓的观念。 周楚暮道:“介甫既然本性如此,即便本相不行那王莽之举,难道介甫就能忍住心中不忿?” 王介甫笑了笑:“若是丞相要做王莽,以卑职的性格,丞相必定不能容我,在丞相麾下必死无疑。若是丞相想做霍光、曹操,想必会多一些包容,卑职倒是不至于死得太快,还能有机会一展胸中抱负。” 周楚暮哈哈大笑,好一个王介甫。他这话的意思表面上是说周楚暮早晚会杀了他,只是死的快死的慢的差别;实际上却是拿这话在堵周楚暮,他说了这种话,如果他以后真的得罪了周楚暮,犯了病,到了那时,这话就能发挥作用,只要他提起这次的对话,周楚暮很大可能会饶他一命。 王介甫这是在为自己准备后路,虽然这条后路不一定管用,但是至少能埋下一个钉子。 周楚暮顿了几个呼吸,说道:“既然介甫有此顾虑,本相便答应你,若是日后介甫得罪了本相,只要介甫没有触犯本相的逆鳞,本相便可饶你一次。” 王介甫这一番表演,要的就是这个保障! 王家三兄弟都知道王介甫的性格,知道就算周楚暮看在王家的面子上,也不一定能容忍王介甫的臭脾气,于是三兄弟一通合计,想出了这个非常符合王介甫风格的计策。 只要有了这个免死金牌,王玄馍和王昙善也能比较放心将王介甫放到丞相的麾下。 “多谢丞相。卑职还有几个问题。” 周楚暮示意王介甫继续。 “卑职观察丞相,有简朴谨慎的品德,有聪明睿智的才能,夙兴夜寐,没有一日松懈朝政。又选拔了张机、陆羽、萧亮、荀子思、熊心等人才辅助,将国家大事托付给他们。朝廷在丞相的领导下,按理说应该家家丰给,人人富足,天下太平。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虽然丞相开通运河,令商贸发达,朝廷赋税倍增,又推行了良种,让各地仓储丰实,没有饥荒的危险,然而实际上,天下的财力却一天天的困窘穷乏,社会的风气也一天天的衰颓败坏。” “丞相开运河,沟通了南北,使得朝廷能切实的收到南方的赋税,全国各地的商人也可以通过运河之便运输货物,自此商贸兴盛,朝廷收到的赋税也因此增加。但是实际上,虽然总体上来说,朝廷的赋税确实增加了,但是远远没有收到应当收到的赋税数额。朝廷历年的赋税平均为四千万两,自从丞相开运河后,前三年的赋税达到了六千万两,然而到了如今,去年的赋税却只有五千五百万两。按理说运河之利,应该一年比一年更高,前三年的赋税,应该只是朝廷征收的基本额度,此后的赋税应该远超前三年的赋税才对。然而去年的赋税竟然比最初的三年赋税还低。” 王介甫缓了缓,继续说道:“丞相还推行了良种,让我大魏全国各地没有了饥荒的危险,各地官府仓廪丰实,百姓也都年年有余粮,户户有存储。但是奇怪的是,虽然百姓们没有挨饿的风险,却一年比一年穷苦,收入一年比一年低,如今百姓的钱财甚至还不如以往的时候。” “我大魏以农为本,丞相推行良种,天下殷实,按理来说,朝廷的赋税也应该增加无数才对,然而实际上,朝廷征收的粮食确实变多了,但是朝廷的赋税却并没有变多。” “丞相对我大魏的贡献无人可比,丞相的功绩和伟业,甚至可以比肩管仲乐毅。但是我魏国的国力虽然强盛了,百姓却没有因此而感激丞相,朝廷的赋税也没有因此而增加到应有的程度。不知道丞相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呢?” 周楚暮听完王介甫的话,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对眼前这个邋里邋遢、又口出狂言的插花男刮目相看。 没想到,这是一位能人啊!看来这回自己见到宝了。 王介甫这话看起来好像是在垂询,实际上其实是在陈述大魏朝的弊病! 第六十七章 王介甫问对(三) 这时小葫芦领着丫鬟送来了早膳。 两碗细粥、一碟咸菜、两个馒头。 虽然周楚暮是丞相,但是他确实像王介甫说的一样,生活非常简朴,也非常自律,勤于政事,精力充沛。 嗯,这些都是周楚暮前身的事迹。前身只热衷与两件事,权力、美人。至于他的钱财,一是用来养部下,二是用来搜寻美女了。 周楚暮笑着说道: “介甫所问之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不如先随本相用早膳罢。” “那就多谢丞相了。” 周楚暮朝着小葫芦努努嘴,示意小葫芦把王介甫的那份早膳端到桌案上去。 借着这个机会,周楚暮总算让王介甫远离了自己,没有了他身上的臭气攻击,周楚暮不由长长的吸了口气。 生化武器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周楚暮喝了一口自己的那碗细粥,感觉有些不对劲,里面有一股醋酸味,周楚暮用筷子扒了扒,好家伙,里面好几片昨晚剩下的醋溜白菜。不用说,这肯定是宋婉韵偷偷加的。 “夫人真是越来越调皮了。” 酸菜正好开胃,周楚暮几口便喝完了细粥,拿起馒头也几口就吃下了肚。 另一边王介甫也没什么细嚼慢咽的怪毛病,和周楚暮一样,吃的飞快,差不多同时和周楚暮一起吃完。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的饮食习惯与自己相近,不由都感觉亲近了许多。 两人回到了之前的问答。 “介甫,你所说的问题,本相知道,满朝的大臣也知道。本相开运河、推行良种,使得天下的财富增加了,国家的实力变强了。然则,上,朝廷的赋税远远没有达到应有的水平;下,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困窘。那这天下的财富,只可能是集中在了某些人的手里。” 王介甫目光如电: “那丞相可知道这些人是谁?这些人既然敢如此胆大妄为,为何却不怕丞相治他们的罪呢?” 王介甫大声道: “是因为这些人,全都是丞相的党羽吗?” 这是前身留下来的政治弊病,前身能在他党羽的支持下,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因为前身默许了他麾下的这群鬣狗,贪婪无度的分割了运河的利益(运河利益包含了魏国南方的赋税,开通运河后,南方的赋税从运河输入朝廷),这些鬣狗甚至还不知足,获得了这么多钱财之后,对底层的百姓下手,疯狂榨取百姓的家财。 王介甫又一步一步的逼近了过来,走到周楚暮身前:“丞相纵容麾下的党羽倒行逆施,贪污腐败,损害国家,损害百姓,这才是百姓不感念丞相恩德的原因。丞相此举,是为了用利益聚集这些党羽,在他们的支持下掌控朝中大权。丞相想要改天换日,做出这个选择,卑职也能理解。 只是丞相想过没有,一旦这些人支持丞相,让丞相登上了大位,成为了魏国之主,他们就有了从龙之功。到了那时候,就算丞相坐上了龙椅,又如何处理这些人呢? 尾大不掉之势一旦形成,再想解决只会让他们联合起来对抗丞相,到了那时候,一旦丞相想要与他们为敌,想要从他们手中收回运河的利益,他们肯定不会束手就范,丞相想要对付他们,就是逼着他们一起与丞相作对。到了那时,这些人的财富,加起来甚至比整个天下还要多,丞相就算登上了帝位,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周楚暮做出一副皱眉思索的神色:“那介甫的意思,是要本相现在就肃清麾下党羽吗?” 王介甫道:“丞相,恐怕此事难以做到,这些人的势力已经形成了,现在就算没有了丞相,他们的实力与利益也不会受到什么损害。而一旦有人想要对付他们,想要收回运河的利益,就是逼着他们联合起来对付外敌。他们的实力如今已经太强大了,他们吃掉了运河带来的大半的财富,又通过各种手段,收割了百姓的财富。整个魏国的财富,基本上全都集中在他们手里。” “不知介甫有何良策?” “在下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先发制人,是一个杀字。以雷霆之势,凭借朝廷的军事力量,趁着他们还来不及将手上的财富转化为实力,招兵买马,提前发动杀机,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他们大部分甚至全部杀死,如此一来,他们的势力没有了主人,丞相和朝廷就可以慢慢收回运河的利益。” “中策是反间之计。卑职听说,丞相麾下的党羽,互相之间并没有结为盟友,反倒是谁也不服谁,时常争斗不断,是丞相居中为他们调和,他们才能表面友好的站在同一战线上。如果能挑起他们之间的相互争斗,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丞相再趁机收回运河的利益,就算到时候他们发现了,丞相也已经吃掉了足够的利益,完全可以正面将他们击败。” “下策是变法。现在朝廷表面上看起来法令严密详尽,无所不有。在卑职看来,却是完全没有法度,不能应对丞相开通的运河的实际情况。 这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如今的法令制度,都不符合国家的实际情况,孟子说:‘有仁心仁闻,而泽不加于百姓者,为政不法于先王之道故也。’如今我魏国不正是这种情况吗?朝中有丞相这种能臣,国家实力富强,但是百姓却没有受到半点恩泽,这就是法制不符合实际的缘故。 这第二个原因,就是没有强有力的部门可以让法制实际的施行下去,有法制,但是却不能施行,不就等于没法制吗?” “所以如果要变法的话,第一就是要制定符合国家实际的法律制度,第二就是要建立一个完善的体系和部门,给这个部门足够的权力,让这个部门能够有能力,保证法律制度的施行。” 王介甫说的口干,牛饮了杯茶水,继续道:“这上策,是快刀斩乱麻,但如果行事不密,就有可能将他们全部逼反,风险比较大。至于这中策和下策,没有什么风险,但是效率也不会很高。” 第六十八章 王介甫问对(四) 周楚暮听了王介甫的上中下三策,不置可否。 这上策在他看来才是下下策,下策他反倒认为是上上之策。 这上策看似快刀斩乱麻,实则隐患太大,而且会斩断他的根基,让他在朝堂之上无法立足。周楚暮就算要对付自己麾下这群鬣狗,也只能在他另起炉灶,有了一个基本盘的情况下,才能去对付他们,不然周楚暮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而这下策,看似见效缓慢,实则一劳永逸,永无后患。 至于中策,用不用都无伤大雅,用了锦上添花,不用,也不影响大局。 “介甫有意变法?介甫既然认为朝廷如今的法制都不符合魏国的实际情况,不能应对时局的变化,所以法制要因时制宜、因地制宜。本相以为此言大善,如今的法制,大多数是太祖时期定下的祖制,之后历代先帝尤其是文帝,查漏补缺,增减删替,才有魏国较为完善的法制。” 王介甫道:“不错,成法旧法大多是太祖所定,然而开国之初,我魏国地广人稀,国力弱小,百姓贫困,是以太祖征战天下,取得了大魏疆土之后,选择了放马南山,修养生息,轻徭薄赋,鼓励农桑,劝勉生育。太祖所有的法制,都是为了增加人口,以便增强国家赋税,提升兵源数量。 历经四十年,到文帝之时,我魏国人口倍增,户户殷实,无闲置之田,无空置之舍。文帝选贤举能,推行文治,教化百姓,使得我魏国文事空前繁盛,然文帝太过看重文人官吏,给予了文臣太多优待,遗祸无穷。文帝为了宽待文臣,定下制度,士子只要中了进士,便可免徭役赋税。以致到了今日,家中一人中了进士,全家免赋税徭役,于是乡间的无数百姓为了避免赋税,也会将自己的田地挂名到官吏名下。文臣不费一丝力气,轻而易举的就有了无数田产,而损害的却是朝廷的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周楚暮刚露出有改革科举的苗头,就会引起朝臣那么大反应的另一个原因。 这科举,涉及到的是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能过上风花雪月、笙歌达旦的生活,不就是因为中进士之后,不管之前家中如何贫困,自然会有良田千亩送上门来?如果改了科举,他们的后辈还怎么中进士?后辈中不了进士,他们的家族不就损失了无数亩田产吗? 中进士便免赋税徭役——这可是文帝金口玉言,直接让他们圈地啊! 只要子孙后代一直有人中进士,他们就能一直圈地,直到将家族发展成为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 文帝朝到如今不过五十多年,如今魏国已经被士族侵吞了近百万亩田地了,现在正是他们蓬勃发展实力的时候,改革科举,就是影响他们圈地! 周楚暮道:“介甫,据我所知,你王家,不就是因为文帝这一政策,才崛起的吗?怎么介甫却对文帝的政策嗤之以鼻,难度介甫要废除文帝惠政,想要挖自己家族的根基吗?” 王介甫没有回答,继续说道:“丞相,文帝弊政只是我大魏积病中隐患最大的问题,却不是如今最紧急的问题。” 王介甫继续说道:“文帝弊政,虽然遗祸无穷,但是如今还问题不显,祸患不大。如今我大魏最大的问题,还是朝廷法制不符合时局的问题。” 周楚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如今的法制,都是太祖时期所定,太祖之时,百姓人口不多,多有闲田,天下的耕地无人耕种,所以太祖的制度都是为了这个问题而定下的,是鼓励生育的政策。 到了如今,虽然历代先帝增加了税收,也增加了不少政策,但是还是不符合朝廷的实际情况。历代先帝都是长于深宫之中,对民情丝毫不了解,对天下的认识与了解,都来自于朝中诸位大臣之口。或有英明睿智如宣帝者,以宦官近侍钳制朝臣,并以其作为耳目监察天下,广听纳言,体察民情,为惠帝留下了深厚的家底,这也是本相能够开通运河的底蕴。然而如今天下的情形又与宣帝时期不同,国家虽富,百姓却困窘贫乏,众豺狼纷纷吃饱喝足,如此时局,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 周楚暮看向王介甫,双手微微撑起上半身:“想要符合时局,就必须了解时局!要想制定符合时局的法度,就必须先要清楚如今天下的实际情况,先要调查统计天下各州的真实数据。” 王介甫眼神一凝:“丞相想要清丈土地,统计人口?” 周楚暮补充道:“还有商贸。如今商贸是我大魏繁盛的主要原因,运河一通,南来北往的商船一天之中超过了千艘。这其中不仅有我大魏的商船,还有吴国、楚国、陈国、周国的商船,甚至就连新罗百济,也从海路出发,绕过北方匈奴来与我大魏交易。运河就像一只吞金兽,使得我大魏日进万金,这其中一年的商税,何止千万贯?” “介甫,这就是本相开府建衙要做的第一件事:清丈土地,统计人口,收取商税。” 王介甫面色如冰雪消融,和煦如春:“原来丞相早有变法之意,卑职在丞相面前卖弄,倒是叫丞相见笑了。” 周楚暮也微笑道:“这就是本相请介甫来的原因啊,介甫才能显着,胸有大志,心怀天下,却屈为一小吏,实在是浪费人才。” “本相欲介甫助我一臂之力,清查天下,不知介甫意下如何?” 王介甫隆重的跪在周楚暮面前: “敢不效犬马之劳。” 今日这一番问对,既是王介甫对周楚暮品格的考察,也是周楚暮对王介甫能力的考察。 而与王介甫的这一番对话,也让周楚暮确定了自己没找错人。 周楚暮满意点头:这王介甫果然是自己想要的人才,变法一事,有了王介甫的帮助,想必会顺利不少。 第六十九章 种菜 有了王介甫,周楚暮于是便将一些繁琐的政务交给他来处理,自己择了些紧要的公务办了,到了午后时分,周楚暮便从政务之中脱了身。 偷得浮生半日闲。 无视了王介甫幽怨的目光,周楚暮心情欢畅的离开了书房。 “老赖,夫人在哪里?” 赖管家低头回道:“老爷,夫人在后院。” 相府后院。 上身穿着一身短衫,下身穿着花裤的宋婉韵,活脱脱的一副村姑打扮,她卷着裤腿,雪白的小脚丫踩在泥泞的菜地里,手上拿着一柄锄头,轻轻的铲着菜地里的杂草。 小葫芦蹲在一边,看着宋婉韵给菜地除草,边上放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是蔬菜种子。 “夫人,你觉不觉得,老爷这几天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宋婉韵对周楚暮的变化当然深有体会: “你个小丫头,还管起了老爷的事来了?” “奴婢只是觉得,相爷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相爷都不怎么和奴婢说话,也从来不和夫人亲近的,甚至还——”小葫芦偷偷打量了宋婉韵一眼,“甚至还对夫人时打时骂。” “小葫芦,不准说老爷的不是!”宋婉韵拄着锄头,板起脸教训起了小葫芦。 “老爷怎么对我们,是老爷的事。你是老爷的贴身丫鬟,以后要做通房的,怎么能说老爷的闲话?” 小葫芦撅了撅嘴巴:“我、我只是和夫人说说心里话而已,又不是和下人们嚼舌根子,夫人平时明明都通情达理的,一说到老爷就给小婢子脸色看。” 宋婉韵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太重了,柔声安抚小葫芦:“你啊你,都是相爷平时把你给惯坏了,管不住你这跳脱的性子,这话要是让赖管家听去了,非得狠狠的责罚你不可。” “那夫人觉得,老爷为什么突然换了性子?是不是夫人使了什么法子把老爷迷住了?昨儿个晚上,夫人和老爷亲亲热热的样子,婢子偷偷瞧见了。” 小葫芦嘿的一声笑出了声。 “好啊你!好你个小葫芦,敢调笑起我来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宋婉韵听了小葫芦的话,想起了昨天晚上相爷对她又是亲又是摸的,不由面色羞红如桃花,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春意。 宋婉韵羞怒不已,放下锄头,用手去拧小葫芦的嘴。 “哎呀!”小葫芦见夫人来势汹汹,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两人绕着菜地,一个跑,一个追,不多时两人累得气喘吁吁。 “小葫芦你别跑,给我停下。”宋婉韵赤着脚,细腻柔嫩的玉足踩在地上,被土里的石子硌的发红,完全追不上跑的像兔子似的小葫芦。 小葫芦一边跑一边故意挑衅宋婉韵: “就不——夫人你追不上我。” 宋婉韵气急,连忙穿上鞋子去追。这下速度变快了不少,宋婉韵身高腿长,小葫芦还没长开,步子没宋婉韵大,不多时宋婉韵就追到了小葫芦身后。 小葫芦急了:“夫人,夫人你再追我,我就把你昨天晚上喂老爷吃饭的事情说出去!” 宋婉韵心中一慌:“你敢!” 小葫芦继续叫嚣:“我还看见夫人和老爷亲嘴儿了!” “你、你讨打!”宋婉韵听了,脚下更迫切了,几步就赶上小葫芦,一把抓住了小葫芦的后领脖子。 小葫芦没想到,自己的威胁不但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让宋婉韵跑的更快了。 小葫芦被宋婉韵拎住了后领,不由心中慌乱,把头一低,就想加速挣开。 不料宋婉韵另一只手又把她胳膊拉住了,这下小葫芦只好束手就擒了,可怜兮兮的说道: “夫人,我错了。” 宋婉韵气不打一处来,这小丫头,就会装可怜。宋婉韵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小葫芦嘴角,往一边用力一扯,将小葫芦嘴都扯歪了。 “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哎哟,痛、痛痛痛痛,夫人快松手——”小葫芦吐字不清的说。 宋婉韵对自己的力道有数,冷笑一声:“哼,小葫芦,你还敢不敢了?” “婢子不敢了。” “还说不说?” “不说了,不说了,婢子再也不说了。”小葫芦苦着脸连连求饶。 “量你也不敢胡说八道,以后要是被我听到什么闲话,小心你的嘴!” 宋婉韵松开手,双手叉着腰,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语气严厉的教训小葫芦。 “婢子哪敢啊,婢子刚才是和夫人闹着玩的,哪知道夫人居然还当真了。”小葫芦撅着嘴,有些不满的说道。 宋婉韵剜了她一眼,食指戳了戳小葫芦额头: “你就可劲胡闹儿,仗着相爷宠幸,你都翻天了。” 宋婉韵心里叹气:别的丫头,在自己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只有小葫芦,经常没大没小,一点规矩也没有。奇怪的是,自己偏偏还生不起气来,每次想要责罚她,最后都不了了之了。都怪相爷,把这丫头惯坏了,这哪是养丫鬟啊,这是养女儿啊! “闹腾这半天,菜地都没锄,今天要是锄不完,我就把你种地里,埋起来!” “那不得长出一大堆小葫芦。”小葫芦嘿嘿一笑。 宋婉韵拿起锄头,开始继续除草,挖出坑洞。 小葫芦则是将种子放入洞里,再将坑洞掩上土。 宋婉韵动作熟练自如,力度也是恰到好处,一锄头下去,刚好就能把杂草连根挖出来,显然是对除草经验丰富。 这都是这些年来,周楚暮一心扑在政务上,对她十分冷落,她才会将心思花在种菜、绣花这些事情上面。 宋婉韵正挥着锄头,余光里,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靠了过来,抬头一看,正是周楚暮。 周楚暮举着一块丝帕,温柔的擦了擦宋婉韵微微出汗的额头,柔声道: “夫人,累不累?让为夫来,你去喝口茶。” 宋婉韵心中一暖,见周楚暮要来拿她手中的锄头,连忙避开: “夫君政务繁忙,身心劳累,妾身怎么能让夫君来做这种事?” 第七十章 游春 周楚暮拉起宋婉韵的一只手,放入自己双掌中,轻轻摩挲: “这等事情,让下人来做就是了,夫人又何必亲自动手,你看,这手上都起茧子了。” 宋婉韵微微笑了笑:“夫君,自己亲手种出来的菜,才有味道,吃起来也满足。何况种菜本就是妾身的爱好,妾身种菜,是为了体验这其中的乐趣,如果让别人来做了,哪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哈哈,夫人的爱好倒是与旁人不同,别人家的夫人,不是绣花弹琴,就是种花种草,或者闺阁诗会,或者游春赏景。夫人你却喜欢这农事,摆弄瓜果蔬菜,与众不同。” 宋婉韵推了推周楚暮,让他从菜地里出去。 “夫君,你快点出去,别把妾身的菜地踩坏了,小葫芦才把种子种下,要是踩到种子上,把土踩太紧了,种子就长不出来了。” 周楚暮无奈,只好站着一旁,看着两人忙活。 宋婉韵挥舞着锄头,动作柔美,韵味十足,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 随着锄头的挥动,雪净白腻的肌肤的时隐时现,春光落在她脸上,照得她脸上的皮肤晶莹剔透,珍珠般的汗珠,顺着牛奶的肌肤滚落。 周楚暮不由看的一呆,没想到夫人这一身打扮,居然也别有风味,让他片刻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夫人种菜的乐趣他没看出来,他欣赏夫人种菜,倒是乐趣十足。 周楚暮看了一会,端了一杯茶来到宋婉韵跟前,轻轻揭开杯盖,递到宋婉韵唇边。 宋婉韵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心虚的看了一眼旁边偷笑的小葫芦,红着脸低头喝了一口茶,温温热热的,带着一股清香。 “夫君,你今天怎么这么闲,有空来看我们两个女子种菜?” “今天抓了一个壮丁打工,特意来陪陪夫人。” 宋婉韵有些奇怪,以前相爷可是从来不会把政务交给其他人的,大部分事情都亲力亲为。 难道夫君是为了陪我,才会把政事交给属下处理? 宋婉韵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有这种羞人的想法,相爷怎么可能是为了自己才这样做呢?自己在相爷心中没有这样的地位。 小葫芦咧嘴一笑,看着宋婉韵的眼睛,故意用甜腻的声音说:“老爷对夫人可真好~~” 宋婉韵偷偷瞪了她一眼。 “夫君抽空特意来陪我,我却在这里一直种地。” “只要能看着夫人,我就很满足了。” 小葫芦被甜到了,眼珠一转,说道:“要不,老爷带着夫人出去游春!” 周楚暮赞同道:“小葫芦这个提议不错,夫人,陪为夫一起去游春怎么样?” 宋婉韵有些小小的雀跃:这还是夫君第一次邀请她出门呢。 “好,我听夫君的。” “听说琼林苑的桃花开了,不如我们就去琼林苑?” “好呀好呀!去琼林苑看桃花!”小葫芦高兴的拍手。 “你高兴个什么劲,又没说带你去。”周楚暮故意逗她。 “啊?——”小葫芦瞬间变成了苦瓜脸,瘪着嘴,低着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好啦,夫君,你就别逗她了。小葫芦,我们去换身衣服,换好了衣服,就一起去琼林苑。” “夫人最好了!”小葫芦瞬间满血复活,欢呼雀跃。 周楚暮命老赖准备好马车,带着几十个护卫,轻车简行的往琼林苑而去。 平时周楚暮出门,身边的护卫至少有三百之数,这一次只带了几十个护卫,真的是非常轻车简行了。 一行人经梁门,经顺天大街,到了顺天门外,前方便是琼林苑。 琼林苑虽然是皇家园林,但大魏朝不禁市民游览,每年的三月初一到四月八日,皇家的琼林苑和金明池都要打开大门,纵民游览。 这叫‘开园’,‘开池’。 开池之前,朝廷会提前贴出公告,欢迎市民前往游园:“预出榜申明祖宗故事,许士庶游金明池一月,其在进官司,不妨公事任便宴游,御史不得弹劾。” 琼林苑有湖光山色,亭台楼阁,奇花异草。 金明池有时还会有水上节目表演,如‘水战’,‘百戏’,‘竞渡’,‘水秋千’,‘龙舟’等等。 此外每年这个时候,商贩也是可以入园开店摆摊的,也允许艺人驻园演出,这是为了方便市民观赏游览之余,可以随处吃喝、购物、休憩、娱乐。 所以,每到开池之时,“游人士庶,车马数万,妓子旧日多乘驴,文帝、宣帝之时独独乘马,披凉衫,将盖头背系在冠子上,少年狎客,往往随后,亦跨马,轻衫小帽。仍有贵家士女,小轿插话,不垂帘幕。” 甚至就连七八十岁的老太婆都会来琼林苑游玩。新邺府郊外的乡村流传着一句谚语: “三月十八,村里老婆风发。盖是日村姑无老幼,皆入城也。” 意思是三月十八这天,村里的老太婆都意气风发,因为这一天,村里的村姑不分老幼,都会入城游览皇家林苑。 周楚暮的马车自然是豪华无比,宽敞舒适,周楚暮和宋婉韵乘坐在一边上,小葫芦坐在另一边,马车没有垂挂帘幕,可以欣赏到池苑热闹非凡的场景。 如今正是开园的月份,顺天街和顺天门都是人山人海,和后世赶集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无数商贩在路边搭着棚子摆摊,街上的酒肆店铺也纷纷把店里的东西搬到店外摆放。 两边还有彩棚幕次,是商家临时搭建的棚子帐篷,租赁给游客观看水戏,甚至还有放贷的牙行,临时提供抵押贷款服务,供那些没有带够银钱的游人来抵押贷款。——花呗付款?古人就在玩这个了。 “夫君,真热闹。没想到琼林苑竟然开园了,有这么多人。” 宋婉韵惊讶无比,她以为琼林苑这个时候不会开园,现在还是惠帝的丧期。 周楚暮也有些皱眉,本来想和夫人一起游春赏景,没想到居然是一幅五一去景区旅游的场景。 第七十一章 大龙船 “周安,去问问琼林苑苑监,为什么惠帝丧期才过三天,琼林苑就开园了,本相不是下令全国为惠帝守灵七日吗?” 周安领命而去。 周楚暮看向宋婉韵:“原以为惠帝丧期,琼林苑不会开园,为夫正想带着夫人游春踏青,没想到是这般光景,扫了夫人的雅兴了。” 宋婉韵巧笑着安慰周楚暮:“妾身就喜欢热闹,人多才喜庆,如果只有我们几个人玩,反倒没什么乐趣。” 小葫芦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啊是啊,人多才好玩呢。” 周楚暮是后世人,本能的不喜欢扎堆,喜欢清净些,但是对于古代人来说,看热闹才是他们的天性,人多才有游春的气氛。 “老爷,你看,金明池有好多船呢!是不是要打水战啊!”小葫芦站起来,指着金明池大喊大叫。 宋婉韵瞧了瞧,发现池里的不是战船,船上也没有水师,说道:“这不是水战,是龙舟争标。你看,那是小龙船,是龙头的,那是虎头船,还有那边两只,是飞鱼船。” “咦,那两只小龙船怎么长得奇奇怪怪的,龙头和其他龙都不一样,没有龙角,倒有些像蛇。”小葫芦指着其中两只龙船。 “那是鳅鱼船。” 趁着两人讲话的空隙,周楚暮偷偷招来一个侍卫,吩咐道:“去把本相的大龙船放下水。” “夫人,那咱们先去观赏龙舟争标如何?” 宋婉韵点了点头。 三人下了马车,周楚暮携着宋婉韵走在前面,前后左右都有侍卫开道,将民众分隔开来。 三人从金明池东门进入,这里全都是彩棚幕次,里面聚集了众多观看水戏的民众,其中不乏有花枝招展的名妓,簪花戴绿的士子,佩刀带剑的游侠,携妻带子的富商。 “夫君,我要吃馒头。”宋婉韵指着一处包子摊。 周楚暮走过去一看,这不是包子吗,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原来在大魏的这个时代,带馅的叫馒头,不带馅的叫炊饼。 周楚暮买了几个馒头,一人分了一个,一口咬下去,满嘴全是油,看了一眼,这馒头里面,全都是肥肉。不过宋婉韵和小葫芦倒是没什么反应,吃得津津有味的。 走了约有百多步,来到了临水殿。这临水殿是皇帝驾临金明池观赏水戏,赐宴大臣的地方。 又过了两百多步,三人来到了一座彩楼,楼上往常有歌姬弹唱,为龙舟争标助兴,此时却空无一人。彩楼的对面,是形状有如飞虹的仙桥,南北宽数百步,桥面都是红色,下面是一排排的柱子,中间隆起,像是骆驼的驼峰。 仙桥的尽头,是水心五殿,这是观看争标的最佳位置。 “夫人,走,我们去水心五殿。” 此时龙舟争标已经开始了,小龙船列于水殿前,东西相向,虎头、飞鱼等船,布列在后,如鸟翼一样形成两阵之势。水殿前水棚上,一军校挥动红旗,霎时间龙船全部鸣锣击鼓出阵,划着船桨,旋转着,列出一个圆阵,这是旋罗阵。军校再一次挥动红旗,所有船一分为二,组成两个圆阵,这叫海眼阵。军校再一次挥动红旗,两队船互相交错,称之为‘交头’。再挥动旗帜,所有船都列在水殿的东面,对水殿方向,排成行列。 这时一艘小舟载着一位军校拿着一根长竿,上面挂着系着锦彩的银碗。 这个长竿就是标竿。 军校将标杆插在水殿附近的水中。 手持红旗的军校红旗挥下,两行龙舟鸣鼓前进,速度快如飞鱼,争相抢夺标竿。 “收盘了,收盘了!还没下注的现在赶紧下注,最后一次机会,过时不候!” “快啊!再快一点!” “超过去!超过去!” 这是关扑,趁着龙舟刚刚启动,怂恿着水殿内的观众快点下注。 果不其然,有人见争标开始了关扑的还没收盘,连忙下注在刚才跑的最快的龙舟上。 “老爷,我们也去下注,这人真蠢,明明都开始了,还让人下注。”小葫芦怂恿着周楚暮。 周楚暮一拍小葫芦脑袋:“人家要是真像你说的这么蠢,还敢坐庄,不怕赔个锅干碗净?” 宋婉韵说道:“小葫芦,你看,那抢在最前面的龙船,它的方向已经歪了,偏离标竿的位置太远了,看起来它离我们最近,实际上它要抢到标竿,比后面的龙船要划更久才行。” 小葫芦恍然大悟:“哦,是这样,真是太奸诈了。我刚才看见好多人下在跑在第一名的三号龙船上面了,那他们不就全都输了吗?” 果不其然,一开始抢在最前方的三号龙船因为偏离标竿太远了,反倒被其他龙船抢先夺下了标竿,最后由五号龙船夺下了标竿,一时间欢声雷动,钟鼓齐鸣。 龙舟争标刚一结束,水心五殿正对面的北岸,一艘巨大的龙船飞腾而来,迅如飞鸟,不过几个呼吸,就来到水殿前。 这龙船巨大无比,有百米多长,十米多宽,船头船尾的龙身上,都雕刻着鳞片,还雕镂着金饰。龙船上有两层高的亭台楼阁,楼阁的最前方有一张巨大的椅子,正对着船头的龙头位置,左右有水棚,下面左右各有三浆。 “参见丞相!” 龙船上,一位身披银甲的小将,立在船头向周楚暮单膝跪下参拜。 “夫人,请登船。”周楚暮看着一脸震撼的宋婉韵,伸手示意让她上龙船。 “夫君,这是——” “这是惠帝赐我的大龙船,是为了酬谢我开通运河之功。这大龙船原本是惠帝用来观赏金明池演武的,所以才会这样豪华奢侈,一应规格都是顶级的。” 宋婉韵惊叹的说不出话,这百米长的龙船,压迫感实在太强烈了,而这,居然是属于夫君的。 周楚暮搀着宋婉韵上了龙船,来到第二层楼阁,站在上面,视眼开阔,有凭虚御风之感。 “周青,全速行驶,绕行金明池三周。” 第七十二章 张琏的阴谋 银甲小将得令,指挥操船水兵,全力划桨。 一时之间,龙船如飞,周楚暮恍惚有了前世开车的感觉。 周楚暮带着宋婉韵和小葫芦在大龙船上玩了个尽兴,颇有一种前世带着老婆去飙车的快感。 “夫人,这速度是不是很刺激?” 宋婉韵脸红扑扑的,强压着心中的兴奋用力的点着头。她也是会骑马的,但是水上行舟又和骑在马上不一样,坐船更有一种飞翔的感觉。尤其是金明池无风无浪,大龙船一点颠簸也没有,这种飞翔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那我们下次再来玩。” 天色已经黑了,虽然琼林苑灯火如昼,但赏景是赏不成了。 “主上,属下已经问过琼林苑苑监了,苑监说今日开园,是司农寺卿唐大人的命令。” 司农寺卿唐景天,既不是周楚暮的人,也不是皇帝姜居的人。 琼林苑归属于司农寺管,司农寺卿唐景天是苑监的顶头上司,自然不会违背司农寺的命令。 琼林苑不仅仅是观赏性的皇家园林,里面还有皇室的籍田,有一队军校兵隶以及主典,有三班,有内侍。这些人的存在,是为了管理琼林苑的粮食、蔬菜以及提供肉类的动物,并为皇室及时提供新鲜的农产品与鲜肉。宫廷里面的食物,为了保证新鲜,都是先从皇家园林挑选,实在没有,才会让杂买务去京城购买。 周楚暮想不通唐景天这么做的意义,但这也不过是一件小事,既然想不明白,周楚暮便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夜间,皇帝寝宫。 姜居辗转难眠。 一个黑衣人偷偷摸到了姜居龙床边,姜居隐约感觉不对,正要出声。 “陛下,是奴婢。” “张掌玺?” 姜居听出了来人的声音,这人竟然是掌玺太监张琏。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刺客。张掌玺穿成这样,深夜来见我,是有什么大事吗?” “奴婢惊吓到陛下了,望陛下恕罪,奴婢穿成这样,也是为了避开周楚暮的耳目。”掌玺太监张琏连忙跪在地上。 “张掌玺无罪,张掌玺对朕的一片忠心,朕是知道的。” “陛下,奴婢这次冒险潜入陛下寝宫,是为助陛下出去逆贼周楚暮!” 姜居大为振作,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听到的第一句让他大为振奋的话,姜居迫不及待的问:“张掌玺有何妙计?” 张琏声音阴沉,说道:“陛下,逆贼周楚暮与太后蓝雨熙有苟且之事,这已不是什么秘密,逆贼好色无度,太后这样的天下第一美人对逆贼周楚暮来说,就像饿狗见到了骨头,猫见到了鱼。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姜居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是什么妙计呢,这个主意,他九岁的弟弟姜忌都能想出来。 姜居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张掌玺的计策确实不错,只是朕如今被困皇宫,身边无一人可信,无一人可用,忠于朕的大臣都畏惧于周楚暮如今的势力,不敢轻举妄动。朕即使有心除了这国贼,却有心无力啊。” 张琏说道:“陛下错了,陛下并非无人可用。” 姜居眼神一亮:“张掌玺快说!” “陛下可知道御马监?” “御马监?那不是为朕管马的内宫机构吗?不过是一群小太监而已。” “陛下,御马监有三百多太监,都是宫内挑选出来管理马匹的,身强力壮,富有武力,而且御马监的下属,还有两千多马夫,全都归属于御马监统领。” 姜居站了起来:“朕明白了,这御马监的人,全都是能战之士,只要稍加训练,便是一只两千多人的军队!” 张琏笑了起来:“不错,御马监的人手,全都是下等的马夫,无人在意,地位低下,没有出头之日,如果陛下出面,招揽他们,御马监的人必定趋之若鹜,只要陛下暗中掌控了这只人马,就有机会一举打倒周楚暮。” 姜居目光发亮:“如果能趁着奸相与奸后做苟且之事的时候,趁机以御马监的人手,行雷霆一击,必定能将奸相周楚暮除去!” 姜居又思忖了片刻:“不过这个计划恐怕难以施行,朕皇宫中的禁卫,全部都是周楚暮的人手,就连太后寝宫,奸相周楚暮也派了数千禁卫军保护。就算朕掌握了御马监的人手,恐怕也不会是禁卫军的对手啊。” 张琏道:“所以必须将禁卫军调走,或者再增加我们自身的实力。想要调走禁卫军,难度颇大,禁卫军全都是周楚暮的亲信,只听他本人的命令,或者有虎符在手。想要窃取禁卫军的虎符,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调开禁卫军吗?” 张琏凝重的摇了摇头:“奴婢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禁卫军调走。” “那张掌玺的意思,是要朕再多争取些人手?可是这宫里除了太监宫女,还有什么机构像御马监一样,麾下有其余的人手呢?” 张琏微微一笑:“陛下,宫内自然是没有了,可是宫外还有内侍啊。” “宫外的内侍?” “不错,皇家有御苑,上林苑、琼林苑、后苑、玉津苑。其中上林苑是禁卫军演武之所,也是皇家猎场,而琼林苑、后苑、玉津苑是皇家籍田所在。这些御苑都有内侍在其中种植籍田,为皇室提供粮食与蔬菜。” “而这四处御苑,又以琼林苑最为特殊,琼林苑历来有开园与民同乐的传统,琼林苑北边的金明池也有开池演练水战的传统。而每当金明池开池,就会调遣三千水军演练水战,并且为了维护琼林苑的秩序,琼林苑驻军也会临时增加到两千人数。” 姜居疑惑的问道:“张掌玺的意思朕明白了,可是朕怎么才能掌控这三千水军与两千驻军呢?这五千大军又要如何调入皇宫?而且琼林苑开园与金明池开池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而已,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能完成这个复杂的计策吗?” 张琏阴笑着说:“陛下,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第七十三章 第二次樊楼宴会 就在张琏和姜居阴谋对付周楚暮的时候,宋玉也在执行他的计策。 樊楼。 仍是那个雅间,秦观与谢运、宋玉相对而坐。 “谢兄今晚邀请我来樊楼,不知所为何事?”秦观虽然心里有数,知道谢运来者不善,表面上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今日邀请秦兄过来,只为叙旧而已,如今我与秦兄同为陛下伴读,更应该多多亲近才是。” 谢运一脸虚伪的假笑。 “那谢兄为何不邀请王兄一起过来,我们三人一起,岂不是更加痛快?” “这不是单独邀请秦兄,更能体现出在下的诚意嘛。下次再邀王兄一起饮酒,也不迟啊。” 秦观又看向宋玉:“那不知宋兄为何也在这里?” 宋玉温润一笑,先是儒雅的对着谢运拱了拱手,然后才对秦观说道:“惭愧,在下如今是谢兄的门客。” 门客,意思是想走就走的幕僚,没有实际的主从关系,保持了身份的独立性。 秦观一脸可惜之色:“以宋兄的才智,屈居为一门客,实在是委屈宋兄了,不如在下为宋兄举荐,做个户曹官如何?” 户曹是从八品的官职,掌管户籍、记账、道路、徭役、赋税等等,是户部的下属官职。 秦观这是当面挖墙角,故意恶心人而已。 宋玉尴尬一笑:“秦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才能不足,恐怕不能胜任户曹一职。” 秦观继续恶心人:“不妨事,不防事,宋兄尽管来,只要让我父亲吩咐一声下去,保证宋兄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只管领取功劳就是了。” 谢运脸色有些不好看,纯粹是被恶心到了:“秦兄这是无视在下吗?” 秦观这才装作一脸吃惊的表情:“宋兄在谢兄门下做门客,难道不是因为宋兄潦倒困窘,谢兄好意收留吗?在下推荐宋兄做户曹官,也是为了宋兄和谢兄着想啊,谢兄难道不想让宋兄为官,宁愿让宋兄做一辈子门客吗?” 这话一出,谢运和宋玉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想明白了:秦观故意这样毫不顾忌的说话,恐怕是早就明白了他们两人的来意,故意在恶心他们而已。 谢运冷哼一声,既然这样,就不装了! 谢运收敛神情,严肃冷峻起来,宋玉也是一副非常遗憾的样子。 秦观心道:终于忍不住了吗?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能一直装下去呢。 谢运皮笑肉不笑的说:“秦兄刚才说笑了。秦兄,你可还记得,上次徐兄就是坐在你那个位置。” 秦观瞬间脸色一变,这一下,他也被恶心到了,这不是咒他下场和徐远一样吗?该死的谢运! 秦观连忙换了个位置,心情瞬间败坏了起来。 谢运扳回一城,心中生出一丝得意。 谢运故作长叹:“唉,当时的场景,我至今记忆犹新啊。秦兄当时满腹悲愤,恨自己无力手刃逆贼周楚暮,狂饮不止,于是徐兄说出了一个周楚暮的惊天秘闻。可恨有贼人泄密,令徐兄身首异处。” 宋玉也有默契的继续说道:“当时王昙善王府尹带着数百人马,从牛行街上直驱大相国寺,以迅雷之势抓住了潜藏在相国寺内图谋不轨的齐王殿下。