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经沧海》 第001章 穿越海上 “本报讯:在这次的亚丁湾护航行动中,z国海军总部副参谋长辛越少将带领海军成功解救被海贼抓捕的两千名人质,辛越壮烈殉职。 “下面是专题报道,辛越,女,二十二岁,海军少将,曾于海军陆战队生活长达十年,是z国优秀海军特种兵……” 报纸翻飞。在无人的夜里,哗啦啦,诡异地响。 另一个时空。 铭朝戴历八年,天牢。 “朕说过,要你们停手了吗?” 诸虞一身明黄大袍,清冷的脸上闪现丝丝森寒之色,指着地上的血肉模糊的少女:“泼醒了,给朕继续打。” 狱卒们活动了一下手腕,提起旁边的一大桶水,往少女的身上泼过去,痛醒微微嘤咛一声之后,少女陡然睁大眼睛,口中发出求饶声:“皇上,求求你……饶了我……” 诸虞脸上无任何表情,甚至看也不看满身血污的少女,只重复着那句清冷的话:“给朕继续打。” 密如雨点的抽打声,身如炼狱的哭喊声,纠缠在一起,在这个安静的夜里,凄厉到极致。 诸虞却微微靠在金楠木大椅上,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在扶手位置上轻敲,眼睛半闭,闲逸得像是在享受皇宫内院的轻歌曼舞。 而在牢门外面,厮杀声却一声高过一声,刀剑相撞,不绝于耳。 诸虞面色沉静,不见丝毫异状,口中低喃:“五,四,三,二,一……” “一”字刚说完,巨大的牢门应声而开,硕大的月亮发出黄澄的光晕,冷风吹过天牢的角角落落,摇曳的烛火沿着牢间冗长的廊道,从大门处绵延过来,一层层涌动,像是青天白日下的惊涛骇浪。 大门处陡然出现的男子,黑色夜行衣衬显身姿高挑伟岸,手中染血的长刀闪出凌厉的锋芒,他站在台阶之上,对身后仍然壮观的杀喊声充耳不闻,只冷冷抬眸,纵目俯瞰长廊尽头处那一道明黄得张扬的身影。 明黄旁边血迹斑斑,长廊挡住视线,他只看得见少女染血的三尺青丝。 黑衣男子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与此同时扯下蒙面的黑色面巾,一张融合邪魅与桀骜的俊美容颜展露人前,狭长的眸子轻轻一掀,锃亮的锋刀直指大铭王朝尊贵无上的帝王,低沉如深海的声音在天家之牢内响起:“诸虞,你若是识相,就给我快点放了她。” 闻得熟悉的声音,原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女动了动手指,随后虚弱地抬起眼眸,涣散的瞳眸看不清任何事物,只无意识地道:“凌哥哥,是……是你来……了么?”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说完这句话后,她就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昏。 诸虞面色平静,面前是一众护他周全的大内侍卫,他站起身来,道:“楚之凌,你果然来了。”年轻的帝王轻轻摆手,立刻有侍卫架住倒地少女的身子,他张口道:“你心上人的命攥在我的手中,你若是还敢率领你的海寇兴风作浪,朕随时可以要她死。”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受朝廷的招抚,弃置东南海域,为官从政?” “朕念你是个英武之才,你若是降了朝廷,朕可以许你一官半职。” 楚之凌脸上顿现凌厉之色:“我若是不从呢?” “那你就要做好赴死的准备。” 楚之凌并无惧意,脸上反而掠过一抹邪魅的笑:“谁死还不一定呢。” 很快,就有大批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冲进来,很显然是隶属于楚之凌的人。 诸虞笑:“这么点人就妄图袭击朕?” “外面还有呢,围了你们天牢好几圈。”他泛起邪魅笑意,“我可把我所有的海贼都叫上岸了。” “皇上不好了!” 外面有侍卫急匆匆赶进来,对着诸虞跪了下来,“皇上,九殿下派人攻进来了!” “什……什么?”诸虞平静的脸上终于闪现一丝慌乱之色。 楚之凌眉眼泛开笑意,狭长眸子间波光流转不定,道:“皇上实在不应该选在有内患的时候对我发动攻击。” 久久过后,诸虞才咽下心底那口难平怒气,面容阴沉宛如鬼魅,朝架住少女的侍卫道:“放了她。” 楚之凌往前一步,抱起少女染血的身子,微微皱眉,随后在众多黑衣人的簇拥下,大步迈出了牢房,当真从容而张狂。 回到船上,楚之凌满脸全是阴鸷之色,他进了船舱,毫不怜惜地把少女丢进了床,手下宋畅问道:“大哥,小月伤成这个样子,不给她治没关系吗?” 楚之凌面色冷凝,俊美邪魅的脸上笑意已经隐去,眉眼闪过凌厉之色:“别理她,死了活该,她也是该长长教训了。” 宋畅退了出去,久久,楚之凌走近床前,坐在床沿上,望着少女微微一起一伏的胸部。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刚才没有近前的时候,少女的呼吸是停止了的,而几秒过后,她才又有了心跳。 久久,楚之凌抿抿唇,还是拿了帕子给少女擦了眉眼,明净清晰,突然,外面风起云涌,而内里时空穿越,亡灵转换。 辛越,海军女少将,年少有成,功勋卓着。 像是起了龙卷风,楚之凌的船肆意颠簸,楚之凌不防之下没站稳,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床上。 他的唇贴在她小巧的下巴上。 而正在此时,床上的少女睁开了眸子,眼眸如水,通透可见。 皱眉,全身撕裂般地痛。加诸于身上的重量,推开不了。 下一刻,少女瞳孔倏地无限放大,像看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楚之凌的眼睛乌黑透亮,宛如清澈见底的湖面,清清楚楚地映照着她的容颜。 近距离的眼神对视让她无法不看清楚之凌眼里的小人,五官轮廓秀美柔和,楚楚可怜宛如病中西子,全然不是伴了她二十余年的那张脸。 辛越觉得不可思议,她想喊,可是喉咙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她任何声音都无法发出。 回光返照一般,过度的震惊让她战胜了身体的疼痛与疲惫,手动了动,然后用尽全力一挥。 “啪。” 外面一瞬间又复风平浪静,楚之凌看着竟敢挥手打自己的少女,薄怒道:“你竟敢打我。” 辛越不回应他的话,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扫视周边的状况,木质船舱内古色古香,大脑迅速判断,大约是十七世纪时中国古代船只内部构造和摆设的风格。 “来人!” 第002章 浴室春潮 立马有人鱼贯进来,均束了高高的头发,辛越打量他们的服侍,袖子宽广,辨不清朝代,但可以约莫猜出是南方的风格。 “大哥,什么事?” 闽南音。 辛越脑中有光闪过,只听楚之凌沉声道:“把她带去暗室,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与现在的福建方言有些类似。 “大哥!不要这样对姐姐……” 就在那几个大汉打算拖起辛越的时候,舱门陡然被打开,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闯了进来,扑通一声就朝楚之凌跪下,稚嫩的脸上写满哀求:“大哥,姐姐身上有伤,求求你放过她!” 楚之凌朝辛越斜瞄过来:“你怎么说?” 辛越喉咙干涩,张了张唇,依旧什么话也说不出。 楚之凌淡淡道:“把她关到暗室里去!” “大哥不要……” 楚之凌眯眯眸子,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异样的威慑:“都没听清楚吗?” 众人骇,连忙把辛越拖走。 暗室中,醒醒睡睡世界皆是一片黑暗。周遭寂静得可怕,辛越于黑暗中睁开了眸子,感觉全身发寒。 任自己昏睡了很久,因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实在过于离奇,却又真实得让她找不到任何辩驳的证据。 记忆中,自己在从亚丁湾索马里海盗的战列舰救出人质并摧毁其分营后,潜逃的驱逐舰被增援的海盗发现,舰艇被打中,她沉入海底,溺死身亡。 这几天来,虽然看不到外面的动静,可是却能听到声音。多的是,又在哪里打劫了商船,又获得了多少货物,合计着什么时候去烧杀个把村庄。 海贼。 辛越一叹。 时空变迁灵魂转换这种事情已是匪夷所思,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竟然从海军军官穿越到了一个与海贼关系暧昧纠缠不清的少女身上,这简直是对她世界观的强悍挑战。 暗室中气温很低,辛越搓着冰冷的手,源源不断往自己手里哈气,手刚暖和了一点,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 ——似乎,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没有心思去怨天尤人,逃出这里才是关键,辛越保持冷静,继续在暗室中摸索着船舱大门的方向。 好不容易找到了大门,但锁是从外面落的,里面根本没锁孔。敲敲打打了半天也没发现这个船舱有什么可供单人之力击开的薄弱位置。 压下无计可施的沮丧,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留着这条命,慢慢等下去,只要能走出这里,她有信心能逃离。 “大哥,你放了姐姐,姐姐身子本来就弱,现在又受了伤,在这样下去,她会经受不住的。” “受不住就受不住,她如果死了我还清净些。” 听见声音,原本闭目的辛越睁开了眸子,侧耳聆听。 “姐姐不能死,大哥,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放姐姐出来。” 依稀是前几天唤她姐姐的十三岁少年的声音。 “我已经给了她很多次机会了,她哪一次长了教训?犯过的错误依旧再犯,我不让她吃点苦她日后怎么会乖乖听我话?”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怒气的冰冷薄凉。 辛越微微皱起了眉。 “不要,大哥,我敢保证,这次姐姐一定会好好听话的,那个男人把她打成这个样子,她一定不会再喜欢他了的……” 海水掀动,两人的声音渐渐模糊,辛越听不清楚,就在她凝神思索的时候,“哐”的一声舱门洞开,刺眼的光线涌进暗室,空气中可见细小尘埃。 那个男人,着了松绿色的锦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辛越盘腿坐在那里,头靠在舱壁上,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轻轻抿唇,一言不发。 “姐姐……” 反倒是那个少年跪坐在她面前,急忙问道:“姐姐,你没事?” 辛越张了张唇,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哎,你一个男孩子家家的,老跪在地上干什么?” 少年一愣,辛越自然地将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道:“老弟,姐姐脚痛,扶姐姐起来。” 这种语气是少年所陌生的,但又不愿违背自家姐姐的意思,少年依言扶起辛越的身子,动作是万般的小心翼翼。 辛越站起来,眼前是明媚的阳光,映照着外面的碧海蓝天,波光荡漾。 她要站起来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等一下。” 楚之凌站在那里,锦绿长袍勾勒玉立长身,狭长凤目半闭半阖,有种超脱帝胄的威仪,眉眼间落了邪魅放纵,独特气质水融,脸不露笑依然俊美无瑕。 “我准你出去了吗?”低沉的声音,如深夜之海。 “我……”辛越正要说话,忽然间胸口处一阵痛意传来,她痛得揪住胸前的衣服,却是再也站不稳,若不是少年扶住她,她一身染血单衫早就跌倒在地。 楚之凌微微皱眉,修长的手拨开辛越旁边的少年,将辛越抱在怀里。辛越清楚地听到楚之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维琏,快去叫船医!” 叫辛维琏的少年连忙跑远了去。 ———— 辛越坐在浴桶里,袅袅水汽渐渐淡去,她低了修长如玉的颈项,借着水面打量自己的容颜。 容颜并非绝代,但胜在秀美清丽,新月眉似弯成远山黛,眼角描了一点朱砂泪痣,秀丽的面容透着一丝苍白,隐约能看见淡蓝色经脉。 她强迫自己看着水中倒影,强迫自己接受身体已换容颜更改的现实,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怀念过往有笑有泪的生活。 距离那天被楚之凌叫来船医问诊已逾半月光景,她身上的伤也基本痊愈,不知那老船医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她一身鞭痕悉数消去,肌肤洁白莹润丝毫看不出被残害过的证明。 经过这半月的梳理,辛越得知现在这副娇娇弱弱的身体的主人和她名字类似,叫做辛月,而她现在待的地方,则是一艘海贼船。 正在细思之际,耳畔传来细微响动,衣服放在桌子上,隔了浴桶一米有余的距离,无屏风的船舱之内抬身取衣显然正中来人下怀,辛越皓臂伸出,剔去头上束发的玉簪子,满头青丝倾泻而下,有如茂密水草一般摇曳水面,盖住白皙后背,也掩住水下修长。 “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贼,竟然还有偷窥人洗澡的癖好。”辛越声音淡淡懒懒的,拖得很长,像是初初解冻的冰水,缓慢处又流淌丝丝料峭寒意。 第003章 集体折磨 “我并没有偷窥,我是明目张胆地看。” 楚之凌并不在意“贼”的称谓,他在辛越身后站定,声音不疾不徐,并未觉得有丝毫尴尬之处。 冰肌玉骨,水中潋滟,若隐若现。 楚之凌站直身子,目光顺着少女光滑流畅的背脊曲线往下,脸色却冷清地道:“小月……” “别叫我小月,恶心得很呢。” 辛越微微眯起眸子,轻吐了一口气,打断了楚之凌的话。 一阵痛感从颈项处传来,辛越轻咬唇瓣,楚之凌捏住辛越纤细的脖子,面容贴上辛越的侧脸,他的声音低沉蛊惑:“我怎么感觉,你这阵子好像变了一个人呢。以前的你就算再生气,也不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辛越喘了口气,随后轻轻牵起嘴角,答非所问道:“对于一个不喜欢你的女人,这么死缠烂打又是何必呢?” 从上次楚之凌和辛维琏在暗室外的讲话以及其他渠道得到的信息,辛越了解到这副身子的主人生前对楚之凌并无爱意,一心眷恋于当朝皇帝诸虞,几度逃离都是源于对诸虞的渴慕。 辛越平静微笑,小手抚上楚之凌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轻拍了拍:“强扭的瓜不甜啊。” 随即很自然地摸上男子的中指,不动声色地撬开。 擒拿手者,捏中指,扣手腕,致敌不能动弹。 眼看就要将楚之凌中指握在手心的时候,他却白齿森寒地笑了,随即利落地松开了钳制住辛越颈项的手,转而攻至辛越纤细的手臂处,一用力,便把辛越从水中提了起来,少女姣好的上身基本暴露于空气中,海藻般细密的长发贴于胸前,春光似隐若现。 男子握住少女横飞过来的纤细手腕,似笑非笑道:“要打我?” 一用力,楚之凌就把少女丢上了床,辛越无处可躲之下被楚之凌压在身下。身下的少女肤白胜雪,因为无措而蜷缩起来的身体在柔软大船上蜿蜒成香艳弧线,乌黑秀长的头发掩盖在胸前,濡湿的发尾像小蛇一样延至腰部,柔美双峰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腰肢更是纤细如柳不盈一握,适才还清冷如雪的少女此刻脸上呈现淡淡红潮,让素雅清秀的五官生生添了几分诱惑。 掌控辛越在手的男子脸上却没有半丝神采,他在辛越的身上扫视了一个小周圈,随后捏住辛越秀嫩的下巴,模样像是在和情人低语,而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冰冷:“诸虞竟然想这法子对付我,派了个跟小月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来迷惑我,说,”男子的声音低沉如鬼魅,“你们把小月抓到哪里去了?” 辛越望着压在身上的男子,心里的疑惑与气恼尽化作嘴角逸出的一声冷哼:“神经病。” 楚之凌闻得此言,不怒反笑,他轻轻摩挲着少女如玉般的下巴,狭长的眸子间笑意闪烁:“你不说是吗?”修长的指尖抚上辛越宛如细瓷的肩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辛越皱眉看着面前的男子,楚之凌却淡淡一笑:“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还是不说?” 稳定下心神的辛越斜挑起眉毛望着楚之凌:“我不说,又当如何呢?” 依旧是冰冷无温度的唇覆在辛越唇上,然而这次只是轻巧一点,不待辛越有机会咬,楚之凌便把快速唇移开,唇角的笑容邪魅而冰冷:“第一次有女人敢在我面前这么横,这个吻,是对你胆量的嘉奖。” 辛越眼带嫌恶地望着他,楚之凌张张唇道:“你现在不必急着露出这种神情,因为接下来,我会让你更加厌恶我的。” 辛越以为他要对他做些什么的时候,楚之凌却站了起来,辛越快速地床头拿起浅黄的单衣穿在身上,只见楚之凌“啪啪”拍了两下掌,立刻就有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走进房门来。 楚之凌沉着声音道:“给我好生招呼了这个女人。” “这,大哥,小月……”几个男人颇有些迟疑,不待他们说出自己的疑虑,楚之凌就冷冷打断:“她不是小月,只是与小月模样类似,你们就给我动手,一定要从她口中逼问出小月的下落。” 楚之凌走到门口,其中一个大汉发问:“大哥,你说的动手是指……” 男子身姿高挑伟岸,站在那里,谪仙般的面容缓缓勾起邪魅弧度:“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宗旨是,极尽一切折磨之能是。” 说罢便带上门,大步走了出去。 在他们对话的当口,辛越就已经将腰间的衣带缠好,并撕了一截下来利落地绑好满头青丝,她从床上跳下来,摆了一个空手道的起手式,秀美的眉目间闪现凌厉:“你们是要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 她虽然面容清冷,可声音却脱不了与生俱来的淡懒,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一般。 男人们看着少女紧握的粉拳,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齐齐笑出声来,当中一个更是带着邪佞笑意道:“她在问我们是轮着上,还是一起上呢?” “哈哈哈……”室内顿时爆发出一阵粗俗笑声。 “别笑了,大哥吩咐的事要紧。” 伴随着这句提醒的话响彻在室内,海贼们渐渐拉下笑脸,几人褪下了上衣,其中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子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脯说道:“小丫头片子,哥哥我不是吓你,哥们几个都是身板结实的壮汉子,你这小骨头可禁不住我们几下折腾,哥哥劝你还是把我们楚大哥想知道的都告诉他,省的遭罪。” 辛越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几个来回,淡懒着声音回答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他,而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就是不愿意说了。”一个嘴角生黑痣的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又扭头对着适才那个光着膀子自称身板结实的壮汉道:“陈武哥,弟兄们好久没尝过女人了,既然这个女人这么不识好歹,那我们还等什么?” ———————— 第004章 协议达成 “是啊,”另一人附和道,“等到她被哥几个折磨得要死要活了,看她嘴巴还能不能这么硬?我……” 这人话都还没说完,只觉嘴角传来一阵剧痛,门牙悉数碎掉,辛越一脚踢在他的脸上,旁边有人大惊之下很快伸出手来,见是那个嚷嚷着要尝女人的生黑痣男人,辛越眼芒一闪,一个迅捷的分筋错骨手捏住他的手腕,只听咔嚓几声后那人痛得张大了口,辛越一只着了雪白绣花鞋的脚伸进男人口内,将男人的叫喊声堵在喉咙里,接着一个蓄了狠劲的踢腿动作,就把男人踢去五米之远,那人身体斜飞,随后直接撞倒在室内的一根大柱子上,口吐鲜血,晕厥不醒。 满头青丝在激烈的打斗中落了下来,衬得少女沉静脸容皓白如玉,一袭浅浅黄色单衣让辛越看起来好似二月初柳般柔嫩,她从地上捡起缠发的丝带,慢条斯理地重新绑起头发,姿态淡隽得像是对镜贴花黄的柔弱少女,若不是这些海贼大汉亲眼所见,一定不会相信眼前这个面生泪痣,体态娇弱的少女竟能在短短几秒钟内将一个大男人打得昏迷不醒。 震惊的心绪暂且压下,一个男人趁着辛越绑头发的空档,一脚横出,直接踹向少女的腰部,辛越淡淡回过头来…… “不好了……” 甲板之上放了一副躺椅,其上躺了一个男子,墨发披泻,半阖的眸眼掩了诸多情绪,不刺眼的阳光洒在男子俊美无俦的脸上,高挺的鼻梁斜拉下来阴影投在他右脸之上,让他的棱角分明的五官更显立体。 他从轻轻摇动的躺椅上坐起来,轻眯眸子问:“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大哥,不好了,刚刚我们在您的吩咐下预备对那个跟小月长得一样的丫头用强,可是……” 楚之凌打断了手下的话:“你说什么?用强?” 那海贼见自家大哥隐隐有发怒之兆,虽然不明原因为何,却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混账东西,我什么时候要你们对她用强了?” “大哥不是说随便我们怎么干,只要极尽一切折磨之能是吗?” 楚之凌皱起眉头:“可这不包括用这种肮脏手段。”顿了顿他接着道,“若是我有意以此来逼迫她,那我刚刚何不自己动手?还用得着你们?” 只是要他们,震震她而已。 “可是,大哥……” 楚之凌面色冷凝下来:“我不是立了船规,不准淫。辱妇女吗?”他轻吐一口气,“平了这件事之后我再来罚你们。” 说完之后他就往辛越的房里赶去,后面的海贼在他背后大声喊着:“大哥你小心点啊……”楚之凌步子迈得急,海风又呼啦啦作响,是以他根本没有听到后面的喊声。 一推开辛越的房门,凌空便有物体飞来,楚之凌闪身避过重物,躲过危险后定睛一看发现竟是一条大凳子,他皱了皱眉随后迈进房里,只见房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他的手下。 而造成此惨状的罪魁祸首,却安静地坐在床边,用帕子擦拭纸自己素白无瑕的小手。辛越的脸上是淡淡的倦意,擦手的动作优雅闲适,那一双柔荑看起来轻握则断,仿佛根本无力甩动刚刚那条几斤重的大凳子。 楚之凌寒着脸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辛越轻轻舔了舔干涸的唇角,淡淡回答道:“你先前不是说了吗?我是跟你的小月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是诸虞派来对你意图不轨的人。” “你承认了?” 辛越仍是轻轻擦着自己的手,头也不抬地回道:“为什么不承认,这是事实。” 过分平静冷清的模样点燃了楚之凌心中的怒火,他掐住少女雪白如玉的颈子,沉声道:“你最好给我把小月的下落交代出来,不然……” “不然怎么样?杀了我?”辛越轻轻一拂,暗用劲道推开男子落在颈上的手,她的声音悠长得像江南小巷的长廊,“姑且不说你杀不杀得了我,就是你有能力杀我,你舍得置我于死地吗?” 辛越定定地望着楚之凌,楚之凌望着辛越那一双含着水意的眸子,眉头微皱,那一句“你舍得置我于死地吗”,声调悠软绵长,配着眼眶边一粒朱砂描染的楚楚可怜态,像是在撒着娇求饶一般。 辛越却没理会楚之凌细微的心境,她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你不会舍得杀我的,因为我一死,你找出你小月的下落就比登天还难。” “你……” 楚之凌的手往少女修长的颈子上伸过去,却“啪”的一声被一只小手握住,辛越抓住楚之凌冰冷的手,两掌相碰间辛越面无表情地开口:“掐人脖子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楚之凌的手上传来少女指间上的温暖,他怔了怔之后就嫌弃地掰开她的手。 “不能杀我,又想从我嘴里逼问出消息,但是派来制我的人却根本奈何不了我,你对我的招式统统无用,楚之凌,我都为你着急,你该拿我怎么办呢?”辛越脸上表情淡淡,她轻轻将额前的头发拨到脑后,微弯的青丝贴在她的耳廓处,更衬得肌肤雪白如凝。 楚之凌眯起眸子:“逼人就范是我们海贼最拿手的事,而且要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方法太多,你别嚣张得太早了。” “楚之凌,”闻得辛越的声音陡变柔和,楚之凌有片刻怔忪,只见辛越轻轻勾起唇角,“如果我告诉你小月的下落,你会放了我吗?” 她这么容易便松了口风,楚之凌不免产生怀疑:“你会这么轻易告诉我?” 辛越是这样跟他说的,被楚之凌戳穿了身份后的她就成了一颗无用棋子,就算逃出去诸虞也不会放过她,而她更是知道,将小月的下落供出后自己就全然没有筹码,而届时楚之凌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即,她左右也是死。 听到这里,楚之凌沉思了一下,道:“你只要乖乖把小月的下落告诉我,我绝不会对你动手,也不会让诸虞杀了你。” 辛越却道:“你认为我会相信你?若是你不守信用过河拆桥,我怎么办?” 楚之凌眯起眸子:“那你刚刚还说要告诉我小月的下落,你到底要怎样?” 辛越轻笑:“我想了想,既然背叛诸虞是死,违抗你也是死,左右我逃不过一劫,那我就不会对活着存有太大希望,所以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让我在你这豪华大船上享受为期一月的痛快生活,我就再不会扭捏,一月过后保证把你小月的下落告诉你。” 不待楚之凌开口,辛越就定定地望着他:“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只是你这一辈子休想从我嘴里得出任何消息,我可是宁愿死了也不愿无条件屈服的人。” 分析精当缜密,要求合情合理,拿人软肋,语气冷硬,虽处被困位置,仍然尽占上风。 楚之凌斟酌良久,觉得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况且一个月的期限并不算长,于是他终于道:“一个月,若是到时候不说……” “肯定会说的,我信誉一向很好。”辛越淡淡勾起唇角。 第005章 劫船少年 跟一个海贼,哪需要讲什么信誉。 这就是辛越的心思—— 一个月的时间,要的不是痛快生活,而是在等待脱身时机。 楚之凌虽然是个海贼,在东南海域抢劫肆虐,但另一方面,他还是个商人,而且现在他还是一个以行商为主以抢劫海上为辅的海上商霸,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穿得这么衣冠楚楚,而不同于寻常匪类。 辛越打听到,楚之凌的船队会在某些地方登陆,将商品打通关节后在陆地上休息一二日再行上船,辛越等的,就是在陆上的这段空窗期。 在陆地逃离的可能性,远大于在茫茫大海上逃离的可能性。 辛越躺在摇曳的躺椅之上,如柳叶般的唇缓缓勾出一个笑容,她拿着淡粉色的小罗扇盖住脸, 昏昏欲睡。海风吹来,轻轻吹起女子柔顺发丝,罗扇被吹开很远,阳光照在她过分白皙的小脸上,黑暗中传来刺眼光芒,辛越眯了眯眸子,起身就要去捡起罗扇。 面前的少年头扎白色发带,束了满头青丝,五官精致,形容清秀,风掀动少年额前的发丝,黑发成舞,更显得少年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辛越走到少年面前,淡懒着声音道:“扇子是我的。”辛越比十四岁大的少年高了些许,她懒懒地眯着眸子,低头朝少年伸出手去。 “姐姐……”叫辛维琏的少年抬起脑袋,唤着辛越,手上仍是紧握着辛越的扇子,没有交还出去。 辛越瞄了他一眼,随后不客气地从少年手中强拿过扇子,转身淡淡道:“说了我不是你姐姐。” 辛越重新躺回躺椅,辛维琏跟上来,半跪在辛越的躺椅旁,朝她道:“姐姐,我知道你在跟大哥怄气,所以你不想理大哥,可是,你不能不认我啊。” “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姐姐。” 这几天来,辛维琏一直叫辛越为姐姐,辛越都是一副推拒态度,可这孩子却是铁了心,一定要让辛越承认他这个弟弟。 辛维琏连忙道:“不,不可能的,姐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姐姐的脸我最熟悉不过,姐姐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 辛越微微怔愣,她移开面前的扇子,皱起纤细秀气的眉毛,若有所思。 听这孩子都这么说,难不成这副身体的主人真的是楚之凌要找的小月? 辛越坐起身子,侧过头来,却是问道:“我问你,我跟你姐姐除了外表相似之外,还有什么地方是一样的?” “这个……”辛维琏思索良久,却回答不出任何话。 辛越看着辛维琏愕然的反应,淡笑道:“这就是了,我跟你姐姐性格天差地别,你姐姐也没有我这样的身手,所以很明显我不是你姐姐,”她拿罗扇敲了敲少年的头,“该哪里玩就哪里玩,别再打扰我吹海风睡好觉了。” 辛维琏在辛越旁边站了小会,见辛越躺在摇椅上闭眼浅寐的模样,知她不想搭理他,于是望了她一眼之后,辛维琏无奈之下便迈开步子走了。 初春的傍晚下了一场雨,凉水浇在躺椅之上,辛越从睡梦中醒来,衣裳已经点点湿透,等到她坐起身子来的时候,雨又停了,海上的天气就是这么变幻莫测,奇异诡谲,刚收了雨的天空渐渐泛起淡淡的紫光,远远望去,天地云蒸霞蔚,像是一个绝美的幻梦。有飞鸟拍打着海岸,洁白的翅膀,宛如深海之中随水游弋的珍珠,美得剔透无瑕。 这时,瑰丽如梦的海上却传来极不协调的尖锐喊叫声:“弟兄们,有鱼撞了。” 有鱼撞了,是海上黑话,指发现商船。 辛越站起身子,微不可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只见这句话传开之后,辛越便见海贼们四处走开,准备劫船,船头船尾上斗头熕,连环熕的罩衣被褪下,火药齐装,一般的水手本都配备好了刀箭,特殊一点的,还端上了神机铳和千花铳。 远距离的攻占,熊熊火焰绽开在蔚蓝的海上,接着楚之凌的大型船只上钩锁出击,一番激烈的肉搏之后,名叫“致富号”的商船就被楚之凌的船队击溃,那商船的货物被海贼们搬到自己船上,致富号商船未死的人都成了俘虏。 黄昏的海上微微泛起紫色雾霭,淡薄得恍若鲛人轻纱,曼妙地飘渺着,少年一袭雪白色的长袍,未曾束发,长发飘飘似海水中妖娆的水草,浅浅的紫雾萦绕四周,他静静地跟在几个俘虏的身后,从容的姿态,似是远方来客,而非阶下之囚。 辛维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辛越身后,涉世不深的男孩子捂着嘴,显得一脸惊诧,但还是有话从未合紧的手指细缝间漏了出来,像是一缕微漾的阳光:“好漂亮的……” 哥哥,还是姐姐? 此少年,面容秀雅,长发披肩,宜男宜女。就连阅人无数的辛越也难以辨其雌雄,更何况,如辛维琏这般年纪并不大的孩子。 少年微微抬头,眼里似是而非的紫色雾气骤然散去,剩了一双清澈无垢的眸子,遥遥朝站在船尾上的女孩子望过来。 惊叹声并不是辛越发出来的,然而辛维琏掩在辛越身后,稚嫩的声音没有明显的男女之分,让站在远处的少年存了误解,未睡醒的辛越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身后传来呢喃声:“好漂亮的哥哥!” 然后,辛越看到少年朝她笑了笑,微弯的玫瑰色唇叶,像是数九寒天中被雪氤氲淡化的红梅。 长发飞舞,颠倒众生。 少年被人押远了去,辛越转过身来,半阖着眸子对辛维琏道:“以后说话别躲在我身后说,省得别人误会我是花痴。” 辛维琏望着辛越并不是很高兴的脸,转瞬收下对白衣少年的惊厥之态,唯唯诺诺地点头:“是,姐姐。” 众多海贼执刀立在甲板上,致富号船长许天览连连求饶:“各位大王饶命啊,不要杀我,只要各位大王饶小人一命,小人做牛做马都成,小人只有二十三岁,还是嫩苗苗一个,求各位大王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说完朝着甲板的各个方向磕起头来,希望每个海贼都不要杀他。 第006章 残忍手段 致富号算不得一艘很大的船,据辛越察听所知,楚之凌对这种普通的船只一般都不亲自出马,而是交由心腹手下,是以现在劫了致富号的人马,他也没有出面,而是任由手下处置。 手下之一徐连皱了皱眉头,指着旁边的宋畅对许天览道:“诶诶,我们哥俩才是头,你要拜的人可是我们!” 许天览连忙给徐连和宋畅磕头。 宋畅眼睛一亮,道:“你抬起头来。” 许天览如言抬头,宋畅问:“你可叫许天览?” 许天览愣了愣,答:“小人不是。” 宋畅横眉一竖:“好小子,敢骗你爷爷,你爷爷我以前在陈霸船上待过,认得你模样,现在敢在爷爷面前耍花腔,兄弟们,拿刀来!” 许天览大惊失色,连连磕头:“小人错了,小人是许天览……” 徐连露出了然神色:“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杀了好友陈霸,夺,抢人妾,散人家产的许天览啊。” 宋畅冷声道:“爷爷我这辈子最见不得这种狗熊了,”他仰头望向众海贼,“弟兄们,你们说我该拿他说怎么办?” 众海贼颇为配合:“砍!” 许天览连忙抱住宋畅的腿,哭道:“求海大王饶小人一命,小人也是受人蒙蔽才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哭得肝肠寸断,“大王啊,小的家有八十老母,九十阿爸,五代单传,就小人一颗独苗苗了,求大王放过小人!” 宋畅一脚踹开许天览,啐道:“好你个死小子,敢骗你爷爷,你才二十三岁,你老母就有八十岁,难不成你老母六十岁的时候还能跟你老爹在床上死去活来?还会像只母鸡一样咯咯咯下蛋?” 此言一出,甲板上的海贼们都笑了,而辛越面前的辛维琏也是少年心性,听得宋畅“咯咯咯”模仿得好生惟妙惟肖,脸上便也笑开了花。 而那个白衣少年,却微微低着头,眼里闪烁的,分明是嘲弄的笑意,不知是在反感许天览的求饶,还是在厌恶船上众海贼的其乐融融。 他安静坐在那里,轻轻扯起应景的笑容。 辛越站在船尾,隔了几弯船舱看不到俘虏那边的景况,海贼奴役俘虏民众的戏码看了只会让无力改变现状的她心里添堵,淡瞟了笑得傻气的辛维琏一眼,她收拾了躺椅准备往里面走,却听到船头那边传来声音:“大王,你们杀他,他是倭国女人生的,你们杀他!” 伴随着这么一句话的响起,有什么东西侵入辛越脑海,辛越闭了闭眼,转瞬平复下情绪,放下躺椅,往船头的方向走去。 许天览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了,情急之下将手指指向了白衣妖娆的少年,“他是倭国女人生的,杀了他,不要杀我,中国人不杀中国人,中国人应该杀倭国人,这些倭寇可耻可恨,杀了他,杀了他!” 少年黑发飘摇,嘲弄的神色一闪而过,转瞬脸上已是惊慌失措的表情,看起来像一只脆弱的蝴蝶,原先坐在角落处的身子站了起来,紫气缭绕,美如幻梦,少年身上带着身为俘虏的锁链,走起来叮叮的响,像是梦里的天籁音符,他走了两步,然后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朝徐连和宋畅跪了下来。 他的唇瓣薄如柳叶:“请你们饶恕了我哥哥,所有的杀戮,就请冲我来。”缓慢的中文,唇齿带着微微的日本腔调,又夹着一丝闽南音,声音是辨不清男女的轻倦,听起来,独特而诱惑。 许天览明显惊慌:“谁,谁是你哥哥?” 少年露出一抹受伤神色,声音如泣如诉,似深夜海水般飘渺:“哥哥,虽然我们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是这仍掩盖不了我们是兄弟的事实,哥哥昨天还说过要带弟弟去雪花岛上看日出,今天怎么又要别人来杀弟弟呢?”他微微皱着眉头,显得很是困惑,眼睛宛如小动物般迷茫,看起来惹人怜爱。 许天览还要开口,少年却阻止了他的话,他跪在楚之凌的两个心腹手下面前,道:“请杀了我,饶了我哥哥,我哥哥是个好人,求求你们放过他。” 少年引导着人们往这样一个方向思考,他与许天览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许天览为活命不惜让他死,而他,千方百计要保住许天览的命。 宋畅对许天览露出嫌恶神情:“,你连一个倭国女人生的崽子都比不过,人家还比你有血性,你要人家死,人家却拼了命的保你,你说你怎么这么狗熊!” 许天览连忙摇头:“他说的不是真的,他不是我弟弟,不是啊……” 少年磕头:“求你们放过他,杀了我。” 辛越靠在船舱之上,望着远处的众多海贼与俘虏,视线游移之后最终定格在那个白衣少年身上,而那个少年周身却好似蒙上了淡淡的紫色妖娆雾气般,内心的别有洞天任谁也看不分明。 要到很久以后,辛越才会洞彻他的心中景致,那时候少年与她并肩走在樱花树下,他眼里幻化出迷离的色泽,嘴角翘起讥诮的弧度,用日语对她说:“许天览,他根本就不是我哥哥,说起来,他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而此时,吓得半死的许天览这时候连连点头:“是啊,放过我,杀了他,杀了这个倭国崽!” 宋畅横眉倒竖,血气方刚的海贼一怒之下拔出刀来就砍掉了许天览的头颅,少年的眼泪,一滴一滴掉了下来,哭道:“哥哥……” 其他的俘虏见许天览一死,纷纷露出惊慌神色,当中几个孩子吓得面如土色,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有一个边哭边叫:“你们这群坏人杀了我父亲,你们还我父亲,还我父亲来!” 徐连脸上闪过不悦神色,辛越看着他高高举起的大刀,预料到了什么,瞳孔顿时一缩,当她刚迈出一步,只见眼前一道强烈光芒闪过,大刀在空中划过森寒弧线,就朝年不足四岁的幼童劈下来,被锁链锁住的孩子顿时被劈成两半,鲜血无情地从幼小的体内流出来,染湿了倒在地上的孩子父亲的头颅。 徐连擦了擦浓眉溅上的血滴,顷刻间眼芒一闪,将大刀对准了旁边尖`叫不止的少女,少女丫鬟打扮,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此刻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深入腹部内的雪白刀锋,随着刺入骨髓的痛苦加重,鲜血从她腹部处源源不绝地流了出来。 徐连伸脚一踹,将少女踹飞好远,稚嫩的身体被甩到了桅杆上,惊得桅杆之上的船帆也震了震,海风掀动硕大的白帆,风中猎猎的声音,如刀子刮过一般刺耳。 徐连狰狞着一张脸,冷冷喝道:“谁还敢乱动乱叫,小心爷爷的刀!” 先后三人在眼前惨痛毙命,惧怕到极致的人群一下子寂静无声,有几个孩子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叫出声来。 第007章 同病救赎 辛越站在那里,任何表情也没有,海水映照着她秀美的容颜,她柔弱的身姿站成了日暮之下纤长的剪影。 眼前,是横眉怒目的海贼,也是灭绝人性的修罗;是无反抗能力的俘虏,也是随时奔赴死亡的年轻生命。 鲜血涌动在辛越的眼前,将海贼一打尽的誓言还铿锵回荡在耳畔,那些为着同一信念并肩作战的战友还在脑海中展现笑靥,可是前尘远去,她终究无力回天。 她再也不是维护航海治安的海军军官,她再也没有足够的资本与这些匪类展开激烈对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惨剧在自己面前发生,再在脑海中循环上演。 却无法伸出手去。 眼前是鲜血横流的地狱场,压抑至死的沉默,触目惊心的鲜红,而遥远的天空之上,飘渺的紫气散去,云朵游弋在蓝色天幕上,洁白得不染尘埃。 鲜红的血随着船身的摇晃而激荡起来,是在动摇谁的希望,还是在点燃谁的信念? “别看了。”睁眼久久不能闭上的时候,一只大手从辛越的背后环上来,覆在了辛越的眸子之上。 闻得声音,辛越皱起秀眉,伸手打掉了盖在眼睛上的手,转身一看,她便冷冷勾起了唇角。 男子一袭深黑长袍,一只用金线描成的苍鹰从腰间起势,展翅的巨大羽翼遄飞至右边肩头,映衬着男子桀骜绝世的容颜,他黑袍在海风中如火焰般猎猎翻飞,线条分明的下巴宛如刀锋一般凌冽。 辛越转瞬又是那副淡懒样子:“你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思,才说出这句‘别看了’?” 楚之凌望着少女淡隽中透着冷漠的脸,久久才低沉着声音道:“因为你跟她长了一张一样的脸。” 辛越意会,轻轻点头,随即道:“原来是因为我跟你的小月长了张相同的脸,你才以为我也有她那么颗脆弱的心脏,动了呵护之心?” 少女明眸皓齿,眼角泪痣饶有惑人风情,抬着下巴神色淡淡地看他,楚之凌面色一沉:“你别嚣张得过分了。” 辛越轻笑了一声,眼角眉梢漫上毫不掩饰的嘲嗤之意,随即移开身子,看也看不楚之凌一眼,便要起步离去。 楚之凌拉住辛越的手,辛越皱了皱眉,只听面容俊美气质桀骜的男子沉着声音道:“你别怪我没有警告你,要是一个月的期限到了你未曾遵守约定告诉我小月的下落的话,我敢保证,你的下场绝不会比这些惨死的俘虏好到哪里去。” 辛越掰开男子强握在她手腕之上的大手,冷冽一笑:“我当然知道你们这些海贼的手段。” ———— “大哥,姐姐身子本来就弱,你别这么凶她了,会吓到她的。” “维琏,我很认真地再跟你说一遍,那个女人她是诸虞派来的卧底,她不是你姐姐。”船舱的议事厅内,楚之凌放下手中的笔,对着站在一旁的辛维琏沉声道。 “不对,她就是我姐姐,我不会认错的……” 楚之凌看着固执己见的男孩子,摇了摇头:“大哥要午睡了,你先回房去。” 辛维琏不为所动,他咬了咬牙,道:“大哥,你知道吗?我姐姐身上有新月形胎记。” 楚之凌望着他道:“以前听你说过,你说你姐姐因为身上有一个新月形胎记,所以才取名叫辛月。” 辛维琏点头:“对。” 楚之凌淡淡一笑:“那现在船上的那个女人就更不是你姐姐了,因为我上次有检查过她的身体,根本没有你所说的胎记。” 从把人从天牢救回来的第二天起,楚之凌就对与先前行为性格大相径庭的辛越产生了怀疑,她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她较之先前明显不同的风韵气质都深切地落实了楚之凌的怀疑,可是当看着那一模一样没有丝毫不同,连眼角泪痣的位置都吻合得天衣无缝的容颜时,楚之凌心里的疑惑又消散些许,他给了自己一个勉强合理的解释,小月一定是被诸虞打傻了,才会这般性情大变。 但是经过约莫半月的观察,他从辛越身上看不出半点痴傻的证明,反而觉得越来越陌生,那些疑虑又上心头,于是他就在那天辛越沐浴的时候迈入辛越房内,把她从水中提起后查看周身,根本没有辛维琏所说的胎记,至此,他才确认那个淡隽冷冽的女子不是小月。 辛维琏闻得楚之凌如此说,便憋红了一张脸:“大哥,你知道姐姐的胎记在哪里吗?”楚之凌正想开口,却听辛维琏又问道:“大哥可往姐姐大腿顶内侧检查过?” 楚之凌摇头:“我怎么会把一个女人的身体看得这般仔细。” 当时本来就认为辛越不是他的小月,粗看之下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何胎记便放过,根本没有想到往女人那般隐秘的地方窥探去。 “姐姐的胎记,就在那里啊。” 夜晚的海面风平浪静,星月争辉悬于天上,袅波荡漾浮光掠影,如小丘般起伏的浪头被船首拨开,雪白的泡沫轻轻卷起后又归于平寂,一波一波荡起的轻浪在海面上连成纤长的光影素练,此起彼伏地游弋在月光洒照下的海水中央。 在这平和静谧的夜晚,豪华偌大的商船上却传来一声隐藏着淡淡怒气的斥问:“她到哪里去了?” 忙碌一天,欲求证辛维琏所说的辛越身上胎记的楚之凌站在那里,看着辛越房内空寂无人的景况,脸色薄怒地眯了眯眸子。 他对着手下说道:“给我找。” 黑如深渊的船舱之内,着一袭白衣的少年靠在舱内的墙壁上,衣摆扫在肮脏的地面,最后一丝洁白也染了尘埃。 少年闭上眼睛,然而不过几秒光景,他复又睁开了眸子。 眼前是倏忽而至的烛火,明亮的光束,照亮昏暗的船舱。伴随着烛火一起移动的,是少女乌黑如缎的青丝。 辛越居高临下地看着容颜绝世的少年,然后弯下腰,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他面前。 装有伤药的小瓷瓶,一碗热气腾腾的饭,饭上还有几块鲜红的鱼肉。筷子安安静静地放在最上面。 第008章 闲得发慌 少年望着面前眼生泪痣,体态柔弱的少女,眼里并无喜悦之情,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为什么要帮我?” 辛越一手拿着烛火,淡淡道:“被打成这样了,废话怎么还这么多?” 今天傍晚,包括许天览在内的三个俘虏被海贼杀死之后,楚之凌就吩咐手下不可再残杀束手就擒的俘虏,但是当听到眼前这个白衣少年是日本人时,他便面无表情地吩咐:“至于倭人,兄弟们爱怎么弄便怎么弄。” 于是,这个少年就被一众海贼暴打,宋畅念他先前对许天览展露的兄弟之情,于是没有当场毙他的命。被打得近乎垂死的日本少年被单独丢到了这间最下等的船舱里,断绝粮食,自生自灭。 少年白衣上已是处处血迹,他却没有皱眉,一双眸子淡若无波,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出尘飘渺,恍如幻物。 他并没有理会辛越不怎么友好的话语,也没伸手去拿辛越放在她面前的东西,只是淡淡发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对我好?” 辛越不想理他,站起身来,而十六七岁的少年也站了起来,坚持不到两秒又像落叶般倒在地上,他靠在墙壁上,对着回过身来的辛越淡然笑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难道你喜欢我?” 辛越想张口淡嗤,但见少年抬眸望着她,竟低低地笑了。 那笑容,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疲惫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嘲讽。 少年伸出手,修长的指上染开红梅,红白交错极其分明,他将手伸到腰上,娴熟地勾开自己的腰带,然后将胸前的衣服轻轻一掀,露出并不十分健硕的胸膛。 辛越按住他继续扯自己衣服的手,皱眉问道:“你干什么?” 少年虚弱一笑:“对我这么好,不就是因为,”他的声音薄得像一根线,“你喜欢我的身体吗?” 辛越睁大眸子,看着少年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随后抿抿唇,帮他拉好衣服,道:“我没有这样想。” “这样啊。” 少年淡淡一笑,随后眼里的嘲弄更加明显,他推开辛越的手,继续解自己的衣服:“可是你对我这么好,我肯定要回报给你一些什么,而除了将身体给你,其他的,我什么也做不了。”他用带着点闽南口音的中文一字一顿地对辛越说道。 一身有伤的少年动作缓慢地解开自己的上衣,骨骼秀美的胸膛之上充斥着大面积的踢打痕迹,他淡淡望着面前眼神讶异的少女,随后伸出一只手,轻抚上少女细滑如瓷的脸颊,少年的脸上扯起支离破碎的虚弱笑意:“他们都很喜欢我的身体的,为什么你却一副见了鬼怪的表情?” 辛越闭了闭眼,强自压下震惊情绪,再睁开眼时,她眸底一片清明,她伸出手打掉少年覆在脸上的手,少年清浅一笑,将手缓缓伸向自己的下袍。 辛越忍无可忍,对着少年喊了句:“停下来。” 这话一出口,少年果然停了下来。 他眼里的嘲弄烟消云散,淡淡的神情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惊讶。 不是辛越这句“停下来”本身有多大的威慑,而是这句“停下来”,是用日语说的。 辛越满意地望着少年不掩饰的讶然神情,她拿起地上治伤的药膏,轻轻涂在少年身上,她的日语流利清脆:“以后他们打你的时候,你不要像今天下午一样,一声也不吭出来,虽然宋畅比较看得起你的汉子行为,但是船上的绝大多数海贼都是喜欢日本人哭爹喊娘的,你叫得越惨,他们心里越爽快。” 少女面容秀美恬静,低低的声音,好似春风拂面:“要是他们心里爽快了,就会留着你这个乐子慢慢折磨,而不会一下子就杀了,而如果你太有血性,太有骨气,他们怕你会反击报复,一定会尽早杀了你以绝后患。”顿了顿她接着道,“保住性命之后,你再想办法逃离这里,最好的逃离时机是他们登陆的时候。” 少年望着辛越近在咫尺的秀美面容,片刻怔忪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用日语低声道:“我知道了。” 少年的睫毛宛如二月天空中的纸鸢,时伏时起,时高时低。少女的发丝扫在他赤。裸的胸膛,像湖里落了片片樱花,撩起阵阵细密触感。 少年握住辛越为他上药的手,辛越一愣,却听少年张口:“我叫夏川伊织,我对中国人说,我叫夏织。” 辛越淡淡一笑:“我叫辛越。” “日本名字呢?” “我就叫辛越,没有日本名字。” 夏织陡然放开她的手,眼里重现冷漠:“你不是日本人?” 辛越脸上仍是淡淡笑容:“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她偏了偏头,复道,“应该算不得上日本人。” 辛越放下药瓶,转身欲走,只听身后传来夏织的唤声:“等一下。” 少年撩起弧度优美的蝶翼,黑瞳折射灯火绚丽光彩,他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辛越眉毛纤细得宛如空中弦月,闻言轻轻弯下来:“因为我……” 因为我母亲也是日本人,因为我有过跟你类似的经历,因为我那时比你还要痛苦不堪。因为我懂得身为异类的苦楚,因为我比你更深刻地懂得那种求生不得的感觉。 因为我那时,多想要一个人来帮帮我。 “嗯?”见她久久不言,少年抬眸望着她。 辛越站在那里,手中的灯火柔和了她的眉眼,“因为我,”她的声音淡淡懒懒的,拖得很长,像是古老的日本歌谣,“闲得发慌。” 第009章 波云诡谲 少年一愣,见辛越又要走,连忙开口:“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辛越见少年不出声,微微思索过后便狐疑地问道,“难道你想说,你不想平白接受我的好处,一定要我给个要求出来?” 少年靠在墙上,微微一愣,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是的。” 辛越脸上浮起淡淡笑容:“我的要求是,你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问别人是不是要你的身体,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你,你这样,自恋得有些过分了。”她转过身便走了出去。 外面碧波泱泱,光影闪闪,辛越扬手将手中的蜡烛丢进了海里,借着皎白月色行走在船廊上。 船上的水手都快将船掀得底朝天了,几人见着辛越二话不说便走上前来,辛越睁着一双大眼睛戒备地看着他们,那几个人闻得辛越曾徒手制服五六个大汉,说话时也不由得歇了狠劲:“姑娘,我们大哥找你。” 辛越淡淡地扫了那些水手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没想到自己船舱的门口站了一个人,楚之凌回过头来,冷着声音问道:“你去哪里了?” 辛越半阖着眸子,懒懒道:“闲来无事,四处观光。”她清浅地勾起唇角,“怎么,不可以吗?” 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肤色白皙如凝,尖尖的瓜子小脸配上眼角的朱砂泪痣,虽不是美到惊心动魄,却自成一番楚楚风韵,时而沉静如镜,时而慵懒如猫,时而淡隽如云,令人捉摸不透间又夹着几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虽然处于被困位置,依然淡然高雅,宛如女王。 楚之凌觉得她笑容里的嘲讽甚是碍眼,他上前一步,沉声道:“不可以,以后就给我待自己房间里,一步也不准踏出。” 辛越见他上前,便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收起浅笑,轻声问道:“海贼大哥这是要囚禁我吗?” 本来很平常的称呼,可辛越偏把“海贼大哥”四个字拖得老长,听起来含着无限的嘲讽。 楚之凌又上前一步:“你觉得呢?” 说完楚之凌扯上少女纤细的手腕,把她往房里拉去,然后“砰”的一声把门从里面关上,辛越掰开楚之凌的手,退后了几步之远,神情戒备地盯着他。 楚之凌身姿高大挺拔,遮住了大片烛光,他一步一步朝辛越走去,俊美的脸上透着丝丝冷峻,他的下巴如刀镂般精致凌厉:“把衣服脱下来。” 辛越不为所动,楚之凌一手搭上她清瘦的肩膀:“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话一出口,楚之凌又看到了,看到了女子恬静秀美的脸上流露出的丝丝嘲讽,明明她比他矮了一个头,身子还那么瘦,那么小,瓷娃娃一般仿佛他用力一捏就会碎掉,可是他却觉得,她的神态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周身宛如隔了冷冽雾气,神态那般睥睨,暗藏着几分鄙夷。 如出一辙的容颜,却是截然不同的神韵。 记忆中的小月是懦弱的,平和的,而眼前的少女却是漠然的,淡淡一笑中,让人静到心里。 楚之凌将手从辛越的肩膀上放下来,忽然就笑了,还需要求证什么胎记呢,明明就是两个人啊。那么泾渭分明的性格,那么天差地别的神采。 楚之凌撂了一句“给我老实呆着”之后就迈着大步走离辛越的房间,舱房的门打开的那一瞬,皎洁月华被倏忽而至的云层遮掩,像是被不安分的猎犬咬掉了一大阙,海风将海水搅得哗哗涌动后冲上了船,掀动男子苍黑如墨的左肩披风,猎猎翻飞的衣衫像一只盘旋九空桀骜不驯的雄鹰。 合上辛越的房门,楚之凌望着骤变的天空,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他知道海上天气变幻莫测,现在隐有狂风之势并非稀奇之势,这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瞬就是龙卷风将至的事情他亲眼见过并遇过,而且船上也按照他的指示做好了很好的面对狂风暴雨的防护工作,本不应有任何奇怪情绪,可是他却不知怎的心突然有些沉重起来,隐隐的忧忡让他感觉随时有事情发生。 果然,就在他细细将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梳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心腹手下也是同乡小弟的楚炎小跑着走到他面前,气喘吁吁道:“大哥,那狗皇帝死了。” “诸虞死了,”楚之凌重复着手下的话,随后淡淡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他看起来表情并无多大波动,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安插在京城的探子们汇报说,皇宫酉时一刻就传出了那个狗皇帝暴病身亡的消息。” 诸虞作为一个权力旁落的皇帝,政权不稳导致皇位被夺最后身死覆灭是楚之凌意料之中的事,所以楚之凌才自由出入天牢而敢不受他的羁绊束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是千百年来人们认定的正理,可是楚之凌不是一匹待人骑驭的马,而是一只野心勃勃胆量过人的豺狼。 抑郁渐渐扫去,楚之凌缓缓勾起唇角,问道:“问过诸若打算什么时候登位了吗?” 诸若是大铭皇朝的九殿下,也是楚之凌的盟友。那天楚之凌看似不顾生死去救被诸虞鞭打垂死的少女,其实是为了掩护九皇子诸若暗中发动兵变,趁诸虞把全副精力放在对付海贼时攻打皇宫。 如果是诸若登皇位,那么很多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楚炎面色一白,回答道:“大哥,我正要跟你说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九殿下还刚宣布诸虞驾崩的消息,七殿下就率人冲进皇宫,以乱臣贼子,弑兄篡位的罪名将九殿下定罪,没有经过相国寺审理九殿下就被七殿下以雷霆手腕诛杀……” “你说什么,诸若死了?掌控大权的是诸衍?” 诸衍,就是这个后来居上的七殿下。 楚炎一叹:“大哥说得没错。” 朝堂之事,比大海更加波云诡谲,不可捉摸。 深夜的时候,辛越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外面的人唤着“姑娘”得了辛越的一声应后就说明来意——“我们大哥叫你。” 第010章 酒醉她房 辛越看着月光之下缓缓流淌的浅紫色沙漏,计较出了正是子时时分,慵懒着眼朝外面说了句“我不去”之后便蒙上被子,枕着海水继续入眠,全然不管外面的人如何传唤。 “什么?她不来?”楚之凌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对着手下道,“把她房间的钥匙取过来。” 临睡前望了那一眼浅紫色的沙漏让辛越的梦境里充盈紫气,缭绕着的瑰丽惊谲色泽又让她自然联想到今日那个似履夕暮紫云而来,宜男宜女,风姿绝世的少年,记忆的衔接点如游鱼般沿溯而上,是那句虽有海水澎湃声掩盖也依然分明得过分的齿诟之语——“你们杀他,他是倭国女人生的,你们杀他!” 梦中浮现的却是亲人的身影,其中包括辛越的兄弟姐妹以及其他算得上近亲的亲戚,梦中的自己还停留在五六岁的光阴,跌跌撞撞不肯停步,努力朝他们跑去却只换得他们眉目清晰的冷眼讽刺:“走开,日本骚蹄子的贱种!” 那些人从不惮以最恶毒的语言或者行动攻击她,只因为她母亲是日本人,即便对父亲一往情深,可她终因是父亲情人的事实而得不到任何人的谅解,而母亲异族人的身份则将这份鄙夷上升到了更激烈的高度。 父亲情人无数,最终同时合法的妻子就有三个,其中包括她的母亲。 通吃黑白两道的豪门世家并娶三妻即便在二十多年前也算十分轰动的事。而尚幼的辛越却在这外人尽道风光无限的大家族无法安生。 随着父亲对母亲的日渐厌倦,随着母亲的盛年早逝,辛越在这样一个虽财大势大却厌日恶日的传统家族内举步维艰,还是个孩子的她,被人打过,被人骂过,被人鄙夷过,她的童年就跋涉在这种有失公平的非难中。 深入骨髓的记忆再次在脑海中回演,如同夜风之下的海水一般,一波一波不肯停歇。 辛越沉浸在梦境中的过往生活里难以醒转,那些记忆是她的死穴,是她逃散不开的梦魇,对以往的念想加上连月来的并不匆促的生活节奏,让她顿失平日海军生活养出来的敏锐与警惕,是以此时抓住薄被,皱眉咬唇的她,并没有察觉到床边站着的,喝了酒几分薄醉的英挺男子。 本是尘封于脑海深处不可回想的记忆,却在梦里被无情唤醒,她想起很久以前,岁大的她被同父异母的哥哥骗入冰库,若不是那天适逢母亲忌日子嗣丰富的父亲灵光一闪想起了她的存在,渺小的她根本不会被发现,被救出来的时候,她浑身僵硬得快要死去。 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现实里的哀求被她狠狠压制,软弱过几次的她再不许自己低声下气,早熟的她用一种愤怒的目光审视着这些辱待,她铭记着自己所受的屈辱,那些摇尾乞怜的卑微请求只在心里一闪而逝,再也无痕。 只是,这是在夜里,在梦里,在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在漂泊的羁旅之人最思念家乡的时候。合该所有的伪装都被卸下,只余下最原始的恐慌与哀求——“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没有流泪,只是这梦中的呢喃带着哭声,淡淡懒懒的声音变尖变细,像是细雨化成针头,在甲板的缝隙间扫过,轻而纯粹。 求求你这般话这般语调放在暗夜则化作了一双猫爪,轻轻挠动男人的心。 楚之凌微微低首打量她,瓜子小脸,月拢弯眉,朱砂泪痣,淡粉菱唇,柔弱外表配上柔弱呼唤,月光之下散去平日的冽然,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男人虽然喝了酒,然而一向自制力很强的他在这番美色面前却也没有坐怀不乱,压了压由饮酒而激发的心猿意马后,楚之凌就伸出靴子,踹了踹辛越睡着的雕花楠木床栏。 辛越转瞬又陷入一个无比恐慌的噩梦当中,梦里是她十九岁时协助世界海军在濑户内海抓捕海盗期间所发生的事情的场景,板块交界处的动荡引发地震海啸,望远镜的视野中她看着远处的地面因禁受不住震动而张开了一条硕大狭长的缝,像一张巨大而丑陋的嘴将房屋民众吞入无底洞般的腹中,沿海之处汽车宛如玩具般在海里翻涌,而她所在的船上也被摧枯拉朽的海啸当做囚徒般奴役,白色的舰艇像是从空中滚落的垂死的海鸥,在雄波怒浪的鞭笞下剧烈地摇晃着。 久久不醒,楚之凌隐隐皱眉,再用力踹向床栏,床大力摇晃着。 梦里,船身摇晃着。剧烈,急促,海水发出令人窒息的腥味。 辛越闭着眼睛,秀气纤细的眉毛皱起,像是收紧的玉面折扇,她一双小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被子,雪白的贝齿深深嵌进唇肉,尖尖的小脸因为恐慌而越发苍白。 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楚之凌眼神顿了顿,然而不过转眼他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见辛越抓着被子不放,纤长干净的手指指骨隐隐泛白,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伸至辛越面前的被子,然后猛地一抽,少女手中顿时空无一物。 梦中抓着的桅杆忽然消失。 而伴随着辛越轻喘声响起的,是男人刻意压低的吸气声。 床上的少女穿着并不算薄的白色纱衣,伴随着做噩梦引发的频繁翻动衣带已经松松滑落,里面着的粉色肚兜在楚之凌大力拉被的动作下不受控制地呈现下滑态势,饱满酥胸半掩于薄薄的衣料之下,半暴露于空气中,雪白如玉中映着肚兜的淡淡粉色,好似诱人采撷的蓓蕾。 软玉馨香,床幔微晃。 楚之凌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醉了。 第011章 贩卖身体 饶是有自制力,但作为一个年过二十的正常男人,楚之凌在这等活色生香的诱惑下,也明显地察觉到了自己骤然勃发的生理反应,加诸酒气冲喉,他几乎有些不受控制地将手伸至辛越半裸的肩头,火热的唇像在寻找某种发泄般印在她冰凉的肌肤上,然而视线触及少女尖尖的下巴,楚之凌不知怎么的,思绪有片刻清明。 这个女人,有着永远也无法忽视的一点,那就是她跟小月长得一模一样。 一直以来,楚之凌对小月的感觉很复杂,说不上是爱,却也不是兄妹之情那么简单,有利用也有关怀,却一直未越雷池一步。 少女呼吸中吐露出属于女儿家的淡淡香气,这对于男人而言无异于最好的催情剂,片刻晃神之后的楚之凌眼神又热烈起来,心里想着,不必有犯罪感,反正这个女人是诸虞派来迷惑他的卧底,居心叵测不在良家妇女之列,更何况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放纵过了,现在大可抱着逛窑子的心态尽情欢愉。 思绪迷乱起来,少女肚兜上绣着的芙蓉在这样的夜里褪去了或清水明丽或优雅荣华的姿态,以花蕊为中心舒展的淡粉花瓣此刻绽放得异样妖冶而诱惑。 男人修长的手指沿着少女精致的锁骨往下,越过胸前雪白幽深的沟壑之后,便探手抚上她薄薄的衣料,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沿着少女的膝盖侧面徐徐往上,最终摸上她衣裤间系腰的带子,然后“啪嗒”一声,分别抓住辛越衣服的左右手同时用力一扯。 然而下一刻,展现眼前的不是少女洁白如月的裸露身体,而是她迅速屈起后狠狠撞击的膝盖。 被一阵怪异热感惊醒的辛越用极短的时间压下对目前状况的震惊,一双眸子清冷锐利,而后如豹子般迅速弯起膝盖,瘦削坚实的膝骨蓄满劲道攻向男子的心窝。 楚之凌虽然意乱情迷,但依然有理智和警觉,然而辛越招式太快太狠又出其不意,他只来得及偏转身体,还不待移开步子,膝盖就重重地落在他的肩胛骨上,他闷哼一声,不迭退到了床的另一头。 楚之凌揉揉痛感强烈的肩膀,不悦道:“下手这么狠,是想要杀了我吗?” 辛越迅速用被子盖住春光外泄的身体,挺直腰板坐起身子,眉眼间的冷冽之气渐渐变淡,她扬了扬眉,随后竟是轻轻一笑,道:“杀你?我怎么敢?” 淡淡的微笑,嘴角翘起的,是略微嘲讽的弧度。 楚之凌望着辛越,微不可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独自一人时在梦中孤独呢喃,哀伤与恐慌溢于言表,一旦醒来,竟如脱胎换骨般浑身清冷,毫无弱柳扶风之戚态。要不是亲眼所见,楚之凌绝不会相信刚才还蜷缩如小鹿紧紧抓被不放的柔弱少女,与眼前微微抬起下巴透着浅略优雅气质的高傲女子会是同一人。 辛越用被子裹了胸口以下的部位,修长如玉的颈项从侧面望过去宛如白天鹅一般优美,随着她剧烈运动后的呼气,胸前的丰满在背下随之颤动,并没有刻意露出的只隐隐现出极浅的一圈,却让欲念残留的男人心中的叫嚣高涨起来。 楚之凌沉着声音,命令道:“过来。” 与现在身似热火的楚之凌相比,辛越就宛如一湖冷清池水,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又不是小孩子,她当然知道男人眼中传递出来的信息意味着什么。 清冷的目对上热切的眸,楚之凌瞬时之间如雄狮迅速一般暴起,按住身下随时要暴动的辛越,轻皱眉道: “多少银子?我给你。” 话一出口,楚之凌就看见了辛越轻轻颤动着的睫毛,梦中残留的泪水在其上焕发点点莹润,在楚之凌的眼里看来,折射于月光之下的泪光,有一种脆弱的,近乎破碎的美。 楚之凌微微愣神,这样的话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可能都是一种伤害,然而这实实在在是最契合他们的状态,银货两清,各不羁绊。 辛越睫毛像扇子一样缓缓撑开,黑白分明的眸子分外澄澈清净,在月光之下像是被海水洗过的琉璃,她的神情分外清冷,眼眸中的愤怒一闪而逝之后再也不容人窥探出情绪来,她望着他,眼里甚至没有被当做廉价妓女的悲哀,反而笑:“海贼做这种事情,也要给银子的吗?” 不待楚之凌有任何反应,辛越接着淡笑道:“我以为,只有人才会奉行拿钱买货。” 和风细雨的轻柔声音,淡雅如月的嫣然巧笑,承载的,却是最具侮辱性的话语。 俨然将海贼与人类对立起来,明目张胆地把他们比作动物禽兽之类的存在。 楚之凌怒气浮于脸上,他不客气地按在她的双肩,冷冷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按你的说法,你凌辱我,我还应该感恩戴德?” 说这话的时候,辛越如泥鳅般从楚之凌的身下滑出,手法灵巧,速度惊人,快得不可思议,甚至到了有些诡异的地步,眨眼楚之凌就看见辛越变戏法似的迅速将身上的衣服穿好,然后风姿款款地走到桌子旁。 阴风散去,月亮更加明亮,辛越从桌上拿起一个纯银制的大茶壶,走了两步掀开茶盖就朝楚之凌泼过来,凉水顿时淋了楚之凌一身。 壶中已无茶水,辛越信手一扬,“当”的一声茶壶落在木船的地面上,发出钝重古朴的回响。 看着一身湿透濒临怒吼前兆的楚之凌,辛越未有丝毫惊惶之色,她站在离楚之凌两步开外的地方,清浅扬唇:“海贼大哥,我帮你醒醒酒,散散热。”她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点燃桌上烛光,优雅仰起如玉颈项,意有所指道,“还帮你省点银子。” 第012章 峰回路转 楚之凌走上来,忍下满腹愤怒后是平静得过分的神情:“我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胆大包天的女人。” “关于这样的评价,若我所记无误的话,海贼大哥几天前就曾对我这么说过,”烛光流连辛越的脸,将她眼角的朱砂泪痣映染得异样瑰丽,“所谓胆大,是要有一定资本和筹码的,我这样的胆大妄为,想必海贼大哥是知道原因的?” 淡倦的话语,明丽的眉眼,暗扣丝丝挑衅。 你心上人的自由和生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便是横冲直撞不可一世,你又能奈我何? 即便并不知道楚之凌的小月身在何处,但是只要楚之凌认定她知道就可以了,如此大可行威胁之事。 虽然极有可能这副身体的本尊就是楚之凌辛辛苦苦找的小月。 被辛越这样一说,楚之凌蓦然想起今天来她这里的目的。传唤不得,他便拿钥匙进得她房,如此急迫,是因为有话想问她。 无奈被她诱惑被她激怒一时忘了正事。 想起来了,楚之凌便望着她,沉声道:“你知道吗?诸虞死了。” 辛越摇摇头示意不知,等待他的后话。 楚之凌俊美的脸上展现魅惑笑容:“诸虞一死,我们的一月之诺就随之破灭无效了。” 想到了什么,辛越脸上的惊惶之色一闪而过,楚之凌走近她,充满压迫性地将手按在她肩膀上,低头道:“你说你若对我坦言了小月的下落,诸虞必不会放过你,所以你才想过临死前的一个月痛快生活,但是现在,诸虞死了。” 属于男人的醇厚气息中混合着酒香,吐绕在辛越的小脸之上:“诸虞死了,也就没有人向你索命,你把小月的下落乖乖告诉我,我绝不动你一根汗毛,顺利将小月接回来后,我立刻放你走,你想活多久就活多久。” 现在这种情况,辛越若还是不愿说出,就显得有些让人怀疑了。 正常思维,诸虞一死,她就全无后顾之忧,不必惧怕诸虞对她的赶尽杀绝,现在楚之凌承诺不杀她并放她自由,她实在没有理由拽着楚之凌要的人不肯放手。 可是前提是,她得知道楚之凌要的人在哪里。 其实猜得到的,这副身体的本尊十之八九就是他要找的人。 辛越的犹疑被楚之凌看在眼里,他冷冷扬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小月在哪里?” 一瞬间的惊慌和轻颤泄露出了辛越的所有情绪,楚之凌用袖子擦了擦湿漉漉的脸,随后过分洁白的牙齿展露在辛越眼前:“很好,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楚之凌望着辛越沉静清丽的脸容,微微沉着声音道:“所谓一月之期,行的不过是缓兵之计,你,是不是在等待逃离时机?” 辛越有些讶异地睁大眸子,转眼她眸波一转,坦然道:“你说得很对,我的确并不知道辛月在哪里。” 楚之凌眯眸的样子看在辛越眼里像是某种危险的野兽,就在楚之凌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辛越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退后一步与楚之凌隔开距离,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楚之凌好奇已无任何筹码的她还有何话可说,便冷沉着脸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没有走上前去。 “你喜欢辛月吗?” 清淡的声音响起在烛火微摇的室内,楚之凌不悦地皱了皱眉:“我跟她的事情,与你何干?” 辛越毫不理会他的薄怒,面无表情道:“是不喜欢。就算有些心思,海贼大哥你,对那个女孩子的心思,也是利用多过于喜爱。” “你……”被说中心思,楚之凌脸色有些微微泛青,比愤怒更多的情绪是震惊——她怎么会知道的? 孤注一掷的赌注有了可以完胜的机会,辛越心中一喜,果然,她猜得没有错。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暗中了解到楚之凌与辛月的一些往事,于是大胆得出猜想,现在从楚之凌的反应看来,她的想法已然得到证实。 辛越轻轻扬眉道:“既然她是一颗棋子,死活自然无关紧要,诸虞一死,她活着的几率微乎其微,而活着让你找到的可能性更是渺小,对于一个死人,海贼大哥何必念念于怀?” 不去看楚之凌沉凝的脸,辛越继续道:“逝者已逝,不如向前看,”顿了顿,她接着道,“海贼大哥,不如,我们合作。” 楚之凌本是有什么郁结于心,闻得这话却露出饶有兴趣的笑容:“继续说。” 虽然楚之凌在笑,但辛越毫不认为这是种对待同盟的友好微笑,而是看小丑杂耍一般的轻蔑笑容。 辛越毫不理会他的蔑视,淡淡道:“我通晓日语,英语,印度语,西班牙语,荷兰语等多国语言,对全世界的海域航道都有所了解,船只构造,海上武器,航海战略,我都略有所知,至于我的身手,海贼大哥方才也领教过,我就不必赘述,我可以毫不自夸地说,在海上,我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没有什么刻意的姿态,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扬起脖子,如洁白的天鹅一般优雅高贵,眼角眉梢不经意间绽放自信光彩。 楚之凌沉凝的眸子霎时幽深起来,随后他又复清浅无痕之态,低眉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辛越辨不清他心中所想,心中盘算后说道:“我需要银子,也需要自由。我的要求是,助你事成之后,你给我大把财物,并放我离开。自认并不算过分的要求,你意下如何?” 楚之凌笑得清浅:“既然这么有能力,就证明给我看。” 说是要她证明,然笑容里尽是嘲讽,显然不相信她的能力,而且怀疑她的动机。 “大哥!”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楚之凌扫了辛越一眼之后便去开门,门外的人立刻附耳在他旁边:“东印度公司来人了。” 第013章 美人迷眼 早晨的海上起了大雾,随着日头的渐渐升高,雾气也变得稀薄了起来,就在这雾气将散未散之际,辛越看见楚之凌数量众多的船队围在一辆停滞的大船旁侧,那船长约三十丈,横广五六丈,铁钉密密排布,蔚为壮观,船有三帆,在晨阳中异常打眼。 对于这种船,辛越不会陌生,这是十七世纪海上强国荷兰的高级战船,名叫夹板船,此船船坚炮利,八面受风,无往不顺。 看到这种船本不应奇怪,然而辛越还是微微皱起眉头,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这个世界有中国,有日本,有荷兰,有英国,按照种种迹象来看,应该是17世纪的时空没错,可是最让她头疼的是,17世纪的中国应该是明朝当政,现在应该是明朝末年的光景,但是这里根本没有明朝,有的只是与其略有类似的大铭王朝。 内部倾轧,统治,贪官盛行,百姓民不聊生,东南海域海寇不休,海盗的猖獗甚至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这是现在这个时代的大致背景。 蝴蝶效应她懂,再微小的事物也可能引起巨大改变,以前在海军特种部队也就是海军陆战队生活的时候,就被长官告知看似不起眼的一环其实往往有特殊作用,难道,是因为她这颗渺小尘埃的到来,所以使得时空的轨迹与原本的历史略有偏差? 还是说,她是来到了一个另外的未为人知的时空? 无力考证,只能暂且放下静观其变。 摇头一想,似乎,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不是时代问题,而是自己的生存问题。 楚之凌要杀她,她怎么能坐以待毙? 辛越半靠在船桅之上,浅紫色衣裙越发显得优雅高贵,脸上淡淡的神情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她微微展开笑容,慵懒妩媚中偏有一种摄人心魂的美。 “奥古斯汀,那个美人是……”银发闭眼的荷兰长官庞贝伯痴痴地望着辛越站立的方向,久久移不开双目。 奥古斯汀,是楚之凌的基督教名。 楚之凌也有微微怔愣,一个女子倚在桅杆一旁,本是极不合规矩的事,可她闲闲一站,却偏生几分率性的优雅。 然而见到辛越如此模样,楚之凌的第一反应不是欣赏,而是淡淡讶异与恼怒——这女人的胆子未免大得过分了。 他随时就要杀她,她竟然还能这样悠闲? 楚之凌瞥了一眼身边的庞贝伯,淡淡回应道:“一个俘虏罢了。”庞贝伯还想说什么,楚之凌一口流利的荷兰语打断他的话:“庞贝伯司令官,昨晚由于时间关系没有来得及好好招待您,现在我叫人在头舱里面备好了酒席,您请入座。” 庞贝伯点点头,眼睛却是流连于远处的淡紫身影,辛越似是知道有人在看她,微微侧首过来,眼睛在楚之凌与年近五十的庞贝伯身上轻巧转了个来回,然后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难以捕捉的笑容。 