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之地》 一、大雪 这是北方的一座城市。城南某个小区的24层,一个客厅里,两个女生隔着茶几面对面坐在两张沙发上。 虽然已经过了立春,但屋外还是下着鹅毛大雪。天已经黑了,只有在路灯下才能看到飞舞着的大片大片的雪花。坐在茶几右边的女生显然刚刚从外面进来,她及肩的头发湿漉漉的,明显是落在头发上的雪花刚刚化掉。她厚厚的羽绒服外套还穿在身上,可以看出有点紧,不过不是外套的问题,而是这个女生的身材有一些圆润。 而她对面的于昕则只在黑色贴身背心外面套了一件宽大的浴衣。嘴里叼着根烟,直直地看着最在她对面的人。她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长长地吐出一团烟雾,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说道: “我并不是想强迫你回来,子沐。”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希望你能帮个忙。” 子沐一抬手,在头顶挥了一下,她头发上的水很快就蒸干了。她揉了揉头发,手从脸颊滑下来,停在嘴唇上。低着眼睛说:“那要看你想让我帮的是什么忙。” 于昕也低着头,似乎是在整理要说的话。半响,她从茶几上拿起了烟盒,抽出了一支烟,抬在空中了两秒钟,又放下了。 “怎么了,你的‘打火机’去哪儿了?”子沐的语气似乎有一丝嘲讽。 于昕直视着她的眼睛,回答:“他不在这儿。” “你对梦的了解有多少?子沐”她开始切入正题:“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专业领域,但是,我想知道,你能让人进入别人的梦吗?” 子沐回答:“如果是普通人的梦,我也能做到。”她笑了笑:“但是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对吧?” “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她说:“我哥怎么了?” 于昕的表情一直很严肃,她把烟放回烟盒里,扔到一旁。 “你哥哥,子晨,已经昏迷一个月了。”她说:“身体被结界保护,没有新陈代谢,眼球整体变成黑色,无法唤醒。”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一直面带戏谑的子沐此时已经瞪大了眼睛。她想了想,试图寻找其他的答案。但她自己也知道这只是在自欺欺人。 “梦魇……”她吐出这两个字,低声说:“就连哥哥,也不能避免被侵蚀么?” “恐怕不能。”于昕说:“如果你也没有办法给我其他的答案的话,那么只可能是这一个结果——” “我们天赋秉异的造梦师,子晨,也如同他的无数前辈一样,被梦魇腐蚀了自己的梦世界,并且被困在了里面。” 在她的注视下,子沐抬起头,与她面对面地对视。于昕继续说到:“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你是否能够让我们进入他的梦世界,让我们把他带回来?” “你明明可以用你父亲的力量。”子沐说道:“为什么不去找云叔?” 于昕看向一边:“子沐,你可能没明白。” “你拒绝了我的邀请,这是你的意志,我虽然很遗憾但也不会强求。但是子晨他接受了我的邀请,向我效忠,成为了团队的一员。” 她继续看着子沐的双眼:“所以,我会对他负责。用我的力量,来救他。” “你的骑士呢?”子沐笑道:“你那忠心耿耿的严山在哪儿?” “严山失踪了。我认为这与子晨的梦魇有关。” “哦,”子沐说:“那么这次你的两个骑士位都空缺了。” 于昕面带不悦:“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这与你无关。” “我说,于昕。”子沐从沙发上起身,绕开茶几走到于昕的身后,双手靠在沙发背上:“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怨恨,我们本来是朋友不是么?” “只是后来走的路不同,所以没有继续在你们的身边。” 她伸出一只手,扶着于昕的左肩膀。于昕停顿了一下,用右手轻轻握住了子沫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不要对我有敌意。我们好久没见了。” “我也很想你们。” 子沫的眼泪滴在于昕的短发上。她握住的手,属于一个她很久以前的那个团体的朋友。纯粹而张狂的那段时光,也不是不想念,也不是不舍得。只是在后来大家都慢慢长大之后,世界不再是那么简单而笔直的一条道路。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责任和道路,有的人可以继续一起走,有的人告别离开。 只是,也许,自己没有好好地告别。 “所以,把一切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于昕的眼睛,在变暗的灯光下,黑得发亮。 二、 别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亲爱哒~!” 一开门,于昕就被门外一米七五的物体强行扑倒。她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和体力站稳了身体把挂在身上的景姗姗扔到一边的沙发上,然后笑着迎接门外的另一个女生:“如絮,好久不见了!” “也才一个月吧,”如絮先给了于昕一个拥抱,然后一边把外套挂起来一边对她说:“你上个月的周末还回来过一次。春城离咱们这儿也不远。” 沙发上的景姗姗融动着来到于昕脚下紧紧地抱住她的大腿:“你偏心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嘤嘤婴……” 于昕哭笑不得地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说:“好啦好啦,姗姗。今天可是要办正事。” “哦,好吧~”姗姗扫视一圈,看到了客厅另一边的沙发上躺着的子晨。她几步窜过去,试着用手捏了捏子晨的脸。又接着在手上凝聚了力量,用缠着气流的手指往下一点,在距离子晨皮肤几毫米的地方被突然出现的白色涟漪弹了回去。 “结界是吗?”她闹了挠头。 “造梦师进入梦境时的护身结界。”于昕也走了过来,站在她旁边。 如絮把姗姗丢在沙发上的外套也挂好后也走到沙发前。她问于昕:“你确定严山的失踪和子晨被梦魇侵蚀有关?还有,严山不在,是你自己开车把子晨带过来的?” 姗姗惊讶地问:“诶为什么不让你爸爸帮忙?云叔呢?他不是大造梦师吗?” 于昕回答道:“你也知道这些天那边的状态。子晨的事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我在电话里也和你们说过了,子晨是我们的朋友,我希望我们自己来解决这件事。” “而且云叔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她的脸色带了一些焦急:“我上次听到我爸说,可能……” “呦,姗姗,如絮,好久不见啊。” 三个女生一起回头,两个人都面带惊讶。子沐从里屋走了出来,面带笑容,看着她曾经亲密的伙伴们。 尴尬中,还是如絮先开口:“子沫……好久不见啊。也对,能在梦的领域帮倒忙的,也只有你了啊。” “啊……子沫……”姗姗还陷在与生疏的老友重逢的尴尬中。她在心里权衡了一下,然后扑上去保住了子沫:“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啊啊啊啊啊啊!!!” 子沫的眼圈一红,不过很快掩饰了下来。她笑着拉着姗姗坐在了沙发上,对她们说:“我也很高兴能见到你们,有好多话想说。不过咱们今天还是以正事为主吧。” 她示意于昕:“你也该和我们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于昕也拉着如絮一起坐在了沙发上。她先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看着几个盯着她看的眼睛,开始讲到: “首先,你们也都知道,子晨是造梦师,他的能力是创造梦境世界,也就是他经常说的所谓‘许愿之地’。” “梦境世界处于现实和幻境叠加的状态。而子晨就是能够开启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的人。这种能力不像我和严山这样依靠血脉传承的,而是灵魂的突变与后天的培养,所以十分稀有。” “而造梦师的梦境所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梦魇的侵蚀。梦魇的形成有多种原因,外在力量的入侵,造梦师自己内心黑暗面的膨胀,都可能会导致梦境侵蚀,把造梦师自己困在梦境里。子晨的状况我没有办法判断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子沐虽然也在梦的方面有一些研究,能够把我们带入子晨的梦里,但也没办法直接探明原因。” 她深吸一口气,对她们说: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做的,就是进入他的梦里,找到梦境被侵蚀的原因,然后把我们的子晨,带回来。” 于昕看着坐在她两边的姗姗和如絮,左右伸出手握住她们的手。如絮一脸严肃,姗姗则在惊讶了一段时间之后,站了起来说:“没问题,什么时候出发?” “姗姗你别急,”如絮说:“首先我们不知道子晨的许愿之地有什么样的危险。”她转向子沐:“子沐,根据你对梦的了解,你知道梦世界和现实世界有什么区别吗?或者你知不知道子晨的梦世界是什么样的?” 子沐把姗姗拉回沙发上。她从房子啊茶几下面的包里掏出了一沓笔记,看了两眼之后对她们说: “很可惜,我只在哥哥他最开始建立许愿之地的时候去过一次,知道一些他最开始的构想。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里面到底变成了什么样,我真的不知道。只能告诉你们一些通用的规则,和我记得的一点点事情。” “首先,第一点,梦世界的规则由造梦师指定。所以你们现实世界中的能力不一定能在梦世界里保留。这完全取决于哥哥在梦里将你们定义为什么样的角色。” “也就是说,你们也许能用自己的能力,也可能有其他的能力。因为这个与造梦师本身对于现实的认知有关。第二点,子晨的许愿之地,和一般的造梦师所做的梦境在格局上有些不同。除了梦境外围以外,他把自己的梦境划分为三层:层之间的关系类似地壳、地幔和地核,是由外向内的。每一层都有特定的通道可以进入下一层,每进入一层,就相当于进一步接近他的内心。我想他应该就在最里面,而他的心魔——如果我们把他被困的原因定义为这个的话——也一定是在那里。”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深入子晨的内心?”姗姗说:“听起来莫名地带感?” 子沐想了想,回答:“额……其实的确是这样。因为梦境相当于造梦师的内心,所以……” “如果你一层一层一层一层……”于昕拍了一下姗姗的大腿,让她停止唱歌。 如絮问到:“那如果我们进入他的那个什么……许愿之地?是表示现实中我们的身体进去了,还是只是精神层面进去?” “是肉体进入。”子沐回答。 “用我们的肉体深入子晨的内心是吗……”姗姗又开始插嘴,被于昕一顿拍。 “梦境不应该是意识形态的东西吗?”如絮又继续问道。她一般会在执行自己的任务之前尽量多地获取情报,但这次不是她的专业领域所以只好不停问子沐和于昕。 “其实我也有这个问题,”于昕停下手中对姗姗的啪啪啪,也转过身来:“不过毕竟子晨是要接替云叔的工作的人,云叔也一直在对子晨进行过指点和训练。他开始搭建自己的梦境也已经有五年多了,以他的天赋,达成梦境与现实的重合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觉得我的物理老师的棺材板要盖不住了。”姗姗无奈地说。如絮瞟了她一眼说:“别闹,老师他还没死呢。不过于昕,”她说:“虽然我们早就知道子晨的能力了,但是这些年来我们从来都没有进入过他的梦。你说他已经搭建了五年,为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具体的内容?” 姗姗想了想,也问到:“我也一直有这个问题。我们虽然在不同的地方上学,但是每隔一两个月总会见一次吧?我也和子晨一起去执行过任务,还有日常的训练。但是怎么直到今天,我们才知道,子晨一直在搭建自己的梦世界,并且面临着被梦魇侵蚀的危险?” 于昕表情凝重:“我刚刚也说了,子晨要接替云叔的工作。所以他除了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以外,更多的时候是在受到云叔的训练。” 如絮和姗姗都瞪大了眼睛:“这些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了一些。”于昕有一点生气了:“要不是子晨他昏迷了这么久,我爸都不会告诉我他们一直在对子晨进行专门的训练。” 两个女生把目光从于昕身上移到子沐。子沐看到她们两个人询问的目光,回答道:“我也只是几年前和子晨一起受到过云叔的教导,但是你们也知道,我不想为那边服务。”她说:“所以我后来离开了。” 几个人还有很多问题要互相询问,于昕和子沐也只是掌握了片面的情报。正在这时,客厅的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姗姗问于昕:“你还叫了别人么?怎么会有人来这栋房子?” 于昕也是一脸迷惑,甚至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开始戒备。看到她的动作,子沐赶快拦下了她:“是我叫的人。” “是谁?”于昕问到。她看着子沐的眼睛,突然明白了。 “他也应该来帮忙的。”子沐认真地说。她示意姗姗和如絮去开门。姗姗先行一步,而如絮则略有所思。 一个大家都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门口。姗姗愣在了原地,但也很快让开了身体让他进来。 这下,除了沙发上神志不清的子晨,和失踪的严山以外,那段时光的那些人,已经聚齐在了于昕家这栋远离城区的房子客厅中。 三、 洪湖水啊浪打浪 有的时候,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什么也没想,反而是之后才一遍一遍回味。 有的时候想着“要是那时候那样就好了!”,有的时候是“怎么就会变成那样子呢?”就好像是过去的一个童话故事,在今天被各种作者写成了各种版本,每个版本的可能性都是无穷的,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面对着自己面前的尘峰,于昕此时内心一片平静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不只是内心想笑,嘴角也不知不觉勾了起来。 而此时旁边的姗姗和如絮则表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尴尬的场面这时候应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而子沐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俩的事儿你俩自己解决的漠然表情。 看到于昕对自己笑,尘峰也回应着笑起来,咧开嘴角露出两颗虎牙。 “我们之后再谈你的问题。”于昕一边笑一边说,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做。” “同意。”尘峰的背后起了一阵冷汗,他收起笑容,目光转向沙发上躺着的子晨。 于昕想了想刚刚和另外三个女生的对话,然后问尘峰:“你现在了解多少?我不太想再和子沐把刚才的话重说一遍浪费时间。” “进去,把坏人打败,把子晨带出来,结束。”尘峰回答。 于昕不由得为他鼓鼓掌:“你能这样理解就太好了。”尘峰笑而不语。于昕站了起来,面对在座的三女一男,问到:“好吧,现在大家还有什么问题?” 姗姗说:“我觉得问题还挺多的,不过等把他带出来之后再慢慢搞清楚也可以。”她也站了起来:“子沐,你再最后把我们要注意的事情说一遍吧。” 子沐拉着如絮一起起身,尘峰见状也一起站起来。子沐背对着沙发上躺着的子晨,另外四个人则在她的面前排成一排。 “我在梦境方面的能力有限,只能为你们打开通往‘外围’的通道。你们需要在外围找到进入许愿之地的大门。”她停了停,继续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门的样子应该是个很大很大的眼睛的图案,很好找的。” “你是我的眼……”尘峰的声音被一声响亮的拍击声止住。他揉了揉后背。 “等你们进入了第一层世界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和你们联络,不过方法不确定,我得试一试。” “你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啊?”姗姗问。 “她要是和我们一起,外面可就没有人看着子晨了。”如絮说:“而且我们总要在外面有个照应。” 子沐点点头,接着说:“最基本的目标是找到子晨的本体,并且带出来。最好能避免和梦魇正面接触。” 姗姗又问:“那我们找到子晨之后怎么出来啊?” 子沐面露难色:“这个……我恐怕就没办法了。得看子晨是什么情况,能不能恢复意识,带你们打开出来的通道。因为他的最里层世界,我就算是专业的造梦师,也没办法破坏他的规则,从外面直接进去。” “所以你们还愿意和我一起去么?”于昕看着他们问到:“这次真的是无法预知危险,也没有办法半途放弃任务。我希望你们想清楚。” 姗姗和如絮反而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她:“这当然了!” “他可是我们的子晨啊。”如絮这样说。 尘峰看着这样的景象,咧开嘴笑着。于昕瞟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她对子沐说:“那就开始吧。请帮我们打开门,子沐。” “好的,公主殿下。”子沐笑着回答:“请大家准备好。” 她的双手手指在腹前交叉,闭上眼睛开始冥想。几秒种后,子沐双脚离地漂浮了起来。她的脚下,黑色的影子变成一个圆形开始慢慢扩大,在一眨眼的功夫突然变成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圆并且发出了白光,伴随着从里面飘出来的光组成的图形。 “让我找一下……”子沐口中轻轻地念着,并且在空中转身面对着沙发上的子晨。子晨的额头上浮现出一个白色发光的标记,与子沐脚下的白色光圈发出同样频率的光芒。子沐一直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子晨额头上的标记上又进一步浮现出了不同样子的光环和几何图形,一个一个交替着出现、散开。就像花朵在开放的时候,一层层的花瓣绽放又凋落。 在一个眼睛的图形出现之后,子沐睁开了眼睛: “找到了。” 发着白光的圆突然喷出了水柱,浪花避开正上方的子沐向四周蔓延开来。整个客厅里仿佛一瞬间变成了暴风雨中的大海海面。于昕他们定了定神稳住了身体,看着客厅中翻涌着的海浪冲刷着墙壁,但是家具却纹丝不动。 “这是正常现象吗?”于昕大声喊道。客厅里充斥着海浪翻涌的声音,隐约中还夹杂着雷电。子沐在半空中转过来,同样大声说道:“这就是子晨梦境的边界!你们从我脚下这个圈就可以进去了。” “他的梦里是海底世界吗!”姗姗尖叫道。 “记住!进去,把子晨带出来,尽量避免和梦魇接触!明白了么!”子沐大声吼到。 “你盗用我的台词!”尘峰大声喊着。他走到光圈的边缘,向里面看了看,然后直接跳了进去,沉入了水中。 “外面的事就拜托你了!”于昕对子沐说完,也准备跳进光圈中。子沐补充到:“我会想办法和你们联系的。” 于昕点点头,向前一跃。海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她开始感觉自己在下沉、下沉。奇怪的是跳进来之后身边再也没有一点声音。她睁开眼睛,发现身边一片漆黑,而正下方却似乎传来光亮。 她试着游了两下,但似乎包围着她的并不是现实中的海水。虽然有着水的阻力,却无法对她的动作进行回馈。她继续下沉,即使挥动手臂双脚也无法移动。 于昕试着生成一个围绕着头部的气泡,这是很基础的法术,但是却发现没有任何反应。她又尝试了几次,心想果然在这个梦境世界里面没办法用现实中的能力。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她快要缺氧了。 这让她开始慌了,脑中回荡着“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她奋力挣扎了几下,却依然在不停下沉。口中的空气随着她的动作溢出了不少。正当她慌张的时候,突然身上一阵轻松,她脱离了海面。 她向四周看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从海面“掉”了出来,正在向着天空坠落。很快坠落停止了,虽然脚下什么也没有,但于昕此刻却漂浮在了空中的一个高度上不再下沉。在脚下很遥远的地方飘浮着云。 此时,头顶是海,脚下是天。这是一个完全颠倒的世界。 四、帽子夫人 其实于昕有一点晕眩。 这很正常,现实世界的方位判断方式在这里不好用了。头顶的海面让人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但又距离很远。与之相对的是,脚下的云朵似乎距离很近。 四周并没有子沐所说的:“很大很大的眼睛形状的大门”。于昕试着移动双腿,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样子,一套胭脂色镶着百褶边的礼服短裙。礼服的裙摆边好像还飘荡着金色的丝线。她抓住一把扯了一下,差点把自己扯了个跟头。 “头发?”于昕惊讶地说。她晃了晃头发,发现自己的头发从精干的短发变成了长长的金色直发。而且此时,她的头发和裙摆、袖口都像失重一般向上漂浮着,而她自己却完全没有始失重的感觉。虽然可以向前迈开步伐,但行走的感觉更像是在吊威亚,或者是像在游泳池底行走的感觉。 她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然后确定,和她一起进来的三个朋友并没有在她附近,而子沐也似乎没有办法进行联系。 “这下可怎么办?”于昕心想。她又试着发动几个法术,但如同她在水中的时候试着使用空气球一样,并没有任何反应。 “你不在访客名单里哦,小姐。”一个声音从身后穿来。 虽然没有法力,但于昕还是反射性地向后踢了出去。她的脚停在了后面那人脸的前方,却被一股力量止住了。一个用华丽而硕大的礼帽遮住眼睛的“女士”正举着一个精致的茶杯放在口边,坐在椅子上。于昕确信刚刚身后并无一人,也没有那个女士身边铺着白色桌布的茶桌和上面在自己向茶杯中倒茶的茶壶与长着小翅膀飞来飞去的点心。 那位女性放下茶杯说:“真是一位没有礼貌的小姐。” 于昕把抬起的腿放下。她问到:“你是谁?” “我是帽子夫人。”那人抬起头,她原本眼睛的部位被一个画着眼镜图案的布条遮住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于昕之后说:“虽然我知道你是于昕公主,但在问别人名字之前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么?” “你认识我?”于昕问到,她的目光停留在帽子夫人挡在眼前的布条上,心中想起子沐所说的“大门”。 “我想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你,亲爱的。”帽子夫人说,她翻手指向茶桌另一边的椅子,邀请于昕坐下。于昕想了想,再次瞄了一眼桌上锋利的刀叉,还是选择坐下了。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她问。 帽子夫人对着茶壶挥了挥手,茶壶自己飞起来向于昕面前的茶杯中倒茶,茶杯发出了很痒的笑声。帽子夫人说:“我知道你是子晨大人的朋友之一。他在最初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在城堡里挂了很多你们几个人的画像,也给我们讲过你们的故事。不过那是很长时间以前。” “子晨建立他的梦境世界应该只有五年左右。”于昕说。 “哦亲爱的,”帽子夫人答道:“既然你也知道这里是梦境的世界,那么也应该知道,这里面的时间轴和外面是不一样的。不是有句话这么说么?‘现实一瞬,梦中经年。’所以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我们,包括他最初建立的我来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了。” “你似乎很了解子晨,也知道这里和现实世界的区别。”于昕说。 帽子夫人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对于昕说:“因为我是他创造的第一个守护者。” “守护者?” “是啊,就是梦境的看守。”帽子夫人站起身来,走到于昕的椅子后面后。于昕问她“那你作为守护者,为什么会在这个梦境的边缘呢?” “这就是个很悲伤的故事了。”帽子夫人凑到于昕的耳边:“因为这里换了主人。” 于昕心想,果然是梦魇的侵蚀。帽子夫人继续在她耳边耳语到:“大概有两三年的梦中时间我们没有见到子晨大人,但当他再出现的时候,带了另外一个人。”她继续说:“一个黑色的灵魂,子晨大人对他形影不离。但不久之后,大人就不见了。那个黑色的灵魂改变了这里的规则,把像我这样的守护者驱逐或者杀死了。” “所以,你是来找子晨大人的吗?”帽子夫人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没错。”于昕说:“我来带他回去。” “哦,所以你要去最里面的那一层世界对么?”帽子夫人问道:“你知道如果没有受到邀请,乱闯大人的领地是什么结果吗?” 于昕问:“是什么?” 帽子夫人说:“没有受到大人的邀请而进入这个世界的人,会被判定为这个世界的敌人。”她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于昕:“所以你要怎么穿过这几层世界去找子晨呢?” 于昕笑了笑,回答:“一路杀进去?” 帽子夫人轻轻给她鼓了鼓掌,赞赏地点了点头。于昕问她:“那既然我是这个世界的敌人,那你为什么没有攻击我呢?” “因为我被驱逐了。”帽子夫人说:“所以我不但不会攻击你,还可以帮你呢。” “你能帮我做什么?我又能回报你什么?”于昕问。 “聪明人。”帽子夫人说:“这世界哪里有不求回报的帮助。我能帮你打开第一层世界的大门。相对的,很简单,我想要的只回到我的城堡。” “我要怎样才能让你回到城堡呢?”于昕端起了自己的那杯茶。 “我会把自己变成一个可以戴在身上的化身。”帽子夫人指了指她的胸口:“当你到达城堡的王座时,把我的化身放在王座上,我就可以恢复自己在城堡的权力了。而且,附赠的是,王座就是通往下一层世界的入口。” 于昕想了想,放下空的茶杯,说:“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交易。” “那么,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帽子夫人的嘴角一直咧到侧脸,看起来有些恐怖。她向于昕伸出了右手,于昕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和她握手示意合作。 帽子夫人在耳旁拍了两下手,一扇门从头顶的海水中冲出,像流星一般划过天空之后降落在她们面前。门板上雕刻着一张老人的脸,帽子夫人按了一下那张脸的鼻子,脸打了个喷嚏,开始说话了:“哦轻点儿啊!啊,是帽子夫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有客人了,老头子。”帽子夫人指了指身后的于昕:“我们要邀请她去我的城堡。你能打开的距离城堡最近的一扇门是哪里?” “哦哦,是客人啊。不过因为城堡现在换了主人,所以我联系不上城堡里面的老朋友们了。”门板上的脸蔫蔫地说:“我只能打开花园里的小门,剩下的路恐怕要这位小姐自己走过去了。” “我没关系的。”于昕说。 “真是个可爱的小姐。”门上的脸说。他的眼睛转了几圈,鼓起了腮帮子然后呼出一口气。门发出了咯吱一声后打开了。这个悬浮在半空中的木门,另一边变成了一个修剪精致的花园,和绾色飘着白云的天空。 帽子夫人的右手在身上点了几下,她包裹着如枯骨一般身材的黑色礼服裙子开始随着身子一起变小:“加油了,于昕公主。记住,把我放在王位上,我就可以恢复原本的身体。”在一阵旋转之后她的身体和头都收到了帽子中,那个华丽而硕大的帽子也变得只有胸针大小。于昕把她拿了起来,试了试发现并不能戴在头上。见帽子里面有一个胸针的卡扣,于是便把她戴在了胸前的领子上。 于昕向着大门迈出一步,终于一脚踩在了坚实的土地上。大门在她身后关闭,变成了花园中的一扇普通的栅栏门。 五、玫瑰 天空的颜色像是黄昏时云朵,但还是飘着一些白云。在这种颜色笼罩之下,所有的植物和建筑都有一种暧昧的玫瑰色光泽,让人昏昏欲睡。 比起梦境外围那无边无际的天空与头顶的海洋,这里现实得多。石砖铺成的小路旁边栽种着成片的盛开的红玫瑰与修剪成各种形状的灌木。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石亭被天空的颜色下映成浅粉色,藏在灌木与花丛之间。魔鬼与天使的雕塑互相对望着,他们身后的远处,隐约能看到耸立在花园另一边的城堡。 一切都那么美好而祥和。 除了于昕面前的空地上,一动不动地站着,纽扣双眼盯着于昕的布娃娃。 于昕也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她的感觉告诉她对面的布娃娃绝对来者不善。她们互相僵持了几秒钟,布娃娃被缝住的嘴突然张开,尖声哭泣起来。 于昕冲上前,一手抓住不停发出刺耳哭声的布娃娃,用另一只手箍住它的嘴。布娃娃虽然看起来是用麻布缝制的,却突然拥有了锋利的牙齿。在它试图咬于昕的手之前,于昕左右一拧,把布娃娃的头扔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她试着问帽子夫人。帽子夫人的声音响起:“我的孩子们,不过因为你是梦境的闯入者,所以现在是你的敌人了。” “我应该说对不起吗?”于昕问。 帽子夫人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没关系,于昕公主。这里是子晨大人的梦境,只要他回来,一切都能恢复原样。” “不过嘛,我想你需要一把武器。不然总不能让你一直用手杀出一条路来。” 旁边的玫瑰丛中,几条带刺的枝干伸了出来。它们在空中凝结成一个长条形,随着上面玫瑰花瓣的瞬间枯萎飘落,枝干散开来,露出里面的一支玫瑰长杖。 木质的长杖上布满了细微的尖刺,顶端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的周围浮动着一圈若隐若现的光圈。于昕伸出手握住玫瑰杖,感到一阵刺痛,松开了手。她问帽子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哦亲爱的,”帽子夫人说:“这可不是白白送给你的。” “如果你想要收割鲜血,就要懂得付出鲜血。”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于昕盯着那悬在空中的玫瑰杖,玫瑰杖仿佛也在审视着她。虽然也许她们可以继续彼此僵持下去,不过花园的警卫们并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 一把餐刀贴着于昕的头发飞过,于昕身边的玫瑰丛中蹿出了一个个更加高大的玩偶。它们毫不犹豫地扑了上来,开始攻击。于昕灵活地抓住了一个扑到她面前的那个玩偶的腿,把它当做武器,砸向了右后方攻过来的敌人。她一边躲过敌人的攻击,一边一拳砸在一个扑到身边的玩偶的脸上。不过她也知道,这样的近身肉搏,不可能对付得了数量众多的敌人。 