当时秦兄对此事竟然早有洞察,提前就猜到了王府尹要往大相国寺去,秦兄不仅明察秋毫,还有预知之能啊。” 谢运假装震惊:“什么?秦兄竟然是早就预知了齐王就在相国寺内?!难怪秦兄当时劝我不要打听此事,免得引火烧身。秦兄这样做,实在是救我一命啊!” 宋玉遗憾的叹息:“可惜啊可惜,秦兄能预知齐王就在相国寺,却预知不到徐兄的死,实在令人遗憾啊。” 秦观心中冷笑不已,果然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好在自己那天在皇宫见势不妙,早就提前告诉了皇帝陛下,虽然陛下没有接受自己的投诚,没有接受自己的建议。但是你们想要用这件事来拿捏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秦观那天在宫内伴读的时候,就从谢运异常的表现中,觉察到谢运注意到了自己的那句话。毕竟这些天,秦观一直提心吊胆,一直在担心这件事,而谢运又是当时的当事人,是最先注意到自己那句话的人。那么谢运能想到这背后的问题也就不足为奇。秦观本就是一直在担心,而谢运又一副表现欲望旺盛的样子,对秦观的态度十分异常,相当于直接告诉了秦观:我猜到了你的秘密。 谢运不愧是樊楼八兄弟之一,都是看似聪明,实在愚蠢的典型代表。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八个人能聚在一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秦观并不慌张,毕竟他这次赴宴,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 “谢兄和宋兄说的话,不知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下会夜观星象,能掐会算?在下怎么可能知道齐王的事情,当时我不过就是随口猜测而已,至于齐王正好在大相国寺,恐怕是个巧合而已。” 谢运冷笑:“秦兄说的话,我当然相信,不过就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相信了!” 秦观哈哈大笑:“谢运啊谢运,你说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用这件事威胁我吗?可惜啊,你演技太差,露了马脚,那天你在陛下面前,态度反常,被我猜到了此事,我早就把齐王的事情告诉陛下了!” 秦观一拍酒桌:“哼,谢运,本来你我相安无事,各为其主,今日你既然撕破脸皮,那就是逼我与你割席断交、恩断义绝!” 宋玉看向谢运,一脸愕然,他本以为谢运不会这么沉不住气,不会让秦观觉察到他们的谋划。没想到谢运居然那么快就让秦观猜到了。 亏他那天还一直叮嘱谢运,让他不要让秦观发现端倪,以免坏了他们的大计。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谢运见宋玉望过来,也是脸色难看:自己无意中把秘密泄露了出去,这不就和秦观无意的一句话泄露了他们秦家和齐王的关系一样吗? 我谢运=秦观? 第七十四章 谋算 “哼,你作为陛下的潜邸之臣,却暗中勾结齐王,图谋不轨,你这是背叛!你对得起陛下吗?”谢运怒喝。 “陛下对我的恩情,我自会有报答的一天,不劳你操心!”秦观拂袖,一脸不屑。 “亏你还有脸主动向陛下提起此事,难怪那天陛下将你像狗一样赶了出去!” “这都多亏了谢兄的提醒,如果不是谢兄在宫中多次暗示,我又怎么会主动向陛下坦白?” 宋玉这时上前,对秦观拱了拱手:“秦兄的决断,实在令在下佩服万分。不过在下听闻,丞相下令大理寺、宗人府、刑部对齐王进行三司会审,秦兄既然不顾虑陛下责罚,不知秦兄对丞相此举,是不是也毫不在意呢?” 秦观脸色一变:“你!?你想去找奸相告密?!” 宋玉哈哈一笑:“秦兄这说的什么话?只要秦兄愿意配合我们,我等保证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秦观脸色阴沉无比,没想到果然被淳于先生料中了,谢运果然不顾脸皮,把秦家出卖给奸相这等事都说得出口。 不过好在,这本身就是父亲和先生的计划,正好齐王要他们秦家转投陛下,伺机挑拨陛下与奸相争夺。 本来此事已经被他办砸了,他回去之后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父亲和淳于先生,父亲大发雷霆,淳于先生却反倒说事情还有转机,这机会就在谢运身上。谢运既然发现了秦家投靠齐王,必定会以此事威胁秦家,不如顺水推舟,借谢家之手达成齐王的谋划。 虽然淳于先生的谋算没有出错,可是这样秦家却不得不听从谢家的命令了。 一想到自己以后要看谢运的脸色行事,秦观就懊恼无比。 他刚才故意激怒谢运,本来是想要让谢运失去理智,搅了此事。他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可是谢运身边还有一个宋玉,没有受到情绪影响,清醒的用周楚暮威胁了他。 谢运见宋玉将秦观拿捏住了,对宋玉竖起大拇指,得意洋洋的对秦观说道:“秦兄,你刚才说要与我割席断交的话,我就不计较了。从今以后,只要秦兄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谢运,你欺人太甚!”秦观怒极攻心。 谢运转过头,惬意的恰了口樊楼的珍酿:“这么说,秦兄是宁死不屈喽?也罢,既然如此,本公子就回去为秦兄准备一副上等棺木。对了,听说秦兄有一位红颜知己——叫、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叫铃儿?听说铃儿姑娘擅长弄萧,本公子慕名已久啊,秦兄死后,本公子会为秦兄照顾好铃儿姑娘的。” 秦观暴跳如雷,疯了一样朝着谢运冲过来:“我t操你祖宗!你要是敢动铃儿,我就算死也要杀了你!” 宋玉挡在谢运身前:“秦兄,冷静、冷静。” 谢运欣赏着秦观的反应,心里异常满足,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看着他愤怒却又无能为力,憋屈却又心有不甘,抓狂却又无处发泄,这种掌控别人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谢运轻蔑的说道:“秦兄,你是要慷慨赴死,还是要与我合作呢?” 秦观本来已经风怒了,然而谢运直接给了他一发沉默。秦观颓然坐下,半晌没有说话。 谢运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喝着杏花酒,他知道秦观并没有选择,最后只能跪在他面前摇尾乞怜。 宋玉则是一直留神观察这秦观,秦观虽然满脸憋屈不甘、愤怒无奈,但眼神却比宋玉想象的平静许多。 宋玉心中生疑:“奇怪,难道秦观早有所料,现在不过是装给我们看?按理说,秦观能想到提前和大魏皇帝坦白,也就能预料到谢运会威胁他,有心理准备不足为奇。可是刚才秦观还在故意激怒谢运,怎么这下子就一副认命的样子?如果他有心理准备,认命了,就不该激怒谢运才是,难道,他确实不甘心,但又不得不这样做,所以才会前后不一致?是谁让他不得不认命,难道是户部尚书秦顾安命令他的?” 宋玉猜到了大概,倒也没出乎他的意料,这件事情既然早就被谢运泄露给秦观了,那么秦家早就做好了应对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秦顾安的选择也并没有出乎宋玉的预料,毕竟他们秦家根本就没得选择。只是如果谢运没有提前泄露出去的话,他们今日取得的效果肯定会好上很多,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得不撕破脸皮,不留一点余地。 秦观呆坐了半刻,认命似的说道:“谢兄和宋兄真是好手段,既然事已至此,我秦家将来的荣华富贵,就全部托付给谢兄了!” 谢运哈哈一笑:“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秦兄能屈能伸,有君子之风啊。来,秦兄,请满饮此杯,冰释前嫌!从今往后,你我依旧是好兄弟、好朋友!” 秦观挤出一个笑脸,接过谢运递过来的酒杯,一口饮尽:“谢兄宽宏大量,小弟感激不尽!” “放心,贤弟既然愿意为愚兄效力,愚兄又怎么会让贤弟失望呢?哈哈哈——”谢运心情畅快无比,恨不得放声长笑。 秦观嘴角抽搐,笑得十分痛苦。 “今日与秦贤弟相谈甚欢,实在让愚兄畅快不已,只是贤弟还需回去与秦叔父商议商议才是,秦家与我谢家两家结盟,合二为一,如此大事,贤弟要好好劝劝秦叔父,不要坏了两家的和气啊。” “是,小弟明白,小弟这就回家,和父亲商议。”秦观难受得想杀人,却不得不在谢运面前伏低做小,看他的脸色。 秦观赔着笑,匆匆离去。 “恭喜主上!”宋玉笑容满面的向谢运道喜。 “多亏了先生为我筹划,若不是先生在,今日险些让这秦观脱身了。”谢运春风得意。 “即使今日臣不在这里,主上也定有办法将秦家收服,臣不过是越俎代庖而已。” “哈哈,等秦观告诉了秦尚书,就能实行先生的计划了。” 宋玉心道:恐怕秦尚书早就知道了。 第七十五章 相国寺密谈 秦观出了樊楼,却没有回秦府,而是直接来到了相国寺。 在一个小沙弥的引导下,秦观穿过无数佛殿,避开所有可能的耳目,经几条隐蔽的小道,来到了寺内一处非常偏僻的禅房。 禅房内,秦顾安与淳于绣相对而坐,一位中年和尚陪坐在侧。 “父亲,先生,玄悲大师。” 秦顾安一脸威严的问:“事情如何了?” “不出先生所料,谢运果然以此事威胁我,要我秦家为他们谢家效力。”秦观脸色难看,十分沮丧。 “若不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事情又怎么会弄成这地步!”秦顾安怒喝。 秦观张了张嘴,又颓然闭上了。 “东翁,三公子虽然在陛下那里搞砸了,但是这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啊。”淳于绣笑着说道。 “先生不必为这逆子求情,如果不是他管不住嘴,让谢家那小子猜到了消息,我秦家又怎会如此被动?” 淳于绣摆手:“非也非也,在下并不是为三公子求情,此事对东翁来说,确实利大于弊啊。东翁,如果东翁依照齐王殿下的安排,投效陛下,先不说陛下会不会相信,东翁投靠陛下本身这行为,本身就是对丞相周楚暮的挑衅,东翁如果直接投靠陛下,必定会受到周楚暮的针对,如今有了谢家的掩护,反倒是没有了正面对抗丞相的危险,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秦顾安抚须:“嗯,先生言之有理。谢家既然掌握了我秦家的把柄,也算是将我秦家绑到了他们的战车上。谢晋也是老狐狸,他谢家如今在明,谢晋必然不会让我秦家走到台面上支持陛下,让我秦家也变成明牌。如此一来,我秦家依旧在暗处,一明一暗联合起来对付丞相周楚暮,倒是能互相掩护。只是这样的话,我却不得不受制于人了。” “东翁,有得必有失。何况东翁也不会一直受制于谢家,不过忍一时之气而已。” 秦顾安点了点头。 秦观面色稍霁,心里好受了些。这样一来,谢家就成了顶在前面,替他们秦家吸引周楚暮火力的靶子了,他们秦家躲在后面反而十分安全。这让秦观有了种身份互换的感觉,之前谢运将他拿捏了,谢运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他十分难受。但是一想到谢运不过是自己的替死鬼,是自己的挡箭牌,让他得意一时又有何妨? 想到这里,秦观心中的不平衡感消散了许多。 “逆子,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夫?”秦顾安喝问道。 “没、没有了。”秦观办砸了这么多事,在父亲面前心虚的很。 “三公子再好好想想,有没有无意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淳于绣温声问道。 秦观努力回想,哪里能想起来,老实说道:“或许有,但如果是我无意间说出去的,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又怎么能想起来呢?” “你!真是气死老夫了!老夫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逆子,不把我秦家全部害死,你就不甘心是?”秦顾安气得胡子乱抖。 “那三公子这些天去过些什么地方,见过些什么人?”淳于绣继续诱导。 “这几天我都被父亲禁足在家,只前些天去了樊楼,再也没见过其他人了。”秦观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过前些天铃儿来了府上,我与她见了一面。” 秦顾安没什么好脸色:“就是你那个养在府外的外室?” 秦观解释道:“孩儿和她,只是在一起抚琴弄萧,吟诗作乐而已,什么话也没有说。” “日后三公子要谨言慎行,不要做多余的事,不然杀身之祸不远。三公子,你当日在樊楼说了那句话,还有几人也听见了,这却是不得不防。”淳于绣提醒道。 “还有王直、司马操、杨燕昭、杨封四人。” 秦顾安道:“司马家与我秦家是世交,有通家之好,司马操从小与你一起长大,你待会便去司马家府上,嘱咐他一声。至于杨家两兄弟,倒是好办,这两人与丞相周楚暮乃是死敌,就算他们留意到你说的话,猜到了我秦家投靠了齐王,也不会泄密给丞相周楚暮,最多就是利用此事从我们秦家身上谋取些好处而已,给他们就是了。只是这王家王直——” 秦观道:“父亲,孩儿猜想王直应该并没有留意到当日我说的那句话,那天在宫里,王直并没有什么异常。如果王直发现了,依他往日的脾气,肯定会当面怒斥于我。” “即便如此,也不得不防。王玄馍这老东西,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比谢晋可难对付多了。” 淳于绣说道:“王家这边,既然三公子认为王直没有留意,那么最好还是静观其变,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至于杨家兄弟,东翁需试探一二,免得杨家不动声色,却暗中动手,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秦顾安点了点头,越想越气,要不是这逆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 “逆子!你现在马上就去司马操府上,送上厚礼,让他替你遮掩。办完这件事,你紧闭门户,半步也不准踏出房门,不管谁来找你,都不许见!” 秦观哪敢有什么意见,忙不迭的去找司马操了。 这时陪坐在侧的玄悲大师说道:“秦大人,今日冯尚书来相国寺了。” “冯去病?他来做什么?” 玄悲大师道:“冯尚书问了齐王的事,老衲推说一概不知情,把他打发走了。” 淳于绣笑道:“冯去病是齐王姻亲,齐王来京城,他却丝毫不知情,想必是心乱了。” 秦顾安怒哼一声:“这老匹夫,装作一副清高无私的样子,从不与齐王殿下来往,以显示自己的忠心。殿下被抓,他这是怕牵连到自己。” “恐怕已经牵连了,齐王殿下被抓,丞相却让冯去病参与审理此案,说明丞相这是怀疑到冯去病身上了,冯去病这是想要找到齐王背后之人,为自己洗脱嫌疑。” 第七十六章 相国寺密计 “哈哈,只怕这口黑锅,这老匹夫是洗不掉了!”秦顾安幸灾乐祸。 秦顾安原本还想嫁祸给冯去病,被淳于绣阻止了,没想到根本不需要他来嫁祸,这口黑锅自动就找到了冯去病,秦顾安简直像喝了一口冰阔落,爽透了。 “先生,你那反间计行的如何了?” 淳于绣饮了口茶水:“此事急不得,要取信于周楚暮这样的智者,不是一两件事就能做到的,在下还要多做准备,再等机会才行,如今不过是刚刚埋下了一个引子而已。” 秦顾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这边,虽然阴差阳错,也算是依照齐王的吩咐投靠了陛下,可以按照计划来挑起陛下和丞相的争斗了,不过这第一步,不知该怎么走?” 淳于绣道:“这历来男人之间的争斗,一是为了权势,二是为了女人,三是为了颜面等因素。权势上,丞相已经占据优势,那我们或许可以从女人入手,如果能让陛下和丞相为了一个女人相争,即便有人退让,也定会怀恨在心。” “我听说五公主麾下养了不少幕僚,这些幕僚表面上是幕僚,实际上是五公主的面首,全都是些俊美不凡的美男子,五公主纵情声色,时常兴起之时,不顾场合幕天席地的与幕僚交欢,不分昼夜。这原本是宫闱秘事,除了五公主亲近之人无人知晓。不过在下有一位朋友,恰好是五公主的入幕之宾,与五公主交游密切,将这事告诉了在下。” 秦顾安想了想:“五公主?是杨贵妃生的五公主?” 淳于绣点头:“不错,正是杨贵妃之女。此等纵欲放荡的淫行,如果让丞相周楚暮知道”淳于绣笑而不语。 秦顾安眼前一亮:“五公主既然是杨贵妃之女,必定与陛下关系密切,而且五公主如此荒唐,说不定与陛下也有——” “咳咳。”玄悲大师咳嗽一声,“阿弥陀佛,老衲想起寺中还有要事——” 淳于绣揶揄道:“大师是要去肉身布施女施主了?” 秦顾安装作不悦的说道:“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师是正经的佛门高僧,怎会做那等下作之事。” 玄悲大师说道:“是有几位女施主要来抄写佛经。” 秦顾安:“” 淳于绣笑了,他之前住在相国寺的时候,可是经常能听到有两三个禅房里传来靡靡之音,掩映在寺庙僧人的诵经声和木鱼声里。这相国寺分明有和尚不守清规,在佛祖面前行那等欢喜之事。 淳于绣这时接着秦顾安的话继续说道:“东翁说的,倒是提醒我了,五公主纵欲放浪,或许有不伦之事。而且五公主长相极其美艳,诱人销魂,周楚暮又是色中恶鬼,这两人可谓是干柴遇烈火,天雷勾动地火,只要设法让两人遇上,必定是一番盘肠大战!如果这时,正好让陛下撞破五公主和丞相行那苟且之事” 秦顾安眼神发亮:“若是两人正好撞上,场面就热闹了,如果陛下又正好与五公主有不伦关系,那就更妙了!” “不错,不过五公主这种货色上不得台面,只是个小乐子而已。如果能勾动周楚暮对陛下后宫的兴趣,诱使其祸乱宫闱,那么这事才算是真的办成了。” 秦顾安抚须点头:“不错,祸乱宫闱,陛下如果还是个男人,就绝对难以忍受,但是该怎么做?” 淳于绣道:“送个绝世美人给陛下!” “可如今是惠帝丧期——先生的意思是——”秦顾安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明白。 “这个绝世美人,要让丞相看到,让丞相起垂涎之意,送给陛下,是因为如今在丧期,陛下即便收了这绝世美人,按礼制也不能将她纳入后宫,不能给她名分。” 秦顾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绝世美人进了宫,陛下能看不能吃,即使想要偷吃,也会被早就垂涎在一旁的丞相周楚暮阻止。因为礼制,陛下吃不到,丞相周楚暮却能偷吃!一旦丞相偷吃了陛下心心念念的美人,陛下又如何能忍?” 淳于绣大笑:“不错,如果大人暗中送一位绝世美人进宫给陛下,陛下只要接受了,那就必定会中计!” 秦顾安道:“这里面有几个问题。这绝世美人哪里去找?如今在丧期,我们要以什么名义送美人进宫?又如何保证陛下会不顾礼制接受这个美人?” 淳于绣得意的说道:“这绝世美人,在下有幸,正好就遇见了一个,此女天姿国色,与太后蓝雨熙各有千秋。以此女的姿色,只要我们将其献到陛下的面前,东翁所担心的问题,都是多余的。” 秦顾安疑惑问道:“竟有如此美人?是谁家女子?” “此女名为周顾雁,是水军指挥使周士夫之女。元宵佳节之时,周士夫带着女儿在汴河放花灯,在下正巧见过此女一面,端的是‘双目映日月,二眉聚风情,泉仙不若此,月神应无形啊’。”淳于绣说着说着,有关而发,当场就做了一首诗。 “水军指挥使周士夫,我记得是左卫上将军赵不疑的部下,赵不疑是郡王姜怀民的老部下了,当年郡王带领我大魏大军南征百越,扩地近千里。周士夫是赵不疑麾下,也算宿将,他怎会听从我等的安排,将女儿献给陛下?” 淳于绣道:“此事在下早有安排,自从见到周顾雁这等倾国倾城之貌,我便起了心思,这等绝色定有用得上的一日,于是在下便暗中搜集了周家的情报,得知周士夫有只有一子周本,备受周士夫宠爱,顽劣不堪,整日欺男霸女,尤其酷爱关扑。在下前些时日已设局将那周本拿下了,周士夫为了救他唯一的儿子,只有听从安排,乖乖将女儿献上。” “哈哈哈——,先生真是智虑高远,未雨绸缪,不过见了周顾雁一面,便想到了今日,竟然早就设好了局,将周士夫这匹夫拿下了。” 第七十七章 施粥 秦顾安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 “有这周顾雁在手,不怕陛下和周楚暮不中计!” “在下这便让人将那周本交给东翁,有周本在手,东翁可邀请那周士夫一谈,令其就范!东翁这边可以用谢家做挡箭牌,挑拨陛下和周楚暮的关系,在下这边依旧暗中行事,伺机接近周楚暮。咱们双管齐下,里应外合。” “嗯,先生万事小心,千万不宜暴露身份。我看,以后咱们联络的地点就别选在相国寺了,相国寺因为齐王一事暴露了,难免会被各方势力盯上。” 淳于绣也严肃的点头:“嗯,那在下以后便不与东翁直接联系了,以后若无要事,在下便只以书信联系东翁。” “如此甚好。” 两人分先后离开了相国寺,淳于绣走在牛行街上,一边走一边思考接下来如何引起周楚暮的注意。 走到东华门附近,淳于绣发现此处竟然聚集了数百民众,排着几个长队,长队尽头,搭着一个粥棚。 淳于绣随手抓住身边一个路人问:“这是哪家贵人在施粥。” 路人男子道:“听说是丞相府的,你说怪不怪?今天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另一个路人插了一嘴:“听说不止这边,顺天门、朝阳门、通天门,好几个门都有施粥呢。” “丞相府?”淳于绣有些疑惑,这周楚暮唱的又是哪一出?他完全猜不透啊! 淳于绣看了看粥棚里,只见当中一位美妇人,带着数个俏丽的小丫鬟,正一脸和善的亲自给百姓施粥,每一勺都舀得满满的,那粥更是浓稠无比,浓白得像奶一样,一碗粥甚至有小半碗米。 那美妇人一边舀着粥,一边还和气温柔的与百姓说着话,就连对全身脏兮兮的乞丐也一视同仁,每一个接过美妇人亲手递过粥来的百姓,都是一脸感激之色,连连鞠躬。 这美妇人自然就是宋婉韵了,宋婉韵知道夫君有施粥的意思后,就将这事讨了过来,亲自安排府里的人手,在新邺府各个城门建了粥棚。 新邺府虽然是首都,但也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吃饱饭的,京城人口数百万,真正宽裕的家庭不超过一半,大多数都是挣扎在水平线上,很多人甚至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而且新邺府接纳的流民也不少,都是在家乡活不下去,想来京城碰碰运气的,这些人,有一技之长的还好,基本能找到工作,没有技能但身体强壮的,就只能去卖苦力了,什么都没有但是有一副好脸蛋的,女的可以去大户人家做丫鬟,有些直接进了勾栏,男的脸蛋好也有机会找份差事。至于那些什么也不会,长得也难看的,就只能成为下九流的一员,用这条命来混口饭吃。 所以宋婉韵虽然是在京城施粥,还是有很多贫民百姓趋之若鹜,纷纷涌到粥棚。不过周楚暮早就派了人手维护秩序,每一处粥棚都有几十个卫士驻立在旁,将捣乱的、不听安排的都给打了出去。 “人人都有啊,不要抢,也不要急!” “都排好队!不排队的,插队的,一律给我打出去!” “丞相府施粥了!想喝粥的,都可以来!” “排队!排队!” 小葫芦也在宋婉韵旁边施粥,这丫头人还小,舀不到底,她舀的粥,大多是上面一层的粥水,米全都沉底下去了。宋婉韵忙着施粥,也没注意。 喝粥的百姓也没在意,虽然小葫芦的粥稀了点,但是一般施粥的人家,都是这么稀的粥水,有得喝就不错了。 “夫人,没想到京城还有这么多穷苦的百姓,我以为,京城里面人人都有饭吃,人人都有衣服穿呢。” 宋婉韵一边舀粥,一边随口说道:“那是因为我们住在皇城边上,都是富贵人家,这些穷苦百姓都是外城和城外来的。” 要不是外城城门的粥棚排太多人了,这东华门附近的粥棚是不会有这么多衣衫褴褛的穷人过来的。 这时一位贵妇人没有排队,直接带着几个丫鬟走到了宋婉韵面前。 “赵姐姐?你怎么来了。”宋婉韵一脸惊喜的看着眼前的这位贵妇人,这是魏国骁骑将军赵玄郎的夫人,是宋婉韵的好友。 “在车上望见有人施粥,瞧着像妹妹的样子,就过来瞧一眼,没想到果然是妹妹,妹妹竟然亲自在这里施粥,替丞相行善积德,不愧是丞相的贤内助。” 宋婉韵将工作交给身后的一个卫士,解释道:“这本就是我夫君的意思,是夫君亲自交代给百姓施粥的,我只是闲在府上无事,将此事揽过来了。” 赵夫人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是丞相的意思,丞相勤于政事,还不忘救济百姓,实在是天下人的楷模。” 说道自己家夫君,宋婉韵也不由生起了几分自豪:“夫君前日还废除了殉葬旧习呢,这才是真正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赵夫人也感慨道:“是啊,这殉葬,不知害了多少百姓女儿,皇家殉葬还要讲些脸面,不敢太过分,这民间的殉葬之风,却是恨不得将家里的所有丫鬟全都殉葬了,葬完一批,再去买回一批,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好女孩。丞相废除殉葬,实在是利国利民,活人无数啊。” “姐姐不如一起来和我施粥,这也是帮助百姓的大好事。” 赵夫人尴尬的回了一个微笑:“不了,云阳公主邀我去相国寺进香,我正要去相国寺赴约呢。” 宋婉韵讶然:“云阳公主不是与姐姐的公子赵熙有婚约吗?哦,妹妹知道了,看来姐姐好事将近,要迎娶云阳公主进门了。” 云阳公主是卫美人所生,被惠帝赐婚给了骠骑将军长子。 赵夫人爽朗一笑:“不错,等惠帝丧期一过,熙儿便要娶云阳过门了,到时候还望妹妹来做个证婚人。” “这不成的,皇室的婚礼,都是宗人府操办的,自然由宗正来做这个证婚人。” 第七十八章 说书 “妹妹没听懂我的意思,姐姐是说,让妹妹和丞相一起来做熙儿和云阳的证婚人。”赵夫人笑着说道。 宋婉韵这下明白了,这是赵家有意向夫君示好,特意通过自己来请夫君参加赵家长子和云阳公主的婚礼:也是,自己都糊涂了,哪有不邀请夫君单独请自己去做证婚人的道理。 “好,姐姐的话,我一定转告夫君。” 赵夫人得了宋婉韵保证,喜笑颜开:“妹妹莫怪,这也是我家老爷的意思,不是姐姐我以姐妹情意来——” “我明白的,姐姐放心,这是你我两家的公事,不会影响我们之前的姐妹情谊。”宋婉韵宽慰道。 赵夫人满意的离开了。 宋婉韵回到粥棚,一眼就瞅见了小葫芦的缸底全是厚厚的米粒。 “小葫芦!你是怎么舀的,一缸米粥你剩这么多米饭。” “我舀不到嘛。”小葫芦喊冤道。 “行了,你到一边帮他们煮粥去,这里交给我。老赖,添一点粥水来。” 虽然宋婉韵也可以直接将这些厚厚的米饭舀给正在排队的百姓,但是得到厚实米饭的百姓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嫉妒,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加点粥水进去,就没什么问题了。 “夫人,你看,说书的来了!”小葫芦正准备去帮赖管家煮粥,就瞧见城门上方摆好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醒木,桌子后面立着一位说书人。 小葫芦早就知道老爷请了说书的来讲故事,一直盼星星盼月亮的盯着城门楼,总算等到说书人了。 宋婉韵不由也好奇,夫君说说书人会讲一个大英雄的故事,会是谁的故事呢,是霍去病、还是诸葛武侯? 淳于绣此时也还没走,见到城门楼上出现一位说书人,不由也是一愣:这东华门的城门楼上,什么时候可以用来说书了?谁有这个胆子让人在城门楼上说书? 淳于绣看了看说书人,又看了看正在施粥的丞相夫人。这回淳于绣看懂了:丞相这是在邀名,是在造势啊!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名叫王莽。 淳于绣不由瞳孔微缩,扯断了一根胡子。 此时城楼上的说书人开始了动作。 这说书人约有四五十岁模样,身穿长衫,头戴小帽,颌下三缕胡须,一只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一只手中拿着一面小锣。 “铛——铛——铛” 三声急促的锣声响起,将正排队喝粥的百姓与路过的行人全部吸引住了,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城门楼,见楼上一长衫说书人,不由都是一愕。 说书人款款走到桌前,先是向着所有听众鞠了个躬,而后大声清了清嗓子,张着嘴,露出一口黄牙,唱起了开场白: “话说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首。青史几行名留,北芒无数荒冢,前人种树后人收,无非是龙争虎斗!” “千古兴亡多少事,弹指一挥似云烟。王侯将相,你方唱罢我登场,只把杀戮作寻常,看不见白骨森森,听不见离人断肠!” “自古天下间的大英雄、大豪杰,莫不以争夺九五至尊为目标,然而每当英雄豪杰出世,苦的却只有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有诗云:” “泽国江山入战图,” “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 “传闻一战百神愁,” “两岸强兵过未休。” “谁道沧江总无事,” “近来长共血争流。” 东华门附近出入的有许多贵人,都是学问精深的大家,听到说书人口中念出的这首诗,不由先是一怔,然后变得赞叹不已:没想到这说书的竟然有如此水平,这诗一出,他完全有这个资格站在东华门上说书了。 就凭这句‘一将功成万骨枯’,此诗便可流传万世。 一位贵公子指着说书人问东华门门吏:“此为何人,竟有如此见识,这诗也做得极好!” 门吏当然知道这是丞相和大理寺卿萧亮安排的,但他哪里敢说:“回贵人,小的不能说。” 贵公子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是叹息:“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此诗悲天悯人,令人闻之落泪啊。” 这诗当然不可能是说书人写的,这诗是周楚暮抄的前世的古诗,拿来给说书人做个基调。 “夫人,这诗写的真好,你看,百姓都闻之伤心落泪呢。”小葫芦说道。 宋婉韵一看,果然有不少贫苦的百姓一脸哀戚,甚至有人落下了眼泪。 在此的排队喝粥的大多是贫苦百姓,他们不识字,但这首诗本就通俗易懂,在这说书人口中,更是将诗中的悲悯与悲切表达的淋漓尽致,让他们想起了自己类似的处境,如果不是战乱,不是豪强,他们又怎么会落到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地步? 说书人停了一会,又继续说道: “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为了逐鹿天下,争夺霸业,莫不杀人盈野,草芥人命,不把百姓当人看。” “魏武帝曹操曹孟德,为报父仇,兴兵讨伐徐州,一战屠杀徐州男女数十万,鸡犬不留,泗水为之断流。曹操破张邈,屠雍城,征吕布,屠彭城,攻袁尚,屠邺城,征乌丸,屠柳城。所到之处,千里无鸡鸣,生民百余一。” “杀神白起,一战坑杀赵军四十万,屠杀各国士卒不下百万!” “霸王项羽,六次屠城,起兵之时便屠杀襄阳十万军民,城阳又杀全城军民五万,巨鹿之战,击杀秦兵三十万,又杀降兵二十万,项羽入咸阳,又数日屠城,烧秦宫室,火三月不止,屠戮关中平民四十多万!破齐一战,屠杀平民二十万,杀降卒无数。彭城一战,又杀汉兵三十多万,垓下一战,又杀汉兵二十余万。西楚霸王一生,杀人近两百万!” “这些都是世所公认的大英雄,大豪杰!然而这些人,却无不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大家以为,这些所谓的大英雄、大豪杰,是我们普通老百姓的英雄吗?” 第七十九章 邀名 “呸!什么狗屁霸王,什么杀神白起,什么魏武帝,不把我们当人看,算什么英雄!” “是仇敌!他们才是我们的仇人!” “曹操屠杀了几十万人,白起杀了百万人,项羽杀了快两百万人,他们还是人吗?他们的心难道不会痛吗?他们难道没有父母亲人,没有兄弟姐妹吗?为什么要杀我们这么多人,把我们当成了畜生。” “他们不是英雄,是敌寇!” “不是英雄,是敌寇!” “敌寇!” “敌寇!” 所有听到说书人的话的百姓,都被这天文数字惊呆了,数十万人是多少人?是一县人还是一郡人?百万人又是多少人?是一国的人,还是几国的人? 他们一个村子,也才几百人而已,杀上万个村子的人,也才这么多人? 这算什么英雄?难道屠杀他们这些百姓就是英雄吗? 这明明就是我们百姓最大的仇人!最大的敌寇! 东华门附近的百姓纷纷都沸腾了,群情激愤。 好在他们也知道,这只是历史故事,虽然激愤,却没有什么激烈的行为,让相府的卫士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贵公子听完说书人的话,面色大变:“抓起来,快把他抓起来,此人煽动百姓,蛊惑人心,必定图谋不轨!快把他抓起来!” “杨燕平杨将军,恐怕这人你抓不得!” 只见一人一脸阴笑的走了过来,正是周楚暮麾下疯狗萧亮。 “这是你安排的?!”贵公子杨燕平脸色大变,既然萧亮都出面了,就说明这是丞相周楚暮的安排! “哈哈哈——,这事与我无关啊,这几个说书人不过是在为百姓讲讲历史故事而已,杨将军怎么诬陷他蛊惑人心,煽动百姓?这样的罪名,恐怕他受不起啊。” 杨燕平脸色数变,萧亮虽然不承认,但他哪里不明白,这背后之人就是周楚暮。 “是我大惊小怪,反应过度了。”杨燕平脸色难看,对着萧亮拱了拱手,往太尉杨惮府上去了,他是杨惮的五儿子。 淳于绣隐藏在人群中,面色凝重,这说书人煽动民意的这番话,让他心情沉重,这是在造势啊,一边施恩于百姓,一般蛊惑百姓,愚弄平民,这不就是造反的基本操作吗?看来周楚暮已经开始准备篡位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一旦让周楚暮煽动了大批的京城民众,就是他兵变之时,他要么破坏周楚暮的谋划,要么加快自己的计划:挑起皇帝和周楚暮的争斗,让皇帝死在周楚暮手上,然后让齐王兴兵讨伐逆臣,成就大业! 这时,说书人一拍惊堂木,让激动的百姓安静了下来,继续说道: “这些都不是英雄,不是豪杰,因为他们不把我们百姓当人看!” “但是有这样一个人,一直默默为我们百姓付出,一直默默造福于百姓,一直为我们百姓考虑,一直努力提升我们百姓的生活,那这样的人,是英雄吗?” “当然是英雄,是大英雄!” “对我们好,那肯定是我们百姓的大英雄!” “没错,为我们百姓考虑的,才是我们百姓的英雄!”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大声道:“说得好!为我们百姓考虑的,才是我们百姓的英雄。” “大家知不知道是谁给你们带来了占城稻还有谷神麦,让全国大部分人都能吃饱,几乎家家温饱,户户有余粮?”说书人问道。 “是朝廷。” “是天子。” “是知州。” 五花八门的答案都有,但是谁也不知道最大的功臣是那个备受骂名的奸相周楚暮。 说书人继续问道: “大家知不知道,是谁开通了运河,让南水北调,南方从此再无洪涝灾害,北方也再无干旱之虞?” “不知道。” “这不是朝廷的命令吗?” “肯定是天子下的命令。” “原来天子才是我们最大的英雄!” 说书人又继续问道: “大家知不知道,是谁建立了驰道?” “不知道。” “你就快说,别卖关子了。” “是啊是啊,我们都猜不到。”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喝!就在前天,这位英雄在先皇惠帝的灵前,威风凛凛,正气冲天!不惧一众大臣的反对,不怕皇帝陛下治罪,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毫不畏惧的与勃然大怒的天子对视,他铁骨铮铮,他昂扬不屈,他义正言辞的怒斥天子,怒斥天子以人殉葬,是残忍暴行!是野蛮凶恶!是草菅人命!是残民害理!” “这位英雄与天子据理力争,只为了废除殉葬!天子说‘殉葬是为了体现他对先帝的孝顺,你要阻拦,就是无君无父,是奸臣!是权臣!是逆贼!’” “这位英雄哈哈大笑‘陛下,臣早就因为劝导惠帝仁爱百姓,多次违抗皇帝了。因为臣多次违背惠帝的旨意,被所有人都看做是奸臣,是权臣,是逆贼,臣早就不在乎了,臣只想趁着臣还活着,没有被陛下杀掉之前,多为百姓做几件实事。这殉葬,残酷害民,草菅人命,是独夫民贼的政策,臣不仅要废了殉葬,还要全国禁止殉葬,让百姓从此以后,再也不用为人陪葬!让所有百姓,从此都安居乐业,阖家美满!’” 说书人说到这,停顿了片刻。 “什么?这位英雄要废除殉葬?” “太好了!终于不用给人陪葬了!” “我妹妹就是给那杀千刀的黄世仁陪葬了啊!我的妹妹啊!” “我老婆也被抓去陪葬了,就因为我老婆长得好看,说要送我老婆下去服侍老爷!” “这位英雄为了我们,居然承受如此恶名,被天子污蔑为奸臣、权臣、逆贼,我看,天子才是昏君!” “没错,天子才是无道昏君!” “无道昏君,害了我们老百姓的英雄!” “那英雄最后到底有没有废除殉葬?” “是啊是啊,英雄最后到底有没有战胜无道昏君,为我们老百姓废除殉葬?” 说书人见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气氛热烈,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八十章 都是皇帝的错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各位听众老爷,英雄的名字,容在下卖个关子,明日再告诉诸位,诸位也可以猜上一猜,明日来这城门做个验证。” 下面的百姓哪里肯依,见说书人从城楼上要下来,也不知道是谁鼓噪一声: “不许走,今天你要是不说出这位大英雄的名字,就走不出这东华门!” “没错,把他堵起来,不说就不放他走。” 几十个百姓纷纷围到城楼下,将说书人堵住了,不让他下来。 说书人苦笑,团团作揖,对着众人讨好道:“各位乡亲父老,且放小老儿离去。明日——明日一定为各位解惑,到时小老儿多说些英雄的故事,给各位赔礼,岂不是更好?” “不行,不行,你现在就说,我们现在就想知道这位英雄的名字。” “是啊是啊,我们现在就想知道这位英雄是谁。” 说书人这边肯定是不能说的,只好打马虎眼,拖延时间。 “夫人,这说书的,说的不就是老爷吗?”小葫芦听完说书人的描述,作为周楚暮的贴身丫鬟,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没想到老爷居然为百姓做了这么多好事啊,我还以为——” 宋婉韵有些好笑:“可不就是相爷嘛,你以为是谁?” “我、我只是以为老爷像外面传闻的一样,是一个大大的坏蛋,干了很多欺负百姓的坏事。没想到这些都是皇帝的污蔑!皇帝真是太坏了,老爷明明做了这么多好事,皇帝却让人骂老爷,把老爷说成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实在是太可恶了!”小葫芦十分气愤,脸蛋鼓鼓的。 “要不是皇帝败坏老爷名声,我、我怎么会一直以为老爷是个大贪官、大奸臣,明明、明明老爷做了那么多好事——” 小葫芦生气,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误会了老爷,听信了市井里的传闻,这都是皇帝的错。 “好哇,小葫芦,你居然一直以为老爷是个大坏蛋,大恶人!难怪你整天一副反骨仔的样子,天天调皮捣乱,你是不是故意的?”宋婉韵其实也不知道事情的真假是怎样的,不过她愿意相信夫君,夫君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做出那些欺压百姓的恶事呢? “我、我——”小葫芦百口莫辩,她狠狠一跺脚:“都怪那该死的皇帝,害小葫芦冤枉了老爷!” 宋婉韵剜了她一眼,用食指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回去再收拾你。” 宋婉韵走到百姓跟前,大声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放这位说书人离开,且忍耐一天,明日诸位再来就能知道答案了。明天,后天,大后天我们丞相府还是会在城门施粥,我们会连续施粥一月!大家过来既有粥喝,又能听书,岂不是更有滋味?