随后看也不看他们二人一眼,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这种高贵疏离的态度,似雨似雾难以看清的神秘气质,让辛越像空谷幽兰般诱人幽思,惊鸿一瞥中留下无数怀想。 庞贝伯身后站着的男子拉了拉庞贝伯的衣服,及时唤醒庞贝伯神智:“长官,进去。” 男子长着东方脸孔,着白色的朝鲜风格的儒衫,看样子应该是庞贝伯的助理。 —————— “大哥,庞贝伯那厮看样子很想要那个女人,为什么你不给他?” 傍晚时分,楚之凌的心腹手下楚炎颇有不解地对楚之凌问道。 中午的酒宴上,庞贝伯三番五次提及辛越,楚之凌都是一副避而不谈的敷衍态度,连楚炎都看出来了庞贝伯的想法,他不相信一向聪明过人的大哥会不知道。现在庞贝伯走了,大哥还是没有把人给他的意愿。 见楚之凌不答,楚炎试探地问道:“大哥不会想,自己留着?” “胡说什么呢。”楚之凌轻斥出声。 而想到辛越的模样,楚之凌嘴角又不由自主划过一丝笑容。 那笑容,在楚炎眼里看来,有些神秘,有些诡异。 楚之凌道:“那是只爪子锋利的野猫,如果直接就给别人送过去,可会抓伤人的,我们得事先把她的爪子给剪了。” “吃饭了。” 傍晚,暮气四起,有送饭的水手叩开辛越的房门,从刚开始到这里来,楚之凌就是安排别人给她送的饭,似乎不想见到她,但又不想让她饿死。 辛越接过饭盒,关上门,轻轻地揭开饭盒盖。 还刚吃了几口,守在外面的水手就听见筷子落地的声音,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钥匙快速打开门,只见辛越趴在桌子上,似是已经晕厥过去。 楚之凌听着水手的报告,略略沉凝后道:“先别急着把她往庞贝伯船上送,把她带过来。” 辛越被带过来,楚之凌指着放在桌子上的衣服,对手下道:“给她换了这件衣服。” 水手有些迟疑:“大哥要我给她换?” 楚之凌点头。 水手听命将辛越放在地上,一双黝黑的手伸向辛越胸前的衣服。 “慢着。”楚之凌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出去,我来就好了。” 楚之凌将辛越抱到床上,脱下她的沐浴过后着的浅蓝色外衣,换上平放在桌子上的粉色罗衣,一袭粉衣让躺在床上的女子更显娇嫩,楚之凌看着她的脸微微怔愣,随后唤来手下:“把她送到庞贝伯那里去,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以后的合作更加愉快。” 辛越被送走,月华初上,楚之凌将一些事情交代完,就信步走在船舱上,眼睛触及到甲板之上的躺椅,楚之凌不知怎么的,脚步有些停滞。 第014章 反败为胜 这是那个女人自己做的躺椅,从他的货仓里拿了从大陆运过来的上好楠木,锤锤打打自己制成,她总是喜欢躺在这椅子上看海看黄昏,散漫而慵懒。 她来到自己船上,快一个月了。 她性格看起来挺倔,不知道被庞贝伯侮辱后,会怎么样? 算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罢了,值得他想这么多? 虽然这么想,但是楚之凌还是躺到了躺椅上,颈部枕着软丝棉,腰间靠在小巧的软垫上,奇异的舒服感蔓延全身。 这女人,可真会享受的。 辛越身上淡淡的香气残留在躺椅之上,楚之凌有些昏昏欲睡。 而在另一艘船上,也有一个男人在闻着辛越身上的香味。 这个男人头发花白,五十多岁,碧眼白肤,此刻他正贪婪地望着躺在床上的少女,眼里流露出野兽般的。 辛越身上只剩了白色单衣,那件粉色罗衣什么时候没有的,无人可知。 “美人,我来了……” 荷兰语发出赞叹声。 男人瞬间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微胖的身躯朝着辛越走来,他将头埋在辛越的脖子里,狠狠地啃咬着,一只手挽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揉着她的胸部,男人身下的火热已经迅速高涨了起来,他快速剥下辛越的裤子,硬物抵在她的双腿之间,准备来一次痛快的释放。 然而就在男人高涨,彻底对周围事物失去戒备的时候,他的肚子上登时传来一阵滔天的剧痛,肥胖的身子“咻”的一声像流星般飞出好远,“砰”的一声,身子与墙壁狠狠相击,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其中夹杂的,还有骨骼断裂的清脆响声。 床上的少女一个旋身迅速穿好衣服,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慵懒态,眼神凌厉宛如冰雪,她赤着脚从床上走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惊恐得说不出话的荷兰男人,面无表情道:“把挪威海岛的藏宝地图交出来。” 男人张口半天,才颤着声音道:“是,是楚之凌派你来的?” 辛越摇头:“我怎么会跟那个海贼是一伙的?” 一把锋利军刀抵在男人的脖颈大动脉上:“我耐心有限,说,挪威海岛的地图在哪里?” 流利的荷兰语,有些发音还刻意模仿楚之凌,辛越越是说与楚之凌不是一伙的,就越加重庞贝伯对楚之凌的怀疑。 辛越打听到,楚之凌一直想去挪威海岛寻找维京人留下的大宝藏,而这一点,庞贝伯也是知道的。 “我……” 这句话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声:“声音好像是司令官那里出来的!” 看来,适才的打斗声已经引起了荷兰士兵的注意,辛越站起身来,狠狠踹在庞贝伯的头上,庞贝伯顿时晕死过去,随后辛越从窗边上跃出,几个翻滚,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甲板之上。 先前趁着庞贝伯沐浴的时候,辛越就偷偷溜出,短短的五分钟时间,她就已经了解这艘船的大致构造,虽然是17世纪的顶级战船,但比起现代海上高科技舰艇,这艘船算得上小儿科了。 见到庞贝伯晕厥,那些士兵势必会阵脚大乱,海军陆战队培养出来的特种兵身手让辛越在夜下如入无人之境,转眼她就来到一处舱门前。 捡起两颗小石子,以雷霆之势迅速击向舱门前两个士兵的头,士兵倒下去的时候,辛越如豹子般迅速顿起,扶住两个人的身体避免发出倒地的声音。 将士兵轻轻放好后,辛越眯眼看着舱门上的大锁。对付这种锁甚至不用一秒钟的时间,细长的簪子轻轻一插,锁应声而开。 之所以防守不严是因为里面关着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而是最低等的俘虏。这些俘虏,大部分都是中国人。 荷兰人在沿海岛屿抢劫了一千四百多名中国俘虏,开始时他们强迫中国人为他们建筑堡垒,待竣工之后,打算把他们运往巴达维亚贩卖为奴。这事情在海上广为人知。 “我是来救你们的,想活命的跟我出来!” ———— “报!副司令官,司令官失血过多,抢救无效……” “副司令官,不好了,俘虏们都跑出来了!” 副司令官威尔大怒:“究竟是谁干的?” 造成暴动的始作俑者已经此刻正现身于荷兰战船的炮台上,将炮口对准船左侧的议事厅后猛烈开火,“嘭”的一声,水面绽开巨大的火花。 炮台旁边,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个荷兰士兵,俘虏暴动的背景之下,他们短暂的惊叫声被人潮吞噬后,就被辛越和几个俘虏用大棍子敲中头颅,晕厥不醒。是以现在,炮台无人看守。而这样的炮击暴露了辛越的位置,众人的眼光纷纷落在白衣少女身上,“嘭嘭嘭”火枪频发,直击辛越。 17世纪的荷兰已有转轮手枪和火枪,其威力很大,辛越不敢疏忽,弃了炮台遁入人群,忽然间一个敏捷的旋身,辛越翻过围栏,口中大叫:“会游泳的跟我下来!” 俘虏们知道被贩卖到异国为奴的下场必定生不如死,在荷兰军苦苦奴役下早就准备有所暴动,只是碍于没有合适时机所以迟迟不敢动作,现在辛越的到来给了他们暴起的契机,是以他们决定破釜沉舟反抗荷兰军。 本来并没有寄希望于辛越,她看起来太过瘦小,但是在这场腥风血雨的战斗中,他们看到了她敏捷的身手和超强的战斗力,于是无形之中对她产生了信任。 是以现在,俘虏们听到她这一句话,都纷纷地跳下了水。 第015章 关心则乱 基本上都是沿海民众,游泳都算个中强手,他们跟着辛越在烈火中左右闪避,辛越在此之前砍断了船的碇索,船帆升不起来,彻底瘫痪了庞贝伯的大军舰。 不远处有一另艘军舰,辛越将身体全部埋在水下,闭气前行。 就在军舰的船尾,一把军刀顿时出现,狠狠地插进尾后的船板上,辛越单脚踩在刀柄上,用力一跃,就跳进了船里。 对于一个优秀的海军特种兵即海军陆战队员来说,两栖登陆,反登陆,抢占岛屿、渡口等都是常见的任务,国家对陆战队的要求极其严格,海陆空警等上百件武器都要掌握,爆破,潜水,攀登,擒拿格斗也在需要熟练掌握的行列之中, 对于陆战队员来说,以一敌百根本不是稀奇的事情,更何况是在敌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 这个军舰也是荷兰人的,辛越很快将临近的一个士兵撂倒,脱了其衣服给自己换上,然后潜到拿着望远镜巡逻的士兵旁边,用力狠狠一击使其晕厥, 随后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往货舱移去,无比熟练地开了锁,从里面偷了根又粗又长的大绳子,一头结实地捆在桅杆之上,一头垂到水里。 庞贝伯的战船与这艘军舰隔得远,他们不清楚庞贝伯船上出了什么事,俘虏们顺着大绳子上了船,又是一场殊死恶战。 这艘船比之庞贝伯的战舰小了太多,辛越没费什么力气就掌控住了船。荷兰士兵们反成了俘虏。 闭闭眼睛,在脑海中勾勒出楚之凌船队的大致方向,升起中型夹板船上东北方的一帆,辛越熟练地掌着舵,就往东北方迅速跑去。 海贼大哥,我回来了。 欢不欢迎? 辛越淡淡的脸上露出少有的邪肆笑容。 副司令官威尔已经换了一艘战舰,穷追不舍地跟在辛越的后面,然而辛越的夹板船也是十分坚固,板缝粘住马油,舱底灌以铅锡,其帆更是以特殊的布料制成,而且这船算是巡游舰,并不大得过分,机动性强容易闪躲。 “谁会掌舵?”辛越问道。 “我。”好几个声音顿时应道。 辛越指着其中一个应声的中国俘虏,道:“你来掌舵。” 她朝着俘虏朗声道:“不想死的话就往正南方驶去,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你们自求多福。” 随后就跳进了从夹板船取出的小型战艇,往东北方的方向疾驶而去。 “姑娘,谢谢你!”身后的俘虏齐声致谢。 辛越朝后面抛去一句话:“没什么好谢的。”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本就没什么好谢的,救了他们是想要制造暴动,不然自己哪有那么容易逃脱。 不过,虽然是这样的初衷,但当她转过头看到那些人喜悦而感激的小脸,脸上不由自主挂上了一丝淡淡微笑,有什么感觉,渐渐回来了。 记忆中是在解救索马里解救中国人质的场景,那么多人对她和队友们感激涕零,记得有个小孩子,看见她一身军装,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她行了一个军礼。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黑黝黝的,姿势很笨拙,操着不流利的普通话,仰起脖子对着她:“解放军叔叔真帅!” 解放军?叔叔?帅? 辛越那时如现在般轻轻一笑。 “别跑!站住!” 后面是叫喊着的荷兰兵。辛越的那一句高声的“没什么好谢的”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威尔当即下令全船追击辛越,而那一艘载着中国俘虏的船只,因为威尔的无法兵分两路而渐渐远去,待到援兵到来前去追捕之际已消失视野无力回天。 辛越的小型舰艇如游鱼般在炮火中穿梭,疾驰如此之久,不远处的海面终于出现了一艘巨型船只,三层之高,旗帜在圆月下猎猎招展,黄幔旗上是一个龙飞凤舞的“楚”字。 “大哥!” 楚之凌靠在辛越的躺椅之上,闻言迅速睁开眼睛,问疾呼他的手下宋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畅指着印有东印度公司标志的旗帜:“大哥你看,那是荷兰人的夹板船。好像是冲我们来的。” 楚之凌站起身来,望着不远处炮火不休的荷兰战船,视线游移后最终落在了战船前面的孤弱扁舟。 辛越的脸在火光中越发显得孱弱苍白,危险重重生命悬于一线,然而她脸上还是该死的镇定自若的表情。 楚之凌烦躁地皱皱眉头:“去,派几个人救她!” “大哥,我看这事情有蹊跷,东印度公司不可能平白无故紧追她不放,我们贸然相救,不好啊!” 楚之凌略略沉凝,然而此时海面传来一阵尖利的女声:“大哥,救我啊!” 辛越陡然站了起来,振臂朝楚之凌大呼救命,楚之凌看着她略微惊慌失措的表情,心里闪过莫名情绪,以至于他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的诡异之处。 “快去救她!” 见到楚之凌船上来人相救,辛越竟有片刻怔忪,似是没想到他真会伸出援手,不过一瞬她表情渐复无痕,身后一个大炮擦着她的肩膀而过,辛越清浅一笑,“嘭”的一声,顷刻便倒在了海里。 “喂,女人!”楚之凌不知道辛越叫什么名字,情急之下唤了“女人”,他睁大眼睛看着辛越滚进海里,挣扎了几下就再也消失了踪影。 而荷兰人的战舰却不依不挠地朝着辛越的落水点猛烈开火,带着非要她死不可的固执与狠绝。 楚之凌薄怒:“你们干什么?” 很快,荷兰战舰就出现在楚之凌的面前,威尔冷冷地道:“楚船长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楚船议事厅内。 “什么?她杀了庞贝伯司令官,还放了一千多名俘虏?” 威尔冷声道:“楚船长演技真是精湛,明明是楚船长送去的人,没有楚船长的授意,她一介女子,怎有如此智谋和胆量?” 楚之凌微微眯起眸子,他终于知道辛越为什么开船过来向他呼救,她是想嫁祸他。而他,上当了。 —— 第016章 战事焦灼 认为她是有点身手,却没想到到了如此高深莫测的地步,因为怕她不从之下会伤到庞贝伯所以给她下了使人晕厥的,又担心她只是在佯装晕倒而给她穿上了被日本腾云药水浸过能致人暂时失去作战力的粉衣,楚之凌皱起眉头,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这么快识破他的手段。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想到这招,引虎相斗,狠绝利落。 “司令官,这一定是个误会!”宋畅徐连等连忙对着威尔道。 威尔站起身来,在荷兰士兵的簇拥下朝外走去:“楚之凌,我大荷兰迟早要和你算这笔账的!” 徐连望着面色铁青的楚之凌,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楚之凌沉声:“总参谋长楚炎。” “在!” “派弟兄封锁东南海域,过往商船一律进行严密排查。” “是。” “总监军宋畅。” “在!” “跟弟兄去就近海域进行打捞事宜,如果发现女子尸体立刻上报。” “是!” 如是安排了其他身兼职务的一些弟兄任务,楚之凌才遣散众人。 楚之凌的船队很有规模也很有制度,船上的许多人都有具体分工,楚之凌立的船规虽不像军队那般严苛,不失人性化之余十分有警戒和约束作用。 楚炎未走,问:“大哥,你要我进行排查,是怕那女人未死而潜伏到了商船之中吗?” “聪明。”楚之凌点头。 “不过大哥,我看那女的受了重伤,而且她离相隔最邻近的商船也有很远的距离,她活命的机会不大啊。我觉得她可能死了。” 其实楚炎有些话无法说出口,就算找到了辛越又能怎么样?荷兰人反正是赖定他们了,即便找到了辛越也无法洗刷他们的嫌疑,既然如此又何必煞有介事大张旗鼓地找一个女人? 楚之凌冷笑:“不,她不会死的,”眸眼掠过狠戾,“敢在我楚之凌头上动土,就要付得起相应的代价,就是掘海万丈我也要把她找出来。” 人家是掘地三尺,他偏要掘海万丈。 —— 东南海上,楚之凌与东印度公司的合作全面破裂,两边炮火相攻,不过是一夜时间,就由关系友好的盟友变成兵戎相见的仇敌。 诸衍一声明黄长袍,静静听着探子报告的消息,轻笑道:“晏湛这一招行得巧妙。” “那皇上,我们要不要乘机对楚之凌的船队发动袭击,让他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从而一举歼灭?”谋士许嘉提出建议。 诸衍点头:“朕正有此意,楚之凌此人心智过人,并非寻常海寇,一日不除他,朕一日寝食难安。” 铭朝下达的剿匪令让海上的形势变得越发严峻了起来,号称“海上国王”的楚之凌在两方的夹击下却未显示任何力不从心的疲态,东南海域的战事越发激烈起来。 而在荷兰军队的后方,一艘负责粮食的中型战船上,一个身材矮小的士兵望着远处漫天炮火,眼里闪烁着深幽难辨的光彩。 眼角的泪痣并不深,抹了些黑灰在脸上,遮盖原本秀丽素净的面容。 “你面生得很啊,叫什么名字?” 眼前的男子白衫朝鲜服,带着朝鲜士子常戴的黑色笠帽,宽大的帽檐微微撩高,露出清俊非凡的面貌。 辛越一袭士兵打扮,操着流利的荷兰语,哑着嗓子对着男子恭敬颔首:“回副佐大人的话,我的名字是水泽义元。” 身为司令官副佐的朴央了然道:“日本人啊。” 他拍了拍辛越的肩膀,用荷兰语道:“日本人都长得这么像女人吗?” 朴央说完这么一句话之后便扬尘而去,留下辛越在其身后露出微微凌厉的眼神。 夜晚,月悬高空。 辛越回想起那一晚,将所有罪责嫁祸于楚之凌的她欲使金蝉脱壳之计完美脱身,于是她佯装死去后便大胆绕到了威尔军舰的后方,装成军舰上的士兵随着威尔一起远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本可以伺机等待前往陆地的商船逃离海上,但她发现楚之凌已经下达了封海令,这样一来,她能做的,就是等待不会被楚之凌盘查的东印度公司船只去往大陆。 但是前提是,她得不让人发现。 而这个朝鲜副佐,看样子并不简单。 如是在这船上做了几天小兵,楚之凌的船队虽然腹背受敌,却仍然打得荷兰军连连败退,再一次缔造了楚氏船队不败的神话。 这次,辛越听到楚之凌屡屡大捷的消息,并没有如以往一般露出嘲讽笑容。 她记得的,以前听到的,关于楚之凌的传闻。 传说,他曾是官家之子,却毅然下海成为海盗,他曾东渡日本,在平户发家后毅然归国,于日本拥有大批旧唐人武装势力。 传说,他是雄霸东南海域的“海上国王”,他有一批出生入死的兄弟。 总的来说,他是海盗,却贵比王爷,权当皇帝,他是商人,一手正当营生,一手非法走私,横行于东南海峡,胆大包天却无人奈何,如日中天举世无人可降。 辛越隐隐皱起眉头,这,真的是海盗横行的世界?连政府武装干预都不可平定,不可降伏? 微微忧忡的同时她也暗呼了一口气,因为战争的惨败使得荷兰军不得不退往荷兰在东蕃的根据地热兰遮城堡,东蕃即现在的台湾省,首先令辛越兴奋的还不是台湾可控制中国大陆和日本、东印度间的海上航行与贸易往来的交通优势,而是一旦去了台湾,就意味着有可以生存下去的机会。 茫茫大海,东南海域如此宽广,楚之凌不可能全部封锁,最多只能在一些岛屿上安插人手,她的计划是,在热兰遮城堡上潜伏数日,伺楚之凌船队松懈之后再想办法潜回大陆。 “荷兰,败了么?” 隐隐的一声叹息,在夜里响起,虽是叹,却并不见得有多惋惜,辗转唇齿氤氲空气,反而有种高深莫测的意味。 “副佐大人好!” 辛越跟着那些兵,有样学样地对着朴央行军礼。 第017章 虚虚实实 湖蓝色的朝鲜儒衫,黑如深夜的檐帽下是一双乌黑宁静如湖面的眼睛,朴央对行礼的军人们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招呼,眼睛轻微扫视一周后淡淡地停滞在辛越身上。 “我问你,荷兰,败了么?” 两世为人,辛越甚少有过惊慌的感觉,然而这男子的轻轻一问,竟让辛越有种浅略的无措。良久不作声,试图以沉默无知的方式掠过这个并不容易回答的问题,然而朴央却站着那里望着她,颀长身姿一动不动。 辛越咬咬牙,沙哑着声音道:“大荷兰不会败!” 明知荷兰军失败了,但怎么能说出来呢? “你说得对,大荷兰不会败的。”男子的眼里闪烁着淡淡笑意,宛如星辰。 辛越呼了一口气。 “水泽义元是吗?” 辛越答:“回副佐大人的话,是的。” “会泅水吗?” 辛越微愣,随即点头:“回辅佐大人的话,我会泅水。” “我的檐帽被风吹海里了,去帮我捡起来。”修长的手指指向海里起伏的宽大帽子。 辛越不动,朴央置之轻笑:“长得像女人也就算了,身体不会也像女人一样孱弱?” 话已至此,辛越在暗自摇头,随即举步跳进了海里。 “副佐大人,您的帽子。” 辛越双手捧帽,抬眸,毫无波澜。 脸上的黑灰被海水洗净,露出原本白若细瓷的秀美面容,泪痣平添缱绻风情。 月光之下,朴央平静微笑:“做得很好,速度之快令我刮目,随我来房间一趟,我有东西要赏给你。” 进了朴央的舱房,点了灯,辛越将士兵头盔丢在门旁,往腰带上用力一扯,脱了身上笨重的盔甲,朴央微微皱眉:“干什么?” 辛越一边脱下笨重的靴子,一边回答道:“副佐大人年纪轻轻难道眼力这般低下,没看见我在脱衣服?” 嘴角翘起淡淡嘲讽弧度。 “我是问你脱衣服干什么?” “好几天了,这东西穿得累,”着了白色单衣的少女轻轻扬眉,“左右你都知道我是个女人了,我又何必再辛苦伪装?” 朴央微怔,辛越穿着白色单衣,移过身子,未被招呼自行落坐在椅子上,淡懒眸眼道:“说,有什么条件,有什么要求?” 辛越思维跳跃太快太强,朴央微愣之后轻笑道:“不愧是放出一千余名俘虏引发暴动,使得荷兰军与楚之凌船队大战的女人,胆量果然非凡。” 辛越淡笑:“过奖。” 朴央递了杯茶过来,辛越望着端着茶杯:“朝鲜人也这么爱喝茶?” 朴央微微挑眉:“怎么?怕我下毒?” 辛越轻笑,没有迟疑,爽快喝下。 反倒是朴央有些怔愣,他清浅一笑:“里面真的有毒。” 辛越泰然:“我知道。这毒的名字叫涵血丹莫,溶于水,慢性,剧毒,极少有人可解。” 朴央一愣,随后露出赞许的笑容:“果然聪明。”接着又问,“既然知道我下了毒,为什么还喝?” “反正你有解药不是吗?”辛越睁着一双明眸望着他。 朴央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随即清朗一笑:“回去楚之凌船上。”他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把这个药投到他的饮食中,想办法让他服下。” 辛越接过小瓷瓶,淡淡扯起嘴角:“事成之后?” “事成之后,你得解药,并得金银与自由。” 所以,辛越喝下的毒药,就在两人之间促成了一个巧妙的契约关系。 辛越却道:“少了。” “哦?”朴央挑挑眉毛。 “我冒着生命危险回去,事成之后,就算我逃离了楚之凌的船,也会被楚之凌的部下追杀。所以,以后的日子里,”少女的声音掷地有声,“你得保护我。” —————— 对于荷兰司令官庞贝伯之死,辛越一直在思索一件事情,也就是庞贝伯是死于刀杀,而她只用刀吓了吓他,并没有下狠手将他弄死。 原因第一在于她已经成功地迷惑了庞贝伯,给她造成是楚之凌派来的假象,杀他毫无必要,第二在于,庞贝伯根本就是一个熏心的草包,贪图享乐而鲜少有军事细胞,把他留在这样的重要任职上,荷兰军的士气和攻击力定然会大打折扣。 会是谁杀的呢? 是谁杀的虽不知道,但那人意图却不难猜,无非就是彻底激化楚之凌与东印度公司之间的矛盾。 这样一来,凶手的身份背景就有个大致的方向了。 “在迟疑?怕了?”流利的荷兰语,出自身边的朴央。 此刻两人乘坐在一艘不大的船上,趁夜驶向楚之凌的船队。 辛越轻描淡写地扫了朴央一眼,忽然问道:“朴副佐,我想知道,庞贝伯贵为司令官,为什么在他外面,防守如此虚弱?” 让她下手后逃窜,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朴央凝眸:“有些事情,知道得多,反而对你没有好处。” “这样啊,”看来一切是有人安排的了,辛越点点头,笑得意味不明,“可是有一件事情,关乎我的切身利益,我不得不问。” “什么?” “既然知道我与庞贝伯的死有脱不开的关系,为什么不杀我或者将我公诸出来,你这种行为,实在有悖荷兰副佐的身份。” 朴央敷衍淡笑:“日后你就明白了。” 夜风吹过,辛越望了他一眼,随后道:“那么,副佐大人,再见了。” 接着身形一跃,跳到了海里。 朴央轻笑,回到荷兰船上。 “晏大人,若是这女子欺骗于你,那当如何?” 船舱内,黑暗中,朴央摘下头上的黑色檐纱帽,流利中文,字正腔圆:“她不敢的。” 黑色身影也是说的中文:“既然她这么容易就知道了你给她的毒是涵血丹莫,那她也能弄到解药啊。” 朴央清浅一笑:“谁告诉你那是涵血丹莫了,那是碧贇春。” 碧贇春者,其毒症状与涵血丹莫类似,然碧贇春施以毒媚药,毒在女子身,若是女子与男子欢好,则男子不久便会暴毙。 第018章 官匪合作 虽不知辛越为何要背叛楚之凌,然楚之凌曾为她闯天牢却是不争事实,若是辛越听从朴央命令将毒送诸楚之凌腹中,那则再好不过,若是辛越想寻求楚之凌庇护将朴央与辛越的约定和盘托出,二人极有可能重修旧好,届时,甜蜜二人定少不了雨露恩泽。 只待楚之凌一死,那么,荷兰军便可趁势反扑。 “大荷兰不会败!” 想起少女仰起头说的这句话,朴央露出淡淡笑容。 本来对辛越存着几分欣赏和戒备,然而辛越最后那个要求让他不由生出讥笑。 你得保护我。 以为她有些什么不同,原来也是个寻求男人庇护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还能期望她眼界高到哪里去?根本不足为患。 夜风吹着海洋,哗啦啦响动,深夜之下,没有人看到少女缓缓斜勾起的,一抹近乎诡异的笑容。 天色沉沉,波云诡谲。 楚之凌船上。 “来,大哥,小弟敬你一杯!” “大哥,再来一杯!” “大哥果然不负‘海上国王’的称誉,这次我们把那些红毛番打得那可叫一个落花流水!” “还以为铭朝的官兵厉害,没想到这么不禁打,去他!” 短短几天,楚之凌船队就击退荷兰军,逼走铭朝兵。现在船上大摆庆功宴,众人端着酒杯纷纷向楚之凌敬酒,口中的赞叹声不绝于耳。 楚之凌见弟兄们高兴,不由压下心里隐隐忧忡,展眉朗笑道:“兄弟们千万不要跟大哥来这套,没有你们,我一个人怎么打仗?”他笑容爽朗,“都喝酒,放开胆子喝,痛快喝!” 一群男人坐在地上,碰杯谈笑,好不酣畅。 酒酣耳热,海贼陈刚攀住楚之凌的肩膀,笑嘻嘻问道:“大哥,我看这光喝酒啊,没意思。像以前一样,烧村舍,抢钱财,占岛屿,然后我们兄弟们围在一个大篝火前吃吃喝喝,唱唱跳跳,那才叫痛快!” 此言一出,一群酒徒海寇立刻安静了下来。 众人有些害怕,却又有些期盼地等待着楚之凌的回答。 三年之前,楚之凌还不是这船的船长,船长看重他的能力,死后将船长之位给了他,那时的船队喜好抢掠,人数不多,势力单薄,楚之凌担任船长后立下诸多船规,诸如,不可频繁抢劫,不可肆意淫虐妇女,不可残杀无辜幼童,可夺钱财货物,若非必要,少杀生。 毕竟兄弟情分深,楚之凌知他们有匪性,虽然船规严格,也没苛刻到具体落实,只要别做得太过分,他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却有人堂而皇之地挑战他的规定。 楚之凌晃了晃大酒杯,笑道:“这个提议很好。” “真的?”匪性浓厚的大汉子兴奋得不敢置信。 楚之凌朗笑着将手搭在陈刚的肩膀上:“我看,就抢渊咀的金劳村,你说怎么样?” 陈刚瞪大眼睛:“大哥,那可是我的老家!” 楚之凌松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站起身来豪迈一笑:“大哥老了,越来越不能喝了,兄弟们好吃好喝,大哥回房了。” 楚之凌走后,众海贼面面相觑,大哥这不睁眼说瞎话吗?才二十五岁的年纪就老了,说出来谁信? 摆明就是逃避问题的态度嘛。 都是肠子老直的粗汉子,纠结了一下又复开怀畅饮,你一杯来我一杯。 楚之凌走在船廊上,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的思绪顿时清明不少。 下一刻,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借着月色,他发现房门的锁已被人打开。 谨慎地慢慢推开门,楚之凌一面留意黑暗中的举动,一面摸索着北面桌子上的烛台,掏出火折子亮了灯,楚之凌登时眉头高皱,浑身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慑气息。 辛越单手撑住下颌,另一只手有规律地在桌子上轻敲,笃笃的声音三下便止,辛越扬眉道:“别来无恙?” 楚之凌再不敢和以前一样小看她,站在离她三大步之远的地方,压抑着怒气回答:“托你的福,好的很。” 对视,高手过招永远都是不动声色,外面平静内里刀光剑影。 辛越刚从海里游了几百米过来,一身湿透,长长的头发未曾束起,略显凌乱地披在脑后,与楚之凌对视了足足有十几秒之后,辛越露出轻轻一笑:“海贼大哥,我一身脏死了,让我洗个澡。” 楚之凌笑了一声,冷冷地看着她。 辛越往自己怀里一掏,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出现在手上,她一个扬手丢给楚之凌,楚之凌问道:“这是什么?” “据说能要你命的毒药。” 人家是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她是一瓶毒药换一个冷水澡。 辛越把头埋在水里,水面咕咚咕咚冒出了几串气泡。 穿上衣服,将头发擦干,辛越这才慢条斯理地打开舱门,走进另一个房间。 “我还以为你睡过去了。” 辛越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差点。” “你似乎一点也不怕我杀了你?” 是真的带着不解的疑问句,他怎么感觉这个女人吃定他了。 辛越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给了个面子,道:“怕呢。” 小脸慵懒,风轻云淡。 “但是我知道,比起杀我,你应该更好奇我回来你船上的目的。” 楚之凌闻言沉凝不语,这个女人一举一动都如谜般让人看不穿。 竟然能不动声色地潜到他船上来,是他防守太虚弱,还是她身手太莫测了? 明知道他对她咬牙切齿,欲杀之而后快,她为什么还要跑回来? “这次我是真心要找你合作了,楚之凌。”少女的声音在房内轻轻响起,低喃的声音如风铃一般,悦耳,又透着隐隐神秘与诡异。 第019章 床榻不欢 海上又起狂风的时候,辛越正盘着腿坐在暗室里,黑暗无边。 唇边,缓缓露出一丝苦笑,随即清浅无痕。 刚刚是怎么走进暗室的呢?被一帮人抓住,并不十分张扬地被丢进了船舱暗室。 在此之前的半个时辰—— “爱我吗?” 男人环住她的腰肢,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辛越冷冷一笑:“你觉得呢?” “肯定是不爱的,不然怎么会帮着荷兰佬来对付我。” 辛越睁大眸子,声音拔高:“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我是笨蛋?口口声声说要与我合作,用一瓶假药迷惑我,假装将一切和盘托出,实际上是想等到我松懈下来的时候对我下狠手,对不对?” 辛越摇头:“不是的,我……” 话还没有说完,辛越的嘴巴便被人堵住,辛越发了狠地推他,楚之凌皱眉看了辛越一眼,辛越身体有些软下来,她发出支离破碎的残音:“楚之凌……我会杀了你的……你竟然给我下药,让我身手尽失,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礼尚往来,你屡屡骗我,我也应该给你一个教训。”男人露出邪魅的笑容。 “你干什么?” 辛越的身子被楚之凌抱起,大手一挥,便丢到了床上。 “我待你不薄,你却帮着别人来对付我,我自然要让你尝尝苦头。” “你要杀了我吗?” “杀了你?不。”他发出轻笑声,“女人贞洁为上,如果毁了,是比杀死更痛苦的事。” “你若敢这样,我日后一定会杀了你的。” 楚之凌邪邪一笑:“你越倔,我越觉得痛快。” 止住辛越的乱动,楚之凌大手一挥,扯下她的外衣,反身一弹指,烛火熄灭。 床,剧烈地摇晃着,不时发出令人脸红气喘的声音。 诱惑,,暧昧。旖旎的信息自房内传来。 月光洒下,依稀可见纱帐内,两条交缠的身影。 “够了,适可而止。”辛越身躯掩在薄被之下,如星的眸子望向楚之凌,声音转为一如既往的淡懒。 楚之凌淡笑着点了点头,半裸着精壮的上身走到烛台旁,点燃了灯。 “来人。” 约莫五秒钟过后,楚之凌的手下来到房间,躬身问:“大哥,什么事?” 四个手下看着楚之凌胸膛上明显被指甲抓出来的血痕,眼珠不由转了好几转。 楚之凌指着床上的少女,语气冰冷:“把这个贱人拖到暗室去。” 众人的视线往床上望去,只见辛越坐在床上,凌乱的白色被子盖住周身,尖尖的下巴抵在膝盖上面的被子上,头发如海藻一般密密地撒在露出的肩头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破碎的瓷娃娃。 “大哥……这……”有个年纪较轻的海贼不由有些脸红,把她拖起来,要是下面没穿衣服,那不就……太…… “嗯?怎么了?”楚之凌轻轻一瞥。 “大哥,我看还是让她先穿好衣服,她不穿衣服事小,毁了大哥你的仁义名声可是大事。” 楚之凌笑道:“小子挺会说话的啊。”随即脸色阴了下来,“我看你是怜惜这个贱人。” “大哥,这,我……” “啰嗦什么呢。”清脆的女声在室内响起,待众人一看时,辛越已经穿好了衣服从床上跳了下来,虽是衣服,但已经被撕裂得不成样子,只勉强可以蔽体,白色的罗裙沾了片片血迹,雪白修长的颈项上可见隐隐红痕,裸露的手臂处也有被人用力圈出来的淤青。 她头发披散,赤着雪白的小脚走在地上,踉跄着有些站不稳,却是朝讶异的众人露出清浅一笑:“要去暗室就快点去,你们不睡,我可还要睡呢。” 楚之凌的几个手下见她受辱后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讶异的神情顿时变成震惊,几秒钟后才回过神来,抓起辛越细瘦的胳膊,把她往暗室中送去。 “成王败寇,楚之凌,但愿你以后别落到我的手中。” 临走之际,细细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进楚之凌的房内,凉若雨丝。 辛越盘着腿坐在暗室之中,想起适才经历的种种,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纷繁复杂。 苍白小脸上唇边苦笑一闪而逝。 终是,虚以实之,实以虚之。 夜风空寂。 “晏大人。” 荷兰船上,正待朴央解衣往床上躺去的时候,黑暗中传来轻唤声。 “有情况了?” “楚之凌与那个女人已有燕好之欢。” 朴央追问:“属实?” “据属下安插在楚之凌船上的探子来报,那个女人似乎将一切告诉了楚之凌,然而楚之凌并不相信,认为她所说的都是谎言,新仇旧恨加起来,楚之凌选择以凌辱的方式惩罚她。” 朴央闻言轻轻一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这么老实。”他接着道,“不过,她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略微思索后朴央又问:“你觉得其中有诈否?” 斟酌片刻,黑影开口:“属下觉得无甚可能。” 朴央喃喃道:“如果这样,就再好不过。” 顿了顿,他又道:“再探。” ———————— “大哥。”徐连敲了几下门后,楚之凌的房内还是没有人应声。 推了一下门,门却开了。 徐连似乎略有迟疑,随后还是走了进去。 “大哥。” 楚之凌躺在床上,面容苍白,一动不动。 约莫三十秒钟之后,惊慌的叫声登时响起:“来人啊!” 久久,船舱之内传来船医的宣判:“暴毙。” 七窍流血,原因尚不明晰。 第020章 两两相视 现在,荷兰军还没有完全退到台湾,楚炎和宋畅等决定压下楚之凌的死讯,待局势稍稳之后再作安排。 然而,千瞒万瞒也瞒不过自己人,大哥已死,人心溃散。 “大哥死了,红毛番们一定会打过来的!” “是啊,没有大哥,我们也斗不过铭朝水师啊。” 一时间,人心惶惶。 “一定是那个女人害的,一定是她。” “对啊,要不是她,荷兰军也不至于跟我们反目成仇,她现在回来一定有不纯目的,大哥的死一定和她有关。” 愤怒而无力的群众将责难全部指向了辛越。 海贼就是一群疯子,这些辛越很早以前就知道,然而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惨状让她对这层认识更加深刻。 已经有几天的时间没有吃东西,身上的淤青红痕还未痊愈,她就被揪住头发从暗室拖出来,一阵猛打。 她咬着唇瓣,一声不吭,平静地忍受着加诸于身上的拳脚。 楚炎刚从议事厅出来,见到辛越被海贼们打得遍体鳞伤,皱了皱眉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停下来。” 海贼们连忙停手,辛越从地上坐起来,用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起双眸定定地望着楚炎,缓缓开口道: “假仁假义。” 楚炎接触到辛越陡然锐利的视线,微愣,随后抿了抿唇。 “你这个臭婊子,看老子不打死你。”楚炎还未开口,一旁的陈刚就一脚踹向辛越的肩膀,众海贼又是一阵猛的拳打脚踢。 “都是你这个臭婊子,害死了我大哥,都是你,”陈刚踢红了眼,辛越无力地瘫倒在地,他仍旧不放过地踢打着,楚炎赶忙从背后抱住陈刚的腰,不让他再打人,陈刚却嚎地一声大叫,“还我大哥,把我大哥还来!”陈刚“嘭”的一声坐在地上,孩子一般地哭了起来,“大哥……” 这般一哭,勾起了船上海贼对楚之凌的追思之情,船上顿时笼罩在一种悲凉的气氛当中。 “死有余辜。” 而躺在地上的少女却淡淡吐字,众人更怒,然而无人注意到那双凉薄眸子间,一闪而逝的深幽光彩。 “无主战船,哀兵必乱,副司令官大人,现在是我们集结兵力,攻打楚船的大好时机。” 威尔沉凝:“楚之凌真的死了?” 想起适才下属汇报来的消息,朴央答:“十之八九。” 船员内心焦躁恐慌,惶惶不可终日,辛越被折磨得垂死,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合乎情理而且对荷兰方有利,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两日之后,荷兰军重整战鼓,陈兵海域南境。 一场海战蓄势待发,涛浪翻滚波云诡谲,谁会是最终的赢家?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顷刻又是乌云翻卷,天幕沉沉。 弓箭如同滂沱的雨点,从荷兰船上出发,朝楚之凌船队飞窜过去。 嗖嗖嗖,箭擦风而过的声响不绝于耳。 楚方派出二十只快哨,“轰”的一声巨响,夹板船一炮击沉楚船十多架快哨,连绵不断的楚方船只朝荷兰的大型夹板船急驶过来,密集的炮火无法住楚方的船舰,夹板船巨炮的远程威力正在丧失。 然而威尔却不急不躁地捋了捋胡须:“果然,楚之凌一死,这些海寇,就成了一些乌合之众,只知硬闯,不知战略。” 楚方的主船看到荷兰军这般迅猛攻势,似乎有些惶惑,站在主桅下的楚炎连忙打着旗语,意思是,继续攻,不准撤。 然而无力对抗的船只还是四散逃窜,鼓声,螺号声飘荡在海上,威尔眯弯了眉:“我们抢占了上流上风,这下,楚船免不了覆灭的命运了。” 海战中,抢占上流上风,是加速一支船队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 顺风顺水,事半功倍。 三桅夹板船迅速向楚方的主船攻进,两方斗头熕巨炮攻击,海面展开蔚蓝的火花,碧海蓝天,被烈火烧得近乎红透。 已从东印度公司调来援兵的荷兰军势力增长,像一头雄狮一般蓄势而攻。楚方的许多战舰在熊熊烈火中行将倾覆。 而这烈火,于威尔来说,就是盛放到极致绚烂的花朵。 从此以后,东南海域,就是大荷兰的天下,而他威尔,将缔造一个反败为胜的战争神话,彪炳史册。 从此以后,东南海道,将由他控制,届时,日本,中国大陆,东藩,印度,暹罗,勃尼等重要国家或者城市的商业运输都由东印度公司彻底掌控,不必再受楚之凌的桎梏。 “你这个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啊!如果不是你,大哥就不会死,我们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陈刚看着越来越迫近的夹板船,怒从中来,想要驾着快哨往荷兰军方向猛冲,却被楚炎派人制住:“我自有安排,不可鲁莽。” 陈刚无奈之下怒气更盛,走到暗室,就把辛越提了出来丢到甲板上,一阵恶骂。 “你真是吵死了。” 辛越半靠在桅杆上,黛眉轻颦冷淡流线。 随后目光转向远处的荷兰船,眼似翡翠落墨,幽暗绿光越发难辨。 “你……” 陈刚一脚踹向辛越的肩膀,然而下一刻,便嗷嗷大叫,痛呼失声。 辛越伤痕犹在的手抓住陈刚的脚,力道之大容不得陈刚抽身。辛越反手迅速一扭,男人脚踝处骨头错位的声音登时响起。 辛越一个军警格斗术中的旋身,单手弹地而起,与此同时袖手一挥,个头一米八的大汉就被丢到船舱门口,“砰”的巨响在炮声中仍然刺耳。 天色越发黑沉,极远的岸边潮涨得老高,流若腾飞羽翼。 辛越白色的衣服染了寸寸肮脏,一张并不十分干净的小脸微微扬起,对着楚炎道:“你,去准备一下,我要沐浴。” 此时昏黑的天幕间破开一道霞光,映得海水斑驳陆离。 莹光流转,一线天开。 “你倒是好魄力啊。” 弧度优美,下颌微仰,辛越环视一周,看着众人眼里掩不住的洞开笑意,微微抿唇,神色淡倦地看向来人,不被惊扰道:“过奖。” 来人墨发星颜,广袖猎猎,脸容并没有被常年的海上生活洗濯得粗犷,岁月磨砺出一种威严的美,身如玉山,雄姿伟岸。 第021章 抹药全身 楚之凌俊美容颜似笑非笑:“你的境况,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辛越柳眉清浅扬起:“还没死,一切就不算太糟糕。” 远处火光惊天,他们站立船头,两两相望,眸中凝睇的,分明是不动声色的风雨。 被世事冲淡了的凌厉,然而不过片刻,远处潮水骤退,细沙缓缓滑下,露出原本略有粗糙的剖面。 “大哥!” “大哥没死!” 除了楚炎等心腹在内的一些海贼忍不住失声高呼,海贼船上哗然声一片。 陈刚晃了晃脑袋,擦去嘴角的血迹,单跳着脚朝楚之凌跑来。 年轻的海贼眼眶一红:“大哥,原来你没死!” 楚之凌拍了拍陈刚的肩,陈刚抓住他的袖子,哽咽道:“大哥,我好想你……” 楚之凌微愣,紧绷着的冷峻线条霎时柔和下来,微笑道:“还说自己是个汉子呢,动不动就哭,真让别的兄弟看了笑话。” 战况对楚方十分不利,本是不该笑的时候,然而除辛越之外,在场的没个海贼,都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似乎,只要有楚之凌在,什么都不怕。 辛越注视着楚之凌,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男人,竟然只是现身,就可以毫不费力地调动起士气。这是以前身为副参谋长的她,都无法轻易做到的。 比讶异更多的绝不是赞叹,而是疑虑和担忧。 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与决定,对还是不对? 楚之凌侧身对着辛越,眸光流转潋滟:“是挺脏的,好好去沐浴一下,”他看着远处烈火炎炎,“你洗完了,这场仗也就该打完了。” “司令官不好了。” 庞贝伯死后,威尔受东印度公司委任,擢升至司令官。 威尔正拿着望远镜观看战况,红色络腮胡子一抖一抖,得意洋洋眉飞色舞,而一旁的朴央,却隐隐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微微皱起了英气的眉毛。 闻得士兵的惊唤,威尔不以为意地道:“什么事?” 一个士兵从船上的小型了望台上下来,颤抖着手指向身后不远处的海面:“好像有船从我们身后攻过来了。” 此时吹东北风,相较于楚之凌的船队而言,荷兰船处于东北方,而这些从荷兰船身后突击的不速之客,则处于更上风的位置。 风水顺,船行进的速度十分迅速。 朴央沉了声线:“快,调转船尾的大炮,攻击他们。” 那些船只无比坚利,竟是模仿荷兰的夹板船而成。望远镜中的视野近了,才发现竟然都是一些无人船。 炮火相攻,这些船像是爆炸一般,骤然散开巨大的火花,竟然是有人在上面淬了火油。 这些燃烧着的火船,正以十分迅速的速度朝荷兰夹板船扑过来! 而前面,楚方的主船也在逼近。 而在那艘大船上,当先一人正打着旗语,星散的小船像是有预谋般迅速聚拢,小蛇一般连绵不断朝荷兰夹板船围击过来。 威尔拿望远镜的手一抖,险些跌坐在甲板上,一旁的朴央赶忙扶住他,威尔怒瞪着朴央,眼睛好似要喷出火来:“你不是说楚之凌死了的吗?” 那个打着旗语发号施令的高大男子,正是楚之凌。 快哨舰艇驶近,威尔仓皇扬帆,然而身后的火船逼近,难以避开。 本以为心腹大患楚之凌已死,威尔一心想快点将楚之凌的余下部队尽数消灭,于是一路追杀着楚方的大船,连被带到了曲涯浪岛旁也未能产生敏锐的警惕之心。 “威尔此人,好大喜功,急于求进。” 楚之凌想起几天前辛越对自己说的话。 此时荷兰船前有来兵,后有火船,旁有曲涯浪岛阻拦去路,楚之凌吩咐船队两面包抄,将荷兰船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以说古代的船战都是先远距离攻进,毁掉敌方一些设备后再登船进行近身肉搏。 海水滚滚,波涛如怒,船叶在海水中翻飞,浪头寸寸变高,几百艘大船厮杀着,喊杀声,鼓声响彻在大海上,涛涛涌涌,不绝于耳。 “怎么还没洗完?” 辛越的房间内,响起楚之凌的问话声。 里面无人应答,楚之凌沉凝了大概五秒钟的样子,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拿着钥匙打开了辛越的房门。 入目,浴桶已空,辛越穿着一身白色的单衣,头枕在淡蓝色的被子上,侧躺于床。 楚之凌走近,少女未干的秀发散出濡湿的芬芳,半掩在修长的颈子上,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来。 楚之凌从袖子间拿出一瓶药,这是暹罗皇室送给他的,名叫雪愈,对伤痕的治愈很见效。 楚之凌一边瞅着辛越,一边伸手扯开她的衣服。 修长的指尖蘸着冰凉的药液,辗转肩头,胸口,背部,腰间,楚之凌做得分外自然,压下心里头蹿出的某簇火焰,眼神渐复平静无痕。 上身的伤痕处理基本完毕,然而辛越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楚之凌暗想,若放在平时,他只要轻轻一碰她,她势必一个拳头挥过来了,现在如此过度触碰她却久无动作,是不是代表她默许了?只是由于女孩子心思,羞于面对只好装睡。 手伸向辛越的裤间腰袋,楚之凌沉了口气,还是没有将她的裤子脱下来,手移至她的裤管处,在她的脚上涂涂抹抹,随后将她的裤管撩高,涂抹着被手下殴打而出的或深或浅的难看伤痕。 辛越的个子在古代来说算高的了,又瘦,腿细长细长的,不盈一握,在她的右腿膝盖与腰间的中间,内侧上有一条较深的伤痕,那一夜,鲜血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她割破了自己大腿内侧的肌肤,造成与他欢好的假象。他们合谋,成功地骗过了所有人。 楚之凌目光沉凝,望向辛越秀美脱俗的小脸。 忽然间,目光一沉。 楚之凌停下为她涂药的手,改为拍打她的脸:“喂,喂。” 果然,辛越晕厥不醒。 刚开始没有异常,就在适才楚之凌望向她时,他发现她的嘴巴渐渐地变成淡紫色。 随后,紫色渐渐加深。她的额头逐渐泛青。 中毒。 第022章 一生缘定 “郝伯,她怎么样?” 外面战火纷飞,而船里面却似丝毫未受影响,被楚之凌唤来的船医郝永安静地为辛越着诊脉,楚之凌从旁询问。 摇头轻叹,言简意赅:“中毒。碧贇春。我穷尽一生也研制不出解药的一种剧毒。” 船医已去,楚之凌坐在辛越床前,目光沉沉。 对荷兰船的攻击他丝毫不担心,不过是瓮中之鳖,不消片刻,便失遁海中。 望向辛越,她的脸与几天前记忆中的重叠,过往慢慢浮现。 那天,她秘密潜回自己船上。丢给了她一瓶药,眉眼微弯地对他说着合作的言论。 “这次我是真心要找你合作了,楚之凌。”少女的声音在房内轻轻响起,低喃的声音如风铃一般,悦耳,又透着隐隐神秘与诡异。 “哦?”他露出讥笑,环胸,好整以暇。 她一本正经:“想不想彻底把荷兰人赶出中国海域?” 依旧笑得轻蔑:“凭你?” “对,凭我。” 并没有很自负的神情,态度随然,却又像是经过万般斟酌洗练而出的一句话。 见楚之凌沉默,辛越食指又在楠木桌子上笃笃笃敲了三声,而后挑起眼道:“那么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嗯?” “简单概括——我被打,你装死。” 长居海上,奇人异事见多识广,楚之凌性子里头有喜欢冒险的成分在,于是饶有兴趣地抿了抿唇:“我考虑看看。” 心里想的是,先看看这个陷害他的女人还有什么花样好出,再杀她不迟。 她把整个游戏的流程告诉了他。也包括前因,以及自己的一些猜测。 荷兰副佐朴央要她对他下药使得楚船失去顶梁支柱,而与此同时他也在她体内放了一种药物,如果她与他有过分逾矩接触,不久他就会身中奇毒暴毙而亡。 楚之凌将信将疑,辛越却严肃地对他说,船上有荷兰人的奸细,他们可以演一场戏迷惑荷兰人,第二天假装死亡。 那天晚上,故意为之。假装,假装怨愤,只为了引蛇出洞,从而一打尽。 楚之凌细细一想,如此一行,于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装死。就算没有辛越说的那个效果,也可以趁机看看船上到底有多少人对他真心拥崇。 辛越只是轻轻一点,并没有再说什么,楚之凌想到了可能会发生的几乎一切情况,暗中做好了周密部署。 两人开始了最诡异的一次合作。 纵横海上的海贼头子与昔日的海军副参谋长。 楚之凌一直想不通,辛越为什么要不遗余力地帮他。 看起来,她好像十分讨厌他啊。 女人心,海底针。 楚之凌望着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辛越,一声轻叹。 想到了什么,楚之凌唤来楚炎,道:“打旗语告诉弟兄们,活捉那个朝鲜副佐。” —— “我以为我利用价值没了的时候,你会很果断地让我去死的。” 快近中午的时候服了楚之凌从朴央那里弄来的部分解药,辛越约莫两个时辰后才醒转,她拒绝楚之凌的搀扶,一个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小脸尖尖,面色苍白,难掩冷冽神情,与唇角微讽。 楚之凌却望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辛越将垂到面前的长发全部捋到背后,舔了舔干涩的唇,道:“你觉得呢?” 随后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打了胜仗。” “嗯。” 此话一出,楚之凌就看到辛越好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随后眼睛微微弯成好看的月牙,莹光皎洁。 敛去嘲讽,眉眼间带着由衷笑意,虽然清浅,已足够惑人眼球。 楚之凌突然握住她素白的小手:“我知道理由了。” 不动声色抽回手:“确定?” 微微迟疑后楚之凌伸出长臂,就把辛越揽在怀里,辛越一拳击中楚之凌的胸膛,楚之凌闷哼一声不松手,道:“一个女人,能为一个男人这么吃苦,我想我知道理由了。” 自毁清白,替他谋算,就算被打得垂死也一声不吭,继续忍受着殴打以期降低敌人防备,她的非凡心智,她的坚强隐忍,实在让他震撼。 “叫什么名字?” 辛越皱着眉头望向他,半晌才道:“你可以叫我可初。” “真名?” “瞎掰的。” “……” 楚之凌抹了抹额上的汗,似笑非笑道:“也该瞎掰个姓,我看,”他眸子轻转低笑出声,“姓吴,叫吴可初怎么样?” “不,”她摇头,认真道,“我姓毕,毕可初。” 当很久以后,兜兜转转薄凉入秋,独自站在日本街头的辛越总会想起自己认真了一辈子的话,我姓毕,毕可初。 红尘多梦,一语成谶,是非纷纭化为梦魇。到最后如饮烈酒般酩酊醒悟,一生一次,辜负还是依赖,逃不开,逃不开。 玄言禅意,皆因前路朦胧曲婉。 他声音低醇如酿:“叫你小可,如何?”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优雅扬手:“如果你不觉得恶心,我随意。” “毕可初。” 点头:“嗯?” “我今年二十有五,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了,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就做我的压船夫人。” 她难得露出惊讶神情:“我有异议。” “保留,成亲后再说。” 辛越皮笑肉不笑:“还挺霸道的呀。” 他学她:“过奖。” 她轻轻咳了咳,背靠枕头,神色复坦然:“不爱我,至少还没到能非我不可,可以出生入死的地步,”她玩味地笑了笑,“甚至,连砰然心动的喜爱都没有?” 面对她的问题,他诚实点头:“的确如此。” 她只是淡淡望着他,黑眸净彻,将他的心事,一眼洞穿。 “哦,原来是——”她习惯性地拖长音,“惜才。” 第023章 唇齿交锋 海上仲春,北风尚算强势,一艘极大的双桅帆船行驶海面,海风席卷旗帜昂扬,仰头可见黄色旗帜上一个大大的“楚”字,龙飞凤舞意气落落。 东南海上传闻又起,楚之凌出奇制胜,将荷兰军打得落花流水,一去千里,威尔险些丧命仓皇而逃,荷兰的大部分势力渐渐退出中国舞台,楚之凌当之无愧“海上国王”。 在楚船另一根桅杆上,翻飞着一面黑色旗帜,篆文写着五个大字——“黄金蛟龙号”。这是楚之凌不久前为船取的名字。 “黄金蛟龙号”从日本平户驶来,满载着日本金、银、铜、硫磺、樟脑、米、麦、刀剑、文具、扇子、漆器、家庭用具等物产,主要前往今江苏,浙江,福建,台湾等地进行交易。 三天前楚之凌提议要辛越当压船夫人,辛越没有明言拒绝,自然也没有答应。 暮光沉郁,天色如晦,辛越打开了一处关押俘虏的舱门。 点燃灯光,缓步走去,居高临下地望向盘坐在里面的人:“过得还好吗?” 男子抿笑:“托姑娘的福,一切顺遂。” 两人皆是流利的荷兰语。 男子正是被辛越坑害的朴央。 辛越率性地盘着腿坐在朴央对面,变戏法似地掏出两个大馒头,递给他:“嗯,吃。” 朴央也不拘束,吃的斯文优雅,辛越含笑淡淡地望着他。他也时不时望向辛越。 女子淡蓝裙衫,静雅似诗,男子白衣曳地,眉目如画,频繁两两相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温情脉脉的恋人。 实际上,两双同样不动声色的眸子里,暗含剑影森寒刀光明粲。 “听说姑娘就要与楚船长结为百年之好了,恭喜恭喜。” “多亏了副佐大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客套有礼虚伪至极。 半晌,朴央望着她沉静的脸,破功低声一笑:“你是我见过的,手段最狠的一个女人。” “夸奖?” “算是。” “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给你的药是碧贇春而非涵血丹莫,故意说错,是为了迷惑我?” 辛越优雅耸肩,不置可否。 片刻后她淡淡道:“你猜得到我来这里的目的。” “嗯,”清俊面容上薄唇轻抿,眼绽流光,“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之后我给你想要的东西。” 辛越点了点头:“问。” “会如实回答吗?” “我尽量。” “很爱楚之凌?”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辛越却是慵懒着眉眼坦然答道:“不爱,相反还很讨厌。” “那为什么要帮着他对抗我们?” 辛越站起身来,干脆答道:“因为比起楚之凌,我更讨厌荷兰人。” “你的憎恨从何而来?” 辛越低头望着他,声音缓慢如细沙:“你不是中国人,你不懂。” 那一瞬间,月光似乎透过蔚蓝的海水折射进了船舱,淡薄光芒似她眸中闪烁,明明灭灭不可理清。 朴央仿佛从她的眉眼间看到了一些东西,开阔无垠如同海面。他站了起来。 海水染上银灰,他望着她眼睛,转瞬秀眉之下眼眸空灵,似乎百感杂糅,又更像杳无一物。 辛越只是摊开手掌,笑意浅薄:“副佐大人还是把碧贇春的余下解药交出来,刚刚还说我手段狠的,乖一点,免受皮肉之苦。” 拿到药后,辛越反手关上舱门,凑近了闻,是剩下的碧贇春解药无疑,辛越将药丸送进嘴里,将瓷瓶丢进了海水之中。 夜幕渐渐拉下,辛越心里泛起细微感触。 与楚之凌合作,赶走荷兰人,却让楚之凌的势力越发坐大,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楚之凌的房间。 “大哥,你没事?” 楚之凌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怒气对宋畅道:“阿畅,你先出去。” 房内顿时只剩楚之凌一人,他一脚踹翻桌旁的椅子,在偌大的房间内走来走去,表情看上去十分烦闷,口中喃喃自语:“讨厌我?你以为我很喜欢你吗?” “如果不是看在你长得像小月的份上,老子早就把你丢海里喂鱼了。” 男人坐到另一把楠木凳子上,将茶壶口对着嘴,咕咚咕咚大口喝下,想到了什么,拿起手中茶壶就往门上一丢。 “竟敢用水泼我。” 男人掩饰不住满脸怒气。 忆及那夜,辛越提壶泼他,害他一身湿透。 “阿畅,把那个女人叫过来。” 辛越到的时候,看见楚之凌坐在桌子旁,脸色黑沉。 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辛越留了个心眼,没把门关上。 男人声音低沉:“把门带上。” 辛越不为所动,开门见山道:“找我什么事?” “通知你一声,我们到了泉州就成婚。” “谁说要跟你成婚的?” “我说的。” 辛越还想要说什么,楚之凌就站起身来,一脚将门踹关,与此同时一把拽住辛越的手,让她跌坐在他的怀中。 他大掌放在她的纤腰上,辛越没有挣扎,没有叫喊,抬眸望着近在咫尺的英俊容颜,声音有丝冷:“你的厚脸皮程度让我始料未及。” “你说什么?” “我不是说了讨厌你吗?你还这么死缠烂打不是厚脸皮又是什么?” “你知道——我派人监视你?” “当然。” 她不会笨得以为他对她毫无戒备。 ——很爱楚之凌? 朴央的话可以不用回答,然而她还是如实地说出自己的感触。 ——不爱,相反还很讨厌。 “关于讨厌你的话不是对朴央说的,而是你,好歹我们合作过一场,本来不想直言袒露我的心情的,可是现在你这样子,实在让我恶心。” 男人顿时青筋蹦高,而辛越依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如果你看中了我的才华,想要我心甘情愿帮你做事,不应该是用成婚这样的手段,而应该,”平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用你的所作所为,征服我。” 说罢甩开楚之凌的手,如泥鳅般灵巧地从他怀中逃脱。 楚之凌却望着她,若有所思。 几秒钟的思考,他镇静了下来,定了定神,望着她:“怎么说?” “在这个世界上,能征服我的,只有真正的强者。” 他来了兴趣:“什么是真正的强者?” 第024章 当做夫人 辛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称得上强者的人其实很多,然而,”她抿了抿唇,“强取豪夺的海寇,绝对不在强者的范围之内。” “你……”楚之凌的眼神变得有些阴鸷,随即更复杂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既然你不屑与一个海寇为伍,为什么要帮我对付荷兰人,甚至不惜用如此大的代价?” 面对他的追问,辛越陷入了沉思,久久一言不答。 楚之凌眼里骤然划过一丝笑意,他站起来,想拍拍她的肩膀,辛越一避闪身躲过,看着楚之凌明显缓和下来的神色和温柔如海的眼睛,辛越心里滑过一丝疑惑。 楚之凌今日穿了雪白的长衫,长身玉立气度不凡,多了几分儒雅,敛了几分原有的疏狂和霸气。 他看着辛越闪躲的模样,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邃:“还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让楚之凌显得非常有压迫感,然而当他展眉一笑时,龙章凤姿如天竺玉山,不显逼仄的威严耸立。 辛越被这笑容晃晕了一下,无关被美色所诱,只是隐约的好奇与惶恐——为什么楚之凌突然笑得这么……别有用心? 想起一些事,心里的怒气悉数消散,他道:“算了,以前的事情我也不与你计较,你一个女儿家为我如此舍身,我自是明白了你的心意。” 辛越少见的怔愣:“什么心意?” 楚之凌不由分说握住辛越的手:“若是想与我结为夫妻之好,倒可不必如此扭捏。” 辛越顿悟:“原来你以为我帮你对付荷兰人是因为喜欢你,”她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所以你觉得我所有的推拒都是在欲擒故纵?” 楚之凌颔首:“虽然我并非温柔之人,但我也算看中情义,先前对你无礼是未把你当自己人,现在你为我义无反顾如此付出,我怎可忽视?” 辛越抽出手揉了揉眉头,神色是少见的疲倦,内心更有欲哭无泪的无力。 楚之凌对她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的船队能雄霸海上吗?”他自答,“因为我的船上,人多,而且都很听我的话。” 顿了顿他又道:“你也很好奇船员们为什么这么归顺于我?” 辛越如实地点头。 “因为我不仅惜才,还惜情。跟着我的弟兄们,不会吃亏。” 辛越望着他,没有说话。 “所以虽然我并不爱你,但是嫁给我,我必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在前几天给你涂药的时候我就有娶你的想法,你一身伤都是因为我,而且,虽然我现在把荷兰军赶出了中国境内,但是难保他们不会怀恨对你暗中下手,你帮过我,诸衍那贼皇帝也是不会让你长久的。没有了我的庇护,你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是吗?”辛越笑容清浅,“你这般为我着想,难道不记得以前我故意栽赃嫁祸,挑拨你跟荷兰人的关系?” 楚之凌无谓道:“如果我不把你送到荷兰人那里,你会出此招对付我?” 他笑容灼灼。 辛越又片刻怔忪,这个男人,一直以为她是为了帮他才几乎舍弃生命赶走荷兰人,而这样的原因很好笑——她喜欢他。 不承认则是因为羞涩。 而他由于她喜欢他的这个原因对她过往的所作所为持理解态度,更因为她出色的海上军事才华而想把她留为己用。 为了成全她,也为了留住她,所以—— 娶她。 辛越似是考虑了很久才软下神色来,声音是十五六岁年纪的脆嫩:“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我要明媒正娶,要八抬大轿,”她扬起下巴带着丝挑衅意味地望着楚之凌,“你个大海贼能做到吗?” 楚之凌不遑多让,豪爽一笑:“这有何难?泉州可是我的地界,去了那里,十抬大轿都可以。” 楚之凌望着她,辛越也挑挑眉,时间无声。 渐渐,辛越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楚之凌的眸子有些迷离,染了丝的色彩,他手也伸过来拉住辛越的手,笑笑,声音温醇:“既然如此,夫人,我们就休息。” 辛越挣开他的手,退后一步道:“说了我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子,一切都按我家乡的规矩来,新郎和新娘在成婚前是不允许见面的,这几天我们也不要见面了。” 她转过身,“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穿过连接船只首尾的主甲板,辛越迈步走向自己的房间,一出楚之凌的房间就有六个海贼跟在她背后,形影不离地监督着她,直到看着她进入自己的房间。 而在她舱房的四周都有人把手着,这阵势,简直是插翅难飞。 她平静地掏出钥匙,走进房间。 灯光如豆,烛火摇曳,辛越擦着从楚之凌货舱里拿来的锋利军刀,脸上并无明显的喜怒之色。外面海水涌动,少女手中的刀刃,幽幽地闪着寒光。 “叩叩。” 门外敲门声传来,辛越藏好刀,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着楚之凌。 显然没有听她的成亲之前不再见面的话。 辛越懒懒地道:“我要睡了,你干什么?” 楚之凌大步迈进,坐到椅子上:“我肩膀有些酸,夫人给我揉揉。” 辛越直接地坐到床上:“无聊。”她声音带了丝倦意,“我还想让人给我揉呢,你回去睡,我困死了。” 她似是渴睡得紧了,眼眸半阖:“不是还没成亲嘛,就别叫夫人了。” 许是因为知道楚之凌不会杀她所以松了些戒备,以至于楚之凌将手放到她肩膀上的时候她才骤然反应过来,对于楚之凌的碰触她没有显出很明显的厌恶,只是不动声色地移开,眉毛微微皱起之后又淡然地舒展。 是被掩饰了的嫌恶。不动声色却藏于心底,扎根般强悍。 楚之凌全然没有察觉到辛越的神色,以为她的躲避是因为害羞,他黑亮的眸子划过一丝笑意,复将手放在辛越的肩膀上,力道刚好地揉动着。 辛越肩膀很小很瘦,楚之凌边揉边道:“以后要多吃点饭啊,不然别人说我亏待自己的夫人。” 肩膀处传来很舒服的感觉,辛越不由自主地有所放松,但委实不习惯楚之凌把她当做夫人一样对待。 然权衡之下辛越还是选择不说话。 第025章 晚安一吻 楚之凌复道:“对了,你身上的伤口好了没有?”见辛越不答,楚之凌又道:“今天没有涂药,要不要我帮你涂?” 辛越没有答话,只是脑袋重重一歪,楚之凌一松手,坐着的她脑袋就倒在了床上,楚之凌探看,发现她紧闭着双眼,似是睡着了。 楚之凌微微一笑,帮她盖好被子,然后走了出去。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辛越睁开眼睛,呼了一口气。总算走了。 然不多时楚之凌便又来了辛越的房间,辛越赶紧闭上眼睛,而楚之凌则迈着步子朝辛越走来。 辛越的脸在淡淡光晕的照耀下更显得莹润,闭着眼,浓密的睫毛盖下来,细小的泪痣掩藏在扇贝般的阴影中。 “我给你拿了个更好的药,现在给你涂。” 楚之凌将手伸向辛越胸前的衣服。 在他手离她衣服一厘米远的时候,辛越睁开眼拍掉楚之凌的手,眉毛难得地皱起来:“你干什么?” 楚之凌笑了:“果然装睡。” 辛越有些郁闷地望着楚之凌:“真是无聊。” 楚之凌不以为耻:“没办法,我睡不着,只好找点乐子。” “你倒是坦白。”辛越恢复了平静,淡淡扫了他一眼。 楚之凌将手中的膏药递给辛越:“这药效果比雪愈要好些,你涂这个。” 辛越微怔,抬眸望着楚之凌英俊温柔的脸,接过药,无言。 他忽的弯下腰来,脸贴近辛越,辛越往床后挪一下:“干什么?我不要你涂药。” 楚之凌忽然邪魅一笑,辛越猝不及防之下额头就被他亲了一下,辛越又皱起眉,却见楚之凌微笑道:“西方那边都流行晚安吻,夫人要不要也给我一个呢?” 辛越淡淡地道:“给你一个拳头。” “夫人不给我晚安吻我可就不回去睡了。”邪肆的脸勾出一抹无赖的笑容。 “咱们促膝长谈到天明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她轻描淡写扫去他的威胁。 楚之凌手按上辛越的后脑勺,往前一送,将她的唇对准他的额头,他满意地看着辛越微微泛红的小脸,道:“可是为夫的已经累了,晚安夫人。” 他关上门走出去,辛越握紧的拳头终于松开,她拿衣袖擦去楚之凌留在她额头上的痕迹,又抹了抹自己的嘴,然后将门关紧再上床入睡。 楚之凌走在甲板上,月光投照在海水之上,波浪轻轻涌动,世界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气息当中。 “大哥。” 不远处传来一声唤,楚之凌借着月色走了过去。 楚炎坐在离尾舷不远的甲板上,手上捧着个大酒坛子,看着走过来的楚之凌容光焕发的脸,笑了笑:“大哥好像心情不错啊。” “你不也是吗?” 楚之凌也席地而坐。 楚炎看着楚之凌将他手中的酒坛子抢过去,笑道:“本来心情是挺不错的,但是看到大哥你,我心情一下子就糟了。” “哦?”楚之凌邪邪开玩笑道,“觉得大哥风神玉朗气度翩翩所以情不自禁地自卑了?” 楚炎握拳重重锤向楚之凌的肩膀:“大哥你脸皮越来越厚了。” 楚之凌忽然想起就在不久前,少女仰着头明眸如水,启唇的模样慵懒妩媚——你的厚脸皮程度让我始料未及。 楚之凌微微一笑,又喝了口酒。 “看到大哥你啊,我就想到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啊呀好生孤单啊。”楚炎跟楚之凌开起了玩笑。 “你这家伙。” 夜风温柔地吹拂在楚之凌和楚炎的身上,海水的咸湿味侵入鼻腔。船帆微微鼓起,在月光下越发皎洁。 楚炎转过头来问道:“大哥那么喜欢那个女人吗?” “别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叫,你应该唤她大嫂。” 楚炎脸色酡红地躺倒在甲板上,头枕着手臂,年轻英俊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艳丽。 他似笑非笑:“大嫂好像不简单啊。” “正因为不简单才想娶她。”楚之凌居高临下地笑了笑。 楚炎转瞬又笑了:“刚从门缝里看到大哥给大嫂揉肩膀,大哥可是甚少对人这般体贴温柔啊。” 楚之凌站起身来,笑了笑:“自己的女人,当然要宠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里似是而非带着些许酒意的迷离,月光洒照下,又如无瑕美玉般的温润澄清。 闻言楚炎笑了,大哥就是这种人,对敌人绝不手软,对自己人情深意重。 只是不知道,那个他该称为大嫂的女人,对不对得起大哥这份情? “对她好,其实也有收买的成分在,这样她才会死心塌地地跟随我。人心,其实是很好掌控的。” 楚炎望着楚之凌深幽的眼睛,一瞬间醍醐灌顶般像是明白了什么。 楚之凌望着宽广无垠的海面,海风吹动他宽大的衣袍,舞动的发丝潇洒写意,纠缠分错时犹若振翅的鹰。 他问:“有小月下落了吗?” 楚炎坐起身子,摇头道:“派出全部探子去找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好像从人间蒸发了。”顿了顿又道,“大嫂和小月,真的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楚之凌走向尾舷,转过身来背靠大海:“小月可是倭国大名的外孙女啊,有她在,拓宽倭国市场,就容易得多了。” —— “姐姐,你就要嫁给大哥了吗?” 第二日,许久不见的辛维琏走进半开的门,跑到了辛越的房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 “进来都不敲门的吗?”她在纸上涂涂画画,眼睛都没抬起来。 辛维琏嘟囔了一声:“我是你弟弟啊,我以前不也这样进你的门。” 辛越放下西洋铅笔,不愿跟他废话:“找我什么事?” 男孩子有些扰人,跑到她桌旁,好奇地探看:“姐姐你画的是什么啊?” 辛越斜眼看了他一下:“你认为这是什么?长绳子的月亮吗?又或者是放大了许多倍系着鞋带的鞋子?” 画上的,轮廓分明,明显是一艘系着绳索的三桅帆船。 辛维琏吐了一下舌头。 辛越撑着腮,眸带微笑地看着有些局促的辛维琏。 “姐姐,大哥很疼你的,弟弟也很爱你的,对?” 第026章 男人的饿【爆更】 辛越挑了挑眉毛:“再不说我就把你丢出去了。” 辛维琏绞着手指头半天,才豁出去一般地道:“姐姐,我闯大祸了,你一定要救救我。” “维琏在这儿吗?” 门外响起宋畅的声音。 辛维琏立马脸色一变,急得跳脚:“啊呀来了来了!” 辛越站起身子,维琏拉住她:“姐姐你不是要去开门?” 辛越“嗯”了一声。 “不能去开,开了我就死定了。” 辛越若无其事地往前一步:“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姐姐你太没人性了!” 辛越打开门,对着宋畅道:“人在这儿呢,好好去教训一下。” “啊呀真是坏姐姐!” 宋畅将目光望向维琏:“昨晚上那几个人,是不是你放走的?” 维琏害怕地道:“我……我没有。” 宋畅瞪着他:“还敢骗我,你一撒谎就会乱眨眼睛。” 维琏急了,拉住宋畅的手:“我错了,宋畅哥哥你要大哥不要杀我。” “你私放俘虏,屡教不改,行为与叛逆无异。大哥就算不杀你,也的定然不会轻饶你,省得你日后再做蠢事。” 这一句话让辛维琏呆愣住了。 宋畅拉过目光呆滞的维琏,就往楚之凌的议事厅走去。 辛越也跟上来,维琏像绝处逢生的人一般冒出一抹欣喜:“姐姐替我去求情吗?” 辛越慵懒地拨了拨头发:“参观一下你是怎么被惩罚的。” 维琏彻底相信了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姐姐。 “大哥,我错了。” 敲门声响起,门打开,楚之凌见维琏一见他就要大跪下来的趋势,头疼地问:“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吗?” “我不该偷偷放走那些俘虏。” “还有呢?” “大哥我没做什么其他不听话的事啊。” 楚之凌声线陡沉:“你最大的错误是把那个倭国少年放走了,你知道的,大哥最讨厌倭人,尤其是倭国女人。” 维琏眨巴着眼睛:“呃,大哥,夏婴他是男人。” “这不是重点。”楚之凌有些恼,“你要为你的一时冲动负责任,”他转头对着宋畅道,“把他先用板子打个百把大板,然后吊到桅杆顶上去,悬挂一天以儆效尤。” 辛维琏顿时面如死灰。 “还是别用板子打。” 声音仍是那般淡淡的,有些慵懒。 维琏的眼里又冒出一道光。 “哦?夫人为他求情?”楚之凌望着辛越,目光柔和了些。 维琏趁势道:“大哥,别打我,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不听话了。” 楚之凌看着维琏又陡升恼意:“不行,我这次绝对要好好惩治你。” 啪啪,辛越拍了两下掌,脸上是淡冽的笑:“不愧是海贼,魄力很足啊。”她继而又道,“我给点建议,直接丢海里,别费事打了,屁股开花之后还要船医给他治疗,在养伤期间还不能做事,吊上桅顶也挺费事,把他扛上扛下的弄不好还会摔了其他人,更何况这孩子脸皮挺厚,缺少羞耻心,你把他示众,他过几天一样乐呵呵,半点不长教训。” 她回到正题,“丢海里,多省事,这孩子吵吵闹闹又不做事,你留着他干什么?” 维琏望着辛越似笑非笑的脸,心里顿时沉入谷底。每次以为她要救他,没想到却带给他更深的绝望。 楚之凌笑了笑:“你反弹琵琶为他求情?” 辛越上前一步:“你似乎把我想得太善良了,我犯得着为他求情?” 她忽然就拽住辛维琏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优雅一扬手,就把瘦弱的辛维琏丢出了船,“嘭通”一声,落水的声音非常明显。 辛越捏了捏耳朵:“以后,终于六根清净了。” 她看着处在讶异状态的楚之凌,淡笑:“帮你调理个把个人,应该不介意” “维琏!” 楚之凌反应过来,推开辛越就朝外走去。 他一跃入水,把落水的维琏救起。 楚之凌浑身湿哒哒的,抱起晕厥过去的维琏高声道:“维琏溺水了,把郝伯叫过来。” 当他望向辛越时,眼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深幽。 有水手把维琏抱走,楚之凌站在那里,水滴顺着分明的侧脸流下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脸仍是英俊得过分,此刻隐藏着丝丝寒冰:“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下杀手?” 辛越已经不是淡笑了,眉毛舒展眼睛明粲,阳光之下颇为惊艳绝色:“他太吵了让我很讨厌。” 随后她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里走去。 关上门,她继续拿着铅笔画着图。看到图上的船,竟想起方才少年纤长干净的手指落在上面,脆声问——姐姐你画的是什么啊? 她微微勾唇,喝两口水,总比屁股开花血流不止然后当做犯人一样游船示众要好得多。 果然,楚之凌没有再罚维琏。而维琏,却从此对辛越避而远之,再也不唤辛越为姐姐了。对此,辛越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楚之凌因为这件事,跟辛越冷战了足足两天,辛越倒也乐得清静,每天在房里画画写写,黄昏的时候就看看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有没有过往的商船。 两日之后的晚上,辛越刚沐浴完,头发还没干,呈半湿的状态。 闻得敲门声,辛越将门打开。 楚之凌似乎也是刚刚沐浴完,身上带着某股奇香,氤氲得他眉眼有些湿润,看起来干净纯明了许多。 他穿着白色丝织的衣服,料子很好,夜风之下,长身玉立。 他嘴唇动了两下,欲言又止。 辛越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我太蠢了。”他终于动唇。 “哦?何出此言?”辛越微微讶异。 楚之凌伸过手揽辛越在怀里,声音有些闷:“你不是要杀维琏,而是不想看他受罚,你怕我会一怒之下打死他。” 