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平阳》 第001章 浮华背后 醉看人心 夜空如漆,繁星点点,幻若流金,璀如明钻。 祥云国际酒店的豪华宴会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其热闹更胜星空,因为今夜是祥云集团的周年庆典。身为国内商圈的佼佼者,更可能是未来商界霸主之一的祥云集团此时锋芒正盛,今晚邀请的嘉宾非富则贵,政要领导、商界巨头、名门世家,明星红旦无不应邀而来,粉墨登场。虽然阵营有异,目的不同,却并不妨碍他们今晚的其乐融融。 田岚坐在厅边的华丽软椅上,百无聊赖地抠着今天下午在美容院刚做好的指甲。精心打扮的她从头到脚无不摄目动人,美艳不可方物,但细细打量,还是能看出一个将要四十岁女人身上的岁月痕迹,尤其是那双缀着微微细纹的眼睛,十分的空洞无助,藏不下的寂寞与无奈。她不想待在这里,但她却必须得来,因为她正是祥云集团最大股东霍云翔的太太,公司的重要庆典,她这位女主人还是要到场做做形象工程的。 慢悠悠地端起酒杯,把最后一口红酒一饮而尽,田岚轻叹了一口气,空酒杯正好放在服务生伸过来的盘子上,然后又取一杯。这是第多少杯了?田岚的脑袋终于因为酒精而有点混沌了,她喜欢这样的感觉,似乎这样就看不清那些表面尊敬实则嘲鄙自己的虚伪面孔了。 田岚的目光扫视全场,却看不到她那位春风得意、长袖善舞的丈夫。开场时搂着自己合影以及跳了第一支舞之后,他便丢下自己,四处与人寒暄去了。田岚又喝了一口酒,任由红色的汁液溢出嘴角,仿佛咽不下的苦涩。 结婚十几年,当初那个承诺给她幸福,让她不顾家人反对,大学都没上完就死心塌地跟随的男人如今却对自己视若弃履,厌烦至极。原来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越是陷得深,越是死得快。傻傻地做了居家女人多年,直到觉出丈夫的陌生,想要再重新进入他的世界,已是沧海桑田,物非人非,自己成了他的一件旧家具,没有丢掉只是因为一点点情分或根本就是太麻烦而已。 田岚盯着红酒荡起的波纹,心中越发酸楚。她讨厌这样的场合,因为这公司是在她的眼睛里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然而她和霍云翔的感情却和公司的红火完全反方向发展去了,这晚宴越是热闹,就越让她觉得孤独得紧。 她眼眶微红,暗自咬牙,忽然好恨自己的愚蠢,那么轻易就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了别人手中。一仰脖子,田岚吞掉了剩余的浇愁酒,再一抬眼,她好像看见霍云翔的身影跟着一个女人出去了。 田岚脸色一红,酒气和怨气一同涌起。她站了起来,脚步微挪,躯体轻摇,她花了几秒钟稳住了身子之后,便向着霍云翔消失的偏门走去了。 这偏门是通往宴会厅洗手间的,此时无人,比宴会厅是安静了太多。田岚的耳朵忽然清净了下来,反而显出她的心跳扑通扑通击鼓一般。她慢慢挪着步子,眼光往洗手间寻去,却在路过紧急逃生门的时候听到了些不合场景的喘息声!田岚的心揪了起来,轻轻地退后一步然后靠了过去。 透过逃生门的玻璃窗,她看见霍云翔正把头埋在一个女人的脖颈间狂吻。他左手扣住那女人的颈后,右手则放荡地抓捏着她,令那女人娇喘不迭…… 关于丈夫偷腥的画面,田岚当然早就预想过无数次,可是无数次幻想时的感情加起来也比不上她此时的震怒和羞愤!她瞪大了眼睛,呼吸困难,脑海里早变成了一片火山,却半点主意没有,只是浑身颤抖地看着眼前肮脏的画面。 楼梯间里那女人正被霍云翔弄得意乱情迷之时,忽然抬眼瞧见了玻璃窗上一张人脸,吓得身体一颤,惊声尖叫。霍云翔也被惊得猛然回头,却对上了自己妻子的一双怒瞳。 偷情的女人瞬间就恢复了镇定,轻松的整理起自己的衣着来。田岚认出来她是哪个公司的千金小姐,好像叫什么薇薇。霍云翔的脸色慌乱了一下,但当他发现薇薇的尖叫并没有引来旁人时,他的慌乱也就立刻终止了。 一男一女从逃生门走出来,薇薇向霍云翔抛了个媚眼,便错身径自走了,完全没把田岚放在眼里。 “你什么事?”霍云翔拉扯了下西装,不感丝毫愧疚,反而先发问责。 “你又是在干什么事呢?”田岚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但却依然有些发抖,她不想让自己在这样的场合崩溃。 霍云翔看着妻子清丽的面庞,不知为何有些厌倦地移开了眼神,“回家再说吧。”他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便迈开长腿往宴会厅走去了,留下田岚无可奈何的沉默。 “霍云翔!你给我站住!”田岚追上去就抓霍云翔的衣袖。 霍云翔反身一转,大手一捞就抓住了田岚的双手,“你给我安静点!”他声音低沉而凶狠地说道,“别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你松手……”田岚的手腕感觉到疼痛。 “别不识抬举。”霍云翔狠狠地甩下田岚的手,转身离去。 ………… 时至午夜,田岚坐在华丽但却冰冷的豪宅客厅里,礼服还穿在身上,妆容略散,疲惫不堪。 霍云翔穿着浴袍从二楼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说道:“睡了。”好像完全没事发生一样。 田岚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能多聚攒些勇气。“你也太过分了。”她憋了半天,却只是说出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责备,然后还紧张地憋住了呼吸,不敢再出声了。 霍云翔站住脚,回道:“你做好你份内的事就行,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他的语气坚定,似乎不容田岚反驳。 “我份内的事情?”田岚冷哼了一下,趁着酒劲还没有过,在霍云翔的刺激下,她一反常态,回嘴道,“我份内的事情就是妻子该做的事情,就该管你今天的这种龌龊事!” “龌蹉”一词似乎让霍云翔不爽了,他立刻走了过来,凶狠地盯着妻子的脸,“我再重复一次,我的事,你别管!” 田岚看着丈夫的脸,那张曾经温柔熟悉的脸,越发的不甘心起来,“为什么?我是你的老婆,你的妻子,我为什么不管?” “哼,我们之间……”霍云翔的脸上充满戏谑的颜色,“只是空有名分而已,难道你这点自知之明也没有吗?这些年,我们之间都是互不相干的,你不早已默认了嘛。现在忽然假惺惺的来管我,你想干嘛?”霍云翔露出质问的意思。 田岚头皮一紧,她承认霍云翔说的没错,她是沉默了很多年,默许他慢慢疏远了自己。可那是因为,她一直在等他浪子回头啊!每次自己的示好都被冰冷的躲开,让她慢慢的不知道该如何取悦丈夫了。而丈夫根本也没有回头的意思,两人渐行渐远。“为什么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田岚的声音带着一点难以控制的哭腔。 “就是因为你什么也没做,这么多年了,你从一个家庭主妇变成一个阔太太,你为我做过什么?我辛苦打拼时,你都在干什么?”霍云翔反问。 田岚被丈夫的话惊住了,难道背信弃义,见异思迁还成了自己的错了?她着急地辩解道,“那是因为……” “我生意上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却只会告诉我你又买了什么,又和那群八婆玩了什么。你什么时候问过我累不累?花几万十几万去练瑜伽、做美容,你多久没为我做过一顿饭了?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了,只是一只活在我庇护下的蛀虫!” “你说什么!我……”田岚不敢置信丈夫对自己的比喻。 “不用说了。”霍云翔根本不给田岚说话的间隙,“无论怎样,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我们的感情,早没有了!” “谁说的!”田岚急得大叫,“我还是……” “你就做好你的董事长太太就行了。”霍云翔抬手阻止她说下去,“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了。” 田岚脑海里现出薇薇的眼神,那眼神忽而化作了鞭子,一遍遍地抽在她的心上。田岚不敢相信丈夫说出这样的话,却又好像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她痛,痛得喘不过气来。眼泪终于翻滚出了眼眶,啪啪地落在了地上。她忽然觉得,霍云翔说得对,大概真的是因为自己做的太差了,才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遭到这样的下场,自己真的是活该。 田岚沉默了…… 她十八岁认识了霍云翔,那时候的他还只是祥云集团的公子爷,对自己一见钟情,好一番追求。二十岁的时候,田岚不顾家人的反对,退学结婚。两年后,霍云翔的父亲意外身亡,他急急忙忙地接手了公司事务,外忧内患。那时候田岚对他百般照顾,两人相濡以沫。祥云集团也在颇有商业天分的霍云翔手中逐渐发扬光大,然而夫妻两的步伐却渐渐无法一致了。直到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怨愤丛生。 走不下去了,没有路了。 “离婚吧。”田岚轻轻地说道,她的心好像瞬间死了,也许早就死了,只是她才刚刚发现。 第002章 庄生晓梦 迷蝶重生 听到田岚提出了离婚,霍云翔一怔,眉头紧锁起来,脑中的各种利弊瞬间盘算清楚,只顿了一小顿,他便薄唇开启,“不行。”局面既定。 田岚愤怒又有些疑惑地盯着他。 霍云翔冷漠地说道,“公司目前的状况,不能有负面新闻。” 田岚冷哼一声,心中更寒,她道是什么原因才让自己仍做霍太太这么多年,原来是因为公司,“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我们和平分手。” “不行!我不会冒这个险。”霍云翔还是坚持。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钱!”田岚大叫着显示自己的决心。 “不。”霍云翔心里挣扎着,能拜托黄脸婆当然好,但是金钱利益更重啊。 “难道你不想给她名分吗?”田岚故意问道。 霍云翔脸色滞了一滞,“她不要。”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忽然柔和了一下。虽然一瞬间,却落在田岚眼中,着实心酸,“她宁可没有名分,也不想为难我,她总是为我着想更多。”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哼,看不出来,你们感情还挺深了。”田岚忍住滴血的内心,咬牙说道。 霍云翔感觉自己有些多言,立刻冷下脸来,“我们的感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懂个屁。” “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田岚忍不住讽刺,“一个抢别人老公的**荡妇竟然得你如此赞赏!” “你说什么!”霍云翔瞪起眼睛,一下抬起手掌,似要刮在田岚的脸上,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住了手,慢慢放了下来。 田岚本能地惧了一下,但情势如此,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迎着。 不料霍云翔忽然冷笑了一下,说道,“没错!我就是喜欢**荡妇,那才叫男欢女爱呢,哪像你那么不解风情,死鱼一般!”霍云翔不想逼急了田岚,又不想让她占了上风,所以随口撩几句快活话解解气。 田岚没想到丈夫会说出这样没皮没脸的话语,下意识的,她想到逃生门后的那段场景……立刻涨红了脸,只感到羞愤,“既然……如此,你……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霍云翔扳回一城,于是见好就收,语气缓了下来,“行了,行了,我们也别斗气了。这么多年夫妻了,就这样过过不是挺好嘛。”顿了一顿他又挤眉弄眼地说道,“只要你把握好度,你也可以去找个人嘛……解解寂寞也是好的。” 此话一出,田岚不可置信地怒瞪双眼,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猥琐!“我才不像你这么无耻!”她骂道。 “哼!”霍云翔也不再恋战,转身往卧室去了。 ………… 不意外的,这是田岚的又一个不眠之夜。眼泪布满脸颊,干了湿,湿了又干,把她的心冲刷的无比清楚。 她一直保持呆坐的动作,透过巨幅的落地窗看着外面,这繁华似锦的城市是那么亦幻亦真,可即使绚烂如此,又哪有自己的一席归处呢?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花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来做了一个如此荒唐的梦。这个可悲可笑的梦把自己的一切都耗尽了,然后就碎了。如今的自己只剩一个空壳而已,丢了勇气,失了爱,没了信心,也迷了自我…… 东方现白,霍云翔起床,如往常一样和田岚打了个简单的招呼便出门了。当他看到田岚礼服还没换下,人还定在昨晚的位置,不禁露出厌烦的表情,心头打鼓,担心她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田岚性格看似温顺,但她骨子里却是倔强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力排众议嫁给了自己。她会坚持和自己离婚吗?霍云翔的脑筋开始动起来。如果这个女人一定要和自己鱼死网破就麻烦了,看起来得提前做点准备才行。但是现在他可不能反复向她示弱,以免被她有恃无恐。 随着霍云翔的关门声,偌大的客厅里又恢复了死寂。田岚对刚才的动静一点回应也没有,她的脸上已经被泪痕弄得有些不堪,双眼还微微的红肿着。 看着窗外逐渐车水马龙起来,是田岚每天的生活内容之一,妄图透过别人的热闹给自己的心加点温。然而在这市中心的豪宅居住几年下来,那些景象已变得如同电视里的画面一般普通。今天田岚的心情黑暗一片,看着下面微小的车和人,竟有个想法开始盘旋在她的脑海里。 为什么不一跃而下,解脱自己? 这个想法一出,把田岚自己吓了一跳。自己虽不再是豆蔻年华,但也是正值旺年。可是……可是为什么自己却觉得像活了三百年一样疲惫呢?如果跳下去一切可就都没有了。但是……自己现在又拥有什么呢? 田岚一边想着,一边走到落地窗前,双手紧贴玻璃,眼光向下方飘去。高厦之下是一大片绿地广场,多么尴尬的归宿。田岚摇摇头,而且祥云集团一定会因此被推向水深火热之中,霍云翔也一定会腹背受敌。她忽然笑了起来,还考虑那些做什么?他的心都已经给别人了,纵使天崩地裂也有一方温柔守候,自己的心才是无处所托了呢! 田岚的心纠结而紧张地绷着,她快速地走到洗手间,把脸清洁干净,然后便盯住了自己。镜中的那张脸苍白的有些可怜。为了嫁给霍云翔,自己早已和家里决裂。即使后来自家飞黄腾达了,父亲也是没有彻底原谅自己,反而迁居到国外去了。结婚近二十年,机缘不巧,自己也没能生下一男半女。再看自己平时结交的阔太太们都是些吃喝玩乐的米虫,到了此时,连一个能倾诉的人都没有…… “你真是废物!”田岚忍不住哭着骂道。 ………… 双颊红润,眼神迷离,田岚脸上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淡笑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头是电话答录机,田岚说道:“爸妈,我很想你们,刚刚给妈妈账上转了一点钱。我……我最近有点累,我……我想跟你们说声……说声对不起。” 田岚来到她奢华的衣帽间,提手轻轻抚过那些诱人的名牌衣帽,高级包包,再定睛看了看放满了一面墙的各式高跟鞋,嘴里念念叨叨,好像在和人聊天一样,“多谢你们陪我走这一程,别送了。” 客厅吧台上尽是她喝茶的用具,无不精致典雅。她随手拿起一只通透的瓷杯,来回摩挲,“可惜不能只靠你们陪我一世。”此时此景,田岚竟然只能对物抒情,嗟叹不已。 客厅电视墙边的瑜伽垫已有些陈旧,那是田岚打发时间的最好伙伴。田岚小心地把它铺开,慢慢地躺了上去,摆出全身放松的瑜伽大休息姿势,满意的歪了歪头。酒精让她的头变得昏沉和困顿,然而胃部却逐渐火烧火燎的痛了起来,那些冰冷的药丸开始发威了。田岚痛苦的皱眉,忍不住哼出了声音,却没有一点力气去抬手揉肚了。她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好像陷入了一片黑色泥沼,并且迅速地沉了下去…… 此时迟到的太阳终于冲破云层向这冰冷的房间投射了第一缕阳光。 ………… 肚子好痛!痛得没完没了!为什么没有解脱的感觉,反而这么痛苦?不知过了多久,田岚还是处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可是痛楚却越来越清晰,感知也越来越明显。 “啊!”一躁之下,田岚竟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便吃惊地定住了神。眼前的轻纱罗帐正泛着淡淡的光泽。 我死了?意识恢复后,刚才的腹痛反而淡了去,只变成了隐隐的难受感觉。田岚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及滑腻温热的皮肤,脸部也感觉到指甲的轻撩。 这房间有微弱的光亮,还有外面初醒的日光透入,但是有些暗暗的看不清楚。田岚害怕地不敢坐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 第003章 再返青春 重蹈覆辙 田岚鼓足勇气,身子一歪,撑着坐了起来。她小心的喘息着,借着墙角一盏微弱的灯火扫视房间。 这个房间挺大,但显得空荡荡的。除了套了锦套的马桶,近处是一张铺了缎面流苏桌布的六仙桌和几个六角凳。床的左手边靠墙放着一张梳妆台,三面连体镂花铜镜静立上方。另一侧是一面春花图丝绣屏风挡住了,屏风前立着雕花双耳衣架,几件淡色衣物担在上面,再就是白墙木窗,看不见更多了。 这明显是古代的物件啊,田岚看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东西,还是不敢确认眼前是否是梦境。她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手臂,摸到了身上丝滑的睡衣。睡衣的带子松散的系着,被窝温热,难道自己只是从普通的噩梦里惊醒了? 田岚慢慢地挪到床边,双脚踩进床边放着的一双绣花拖鞋,小心翼翼地走到铜镜前。 镜子里,田岚长发及腰,脸盘消瘦,但双目却带着神采。 “南夏桐。”一个名字忽然空降在田岚脑中,一串串事件接踵而来。“啊……”田岚的脑袋猛地胀痛起来,她赶紧坐在了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双手紧紧抱头。 成朝、宁妃、将军府…… 关于南夏桐所生二十年的记忆一下涌进田岚的脑子里,好像将一整片大海灌进了一间小屋里。田岚迷惑,为什么这些记忆里的事情清清楚楚,人的面目却都是模糊的样子?为什么自己好像就是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南夏桐,而田岚的人生才是一个梦?难道是田岚死了,而灵魂来到了这个世界里?可是南夏桐的样貌明明和田岚是一模一样的,这就好像是……自己又回到了十九岁! 腹部还有点微痛,像是想要如厕的感觉。但是发现自己返老还童了这一事实的田岚却是兴奋的顾不上。虽然身处不同时空,可是这就是自己的身体呀!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田岚躺在瑜伽垫上开始腹如刀绞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一道理。活着或许是很辛苦,但起码能享受阳光、欢笑、食物和很多看起来没有意义但却实实在在的事物。可是死了,却真的是人去、楼空、景不再了。田岚没有想到自己能有这样福德,死而又生不说,还能重返青春。她抚摸自己的手背,白皙温润,水嫩柔美。那个世界的田岚呢?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田岚的心情由恐慌转为澎湃,死而后生的侥幸让她有些热泪盈眶,忍不住双手合十,感谢起来。“感谢老天,感谢佛祖,感谢上帝!” ………… 天光更亮了一些,南夏桐手握檀木梳划过乌黑的秀发,估摸着枫儿就要过来服侍了。此时她已经稍稍适应了这个状况,但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情却依然激荡不已,她好想回到过去的世界让所有人看看,看看这个回炉重造的自己。 尽管,她南夏桐在这里过得和田岚似乎也差不多……为什么命运如此弄人,她曾是这成国的皇后,但现在却是皇上的下堂糟糠,醒来之前的最后记忆是她投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这是倒霉还是幸运呢?或许正是因为两个自己活得都不尽人意,才会发生了这等奇异的事情,先死的那个灵魂来到了还没死的身体里。这绝对是命运的恩德,让自己救自己! 现在她不想死了。 虽然此时的处境也很尴尬和艰难……但这又算什么呢?比起那无边无际又无助的黑暗,这些,都是可以跨过去的吧。 霍云翔是很可恶,但是他并没有拿刀逼着自己。在年少时轻易信他,是自己的选择,与家人反目也是自己的选择,后来断绝外界做了家庭主妇还是自己甘愿的,甚至,最后吞下了药片,何尝又不是自己想不开呢?这么一想,南夏桐忽而又想到了现在的夫君成天启。 成国皇帝成天启,自己的结发丈夫。嘶……南夏桐的头又疼痛起来,她想快点适应以田岚的思维去看南夏桐的事,所以努力在理清各种人物关系。但她发现记忆里所有的人就是看不清面目的。她的记忆里还是只有田岚周围人物的样子,而这个世界的人们,她竟怎么也想不起丝毫。难道,确实还是田岚抢占了南夏桐的身体? 再想到父亲,南夏桐心里又凄然一紧。在田岚的世界里,和父亲闹翻始终是她心头一根锐刺,而这个世界里,父亲却又身戴重罪……思及养育之恩,终不得报,无论是南夏桐还是田岚,都要悲怆落泪。 两个世界的自己都活的如此沉痛,遭遇也竟相似至极。南夏桐不禁皱眉,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看来是极对的道理。若不是这两个男人,自己又怎么会经历这些痛楚?好不容易才又重见天日,我绝不能再重蹈覆辙!霍云翔已经过去了,但是这个成天启…… “成天启。”南夏桐掺合着田岚的灵魂第一次轻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娘娘!”一声惊叫传来。 南夏桐想的太专注,都没有注意到宫女枫儿已经进来了。 枫儿圆圆脸盘,白白净净,大眼明亮,红唇小巧,几粒可爱的雀斑散落脸颊,身着藕色粉边绣花裙,头发挽成一对乖巧的丫鬟髻,此时她正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瞪着南夏桐。 她早在南夏桐成为太子妃之前,就已经跟随左右了。此时她看见已经昏迷了两日的主子竟独自坐在了镜子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夏桐头皮紧了一下,看着这个伴随自己多年,情谊更似姐妹的丫鬟,记忆里的一张脸和一段感情总算对上了号。这些日子,自己心情低落,她也跟着担惊受怕,吃苦不少,看她眼睑下的黑眼圈都快赶上大熊猫了。“枫儿。”南夏桐柔声喊道。 枫儿听闻终于缓过神来,又哭又笑地冲到南夏桐身边蹲下,扒住她的大腿,说道:“娘娘,您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对不起,枫儿。本宫错了。” 枫儿诧异地看着主子,脸庞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您说什么呢?您错什么。” “本宫投河是一时想不开,但以后不会了。”南夏桐很庆幸,两个自己都是善良之辈,而眼下这个自己更是有个贴心丫头陪伴,比起田岚又算幸运一些。“本宫不会再这样苟延残喘了!” 南夏桐露出自信的神色,却让枫儿很迷惑。“什么意思啊?” “就是本宫要使出全身的力气,重新站起来。让对不起我的人都等着瞧吧!”南夏桐的心里想起这两世所有冰冷的、怨毒的眼神,不禁语气冷硬起来。 “娘娘,您要干什么?咱们可不能乱来啊……”枫儿看主子不想死了很是高兴,但这坚定的模样是要怎样啊?难道想要对皇上不利?她琢磨了一下,倒抽一口凉气,“娘娘不要,不要啊!老爷的事情咱们还没理清楚呢,娘娘可千万别……别那什么啊……”枫儿急得语无伦次,边哭双手边拼命拉拽南夏桐的绢裤,她以为主子投河没成,又要换法子复仇呢。 南夏桐被枫儿说的莫名其妙,瞧着她着急的模样,南夏桐忽然明白过来,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不能自已,甚至有点前仰后合,“你要把我裤子拉掉了。” 枫儿见状停止了哭泣,一边抽气一边疑惑地盯着主子,鼻涕都要滑进嘴里了也没有察觉。“娘娘?”她很久没有看见南夏桐如此开怀的大笑了。她确认又确认,觉得这不是伪装出来或疯癫发狂的笑,终于定下心来。 “哈哈哈……”南夏桐止住了笑,不再看枫儿那就要过河的鼻涕,“你以为本宫要对付皇上?”她顿了一下,想起自己被废的原因和过去半年的种种情绪,确实有嫌疑。“傻枫儿,本宫虽是将军之女,曾经的一国之后,可是也没那胆子啊!”南夏桐抬头叹道,“本宫想通了,既然老天放我一命,我定要活得更好一些,比之前更好才行!”才对得起这样的幸运,她心里想。 枫儿看着南夏桐神采奕奕的脸,被她感染之下也破涕为笑。可是……比之前还要好?她不明白,娘娘之前是一国之后,还能怎么比之前更好呢?莫不是要去当神仙?不过枫儿当然不会把这扫兴的问题提出来了。她高兴地用袖子擦了一下鼻涕,小声地雀跃欢呼起来。 此时,清晨的太阳已经完全挣脱了阴暗,阳光透过窗棂大方地洒向了屋里。似是同一缕阳光,但照进的屋子却凄冷不再,生气盎然。 第004章 礼佛嗅花 瑜伽SPA 静安宫位于西宫的西北角,是成皇宫内廷里最偏僻的居所,也就是冷宫。在南夏桐入住之前已经空置多年,根本没人打理,枫儿可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这里收拾干净。皇帝陛下当时也是气在头上,所以一怒之下竟是将南夏桐发配到最偏僻的地方,不想再见她。 事实上,南夏桐搬至静安宫将近半年了,确实也再没见过自己的皇帝夫君。宫内规矩,妃嫔家中有丧,需回避太后太妃六月,非召无需请安。此期间除非皇上或太后旨意,否则不得参加任何宫中活动,此称首丧。更要待双丧期满,一年之后,才得重新侍寝皇帝,以避丧事之晦。虽然南夏桐的父亲南明将军此时生死未卜,但对外宣称他已死于牢狱之中。 眼前的南夏桐也不再稀罕皇帝的宠爱了,经历了两世的背叛,她比谁都清楚,郎心无情,如云雨反覆,不可靠也。怎么说以田岚的身份也已苟活三十九年,加在一起五十多年的阅历和不久前的死里逃生让南夏桐知道活着的真谛并不在于那些宫人热衷的名利。 静安宫不仅远辟,地位不高,连带住在这里的人也会被人欺负,甚至一些宫女太监都会压迫一二,但是正如其名,这里闲静安逸,在此时的南夏桐眼中宛如世外桃源,可远离一切喧嚣,这便足矣。 父亲蒙冤,家族受辱,当然仇深似海,怨比天高,但是南夏桐终于决定不去计较了。田岚能重生,南夏桐死而不绝,已是上天的恩德,再去追求名利,实在是贪心不足。一入宫门深似海,自己又何苦再在苦海里掀起波澜呢? 于是,南夏桐清心寡欲,开始看起佛经来。前一世,田岚也喜欢去些寺庙里捐些香油,算是有点佛缘。此时每日再抄写诵读,更有一番收获,感悟天理循环,对于很多人世道理以及前仇新恨也是有所改变。 闲暇时,她再与枫儿一起收拾静安宫院落里的花花草草,虽然有些辛苦,但是乐趣更多。她现下被皇帝冷落,反而没人打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落得一身清静。 渐渐的,静安宫的氛围变了,原本衰败的样子完全消失。屋子收拾的井井有条,鲜花装饰,绿叶点衬。院子不大,但被规划的整整齐齐,树上垂挂的断枝都一一剪去,落草败叶更不必说。原本野生乱长的花株都被南夏桐和枫儿一株株的移到了一处花圃之中,姹紫嫣红,十分养眼。南夏桐把快要颓败的鲜花取瓣晒干,或作了干花,或制成花茶。抄诵经文时,嗅香品茗,好不自在。 现在枫儿明白主子之前说的话了。那个奇怪的早晨之后,主子真的变了,除了身份地位,她确实是过得比之前更好了,仿佛一夜之间就多了许多有趣的想法,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若不是枫儿已伴随南夏桐多年,主子容颜动作无不熟捻于心,她真要怀疑主子被人给掉包了。 成国京城的气候入夏早,归冬迟。时值春末夏初,宫里的人已开始逐渐换上薄衫了,暖暖的感觉融进冰冷的深宫,让大伙感觉轻松起来。 “娘娘,您可别冻坏了身子。”枫儿一面脸红,一面担心地看着上身一丝不挂的南夏桐。 “本宫不冷,来吧。”南夏桐毫不羞涩地裸露着诱人的风光,接着往被褥上一趴,把雪白的脊背露给枫儿,“就按我说的那样弄,记住了没有?” “记住是记住了。”枫儿支支吾吾地说道,“可是枫儿手粗,怕按坏了娘娘的千金之躯。” “没事。你给本宫捏头揉肩的指法可是极好的,想来推背也应该一流。”南夏桐过了一段恬静的日子,身体里由田岚带来的阔太习性开始复苏了。虽然财富地位田岚肯定是不比南夏桐,但是无论是哪个世界,古代的生活趣味总是比不上科技发达的现代。虽然田岚活着的时候也没有日日求新探险,但美容、美体、美甲、美发,麻将、逛街、电影、茶会这些小资享受可是天天排满了的,更不要说偶尔海边度假、山中闲游……怎么会像这个南夏桐出嫁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人后更是宫锁春色,墙围余生,跟坐牢没什么两样。所以,她凭着自己的经验教会了枫儿美容院里精油推背的手法,想要享受一番。 “可是娘娘,这光天化日的,若是有人忽然到来。那可……羞死人了。”枫儿看着主子的美背,愈发的紧张了。 “你这妮子!故意刺激本宫嘛?”南夏桐佯装生气道,“咱们这里哪还有人会来?平日你伺候本宫沐浴时什么没给你看过,你现在脸红什么?只是推推背脊而已,还没让你给我保养前胸呢。” 枫儿心里打鼓,沐浴时哪用双手不停的去触摸您的玉体呢?这要让人看见,还以为娘娘和自己有磨镜之癖呢。自己一介贱婢,倒是无谓,娘娘可真就要万劫不复了。 “快点啦。”南夏桐有点着急地喊道,“你再不给本宫摩擦生热,本宫可真要冻坏啦!” “是。”枫儿即使与南夏桐感情再好,可以辩上一辩,但最终还是得服从命令的。又听主子说冷,也是焦急起来。赶紧伸出三根手指,从瓷碗中刮出一抹南夏桐自己调制的香油,胡乱地摊抹在手心,然后双掌便印上南夏桐的背。 “嘶——”南夏桐倒抽一口凉气,背部明显紧张一夹,“你的手好冰啊!” 枫儿一惊,赶紧移开双手。 “搓热了,搓热。”南夏桐回头提醒道。 “是,奴婢罪过。”枫儿嘴上说罪过,却毫不害怕,只是耸耸肩膀,吐吐舌头地讪笑了一下。然后赶紧双掌对搓,待手掌摩擦的感觉到热烫了,便又轻柔的贴上南夏桐的玉背。“娘娘,怎样?”她小心地问道。 “可以了。” 枫儿听闻,放下心来,开始按照南夏桐交给的指法动作,寻着穴位经络慢慢地揉按推抹起来。 “嗯……”南夏桐惬意地哼哼了一声。屋中熏香袅袅,枫儿推背柔中有力,令她舒服得想睡。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田岚时代的美容院里,变回了那个看似无忧无虑的阔太太,绝望,好似从未来过。 ………… 枫儿反复告诉自己,这真的是自己从小服侍的主子南夏桐,如假包换,并且没有被妖魔附身。她……她只是死里逃生,所以一下变了心性而已。至于她那些新奇特异的想法,一定是在这冷宫里憋得无聊了,才想出来的。嗯,一定是的。枫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只穿着一身白色亵服的南夏桐,苦着个嘴脸。 南夏桐叉着腰,看着一脸不情愿的枫儿,笑着教育道:“枫儿,本宫告诉你,这瑜伽可是对我们极有好处的运动。它不但可以美体塑形,还能延缓衰老,强身健体。你练个几次自然会感觉到了,怎么好像本宫在害你一般。” 枫儿回道:“娘娘您是枫儿的主子,枫儿当然信您。可是您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呢?过去多年里,从未看见您修炼这个什么……鱼加鱼减的呢,还有那什么丝帕……也奇怪的很。” 南夏桐咯咯一笑,倾国之貌看得枫儿都恍了神,“什么修炼啊,本宫又不是妖精。这个叫瑜伽,瑕不掩瑜的瑜,伽嘛……”南夏桐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音译字,此时成国所在的汉华大陆还没有拉丁语系的人来过呢。“伽就是加减的加。做了这个运动,不但能瑕不掩瑜,还能锦上添花,所以本宫就称它瑜加。”南夏桐暗自得意,好生佩服自己的急智。如此完美的解释了YOGA一词。而美容院的SPA,也被自己解释成丝帕,因为那都是只有女子才用的着的事物。“这些动作是本宫根据以前看过的医书,还有自己平时日常的活动归纳出来的,哪里奇怪了。” 枫儿微微点头,似乎是觉得主子说得有理。她读的书不多,自然不知道南夏桐以前看过什么书,但是主子确实喜爱看书,想必是这么回事。看来主子确实是放下了心事,这才无聊得发明了这些劳什子玩意儿。 “好了,快脱了鞋袜。”南夏桐看枫儿点头,知道自己说服了她。 “可是娘娘,咱们白日里衣衫不整可是不合宫里规矩的啊,万一被人看见……”枫儿还是前瞻后怕。 “行了行了,我们已经如此凄苦了,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吗?被人看见又怎么样?我们还能差到哪里去?”南夏桐不耐烦地挥挥手。 枫儿眼珠一转,看看主子屋里的陈设,和之前居住的凤和宫也相差太远了,确实没法更差了……只得叹了口气,脱去了鞋袜,学着南夏桐的样子,赤着一双白嫩的小脚站到了地上。 南夏桐满意地点点头,直了身子,双脚跨立,口中用一种瑜伽教练特有的低沉舒缓的声音说道:“首先,闭上双眼,放松全身,双手自然垂在身体两侧,双脚微开……”田岚可是练习瑜伽多年的资深学员,当当初级教练,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的。 枫儿听到主子柔和且具魔力的声音,也撇开心事不想,慢慢静下心来,认真地学习起来。这静安宫的两个人都慢慢的进入了一个安详静谧的状态,很久没有如此放松了。 第005章 凤凰陨落 方知冷暖 “哎哟……”枫儿扭动着腰肢,想要舒缓身上的疼痛感。做了瑜伽之后,她手臂、腿部都酸痛无比,腰部更是动动就疼。 南夏桐也皱着眉头,轻轻揉捏着自己的侧腰。田岚是瑜伽资深学员没错,可南夏桐却是一天都没有练过。纵使拥有着十九岁的年轻身体,也是经不住头一次地猛烈拉伸,现在身体多处都隐隐的泛着酸痛呢。 “娘娘,您不是说着瑜加对身体有好处的吗?为什么枫儿觉得浑身难受得紧啊?”枫儿嘟着小嘴问道,不敢流露出不满的神情。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南夏桐说道,“因为咱们的身体鲜少运动,肌肉神经都处于僵硬状态。昨日强行拉伸,就会让肌肉产生不适感。有这感觉就对了,休息两天再练,慢慢就会消失了。呃……你就当作是身体在排毒。”南夏桐当然不会去说什么乳酸堆积了,这个时候医学可没有发达到那般地步。 尽管南夏桐已经尽量简单的解释了酸痛的原因,枫儿还是一脸疑惑,“鸡肉?是哪里的肉?我们吃进身体里的吗?” 南夏桐一翻白眼,摇头叹道:“本宫早先应该让你多多读书的,这时再来与你解释,可是麻烦死了,反正你跟着本宫做就是了。” “是。”枫儿点点头,心道难得主子不再阴郁,那么自己当然应该全力陪伴支持才对,忍受点小小疼痛又算什么呢?再说了,万一不做这瑜伽,改日主子再弄点什么其他更可怕的玩意儿出来,可就惨了。 于是枫儿在南夏桐的带领下,又忍着酸痛做了一套略微柔和的舒缓动作。 隔了两日,南夏桐酸痛已消,又拉着枫儿做瑜伽。可是这次还没做完,枫儿便连连摆手,一下跌坐在地上。脸上的五官都揪了起来,看起来痛苦不堪。 南夏桐赶紧去扶枫儿,“怎么了?” “没事,娘娘,奴婢……歇一下……”枫儿手往地上一撑想要起来,但却“哎哟”一声又摔一次,腰也不自然地挺了一下。 “不对。”南夏桐双手插在枫儿腋下,使劲儿把她拎起来,挪到一旁的凳子上,关切地问道:“哪儿疼?” 枫儿的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手往后腰指了指,“腰间。” 南夏桐焦急地跺了跺脚,“难怪你这几天走路什么的都怪怪的。都是本宫不好,非逼你练瑜伽,一定是拉伤了。哎呀……你也是的,既然这几日都没好,怎么不早说呢?” 枫儿忍着痛,看主子的脸色,赶忙安抚道:“其实也没多疼。是枫儿愚笨,学不了娘娘这好东西,扫了娘娘的兴。” 南夏桐无奈地叹气,心里当然明白枫儿是为了陪自己这个主子打发时间,才会受伤,也不忍再责怪。“行了,你在这歇着。本宫去御药房给你讨些药来。” “不用了,娘娘,我歇一下便好。”枫儿哪里愿意主子为自己这个下人奔波,赶紧劝阻。 “怎么可能歇一下便好,不用点药,轻则疼个十天半月,重则瘫痪在床。你就给本宫安心等着吧。”不由得枫儿再说,南夏桐便跨门而出,独留心中怯怯的枫儿。 御药房位于成皇宫内廷的东南部,和静安宫正好是个对角,距离最远。南夏桐着急枫儿的伤情,于是加快脚步穿皇宫中心而过。一般宫人没有必要是不能这样从皇帝日常行动的龙祥宫、清心殿一线穿行的,以免惊扰皇上圣驾。但南夏桐一时心急,也顾不得这些规矩,毕竟与皇帝夫妻多年,她估计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龙祥宫中处理朝务。 尽管如此,南夏桐路过龙祥宫时,还是选择了从北后门悄悄走过。瞥了一眼自己左手边的凤和宫大门,南夏桐一时心头感慨,前尘往事在脑中翻滚,令她愁绪顿起。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加快步伐,低头前行,想要速速逃离这些惹人烦恼的熟识旧地。 一个威武的身影刚好站在龙祥宫门边,正是处理完事务想要去御花园透透气的皇帝陛下成天启。看到那抹穿着淡黄色锦袍,久违的熟悉倩影,他不禁举目注视。毕竟是结发夫妻,相伴多年。许久不见南夏桐的成天启心头顿时泛起涟漪,五味杂陈。 “那个是谁?怎么走得这么匆忙。”成天启故意问身边的太监。 在成天启身边的,正是日夜服侍他左右的内务府第一太监全具德,他当然明白主子明明看见了宁妃娘娘还故意提问的意思是想去看看。于是赶紧接话道:“回皇上,那个好像是宁妃娘娘,此时应在静安宫中,一个人奔走于此处……奴才也不明所以。” “嗯,看看去。”成天启眼睛一直好奇地追着南夏桐的方向,心中好奇她现在的生活如何,又为什么急走于此处。 “是,皇上。”全具德心领神会,赶紧低头弯腰走到成天启的左前方领路去了。 ………… 南夏桐一路快走加小跑,直到后脊湿透,香汗淋漓,才瞧见了成高祖皇帝亲提的“御药”牌匾。 过去这些跑腿的事都是宫女操办,贬为宁妃后,身边丫鬟只剩了枫儿,现在连个能替换帮忙的都没有。南夏桐一直躲在静安宫中顾影自怜,想来这好像是自己新年后第一次出门。 南夏桐踏进御药房,喊道:“有人吗?” 立刻有个枯瘦的太监走过来,“哟,宁妃娘娘,内务府黄奇给您请安了。”这黄奇只是稍一躬身,没等南夏桐开口便直起身子。若放在以前,这绝对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但如今面对的只是被打入冷宫,很久都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失宠妃子,他身在受娘娘们追捧的御药房,不免有几分轻视。 南夏桐虽许久不出来接触奴才,但这和以前明显的区别对待,她当然感觉得出。想不到虎落平阳被犬欺,她不免生出几分怒气,沉了脸道:“本宫来取点药。” “哟,娘娘是哪儿不舒服啊?应该请太医诊治一二,方好对症下药。怎能亲自出宫拿药呢?”黄奇假意关怀,实则暗示南夏桐被打入冷宫还到处乱跑。 “本宫做事难道还用你多嘴?”南夏桐想到自己从前对奴才们是一向和颜悦色,宽厚仁爱,不想落魄之时连个管药的太监都来踩上一脚,过去的仁爱实在是都喂了白眼狼了,她一时怒起,皇后的气势又端了出来。 “那奴才不敢。”黄奇还是堆着假惺惺的笑脸,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躬身说道:“只是御药房规矩严明,没有太医诊断,不敢随便给娘娘抓药。” 南夏桐眼珠一转,曾经统领后宫的她当然清楚这些都是屁话,但确实是规矩话。现在自己已失权势,如果硬是撕破脸皮,只怕今天就得空手而归,枫儿又得吃苦,于是她压下火气,说道:“黄公公,本宫知道你是好心,担心本宫身体,但本宫今天只是取些不打紧的扭伤药,以镇疼痛。” 黄奇听出南夏桐的软话,心中不免得意,“咦,娘娘既是疼痛在身,让身边宫女来取药便是,怎劳您亲自奔波呢?这奴才真是教育欠奉啊。”他得寸进尺,竟大言不惭的教训起南夏桐的丫鬟,稍后话锋一转,“不过……看娘娘步伐矫健,腰杆紧直,不像是有伤在身啊?” 