今天他说的这位英雄,大家其实只要回去好好想想,绝对是能猜到的,就算自己猜不到,还可以让家人邻居帮忙一起猜,如果现在就公布了答案,岂不就少了一分乐趣吗?” 这时一位胖子从众人身后走上前说道:“这样,如果明天大家猜到了正确答案,第一个猜到的,可以得到五百文的奖励!其余猜中的,也有十文钱奖励,如果所有人都猜到了,那就所有人都奖励十文钱!大家说好不好?” 众人一看,居然是新邺府府尹王昙善。 “是王府尹。” “拜见王大人。” 如今王家已经彻底绑上了周楚暮的战船,王介甫已经是丞相府的幕僚了,开府之后,王介甫就是丞相府长史。 王介甫多日出入相府,这是瞒不过有心人的,王家投靠了周楚暮的消息,早晚会被朝臣知道,所以王昙善也没打算隐瞒这一点。 作为京兆府府尹,有他出面出保证,百姓们也会安心许多。 “王大人。”宋婉韵有些惊讶,她并不知道王家已经是周楚暮麾下了。 “下官见过丞相夫人。”王昙善笑眯眯的行礼。 “王大人,只要我们猜中,真的能有奖励?”一位百姓问道。 “没错,本官是京兆府府尹,大家都认得本官,本官怎么会赖账?” 众百姓听到王昙善的话,不由全都兴奋了起来。 “第一个猜到的,有五百文啊!” “五百文,抵得上我半个月工钱了。” “就算不能第一个猜到,到时候只要过来也有十文钱呢。” 百姓们议论纷纷,脸上都是欣喜之色,白捡十文钱,又能听书,又有的白粥喝,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散了,明日再来听书。那说书的,你明天什么时辰过来?不要让大伙等急了。”王昙善见状,知道事情成了,这回在丞相夫人面前卖了个好,他心里满是得意。 “明日巳时,辰时一过,小老儿马上就来。”说书人连忙说道。 “各位都听见了,明日巳时,大家不要错过了时辰,早点过来。明天本官也会派人过来发钱,第一个猜到的,奖励五百文!其他人只要猜到,全部都有十文钱!” “这感情好!我明天把我老婆孩子全带过来,这不就有三十文吗?” “哈哈哈,我家里有八个孩子,我还有老父老母,明天我全家过来,不就是120文钱吗?要是我第一个猜到,岂不就有600多文了?这一下就赚翻了,还能全家一起喝顿粥,又省了好多钱。” “还是你精明啊,佩服,佩服!” 这才是王昙善的目的啊:猜到就有10文钱,不就是只要来听说书,就能捡十文钱吗?那老百姓还不携家带口的,全家一起过来捡钱? 这样一来,明日公布答案的时候,相爷的英雄之名,就能传遍京城每一家每一户了!就连七八岁的小儿都会知道相爷的名字! 王昙善不过是给每人花了十文钱,就给丞相办成了这么大的事,那丞相又怎么能不奖励他呢? 王昙善算盘打的震天响,他怎么可能赔本赚吆喝呢,这明明是一本万利啊! 第八十一章 抢功劳 “王大人,怎么能让王大人破费呢?这钱,还是我丞相府来出。”宋婉韵上前说道。 “夫人,这是下官的一片赤诚之心啊,请夫人成全下官。”王昙善哪里肯把这大好事让出去,如果让宋婉韵出钱,这白捡的功劳岂不是溜了? 宋婉韵无奈点头,提醒道:“王大人,只是这样一来,明日来听书的百姓,恐怕会扶老携幼的过来,这城门要是被堵上了,可不是一件小事,王大人要提前做好安排才行,免得到时候好事变成了坏事,那样便不美了。” 王昙善躬身拱手:“多谢夫人提醒,下官明日会请示丞相,调遣禁军过来维护秩序。”新邺府有十多个城门,今天消息传开了以后,恐怕每个城门都会有数万百姓过来,如此一来,就有数十万人,光凭他新邺府府衙的人手,是完全不够用的。可能他府衙的人手,只够用来给百姓发钱的。 王昙善继续歉意的说道:“倒是下官给夫人添麻烦了,明日来喝粥的百姓必定众多,要让相府破费了。” “不过是多设几个粥棚,多煮些米粥而已,不费什么功夫。”宋婉韵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了王昙善的这个主意,明天的情形,必定热闹不凡,越是热闹,夫君的名声就会越好。 这时萧亮也走了过来说道:“王大人,以府尹的身份发钱,你这一招,实在是妙啊。之前我也向丞相提议过,给百姓发钱,让他们来听,可惜被丞相否决了。” 萧亮的主意和王昙善的主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萧亮是提前发钱,吸引百姓来听。而王昙善是因势利导,利用了说书人的断章,设下了一个彩头,这是与说书的内容互动,只会让百姓更加对其中的内容感兴趣。 萧亮眼睛转动,想到一个主意:“夫人,王大人,如果以后每天让说书人留下一个谜题,我们每天为谜题设下一个彩头,你们觉得如何?” 宋婉韵和王昙善都纷纷赞叹,王昙善拍手:“妙啊,这个主意非常不错。” 宋婉韵说道:“此事确实可行,不过如果每天发钱,那每天就是上万两的花费。” “区区万两,算得了什么?夫人,这钱,我萧亮出了!”萧亮拍着胸口保证。 王昙善眼睛一眯,好家伙,原来是来跟我抢功劳的,这要是让你出了钱,还有我老王什么事? “萧大人,你的名声太差了,恐怕这钱,就算你想出,百姓也不敢领啊。百姓信任我这个新邺府府尹,还是要以我的名义每日为百姓设下彩头,吸引百姓前来听书。” 王昙善这话打在萧亮的死穴上,的确,萧亮的名声只会让百姓恨他、畏惧他,如果是他来出钱,百姓恐怕都不敢来了。 王昙善笑眯眯的说道:“既然萧大人有钱,我有名声,不如萧大人将钱交给我,我以府尹的名义发下去,也算成全了萧大人的一片心意,萧大人以为如何?” 萧亮心中骂娘:好你个王胖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萧亮脸色难看,他本来确实是想来抢功劳的,没想到却被王昙善这死胖子一击致命,不但没抢到功劳,自己出的这个主意反倒成全了王胖子,让他的功劳更大了。 萧亮冷着脸,心里哼了一声:就让你捡了这份功劳又如何?相爷可是把这件事全部托付给我的,只要声势造的越大,我的功劳就越大。你王胖子再怎么精明,也不过喝口汤罢了,不过是老子剩下的残羹而已。 宋婉韵看着这两人为谁来出钱争了起来,有些没搞明白,难道他们两个都喜欢撒钱?这有什么好争的,难道不应该是反过来,谁也不愿意出钱吗? 既然自己想不明白,那就静静看着就好了。搞不懂的事情宋婉韵从不插嘴。 “我的名声差,百姓不敢领我的钱,这事还是交给王大人。”萧亮虽然有些不甘,但这卖好于百姓的事情他确实做不了,只好心情郁闷的走了。 王昙善捡了便宜,心情无比舒畅:“萧大人慢走。” “夫人,下官也要回去为明日的事情做准备了。下官告退。” “那就有劳王大人了。” 宋婉韵看了看粥棚,百姓早就回去了,得到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些老百姓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排队喝粥,全都回去呼朋唤友,准备明天来捡钱。原本长长的队伍,现在就剩下了寥寥几个人。 “小葫芦,咱们也回去。” 。。。。。。 淳于绣躲在远处,全程看完了众人的表演,见到王昙善出面设下彩头,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周楚暮的安排,真是环环相扣,无懈可击啊。相府、大理寺、新邺府府衙三方精密配合,如此严密的计划,如此缜密的造势。” “而且就连王昙善这个精明的胖子都已经投靠周楚暮了,既然他投靠了,那说明王玄馍定然也早就投靠了周楚暮。如果不是今天我意外撞见这一幕,都不知道王家居然也已经投靠了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王家都投靠了,那朝中其他大臣呢?细思极恐啊。” “尤其可怖的是,周楚暮对人性、人心的洞察,这计谋完全是抓住了人性的弱点,一步一步引导着这些百姓,一步一步改造着百姓的认知。想必明天以后,周楚暮就会是救国救民、大公无私、爱民如子的好丞相,而皇帝、众臣就成了残害忠良,诬陷好人的民贼、独夫了。真是好手段、真是好算计啊。” 淳于绣自愧弗如:这城门楼说书,改变舆论,逆转名声的手段,真的是凡人能想出来的吗?简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啊! 谁能想到,区区几个说书人,在周楚暮的一番操作下,居然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 “即便张良在世、陈平复生,也要对周楚暮甘拜下风啊!” “周楚暮实有鬼神莫测之机,包藏天地之志啊!” 第八十二章 加强防备 “与这样的人为敌,我真的能做得吗?” 这一刻,淳于绣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对周楚暮产生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畏惧!这样智慧如神如魔的对手,真的是凡人可以匹敌的吗? 周楚暮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无意之中从后世得到的一个灵感,竟然会把一位谋士给吓得怀疑人生。 “丞相大人,喝呀~” “丞相大人,吃这个~” “丞相大人,奴家喂你~” 周楚暮左拥右抱,无数美女莺莺燕燕的环绕在旁,纷纷对他投怀送抱。这个送来一颗葡萄,那个喂过来一杯美酒。身前身后,都是温香软玉。他的头靠在一位美人身上,美人以柔软又有弹性的胸脯当做他的靠枕,双手轻柔的为他按揉着头部。他的两只手被四个美人抱在怀里蹭着,按摩着,就像放在温暖的水里。他的身下,还有数个美人为他捶腿按脚。甚至还有一位技艺高超的美人,灵活得像蛇一般,不停的为他吞吐,周楚暮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 周楚暮正要轻轻闭上眼,享受这神仙似的待遇。就在这时,眼前的一位美人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大叫一声朝他刺来: “奸贼,去死!” 周楚暮呼的一下被吓醒了。 “原来是梦啊。”周楚暮从塌上醒来,心里有些遗憾,这样的美梦,居然让一个刺客给破坏了,他好想继续躺回去,继续享受梦里的服务。 “怎么那个刺客,有点像蓝雨熙啊。”周楚暮回味了一下,感觉刚才梦里的刺客有些熟悉,面容有点像熙和太后。 “真是奇怪,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丞相,这里有几份紧急公文,需要丞相马上处理,丞相既然午睡休息好了,还是快些批阅。” 王介甫看见周楚暮从书房的塌上起身了,提醒他。 周楚暮瞬间感觉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唉,介甫,你就不能让我多回味一下吗?本相刚才可是众美环绕,乐不思蜀呢。”周楚暮有些不悦的抱怨。 “丞相,你倒是做了个美梦,属下可还一刻也没歇过呢。”王介甫没好气的说。 “哈哈,介甫能者多劳,本相这也是为了锻炼你。介甫你想想,以后你要是主持清查天下人口田亩的事情,到那时你每天要处理的政务,比本相给你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公务,不是更加繁琐、更加枯燥?” “这就是丞相大人睡午觉的理由吗?”王介甫面无表情的反问。 “哈~哈哈哈,本相只是太过劳累,介甫你想想,以前这些公务可全都是本相一个人在处理,介甫你现在做的工作,那不过是本相以前工作的一部分而已,就这么一小部分,都让介甫你满腹怨言了,可想而知,本相之前有多么辛苦。”周楚暮大吐苦水。 辛苦是辛苦,不过之前辛苦的不是他,是原身那个权力狂、工作狂。周楚暮穿越过来几天,就已经受不了了,火急火燎的要开府建衙,准备把这些事情交给属下去做。 王介甫一想也是,丞相确实是太过辛苦了,自己不过是帮丞相处理了几天公务而已,自己都这么累了,可想而知丞相以前是多么拼命。 这一刻王介甫也不由对丞相大感佩服,虽然丞相弄权、专横、跋扈、好色、荒淫、滥杀、欺君、犯上但他王介甫知道,丞相是一个好女孩! “对了,介甫,保州、东郡的灾情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想来也快了,过了这么多天,监察御史派出去的专差估计已经到保州和东郡了,想必再过三天左右就能查明灾情,将消息传回京城。” “也不知道我给欧阳休和王宪的五十万担粮食够不够用,命令各地驿站给保州、东郡开通八百里加急,只要一有这两个地方的消息,立马让他们快马传过来!” “好。我这就拟公文。” 周楚暮建立全国的驰道后,就将驿站建立在了驰道附近,允许驿站通过驰道传递各个地方的消息。保州东郡都与驰道相连,八百里加急的消息,不用两日便能传回来。 “边关有什么动静?” “边关暂时无事,想必是惠帝驾崩的消息才刚刚传到各地,匈奴、百越、吴国、楚国、周国都来不及反应。” “本相之前给各军的调令发出去了吗?大魏新旧更替,正是朝政不稳的时候,敌国必定会派兵试探我魏国,必须要加强边境兵力,以备不测。” “各军都已经开始调动了,不过左卫军因为朝廷粮草未济,不能成行。” 周楚暮这一次调动的军队,足足有四十万,北方十五万,魏周边境十二万,魏吴边境八万,魏楚边境五万。另外原本边境也是有驻军的。 匈奴、周国、吴国都是魏国的敌人,其中匈奴和周国实力最强,吴国自从被魏国捅了一刀,将楚国分裂了出去之后,就有些一蹶不振。 楚国原本也是吴国的领地,楚国皇帝陈叔宝原本是吴国大将,拥兵二十万,在西线为吴国对抗魏国。后大魏以反间计,令陈叔宝与吴国皇帝反目,吴国皇帝宋用要夺陈叔宝兵权,陈叔宝在取得魏国支持后,高举反旗,直接就自立称帝了,将吴国西线的近千里国土都纳入了陈叔宝麾下。 楚国自此成为了魏国的盟友,并割让了长沙郡和南郡给魏国。 吴国失去了将近一半的土地,只能龟缩,无能狂怒。 吴国失去了西边的土地,只能困守东南,与周国结为盟友,一起对抗魏国。 之前吴国也是与周国、魏国并立的大国,鼎盛时期甚至以一国之力,对抗周国魏国两国,吴国大军曾经一边抵挡北方的周国,一边西进,夺取了魏国数百里的领土,也就是如今楚国还给魏国的南郡江陵府一地。 至于周国,是立国比魏国还早八十年的老牌强国,不过周国到如今已经大不如初,全国上下从皇帝到百姓,都失去了进取心,没有了尚武之风。 第八十三章 生气 不过周国的国力并不比魏国差多少,甚至周国的人口比魏国还要多,军队常年保持百万以上,不是轻易能战胜的。 匈奴,则是魏国北方最大的威胁,匈奴控弦之士近百万,人人都骑马,常年寇略魏国、周国边境,抢夺粮食人口,魏国周国都不堪其扰。 因为楚国是魏国的盟友,周楚暮只派了五万人马以防万一。 “左卫军的五万人马缺粮?” “户部说,四十万兵马调动太大,需要的粮草太多,人手不够,一时不能安排。” 周楚暮点了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朝廷诸事繁多,惠帝丧礼,新帝登基大典,又需要赈灾,又需要调兵,各个部门都忙的连轴转,户部忙不过来也是正常的事情。 “我记得左卫军是前往保州边境防守?保州有雄关阳城关在,倒是不算危险,正好这几天保州的灾情就要传回来了,确定了灾情正好要送赈灾粮食过去,既然左卫军还未开拔,便一并将赈灾粮交给左卫上将军赵不疑。” “相爷安排妥当,如此确实能节省不少民力物力。” 周楚暮和王介甫处理完一批公务,又不停的又新的公务送来,直到晚间,两人才把公务全部处理完毕。 周楚暮来到后院,宋婉韵正在指挥周楚暮的卫士准备明日施粥物资。 “夫人,为何这么忙乱,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宋婉韵正忙得脚不沾地,听到周楚暮的话,转头白了他一眼。 “还不是夫君做的好事,既然夫君早就做好了这么多的安排,不仅安排了大理寺萧亮,还安排了新邺府府尹王昙善,为什么偏偏不让妾身早一点准备好,现在突然要准备给这么多人施粥,妾身都快忙坏了,要不是有赖管家帮忙,妾身哪能处理这么大的场面。” 周楚暮有些糊涂了:“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为夫不是已经安排了人手在各个城门施粥了吗?一应物资都准备妥善了,怎么夫人突然说准备不够?” 宋婉韵没好气的说:“夫君是诚心看妾身笑话是?是,妾身不该逞能,不该自以为是,接过施粥这么大的事情,妾身现在已经吃到苦头了,夫君满意了吗?” 周楚暮见宋婉韵生气,连忙拉住宋婉韵手臂:“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我丞相府施粥,还有人故意捣乱不成?” 宋婉韵背过身不去理他:“是妾身逞能忍得夫君不快,夫君故意惩罚妾身,让妾身知道夫君的事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以插手的,夫君做的对,妾身以后再也不敢插手夫君的大事了。” 周楚暮把她身子扳过来,见宋婉韵还是撅着嘴,满脸委屈之色,于是看向一旁的赖管家: “老赖,今天施粥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一遍。” “是,老爷,今天是这样的。————” 赖管家把百姓围堵说书人,王昙善设立彩头吸引百姓的事情说了。不过赖管家并没有说今天说书人讲了些什么,他以为说书人今天讲的内容都是老爷的安排。 其实周楚暮只是给了萧亮一个基调,让萧亮安排人把他的形象往为国为民方向塑造,还特意抄了一首前世的诗给他。 然后萧亮就开始了自由发挥,他集合了几十个说书人,让他们树立丞相的高大形象,重点是要贬低皇帝的形象,叮嘱他们一定要让丞相成为百姓心中的神。 萧亮让所有说书人一起讨论合作,然后他再不断修改,最后才有了今天的这个版本。 这个版本里面,周楚暮成了一心为民,不惜对抗皇权的大英雄,而皇帝和百官成为了阻挠周楚暮的反派,尤其是皇帝,因为周楚暮为了百姓对抗他,违背他的旨意,于是皇帝摸黑了周楚暮,污蔑周楚暮为奸臣、权臣、逆贼和贪官。 总之萧亮让一切功劳都变成了丞相的功劳,一切过错都成了皇帝的过错,而丞相的一切罪名都是皇帝的污蔑。 他这是为了给丞相称帝造势。 但是周楚暮不知道这一点,他以为说书人只是在正常的为他塑造正面形象。 周楚暮听完赖管家的叙述,不由一楞:这王昙善是个人才啊!这么好的点子都给他想到了,给猜谜设下彩头,只要猜对就有十文钱。那只要第一个人猜中,后面的人跟着说一遍,不就算全都猜中了吗?这样一来,就变相成了只要来听说书就有十文钱,那百姓还不趋之若鹜? “王昙善这一手干的漂亮,这样一来,明天来听说书的人至少要多几倍,难怪夫人你要多准备这么多东西,原来是因为明天来喝粥的人数大增啊。” 周楚暮笑着用食指把宋婉韵撅着的小嘴压下去:“夫人,这事不是为夫安排的,为夫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怎么可能不提前告诉夫人呢?这都是王昙善那个家伙的错,害我家夫人为这事着急上火。我要狠狠的治他的罪,为夫人报仇!” 宋婉韵噗嗤笑了出去,虽然她知道夫君是逗她的,不过既然知道王昙善不是夫君故意安排的,说明夫君根本没有故意为难自己的意思。 一开始她因为工作量太大,加上从来没有管理安排这么多人手的经验,完全失了方寸。以为是夫君故意用这么大的事情来让她知难而退,让她不要插手外务,老老实实的和别人家的夫人一样呆在家里。 “真不是夫君安排的?”宋婉韵抬头看着周楚暮。 “真不是为夫安排的,夫人,你怎么会以为为夫故意让你难堪呢?夫人想帮为夫的忙,为夫心里只有喜悦和感激,怎么会做这种事情。而且,就算为夫不想让夫人去做,为夫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周楚暮耐心的解释说。 “那夫君会用什么办法?”宋婉韵俏皮的眨着眼睛。 周楚暮看着她调皮的样子,也笑了起来,把嘴巴凑到宋婉韵耳边,偷偷说了一句悄悄话。 第八十四章 大皇子被废的原因 宋婉韵听了小脸一红:“夫君真讨厌!” “夫人,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要不要为夫帮忙?”周楚暮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 “妾身一开始的确有些不知从何入手,不过好在赖管家经验丰富,帮妾身一一梳理清楚了。妾身之前只管过家里的小生意,处理过一些下人之间的矛盾,一下子要准备给几十万人施粥,确实是处理不过来,要不,夫君还是让别人来做。”宋婉韵严肃的看着周楚暮。 周楚暮大力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夫人又调皮了,又在试探为夫。为夫说了这件事交给夫人去做,就是相信夫人,夫人尽管放心去做,不管做成什么样子,为夫都不会在意。” 宋婉韵被拍得一痛,惊得跳了起来,脸蛋红的像猴屁股似的:“夫君,要死了你,这么多人看着呢。” “谁叫你这么调皮,这是为夫对你的小小惩罚。”周楚暮笑着说道, “不过既然人数增加了这么多,而且你们以后每天都要安排彩头,那每天听说书的民众都不会少。人数众多,容易引发事端,虽然有侍卫保护,但是还是会有一些危险,以后夫人就不要亲自去施粥,免得有不开眼的东西冲撞了夫人。” “嗯,夫君说的是,以后妾身会注意的。” “主上,郡王传来消息,冯去病刚才到宗人府大牢探望齐王了。”周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来到周楚暮身边禀告道。 “冯去病?估计是三司会审在即,这老家伙忍不住了。走,去宗人府!”周楚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宗人府大牢。 齐王半躺在豪华牢房的大床上,衣襟半解,手握一精美银壶,正咬着壶嘴喝个不停。 冯去病进入大牢,见到的就是齐王豪放不羁的这一幕。 “殿下如今身处险地,为何还如此放浪形骸?” 齐王转头,见到是冯去病。 “原来是岳父大人,岳父大人怎么来了?本王还以为岳父大人不记得有我这个女婿呢。” 齐王的牢房甚至都没关门,也没有锁。冯去病直接走了进去,一板一眼的施礼: “臣冯去病,参见齐王殿下。” “岳父免礼。”齐王只是头也不转的摆了摆手,一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冯去病不由皱眉: “殿下,如今还是惠帝丧期,不宜饮酒。” “酒?什么酒?岳父大人误会了,本王不过是在喝水罢了。”齐王咧嘴大笑。 “殿下,再过两天,惠帝七日丧期结束,惠帝灵柩就要移到殡宫了,殿下到时候可没有了进宫守孝的机会。因此两天之后,便要三司会审,不知殿下有什么应对?” “今天这水,好咸啊!”齐王听完冯去病的话,皱眉大喊了一句。 见齐王没有回话,冯去病并不意外,他知道齐王对自己一直不满。 冯去病表情不变的说道:“殿下可知道,丞相下令,让各国世子入京代父奔丧。如今齐国丞相孙丑已经带着殿下世子姜承禄前来京城了。” “什么?”齐王倏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周楚暮下令让承禄进京?” 齐王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这不是要拿他儿子当人质的意思吗?亏他还以为之前周楚暮和他说的那番话,是有意于他,想要推他登上皇位,他还纠结了好一阵,到底要不要按照原计划干掉皇帝和周楚暮,没想到这奸贼居然是在骗自己! “殿下,承禄是我外孙,齐王妃江草是我女儿,承禄进京,担忧的不只有殿下一人。”冯去病虽然这么说,脸上却一点担忧的表情也没有。 “岳父这是怕本王被治个谋逆之罪,连累到你。”齐王讽刺的说道。 谋逆之罪,罪及三族,冯去病也会受到牵连。 “如果周楚暮想要治殿下谋逆罪名,此时应该派出禁卫军前往齐国抓捕殿下全家,而不是下令让各国世子进京。” “既然本王不会被治谋逆的死罪,岳父还有什么好怕的?”齐王依旧态度恶劣。 “臣这次来,是想请殿下告知,朝中是何人与殿下联系,令殿下孤身一人入京?此人居心叵测,陷殿下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境,其罪当诛!” “哈哈哈!岳父是在审问本王吗?恐怕要让岳父失望了,并没有人与本王联系,只是本王在京城有几个探子而已,本王是自行其事。” “殿下此时不说,等到了承禄进京,三司会审,到时候就算臣想要帮殿下也晚了。如果殿下现在告诉臣,臣还有办法救殿下出来,将殿下送回齐国。”冯去病眉头微皱。 “本王的事情,不用岳父操心,岳父还是顾好自己!岳父一日抓不到人,就一日洗不脱嫌疑,如今周楚暮对岳父可是怀疑的很啊,哈哈哈。” “殿下,如今臣与殿下合则两利,只要殿下告诉臣,不仅臣能从此事中脱身,殿下也有机会回到齐国,殿下又何必意气用事?”冯去病继续劝道。 “不必说了,岳父请回!”齐王冷声道。 “殿下,我去过相国寺了。”冯去病并没有起身,继续说道。 齐王转头盯向冯去病,凝视了一会。 “喔?岳父也喜欢烧香礼佛?” 冯去病没有管他,继续说道:“相国寺一直忠心于殿下,是因为殿下十多年前曾经暗中许诺他们,只要殿下登上大宝之位,便立佛教为国教,在全国大建佛寺。所以即使到了现在,相国寺明知殿下机会渺茫,却仍然不遗余力的帮助殿下夺取皇位。” “那又如何?这不就是岳父干的好事吗?”齐王怒气勃发,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病,要不是因为这件事,齐王也不至于被惠帝废了太子之位。 齐王以前年幼无知,将这件事告诉了冯去病,没想到冯去病居然直接就在惠帝面前举报了他,惠帝大怒,将他的太子之位废掉了,赶到了齐国。不过惠帝将此事秘而不宣,没有说明废掉太子的原因。 第八十五章 圆直大师 “如今大魏天下佛寺虽不多,僧侣也有五十万余众,各个寺庙寺内财富多不胜数,又有许多虔诚信众,只要他们有心,瞬间便能组建出将近十万的僧兵,再用其财富招兵买马、号召其信众从军,顷刻间,便能得二三十万精兵!”冯去病说道。 齐王心中发紧,强自镇定,装作听不懂的回答道:“岳父到底要说什么?难道岳父想要拉着这群和尚去造反?” 冯去病头也不抬:“如今皇帝陛下缺兵少将,无人可用,正愁怎么对付丞相。如果臣将此计献给陛下,让陛下为佛家大开方便之门,佛家则投桃报李,以三十万精兵助陛下除掉逆臣周楚暮,殿下以为,臣的这个计策如何?” “你!”齐王勃然色变。冯去病这话,直接说中了他心中最隐秘的谋划。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让皇帝死在周楚暮手上,他趁着混乱,在秦家的帮助下潜逃出京,然后利用佛教的势力组建三十万大军,加上他齐国的势力,瞬间可得五十万大军!有五十万军队,他便能以铲除逆贼的名义,带领五十万大军围攻京城,除掉周楚暮,然后顺利的登上皇位。 然而冯去病不仅猜到了他的谋划,还将这一切说出来。 “你在威胁我?”齐王双目布满血丝,被冯去病的话气得直哆嗦。 “殿下还是那么幼稚。”冯去病眼皮都不抬,“臣本以为殿下在齐国呆了十几年,应该有些长进,没想到殿下依然这样天真。” 姜白完全破防了,对着冯去病破口大骂,有如疯子一样。 “冯去病!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和我做对!如果当初不是你,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就是本王!本王冒奇险,孤身入京,就是为了夺回这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齐王。”冯去病也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你不觉得奇怪吗?此事你谋划了多年,除了国师和圆直大师,并无第四个人知晓,那么臣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你、你什么意思?”齐王惊疑不定。 “齐王谋划周详,面面俱到。有勇气,有决断,也有智谋,令臣也深感佩服。可惜殿下十多年前错信了我,十多年后又错信了圆直大师,这岂不是没有一点长进?” “什么?是圆直?竟然是他?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背叛我?”齐王姜白怒目圆睁。 “殿下可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殿下安排的刺客没有动手,杀掉太子?” “是圆直?” 冯去病点头道:“不错,那一天正是圆直大师将殿下的安排泄露给了周楚暮。”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姜白万念俱灰的瘫倒在地。 “不,严格来说,圆直大师并没有背叛殿下。圆直大师只是与殿下理念不合,他不想让佛门参与世俗的战争,不想让僧侣成为战场上的士兵。用圆直大师的话说,兴盛佛教固然是他们佛门子弟的责任,但是让弟子举起屠刀、让信众成为屠夫,那不是佛祖想看到的。”冯去病解释说道。 “圆直大师并没有完全将殿下的事情泄露出来,只是在暗中,将殿下的谋划破坏了。臣找到圆直大师,而大师只是告诉了臣——殿下想要借助佛寺兴兵,就闭口不言了。所以臣现在并不知道,与殿下联系的朝中大臣是谁。” 然而齐王却并没有理会冯去病,再次被人背叛,让姜白万念俱灰,他坐在地上,疯狂大笑:“哈哈哈,真是可笑啊,可笑!姜白,你这一辈子,注定是个废物王爷!你就是个废物啊!废物!” 冯去病看着疯癫的齐王,不由摇了摇头。 “殿下好好静一静,还有两日的时间,臣明日再来找殿下,希望到时候,殿下能稍微清醒一点。” 周楚暮来到宗人府的时候,正好见到从地牢走出来的冯去病。 “冯尚书,真是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冯尚书。”周楚暮假笑着说。 “拜见丞相。”冯去病一板一眼的行礼。 “不知冯尚书来宗人府大牢做什么?” “特来见齐王一面。”冯去病脸上没什么表情,稳如泰山。 “齐王和冯尚书说了些什么?”周楚暮试探着问道。 “丞相何必怀疑老臣?老臣虽然与齐王有姻亲,但从未与齐王有什么来往,今日来宗人府大牢,也只是为了公务。” 周楚暮虽然对冯去病有些怀疑,但这其实不他当初想要对付冯去病的原因。之前他想要对付冯去病,单纯是因为冯去病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阻碍了他的计划,他想让亲信来做这个刑部尚书而已。 不过如果齐王愿意与自己合作,愿意配合自己,那么周楚暮就会将齐王送上皇位,到时候冯去病就成为了国丈,算是自己人,所以周楚暮现在并没有急着对付冯去病的意思。 可惜周楚暮不知道冯去病和齐王之间的关系,如果他知道冯去病和齐王有如此深的仇恨,他早就动手将冯去病拉下马了。 周楚暮笑道:“既然是公务,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冯去病脸色微微僵硬:“因为老臣虽然努力的向齐王陈述厉害,讲述如今的形势,齐王却并不领情,至今什么也没有向老臣透露。” 周楚暮让开路:“既然如此,冯尚书请。” 冯去病拱手致谢,稍稍加快了脚步离去。 周楚暮看了看冯去病的背影,转身走进了宗人府大牢。 姜白正瘫坐在地上,一边哭着流泪,一边痴痴傻笑。 见到齐王这副模样,周楚暮不由一怔,挥手斥退了所有人,单独走了进去。 “齐王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模样?” 姜白抬头看了一眼周楚暮: “丞相,你也来了?你也来笑话本王是吗?哈哈哈,笑,都笑,这世上怎么会有本王这样可笑之人!哈哈哈——” 周楚暮皱眉,这齐王是受什么刺激了?冯去病这老东西到底说了什么话,把齐王弄成这副模样? 第八十六章 再见齐王 周楚暮走到桌案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姜白。 “殿下,有什么事情不妨与我说说,说不定本相可以帮到殿下。” “丞相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又何必再来戏弄本王。”姜白笑得比哭还难看。 “本相知道什么了?殿下此言何意?” “丞相何必继续戏弄本王,本王如今都成这副模样了,丞相竟然还要拿本王寻开心吗?”姜白愤怒大吼。 周楚暮皱眉不已,看来这孩子被冯去病打击的不轻啊,都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那老东西倒是会装,都已经把齐王搞成这样了,在外面遇到本王居然还若无其事。 “本相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哪有闲工夫来戏耍于你?不知冯尚书和殿下说了些什么,让殿下变得如此万念俱灰?”周楚暮耐着性子再次说道。 姜白看着周楚暮,有些狐疑。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被冯去病打击了,他这副样子是半真半假,一半是真的,一半是演出来的,算是借着真实情绪进行的虚假表演,他的阴谋被冯去病揭穿,被圆直背叛,计划再次失败,确实让他愤怒抓狂,心灰意冷,但是这副癫狂的模样是他装出来的,他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对齐王姜白来说,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一日不死,他就不会放弃对皇位的野心。冯去病虽然知道了他和佛门的谋划,但是冯去病根本不知道他阴谋的全部内容。佛门暴露了,但只要淳于绣的谋划成功,周楚暮就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担下弑君的罪名,到时候他照样可以起兵讨伐逆臣。就算佛门败露了,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损失了一条胳膊而已,他在齐国这么多年的积累,足够他拉出二十万大军,只是这点兵力不足以进攻京城,他需要联合其他人,甚至让出许多利益才有可能攻下京城。如果佛门圆直没有背叛,计划没有败露,那么他的五十万大军便能独自拿下京城,根本不需要和其他人分享战利果实。 他之所以装出这副模样,只是为了麻痹冯去病和周楚暮,让他们以为他的计划已经完全被看破了,他已经万念俱灰,认命了。 姜白看着一脸认真的周楚暮,试探问道:“丞相不知道?” 周楚暮若有所思,看来齐王还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冯去病将齐王搞成这副模样的根源。 圆直确实是将齐王刺杀太子的事情泄露给了周楚暮,但是圆直根本没有露面,只是派人传了一封密信。所以周楚暮不知道圆直的存在。 姜白松了口气,看来冯去病说的是真的,圆直没有完全背叛自己,周楚暮确实不知道佛门的事。 姜白恢复了几分从容,整理了一番衣冠,端坐在周楚暮面前,给周楚暮倒了杯水: “丞相请。” 周楚暮见他恢复过来,不由意外,心里对着这个秘密更加好奇起来。 周楚暮轻轻一甩袍袖,慢慢坐下,宽大的儒服下摆和衣袖顺势垂在周楚暮身体两侧,周楚暮坐在姜白对面,看向姜白的眼睛。 姜白微微沉吟,开口道:“此事涉及到一桩陈年往事,丞相可知,父皇当初为何废长立幼,废了本王的太子之位,立了九弟做太子?” “愿闻其详。” 姜白长叹一声:“那是因为本王当初信错了人。” “” 姜白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苦涩的说道:“那时本王年幼无知,以为太子之位稳如泰山,行事孟浪,将一桩大幂幂告诉了冯去病,当时太子妃正是冯去病的女儿冯江草,本王以为冯去病作为未来国丈,定然与本王同心同德。不想冯去病得知了本王的秘密,居然进宫告发了本王,父皇龙颜震怒,废了我的太子之位。” 周楚暮轻轻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所以齐王与冯去病早就反目成仇?” 姜白苦笑点头。 “本王没想到,冯去病这狗东西,过了这么多年,还拿这件事来威胁本王!本王当初真是瞎了眼,信了冯去病这翻脸无情的狗贼!” 周楚暮半信半疑,问道:“什么秘密这么重大,过了这么多年,冯去病还能以此事要挟殿下?” “如果这么秘密不重大,父皇当初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废了我的太子之位?” 周楚暮轻轻点头,虽然他觉得冯去病和齐王之间还有什么猫腻,不过这其中的内情就需要他自己去查明真相了。 周楚暮喝了杯水,一边喝一边似是无意的说道: “殿下刚才以为本相知道了这个秘密?是什么给了殿下这个错觉?是不是本相最近接触到了殿下的这个秘密,让殿下紧张了?” 齐王姜白脸色瞬变,他没想到周楚暮居然如此敏锐,将他的心理拿捏得分毫不差。冯去病说圆直将他刺杀太子的行动泄露给了周楚暮,他才会怀疑圆直向周楚暮说了更多的东西,所以刚才才会试探周楚暮,不料却反而被周楚暮给猜到了什么。 姜白努力收敛表情,强笑着说:“丞相多想了,并没有这回事。” 姜白这副神情已经是不问自答、不打自招了,周楚暮微微一笑,不再追问。 “倒是丞相为什么要将本王儿子姜承録诓骗到京城?难道丞相抓了本王还不放心,非要以本王世子作为人质吗?”姜白反客为主的质问。 “本相要做的是一件大事,不得不慎重一点,殿下以为呢?” 周楚暮似笑非笑的看着齐王。 齐王心中一震,想起了上次和周楚暮的谈话,管仲和姜小白? 周楚暮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知齐王这几日在宫中守孝,可有什么发现?” 姜白小心翼翼的回道:“为父皇守丧,本王诚惶诚恐,谨守人子本分,不敢稍有懈怠,时时刻刻为父皇祷告,心里只有一片赤诚的孝心,不敢有丝毫不敬,哪里有什么发现。” 周楚暮嘴角轻笑,道:“齐王这话可言不由衷,据我所知,殿下在乾清宫可是和陛下相谈甚欢呢。” 第八十七章 管仲和姜小白 姜白心中一突,难道丞相连自己和姜居说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周楚暮轻轻一摆衣袖:“殿下放心,本相并不在意殿下和皇帝说些什么,本相让殿下进宫,就是想让殿下和皇帝见上几面,让殿下清楚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做到心中有数,也好让殿下——对症下药!” 姜白道:“哈哈,丞相说笑了,陛下又没有生病,如何去对症下药,何况本王也不懂医术。本王与陛下,一母同胞,兄友弟恭,相亲相爱。本王和陛下不过是叙兄弟之情而已。” “依我看,殿下不仅会治病,而且特别擅长医治蠢病。” “哦?本王怎么不知道自己会治病?这蠢病,又是什么病?”姜白继续装听不懂。 “如果殿下不会治蠢病,那就是殿下也犯了蠢病。” 周楚暮丹凤眼似睁似闭,目光深邃。 姜白和煦一笑:“呵呵,这人难免会有犯糊涂的时候,有时候,太过精明反倒不如糊涂一点,更加自在,丞相以为呢。” 周楚暮看着姜白:“殿下倒是好气性,刚才殿下没有继续装疯卖傻,怎么这会儿,却又装起了糊涂?” “丞相的言论,太过于惊世骇俗了,本王是被丞相震慑住了。” 周楚暮没有继续,转而说道:“上回本相与齐王说了管仲和齐桓公的故事,不知道齐王有没有什么领悟?” 周楚暮借管仲齐桓公故事给齐王放出了信号,齐王当然领会到了。这几天姜白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得失。 但是姜白并不打算就这样接受周楚暮的好意,对于姜白来说,他最大的敌人其实并不是皇帝姜居,姜居只是占据了他的皇位而已,但是姜居本身并没有什么实力,姜居所掌控的势力比起丞相周楚暮来说实在相差太多,他姜白想要继位,最大的敌人依旧是丞相周楚暮。 如果他接受了周楚暮的好意,不过是接替姜居成为周楚暮的傀儡而已。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何况他根本信不过周楚暮,就算周楚暮以齐桓公之事暗示他,他也不相信周楚暮会有这么好心。在他看来,说不定周楚暮也是想要借他的手来除掉皇帝,然后将弑君的一切罪名归咎于他。 更何况如果淳于绣的计策成功了,到那时他又哪里需要借助周楚暮的势力?皇帝和奸相一起干掉,独揽天下大权不香吗? 姜白有更好的选择,接受周楚暮的橄榄枝对他来说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他是不可能与周楚暮同流合污的。 但是姜白也不能直接拒绝周楚暮,不然一定会引起周楚暮的怀疑。你一个胆敢孤身入京阴谋夺取皇位的人,居然拒绝了位高权重的丞相的橄榄枝?周楚暮肯定不会相信他是放弃了争夺皇位,只会认为他还另有安排。这样一来绝对会引起周楚暮的怀疑。 所以姜白思来想去,决定装出一副信不过周楚暮的样子,拖延时间,等到淳于绣的计策成功,便图穷匕见。 