辛越推开男人的怀抱:“你误会了,其实我只是看他不顺眼所以想把他丢下去,仅此而已。” 楚之凌无视辛越的话,再次揽她进怀中:“你肚子饿不饿?” 辛越微微皱眉,试图推开他:“不饿。” “可是……”楚之凌将手穿插至辛越半干的头发里,温柔而强势地按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美好的唇瓣,“我饿了。” 第027章 意外灾难 “可是……”楚之凌将手穿插至辛越半干的头发里,温柔而强势地按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美好的唇瓣,“我饿了。” 辛越的瞳孔倏忽放大。 楚之凌一手探进辛越的衣服里,轻抚她光滑的后背,忽然间一只冰凉的手摸向楚之凌的手腕,然后重重一扭,楚之凌痛得闷哼了一声,辛越趁机从他怀里逃了出来。 她扬起下巴微微眯眼,气质凌厉宛如冰雪:“我很讨厌别人对我动手动脚,尤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处于被困的位置,生死不由自己,所以没有说出更过分的话语。冷冽只是几秒的光景,她一下子恢复了平日的淡懒模样,“你出去,我们还没有成婚,在此之前我不会喜欢你的碰触。” 若是放在以前,楚之凌会觉得辛越这般拒绝是出于女孩家的羞涩与保守,然而现在他有些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她好像很厌恶他。 他试探性地拉住她的手,她条件反射就挣开。 楚之凌微微眯了眯眸子:“你是真的很讨厌我?” 辛越抿抿唇,微微低头轻声道:“没……没有那么讨厌了。” 她是握着拳头的,反复告诉自己时机未到保命要紧,要忍耐。 辛越的下巴尖尖的,低下头的时候青丝垂落,肩上半湿的头发像是美女蛇一样蜿蜒,诱惑缱绻让人睁不开眼。 楚之凌伸出手去,轻轻抬起少女的下巴,映入眼帘的,是她好像含着水,清澈得过分的黑色瞳眸。浓密如蝶翼的睫毛,卷曲着,一颤一颤。 楚之凌吻上她的眼,温柔辗转,轻若羽毛。 他把她放在地毯上,英俊的眉眼在烛火下幻化柔和,声音带着丝蛊惑:“为夫的一定好好疼爱夫人。” 他的脸因着一笑,越发地邪魅俊美。 他伸出手去,修长干净的指尖要勾开她胸前的衣服。 辛越忽然握住他的手。楚之凌微微一笑:“夫人,不用害怕。” 辛越的声音冷冷的:“我们还没有成婚。” 楚之凌如星的眸子蓄满笑意:“我是个海贼,不用管那么多的俗礼,我说你是我夫人你就是我夫人,”他看着眼前的尤物,气息有丝紊乱,“我说我可以疼爱你,就可以疼爱你。” 他的动作,变得狂乱而霸道起来。 在他说完这句已无转机的话后,辛越皱着眉头将他的手一拨,很轻巧地逃离了他的掌控,她站直身子整了整衣服,慵懒而淡漠地道:“今晚的月色很漂亮,我去甲板上走走,你要是想待在这里恕我不奉陪。” 楚之凌也站起来,拉住辛越的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辛越回身望他,勾起了一个近乎古怪的笑容:“我觉得没什么意思。” 一语双关。既是回答了楚之凌的话,也是在说,对于两人的亲热她当真觉得没什么意思。 楚之凌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笃笃”地响了。 “大哥您在里面吗?” 楚之凌越过辛越去开门,问那敲门的水手:“什么事?” “大哥,刘襄大哥派人送来请帖了,他新婚,邀您去他船上喝喜酒。” 楚之凌还残存对辛越的怒气,闻得好友成婚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转头望着辛越:“想不想去外面转一转,喝喝喜酒?” 辛越不冷不热地道:“你觉得我很喜欢跟你一起出行?” 这句话成功地激怒到了楚之凌,他阴沉着脸:“你不想去我偏要你去。” 他甩袖,走出了辛越的房间。 辛越熄了烛火,躺在床上,眼睛像猫儿一样轻轻地翘起来,慵懒中夹杂着一丝冷冽。 ——其实,我很想和你一起出去的。有逃跑的机会,我为什么不抓住? 海风,呼啦啦地吹。潮涨潮落,天色异相。 刘襄是楚之凌的结拜兄弟,先前楚之凌在腹背受敌之际他曾派过诸多海贼前来相帮。两人都是海盗却各有异,楚之凌是以商为主而兼盗,而刘襄是以盗为主而兼商,刘襄生性残忍却感念楚之凌七年前的救命之恩而对楚之凌真心相待,此次的夫人也是从一艘叫旭远号的商船上劫掠而来,不管不顾就要把人家姑娘纳作,姑娘不从,他便挖了姑娘母亲的心肝下酒,言再不顺从便把其父丢进鱼腹后再把鱼烤毕分给各兄弟吃。 当然楚之凌是不会告诉辛越这些的,辛越是从船上几个偷偷嚼舌根的海贼那里知晓的,听罢她的眼一如既往地淡,比这些更惊悚的她都听过甚至看过,索马里海盗的暴行惊动世界,其间残忍三言两语难以道尽。 印象最深的是欧洲西洲达摩海域里的一个海盗,人送绰号“黑胡子”,他最喜欢的虐杀方式是将所劫商船的民众双手捆住两眼蒙上,用利剑威逼着他们一个一个跳进大海,如有不从便把那反抗者的鼻子和耳朵割下,当场逼着他把自己血淋淋的耳朵和鼻子吃下去。他对自己卖命的手下更不放过,避免他们知道自己埋藏宝藏的地点常常残忍杀害再毁尸灭迹。 别想着海贼都像《海贼王》里的路飞,索隆,娜美一样,善良天真正义感强,那只是动漫根本没有史实依据,况且严格意义上来说路飞他们算不上海贼,把他们称作“海上冒险者”或者“寻宝者”似乎更为恰当。海贼若是不抢劫不杀人不行恶,那如何在海上生存?海贼若是一派纯明,还称得上是贼吗? “大哥,看这天气,好像有龙卷风要来了!”一海贼对楚之凌说道。 此刻楚之凌带着辛越和几个心腹手下乘大型船驶在海面上,原来的那艘巨型帆船楚之凌要去泉州运货耽误不得,是以楚之凌换了这艘稍小的大型船前往刘襄所在的澎湖岛,刘襄在澎湖群岛一小岛上扎了个大寨子,想下海时便下海,想陆上逍遥便陆上逍遥,异常自在。 刚刚还是一片晴好,眨眼间蔚蓝的天空变得阴沉不已,平静的海水放肆搅动着变得动荡浑浊,大风呼啸着,卷起海面一条条波涛长龙,叫嚣着翻卷而来,世界顿时幻化成一个狰狞的魔鬼,怒吼狂叫,张牙舞爪,饶是楚之凌是称霸四海的海上国王,此刻也只能看着自己的船在波涛中翻滚而无能为力。 ———— 因贵宾票爆更,九点还有一更。 第028章 初涉孤岛【爆更】 龙卷风那般强烈,海水灌进船里,船一寸寸地往下沉,忽然间一阵大浪狂獗涌来,船被拱到了极高的天际,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凝重的云层,又一个浪头拍来,暴雨相加,狂风怒叫,船被彻底地掀翻了! 不过一两分钟的光景,海水又平静了,太阳洒耀,光满万丈,静静地照射着翻覆的大船,船底颀长的龙骨渐渐隐没在海水中,咕咚咕咚地冒着水泡。 —— 辛越原以为这次是彻底死了,上一次也是溺死身亡,这次她醒过来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感叹如此风浪下自己竟然还活着,第二件事就是借着海水查看自己的容颜。 没换身体,没再穿越了。证明,她依附在辛月身上的这条命还气数未尽。 辛越瞟到身边竟然还躺着昏迷不醒的楚之凌,伸手无语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为什么这种情况下老天还让他们纠缠不散? 环视一下四周,不算荒芜但也没有枝繁叶茂的样子,辛越在心里做好无人岛的打算。 她要站起来却发现脚根本动不了,用着狠劲强制站起来却觉一阵钻心的疼痛,一步都没走又重重地摔下去,她痛得皱了皱眉,心里不无难受,这脚,难道残废了吗? 她咬咬牙,慢慢地往前爬,她必须得在这个岛上活下去,要去找食物,找洞穴,不能死。 然而裸露的地表有许多尖尖的石子,还有地方又细小的荆棘,刺得她的手臂和匍匐在地的其他肌肤割破皮冒出血,才爬几步,她本就苍白的小脸虚弱得更不成样子。 不行,再这样下去,果腹之物栖身之地还没有找到,她就因流血过多而死了。 她的脑海有思想在激烈地交锋,权衡之下,她咬着牙慢慢移回去,爬到了楚之凌的身边。 这混蛋,真是命不该绝。 辛越有些恼怒地拍着楚之凌的脸:“喂,醒醒啊。” 楚之凌“咳”了一声,吐出来一大口水,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摸了摸他的心脏,还在跳,没死。 辛越解开楚之凌的腰带,费尽全身力气将楚之凌高大的身体翻转过去,让他胸腹贴地,头偏一侧,两臂伸过头,一臂枕于头下,另一臂向外伸开,以使胸廓扩张。 这是人工呼吸中的仰卧压背法,用法普遍,是一种较古老的方法。辛越忍住蚀骨的疼痛屈起双膝跪在地上,两只素白的小手放在楚之凌背部肩胛骨下角,力道恰好地向下、稍向前推压。 如此反复,每分钟15次,楚之凌在形成吸气呼气的过程中,吐了好几口水,却依然没有醒过来。 辛越知道这种方法没用了,只好又使力把楚之凌的身体翻转过来,让他仰面朝上,做完这个动作后,辛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冒。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将楚之凌上身的衣服褪去,捡了块石头垫高楚之凌的背部,让他的呼吸道保持畅通。她分开手指横放在他的两侧肋弓,按压着楚之凌的胸部。 无效。 她早该知道的,俯卧压背法不行,仰卧压胸法成功的可能性更小。在人工呼吸的众多方法中,口对口呼吸法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辛越望了躺在地上的楚之凌一眼,神情别扭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手捏住他的鼻子,身子前倾,贴上他薄薄的唇瓣。 她漆黑的长发垂落在男人古铜色的胸膛上,碧海之外蓝天之下,她一次次地将胸腔中的气体送进他的体内。 饶是辛越的肺活量惊人,也渐渐感觉有些头昏脑涨起来,所幸,在她还没断气阵亡之际,楚之凌缓缓睁开了眼睛。 楚之凌是不知道人工呼吸法的,他只知道的是,辛越把他的衣服解开,一只小手抵在他的胸膛之上,嘴唇还覆在他的嘴唇之上。 他有些受宠若惊,这个丫头还是第一次对他投怀送抱。 楚之凌一笑,伸过手就把辛越揽进怀里,温柔地吻着她的唇角。 辛越伸手挡在他的唇上,无力地道:“喂,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些什么东西?你都不好奇自己现在是在哪里?都不担心是否活得下去?” 楚之凌思绪瞬间回笼,这不是在自己的黄金蛟龙号上了,而是在荒无人烟的岛屿。对了,先前还有过一阵龙卷风的。 楚之凌却是无赖一笑:“首先,我脑子里装得都是智慧,其次,我知道这里还是在地球,最后,活不活的下去半靠天意半靠能力,不是心里焦灼就能解决得了的。” 他颇为云淡风轻。 辛越郁闷地白了他一眼,楚之凌笑容越发明亮。 辛越问道:“你知道是谁救了你吗?” 楚之凌一笑:“耶稣我主。” 是了,楚之凌是个基督教徒。 辛越抬起下巴:“还我主呢,要不是我给你做人工呼吸你已经玩完了。” 楚之凌弯眉一笑:“好,那是你救了我。” 楚之凌不跟她争辩,干干脆脆,不像是相信了她的话倒像是在哄她,这让辛越有些不悦,然而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道:“既然是我救了你,你应该不至于丢下我。” 楚之凌把玩着她的发丝,微笑:“就算夫人没有救我,我也不会丢下夫人。” 辛越强自从地上撑起来,脚上的疼痛让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声音依旧淡懒:“那好,现在,你,把我背起来。” 楚之凌背着辛越一直走,也没发现有岛上有洞穴容身,更没有可以救助他们的居民,这真的是一座无人岛。 “把我放下来。”辛越的声音有些薄弱。 楚之凌本来有些犹疑,然目光看到不远处的一艘沉船,明白了什么一般把辛越放在地上:“你在这里坐一下。” 看那两张硕大的帆布,想那远该是一艘大船,被海水冲击船身散乱,楚之凌来来回回捡了许多船板,还把那两张大帆布拖了上来。 楚之凌拿着块石头敲打着木板,阳光下他的身姿高大挺拔,嘴角斜斜地勾出一抹笑容,澄净得好看,他转头对着坐在地上的辛越道:“给夫人建个房子。” 辛越淡淡笑道:“给我的房子,你可别住啊。” —— 今天爆更,十点还有一更。 第029章 反强攻略【爆更】 辛越淡淡笑道:“给我的房子,你可别住啊。” “我怎么找了个这么狠心的女人。”楚之凌状似无奈地摇摇头。 辛越不再理他,拿了一根直杆垂直放在地上,放了块小石头在直杆影子的上面,过了约莫10分钟,又如法炮制地丢了块石头,两颗石子连成直线后即指东西,她望着天空的太阳,东偏北。 此时,还是早晨。看日头升起的角度,应当是早上十点钟的样子。 辛越拍了拍手,对着楚之凌道:“我有些累,先睡一下。” 不多时便醒了,辛越是被饿醒的。 她想,应该是随着海波在海上漂泊了一天一夜,早上潮涨的时候被冲上了这海岛的岸。 楚之凌似乎比她更经饿,仍是在那里锤锤打打,不停半分,辛越也不叫他,一个人在那里默念佛法心经转移注意力。 待楚之凌也感觉到饿的时候已是日头偏西了,他已经做了一个简易但坚实的木房子,而此时的辛越已在佛法心经的催眠下沉沉睡去。 楚之凌欲把她抱起放进屋内的小床上,却看到辛越的脚上流出鲜血,她的脸色过分苍白,楚之凌摇了摇她的肩膀:“小可,醒醒。” 辛越已是昏厥过去了,楚之凌撩起她的裤子,发现她的脚上密密麻麻都是伤痕,看样子,应该是在漂流过程中撞击到礁石而致。 楚之凌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房子,然后疾步走进了离小木屋尚有一段距离的矮小树林。 辛越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近肌肤,她睁开眼睛,发现楚之凌正撩高她的裤子,在她的小腿上揉压。 他温和一笑:“夫人醒了。” 辛越本能地抽回脚:“你干什么?” 楚之凌解释:“在给你上药,你方才晕了过去,我去树林里给你找了几种草药,捣碎了弄成汁涂你身上。” 辛越点了点头,随后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辛越费力地接过楚之凌装草药液的贝壳,弯腰去涂腿上的伤口,一个不稳差点把贝壳掉地上。 楚之凌接住贝壳,道:“还是我来,夫人躺那里便可。” 涂了片刻,楚之凌把贝壳放在床上,望着辛越:“夫人,我脱你的衣服了。” 辛越一挑眉:“你敢。” 楚之凌好笑地挪了挪唇道:“我不脱你衣服,怎么给你涂药?”说罢便不容分说地将手伸向辛越胸前的衣带。 辛越饿极累极,伤致痛极,手抵触地放在楚之凌的手上,却无济于事。 楚之凌看着辛越抗拒的模样,微微一笑:“害羞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见过你的身子,更何况我们是夫妻,你被我看是迟早的事。”在说这话的同时,他已经把辛越身上的衣服褪了下来。 如他所知,她的身上有几处被礁石撞击的痕迹,背上几团淤青,肩上胸前是被坚硬礁石划过的红痕。 辛越的表情再也不似以前那般淡漠慵懒,此刻她的头低垂着,脸上布满了红晕,染得五官如艳霞一般绮丽。 声音因为羞窘而显得有丝尖利:“你快点。” “当然是要快点的。”楚之凌似笑非笑,凤眼透露出别样的信息,“涂完药才能做别的事。” 冰凉的指腹微重地按压在辛越背后的淤青上,辛越咬着嘴唇不吭一声。他继续用力。 辛越瞪了楚之凌一眼,楚之凌却是一笑:“痛不痛?” 继而又道:“这算是对你的惩罚,惩罚你对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接着他力道放轻,干净的指腹沾了绿色的药液,划过她肩上和胸前的肌肤。 药如言很快便涂完,然楚之凌却并没有为她穿衣服的打算。他残存着药香的手指划过辛越平坦的小腹,轻轻游走,然后环上她柔软的腰肢。 他鼻子贴近她的脸,笑得邪魅:“夫人,你好美。” 他低下头,轻轻咬住辛越白嫩的耳垂。 “放开我,你不能趁人之危。”辛越的声音略显慌乱。 楚之凌吻上她的淡粉色唇瓣,辗转,深入。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茂密的头发,抽唇而出,紊乱的气息在辛越的小脸上游走:“夫人,为我生个孩子。” 辛越将手用力地抵在楚之凌的胸膛之上:“不,我不要,我不要生孩子。” 楚之凌手在她的双峰上游走,辛越难受地弓起了身子,楚之凌轻笑:“别怕,”他安抚性地抚上辛越莹白的肩膀,“来,放松点。” 辛越看着楚之凌越来越过分的手,极致的恐慌让她脑中顿时灵光一闪。楚之凌伸手掰开辛越紧闭的双腿,手游移着,徐徐探上。 这时,辛越忽然一口鲜血喷在楚之凌胸前的衣服上。然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夫人!” 辛越其实是没有晕的,她的意识比任何人都要清醒,舌头被咬破鲜血直冒,她成功地骗过了楚之凌。 楚之凌用船木板烧火给辛越熬药,又利用几只小鱼作饵抓了几只鸟给她熬汤,辛越的身体慢慢地复原,至少脚已经差不多能行走了。 楚之凌再不敢对体虚的她有任何逾矩行动,而她望向楚之凌的眼,已多了几分冷意了。 清晨的时候,辛越坐在海边上,海风掀起她的头发,她在那里,静静地钓鱼。钓具是自己做的,她在海边捡了一块细鱼骨作成鱼钩,找了几株蔓草捶软后捻成长长的钓线,浮子是用海鸟的羽毛管制成,手上拿的钓竿,是去后面的小树林用尖石头割下来的树枝做的。 找了只蚯蚓做鱼饵,万事俱备,只待鱼上钩。 等了许久,鱼没有来,人却来了。 那是个长相颇为俊美的男子,着淡青衣袂,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他睡在被海水打湿的沙滩上,青丝散开,皮肤泛开象牙般的洁白。 “救救……”他话还未完,眼睛就彻底地闭过去了。 辛越连忙丢下鱼竿,赶过去,摸上他的胸膛,无心跳。 辛越赶紧两手交叠放在男子的左胸口,重重地按压下去。 顾不得这么多了,辛越直接给濒临生死边缘的他做口对口人工呼吸,她往男子嘴里送了一口气,让他呼吸畅通,然后又朝他的心脏位置按下去。 男子的脸色很苍白,醒了之后又晕过去,辛越咬着牙连拖带拉地把他弄进小木屋,此时楚之凌正要进行原始的钻木取火,见到辛越气喘吁吁的样子连忙走上前去,却听辛越对他道:“把他扛进去。” 第030章 主动亲吻 楚之凌扫了一眼被辛越救回来的男子,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玉,文弱俊美,便对道:“把他丢这里。” 辛越瞥了眼楚之凌,浑身无力的她只能把那男子丢在沙滩上,淡嗤道:“没人性。” “夫人忘了我可是海贼,只杀人不救人。”楚之凌见她如此,没来由地心情大好,于是调笑道。 楚之凌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辛越,用商量的语气道:“夫人若亲我一下,我便救他。” 辛越退避:“那你还是杀了他。” 正在此时,那男子咳了两声,然后醒了过来。 辛越不由腹诽,为什么不早些醒过来,害得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 那男子视线从辛越身上移向她身后,在看到楚之凌的时候眼里闪过一道不轻易为人捕捉的锐利,很快便被掩盖了过去。 楚之凌正低首打量着坐在地上的男子,见他气度不似常见的弱质公子,那容颜似是而非带着点熟悉感,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着。 正在他凝神思考的时候,一只雪白的小手搭上楚之凌的肩膀,低下头去,面前是辛越依旧神色淡淡的脸,辛越的身高大约有一米七,在楚之凌面前却显得十分纤细娇小,她只及他胸口,拍了拍他肩膀仰起头道:“站矮一点。” 楚之凌不知辛越要干什么,却还是微微弯下腰,只见辛越踮起脚尖,微微近前,用嘴在楚之凌精美流畅的下巴上碰了下,霎时间,楚之凌的呼吸间,仿佛都是少女芬芳甜美的气息,细细闻来,似若带着日本古都清浅的樱花香。 楚之凌正自怔愣,却见辛越动动唇:“好了,可以救他了。” 楚之凌看着那男子,原本甚好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糟糕。 但是碍于先前跟辛越说的只要亲自己便可以救这个男人的承诺,楚之凌便居高临下问着他:“想要活下去吗?” 那男人仰起头望着他,咳了咳,微点:“想。” 他勾出一抹略带邪气的笑容:“那你就得听我的。” 他指着那堆火柴,问:“去,给我生火。” 那男子勉强站起来,踉踉跄跄脚步不稳,对着那些火柴捣鼓了半天,最终还是道:“我不会弄。” 楚之凌似是知道他会这般回答,便蹲下身子,拿起一旁的弓形物,那是一根易弯曲的、牢固的绿色木棍,直径大约为一英寸,十八至二十四英寸长。 楚之凌把它弯成半月形,然后用一根好像是从帆船上撕下来的布带将其系牢,他用鞋子踩住一块木板使其固定,在此之前一块牢固笔直末端被削成尖尖v字形的的棍子已经被缚在布带细绳上面,他将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放到棍子的上方,按压下去,棍子末端尖锐的部分与木板中心边缘处的内部上的一个小凹口摩擦,在木板小口的下面,有棉花球大小的木屑。 不一会儿,木屑便燃烧了起来,楚之凌把冒着淡烟的引火物移到木柴下挖的坑里,没多久,干燥的柴便熊熊燃火了。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装置,但这个男子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不知从何下手。楚之凌约莫可以猜测到他的身份,要么就是只读圣贤书大门不出的士子,要么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王孙贵族或富家子弟,看这男子的气质,除了这两种可能再无其他。 楚之凌优雅地拍了拍手,那男子确是有些目光呆滞,像是被楚之凌变魔术一般快速起火的手段慑服。楚之凌将一个盛着海水的不规则的锅子端上去,在木质锅盖内侧贴上一块干净的布然后盖上,任火煮着,一边对那男子道:“看清楚我是怎么生火的吗?”那铁锅子,是楚之凌用从沉船上搜集到的废铁辛苦煣至而成。 那男子闻言点点头。 楚之凌递给那男子一个大贝壳,言简意赅地道:“装满海水。” 那男子听着楚之凌命令的语气,眼里闪过一道不为人知的幽暗流光,微愣之后还是听命地跑去远处的海边。 辛越知道,楚之凌是在用现代的蒸馏法提取海水,因为这岛上基本没有淡水资源,所以他经常将水煮沸,然后将吸附在布巾上的脱了盐分的水滴拧在一个木桶中。这样的做法取水虽然有可行之处,但是要耗费大量的热能,一旦海岛上的树木被砍伐完,便无法获取淡水,而海岛上只有一片小树林,在这几天中,因为生火已经消耗了一大片。 而且楚之凌此人有些怪诞的挑剔,一定要弄些桌子椅子,并且把这些制作得精美而讲究,吃饭的木碗上还用细细的金属片雕刻出了花草图案,辛越不由联想到他那艘巨型豪华大船上精致的融合东西方精髓的室内摆设。 火旁盛水的木桶上有一圈精致的飞鸟纹路,辛越暗想如果楚之凌不当海贼,估计会去当个木匠。 而这样喜欢制作木制品的后果是,那片小树林的面积又缩小了一些。 面对着资源越来越枯竭的现状,辛越有时候想,这个男人会不会杀了自己。毕竟生存下去的资源有限,正常人尚且都会为了自保而杀掉自己的同伴,而他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大海贼更不遑多说。 “腰酸背疼的,来,夫人,给我揉揉。”他笑着朝她招手。 辛越微愣,出于一些考虑还是走上了前去。 她将手放到男人宽厚而温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楚之凌似是意外辛越这般顺从,笑笑:“有夫人真是好。” ———— 傍晚的时候,潮涨,楚之凌和辛越便在海岛上钓鱼,准备晚餐。 想起了什么,楚之凌道:“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跟你在一个地方沐浴。” 不出意料,辛越淡淡地瞥了楚之凌一眼,带着清浅的哂意:“你是要我又不理你吗?” 楚之凌望了不远处累得直喘气的文弱男子,不再说话,然不说话不代表向辛越妥协。 第031章 海滩激情 篓子里已盛了许多鱼,楚之凌削了几支短棍,在海水里洗了洗,楚之凌对这些吃的比用的还要讲究,他利索地将鱼整条穿在棍上,在火上烤一分钟待其生出微黄的焦皮,这样鲜美的肉汁便很好地保存在内里而不至外溢,为了避免鱼肉的味道有失水准他不像一般人一样将短棍移到较远处斜插,而是自己勤勉地翻转着。 因为人高的缘故,他的手指分外修长,骨节也很分明,虽然指腹生了层细细的茧,仍旧十分耐看。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玻璃瓶子,这个瓶子是他前几天捡到的,估计是潮涨时被打过来的。这个瓶子里面现在放了盐,是用蒸馏煮沸方法提取淡水时残留在锅上的结晶。 辛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的手上下翻转,在特种部队历练多年的她对时间的把控一向很精确,当楚之凌将烤好的鱼伸手递给她时,她在心里默默计较出了时间,12分种32秒。 “夫人,吃。”辛越看着楚之凌修长的手,心里暗暗想着,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新鲜度还有多久,到了厌倦的那一天,就是她死去的那一天。如果她还没有恢复体力,强到和先前一般能与他抗衡的话。 辛越接过楚之凌的鱼,咬了一口,味道鲜美,唇齿留香。 楚之凌问:“好吃吗?” 辛越懒懒散散地道:“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楚之凌靠过来,辛越退后:“别咬我的鱼,你自己烤,这鱼沾了我口水,怪恶心。” 楚之凌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我不咬你的鱼。” 一想到和楚之凌一起吃一个东西,辛越就感觉冷汗暗冒鸡皮疙瘩直掉。 一听到这句话辛越便微微放松下来,却发现就在她放松戒备的这一刹那,楚之凌已欺身揽上了她的腰肢,让她避无可避。 “唔,我尝尝……” 是了,他不咬她的鱼,他咬她的唇。殊途同归而甜美更甚。 他的力道温柔而强势,浑身无力的辛越在他的掌控下摇动着脸,不让他捕捉到自己的唇,她原本浅淡的呼吸变得凌乱而急促。 楚之凌似乎很享受她的反抗,甚至带着笑地继续跟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辛越动作的力度微微大一些,楚之凌不知是有意还是真抱不稳就让她倒在软软的沙滩上,自己也顺势往她的身子上一压。 彼此之间呼吸可闻,楚之凌低头便吻住了她似樱花般浅粉而甜美的唇瓣,舌头追逐着辛越因反抗而游走的丁香,她出乎于骨子里的不顺从让他不由生出一种浓浓的征服欲。 一直以来,她对他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他不禁怀疑,她以前所做的种种当真是为了他? 她用苦肉计引敌出来,任自己被鞭打得遍体鳞伤也不吭声,她为他铲除了东南海上最大的障碍,她将他在海上的地位巩固得更加牢固。 所有的一切都对他有利。然而她对他的态度又敷衍得有些不近人情。 不管了,无论她是出于什么理由贡献自己的才华策略,放任自己被他不明真相的兄弟侮打,总之对于这个女人他是势在必得。他就不相信他能征服四海,却征服不了一个女人。 他的手插进她的头发里,更深刻地吻着。 对于自己人,他一向优待,既然她迟早要成为自己的女人,他当然也不会采取过于蛮横的让她反感的方式。宠,温柔而绵长地宠。 一如他落在她唇上的吻。 “嗯,这鱼的味道,还挺好吃,”他终于离开辛越的唇,低下头笑,“夫人觉得呢?” 辛越一张尖尖的小脸上染了夕阳落下淡淡粉彩,因为适才的缠绵而呼吸略显急促,她伸出手倔强地擦了擦自己的嘴,依旧是古潭不惊的神色,像是在认真回答楚之凌的话:“我觉得恶心。” 她脸上却丝毫没露出任何表情,无怨,无恼,淡淡的好似清风过境,轻易就让别人误会,她其实很享受拥吻的过程只是拒绝承认。 楚之凌很显然也是误会了她的人。他轻啄了一下她的小嘴,然后放她起来,而辛越原先当做晚餐的那条鱼已经掉在沙滩上,被沙子弄得面目全非。 楚之凌微勾唇角:“我再给夫人弄一条。” 辛越侧过身去盘着腿看着满天艳霞,有一只海鸟落到她白色的身上,乌黑的发丝随风轻轻飘扬,流金碎玉的大海仿佛都成了她的背景,斯人斯时,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坠落人间的天使,不动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浅浅而干净的忧郁。 她说:“我不饿,不吃。” 楚之凌仍是在烤着。十几分钟后递给她,辛越侧首,眸间暗光流泻:“我肚子不饿。” 楚之凌仍是保持着将鱼递给她的姿势,邪肆的凤目间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笑:“难不成你要我喂给你吃?” 辛越一怔,明白这个男人喂她的方式很可能是嘴喂,于是伸手接过来,一言不发地咬着。 “当心烫。”他把鱼抢过去,在热腾腾的鱼上吹了几口,待鱼的温度恰好之后便又递回给辛越。 他看着辛越把鱼吃完,然后拿出一个小帕子给她擦了擦嘴,指尖扫去她唇边的细小残渍。他看着辛越微怔的神色,眼里泛开细细密密的温柔,让人想起浮动着浅白绒边的花瓣。 然后他便给自己烤鱼,烤鱼的动作斯文优雅,吃起来却有些大快朵颐的豪爽。 吃完后,楚之凌发现那个病弱的男子已经闭眼躺在沙滩上,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 楚之凌走过去,用脚尖踹了踹男子的肩膀:“喂,醒来。” 那男子当是晕过去了。 楚之凌也不理他,走到刚才烤鱼的位置坐下,道:“不是我不给他吃的东西,是他自己晕过去误了饮食的时间。” 辛越站起身来,处于身体未痊愈状态中的她步子有些慢,她蹲到那男子旁边,狠狠地掐下他的人中。 那男子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少女明净而带着淡淡夕阳艳丽的脸,他好像有些意识浑浊,一双苍白如纸的手抚上辛越的小脸,轻轻地唤:“羽妃,你来了……” 第032章 男人吃醋 这个“妃”字让辛越眉头微皱,她的情绪有些微的激动,以至于她非但没有挣开男子的手,反而还把脸贴近男子的唇边,低问:“羽妃?你是说妃子吗?王妃吗?” “羽妃……”羽妃后,他说了一个字,很低很低然而辛越却是听得分明,完罢让她的心里忽然就碾过一种怪诞的震惊的感觉。 看来她那一个主动献出的吻换来的人命很值得,这个赌注似乎并没有下错。 就在她凝神微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头顶传来一道锐利的寒光。 她正要抬头,发现一双手臂圈住了她的腰,虚弱中又好似带着些蛮力,让她猝不及防之下便掉入那病弱男子的怀中。 辛越知道,这个躺在地上半昏半醒的男人肯定是把她当成了别的女人。 但是另一个人却不这样想。在辛越的上空,长身玉立的男人视线阴暗而冷沉。 就在辛越要掰开那个男子手的时候,她的身子被凌空抱起,目光所及是楚之凌微微皱起的眉。 “喂……我……” 她试图想跟楚之凌解释,但是转念一想这解释毫无必要,他毕竟不是自己的什么人。 “什么?”他挑眉,似乎有些耐心。 辛越不答,只推拒道:“别抱我,放我下来。” 楚之凌的脸霎时就冷了下来:“为什么他抱你你就没反应,而我连碰碰你,你都这么排斥?” 辛越忽然想到在这孤立无援的海岛上惹怒这个男人的种种后果,于是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微微低下头算是妥协。 见辛越温顺下来,楚之凌眉毛又有些舒展,便把辛越放在地上,然那个意识混沌的男子此时却将手伸向了辛越洁白的裙摆。 辛越看见楚之凌狭长的眸子里掠过一道锐利而深刻的光,意识到不好,果然下一刻,楚之凌修长而有力的手就伸向躺在地上男子的衣领,就像以前辛越抓辛维琏那样的姿势,将男子提起来轻轻一丢,男子瞬间就被摔到了遥远的海岸上,几个海浪拍来,他瘦弱的身躯眼看就要被海水冲走。 辛越忍着脚上的疼痛连忙跑过去,在最后一刻握紧了那男子的手,她用力把他拖回岸上,长呼了一口气,与此同时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薄薄的细汗。 身后楚之凌的声音有些沉:“为什么三番五次要救他?你刚刚也看到了,他明明对你有不轨之心。” 辛越喘着气,摇头:“并不是,他只是意识未明,将我认作了别人。”夕阳流转的黄昏,海水轻摇着,在她眉眼间折射出了迷离不明的色彩,“若我流落荒岛,身无长技,也定是希望有人救救我的,我现在有你在身边所以不必做此种考虑,然将心比心一人之际,我肯定希望得人救助好好存活下去。” 楚之凌微微抿唇,俊脸上的怒意此刻被被海风抚平拂柔,大风掀起他白色的衣袍,他望着她不再说话。 此刻的楚之凌并不能看透辛越内心的想法,要到很久之后,他才能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有多么强大而隐忍的算计,为了心中追求的某件东西,可以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可以将一切用关怀一人性命的方式粉饰。正大光明又不择手段。 她骗他,他怒,却无从怨,只是心一半凉,一半无处安放。 而此时此刻的楚之凌微微一笑,语气却有些不自在:“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他继续给我打下手。如果他再敢碰你,我就割了他的手。” 楚之凌掐那男子的人中,在他身上几处重要的穴位上按压了几下,那男子又醒转了过来。楚之凌和辛越明显能听到那男子肚子咕咚咚叫唤的声音。 楚之凌命令道:“过来。” 辛越看到那男子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然他片刻之后又松开,勉强着坐了起来。 他有些站不稳,差点摔到辛越的身上,辛越一避,他一脑袋便栽到了地上,额头在沙滩上磕出几道血痕。 那个向辛越寻求庇护的动作让楚之凌目光微微一沉,然而片刻之后他又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些隐约的笑意,他看着那个男子从地上爬起来,便问:“肚子很饿?” 那男子戒备的神色掩藏得很好,他点点头:“是的,我已经许久未曾吃过东西了。” 楚之凌用一种极其大方地姿态将手中的鱼递给他:“呐,吃,别饿着了。”那男子神色微微一变,却未曾伸手过来。 他音调提高:“你给我吃这个?” 楚之凌的手里拿着的,正是先前两人接吻时辛越掉在沙滩上的那条鱼,烤得很好,色泽金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沾上了许多的沙屑。 楚之凌见他迟疑,继续平静地问:“你吃不吃?” 那男子明显有怒:“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要我给你做事我忍,可你竟然给我吃这个。”人一饿到极致就容易说傻话,辛越偷偷地扯了扯男子的衣服,示意他淡定。 那男子明显淡定不了:“我不吃。” 楚之凌微微挑眉,神色是王者般的不怒而威,生生把这个身份高贵特殊的男子的气场比下了一大截:“你,吃不吃?” 辛越目光扫了一下男子,随后注视着远处的夕阳,懒懒散散地道:“这鱼好像盐没放够,我原是想蘸些海水吃的。” 男子不蠢,一点即透。他接过楚之凌手中的鱼,然后便往远处的海洋走去,用海水洗去鱼上的细沙污渍,回来的时候,对辛越送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辛越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尖尖的下巴不低不仰,神色淡淡不受惊扰。 楚之凌声音略显低沉,语气不急不缓:“你刚刚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听你这口气,你似乎大有来头。” 那男子吃着鱼,看到楚之凌深沉的略带寒气的双眸,一个不小心就把剩下的半个鱼头吞了下去,鱼刺卡在喉咙里,他一张俊秀的脸憋得通红,却无计可施。 辛越将小木桶里的淡水递给男子,他端着木桶便喝了下去,直到把木桶中的水喝完为止,鱼刺才勉强地吞进了腹内。 他喘了一口气,似是经过一场生死劫难,一瞬间喉咙口清明无比,他将劫后重生的喜悦传递给辛越:“姑娘,真是谢谢你。” 第033章 你在耍我 辛越见他适才一副狼狈样子,不觉有些好笑,嘴角极清浅地勾出一抹弧度:“不客气。” 楚之凌抿着薄削的唇,一言不发地望着她浅笑的脸。 男子当是还未吃饱,拿着鱼咬着,不过这次却比上次动作要慢上许多,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咀嚼,生怕鱼刺落了喉,鱼腹处先前被辛越咬出了一个小巧的齿印,他未曾多想,就欲咬下去。 忽然间一只修长的大手凭空出现,抢走了男子手中的鱼,将其往海里面一丢,淡淡地道:“今天吃了这么多该够了,当心食滞。” 男子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眼里有明显的怔愣和微微的痛楚,那鱼本就不大,他一小半还没吃完便被楚之凌抢去丢了,他摸摸自己干瘪的肚子,然后幽幽地将求救的视线投向辛越。 此时天渐渐黑了下来,半明半暗间少女的脸有一种微妙的朦胧,长发飘起好似海中游曳的人鱼,她难得主动地跟楚之凌说话:“你方才吃饱了没有?” 楚之凌不知她如此问是何意,刚想回答说自己今日胃口不好不用多进食,却听辛越继而道:“我给你抓只鸟来烤着,吃不吃?” 楚之凌如星的眸子里带出一抹亮意,这丫头终于知道对他好了。他不知何故竟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俊美男子,露出一抹近乎得逞的胜利笑意,挑了挑眉而后对辛越道:“吃的,我去抓,夫人来烤。” 他又瞥了那男子一眼,刻意加重了“夫人”这两个字。 辛越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许是因为今日心情有些好,她竟破天荒地对他露出一抹淡笑:“你在这里煮一些淡水,反正晚上的时候这鸟都是不动的,我只伸手就行了。” “那让他去。”楚之凌指着那男子道。 每当楚之凌用这种命令似的口吻的时候,辛越就可以隐约捕捉男子脸上的抵触神情。 那青衣男子便拍了拍身上的沙子,然后借着初升的月光行走在柔软的沙滩之上。 过了片刻他抓了一只白色的海鸟回来,体型还比较大,楚之凌淡淡道:“把毛给我拔了。” 辛越却抬头对男子道:“把鸟给我便可。” 楚之凌微微皱眉:“夫人便这般舍不得要他做事吗?” 辛越见他这般,想笑却强忍住,咳了咳,道:“今天我要做叫花鸟,不拔毛更好吃。”她虽然神色一如既往地淡,然那双在月色下黑亮又好似闪烁点点琥珀光泽的眸子间却隐约带着一抹笑意。 楚之凌佯怒:“好啊原来你在戏弄我。” 辛越转瞬目光又变得极为浅淡:“我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做。” 她从青衣男子手里接过白鸟,用磨得锋利的金属片斩去鸟的爪子,在鸟左腋下开长约3厘米左右的小口,利落地挖去内脏,抽出鸟的气管和食管,因为身体尚为虚弱的缘故,她缓缓走到不远处的海水边将血污洗净,待晾干水分,便在鸟的身上裹上一层尚算淤软的泥,不多时便走了回来,将一团包着鸟的大泥块丢进了楚之凌面前正燃烧的火里。 其实这是叫化鸡的做法,楚之凌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未曾见过这么做菜的,不禁微微皱起英气的眉,略带挑剔神色地问道:“夫人这是什么?能吃吗?” 也不怪他不知道,叫化鸡虽然在明末清初有过一段小小的兴盛,但毕竟在民间因地域受限而未能声名远播,到清朝后期乾隆皇帝在微服私访江南的行程中不小心流落荒野时,恰巧有一个叫花子将自认为美食的叫化鸡送给乾隆皇帝吃,乾隆皇帝饕餮之后觉得是人间美味故而推崇,在皇帝金口之下叫化鸡才广为人知并享誉后世。而无论如何现在都该是明朝时候的光景,楚之凌不知也并不奇怪。 辛越懒懒地答:“嗯,有毒,不能吃。” 楚之凌一笑,已知她口是心非。 埋在枯叶烈火中的大泥块慢慢地凝结,因为这鸟的体形在鸟类中算是较大的,于是烤的时候用的时间也久了些,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之后,辛越才用一根木棍将泥块拨出来,待其微微冷却,一敲,鸟的毛已自然脱落,热烈而鲜美的香味顿时从泥壳里冒了出来,丝丝缕缕浸润心肺,勾得人食指大动。 辛越望着面前的两个男子,道:“都还傻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要我给你们弄?想吃就自己掰肉下来。” 楚之凌笑了笑,掰了一大块肉下来,吃罢后赞叹道:“香气扑鼻,味道鲜美,唇齿留味,夫人,好手艺。” 正在此时,楚之凌看着那个青衣男子也在咬着鸟肉吃,他吃得很快,好像生怕别人又来抢他的食物,刹那间楚之凌就明白了辛越做这烤鸟吃的原因,她不是想要做给他吃,而是做给这个没吃饱饭的男子。 骤然觉得索然无味,他吃下手中的鸟肉,便不再去从鸟身上掰肉下来。 “不吃了?”辛越问道。 楚之凌见辛越主动搭理自己,眉眼间似是而非带着一抹关怀,骤然之间觉得在嘴中残留的肉又有了唇齿留香的妙感,于是犹豫了下又打算再吃一口,却见辛越转过头去对那男子淡淡道:“他不吃了,你便全吃了。” 什么狗屁关怀,他眼睛该是瞎了。楚之凌忽的一下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遮盖了辛越头顶的月光,他的声音有丝别扭地冷:“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睡觉了。” 辛越点头,抬眸道:“嗯,好好休息。” 若在平时,听到辛越这般软声软语,楚之凌定然喜悦不浅,可现在他只想把那个男子提起来揍一顿,并大摇大摆地把辛越抱回去。 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一想到辛越将说自己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是个以势压人的彻头彻尾的大海贼,他的心里又浮现出微微的恼,强行将她带走这种事情,他的自尊心不允许。 见辛越丝毫没有挽留自己或者跟自己走的意思,楚之凌英气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冷哼了一声之后便大步迈向自己的小木屋。 第034章 残暴对待 楚之凌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安睡,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若她真是这般不自爱的,一看见面皮稍微好点的男人就心有念之,那她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他也不必念念不忘视若珍宝。 想是这样想,可是不久之后他的手却摸上自己的脸,轻轻地嘀咕了句:“我的面皮也不差啊,怎么就不见你对我这么好呢?” 他的身子又在床上翻了翻,动了动,鼻间闻过一股属于他自己的淡淡汗味,他意识到自己今天还没洗澡,忽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便起床走向门外。 辛越正在试图跟那青衣男子切入话题,见楚之凌来,便问:“干什么?” 她是微微皱着眉的,表情甚至夹着一丝淡淡的不悦,楚之凌抿抿唇,沉着一双狭长的凤眸居高临下地望着瘦弱的青衣男子,言简意赅地回答辛越的话:“去沐浴。” “知道了等下去。” “等下跟谁去?” 辛越见楚之凌眼里好似酝酿着即将爆发的怒火,心知此人不可再惹,于是指着那男子对楚之凌道:“你先带他去洗一洗,然后安排个地方让他睡下。” 楚之凌见她仍是关心着那男子,心里浮过密密匝匝的不悦:“要他自己脱了衣服在这儿洗,一个大男人害什么羞,睡呢也就睡在这里,”他转头低首对着那男子说,“看你身子骨瘦的,当吸取一些日月精华。”他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恨不得说上一句“我这可是为你好”。 辛越似乎想说话,却被楚之凌打横抱起,他强势中带着些微的怒气:“别试图反抗我。” 忆起辛越望向那男子时柔软的眼神和耐心的神情,他的心里便有一股怒火在横冲直撞。此时楚之凌的心境已换,管她冷嘲热讽什么大海贼不大海贼,既然她是他女人,就应该听他的。 带了辛越走到了极远处的海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自制的小木瓶子,里面装有皂荚的汁液,对净化身体污渍很有效,可以当肥皂用,这是楚之凌从后面的小树林里萃取而来的。令辛越有些疑惑的是,皂荚树是可以净化身体没错,可是至少是生长在海拔650米至2,500米的地区,而这个小岛离海平面的高度最多不超过两百米,且原本应该高大的皂荚树在这里个头十分矮小。辛越发觉到了这个岛的奇怪与诡异之处。 此刻却无暇想这些,她伸手试图从楚之凌的手里拿过装有皂荚汁液的小木瓶,楚之凌却将手臂一抬让辛越捞了个空,辛越抬眸淡淡地望着他,不说话,像是在等待他有什么要求要说花样要耍。 楚之凌道:“先跟你说清楚,今天你在这里沐浴,我就在这里看着。” 以往楚之凌知道岛上除他们两人之外并无他人,所以便也未曾对辛越露天洗澡一事有什么戒备,但是今日不同了,今日岛上来了一个外来客,还是辛越似乎有些好感的外来客,他怎么能不守着? 辛越从楚之凌不再唤她为“夫人”而改为“你”的称呼转换中捕捉到了男人不悦的情绪,然听到楚之凌的这番话,她的眉头也有丝不悦地皱起来:“我不喜欢别人看我洗澡。” “不行,我一定要守在这里,万一你被有些不怀好意的人看了去怎么办?” 辛越自然知道他说的不怀好意的人是指谁。 她有些厌烦地看着他:“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楚之凌一听她这话怒意更甚,堂堂一个大海贼被她说成了小孩子,他气急败坏地拉过她的手,把她往海水里带,伸手就要去解她的衣服。 她本能地抵触,却更引爆了他胸腔中的怒火,想起自己这般真心实意地待她而她不回应不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念及此他扣住她的腰低下头来就吻住她的唇,不顾她的阻拦强硬地撬开她的牙关,带着不由人抗拒的王者之气,在她的甜美内一寸一寸地深入。 他轻易便将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辛越压倒在地,她的身体倒在沙滩上,头发杂乱无章地披散开来,像是被撕裂的锦缎。 他伸手便扯掉了她的衣服,让她洁白如象牙般的身子展露在月光之下,他好似压抑了很久,细细密密的吻落满了她的颈项和肩头,唇慢慢地向她胸前的雪白游移。 辛越感觉自己浑身燥热难耐,一双无力的小手放在楚之凌胸前,想抵触而无济于事,他的手在她的腰上越来越放肆起来,她难受地动着身子。 她的小脸已被染成了桃花般的艳丽色泽,急促而甜美的呼吸随着风钻入楚之凌的鼻内,楚之凌心中的欲望越来越高耸起来,他张口便吻在在辛越右峰的蓓蕾圆粒之上,带着丝惩罚意味的轻咬。 而他身下的男人的标志,也很快地硬挺起来,如锋利的刀刃般抵在她双腿之间,正待进入。 此时此刻,辛越心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这种绝望是前所未有的,就算儿时被人鞭打被人虐待,就算在特种部队中历经许多困苦,就算再维护海上治安时出现意外的不可预知的天灾,甚至就算是到了前世溺水死亡的最后一刻,她也未曾像现在这般绝望。 她早该知道的,他是蛮横粗暴,不顾及他人感受的海贼。对他抱有期待是非常愚蠢的一件事情。 现在,无论如何,她都不愿,也不能于这个男人。 她大声朝他吼着:“楚之凌,你竟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强迫一个失去身手暂无能力的女人,你不觉得羞耻吗?这么出其不意趁人之危,你还是个男人吗?” 他不再吻她,正视她的眸:“你是我的女人,我对你做这种事情有何不可?”他看着辛越愤怒而排斥的脸,沉声道,“你倒是说啊。” 辛越怒目:“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你,是你自己在自作多情,我更没有说过要做你的女人!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若是有点血性,就快点放开我,要么你就杀了我。”这般强迫的戏码让她再也失却了以前的淡隽,不顾一切朝他开火。 第035章 温柔宠爱 辛越的话惊雷一般在楚之凌的耳边炸响,他的眸子危险地眯起:“有个别的男人来你就开始转移目标了?好,很好。”他埋下头,重重地咬在辛越胸前的肌肤上。辛越咬着牙,一声痛哼也不发出。 楚之凌压制住她修长雪白的腿,开始脱自己的裤子。辛越的拳头死死地紧握,她看着即将俯身下来的他,咬牙切齿地道:“总有一天你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我以前还只是讨厌你,现在,你不要逼我恨你。”她的眸间颇有些杀气。 他捏住她尖尖的下巴:“我从来不畏惧别人对我的恨意,相反还很享受,这也是我当海贼而不去寻求仕途的原因。”他继而又道,“我如此这般宠你疼你,而你从未给过我半分好颜色看,却跟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眉来眼去传情睇意,你当我是死人吗?” 辛越知道一切再无转寰余地,她就算心智再强也毕竟是个女孩子,而且对未来抱有某种程度的期望,一想到自己将于这个她并不喜欢的男人,她便紧紧地咬住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从七岁进入特种部队开始到如今,无论再苦再累,无论有多大的挫折,她一滴眼泪也未曾流过,咬咬牙自己扛下所有的辛酸,便养成了这般如今淡漠不惊的性格。她现在想,就算身子被楚之凌无情侵占,她也应该挺得过去的,不能哭,不能害怕。 他的手压在她的两只胳膊之上,让她连捡沙子袭他眼的动作都不能做出,他的高挺游走在她下体的私密处附近,正待狠狠地深入。 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哭了,嘤嘤泣泣,眼泪从素日淡泊的眸子间滚出,珍珠一般大小的粒子,一颗接着一颗,融进乌黑的头发再也无痕。 楚之凌有刹那的停滞,辛越甚少在他面前展露过无助的姿态,除了那次在梦中的带着痛意的细语低喃。在他心中,她从来都是淡定聪颖,神秘高雅的,白衣飘飘女神一般霜华不染,可她现在躺在他的身下,流着泪,抽泣着,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柔弱无助,他不禁想,他现在这么残酷地侵占她,他们,还有可能吗? 她说,你不要逼我恨你。 怒到失去理智他才会说出享受恨意这般话,她是他那么用心宠用心疼的一个女人,自然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她恨自己。 如果他这般不顾一切地进入她,他们之间仅存的最后一丝温馨,也烟消云散了,她向来果敢善于决断。 海风吹得有些猛烈,拍打着岸边,溅起的冰冷海水打在他的后背上,让人静到心里的寒凉。 他灵台顿时清明了许多,看着她被泪水打湿的浓密睫毛,眉轻轻地皱了起来。 蓦然间动作放柔,他轻轻吻着她的眼泪,带着丝哄意道:“好了,夫人,别哭了。” 她还在哭,声音虽不大,可是落泪却很汹涌,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似的。他看着她啜泣不止的脸,微微泛起愧疚的同时也在无奈地想,果然女人都是爱哭的,如她这般心志强大的女人也不例外。 他强行压下自己的欲念,从她身上翻身下来,穿上裤子,也给她穿好衣服,见她还在流泪,便把她揽过来,抱在怀中,让她的脑袋贴在自己半裸的精壮的胸膛上,长指拭去她眼眶周边的泪:“好了,都是我的错,夫人你就不要再哭了。” 她的声音也带着丝哭腔:“我讨厌你,我不会原谅你的。” 楚之凌一手轻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就着她的话哄道:“好好,夫人不原谅我便是,可别哭伤了自己。” “你是混蛋,是禽兽,是恶魔。” 他认错态度相当良好,继续柔声细语地哄:“好,我是混蛋,是禽兽,是恶魔。我彻头彻尾地对不起夫人。” “你滚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也想听你的滚开,可是‘滚’这个动作,十分有技术难度。” 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你别抱我,放开我。” 他一本正经地摇头:“这个不行,夜里风大,我怕夫人着凉。” 她停止了哭泣,鼻音很重,骂人像是娇嗔:“你无赖。” 他轻笑:“在海贼里面,我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了,你见过像我这么体贴人的海贼?” 她余怒未消,瞪着他:“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好好,夫人不原谅我便是。” “你是混蛋,是禽兽,是恶魔。” “好,我是混蛋,是禽兽,是恶魔。我彻头彻尾地对不起夫人。” …… 对话正在复制。 楚之凌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道:“夫人,你骂人能不能骂点别的?我听得都有点腻了。” “别叫我夫人,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夫人。” 他舒了口气:“夫人你总算是换了词了。” 她再也失去了淡漠,横眉道:“我警告你别再叫我夫人。” “好好好,我不叫你夫人,我叫你小可。” 硝烟弥漫的一个晚上。 第二天。 “夫人,来,起床,洗漱,吃药。”他唤她,言简意赅而柔情绵绵。 经过一夜辛越已经冷静镇定了下来,依旧是淡漠优雅的气质,眼神如琥珀般通透又清浅的凉,望向楚之凌时,昔日的嘲讽已换成了淡淡的寒光。 有杀气。 楚之凌干咳了两声:“想不想换个口味,吃蛇肉吗?” “随便。” 辛越的声音带着丝沙哑,明显是因昨日哭过所致,说起话来有些艰涩。 辛越就是这种人,恼到了她,她不会像个小女孩子一样赌气不跟人说话,她只是依旧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好像她什么事情都已淡漠不放在心上,但是等那人跟她交流时,她神态又透露出明显的疏离,人若致歉,她会极清浅地说:“你对不起我什么了?”一副什么都忘记了的样子。 此时在她这样温和又锐利的攻势下,中枪的正是楚之凌。 第036章 岛上来人 如此,平静而匆促地过了一天。 夜晚,厚厚的云层掩盖住了月亮的光辉,恁是风也无可吹动。 楚之凌做了两个床,两床相隔不远且呈垂直状摆布,辛越微一侧眸,便可以看见楚之凌俊美如玉的容颜。极小片的月光洒在他的额头之上,看起来有点冰凉。 那一刻,连带着辛越的心都有点寒了,她思索,如果现在伸手过去拧住他的脖子,将他成功杀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她认得清楚现在的状况,身体还初初痊愈,身手只恢复了先前的一成,而楚之凌功夫深浅她并不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她不愿做。 她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木门,确定无人跟随之后,来到目的地。 “咳。” 躺在沙滩上的男子本就睡得不深,听得旁边传来轻咳的声响,便睁开了一双清寒的眸子。 辛越很自然地席地而坐,风大了许多,海水澎湃地响,她似是忍不住般,捏了捏受喧嚣声摧残的耳朵。 “睡不着?” 她穿着松散的白衣,望着沙滩上被风吹得若隐若现的月光,开口。 她只有白衣穿,因为这个岛上能做布料的只有白色的帆。 男子点头。 半明半暗的雪色月光照在她的头发上,像是簪了一朵洁白的芍药,她侧首明眸转:“你身子骨很虚弱,现在,无碍?” 男子怔了一下,望着她细瓷般无瑕的瓜子小脸,声音不自觉地扬了一些:“无碍了。” “很快便会有船来救我们离开这里的,你说是吗?”她的声音软软的,语气又分外淡漠,娇弱和优雅两种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奇异地融合着。 男子的微惊很快被掩盖过去,文弱的脸上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我怎么会知道?” 她摇头,清浅一笑。 她的头发没有束起,就那么披在身后,长长地垂至腰间,离地面有一拳远。风吹来,男子能闻到她头发上干净的皂荚香,在海水湿重的咸气中仍那样令人轻易捕捉。 敛下笑,她随意拨了拨耳后的头发,似是一本正经地询问:“跟我交谈,愉快吗?” 并不是勾引,眼里河山一片纯净,末尾的音节微微拖长,听在耳朵里让人想起江南风中的棉花,软而洁白。 惊艳是有,却并没有被这不轻易所见的美夺去心智,他斟酌了一下,略微翘唇:“尚算愉快。” 她便不说话了。只望着变幻不定的天际,神色空静。 他到底比她少了点耐心,见她久久不语,尽力遮住急迫,问:“你知道了些什么了吗?” 她丢给他一句神秘莫测的话:“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这句话看似轻飘飘,实则很有慑人的力度。好像自己已经知道一切,对逃不出掌心的猎物露出饶有兴趣的一笑,又好像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单纯而认真地询问无法理解的事物。便是这般的虚虚实实。 将话语权丢给对手,自己做一个听客,取得所知又不沾尘土。这招对精明一点的状态正常之辈难以奏效,却对心有所瞒怕被人看穿之徒屡试不爽。 “你都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声音略沉,“你会说出去吗?” 果然。她眼微微一抬,视线似是而非停留在他的脸上:“我和你交谈,也很愉快。” 极其答非所问的一句话。好像表示会给他保守秘密,但其实任何东西都没承诺。 “你……”他有些无语。 她缓缓切入正题:“既然你我相谈甚欢,那么,”她直直地望向他,眼里深幽又寂静,“你给不给我继续和你聊下去的机会?” “你在求我?”他听着她的话,略有不确定地问。 “我在威胁你。” 她慵懒地轻笑,声音比月光还要轻。 —— 如是,过了五天。 海岛的草丛、林木、石缝间常有蛇类出没,蛇算是野外生存者的美食,但是比鱼和海鸟更难让人捕捉。 楚之凌捕蛇颇有些门道,看见大一点的蛇,削了一根粗壮有叉的树枝,长度刚刚好,恰好能俯身后两手捉到蛇的颈部,蛇影闪过,“咻”一插而下,钳制住蛇的底部,将蛇卡在那里动弹不得,随即两手并用将蛇弄死。从发现到弄死蛇的时间极短,认真算来不过八秒的时间。 此刻正在岛上的小山丘上,楚之凌回头对辛越温和笑道:“捉到了,咱们下山去。” 下得山来,他挽起袖子打算生火。 辛越却站起了身子,望着远处秀眉微皱。 随后赶紧低下腰,将那些易燃的枯草,干树叶,桦树皮等等一股脑地丢进火里,顿时火光四起,楚之凌难得地斥她:“干什么这么冒冒失失的?差点都烧我衣服上了。” 他皱眉拍了拍落到衣服上的火屑子。 她不理他,将小山杏之类的硬木往火里丢,堆得老高了,火苗如游龙般在枝叶间四处窜走,耳边啪啪作响,一时间岛上火光猎猎。 楚之凌望着远处的海面,懂得了她的意图,于是默契地往火里添柴。 此刻正是清晨,风平浪静,那青衣男子昨晚备受海水侵扰不得好眠,此刻沉沉睡在沙滩上,未有醒转。 火光继续高高地扬起,像是某张热烈的旗帜。远处的船看到孤岛上传来的求救信号,便破开水面地来了。 那是一艘官船。至少看样子是。 船上有一对大牌子,高高地竖在船头,一面写着“相府”,另一面写“通政司大堂”。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一艘冒充官船的商船,船上的人身着便服乍看之下不似官差,而且铭朝实行海禁政策,不准百姓下海,然这海上生意所能赚取的利润实在令人垂涎,以至冒犯政策偷溜下海的商人不在少数,不想被官府缉拿的商人们通常将自己的船冒充官船,是以上面放牌子等同于现在的民用货车挂军车牌照。这种境况在铭朝屡见不鲜甚至愈演愈烈。 不知是否是火光太过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此刻竟悠悠醒转,他看着远处的中型船只,眼里闪过一道匆促的光,待船开得近了,发觉船上才十来个人,眼里又现出一抹迟疑之色。 思量了下,他双手弯成扇形弧放在嘴边,大声地喊着:“大哥,我在这里。” 第037章 置之一哂 船上的人明显有片刻怔忪,顷刻似是明白了男子的暗示。那一句原本的呼唤被吞进喉咙里, 大声回道:“二弟,我来了。” 旁边的人面皮有些苍白,不知是不适应坐船还是被这句二弟吓的,他拉了拉船上为首人的袖子:“李游击怎可如此无礼,那明明是……” 李庄打断了他的话:“杨知事稍后可不能说话。”他随后朗声道,“船上的人都相机行事,见到皇上不可参拜,你们都扮作我的下人,看见皇上叫一句二少爷便是。听到了吗?” “听到了,李游击。” 杨子安急问:“为何?” 李庄不想跟这个迂腐的九品文官多说:“听话便是了。” “李游击果真是好气魄。”杨子安冷嘲热讽了一句。 “杨知事最好闭嘴,稍候不可下跪,懂否?”李庄斜斜看了他一眼。 “李游击……” “不听?信不信我把你丢海里去。” 随着船的越来越近,李庄直接威胁,也不再文绉绉的杨知事杨知事地唤。 杨子安拂袖,哼了一声。 落碇,抛锚,收帆,船只搁浅在岸边,李庄立刻上前,走到一袭青衫的诸衍身边,着急而又担忧地道:“二弟受苦了。”扭头看见杨子安的膝盖有要软下去的趋势,李庄瞪杨子安一眼,发现他毫无反应,于是便利索地站直身子往杨子安那边一转,揽过瘦小文官的肩膀,声音急切而担忧地道:“子安你怎么了?” 与此同时用手重敲了一下杨子安的颈后的穴位,杨子安立刻软趴趴地倒在他怀里。 “约莫是海上行久不适应,故晕了。”李庄用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人听到的声音喃了一下。 辛越见到这幕,轻轻地翘了下嘴角,而她身边的楚之凌却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毛。 “二弟,我们回船?”李庄看着诸衍,征求询问的语气。 诸衍面色仍是那般苍白:“该带了治我胃伤的药?”他用食指与大拇指摩擦,来回地动了动。 李庄明白诸衍这个小动作,虽不知他是何意却仍点头:“带了。” 诸衍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楚之凌,问:“三弟他,怎么样了?” 李庄一下船就急忙本想诸衍身边,火急火燎的生怕皇帝出事,周围的人都顾不得看,此刻顺着诸衍的目光望过去,眼神布满震惊又带着畏惧,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在火光之后席地而坐的楚之凌,神色淡淡从容不惊,一双狭长的凤目里隐隐可见丝丝寒气,雕塑般棱角分明的五官被火光染出一抹嗜血的色泽,薄削的唇紧紧抿着,浑身散发着不怒而威的巍峨之气。 李庄顿时一颤,就是这个男人,横行东南海峡经年之久,亦商亦盗武装走私,堂而皇之地反抗大铭皇朝的海禁政策,几乎垄断了中国与各地的海上贸易,交通多国胆大包天。 就是这个男人,旁若无人地闯进天牢,拒绝铭朝招抚随心所欲态度嚣张,勾结官员暗中干涉朝政,悄设内线捕获皇宫消息,无法无天张狂之至。 就是这个男人,斗荷兰,抗倭寇,取东藩,设大寨,对官府袭剿置之一哂。。 李庄不会忘记,当时铭朝派出了多少重兵来袭击当时被荷兰军攻击的楚氏船队,三个提督,六个总兵,十个副将,一百个参将,还有大大小小的水师诸如游击,都司、守备、千总、把总等等共计五千人,拼尽一切出击却根本撼动不了楚之凌分毫。他依旧逍遥在他的海上。 此番听闻他在饮喜酒的途中被龙卷风袭击下落不明,楚船上人心惶惶不可终日,铭朝以为又是如对付荷兰军一般在引铭朝水师进击从而消灭,于是不敢贸然出兵对抗已成涣散之态的楚氏船队。 却没想到,他真的流落孤岛上,受限于此不得逃脱。 “大哥,我说,三弟他怎么样了?”被诸衍这清冷的声音一唤,李庄这才回了魂,并逼迫自己定下神来。 李庄望着诸衍闪烁不定的眼,猜测着这个年轻帝王的心思,诸衍意有所指地将目光在楚之凌身上快速地转了一圈,又将视线投向周围为数不多的十几个人。 李庄顿时想通了什么一般,认真又小心翼翼地答道:“三弟他,一直在找你,”李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却见诸衍点头笑笑示意他继续说,李庄便道,“他随在我后头来的,稍晚点便可到这里。” 诸虞遂不语。 “你,究竟是什么人?” 声线略略锋利,又透着一股无人能忽视的沉稳,像一支疾厉的箭矢,破空传来。 身着白衣的楚之凌在众人或探究或惊讶的眼神中站了起来,他眉微皱,双眼冷冷地扫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诸衍。 楚之凌一步一步走向前去,鞋子踩在枯木枝上,发出嘎吱的暗响,无端听得让人恐慌, 官兵们将手放在腰间正欲拔刀而出,却见楚之凌微微挪唇,露出轻蔑的笑:“你们很害怕?” 官兵俱无人敢作声。 “你们认识我,知道我的身份,”带着笑的眸子间顿时冷意沉凝,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力,“对吗?” 如今火也熄灭了,在场无人敢发出一声,只有海水的声音在激烈地响着,天沉沉地好像要压下来,似是在酝酿着一场风雨。 见众人不答,他眸间闪过一抹阴鸷,顺手捏过旁边一个小士兵的肩膀,以命令的口吻道:“你,回答我的问题。” 小士兵当兵才十几天,以前根本没有见过楚之凌,也无缘看见楚之凌的画像,是以并不知道眼前所站的,就是铭朝悬赏30万两白银缉拿的海贼王,帝国上位者的心腹大患,荷兰军掌控中国沿海必须要铲除的对象,他只知道的是,现在捏住他肩膀的这个男人非常高,一站如山,逼人仰视。而他眼眸清亮迥彻透出锐利,似宝剑出鞘凛冽生辉,让人不寒而栗。 他忍不住腿有些哆嗦,颤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回答我。”他耐心有限,拖沓下去并非他个性,是以这句话落音后,士兵肩头就迸发出一阵极为清脆的咔擦声。 第038章 一场激战 “啊!” 士兵大叫。 “说不说?” 楚之凌面无表情地将手按在士兵的肩膀上,如兽般眯起眸子。 那士兵早已痛得说不出任何话,因害怕而哆嗦着身子,两腿间的裤裆里有刺鼻气味的液体淌下来,楚之凌厌恶地皱了皱眉,伸手就将士兵丢开好几米远,随后冷冷扬眉望着大气不敢喘的众人,最终将视线定在李庄的身上。 “你,过来。” 楚之凌以一敌百的名声在海上远播,李庄心知手下的这十来个人根本不是楚之凌的对手,明白己方处于弱势位置的他尽量克制着情绪,抬起步子移了过去。 而其他的人,皆大气不敢出。 以正常标准来说,李庄身体尚算魁梧,然而站在楚之凌的面前,却显得有些瘦弱,尤其背还不自觉地弓了个小弧度,越发添了几分单薄。 楚之凌的眼神不再那么冷冽,声音略沉:“我流落孤岛生死由天,你们的船只驶来此,便可以载我回去,算是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虽为海贼,却并没有丧尽天良到非要把救命恩人杀死不可的地步,我只要你们说,你们是什么身份的人,如实说来,无需害怕,问题不大便放了你们。”虽是说着宽慰的话,然语气里却有不容人拒绝的冷冽。 辛越微微地歪头,也站起身来。这个男人比他想象中要聪明,要懂得掌控人心,先是恶行立威,摄人心魄,然后软言相劝,循循善诱,如此恩威并施,手段娴熟。 只是,未必会收到他要的效果,如果他知道站在他不远处的那个人是铭朝的皇帝,是屡屡要杀他的人,他肯定不会放过。那些人,还会说出真实的身份吗? “英雄,我……我父亲是临平镇商贩张贵,家里略有些资产,这几年我和二弟还有三弟都在海上做些小本生意,求求英雄饶我们一命,我差人要我父亲取得钱物来,英雄意下如何?” 李庄言辞戚戚,脸上刻意露出了几丝害怕神情,将原本就没什么漏洞的话完善得更加天衣无缝。 楚之凌摇头:“你说你是个商人,我还信,可是,”他长指指向站在众人身后文质彬彬的诸衍,“他像?” 李庄反应很快:“人不可貌相,二弟虽然身体孱弱,像个没用的读书人,可是他精于算计,对一些货物也熟门熟路。”他讨好地看着楚之凌,“就像英雄您,您若不说自己是个海贼,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凛然正气,我原以为是哪个镇守边疆的有为将军,还有您这优雅的气质,让我又怀疑你是不是咱大铭朝的贵族王爷。” 楚之凌眼皮一抬,露出一笑:“真是口吐莲花,令我都忍不住有些飘飘然了。” 李庄顿时暗呼一口气。 楚之凌伸出手,抬起李庄的下巴,大拇指摩挲着李庄的嘴,赞:“一张好嘴。” 与此同时,一只手掌大的鸟落到楚之凌的肩膀上,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在众人聚集的目光中将鸟捏死,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他冷漠而残酷地道:“不知死活。” 随后目光冷冷地望着李庄:“最后一次机会。” 李庄不知道楚之凌是怎么看出自己撒谎的,战战兢兢道:“英雄,我说得都是真的,毫无半点虚言。” 楚之凌眸间闪过一丝狠戾,他紧紧按住李庄的双颊,强迫他张开嘴,将那只浑身是血的鸟塞进李庄的口中,命令道:“吞下去。” 李庄被吓到,双腿筛糠一样地抖,自是不愿,拼命地咳,楚之凌伸出指头,将鸟对准他的喉部,准备狠狠地按下去。 “楚之凌。”辛越来到他身边,侧抬起头,“别做这种事情,我晚上会做噩梦。” 他望着她柔弱的小脸,唇抿了抿,松手放过了李庄。 他顺手捏过李庄手中的小匕首,扬眉对着在场的所有人道:“看在我夫人的份上,我只杀你们的主子,也就是你们所谓的二少爷,其他的人,不想死的,统统给我滚开。” “楚之凌——” 他回头:“不用再求情,夫人,有时候善良要用在正确的地方,这人身份必定非富即贵,气质出众,就算不是王爷也是官家之人,他为人隐忍工于心计,我先前那般待他他都能忍下来,他心中一定对我积聚了极大的怨怒,此人留不得。”他继续道,“你没听到他刚刚说三弟什么时候会来吗?我看他所谓的三弟就是他的另一队人马,他在等那些人来,目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杀我,要不然你想,一个正常人流落荒岛,受尽落魄,得亲人救助时说的竟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而不想着快些回去,不觉得奇怪?他摆明就是要等他的精兵强将们前来抓我,所以赖在这里不走。” 他对她晓以利害:“他不死,日后受到重创的,就是我。” 原本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去杀那个青衣男人,但是按刚才的情况来看,这些人吞吞吐吐面有掩饰,不杀掉他们的主人,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此刻天色已经沉沉地压下来,天黑得只剩一线阳光,冷冷的光束打下来,照在诸衍苍白如纸的脸上。 “保护少爷。”李庄的嘴里还有残存的鸟血液,几根羽毛落进喉管,他的声音嘶哑得吓人,尽管武器已被楚之凌抢去,可他仍旧不管不顾就冲上来。 李庄作为一个海上游击自是有点身手,先前是因为抱着不想被楚之凌发现端倪的想法,所以就算楚之凌拿鸟往他嘴里塞他也不愿暴露,为的是希望有最后一丝转机,然而现在楚之凌已经言辞灼灼要置诸衍于死地,箭在弦上容不得李庄不发。 “杀了他,杀了这个海贼!” 李庄捡起一块石头就朝楚之凌砸过来,楚之凌轻巧一避,就在这个时候,几道身影同时暴起,迅速发起一系列的快攻,这些身影的主人正是那几个士兵,听从李庄命令攻击海贼保护皇帝,一时间刀光闪闪血水迸溅,海边不时传来刺耳的喊叫声,似一颗颗炸弹般在半空中炸裂,沙滩上刚卷起的大面积扬沙,转瞬又被浓重的血水倾覆。当先被丢出来的一人是李庄,本已重伤,现如今头撞到礁石,脑浆迸裂怒目圆瞪,登时断气。 第039章 不愿你伤 大风吹来,掀起波涛如怒,八个小士兵中已经倒下了五个,死状凄惨,有的被扭断脖子,有的被锋刃正中心脏,有的被切开小腹,看得出下手者的利落狠绝,第一波打斗虽然激烈,但是持续的时间并没有多久,显现出胜利者不肯拖沓的个性。 站在横七竖八尸体中的男子非常高大,配合这些人的身高他的下巴微微低敛,天上黑云滚滚如怒,他一袭白衣鲜血蜿蜒。 那并不是他的血。海上的狂风呼啸着,海鸥已经不见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夜枭,盘旋在楚之凌的头顶上方,嗷嗷地尖叫着。 诸衍已是面无人色,这个天之骄子看着有如地狱修罗般的楚之凌一步步迈进,心脏在急剧地收缩,但是脚却被钉死了般无法挪步。 身后刀光闪现,残酷地带着嗜血的味道,狠辣地朝楚之凌的背部击砍下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楚之凌身后仿佛长了眼睛般忽然一个旋身,游龙般逃离惨遭毒手的命运,眉梢轻挑间,他的身子顺着士兵的刀身华丽一侧,顺手捏过士兵的刀,刀带着风自上而下,唰的一声割裂了士兵的喉管。 鲜血大溅! 楚之凌面不改色,对着剩余的两个受了重伤的士兵道:“投不投降,嗯?” 其中一个士兵死死握住肩膀处流血的大洞,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铁骨铮铮道:“誓死保卫圣上。” 楚之凌眼皮一抬,狭长的眸间闪过讶异震惊,一瞬间后嘴角斜斜地勾起一抹笑意。 皇帝,诸衍么? 这么说来,此次流落孤岛还算是十分有收获的一件事,让他幸运地碰到了大铭的帝王,并杀之—— 士兵不怕死地缠上来,楚之凌一脚踹出,用力将那士兵的身体踢到另一个奄奄一息的士兵身上,两个垂死的男人都吐出一大口鲜血,再也未曾醒转。 楚之凌俊美的下巴上斜留下一道血痕,鲜血是刚才那个士兵的,顺着他尖刻而凌厉的下巴往下滴落,啪嗒啪嗒掉在沙滩上。 楚之凌露出邪肆的一笑,将手中的短剑举至胸前,风眸微眯,王者之气纵贯剑锋。他将手中的短剑往诸衍掷去! 本是万无一失的一剑,正中胸口分毫不差,然却有一根长箭猝不及防从远处飞来,“咻”的一声破开大气,与短剑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空中一道摩擦的火光闪过,箭头的弧线从直线变成抛物线,然后稳稳地插在沙滩上。 楚之凌侧目,望向箭头射来的方向。 阴沉的天空下,只见一艘大船从远处疾驰过来,风很大,船帆鼓胀,其上的铠甲男子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在男子的身后,是一排排身着水师制服的士兵,弯弓搭箭准备朝楚之凌射击。 箭矢如密集的雨点般集中朝楚之凌袭来,他闪身一避,首先做的不是挟持诸衍以求生机,而是反方向一转,拉住辛越的手就狂奔开去。 “不要怕!” 辛越被他拉着手,听着他被风撕裂却仍旧清晰的话,顿时一怔。 “皇上,微臣晏湛救驾来迟!” “快,火速擒住楚之凌,”顿了顿,诸衍继续,“楚贼格杀勿论,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生擒。” 形势就像这天气一般,变幻不定令人咋舌,先前还吓得面色发白的年轻帝王此刻满脸狠绝,视线冷冷地投向楚之凌奔跑的方向。 “你明明可以挟持诸衍的,楚之凌。”辛越的声音在急促的风中显得分外冷。 楚之凌边跑边望她:“笨啊你,万一流箭伤到了你怎么办?” 似乎保护她,是天经地义的事。 海风夹杂着潮湿的腥味侵入辛越鼻腔,少女的声音在急速的跑动中有点闷:“你这样,就陷入被动了。” 他没有刻意地回答,很自然地: “当时哪想得了这么多。” 箭擦着他们身侧的空气而过,嗖嗖嗖,箭头插在海滩里,箭尾长长地拖在他们身后,像开了一路的花。 很快便跑进了小树林,楚之凌紧拉着辛越在小树林中迅速游走,到了隐蔽之处再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蹲下。 他搂她在怀里:“感觉怎么样?怕吗?” 辛越摇头:“很刺激。” 