南夏桐掩饰起眼神中的怒火,但笑容却是一分也挤不出了,淡淡地说道:“不瞒黄公公,受伤的正是本宫的贴身侍女。本宫正是为她索药。” “哟……”黄奇歪了歪身子,摆出夸张的嘴脸,“这就更不像话了,哪有奴才让主子费神操心的啊。娘娘,待黄奇禀明赖公公,好好的治治这丫头。” 南夏桐心中怒火熊熊,却还是勉强忍耐:“本宫多谢黄公公好意。但是本宫身边只得这一名宫女,若遇不善,本宫可就生活无依了。还望公公行个方便,让本宫拿点药材回去,治好她之后,再行教育。” 黄奇嘿嘿阴笑,继续顽固地说道:“哎呀,奴才不知娘娘身边只得一人服侍,如此清冷,实在该打该打。”言语中又是一番奚落,“只是奴才也是按规矩办事,这宫中下人的药更是不能随意领取,需要根据太医诊治记录领取。” “那本宫去太医馆。”南夏桐气结,但又无可奈何。全其一生也没有受过下人如此欺压,此次却是为了枫儿一忍再忍。 “娘娘且慢,太医馆各位大人今日都已出诊,恐怕娘娘会白跑一趟。不如娘娘先行回宫,待太医大人们回来,奴才代为通知出诊。” 南夏桐的脸已经滚烫无比,面对这个势利无耻的奴才让她气愤难当,终于难再自持,将欲发怒。 “放肆!”一声尖利的喊声传来,让南夏桐和黄奇都惊地看了过去。 第006章 药房解围 难承圣恩 内务府首席太监全具德身着蓝灰色麒麟袍,腰系银带,神色肃然地站在御药房门口,身侧的人赫然就是当今天子成天启。 黄奇吓得赶紧下跪,口呼万岁。旁边两个当值的太监也赶紧过来叩头,刚才听到黄奇打压宁妃娘娘,他们一半看戏,一半胆怯,所以没有过来行礼,一直缩在内室里。 南夏桐的心口一颤,成天启这么好看!田岚在过去的生活里也是见过世面的。虽然她自己不屑于出去乱搞,但身边阔太里难免有些被老公冷落而跑出去瞎玩的主,带着田岚也见识了不少年轻帅气的男人,更别说她自己的老公霍云翔也算是潇洒。但面前的成天启却跟那些男人不同,那种尊贵又霸道的气场和他俊气的面容完美融合,形成了眼前这个扣人心弦的男人。 她顿时脑袋开始胀痛,脑海里原是空白的名字和这脸庞对应起来,记忆立刻丰满鲜活了许多。当然,瞬间花痴过后,南夏桐又冷静下来。这个让自己上过天又摔落地的男人样子再好也和自己无关了,不能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了。她轻轻的屈膝,垂眼不再去看他的俊脸,轻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陛下万福。” 成天启回应:“平身。” 南夏桐直起身子,眼睛看着地面,口中一言不发,表面冷淡平静,实则心中忐忑不已,捉摸不透接下来会怎样。 黄奇等三位太监还在地上跪着,被那句“放肆”吓得没缓过劲来。而且皇上也没让自己起身,看来皇上心情不佳啊。 “宁妃怎会孤身在此?”成天启问道,其实刚才他在外面都已经听到,正是他会意全具德出头呼喝。 南夏桐心道看来又要被羞辱一遍,于是语气不善地回道:“臣妾婢女受伤不能行动,臣妾来取点药回去给她舒缓不适。不料,这位黄公公百般刁难……” “嗯?”成天启发出简单的质问声音,其中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黄奇赶紧磕头,颤声辩道:“启禀皇上,奴才不敢刁难娘娘,只是实在是御药房规矩严明,奴才都是按规矩来的。” “规矩?规矩是让你对朕的妃子这般无礼?”成天启扬眉。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黄奇简直要哭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好傻啊。人家再怎么闹,那也是夫妻,怎么着也是一家人。自己个奴才何苦去呈那番威风,落得如此下场!“皇上恕罪,娘娘恕罪。”黄奇的头磕得不停,后面的小太监也吓得跟着磕头。 “行了,拿药吧。”成天启懒洋洋地说道。他自然清楚这些奴才的嘴脸,只需自己一转身,估计那飞扬跋扈的劲儿就又回来了。何况他也知道,这规矩既然被拿出来说,那肯定是有这么回事的,无法怪罪什么。 黄奇还在磕头,全具德喊道:“没听见皇上话吗?赶紧去拿药。”转身又对南夏桐一躬身子,说道:“娘娘,奴才失职,管教不利,请娘娘责罚。”全具德是宫中太监之首,由一个小太监一步步爬升至此,当然善于察言观色,权衡利弊。他虽也权势不小,但无论什么人物,都先敬上三分,总是没错。更何况,皇上虽已几个月没与宁妃相聚,但一见到她就如此在乎地跟上来,看来不管如何,毕竟是结发夫妻,宁妃在皇上心中还是有一份位置的。 黄奇叩头谢恩,赶紧狼狈起身带着小太监去拿药了。 南夏桐听了全具德的话也不为所动,一个御药房的太监都如此看自己不起,还能指望这个皇帝身边的红人是真心领罪吗?“全公公哪里话。”她简单一句,便又收声。没办法,她心中实在是有怨,根本无法去面对那位国君,更何况,现在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也是万分憎恶抛妻之人,总是没办法服软。 成天启看向南夏桐,她的眉眼依然是那么动人,黑白分明,灿若星辰。只是……她眉心那股怨憎之色似乎还在生气,难道她不感激自己刚刚替她解围吗?“宁妃,朕让你居静安宫,静思己过,安分度日,为何你又来这里为难奴才呢?”他的意思很明白,我都把你打入冷宫了,你就别出来乱跑啦。 南夏桐身子一震,皇上果然还是要为难自己一番,真是高估他了。“臣妾一直谨遵圣意,只是……臣妾就这么一名婢女,不将她医好,只怕臣妾为了不困死宫中,就得日日进出这些地界了。”她说话毫不客气,硬是将自己的怨气也发出一二。 全具德在旁边听了大惊,宁妃娘娘已是失宠,却还敢如此顶撞皇上,难道她不知道南家的地位无论朝野还是宫中都已陨落吗?偷眼去看南夏桐,只见她一脸正气,好像刚才是揭发了什么惊天阴谋似的,全具德赶紧低下头去,暗自为这位耿直的娘娘惋惜。 成天启英眉微挑,他看出了眼前这女子的倔强。当然他也早领教过她的倔强,去年不顾皇后之位,日日与自己据理力争,最后宁愿被贬,也不肯承认自己父亲的叛国罪。这些思绪让成天启有些微恼,什么就一个婢女,什么辛苦奔波,那不都是你自找的吗?思及此,他冷哼一声,带着不善的语气说道:“听说前几日宁妃不慎跌入水中,可有此事?” 南夏桐心中一凛,硬着头皮答道,“确有此事,是臣妾一时不慎,现在已无大碍。” “哼,泥菩萨是过不了河的,还是离水远一点好。”言语中已经露出了不悦的语气。 南夏桐心中也是震动,不过却不是害怕,而是怨怼愈增。心道若不是你昏庸行事,我父亲岂会蒙冤?他不是委屈至极又怎么越狱?我又怎会如此落魄?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想到自己委屈,南夏桐的眼圈微红,“臣妾谢皇上提点。” 听着南夏桐这语气了令成天启心中很不痛快,他的脸阴沉起来,走到南夏桐身边,靠近她的耳朵轻声却威严地说道:“不要以为你陪伴朕多年,朕就不敢动你,你若对朕不敬,即使少年夫妻,朕也会赐你一死!” 南夏桐终于将红着的双眼看向了成天启,她绝美的容颜此刻却包含无比的伤痛和戾气,“原来皇上不知,”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臣妾早已死过一次。” “你……”此言一出,成天启一下揪紧了眉头,没由来地心头一痛,那桀骜的脸庞曾经也是他眼中的美景,怎么此刻……他皱眉冷哼了一声,把那些纷扰抛开,毅然转身离去。 南夏桐惊恐地瞪着美目,拳头攥得紧紧的,心儿扑通扑通得几乎窒息。刚才那一刻,自己怎么就忘了要好好活着的想法,反而一心求死去了呢?而他,竟没有发怒?这是认错了吗?还是内疚?莫不是父亲之事又有新进展?南夏桐不确定地看着那抹背影,一时间胡思乱想,却不得要领。 “半年期已过,你也该去看看母后了。”成天启迈出门槛后,忽然开口说道,说完便匆匆走远了。 黄奇等人刚拿好药从内室出来,见皇上刚出门,赶紧大声喊道:“奴才恭送皇上……” 待成天启和全具德走远,黄奇赶紧起身,将药材呈给南夏桐,恭敬地说道:“娘娘,这里是红花吊筋散,以烧酒、蛋清、面粉调和,敷在患处,每日一换。待会就让小的为您送回宫去。还有内服的七里香,奴才会每日煎好,差人送去。”见南夏桐脸上毫无表情,又赶紧说道:“刚才奴才不识好歹,得罪娘娘之处,还望娘娘大人大量,恕奴才罪过。” 南夏桐终于幽幽地开口,“黄公公按规矩行事,何罪之有。先前不快又何必再提呢。”两人都是一反刚才的态度,互相谦逊起来。这就是宫中无奈的人情世故。 黄奇赶紧作揖道:“娘娘仁厚,黄奇谢娘娘恩典。” “行了,这红花吊筋散本宫自己拿回去就是。那内服的药,还得有劳公公。” “奴才应该做的。”黄奇赶紧弯腰双手递上药材及配料。 南夏桐冷漠地看着黄奇的后脑勺,拿过药便静静地转身走了。 “奴才恭送娘娘……”身后传来违心但谄媚的声音。 走在回去的路上,南夏桐已不像来时那么着急了,反而越走越慢。直到回到了静安宫,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引得枫儿好一阵着急。 南夏桐当然没有提在御药房被为难又遇到皇上解围的事儿,但是在她的心里其实已经塞满了皇帝的样子和刚才怪异的情景。他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给自己解围呢?莫不是自己在他心中还留有一席?唉……即使如此,那又怎样?破镜难圆,覆水难收。难道还指望重回皇后宝座吗?南夏桐苦笑着摇头,暗嘲自己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典型。 “娘娘,您没事吧?”枫儿看着一会儿蹙眉,一会傻笑的南夏桐,担心的问道。 “没事。”南夏桐拿起药包。 “哦……您去了有一个多时辰,奴婢担心嘛。” “臭丫头,嫌本宫回来晚了是不是?”南夏桐瞪着眼睛装狠,还在枫儿的腰间顶了一下,害她疼得哇哇直叫,然后才满意地笑着拆起药包…… 第007章 重见天日 老少想泣 这日阳光晴好,云淡风清,看就似一个祛旧扶新的好日子。静安宫花儿树叶、青草嫩芽无不惬意享受这舒心的好春光,全不似这宫中主人般匆忙。 南夏桐一手拉扯着自己襦裙摆上的褶皱,一手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枫儿则跟在后面,边走边抓紧时间再次整理南夏桐外衫后背的流苏穗儿。一主一仆迈着略微急躁的步子往南边的慈寿宫赶去。 南夏桐特意挑选了这月中十五的日子给太后请安。这是一个信号,代表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出冷宫之外了。 太后萧氏是南夏桐父亲南明的拐弯表亲,两家一直住得很近,家族关系也很和睦。萧氏和南明两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年轻男女,日久生情,只是两家都家教严厉,不然恨不能私许了终身,后来萧氏被选入宫,一下成了萧氏家族在朝廷中博弈的筹码,带着无限的遗憾别了南明。从此萧氏和南明便成了“不敢与君见,怕思当年情”的一对。 女儿家情深且长,萧氏的儿子立为太子后,一力推荐当时已是镇国将军南明的女儿成为太子妃。先皇考虑南明战功赫赫,乐而允准……南夏桐入宫后,萧氏也一直对南夏桐照顾有加。南夏桐只道萧氏是因与自家交好,又看中自己人才,其实她不知的是,一番没有成全的缘分才是成全她皇后之路的主要原因。父母就是喜欢把自己的梦想附加在孩子身上,即使已母仪天下,却也逃不过当初的失落。 事情看似圆满了,谁却料,晴空霹雳,南明一朝成为阶下囚,又莫名消失。南夏桐触怒龙颜,也被贬为妃。太后萧氏还没弄清楚原委,事情就已一锤定音。她也只能表面上向皇帝稍作劝解,然后内心里暗自叹息…… 走到慈寿宫时,南夏桐喘息已有些急促。请宫婢通报后,她赶紧调整了呼吸,做了最后一次着装整理。 “太后请宁妃娘娘入内。”宫婢出门宣道。 南夏桐跟着宫婢缓步进入殿内,又走到偏殿,抬眼见太后正端坐在卧榻边,于是赶紧走上前去。 “太后吉祥,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万福。”南夏桐先一躬身,接着一个大拜,直接跪在了地上,弯腰伏地。身后的枫儿也一样跪拜。 “宁妃平身叙话。”太后回道。 南夏桐慢慢起身,垂头站在太后跟前,待听训话。 “抬头让哀家瞧瞧。”太后不辨喜怒的声音响起。 南夏桐听话地抬头,看向太后。太后今年四十有五,其实并不算老,若不是先皇急病,也不会早早升格祖辈。但毕竟这时候的人保养远不如后世,再加上后宫繁琐的事物,纵使天天补品吃着,南夏桐还是发现了太后那眼角的纹路和双鬓的几缕银丝。想起不过半年光景,已经物是人非,不免心中慨叹,眼圈泛红。 南夏桐乌溜的眼珠浸在一抹雾气中,显得格外的楚楚可怜。她的眼神中满是怀念和委屈,还显出孩子对长辈的思念和无比的依赖…… 太后在这流转的眼波中定了好一会儿,终于长叹一口气,带着悲悯的声调叫道:“我苦命的孩子……” 南夏桐心中一酸,强忍了片刻,便瓦解了坚强,当即就垂下两行泪珠。她本来已经想好了众多对辞,若问近况,如何回答;若问起居,如何回答;若问心思想法,如何回答。可太后竟什么也没问,只是这么一叫,便让她崩溃了。这一声慰问仿佛一只柔软温和的手,缓慢地轻抚着南夏桐的伤口,把她胡乱包扎的破布都卸了去,让委屈的伤口全数地裸露出来,终于得以发泄…… 太后的心里也是酸楚得紧,也是无处倾诉,再看着南夏桐的样子,眼里便也泛起泪花,“过来……坐下。” 看着南夏桐的面庞,太后不禁思绪连绵。南夏桐样貌倾城,自是遗传她的母亲林氏,但眉眼间也夹杂不少南明的风采。尤其今天,半年未见,似乎比过去更多了几分英气,想必是遭遇不测后的坚强所致。女儿像爹爹,太后心想。 南夏桐小步移动,轻轻坐到太后的身边。不是谁都可以坐在太后身边说话的。虽然她以前也常有此待遇,但在遭遇落迫之后还能受此殊荣,着实让南夏桐觉得窝心得很。刚坐稳当,她搭在腿上的手就被太后握住。这突如其来的外来温度让她忽然好想爹爹,想家。泪虽无声,却更汹涌了。 “臣妾失态了。”南夏桐忍住哭声,低眉颤抖着说道。 “你瘦了。”太后没有接茬,而是抬手抓了抓南夏桐的手臂,又拍拍她的肩头。 “太后……”南夏桐又呜呜地哭了起来。没办法,她的委屈太多了,还连带了田岚的委屈一道,通过泪水不断地往外涌着。 一老一少,手拉着手,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太后和南夏桐竟生生哭了好半天,才慢慢缓下心情,开始叙话。 首先是南夏桐把近况简单地描述了下,表示日子尚可,只是字里行间一点儿没提父亲受冤的事。不提也罢,反正那是她现在生活状态的导火索。 “你父亲他……”终于还是太后先打破了关口,“为人满朝皆知,其实皇上也是明白的。” 南夏桐低下头,虽然太后提起了,但涉及朝政和自己父亲,她实在不便插话。太后继续道:“只是皇上需要时间来查,先让你父亲入狱也是没有办法。毕竟,那场仗败了将士们的性命,还丢了城池。皇上,他气,他心痛啊……” “是。”南夏桐违心地应了一声。若不是皇上非要树立个公正不阿的形象给百官,给百姓,给敌国,又怎么会把老父亲关进天牢?先削权归家,再行彻查又不是不行。天子岳丈的事情,别人即使有意见又能说什么?害得父亲现在不知身在何处。什么畏罪潜逃?以南夏桐理解的父亲,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太后没有看南夏桐的神色,自顾自继续说道:“你父亲脾气太犟。”她的眉眼里现出一丝温柔,脑中记起了自己十几岁的美好辰光,和当时自己无比崇拜的明哥,“但是你……更犟。”太后眼中的温柔收起,话锋忽然一转。 南夏桐不解地抬头。 “皇上毕竟是天子,你之前身为皇后与他顶撞已是不对,但子女尽孝父母,为父亲据理力争,也无可厚非。只是前些日子,在御药房见着皇上,怎么还是不服个软呢?”太后老树盘根,宫中眼线众多,那事情自然是会传到她耳朵里的。 “臣妾知错。”南夏桐起身要跪,却被太后一把拉住。 “哀家不是责怪你……”太后脸上不符合身份的表情全都慢慢收了,转眼只剩了威严庄重,“是恨你不成才!” 南夏桐一点就通,马上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她淡淡地说道:“臣妾戴罪之身,哪还敢奢望皇上原谅。只盼以后能平安度日,再无他心了。” 太后缓缓摇头,“你我都是后宫之人,难道还不懂这后宫之道?再者,你不争不抢,是不是就能平安,也实是未知之数。” 南夏桐咬了咬嘴唇,她心中是爱戴这位皇家婆婆的,所以她不想阳奉阴违地欺骗,于是下了下狠心实话实说道:“太后赎罪,臣妾斗胆相告,其实臣妾已经身心俱疲,全无斗志。皇上的宠爱……臣妾真的再也不想争抢半分了。”顿了一顿,她又接道,“再者,臣妾听闻温贵妃龙种已种,也许……”南夏桐说不下去了,原本她与皇帝相敬如宾,感情波澜不惊,对于其他妃嫔也觉正常。但此时因为混杂了田岚的思维,顿时对其他妃嫔起了醋意。万一温贵妃生下了皇子,以成国惯例,便会立为太子,而温贵妃十有八九要占据了自己过去的位置,成为皇后。 太后眼睛瞄了瞄南夏桐,把她脸上不自然的神色都尽纳眼底,“不为自己,也该为你父亲。你半年期满,重见天日,他……又何时能再见青天呢?” 南夏桐心头一震,太后的意思是要自己得回宠爱,再替父亲伸冤?她抬眼看向太后,没有得到回应,只得硬着头皮问道:“臣妾愚钝……” 不用南夏桐问完,太后便直接说道:“后宫不该干预朝政,但是若能亲近皇上,让他为你父亲彻查案情,如果实属冤屈,那还南家一个清白当是必然……”太后说的话是相当委婉的,但南夏桐可是清楚地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冲动。自己不重要,父亲或许也不重要,但整个南家…… “当然了,你这孩子,能跟哀家说实话,哀家也很欣慰。一切还看你自己,哀家就算疼爱你,也是左右不了皇上……和你的心啊。”太后看似柔和地说了一句,欲擒故纵。 最后这句话让头脑已经发热的南夏桐又冷静了下来。另一个自己能跨时空重生已是不易,自己何德何能还幻想咸鱼翻身那些事?更别说对手已不是一个第三者女人,而是合法的一群女人!还是算了吧。 太后又睨了南夏桐一眼,不着痕迹地放下了这个话题,转而又闲话其他。直到用过点心,茶水续了几茬,才让南夏桐谢恩离去。 “赏春会在即,你也该出来透透气了。”太后最后说道,“这半年闹心的事多,哀家也憋坏了。” 南夏桐应道,“是,臣妾谢太后关怀。” “去吧。”太后扬一扬头,伸手去拿茶盏。 “臣妾告退。”南夏桐点头行礼之后,带着枫儿慢慢离开。 看着南夏桐的背影消失,太后轻声喃道:“明哥啊明哥……”她的脸色柔和温顺,但声音却是透出无比的思念与坚定。为情生,为爱亡,一片痴心流水长。有些感情纵使再真挚再美丽,却不得不隐藏心中,永不见天日。 第008章 百花争艳 各怀春秋 赏春会每年都会举办,一般定在立夏左右。值春夏更替之时,观花品茗,吟诗颂歌。皇上、太后、妃嫔自不用说,不太出现宫内的王爷、王妃,甚至个别受宠的妃嫔家眷也会应邀而来,和和气气的好似家庭聚会。 当然,表面一团和气还是挡不住后宫女子们的明争暗斗。她们本就是娇花朵朵,又怎会放过这花丛中露脸的好机会?使出浑身解数,哪怕能得皇上多一两眼的注目也是极好的。 南夏桐今天的心情有些复杂。从后宫之首到冷宫孤影,现在又要回到那尔虞我诈的人群中,这半年真如噩梦一般。如果不是田岚阴差阳错的和南夏桐合二为一,此时的南夏桐应该早就逃避而去,不在这人世上了。 前几天太后的言语让南夏桐的心也动了动。重得皇上宠爱,为父亲翻案,让南家翻身,她当然想!做梦都想!但梦醒了,再细细思量,为了那样的目的她得再一次站在风头浪尖上,接受所有人的目光和腹诽,还有数之不尽的阴谋阳谋,不得停歇,直到终老…… 如果只是十九岁的南夏桐,可能已经被太后激励得飞起,恨不能马上就开始翻身行动了。但现在身体里多了一个人,田岚可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她是一个看透繁华、死而后生,现在极度想要好好活着的人。 所以权衡之后,南夏桐还是淡了下来。她感激太后对自己的青眼有加,即使落魄如此,还是这么看重自己。但她更多的是疑惑!太后当年或许是顾念一点亲情和父亲的薄面,但此时再帮自己又是为何?毕竟皇帝陛下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啊,有什么理由支持一个曾经让她儿子那么不开心的女人再去烦扰天子之心呢? 想不通这缘由,南夏桐也不想了,事事皆有因有果,没有平添的福报。那些如梦似幻的荣华富贵她也不要了,更多的是不敢要了。想想田岚也拥有了令人羡慕的奢华生活,但最终才知道那是用爱情做了交换。这深宫里,对手更多了,斗输了,怕;斗赢了,也怕。用田岚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别整了,要多少是多啊? “娘娘,用这支钗如何?”枫儿今天心情很好,倒不是因为要参加赏春会,作为曾经皇后的贴身侍婢,这些场面她已见识不少,只是今天开始主子终于得脱困境,说不定还能扭转乾坤,再拾圣宠,重登后宫凤首,想想她还有些小激动呢。 “太……浮夸了吧。”南夏桐皱眉看着枫儿手中嵌着五彩晶石的花冠金钗,摇头拒绝。 “可这是皇上赏赐的呀……“枫儿见主子不喜,只得小心惋惜地放下。让皇上睹物思情不好吗?她不明白主子的想法。 “这支怎样?“南夏桐自己挑了一支通体翠绿的碧玉竹钗征求枫儿的意见。 “娘娘,这……也太素净了吧。“枫儿毕竟贴身服侍南夏桐多年,两人感情已不一般,很多事情她都敢直抒己见。 南夏桐看向铜镜中,枫儿忙活了半天给自己梳了个妩媚艳丽的凌云髻,若是真的只插根单钗在上面,确实难看又寒酸。虽然自己并无争艳之心,但也不能让别宫娘娘笑话自己啊,这女人的攀比之心可是从古至今都不曾改变过。更何况,从将近四十的半老徐娘一下回到青春靓丽的身体里,田岚也急着想要炫耀炫耀自己的美呢。 “你啊,给我弄得这么花枝招展的作什么?让其他宫里那些位知道我孝期一过就急不可耐地和她们抢夺风光嘛?你这是引火上身呢!“南夏桐嘴上还是装模作样地说了枫儿一通,正巧瞥见桌角上瓷瓶里那束鲜艳的月季,灵光一现。 ………… 入春后就已俞渐繁华的御花园今天更是格外热闹,处处姹紫嫣红,莺歌燕舞。奴才们早早地扫清了枯花败叶,以免扰了众位主子的兴致。御花园东边的流芳阁里也备好了桌椅,待赏花结束,各式花卉主题的点心茶水供上,主子们便会在这里拉拉皇室家常。 各宫娘娘带着贴身丫头陆陆续续来到了,各自闲聊着等待皇上和太后。南夏桐的静安宫在成皇宫中位置最偏,但却离御花园很近。所以她不急不忙地打点好一切,带着枫儿最后一个来到了御花园。她身上那种气定神闲又落落大方的气场,确是与生俱来的优势。 放眼望过去,南夏桐脑海里的一些名字又陆陆续续的对号入座了。经历了这些时候,记忆里的人好像都认得差不多了,反而只有自己的家人因为不能入宫到现在也没有记起他们的模样。 “哇……”枫儿一见到散落四处的娘娘们,便小声惊叹起来。她悄悄对南夏桐懊悔地说道:“主子啊,你看别家娘娘可都是下了狠劲打扮啊。” “去,多嘴。”南夏桐小声回道,眼睛却一刻也没停地扫视着周围的芳华。 “哟……”第一个发现南夏桐的华妃贺兰儿大声叫嚷着走了过来,“这不是皇……啊,不对,宁妃姐姐嘛。”华妃笑容可掬地迎上来,“好久不见了。” 南夏桐微笑回应,“华妃妹妹有礼。” 华妃顿时脸色有些不好,心里送出无数白眼。想着我尊称你一声姐姐,你还真敢应下?顿时有些怄气。 其实华妃大南夏桐两岁,过去南夏桐是皇后之尊,无论年龄长幼的嫔妃都得称她一声姐姐。但此时,两人同等为妃,按年龄南夏桐应该反称她姐姐才是。只是南夏桐许久不接触宫中其他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她发觉,一声华妃妹妹倒已经出了口。 “宁妃姐姐,经历风雨,如今气色还是这么好啊。”华妃的脸色愠了愠,口气也稍稍硬了些,“一点也没有冷落的样子呢。” “华妃娘娘怎么这么说话?”枫儿在一旁听着不爽,她的主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等讽刺? “放肆!区区奴婢也竟敢来教本宫说话?”华妃瞪大眼睛凶巴巴地看向枫儿,她的父亲可也是官居二品。以前南夏桐是一品将军之女,皇后之尊,现在她贺兰儿可不输她半分了。 南夏桐赶紧挪了一步,挡在枫儿前面,点头歉道:“娘娘恕罪,我主仆二人这半年紧闭宫门,实是疏忽了些规矩。华妃姐姐大人大量,还望海涵。” 这两句话的时间,南夏桐又把自己说回了妹妹,抬高华妃,顿时让华妃解气不少。“哼,本宫知道你纡尊降贵,心头难受。再说今日难得阖宫相聚,才不会与你一般见识。”她脸上一股骄傲的神气,仿佛真的打了胜仗。 南夏桐没有吭声,心里暗自摇头,这华妃憨憨傻傻的性格还是一如初始,早晚要受到教训。 “呀,这位就是宁妃姐姐吗?”玲珑甜美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好听的声音,一个浅绿色的窈窕身影欢快地窜到了南夏桐面前。“你们聊吧。”华妃见到董才人靠近,立刻没好脸地转身而去。 南夏桐看向眼前的娇美女子,只见她瓜子脸盘,肤若凝脂,弯眉细眼,红唇欲滴,乌黑的头发盘成青螺,再由珠钗装饰,整个一副豪华版邻家女孩的模样,充满青春活力。想来她就是在自己被废之后才由梁亲王成天浩进献入宫的董才人。 “妾身董银玲见过宁妃姐姐。”没等南夏桐回应,董才人便规矩地行了礼。 “董才人客气了。”南夏桐赶紧伸手扶起董才人,微笑始终。 见南夏桐只是客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董才人顿时有些尴尬,只得继续说道,“银玲新初进宫,与姐姐不熟,日后我们姐妹该多多来往联络感情才是。” 南夏桐笑道,“董才人客气了,本宫何德何能,不敢浪费妹妹的时光。” “姐姐您谦虚,妹妹还有很多地方要向您学习呢。”董才人一脸真诚与懵懂,让南夏桐一时看不出真情假意。 “咦……桐妹妹,玲妹妹,正聊着呢?”温贵妃王锦玉迈着缓慢平稳的步子,人未到,声先致。 南夏桐转头,只见穿着华丽,簪金缀银的温贵妃一手撑在腰侧,一手挡住看着依旧平坦的小腹,消瘦露骨的脸上却尽是春风得意。谁让她正身怀龙种呢,此时不扬眉吐气,更待何时? “给姐姐请安。”南夏桐再次躬身行礼。董才人也点头示意,想必刚才已经向温贵妃行过见面礼了。 温贵妃似乎还没有习惯“皇后”给自己行礼,脸色滞了一滞,便赶紧双手扶住南夏桐,亲切地说道:“你我姐妹何须如此客气。” 南夏桐继续保持淡定的微笑,回道:“温贵妃抬爱,但礼数还是要的。” 唉……枫儿在一旁心中叹息。她的主子自从嫁给当今皇上之后,再也没有行过如此多的礼了。今儿出来见人,这个也是姐姐,那个也是姐姐,真是憋屈人。连自己这个丫鬟都觉得受不了,主子她……哎?主子好像淡定的很啊。枫儿垂眼,撇了撇嘴角,心中不服。 温贵妃伸出各戴了两只玉戒的手握住南夏桐的手,收了笑脸,轻声说道:“本宫一直想去看看你的,但是……唉……机缘都不凑巧,现在又……”她眼神示意了下自己的肚子,“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待着啊。” 南夏桐看向温贵妃的肚子,据说已经三个月了,此时却还什么都看不出来,而且温贵妃还较之前更加消瘦,估计早孕反应比较重。“姐姐洪福,身体重要。我有什么好看的,这不也好好的在这呢嘛。” “是,是。”温贵妃的笑容又现,和气地看着南夏桐说道,“我看妹妹不但好好的在这,气色好似更胜之前,想必心结已解。今后,咱姐妹们还是好好服侍皇上,为太后分忧才是。” “姐姐说的是。”南夏桐点头赞同。 说话间,不远处响起大太监全具德尖细的嗓音,“皇上,太后,驾到——” 第009章 御花园里 流芳阁上 众人听闻皇上和太后到了,赶紧分列两路。 身着淡黄长衫,头发挽髻系黄色玉带的成天启搀着太后萧氏的手臂,慢慢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梁亲王成天浩与华亲王成天允二位。 “皇上吉祥,太后吉祥。给二位王爷请安。”妃嫔们异口同声地问候道。往年这时候,南夏桐都是站在皇上身旁,或挽着太后,今年却只能落寞于人群之中。 “众爱平身。”成天启扫视嫔妃们,然后开口朗声道:“冬去春来,如今又至美景时节。今日母后与二位王兄弟一同赏光,我们天子一家好好聚聚,赏春散心,也逍遥逍遥。” “皇上说的是。”太后笑眯眯地开口,“今日欢聚一堂,哀家也跟着乐呵乐呵。大家不用拘礼,都随意些。” “是。”众妃嫔齐声应道。 于是皇上太后带头,两位王爷跟着,后面便是温贵妃,南夏桐及另外华、贤、两位妃子,最后便是董才人。 南夏桐已经提前调整了心态,但遭遇此情此景还是不免失落。皇上并没有多看她两眼,太后也没有喊她上前。满园春色和去年相似,但自己却远远落步在后。 此时已走进御花园中心,大家都处在百花丛中,于是队伍便四散开来,各自娱乐。南夏桐看到温贵妃和董才人都已站到了皇上身边,温贵妃满面红光,而董才人也欢欣烂漫,三人有说有笑,一片温馨。 二位王爷则跟随在太后身边,闲话家常,看起来和气一团。 “娘娘,您还真的在赏花啊?”枫儿终于忍不住说道。 南夏桐眼睛盯着花儿看,心里其实根本没装下一枝一叶。但被枫儿问及,她还是淡淡然地说道:“不看花,来这做什么?” “可是娘娘,这可是首丧之后第一次见着皇上呢。”枫儿小声咕哝,声音却刚好能让南夏桐听见。 “你个丫头,轮得着你想这些事吗?”南夏桐白了她一眼,转而指着一株茶花说道,“你看那茶花开得真好,四色同株。咱们怎么种不出来?” 枫儿顺着南夏桐手指的方向望去,确实看到一株茂盛鲜艳的红白黄粉四色茶花,摇摇头道,“御花园工匠的本事怎么能是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人能比的?娘娘您还是算了吧。” 南夏桐笑骂道:“这种花花草草的容易事,你叫本宫算了。那些争来斗去的麻烦事,看你倒热心的很。你这个臭丫头,就这么服侍你主子的……”作势就打了枫儿几下。 枫儿知道主子在跟自己闹着玩,便又回道:“娘娘啊,种花只能得花……”然后小声附和到南夏桐耳边,小声说道,“可种皇上能得富贵呢。” 南夏桐听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种话你也敢说,胆子不小!”主仆二人于是小声嬉闹起来,南夏桐心中的阴郁也暂时抹去。 成天启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南夏桐,但他当然不会让她发现自己注意她,一边和温贵妃及董才人说笑一边时不时地扫过去两眼。她今天一点也不似之前皇后的华贵,穿了一身珍珠白缀淡粉的衫裙,乌黑长发挽髻跃于头顶,却是什么珠宝都没有佩戴,只独独斜插了一朵硕大的新鲜红牡丹。今日这难得的聚会,哪个妃子不精心打扮,以吸引他的目光,灭其他妃嫔的风头?她偏反其道着装,好像被削了皇后之位后就穷酸到这般地步了。但……成天启却忍不住看了又看,那抹清爽的身影真好像一众浓香中的一片薄荷叶,清新提神。 成天启心下感叹,可惜这个女人已经由原来的天真单纯变得费解难处了,婚配这么多年,近来才发现她竟这么的……多刺。要不是考虑镇远大将军功绩显赫,自己一国之主又怎么会允许一个女人对自己叫嚣?还不早斩了她?虽然将军之案确实有疑……但证据凿凿,处理他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啊,她又何苦那么咄咄逼人?哼,被夺皇后之位,放逐冷宫,完全是她自讨苦吃。 更让成天启不爽的,是前些日子御药房相遇。本以为冷落她半年能让她识趣些,能向自己“悔过自新”,不料她的倔强简直让他发指!他这才惊觉自己竟从来不认识自己的妻子,或者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他的皇后发妻。 一个人要遭遇多大的痛苦才会如此改头换面。她那句“早已死过一次”如同一块巨石让他心头沉重。之后,他反而会时常想起她了,想起她那双美得慑人,又黯然灼心的眼睛。只是,他毕竟是天子,没道理被一个妇人“打倒”。想到这里,成天启最后扫了南夏桐一眼,终于收回目光放到眼前的两个女人身上。 南夏桐总感到有目光在扫视自己,于是收起笑脸,抬头张望,正巧对上华亲王成天允一双清澈温暖的笑眼。南夏桐只滞了一晃,便扬起嘴角,回了一个微笑。在南夏桐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华亲王和梁亲王也还只是皇子,大家同住宫中。华亲王成天允与南夏桐同岁略大二月,两人偶尔会一同品茶闲话,关系相较他人更要好一些。 “宁妃娘娘。”成天允率先过来叙话。 南夏桐欠身回道,“王爷。” 成天允知道周围有人,二人不便显出特别的熟络,所以只是说道:“好久不见了。” “是。”南夏桐微笑点头,却不知如何接话,心头掀起很多旧时波浪,一下子难以平覆。 成天允还想要多说两句,发现人潮已经往流芳阁去了。本来嘛,花虽万千,但年年岁岁相似。太后看了一会也就足矣,便招呼成天启几人往流芳阁去准备坐下歇息了。 众人陆续发现皇上及太后的动态,都主动跟上步伐。华亲王也只好向南夏桐说了一声“一会再聊”,便调头跟着人流走去。南夏桐自顾淡笑了一会,成天允带给她的还是一些单纯美好的回忆。待枫儿拉扯她的衣袖,她方才迈开步子跟上众人。此时,其他妃嫔早已拥到前面去抢位置去了。 待会流芳阁的茶会上,皇上与太后自然首座,二位王爷也必是次座。其他娘娘主子们,除了皇后本应是陪坐皇上身侧,倒是没有定下什么硬规矩,于是各女唯有自争上游,力夺前沿了。年年都是如此,今年亦然。 流芳阁其实是三座阶梯相连步步高升的琉璃六角亭。下面两座亭子都是过道,小巧雅致,布置简单。最高一座亭子便是流芳阁主建筑,雕栏画栋,宽敞通透,风景独好,能同时容纳三十多人休憩,年年的赏春茶话会都是在这里进行。南夏桐因为发了一会呆,转眼就落了最后。待她进入流芳阁,只剩得离入口处最近的一个位置了。她望了一眼自己曾经常坐的位置,便默默的坐在了下首。 “哎呀,姐姐,您坐我这里来吧。”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自然是那位初生牛犊的董才人。 南夏桐遭遇此情此景本就有些落寞,想要静静地坐下便罢。哪知被董才人一招呼,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弄得她脸色红透,尴尬无比。“不用了。”她连忙推辞。 “哎呀,姐姐,不用客气。妹妹刚刚进宫,分位也最低,只是跑的快了些,理应礼让各位姐姐。”董才人一边笑说着,一边就站起身来,把她那个靠近华亲王的位置让了出来。 “真的……”南夏桐还想拒绝,却忽然听到成天启说道:“银玲真是乖巧懂事。来,你把位置让与宁妃,你坐到朕的身边来。” “哎呀,皇上,妾身本是让座给姐姐,哪能还就此占了便宜呢?”董才人娇笑着推辞,年轻女孩的娇羞着实好看。 “大家闲坐,哪有什么便宜不便宜,朕让你过来,你过来就是。”成天启顺着董才人的方向看向南夏桐,她还红着脸站在那。“快过来吧,别让母后久等了。”成天启补充道。 大太监全具德手脚利索地在成天启身边加了一张凳,董才人便欢天喜地地坐了过去。事已至此,南夏桐也只得屈膝行了个谢礼,安静的坐到了华亲王下座。 其他妃嫔的脸色各有千秋,但心中不免都是羡慕嫉妒恨,惋惜着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以退为进的主意,竟让一个小丫头抢了便宜去。 太后缓缓说道:“皇上后宫一片祥和,国之幸也,家之福也。”说话时,她的眼神飘向南夏桐,正好被她接到,让她又一阵脸红心跳。 成天启赶紧转头应道,“母后说的是,儿臣有福。” 太后继续道:“皇家也是家,虽然掌成国之脉,但归根究底也是要过日子的。你们哪,还年轻,多为国家百姓想想,就不会有那些个莫名的想法了。这皇帝的家安定了,百姓的家才能安定。”她看向众位妃嫔,将她们的内心想法都摸了个透。 “母后,孩儿受教了。”成天启起身一鞠躬。 “行了。”太后摆摆手,“今个儿大家来赏赏花,放松休闲,共聚天伦。咱们不谈国家,只说小家,只说小家。”连说两遍只说小家,太后端起茶杯。 成天启赶紧也端起茶杯,说道:“母后,孩儿以茶代酒敬一敬母后,祝母后身体安康,福寿永长。” “妾身(臣妾)也一同敬祝。”众嫔妃们也一同端起茶盏。 “乖。”太后顺势酌了一口杯中茶。 放下茶盏,太后转头看着成天浩说道:“浩儿啊,本来今日哀家是叫你母妃一起来赏春的。她偏巧感染了些风寒,说身体不适呢。哀家也不好勉强,等会茶会结束,你去看看她。各色点心也带些过去,好好陪陪她。” 梁亲王的生母菊太妃现依旧居住在宫中,不过只是安度晚年,除非重大节日或典礼,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成天浩起身抱拳应道:“谢太后恩典,儿臣谨遵懿旨。” “坐吧。”太后挥挥手,“你真该劝劝她,多出来走走,别心未老,身先衰啊。我们这些老人家好好活着,对你们哪,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成天浩的眼里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不过他很快笑道,“太后说的极是,本王一定好好跟母妃说说。” “就是,不过今日只是赏赏花,和你们这些孩子聊聊天。这样的机会以后也有的是,不在乎这一次半次的。”太后看看众人都专心听自己说话,忽然笑道,“哎呀,看我这老太婆,年纪大了,就是啰嗦。行了行了,不说了,该吃吃,该喝喝,都听哀家这个老太婆唠唠叨叨有什么意思?” 众人闻言都放松开来,纷纷拈起面前的小食糕点品尝起来。 温贵妃嫣然笑着接话道:“太后您哪里能是老太婆,我看太后您容光焕发,说是刚过双十的少妇也不足为过呢!” “就是。”坐在成天启身边的董才人也附和道,“银玲初一入宫就被太后惊艳,您比那些同辈的女子可不知年轻好看多少呢。” “就是呢……”其他妃嫔也或多或少地跟着附和。 太后被二人的奉承逗得直笑,不管真假,都一律照收了,口中不住说道,“你们这些丫头,就拿哀家开玩笑,哀家自己难道不看镜子吗?” 南夏桐听到这些,脸色淡然,但心中不屑。不是她否认太后尚是年轻貌美,只是这样直白的阿谀作势经过这一遍生死历劫后着实让她感到可笑和幼稚。而她也懒得参与吹捧太后,反正这些奉承是不会在太后那加分的。 “太后自谦,儿臣也觉得嫂嫂们说得极是。”华亲王成天允也笑嘻嘻地开口说道。 “允儿也来嬉笑哀家吗?”太后言语中笑意更甚。 “儿臣岂敢。大哥,你说是不是嘛?”成天允把话茬抛给了梁亲王成天浩。 成天浩本一直是微笑着听众人说笑,没想到一下到自己说话了,顿了一顿说道:“啊……呃……秉太后,本王习武之人,舌拙口笨,但实话实说,您比着我母妃还要……那个……好看呢。”说着脸色还泛了不好意思的红晕。 太后呵呵笑道:“你们这些孩子啊……” 第010章 才人献唱 夏桐接招 夸赞太后的言语暂时消停下来,大家又品尝起面前花卉主题的茶点。南夏桐自己也会沏泡花茶,但这些带着花香的糕点着实让她喜欢。看到一旁的枫儿直吞口水,她一边笑,一边考虑等会怎么带点回去给她。 太后看向温贵妃,满面笑容地问道:“温贵妃近来如何?听缪御医说你吃也吃不进,很是辛苦啊。” 温贵妃正愁没人往自己肚中骨肉的话题上引呢,听太后这么一说,立即兴奋起来,“回太后,十月怀胎本就是不易之事,又是龙族血脉,臣妾辛苦些也甘之如饴。” “嗯,吃不进也要多吃些,别弄坏了身子。”太后又安慰一句。 “是,臣妾明白。太后让御厨为臣妾准备的膳食补方,臣妾都有按时按点的食用。臣妾正想感谢太后您的照顾呢。”说罢,缓缓撑着腰站了起来,向太后欠身致意。 “免礼免礼,快坐下吧。”太后摆手,“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儿,也是哀家的第一个孙儿,理应呵护备至。” 温贵妃抿嘴微笑,其实心里都乐翻了天。现在她只盼肚里的是个男孩,这样她就大有希望晋升皇后,而她的孩子也极有可能获得储君之位。“臣妾荣耀至极,只盼能安安稳稳为皇上开枝散叶。” “皇上啊,子孙兴旺,则皇室兴旺,你可明白?”太后转头看着成天启,意思你生的太少了,才一个小孩是怎么回事啊! 成天启当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只是他也不是非常迷恋床第之事,加上这些都有机缘巧合的因素。“儿臣明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后当然也不会把这个话题扯的太露白,于是点点头,又对温贵妃说道,“贵妃你可记得照顾好你的肚子啊,怀孕的事可大可小,你可注意着点儿。”太后这么说,也是因为想起自己的当年,宫廷之中,暗流汹涌,明争暗斗,谁不得提防着点谁呢? “是,多谢太后关怀。”温贵妃点头答应。 此后,太后便断了这话题,温贵妃虽然不甘,不过也不好意思总提这话茬。众人又开始喝茶品点。 此时,坐在最下首的贤妃插口说道:“太后,今日天伦共聚,臣妾特意邀请了京城名伶前来唱曲,不知太后可有兴致?” 太后笑道:“有倒是也有一些,只是年年都是听曲,也是无趣了些。”转头向成天启说道,“皇上认为如何?” 成天启也笑着点头,“母后所言确实,儿臣也听得够了。” 太后满意儿子的回答,话锋又是一转,“不过美景当前,没有娱乐也是寂寞,不如咱们就自己人说说唱唱,图个一乐,不也是别样风情?”太后眼神四处转转,最后落在了董才人身上。 董才人董银玲原是京城中唱曲名伶,外貌出众、歌艺在成国上下名声不小,后被梁亲王收入府中专职培训歌姬。南夏桐被废后改妃之后,梁亲王以安慰皇帝情绪为由,将她进献入宫。 成国后宫每五年选秀一次,对进宫的女子没有身世要求,只要皇帝喜欢,哪怕是寡妇名妓都能登堂入室。因为当年成祖皇帝最宠爱的女人就是一位有着倾国之貌的青楼女子,故此,成国普通家庭的女子倒更是希望能借选秀机遇光宗耀祖。但亲王、大臣敬献的美人却不受时间约束,完全看皇上的意思。 董才人听太后之意,是要自己给大家唱曲。