姜白整理了一番思绪,回答道:“对于齐桓公管仲之事,本王有个很大的疑问,管仲之前一心一意扶持公子纠上位,按理来说,公子纠应当感激管仲,无比器重管仲才是,公子纠为什么会和他最大的功臣翻脸,生出仇怨?管仲又是为什么,态度大变,生出了抛弃公子纠的念头?” 周楚暮语气不带一点波动的说道:“世事变化无常,管仲怎么会想到,他暗中帮助公子纠解决了公子小白的刺客,帮助公子纠顺利继承了大位,公子纠却在即位当天,两次派刺客刺杀自己?” 姜白心中豁然开朗,说道:“原来如此,公子纠竟然如此不智,接连两次暗杀扶保他登基的功臣管仲。” 太子太傅周文公派人在宫廷刺杀周楚暮的事情,姜白也是收到了消息,不过他也不知道姜居竟然刺杀了周楚暮两次,而且两次都失败了。换做他是周楚暮,他也要想方设法搞死姜居,不然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在汉朝有个权臣,叫梁冀,只因八岁的小皇帝汉质帝当面骂了他一句“跋扈将军”,梁冀当天就把汉质帝毒死了。 姜白心想:如今周楚暮的权势几乎比梁冀还大,姜居即位当天就连续两次刺杀周楚暮,如果周楚暮这样都能忍住,岂不是伊尹霍光都比不上他的忠贞不二?就算是霍光也有废帝的举动,更何况是周楚暮这样的权臣。九弟啊九弟,你实在太过愚蠢了,一次刺杀失败,周楚暮早就警惕无比了,你居然还立马发动第二次刺杀。你对周楚暮的杀心如此急切,如此急迫,一时半刻都忍不了,岂不是逼着周楚暮来杀你? 姜白明白了周楚暮找上自己的缘由,心中大笑不已:九弟啊九弟,为兄真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又怎么会把周楚暮逼得狗急跳墙,找到为兄的头上?难怪周楚暮说要我对症下药,让我来治治你的蠢病,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看来这个皇位,是上天要赐给我姜白啊!是上天注定让我来做大魏的天子! 姜白心中兴奋不已,知道了自己弟弟姜居的愚蠢举动,姜白已经把皇位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在他看来,姜居已经是个死人了。如今姜居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他的死来帮助自己这个大哥除掉周楚暮这个奸相! 姜白心中越是激动,面上却愈发冷静起来,姜白装作糊涂的样子说道: “公子纠怎么会如此愚蠢,做出这种事情?” 周楚暮见齐王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由不耐烦的说道:“当然是因为管仲名声太差!管仲不是说了吗: ‘吾始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尝三战三走,鲍叔不以我为怯,知我有老母也。’” 第八十八章 狱中对 周楚暮继续说道:“‘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 当管仲功名不显于天下之时,只有鲍叔牙知道管仲的品质,但是管仲所作所为,在世人看来,不就是不知廉耻,少恩寡义,怯弱怕死,无才无德吗?” 姜白颔首道:“所以公子纠便以为管仲无才无德,毫无廉耻,欲杀之而后快。是以管仲与公子纠反目。公子纠无识人之明,错失管仲如此大贤,令人扼腕叹息!” 周楚暮说道:“正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世上有知人之明、识人之能的又有几人。即便是公子小白,当初对管仲也是误解颇深,如果不是鲍叔牙一力举荐,又怎么会有管仲相齐,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姜白笑道:“诚如是也。如果不是管鲍之交,即便是管仲这样的大贤,也只会饮恨死在鲁国,成为史书上一个少廉寡耻的懦夫。” 周楚暮目光炯炯的看向齐王姜白:“如今有公子纠、有公子小白,也有管仲,却没有鲍叔牙,不知殿下以为今日的管仲是贤相,亦或是奸相?” 姜白一滞,尴尬的哈哈一笑:“哈哈,正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叛时’。一身功业没有盖棺定论,这是忠是贤,是奸是佞,谁又能分辨得清呢?” 周楚暮没有追问,而是继续念起了管仲的故事:“齐王,管仲相齐之后,在齐国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史书云:‘管仲既任政相齐,以区区之齐在海滨,通货积财,富国强兵。’ 管仲在齐国改革了吏治,建立了一套严格的考核、任命和提拔各级官吏的办法,管仲以为‘德不当其位,功不当其禄,能不当其官’是国家之大患,动乱的根本,故而‘明主之治也,明分职而课功劳。案其功而行赏,案其罪而行罚’。提出任命一切官员都要根据实际政绩,尤其是能取信于民的真实政绩。甚至提出了让乡长推荐人才为吏这一开创性举措,这也成为了汉朝察举制的起源。 管仲还重新划分了齐国行政区域,‘叁其国而伍其鄙’:分国都为21乡,士居15乡,工居3乡,商居3乡。又将国都之外的地方分为五属,设立五大夫,五正官管理,其下有县、乡、卒、邑,分设县帅、乡帅、卒帅、司官管理。” 周楚暮说完,看向姜白:“然而如今没有鲍叔牙,世人都不知道管仲之能,只认为管仲鲜德寡能,不知齐王以为,公子小白敢不敢用管仲变法天下?齐国需不需要管仲变法?” 姜白震惊的看着周楚暮,半晌才问道:“管仲欲天下变法,整顿吏治?” 周楚暮摇头道:“非也,齐王忘了,管仲在齐国做的最大的事情,是让齐国富庶起来了,是重视商业,重用商人。‘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 姜白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他已经完全被周楚暮的想法吓到了。 姜白目光奇特的看着周楚暮,像是要重新认识他一样:他根本没想到,周楚暮要做的居然是改革,是变法! 在姜白的认知中,周楚暮一直是一个一心揽权,想要谋朝篡位的逆臣贼子,是魏国一切动乱的罪魁祸首,只要除掉周楚暮一党,就能让天下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现在周楚暮告诉他,周楚暮要变法,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整顿吏治?然后还要重视商业,重用商人? 姜白现在脑子有点乱,如果周楚暮要做的是变法,那么他还是那个想要篡位的权臣吗?他为什么要把变法的想法告诉我,是想试探我对变法的态度?这么说来,他不是要谋朝篡位?只是为了变法不得不独揽朝政?如果我不同意他变法,不支持他变法,是不是周楚暮就不会再选择自己了? 这一刻,姜白脑海里面千丝万緖,无数个疑问冒了出来。 姜白压下思绪,问道:“管仲还进行了哪些变法,本王对管仲的政绩不太熟悉,请丞相为本王述说一二。” “好。” 周楚暮看着姜白,眼中精光四射,说道:“吏治改革是管仲的第一步,管仲将国都分为二十一乡后,士乡有十五,于是管仲将五乡作为一帅,从各乡招募士兵一万一千人,齐军率一帅作为中军,两位上卿各率五乡为左右军,是为三军。而一乡有十连,一连四里,一里十轨,一轨五家,五家为一轨就是伍其鄙,世代居住在一起,利害祸福相依,守则同固,战则同强。 这是管仲对军制的改革。 管仲还进行了法制的改革,‘明主者,一度量,立仪表,而坚守之,故令下而民从,法者,天下之程式也,万事之仪表也。’管仲让国君统一立法,将制度公开,让下面的人行事能合于制度,是谓‘公平、公开、公正’。并严令,随意增删法令的,不执行、不遵守法令的和扣押法令的,都必须处死,树立法令的权威,让人畏惧法令。 此之谓‘事断于法’。 最后是管仲最重要也是最成功的改革:富民。 发展农业,管仲‘辟田畴,制坛宅,修树艺,劝士民,勉稼穑,修墙屋,此谓厚其生。’ 管仲最重要的经济政策,就是将盐铁收为国有,‘通轻重之权,山海之业’。实行了粮食‘准平’政策,平衡粮价,允许农民自由买卖粮食,并承认了私田的合法性。‘相地而衰征’,根据土地的好坏,产量的高低来确定赋税。 另外管仲还在齐国设立了管理货币的专属机构‘轻重九府呻’,下令国家统一铸造货币。” 姜白说道:“管仲变法,变革了吏治、军制、法制,收盐铁之权。这岂不是要从上到下,全部都变革一遍?” 周楚暮豁然站了起来:“既然要变法,自然要变个彻底,重新洗牌!” 第八十九章 名声的枷锁 “重新洗牌?为了什么?”齐王姜白听到周楚暮的话,震动不已。 “看来殿下一时之间还不明白管仲变法的原因,那殿下就好好想想,本相下次再来。 周楚暮说完,直接走出了监牢。 “周安,继续派人盯紧了冯去病,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 “是,主上。” 谢府。 宋玉和谢运在房内相对而坐。 “东翁,今日东华门之事你怎么看?”宋玉问道。 “周楚暮太过阴毒了,连这种手段都用得出,用几个说书人,给百姓一点小恩小惠,就想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妄图扭转他那不堪的名声。”谢运冷哼。 今天他们从樊楼出来后,也在东华门城楼的见到了丞相府施粥、说书人煽动民意之事。 宋玉提醒道:“东翁,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周楚暮此举,并不仅仅是为了扭转他的名声而已。在下只怕,周楚暮是为了收买民心,为他篡位之事做准备啊。” “什么?”谢运大吃一惊,“你说周楚暮是在收买民心,准备造反了?” “东翁,你仔细想一想那说书人说的话,明显那些话都是经过精心准备的,周楚暮在那说书人口中,成为了一心为民、殚精竭虑、不畏皇权的中正直臣,将一切的罪名都安在了群臣和陛下身上。开通运河、建立驰道这些都成了为百姓考虑的大好事了,明明是周楚暮一党利用运河赚得盆满钵满,百姓丝毫也没有受到一点好处才对。” 宋玉自动忽视了占城稻和谷神麦,还有废除殉葬的事情。 “如果这些话传出去,百姓只会感激赞美周楚暮一人,仇视陛下,唾弃朝廷,将周楚暮视为恩人,将我们视为仇寇。到了那时,如果周楚暮登高一呼,岂不是应者无数,从者如云?” 谢运越听,心中越是惊恐,全身冷汗直冒。 “该死,周楚暮这逆贼!这逆贼终于要造反了?!他真的要造反了吗?!” 谢运被宋玉的话吓得几乎失去了理智,如果周楚暮要造反,第一个要干掉的就是他们这些皇党。 宋玉见到谢运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心中鄙夷,面上还是温和的劝慰: “东翁莫慌,如今周楚暮不过是在造势而已,等他造势完毕,百姓都信了他的鬼话,才是周楚暮篡位的时候,现在还为时尚早,不必过于忧虑。何况周楚暮造反一事,我们早就有所预料,今天的事情,也不过是确定了这个猜测而已。” 谢运定了定心神,喝了杯水:“先生说的没错,只是如今周楚暮已经开始造势了,形势对我们来说,已经危在旦夕,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宋玉微微晃了晃鸭羽扇:“依我来看,这件事对我们来说,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谢运大惑不解:“此言何意?” 宋玉轻摇羽扇:“凡事都有两面,这件事看上去对我们来说,是大不利,但对周楚暮来说,难道就真的是一件好事吗?之前周楚暮名声太坏,骂声一片,都不需要顾虑民意,如今他却费尽功夫想扭转百姓的看法,哪有这么容易?何况我等还能从中作梗。此为其一。其二;周楚暮之前不受名声束缚,如今他却要主动带上名声的枷锁,也就意味着,有些事情他不能继续做,而有些事情他却不得不做!” 谢运双眼发光,拍手道:“妙啊!妙啊!先生此言有理,令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啊。先生果然大才,有先生在,我无忧矣!” 宋玉矜持一笑:“东翁谬赞,这一次不是在下高明,而是对手愚蠢。这一次周楚暮看似来势汹汹,其实是出了一个昏招。” 谢运大奇:“此话怎讲?周楚暮这一招我怎么看都觉得难以应对,怎么在先生口中,却成了昏招了?” “周楚暮的名声本来就很坏,百姓对他的印象几乎根深蒂固,这是很难改变的。所以在之前,周楚暮根本就不需要在意名声,就算他做了什么坏事,百姓也以为理所应当。但是周楚暮却放弃了没有名声的优势,选择了重新塑造好名声,这不是南辕北辙,缘木求鱼吗?” 谢运笑道:“没想到名声坏在先生眼里居然是周楚暮的一大优势?” “不错,他名声坏,我们就不能以民意民心令他产生顾虑,他做事就不需要瞻前顾后,考虑太多。可是如今他要重塑名声,无疑是给自己带上枷锁。” 谢运念叨:“名声是枷锁?名声是枷锁?先生此言,一语中的。周楚暮这次确实是出了个昏招,给自己带上了镣铐!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利用民意来牵扯他的脚步!” 宋玉笑道:“东翁英明。” 谢运兴奋的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三步。 “既然周楚暮爱惜羽毛了,那这次的计划,我们成功的把握又大了许多。妙啊,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这一次,周楚暮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啊,哈哈哈。” 宋玉起身,微微垂首,拱手道:“东翁英明。” 谢运按捺不住心情,又来回走了三步, “先生,明日就是朝会,我们不如明日就按计划行事?” 宋玉伸手阻止:“不可,东翁,如今我们还没有准备妥当,贸然行事,恐怕会达不到目的,反而让周楚暮发现了端倪。” 谢运点了点头,压下心中那股冲动,端起壶给宋玉倒了杯茶水。 “先生,坐。” 谢运重新坐下,问道:“先生,那王昙善今日设下彩头,吸引百姓明日来城门听书,恐怕明天来的百姓会非常多,我们要不要想办法破坏此事?” 宋玉沉思道:“今日王昙善王府尹当众设下彩头,助周楚暮造势,明日揭开谜底,便是周楚暮造势成败的关键。如果明日周楚暮能一举扭转百姓的印象,那么他的风评便会瞬间逆转。如果明日百姓不相信那个所谓的大英雄是周楚暮,那么他就是徒劳无功。” 第九十章 想吃肉 谢运一听,又有些紧张了:“先生不是说,周楚暮很难扭转百姓的印象,很难扭转风评吗?” 宋玉笑着说道:“东翁且安心,在下这么说,是分析这其中的可能性而已。在下的意思是,除非周楚暮有什么奇招妙计,不然明日注定是一场闹剧而已。” “奇招妙计?”谢运心下一沉,“先生,周楚暮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不然这么会出这么一招,说不定周楚暮正是想到了奇招妙计,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宋玉闻言,也微微一怔,轻摇鸭羽扇,思考起这奇招妙计的可能性。 “奇招?若是有奇招,这一切倒是能解释的通,可是就算有奇招,周楚暮又该如何解释自己之前的一系列行为呢?指鹿为马、擅杀忠良、欺压百姓、堵塞舆论,这种种行为,难道还能揭过去不成?” 宋玉想了半晌,也没想出周楚暮到底能出什么奇招,只好向谢运拱手道:“东翁,就算周楚暮有妙计,我们也不是没有阻止的办法,周楚暮的破事太多了,倒时候只要我们派人在各个城门稍加引导,百姓们自然会想起这些事情,就算周楚暮再怎么遮掩,这些事情也是瞒不过去的。” 谢运有些颓然,他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可能明天周楚暮说不定真的能扭转风评,一举改变民意! “事到如今,也只有见招拆招了,明天就请先生安排人手,亲自阻止周楚暮,一定不能让他造势成功,一举扭转风评!” 宋玉肃然应道:“是。” “东翁,今日王昙善的举动,说明王家早就投靠周楚暮了,那王直——” 谢运脸色一变:“王直这叛徒!亏我之前还这么信任他,没想到王家早就成了周楚暮的走狗,说不定徐远兄弟的死,就是王直这狗贼向周楚暮告的密!” 宋玉凝重的点头:“上次东翁入宫伴读,王直也在场,不知当时东翁和陛下有没有泄露什么消息给王直,如果让王直将我们的谋划告诉了周楚暮,那就万事皆休了。” 谢运说道:“这倒没有,那天我为了防着秦观,什么敏感的话都没有说,倒是陛下透露了想让我们三个帮助陛下传递消息,沟通朝臣。” 宋玉松了一口气:“还好东翁行事谨慎,不然被王直知道了这件事,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不过王家投靠了周楚暮,对我们来说,情势就更加严峻了。王昙善可是控制着新邺府的大小事务,有王昙善帮助周楚暮,周楚暮对京城的掌控就更加严密了。” 宋玉说的话谢运没怎么在听,谢运的脑子在回想着那天伴读时的情景,回想当时他到底有没有无意之中泄露出什么消息。自从秦观打击了他一番之后,他现在已经对这种事情心有余悸了。 谢运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了皇帝貌似无意说的一句话。 “先生,那天在宫中,陛下突然看着我,说了一句话,这话我一直没想明白,请先生为我参详参详。” “东翁请说。” “那日陛下说‘多日守孝,未尝肉味,口中寡淡’,陛下这话是何意?” “陛下说‘多日守孝,未尝肉味’?陛下这话的意思是想吃羊肉,这羊肉,便是杨家啊!” 古代宫廷一般不会有猪肉,猪肉是贱肉,所以皇帝吃的一般是羊肉或者牛肉,其中以羊肉为主。 “杨家?”谢运一怔:“原来陛下是这个意思,陛下是想让我去找杨太尉。” 宋玉赞道:“陛下真是英明睿智,居然用这种方式提醒东翁,看来陛下是怀疑秦观和王直,所以才会对东翁说出这种隐晦的话,提示东翁去联络杨家。” 谢运也满脸愉悦的点头,陛下独独向他发出这种暗示,这是陛下对他的信任啊,他们三个人一起进宫伴读,陛下却唯独相信他谢运,这是多么大的恩宠与荣耀? 谢运甚至有些受宠若惊,这种突然发现自己被皇帝信任,暗中委以重托的感觉,让他发自心底的生出了一种使命感:陛下如此信任我,我定不负陛下重托,一定要为陛下除了周楚暮这逆贼! “事不宜迟,先生,这就随我去杨家,完成陛下的嘱托!” 宋玉端正的拱手回应。 谢运带着宋玉匆匆来到杨府,杨太尉年老,辈分和身份都很高,所以接待他的是杨太尉的儿子杨三郎杨封和杨六郎杨燕昭,也就是那一天樊楼聚会的杨家两兄弟。 杨太尉杨惮一共有七个儿子,大儿子杨洪、二儿子杨文在外为将,戍守边关;三儿子杨封和杨燕昭在朝为官,四儿子已经夭折了,五儿子是杨燕平,是京城城卫军的将军,至于第七子杨剑,是一个纨绔子,只有一个虚职在身,平日里专爱烟花柳巷。 此外杨太尉还有三个女儿,惠帝的杨皇后、杨贵妃都是杨家的女儿,杨家还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右卫上将军柴进。 “谢兄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啊。快把我珍藏的‘九曲红梅’拿出来!”杨封杨三郎大笑着走过来,拉着谢运的胳膊,热情的将谢运请了进去。 “多日不见,宋兄羽扇纶巾,风采更胜往昔啊。”杨燕昭杨六郎也笑着和宋玉叙话,比之杨封的热情,杨燕昭的风度温和,如春风拂柳。 “杨兄也是英姿飒爽,风采依旧啊。” 四人分宾主而坐,下人奉上了好茶。 杨三郎杨封问道:“自从樊楼一别,不知谢兄近来可好?” 谢运道:“不太好,如今陛下被奸相幽禁深宫,我等忠贞之士,皆欲为陛下效死,奈何奸相势大,独臂难支,故而来此请杨家出手,救陛下脱离苦海。”谢运说着,站起来,对着杨封深深一揖。 杨封和杨燕昭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谢兄这是何意,我杨家世代忠心王事,即便谢兄不来,我杨家也与周楚暮那奸贼势不两立。只是我有几件事,却不得不问一问谢兄。” 第九十一章 三家聚首 宋玉这时站起来拱手说道:“我知道杨兄想要问什么,杨兄是不是想知道徐远的死因?” 杨封和杨燕昭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这宋玉怎么猜到的? 徐远的死,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疙瘩,这意味着那天八个人里面出了叛徒,如果他们不搞清楚这个叛徒是谁,他们就要随时担心从背后捅来的刀子,这就是为什么这几天杨家像隐形了一般。 杨燕昭问道:“难道宋兄知道原因?” 宋玉点了点头:“今日周楚暮在京城各个城门派说书人煽动百姓,这件事二位兄台知不知道?” 杨燕昭说道:“这件事五哥今天刚好撞上了。难道徐远的死和这件事有关?” “今日我们在东华门,见到王家的王昙善出面,为周楚暮那奸贼出力收买人心。” 王昙善出面之前,杨五郎杨燕平就被萧亮赶走了,所以没看见这一幕。 谢运接着宋玉的话说道:“也就是说,王家早就已经投靠周楚暮,出卖徐远兄弟的,定是王直那个叛徒!” “王家投靠了周楚暮?”杨封神色震动,有些难以置信,“王家一直置身事外,从不参与党争,没想到王家也投靠了周楚暮这奸贼?” 谢运脸色凝重的点头,问道:“二位还有什么疑问,我谢家一直忠心于陛下,两位兄长大可放心。” 杨燕昭说道:“既然谢兄这样说,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谢家和齐王有没有关系?” 谢运和宋玉对视一眼,都笑了:“六郎,我谢家怎么会与齐王勾结?勾结齐王的是秦家秦顾安。” 杨燕昭恨恨道:“果然是他!那日在樊楼,这小子就说什么王昙善必定是前往相国寺,我当时就起了疑心。” 杨封却还是问了一句:“谢家果真没有和秦家勾结在一起?” 谢运笑着说道:“如果我谢家与齐王勾结,那天又怎么会不为秦观遮掩?” 杨封拱手道歉:“谢兄莫怪,为兄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如果我和六弟当真怀疑谢兄,就不会如此直接的询问谢兄了。” “正是如此。”杨燕昭也点头。 “杨三哥一直是如此谨慎,我是知道的。”谢运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几人解除了误会,气氛重新变得和谐了起来。 “谢兄今日拜访寒舍,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杨封问。 “前几日陛下命我进宫伴读,我出宫之前,陛下以‘想吃肉’暗示我来找杨家几位贤兄弟,想必是陛下有大事,欲托付给杨家贤昆仲。此外,我和宋兄也有一桩谋划,想要借助杨家几位兄长的力量。”谢运如实的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这时,杨府的一位老管家在门外高声禀报: “三少爷,六少爷,秦尚书来了,说要拜访两位少爷。” 四人对视一眼。 “说曹操,曹操到。” “秦顾安秦尚书来了,倒是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杨封发话:“请秦世叔直接进来。” 不多时,秦顾安便来到了堂内,见到谢运也在,不由神情一滞。 “晚辈见过秦世叔。” “见过秦世叔,秦世叔请坐。” 四人纷纷向秦顾安行礼,将其请到上首。 秦顾安打量着几人的神情,见几人一副默契的样子,心中有数了,于是扯着嘴角,笑着说道:“看来诸位贤侄都知道了。” 杨封和杨燕昭都有些怒意:“没想到秦世叔居然勾结齐王,意图不轨,背叛了陛下,真是让我们难以置信。” 秦顾安道:“两位贤侄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我秦家本就不曾投靠陛下,老夫一直是先帝的亲信,与陛下本就毫无瓜葛,老夫既然未尝投效陛下,又如何能说是背叛?” 谢运拱手说道:“秦世叔,不知秦观兄弟是否与秦世叔说了我两家结盟之事?” 杨封和杨燕昭愕然,杨燕昭问道:“两家结盟?谢家要和秦家结盟?这是为什么?” 杨封也说道:“既然秦世叔说秦家从来不是陛下的人,那我等与秦家便应该划清界限,谢家为什么明知秦家投靠了齐王,却还要与秦家结盟?” 秦顾安语带讽刺的说道:“那是因为犬子被谢贤侄胁迫,谢贤侄说我秦家若是不从,便要向丞相告密,让丞相知道我秦家与齐王勾结,将我秦家满门抄斩。谢贤侄,是这样吗?” 秦顾安是一个睚眦必报的的人,谢运逼得他不得不听从谢家的命令,他哪里会给谢运好脸色? 谢运脸色微变,这老东西丝毫不给自己面子,让他非常难堪,他确实是威胁了秦观,而且是用死敌周楚暮来威胁的秦家,这种手段实在是让人不齿。 谢运强笑道:“秦世叔说笑了,哪有这一回事,是不是秦兄误会了我的意思,让秦世叔对我产生了这种误解?我谢家是诚心邀请秦世叔结盟,一起对抗奸相周楚暮,又怎么可能拿奸相周楚暮来威胁秦家呢?” “哼。是或不是,谢贤侄心里清楚。既然谢家强行要与我秦家‘结盟’,我秦顾安以后听命就是了!”秦顾安一甩衣袖,偏过头去,不再与谢运说话。 杨封和杨燕昭见状,都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虽然谢运的手段有些难看,不过这倒也符合他们杨家的心意,只要能对付奸相周楚暮,谢运的这点小问题,在他们看来都是无伤大雅。 杨封举着酒杯笑着说道:“既然谢秦两家要结盟对抗周楚暮,又怎么少得了我杨家呢?今日适逢其会,不如我们三家一起结盟,共同进退,守望相助,两位以为如何?” “三哥,是不是该和父亲说一声?”杨燕昭提醒道。 “父亲老迈,正是在清净休养的时候,怎么能拿这种小事去打扰父亲大人。”杨封有些不悦。大哥二哥都在外镇守,杨惮将家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他来打理,他作为杨家实际的掌权人已经很久了,早就把自己当成杨家家主了,杨燕昭这话,让他感觉受到了质疑。 第九十二章 太尉杨惮 此时,杨府后院,有一位坐在小木凳上的老者,正在池边垂钓。 这老者六十多岁,骨骼宽大,身穿粗布麻衣,精神矍铄。双手指节粗大,一前一后的握着木制钓竿。 老者摆出的架势,与其说他是握着钓竿,不如说他是握着一杆长枪。 此时杨府老管家走到老者身后,恭敬的将谢、秦两家来访的消息说了。 老者声如金戈:“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少而任重,鲜不及矣。鼎折足,覆公餗!” “小儿辈胡闹不成器,你去告诉他们,老夫稍后便去主持大局。” “是,老爷。” 老者正是杨惮,是沙场出身的宿将,官至太尉,位极人臣。 杨惮收拾了钓竿,回到正宅换了身正式的衣服,杨惮正了正衣冠,拿出象玉做的筹策占卜了一卦。 “上震下兑,为归妹,归妹卦?!” 杨惮心中出现一丝阴霾:“下卦阴爻处于初九、九二阳爻上,上卦阴爻也处于阳爻之上。此为阴柔凌驾阳刚之象,是弱者冒犯强者,百无一利?!” 杨惮一来到堂内,就听到秦顾安的声音:“要结盟也要和你们两家的大人结盟,你们几个小毛孩,有什么身份和老夫结盟?莫不是看不起我秦家?” 杨惮声音冷冽:“秦尚书好大的威风,可是老夫这两个不成器的小儿,冒犯了秦大人?!” 秦顾安对小辈摆脸色,在杨惮面前却不敢不敬,老太尉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 “见过杨太尉。老太尉,令郎欲与谢家和我秦家三家结盟,只是如此大事,让小儿辈主持,似乎有些不妥?” “结盟?结什么盟?幼稚!可笑至极!” 杨惮怒气大盛,以杖捶地,砰砰有声。 秦顾安见状,暗暗一笑,微微一退,深藏功与名。他就是瞧见了杨太尉进来了,才故意大声囔囔的。 杨封早就走了下来,准备扶着父亲到上座,听到父亲的话,面上有些挂不住: “父亲,三家结盟,共同对抗奸相,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怎么父亲——” “住嘴!就你们这点道行,也学别人结盟?结盟是这么结的?是不是还要歃血盟誓,白纸黑字的立下文书?!”杨惮气急。 谢运见状,有些疑惑的问:“老太尉的意思是?” 杨惮斜睨了谢运一眼:“谢家大郎,你我两家本就是一体,休戚相关,荣辱与共,又何需搞什么结盟?难道如今我两家不是盟友吗?” 谢运拱手恭敬的说道:“老太尉教训的极是。” 其实谢运本也没想要搞什么结盟,至于他谢家和秦家结盟,不过是个面子上好看的说法而已,实际上不过是他谢家强行将秦家绑上了战车,用结盟这个说法让掩饰一下。 他和秦顾安都清楚这里面的猫腻,但是杨封杨三郎却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非要搞个三家结盟,把他谢运也给架住了。 其实杨封也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问题,他只是想以结盟的名义,取得三家的主导权,毕竟他杨家的势力才是最强大的,如果三家结盟,肯定是以他杨家为主,到时候他杨封作为杨家掌权人,岂不是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 杨封的算盘打的倒是响,可是他忘了,如果要搞正式的结盟仪式,他的身份哪里够? 口头上的结盟自然是不需要杨惮出面的,不过是三家之间的默契而已。但是正式结盟就不同了,正式结盟肯定要有个正式的仪式,需要三家长辈出面。 杨惮将杨封骂的说不出话,威压当场,虎虽年迈,气势依旧凌厉。 “老太尉,今日小侄前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是陛下暗中要我传个口信给太尉,陛下说‘想吃肉’;这其二,是为了应对明天奸相周楚暮城门造势、煽动百姓一事。今日周楚暮已经将此事弄得举城皆知,沸沸扬扬,如今京城百姓都受了周楚暮金钱的诱惑,全都准备明日去城门听书,一旦京城百姓全都被周楚暮蛊惑,对我们来说,形势就大大不利了。” 杨惮也知道了这件事,毕竟周楚暮把动静搞的这么大,他就算想在家清闲,也不可能两耳不闻窗外事。 杨惮道:“周楚暮此举,实属失智!周楚暮几日前指鹿为马、擅杀大臣,京中正对此物议纷纷,民怨沸腾,此时他想要扭转名声,不过是痴人说梦,就凭几个说书人就想愚弄百姓,未免异想天开。” “太尉以为此事无需在意?” 杨惮道:“他的名声早就臭不可闻了,此番故弄玄虚,有如跳梁小丑,我等静静看他的丑态便是。明日我等只需要派几个人混入百姓中,鼓噪一番,自然能坏了他的谋划。此等小计,不过是贻笑大方。” 谢运和宋玉对视一眼,都有些忧虑,他们没想到杨惮居然没有发现这件事里面潜藏的危险,对周楚暮的举动如此轻视。 秦顾安说道:“周楚暮此举,虽然失计。但依我看,还是不能放任不管,光凭几个人混在百姓中,恐怕没有多大的效果。周楚暮既然大张旗鼓的来做这件事,不可能不防备我等捣乱,依我看,明日说不定他会将禁卫军派出来维持秩序。” 杨惮抚须点了点头:“秦尚书言之有理,不知秦尚书有什么想法?” 秦顾安说道:“我听说,周楚暮指鹿为马、逼死忠良之事,在士林之中引起了许多士子的公愤,尤其是国子监的太学生,国子监祭酒陈太冲就是被周楚暮以欺君之罪砍了脑袋。如果让太学生明日集体游行,为陈太冲等人喊冤,百姓见了太学生的举动,自然就不会相信周楚暮的妖言惑语。” 宋玉也上前拱手说道:“而且周楚暮既然要邀名,那么从今以后,他就不能再让大理寺萧亮限制流言,禁止百姓议论。之前只要有人散播消息、咒骂奸相,萧亮就会像疯狗一样抓捕百姓,严刑拷打。如今却反过来了。” 第九十三章 姜忌的毒计 宋玉继续说:“如今却反过来了,萧亮不仅不能抓捕百姓,还要广开言路,放开民间议论。如此一来,我们只需多派些人手在市井之中散播流言,就能让周楚暮徒劳无功!” 谢运道:“不错,另外此次小侄前来,是有一桩大事,希望能得到老太尉的支持。” “谢贤侄有何大事?” 谢运上前,对着杨惮耳语了几句。 杨惮听完,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回了个“好。” “有老太尉相助,此事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杨惮提醒道:“谢贤侄,此计虽妙,但是周楚暮恐怕轻易不会离京啊。” 宋玉胸有成竹的说:“太尉,如果是此前,这一计确实很难成功,但是如今周楚暮要收揽民心,改变自己的风评,那他为了表现出自己关心爱护百姓,必定会中计!” 杨惮轻轻一笑:“没想到周楚暮这一回,是作茧自缚了。” 杨惮转头吩咐道:“六郎,陛下想吃肉,正好咱们家的素肉天下一绝,你这便进宫送些素肉给陛下——”杨惮说完,心中想道:不行,如此太过引人注目,要是被周楚暮的耳目发现,那就不妙了。 “你将素肉送到五公主处,让五公主面见陛下,送上素肉。” 五公主是杨贵妃的女儿,也算是杨惮的外孙女。 “是,父亲。” 周楚暮和齐王说完话,出了大牢,才走到宗人府门口就被大宗正姜怀民拦住了。 “见过丞相。” “不知郡王有什么事?” 姜怀民虽然是军人出身,在周楚暮面前却一副讨好的样子:“丞相,我昨日去了相府探望竹竿,发现竹竿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知丞相可否让小女回府?” 之前周楚暮是用姜竹竿伤势未愈的借口,将她留在了自己府上,用来要挟郡王姜怀民。如今姜竹竿伤势才刚刚转好,姜怀民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把女儿接回去了。 周楚暮似笑非笑:“郡王真要将邵敏郡主接回去?如果郡王舍不得女儿,那不如郡王就把世子送到本相府上做个属官如何?” 姜怀民面色一变,他虽然对小女儿姜竹竿非常宠爱,但是如果让他用儿子来换回女儿,他也是万分不愿的。 姜怀民强笑着说道:“其实是今日宫中来人说,七公主请竹竿明日进宫去御花园赏花,小女历来与宫中的公主们交好,想必是小女多日未进宫,七公主心中思念。” “七公主?” 其实是五公主的邀请,但是五公主是杨贵妃的女儿,她怕引起周楚暮的警惕,于是五公主就在七公主面前提了一嘴,说姜竹竿很久没进宫了。七公主哪里知道五公主暗怀鬼胎,她年纪小,也不知道姜竹竿做了刺客被周楚暮抓住了,还以为姜竹竿这些天一直在郡王府,于是就欣然用自己的名义邀请姜竹竿进宫赏花,想要和姜竹竿玩闹一下。 那天周文公(实为姜居)派人刺杀周楚暮后,姜怀民进宫寻找姜竹竿,就是五公主告诉姜怀民竹竿的下落,五公主说竹竿刺杀丞相失手被擒,姜怀民才会怒而投向周楚暮。 之后姜怀民为了感谢五公主提供的消息,也与五公主有了来往,还将姜竹竿被关在周楚暮府上作人质的消息告诉了五公主。 至于五公主请姜竹竿入宫赏花,则是十三皇子姜忌的主意。 姜忌是五公主姜纯鱼的弟弟,自从杨贵妃死后,姜忌就对周楚暮恨之入骨,一直想方设法的想要干掉杀母仇人。 姜忌偶然在姐姐这里得知了姜竹竿的事情,知道了姜竹竿被周楚暮抓住了,关押在府上,于是便想出了一个毒计: 姜竹竿作为一个郡主,居然甘愿去刺杀周楚暮,那么姜竹竿一定是站在皇兄这边的。如果让姐姐假装不知道姜竹竿就是刺客,邀请姜竹竿进宫,再送一瓶毒药给姜竹竿,等姜竹竿回了周楚暮府上,不就有了刺杀周楚暮的机会吗? 一个九岁的小孩能想出这么一个计策已经很不错了。 周楚暮道:“如今宫中可是是非之地,郡主身份又非常敏感,郡王不怕郡主进宫以后,又和之前撺掇她刺杀本相的那些人搅在一起?” 姜怀民其实是想让女儿出来放松一下,姜怀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是本王糊涂了,我这就去回绝了七公主。” 周楚暮盯着姜怀民看了一会:“郡王,本相就算你这次是一时糊涂。不过七公主那里,就不用回绝了,明日我便放邵敏郡主入宫,我倒要看看有人要搞什么花样!” 既然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找死,周楚暮也不介意成全她们。 姜怀民慌忙阻止:“丞相,还是让竹竿在相府好好养伤,刚才是我考虑不周,如果让竹竿进宫再被那些人怂恿,说不定又会出什么祸事!” 周楚暮看着姜怀民,发现他不像演出来的,说明他是真的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不由有些无语:这下你倒是智商在线了? 姜怀民作为能带兵打仗,扩地三百多里的宿将,智商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作为一个女儿奴,经常在女儿的问题上没什么脑子而已,不然也干不出一怒便投效周楚暮这种事。 周楚暮拍了拍姜怀民肩膀,安慰他道:“这次算是本相利用郡主将那些虫子引出来,肯定会保护好郡主的安全,郡王放心便是。就算到时候郡主对本相有什么冒犯的举动,本相也绝对不会计较。” 姜怀民一脸心切:“我相信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奈何不了丞相,丞相肯定能平安无事,只是,只是我怕竹竿会出什么万一啊!要不,就让我一起陪着竹竿进宫,我去为丞相扫清那些虫子!” 周楚暮无语了:“郡王如果进宫了,那些虫子又怎么会现身?既然你不放心,明天就和徐用一起宿卫皇宫,不过本相先说明,你若是想坏事,故意为虫子遮掩,那本相就要拿郡主顶罪了!” 第九十四章 洗脚 姜怀民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一脸喜悦的说:“多谢丞相,我保证不会坏了丞相大事,等竹竿从宫里出来,我再动手抓住他们,交给丞相处置。” “郡王还是保护郡主安全,搜查罪证、抓人这种事,徐用比郡王更在行!” 等周楚暮回到相府,夜已经深了。 “小葫芦,快给老爷打水洗脚。” 周楚暮叫了一声,没有动静,走到耳房一看,小葫芦这丫头抱着被角睡着了,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周楚暮凑到小葫芦耳边,喊道: “着火了!” 小葫芦被吵得一下醒了过来,其实她没听清周楚暮喊了什么,只是被周楚暮在耳边的喊声吵醒了。 见到是周楚暮,小葫芦揉了揉眼睛: “老爷,你回来了,奴婢这就去给老爷端水洗脸。” “今天老爷要洗脚。” 小葫芦一听,不由有些不情愿,她最不喜欢给老爷洗脚了。不过一想到今天早上从说书人那里听到的事,想到自己一直以为老爷是个大坏蛋、大奸臣,不由心中又出现了一丝愧疚。 小葫芦心中愧疚,于是老老实实的端来了洗脸的水盆,先给周楚暮洗了脸,又将水倒入洗脚盆内,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为周楚暮搓起了脚。 周楚暮舒坦的坐在椅子上,享受着小丫头小手的按摩,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罪恶感。 “真是太堕落了,这封建主义的生活,真是太堕落了,居然让十二岁的小女孩做丫鬟,给自己洗脸搓脚,不行,我要控制住自己的懒惰!” 周楚暮一边想着,嘴上却说道: “哦——,对,就是哪里,用点力,用力按。” 小葫芦微微噘嘴,不停的按照周楚暮的指示,给他按脚,按得手都发酸了。 “老爷,今天这样可以了?” 周楚暮双脚通爽,像踩在云端一样,奇道: “嗯,不错。” “小葫芦,今天你怎么这么听话了,平时老爷让你洗个脚都推三阻四的,今天居然还老老实实的给老爷按摩?说,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小葫芦一脸不忿的反驳:“老爷你真是的,婢子对你好一点,你居然说婢子做了亏心事!” 周楚暮说道:“平常没见你这么用心啊。今天怎么对老爷这么好了?难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婢子只是、只是因为以前一直误会老爷了,所以才决定以后要对老爷好一点。”小葫芦吞吞吐吐的说。 “哦——,你以前误会老爷什么了?” 小葫芦转动着眼睛,没敢说话:“婢子不敢说。” “不敢说?那好,老爷恕你无罪,不管你说什么,老爷都不会罚你。” “这可是老爷说的。 婢子以前一直以为老爷是个大奸臣、大坏蛋,整天欺负百姓,贪污受贿总之,就是婢子从街上听了很多关于老爷的坏话,婢子就信以为真了。直到今天那个说书先生才告诉我,原来老爷才是为国为民、爱护百姓、为民着想的好官,是魏国的好丞相。都是皇帝和那些奸臣,一直在污蔑老爷,因为老爷为了百姓和他们作对,他们就一直败坏老爷的名声!皇帝真是太坏了!” 小葫芦气愤的握着小拳头。 周楚暮眼神一凝:说书先生说我为了百姓和皇帝作对?我的名声坏是因为皇帝故意污蔑?——这萧亮在搞什么名堂?难怪我觉得今天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带着些火热,原来t的是萧亮搞的鬼! 