她一脚踢飞了面前张牙舞爪的玩偶,一边向着玫瑰杖的方向跳过去,伸手紧紧握住了带刺的杖柄。 一阵刺痛从手心传来。玫瑰杖仿佛在吸取她的血液,绿色的长柄从她我这的地方开始染上血红。当红色接触到玫瑰时,玫瑰花苞绽放了开来,围绕着它的那一道光圈突然变得清晰而明亮,并且改变角度变得与杖平行。于昕试着挥动了一下,杖顶端的光圈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瞬间劈开了玩偶的身体。 来不及犹豫,于昕一边回想着曾经做过的训练,一边挥动着这个不知道该如何定义的武器。有的玩偶在身体被从中斩断之后依然可以爬行,只有把头打碎才能阻止他们的行动。于昕的脑海中不停浮现着某动画片里的魔法少女和某游戏里自己经常玩的某奶妈角色,不过她既没有某牌也没有治疗能量,也不能放大招拉队友获得全场最佳。 等她把身边最后一个玩偶的脑袋劈成两半,身边已经是“尸骸遍野”。不过很快,那些被毁掉的玩偶就如同燃起的纸张一样,冒着微弱的火光化成了灰烬。不过玩偶被劈砍时洒出的血液却留在了花丛与石砖上。 “不错的武器,谢啦。”于昕感到手心的疼痛感已经没有了。她张开手掌,发现她握住的那部分的刺已经磨平了,但其他没有握住的部分依然布满了小小的刺。而她手掌上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已经付出了代价,如果想要让它变得更强,就献上更多的献血。”帽子夫人说。 于昕略有所思。 她向着城堡的方向望去,却无法判断距离。虽然她身边的物体都十分清晰、真实,但远处的景象却给人留下了一种“很清晰的印象”,却又无法看清。于昕想起来子晨曾经在她们一次完成任务归来的晚饭时,兴致勃勃地告诉她自己的“梦境观察者理论”受到了造梦师协会的认可。他的理论是说,用进入梦境的人自己的潜意识来补全与细化他所观察到的景象,从而减少梦境的创作者所需付出的工作量。不过具体的内容和原理,因为那时刚刚完成任务太累了,并没有记得很清楚。 她想起子晨那谈论自己的领域时发光的眼睛,温和的笑容。再看着自己身边这没有留下尸骸却洒满了献血的土地。 于昕想,不管是什么样的魔鬼,侵蚀了子晨最重要的梦境世界,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子沐还是没有与她取得联系,其他的三个人也依然不知道在哪里。于昕想了想,问帽子夫人:“子晨,或者占据了这里的那个梦魇,会不会知道我在这里?” 帽子夫人的声音从胸口传来:“如果造物主知道他所创造的世界中发生的一切事情,那么多的信息会让他脑袋爆炸的。所以子晨创造了我们这些守护者,赐予我们独立的灵魂,来控制特定的区域。” 于昕点了点头,她一想到现在的帽子夫人也没有眼睛,便补充了一句:“知道了。” 城堡位于她的正前方,不过中间隔着很多很多的花丛、灌木和建筑。这样劈开一条路走过去显然不是正常人会做出的事情。于昕的左边,道路通向她来时所穿过的栅栏门。在没有连接其他门的情况下,栅栏门的外侧看起来是一片荒漠,也就是说这里大概是城堡周围的花园的边界。而右侧的路,则通向前去,连接着一个带着喷泉的小广场。 她向着小广场走去。穿过了那一对对望着的天使与魔鬼雕像,站在喷泉前,才注意到另一边似乎有一个人坐在喷泉的边缘。 于昕绕过喷泉,那人转过身来,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儿,穿着一件黑色带蕾丝花边的小裙子,抱着一只黑色的兔子玩偶,头顶上长着一双兔子耳朵。“兔耳萝莉”这个词铺天盖地地占满了于昕脑海中的弹幕。 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敌意,因此于昕也没有做出准备战斗的姿势。她问眼前的女孩儿:“你是谁?” “我叫韩依~”女孩儿从喷泉的边缘蹦下来,一跳一跳地来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是新手教程哦!” 新手教程才不会叫自己新手教程。于昕心想。女孩儿递给她一个信封,说了一声:“加油哦!”之后便原地转了一个圈,直接消失在了于昕面前。 惊讶于女孩儿的能力,以及她短暂的出场时间,于昕还是打开了信封的漆皮,看到里面的字条: “许愿之地规则:0.在梦境中,造物主的规则高于一切。1.梦境中不可使用法力,只能使用造物主创造的魔法道具。2.请珍惜白天。3.在第一层世界中,水可以治疗一切伤痛。4.如果你需要帮助,请跟着黑兔子。” 在最下面,似乎是新加上的一行字写着:欢迎来到许愿之地,公主殿下。 六、蝴蝶 思路一团混乱。 新手指引这个设定就已经很奇怪了,指引的最后又出现这样一句话。 难道是占据了子晨梦境的梦魇发现了她的闯入,所以安排了这样的“欢迎方式”?难道它想要看着自己一点点深入它所设计的陷阱中?可如果是这样,这句话不是反而暴露了它自己吗? 亦或是,这是子晨自己留给她的提示? 于昕的手捏着这张纸,在脑海中罗列着各种可能性。她习惯性地想要寻求其他人的意见,却想起,那几个人并不在这里。 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危险?或者,有没有也接到这样的提示? 于昕摇了摇头,心想,要相信他们。就算眼前是个设计好的陷阱,只要几个人能在一起,她就什么也不怕。 帽子夫人默不作声。于昕问她:“你认识这个叫韩依的人吗?” “我没有见过她,”帽子夫人说:“不过看她的形象,也许是子晨的朋友也说不定?”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于昕问。 帽子夫人回答:“你看她的眼睛,是露在外面的。我们这些守护者,以及那些子晨自己所创造出来的人,都是遮住眼睛的。” 于昕想起了那条遮住帽子夫人双眼,画着眼睛图案的黑色缎带,点了点头。帽子夫人继续解释道:“这里毕竟是梦境,梦境中的人和世界一样,都是子晨大人创造出来的。可以说,我们和世界本身就是一体的。所以被创造的生命不需要视觉,它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可是你们这些现实中的人类不一样,你们是梦境的观察者,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这倒的确是一个很明确的判断标准,于昕心想。她环顾四周,想起了纸条上写着的“水可以治疗伤口”。再看自己身上也被刚才的战斗溅上了不少血,于是便来到喷泉边,把玫瑰杖放在一旁,用水冲洗了一下双手。 喷泉中的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顺着她的双手爬上了全身。于昕感受到被水包围了起来,不过很快包裹着她的水便消失了。与此同时,她所受的伤,甚至衣服上的血渍,都被清洁干净了。而喷泉中的水依然清澈见底。 再次确认没有再触发什么别的事件之后,于昕选择把兔子女孩儿这件事先放在一边,等与其他人会和之后再商量。 她继续向着城堡的方向走去。 路上解决了一些和之前一样的玩偶,也遇到了几个喷泉作为补给点。在穿过了玫瑰花园后,她躲在最有一道灌木丛后面,从侧面观察城堡前那个小广场的情况。 这里就不像花园中那样,零零星星有着一些玩偶了:两个身高十米以上的巨型洋娃娃手持镰刀,正守卫着城堡的大门。而它们面前的空地上,就仿佛是玩偶们的相亲大会一样:各种各样的玩偶和布娃娃成群结队,如同丧尸一样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 “他们在干什么?”于昕低声问到。帽子夫人用声音回答:“这些我可怜的孩子们,在我走了之后,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于昕又问她:“既然是你的孩子,那你为什么不能控制他们呢?” “因为新的统治者在驱逐了我之前,先夺走了我的力量。”帽子夫人说:“只有坐在那个王座上的人才能拥有这个城堡和附属土地的统治权。如果我能自己回到这里,那何必变成一个胸针呢?” “只要把我放在那个王座上,我就能恢复力量,帮助你找到子晨了。” 于昕点点头。她评估了一下自己的玫瑰杖所能造成的杀伤性,又看了看倚着镰刀打盹的巨型娃娃,觉得正面刚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于是她沿着灌木的走向,来到了城堡的侧面。观察了一番之后,看到三楼的一个窗子开着。 此时于昕特别想会飞。 帽子夫人似乎看出了于昕的疑虑,她的声音从于昕胸前传来:“我想,你可能需要蝴蝶夫人的缎带。” “蝴蝶夫人?”于昕问:“你们的名字都起得这么随便吗?” “你也知道子晨,起名废。”帽子夫人回答道。 于昕摸摸地在心中点点头。看帽子夫人对子晨的了解程度,的确是在梦境中相处了十几年的样子。这么一想,子晨又能在现实中生活,又能在梦境中生活,加起来岂不是已经有四十年的年龄了? 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想到这里,于昕不由得嘴角上扬。她问帽子夫人:“到哪儿能找到这个蝴蝶夫人?” “她一般都会在城堡西边的花园里喝茶。”帽子夫人回答,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别扭:“你向她要就是了,不要提到我。” 于昕虽然有点疑惑,那个高傲的帽子夫人怎么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但她还是按照帽子夫人的指示,向着西边走去。不过帽子夫人在给她指完方向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绕过了几个弯,在一个玫瑰丛簇拥着的白色石亭中,果然有一人坐在那里。她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两个茶杯,和一桌子精致的糕点与茶具。 那个妇人如同帽子夫人一样,被画着眼睛图案的布条遮住了双眼,不过没有戴帽子,头发在后脑处挽成一个髻。她穿着一身如同蝴蝶翅膀堆积而成的长长的裙子,不难看出她的身份。 此时,蝴蝶夫人正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远方出神。当于昕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吃了一惊:“你好,陌生人。” 不是说所有人都认识自己么?于昕心想。她也向对方问好:“你好,蝴蝶夫人。” 蝴蝶夫人点了点头,然后不再理她,继续看着远方发愣。 于昕的脑海中飘过一大片问好。她再次试探性地问到:“不好意思,夫人,请问我可以借用你的缎带吗?”蝴蝶夫人这才转过头来回答:“哦,好啊。” 她双手伸到脑后,一条玫瑰色的丝带如同没有收到任何摩擦力一般从她的发髻中被她拉了出来,而发髻依然保持完好。这条丝带微微飘起,似乎如果不是她用手捻着其中的一段,丝带就要随时飞走一样。 蝴蝶夫人伸出手将缎带递给于昕:“拿好,陌生人。” 于昕第二次被她的行为吓到了。她手足无措地把玫瑰杖放在一边,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缎带:“谢谢你。” 惜字如金的蝴蝶夫人仍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发呆。这反而激起了于昕的好奇欲。她把这条“蝴蝶夫人的缎带”系在头发上之后,问到:“蝴蝶夫人,你在等人吗?” 对方似乎只有在自己提出问题的时候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哦是啊,她一直没有来,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了。” “我能问一下是谁么?”于昕问。 “帽子夫人啊,她迟到好久了。” 于昕想起帽子夫人提出的那句“不要提到我”,于是只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继续说:“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蝴蝶夫人说。 “你在等她来做什么?”于昕又问。 “我们约定的下午茶。茶都已经凉了。”蝴蝶夫人继续说。 这种有问才有答的对话模式让于昕感到很有趣,于是继续问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么?” “不知道,一个陌生人。” “这条缎带有什么功能吗?” “它可以让你如同蝴蝶一般轻盈。” 那倒是个不错的功能,于昕心想,怪不得帽子夫人会让她用这个来爬上三楼的窗子。 “许愿之地被梦魇占据了吗?” “不知道。” “除了我,你还见到了别的陌生人么?” “没有。” “你知不知道子晨在哪里?” “他好久没出现了,不知道。” 好吧,看来蝴蝶夫人对于除了自己的下午茶约定以外的事情毫不在意。于昕站起身来,看到两个茶杯都还是空着的。她问蝴蝶夫人:“你自己不要先喝些茶么?” 蝴蝶夫人继续望天中:“不要,我要等帽子来了之后再喝。我们约定好的。” 告辞了蝴蝶夫人,于昕来到了她之前找到的三楼窗子下面。她此时才问:“你与她约定了下午茶?你已经被驱逐多久了?” 帽子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到:“按照这里的时间,已经四个月了吧。” “那等你恢复了自己的原型之后,可要早点去找她啊。”于昕说。 帽子夫人不说话,不知道她此时是什么表情。于昕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她试着去感受缎带的力量,很快,她感觉如同伸手触摸到了一条冰凉的丝线,让这个清新的感觉覆盖全身。之后,用脚尖一点地面,她便如同失去了重量,跃上了半空。 只要于昕在她希望的地方轻轻一点,便在所点的地方凭空出现飞散的蝴蝶让她借力,就如同空中有着隐形的踏板一样。几个跳跃之后,于昕降落在了那个三层的开着的窗子上。 这里面仿佛是一个画室,铺着壁纸的墙面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油画。一个花架摆放在靠窗的地方,旁边桌子上的调色板仿佛还没干。于昕走进屋里来,依次看着墙上的画。很快,她发现了熟悉的脸孔。 一张画上,自己的半身像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睛前面蒙着一层白纱。 七、天黑请睁眼 于昕看着墙上自己的画像,画上的人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金色长发,眼前蒙着的白纱并没有眼睛的图案。而且也不像那些魔幻电影那样,画中的人并不会动。 并不会动?奇怪,好像有一幅画不太一样。 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声音。于昕小心翼翼地靠近墙角那些被白布盖着、靠着墙放在地上的画。她听见白布下面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所以小心翼翼地靠近之后,用玫瑰杖挑起了白布。 被其他画压着的一副子沐的画像,正在一边敲打画的表面,一边叫着:“于昕!于昕我在这儿!” 似乎是整个房间里唯一一个能说话能动的画。于昕把它从那堆画中拿出来,放在自己面前:“是子沐?” “是,终于联系到你了。”画中的子沐也穿着礼服,和整个房间的风格一致。她在画中说道:“我试了几次,发现可以用梦境世界中有关我的画作来联系你们。怎么样了于昕?你现在在哪里?找到其他人了吗?” “我在帽子夫人的城堡。”于昕说:“还没有找到如絮她们,你知道她们在哪儿吗?” “你们几个好像降临在了不同的地方,姗姗和如絮都没事,但是我没有找到尘峰。”子沐看起来有点担忧。 “他不会有事的。”于昕说:“他很强,会照顾好自己的。” “但愿如此吧!”子沐说:“哥哥的梦境世界比我记忆中的大了很多,我知道姗姗在一个古代风格的小城里,如絮在一个池塘的亭子中,但是不知道她们具体在哪里。我也看过了其他画像的视野,但是既没有找到子晨,也没有看到那个梦魇。” 于昕说:“她们安全就好。如果能联系到她们,告诉她们首先找到进入下一层世界的方法,并且注意安全。” “你说得对,越是向内部的世界越小,到最后总是能遇到的。”子沐说。 于昕告诉了子沐她和帽子夫人的协议,子沐有些惊讶,但也表示先按照她的意愿去做。不过她也表示,即使是子晨的守护者,也不能完全信任。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子沐说:“子晨他是自己灵魂堕落了,而不是受到了外界梦魇的侵蚀?如果那样的话,那些守护者也许只是他的棋子而已。” “子晨不会的。”于昕说:“我相信他。” 子沐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她再嘱咐了于昕几句之后,和于昕告别,去别的画像中找姗姗和如絮去了。于昕把子沐恢复静止的画像举起来,看了看墙上留下的印记,挂在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她又在房间角落里被遗弃的画作中翻找了一下,找到了尘峰的画像。可是上面的人,眼睛上被一道暗红色的颜料盖住了。 于昕叹了口气,还是把他的画像也挂了起来。 她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下,看了看墙上的画作。除了她和子晨身边的另外三个人,以及这次事件才回到身边的两个人以外,子晨的画作上还包括了他的妈妈、他初中时候的另外几个朋友,以及一些于昕不认识的人和一些风景画作。于昕心想,那些她不认识的人,应该是子晨在高中和大学交到的朋友吧。 她不由得回想起初中与子晨相遇的情形。那时候的子晨内向而孤僻,身边只有施远一朋友。不过于昕自己那源于血缘传承的能力告诉她,子晨这个人身上有着某种能力。她回去翻找了各种记载着不同能力的典籍,都没有找到对应的记载。直到有一天,和父亲一起去拜访云叔的时候,才在云叔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气息。 后来,子晨加入了她的小团体,在几个人的影响下变得积极、主动,笑得越来越多。再后来,和尘峰与自己发生了一些事,尘峰走了,子沐渐渐地远离了他们。剩下的这五个人也越抱越紧,而她的父亲,也认可了于昕身边这几个人,作为她未来接管那个位置之后,辅助她的,忠诚的朋友。 休息结束,于昕拿起放在一边的玫瑰杖。玫瑰杖上的光环重新发出光芒,旋转起来。她打开大门,门外是一条悠长的走廊,走廊两边的门紧闭着,尽头则是两段各自通往上下层的楼梯。 于昕向着楼梯走去,当她快到楼梯时,突然发现,左手边的房门打开了。 一个带着眼睛的短发女人真坐在扶手椅上,手上拿着一杆长长的烟枪,身上的衣服又紧又短,搭配着过膝的长靴。女人看着她,面无表情。 于昕本能地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她向左跳起,躲过了女人掷过来的烟枪杆。烟枪直插入墙壁中,在于昕仍在空中没有做出反应时,那个女人已经跃出房间,抓住了墙上的烟枪,以墙借力,向于昕踢了过来。 于昕讯速地以玫瑰杖进行反击。不过她注意到,那个女人的双眼没有被任何物体遮挡住,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观察者”——她是真正的人类。而玫瑰杖的顶端在接触到那人脚掌前的一瞬间,光芒消失了,而是实实在在地抵住了女人的攻击。 玫瑰杖仿佛能够自己判断敌人的属性。于昕松了一口气,不管这个女人是谁,还是不要让她受到严重的伤害比较好。 而对方显然没有这个想法。那女人顺势蹲到地上,站了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地,用烟枪尖锐的一头刺了过来。于昕只好迎战。 两人在狭窄的走廊打了几个回合,那人十分灵活,总是能够借助墙壁,从侧面发起攻击。于昕用玫瑰杖进行防御与反击,看准了时机,用杖去扫对方双腿被跳起躲过的瞬间,抽回玫瑰杖又迅速送出,把女人撞了出去。女人摔到两个楼梯中间的墙面上,滑坐了下来,晕了几秒钟,再次抬起头盯着于昕。 她的双眼虽然没有被东西遮住,却仿佛没有瞳孔,只有眼白。于昕心中诧异,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对方,发现那人的额头中央,一个十字形状的裂痕若隐若现。她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打算赌一把。 女人再次攻了过来,她灵活地跃起,以踢天花板的方式加速向于昕坠来。于昕侧身躲开,在女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用膝盖把对方撞到了墙上。趁着女人摔倒在地,于昕将玫瑰杖向她的额头刺去。 玫瑰杖此刻突然重新绽放光芒。锋利的光刃在距离那人额头一毫米的地方停下,仿佛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随即,女人身上仿佛出现了一层透明的壳,在玫瑰杖的撞击下,以额头为中心开始碎裂,散开后消失了。女人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于昕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临时起意奏效了。她把玫瑰杖转了几圈,试着收放了几次光环,放在一旁的地上。 于昕把女人用肩膀架起来,放回了她原本所在房间的扶手椅上。环视一圈,于昕发现这里是一个小小的书房。而女人扶手椅旁边的小桌上,台灯下放着一本《Java从入门到转行》。 虽然不知道那本书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但是于昕突然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过了一会儿,女人醒了,她推了推自己的眼睛,问:“我这是在哪儿?”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于昕问到。 女人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于昕:“我的天这是在拍戏么?欧洲宫廷剧?” “你是谁?”于昕再问了一遍。 “薇薇安。”那人回答道。于昕脑海中浮现起了各种妖艳的形象,然后看了看女人被紧身礼服挤出来的胸口,心想这形象道士符合她的名字。 女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胸前,她脸上一红,两手捂着胸口叫到:“这是什么啊!” “这是胸。”于昕挺直了腰板,回答道。 她试着一边安抚尖叫的女人,一边询问她与子晨的关系,之后得知了薇薇安是子晨的大学同学,而且对子晨的梦境世界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谁被带进来的。 “这真的不是拍电视吗?”薇薇安仍然一副受惊的表情:“你的意思是,子晨他有超能力?这是他造出来的世界?”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问:“这难道不是真的么?” 这些年来超能力、魔法这样的词自己已经听习惯了,不过于昕还是更喜欢自己的能力被叫做法术。虽然此时自己的那点能力并不能用就是了。她问薇薇安:“你真的叫这个名字?你不是中国人吗?” “我姓威海的威!威薇安不行吗?”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面带潮红。于昕觉得这个话题可以就此打住了。她一时不知道该拿这个有着丰满的外表,内在却是个小女孩儿的薇薇安怎么办,是组队一起前进,还是想办法让她回到现实中去。不过转念一想,薇薇安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并不是自己这个世界的人,也不会保护自己和攻击敌人。还是让她回去比较好。 她一边回答着薇薇安的各种问题,一边带她来到了画室。她正打算瞧一瞧画框,看看子沐能不能出现,却发现薇薇安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怎么了?”于昕问她。 薇薇安转过头来,对她说:“已经是晚上了?” “是啊,”于昕说:“有什么问题吗?” 薇薇安惊恐地看着外面,于昕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一轮明月刚刚爬上天空,天地一片宁静。 “我还记得一件事,”薇薇安说:“是一条规则,一条这个世界的规则。” “你知道这条规则吗?”她看着于昕:“那条规则说,‘请珍惜白天’。” 于昕想起了纸条上的内容,但还是迷惑不解。 两人面面相觑,僵持在画室中。 画室的门突然传来撞击的声音,于昕瞬间启动了玫瑰杖顶端的光环,而与此同时,城堡外面的花园里,大大小小的玩偶们都发出了尖叫声。 “这是什么意思?”于昕一边警戒着房门,一边问道。 “到了晚上……”薇薇安则紧盯着窗外:“所有这个世界的造物,都会展现他本来的样子。” 花园中的玩偶们停下了脚步,对着越升越高的月亮,尖声叫着。从它们被缝住的口中,一个个远远超过了它们身体体积的眼球,挣脱了线的束缚,带着神经组织一样的东西升上空中,留下被掏空了的娃娃。 一个个巨大的眼球飘到空中,有几个眼球注意到了画室开着的窗子,向里面看了过来。 与此同时,画室的门被撞破。一大堆看起来像是被剥去了皮肤的婴儿,混着粘稠的血液与粘膜,从门外扑了进来。 “本来的样子?”于昕大声问到: “这是一个噩梦么?” 八、火与骑士 黑色的梦境每晚都会到来。因此我不敢入睡,也不想进入梦境。 直到有一天,我学会了在梦境中闭上眼睛。 我闭上眼睛,这样他们就不再存在,不再能够伤害到我。 腹背受敌这个词足以形容于昕的处境。她举起玫瑰杖,随时准备好进攻。 比起经历过实际战斗的于昕,薇薇安就不行了,她已经吓得瘫软在了地上,却还有足够的力气尖叫。 “让我醒过来吧我一定好好学C语言好好做一个程序员!” 虽然完全听不懂她到底在喊什么,但是于昕还是把她护在身后,靠近了墙壁。此时,门前挤满了看不清形状的血怪,而窗外漂浮着的巨大眼球,则从瞳孔中,伸出了惨白色的手臂,向着窗户伸了过来。 于昕握紧了玫瑰之杖,她的手掌压在了没有被触摸过的刺上,流出的血液被长杖吸收,从而使顶端的光环更加明亮了。 正当眼球的手臂即将穿过窗户进入房间时,于昕身后的墙上,那幅画着她自己的画像,突然睁开了眼睛。 画像眼前的白纱伴着火光消散,露出了画像上,那人金色的瞳孔。 一股金色的力量从画像中涌出,穿过整个房间将房间包裹了起来。门外的血怪被力量推了出去,窗外眼球伸出的手臂也仿佛撞在了墙上,无法进入。 “她的眼前不可出现黑暗。”这样一行金色的字出现在了对面的墙上。 于昕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薇薇安则反应了过来:“这是子晨的规则之一。”她紧抱着于昕的腿:“这个‘她’指的就是你?我们安全了么?” “只是暂时的。”于昕丝毫没有放松,她看到窗外漂浮的眼球越来越多,都在撕裂的瞳孔中伸出手臂,撞击着窗子。门外的血怪也几乎覆盖住了大门,挤压着门上的结界。于昕想,即使是规则,那也只是一幅画而已,力量毕竟有限。 “于昕!”子沐的声音从她的画像传来,于昕看到她,对她说:“子沐,你能不能把她从梦境中带出去?”她指了指薇薇安。子沐点了点头:“没问题,我可以通过这个画像打开一条临时的通道,让她快点进来。”说完,画像上的子沐让到一边,原本平整的表面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深洞。 于昕让微微安赶快进去,薇薇安在钻进去一般身体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于昕说:“如果子晨把我都抓了进来,那他一定也带来了李策和徐徐,如果你找到她们,可以帮帮我,把他们带回来么?” 于昕吃了一惊,这个胆小的女孩儿虽然本身没有力量,但这时还能想到她的朋友。她冲她点点头:“你放心吧,他们也都会没事的。” “谢谢你!”薇薇安说完,便进入画中不见了。子沐重新出现在画中,对她说:“再坚持一下,我说的惊喜马上就到了。” “到底是什么惊喜!没时间了!”于昕说道。 子沐正想说些什么,但一阵金色的能量爆炸开来,她的画像被从墙上震下摔在地上。于昕顺着力量向后翻了一圈,站稳脚步,抬起头时,看到那个保护着房间的金色结界已经破碎,画上的自己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面对着涌进来的敌人,于昕举起了武器。 她挥砍着眼前的一切,将手掌从杖的中间一直滑向杖尾,血液顺着杖柄留下,被玫瑰刺吸收。原本杖顶端的光环变成了真正翁的镰刀形状的光柱。于昕挥动着玫瑰镰刀,驱赶着不断涌进来的血怪与眼球伸出的手臂。 不过战斗经验丰富的她,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难道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其实作为大家口中的“公主”,作为那个位置的继承人,她本身是可以不参与战斗的。她家族传承的力量是提升宣誓效忠者力量、被称为‘王’的能力。而她自己,确效仿着历史记载的那位家主,从来不用能力让人效忠,而是真正的,让对方信任自己。 她身边的那四个人,和曾经的那两个人,都是因为与她共同出生入死过,才决定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为接管那个位置做准备。 所以她作为王族,也依然练就了一身的武艺。这次为子晨而进入梦境,也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她的朋友、家人,就应该由她来拯救。 眼前是血,血中伸出惨白的手臂。而间隙中,仿佛看到了冲天的火光。 火光,总让人想起那个人。 “不许你们碰她!!!” 男人嘶吼着,挥动着燃烧的巨剑,从天上劈了下来。愤怒的火焰扫荡了眼前的怪物,又恰到好处地在接触到她之前消散。那人劈开了墙壁,逆着月光站在她面前。 “救驾来迟,公主殿下。” 严山把巨剑扛在肩上,向她伸出手,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果然是你。”于昕笑着说:“我的火焰,我的骑士。” 每当她有困难之时,他一定会出现帮助她,不论天涯海角,过去还是未来。 “我知道你有好多话要问,”严山说:“不过还是到安全的地方再说。”他把巨剑背在背上,然后抱起于昕高高跃起。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冲出了城堡,一直跳到高空中,然后顺着一个方向坠去。 严山如同流星一般追在城堡区外的岩山峭壁上,他把于昕放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她。于昕先从剧烈的冲击中恢复了过来,然后惊讶地对严山说:“你怎么这么强?” 严山先回答了她的问题:“比起你们,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三个月了。”他笑了笑:“顺便还征服了龙谷所有的龙,统一了龙骨。” 于昕脑海中满屏的惊叹号。她一时不知道应该把吐槽的重心放在‘这个世界还有龙’还是‘你竟然征服了龙谷’上。然后她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你这衣服跟没穿一样啊胸肌腹肌都露在外面。” “诶这样不好么?”严山有些脸红,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头发由额头向后顺去,是火一样的红色。他金色的双眼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两个人来不及叙旧,先交换了一下信息。于昕得知,严山在梦境中的三个月、现实中的三个星期左右前来到梦境世界的龙谷,但是不记得进来的过程。他进来时便带着这把巨剑,并且为了生存,击败了攻击他的巨龙,从而意外结束了巨龙的战争,统一了龙谷。 “虽然我知道你现实中很强,但没想到到了这里变得更强。”