本来各个妃嫔虽然等级不同,但都是皇上妻妾、主子身份,董才人若是给大家表演,似乎她的身份便低了一格。她本来就是下人出身,所以对这事就特别敏感。 尽管如此,太后的话都到了这份上,董才人还是笑兮兮地应道:“太后这主意真好,本来银玲就是个唱家子出身,进宫好些日子也没练了,就怕要荒了这本事呢。今日借这好光景给皇上太后王爷们还有众位姐姐献丑一二,皇上,您看如何?”董才人撒娇地扶着皇上的手臂轻轻摇晃,以示亲昵,看得其他妃嫔顿时醋意大发。 成天启点头,这董才人入宫时间不长,他平日只感到她的天真活泼,倒还没有欣赏过她的歌艺。今日本来听母后要她献艺,似有贬低之意,不过她自己既然也无所谓,那正好盖过不提,皆大欢喜。于是说道:“银玲歌艺,朕也有所耳闻,今日得幸,大家一起欣赏欣赏也是佳事。” 听到皇上表扬自己技艺,董才人之前的等级不快便立刻消失了,这不正是争宠的好时候嘛?自己放下身段表演,不但显得谦卑,又露出了才华,皇上太后还不都对自己刮目相看?于是她款款起身,莲步走到亭中,说道:“那银玲这就献丑了。”稍一提息,气流便顺着她的喉咙缓缓顺出,那声音宛如清泉叮咚,又如莺哥鸣响,果然人如其名,有着银铃般的嗓音。 “芳草碧连天,河畔柳如烟,春光千万里,留恋在此园……”董才人声线时而清脆时而婉转,所唱《春留园》正是一首应景小曲,讲述爱侣相伴游园,乐不思蜀的情境。虽是一番小女儿家情怀的曲子,但却正好讨了皇上的欢心。“……郎心如飞鸟,妾愿紧追随,偕步停又走,欢游似彩鸳。”董才人一边摆着身段,一边柔媚的看向成天启,毫不掩饰浓浓的眷爱。 南夏桐一边吃着可口的小点,一边听着小曲,本是惬意。不过最后一抬眼,正好看见董才人对着成天启猛抛媚眼,不禁升起一股不爽之气。她轻哼一声,不再看去,低头又狠狠地啃了一口点心。田岚的年代,出轨虽然不少,但也会被社会和道德谴责,到了这里可好,三妻四妾变得稀松平常,成天启这个皇帝才做了三年不到,便有了五位妻妾。也罢,也罢。南夏桐安慰自己,他有几个老婆随他去,反正自己就当做已经离婚了,没有他这个老公便是。 南夏桐的神情恰巧落在了成天启眼中,那不是吃醋是什么?成天启心情立下大好。叫你跟朕倔强,朕偏偏让你郁闷个够!想至此处,董才人正好也一曲唱毕,于是成天启带头啪啪鼓起掌来。“银玲唱得好,唱得妙。有赏,有赏。” 董才人一鞠身子,“谢皇上恩典。”然后便春风满面的回到了成天启身边,心中得意何止万千。 众位嫔妃,尤其是早就备好艺人想要博彩的贤妃当下只得鼓掌陪笑,同时心中又多嫉妒上董才人几分。 成天启眼珠一转,忽然看向南夏桐说道:“宁妃好久不与大家相聚,朕和母后可很是思念啊。” 太后笑着说道:“皇上自个儿牵挂妻子,要拖上哀家作甚?” 成天启也不接茬,顾自继续说道:“过去的事情就随风而去,人不可固步不前,宁妃,你说可是?” 太后皱眉看了看成天启不明白他忽然说这些,下面要干什么? “皇上说的极是,臣妾早已放下过往,心无旁骛。”南夏桐硬着头皮回答。 “那是极好,极好。”成天启笑道,“今日大家高兴,刚刚银玲为大家献唱一曲,不如宁妃也来一段如何?” 刚才还莫名其妙的众人,此时更是惊异,原来皇上的铺垫,是要让宁妃出丑?成国上下除了歌姬伶人会唱曲,连普通人家都不会去学习这下九流的无用技艺,更别说一位将军之女了。成天启这话不但为难了她,还暗示她也是歌女一般地位。众女心中纷纷暗笑,尤其是刚刚坐下的董才人。 太后心里失望,还以为儿子真的顾念旧情呢,开口解围道:“宁妃大家闺秀,哪里会唱曲?启儿你也胡闹。” 董才人听言脸色讪讪,顿时有些尴尬。其他妃嫔自然也不敢开口驳皇上的面子,一时场面都有些僵住。 成天启起了性子,哪里肯让,“大家闺秀就一定音律不全么?朕看未必。母后您当初点给儿臣的女子必是人中之凤,超于常人,不可能只是金玉其外的花瓶吧。哈哈哈……” 成天启故意把话说的好像玩笑,但太后的脸上还是起了一丝愠色。她不明白儿子今天怎么忽然这么不识大体,非要在众人面前为难南夏桐不可。 “臣妾罪过,给太后丢脸了。”南夏桐起身说道。 “何罪之有。”太后宽慰道,心中不免为这个儿媳着急。 “不过既然皇上有此兴致,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免得坏了大家的兴致。”南夏桐对着成天启说道。 “哦?”太后意外,“可……哀家从未听过宁妃唱曲啊。”意思是,你真的会唱吗?不会就别丢人了啊。 成天启心中也是意外,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道:“如此最好,宁妃开口,无论好坏,均是有赏。”他先摆好姿态,这样等下她若唱得难听,自己也算给过她台阶了。 南夏桐心中冷笑,无论成天启此时意欲何为,她接招就是了。现在的这些嘲笑对她来说算的了什么。从皇后之位跌落,背上罪人之女的身份,还有眼看老公在自己面前偷情,哪一样不难堪更胜此时? 南夏桐起身撩齐了裙摆,柔声开口:“臣妾不曾识得音律,若是难以入耳,还请皇上太后,王爷们姐妹们海涵。” “宁妃过谦,请吧。”成天启得意洋洋地看着南夏桐,但瞬时又有些心疼,满园春色暖意,为什么忽然觉得她的身影看着那么清冷呢? 南夏桐款款绕过桌几,并没有站在中央,只是站在自己的桌前。脑子里飞快的考虑着马上要表演个什么曲子?南夏桐的记忆里确实一点关于音律的东西也没有,她博览群书,抚琴作画,甚至女红也可以操作一二,只是唱歌跳舞都不是她一个大家闺秀会沾边的东西。 眼神飘过众人,南夏桐看到太后的焦虑,众位妃子的得意。不为争宠,就为争口气也要唱一个啊! 思量了好一会,成天启有些不耐烦了,“宁妃,你可以开始了,莫不是刚才只是吹牛而已?”他微微皱眉,觉得南夏桐一定是故弄玄虚。 南夏桐终于选定了歌曲,慢慢提息备唱。没错,南夏桐确实不识音律,但田岚可不一样。在那些无聊的日子里,田岚可是阔太太团里的KTV麦霸,流行歌曲随口就来。 不招不惹,但也不惧不怕,就让自己直面风雨好了。 第011章 心歌一曲 女人花香 “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朝朝与暮暮,我切切的等候,有心的人来入梦。我有花一朵,花香满枝头,谁人真心寻芳踪。花开不多时,啊……堪折直须折,女人如花花似梦。” 田岚时代歌后梅艳芳的一首《女人花》被南夏桐婉婉唱来,一下就摄住了众人的心。这歌曲的风格与成国流行的小曲相似又不似,歌词另类独特,闻所未闻,但听着却觉情深意厚,让人动情。 南夏桐眼神扫过,见众人神情专注,心中一下子淡定不少。刚才被成天启咄咄相逼,她也是一时兴起,不甘奚落,遂拿不同时代的歌曲出来交差。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若是你,闻过了花香浓,别问我,花儿是为谁红。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终是空。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南夏桐唱着前世的歌,想着今生的事,不免渐渐心陷其中,越发唱得情深意切。一曲唱毕,眼眶竟微微泛红、隐约闪光,更显得楚楚动人。 歌曲终了,南夏桐好一会才慢慢爬出红尘坎坷的情绪,对皇上和太后的方向说道:“臣妾献丑了。”她微笑点头欠身,然后走回位置缓缓坐下。 皇上、太后、两位王爷都还盯着她看,一时半会没有缓过神来。董才人的眼珠瞪得几乎要跳出眼眶。其他的嫔妃侍女也无不露出惊讶的神色,都暗自觉得这歌声和词曲分明是有备而来啊! 啪啪啪……太后带头鼓起掌来,众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点头鼓掌。 “想不到宁妃还有这等才能,哀家真是意外至极。”太后颔首微笑,“只是这词曲听着有些新奇,大概是哀家孤陋寡闻了。” “都是臣妾随口编纂的,实是登不了大雅之堂。”南夏桐礼貌地回道。 “皇嫂的词曲动人情切,把女人比娇花,相得益彰,真是令人耳目一新……”成天允愣了好一会,终于缓缓赞叹,心头翻滚起一阵别样心情。 他认识这位皇嫂多年,初识印象就只是闭月之容、羞花之貌。后来一起生活在皇宫时的接触中,又感觉她是一个温和贤淑的婉约女子,仿佛一位好脾气的邻家姐姐。而他身为皇室中人,朋友不多,也一直把她当做一位同龄朋友。 可是后来,她的将军父亲忽然陨落,她紧跟着因为顶撞皇上也被废后位,着实让人震惊了一番。因为他知道他那皇帝二哥并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降罪的暴君,定是这位看似柔弱的皇嫂不小心踩着了老虎的尾巴。 而今天,成天允不得不再次审识眼前这个女子,默默地从这首新鲜的曲词中感受着那种……有些独特的女人味。她……真是一位千面娇娃。 “是啊,想不到宁妃姐姐如此才华,还深藏不露。不但会编还唱得一流,银玲真是羡慕啊。”董才人有些酸溜溜地说道,感觉自己的风头都被抢夺了。她再望向身边的皇上,果不其然,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南夏桐呢。 成天启的心震动得最厉害。 他们婚配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南夏桐唱歌,声音技巧虽比不上董银玲那么精致,但那丰沛的情感和那歌词……那歌词是南夏桐自己编纂的,那么这词里的情意绵绵和幽怨深深都是写给自己的咯?难怪刚才听着听着,心中忍不住翻腾起浓浓的怜惜之意。 “皇上?”太后的招呼声终于让成天启反应过来。 “儿臣在,母后。”成天启应道。 “宁妃非练家出身,还能唱得如此动人,其中真情实意,想必皇上也有所感受。”太后看到成天启失神的样子,心中有数。 “是,母后。”成天启点头。为了掩饰自己的心动,也防止太后继续说些尴尬的话,他赶紧抢说道:“朕一定重赏!” 南夏桐听得掌声,忙点头示谢。刚才头脑一热,唱了首原不属于这一世的悲幽情歌。幸好这《女人花》的歌词也是有点诗意,并没有那么惊世骇俗。 太后见皇上只是简单带过,但神情明显触动,于是笑而不语。再看南夏桐,仍旧一副恬淡的模样,心下安慰,心道这妮子倒也有些斤两,收放得体,不枉我一份寄托。 宁妃的歌曲明显犹如一粒石子,在这人群中掀起了不小的涟漪。但石子最终沉入水底,也犹如这在座各位的心思,都默默地放在了心上,谁也不会再提。 之后的茶话会时间,也不能让妃嫔们挨个献艺,于是贤妃准备的艺人还是派上了场。众人听听曲儿,互相说说笑笑,便容易地度过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接近午膳时间,太后和皇帝才率先离去。 梁亲王成天浩也紧接着离去,赶到清和宫看望他的母亲菊太妃了。 妃嫔们在温贵妃的带领下和睦融融地一一话别,每一位都特意和南夏桐叙上几句,表达今后相互扶持之意,但心中其实不免又提升了防御等级。 待南夏桐最后一个踏出流芳阁,这又过去了半个时辰的光景,她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卸下包袱,准备带枫儿返回静安宫。 见四下无人,枫儿才终于得以开口。她带着小小的激动说道:“娘娘,我的亲主子哎,您今天可真是给咱们长威风啦!枫儿都不知道您还会编曲儿唱曲儿呢!” 南夏桐也懒得细说,“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呢。” 枫儿笑嘻嘻地挽起南夏桐的手臂,“那是,那是。我看刚才皇上就是有心想为难娘娘您,谁知道我们娘娘现在已经脱胎换骨。”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南夏桐笑道。 “当然有了,您没看道皇上和众位的眼神,都被您吸引住了。这份荣耀……” “你得了吧,至于这么得意嘛。”南夏桐瞥了她一眼。 “当然啦!您现在就是枫儿心中的神仙。” 南夏桐也不制止,看着枫儿脸上神采飞扬地说着,自己则微笑地听着。 “自从您这次死里逃生,一下整出那么多新鲜玩意,什么瑜加……啊!”枫儿话未说完,就一声惊呼,被路边树丛中窜出的人影吓了一跳。原本她光顾看着南夏桐,并未注意前路,待她定睛一看,急忙跪下讨饶,“奴婢该死,惊扰王驾,请王爷恕罪!” 成天允微笑说道:“是本王吓着你们了,你何罪之有。起来吧。” “谢王爷。”枫儿起身退到南夏桐身后。 南夏桐向成天允点头行礼,“王爷吉祥。” 成天允笑道:“夏桐,现下无人,你就不用和我如此生分了,真让本王心寒啊。”他身材高健,言语间却漏出些嗲气,好像一个撒娇的小孩。 南夏桐听闻掩嘴而笑,想起她初嫁太子时两人都只十五岁,还稚气未脱。南夏桐小成天允两个月,却和成天启一样辈分,是他的嫂子。于是私下里他经常要争做南夏桐的哥哥,只是南夏桐从来也没认过他一次。“天允你还是如此顽性不改。” 成天允听到南夏桐叫自己名字,一如过去般亲切,心情顿时大好。“嘿嘿,你也还是不肯叫本王一声哥哥,一样倔强。” 南夏桐又笑,连枫儿也跟着偷笑,“怎么?大家都走了,你还在这流连忘返?” “我就是特意在这等你叙叙旧,那几位娘娘叽叽喳喳,本王可不想在她们中间多啰嗦。”成天允假意看看周围的花草,“隔了半年多,今日看到你面色不错,本王就放心了。你这些时日,过得还……还行吗?” 南夏桐心头一阵暖流滑过,眼眶微有泛红。被打入冷宫期间,只有成天允偶尔叫人送些东西来帮衬过。“还行,谢谢你之前的帮忙。”在成天允面前,她倒是能放下防备,少些礼数。 成天允看着南夏桐的脸色中明明藏了些苦楚,不禁心头一紧,疼惜蔓延于心头。“人生无常,你能振作那是极好。我能帮的也不多……” “多谢关心。”南夏桐垂下眼帘,睫毛便乖乖的遮出一片阴影。 “南将军他……我有机会也会帮你打听下落的。”成天允说道。 “多谢,但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南夏桐违心地说道。 “在本王面前,你又何必掩饰。” 南夏桐看着成天允有些殷切的脸,再想起种种无奈的现状,忍不住打断了成天允的话路,“对不起,这些事我不想再说。好久没出来应酬,着实觉着有些疲乏……”她说的规规矩矩。 成天允看她忽然心情转阴,只得抿嘴点头,有些失落道:“那本王就不送了。” 南夏桐听出成天允恭敬的语气中包含着不满和不舍,不过她也顾不了那许多。停留的越久,心中的涩涩感越重。好不容易决定放下一切,只好好活着,她不想再去扑腾了。微微点头示意,她和成天允错身而过,硬生生扯断了那丝暖意。 目送南夏桐主仆离去,成天允长叹一口气。二哥为什么会如此对待这个可怜的女人呢?弃清雅而拥俗粉,真是令人费解。 一偏头,花丛中一朵娇艳的牡丹正迎空怒放,颜色就似刚才南夏桐头上那一朵。成天允走上前去,轻轻折下递至脸旁,立刻清香扑鼻。若是我,才不会让她露出那么伤心的神色呢,只可惜……我不是皇帝。成天允遗憾地把牡丹放在一丛枝杈上,缓步离去。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娇小的人影躲藏着。“哼,没想到,这宁妃还真是不得了呢,刚一回归,就能博得这么多关注,实在是不能小看了她。”这人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她美丽的脸庞透漏着无比的狡猾,“看来华王爷也对宁妃有些想法呢,嗯……” 看罢,她悄无声息地隐于阴影中,迅速离开了。 这一天,似乎许多人都被南夏桐的一首《女人花》搅乱了心思。只是各居其位,每人所想所应都不相同。南夏桐虽是想风平浪静,但这里哪里是她想静安就能静安的地方呢? 第012章 失魂落魄 夜探宁妃 同样被这女人花香惹得心头糟糟的人,还有清心殿里拿着书卷发呆的成天启。这一整天,他都处于一种时不时就会走神的状态。南夏桐的举动让他十分的疑惑和好奇,明明就是那个人,可是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只不过半年没有亲近,就变得如此陌生,着实让他有些不甘。 全具德从殿外进来,躬身在成天启身边小声问道:“皇上,酉时已过,今晚就寝何处呢?” 成国皇帝就寝的规矩,是每天酉时左右,也就是晚膳过后,由皇帝钦点临幸的妃嫔。决定后就由敬事房太监以及御前侍卫前往该妃嫔的寝宫进行准备工作。太监负责通知该位妃嫔梳妆沐浴,侍卫则要排查该寝宫中有无可疑之处,以保皇帝陛下安全。当然,皇上也可以召某位妃子到他的龙祥宫过夜,甚至,连这看书写字处理事务的清心殿也有房间床铺。如果是这种情况,太监就得去宣妃嫔过来此处,再由宫女带进内室沐浴,检查身体状况,有无携带武器等等。 成天启看着手上的书,想得全神贯注,没有回应全具德。 全具德不得不轻轻地吭了一声,凑近了一点,“皇上,不早了。” 成天启终于转头,“哦?现在几时了?” “回皇上,已过酉时。” “哦。”成天启应了一声。 见皇上似乎还没反应,全具德只得再问一次:“皇上,今晚想要在哪里过夜呢?” “哦……”成天启反应过来,脑子里转了一下,问道,“宁妃是在静安宫吧?” “是……”全具德应了一声,有些为难的说道:“但是……皇上,宁妃娘娘双孝期未满,按规矩是不能侍寝的。” “是……”成天启微微点头,“朕一时忘了。嗯……那算了,今晚就睡这里吧,反正朕还有些书要看。”成天启的心头漾起一丝痒痒的感觉,好像一杯好酒给闻了一下就端走了。 白天南夏桐唱那首小曲时的一颦一动都印在他的脑海里。许久不见,其实他那些愤怒的火苗早已压下,他不也在积极地调查南将军的事情嘛。若不是她御药房桀骜不驯惹怒了自己,自己又怎么忍心当众找她难堪?不过……她看着倔强,词里话外却都好像在等朕去安慰疼惜。 “嘿……”成天启对着书卷露出甜腻傻气的笑容,想不到一向规行矩步的皇后也会写出这些词句…… 全具德在一旁将皇上的脸色都纳入了眼里,心下一时又多了很多主意。皇上这几次见到宁妃都有些激动和反常。看来宁妃娘娘在皇上这里的分量还是不轻啊,不过也对,毕竟是太后钦点,将门之女,又是结发夫妻…… 清心殿里安静了一会儿,成天启像模像样地拿着书卷,却是一点也入不了眼里,半天都没有翻一张纸。朝朝暮暮、切切等候、堪折直须折……成天启的脑子里忍不住就想起这些词句,他有些烦躁地把书拍在了案上。 “皇上,有什么吩咐?”全具德见到皇上的动作有些不悦,赶紧问道。 “没事。”成天启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奴才这就去给皇上沏杯清茶提神吧。” “不用了。”成天启摇摇手,自己怎么为一个女人这么心慌意乱呢?真是可笑。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书,决定不再去想南夏桐了。 “天近夏则郁。”全具德说道:“这屋里是有些闷气,皇上若觉得不爽快,奴才伺候您去御花园走走吧。”他心思缜密,当然知道皇上自早上赏春会后就一直心神不宁,魂儿一定是丢在那了。请皇上去那里,定然能讨好几分。 果不其然,刚刚内心里信誓旦旦要放下思绪的成天启脸色一下亮了起来,眼睛里的乏累立刻就驱散光了,手中的书卷又被丢了下来,身体也立刻就站了起来,“好主意,去透透气也好,走吧。” 全具德点头,转身去取夜灯。 ………… 再次站在流芳阁的最高点,已不同于白日的绚丽耀眼。成皇宫在暗夜里显得神秘莫测,四处宫灯烁烁,又成了另一番幽谧的景象。 成天启四处张望,眼光还是忍不住落在了西北角那座小小的有些寒酸的静安宫上。静安宫此时还亮着灯光,看来南夏桐还没有就寝。她这半年都在这里干些什么呢?自小娇生惯养的她,这些时日恐怕是吃了不少的苦头,竟然要为奴婢拿药操心…… 想着想着,成天启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静安宫的方向挪去。 御花园位于凤和宫的正北,静安宫的正东。一会儿的功夫,成天启便带着一层薄汗来到了静安宫门前。 “奴才去为您宣驾。”全具德抬脚准备进去,被成天启一把拉住。 成天启竖起一个手指挡在嘴唇前,对全具德摇摇头。全具德心领神会,退回到成天启的身后。 静安宫的门没有闩好,被悄悄地推开了,主屋正亮着昏黄的灯火,但也难以延伸到屋外的黑暗中。成天启玩心大起,故意躲藏地靠着路边行走,让自己保持在黑暗之中。 靠近屋门的时候,成天启就看见南夏桐了,不过她并没有看见这位尊贵之客。因为她正在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成天启也不再隐蔽,而是好奇的看着身穿亵衣的南夏桐一条腿站着,另一条腿高高地向后抬起,并用一只手抓住,空着的那只手则顺着前倾的身子笔直向前探去。 此时,全具德已经非礼勿视地后退了几步,而成天启则悄步跨进了门槛,只是因为角度问题,南夏桐还没有发现他。 “啊!”枫儿收拾好主子的床铺从东屋出来,忽然看见屋里多了一个人,吓得发出了惊呼。 南夏桐闻声转头,身体平衡顿失,脚下一歪,“啊!”的一声就要摔倒。 成天启见状,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就冲向南夏桐。不过南夏桐落势已定,成天启双手一把抄住南夏桐,揽入怀里,但已是无法改变趋势,只得往地上一滚,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南夏桐。 “嗯……”成天启闷哼一声,稳住了南夏桐。 南夏桐身体毫发无损,但心里却慌乱无比,下意识地爬起来转身跪地,“臣妾该死,惊扰皇上。”他怎么会好端端地忽然出现?又吓我一跳,又救我一程,是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成天启在全具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平身吧。还有你,也起来吧。”成天启对旁边跪着的枫儿说道。 南夏桐低头起身,见皇上好像没有怒意,心中稍定。 “朕到园子透透气,顺便就过来看看宁妃。”成天启说道。 “谢皇上关怀。”这位天子一时晴一时阴,忽而冷若冰霜,忽而又温暖如春,南夏桐不得不紧张起来。 此时的南夏桐一点儿也没有觉得眼前这位男子是自己的丈夫,只想拒他于千里之外。因为有田岚的习性贯穿,她已经下意识的认为被这么多女人分享的男人,绝不是自己的丈夫。 “你们都退下吧,朕和宁妃聊一会。”成天启往里屋走去。 南夏桐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开口道:“皇上,这边请坐。”她的手指向西屋。 静安宫位置偏僻,院落紧凑,总共只有一座不算宽敞的三室主屋和旁边一座奴婢住的偏房,纯粹是一座处处只达标配的冷宫。南夏桐住主屋东房,西边一间有书桌和卧榻,有时枫儿就会睡在这里,以便照顾。 成天启随意的看了看四周,心里的怜惜感更重起来。他对这静安宫的感觉就是两个字,简陋。 他也不理会南夏桐手指着西屋,就径直走到东屋,随意地往卧榻上一坐。 成天启看向一直低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南夏桐,她的神情还是淡的好像戴了面具一般。好像半年前的事情过后再见她,都是这样的臭脸,肯定是还在怨恨自己吧。 “宁妃也来坐。”成天启招手。 “臣妾刚刚失礼于皇上,哪还有脸坐下?还是站着陪皇上叙话吧。”南夏桐说的好像歉意万分,但脸上还是那副表情。 成天启的听多各种表里不一的话,立刻就有所察觉。“朕已经说过不妨事了,宁妃又何必总是记挂心上,过来吧。” “是。谢皇上。”南夏桐应道。 “你刚才在干什么?”成天启首先想了解眼前的疑惑。 “回皇上,锻炼身体。” “哦?你这锻炼身体的方法,朕从未见过啊。”成天启好奇起来。 “这是臣妾闲暇时,自个儿根据一些医书及武术的动作琢磨出来的,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方法。” “想不到宁妃还有这等才能。”成天启道,“只几月不见,宁妃改变不少。” “人总是会成长的。” “哦?”成天启眼珠一转,“对朕变得冷漠不驯就是成长了?” 南夏桐一听此话,心中微凛,低头说道:“臣妾不敢。” 成天启也不再纠结,“白天园子里,你唱的那首小曲,是谁教你的?” “也是臣妾自己琢磨的。” “有意思……”成天启笑了起来,不住点头,“看来宁妃你更适应这里,而不是凤和宫。朕与你一起多年,也不见你有这些趣味。” 南夏桐听到凤和宫,心中顿时有些酸楚。无论皇上提起这茬是什么意义,她心里总是有些疙瘩的,“是,臣妾也很喜欢这里。清静简单,无人打扰。”她故意说道。 成天启歪头盯着南夏桐,眉毛有些不悦的蹙到一起,“那么……朕今天打扰到你咯?” “臣妾失言,请皇上降罪。”南夏桐起身退开一步,作揖鞠躬。 成天启的眉头紧皱了起来,自己进一步,她就退一步,自己可是她的丈夫,当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他努力压下心里的小小不悦,“朕和你玩笑呢,宁妃不用如此拘礼,过来过来。”他就非要她顺服自己不可! 第013章 再拾欢爱 露水之情 从进来到现在,南夏桐那张脸孔就没有露出过一丝笑颜,这让在别宫他苑里深受欢迎的成天启好不习惯,但又有些新鲜。天天热汤面吃多了,也想偶尔尝尝凉粉的滋味。 “宁妃……”成天启看着南夏桐的侧脸,珠玉般白皙的皮肤,花瓣般红嫩的嘴唇让他一阵隐隐的悸动,“朕知道你还在为南将军的事情怨朕。” 南夏桐的眼睛陡然瞪了一下,紧接着眼圈就红了,但她忍住了泪,只冷冷回道:“臣妾不敢怨恨,皇上一国之君,做事定有道理。”他明知道自己心里所想,故意这么说又算什么意思,这让南夏桐的心情更糟了。 成天启看到眼前昔日的发妻露出伤心的样子,一番惜花之情涌上心头,他当然听得出南夏桐那客套的官面话,但自己身为国君,也有自己的无奈啊。“宁妃你话虽是这么说,但亡父之恨,哪能这么容易消逝?” “我父亲没死。”南夏桐狠狠撂下一句,便不再吭声。 “你……”成天启心中一震,又是这种令人不悦的倔强语气。他压下性子,继续说道,“朕当初正在气头上,那几万将士的性命……再说你从来没有对朕如此顶撞过,朕……” 南夏桐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自己确实因为父亲的事与皇上争执不休,甚至还骂他是昏君……自己当时又何尝不是气糊涂了呢?废后之事按说也怪不得他。只是……父亲牢狱中消失,这事情恐怕是别有蹊跷。 南夏桐心头的柔软又被伤痛遮盖起来。或许不是故意,但若不是眼前这男人,父亲不会凭空消失,还要背负畏罪自杀的罪名!谁稀罕做什么皇帝之妻,皇后之名又能怎样,还不是说摔落就摔落,全凭他一句话? “宁妃,朕不是不顾念情分的人,你再等等,朕一定慢慢回复你往日风光。”成天启轻轻地搂住南夏桐,一阵发香扑鼻。他始终记得今天南夏桐在园子唱的曲词,那明明是在向自己倾诉衷肠,自己哄哄她又有何妨? 虽说后宫已有几位妃子,但南夏桐毕竟是成天启的发妻。当然,太后亲自指婚的时候,他对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相处这几年彼此也相敬如宾,家人一般。直到两人闹翻,他才惊觉这女人的性格。再到今时今日,原来她的女人味自己竟从未发觉…… “臣妾不奢望回复风光,臣妾只要为父亲平反。”南夏桐有些煞风景地无情回道。 成天启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有些不悦,这女人竟然如此不顾天子颜面。这么说法,好像自己冤枉南将军的事情已经铁板钉钉似的。“此事,朕自有分寸。” “多谢皇上。”南夏桐其实也不抱期望,只是故意这么一说。 “宁妃,咱们不谈那些扫兴的事情了……” “是的,皇上。别再让臣妾的家事烦扰您了。天色已晚,皇上明日还有政务繁忙,还请皇上早点回去休息。”南夏桐又站起身冰冷地说道。 嫔妃驱赶皇上,这真是哪宫哪苑也不会发生的事情,但此时就在这里发生了。成天启不容易维护的脾气终于爆发了,“嘭”的一声,一掌拍在榻边!“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在赶朕走吗?” 屋外的枫儿听到皇上发火的声音顿时吓掉了三魂五魄,连全具德也皱眉连连摇头,叹息这宁妃娘娘实在是不识抬举。 别看南夏桐平时动不动就下跪认罪,那是以退为进。此时皇上真的恼怒了,她却依旧冷静地站着,“臣妾是为皇上好,皇上身系天下,臣妾不敢耽误国家。” 成天启长手一伸,一把拽住南夏桐的手使劲一拉,南夏桐便一下跌坐在成天启的腿上,被他的臂膀搂住。 “啊……”南夏桐坐得不稳,下意识的往成天启的胸口靠去,久违的宽厚和温热让南夏桐一阵颤栗。她转头看向皇上,他的脸色隐隐尽是怒气。“皇上……”她终于有些惊慌,呼吸也紊乱了几分。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朕?”成天启怒问。 “没有。”南夏桐话虽否认,却扭过脸去,不看成天启那双英气逼人的眼睛。 “看着我!”成天启伸手捏住南夏桐的脸,强行转了过来。 南夏桐的脸被捏的有点可笑,但嘴唇却微张着,更加红润了。她瞪着一双又怕又气的大眼睛,睫毛还沾着刚才的泪珠,说不出的诱人。成天启捏着南夏桐下颚的手一松,改为托住她的后脑勺,用力把她推向自己,嘴唇紧贴上她的嘴唇。 “嗯……嗯……”南夏桐有些意外,他不是在生气吗?怎么……她两只手用力推着成天启的胸膛,却无济于事,还是被他的舌头撬开了嘴唇,纠缠了半天。 当成天启松开南夏桐的时候,两人的喘息都有些急促。南夏桐的亵衣经过刚才的挣扎,早已滑落肩畔,露出了松垮垮的红色胸衣。成天启的目光一下就扫到了那起伏不止的雪白一团,身下不禁燥热起来。 刚才的吻只不过是教训她的闪躲,但此时自己身体的反应却是真的想要她了。成天启转头闭了闭眼,想要冷静下来。但一回头,又对上了那双水汪汪的无辜大眼。 南夏桐一边不解地看着成天启,一边无辜地喘着粗气,嘴唇和下巴都微微有些红,好似一只好欺负的小白兔。他这是什么意思?对自己旧情复燃了?那自己要怎样呢?借机顺势上位?可是自己才刚死里逃生,还要回那漩涡一般的宫斗中去吗? 南夏桐还在胡思乱想着理不清头绪,成天启身下的燥热却已经冲到了脑子里。他顺手把南夏桐往榻上一推,整个人压了上去。 “啊!”南夏桐此时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应该离这个男人远一点,于是奋力推搡起来,“不可以。” 成天启的双手已经掀开了南夏桐的白色亵衣,脸也埋进了她的脖颈间。被南夏桐这么一推一扭,简直欲罢不能。 而南夏桐一心想要拒绝,却被成天启撩拨的也忍不住呻吟出声,也不再说什么不可以,反而有些欲拒还迎起来。 田岚已经很久没有过夫妻生活了,霍云翔还说她像死鱼一样没有趣味。谁说她没有情趣?谁说她不会索欢!现在她就想要。南夏桐的保守被田岚的需求打败了,于是两个灵魂合二为一地完完全全地沉醉在这疯狂的节奏中…… 成天启惊讶地发现南夏桐与过去有些不同。此时她竟用双手扶住了自己的腰侧,配合甚至控制自己的动作,完全不是从前那副羞涩至极的样子。但情欲当头,他也没有思虑更多,只是尽情享受这鱼水之欢。 屋里一片春色,好一会才沉静下来。 成天启累得精疲力尽,忍不住想要睡去。南夏桐却急急地穿好了衣服,在成天启耳畔唤道:“皇上,不早了,快回宫吧。” 成天启懒懒道:“朕今天就在这睡吧。” “不可以,皇上。”南夏桐一惊,坚决地回绝。 “你除了不可以,就没有别的话对朕说了吗?”成天启睁开眼,笑看着南夏桐。 南夏桐的脸刷的红了。 身为一方霸主的成天启正是喜欢看女人这样的神情,他长臂一弯把她搂住,让她的头低下来,在她耳畔吹气道:“休息一会儿,朕还可以再来一次。” 南夏桐却好像忽然就收回了心性,冷冷地说道:“皇上,臣妾双丧期未过,不可以侍寝的。” “刚才怎么没听你说这些?”成天启故意调戏南夏桐。 南夏桐此时心里也有丝后悔,这激情一过,自己还可以脱身纷争之外吗?“皇上,臣妾愿意领罚。不过要是让太后知道了,她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成天启枕着手臂,悠哉地说道:“太后最疼你,你当朕不知道?她要是知道我迫不及待地和你……说不定反而高兴呢!” 南夏桐转身爬下卧榻,虎起脸来,“皇上,这玩笑开不得,还请皇上移驾。” “你……”成天启本还想开几句玩笑,忽然见到南夏桐的脸又恢复了那冷冰冰的样子,心情顿时一落千丈。“好,朕这就走了。”他手肘一撑,坐了起来。 南夏桐低着头,眼光正好落在成天启漂亮的小腹线条,再往下……她又脸红了,心头泛起一阵痒痒的骚动。 要是成天启看到这情景,一定又会抓住她不放。但他此时正气呼呼地穿着衣裳,倒也没有注意。南夏桐赶紧服侍他整理好着装,希望他快点离去,免得自己心神不宁。 把送成天启到屋门口,南夏桐唤道:“枫儿。” 全具德和枫儿从偏房出来答应,快走几步就来到跟前。 两人虽然一个是太监,一个是未经人事的丫头,但扫视二位主子的衣着气色后,都心中敞亮,看来刚才的不快已经翻页了。只是皇上看起来似乎还是龙颜不悦,按理这之后应该……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第014章 不速之客 夜惊宫闱 那一夜之后,成天启再未光临过静安宫。南夏桐又恢复抄经品茗、栽花瑜伽的日子。虽是夫妻的正常欢爱,在她看来,却好像是***似的,只是图了一时的爽快。 事后她又回过神来,幸好在是在孝期,全公公也不会把这事记录在敬事录上。那么正好,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样,就不会带来其他的后续效应。只要躲着那些嫉妒的眼睛和贪婪的心,她依旧可以偷偷地生活在这没有纷争的小世界里。 看着南夏桐气定神闲的样子,枫儿却是急不可耐,经常关注着静安宫门内外的动静。这不,天色已经很晚了,才恋恋不舍地关上院门,生怕有人会上门不遇。 南夏桐当然知道这个丫头在想什么,但仍旧不出一言,只是暗自偷笑。她不是没有想过成天启会不会再来,不过答案明显是否定的。 那天晚上的事,不用猜一定是因为赏春会时自己的表现,才让他一时心血来潮。而之后自己的冰冷态度肯定又惹恼了他,他不是最恨别人对他的顶撞么。谁叫他是天之骄子,与生俱来的权威让他确实有资格这么傲气。 他应该再也不会想起自己了吧,还是老老实实地住在这冷宫里罢了。南夏桐心中带着那么一点点酸气地想着。 此时的清心殿里,成天启正与他的亲卫钟醒会面。 钟醒身材清瘦,但结实有力。他武艺高超、性格刚强,因为年少时受过还是太子的成天启的恩情,所以现在对他忠心不二,是成天启身边的得力助手。 钟醒刚从外面执行任务归来,风尘仆仆,满面倦色,却遮不住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听完钟醒的汇报,成天启眉头紧皱,“你所言当真?” “卑职不敢有半句虚言。”钟醒单膝跪下,抱拳示诚。 “好你个南明!”成天启骂了一声,便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脑子飞速地转着。尽管钟醒十分可信,可他还是觉得事情疑点重重。他斜着眼光看向低头的钟醒,思忖良久。如果钟醒所言是真,他南明是连女儿的性命也不要了? “盯住南家的一举一动,进来出去的每一个人都给我看好了。”成天启下令。 “卑职领旨。”钟醒抱拳领命。 “去吧。” 钟醒慢慢退出屋外。 成天启扶头叹息,权力真是可怕的东西。能让兄弟隔阂,让亲人相残,豁出性命也要为之一搏。他真希望这一切都是梦,一睁眼,一切就能回复平静。然而,自从父皇急病离世,自己登上这个位置,生活就再也没有平静过。他有些烦躁地把边关军情奏折丢到一旁…… 全具德走了进来,为成天启端上小盏汤水,“皇上,不早了,不如歇息片刻。这是华妃命人送来的金丝芙蓉汤。” 成天启点头,端起小碗,啄了一口,香气宜人。 “皇上今晚想召请哪位娘娘侍寝呢?”全具德紧接着问道。能得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如此暗示推荐,这当然是华妃塞了好处的结果。 成天启虽是年轻力壮,但毕竟也成婚两年多后才登基皇位,过了兴致勃勃的时候。再者还有太后时刻对他耳提面命,让他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不得沉迷女色,所以皇上并不喜欢夜夜笙歌,对后宫妃子也只是平常心态。有时候即便点了哪位妃子,也只是去休息过夜,并不一定行夫妻之事。 但此时,成天启脑海里却立刻出现了南夏桐的面孔和身段。如今的南夏桐和之前的改变太大了,让他觉得好像不是一个人似的,性情冷傲、还会唱歌编曲、又锻炼那些奇怪的姿势,床笫之事还那么…… 他有些懊恼地停住自己的思维,这南家怎么这么让人烦躁?父亲叛国,女儿忤逆。他可是一国之君,才不要再去看那女人的脸色。你清高是吗?那就一辈子老死在那冷宫里好了!成天启有些赌气地想着,好像一个娇气的孩子,要毁掉自己吃不到嘴的鲜果儿。 成天启对全具德吩咐道:“今晚就去华妃那里吧。” “是,奴才这就让她们准备。”全具德嘴角上扬,自己这人情也算是还上了。 成天启喝掉茶水,又歇了会,便不声不响地慢慢踱步到殿外,朝华妃的琼华宫走去,全具德则静静跟随他身后。 路过凤和宫时,成天启又一次想起了南夏桐,这里曾经的女主人。她毕竟十六岁就跟了自己,一直贤淑得体,要不是她父亲……她现在依旧稳坐凤位。如果将来真的一朝有变,到底要拿她如何是好呢? 成天启想着,脚步竟也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凤和宫。 全具德轻声道:“皇上,凤和宫已经半年无人居住。不过奴才一直叫人打扫干净。皇上想进去看看吗?” “里面又没人,有什么好看的。”成天启迈步继续走。 “是,宫里没人,心里有人。”全具德说道。 “你个狗奴才,敢胡乱猜度朕的心思了?”成天启佯怒道。 “奴才该死。”全具德赶紧跪下。 “起来吧,少给朕来这套。”成天启也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朕最近大概是被北吴的事情扰得有些心神不宁了,所以才时常有些失神。” “奴才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你这家伙真没趣,就会说这些废话。” “是,奴才口拙。要不皇上点个日子,请太后和娘娘们一起闲话听曲可好?” 成天启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全具德,“你真是刁奴。成天就琢磨我肚里的这点儿心思,是不?” 全具德笑回,“奴才尽心伺候皇上,琢磨皇上在关心什么,想关心什么,乃是奴才分内的事儿。” 成天启也笑,“你啊你……” “来人啊!抓刺客!”远远的一声喊叫忽然就划破了静夜,打断了成天启和全具德的闲聊。 成天启转头看去,方向正是西北角的静安宫,他想也不想立刻大步向那里冲过去。 静安宫逐渐哄乱起来。当成天启赶到时,禁军还有两人在这里,其余兵士都分头去搜索刺客了。 “怎么回事?”成天启问道。 “参见皇上。”众人跪下问安。 成天启一眼就看见屋前地上被枫儿揽在怀里已经昏迷了的南夏桐,也顾不得其他众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南夏桐和枫儿。 “她怎么了?”成天启着急地问道。 “回皇上,”枫儿的眼角还带着泪,“刚才娘娘忙完花圃的事情,正准备回房的时候,发现有个黑衣人躲在树后偷窥。娘娘发现后,就跑去要抓他,结果反而被那人推了一把,撞在台阶上,就昏过去了。我站得远,还没来及帮忙,那人就跳上围墙逃了。皇上,都怪奴婢……”枫儿撇着嘴,满脸苦楚。 “快传太医啊!”成天启瞪着眼睛大喊道。 “已经传了。”有人回道。 “老臣参见皇上。”太医缪首善提着药箱匆匆赶到。 “免礼,快看看宁妃吧。”成天启挥挥手耐住性子说道。 缪首善闻声赶紧起身,弓着腰走到南夏桐跟前蹲下,也顾不得擦一下额头上的汗珠,一只手赶紧把住南夏桐的脉搏,另一只手去探探南夏桐的鼻息,又去翻她的眼皮。 一番折腾后,他终于开口回禀成天启道:“启禀皇上,宁妃娘娘是暂时昏迷,目前看应该没有大碍。请将娘娘抬到榻上,老臣再行仔细检查。” “嗯。”成天启的心定了一些,“把宁妃抬到床上去。” 枫儿和两名太监一起把南夏桐抬到床上睡好,成天启则站在床边看着缪首善诊断。 此时,禁军头领张千山回来禀报:“启禀皇上,刺客……他逃走了。” “混账!”成天启怒道,“这么多人追不到一个人!” “奴才该死!”张千山磕了一个头,又赶紧辩解道,“但静安宫地处偏僻,奴才们听到宫女喊叫再过来,已是来不及了。” “让刺客混进宫,你还有脸辩解!”成天启的脸色无比阴沉,“如果此时躺在这的人是朕呢!” “奴才罪该万死!”张千山匍匐在地,连连磕头,胆怯不已。 “死罪,全是死罪!”成天启喊道。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张千山求饶,天子一怒,他们今晚值班的十几个兄弟就要命丧黄泉了。 “皇上……”一双柔软的手抓住成天启的衣袍,“……息怒,皇上。”南夏桐的脑袋还有些晕,迷迷糊糊之间,她被成天启的怒吼给震醒了。 “你醒了?”成天启的眼睛放光,转身握住南夏桐的手。 缪首善赶紧说道:“请皇上宽心,宁妃娘娘此时既已醒来,便再无大碍了。” “皇上,别怪他们。”南夏桐焦急地反抓成天启的手,使劲捏住。此时的她比任何人都感生命的可贵,哪里愿意别人因自己而死。“臣妾求皇上。” 成天启皱眉,看着南夏桐苍白的脸色,只得答应。“都免死罪,走!” “谢皇上恩典,谢宁妃娘娘恩典。”此时张千山的眼眶已经红了,身上也已被冷汗浸湿。他赶紧一边谢恩,一边迅速爬起来往外退去,生怕天子随时翻脸。 “缪太医,宁妃确实没事了吗?”成天启问道。 回皇上,“娘娘现在就是有点虚弱,服用点补气的方子,两三日便好。至于脑后的肿块,乃淤血所致,四五日内会自行消散。” 成天启点头,“你们都出去吧。” “奴才告退。”屋内顿时冷清下来。 南夏桐和成天启互相对望着。南夏桐的心有些暖,她看出成天启眼中的关心都是发自肺腑。 “你为什么看到刺客要去抓?蠢货!”成天启本想关心两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样。 “啊?”南夏桐柔软的情绪像是撞了山,只好回道,“看到坏人,臣妾当然要抓,难道就那么放任自流?” “可你是个女流之辈。”成天启叱道。 “女子又如何?”南夏桐说着,竟硬撑着坐了起来。 成天启瞪着一脸倔强的南夏桐,低声吼道,“你给朕躺下!” “臣妾没事。”南夏桐嘴硬回道。其实她此刻脑袋晕晕乎乎,强行坐起来,身上已经冷汗直冒。 “躺下!”成天启直接一手揽住她,一手把她硬推倒在床,“你这是走运而已。朕要你答应,再不许这样!” “是。”南夏桐小声应道。其实她心里也有些紧张,跟自己说好了这一世要好好的活着,怎么一下又做出这么危险的事呢?当时也是奇怪,就是想去抓住那人,看看那人是谁? “你看着朕!”成天启发现南夏桐的眼神有些飘忽,十分不悦。 “是。”南夏桐赶紧收回思绪,看着成天启。 “大胆,你以为你刚受伤,朕不敢罚你吗?竟敢无视朕!”成天启看到南夏桐懒散的眼神,又想到自己这么担心她,就一阵恼火。 “臣妾不敢。”南夏桐又挣扎着要爬起来认错。 “你给朕躺下!”成天启又喊一遍。 “是。”南夏桐又躺回去,小声地说道:“臣妾谢皇上关心,以后不会了,请皇上放心。” 成天启皱着眉头,听到南夏桐柔声回话,怒火已消,又转为惊异。他心中暗暗思量,这个女人为何变得如此奇怪?经历刺客偷袭,竟一点没有害怕,好像还满不在乎的样子。自己前来探望,也不趁机与自己亲近,博取怜惜;也不感恩戴德,对自己好言好语,仿佛自己是多管闲事似的……想着又让人生气! “记住,你是朕的人,你的命也是朕的!朕不让你死,你就给我活着!”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话说,又想起她前些日子落水的事情,成天启有些赌气地说道。 南夏桐之所以没有害怕,是因为她发现那个黑衣人的时候,黑衣人根本就没有对她有任何动作,好像只是一个过路客一样。直到她要去抓他,他才为自保而推开她。结果听到枫儿大喊抓刺客,她自己一惊之下乱了脚步,结果绊到树枝才摔倒撞晕的。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被袭击的感觉,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忽然听到成天启这含着酸味的话,让南夏桐有些莫名委屈,为什么她遇到了刺客还对她这么凶?什么你的命?在田岚的世界,男女可都是平等的,互相独立的!她摇晃着坐起身,“回皇上,臣妾的命当然是皇上的。臣妾一定好好留着,什么时候皇上想要,臣妾绝不强留。” “你……”成天启一愣,他本只是随口说说,让她好好保重而已,她竟然还不识抬举,“放肆!” 南夏桐的脸露出了倔强的神情,“臣妾说的不对吗?错了吗?” “你……”成天启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又心疼,又生气,忽然变得不会说话了,“不识好歹!”他黑着脸,拂袖而去。 P.s:人鱼开了微信公众号与看官们插科打诨,搜索公众号:renyunvshen(人鱼女神的拼音全拼)来看我扯淡吧~ 第015章 花园遇怼 思家情切 南夏桐带着枫儿在御花园里散步,只在床上躺了一天,她就憋得浑身难受,嚷着要出来透气。枫儿当然拗不过主子,只好小心的陪着。 “娘娘,您出嫁以前可是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推您出去都不怎么乐意。现在怎么总是待不住,不是院子里弄花,就是御花园里闲游,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呢,又……” “咦?你倒管起本宫来了!”南夏桐眉毛挑起,“我这不好好的吗?要不是你昨晚乱叫,我会吓到?我说不定能抓住那个人呢!” “娘娘……”枫儿嘟着嘴,摆了个鬼脸,“您可算了吧,那人最后可是跃上墙头逃走的,就您还抓呢……” “那算什么,以前我看爹爹习武,约上这么点高的墙头根本轻而易举。”南夏桐的脑子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闪过,不过还是没有抓住。 “娘娘,我说您就不能对皇上温柔点嘛。”枫儿小声说道。 “啊?什么?”南夏桐回过神来。 “我说呀,您看皇上那么关怀您,您就不能对他温柔点吗?”枫儿笑着说道。 “你懂什么……男人的喜爱都是一时的。”南夏桐走近御花园一处花圃旁,动手研究起怎么能偷一株四色茶花回她的静安宫。 “娘娘您以前对皇上可是很温柔的,枫儿都看得见。虽说这次老爷的事……”枫儿拿眼神偷瞄主子,发现老爷的事似乎并未惹她不悦,于是继续说道,“老爷的事毕竟过去了,您可是还要在宫里常住下去的,不服侍好皇上,以后可怎么办?” “凉拌。”南夏桐随口道。 “啊?”枫儿一愣,然后跺脚嗔道:“娘娘啊……人家说的可是认真的。” 南夏桐耐下性子转头对枫儿说道,“皇上也好,父亲也罢,无论依靠谁都长久不了。名利也好,权势也罢,都逃不过风水轮流的规律。到头来都是黄粱一梦而已。你明白吗?”看着一脸懵然的枫儿,南夏桐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儿道,“傻丫头,估计你也不会明白。” 枫儿眨巴眼睛,顿了一顿,回道:“娘娘,枫儿有点儿明白,又不是很明白。但枫儿最明白的是,枫儿就跟定娘娘,娘娘过什么日子,枫儿就跟着过什么日子,肯定错不了。” 南夏桐心中感动,脸上则笑开了花,“臭丫头,嘴真甜。本宫告诉你,这可是你最聪明的决定!”说着又捏了捏枫儿的脸蛋,惹得枫儿一阵巧笑。 主仆二人走走说说,眼见华妃和她的两名侍女也走了过来。 一见到南夏桐,华妃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昨天晚上,好不容易花了心思熬了汤,才把皇上哄到自己这儿来,却半路被截了胡。鬼知道静安宫竟闹了什么刺客,害自己苦等一晚上,连皇上的脚趾头都没见到。 “华妃姐姐,有礼了。”南夏桐率先走上前问候。 “参见华妃娘娘。”枫儿也跟着行礼。 “宁妃,你这不是好好的嘛?昨晚闹的又是哪一出啊?”华妃招呼也不打,开口就语气不善。 “看来昨晚惊扰姐姐了,真是罪过。”南夏桐回道,“是一名黑衣刺客闯入我宫内。” “刺客?呵呵……看看你们南家,这惹事的本事难道是家传的?”华妃出言讽刺。 南夏桐的牙齿紧咬了一下,说便说了,为何要牵连全家?“华妃娘娘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华妃立刻转圜回道,“哎哟哟,看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我就是替你们南家担心嘛,你看看你们家最近多倒霉啊。依本宫看哪,你最好就在静安宫里多念念佛吧,也别出来瞎走动了。这一会掉河里,一会遇刺客,小心下次性命堪忧啊。” “我们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枫儿插嘴道。 华妃狠狠地白了枫儿一眼。 南夏桐冷冷地说道:“多谢华妃娘娘关心。但妹妹也提醒姐姐一句,所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谁先倒霉还尤未可知呢。妹妹先走一步了。”说着也不理会华妃答话,带着枫儿转身便走。 华妃被南夏桐最后一句话给呛得不行,看着她的背影恨恨道:“耍这么多花样,还不就是想重新得到皇上的注意?哼!” 枫儿在南夏桐的背后一阵抱怨,“这华妃娘娘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呢!” 南夏桐淡淡地说道:“你还有脸说她,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在别宫主子面前少说话。” 枫儿立刻撅着小嘴道:“我又没说什么。” 南夏桐叹气道,“尽管是没说什么,但在主子面前插嘴就已经会别人抓住把柄了。我已经不是皇后了,若出了什么麻烦,可没法像以前那样保着你。” “枫儿以后不敢了。”枫儿委屈地应道。 南夏桐点点头,“这皇宫深院就是这个样子,别说半年,世世代代都会继续斗下去。这华妃仗着自己父亲是朝中二品就如此嚣张,怕是以后早晚要惹祸上身。” 枫儿道,“我听宫女说华妃在宫中用膳都先探毒,入睡前都会亲自检查房间,可小心呢。” 南夏桐轻笑道:“探毒?她这是假聪明。要是有心要害她,还用得着这些手段?” “啊?娘娘,看来您留着几手呢,快说给枫儿听听。”枫儿好奇地瞪着大眼睛。 “去你的,本宫才懒得去算计她呢。”南夏桐笑道。 枫儿泄气,看来她的主子真没什么争宠斗胜的心了。也是,主子天生就是豪门千金,贵气自带。从太子妃到皇后根本也没有争过抢过,都是手到擒来,哪像其他宫那些个娘娘,都是冲着荣华富贵挤破头才进了宫的,当然要费尽心机的去斗了。这么一想,枫儿立刻又觉得傲气十足了。她的主子毕竟是天生的凤格,皇上的发妻呀。 “哎,她们提着什么呢?”南夏桐忽然停住,枫儿却胡思乱想没发现,踩了南夏桐的后脚跟。 “哎呀,对不起啊,娘娘。” “你又在发什么呆啊?” “没有啦。”枫儿咧嘴笑笑,看到温贵妃的侍女冰儿和雪儿正好路过。 “参见宁妃娘娘。”冰儿和雪儿见到南夏桐,放下手中的食盒,屈身行礼。 “平身。”南夏桐抬手。 “冰儿姐姐、雪儿姐姐,你们这是提着什么呢?晚膳时间还早啊。”枫儿问道。 “是我们娘娘今日在宫内设小宴款待娘家亲戚,这些是皇上御赐的点心。”冰儿回话。 “是啊,皇上体恤我们娘娘有孕在身,特意请她娘家人过来探望陪伴。”雪儿说道。 “那你们赶紧去吧,别误了时辰。”南夏桐道。 “谢娘娘,奴婢告退。”冰儿和雪儿一同行礼告辞,拎起食盒又款款地走了。 南夏桐和枫儿一齐呆呆地望着两个宫女的背影。 过了半晌,两人一同叹气,“唉……” 枫儿看向南夏桐,“娘娘,您也想吃那御赐的点心啊?” 南夏桐翻了一个白眼,“你就知道吃!自己是个馋猫,可别拖着本宫。”她看着远处,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个世界还真是没办法,天子一个人说的算。” “您说什么啊?娘娘。” “我想父亲母亲了”南夏桐眼眶泛红。 枫儿又一次叹息,“奴婢知道,可是因为老爷的事情,夫人暂时也没办法进宫。” “嗯,本宫知道。”南夏桐神情木然地回头,“回去吧,也没什么逛头了。” 枫儿讪讪地跟在南夏桐身后,主仆二人回到了静安宫。 ………… 晚上的时候,南夏桐正在练瑜伽。枫儿忽然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嘴里还兴高采烈地喊着:“娘娘,娘娘……” “干什么啊,这么大惊小怪的。”南夏桐扭转身体,换了一个姿势。 “我想到一个办法能让娘娘见到夫人啦。”枫儿兴奋不已。 南夏桐却依旧淡定,扭头,拉伸,“什么办法?” “是这样的,我和西门的一个侍卫比较熟悉。他答应我可以放我们出宫,偷偷地……” 南夏桐收回了动作,眼珠转了一转,忽然笑道:“好你个枫儿!什么时候搭上了个男人?是想要嫁人了吗?” 枫儿没料到主子竟然本末倒置关注这个,她一时高兴竟没顾上掩饰这关系,顿时有些羞涩,“哪有!枫儿一辈子是娘娘的人。他……他只是以前进来出去的时候顺便认识的。” “还编?以前本宫身为皇后哪里走过西门?快说!你是不是早就芳心暗许了?”南夏桐一脸坏笑的走到枫儿面前,拉住枫儿的衣袖使劲摇摆,忽然又眯起眼睛,故意坏笑着说道:“哈……会不会我们枫儿已经不是女儿身啦?” 枫儿急红了脸,没想到主子竟然说出这样没羞没躁的话,立刻焦急地辩解道:“娘娘您乱讲!我们是清白的!您怎么能这么污蔑枫儿呢。” “那你们已经到哪一步了?” “我们只是……他只是偶尔从宫外给我带些好玩的物件,送我点吃的什么的……”枫儿脸色绯红,看起来十分可爱。 “嘁,这皇宫里什么稀罕物件没有啊?你还稀罕他送的,还说不是对人家有意?” “哎呀,娘娘您别闹了。”枫儿扭过身子,不让南夏桐看她红透的脸,“您有所不知,宫外的玩意和我们宫里的可不一样,宫里的贵重罕物当然很多,但宫外的却更加新奇有趣呢。” “真的吗?”南夏桐怪里怪气地应道。 “真的,真的。”枫儿赶紧转移话题,“很多东西虽然有趣但毕竟上不了台面,当然不能引进宫里。娘娘您自小矩步闺阁,没见过的可多了。” “哈,你敢笑话本宫没见识!”南夏桐不知道,但田岚心里可清楚的很。她顿时来了兴趣,早就嫌宫里无聊了,如果能出去玩玩当然是好极了! “枫儿怎么敢笑话娘娘,娘娘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也是为了娘娘能见夫人才动这个脑筋的呢。”枫儿嘟着小嘴,故意委屈地说。 “好啦,好啦,”南夏桐点点枫儿的脑袋,“看在枫儿对本宫一片赤诚的份上,本宫就不追究你私通侍卫的罪名啦。” “哎呀!娘娘您怎么这么说人家啦!”枫儿忍不住扬起小拳头去追打南夏桐。 这么多年的相处彼此熟悉脾气界限,此时更像是姐妹间的追打游戏,两人都不顾身份的在屋子里追逐欢笑。 ………… 两名宫女步履匆匆地走向后宫西偏门,其中一个是枫儿,另一个则是换装后的南夏桐。 她们走到西门前,枫儿对着一位侍卫喊道:“白大哥,我们来了。” 这位姓白的侍卫见到枫儿立刻堆满了笑容,向枫儿微微点头,又向旁边几个同伴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替南夏桐她们开了门。 枫儿对白大哥娇笑一下,甜甜地说道:“谢谢各位大哥。”便跟着南夏桐一起走出宫门。 从头到尾,南夏桐一言不发一直低着头。直等出了宫门以后,南夏桐才对枫儿笑着说:“你这个白大哥还挺帅气的嘛。我原以为是他瞧上了我们枫儿,现在看来说不定是你先勾引他的吧?” 枫儿脸色通红地辩道:“娘娘您就这么看不起枫儿吗?难道我还配不上他?” “配得上,当然配得上。”南夏桐笑,“等再过些时日,我便向太后讨个人情,请她为你做主,把你许配给那白大哥,让你出宫。” 枫儿的脸上都笑开了花,但嘴上还是说道:“人家才不要嫁呢,枫儿要一辈子服侍娘娘。” “你可别花言巧语的骗我啦,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嘛。让你一辈子陪着我孤老,我才不忍心呢。好啦,咱们现在不说这个了。你就是立马想嫁,我可也没法答应哦。” “娘娘,您真是的……”枫儿娇羞地跺脚。 “现在出门了,你就别叫我娘娘了,免得被人听见。”南夏桐提醒道。 第016章 亲人相聚 却遭驱逐 南夏桐和枫儿迈着焦急的步伐穿行于热闹的大街。此时此刻她纵使再怎么对这些新鲜的街市感兴趣,也比不上想要见到母亲的心情。 两人低头赶路,直走到将军府已一个时辰过去了,身上都已是香汗涔涔。 抬头看见将军府牌匾依旧高高挂在黑瓦白墙的府邸门头,威武气派堪比从前,但南夏桐却已忍不住眼眶泛酸。父亲的事虽没有昭告天下,可败走北吴,死于牢狱已传的街知巷闻。加上自己被废后位,现在的将军府门可罗雀,冷冷清清,虽看起来气派依旧,但明显气势已去。 枫儿叩门半晌,终于有人来应。 “谁啊?” “福伯,我呀。” “枫儿?”老仆人福伯看见熟悉的面庞又惊又喜,“你……你怎么回来啦?” “娘娘和我回来看看你们啊。” “小姐也回来啦?” “福伯。”南夏桐从枫儿身后站出来,出声叫道。 “哎呀,小姐!老奴参加娘娘。”福伯赶紧要跪。 “快别拜了,福伯。”南夏桐上前扶住福伯,“可算见到你们了,快带我进去吧。” 福伯的脸笑得皱纹都堆了起来,拼命点着头,把南夏桐和枫儿迎进门里,又看看门外再无他人,便才闭上大门。 南夏桐跟着福伯穿过绿意盎然的花园,走过狭长静谧的走廊。这些山石花土、屋瓦墙垣都是她熟悉又陌生的事物。自从嫁给成天启,这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也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新婚后三日回门探亲,一次是封后时陪同回家封赏各人。之后即使与亲人相见,也都是他们去宫中聚会。想不到这才第三次,竟已是这样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母亲大人近来如何?”南夏桐边走边忍不住问道。 “唉……自从老爷和娘娘您出了事,夫人是寝食难安啊。还……还大病了一场呢,过了这么些光景了,才算勉强好了些。” 南夏桐听闻,心中不免难受,“府中好像安静异常,人都去哪儿了?” “唉……您不知道啊!自从老爷出事后,二老爷一家就立刻搬出去了。”福伯说的二老爷是南夏桐的叔叔,一个好吃懒作又刻薄势利的败家亲戚。“后来没多久,舅老爷一家也搬走了,说不想给夫人增加负担。”舅老爷指的是南夏桐的舅舅,比叔叔好些,但也是个软弱无能的家伙。 “哼,真是日久见人心呀。”南夏桐心中窝火。自家好光景的时候,白养了他们多年,现在一朝落魄,没说帮衬帮衬,还立刻就撇得干干净净。到头来,还不如这些家奴的半分忠诚。 “家中下人也遣散了不少,夫人操持这个家实在是不容易。”福伯叹气。 南夏桐的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儿了。她难过自己就这样放弃了反抗,看来南家也就这样完了。自己在宫中的日子虽然没有之前皇后加身时阔绰,但是饿不着,冻不着。可少了父亲的俸禄,自己的贴补,母亲可就断了收入,如何是好? 南夏桐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思绪很多。 一行三人不知不觉已走到家中佛堂门前,福伯向里一指。南夏桐看见一抹消瘦的背影,正捻着串珠诵念佛经呢。 南夏桐脑中记忆开始掀起波澜,“娘。”她酸酸地叫道。 那抹背影闻声一僵,手中动作立刻停了下来,身体却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南夏桐又喊一声:“娘,桐儿回来了。” 南夫人林氏迅速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桐儿,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她使劲看了又看,终于相信自己不是做梦,赶紧起身过来,上下再次打量了南夏桐两遍,终于一把搂住她。 南夏桐脑海里母亲的面孔总算是有了眉眼,她忍住记忆恢复时的头痛,紧紧地搂住母亲瘦弱的身躯。 “桐儿,你还好吗?你没有被怎么样吧?你这些日子还好过吗?为什么突然就废后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事发突然,林氏只看到圣旨上的只言片语,连进宫询问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此时谜团重重让她有些语无伦次。 “娘,说来话长。”南夏桐看着母亲深陷的眼窝,新添的白发,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这些时日您才是吃了大苦了吧!福伯说您生病了,身体恢复了吗?” 林氏此刻也已经泪眼婆娑,摇头苦叹:“娘没事,娘一定会守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南夏桐往地上一跪,哭道:“是孩儿不孝,孩儿不应该忤逆圣上,被贬为妃。桐儿给南家丢脸了!” 林氏这才有些明白过来,圣旨里说的意思。她抹抹眼泪,扶起南夏桐,“娘明白,你定是为你父亲的事……” “父亲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他一定是冤枉的!”南夏桐斩钉截铁地说。 “娘当然信他,只是他现在不知身在何处。皇上说他自尽狱中,此时他就算活着,也就算是个行尸走肉而已了。”林氏说罢,伤心地抽泣起来,好好的一个家,不知为何会受此颠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父亲他定是有所打算,娘你别难过了,小心身子。”南夏桐又倒过来安慰母亲。 “嗯,我现在能看到你,已经很高兴了。来,娘弄些好吃的给你。”林氏挤出微笑,吩咐起来,“福伯,让祥婶准备些糕点,中午要弄些桐儿喜欢的小菜。” “谢谢娘。”南夏桐开心起来,有亲人的关怀真是不一样,暖暖的安全感,让人窝心得很。“我想吃白玉糍粑、翡翠丸子、糖醋鱼……还有祥婶烧的金玉满堂!” 林氏终于笑出声来,她凌乱的心被女儿的撒娇暂时抚慰了。这大半年来,恍如隔世,丈夫和女儿都不在身边,亲人和朋友都敬而远之,她孤立无援,硬着头皮撑着这一大家,太不容易了…… “看来皇上对你还是不薄啊,这刚过半年,就让你出宫探亲了。”林氏还有些欣慰。 “嗯嗯……还……” “夫人,我们是偷跑出来的,没有申请出宫。”枫儿没看出主子的犹豫,嘴快得溜话出来。 林氏先是一愣,紧接着就连连摇头,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你糊涂啊,桐儿!” “娘,我就是想你了嘛。”南夏桐解释。 “这算什么理由,送进宫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能这么任性?” “可是已有大半年未见到您了……” “你看看我们家的境况,哪里能由得你这么任性妄为?如果被有心之人告诉了圣上,我们南家更要万劫不复了!”林氏的脸色肃穆。 “桐儿知道错了。”南夏桐的脸色也垮了下来,“就是因为境况实在窘迫,枫儿实在难以支撑,才想要回来和母亲互相鼓励。” 林氏皱眉,对女儿的心疼又加重几分,“你可以托人送信来嘛,娘就算用尽办法,也会进宫去看你的。但你却万万不能冒这个风险啊!” “桐儿知道了。”南夏桐点头说道,“娘以后若有信息传递,可到皇宫西侧偏门,找一个姓白的侍卫。” “好,娘记住了。” “那……翡翠丸子、金玉满堂还给我吃嘛?”南夏桐故意扁着嘴撒娇问道。 林氏看到南夏桐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给给给……宫里的人了,怎么还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嘛,我看我们祥婶的厨艺不比宫里的御厨差半分呢。” “嗯嗯。”枫儿也在旁点头附和。 “你这些马屁,等会见到祥婶再拍吧。”林氏点点南夏桐的头。 “嗯嗯,我这都是真心话,不怕多说几遍。”南夏桐点头。 “可先说好了,你午饭结束就离开啊。”林氏再次提醒。 “哎呀,娘你别再赶我啦,我知道了。”南夏桐在这里,可以像个小姑娘一样骄纵。这是多么珍贵的感受,对于田岚来说。 “我就是提醒你。”林氏爱怜地揽着自己的女儿。 ………… 南夏桐好久没有一餐吃这么多了。这些时日,她的胃口都不太好。嫔妃的餐点和皇后贵妃的不同,让她自小娇生惯养的嘴巴有些不适应。再说身处冷宫,背负怨恨,每天吃饭就是完成一个活着的任务而已。那时候,枫儿都急坏了,想办法弄来开胃的零食也没什么用处。 这是多么快乐的一餐饭,母女对食,忠仆围绕,菜肴精致,说说笑笑。无论是南夏桐还是田岚,或是林氏、枫儿,甚至一旁的福伯祥婶,都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南夏桐告诉母亲自己在宫中的生活,枫儿也添油加醋地说主子的全新面貌以及创新发明。让林氏听了安慰不已。 午饭过后,南夏桐又硬是赖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终于要离开了。她挥挥手,枫儿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里拿出一小包金银细软,上前呈给林氏。 “夫人,这是主子给您准备的。” 林氏一看,立刻摇头,“你在宫中比我需要。” “娘,这些你拿着吧。”南夏桐说道,“我还有呢。”她是还有,但其实也不多了。 “娘还能不知道嘛,你现在位级,月俸连以前的一半都没有。”林氏把小包放回南夏桐手中。 “可我用不着这些。”南夏桐又推过去。 “怎么不用?各路公公嬷嬷那不要经常打点打点吗?很快孝期一满,你就又可以侍寝了。这一年没有与你亲近,不靠全公公,皇上怎么能想起你来?” “我……不稀罕。”南夏桐当然不会提皇上已经偷偷临幸她的事,她只希望母亲不要再对自己抱希望。 “胡说!”林氏的脸一下就绷住了,眉头紧蹙,“不谈我们南家未来怎样,你还如此年轻,难道今后就这么独守冷宫,孤独终老吗?” “我不想再去争去抢了,我觉得累。” “累,人活着就会累,死人才永远舒服呢!” 南夏桐心头一震,她可不就是死过的人嘛?但是……死哪里舒服了,死亡明明是那么让人恐惧和难受啊。 “桐儿,娘都是为你考虑,这个问题上你可千万不能犯傻啊!”林氏担忧地说道。 “知道了。”南夏桐低头小声应道。叫自己去争抢皇宠就真的是为自己好吗?这半年多的娴静生活可是入宫之后从未有过的。南夏桐心中异议,但嘴上也不想再与母亲争辩了。“可是这些东西还是留在府里吧。” “不用。”林氏坚定地说道,“现在府里人不多了,有乡下的田地和城里宅子的租金,我们够开销了。”林氏把东西塞回南夏桐手里,紧紧按住,“记住了,对宫里人不可小气,一定要收买人心,对你今后大有益处啊!” 南夏桐知道再推辞下去也无意义,只得点头答应,“那娘你如果需要什么,就差人送信给我。” “嗯,放心吧。” “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啊。”南夏桐再叮嘱。 林氏连连点头,“你也是啊。” 母女两分别的话说了半天,离别的泪水也流了一脸,南夏桐却还没走出多远。 “行了,快走吧。”林氏担心她们被人发现,只得狠心关门,“我先进去了。” “娘,再见。”南夏桐不舍的最后道别。 ………… 和枫儿走回街市中去,南夏桐一直默默不语。枫儿看主子心情低落,知道她定是不舍夫人。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又没有回音,只得不吭声地跟着。 南夏桐确实是舍不得和母亲分别,但她心中想念的,可不只这一位亲人。田岚的父母也让她挂念万分。不知道最后那通电话留言他们听见了没,钱又有没有收到?事到如今,我的灵魂好好的在这里,看来田岚是已经死透了。他们收到这消息了没呢?妈妈一向疼爱自己,此刻应该痛心极了,爸爸呢?他又会怎样呢?会冷冷地说我活该吗? “娘娘,您看!您看!”不远处传来吵吵嚷嚷的喧哗声,枫儿不停地摇晃主子,想引起她的注意,“好像出事了!” 南夏桐循声望去,河边一棵杨柳树下,好多民众围观着,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期间好像还有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 “我们去看看吧!”枫儿急切地说道。 南夏桐的思绪也被拉了过来,于是点头答应。 她俩凭着苗条的身形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只见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正被一个男人拉扯住,旁边还站了三个高壮的汉子。 “我求求你们了,我真的不去!”那女子哭哭啼啼,求饶不已。 “怎么?嫌弃我们?你反正是卖身,卖哪儿不是卖?”那男子趾高气昂。 第017章 见义勇为 天允相助 眼看着那女子孤立无援,十分可怜的样子,南夏桐暗示枫儿问下情况。 “大婶,这是怎么啦?”枫儿问身边一位正看得起劲的买菜大婶。 “哎哟……这个姑娘啊,在这卖身还债,结果这群男的就凶巴巴地过来,硬是要买下他,他们好像是什么青楼的管事,强行要带她到青楼去。”大婶露出嫌弃的表情,“结果这个姑娘不愿意,就拉扯起来啦!”尽管说得口沫横飞,不过大婶的眼睛一会儿也没离开过热闹中心。 “这些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这么狂!”枫儿气得一跺脚。 “当然啦,好像这个青楼有些背景的,不简单哦!”大婶摇摇头,“我看这个姑娘凶多吉少的呢!” “能有什么背景,这京城之内,难道他还敢勾结官府吗?”枫儿义愤填膺。 “呀呀呀,小姑娘你可不要乱说话哦,小心引火上身呢!”大婶热心地叮嘱,“这种事情,我们老百姓哪里摸得清楚啦?” 枫儿恨恨地说道:“这可真是气死……” “住手!”枫儿还没说完,南夏桐就忽然对着中间的几个男人一声大喝。 此声呼喝犹如炸雷,拉扯的男女连同吃瓜的群众都转头惊呆地望着她。 “娘……小姐,您干嘛啊?”枫儿皱眉,悄悄地拉扯南夏桐的衣裙。 南夏桐没有理会枫儿,她已经不爽半天了。这么多人看着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竟然好像看戏一般。就算现在这个时代青楼是合法的,强抢民女总是违规吧?这和田岚那个时代里路人围观老人摔倒、看到小偷不出声不是一样的性质吗!为什么哪哪的人都是自私为多呢? “你们几个都是聋子吗?”南夏桐往前走了两步,“听不见她说不要吗?” “嘿!还有敢管我们闲事儿的人哪?”那带头的男人放下卖身的女子,一脸猥琐地笑说,“怎么?要不你替她?” “你大胆!”枫儿急得赶紧上前维护主子。 “嘿嘿,今儿真是好运气,一下来三个。”那男人对其他几个男人喊道,“干脆,一起带回去算了!” 旁边三个男人都是嘿嘿地附和着笑起来。 “你胆子不小!”南夏桐又喝一声,“光天化日,你竟敢如此嚣张,强抢民女!” “怎么?老子没给钱吗?”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傲气的抖落抖落,“给了钱就不叫抢咯!老子有的是钱,能把你们都买了!” “混蛋!”南夏桐气得咬牙切齿。 “哎呀,小娘子,嘴还挺凶啊!”那男人提步靠了过来。 “你别过来!”枫儿一下挡在南夏桐前面。 那男人当然不理,走近跟前,忽然一把拨开枫儿,直接把她推倒在地上。 “哎哟!”枫儿手肘砸在了地上,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此时,南夏桐和枫儿身边的人群立刻就散开几尺,生怕受到牵连。但眼看事情越来越有趣,却是没有一个人离开。 “枫儿!”南夏桐想要去扶,却被那男人一把抓住手臂,动弹不得。她怒目而视,情急之下,猛抬右腿,狠狠地踢向那男人的裆部。 “啊!”一声惨叫,那嚣张的带头男人松开了手,捂住下身,背也弓成了煮熟的虾状。 “这个……臭……臭婊子,你们给我……抓住她。”那男人一声令下,自己则蜷着身子退到旁边。 身后几个本来还在看戏的男人终于反应过来,都黑起脸凶巴巴地走过来。 南夏桐一下看到三个男人走向自己,心想说还是拉起枫儿就跑吧。她看看那个卖身女子还只是害怕地站在那里。她不知道逃跑吗?亏得自己拖了这么长时间,把他们都吸引过来了,拜托你等会可千万跑快一点啊。南夏桐担心地想。 枫儿此时也爬起来了,紧张万分地拉着南夏桐的手臂。 “快跑!”南夏桐忽然大喊一声,拉起枫儿的手就往人群外挤。 可是人群实在聚集的太密,看到南夏桐要跑都乱糟糟的想要散开,反而挡住了去路。南夏桐带着枫儿才挤出没多远,就被一双粗糙的大手勒住了脖子,拼命的往回拖。 “主子!”枫儿吓傻了,惊慌失措地要去拉南夏桐。 忽然“嘭”的一声闷响。 几乎就要窒息的南夏桐感到自己的脖子松开了,那人直接往后一摊。而南夏桐失去重心,来不及呼吸两口新鲜空气,身子也顺势往后倒去。 “啊!”南夏桐惊呼。 一双有力的手将南夏桐一把揽住,让她直接趴到一个温暖的胸口。南夏桐抬头,“天允?”她一只手紧紧的抓住成天允的衣襟,眼眶开始湿润,可能是后怕,可能是安心,但她好像等这双手很久了似的。 “你没事吧?”成天允一脸焦急地问道。 “小心哪。”枫儿在旁边大喊。 成天允左手搂着南夏桐,右手挥舞剑鞘,将冲过来的人一下子打倒。接着,他以南夏桐为圆心,转个方向,又打一人。 几个男人被成天允的剑鞘击中之后,都蜷缩在地,呻吟不止。那个带头的男人见状,也不敢再叫嚣,但还是硬着头皮,撑着面子喊道:“你……你有种,小子,你等着,胆儿大的就别走!” “要寻仇,来城东景园找我。”成天允拿剑鞘指着他们。 那男人默默记下了这个地址,心中真的准备伺机报仇。他哪里知道这个别苑住过的人都是皇亲国戚。给他十个胆儿,他恐怕也再无法去寻仇了。 成天允身边的手下把看热闹的人群都哄散了。 南夏桐有些面红地推推成天允的胸口,“让我起来吧。”她被成天允的手臂箍得紧紧的,实在站不起身。 成天允微笑,慢慢把南夏桐扶起。然后又抬手,帮她头上松掉的发簪给正了一正。 枫儿赶紧上前,给成天允行礼,“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没事。” 枫儿赶紧给南夏桐整理衣衫,顺便看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嘴里还念叨着,“娘娘你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幸好王爷及时出现,不然我们死定了。” “我没事。”南夏桐反过来拉住枫儿的手臂,看她的伤势,“你怎么样?刚才很疼吧?” “奴婢没事,皮糙肉厚,摔一下算什么?”枫儿一边往后缩,一边摇头。 “那一下可不轻!”南夏桐不放手。 成天允对身边手下周通说道:“你带枫儿姑娘到旁边,帮她看看要不要敷药包扎。” “是。”周通过来对枫儿一摊手,“枫儿姑娘请,在下带了外伤药剂。” “快去,快去。”南夏桐催促道。 枫儿跟周通到一旁找了块石头坐下,开始处理伤口。 “你怎么回事?”成天允看向南夏桐。 南夏桐被成天允的口气问得有些心慌,“我……就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啊。”南夏桐低头用手指绞着衣衫边边。 “你怎么会在宫外?” “我……回家探亲。” “探亲?皇兄批准的?”成天允心中有数。 “好啦,我们是偷偷出宫的。”南夏桐苦着脸说道。“天允你一定不会告发我的,对吧!” 成天允笑道,“那可不一定哦。” “啊?”南夏桐挑眉。 “不说也是可以,但夏桐你欠本王一个人情,你可要记住。”成天允弯了点腰,凑近南夏桐说道。 南夏桐嘟起嘴巴,扭了扭身子,小声说道,“天允你何时变得这么无赖了?” “哦……哦,我无赖,那我还是老老实实汇报皇兄吧。”成天允故意要转身。 南夏桐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才不信你会去告发我们呢。”见成天允不转身,又喊道,“好啦,欠你个人情行了吧?我的王爷?” 成天允听到南夏桐的语调,心中顿时泛起甜蜜,开心地转身,“行了,天允哥替你保密。不过,你偷偷出宫,还敢揽这闲事,弄得路人皆知,胆子不小啊。” “好了你,就别数落我了。” 南夏桐白了成天允一眼,笑了起来,“不过你怎么又回京城了?” “皇兄有事召我商谈,可能要住上些时日。” “哦……”南夏桐点头,她懂得规矩,也不再多问。 “行了,既然没事,那我护送你回宫吧。”成天允道。 “恩人……恩人?” 成天允和南夏桐齐齐转头,看见刚才被救的女子正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们。 “谢两位恩人的救命之恩。”那女子双膝跪下,“小女子丁翠环感恩戴德,没齿难忘。”说罢,弯腰磕头。 南夏桐回道:“快起来吧。”说着赶紧搀扶还在隐隐颤抖的丁翠环站起来。 “你为什么要在这卖身啊?”南夏桐询问道。 丁翠环咬了咬嘴唇,缓缓说道:“翠环本是普通人家女儿,爹爹是教书先生,可他被人半蛊半骗沾上了赌博,结果家财散尽不说,还欠债累累。债主就是刚才那些人,日日上门催促恐吓。爹爹承受不住压力,投河自尽了,剩下我和我娘更是不堪重扰。我只得出来卖身为奴,帮爹爹还债,不然我娘她可怎么办……”丁翠环最终泣不成声,让人无比动容。 “欠债多少?”南夏桐问道,她打算帮丁翠环一把。 “一百两……” 也不多嘛,南夏桐暗想,身上带的细软去典当了应该不止。 “黄金……”翠环补充说完,自己羞的头都抬不起来。她也知道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谁会花这么多钱买她呢? “啊?”一旁走过来的枫儿听到他们的谈话,顿时惊呼。 南夏桐也暗自吞了吞口水,幸好她没口快承诺帮她还债,不然可真是羞死人了。 “其实是没有那么多的,只是他们为了让我去他们的翠红楼,故意算高了利息,只是我爹已经不在,死无对证……”丁翠环愧疚地补充道。 “天允,你买下她吧!”南夏桐忽然转头说道。 “嗯?”成天允一脸懵。 “恩公,您可以买下翠环吗?翠环会认会写,铺纸磨墨,端茶倒水,烹煮洗晒都能做的!”丁翠环仿佛听到了希望,殷切地看向成天允。 南夏桐见成天允不应,又说:“哎呀,你听听,买了她多划算啊。我是不方便带她回宫,可你没关系啊,纳她为妾都没问题呢。” 成天允翻了个白眼,道:“你就别乱出主意了。” “我觉得这主意还不错啊。”南夏桐挑挑眉毛。 “这样吧,我替你还债就是。也不谈什么买卖,你就回去陪你娘好好过日子吧。”成天允对丁翠环说道。 “万万不可。”丁翠环退后一步,坚定地说道:“如果恩公不买翠环,那翠环明日继续卖身,但绝不能白要您的馈赠!” “真是有骨气的女子!”南夏桐赞叹道。 “可是我身边都是男人,带个女子太不方便了。”成天允还是摇头。 “就是因为都是男人,照顾人哪有女人心细。你反正也要在京城住下,有个丫头服侍你多好。”南夏桐伶牙俐齿道。 “可是……” “天允,你怎么这么狠心呢?你说放她回去,那群人肯定还会把她弄到青楼去的。”南夏桐表情夸张地说道,“一个好端端的女子就这么沦为……唉……” “行了,你就别演了,我买她还不行吗?”成天允无奈地摇头,“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真不像你。” 南夏桐笑答,“大概鬼上身了吧。” 成天允看着南夏桐的表情,笑了一笑,但心里却想:这位皇嫂性情大变,看来受刺激不小啊。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有些心酸,皇兄已经把她打入冷宫,如果能用钱去把她买回来多好。 成天允猛地发现自己在胡思乱想,赶紧收回心思,不敢再有亵渎,但脸却默默地红了。人说缘定三生,有些人大概注定无缘吧。 “谢两位恩人大恩大德,翠环定为恩人做牛做马,肝脑涂地。”丁翠环又跪下对他们磕了三个头。 “行了,起来吧。别恩人恩人的了。”南夏桐说道。 “是,翠环一直没敢请教恩人高门大户。” “我……你就先别问了,以后若是遇见再说。”南夏桐抢先说道。 成天允看着南夏桐笑笑,对丁翠环说道:“本王成天允,是华亲王。” 丁翠环只愣了一下,就赶紧行礼,“奴婢参见王爷。”她表情从容,举止得体,这倒让成天允很是满意,他可不想带个烦人精在身边。 其实丁翠环刚才也隐隐听到什么回宫什么的,估摸这两人来头不小。现在自己的主子竟是亲王,着实让她喜出望外。而眼前这位贵妇,看来十有八九也是宫中女官,不过女官出门怎么会带着奴婢,难道是妃嫔娘娘?想不明白她也不多想,反正以后也会知道。 第018章 主仆挨饿 变身商人 南夏桐和枫儿回到宫中时已经落霞满天。 白侍卫等得焦急万分,生怕她们赶不及在宫门关闭之前回来。 枫儿对她的白大哥感恩了一番,又按南夏桐的意思给了他们几个看门的侍卫一些银两费用,两人才稳稳当当地回到静安宫。 “娘娘,饿了吧,枫儿去给你弄些吃的,好吗?” “现在这时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膳食了。” “看这天色……应该差不多。我跑快点好了。”枫儿说了就去寻了食盒,匆匆忙忙往御膳房跑去。 南夏桐目送枫儿出了大门,便返身回到西厢房,从书箱中翻出了本书,坐在桌旁看起来。 不过,今天她的心情大起大伏,此刻即便眼睛盯着书,却是一个字儿也没有看进脑子里。 母亲林氏的话,犹如一把小锤,一刻不停地敲击着她。以田岚的心性,她绝对不信母亲纯粹是为了自己。要说关怀女儿,那是当然。但是她还不是更怕自己这个废后一旦失势不起,南家就会万劫不复?南夏桐有些躁郁地叹了口气。 没有人喜欢做别人的棋子,就算没有田岚,南夏桐又何尝愿意成为南家在朝中博弈的筹码?只是现在身体里有了田岚这个死而后生的灵魂,她绝不要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了。 南夏桐心中忽然亮起了一盏灯泡!她得筹划。做一个万无一失的逃跑计划!要逃出这深宫,去过自己的生活去。 可是……这宫人除了皇上御批,永远没有人可以自行离开皇宫。而妃子就更不可能了,即使罪妃,只要未犯死罪,到底也就是贬为宫女而已。 要怎么才能逃走呢?还要带着枫儿。对了!还得回去带着母亲,带着福伯祥婶……哎呀呀,不行不行,带的人太多了,肯定走不了。南夏桐拼命摇头,不能带这么多人,就只带着母亲好了。枫儿嘛,就让她嫁给白侍卫去。福伯祥婶就遣散了回家养老去。对了,每个人都得给他们一大笔钱,能让他们衣食无忧。 这时,南夏桐眉头紧皱了起来,钱……哪有那么多钱呢。 这么一想,南夏桐把今天准备给母亲又被硬塞回来的小包裹拿了过来,慢慢打开,里面有两锭银子、一对龙凤呈祥金手镯、一串翡翠珠链、一支碧玉祥云发簪。 南夏桐看着这些东西,轻轻叹了一口气,除去这些,自己剩的也不多了。南家过去家大人多,需要贴补的地方很多。现在一下少了来源,顿时捉襟见肘。好在母亲处理得当,用钱的地方也少了些。只是开源节流,只做某一边都是积攒不了财富的。 这么一想,首要任务应该是挣钱才对呀!南夏桐灵光乍现。 “娘娘……”枫儿的声音传来,听着情绪有些不对。 “回来了?”南夏桐起身。 枫儿气呼呼地走了过来,小脸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赶路显得红扑扑的。 “怎么了?”南夏桐看见枫儿把食盒直接放回了原位,估计她没有领到饭食,“去晚了,是吧?” “娘娘,她们欺人太甚了!我明明看到董才人的侍女秀儿刚刚拎着饭菜走了,我后脚进去就跟我说没有了。