周楚暮只是让萧亮宣传他做的好事,树立他造福百姓的好形象,没想到萧亮居然更进一步,把锅直接甩给了皇帝,说成是皇帝在败坏周楚暮的风评。 周楚暮不由无语,这萧亮可真是个人才。 “所以小葫芦你一直以为老爷是个大坏蛋,故意给老爷捣乱?”周楚暮面无表情的说道。 小葫芦不由有些害怕:“老、老爷,你说好的不会罚我的。” “老爷不罚你,今天说书先生都说了些什么,你给老爷讲讲。” 小葫芦添油加醋加了些自己的发挥把今天说书人的话说了一遍。 周楚暮沉吟起来:这萧亮还挺有才的,这说书都被他搞成演讲了,而且演讲的效果还不错?与观众的互动也效果显着。只是这演讲的内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周楚暮敏锐的发现了问题,萧亮搞出来的演讲一味拔高他的形象,不断贬低皇帝的形象,似乎、好像有些问题。 “这萧亮不会以为老子是造反,要给老子造势称帝!”周楚暮一拍桌子,想清楚了事情的关键。 “难怪连王昙善也要掺和一脚,不惜自掏腰包,原来是为了在老子面前露脸,抢夺这从龙之功啊!” 周楚暮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小葫芦,这回你可是给老爷立了一功,要不是你提醒,老爷的事情还不知道要被他们给搞成什么样子。” 周楚暮说着,捏了捏小葫芦的脸蛋。 小葫芦一脸懵逼:我立功了?我立什么功了? 周楚暮走出卧室,对守在一旁的周安说道: “立刻派人去把萧亮、王昙善和王介甫叫过来,对了,还有徐远。把徐远也一起叫来。” “是,主上。” 虽然夜已经深了,但是周楚暮却不得不连夜处理此事,明天就是早朝,他还要上朝处理朝中大事。到时候等上完了朝,说书人的演讲都结束了,事情就成了定局了,他就只能被他们拉着在造反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虽然快深夜了,但是萧亮等人一接到丞相周楚暮的命令,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急急忙忙刚赶到了相府。不多时,萧亮、徐远和王家两兄弟就先后来到了周楚暮的书房。 “说说,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周楚暮语气带着兴师问罪的味道。 四人面面相觑。 王介甫上前问道:“丞相深夜召我等前来,一开口就兴师问罪,属下实在有些糊涂,我们几人,并没有背着丞相做什么事情。不知道是什么让丞相产生了误会?” 第九十五章 应对 “那今天上午的说书是怎么回事?萧亮,本相让你找几个说书人,只是给百姓讲一讲本相做的善事,谁叫你给本相造势了?” “说,你们是不是把祥瑞吉兆都准备好了?什么凤鸣岐山,地出甘泉,瑞兽献果,什么鱼腹丹书、篝火狐鸣、石人独眼,是不是还要喊几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你们将一切罪都归到皇帝身上,是不是还有‘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周楚暮用力拍打了一下桌案,怒气冲冲。 萧亮愕然:“相爷,现在就要拿出祥瑞吉兆了吗?是不是太早了点——” ‘点’字还没说完,萧亮就被王昙善踢了一脚。 “看来是下官和萧大人误会丞相的意思了,今天的事情,都是下官和萧大人促成的,此事罪在我二人身上,请丞相责罚!”王昙善白胖的身体吨的一声跪在地上,俯首叩头。 萧亮见状,也连忙跪下请罪,他的问题才是最大的。 “徐远、王介甫,你二人有没有参与此事?”周楚暮冷哼一声。 王介甫道:“丞相,下官不知。” 徐远没有犹豫,跪在地上:“丞相,属下没有参与此事,不过属下得了王府尹的消息,属下未能及时通报丞相,是属下的错,请丞相治罪。” “丞相,好在事情还没有发生,还来得及。”王介甫说道,“既然丞相没有那个意思,明日让萧大人取消原定计划便可。” “哼,萧亮,以后办事,不要妄自揣测本相的意思,要是坏了本相的大事,你有两个脑袋也不够砍!” 萧亮也很冤啊,原本以为是丞相对他委以重任呢,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猜错了丞相的意思,萧亮连连叩头道:“是属下妄自揣测,误会了丞相的意思,请丞相治罪!” “虽然这次你们误会了本相的意思,不过事情办得倒是不错,今天说书的效果十分显着,吸引了不少百姓,这个套路你们可以继续用,不过说书的内容需要变一变。” 王昙善心下腹诽:能不效果显着嘛,那都是我砸下了真金白银的!本以为是一场大功,没想到全部打了水漂,早知道就让萧亮出钱了,现在真是费力不讨好。 “丞相,不知明日要说书先生讲些什么?”萧亮问道。 “今日你们不是一直诋毁惠帝和陛下吗?这样是不行的,本相和惠帝,明明是圣君贤臣的典范,怎么能诋毁惠帝呢?本相的所做所为,全都是惠帝陛下的命令,本相的所有功绩自然也都是惠帝陛下的。” 王介甫眼前一亮:妙啊!只要将丞相和皇帝绑在一起,那就是荣辱一体,诋毁丞相,不就是诋毁皇帝吗?这样一来,还有谁敢骂丞相?就算放开言路,不禁百姓议论,也没有人有胆子敢散播流言了,不然就是诋毁先帝,意图造反。丞相这一招,反客为主,这才是真正的高明啊! 王介甫心中佩服不已,也有些见猎心喜:“丞相,不如这稿子交给属下来写如何?属下定会原原本本的按丞相的嘱托,将丞相和惠帝写成圣君贤臣的典范!” 周楚暮有些不放心:“好,那就辛苦介甫了,明日的说书在巳时,介甫你在上朝前将稿子给我看一遍,再发给说书人。” 萧亮犹豫着说:“可是,今天我已经让说书人把惠帝连着陛下一起骂了” “圣君贤臣,也是可以有争端的。丞相费尽功夫说服惠帝,惠帝闻过则喜、知错能改、勇于纳谏,岂不是更能显得丞相高瞻远瞩、贤能正直?”王介甫笑道。 “哈哈哈,知我者,介甫也!既然介甫已经领会了本相的意思,那稿子本相也不必再看了。”听到王介甫这样说,周楚暮彻底放心了,看来王介甫是真的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王介甫看了看身侧的几人,微微一笑,有些自得:虽然我投靠丞相比你们晚,但是,我才是丞相真正的心腹。 送走了四人,已经到了深夜,周楚暮感觉才躺下没多久就寅时了,已经到了上朝的时辰。 在小葫芦的帮助下,周楚暮穿好紫服绶带,头上绑着白巾,出门坐上马车,走了约十来分钟便来到了太和门。 此时早起上朝的大臣们都已经纷纷站在了太和殿外,老老实实的等着司礼监敲响宣布进殿的钟声。 众臣见到周楚暮来了,纷纷上前见礼。 司徒吴石、司空欧阳朔、礼部尚书王玄馍、吏部尚书张机、中书令荀子思、中书舍人钱行之等等周楚暮一派的核心人物将周楚暮围了个半圈,众星拱月般将周楚暮迎到了最前方。 司礼监李忠甚至还给周楚暮搬来了一条小木凳。 周楚暮当仁不让的坐了下来,这是他的专属特权。 不多时,钟声响起,李忠气息悠长的喊道:“上朝!” 众臣在周楚暮的带领下,鱼贯进入太和殿。 龙椅下方的摆放着一条檀木椅子,蓝雨熙端坐在椅上,一身素白的凤袍,点缀着无数珍珠宝石,金丝银饰,如今还在丧期,蓝雨熙未施粉黛,面上却依旧光可鉴人。虽然是第一次上朝监政,蓝雨熙的姿容仪态却无可挑剔,端庄典雅,皇皇大气,像一只高贵美丽的冰凤,令人不敢直视。 “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 蓝雨熙语调微微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这是她第一次临朝监政,看着底下这么多地位权势极高的朝廷众臣像她鼎礼叩拜,看着以前这些高不可攀的大人物跪在自己面前,蓝雨熙有些微微沉醉,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就连往日将她压在身下的丞相周楚暮,也要向她行礼,口称千岁,蓝雨熙心中的快感就更强烈了。往日都只有她被周楚暮征服的份,哪有让周楚暮在她面前低头的时候? 蓝雨熙正在陶醉,一时忘了流程,司礼监李忠只好轻咳提醒。 第九十六章 一国之重 蓝雨熙回过神来:“众卿家可有事上奏?”蓝雨熙说完,看向了周楚暮。 周楚暮有如老僧入定,站立不动。只是眼神灼灼的盯着蓝雨熙,今天的蓝雨熙,有种神圣不可侵犯、高贵不可亵渎的圣洁,别有一番风味。 蓝雨熙与周楚暮的眼神对上了片刻,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 兵部尚书张楚岚出列说道:“太后,臣有本奏。” 蓝雨熙之前也做了功课,认出这是兵部尚书:“张尚书请讲。” 张楚岚道:“惠帝新丧,新帝刚立,正是我大魏虚弱之时,当加强边境防备,防范各国来犯。” 这时周楚暮走出一步,说道:“臣准备调动前卫、中卫、左卫、右卫、后卫五军,共四十万大军,前往边关,威慑周楚吴三国,并防备匈奴入寇。太后,这是调动五军的调令。” 李忠将调令接过,呈到蓝雨熙面前。 蓝雨熙哪里懂军国大事?不过在她想来加强边关防备总是没错的。 “丞相安排妥当,本宫并无异议。” 现在周楚暮还没有开府治事的权力,虽然他已经让各军准备出发了,但是没有天子旨意,各军还没有启程。只有等到周楚暮开府之后,他丞相府的大印才能调动军队,现在他丞相府的权力大部分还局限在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只有那些事情他才能一言而决,无需皇帝或者太后旨意。 此时太尉杨惮却出列反对道:“太后,万万不可!五军不可轻动,须知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大军一动,劳民伤财,四十万大军,需要调动民夫近两百万人,如今春耕还未过去,正是农时。更何况,周国、吴国与我大魏多年未有战事,贸然调动大军,定然引起两国误会,若是两国紧张,也调动大军与我大魏在边境对峙,那就成骑虎难下之势了!” 杨惮的担心不无道理,群臣都纷纷点头。 周楚暮不屑道:“亏太尉还是宿将出身,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野兽都知道在自己虚弱的时候,亮出爪牙,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竞争者,何况国家之争?公小儿之见,不足与高士共语。” “你!?”杨惮被气的几欲吐血。 冯去病出列道:“五军乃我大魏精锐,一旦将五军全部派出京师,则京城空虚,社稷动荡丞相的安排恐怕有欠妥当。应当至少留下一军,守备京城,并作为后备军队,不然一旦有某一国的敌军大举压境,守军难以抵挡,朝廷便没有兵力支援了。” 不少大臣纷纷点头。 谢晋说道:“冯尚书乃老成谋国之言,丞相,冯尚书所言甚是啊。” 周楚暮嗤笑:“京城尚有禁卫军八万人,冯尚书却说无兵可用?难道是冯尚书过于年迈,已经记不清事了?冯尚书还是早日告老还乡的,安度晚年去!” 冯去病一时无言以对,难道他能说:我要求留下一军,就是为了防备你周楚暮的禁卫军? 冯去病向谢晋使了个眼色。 谢晋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丞相,禁卫军有宿卫皇宫之职,乃天子亲军,不可轻动,还是要留下一军,防备盗贼啊。” 这个盗贼指得谁,几人都是一清二楚。 周楚暮冷冷的看了谢晋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 “勿需多言!若是边关告急,本相自当亲率大军,讨伐不臣!” 周楚暮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不就是担心五军被自己派出去后,京城无兵力可以制衡自己,怕自己率领禁卫军谋朝篡位吗? 他们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实际上周楚暮这个举动,就是为了废掉姜居做准备,只有将四十万大军调出去后,他才能完全掌控京城,行伊尹霍光之事。不过周楚暮并不打算篡位,他只是要用姜怀民献上的计策,换一位皇帝而已。如果留着四十万大军在京城的话,说不定会有人铤而走险,煽动士卒进攻禁卫军。 这时蓝雨熙已经看明白了,这些大臣们怕的就是大军被周楚暮调遣出京后,周楚暮趁机作乱。 蓝雨熙用力捏着手上的调令,指节都发白了,她感觉这几份调令十分烫手。 “大魏国的命运就握在我手中吗?我才第一天上朝啊!”蓝雨熙在心中喊道。 杨惮噗通一声跪在蓝雨熙面前:“太后!太后这调令不能发啊!四十万大军一旦出了京城,社稷有倾覆之危,江山有不测之祸啊!” 谢晋、谢运、杨封、杨燕昭等皇党这时也顾不上惜命了,一齐跪在太后身前: “请太后三思!” “请太后三思!” 蓝雨熙双手握着调令,微微发颤,看向周楚暮。 周楚暮面无表情,只是深深的看了蓝雨熙一眼,便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等着蓝雨熙的抉择。 蓝雨熙想起了之前和周楚暮在乾清宫偏殿的对话: “本宫只是略施拳脚而已。” “以后太后施展拳脚的机会多的事,就怕太后应付不过来。” “丞相是说临朝听政吗?本宫可不敢在朝堂上施展拳脚。” “会有那一天的,就算太后不想,也会有人推着你,让你不得不去做。” 蓝雨熙轻闭双眼:你们这些国之重臣,不敢对抗周楚暮,竟然把全部的压力、把整个国家的兴亡都推给我一个小女子吗? 我蓝雨熙承担不起! “一切便依丞相安排。” 蓝雨熙语气没有一点波动的说出了这八个字,顿觉一阵轻松。 杨惮如遭雷击,全身发颤,嘴里不停的念着:“鼎足倾,覆公餗。鼎足倾,覆公餗。鼎足倾,覆公餗” 谢晋也面露绝望,但想到之前儿子的谋划,他不由心下一横——既然你周楚暮要行王莽之事,那就怪不得我了! 谢运将宋玉的计策告诉了父亲谢晋,谢晋一直没有同意他们的计划。作为魏国的大学士,他做不出这种出卖国家利益的事情,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为了除掉奸相周楚暮,他也顾不得这些了! 第九十七章 楚国来使 周楚暮睁开眼睛,看向凤椅上的蓝雨熙,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弧度。 蓝雨熙脸色有些发白,对着周楚暮强行挤出一个笑脸。 直到这一刻,她才对皇帝姜居感同身受!也不由对姜居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就凭姜居手下这几个臭鱼烂虾,如何去跟权势滔天、智谋无双的周楚暮斗? 周楚暮调动军队的事,他只和王介甫讨论过,也是王介甫为他拟的调令。所以周楚暮麾下的那些鬣狗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此时欧阳朔、张机、荀子思等人听到了丞相的安排和杨惮等人的反应,不由都是大吃一惊,没想到丞相已经开始行动了,丞相不是说要先开府治事吗?怎么就准备直接动手了?害得他们一点准备也没有。 几个人互相偷偷看了看,欧阳朔给张机使了一个眼色。 “丞相,太后,臣有本奏。” 蓝雨熙一下就认出了张机,对于周楚暮麾下的几个核心人物,她可是下了苦功夫的: “张尚书请讲。” 张机说道:“上次朝会,群臣讨论科举改制,对刊行百家学说一事,未有定论。如今臣等已经有了章程。” 周楚暮看了张机一眼,张机连忙露出谄媚的笑脸。 周楚暮不由一哂:算你们识相。 蓝雨熙对上次朝会的事情并不清楚,问道:“上次朝会发生了何事?如今又是个什么章程?” 张机解释说:“上次朝会丞相提出改革科举考试,改明经科和进士科为理工科与政治科,政治是谓‘道洽政治,润泽生民’,理工是谓‘制天命而用之’。并增设了考试书目,增加了《墨子》、《齐民要术》、《吕氏春秋》。书目一多,就加大了读书人的负担,为方便天下士子购买书籍,丞相提出由朝中大臣负责刊印科举考试书籍,并低价销售给士子,造福天下读书人。” 蓝雨熙点了点头,这是善政,不过她现在学乖了:只要是周楚暮提出来的政策,说不定都有猫腻,她还是先不要说话,先观望一下朝臣们的反应,免得又陷入了和刚才一样的境地。 张机继续说道:“因为增设的考试书目,每次科举都要更换,于是众臣们便提出了干脆刊印百家学说一事,但是在由谁来刊印学说一事上,众臣们起了争议,所以上次朝会此事没有商议出结果,不过今日我等已经拿出了一个完善的章程。” 其实三天前的朝会他们已经有了结果,就是他们这些鬣狗瓜分了好处,甚至将周楚暮排除在外了。只是徐远的死震慑了他们,而周楚暮又提出了开府一事,让他们看到了更大的好处,于是他们又准备将刊行百家学说的权力还给周楚暮。 蓝雨熙点头,示意张机继续。 “由于刊行百家书籍,耗资过巨,对国库压力太大。我们众臣决定为国分忧,散尽家财,促成这百年未有的文化盛事! 我们准备团结在丞相的领导下,以丞相的指示为纲领,一切听从丞相的命令,服从丞相的安排。将刊行百家学说、并召集百家学者之事交给丞相主持。 我张家出资五千两,负责刊行孟圣学说,司空欧阳家出资八千两,负责刊行道家学说,侍郎陆羽出资三千两,负责刊行法家学说,礼部尚书王家出资五千两,负责刊行孔圣经典” “所有刊行的书籍都将经过丞相府的审验,交由丞相亲自校正。” 其实他们出的钱怎么可能只有几千两,每一家最少都出了上万两不止,但是在奏章上他们不能这么说的。他们这几千两,都是倾家荡产,将他们多年省下来的俸禄都献给朝廷。 张机说完,将拟定的章程交给了李忠,李忠将其送至蓝雨熙面前。 冯去病冷哼一声,面色难看。上次他嘲讽周楚暮是‘罢黜百家,独尊周术’,然而这次是周楚暮一党瓜分了大部分的刊行书籍的权力,他反倒没了说辞,毕竟明面上,周楚暮这是搞的百家争鸣,是百花齐放。 蓝雨熙象征性的翻了翻章程,然后将其合上: “众卿可以异议?” 一时雅雀无声。 工部侍郎陈朝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站出来说道:“微臣家学乃是先祖传下来的陈氏鸿学,臣也薄有资产,臣愿加入刊行百家学说计划,自主出资刊行我陈氏学说。” 蓝雨熙见状,问道:“丞相以为如何?” 周楚暮轻轻吐了一个字:“可。” 陈朝顿时大喜:“多谢丞相,多谢太后!” 见陈朝加入了这百年难有的盛事,一时间其他大臣也纷纷起了心思,又有几人出来说要加入百家计划。 周楚暮一时不胜其扰,对李忠使了个眼色。 李忠长喝一声:“肃静!” 众人安静了下来,周楚暮说道:“朝堂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此事太后尚未决定,你们争个什么?” 蓝雨熙闻言,不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众卿对丞相的安排可有异议?” 这回所有人都齐心了,除了杨惮几人没有开口,所有大臣都齐声说道: “我等并无异议。” “那好,此事就交给丞相负责。众卿若是还有想要加入的,只管去找丞相便是。” 一时间那些想要加入这文化盛事的大臣,纷纷转动着心思,想着该怎么讨好丞相,让丞相多给自己家一些份额。 “众卿还有何事启奏?” “太后,楚国派遣使者,前来吊唁柔质慈民施勤无私宽裕慈仁惠皇帝(就是惠帝),如今正在殿外等候太后召见。” 楚国是魏国盟友,作为盟国,楚国派遣使者吊唁不仅仅是礼节,如果楚国没有派来使者,引起了魏国不满,对楚国来说不仅仅意味着失去盟友的危险,甚至可能会导致灭国之灾。 楚国乃是小国,立国都是靠着魏国的支持,所以楚国才会在魏国国君去世后,就派遣使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魏国京城吊唁,这是为了表明楚国十分重视的态度。 第九十八章 请功 魏国运河对楚国开放,魏楚两国通信依靠运河之利非常便捷,两国之间的消息数日内便能传达,不过楚国吊唁的使者来的这么快,这个态度让周楚暮非常满意。 楚国使者乃是楚国太子陈蒨,二十五岁,相貌文质,身材魁梧,像是文人和武将的奇怪结合。 陈蒨目不斜视、每一步跨出都有如尺子量好一般,不多也不少,不疾不徐的走到殿内,朗声道: “外臣楚国太子陈蒨,拜见大魏国太后、丞相。” 群臣大感意外,没想到楚国居然把太子派过来了,看来楚国这个小老弟还是很给面子啊。 “贵使请起。”蓝雨熙声若雏凤,清音如罄,高贵而威严。 “敝国听闻上国皇帝驾崩,举国哀恸,街头巷尾莫不为上国圣君山崩而披麻戴孝,相抱而泣,悲痛不已。敝国国君乍闻此事,一刻也未敢耽误,令外臣日夜兼程前来吊唁大魏国圣君皇帝。” 陈蒨语气庄重而肃穆,连带着魏国群臣也不由挺直了腰背,心中生出一丝自矜。 蓝雨熙有些好奇,楚国的国民难道也为魏国国君的死而伤心? “贵使说楚国街头巷尾的百姓都自发为本国皇帝哭泣?” “正是,外臣不敢虚言。圣君之德,惠及敝国无数臣民,敝国上下深受圣君皇帝厚恩,如果不是圣君赐敝国良种占城稻,敝国百姓如何能吃饱穿暖,如何能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无饿殍之患,无饥荒之苦?” 陈蒨应答得体,进退有度。 陈蒨说的都是事实,不过是经过了润色的。惠帝再怎么仁慈,也不可能做出资助他国良种这种事情,不过是因为其余几国偷偷窃走了魏国的高产种子而已。这种事情是很难防范的,虽然魏国已经严刑峻法防范此事,但也不过是给其他国家的间谍造成了些许伤亡。 几国偷走了良种,便开始大力推广,到如今,几乎整个天下都已经种上了占城稻和谷神麦了。 不过楚国皇帝陈叔宝非常会做人,虽然偷走了种子,却还是给魏国上书,请求魏国赐予楚国良种,魏惠帝于是就坡下驴,接受了这个台阶,官面上象征性的赐予了魏国种子。 楚国既然是请求魏国赐种,那么推行新种在民间的宣传自然不能说是楚国皇帝的功劳了。楚国朝廷什么也没做,但是魏国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开始大力在楚国民间宣传魏国皇帝对楚国百姓的恩泽,所以魏惠帝才会在楚国百姓中有那么高的声望。 “先帝仁德,惠及四方啊。”司徒吴石长叹说道。 陈蒨说道:“圣君恩德惠泽万世,敝国上下均深受圣君皇帝厚恩,圣君驾崩,敝国无不悲痛五内,敝国国君特命外臣奉上新收的稻米十万石,以慰圣君之灵。” 魏国群臣无不满意的点头,楚国太子的态度,让他们非常受用。楚国太子对我大魏如此恭敬有加,如果楚国是这个太子继位的话,对我魏国来说,应当是一件好事。 “贵使有心了,来人,带楚国使者前去吊唁先帝。”周楚暮道。 两个小黄门上前,带着陈蒨前往乾清宫去吊唁惠帝去了。 见陈蒨走了,大学士谢晋这才出声道:“丞相,楚国使者来了,却不让使者面见陛下,恐怕有些不妥?” “陛下的登基大典还未举行,程序还没走完,如今名不正言不顺,怎能见外臣?岂不是有失我大魏颜面?” 姜居虽然灵前继位,名义上已经是皇帝了,但是程序上还没有走完流程。也就是说名义上合法了,但是程序上还不合法。 这不是周楚暮故意拖延,而是礼制本就如此,一国之君继位,怎么可能只是靠一张圣旨就能简简单单登基的?传位诏书只是确认继承人的身份,新帝即位还需要告祭宗庙,昭告天地,一般大一统王朝还有新帝去泰山封禅的流程。 不过名义上合法,大部分情况下就已经是皇帝了,除非别有用心,不然是不可能拿程序说事的,周楚暮不让姜居见楚国使者,纯粹是没有把他当做真正的皇帝而已。 周楚暮对着蓝雨熙轻轻一揖: “太后,臣有本奏。” “丞相请讲。” “将军蓝田涛,忠勇任事,护卫先帝有功,臣请太后封蓝田涛为三品武散官云麾将军,并赐其父长寿伯爵位。” 蓝田涛不过当了三个月的宫门将军,哪里有什么护卫先帝的功劳,周楚暮为蓝家人请功,不过是投桃报李,安蓝雨熙之心。 蓝雨熙有些不好意思,丞相这么明目张胆的给自己家人好处,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蓝将军年轻气盛,尚需磨炼,恐怕不能担当重任,丞相心意,本宫心领了。”蓝雨熙想了想,还是推辞了,毫无功劳给自己家人升官进爵,她有些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这也就是蓝雨熙面子太薄,才刚刚接触朝政,才会有这种反应,要是换成个老油子,都不用周楚暮来说,早就心安理得的给自己家人谋取好处了。 “太后贤德不居功,但是臣等不能有功不赏,不然便是朝廷亏待了对国家社稷有功之臣。诸位以为是不是?”周楚暮转身问群臣。 “丞相所言极是啊,有功不能不赏,不然会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是啊,丞相如此赏罚分明,我等也是欣喜不已,日后我等如果能做出什么功绩,那都是受了丞相今日的激励啊!” “太后,不能不赏啊!” “太后,一定要赏,而且要重赏蓝田涛将军!” “不错,依微臣之见,当封蓝将军为护国大将军,封其父为护国公!” 蓝雨熙目瞪口呆,第一次见到了周楚暮一党发力的场景,这战斗力,完全碾压皇党好吗。周楚暮居然有这么多党羽,而且每一个都战力不凡,难怪在朝堂上无人可挡。 虽然这些人是为了给自己家人请功,但是蓝雨熙完全能想象到,这些人一起发力对付皇帝的场面。 第九十九章 金銮殿捉迷藏 虽然想到了这些人的可怕,蓝雨熙心里还是有些喜悦,毕竟这样一来,弟弟和父亲都受到了封赏。 “既然众爱卿都这么说,那本宫便代弟弟和父亲愧受了。” “太后圣明!” “太后赏罚不避亲,臣等喜不自胜!” “众爱卿还有何事要奏。”蓝雨熙见无人再奏,看了看周楚暮,见他点头,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退朝。” 蓝雨熙不由松了口气,这第一次朝会总算过去了,虽然中间出了些许差错,甚至一度承受了举国之重,做出了影响整个国家轨迹的抉择,但是这一次朝会总算是比较圆满的过去了。 蓝雨熙走了下来,转到后面,正要离开太和殿,被司礼监李忠拦住了。 “太后娘娘,丞相说有要事要单独向娘娘禀报。” 蓝雨熙心中一慌,强行稳住心绪,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等在太和殿后殿内侧,心中却忍不住起了无数念头:这恶人又有什么坏主意?难道这恶人想要在这里,在这金銮殿上?这里可是群臣议论朝政、处理天下大事的地方啊,是整个国家最威严最肃穆的太和殿啊! (太和殿就是金銮殿) 不多时,群臣都离开了金銮殿,司礼监李忠之前得了周楚暮的嘱咐,带着所有宫人内侍悄悄退了出去,并合上了金銮殿的大门。 蓝雨熙见李忠带着所有宫人都离开,更是慌乱的不行,两只眼睛在金銮殿里四处乱飘,可是除了精美装饰,画栋雕龙,黄幡红绸,殿内再也没了别的人。 蓝雨熙心神大乱,这情形,和那日在乾清宫偏殿一模一样,这恶人居然真的想要在这金銮殿里和自己 想到那日的事,蓝雨熙不由微微夹了夹双腿,心里莫名的出现了一丝期待。 “我这是怎么了?”蓝雨熙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微微发红,心跳也莫名的加快了不少,连呼吸的节奏都加快了起来。 “不行,今天无论怎么样,也不能让他得逞。”蓝雨熙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过了没多久,“吱呀”一声,金銮殿的门被推开又被掩上。 一阵不疾不徐的厚重脚步声传来。 “太后娘娘,微臣周楚暮,有要事禀报娘娘。”周楚暮在殿前压着声音连说了两遍。 “太后娘娘?” 见蓝雨熙没有回答,躲着自己,周楚暮微微一笑,激起了兴趣。 捉迷藏吗?太后真是太调皮了。 “既然太后躲着微臣,那微臣可就要亲自来请太后娘娘了。” 周楚暮打量着金銮殿,这殿前空空一片,只有几根柱子,藏不住人,蓝雨熙只能躲在殿后。周楚暮故意发出响亮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走到殿后。 今天蓝雨熙一身凤袍,极为沉重,而且凤袍下摆拖地,有如孔雀开屏的羽毛,蓝雨熙想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楚暮走到殿后,一眼就瞧见了右侧屏风旁一根柱子后面露出的白色衣裙。 周楚暮心中暗笑:真是个笨蛋,这么轻易就被本相发现了。 周楚暮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的朝着那个角落摸过去,想要突然袭击吓她一跳。离了有三、四米,那柱子后的裙摆还是没有移动,周楚暮心中嘿嘿一笑,突然加速冲去,一把向着柱子后面抓去。 “抓到亻——” 周楚暮用手一爪,却抓了空,地上只有一件华丽的白袍,正是蓝雨熙刚才身上穿的凤袍。 周楚暮抓了个空,不由有些愕然,捡起地上的凤袍,一股好闻的味道传来,是周楚暮熟悉的蓝雨熙身上的体香。 周楚暮大感有趣,没想到自己居然中计了,蓝雨熙使了个金蝉脱壳,把自己给骗过了。周楚暮捏着手中的凤袍,一时的失败不仅没让他失望,反倒让他兴趣更加浓烈起来了。 “太后娘娘学会玩情趣了,这个游戏本相非常喜欢,不过这样玩不够刺激,不如本相背过身去,让太后继续金蝉脱壳好不好?太后脱一件衣服,就把它藏在一个地方,等太后把每一件衣服都藏好,本相再转过身来找。本相要把太后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找到,最后再抓住你这调皮的小白兔,太后你觉得这样刺不刺激?” 周楚暮站在殿后压着声音说着。这金銮殿空无一人,他确定蓝雨熙能听到自己的话。 “太后不说话,本相就当太后同意了,本相这就背过身去,数到一百就来抓太后,太后可要抓紧时间行动了。” 见蓝雨熙还是没有回话,周楚暮也不在意,既然她的凤袍都在这里,说明她肯定是躲起来了。周楚暮自顾自的转过身去: “太后,微臣转过身了,数一百个数,太后要抓紧时间。” “一。” “二。” 周楚暮数到了二十,然而身后却并没有什么动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周楚暮不由有些疑惑,难道这小妮子不愿意配合本相,这样就没意思了。 “太后不听微臣的话,微臣可是要生气的。” 见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周楚暮干脆转过身来。 “既然太后不愿配合,等臣抓到太后,定要让太后尝尝微臣的厉害。” 周楚暮有些不悦,没有了游戏的兴致,他现在只想找到蓝雨熙,狠狠的打她的屁股。 然而周楚暮找遍了后殿,查看了每一个角落,也没有发现蓝雨熙的影子。 “奇怪,难道躲在前殿。” 前殿就那么几根柱子,空旷的很,难道蓝雨熙是给我玩了一手灯下黑? 周楚暮又转到前殿,前殿的柱子很大,藏住一个人完全没问题,周楚暮为了防止蓝雨熙绕视眼,专门贴近柱子,仔仔细细的转了一圈。 可是每一个柱子都转遍了,也没有蓝雨熙的身影。 “奇了怪了,到底藏哪里去了?这金銮殿就这么些地方,她能躲哪里去?难道——” 自古ct不抬头,周楚暮想到一个可能,蓝雨熙可是民间女子,说不定会爬树什么的,周楚暮仰头向上面望去。 【(大家猜一猜蓝雨熙躲在哪里,猜中有奖)】 第一百章 惩罚 金銮殿上梁柱纵横,还有装饰遮挡,如果蓝雨熙躲在上面,自己还真抓不到。 周楚暮朝着上面轻声喊道:“太后?太后?” 梁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周楚暮不断调整着视角,可是找遍了整个房顶也没什么发现,唯一看不见的几个角落,那点空间也根本藏不住人。 “难道蓝雨熙已经跑了?”周楚暮大失所望,找遍了整个金銮殿都没找到人,看来是蓝雨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 周楚暮心中失落无比,满腔热情有如被泼了一盆凉水,拔凉拔凉的。 推开金銮殿的门,正准备离开,心中一动: “不对!还有个地方没找过!” 周楚暮转头,合上门,看向台阶上的那张椅子,那张象征着皇帝至高无上地位与权势的龙椅。 周楚暮嘴角一翘:真是选了一个好地方,害得本相一顿好找,差点就被你给骗过去了。 猜到了蓝雨熙的位置,周楚暮起了戏谑的心思。 “太后是不是以为微臣走了?” “不得不说,太后这次真的很聪明,差点就把微臣给骗过去了。” “太后既然敢这样戏耍微臣,微臣要是不好好报答太后一番,岂不是要让太后失望了?” 看着那张龙椅,依旧没有动静,周楚暮笑了,看来是之前自己几次猜错地方,给了蓝雨熙信心,现在估计心中正窃喜呢。 周楚暮俯下身,把鞋子脱下,轻手轻脚无声无息的从侧面走到了龙椅旁。 蓝雨熙正躲在龙椅下方,心情愉悦的听着外面周楚暮自说自话,见他像个傻子似的在那表演,蓝雨熙心中笑疯了。 这龙椅宽大无比,有如一张小床,龙椅上面铺着厚厚的金色垫子,垫子下面是绣着双龙戏珠的镶红金缎,这金缎垂到地上,刚好把龙椅底部遮住了。 蓝雨熙脱了外面的凤袍,躲在这龙椅下面,这龙椅下不仅不狭小,甚至还有些宽敞,可以让蓝雨熙舒舒服服的半抬着头。 蓝雨熙正捂着嘴窃笑呢,突然金缎一掀,一个硕大的人头怼到了她脸上。 “啊——”蓝雨熙吓得连连后退,魂飞魄散,一不小心脑袋还碰到了龙椅椅面,不由又是一阵剧痛。蓝雨熙连退了四五步,这才看清那个倒歪着的凶恶的人头是周楚暮的模样。 好在蓝雨熙本就捂着嘴,虽然被吓得惊叫,声音却正好被她自己捂住了,没有引起外面侍卫的注意。 “太后娘娘,好玩吗?”周楚暮脸上做出一副无比愤怒的样子。 “你——你怎么发现我的?”蓝雨熙满脸都是被抓住后的害怕模样。 “哼,太后娘娘选了一个好地方。微臣怎么可能想得到,太后娘娘居然会躲在龙椅底下,看着微臣在外面无头苍蝇般找了半天,太后一定非常开心!”周楚暮怒气勃发的说道。 “不,不是的,我没有。”蓝雨熙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周楚暮抓住蓝雨熙,将她从龙椅下弄了出来,一把将她抱起,摔在龙椅上面。 龙椅上有软垫,蓝雨熙屁股倒没什么事,心却像被颠出来了一样,跳到了喉咙里: “你、你、你要干什么?” 周楚暮邪魅一笑:“做太后喜欢做的事情。” “太后今天真是挑了一个好地方,没想到太后娘娘的胆子比微臣还大,居然想要在这里,在龙椅上和微臣畅谈国事,行那颠鸾倒凤的之举。” 这回是名副其实的颠鸾倒凤了。 “啊——,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蓝雨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在龙椅上挪动着,不断的往后退去。 “微臣真是没想到,太后居然也对这龙椅感兴趣。看来太后是越来越喜欢这种刺激的游戏了,哈哈哈,还有什么比在皇帝的龙椅上更刺激的呢?” 周楚暮说着,直接合身欺上,将蓝雨熙压在了龙椅上面。 “你放开!你快住手!这可是陛下的龙椅,你怎么敢坐到陛下的龙椅上面,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蓝雨熙面色赤红,心跳如鼓,不断的用手去抵挡周楚暮的进攻。 周楚暮将手放在蓝雨熙心口: “太后,你心跳的好快啊,这样太激动可不好,等下把龙椅弄脏了,咱们可没法解释。” 蓝雨熙想到那日自己在偏殿被掐住脖子忍不住潮潮汐水的事情,身体无端冒出一股热气,顿时感觉全身温度都升高了。 “求求你了,丞相大人,不要在这里好不好?”蓝雨熙哀声软语。 “太后娘娘自己选的地方,怎么现在却求饶了?”周楚暮戏谑一笑。 “我,我今天恼了丞相,是我的错,我任凭丞相处置,只要丞相不在龙椅上,我、我什么都答应丞相。” 蓝雨熙只想赶紧从龙椅上下来,她现在心中还有对皇权的敬畏,还有对权威的畏惧,不敢做这种犯大禁的事情。那天在偏殿里偷偷摸摸,虽然也是对先帝不敬,但那种不敬还在她的心理接受范围之内,可是在龙椅上,这就完全超出她的底线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情。 周楚暮没有理会蓝雨熙的软语恳求,他现在只想狠狠的惩罚她。 “如果丞相不答应的话,我就把外面的侍卫全都叫过来,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丑事!” 蓝雨熙见周楚暮没有放弃的意思,语气生冷强硬的说道。 见蓝雨熙一副认真坚定的神色,周楚暮知道这妮子是说真的了。其实他也没想过在龙椅上做这种事情,只是因为蓝雨熙刚好躲在龙椅下,挑了这么个好地方,他又正是对蓝雨熙满肚子邪火的时候,所以才会直接把蓝雨熙推倒在龙椅上。 他今日在金銮殿留下蓝雨熙,不过是因为上次在偏殿发现蓝雨熙喜欢刺激,这才想要更刺激一点直接在金銮殿大战一场,龙椅其实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太后刚才说,任凭我处置?” 蓝雨熙面色坨红,轻声道:“只要、只要你放开我,不要在龙椅上,我就说话算话。” 第一百零一章 诉衷肠 周楚暮放开蓝雨熙,将她从龙椅上拉了起来,拥入怀中,灼热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 “今日娘娘为何这般不知情识趣,故意躲着本相?” 蓝雨熙不过犹豫了一下,就被周楚暮一把抓在要害上狠狠一捏,不由痛呼出声: “你太用力了!” 蓝雨熙拉开周楚暮的手,从他怀里挣开,退后几步,表情正经,无比严肃的看着周楚暮。 “丞相,我今天躲着丞相,是因为我一直在害怕。我蓝雨熙不过是一个民间女子,在这大魏宫廷里无依无靠,有如浮萍,任由别人摆布,生死都不由自已。惠帝驾崩那天,一个小小的宫女都能来威胁我,要我色诱丞相,喂丞相喝下毒酒,我被丞相识破,丞相饶了我一命。之后杨太妃窜通皇后赢黄鸟,想要栽赃陷害、致我于死地,又是丞相及时赶到,斥退了皇后和杨太妃,救了我一命。丞相还派人杀了杨太妃为我报仇,让我登上了太后之位,还让我临朝听政。我蓝雨熙能活到今天,能走到这个位置,都是因为丞相。” “丞相是我蓝雨熙在这皇宫中唯一的依靠。”蓝雨熙看着周楚暮的眼睛,诚挚的说着。 周楚暮也收敛了表情,不由有些愧疚,蓝雨熙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他对她却没有丝毫的尊重,一直带着戏谑的态度和蓝雨熙相处,甚至将她作为玩物。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蓝雨熙刺杀过他,让他心中一直不能放下对蓝雨熙的戒备。那天午睡时分,周楚暮做的那个梦就非常清楚的体现了这一点。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周楚暮梦中众美环绕,无比舒适惬意,有如人间天堂,可是在他这个无比放松的场景中,蓝雨熙却化作了一个刺客来刺杀他,将他惊醒了。 这说明周楚暮潜意识里认为蓝雨熙会对他不利,而且会在他最放松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他心里怀着戒备,从未相信过蓝雨熙,又怎么会顾及她的感受,为她考虑呢? “雨熙,我” “丞相,你听我说。雨熙不过是个弱女子,刺杀你不是雨熙的本意,只是那天丞相粗暴的夺走了我的初红,像个强盗禽——淫贼一样野蛮粗鲁,我才会对丞相心中起了一丝怨恨,甚至想过要报复丞相。可是那天杨太妃和皇后她们陷害我的事,让我明白了,我一个女人想要活在后宫里,想要活的好好的,想要掌握自己的生死和命运,就只能选择一个靠山,让她们再也不敢欺负我,再也不敢陷害我。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宫中活下去。” (蓝雨熙心中道:“还要让她们再也不敢看我,再也不敢惹怒我!让她们对我俯首听命,让她们匍匐在我的脚下!”) 蓝雨熙眼睛一红,蒙上一层雾气:“丞相,你就是我唯一的靠山,是我唯一的依靠。雨熙不求丞相对我有多好,只求丞相不要把我当成一个玩物,我不要一直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 热泪汩汩的从蓝雨熙眼眶中落下,蓝雨熙眼中带着祈求,无比柔弱无比无助的看着周楚暮。 不怕美人笑,就怕美人哭。 向来多少英雄豪杰,倒在美人这一关上? 美人笑让英雄气短,美人哭则让英雄儿女情长。 普通女人还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宝,何况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梨花带雨的对你软语哀求?这样的情景,哪个男人顶得住? 周楚暮心中一疼,一股热流从胸中冒出,让他眼睛鼻子都是一热。 周楚暮一把将蓝雨熙狠狠抱入怀里,用力把她揉入自己胸膛,像是要把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面。 “雨熙,我不该这样对你。我对不起你。你把我当成了依靠,当做了救星,我却丝毫也没有顾及你的感受,让你一个人在这深宫中担心害怕。” “丞相——”蓝雨熙紧紧的抱着周楚暮,脸上梨花带雨,声音也带着委屈和感动,让人心生怜惜。 