于昕说。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严山接着告诉于昕,他在龙谷的殿堂与最终的黑龙决战之时,力量突然被数倍增强,因此才获得了胜利。之后殿堂中子沐的雕像突然开始说话,告诉了他子晨受到的侵蚀和几个人进入梦境的事情。严山推测:“你看我这把剑的剑柄,原来只有两格是亮着的,而现在亮起了六格。我认为,这把剑的力量是根据梦境中我们几个人的人数而改变的。” 而当于昕问到他是怎么找到她时,严山告诉她,他是跟着一个黑色礼服的兔耳少女,走出龙谷来到这里的。 如果你需要帮助,请跟着黑兔子。于昕还记得这条规则。 这些规则像是这个世界的解说和引导,无法使用魔法、天黑之后的噩梦模式、获得帮助与保护的方式,都在规则之中。于昕心想,之后要多去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应该会有帮助。 “那我们现在的阶段目标是什么?”严山问到。于昕想了想,告诉了他自己与帽子夫人的交易:“我们先把帽子夫人的领地夺回来,这样她也能帮助我们。” 严山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于心胸前带着的帽子形胸针。他对于昕说:“我不能信任她,不要把她戴在胸前,那里离心脏最近。还是交给我吧。” 于昕听罢出了一阵冷汗。她虽然也没有完全信任帽子夫人,但没意识到把她戴在胸前的不妥。这样说来,倒的确是真的。 帽子夫人倒是先说话了:“这位骑士大人,我这点诚信还是有的。” 严山不置可否。于昕叹了口气,还是决定维持现状不变:“如果她要加害于我,那她早就动手了。” 在解决了这个小小的纠纷之后,于昕和严山站在峭壁上,看着城堡的方向。城堡的领地中,到处都漂浮着巨大的眼球,而被他们破坏的画室仍然燃着大火,在远处也能看到冲天的火光。 “可惜了那些画。”于昕说。 “只要子晨大人回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帽子夫人的声音从她的胸前传来,于昕感觉她似乎是轻声叹息了一下。 严山与她对视之后,说道:“那么,接下来,就要向着城堡的王座前进了。” 于昕点点头。严山把她单手托起,放在肩上,从峭壁的顶端,朝着城堡的方向跳了下去。 九、蜘蛛城堡 巨大的眼球燃烧着坠向地面,砸在玫瑰丛中。从于昕的角度来看,天空中仿佛正经历一场流星雨,而自己就是那流星坠落的方向。 她逆着月光奔跑着,正前方是那座城堡的正门。在她的前面,严山挥舞着巨剑,把一切阻挡在路上的生物劈成两半。道路的两边也不断有破碎的、带着火光的娃娃锲而不舍地扑上来,被于昕手中玫瑰杖顶端的光环斩断、倒在路边。 于昕和严山这样杀出一条路,一直来到城堡的大门面前。 严山的剑在集满了六格能量之后几乎是所向披靡。两个守门的巨大玩偶移动着沉重的镰刀挥砍过来,严山高高跳起,跳到第一个玩偶的背上。而另一个玩偶则向着他砍了过去,被严山闪身躲开,镰刀刺在了第一个玩偶的身上。 如山一般的玩偶发出嘶鸣声,回手去打它愚蠢的同伴。严山趁机挥剑,斩断了玩偶的手臂,切口燃烧了起来。 “于昕,你先进去!”严山一边防御着玩偶的攻击,一边向着于昕喊到。虽然他能够与这两个举行玩偶抗衡,但面对着体型上的压制,以及不断涌来的其他敌人,一时无法分出胜负。 于昕也不做犹豫,向着大门冲去。她灵活地躲过两个玩偶的腿,斩杀了几个小的血怪,跃进了大门中。 大门徐徐关起,于昕独自站在大厅中。砍杀声被隔绝在了门外,大厅里,月光从玫瑰窗中透进来,冰凉而宁静。 王座孤零零地位于几个台阶的高台之上,红色的地毯从王座一直铺到大门前。 于昕有一时的恍惚,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大走上前去,迈上台阶,来到王座之前。 她解下胸前帽子形的胸针,双手捧起,慢慢地,放在王座上。 月光直直地射进来,仿佛聚光灯一般打在王座上。 几秒钟的时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接着,于昕感到了一股力量以王座为中心爆炸开来,把她推出了几米远。于昕稳住身体,激活了玫瑰杖的光环,看向月光下的王座。 那个瘦高的女人,带着巨大的华丽的帽子,身影由透明变得清晰,就像是月光下的幻影。她先是轻轻地勾起了嘴角,接着,咧开嘴,带着一个可怕的笑容站了起来。 “终于,我又回到了这里。” 她开始尖声地大笑。 城堡的大门被轰的一声撞开,严山用巨剑护住自己,从外面砸了进来。他在地上滑行了几米远,身前的剑划开了地砖。于昕跑到他身边,对他点点头,两人一起看着回到自己王座上的帽子夫人。 “看看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孩子,”帽子夫人一边笑一边说:“妈妈不在这里,你们胡闹够了么?” 门外气势汹汹的玩偶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吃惊地看着她。天上的眼球也都静止住,面对着城堡里面。 帽子夫人走下台阶,向两边伸出双手。她的下半身开始变化,被黑色裙子包裹住的双腿随着裙摆一起变形:八条腿从裙摆中伸出,四处抓挠着地砖试图掌握平衡。裙摆被撕裂,一个蜘蛛的身体出现在帽子夫人腰部以下。 而帽子夫人,那标志性的帽子,也从头上滑了下来。她眼前的布条解开了,露出里面深不见底、黑洞一般的双眼。 “坏孩子就要受到惩罚!” 帽子夫人,也许现在应该叫做蜘蛛夫人,开始变大。她的身体几乎要接触到大厅顶端的吊灯,而她的蜘蛛形的下半身,则几乎占满了大厅的空间。严山护着于昕向后跳去,站在了王座旁。 空间中凭空出现了纵横交错的蜘蛛丝,将所有的怪物困在其中。两个巨大的玩偶开始试图挥动镰刀,可她们一移动身体,接触到丝的地方便被割开,流出里面填充的黑色砂砾。 所有的蜘蛛丝如同刀刃一般,疯狂地割开蜘蛛夫人面前的一切物体。她还在齐声尖笑着,像是指挥一般挥舞着如同骨骼一般的双手。血怪被切割成无法重新凝聚的小块,每一刀都喷出献血,染红了大厅的地板与墙壁。空中的眼球与手臂被腾空而起的蛛丝拉到地面,割开、割断。 鲜血的铁锈味充斥着大厅。于昕对着蜘蛛夫人大喊:“别忘了你的承诺!第二层世界的大门在哪儿?” 蜘蛛夫人身体一顿,然后缓缓转过头来,仿佛忘记了大厅中的两个人类。但她如同黑洞一般的双眼此刻只能看到疯狂与鲜血,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于昕和严山立刻看懂了她那饥饿的野兽一般的眼神,立刻向两边跳开,躲过了蜘蛛夫人拍下来的巨大手掌。严山一脚踢向墙壁,向着于昕的方向跳去。于昕自己也在落地之后举起了玫瑰杖护在身前。 她脑海中迅速回想着与帽子夫人的对话,然后眼睛看向了王座。 “附赠的是,王座就是通往下一层世界的入口。”帽子夫人当时这样说到。 于昕把这句话告诉严山,后者点点头,向空中跳起,斩断挡路的蛛丝,跳到大厅中二层的栅栏上。他挥了几下巨剑,将火焰甩到蜘蛛夫人身上。感受到灼烧的蜘蛛夫人放弃了眼前的于昕,转过身来对付严山。于昕则趁着这个机会来到了王座旁边。 她绕着王座转了一圈,来到了王座的后面。 石制的王座后面,是一幅水墨画,画着无尽的荷塘。这与整个第一层世界格格不入。于昕伸出手,触碰到画纸。画纸上仿佛激起了一阵涟漪,原本静止的荷叶缓缓移动着,一扇雕花木门从画面中浮现出来。 “找到了!”于昕向着严山喊到。严山此时正一边在二层的栅栏间跳跃躲避蜘蛛夫人的手臂攻击,一边斩断拦路的蜘蛛丝线。他听到于昕的叫声,直直地冲向王座,将巨剑刺入了王座前的石阶上,扬起一阵碎石。 于昕试着打开那扇木门,门却纹丝不动。一个声音出现在于昕脑海中: “所爱之人?所恨之人。” 严山疑惑地看着她,他的脑海中也出现了这句话。 于昕没有犹豫地,回答:“尘峰。” 门却没有变化。 严山一脸惊恐,而于昕却在疑虑。她知道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但如果不是这个答案,又会是什么呢? 子晨在后来的时光中遇到的人,伤了他的心的人,那个名字并没有告诉过自己。 她突然觉得自己不了解子晨,但又隐约觉得,并不是这样。 “那个……老于,不是那么回事……”严山还在磕磕巴巴地试图解释什么,而于昕此时并没有在乎这件事。她回忆着,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子晨的一切:子晨并不是一个很专一的人,他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很久,即使是与尘峰相识的那些年。 而她偶尔知道的、其他的人,都似乎有那么一种共同点…… 蜘蛛夫人的手掌已经想着他们拍了下来。 于昕下定决心,对着门说出一句话,门应声而开。严山护着于昕冲进门中。 “所恨之人,便是所爱之人。” 十、荷塘 发出白色光芒的石阶盘旋向下,是这个黑色的空间中唯一存在的事物。 于昕和严山沿着石阶走着,严山首先打破了沉默:“于昕,你那个答案是什么意思啊?” “也是突然想到的。”于昕说:“这种问题的答案不一定是一个特定的人的名字,所以我就试着用另一种方法来回答了。” 严山想了想,不是很明白。于昕看他的样子,笑着说:“这个问题不用想的很清楚啦。” 她回忆起曾经与子晨有过的一次交谈,那是他们的第一次争吵。或者说,是子晨单方面的抱怨。 两个人都不喜欢把情绪拖沓太久,所以吵过之后就好好谈了起来。子晨那次告诉她,自己即使是对最亲的人,也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源于他与他的家人的关系:因为那个无法向他们诉说的秘密,子晨只好在他的父母面前也隐藏自我。久而久之,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甚至,变成了性格的一部分。 而同时,这样的他,从来不会放任自己的感情。每当他发觉深陷于一个人时,就会开始疏远对方。因为子晨认为,不要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感情,才是对那人好。 所以她才回答了这个答案。看到于昕在发愣,严山推了推她。于昕回过神来,哈哈一笑,对严山说:“好像是他以前和我说过,所以就答上来了。” “那另外那件事……”严山接着问。 “那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于昕摆了摆手:“那已经过去很久了,不是么。” 严山看着于昕的脸,不知能说什么,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好了,现在说说你吧。”于昕说:“刚刚时间紧迫,都没有好好地聊一聊。你真的不记得是怎么进入梦境的吗?” 严山想了想,回答:“我能记得的是,子晨在我面前,和我说着什么,然后我就昏了过去。不过……有点奇怪……”他努力地回想着:“那时候的子晨……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于昕皱起了眉头:“如果按照你这么说,子晨在他昏迷后一个星期的时间还曾经出现在你的面前。这样不对啊?” 她试着排列时间关系:“我发现你失踪是三个星期以前,刚开始以为你被派去什么任务了所以没有特别留心。但是一个星期以前,我才发现你和子晨都联络不上,才去问了我父亲。他那时才向我坦白,子晨昏迷的事情。” “云叔没有做什么吗?”严山问。 “云叔这一年来身体一直不好,你也知道。为了能维持那个结界,他已经很费力了,所以父亲也没有让他来处理子晨的事情。而且,你也知道,连子晨都被梦境吞噬了,那父亲正在培养的其他造梦师也很难办到。所以我才去找了子沐,幸好她愿意帮忙。” “她当然会帮忙。”严山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她是我们的子沐啊。” “你说得对。”于昕也勾起嘴角。 “接着呢,你在龙谷都做了什么?” “你明白的,”严山说:“一开始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所以就带着身边的巨剑,去找人挑战。”于昕心中窃笑,严山的这个爱好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但是打了几条中等体型的龙之后发现,我去,这个地方根本那就没有人啊。” “龙就已经很难打了好么?”于昕对他说:“如果按照现实中的力量来看。” “是啊,和当时在欧洲那边见到的差不多。”严山说:“子晨这个方面倒是借鉴了不少那边的元素。大概一个星期之后,我才遇到了那个叫韩依的女生。她告诉了我这个梦境的事情。” 于昕惊讶道:“韩依也去找过你吗?” “是啊。”严山说:“她还说让我好好积蓄力量,再等一等,会有人需要我的帮助。” 于昕在心里盘算起来。韩依这个人看来并没有对他们有敌意,而且从眼睛没有被遮住这点来看,是一个现实中的人。 之前遇到过的另外一个现实中的人,薇薇安,是子晨的大学同学。但她显然对整个梦境世界一无所知,只是被带进来变成了帽子夫人的替代品——城堡的女王。而这个韩依,则是一个有着自主意识的,类似新手引导NPC的角色。她一定与子晨有关,或者说相识。而且,她应该知道更多关于这个梦境的秘密。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严山,并且讨论了起来那个所谓的“梦魇”。 一般来说,梦魇在进入了一个造梦师的梦境之后,会首先对梦境进行封闭,将梦的主人困在梦境中,造成宿主在现实中沉睡不醒的情况。接着,他会以不同的方法,腐蚀造梦师,最终吞噬掉那人的灵魂,从而将梦境变成自己的所有物,再一点一点吸取梦境的力量直至枯竭。 而子晨的梦境,显然还没有被梦魇完全控制。他与梦魇都还不知道城堡中发生的事——帽子夫人的回归和发狂,不然,不管这个梦境的主人是子晨还是梦魇,都回前来处理。 也就是说,子晨应该还在这个梦境中的某处。而韩依,则应该是他排出来,帮助于昕一行人的守护者。 这样似乎就解释得通了。而于昕所要做的,就是找到梦境中的子晨,在他们的帮助下,子晨一定可以战胜那个梦魇,夺回梦境的控制权。 “看起来是一个可以达成的目标啊。”严山说。 他正和于昕一起向前走着,却突然脚下一空。由于长时间的安全,于昕和严山都没有及时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做出反应。于昕试图抓住严山的手,却晚了一步。严山从突然出现的楼梯间隙中坠了下去。 “不要担心我!他不会让我死的!”严山在掉出可视范围之前这样喊到。于昕先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梦魇发现了他们,所以把战斗力报表的严山先支开,再对付自己?还是子晨…… 惊慌失措和无助地自怨自艾可不是于昕的性子。她站起身来,握紧了手中的玫瑰杖。不管是什么原因,眼前有什么困难,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去面对。 这是她做事的原则。而且她也相信,严山不会就这样消失的。只要找到了子晨,让他找回严山是很简单的。 白色的台阶已经可以看到尽头。于昕继续向下走着,来到一个与台阶相同材质的平台。一块碑树在平台中间,碑面上,仿佛一扇开着的门,通往另一个空间。 荷叶的清香随着轻柔的风,从另一边吹来。于昕来到石碑前,向着里面迈了进去。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开满了荷花的池塘。于昕此时正站在一个池塘中的亭子中,背后的石碑已经恢复了原本石头的质感,不再连接着那个黑暗的楼梯空间。于昕迈开两步,回头观察这块碑,上面只有一个字:心。 “所以这里是你的心吗?”于昕对着池塘说:“你想表达什么?出淤泥而不染么?” 这就十分好笑了,子晨经常对那些他帮助过的人说,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于昕觉得,以子晨那自尊心,这样的形容词会让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那又会是什么寓意呢?于昕心想。她踏上了停在亭子旁边的木船,船自己向着对面那建在池塘中的白色石台划去。她坐在船上,看着开满荷花的水面,但却好像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半张脸从水中升起,从荷叶下面看着自己。 于昕猛地站起,激活了玫瑰杖的光环。她仔细地观察水面,才发现表面平静的水面之下,充斥着被水泡得肿胀的尸体,正聚集在船边。 她明白了,这才是子晨想要表达的,自己的心: 在平静而美好的表面下,污秽不堪。 十一、回音亭 一道白色的人影从天空闪过,落在马头墙上。他居高临下地环视一圈,并没有找到目标。 白色的长袍被他披在身上,领口镶嵌着毛皮。他的头发也是白色的,搭配着一双鲜红色的眼睛,像是影视作品中出现的吸血鬼。这人双臂环在胸前,脸上带着不悦的表情盯着下面的街道。 这里是一片青瓦白墙的古典小城,家家户户门口点着灯笼,庭院中栽种着竹林和松柏。街道与水道交错相连,汇集到城中央的水池中。奇怪的是,这个小城中,无论街道上还是房屋里,都没有一个人。 那个白衣男人冲着前方大喊:“别藏了!我知道你在附近!” 他所喊话的人正靠着一面墙,手捂着肋下的伤痕。他咬了咬牙,倒吸一口冷气,从身上那个边缘破碎的外套长袍上撕下来一条长布,自己为自己包扎伤口。 这人满脸血污,眼睛却黑的发亮。他探身从墙角向子晨所在的马头墙顶看去,又迅速闪身回来。 “不藏我难道送死吗?”他心里想到。虽然因为这几年已经不再和于昕他们出任务,所以手脚功夫生疏了不少。可在他的印象里,那个钟情于创造梦境、被自己一直当做法师所看的子晨,怎么会有如此迅速而准确的动作? 尘峰叹了一口气,他悄无声息地进入旁边的院门中,想从水缸中打些水擦一下脸。他刚刚手接触到水面,正感受到一种奇怪的力量从水中涌上来,就听到身后的墙头上一阵瓦片摩擦的声音。 “你怎么会知道水可以治疗?”白发的子晨眯着眼睛,冷冷地问。 “我不知道啊。”尘峰如实答道。他没有回过头,也能感受到子晨的杀意。迅速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之后,立刻做出反应:先是用醒来时就发现戴在身上的长剑的剑柄击碎了水缸,让水泼了自己一身。接着迅速抽出长剑,用剑尖借力将几个水缸的碎片抛向子晨。 子晨一发力,几个飞来的碎片停在了空中。他一边说着:“你不会想用这几个瓦片来攻击我吧?”一边向着尘峰看去,却发现尘峰早就窜出了院门,顺着街跑远了。 “啊啊啊啊啊!”子晨生气地把几片碎片弹开,点了一下脚尖便高高跃起。他落在房檐上,接着向下一个房檐跳去,追赶着尘峰。 木船剧烈地摇晃着,于昕很难稳住身体。她俯下身来,发现这些水中的尸体虽然在不停攻击木船,却没有办法爬上来。她向前看去,估算了一下船与前方石台的距离。然后沿着船体跑了两步,用力跳起。她的左脚在空中点了一下,几片蝴蝶凭空出现。她踏着蝴蝶,跳到了白石台上。 船还没有到岸,但是水中的尸体也不再骚扰木船了。他们沉到水下,消失了。 湖面又恢复了平静,荷叶簇拥着的荷花在微风中摇晃着。 刚刚逃脱了水鬼危机的于昕松了一口气,她转过身来,被突然冲过来的人装了个满怀。 “于昕!幸好你没事!” 于昕站稳神题,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 这显然是如絮无疑,但她此时穿了一件荷花颜色的汉服大袖衫,搭配着淡绿色的齐腰襦裙。一条长长的水蓝色薄纱披帛无风自鼓,飘在身边。她本来的黑色长发也挽在了脑后。 于昕说道:“这身不错哦。”接着和她抱在一起。 “终于见到你了,我们找了你好久啊。”如絮激动地说道。她在于昕之后进入的梦境,到达了第一层世界的雪城。虽然姗姗和她在一起,却到处也找不到于昕和尘峰。 于昕抬头看了看周围,问到:“如絮,你不是和姗姗在一起么?姗姗在哪儿?” 如絮说:“我们在雪城的教堂找到了第二层世界的入口,是教堂的玫瑰窗。姗姗先穿了过去,但我再进去的时候,就发现她不见了。” 于昕也告诉了她自己和严山在那个黑色的楼梯空间中失散的事,同时告诉了她严山这段时间来在龙谷所做的事。如絮在惊讶的同时,也告诉于昕,她和姗姗也是在那个叫做韩依的兔耳少女的指引下到达雪城教堂的。 “除了尘峰之外的人都见过了,那他到底哪儿去了?”如絮问。 于昕也不知道。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样子,从之前的西方古典款式的短裙变成了和如絮一个色系的,同样有着荷花风格的轻纱短裙。而手中的玫瑰杖倒是没有变化。不过由于之前在黑夜袭来时,于昕把杖柄上所有的刺都用血磨掉了,所以现在杖柄已经一片光滑。 “你得到的武器是什么?”于昕问如絮。 如絮转了个身,向着一个方向伸出手去。搭在她手臂上的蓝色披帛突然变得灵活起来,向着她手伸出的方向穿了过去,缠住一朵荷花的茎,将它摘了下来,递到如絮的手心里。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叫这个东西。”如絮说:“它还能恢复伤口,但是杀伤力不是很强。” 于昕点点头。她继续把规则和黑夜的事情告诉了如絮。如絮听过之后,担心地望着天空:太阳此刻并没有在两人的头顶,而是斜挂在天的一边。不过由于两个人都是刚到这里不久,如絮在得知黑夜模式之前也并没有在意太阳的方位,所以并不知道此时是上午还是下午。 脚下的石台正向着太阳在天空中的方向延伸着,连接着远处的一座座亭子与石台。于昕和如絮商量了一下,眼下也并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只好沿着石台向前。 如果不去考虑哪些突然从水中蹦出来,长着鱼的身子和人的四肢的送经验的鱼人小怪的话,这趟路程倒也是十分惬意。这里的景色真的很美,一望无际的池塘被翠绿的荷叶覆盖着,点点荷花从荷叶间探出头来,有的半遮半掩,有的则开得灿烂。清凉的风将荷花的香气带到岸上,吹得人神清气爽。 要不是刚刚在木船上见识到了水中的恐怖,于昕真的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也许等到把子晨找到以后,可以让他偶尔带大家一起来到梦境中,放松一下。 跳上岸来的鱼人形态各异,几乎什么种类的鱼都有。于昕数着自己斩杀的锦鲤鱼人,觉得以后再怎么在微博上转发锦鲤恐怕都没有用了。如絮的水蓝色披帛虽然在攻击敌人时效果不太明显,但配合着于昕的攻击,对拦路的怪物进行骚扰和迷惑,也让于昕轻松不少。 穿过了眼前的石台,两人来到了一个亭子前。走上几节台阶之后,发现一个梳着高高发髻的少女,正背对着她们坐在那里弹着一把古琴。 虽然琴弦随着女子的拨弄抖动着,古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两人虽然没有感觉到女子的杀意,但还是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抚琴的女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到来,依然拨弄着琴弦。于昕来到她面前,看到她和之前的薇薇安一样,双目无神。如絮也转到于昕的身边,她看了看那女子,向于昕问到:“你觉得我们需要和她战斗吗?” “似乎没有必要。”于昕说。虽然眼前的少女弹琴的姿态很美,却因为没有一点声音,而让人感到诡异。于昕心想,这人显然也是一个现实中的人,但是却没有像薇薇安一样攻击她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于昕觉得,还是让子晨自己来解决比较好。 她拉了拉如絮,示意对方和她继续向前走。两个人走下了另一边的台阶,继续沿着石台前进。 脚下的石台两边树立着同样材质的石栏杆,大概有一辆车的宽度。虽然之前的石台也有一些岔路,但现在的岔路却更多了。两个人没到一个分支点,便向着太阳的方向继续走着。她们把眼前最近的亭子作为目标,向前前进。 虽然路上还是不断出现鱼人骚扰她们,但这并不是于昕关注的重点。这些鱼人上岸之后行动缓慢,挥舞着鱼叉,几乎两下就能解决。真正让于昕在意的事,是明明近在眼前的亭子,总是要在曲折迂回的石台间走好久,都不能到达。 两人在路过那个女子弹琴的亭子之后已经走了半个小时左右,才还不容易到达了她们目标亭子的脚下。两人走上台阶,却发现,同样的一个女孩儿坐在那里,同样拨弄着一把无法发出声音的古琴。 “如絮,你记得刚刚的那个抚琴女子的衣着和相貌吗?”于昕问到。 如絮努力回想了一下,回答:“不是记得很清楚,但我觉得,似乎眼前的女孩儿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之前的,好像是蓝色的裙子吧?” 两人眼前的女子是一件青绿色的裙子,这似乎和记忆中见过的女子并不一样。因此于昕只好判定,这是另外一个人。不然的话,就表示两人在绕圈子。她们特意记了一下眼前女子的衣着配色,接着便向着视野中的下一个亭子前进。 又过了好久,才到达下一个亭子。两个人怀着忐忑的心走上台阶,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景象:穿着青绿色裙子的抚琴的少女。 于昕说:“上一个,是青色的裙子对吧?” 如絮却说:“诶?不应该是浅绿色么?” 两人面面相觑,于昕说:“虽然我不是很记得颜色的名字,但是刚刚那女子的裙子应该是偏蓝色的啊?” “我明明记得是偏绿色啊?”如絮说:“虽然是介于蓝色和绿色中间的颜色,但的确是偏绿色啊?” “等一下,这应该不是咱们眼睛的问题。”于昕说。虽然以前网上曾经有过裙子到底是蓝色还是金色的这种问题,证明人与人的眼睛对于颜色的反应是不同的。但是此时,于昕觉得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如絮,走了这么远了,我们都有点累了。也许是记错了吧?” “重点是,如果我们走了这么久,见到的都是同一个抚琴的女生。虽然裙子的颜色记得不同,但还是有这个可能性——我们在兜圈子啊!” 如絮说:“你说的对,也许这个颜色只是在误导我们?” 两个人同时看向抚琴的女子,她的裙摆铺在地上,如同展开的荷叶。细碎的水珠点缀在裙摆上,像是随着音声轻微晃动着。女子的头发全部挽起,梳成高高的发髻,用簪子和梳子固定住,露出雪白的脖颈。她的手指白皙而细长,拨动着琴弦。琴弦震颤着,留下残影,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女子始终闭着眼睛,嘴角带着笑容,一张一合,似乎在唱歌。 十二、倒影 由于感受不到杀意,所以于昕也并不像用武器对着对方。她示意如絮用她的披帛去探试一下那个亭子中的女子,如絮抬起手臂,披帛顺着她手的方向伸去,却径直穿过了那人的身体,触到了地面。 于昕也走上前去,伸出手尝试触摸弹琴的女子。手指在接触到那人的皮肤时穿了过去,并且毫无感觉,仿佛穿过了一团光。她退后两步,用玫瑰杖瞄准了女子额头上的十字形裂缝,狠下心来用力一戳。武器的攻击也依然没有反应,那女子依然不发出一丝声响地弹奏着她的古琴。 见任何方式都不能接触到弹琴的女子,两人只好放弃。她们走到一旁,坐在亭子的扶手上稍作休息。 “看来这的确是一个阻碍我们前进的关卡。”于昕说。 如絮不置可否,她坐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力气,然后起身,沿着亭子的边缘走了一圈,试图在亭子中找到什么线索。于昕也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个能够提供帮助的兔耳少女韩依。她只好暂时放弃,看着开满荷花的湖面放松自己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 不过一会儿,如絮走了回来,对她说:“于昕,我想你应该来看一下这个。” 于昕疑惑地跟着她来到亭子边缘。如絮指着水面问她:“你看看水面,看到了什么?” 于昕向着水面望去,她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在木船上遇到的水尸,不过视野中并没有出现。她盯着如絮手指的方向,透过清澈的湖水能够荷叶在水下的茎,甚至还有一些游动的小鱼。她不明白如絮让她看的是什么。 如絮又指着亭子中的少女,问她:“那个女孩,虽然看得见,却摸不到、听不见,你觉得像是什么?” “像什么?”于昕想了想,说:“像是3D投影?你不是想说这个吧?” “不是3D投影,但也差不多。”如絮笑了笑,接着说:“像不像镜子中的倒影?” “诶?”于昕听她这么一说,倒觉得的确有几分类似。但是她问到:“可是倒影的话,不应该是在镜子里面么?” 如絮接着问:“你在水中看到了什么?” 于昕如实回答:“鱼、还有荷叶的茎?还有什么?”她看着如絮质疑的目光,磕磕巴巴地说道:“还有水?” 如絮被她逗乐了,笑的前仰后合。止住笑之后,她对于昕说:“这又不是脑筋急转弯。我是说,你在水中看到我们的影子了吗?” 于昕这才恍然大悟。的确,虽然水的确是十分清澈,但是竟然完全没有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她问到:“好如絮,快告诉我吧,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我们是不是,在倒影之中?” 这句话有点不好理解,但是于昕看了看亭子中的少女,便明白了。如絮的意思是,她们两个人其实是在湖水的倒影的世界中,那个弹琴的女孩儿,是她本体的倒影,所以才既没有声音也接触不到。而她们两个,因为正处在倒影的世界里,所以在水中反而没有影子。 “我们什么时候到影子的世界里的?”于昕说:“又是怎么进来的?” 如絮回答:“恐怕,这跟那个女孩儿演奏的曲子有关吧?” 在现实中,如絮是属于琴师一流,通过音律与法力的结合形成法术的效果。这样的情景,与她所知道的一种名为“回音之境”的法术类似,所以看破了这个迷阵。于昕问她,怎么从这个迷阵出去,她笑着指了指湖面: “既然我们在镜子中,当然从镜子出去了。” 还没等于昕做出反应,如絮就跳到了半空中。她的襦裙轻轻飘起,整个人就如同飞天壁画上的天女一样。不过这个场景只维持了不到一秒,接着便扑通一声坠入水中。 于昕向水面看去,看到倒影中,如絮正向着她招手。 她也只好学着如絮的样子跳到水里。于昕先是浑身浸入了水底,接着感觉上下颠倒,在水中翻了个跟头,冲着水面游去。当她冲出水面之后,终于听到了古琴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少女的声音伴着古琴,听不出什么情绪,也听不清具体的词句。于昕在如絮的帮助下爬上石台后,身上仿佛没有接触过水一样,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湿。她和如絮一起来到少女面前,少女这才停下演奏,抬起头,看着她们,说道: “你们为什么来到他的心里?” “为了把他带回去。”于昕说。 少女摇了摇头,她虽然嘴角笑着,却皱着眉头,一副哀伤的样子。 于昕对如絮说:“我怕伤到她,你来攻击她额头上的十字痕。” 听过于昕对薇薇安的描述,如絮也知道,这应该也是一个被控制住了的人。她身上的披帛飘到少女的额头前,突然变得笔直而坚硬,对准了她额头中间那个若隐若现的十字裂痕,讯速地击打了一下。 裂痕沿着延伸的方向裂开,少女抬起头,一层如同玻璃一般的透明硬壳从她身上飞溅出来,随着清风飘散了。她失去意识,扑倒在古琴上,古琴发出一声轰鸣。 “这个人怎么办?”如絮问到。 于昕回答:“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她醒来,再送她去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如絮说:“我们也不知道哪里安全啊?而且这里也联系不到子沐,没法把她送出去。” “没关系,有她在。”于昕指了指身后,坐在不远处石栏上的兔耳少女。那个叫做韩依的女孩儿此刻正在举起她常常抱着的兔子娃娃自己玩着。如絮吃了一惊:“这人还真是,需要的时候就会出现啊。” 两人没有在亭子中耽搁太久,抚琴的女孩儿便醒了。她并没有对自己所处的世界和自己的样子感到惊慌,反而先质问两人:“你们是谁?” 于昕向她解释了自己和如絮的身份,以及来这里的目的。她反问那个少女:“而你又是谁?” “我叫徐徐,”女孩儿回答:“这里是子晨的世界对么?他曾经邀请过我和李策来过这里,但我不记得这次是怎么来的了。” “恐怕这次并不是友好的邀请。”