我让他们做,他们竟说过了时辰,不能起灶了。”枫儿说得铿铿锵锵,“我说怎么能让我们娘娘挨饿,他们竟然说把宫女的饭菜让一点出来!您说气人不气人?” 南夏桐心下了然,这半年多,她还领教的不够嘛?“好了,不就少吃顿饭吗?又饿不死。幸好啊,我今天在家里吃了不少呢。”南夏桐安慰枫儿。 “可是他们太侮辱人了!”枫儿急得眼眶都有些泛红,可是她真没有办法。 “行了,以后咱们还是早点儿去不就得了?”南夏桐还是退步。 “娘娘啊……”枫儿嘟着嘴,她的主子可是皇后,虽然是以前的,可是凭什么受这样的苦楚?她越想越觉得气愤,“真是一群势利眼,平时打点的银子都喂了狗了!” “这些时日,咱们打点的也不多啊。”南夏桐还是平和地说道。 “就是啊,娘娘,他们竟然明目张胆地跟我说,董才人都比我们大方!可是娘娘您以前还贵为皇后的时候,那些赏赐,他们竟然都不提了!”枫儿越说越咬牙切齿,“哼,我要去全公公那里去告发他们受贿!” 南夏桐叹息,人走茶凉的道理,她哪里不懂。“枫儿,他们也是为了一口饭吃,很正常啊。” “娘娘,您就是太仁慈了!”枫儿急得都想拍桌子了。 “这不是仁慈,是无奈。你生气有用吗?在这里骂破了天有用吗?他们又听不见,即使听见,也不过是下次变本加厉地为难你而已。” 枫儿郁闷地跺了跺脚,眼珠转了转,忽然靠近南夏桐哀求道:“娘娘啊,您就听夫人的话吧,我们多拿点银两去打点全公公,再过几个月,您就可以侍寝了。以您和皇上的感情,我们离开这里根本指日可待啊!”枫儿说得振振有词,最后又加一句,“只要您别再提老爷的事儿……” 南夏桐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就是那个男人让她和家人受了现在这些苦头,她还要去依赖他吗?万一哪一天又踩到他痛脚,那不是随时有可能重现今日惨状吗?她才不要。 听枫儿说了这么多,又结合今天发生的事情,刚才的那些想法,她现在满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字了:钱! “打点来,打点去,别宫的娘娘们就会给的比我们少?”南夏桐看着桌上的金银慢慢说道:“靠人不如靠己,打点不如赚钱……” 枫儿看着主子盯着桌上的财物嘴里嘀嘀咕咕,难道她想把这些都送了出去?可是听着又不像啊。枫儿心里打起小鼓,主子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又想折腾什么东西了! ………… “娘娘,我已经把东西交给华亲王了,口信也托人转达夫人了。”枫儿站在南夏桐面前回报。 “嗯。”南夏桐喝了一口茶,认真地在纸上写着。 “娘娘……”枫儿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小心地喊道。 “嗯?” “您写的这些是认真的吗?”枫儿看看南夏桐专注的样子问道。 “嗯。” “娘娘,能不只用‘嗯’敷衍枫儿吗?”枫儿撇嘴。 “嗯!” 枫儿翻了翻眼睛,无奈地要走。 “哎哎哎……枫儿站住。”南夏桐忽然喊道。 “娘娘,枫儿在。”枫儿高兴地回头。 “你和那个白侍卫怎么样了?”南夏桐没头没脑地问道。 “啊?娘娘您问这个干嘛?”枫儿脸红。 “本宫可告诉你哦,后面要偷偷出宫的时候估计不少,你可得好好地跟白侍卫相处啊!”南夏桐一本正经地说道。 “什么嘛!”枫儿跺脚,“娘娘您把枫儿看成什么啦?” 南夏桐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答道:“美人啊,没看见本宫正在使用美人计嘛。” ………… “天允,这个地方选得好啊,闹中取幽,又夹在富贵人家活动区域中。”南夏桐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小楼,“太谢谢你了。” “你老这么跑出宫可是太危险了。”天允则是一直看着南夏桐的侧脸。 “放心吧,等店开了张,就让我娘来打理,到时候我就可以少来几次了。”南夏桐不以为然,“不过,你可不能让我娘知道这些事都是我偷跑出宫操办的啊,上次偷偷出来就被她骂了。我派人跟她说了,是你帮我一手操持的。” “你啊你,现在都变成说谎精了。”天允担心地提醒道,“不过你身为皇上妻子,出来做这种事情,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可就麻烦了。” “咦?”南夏桐柳眉高挑,“什么这种事情?怎么好好地做个小生意,挣点银钱,被你说的好像坑蒙拐骗一样。” “我哪有那意思!”成天允否认道,“只是你这个生意我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那是你见识短浅……”南夏桐嘀咕。 “喂,我可是帮你办事的人哎。”成天允不满地说道。 “好啦,好啦,感谢您啦,王爷……”南夏桐堆出笑脸。 “不过,你押上了所有家当,万一没有赚到……”成天允还是有些担心。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不破釜沉舟地试试,怎么知道自己的本事大小呢?”南夏桐心里其实也没有底,但是在他人面前她还是要硬撑一下。 “是。”成天允也宽慰道,“你就放手一搏吧,反正银钱都是身外之物。就算以后有什么需要,有本王呢。” “嗯……有天允这句话,我就更放心啦。”南夏桐开怀地笑了起来,满面桃花惹人醉。 成天允看南夏桐开心,自己也莫名的跟着高兴起来。 两人又站了一会,成天允忽然说道:“那个……你知道皇兄跟我谈的什么事吗?” “怎么?”南夏桐脸色一凝,“和我有关吗?” “那倒也没有。”成天允慢吞吞地说道,“皇兄把镇国军的军权交给我了。” 南夏桐心中一颤。她的父亲南明就是镇国将军,镇国军是他一兵一卒调教出来的,军权有十万之众。现在……都归属他人了? 南夏桐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忍下眼泪,微笑对上成天允的视线,“那就好了,交到你手里比交给谁都好啊。” 成天允提了提嘴角,“我相信南将军,其实……其实皇兄也对此事有诸多疑虑。只是他趁乱越狱,反而让人生疑。” 南夏桐脸色沉下,头转向一边,“哼,皇上不分青红皂白,我父亲一生刚正不阿,哪里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他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越狱两字,她真说不出口,那简直是侮辱她父亲。 “我明白,我相信你。”成天允看到南夏桐着急的样子,立刻站到南夏桐面前,双手扶住她的双臂,以示支持。 南夏桐感激地看向成天允,却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目光。她脸色一红,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天允,那个……” 成天允顿时醒悟,尴尬地收回双手,眼神只得看向别处。“谁?”他忽然追向一旁。 “怎么了?”南夏桐顿时忘掉尴尬,紧张地追着问道。 成天允从旁边房屋间隙看过去,并无收获,又返回来。“我好像看到一个带着黑色头套的人在偷看。成天允皱着眉头说道。 “黑衣人?”南夏桐顿时想起了宫里的那个黑衣刺客,他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 ………… 两个月后,京城里开了一家奇怪的店,装修的奢华无比又美仑美奂,名叫冰玉丝帕馆。这家店的店主神秘莫测,连开张大吉的那一天都没有出现。更奇怪的是,这家店竟然只招呼女客,男宾禁入。可是每天都有豪华的轿子送一些高贵妇人、富家千金过来光顾,惹得人们更是好奇纷纷。 这是南夏桐经营的SPA馆,女人当然了解女人的心思。这个时代是比较开放的,但毕竟女人可以选择的娱乐太匮乏了。男人们可以赌博喝酒、青楼茶馆去消遣。而女人们一般只能家里待着,或者几个约在一起聊天喝茶,最多就是聚在一起打个几圈麻将。 南夏桐故意找了这个富人聚集的地方,有钱人的钱才是好赚的嘛。她请母亲出面当老板,又聘了专门的女掌柜来管理。招收很多平民女子,挑心灵手巧的一些由枫儿进行培训,她则负责书面指导。 店内的装修都是极尽华丽,又不失女人风情,让那些富家女人都称心不已,来了就不想离开。服务的侍女们也都经过培训,严格按照南夏桐规定的服务流程引导。南夏桐在田岚时代就因为无聊投资过美容院,此时自己一人的生意,更是使出浑身解数。 “店里要开始贴告示了。”南夏桐正在跟枫儿交待,以便她转达给店里负责的主事人。“体验期马上就要过,不是馆里的会员就不能再来。” “啊?”枫儿惊讶的张大了嘴,“哪有把客人往外挤的道理啊?” 南夏桐笑道:“你懂什么……这叫饥饿营销。” “饿?您要饿谁啊?” “饿客人啊……傻丫头。”南夏桐点点枫儿的脑袋。 “嗯?”枫儿眉头越皱越紧了…… “唉……”南夏桐叹了一口气,“你喜欢吃的水晶虾饺,是不是每天都想吃啊?” “嗯嗯嗯。”枫儿听到喜欢的食物,两眼放光。 “那我要是一下子给你吃到吐呢?” “人家不吃到吐不行嘛……” “我就是个比喻。”南夏桐无奈,“给你一下子塞到吐,你还想吃吗?” 枫儿认真的思考起来,慢慢开始点头,“啊……枫儿有点明白了。是不是就是每次不给吃饱,吊着她们的意思啊?” “嗯,聪明啦。”南夏桐道,“让这些贵妇人们入了我们的会员,预先在会员簿里充上银子。先花钱,再享受……” 南夏桐滔滔不绝地说着,带枫儿进入了超时代的商业学校。 第019章 乐极生事 皇恩一赦 “娘娘,您真是个天才。”枫儿一边激动地说着,一边拿小扇为南夏桐遮挡着夕阳的余辉,“刚才枫儿听得那些数字都激动得不行。” 现已时值夏末,阳光依旧强烈不输盛夏,南夏桐拿手绢沾了沾额头上的汗珠,“把持着点儿,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掩嘴笑道。 “嘿嘿……娘娘,虽说咱们将军府也是成国一等一的大户人家,可是枫儿也没觉得家里有过这么多现钱呢。” “那当然了,自古以来就是商有钱,官有权,当官的哪里稀罕去做买卖啊?其实要是官商联合,那做出来的生意才是天下第一呢。”这些道理,南夏桐早就在前一世田岚的生命中就知晓的一清二楚。 “娘娘,您的脑子真不是普通女子,枫儿太佩服了。”枫儿激动地说着,“您看,我们是初夏的时候开始弄这些的吧……现在才过去三个月,第二家门店都已经火爆的不像样了。” 南夏桐笑,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这些也多亏了华王爷的帮忙,不然我哪里能这么快搞定……啊……筹备完成呢。” 枫儿兴奋之余,也没在意主子新奇的词语,“那娘娘,娘娘,我们什么时候开第三家呢?” “京城不能再开第三家了。”南夏桐心中自有盘算,“我已经找人去帮我勘察清州的地方了。再开就要去别的地界,免得市场过于饱和。” 枫儿听到“饱和”一词,想起了娘娘告诉自己的饥饿营销,心中差不多理解了七八分,连连点头。 终于走到了宫门,南夏桐此刻真想钻进一个空调房间里,再吃点冰淇淋才好! “哎?”枫儿看到守门的侍卫一下子愣住了。 南夏桐一看,这几个侍卫跟自己上午出门时竟不是同一拨人了。 “娘娘……”枫儿紧张起来。 “你去说说。”南夏桐对枫儿使了个眼色。枫儿点头,心中有数。 枫儿提起胆子走到侍卫跟前,招呼道:“几位大哥,辛苦了。” “什么人?”侍卫问道。 “我们是静安宫的人。”枫儿解释道,“今天我们有点急事,出来办事的。” “腰牌呢?” “是这样的……因为是急事,我们还没来及跟赖公公申领……呃……今天本来不是白侍卫一组值守的吗?” 侍卫眼神打量了一下枫儿,“白侍卫一组被临时调离,你们没有腰牌是怎么出去的?” 枫儿立刻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足有几十两,塞到那侍卫手中,“侍卫大哥,我们真的是事情太急,请您包含,让我们进去吧。”幸亏这些时日,已有不少银钱进账,不然她们也没办法出手这么阔绰。 “静安宫……”那侍卫看了看其他几人,掂了掂手中装满银子的荷包,“哦……是宁妃娘娘那里啊。”他故意看了看站在后面的宁妃,也不点破,“你是宁妃娘娘的侍女枫儿?” “正是正是……”枫儿赶紧赔笑道,“还望几位大哥,帮帮忙,通融一下吧。” “行行行,既然白侍卫都放你们出去了,我们也不好硬是做坏人啊,是吧?”他装模作样地跟旁边几个侍卫商量似的。 “多谢,多谢几位大哥。”枫儿连连道谢。 “快进去吧。”侍卫挥手放行。 此时一直站开一段距离的南夏桐才快步走了过来,低头跟枫儿一起进去了。 “哦……”枫儿待走近了静安宫,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南夏桐也是捂着胸口,努力按住扑通扑通的心跳,“今天怎么会临时调班呢?” “我猜……大概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吧?”枫儿安慰道。 “突发事件怎么会调偏门的侍卫呢?”南夏桐心中越来越不安。 “哎呀,娘娘,您别吓我啊。”枫儿被南夏桐的神色给感染了。 眼看静安宫宫门就在眼前,南夏桐心中稍定。反正到家了,希望是自己多虑了,看来这后面几日不能再偷偷出去了,先观察观察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宫门,枫儿反手就把宫门给关上闩好了。 “娘娘,枫儿给您挑水洗澡吧。”枫儿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心中安定不少,又活泼起来。 “嗯……身上都要臭了。”南夏桐点头。 “娘娘您哪会臭,这些日子您可是整日与鲜花为伴,都快成花仙女了呢。”枫儿看着自己的主子,脚步迈进门槛。 “啊!”随着一声惊呼,枫儿五体投地伏在了地上,“奴婢叩见皇上。” 南夏桐一抬眼也看见身着丝袍的成天启正青着脸,端坐在门厅边,全公公也束手站在一旁。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南夏桐屈膝行礼。 成天启慢慢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却久久不让南夏桐平身。 南夏桐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腿脚,心中却犹如天神大战,飞速考虑着此时的处境。 “宁妃平身。”成天启终于开口。 “谢皇上。”南夏桐站直腿,因为有些麻,她稍稍踉跄了一下。枫儿还伏在地上,不敢动身,南夏桐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成天启,柔声说道:“臣妾不知皇上来找臣妾,有失远迎,望皇上赎罪。” “宁妃看来风尘仆仆,这是去了哪里啊?”成天启故意平声静气地问道。 南夏桐心颤,不禁咬住了嘴唇,皇上已经坐在了这里,肯定是知道自己出宫了。难怪白侍卫一帮人被调走了,看来事情已经败露无疑。 此时她别无选择,双膝刚站直一会又跪了下去,“臣妾因家中事务私自出宫,请皇上责罚。”南夏桐叩头。 “你倒是诚实。”成天启道,话音忽然一转,“不过就是不怕死!” 南夏桐被成天启吼得心中猛一哆嗦。 “你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还敢违背宫规!” “臣妾真是因为家中事务,又知自己还戴罪在身,不敢烦扰皇上,才走此下策。求皇上……” “上个月私自出宫十九次,”南夏桐的话被成天启打断,“上上个月十四次,在前一个月……具德,多少次的?”成天启故意问身边的全具德。 “回皇上,十八次。”全具德的声音不带情感。 南夏桐心中的鼓已经敲得震天动地了,这些时日,丝帕馆的事情太顺利,竟让自己放松了警惕。是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让皇上会关注到自己这冷宫中的事呢? “臣妾罪该万死,请皇上处置。”南夏桐知道皇上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行踪,看来今天是故意来堵自己,想要挑事儿了。 成天启之前让钟醒紧盯将军府的人员往来,很快就发现南夏桐偷偷出宫回家的事情了。成天启估计南夏桐经历这么多事,是想念家人了才回家探亲的吧。 南将军的事情,他也一直有疑,直到他的亲卫钟醒说发现了南明的踪迹,确实一路向北去了,直到北吴境内才消失了踪迹。他才开始觉得自己的岳父会不会真的要叛国,事情败露就投奔北吴去了!这么一来,这个南夏桐可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牺牲品了。 钟醒盯住南家这么久,没有发现南明有回来的踪迹,反而是南夏桐偷偷回家过几次。不仅如此,南夏桐有时出宫也不回家……经他一番调查才知道南夏桐竟做起了生意,于是也赶紧一并汇报给成天启了。 成天启看着眼前伏在地上的南夏桐,心想她还不知道自己父亲已经丢下她们一家去了北吴的事情。不觉忽然生起了心疼和同情…… “你固然有罪,但是那放你们出去的四个侍卫,可都是死罪!”成天启严厉地说道。 “求皇上开恩,皇上开恩!”枫儿一听这话就慌了神,匍匐到成天启脚下,拼命磕头求饶,“是奴婢让他们放行的,都是奴婢的错,求皇上饶他们死罪!” “放肆,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全具德出声呼喝,他当然明白皇上是想听到谁的求饶了。 “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南夏桐直起腰来,“是臣妾为一己私事,软磨硬泡,逼他们放行的。” “可朕听说他们是收了钱的。”成天启不在意地说道。 “是,那也是臣妾为了他们能帮忙相瞒,才硬塞给他们的。”南夏桐着急地解释,“皇上,您就降罪臣妾吧,反正臣妾也死不足惜,只求您放他们一条生路。” “娘娘……”枫儿听南夏桐用自己的命去抵侍卫的命,急地哭了出来。 南夏桐的眼泪也已挂在脸上,神情忧伤。 成天启心中诧异,当初为了南明,她也没有如此低声下气过,现在竟然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侍卫连命都不要了?他真是看不懂这个女人…… “那……看在宁妃的面子上,死罪可免。”成天启幽幽地说道。 “谢皇上恩典……”南夏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眼泪再次滚落,叩首谢恩。 “行了,你们先起来叙话吧。你们两的罪,朕今天暂且放下,什么时候朕想好了,再行处罚。” “谢皇上恩典!”南夏桐和枫儿都喜出望外,连忙谢恩。 “记住,只是暂且放下。”成天启又提醒道,他担心自己的怜惜之心会让南夏桐太得意忘形。 “是,臣妾明白。臣妾今后定谨行慎言,恪守宫规。”南夏桐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不过暂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赶紧应承道。 这皇宫还是皇帝的天下,只要在这里一日,就根本没有办法安安稳稳地度过。南夏桐想着,逃出宫外的想法忽然更加强烈了。 “宁妃,朕听说,你……你母亲开了一个专门服侍女人的馆?”成天启又开始提问。 南夏桐估摸着皇上其实已经把一切都掌握清楚了,也不再隐瞒,“启禀皇上,此事属实。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臣妾还是得向皇上陈情,自父亲……父亲……出事以后,”她还是无法说出父亲犯罪的词汇,因为她心底里根本不认,“母亲生活的有些艰难,臣妾才怂恿她开店营生的。” 成天启根本也没在意南夏桐开店的事实,只是好奇地问道。“那这个馆子招待女人在里面干嘛呢?” “呃……”南夏桐一时语结,不知该怎么解释,“就是让女子进去享受享受。” “享受什么?” “就是泡泡澡,喝喝茶,按摩推背,舒筋活络什么的……”南夏桐慢慢地说着,最后又补一句,“不过就是不穿衣服。” 一旁的枫儿脸已经通红,头都快低到胸口去了。 “哦?”成天启一下子愣住,不过又笑道,“这是为何?” “这是臣妾自己琢磨出来的,不穿衣服,身体和精神才会比较放松。配合臣妾调制的精油涂抹,皮肤会变得更加细腻光滑。”南夏桐解释起来,有些入神,连比划带说,“加上按摩之前都会先经过花瓣浴、奶浴或药浴,身体湿润效果更好。臣妾自己就有体会,能帮助女人延缓衰老,花颜永驻。” 成天启看着南夏桐认真解说的模样,不觉有些出神。这女人认真起来的样子还真是好看,她后来在说什么成天启已经听不见了,只看见她一双鲜艳欲滴的红唇一张一合。 “皇上?”南夏桐说完,看皇上只是盯着自己发呆,却不置可否,遂出声喊道。 “哦……你这些东西,朕从来都没有听过。你是怎么会的?” “臣妾在静安宫闭门思过,闲暇时就想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打发时间。”南夏桐拿出一样的说辞,跟母亲她也是这么解释的。 “朕还是觉得挺新鲜的,不如你演示给朕看看。” 嗯?南夏桐和枫儿都瞪大了惊异的眼睛,看着成天启。 “怎么?你是朕的妻子,有什么是朕不能看的吗?”成天启理所当然。 “是……只是臣妾现在身上已经汗湿,需要先沐浴更衣,而且这事情做起来需要不少时候……”南夏桐有些羞涩,忽然想起几个月之前的皇上和自己偷欢的事情,顿时面红耳赤。 成天启本来真的是好奇这新发明出来的舒缓法子,没想到裸体的事情。然而看见南夏桐的脸已红透,忽然玩性大起。 “具德,朕今晚还有什么安排吗?”成天启故意问一旁的全具德。 “回皇上,之后没有任何安排了。”全具德配合地说道。 “好,那叫两个人来帮忙打水,为宁妃沐浴更衣。朕今天就开开眼界,看把京城女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东西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儿?” “是……皇上。”全具德颔首应道,赶紧出门喊人去了。 第020章 龙凤交心 干戈初解 淡淡檀香从南夏桐的卧房飘出,弥散在屋里的每个角落。成天启静静地坐着,忽然很高兴自己今天做了这样的决定。日日处理朝政,外斗他国,内处朝臣;晚上还要看各宫妃嫔争奇斗艳,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彻彻底底的懒散着,好像一个纨绔子弟。 枫儿把手探进水里试好冷热,又小心撒进各种新鲜花瓣。 “娘娘,水好了。”枫儿叫旁边的南夏桐。 南夏桐此时已脱掉了全部衣物,乌黑的长发一直垂至腰间,白皙的肌肤微微透着红润。她小心地跨进木桶,缓缓地滑进水里。 “呵——”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身体变得像泡开的海绵般柔软。 成天启就坐在外面等着自己,南夏桐一想到此,还是觉得脸上发烫。他今天赦免了众人罪过,就是为了看自己做按摩?这个理由想想也觉得可笑。南夏桐摇摇头,定是有什么其他原因。难道是父亲的事情有了进展,他自知理亏了?南夏桐嘴角露出微笑,心中开始有了些小雀跃。 “皇上,请——”枫儿领着皇上进到里屋。 南夏桐宛如一尊玉像趴在床榻上,去掉了所有装饰的长发松垮垮地挽于脑后,露出一片光洁的项背,侧面看去仿佛连绵的山丘柔和的起伏。一条薄薄的锦被盖住了腰线以下的地方,但仿佛更加增添了一丝诱惑,成天启竟有一股去掀开的冲动。 “皇上,请坐。”枫儿为成天启在床榻的斜前方准备了座位。 成天启听到枫儿的二次叫声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移动脚步。 枫儿站到床边,经过前面的一系列准备,她已经慢慢地平定了紧张的情绪。从容的从小碗中舀出一点香油抹在手心,双掌对搓生热,然后慢慢地按上了南夏桐的脊背…… 成天启好奇地看着这些流程,完全被吸引住了,觉得无比新鲜。 南夏桐一直闭着双眼,随着枫儿手上的动作,脸上露出享受舒爽的神色。 枫儿的手掌平推,顺刮,或用关节硬滑…… 成天启来了兴趣,走过去,示意枫儿让开。 枫儿愣了一愣,但皇上吩咐,只得停手站开。 成天启学着枫儿的样子从碗中抠了一点香油涂抹于手中,稍稍对搓后就印上了南夏桐的腰间。 一片滑腻柔软又带着温热的触感传到手心,成天启慢慢的把手掌沿着脊椎线慢慢向上…… 南夏桐因为一天疲倦,又刚刚沐浴,本来被枫儿按得舒服得要睡去了,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背上的手掌和力道都不太对劲,于是睁眼转头一瞧,成天启正在自己床前,专心地帮自己推拿。 她心中打鼓,装睡?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再说哪有皇上服侍我的道理?南夏桐假装刚刚睁眼,慢慢说道:“枫儿啊……哎?皇上?”一边说着,南夏桐一边双臂撑起,顺手拽过旁边的衣衫遮挡住胸前的风光。 “臣妾罪过,怎能让皇上为臣妾……”南夏桐跪在床上,一缕碎发垂落脸颊。 “朕有这么可怕么?”成天启直接说道,这宫里每个人对他都是这样,连她现在也这样,之前不是对自己挺凶的嘛。 “没有……”南夏桐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今天皇上赦免了自己犯的这么大的事儿,自己却还这样抗拒他。 “朕只是觉得新奇,这个东西看着很有意思。”成天启今天确实不想吵架,他摊着沾着油的双手解释道。 南夏桐捂着胸口,眼睛瞟向皇上,看到他手上的动作,忽然笑了起来,屋里顿时春风阵阵。 成天启看南夏桐笑了,自己低头看看自己挽着袖子,手上还油光光的,也笑了起来。 “皇上日理万机,今天就让臣妾为皇上放松一下吧。”南夏桐温柔地说道,就算是感谢他今天的大度,也该放下前嫌,对他和颜悦色一次吧。 “哦?男人也可以做吗?” “当然,男女皆可享受。”南夏桐稍稍转身,把亵衣穿上,系好带子,“枫儿,你先出去吧。” “是。”枫儿乖巧的答应,心里乐开了花儿。主子终于开窍,开始对皇上献殷勤了,好兆头啊…… “既然男女都可以做,为何你开的馆子,只招呼女宾?” 南夏桐下了床榻,站在成天启面前,为他宽衣解带,一边回答道:“男子白日工作没有闲暇,即使有暇,也会觉得这种事情过于阴柔,不会太喜欢。”南夏桐脱下成天启的衣物,整整齐齐地挂在旁边的衣架上,“这种手法需配合香油润滑,不然会使皮肤不适,所以必须赤裸身体。所以开这个丝帕馆只能选一种性别的客户,那当然是选择时间多,又比较在乎外表的女子啦。” 南夏桐先上了床,手中拎起丝被,对赤裸着上身的成天启说道:“皇上请。” 成天启认真的听着南夏桐的解释,心中频频称是。他坐到床边,脱掉鞋子,然后学着南夏桐刚才的样子,趴了下去。 成天启的背很宽,皮肤白皙,肌肉紧实。南夏桐双手触摸上去的时候,心头一阵颤栗,这是自己的夫君,可是为什么会感觉他只是个陌生男人而已呢?一点熟悉腻味的感觉都没有,只感到那雄性的荷尔蒙时刻引诱着自己。 “宁妃,你的手真软。”成天启闭着眼睛十分享受地说道。 南夏桐也不答话,只是用心地在他的背上旋转划圈。她必须得控制住自己,因为她竟有种想趴在他背上一番温存的冲动。 “别人若是被贬至这里,必定死鱼一般,没想到你到了这里却反而活得别有一番滋味。”成天启说道,“你真是让朕好一番意外。” 南夏桐听闻心中的春动猛地一收,如果不是田岚意外地来到了这里,南夏桐可不就是死鱼一条了吗?这还不是都怨你?南夏桐的嘴抿了抿,小情绪有些微微蔓延。 “臣妾斗胆,能问皇上一句吗?”南夏桐的手从成天启的脊柱慢慢滑下。 “说。”成天启觉得这个动作让他很是舒服。 “皇上既然早知道臣妾的动向,为何一直不作声?今天皇上亲自来抓了个现行,为何又放臣妾一马?”南夏桐有些倔强地问道,非要破坏这和谐的一刻。 成天启一怔,“怎么?你想朕治你的罪?”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怜悯之心。他应该对她凶狠才对,因为她的父亲背叛了他的国家和子民。可是一想到她也是被遗弃在此,他就又反而对她于心不忍了。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南夏桐也无法自圆其说,一时语塞。 成天启手臂一撑,坐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南夏桐。而南夏桐被成天启这么看着,只得心慌地垂头躲闪眼神。 “宁妃,由凤和宫搬迁至此,你心里可有后悔过?” “臣妾每日都反省思过。”南夏桐回答的冠冕堂皇。 “朕不想听敷衍之词。” 南夏桐抬头看向成天启,心中疑惑他今天是怎么了? “此刻就你我二人,你尽可以实话实说。无论你说什么,朕保证绝不追究。”成天启忽然认真起来。 “臣妾……”南夏桐心跳加快,不知皇上用意为何,暗自纠结到底怎么答话才好。 “朕猜你根本就不后悔,是不是?”成天启坦然地说道。 南夏桐似乎被说中了心事,全身一僵。 “你就那么确定你父亲他绝不会与北吴串通一气?”成天启紧追不舍。 南夏桐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皇上您也说了,那是我父亲!”南夏桐有些负气地大声说道。 成天启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心头还是一痛,“可那些死伤被俘的也是朕的子民。你父亲一人之举,却死伤四万……” “就因为一个左将的一面之词……” “是一个左将的临终之言。”成天启强调。 “那又怎样?请问皇上您亲眼看见了吗?”南夏桐质问,“我父亲从头到尾也没有承认过,而您,也只有这一个不靠谱的证据。” “可那人的话都印证了!”成天启有些不高兴了,“他递来的密函里的事情都发生了!你父亲早就知道那里有埋伏!” “那只是单方面的书信,如何证明是我父亲和敌国通气?我不信!”南夏桐把头一扭。 成天启郁闷,“那你要怎样才信?” “我……”南夏桐顿了顿,“我不信我父亲会叛国……他是那么正直的一个人……” “你相信你父亲还活着吗?”成天启忽然问道。 南夏桐一下盯住成天启的眼睛,“什么?皇上……您找到他了吗?您是不是找到他了?”她着急的拉住成天启的手臂拼命摇晃着。 “没有。” 南夏桐往后一缩,不解解地看着他。 “但是钟醒之前有追踪到他的行迹,一路跟踪,直到……”成天启下定决心,还是把这事告诉她吧,“追到了北吴境内,就踪迹全无了。” 南夏桐心中地震一般,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不可能!”她的眼眶立刻就红了起来,马上蓄满了委屈的泪水。父亲越狱竟不找自己,不找母亲,却去了北吴?难道……他真的是去北吴避难了?这怎么可能? 成天启看到南夏桐伤心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皇上,一定是钟醒看错了。”南夏桐对成天启忧伤地说道,“我父亲乃堂堂镇国将军,又是国丈,怎么可能去通敌呢?这没有道理啊……” “朕也是因为这么想,才一直不敢相信。可是钟醒绝不会犯错,他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去哪里,才一直没有下手抓捕,谁知道到了北吴,应该是有人接应,所以就立刻跟丢了。”成天启抬手抹去南夏桐脸上的泪水。 “我父亲通敌……”南夏桐有些发痴地喃喃低语,“那我就是个罪人之女……”纵使田岚稳重的心性,也难以接受自己父亲害死了那么多人,自己还有脸与皇上争吵。 “都是你……”南夏桐忽然哭了起来,“是你点他出征,是你关他入狱,是你逼他逃跑的……”她忽然变得无理取闹,眼泪肆意落下,伤心至极,“我恨你,我恨你……”南夏桐一边痛哭,一边捶打成天启的手臂。她真的是恨,但却是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贪得无厌,为什么奸佞妄为!他可是有家有女的人,为什么不顾母亲和自己的处境?可她说不出来,这长时间的委屈,都通通化在拳头里,砸在成天启身上。也忘了身份之别,也忘了戴罪之身。 成天启忍者南夏桐拳头带来的阵阵痛感,任由她发泄了一会儿,双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南夏桐吃了一惊,泪眼朦胧地苦苦看着他,煞是可怜。 成天启一把把南夏桐拥进怀里,对着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哭吧。” 南夏桐听到这句话,脸又迅速皱了起来,“对不起……”她无法再说话,只是用眼泪不停地冲刷自己伤痕累累的心。 终于慢慢停止了哭泣的南夏桐,离开成天启的肩头。他的温热还残留在她的身上,包裹着她碎片一般的心。 南夏桐一边抽气,一边小声问道:“皇上,臣妾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成天启看着南夏桐哭得红肿的眼睛和鼻头,微笑摇头,“当然不会。” 话音刚落,南夏桐一下用嘴封住了成天启的嘴唇,抱住他的脖颈,拼命用舌头撬开他的牙齿,挑衅着他。 被南夏桐猛地一推撞,成天启顺势往后倒了下去。待他反应过来南夏桐干了什么,他的欲火一下子就被挑了起来。 南夏桐骑在成天启的身上,无比干涸地汲取着。她不知为什么,就是脑子一热,忽然想要回报眼前的温柔。 成天启心潮澎湃,猛一翻身,把南夏桐压在了身下。她的衣衫早已散落,玉体半露。成天启拉住她亵衣的系带,忽然停下,在她耳边喷着热气问道:“今天不管孝期之事了吗?” 南夏桐也不答话,只把成天启推开一点,看了他一会。 忽然她双手拉住自己衣服的领子,猛地往两边一扯,胸前顿时一片诱惑的敞亮,让成天启粗气直喘。接着她双手往成天启的脖子一勾,直接把他按到自己的身体上,一边摩擦一边又迫不及待地把嘴唇凑了上去,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成天启。 全公公看着时辰,默默地回去了。枫儿也回到了自己的睡房里,不敢有所打扰。 长夜漫漫,龙凤交缠。虽是老夫老妻,却好像因为一段时间的别离而变成刚经人事的新婚燕尔…… 第021章 风波乍起 花惹涟漪 “皇上昨夜就寝于龙祥宫,未召任何娘娘侍寝,就这么记吧。”全具德对着负责敬事录写的赖长喜公公吩咐道。 “全公公,可早上皇上明明是静安宫出来的啊。”赖公公有些为难,“这万一宁妃娘娘福田得种,您让奴才怎么交待啊……” “嗨……咱们做奴才的都是为皇上分忧。对吧?”全具德慢吞吞地说道,“你说的这个吧,不是不可能。但眼边儿前宁妃娘娘还是孝期之中,不便记录于册。皇上的意思嘛……” “啊……”赖公公赶紧点头,本来全公公吩咐自己也反抗不了什么,只是把责任先摆出来说道说道,现在既然皇上也这么吩咐,那还有什么顾虑,“小的明白了。” “嗯。不过你考虑的周全,不错不错。” “小的应该的,还是应该向全公公您学习,多为主子们分忧。”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会,全具德便回皇上身边回报去了。 ………… 清心殿里,成天启正专心工作。 “皇上,已经给赖常喜吩咐过了。”全具德悄悄在成天启耳边说道。 “嗯。”成天启点头,她不想要纷争,那就随她之意。 “恕奴才多嘴,可若是宁妃娘娘有喜就……” 成天启摆摆手,“暂时不能管那许多,她已经深陷尴尬境地,先这么走着看着吧……”他倒是有心拉她归位,下意识的,不知是出于旧情,还是源于这些日子的阵阵悸动。只是现在南明的事情越发不乐观了,凭她的身份哪里还能回到六宫之首? 南夏桐经过一夜纵情发泄,脸色明显红润了许多。不过表面看着气色不错,她的心里却一塌糊涂。父亲的事情犹如一声惊雷,炸得她到现在还晕头转向。 不明就里的枫儿还在一旁一个劲儿的偷笑,却不知主子内心的苦楚。 “行了行了,你都笑了一上午了,有完没完?”南夏桐皱眉,今天她实在是难以专心书写,于是都怪罪到枫儿头上了。 “娘娘,您今天气色特——别好。”枫儿说得阴阳怪气。 “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瞎的?”南夏桐没好气地回道。 早已习惯主子现在的说话风格,枫儿对主子的“怪话”也不觉得意外,“枫儿绝对不是胡说拍马屁哦,是真的。” “拉倒吧。”南夏桐翻了个白眼。 “娘娘,我听说那个事儿能阴阳调和,尤其对女人特别好,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看来是真的呢。”枫儿小声地神秘地说道。 “真个屁!你一个未出嫁的小丫头说这些话害不害臊啊?啊?”南夏桐的尖尖手指使劲儿戳在枫儿的手臂上。 “哎哟,哎哟……”枫儿赶紧退后两步,讨饶道,“我是听别的宫女说的嘛。” “乱嚼舌头小心祸从口出!都跟你说多少次了……” “我都很少说的,大部分时候只是听听……”枫儿为自己辩解。 “行啦,净在这里胡扯。午时都过了,是准备饿死本宫吗? “哎呀……我马上就去。”枫儿担心紧张主子饿肚子,“不过,自从咱们打赏的钱多了以后,御膳房可是没有再亏待过我们呢。”枫儿不无得意地说道,“无论早晚,去了都有东西吃,好的也给咱们留着,就是不一样。” 南夏桐听闻轻哼一声,微笑不语。她也懒得告诉枫儿“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的道理,只想她赶紧出去让自己清净一会儿。 只是清净并没有持续多久。 “娘娘,娘娘,天大的消息。”枫儿提着食盒,一进门就一路嚷嚷着进来,还气喘吁吁的。 “我不是让你别去听那些闲言碎语嘛,就是不记得。”南夏桐继续淡定地写着字。 “这可不是闲言碎语啊,娘娘。”枫儿走到桌前,神色无比认真地说道,“温贵妃……她……她出事了!胎儿可能不保啦!” “什么?”南夏桐的笔一下子定住了,刚蘸的浓墨啪嗒一下滴在了纸上,渲染开来。 “刚才在御膳房听到的,就今天上午的事情。现在宫里都在议论呢……御膳房的人都吓死了,他们肯定又少不了要被一番盘查。”枫儿说的活灵活现。 “马上不就要临盆了嘛,怎么会临了出这种事呢?”南夏桐知道温贵妃自怀孕以来就一直小心翼翼。当然了,龙种可是后宫女人争斗的最佳手段和筹码,谁敢不呵护备至。 “可不是嘛,我听人说的,温贵妃可注意了,怀孕以来为了安全都和她的丫鬟冰儿雪儿同食一盘。”枫儿又撂出她的小道消息。 “同食?” “嗯,丫鬟吃几口,没问题了,她再吃。小心的不得了呢!” 南夏桐有些惊到了,为了维护孩子,吃下人吃过的饭,对她来说也真是极致了。“那怎么还是出事了呢?” “那就还不知道了。”枫儿摇头,“不过听说太后震怒!我看哪,她们都要倒霉了呢。” 南夏桐白了枫儿一眼,摇头皱眉,“我们也身处后宫,怎么就她们倒霉,我们就没事?一石能激起千层浪,先别这么早幸灾乐祸。” 枫儿直接地说道:“谁都知道我们身处冷宫嘛,门都不怎么出,哪里会去害她?”这时候枫儿也不觉得冷宫有什么不好了,也觉得主子之前说的远离纷争有多么明智了。 南夏桐叹息,“有那么简单是最好,就怕啊……” ………… 慈寿宫里。 太后萧氏坐在椅上,柳眉倒蹙,脸色铁青。成天启坐在旁边,气色也十分凝重。太医缪首善站于下首,低头不敢言语。空气里弥漫着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恐怖。 “简直是胆大包天!”太后一半怒气一半伤心,“这可是我们皇室第一个孙儿!” 温贵妃的胎儿已经死于腹中,引产下来,是一个男婴。伤心过度加上身体虚弱,温贵妃直接昏死过去,现在还未醒来。 “皇上,后宫有人作乱,必须严查,这样的人藏在后宫之中,皇室还怎么开枝散叶!”太后厉声说道。 “是,此事必须彻查!一切请太后定夺。”成天启从小生活在宫中,当然明白后宫争斗之凶险绝不亚于朝堂。他的母后不也是从一群女人中冲出一条血路才能走到今天吗?而败者,例如成天浩的母亲菊太妃至今仍像一个人质,困居宫中,不能与亲人相聚。但是此刻,轮到自己的孩子横死,他还是觉得愤怒无比。但这种愤怒又无处发泄,只得在心里碰来撞去! “缪太医,以你看,温贵妃到底是什么情况?”太后问缪首善。 “微臣听了温贵妃的脉像,以及她宫内宫外的生活状况,还有引产胎儿的情况……以微臣推测,她应该是服食了锦绣美人。” “锦绣美人是什么东西?”成天启问道。 “回皇上。锦绣美人是一种花,长得像茶花,但却属不同科目。这种花一般最少三色同株,非常艳丽,故此得名。将这花的花心部分碾粉服用,对普通人无害,但对孕妇腹中胎儿有损。”缪首善慢慢讲解。 “宫里竟有这种东西?”太后问道。 “这个……”缪首善有些为难地说道,“回太后,御花园就有不少。” “什么!这种东西为何会明目张胆的留在宫中?”成天启拍案。 “皇上,当年先皇酷爱此花,命人在宫中种植。况且这种花的药性鲜少有人知道,需长期服用才会有所反应,况且效果也并不确切。所以,并没有对此花特别管制。”缪首善答道。 “哼,他喜欢?还不是那个女人喜欢……”太后忽然冷哼一声说道。 成天启看了母亲一眼,知道她说的是菊太妃,便没有接茬,“既是平常的植物,那凶手岂不难找?看来只能从御膳房入手了。”成天启皱眉思忖。 缪首善说道:“皇上说的是。但微臣刚派手下在宫中各处大约看了下,除了御花园外,还有两处培育此花。” “哦?哪里?”成天启急急地问道。 “分别是贤妃娘娘居住的景禧宫和宁妃娘娘居住的静安宫。”缪首善陈述道。 “静安宫!”太后和皇上异口同声地惊讶道。两人说完,更是互相看了一眼,心下各有所思。 ………… 御膳房的负责温贵妃饮食的一干人等都被关押起来,皇子胎死腹中,竟是由于吃食问题,这又得连累多少性命! 据这些御膳房奴才的回忆,近几个月来,贤妃和宁妃都有反常。 贤妃的侍女青儿三天两头地在非用膳时间去御膳房找一个叫小山的太监,两人似乎是老乡,所以大家也没有说什么。而小山恰巧是负责太后、皇上、温贵妃这几宫膳食的人员之一。 而宁妃则是相反,经常一天只用一餐饭食。她的侍女枫儿有时候一天都不露面。