楚之凌忽的就在辛越唇上亲一下,笑道:“果然是我楚之凌的夫人。” 树林并不怎么茂密,但是现在天黑沉沉,几不能视物,这已经是非常好的隐蔽之所了。 黑漆漆的,楚之凌低低的声音在辛越耳畔响起:“夫人,如果他们烧林,我们就完了。” “所以?”辛越的声音冷冷的。 “我们会死的。” “嗯。”很平静。 “我觉得我们应该在临死前干一些我们没有干过的事,”他灼热的气息贴近她的耳垂,暧昧地道,“嗯,快乐的事。” 此时此刻,楚之凌已与刚才威严耸立杀人如麻的海贼判若两人,十成十一个好色的大无赖。 她斜瞄他一眼:“我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将海贼一打尽,”她眼里隐有寒华闪动,“我不会心软,可别接近我。” 他一笑:“在威胁我吗?” 树林间传来几阵窸窣的声音,疑似蛇爬,幽寒诡异。 “如此这般胸有成熟,旁若无人大开玩笑,楚之凌,你果真信心十足啊。现在黑云压顶,今日清晨又有大潮,下雨是十之八九之事,放火烧山便也不能。”一滴冰凉落到辛越的小脸上,她摊开手掌,望向阴暗中楚之凌隐约可见的轮廓,“你看,现在就下雨了。于此生活了将近十几天,你无疑已经熟悉了这山林要道,稍后等雨落势汹汹,那些官兵势必茫然无措,待此时杀到他们身后,猝不及防事半功倍,由于天黑他们的弓箭无法使用,眼力稍微差一点的可能连是敌是友都分不清。”她唇角微舒,“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开走他们的船,毁一小船,自行坐大船,让他们在海岛上相互抢夺,不久之后派你的海贼手下们来,几个大炮彻底剿灭诸衍一行人,渣都不剩。” 楚之凌微讶,笑:“夫人玲珑心,甚懂我。” 此刻还只下了点小雨,外面隐约可见火光,应该是诸衍的人在烧山。 “等一下夫人我就背着夫人直接绕到船里去,不跟他们打了。” 第040章 两相决裂 辛越不语,外围的火光中,楚之凌看着辛越越发疏离的脸,微微抿唇。 他扳过少女的肩膀,温声道:“夫人可还是在怪我那天如此待你?” 辛越任由他手放在她的肩膀,不去挣扎,只平静地道:“我不喜欢你动不动就碰我。” 越是拒绝越是美味,楚之凌拉她在怀里:“我就要碰你。” 楚之凌的腰上,忽然掠过一阵柔美,他知道辛越的手擦过她的腰,以为她要回应他的拥抱,却不想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冷而尖锐的触感。 辛越袖间落下一把短剑,是刚刚楚之凌和那些士兵在打斗时她捡起的,此刻,她用这把剑抵在楚之凌后背的衣料上。 “我刚才提醒过的,要你别接近我。”她的声音倦倦的,淡淡的。 她没有将剑插下去,表示一切还有转寰余地。 “别动。” 三下五除二就要用长藤将楚之凌的身体捆缚好,辛越拍了拍手,仰头望着楚之凌因愤怒而有些发青的脸,说了句:“以后相见,别再叫我夫人,当心我真会杀了你。” 一切变化得有些太快,他尽力抑制住汹涌上来的情绪:“给我个解释。”见辛越不答,他继续问,“你身手早就恢复了?你为什么要瞒我?” “没有恢复得大好,五成,就这两天的事。”回答他第二个问题,“我没有任何必要告诉你。” 想到了什么,楚之凌眼里掠过一愫隐痛,艰涩地问:“你早就知道诸衍是皇帝?”她不反驳,他的眸子充满煞气,“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她抿唇不言。 “你现在是想要怎么样?杀了我吗?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我曾经杀过你全家?”他双目阴沉地望着她薄凉的脸。 “我们就应该是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从始至终都应该是。楚之凌,做人不要太自作多情,我设计坑害荷兰军,初衷绝对不是帮你,你就当荷兰军曾杀过我全家好了,就是那种仇恨。你溺水,我将你救起来,是因为我身体太过虚弱,在这岛上无法自行生存,所以只好利用你,你偶尔对我的触碰我不拒绝,不是心软更不是心动,而是我怕尝不到任何甜头的你因资源争夺而对我下杀手。” 她正色,一双眸子大而亮:“我非常不喜欢和你相处,有时候想起一些事情我真的有杀你的冲动。以后见面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也请你将我当做敌人。当然,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雨下得越发大,丝丝缕缕流上楚之凌白色的长衣,他平静了下来,望着她直笑:“我楚之凌,第一次这么真心实意地待一个女人,百般呵护不忍这个女人受一丁点委屈,我以为就算她刚开始不爱我,我对她足够好就能让她感动,她不愿意我碰她,我到关键时刻还是停了下来,她生我气,我故作无赖哄她开心,她身体不好,我抓鱼捕蛇给她进补,她想救人,我明知道那人有来头,却不想让她失望,还是救起,她说让我别那么残忍地对待那些官兵,她说她怕做噩梦,我终于还是罢手……” “够了,别说了。”她捏住拳头,声音有点闷。 他的眼睛很亮,仿佛吸取了这昏暗天地间所有的余光,从容而盛大地投向她,声音在寂静的林间划过声响。 “原来我费尽心思养的,是一只白眼狼。” 她转身走开,他的声音在身后沉沉响起。 “既然如此讨厌我,为什么不杀了我?”他嘲讽一笑,“你舍不得了?” 她脚步一滞,后背挺得笔直,细看有些单薄的僵硬,贝齿在唇上咬下极浅的一圈,她松唇,眼神又复淡漠。 “我比较信奉天意,我会把铭朝兵引开,任你在这岛上自生自灭,如果你活不下去,那也不是我狠心而是你自己命不好,日后化鬼也别来找我索命,如果你活下去了,那我们就海战中见,正大光明地对峙一场。” 随后迈开步子,走出他的视线。 林间火光顿时冲天而起,顷刻一场大雨瓢泼而至,打在人的身上,涌起深刻的痛意。楚之凌展唇,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随后心里又扩开一阵强烈的愤怒,如果下一次再抓到她,他一定要让她尝尝背叛他的后果。 大风夹雨,偶有电闪雷鸣。辛越有时跟楚之凌上山捕蛇,也大致摸清楚了这小树林的地形和走向。铭朝兵不太熟悉此地,只能派人依稀围在树林周边不让里面的人逃逸出去,他们的人不算少,但也不算多,一百多个,无法细密包围这小树林。 辛越谨慎地寻找着突破口。 “,连老天也在帮这贼寇。”一个士兵见点不着火,四周又黑得只模糊看见人的大致轮廓,一时大火,骂骂咧咧道。 暴雨狂风,众人都有些茫然又沉不住气,忽然人群中划过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不好,如果楚之凌现在坐我们的船偷偷离开,或者——凿沉我们的船……”这人没说完,便命令道,“我们先去守着船!” “是,晏大人。” 晏湛不知道,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把锐利的短剑已经地贴上那艘大船的第二根锚索,少女细长的胳膊用力,朝锚索上快速一劈,船与锚钩的联系被割断,失去了拉力的大船就像无根的树叶,在海浪的怒吼中随风向疾驰而去,片刻便已不见踪影。 “不好!大船被楚之凌开走了!” 闻得报告,晏湛顿时眉毛一蹙。 “李游击的中型船呢?中型船有事没有?” “没有。” 众人皆是长舒一口气,一人道:“幸好刚刚晏大人要我们去守着船,不然连李游击的中型船都被楚贼给放走了。”他以为,楚之凌本来有意将两艘船的锚索都砍断,让他们截留在这孤岛之上,但听到晏湛的安排,怕人多势众故而快速逃离。 事实上很多人都是这样以为的,没有人会想到那个楚之凌百般疼爱的女人会对他倒戈相向,更不会想到这一切是这个女子的策划。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已开着船离去。 一名士兵想说些什么,忽然发现嘴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紧接着项后枕骨附近的风府穴被拳头狠狠敲中,他的闷哼声阻滞在嘴上覆盖的小手内。 衣服换下,她在脸上抹了些血,原本秀丽的脸生生添了几分男儿家的狰狞。 第041章 给我捶肩 衣服换下,她在脸上抹了些血,原本秀丽的脸生生添了几分男儿家的狰狞。 第二天,风平浪静,太阳洒照,海面波光粼粼。 以为楚之凌远去的众士兵垂头丧气地踏上了中型船只。一个身材稍显细瘦,脸儿尖尖的少年士兵也显得一脸沉重,低头不说话。 正是辛越。昨日大风怒吼,乘船远去极不明智,今日海平风顺,偷抢来的水手制服穿在身上,她潜入队伍中。 瞄了一眼进入船舱的诸衍,她只能说一句人算不如天算。几番救他,是约莫猜到他的身份,那一日一句意识迷糊的“羽妃,朕想你……”让她笃定他的尊贵,便猜想到会有人来救他,而他也会下杀手除了楚之凌,作为楚之凌所谓的夫人她自然也不能幸免,于是那晚接近,不动声色地撇清她与楚之凌的关系,亦旁敲侧击地承诺不会向楚之凌说出他的身份。 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听见诸衍的声音:“楚贼格杀勿论,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生擒。” 诸衍放她一条生路,帝王一诺九鼎之重。她不用死。肃杀的箭声一路尾随,她可以挣开他的手,一个人跑开,她也可以将他擒住交由皇帝处置,她更可以出其不意结果他性命。 但是,她什么也没做,就任由着让他牵进山林。 脑海中回忆起昨日的电闪雷鸣,平静的面容闪过异样神色,树引雷电,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劈中? 记忆中他的声音是跨越了山水的微凉,顺长风而来贯穿湿重的露气。 “原来我养的,是一只白眼狼。” 辛越乌黑眸子间的光微微暗了暗,风抚过她微低的小巧的下颌,无声无息地投入冰冷的海洋。 昨日的雨滴碾碎被云拨得分分合合的暗光,化作细不可见的纹路顺嘴角缓慢而上,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夹杂着浓烈的讽—— “为什么不杀了我,你舍不得了?” 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她讲话,平静中盛放着烈密的浓焰,是不再相信只剩鄙夷的痛后淡漠。 她呼出一口气,试图缓压,心闷只是一瞬,片刻她的眼神又恢复先前的淡定不惊。 “晏湛啊,朕此次真是失算,微服私访乘船遇难,又差点被楚贼取了性命,幸好你派人前来,不然,朕定会命丧于此。” “皇上洪福齐天,断然不会有事。”晏湛连声道。 “你不是被楚贼关在船舱里吗?怎生出来了?”皇帝问。 “听闻楚之凌遇难,船上人心不定,对俘虏失了戒备。臣十几日前便逃了出来。” 皇帝又问:“东印度公司那边,境况如何?” “荷兰乃当世大国,虽然目前在东南海域上被楚之凌打得败退,但势力却依旧盘踞在东藩,听说荷兰不久又打算派人来,言上次被楚之凌轻易打败是司令官多年未战,决策失误,现在准备派几个精明睿智的长官,其中有军事才能杰出的,如威廉·史密斯,也有谈判高手,如密斯·怀特,还有极为精明的商务长牛文来律。” 诸衍倒是放下心来:“这样楚之凌便会有所桎梏,不至威胁朕的统治。” 晏湛眼一沉,欲言又止。 他想问,皇上,是你的江山重要,还是这个国家重要?你放任荷兰人牵制楚之凌,甚至希望荷兰人的势力大过你制服不了的海贼,更甚者还希望卧底于东印度公司的我暗中让大铭朝和荷兰人搭线,共同对付雄霸海上的楚之凌,楚之凌确实会威胁你的江山,但是荷兰人会覆灭这个国家,孰轻孰重? 晏湛到底在外面待过几年,视野比一般人要开阔许多。 他说:“皇上,自司令官庞贝伯死后,东印度公司便已经开始怀疑臣的身份,臣不能再在那里待下去。” 与皇帝在船舱内谈完之后,晏湛便推开门走到甲板上。 昨日彻夜未眠,现在有些东西闷在心里,晏湛感到有些倦,他随手招呼一个小士兵:“去给我搬条椅子过来。” 椅子奉上,晏湛坐下,他自然地命令道:“给我捶肩。” 那小士兵看着自己雪白细长的手,微怔,随后克制着声线,故作沙哑道:“大人,小的近来手受伤,恐服侍大人不周,请大人责罚。” 本以为晏湛会说换另一个人,没想到他竟睁开紧闭的眸子,望着身着士兵服的辛越道:“伤哪了?给我看看。 他并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一个领导对下属的亲切关怀。 他……目光接触到晏湛的脸时,辛越眸子闪过一丝讶异。 难怪声音这么熟悉,原来是熟人。 如墨的青丝没有遮覆在宽大的檐帽下,而是束成中国古人的样式,眼神泛着海水的深幽,阳光之下又透出几泓澄澈,端的是面貌清俊的一张脸,修长剑眉带着英气。 这个人以前的名字,是朴央。此时辛越脑海中盘旋来盘旋去的就只有八个字——仇人易见,冤家路窄。 辛越站的位置极好,太阳就在她的身后,逆光的脸影影绰绰看不分明,晏湛见她没动作,便轻声道:“没听到吗?你手给我看看,我懂点医术,视你伤口的轻重程度给你拿药。” 辛越哑着嗓子道:“晏大人不必了,小的虽然比不上晏大人英勇无匹,但小的好歹也是个男子汉,这么点伤不碍事的。” 晏湛微微眯眼,唇角绽出一笑:“如果铭朝多一些像你这样的勇士,便不会内外干戈不休。那些迂腐古板的文官啊……”虽笑,语气里多是惋惜。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晏湛收住话头。他望着开阔无垠的海面,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他转头对着辛越道:“既然你说你手没有大碍,那便给我揉揉肩,别太用力就成。” 他便闭上眼。辛越用寒光射了晏湛三秒,才伸出一双十足女气的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肩上揉压。 “嗯,这力道甚好。”接着道,“给我揉一下额头,脑袋有些胀。” 辛越觉得自己很快便会陷入被动局面。她手一触上他的肌肤,他很快便会发现她是个女人。对于晏湛她丝毫不敢大意,以前乔装荷兰军,却被他在人群中一眼看出,她不会傻得以为现在自己这双小姐手能蒙骗过他。 又不能挟持他,她不愿与铭朝政府公然对抗。 怎么办才好? 第042章 是海神啊 正在这时——“晏大人,皇上宣你。” 辛越连忙低下头。晏湛正了正衣冠,擦着辛越的肩膀而过。 呼。 辛苦长舒一口气。 半夜的时候,一道身影如游鱼般钻进海里,顶级的游泳技术,水面只溅开极小的水花,声音亦是极轻的,不惊扰任何人。 无论离岸边还有多远,辛越都必须自己游去,再在这船上待下去,一旦穿帮后果不堪设想。 真的已经游了很久,对于这个地方她并不熟悉,只能凭着直觉向前行动。 先前在龙卷风暴中被礁石所撞,她的身体遭受了极大的创伤,楚之凌天天给她熬药喝碾药涂,她的身体才有所好转,洗澡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伤口位置,然现在她纵身跃入海里又长途奔游,盐水染进身上快要痊愈的伤口,她用力咬牙加快了游泳的速度,所幸很快便看到不远处的大陆。 “快点。” 海岸边出现十二个人,其中四个担着一个大竹笼子,四个背着一个大桌子,一个手里拿着香烛,水果,一个拿着大盘子,大酒壶,为首的一个在前面催促着,十一人的脚印深深浅浅留在沙滩上。 十一个人脚步都有些急,生怕错过了什么,只有第十二个人安安静静地住在竹笼子里,月光透过笼子间空洞的缝隙洒在他苍白如玉的脸上和脖子上,未曾束起的长发随风轻轻飘动着,像是笼着雾气的缁色薄纱。 被人像牲畜一样关押运走,他的境况看起来并不好,然十六七岁的脸却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老成,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满不在乎地勾了勾唇角。 “我说,要是你们老爷知道我被你们活祭,会怎么罚你们?”他说起中文来并不流利,带着丝闽南口音,语速缓慢。 “容不得你这个妖孽说话。”为首的人用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 少年一笑,眼角漾开女儿家的绮艳:“你们老爷,可是疼我得紧啊,你们大夫人硬拉着他去岳丈家,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为的是对付我,如今用一个祭祀海神的可笑说法,就想掩盖 除去我的行为,不觉得非常愚蠢吗?” “住嘴!” 他便真住嘴了,唇角勾起毫不掩饰的嘲讽弧度,随着向海岸的行进慢慢敛下去,似男似女的风华安静展露在月光之下。 一弯新月悬挂天边,天空晕开烟凉淡薄的底景,浮于其周边的云层被风吹动,人间的光影随之倏忽地变幻。 八仙桌被放好,水果盘子酒杯等依次被摆上,高高的烛台上点燃了火光。 “新月海神啊,吾等不是要做伤天害理之事,实在是这个妖孽迷惑府中老爷,使其做出违背伦常之事,让吾等实为担忧,”为首的那人由作揖参拜至跪在地上,膝盖陷进软沙里,身后的众人也跟着齐齐跪倒,“愿新月海神接纳他,净化他!” 沿海地区的民众通常对海上有神一事深信不疑,做出重大的举动时都会对信奉的神祗进行祈求和参拜,此地流传着一种说法,每月一日即新月初始之日都会有女海神从中关怀眷顾,所以将他们的认为的保护神称为“新月海神”。 此日正是初一。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希望自己的行为被人称作是恶行,即便真是毫无人道,也会试图以某种神圣的方式掩盖,从而将己身行为公正化正义化,神灵在这个时候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新月海神,吾等真诚地希望您净化这个妖孽,为本地廓开清明!吾等真心地感谢您!”为首的那人脑袋磕在沙滩上,仪式完了之后,那人起身,命令道:“把这个妖孽投进海里。” 坐在竹笼里的少年仍是端着从容不迫的风韵,似是对死亡坦然得过分,嘴角竟还微微翘起一个弧度:“儿时也是被他们丢进海里,未死,现如今旧幕重演,不知道死不死得成呢?”言辞神态间似乎可见对死亡有向往之心。 他是用日语说的,小民众无人能懂,以为这个妖孽要施咒脱身,为首的那人连忙朝天上的新月作揖:“新月海神,用您广大的法力制服这个妖孽!” 那人回头,却见四个抬着竹笼的同伙傻愣愣站在那里没一点反应,便恼怒地朝他们啐道:“怎么还不将他丢进海里?” “你看……”有人一指海面。 平静的海面陡然传来一阵细细的声响,有少女破水而出,一袭白衣不染纤尘。 此时一阵清风吹来,带着涤荡人心的洁净荡开月亮周边的深浅云层,月华明粲地洒在粼粼的海水中央。 海水中的少女,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上面的水珠像是流转在瓣内的晨露,带着细微而无尽的桃花春色。 她睁开眼,深黑的眼眸染上了银色的流光。 夜色朦胧成画卷中烟雨,远海仿佛丹青勾勒一般,似有,似无。少女在这样的底景中缓缓站了起来,白衫若玉,长发如瀑,人淡似影,像是独自纷飞的八重樱,初雪般的净雅。 月华之下,她修长的双脚划开水面,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纤瘦高挑的身姿,如神女一样令人仰视。 “新月海神……海神显灵了!” 不知是那个人率先叫了一句,众人都朝少女跪了下来。 “新月海神……”众人拜。 少女被海水洗净后的小脸越发明澈,淡淡的眸眼中难得地透出一股惊异:“什么状况?你们怎么知道我叫辛越?” “新月……真的是海神显灵了!” 先不论时机之巧,单就外貌气质神韵而言,辛越确实有被人当成海神的理由。一张瓜子脸上泪痣楚楚风华毕现,皮肤如初生般的婴儿,吹弹可破。她的衣,月牙般的颜色,仿佛从瑶池明月间漫步而来,衣袂翻飞间带着种难以言喻的清冽和芳香。华光之下的一双眼眸像是此时的远海,似淡还浓的梦境空蓝,流泻出一种罕见的清幽明净,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浮华。 便是这般颠倒众生的面容,便是这般圣洁高雅的气质,便是这般淡如云烟的神韵。 还有一种莫名的气场。 朝她跪拜的这些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好听的声音陡然传来:“你,是海神啊。” 声音的主人坐在竹笼里,辨不清男女的嗓音中夹杂着一丝轻笑。 第043章 金童玉女 少年靠在竹笼内侧,从从容容地微仰着头,风拂罗衣,月亮正穿行到薄云间,照得他半身光华半幽暗。 “定是这个妖孽法力太强让新月海神您不得不出来,就请海神速速收服他!” 辛越将目光投向那个面容宜男宜女的少年身上,樱花色泽的唇瓣抿成了一条几不可见的弧线,淡淡的,一如云烟。 她随后张口,道:“夏川伊织、私はあなたを覚えている。” 日语空灵好似天籁——夏川伊织,我记得你。 少年目光一沉,薄唇流泻出罕见的明净,用日语道:“他们要杀我,你冒充一下海神,救我于苦难。” 辛越一扫这八仙桌烛台供品的阵状,还有被强行关在笼子里的少年,以及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的收服妖孽的话,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她嘴角一翘,对着少年道:“泳げる?” 少年茶色的眸子间积聚越来越多的浓烈,他掀起睫毛侧首一笑:“何がいけないの?” “あの、私と来。” 辛越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过头来,端着一副神灵的悲悯,声音空灵纯净:“众生平等,我适才已经与这妖孽交流,知他已有悔过之心,我便不把他抽筋剥骨,我将这个妖孽带到海中净化,永世不让他离开海中,你们以为,如何?” “海神圣明。” 众人跪拜高呼。 辛越对着这些迷信的小群众道:“那,把笼子打开。” 哪敢违抗女神的命令,竹笼子一下被打开。 辛越赤着脚走在沙滩上,细沙随风拂过她雪白的脚踝,月色朦胧下她似乎笼罩着一层仙气,额头处半湿的黑色长发被风温柔地带起,像是一只只玄色的小蝴蝶成群张开翅膀,缓缓地飞进夜色里。 她站定,微微弯腰,朝着竹笼里的少年伸出一只手。 纤细的手上还带着未曾吹干的海水,湿漉漉的,犹如春日初初解冻的白色雪花。 应是因为今日成功逃脱到达岸边,又遇到一众人俯首帖耳参拜,辛越的心情出奇的好,她微微勾唇,眼里带着星点笑意。脑袋微侧,弯腰对坐着的少年道:“让海神普渡你,妖孽。” 带着丝淡淡的戏谑。 桃色红浅,青烟淡薄和风暖,一顾盼,让人没来由地想到春天。 少年一怔,伸手握住辛越略显冰凉的手,轻轻的,是那种不忍触碰美丽泡沫般的小心翼翼。 他亦笑:“愿海神普渡。” 月色下,两个风华脱俗的人走向海边,光影在海水中流转,一阵风吹过,吹落了一枝滨玉蕊, 刹那间一股悠远清淡的芬芳撒了开来。 跃入海中,夏川伊织回响起那时辛越用别人听不懂的日语与他对答的话—— “会游泳吗?”她问。 “有何不会?”他弯眉。 “那,跟我来。” 于是他便去了。就那样跟着她,去了很远,很远。 游了一段时间,此时天已微亮,泛开薄薄晨光。 两人破水而出,辛越抓着胸口轻咳:“快要断气了。” 她的脸有些红,夏川伊织半扶着她走上岸,好笑地望着她:“不是海神么?怎么才这么远,就受不了了。” 辛越望了他一眼,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道:“我以海神的名义命令你,闭上你的嘴。” 夏川伊织笑了,半蹲下腰,道:“来,我背你。” 辛越一怔,忽的就想起那日在孤岛上,有人侧首回眸一笑,手臂在背后围成了一个温暖的弧度:“夫人,上来。” 见身后久久没有动作,夏川伊织站直身子,只见辛越双拳平静地握起,尖尖的下巴敛下去,及眉的额发挡住了低侧的眼眸,犹带湿气的长发在风中胡乱而无力地游动。 她站成了雪樱花,脆弱,洁白,格外的安静。 出于一种本能,夏川伊织将手放在少女的肩头,轻问:“怎么了?” 辛越回神,下意识地移开身子,摇头:“游了很久,头有点晕罢了。没事的。” 越过海边的栈道,两人向着里面的小渔村走去。 这是一个略显落后的村庄,人们都起得很早,呼吸间是淳朴的农家气息。有些人拉着海往海边走去,有些人坐上了小船,不知道是去打渔还是去载客。 “哥哥姐姐,你们是从天上下来的吗?” 待辛越和夏川走近村庄后,不远处响起一阵细软的童音。 白衫曳地的两人相伴而行,出众的容颜与气质,如金童玉女般夺人眼球。 夏川俯下头微微一笑:“哥哥姐姐,是两个落水鬼。” 说话的小女孩看着夏川俊美温柔的脸,脸红了红,嘟囔道:“哪有长得这么好看的水鬼。” “敏敏我要你去晒鱼干你在哪里干什么呢?”噶吱一声暗响,木门打开,一个头上包着布巾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 “阿娘啊……” 未待敏敏把话说完,夏川便向前一步,对妇女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纯澈笑容:“大姐您好,我朋友身体有些虚,受了点伤,能不能在您这里住几天呢?” 妇女望着仿若天造地设的少男少女,咯咯一笑:“什么朋友,我看……”妇女故意不说,一双眼里满是暧昧之意。 夏川清了清喉咙,岔开话题:“不知可否在这宝地,住上几天?” 妇女打量他们的穿着,皆不见得有何高档,脸色一宁还是笑眯眯地道:“这地方穷山恶水的,实在不适合两位公子小姐住。” 已是委婉的拒绝了。 “我们不会惹事,也不娇气,等我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可以去帮你们捕鱼,期限为半年,决不食言,怎么样?” 辛越的声音有些哑,扶着树木,忍住伤口再度破裂时的疼痛。 妇女仍笑:“姑娘,你看,我们地方就这么小……” “敏敏是?”夏川忽然弯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初次见面哥哥应该送好一点的东西给漂亮的敏敏的,可是哥哥和父亲坐船的时候不小心掉海里去了,什么东西也没拿,只好送个小手镯给敏敏了。”他从手腕间取下一个镯子放到小女孩子的手上,“喜不喜欢?” 第044章 一起睡觉 夏川对敏敏眨了眨眼睛,小姑娘扭头对母亲说:“阿娘,我好喜欢这个漂亮哥哥啊,阿娘就让哥哥和姐姐在这里住。” 妇女愣愣地看着那镶金坠玉的镯子,再转过眼来望向夏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多了几分亲切:“既然敏敏这么喜欢你们,你们愿意留在我们这个穷地方就留。” 夏川掩过眼里一闪而逝的嘲讽。 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吃完晚饭,夏川对辛越道:“辛越,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辛越挑挑眉:“在我印象中,我还没和你发展到这一步。” 村庄小,房屋面积也不大,只有两间卧室,因为辛越很笃定地对女主人张大姐说跟夏川只是朋友关系,张大姐也不好再将他们两个人安排到一起睡,于是便让夏川跟男主人张大哥睡,而张大姐,辛越,还有敏敏一起睡。 但是夏川却好似对这个提议有排斥。 他拉辛越出来,低头望着她:“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觉。” “我不也是别人么?”辛越淡淡地望着他。 “你不同。”少年的眼里藏了一些欲言又止的情愫。 “我很普通,没什么不同。”她转身欲走。 “辛越,”他拉过她,“别走。” 屋旁有一排滨玉蕊,乳白色的花瓣被夕阳染上了淡淡的粉,少年精致如玉的脸被艳丽的光影修饰得更加立体,侧脸下颌描成优美的流线,高挺鼻梁下薄薄的唇微微开启:“在我心里,你是不同的。”眼神如酒,轻易让人心醉。 辛越只是拨了拨耳后的头发,淡笑:“表白?” 少年一愣,笑容温柔,碎金洒上额前的发:“不然呢?” “全世界的女人都应该喜欢你?”并没有被他摄人心魄的美蛊惑,她平静地反问,见他不言她接着道,“我跟你才认识多久你就对我说出这些似是而非让人误会的话,是我魅力太足还是你四处撒?”她冷冷一笑,“呵呵,我不喜欢太滥情的男人。” “你会喜欢我的。”此话说完,他便伸出手,扣住少女纤细柔软的腰肢,不由分说就吻上她美好的唇。 他用舌轻碰她的上下唇,然后在她下唇上不轻不重地一咬,她雪白的贝齿便不受控制地张开, 他趁势舌头深入,将她的舌包卷在口中,上下左右回旋翻动,他的吻法虽嫌粗鲁但颇具挑战性,是接吻高手必备的技巧之一。 本能的生理反应让辛越的脸很快就红了起来,他禁锢她在怀里不让体虚的她动弹,唇贴上她的如花瓣般柔嫩脸颊:“你喜欢这种感觉吗?” 辛越喘气,说不上话来。 “对我来说,你是特别的。”他的声音极具蛊惑,情人般的低喃划过辛越的耳畔,“今晚,和我睡吗?”他嘴抵在她柔软的发丝上,尽量不让语气显得轻佻,“如果和我睡了,你会更喜欢我的,我保证。”他颊染桃花,声线单薄而诱惑。 她的声音轻而冷:“因为某些原因,我对你寄予了一定程度的期望,你别太让我失望了,夏川伊织。” 一阵风吹来,零星的落蕊与几株青木纠缠在一起,沙沙地摇晃着。 夏川陡然放开她的身体,语气忽的变得疾厉:“谁说要你对我抱有期望了,我不准。我就是个阴暗冷漠的人,很多事情我都做得出来的,你别太相信我。” 从容亦无,诱惑亦无,清冷亦无,高贵亦无,他暴躁又脆弱,神情中有辛越永远探究不得的情绪。 她伸手擦了擦唇角的点点血迹,望了他一眼后欲走。 他绕到她前面,拦截她的去路,眼神恢复少年的纯净:“不要走,和我睡。我不要和别人睡。”他把她抱进怀里,却是换了一种力度的拥抱,温柔的,甚至有些无助的。 “记得许天览吗?就是那个被楚之凌手下杀死的男人。”夏川开口,辛越便想起了初遇夏川那一日那个死状凄惨的商人,他继续道,“他不是我哥哥,他是我的……”便停住了,几次张唇,以为过往的一切足以风轻云淡地提起,却发现终是没有彻底勘破的底气。 辛越隐隐约约预料到了什么,一怔,本是要推开他的拥抱的,却讷讷没有动。 “这次,有人要将我投海,知道为什么吗?”顿了顿自己回答,“我被你弟弟放出来以后,流落到了那个小镇上,那里的老爷收留了我,并且,很疼我,”风也不吹了,世界出奇地静谧,“是夜里疼爱的那种。” 辛越瞳孔猛的一缩,她抬头看着夏川带笑的脸,顿时失了言语。夏川的眼神此刻显得异常天高云淡,低眸对上她的视线,竟笑:“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辛越看着他似男似女的脸,回过神来,用了些劲推开他,她揪着胸口喘着气,明显地不敢置信和不能接受。 “你也觉得我很脏?是不是后悔救我了?是不是觉得对我这种恶心的人抱有期望,是非常愚蠢的一件事情?”他又恢复了那种无所谓的冷漠淡笑,眼里夹着浓烈的讽刺和不可掩饰的悲哀。 他看着她排斥的眼神,笑容里涌动着着丝丝寒冰,出奇的霜华落寞:“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辛越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满身伤痕的她独自站在漫天的雪地当中,看着别的孩子有父母倾心照顾,有朋友亲戚细心疼爱,而她却只能接受这不公平的由不得自己选择的命运,心里是单薄脆弱到近乎绝望的无助。 她也想控诉,她到底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安排?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用那种看恶心怪物的眼神望着我,我会忍不住想掐死你。”他的声音已浸出了寒冬般的冷意,他无力般坐到地上,转瞬又用仅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低声笑喃,“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同。” 顷刻,他冰凉的手上覆上了一只柔软而又温暖的小手。 第045章 打渔生活 夏川的声音已浸出了寒冬般的冷意,他无力般坐到地上,转瞬又用仅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低声笑喃,“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同。” 顷刻,他冰凉的手上覆上了一只柔软而温暖的小手。 “夏川,”辛越望着他,认真地叫他的名字,“就算再艰难的日子,也会过去的。不要沉陷于过去的苦难不可自拔,向前看,好好地强大起来,好好地保护自己,你还年轻,绝对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望向他时,她的眼睛古潭般的平静沧桑,像是内敛了太多不为人知的苦楚,不愿诉诸亦不能诉诸,又像清澈见底的河流,于缓慢处淌出细长的流艳,延宕至远,廓开一片天地的清明。 记不清是多久以后了,夏川待在日本的皇宫,平静地喝着清酒,梦醒梦醉,总会反复纠结着一个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他心中想期待想拥抱想守护的那个人?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走进他的心中,从此变成了恋恋不放的执念? 风声簌簌,海水微澜。 辛越彻底懂了夏川为什么执意要跟她睡觉的原因——他对男人有强烈的恐慌与厌恶。 她将少年的手握得紧了点,歪着脑袋望着他秀美如玉的脸:“同睡一屋,约法三章。第一,你睡地上,我睡床上;第二,你不能碰我,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对我做出像刚才那样的事情;第三,晚上休息的时候不准发出声音,务必保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不能干扰我睡觉。如果违反了其中一条,以后休想我理你。” —— 夜晚,弦月一勾。 夏川问坐在床上并不休息的辛越:“怎么还不睡?” “‘夏川,我问你,你将那么贵重的物品送给一个小女孩,让人家收留我们的目的是达到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炫富,会让这家人对我们生出歹心?” 夏川睡在地面的草席上,双手枕头摇头一笑:“不会的。” “为什么?”她狐疑地望着他,“你不会这么相信这家人?” 他勾勾手指,压低声音:“凑过来,我跟你解释一下。” 辛越遂下床,席地而坐。 他没有直接回答辛越的问题,而是问道:“要你是他们,发现我很有钱,会怎么样?” “会抢。” “如果暂时排除这个可能,也就是把这家人默认为尚算有良知的普通民众,还有什么可能?” “普通民众的话,”辛越想了想,“过一段时间发现你已经身无分文,会把我们赶出去。” 夏川白皙如玉的脸上泛开薄薄笑意:“怎么样才能延迟他们对我们的驱赶时期?” “你继续给他们钱。” 夏川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可我已经没钱了。” “或者,你必须让他们感到收留你是非常有利可图的,就算你给不出金钱给他们,他们一样供你吃喝。”辛越望着他,忽然灵光一闪,“嗦嘎,我知道了。” 夏川笑,听她发表意见。 “你之前对他们说你在和父亲坐船的时候掉海里去了,一方面是试图打消他们你被追捕的猜测,以免他们认为你是祸害而决计不收,另一方面,你在误导他们,你故意将自己表现成富家子弟,他们便会认为你父亲迟早有一天会找上这里来,产生一种富家人会对施恩者出手阔绰回报的隐秘期望。” “品破恩。”他翘起嘴角说了句日语——正解。 辛越皱了皱眉:“这家人虽然贪财了点,可还算淳朴的,待我们也不差,你这样算是严重欺骗他们啊。” “他们会得到好处的,我不会让他们一无所获。” 辛越探头:“什么好处?” 夏川咳了咳:“有人不是说过吗,如果病好,就给他们打渔半年。”他眸里聚集起笑意,望向辛越。 辛越捶了一下少年的肩膀:“你有点无赖啊。” 一个月之后,辛越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彼时她穿着粗布制成的蓝衣,正踏上捕鱼的小船。 小船上有四个人,张大姐,星星,辛越,以及夏川。 用渔捕鱼需要的人力比较多,在海中撒捕鱼这种事情由张大哥完成,张大姐做的,是在附近的浅水滩里用鱼叉叉鱼,浅海的鱼与深海的鱼种类不同,两方打渔拉到集市上去卖的话就能更好地满足民众的需求。 起初张大姐不对辛越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捕鱼感到怀疑,见她拿起鱼叉时在耳边嘱咐:“看中点再叉,往看到的鱼的后方位置叉。” 辛越自是懂光的折射原理,一条鱼嗖的而过,她胳膊一用力,干脆利落精准无误,微微一笑,将被叉穿的鱼丢进鱼篓里。不多时,鱼篓就满了。 “姐姐你好厉害啊……”敏敏看着辛越迅速有力度的动作,不由发出惊叹声,“简直比阿爸还厉害!” 辛越停下手中的活计,坐在小船上,对着目瞪口呆的孩子道:“你也可以变得这么厉害的。” “姐姐你教我你教我!”敏敏突然就蹦跳起来,眼儿弯弯,明丽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迫切。 “你这孩子,是想让我们摔下去吗?”随着孩子的蹦跳而颠簸不止的船只让张大姐口生训斥。 被娘训,敏敏吐了吐舌头,小小地委屈了一下,随后轻手轻脚地挪到辛越身边,扯了扯辛越的衣袖,讨好地说:“姐姐你教我,好不好?” 孩子的声音软得像一团,辛越不经意间放柔了声音:“你力度还不够。等你力气大一点,姐姐再来教你。” “我很有力量的……”敏敏嘟唇,伸出细长的小胳膊,手肘屈起,硬生生在臂上挤出一块小肉,皱着眉头努力做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我很强壮的。” 见辛越还是不理自己,敏敏贴上前去问道:“好姐姐,有什么办法让我变得跟你一样有力气呢?” 敏敏虽然出身在略显落后的渔村,但因身体弱兼母亲无法再生育,所以病弱独生女的她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不像别的孩子一样做农活,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而经常不运动则导致她的身体越来越弱,这让张大哥张大姐十分焦急却无计可施。 辛越的眼神淡淡的,半眯着眼瞅着她,细声道:“姐姐不能告诉你。” 敏敏的好奇心被勾起,开始软磨硬泡,辛越状似被打动,摇摇头说:“好,耳朵凑过来,我就只跟你一个人说哦。” 第046章 风波欲起 敏敏赶紧凑过去,辛越低声道:“这里有一个海神,常常在早上的时候来,她说只要我追到她,就会赐予我力气大的仙气,我就每天追每天追,每天的仙气就多了,所以力气就很大了。你别告诉其他人啊,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姐姐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追吗?”孩子眨眨眼睛,“我也要变得力气很大。” “不可以。”辛越摇头,“我分到的仙气就少了。” 越是拒绝越是吸引人,越是难以得到越是想要,这一点在孩子的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敏敏嘟着唇:“姐姐你不可以这么小气啊,我不管,反正我每天都要跟着你去追海神,我也要变得很有力气。” 两人的对话落入张大姐的耳,她对辛越一笑:“还是姑娘你有办法。” 晚饭做得很丰盛,时间的磨合中,渔家妇人对辛越和夏川产生了好感,尤其今天辛越在她面前露了一手捕鱼绝活更让张大姐笑不拢嘴,几人相处很是愉快。 席间张大哥说着海上的见闻:“听说海霸王楚之凌又回来了。” 辛越眼睛一沉,张大姐追问道:“不是说他死了吗?听隔壁的花婶子说,他被狂风卷了去,被淹溺了。” 张大哥:“花婶子那狗屁腔你也信?她又没看见人死,净在那里瞎说。我前几日听几个出海的兄弟说,楚之凌这次一回来,就下达了搜捕令。” “谁得罪了他啊?” “好像是一个女人。” 张大姐放下筷子:“乖乖,这些强盗净做些抢女娃子的事,听说楚之凌算是海寇中有点良心的一个,没想到……”她摇了摇头,“可怜了这个女娃子哦……” 张大哥吃着菜:“这些海盗不都一个样吗?你见过有做好事的海盗?前几年咱们村庄不就是被这些海盗贼子烧的,”张大哥朴实的面容间划过一抹忧色,“虽然好几年没来了,可是保不准他们这几天又来,听说那个刘襄佬到这附近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上我们这里看看。” “什么?”张大姐顿时大惊失色,“那个恶贼?” 刘襄是出了名的残暴,仅是名字便令人闻而色变。 是夜,月明星稀。 辛越坐在床上,低首对夏川说:“我们准备一下,逃离这里。” 漫天星华洒在夏川素净的衣袂上,他挪了挪唇:“为什么要逃跑?” “你很想死?” 夏川摇头:“不是。”他席地而坐,衣袍散落,看着辛越,“为什么不奋斗一下?” “你是说,奋力抵抗海贼们的进攻,保护村庄?”辛越挑挑眉毛。 夏川没有说话,只望着她,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斑斓。 她翘起唇角:“你在嘲笑我吗?”她的侧脸被月光镀上光晕,显得有些出尘的美,“我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有把握的事情就放手去做,就像先前对付荷兰军,分析利弊果断出击,那是因为我掌握到了楚之凌和荷兰军两方的矛盾,我处于一个尚算主动的位置,我的背后丝丝缕缕牵涉到了很多人,所以胜算很大。” 她接着道:“可是现在,我就算再有能力,也无法带着一群对我无法信任的闭塞渔民对一大群如狼似虎的海贼发动攻击,我观察过了,这里真的非常落后,连稍微高级一点的炮台都没有,海贼一来,就只能束手就擒。” “你不会觉得,不舍么?”夏川从容地翘了翘嘴角,“在这里,你明显比在楚之凌船上要开心许多。” 辛越望着他,声线沉了许多:“我不是救世主。更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月色沉沉,照在层叠的枝桠间,海面苍白中似有陆离靡转。风掀动海面,哗哗地响。 潮涨得厉害,木筏小舟轻而易举能被掀翻,逃离的事情,只好待明日了。 第二日清晨。阳光洒照。 “姐姐,海神在哪里啊?看不到她人,我们怎么追啊?”敏敏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问道。辛越见孩子已跑了一段距离,便放缓脚步,对她道:“只有姐姐能看见海神,因为姐姐是大人,小孩子是看不见的,敏敏跟着姐姐跑就对了。” “哦。”孩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跑了许久,两人在一处岩石边休息,待恢复些气息后,敏敏扭头对辛越道:“要是姐姐永远都跟我们在一起就好了,小旭哥哥都有姐姐,还有弟弟,我就一个人,要是姐姐你不在,就没人陪我玩了。” 虽出身于豪门家族,兄弟姐妹不在少数,可他们对辛越的情绪都是抵触排斥而非温暖关怀,此刻孩子的话语让辛越微微一怔,她略一笑,神色是山穷水尽处犹有桃花绽放的绚烂。 她拉过孩子的手:“来,敏敏,咱们来比赛捡贝壳,输了的今天中午就刷碗。” 辛越已经很放慢了动作,然敏敏还是输了。阳光从海水间折射过来,洒在辛越素净的衣袂上,她勾勾唇:“愿赌服输哦。” “不公平,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子。”孩子习惯性地嘟唇,声音脆脆软软的,带有儿童特有的娇嫩。 辛越摇头:“输不起的人,啧啧。” “我不是输不起的人,”她望着辛越带着笑意的脸,下了决心似的一咬牙,“刷碗就刷碗。” 辛越摸摸她的头:“这才乖。” 正要走回去,发现孩子没跟上来,辛越回头望着小个子敏敏:“不回去?” 敏敏踢了踢沙子:“脚痛,走不动。” 哟,这孩子,是要她背吗?辛越挪挪唇:“输了就生气了?” “才没有。” “那就自己走回去,才几步远,脚就痛了,”辛越弯腰轻点了一下敏敏的肩膀,“你当姐姐我是这么好骗的吗?” “姐姐,脚真痛。”孩子瘦瘦小小的,皮肤还有点黑,可一双眼睛却很大,现在眨巴着望向辛越,黑黑亮亮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仅是一愣神,孩子就跑到辛越的背后去了,细细的小胳膊拽着辛越的衣服往下拉,试图让辛越蹲下,口里还笑嘻嘻地嚷着:“姐姐你背我。” 还真以为她脚痛,辛越郁闷地扫了敏敏一眼,这孩子真会骗人。 如孩子的愿把她背起,辛越沿着原路走回去。 第047章 蓄势待发 打了一天的渔,快至傍晚的时候回了岸,敏敏像想起什么似的拉过辛越,对她道:“姐姐,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天蓝色的像花一样的小贝壳?” 辛越摇头。 敏敏又问辛越,“很多地方都找遍了,会不会落在今天早上去的那个海滩了,姐姐你跟我去找找好不好?” 便去了。不多时便真发现蓝色的小贝壳在那里。 “怎么这么看重这个贝壳?”辛越问。 “这可不是普通的贝壳,这是达达阿叔送给我的礼物,达达阿叔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带着这个贝壳去找他,他就会答应我一件事情,只要他办得到的,任何事情都可以。” “你去哪里找他?” 敏敏答:“达达阿叔离开这里的时候,说有缘一定能够再见的。” 辛越笑了:“人家那是蒙你的,你也信,傻孩子。” 此时天近黄昏,海天一色,艳丽的金辉铺满天地。三三两两的渔船都靠了岸。 辛越正牵着敏敏的手往回走,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姑娘,请问这里是不是金沙湾?” 辛越回过头去,淡淡地“嗯”了一声,原本波澜不惊的眸子在见到来人的脸时掠过一丝异样情绪,她侧抬下巴望向他。 那人商人打扮,衣服穿得比当地渔民不知要好多少倍,他望着辛越张了张口:“大嫂,你果然在这里。” 她声音有些冷:“别叫我大嫂。” 来人正是楚之凌的心腹楚炎。楚炎有礼地对辛越道:“大嫂,跟小弟回船去。大哥找了你很久。” 这话听在辛越耳朵里像是一种恫吓,她不屑地扬了扬唇:“如果我不呢?” 楚炎的面色变得有些沉:“大哥有时候并不是一个十分有耐心的人,大嫂你还是顺从些。” 辛越瞥了楚炎一眼,牵起敏敏的手就往回走,把楚炎远远地抛在身后。 “姐姐,那个哥哥叫你大嫂耶,姐姐你嫁人了吗?” “没有。” “姐姐,那个哥哥看起来有点凶的样子,不像夏织哥哥那么温柔,你很不喜欢他,对?” 辛越忽的蹲下来,将手按在敏敏的肩膀上,严肃地道:“刚才那个哥哥,是海盗。” 敏敏惊呼:“海盗来我们这儿了?!” “如果不想死,那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知道吗?” “可是阿爹阿娘……” “一起离开。”辛越蹲下身子,挥了挥手:“快,我背着你回去。” 流金碎玉的大海上,巨型船只上的男子负手望天,一只鹰飞到他的肩膀上,俯瞰四方。海风很大,苍鹰黑色的羽毛随着男子的藏青长袍猎猎起舞。 “大哥。” 一声叫唤传来,男子回头,微眯的眸子被柔软的霞光淡化了几分锐利,他俯视来人,淡淡问道:“什么事?” 男子伟岸的身躯让唤的人感到浓浓的压迫感,他恭敬低首:“楚炎兄弟派人来报,说大嫂找到了,就在金沙湾。” 夕阳把楚之凌的影子拉得很长,硕大的船帆如海水一般涌动着,他俊美的脸时明时暗,眉目间光华不定。 “终于找到了么?” 楚之凌缓缓勾出一抹笑容,残酷和嗜血的神情被渐渐暗下去的夕阳散得很淡,他肩膀上的苍鹰不知怎的发出几声怪叫,便拍打着翅膀飞远了。 夜,慢慢沉了下来。 “为什么我们要离开?” 金沙湾的小渔村,传出一句声音稍大的询问。 辛越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两个做不通思想工作的固执农人,再次道:“张大哥张大姐,海贼们就要来了,再不离开,都会遭殃的。” 张大哥站起来道:“我们已经做了些防备,准备了锄头,大石头,还做了很多弓箭,不怕的。” “是啊,我们这地方虽落后了点,可斗海贼都还是斗出了些经验的,咱当家的护我们几个还是护得了的。”张大姐安慰性地一笑,“昨儿个吓到你们了。今天听说刘襄佬跑远了,只要不是他,那些小海盗不用怕的。” 辛越皱眉:“如果是楚之凌呢?” “楚之凌不会来我们这里的,他要的女娃子又没在我们这儿。我今天听人说,楚之凌从来没有带人劫掠过村庄,他至多是让手下劫海上商船而已,因为不滥杀,所以很多人都跟着他。” 辛越咬咬牙,正想说话,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你是不准备走了吗?” 夏川衣衫素净,长发未束,懒懒散散地斜倚在门口,初升的月华照在他象牙白的颈项上。 他侧回过头,眸里流光转:“不要做蠢事。”是用日语说的,空气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飘渺,唯余他的声音,清晰迥彻地延伸过来。 辛越一怔,沉默片刻,握了握拳头,不急不缓道:“我试一试。” “胡闹。”夏川连责备起人来都是温声细语的,听不出半丝恼,他仰头望天,任月光散漫身上,他的唇在月色下是滨玉蕊的色泽,“你对他们坦白,说你就是楚之凌要找的女人,会把楚之凌的团伙引来,给村庄造成不可预想的灾难,你觉得他们就会跟你走?”他摇头一笑,“天真啊,要我是他们,听完你的话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逃离,而是,”夏川的眸子微微一转,“把你捆起来。” 辛越同样用日语说道:“我知道有这种可能性。” “那你还这样?”夏川低声一笑,高挺的鼻在精致的脸上留下阴影,“你不会对人性保有这么大的期待?这些渔民尚算淳朴但也是人,就算他们的心机盘算不如其他地方的人,可是自保这种行为,还是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你凭什么以为他们不会把你捆着交去给楚之凌?你凭什么认为他们愿意跟你背井离乡而不是将你揭发?就算是亲人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反叛,更何况是作为外来客的你。” 他说的话句句犀利,却又让人找不到任何可以辩驳的地方。 额前的头发被风浅浅带起,夏川走向辛越:“咱们走,不然就来不及了。我有预感,海盗们就要杀进来了。” 第048章 残忍掠夺 他说的话句句犀利,却又让人找不到任何可以辩驳的地方。 额前的头发被风浅浅带起,夏川走向辛越:“咱们走,不然就来不及了。我有预感,海盗们就要杀进来了。” “我就是楚之凌要找的那个女人,今天他的手下发现了我的存在。”辛越望着两个农家人民,沉声开口,“楚之凌对我并不是单纯的追逐,我曾经做过让他觉得非常不能接受的事情,我差一点让他死去,所以他对我的恨意非常浓烈,作为海盗的他要毁灭我所在的地方也并不是不可能。所以你们最好跟我走。” “什么?你……”张大姐瞠大了眸子。 “是的。”辛越平静地望着他们。目光如水一般浅淡,其中丝丝微澜不露声色。 “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收拾东西赶紧跑了……”张大哥望着辛越,沉凝后说道。 夏川看着男人变幻不定的脸色,意态自若地勾起了一个笑容,并不多话。 “姑娘,是我们连累你了。”张大哥一步一步来到辛越面前,表情诚恳,“你本可以一个人跑的,现在又搭上我们一家三口。” 辛越抿着唇,声音有些沉,细听起来夹杂着些微的颤音:“是我连累了你们才对。” 她微微低着头,几乎是同时,手上就传来一阵大力,她的身子被人一旋,以反锁的姿势被人钳制。农人的声音浑厚而冷冽,“你知道就好。” “阿爹,你怎么抓住了姐姐。”敏敏在一旁惊讶地高呼。 “既然知道会连累我们,怎么还待在这里不走?你是要拖着我们一家三口跟你下地狱吗?”张大哥冷冷一笑,“现在你是走也走不成了,把你交给楚之凌,我们才能活下去,不仅能活下去,还能得到一大笔赏金。” 辛越没露出任何的悲戚或焦急之色,她秀丽的面容在月光下很白,被镀上了一层光晕,有些虚化,凉凉的淡:“果然是我足够愚蠢。” 下一秒,臂膀用力,反手擒拿,顺臂上勾,顶肘撞膝,以猝不及防的猛烈攻势制住农人的咽喉,辛越素日淡然的眸子里寒光隐现。 不多时便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样子:“你抓不到我的。” 袖子一挥,钳制松开,辛越牵起夏川的手,就急速往外面跑去。 不远处,一艘小船横在水上,月光凄冷。外围的海滩上,已响起成片的脚步声,火光像小蛇,缓缓地蠕动。 “阿爹,姐姐走了……是你把姐姐弄走的……”几岁大的孩子并不愚蠢,见到刚才剑拔弩张的一幕,又敏锐地捕捉到了辛越脸上一闪而逝的沉痛神色,想当然地做出此种猜测。 适才还凶恶冷冽的壮汉神色一下子软下来,他揉了揉被辛越抵住过的喉咙骨,嘀咕了句:“丫头片子果然有两下子。” “讨厌的阿爹……”敏敏跺脚。 张大哥笑笑,蹲下身子摸了摸敏敏的头,回答她先前的话:“不把她弄走,难道把她交给那个海盗头子?” 敏敏不知道阿爹在说什么,睁着大眼睛抱怨道:“姐姐说海盗就要来了哎,她是好人,要带我们走的,可是爹爹却那样对她,把姐姐都气走了。”末了又问,“海盗们这么厉害,我们怎么不跟着姐姐一起逃跑?我们应该逃到海盗抓不到的地方啊。” 张大哥笑了:“你姐姐已经跑了,不会让我们跟着了。” “我们可以自己逃啊,快收拾东西……”敏敏瞅着阿爹。 张大哥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敛去了对待孩子的调笑,浑厚的声音透出语重心长的慈悲:“敏敏,现在村庄有难,阿爹怎么能够跑呢?阿爹和村人已经准备好了锄头,准备好了大石块,若是那些贼寇子敢来,今晚一定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咱金沙湾不是好欺负的。” 坚实的手掌握成拳头,平添几分英气的高壮。 正在此时,火光冲天漫起,几阵尖叫声刺痛耳膜后,传来的是带着哭声的惊呼——“海贼来了!” 成百上千的海贼陆续踏上小渔村,一场劫掠正在进行。 “不要……把俺银子还给俺,那是俺挣了一辈子,要讨老婆的……”几个海寇闯进一个中年人家里,几下踢翻他炕旁边的干辣椒皮,四处搜寻后在床下的大坛子里找了几块碎银子,中年人看着起早贪黑打渔晒努力了大半辈子的成果就这样被人占为己有,悲愤交加想去抢回,却被几个海贼围殴,不多时便眼冒金星,穷了一辈子的中年渔民钱抢不回又被打得几近残废,顿时心如刀割。 “哥几个,听说那里有几坛好酒,咱们尝尝去!”一海贼袖子一挥,带领几个海贼来到村里的小庙,其他的海贼则叫嚣着去其他地方寻找猎物与刺激。 “这可是……海神的祭品啊……你们不能动,不能……”老人虽已吓得颤抖,却还是壮着胆子说道。 “去你!”壮脚一踢,老人差点晕厥过去。 喝酒,吃祭品,海神塑像的桌前顿时乱得不成样子,老人忍住眼泪:“海神会惩罚你们的,你们这群恶魔……”话还未完,一把雪亮的弯刀就袭上老人的脖子,血光四溅,人群中却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其中一个海贼朝杀人的海贼揶揄道:“阿四,你还是这么讨厌吃东西的时候有人在那里叫嚷啊……” 海贼们经营着他们的娱乐。 外围。 “给老子捉住那个女人!” 一片混乱的叫喊声中,女孩子很快被抓,刀疤脸男人邪笑着,开始脱腰带:“老子先看见的,老子先上!” “不对,是我先抓到的,让我先来!” 刀光一闪,“唰”的一声,一道血线冲天漫起,杀人的刀疤脸海贼登时结果了与他争辩的同伙,他擦了擦嘴角溅上的血迹,脸上挂着残酷的笑:“一点规矩都不懂的家伙,去阴间报道!” “不要……求求你放过我……”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痛苦地求饶着。 男人跪下来,压制住她双腿:“我也想放过你……”眼睛一转,手在自己小腹下高耸起来的男人标志上拍了拍:“可是我的弟兄,不愿意……” “啊!” 尖利的女声带着彻骨的痛意,划破了火光四射的天际。 第049章 剑锋所指 “不要……求求你放过我……”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痛苦地求饶着。 男人跪下来,压制住她双腿:“我也想放过你……”眼睛一转,手在自己小腹下高耸起来的男人标志上拍了拍:“可是我的弟兄,不愿意……” “啊!” 尖利的女声带着彻骨的痛意,划破了火光四射的天际。 “阿猫,这崽子竟然敢用石头砸我们,怎么办?” 叫阿猫的海盗一脚踢翻瘦弱的少年,声音冷冽而残酷:“把他的心肝挖出来,回去下酒。” “这破屋啥也没有,浪费哥几个的时间!”话刚落音,火星子就落到了屋里,连带着周围的树木也烧了起来,通红的火光将屋子烧了个一干二净。 “你们这群恶鬼,受死!”几个大汉从较高的山坡上投着石块,顿时将几个海贼敲得脑浆迸裂。 锄头,斧头猛劈而下,有的甚至撒起了重重的渔,惨叫声比以前更加猛烈,大风将火推波助澜,熊熊燃烧越发壮烈。 叫喊声充斥在整个金沙湾,海水被火光染红,鲜血一股股地注入海洋,渐渐地由浓变淡。 “怎么了?不是打定主意走了吗?” 火光照在夏川俊美的脸上,他环着胸望向并不动作的少女。 “海贼们,杀进来了。”辛越举目望向远处的天际,眼神幻化迷离的色泽。瘦弱的身姿被月光拉长成了素淡的剪影。 “听,有人在哭,有人在叫。”细小的泪痣落在她的眼角,真像极了一滴泪珠。 夏川一怔,伸过手,握住辛越冰凉的握成拳头的小手,月光之下他的下颌极其美好:“或许这残酷了一点,但是你总要懂的,别人的死活与你无干,你自己也说过了,你不是救世主。” 他拉着她就往小船上迈:“快点离开这里,不然我们也会遭受他们那样的命运。” “不要这样对我姐姐,不要……”一阵哭声顿时传来,一句姐姐让辛越想到了敏敏笑眉笑眼的样子,不知怎的思绪骤然清明,辛越抬眸望着夏川:“有没有觉得张大哥今天有点奇怪?” “怎么说?” “这么多天的相处,让我感觉他不是一个没情义的人,就算他真要把我抓去送给楚之凌,也不该是那样薄情的样子,以他的个性,应该说一些觉得抱歉的话才对……”沉溺片刻,她想通了什么般眼睛一亮,“嗦嘎,夏川你先待在这里,我回去一趟,别走开。” 说完就往来时的路折回去。 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水,辛越猛地推开张家的房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而大火已经渐渐蔓延了过来。 不知是逃跑了,还是……遇难了。 “救命啊……”声音很高亢,很尖锐,是孩童的声音。 辛越往声音的源头奔去,脑海中浮现的是敏敏星子般的双眸,还有她脆脆软软的话语:“姐姐要是一辈子都待在敏敏身边就好了。” “爷最喜欢你这种小东西了,来,别怕,给爷尝尝味道。”一个海贼邪佞地笑着,伸手就要去脱女孩子的衣服,女孩子瘦弱的胸膛顿时裸露在混乱的空气中,男人拔出插在地上的刀,就往孩子的胸口插去,一挖,就掏出了孩子的心脏,小小的一颗,流着血,在宽大的手掌中跳动着。男人把孩子的心脏丢在了腰间系的一个袋子里,对旁边一同伙炫耀道:“兄弟们明早上有下酒菜了。”神态像极了朴实憨厚的农民,在向邻居谈论今年地里的收成。 “阿凡姐姐!你,你们……”坐在地上的孩子身形极瘦,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她努力站起来,想踢面前这几个丧心病狂的男人,却在看到他们嗜血的眼神时心神一震,原先的愤怒悲怨化作了不可遏制的害怕,她哆嗦着连连往后退。 “这个小女孩有点趣,她的小心脏我收了!”旁边一海贼抽刀,就要割开孩子的衣服。 “啊!不要!”预期的痛苦没有到来,孩子害怕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发现嚷着要她心脏的男人已摔倒在地,在男人的面前,站着一个高挑瘦削的少女,干净的淡青色衣服,修长的双腿,雪白的颈项,再往上,尖尖的下巴,抿紧的浅樱色唇瓣,漂亮的眸子迸射点点寒光。 猎猎火光成了她的背景,她持刀而立,秀美绝伦又不失英气。 “哪里来的臭女人,敢打老子!”那男的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旁边的一人却惊呼道,“这不是咱们楚大哥找的女人吗?” 辛越眸子微眯,随后冷冷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楚大哥说这女人背叛了他,咱们今儿个就杀了这个贱人!”一男的捋起袖子,摆开打斗的架势。 弯刀闪现,嗜血而狂狷的气息充斥鼻腔,森冷无情的剑锋直指辛越,男人冲上前来,刀法利落,出手狠辣,是欲置人于死地的决绝,辛越眉梢一挑,腰身贴着急速而来的刀锋一弯,釜底抽薪的不要命打法,出其不意以险制胜,手撑在地纤腰曲成呈流利的拱形,脚长了眼睛般狠狠攻向男人的腹部,然后顺势往上用力将男人手中的刀一踢一抬,剑头稳稳插在旁边一海贼的心窝。 待辛越初初站定,“嗖”的一声锐响登时传来,辛越面不改色地躲开抛掷而来的大刀,与此同时身体好似泥鳅一般滑溜溜地贴上去,身手灵活行云流水,小腿膝撞,以暗劲制敌,袖间滑下的匕首顿时抵在掷剑男人的咽喉处。 昔日风光秀美的小渔村因为这些人的到来而变成了修罗炼狱厂,痛苦的哀嚎不绝于耳,身边是被挖了心脏的孩童,还有数不清的被火烧焦了的尸体,可耻可恶的残暴劫掠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 第050章 人走茶凉 昔日风光秀美的小渔村因为这些人的到来而变成了修罗炼狱厂,痛苦的哀嚎不绝于耳,身边是被挖了心脏的孩童,还有数不清的被火烧焦了的尸体,可耻可恶的残暴劫掠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辛越记得很久以前自己还在海军特种部队的时候,也曾见过一次规模很大的谋杀,那时她正在澳洲的海上暗中跟随一个不友好国家派出的间谍,快要接近澳洲群岛的时候一艘挂着黑色骷髅旗帜的驱逐舰快速逼近了客船,远程炮弹示威性质地抛过来,让船身发出巨大的震动。 船上顿时响起游客们震耳欲聋的尖叫声,驾驶室的舵手被狙击步枪射死,船陷入瘫痪状态,二十几个打扮怪异男人乘坐快艇登上轮船,用每个人手上装备的全自动步枪,腰里挂着的手雷和液体雷管宣布他们绝不是来小吵小闹的。 澳洲的这艘船上装载的多是一些结伴旅游的情侣,海盗告诉众情侣们两人中只能活一个,在生命面前爱情根本不堪一击,很多人都哀求海盗让自己活着,有些人为了活命甚至亲手将爱人杀死。 辛越当时伪装成了船上的工作人员,被海贼用手铐锁住了双手,强迫必须看这一幕。 海贼统一将情侣中哀求声最大的那个射杀,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厚厚的玻璃窗上,偌大的船舱内顿时尸横遍野。然而罪恶还未停止,海盗头子冷声一笑:“我答应了要放过你们的。” 他所谓的放,就是让众人排好队,一个一个踢进海里。无一饶恕。 辛越作为特种部队的成员,小小手铐轻易便解开,游泳很远之后得人搭救。 作为特种部队的成员,必须以组织的命令为绝对原则,不可自主行事,一旦在行动中暴露身份,所付出的代价是非常巨大的,这不仅关乎个人更关乎国家。那些人遇难本是意外,她不能救也救不了。<”的国际行动中,z国联合国,d国,f国的海军特种部队成员成功爆破不友好国家y国,h国,c国的十座重点港口城市,当时海岸因一连串的爆炸而震动,特种部队采用牵制战术,以装甲部队开始攻破伊拉克南方的防线。成功地对不友好国家的设施进行了惨烈打击。 这次行动的计划是辛越向身为司令官的叔叔提出的,叔叔对她这个计划赞赏有加,按照计划付诸实现,而她也参与其中的执行。由此叔叔对她越来越信任。 后来,她组织人员在b国境内击毙了一个全球性的恐怖组织首领求斯阿鲁,立了特等军功,军衔也随之提升。 在海军陆战队任职的期间,她执行非常规大规模战争五次,境外内部防卫十次,还有大大小小的解救人质的直接行动、抗击极端势力的反恐行动、关键时期的特殊侦察,军功赫然。 一直让她无法释怀的就是每次都会有无辜的人惨死在她面前,是国人同胞,但因大事为重,她就算有能力救也不能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 她想做一点什么,至少不要那么束手待毙,至少可以自主。机缘巧合之下她进入了海上维和部队,开始抗击海盗的生涯。 现在肆起的求饶声和哭喊声让她体内的血液沸腾起来,她面不改色,就将匕首往那人的脖子上用力一划。 迅速抱起刚才吓得大叫的孩子,辛越飞也似的逃离开去。 山后的树下略微僻静,辛越还没来得及说话,孩子就紧紧抱住辛越,哭着道:“姐姐,我好怕……” 辛越一怔,却无法出言安慰。 该说什么?如果这些人不是楚之凌派来的还好,如果是,那这一切不就跟她有脱不开的联系吗? 她抑制住情绪,问孩子:“敏敏一家人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敏敏妹妹,已经死了……被他们割成了一块一块的……我亲眼看见的……” 辛越牙关紧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找到张大姐时正是月上中天,海贼们已经快撤退了,妇人任由火光烧上自己的身体,她还能动,却已经放弃了对生命的渴望。 辛越帮她拍掉了身上的火,抱起她的头,声音艰涩地道:“大姐,振作点。” 张大姐的身体被人殴打得血肉模糊,见辛越来,她眼睛动了一下,沙哑的声音缓缓道:“娃子,你不是跑了吗?怎么……怎么回来了?”她咳了两声,口齿不清地道,“孩子他爹,其实……没想把你……交给那个天杀的海贼,他想要你一个人离开这里……可是你又不肯……他只好那样逼你……他是不能离开这里的啊,他说他要保护这个村子……” 辛越紧紧地咬着唇,不轻易动情的眼此刻微微湿润。 “娃子啊,我们……没有要做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你去救救敏敏,把她带离这里,让她……好好地活下去……大姐求你了……” 辛越已经把所有的地方找了,敏敏遍寻不获,该是如那孩子所说的,被人杀死了。 见辛越不应声,张大姐连忙拉住她的手:“娃子啊,我们真没有要把你交给海贼……我虽然爱贪点小便宜,可是我也不愿意把你个女娃子丢火坑里去啊……孩子他爹也不愿意的,”她说话越来越费力,“你勤快,性子又好,对敏敏也是喜欢得紧,有时候看着你笑,我就想把你当亲闺女疼……你是个好娃子啊,我和孩子他爹怎么会让你去受苦受难呢……” 辛越眉头一皱,紧抿唇瓣看着妇人被打得红肿的脸。 这番话,或许有几分蛊惑辛越的成分在,以为辛越是芥蒂先前的事情而不肯去救自己的独生女,是以巧言相求,但是辛越知道更多的是发自肺腑的真诚。 这么多天的相处,一起吃饭一起打渔,有时候星星明亮的夜空下,五个人坐在海滩上,辛越给他们端来香喷喷的海鲜烧烤,敏敏缠着夏川讲海上的奇人异事,不胜其扰的夏川有时候会促狭地逗敏敏:“等你长成了大美女我再跟你讲。”她就会鼓起腮帮子,气恼地抓着夏川的长发:“辛越姐姐怎么会嫁给你这种人啊……”而辛越自己便会气定神闲地说上一句:“谁嫁给他了,他一辈子就打光棍的命。” 那些柔软的日子令人怀念得想掉泪。 第051章 执刀对立 焦土凄凉,海水像是夏末的荒草,长的齐腰高,卷起来又重重地拍下去,溅起的水花在冷风中瑟瑟地摇动着。 妇人咽气,眼是睁着的,怎么也合不拢。 辛越跪在那里,顾自怔了良久,小小的拳头握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这时,她的肩膀上环过一阵温暖。 独特的嗓音落在耳畔,是熟悉的日语:“辛越,振作点。” 是那样的姿势,微微弯腰,一手揽住她瘦小的肩膀,从背后抱住她。 女孩子低着头,刘海盖住眼睛,声音冷而沉:“夏川,你输了。”忽的凄凉一笑,对身后的少年道,“他们,没有要把我交出去。” 风顿时变得很大,卷起少女素净的衣袂,和及腰的长发。她的眼神空洞而宁静。 “那小贱人在那里,捉了她!” 未来得及撤退的海贼眼尖瞧见了辛越,火速围了上来。 长风席卷过深黑的大地,空气中发出猎猎的声响,少女目光一抬,仿佛昔日的淡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冷冽。 移开夏川的怀抱,她挺直着背,冷眼扫过面前的海贼们。 旋身,横踢,夺刀,抹喉! 动作连贯,毫不拖泥带水,一下子就结果了三个男人的性命,月光之下辛越的动作优雅好似舞蹈,清丽中带着致命的肃杀。 潮水般的人群越涌越多,辛越整个人腾身跃起,一把抓住一名海贼的脑袋,膝盖飞点,一道血线顿时冲天而起,“砰”的一声,辛越把身材魁梧的海贼狠狠地砸向其他人。 呆愣只是一瞬,那些人迅速反应过来,对辛越进行了猛烈的进攻。 被围在人群,辛越曲手成爪,猛的一错,咔嚓,腕骨断裂,紧随其后的转肘侧踢,腾空踹翻了几个人,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小汗珠,盘算着如何突围。 正在此时,一把利刃袭上了夏川。 夏川不会功夫,辛越眉梢一挑,迅速一勾脚将面前拦路的海贼放倒,急急奔向夏川的方向。 太过迫切果然会出错,袭击夏川的那人将刀锋一转,对着辛越的胸膛就直挺挺地插下去! 辛越一避,却还是躲闪不及,剑紧紧地插进了她的手臂,血涌不止。 后面的一把刀又狠狠地伸过来! 辛越后面好似长了眼睛般一脚横踢,踩在那人的肩膀上,借力一飞,硬生生抽出插在臂膀上的刀刃,朝着下面的人就是一挥,顿时削掉好几颗人头。 打斗进行了很长时间,在八九十个大汉的围堵下,辛越渐渐开始力不从心,她小小的脸非常苍白,近无人色。 特种兵高超强劲的身体素质和坚韧不拔的心理品质在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这一刻还喘着粗气的少女下一刻已向豹子般蓄满力量,全身心地对抗着如狼似虎的敌人。 如果是一个人还好,可是她现在必须得保护夏川,分神让她的警戒性大打折扣。站在海岸岩石上的独眼男人眯起眸子,将珍贵的只有一发子弹的手枪对准了辛越,眼里闪动着残酷的光泽。 辛越正巧看到了独眼男人将手抢举起对着她,她陡然瞳孔睁大,却对此无能为力。 人的身手再快,怎能快过热兵器? 男人极其轻蔑地看了辛越一眼,食指抚上森冷的扳机。 已失去了躲避的先机,生死一瞬。世界顿时空静无比。 就在辛越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一把长剑骤然划破世界的死寂,像是一只锐利的狼爪,刹那间死死的咬住了致命的伤口,凌厉的剑锋蓄势而来,刷刷带起风声,直直射穿了独眼男人执枪的手腕。 海盗们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纷纷转过头去,只见随风浮动的海滩之上,男人一身乌金玄袍,容颜俊美,风姿卓绝,脸若寒冰,挺拨的站在那里,手上是宝剑的刀鞘,闪闪间是贵重的赤金色泽。 海盗们顿时山呼:“大哥!” 楚之凌走过来,不应声,眼神冷冷地在众海贼身上扫了一圈,看得人莫名心寒。 眼神落到辛越身上,定了良久。 少女肩膀上绽开了一朵极其凄艳的花,更衬得小小的脸分外苍白。 她手撑在一把插进沙子里的剑上,下嘴唇被雪白的牙齿紧紧咬住,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楚之凌沉了沉眸子,冷着声音道:“过来。” 辛越忽的露出了一个异常淡漠的笑:“你是要我过来把你杀了吗?”她的眸子瞬间变得十分凉,“我真后悔没有在孤岛上把你杀死。” “孤岛”二字让楚之凌的眼冷了几分,忽然就笑,带着嘲讽:“我也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你这样一个女人身上。” 月光很明亮,照得楚之凌牙齿格外的白,似雪白的利刃。 “你不愿意费时间的女人,别人可都排着队呢。”夏川信步走到辛越身边,牵起她的手,十分从容地望向楚之凌。 楚之凌一下便记起了夏川是以前在他船上做过俘虏的日本人,眼里闪过森寒色泽,对手下们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倭贼杀了。” “觉得受到威胁,所以要把我杀了么?”夏川不染尘埃地淡淡一笑,“气量狭小,手段残忍,怪不得她不喜欢你呢。”夏川一件极其素净的衣服,身材颀长,气度冲和,笑容晕开山水般的淡雅。 楚之凌明显不接受他的挑衅:“这与女人无关,我就是讨厌倭国人。” 随即冷声:“杀了他。” “慢着。”辛越出声,“放了他。” 她握着拳头:“如果你放了他,我就乖乖地跟你走,任你处置。” “你似乎不具备和我谈条件的资格。”楚之凌冷冷一笑,长风掀动他的衣袍,俊朗眉目间流淌着丝丝寒意。 辛越一脚挑起一剑,横拿手中:“那我就杀光这里所有的人,直到我死为止。”脸上是鱼死破的毅然决然,“我死了,你就永远都报复不到我。” 第052章 无情虐待 辛越一脚挑起一剑,横拿手中:“那我就杀光这里所有的人,直到我死为止。”脸上是鱼死破的毅然决然,“我死了,你就永远都报复不到我。” 夜晚的冷风呼啦啦的卷过,一望无际的海洋发出低沉压抑的嘶吼,月光如冰,辛越迎风而立,单薄的衣衫被风吹得簌簌起舞,乌黑的长发像是被撕裂的锦缎,分分合合身后作舞,她的头微微仰着,秀美的瓜子小脸上是坚定和倔强的神情,修长而洁白的颈项上横着一把利刃,抵在那里,随时可以割破年轻娇嫩的肌肤。 楚之凌皱着眉头望向她,薄薄的唇抿成了几不可闻的弧线,此刻的沙滩骤然变得很寂静,人们连呼吸都似乎屏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从楚之凌身上散发的浓烈煞气,不怒而威寒冰封冻。 风声吹动着树叶,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楚之凌终于动唇,眯起眸子,对着夏川极沉地说了句:“你走。” “我不……”夏川话还没说完,辛越就捂住了他的嘴,手拉下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别跟我一起去他船上,你走了,我才不必费心思保护你,我自己一个人很容易逃。” 夏川望着她:“果然我是累赘啊。” “别跟我来这套,在我面前搏什么同情?”她幽幽地望了夏川一眼,“找机会练练身手,以后自己保重些。有缘会再见的。” 夏川笑了,众目睽睽之下在她的颊边映上浅浅一吻,温声细雨中暗含无数牵挂:“别让人欺负到你。” 辛越踹他脚:“随便就亲人,学坏了啊。” 他便放开她,朗声一笑:“我以前不也亲过你吗?” 他望了面色铁青的楚之凌一眼,翘起唇角就走离了众人的视线。 夏川一走,辛越顿时失去了伪装,不再笑,眼神淡淡的,投向楚之凌:“走。” 两人上了船,楚之凌拽着辛越走进了船舱,”嘭”的一声巨响就关上了门,房间之内一片骇人的森冷。 楚之凌眯着眸子望向辛越:“你跟那个倭贼是什么关系?” 辛越苍白的小脸无任何表情,垂眸不答。 楚之凌上前,两根手指钳制住她尖尖的下巴:“倒是比以前硬气了许多。” 他的手掌按在她受伤的肩膀上,一用力,她闷哼了一声。 “你不是很有骨气吗?还以为你哼都不哼的。” 辛越仍是不说话,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亦不愿多说什么。 一想到她对夏川便巧笑嫣然,对自己就冷眼不言,态度判若两人,楚之凌心里就涌起一阵闷火。他朝外面道:“给我打两桶热水来。” 水被灌进浴桶,房内顿时水汽袅袅,辛越察觉到了楚之凌的心思,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胸前,形成天然的防备动作。 “怕什么,我只是给你洗个澡,”他食指划过她白皙如玉的嫩颊,“这脸脏的啊,不洗不行了。” 说罢便提起辛越,将她塞进泛着热气的浴桶里。 水温并不是热得让人难以接受,只是对于她肩上的伤口,再温和的水都是毒药。 她小小的脑袋低垂着,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一声求饶也不肯发出。 他连让人屠戮村庄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她还该对他抱有什么期待?她能奢望在她说出那么一番决绝的话后,这个狂暴的男人能如以前般对她保持一丝心软? 只是悔啊,为什么当初,就不除了他呢?为什么给他留一线生机? 他手伸上她的衣服,她倔强地拽住,不让他脱。 他用力一扯,便撕掉了她肩角的一大片布料,本来穿戴整齐的衣杉也早已凌乱,领口处连着内里被大大的拉扯开来,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大片细致柔滑的肌肤,也是染着薄薄的绯红。 她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皱着眉头对他道:“你问我我和夏川是什么关系,我现在告诉你,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她在赌,赌他不能接受一个和别人身体有染的女人。 