于昕回答,但她实在不想把之前对薇薇安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如絮向她解释了子晨梦境现在所处的困境,并且告诉她薇薇安已经安全离开了梦境。几个人交谈了一番,让徐徐明白了现状。她一直保持着令人惊讶的镇定自若,这让于昕心中怀疑,但并没有多问。 她们也试着去问了兔耳女孩儿一些问题,比如子晨在哪儿、尘峰又在哪儿。但是女孩儿只是笑着,并不回答。看来她并不能带给她们‘规则’以外的信息。 在送徐徐走之前,于昕问她:“徐徐,你是子晨大学时的朋友对么?那你知不知道有关那个‘黑色灵魂’的事情?”她所指的,是帽子夫人曾经说过的,可能是侵蚀子晨的梦魇的那个黑色灵魂。 徐徐皱起了眉头,她回答于昕:“我知道子晨曾经遇到过一个人,但是,我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也没有见过他。” “好吧,谢谢你。”于昕说:“也谢谢你,曾经陪过他。” 徐徐点点头,最后对于昕交代了一些话,之后便随着那个蹦蹦跳跳的兔耳女孩儿走下了亭子的台阶,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了。 看着她们两人的背影,如絮对于昕说:“徐徐这个人很可疑,需要留意一下吗?” “等我们找到子晨,回到现实之后,再调查她的底细。”于昕回答:“先把她记下来。” “我想你应该也明白了,”她对如絮说: “这一切都是已经安排好的。” 在第一层世界的时候,于昕还十分困惑并且迷茫,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世界。而经历过薇薇安、严山、徐徐的这些事情之后,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分析: “严山的失踪是安排好的,目的是让他成为我来到梦境世界时的依靠。我们进入梦境之后便失散、每个人走的路线也都是安排好的。在一二层世界的夹缝中,把严山带走,又让你和我相遇,把姗姗支开。” 于昕接着说:“虽然目前不知道薇薇安和徐徐这两个人,到底是梦魇,还是子晨安排在路上阻碍我们。不过韩依这个女孩儿,每当我们有无法解决的问题时,便出面指引,应该是子晨派出来帮助我们的。也就是说,子晨知道我们来到了梦境,也在想办法为我们提供帮助,只是一时无法现身。” “他会不会,正在和梦魇争夺梦境的控制权?”如絮问:“也许梦魇正在找他,所以他才不得不远离我们,不在我们面前露面?” 于昕点点头,如絮的分析是可能的。“不过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下落不明的姗姗、严山和尘峰,应该也是安全的。” “好吧。”如絮如释重负:“这样我们也能安心地,沿着子晨为我们指引的道路,去找他了。”她莞尔一笑:“说不定,等一下在什么地方,我也会被带走,把姗姗换到你身边?” 于昕握了握她的手,两人在目标明确的情况下,坚定了信心。她们看着楼梯下蜿蜒伸向太阳方向的石台: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东方的天空黯淡了下来,露出了稀疏的星辰。晚霞铺满了天空,无边无际的荷塘铺上了一层金色。 “向前走吧,看看子晨将会指引我们前往何处。” 十三、梦境之外 此时,于昕家的客厅里面,躺着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两个人。 子晨依然躺在沙发上,额头上方一长串发光的咒文,围绕着一个眼睛符号旋转着。另一张沙发上,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的薇薇安缩在沙发上,她自从从被控制的样子恢复过来之后,所见到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她这个,习惯与计算机交流的程序员的理解范围。 理论上来说,法力和程序类似,都是人类与非人类的沟通方式,也都是人类在特定的环境下想要达成一定目标所使用的工具。此刻,这把工具正被子沐握在手里,将凭空出现的徐徐顶在墙上。 “放轻松,我并不是敌人。”徐徐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手势。她的头发并没有像在梦境中那样盘起来,而是直直地披散下来,一直垂到腰间。 “你是从子晨的梦里出来的?”子沐丝毫没有松懈,虽然对面的女生看起来只是一个人类,但是子沐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戒。梦魇这种魔物,常用的手段就是伪装成人类,在与人的接触中慢慢取得信任,进而一点点侵蚀人的梦境。子晨虽然不太容易被‘美色’所诱惑,但这也说不好。 “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是梦魇。”徐徐看出了她的疑惑:“我是子晨的朋友,也是他的宾客。” “宾客?”子沐问:“是子晨邀请你到他的梦境中的?” 徐徐点点头,但并没有进一步说明。子沐和她僵持了一会儿,将手中的匕首消散掉。她说:“除非你能证明自己,不然,我无法相信你。” “别这样,我还带来了你的朋友们的消息呢。”徐徐笑了笑,自顾自地挨着薇薇安坐下,安慰着慌乱的薇薇安。 薇薇安抓着徐徐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她皱着眉,对徐徐说:“徐徐,你们怎么一直瞒着我?子晨的事情你和李策都早就知道了是么?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徐徐说:“你也知道,子晨虽然会替其他人保存秘密,自己的秘密却很难不告诉给身边亲近的人。我和李策和他接触得比较早,所以他大概大二的时候就告诉我们,并且让我们成为他梦境的宾客了。但是知道大三,你才和他亲近起来不是么?” 子沐在一旁听着,在这里插了一句:“所以,你和那个叫做李策的男生被他邀请作为梦境的宾客?你们只是普通人,为什么不把子晨的能力告诉别人?” 徐徐笑了笑:“说出去,谁会信呢?而且,既然他把这个重要的秘密告诉我们,我们作为他的朋友,怎么能背叛他呢?” 虽然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徐徐的清白,但是子沐还是在感情层面上接受了她,因为她所说的子晨的性格,的确是子沐所了解的。虽然待人友善,但其实子晨身边亲密的人很少,而对于这很少的人,子晨便投入了全部的真心。与他们熟识的那些日子,也是子沐所珍惜的一段时光。 不过,那种真诚,也许只是不善交际和单蠢的混合结果而已。 “请告诉我他们的情况吧,徐徐。”子沐说。 徐徐笑了笑,向她讲述了自己在第二层世界所见到的于昕、如絮两人的情形。听过她的描述,子沐叹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自从于昕进入了第二层世界的入口之后,子沐就再也没法在画像的视觉中找到她,而是只和姗姗取得了联系。姗姗此刻正在一个徽州风格、青瓦白墙的古城中,奇怪的是,这个古城一直处在夜晚,却并没有遇到很强大的怪物。本应该和她在一起的如絮也不知所踪。 按照徐徐所说的,于昕和如絮正同时处于一个千里荷塘的场景中,并且这个场景中并没有能够放置画像的空间,所以自己无法从画像中查看,这也是合理的。而她对于自己解除控制的情形的描述也与于昕接触薇薇安控制的情形相同。子沐也就相信了徐徐,确定她的确是子晨的宾客。 “你们不担心家里么?”子沐问到。 “啊,你说得对!”薇薇安这才想起来,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从牛仔裤的口袋中翻出手机。她按了两下,才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如果从子晨昏迷开始,你们就在梦境中,那么现实中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子沐提醒她:“所以,你在现实中应该已经失踪了一个月了。手机没电也是正常的。” 薇薇安惊讶地站在原地,徐徐也有些慌乱。子沐帮她们找到了充电器,两人的手机开始慢吞吞地充上了电。毕竟在现实世界中,一个人失去联系一个月可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不管是对于他的家人,还是造成的社会影响。 等待充电的这段时间,子沐决定多问徐徐一些关于梦境的事情。毕竟如果她是子晨的宾客,那么应该对梦境比较了解。徐徐虽然担心家中,但也冷静地向她讲述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规则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已经制定的规则,就算是子晨自己也无法违背。他的梦境,据我所知有三层——包含了城堡、龙谷和雪城的第一层世界,开满荷花的第二层世界,还有以一个永远黑夜的古城为中心的第三层世界。子晨邀请了一些人作为梦境的宾客,有的宾客具有一些特殊能力。我知道有一个女生,住在第三层世界里,她甚至具有改变梦境的权限。但我和李策,都只是梦境中的普通访客而已,甚至那个古琴,我也并不会弹。” “那个古琴应该是为了让你成为倒影幻境的施展者,控制了梦境的人强行加在你身上的。”子沐回答:“不过你说的那个女生,你知道她是谁么?” “她叫做昀桐,我见过的她,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美丽的人。”徐徐回答:“她住在第三层世界的一个山谷中,子晨说那个山谷是昀桐自己创造的。” “为什么这个人会在子晨的世界中拥有创造的能力?”子沐问。梦境的创造权,当然是梦境的创造者所拥有的,在梦境中至高无上的权利。子晨竟然把创造权交给其他人,难道那个女生就是企图侵占子晨梦境的梦魇? “子晨告诉我,那个人是他创建梦境时,给予了他很大帮助的一个人。”徐徐说:“而且好像,那个人一直居住在梦境中,从来没有回到过现实。” 这一点就更加可疑了。子沐心中记下了昀桐这个人,不管她是敌是友,日后都需要接触并且仔细调查一番。 子沐发现,自己和于昕等人,所了解的子晨,都太少。 她突然有一些恐慌,所有人一直那么信任的子晨,竟然隐藏了这么多的事情。那自己所了解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子晨呢?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总觉得,自己还是相信子晨的。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做出不利于朋友的事情的。 她先向姗姗报告了最新的消息,接着在已经获得视野的画像中搜寻了一番,没有找到其他人,也没有找到那个叫做昀桐的女子。整理了一下信息,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子沐急忙来到徐徐的身边,打断了徐徐和薇薇安的对话:“徐徐,我想到一件事。你是子晨的宾客对么,那么,你一定有进入子晨梦境的权限吧?” 徐徐瞪大眼睛:“我可以自己进入他的梦境么?我不知道啊?每一次都是子晨带着我们进去的。” 子沐告诉她,梦境的宾客,是具有进入权限的。只不过宾客的入口,是被限定在特定的位置的。同样,离开梦境的能力,也是宾客的特权。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具有一条稳定的进出梦境的通道了。”子沐这样对徐徐说道。 十四、红衣女子 每个人都想要重来一次的机会。 但是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的是,即使再后悔再痛苦,现实也不会让你重新来过的。你能做的只是花些时间忘记这件事,再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突然想起,然后痛苦一下,然后再忘掉。 所以梦境世界看起来是一个很好的逃避现实的地方。 比如你可以创造出一个现实中拥有的人,让他听你的话,做你想做的事情,弥补现实中的过错。 这个理论上很好做到,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难。因为虽然在梦境中塑造一个形象很容易,但是在这个肉体中注入的灵魂就很难实现了。造梦师协会发布了几个经过证实可行的角色灵魂塑造方案:1.分裂创造者的灵魂,以碎片建立新的灵魂。这个灵魂将会有独立意识,并且会带走创造者的一部分,具体效果未知,因为一般没有人会尝试这么做。2.强烈的情感,可以形成独立的灵魂,会消耗创造者本身的情感。3.将对于一个人的回忆进行封装,从记忆中抽离出来,可以制作一个不受控制的自主灵魂。 当然还有更为简单的方式,比如把现实中的人类灵魂囚禁在梦中的躯壳中。不过当然了,这就和谋杀无异,是受到造梦师协会和其他组织,以及人类法律的禁止的。 所以子晨的梦境中,也只有少数的几个守护者是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的。比如帽子夫人,就是子晨将自己的恐惧,作为强烈的情感,塑造的角色。 可是,有一个人却不一样。 除了子晨和他的守护者之外,没有人见过她。她住在第三层世界的一个山谷中,门前栽着一棵巨大的、永远不会凋零的桃树。她具有改变梦境的能力,可以自己创造空间与事物。她一身红衣,眉目如画,目光就如同门前绽放的桃花。 她叫做昀桐,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灵魂。 此刻,她正站在严山的面前。 几分钟前,严山从第一层世界与第二层世界之间连接的楼梯上一脚踏空,坠落在黑暗中。当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棵桃树下,那把巨剑被插在一边的岩石中。 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他前方不远处,背对着他,正在看着前方的山谷。 “你醒了。”她回过头来,看着严山。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正常男人都会怦然心动一下,但是严山却条件反射地迅速起身,冲到巨剑的旁边,打算拔出巨剑进行防御。 然而他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却在拔剑的一刻被打断了。巨剑牢固地插在岩石中,即使严山使出了全力,也丝毫没有移动。严山被拔剑时身体的惯性摔倒了地上,但因为他的手还握在剑上,所以,把手腕崴了。 严山咬着牙躺在地上,昀桐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抑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你不要担心,我不是你的敌人。”她说。 “不是敌人,为什么让楼梯消失?”严山的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和忍耐。 昀桐走上前来,想要查看严山的手腕,但是严山依然讯速地捂着手腕跳到了一边。他一直与对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昀桐叹了口气,回答道:“我叫昀桐,是子晨的朋友。” “证明身份。”严山冷冰冰地说。 “你看到了我的眼睛,”昀桐说:“之前你也知道了,在这个梦境中,有眼睛的人是真实的人类。” 严山的态度缓和了一些:“那你为什么把我从于昕身边支开?” “因为我受人之托啊。”昀桐笑了笑。她进一步靠近,严山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将信将疑地顺着她的动作,把手腕放到了她的面前。昀桐检查了一番,确定伤势不是很严重,便把他的手举高,告诉他保持这个动作。 “你用剑的方式不对,太野蛮了,所以有人要求我指导你一下。” 严山单手高高举起,一头雾水。不光是对于手腕,也对于昀桐的话。他说:“我一般都是用力量压制对手的。” “那是原始人做的事情。”昀桐说到。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知道那把剑为什么强大吗?剑柄上面的刻度代表剑的功效等级,因为开启了六级,所以能力得到了增强。” “你以为光是物理攻击就能够造成那种程度的破坏么?当然不是了。你之所以能够像开挂一样在帽子夫人的城堡横冲直撞,是因为剑的力量得到了增幅。那增幅是怎么来的?是要烧燃料的啊。” 严山似懂非懂:“剑还需要烧燃料?那燃料是什么?” 昀桐笑了笑:“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子晨的灵魂罢了。” 两人之间一阵尴尬的沉默,严山瞪大了眼睛。昀桐继续解释到:“这个梦境的一切都是依靠子晨灵魂的能量运行的,这把剑也是。当初造的时候,我就和他说,不要把它造得那么野蛮。但你猜子晨说什么,他说,严山就是喜欢这样的力量。” “所以我挥剑的时候,就是在消耗子晨的灵魂?”严山惊讶地说道,他的身体甚至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看到他这个样子,昀桐略有所思。她说:“你也不要太担心,子晨当然不会因为区区一把剑的力量就死掉。只是这这样白白浪费能源,也不好。所以我决定帮你一把。” 在几分钟的思考之后,严山恢复了镇定:“你能帮助我什么?” “我能帮你,”昀桐说:“真正发挥出这把剑的力量。” “这又是谁要求你做的事情?”严山问。见昀桐不回答,便知道了答案。 “子晨对么,子晨一直在看着我们。” 昀桐点了点头。严山又自己思考了一段时间,他觉得,既然子晨在看着他们,那么他不在他们面前现身也一定是有原因的。虽然没有像于昕那样分析出可能性与原因,但是严山还是从心底里相信着子晨,所以他没有进一步提问。 “好吧,那么,请你教我,如何驾驭这把剑。” 从严山的语气中,昀桐听到了沉稳的决心。她故意风情万种地笑了笑,这个笑容也没有让严山的表情产生一丝动摇,这让昀桐的内心更加确信。 “你先与我来。”她让严山把手放下,毕竟虽然严山表情坚毅,但这个一直举着手的动作看起来还是十分滑稽。严山也一直听话地举着手,没有改变动作。昀桐再看了看手腕,觉得肿胀没有很明显,便带着严山走到房屋中,拿出了活血的药物。她先为严山包好了手腕,之后对他说: “你的手腕问题不大,但也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先与你讲这把剑的能力,等你伤好了,再与我对战进行演练。” 严山却突然激动地说:“我不能对一个弱女子下手。” 昀桐大笑起来,她说:“你不用担心我,那把剑是我插在石头中的。” 看着严山震惊的表情,昀桐心想,真是好久没有遇到过这么直率又有趣的人了。她接着说:“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有,”严山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昀桐起身,端正地站在他的面前,双手平行于胸前,向他作揖。 “我是昀桐,子晨的朋友,梦境的第二位创造者。” 十五、我在遥望月亮之下 西方的天空已经布满繁星,东边却依然可以看到夕阳和灿烂的晚霞。脚下白色的石台一路延伸到太阳的方向,石台两边的水中开满了荷花,被落日的余晖遮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古琴孤零零地摆放在亭子中央的案上,案下的毯子上散落着几个蒲团,亭子周围垂下的幔帐被风吹起,随着流苏飘荡着。 于昕很愁,眼看就要天黑了。如果这里的怪物在天黑之后也会‘升级’,变成噩梦模式,就凭身边这个好看得不像话却没什么战斗力的如絮可怎么办?用美色去感化敌人?于昕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那些鱼人的四肢变成肌肉男的恐怖景象,此时多么希望严山能够在身边继续开挂一路平砍过去。 正在犹豫之间,水面已经传来了响动。一个黑鹰从水中窜了出来跳到石台上,抖了抖身上的水。是一条穿着护士装踩着高跟鞋的鲨鱼。 “……”于昕沉默了,从对方的穿着来看,这应该是一只护士鲨?可是护士鲨就一定要穿护士装么?子晨的脑子是怎么想的?而且这只鲨鱼的确不负期望,长着一双肌肉嶙峋的大腿,被护士裙紧紧地包裹着。 鲨鱼只是停顿了一下,便虎头虎脑地冲了上来。于昕以为它会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但它只是挥舞着肌肉嶙峋的小拳拳冲着于昕的胸前袭来,被于昕轻易地打败了。 躲闪了几下,于昕还是不太忍心对这个奇葩生物下手。这时如絮在一旁大喊:“于昕!有些不对劲!” 于昕心想果然黑夜的怪物还是有不同,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她不再犹豫,挥动玫瑰杖,刺伤鲨鱼的同时把它推下水。她看向如絮,示意她继续说。如絮楞了一下,回答道:“这里不是淡水池塘么?为什么会有鲨鱼呢?” 虽然这个问题也的确很有道理,但是于昕还是大笑了起来。 面对于昕止不住的笑,如絮一头雾水。于昕摆了摆手,回答她:“这里毕竟是梦境,又不是现实。” 如絮恍然大悟。于昕拉着她,向着前方走去。 穿过了很长的一段石台,除了一些画风突变却没有提升攻击力的鱼人怪以外,并没有遇到其他的困难。两人大概又走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太阳便落下了地平线。虽然还有一丝余晖照亮着东方的的一线天空,但基本上已经是黑夜了。 鱼人也不再出现,整个荷塘一片宁静。 两人来到了石台的尽头,一艘木船静静地停在那里。顺着木船的方向,可以看到前方很远的地方,有一坐石台孤零零地矗立在水中,上面两着灯。 于昕一阵头皮发麻,她想起了刚进入第二层世界时的经历。那平静的水面下,全是污秽不堪的东西。而夜晚的湖面,更是透着一丝诡异。 但是眼下也并没有别的道路。于昕与如絮交换了一下眼神,也只好硬着头皮踏上船去。 木船离开石台,向着前方飘了过去。于昕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玫瑰杖的前端,光环急速旋转着,发出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天空布满了星辰,一轮明月挂在头顶。虽然是在晚上,但是视觉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繁星的光芒与月光一齐投射下来,照亮一切。 第一只苍白的手扒上了船的边缘,那些在白日里无法脱离水面的水中浮尸,在夜里挣脱了束缚,爬上了木船。于昕快速地做出了反应,一道光闪过,浮尸的身体断成两截,它的上半身掉入水中,下半身则倒在船上。 更多的尸体聚集在船边,急切地爬上船来。于昕陷入了苦战。她不断地挥舞着玫瑰杖,在尸体靠近前将它们劈开、推入水中。如絮也努力地进行反抗,原本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的披帛,此刻也变得如同利剑一般,灵活地穿透那些被水泡得肿胀的尸体,被污血染成了红色。 就如同一场屠杀。那些尸体被斩断之后,露出白花花的肉来。蛆虫从尸体的切面爬出来,掉到船上,不过于昕已经没有时间去管那些小小的虫子。水中的尸体似乎无穷无尽,即使劈开眼前的一片,依然有更多从水中爬出来。 这样下去,总会耗尽力气,被拖入水中。于昕心想。她一边应战,一边回头查看如絮的情况。虽然她已经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击,但是如絮也在奋力战斗着。她的披帛早已被血浸透,身上也洒满了血和其他的污物。看到于昕再看他,如絮喊到:“不用担心我,你小心!” 于昕回过头来,一个壮硕的浮尸正伸出右拳从空中砸下来。于昕斩断了它的手,一脚踢在那尸体的胸口,却被它用右手抓住了腿。这具尸体的力气大的出奇,比其他的那些软绵绵的水尸强大得多。它向旁边一甩,把于昕从船上抛了下去。 但身体不由自主地跌入水中,脑海中只记得如絮惊恐的脸。透过眼前不断移动的水尸间的空隙,于昕看到了漫天的繁星。 几只手臂盘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拖入深水。经历了那样一场战斗的于昕,在跌入水中对于刹那便失去了所有力气。尽管奋力反抗,但只觉得空气离开了身体,开始窒息。 金色的头发散在水中。 “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前进么?” 在她身边不远处,兔耳少女正悬浮在一个硕大的空气气泡中,看着她。身边的水尸不断从水底向着水面游去,却对少女视而不见。 于昕痛苦地点点头,冰凉的湖水灌入她的气管,她已经开始觉得眼前发黑了。 “戴面具的人最强大。” 这句话不知是通过耳朵传入,还是直接出现在脑海中。窒息的感觉不见了,身上缠绕着的手臂也消失了。于昕悬浮在一片黑暗中,面对着眼前巨大的红字。 韩依站在红字的旁边,一只手领着那只黑色的兔子玩偶。她向着于昕行了一个礼,然后伸出手。一个造型夸张、通体雪白的狂欢节面具出现在红字的中央,来到了于昕面前。 “戴面具的人最强大。”韩依对着于昕重复了一遍红字:“你愿意为了他而戴上面具吗?” 她指着于昕的身后,一个发光的眼睛图案出现在不远的地方:“还是就这样停下,回到现实世界呢?” 于昕没有丝毫的犹豫,走上前去,双手拿起了浮在空中的面具。韩依笑了笑,说道:“这可是你唯一的一次退出游戏的机会了。” “既然是游戏,那如果不通关,怎么对得起游戏的制作人?”于昕说到:“而且,我还有朋友们,和我一起。” 韩依将她的兔子玩偶抱在胸前,用欣慰的目光看着它。她原地转了一个圈,消失不见了。 于昕将面具放在眼前,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从面具中传来,充斥着自己的身体。她脑海中闪过帽子夫人说过的“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的言论,思考着自己为了得到面具的力量需要付出什么。但一想到如絮还在与水尸们战斗,她就毫不犹豫地将面具扣在了脸上。 不管是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先拯救自己的朋友。 木船中的如絮已经满身伤痕,她用披帛发出最后一击,将扑来的水尸穿透,抛到水中。接着更多的尸体扑了过来,把她按倒在船上,向水中拖去。 一道白光从水底穿出,直冲向天际。 带着华丽面具的女子从水中冲出,她浑身纯白,的双手在胸前紧握,做出祈祷的样子。另有两只颀长的手臂从背上延伸出来,如同翅膀一般,各自握着一把银白色的长枪。 女人背上的双手将长枪投向如絮身边最近的两具尸体,尸体在耀眼的光芒中化作灰烬。 十六、飞鸟与游鱼 她如同天神降临,背上握着长枪的双臂如同羽翼一般。胸前祈祷的双手分开来,捧起如絮的脸颊,如絮顿时感觉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她站起来,怀疑地问到:“是于昕?” 于昕点点头,她此时无法发出声音。四周的水尸继续爬上船来,于昕不再耽搁,她脚尖轻轻一点,便升上天空,双手合十。背上的手臂在掷出手中的长矛之后也同样合十,一道光环出现在她身后。 白色的光刃穿透黑暗,从繁星坠落到水面。那些光芒精准地射穿视野中每个污秽之物,只要水尸离开水面,便会被光刃穿透,化作碎片消散在空中。 如同星光坠落一般。 如絮惊讶地抬着头看着天空中光芒四射的于昕。她的脸隐藏在一张遮住了眼睛周围的白色面具之后,面具的周围环绕着洁白的羽毛,用金色勾勒出复杂的花纹。一层薄纱从面具下方垂下,遮住鼻子与嘴巴,垂在胸前祈祷的双手之上。 几番攻击之后,水尸的数量减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在盘旋一阵之后,渐渐离去了。 天空中坠下的星光渐渐减少,天空中的一部分星辰仿佛失去了光芒一般,变得暗淡了许多。零星的光芒坠落在湖面,发出一阵闪光之后消散掉了。 面具的力量正在消失,于昕松开紧握在胸前的双手,从空中飘落下来。她背上的手臂化作羽毛飘散开,消失在空中。直到她落在船上后,面具也从她脸上脱离开来,在半空中产生变化,渐渐缩小为一根羽毛,降落并融化在于昕手中。 于昕此刻已经是筋疲力尽,她倒在如絮的身上,被如絮轻轻地放平在船上。两人此刻都已经用光力气,如果此时再出现敌人,恐怕就无法应对了。不过还好,水尸退散之后,再没见水面发出什么动静。木船载着疲惫的两人继续向着远处的石台划去。 待于昕恢复了力气,如絮听见她喃喃自语:“不知道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她向如絮讲述了落水后的事情。如絮略有所思,问到:“所以是那个韩依给了你那个面具的力量?而你并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价?” 于昕点点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如絮:“话说,你的武器,披帛又让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那旋绕在如絮身边的披帛此刻已经渐渐褪去了沾染的污血,变回了清澈的蓝色,正如同失重一般飘散在空中。如絮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把双手放在了于昕的手中。 “雪城的那个女人告诉我,想要不双手沾染鲜血,就要失去双手。” 于昕的手中,如絮的双手光滑而柔软,然而却从手掌到指尖都一动不动,如同没有骨骼一般。于昕这才想起,如絮从来只是转动着手腕,让手指向需要碰触的事物,然后操纵着披帛去操作和攻击。而她自己从来没有拿起过什么,或者碰过什么。 “这真是可惜了……”于昕心疼地说:“那双手所弹奏的乐曲,也许要离开这里才能再次听到了。” 她对如絮笑着,眼中仿佛看到了在那垂着幔帐的亭子中,如絮用古琴弹奏着那行云一般的曲调时的情景。如絮与她相处了十几年,只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了她在想什么,也同样微笑了起来。 两人正在休息的时候,于昕突然发现了水中的异样。一些发着荧光的物体正从水中深处慢慢浮向水面,一点一点地接近着。虽然身体还是伤痕累累,但如絮也支撑着自己做好了战斗准备。 巨大的发着绿色荧光的水母从水中升起,摆动着长长的触须,脱离水面悬浮在空气中。两人向周围看去,数不清的水母正向着天空缓缓飞去,在夜色中,渐渐与星辰融为一体。 一时间,天幕布满繁星,水下幽幽的光芒升起,分不清天空与水面,木船如同航行于银河之上。 那些升起的水母奇迹般地并没有碰触到这小小的木船。前方的石台已经近在眼前,这时可以看清,那石台上矗立着一个回字形的回廊,点着红色的灯笼,围绕着中间地面上一个开着荷花的水缸。而石台的后面,连接着一个更大的石台,上面空无一物。 天空中的水母的数量慢慢减少了,当船靠近岸边时,那数不清的水母都已经升上了天空,化作星辰。周围安静得如同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只剩下明月当空。 于昕扶着伤痕累累的如絮走上岸,将她安置在回廊中栏杆旁的座椅上。开着荷花的水缸中,几条红色的小鱼游动着,水中倒映着天上的星辰。于昕想起规则中水的治疗作用,她试着把水缸中的水用手捧起,先浇在自己身上。顿时,身体的疲惫一扫而空,而一些擦伤也开始好转。于昕赶快将如絮扶到水缸旁边,将水小心地倾倒在她的身上。 如絮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她恢复了元气,但还是有些虚弱。两人来到回廊中坐下,于昕观察了一圈环境,对如絮说道: “看来我们应该到了这一层世界的尽头了。”她向远方望去,视野中已经看不到任何其他的陆地。“你也应该知道,接下来我们会遇到什么了对么?” “按照一般游戏的逻辑”如絮笑了笑,回答:“该到BOSS战了对么?” 于昕点点头。自从她进入这个世界,并且发觉自己正按照安排好的路线一步步前进时,就提出了自己是被子晨所指引着进行一场游戏一般的冒险的设想。