这些信息,御膳房都有记录可循。 第二天上午,贤妃和宁妃连同两人的侍女都被带到了太后和皇上面前对峙。 太后萧氏一看到自己心爱的儿媳跪在地上就一阵揪心,她好怕这蠢事真是她干出来的,于是焦急地问道:“你们两给哀家说说,好端端的,自个儿院子里怎么会有那种鬼魅花儿的?” 贤妃秦雨莲在成天启登基没多久就被礼部尚书推荐送入宫中。她家里是开绸缎庄的富足门户,也算是小家碧玉。 此时她听到太后问话,吓得嘴唇发白,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太后,臣妾……臣妾冤枉,臣妾怎敢做如此……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呢?” 太后看她没骨气的样子就皱起了眉头,“哀家问你宫中怎么会有那锦绣美人的,这也是冤枉你了吗?” “没……没有。”贤妃看到太后的神情颇有嫌弃之意,遂低头不敢再喊冤枉,喏喏说道:“臣妾那宫中自打臣妾搬进去就是那样,臣妾也不知道花儿是怎么来的。更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啊……” 太后看向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云姑,云姑点头小声汇报道:“太后,她所言属实。那景禧宫原是菊太妃居住的。” 贤妃一听这话,心中大叫倒霉。谁不知道菊太妃当年和太后争宠争得厉害。自己怎么会偏偏住在她住过的地方呢? 太后不屑地哼了一哼,继续问道:“那你的侍女为什么老去御膳房?” “回太后,臣妾不知啊。”贤妃带着哭腔喊道。 “就是这个丫头吗?”太后一双鹰似的眼睛盯住了跪在贤妃身后的青儿。 “奴……奴婢青儿……儿参见太……太后。”被点名的青儿已经吓得浑身颤抖个不停,牙齿控制不住的打颤。 “说吧。”太后都懒得质问,只丢出两个字让人心惊胆战。 “太……太后,奴婢只是和小山比较熟悉,我们是同乡。去……去找他闲聊而已。奴婢……绝……绝没有谋害……害温贵妃。求太后明察。”青儿说着就拼命磕头起来,“太后明察,求太后……” “行了。”太后长叹一口气,“哀家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转而又对贤妃问道,“贤妃,你知道她总去御膳房的事吗?” 贤妃一脸惊恐,看着眼前的地面,不知该怎么回答,“回……回太后,臣妾也听说过她与御膳房的小山是同乡,所以比较要好。臣妾猜,她……她……是不会做出下毒之事的。” “哦……你身边的人经常去御膳房与人私会,你这个做主子的,竟然不明就里……”太后慢悠悠地说道。 “太后……太后,奴婢不是私会,奴婢只是与他闲话家常。”青儿听着太后的口气,极为不安,大声辩解。 “放肆!”云姑呼喝道。 青儿憋住了话,可是眼泪噗唰唰地往下掉。 贤妃听出太后的怒意了,看来她要是再保着青儿,自己也得倒霉。太后的怒气必须找一个地方宣泄,早知道刚才就让宁妃先说话了。不对,众人皆知太后疼爱宁妃,就算自己后答,估计也会被太后为难。看来此时,也顾不得青儿了。 “太后赎罪,臣妾以前确实放任奴才,管教不严。请太后降罪。”贤妃磕头认罪,起码管教不力只是很轻的罪名。 “最讨厌宫人私相授受。”太后也不知是对谁说,“云姑,把她带下去,看着就烦。” 太后这其实已经是下了暗旨,众人都瞠目结舌。成天启也觉得太后似乎是在找茬,但他自己现在心情阴郁,也便懒得去管这琐碎之事。 青儿哭喊着被两位太监拖走了,屋里的空气顿时冰冻三分。南夏桐知道那宫女青儿八成是凶多吉少了,可是此时此刻,她自己也泥菩萨过江,管不了那许多了。 第022章 夏桐脱身 天允露情 南夏桐今天是莫名其妙地被几名公公“请”了过来,她本来对温贵妃这事儿也是一知半解,忽然间自己也成了嫌犯,不禁纳闷。待她明白过来自己种的那几株花儿原来是罪魁祸首,忍不住也忐忑起来。 自从在御花园看见那四色同株的花儿,南夏桐就十分喜欢。枫儿见主子念念不忘,于是在一天深夜,偷偷移了两株回静安宫。两人认真培育,又细心分枝,这才有了现在这五株而已。原来这竟不是茶花? 南夏桐身为大家闺秀当然不识花类品种,而田岚生活在现代化大都市更不用说。她哪里会知道这东西还对孕妇有害,真是冤枉至极。 枫儿听说事情原由,直喊冤枉,眼泪哗哗流个不停。她此刻真是后悔自己偷了那两株花儿回来,本来是想逗主子一乐,现在竟然连累她被冤枉。主子已经是戴罪在身,这下会不会更要雪上加霜了? 南夏桐出声呵斥枫儿,不让她继续失态。自己则在路上考虑良久,最后发现除了实话实说,根本也无他法。 “清者自清,枫儿。”进屋前,南夏桐最后告诫道。 但此时青儿被直接拖走,太后又怒气冲冲,南夏桐和枫儿都吓得不轻。枫儿早已是瑟瑟发抖,而南夏桐则努力深呼吸维持着端庄的神态。 “宁妃,你怎么不说话?”太后终于问过来了。 “回太后,那几株花儿是臣妾私下移自御花园。”南夏桐如实回道。 “嗯?”成天启凌厉的眼神一下子就刷了过去。 “什么时候?”太后又问。 “就在赏春会时,臣妾注意到那花儿,很是喜欢。但苦于没有花种,臣妾就偷偷移了两株回宫培育。只是臣妾并不知道这花的名称种类,更不知道这花还有药效。”南夏桐尽量心平气和地陈述,但是言语间也能听出她正在卖力地假装镇定。 时间竟然也差不多?成天启心中打鼓。不可能吧?这女人清高如此,又怎么会甘心做这样卑鄙的事情呢? “无端端的,你又惹这等事情做什么!”太后的话听起来很不高兴。 “臣妾知错了。”南夏桐回道,“但烦请皇上太后明察,虽然这段时间臣妾宫中用膳时间确实有些异常,但那都是因为……” “哦……是,是因为朕让她出宫去办些事。”成天启忽然转头对太后说道。 太后疑惑地看了看成天启,眼神凌厉,“难道哀家是老糊涂了?还要你们这样来演戏唬弄我这个老婆子?” “儿臣不敢。”成天启说道,“只是……” “行了,行了。”太后摆手,“宁妃你自己说。” 南夏桐皱眉,不了解太后心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信息,在心中细细斟酌着自己的字句:“臣妾罪过,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娘家人的事务,确实出宫频繁……但并不是故意回避御膳房,也绝不可能在温贵妃的食物里做手脚。请太后明察。”南夏桐磕头。 太后皱眉喝道,“哼!你娘家也是,自个儿要做什么生意就罢了,怎么还牵着你。这宫中女眷跑到宫外浪荡,像什么样子!” 南夏桐埋着头回道:“臣妾知错了,太后教训得是。” “你母亲也不想想你们现在的状况,还不安分守己?”太后对南夏桐的母亲可是没有好感。 “都是臣妾的错,还请太后不要怪罪家母。”南夏桐又磕头认错。 “走吧,都走吧。”太后一脸的不高兴,宫中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想让影响继续蔓延,唯有探查之后再行判断。 贤妃挂着泪痕,内心惊讶又嫉妒太后对宁妃的宽容,不觉对她又多生分了一些。 众人都向太后行礼告别,默默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成天启。 “皇上,你看此事如何是好?”太后待众人出去后问道。 “母后做主吧。”成天启每天操心着国家大事,哪有心情理会这自家的家务事。 “行吧,有皇上这话,哀家就自己拿主意了。”太后点头。 “那么太后觉得刚才贤妃和宁妃……”成天启问道。 太后看向成天启,“若有一个必须要为哀家的孙儿偿命,皇上看应该选谁呢?” 成天启一听,脸上顿失颜色,“母后,此事人命关天,怎可看自个儿心情选择呢?” 太后忽然笑道:“哀家就是想看看皇上现在心里是谁嘛。” “朕……” “行了行了……”太后连连摇头摆手,“你昨天从静安宫出来,这事哀家已经知道了。” “母后,”成天启站起身来,抱拳认错,“这都怪儿臣一时把持不及,硬留在静安宫的。” “哀家说要责罚宁妃了吗?”太后说道,“你知道的,哀家是最疼爱宁妃的,当初要不是你暴怒之下贬黜宁妃,哀家现在也不会多一件愁事……” 成天启放下心来。 太后继续说道:“本来听说你两和好如初,哀家还挺高兴,这还没高兴一会儿,又发生这事。唉……” ………… 丁翠环端着一盏亲自熬制的参茶轻手慢脚地推开成天允的书房门,生怕扰到主子处理事务。 然而成天允并没有坐在书桌前。房间的窗户大开着,而他迎着微风徐徐,正蹙眉思考着什么。 “王爷?”丁翠环小心地喊了一声,看样子她的主子并没有在忙什么,那她就能放心地跟他说两句话了,“王爷,喝点参茶吧,提神醒脑。”丁翠环说完扬着嘴角,将参茶递至成天允面前,然后便带着殷切的眼神等着他的回应。 “唉……”成天允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接过参茶抿了一口,便又走到书桌旁放下了。 丁翠环见主子似乎心情重重,自己的眉头不禁也跟着皱了起来。“王爷,您从早上到现在都心不在焉的,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她跟到成天允身边说道,“不如说与翠环一听,也可让王爷您一吐为快啊。” “是宁妃娘娘。”成天允说起这事眉头皱的更紧了,“宫中温贵妃胎死腹中,据说是因为食物中掺进了落胎药。宁妃竟也是嫌疑之一。” 成天允已经跟丁翠环介绍过那天仗义救她的南夏桐了。空暇时间,前前后后一些相关事情也都简单地跟她说过。所以翠环也知道她的恩人宁妃娘娘是个善良又耿直的人。虽然她命途多舛,身陷冷宫,但却依旧那么勇敢积极,故此一直对她心怀感恩和崇拜。 听到成天允说的事情,丁翠环也担心起来,谋害贵妃腹中皇子这该是多大的罪名啊!“娘娘她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正是!”成天允气愤道,“可这后宫争斗向来不长眼。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王爷,您也先别急,您在这急坏了身子,对宁妃娘娘也帮不上任何忙啊。”丁翠环有些心疼地安慰道。 “本王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成天启无比担忧地说道,“她最受不得冤枉,不然现在也不会被打入冷宫。也不知道她这次会不会又……唉!”成天启想起她上次与皇帝闹僵的事情,心头更加急躁起来。 “王爷您且慢着急。”丁翠环脑筋转了一转,放缓语速说道,“宁妃娘娘这几月一直忙着丝帕馆的营业,只要您能向皇上证明此事应该就能排除嫌疑啊。” “向皇上禀告此事,那她私自出宫的事情也就一同暴露了。”成天启当然第一反应就是去向皇上力证南夏桐的清白,但他身为亲王与妃子走得太近,似乎也不恰当,所以才一直踌躇。 “王爷,恕翠环直言。与其担心宁妃娘娘私自出宫的事情败露,还是谋害皇子的罪名更大啊。”丁翠环一下就看穿了成天允的担忧。 “这是没错……可是话又说回来,丝帕馆的事和温贵妃的事并不冲突,若是有人存心陷害,这也还是算不得什么很有力的证明啊。” 丁翠环同意成天允的话,又思考起来,想了一想,她忽然一拍双手,“对了!王爷,您不是说过太后十分疼爱宁妃娘娘吗?您可以从太后那边入手,只要太后站在了娘娘这边,那就好得多了。”丁翠环见成天允看着自己,正在仔细听自己叙述,继续说道,“无利不起早,那下毒之人定是收受了什么人的好处,只要在相关人员之间仔细排查,近期谁有银钱变动或者特殊需求,就追查下去,奴婢想定会有所收获的。” “嗯……”成天允点头,“翠环你倒是心思缜密。” 丁翠环得到主子的赞赏,脸色立刻红了,低头笑道:“翠环只是略抒拙见而已。” “太谦虚了,我看你倒可以做本王的女军师了!”成天允笑着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去,“看来我还是赶紧找个理由进宫才是。”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人声,“王爷,周通回来了。” “快叫他进来。”成天允停住了步伐,赶紧吩咐道。 周通一进来,立刻单膝跪下向成天允行礼,“周通参见王爷。” “免礼,免礼。”成天允着急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温贵妃一事现在怎样了?” 周通起身回道:“回王爷,今天皇上和太后找了宁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去问话。因为在她们二位宫中都发现了温贵妃娘娘服食的有毒植物的花株,叫做锦绣美人。贤妃娘娘因为住的景禧宫乃是菊太妃之前居住,那锦绣美人也是菊太妃所种。宁妃娘娘则是承认自己私自从御花园移栽了此植物回宫……” “什么?”成天允叫道,“这个傻女人……” “但宁妃娘娘说她并不知道这花的种类,只是因为喜欢才移栽的。皇上和太后似乎并未怀疑,只是稍微责备了几句而已,并没有任何处罚。”周通继续说道,“唯有贤妃娘娘的侍女青儿因为与御膳房的太监小山关系暧昧,被杖责二十,贬至浣衣部。” 成天允听到后段心中稍安,“真的这么简单?”成天启有些疑惑。 “是的,王爷,属下问清楚了。宁妃娘娘直接向皇上太后坦白了自己前几月的行踪,主动认罚。但太后大约是操心温贵妃的事情,而且皇上也出言袒护,所以并没有太过责骂,宁妃娘娘应该暂时没事。” “那就好了……”成天允心头的一块石头落地,不禁松了一口气。不过皇兄为何会出言袒护?明明之前与南夏桐之间闲聊,似乎他们关系还是很紧张啊? “皇上是如何袒护宁妃娘娘的?” “皇上说是他让宁妃娘娘出宫办事的。”周通直言。 成天允皱眉,南夏桐不是说皇上不知道她出宫的事吗?这么看来皇上明明就知道。南夏桐不会骗自己,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皇上派人跟踪了南夏桐,那么自己和南夏桐的会面是不是也都被皇兄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了?成天允一时有点不明白成天启的行事缘由,不过目前来看,只要宁妃没事就好了。 周通复命后便离开了。 “王爷,宁妃娘娘她没事,真是太好了。”丁翠环开心的蹦到成天允面前。 “就是,这下本王就放心了。”成天允对丁翠环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他俊朗的脸庞此刻像是撒上了神的光晕,格外好看。 丁翠环看着成天允的笑容,顿时有些迷醉。不过这笑容是为了宁妃娘娘,想她虽然身处逆境,却还有华亲王的如此关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于是她微笑说道:“王爷,恕翠环有些多嘴,您为何对宁妃娘娘如此在意呢?” 成天允笑中带着一丝苦涩,慢慢说道,“本王母妃去世的早,年少时,宫中玩伴甚少。大皇兄只喜欢舞刀弄枪,她母亲菊太妃当年也瞧我不起,不许她儿子与我接触太多。二皇兄和当今太后对我倒是亲切,但他毕竟身在储君之位,要学习治国之道,事务繁多。我在宫里,除了父王偶尔对我关照一二,就像个隐形人。直到南夏桐成了太子妃,那种百无聊赖的日子才终于结束了!我终于不用再自己跟自己说话玩耍了……”他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点点丁翠环的鼻尖,“所以你知道本王为何如此在意她了吧?” “嗯。”丁翠环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她感动地点点头,“一人冷清秋,一行剪诸愁。昔日温情故,今夕种心头。想必宁妃娘娘曾经为王爷您的记忆里添了不少温情。” 第023章 尊卑之别 难捱心动 成天允用一种意外和赞许的目光看着丁翠环。 “王爷,您看什么呀?”丁翠环低头羞涩地问道。他这才笑着点头说道:“一人冷清秋,一行剪诸愁……翠环,你真是个才女呢。” 丁翠环腼腆地笑着回道:“王爷您可别取笑翠环了,人家那不过是胡诌两句而已。” “不得了,夏桐她说的果真没错呢。本王捡到你,确实是赚了。” 丁翠环被成天允夸得心中甜如蜜糖,撒娇地说道:“王爷您这是又要把翠环卖了吗?不卖翠环又何来‘赚了’之说?” 成天允听闻大笑了起来,“不会,不会,那哪儿舍得啊。哎呀呀……你说像你这么才华横溢又玲珑娇俏的丫头,真应该送去宫里,与那些个妃子们一较高下才是啊!” “不要啊!”丁翠环闻言,紧张地虎起脸说道:“王爷,您竟说这种话……”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成天允知道南夏桐没事后心情一下由阴转晴,故而与丁翠环轻松打趣,“不过宁妃娘娘前几日才特意跟本王提过,让你有空也去她的丝帕馆体验一番。” 丁翠环心中感恩宁妃娘娘对自己青眼有加,但还是摇头说道:“翠环一介奴婢,怎么可以和那些名门女眷一起去享受那些呢?” “宁妃娘娘说了,她筹备此事,你的谋划也帮忙不少,她早把你当是朋友一般。”成天允拍拍丁翠环的手臂,“再说了,你可是我华亲王的人!” 丁翠环的心一下子欢快地跳起舞来,华亲王的人……她默默地重复着成天允的话,脸不知不觉地红了。少女的心扉仿佛在一瞬间被人推开了。 ………… 丁翠环站在冰玉丝帕馆里,心情有些雀跃。她生在普通人家,家道中落,又到亲王身边做丫鬟,这还是她第一次像个大户小姐一样被人服侍,不免怀着兴奋和忐忑。 女掌柜认识丁翠环,也收到了主人的嘱咐。于是客气相迎,找了专门的人来带她去休闲房间,和其他贵宾一样的待遇。这里每一间房都有独特设计,全是南夏桐用心打造。 丁翠环此刻虽然也是贵宾,但毕竟穷家女子出身,行走端坐还是处处小心翼翼。 穿过轻纱罗幔,嗅着香气袅袅,丁翠环终于跟着前面的侍女走到了一间“云来斯”门前。 那侍女轻轻推开房门,还未开口。身后便传来一个尖细的女声:“怎么?就是她抢了我的房吗?” 丁翠环扭头看去,一位年轻傲气穿着淡紫色刺绣缎裙的女子正面带不满地瞪着自己。 那女子身旁跟着两个侍女,一个是冰玉丝帕馆的服务侍女,另一个想必是她自己的随从。丁翠环从她的穿戴打扮判断出她应该是个富家千金,又从她的气色猜测出她的脾气应该还不太好。 丝帕馆的侍女赶紧转身对她歉意地说道:“金小姐,真是抱歉,您派人前来预约的时候,这个房间已经订出了。为您挑选的水云间也是很漂亮的一间房,奴婢相信您一定会喜欢的。” “我就是喜欢这间房啊,本小姐可是你们的黄金贵宾,你们就这样对待我吗?”那金小姐还是满不高兴。 “本馆当然重视每一位贵宾。刚才掌柜特意吩咐,让奴婢给您奉送一份美人果盘,以表歉意。” 金小姐撅着嘴,似乎勉强接受,不过还是有些不高兴地对身边自己的侍女抱怨道:“都是你跑得慢,下次跑快点。” 那侍女连连点头,“是,小姐,奴婢知道了。” 丁翠环好几次都想插嘴说,把这房间让给她算了。不过还好,没等她说出口,事情已经解决。她终于放下心来。 那位金小姐路过丁翠环身边时,斜着眼睛嘀咕道:“穿的这么寒酸,连个丫鬟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丁翠环的脚步虽然迈进了门里,但这几句话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她的耳朵。侍女反身把门关上了,可丁翠环的耳朵却滚烫的冷不下来。 “丁姑娘,请这边。丁姑娘……丁姑娘……”侍女连喊了好几声,丁翠环才从回过神来,这下她的脸也发烫起来。 ………… 丁翠环享受了一番花瓣香油推拿,整个过程让她又脸红,又不安。一来赤裸身体让另一个女人推来摸去实在有些怪怪的,二来她还是不习惯别人为自己服务奔忙。 那侍女为丁翠环套上衣衫,转身又端来香浓的茶水,才轻声用标准辞令说道:“丁姑娘,本次服务已经结束了。您可以坐在这里喝茶休息一会儿再行离去。若还有其他什么吩咐,可以摇门口的响铃呼唤奴婢。” “好的。”丁翠环捧着精致的茶杯,站起来说道,“多谢姑娘,你先忙去吧。” “是。”那侍女行了个礼,便慢慢退出房间。 原来被人捧着的感觉是这么好。虽然有些不安,但丁翠环还是体会到了富庶人家的滋味。她看着房间里华丽的祥云装饰,白色的锦被,自己好像是身处天庭的仙女一般…… 心满意足的欣赏着华美的房间,丁翠环忽然想起自己出来前后也快两个时辰了,于是她快速地喝掉杯中的茶水。 本来成天允是要叫马车送她过来,她执意不肯,自己走路过来,这路上倒是费了些时间。只是她哪知道这里面原来流程这么复杂精细,早知道就接受成天允的好意了。 丁翠环恋恋不舍地走出房门。在走下楼梯时,一楼拐角的侍女休息间传出了谈笑的声音吸引了她。 “她只是华亲王府上的婢女啊。” “什么?那怎么会过来咱们这呢?” “谁知道啊。肯定是华亲王人好呗。” “哎呀呀,你说说咱们都是奴婢,凭什么让咱们服侍她呀。” “嗨,你反正做一份工,拿一份钱,管这么多做什么?” “我就是羡慕呢,那华亲王我可远远见过一次。人又俊气又和蔼可亲,真是让人心动呢!” “哎哟哟,还脸红了,就你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哎哎哎……你们说那丁翠环会不会要成为华亲王的人啦?” “怎么可能啊?她跟咱们一样只是个奴才吧?” “就是,我看她也是普通姿色。你们肯定没见过我们的大老板吧?我就看到过一次……” 丁翠环的心被这些声音敲得一震一震的,竟生生的疼起来了。她快步走下楼梯,连门口的人跟她告别都没有理会,就匆匆地离开了。 ………… 晚上,在成天允的书房里。丁翠环心不在焉地摇着扇子,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成天允的后脑勺。自己也不过是一只癞蛤蟆而已,就算主子赞自己有才,那又怎样?女子无才便是德呀。 丁翠环有些懊恼自己时常在成天允面前耍弄文才,显露小聪明。 “翠环,你看这个人写的这句,是不是太过极端了?”成天允将手中的文章递向丁翠环。 “啊……我……”丁翠环一时纠结起来,装傻充愣是不是王爷会更怜爱自己一些呢?“我看不懂……”她着急地回道。 “可你还没有看啊。”成天允手举在半空,有些纳闷道。 “呃……翠环,翠环……”丁翠环有些急促地想解释,又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说。慌乱之间,她发现自己竟在努力博取主子的喜爱。以她的聪慧,当然分的清楚,那不是普通奴婢讨好主子的感觉,而是一个女人心动的感觉。 “翠环,你今天怎么了?”成天允终于站了起来。 “没有啊……” 成天允把手在丁翠环的脑门稍稍靠了一下,“你是不是在丝帕馆受了寒?我听宁妃说,那里面都是不穿衣服的……” “没有。”丁翠环听到不穿衣服,脸立马变得滚烫,赶紧出声否认。 成天允见丁翠环脸红,反应过来自己说话似乎有些露骨,于是尴尬地退了一步,又问道:“那你今天回来以后怎么就怪怪的?是不是在丝帕馆里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没有……”丁翠环的心砰砰跳着,白天那些人对自己的贬低都是实话,难道要说出来让自己再丢一次脸吗? 虽然成天允很确定丁翠环是有什么事,但既然她一直努力否认,自己也不便紧追不舍,只得说道:“翠环,本王手下兄弟个个都对本王忠心耿耿,只因本王待他们如自家人一样。本王要你也知道,既然本王接纳你在身边,就是把你也当亲人一般了。你若有事,本王一定替你做主。” 丁翠环感动地看了成天允一眼,心中的想法呼之欲出,可她还是没有敢,于是甜蜜地笑笑,“翠环谢王爷抬爱,今日翠环可能是有些不舒服,能先告退休息吗?” 成天允见丁翠环笑的真诚,估摸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于是点头答应,“那你就去吧,本王一会也要休息了。” “谢王爷。”丁翠环屈膝行了谢礼,又不舍地看了成天允几眼,慢慢走出了书房…… 第024章 金店再遇 翠环遭讽 丁翠环这一夜辗转难眠,反复思忖着成天允的心意。自己毕竟女子,恐怕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贴上去。但王爷他对自己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的,不过还是再确定确定才好,万一误会,自己岂不陷入尴尬的境地?说不定还会被王爷厌恶。 丁翠环想着成天允而难以入睡,这厢成天允却也难以入睡。手下打探到南夏桐因为主动认罪,现在被罚一个月不许出宫。丝帕馆现在发展正盛的时候,她出不来应该很着急吧? 可是此事能有个这样的结局已经算是天恩大赦了,还能要求怎样呢?眼下,还是看自己怎么能赶紧进宫见上她一面,看她有什么事情,自己好替她代劳了。 成天允忽然想起来,过上十来日好像就是太后的寿辰了。哎!自己肯定是要被邀人宫的呀!成天允兴奋的一拳砸在床上,弹坐了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银色的琐碎月光洒在床前。成天允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发觉自己竟会为了见南夏桐一面而如此绞尽脑汁。他的眉头锁了起来,不过很快就又放松了。没事没事,她是当今皇上的妃子,自己的亲嫂子,自己这么帮她还不是顾念少年时的同伴之情? 成天允自己安慰着自己,又慢慢躺了下去…… 第二日清晨,成天允带着两个浓厚的黑眼圈起床了,他双手撑着床沿,没精打采地坐着。这人的脑袋就是奇怪,越是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就越是霸占不去,盘旋不停。成天允就这样断断续续想了一晚上南夏桐的事,竟一会儿也没能睡得成。 “王爷,早安。”丁翠环端着洗脸水在门外问早,“翠环进来咯?” “进来吧。” 丁翠环慢慢地推开房门,一如她来之后每个早上。一抬头,她的眼睛下也挂着两个乌青…… “翠环,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呵——”成天允说着打了大大的呵欠。 “呵——”被成天允传染,丁翠环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抱歉王爷,翠环昨天有些不适,所以睡得不太好。” “本王也是……呵——”成天允的眼睛里因为打呵欠已经噙满了泪水。 待丁翠环走到跟前,“王爷,洗洗脸,可以清醒清醒。” “呵——”丁翠环和成天允两人同时打了呵欠。 两人打完呵欠都愣了一下,忽然又相视而笑起来。 “哈哈哈……若是旁人看到这情景,肯定以为咱俩昨夜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了呢。”成天允开玩笑道。 丁翠环本来一夜都想着成天允,苦苦思春。然而忽然早上见他如此和蔼亲和的脸庞,顿时心里就释怀了。只要能如此陪在王爷身边,是个奴婢又如何,有没有名分又如何呢? 她微笑脸红道:“什么偷鸡摸狗呀……” “哎呀呀,我们翠环是个女子,本王跟兄弟们开玩笑说习惯了。”成天允心情很好,把手伸进铜盆里,“偷鸡摸狗也是本王干的,绝对与翠环无关。” 丁翠环心中甜蜜,低头偷笑,不过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 成天允停下手中洗脸的动作,看着她,体贴地说道,“要不等会你再去睡会吧。” “不用。”丁翠环赶紧摇头,只有白天能和王爷相伴左右,她哪里舍得睡过去呢,“等会用过早膳应该就好了。” “嗯……好。既然你不休息。那等会陪本王去买东西吧。”成天允利落地完成洗脸动作。 “好呀。”丁翠环最喜欢和王爷独处的时间了。 ………… 成天允与丁翠环坐着马车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街上,路过南夏桐的冰玉丝帕馆的时候,丁翠环叹了口气,想起了昨天的不快。 太后寿辰之日将至,大部分皇亲国戚以及一些朝官都会受邀参加。这每年一次的盛宴,最让众人操心的当然要属贺礼。京城内的奇珍异宝顿时紧俏起来,不少有心之人甚至提前几月就开始筹备。 成天允刚接手南家军,又要帮南夏桐处理一些事情,所以今年竟忘了这等大事。不过他是三位皇子中最小,母亲也去世的早,之前又一直戍守边城,故而从不去争抢这礼物上的风头。反正还有好几天才到寿辰,这时候只要肯花些银钱,一份像样的贺礼还是能筹备到的。 “太后的贺礼,本王以前都是胡乱挑选一份。今年有你在,一定能好好地帮本王长长脸啦。”成天允对丁翠环说道。 丁翠环微笑回道:“那王爷真是所托非人了,翠环乃平民百姓,见识有限,只怕分辨不出鱼目还是珍珠。” “诶——翠环此言差矣,送太后贺礼也不是光比贵重,含义意境也很重要啊。”成天允说道,“本王前年送的瓷器,去年送的人参,今年考虑送件首饰,这个你应该会选吧。” “翠环尽力而为吧。”丁翠环笑答。 说话间,他们的马车停了下来。周通在外面说道:“王爷,金满堂到了。” 丁翠环率先下车,成天允紧随其后。 周通凑近问道:“王爷,属下打听过了。这家金满堂是京城第二大的金铺,但轮货品稀奇珍贵,这家属京城第一。” “很好。”成天允满意地看着店铺的金字招牌。 “王爷,要不要属下先进去跟老板亮一下身份?”周通小声问道。 “不用。”成天允摇头,“买个东西而已嘛,做买卖的还不是看钱。” “是。” “你带人去把马车停好,再来找我吧。”成天允吩咐,“我和翠环先进去看看。” “遵命。”周通转身跳上马车。 “走,我们进去看看。”成天允对丁翠环说道。 丁翠环点头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金满堂。 金满堂不愧是京城名店,店堂里装饰豪华、气派非凡,和它销售的货品完美呼应。此时店堂里客人不多,掌柜的一看进来客人了,立刻热情地上前招呼。 “您好,二位贵客,要看点儿什么啊?” 成天允身着华服,又气宇轩昂,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主儿。 “我想买份贺礼给老人家,要最好的货色。”成天允直接说道。 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宫里的妃嫔亲眷最近都在为太后她老人家筹备贺礼,京城里卖珍品的店铺谁不知道?这掌柜精明能干,一听就知道眼前的这位眼生的爷八成也是什么皇亲高官,连忙说道:“贵客,您要不楼上请?” 成天允也不客气,顺着掌柜手指的方向,跨着方步就去了。 这金满堂的楼梯之上又是一间厅堂,周边一转圈都是铺着锦缎布套的小桌和椅子,用来让客人选看货品的。 成天允和丁翠环挑了一张桌坐下,另一个小厮上前恭敬地递上茶水,问道:“不知二位贵客想看些什么品类呢?” 成天允看向丁翠环。丁翠环说道:“头饰繁杂,且老人家发式固定,不一定好用。颈饰又难挑难戴,不容易讨喜……依翠环看,选手镯,八成不会错。” 成天允点头笑道,“就知道带你来是对的。” 那小厮又问道,“本店手镯有金银玉翠,不知贵客想看什么材质的呢?” “老人家大寿,按理应该选翡翠。但估摸着大家都会送这一类的东西,那咱们不如反其道而行,选金。”丁翠环认真的分析道,“就是不知道店家你们金镯子的雕工如何?可有什么新奇花式?” 小厮回道:“听这位小姐说的头头是道,看来是个行家。本店独家做工金镶玉,不知小姐是否喜欢?” “这个听起来不错。”成天启道。 “嗯,金镶玉是挺特别的,那麻烦您多拿几款给我们挑挑。” “好嘞,您二位稍等片刻。” 不一会,小厮端着一盘手镯来到跟前,分别是三只金镶玉手镯和三只纯金雕花手镯,放在成天允和丁翠环面前的小桌上。 “二位贵客,纯金的和金镶玉的都给您拿上来了。请您二位慢慢挑选。”说罢,小厮安静地垂手站在一旁。 丁翠环毕竟儿女家,瞧见这些首饰顿时眼前一亮,虽不是给自己买东西,可还是欣喜不已。她抬头看向成天允,得到他默许的眼光,这才压抑着兴奋,小心地拿起一只金镯子。这只镯子不但厚实沉重,上面还雕有精细无比的九尾凤凰图案,异常华美;她又拿起另一只金镶白玉的镯子,这只镯子白玉通透,又包上镂空的黄金,真是美轮美奂。丁翠环从来都没有真真切切地碰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此时心中无比欢快。 “真的都很好看。”丁翠环有些眼花缭乱,喜欢的摩挲着这些镯子。 “那也不能都买了去啊……”成天允笑道。 “那我再看看。”丁翠环甜甜地笑道。 “诶!”成天启忽然眼前一亮,“你手上这只……” 丁翠环正拿着一只纯金浑圆手镯,这只镯子很是特别,没有龙凤,没有花鸟,而是雕刻了满满当当的佛经经文在上面。 “这只好看吗?”丁翠环看成天启好像很有兴趣,于是问道:“会不会素了些?” “夏桐她应该会喜欢。”成天启微笑着,直接从丁翠环手中拿过那只镯子,仔细观察起来。 原来是为宁妃娘娘选的……丁翠环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不过成天启盯着手镯是不可能注意到的。 楼梯处响起脚步声,似乎又有大客户上门。 “三位小姐这边请。” 丁翠环听到声音便随意地往楼梯口一看,这真是无巧不成书,上来的三个人中,有一个正是昨天在冰玉丝帕馆想要自己房间的金小姐。 金小姐正好也往成天允他们这边看来,一看道丁翠环,便露出一副厌恶嫌弃的模样,怪声怪气道:“怎么又是她?” 和金小姐一同来的两人问道:“谁啊?” 金小姐却也不答,只是傲气地说道:“咱们往这边坐坐,免得沾染了穷酸气。” 丁翠环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耳朵是早已红到了耳根。 “她是谁?”成天允见丁翠环不自在的样子,便低声问道。 “没什么,昨天在丝帕馆碰见的。”丁翠环低下头。 “那为何不打招呼?”成天允故意问道。 “不……不认识。”丁翠环有些羞赧。 成天允见状,又想到昨天丁翠环从丝帕馆回来以后的样子,心中也猜到了八九分。“那咱们赶紧挑了就走吧。”他也不想丁翠环处在这难受的境地。 隔壁那桌的几位小姐一直小声的絮絮叨叨,但声音也传到了成天允和丁翠环这里。金小姐更是拐弯抹角的损了丁翠环几句,不过并没有点名道姓,成天允也不便说什么。 当那桌的饰品端上来之后,几个女子立刻就兴奋起来。那金小姐明显是财力雄厚,尽是挑三拣四,嫌弃不够分量。 “除了这只翡翠镯的成色还算可以,其他这些都是什么啊?这几只明明就没有那他们那几只好嘛。”金小姐不高兴的对小厮说道。 “要不金小姐您稍等一会,等那两位贵客选定了,小的再把其余的拿来给您过目如何?”小厮谦卑地说道。 “哼,竟然让我选他们选剩的?”金小姐横眉不悦,大声地说道:“你小心点啊,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买不买得起啊。” 丁翠环紧紧抿着嘴唇,觉得尴尬无比,自己的穷酸竟然还连累王爷受辱,真是…… 第025章 天允护娇 环心暗许 成天允听到金小姐狂妄的话语,冷冷的目光立刻扫了过去。他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向金小姐那桌。 那几个女子感受到成天允的气场顿时都有些紧张。这个人长得英俊潇洒,但怎么看起来这么可怕的样子? 金小姐拿着翡翠手镯的手僵在半空,眼睛一直紧张地盯着成天允,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心中不免后悔自己一时嘴快。 成天允走到桌前,看了金小姐好一会,忽然抢走了她手中的翡翠镯,自言自语道:“哎呀,这只翡翠手镯适合我们家翠环。”说罢,便拿着手镯转身回自己桌了。 “哎,你……”金小姐反应过来,立刻站了起来,“你怎么敢抢本小姐的东西,这个镯子我已经要了哎。” 成天允转身,“你付钱了吗?” 金小姐生气地回道:“本小姐是这里的常客,只要说一声,都可以直接送到我家去。” “那就是没付咯?” “你知道我是谁吗?”金小姐气得跺脚,“我爹爹可是京城头号绸缎商,连宫里的娘娘们穿的都是我家的缎子!” 成天允不为所动,坐下对丁翠环说道:“手伸出来。” 丁翠环看到成天允做的事情顿时心潮澎湃,崇拜不已。此时听到他的话,便赶紧乖乖地伸出自己洁白的手臂。 成天允捏住丁翠环柔软的手,把翡翠镯子往她手臂上一套,笑着说道:“真好看,这镯子就像你的名字翠环,简直是为你而造。” 丁翠环的手心沁出了汗珠,她羞涩地低头,心中无限感激和雀跃。 “嗯,这个送给翠环你了。”成天允道。 丁翠环闻言惊讶地抬头,却看到成天允对自己挤挤眼睛,示意自己不要慌张,于是只得乖巧地回了声,“谢谢。”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金小姐气得不行,回头对小厮喊道:“你们这店怎么回事?以后不想做生意了是不是?” 小厮赶紧过来为难地说道:“这位贵客,请恕小人无礼,但这镯子确实是金小姐先选中的,要不您在您这盘里……” “怎么?本王想买只镯子还不可以了?”成天允站起身,终于亮出身份。 “王……?”金小姐的脸一下僵住,她想不出眼前的是哪位。 周通此时正好走上楼来,对成天允行礼:“王爷,属下来迟,请王爷赎罪。王爷,是有什么事不顺利吗?”他看见周围状况好像不对,故意如是说道。 “问他们咯。”成天允见周通来了,便转身又坐下了。 周通转头面对金小姐等人,拿出腰间的亲王令牌,说道:“你们见到华亲王还不行礼?” 金小姐此时已经面如土色,膝盖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其他众人也赶紧下跪,口中喊道:“草民参见华亲王,王爷赎罪。” 成天允见事情至此应该也差不多了,便对丁翠环问道:“你选好哪只了吗?” “啊?”丁翠环刚才被金小姐弄得哪有心思挑选,猛然被成天允一问,竟一下愣住。 “我看就选这两只给太后吧。”成天允拿起两只镂花金点翠玉的对镯故意大声说道,又看着盘子里剩下的镯子,拿起另一只说道,“这只刻着佛经的也挺有意思的,一并买了送给宁妃娘娘吧。” 选罢,成天允轻松地站起身来,对手下吩咐道:“周通,结账,我们走。”丁翠环有些木讷地起身跟着,心脏还在因为刚才被成天允握了手而狂跳不已。 “恭送王爷,王爷慢走。”一群人还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直到坐上了马车,丁翠环才缓过神来,开口说道:“王爷,谢谢您。” 成天启笑着睨了丁翠环一眼,说道:“你昨天就是因为这个人不开心的啊?” 丁翠环也不好意思再隐瞒,只得羞涩应道:“是。翠环本来就是一介奴婢,被个小姐瞧不起也属正常,但今天连累王爷,是翠环的不是。” “分明是那女子刁蛮,这不怨你。”成天启摆摆手。 丁翠环想从手上脱下手镯,“王爷,这个翡翠镯子翠环不能收。” “怎么了?”成天允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摘下的动作。 “王爷您已经为翠环还了巨额的债务,翠环怎么还能收您这么贵重的东西呢?”丁翠环的眼睛都不敢看向成天允,心中又咚咚打起鼓来。 “本王给你钱还债,你来服侍本王,这是等价交换。你做事得体,将本王服侍的这么好,这个镯子就是赏赐,拿着吧。” “可是这个赏赐也太贵重了。”丁翠环当然听到周通结账时掌柜的报价,这个翡翠镯子和买给宁妃的那只佛经金镯是差不多价格呢。“再说,刚才王爷您也是为了帮翠环出口恶气才买下它的……” “谁说的。”成天允道,“你叫翠环,这个也是翠环,本王在那店里说的话句句属实。这个镯子,你就安心收下吧。” 句句属实?丁翠环的心头小鹿乱撞,脑海里又浮现刚才王爷抓着自己的手为自己戴镯子的情景。 “你呀你,本王都说了多少回了。你是我华亲王府上的人,怎么可以在外面被人嘲弄,回来还不吱声?”成天允见丁翠环不回话,于是又说道,“本王最看不惯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成天允说的当然是实话,因为他在宫中的时候,母亲去世的早,他没有人庇护,虽贵为皇子,可还不是受尽了某些人的冷眼吗? 丁翠环看成天允说的情真意切,也十分感动地回道:“感谢王爷庇护翠环。从今往后,翠环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 “诶——那怎么可能呢?”成天允很实诚地摆摆手,“等再过几年,本王定为您寻个好人家,女人一辈子怎么能耽搁在本王身边呢?” 丁翠环的脸垮了下来,没有回话。她只得在心里默默地祈求,有一天王爷能发现她的好。 ………… 因为在皇上和太后问话时坦白了自己私自出宫的事情,南夏桐被太后罚一个月的禁闭。 太后萧氏还是很疼爱这个儿媳的,且不说她心中尚念着她明哥的情分,就单看南夏桐本身心地善良,母仪后宫,知书达理,又孝敬老人,也是好过其他妃子不少。 虽然自从南明出事后,南夏桐就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但太后还是想扶持她。在太后的心中,南夏桐就似她和南明的女儿一样,若是有她能辅佐自己儿子,将来的成国势必也能牢牢掌握在自己这一脉手中。所以,南夏桐出宫帮家里人经商一事太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罚她禁闭一个月而已。 太后可是用心良苦。再过一个月南夏桐孝期就结束了,这一个月让她在宫里老实一点,可别再惹什么乱子了。 南夏桐坐在书桌前托着下巴发呆。 枫儿端上刚泡好的花茶,“娘娘,喝点茶吧,刚晾好的芙蓉花。” “不喝。” 枫儿放下茶盘,“娘娘,咱们去看看花圃里的花儿吧。” “可别提那些花儿了。” “娘娘,枫儿陪你做瑜伽好吗?”枫儿摆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想逗主子开心。 南夏桐瞥了她一眼,“没劲。” “娘娘……” “行了。”南夏桐打断道,“别娘娘娘娘的了,我没心情。” “哎呀,娘娘,就一个月,忍忍就过去了。”枫儿走到南夏桐身边,半撒娇半揉肩。 “这一个月是好捱啊。可是……太后的寿辰怎么办?”南夏桐终于说出了心中的苦楚。 “寿辰?”枫儿一愣,忽然大惊失色,“哎呀,对呀!