他的眼骤然阴鸷下来,声音冷得吓人:“很好,这就是我楚之凌曾经拿命去珍惜的女人。” 他忽然就低头咬住她的唇,真的是咬,没有任何的技巧可言,只是纯粹的怒气的发泄。狂暴,不可一世。 两人的口腔内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分不清是谁的,搅在一起,决绝厮磨。 他一挥手,解除掉了她身上的衣服,她的身体是他熟悉的模样,颈项洁白,双峰诱人,腰肢纤细,两腿笔直修长。浸在水中,如玉般温润纯净,又如花朵般旖旎诱人。 楚之凌眼微微一沉,五官间渐染。辛越白皙的肤色上慢慢渗出一种鲜艳得好象快要从肌肤里滴出来的红色,在焰色的晚照下,青涩而妩媚。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意外和谐地交织在一起,一呼一吸,一颦一蹙扣动心弦。 “放开我……”辛越费力地推着他。 头发凌乱地散开,巴掌大的瓜子小脸上秀眉高高皱起,呼吸间是女儿家浅浅的幽香,急促地喷在男人的脖子上。 随着她的摆动,水哗哗地溅开,楚之凌紧紧地抱住她的腰,皱着眉头道:“老实点。” “老实点就被你给吃了。”一句话似娇嗔似埋怨,颇有几分褪去伪装的率真。 楚之凌要用强大的定力才能对辛越不保持一丝一毫的疼惜,他刻意想起那天她跟他说的那番绝情的话—— “我非常不喜欢和你相处,有时候想起一些事情我真的有杀你的冲动。以后见面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也请你将我当做敌人。当然,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是的,这是她说过的,所以他也不该对她留什么情面。 他恢复了先前的狂暴,搂住她的腰肢,把她抱到床上。 辛越的身体湿漉漉的,像是一朵沾着晨露的花,透着清甜而诱惑的美。楚之凌扯过一块布将她臂上的伤止住血,手擦过她的乳尖,顿时涌起一阵酥麻。 便就势抚上去,胸前的丘峰在他的抚摸下越发丰满高挺,他俯身,吻住了她淡粉色的蓓蕾圆粒。 “放开我……”本是推拒的声音,却因为身体被男人撩拨而变得酥酥软软,像是在发出甜蜜的邀约。 第053章 老子真蠢 “放开我……”本是推拒的声音,却因为身体被男人撩拨而变得酥酥软软,像是在发出甜蜜的邀约。 “不要,不要碰我……”刚说完这句,楚之凌的手便从她腰移到下面,火热的大掌托高她的臀部,揉揉按按。 湿热的液体从她的蜜穴流出,楚之凌笑了:“不是很讨厌我吗?怎么,也会有反应么?” 回应他的,是她一句咬牙切齿的“混蛋”。 她的身体被他撩拨得火热了起来,她已然媚眼如丝,发出猫一样的呻吟声。 外面下起了雨,细细密密的。 楚之凌侧身抱住辛越,开始亲她,比之先前力道放柔了不少。一脚霸道地横跨在她身上,脚尖邪佞地抵在她的臀上。 他吻去她嘴角的血迹,轻声问道:“疼么?” 话一出口,楚之凌内心的柔情又泛滥了起来,想问她这阵子是怎么过的,想问她海贼来村庄时内心是怎样的想法,想问她看到有人执枪相对时,有没有很害怕? 想问她,有没有后悔过当初那样无情地对他。 耳畔是不久前她极其淡漠的一句话:“我真后悔没有在孤岛上把你杀死。” 霎时间眼又阴沉了几分,他手伸向她后背,光滑细腻的触感犹如羊脂暖玉,令人爱不释手,身子一侧,压在她身上。 霸道而狂乱的吻沿着她精致的锁骨一路往下,手用力地箍住她,似乎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去。 越来越让自己难堪的生理反应让辛越的脸憋得通红,男人野兽般的眼神让她恨不得将身体缩成一团,然而被他压住无法行动。 她望向他,不再拒绝,也不肯求饶,平静地等待着他的侮辱。 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声音,抗拒的抑或是呻吟的,皆被她吞进喉中。 原本还极不安分的少女骤然间没有了任何动作,楚之凌感到有些意外,低眸,视线与她的相撞,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小鹿一般清澈澄净。睫毛微微卷起,颤如蝶翼。 时光倒退回很久以前,决绝的话语言犹在耳:“你不要逼我恨你。” 外面的雨点敲在船舷上,毫无节奏,渐次汹涌。 楚之凌愣了一下,忽然就烦躁地翻身而起,将被子粗鲁地盖在辛越的身上,“砰”的一声踢开门就走远了。 甲板上,楚之凌做了个深呼吸,一旁的楚炎见他面色铁青,问道:“嫂子把大哥踢出来了?” 楚之凌冷冷地睨了楚炎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刚还不是挺激烈的吗?那给我个解释。”楚炎笑笑。 楚之凌一拳头敲在楚炎的肩膀上:“你竟然有这种癖好,事不做事,在这里听墙角。” 楚炎揉肩膀:“也不是我愿意的啊,谁叫你跟大嫂的声音这么大,想让人不听见也难。” 楚之凌踹了楚炎一脚,楚炎夸张地喊疼,随后道:“大哥你可别不信,你问问他们,看听没听见你和大嫂的声音?” 甲板上或打扫或拿望远镜了望的海贼们团结一致地摇头:“大哥,我们什么也没听到,就看见楚炎趴在大哥房门上,不知道在听什么。” 楚之凌脸上划过一丝笑意,阴沉的天霎时柔和了几分。 —— 雨很快收势,天际渐有晴好之势。 走到寂静的船尾,楚之凌望着天空出神。楚炎小尾巴似的跟上来,问道:“大哥真被大嫂踢出来了?” 楚之凌郁闷地望了他一眼:“我有这么弱?” “那你不会想要告诉我,是你自己关键时刻叫停的啊……” “还真是。” “啊?”楚炎夸张地一叫,随即偷偷地凑上来,“大哥那方面有问题……要不要我去给你抓几副药来补补?” “去你的。”楚之凌又想踹楚炎,这次楚炎闪得快,让他扑了个空。 楚之凌坐在船尾的甲板上,半是叹息地问:“楚炎啊,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恶心呢?明明她恨不得我死,而我一想到她心里会难受,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想过无数种方法让她难堪,我要让她尝尝背叛我利用我的代价,可是一见面,一看到她惨兮兮的样子,我就恨不得把那些砍伤她的崽子们活寡,妈的,”楚之凌忽然站起来,“老子是不是太犯贱了?” 楚炎认真地回答道:“我觉得大哥应该是很久没有过女人了,所以才会对这一个女人念念不忘,对的,一定是这样。” 楚之凌又一屁股坐下来,楚炎用肩膀顶了顶他肩膀:“要不大哥我给你去弄几个女人来?” “我带头违反船规?”明显不认同。 “大哥写的船规是,不准淫辱妇女,可是若是妇女同意并乐在其中,那就不算是淫辱了,那就是正常的男欢女爱了。” “你给我去抓窑子里的女人?”楚之凌斜视楚炎。 “大哥这么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大哥不知道这东南海沿岸有多少女人愿意想做咱们楚船的夫人,大哥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比那皇帝老子还牛,都说只要大哥你一愿意,这皇位就是毫无悬念的手到擒来,这女人还不眼巴巴地想跟着你?” 楚之凌笑:“你可越来越会讨人欢喜了,拍马屁的话一溜一溜的,一点结巴都不磕啊。” 楚炎羞涩一笑:“大哥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楚之凌被打败,一脚踢翻了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楚炎爬起来,想到了什么,问道:“大哥真的不打算跟刘襄来往了吗?” 楚之凌皱着眉:“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楚炎正经了:“一万两。”继续道,“他说这还是初步的,如果大哥理他的话,再给我两万两。这家伙看得大哥你极重啊。” 楚之凌哼了一声:“把钱退回去,别理他。”临走之际交代了一句,“如果你敢他收一分钱,就不要待我这船上了。”撂了狠话,态度决绝。 —— 五天后,夜晚。灯火飘摇。 “你们都给小爷好好服侍咱大哥,让他满意了,小爷我重重有赏。”楚炎对着面前的几个女子道。 “是,楚爷。” 第054章 一起沐浴 五天后,夜晚。灯火飘摇。 “你们都给小爷好好服侍咱大哥,让他满意了,小爷我重重有赏。”楚炎对着面前的几个女子道。 “是,楚爷。” 站在楚炎面前的有十个女子,高矮胖瘦皆有之,清丽纯真,妩媚诱惑,冷艳骄矜,温婉绰约,热浪大胆,风情齐聚,皆有之,面皮都是一等一的好。这是楚炎花了整整五天时间弄来的女人,有主动的也有用钱买来的,楚炎对这些女人都经过了严格的把关,确定不是卧底杀手,确定不会在楚之凌面前流露一丝一毫的不愿。 敲门:“大哥。我是楚炎。” “阿炎,你来得正好,”楚之凌连忙招呼他进来,“你这账目确定没有算错?我记得去年咱们在暹罗赚的可不止这个数,今年还多运了两千斤生丝,怎么钱倒少了?” 楚炎回答:“这个我晚点再跟大哥解释,大哥……”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很晚了,大哥,你不和嫂子休息的么?” 楚之凌有些不耐烦地挥手:“别跟我提她,心里堵。”他顿了一下,“这阵子她话是跟我说了,可我偏感觉她越来越远。” “天涯何处无芳草,”楚炎笑笑,“大哥,还记得我前几天跟你说过的事吗?” “什么?”楚之凌问,“刘襄的事?” 楚炎摇摇头,啪啪拍了两下掌,在外面等候的女子依次进来,顿成风景。 “天底下的美女多的是,大哥何必单恋一枝花?”楚炎笑得别有意味,“大哥……好好休息。”便知趣地退出去。 众女子将目光齐齐聚向楚之凌。楚之凌从椅子上站起来,靴子踩在暗红色的暹罗地毯上,摩挲出细细的声响,他生了一双极好看的凤目,狭长而炯亮,脸是十分俊美的,俊美中又透露出不可辩驳的英气,高挺的鼻下薄靴的唇微微抿起,顷刻勾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扶额低喃:“这么多女人,楚炎这家伙是要我明天起不来么?” 女子们齐齐围过去,靠胸的,倚背的,拽胳膊的,皆靠拢在楚之凌身旁,活色生香,衣香鬓影。 楚之凌看着两个女子动手解他的衣服,他闷笑了下:“你们怎么比我还急。” 楚之凌的身材是极好的,常年磨练高壮结实,身上无一丝赘肉,看得女子们齐齐羞涩娇嗔:“讨厌。” 此刻,楚之凌胸前古铜色的肌肤半裸半收,几缕头发垂下来,微微勾出一抹笑,不羁狂放又邪肆绝美。 “都来给我沐浴……”他搂着两个女子的纤腰,外面的人闻声赶紧送来热水。 裸着上半身,身体泡在热水中,全身毛孔好似都张开了,楚之凌微微皱了皱眉,抬起手肘,上面有一条割痕,很长很深,前几天不小心划到的,平时沐浴都是尽量避开伤口,今天一时兴起就忘了。未痊愈的伤口遇到热水,烧灼般疼。 不由想起那日少女臂上流血不止的伤口,被他残忍地浸在水里,一声不吭中隐藏着极大的忍耐,却始终不肯向他求饶。 怎么又想到她了,原本甚好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烦乱,楚之凌伸出长臂揽过一个为他淋水的女子的纤腰,对着她的红唇就吻下去。 女子亦是热情地回应着,小小的手抵在男人精壮的胸膛上。 开始有点反应了,楚之凌的吻落在她白嫩的耳垂上,呼吸变得急促而热烈。 是的,就要这样,他就不信他堂堂一个海贼,还就非那一个女人不可。他本就应该是被讨好的,被取悦的,而不是一门心思扑在一个女人身上,而那个女人还对他冷若冰霜态度决然。 女子的手亦在他身上游动,长长的指甲划过他坚实的肩膀,宽阔的脊背,精致到近乎完美的胸腹肌。她的小脸红红的,长发在水中游动,像是诱人的海魅。 她的衣服本就宽大,酥胸裸露,随着她的扭动,衣服如美女蛇蜕皮般缓缓地脱落。 玉身横陈,丰满,女子伸出手,就要去解楚之凌的裤子。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楚之凌,开门。” 船上的人都是称呼楚之凌为大哥,莺莺燕燕们称呼楚之凌为爷,敢这么直呼楚之凌名字的人,只有一人。 清冷而淡漠的声音传入楚之凌耳,他眉微皱,迟疑了一下便推开身上的女人从浴桶里站起来,裤子湿漉漉的,滴着水。 打开门,哼了一声:“什么事?” 那厢几个女子在那里娇滴滴地唤:“爷……” 辛越今日穿了一条纯白色的轻棉裙,头发随意地一绾,刘海随风柔柔地摇,仰起头看楚之凌的时候,泪痣格外的楚楚堪怜。 她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肤色偏白,唇如柳叶,极嫩的粉,不上妆的素颜,不经意间便勾人眼球。 辛越刚想说话,眼睛一扫,浴桶那边诸多女子衣衫薄露,而她面前站着的楚之凌,脸上亦是有几分色彩,一室春光便这样映入眼帘。 她怔了怔,深黑眸子间有情绪一闪而过,刹那无痕。 “你继续,我等一下再来找你。” “慢着。”楚之凌叫住她。 她便十分淡然地挑了挑眉,等他的话。 “你来干什么?”他问,“你故意来打断的?” 她摇头示意没有。 “那你过来干什么?你难道没有听到我们的声音?”他勾勾唇,“她们的笑声,这附近都能听到?你用脚趾头想想也应该清楚大晚上的我们在干什么。”便环着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她微微皱眉,凑上前来了一点:“你说什么,大声点,我没听见。” 楚之凌眼尖地瞧见她耳朵里有团白色,伸过手去,指着:“你耳朵里塞了什么?” “棉花。” “塞棉花干什么?” 她十分随意地说道:“前阵子游泳多了,耳朵里好像进了水,时不时感觉不舒服。” 他便皱眉了:“过来,给我看看。” 辛越不动,抬眸望了他一眼,眼睛如星子般微微闪动,也不说话。 第055章 同床共枕 辛越不动,抬眸望了他一眼,眼睛如星子般微微闪动,也不说话。 唇微颤,转身即走。 楚之凌强硬地拉过她,把她带进房内,对着在浴桶旁边的众女人一呼喝:“都给我出去。” 女人们不敢置信:“爷……” 楚之凌不耐烦:“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他的语气并不是十分恶劣的,然稀松平常间透出不怒而威的戾气,容不得人拒绝。 众女人连忙穿好衣服,出门之际还恋恋不舍地望了楚之凌一眼,这个男人,高大强壮,更重要的是,他有权利,有钱财,有人脉,虽然现在是海贼,然假以时日一定能成就大业,这是很多人都认定的,只要取悦到他,就有享用不尽的富贵。 只是他身边的那个女子,面色冷清不为所动,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众女人偷偷感慨了一下,连忙退出了房间。 楚之凌将手放在辛越的腰上,辛越秀气的眉微微皱了皱,却并没有如以往那般把楚之凌推开。 楚之凌伸手将她塞耳的棉花取下,声音不自觉就放柔了:“还有没有不舒服?” 辛越不作声,灯光下微卷的睫毛在鼻翼侧投下阴影,白皙如玉的脸显得越发精致。 楚之凌坐到椅子上,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她抿唇,却并未拒绝。 他的十指便穿进她乌黑的鬓发,在她耳廓处缓缓地按压,试图让她耳朵感到舒服一些,女儿家浅浅的馨香萦绕在楚之凌的鼻腔,他薄薄的唇微微开启,低喃的话语间犹自带着几分无奈:“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知她淡漠,无情于他,甚至到了要他死的地步,这样的女人实为大患,该杀,理智告诉他,就算对她下不了杀手,也应该好好地折磨她,让她求饶让她吃苦,如果什么行动都不付诸,他在弟兄们心中的威信无疑会减弱。 可是又会想起那日,她实在有机会置他于死地,却也是迟疑着没有下手,她说听天由命,却把明朝兵引开,道是无情却有情。 真是让人头大。拿她怎么办才好? 宠她,她不要,爱她,她退避,惩罚她……她一点点不舒服,他都能纠结老半天……还怎么惩罚? 就在刚刚,本是欲不可耐,捕捉到她神情一变,心里浮动起了细细密密的涟漪,连忙挥手将众人遣走。 “舒服些了吗?” 低沉动听的声线,足以让人溺毙的温柔。 辛越握握拳,吸了一口气,而后极轻地“嗯”了一声。 “今晚和我休息。”他在她的颊上映上一吻,在她耳畔低喃。 眼睛微睁,下意识抗拒,想起了什么:“我问你……” 他覆上她唇,浅酌,轻声:“明天问。” 她还要说话,楚之凌担心表面的平静温顺都被打破,便许诺:“就抱着你睡,不碰你。” 辛越微抬下巴:“发誓,碰了我你就断子绝孙。” 便算是同意了。楚之凌摇头笑:“你怎么这么狠。” 吹熄灯火,抱她上床,楚之凌把辛越搂在怀里,将她的脸埋在自己胸膛,女孩子发出了闷闷的嘀咕声:“能不能穿件衣服睡?” 楚之凌将手伸上她的胸前,轻拽:“穿你的,如何?” “喂,楚之凌。”辛越拦他的手。 楚之凌的大掌包裹住她的手,作无赖状:“我在,找我什么事?” 楚之凌紧紧地搂住她,想起了什么,无奈笑笑:“明天阿炎那臭家伙又该嚷着给我去抓药了。”顺了顺辛越的发,楚之凌便闭上了眼。 过了很久,空气中传来少女的低唤:“这么放心我,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然而闭目的男人却睁开了眼:“我交代过人,如果有朝一日我被你杀了,那么辛维琏,还有那个倭国崽子,或者其他你所在乎的人,都将为我陪葬。”带着睡意的低喃,声音有丝沉闷。 辛越想起了几天前的金沙湾那场惨无人道的屠杀,张大姐临死前不能闭目的样子,脊背顿时僵硬了起来,努力逼着自己闭上眼,再不说一句话。 第二天,楚之凌问辛越:“昨晚你本来是要问我什么事情?” 辛越歪着头似在思索,良久之后给了回答:“哦,我忘了。” 是听到他把因为她的缘故把辛维琏关了起来,在暗室,男孩子哭得不能自已,所以她想旁敲侧击地告诉他,辛维琏的生死不在她关心范围之内,然而昨天他说的若他死则要辛维琏给他陪葬的话,让她明白自己再跟他说些什么,他也不会放过辛维琏。 便这样,已无能为力。 楚之凌的船队不日就要去日本,希望那里,可以是一个转折。 17世纪的日本是将军掌控实权,发布政令闭关锁国,然日本的闭关锁国与中国的不同,中国奉行“片板不能下海”,禁止内外通商,而日本的则只禁止本国人民出海,不禁外来商贩,只是严格控制基督教的传播。 平户是日本的南大门,天然港湾,碧波泱泱。 七八只抛锚下碇的双桅帆船零落浮荡在码头近处的水面上。这些大抵是乘东南季风而来的中国商船,也有一两艘西班牙和荷兰的商船。 黄金蛟龙号降帆,两侧极重的锚插进水中,粗壮的绳索牢牢巨型船只,木制的船在浅水夕阳中别有一种安详的美感。 楚之凌和辛越一上大街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两人一看打扮就是唐人,男的身材高挑挺拔,比之这里许多男子都高出一个头不止,衣服是上好的缎料,款式亦很新颖独特,双目寒而锐,无形散发王者之气。 跟在他身后的少女,乌黑的发丝上随意簪了几颗白珍珠,鬓发微松,懒散间又透出浑然天成的精致,以东方韵味为主融合西方精髓的深黑长裙勾勒出她纤细美好的身段,眸子在阳光下似乎泛开琥珀色泽,通透而浅淡地扫过街边巷内的繁华。 辛越的心里该是有些情绪的,这个国家,是她母亲的国家。着和服的日本少女与她擦肩而过,空气中带起浓郁的香,那是奇楠的香,熏蒸于发,十分好闻,让辛越一下子想到了母亲。 正是黄昏之际,平添思愁,眼里微澜,辛越注意力分散之际腰上传来厚实的温度,下一刻便被人带进怀里,呼吸间是清浅的白檀香,古朴幽致绵长深厚。 熟悉的低沉声音:“想什么呢,小心些。” “你们是谁?竟然敢挡少主的鞭子?”日语,张扬跋扈的语气。 第056章 当众调情 “你们是谁?竟然敢挡少主的鞭子?”日语,张扬跋扈的语气。 辛越微微眯眼,打量声音的主人。从穿着打扮来看该是将军或者大名的家臣,坐于马上,端着不可一世的恶劣嘴脸,将挨所谓少主的鞭打视为无上荣耀,凡人一避便是无礼不敬。 而他身前的少主,坐高头大马,执金色长鞭,着深蓝直衣,两眼斜视,嘴巴歪撇,本是极其嚣张的气质,衣上偏附庸风雅地绣了朵凸棱兰花,阴阳怪气令人忍俊不禁。 “左马头大人这么凶作甚?”被称为少主的男子在看到辛越时变了一副嘴脸,原本是要鞭打于挡路之人的跋扈,现在却故作温和地对辛越一笑,“当心唐突了美丽的唐人小姐。” 变色龙般的样子十分喜感,辛越勾唇轻笑,忽的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她尽力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夕阳如火,流光碎金,伊人如玉,看得那位少主眼睛都直了。 “小姐远道而来,随鄙人去府中以解路途遥远之苦,放缓身心,尽鄙人地主之谊,可好?” 日本人是出了名的有礼貌,日本男人的绅士风度常被人议,他们在未曾到手的女人面前彬彬有礼极尽客气,想来古今莫不如是。 以少主之尊,自称鄙人,果然……好修养。 “左马头大人还不快把小姐接回府中。” 辛越一笑,快来。眼前少主横冲直撞目中无人,身后楚之凌也是桀骜不驯容不得冒犯的主,两匹烈马如何不厮杀起来? 楚之凌身边跟着大批海贼,已是手按刀刃,而那少主看起来家里有些势力,动起手来该有一呼百应之势。 本该陷入混乱战局供辛越逃脱,没想到—— “吉田公子,家父可好?” 楚之凌的日语十分流利。 那少主见楚之凌气度不凡,又一副熟人架势,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却又百思不得出处,便问:“你是谁?” “在下铭朝商人,楚之凌。” 这么一说吉田佳康便记起来了,连忙下马,上前道:“原来是楚船长,失敬。” 适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消敛无形,取而代之的是熟人相见的温和融洽。辛越郁闷地撇了撇唇。 “吉田公子,这位小姐是我的人。”楚之凌看似温和的眉目间含着冷光,将手放在辛越腰上,毫无顾忌地宣示所有权。 吉田佳康似乎被他目光一慑,腰不自觉弯了几分,尴尬道:“实在失礼。” 继而又道:“楚船长携夫人去舍下小聚,如何?” 楚之凌面无表情地一摆手:“在下有事,不便逗留,烦请吉田公子代在下向令尊问好。” 便牵着辛越的手转身而去。 吉田佳康擦了擦额角的汗,喃:“差点就惹祸端了。” 那家臣偷偷问:“少主,那人是谁啊?” “楚之凌啊,左马头大人没听他说?”吉田佳康踩着马鞍,翻身上马。 见左马头露出疑惑的神情,吉田佳康一哂:“左马头大人在京都居住久了,只留意那里的小姐了?”末了又道,“也不怪左马头大人不知道,你年纪比我还小,又常年居住京都,自是不知道这中国的海贼王。楚之凌跟德川将军家有些交往,连我父亲都要对他礼让几分。” ———— 楚之凌入住的不是平户的公卿家,而是一座宏大的日本老式住屋,看起来有些旧,青蓝色的门帘,堂屋很大,中间摆放地炉,四周铺着供家人日常起坐的铺席,地炉上悬挂着雪亮的铁钩子,堂屋的头顶有一棵大梁木,梁木上精致地雕刻着鲤鱼戏浪的图案,仅从这一小细节便可发现这是极讲究的一户人家,大气宽阔又处处玲珑。 地炉上面没有出烟装置,火烟袅袅地在整座屋子里缭绕,然后从天花板的竹席细缝里,慢慢透到瓦顶外面。深幽古朴中平添几丝亲切的人家气息。 楚炎笑着喊:“田阿伯,咱们来了。” 卧室里面传来衣服摩擦榻榻米的声音,紧接着纸槅门发出轻微的暗响,一个约莫五十年纪的男人从里面出来,冷黄色无襟服,藏青色围腰,脚上穿着十分家居的鞋子,笑的时候眼角皱纹横生。 “之凌,小炎,你们来了。”他说的是流利的中文,本来言笑晏晏的脸在看到楚之凌身后的辛越时微微一滞,随即加深笑容掩饰刚才一刹那的神情不定。 “阿尼克一……”随着右侧映有绯红夕颜花纸槅门的打开,一声娇气的呼唤随之而出,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女,头发未绾,是以前平安时代常见的中分,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身穿粉红色压襟衣,袖口隐隐约约透出秋香色与红梅色的光泽,乌黑的眼睛在望向楚之凌时带起浓烈的笑意,有若春樱之烂漫。 阿尼克一,翻译过来是“哥哥”的意思,对比自己稍年长的人的敬称,此时配着略尖略甜的声线和抑扬辗转的语调,亲切中几分媚人的娇嗔。 辛越扫了楚之凌一眼,静默着看事态发展,并不作声。 楚之凌微微一笑:“美子都长这么高了啊。”日语对谈,言辞间是长辈的温润可亲。 “阿尼克一,思巴拉库敌丝内以。”末尾的音节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拖长,本是寒暄的“哥哥,好久不见”都带着几分娇媚。 楚之凌咳了一声,把辛越牵到身前,介绍道:“这是我的夫人。” 辛越怎么看怎么觉得楚之凌是在拿她作挡箭牌,果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眼中就带着几丝对她的蔑视。 辛越说日语时声音十分空灵,像是纯净的月色:“我是俘虏,被他抢来的,我已经嫁给别人了,根本不是他夫人。” 说罢侧眸微微挑衅地望了楚之凌一眼,嘴角噙着不轻易让人察觉的浅笑。 夕阳沁着单薄的粉红落在辛越白皙素净的小脸上,微微勾起的粉色唇角让楚之凌微微一怔,他露出一抹邪气的笑,伸手将她拉近自己,在她小巧的耳旁细喃:“你不会要我在这里坐实我们是夫妻的事实,我一向不羁惯了,有些事情,长辈面前也做得出的。” 温声细语的威胁。 辛越微微皱眉,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厚脸皮的人果然是赢家。” 楚之凌不置可否地一笑,松手放开她。 第057章 情欲翻滚 两人的对手戏看在别人眼里像是在打情骂俏,咬耳低喃的动作看起来十分亲密,田泽美子握着手帕,涂了胭脂的唇被雪白的牙齿咬住。 远处似有菟丝疯狂滋长着,顺着阳光逆影,流转人之全身。 田泽翌煌吩咐女儿美子给客人上茶,美子取过地炉上悬挂的铁壶,给楚之凌及随楚之凌而来的客人一一斟茶。 至辛越时,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朝辛越泼去。不是没有想过田泽美子对自己心存怨念甚至想暗中报复,只是令辛越始料未及的是这个少女竟然会愚蠢到在楚之凌面前做洒开水这种事情,尽管未曾预测但凭敏锐感觉可以逃脱,然而辛越却故意丝毫未动,眼睁睁看着开水泼上她的膝盖。 嘶,她皱着眉倒抽了一口气。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田泽美子连忙跪下来查看辛越伤势,表情是逼真的惊慌失措,在低头的时候,嘴角却绽放出了幽暗的一笑。 “你干什么?”楚之凌猛地一喝,见辛越巴掌大的脸上眉皱成了一团,连忙撕下她的膝盖处的裙子,而旁边的田泽翌煌则对着美子道,“快去拿药膏来。” 田泽美子急忙跑进卧室,明知膏药放在何处却就是要东翻西找延长时间,天色渐渐沉下去,而少女的心里应景般滋生出阴暗的快感。 出来的时候亦是如惊慌的小鹿般无措,将药奉上去,再次低眉敛首诚恳地致歉。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田泽美子抬起头,撞见了辛越淡漠却又好似有星辰闪烁的眼,是那么云淡风轻地一瞥,却迥彻得让田泽美子兴起被人看穿的窘迫。 辛越瓜子脸被暮色勾勒出美妙弧度,她微微一笑,声线洁净:“以后小心点,就是了。”眼神好似深夜之海,波澜不惊中急涌起几簇水浪,倏忽无痕。 一句话似大度安慰,又似隐晦警告—— 你给我小心点就是了。 —————— 夜晚,月悬高空。 “还疼么?”榻榻米之上,楚之凌捏起辛越白皙细瘦的小腿肚,再一次给她擦了一遍药。 辛越不想他再摆弄自己的脚,轻轻摇头:“没什么大碍。”同时把脚抽回来。 想到了什么,楚之凌道:“我还以为你会为美子的事情生气,没想到你这么大度就原谅了她。” 辛越望着他:“我是那种斤斤计较不识大体的人?”随即懒散一摊手,“其实我心里怨念得她紧呢,当时疼得我想抄起水壶往她脸上砸过去,但理智告诉我,这人别人家的地盘,忍着点为妙。” 楚之凌见她慵懒间透出女儿家的娇态,不由微微一笑,眉眼宠溺。 将她拉入怀中,楚之凌带笑道:“这么懂事的乖孩子,可要好好奖励。” 是暧昧的语气,辛越意识到楚之凌要干什么,很自然地推开他,岔开话题,声音懒懒的:“都是你惹的桃花,却偏要我来受苦,真没道理。” 言词凿凿的埋怨听在楚之凌耳里却有另一层意思:“我惹桃花,呵呵,你吃醋了?” “你想多了。” “小可,”他忽然就唤了她一声,眼里通透地映着她的脸,烛火下如湖面般闪着波辉,“以后不要忍了,如果美子再对你做这种事情……” “那我就给她点颜色瞧瞧?”她一挑慵懒的眸,语气软软的,话语间依稀闻见嘲讽,“你就这么为我付出?甚至不惜得罪你在日本的老朋友,就为了我?”她抱着膝盖,月光洒照在她纤细的身子上,开阔无垠中又奇异透出些许逼仄。 及腰的长发垂下来,她伸出雪白的手指绕住末尾,音色浅淡:“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被你所厌恶的人,你是一点情面也不会讲的。我至今都不明白,楚之凌,你到底看中了我什么?你我冰火相对,相处的时间又不长,我到底哪里吸引你了呢?” 细细软软带着淡淡糯意的嗓音,话语间却是满满的疏离与无奈。 “你依旧不喜欢呆在我身边?” 今夜月光很亮,穿过窗格,不知不觉的就像水一般的流淌了一地,映亮了半间屋子。月光其实是有些霸道和固执的。 “我劝你打消逃离我的念头。”楚之凌眉微皱,双眼沉沉地注视着辛越。 到底是什么地方吸引了他呢?其实并不是毫无理由的,觉得这个女子看似散漫,其实内心有想要追求的东西,那是什么,他不得而知。然猜不透,却想深究。 而最开始的心动,是以为她喜欢自己,因为她为他铲除了荷兰军,所以,想对她好。 温暖回之温暖,怨念回之怨念,这便是他做人的标准。 真正产生执念,是她不愿接受他的好,桀骜本性,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越想圈在身边,禁锢占有。 “楚之凌,其实我一点都不特别,我性格很固执,是自己都厌恶的固执,对事物的判断标准也很稳定,即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难以逆转。” 辛越的声音有点闷,“所以你不要再对我好了。” 不要再试图攻克她的心房,不要再温柔待她,不要再对她千般宠爱,她也是人,不要再让她纠结挣扎了。 她微微低头,月光在她小巧的下巴上添了一抹素净。 “我其实是不想对你好的,我其实是想对你狠一点,好好惩罚一下的……可是,我……”如水的月光下,楚之凌的脸显得分外白皙,微微敛眉,眸子狭长而细,唇是红梅般妖冶的色泽,朝辛越的唇瓣靠过来。 呼吸间是好闻的茶香,灼热的,微微急促的。 “你似乎,已经动摇了。” 闻言辛越的眸子略略睁大,瞳孔里闪烁的是某种被揭穿的惊慌失措,楚之凌的笑中带着丝丝邪气,他攥住她莹白瘦削的腕骨,将她的身体往前一拉,于翻滚的中捉住她的唇——那一双桃红的水光潋滟的柔软唇瓣,妖娆妩媚,像是无底深渊,牢牢将他吸食。 他挑逗般地舔着,徐徐探进她唇内,是甜蜜而诱惑的气息。 第058章 蚀骨暧昧 他挑逗般地舔着,徐徐探进她唇内,是甜蜜而诱惑的气息。 少女青涩的身体禁不住撩拨,本能地排斥,该不顾一切大打出手,然为了心中隐秘的不对人表露的计划,强作无力状,忍之。 此般温顺让男人的心更加躁动起来,逡巡似的扫过每一处缝隙,最终缠上她的舌头,缠绵而热烈地厮磨。 辛越的腰当真是极细的,弱柳扶风不盈一握,楚之凌将手放上去,温柔而强势地拥紧。长臂一伸,便把她带进怀中。 辛越被他这般火热攻势弄得心乱如麻,下意识偏过头去不让他再亲吻,便露出一段雪白颈项,那羊脂白玉似的肤,其下隐隐的淡青色脉搏,是脆弱得令人怜惜的美。 该是那般倔强不屈的性子,偏生一张梨花柔弱的脸,奇异得独特。 少女紧闭的眸子间流转出几分绮丽的妖媚,颈项下面是隐约可见的幽暗山峰,楚之凌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得,低头便咬在辛越精致舒展的锁骨上。 粗重的呼吸,伴随他唇的碰触,在辛越颈上留下星点印记,殷红的颜色如桃花一般绽开,少女莹白的肌肤好似画卷,优美的舒展间带起风中涟漪点点,如相招的海魅,撩拨着楚之凌绷紧的神经,他便按下她纤细的腰肢,使得她微微挺起前胸,胸前的柔软包裹在单薄的衣服中,触手可及。 “唔,不要,别碰我……”她使劲推他,离开他的怀抱,却无处可逃。 狭窄的室内,满满是他浑厚而急促的男性气息。 “你逃不过的,身体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还有力气反抗我?” 她缩在那里,咬着唇瓣。其实有力气的,其实她的身体比正常人恢复得要快,只是韬光养晦不肯表露,只是破釜沉舟最后一击。 而在楚之凌的眼里,辛越此般的模样好似外面正开着的莲花,羞怯地打着朵儿,晕开周围一池花落的缱绻与美不胜收。 此花正美,让人想怜惜,想撷取,想占有。 想让她,为他盛开,为他绚烂。 已然意乱情迷不可阻挡,再不限于亲吻嘴唇,火热的唇一路往下,楚之凌腾出一只手来从她衣襟伸入,找到那酥软之处,轻轻握住,炽热的掌心覆住突起的小点,揉捏一阵,手指又捏住坚挺的乳尖,反复撩拨,他便似烈火灼身,松了另一只手,手指游走在她光滑的脊背。 辛越发出一阵闷哼声,声音极轻极为克制,却不失于催情佳药,楚之凌的凤目越发邪肆俊美,不经意间便旖旎了一池春水,神色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缠绵幽深。 辛越觉得身子不可抑制地热了起来,像是被火密不透风地簇拥着,全身是喧嚣的燥,漾着缱绻未知的情愫,纠缠不分。轻抬水眸半睁开眼,朦胧间入目的,是楚之凌诱惑的红色唇叶,微微勾起,像是开到五月的花朵,妖娆明艳而意犹未尽。 他炙热的手掌还落在她宽大的衣袍内,以密不可分的姿势,贴着她因青涩而绷紧的脊背。 他掌心极热,薄薄的茧在辛越背上柔软的肌肤摩擦,触摸间带起酥麻热烈的火花。灵活的手指一路向下,以指尖轻蹭,细细数着她的骨节,最后到达凸出的尾骨,他便不动了,十指,一根接一根,扫过那末端。 肆意而邪气的撩拨令辛越整个人如遭电击,樱唇一片惨白,与牙齿同一色泽。 “别……”辛越禁不住喊出声来,又小又软,绕着圈儿,绵绵飘进他耳里。 楚之凌挑起嘴角,邪邪地笑。 便真不往撩拨她的尾骨了。却从背后抚上腰间,手指从侧面一路往下,点过腰骨,抚上少女细腻如羊脂暖膏的修长大腿。女人的大腿接近禁地,是十分敏感的带动情欲的部位,辛越全身都染上绯红,楚之凌揉揉按按,将她的腿用力拉开。 指腹顺着美好的腿部线条一路往上,修长食指夹带着强势的力道,猝不及防就往辛越腹部下的幽深禁地探去。撑开密合的瓣叶,摩挲着,缓缓进驻。 一道电流迅猛穿过辛越全身,她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身体软绵绵的,想发出抗拒,但到嘴边便成了让自己都难堪的呻吟声。 他的手指在她体内搅动,带起无边春水,流泻在榻榻米之上。而她的眉眼,亦是妩媚入了骨,迷离蜜色,寸寸妖,寸寸惑人。 辛越头不自觉地微微朝后仰起,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更衬得肌肤光泽如玉吹弹可破,楚之凌咬开她的衣服,刹那间胸前一阵冰凉,及时唤醒了辛越的神智。 她急促地逃离他,大眼睛里却尽是茫然的神色,不是不肯出手伤他,而是已然到了心猿意马的境地,条件反射地做着拒绝他的事情,可大脑内一阵当机的空白。 眼里有恐,有无措。 瓜子小脸上连眉头都皱不起来,兀自睁着眸子,原本空幽宁静的黑色瞳眸现在蓄满迷离的水眸,茫茫然望着楚之凌,像是吓傻了一般,细长的小手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服,骨指泛着骇人的青白色,未经人事的身子忍不住地颤抖着。 “别,别过来……” 想起了什么,楚之凌问道:“你不是说和那个日本少年有了夫妻之实吗?怎么还一副什么都没尝试过的样子?” 她仍揪着胸前的衣服不放手,生怕他一下子又扑上来,口中无意识地喃喃:“你……你走开……” 见她这么畏惧的样子,楚之凌恍然,促狭地笑笑:“你不会以为夫妻之实就是牵牵小手?” 辛越缩在墙角,咬着唇瓣,如窗外的白色紫薇花,分外洁净脆弱,似乎轻碰,便会破碎。 楚之凌唇角含笑,邪魅之至,耐心地蛊惑着她:“过来。” 辛越讷讷不动,楚之凌走过去,把她抱起复放在榻榻米之上,洁白的裙裾曳地舒展,迤逦流艳。 手指伸进私密地带的恐慌依然还在,那种从未有过的战栗细细密密侵占辛越的感官,本来坚不可摧的意志被摧垮,这一瞬间她再也不是身手矫捷的特种兵,只是一个害怕无助的瘦小女人。 第059章 暴怒之吻 手指伸进私密地带的恐慌依然还在,那种从未有过的战栗细细密密侵占辛越的感官,本来坚不可摧的意志被摧垮,这一瞬间她再也不是身手矫捷的特种兵,只是一个害怕无助的瘦小女人。 有一瞬间连害怕也不曾有,大脑雪花纷飞杂乱,余下一片沉沉的静白。 彻头彻尾的怔愣。 楚之凌抱她于怀,单手钻进辛越宽大的衣袖,绕过玲珑腕间,蛇一般缓缓爬上滑溜溜的小臂,继而缓缓向前,一寸一寸,描摹她丰满的双峰,直达它们在他的掌中变得坚挺。 长久的茫然后意识忽然回笼,辛越发出暴躁的厉喝:“楚之凌我不愿意你碰我,放开我!” “已经放不开了……”索性撕开她胸前的衣料,任一片雪白暴露眼前。 “混蛋!”辛越怒,一手护胸,一手带着狠力袭向楚之凌的脖子。 怒气发力虽则猛矣,但无甚技巧容易漏洞百出,而且楚之凌的身手绝不在辛越之下,他一扬臂便抓住了辛越细瘦的胳膊。 辛越此时的处境甚是尴尬,若是伸出另一只手攻击楚之凌,则胸前风光会让可恶的男人一览无余,这种事情辛越无论如何也不想做。 趁着辛越思考的空档,楚之凌压上辛越的双脚,断了她抗拒的后路。 她还是排斥,对他竖起全身的刺。 “你是我的,永远都是,不准拒绝我。”楚之凌低吼,像兽,抓住辛越的颈项,强迫她抬起头,一时间,又换做迷恋色彩,缓缓印上她的唇,伸舌尖描绘着饱满唇线,尝她唇上滋味,似乎想咽下那妖冶的胭脂红。 知道她其实野性十足,便也不将舌头伸进口去,省得她咬伤他,甜蜜纠缠失了情趣。 再也顾不得凌乱的衣衫,也顾不得什么逃脱的计划,辛越一掌狠狠击在楚之凌胸口,趁势从他怀中逃了出来。 楚之凌眯眸望着辛越:“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周围都是他的人,只需一声令下就可以把她团团围住,任她身手再好也无处可逃,她早为砧板鱼肉,能逃到哪里去? 因为情欲通身,他显现出极度的不耐烦,声音亦是十分的低沉沙哑:“你给我过来。” 辛越瞪着他,楚之凌便站起身来,手一接触到辛越的胳膊,辛越便一甩臂,手指直接袭向楚之凌的双目,狠辣果决,充满戾气,带着势不可挡的决然。 是了,他说得对,她逃不出去,破釜沉舟一旦失败便只有死路一条,但是被他侵占还不如死去。 但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她不能死。 所以必须成功,成功地挟持他,成功地从这里逃出去。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身手的深浅,但是,无论如何要赢就是了! 楚之凌一避,迅速躲过辛越疾厉的攻击,他紧紧地皱着眉头,目光锁在她的身上。 辛越暴起,对楚之凌迅速发动了一系列的快攻,楚之凌亦是想制服辛越,便开始对她使出招数。硬碰硬的贴身肉搏,手射相撞,膝盖前顶,拳拳相击,速度之快,力量之猛,令人叫绝。 一时间,房内发出桌椅碰撞的乒乒乓乓的响声,而狭窄的室内两人的打斗仍在继续。 辛越虽然身手矫健,但因附身这具柔弱身体上,因而体力明显不比楚之凌,她知道对付这个男人一定要速战速决,绝对不能打持久战,否则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在这样的信念的驱使下,辛越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似的,施展起截拳道,截拳道由中国武学宗师李小龙创造,是变幻无穷的技击术,曾以其无限制格斗速战速决的超级实用性打入美国和一些西方国家军警特种格斗领域,成为特工和执法人员必修格斗术。 切合辛越速战速决的攻略计划。 紧紧抓住楚之凌使用招式的漏洞和缺陷,随机应变迅猛出击,以攻克攻,以防克攻,以反击克攻击,大大节省和缩短攻击距离。 楚之凌本来占了上风,然辛越此时不要命的打法将两人的水准拉平,依旧是以打斗的方式对峙着。 乒乒乓乓,几十下的交锋之下,两人的手肘膝盖腿脚都已经震的发麻,两只手都已经痛得失去了感觉。快攻对决快攻,谁先分神谁就是败者,谁都不能让攻击稍缓! 辛越迅速摆好姿势,发出跆拳道中惯有的一声娇叱,迅速屈起鞭腿狠狠踹向男人的胸部,正中无误,楚之凌后退一步,发出急促的闷哼声,然踢完这一脚后辛越的脚亦是奇痛无比,不在于脚掌或者发力的腰肢,而在于关键的枢纽位置——膝盖。 被热水烫过的,曾震痛过的膝盖。 一下子面色惨白,而楚之凌看准时机迅速擒住辛越正要落下的细瘦脚踝,一拽,辛越顿时失去平衡,身体倒在柔软的榻榻米上。 楚之凌压在她的身上,顺势把她双手绑住缠在桌脚上,然后不客气地跨坐在辛越身上。 “我说了你逃不掉的。”楚之凌发出低沉的轻哼。 “放开我!”辛越用力地叫唤着,“我是脚受伤,你胜之不武,有本事放我起来再打过。” 楚之凌手捏住她的下巴,冷笑道:“手段不是最重要的,结果才是。而且我也受伤了,不算欺负你。” “你骗人,你哪里受伤了?” “这里。”楚之凌指着胸口的心脏位置,随后带出一抹冷酷神色,“你出手狠辣,招招让我致命,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嗯?” “是的,我就想要你死。”她倔强地望着他。 “女人真是宠不得啊。”楚之凌危险地眯起眸子,手紧紧地握在辛越的下巴上,像是要捏碎一般。 疼痛迫使辛越眉头紧皱,想起她刚才毫不留情的杀伐,楚之凌感到十分的心寒,英俊的眉目间再也找不到昔日一丝一毫的疼惜,手上却加重了力道。 急剧的痛楚让辛越张开唇瓣,楚之凌俯下身子,带着怒气侵入她的口腔。直到两人的唇齿间都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离开她的甜美,楚之凌唇上留着殷红的血迹,在略显苍白的脸上那样显眼,红唇肤白间似绽放出了一朵妖娆的罂粟,冷笑着问:“宠着你疼着你你偏生不要,这般虐待,是不是快感十足呢?” 第060章 霸道强占 离开她的甜美,楚之凌唇上留着殷红的血迹,在略显苍白的脸上那样显眼,红唇肤白间似绽放出了一朵妖娆的罂粟,冷笑着问:“宠着你疼着你你偏生不要,这般虐待,是不是快感十足呢?” 辛越死死地盯着他,似乎要从他的身上挖出一个窟窿。 用袖子擦干净唇上的血迹,楚之凌一手剥落辛越身上的衣服,一口就咬在辛越粉红色的上,辛越疼,很疼,却一声也不肯吭,楚之凌辗转厮磨着辛越挺立紧缩的圆粒,大掌却覆在辛越腹下幽深的丛林上,辛越抑制不住地发出破碎音调,她像一尾失了水的鱼儿,在干涩的泥土上垂死挣扎,却连呼救都无法做到。 他撕碎她的裤子,也剥落了自己身上的杂物,全身坐在她雪白的大腿上,凭着欲念和一股冲动,用力一挺,强势进驻。 “啊……”不曾被人涉及过的私密领域此刻被人无情侵占,他撑开她紧致的花室,也触发了她浓烈的疼痛。 鲜血从辛越体内源源不断地流出,一路蔓延,染湿了白色的牡丹纹底单。黑暗的深渊里,开出妖冶致命的花朵。 似乎更痛的是心脏,女人所守护的贞洁,却被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强占,还是以这样一种无情而残酷的方式。 楚之凌似乎已经禁锢了太久,俯冲在辛越身上,片刻不停地索取着。他在她身上攻城略地,手指紧紧地扣在榻榻米底单上,让两人的身体结合得更为紧密。 痛到极致,辛越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吟哦,手一用力挣开了束缚,却失了推拒楚之凌的力气。 女人在高潮时会出现神经性麻痹,所有的理智都不复存在,一切只凭感官。 朦胧水眸间一片旖旎,春情带丽,辛越浓密的睫毛抖动着,不可抑制地发出猫一样的细软呻吟声。 楚之凌更用力地侵占她,诱使她小脸泛出瑰丽的红晕。 “疼……”辛越下意识地呼唤,满满是柔弱而无助的神采。 忙于在辛越体内进出的男人此刻才开始正视她,眼角瞥到被血花晕染的床单,长久一怔。 楚之凌没想到辛越竟真的保有处子之身,一瞬间情绪复杂难言,然而主宰他感官和行动的,是高亢不可收拾的情欲。 并不满足,楚之凌翻过辛越的身子,让她上半身附在榻榻米之上,修长白皙的双腿落到地上,十厘米左右的落差,更大幅度地掰开她的双腿,压在她身上,更深更紧地进入她的体内。 楚之凌已经放柔了力道,不再像刚开始一样粗暴不堪只知掠夺,他白皙高挺的鼻子贴在辛越的耳垂上,磁性的嗓音低声道:“你偏要我用这种方式对你,你若是乖一点,听话一点,我怎么会对你这么残忍?” 回应楚之凌的,是静默无声的死寂。 便是这般倔强,让楚之凌越想占有。 随即又在她体内狂乱起来。辛越额头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不会放过你的,楚之凌。” “现在,看是谁不放过谁。”楚之凌冷酷而邪气地一笑,一记火热更深地挺进。 辛越忽然感到很累,即便是在做着别人认为快乐的事,这种屈辱感已经很久不曾有了,她向来自尊而骄傲,此刻她感觉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即便外面月光迥彻,即便烛火熠熠生辉,可她却只看到无边无垠的夜幕,如同男人的动作一样狂乱罩下来,牢牢将她捂紧,一分一秒夺去她的呼吸。 楚之凌终于停止进攻,重重地喘着气,披了件薄衫在身上,也放辛越自由。 辛越胡乱地捡起衣服套在身上,腿间的酸涩与疼痛让她几乎站不稳,她颤颤巍巍地扶着桌子,手拿起抽屉内的剪刀,猛地就朝自己的身上刺去。 楚之凌登时从榻榻米上起来,却拦不住她自残的动作,鲜红血液顿时染湿了她凌乱的衣衫。 “你干什么?”楚之凌顿时发出一阵疾呼,扯下了她手中的剪刀。 辛越怔怔地望着他,眸子空灵忧伤:“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只知道我很难受,我难受得快要死掉了……” 明明已经绝望丛生,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屈辱也要活下去,但是那种痛苦又纠缠心脏,缓和不了,只好寄希望于刺痛身体,缓解内心的压抑和苦楚。 身痛心痛,几波袭击不肯停歇,辛越眼前忽然雾气缭绕,出现幻象。 辛越宽大的衣袍随风摆动,苍白的小脸单薄而脆弱,楚之凌不知道该说什么,环抱间忽然钻进辛越细瘦纤弱的身子,她的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身,哽咽着:“妈妈,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一个人活着,很痛苦,很痛苦……” 楚之凌摇着辛越的胳膊:“清醒点。” 辛越的小脸贴在楚之凌的胸膛上,一双眼睛极空,嘴里发出痛苦的呢喃:“妈妈,我不该对那个男人有任何期望的,坏人就是坏人,在岛上我就应该杀了他的……可是,他对我那么好,我下不去手啊……我刚才本来也没想杀他的,我就想挟持他而已……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 她终于哭了,冰凉的泪滴顺着楚之凌胸前的衣料流了进去,进了他的心底。 这一番话,证明她并不是对他全然无情的,她矛盾纠结,却终是对他下不了杀手。 她继续哭:“我不是木头,我不是没有感情啊……可是我不能喜欢他啊……我不能,和他纠缠不清的……” 她是海军,她前世还是被海贼打死的,她应该坚定自己的立场,她不应该放任自己的感情。 几句话隐忍了太多,楚之凌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能喜欢上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忍耐,只是看到她痛苦的样子,心像是被揪住一样,难受得厉害。 想起刚才对她残暴无情的侵占,楚之凌心里急速掠过一阵隐痛,手环住她单薄瘦弱的肩膀,宽大的袖袍舒展在她的后背,他月光般白皙的脸上却失去了任何表情。 一叹,苦心孤诣积攥的怨怒,终究输她柔情模样。 第061章 阴暗滋生 田泽翌煌在的地方名叫上库街,开着一爿中国丝绸店,这仅是他的表面生意,他的主要生意是中日贸易的居间人,他原名叫龚煌,本是泉州的一名铁匠,后来经商来了日本,娶日本大商人田泽冒一之女为妻,遂随妻子姓。他财大势大,人称平户岛岛主。 这位平户岛岛主有三个儿女,儿子在外未归,女儿待字闺中,还有一个小儿子,五六岁大,粉嫩嫩的,煞是可爱。 此刻这个小儿子便仰着头望着辛越,歪头笑道:“姐姐你怎么都不笑的。” 距离楚之凌强占辛越一事已过了十天,此时辛越就在庭院中看极为艳丽的凤凰花,闻言问道:“有什么事是值得高兴的吗?”其实神色并不落寞,淡淡的,一如往昔轻抿唇线,似是真的在询问这个孩子。 “姐姐很不开心,是不是在因为想楚哥哥?” 辛越的眼好似银瓶乍破惊起波澜,眼神中闪过霜华般的疾厉,随后无痕,淡漠道:“跟你自己的伙伴玩去,别在这里吵我。” “大哥不喜欢我,二姐也不喜欢我,都没人陪我玩……”孩子郁闷地撇了撇唇。 辛越以为这下他会走了,没想到他寸步未移,反而紧紧地拽住辛越的衣袖,极为嚣张道:“我就要你跟我玩,不然你就别呆在我们家了。” 辛越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我比任何人都想回家。你把我赶出去啊,正合我意。” 见奈何辛越不得,吃了闷亏的孩子一下子垮了脸,又恢复先前那个纯良无害怯生生的样子,黑黑的眼睛闪着波光,扁着红红的小嘴,松开辛越的衣服,低着头站在那里。 辛越忽然就觉得自己好无聊。心里难受对一个小孩子撒气,这算什么? 她蹲下身子,用手拍了拍孩子瘦小的身子:“喂,你一个男孩子哭什么哭?” “我哪里哭了?”孩子倔强地抬头,眼眶微红。 辛越无语地用手扶了扶额头,整理了一下情绪复开口,极为耐心地哄道:“你没有哭,哭的是我。” “你……”孩子顿时落下泪来,“你讽刺我。” 这么小竟然知道用讽刺这样一个词,还用得这么恰到好处,辛越对此颇为惊异,但现在显然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我哪有。”她乜斜着眼望向他,伸手拍落了肩膀上的凤凰花瓣,极为地云淡风轻。 “我又不是蠢猪猡,我听得懂人话,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气恼地望着辛越。 辛越微勾唇角:“你的确很聪明,我就是在讽刺你,爱哭鬼。” “你……” 孩子语塞,又嘤嘤泣泣了起来。 辛越望了望天穹,果断地郁卒起来,随后道:“磨人的小鬼。” 孩子哭泣,按照辛越以前的个性,本可以置之不理,转身即走,可是她一看到这个小孩子,就想起了在渔村的小敏敏。 其实两个人长得不像,敏敏黑不溜秋,眼前这个孩子却粉雕玉琢的。但就是会牵连起,似乎是没来由的。 她拍了拍孩子小小的背,无奈道:“我实在没对你做什么啊。” 孩子哭了起来:“都没人陪我玩,我一个人一点也不开心……” “我陪……” “你陪我玩?是真的吗?”孩子立马大变脸,擦了擦鼻涕,眼神亮亮地望向辛越。 “我是说,我呸。” 看着孩子晴朗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辛越又勾了勾唇角。 忽然间意识到一个奇特的问题,这个孩子……说的是汉语。 “要踢毽子,捉鸟,还是打弹珠?我可跟你说,捉迷藏这种傻啦唧的事别想要我干。” “捉鸟!” 辛越看着孩子笑眯眯的眼,微愣,心里顿时放晴了不少,眼睛扫到孩子头上飞着一支蝴蝶,便下意识唤道:“嗯,别动。” 极快地捏过蝴蝶的翅膀,辛越拿着蝴蝶在孩子面前晃:“呶,给你捉了一只鸟,自己玩,我先走了。” “喂,姐姐。”孩子又气恼了,“这不是鸟啊。” 辛越故意:“这哪里不是,你看它不是有翅膀吗?而鸟不都是有翅膀的吗?” 五六岁的孩子思维有些受限,感觉不对劲却不知如何反驳,憋红了一张小脸。 辛越忽然就轻轻地笑了起来,弧度极浅,眼神却十分清亮,如一汪澄澈的水。 楚之凌一回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少女白皙的脸在阳光下几近透明,浅黄色的衣袂翩翩作舞,她蹲身,尖尖的下巴微仰,阳光顺着修长的颈项往下,映在胸前柔美的起伏上,衣襟上绣着的一朵白色小花随风轻轻漾着。 她的掌中盛放着一朵粉色的蝶,纤细的手指白皙而素净,唇角落了淡色阳光,微微一笑,美不胜收。 楚之凌不由一愣。 毫不留恋地放开了那蝶,辛越对孩子道:“你不要就算了啊,你自己说的啊。” 蝴蝶飞远,孩子见辛越没有再为他捉鸟的打算,什么也捞不到,心急之下便又去捉那只蝴蝶。 孩子粉雕玉琢的,营养很好,有些胖,跑起来小屁股扭扭的,特别憨态也特别可爱,辛越嘴角笑容漾开:“啊,追快点啊,不然小蝴蝶就没了。” “蝴蝶,我的蝴蝶……”孩子焦急地喊道,跑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 “爱哭,还喜欢蝴蝶,爱撒娇缠人,小鬼,你不是女扮男装的?”辛越悠悠地开口。 她的眉眼间几分秀丽清明,如空山雨后,然笑意清浅却摄人心魄,清澈里飘着桃花的妖娆绮艳。 “别叫我小鬼!” “叫你——大鬼。” “我不是鬼。” “你不是鬼,你是丑乌龟。” “我不是丑乌龟。” “你是美乌龟。” 似乎是把辛越辩驳下来了,孩子连蝴蝶也不去抓了,特意叉着腰摆了个骚包的姿势,得意洋洋地扬了扬眉,他望着辛越带着笑意的眸子,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一吼:“我不是乌龟!” 辛越眉梢眼角间尽是笑意,不似以往的浅淡,几分秾艳,让楚之凌有些移不开眼。 而在桥的那一边,身着和服盛装而出的少女却紧紧握住了拳头,粉色的手帕被她狠狠抓住,皱得不成样子。 “我不会放过你的。”少女目光沉沉地盯着辛越,咬牙切齿地道。 第062章 温柔拥抱 辛越眉梢眼角间尽是笑意,不似以往的浅淡,几分秾艳,让楚之凌有些移不开眼。 而在桥的那一边,身着和服盛装而出的少女却紧紧握住了拳头,粉色的手帕被她狠狠抓住,皱得不成样子。 “我不会放过你的。”少女目光沉沉地盯着辛越,咬牙切齿地道。 楚之凌倒没注意到站在桥上的田泽美子,他见辛越不再那般闷闷不乐,心里的石头重重地放下。 那晚,她抱着他哭,把他当成了她的母亲,她像一个脆弱的娃娃一样在他怀里哭泣不止,无论他怎么哄,她就好像得了失心疯一般,控诉着他的暴行,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把他的心都哭疼了。 “可是,他对我那么好,我下不去手啊……我刚才本来也没想杀他的,我就想挟持他而已……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 “我不是没有感情……可是我不能喜欢他啊……” 那个时候,他抱着她小小的身子,看着褶皱凌乱的床单,看着上面绵延的血迹,心里是浓浓的沉痛,又烦乱到不堪。 那个时候他还应该是庆幸的,因为至少她在他怀里,在哭,在展示自己真实的一面,而那之后的第二天,她清醒地意识到一切事情,再也没有理过他,对任何人都没笑过,连嘲笑都没有。 现在看她笑得这么开心,他不由微微勾起唇角,如释重负地跟着笑了笑。 ———— 夜晚,星辉斑斓。清风从古朴的窗子间送进来,格外地凉爽疏透。 榻榻米之上的两个人,皆是无言。 虽然白天因她微笑,楚之凌心里的重担卸下不少,可是见她这副依旧不打算开腔的样子,楚之凌神情挫败地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十天以来,辛越没有跟楚之凌说过一句话,甚至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以前就算有争吵,过后她还是十分优雅的,虽然说话不冷不热,神情倦倦的,但至少可以沟通些什么,现在她这个样子,冷漠沉静,眼神清淡,跟她说话一句话也不答。 他也有些怒气了:“你到底要使性子到什么时候?” 她翻身过来,正对着他,懒懒散散地道:“很晚了,睡。” 终于说话了。 楚之凌望着她,微微皱眉:“别侧着睡,两边肩膀都有伤,你侧着睡都不痛的吗?” “我什么都怕,就不怕痛。”她半阖着眼,神态慵懒地像只猫儿。 “真是的。”楚之凌烦躁地抓了抓头,“你心里不舒服就直说啊,你要是想骂就骂出来,你这么沉闷着到底是干什么?” 倒宁愿她像个平常女子般对他大吵大叫,也不想她疏离而倦怠,不动声色地与他的世界隔绝。 “我是该骂啊,骂自己太弱,什么也保护不了,包括我自己。这种无力的感觉,呵呵。”忽然间就不说了,她无所谓地一笑,闭上眼睛侧身而睡。 这丫头……楚之凌无奈地把辛越的身体扳过来,平躺着,辛越也没有怎么反抗,只是闭眼不说话,月光在她脸上投下皎洁的光华,长长的睫毛浓密而卷翘。 “你到底要保护什么呢?”想到她刚刚说的什么也保护不了,他长长一叹,几分疑问几分怅然。 风吹动外面枣树,空气中发出沙沙的声响,窗子的缝隙间摇曳进来几缕冷香。 “你不会懂的。” 楚之凌以为辛越不会回答,然而她却开了口。 他很有耐心地徐徐深入:“你说,我听听看,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懂呢?” 他的眼神极其温柔,月光下的脸安静而纯明,白色的丝质睡袍微微敞开,声音清冽,如溪泉流淌。 她微微睁眼,抿唇,却不肯说话。 “我来保护你,不好吗?” “不好,很不好。”辛越的声音软绵绵的,听不出什么怒气来,“你也别对我好。” “小可,”他出声唤她,然后一手揽过她的腰肢,把她带进怀里,“我们就不能好好沟通一下吗?” 辛越也没推他,就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一副疲累倦怠的模样,闷声道:“嗯,你说。” “给我打精神来。” “唔……深夜了,我已经非常地累了,不像你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抖擞。”辛越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声音更加慵懒了。 “关于那天晚上所做的事情,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辛越的脊背忽然变得有些僵直,良久勾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怎么可以不放在心上,那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情。” “你……”楚之凌语塞。 果然,他的强势占有,只会将她越推越远而已。 他手放在她的腰上,温柔的,在她耳边低声道:“跟着我到底有什么不好呢?”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丝蛊惑,“让我来保护你,照顾你,一生一世,好不好?” “楚之凌,”辛越强自离开了他的怀抱,正面对着他,眸间慵懒一扫而过,澄澈的眼睛里带出一丝微怒,“你不要对我太好你知不知道?你就应该像那天一样,粗鲁地对待我,你就应该继续这么做,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呵护,我不能接受也不愿接受你明不明白?你应该很残暴地对我的,我是俘虏啊,我还利用过你背叛过你,我甚至想要杀你,虽然我们睡在一起可是同床异梦,你应该知道无论如何做我都只会对你冷漠,我不会被你感动的,不会……” 她坐在榻榻米上,原先的疾声厉呼到后面慢慢变成了喑哑的唤,小小的脸无助地埋在膝上,长长的头发凌乱披散开来。 “我不会被你感动的,死也不会,不会的……” 这番说辞,与其说是在拒绝楚之凌的承诺,还不如说是在抗拒自己内心的悸动。一遍一遍反复诉说,试图平复内心的汹涌。 “小可,”楚之凌见她如此大的反应,不由一怔,顷刻明白了什么,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好好好,你不会被我感动,死也不会,我懂我懂。” “你走开,你不要对我好,永远都不要。” 楚之凌连连点头:“好,我不再对你好,永远都不会。”他将她怀抱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她肩上和胳膊上的伤。 第063章 让我爱你 “你走开,你不要对我好,永远都不要。” 楚之凌连连点头:“好,我不再对你好,永远都不会。”他将她怀抱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她肩上和胳膊上的伤。 “你要凶我,你要很严苛地对我,你要非常残酷,你要不择手段。” 楚之凌闷声一笑:“好好好,我会凶你,我会很残忍地对待你,我会不择手段地折磨你。” “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他的语气极尽温柔,微微的沙哑,带着宠溺与蛊惑,轻声细语地哄着她。 “好,我不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说是这样说,然总是有意无意放柔了声调。 “小可,”楚之凌低首问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我没有。” “你害怕我只是贪图一时新鲜,待你陷入后,便不会对你好了么?”他微微皱眉,顷刻后眼神温柔得像一张,细细密密将她包围,“我不会的。” “我想找那样一个女人,她能很坚持自己的方向,她又很善良,她不会轻易丢下别人,只要我进入了她的心扉,她就不会丢下我,不管我如何,身体残了还是身无分文了,或者被全天下背弃,她都会一直站在我身边,不会离开我。” 他定定地望着辛越:“我知道你就是这种人。” 风里传来凤凰花的香气,温柔绵延,散落一地。 “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好……” 他不理她,低声在她耳畔道:“你知道我是从什么开始喜欢你的吗?”灼热的呼吸喷在辛越的耳垂上,他勾唇一笑,“我不告诉你。” 辛越抬起眸子望着楚之凌,一双眸子在月色下似乎泛着水雾,乌黑的眼睛水波滟滟,清亮而明澈。脸小小的一块,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楚之凌心微微一动,手抬起辛越尖尖的下巴,蛊惑道:“让我好好爱你,好不好?” 辛越一怔,脑海中忽然闪现那日村庄惨无人道的屠杀,烧焦的尸体似乎还在眼前晃荡,面前男人温柔英俊的脸顿时幻化成狰狞的恶魔,夹带着肃杀的冰冷之气,空气中似乎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辛越头一偏,脱了他对她下巴的掌控,躺倒在榻榻米之上,淡淡说道:“睡。” “不准睡,起来。”楚之凌微恼地将她拖起来。 辛越微微皱眉望向他:“楚之凌,你别浪费心思了,我已经有爱的人了,我有更关心我的人,我不会背弃他,更不会对你有任何感情,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吗?” 眼前回荡的是张大姐临死前不能闭目的样子,还有那个小孩子在她怀里颤抖的哭泣,她实在受不了那些禽兽的罪恶行径,一辈子也不会忘。 而那些禽兽,唤眼前这个男人为大哥,他们扬言要为他们的楚大哥除掉她。他们,是他的人。 她要怎么能接受这样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魔? “满意了。”楚之凌皱着眉头,不悦地从榻榻米上起来,往隔板方向走去。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轻唤:“大哥,刘襄佬追到这里来了。” 楚之凌移开隔板,穿上鞋子走了出去。 辛越几次闭眼,却都没有睡意,只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男人温柔浑厚的独特气息还残留在室内,他的话一遍一遍在她耳畔回响,让我照顾你好吗?让我爱你好吗?跟着我,一生一世,好吗? 脑海中临走前他失望而冷漠的神情,还有他那句克制着怒气的:“满意了。” 辛越本来就睡眠极浅,现在心头烦乱,更是不能入睡,她从榻榻米上起来,披上外衣往外面走去。 外面的空气凉爽通透多了,辛越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已近晚夏的时节,空气中传来淡淡花香。走近点,皎白的月光下开着几簇深浅的蓝色花朵,小朵小朵缠绕在古老的樱花树上,渐次开放,有点像是鸢尾科的蝴蝶花, 但这明显不是,此时已近晚夏,蝴蝶花花开四月,而且蝴蝶花有剧毒,一般人家根本不会栽种。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花。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说话声,声音有那么些熟悉。 辛越秀眉微皱,循着声音走过去。 “你给我回去,听见没有?”男子一袭白色的睡袍,头发松散地绾起,薄唇间逸出一句清冷的呵斥。 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蓝衣男人,白袍男子身旁站着几个人,看样子该是他的手下。 “楚大哥,这种事情我以前也干过啊,怎么不见你发这么大的火?” 说话的男人也是十分地高,但比楚之凌矮了些许,此刻楚之凌眉毛一皱,那男人的气质明显弱了下去。 “刘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以后也别叫我大哥了。”楚之凌冷冷地望着他。 “大哥你……” 楚之凌转身要走,刘襄死死地拦住他:“大哥,我就是烧了个把村子而已,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盗亦有道,你懂不懂?”楚之凌英气的眉毛皱得更深,“我都不许我的手下随意杀戮,违者逐出我楚氏船队,我还跟你有来往,这不是打我自己的脸吗?我若纵容你,日后还有谁会真心实意地跟着我干?”他的神色变得严肃,“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要你别这么血腥,你听过我的了?你抢便抢,你杀人干什么?竟然还屠人村子。” “楚大哥我……我……” “我叫阿炎去跟金沙湾的村长谈好了,规定了金沙湾每年向我交纳的海上特产及钱财,那村长也答应了,这就意味着金沙湾就纳入我楚氏的保护之下,你倒好,把金沙湾弄得哀鸿遍野,你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大哥,我……我不知道……早知道我就去烧太平村了……” “又烧……”楚之凌厌烦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别跟着我。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你已经还清了,从此我们两清,划开界限。” 他转头对着身旁的楚炎道:“遣几个人将他送出去。” 说完这些后,他便甩了甩袖,大步迈开了去。 “大哥,我错了,大哥,你别赶我啊……大哥……” 刘襄大力地推开了楚之凌的手下,朝楚之凌跑过去,道:“大哥,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啊,背叛你的那个小贱人不是在那个村子吗,我怕抓不住她所以想烧死她,我告诉我的弟兄们看到那个女的就结果了她小命,挖她心来给大哥下酒。” 第064章 暖上心头 刘襄大力地推开了楚之凌的手下,朝楚之凌跑过去,道:“大哥,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啊,背叛你的那个小贱人不是在那个村子吗,我怕抓不住她所以想烧死她,我告诉我的弟兄们看到那个女的就结果了她小命,挖她心来给大哥下酒。” 楚之凌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声音也是十分的冷:“你竟敢动她。” “这小贱人竟敢背叛咱楚大哥,就应该千刀万剐……” 话还没说完,刘襄的嘴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震痛,楚之凌又一记拳头击中刘襄脸,牛高马大的大汉立马跌倒在地,刘襄有些愤怒了:“大哥你干什么?” 楚之凌微眯眸子,阴沉的声音好似夹着寒冰:“再敢动杀她的心思,就不只是打掉两颗门牙这么简单了。” 他转头朝着那边道:“楚炎你是吃屎的吗?要你派人把他送回去,你杵在那里干什么?” 楚炎见自家大哥发火了,连忙喊人把刘襄架出去。 楚之凌走在去房间的小路上,突然间,平静的夜里传来一阵细小的窸窣声,楚之凌眉头一皱,随即朗声:“谁在那里?” 他试探性地走过去,见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辛越站定在月下的草丛间,她藏身的树上有几株蓝色的花,绽放得宁静而美丽。 楚之凌瞧见她身体瘦,又穿得单薄,走过去脱了外衣罩在她身上:“这么晚了还出来干什么?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 辛越定定地望着他,楚之凌被她看得不自在了,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辛越摇摇头,忽而问道:“你刚刚,不是还很生气地跑出去吗?” 楚之凌想起刚刚确实脸色铁青地从房内出来,明明在跟她生气的,怎么可以一下子就原谅她,他冷哼一声:“我现在还是很生气啊,你以为我是这么没个性的人么?” 辛越挑了挑眉,微不可觉地勾了勾唇:“嗯,确实很有个性,我也感受到你的怒火了。” 楚之凌在她坦然清澈的目光下显得有些窘迫,他不自在地挪挪唇,恶声恶气道:“回不回去啊?在这里吹一宿冷风吗?” 辛越褪下楚之凌披在她身上的他的外衫,淡粉色的唇微微张启:“别动啊。” 随后她伸手,高高地踮起脚尖,将衣服盖到了楚之凌的身上,她扬起头,望着他:“你自己穿。” 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楚之凌便感到有说不出的温暖,这丫头…… 楚之凌皱眉,故意做出十分正经的样子:“你要冻病了可别在我面前哭啊。” “我这么弱不禁风?”她斜睨了他一眼。 见她坚持,楚之凌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伸出手想拉她的,意识到她可能会排斥,便悻悻地缩回去,他的声音在月夜下有丝沉:“走。” 他当先迈出了几步,回头却见辛越站在原地,也没有动的打算,心顿时变得十分晦暗,她厌恶到都不愿意跟她一起走吗? 辛越全身笼罩月华,柔弱中带着干净的美,象牙白的脸上唇微微一动:“喂,我脚痛。” 楚之凌撇撇唇,不愿跟他走就算了,还找什么借口。 他气愤地一甩长袖,大步往前迈去。 没走几步,她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你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啊。” 楚之凌收住脚步往回迈,一步一步踩过地面来到辛越面前,冷声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说怎么样你就怎么样,是不是?”楚之凌还未点头,辛越便绕到他身后,“站矮一点。” 楚之凌狐疑地回头望她,还是如她所说腿微微弯曲,蹲了蹲。 这时,一双素净冰冷的小手环上楚之凌的脖子,柔软的身体覆在楚之凌背上,芬芳的气息吐在他的耳边:“如果不是我脚痛,我是不会给你机会让你背我回去的。” 楚之凌的后背上紧贴着辛越的身体,刹那间一股奇异的电流冲上楚之凌的全身,心渐渐地暖和起来。 他手伸过她的腿窝,将她背起,缓缓地往前走去。 树下一只小虫钻进草丛,带起窸窣的声响,藤上深浅的蓝色花朵随风轻轻飘着,花香清浅地泛起,沁人心脾。 回到房内,楚之凌问辛越:“脚哪里痛了?我看看。” 辛越缩回脚,唇微勾:“骗你的你也信。” 楚之凌一愣,看着辛越冻得有丝苍白的脸,皱眉道:“以后不准晚上出门,就算出门也要多穿点衣服。” 辛越笑哂:“真是啰嗦。” “你……”他无奈地扶额,“我跟你说正经的,别当耳旁风,病了累的是我。”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他用埋怨的语气说出,寻常间,淡淡的暖意上她心头。 辛越目光平静,望着楚之凌,缓缓地开口:“楚之凌,我并不好,我有很多缺点,只是你没看到。你对我好,不值得,你懂不懂?连你弟兄们都看不过去了,如果不是顾忌着你,我可能会被他们围殴。” 楚之凌目光沉静,认真地道:“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我总要去试试,人的感情不是轻易就换得回来的,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月光洒下来,晕得楚之凌的眉眼越发纯明,烛台上的火焰静静燃烧着,不时爆出几声噼啪脆响。 见辛越抿紧着唇,眸子间似是而非闪烁着些许水意,楚之凌微愣,却见清瘦的女子扬起头,开口道:“楚之凌,我以前是骗你的,我,还没有喜欢的人。” 烛火混着月光静静流淌,光芒顺着辛越小巧的下巴和修长的颈项流泻下来,看上去有些圣洁。 楚之凌呆了片刻,望着辛越道:“你脑子是不是冻傻了,要不你怎么会跟我说这样的话?这不像你。”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辛越纤细的手指伸向楚之凌的手,她手贴在男子温暖的手背,眼睛清澈黑白分明,微微歪头道:“我手真冷了。” 楚之凌连忙把她两只手包在手心里,给她摩挲着取暖,突然间手一僵,眼眸对着她,反应过来什么,薄薄的唇勾起弧度。 她,是在暗示,肯接受他了吗? 可能常被辛越打击到的缘故,楚之凌按下心里升腾起的喜悦,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暖和点了吗?” 辛越点点头,轻轻一笑。 风轻轻地吹动,空气中传来木檀的清香。 “一辈子给你暖手,好么?” 第065章 要个孩子 可能常被辛越打击到的缘故,楚之凌按下心里升腾起的喜悦,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暖和点了吗?” 辛越点点头,轻轻一笑。 风轻轻地吹动,空气中传来木檀的清香。 “一辈子给你暖手,好么?” 辛越抿着唇,房间顿时陷入了寂静,她良久都没有说话。 楚之凌眼神黯淡下去,顿时感到无比的心灰意冷。 他一味的付出,可是收不到任何的成效,她仍是对他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可能有些人生来就是不投缘,好比她对他,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愿意接受。 楚之凌的眼变得有些空,有些寒,他本来握着她的手,现在却觉得她的皮肤太滑,他怎么也握不住。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冷酷? 楚之凌手无力地垂下去,她的沉默将他的心浇了个凉透。 忽然间,一个小小的脑袋靠过来,头枕在他的肩上,楚之凌一愣,似是从未想过辛越会对他这般温顺。 “楚之凌,我已经很久没有相信过一个人了,你,别让我失望啊。” 楚之凌一低头,便可看见辛越长而柔顺的发丝,乌黑得好似锦缎。屋旁栽种的几颗竹子随风簌簌地摇动着,而咫尺的呼吸间,是一股似乎带着暖玉馨香的芬芳。 ———— “姐姐,这边,这边啊。” 孩子细细软软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辛越扬眉一笑,用脚帅气地挑起一个小球,用膝盖顶出去。 孩子眼睛死死地盯着秋,用力一扑,满心以为小球能到他怀中,没想到又扑了个空。 辛越环胸,居高临下地淡笑:“田泽奈奈,你就不能抓到我球一次吗?” 叫田泽奈奈的五岁小孩又委屈地扁了扁唇,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可怜巴巴地道:“姐姐,你还是给我推秋千,这个我不会玩。” “你不会真是女孩子?”辛越弯下腰,捏住田泽奈奈粉嘟嘟的小肉颊,“竟然还荡秋千,真是伤脑筋。” 田泽奈奈拽开辛越干净纤长的手指,耍赖道:“我就要荡秋千嘛,好姐姐。” “这个……”辛越擦了擦汗,无语地望着孩子。 见辛越还是不答应,田泽奈奈小手一伸,环住辛越修长的双腿,奶声奶气道:“姐姐人家就要玩,你推我玩,好不好好不好?” 这孩子…… “下不为例啊,以后别让我做这种矫里矫情的事了,知道没?”辛越妥协了一下。 “好。”孩子眼睛亮亮的,大声地说道。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下次嘛,再对漂亮的姐姐撒一下娇就行了,就不信她不陪他玩,哼。 