而兔耳少女韩依的一次次出现、一次次提供帮助,那些练手用的玩偶和鱼人小怪,自己活得的强大力量,都进一步印证了这个想法。 “我想,韩依应该是子晨的使者。他自己无法出现在我们面前,所以一直通过韩依向我们提供帮助。”于昕说。 “他没有办法现身的原因,应该是正在躲避着梦魇吧?”如絮也这样认为。她们来到这个梦境之后,也已经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如果梦魇已经控制了子晨的梦境,不可能不发现这些异变。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可能的情况是,子晨正在躲避梦魇的寻找,与梦魇争夺着梦境的控制权,并且派出韩依,来帮助于昕一行人,一步步接近梦境的中心。 就如同一个RPG游戏,主角接到主线任务,去讨伐大魔王。在路上杀怪练级、获得装备、升级技能,最终挑战BOSS救回公主。 只不过这次是公主作为主角,一层层地进入梦境深处,去营救队伍中的法师。 没有勇者什么事,或者说,应该担任勇者角色的那两个人现在不知所踪。 “如果是这样的话,希望姗姗、严山和尘峰都安全,希望这一切都在子晨的掌控之中。”如絮说到。 她们修整了一番,准备好迎接最终的战斗。 于昕拉着如絮的手,双方交换了坚定的眼神,一起走向那宽广而空旷的石台。当他们走到石台的正中央之后,水台前方的水面开始出现涟漪,一个女人的歌声从水中传来: 半生夜雨孤窗城头白桦苍苍 手执寒香不觉雨凉 点墨染尽青山眼前浮云缠缠 执笔之手打翻墨砚 悲欢何叹 生死不得 不若大梦一场 梦里已是百年 一个巨大的身躯,从水中冒出头来,伸出六只手臂,遮住了天边的月亮。 十七、花家来人 “所以,你又是什么人呢?” 这个语气轻佻的男人,此刻正指着子沐,自顾自地问到。 在经历了这些冲击之后,薇薇安已经见怪不怪了。就算此刻她与子晨的同班同学,花诚,不知为什么出现在这个遥远的北方城市,不知为什么出现在于昕的大厅里,也不会令她惊讶了。她只是怼了怼坐在身边的徐徐,闻了一下:“花诚为什么也来了?今天是同学会吗?” 徐徐摇了摇头,花诚虽然也是她的同学,但他们两个的交集也只有子晨了。花诚这个人,在大学的班级里面,专业能力数一数二,受到老师的喜欢、师弟师妹的尊敬,但是在与人相处的方面却一塌糊涂。这个人从来只想着自己,一切事情必须按照自己所想的去做,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因此,虽然他是子晨的室友,但自己并没有和他联络很多。薇薇安曾经和他一起做过联合作业,但后来就再也不和这个人接触了。 那时候的阴影还萦绕在薇薇安的心头,因此她看到花诚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好脸色。而另一边,被这个陌生男人指着的子沐,则紧张地警戒着。 “今天还真是什么人都来了。”子沐说:“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哦,我叫花诚。”花诚直接走到徐徐的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他和两个同学打了个招呼,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背上:“所以你又是谁呢?” 子沐看着这个人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十分诧异,脸上不由得显出一丝嫌弃,但很快便克制住了。见她不说话,花诚遍开始自说自话:“我是子晨的室友,也是一个造梦师。所以我在问你啊,你为什么会用时间轴呢?” “时间轴?”徐徐和薇薇安转头疑问地看着子沐。 子沐则显得有些慌乱,她变得更加警戒了起来:“子晨的同学里面还有其他的造梦师?” “你知道的,”花诚说:“有造梦天赋的人嘛,天生就很有创造性,所以子晨和我都来到了这个专业,既有巧合,也有必然。我第一次发现子晨的能力也很惊讶啊,而且后来调查了一下,才发现,呦,竟然还是雪山家的人。”他看着子沐,自认为好意地笑了笑。 花诚其实早就来到了这里。徐徐等几个同学的失踪,作为班长的他是早就知道了的。虽然和他关系不大,但这几个人都是子晨的朋友,让他感到有些蹊跷,所以也用一些法术留意了一下。而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薇薇安和徐徐的气息先后出现在同一个地点,他便利用造梦师的能力,从家里赶了过来,只不过因为不知道子沐的底细,所以隐藏了踪迹。 在听过徐徐对子沐的解释之后,花诚才明白,假期里子晨一直联系不上是怎么回事。他稍微琢磨勒一下,发现了一些问题,也确定了子沐的身份,才现了身。 “我都已经自报家门了,你也回答我的问题吧。你说你不是造梦师,但为什么能够用时间轴,把梦境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同步了呢?” “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子沐问。 “哦,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啦。”花诚説:“就是好奇而已。” “那我也没必要回答你。”子沐说。她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也稍微听过一些传闻。这个人是南方云山家的下一代造梦师,作为一个天才,也小有名气。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让子沐有些慌张。难道,这个人看出来了自己的秘密? “别这样,我相信你也是出于好意。”花诚依然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你是一开始就知道,子晨困于梦境,并且等待着你们口中的公主,于昕,向你求援的吧?” 见花诚说话这么直,一点不给回旋的余地,子沐真是觉得莫名地生气。她瞪着花诚,对方却像是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一样,接着说:“所以,造成子晨的这次困境的原因,你也脱不了关系吧?” 昀桐一个转身,发梢从燕山的树枝上划过,躲过了严山的攻击。 “你的剑虽然力量很强,但是准度不够啊。”她这样说。 严山把树枝扔在一旁:“这树枝太轻了,根本发挥不出力量!” “告诉我,严山,”昀桐说:“你是不是从来都是用剑气来造成伤害?” “不是的,我一般都是用法力附在剑上,以形成大范围的燃烧伤害。”严山回答到。他是剑士的传承者,虽然从小学习剑法,但是却花费了更多的力气在法力的修炼上。严山向昀桐解释着他在现实世界中的攻击模式,昀桐忧心忡忡。 “那你何不如用火箭炮呢?造成的效果是一样的。”昀桐说。 “我当然也想过,将法力运用在枪械上,肯定比以往的剑术效果更好。可是家里老一辈人不同意。” 昀桐想了想,叹了口气:“也对,毕竟是剑宗家的孩子。” 严山无奈地耸了耸肩。 昀桐看着他,思考了一下,伸出手来,凭空抓起了一把剑,让严山看得目瞪口呆。严山此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你是梦境的制造者,那你能造出自己也无法拿得起来的石头么?”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昀桐说:“这是人们对于上帝提出的质疑,既然上帝无所不能,那他能否创造出自己也无能为力的事物。不过造梦是不一样的,梦境的规则虽然可以由创造者制定,但是想要创造一件事物,必须知道其原理。” “当然了,梦境并不是完全真实的现实世界,所以那些原理也只需要停留在表面就是了。如果想创造出真实的事物,那必定是洞悉了世间一切知识的智者。但如果是那样,那个人也不能被称作是人类了。” 昀桐把剑扔给了严山,严山单手接过,却被连带着摔倒了地上。那把看似普通的剑竟竟有百斤重量,以力量为傲的严山也几乎提不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使出全力,双手举起那把剑。昀桐对他说:“既然你对力量很自信,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我还是想先问一下,”严山说:“那一般人就不可能创造出真实的梦境了吗?可是我去过云叔的雪山殿啊,感觉和真实世界没什么两样?” 昀桐似乎想要早点开始对严山的训练,她说得很快:“你说的那个地方我知道。想要创造出近乎真实的世界,当然也有别的办法,就是一代一代地传承前人的梦境。经过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积累,便可以一点一点地将细节补充完整了。” “原来是这样……”严山正说着,昀桐已经从袖中取出双剑,向着严山攻了过来。严山立刻提剑防御,但重达百斤的剑用起来十分困难,也只是勉强挡住了昀桐的攻击。昀桐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接连不断地发起攻击。 “虽然伤口可以治疗,但你最好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昀桐说:“还有人等着你不是?” 听罢她的话,严山也更加认真了起来,他的眼神坚定,开始渐渐能够掌控这把重剑。昀桐的剑法虽不致命,却变化多端。一时间,严山似乎感受到了,自己年少时受到的,各种派系的剑术训练。 一直将纯粹的力量压制作为战斗的准则,苦修法力,让自己的能力突破了剑的束缚,造成大范围的破坏。这都是因为曾经的那个时候,面对对方数量上的压制,痛恨自己手中的剑无法守护同伴。 总以为剑术太过花哨,只是传承下来的老古董,没办法在现在的世界发挥力量。可当他看到昀桐的那一身红衣,随着双剑飞舞着,如同被风托起的花瓣。严山突然,想起了自己最初学剑时的感受。 如风一般轻盈,如火一般猛烈。 严山握紧手中沉重的剑,享受着挥剑的过程。 十八、BOSS还是要打的 于昕心想,子晨还真是喜欢用体积来表达力量。比如那城堡前的两个巨型玩偶,再比如眼前这个露出水面的上半身便有七层楼高的六臂人鱼。 之所以知道是条人鱼,是因为看到了腰部以下的鳞片,还有偶尔路出水面的尾鳍。人鱼的面貌倒是十分美丽,海藻一样的浅金色头发湿哒哒地披散在胸前,遮住了重点部位。六只手臂舒展开来,手指各自掐着不同的指绝。她的双眼紧闭,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自顾自地用缓慢的节奏唱着那首短短的词。 当最后一句唱完,和着她歌声的琴瑟之声便静止了下来。于昕正看着那人鱼的眼睛,心中想着,那眼睛睁开来不知是怎样的。 然而,人鱼并没有睁开眼睛。在歌声结束之后,她的面容迅速衰老了起来。原本白皙丰润的皮肤像是失去了水分一般,变得干枯、灰暗,如同枯树一般。原本姿态优雅的手指,也伸出了长长的指甲,摆出可怕而痛苦的姿态。她的眼皮因为脱水而缩在一起,露出凹陷的眼眶,看不到眼球。 “这子晨的世界,总是美丽与恐惧共存的。”如絮说:“美梦,也伴随着噩梦。” 正说着,人鱼的一只手掌已经拍了下来。如絮轻轻跳起,她的身体如同失去重量一般,身上的衣衫轻轻飘起,随着她的动作舒展开来。只一点脚尖,整个人便腾空而起,躲开了人鱼的攻击。然而,人鱼有六只手臂,就算只是打地鼠一般的攻击,也够两个人受的。 于昕也是向旁边躲去,避开了人鱼的第二次攻击。两只手都支撑着地面的人鱼,用剩下的手臂在空中向着躲避开来的两人抓去。如絮控制着披帛缠住一只手掌的手指,互相交错在一起。披帛的末端开始伸长,向着人鱼身上缠去。很快,这只手便被披帛缠在了人鱼的身上,动弹不得。 玫瑰杖顶端的光环化作镰刀形状,狠狠地钉住那只按在地上的手掌。人鱼嘶吼一声,发出尖锐的声响让两人都捂住耳朵。但是于昕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她将玫瑰杖的光芒断开,留下钉着手掌的一部分,带着剩下的一半沿着手臂向上跑去,打算攻击人鱼的头部。 没等她走上几步,又一只手臂袭了过来,试图抓住于昕。于昕举起玫瑰杖正要反击,却见如絮出现在面前,她的披帛已经将人鱼的另外一只手缠在了它的脸上,挡住了长满獠牙的嘴巴。 “快攻击她的要害,我们不能和她耗太久。”如絮说完,便和人鱼的其他手臂缠斗了起来。 于昕越过她,用光环穿透了前方的手掌,借力把手臂支到一边。沿着手臂跑了几步,来到了人鱼的肩上。人鱼那双空洞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于昕伸出玫瑰杖,打算对着它的脖子发出致命一击。 突然,一圈圈的光点开始向人鱼那被手臂挡住的口中聚集。于昕察觉情形不对,也不顾高度,直接从肩上跳了下来。 一道白色的光柱从人鱼的口中直射出来,甚至将那挡住口的手臂从中间批断成了两半,直射在于昕所攀爬的那只手臂上。如絮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人鱼竟然直接废弃了自己两只手臂,以摆脱束缚。她这一恍惚,便被拍来的手掌直直打到了地上。 从肩上坠下的于昕,伸出右手,那片羽毛浮现在手中。她紧握住羽毛,羽毛化作碎片,仅一下子,便让她变成了天女的形态。于昕双手握于胸前,在空中一个转身,升上了半空中。 人鱼用一只手将如絮按在地上,用剩余的三只手去抓于昕。天女状态的于昕灵活地在空中躲开攻击,身后的手臂将光凝成的长矛掷向人鱼。她看到地上手掌下露出的如絮的衣角,便先向着她的方向飞去。 如絮突然发出尖叫,她身上的手掌加重了力量,将她在地上碾压着。于昕心中一晃,几道光刃掷向了人鱼的手腕。光刃将手掌与手臂斩断开来,如絮这才推开身上干枯的手掌,爬了出来。于昕单膝跪到她面前,胸前的双手分开来,像在船上那时那样捧起如絮的脸庞试图治疗她。 可人鱼并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它的头向后仰去,再回来时,口中的光球发出紫色的光辉,化作光柱冲向了石台上的两人。于昕急忙伸出背上的双手去防御,然而如絮却抢先一步,召来了早就染上污血的披帛,挡在两人面前。披帛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化作液态形成一个圆球,将二人包在其中,挡住了人鱼的紫光袭击。 光芒散去之后,那披帛无力地飘落到地上,如絮试着控制它,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又恢复了力气,而披帛,则不再回应她的召唤。 同时,一口鲜血从如絮口中涌出。那披帛虽然极大程度地化解了光柱的力量,但她自己作为法力链接着,也承受到了一部分能量。懂得一些医理的如絮,此刻感觉,自己怕是断了几根肋骨,伤到了脏器。 外伤加上内伤,如絮也无法再做支撑。她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于昕面具下的眼角,几乎要崩裂开来。她把如絮轻轻放在地上,转过头来站起身,充满杀气地,面对着蓄力第二次攻击的人鱼。 “伤我家人。” 于昕只说了这四个字,她的身影便不见了。 只一瞬间,几道光刃便从不同的角度射向人鱼那庞大的身体。这次的光刃,无论是体积还是速度,都超出以往,直直将人鱼的几条胳膊钉在了它的身上和地上。人鱼口中本在蓄力的光球也因为身上吃痛、失去平衡而胡乱地射向一边。它扭过头来,面对着出现在它头顶右上方的于昕,口中出现新的光球。 于昕根本不给它时间蓄力。她身后的手臂,疯狂地将一道道光刃从人鱼口中射进去,直插进喉咙。鱼人的身体顿了一下,剧烈地挣扎起来。 它被光刃钉住的地方喷出污血,口中也涌出血来。即使这样,那人鱼依然脱出了一只手臂,向着于昕打了过来。于昕轻易地躲开了,之后她升上空中,来到人鱼的面前,胸前紧握的双手分离开来,做出握住的动作。她身后的手臂也做出同样的姿态。 于昕的手猛地握紧,仿佛捏碎了什么。 人鱼庞大的身体停滞住了,她的胸前,几道光刃以心脏为中心从体内钻出,仿佛一朵镶在体内的雪花。 白色的天女缓缓从天上降下来,将身负重伤的如絮抱在怀里,任由身后巨大的尸体倒在水中。金色的光晕笼罩着她胸前的人,如絮身上的伤开始显现出愈合的征兆,但几番尝试之后,还是只恢复了一点点。 于昕有些急了,她的能量已经快要用完,身后的手臂也开始化作羽毛飘落。她抱紧了如絮的身体,企图在最后的时间里把所有的能量输送给她。 可她身上的天女光环还是消散殆尽了。如絮依然躺在她怀里,奄奄一息。 “如絮,你撑住!不会有事的。”于昕大声叫叫着如絮的名字,如絮微微做出反应,示意自己还死不了。但是,如果一直这样不进行治疗,恐怕会有性命之危。 于昕试图抱着如絮去那回廊中的水缸旁边,却发现,有个人正站在那里。 兔耳的少女,抱着她的玩偶兔子,对于昕说道:“恐怕这水也救不了她。” “你什么意思?”于昕的语气变得具有敌意。 她的伙伴,是她的底线。 韩依并没有因为她的敌意而退缩,她走上前来,观察了一下如絮的伤势,对于昕说:“你的朋友伤得太重了,这水的治疗效果有限,没法治愈全部的伤。她需要回到现实世界接受治疗。” “你可以带她出去吗?”于昕此时的语气才弱了一些,带了一丝请求。 韩依却摇了摇头:“我当然会帮你,不过,看来有别人来帮助你了。” 一道翠绿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坠落在于昕身后的石台中央。徐徐以在亭子中时的襦裙形象出现在三人面前,嘴里还说这:“啊,还真的可以这样进来啊……” 看到满身是血的于昕和如絮,徐徐惊慌了起来:“这……你们刚刚交战过了?都还好么?” “你又回来了?”于昕问:“为什么?” 徐徐回答她:“是子沐,她说,既然我是子晨的宾客,那么应该具备进入梦境的能力。我告诉她我每次来的时候都是直接到达这片荷塘,所以子沐就通过我,直接打开了连接第二层世界的门。” 于昕松了一口气,说到:“那就拜托你,把她带出去,让子沐赶快对她治疗吧。” 她把怀中的如絮扶到徐徐面前,徐徐急忙问:“她看起来伤势严重,你又怎样?没事么?” “这都是如絮的血。”于昕说:“事不宜迟,快点带她出去吧。” 徐徐答应着,抱住如絮,没再耽搁时间,化作光芒冲上了天空。 于昕没有转身,便拉住了正想溜走的韩依。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子晨派你来做什么?” 韩依见跑不了,便只好脸上堆笑,回答于昕:“我是子晨的……闺蜜,是子晨派来帮你们的NPC而已。” “你一定知道子晨在什么地方,而且他也一直在给你指令对么?” 韩依闭口不言,她试探性地观察着于昕的表情。于昕说道:“如实招来。” “子晨现在不方便见你们……”韩依说:“他只要现出原形,就会被那个人发现的,所以才一直没有露面……” “好吧,那你再告诉我,姗姗和严山,还有尘峰,都还好么?” “哦哦,他们都没事!”韩依回答:“都好好滴,子晨都有派使者看着他们呢。而且那个叫做姗姗的女孩,你到下一层世界应该就会遇到她了。” 于昕点点头,思考了一下,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刚刚说子晨在躲避一个人,也就是说子晨是被外来的梦魇,争夺着梦境的控制权,对么?” “额……这个问题比较复杂……”韩依说:“不然你自己去看看吧?那个人就在最里层世界。打败了他,就都结束了。” 说完,韩依原地转了一个圈,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于昕再想抓她的时候,已经什么也抓不到了。 “又跑了……”她喃喃自语。 于昕心想,如絮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外面的世界,被子沐照顾着。而其他几个人,虽然联系不到,但也确保了安全,而且姗姗还在前面等着自己。那么此刻,就继续前进吧。 石台对面的水面出现了一个漩涡,显然就是进入下一层世界的大门。于昕用水缸中的水洗去了身上的血迹,治好了伤口,看到水中本来游动着的几条小鱼都消失了。 她来到石台的边缘,看着水面的漩涡。此刻月亮正挂在漩涡的正上方,投下的光辉直指向漩涡的中心。 于昕没有犹豫多久,便跳了下去。 十九、迷城 漩涡中就如同水上乐园的水滑梯一样,四周可以看到水尸们游来游去,注视着中间这个管道一样的空间中,急速下滑的于昕。 头顶上全是瞪着眼睛虎视眈眈却无法靠近的水尸,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景象。于昕尽量不去看他们,她看着脚下前进的方向,不过一会儿,便踩到了坚实的地板,来到了水下的一个充满空气的气泡一般的空间中。再向头顶看去,通道已经不见了,只看得到隐约透过水面传来的破碎的月光。 一扇木门镶嵌在白色的墙上,墙头盖着层层青瓦。就如同一个古代院落的大门。于昕试着推了推木门,这次道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问答题。木门在发出吱嘎的一声之后,便打开了。 和一二层世界的交界处一样,里面依然是白色发光的一片片石板,悬浮在黑暗之中,一路通向下方。 楼梯的尽头,也同样立着一块石碑。穿过石碑之后,于昕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古典而精致院落中。院中央竖这这块石碑,周围栽种着松柏,点缀着怪石假山。头顶,是繁星闪烁的夜空,和一轮圆月。 转身再去看石碑,上面写着一个迷字。 于昕抬头看着夜空,心想,大事不好,这不会一上来就是噩梦难度吧? 此时,于昕身上的衣服又变成了一件靛白相间的短裙,肩膀和裙摆处排列着整齐的羽毛,如同鸟的羽翼一般。白色的羽翼顶端带着黑边,再配合那变成了鲜红色的蝴蝶发带,倒是让人想起了丹顶鹤的相貌。 “子晨这真是,给我设计了多少套衣服啊。”于昕笑着说。 她向前走了几步,推开院门。没想到门外正走过一个奇怪的生物。于昕反应迅速,向后跳去,激活了玫瑰杖顶端的光环之后才开始细细观察门外的生物。那与其说是一个生物,不如说像是一个文字。一个如同景字一般、三条腿的符号,正拿着一根长竿,竿的顶端垂下来,挂着两个相互交错的圆形,发着白光,如同两个灯笼一般。 那个文字形状的生物并没有攻击于昕,而是再“看”了她一眼之后,向她微微鞠躬,之后便提着“灯”继续前进着。 于昕在原地维持着防御姿态,等那生物走远了,才走出门,从背后看着它。她心中想着,姑且称这种生物为文字怪吧,虽然好像并不是什么怪物的样子。 街道上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夜风吹过松柏时叶片的摩擦声。于昕沿着那文字怪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座小桥上,才注意到,自己是在一座青瓦白墙的徽派古城中。 桥的一边种着一棵梨树,此时正开满了满枝头的梨花。花瓣片片飘落在桥下的水道中,顺着水流的方向飘向下游。街道上铺着石板路,看起来十分干净整洁,但并没有生活的气息。如果是一般的街道,应该会堆放着一些生活杂物、水缸木盆之类的,但这条街上却空无一物,只有高高的白墙,竖立在街道两旁,还有那墙中偶尔伸出的松柏与花树的枝条。 站到河边空旷一些的地带之后,可以看到,那些文字怪都沿着特定的路线,提着灯,像是巡逻一般来回走着。 在这月光笼罩的小城中,于昕感到内心十分平静。但同时,那毫无人气的街道也透着一股诡异。于昕站在桥上,四处观望着。她听见有脚步声从桥的另一边传来,本以为是巡视中的文字怪。可当她转过头去,借着月光看去时,才发现,竟是一个手指长枪、身披盔甲的男子,正沿着石板路走来。 于昕以为那人可能是失去联系多时的尘峰,于是走上前去。但刚走出几步,便感到扑面而来的杀意,于昕立刻止住了脚步。 男子抬起头来,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不过额头中央,那十字裂痕即使在黑夜笼罩下,也清晰可见,如同刻在于昕的眼中。她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等待着对方发难。 果然,在到达足够近的距离之后,男子提枪便刺。于昕一边躲闪着他的攻击,一边心中惊讶地想,这人的枪法十分熟练,完全不像那城堡中的薇薇安一样,虽然灵活而迅速,却缺少章法。眼前这将军一般的男子,一招一式都保持着力道和速度的均衡,让人难以招架。竟如同常年练就枪法一般。 这个时代,又有几个人会修炼枪法?于昕不由得想到,难道这个人也和他们一样? 可是一边思考一边防御,根本招架不住那男子猛烈地攻击。于昕只好借助蝴蝶缎带的力量,在空中踏了几下,翻身上了房顶。 那男子也同样跳上屋檐。于昕心想,必须速战速决,不然就开天女形态直接拿大招轰他。 两人在房檐上缠斗着,于昕的玫瑰杖与那男子的长枪都是中距离攻击的武器,本应旗鼓相当。但于昕本就没有学过枪法或者棍法,几招之后,就已经要招架不住。她只好利用蝴蝶缎带的力量在屋檐外的空间移动着,灵活而迅速地攻击男子的两侧,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感到,那男子在渐渐适应她的招式,还是一点一点地压制了下来。 于昕跳到较远的一个房顶,回头看着对方向自己这边跳来,正准备召唤面具的力量。 一道黑影从月光下划过,将跳跃到半空中的男子撞到地上,然后盘旋几圈,降落在于昕的身旁。于昕看到一只既像乌鸦,又像凤蝶的奇怪生物,扑闪着两对翅膀,旋转着,化作人形,扑到于昕身上。 “啊啊啊啊啊于昕!!!我找了你好久啊啊啊啊啊啊!” 这都不用看脸,光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是姗姗。 姗姗抱着于昕半天不撒手,于昕看到那男子已经重新调到房顶,向着她跑了过来,于是赶快推开姗姗,用玫瑰杖防御着对方的攻击。姗姗也没有再缠着于昕,而是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刀,配合于昕进行着防卫和进攻。 两个人虽然在现实中很少使用近兵武器,但毕竟有着十几年的默契,一时间也倒是配合得不错。于昕以玫瑰杖格挡、挑开对方的长枪,姗姗则趁机对男子进行侧方偷袭。几个回合下来,男子反倒处于劣势。他依然一言不发,却因为要顾及着两边的攻击,渐渐招架不住。姗姗抓住他的一个破绽,用短刀刺向那人的护心镜。 护心镜裂成两半,男子身型一滞,停下对于昕的进攻,向后退了两步。他捂着胸口,瞪着于昕,突然跳下墙头,几步蹿出,消失在了白墙之后。 “真是好险啊。”姗姗把短刀收回腰间,拍着胸脯说道:“怎么样,我做的不错吧?快夸夸我~” 于昕放松下来,笑着拍了拍姗姗的头:“好好好,干得漂亮!” 两个人跳下房顶,打开了一扇屋门,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于昕问到:“姗姗,你怎么直接出现在这里了?如絮说你和她在第一层世界的大门分开了,没想到你竟然直接到了第三层世界?” “啊?原来这里是第三层世界啊?”姗姗惊讶地说。她向于昕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原来,在穿过雪城的玫瑰窗之后,便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就已经来到了这里,并且游历了一番。她在一个院落的房间里,发现了能够与子沐交流的画像,子沐告诉了她严山的下落,和于昕的经历,却也无法联系上到达第二层世界的于昕与如絮。 之后,姗姗便只好在这个小城中到处逛。她也遭遇了那个穿着铠甲的男子,并且与之缠斗了一番。不过因为自己无法取得胜利,所以便运用自己在梦中的能力,化作那只半蝴蝶半鸟的生物避开了战斗。直到发现在房顶与男子战斗的于昕,才现身帮助她。 “那你找到子晨的踪迹了吗?”于昕问她。 “这个小城邪得很,”姗姗回答:“明明变成鸟的时候,在天空中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样子,却不管朝着哪个方向飞,都飞不到城市的边缘。就好像一直在绕圈子。” “我也试着走出小城,但不管是沿着街道、还是沿着水道,都会回到一开始的地方。而且除了那些巡逻的文字之外,并没有任何一个人,也没有见到子晨。” 于昕想起那块石碑上的字,说道:“那看来,那块碑上刻着的就是这座城的名字——迷城。” 她对姗姗讲述了自己与如絮在第二层世界——心池的经历。听到如絮身负重伤时,姗姗十分紧张,急忙追问她的行踪。于昕告诉她,已经让徐徐带她出去疗伤,姗姗这才安下心来。 “那按照那个薇薇安的说法,徐徐已经被救了出去,那么那个穿盔甲的男人,就是李策喽?”姗姗说。 于昕点点头,目前来看,子晨大学的三个朋友,薇薇安、徐徐、李策,都被带到了梦中,受到控制,成为了梦境新的守护者。不知道这是否是梦魇所为,还是子晨另有安排。不过回想起帽子夫人的话:“黑色的灵魂控制了这个世界,以前的守护者被杀死或者放逐。”那梦魇所为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姗姗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于昕说:“于昕,之前子沐告诉我们,越到里面一层世界,就等于越接近子晨的内心。我们都已经到了第三层世界了,是不是应该快要找到子晨了啊?” “你说的很有可能。”于昕也这样想。不过,姗姗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也没有发现子晨的踪迹。恐怕不管是想遇到子晨还是遇到梦魇,都得先出了这座城再说。 “那个叫李策的人,也得想办法对付一下。”姗姗补充到:“他真的很强啊,要不是咱们俩联手,根本都没有胜算。不然你直接用天女形态,把他打趴下得了?” 于昕摇摇头:“他毕竟是子晨的朋友,我们还是想办法解除他的控制吧。而且,既然他能在子晨的第三层世界,说不定能给我们一些信息呢。” “而且,徐徐告诉过我一个办法,说不定能帮我们打败他。” 两人讨论了一番,相视一笑。 姗姗说:“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二十、胆结石啊真的疼 尘峰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身体。 他的牙齿咬得紧紧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让他痛苦的,一是身体里被子晨种下的小玩意,二则是担心着他的伙伴的安全。 刚刚子晨前来,说是想到了新的刑罚来让他告诉子晨,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然后那个白头发的子晨只是打了个响指,尘峰便觉得腹中一阵剧痛,身体不由得从椅子上倒在地上。 “我觉得结石这种东西应该会很痛。”子晨说:“以前我好像得过类似的病?那种在内脏里面放一颗沙子的感觉能连续疼好久,而且你还没办法。” “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你的目的,就大声惨叫吧。声音够大的话我就能听到啦~回见!” 子晨眼里净是笑,他一步一蹦地离开了房间,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的光芒中。 尘峰翻了个身,看着眼前,与他隔着两道玻璃的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坐着,面无表情。黑色的头发一直垂到肩膀,但看面容却是个男人。 男人长得不是多么俊美,因此陪着那长发也并没有什么妖艳的感觉。尘峰想起子晨曾经说过,虽然漫画里面好多长头发的美男,但是在现实中,真的十分接受不了。 莫非是因为头发才被抓进来的?尘峰想到这里,虽然腹中剧痛但还是嘴角上扬。对面的男子表情一僵,张口说道:“不是。” “恩?”尘峰目瞪口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知道的。”那人继续回答。 这就很尴尬了,尘峰心想。不过一想到自己所想的事情对方都能听到,又觉得这样想更尴尬。那男人笑了笑,也并没有什么妩媚的感觉,除了那个长发,这人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青年的感觉。 尘峰这样心中盘算,那人也继续笑着。 “你很介意我的头发吗?”那人说:“难道不是应该先询问身份么?” “哦,对。你是谁啊?”尘峰问到。 