还有十日就是太后的寿辰啦!哎哟,娘娘,咱们可还没准备寿礼呢,这可怎么办啊?娘娘……” 看到枫儿忽然比自己还慌张,南夏桐忽然笑了起来,“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我不说这事儿你倒是忘得干净,也不提醒提醒我。” 枫儿嘟着嘴回道:“这几月都跟着娘娘忙活宫外的事情,确实……” 南夏桐叹气道:“确实也不能怪你,本宫还不是被太后罚了禁闭才想起来。” “那咱们赶紧置办吧!”枫儿提议。 “被罚了禁闭了,还怎么出宫挑选礼物?” “您去跟太后说一声嘛,为她挑选礼物,临时出宫一天嘛。” “笨蛋!”南夏桐钉了一下枫儿的脑袋,“让太后知道我把她的生辰忘得精光?” “那……怎么办嘛?”枫儿摸摸脑袋。 “依本宫看……现在还是去找你那白大哥吧。”南夏桐说道。 枫儿摇摇头,“白大哥那一队因为放我们出宫,已经被降职,现在分散到其他各门,专做夜晚守卫了。” “哎呀,倒连累了他们了。” “没事。”枫儿甜蜜地笑起来,“白大哥说他不后悔为您做事。” 南夏桐看着枫儿春风满面的样子,笑道:“是不后悔为你做事吧?” “娘娘,现在您还有心情说这些……”枫儿跺脚。 “夜班守卫,那出了宫也没有用啦……怎么办呢……”南夏桐皱眉。 “娘娘,要不您亲手绣一幅百寿图吧?”枫儿又提议,“枫儿帮您一起绣。” 南夏桐翻了个白眼,“你忘了,去年本宫绣的千寿图给太后吗?” “哎呀……”枫儿吐了吐舌头,“忘了。” “这可怎么办呢?”南夏桐又趴到了桌面上,苦思冥想起来。 门外忽然传来全公公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第026章 天子示好 宁妃受礼 南夏桐和枫儿听到皇上驾临,不免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然后便赶紧一起走出房门去接驾了。 成天启今天穿一身浅灰色金丝祥龙锦袍,大概因为温贵妃滑胎的事情,原本俊朗的脸上看起来有些疲惫。 “臣妾(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南夏桐和枫儿一齐屈膝行礼。 “平身。”成天启的声音不辨喜怒。 “皇上,里面请坐。”南夏桐将成天启带进厅堂,枫儿赶紧去端上热茶。 “宁妃,太后罚你一个月紧闭宫内,你作何想法?”成天启坐下后很直接地问道。 “臣妾无视宫规,理应重罚。太后怜爱,已是从轻处理了。”南夏桐也答得坦率。 成天启点头,南夏桐说得都是实情实话,无可厚非,太后确实对她偏爱有加。“朕知道你们南家突然失了主心骨,没有新的收入来源,确实难以操持,所以朕也不会限制你们南家人从商。”因为南明的事情,成天启面对和自己一样被南明抛弃的南家人起了不小的同情心。 南夏桐本以为父亲逃去北吴的事情会让皇上更加厌恶自己,不曾想到,他反而对自己变得宽容了。难道这事情还有其他隐情? 想归想,南夏桐还是赶紧谢道:“臣妾代南家上下谢皇上体恤。” “你母亲林氏毕竟是长者。朕想,这丝帕馆以后的营生恐怕你还是会要时常关注吧?” 南夏桐有点捉摸不透成天启的意思,只得答道:“臣妾明白,臣妾考虑找个妥当的人来……” “不不,你误会朕的意思了。”成天启摇手,“既然朕允许你从商,便是真的允了。但是……你总是偷偷出宫也不合规矩。” 南夏桐此时确实陷入了迷惑,他一会允许一会又不和规矩,到底是想干嘛? “这个。”成天启对全具德一伸手,全具德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的小牌递了过来。“这是朕的进出宫门令牌,给你一块。” 南夏桐默默的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地看了又看,心中顿时一阵温暖。 “拿着这个令牌,你可以随意进出宫门了。”成天启把金牌递向南夏桐,“不过不要在其他嫔妃面前招摇此事,不然今天华妃跟朕要,明天贤妃跟朕要,朕可要头疼了。”他又补充一句,“再说温贵妃的事情又刚发生不久。” 南夏桐赶紧跪下,双手抬过头顶接过沉甸甸的金牌,回道:“臣妾谢皇上恩典。”说罢还磕头谢恩。 “起来吧。”成天启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何,看到南夏桐这么顺利的接下了自己的好意,顿时安下心来。要是她又像之前那样冰冷地拒绝,自己又该如何呢? “臣妾斗胆。”南夏桐问道,“请问皇上,这令牌何时生效?” “太后的罚令一过,就可生效。”成天启答。 南夏桐露出失望的神色,虽然她心中也知道,皇上怎会故意忤逆太后的旨意呢?可是出宫采办贺礼的事情还是解决不了啊…… 成天启当然把南夏桐的神情都尽收了眼底,“怎么?宁妃你着急出宫吗?” “呃……”南夏桐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将眼下情况和盘托出。“启禀皇上,臣妾罪过,前几月净顾着自己的家事,没来及给太后采办寿礼。眼看还有十日不到就是太后寿辰了。枉太后平日对臣妾关爱如亲生女儿,臣妾……”南夏桐想着想着真有些伤心起来,顿时眼眶泛红,就要落泪。 成天启见南夏桐对自己母亲的有情有义,立下大感欣慰,“宁妃你有此心意,相信太后她老人家会理解的。” 南夏桐撇着嘴,带着哭腔道,“可是臣妾都觉得不能原谅自己,到时候寿宴之上,众人皆奉上心意,臣妾又该如何自处呢?” 枫儿此时忽然跪在地上,插嘴说道:“皇上,奴婢斗胆说一句。咱们娘娘想起这事后,日日寝食难安,一直在自责呢。法子也想了很多,可总没有她满意的……” 成天启皱眉想了一下,说道:“既然宁妃一片赤城,那朕就借花献佛,把朕的贺礼让给你吧。” 南夏桐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皇上?” 成天启笑道:“不过这贺礼朕得亲自去取,这样吧,明日你陪朕一起去取。既然这礼物让给你了,你总得出点力吧?” “臣妾愿意,臣妾谢皇上恩典。”南夏桐此时也顾及不了假客气一番,直接应承下来。她想皇上的贺礼总应该是上品吧?于是终于破涕为笑,安心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午,咱们出宫去取太后的贺礼。”成天启和南夏桐约定。 ………… 翌日,成天允带着太后的寿礼进宫觐见。 据成皇宫习惯,太后、皇上及皇后生辰寿宴,官员等都是提前几日将礼物敬献,然后由负责物资录的太监记下送礼者的姓名身份以及礼物详细,再制成礼品清单。宴会当天只会诵读清单,不拿礼品,以保证宴会当天的秩序和礼品安全。 当然,宫中亲眷的礼品或是故意想要在众人面前展示的珍宝,才会故意拖留到宴会当日再风光一下。像后宫各妃嫔都将每年此事视为一场你争我夺的角力竞赛,当然不会提前就泄了自己的底。所以,妃嫔皇子之间互相斗宝也成了这类宴会上的一档节目。 成天允从来没有比拼之心,所以一般都是按朝官规矩提前几日来送贺礼。今年他稍微多提前了几天,为了能顺便见一下被困的南夏桐。 在慈寿宫里,成天允献上了那对包装精美的镂花金点翠玉镯,果然十分得太后的喜欢,不但赞赏连连,还当下就戴在了手上。 后宫近来是非连连,太后又拉着成天允聊了好一会儿,还非留他在慈寿宫用午膳。成天允从小聪明伶俐,又乖巧本分不争不抢,故而太后对他的敌意也少。 直到午膳结束,又用过饭后茶点,太后准备午休了,成天允才终于得以离开。 出了慈寿宫,成天允便径直走向静安宫的方向。 静安宫内静悄悄的,成天允敲门也没有人应声。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明知道男子私闯嫔妃宫闱是违反宫规的,可是成天允还是不死心的走了进去。 静安宫的院落十分精致,明显因人细心打理的缘故。成天允看着这些小情趣,仿佛看见南夏桐站在花圃里对着她笑。他轻轻叹息,又移步走进了屋里。 南夏桐的住处也太简单了,成天允进屋后不禁感叹。她从小生活条件优越,进宫后也一直是前呼后拥,现在竟然住在这样的条件……可是,她的笑容似乎比以前还要多了,真是与众不同,令人惊奇。这样的女子,她的内心到底是多么不同寻常啊。 成天允不断地告诉自己既然人不在,就赶紧走吧。可是他却无法自控地想要再进去看看……南夏桐会不会在里面午睡呢? 卧室里自然是空无一人,成天允看到衣架上搭着南夏桐的一件衣物,忍不住直接触摸上去。衣服上逗留着自然的花香,还有……南夏桐的味道。 成天允心中有些失落和酸楚,说不清又道不明。他掏出备好的锦盒,轻轻放在了桌上,终于不舍地离开了。 ………… 此时的南夏桐和成天启正乘着马车往城郊去。 “皇上,现在能跟臣妾透露一点儿了吗?”南夏桐忍不住又一次问道。 成天启笑道,“宁妃,你的耐性真不如从前了。朕记得,以前你可是没这么多话的。” 南夏桐心道,憋了两世的话没人说,现在当然要连本带利地说回来了。“看来皇上嫌弃臣妾了。”她假装生气说道。 “那倒没有。”成天启现在跟南夏桐说话忍不住要处处小心,生怕她什么时候又跟自己犯倔。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月来对她的在意好像超过了成亲这么多年来的所有关注。是自己以前疏忽她了吗? 南夏桐看向窗外不再言语。 成天启则看着南夏桐的侧脸,发觉她有些气呼呼的神情还听招人喜爱的。“好吧,朕就告诉你。” 南夏桐转过脸来。 “我们要去见的这个人官位不高,只是个五品编纂中令。过去一直默默无闻,去年突然一举成名。他的字现在市面上可是千金难求。”成天启很是欣赏这样的才子。 “五品中令,却要皇上亲自去见。就算字写得再好,这架子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南夏桐好奇地问道。 成天启笑着耸耸肩,“没办法,这人有个怪癖,朕不亲自去,恐怕难以顺利拿到。” 南夏桐心中更加好奇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马车停了下来,全具德在外面喊道:“皇上,到了。” 成天启对南夏桐笑着说道:“宁妃,咱们去见识见识吧。” 南夏桐赶紧跟上成天启的步伐,“是,皇上。” 两人走了几步,便站在了一处民宅前。 这是一处地处郊区再也普通不过的宅子,看起来院子还挺宽敞,但一点儿也想不出这宅子的主人能写出一字千金啊。南夏桐抬头,宅子上的匾额写着大大两个字“李宅”。 “微臣李太白(草民)恭迎皇上、宁妃娘娘。”宅子的主人带着家仆站在门口大声喊道。 “他、他叫什么?”南夏桐转头疑惑地看着成天启。 “李太白啊。”成天启答道。 “诗仙李太白?”南夏桐失声惊叫。 第027章 魂穿诗仙 斗酒赠诗 南夏桐瞪大了眼睛,一只手掩在口前,心中不禁沸腾起来!这个世界也有李白?和田岚那个世界的李白是一个人吗? 李太白听到宁妃称自己为“诗仙”,赶紧磕头道:“宁妃娘娘谬赞,微臣李太白愧不敢当。” “你真的是李太白?”南夏桐问道。 “正是微臣。”李太白头一直点着地,抬也没抬过。 成天启转头看向南夏桐,“怎么?宁妃你也知道他?” “哦……臣妾……”南夏桐赶紧掩饰道,“不是很清楚,只是好像听说过。”她的眼神不断的瞟向李太白,急着想一睹其貌。 “哈哈,朕以为你深居简出,应该不知道他呢。”成天启笑道,“想必是你这几月在宫外时听说的,亏得朕还跟你保密呢。不过既然听过他的名字,你应该放心这份贺礼了吧?”最后几句话,成天启故意压低了声音。 南夏桐有些恍惚地点点头,脑中却飞速地盘算着。这两个世界是不是能有什么联系呢?会有吗?如果真的有所关联,我是不是也能找到爸爸妈妈呢? 李太白身形瘦小,肤色白皙,流一把半长的胡须,一路弓着腰迈着小碎步在侧前方引路,好像一只年迈的山羊。 “皇上、宁妃娘娘大驾光临,寒舍立下蓬荜生辉,微臣不胜荣幸。”李太白一路都在谦卑地表达欣喜之意,满脸的谄媚。 南夏桐心中默默不屑,诗仙李太白不是应该为人洒脱,清高傲骨,视权位如粪土的人吗?怎么眼前这个李太白却是完完全全的奴才相呢? 待成天启和南夏桐在堂屋上座坐下,李太白的仆人赶紧送上两盏茶水。 成天启和南夏桐都喝过茶水,李太白才微笑着说道:“微臣听闻皇上喜欢微臣的字,微臣受宠若惊,这几天奋笔疾书,共写诗词五幅,还请皇上遴选。” “好。呈上来让朕看看。”成天启笑着说道。 五幅?南夏桐又纳闷了,不是说千金难求吗?像这样一写几幅还能有那么大价值?她看看成天启,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疑虑,南夏桐也只好又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李太白的两位仆人拿着一个精致的卷轴走出来,在两位主子面前慢慢地展开。 南夏桐赶紧伸长了脖子看去,字卷上是一首贺寿的七言韵脚诗。字写得工工整整,能看出写字的人是有些书法功力,可是并未觉得有什么过人之处啊。她又悄悄转头看向成天启,只见他正看得津津有味,还不住点头。 是自己的欣赏水平有问题?还是成天启的眼力太浅?南夏桐又看到仆人在他们面前展开第二幅…… 几幅字卷全部看过以后,南夏桐的心情已跌落谷底。什么诗仙,什么一字千金……虽然成天启是一番好意,可是这种东西拿去给太后,还不如自己写一幅给太后呢。想想自己这一年没事练字不少,要不回去就写吧,起码还有真情实意在里面。回头看看,连陪同来的枫儿都苦着个脸,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不错不错。”成天启高兴地表扬道,又转头问南夏桐,“宁妃,你喜欢哪幅啊?” 南夏桐皱起眉头,用眼神质问成天启,然而并没有得到答复,只好尴尬地说道:“臣妾觉得都……还不错。” “好,既然宁妃也这么说。李中令,你的字朕都收下了。”成天启脸上笑眯眯。 “微臣荣幸,微臣荣幸之至!”李太白赶紧又跪下磕头如捣蒜。 “具德,给李中令行赏。” “是。”全具德对小太监使了使眼色,他们便把带来的金银端给了李太白。 “微臣拙笔能入皇上法眼,已是祖上有德,荣幸万分。至于赏赐,臣是万万不能接受啊。”李太白连连磕头拒绝。 “诶——李中令客气了,收下吧。”成天启说道。 全具德也跟着说:“皇上的一番美意,李中令您就不要拒绝了,收下吧。” “那微臣恭敬不如从命,臣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吧。”成天启道,“朕和宁妃今日准备在李中令这里用膳,李中令意下如何啊?” “皇上肯赏脸在寒舍用膳,微臣正求之不得啊。”李太白高兴的脸都有些抽抽了。 南夏桐有些郁闷地盯了成天启一眼,可他还对她笑笑。笑什么啊?南夏桐看着李太白那满脸堆在一起的褶子都有些开始反胃了,竟还要在这里和这个软骨头吃饭? 不过皇帝都开口了,她一个妃子哪里可以不答应,当然唯有忍耐下去。 傍晚时分,李太白在庭院里摆上宴席。南夏桐看得出来,他也是倾其所能了。桌上的菜肴虽不比大富大贵之家,但也算是上得了台面的精致。 席间,李太白又不断的吹捧着成天启和南夏桐,让南夏桐三番五次地偷偷丢白眼。 “李中令,今天必须要陪朕喝上几杯。”成天启开口。 南夏桐又开始思索,皇上对这个人这么兴致浓浓,莫非是他背后有什么特别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字画高手藏在他家? “宁妃,来,你也喝上两杯无妨。”成天启命人给宁妃倒上小杯白酒。 “哎呀,李中令家中的酒可真是不错啊。”成天启说道,“再来一杯。” 李太白听到夸奖,笑得眼睛都合不上,连连点头,“这是微臣的陈年家酿酒,皇上若是喜欢,微臣明日就命人送进宫去。”说话间,又两杯酒下肚。 南夏桐看着成天启和李太白的一来一往,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了。这成天启分明就是在灌李太白的酒啊!只见他一举杯,李太白就赶紧陪举,结果一反手,他的酒杯倒又放下了,可李太白不能放啊,抬起了酒杯就得把酒灌下。 就这样杯盏交错,成天启有些晕晕乎乎的时候,李太白的头已经晃来晃去,舌头也不太伸得直了。 赶紧把他喝趴下,我们走吧。南夏桐默默念叨,然后赶紧举起酒杯,“李中令,本宫也敬你一杯吧。” “哎哟哟……我李某人干了!”此时的李太白舌头倒是没有打结,可是明显地已经思绪不清了,竟连敬语也没有一句了。 南夏桐默默地饮了这杯酒,脑袋一阵眩晕。宫中女眷几乎滴酒不沾,今天她已经算喝得多了。皇上到底在干什么啊?她叹气。 “今天真是高兴。”李太白忽然站起来,“我李某人恨不得与你结为兄弟!”他端着酒杯在成天启的眼前晃来晃去,然而全具德在一旁竟然也不发一言。 旁边李太白的家仆吓得赶紧来扶他坐下,却被他甩到了旁边。 “没事,你们让他说。”成天启脸色微红,笑眯眯地下令,“酒后之言,一律无罪。” “哈哈哈哈……”李太白忽然笑起来,“爽快!”他竟表扬起皇帝来了,“我知道你是想来要太后的贺礼的!”他弯下腰凑到成天启跟前说道,酒气直喷过来。 南夏桐的眉头皱了起来,成天启好像还没有生气,他怎么会容忍他如此无礼的? “你们啊……都只有求字的时候才会来我这里!我李白难道就是一枝毛笔吗?”他拎着酒壶对着天空大声喊道。 “我自凭空问苍天,不惧天子不惧仙!”李太白挥着衣袖,直接拎起酒壶灌了一大口酒,自顾自的吟起诗来。 “他喝醉了?”南夏桐问成天启。 “好诗好诗!”成天启也有些晕,拼命鼓掌,然后又凑到南夏桐耳边悄声说道,“朕就是要他这个样子。” “他喝醉以后就能写出不一样的字了?”南夏桐顿时醒悟,原来这才是那个诗仙李白啊! “机缘巧合一次醉酒,他写了一首《青天词》,现在市面上求取的人已经出到三千两黄金的价格。”成天启得意地说道,似乎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起的秘密。 “这么贵?”南夏桐有些吃惊。 “当然了,人虽还在,可是怎么也写不出那样的作品了。嗝……”成天启竟打起了酒嗝。 “难道别人不知道他喝醉了就能写吗?”南夏桐问道。 “问题就是这个,”成天启笑得更得意了,“他平时根本滴酒不沾的!” 南夏桐恍然大悟,难怪成天启要亲自来,只有他可以让那个软骨头李太白主动喝酒啊。“你真是只狐狸……”南夏桐忽然笑嘻嘻地说道。 “李中令啊,你可知太后的辛苦啊。”成天启故意拍着桌子说道,“她老人家大寿将至,你说朕对她说些什么祝词才好呢?你快给朕想想……” 成天启说着,李太白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只顾自己摇摇晃晃、咕咕哝哝。“拿纸笔来。”他忽然喊道。 全具德应成天启的要求,早就准备好笔墨纸砚,只等李太白发酒疯。听他这么一喊,卷轴迅速铺开…… “当年飒爽育才郎,砥柱中流国栋梁。齐家为成勤操劳,不道辛苦恩情长。”李太白开始奋笔疾书,写下几句还要灌酒几口,“沧桑变幻人不老,福荫后辈永安康。人间天伦阖家兴,但愿年年摆寿堂。”只见他行书潇洒如仙,笔锋刚劲却又不失婉转,确实是难得一见、自成一派的行体。 “写的真好。”南夏桐忍不住走过去,边看边点头,赞叹道:“这才是我心目中的李白。” 全具德命人小心地把字卷拿到旁边收好。 李太白写完手中的贺寿词,听到南夏桐说话,就眯着眼睛看着她,忽然又开口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栏露华浓。”他跌跌撞撞,拿起笔就在下一张白纸上开始写起来…… “他这是在为你作诗吗?”成天启有些晕乎,可还是兴奋地喊道,“这可不寻常啊。” “为我?”南夏桐惊道,印象中这首诗是李白为杨贵妃所做啊,她脑中想着,不觉脱口而出,“这不是写杨玉环的吗?” “你也认识玉环?”李太白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凑近南夏桐小声问道。 “哈?”南夏桐的心中咚咚打鼓,这个世界难道不但有李白,还有杨玉环?她转头看了一眼成天启,杨玉环可是贵妃啊,难道也被他收了? 而成天启此时毫不知情,正招呼全具德要茶来喝呢。 第028章 天子表白 贵妃苦缠 “你……你是说贵妃……杨贵妃吗?”南夏桐贼兮兮的问道,“她也来了?”她拿眼睛偷瞄周围。 “哈哈哈哈……知己啊!”李白笑着摇头,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竟对自己了解不少,“若非群玉山头现,会向瑶台月下逢。”他继续吟诵起来,身体摇晃,手笔飞舞,潇洒不羁,一副真正的酒中诗仙的模样。 “李中令,你刚才……”南夏桐还是存着疑虑,忍不住想问。 “嘘……”李太白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同是天涯魂穿人,相逢何必曾相知。”他盯着南夏桐的眼睛,似乎清醒无比。 魂穿人?南夏桐的双眼猛地瞪开,呼吸也急促起来。她此时无比兴奋,周身热血沸腾,因为她终于找到同伴了! 呃……虽然李白和田岚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可毕竟是同一个世界啊,老乡啊! “一切尽在不言中。”南夏桐的眼眶竟然湿润了,轻声说道。 李太白喝了一口酒,哈哈笑道:“一切尽在不言中,好,好……哈哈哈哈哈……” 南夏桐眨眨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身回到成天启身边坐下,“咱们墨宝也拿到了,什么时候回去啊?” “朕看你好像与他聊得兴致勃勃,这就要走了吗?”成天启喝了点茶水,顿时清醒一些,此时他心情好极了。 “看他那个样子,还能聊得什么?走吧。”南夏桐知道有别人在这里,她和李白也说不上什么。 “起驾回宫吧。”成天启吩咐道。 “慢走不送……”李太白笑着向他们挥手道别。 “草民恭送皇上、宁妃娘娘。”旁边的仆人们跪在地上喊道,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主人忽然这么大发酒疯,皇上若是怪罪起来,他们恐怕全都要跟着主人去见阎王啦。 回去的路上,成天启依旧在笑,“真是太有趣了。” “看人家喝醉失态有这么好笑吗?”南夏桐被成天启感染的也笑起来。 “朕真是没见过这种事,起初朕听说了还不相信,现在是真信了。”成天启真的一点儿怪罪的意思都没有,“问题是,人家说他醒来以后完全不承认自己喝醉时发生的事情,坚称自己喝醉后是睡过去了。” “哦?”南夏桐来了兴趣。 “嗯。他不但不记得,还说那些诗篇字卷也不是他写的。哈哈……真是有趣。” 南夏桐拿起身边的那幅《清平调》,慢慢展开,就着微弱的霞光查看,末款确实签了李白的名字没错。“难道他是双重人格?” “什么?”成天启一愣。 “呃……就是一个人的身体里住了两个魂魄,有一个魂魄只在特定情况下会出来。而当他出来时,平时露面的魂魄是处于睡着状态,醒来也不会知道另一个魂魄在他睡着时干了什么。”南夏桐仔细的解释分析,“看来李太白的第二个魂魄就是喝醉之后才能出现,所以平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写出那样的佳作。” 成天启的脸色明显的有些疑惑,他眉头皱了又皱,思虑了良久,忽然盯着南夏桐的脸问道,“你身体里是不是也住了两个魂魄?” “啊?”南夏桐一下慌张起来,“皇上您是笑话臣妾吗?” “不,不不,”成天启摇手,“朕就是觉得自从南将军事发之后,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的南夏桐不会是你这样……让朕苦恼又操心。”他慢慢地抓住南夏桐的手,“不过如果你真的是别的魂魄住在南夏桐的身子里,那朕可要说一句对不起夏桐的话了……” 南夏桐慌张的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朕喜欢现在的你。”成天启慢慢说道。 南夏桐的头皮发麻,心里像灌进了糖开水一样,又甜蜜又烫人。她慌慌张张地开口,“我,哦……臣妾……臣妾不明白。” “要我说得再明显一些?”成天启靠近南夏桐,“朕喜欢你。” 南夏桐的脸滚烫的,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猛地一下,她被成天启揽进了怀里。她努力抹平自己紊乱地呼吸,装作无所谓地看着成天启的眼睛。 此时的车厢里已经很昏暗了。 “现在明白了吗?”成天启虽带着酒气,声音却情真意切。 南夏桐感觉成天启的声音离得很近很近,他呼出的热气也直接撩在自己的脸上。“臣妾觉得……” 忽然,一张温热的唇就贴了上来…… 南夏桐和成天启在马车上好一番卿卿我我,让南夏桐几乎忘记了自己父亲的事和之前要离开皇宫的雄心壮志。 直到走回静安宫里,南夏桐的脸才终于凉了下来。 “娘娘,这下您可以瞒不了枫儿了。”枫儿小鸟儿一般的跳到南夏桐面前。 “干嘛挡本宫的路?” “娘娘您是不是脸红了?” “你眼神倒是好,这么黑也看得见?”南夏桐奚落道。 “娘娘您不是跟我说要远离争宠,安安静静地生活吗?”枫儿不介意南夏桐的讽刺,得意地说道。 “本宫是说过啊……”南夏桐有些词穷,只得嘴硬道,“现在还是这么说。” 枫儿笑着扒拉着手指,“一二三……娘娘,您和皇上孝期还未过,就已经……” “本宫打死你算了。”南夏桐禁止枫儿再说下去。 “哎呀呀,枫儿知错了。”枫儿赶紧跳开,夸张地作揖求饶。 南夏桐叹了一口气,欢愉的时候什么都忘了,但回过神,皇宫还是皇宫,宫里的其他女人也都还在那儿。叫她怎么办才好呢?父亲已经逃去了北吴,看来洗脱罪名是不可能了,自己要永远背着叛国贼之女的名分过活下去。成天启的宠爱,真的可靠吗? 她忽然想起了霍云翔,田岚的丈夫,初恋情人,那个曾经恨不得把星星摘给她的人,最后不也把她当旧鞋一样锁了起来?那城市里的豪宅和这里的静安宫难道不是一样的地方吗? 南夏桐顿时又左右为难起来,她以为经历了一次生死,就能把爱情抛之脑后,可没想到还是挡不住成天启的一句喜欢。她又动心了…… “娘娘。”枫儿在里屋喊道,“您快来看啊。” “怎么了?”南夏桐赶紧快步走进去。 “您看这桌上有个镯子。” 南夏桐接过锦盒,里面的镯子在灯火照耀下闪烁着稳重的金辉。她拿出来细细看去,镯子上还雕刻着一段佛经。 “真漂亮。”枫儿在一旁赞道。 “也不知是谁放在这的。”南夏桐把锦盒翻过来倒过去的查看,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一进来就看见摆在这桌上。旁边什么也没有。”枫儿说道。 “你呀,出去竟然不锁好门。”南夏桐点点枫儿的头,“这幸好是放了件首饰进来,万一是什么栽赃陷害的赃物,就又有咱们受的了。” “不会吧……”枫儿顿时花容失色,“那这镯子怎么办?” “能怎么办?先收着,再慢慢查探吧。”南夏桐把镯子放在手腕上比了比,还挺好看的嘛。 ………… “滚!” 玉泽宫里传出怒骂声。 温贵妃温锦玉此时还处在修养期,可是丧子之痛让她根本难以平复。 “娘娘,您就吃点儿吧。”侍女冰儿跪在地上求她。 “本宫说滚!听不见吗?”温贵妃虽然脸色发白,但中气还算够用。 “皇上驾到——”全具德的声音传来。 温贵妃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眼睛向外瞟去。眼见成天启一条腿迈了进来,于是卡准时间,作势费力地撑着床沿就要下床。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驾到,臣妾接驾不及……”温贵妃的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的样子。 成天启刚才在前厅里已经听见了温贵妃中气十足的叫骂,此刻却又见她柔弱无力,当下在心中默默地鄙夷了一番。 “没有关系,锦玉你身子刚好些,还需要休息。”成天启坐到床边,把她按回床上,不让行礼。 “谢皇上。”温贵妃低头柔声道。 “锦玉,你这几日感觉如何?”成天启关怀道,这还是温贵妃醒来后,他第一次探视。 温贵妃闻言忽然哼哼唧唧地抽泣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成天启问道。 “臣妾没脸见皇上,皇上您还是不要管臣妾了。”温贵妃的眼眶泛红,泪花已经闪闪欲落,“就让臣妾自生自灭吧。” “这是何出此言?” “臣妾连皇上的骨肉都没保护好,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啊。”温贵妃的眼泪滚滚而下,“臣妾心痛啊……”温贵妃的嗓调高了起来,哭腔惹人心疼。 成天启的眉头皱了起来,即使刚才她有些装腔作势,但丧子之痛总是真的。自己在她怀孕期间也没怎么关怀过问,而她苦苦守了这些日子最后竟然落了这样的结局。换做是谁都会苦不堪言吧。 成天启把泣不成声的温贵妃搂进了怀里,轻轻地拍着,一时无言以对。 温贵妃趴在皇上的怀中,心却是痛苦不堪,为了只有短短缘分的孩子也好,为了几乎就要到手的权势也好,她悔极了……也恨极了! 第029章 平静不再 暗流涌动 “锦玉,你要振作起来。”成天启抱了一会儿温贵妃,便又把她身子扶正,好生安慰道。 “皇上,等臣妾好起来,还能陪在您身边吗?”温贵妃眼巴巴地看着成天启,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放在脸庞边摩挲。 “这是什么话,你一直都是朕的爱妃。”成天启抽出手,摸摸她的头发,顺着话回她。 “皇上……”温贵妃娇嗔一声,又扑进成天启的怀里。她告诉自己必须快点恢复起来,重新把皇上拉回自己的床榻。 成天启叹了一口气,脑子里想起昨天晚上归来的马车里。此刻怀里抱的是谁,他一时也有些恍惚,只有南夏桐桃花一般的面庞在脑海里不停的媚笑。 此时,冰儿忽然走进来,小心地汇报道:“启禀皇上,娘娘,慈寿宫的云姑带来太后的口谕。” 温贵妃抬头看看成天启,成天启点头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冰儿转身出去。温贵妃的脸色沉下,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云姑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资历深厚。她在太后以外的人面前,脸上几乎不带任何表情,冰冷仿佛一个机器而已,即便是在皇上面前也是如此。“奴婢参见皇上、贵妃娘娘。”她跪下行礼,动作标准无误。 “起来吧。”成天启说道,“太后带了什么口谕?” 云姑站直了身子,缓缓开口说道:“奴婢传太后口谕,温贵妃小产休息尚不足月,寿宴可以不用参加,在玉泽宫内静养身体,待满月康复后再行出宫行动。” 温贵妃心中的担心果然发生了!参加寿宴又不会劳累,不让她参加还不是因为自己没保住皇子?她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只得弱弱地回了一声:“臣妾明白了,谢太后关怀。” 成天启在一旁,脸上显出些尴尬,这些后宫女子被禁止抛头露面,那还不相当于鸟儿被折了翅膀?虽说小产休息也是应该,可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 云姑传递完太后口谕便行礼转身离开了。温贵妃立刻一脸苦相地对着成天启说道,“皇上,臣妾不能去参加太后寿宴了。” “那你确实也需要静养嘛。”成天启安慰她。事实上,这一众妃子除了南夏桐是太后亲点的,其他妃子她都不怎么喜欢,故而厚此薄彼得有些明显。 “臣妾还精心为太后备了礼物,本想在寿宴上让太后开心开心,表达一下臣妾的歉意。这下全白费了……”温贵妃叹气。 成天启回道:“没事的,你大可这两天就先送过去,你的心意她老人家会明白的。” 温贵妃只得点头道:“皇上说的是。可是……太后会不会心中怪罪臣妾、厌恶臣妾了呢?从此臣妾会不会就……” “诶——”成天启不让温贵妃再说下去了,她的哭腔悲调让他脑袋疼,“锦玉你别想太多了,休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太后也是一番好意。” “谢谢皇上。”温贵妃顿了一下,又说道:“只是……虽然可能会惹皇上不悦,但臣妾还是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 “臣妾一心为皇家延续血脉,但却被人暗算。皇上,这可是您的亲骨肉,臣妾恳请皇上,一定要抓到那凶手,为无辜的孩儿报仇!”温贵妃说话间眼睛发红,咬牙切齿,面色可怖。 “锦玉你放心,朕当然不会让这恶人逍遥法外,追查一直在进行。”成天启说道,“你还有你身边的侍女都该好好回忆回忆这几个月的生活,看有没有新的线索。唉……这恶人藏得很深,朕现在也是没什么头绪。” “皇上您辛苦了,臣妾先谢过皇上。” “这也是朕的孩儿嘛。”成天启在与南夏桐刚闹翻的那些时候,内忧外患,心情很差,时常醉饮。大概是这温贵妃的手腕最为高明,所以他时常在这玉泽宫醉酒留宿,终于让她龙种得怀。 现在孩儿又莫名的没有了,成天启开始时有些难过,可是很快那点难过就平复了。似乎因为不是他存心留种,总是觉得对这对母子没什么感情。 成天启十岁便立为太子,肩上重任不小。对儿女情长根本还来不及感受就被自己母亲指婚南夏桐,生活平平淡淡。后来继承皇位,这些妃子又都是各路人马硬送进宫,拉拢势力用的,让他也是一点爱火都燃不起来。 说起来,这么些年以来,最近与南夏桐之间的感觉,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动。成天启的思绪飞向了静安宫,被打入冷宫的南夏桐偶尔见到自己,怎么也不会像温贵妃这般对待自己呢?她总是那么高傲倔强,但却情趣满满,而且好像还过得比之前住凤和宫的时候更加潇洒了,真是奇怪至极…… “皇上?”温贵妃轻轻摇晃成天启。 “嗯?”成天启回过神。 “皇上,臣妾说的您听见了吗?”温贵妃问道。 “呃……刚才没听清楚。” 温贵妃皱了皱眉,又柔声说道,“皇上,臣妾知道胡乱猜忌乃后宫大忌。可是宁妃娘娘她乃叛臣之女啊!” “好端端的,你又提这个做什么?”成天启皱眉。 “皇上,好端端地移栽那锦绣美人回宫,好端端地又刻意回避御膳房,这还不明了吗?”温贵妃有些急躁。 “这个朕自会考虑。”成天启有些不耐烦,“你就不要操心了。” “可是……” “不要说了,追查凶手之事,朕和太后自会做主,你只要静养便可。” “皇上!”温贵妃喊道,“臣妾知道太后疼爱宁妃,可是臣妾怀的也是她的亲孙儿啊!” “不要再做无谓地猜忌了!”成天启回道。 “臣妾明白了。”温贵妃的气势下去了,“那皇上……” 成天启站起身来,“什么?” 温贵妃抿了抿嘴,可怜兮兮地问道:“皇上,您晚上能在臣妾这里休息吗?就一晚也好,臣妾一到晚上就觉得难受得紧……” 顿了一顿,成天启冷冷回道:“今晚不行,朕还有事要处理,这就走了。” 温贵妃张了张了嘴,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说道:“那臣妾恭送皇上。” ………… “怎么样?老太婆和皇帝查到什么没有?有没有怀疑到你头上?” “没有,一点儿也没有怀疑到我。” 两个披着斗篷的女人在宫中偏僻阴暗的角落密会。 “宁妃又怎么会牵连其中呢?” “这应该是凑巧,不过正好让他们多一处怀疑对象。” “凑巧?不管是不是凑巧,小心行事。” “那是当然。” “差不多的时候,就丢点证据出去。” “明白。” “还有你,这么久了,份位也没有提升,进展太慢了。” “是!我会继续努力的。” “此时皇后空缺,温贵妃失势,岂不是你向上爬的好时候?” “明白,只是皇上似乎不喜女色。” “不喜女色,就使些手段。这还要我一点一点教你吗?” “不用……” “我们这里面没准备好,他们外面也不敢动。大计之事还要趁乱,外面靠他们,宫里可就得靠我们了!” “是,我定会搅他们个鸡犬不宁!” “咔”,一个轻微的瓦片碰撞声传来。 “谁?” 夜空静悄悄的,似乎什么也没有。 “没有声音啊。” “难道是我听错了?快走吧。记住小心行事。” “是。” 两个黑影说完便匆匆散开,往两个方向去了。 旁边空置的宫殿顶上,一个原本伏在暗处的人影慢慢起身。他一身黑衣,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一只时刻准备出击的鹰。 ………… 南夏桐看着李太白赠给她的两幅字,心中百感交集。虽然李白和田岚互不相识,更是不同时代的人,但毕竟同一个世界魂穿过来,南夏桐此刻对他是充满了亲切感。尽管上学的时候,她也被他的诗句折磨得不轻,不过现在这些可都成了她俩的共同语言。 不过他明明就是不同的两个性格,活生生变成了人格分裂。还是自己幸运些,能将两个女人的心合二为一,原来穿越还能有不同的寄居方式?这倒也是有趣。 枫儿走过来奇怪地盯着主子,不明白她为什么看着李中令的字巧笑倩兮。 南夏桐偶一抬头,忽然看见枫儿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顿时一惊,“啊!你干嘛这样看着本宫?”南夏桐拍拍胸口,“人吓人,可吓死人哪!” “娘娘,您为什么看着这字傻笑啊?” “有吗?”南夏桐瞥了一眼道,“哦,本宫又想起昨晚李太白醉酒的事情,觉得好笑啊。” “酒后失态,有什么好笑啊?”枫儿不明白,“皇上大量,不然以李中令那个放肆样子,是肯定要倒霉的了。” “那还不是皇上故意灌他酒,他才会那样的?” “嗯……”枫儿点头,“皇上为了能拿到李中令的字而灌酒,也太损了。嘿嘿嘿……” “又管不住嘴了。”南夏桐瞪了一眼枫儿。 “嘿嘿……这不是没人嘛。” 枫儿话音还未落下,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把枫儿吓得一颤。看来自己是不能再乱说话了,怎么宫里人都神出鬼没的。 第030章 群探贵妃 约而不同 枫儿赶紧出去迎接,南夏桐则把字卷卷了起来,向外走去。 “宁妃姐姐在吗?”董才人优美的声音传来。 “是董才人啊。”南夏桐走到厅堂。 “在外面敲门,没有人应。但看到姐姐宫门未关,妹妹就自个儿进来了。还望姐姐见谅。”董才人甜甜笑着,向南夏桐鞠躬。 “没关系,就我们主仆在屋里,不必管那些规矩。妹妹是有什么事情吗?进来说吧?”南夏桐让开路,邀请董才人进屋。 “姐姐客气,不过不用了。妹妹就是想来问问姐姐,温贵妃出事也好几日了,咱们同处后宫是不是该去看看?”董才人直接说道。 南夏桐听董才人这么一提,倒是想起这茬。出于后宫礼节,也是应该要前往看望的。不过自己宫中也种了那些花儿,温贵妃她知不知道呢? 董才人看南夏桐思索着没有立刻回答,于是说道,“哎呀,妹妹进宫时日尚浅,是不是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啊?” “哦,没有,没有。”南夏桐赶紧回道,“亏得本宫最先入宫,这次这么大的事情,还要妹妹提醒才想起来,实在惭愧。” “哪里啊。”董才人说道,“既然姐姐同意,那不如咱们几个约了一同前往如何?” “一同?”南夏桐愣了一下,“几个?” “姐姐您瞧,温贵妃现在身体也罢,心情也罢,肯定是不太好吧。咱们分头叨扰,影响她休息不说,是不是还……?”董才人一边说,一边对南夏桐使眼色。 南夏桐一下明白过来,可不是嘛!一起去,人多口杂,也说不上什么正经两句话,应该不会起什么冲突,对谁来说都是好事。她高兴起来,“妹妹你真是周到,那你还叫了谁啊?” “都叫了。”董才人回道,“姐姐你若同意,咱们四姐妹一同前往玉泽宫,如何?” 南夏桐一口答应,“好,那妹妹你们准备何时出发?” “未时吧,估计那时候温贵妃已经午休过了,咱们就约在景禧宫门口见如何?” “这样甚好。”南夏桐点头应了。 董才人微笑,“那妹妹就先行回宫了,咱们下午见。” 南夏桐客气地将董才人送至门口,“有劳妹妹了。” “哦,对了。”董才人走到门口忽然转身,带着一抹看似单纯的笑容,小声对南夏桐和枫儿说道,“宫中言语,还是注意点好,小心隔墙有耳。” 枫儿一下红了面孔。 南夏桐笑笑点头,“多谢妹妹提醒和包含。” “哪里,咱们姐妹理应互相照应嘛。”董才人笑颜如花,可不知怎的却让人有些发寒。 关上院门,南夏桐对枫儿叹了口气说道:“本宫已不似从前了,咱们必须得加倍小心才行。” “是……娘娘。”枫儿知道自己错了,小声的回应着。 南夏桐因为惦记着看望温贵妃的事情,中午也没怎么休息,而是催促枫儿做了几样拿手的小点心,准备当做伴手礼。 看看日头,好像时间也差不多了。南夏桐和枫儿赶紧拎着点心往温贵妃的玉泽宫去。 走到玉泽宫,南夏桐看见贤妃已带着侍女站在那里等候了,赶紧快步走过去招呼。 “贤妃姐姐,已经到了?” 贤妃皱着眉头脸色不佳,“你们怎么连探望病人都这么慢啊?” 南夏桐一愣,“我已经尽快了,只是想不到姐姐比我还早。” 贤妃翻了翻眼睛,“说好午后相见嘛。这起码都未时了吧?我都准备回宫去了。” “午后?”南夏桐看看枫儿,难道自己记错了时间,“可是董才人跟我说的未时啊。” “怎么会?”贤妃不高兴地说道,“我明明听见她说午膳后啊。真是的!话也不说清楚,她怎么还没来?”贤妃向董才人应该来的路上眺望。 “华妃也没来呢,咱们再等会儿吧?”南夏桐说道。 “烦死了,还要等。”贤妃已经十分不耐烦了,可是她又不敢自己先进去看望温贵妃,担心她心情不好,迁怒自己。要不是自己宫中也种着那锦绣美人,她哪里要和这群人一起去看望温贵妃呢?以前她俩可是很要好的呀。 ………… 华妃一个午觉睡过来,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她的侍女也睡着了,所以竟忘了叫醒她。于是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赶紧动身出门。万一那几位娘娘先进去看温贵妃了,落自己一个可就尴尬了。 华妃所居的琼华宫离贤妃的景禧宫不远,她没走多久就看见了景禧宫的院墙。看着贤妃的宫苑,华妃不禁冷笑一声,贤妃溜须拍马总是一流,肯定早就去了吧。这女人以前和温贵妃那么要好,现在温贵妃出了事,她竟也在嫌疑之中,看她以后还怎么面对温贵妃。 正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华妃忽然看见景禧宫大门开了,一个身影从里面急匆匆地出来。 竟和我一样迟了?