周楚暮心中自责无比:这可是你的女人啊,是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女人,你却一直在玩弄她,欺负她,把她当成傀儡,把她当成玩具。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是宫廷斗争的受害人,你却把刺杀的事全都怪罪到她头上,你怎么能这样呢。 周楚暮松开蓝雨熙,看着她的脸:“雨熙,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蓝雨熙展颜一笑,如同百花盛放:“丞相能这么说,雨熙心里就知足了。” 周楚暮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感动,闭着眼睛对着眼前的人儿深深一吻。 这次,蓝雨熙主动而激烈的回应,一边亲吻一边双手还不断的抚摸着周楚暮的后背。 有了回应,周楚暮更加受到了鼓舞,但这次却反而没有了那么多的欲念,两人只是不断的用唇舌进行着心灵的沟通,互相感受着彼此的心意,感受着彼此的爱意,互相温存,互相呵护,仿佛两个灵魂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防备,尝试着要融合到一起。 良久,唇分,两人四目相对,满眼都是彼此,不由发自内心的微笑,不由自主的再次相互靠近,耳鬓厮磨。 “丞相——” “叫我夫君。”周楚暮打断了她。 蓝雨熙不由羞的把头埋了起来。 “雨熙,难道我不算你的夫君吗?还是说你不愿意我做你的夫君?”周楚暮轻轻的说着。 “不是的——”蓝雨熙连忙辩解,“我、我只是有些害羞,叫不出来。” “雨熙是不愿意吗?那我以后——” “夫君!” 蓝雨熙急了,夫君两字脱口而出,抬头却看到周楚暮促狭的笑脸,不由一阵发恼: “你又捉弄我!”蓝雨熙说着,气愤的用拳头往周楚暮身上砸去。 周楚暮轻轻捉住蓝雨熙毫无力道的拳头,认真的说道: “雨熙,我是认真的,以后我会把你当做我的妻子一样看待,绝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蓝雨熙轻轻哼道: 第一百零二章 金銮殿之战 “你不欺负我,我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让你把我当妻子一样对待,而且你都已经有妻子了。” 周楚暮想到自己家中的夫人,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不过真要说的话,蓝雨熙才是他真正的第一个女人,也是目前唯一的女人。 “雨熙,事实上,你才是我的第一个女人。”周楚暮诚恳的说道。 蓝雨熙哪里会相信:“夫君,虽然你想讨我欢心,但也不用说这种谎话。” 周楚暮见她不信,也有些急了,都怪前身名声太差了,他说真话蓝雨熙也不信他的。 “雨熙,我说的都是真的,自从我来到这个世上,雨熙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我唯一的女人。” “难道夫君这么多年一个女人都没有碰过?夫君就算要哄我,也不能把我当傻子。”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我像骗你的吗?”周楚暮说道。 蓝雨熙眨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噗嗤一笑:“夫君你的眼睛像猫熊一样。” 周楚暮原身经常熬夜工作,有黑眼圈。 “算了,雨熙,要你相信这种事,确实是为难你了,换了我,我也不会相信。”周楚暮自嘲一笑。 “不,我愿意相信。” 周楚暮心中喜悦:“你愿意相信吗?” “夫君这样说,是因为夫君想像对待妻子一样对待我,把我当成妻子一样,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我当然愿意相信夫君。” “是,以后我周楚暮会像对待妻子一样对待雨熙,绝不会让雨熙你受任何委屈。” “嗯——”蓝雨熙轻轻嗯了一声,用头轻轻蹭了蹭周楚暮胸口。 周楚暮捧起蓝雨熙的脸,轻轻的吻下去。 两人水到渠成的宽衣解带,水乳交融在一起。 不多时,金銮殿上就响起了蓝雨熙压抑而又轻快的歌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余音了了,不绝如缕 两人合奏了一曲,云销雨霁。 “夫君,今天真是雨熙最快活的日子。”蓝雨熙衣不蔽体的搂着周楚暮,脸上身上都带着战斗的余韵。 这一次两人水乳交融,虽然没有像之前在偏殿一样激烈得如天雷动地火,但周楚暮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 当一个女人对你放开心扉的时候,这种体验完全不是单纯的肉体刺激可以相比的。这是从身体到内心,从内而外,从外而内,全方位的交融,不仅身体与心灵得到了释放,就连灵魂也得到了放松与慰藉。 这大概就是男女之间追求的和谐关系,当你在她\/他面前,能卸下所有防备,体验到心灵的温暖与灵魂的慰藉之时,那么这个人大概率就是能陪你这辈子的人。不过这个关系也是相互的,单方面的话,只能说是有缘无分。 周楚暮抚摸着蓝雨熙,感觉无比的平静与安宁。 “我也是。” 两人静静的抱了半天,蓝雨熙突然面色一红,轻轻的挣了开来。 “夫君,你又想了。” 周楚暮无辜的摊手:“这是男人的本能反应,跟我想不想没什么关系。” “呸,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我们在里面呆太久了,会引人怀疑的。”蓝雨熙一边说着,一边穿起了衣物。 周楚暮笑道:“外面都是我的人,谁敢乱说话。” 蓝雨熙微微嗔道:“知道夫君厉害,不怕别人闲话。夫君想在哪里欺负人家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夫君都敢在龙椅上欺负人家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蓝雨熙拿起自己淡蓝色的肚兜,促狭的一笑:“夫君,这次还要肚兜吗?人家还欠你一件肚兜呢。” 周楚暮不由摸了摸鼻子:“雨熙你变调皮了,都敢取笑你夫君了。” “夫君不要的话,那人家可要穿起来了哦~~”蓝雨熙说着,拿着那淡蓝色的丝布在胸前比划了几下,还得意的挺了挺胸口。 “好哇,今天你别想走出这个门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楚暮说着,两眼泛光的朝着蓝雨熙抓了过去。 “啊呀,不要,哈哈哈——”蓝雨熙一边说着,一边欢快的在金銮殿里跑了起来。 周楚暮经她这么一撩拨,火气怒盛,哪里肯放过她,三步化作两步,一下抓住了蓝雨熙的右手,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夺过她手中的淡蓝色丝布,将头埋下,大口大口的吃起了只属于他的美味佳肴。 蓝雨熙娇喘连连,身体扭动得像水蛇一样: “夫、夫君唔夫君真像个小孩子!” 周楚暮瓮声瓮气的问:“小孩子怎么了?像个小孩子不好吗?” 蓝雨熙双手拦住周楚暮往下进攻的大手,嗔道:“小孩子只会吃奶,夫君也只会吃奶吗?” 周楚暮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夫君当然还会别的,夫君最擅长的就是这造人之术了,雨熙你对夫君的造人之术不是深有体会吗?” “呸,什么造人之术,夫君真是胡言乱语。” “看来雨熙对我的造人之术不服啊,那我就让你再见识见识!” 在蓝雨熙的惊呼中,周楚暮用他的造人鞭,深深刺入泥土之中,带出无数点泥水。 “夫君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玩泥巴。”蓝雨熙满脸红晕,似嗔非嗔的说道。 “哈哈哈,陪雨熙玩泥巴,就算玩一辈子也玩不腻。” 蓝雨熙整理了泥泞的战场,将淡蓝色丝布往周楚暮脸色一扔,刚好把他的头全部罩住。 “夫君这么喜欢我的肚兜,那夫君就拿去好了。” 周楚暮闻着上面的奶香,油然一笑:“雨熙真是懂我心意,不如我专门造一个小楼,专门放置雨熙的贴身之物如何?” 一想到以后像集邮一样集满了衣物,再将蓝雨熙的贴身衣物挂满整个房间,那蔚为壮观的场面,周楚暮心中不由生出了浓浓的向往。 “呸,不正经。”蓝雨熙俏脸像熟透的苹果。 看着蓝雨熙穿好了衣物,恢复了端庄与高贵的模样,周楚暮嘱咐道:“雨熙,你在宫里要注意保护自己,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杨奉,他是我派去保护你的禁卫军头领。” 第一百零三章 公布答案 “嗯,我会小心的。”蓝雨熙收拾妥当,走出了金銮殿。 ——“起驾,太后回宫——” 东华门。 丞相府的卫士和下人在城楼下搭出了十数个帐篷,有将近二十个施粥的队伍。 无数百姓聚集在东华门城楼下,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人群中不乏许多老人、小孩、妇女。众人都翘首以待,等待着巳时说书先生到城楼公布昨日的答案。 当然,最重要的是,等新邺府府尹王昙善给他们发钱。 这次提前来的百姓有将近一万八千人,这还是因为东华门是内城门,不允许这么多人聚集的缘故,至于几个外城门,早就聚集了数万百姓不止。维持秩序的禁卫军为了保持京城道路通畅,不得不组成一道人墙,留出一道数米宽的道路来。 这些百姓聚集在城楼下,在禁卫军的组织下,以户籍所属的街道为组形成了数个方阵,这次聚集的百姓太多了,为了防止意外事故出现,禁卫军都严阵以待,几乎是以军队排兵布阵的方式在组织百姓。百姓们虽然有些怨言,不过也知道这是为了他们自己好,何况等一下还有钱拿,于是也没闹出什么事,当然不乏有几个滚刀肉,都被禁卫军打将出去,赶走了。 宋婉韵和小葫芦没有在城楼底下,而是在东华门城楼对面的一处茶楼要了个视角最佳的雅间,两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盛况。 “夫人,你看禁卫军都不准百姓去排队喝我们的粥,怎么能这样呢?明明我们是在施粥,他们却不让人来喝!真是太可恶了!” 宋婉韵解释道:“今天来的百姓太多了,禁卫军只有三千人,如果让百姓都去排队的话,他们根本就管不过来,到时候出了事,反倒是我们相府的责任了。” “他们都把人分组了,完全可以一组一组的让百姓去喝粥嘛,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小葫芦都懂,我看他们就是怕麻烦,故意不让人喝粥。” 宋婉韵不由莞尔一笑,小葫芦还是挺聪明的嘛,居然把禁卫军的心思都猜得七七八八了。这一点其实禁卫军统领早就和宋婉韵说过了,甚至还说了希望相府今天把粥棚撤了,免得发生事故,他们这可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或者杞人忧天,而是因为古代民众聚集真的极其容易引发混乱。 虽然这些人都是京城市民,素质相对较高,但是只要有人煽动了一小部分人出来,大部分人就会盲从,跟随着那一小部分人一起行动,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本能的跟在众人后面。这个就是从众效应。 禁卫军统领虽然不懂这个道理,但是他们有管理军队的经验,军队里管理士卒可是有相当严格的条例。因为古代战争中士兵们都是跟随着队伍行动的,尤其是大兵团作战的时候,在战场上士兵很容易盲从,一旦有某个队伍突然撤退,就会引起周围的队伍一起后退,然后引发连锁效果,造成全军莫名其妙的败退。 在淝水之战中,苻坚的百万大军就是这么败的。苻坚下令一部分军队后退,结果军队后退的过程中,引发了其余部队的跟随,然后大部分士兵以为己方败了,于是百万大军瞬间全军溃败,一路逃跑。甚至出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 禁卫军严格约束百姓的做法,其实是以军法在治民。 “夫人,你看,新邺府府衙的人带着说书先生来了!” 新邺府的衙役抬着几大箱子的铜钱,来到了城门楼下,昨日的说书先生也跟在他们身后。百姓们见到几大箱子的钱,都纷纷沸腾了。 “真的要发钱了!” “好多铜钱啊,真的要发给我们吗?不会说话不算话?” “王府尹亲自保证的,肯定没错!我把我全家老小都带来了,这一次就赚笔大的!” “哈哈哈,我把我乡下的父母和弟弟妹妹都接进来了,这一次我全家二十多人,人人有份!” “你们说那个大英雄到底是谁啊?听说第一个猜中的有五百文呢!” 昨天的听众回家以后,早就把这件事传开了,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什么小姨子的三舅姥爷的,凡是能联系上的亲戚,只要今天能来的,他们都把这些亲戚叫过来了。 能看热闹,有戏听,还有钱拿,这么好的事,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大多数百姓原本都只是凑个热闹,但是当他们听了昨日的观众关于那个大英雄的事迹后,也纷纷对这个当朝的大英雄心生景仰,对他的身份起了浓厚的兴趣。而且他们为了拿那第一名的五百文,更是讨论了个热火朝天,将朝中他们知道的大臣全部都猜上了一遍。 此时众衙役都站在禁卫军围出来的街道上,其中一个带头的班头高声喊道: “众位乡亲们,父老们,今日的说书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新邺府,已经准备了几千贯的铜钱,每人都有份!” “好!” “好啊!王府尹大气!” “快发钱!” 班头拿出一个彩球,说道:“不过众位父老人数太多了,这第一个猜中的,咱们实在是无法确定是哪一位乡亲,不如以抛彩球的方式,决定这五百文归属,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搞快点!快抛,别废话了。”这肯定是什么也没猜出来的。 “怎么能这样,昨天我全家可是一起猜了一个晚上,就等着今天第一个说出答案呢!” “我们也是,我们整条巷子的街坊邻居一起讨论了半个晚上呢!” “不行!”“不行!”“不行!” 眼见群情激愤,人人反对,班头不由的额上见汗。 “怎么办,班头?” “快拿个主意,要是搞砸了王大人非骂死我们不可。” 这其实也怪王昙善,他光想着激励百姓的兴趣了,却忘记了百姓要是来的人数太多了,根本就无法统计,这第一个猜出来的到底是谁,该怎么确定呢?总不至于让上万百姓来个抢答? 第一百零四章 盛会 这时,丞相府的一个侍卫来到班头面前嘱咐了几句,班头眼睛一亮: “乡亲们,王府尹说了,第一名可以有很多个,每一个方阵里面第一个说出答案的,都可以得到五百文奖励!” 人人都欢呼了起来,喝彩声雷动。 对于百姓来说,五百文可以买一石米,一石米足够三口之家吃上两个月! 众衙役几人一组,把铜钱箱抬到了每个方阵面前。 东华门是内城,城内是皇城所在,城外是东区,所以城内空间较小,城内只有两个方阵约六千百姓,城外则宽敞许多,有四个方阵近一万人,每个方阵都有五百禁卫军维持秩序。这些百姓里面,不仅有王昙善这边安排的托儿,还有宋玉、杨封等人安排闹事的人手。 这些准备闹事的,原本想要躲在人群中煽动起哄,搅乱周楚暮的安排,然而周楚暮早有应对,禁卫军以军阵之法安置百姓,每一个方阵都有五百精锐士兵。 见到禁卫军明晃晃的刀枪和鲜明的盔甲,这些准备闹事的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明智的选择了偃旗息鼓。分了六个阵型,他们再想躲在人群中闹事,一眼就会被禁卫军发现,而且想依靠人群掩护都做不到。 眼见众衙役就位,站在城楼的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一拍惊堂木,掏出一个造型古怪有如唢呐头的东西放在嘴前,一句话说出,声震全场,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东西其实是一个包了铜皮的木制喇叭,古代虽然没电,但是喇叭本身就具有放大声音的效果。 “乡亲们,父老们,大家好!今日盛会,盛况空前,万人空巷,各位乡亲扶老携幼,怀着满腔热情来听我讲故事说书,都是为了知道那位为我们老百姓默默奉献、不求回报却承受一身骂名的大英雄到底是谁。乡亲们对英雄的拳拳爱护之心,对保护我们的英雄的感恩之心,分外真挚而急切, 但是乡亲们先不要急,今天大家来的人很多,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和不幸,官府委托我向大家提出几点要求,希望大家严格遵守纪律,不要触犯朝廷法度,我要说的有以下几点,第一,” 不止是禁卫军接到了严格的命令,所有的说书先生也再一次经受了紧急培训,甚至好几个被换成了公门里的差人,就是为了保障今天的安排一切顺利。 百姓们听了说书先生说了一堆枯燥的规矩,原本参与盛会的兴奋情绪和躁动都被压了下来,对朝廷对官府的畏惧是深入百姓的骨子里的,听说书先生说的这么郑重,身边又有禁卫军,有些胆小的百姓甚至有些坐立不安了。 不过魏国民风不像周国那样文弱,魏国民间是不禁刀枪的,只有盔甲是严格禁止私藏的,民间的风气是经常一言不合刀剑相向,武德充沛,民风彪悍,虽然说书先生郑重的说了一大堆规矩,大多数人却并没有被吓住,只是安分了许多,心情没有那么躁动了。 毕竟古代赶个集都跟过年似的,何况是这种官府组织、全民参与的盛会?百姓们的好奇与躁动也就可想而知了。 “快开始,我还等着拿第一名呢!” “是啊是啊,别磨蹭了。” “那好,今天的盛会就正式开始。昨天,我讲了一位属于我们老百姓的大英雄的故事,这位大英雄不求名利、不求回报,默默为我们百姓付出,给我们魏国带来了占城稻和谷神麦,让我们大多数人都能吃上一口饭,这位大英雄开通了运河,让我们的田地从此不会被洪水淹没,遭受干旱的灾难,这位大英雄斗奸人、杀贪官,却被人诬陷,背负了一身骂名,一直被我们老百姓误解,他为我们做了这么多的事,我们不仅连他做的好事都不清楚,甚至还听了别有用心者的话,对大英雄百般侮辱,诅咒谩骂。” “昨日我让大家回家去想一想这位大英雄到底是谁,现在大家有答案了吗?大声告诉我,这位大英雄的名字!!” “是老太师赢无忌!” “肯定是府尹王昙善,这次就是府尹大人出的钱。” “是冯去病!” 百姓们众说纷纭,五花八门,然而只有一小部分人不确定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难道是丞相周楚暮?” “怎么可能?丞相就是个——呜呜呜——”这人还没说完就被亲戚捂住了嘴。 一万多人吵成一片,好像千万只蜜蜂嗡嗡嗡的在空中飞舞,禁卫军不得不在队率的带领下,大声呵斥,让百姓安静下来。 百姓们这一回答,足足过了半刻钟才恢复了秩序。 说书先生举着喇叭,大声说道: “不错!就是大魏丞相——周楚暮!” 百姓一片哗然,全都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不相信,这个大英雄是谁也不可能是周楚暮!” “不可能,难道我们这么多年,都骂错了人?” 这一刻,百姓们都炸了锅,纷纷质疑了起来,那些闹事的,见形势一片大好,也趁机开始鼓噪,让百姓躁动的情形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大家安静!” “我知道大家不相信,但是这就是事实!而且我有证据,大家请看!” 说书先生亮出了几份圣旨。(不是真圣旨,真的只有一份,这些只是复制品。) “这几份圣旨,都是惠帝为了封赏丞相的功绩而下的旨意,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说明了丞相的功绩!” “这份旨意是惠帝十四年的:鸿胪寺少卿周楚暮,游说吴国大将陈叔宝,陈叔宝深明大义,在鸿胪寺周少卿的劝说下,起兵反抗逆吴,并向我大魏献上了南郡、长沙郡。周少卿以一己之力,不费一兵一卒为我大魏收复南郡、得长沙郡,功莫大焉,朕心嘉许,封周少卿为大司农。” “这一年,周丞相只有二十一岁,却以苏秦张仪之机辩,为我大魏立下不世之功!不知有几人知晓?” 第一百零五章 证据 说书先生用力的挥手,深深提气,几乎要将胸膛里的气全部吐出来一般,大声质问道:“这么大的事情,各位乡亲知道吗?” “什么?楚国背叛吴国,是丞相干的?” “这,这,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骗人的?从来没听说过。” 百姓纷纷不敢置信。这时有一个老人热泪盈眶,大声说道: “老朽记得!老朽记得!那是十年前的事情,老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老朽就是戍守荆州的戍卒,周少卿孤身入敌营的事情,我们荆州老兵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老张!老张!你说句话,你说啊!” 老人拉着旁边另一个断腿老汉,那断腿老汉嘴唇哆嗦着上前: “不错!要不是当年丞相说服了吴国大将,也就是现在的楚国皇帝,我、我早就死在南郡战场上了。” 这时又有许多人纷纷站出来,为这件事作证。 “我记得当年确实有消息说是有人游说了陈叔宝,才让楚国叛吴的。” “我也记得当时有消息说是鸿胪寺少卿干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说这件事的人都纷纷闭口不言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讨论了。” 一位粗布短衫的脚夫愤怒的大声说道:“当年俺也听说了丞相的壮举,在茶棚和人提起此事,被几个官差抓了起来,毒打了我一天一夜,说是让俺不要传播谣言。” 又有一位员外模样的中年儒士叹道:“此事虽然鲜为人知,但也不是什么秘密,丞相当年,确实是立了大功,才入了陛下的眼,从此被陛下看中。只是当年——唉,当年的事,不说也罢。” “哼,有什么不能说的,当年不就是王太师一党为了压制丞相,故意压下了这个消息吗?” “话虽这么说,但,唉——” 这个消息虽然大多数百姓都不知道,但知情的人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少,说书先生当众念出这份圣旨后,一时间知情人士都纷纷开口为这件事做了一个认证。 百姓们听了这么多身份不同的人都说是真的,纷纷点头。 这时说书先生又拿出了第二份圣旨。 “这份圣旨,是惠帝十八年的:司农寺卿周楚暮,试种占城稻、谷神麦三年成功,二者产量远非普通粮种可比,实乃国之利器,利在当下,惠及千秋。周楚暮造福天下百姓,恩泽万世子孙,可称贤德矣。赐司农寺卿周楚暮御笔御砚、御字御画,并赐白银万两、黄金十斛。令丞相宋璟负责全国推行良种,将占城稻和谷神麦推行天下。” “丞相当年被惠帝提拔为司农寺卿后,带着司农寺官吏探查全国,搜寻新的的粮食种子,为了试验新种子的产量,丞相三年没有离开农田一步,亲自耕种,守在田里,双脚没有一刻不泡在水里,最后才试验出了占城稻和谷神麦这两种神器。然而丞相三年苦功,最后却只被惠帝赏赐了些黄金白银,乡亲们可想想,这是为什么?” 原因自然多种多样,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当时朝中以王太师为首的党派一直在打压周楚暮,分薄他的功劳,甚至陷害攻讦他;二是这个功劳实在太大了,连惠帝也眼馋了,惠帝当时没有特意为周楚暮扬名,就是为了把推行良种的功劳揽到自己头上,让全国百姓都念着他的恩德。 这件事其实算是周楚暮和惠帝之间的默契,周楚暮献上了这个功劳,惠帝后来才会念着周楚暮的好,看重他,将他视为心腹,对他愈发重用起来,有了皇帝作为依仗,周楚暮才能在朝堂上以不到而立之年身居高位,在太师赢无忌和丞相宋璟的联手打压下,一路青云直上,最后甚至击败了赢无忌和宋璟,成为大魏丞相。 “原来占城稻和谷神麦真的是丞相送给我们老百姓的。” “惠帝真是赏罚不公,丞相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居然就只赏了些字画金银,简直——” “丞相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我真该死啊,丞相对我一家有大恩大德,我却一直听信谗言,咒骂丞相,我真该死啊!” “丞相为我们老百姓做了这么多好事,为什么一点名声也没有传出来?”有人疑惑问道。 “那当然是因为有奸臣故意不让丞相出头,楚国的事如此,占城稻和谷神麦的事也是如此!” 百姓们纷纷义愤填膺,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因为冤枉了周楚暮,感到愧疚,一方面是因为周楚暮为他们老百姓做了这么大的好事,却没有得到应得的奖励,他们替周楚暮不值。 实际上惠帝的奖励完全抵得上周楚暮的这次功劳。惠帝自此以后对周楚暮信任有加,将他视作肱骨手足,社稷之臣,不管朝臣如何中伤诋毁周楚暮,都完全置之不理。 惠帝对周楚暮恩宠有加,生生将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提拔到了丞相的位置上。 二十多岁的丞相,也算史上少有了。 惠帝的恩宠,就是对周楚暮最大的回报! 说书人继续念着圣旨。 “这是惠帝十九年七月的圣旨” “这是惠帝二十年三月的圣旨,” “这是惠帝二十一年的圣旨” —— 随着一份份圣旨被拿出来,所有百姓都已经彻底被说服了,就连那些要闹事的人都沉默了,这些实实在在的功绩,每一份都是那么沉重,每一份都让他们心中一颤——原来,丞相真的是我们老百姓的大英雄,原来,丞相真的默默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原来我们真的误会了丞相。 随着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所有百姓都静静的听着他一字一句的念着圣旨,再也没有人说一句话,再也没有人有一丝疑问。 不知何时,场中出现了轻微的抽泣声。 一时间,百姓们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心里热热的,眼睛红红的,鼻子也酸酸的,随着轻微抽泣声的出现,许多人的眼泪也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第一百零六章 各方应对 “这是惠帝临终前的圣旨:朕以凉德承嗣基业,二十三年矣。自亲政以来 丞相贤德贤能,可保江山。 故托社稷于丞相周楚暮,望丞相念及君臣之交,尽心辅助新帝。 新帝亦当以‘亚父’之礼待丞相,悉听丞相教导,旦夕莫违,谨之勉之,伏唯是听,兢兢业业,延续我大魏江山。” 说书人泣声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惠帝与丞相君臣相得,君圣臣贤,吁怫都愈,惠帝才会临终托江山之重,命丞相为社稷之臣,辅助新帝,甚至让新帝以亚父之礼待丞相。这都是惠帝对丞相无比信任的缘故啊!” “各位试想,如果丞相真的像传言中的那样,无恶不作,贪腐成性,欺君罔上,以惠帝的贤明,又怎么会把魏国江山托付给丞相,让丞相辅政?如果丞相真的是奸佞之臣,难道惠帝会不知道吗?如果连各位父老乡亲都知道丞相是个大奸臣,惠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但是惠帝为什么不仅没有处置丞相,反而对丞相委以重任?这都是因为,惠帝英明睿智,圣明无比,惠帝清楚的知道,丞相是被冤枉的啊,惠帝知道,丞相一心为百姓、为国家考虑,那些流言蜚语,都是有人在恶意中伤丞相!” 这个逻辑无懈可击,让人根本无法反驳,除非承认惠帝是个昏君,明明民间都流传着周楚暮的恶名,惠帝却昏聩昏庸,非要用一个众所周知的大恶人做丞相。 百姓心中都有一杆秤,以前他们是不知道,这杆秤才会反方向的倾倒,但是如今他们清楚的知道,是丞相周楚暮一直默默在背后为他们做事,是丞相不求名利不求回报的付出,于是百姓心中的秤砣彻底倒向了周楚暮的方向。 “我们冤枉了丞相,丞相是好人啊。” “丞相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是,我们却冤枉了丞相这么多年,丞相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都怪你,天天在家里说丞相坏话,害我也误会了丞相” 说书人见一切发展顺利,也不由松了口气,天知道他顶着多大的压力,这事要是办砸了,他全家都要遭殃,不过如今既然给他办到了,那这就是巨大的功劳啊! 说书人心中激动无比:我说了这么多年的书,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还有时来运转的时候,这一次,我要发达了啊! 说书人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开始进行下一步动作,说书人踩上桌案,然后直接站上城墙,举着喇叭大声喊道: “乡亲们,请大声告诉我,谁是我们老百姓的父母,谁是我们老百姓的大英雄!” “是丞相大人!” “是丞相!” “丞相!”“丞相!”“丞相!” 百姓们大声呼应。 躲在酒楼的宋玉和谢运等人面色铁青,尽管他们早就对这一幕有所预料,但是他们还是没想到,周楚暮居然真的扭转了风评,一日之间就让百姓对他奉若神明! 谢运脸色黑的像碳一样:“先生,你安排的人手呢?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宋玉安排了谢运府上的人乔装打扮为百姓,还收买了街头的一些市井无赖混混,让他们去闹事,然而这点手段根本毫无作用。 宋玉尴尬说道:“东翁,禁卫军以军阵之法管理百姓,看来是周楚暮早有防范。不过在下还有安排,定能让周楚暮下不来台。” 谢运心情烦躁,不耐烦的说:“先生有什么安排还不快点发动,再晚一切就成定局了。” 宋玉也着急的望着城内某个方向:“东翁,快了,应该就要到了。” 此时朝会已经结束,众朝臣下朝回家,各个朝臣在回家路上的不同城门口,都看到了有说书人在城头拿着喇叭大声演讲,朝臣们不由全都停在城楼下驻足观看。 朝天门城楼,欧阳朔对着一旁的荀子思笑道: “子思,丞相下的好大一盘棋啊!这一子落得有九天神雷之势,震惊四野啊。” 荀子思微笑:“丞相有鬼神手段,非常人可以想象。欧阳公,前些天你太过莽撞了,尚不明丞相心意,便贸然行事,实在有欠考虑啊。” 欧阳朔叹道:“本以为丞相还要隐忍几年,待一切准备妥当,再行大事,没想到丞相竟然如此果断,不动则已,动则如九霄雷霆啊!” 荀子思看着城门下山呼海应的百姓,心有余悸的说道:“还好我等不是丞相九霄神雷的目标,不然,你我都要化作齑粉。” 欧阳朔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王昙善和萧亮下朝后,拉着王介甫,直奔东华门而去。 两人心中急切,王介甫却优哉游哉:“兄长,何必如此着急呢?难道兄长还信不过小弟的安排吗,此次小弟为丞相的谋划,万无一失!” “介甫啊,你是不急,为兄可是投了银子的,真金白银啊,这次可是大出血了,如果介甫你的方案没效果,那为兄的银子可就打水漂了,我能不急吗?” 萧亮心中也急着去看成效,这次的篓子可是他捅的,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王介甫不会有事,他可就麻烦了。 好在东华门是离太和殿最近的城门,三人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城门楼下,正好将说书人念圣旨的全过程都看了个遍。 见一切顺利,萧亮和王昙善都心中振奋不已。 王介甫则是悠闲的走到一旁的几个靓丽女子身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其中一个女子笑着将头上鲜花拔下,递给了王介甫,王介甫施礼道谢,怡然自得的将花插到了自己鬓角。 “介甫啊,你这簪花带绿的毛病哪来的?你这邋遢的性子,却偏偏喜欢插花。你要是好好梳洗一下,插朵花可以说是风流倜傥,可你现在这样子,插花不是不伦不类吗?” 王介甫哈哈一笑,不做解释,回头对萧亮说道:“萧大人,现在这个场面,对萧大人来说也是一次机会,如果萧大人好好表演一番,说不定百姓对萧大人也能另眼相看呢。” 第一百零七章 五家出殡 萧亮问道:“介甫此话怎讲?” 王介甫淡淡一笑:“之前丞相名声坏,萧大人严刑峻法禁止民众诋毁丞相,那叫助纣为虐,如今丞相风评逆转,那之前萧大人的行为,就变成了维护丞相的声誉,是对丞相的一片忠心。如果萧大人在百姓面前痛陈其中的内情,百姓虽然不会轻易忘记萧大人做下的恶事,但是他们知道萧大人的苦衷后,便不会怨恨萧大人了,反而会多几分理解。” 萧亮眼前一亮,想了想却摇头道:“介甫的计策确实不错,但是对我来说却不适合。我要名声有什么用呢?我本来就是丞相手中的利刃,如果利刃失去了锋芒,不能让人感到害怕,那这柄利刃还有什么威胁呢?坏名声有坏名声的好处,对我这种人来说,好名声才是毒药,会让我畏首畏尾,什么事都做不了。” 王昙善和王介甫对视一眼,两人不由对萧亮刮目相看。没想到萧亮居然有如此清醒的定位,深刻的知道自己的位置,甘愿做一把让人畏惧的屠刀。 王介甫拱手一揖:“萧大人对丞相的忠心,实在令我敬佩不已,请萧大人受我一拜!” 萧亮赶忙扶起王介甫,说道:“我不过是一介粗人,只懂杀人,怎敢受介甫之礼?介甫运筹帷幄,智计无双,又精通政务,将来必定是丞相的左膀右臂,日后还需介甫多多照顾才是。” 王介甫心中一凛,知道自己之前小觑了萧亮和徐远,这两人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丞相的心腹,果然有过人之处。自己之前率先领悟了丞相的意图,就沾沾自喜,以为这两人不过如此,只是凭资历上位,现在看来,这两人的位置都是独一无二的,无人可以取代这两人在丞相那里的地位,以后对这两人只能与之交好,不能与之为敌,不然就算抓住这两人的痛处,恐怕丞相也不会重责二人,自己反而要面对这两人的报复。 打定了主意,王介甫对萧亮态度大改,由之前的轻视态度变得分外重视了起来,但要让他奉承萧亮,说些漂亮话,以他耿直的性格,却是说不出口。 眼见进展顺利,王介甫便向两人告辞而去,准备回相府处理公务,萧亮也回了大理寺。 王介甫才走了不到两百多米,就遇见了两三百人的出殡队伍。 王介甫初时不以为意,直到棺木路过他眼前,他陡然瞧见灵位上刘不臧的名字,心中一个咯噔:“不好,要出大事了!” 王介甫连忙往回跑。 此时东华门气氛热烈,百姓都情绪激昂,感动又自责。 只剩下王昙善一人后,他走到百姓的方阵前,正要趁着这个机会亲自去给百姓们发钱,收获一番民心,却听到城内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伴随着整齐的哭声。 王昙善和周围的百姓都抬头往声音方向望去,发现居然是一只长长的送殡队伍,几百人穿着送殡的孝服,哀乐不断,纸钱飞舞,哭声不绝。 王昙善皱眉,这是哪户人家,居然挑了这么个日子出殡,这不是让全城百姓跟着一起晦气吗? 王昙善叫来一众衙役,吩咐班头道:“你去看看是哪户人家,问问他们能不能改道,从朱雀街走,要么让他们先抬回去,等百姓散了再过去。” 班头躬身领命,带着人手前去查看,然而不多时班头就一脸古怪的跑了回来: “府尹大人,是前太子舍人刘不臧今日出殡,这些人都是刘家家属。” 王昙善听了,面色一变,连忙去找禁卫军统领,准备让禁卫军将人拦住。 —— 出殡的这一幕,不仅只发生在东华门,其余几门朝天门、顺天门、通天门、万胜门四门都有出殡的队伍,这些出殡的分别是工部侍郎李云彦、国子监祭酒陈太冲、监察御史王兴业、右文殿修撰文仲业。 这些出殡的,都是指鹿为马那天死去的大臣! 酒楼上,宋玉见到出殡的队伍出现,大喜,对谢运说道:“东家,我安排的出殡队伍已经过来了。” 谢运抬头望了望,大骂:“荒唐!你让人在这个时候出殡,就是为了让全城百姓一起犯冲?搞个出殡就能破坏周楚暮的计划不成?” “东翁且听我说,普通人家出殡当然不成,可是这出殡的人家是死去的刘不臧、李云彦、陈太冲、王兴业、文仲业五家人呢?” 谢运眼前一亮:“妙啊!先生这一招实在是高啊!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任凭他们说的天花乱坠,周楚暮滥杀五家大臣的事是绝对掩盖不过去的!只要让百姓知道周楚暮的真面目,就再有人相信他们了!” 谢运兴奋的冲到窗口,看向送殡的队伍。 “不好!先生,禁卫军要阻拦他们出殡!”谢运焦急的看向宋玉。 宋玉胸有成竹的说道:“东翁莫急,在下早有应对,且安心看一出好戏。” 在王昙善的示意下,禁卫军分出数百人,要将送殡的队伍拦住,赶回去。 不料送殡队伍眼见禁卫军要围过来,领头的一位年轻人却突然大喊一声,带着队伍继续的向着这边冲来,不管不顾的往禁卫军队伍里撞去。 禁卫军见这些人一副吃错了药不顾性命的架势,也都慌了神,他们可不敢胡乱杀人,何况还是当着几万百姓的面,这要是当着民众杀了这些出殡的家属,那他们还不得被百姓生吞活剥了。 禁卫军慌忙将兵器了起来,生怕碰伤了这些家属。 然而这些家属仿佛就是来碰瓷的一样,尽管禁卫军连连退后,这些人却一个个直接往兵器上撞来。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快退回去,不准靠近!”禁卫军队率惊恐的看着冲上来的人群。 “全部退后!全部退后!” “再敢靠近,格杀勿论!” “停下!快停下!” 眼见一个个穿着孝服,面无表情、眼神诡异的家属一步步靠近,不管不顾的朝着兵器上撞去,禁卫军却不敢让他们真的撞上来,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第一百零八章 城门喊冤? 霎时间,牛行街上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两三百手无寸铁送殡的队伍,在领头十几人的带领下,将几百盔甲鲜明、武器精良的禁卫军逼得连连后退。 百姓们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这是哪家死人了,怎么挑这个时候出门?” “真是晦气,这不是让我们所有人都犯冲吗?” “禁卫军跟他们打起来了,这些人不怕死的吗?” “禁卫军拦着他们出殡干什么?” 等王介甫跑回来时,出殡队伍的头部已经与禁卫军对上了。 王介甫一脸铁青,他根本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想出这样的怪招。对手这一招,致命而狠辣,根本无招可解。 如今大庭广众之下,禁卫军对这些人根本毫无办法,杀又杀不得,抓又不能抓。 如果无缘无故杀人,百姓们必定震恐,到时候一旦有人鼓噪煽动,喊些什么“禁卫军杀人了!禁卫军要杀了我们!”之类的话,引起百姓惊恐,瞬间就能造成军队营啸的状况,甚至引发百姓们与禁卫军为敌,让这东华门血流成河。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那百姓就彻底与他们决裂了,从此以后他们走在街上都会被百姓视为仇敌,道路以目。 而如果众目睽睽之下抓人,又该怎么向百姓解释呢?无缘无故当着百姓的面把这些人抓起来,只会失去刚刚在百姓心中建立起来的信任。 宋玉这一招,王介甫防不住,也挡不住,这是阳谋。 王介甫跑到王昙善面前,王昙善一脸难看的问:“介甫,刘家人早不出殡,晚不出殡,偏偏挑这个时候出殡,我们该怎么办?要不干脆让禁卫军强行把他们赶走!” 王介甫一脸凝重:“这背后之人的智计,殊为可怖,这一手出殡让我们完全阵脚大乱!禁卫军不能赶人,如今他们已经将棺木抬到了百姓面前,我们这时候再出手,已经是迟了。如果我们让军队赶人,他们岂不是正好借题发挥,在百姓面前和禁卫军闹起来?在百姓面前将事态搞得越大,对他们来说就越是有利!兄长,让禁卫军退回来,这一局,是我输了。” 尽管不愿承认,但是事实就是王介甫根本没有料到对手会来这一出,毫无防备就让刘家的出殡队伍来到了几万百姓面前,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亡羊补牢的机会。 除非是在出殡队伍还离城门很远的时候就将他们拦下来,否则便做什么都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家人表演。 “兄长,恐怕不止是东华门这里,既然刘不臧出殡了,那李云彦、陈太冲、王兴业、文仲业又怎么可能不一同出殡?” 王昙善强笑着说:“这也不算什么,丞相指鹿为马,逼死刘李、杀死陈太冲三人的事,不是早就传遍京城了吗,就算让他们在百姓面前演这么一出戏,也影响不了什么大局,丞相的功绩可是实实在在的。” 王介甫正要说话,这时刘家人已经将棺木抬到了一万多百姓中间,领头的那个年轻人拿着一面大锣重重的敲了几下,然后开始了他的表演。 