此时有别的事情占据了他的思维,所以身上的痛苦不再那么让他抓狂了,而他本人自然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 “我叫做启,不过你们一般都叫我梦魇。”那人这样说到。 尘峰再次目瞪口呆。 李策盘腿坐在房顶的屋脊上,银色的长枪被他双手握着,平行于身体放在腿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有着凤蝶颜色的鸟儿从远处飞来,在他头顶盘旋了两圈,突然直冲了下来,向着李策的脸啄去。李策虽闭着眼睛,却猛地翻手将长枪向上刺去,整个人也腾空而起。鸟儿连忙向一旁闪身,躲开了攻击。然而李策却不依不饶,在空中翻了个身,便又向着鸟儿飞去的方向发起攻击。 他追逐着飞鸟跃过了几个屋檐,在从一个屋顶跳向另一个屋顶时,于昕突然出现在他身下,玫瑰杖的光环划过他的枪柄。长枪发出一声金属的鸣响,竟在枪柄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李策因为枪柄受力,身体一侧,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落在街道上。他讯速地检查了一下长枪的受损情况,然后立刻投入到与于昕的缠斗中去。他的枪法依然凶猛而迅速,于昕渐渐觉得无法招架时,姗姗也从李策的背后发起袭击。两人一前一后,从两面夹击李策,这才渐渐打成平手。 于昕见时机一到,突然大喊一句:“李策,你在里这么久,离儿她可知道?” “李策这人如果也在这梦境中成为了你们的敌人,怕是不好对付。”在于昕与如絮送走徐徐之前,徐徐这样对她们说到。那时于昕刚刚与她讲述了薇薇安提到过的他们三人的名字,而徐徐则这样答复:“如果想要打败他,只有从他的性格下手。李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尤其对离儿,那真的是羡煞旁人。我们被困在这梦境中这么久,离儿怕是已经急坏了。” “哦,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是么?”如絮当时这样回答。 果然如徐徐所言,李策在听到离儿的名字时,立刻停下了攻击。他维持着那个刺向于昕的姿势,停顿了几秒钟,才接着发起进攻。姗姗见这招有效果,便继续说道:“你在这梦中可是已经几个月了,这虽然在现实里才不到一个月,但是离儿这么久找不到你,估计得急坏了吧?” “一个月不见,有的人自然就分开了。”于昕也在一旁附和着。 李策的攻势明显减弱了下来。于昕又进攻了几次,看准时机,挥动玫瑰杖,劈向了那长枪之前被自己刮过的地方。这一击她用尽了全力,还在心中计划着如果还是无法劈断枪柄,就开启天女形态。但枪柄在承受住这一次攻击之后,发出一声悲鸣,从中间断开。枪头直飞出去,插在了一旁的梨树树干上。 李策在那长枪断成两截之时身体一滞,于昕对姗姗使了个眼色,姗姗冲上前来,以手臂撑住李策的肩膀,在空中一个翻身,将短刀刺向他的额头。 短刀的刀刃停在李策额前几毫米处,仿佛刺在了玻璃上。裂缝沿着额前的十字向着四周展开,蔓延到全身,甚至衣服上。一层透明的壳在策身上破碎并飞散开来,很快就不见了。 李策的身子顺势向前,跪坐在地上。他的眼神从涣散变得集中,仿佛从梦中醒来一般。 于昕和姗姗松了一口气,心想可算解决了这个棘手的敌人。 缓了几分钟之后,李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问到: “你们是谁?” 于昕心想,这几个人怎么问的问题都一样?但再一想,这也是人之常情,也就不计较了。她大概讲述了一下自己和姗姗的身份,和来到梦境的目的,并且提到了已经被她们帮忙离开梦境的徐徐与薇薇安。 李策没有多问什么,很快理解了现状。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这么说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月?那离儿她知不知道?” “果然和徐徐说的一样,把离儿看的那么重。倒是个好人啊。”姗姗笑着说。 李策的样子仿佛立刻就要去离儿面前向她解释,但是再着急也没有办法。在于昕和姗姗的劝说下,他还是先冷静了下来,专注在眼前的问题上。 “所以,你们是来救子晨的?”李策问。 “没错,找到他是第一要务。不过如果被占据了他梦境的黑色灵魂发现,恐怕就要先消灭敌人了。”于昕回答。 “黑色灵魂……”李策略有所思。 他低头思索着,不再看向于昕和姗姗。忽然,李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瞪着于昕:“不行,不能杀他。” 于昕和姗姗都吃了一惊,连忙问到:“怎么了?” “他是……你们不能……”李策欲言又止,但他的表情,很快从惊慌,变成了严肃。他突然跳上了一旁的墙头,动作甚至比受到控制时还迅速。李策对着于昕二人留下了一句“帮我告诉离儿,我很安全,但还有事情要做。”之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等!”姗姗先反应了过来,跳到房顶去追。但恢复了自由的李策,姗姗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只见他向着城中央的一座高楼跑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姗姗追赶不上,只好停下脚步,与追上来的于昕交谈: “这个李策怎么突然就翻脸了?他说的不能杀是什么意思?” 于昕也是一头雾水:“他看起来是知道什么,但是又不肯对我们说。”她望着李策消失的方向,那座高楼明显高于城市中其他的建筑,大概有七八层。每层都点着一圈灯笼,而楼里面则静悄悄得,没有光芒透过窗子照向外面。 “子晨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于昕说。 “你不是说,他应该是在暗中观察着我们,并且指引我们么?”姗姗问到。于昕想了想,回答:“我之前的猜想应该没错,但恐怕没那么简单。” 两人从房顶上下到地面上来,在城中寻找了一番,找到了一个房子里有画像的院落。在没有了李策的追杀之后,两个人也都不用躲藏和警戒了。在冲着画像喊了几声之后,子沐的声音从她的画像中传来:“于昕!终于找到你了!你没事吧?” “如絮还好么?”于昕急忙问到。子沐向她报了平安,大概讲了如絮的情况,但是没有告诉她客厅中突然出现的花诚。于昕在得知如絮已经被送去了父亲那边,由家族中的医师治疗,才松了一口气。几个人互相汇报了各自所知道的信息之后,于昕向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子沐,我觉得,李策既然是个重情义的人,又是子晨的好朋友。看他之前的反应,我担心会不会是更严重的情况。” “有没有可能,子晨是自己把梦境封闭起来的?” 二十一、承上启下 两边的人用子晨梦境中的画像沟通,这其实是有一点问题的。 问题在于,子晨的梦境中时间流逝速度是现实中的四倍,也就是说,现实过去了一天,梦中已经过去了四天。那么梦境外的人与梦境中的人进行交流,就存在着一个四倍的时间速度差异。而这种同步时间流的能力,除了子晨本人可以控制以外,只有经验娴熟的造梦师才具有。这就需要很多专业方面的知识了,像子沐这种“兼职”造梦师的法师,一般来说是做不到的。 因此,花诚才提出了这个疑问,但是子沐并没有正面回答。 “哥哥他也曾经教过我一些。”子沐是这样说的:“就是为了预防某一天,出现这种情况。” 这显然是不是教一教就能学会的东西。花诚这样心中想着,却不说。他毕竟是个外人,虽然与子晨关系不错,但与雪山家不是很熟悉。外族干预本族的事务,一向容易引起误会和纷争。因此,花诚也只是与徐徐她们一起坐了下来,默默观察着子沐的一举一动。 此时,正是于昕重新和子沐恢复了联系,提出疑问的时候。 “我们一直都把子晨梦境封闭的原因当做了外界力量的侵入,但是你也说过,造梦师自己灵魂黑暗面的膨胀也是梦境被侵蚀的可能性之一,对吧?”于昕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你我都认识子晨这么久了,也知道他的性格。这样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 子沐默然不语。 “不过这个并不能确定,我们还是要找到子晨之后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昕说完自己的猜想之后,见几个人都默不作声。她推了推一边发愣的姗姗,姗姗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说道:“啊,你是说,这个……” 姗姗与于昕、子沐都是已经和子晨相处了十几年的朋友。要说少年时的子晨与现在的他有什么不同,倒也没有特别大的变化。只是,在他们刚刚相识的时候,他更加孤僻一些。也因为如此,他才与于昕等人一直保持着稳定而长久的关系。 几个人暂时并不像就此事畅谈回忆,因此互相使过眼色,明白之后便不再提了。徐徐等人虽然好奇,但是也觉得这并不是合适的谈话时机。于昕与姗姗在和子沐交谈过之后,决定去那座立在城市中央的高楼看一看。子晨通过韩依告诉她们,自己正在躲避着‘那个人’,而一直以来指引着于昕前进,也是为了打败‘那个人’。也就是说,在遇到最终的那人之后,子晨便可以现身,帮助他们。 这样的故事情节就是典型的RPG模式。主角打小怪升级,熟悉并且提升技能,然后最终迎战BOSS。 李策跑向了那栋高楼,看来那里便是进入最后一层世界的入口。 总结下来这些信息之后,于昕便和子沐告别,和姗姗一起继续前进。 既然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也就有了前进的方向。之前于昕和姗姗所考虑的一直是如何出城,所以一直被困住。但当她们将目的地定为城中央的高楼之后,道路变得不再迂回曲折。没有花费太多功夫,便到达了高楼附近。 “这城倒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啊。”姗姗笑着说:“那不正如人们的心一样么?” 于昕也随着笑了笑。两人来到了城市中央,发现这各个方向的道路都汇聚在一个小小的空地上。空地的另一边,便竖立着那栋九层高楼。而楼下,在门框上倚着一个人。 于昕眼前一亮:“严山!” 那男子从阴影中走出来,的确就是严山的面容。他看清前来的两个人的脸之后,眼睛里露出兴奋之情:“于昕,你们终于来了。” “严少怎么在这儿啊?”姗姗跑上前去,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严山的出现让两人心中多了一分安全感,这是严山一直以来,带给大家的感觉。只要有他在,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他在大家心中一直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大哥。 严山与两个人走到一起,细细检查了二人的伤势,见她们都没什么问题,便回答道:“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遇到了一个美人。” “你小子挺有桃花运啊。”于昕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到梦里还不忘找妹子?”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严山笑着回答:“那个女子,自称是子晨梦境的第二位创造者,叫做昀桐。” 于昕在和姗姗与子沐交换信息的时候得知了这个名字,因此也并没有很惊讶,她示意严山继续说下去。 严山告诉他们二人,昀桐自称受人所托,将他带离了于昕身边,在一个山谷中苦练剑术。于昕虽然觉得,如果有严山在的话,在第二层世界也不会那么波折,但一想到每一层世界,都有人陪伴着她,也就当做这些人出现的顺序是子晨安排好的。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对于如絮受伤一事耿耿于怀。 “所以这么说,你的剑术也是有所长进了?”于昕问他。 严山回答:“虽然时间不是很充足,但是比之前好了一些。”他后退两步,从背后抽出巨剑,做了几个练习姿势。于昕看出,他的动作比起之前的凶猛,填了一些灵活,并且变得更快了。严山一直只注重力量的缺点其实于昕也心里有数,但是没有想到,改变他的机缘,竟然在这里。 “昀桐她将我带到这里,让我等你们,之后便离开了。”严山说。 “看来她的出现也是子晨的安排。”于昕说:“我们就按照子晨给我们的路线走吧,总会知道最后会遇到什么。” “不管遇到什么,”姗姗抓着两个人的手,认真的说:“我们都会把子晨带回来的,对吧?” 于昕与严山的手被姗姗抓着,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三人都点了点头。 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一定会。 因为子晨是他们重要的朋友。 三人站成一排,面对着眼前的高楼。于昕问严山:“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守卫?阻碍我们进去?” 严山突然笑了起来,他指着高楼大门两侧的两个石墩,告诉于昕: “本来是有两个石刻的金刚像在这里的,但是昀桐带我过来的时候,顺手把他们带走了。” “金刚?为什么这里会有两个大猩猩啊?”姗姗问到。 这回于昕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姗姗则一脸懵逼,看着狂笑的两个人想了半天,才意识到,这个金刚不是那个楼顶上的金刚。 “这昀桐果然不是一般人。”于昕对他们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见一下。” 姗姗则坏笑着:“我竟不知道子晨还在梦里藏了一个女人。” 槽点太多,还是不笑了。于昕想起李策也是向着这楼的方向跑来的,便问严山:“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男子来到这栋楼前?”之后向他讲述了自己和姗姗对李策的战斗,以及李策恢复理智之后的反应。 严山回答,他一直在这楼的大门前,却并没有见有人出入过。不过也提出了,那李策是从房顶行走,顺窗户进到楼中的可能性。 几个人又交流了一番,在得知了如絮的伤势之后,严山有些担忧和自责。他认为如果自己早一点达到昀桐的要求,就可以早一步与伙伴们并肩战斗,也许可以避免如絮的受伤。但事情既已发生,便无法修改。他只好在心中默默记住,发誓不让其他的人再受到伤害。 姗姗和于昕都明白他的心意。他们在交换情报之后,便来到了门前,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大门打开之后,几个人才发现,整个九层高楼的中间竟全是空的。地面以上,是一个空的整体,并没有二层、三层之分,只有月光从一层层的窗子中照进来,照亮了楼中的景象。而一进大门,便是那层层叠叠,延伸向下的楼梯,一直通向不知何处。 “这倒有一种盗墓的感觉。”姗姗说。 严山也复议:“这么看来,子晨的内心还真是埋得好深啊。” 在经历了外围、一层世界、二层世界、三层世界之后,竟然还有更加深入的里层世界,于昕也觉得,所谓一层层地深入梦境世界,就是一点点地接近子晨的内心。而子晨的内心,真是藏得太深了。 难道他面对我们时,也是将真心藏起来的吗?于昕不禁这样问自己,不过她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既然子晨选择相信自己,相信大家,那么自己也还是相信他。 沿着楼梯向下走去,头顶的月光渐渐黯淡了下来,最终消失不见。脚下的楼梯也不知何时从木质的楼梯,变成了白色发光的石板。这熟悉的一幕,让于昕知道,果然这里是通往下一层世界的空间。 来到了楼梯的底端,这里并没有再出现石碑,而是直接在黑暗之中开了一道门。 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让人感到暖洋洋的。从门外吹来的风,似乎还带着一股香气。 二十二、小晨 一片青叶落催凉秋替暑热 你坐望山中不知悲欢苦乐 一辆公交车穿行于丁香花丛中,向着前方开去。 这些丁香树长得十分高大,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中,需要三四十年才能长成。但是这里是梦境,所以只要你想要,就可以让他开遍山野,也可以让它常开不败。 天空中充满了层层叠叠的云彩,就像是一个个悬浮在空中的城堡,遮住了太阳的方位。一缕缕金色的阳光透过云间的缝隙,投射在地面上,将花丛照得斑驳。 公交车就这样沿着花丛中唯一的一条路向前缓缓地开着,车身偶尔轻微摇晃一下,像是摇篮一般,让车里的人昏昏欲睡。 于昕坐在车子的最后一排,挨着靠窗的人。严山靠在后门的扶手上闭目养神,姗姗则坐在靠窗那人前面一排,回头看着他。 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一个他们来到这个梦境寻找的人。 子晨双目无神,望向窗外。 那是一个幻影,看得见,却摸不到。于昕此刻把手掌和那人重叠在一起,像是抓着他的手,却没有任何实体的触感。 三个人就这样默默地陪着一个幻影,坐着这不知道通向何处的公交车。 来到这一层世界之后,于昕所见到的,便是这看不到尽头的丁香花林,笼罩在金黄的阳光中。那楼梯通道出来之后,面对着一个老旧的公交站牌,孤零零地竖立在路边。不过一会儿,一辆公交车便从花丛中开了过来,停在三人面前。 严山拦在于昕面前,他先是上车查看安全,却在上车之后愣住了。于昕和姗姗感到奇怪,也随他上车。之后,三人都看到了那最后一排,一直望向窗外的子晨。 姗姗最先冲上前去想要抱住他,但是却扑了个空。她的身体直直穿过子晨的影像,摔在了椅背上,让她愣了许久。 “这只是一个幻影么?”严山说:“但为什么这里会有子晨的幻影?” 于昕没有回答,她默默走到子晨的旁边,挨着他坐下。 公交车外面的光线慢慢黯淡了下来,从白天变成了黑夜,中间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火烧云景象。黑夜中的丁香花发出微微的白色荧光,与天上的星空遥相辉映。 姗姗早已经百无聊赖地歪在了座椅上:“我们还没到吗?还有多远啊。” “应该快了。”于昕回答。 她指着窗外,斜前方的建筑物:“你看,这不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吗?” 姗姗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那在道路的尽头,在花丛中竖立着的,如同宝箱一样形状的立方体建筑,不正是他们相识时的学校吗? “他把学校都搬到梦境里面了?”姗姗说。 “不会,这只是他自己在梦境里建造的相同的建筑。”严山回答:“你们进来的时候,学校不是好好的?而且子晨就算是被自己的黑暗面吞噬了,也还是比较有公益心的。” “是哈,就他那个莫名坚持的道德观念。”姗姗笑着说:“也就是坑害一下比较熟悉的我们是吧?危害到人民群众就不好了。” 她双手搭在窗沿,望着远处熟悉的教学楼,幽幽说道:“感觉还真是,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我想,他应该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吧。”于昕也望着远方。 公交不过多久便停在了校门前,此时那窗边的幻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三个人走下车之后,公交又慢悠悠地启动后,向着花丛中开去了。 三个人站在这被丁香花林包围着的教学楼前,一时有些恍惚。这时于昕才想起,他们似乎很多年没有回到那里去看望了。 “不知道子晨他到底是爱这里呢,还是恨这里呢?”姗姗说道。 现实中的那个校园,是每个人相识的地方,也是每个人朝夕共处,共同生活的地方。在那段陈旧的时光里,发生的事情,如今看来都似乎变成了相聚时的笑谈,和一声叹息。但是即便是藏在了心里、埋葬在时光中,那些深刻的记忆,早就已经刻在灵魂深处。任凭如今怎样视而不见、怎样自欺欺人,也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已经做过的事情,便再也无法改变。 于昕突然觉得,这一层世界的整个气氛,和那美好却过于安详的景象,都让她不由得沉浸在一种情绪中。那情绪熟悉又陌生,好像便是自己初遇子晨时,他身上散发着的,那种宁静的感受。 是什么呢? 一时竟说不清。 于昕看了看两边的人,他们回给她相同的眼神。虽然一时无法想起,但眼下这并不是主要问题。于昕深吸一口气,与二人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子晨想给我们看的东西。” 三个人推开熟悉的大门,向着大厅走进去。自从几人进入梦境中,于昕渐渐意识到,自己所走的路线,与自己同行的同伴出现的顺序,甚至那个兔耳少女韩依的出现,都是子晨安排好的内容。他一直指引着自己,和自己的同伴,向着这最里层世界前进着。他虽然无法现身,却最大程度上地给予了自己帮助,让自己一路前行,到达这里。 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也并没有通晓这个梦境世界的每一条规则。但是几个人从不同的地方,穿越了子晨许愿之地的每一片景色,最终来到这一切开始的校园,一定是因为子晨,要他们帮他做什么。而且这一定是子晨自己不能做的事情。 是侵蚀梦境的梦魇?还是子晨自己的黑暗面? 真相就在这里了。 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一切结束的地方。 教学楼里面的空间并没有像现实中的一般,而如同西方的教堂,所有的线条向着穹顶延伸,笔直地指向天际。本应该是两层大厅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六层高通透的空间,大门正对着的是铺满了整面建筑的玻璃幕墙,惨白的月光从外面射进来,将大厅照得明亮。大厅的两侧,分别有楼梯通向高层,连接着一个个长廊的入口。 有两个披着斗篷的人,从右边三层的门洞中走了出来,沿着楼梯下楼,来到了于昕三人面前。待他们走进了之后,于昕才看到,这两个人在斗篷下都只穿了长裤与靴子,露出略有肌肉的上身。一朵玫瑰夹在颈前斗篷的连接处,而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五官,只有一个电脑上图片损坏时显示的红叉。 于昕想起,帽子夫人说过,他们这些被子晨创造出来的守护者,本就是梦境的一部分,其实是不需要视觉和感官的。 他们并没有攻击于昕,而是似乎等待着什么。严山横在两方中间,手早已经握在了剑上。他问对方:“你们是来带我们去见子晨的?” 两个傀儡同时点点头。于昕轻轻拍了拍严山的肩膀,让他不要紧张。之后便向前走出两步,随着转身引路的傀儡走去。严山和姗姗相视一眼,也只好跟了上去。 走上三层楼梯,穿过一段长廊,尽头便是一扇石门。这门也丝毫没有雕缀,如同墙面一样,白皙,光滑。两个傀儡站在门的两侧,微微屈身鞠躬,门便缓缓地向左右开启。 这里是一个很高的大厅。一侧没有墙壁,能够感受带着丁香花香的夜风从外面吹进来;另一侧则是一个十几级台阶高的平台,上面竖立着一个,椅背一直通向天花板的矩形王座。 纯白的头发如同散发着月亮的光辉,下面是一双鲜红色的双眼。虽然长着子晨的面孔,但却让人感到不适。这中二病一般的配色,倒的确是子晨少年时期的风格。 见到眼前的三人,那人嘴角上扬,甚至伸出双手鼓了鼓掌。掌声在这个空荡荡的大厅中显得十分响亮。他站起身来,身上的长袍一直拖到地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们。” “公主殿下。” 他向着于昕屈伸,行了一个夸张礼。于昕站在大厅中央,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果然,果然是子晨的黑暗面。 那个他与自己提起过的,或者说,几个人都很熟悉的子晨的那一面。那个被子晨自己,或者说,他自称为,小晨的那一面。 小晨。 那段时间里,子晨沉浸在尘峰离去的痛苦中。他变得易怒又绝望,把自己关在梦里,就连于昕都不肯见。那时几个人也已经从学校毕业,考到了不同的地方。为了不让其他人担心,于昕便告诉他们,子晨是因为他所在的学校学业过重,所以暂时联系不上。 而突然有一天,子晨重新出现在雪山殿中,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变得比以往他们认识的子晨更加得沉着冷静,不再意气用事,也不再提起尘峰。但是那之后很久,自己和子晨一起住的那段时间里,子晨向她提起了‘小晨’这个名字。 而如今,被称为小晨的,子晨的黑暗面,一身白衣白发,带着纯净的笑容,如同天神一般,站在他们面前。而他们之间,那石阶上,则躺着浑身鲜血、昏迷不醒的尘峰。 二十三、曾经的样子 当启出现在子晨的梦境中时,他并没有十分惊讶。 虽然梦境中的内容是子晨来创造的,但是梦境同时也是心境的体现。如果有这样一个朝思暮想的人,天天占据着你的心的话,那么他出现在梦中也并不会令人感到诧异。 所以子晨走向他,抱住了他,亲吻了他。 这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情。 因为在现实中做不到,所以在梦里就可以放肆一下自己的心情。 那人也同样回应着他,就好像现实中的那人一样。子晨心想,这不是由自己所创造的事物,自主意识真强。 梦境中创造的生物都是没有灵魂的傀儡,为了让仅有的几个守护者具备独立思考的灵魂,子晨可是下了不少心。他用恐惧创造了帽子夫人,用白日梦创造了蝴蝶夫人。但是白日梦这种东西,果然还是不如强烈的情感有效:蝴蝶夫人每天都目光呆滞,对人不理不睬,只是天天盼着帽子夫人去找她喝茶。 这凭空出现在梦境中的,和现实中一模一样的启,让子晨再一次陷入了沉沦。 他带着他启走遍了每一层梦境,在心池的亭子中喝茶赏花,在迷城的房顶看星星;在龙谷骑在巨龙的背上冲上云霄,在雪城的街道上看雪花漫天。 如果他最后没有睁开眼睛的话,子晨还打算把他变成守护者之一。 只有梦境之外的人,才有双眼。子晨在启的眼睛里看到的,却不是人类的灵魂。 原来你,一开始就是因为这个,才接近我的。 一般来说,即使梦魇入侵了造梦师的世界,也会因为受到规则的限制,而无法展现全部的力量。造梦师和梦魇在梦境中的直接冲突,只会是梦魇的落败。所以一直以来,梦魇都是在梦境中找寻造梦师的破绽与软肋,从而进行侵占的。 而启之所以在子晨的面前睁开双眼,就是因为,他的身边,重获自由的小晨正对着子晨微笑着。 小晨站在月光下,白色的头发和长袍被月光映得更加苍白。 他只是扫了一眼三个人,就笑着说道:“怎么,子晨他就给了你们这些东西,就想能打败我?” 于昕听了这话,心中一惊,但还是将武器展现出来,激活了玫瑰杖的光环。姗姗和严山看到于昕的动作,也立刻亮出武器,做好准备。 “于昕,我再确认一下,这个人不是子晨,对吧?”严山双手拖着巨剑,眼睛直盯着小晨不敢移动。作为剑士的他,从来不会给敌人露出破绽,但是面对着熟悉的脸,严山也是心中忐忑。 于昕明白他的想法,回答他:“他是子晨的黑暗面,是敌人。严山,不要徇私情。” 姗姗一边留意着阶梯上依然昏迷的尘峰,思考着进攻和救援的步骤,一边却突然说道:“我怎么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听到三个人的对话,台阶上的小晨哈哈大笑。他一边用手揉着笑出眼泪的眼睛,一边说:“姗姗,你当然会觉得熟悉了。因为你面前的的确就是我啊。” “是我啊,你们不懂吗?”小晨说道:“我用‘小晨’的名字来将自己与子晨区分开来,你们却不记得小晨是谁么?” 三个人愣在原地,于昕和严山互相交换着疑惑的眼神。姗姗却看着小晨思考了一阵子,突然睁大双眼。 她并没有说话,但是子晨明白她想到了答案。也不再卖关子,子晨自己开始解释: “我就是子晨啊,只是,我是十六岁的时候的子晨。” “他在十六岁的时候把我从灵魂中抽离出来,一直关在梦境深处,关了九年。” “所以,我才是你们认识的小晨啊!” 小晨开心地笑着,他甚至伸开双手,做出了迎接拥抱的姿势,似乎等待着三个人冲上来抱住他。此时的小晨,满脸都是天真和期待,让人感到亲切和怜爱。 就如同十六岁的时候一般,一尘不染,满怀希望。 于昕甚至不知不觉中向着他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完整的天花板突然凸起一个正方体,直朝着于昕前进的方向砸了下来。严山眼疾手快,拉住了于昕的胳膊把她拽了回来。此时的天花板,变得像西洋棋盘一般,分裂成一个个格子,每个格子都上下移动着,连在一起,如同随着音乐的节奏律动着,就像是海浪一般。 第一个砸在地上的石柱升起之后,更多的石柱降了下来,砸向地面。于昕从迷惑中反应过来,开始一边留意着压下来的石柱,一边朝着子晨移动着。姗姗凭借着自己独特的灵巧天赋,几步蹿到了台阶上面,情急之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抓着尘峰的胳膊把他拖到远离子晨的位置。子晨依然维持着张开双手、满脸堆笑的样子。他用余光扫了姗姗一眼,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尘峰的脸。面容上的微笑僵了几秒钟,又恢复了自然,任由姗姗把昏迷的尘峰拖走。 于昕看准他走神的时机,用蝴蝶缎带的力量在空中踏了几步,挥舞着玫瑰杖劈向小晨。虽然在劈下时心中犹豫了一下,但她的战斗本能让她无法停止动作。那玫瑰杖眼看就要靠近子晨,却被一道白色的光屏弹了开来。于昕被反射的力量弹飞出去,被严山接住,横着抱了起来。 “你竟然真的攻击我啊?”小晨的表情由微笑变成了震惊,天花板上不停砸下来的石柱也停在了半空中。接着,很快变成了盛怒:“我以为你一定不会对我下手的!” “都说会保护我!但是谁也没做到!都是骗子!” “骗子!” 原本黑暗的大厅内突然明亮了起来。小晨身后的玫瑰窗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几个人的影子拖得老长。小晨背对着光源,看不见表情,一双眼睛却如同发亮瞪得滚圆。 “你们真的以为就凭借那么几个东西就能打败我?” 小晨的吼声在大厅中回响着,连地面和墙壁都震动了起来。他的身体腾空而起,长袍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吹起在空中。 “为什么帮他来杀我!” “我才是你们认识的小晨啊!” “你们都是骗子!” “骗子!” 大厅如同遭遇了地震一般,随着吼声疯狂颤动着。教学楼之外,围绕着建筑的丁香树上,那些花朵如同失重一般,从直直地升上了天空,围绕着建筑旋转着,如同刮起了紫色的风暴。天空中没有云朵,却漆黑一片,那些星星的光辉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光柱,将教学楼笼罩了起来。 他的公主殿下,他最信任的人,竟然挥动着武器劈向了他。小晨的心中此时充满了愤怒,完全无法思考。 他嘶声裂肺地喊着: “滚出去!” “滚出我的世界!” 于昕还被严山横抱着,强烈的白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姗姗已经拖着昏厥的尘峰来到他们身边,和严山靠在一起。那白光如同火焰一般,让几个人身上面对光线的地方都感到阵阵灼烧,仿佛站在在干热的狂风之中。严山抱着于昕,背过身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那灼热的光线。在他转身的瞬间,于昕突然感到心中一片明亮,仿佛眼中看到了一个画面。 耀眼的光芒中间,小晨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肩膀不住地颤抖。 “滚出我的心啊!” 白光突然有了实体,将几个人瞬间淹没。于昕只感到身体像是在高速上升的电梯中一般,被气压弄得喘不过气来。几秒种后,白光慢慢散去,于昕揉了揉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她还在严山的怀里,但此时,四个人却已经是在于昕家中的客厅中央。