辛越哪里管他的小九九,扶着他坐上了秋千架,叮嘱道:“扶稳啊,千万别摔下来了。” 孩子重重地点头,紧紧地抓住绳子。 成串的笑声如珠子一般散落在空气中,蓝天下是孩子澄澈无忧的笑脸,风吹过屋檐角上的风铃,回旋舞动间,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 荡完秋千,田泽奈奈就拉着辛越坐在旁边的长藤椅上,侧首问道:“姐姐,你在海上待了很久,有没有好听的故事,讲给我听,好不好?” “田泽奈奈啊,你就不能消停点吗?你不能去找其他人吗,为什么老烦我?” “我不喜欢仆人们,他们都不会说中国话,而且他们一点趣味也没有。”他嘟起可爱的小唇,“还有,以后别叫我田泽奈奈啦,显得多生疏。” 辛越唇角抽搐了一下:“我们很熟吗?” “姐姐你……”孩子又一副小心脏受伤的样子。 辛越转移话题:“不叫你田泽奈奈,叫你什么?奈奈?奶奶?”辛越露出了一个不甚淑女的笑容。 见孩子嘴巴扁得厉害,辛越岔开话:“你赢了,我给你讲故事……” 辛越估摸着这孩子这么女性化的性格,应该也喜欢偏女性化一类的故事,她用食指抵住下巴,微微思索了下,而后眼睛一亮,开始讲故事:“从前,有一个漂亮的美人鱼,她生活在海里,有一天,她看见了一个英俊的王子……” 辛越说到这里恶寒了一下,继续讲着人鱼公主的故事。 “大哥,最近平户城内又有一群旧唐人暴动,这次他们竟然想攻城,将平户占为己有。” 楚之凌边走边道:“他们要向我们求助的时候,你就回绝他们,说我只管商事,其余不想插手。”他凑上楚炎的耳,用极低的声音偷偷嘱咐道,“派点人帮他们一把,别让人知道。如果被人发现了,你就给我把黄金蛟龙号从船头到船尾清理一遍,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有。”他狭长的凤目微微一挑,低沉着声音问,“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吗?” 黄金蛟龙号那么大,还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有,楚炎暴汗顿起,浮想起事情败露后自己穿条裤衩在船上累死累活哭爹喊娘的样子就觉得可怕…… 不过大哥这折磨人的法子……真是猎奇啊…… 楚炎吞了口唾沫,恨不得作军令状:“明白大哥。” 交代完了事情,楚之凌就在这宅子后面散起步来。 也不知道那丫头去哪里了,老半天都不见人,比他还忙。 白天的时候楚之凌去平户一些商人那里采纳货物,或者谈定他商品的出售事宜,有些忙不过来,现在得了空,想找辛越,却偏生没见着她人。 “美人鱼不能说话,所以王子不认识她,也并不知道她就是救他的人,他只觉得她漂亮,又可怜,就把他带进了皇宫……” 闻见声音,楚之凌将目光投注过去。 乳白色的海棠花就开在辛越的脚下,几丛粉红色的夕颜花爬上椅子后的藤,空气中传来扑鼻的花香,少女的声音嫩嫩的,带着江南水乡的温软,说故事的时候语调抑扬顿挫,听起来像是在唱歌,分外的动听。 她头微微侧着,乌黑的头发垂在白皙的颈项上,衣服是浅浅的黄色,更衬得皮肤如玉,洁白无瑕。 “呀,怎么睡着了,这孩子。”田泽奈奈的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睛闭了起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唇微微地嘟起。 她把孩子抱进怀里,看着他可爱的小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 楚之凌一愣,此刻辛越温柔拍打孩子后背的样子,像是姐姐,又像是母亲。 她似乎很喜欢小孩子,上次她和田泽奈奈相处,也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心头一动,如果,他们有个孩子,她会不会,一辈子就不离开他身边了呢? 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容漾得更开。 孩子这事要趁早,唔,今天晚上,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066章 春潮无边 楚之凌一愣,此刻辛越温柔拍打孩子后背的样子,像是姐姐,又像是母亲。 她似乎很喜欢小孩子,上次她和田泽奈奈相处,也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心头一动,如果,他们有个孩子,她会不会,一辈子就不离开他身边了呢? 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容漾得更开。 孩子这事要趁早,唔,今天晚上,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辛越看着孩子浅浅呼吸的睡容,摇头嘟囔道:“我讲故事就那么难听吗?是我技巧太拙劣了?”末了歪歪头,“一定是这个故事本身太没吸引力了。” 楚之凌笑了出来。 辛越闻见有人在笑,下意识将目光转向声源处,只见树下的男子身材高挑,面如冠玉,好看的唇微微勾起,如星的眸子间带着一丝笑意。 辛越的眸子十分明澈:“回来了啊。” 辛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浅,两人隔得远,不细听听不出来,楚之凌听她这般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楚之凌走上前去,坐到辛越旁边,用手温柔地拂过她头发上的细碎花瓣,见她明眸熠熠,就伸手把她带进了怀中。 “想着有一天,有一个女人在那里等着我,我带着满身疲惫走回家的时候,她对我说一句,回来了啊。我就觉得很知足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柔得像一汪水,清楚得倒映着她的容颜。 辛越怔愣了一下,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柔软。 “你真是个傻子。”她笑了笑。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嘴碰在他的喉结下的肌肤上,灼热的呼吸弄得楚之凌心头都有些痒痒的。 他低头要吻她,她一避,抱起田泽奈奈移开藤椅,望着他微皱的眉,她眼神中可见淡淡的狡黠:“我先把这个孩子抱回去。” “你是故意的。”他有几分气急败坏。 辛越装作很无辜地动了动唇:“故意什么?” 辛越浅笑,随即收回目光,将孩子抱了回去,留下楚之凌在那里一脸怨念。 ———— 夜晚,一丝月光也没有,天地间浓密的黑。到底是快入秋了,不时传来几阵鸟鸣,平添几分凄清。 平户的大街上此时已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与浮华,茫茫的雾气笼罩着,四下一片萧瑟的清冷,几只拴住在家门口的狗仰着头,在嗷嗷地吠着。 一个武士打扮的人从平户大街上快速走过,翻过一道围墙,进入田泽翌煌宅子的后院,在黑夜中摸索着前进。他似乎对这里很熟,速度快而不乱,半点没有陌生人偷涉此地的茫然惊恐。 很快,他就来到一处房子后面。他先像猫一样发出了三声喵呜的叫唤,将食指和中指的指骨并拢,不轻不重地敲了五下门。 片刻,门就打开了。 “井三郎,你可舍得来了。”随着门的打开,一股兰麝的香味扑鼻而来。 开门的少女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因为快要就寝的缘故,满头的青丝已经放下来,厚重的惨白脂粉被水洗净,睡衣穿得薄且露,因着门的洞开,夜风袭来,她浑身一冷,胸前的圆粒娇俏地挺立着,在薄纱间若隐若现。 男人赶紧把门关上,大手探进少女的薄衣内,揉按着她的丰满,叫道:“田泽小姐真是让我思念得紧啊。” 田泽美子一把推开他,娇声道:“净会说瞎话,你都两个月没来看过我了,还说思念我,我又不是傻子,会让你骗吗?” 男人连忙哄道:“这阵子不是忙吗?平武城战事在即,城主忙着备战,时不时吩咐我们做些事,我脱不了身,天可怜见,我有多么思念美子小姐。” 男人连哄带骗找着借口,见田泽美子的态度不再那么坚决,便不怀好意地笑笑,手褪去田泽美子薄薄的纱衣,将她扑倒在榻榻米上。 他的手指触碰过她的乳峰,毫不客气地揉捏着,他的身体也慢慢地有些反应,另一只手在停驻在她两腿间迷人的三角花园,指尖一路往下滑去,他的唇离开她的胸前,圣徒般从她胸前的沟壑一路舔舐下去,直至她幽深私密的禁地。 她呻吟不止,喋喋不休地叫唤着。 男人见她身体灼热,身下湿成一片,便用他的硕大在她的洞穴间摩挲,却不深入,他故意虚伪地问:“田泽小姐,我能不能冒犯你呢?” 田泽美子一张嘴,就是娇媚酥软的娇喘声。她已然香汗淋漓,头发散乱不堪,像是发情的猫儿。 “啊……来……” 男人也已按捺不住,一记火热贯穿了她,骑在她身上,用力地驰骋着。 总觉得还不够深入,便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又一记迅猛而热烈的深入,田泽美子亦沉醉其中,她修长的腿环上男人的腰,像蛇一样缠着,她的背朝后仰着,手扣进男人后背的肌肤,让两个人的身体更深地结合,交融。 畅快的闷哼声连续不断,室内满是麝香味,空气也变得暧昧淫靡起来。 过后,田泽美子趴在男人的背上,把玩着自己的发丝,娇声娇气地说:“井三郎,你那里还有没有苗本?明天给我带两颗过来。” 苗本,是井三郎特制的媚药。 田泽美子秀美的眼陡变阴沉,声线也是十分骇人,“你多去弄几个人来,我要让那个贱女人尝尝被众人凌辱的后果。”她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些,“我还要让他爱上我。” “阿尼克一啊……” 天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块,见不到一丝月光,凄冷的风划过长夜,地上的小片落叶被卷起,倏忽间便掉进水里,被黑夜掩盖了痕迹。 楚之凌眉头一皱,问身边的辛越:“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好像有人在叫。” 辛越撇撇唇:“许是猫发情了。” 楚之凌也不想深究这个问题,便没有再问。 “你今天下午都干什么去了?一送完小奈就不见你人影了。”楚之凌转换话题。 “呶,给你。”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却扬手丢给他一个类似香囊的小东西,绳子系在上面,按长度来看应该是要做成项链。 小绳子系住的小香袋里面散发出淡淡的樱花香,浅蓝色的底缎面,上面绣着两个漫画小人,一个是带着一顶骷髅帽子的黑衣小男人,看模样应该是海贼,单膝跪在地上,而他身边的少女穿着洁白的海军制服,一脚踩在他撑地未跪的大腿上,露出非常奸诈的笑容,那样子好像在说,哈哈,被伟大的海军大人收服了。 两个人物都十分的q,画面也是绚丽多彩,针脚更是细密精巧,看得出制作东西的主人十分用心。 “这是……你做的?” 第067章 我想要你 两个人物都十分的q,画面也是绚丽多彩,针脚更是细密精巧,看得出制作东西的主人十分用心。 “这是……你做的?” 辛越淡淡地点点头:“无聊嘛,随便做的。” 楚之凌看着那个q版小海贼求饶的样子就忍俊不禁:“挺别致的,做了多久?” “说了随便做的,当然没很久。” 他知道就算做了很长时间,她也会嘴硬着不肯承认。 他眼里簇起笑意,捏过上面的红绳子,微微笑道:“我瞧着做得挺好的,这该是我接到过的最好最特别的礼物。”他见她虽然神色仍旧淡淡的,但粉色的唇边有丝笑意极浅地流泻出来。他便也跟着一笑。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怎么想到给我做东西了?” 辛越的小脸微微一红,随即不自在地皱眉道:“好啰嗦啊,送你个东西还要你盘问来盘问去的。” 她害羞的样子十分可爱,楚之凌点点头:“好,我不问了。” 他捏着那根红绳子,拿着小香袋在辛越面前晃:“你要我往脖子上戴吗?戴上这个东西,我如何在弟兄们面前立足?他们会笑话死我的。” 辛越一想也是,这么个大男人戴着这好笑的小饰物,好像真的不妥,而且楚之凌霸道固执又好面子,怎么可能让弟兄们拿他开涮。 不过,那真是做了很久的啊…… 辛越将手伸向楚之凌的掌心,要拿回那个小东西,楚之凌却将她的手握住,他望向她,眼神有些被细雨洗过后的湿润:“夫人给我戴,我便戴。” 辛越一怔,睫毛微微颤动,随后嘴角漾开一抹极浅的笑。 她捻过楚之凌手里的小香袋的绳子,将它系在他的脖子上,食指熟稔地挑起红绳子末端,缠缠绕绕,在上面打了个结。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很慢,却很细致,相当的认真,像是在恪守一个承诺,或者在用心地呵护着什么。 白皙秀挺的鼻梁下,她粉色的唇一张一合,呼吸如兰:“可不许被别的人收服了啊,不然我会不理你的。” 她跪在榻榻米上,芬芳的气息流连在他耳廓附近,她微微笑着,如同一位绝妙的国手,将他的压抑太久的心,弹拨出了一声又一声。 他揽过她细细的腰,低头便是一吻,他徐徐渐进地深入她的甜美,缓慢地品着,像是在享受醉人的美酒。 她手放在他胸膛之上,怔了一下,然后将手移向他的腰,以亲密的姿势,环着他。。 她对他不再排斥这一点已让楚之凌十分欣喜,没想到此时此刻她却微微回应着,他心里顿时升腾起巨大的喜悦与满足。 他拥着她,心想,她终于是他的女人了。 他不去管为什么她的转变会这么大,为什么会突然接受他,也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别有用心,反正只要她安静温顺地躺在自己怀里,就好。 楚之凌温柔地亲吻着她,感受着她拙劣的吻技,不由觉得好笑。她虽然气质十分优雅傲娇,可在夫妻之事方面,当真是青涩得如同稚儿。 看来,得好好了。 他把她吻得意乱情迷之际,手将她的衣服一拉,露出精致的锁骨,锁骨下隐约可见高耸的雪峰。 辛越的皮肤极好,羊脂暖玉一般,光滑,细腻,一触上去,便令人爱不释手。 楚之凌褪下她的衣衫,将她年轻美好的身体展露在烛光之下。辛越小小的脸上荡起瑰丽的红晕,让人愈发沉醉。 他解下她的底裤,辛越忽然感觉全身一阵冰凉,脑海中回旋的,偏偏是那天晚上他强迫她的场景,凌乱而粗暴的占有,没有一丝一毫地疼惜,弄得她整个都疼,包括身,包括心。 她开始变得恐惧,眼神空洞茫然,她害怕地缩起身子,嘴里重复地喃着:“不要……不要碰我……” “怎么了?”他见她突然面色惨白,以为她生了大病,连声问道。 “不要过来,走开……”她连忙将衣服盖在自己身上,目光却始终涣散,视物不明,只凭直觉躲避着近前的男人。 楚之凌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反应这么大,一看见她害怕的样子,没想什么就把她抱住,嘴唇抵在她柔软的发丝上,满是疼惜地道:“别怕,我不碰你就是了,别怕。” 她刚开始不安分地挣扎,到后面便在他怀里平静下来,楚之凌低头,见她眼睛合紧,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巴掌大的脸上眉毛紧紧地皱起,连着唇都是一片苍白。 她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鸡鸣声连着响起,晨光渐渐铺满大地,微风吹着,拂过平户城干净的街道,金胎寺的树林里飞出几只小鸟,丘陵下的稻子已经结了穗,颗颗饱满,反射着午间阳光般的金色。 田泽大宅里的一幢房子内,窗边错落地开着几株胡枝子花,紫白的颜色,映在隔扇上,像画上去的一般。 辛越从楚之凌怀里醒来,她被压得有些疼,皱皱眉松了松手,想要起来,楚之凌睡眼惺忪地望着她,条件反射地把她往怀里带,口齿不清地嘟囔道:“别走。” 他好像还没睡醒,从辛越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见他弧度优美的下巴,在晨光的晕染中显得分外白皙安静,他热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她有些不舒服,想推开他。 却又被他牢牢揽住腰,强势地禁锢住。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沉稳有力地跳动着,像是港湾一般,让人生出一种浓浓的安全感。 辛越笑了笑,嘴里却嘟囔着:“真是个霸道的男人啊。” 说是这么说,却温顺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汲取着他身上淡淡的木檀香。 脚好像有些不舒服,辛越动了动,楚之凌微微睁眼,见她不大安分的样子,想把她揽得更紧一点,她身上的气息十分好闻,浅浅的香,却十分诱人。 她柔软挺立的胸贴在他的身上,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给他,楚之凌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无奈地想,一碰她她又不愿意的样子,他也不想再像那一次强来,他真是比柳下惠还柳下惠。 辛越身体动了动,少女的芬芳在男人的鼻息间胡乱游走,她伸了伸脚,却蓦地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那东西出现在她的腿间,她皱了皱眉,以为是刀子或者石头,惊诧之余伸出手去就要把它拿开。 手伸到一半,她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感觉着楚之凌越来越急遽的心跳和灼热的呼吸,她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辛越连忙缩回手,抬起眸子望着他。她的脸有些红,目光清澈如水,怯怯地张口:“我……” 这般怯生生的模样让楚之凌体内的欲望越发高涨,他压抑着声音问:“你什么……” 她用雪白的小牙齿咬着唇,良久松开,低声道:“没什么。” 空气中渐渐泛起麝香味,男人体内的欲望越发高涨,楚之凌发出极低的一声吼,侧身压过她。 “我想要你……” 第068章 高潮迭起 辛越连忙缩回手,抬起眸子望着他。她的脸有些红,目光清澈如水,怯怯地张口:“我……” 这般怯生生的模样让楚之凌体内的欲望越发高涨,他压抑着声音问:“你什么……” 她用雪白的小牙齿咬着唇,良久松开,低声道:“没什么。” 空气中渐渐泛起麝香味,男人体内的欲望越发高涨,楚之凌发出极低的一声吼,侧身压过她。 “我想要你……” 辛越仍是对那日的事情心有余悸,见他又有想法,便皱着秀气的眉:“楚之凌,你这样对我,我难受。” 她的眼十分澄澈,像浸在水里的黑色珠子,此刻软下声来微微嗔言,当真是我见犹怜。 楚之凌唇覆上她眼角的泪痣,呵护珍宝一般吻着,霸道强势间几分隐忍的温柔。 他的硬物抵在她腿间,她不敢动,怕他怒,又对她做出像那日一般的事情。那夜凌乱的记忆在她的脑海内挥之不散,她见识到了这个男人的怒气和狂暴,她很怕。 “为我生个孩子,不好么?”他温醇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的声音细细嫩嫩的:“过阵子再说,好不好?” 楚之凌见她身体有些颤抖,又想起昨日她排斥抗拒的可怜样子,便从她身上移下来。 想起每次都产生了欲望,但不得不生生将欲火熄灭,楚之凌就想长叹,这丫头未免也太磨人了。 “在这样下去,你夫君我会不举的。”他不想看见她,身子背对着她,闷声说道。 “那这阵子我们分开休息,这样对你也好。”辛越实在无法控制住他碰她时的那种恐慌,由衷地提出建议。 楚之凌心想反正揣在怀里也偷香窃玉不成,还撩拨得人堵得慌,于是点头道:“我去叫田伯安排一下住房。” —— 子时,四下一片寂静,月光倒是分外明亮,从游走的云层间探出头。 古宅里忽然间传来低沉的女声:“本来还想用点法子把他们隔开,没想到他们竟然主动提出分居。呵呵,上天也在帮我。” “美子小姐打算如何做?” 田泽美子一挑眸,阴沉着神色问道:“我交代的媚药,带来否?” 武士装扮的男人忙不迭点头:“药带来了,美子小姐要的人也带来了。” 田泽美子仰起头,缓缓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看我怎么整治那个贱人。” 身着武士装的井三郎狐疑地问道:“那个女人似乎不是好摆布的,美子小姐认为她会上当吗?” 染得通红的指甲掩住樱桃小嘴,田泽美子发出了低低的笑:“等着看,我会让她生不如死的。” 她的笑声有些抑制不住地加大,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恐怖。 —— “阿尼克一啊……” 田泽美子褪了妆容,脸白白净净的,在楚之凌的门口唤着他。 叫了几声,楚之凌还未搭理,田泽美子将声音加大了些。 里面传来男子带着些睡意的声音:“是美子吗?” “是啊。” “我睡了,什么事呢?” “我父亲找你有些事。” “这样啊——”男人的声音几秒之后又传出,“我穿好衣服马上出来。” 楚之凌打开门,他披了件外袍在身上,胸膛随意地半裸着,狭长的眸子间是犹带睡意的慵懒,田泽美子望着他高大健壮的身躯,心扑通扑通直跳。 她并没有离开,反而越过楚之凌,猫着身子快速进了他的房内。 楚之凌也走进去,皱起眉,问:“美子你要干什么?” 他没有发怒,淡淡的语气中却夹杂着一股威慑,田泽美子强迫让自己稳定下来,并用暗劲在自己腰上掐了一把,接着便扑进了楚之凌的怀里,她带着哭声道:“阿尼克一……” 楚之凌推开她,凝神问道:“怎么要哭了,出什么事了?” 田泽美子见楚之凌推拒她不愿意碰她,心里就涌过一阵急促的怒火,但她还是生生地忍了下去。 她继续扮可怜状:“我被人欺负了……”她又扑进楚之凌的怀里,死死地箍住他腰,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楚之凌也不想强推弄伤她,他像长辈一般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问道:“告诉大哥,谁欺负我们美子了?大哥一定好好教训他。” 田泽美子不回答他,只是哭,使劲地哭,呜呜的声音不断从房里传出。 见她哭得这般伤心,楚之凌低下头,柔声问道:“告诉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 就在他低头的这一刹那,田泽美子快速从袖间拿出一颗药丸放进嘴里,然后双手攀住楚之凌的脖子,红唇对着楚之凌的唇送去。 她用舌尖将药丸送进他喉咙里,让他咽下去。 楚之凌没反应过来,小小的药丸就顺着喉管滑了下去。 他推开吻着他的田泽美子,厉声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田泽美子不答,她擦擦眼角的泪,勾出了一抹艳丽的笑容,然后慢条斯理地走去将门关上。 她的衣服十分宽大,她拉了拉自己胸前衣服的带子,衣服就缓缓地从莹白的肩头滑下,到达雪白的酥胸时微微一停滞,随着她的走动,衣服又掉到腰间,擦过翘挺的臀,沿着白皙的腿,缓缓地落了下来。 衣服落地,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楚之凌震惊地望着眼前脱得一丝不挂的女人,明白了什么一般,顿时发出怒吼:“滚出去!” “美子自然是要出去的,不过,要等做一些快乐的事情,才能出去。”她一丝羞涩也没有,反而恬不知耻地勾唇笑着。 随着田泽美子的越来越近,空气也变得香艳起来,楚之凌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身体也越来越热,他用力地摇晃着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我不会输给那个女人的。”田泽美子走过来,小手要解楚之凌的衣带。 楚之凌是想推开她的,可体内一股离奇的躁动让他只想将面前的女人扑倒。他抓住她冰凉的手,用克制地已经变调的嗓音问她:“你是不是给我吃了媚药?” 田泽美子一挑风情的眸,笑道:“药效还很强大呢。” 楚之凌觉得一阵恶心,他努力保持着理智,挥手推开了她。 田泽美子又粘皮糖一样地缠上来,嘴角噙着妖媚的笑:“你抗拒不了我的。” 楚之凌感到越来越难受,所有的火热集于下体的一点上,他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田泽美子扒开他的衣服,在他的肩头上放肆亲吻着,楚之凌被药物折磨得难受,几次伸手要抚摸她,却还是生生地克制住。 “滚开。”他低吼着,却无力推她。 田泽美子脱了他的上衣,古铜色的肌肤上,是精致完美的胸腹肌,此刻他的身体沁出了密密的汗,滴下来,诱人之至。 田泽美子将唇移到楚之凌的腰上,手将他的裤子一拉,就要去吻他已然肿胀的硕大。 第069章 身陷险境 楚之凌感到十分恶心,他努力提起力气,一掌朝她的脸拍去。 田泽美子似是料到他有此举动,她轻巧一避,站起来,光溜溜的脚踩上白色的地毯,然后跨坐在男人的身上。 湿热的液体从她的体内流出,绵延到楚之凌的腿上,空气里传来淫靡之至的气味。 那苗本,药效极的强媚药也,平常人服用立刻有反应并欲火焚身,楚之凌能自制到现在,已是到达了常人的极限。 他浑身无力,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田泽美子仍是不肯放过他,将他压倒在地,用她的乳峰蹭着他的胸膛,楚之凌抑制不住发出闷哼声。 “这么克制是为了谁呢?”她的声音极酥极软,要把人勾引到骨子里去。 楚之凌终于忍耐不住,翻身将她压下,狂乱的吻如雨点般落在田泽美子的脸上,胸上,他嘴里发出喃喃的叫唤声:“小可……” “我不是那个女人,我是美子!”想着事到如今楚之凌还惦记着辛越,田泽美子心里就一阵火大。 楚之凌吻着她的唇,口齿不清地唤:“小可……” 田泽美子觉得难堪极了,她抛下尊严引诱他,他一再避之也就罢了,没想到他意识不清的时候,竟然心心念念的是别的女人,这叫她怎么能忍受! 她气急败坏地推开楚之凌:“你的小可已经被男人们玩烂了,你还要她吗,你还肯要她吗?” 一推之下楚之凌跌倒在地,眼神也清明了几分,眼前的田泽美子根本不是他的小可,她的话在他耳边回荡,他气愤之下强行用力,伸出手去掐住她的脖子:“你说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见楚之凌如此失控,田泽美子心里更是怒火横生,她报复性地一笑:“我也给她吃了药,把她放在了男人堆里,那么多个男人啊……” 楚之凌眼神一震,面色死白。 田泽美子推开他僵硬的手,笑的妖艳:“阿尼克一……请和美子风流一宿。” 她脸凑过来,楚之凌伸出手去,“啪”的一声甩了她一个大巴掌。 田泽美子被打得七荤八素,楚之凌拿好衣服穿在身上,一脚踩在田泽美子的脖子上:“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她现在在哪里?” 田泽美子看着盛怒的男人,所有的戾气瞬时消散,她毫不怀疑他会一脚踩死她。 但是她还是不相信自己会输给那个女人,她虚弱地笑着:“你现在去有什么用,她已经被人玩烂了……” 楚之凌一脚狠踢在她的心脏位置,田泽美子立刻翻白眼晕了过去。 他刚才并没有碰田泽美子,残存在他体内的药性依旧非常强大,他边擦着不断逸出来的热汗,边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剑,向着夜色夺门而出。 一定不要死,一定不可以有事。 小可啊…… ———— “这么晚了怎么到我这儿来了?”辛越打开门,低头看着五岁大的小孩子。 田泽奈奈仰起头甜甜地笑:“我想和姐姐说说话。” “这么晚不睡,你真够无聊的。”辛越看孩子在夜风里哆嗦着,连忙把他带进屋里。 “说,谁叫你来的?”辛越环着胸,瞅着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她眸子一转,低下头问孩子,“是不是那个姓楚的?” 田泽奈奈刚想摇头说不是,想告诉辛越是自己姐姐要他来的,可又想到姐姐对他说要他来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辛越扬眉一笑:“他肯定是后悔分房睡了。”她眉间隐隐带出一抹宠溺,“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一样,非要人陪。” 田泽奈奈想起了自家姐姐田泽奈奈交给他的任务,糯声道:“姐姐,我冷,抱抱。” 辛越一挑眉梢:“去投奔你楚哥哥的怀抱。” “姐姐,我冷嘛。”田泽奈奈嘟着嘴,“抱抱。” 说完就扑进了辛越的怀抱,辛越感觉孩子的小身板挺凉的,心软地把他抱进怀里,孩子就一直窝在她怀里不肯走,孩子身上有股独特的香气,辛越的脑子有些胀,感到难受极了。 孩子就一直紧紧地箍住她,抬眸望着辛越,奶声奶气道:“姐姐不要怕,一下子就好了,撑一下,你身边的恶鬼就会离开你的,你会活得更开心的。” 辛越不明白孩子在说什么,只感觉头昏脑涨,整个脑袋感觉要裂开了似的。 孩子用头在她胸前亲昵地蹭着,安慰道:“姐姐别怕,小奈在这里。” “你身上到底熏了什么……”辛越话还没说完,脑袋就歪在了桌子上。 田泽奈奈摇晃着晕厥的她:“姐姐,你怎么了?” 为什么小可姐姐看起来这么难受? 刚才自家姐姐叫醒他,对他说小可姐姐一直不开心不爱笑是有原因的,他就问什么原因,姐姐告诉他是因为小可姐姐的周围有恶鬼纠缠,姐姐还说她有办法让小可姐姐快乐起来。 姐姐给他洗了个澡,放了很多熏香,姐姐说这些熏香是符咒,可以彻底地消灭小可姐姐周围的恶鬼。方法是他让小可姐姐抱他。 可是现在小可姐姐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恶鬼没有了,她应该很开心才对啊。 正在田泽奈奈寻思之际,门忽然被打开,几个身着武士服的黑衣人进来,首先就捂住了田泽奈奈欲张的小唇。 “快,把人带去仓库。” 几个武士架起晕倒的辛越,就奔着黑夜悄然而去。 —— 偌大的仓库里留出了一个空荡之地,晕厥的辛越被反手捆在一个大柱子上,黑色武士服的男人捧起少女小巧的下巴,强迫她张口,将一粒药丸塞进了她的嘴中。 “会让你的……” 男人邪邪一笑,随即拿出一个药瓶放在少女的鼻下,辛越皱皱眉,被刺鼻的气味刺激醒来,她一张开眼,入目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的脸,偌大的房间内没有窗户,通明的烛火洒在室内,被厚厚的墙壁阻隔。 也就是说,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亮起了烛火。 辛越清澄无垢的眸子盯着面前的五六个男人们,神色间带起了一抹戒备与狠戾:“你们要干什么?” 第070章 樱花精神 辛越清澄无垢的眸子盯着面前的五六个男人们,神色间带起了一抹戒备与狠戾:“你们要干什么?” 想必大吼大叫也是没有用的,她并没有来过这里,无法确定这里还是田泽家还是移到了其他地方。 会是谁把她绑来的?谁跟她有仇? 大脑快速地转动,忆起自己是抱了片刻田泽奈奈之后才那样的,这么说,跟那个孩子有关系……那个孩子,在设计自己……为了谁呢? 眼前忽然闪现出田泽美子那日怨毒的眼神,辛越觉得一定是她。因爱成恨,思而不得,无法获得楚之凌,就变着法子对付她…… 真是惹人厌啊…… “干什么?”井三郎一笑,“你得罪了我们美子,当然要给你一点惩罚。” 辛越皱皱眉头,用日语道:“我只警告你们一遍,放开我,不然以后我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的。” “真的是很有性格的唐人小姐啊……”井三郎笑着抚上辛越的脸,再抚过她白皙修长的脖子,徐徐往下…… “放开我!”辛越疾声叫道。 井三郎置若罔闻,将手伸进她衣服内,捏住她一只丰挺的雪白。 辛越眯起眸子,眼里聚集起巨大的煞气,她张开嘴,对着男人的手就咬下去。 “啊!”男人顿时发出嚎叫,不过却是生生地将声音压低。 辛越不肯松开他的手,男人手腕上方裸露的肌肤已经被辛越咬出了血,井三郎震痛之下用另一只手一掌击向辛越的脸,“啪”的清脆响声在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辛越被打得头狠狠一偏,她倔强得不肯呼痛,只“嘶”了一声,随即转过头来,扬手傲然一笑,脸上布满了嘲讽,鲜血从她的嘴里溢出来,流过白皙细瘦的下巴,一滴一滴淌在衣服上,她一哂:“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武士精神吗?好色下流,对女人残忍,不择手段,呵呵,”她苍白的脸上绽开了一抹艳绝的笑容,“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大和魂吗?” “你……”辛越眼里闪着的锋芒让井三郎震惊又慌乱。 井三郎一时说不出话,忽然想起小的时候,真的是很小的时候了,身为武士的父亲站在一棵樱花树下,摸着他小小的脑袋,问他: “井三郎,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历来崇尚樱花吗?” 那时他高高地仰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笑:“因为樱花很美丽啊。” 父亲慈爱地摇了摇头,这样告诉他:“因为樱花绽放的时候很绚烂,但花期很短,开花到凋谢只不过七日之期,所以樱花边开边落,不污不染,十分壮烈。” 说这话的时候,父亲双眼望着纷纷扬扬的樱花,嘴角噙着一丝柔和的笑:“樱花果断,洒脱,坚韧,纯净,圣洁,这就是我们的日本精神,我们的武士精神啊。我们武士,讲究的是忠诚,信义,廉耻,尚武,名誉。”父亲将头转向他,眼里浮动着柔和的光泽,“我们山本一家,要世世代代守护新川家族,世世代代守护平武城,要为荣誉而动武,要为信念而动武。你懂否?” 为廉耻,为荣誉,为信念,可是现在……他做了什么?如这个女人所说,残暴,好色,不择手段。 “井三郎,你傻了啊?”旁边一武士推了推井三郎的胳膊,井三郎立刻回过神来,他的眼里浮动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指着辛越对身边的人道:“把她的绳子解开。” “不是?我们折腾这么久,你要放她走?” 辛越皱起眉头望着山本井三郎,总觉得她的三言两语不可能轻易打动一个人,果然,那人的问话落音之后,井三郎露出了一个阴鸷的笑容,回答道:“我已经给她服用了苗本,现在药效该发作了,她不可能还有力气逃跑的,把她松开,你们就痛痛快快地享用她……” 辛越脸色一变,享用…… 她看着男人眼里流露出的野兽般的,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身子很快就松了绑,辛越站起来往后退一步,神情戒备地看着如狼似虎的男人们,小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她想使出力气来,却当真如那个男人所说,半点力气都提不起,身上反而涌起一股奇异的热潮。 热感通传全身,辛越感觉身上的每一处都战栗了起来,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全身游走,好像有一只只小虫在身体的敏感部位撕咬……难受得让她想叫出来。 她使过毒,对很多罕见的毒药都有过了解,她知道她现在一定是服用了高强度的媚药,不然绝不会无力至此。 她不能叫出声来,她死死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热浪一阵阵涌上来,辛越踉跄了两步,终于站不稳,瘫软在地,水蓝色的裙裾四散开来。 “嘿嘿……”一个男人见辛越如此,不由得发出淫荡的笑声。 辛越尖尖的小脸上已染上媚惑的红晕,让本就漂亮的脸蛋更添无与伦比的妖媚,她的衣领刚刚被山本井三郎拉开,耸立的蝴蝶骨精致而曼妙,随着她大口大口的喘气,胸前的丰盈半遮半掩若隐若现,吹弹可破的胸前肌肤上染上了薄薄的绯红。 “真美……”男人们脸上挂着色眯眯的笑容。 辛越坐在地上,身子靠在墙壁上,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绝对不能让这群禽兽玷污…… 一个男人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辛越感到一阵恶心,却根本没有力气推开他,那男人坐在她的腿上,宽大的手掌伸到辛越的裙裾下的两腿膝盖中间,然后缓缓地往上…… 辛越察觉到男人的举动,顿时瞳孔一缩,身体内一道迅疾的电流碾过,她眯起眸子,在男人的手离她私密地带一拳远的时候,迅速抓住男人的手,然后毫不客气地一扭! 咔嚓! 她把男人的手腕狠狠地抓住,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圈,咔嚓咔嚓声伴随着男人杀猪般的嚎叫在夜里一阵阵地响起。 她用尽力气一脚踢在男人的心脏位置,将男人踢到一侧的大柱子上,男人顿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就像死了一样,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她浑身难受极了,连意识都在渐渐模糊…… 她全身又软,又热……比之前更热…… 第071章 失身边缘 辛越用尽力气一脚踢在男人的心脏位置,将男人踢到一侧的大柱子上,男人顿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就像死了一样,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她浑身难受极了,连意识都在渐渐模糊…… 她全身又软,又热……比之前更热…… 她手已经不受控制了,颤抖着要去解自己的衣服,她好热,要把所有的束缚脱掉才会舒服…… 一个男人走上前来,冰冷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这一次她根本没有任何推拒的动作,反而觉得分外舒服,她已经快要随着感官走了…… 辛越将手插进男人胸前的衣服里,任凭男人在她身上上下其手。药效已经到达极致,她难耐地发出阵阵媚人的叫唤。 “啊……好热……” 男人的吻落在辛越裸露的肩头,粗暴的武士似乎并不懂得怜香惜玉,发泄兽欲般啃咬着她,辛越痛得眉头紧皱,她的灵台顿时清明了几分,她看着自己胸前半露的上半身,和压在她身上正快速脱裤子的男人,周身的血液像是要凝固了一般,她的眸子顿时间骇人的凉。 她大叫着:“你放开我!”她已经失控到用中文了,完全不管这些人是否听得懂,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反抗着。 她的不安分引起了男人的狂怒,男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重重地甩了她两个大巴掌,疼痛使得辛越清醒了不少,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往他的胯下踢去。 鲜血喷溅! 男人嗷嗷大叫地捂着自己的下体,痛得在地上直打滚,辛越眼里顿时散发出一股戾气,她快速执起男人脱裤子时放在地上的武士佩刀,长刀指着面前剩下的四个男人,目光锐利,清寒如电,而她手上的刀,剑锋森然,光芒毕现。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辛越又感觉心口传来一阵酥麻的热感,该死,这苗本的药效果然强大,她要如何以这孱弱身躯对付面前的四个会武功的大男人? 日本的武术虽然恪守礼仪,可实质上阴狠而毒辣,因为日本人比武的时候,输的一方必须要残忍地切腹自尽,所以两方都是豁出一切在那里相斗,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日本武术刚且猛的特点,追求速度上的极致的快! 以井三郎为首的这几个武士身材魁梧呼吸绵长,一看就是武术中的能手,若是没服用苗本还好,她以高超的特种兵身手可能可以制服他们,可现在,她全身软得不行,连剑都有些执不起来,要怎么有胜算? 辛越勉力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心里反复想的是一定不能被这些人凌辱,一定不可以。 楚之凌那个傻子……他心里会难受的。 他认为她坚强,他认为她纯净,他把她当宝贝一样疼,她怎么可以将自己的身体给别人? 两个男人一马当先朝辛越冲过来,辛越努力提起刀,三步起跳,一剑朝其中一个男人的耳朵砍去,那男人一避,辛越眼芒一闪,用跆拳道中强有力的一记鞭腿踹向男人防备虚空的大腿位置,骨骼断裂的声音响个不停,辛越看着男人落地,一勾唇拉住了男人的手,却是擒拿往上错骨分筋,生生把男人的手臂卸了下来! 快,狠,准!辛越的动作让人应接不暇。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意念到达顶峰,所有的应激性动作都自然而然地迸发,辛越挥舞着手上的长刀,脑海中想的是,如果等一下自救成功了,一定要扑到楚之凌怀里大叫一场。 一定要吵死他,说,都是你惹的烂桃花,都是你惹的烂桃花,不把田泽美子剥皮抽筋我死也也不甘心! 辛越奋力地战斗着,一刻也不肯停止。偌大的仓库内,烛光闪闪刀影交锋,血水飞溅,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了。 辛越的身体真的已经撑不住了,原始的欲望在每一寸肌肤甚至每一寸骨头及叫嚣,辛越死死地用剑撑着地面,才不致于使自己倒下来。 忽然间身后一阵冷风传来,特种兵训练出来的身手让辛越的身体在意识之前作出反应,辛越腰身一闪,急速地一避,她知道自己胜算越来越小,于是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几个男人并不打算放过她,穷追不舍剑锋凌厉,辛越看着手上的刀剑,眼中闪过一道急促的锋芒,随后她毫不犹豫地拿起刀,往自己的大腿狠狠刺去! 她必须要保持清醒,她就算死,也不能在这些男人的身下,意识模糊地死去! 她在大腿上划了一道极深的痕迹,血水淌过浅蓝色的裙裾,脑袋仍是清醒不够,她用剑再次往腿上扎了一条长长的痕。 整个人疼得要抽搐了,辛越死死地忍住疼痛,扬眸望向面前的几个男人,却见那几个男人动也不动,眼里皆布满了震惊的神色。 在他们的眼中,女人就应该是娇滴滴的,洗干净身子取悦男人的,怎么可能如此厉害和坚韧? 辛越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肌肤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瘦弱,巴掌大的小脸,细细的胳膊和腿,她的脖子看起来轻轻一掐就会折断,她似乎脆弱得不堪一击。 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似脆弱的清瘦女子,一次次用意志攻破苗本的药效,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站起,现在竟然还下得了狠手往自己的大腿上划上那么重的伤痕,她到底是生性坚韧如此,还是为了守护什么东西?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那一刻的辛越,心思是从未有过的单纯,她只是想起很久以前在荒岛上,那个温柔英俊的男子侧首过来朝她一笑:“给夫人建个房子。” 那个时候的阳光真的很好啊,他就在那里乐此不疲地敲敲打打,为了他们的房子,他们的家。 有家,多好。 所以此时她条件反射记起的,不是他约定的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诺言,不是他亲吻她拥抱她的任何画面,而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句,给夫人建个房子。 所以现在,坚持下去不是因为她很坚强,而是因为她别无选择。她只能战斗,为了无声无息走进她心里的那个男人,为了被她欺负被她伤害之后还傻乎乎地说喜欢她的那个男人。 为了……她的男人。 第072章 中国精神 所以现在,坚持下去不是因为她很坚强,而是因为她别无选择。她只能战斗,为了无声无息走进她心里的那个男人,为了被她欺负被她伤害之后还傻乎乎地说喜欢她的那个男人。 为了……她的男人。 武士们的怔愣只是一瞬,就算心灵有触动,有些事情还是不能不做,他们继续举起刀,朝辛越杀过来。 辛越眯起眸子,继续着她的抗战。 一把把嘶吼的长剑带起一阵阵阴风,扇得昏黄的烛火也摇摇曳曳,墙壁上人影重重叠叠,浓厚的血腥味一股一股钻进人的鼻腔。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震耳的雷声划破天际,似要撕烂人的耳膜,滂沱的雨声在仓库外的台阶上轰隆响起,地上浓稠的血水汇成小溪流流出仓库外,与外面的雨水交合在一起。 快一个时辰的战斗,辛越知道自己就要完败了,她很清醒地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就算没有服用任何药物,她也不可能胜利了。 她看着那些男人得逞的笑容,心里顿时升起大片大片的苍凉与绝望。 她全身的力气彻底被剥离,她化作一团软泥倒在地上,她的意识空前的清醒,但是身体却像是被车碾过,痛得厉害。 那些男人用一种征服猎物般的眼神望着辛越,他们四个人一齐解着自己的裤腰带,准备让辛越承受非人的侮辱。 辛越望着他们,秀美的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个极浅的笑容,她极轻极缓地问:“你们知道中国精神是什么吗?” 辛越用强大的意念快速拿起地上的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神锐利,声音沙哑:“就是百折不挠,就是士可杀不可辱。”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辛越拿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她心里想,就要结束了。 那个对她好的男人,疼她的爱她的男人,她注定要一生辜负了。 感君千金意,惭无倾城色。 部队里曾经有一个文工团的朋友对辛越说过,她很像一只荆棘鸟。她当时想,像她这种冷漠无情的人,怎么可能活得这么壮烈呢? 现在她想,她就是一只荆棘鸟,不爱的时候可以狠绝利落,一旦决定爱了,就一辈子,只为一个人绽放,就一辈子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不过临死前,好想再听他唤她一次夫人啊。 “夫人!” 一阵长风掠过,仓库的门轰拉一声被打开,滂沱的雨点迅速灌了进来。 辛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察觉手上传来一阵极大的力量,狂乱的男人丢下辛越手里的剑,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身上湿漉漉的,滴着水。 辛越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孩子一般,轻轻扯起了唇角,笑了笑。 随即又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楚之凌看着辛越苍白的小脸,心疼地皱了皱眉,他把她打横抱起,走向站在仓库门口的一众手下,他站定,侧首微微挑起狭长眸子,冷冷吐字道:“把这几个武士都给我杀了。” 武士中井三郎听得懂中文,他急急道:“我们是平武城城主家的人,你凭什么杀我们?” “就凭你,敢动我的女人。” 楚之凌手下宋畅也低声道:“大哥,平武城城主势力广大,得罪了他,我们……” 不待宋畅说完,楚之凌就打断了他的话,薄削的唇间逸出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杀。” 楚之凌走出仓库,约莫十秒钟后,身后响起几声惨绝人寰的嚎叫声。 楚之凌抱着辛越走在浓浓的夜幕下,天上雷声滚滚,屋檐上雨点滂沱,辛越躺在楚之凌的怀里,却觉得无比的安心。 就算外面再大的风雨,他也可以为她撑起一片温暖的天地。她忍不住往他怀里蹭了蹭。 楚之凌进了房间,把辛越放在榻榻米之上,辛越忽然想起什么来,朝楚之凌道:“我要沐浴。” 楚之凌皱了皱眉:“可是你身体这么多伤。” 辛越想起那几个日本男人曾对她动手动脚,还差点强暴于她,心里就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她坚持道:“我必须要沐浴。” 楚之凌向来拗不过她,便叫人打来温度恰好的水,放进了浴桶里。 楚之凌解下她的衣服,每解一寸,眉头就紧皱了一分。 原本白皙无瑕的身体上伤痕遍布,大大小小的血水污块粘在皮肤上,尤其她的大腿上,被割破了长长的两道痕,现在还在滴着血。 他拿着纱布吸了她身上流出的血,再把她放进浴桶里。 楚之凌给她洗着头发,洗着身子,将她全身擦得干干净净,给她上了药,在给她上药的时候,他盯着她大腿上的伤看了片刻。然后给她穿上了洁白的轻棉睡袍。 楚之凌对日本的武士刀有些熟悉,他想起辛越大腿的伤口,疑惑道:“你大腿上的伤是那些人砍伤的?”他摇摇头,“不对啊,别人砍伤的,伤口应该上宽下窄,可是你这……”他的眼里急促闪过的光芒,望着她,“你自己划伤的?” 辛越“嗯”了一声。 “为什么?” 她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时他们给我吃了药啊,我不划伤自己怎么保持清醒?”她忽然敛去了懒懒散散的神情,认真地看着楚之凌:“我不愿他们碰我。我这辈子,只给一个男人。” 楚之凌露出动容的神色,想起辛越那时候将刀横在自己脖子上时的场景,心里既是感动又有些难受,他手擦过她的脸,道:“你不必要寻死的,你要知道,就算你真被他们怎么样了,我也不会不要你的,你仍是我心里最圣洁最独一无二的女子。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你呢?” 楚之凌想到那个场景,就一阵后怕。 那时他率人四处寻找她,终于在仓库附近听到打斗的声音,他踹开门见到的第一幕,就是她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场景。 如果他来晚了一步,那他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楚之凌把辛越带进怀里,温柔而无奈地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啊。” 男人灼热的气息洒在辛越的耳上,辛越顿时又有那种电流碾过的感觉,全身酥酥麻麻的,连骨头都能软下去。 苗本那药,还在体内啊。 楚之凌浑厚的男性气息充斥她的周身,将她牢牢地包裹,辛越觉得全身越来越难受了起来,她咬着唇瓣,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嘤咛了一声。 楚之凌以为抱着辛越触到了辛越的伤口,连忙将她放开,却见辛越一张瓜子小脸绯红一片,她粉嫩的唇微微开启,带出一句细软的呻吟:“楚之凌……我难受……” 第073章 抵死疼爱 楚之凌浑厚的男性气息充斥她的周身,将她牢牢地包裹,辛越觉得全身越来越难受了起来,她咬着唇瓣,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嘤咛了一声。 。 楚之凌以为抱着辛越触到了辛越的伤口,连忙将她放开,却见辛越一张瓜子小脸绯红一片,她粉嫩的唇微微开启,带出一句细软的呻吟:“楚之凌……我难受……” 她动了一下,原本就没怎么系好的睡衣变得越发松松垮垮,从楚之凌的角度望过去,正好可以看见辛越幽深的沟壑,诱人到极点。。 楚之凌觉得身体燃烧了一把火焰,他也服用过苗本的,他比辛越体质要好一些,能死死地压制住,他以为他已经不会受那药什么影响,没想到现在,他错得离谱。 辛越仰起一双明水荡漾的美眸,微微张唇,此刻她的唇分外红,牙齿分外白,她望着他,目光灼灼:“我难受……我热……”几分委屈几分娇嗔,声音软得让人心都化了。 楚之凌刚想伸出手去,没想到辛越的动作比他要快,她两手环住楚之凌的脖子,媚眼如丝地笑着,对着楚之凌的唇就吻了上去。 她用她的小舌头在他口腔内转动。 楚之凌敢肯定辛越一定是被药物弄得意识不清了,如果她清醒,就算她想要,也绝对不会这么主动。 楚之凌看着她如此热情的样子,有点想笑,他大掌揽住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克制着源源不断的欲望,尽量不弄疼她,温柔地亲吻着她。 辛越似乎真的很热,半阖着眼,十分地不安分,楚之凌见她难受,伸手扯开她的衣服,将其丢至一边。一件揉乱了的白色衣衫旁,一袭羽扇般铺陈的黑发,盛放着少女玲珑美好的身体。 极致暧昧的艳丽气息,在烛火摇晃的室内,如涟漪一般,一圈一圈地晕开。 此刻的辛越,檀口微张,眉梢带媚,青丝凌乱地铺开,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模样像极了一只狐妖,风情而妖娆。 楚之凌的指尖挑开她的双腿,让她的柔软为他而开,然后他覆在她身上,强势地挺进去。 极致的欢愉,温柔的缠绵。 室内升起旖旎香氛,被雨水洗净,曼妙的夕颜花香,从外面飘来,丝丝缕缕偏进了心底,柔软无声。 外围的白色纱帐上,映照着重叠的人影,随夜风止不住地晃动,修长滑嫩的双腿弓起一个媚惑的弧度,宛如少女唇角的笑,绝色盛放,倾城绮艳,卷起最温柔缱绻的弧。 “唔……”男人在辛越身上进进出出着,一次次带她进入感官世界的,辛越发出了一阵阵细小的呢喃声,听在男人耳里,无异于催情的绝佳良药。 楚之凌一记迅猛的挺进,辛越感觉有些疼,然而疼痛之后,却是源源不断的欢愉与快感。 几波之后,辛越本就受伤的身体有些受不了,她的一双眸子水雾氤氲,迷离诱惑,眼巴巴地瞅着楚之凌,瓮声道:“我疼。” 这便算是软语相求了,楚之凌见她皱着眉头,知道自己还是用力过猛,让她难受了,于是忍住仍然勃发的渴望,从她身体里撤出,改为温柔地搂住她。 外面的雨仍旧没有停,窗子被风吹得开了些,楚之凌穿上衣服,走去那边关紧了窗子,然后回来拉开被子,把清瘦的少女轻轻地拥在怀里。 辛越却是有些不安分,狠狠地埋首,一颗小脑袋老是往楚之凌怀里钻,好像要钻进他的衣服里去。 “怎么了?不舒服吗?”楚之凌问。 久久,辛越都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往楚之凌的怀里钻着。 由于身体受伤的缘故,辛越的力气并不怎么大,楚之凌掰起她的小脸蛋,见她脸红彤彤的,抚上去,温度也是灼热得吓人,不禁担忧地皱起眉头:“不是生病了?” 辛越皱了皱鼻子,猛地就将头埋在楚之凌的下巴下,闷声道:“我刚刚是不是特别放荡,我觉得我都没脸见人了。” 楚之凌一愣,随后一笑,原来这丫头是在害羞啊。 他咬着她白白嫩嫩的耳垂,在她耳畔低语道:“是有点,”他坏心眼地一笑,“不过,我喜欢。” 辛越皱起眉头,嗔道:“你混蛋。” 楚之凌朗声一笑,随后道:“还有力气骂人,证明也没有那么疼,那么累嘛。” 烛光倒影在楚之凌脸上,将他的睫毛拉得有些长,显得五官特别立体精致,此刻他唇角微勾,整个人俊美无匹又不羁邪肆,浑身散发出让人沉沦的野性气息。 他以手撑头,墨色的头发顺着白皙的腕流淌下来,张狂间添了一份缠绵的温柔,他的眼里含着不怀好意的笑意,目光灼灼地对着辛越。 他修长的指尖挑起辛越精致小巧的下巴,笑笑:“鉴于你对我是混蛋的准确定位,我决定殚精竭虑地再好好宠幸你一次。” 细细密密的吻痕遍布辛越莹白的肌肤上,酥酥麻麻的热感随着他的动作传遍她的全身,她弓起身子,小手无措地抓着他胸前的肌肤,他肌肤滑腻,她抓不稳,只好紧紧环住他精壮的腰身,以此泯灭似在水中沉浮不定的茫然空白。 她把他当成了浮木,任凭他灼热的肌肤贴在她的身上,一种浓浓的安全感遍布她全身。 楚之凌的身下,辛越的青丝倚着妙丽锁骨直至腰间,发尾被交叠的身影弄得微卷,诱惑缱绻。辛越的腰肢当真是极美的,她整体给人洁净优雅的感觉,然而她的腰却是极尽性感妖娆的,标准的水蛇腰,无一丝赘肉,其上的肌肤光滑细腻,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欲罢不能。 楚之凌一手握住辛越妖娆婀娜的柳腰,平坦坚实的胸膛磨蹭着辛越胸前柔软耸立的雪白,辛越的呼吸越发急促,小腹下清晰地感受到楚之凌紧绷的,那种想要又害怕的感觉复杂地交错在她体内,她觉得自己周身都被火焰簇拥着,火热,但又难受极了。 楚之凌察觉她已然情动,坚挺抵在她两腿间的柔软处,不进入,却低头沉声问:“夫人,可以吗?” ———— 今天实在是码不动了,我再试试,如果能码出来就发上来,再奋斗俩小时,力图再给大家再一场激情。谢谢大家的支持。好大家猜一下辛越是怎么回答的,谢谢思密达。 第074章 缠绵厮磨 楚之凌一手握住辛越妖娆婀娜的柳腰,平坦坚实的胸膛磨蹭着辛越胸前柔软耸立的雪白,辛越的呼吸越发急促,小腹下清晰地感受到楚之凌紧绷的,那种想要又害怕的感觉复杂地交错在她体内,她觉得自己周身都被火焰簇拥着,火热甜蜜,但又难受极了。 楚之凌察觉她已然情动,坚挺抵在她两腿间的柔软处,不进入,却低头沉声问:“夫人,可以吗?” 那时她是被药迷得不知所措,所以放任所以恣意,所以她热烈地纠缠着他,邀请着他,然而现在,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他有点担心,她并不能够完全接受他,更担心她会露出如那日般恐惧害怕的神情。 辛越望着他,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只是别过脸去,声音低低软软地道: “你真是当了什么又立什么牌坊啊,都把我吃干抹净了还问这种问题,我怎么会跟了你这种无耻又虚伪的男人。” 跟了你。 楚之凌看着绯红的色泽沿着辛越的脸延伸到她精致瘦削的锁骨,不由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此时的辛越艳丽又羞怯,可爱得让楚之凌直想把她吞入腹中。 他眼中忽然有光闪过,生出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趴在她身上,笑眉笑眼地问:“夫人,你爱不爱我?” “唔……” 楚之凌说这话的时候,极其邪恶地伸出修长的食指,在她的体内回环搅动,弄得她桃花深径一池春水旖旎而出,辛越难堪地喘着气,嘴里发出“唔”的惑人呻吟。 “嗯?爱不爱我?”他突然抽手而出,任她花径空虚,他的眼神邪魅且放荡。 辛越的性子是比较倔的,楚之凌笑得越得意她越不让他如意,她忍着难耐的热潮和下体的空虚,挑眸回道:“傻子才会爱你。” 楚之凌不怒,俯身下去,用手指在她密道周围捣鼓着,却并不伸进去,他看着她难受得脊背弓起,连脚趾头都不自觉扭曲,笑了笑:“爱不爱我?” 他的笑容十分得意,像是在看一只猎物,等待着辛越的弃械投降。 辛越十分不爽被人这么玩弄于鼓掌,便使劲力气挪开身子,忍着全身的酸痛,快速穿好衣服,系好腰间的带子。楚之凌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种时候逃开,皱了皱眉头,却见辛越微微一勾唇,赤着脚走过来,跪在榻榻米之上,将手伸进了楚之凌的衣服里,微热的指尖从他的背部斜斜游走,在胸前绕了一圈,然后徐徐往他的小腹探去。 她勾起一抹明媚的笑意,故意在他的胸口呵气:“楚之凌……我……我……” 她的手继续往下,满意地看着他倒抽一口凉气,却在到达男人禁区一拳远的时候,她便陡然刹住了手,也不再娇喘吁吁了,抽手回身,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清浅扬唇:“我赢了。” 楚之凌的脸霎时间变得铁青。 男人的火种是可以一下子便点燃的,她勾起他的欲火后能这么容易脱身,他楚之凌就不是个男人! 含着一股征服欲,楚之凌从榻榻米之上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形遮住了房屋的光亮,此时辛越受伤不说还被他百般厮磨,自是没有多大的力气,楚之凌长臂一伸,就扣住了辛越莹白细瘦的胳膊。 欲望到达深处,他已然控制不住,脱下辛越的衣服,就把她压在身下,朝她芳草地的蜜室深深地进攻,他的硕大在她狭窄的甬道内冲撞着,他要让她彻底为他盛开。 辛越的肌肤间淌出一颗细小的汗,沿着胸前粉色的蓓蕾一路滑到雪白双丘的沟壑内,像是水盈盈的睡莲花蕊,恰恰覆过她益发丰盈的乳。 一波翻滚后,云收雨霁,辛越的青丝已然凌乱不堪,卷曲着,包裹着苍白而精致的小脸。 辛越舔了舔干涩的唇,浑身酸痛得动不了,便对楚之凌道:“我渴。” 楚之凌起身提了杯水,看着辛越纤巧美好的雪白身体,微微皱了皱眉,如果不是担心辛越身体吃不消的话,他准能把她再压倒几遍。 他看着那副妖娆美好的身段,在脑海中念着,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辛越见他怔怔不动,便自己努力从榻上起来,她的手撑着枕头,努力坐起来,在看到自己身体遍布吻痕时,不由得小脸通红,伸过手就要去拿衣服穿。 烛火在室内昏暗地闪烁着。 她以肘撑地,支起上身,墨色长发落在胸前,莹白的肌肤美得如陶瓷一般剔透无瑕,她努力坐起来,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却没有力气再摆动胳膊,她将目光投向正在闭目诵经的楚之凌:“喂,帮我穿一下衣服。” 她睫毛像蝴蝶一样颤动,漂亮的眸子间恍惚有朦胧水雾,泪痣点在雪白的肌肤上,颇有些楚楚可怜的风致。 楚之凌忍下一股怨念,快速地将她把衣服穿好,想起了什么,把水递给了她。 辛越捧着大杯子喝完水,就把被子放在床头,说了一句好累,就拉过楚之凌的手枕在头下,脑袋埋进他怀里,沉沉睡去。 暖玉馨香在怀,楚之凌越来越睡不着,良久以后,雨也停了,他低头打量着她安静恬美的睡颜,心也跟着静下来。 他怀抱着辛越纤小的身子,心里突然感到身为男人的骄傲与满足,有一个女人,肯为他死,肯为他忠贞不二,肯为他耗尽所有。 她说,我一辈子只给一个男人。 楚之凌忽然就笑了笑,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她就应该是这样一个女人,纯净,坚韧,有追求,有原则。 她爱人的方式与众不同,就如她对辛维琏,她喜欢讥笑那个孩子,喜欢拿那个孩子开涮,但是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她会用自己的方式挺身而出,就算所有的人误解她心狠手辣,她也不管不顾毫不在乎。 他终生漂泊,也希望有个人,用那样温暖的方式爱他,不顾世人的眼光,不动声色地,不求回报地爱他。 有人如此,他也会用毕生,守候她,疼她。 第二天辛越起来的时候,发现楚之凌正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看,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就要解她的衣服。辛越坐起来,连连往后缩,与此同时紧了紧胸前的衣服,试探性地问道: “你,你不会又要?” 第075章 柔弱无骨 第二天辛越起来的时候,发现楚之凌正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看,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就要解她的衣服。辛越坐起来,连连往后缩,与此同时紧了紧胸前的衣服,试探性地问道: “你,你不会又要?” 楚之凌无语地望着她:“我很像淫魔?” 辛越翘起唇角:“你不像淫魔,你根本就是。” 楚之凌皱着眉头捋起袖子,一副又要开始激烈的架势:“老子本来是想当个正人君子的,左右在你心目中都这形象了,老子直接开荤好了!” 辛越软下了声音:“楚之凌——” 脆脆的,软软的,像在撒娇。 楚之凌见她那睁着眸子带着怯意的样子,咳了咳,复正色道: “你已经惹怒老子了,撒娇也没用!” 说完就剥下了辛越的衣服,把她脱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辛越干脆闭上了眼睛,看也不看他。 楚之凌见她那别扭的小样子,不由弯了弯唇角,两手分别伸到她腰间和腿窝,将她打横抱起,在她耳边轻柔地说道:“有点疼,忍着点。” 辛越睁眼,发现面前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浴桶,她反应迅速地问道:“这里面掺杂了治愈我伤口的药?” 楚之凌笑笑:“挺聪明一小姑娘啊。” 辛越傲娇地一挑美眸:“也不看看我是谁。” 楚之凌忍俊不禁,将她小心翼翼地往浴桶里放,辛越一坐进水中,就感觉全身有虫子在啃咬她的伤口,她咬着牙并不吭声。 楚之凌正要说话,辛越望着他,略带点命令的口吻道:“你,转过身去。” 楚之凌无赖地耸耸肩:“我就不转过身去,你本事你来打我啊。” 辛越哼了哼:“今晚上你碰得着我我就跟你姓。” 楚之凌本想再逗逗她,看她浸在药水里好像很难受的样子,便转过身去,故作认输道:“你赢了。” 辛越泡在浴桶里,良久,有些忍受不住灼灼的痛意,她逸出了极低的一声吟哦。 楚之凌知道她难受,便想转移她注意力,面着墙壁跟她说话:“我们稍候便离开这里。” 辛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离得开么?那些武士应该是平武城的家臣,你把他们给杀了,城主会善罢甘休吗?” 楚之凌气定神闲地道:“怕什么?我就是抡了那城主几拳头,他也不敢还手,更何况只是几条走狗。现在日本国不太平着呢,内战外侮层出不穷,那平武城主忙得不可开交,哪还有闲工夫管我们,他该只求我别理他就成。” “你真是猖狂啊。”辛越翘起嘴角。 又说了一些话,楚之凌告诉辛越这浴桶中的药是特意要郝伯弄的,药效特别好,过了几天辛越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就可以痊愈。 辛越本来就很累,听着听着他说话,居然就睡着了过去。 楚之凌察觉辛越半天没搭腔,便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只见辛越身体慢慢往下缩,尖尖的小脸快要没入药水中。 楚之凌一把拉过她的胳膊,让她摆正坐姿,过了不久,楚之凌估摸着泡药水的时间也应该到了,于是用毛巾擦干了辛越的身子。 擦他身体的时候,楚之凌忽然感到浓重的郁闷,这种感觉,就好像养着一个没断奶的娃子,给她喝水,给她洗澡,给她上药,给她穿衣,晚上还要陪着她睡觉,甚至还要小心翼翼地掂量着她的脾气,他不舒服就哄着她。 他容易么…… 看到辛越小脸有些苍白,眼角也有几圈青影,楚之凌心里的怨念又烟消云散了,只寻思着是不是昨儿个自己真太猛了,把她弄成这个病怏怏的样子。 给辛越穿衣服的时候,她忽然醒了过来。 仍旧是懒懒散散,半阖着眼的样子,她一双水眸就这样直勾勾地望着他,然后嘴角绽开了一抹极绚烂的笑,对着楚之凌傻乎乎地道:“楚之凌,有你,真好。” 然后脑袋一歪,靠在他肩头,睡了过去。 楚之凌微怔,然后翘起唇角,低眸望着她,笑了笑。 傻丫头…… 他给她换上衣服,手指擦过她光滑的脊背,细瘦的胳膊,洁白修长的腿,最后定在她胸前的起伏上,指尖来回,将她衣襟上的丝带缠了一个结。 她懒懒的,柔若无骨的样子,闭着眼,也不醒来,楚之凌要给她穿衣,刚把她扶好坐正,她又头一栽倒进他怀里。 啊喂,她是不是故意的?楚之凌紧皱着眉头。 她身体香香的,软软的,微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料洒在楚之凌胸口,把楚之凌心都挠得痒痒的。 辛越的睫毛很长很细,小刷子一样,背光的时候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形成很好看的扇贝,她的鼻子很挺很秀丽,原本是淡粉色的唇,因为刚才浸泡热水的缘故,而变得红彤彤的,睡着的时候不自觉地微嘟着,像个孩子一样惹人怜爱。 楚之凌低下头吻辛越的时候,严重地怀疑着自己是不是有恋童癖,每当她露出孩子心性时,他就特别地想吻她,想抱她。 他的唇覆在她唇上,舌尖扫过她的唇瓣,像喝酒一样,浅浅地酌着,没有邪念,有的只是发自肺腑的爱与疼惜。 “唔……”亲密的触碰让辛越睁开眼睛,在他面前的是楚之凌放大无数倍的脸,他的眉形特别好看,显得英气又俊美,他的眼睛很黑,很澄澈,眼神十分温柔,像夜里安宁的大海,亮亮的,洒落着闪闪的星辉。 楚之凌移开她的唇,对着她微微一笑:“你醒来了。” 他的笑容十分醉人,辛越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目光:“再不醒来,我可就得憋死了。” “我吻得让你喘不过气来?”楚之凌一笑,问道,“你不会都不呼吸?” 辛越皱着眉头,她想说,他每一次一亲她她就特别紧张,脊背都绷直了,心乱得跟打鼓似的,呼吸也不顺畅。 楚之凌揶揄的笑容有些碍眼,辛越瞪了他一下,就自己下来穿鞋子。 楚之凌为辛越选了一件唐装,烟罗青的色泽,窄窄的,恰到好处地环住少女纤细的腰身,裙摆下面是浅绿色镶边的浮云纹,让她走起路来的时候像笼着一层薄雾,朦胧中分外的空灵干净。 此刻辛越已随楚之凌走出房间,来到田泽翌煌的面前。 辛越没想到,这田泽翌煌原来是如此颇有心机之人,这样的计谋,恁是楚之凌再铁石心肠,也会动容的? 第076章 寒意乍现 楚之凌向田泽翌煌辞行,田泽翌煌自是已知道昨日之事,晓得已经触怒了楚之凌,出言挽留。 楚之凌神色有些疏离,眼睛游离在鹰梁一尾尺许长的木雕鲤鱼上,并没有留下来的打算。 “阿凌啊,实在是田伯伯的错,你就留下来。”老人的背有些佝偻,“我们有几年没见了,你在这里住了没半个月就要走,田伯伯心里难受。” 楚之凌眉微微一皱:“田伯,我本来是打算在你这里打扰半年的,可是事与愿违,我不得不离开了,你多保重。” 楚之凌跨步要离开,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声:“阿尼克一,我……” 画着花草图案的纸门一开,身着米色和服的田泽美子从里面走来,她似乎是已经哭过很久,眼睛又红又肿。 她直接就跪到楚之凌面前,啜泣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们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楚之凌面色如常,冷酷得像个雕塑,没有半点留下来的打算,见此,田泽翌煌操起炕旁的藤条,就朝田泽美子身上抽了过去。 “父亲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干出这种肮脏下流的事情?”田泽翌煌一脸怒色,将藤条一鞭一鞭抽在田泽美子身上,她娇嫩的肌肤上顿时裂开了好几个口子。 田泽美子哭着,死死地咬着牙,不停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田泽翌煌仍是鞭打着她,一边恶狠狠地说:“我真是家门不幸,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啪啪啪,雨点般的鞭笞落在田泽美子身上,似乎楚之凌不开口,责打就不会停止。 辛越看着楚之凌眉头微微地皱起,思索了下开了口:“别打了,我们留下就是。” 田泽翌煌的手滞了滞,辛越侧头微微抬起下巴转向楚之凌:“好吗?” 楚之凌侧头望向辛越,揽了揽她清瘦的肩膀。 —— 房间之内,胡枝子花深深浅浅地开着,紫白的色泽映着榻榻米上的芙蓉花纹,看上去紫玉一般触手生温。 楚之凌和辛越已离开了客厅,回到房间里。 楚之凌低头看着辛越:“为什么愿意留下来?” 辛越翘起唇角一笑:“因为我善良啊,容易心软啊,你看不出来吗?” 楚之凌还要说什么,却见辛越指着自己身上的水绿烟罗纱问他:“这衣服我瞧着还算不错,在哪里弄来的?” 楚之凌便一五一十地回答她。 她成功地岔开了话题。 其实她并不是良善,她也不愚蠢,她何尝看不出田泽美子和她父亲是在他们上演苦肉计,如果真要责罚,为什么不是更早,而恰恰非要在他们面前? 她也不是要在楚之凌面前保持美好大度的形象,她只是觉得,他不忍心了。 他虽然仍绷着脸,可她却能知道,他一定不想看到这个画面。怎么说田泽美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田泽翌煌又待他胜似自己的亲生儿子。 田泽翌煌可以算是拿自己女儿的命在威胁他们,她知道得很清楚,可仍旧甘受威胁。 —— 几天之后的田泽宅中,下了一场不小的雨,亭台、楼阁、石阶弥留着冰凉光滑的水渍,而神龛前的池塘里,浮花碎叶,已是最后一池残荷了。 “美子听听我新作的曲子。” 说话的是一个樱唇粉面的纤细少女,身着梨花纹并淡黄色底的家常礼服,里面是浓淡不一的璃络纹里衣,说话的时候声音婉转,恰如莺啼。 她手里拿着一把平安京时代风貌的桧扇,扇子用常以美化笺纸的泥金装饰,扇骨上是打着花结垂下丝绦的淡绿色丝线,带点古朴气息的象牙白色扇面上描画着绚丽的樱花。 她放下精致的描金纸扇,拿起琵琶弹奏新作的曲子,乐声在雨后的黄昏中旋绕,像一团裹着花香的轻蒙雾霭,袅袅地悠扬起来。 弹奏完毕,她带着优雅得体的笑,问道:“如何?” 田泽美子点点头:“明衣可是风雅能手,所作之乐,自是悦耳。”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却望向云母贴合的窗牖,以及窗外篱笆上稀稀落落爬着的浅紫色藤花,看起来有几分心不在焉。 “父亲大人寿诞那日,我准备以此曲献他。”星野明衣微微一笑,随即将手伸向楠木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青玉瓷盘,上面盛着玫瑰露浸泡许久的蜜饯,榧子、松仁等各色干果也在其内,瓷盘一拳远的地方有一用名贵龙鳞竹编织成的小篮子,里面放着的是红豆莲子和蜜枣之类的点心。星野明衣端起竹篮旁的一杯药草茶,矜持地微微一抿,唇齿间传来金银花、金盏花、雪莲、玫瑰花杂糅的清香,到了胃中,满满是无法抑制的芬芳与清凉。 她将茶水喝出细微响声,以示礼貌,末了继续说道:“美子也学会这首曲子,用尺八同我合奏,则何如?” 田泽美子点头应下来,却更加魂不守舍了。 “美子可还是为那件事忧心?”星野明衣笑语道破。 见田泽美子面露苦色,星野明衣颔首淡笑,细而长的眉眼间氤氲开一抹艳色:“到底如何抓获一个男人的心呢?”她似是问着田泽美子,又仿佛自喃自语。 残留的雨水顺着低矮的屋檐滴答落下,掉进池塘里,惊起黄昏中几只飞鸟。 星野明衣理了理条栀白纹下裳,又端起茶抿了一口,唇上殷红的胭脂在洁白的瓷杯内外各留下了一小环,暮色中几分妖异:“挑拨两个人的关系,武力是不可行的,你看,”她将杯子放下,用染着紫色指甲的纤细食指在药茶水中一划,“以手比武力,以水面比人之关系。水倏忽便呈合拢之势,并牵连一阵缠绵之激荡,久而久之波澜不惊了无痕迹。此等不是在行吃力不讨好之事么?” 星野明衣的手摸了摸田泽美子浅嫩黄色里衣下的锁骨,其上有几道被鞭打的伤痕,是那天田泽翌煌用藤条所致。 “真是令人心疼啊。” 星野明衣说完此话,满意地看到田泽美子露出愤懑又委屈的神情。 “如何报复带给你疼痛之人?又如何拆散他们两人达成夙愿?古人云,战斗者,”风大了起来,树叶沙沙地摇晃着,星野明衣胭脂红唇微微勾起,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攻心为上。” 上好的茶杯被女子摁碎,残渣清脆地遗落一地,如珠子般响起叮叮的声音。一群灰白的鸽子扑棱棱张开翅膀,渐渐飞向远处笼着薄雾的茶山。慢慢的,室内几分阴冷,而窗外,有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旋转不止。 到底是要入秋了。 ———— 今天五章连发,字数1w+,请大家支持 第076章 我就强来 一个月之后,秋夜,远处寺庙的钟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平添几分幽冷空静。 白天举行了庆祝星野大名五十华诞的宴会,平户城十分地热闹。 连待在宅子中大门不出的辛越,也能感受到欢腾的气氛,只是到了夜里,一切都寂静了。 虽然没有下雨,室内依旧冷得很。 是季节到了,是深夜到了,所以一切激情,都复平静,一切温暖,都付诸冰冷。 辛越一直没有睡觉,她拿出一张鹅黄色的高丽纸,想画船,是想画船的,笔锋无端一转,却画出了一个较为和缓的“v”,她手一滞,心本来是微微凉的,嘴角却弯成了一虹柔软的弧。 便顺手画下去,英俊温柔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细薄性感的唇,几分凌厉几分柔和的下颌弧度。 按照心中的形象,画出了楚之凌,辛越望了一眼沙漏,子时了,他去星野大名那里赴宴,至今未归。 