年轻人一脸悲痛,声色俱厉的大声喊道: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请受不孝刘家子孙刘新民一拜!” 年轻人刘新民说着,重重的跪在地上,团团的向着两边的老百姓叩首。身后的刘家众人也一齐跟着跪了下去。 百姓们都惊了,这跪他们是什么意思? “刘小子你不快点将你父亲的棺木送去安葬,跪我们干什么?” “刘新民?那不是刘不臧的儿子吗?” “刘不臧是谁?有点耳熟。” 刘新民抬起上半身,悲声道:“家父前东宫舍人刘不臧,几日前含冤而死,小子虽不孝,却也不能让父亲死的不明不白,小子在这里跪诸位父老乡亲,就是为了求各位父老乡亲,为我父亲伸冤啊!呜呜呜——” “是刘不臧的儿子啊——” “我听说刘不臧是怒骂丞相,然后撞柱而死的。” “嘘——不要乱说。” “这事我也听说了,可是丞相难道不是好人吗?” 百姓们被刘新民这么一提醒,想起了几天前京城流传周楚暮指鹿为马当众逼死大臣的事,不由纷纷对事情的真相产生了疑问,对丞相质疑了起来。 刘新民放声悲哭,一边哭着一边说道:“那日朝会上,丞相说要给陛下献上祥瑞,丞相献了一头高大的雄鹿,却非要让陛下和群臣说是马,我父亲刘不臧气愤丞相混淆黑白,专横跋扈,当众怒骂丞相,可是丞相却丝毫不肯悔改,依旧我行我素,不承认鹿是鹿,我父亲为维护天子尊严,为了世间公义,在金銮殿上撞柱而死。” 刘新民身后一老妇人站起来道:“乡亲们,我儿为维护世间公义而死,死得其所!因为天下自有正气,天日昭昭,公道自在人心!黑的不可能变成白的,白的也变不了黑的。诸位乡亲,周楚暮如此专横跋扈,奸恶残暴,妄图一手遮天,如今却骗你们说他是为了百姓,骗你们说他是为了百姓好,想要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让大家感恩他,赞美他,信任他,好成全他的野心。周楚暮这么做,都是在骗大家的,大家千万不要相信他!” “怎么回事?” “丞相在骗我们?” “我就知道周楚暮不是什么好人!” “妈妈。到底丞相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大胆!”禁卫军纷纷怒气勃发。 “老婆子找死!”一位队率甚至拔出了刀朝着老妇人砍去。 “住手!”王介甫目眦欲裂,这一刀要是真的砍上去,一切都完了,然而王介甫离那队率太远,哪里来得及? 那老妇人见禁卫军拔刀砍来,非但不惧,反而冷哼一声,挺着脖子迎上,闭目待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一鎏金重锏势若猛虎,将禁卫军队率的长刀击落在地。 正是禁卫军统帅徐用! “目无军纪,无视法度,擅杀平民,把他绑了!” 第一百零九章 闪亮登场 “老夫人受惊了。”徐用对着老妇人只是敷衍的拱了一下手,然后便转身看向惊疑不定的百姓。 百姓们这时都惊疑不定,议论纷纷,一个个都躁动不安起来,隐藏在人群里的间谍也有些蠢蠢欲动。这时徐用转头对众百姓说道:“各位乡亲,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请各位乡亲稍安勿躁,稍后丞相定会亲自出面,给大家一个交代!” 听到丞相会亲自出面,百姓们又纷纷安定了下来,他们如今依然对丞相抱着非常高的期望,心中认定丞相不会辜负他们。 徐用能赶到东华门,自然是因为周楚暮的授意。 周楚暮在金銮殿和蓝雨熙大战了两场后,比众臣晚出宫半个时辰,周楚暮从皇宫里面一出来,就遇见了一个几百人的出殡队伍,一开始周楚暮也没在意,然而才走没多久,另一条街上又出现了一个几百人的出殡队伍。 连续遇到两家出殡,而且两家都人数众多,周楚暮意识到不对劲,让周安前去查看,发现居然是刘李几家的出殡队伍。 电光火石之间,周楚暮就意识到这是针对他的一个阴谋,于是立马让周安进宫,让徐用派禁卫军去各个城门传达他的命令,稳定局势。 而周楚暮则重新返回了皇宫,目标正是皇宫里养着的那头雄鹿。 茶楼上,小葫芦和宋婉韵也被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夫人,差一点那老太婆就被人砍死了。”小葫芦一脸余悸,转念一想,又愤恨的说,“这死老太婆居然污蔑老爷,徐将军干嘛要救她!” 宋婉韵见徐用救下了人,也松了一口气。 宋婉韵担忧的说道:“刘不臧的母亲不能杀,不然我们在百姓面前就解释不清了,可是夫君好不容易才取信了百姓,这下被他们这么一闹,夫君的一番功夫全都白费了。” 小葫芦也气愤的说道:“老爷肯定不是那种人,这老太婆就是在污蔑老爷!”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小葫芦你快帮我想想办法!要是夫君在就好了——” 酒楼上,谢运和宋玉一起看了这一出好戏,哈哈大笑。 “先生,果然是一出好戏啊!哈哈哈!” 宋玉却反而叹了口气:“可惜,刘家没死人,刘老夫人故意激怒他们,就是要以死来坐实周楚暮是个伪君子,这才是在下安排的重中之重,如今刘老夫人没死成,恐怕事情又会生出变故啊!” 谢运恍然大悟:“难怪刘家人都拼了命的往禁卫军刀口上撞,原来这都是先生的安排,要他们以死来激起百姓的愤慨,激发百姓对周楚暮的愤怒!” 谢运低头摸了摸下巴:“先生,虽然东华门这边没成功,不是还有另外四个门吗?只要另外四处成功了,周楚暮照样翻不了身。” 宋玉却不这么看,既然守卫皇宫的徐用都出来了,还说等一下周楚暮就会亲自出面解释,这说明周楚暮已经知道了情况,并及时做了安排。 宋玉叹道:“只希望其余四门动作快一点,在周楚暮来不及反应之前造成既定事实,不然,恐怕在下这一招,起不到什么作用啊。” 谢运疑惑道:“先生,现在百姓不都已经开始怀疑了吗?就算周楚暮出面亲自解释,又有什么用?” 宋玉没有说话,只是忧虑的摇了摇头,心中想道:东华门离皇宫最近,徐用来得快,阻止了刘老夫人的自杀式行为,压下了蠢蠢欲动的百姓。如果另外四个门,要是能借着出殡造成人命惨案,然后我安排的人手顺势在人群中鼓动百姓,引发百姓暴乱,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那么这场战斗便还是我取得胜利。 “徐将军,可是丞相已经有了安排?”王介甫一脸希冀的看向徐用,这次的事情是他办砸了,没有考虑到敌人会借着五家出殡,对他们发起致命一击。如果不是徐用及时阻止了刘老夫人寻死,那这一回他们已经输的一干二净了。 徐用点了点头。 王介甫长舒了口气:“既然丞相已有定计,我就放心了。这次真是多亏了徐将军及时赶到。” 徐用拍了拍王介甫肩膀:“有相爷在,这不过是小场面,当年丞相面临的风浪比现在这点小小的水滔可大多了。只要跟着相爷,这种小场面多的是,以后你就习惯了。” 他本来被周楚暮安排去监视七公主和邵敏郡主,让邵敏郡主去引出宫中的虫子,只要虫子们和邵敏郡主联络,他就发动雷霆一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取得证据,抓捕暗处的虫子们。 但是事情有轻重缓急,很显然,相比于抓捕那些无关紧要的小虫子,五家出殡才是当前紧要的头等大事。就连周楚暮也不得不亲自出马,何况是徐用呢。 好在当初周楚暮献祥瑞的时候,已经留了一手,雄鹿确实是雄鹿,但是这头雄鹿,并不是普普通通的雄鹿。 不多时,周楚暮带着手下侍卫来到了东华门。 “看,丞相来了!” “是丞相!” “拜见丞相!” “丞相万岁!”“丞相万岁!”“丞相万岁!” 百姓们见到周楚暮,都激动得山呼海啸一般,纷纷喊着“丞相万岁。” 周楚暮也没想到,王介甫的安排居然这么有效,被热情激动的百姓们吓了一跳。 周楚暮一边走着,一边微笑着向老百姓们挥手致意。 “大家好!乡亲们好!”“乡亲们好!” 见到周楚暮这么亲切,许多人纷纷站了起来,向他们自己的大英雄、老百姓的大英雄挥手致敬。 一时间,禁卫军的压力剧增,老百姓都想离得近一点,想要越过禁卫军来到周楚暮面前。 周安和众侍卫见状,连忙护着周楚暮加快脚步,将周楚暮护送到了城楼上。 “拜——拜见丞相!”说书先生激动的结结巴巴,这是他第一次里丞相这么近。 周楚暮拿过他手中的喇叭,温和说道:“辛苦你了,这里交给我了。” 第一百一十章 四不像 周楚暮一路被侍卫护着,又有禁卫军保护,刘家人见到周楚暮,情绪特别激动,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想要冲上来,被禁卫军以人墙挡了回去。 刘老夫人更是一直对周楚暮喝骂不止: “奸贼!”“逆贼!”“你逼死吾儿,你不得好死!” 周楚暮之前一直没有理会刘家人,这时周楚暮拿着喇叭,用喇叭对皇城内外的两万多百姓高声说道: “各位百姓,我就是大魏丞相周楚暮。本来我只想默默做好丞相本职的工作,并不想有什么名声,也不希望让大家知道我的事情,我所做的那些,都不过是作为大魏国的丞相应该做的事情。可是今天事情闹得这么大,又有刘家家属指控我害死了刘舍人,我只好出面给大家一个解释。” 喇叭传出的声音瞬间压下了全场的嘈杂声,众百姓都期盼的等着丞相解释清白。 只有刘家人哭得越发厉害,骂得越来越难听了。 “奸贼,你还想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这么多百姓面前,你还能把乌鸦说成白的不成?老妇今天就算死,也要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你这无耻的恶贼,欺君罔上,败坏朝纲,残害忠良,欺压百姓,结党营私。老妇要在全城百姓面前,揭露你的真面目,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全场寂静,刘老夫人的骂声越发显得刺耳起来。 周楚暮不由皱眉:“刘老夫人,刘舍人的死本相也很遗憾,然而是非公道,自有百姓分说,刘老夫人若是继续撒泼,本相也只好请刘老夫人冷静冷静了。” 刘老夫人怒哼一声:“你快杀了老婆子!让老婆子下去与我儿团聚!” 周楚暮一挥手:“各位父老,既然刘老夫人不听本相劝告,污言秽语不断,本相只好先堵住她的嘴了,徐用!” 徐用狞笑一声,带着禁卫军上前。 刘老夫人状若疯狂,不停的大喊让周楚暮杀了她,百姓们眼见刘老夫人这么不讲理,像个村妇一样,纷纷对她指责起来。 “怎么这样啊,丞相都说要给他们刘家一个解释了,这疯婆子一点也不听。” “就是,这老婆子骂得太难听了。” “我看这老婆子是心虚了,不敢让丞相解释。” “肯定是心虚了,她儿子的死说不定和丞相一点关系都没有。” 眼见风头变向,刘新民赶忙拉住刘老夫人: “奶奶,我去和周楚暮当众对质,看他能有什么好说的!” 刘新民说着,大声喊道:“周楚暮,你说我们刘家指控你害死了我父亲,你是不敢承认吗?” 周楚暮一手举着喇叭,一手指向皇宫方向,说道:“此事不过是一个误会,各位请看,那就是我献上的祥瑞,请各位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百姓们顺着周楚暮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周安牵着一头高大威武的雄鹿从牛行街上走了过来,即使雄鹿身边还护卫着十几个侍卫,雄鹿高大的身体也清晰可见。 这雄鹿正是那天周楚暮献上的祥瑞,也是他指鹿为马的道具。 这鹿头脸狭长如马,角像鹿角却又与其他鹿略有不同,四肢粗大,蹄子宽大如牛,尾巴细长如驴子。 周安将雄鹿牵到中间,示意禁卫军散开,让所有百姓一齐观看。 众百姓纷纷伸长了脖子看去,对这怪异的动物感觉十分新奇。 “这是鹿?长得是有些奇怪了点。” “我是猎户,我看这东西像马像牛,就不像鹿,鹿哪有这么长的脸,蹄子还这么粗大像牛一样。” “到底是鹿还是马?” 百姓们众说纷纭,不过说是鹿的占了一半还多,剩下的小半百姓里面,也有很多人觉得这东西是马,还有说是牛的。 周安牵着雄鹿绕着场不停的展示了一番。 眼见百姓们看的差不多了,周楚暮于是举着喇叭高声说道: “各位父老,各位乡亲。这就是本相在新帝第一天朝会时所献的祥瑞!” “此物本相当时也不认得,于是在朝堂上询问众臣和陛下,这是马还是鹿。当时朝堂的景象和此时一模一样,陛下和一部分大臣说是鹿,其他大臣说是马,本相也以为是马,于是本相说陛下是认错了,但是陛下坚持认为这是鹿。认为是马的大臣和认为是鹿的大臣吵了起来,其中以刘不臧刘舍人情绪太过激动,竟然吵着吵着便和刘老夫人一样,情绪发作,对着本相大喊大骂,甚至激动的一头撞在了柱子上,撞得头破血流,当场死亡。” “但是本相从始至终,也没有和刘舍人争吵过一句,刘舍人一直骂本相,本相也一句没有辩解。这不过是大家对此物是鹿是马看法不同而已,何必争出个胜负?” “本相没想到刘舍人居然一时想不开,为了这点事情就触柱而死,实在是令人惋惜。” “后来本相查阅古籍,发现此物既不是鹿,也不是马,而是一头神兽!” “此神兽,名为四不像!” 四不像三个字一出,百姓纷纷恍然大悟。 “原来是四不像啊,难怪长得像鹿又像马。” “四不像那可是神兽啊,这是真正的祥瑞啊!” “老刘,四不像是什么东西?” 此时百姓们看向场中的那四不像已经带着无比的惊奇和敬畏了,这可是活生生的神话生物,是传说中的四不像啊,稀罕啊。原本就威武高大的四不像,这时在百姓眼中变得更加威武了起来,整个四不像仿佛都染上了神秘色彩,高贵而圣洁。 刘老夫人和刘新民听到周楚暮说这是四不像,纷纷怒不可遏。 “骗子!骗子!大家不要信他的话,这明明就是一头鹿,他都是骗大家的!” “奸贼!奸贼!你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周楚暮说道:“四不像已经数百年未曾现身人间,本相无意中得了神兽四不像,却不认识这神兽,所以才在朝堂上询问陛下和大臣,是以为大臣们和陛下见多识广,说不定能认出此物。” 第一百一十一章 神兽 “可惜因为四不像早已绝迹,朝中无一人认得四不像。陛下更是一口咬定这是鹿,刘舍人作为陛下亲信,维护陛下是刘舍人的本分,只是刘舍人脾性太大,在朝堂上像个泼妇一样咒骂本相,更是为了一点口舌之争,就激愤的撞柱身死。” 百姓们全都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我看着刘不臧的脾气,和他妈一模一样,不仅气性大,还一点都不讲理。” “唉,可惜了,这不过是一个误会而已,何至于此啊!” “这神兽四不像一出世,就让大臣和丞相起了嫌隙,我看这神兽带灾啊,怕不是个灾兽!” “胡说八道,四不像是瑞兽,怎么可能带灾呢?这都是刘不臧自己的问题。” “我就说丞相肯定是好人!刘家人才是不明事理。” 百姓们众口一词,都觉得是刘不臧脾气太大,跟他母亲一模一样不讲道理。 刘老夫人被气得全身发抖,嘴唇哆嗦: “你!你们!” 刘老夫人颤颤微微的走了三步,突然倒在了地上,竟然被气晕了。 “奶奶!”“老夫人!” 周楚暮也看到了这一幕:“快传太医,把张光宝叫过来!” 徐用厉声道:“刘新民,你作为刘舍人的儿子,该早点让你父亲刘不臧入土为安才是,你今日如此行事,在这么多百姓面前惊扰你父亲的安息,令亡灵不安,是对你父亲的不敬,如果你还有点孝心,就该亲自抬着你父亲的棺木,将他入土为安,为你刚才的行为赎罪!” 刘新民满脸不甘,眼中的怒火有如实质,胸中直欲吐血,然而在场的百姓却纷纷应和了起来: “徐将军说的对,刘家小子,千万别像你奶奶和你父亲一样,冥顽不灵!” “唉,快送你家大人入土为安,像什么话!” “太不像话了,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不孝!不孝啊!” 刘新民听得耳边百姓议论纷纷的声音,有如被雷电击中,身体一颤,眼神恢复了平静。刘新民将眼中的仇恨深深埋入心底,抬头望了一眼城楼一脸平静的周楚暮,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走!送我父亲入土为安。” 周楚暮看着刘家人不甘心的样子,长长叹了口气:刘不臧和李云彦,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遗憾,这两人在他看来,确实都是忠臣,是义士,然而因为立场不同,这两人却因他而死。周楚暮也常常问自己,那天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没有答案,政治斗争很多时候没有是非对错之分,他想取得更大的权势,方便他改革变法,造福整个天下的百姓,这是他心中的忠义,刘李二人为了维护皇帝,忠贞死谏,这是他们心中的忠义。 这是观念的问题,周楚暮是现代人,他认为的忠义,是对国家和人民的;是对天下百姓负责,是对整个国家负责,而不是为了皇位上那个被称作皇帝的人。 而古代这些封建时代的读书人,很多都是受忠君思想的影响,认为皇帝的权威和地位胜过一切,维护皇帝是他们最大的使命。国家?皇帝就是国家。百姓?百姓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大部分古代士族从来没有真正想过百姓才是国家的主人,他们士族才是国家的主人,是他们和皇帝一起共同治理天下,而不是百姓。 周楚暮要改革要变法,要让这个时代摆脱愚昧,让所有百姓真正觉醒,让所有人意识到他们才是国家的主人,那么这些士大夫就是挡在他面前的绊脚石。 刘不臧和李云彦确实是忠臣,但是他们也阻挡了时代前进的脚步,阻碍了历史的进步,从文明的发展来看,他们二人反倒是试图阻碍文明进步的人。 这是现代人的大义和古代人的大义的一次观念冲撞,也是因为周楚暮刚刚穿越过来,对这个时代了解不够深,考虑事情没有那么全面,这才导致了这个悲剧。 周楚暮看到刘李二人死谏,又见了陈太冲、王兴业和文仲业三人的丑恶嘴脸,两相对比之下,才会对这三人的小人行径深恶痛绝,一时怒气勃发,直接便下令将这三人处死了。 周楚暮举着喇叭,对着城楼下的百姓说道:“各位父老,各位乡亲,今天就到此为止了,请各位听从禁卫军的安排,有序的离开东华门。” “今后我丞相府会继续在城门立下粥棚,欢迎各位前来吃粥。现在请大家有序离场。” 百姓们听闻纷纷不舍,全都喊着要周楚暮再说点什么。 然而周楚暮却还有事要做。周楚暮说完,带着周安和四不像匆匆赶往下一个城门,还有其余四家的出殡队伍需要他来处理。 酒楼上,谢运满脸铁青,愤恨的一拍桌子: “可恶!” 宋玉也是长叹口气,从徐用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可能会发生变故,没想到周楚暮居然是直接将那天的祥瑞带到了百姓面前,而且这祥瑞居然真的是祥瑞,是一头百年难遇的神兽四不像。 “东翁,看来周楚暮那天指鹿为马的时候,就已经设下了陷阱,他带上一头所有人从未见过的四不像,却问大臣和陛下这是鹿还是马,这周楚暮明显是故意而为之,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谢运愤恨声道:“此贼真是老奸巨猾,奸诈无比!” “可惜了先生这么好的计策,居然功亏一篑!”谢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先生,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对了,国子监那边呢?杨太尉不是说要组织太学生当街游行吗?怎么不见动静?” 宋玉苦笑:“东翁,既然周楚暮都已经让禁卫军以军阵之法防范有人作乱了,又怎么会料不到太学生那边的动作。被周楚暮杀害的陈太冲可是国子监祭酒,太学生们必定是周楚暮严防死守的对象。想必太学生连门都还没出来,就已经被人在了国子监了。” 事实也确实如宋玉所说的一样,周楚暮早就防着太学生了,派了几千禁卫军将国子监围了个水泄不通,太学生根本出不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事情的真相 谢运重重的将酒杯在桌上一顿,问道:“如此一来,我们现在岂不是无计可施了?” 宋玉凝眉苦想了片刻:“东翁,这周楚暮的功绩都是实打实的,除非我们还能拿出他作恶的切实证据,不然恐怕——” “证据?这老贼行事谨慎,之前老太师赢无忌和老丞相宋璟都想要抓住他的把柄,致他于死地,然而就连老太师和老丞相都拿他无可奈何,我又如何能找到他的把柄?” 宋玉联合五家一起对付周楚暮,这已经是周楚暮这么多年来留下的最大破绽了。 宋玉奇道:“那之前周楚暮的那些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的事情,难道都是无中生有?他那些恶名声难道都是怎么传出来的?” 谢运有些不自然,这些事情当然是他们散播的。尤其是太师赢无忌掌权的时候,对周楚暮的诋毁和抹黑那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好色荒淫、抢夺民田、残害百姓之类张口就来。 周楚暮确实有些缺点,他好色,但在赢太师他们口中,就变成了纵容手下强抢民女,让徐用在全国各地为周楚暮搜罗民间美女供他享用,甚至连好看的母猪都不放过。 然而事实上,周楚暮家中只有一个宋婉韵一个正配夫人,一个小妾也没有,在外面则只是和醉花楼的小姐姐有不可描述的关系,至于强抢民女的事,完全是子虚乌有。 另外,周楚暮的坏名声大部分不是因为他本身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掌权之后,他手下的党羽打着他的名号做了许多欺压百姓的恶事,比如欧阳朔、吴石等这些周楚暮麾下的鬣狗,这些人的家人欺压百姓、强抢百姓田地,用的当然就是周楚暮的名号。 宋玉见了谢运的神色,了然的点头。 “东翁,之前关于周楚暮的恶行都是谣言,如今周楚暮拿出了惠帝圣旨,将实实在在的功绩展示在了百姓面前,百姓自然相信这切切实实的证据。” 想到当初他们利用周楚暮手下犯的恶行散播谣言,谢运有了主意。 谢运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既然对付不了周楚暮,不如从他那些手下入手。他麾下的党羽可是利用他的旗号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恶事,只要把这些事情抖出来,周楚暮就必须做个选择——保还是不保。” 谢运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不可言:“如果他保自己手下,那这些恶名他就摆不脱,如果他不保这些人,将这些事情归到他属下身上,那么周楚暮一党必定离心离德,只要逼他为了名声放弃几个属下,那么其他人必定——” 宋玉听不下去了,这不是给周楚暮洗白吗?本来这些事情被他手下推到他身上了,你非要去揭开,让百姓知道这些事情是他手下背着周楚暮干的是吗? 宋玉直接打断了谢运:“东翁,此事不妥,如今周楚暮大势已成,名声已经扭转,想必接下来就会严厉要求其麾下的党羽,约束他们,不让他们继续为恶,甚至可能会找几个民怨极大的用来杀鸡儆猴,我们收集其手下罪证,恐怕正中其下怀。” “那你说怎么办?” 宋玉笑道:“东翁刚才不是说了吗?周楚暮手下背着他做了很多恶事,那么我们让人装作周楚暮的人,去犯几桩大事不就行了?” “嫁祸?泼脏水?陷害他?不行不行!”谢运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这一招太师和老丞相早就用过了,先生你是不了解周楚暮麾下的那几个人才会这么说。” 宋玉奇道:“这一招虽然平平无奇,但是也不好破解,东翁怎么说不成?如果招募山间的强盗、盗匪,让他们打着周楚暮的旗号烧杀放火——” 这回换谢运打断宋玉了:“先生,你可知道为什么徐用和萧亮这么受周楚暮重用?” 宋玉略一思索,问道:“难道,徐用和萧亮两人就是因为替周楚暮处理这些事情才被重用的?” 谢运脸色不好看的说道:“不错,这两人刑讯逼供的手段极其恐怖,又擅长根据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株连大臣,一旦留下一点点小小的证据,就会被这两人发现。之前老太师多次派人嫁祸周楚暮,就是萧亮和徐用出手,以迅雷之势抓捕了作案者,并顺势找到了背后之人,将太师手下众多大臣都牵连了起来。” 萧亮的习惯就是那个时期养成的,萧亮为了抓捕这些造谣者和嫁祸陷害周楚暮的人,将耳目遍布了整个京城,一丝蛛丝马迹也不放过。 一旦听到有人传播周楚暮的谣言,或者发生什么与周楚暮相关的事情,萧亮都会直接把人抓到大牢,严刑拷打。宁杀错莫放过。 这个过程中当然也会抓到许多不明真相的老百姓,萧亮无法甄别哪些是真的被收买的,哪些是无辜的,自然就一视同仁,对所有人都施加了酷刑。 这也造就了萧亮在京城百姓中可以止小儿夜啼的“好名声”。 不过到了后来,萧亮的这个名声反倒起了不错的效果,一般的普通百姓都不敢随便议论周楚暮的事情,胆敢冒着风险造谣的、嫁祸的,基本都是真的被老太师和老丞相收买的人。 然而即便萧亮和徐用不停的打击这些造谣的风声,但周楚暮的名气仍然被搞得乌烟瘴气,民心尽失,成了百姓心目中的奸贼、大恶人。 宋玉了然的点头:“没想到周楚暮手下还有这等人才。看来是在下想当然了。” 谢运叹息道:“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斗败周楚暮,当年我们在老太师和老丞相的带领下,早就将周楚暮打的永不翻身了。” 宋玉面色古怪的看了谢运一眼,陷入了自我怀疑:你们魏国有这么贤德的人才,不仅能行班定远之事,说服楚国叛我吴国;又发现良种,令天下百姓温饱;还开通了运河,大大提高了你们魏国的国力。你们却一直打压陷害周楚暮,要致他于死地。 究竟我和你谢运谁才是吴国人?难道其实我宋玉是魏国人,你谢运和那什么老太师老丞相才是吴国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毒士韩敬亭 “先生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谢运问。 宋玉掩饰道:“哦,没什么。东翁与周楚暮斗了这么多年,对周楚暮应该很了解?” 谢运以前哪有资格和周楚暮斗,只是他父亲大学士谢晋当年是赢太师一党的人,谢运顶多就是摇旗呐喊而已。 “当年我年纪尚幼,一直在东宫陪太子读书,并未参与这些大事,只是略有了解而已。先生这么问,是想知道周楚暮的弱点?这些我父亲他们也曾考虑过,但是周楚暮此獠实在奸猾的很,基本上毫无破绽。” 宋玉叹道:“这样看来,我们只能用那招了。如今周楚暮已经挽回了在百姓口中的声誉,而且效果显着,此时正是他邀名的关键时期,那么我们计划的这件事成功的概率就大大提升了。” 谢运有些急躁的说道:“必须要加快速度,如今周楚暮造势成功,篡逆之心已经昭然若揭,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就要看秦尚书的手段了。” 周楚暮马不停蹄的处理了其余四家出殡的事情,基本都非常顺利,不过其中两个城门出了岔子,甚至朝天门文仲业这一家还死了人,好在百姓们知道周楚暮会亲自出面解释,加上王介甫在人群中有安排的内应安抚,虽然有好几千百姓受到了间谍的挑唆,与禁卫军发生了冲突,但总体上却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只是将禁卫军搞得手忙脚乱,禁卫军又不敢伤了百姓又要防止百姓暴起,有好几十个禁卫军都受了伤。 如果不是周楚暮让人及时传达了消息,朝天门这边文家死了人引发百姓暴动,那情形就危险了,朝天门有数万百姓,只要一小半人受到间谍挑唆,就会有上万百姓骚乱,如果这一小半百姓骚乱引发连锁反应,让场面完全失去控制,一片慌乱的百姓必定会引发践踏和冲突,一旦百姓冲击禁卫军,造成严重的伤亡,那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好在周楚暮将四不像带过来之后,很快就平息了百姓的骚动,压下了混乱的场面,徐用原本还想顺势带着禁卫军的人手,抓捕那些隐藏在人群里的间谍,却被周楚暮阻止了。这个时候抓人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百姓可不知道那些人是间谍,一旦抓人必定引起百姓恐慌。 周楚暮连续跑了五个城门,差点腿都跑断了,嗓子也喊哑了。就连四不像也罢工了,因为连续见到的人太多,四不像非常不安,到最后四不像死活不愿意动了,是被禁卫军强行抬到城门去的。 “丞相,今天发生这种事情,都是属下考虑不周,请丞相治罪。”王介甫跪在周楚暮面前请罪。 “介甫请起,今天的事,怪不得你。对手这一招,就连本相也没想到。五家出殡这个计策确实防不胜防,这是对手太高明了,奇峰突出,思路太过于清奇,不是介甫你的问题。” “徐用,你去找这五家的人谈一谈,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告诉本相,是谁在背后策划了今日的事情,本相可以对今日之事既往不咎。” 徐用说道:“是,丞相。此人的手法,倒是让属下想起了一个人,韩敬亭。” “韩敬亭?”周楚暮只是稍稍想到这个名字,一张阴狠毒士的脸就浮现了出来,周楚暮的记忆里对这人印象深入骨髓,“当年太师赢无忌的智囊韩敬亭?本相听说他逃到齐国去了,难道他又潜回魏国了?”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年原身周楚暮不到二十岁便中了三甲探花,那时还是太师赢无忌和老丞相宋璟掌权的时候。原身周楚暮当年出生牛犊,心怀天下,一心想为国家为百姓做一番大事,但是魏国百多年下来,大多数的利益早就被士族掌控了,尤其是在文帝之时,文帝优待士族,只要中了进士就能免赋税徭役,自此以后,士族的势力更是大大的强盛起来。周楚暮想要为百姓谋利,损害的就是以赢太师为首的一众党羽的利益。 而韩敬亭便是老太师身边的智囊,以阴毒狠辣,出其不意的阴诡手段闻名朝野,当年周楚暮骤然崛起,又与老太师不是一路人,赢无忌于是便让韩敬亭设法对付周楚暮,韩敬亭阴毒的招式层出不穷,原身初时应接不暇,差点就被安上了一个大罪名。 原身谨慎无比,事事考虑周全的性子就是被韩敬亭调教出来的,甚至原身许多的阴谋手段都是从韩敬亭这个敌人身上学过来的。可惜韩敬亭虽然厉害无比,赢无忌的势力却并没有那么难以战胜,韩敬亭几次三番没有干掉周楚暮,周楚暮却暗中联合了原本老太师的盟友老丞相宋璟,周楚暮娶了宋璟的女儿宋婉韵,与宋璟联姻,两方联手,发动致命一击,将赢无忌打得万劫不复,直接将老太师一党全部干掉了。 而这韩敬亭和小部分赢无忌党羽见势不妙,抛家弃子,带着钱财逃到齐国去了,到如今已经有六年了。 周楚暮想了想:“不,这不是韩敬亭的手法。韩敬亭出手没有这么稚嫩,他的毒计一环接一环,让人应接不暇。这幕后之人计策虽然高明,手段却明显不够成熟,破绽太多,而且不够狠辣,如果是韩敬亭出手,绝不会让本相轻易察觉,也不会是这般不痛不痒。如果是韩敬亭,他会派死士隐藏在百姓之中,只要出殡的队伍引起了百姓的注意,不管他们的说辞成不成功,他都会命令死士直接砍杀百姓,只要造成混乱,让百姓群体恐慌,引发的后果都是不可想象的。” 王介甫闻言,不由瞠目结舌:“直接派人杀害百姓?世上竟然有这样狠毒的人?” 周楚暮也感慨的说道:“韩敬亭的手段就是这样,阴毒且致命,让人背脊发凉。至于今日的事,本相以为这背后之人是个雏儿,虽然聪明,但还没经历过真正的生死争斗,下不了狠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抢水喝 “这人是个人才,徐用,你找到人后,把他带到本相面前来。” 徐用疑惑:“相爷难道起了爱才之心?” 周楚暮笑道:“这大魏政坛,什么人有什么能力,本相都一清二楚。今日这人的谋划,让本相耳目一新,本相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对手了,如果把他好好调教一番,说不定也能为我所用。” 徐用哈哈一笑:“相爷真是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王介甫也笑道:“我看丞相是高处不胜寒,没有对手,有些太过寂寞了。” 周楚暮确实有些见猎心喜,这清奇的思路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他想尝试把这人收到自己麾下。 周楚暮回到相府,已经到了辛时(下午三点到五点)。 宋婉韵和小葫芦都在家门口等着他。 “老爷回来了!”小葫芦高兴的喊道。 宋婉韵早就看见了周楚暮的身影,迎了上去。 “夫君辛苦了,没有发生什么事?”宋婉韵走到近前,将周楚暮扶下马,前后左右的细细查看了一番,见周楚暮没有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 “夫人一直在等为夫吗?”周楚暮笑着拉过宋婉韵葱白的玉手。 宋婉韵脸上微微一红,却并没有挣扎。 “老爷,你声音怎么哑了?”小葫芦凑过来问道。 宋婉韵急忙对小葫芦说道:“小葫芦,老爷定是喊话太多,把嗓子喊哑了,你去拿几个雪梨,煮给老爷吃。” 周楚暮摆摆手:“不用,我这不过是小事,你听我声音就知道了,哑的不严重,休息两天就没事了,而且这梨子水是止咳的,治不了嗓子。” 这雪梨是去年储存在冰窖里的,现在是阳春三月,还没有梨子。 “走,咱们进屋,夫人等了我这么久,吃过午饭没有?” “夫人和婢子都没吃呢,夫人在东华门的茶楼上看到老爷去其他城门后,就一直担心老爷的安危,拉着婢子在门口等了快两个时辰了。”小葫芦说道。 周楚暮把宋婉韵的手放到他两手手心里,轻轻拍了拍,温声说道:“让夫人担心了。” 宋婉韵看着周楚暮温情似水的眼神,轻轻一笑:“见到夫君安好,妾身就放心了。” “小葫芦,你去叫厨房上菜。”宋婉韵吩咐道。 小葫芦应声朝着厨房而去,周楚暮则拉着宋婉韵的手,不急不缓的并肩往内堂走去。 “今天夫人做的什么菜?” “今天妾身没有下厨,是厨房做的,夫君想吃什么,妾身这就去做。” 周楚暮阻止了她,一屁股坐在一个有软垫的椅子上,轻轻将宋婉韵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将她揽入怀里。 尽管宋婉韵已经好几次和周楚暮亲近过,只差最后一步了,但是每次以这种羞人的姿势坐在周楚暮腿上,宋婉韵还是面红心跳,羞涩不已。 “夫、夫君。” 看着宋婉韵娇羞的样子,周楚暮食指大动,轻轻揽过宋婉韵的头,用鼻子微微摩挲着宋婉韵的脸颊,轻笑着说道: “夫人,不如我们先吃点饭前小点心?” 宋婉韵坐在周楚暮腿上,两人刚好四目平齐,此时周楚暮的脸就贴在宋婉韵面前,两人呼吸可闻。 宋婉韵听到周楚暮的话,想起了那天晚上周楚暮借口喂点心,将她嘴都亲肿了,不由嗔道:“夫君又不正经了,又想欺负妾身。” 周楚暮促狭的说道:“夫人想哪里去了?为夫怎么就不正经了?只是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宋婉韵小脸一扭:“不要!” 周楚暮装作不解的样子,拿起一旁小几上的一盘桂花糕,递到宋婉韵鼻子底下:“夫人真不吃吗?夫人不是最爱吃桂花糕的吗?” 宋婉韵微微耸动了一下挺翘的小鼻子,闻到桂花糕清香的味道,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她也饿了。 宋婉韵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块桂花糕,飞快的咬了一口,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妾身自己吃,夫君不要喂我。” 周楚暮假装没有听懂的说道:“当然是夫人自己吃,夫人已经长大了,吃东西不需要为夫喂了。” “妾身当然不需要喂,夫君才要喂呢,那天晚上夫君让妾身喂了三碗饭。” “那夫人继续喂我好了,”周楚暮一手搂着宋婉韵,一手端着盘子,“夫人,你看为夫都没有空手可以吃东西了。” 宋婉韵重新拿起一块往周楚暮嘴巴里送去。 “不要,我要吃夫人刚才吃过的那块。” “夫君真是个小孩子脾气。”宋婉韵没好气的说着,放下手中完整的桂花糕,将自己咬了一口的那块送了过去。周楚暮咬了一口,笑眯眯的边吃边说道: “真好吃,夫人咬过的桂花糕味道好极了。” 宋婉韵白了他一眼,将手中剩下的点心吃进了肚里。 “夫人,我还要。”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连吃了三大块桂花糕,肚子里有了些许饱腹感,都不由一阵满足。 “夫人,我要喝水。”周楚暮抱着宋婉韵,用眼神示意她拿起小几上的茶杯。 宋婉韵端起茶递到他嘴边,眼睛微微一转,却没有喂给周楚暮,周楚暮张嘴去喝,宋婉韵一下就把茶水收了回去,一口喝进了自己嘴里。 “好哇,夫人你真调皮,你不给我喝,我就从你嘴里抢过来!”周楚暮说着就把嘴凑过去,作势要去咬宋婉韵的嘴。 宋婉韵惊呼一声:“啊呀,夫君不要,妾身是逗你的,杯子里还有很多茶呢。” “我不管,我就要喝夫人嘴里的,谁叫你这么调皮。”周楚暮说着,噙住宋婉韵的双唇,开始吸吮起来。 宋婉韵初时还躲了几下,慢慢的就开始主动回应起来,两人你争我夺,好像真的在抢水喝一般,抢的气喘吁吁。 宋婉韵虽然努力争抢,却还是敌不过周楚暮的进攻,不多时口中的津液尽被周楚暮抢走,被他吃入了肚中,人也被吃的迷迷糊糊,面红耳赤,双眼都迷离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楚国太子 抢完了水,周楚暮拿起茶杯一口饮尽,又去喂宋婉韵:“夫人,为夫喂你喝一口。” 宋婉韵还来不及反对,一股清凉的茶水便送到了她的口中,宋婉韵喉咙吞咽,将水全部喝了下去。 “夫君真是的,老是想这些怪主意来欺负妾身。”宋婉韵喝下了水,微微白了周楚暮一眼。 “老爷,夫人,开饭了!”小葫芦没料到周楚暮和宋婉韵又腻在了一起,一不小心闯了进来。 “啊呀,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小葫芦瞧见两人抱着一起,亲亲热热的样子,连忙红着脸跑出去。 “都怪夫君!”宋婉韵被小葫芦的声音吓了一跳,从周楚暮怀里跳了下去,“小葫芦,快别跑了,让他们把饭菜端进来。” 小葫芦回过身,看向周楚暮:“老爷,那婢子上菜?” “嗯哼,上菜!”周楚暮瞪了她一眼。 小葫芦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跑了出去吩咐下人上菜。 菜不多,只有四菜一汤,不过味道还算不错,周楚暮吃的比较满意,府里的厨子厨艺还算不错。 “老爷,楚国使者太子陈蒨求见。”管家老赖进来躬身禀报。 “楚国太子陈蒨?” 周楚暮搜索了一下记忆,发现原身和这陈蒨九年前就熟识了,当年周楚暮原身还是鸿胪寺少卿,魏国和吴国大战,周楚暮毛遂自荐,向惠帝提出让他作为使者,去游说吴国大将陈叔宝,周楚暮到了吴军军营后,便是这陈蒨接待的他,彼时陈蒨还只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年,却已经显得老到成熟,有几分他父亲陈叔宝的风采。 当时周楚暮与陈蒨一番谈话,陈蒨虽然应对得体,但周楚暮的心机远远不是一位将军之子能比的,一番交谈后,周楚暮敏锐的发现了陈叔宝和吴国皇帝之间的互相不信任,陈叔宝甚至早就有了叛逆的心思。于是周楚暮当机立断,先斩后奏的代表惠帝,提出只要陈叔宝归还南郡,割让长沙郡给魏国,魏国可以支持陈叔宝自立,一起对付吴国。 当时陈叔宝犹豫不决,陈蒨却认为这是他们父子的机会,于是周楚暮说服了陈蒨,两人一起杀了吴国皇帝派来的监军,迫使陈叔宝不得不反。 而自此以后,吴国两父子逢年过节都会给周楚暮送些礼物,周楚暮也每年派人为陈叔宝贺寿,互相往来。 周楚暮来到正厅,身材魁梧,文质彬彬的陈蒨按照礼仪一丝不苟的拜道: “陈蒨见过丞相。” 周楚暮哈哈一笑:“九年未见太子,太子风采更甚往昔啊。” 陈蒨歉意的一笑,拱手道:“侄儿这么多年都没有来拜见叔父,今天是厚颜来求叔父原谅的。” 周楚暮出使的时候,和陈叔宝称兄道弟,陈蒨便称周楚暮为叔父,实际上两人年龄只差六岁而已。 “太子言重了,太子贵为一国储君,身份高贵,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楚国皇室的态度,自然不能轻举妄动。何况太子这些年逢年过节送了本相这么多礼物,从未遗漏,太子的心意,本相是知道的。太子请看,这是前年你送我的《春花秋月图》,这是去年太子送我的《百美图》,这是太子送本相的画,本相喜欢的很啊,全都让人挂在墙上了。” 这些都是名家之作,价值连城。 陈蒨爽朗说道:“叔父喜欢,小侄日后让人多搜集几幅送给叔父。对了,小侄这次来,还给叔父带了不少的礼物。” “来人,把礼物送进来!”陈蒨拍了拍手,对着门外的楚国侍卫吩咐道。 不多时,十几个楚国护卫抬了四个大箱子进来。 陈蒨命人打开,一箱金元银锭,一箱古董字画,一箱珠宝首饰,一箱珊瑚玛瑙。 周楚暮眼睛都被晃花了,楚国这么有钱吗,出手这么大方?周楚暮回想了一下,发现往常礼物虽然贵重,但并没有这么豪奢大方。 