旁边的家具几乎全部翻倒在地,包括正在努力爬起来的徐徐与薇薇安。 子沐紧紧抱着子晨的身体,正摊在墙角。这屋里面站着的人,除了僵在原地,身上冒着青烟的严山,就只有一个一脸嘲讽,躲在光屏后面避开了冲击的陌生男子。 姗姗也瘫倒在了尘峰的身上,她的头发像是被狂风吹过一般乱七八糟。那个陌生男子收起了光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伴随着爆炸出现在客厅中的几个人之后,先开口说道: “呦,你们几个,是被强制退出游戏了?” 虽然这个人的态度令人不爽,但几个人此时却无心管他。于昕掰开紧紧箍住自己的严山的手臂,从他的怀中解脱出来之后才发现严山已经失去了意识。她推了推严山,严山却纹丝不动。于昕心中慌乱,叫起了愣在一旁的子沐,让她来检查严山的状况。 此时需要做检查的,可不止严山一个人。几个被从梦中驱逐出来的人此刻都是身心疲惫、满身伤痕。尤其是仍然昏迷不醒的尘峰,他身上的伤口让于昕触目惊心。 姗姗缓了一会儿,喘匀了气,终于吐出一句话: “我们这是还没开打,就被赶出来了吗?” 徐徐和薇薇安一起来帮忙,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沙发扶正,让严山躺在上面。在看到尘峰时,薇薇安发出了一声尖叫。好在此时,在隔壁房间里面为如絮进行治疗的,于昕父亲那边的医师也来到了客厅里。在几个大人的帮助下,虽然家具弄得上到处都是血,却也还是终于把所有人都安置好了。 那个陌生的男人在对着几个医师比说着什么,于昕却没去听。她倒在单人扶手椅上,看着面前七零八落的伙伴们,心中想起的,却是那个在光芒深处,低声抽泣的小晨。 “滚出我的心啊!” 子晨哭泣的样子,时隔多年,又出现在了于昕的眼前。 二十四、战略总结会议 眼看着面前,受伤程度不一,或躺或坐的几个人,于昕很是胸闷。 这简直就是一场事故。就算是以前出任务,也没全员负伤惨败地回来过。当然,这与父亲派去暗中保护的守卫有关。说起来,这次在子晨梦境中的经历,是第一次完全摆脱了父亲势力的帮助,由自己召集亲信队员所展开的一次行动。 因为没有了那边的帮助,所以就落败至此?于昕不禁怀疑,难道自己一直以来对于自己的能力认知都是错的?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几个人一时都有些语塞。几乎被绷带绑成木乃伊、在病床上躺着打着吊瓶的如絮首先打破了沉默:“昕昕,你不要这样想。我们其的那个地方,自己的力量都被封住了。如果能让我们用法力的话,肯定不会变成如今这样的。” 姗姗也附和地说:“对啊,最后和小晨的战斗,根本不是和人较量啊!连空间都扭曲了,我们根本毫无胜算啊。”她的伤势并不像如絮那样严重,此时正坐在如絮的病床边上,一边和于昕说话一边关注着点滴的余量。 “姗姗说的对。”严山也说:“在小晨的世界里,一切都受到他的控制。我们直接与他冲突,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是子晨的世界。”于昕打断他说。 严山一脸惊愕:“这不是一个人么?” “不一样的。”于昕说:“小晨只是子晨的阴暗面,是他的心魔。而且说不定,那只是梦魇做出来的幻象,用来欺骗我们的。” 严山在口袋里面摸出了烟,刚想点起来,就被姗姗呵斥阻止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的病房里面,尴尬地把烟收了起来。 “出去抽。”于昕撇下这一句,就转身出去了阳台上。严山也跟了上去,一出病房与阳台的门,于昕就从他手中夺过香烟,递到嘴边。严山熟练地用手指点起的火苗为她点上,于昕深吸一口之后,把烟吐向了外面。严山接着也为自己点了一根,和她一起吞云吐雾了起来。 抽完第一口,严山把烟夹在手指间,对于昕说:“你这样说,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对小晨下手吧?” 于昕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相处了这么多年,严山一眼便看出来她是在忍着怒气。 “不然呢?让我用镰刀砍自己的朋友?” 严山摇了摇头,他拍了拍于昕的肩膀,目光停留在她吐烟的唇上,缓缓放下手臂。 “你想一想,我们认识的子晨是什么样的?” 于昕这才回过头来看他,一脸疑惑。严山接着说:“就是性格,思考的方式,给人的感觉什么的。你就说说看。” 思考了几分钟,于昕回答:“有才华,但是生活中很呆?” 严山点了点头:“还有呢?” 于昕又想了几分钟,用目光询问严山为什么问这些,严山示意她先回答问题。 “喜欢独处,沉静,理智?” “差不多了。”严山说:“他总是会隐藏一部分情感,不管是对谁。你知道是为什么。”他看着于昕的眼睛,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于昕心中明白,便也不再说出来。 “但是你看那个小晨呢?”严山话题一转:“完全被情绪左右。”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完全凭着感情和任性,不给人留余地。”严山说:“最后的那场战斗也是,子晨虽然也的确中二过那么一阵子,喜欢把法术用得花里胡哨,加上很多没用却好看的东西。但是后来,一直到现在,都是以实用性为主。你看那小晨那个大场面,没有用却特别壮观。” 他拍了拍窗子,镇开了趴在上面偷听的姗姗。两个人掐灭了烟头,一起回到病房中。 严山把刚刚说过的话大致给三个女生讲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所以,小晨并不是子晨。他可能和我们认识的,那个年少时期的子晨很像,但是绝对不是现在的他。” “你们也说了,子晨一直在想办法帮助你们,去击败小晨。就算小晨曾经是子晨的一部分,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他并不是子晨。” “我也赞同你的看法。”一直没有说话的子沐也开口说到:“心魔是每个造梦师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有的,甚至我们每个人都会有,只是在造梦师的世界里会成为一个更具体的形象。” “就算小晨真的是子晨从自己灵魂中分离出来的一部分,那也是子晨自己决定舍弃的一部分,是他的心魔。你们不要对他感到内疚,子晨自己也一定是想要把他除掉的,只是一个人几乎没有办法攻击自己的灵魂。” “那其他的造梦师是怎么处理心魔的?”姗姗问到。 子沐叹了口气,说:“每个人的处理方式都不同。就是因为这个领域太深奥,太危险,所以我后来才没有继续研究下去,而是去专修与自然沟通啊。” “那子晨这是想借由我们的手,来除掉他自己的心魔吗?”如絮也提出问题。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子沐回答:“一般来说,造梦师都能压制住自己的心魔。很少有被心魔吞噬的情况发生。” 于昕皱了皱眉,问到:“也就是说,还是有的?” “几乎是没有的,”子沐说:“我知道的那几个例子,也都是从书上看来的。曾经有过一个造梦师,他的心魔被侵入梦境的梦魇所利用,所以最终吞噬了原主人的灵魂。” 几个人同时想到了一处。“是被梦魇所控制的?”严山说。 “那子晨也很有可能是这种情况啊。”姗姗也激动了起来,他们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对手竟然是自己朋友的这件事上,而子沐的言论,让一切合理了起来。“子晨的心魔也一定是被梦魇利用了,所以梦魇就是小晨,小晨就是梦魇喽?” “他说他在躲避着什么。”如絮回忆到:“他所躲避的,就是想要吞噬他的梦境,化身做小晨的梦魇吧?所以他才一直无法现身,只能通过韩依来帮助我们?” 子沐点了点头,她看到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很是欣慰。几个人都是重情重义的人,攻自己亲密的朋友这种事,就算是被胁迫也不会做的。一方面是出于感情,另一方面,自己的力量都是为了保护亲爱的人而使用,如果却用这力量伤害了对方,那战斗的意义何在? 于昕在听了这些话之后,也放松了下来。她自从从梦境中被小晨驱逐出来之后,一直心心念念着这件事,小晨最后跪着哭泣的那个画面,总是让她感到心痛。不过,如果对手是梦魇的话,这完全有可能是对方故意展现出来,迷惑自己的姿态。毕竟梦魇这种生物,最是狡猾。为了能吞噬人类的梦境,他们会想方设法寻找人灵魂的裂缝,有时是性格缺陷,有时是记忆中的阴影。 梦魇经常会在困住梦境的主人之后,一步步地打破宿主的心灵,让人发疯、崩溃。在精神上溃败之后,梦境的主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梦魇,将自己的世界,连同自己的灵魂一起慢慢吞噬掉。 绝对不能让他破坏掉子晨的心。于昕心想,这不仅是因为,子晨作为自己所认识的最优秀的造梦师,以后要继承云叔的位置;更是因为作为他的好友、他的公主,与他结下了‘王之臣服’关系的人,自己一定要守护住,子晨那明亮的心。 病房里面,几个人因为心结的解开而喜悦着,谁都没有注意到领一张床上的尘峰已经醒来。他虽然恢复了神智,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说话。 他躺在那里,在被单下的双手握紧了拳头。不知道是身体的疼痛,还是别的什么。 二十五、飘雪的玫瑰园 这里是帽子夫人的城堡。 虽然经历过战斗,但是范围只限定于城堡的主厅周围,所以从外面来看还是很完整的。只是城堡面前的石砖地面上,以大门为中心铺展着的大片血迹,警示着那些在周围游荡者的玩偶们,帽子夫人的威严与强大。 然而,那些原本在城堡周围的花园中闲逛的玩偶们,此刻却整齐地排列在大门前。她们躬下身体,把原本就长得拖在地上的手臂在身前举起,动作整齐,却又微微颤抖。仿佛朝拜一般,一动不动地面向城堡的大厅。 大厅中,巨大化为蜘蛛形态的帽子夫人正趴在地上,身体扭曲。她的头此刻贴在地砖上,那又长又细的脖子上缠着一圈圈长满刺的、从地砖中伸出来的玫瑰藤。而她没有进行反抗的原因,是因为她那纤细却有力的八条蜘蛛腿,都被一个个凭空出现的巨大石刃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穿着白色袍子的男孩儿坐在她头部前方,那原本属于她的王座上。高大的窗子外射进来的阳光,让男孩儿周身散发着一圈金黄色的光晕,看起来神圣又迷幻。这自然就是小晨了,此时的小晨,脸上依然带着和善的笑容,看着眼前已经无力挣扎的帽子夫人,心中却是十分烦闷。 为什么帽子夫人回到了她的领地,而自己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尘峰出现的时候,他立刻就感受到了。就如同蜻蜓撞在蛛网时中心的蜘蛛所感受到的震动一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直接出现在第三层世界迷城,但自己花了一些时间,也把他抓了回来。不过无论自己如何折磨他,他也不肯说出自己出现的原因和目的。虽然刚见到这张熟悉的脸时,小晨自己又按耐不住曾经的情感,对他着实温柔了一阵子。但是很快,怀念的感觉过去之后,那人那张冷漠的脸,又激起了这些年来,自己被关在黑暗中时,一点点积攒下来的怨恨。 如果不能爱的话,那就恨吧。总算那也是一种我对你的强烈情感。 后来于昕带着严山和姗姗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小晨才明白了尘峰苦苦承受的原因。他用自己的沉默为那些人争取时间,试图找到打败自己的方法。 不过那又如何? 就算是试图利用自己的梦魇,也被自己反噬了力量,丢在一旁。找到藏起来的子晨,完善自己的力量,成为梦境的主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如果于昕此时没有闯进来,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完全可以披着子晨的外表重新回到他们身边,不露马脚。 小晨是这样想的,但是即使有一点自负,他此刻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自己并没有获得许愿之地的最高权力。 虽然一部分的力量在子晨的身上,但自己却连帽子夫人在城堡做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都不知道。难道是因为那时候自己正沉浸在处罚尘峰的兴奋中,所以忽视了两层世界之外传来的震荡?还是说自己夺取子晨对梦境的掌控地位时,被子晨阴了一招?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从理论上来说,自己是子晨灵魂的一部分,在身份上等同于子晨。所以是完全可以接替子晨获得领导权的。而且就连子晨都没有办法对付的梦魇,现在已经被自己抽干力量,像废人一样关在梦境深处,自己原本在的地方。子晨也因为害怕他而躲了起来,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 他在这里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而帽子夫人在恢复了一点力气之后,努力抬起头来看向他。小晨注意到了帽子夫人的动作,也同样看着对方。帽子夫人先是笑了笑,一如既往地把嘴角一直咧到眼睛旁边,接着她从口中吐出一些血块,然后说到:“真是没想到,原本被扔掉的垃圾,现在也能坐在我的王位上了。” 小晨眉头一挑,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帽子夫人,我本来是很喜欢你的。但是你现在是不是没有认清自己的情况啊?” 他从王座上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腰来面对着帽子夫人的脸:“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守护者,我会让你继续管理这里,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我的主人只有一个,我是他的造物。”帽子夫人说:“我只为了他而存在。” “至于你,”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小晨,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到:“你也不过和我一样,是他灵魂的一个小小碎片而已,又怎么可能取代他?” “我就是子晨!”小晨勃然大怒,他一脚踩在帽子夫人的脸上,把她狠狠地撞在地砖上。“我和你才不一样!你只是他用恐惧制作的玩具而已,竟然也敢把自己和我相提并论?真是可笑!不自量力!” 他又用力向下跺了几脚,帽子夫人的头一下下地撞在地上,撞碎了地上的方砖。可即使这样,即使帽子夫人的几条蜘蛛腿因为头部受到的重创而神经性地颤抖着,帽子夫人也依然维持着脸上那恐怖的笑容,瞪着那双没有眼球的眼睛。 “你自然是比我尊贵的。需要我告诉你你的名字么?”当子晨踩累了停下时,她这样说。 “你自称小晨,不过我们都知道你的名字。” “你是……” 大厅顶上的吊灯从天而降,直砸在帽子夫人的头上。无数的水晶碎片爆炸一般铺散在地面上,那吊灯的金属框架被撞得变形,把原本就裂开的地砖砸得粉碎,陷了下去。帽子夫人的头被撞进了地面,她的身体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慢慢恢复平静,只有两条被冲击力撕断的蜘蛛腿时不时地抖动几下。 “真是瞧得起自己。”小晨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地狼藉,鲜红的瞳孔如同发光一般。 围绕在城堡外的玩偶们同时身体一颤,她们互相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向着天空,张开了原本被缝住的嘴,一同爆发出防空警报一般高昂的尖叫声。那声音带着悲伤,带着疯狂,乘着北方吹来的寒风,传出去好远。龙谷的巨龙们听到这声音,也停下了原本的争斗,一齐向着天空,用喉咙喷射出火焰。 城堡周围的玫瑰花园,那些数不清的绽放着的玫瑰,慢慢地垂了下来。她们原本如同献血一般鲜艳的花瓣,从花心开始,一点一点变得苍白。原本那精致而生机勃勃的玫瑰花园,此时却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北方雪城那寒冷的空气此刻向南移动,与来自南方龙谷那温暖而干燥的气流相遇,降下了这城堡区,几十年来都没有见过的雪。 小晨绕开帽子夫人的躯体,独自来到门外。他仰起头来看着被云笼罩起来的天空,和那稀薄的雪花,终于收起了笑容。 城堡区沉浸在悲伤之中,那些玩偶虽然受制于自己的力量无法动弹,却都在嘶声尖叫着。虽然声音刺耳,但自己也可以用力量,把声音隔开。然而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一点点地,被这声音带动着,也陷入了悲伤的情绪之中。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异常,揉了揉眼睛,转身回到了大厅中。小晨来到王座所在的台子上,并没有去打开王座背面的通道,而是面朝着大门正对面那直通穹顶的玻璃窗。虽然城堡外面的天空已经被云所遮住,这五扇高大的窗子中却依然透进来金黄色的阳光。小晨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帽子夫人已经静止不动的躯体,之后便如同走上台阶一般,一步步地走进了中间的窗子中。 雪花依然轻轻地飘着,却并没有变得密集。 在城堡外的花园中,韩依坐在爬满玫瑰的亭子中,摘下了一朵白色的玫瑰,捧在胸前。她经常抱着的那个黑色兔子娃娃,此时被放在旁边的座位上,面前摆着茶杯与蛋糕。而与她隔着桌子的对面,蝴蝶夫人依然满脸期待地坐在那里,守着早就已经凉掉的红茶。 “她什么时候才会来啊?”蝴蝶夫人问到。 韩依把白色的玫瑰花放在桌上,眼睛看着自己那兔子玩偶,说到:“不会很久了。” 黑色的兔子玩偶一动也不动,眼睛中倒映着桌上精致的点心盘子上,那小小的蜘蛛花纹。 二十六、重聚与离别 在现代医学与法术的配合下,如絮和尘峰只花了四天就出院了。毕竟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骨骼的损伤程度也有限,而且最重要的是,于昕一直在催。 “梦里的时间可是现实的四倍,”于昕说:“子晨还处在危难中,我们要快一点。” 虽然子沐劝她,子晨已经在梦里躲避小晨那么久了,就算再躲几个星期,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于昕却认为,他们上次进入梦境已经惊动了小晨,小晨此刻一定已经加快了对子晨梦境控制权的争夺。子晨现在的情况比之前更加危险了。 所以在离开梦境第五天的晚上,六个人又重新相聚。不过这一次,却不再是他们的私人集会,而是将场所选定在了雪山殿的一个侧厅中。因为上一次行动的失败,已经引起了于昕父亲的关注——当如絮负伤出现在于昕家大厅的时候,子沐也只能向那边求助。 于昕的父亲,于为鲲,虽然由于事务繁忙并没有同他们见面,但是也托人带来了口信:“以你的安全作为重,如果侵蚀严重,可以考虑放弃子晨的继承身份。”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子晨的梦境控制权被心魔夺走,那么便取消子晨对云叔的继承者身份,在肉体上进行毁灭。 于昕自然是不肯接受的。她把这条消息告诉了其他成员,严山一脸沉重,姗姗则气得跳了起来:“子晨他做了那么多,就因为这件事情被人道毁灭吗?” “于昕的父亲毕竟要以大局为重。”严山回答:“虽然子晨对我们来说是重要的朋友,但是作为雪山家的家主,于昕的父亲更在意的是云叔继承人的能力。” “不会再有人比子晨更适合了。”如絮说:“叔叔他明明知道的,云叔也说子晨的能力是他见过的人之中最强的,他是云叔指定的继承人。” 姗姗挠了挠头,问到:“不过话说回来,都说子晨要继承云叔的工作,但是云叔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啊?” “对啊,其实我也想问。”如絮接过话来:“他是雪山家的造梦师,但是我们有去过他的梦境么?” 严山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们,而于昕则平静地说:“云叔的梦境,在名称上被称作‘雪山殿’。就像子晨的‘许愿之地’一样。” 姗姗和如絮依然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旁边的子沐叹了口气,补充到:“我们现在,不就在雪山殿里么?” “咦????”两个人同时发出了惊叹,于昕心中想,难道自己从来都没有提及过这件事么?如絮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问到:“我以为雪山殿是现实世界,我们来的时候也没有经历过像进入子晨梦境时候的那个过程啊?” 于昕只好解释到:“雪山殿并不是云叔自己创造的,而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与现实世界重合的梦境世界。” “与现实世界重合?”姗姗问:“梦境世界可以与现实世界重合么?” “详细的我就不知道了,那是造梦师的课题。”于昕说:“不然你觉得,这么大一个建立在山顶的宫殿,怎么会不被普通人发现呢?就是因为它其实是梦境与现实的结合,只有被给予权限的人才能看见和出入。” 严山打断了几个人的对话:“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以后慢慢去问子晨,如果我们能把他救回来的话。”几个人谈论了一番,也就把这个话题暂时放置在了一边,回归正题。 “所以我想问的是,我们现在要怎么重新进入子晨的梦境?”严山说:“经过上一次的事件,小晨应该会加强对梦境的封锁了吧。也不知道子晨还会不会帮到我们。” “他不是一直都在帮你们么?” 门外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几个人随着声音看去,一个男子走了进来。这个人子沐是认识的,但是对于其他几个人来说却十分陌生。见到他进来,子沐莫名地心头涌上一团火,又说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你是谁?”于昕问:“为什么会来到雪山殿?” 那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虽然于昕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却从他们身上的家徽看出,这三个人来自云山家。那男子脸上带笑,抱拳问好:“你好,雪山家的公主,于昕。我叫做花诚,是云山家的下一代造梦师,也是子晨的朋友。” “之前其实有来拜访过一次,不过那时候,你们还在子晨的许愿之地中。”他向子沐打了个招呼:“所以这次才来正式拜访。” “雪山家的事情,不需要其他人插手。”于昕虽然没有表现出敌意,但她此时的气势变得具有压迫性。花诚连忙解释到:“于昕公主,我是作为子晨的朋友来帮忙的。虽然我原本是希望以个人行为来定义这次拜访,但是雪山家也表示,希望能为此事出一份力。”他从随从的手中接过了一个卷轴,双手递到于昕面前。于昕拿起卷轴,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把它放在一边。 “没想到雪山家这么关心我们的下一代造梦师。”于昕依然气势不减:“他日我们必会登门拜谢。” 几个人在于昕的低气压下客套了一番,花诚自顾自地坐在了房间东侧的座位上,他的两个随从自觉地站在后边。由于有客人在场,几个人也只好依次坐下,让于昕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原本七个人的位置,此时竟然正好坐满。严山环视了一圈,问于昕:“尘峰他不来了么?” “他说他拒绝参与这次事件。”于昕的低气压更强了:“可能是上次被小晨打怕了。” “他又背叛我们。”姗姗翻了个白眼,她转过身拉起旁边子沐的手:“还是沐沐好,帮了我们那么久。尘峰那家伙上次就全程不见人影,这次干脆不来了。”子沐虽然是笑着回应她,但是心里却暗自盘算着什么。 “尘峰早就宣布离开我们了,他这次拒绝参与,也没什么错。”严山虽然皱着眉头,但还是为尘峰辩解了几句:“倒是子沐,在我们已经被小晨发现的情况下,还能为我们打开梦境的大门么?” 子沐正要说什么,却被花诚抢先了:“所以我才来了啊。” 几个人都看向他,花诚说:“子沐她没有告诉你们么?我就是来接替她为你们打开通路的啊。” “子沐,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昕问到。子沐将花诚出现在于昕家大厅中的情形讲了一遍,中间跳过了自己和花诚的对峙和讨论:“我并不是专业的造梦师,所以只能在梦境的控制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大家开启通往最外层的通路。但是就像严山说的,现在小晨已经有所戒备,我的能力已经不足以打开大门了。” “恩?你没有告诉他们,你是在子晨的指导之下和在梦境中的他们进行通讯的么?” 几个人正在听子沐的解释时,花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瞬间侧厅中的气氛变得十分凝重。子沐半张着嘴,睁大眼睛看着花诚,其他几个人也是一脸惊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当事人花诚,却好像看不见别人的表情一样:“诶?我说错了么?” “所以……子沐,你和子晨见过面了?是他让你来帮我们打开通路的?” 如絮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其实心中混沌,不知道子沐的行为到底算不算是欺骗。其实作为与尘峰一样,退出了组织的子沐,是没有必然的理由来帮助他们的。虽然曾经也算是生死之交,但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她的离开大家也已经接受了。子沐这次能来帮忙,几个人都是感动中带着感谢。而花诚这句话,则是表明子沐是在子晨的指示之下来帮他们进入子晨的世界,可是子沐一直都没有告诉她们,而是装作置身事外,友情客串的姿态。 所以这应该算是背叛么?其他人的心里也在问这个问题。 于昕也开口说到:“子沐,我想你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她的目光中并没有责备,而是带着一分关切。姗姗还在受到惊吓地拍着胸口,严山一如既往地保持平静,皱着眉头。 过了半天,子沐才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说到: “我并不是故意欺骗你们。” “我确实和子晨在几个星期前见过,只不过是在我自己的梦里。他告诉我,他的梦境世界遭到了侵蚀,可能需要帮助。” “因为咱们几个人中,除了他以外只有我接触过梦境的力量,所以他在梦中提升了我打开通路的能力,并且给予了保持时间轴一致的权限。不过因为他那时就在躲避小晨的寻找,所以并没有说太多就消失了。” “后来于昕找到我,我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才来帮你们啊。” “那你为什么不在子晨联系你之后就来告诉我们啊!”姗姗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果我们早一些进入子晨的梦境,说不定事情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如果我们在小晨控制梦境之前去帮子晨,如絮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姗姗激动地指着如絮,对着子沐大声喊到。如絮起身拉着她,让她坐下,但姗姗还是情绪激动。 严山也说:“对啊,子沐,这件事情为什么不早一些告诉我们?” “他说尽量不想麻烦你们啊。”子沐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以为他那么厉害,自己能解决。结果过了几天我投投去找子晨,才知道他已经昏迷很久了啊。而且,我都已经离开了,要怎么回来找你们啊。” 看到子沐哭了起来,姗姗也心软了,反而和如絮一起去安慰她。子沐一边哭一边抱着如絮的胳膊,对她说着对不起。花诚则依然事不关己的样子坐在一边,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于昕和严山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你们啊,有什么事都不说出来,总是自己扛着。” “子沐,这件事情不能怪你。”她说:“子晨告诉你他不想麻烦我们,他这个性格我们大家都清楚。你不想回来,我也理解。只是,作为朋友,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么?” “我只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子沐,在这次事件之后,你还愿意回到我们这边么?” 虽然哭着,但是子沐还是摇了摇头。姗姗十分惊讶,但如絮则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说什么。 “我这次来帮忙,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但是那边的事情,我还是不想继续了。” 子沐的眼中闪过了一些鲜红色的场景,却没有再说什么。于昕从主位上走了下来,严山跟在她的身后。她来到子沐面前,俯下身来抱住对方。 “我知道,子沐。我们都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 “虽然不能在同一条路上继续走,但我还是希望,在需要的时候,你能够告诉我们,让我们帮你。” “这次事情,辛苦你了。” 子沐回应性地抱了抱她,在几个人的目光中,站起身来。于昕和她分开之后,对周围的人说到:“这次重新进入子晨的梦境,恐怕会比上次更加凶险。所以并不勉强参与。想要离开的人,现在可以退出,不会受到责备。” 她面对着子沐,子沐也看着她,微笑着,后退了两步。 “子沐?”姗姗红了眼圈,试图伸出手去拉她,但是被如絮拦下了。子沐在几个人的目光中,缓缓转过身去,向着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子沐?”姗姗最后叫了一次她的名字。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熟悉的几个人。之后弯腰行礼,倒退着走出了房间。 “她早就已经离开我们了。”如絮对姗姗说:“所以,你也不要怪她。” 姗姗望着子沐离开的方向,回答到:“我知道的。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舍不得。” 二十七、魂灯 “正面肛造梦师是不可能的。” 花诚这样对面前的几个人说道,然而所有人想到的都是另外一层意思。他自己顿了顿,意识到了自己的用字不当,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梦境是造梦师自己创造的世界,在那里面,没有任何人能对造梦师本身造成伤害。” 坐在他对面的姗姗举起一只手,做出提问的动作。花诚偷笑了一下,然后示意她可以说出自己的问题:“可是梦魇是怎么占据梦境的呢?” 这大厅中坐着的人,除了云山家来的花诚之外,没有任何人对梦境世界有过研究。造梦这项能力,其运行原理虽然与法力相近,但是由于具有这种天赋的人实在太少,因此普通的能力者对它的了解十分有限。即使是于昕,作为家主的继承者,也只是知道,他们的家族总部——雪山殿,是目前由云叔所继承的,一个持续了几百年,并且已经与现实世界相重合的一个古老的梦境世界。