对于赴宴这种事情,她一向是避而远之的,而且对于日本古代的礼节,她也并不是很懂,所以今天楚之凌唤她去,她说他一个人去就好。 那时候楚之凌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定定地望着她,说:“我尽量早点回来。” 她便半带点撒娇地说:“玩得开心点再回来,你没在我还自在点呢。” 他似乎有些生气,眼神中几分莫测的深沉。 他便真的晚归了。 “什么嘛,难道不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辛越撑着下颌,孩子气地用笔抵着额头。 外面下雨的同时,敲门声响起了,辛越试探性地问道:“谁啊?” 久久无人应答,辛越以为是什么小猫小狗刨着门,起了身又坐下,却听门外传来回应声:“我。” 辛越其实是有点小恼火的,她睡得一向早,因为他的未归而一直等待。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他,这样有点小没面子,于是她解散了衣服,拖延了时间,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缓缓地打开了门。 门开,一阵冷风吹来,夹杂着浓浓的酒气。 辛越刚想说话,就被男人有力的手臂拉进了怀中,楚之凌霸道地钳制住辛越,对着她柔软的红唇就吻了下去。 激烈的酒气冲入辛越的口腔,辛越反感酒,自然也闻不得这股酒味,伸手便要去推他,楚之凌纹丝未动,手上的力气也未曾放松半点。 “唔……” 他的吻,狂乱,强势,几近让她喘不过气来。 辛越费力地挣脱开楚之凌的怀抱,想出声,又被楚之凌揽住细瘦的腰,强迫她贴近他,他的眸子间几分迷离狂乱,声线低沉而沙哑:“你爱我吗?” “你醉得厉害啊。”辛越皱着眉头。 “你……你爱我吗?”他紧紧地扣住她腰,加大了声音,强迫她看着他。 “你再不放开我我可要生气了啊。”辛越被他抱得腰肢生疼,扬起眉毛望向他。 楚之凌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再一次用唇贴上她脸,在她嫩白的小脸和颈项上留下火热的吻,见辛越除了抗拒之外没有其他反应,楚之凌带着些怒气地朝她道:“怎么像个木头一样?你回应我啊!” 辛越忍无可忍,一掌击向楚之凌肩膀,楚之凌吃痛,她趁机脱身。 楚之凌未有防备之下被辛越击得摇晃一步,腰撞到了桌子角,一张鹅黄色的高丽纸片掉了下来。 辛越眼神一闪,轻燕般往前一步,快速捡起了那张画有楚之凌素描的高丽纸。 “这是什么?给我看看。” 楚之凌的眸子有点冷,好像辛越做了隐瞒他的事情一样。 那种带着怀疑的目光让辛越心一沉,本想将东西交付出去的手缩了回去,心内波澜起伏后只剩面上淡淡敛眉:“没什么。” “到底是什么?!”楚之凌眼中盛放着浓浓的怒焰。 辛越纤细的眉毛皱起:“你到底在生气什么?还是说你在怀疑什么?” “给我看看!”楚之凌只是用寒冷的双眸望着辛越。 这般蛮横粗鲁的态度让辛越也来了脾气,她将高丽纸揉成了一个团,手臂一扬就将东西飞出窗子,原本流泻爱意的纸张就这样掉进了雨水肆虐的沉沉夜色里。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你……”楚之凌一把钳制住辛越细瘦的腕,眸子微微眯起,“你果真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瞒着我么?” 轮到辛越愣了,他质疑的目光像利刃割在她的肌肤上,她呼吸有点阻滞,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脱口一句怒骂:“你混蛋啊。”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闪烁着灼灼的晶亮,干净的眼眶周围晕开一层红色,脸上的表情愤怒中带着几分伤心与失望。 见她如此,楚之凌神色软了几分,醉眼朦胧地望着她:“你爱不爱我?爱不爱?” “我非常讨厌整天说我爱你我爱你之类的话,这样矫情做作又肤浅十足。我对你的感情,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难道不能体会到吗?” 她的神情有几分严肃,楚之凌听着她的话,忽然就笑了。 “我知道……你爱我……你爱我的,对不对?” 他在辛越的唇边印上柔软一吻。 耳畔忽然回荡起今日在星野家听到的话,楚之凌神色微微变冷,望向辛越时,很快变成赌徒般的狂热。 “既然爱我,那就给我生个孩子。” 他手伸进她衣服里面,玩弄着她胸前的蓓蕾,少女敏感的身体部位很快变得坚挺。 他的动作而粗暴,像是压抑了极久。 他不由分说地把她抱上榻榻米,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衣服,又撩拨着她的胸,直到那两团雪白变得越发圆润挺立。 这便算是前戏了,随即分开她的腿,将自己的欲念全都发泄在她的体内。 他在她体内狂野地律动着,让她纤瘦的身子随着他的动作起伏,直到她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他才停下在她体内攻城略地的步伐。 她咬着唇瓣,几分委屈:“你要不要这么对我……” 他仍是疼她的,见她这般,便放柔了语调:“乖,夫人,给我生个孩子,可不可以?”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那我就强来。” “……” 第077章 不生孩子 他仍是疼她的,见她这般,便放柔了语调:“乖,夫人,给我生个孩子,可不可以?”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那我就强来。” “……” 辛越皱着眉头:“那你还问我干什么?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我哪有说不的权利。” “不是的……”他醉醺醺地揽着她的肩膀,唇贴在她的额头上,“你是我的女人,不是工具。” 有些话他终是说不出口,他并不是如何想要一个孩子,更不是把她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相反,孩子才是他的工具,用以套牢她,拴住她,让她生不出一点点逃离的想法。 他是男人,他不想把脆弱的一面展示在她面前,他不想让她知道,对于她,他是多么的没有把握。 他手慢慢滑过她流水般的发丝,微闭的双眼,翕动的睫毛,柔软的嘴唇,托住下巴捧起她的脸,柔着声音道:“我们再来,这次我温柔一点。”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哄,“听话。” 他翻身压她身上,将火热抵在她的两腿之间,不容她分说,就将自己的坚挺紧紧地嵌入她体内,到达的一刻,他的心里自然滋生出巅峰般的快感。 喝了酒的人精力特别旺盛,一波完毕不过片刻,他又想让她雨露承泽。 辛越喘着气,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推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皱眉道:“楚之凌,别再来了。” “累了啊,那你睡,我们明天继续。”他从她身上下来,醉意犹在的脸上带出一抹宠溺的笑。 “楚之凌,你听我说。” “嗯,讲。” “我不想要孩子,至少现在不想。” 他半阖着眼,声音低沉:“为什么?” “我还只有……十五六岁,我不想这么早要孩子。” 楚之凌微眯着眼,眼里隐有光芒闪烁:“这不是理由。在我家乡,十五六岁是好几个娃子的娘了。” 这是理由…… 她是现代的女性,算现代年龄也不过二十二岁,这么早就生孩子,等于断送自己的青春与自由。 “你不是很喜欢孩子吗?为什么不愿意给我生?” 辛越有些无力,她要怎么跟他沟通……跟他说她是穿越过来的?算了,他不信倒还在其次,怕的就是他以为她撒谎开脱。 “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 楚之凌话还没完,辛越的手就覆上他的唇,她红着面皮张唇说道:“生了孩子,我们缠绵温存的时候,就没有那种感觉了……然后我就会担心你去外面找女人……你懂不懂?” 几句话哄得楚之凌心花怒放,他弯了弯眸子:“夫人也会担心我?” 她小拳头捶在他胸膛上,故作严肃状:“老娘又不是木头。” 楚之凌孩子般地笑了,他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他一激动,手下的动作重了点,辛越皱着眉头嫌弃地望着他:“不知轻重的臭海贼。” 楚之凌仍是笑,手抚上她柔顺如流水的发丝,眼里漾满温柔情绪。 末了,他突然一滞,脸上的笑容冲淡了些许,望向辛越的时候嘴角微微一抽:“对了,你怎么知道生了孩子后缠绵就没那种感觉了……你这丫头,经验老道的样子啊。哪里知道的?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辛越反将他一军:“我看见你在船上放的春宫图了。你不是夸我聪明吗?我顺藤摸瓜一下子就理清了。”她微微一笑,“真得多谢你的图啊,详详细细的。” 楚之凌脸已经有些黑了,他看着辛越得逞的笑脸,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恬不知耻的臭丫头。” —— 烛火闪烁的屏风之内,焰光映到女子的脸上仿佛笼了一层绯霞,一片温馨气氛。 “记得美子还是很久以前来我们家过夜的呢。” 星野明衣宽大的湖蓝色衣摆垂在木质的地面上,声音温润可亲。 她手伸向古檀色双层桧木食盒,拿出艾草汁和山楂汁浸染的青团或点心各色放在矮几上:“这些是下野守大人家送过来的,味道甚美,美子尝尝。” “明衣姐姐……”田泽美子吃了一口甜心,欲言又止。 星野明衣只是笑:“好吃吗?” “小姐。” 一个身着樱绿色衣服的少女倚着屏风红唇微启,豆蔻年纪,神色娴静。 “过来,调查得怎么样了?” 丫鬟装扮的绿衣少女凑近星野明衣的耳边,声如蚊蚋,话毕,星野明衣的脸上缓缓勾出了一抹笑容,洁白的牙齿在闪烁的火光之下显得几分森冷。 “呵呵……” “姐姐笑什么?我今天见着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恩爱呢。你昨天对阿尼克一说的话似乎无用呢。” “是吗?”星野明衣微微一笑,眸间神采复杂难辨。 —— “星野小姐之手艺,甚好。” 楚之凌端起桌上的茶,喝毕,有礼地道。 他仍是穿着铭朝服饰,深蓝色,袖子宽广,五官如雕刻般俊美,脸上衔着镇定自若的表情。 “楚船长喜欢是明衣荣幸。” 楚之凌虽然十分不耐烦屏风外的伶人咿咿呀呀唱着曲子,也对星野明衣打太极拳的方式感到微微地不满,可他脸上却是如沐春风的柔和神态,半点看不出厌烦端倪。 “楚船长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能让楚船长青眼的女子定非池中之物,但不知楚船长喜欢何种性格的女子?” 她吹了吹茶水里的热气,丹唇轻启,丝毫没有待字闺阁的娇羞。也对,若是懂羞之人,便不会邀男子进入内室。她落落大方,却并没有娇媚之意,反而有些高洁清冷之态。 不过这个问话,也委实太大方了一点。 楚之凌眉头微皱,看星野明衣没有诱惑之意,似乎只是单纯的询问,便道:“楚某已经有夫人了。” “成亲否?” “尚未。” “那便不算夫人。” 楚之凌微微皱眉的神色间流露出一抹情绪:“星野小姐之话未免有些无礼。” “楚船长竟如此呵护心上人,却不知道值不值得?” 见楚之凌面色不悦,星野明衣却浅笑着勾唇:“我们打个赌,赌你夫人对你别有用心。楚船长敢不敢接下这个赌注?” —— 第078章 怀有身孕 见楚之凌面色不悦,星野明衣却浅笑着勾唇:“我们打个赌,赌你夫人对你别有用心。楚船长敢不敢接下这个赌注?” 辛越这几天有些昏昏欲睡,她觉得自己已经睡得够多了,却还是犯困。 真的不能再睡了,她坐到椅子上,拿出纸张在那里涂涂画画。 她在画一艘船,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船,就会有一种浓浓的安全感。 秋雨连绵,连日来的阴沉天气让空气十分潮湿,风一吹来,隐隐有些死耗子味。 辛越胃里忽然涌过强烈的不适,她扶着窗台干呕不止。 呕毕,她忽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有些无语地想,不会真怀上了? 就这几天的状况来看,似乎是怀孕的迹象。 她的自由与人生啊…… 想到青春要断送在一个奶娃子手里,她就十分郁闷。 脑海中忽然又浮过前几天去街上的时候看到的小娃子,那么小的一个,被人抱着,脸儿粉嘟嘟的。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屁颠屁颠地走着路,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呼唤,似乎是在叫母亲。 其实有个小儿子或者小女儿,感觉也不错…… 今天晚上楚之凌又晚归,辛越体累,等不得了,半夜的时候口渴醒来,发现她榻榻米前站着一个人。 还好辛越心理素质够强悍,眼睛也够尖,借着朦胧的月色看清楚了所站何人。她懒懒地道:“回来了怎么不脱衣服睡觉,你站在那里是要吓死我啊?” 辛越走到桌子那里拿了一杯水,喝下去之后又坐到榻榻米上,见楚之凌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她仰着眸子说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又摆一张臭脸,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得罪你了?” 他不回答,她耸耸肩,从从容容地钻进了被窝。 很久之后,她才感觉到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声。身后的男人习惯性地伸过手,辛越明显感到他的手触到她的腰,以为他要如以往一般环住她时,他的手却触电般缩了回去,他的身体也转了个姿势,由原来的面对她后背变成背对。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不知道又哪里得罪他了……好像她欠了他几百万一样。 辛越有点睡不着,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脸对着楚之凌的后背,开口道:“楚之凌。” “嗯。”他极快地应了一声。 “明天给我叫个大夫来。” 她以为他会如往常一般问她什么事,然后她就可以小得意地告诉他,她貌似要有个小屁孩要养了。 没想到隔了很久,他还是没有回答。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绵长中几分沉重。 “听到了没有?” 隔了半晌,他才出声:“好。” 辛越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生她气呢还是因为累的缘故,所以也没有再纠缠着他,她有点冷,脑袋抵着他的背,沉沉地睡去。 楚之凌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知道她已睡去,翻过身来,将她有些冰冷的小身子搂入怀中,睡着了的辛越特别像一个孩子,安静纯明,与世无争,还带着点少女特有的娇态。 “你都不问问我这一整天去哪里了么?”他唇碰着她柔软的发丝,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让她略显苍白的脸变得红润起来。 他的声音如轻风过境,几分无奈几分怅然。 第二天辛越一起来,就发现楚之凌不在身边,到了晚上,又是极晚归来,这一次他身上还带着浓浓的酒气。 他回来的时候辛越知道,但是就是没起身,他的行径让她有些微微恼火,而且她对酒也有一定程度的厌恶。她本来想问他为什么老是这么早出晚归,后来一想就算了,他不是做什么生意嘛,能没有几个应酬吗? 第四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些女人的脂粉味。 他钻进被窝里,辛越被他身上的气味呛到,咳了几下。 算了……做生意的,谁没有几个逢场作戏,更何况他还是海贼呢。 慢着……辛越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古化,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一温温顺顺的小妇女呢? 可是要她像悍妇一样揪着楚之凌的耳朵质问他干啥子去了,她又觉得欠缺技巧。 伤脑筋啊…… 后来她想了想,还是没有问楚之凌。他并不是一个多情的人,他对她挺好的,不至于去外面找女人。 选择相信他。就如他曾经毫无保留地相信她一样。疑虑和猜忌,是情感产生间隙的开始。 她其实不知道,有些间隙已经产生了,那些情感中盲目的不确定就像青玉瓷碗上爬满的细小的缝,随着时间的流失和岁月的载重,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爱一个人太深,简直不像爱,倒像是一种疾痛。 谁又说得清楚,谁是谁的错过? 第二天晨起,辛越没有画船,她在庭院中走动了几下,活动了几下,又溜回来坐在桌子边,她拿起针线,绣着一些小孩子之类的东西。 她并没有去看大夫,因为楚之凌没帮她叫,但是她百分百确定自己怀孕了,她曾经学过一些药理,也清楚怀孕的症状。 但是她并没有告诉楚之凌。 他半个月来都是早出晚归,他回来的时候她早就睡了,就算醒来了也是晕晕乎乎的,犯困得厉害。 没有机会告知是其一,而其二,虽然说要相信他,可是对于他连日来对她的不闻不问,她也感到有些小小的恼火,他好像在生她的气,辛越有一次还费心费力为他做了粥,等着他回来,她把粥递给他,他望了她一眼,眼里没有丝毫动容的神色,反而闪动着些许微怒。 辛越对于他对她的态度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她觉得,如果人家把你当回事,你不问他也会说,如果那人不把你放在心上,再多询问也是枉然。 她什么都不问,对他保留着一份期待,继续如以前那般波澜不惊地过日子。她并没有把他的转变放在心上,她觉得自己认定的人,不会出现偏差。 直到那一天。 第079章 相顾无言 那是天空很湛蓝的一个秋天,辛越站在秋千架旁看窗边怒放的海棠花。她干净清秀的脸微微扬起,嘴衔淡笑:“小鬼,喜不喜欢这花?” 她是在问腹中的孩子,尽管她知道孩子压根没成形,但是仍有几分单纯的自娱自乐。 白皙的阳光顺着树叶斑驳洒落,辛越一袭浅蓝色单衫,纯白色裙摆,唇如粉瓣,眼如晨星,肌肤似玉,剔透洁白。 正在她赏花的时候,几声娇笑声陡然传来,她疑惑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媚骨的娇笑声,一双清远的眸子微微抬起,将目光落到声源处。 眼前一幕分明该蚀骨疼心,她却偏偏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楚之凌的身后跟着两个女子,皆着灿若云霞的舞衣,头戴金花银叶,娇丽妩媚,别有风情。 见到辛越的时候楚之凌一怔,负手立在那里,他眸间闪着深幽难辨的光泽。两个女子趁机环上他,他任由她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刻意撩拨,不推拒反而有相迎之态势。 变心了啊。 他是觉得将她弄到手之后,发现她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觉得索然无味了是?他在相濡以沫的日子里丧失了激情是? 他,厌倦她了? “你害怕我只是贪图一时新鲜,待你陷入后,便不会对你好了么?” “让我好好爱你,好吗?” 所谓一世承诺,不过短短数月,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辛越仍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仿佛天塌下来都与她无关,她也没有说什么刻薄的话,转身就走入了房间。 ——————我是无耻打滚求票票求章章分割线——————— 楚之凌今天晚上回来得很早,也可以说,从下午带回来那两个女子开始,他就没出去了。 她走后,他挥散了那两个女子,脑海中是辛越面无表情的脸,没有一丝丝愤怒,连一点点失望都没有。 进屋的时候,辛越抱着膝盖坐在榻榻米上,她的脸很小,微微低着,月光无声地照在她身上。她的头发很直很柔顺,披散在身后,见到楚之凌来,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他,不说话。微微侧头的样子,显得圣洁而脆弱。 “吃饭了么?”她开口道。 楚之凌眸子有些冷,她云淡风轻地太过分了,她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的时候,不应该失望愤怒吗?至少她不应该这样若无其事地问他吃饭与否。 看着他对她的冷冽态度,辛越反而翘起了唇角,声音几分苍白疲惫,再多的粉饰也掩盖不了的疲倦: “我这样问你很奇怪?我也觉得奇怪,可是我不知道该和你讲什么才好,相顾无言,应该就是这样。”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眼里浓浓的沉痛,平日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盛放着枯萎的余烬。 她的身子那样瘦小而纤弱,在宽大的榻榻米上,显得无助寥落。 她继续笑,样子却比哭还难看:“其实我们本就不是该牵扯到一起的人,既然注定无果,就好聚好散。”她的声音本来十分平静,说到后面,牵连起了几声颤音。 爱的时候不猜疑,恨的时候不挽留。她的情感决绝果断,不衍生出藕断丝连的余赘。 楚之凌知道,她伤心了。 即便她没有像普通女子那样啜泣不止,她的神情还尚算平稳,可是他感觉得到,她难受了,她失望了。 得知她因他而伤心而牵动情绪的时候,楚之凌没有意料中那么开心。 楚之凌觉得心有些揪,走过去,坐在榻榻米之上,试探性地拉了拉辛越的手,辛越没有拒绝。 “对不起,我……” 这几天我一直怀疑你的情感,一直认为你不在乎我,一直将你的迁就当成是对我的忽视。 这些这些,他怎么能说出口? 在她面前,他似乎只是一个愣头青,他想当然地对她好,却又害怕疏离如她,淡漠如她,神秘如她,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爱她。 于是故意早出晚归,于是故意在她面前与别的女子亲热,只是想确定一下她的情感。 他想她生气,想她有一些正常人会表露的情绪,想她会妒忌,会吃醋。 现在她是失望了,可是他却无力像以前一样,嬉皮笑脸地去哄。 他确实怀疑她,不够相信她。 在猜忌狂轰滥炸的时候,他已经忘了在被武士们侵扰的那个时候,她拿起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尖尖的小脸面色决然。 在猜忌席卷理智的时候,他也忘记了那个雨夜里,她于温软烛光中仰起头,认真而真挚地对他说,我这辈子只给一个男人。 月光笼罩下,楚之凌感觉辛越出尘而飘渺,风掀起她的白色衣袂,她坐在那里,像一只行将起舞的蝶。 他有些害怕地抱住她,辛越非但没有推拒,反而柔顺地半靠在他肩膀上。 他感觉此时此刻的她像流沙,握在指尖,无形中便流失指缝。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对你……我……” “别说了。”她转头望向他,眸子十分地沉静,“我原谅你,我懂。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 他想要说她误会了,他想要说她从始至终只喜欢她一个人,他刚要开口,却见辛越闪过微微不耐烦的神色,他有些愣,转瞬她的神情又十分的淡然,正在他又要说话的时候,一张粉嫩嫩的唇凑上了他的嘴角,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辛越眼眸仍是十分澄澈,可她的唇齿间吐出的,偏偏是最香艳的暗示: “要我。” 他惊且喜:“夫人真的原谅我了?” “嗯。” 他不确定:“真的吗?” “真的,我相信你。” 他没有捕捉到她说这话时嘴角勾起的嘲讽。 “夫人,我……” 他抱着她的背,吻由浅到深。 他其实是有些提防着她的,她主动邀约太过反常,而且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刻。 她久无其他动作,楚之凌略微放下心来之余也有几分意乱情迷,只是尽力还保持着一份清醒。 他进入她,欲念再也克制不了,在她的体内完全释放。在快感到达点的时候,他已经对外界所有的事物失去戒备,只剩下感官世界的享受。 一阵阴风吹过,一只原本攀爬在男人背上的小手高高举起,朝着男人的颈项位置,就要狠狠地击打下去。 第080章 平户街头 他其实是有些提防着她的,她主动邀约太过反常,而且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刻。 她久无其他动作,楚之凌略微放下心来之余也有几分意乱情迷,只是尽力还保持着一份清醒。 他进入她,欲念再也克制不了,在她的体内完全释放。在快感到达点的时候,他已经对外界所有的事物失去戒备,只剩下感官世界的享受。 一阵阴风吹过,一只原本攀爬在男人背上的小手高高举起,朝着男人的颈项位置,就要狠狠地击打下去。 “嘭”的一声闷响,辛越将身上的男人打晕,站起来穿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夜行衣,提着一个小包袱就走了出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楚之凌才醒来,他发现后脖子痛得厉害。 他的衣服完好地穿在身上,他微微皱眉,记得昨天晚上他还在跟小可欢爱的,这衣服是什么穿的,他怎么不记得? 对了,小可! 她人呢? 可能在外面晒太阳。不对…… 他清楚得记得昨天晚上她那个眼神,凌厉,冰冷,带着高度的敏锐和肃杀……之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脖子传来一阵钝痛。 难道说…… 楚之凌瞳孔一缩,顾不得穿鞋就推开门走出去。 这时,楚炎恰好疾步赶来,身后跟着因去江户而多日未见的老船医郝伯。 楚炎看见楚之凌就停住了脚步,嘴里发出如释重负的轻叹:“谢天谢地,大哥你总算醒了。不然我还以为你生大病了,特地把郝伯叫来医治……” “我问你,她人呢?” 楚炎话还未说完,就见楚之凌阴沉着双目,他整个人如笼罩在寒冰中,脸色冰冷。 楚炎被他的煞气吓到,有点结巴地说:“那个女人……不……大嫂她……她……” “她什么?” 见楚之凌神色冷沉而不耐,楚炎动了动几下唇,终于壮士断腕般利索地道:“她走了。” 其实楚之凌对此隐有预知,然而当楚炎的话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有些不敢置信。 他抓住楚炎的衣领,几乎是吼着说:“谁要你放走她的?我不是交代过好好看着她吗?” “这还是大哥你刚来到平户的时候跟我们交代的,现在离那时很久了啊,弟兄们都知道你们关系好起来了,谁会老去盯着大嫂嘛……谁也不会认为她要逃跑啊。”楚炎慑于楚之凌的震惊与怒气,瑟缩着脑袋小声地说。 楚之凌也没想到,她就真那么走了。她的身体其实还没好全,因为武士侵扰那天留下的创伤十分致命,有些地方虽然经过治理,但还是不能痊愈,动作大几下,伤口就会裂开,所以每次亲热,他都是极为小心翼翼的。 田泽家很大,因为是财主之家,关键位置都有人把手,很难有人偷溜进来或者出去。里里外外的围墙很多,上面都有一些机关,需要非常敏捷的身手才能通过。 而她一出去,翻墙,躲机关,就势必会弄伤自己。 他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然。 楚之凌烦躁地丢开楚炎,见楚炎低着头站在那里不动,楚之凌气不打一处来:“愣着干什么?快去发动弟兄找人啊!不,还要通知在这里的旧唐人兄弟,全面搜寻,一定要给我找到她!”吼完之后,楚之凌感觉一身都累,他忍不住皱着眉头:“蠢女人,要走干什么?难道还是不相信我没有喜欢那两个女人?” 听到这话,原本走出了两步的楚炎脊背一僵,回头道:“大嫂翻围墙出去的时候,闹出了点动静,咱们弟兄追了上去,但是没抓到她,待到她就要消失于视野的时候,宋畅大声问她为什么要离开你……” 浮现在楚炎印象中的是昨日的那个画面,少女踩在一米高的树桠上,一袭夜行衣紧紧地包裹住她高挑纤瘦的身体,一轮弦月挂在遥远的天空,素净的光辉洒落在少女被风掀起的长发上, 少女缓缓回过头来,那一刻世界静止了般,只有她的声音在轻轻地响起。 她回答宋畅的话:“我所要的爱,是两不相疑。” 楚炎将辛越的话复述了一遍,原本还烦躁不已的楚之凌一下子面色一白。 原来,她知道。 就算会有以为他另有所思的短暂的误会,可聪明如她,将这几日的事情抽丝剥茧后,一下子能看到最本质的真相—— 他怀疑她。 楚炎继续道:“大嫂还说,在爱大哥你的这段期间,她对你寄予了全部的信任,到昨天为止,从无怀疑。” 楚之凌一愣,随即露出了一抹苦笑。 辛苦得来,却轻易辜负。 “楚之凌,我已经很久没有相信过一个人了,你,别让我失望啊。” 她当日的话还言犹在耳,而人已远去天涯。 秋风泛起,吹过古道边及腰高的荒草,一点点地蔓延过来,湖面乍起丝丝波澜,随后是久久的空静。 —— 辛越其实不知道该去哪里。这偌大的城市,处处浮动着楚之凌的人马,除了动用官府的力量,他几乎快要把整个平户掀起来了。 辛越很早就知道楚之凌在平户有很多武装势力,却不知道竟有如此汹涌。 现在的辛越为了躲避楚之凌的人,只好头发散乱地待在大街上,装作沿街乞讨的乞丐。 果然,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越是引人注目的地方被发现的几率就小,没有人会想到辛越其实还在与田泽家宅不远的街道,而不是急速地逃跑到离楚之凌很远的地方。更不会想到她不是缩在角落处,而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街上。 透过蓬乱的头发,辛越看着头顶蔚蓝无际的天空,心里想的是,她能躲得了多久? 如果躲不到冬天,她就相当于功亏一篑。 因为只有在冬季风起的时候,她才能回到趁北风回到中国,在此之前的时间,她只能北上。 现在日本动乱不堪,很多地方战乱纷飞,对于日本的历史她并不是特别了解,而且这个世界又与她所知的不同,她虽在特种部队经过特殊训练对很多事情都有所了解,可是也并非全知全能,现在她能基本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大脑和身手。 第081章 突遇熟人 因为只有在冬季风起的时候,她才能回到趁北风回到中国,在此之前的时间,她只能北上。 现在日本动乱不堪,很多地方战乱纷飞,对于日本的历史她并不是特别了解,而且这个世界又与她所知的不同,她虽在特种部队经过特殊训练对很多事情都有所了解,可是也并非全知全能,现在她能基本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大脑和身手。 不过对于日本史一些基本的她还是知道,然而知道以后她更迷惑了。按理来说,这个时候该是17世纪初期,正是德川家康当政的时候,德川家康现在应该已经统一日本,就算有战乱也不应该这么大规模。看这模样似乎还处于丰臣秀吉时代。 因为有这混乱的历史,所以她也不能指望地理有多么准确,如果她北上去北海道岛,说不定那岛还不一定存在。 街上人来人往的,辛越乞丐一般靠在一堵半坍塌的墙上,几个人经过,在她周围停滞了几秒,似乎在她周围左右探看,辛越顿时竖起警觉细胞,忽然间一个重物朝她袭来,辛越瞳孔一缩,迅速暴起,以免受重物的攻击,可待看清楚那重物和丢物体那人时,她整个人立刻有瞬间的呆滞。 这绝对不是熟人,也无一丝利害关系。可辛越还是当头一愣。 一秒之后她回过神来,嘿嘿干笑了两声。 那人穿着甚是体面,肥头阔耳,镶金带银,而刚刚的那个能砸得人痛的重物,是一枚不算小的碎银子。 他看了辛越两眼,操着日语嘀咕道:“小子反应迅速身手不错啊,怎么出来当乞丐了?” 辛越其实并不想跟他说话,但看他语气亲和,富而为善,便压低了嗓音强作男儿状道:“我实在很无聊,所以坐在这里玩玩。” 其实也不算说谎,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又知楚之凌一时半会抓不到她,所以一直处于无聊状态。 那富人见她两眼澄净,黑白分明,本应该对她给出的答案有些微词,然此时却因那双明眸生出细微好感,不由嘱咐道:“现在此处都在征兵,你闲晃在外,小心被士兵抓去上战场。” 说完这些之后他就走了,而辛越看着那碎银子一脸无语加郁闷。 刚刚那人停滞几秒,应该是在找她身边有没有乞讨的碗,辛越意识到这些之后,再度郁闷起来。 她堂堂海军副参谋长呢,怎么就被一海贼逼得成了乞丐……啊啊啊,这真是让人不能接受的一件事情。 心里已经怨念丛生,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神情,淡淡的如云烟一般。前世有个下属说过她闷骚又装逼,她对着那人淡淡一笑:“绕着前面那大岛游两圈,这是锻炼你能力的突击训练指令,不要用那种眼神望着我,你应该知道我没有在公报私仇。” 难道现在这样是报应?辛越用手扶了扶额头。 片刻之后,她的周围忽然出现了几个人影,辛越抬起眸子,看见几个身着士兵服的男人。 果真,被抓去征兵吗? 可是这街上还有其他的男子啊,而她还比一般男子瘦小一些,为什么偏要抓她去征兵? 而且,这些士兵的服装打扮,不像日本现下的风格,像中国人还差不多。 正在辛越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双乌黑的靴子散开人潮,顿时出现在视野内,视线再往上,是男人湖蓝色的衣袍,玄黑的镶着玉石的窄腰带,男人的下巴有些尖,乌黑的头发被玉带竖起,眉目俊秀,一双眼眸如湖水般流动,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船上一别,你竟然落难于此,当日我为俘虏,你俯瞰我,如今你为乞儿,我低视你,人生际遇,当真奇妙,你说是吗,辛越?” 他唇角微微翘起,看着辛越落魄的小样子,显得兴致极好。 一别如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冤家路窄刀光剑影。 辛越懒懒散散地道:“是啊,真是不能再奇妙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微微抬眸,话锋一转:“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个日本少年告诉我的。” 辛越记起来这两个人同为俘虏,而她把自己名字告诉给了夏川伊织。 “晏湛大人好交际。”辛越将手不自觉放向腰间的硬物,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晏湛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应该唤他朴央不是吗? “这个啊……”她微微拖长语调,而后一字一顿道,“我神机妙算。” 拖长语调这一招应该是受一本叫《欧也妮葛朗台》的书启发的,里面的吝啬鬼老爹爱用结结巴巴这一招吊人的胃口,一句话磕巴得老长,聚焦人精力从而达到己身利益最大化。 辛越成功地聚焦了晏湛的一部分精力,就在说“神机”二字的时候,她已经从腰间拔出刀, ,“妙”字时,她的匕首已经在空中划过了一道雪白的弧度,待到“算”时,她已经将刀朝晏湛的心脏位置狠狠插去。 晏湛快速一闪,就要出击,却见少女勾起一边唇角,澄澈如洗的眸中闪烁着得逞而嚣张的笑意,而后就从包围圈散开的小缝隙里钻了出去,开始朝前面迅速奔跑。 “抓住她!” 辛越可不能让他被抓住,晏湛和她苦大仇深,要是被他弄到手了,指不定怎么对付她。 其实更担心的是他拿她的生命为要挟对付楚之凌,她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这种状态,欠人情又拖人后腿。 管不了晏湛作为中国官员为什么会出现在平户大街上,不管这事有多蹊跷费解,她都不能多想,只能快速地奔跑,逃离他们! 跑离了大街,面前是一个很大的湖,湖里有很多红藻,辛越见这污染湖,本没有往下跳的打算,但当看见前边不远处的树下楚之凌的手下宋畅在气急败坏地怒吼,她就知道前路不通,无须权衡直接往脏水湖里跃了下去。 ———— 目测今天只能更六千了,头昏脑涨的,休息一下。 第082章 闲散美男 跑离了大街,面前是一个很大的湖,湖里有很多红藻,辛越见这污染湖,本没有往下跳的打算,但当看见前边不远处的树下楚之凌的手下宋畅在气急败坏地怒吼,她就知道前路不通,无须权衡直接往脏水湖里跃了下去。 可能在陆地上她最多相当于一个国内前十强,但是在水里,她就可以在这异域世界称上第一了,完美的游泳姿势,敏锐的目光,矫健的身手,这副身体唯一的不足就是肺活量成问题,连她以前那副身体的五分之一都不到,这就对她来说有些限制,好在她一有时间就会练习,不然游几步就脑袋闷闷脸红脖子粗的。 肚子里的孩子才怀一个月不到,暂时不会造成特别大的影响,所以辛越很快就游着逃脱了众人。 湖水上游的水质明显要好,将辛越身上的红藻全部洗去了,她从水里钻出来,条件反射地甩了甩头,抬头却撞见一双略略闲散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是一个垂钓的年轻公子,衣服是古朴的暗红色,质地精致而不张扬,他的头发没有弄成传统日本古人那样的剃掉头顶发丝留下两边盘起的月代发型,也不像中国人一样高高束起,倒跟夏川一样,黑发如瀑,垂下肩膀落至后背,乌黑随风悠扬的头发配上精致秀雅的五官,这人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古典人物。 这人长得有些女气,不似夏川那般宜男宜女,按照中国的审美来说,这人眼睛介乎于桃花眼与凤眼之间,微微上挑,飞凤般璀璨狭长。他闲闲垂钓,因着那脸,沉静中无端几分媚色。若不是体格强壮,单看这一身妖艳的装扮,人们定会以为他乃是从室町御所逃出的侍童或男宠。 “阿秀,这人……”美艳男子旁边的侍从打扮的人将手按向腰间的佩刀,眼神有些阴狠,明显是在示意雨宫秀除掉辛越。 雨宫秀望了他一眼,妖娆的脸上依旧是闲散的笑意:“我们是来钓鱼的,不是来闹事的,今天是千夜大名家嫁女之日,此般动静不休,六小,你觉得好吗?” 雨宫秀笑的时候,眼睛弯成微微的月牙,收下笑容时,又是那一副闲闲散散的样子。 辛越并没有把视线过多聚焦在眼前的俊美男子身上,而是放在了四周,湖周边民房外面走动的百姓,水面泛舟的渔夫,还有不远处田垄上耕作的农夫,他们都显得那么不对劲。 几个渔夫尤其显得不同寻常,辛越是抓过鱼的,对捕鱼撒有些了解,而这些渔民基本方式虽然未有大差错,可是力道甚猛,看起来并不怎么熟练,脸色也显得特别凝重,他们的耳朵习惯性地侧着,好像随时准备着要做什么事情。 而且他们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劲,不像渔夫,倒像是刀口舔血的武士或者心狠手辣的浪人。 远处一个扛着锄头的农人迈步朝那俊美男子而来,他虽然哼着小曲儿,神态显得特别悠闲,可是他的脚步却有些急促。 就在这时,辛越感到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嘭”的一声,辛越从水中暴起,迅速躲过突如其来的袭击,待到逃离危险之后,发现那袭击的武器竟是一枚小小的银针。 那银针被辛越躲过之后,“啾”的一声划破水面,斜斜射入水底,辛越皱着眉头,将目光投向射针的年轻男子,雨宫秀一双黑眸无悲无喜,一手拿着钓鱼竿,另一只手夹着一只亮闪闪的银针。 辛越就知道这些人不简单,那男子说着别闹事别弄出动静,其实就是要打消她的戒备,趁她生出好感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再来迎头一击。 那男人当真谨慎得很呐,他们肯定在进行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所以才试图以这样默不作声的方式除掉她。 这些猜想如电波一般在脑海中迅速闪过,前后不到一秒的时间。辛越眼珠一转,发现银针扫过之水开始慢慢地变黑。 这针有毒! 而且还毒性不小,这么大一池水竟然还能弄出痕迹,那黑水开始朝辛越的方向蔓延过来。 正在此时,又一枚银针朝辛越飞来,辛越一避,钻进水里,屏住呼吸朝不远处的岸边游去。 雨宫秀见刚才还在的少女此刻杳无踪迹,又见水中无甚动静,便以为她中针了,收下了手中的银针,继续闲人野鹤般地垂钓。 却不想几秒之后,就在他脚边一米远的岸边,一双纤细雪白的手攀上岸,几乎是同时,一张白皙秀丽的脸浮出水面,凌乱的头发像墨一样重重叠叠散开在肩角,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此刻已经敛去了平日的慵懒闲散,变得锐利而肃杀。 辛越手一拍岸,“晃”的一声水面发出急促的响动,她的整个身体立刻跃出水面,修长的双腿一步前迈,掏出贴在腰间的匕首就朝雨宫秀刺过去。 雨宫秀旁边的侍童发出“啊”的尖叫声,很显然是被自家主子即将被刺吓到了,但是却无能为力。 这一声足以爆破耳膜的河东狮吼让辛越眉头一皱,那雨宫秀并非弱者,仅在辛越这条件反射般的一滞神中便发现了破绽,微妙的01秒中他就大袖一挥,选好角度将一根银针朝辛越的面门激射而去,然后身体后仰,堪堪躲过了辛越足以致命的袭击。 辛越避过针头,还要对着这样差点要她命的男人袭击过去,没想到雨宫秀退后几步,站定用日语道:“姑娘,先前因为事出有因,不得不对你下杀手,我在此保证绝对不会再攻击你,请休战。” “你说的都是真的?不会再对我出手?” “千真万确。” “这可是你说的!”辛越斜起嘴角一笑,拿起匕首就朝那人袭去,“不许还手啊,我捅你一刀就休战。” ———— 亲爱的读者们,有意愿的可以加于于的读者群,名字叫“虞兮虞兮奈若何”,群号为:。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于于在此表示感谢。希望大家可以多投给于于一些花花和票票,有什么建议也可以在书评区里面提出来,于于一定会好好听取的,谢谢大家。 第083章 目的为何 他刚才出手狠辣,用针让她差点死去,生死攸关,岂是他一句道歉就了得的? 辛越就是看准了他不敢还手,因为这些人似乎在筹谋着什么事情,草木皆兵不可有大乱发生,不然会存在阴谋暴露的危险。 辛越眼神一变,朝男子清瘦的肩头用力插下,她其实无意做这种血腥的事,想着吓此人一吓再刀锋一转,对准他的脖子,以他的性命要挟他身边的那个侍童,让他交出一些钱财,从而让她离开此地。 刚才游泳的时候就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丢了,好身轻逃脱,现在她可谓是身无分文。 电光火石间,雨宫秀上挑的眸微微一眯,伸出手就扣住了少女拿着匕首的细瘦手腕,他微微低头,温热的呼吸喷在辛越尖瘦的小脸上,声线清冽:“姑娘不必太过分了,你面色苍白,呼吸薄弱,显然是有重伤在身,继续打下去根本没什么意思,你说是吗?” 辛越将头仰起,目光闲散地流转在那人脸上,淡淡吐字:“放开我。” 辛越的下巴尖尖的,标准的瓜子脸,皮肤十分的白,颈项处的皮肤似乎能看见淡蓝色的经脉,整个人秀秀气气的,此刻脸色苍白,原本就不甚红艳的唇此刻褪成了极淡的粉色,像是揽病在身的西子,散发出柔弱的病态美,她纤瘦的身子站立在那里,宛如随风流连的白色樱花,纯净而洁白。 雨宫秀细长好看的眉梢微微一挑,古井般的眸子间乍起波澜,他从袖间伸出修长如玉的手,就要抚上辛越小巧漂亮的脸颊。 辛越的睫毛沾着湖里面的水,浓密卷翘微微颤动,水掉下来,蔓延过眼眶,点过泪痣流下来,更添楚楚风情。 辛越乌黑的眼珠扫过行将覆上她脸颊的那只手,眉宇间的柔弱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英气十足的锐利。 “这里的人已经好色到这种地步了吗?就算明知道碰了会死,也甘之如饴吗?还是说我的魅力已到达如此强悍的境地?” 她不慌不忙地勾起唇角,语气间满满是不饶人的威胁,还有不可辩白的嘲讽。 雨宫秀反应过神来,止住了去抚辛越面颊的手,也放开了辛越的手腕。 “你认识筑紫重九吗?你知道她吗?” 辛越笑笑:“在你想方设法要和女孩子扯上话题之前,先担心一下你的安危。” 话刚说完,诸多人影就火速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像是突然钻出来的一样,来得悄无声息。 辛越对那个傻眼的侍童微微翘起唇角:“你那声‘啊’字真是叫的好,人都引来了,呵呵。” “雨宫大人果然情趣甚好,不知这一个上午钓了几条鱼?”为首的男子是标准的月代发型,身材高壮,话语间夹着些关西口音,衣服是乌黑的底面,上绣白色牡丹花纹,看衣着谈吐,应该是个颇有地位的家臣。他身边跟着二十几个身着黑衣的人,看打扮应该都是忍者。 雨宫秀不慌不忙地一笑,身体下意识挡在辛越面前,从容地指着鱼篓子回答道:“五六条小鲫鱼罢了,我学艺不精,不比下野守大人您啊。” 下野守皱着眉头:“雨宫大人身后的那位,是谁呢?” 雨宫秀笑笑岔开话题:“下野守大人不是应该为千夜家送亲吗?他们还没来,下野守大人怎么就先行来了?” “我听说这七股一带有股不轨人士出没,先来为主公家肃清道路。” “啊,这样啊。”雨宫秀妖娆的眸子微微弯起,模样间无一丝端倪。反倒是下野守眼神含着冰块似的盯着雨宫秀,并不掩饰。两人的涵养可见一斑。 湖面上仍有几个渔家在那里撒,岸边不远处的田地上,也有农人在辛勤地劳作。 下野守感觉这些人有异常,但是却没有直接证据指责南宫秀,而雨宫秀身后站着一个少女的状况让下野守感到有些奇怪,素闻雨宫秀性情清冷,不近女色,今日如何带着个女子外出,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何家小姐? 他必须弄清楚,千夜家与筑紫家素来对立,雨宫秀又与筑紫家亲厚,如果雨宫秀和谁家的小姐好上,那家就会成为千夜家的仇人。 下野守瞅了瞅被雨宫秀藏住大半个身子看不清形容样貌的辛越,对着雨宫秀说道:“身后那位必定是雨宫大人的良人,不知是谁家的小姐呢?啊,这是我们千夜家的二小姐,一定是的……” “这不是。” “我不信,雨宫大人给我看看,不然我们就要用特殊手段将我们家的小姐带回去了。”下野守直起腰板,威胁道。 雨宫秀知道下野守在耍小心机,皱了皱眉之后,他眸子微微一挑,揽过辛越纤瘦的肩膀,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前,他的声音低耳快速地在辛越耳边响起:“为了救你,冒昧了。” 辛越其实是很疑惑的,这个人的举动,真像是在维护她。 可是为什么呢?他明明起初是要杀她,可在看清楚了她的脸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就大为改观,说什么美色所诱一见钟情她实在不信。既然这样,那么这个人为什么要保护她呢? 为什么不能让她的脸暴露在那个下野守的目光下? 辛越其实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她其实并不喜欢别人的触碰,这样被人抱着也实在觉得伤脑筋,但是理智告诉她,在这种敌我未知的情况下,还是应该按兵不动。 “为什么不肯让我见她脸?” 雨宫秀笑:“这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下野守大人风流名声在外,我不能让你见到她的容颜。” “胡说,我怎么风流了?” “说错了,是不风流,不过就是和右卫门大人去了水茶屋几次。对于这些,您岳丈应该还不知道?” “你……” 水茶屋是日本的风流场所,而下野守的岳丈是禁止他去的。现在雨宫秀这么说就是在威胁他。 下野守见辛越穿得一点都不像公卿家小姐,而且浑身湿漉漉的,便以为辛越是个年轻貌美的落魄歌姬,便也不想纠缠,带着人走开了。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辛越冷冷地望着雨宫秀。 第084章 来势汹汹 正在这时,一个渔夫靠岸,低声对着雨宫秀说了几句话,雨宫秀的神色立刻变得很凝重。 林子的另一边,静静伫立着一处小桥。这桥俗称八桥,如今已无人再想起它的名字,但在《源氏物语》中,这里便是燕子花的名胜之地,亦为远近闻名的水乡。附近水路交叉,小桥密布如蛛。 队伍正要上桥,突然,周围一阵呐喊,一群浪人从枯芦苇丛和堤坝背阴处冲了出来,将送亲队伍团团围住。 厮杀声顿时轰起,惨叫声接二连三。 今天是千夜嫁女之日,要嫁的是南安城的城主,为了防止千夜家与南安家结成联盟,筑紫家从中阻挠,那些杀手就是筑紫家的人。 下野守去而复返,身后跟着的众人均对着雨宫秀拔刀而来,下野守的声音粗噶难听:“雨宫秀,是你做的好事?” 见到下野守来,雨宫秀忽然眉头一皱,低声叫了句“不好”。 他并非是害怕下野守,只是意识到了,他今日的行动可能会失败。因为若是轿子里藏着的真的是千夜家的大小姐,那么下野守应该拼死保卫才是,而不是来找他兴师问罪。 辛越闻见声音,便回过头去,望了眼来势汹汹的下野守。 见到辛越的脸,下野守登时瞳孔放大,像是看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很快,他的嘴角又勾出一抹嗜血的笑意:“那是筑紫家的雪代,都给我上,杀了她!” 忍者们听命前行,雨宫秀挡在辛越面前,拿着一根鱼竿重重狠狠水里,水面顿时爆开极大的水花,那些原本还留在湖面上的渔夫们全部都围拢上来,以守卫雨宫秀的姿态拿刀执剑。 两方人马势均力敌,雨宫秀对着辛越道:“雪代小姐,跟我回筑紫家,筑紫大人很想念你啊。” 战斗触发,一片混乱,雨宫秀拉了拉辛越的胳膊,示意她跟他走。 辛越感到莫名其妙,什么筑紫家的雪代小姐,真是令人头大。 “杀了她!” “保护雪代小姐!” 一片混乱中,雨宫秀拉着辛越的手突出人群,越过堤坝,而身后的打斗仍在继续。 见已逃出包围,辛越甩手摔掉了雨宫秀的手,微微不耐烦地道:“我不是什么雪代小姐。” —— “今天可真热闹啊,千夜家的大喜之日,筑紫家好像派了人在那里围杀,真是激烈的战况啊。” 楚炎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对着策马而来的楚之凌说道。 “筑紫家啊……”楚之凌将目光投去声源的方向,那里有很远,楚之凌神色有些恍惚,末了他一拍楚炎的头,皱眉道,“我要你去帮忙找我夫人,你怎么待在这里晒太阳?” “反正又找不到,我看大嫂是不会回来了,她那种性格的人我看得出……”楚炎话还未完,就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见楚之凌面色不对,连忙讨好似的说,“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行了,我知道。”楚之凌翻下马背,坐在略微荒芜的草地上,眼观周围的湖光山色。 楚炎见他如此,丢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试探性地劝楚之凌:“大哥,弟兄我说句大实话,大嫂那人是挺骄矜的,你另外找个女人多好,这动不动就跑出去让人好找的,你非要留着她干嘛?平日里你对她多好,吃的用的全不亏她,哄着她跟什么似的,当爹妈的也都没这么尽心,她一点点不舒服就离开你,这种女人,不要算了,要找就要找个听大哥你话的,要经得起宠的。” 不可否认,当初在船上见识到辛越的隐忍和强韧时,楚炎有片刻的震惊,对辛越也有一定程度的好感,但是见她老对自己大哥爱理不理态度游离的,那种好感就在他对自家大哥的护短情绪下消灭无形,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深的埋怨。 “你懂什么?”楚之凌躺倒在地,乌黑的眼眸浮动着天上的蓝天白云,脑海中回想的,是少女嘴角勾出的浅淡微笑。 那时她坐在榻榻米之上,将她做了很久的小项链环在他脖子之上,在上面认真地打着结,她的呼吸甜甜的,很好闻,她离得他特别近,他可以看见她白皙小脸上的淡淡红晕,还有嘴角含笑时带起的极浅酒窝。 她的呼吸就吐在他的耳畔,柔软而温暖:“可不许被别的人收服了啊,不然我会不理你的。”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她表达爱意的方式含蓄而隐晦,明显是他辜负了她啊。 “我怎么不懂了?”楚炎把玩着一根枯草,继续劝着楚之凌,“世界上的女人这么多,大哥你找个正常点的女人不行吗?弄个听你话的,平凡一般的,好好过日子,多么和和美美,你偏要自己找罪受呢。” “听话的平凡女人?她会在面对诸多男人侵犯的时候不惜自刎为我忠贞不二吗?会宁死不屈吗?会懂得反抗吗?”楚之凌望了楚炎一眼,不以为然道,“老子要的又不是木头。老子乐意宠我夫人,老子乐意追着她跑,你管得着吗你?” “得,当我没说。”楚炎耸了耸肩,“你乐意找罪受,我做弟兄的,也没其他法子了。” “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了,我不是你所谓的雪代小姐。” 辛越有些气喘,这个生相妖娆的男人已经追了她很久了,偏要把她带回什么筑紫家,她当然是不愿意的,他屡次阻拦她的去路,她只好跟他大打出手。 那个男人似乎也意识到辛越不会乖乖听话,只有将她制服,才能把她带回筑紫家邸。 “那边出什么事了?好像有打斗声?”楚之凌一指西边的方向。 此刻他们待的地方是一片临湖的小草原,不是山坡,无法轻易查看状况,楚炎也弄不清楚,思索了一下道:“大哥我们快走,可能是筑紫家的人和千夜家的人在打,我们最后不要牵涉进去。” 楚之凌点了点头,随即翻身上马。 就在楚之凌载着楚炎准备离去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带着无奈,带着微怒:“你可以更粘皮糖一点吗?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楚之凌眉梢一挑,狭长的眸子微微侧转,将目光投向了声源处。 第085章 筑紫雪代 就在楚之凌载着楚炎准备离去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带着无奈,带着微怒:“你可以更粘皮糖一点吗?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楚之凌眉梢一挑,狭长的眸子微微侧转,将目光投向了声源处。 远处的少女身形纤瘦,两腿纤长笔直,如墨的头发随风而舞,随着她的跑进,越发可见她形容,面容如玉,双眸如星,因为跑动颊上泛开了点点的红晕,巴掌大的小脸上眉头紧皱,显得有些无奈和不耐烦。她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肩上因为适才的打斗而不小心被人撕掉了一小块,露出莹白雪嫩的肌肤。 真的只是一小块,还没有一个孩子的拳头大,却让坐在马上的男人双目阴沉下来,冷冷的视线投到一袭暗红衣服的雨宫秀身上。 当即策马,往前奔去。 硬质的马蹄踏过坚实的土地,发出哒哒的声响,辛越看见一匹黑马朝自己奔来,马上的男人剑眉星目,薄唇紧抿,双眼间暗含着灼灼光辉,玄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起舞,像是王者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见着熟悉的面容,辛越脚步一滞,身后雨宫秀及他的人马在追赶着她,前方楚之凌阻拦道路,右边是山,已无去路,左边是看起来极深的湖水,此刻她的脚有些微微的抽筋,如果再跳下去,不见得还有活路。 楚之凌翻身下马,径直朝辛越而去,雨宫秀见楚之凌而来,不禁皱眉道:“楚船长怎么在此?” 辛越停下脚步,雨宫秀也没有疾步上前,他只看着楚之凌一步一步朝前走来,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和微妙。 楚之凌边走上前边道:“雨宫大人如此追着楚某夫人,所为何事?” “这是筑紫家的雪代小姐。” “胡说,这是我夫人。”楚之凌气度从容,不慌不忙,“不是素闻雨宫大人喜好奉佛,不近女色吗?怎么纠缠着我楚某的夫人?” 雨宫秀还要再说话,楚之凌微微一笑:“筑紫家最近要找楚某做一批生意,刚好千夜家也找楚某,雨宫大人你说,楚某是答应谁呢?”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雨宫秀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到底是拿下辛越却得罪楚之凌这海上一霸呢,还是班师回朝从长计议? 他的举动牵涉到筑紫家的对外贸易和与唐人的关系,他不得不好好思量。 就在两方皆沉默的时候,一个清冷淡漠的声音忽然响起:“雨宫大人是?要把我带到筑紫家是?”浅浅的笑容绽放在辛越的脸上,“我跟你走。” 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楚之凌,辛越若无其事地迈开步子,朝雨宫秀走去。 楚之凌要去拉住辛越,然而她的身边一下子就多出了好几个浪人,对着楚之凌拔出刀来。 这些都是雨宫秀的人,楚之凌双眸阴沉,薄削的唇挤出一句冷厉的中文:“找死。” 本来就火药味极浓的地方一经火种点燃就成燎原之态,楚之凌徒手相击,很快撂倒了两个浪人,为求速战速决,他抢过了一个浪人手里的刀剑,投入紧张的战局当中。 “唰”的一声,一股鲜血直冲天际,顿时染红了青黄的草地,浪人们的头颅顿时被砍下,几个滚动掉进了旁边的湖水中,溅起一池冰冷的水花。 已近黄昏,如血的夕阳染满大地,男人手执刀刃,于一片混战中傲世独立,玄色镶金的衣袖一动,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北来的几只候鸟从不远处的树林间扑簌簌地飞起,受惊一般地四处奔走。 又几个浪人倒下,楚之凌双目直视雨宫秀,一句话也不曾说,然而眼里却迸发出极大的杀气。 竟然敢抢他的人,楚之凌冷冷一笑,拿起刀就朝雨宫秀走来。 “噌!”一声急促的声响划破宁静的空气,楚之凌眉头一皱,拿起刀挡在前胸的心脏位置,“叮”的一声,雨宫秀射来的银针与楚之凌刀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空气中隐隐约约耀过一阵急促的火花,顷刻便已不见踪影。 那边,无主的烈马受了惊般扬颈长鸣,鼻子间隐隐喷出淡薄的白色雾气,闻声赶来增援雨宫秀的浪人越来越多,“嗖”的一声,一把刀朝着楚之凌的方向直插过来,楚之凌一避,利剑擦着楚之凌的肩膀而过,割破了他的一片衣服,正中他身后十米的一颗大树树干上,剑头插得稳稳当当,剑身晃了两晃,随后岿然不动。 “大哥,别打了,大嫂跑了!”一声急促而高亢的声音忽然响起。 楚炎本想增援楚之凌,但怕大哥的心头肉受丁点伤,于是在一旁守着辛越,辛越见战局火热,楚之凌和雨宫秀各自忙战,无暇顾及她,便从有突破口的包围圈中溜了出去,事实上这本来就是她的目的,她本无意跟雨宫秀去筑紫家当所谓的雪代小姐,她只是想让两边打起来,好供她逃离。 楚炎知道自家大哥打起架来很难注意到周边状况,他不想让大哥分心,于是刚开始看到辛越有动作的时候没有说,只是追着辛越跑,两人打打斗斗追追逐逐,消耗时间良久,还是辛越占了上风,她骑着楚之凌的那匹马就奔腾而去,笃笃的马蹄声在有山阻隔的地方分外清脆,夹杂着回音激烈响起,与此同时地上扬起大片的黄色尘土,而少女纤瘦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 “剩下的你来搞定!”楚之凌交代了楚炎一句,就迈开步子去追辛越。 马上的颠簸其实对辛越来说本无大碍,然而如今她身怀有孕,马跑得很快,她一下子就想吐了。 她死死地忍住,脸都白了,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瞥见远处一片山林,她骑着马就想往那里面躲去。 策马奔腾,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口哨声,抑扬顿挫有些曲调。 马继续向前跑,在她就要踏进山林的时候停下了步伐。 辛越想着这马真通灵性,知道她要在这里下就停在了这里,正想翻身下马的时候,马忽然又动了起来,急速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不……不是……这是要到哪里去? 一袭黑衣的男人闻见哒哒而来的马蹄声,便停下了吹口哨,他眼望着蹄声响起的方向,薄削的唇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086章 意外迭出 还没来得及下马的辛越怕被摔,立刻抱住了马脖子,稳定下来后她牵着缰绳,急速地一勒,试图让马停下来,然而马却跟疯了似的一个劲地往前跑,马蹄声高亢而激烈,如盛大的雨点般密集地响起。 辛越看着这与刚才重复的景物,顿时想翻个巨大的白眼,这死马可真是忠心为主啊…… 这马跑得奇快无比,因为腹中有小生命,辛越跳不得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马把她往前面载。 突然间,马儿自动停止了步伐,站定在玄衣墨发的男人身边,脖子高扬,十分愉快似的打了个响鼻。 楚之凌将手放在辛越细细的腰上,一拉,将面色有些难看的她拉入怀中。 楚之凌笑的时候牙齿很白,他一只手环住辛越的腰,另一只手摸摸马儿的头,马儿也十分亲昵地用脑袋顶着楚之凌的大掌,这人马亲密的一幕落在辛越眼里,她只想说四个字,奸、夫、淫、妇。 前世的辛越常年海中作战,很少骑过马,现在初次骑马又遇上崎岖小路,她面色有几分苍白,浑身虚弱得直想吐。 这副身子实在是太弱了,找个机会一定要好好练练。 “夫人还在试图挣扎吗?”楚之凌察觉到辛越在他怀中犹有几分不安分,下意识箍紧了她的腰肢,让她的身子更贴紧于他的。 “我不是你夫人,你烦不烦啊?”素来沉静的神情此刻已换成了微微的不耐烦。 “夫人啊……” “放开我。” 楚之凌刚要说话,辛越就出言打断了他,力气不像刚下马时那么弱,此刻虽然脑中还是有些眩晕,但已足够逃开他。辛越逃离楚之凌的怀抱,双腿却软得不行,无力行动。此时暮色渐渐四合,秋季的晚风吹来,卷起地上几片落叶,辛越穿得有些单薄,身上的衣服还未干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双澄澈无垢的眼眸却死死地盯着楚之凌,粉嫩的小唇也被雪白的贝齿咬着,戒备地不让楚之凌靠近。 她瘦瘦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柔弱中偏生出令人心疼的倔强。 楚之凌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夫人……” “我离开你了,就说明我不会再喜欢你了,你再纠缠也没用。”她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漠然。 湖水泛开涟漪,秋风瑟瑟,地上的草被风压弯了腰,齐齐倒向一边,风又大了一点,树叶飞舞的声音像极了鸟儿的拍翅声,在湖边扑簌簌地响起。 辛越身体有些颤抖,腹内也传来了阵痛,她垂下眼,将手放在腹部,脸连着唇都是惨白一片。 忽然间一阵温暖铺天盖地地淹没她,楚之凌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拥在怀中,他用她的体温呵护着她冰凉的身体,温醇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夫人,我错了,回来,好不好?” 楚之凌的身体被天地间的余光拉得很长,他将瘦小的女孩子抱在怀里,说着话,目光是连自己都不得而知的深情与温柔。 辛越抬起头,刚想说话,忽然间眼神一阴,她全身突然间充满了力量似的,屈起腿就撞上楚之凌的大腿。楚之凌吃痛膝盖一弯,望向辛越的眼神有无奈也有微怒,辛越无视他的目光,眼神一狠就把楚之凌撞到在地,她的身子也跟着倒了下去,贴在他的身上。 楚之凌看着辛越这么生猛,咽了咽口水,说句原谅他就算了嘛,还要这么主动推倒他,这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袭来,从楚之凌刚才站立时的头颅位置插下去,楚之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辛越推倒他的目的。她的反应十分灵敏,比一般人都要强,能轻易发现潜在的危机。 若不是她推翻他,此刻他可能已经脑浆崩裂了。 辛越的眼在渐渐低沉的夜色中闪动着凌厉的锋芒,她刚站起来,只听又一声“嗖”的锐响,一支利箭带起瑟瑟寒风,直逼她的面门而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双眸一眯,一个侧身躲过了袭击,随后身形一滚,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一只箭,狠狠地朝那边掷过去。 “啊!”惨叫声登时响起,同时伴随着鲜血迸溅的响声。 “嘶——”辛越听见了马儿的叫声,月华初上阴风阵阵,一切还不是很明亮,她无法看清楚马上的人,这时又一支箭“蹭”的划破空气叫嚣直来,这次射击的是楚之凌的方向。 楚之凌单膝跪地,身形一旋,躲开利箭之后生生握住其箭尾,他略略邪肆地勾起嘴角,假装做出将箭投出的动作,隐约看到那边的几个人连忙闪躲后,将箭投向了另一边,一只长箭带着雷霆之势,流星般闪动着慑人的光芒,直朝坐在马上的人而去! 马上的那人感到了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见躲闪不及,慌张不已,正在这时,他旁边的一个武士将刀地插进战马的腹内。 “嗷——”男人胯下的战马发出痛苦的惨叫声,脖子和前腿高高地仰起,马儿的身体被当做了挡箭牌,楚之凌掷过来的箭狠狠地插进马头里,左眼射进,右眼透出,鲜血飞溅,脑浆迸出,凄厉的哀嚎声再一次冲天而起。 马儿几声惨叫后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中,刚才还被因震痛而狂乱的马弄得起伏不已的男人一下子身体失衡,狼狈地栽倒在地上,他的脸磕在满是马血的地面,溅起阵阵血花。 “下野守大人……” 几个武士们连忙惊慌失措地探看那人的状况,而另外的一些武士则继续拿着箭射击着楚之凌和辛越。 一支支长箭呼啸而来,带动空气里的寒风,发出嗖嗖的声响,月光此时分外明亮,晕黄的一块,像是染血了一般,死寂的月光照进地下的一场混战,夜风呼啦啦地吹着,吹起辛越如瀑的长发。 “夫人,上马!”楚之凌踢掉了几只到脚边的箭雨,手翻马背,脚踏马鞍,率先坐上自己的黑马,他勒住马脖子不让马跑,与此同时朝辛越伸过来一只手。 “快上来!” 第087章 我不上马 “夫人,上马!”楚之凌踢掉了几只到脚边的箭雨,手翻马背,脚踏马鞍,率先坐上自己的黑马,他勒住马脖子不让马跑,与此同时朝辛越伸过来一只手。 “快上来!” 阴风消散,月光此时显得分外亮,分外皎洁,照得楚之凌的脸白皙而洁净,像玉一样通透。 生死攸关的时候不该计较其他,不顾大局纠结下去既挽救不了自己的性命也会拖累他人,辛越毫不犹豫地握住楚之凌的手,正要翻上马背的时候辛越突然眼眸一眯。 她望了楚之凌一眼,然后硬生生撤掉自己的手,拒绝他手掌中的坚实和温暖。 楚之凌声音提高:“这种时候别使性子,快上来!” 辛越抿紧唇瓣,望了楚之凌一眼,双眸中闪动着如星的光芒。 她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很多东西,她似乎有话对他说,最终只扬了扬手,将箭头插在楚之凌马儿的马臀上,然后“噗”的一声,将箭头拔出来,马儿发出痛呼声,前腿高扬,顿时利索地踏动马蹄,楚之凌控制不住一个劲往前的马儿,只能气急败坏地对辛越发出暴吼声:“你到底在干什么?!” 马儿因吃痛而狂乱地往前奔跑着,辛越看着越来越远的楚之凌,抿紧唇一句话也没有说。 有些情感不是不肯表露,只是不知从何出口。生死一线,她知道她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他了,却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说一句,好好照顾自己,会不会显得很莫名其妙? 辛越压下汹涌的情感,目光如电地注视着前面的众人。 她已经将前因后果知道得很清楚了,下野守和雨宫秀是各自对立的两方,应该代表不同的势力,而她由于容貌与雨宫秀故人相似的缘故被认为是雨宫秀一边的人,雨宫秀要带她回去,下野守对她除之而后快。 “嗖”的一声,又是一只劲箭激射而来,辛越听声变位,拿起手中的利箭狠劈。那箭来的极为迅速,竟和箭头擦起了一流火星,照亮了漆黑的漫漫长夜。 “蹭蹭蹭。”“蹭蹭蹭。”箭锋如狂乱的雨点朝着辛越激射过来,在死亡面前人的潜能无限激发,辛越左闪右避,借着稍显明亮的月色,一次次躲过致命的袭击。 受地形制约,日本人不是很喜欢用箭,此刻的弩箭也准备得并不多,箭用完之后,他们就快速地朝辛越奔来。 这些人中有武士也有浪人,他们的招式各异,齐齐向辛越发动攻击。 辛越傍身的匕首早已不见,此刻只能抢占这些人的剑,辛越看中了身手较弱的一个黑衣武士,狸猫般灵巧一闪,左腿弓步,右腿侧踢,一个旋身飞转,踢中那人的小腹,毫不犹豫顺势攻上,右手斑斓锤爪势狠狠扣住那人的咽喉,一脚踢飞了旁边近身的浪人,她就去抢那名黑衣武士手中的剑。 单手擒拿,运力于掌,辛越扭动着那人的手腕,发现那人眼睛眯紧,汗如雨下十分痛苦,可是他却宁死不肯松开手中的剑,哪怕痛得几近麻木,他的手仍旧紧紧地箍住自己刀剑。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脚朝辛越踢来,辛越一避之下手上松劲,那人趁势逃了开去,辛越追上,抓住那人的头,眼看就要狠狠击去的时候,那避无可避的武士眼里忽然闪动着决然的神色,深深地望了辛越一眼,在辛越拳头落下之前将刀狠狠地捅向自己的小腹! “啊!” 切腹死是日本武士高贵高尚的死法,不会立刻死,只会痛得让人难以忍受,让人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生命一点点耗尽而无能为力,这是一种荣耀,切腹者至少是中忍,或获得菊花勋章者才有资格,可这深沉漫长的痛苦,又何尝不是尚武的国家对战败者的一种惩罚? 辛越很早就知道这一传统,她还记得正规的切腹是一个隆重礼仪,有很多讲究,需要有好友担任介错,切腹时的刀口和姿势也有所规矩。 现在,面对即将死在他人之手尤其还是个女人之手的时候,那个武士感到十分地羞愧和耻辱,遂切腹自尽而死。 辛越看到真实一幕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还是感到些微的震惊,然而随即,她眼中闪过一道绚烂的流光,她或许有办法改善目前的状况了,可以有方法让自己多几成胜算。 略显狭窄的路上,哒哒的马蹄声响个不停,风吹动山路周围的树木,哗啦啦的像是流着水的巨大瀑布。 楚之凌发现脚下的马儿跑动的速度越来越慢,他死死勒住马的脖子,迫使它掉头,马掉头了两步又打了个旋,继续朝辛越所在方向的反方向跑着。 楚之凌见马儿不肯去辛越那里,气急败坏地吼着:“你给我打转啊!” 马仍是往前奔跑着,只想把自己的主人送至安全地带,可它刚跑了几步,就腿一弯,跌倒在地,楚之凌眉梢一挑,身手灵活地跳下马来,略显狼狈地站在漫天夜色之中。 楚之凌不能理解这马为什么突然倒下,这马是五年前田泽翌煌送给他的,是当地十分精壮的马种,现在六岁,正值壮年,怎么这么轻易就倒下了? 楚之凌皱着眉头,借着月光探看那马,发现那马两只前腿上都血迹斑斑血流不止,后腿和马腹上也有很严重的伤口,像是要断了一样,能撑这么久跑这么远已是奇迹。 这马的伤口应该是被刚才的流箭所射,他上马的时候并没有发现。 身体内霎时一道电流碾过,楚之凌忽然想通了什么,瞳孔一缩。 脑海中回想起的是那个时候,月光照在少女的脸上,她面色苍白地拽开了他的手,用十分坚定而认真的目光注视着他,她的眼睛里好像有水光闪动,她紧抿着唇,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将箭头插进了马的身体里。 她将箭拔出来的时候,鲜血溅了一点在她尖尖的下巴上,素净中几分凄艳的悲怆。 此刻楚之凌终于知道了她的顾虑,她的隐忍,她隐藏在平静面容之下的波涛汹涌。 第088章 脆弱男人 漫长的风吹起地上的尘屑,也卷起楚之凌的衣袍,他墨色的头发在风中略显凌乱地舞动,头顶上束的小银冠因为长久的打斗而有些歪斜。 他说要保护她,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是她保护着他。 因为察觉到了马的伤势,断定马无法载着两个人跑远,所以她放弃了上马,让他逃离。 他没有读懂她眼里的眷顾,反倒还认为她不识大体无理取闹。 脑海中无限回放的是女孩子扬箭插马的动作,还有她隐约闪烁着泪水的双眸,楚之凌拳头握得死紧,唇也抿成了一条线,尽力克制住自己就快要决堤的情绪。 是谁,将生的希望留给你? 是谁,对你永远都不放弃? 是谁,选择独自一人面对腥风血雨,面对生死茫茫,却将最深沉的情绪压在心底,一丝一毫也不愿意表露? 她那样的女孩子,不肯轻易言爱,却比任何人都要重情重义。 风声漫漫,掩盖住了秋虫的鸣叫声,弦月旁的几颗孤星零零落落地闪个不停,眨着眼睛,像是要流泪一般。夜色孤寂,前路冗长。 “起来,起来,起来!”楚之凌半跪在草地上,朝着黑马近乎吼叫地呼唤着。马半阖着眼眸,嘴里吐出微弱的气息,眼里更是漫上了死寂的色彩。 楚之凌紧紧扣住草地,他的指缝间渗进了泥土,咆哮道:“你给我起来啊!” 离开辛越之后,马狂乱地暴动着,差点没把楚之凌给摔死,马就在这样痛得几近癫狂的状态中跑离了很远很远,现在没有坐骑,光靠徒步,楚之凌能在短时间内到达辛越那里简直是天方夜谭。 另一边,辛越拼命地战斗着,力气大半透支,简直可以说是几近垂死。她感觉她腹部很痛,特别地痛,如果这场战斗放在平时她兴许能有胜算,可是现在,她还要克制着自己尽量别大动作,伤害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即使知道自己性命都有可能不保,可是母亲维护孩子似乎是出于本能。 长风呼啦啦地扫过大地,一望无际的黑夜中,浓浓的血腥味弥漫,辛越左肩被刀砍中,绽开了浓浓的血花。 像是有了心灵感应般,楚之凌没来由地心脏一紧,心急之下他忍不住用脚去踢那匹浑身染血的黑马,黑马像是死了一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起来啊……” 想到辛越可能下一秒就不在人世,光是想想,楚之凌就觉得全身发寒,他并不是一个脆弱的男人,他身经百战见过很多场屠杀,年幼的时候他家被满门抄斩,年少的时候走南闯北风波不断,他经历过很多苦难,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无助和痛苦。 他家人死在他少不更事的年纪,那时候尚且不懂事,还不知道死亡为何物,后来长大了看着别人家有父母有兄弟,他才知道什么是孤单和寥落。 如今,有一个女人那么为他付出,她将自己扎得满手是针眼只为给他做一个小饰物,她因为顾忌他的感受而轻易放过差点让她死去的美子,她在他怀疑她辜负她之后还选择以将生的希望留给他,很多人说她骄矜难养,可她从未要求他做过什么,一点点都没有。 就在刚才,她明明可以要他留下来共度患难,这样可以增加很多胜算,可是她还是让他走了,他想,她不是没有想过要他留下,只是权衡后还是不想他担这风险。 如此女子,夫复何求? 楚之凌抿紧唇,随后对着马道:”你起来啊……起来……”到后来,怒吼变成了可怜地哀求,“我求求你起来……” 他是王者一般的男人,他这辈子无论遭遇多大的困境,都没有求过人,此刻他却褪下了所有的骄傲,眼眶微红地求助于一匹畜生。 若非情到深处,怎会容许这样的软弱? 他不要她死啊…… 只要想到再也不能看见她,不能听见她笑,不能看到她仰起小下巴明眸熠熠地望着他,不能在疲惫的时候拥抱她,不能看着她皱着眉头画画……只要想到她不在了,心里就会涌起强烈的难过。 那匹马似乎通灵性,见楚之凌面色戚戚,眼皮抬了一抬。 它似乎感应到主人浓烈的心情,低低的“嘶”了一声,像是轻柔的安慰。 “起来,站起来!” 那马动了动腿,勉力地撑着地。楚之凌见它起身,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他鼓励着马儿道,“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地站起来!跟着大哥去冲锋陷阵,去救大哥的女人!” 