陈蒨又拍了拍手,十位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姿容各异的美人一个接一个的来到周楚暮面前。 “见过相爷。” “见过相爷。” 这些美人有的大方,有的羞怯,有的冷艳,有的妖媚,有的端庄,有的豪放,让周楚暮应接不暇。 “叔父,这些都是小侄为叔父精挑细选出来的美人,全都是处子之身。不仅样貌都是一等一的,而且还各有绝技,莹莹擅长吹箫,欢欢擅长弹琴,圆圆舞姿绝世,明明的歌声有如天籁” 随着陈蒨的介绍,这些美人再次姿态各异的向着周楚暮行礼。 周楚暮看得眼馋,这些美人各有各的气质,每一个都有独到之处,恰好搔到他的痒处。 只是这礼物恐怕不好拿,周楚暮虽然心动,但是他还保持着理智,知道他这便宜侄儿恐怕是有事想求自己。 “太子如此厚礼,实在是让本相受宠若惊,只是这无功不受禄,本相实不敢收啊。”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何况如此厚礼?周楚暮要是能答应才怪。 陈蒨早有预料,微微躬身,拱手说道:“叔父,侄儿不敢欺瞒叔父,这次来叔父府上,是想求叔父一件事情。” “太子请说。以你我之间的交情,只要本相能做到的,本相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太子?又何必送这些金银珠宝、无数美人?太子实在太过见外了。”周楚暮客气的说。 陈蒨喜道:“叔父高义!侄儿也不敢让叔父为难,事情是这样的,听闻贵国新帝即位,年龄才十七岁,父皇有意将我妹妹嫁给贵国陛下,使我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周楚暮闻言说道:“恐怕不止这样?”如果只是嫁给公主到魏国,哪里需要给他送这么重的礼物? “叔父明鉴。听闻陛下为太子时已经有了太子妃,但如今还未册立太子妃为皇后,侄儿想求叔父帮忙,将侄儿妹妹立为贵国皇后。” 周楚暮不由皱眉。 陈蒨察言观色,连忙补充说道:“侄儿也会向贵国求娶一位公主为妻,等以后侄儿登基,贵国公主便是楚国皇后。”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密卷现世引刺杀 好小子。 周楚暮打量了一下陈蒨。 陈蒨自然是一副恭顺的模样,等待着周楚暮的话语。 周楚暮只是咳嗽了一嗓子,都足够引起陈蒨的抬头观望。 看来,他是蓄谋已久的了。 “太子,楚国近日可是有抑制不住的风起,是快要抑制不住了?” 陈蒨的动作一顿,却是不如刚才那样的潇洒自如,而是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唾沫。 “叔父,这话怎讲?” “你理应知晓本相的行事风格,竟然毅然提出来这等要求。” 周楚暮勾唇,是轻蔑一笑。 他只伸出手来,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其中一个女人的手腕。 那女人自然都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 她以为是得了周楚暮的青睐,正是要搔首弄姿,攀上周楚暮的脖颈。 而周楚暮,自然而然做出来迎合的手势。 女人欣喜不已,要印上一个香吻,表达她的爱慕之情。 下一秒,她就被周楚暮抓住了脖颈。 她挣扎着,却如何都挣脱不掉周楚暮的控制。 她抬起脑袋,和周楚暮对望的那一瞬间,看见周楚暮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让女人一阵的颤栗。 面前的人,没有感情,仿佛随时都能置她于死地。 周楚暮看着女人逐渐张开的嘴巴,开始有了呼吸困难的架势。 他才是松开了手,看着女人脱力地跪坐在眼前,他才是重新把目光放在了陈蒨的身上。 陈蒨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他哪里敢和周楚暮再次对视,生怕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他。 他忙是讨好地跪下,战战兢兢地叫唤着。 “叔、叔父…” 周楚暮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独自整理着他的衣袍,将褶皱拉平。 “太子,本相看你是太子,才是给你留了点脸面。但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又或者是,蹬鼻子上脸。” 周楚暮是彻底将脾气里面的戾气暴露出来,说话都是阴森森的恐怖。 是让陈蒨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差点是涕泗横流。 一瞬间,也没有了说话的声音,只有陈蒨压抑着的抖动。 周楚暮不着急,他是要陈蒨自己把自己的心理防线击溃。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的功夫,陈蒨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从他的衣裳里面拿出来一副卷轴,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丁点的磕着碰着,像是对待稀世的珍宝。 “这,这是我近日来得到的一份密卷,听说,得到此密卷者,可以得到传说中百毒不侵的武僧佛的庇佑,学得稀世武功,统一江湖。” “叔父自然是知道的,朝廷是不可能自我向上的发展,若是有一番大前途,定然是要依靠江湖中的力量的。” 说着,陈蒨上前几步,连神情都变成了一副谄媚的模样。 “这密卷,也是地图,就当是献给叔父的一点薄礼了。” 周楚暮是一副冷笑的态度。 他伸出手止住了陈蒨的动作,是并不伸手接着密卷。 “呵,薄礼,恐怕你这份薄礼,我可是受不起啊。” 陈蒨正不解其中意思,却听到门外突然是一阵的大喝。 陈蒨瑟缩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突然听到脑袋上面是瓦片抖动的声音。 他的目光还没跟上去,只听得耳边是急速的风声,直接冲着他所站的方向而来,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如果再仔细听闻,会察觉到,利箭的目标正是要射中他的双手,既然如此,这个人定然是冲密卷而来。 陈蒨张大嘴巴,终于是看清楚,朝他而来的是一根尖锐的利箭。 利箭之小巧,是能够让人忽视。 然而其箭头的锋利,是足够刺穿一切的存在。 陈蒨以为自己小命不保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 其周楚暮。 周楚暮出手,将陈蒨一掌推开。 而他则是往后后退几步,避开利箭的锋芒。 在利箭刺入到地面上,并且深陷于地面之中,他仍旧是不慌不忙变换着身法,找寻到一个死角之处。 屋檐上的人眼看着第一场刺杀没有任何的效果,倒也不是一个恋战之人。 一阵大风吹刮而过,屋檐上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当真是一出来无影而去无踪。 等到这个时候,门外才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音。 等到身穿甲胄的人敲门进来,看见屋内的一片狼藉。 周楚暮倒是如清风霁月一般地站立在那里,而旁边的陈蒨已经弓起身子,快要把脑袋都埋在了桌子里面。 “相爷,恕属下救驾来迟!” 带头的人知道,当前只能是快速地认错。 否则的话,恐怕之后还有更大的责罚。 果不其然,周楚暮一挑起眉头,是有些不太乐意的姿态。 “你们没有听见声音?” “属下,属下先前听到夫人那边的声音,去过之后发现夫人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如此的模样了。” 看来,那些人是有计谋的,竟然还会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可怜这些人虎视眈眈,还能从其中找出破绽。 这密卷,当真是一件棘手的差事。 周楚暮的眼神扫过了陈蒨。 陈蒨察觉到周围没有了什么其他的威胁,才是冒出来一个脑袋,对着周楚暮说道。 “叔父,完,完事儿了?他们,那些人,都跑走了?” 他刚刚经历一场生死的角逐,如今能够站起来把话说得利索,逻辑说得明白,都是他在太子之位上磨炼出来的结果。 “嗯。” 周楚暮只是点点头,他也无暇顾及这些的情绪,只是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转头对着那些属下说道。 “这次的事情是你们掉以轻心,回去领罚好好反思,至于这次的事情,过去便是过去,我不再追究。” 那些人离开之后,只剩下周楚暮和陈蒨。 “你那个密卷…” 周楚暮的话说了一半,在想着,他这个现代人是自然不会信什么佛什么祖,他能相信的,唯有他自己。 但是,这小小的密卷竟然能引起这么大的波折,是再怎么平淡如风的人,都会产生好奇的心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灌木丛林巧隐藏 陈蒨一听这话,忙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周楚暮伸出手来,不再说话,其目的已经很是明显,陈蒨哪里能装作看不到的样子。 ?他是忙的把密卷送到周楚暮的手上。 ?即使再怎么不舍,他也得是摩挲摩挲双手,嘿嘿地傻笑着。 ?“看来,你最近因为这个没少遭罪,处处遭受的刺杀不是假的?” ?“不过,你还是不忍心把它送出手。因为你知道,得到了这份密卷,你已经得到了半边的天下。” 周楚暮坦坦荡荡地站在那里,将他刚刚得到的分析一字一句地说出。 ?“最近,是因为已经承受不住它带来的灾难,才是想把它送出去。” ?“思来想去,唯有本相这里,既能得到你想要的,又能把手上棘手的麻烦给送出去,是吗?” 这么说着,周楚暮的眼神已经望了过来,仿佛直接将陈蒨抽筋剥骨,赤条条地站在周楚暮的面前。 周楚暮的眼神扫过来时,陈蒨是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他极力想要躲避着周楚暮的目光,可是他的耳朵无法听不到,来自周楚暮铿锵有力的声音。 “你之前所作所为,什么妃子皇后,不过也是在试探本相的底线,或者,说得更明白一些,是想看看,本相到底能不能给你你想要的,并且和你站在同一条线上。” “陈蒨,我说的字字句句,可是有半点背离你的本心?” 没有,没有任何一句,是冤枉陈蒨的。 这才是周楚暮最恐怖的地方,也是叫陈蒨最害怕的地方。 陈蒨抖了一下身体。 他知道,若是他再隐藏什么,或许下一秒他的小命都要没有了。 陈蒨只能欲哭无泪一般地点点头,不过他还是尚存一丝期望,想要能够争取到一些什么。 毕竟,周楚暮现在还没有什么发火的前兆。 “嘿嘿,叔父既然已经明了我的心意,那侄儿也不跟叔父拐弯抹角了。叔父您看,这次的薄礼,哦,不是,厚礼…也不是,叔父…” 陈蒨是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说了半天都没说上来一个所以然。 周楚暮已经不想再听,所有的事情还是速战速决得为好。 他直接说道。 “至于你提出来的要求,我自然是不会考虑的。不过我知道,你只是想要稳固住你现在的太子之位。” 周楚暮的一番话,让陈蒨的眼睛里面燃烧起希望的火苗。 “我会帮助你巩固你的位置,但是,本相自然也是要为己身考虑的。因此,剩下的,还是要靠你自己的成长。” 周楚暮说得明白,是让陈蒨已经感激涕零。 陈蒨忙不迭地点头。 “这是自然,叔父,侄儿不可能完全凭借着外力,侄儿也会努力地向上的。” 周楚暮颔首表示他知道了,便是打发着陈蒨离开。 陈蒨自然不可能连这点的眼力都没有,连声说了几句好话之后,才是心满意足地离开。 等到房间无人,四下安静的时候,周楚暮才是眼神看向这一封,还没有开启的密卷。 武僧佛,又是武僧又是佛,还真能得到什么绝世罕见的功夫。 周楚暮对此表示,说不定都是那些人想出来的鬼把戏,只是想让后人开始自相残杀,以凸显出他们的厉害罢了。 不过,这里是用来谈话的地方,本来应该刚才的一场闹剧,已经有些破损,要是再在这里贸然打开,周楚暮是承受不起后续的后果。 周楚暮想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先把这密卷带回去,等到他周围的亲信都在时,再是重新地开启。 这样,他可是有了绝对的保障,自然也不怕那些刺客还是其他人的下手。 周楚暮单是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这个时候,门外有太监来报,说是姜居想要见他一面。 估计是知道陈蒨来他这里,姜居想要旁敲侧击知道一些什么。 周楚暮打了个哈欠,对于这些如同小儿一般作态的人,他只是敷衍的,过去便是过去了。 如此一来,周楚暮是要把密卷带在身上,才能放心下来。 他刚出门走了不远,听见了一片树叶落下的声音。 虽然是轻柔的,但是多带了一点的迟缓。 像是被人故意放慢了速度。 周楚暮神色如常地走着,只是他的脚步放得缓慢了许多,更是谨慎了许多。 身后有人在尾随着他。 他知道,在内心里面琢磨着能够脱身的办法。 但是办法还没有想出来,已经有人率先做出了开战的举动。 “刷——”的一声,是长剑刺破空气的声音。 周楚暮往旁边一闪,一把长剑快要划破了他的脸颊。 他抬起脚来,踹向来人的腰窝。 那个人自然是意识到了,向旁边闪躲要躲过一击。 这一击不成,还有另外一击。 那人的身后又是蹦出来一个人,是形成了连环击,向着周楚暮的面首而来。 这帮人,还真是想要杀人灭口。 到时候把他的脸蛋毁掉了,自然没有人能够辨认出来,是求个死无对证。 好,好,好。 还真是小看了他们。 周楚暮借助着后面的树木,让他们的招数都落在树干上,划出的剑气足以催断大树。 正是这茂密的丛林,给了周楚暮很好的藏身机会,也让他在关键时刻,能够从那些人的步步紧逼之中逃离。 他蹲在灌木丛里,平稳着呼吸,脑海里面闪过的全是那些个战术。 什么游击战等等,都是老祖宗们传承下来的智慧。 他作为炎黄子孙,偶尔地用上一用,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然而,他还没等出手的时候,突然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是要把这次的任务都给毁灭才能作罢吗?” 周楚暮不敢轻易地移动他的身体,如果哪次的不小心,可能会引起灌木丛发出一些的声响。 这样,岂不是他躲藏的地方就要被发现了,恐怕又会引起新一轮的追杀。 他只能是微微的侧头,幸好,这些灌木丛中间,都是有树叶交叠的空隙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刺客内讧抛真心 幸好有这些树叶的重叠,周楚暮能够从缝隙之间,窥探到一点争吵的缘由。 只见一个略微有些驼背的男人,正在扶住一位少年的肩膀,而对面的那个人,则是颐指气使的存在。 他们都是蒙面的人,因此,周楚暮很是轻易地猜测出来,这些人,肯定就是刚刚追杀他的那些人。 只是,他们现在是正在内讧吗? 周楚暮沉默地听着。 只看见那个抱着臂膀的人,狠狠地拉了一下前面的手臂。 即使是蒙着面,周楚暮也能感觉出来,少年所隐忍着的巨大痛苦。 “怎么了?一点点小小的伤口,就已经疼成了这副模样?” 那个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似的,还在那里拉扯着,嘴里吐出来的是嘲讽的言论。 驼背的男人有些看不下去。 他一把拍开了那个人的手,一双眼睛望了过去,有坚定,也暗藏着痛苦。 “这个孩子的手臂,本身已经是折断的。刚刚又经历了创伤,恐怕是要修养几个月才是好的。” “呵呵,齐落熵,这个时候开始显示你的圣母心了?” 那个人笑声更加癫狂,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话一样。 “我们当初都是釜底抽薪地来到刺客团里,为的就是能拥有一个明天,什么苦什么累没有经历过。” “现在,只是断了一只胳膊,你开始跟我叫苦连天?呵,得亏你还是一个刺客!” 那个人说着,是伸手抽出了腰腹上别着的那把剑。 剑直指向少年。 在剑起手落的瞬间,少年的手臂已经消失不见,转而取代的,是在地上的断肢。 后知后觉间,少年才是意识到疼痛。 他想要吼叫出来,连泪水都是夺眶而出的模样。 可是,他身后的那个驼背男人,还是狠下心来,捂住了少年的嘴巴。 男人颇为不赞同地说道。 “他们自然是要经历磨炼的,只是,这样的磨炼是否有些太过于残忍了。” “他们欠缺的仅仅是经验,而并非意志。你这样,是断送了他们的前程。” 那个人不屑一顾,甚至非常享受地吸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 “哦?前程?弱者何谈前程?” 驼背男人气得手都在发抖,而少年则因为疼痛啃咬着男人的手。 万般的疼痛聚集到一起,也只能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这样,真的不好。” 这句话,已经成为了男人最后的挣扎。 周楚暮实在看不下去。 像是晚上八点黄金档的电视剧,里面婆婆妈妈了一大堆,事情的矛盾还是放在那里。 他毫不犹豫地起身,向着三个人走去。 那个人本来还想嘲讽驼背男人的软弱无能,一看到周楚暮的前来,是瞬间的双眼放光。 他是大吼大叫,把他的同伴们都召唤过来。 怎么想,周楚暮径直走到了男人的面前,拔出少年手中的剑,带着少年的手臂,是毫不犹豫的把剑捅入到那个人的胸膛里。 正中红心。 当剑拔出来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仿佛这个时空因为这把剑已经静止在这里,连时间都没有在继续地流淌。 周楚暮自然知道,驼背男人没有动的原因,是因为他也想做这样的事情很久了。 只是没有理由罢了。 有些人的仇恨,是深刻的,不显而易见的,却是能够通过点滴的事情看得清楚的。 譬如刚才,驼背男人已经展露出来的杀机,又被硬生生地压下去。 还是周楚暮率先地发现了。 他只是借用了一下男人的杀机罢了。 周楚暮坦率地拿出来一个手帕,是擦拭了溅到他衣服上的血点子。 至于那些已经印在衣服上面的,也已经无妨。 他回头看向那两个人,驼背的男人有一瞬间的颤抖,但是很快地恢复了正常,只是说了一句话。 “你不应该如此。” “他还是我的同伴,还是和我经历了一些的事情,这样断然地做,是对他的不公平。” 周楚暮看着驼背男人,又看了看他怀中的少年。 “那么,你有没有问过你怀里的孩子,他刚才做的,是不是公平。” 这句话,直接让驼背男人闭上了嘴巴,怎么都说不出来反驳的话语。 周楚暮耸耸肩。 “你们的目标是我,现在,全然可以当我将他反杀了。这是你们刺客之间不需要言明的规则,是?” 驼背男子微微地点了点头。 如此,周楚暮把剑放回到少年的手上,像是鼓励一般,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我们就当没有见过,走了。” “等等…” 周楚暮早已经料到,这个驼背男子肯定会叫住他。 因此,他根本没有什么要走的大动作,转头时也格外的流畅。 齐落熵把少年往前面推了推,诚恳地说道。 “这位大人,小人知道大人是只手遮天的存在。这个孩子也是一个有潜力的,放在大人身边,可以做一个暗卫,守护大人的周全。” 说着,齐落熵的声音逐渐变得卑微起来。 “小人在此恳求大人,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带走。” 周楚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齐落熵。 齐落熵没有丝毫的闪躲。 他是坦坦荡荡地看着周楚暮,像是在证明他的真心一般。 周楚暮是率先败下阵来。 “好。” 他答应了齐落熵。 在齐落熵马上要说一些感谢的话语时,周楚暮又是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不过,你怎么办?” 齐落熵有一瞬间的愣怔,不明白周楚暮话语里面的意思。 周楚暮则是非常认真的对着齐落熵说道。 “我知道,你一定对这个地方十分不满。但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不得不停留在这里。” “我不明白,是什么事情,让你苦苦支撑这么久。” 周楚暮的话,让齐落熵不得不低下来脑袋,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痛苦不堪的回忆一样。 他摇摇头,却是甩不掉这样的愁思,唯有站在原地,半晌才是开口,将心中的话倾吐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我可以坦坦荡荡的,毫无顾忌地离开这里,不再回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山峦叠嶂见小院 周楚暮虽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不过,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周楚暮还是会选择多花费一点时间。 譬如说,现在。 齐落熵站在原地,自从说完了宛如掏心窝一样的话语之后,是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 直到齐落熵怀里的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用唯一的手臂抱紧了齐落熵,说了一句“我疼”,齐落熵才是恍恍惚惚地回神。 他看着断臂,又看了看少年,对着周楚暮抱拳,不好意思地说道。 “抱歉,这位大人,因为一时头脑发热,竟然忘了这个孩子遭受到的苦楚。” “可烦请大人稍作等待,小人为这位孩子先把断臂接上。” 周楚暮挥了挥手,表示一切随他们的心意。 但是又想,过会是能够再见到他们吗? 他没有犹豫,直接对着齐落熵说道。 “我恨你们一起去。” 不容拒绝的话语,让齐落熵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是点点头。 这个地方本就偏远,更别说是山峦叠嶂。 齐落熵本来以为,像是周楚暮这样的大人物,根本无法在山路之间前行,坎坷曲折的路上,多是抬脚也会踩歪的石子。 哪里想到,周楚暮却是置若罔闻,像如履平地一般走在山路间。 需要搭手的地方,他会主动出声,要齐落熵祝他一臂之力。 为什么人家能成为大人物。 齐落熵好像有点明白了周楚暮的魄力。 周楚暮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又不是没见过山路。 他更好奇的是,在这山路之后,他会见到什么。 光是这样地想,他就已经被好奇心填满了。 等到了地方,周楚暮忍不住站在原地,看着这间落魄的院子。 兴许是哪个之前在山林隐居的大户人家弃置的院子,门还是那样的华丽,陈年的木头上积攒着厚厚的灰尘。 齐落熵淡然地推开门,一股腐朽的气息,让周楚暮难免有些表情失控地皱了皱眉头。 随后,周楚暮看见的,是大大的院子里,有堆满的柴火,还有一口大锅。 并非是农户家养的鸡鸭鹅狗,而是一个个坐在院子里的孩子。 他们灰头土脸的模样,显得可怜兮兮。 然而,在他们听见门口的动静,并且抬起头,看见齐落熵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里面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种名为期望的光芒。 其中有一个孩子立马站了起来,飞快地跑过来,扑到了齐落熵的身上。 “齐叔叔,你回来了!” 齐落熵这个时候,脸上的表情才是多了一点的人情味。 他的脸色温柔了下来,粗糙的手伸出来,变得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孩子的头发。 “今天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埋在他怀里的孩子幸福地享受着他的抚摸,撒娇地摇头。 “没有,今天的我们都有在好好的用功练习!” 说着,孩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是退开了一步,离开齐落熵的怀里,开始在宽阔的院子里面施展拳脚。 一套拳脚是如行云流水,干脆利索,颇有侠客之风,看得周楚暮是叹为观止。 等到结束之后,那个孩子亮晶晶的眼神,是令大人都能动容的情感。 齐落熵点点头,拍了拍孩子的脑袋。 “做得很好。” 孩子开心地笑了起来,而其他的伙伴也纷纷走过来,把他们围起来。 齐落熵自然是没有忘记他回来的目的。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每个孩子的脑袋,说道。 “好了,我还要去医治启伢的伤口,你们先去一边玩。” 齐落熵的这句话,像是打入到湖水之中的石子,惊起了片刻的波澜。 所有的孩子们都围在启伢的周围,看着他的断臂,脸上都露出来心疼的神情。 那个刚刚扑到了齐落熵的孩子心疼地抚摸着启伢的断臂,轻轻地问出了一句。 “疼吗?” 启伢摇摇头。 齐落熵抓住启伢的手腕往里面走,孩子们也自动地让出来一条道路。 周楚暮的身影随即出现在孩子们的面前,让孩子们有一瞬间的身体颤抖。 他们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他们恐惧的事情,造成了他们的心理阴影,甚至连发出声音都是那么奢望的事情。 他们僵硬在那里,是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然而,齐落熵的心思都在启伢的身上,因此根本没有顾及这些孩子们的情绪。 周楚暮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只能跟在齐落熵的后面。 孩子们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凑到齐落熵的身边,而是扒着窗户向里面观望。 周楚暮没有想到,有这么多孩子的房子,进去之后竟然会如此的简陋。 应该被摆放整齐的家具现在已经堆叠到了一起,拼拼凑凑的,也算是摆放上了几张的床榻,是能够充当休息的地方。 家具上面都是已经破旧的布匹,有些很明显的,是一些人家不要的布匹,被拿过来,当做他们睡觉时的被褥。 然而,即使生活条件已经这么艰难,布匹还是那样的干净。 凑近过去,还能闻到其中蔓延着的,皂角香气。 周楚暮能够察觉出来,虽然他们此时此刻的生活条件是如此的艰苦,但是他们仍然是生活在爱里。 他们仍然是热爱生活着。 不然,怎么会保持如此整洁的环境。 齐落熵从一个角落掏出来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两个瓶瓶罐罐,都是小葫芦的形状。 他撩起来启伢的衣袖,露出里面残破的伤疤,血腥味立马开始蔓延。 齐落熵像是没有闻到一样。 他眯着眼睛贴近启伢的伤口,拔出小瓶子的盖子,轻轻的将药粉撒在了伤口上。 启伢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周楚暮都能感觉到,那将是多么巨大的痛苦。 但是启伢愣是咬紧下唇,没有多说出来一句话。 启伢抬头仰望着天花板,连眼泪都是蓄满了眼眶。 齐落熵将药粉洒完了之后,他又是拿出来一根针线,用蜡烛的火焰烧灼之后,才是拿出来启伢的断臂。 他开始细致的在伤口上面缝合,每一次针线的刺入,都让启伢的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 第一百二十章 过往唤醒神医心 等到后面,启伢已经大汗淋漓。 他的双眼已经陷入了一种朦胧的状态,是蒙上了一层的水雾。 他嗤喘着呼出来的热气,和握紧成拳的手。 无法,无法忍受了。 启伢终于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而他也在剧烈地挣扎着,躲避着那一根滚烫的针。 这让齐落熵一时间非常难办。 他不得不按住启伢,因为断臂还没有接上,如果启伢再挣扎的话,可能会让他的断臂遭受到二次的伤害。 可是这样,他就无法去给启伢缝制伤口。 他刚是要求助于周楚暮。 哪里想到,等到他抬起头看向周楚暮的时候,周楚暮却像是在观望什么。 周楚暮径直地走出了房门,那些在门外观望着的孩子,像是受惊的鸟兽一样,一下子地全部散开了。 周楚暮无视那些躲在后面,不敢直视他的孩子们,而是走到了门口的草丛中。 他用衣袖扒开草丛,看见了其中的一簇正在茁壮生长的草根。 他毫不犹豫地隔着衣袖,用手抓住那个草根,直接拔出来。 周楚暮回去的时候,启伢已经快要在地上打滚了。 如果不是齐落熵狠狠地摁住他,恐怕,启伢现在已经躺在了地上。 周楚暮没有说话,而是上前强硬地扒开了启伢的嘴巴,把草根塞进了启伢的嘴里。 嘴里的东西让启伢下意识地咀嚼,还没有等吞咽回去,启伢已经吐出来一口的浓沫。 他浑身抽搐了一下,紧接着翻了个白眼,直勾勾地躺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 幸好,齐落熵还在抱着启伢,没有让启伢受到二次的伤害。 “这是?” 齐落熵不解地发问。 “麻痹神经的药草而已。” 周楚暮简单地回答道。 他也是在无意识的时候发现的,门口的这束药草。 他之所以感觉熟悉,是因为在现代的时候,他曾经有一次在山上踏青的时候,看见了这一株奇怪的药草。 他毫不犹豫地抓起来,却是感觉到手臂一阵的酥麻,是立马被麻痹了,像是已经失去了骨头一样,随风飘荡着。 周楚暮当时慌了神,怎么折腾都不见好。 那根手臂也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神经一样。 等到他去询问中医的时候,才知道这株药草是专门麻痹神经的药草,并且药效巨大。 周楚暮还想询问点什么出来。 哪里想到中医挥了挥手,是突然凑近了他的面前。 正当周楚暮疑惑不解的时候,只听见中医发出一声爆笑的声音。 紧接着,中医拍着他的肩膀,十分豪爽地说道。 “好啊,好啊,好小子,你是天生的奇才啊!” 周楚暮皱起眉头,根本不知晓中医这话是如何说出的。 正当他要仔细地询问时,中医突然甩给他一本书,上面用烫金字体写出来,《中医行医大全》。 厚重的书籍差点给周楚暮的脑袋上砸出来一个包。 但是中医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一样。 他是兴致勃勃地拍了拍周楚暮的肩膀。 “相信我,只要你读完了这本书籍,以后是必有大作用的!” 周楚暮倒也是一个听话的,回去当真是看了起来,由此,他是学到了一些的知识。 譬如现在,齐落熵还想替启伢缝制,却是被周楚暮拍了拍肩膀。 “你这么做是不行的。” 周楚暮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齐落熵手上的针线。 “即使药草的作用再巨大,你也会把他硬生生地疼醒。” 他是把针线紧贴在启伢的手臂上,那时在书上看到的知识已经跃然于脑海中。 周楚暮缝制时,启伢是没有一点的声音。 等到缝制完之后,启伢才是朦胧地醒了过来。 启伢打了一个哈欠,才发现他的手臂已经能自如地活动。 他惊喜地抬起眼睛,看见周楚暮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即使再怎么迟钝的人,都会意识到,谁是真正的救命恩人。 尤其是,他已经接收到了齐落熵的目光。 启伢没有任何的犹豫。 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向着周楚暮磕了几个响头。 即使他的手臂刚接好,还发出阵阵的疼痛,他也没有丝毫扭曲的表情。 “谢谢,谢谢大人救我性命。启伢愿意用一辈子的忠诚,陪伴在大人左右。” 如此真诚的话语,是让周楚暮朗声大笑。 没有人敢打断周楚暮此时此刻所做的一切。 周楚暮笑过之后,才是拍了拍启伢没有受伤的那个手臂。 “好,我也看好你,以后定是一个可塑之才。” 得到了周楚暮的话语,启伢才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松懈了一下的神经。 启伢偷偷地瞧着齐落熵,结果收到了齐落熵严肃的眼神。 他是不由自主地跪在周楚暮的面前。 “既然已经认了主子,那么就要以主子的命令为己任,不可以有任何其他的叛逆的想法,明白吗?” 齐落熵见到周楚暮倒不像是一个不好说话之人。 他到底是看着这些孩子们长大的,既然启伢的未来已经有了归宿,他是难免要嘱托上几句。 于是,他是故意用严肃的声音说道。 是为了让启伢能够重视这件事情,不能再留恋这里的旧情。 周楚暮虽然看起来是好说话的人,但是要是有碰触到他底线的事情,周楚暮定然也是会下死手的。 因此,齐落熵也是为了启伢着想,是将话说得又狠又重,听起来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同样的,他也是在周楚暮面前做出来一个表率作用。 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都将会是乖顺的,能够成为被信任的存在。 启伢哪里会不懂得齐落熵的心血。 他更是感激齐落熵能够为他做到如此的地步。 因此,启伢是跪在地上,乖巧地点了点头,全然是达官贵人想要的模样。 周楚暮回头看了看齐落熵,调侃地说道。 “这些孩子倒是被你训练得很是乖顺。” 说到这些孩子,才是能让齐落熵那冷面的表情柔和了一瞬。 “只不过都是苦命的人罢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酒后叙述听往事 齐落熵的话,听起来像是有非常多的过往。 而且现在,光是一个启伢,恐怕还是不够的,周楚暮是需要更多的人。 因此,他是抱臂说道。 “不过,我已经搭救你们如此。难道,把一个孩子塞给我,就算是一种感谢吗?” 齐落熵像是想起来什么。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打量了一下周楚暮。 周楚暮被他看得是莫名其妙,但是,他仍然挺直了脊梁,没有丝毫的退步,是摆明了要在这里,等着齐落熵下一步的动作。 突然,齐落熵像是释怀了什么一样,点点头。 他便是先让启伢下去,而他把周楚暮引向了大院之中。 齐落熵看着那些躲避在墙后面的孩子,喟叹了一声,然而他的尾音却是带着昂扬的笑意。 “孩子们,恐怕,我们是真的等到了。” 齐落熵说完之后,没有解释任何的话语。 他率先地动作,是在大院的中央架起了一个简易的桌子。 那些本来小心翼翼看着齐落熵和周楚暮这边光景的孩子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非常有规划地忙起来他们自己的事情。 有的已经开始烧火做饭,有的帮着齐落熵搬椅子,更有的,是在一棵枣树下挖泥土。 周楚暮好奇地看过去,那些孩子们是从泥土里面挖出来一坛上好的酒,小心翼翼地抱着,放在了桌子上。 酒坛的开启,是醇厚的酒香,光是闻着已经有了多少的醉意。 等到做完了这一切,孩子们又是训练有素地退下,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甚至连踪影都消失不见。 齐落熵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才是回身对着周楚暮拜了拜。 “这位大人,请上座。” 周楚暮很是疑惑,为何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齐落熵却是判若两人。 看来,所有的答案,等到他坐下的时候,应该都会得到解答。 齐落熵先是给周楚暮倒满了一杯酒,再是给他自己满上了一杯。 然后,他是长叹一声,将那些点滴的岁月全部地倾吐出来。 齐落熵原本就是一个苦命的人。 他从出生下来,便是爹爹不亲,娘娘不爱的角色。 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被无情地抛出家门,不得不自己谋求一份生的期望。 在几岁的年纪,他已经学会了漂泊,学会了和野狗抢食,也同样地学会了,如何在商贩老板发现不了的情况下,偷偷地拿走他们摊位上的吃食。 随后,他沦落到了现在这里,一个刺客团。 那个蒙面的男人,用着粗犷的声音对着他说道。 “不就是想要求生吗?来到这里,只要你能坚持下来,你就会获得重生。” 齐落熵别无选择,只能进去。 刺客团刚开始的训练,一切还是如常的,每天早上的闻鸡起舞。 他们的前辈对他们定下规则,若是懈怠了训练,那么会受到严苛的惩罚。 当时的刺客团,还是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该严肃时严肃,该热闹时热闹,有的时候,那些前辈们还会争相请他们吃饭。 然而,这一切的变故,都是从那件事情之后开始发生了转变。 刺客是一把手和二把手当家。 对于权利的追求,是让他们的双眼已经开始被蒙蔽。 二把手在一个深夜的造反,是将一把手用刀钉在了墙面上,并且不允许任何人的离开,如果离开,便是和一把手一样的下场。 噩梦从此时此刻开始。 他们经受了更加残酷的训练,甚至到最后,已经是把他们放在一个孤岛之上,让他们开始自相残杀,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能生存下来。 他们也曾想要逃跑过,然而,二把手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死士,是将他们看得很紧。 若是有任何出逃的景象,便是要乱棍打死。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认命了。 然而,二把手的残酷性格还远远不止如此。 他更是在街坊之中拉拢着,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是哄劝他们进来,接受残酷的训练。 二把手光是坐在那里,笑着看他们的自相残杀,是哈哈大笑,丝毫没有任何的怜悯。 可怜那些孩子,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他们还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着向往。 结果,小小的年纪还要经受着如此的苦楚,已经让他们痛苦不堪。 齐落熵自然是看不下去这些事情的。 他想要拯救这些孩子们,和他的同僚们说了之后,同僚们都是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对着齐落熵说道。 “你还在做着什么异想天开的美梦,你现在都自身难保,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拯救你自己!” “什么?你忘记了我们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吗?我连我自己都拯救不了,为什么还要拯救他们。我偏偏要看着他们,和我经历着相等的痛苦,这样,才会让我的心里有所平衡。” 齐落熵悲哀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开始不认识他身边的同僚们了。 同僚已经不再是同僚,一个个像是被分化的二把手一样,满心都是冷酷无情,没有丝毫的人情味。 既然,他的同僚们都没有拯救的意思,而齐落熵实在听不得,也看不得那些孩子们的悲哀。 他便是决定用他自己的力量,去拯救这些孩子。 在二把手和他的同僚们没有发现的时机,他将这些孩子们带出来。 可是带出来的孩子,也仍旧是无家可归的。 他们不知道去哪里,如果再回到曾经的地方,可能还会被二把手看见,被捉回去,重复着同样的命运。 齐落熵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在这样的深山中,找一处没有人要的房子。 他是把这些孩子们都安放在了房子里面,能让他们得到一个住的地方。 至于吃饭的问题,他偷偷的从刺客团多带了一些的食物,分发给这些孩子们。 若是从刺客团的任务中得到了赏金,他是一点都不会给他自己花,还会给这些孩子们一些的加餐。 虽然赡养这些孩子们,已经着实让齐落熵有点感觉到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