子晨作为几十年间在雪山家的监管地区中最出色的造梦师,其竞争对手也只有个位数的几个人而已。 花诚作为云山家的首席造梦师继承人,他自然是对这方面的知识十分熟悉:“如果在物理层面无法产生影响,自然是将目标转移到精神层面。”花诚继续说:“造梦师们的共同点,就是想象力丰富,具有创造性。而这样的人,通常在感情上会比较敏感。” 他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笑着说:“既然你们几个都是子晨那么多年的朋友了,你们一定知道,他在感情问题上是怎样一个状态。梦境世界就是内心世界,你们也见到了子晨的‘心池’和‘迷城’,那都是子晨的内心在梦境中的映射;而梦魇如果想要侵蚀一个造梦师的梦境,那当然是从……” “让他爱上自己开始?”如絮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几个人都惊讶地看着她,而花诚则赞许地点了点头。如絮看到其他人都在看她,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爱上一个人,就是对他打开自己的心。被造梦师爱上的人可以说在梦境中畅通无阻,也可以大肆破坏。这时候的梦魇,便在梦境世界中获得了与造梦师相同的地位,可以开始吸取梦境的力量,并夺取梦境的控制权。” “造梦师们为了对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梦魇进行戒备,会在梦境世界中创造一些守护者。守护者既可以是造梦师所创造的角色,也可以是现实中的人在梦境中的对应形象。一般造梦师都会将他所在的组织中亲近的人在梦境中赋予能力,而这些能力是可以对梦魇造成效果的。一旦梦境被侵蚀,就可以召集这些守护者,击败梦魇,夺回梦境的控制权。”花诚扫视了一圈几个人,说道:“你们已经在许愿之地中见到了自己的形象,应该知道了,自己就是他的守护者。” 严山低下了头,握紧了拳头,为自己没能拯救子晨而感到难过。于昕则提出了问题:“可是在与小晨对战的时候,为什么我的武器不能对他造成伤害?” “那是因为,小晨不是梦魇啊。”花诚摊了摊手:“如果按照你们所说的,他其实是子晨的黑暗面,那么在灵魂层面上他与子晨是对等的。你们的武器,当然不可能对造梦师造成伤害啊。” “按照你的意思,我们的能力无法用来对付小晨,”于昕用手扶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问:“那他为什么还要指引我们,让我们去挑战小晨呢?” 花诚想了想,回答到:“也许……他想要试一下,获得了梦魇能力的小晨,是否能够像梦魇一样被他创造的武器攻击?” “看来结果是不能。”严山说。 几个人一时都没了主意,如果在子晨的帮助下,作为守护者的他们也无法击败现在占据着梦境的,黑暗的小晨。那在被小晨控制的梦境中,又有谁能去拯救子晨呢? 而且,他们所面对的,是获得了梦境控制权的,与子晨身份等同的小晨。也就是说,他们所面对的,等同于梦境的创造者。 在造梦师的梦境世界中,对抗造梦师。 即使之前对梦境世界的规则并不了解,这样一句话听起来等同于自杀行为。在花诚对几个人进行讲解之后,它更是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可能性的目标。 无计可施。 看着他们的焦虑,花诚露出了莫名的笑容。于昕看了看满面愁容朋友们,只好叹了口气,向花诚问到: “花诚,作为雪山家的家主继承人,我真诚地向你寻求帮助。你能告诉我们,要怎样才能在这样的条件下,解救子晨么?” 花诚笑了笑,回答到:“我既然来了,就是为了帮助你们。子晨他也是我的朋友,我本来也是会帮助他的。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投向于昕:“只是我们都承载着家族中的身份,希望于昕公主能够记得云山家此次提供的帮助。” “这是当然。”于昕点了点头:“雪山家必定谨记于心。” 经过了一番客套,在得到了确定的答复之后,花诚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对身后的人嘱咐了几句,身后的人从随身的包裹中拿出了一个球形的物体,交到了他的手中。花诚将那个球体丢到地上,球体仿佛受到控制一般,一直滚到大厅中间便停了下来。 花诚做了几个手势,微弱的光辉如同碎屑一般从他的指尖飞溅出来。那个球体中渐渐飘出星星点点的光辉,光辉逐渐汇聚,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类似地球仪的形状。 “这是子晨许愿之地的模型。”花诚从座位上站起,走到那类似全息投影一般的幻影旁。“在你们上一次进入许愿之地的时候,我通过子沐,将你们获得的信息进行了可视化处理,希望你们不要介意。”他绕着幻影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几个人的表情之后,继续自己的演讲: “梦境世界,是造梦师所创造的世界。它的存在,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强大的造梦师,可以通过‘降临仪式’,将自己的梦境与现实进行重合,这也是目前大部分据点的存在状态。” “而在降临仪式之前,梦境依然处于精神世界中。造梦师必须为整个梦境世界提供能量,才能保证其存在与运转。梦境中的一切事物,都要消耗造梦师的能量。而这样强大得能够为整个梦境世界提供能量的,只有一样事物——” 他用右手在自己的头顶画了一个圈:“灵魂。” “灵魂?” 姗姗倒吸一口气,惊讶地用手捂住了嘴。如絮也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你是说,要用灵魂的力量,才能创造梦境世界?”于昕问到。 花诚的脸上带着笑容,点了点头。 “从古至今的造梦师都是如此,燃烧灵魂,去创造自己的世界。” 他以崇敬的姿态,向天空中伸出双手,仿佛拥抱着什么。在他的眼中,于昕看到的是一种无法理解的,骄傲。 “用灵魂换取创造力,这值得么?”一直没有说话的严山,此时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他的目光锋利,却带着一份沉重。 “其他人无法理解,”花诚说:“但是对于造梦师来说,创造,就是一切。” 如絮弱弱地举起一只手,在花诚的目光中,问到:“如果灵魂的力量被用光,造梦师会怎样?” “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吧?”花诚回答:“灵魂耗尽,人当然就死了。而且既然没有了灵魂,也就没有了轮回。” 姗姗再次倒吸一口气,几乎晕倒在地。 “你们现在要关注的不是这个问题。”花诚看了看周围几个人的状态,不满地说到:“等子晨回来了,你们再去找他讨论这个‘值不值得’的问题。我现在要告诉你们的,是如何打败小晨。” 他打了个响指,一个灯形状的影像替换了那个地球仪一般的幻影:“灵魂燃烧的状态,与火焰相似,造梦师通常将其化作灯的形态,称之为‘魂灯’。一般情况下,一个造梦师会将灵魂的力量分成几分,放置在梦境的不同部位,以提供能源。” 灯的影响化作几条光线,四散开来,停留在重新出现的地球仪上。花诚说:“如果能够关闭这些魂灯,停止灵魂的燃烧,就可以减弱造梦师的能力。而当所有的能量来源都被切断之后,梦境世界就会崩塌。” 花诚说:“所以我的建议是,找到子晨梦境中所有的魂灯,保留一盏,关闭剩下的。这样,即使是面对子晨本人,你们也能够取胜了。” 姗姗和如絮在花诚结束他的演讲之后,离开座位来到了于昕与严山身边。他们讨论了一番,最终于昕还是向花诚提出了问题:“谢谢你,花诚,这看来是我们唯一的方法。但是你是否知道,子晨的魂灯都具体在什么位置?” “这么重要的东西,恐怕要被藏起来吧?”姗姗说:“我们上一次进入梦境,一路上都没有看到过类似的东西啊?” 严山则提出了更严重的问题:“我们现在就连能否进入梦境都是一个问题。而且,在小晨已经有所防备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找这些魂灯呢?” 花诚却在这些问题之下表现出了惊讶的神态:“你们不是已经拿到了进入的钥匙,并且遇到能够帮助你们的人了么?” 几个人都一脸懵逼。 “不明白吗?”花诚说:“你们的于昕公主在对战骸骨人鱼之后,是谁把身受重伤的如絮带离梦境的?又是谁,能够住在子晨的梦境里,甚至掌握了一定的创造权限?” “将如絮带出去的人……”于昕看着如絮,回忆起当时的画面:“是……徐徐?” “徐徐是子晨梦境的宾客。”花诚点了点头:“通过她,可以直接打开通往第二层世界‘心池’的通道。” “那另外一个人,就是昀桐?”严山问到:“她能够帮我们找到魂灯?” 二十八、幽人谷 山谷中的空气传来了如同水面一般的涟漪,昀桐放下手中的刺绣,望向波动传来的方向。 她知道这是小晨在又一次尝试进入山谷,但是由于受到规则的制约,即使他再强大,也不能踏入这个由昀桐所创造的幽人谷。 昀桐叹了口气,她开始搜寻自己与子晨共同的回忆,再一次试图寻找一切发生的原因。 那个黑色灵魂的男人,握着子晨的手,坐在在城堡花园的凉亭中。 “哦,是昀桐。”看到女生走近自己,子晨猛地放开了那人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试图掩饰尴尬。他指着身边的人,向昀桐介绍说:“这是启。” 昀桐先是吃惊,接着很快便嘴角勾起:“哦,终于?” 子晨眨了眨眼睛,带着疑惑,微笑着看着她。而那个被称作启的人,用一只手撑起下巴,上下打量着眼前红衣的女子。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是我梦境中的常住人口。”子晨用这样的形容方式将昀桐介绍给启:“有时会有这样的情况啦,不过也不是很常见。”启站起来,走到昀桐面前,伸出一只手:“你好,昀桐。” “你好。”昀桐礼貌性地与他握手,不过很快就把手抽了回来:“很高兴你能出现在子晨身边。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凉亭中间的石桌上散落着一些精致的人偶零件,启拿起一个上妆到一半的人偶头,对昀桐说:“子晨他在向我学习怎么做球形关节人偶。”子晨也兴奋地迎合到:“启他在现实世界中可是这方面的大师呢!我一直觉得,城堡区的布娃娃人偶太简单了,所以想要借助启的才华,制造新的人偶。” 他邀请昀桐坐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拿起人偶的零件,仔细观察着。启的确是这方面的专家,不出一会儿,他便完成了人偶的面部妆容,开始把身体部件组装在一起。 城堡区的天空永远被一种黄昏般柔和的光晕笼罩着,光线明亮却不刺眼。而在这玫瑰花园中,最明亮的,恐怕就是子晨看着启的那双眼睛了。 昀桐心中为子晨感到欢喜,他这些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但是同时,那人黑色的灵魂又让她有些担心。 与子晨不同,昀桐天生具有真实之眼,可以看清人的灵魂。但是黑色的灵魂即使并不常见,却也并非没有。而且面前的启,也的的确确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注视着子晨,仿佛他的眼中只看得到这个人,而忽视了周围盛开的玫瑰。 这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小晨的存在。 空气中的震动消失了,昀桐松了一口气。在子晨逃避着小晨追杀的那段时间里,他也来过幽人谷。那时他才将发生的事情解释给昀桐,也讲述了小晨的身份。 “他是你的黑暗面?”昀桐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恩……应该可以这么说。”子晨的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他花了很久,才拜托了小晨的追击,又为了避免幽人谷的存在暴露,所以特意绕了些路,从梦境的夹缝中进入了幽人谷。 “就算他在灵魂层面和你对等,但也不可能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他是怎么做到的?”昀桐问到,她焦急地注视着子晨,等待着他的答复。而子晨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反噬了启的力量。” 昀桐只觉得一阵眩晕。此时的她已经知道了启的梦魇身份,但却惊讶于区区一个灵魂碎片竟然可以反噬梦魇的事实。通常情况下,梦魇会用尽一切方法找到造梦师的弱点,并以此作为切入点,侵蚀造梦师的梦境。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相爱,作为心灵的映射之物,梦境无法拒绝被造梦师敞开心灵之人。而启却选择了利用子晨黑暗面作为切口,这不由得让昀桐产生了疑问:“子晨,难道你不爱启吗?” 子晨看着她,表情平静。可昀桐知道,他的心灵此时怕是已经千疮百孔。 “我也想去爱他。”子晨说:“可是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没有完全地向他打开我的心。” “原来我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他说:“是我无意间听到的,后来他也向我承认了。所以虽然我那么想去爱他,但也还是觉得很难过。” 因为心灵没有完全开放,所以启并没有获得在梦境中自由通行的权限。但子晨已经向他展现了所有的秘密,包括小晨的存在。因此启选择了通过小晨来夺取梦境的控制权,但没想到,小晨竟然能够反噬他,让他失去力量,被关在小晨原本被关押的地方。 “小晨是怎么做到的?”昀桐问到。 面前的男人疲惫不堪,内心也伤痕累累。但他还是勉强撑起身体,思考着。 子晨回答到:“因为小晨的力量恢复了。” 面对昀桐的不解,子晨进一步解释到:“因为在我爱上启的同时,小晨也重新获得了力量。” “你是说……”昀桐惊讶地捂住了嘴。 “是啊,就是这样。”子晨站起身来,笑着,双眼却浸满了泪水:“我以为割舍了他会让我不再那么难过,但没想到,最终他还是会回来找我。” 他望向窗外,长叹一声:“这就是报应吧。” 昀桐回想着他最后的那句话,和他悲伤而疲惫的脸。 那个人涉世未深,也很少与人接触。在这仅有的感情经历中,却不知为什么把自己弄得那样疲惫。疲惫到,舍弃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去逃避和掩盖。但是最后,还是被自己所做的那些残忍的行为,一件件地找了回来。 小晨可能是放弃了进入幽人谷的行为,改去其他的地方了。不过昀桐自己也知道,子晨此刻并不在这里,即使小晨进来了也只会一无所获。但她还是担心,这个理论上应该和子晨一样的人,自己要怎么去应对。 “亏我还教他剑法。”昀桐自言自语到。她回想起那个剑士,和子晨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心想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到底算不算是完成了子晨的要求——虽然严山的剑法已经比过去灵活得多,但还是没能打败小晨。 正在这样想着,窗外的天空突然降下一道绿光。这样的现象昀桐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从袖子中抽出双剑,警戒起来:难道小晨找到了其他的进入幽人谷的方法? 当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才看到地上东倒西歪的几个人。被于昕压在身体下面的严山看到了她,向她打了个招呼:“呦,昀桐!好久不见,又要来麻烦你了。”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昀桐却没有急着先和他叙旧,而是依然保持着警戒:“这里应该只有子晨和我能进入的,你们怎么能突破我的空间结界?” 严山先是扶起于昕,接着指了指一旁倒在地上眼冒金星的徐徐:“我们请了一位专业的造梦师,通过子晨的宾客进入的这里。没想到这个过程这么颠簸……” 宾客如果运用得当,的确会成为一个强大的钥匙。昀桐放下心来,收起了袖中的双剑。于昕此时站稳了身体,直接向着昀桐走了过来,没去管一旁揉着自己屁股的姗姗。 她来到昀桐面前,向昀桐问到:“你就是昀桐?” “是的,于昕公主。”昀桐回答到。 “我们也算是早就认识了,就不自我介绍了。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子晨和小晨的事情,”于昕并没有客套,而是直奔主题:“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唐突,因为我们的时间很宝贵。” “第一个问题,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小晨他知道么?” 昀桐摇了摇头,回答:“这里虽然是子晨梦境的一部分,但是与其他部分对比,是相对独立的。我刚刚也说了,通常情况下,只有我和子晨能够进来。所以你们现在是安全的。” 于昕松了一口气,旁边的几个人也一阵雀跃,却不敢打断她的问话:“谢谢你昀桐,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的第二个问题,是子晨让你把严山从我身边带走的吗?目的是为了改变严山的剑法缺陷?” “子晨希望能让我帮助你们,去尝试是否能够借助外人的力量击败小晨。”昀桐回答:“很可惜,你们也知道结局。梦境中的武器是不无法伤害梦境的主人的。” “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于昕说:“所以我最后的问题是,你是否知道子晨的魂灯都在什么位置?” 昀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们这次请了一位强大的造梦师来提供帮助,所以了解了很多之前不知道的事情。”于昕说:“目前来看,我们现在唯一有可能打败小晨的方法,就是熄灭大部分魂灯。” 她认真地看着昀桐,期待着对方的答复。昀桐从震惊中恢复之后,沉思一会儿,也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恐怕也只有这种办法,能够削弱小晨的能力。” “不过小晨被削弱的同时,子晨他也会失去力量。他现在采用的隐藏方法也会失效,小晨会很容易找到他。所以我建议,你们先找到子晨,保护好他,再去熄灭魂灯。” 几个人对昀桐的建议表示赞同,姗姗问到:“那子晨他到底藏在哪里啊?为什么小晨会找不到他?” “如果一个事物失去了原本的面貌,即使是造梦师也会无法察觉它的气息。”昀桐回答道:“子晨就是把自己改变了形态,所以这么久也没有被发现。” 于昕想起了扣子夫人通过自己回到城堡中的经历,她问到:“那子晨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无法移动的物体?那这样即使花一些时间,也会被发现的啊?” “所以他一直在移动,利用带着他的人的能力,不停穿梭在几层世界中。” 急性子的姗姗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她蹭到昀桐身边,问到:“他到底变成了什么啊?” 昀桐忽地一笑,这笑容即使是女孩子也不由得感到心头一动。她摸了摸姗姗的头,回答到:“其实他一直都在你们身边啊。” 面对几个人不解的目光,昀桐也不再卖关子,把事实告诉她们: “子晨把自己变成了黑色的兔子玩偶,由具有空间穿越能力的韩依带着,一路上都在偷偷看着你们。 “诶诶诶诶?” 二十九、姗姗 世界是一片空白。 姗姗独自站在空白中心,或者说,空白怎么可能有中心呢。她只是目之所及尽是虚无而已。 自己似乎是要做什么事情,然而不记得了。 “跟我走吧,姗姗。” 父亲牵起了自己的手。姗姗不知为何变成了十岁的相貌,她抬头看着父亲的侧脸,又转过头来看着母亲的背影。这一幕似曾相识,在当前的情境下,自己好像应该大哭一场的。但是她没有哭,因为一种莫名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心。 牵着自己手的人,领着自己向身后走去。姗姗转过身来,发现牵手的人变了模样。那个男孩儿左手拉着姗姗,右手拿着一大桶爆米花,一边向前走,一边回过头来对姗姗说:“快点,电影要开始了。” 周围的景象变成了电影院的购票厅,就像从一开始就是这个地方一样。白色的世界仿佛只是幻觉。 姗姗被那个男孩儿拉着向前走去,她定了定神,脱口而出的却是:“你来得好晚啊。” 男孩儿这才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他的手依然握着姗姗的手,温暖的感觉从指间传来。他对姗姗说:“我这不是来了么?” 经过了那漫长时光,你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幸好如此,不然我可能就要放弃了。 姗姗看着他的脸,花痴地笑了笑。那男孩儿虽然不是特别帅,但是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他脸上的笑容,不如那些闪耀的星辰,而是像那冬天里,正午时透过薄薄云层的日光。 两个人向着放映室走去。 电影的荧幕上不知显示的是什么图形。不同颜色的几何体、色块、线条,不停地变换位置,相互交错,出现又消失。而座位上的人们,却看得津津有味,仿佛跟着剧情的发展而牵动情绪。姗姗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她随着李童走向自己的座位,避开过道旁的人群,来到了最后排的位置。 一切都十分平静。平时好动的姗姗,此刻却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眼睛盯着屏幕,左手和李童的右手十指相扣。 那个充满活力的姗姗,是在面对亲爱的朋友们时,为大家带来欢乐的面貌。而在这个人面前时,那静静地坐着,看着对方脸的姗姗,也是自己的一个面貌。 并不是刻意地去表达。只是,动是自我,静也是自我。 姗姗这样想着,心中一片祥和。然而,那种莫名的慌张依然萦绕着她。 是什么呢? 她向周围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所有的观众席都坐满了人,人们紧盯着屏幕上依然变换着的色块与图形,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观众们如同雕塑一般固定在自己的座位上,脸上带着笑容。 “怎么了?” 察觉到姗姗的动作,李童关切地问到。他把爆米花桶递到姗姗面前,姗姗自然而然地抓起了一些塞到嘴里。 “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她这样回答到,但是却说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异常。 李童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顶,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姗姗咧了咧嘴,脸上带着红晕,也向后靠到了椅背上。 “我要做的事情是……” 天花板上,脱落的墙皮如花瓣一般飘落下来,在姗姗的面前,融化成为鲜红的液体。姗姗伸手接住后,靠近鼻子闻了闻,铁锈的味道充斥了鼻腔。 她盯着手心的红色,喃喃地说:“我要做的事情是……保护……” 所有的观众一齐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笑容盯着姗姗。终于察觉到异常的姗姗,在几秒钟内转换到了战斗的形态。她的手腕位置浮现出两个荧光绿的光圈,围绕着手腕旋转着。她把李童护在身后,警觉地提防着异样的观众们,两只手臂做出空手道一般的防御动作。 “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姗姗说到:“李童,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李童在她身后点了点头,一想到她此时看不到,又补充一句:“我相信你。” 观众们突然失去了形体的界限,如同蜡烛融化一般,一窝蜂地涌了过来。姗姗将右手向前一辉,手腕上绿色的荧光在空中留下一条线的痕迹,并向上下延伸开来如同树枝一样的分支,形成一个简单的防御结界。接着,她在结界所支撑的短暂的时间里,看准墙的薄弱位置,一脚踢了上去。坚固的墙面上瞬间破开了一个切口整齐的洞,姗姗把李童推了出去,接着自己也从洞中逃离了狭小的放映室。 从放映室中出来的走廊两边零星地靠着几个人形。在封住了墙壁上的洞之后,姗姗才注意观察起走廊上的人影,原来是几个做工精致而逼真的人偶。凭着战士的直觉,姗姗先发制人,一拳打在了向她走来的第一个人偶的脸上。被法术强化的拳头轻易击碎了那张精致得令人恐惧的脸,穿过了空心的头颅。而其他的人偶也在移动着僵硬的身体向她走来。 “李童,我们得出去。”姗姗在解决了最近的几个人偶之后,拉着李童在走廊里跑了起来。她转过了几个拐角,离开了狭窄的走廊,来到了最开始的那片白色空间里。成群的人偶还在后面追赶着,面对敌人数量上的优势,姗姗只好拉着李童拼命向前跑去。 被一路拉着跑的李童,并没有惊慌,也没有累得大喘气。他一直都平静地听着姗姗的指挥,然而,在这一刻,他的眼神却突然一亮。 “姗姗,等一下。”李童突然叫到:“你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被问住的姗姗回过头来,疑惑地回答道:“保护你啊?”她看了看后面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怪物们,皱起了眉头。 “不对吧,不是这样的。”李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拉住了全力奔跑着的姗姗。他目光坚定,对着姗姗说:“你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一边惊讶于他突然的问题,一边注意到敌人的接近。姗姗见自己竟突然拉不动李童,只好冲到他的前面,为他挡住袭来的怪物。 “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我吗?”李童问到。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姗姗尖叫到。怪物们已经来到面前,马上就要吞没渺小的两个人。 “看着我!”在姗姗心急如焚的时刻,李童突然用双手,将她的脸拉到自己面前。姗姗与李童双目相对,眼神中尽是恐惧。 李童叹了口气,仿佛没有看到面前凶恶的怪物们。他握着姗姗的手,问到:“你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怪物的浪潮一瞬间将二人吞没,却同时化为乌有。姗姗的眼中依然充满恐惧,她被李童握住的双手颤抖着,对身边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 “你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姗姗喃喃地回答:“我害怕失去你。” “为什么?”李童问。 姗姗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回答到:“因为我害怕自己又变回一个人。” “因为我么?” 握住自己手的人,变成了妈妈。她看着自己,带着担忧的目光。 “妈妈没有错,每个人都应该追求自己的生活。而且,妈妈也没有不要我。”姗姗回答道。 一切都没有逻辑,面前的形象不停变换着,然而却未感受到违和。 这就是梦吧。 “妈妈并不想离开你。”她面前的女性回答到:“你不要害怕一个人。” “我理解,我明白。只是,虽然我明白,我也还是会害怕。”姗姗说。 “所以你害怕失去我?”李童问到。 姗姗的眼中流下了眼泪,她向前靠在了比她高一些的李童的身上,依然睁着惊恐的眼睛。 “我等了好久,等了好久。等到差一点就放弃了。”她说:“直到你出现。” 她抬头看着李童的眼睛。 “幸好你出现了,不然,我真的就放弃了。” 李童把她抱在怀里。 世界是一片空白,空白之中,只有你和我。 我是多么幸运。 姗姗想起了子晨对她说过的一句话:“真爱就像鬼,人人都听说过,但没人见过。不过你俩如果分了,那我就让你俩去见鬼。”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勾起嘴角。 李童松开怀中的她,再次认真地对她说:“姗姗,我知道你想要保护我的心情。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他指向两人之外的空白区域,问到:“你不是还有要做的事情吗?” “要做的事?”姗姗疑惑地问:“是什么?” “我要做的事情,不就是保护你吗?” 原本消失的怪物们,又突然出现在两人身边,将两个人包围在中间。姗姗刚刚放松的表情立刻警戒了起来,手腕上的光环也重新浮现出来。 “我得保护你,保护你……”姗姗机械性地重复着,她冲向周围张牙舞爪的怪物们,却被李童拉了回来。 “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李童说:“不只是我,不只是我!” 看着她疑惑的目光,和周围静止不动的怪物们,李童摇了摇头。 “你来到这梦境中,原本是为了什么呢?” 如梦初醒。 姗姗的眼神中恢复了光彩,恐惧一扫而光。 “我……” 她看着李童,李童点点头:“你要保护的人,不只是我。” “还有你的朋友。” “你那如同家人一般重要的朋友。” 子晨出现在不远处,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在梦中,人们会暂时忘记现实。失去的人会回到身边,害怕的事物会出现,逻辑会变得混乱,空间支离破碎。然而在梦境之中的人,大部分都无法意识到这种种异样。 想要从梦中醒来,要用什么办法? 李童看向子晨,姗姗也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子晨眯着眼睛,轻轻地对她笑着。 “我要救他”姗姗说。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带他回去。” “因为他总是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李童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他向前抱住姗姗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加油啊,我的姗姗。” 他的身体逐渐消失,化作碎片飘散在空中。姗姗伸出一只手搭在他抱住自己的手上,依然坚定地注视着子晨的方向。 “为了你们,我不会再害怕了。” 子晨的身影向她微微欠身,然后逐渐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如同幽灵一般。那个身影逐渐缩小、汇聚,最终变成了一团真正的火焰,漂浮在空中。 姗姗向他走向前去,看着这团静静燃烧着的火焰。她已经回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她跟着于昕来到子晨的梦境世界中,去寻找被梦魇夺取力量的子晨,却被子晨的黑暗面赶了出来。 现在她的目标,是暂时熄灭子晨梦境世界的能量源头——魂灯。而当自己与如絮一同来到雪城的教堂中,找到了那个发光的玫瑰窗时,却被玫瑰窗中发出的光线带入了自己的梦境中。 所以,这是魂灯对自己的考验么? 姗姗伸出双手,逐渐把火焰包在手中。虽然那魂灯是火焰的形态,却没有丝毫热量,而是如同一团雪一样,散发着寒气。被包在手中的火焰慢慢熄灭,化作了如同胶质般、冰凉而柔软的圆团。 “这就是子晨的灵魂吗?” 姗姗握着这团小小的灵魂,不由得一阵心酸,紧紧地把它贴在胸前。 “你还是那么寂寞吗。” 白色的世界逐渐褪去,雪城教堂那高耸的彩色花窗,再次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