华妃一乐,赶紧追着叫道,“贤妃妹妹,妹妹慢走。” 前面的人一怔,站住了脚步。慢慢回过头来,竟然是董才人。 “诶?怎么是你?”华妃走近之后,疑惑道。 董才人堆起笑脸,回道,“哎呀,姐姐你看我,自己给你们约的时间,结果自己却睡过头迟了,真是不好意思。” 华妃一想,原来她和自己一样,当下心头也没那么焦急了,“那你不赶紧去玉泽宫,跑这来干什么?” 董才人脸色讪讪,顿了一下,不自然地笑道:“这不是迟了嘛,心说看看贤妃姐姐去了没,没去正好搭个伴儿嘛。” 华妃呵呵笑道:“看来她早已去了,那我来跟你搭伴儿吧。” 董才人笑着靠过来,说道:“有华妃姐姐陪我那是再好不过了。” 华妃看看董才人就一人,遂问道:“侍女没有陪你一起吗?” “她啊,在宫里帮我改一件衣服。反正一会她也得等着,不如用这时间干点事。”董才人笑答。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互相陪伴,迟到也显得不那么难堪了,就这样一路快走到玉泽宫,终于看到先到的两位。 贤妃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恨不得就要发火。董才人见状赶紧说道:“哎呀,两位姐姐,看我真是,还睡过了头了。幸好华妃姐姐来找我,不然我还得迟呢。” 华妃听董才人为自己打掩护,顿时心中好受。于是说道,“嗨,我也是晚了些,正巧碰上。姐妹们就别见怪了。” 南夏桐倒是等了没多久,所以也无所谓。只是贤妃在这午后的日头下,晒得人困体乏。刚才只有南夏桐在,她倒是耍了几下脾气,现在人多起来了,反而不好意思再发作,只得闷闷地说道:“早知道我也不如休息半晌再来。” “那既然人都齐了,我们就进去吧。”南夏桐说道。 于是几位娘娘款步走向玉泽宫的大门去了。 “几位娘娘,里面请。”侍女冰儿通报过后,出来邀请众人。 贤妃赶紧提步走在第一,华妃走在其次,南夏桐和董才人最后进门。她们跟着冰儿,穿过花园和小厅,进到了温贵妃的卧室里。 温贵妃穿着便服坐在床边,发髻尚未绾起,乌黑的长发拢在一侧,但脸上倒是施了薄薄的粉黛,看起来气色还算可以。 她看到众人进来,脸上露出的神色却似笑非笑,冰冷怨恨的眼神从她们每个人身上扫过,直停留在南夏桐身上。 “姐姐,您身体恢复的还好吧?”贤妃坐的位置离温贵妃最近,之前关系也属她俩最好,于是她最先开口。 “还行吧,也死不了。”温贵妃回答冰冷,她根本不想见到这些人。只不过,她就是要放她们进来,想看看她们的戏演的如何。 贤妃听到温贵妃的回道,略有些尴尬,“姐姐,您要想开点,来日方长。” “就是呢。”董才人也说道,“前几日咱们就想来看望姐姐您了,又怕扰您休息,所以才拖到今日。” “你们有心了。”温贵妃又是只冒出几个字。 众人脸上均有些难堪。这时,冰儿和雪儿给四位访客端上了茶水。 华妃也开口说道:“我说姐姐,不管如何,事已至此,您还是要向前看。养好身体,一切都还会有的。”她对自己的侍女使使颜色,侍女赶紧将带来的锦盒递到温贵妃跟前。“姐姐,这可是上等的白山雪耳,可滋补了。妹妹送给姐姐您补身用的。” 侍女打开锦盒,两朵洁白又剔透的雪耳赫然眼前。温贵妃轻轻笑了一下,回道:“多谢华妃妹妹了。”她的侍女冰儿赶紧过来接过锦盒。 “哎呀……华妃姐姐真是有心。”董才人说道,“一看这雪耳就是上等货色呢,定是大补啊。”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刺绣香囊,走到温贵妃面前,“姐姐,银铃没有华妃姐姐那么阔绰,但是亲手为姐姐您缝了一个安神药囊,可以舒缓不适,宁神促眠。” 温贵妃接过那药囊,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似乎对这味道很满意,脸上也勉强给了一瞬笑容,“才人妹妹有心了。”说完,便把那药囊放到了一旁。 “姐姐您喜欢就好,若是觉得味道淡了,跟妹妹说一声,妹妹立刻给您再做一个。别的东西不行,这些小玩意儿妹妹还是拿得出手的。”董才人说着,退回到座位上。 贤妃这时也赶紧献宝,她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小号锦盒,亲自端着走到温贵妃身边,慢慢地坐在她的身边。见她没有反对,才定下心来说道:“姐姐,妹妹这次是真心为您难过……这……这是妹妹珍藏的南海珠粉,希望姐姐您快点好起来。” 第031章 贵妃发难 天子巧闻 面对贤妃谄媚又恐惧的面孔,温贵妃是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回道:“贤妃有心了。不过……这一切并非天灾,乃是人祸。” “啊?”贤妃又露出了疑惑而尴尬的神色。 “谁会知道这看起来漂漂亮亮的花花草草也会是个害人精呢?”温贵妃将诡异的眼神抛向贤妃。 贤妃的手顿时一抖,“姐姐,我真的不知道那花儿……” 温贵妃转身拿过那装着珠粉的锦盒,放在一边,然后握住贤妃的手,笑着说道:“哎呀,本宫就是一时感慨,哪儿有说你啦。” 南夏桐一听这话,不是说她,那就是在说我咯?虽然没有做过这亏心事,可是此情此景,她却忽然感到有些不安。 听了温贵妃的话,贤妃却更紧张了,竟然落下泪来,有些呜咽地说道:“姐姐……我……我真的没有……” 温贵妃见她落泪有些烦躁,抽回了手,语带冰霜地说道,“行了,行了,本宫还不知道你?别哭哭啼啼的了,该是本宫哭才是呢。” 贤妃看温贵妃似乎一直带着防备,这里又有其他人在,也不好再多做辩解,只得忍住眼泪,郁闷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三人都送了礼,说上了话,气氛却反而陷入了冰冻。虽然看起来不是时候,可南夏桐也不得不开口了。 “姐姐,我也做了些点心……” “哦?”南夏桐的话还未说完,温贵妃就提声说道,“本宫还敢吃你这点心吗?” 面对温贵妃的突然发难,南夏桐顿时尴尬无比,但面对一个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女人,位份又高于自己,也只得硬着头皮抗下难听的话语,“娘娘,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 “本宫是怎么折了这胎儿的,难道你不知道吗?”温贵妃凌厉地眼神紧盯着她。 趁着南夏桐家族事乱,皇上失魂落魄,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皇上血脉。处处小心维护,再也不去争宠,就为了等待孩儿安全出世。结果孕期未全,她就看出南夏桐又慢慢地夺回了皇上的眼光。那天更是听说皇上未等孝期结束就已在静安宫过夜,气得她一时急躁,忽然就腹痛不止。 孩儿就这么没了,还是一个本应身份尊贵的男孩啊! 温贵妃痛苦难当,昏了过去。待她从昏迷中醒来,听说自己竟是因为吃了慢性毒药而流产,简直不敢相信。直到传来消息说贤妃和宁妃的宫中查出此花,她怒不可遏,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南夏桐! 果不其然,侍女打探回来,说贤妃宫中的锦绣美人原是菊太妃所养。不知者无罪,加上她之前与自己关系密切,温贵妃觉得凶手不会是她。但宁妃却是自己主动种植这些妖花,还不是怕自己诞下皇子后,抢夺了她的皇后之位! 南夏桐知道自己有投毒的嫌疑,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妹妹我……” “是吃了锦绣美人!”温贵妃突然大声喝道。 南夏桐连话都没法说,被温贵妃吼得一下愣住了神。 枫儿有些着急,但她却记得南夏桐让她不要在别宫娘娘面前发声,于是只能在一旁替主子默默担心。 “贵妃娘娘,”南夏桐站起身脸色认真地说道,“夏桐知道自己宫中种有锦绣美人,实在是令娘娘您生厌。但夏桐对天发誓,绝没做过任何伤害贵妃娘娘的事。” “不然呢?”温贵妃冷笑着,“天打五雷轰吗?” 南夏桐一愣,不过她还是应下,“否则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温贵妃一阵放肆狂笑,“你的演技不错啊,南夏桐。” 南夏桐有些后悔来到这儿,早知道惹不起,还不如躲着。“娘娘,夏桐知道你们在座一定都觉得我从皇后之位跌落,定会怀恨在心。但那是我家族惹祸,我并不会将这恨算在你们身上。”南夏桐不卑不亢地说。 “没错,你是恨不着我们,可是你会眼红!眼红我就要坐到曾经你的位置上了,是不是?”温贵妃瞪着眼睛,不依不饶。 “不会。”南夏桐一下否认,“选谁为皇后,那是皇上的心意,夏桐绝无二言。” “哼!说的可真好听……为了阻止别人坐上你丢掉的宝座,竟连个孩子都不放过?”温贵妃的眼睛发红,伤心的事情又涌上心头。 “我没有!”南夏桐有些急躁,心头也升起一阵不悦,“娘娘您到底要怎么才相信我?” “本宫不会相信你!”温贵妃有些恼羞成怒,“你父亲背叛成国,而你还想断成国血脉,你们一家都是乱臣贼子!” “娘娘!”南夏桐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她心头的刺又被人拨动了,“我也念您刚经历丧子之痛,不会与您争辩。” “哈……南夏桐,你是不是心虚了?就是你,对不对?”温贵妃有些疯狂地吼道。 南夏桐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此刻也不知该走还是留,还要不要继续和她争执下去。 “娘娘,”枫儿一下跪在地上,恳求道:“贵妃娘娘,请听奴婢一言。我们主子说的都是真话,还请娘娘明察,不要误会了我们主子。” “放肆!”温贵妃喝道,“好一对主仆情深,所以你主子干得那些坏事儿,你就是帮凶!” 枫儿惊得瞪大了眼睛。 “宁妃都没教过你规矩吗?你不会以为你主子还是皇后吧!”温贵妃对旁边的侍女喊道,“雪儿,给我掌她的嘴。” 雪儿走上前去,对着瑟瑟发抖的枫儿就是一巴掌,“啪”,这一掌好像打在了南夏桐的脸上,让她的脸滚顿时烫起来。 “娘娘!”南夏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竟如此蛮横。 “我让你停了吗?”温贵妃提高声音喝道。 雪儿一惊,赶紧又转身对着枫儿的脸打下去。 “娘娘,请您住手!”南夏桐喊道。 “怎么?没有皇后,本宫代掌后宫,难道教训个奴婢也不行吗?”温贵妃满脸恶毒。 “娘娘,”南夏桐心疼枫儿,只得一扫刚才的倔强,跪下认错,“娘娘,是臣妾管教无方,请娘娘赎罪开恩。” 温贵妃还是不解气,只当没有听见。 南夏桐转头看见枫儿的脸已经红肿起来,泪水立刻噙满了眼眶,“贵妃娘娘,求您手下留情。”南夏桐膝盖着地挪到温贵妃面前,忍不住心疼流泪,“求您了,娘娘。” “那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温贵妃把脸凑到南夏桐面前,看似轻松地问道。 “真的不是!”南夏桐已泪流满面,“请娘娘您明察。” 此时,旁边的几位娘娘都是有些尴尬,贤妃更是有些坐立难安,好像生怕温贵妃下一个就要惩罚自己似的。 “娘娘,银铃也恳请娘娘高抬贵手,饶了她吧。”董才人忽然也跪到地上。 “是啊,娘娘,教训几下也就算了。”一向蛮横的华妃看到此情此景也觉得有些刺眼。 雪儿的巴掌还未停止。 南夏桐扭头看见枫儿的脸颊已经肿如馒头,嘴角好像也已开裂,伴着丝丝血迹渗出……“住手吧!”她终于忍不住冲过去直接拦住雪儿又要落下的手掌。 枫儿忍着疼痛,一声不吭,她此刻并不害怕,更多的是气愤。跟随主子多年,主子可是连个手指头都没有碰过她!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竟然要在别人面前如此苟延残喘。 “行了。”温贵妃终于出声,这么多人求自己,又看到南夏桐跪在自己面前,她是很爽!可是,她心中的郁结哪里是教训这么一个奴婢就能消化的? “谢贵妃娘娘……”董才人帮南夏桐说了一声谢。 南夏桐已经抱着枫儿泣不成声,她此刻脑中一片空白,惊慌充斥了她的身体。 “别演戏了,南夏桐,本宫不会吃你这套的!”温贵妃缓缓地说道。 忽然雪儿传来一阵惊呼,大伙都向门口方向望去。 “这是怎么了?”成天启怒问一句,背着双手,阴沉着脸站在门口看着温贵妃。全具德躬身跟在后面,看起来十分的不安。 众人都是一惊,纷纷转身下跪,口呼万岁。 成天启今日下午事务不多,想起昨日后来因为南夏桐而对温贵妃态度不善,决定再去看看她,免得她又暗自伤神。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中,最受伤害的还是她。 刚踏进玉泽宫门厅,成天启就听见后面卧房里传来的责骂声和痛哭声。他当下就向全具德示意,不要宣驾。侍女冰儿本来躲在卧房的玄关偷偷扒着墙听着,忽然看到皇上来到,吓得不轻。她刚准备行礼,就被全具德阻止了。 乍然天降的皇上对在场的每个人都造成了惊吓,南夏桐挂着满脸的泪痕、枫儿带着肿痛的脸庞、董才人带着楚楚可怜的神情……全都匍匐在地。 而温贵妃自然也大惊失色,皇上的脸色那么差,又是在心疼那宁妃吗?她带着恐惧和怨恨,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全部都起来。”成天启语气不佳,“没有人给朕解释一下吗?” 南夏桐咬住嘴唇,心中斟酌到底该往哪个方向描述。 “温贵妃,你这是在滥用私刑吗?”成天启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面带不甘的女人,愠怒地问道。 第032章 苦肉之计 仆伤主痛 温贵妃的身体微微颤抖,但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线,“臣妾不敢。”她低着头回答,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宁妃,你说。”成天启看着这一屋子女人就觉得头疼,最近的境况难道还不够乱吗?为什么这个宫里永远没有和睦和温情? “回皇上,”南夏桐开口道,“臣妾的侍女刚才因为插嘴主子对话,所以贵妃娘娘出手帮臣妾管教惩罚。”南夏桐本想开口和个稀泥,但看到枫儿脸上那惨状,她实在是不忍包庇,于是直接实话道出。 温贵妃闻言默默地盯了南夏桐一眼。 成天启皱着眉头,走到枫儿跟前,看着她的脸,眉头深深地揪了起来,“因为插嘴就要下这样重手?”成天启不敢相信地看着温贵妃,“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温贵妃的眼眶泛红,深呼吸了几回合,终于带着哭腔喊道:“皇上!臣妾这就狠心了吗?那臣妾那冤死的孩儿呢?她们难道就不狠心吗?皇上……”温贵妃愤怒地指着南夏桐她们,说着还忽然闭上眼睛,往前倾去,似要晕倒。雪儿见状,赶紧过来过来扶住温贵妃。 “这事情尚未定论,不可随意怪罪。再说……那又关这侍女何事呢?”成天启看到温贵妃这孱弱的样子,有些不忍心责骂,语气顿时又轻了不少。 南夏桐见温贵妃这故意示弱的样子,心中不禁气愤。这恶心的皇宫,恶心的宫人,她简直难以忍受。 “皇上……臣妾一向谨言慎行。不像有些人,可以随意藐视宫规,臣妾都是为了这皇宫的规矩啊!”温贵妃还是毫不认错,一边装可怜一边说道。 成天启有些烦躁,她这不是又在说南夏桐嘛。“你刚刚小产,为什么就不能安心养病,这个时候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温贵妃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可皇上还是不愿意苛责南夏桐,让她的醋火烧得更猛了。“臣妾可是在宫中休息着的,是她们假惺惺的跑来问候。臣妾惹不起,现在连躲也躲不起了。皇上!您觉得臣妾狠心是吗?那您就撤了臣妾这贵妃吧……反正您也不是没有废过谁。如果臣妾要失了位置,才能得到您的心,那臣妾愿意。”说完,温贵妃就跪在了成天启面前。 “你……”成天启知道温贵妃这是以退为进,可是此情此景,他确实难再苛责。 此时温贵妃的侍女雪儿也跪在了地上,苦着说道:“奴婢冒着不敬之罪也要请皇上体恤我们娘娘,娘娘的心里可是完完全全都装着皇上啊。” 温贵妃闻言对她喝道,“谁允许你在主子面前插嘴了?掌嘴!” 雪儿听了之后,虽皱着脸,却毫不犹豫地抬手往嘴边抽去,“啪啪”作响,眼泪也滚滚而下。 好一招苦肉计啊……围观众人都不觉暗自惊心。 “够了,够了……”成天启不耐烦地喊道,“今天这事都没有错。温贵妃尚未恢复,心情低落情有可原。你们众人以后没事也不要再来烦扰了。”成天启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温贵妃,无可奈何地伸手去扶她起来,“你也要尽快打开心结,不要总是沉湎苦痛之中。这于你,于整个后宫都不是好事。” 温贵妃在成天启的搀扶下,慢慢站直了身子,回道:“臣妾谢皇上关怀,谨遵皇上教诲。” “行了。”成天启看看周围,一刻也不想停留,“都散了吧。具德,起驾。” “恭送皇上。”一众女人声音都有气无力,似乎还被刚才的情绪影响着。 成天启离开了,刚才的闹剧就这么没头脑地结束了。满肚子委屈的南夏桐此刻心寒如雪,默默转身对温贵妃说道:“娘娘,我南家虽然身陷困顿,但不代表我南夏桐就是不择手段之人。我从未谋害过你的孩儿,过去没有,未来更不稀罕。今天过来探望,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娘娘保重。”说罢,直接拉起枫儿的手,故意说道“枫儿,你受苦了,我们走。” 温贵妃的双眼充满怒火,脸色红红白白,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琢磨着什么,但都知道她一定随时会火山爆发,于是都陆续拜别离开了…… 南夏桐很不合规矩地拉着枫儿一路快走,枫儿当然看出主子的心情阴郁,也不多言,就任由她拉着自己,一路小碎步跟着。 两人飞快地回到静安宫,南夏桐双手把枫儿往椅子上一按,然后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枫儿被主子看得有些发毛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娘娘,枫儿知错了,枫儿今后一定不再主子面前插嘴了。” 南夏桐闻言,眼泪又滚落下来,“你没错。”她的声音充满苦痛。 枫儿惊讶地抬眼看向南夏桐,以前主子不都让自己少在人前多嘴的吗?今日怎么反而袒护起自己来了?看她伤心如斯,是因为自己挨打? “是她故意找茬。”南夏桐慢慢蹲在枫儿面前,让枫儿有些惊慌,想要起身让座,但南夏桐就是按着她,“对不起,是我这个主子没用。” “娘娘您说什么哪!”枫儿又急又惊赶紧说道,“枫儿今天会因无礼而被教训,就是因为平日里您把我当妹妹一般对待,枫儿又怎么会怪您呢?” “这里真不是什么安乐之地,我们走吧。”南夏桐忽然说道。 “娘娘,枫儿不明白。”枫儿心中紧张,觉得主子的精神不太对,“您是皇上的人,走到哪里去啊?” 南夏桐眼中又黯淡下来,是啊,不脱离这身份,她又能走到哪里去呢?就这样趴在枫儿的膝盖上发了一会儿呆,她终于慢慢缓过神来,站直了身子,抹掉脸上的泪痕,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坐着,我去给你拿药膏。” 枫儿赶紧站起来,“娘娘,我自己来吧。” 南夏桐话也不说,直接丢来一个凌厉的眼神。 枫儿见状赶紧又坐下了,微笑了一下说道,“那谢谢娘娘。” 南夏桐去打了清水,又翻了药箱,最后都一股脑儿端到枫儿面前的桌上了。她把脸巾沾湿,拎干,然后轻轻地擦拭着枫儿的脸蛋。枫儿的脸蛋肿得很高,皮肤被撑得都紧绷起来。南夏桐咬着嘴唇小心地用布一点儿一点儿地沾了,然后又挑拣了化瘀止痛的白玉膏仔细地为她涂抹了一层。 “怎么样?疼吗?”南夏桐问道。 “不疼了。”枫儿勉强地微笑道,“就是热热的。” “傻丫头,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南夏桐心疼地问道。 “娘娘您为我擦药,我觉得很幸福呀。”枫儿很直接地说道,“您看那雪儿和冰儿在贵妃娘娘手底下做事,肯定没我过得舒坦。” “可她们的主子是贵妃啊,好处肯定比你多。” “那我主子以前还是皇后呢,有什么稀罕?” 南夏桐苦笑,瞪了一眼枫儿说道,“你又胡扯了。” 枫儿正色道,“娘娘,枫儿说的都是实话,能在您身边服侍,枫儿觉得已经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无论您是皇后还是妃子,枫儿都誓死追随。但是……” “但是什么?”南夏桐问道。 “但是刚才枫儿很生气……气那温贵妃竟然那么霸道无理,那么欺负您。”枫儿低下声来,“而娘娘您就那么让她欺负……” 南夏桐心中顿时内疚起来,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枫儿?她讨厌自己那么软弱无能,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她好像什么也做不好了。但似乎因为田岚的心性,她也讨厌和别的女人去抢男人,更厌恶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伤及无辜! “世态炎凉,不就是人世常理嘛。”南夏桐的一切思绪化为一句话黯然出口。 “娘娘——”枫儿着急了,“那您为什么不面对现实呢?” 南夏桐一惊。 “您之前说的都对,远离是非,静安己份。”枫儿认真地说教起来,“可是您毕竟是身在宫中,没有办法逃避的。我们都已经退到冷宫了,可是脏水还是可以泼过来。您还要往哪里逃?” 从未听枫儿说过这么严肃的话,南夏桐一时有些傻眼。 “您真的不愿意再去讨皇上的欢心了吗?要是温贵妃那样的人做了皇后,咱们后宫又会变成什么样呢?”枫儿嘟着嘴,神色悲怆。 南夏桐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着枫儿的话。过了半晌,才终于缓缓说道:“枫儿,你知道吗?我父亲还活着。” “真的?”枫儿的眼睛亮起来,“我就知道,老爷一定还好好的!” “但是……”南夏桐有些难以启齿,“他……他去了北吴。” “什么?”枫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夏桐,“老爷为什么要去北吴?北吴不是我们的敌人吗?” 南夏桐听言更加悲伤,眉头深深锁住,几欲落泪。 枫儿看主子不说话,忽然明白过来,“难道……?”她瞪大了眼睛,心里想来想去,“老爷真的通敌?” 南夏桐羞愧地低下了头,“所以能保住现在的地位,没有诛连我们家族就已是不错了。等哪天父亲的罪名证据确凿了,连命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这怎么可能?”枫儿难过地嘟囔,“我不信……” “我也不信……可是皇上的亲卫一直跟踪他,直到北吴境内。”南夏桐哭了起来,“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呀?如果不是通敌,他去那是想干什么呢?” 主仆二人说着竟抱头痛哭起来。虽值初秋,但两人却都好像身处冰冷的雪原,只能相互依靠,为彼此取暖。 第033章 掘花泄愤 天启心疼 哭了一阵,枫儿脸上的药膏又被泪水冲化了去。南夏桐带着红红的眼睛,再次小心地为她抹了一遍。 “枫儿你休息会吧。”南夏桐说道。 “不用,过会我还要去御膳房领晚膳呢。” “今天我去好了,这有什么?”南夏桐说道。 “那怎么行?”枫儿不依。 “有什么不行?你的脸肿成这样,要去御膳房被人家笑话吗?” 枫儿一想也是,但她还是不同意,“可是我就是因为坏了规矩才挨打的,现在让主子跑腿,岂不一犯再犯?” 南夏桐想想,“那咱们就不去领了。”说着打开桌上的食盒,里面是她们本来为温贵妃准备的小点心,“咱们就吃这些好了。” 枫儿一瞧,也对呀,自己可是费了好些心思做出的这些豪华点心呢,于是高兴地点头答应。 “现在你可以安心地去休息一会儿了吧?”南夏桐催促道。 “哎。”枫儿点头。 “待会儿我饿了就叫你出来,咱们一块儿吃点心。”南夏桐微笑和蔼地说道。 枫儿回了西厢房,准备小憩一会。她与主子之间的情谊深厚,不需要像别的奴才那样,时刻小心提防。主子叫她休息,那便是真的叫她休息,绝不会有什么其他心思的。 南夏桐见枫儿回了房,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叹了一口气,便往院子走去。 经过她和枫儿用心料理的小小花圃错落有致,繁华似锦,株株植物都青翠娇美,惹人怜爱。南夏桐走到那几株锦绣美人跟前,心中苦闷无法言语。 还要去争吗,以自己眼前的窘迫?如果父亲能洗刷罪名,倒还有一线希望,可是现在……希望越来越渺茫。当时自己一醒来的判断就是对的,活着已是不易,何必苦苦争抢。这一次是枫儿,下一次也许是自己或者是母亲,根本没有人能在斗争中明哲保身。 ………… 成天启回到清心殿就问全具德案情进展:“御膳房的人审得怎样了?” 全具德赶紧回道:“奴才惶恐,软硬兼施,但效果不佳。” “这些混账,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吗?”成天启有些怒气。 “回皇上,他们都矢口否认。不过,奴才确实也未查出什么确凿的证据。”全具德说话有些胆颤,毕竟这么大的事,没给皇上一个交待,实在是说不过去。“奴才也派人查了他们宫外的亲属了,没有什么大笔银钱往来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呢?”成天启自己也疑惑起来,“这种事情,下手的人不为钱财又是为何呢?” “会不会是不求回报呢?”全具德道。 “所以下手的人要么就不是御膳房里的人,而是有着直接利益冲突的人?”成天启自言自语,“那个黑衣人?”他看向全具德。 全具德低头回道:“奴才愚昧,不敢妄言。” 成天启叹气,“一天不问出个结果来,朕这宫里就一天不得宁日。” “奴才明白。”全具德赶紧应道。 成天启想起了刚才南夏桐的泪眼,她的侍女枫儿好像已经跟随她多年了,自打她嫁给自己,就一直带着她在身边。她应该很痛心吧?成天启皱着眉头,有些心疼那对苦命的主仆。她也真是傻,知道温贵妃看她不顺眼,还硬要去触这霉头…… 成天启不觉站了起来。 “皇上,您这是……”全具德赶紧跟上。 “朕一个人出去转转。”成天启想去看看南夏桐。 “奴才陪着……” “不用了。”成天启直接打断全具德的恳求,“朕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是,皇上慢走。”全具德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主子出了殿门,又不敢跟上。 成天启出了门,只顿了一下,就大步向着正在落山的太阳走去了。 静安宫的门一如既往的没有闩住,他只轻轻一推就开了,然后他便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住了。南夏桐跪在花圃里,双手一下一下地扒着泥土,她的身边已经放倒了两棵锦绣美人,而她还在冲着剩下来的较劲儿。 成天启有些担心地走近了几步,只见南夏桐双目赤红,嘴里还唱着什么,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 “……此生未了,心却一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醒来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来得太早,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遥,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 成天启站在南夏桐身后,认认真真的听着她忧伤的歌声,她明白她歌中的忧愁,但却不理解那洒脱,她现在应该很苦痛吧?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歌在唱,舞在跳……啊!”南夏桐忽然惊叫一声,停住了歌声,盯住自己的手,她的手指尖冒出了丝丝鲜红。 “宁妃,你没事吧?”成天启见状赶紧蹲下问道,顺便一把拉过她的手。 南夏桐心中一惊,看见成天启在自己身边蹲下,顿时有些云里雾里。待她愣了一会,自己的手已经被他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你的手……”成天启皱着眉头,心痛万分地看着南夏桐的双手,原本的葱葱玉指此刻不但被污泥染黑,还有好几个指头都已经划出了伤口,惨不忍睹。 “臣妾参见……”南夏桐想要缩回手行礼,却硬是被成天启拽住了,动弹不得。 “你为什么这么作践自己?” 南夏桐脸上的泪痕已干,但却留下了道道痕迹,看起来狼狈不堪,她吞了吞唾液,回道:“臣妾只是想铲除这些害人的花木,不明白皇上所说。” “起来。”成天启起身,也拉着南夏桐起来。 南夏桐被成天启拉扯着直起了腿,不过因为跪得太久,腿脚麻木,眼看一个踉跄就要跌下,成天启见状干脆一把搂住,双手一勾将她腾空抱了起来。 “啊!”南夏桐紧紧扶住成天启的胸口,污泥都蹭在了他的衣领上,“皇上?”她惊叫。 “朕送你回屋休息。” “让臣妾自己走吧。”南夏桐挣扎。 “闭嘴。”成天启稳稳地抱着她。 枫儿听见了院子里的声音,赶紧跑出来,一下看见了眼前的景象,赶紧跪下行礼,“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成天启瞄了一眼枫儿,她的脸已经没那么肿了,但依旧是红红的,看起来还油亮亮的,应该是已经擦了药膏。“平身。给你主子打点水来。”他吩咐道。 成天启径直走进南夏桐的卧房,将她放在床边,又扶她坐好。 “皇上,臣妾只是手受伤,腿又没事。”南夏桐感激地说道。 “说说吧,你到底在想什么?”成天启坐在南夏桐身边,眉头紧蹙,看来心情不大好。 “想……”南夏桐低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想铲除了那花儿,不想再惹是生非了。” “你糟蹋自己的身体,还对朕说这些敷衍之词……哼,你早就把朕当成仇人了,是吗?”成天启严肃地盯着南夏桐,无奈地说道:“可怎么说,朕与你也还是夫妻。” 南夏桐看成天启这样,干脆心一横,咬牙说道:“皇上,您觉得那锦绣美人好看吗?” 成天启心想,她这是终于要跟朕说心里话了嘛。“当然,五彩斑斓,美艳夺目。” “那么它这花儿就是为了毒害胎儿而生吗?”南夏桐又问。 成天启皱眉,顿了一顿摇头道,“当然不是。” 南夏桐微笑,垂下眼帘道,“皇上明察秋毫,臣妾院中的每一株植物都是天生各带特质,但却没有一株是天生的毒草。说到底,它们也只是努力生存的普通生命……”南夏桐看向成天启,“谁愿意生来就招惹是非,都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 成天启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南夏桐看到成天启真挚的眼神,有些感动,“皇上明白,臣妾感恩。” “朕定会查清此事,还你一个清白。” 南夏桐忧伤地看向成天启,“皇上,臣妾现在还能清白吗?” 成天启心头一震,可不是吗?“南将军的事……”他有些为难地说道。 南夏桐忽然伸出手指堵在成天启嘴边,“臣妾明白,如果我父亲是叛国罪,那起码诛连三族。只要皇上您拿了确凿的证据,臣妾绝不会让皇上您为难。” “别想那些了……”成天启有些气短,叛国罪不小,如果证据确凿,确实南夏桐一家小命难保。可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啊! “臣妾还是要向皇上您认错,当初不该那样无理相向。”南夏桐低头,她的心纵然去意已绝,却还是被成天启今天的举动给软化了些。 “朕已经不怪你了……”成天启想起当初自己的愤怒,如今竟然已经完全遍寻不到踪迹了。 “臣妾谢皇上宽宏。”南夏桐顿了一下说道,“那臣妾还有一个请求。” “要求?”成天启想了想,温和地应道,“你说吧。” 第034章 求退得许 却生悔意 南夏桐的脸色平静,但内心其实已经电闪雷鸣、地动山摇,她红唇轻启,带着一丝颤抖,缓缓说道:“求皇上给臣妾安宁。”请求就这么短短几个字,可南夏桐说完,已经开始窒息等待了……等待成天启的狂暴袭来。 “什么?”成天启有点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妃子的请求无非是宠是爱,是要求关注,而她要什么?要安宁? “臣妾恳请皇上远离臣妾,让臣妾在这里静度余生。”南夏桐咬着牙又解释一了下,然后便低下头再不敢去对视成天启的眼睛。 成天启头皮发麻一下子站了起来,“宁妃!你好大的胆子!”他吼道。 南夏桐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可她又不得不说这无情的话。皇上若是对自己回心转意了,那自己就永远不可能离开这是非之地了。唯有冒险忤逆,让皇上恨自己,忘了自己,才能最终放了自己。 “你是在嘲笑朕,连后宫都管理不好,给不了你安宁的日子吗?”成天启的眼睛瞪得如铜铃,怒火在他心口燃烧,烧得他很痛! “这不怨皇上,是臣妾厌了。” “你厌烦朕了?”成天启不敢相信地问道。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倦了和这么多人去争抢皇上的宠爱。”南夏桐稳稳地坐在床沿,就是不起身认错,“皇上的心要装天下,而我们的心就应该只有皇上。但是臣妾无能,有愧于太后嘱托,不但不能再为皇上分忧,还要不停的烦扰皇上。”南夏桐忽然用她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成天启,“臣妾已经失去了父亲,还差点送命,现下臣妾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唯有皇上您的成全,臣妾才有可能做到。” 成天启看到南夏桐的目光虽是闪亮,却满是悲凉。她说的都是实话,不是故作可怜,不是以退为进……成天启的心更痛了,他被南夏桐的话炸得有些混乱。 “你不信朕可以重还你旧日荣耀?”他虽是生气,却不知为什么忍不住流露挽留之意。 “臣妾曾经耀冠群芳,但依旧无法独善其身。”南夏桐反正已经说了,干脆趁着胆量还在,继续说道:“宫中的争斗永无休止,唯有不争不抢,才能不死不伤。” 成天启的呼吸声很重很急促,好像随时可以爆发成一头猛兽的样子。南夏桐想起自己当初与他争吵,他也是这样的生气,然后贬黜了自己。 南夏桐低下头苦笑起来,要来的总会来。强势的男人固然能带来荣华富贵,但他们的女人却永远好似一只风筝,被他们牢牢地攥在手中,远近由他。就像田岚的丈夫霍云翔,即使已经不爱了,仍不肯放旧爱一条生路。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堂堂的一国之君…… “朕成全你。”成天启沉默了好久终于用一种寒冷的声音说道。 南夏桐的思绪忽然被这声音打乱,心头猛地一颤,赶紧诧异地抬眼望去,正好对上成天启有些愤恨的眼神。 “朕不是狭隘之人,不想待在朕身边的人,朕绝不强留。起码你比你父亲明智,所以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成天启抿了一下嘴唇,似乎难以吐出那余下的字眼,“……安宁。” 南夏桐的不可置信地看着成天启的脸,脑袋被这肯定的答复震地乱糟糟的,还没来及回话,就看成天启拂袖而去。 “皇上……”枫儿端着水盆看皇上脸色阴郁地往外疾走,赶紧放下水盆行礼,“恭送皇上。” 没有任何回音,静安宫又只剩下了南夏桐主仆二人。 “娘娘,皇上怎么了?”枫儿刚刚发现水缸的水用完了,急急忙忙出去找水,耽搁了好一会儿,回来发现情形天翻地覆,顿时紧张起来。先前皇上那么心疼地抱着主子进屋,按照前几次的经验,难道此刻他不是应该和主子卿卿我我才对吗?为什么走得那么匆匆忙忙又满面不悦的神情呢? “皇上走了。”南夏桐的眼睛看着地面,脑袋嗡嗡作响。 “娘娘……”枫儿焦急地冲进来,蹲在南夏桐面前,小心地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南夏桐摇摇头。她的心里好像冰火两重,直斗得不可开交。皇上真的就应承了?连她都觉得刚才自己那番话着实无礼,可皇上竟也没有发怒,还许诺了她…… “娘娘您不会又对皇上说了什么……吧?”枫儿感觉娘娘肯定又撵皇上走了。 “我……”南夏桐忽然后悔起来,她得到了想要的,却怎么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呢?当初田岚请求霍云翔离婚无果,才走上自绝的路。相比之下,此刻的南夏桐已经是幸运无比了,但为何又犹豫起来了呢?成天启的眼神里也有很多悲伤,那是因为自己吗?或许他也腻烦了自己的尖锐,终于想要摆脱了? “娘娘,您怎么能这样呢?”枫儿丧气地说道,“皇上明明那么在意您,您怎么能总这么伤害爱您的人呢?” “爱我?”南夏桐一怔。 “刚才皇上那么紧张地抱着您,难道您感觉不出来?”枫儿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说道:“这些日子,您不觉得皇上明显对您宽爱有加吗?那肯定是对您又旧情复燃了呀,您竟然还这样对他……”她心中为皇上打抱不平,言语中就露出了点点不满。 “傻枫儿,本宫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嘛……”南夏桐皱着眉头,捏起自己的手指,小心地查看手指上的伤口。 “呀!”枫儿见状赶紧扑了过来,“娘娘您的手怎么了?”她见主子的手好像荆棘丛中划过似的,眼泪说着就如断线珍珠掉了下来。 “没事,刚才心情有些抑郁,就用手把那些锦绣美人给扒了。”南夏桐想把手从枫儿的手中抽出,却被她紧紧地拽着。 “枫儿真是眼拙,您的手都这样了,还在那跟你狡辩。奴婢真是笨蛋!”枫儿埋怨自己道。 “好了,这是本宫自己发泄心情所致,与你何干?去把水端了,我好好洗洗吧。” “是。”枫儿抹了抹自己的脸上的泪,因为沾染了南夏桐手上的泥土,她的脸顿时变成 了小花脸。“啊哟!”她鼻子皱了一下,原来她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脸还肿着呢,恍惚一下又被自己弄疼了。 “哈哈……”南夏桐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娘,您手不疼吗?还有心思笑呢?”枫儿嘟嘴。 “这点儿比你脸上的肿痛又算什么呢?”南夏桐怜爱地看着枫儿。 枫儿听到主子关心自己,顿时心中温暖,小声地说道:“枫儿有娘娘如此关心,真是万幸。” “本宫是喜欢你傻乎乎地给本宫逗乐子。”南夏桐笑道,“有你在身边,就不太会寂寞了呢!” 枫儿撒娇回道:“哼,娘娘您就喜欢看枫儿出丑。” “在本宫面前出出丑就算了,家丑不可外扬哦。”南夏桐又故意说道,“小心白侍卫知道你这么傻,就不要你了呢!” “他敢!”枫儿脱口而出,忽然觉得不对劲,赶紧瞪大了双眼,捂住嘴巴。 “哈哈哈哈……傻枫儿真是名副其实。”南夏桐笑得更欢了,眼眶甚至笑出了泪花。她的眼前怎么还是成天启那失落的神情,心里怎么也好像被剐走了什么似的呢? ………… “娘娘,太后寿宴您穿什么呀?”枫儿跟着南夏桐漫无目的地闲晃。 “随便。”南夏桐眼神漫游着随口答道。这两天,她的心失落得无可隐藏。 “您真的不去争抢风头了?”枫儿凑到跟前说道。 “嗯。”南夏桐点头。 “真是的……皇上明明又开始对您关注起来,您倒好!硬生生又把他推走了。”枫儿脸上尽是不满的神色。 “本宫还想好好地活下去呢,可伤不起那神了。”南夏桐道,“你又忘了脸上的巴掌了,是吧?” “枫儿不怕,只是夫人要是知道您干了什么,一定气死了。”枫儿没好气地说。 “夫人要是知道了,你就先死定了。”南夏桐用手指点了点枫儿的头,“本宫拿你是问。” “哎呀呀……”枫儿一脸苦相,“奴婢当然不会出卖您啦,人家就是这么一说嘛……” “说也不行。”南夏桐瞪眼。 前面流芳阁那边忽然传来女人欢悦的笑声,那声音宛如银铃,不是那声线美妙的董才人,又是谁呢? 南夏桐稍稍张望了一下,便准备往别处走去,懒得碰面。 “呵呵呵……皇上,您真是的。”董才人撒娇的声音柔柔地飘进了南夏桐的耳朵里。 枫儿也听见了,立刻掉头靠近了些张望起来。 “银铃想要这样……” 南夏桐听见成天启和董才人嬉笑的声音,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走。”她对枫儿小声喊道。 “是。”枫儿又眺望一眼,赶紧低头跟上。 把男女调笑的声音远远甩在身后,南夏桐终于愁苦地舒了一口气。很好,她默默地想,成天启承诺守的很好。这么快就把目标瞄向了别的女子,那么自己就可以慢慢淡出这争斗的圈子,总有一天便能逃出生天。 她跨向出御花园的拱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流芳阁的方向,心中的苦海泛起无边的涟漪。果然是虚情假意,不然怎么能这么快就放下我?幸好自己摆出了身段,差点动情又陷进去。 这边流芳阁里,成天启带着淡笑看着董才人捻着自己写的一张纸哼唱着。那调子完全不是他心中所想,就算是另一番韵味吧……他叹息。 “醒来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的太早。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董才人断断续续地哼唱着她完全不明所以的奇怪曲词,不过不打紧,能和皇上单独相处,唱的什么她才不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