马儿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它的眼里布满血丝,很显然是在忍受极大的病痛。 “好样的!”楚之凌坐上马背,拿起缰绳,一夹马腹,快速前行。马蹄声笃笃地在夜下响起。 然而大概跑了二十来步,马腿就一软,连人带马跌倒在地。 “嗷……” 乌云围拢在月华周边,天空黑沉得可怕,倒地的马儿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辛越远远地退避开来,强自以刀撑地,双目阴沉地望着面前的众人:“你们不是很崇尚武士道吗?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女人,你们算是男人吗?但凡你们有点血性,就一个个来,我们单打独斗,剑术比试!” 说完就用手中的刀剑做出一个中忍常用的招式,眼里绽放出逼人的光芒。 对于辛越来说,无论如何,单打独斗总比集体围攻要杀伤力小一点,她存活的几率也大很多,而这样的灵感也是来源于刚才那个武士的切腹自杀,她希望这些人也拥有这样的武士精神。 她看到全体沉静,不再像刚才一样对她打杀,心里顿时一喜,证明此举有行得通之处。 忽然间一个沉闷粗噶的声音响起:“你们愣着干什么?武士道精神最首要的就是忠诚,你们是千夜家的武士,要为千夜家铲除敌人,而筑紫雪代就是你们的敌人!都给我上,别磨蹭,杀了她!咱们主公会重重有赏的!” “是,下野守大人!” 下野守脸上还沾着马血,滑稽的脸上异样狰狞,目光望向辛越时,有狠戾果决,亦有猖狂得意,好像面对的是一只蝼蚁,扑腾不了几下就会魂归西天。 第089章 危在旦夕 辛越最受不了的是有人在她面前嚣张,越是危急时刻她越是有大将的从容与练达,她头发凌乱,在风中胡乱地游动,身上也沾上了或自己或敌人的血液,便是这般狼狈的境地,她偏如初雪樱花一样绽开淡雅一笑: “都是些狗杂碎啊。” “臭女人!”“你说什么!”“谁是狗杂碎啊?”“杀了筑紫雪代!” 口气恶劣的日语此起彼伏地响起,很显然这些武士对辛越的辱骂十分反感,他们纷纷持刀向辛越袭来。 愤怒的人虽然力量大,招式猛,但是由于急火攻心,招式间的漏洞也多,辛越看准他们招数中的缝隙,提刀而去,“刷”的一声割下了好几颗人头。 刀锋下劈,寒光闪烁,噼啪之声霎时间不绝于耳,前生是特种兵的少女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速度之快,力量之猛,令人叫绝! 武士们大都是经过严酷的训练,大多沉静镇定,几个容易动怒的低等武士被辛越杀了之后,那些高级武士就显得特别紧张和戒备,加快了手上的刀剑,不肯露出一丝破绽。 日本人军国主义情节浓厚,好杀戮,但与此同时他们的坚韧也是出了名的,在辛越以前所待的世界还有学校组织学生们去冬泳,他们以非常人所能接受的方式锻炼自己,让自己更强大,而这样的民族传统源远流长,17世纪绝对是日本坚韧精神体现的一个高峰。 所以现在站在辛越面前的武士,根本不是吃素的! 一柄厚背大刀顿时劈砍而下,辛越眉梢一挑,抬臂抵挡,镫镫镫,刀剑的碰撞声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碎,辛越瘦小的手臂也被震得有些发麻,她被劈的倒退两步,肩头衣衫血迹渗透。 她稳住步伐,让自己不再踉跄。少女苍白的唇紧抿着,望着面前如狼似虎的武士们。 山峦深沉,平原草动,秋风卷着一层层厚重的枯叶,纷纷扬扬地洒在众人的眉眼之前,十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袭浅青色的衣服,额前的乌发盖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也半遮住了她清澈干净的眉眼,素白的小手握着森冷的刀剑,站在上百个武士之中,昂首而立,气度超然,秀美脱俗的脸上全无半点畏惧和柔弱。 这般的从容淡然也让那些武士一愣,然而人心何曾是那么容易触动的,从小所受的教育让这些武士放弃了对生命的怜悯,他们继续朝着瘦弱的少女砍杀过来。 激烈的长风横贯整个大地,从黄泉的方向肃杀吹来,卷起少女猎猎翻飞的衣角,辛越乌黑纷扬的头发如蝴蝶一般振翅欲飞,世界充斥着的是铿锵的金属撞击声,和永无止境无情呼啸着的风声,以及浓得化也化不开的属于鲜血的铁锈味。 辛越如狸猫一般在众人之间闪动,左蹬右踹,擒拿错骨,汗水顺着她优美的侧脸流淌下来,长刀一抽,白皙的颈项上溅上了男人的鲜血。 对生的渴望已经激发了她最大的潜能,她此刻像是一只暴躁的小兽,在顽固地战斗着,支撑她不肯停下的,不止是对死的恐慌和对生的憧憬,还有她腹内,他和她共同创造的小生命。 她一点点都不害怕,她变得空前的勇敢。看着那些要杀她的人一个个倒下,她忽然觉得她是可以杀出重围的。量变引起质变,再撑一下,再撑一下,再多打倒一个人。 她要活着! 旋身,横踢,夺刀,抹喉! 血片旋飞,刀光剑影! 一把明晃晃的刀朝辛越砍过来,辛越闪身一侧,长腿鞭踢,一脚踢翻了一个浪人,发丝舞动,藕臂摇晃,辛越的动作利落而狠绝,完全体现出了陆战队特种兵的优良素养,前一刻她还是气喘吁吁面色苍白,下一刻就已经眼神凌厉手起刀落。 “镫!”一把剑砍过来,辛越下意识用刀抵住,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腹部忽然传来了一阵疾痛。 难道说…… 她几乎已经忽略了疼痛,但是腹部的反应却让她心头一震,孩子…… 一分神,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疼痛,一个武士的脚正中在辛越的心脏位置,辛越痛得瞳孔紧缩。 又一脚,地朝辛越腹部而来,辛越咬牙一避,那脚落在她的右侧大腿上,“噗”的一声,少女的身体瞬时间好似断线风筝,飞出了一个小弧度后轰然跌落,倒在冰冷的土地上! “嗯……”辛越已经痛得叫不出来,声线单薄地闷哼了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火把冲天漫起,明亮的红色火焰晃个不停。 “筑紫家来人了!”人太多,已不知是谁发出了慌乱的叫唤。 雨宫秀仍是一袭暗红色长袍,乌发不束,眉眼妖娆,他大声地指挥着自己的武士:“保护雪代小姐!” 两边顿时陷入一片混战,场面十分地激烈,四周都是砍杀声,两边的武士都拼死和对方战斗着,鲜血顿时飞溅不止。 “雪代小姐。”雨宫秀把辛越从地上扶起来,一边抵抗着敌人的进攻,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忽然传来危险的气息,辛越大叫一声“小心”,雨宫秀警觉提高,旋身一转,一脚将偷袭的浪人踹倒在地。 身边的千夜家的武士越来越多,潮水一般涌上来,而筑紫家的武士也层层跟进,日本幕府的两个大名家族在死死地对抗着,多少年来他们一直水火交融却从未有过正面交锋,明里往来暗里过招,如今却因着这个单薄瘦弱的被他们称作筑紫雪代的少女,而展开了第一场激烈的直接的正面的战斗。 西风呼啸,地上的枯草发出狼啸一般的嘶吼,一股含着血腥味的大风强势袭来,无数根芦苇一样的长草被硬生生折断腰肢,飘零的叶片随风肆意地狂卷起来。 火把摇晃,喊杀声不绝,身边的雨宫秀被一大堆人围截住,被迫卷入另一场战斗,辛越动着虚弱的身子,努力不让别人伤害到她。 就在这个时候,一人捡起地上的一只箭,搭上弓弩,两只手指夹着蓄势而发的箭头,“嗖”的一声放开了箭,直奔辛越的眉心而去。 第090章 夺魂索命 就在这个时候,一人捡起地上的一只箭,搭上弓弩,两只手指夹着蓄势而发的箭头,“嗖”的一声放开了箭,直奔辛越的眉心而去。 辛越发现了潜在的危机却失去了挪动身子的力气,而雨宫秀见此只能发出一声“不要”的暴吼,筑紫家的武士没有一个人能脱身解救她,千钧一发,四面楚歌,辛越甚至能听到死亡的悼音。 多年的转战南北,多年的生死一线,铁血的军队生涯已经磨练出了辛越超强的心智,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害怕的情绪,反正世间行走,来来去去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人,谈何挂念谈何恐惧,她一直以为自己洒脱决然义无反顾,却没想到在这濒临死亡的前一刻,她心里忽然涌起强烈的恐慌。 她已经心思萌动,已经有不舍的人事物,已经觉得天大地大她不再是孑然漂泊孤身一人。 弩箭刷刷带起空气,凌厉的箭锋以势不可挡的力道,发着寒芒朝她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哒哒的马蹄声突然在大地上清越地响起,像黄泉而来的巨大鼓声,草木摇动,撼山动地。 长风扑簌簌地飞快卷起落叶,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刺骨地旋转着,吹得人脸颊生疼。 骏马载着一袭黑衣的男子,朝着混乱的战局狂乱奔来,烈马的身后是马蹄践踏而起的草木,纷乱而舞,狂野回旋,直如恣睢燎原的烈火,像要把一切消灭殆尽! 猛烈的风肆无忌惮地激荡着,层云堆积的天空上,有黑色的巨鸟旋转着硕大的羽翼,扑朔着穿梭在忽明忽暗的云层中,喉咙里发出肃杀的长鸣。 烈马如闪电一般狂奔,一阵风般席卷过来,速度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在箭头即将没入辛越额心的最后一瞬,一只修长有力的臂膀倏忽一弯,将辛越拦腰抱起,快速闪电般将她放在马背上。 火焰已经被风大半熄灭,微弱的光影中,有人发出略显恐慌的一句质问: “什么人?” 火焰微弱地晃动,隐约可见人形。马上的男子,黑发,墨瞳,发丝垂下凌厉尖刻的线条,尽显王者之气。 风猖獗地涌动,男人黑色的衣衫如旗帜般猎猎飞舞,明灭光影中男人的下巴微微一低,右边的嘴角肆无忌惮地勾起来,牙齿洁白而森寒: “你楚爷爷。” 说完之后他一刀顺起,刷的一声割破了那人的喉管,一条血线登时冲天漫起。 人群再次暴动起来,两方人马继续热战,有几个人朝着楚之凌的马持刀而来。 “嗖”的一声,一只箭朝楚之凌的右眼急速奔来,楚之凌眉梢一挑,将手中的刀片一转,哗的一下扔出去,只听“铿”的一声锐响,凌厉的剑夹杂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将飞来的箭碰开老远,并势不可挡地朝射箭者的面颊极速刺去。 “啊!”一声惨叫登时响起。 “下野守大人!”“下野守大人你还好?”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下野守反应尚算灵敏,刀剑飞过来的时候,他闪身一避,幸免于死,却终究抵不过楚之凌的又快又狠的雷霆一剑,刀剑擦着他的右眼瞳孔而过,锋利的刀刃割伤了脆弱的眼膜。 “啊!”下野守又惨叫了一声,捂住右眼,指缝间渗透出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掉进土里。 “姓楚的你找死啊!”“竟然弄伤了下野守大人!”“纳命来!” 武士们和浪人们赤红着双眼,宛如嗜血的野兽,齐齐朝着楚之凌砍过来。 楚之凌冷哼一声,他身手精湛,有若出笼猛虎,经过两名武士身边之际,手法妙到巅峰,顺手牵出一柄锋利的战刀,像切萝卜似的刷掉了两人的头颅。 “咳咳……”楚之凌怀中的少女半闭着双眸,楚之凌眉头一皱,一脚踢翻了几个近身的凶狠武士,将脸贴在辛越苍白冰冷的小脸上,温声道:“夫人,坚持住。” “楚之凌……” 这个时候,几个武士疯了一般围上来,朝楚之凌身下的黑马砍去,楚之凌眼神一狠,一刀聚集起了极大的力量,毫不犹豫地砍掉了几个人的手,惨叫声伴随着横飞的胳膊纷乱在嗜血的夜色中。 “楚之凌……”女孩子的声音不像平常那样细细软软,因为旷日持久的打斗,和身体严重的受伤,她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说一句话都显得特别艰涩困难。 “我在。” “楚……楚之凌。”她面色惨白,唤着他。楚之凌看得有些揪心,她现在的样子脆弱得不堪一击,身体也淌着血,好像下一秒就会死去。 “别担心我……”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般,她半阖着眼眸,虚弱地道。 “夫人。”楚之凌说完后,唇抿得紧紧,尖刻的下巴因为这一声唤变得弧度柔和。 几个浪人冲上前来:“去死!” 黑马的呼气转眼凝成了霜,楚之凌的眼里闪过野兽般凶狠的寒光,怀抱着身体越来越冰冷的少女,他眼神中嗜血的光芒愈加闪动,长刀闪烁着森寒明亮的光芒,如破月芒星,刺进一具具身体里,他将浪人们的身体砍杀得七零八落,残手断脚到处飞起,苍茫大地鲜血四溢。 楚之凌想早早带着辛越杀出重围,无奈这些人如山一样挡住他的去路,马蹄践踏死了好几副躯体,却依旧无法撼动密集的人潮。 望着辛越苍白的小脸,和她洁白的脖子上染上的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迹,楚之凌眉头皱得老紧,辛越虚弱地将眼眸阖了一些,楚之凌失声叫道:“夫人。” 辛越尽力露出一个笑容,嘴唇是惨白的一片:“说了……别担心我,要相信我……”她重重地咳了一声,嘴角渗出来几丝鲜血,“我很厉害的……我……我不会死的……” “我会……好好地……活着……” 为了我爱的,和爱我的人,好好地活着,认真地活着。 说完这话之后,她闭上了眼睛,脑袋歪在楚之凌的怀里,嘴角衔着一丝苍白的笑。 第091章 是我的错 “夫人!” 楚之凌紧皱着眉头,忽然间他手一动,流着鲜血的刀刃霎时寒光闪闪,夜色之下刀剑光影暴起,凄厉惨叫声中夹杂着的骨肉碎裂之声登时传来,他死死夹击马腹,一边杀着围击过来的人,一边蓄劲力道冲出重围,大片的鲜血从人体的断裂处洒落,泼在楚之凌玄色的靴子上。 猛烈的厮杀中,前方的包围圈已经有了缺口,楚之凌扬起头,一声大叫: “驾!” 这句传唤落音,黑色的马仿似浑身充满着力量似的,眼里映透着火把一样的红色血光,诡异凶狠得好似上古的凶兽。 长风如血色的赤焰一般席卷过大地的各个角落,猖獗而猛烈地叫嚣着。滚滚的马蹄踩踏过几具不知死活的躯体,眼看就要冲出重围之际,下野守的武士浪人们又执刀向他劈来,刀式比以前更猛更迅速。 楚之凌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身下的烈马疯了一般不顾一切昂首直奔,将脚下的躯体踩踏成了烂泥。 呼号的风声中,清脆的马蹄声响个不停,苍茫的草地上,一匹纯黑的战马踏尘而去。人们追赶着,狂叫着,不顾一切地持刀前去,却只能看见男人翻飞的玄色衣服,在忽而明亮的血色月光下,像是一只桀骜的雄鹰,越飞越远,直至不见。 将辛越抱回田泽家已快天明,天地间隐隐可见薄薄的亮,和朦朦的灰蓝。 田泽翌煌见此景连忙唤来船医郝伯,楚之凌一大帮弟兄都围上来,纷纷问出了何事,楚之凌却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将辛越往房里带去。 船医郝伯往辛越的嘴里塞进一粒止痛补身的药丸,而后对着楚之凌道:“你先帮她止一下血,我去让人给她煎药。”说罢便快速地走了出去。 辛越全身淌着鲜血,小脸上眉头紧紧地皱起,楚之凌见此也眉头紧皱。她浑身冰冰凉凉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浅青色的破烂衣服上血迹斑斑,大腿附近有血汩汩地流,到现在还没有停止。 楚之凌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震,将目光定格在辛越放在小腹的手上。 “咳咳……”辛越睁开了一下眸子,意识好像有所恢复,她感受到了身下传来的阵阵热流,也是目光一颤,她忽然就失去了在外人面前的平静和淡定,身心痛苦时条件反射般地对着心爱的男人展示着脆弱的一面。 “楚之凌,孩子……我们的孩子……”她声音嘶哑,眼眶有些红,嘴唇咬了良久之后才松开,气若游丝地低声说道,“……没有了。” 楚之凌将手放在她脸颊上,眼神沉痛,又闪着令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夫人,我……” 五天之后。 辛越战斗力超强,除了肩膀受伤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很大的伤痕,郝伯是楚之凌从异域海上带回来的船医,医术奇妙而精湛,用药讲究而有成效,在止痛化瘀的同时,也避免辛越的身上留下疤痕。 “郝伯……” “嗯。”郝伯年约五十出头,脸有些西方的轮廓,他话不多,言简意赅,却喜欢笑,看起来非常地和蔼可亲。 郝伯望着坐在床上的少女,认真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有哪些地方不舒服?” “据说你神通广大。” 郝伯一笑,等着辛越的后话。 辛越眉眼清澈地望着他:“那么,我的孩子你能救回来吗?” 正在这时,一袭深蓝长袍的楚之凌走进房来,听见这话,脚步一滞。 辛越见郝伯有些怔,显然被她这个问题弄得几近无语,便勾了勾唇,“再神通广大的人也是人,挽救不了已经逝去的事物,更何况那逝去的,还是个生命。”她脸有些苍白,却是一贯懒散闲适的笑,“我早知道呢,很清醒地知道。” 既然早就知道,何必要问呢? 是因为就算知道,也还想抓住一些虚妄,因为那件事物对自己来说,是等同于生命重要的。母亲对于孩子的爱,贯穿血脉,发乎本心,如同呼吸,自然而然。 见楚之凌来,郝伯交代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田泽家的侍女捧着粥进来,楚之凌接过来,让她出去。房内只剩欲言又止的两个人。 淡淡的秋日阳光下,辛越的脸白的几近透明,睫毛微微颤动,她的眼睛越发地黑,像深海的黑色珍珠一样,越发地澄澈和沉静。本来就没什么肉的小脸因为连日来的卧病在床显得更加清瘦小巧,一双星辰般的眸子却显得大了一些。 “吃东西。” “我不是很饿。”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 见她没有吃的打算,楚之凌将粥放在床旁边的桌子上,问道:“是不是睡床更舒服一点?” 这床是这几天楚之凌叫人打造出来的,他嫌弃榻榻米太矮,怕湿气侵袭到辛越的身上,于是便给她弄了张中国式的大床,床上面的花纹是酷爱木艺的他弄出来的,上面是活灵活现的樱花树和花瓣,还有几只飞舞的鸟儿,花纹精致繁复,十分好看。 辛越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很舒服。” 说完这话之后,她眼神有些空洞,视线定在窗旁边,几只粉色的海棠花插在窗边的花瓶内,轻浮着的花瓣伸展在洁白的瓷瓶边缘,风来,两片海棠花瓣离枝轻舞,悠悠然掠过一阵略冰的银素。 辛越觉得有些冷,收下目光转头对着楚之凌道:“我冷,抱一下我。” 见辛越这般,楚之凌微微一怔,随后坐上床榻,将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轻轻抱进了怀里。 楚之凌心里一叹,孩子的死,对她的打击,比他想象中要大。 她埋首在他怀里,闷声道:“当我知道我怀了他的时候,那天晚上,我有点高兴得睡不着觉,我想,有个亲人了,有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人,真好。很早以前,我母亲就走了,她走了之后,没人疼我,我就相当于没有亲人。”她极低地叹了一声,“我以为像我这种没什么感情的人不会喜欢孩子,没想到当我知道我体内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时候,我远比想象中要开心。” “对不起。”楚之凌目光复杂地抚过辛越如水的长发,低喃道。 “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辛越抬起头,目光澄澈地望着他。 第092章 这是意外 楚之凌注视着辛越的双眼,回答道:“如果不是我让你伤心,你就不会跑出去,也就不会遇到这样的凶险,孩子也能保住了。” 辛越一怔,他眸中包含着沉痛的情绪,那里面的沉重绝不亚于她。 这几天他对孩子的事情一直避而不谈,连个安慰也没有,她以为是他不在乎这个孩子,没想到除了失子之痛之外,他还背负着沉沉的内疚。他更要关照着她的身体状况和心理情绪。想到这里,辛越眉头微皱。 随即展眉,她用手指头戳了戳楚之凌的肩膀:“是啊,都是你害的。没有你我孩子就不会死。” 楚之凌眉头微皱,目光更深:“夫人我……” “不必说了,不必解释,人都死了你多说有什么用。”辛越扬起头望着他。 楚之凌忽然叹了一口气:“是啊,都是我的错。” “没错,就是你的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命抵一命,所以,”她向他扬了扬手,“再见啦。你去自尽。” “你不会是说真的?”楚之凌皱着眉头望向她。 “你不是说我狠吗?快去啊,”她望着他,慵懒而闲适地道,“啊,你可要用凌迟的方式弄死自己,一刀一刀割自己的肉下来,因为你做了很多错事,万死不足以恕罪。嗯,比如刚那边那海棠花掉下来就是你的错,因为你呼吸了嘛,呼吸带动空气了,就产生气流,风的力度增加气流就大了些,让脆弱的花瓣掉了下来。啊,还有,这两天鸟儿不唱歌了也是你的错,因为你说话的声音吓到了鸟儿,嗯,总之一切都是你的错,前两天下雨也是你错,海上起了龙卷风也是你错,这里地震了也是你错,你就是圣母玛利亚啊,全天下的事故都是你错……” 她还要再说,楚之凌勾勾唇角,身子一倾,欺身吻住她的唇,辗转流连她唇上的香甜。 辛越的唇柔柔嫩嫩的,像是果冻,楚之凌唇碰着她唇,开口道:“我还以为你真要我死呢。” “楚之凌,”辛越目光沉静地望着他,“这是意外,与你无关,知道吗?” 楚之凌目光微动,随后神色略显冷寂地离开了她的唇,微微低头一言不发。 这蠢男人……辛越有些无语地望着他。 重情重义的人容易自责,容易将所有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并形成经久不掉的累赘。辛越意识到了这点,便抓住楚之凌有些凉的手:“不要这样。” 楚之凌仍是一言不发。 辛越腿跪在床上,手在侧坐于床的男人头上弹了一下,楚之凌吃痛抬起头,却撞进少女明澈的目光里。 辛越笑了笑:“你怎么委屈得跟小媳妇似的,大男人的,当雄起才是啊。” 辛越的脸是接近透明的白皙,肤色如玉,眼睛大而亮。如墨的长发没有绾起,一半垂在胸前,有些凌乱,另一半如丝绸般垂在身后,乌黑的发对比着面容霜雪般的白,沁着粉紫的霞光,便有那么一点虚弱的清幽与妖艳。 楚之凌愣了愣神,却还是低着头,作悲怆状。 辛越略火大地捶了捶他肩膀:“喂,你要不要这样啊。” 思来想去也是自己这几天不懂得收敛情绪让他看在眼里,让他有了现在滔滔不绝的内疚,于是她妥协一步,声音微微放软:“楚之凌啊。” 见楚之凌还是无动于衷,辛越便硬着头皮将脸凑近他,用唇在他脸上碰了下,而后道:“好了,我奉献香吻一枚,这下你该打起精神来了。” 说完后辛越就感觉自己的腰上缠上了一只手,男人强壮有力的手箍住她,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楚之凌眼神注视着辛越,嘴角勾出了一抹略显邪气的笑意。 “吻啊……吻不是碰碰脸颊,吻,是这样的……” 他带着邪肆的笑,覆上少女柔软的唇。 辛越被他吻得七荤八素,身子变得软软的,柔弱无骨地依附在他怀里。 楚之凌见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便不吻她了,辛越喘过气来之后便用食指重重点着楚之凌的胸膛: “靠,姓楚的,你竟然敢骗我!” “我骗你什么?”他略显无辜地望着她。 “还装,你不是很内疚吗?你明明就没有,你作那小媳妇样就是为了博取我的同情。” “呵呵。”楚之凌看她明眸熠熠的样子,笑了笑,随即唇凑上她的脸,辛越嫌弃地往后缩,楚之凌无赖地跟上,直至将她逼至床角无路可退,他的气息吐在她细如白瓷的小脸上:“本来心里是有些坎儿的,不过看夫人你这么变着花样安慰我,我觉得十分开心。” 他低下头,吻住她小巧的耳垂,辛越感觉一阵酥麻,背僵直着,大气也不敢出。 楚之凌看着她泛开绯红的小脸,忍不住手揽住她腰,把她带进怀里,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媚惑至极,嘴贴在她侧脸旁边轻声地问: “夫人很紧张?” 看着面前的俊秀美男,辛越喉咙动了一下,随后镇定道:“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她别过眼去,不肯看他带着笑意的精致俊脸。 “哈哈,想不到夫人这么害羞。” 辛越转头望向他,尖尖的下巴微微扬起,颈项洁白光滑,散发出如玉一般的光泽,她神色淡淡地动了动唇:“笑话,我会害羞?” “啊,不会啊。”楚之凌饶有兴趣地点点头,伸出修长的指尖挑起她素白的小巧下巴,凑近她道:“看,脸红了。” “无聊。”辛越拍开他的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楚之凌可以感受到她心脏跳动得很快,小脸也沁上了如夕阳般淡薄的粉,而她眼里也闪闪烁烁,却硬是要一副懒懒散散淡淡然的样子。 看她这样,楚之凌便露出一个略显促狭的笑,眼里流转着不怀好意的神色。 他略微冰凉的手划过她的鼻翼,食指末端点过她翕动的红唇,涉过下巴,沿着优美的颈项弧线落下来,在她锁骨旁定住。 “喂,你要干什么?”她一惊,连忙抓住了他冰凉的手。 “我要干什么……还不够明显吗?”他翘起嘴角,微微一笑。 第093章 尊重理解 楚之凌一手抱住辛越不让她动弹,另一只手不顾她的阻拦,在她锁骨处摩挲了几下后,便一路往下,手徐徐探进她双峰间幽深惑人的沟壑。 他将脸凑近少女带着淡淡芬芳的肩窝,低头咬在她的锁骨处,辛越感觉全身一阵酥麻,尤其他的手还流连在她胸前,如电流般碾过的火热感觉让她好像浑身都涨开了一样。 “这样还是不害羞吗?”他带着笑,吻着她的锁骨,然后继续往下,唇覆上她那柔软的雪峰。 “唔……”辛越有些难受也有些窘迫,“停下来。” 楚之凌不停下来不说,反倒用牙齿在她粉色小圆粒蓓蕾之上的雪肤上略重地咬了一下,感官的侵袭让辛越感受到一波快感后,又觉得微微的痛楚,她紧皱眉头:“楚之凌你属狗的啊。” 楚之凌微微一笑:“相比骂人,你应该发出一些其他的声音,比如啊嗯。”他耐心地教她发出声。 “淫荡。”辛越瞥了他一眼。 “夫妻之间的事情怎么是淫荡呢?”他的吻从她胸前移开,来到她的唇上,吸吮她略显青涩的芬芳,看着辛越被吻得气喘吁吁,他心情大好地捏着她的小脸:“淫不淫荡?淫不淫荡?” 她想要开口,他一根指头压住她红润的唇:“如果说的不是我喜欢听的话,那就不要说,保不准我又想堵住你的嘴。” 辛越望了他一眼,动了动唇还是选择不说话。 “不回答,不回答就代表默认了,你也认为不淫荡,那我们继续。” “喂……” “喂什么喂,叫我夫君。” 辛越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见她不再乱动,他手伸向她的衣服,食指和中指夹着轻棉的白色布料,辛越身子缩紧了点,皱着眉头道:“你不是?现在大白天的,而且我身体还没好。”她边说话边逃开他的怀抱。 才刚动几下,楚之凌又揽住她的腰,这一拉一扯之间,两个人都倒在了床上,彼此之间鼻息相对。 他身下的物体无意地抵在她的大腿处,先前还不曾有什么反应,现在经过这么一动,他意识到了那方面的事情,连日来都不曾释放的身体变得饥渴难耐。 被他压着,辛越难受地动了动,脚却触到了一个坚硬如铁的东西,好歹也被他吃干抹净好几次了,她当然不像刚开始一样以为是刀子或石头掉到了她身上。 辛越大大的眼睛亮澄澄的,睫毛闪动着,白皙的小脸上红唇微张,露出一截雪白的贝齿,楚之凌看着她这副柔弱入骨无形惑人的样子,便直想把她吞入腹中。 辛越瞧见楚之凌眼里闪动着的烈火情绪,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想张口,却察觉身上顿时传来一股凉意。 男人变得火热的大掌推高她的衣服,以及衣服里面的淡粉色肚兜,辛越瑟缩地“唔”了一声,眉目间是少见的女儿家羞赧。 楚之凌将她的衣服推高至胸上,手抚上她雪白平坦的小腹,她的腰极瘦,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赘肉,她的身体十分美好,如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楚之凌用舌尖舔动着辛越乳峰下面的圆润轮廓,一手放到她的腰后,从裤子里探进去,捏住她浑圆挺翘的臀,微微一紧一揉,楚之凌头顶上方忽然逸出一句轻而媚人的呻吟。 “嗯,孺子可教,就是要这样。”楚之凌邪邪地笑着。 辛越觉得一身都被热潮簇拥,身体在他的撩拨下瘫软得跟水似的,略显无力地扭动着。 楚之凌手抚过她手感极好的臀部之后,便往下伸去,从身后微微用力拨开她两腿,然后手覆上她柔软的潮湿地。 “嗯……” 辛越再次呻吟了一声,声音透出些许异样。 楚之凌将细细密密的吻洒落在辛越身上,声音低低地喃道:“夫人,我很想你。” 辛越哼了一声:“在这种时候说这些,你不觉得很不真诚吗?你要骗着我好好配合你。” 楚之凌微微一笑,并不作声,身子移起,跪在床上。 他的上衣不知何时已经剥落,裸着上半身,身上因为肌肤间的相触而冒出了薄薄的细汗,皮肤是带点野性带点性感的小麦色,他的身上很有料,非常紧致非常精壮,胸上和腹部上的肌肉坚实如墙。 楚之凌头发略微散乱地垂下,如墨一般铺陈在肩角和胸前,如玉般的脸上带出一抹温柔而略显邪气的笑容。 “夫人真是太聪明了,好好配合。” 他伸出手,往自己裤子间的腰带上伸去。 “别……”辛越蜷着身子,孩子般脆弱单薄,脊背完成了弓弧,因为身上没什么肉,白皙的脊椎骨有些突出,在洒进来的阳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 “今天不要,我身体还没恢复好。” “我轻一点,不弄疼你。” 辛越望向楚之凌,只觉得那一双黑色的深幽的眸子里藏着一些烈烈热火,火光深处是她自己的身影,小小的,裸露的。 她下意识蜷缩得更紧,略有羞怯地低着头,见楚之凌伸手在解他自己的裤子,辛越迟疑了一下之后坐起来扑进他的怀里,她抬起头,极其轻柔缓慢地望向面前的男子,目光盈盈,隐约带着薄薄的水色,苍白的表情宛如小动物般,清澈而怯生的样子。 “我今天真的有些不舒服……” 声音细细的,女孩子的柔软央磨,亲近的,乞巧而讨好的神情和语气,让楚之凌的心忽地一软,随后便如窗外落满秋叶的秋千架,一晃,落英缤纷。 她没穿衣服,空气中有些冷,楚之凌见她唇微微颤动,摇摇头便将她把衣服穿好,本来欲火焚身现在只能熄灭,楚之凌不能说是没有怨念和挫败感的。 然她却望着他,吸了吸鼻子,然后唇角微展,笑了笑。 清澈的眼眸里连绵起绒边花瓣般柔软的情绪,她牙齿白白的,隐隐可见粉色的小舌头。 这般女孩子般纯澈又真挚的样子看得楚之凌微微一怔,他想所谓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并不要多妖媚要风情的外表或者气质,就是那无意间流泻出来的柔软与可爱,平常而又不平常地入驻在心底,比明艳更多的,是触手可及的温暖。 辛越望着他微微一笑,似乎有话要说。 第094章 爱与温暖 然真正张唇的时候,她脸上又泛开薄薄的绯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到底想要说什么?”楚之凌带着笑,眸底几分温柔。 想要说谢谢你理解我,尊重我,谢谢你抛下生死来救我于水火,谢谢你关注着我的喜怒哀乐,谢谢你包容着我的顽固和倔强。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嗯?”楚之凌望着她欲言又止的唇。 女孩子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微微舔了舔干涩的唇,终是几分羞赧,脑袋又歪在了他的怀里。 软玉馨香倒在怀中,楚之凌又是一愣,只见少女半抬着眼瞅着他,淡笑:“我有点累了,在你怀里睡一下。” “傻瓜。”他的声音轻轻响起,“坐着睡哪会舒服。” 他把她放在床上,轻捧着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臂上,盖上被子,轻柔地拍打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辛越抬头望着他:“拍背的时候,是不是要边给我哼歌或者讲故事啊?”她眼里流泻出几丝笑意,口气却是满满的无奈,“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楚之凌低眸,嘴碰着她略显冰冷的额头:“幸好我去的及时,幸好你还在我身边。” 看到箭快要射中辛越的时候,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仿佛那个于风中单薄站立的少女转瞬就会不在,永永远远地逃离他的世界。 心微微一揪,又想到她走后的那几天,他寝食难安,便继续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对你说我很想你,会不会显得真诚多了呢?” 辛越一怔,往他怀里缩了缩。 楚之凌的手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眼眸深邃而温柔:“那天你走了之后,我真的后悔了很久,觉得很亏欠你,我真怕你走了之后,就找不到你,再也见不到你,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就算身手再厉害,头脑再聪明,没有人照顾着,真的很危险。我想,只要你回来了,我一定加倍对你好,就算你打我骂我我也不还手。” 辛越眼眶有些湿润,她吸了吸鼻子,用食指戳着男人赤裸的胸膛:“打你?在你眼中我是母老虎?” 楚之凌笑笑:“有点像啊。” “楚之凌你不要命了,我这么优雅高贵从容淡定的人,怎么是母老虎呢?”某人闷骚的本性此刻毕现无遗。 “不是母老虎,是大美女,是全天下最美的大美女。”楚之凌嬉笑着道。 辛越清了清喉咙,瞥了瞥他一眼,不答腔,但看得出这句话对她很受用。 辛越真有些累了,将头埋在楚之凌怀里,楚之凌继续拍打着她背,说着话:“以后啊,不要再生气跑出去了,就算对我有什么意见你跟我说就是了,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就说出来,你一个女孩子跑出去真的很危险,你……” “行了,你罗不罗嗦啊?”辛越眉梢一挑。 “好心没好报,我是在关心你的安危啊。” “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说过一遍你能听进去吗?“ “说两遍我也不见得能听进去。”辛越看起来很累,懒洋洋地看着他。 “那我就多少几遍。” “你有完没完啊,楚大妈。”辛越动了动肩,样子慵懒间带着些无奈。 “你叫我什么?楚大妈?”某人睁大眼睛,有些抓狂地道,“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猖狂了,我非得要好好整治你,不然……” 楚之凌话还未完,一片薄薄的冰凉的柔软就贴近他的嘴,少女将嘴覆在楚之凌嘴上,素白的小手攀上他肩,墨色长发的发尾在掉在楚之凌的胸前,挠得楚之凌的心也痒痒的。 她象征性地用小舌头在他唇上舔了舔,清凉的芬芳顿时溢满楚之凌的鼻尖,然不过几秒少女就将嘴撤回,半阖着眼眸懒懒散散地问: “不然怎样?” 楚之凌见她那般秀色可餐,带点妩媚的模样,微微一怔,像是还没从她主动送上的甜美中缓过神来,待静心下来之后他低沉着声音道: “你这是在挑逗我吗?” “只是想堵住你这张念个不停的嘴,哦,这招还是跟你学的呢,楚大妈。”她加重了后面的三个字,面上一片淡静,眼里却勾起略为戏谑的笑意,看着楚之凌越来越铁青的脸,她有些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甚少有开怀大笑的时候,此刻这么笑着,如五月的太阳一般,分外地明亮。楚之凌也感到心里有些暖融融的。 —————— 又过了五六天,天气转凉,极早的时候楚之凌便不在辛越身边,辛越问起人,说他就在离宅子不远的后山上。 空气中的秋意越发浓烈,不过平户还算是好的,因为平户位置偏南,又临近海边,所以相比其他地方要暖和许多,离田泽家不远的树林里,飞动着几只北来的候鸟。 辛越见到楚之凌的时候,发现他正跪在有些湿润的泥土地上,嘴里喃喃着什么。 几片落叶纷飞到她脚边,空气中泛起微微的潮湿,辛越于斑驳树影中看到楚之凌将头靠在一座并不是很高大的坟头上,他的玄色长袍染了些泥泞,盘旋蜿蜒着,好似几条游曳的长龙。 他背影看起来有些寥落,被晨光的影子拉得有些长,风拂树影,他的影子也跟着摇摇晃晃的,捉摸不定。 辛越曾听过楚之凌的身世,虽然那是船队里三缄其口的,可她还是从各种渠道中辗转得知了部分。听说他家本为修养良好的名门望族,几代功勋卓着,可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因为一起冤假错案,他全家被满门抄斩,而他因为得人相助而侥幸存活,一年之后错案平反,大铭王朝给了他很多补偿,还是个孩子的他却拒绝接受皇帝的馈赠,毅然下海为寇,以自己的力量与皇朝相抗。 现在这里葬着的,是他的某个故人吗? 辛越其实知道,她如果不对楚之凌表露一些关心,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底的话,他迟早有一天会以为她不够爱他而心存误会,尽管并不是很喜欢出面关心人,她还是觉得,应该为一些值得的人改变一下自己。 她便拨开微微冗杂的树木,向前迈去。 ———— 于于有话说: 今天是光棍节,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光棍怎么了,照样开心,照样屁颠屁颠,嘻嘻。 希望大家都能以一颗爱的心对待身边的人事物,克服困难,对妹子说,希望有个温柔英俊的男人爱你,疼你,保护你。像本文男主一样啦,宠无上限的。对汉子说,希望有个漂亮美好的女孩子爱你,像女主一样,对其他人都冷冷冰冰爱理不理的,对男主就像个小孩子,在外面仪态大方冷艳高贵,在家里媚态横生撒娇依偎。 已经“脱光”的了的亲,就请好好珍惜身边的人。于于衷心地祝福你们开开心心的。 嗯,其实作为剩女的我,也想脱光啦~~哈哈~~ 第095章 跨越之情 楚之凌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忽觉耳畔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他侧首相望。 前来的女子明眸皓齿,肤色如玉,穿着件月牙白的外袍,宽广的衣袖和裙裾绣了参差错落幽雅绽放的蓝色虞美人,长发松松一绾,头上只有一粒珠簪,看似随意,偏又精心别致。 从容优雅的装扮,是辛越一贯的风格。 “夫人怎么起得这么早?”他微有讶异,眉目温柔。 “不早了,太阳都出来很久了。” “哦,是吗?我还没有注意,出来的时候天还未亮。” 辛越望着他,若有所思。这般忘却时间,不顾周边环境转变,是因为他沉浸在对坟墓里的亡者的追思情绪中吗? 那里面葬着的人到底是谁?竟能让他这般挂念。 辛越探头过去,只见纸钱翻飞的坟墓前,刻着大大的两个字:兄弟。上面还有一些生卒年月。 她想问他这是谁,但又有些犹豫,怕再度引起他的哀思,更担心他不肯将自己的过往展示给她。 但还是问了,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这里面葬着的,是谁?” 楚之凌似是意外她会主动发问,原本还有些郁然冷寂的眉眼微微地舒展开来,他温声道:“这是我的兄弟,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嗯?” “十天前,我们被人围截,你让我一个人逃走,因为你知道那匹黑马受伤体虚,无法载动两个人跑远,是不是?” 辛越点了点头。 “可是后来我骑着马又跑回来了,还是那匹黑马,我就是靠着它才杀出重围,才救出你的。” 她接过他的话:“那马受了重伤,怎么还能这么禁得起折腾?“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树林间被风吹过,纸钱翻飞,空气中顿时纷纷扬扬,楚之凌微微一叹,“当时我也已经完全失去了希望的。我要折回去救你,马儿不跑,后来我尝试了很多方法,它才愿意站起来,没想到走几步马就跌倒了,趴在地上死活不起来……” 纸钱纷飞,带着火盆里寂灭的火焰余烬,被风吹着翻飞几下就掉在地上,而后被微微润湿的土地渐渐浸润。 楚之凌的思绪飘回到十天之前的那个晚上。 “嗷……”马儿发出痛苦的低喃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悲凉。 “起来,站起来!” 楚之凌刚开始鼓励着马儿站起,马儿却死了般无动于衷,呼吸特别地微弱,时间一点点耗去,楚之凌别无他法地央求:“好兄弟,大哥求求你站起来,跟大哥去救人。” 其实他有些不抱希望的,因为那黑马好像就要死了,他只是别无他法又无从寄托,故而央求。 马儿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强烈的心愿,眼皮动了动,然后拍动着马尾,努力地晃动,楚之凌初时不知道这所谓何意,后来他灵光一闪,才知道马儿指示的是它马尾附近的臀部。 那上面有辛越插伤的血孔。 楚之凌眼神一震,执起手中的刀,作出要在马儿臀上捅一刀的姿势,他看到马儿眨了眨眼皮,死寂般的眸子里透出某股决然。 那一刻楚之凌真的震惊了。这一匹马陪伴过他经年光阴,它很听他话,对别人很狂野,对他却很温顺,他到底是不舍的。那时心里更甚的,其实是浓浓的震惊,以及旷久的欣慰。 这就是他楚之凌的弟兄,肯陪他出生入死,肯陪他刀山火海。 他坐在伏地的马上,手在背后扬起,一刀插进它的后背,马儿立刻痛苦地嚎叫起来,震痛的身子蹦得老高,试图缓解痛苦般不要命地横冲直撞着。 很多人都看到了黑马肆虐而来的英勇,却难有人看到这一幕的悲壮。 鲜血在马儿的身后洒了一路,几近残废的马儿在末路狂奔着,连楚之凌都觉得若是换成自己,恐怕都无法支撑下去,而这匹马,心中又有多大的天地在支持架构着? 就因为他曾对它施与过点滴恩惠,所以它就以这样的方式偿还着? 马真的是超越生命极限在那里奔跑。直到马儿将他们送回田泽大宅时,才轰然倒下,倒地不醒。 时隔多日,楚之凌跟辛越讲起这件事时,语气仍有几分孤单的怅惘。 人和动物之间的情感,有时候比起人与人的情感,要跟弥足深刻,因为人与动物之间,关系单纯,没有利害冲突,自然纯粹。动物其实是有感情的,他们的感情有时候可能比人类来得更加强烈。 辛越伸手,将五指穿插进楚之凌的手指中,形成十指相扣的姿势,她用掌心的温度温暖着他手上的冰凉,认真而缓慢地对着楚之凌道:“我会跟你一起记住它的。会永远记住。” 楚之凌点头,原本深邃复杂的目光刹那间变得温柔,忧伤也冲淡了些许。 他任由着她牵着,走离冰冷潮湿的山林间。 如果,楚之凌想,如果如今待在他身边的是平常温顺的女子,对于他这种举动,会不会觉得做作又矫情?会不会觉得为一只本该服务人类的畜生伤心难过,根本就是愚不可及? 会,只是她们根本不会表露,会讨好地说一些奉承的话,赞扬他心地善良悲天悯人,而眼神却是十足的敷衍。 而她,偏偏不多说,却望着他的眼睛,缓慢的,低声的,认真的,一字一句言辞恳切,她真的很少承诺人,一旦真的承诺了,就不会变。他知道。 “去大街上走走,好不好?” 少女仰起头,发上的珍珠小巧而洁白,闪着剔透的光。 走了很远,也远离了阴冷的山林,头顶的阳光渐渐变得绚烂起来,鸟儿发出略显欢快的啼鸣声,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雏菊香。 楚之凌的心思顿时开阔起来,微微一笑:“夫人是看我不高兴,要陪我去散散心吗?” 很难得,她竟然这么主动关心他还表露出来,不像以前那样藏着掖着,看来他楚之凌的魅力越来越大了,把这个小丫头成功收入囊中。 正在楚之凌自鸣得意沾沾自喜臭不要脸的时候,少女一句话横空飞来,让他略显臭屁的笑容僵了僵。 第096章 为你绾花 “不算,没事可做,到处看看也好。”辛越眸子微弯,仰头,逆光,皮肤白皙好似透明。 极大的落差让楚之凌备受打击,刚刚还以为自己魅力深厚,现在她一句话又让他有些挫败。本也想取笑取笑于她给她点颜色看看,可她偏一副人畜无害的真诚模样,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真是让人拿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在弟兄们面前他就是大哥,虽然待他们宽厚,让人看起来很亲和很义气,但是他知道弟兄们都有些畏惧他,在外人面前他就拿腔拿调的,而且由于身高的缘故,他看人都是俯视的,而且大多时候都是有人求助于他,要么就是俘虏请求他的饶恕,要么就是跟他做生意的,希望万事好商量,所以更加剧了他的高人一等。 他在别人面前霸气四射,偏偏在她面前,就是只能玩无赖,有时候心里还怪委屈的,可是又不能骂她。她对人情拿捏得很好,不犯错,知分寸,根本无错可挑。 “其实,”辛越的声音轻轻响起,像江南的棉花一样洁白柔软,“有那么一点点想陪你出去散心。”女孩子的眼睛明亮的,笑容像花一样,缓缓地,缓缓地绽开在嘴角。 她凑近了一点,微微停滞了一下,随后双手缠住了楚之凌的右边胳膊,脸上的笑容越发明亮,她牙齿白白的,跟雪一样,又十分整齐:“嗯,我们去逛街。” 她的姿势,很像现代社会中的女孩子,拉着男朋友的手,兴冲冲地说:“我们去逛街。” 轮到楚之凌愣了,胳膊传来少女身体上的源源不断的温暖,看着她如星辰一般闪烁毫不掩饰情绪的眸子,他心情变得大好,所有的抑郁一扫而空,唇角展开微微一笑。 他有点窃喜,也有点窘迫,瞥见路旁一朵开得正好的小雏菊,楚之凌摘下,扬了扬:“好看?”那花不是很大,颜色是极其嫩的黄,想着簪到她乌黑的发间肯定别有一番风情,于是楚之凌道,“我给你戴头上。” 却见辛越后退一步,神情有些不自在:“这是菊花?” 楚之凌纳闷于她的反应:“怎么?你不喜欢?这可是日本皇室钦点的国花,在这里极受好评的。” 辛越知道,在日本,皇室钦点的国花是菊花,而民间公认的国花却是樱花。菊花在这里十分尊贵。 不过,在遥远的21世纪,在yy流盛行的现代社会,菊花早就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的含义…… “那个……” “怎么?”楚之凌询问道,“不好看吗?我瞧着挺漂亮的。” “是啊,挺漂亮啊,漂亮的话衬得我就黯然失色了。”她找理由推拒。 “怎么会……” 他似乎很喜欢这朵花,辛越不想扫他兴,便硬着头皮道:“好了你给我戴。” 其实她觉得头上戴花这种事情怎么看怎么矫情,但见他兴冲冲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乖乖地将头凑过去。 楚之凌伸手,修长的指尖划过少女如流水一般的乌黑发丝,将细细的沾着些水露的茎别进她的鬓间,淡淡的浅黄色极其衬托肤色,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几分明亮,她整个人如浸湿到水里的明玉一样,洁净澄澈,不染尘垢。 一双眼,黑白分明,清澈无瑕。 见楚之凌对着自己笑,笑容带着几分孩子般的傻气,极像当初见了夏川唤着夏川为漂亮哥哥的辛维琏,辛越觉得这么个大男人犯傻有些好笑,于是略略勾开了嘴角。 一笑,整个人晕开明媚风情,如鬓边正要展开的浅黄小雏菊一样,暖暖的直照人心。 楚之凌唇角的笑意加深,将唇凑进辛越小巧红润的唇。 啊喂……大白天的,要不要这么不纯洁啊? 辛越躲开了他灼热的呼吸,一挑美眸道:“楚之凌你别逼我站在离你三步以外的地方啊。” 时而慵懒,时而柔弱,时而冷冽,时而妩媚可爱让人想吞入腹中恣意怜惜,时而如霜华般圣洁让人生不出邪念,每一个都是她,率性真切,喜怒由己。 “好了,不亲就是。”楚之凌拉拉她的手,跟她走下山。 因为身上有些泥泞的缘故,两人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就朝平户大街上走去。 他们两个穿的是极为相配的衣服,楚之凌是一身藏青色的绣着深绿竹子的长袍,袖口和衣襟是洁白的颜色,腰间是一根象牙白色的衣带,宽袂窄袖下是一双玄色的靴子,靴子表面有图纹十分精致的银色蟒龙图案,优雅内敛中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疏狂。 他头上戴着小银冠,隐隐发亮的一环,箍住他乌黑的发丝。 据说楚之凌的父亲曾是京兆尹,权利极大。早年所受过的官家良好教育根深蒂固,楚之凌对很多东西非常地讲究,吃穿用度非常体面。而且他虽是海盗,却没有一股粗暴蛮横的土匪气息,虽是商人,却没有穿金戴银炫耀摆阔的铜臭味。 他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如沐春风中又散发出与生俱来的英气,身材高而挺拔,让人敬畏。 这个样子走在街上,不认识的根本不会以为他是个海盗,定认为他是从遥远铭朝远渡而来的唐人公子,跋山涉水,畅玩至此。 而他身边的辛越,着一袭白色的长裙,纤细的腰间绣了青色的兰花图案,她与楚之凌衣服极为相配,两人走在街上,看起来天造地设,顿成风景。 今日似乎是日本的节日,街道上热闹非凡,道路两旁是两排长龙般的红色灯笼,因为还早,所以没有燃起。因为平户乃是日本的大港口,无数的人聚集于此,所以这里生意极为繁荣,繁荣之地节日越发热闹,贩卖脂粉烟火,茶食衣物,水果蔬菜,家什器皿的人比比皆是,无数的楼宇变成了舞台。歌舞,杂耍,演剧,喧杂乐曲全都齐齐地汇集到了一处。 “今天是什么日子?”辛越问着楚之凌。 楚之凌刚要开口,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怪叫,众人的目光全聚集到那处,争相探看。 第097章 当街热吻 “今天是什么日子?”辛越问着楚之凌。 楚之凌刚要开口,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怪叫,众人的目光全聚集到那处,争相探看。 “打死这个人!” “竟然敢跑到我们这里来,这人真是嫌命长了!” “打死他,打死他!” 着士兵服的人们用日语嘀嘀咕咕地大叫着,围着一个嗷嗷痛吼的人,撸起袖子拳打脚踢。 从辛越和楚之凌的角度可以隐约看到那被打之人的穿着打扮,异域风格,像个传教士,他好像已经很痛,条件反射地说着母语:“s,s!” 那人挣扎着,可看清楚他的脸,鹰钩般的鼻子,皮肤白皙,饱满的额头上此刻布满了血迹。脸是十分欧洲风格的脸。 辛越记得17世纪的日本是禁止百姓信基督的,当然也禁止传教士的进入,而这人却堂而皇之进入日本,不知是傻呢,还是出于以身殉道的坚定。 “我马上滚出去,求求你们放了我!”传教士用日语对着那些人恳求道。 看来,是傻了…… 辛越记得楚之凌也是基督徒,不过他很少向人说起,此刻不知道他有什么反应,辛越抬起头望向楚之凌的时候,他已走出两步之远。 那些士兵似乎认得楚之凌,见他来,连忙致意。 “佐木,你家城主近来可好?” 叫佐木的系水城士兵连忙回答楚之凌的话:“拖楚船长的福,我家城主很好。” 熟练地寒暄了几句之后,楚之凌便开口:“把这人放了。” “为什么?这是楚船长的朋友?” “你也知道,今天是河安大名的七十华诞,他年事已高,且崇尚热闹与和乐,并不很喜欢血腥。” 河安大名在这里是有极其有威望的,楚之凌如此说来,淡淡的语气中半提醒半威慑。 佐木顺着台阶下,朝楚之凌笑了一笑:“楚船长说得极是。” “滚出去!”佐木变色龙般,前一刻还是对楚之凌笑若春风,下一刻就对那传教士阴狠相向。 传教士对楚之凌投去感激的一瞥,随后便捂住被打伤的肚子,悻悻地跑开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路见不平的。” 辛越随手把玩着摊位上的一个小兔子灯笼,语气淡淡的,因为周遭喧嚣声大,她的声音被隐隐掩盖,显得有些飘渺。 “你喜欢这个?”楚之凌没回答她话,但见她拨弄那小灯笼,便如是问。 “嗯,给我买。”她也不扭捏。 楚之凌付了钱之后,辛越一只素白的小手伸到到他面前,她的手上拿着那个雪白底景的小兔子灯笼,她没有笑,但看起来心情不错:“呐,给你。” “给我干什么?” “奖励给你的啊,你今天做了善事。” 楚之凌哭笑不得地接过:“你拿我钱买东西献给我就算了,但是你能不能买点正常点的?” “真是好难养的人啊,挑三拣四的。”辛越语气十分促狭,脸上却是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开玩笑能开到她这种境界,算得上十分高深了。 楚之凌皱了皱眉头。 “你一脸我欺负你的样子干什么?好了,说,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什么啊……”楚之凌学她拖长了语调,玄虚故弄后低笑,“我想想。” 辛越刚要说不能太过分的东西,没想到还未张口,就看见男人如玉般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略显邪气的笑,紧接着她的腰上就传来一阵不算小的力道,她被那股力道一拉,就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男人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她的脸上顿时传来一股灼热的呼吸,随即一片湿润的温润贴在了她的唇上。 男人的舌头带着温柔而强势的姿势撬开她闭得不是很紧的牙关,肢体接触间辛越的身体酥酥麻麻的,好像有电流碾过,然而周围群众讶异的目光让她无法投入这当街热吻,可楚之凌环住她紧紧,根本不容她逃脱,她又不想在大街上和他大打出手,只是皱着眉头望向眼前带着邪笑的男人。 一吻完毕,楚之凌在辛越耳边低声道:“我要你。” 他见她的绯红已经蔓延到了雪白的耳垂,随即笑容越发肆意:“这阵子身体好很多了,晚上我们……” 露骨的挑逗让辛越倍感窘迫,楚之凌此时放松了环住她的力道,她微一用力就从他怀里逃了出来。 面对众人或惊讶或鄙夷的目光,辛越都不知道自己的脸往哪里放。无论如何告诉自己要忽视要淡定,可脸上的绯红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 她的窘迫一部分出于保守,觉得接吻那种事情就应该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才能进行。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在她看来,人前秀爱这种事情十分地愚蠢和矫情,感觉特别缺爱缺认同一样,小丑般给人看热闹。 偏巧这时候楚之凌还来一句:“看什么看,没看过夫妻之间恩爱啊?” 辛越觉得自己可以找条缝钻进去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楚之凌故作不知,低着头,一手安抚性质般搭在辛越清瘦的肩膀上,状似认真地询问她,“有人欺负我们家夫人了吗?” 辛越词穷了,仰起头丢给他一个鄙视加愤愤的目光:“算你狠。” “我怎么狠了?”他继续装无辜,“我刚刚做了什么吗?” 辛越哼了一声,转身即走。见她破功,楚之凌低声一笑。 正在这个时候,又闻见一阵响动,辛越转过头去,只见面前走过一大队提着彩纸灯笼的队伍, 彩纸上金龙彩凤玉蝶白狐仙女水神芳草兰桂应有尽有,看得人应接不暇。 楚之凌十分担心这忽然壮大的人潮中有对辛越不利的人,毕竟那天千夜家的人袭击她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于是他密切注意着周围动向,好在大队队伍走过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楚之凌正放下心来的时候,一家店主的招呼从不远处传来,因为喧闹声有些大,所以楚之凌刚开始不能听到那边在说什么,但见走在前面的辛越面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只是一瞬间后,她忽然一怔,眼里闪烁着某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 这几章真是暖死了哟,再次祝亲们光棍节快乐~~ 第098章 男人心思 楚之凌有些狐疑地走过去,问道:“夫人,怎么了?” 正在这时,那个刚刚说话的店家老板又在那里边招呼边道:“两位既然这么恩爱,孩子也是迟早要生的,我们店里有很多小孩子用的衣服和玩的玩具,是从熊罗那边进口过来的。请进来来看看。”店家说着敬语,招呼着他们进去。 楚之凌知道为什么辛越面色不自然了,听到恩爱二字她是有些恼的,然听到孩子时,她面色就变得有些复杂纠结。 正在这时,楚之凌察觉身后好似有一道锐利的眼神,他回头看,却发现一道白色的影子在人群中一闪而过。他眉头微皱,心里怀疑是千夜家的人。 千夜明本是日本大名,不过因为他一位老友和千夜明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千夜家不敢明目张胆向他下手,但是以他们对筑紫雪代的仇意来看,暗中来杀的事情绝对会发生。 楚之凌知道,筑紫雪代其实就是辛月,就是以前在他船上后来被诸虞引诱,被鞭打的少女。他更知道,筑紫雪代与雨宫秀是从小便定亲的,而他的夫人跟辛月长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万一被筑紫家抓去,也是很纠结的一件事情。所以他既要防备着千夜家,又要防备着筑紫家。而这两位都是日本西洲王朝炙手可热的大臣。 思及此,他眉头皱得有几分紧,昨日一个好兄弟生辰,他和弟兄们喝了很多酒,而六年前的今天是那匹为他热战的黑马的出生日,所以他起早祭拜。因为醉酒加睡眠不足,一点点思索和焦虑都能让他头昏脑涨。 于是他手伸上了太阳穴,按压起来。 “楚之凌。”正在这个时候,少女清软的声音传到耳畔,楚之凌侧低头,却见辛越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里闪过一道焦急。 她扯住他另一只手的衣袖,带点并不明显的祈求:“你别这样。” 楚之凌见她如玉的小脸上一双秀气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眼睛澄澈似有水闪烁,并不热烈的阳光为她的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的声音也变得很柔和: “孩子没有了不是你的错,你要还是想不开,我们努力再生一个。” 楚之凌恍然大悟,原来她以为他按压太阳穴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抑郁是因为孩子一事,刚刚正巧那店家招呼他们为孩子买衣服买玩具,而他因为一些别的事情和变得有些郁郁寡欢,可她却以为,他还在为那件事内疚,以为他还认为孩子一事是他造成的。 虽然他心里确实还是有一些放不下,倒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当她露出一点点不快乐的神情时,他就会以为她在思念孩子。不过那种纠结感已经随着时间淡化,并不是很上心头。 本来是想说实话的,可就在他张口的时候,她偏偏说“我们努力再生一个”。 这是香艳的暗示啊,这是明目张胆的勾引啊……这太难得了。 楚之凌遂作更悲戚状,几乎是以手掩面:“夫人,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辛越还要再说,楚之凌却一副不想提及的模样,脸色戚戚地道:“我们还是回去。” 回了田泽家的宅子,楚之凌对辛越道:“你先进去,我在这院子里到处走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楚之凌。”在楚之凌转身欲走的时候,辛越忽然叫他。 “嗯?”楚之凌回过头来,皱着眉。他尽力不让自己的眼神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期待和兴奋。 见辛越咬着唇,老半天不说话,他估摸着她在犹豫,便耐着性子问:“夫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什么。”她转身就走进了房内。 楚之凌撇撇唇,便走进了庭院中。 他叫来楚炎:“阿炎啊,今天中午和下午给大哥偷偷弄点饭菜过来。” 楚炎瞪大眼睛望着他:“不是大哥?大嫂已经丧尽天良到不让你吃东西了吗?你到底做了什么?这种悍妇还是趁早丢了……” “丢你头啊丢!”楚之凌一个拳头砸在楚炎的脑袋上,“你声音还可以再大一点。” 楚炎抱住脑袋有些委屈地望着楚之凌:“大哥你真是重色亲友啊,对于那个女人……大哥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改口还不成吗,对于大嫂,你牵一下手还要小心翼翼的,对我你就拳打脚踢,你好没良心啊!” “好好好,我认错啊,我对不住你这个肝胆相照的兄弟啊。”楚之凌不耐烦地哄着,“记住了啊,好兄弟,等下偷偷给我弄些饭菜过来,对了,别告诉你大嫂我吃过啊,她问起你我吃东西没的时候,你就说大哥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什么都没吃……听见了没有?!” “大哥……” “别用那种眼神望着我,你个毛孩子懂什么?这是夫妻情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地上,闪成暖红的光泽。 楚之凌吃饱喝足了,在庭院中转了几下,酝酿情绪,拉长一张脸,就敲响了自家的门:“夫人,我回来了。” “回来了啊。”辛越打开门的时候,面容淡淡的,与平常并无二致。楚之凌心里顿时竖黑线,不是?别这样…… 楚之凌坐到椅子上,见辛越久久不说话,心里的郁闷排山倒海而来。问一下你夫君有没有吃饭不行吗? 空气中变得很沉默,他们坐在大桌子的两端,皆是无言。 楚之凌感到无比的郁闷,脸色自动地变得有些难看。 “楚之凌,你需要冷静一下。” 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划破了一室的沉默。 “冷静什么?”他的语气并不是特别地好。 辛越起身:“我给你做了一些吃的,现在去给你热热。”她的语气有几分认真,不像平常那么寡淡无求。 “不用了,我不吃。”快吃撑了还怎么吃啊?啊? 辛越根本不管他的,转身打开门,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辛越就又走了进来,她手上端着一个端菜的盘子,里面大约有五盆菜。 第099章 桨声归途 她袖子半挽着,利落之余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她将菜放在桌子上,又走了出去。 再端了三碗菜和两碗饭回来,还有一壶酒。 碎剁野鸡,攒盘肉,冬笋炒肉,蒸肥鸡烧狗肉攒盘,白面丝糕糜子米面糕,还有几个家常的青菜。 味道扑鼻,看起来也是十分的精美。 “这是……你做的?” 辛越点了点头。 “有两碗饭……你也没吃饭?”见辛越“嗯”了一声,楚之凌有些震撼又有些期待更有些愧疚,复杂情绪齐涌心头,他问了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你在等我回来?” 辛越迟疑了一下,似乎对她来说,对人表露情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良久她才张口,下了什么决定般,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你没吃饭,我就想等着你一起吃。如果你不肯吃,那我也不吃饭,我知道你不会让我饿着。”她的声音软软的,澄澈的眼里流露出一种孩子般的单纯。 此时天已经黑了,房间里燃起了油灯,室内散发悠悠的光晕。楚之凌闻言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酒,心头越发激荡,一种电流般的情绪碾过周身,涌起淡淡的热潮。 这真是年少的时候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一个爱穿白裙的少女,一个安静的等待,一桌为了他而盛放的筵席,还有一盏散发着淡淡暖晕的油灯。 这大抵也是每个男人的夙愿。江山过境,千帆远去,有一个人为你做菜,担心你的身体,因你的喜怒而牵绊满怀,有一个人系住你漂泊的绳索,安然等待,做你的归依。 楚之凌觉得,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之所以被很多人追求,大抵能参悟。因为无论外面的女子如何妩媚如何诱人,或者如何秀色如何纯澈,都带给不了那种家的感觉,没有风雨相随的过往,没有同生共死的追忆,没有患难与共的坚贞,所以无论多野的男人,最终渴望的,都是归家。 岁月空寂或者喧嚣,唯此一人,白首至死。 “吃。”辛越递过来一碗饭,示意楚之凌吃。 “我不饿,我喂你吃。”楚之凌夹了很多菜,坐到辛越旁边的椅子上,将菜送至她唇边。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喂。你自己吃。” “我已经吃过了。”楚之凌还是诚实地说道。 “少编,我都问过楚炎了,他说你今天一天都不开心,都没吃饭。” 楚之凌想跟她坦白,但当想到后果时,他又有些瑟缩。 万一她知道他骗她,一生气又不理他怎么办? 其实这不是主要担心的,她生气他最多死皮赖脸地哄哄就成,主要担心的是,她今天好像有对他示好之意啊,可不能打断这温馨的氛围……决定了,等温馨完之后再说。 辛越似乎也没有吃饭的意思,她站起来,犹豫了很久,楚之凌见她有话要说的样子,也耐心地等了很久。 楚之凌有些犯困,托着腮在那里,头有些低下去。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迷蒙中感到有人碰了碰他肩膀,入目是辛越清秀的脸,她淡笑着:“嗯,我给你打了热水,沐浴。” 楚之凌有点怔,感到无限的受宠若惊。 辛越见楚之凌不动身,便朝他笑笑道:“孩子没有了无所谓的,我们再生一个就是了。” 楚之凌走向浴桶,辛越愣了一下,僵直着脊背还是走了过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几秒钟准备工作,然后将一双素白无瑕的手伸向了楚之凌的衣襟。 干净纤长的指尖划过质地极好的丝绸,辛越褪去了楚之凌的外衫,到里面的衣服时,她手抖了一下,给他脱了上半身的里衣,楚之凌蜜色的肌肤在烛光下显得有些白皙,胸腹肌紧致,无一丝赘肉。 见辛越红着脸久久不脱他裤子,楚之凌清了清喉咙:“我还是穿着裤子洗,夫人给我搓背就成。” 说完穿着裤子就踏进了浴桶。 辛越嫩滑的小手在楚之凌胸上背上游移,一阵阵火热被撩起之后,楚之凌只能低叹一声,这真是一场甜蜜的炼狱。 她给他洗得很慢,好像在刻意躲避着什么事情,楚之凌也猜得到她是要跟他做生孩子的事,已经决定了,但是又害羞,在拖延着时间。 她的小手在他背上游走着,楚之凌身下起火,可又只能生生摁灭,她主动对他邀约表示亲密太过难得,他不想过分逼她。 “阿嚏!”水都洗得凉了,楚之凌鼻子一痒,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辛越没做过服侍人的事,连忙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着身子。 辛越一向淡定优雅,楚之凌很少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念及此,他闷闷地笑了一下。 看她窘迫的样子,终是不舍得难为她,楚之凌拿过她手里的毛巾,自己擦干净身体,穿上了放在一旁的白色睡袍。 辛越见到楚之凌的举动,心头滋生出浓浓的暖意。 他很尊重她,理解她。 见他对着她笑,眉眼温柔,她忽然觉得自己内心也开阔了很多。 其实她知道,他之前,可能是在骗她。所谓孩子一事,他可能是借此来让她心软。 后来从他的反应,她笃定了得出的这个结论。 可是她却丝毫不想怪他。 按照这里的历法,今天是她母亲的忌日,她其实清楚地记得,但是刻意让自己忘记。 她有时候是一个特别放不下的人,对于死者,对于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有一种执念,她特别地想自己的母亲,那个总是让她觉得温暖的女人。 辛越一直能记清楚自己的母亲长成什么样子,母亲长得很美,嘴角有两个甜甜的酒窝,牙齿特别白,母亲是辛越见过的最坚强最有生活情趣也最有魄力的女人,她很博学,懂得很多国的语言,说很多语种都特别流利。 对很多嘲笑她都能一笑而过,她是个率性而大方的女人,然当真气急了的时候,她又显现出巨大的魄力,直接命令,果决敢断,气场强大令人不得不臣服。 在辛越的心中,母亲就是像海一样的女人,宽阔豁达,却也翻云覆雨。 第100章 主动示好 母亲说话特别风趣,人格魅力也很足,她做父亲的情人,却让父亲爱了她十年,在这十年期间,父亲只拥有她一人,与原来的妻子都没有同过房,更没找过其他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了不委屈母亲,父亲还动用关系,在法律上把她正式作为自己的妻子,除去她的情妇身份。 而最后的罢手与分离,是因为母亲患病死去。 辛越记得母亲死的时候,仍然是笑着的,母亲揉着辛越的头发,温柔地笑着:“怎么办呢,最担心的就是小越了,小越这么不爱笑可不好哦,妈妈都不想走了呢。” 她的脸十分惨白,一只已经踏进死亡,嘴角依旧挂着微微的笑。到死,她都是温柔安详的,即便在此之前她经历那么漫长而深刻的病痛折磨。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辛越变得有些善感。她其实有些后悔,为什么妈妈在世的时候,她不满足她的心愿,多笑一下呢? 人真的得改变一下自己啊,为了自己所珍惜的所在乎的人,让自己变得可爱一点,温暖一点。人生之相聚相散无常不定,不学会珍惜,势必会留下遗憾。 “夫人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楚之凌见辛越面色有些不对劲,便担忧地皱了皱眉。 辛越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眼前这个男人,疼她,爱她,照顾她的感受,原谅她的过错,不顾生死救她于危难之间,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他。 “楚之凌。”她叫了他一声,然后走过去,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之上,手环住他的腰,认真地说道:“跟你一起生活,我很开心。” 女孩子声音轻轻的,恍若是蝶翼落在花朵之上,颤动出的一点幽香。 楚之凌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伸开手臂抱住她有些冰凉的身子。 “傻瓜。” 过了一会儿,辛越从楚之凌怀里探出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间染上一抹媚色:“我们休息。” 女孩子高高地踮起脚尖,将嘴贴在楚之凌的耳边:“抱我。” 她明眸间漾出一抹笑意,像是一汪明澈的溪水,倒影着岸边浅粉深白的花朵。澄澈水净中几分妖,几分艳。 楚之凌将手弯到她膝盖窝,将她打横抱起,往大床上走去。 辛越应该是在他回来之前就沐浴过的,她着了一袭淡绿色的群衫,身上是兰花般的清幽之气,气息伴随着热热的呼吸传入男人的鼻腔,清雅素净中透出几分略显惑人的妖冶。 楚之凌将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然后自己站在床边,等待着她的动作。 辛越望向楚之凌的时候,一双大眼睛宛若秋水,莹莹发亮。小巧挺直的鼻子下,小嘴嫣红,她的贝齿雪白,因为小嘴微张的缘故,露出那么一点点,眼睛亮亮地抬起,便有几分少女的洁净与无辜。 楚之凌负着手,见她这般女儿家模样,眼里也带起笑意。 辛越跪直着身子,将手伸向楚之凌的脖子,把他的头弄低那么一点,然后嘴唇朝他的嘴凑了过去。 楚之凌的口腔内顿时充斥着她清甜的气息,他环住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注视着她白皙的小脸,近在咫尺的明眸灿若繁星,眼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波澜,灵韵随着略微上挑的眼线,一点点地溢出来。 她的舌略显生涩地在他口腔内转动,楚之凌眼里含着笑意,与她舌齿交缠,于渐渐升腾起的中捕捉她游走的丁香,肆意而缭乱地厮磨。 他差一点就想褪去她的衣衫,不过却生生忍住,比起被动承欢,他更想让她主动。 于是他一下便放开她的唇,微微勾起嘴角,望着她。 因为适才拥吻的缘故,她的唇变得有些红肿,微微张着,像是最娇美的玫瑰花。 她赤着雪白的足越过楚之凌,踩在暗红色的地毯上,走到桌边,拿起一壶酒喝了几口,然后再走回来。 “至于喝酒壮胆吗?”楚之凌微微笑着,唇角带出丝丝戏谑。 辛越甚少沾酒,几口下肚脸色有些红,她走到楚之凌的身边,仰起头,眼眸含水清波流转。 可能是饮酒的缘故,对于这种事情她胆子大了些,踮起脚尖褪去了楚之凌的上衣,如远山的黛眉微微地弯了起来。 一袭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盈盈一笑间,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上部分的头发松松垮垮地挽起,如玉般无瑕中又透出几许慵懒妩媚。 她将手伸向自己的腰带。 衣带牵扯而出,外披的淡绿色罗衣缓缓褪下,露出里面薄纱般的白色里衣,曼妙美好的身段包裹在柔软的衣料中,灯火忽明忽暗地晃动,若隐若现分外勾人。 酒意上来,她整个人大胆了很多,身子软在楚之凌的怀里,仰起头笑着:“你啊,给我脱衣 。” 她语气是有些命令的,不是在征求,极淡地透露出一股威慑。 楚之凌皱起眉头,想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怀中的女孩子偏又用脑袋蹭着他下巴,软糯着声音道:“好吗?” 她抬起尖尖的下巴,眸子间醉意朦胧,脸粉粉的,像是醉得厉害:“好不好啊?” 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芳泽。 楚之凌伸修长的手指,将她的里衣解了下来,她的身上只剩一件肚兜和一条底裤。 她的肚兜是粉色的,接近白色,极淡的那种粉,像是女孩子羞赧时白皙的脸上浮现的红潮,自然而然,偏又诱人至极。 精致瘦削的蝴蝶骨旁,白皙的肩头肤若凝脂,白里透红,在透过窗子的月光的洒照下,像是有些晶莹剔透。 一头长发披泻在辛越身后,楚之凌环住她腰,如瀑般细细密密的青丝落满他的手背。 凉意让辛越微醉的思绪清明了些,她有些怯地退后一步,躲开了楚之凌想要印下来的吻。 楚之凌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略显邪气的笑意:“夫人已经懂得欲拒还迎,吊人胃口了。” 第102章 恣意怜爱 辛越摇摇头,修长的玉颈下,一片凝脂白玉般的肌肤若隐若现。 辛越身后五步远的窗边开着大朵白色的海棠,由于视线的问题,楚之凌看的时候,极像她鬓边簪了一朵冰姿雪颜的白色花朵,为她添了几分圣洁和纯净,而她此刻衣料甚少,皓臂外露,长而瘦的腿也泛开薄薄的绯红,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舔了舔唇,无端就有艳色流露。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圣洁又妩媚,简直就是女神与妖姬的结合体。 楚之凌俯身,吻上她眼角的泪痣,她的肌肤柔滑如腻,又由内而外散发出暗香,让人如品美酒,润到心里。 “啊,痛。” 一番沉浸,楚之凌将她的脸当成了唇,微微用力地品啜,弄得辛越有些不舒服。 楚之凌移开她脸,微微勾唇:“有本事你也咬回来啊。” 辛越如水荡漾的眸子间略过一阵清明,便从善如流地将嘴贴到他褪了上衣的肩上,小小的牙齿一用力,楚之凌立刻倒抽一口凉气。 “你还真咬啊。” 辛越便扬起头明灿灿地笑着,眼如揉碎的银子般莹莹生亮,楚之凌一怔,他似乎从来没有看到她这么开怀的样子,眉眼间都是舒展的,仿佛初生的小孩子,毫无顾虑地笑起来。 她笑起来真的极好看,柔柔软软的,清秀的脸越发地漂亮动人。 楚之凌勾勾唇,几分可怜兮兮地望着辛越:“夫人,还不做事,你夫君我就要冻死了。”他光着上身,低头望着她。 “那你躺床上去。” “你在上面?” 她一挑美眸:“有何不可?” 楚之凌伸手弹了弹辛越的额头:“还没学会走呢就要跑,鬼丫头。” 随即抱起辛越,将她放到床上,自己也进了去,帐子一拉,春光尽掩。 他让她趴在他身上,辛越压着他,却不知道如何动作。肌肤相碰间,她只感觉到身子酥酥麻麻。 停滞了几秒后,她将唇印到楚之凌的下巴上,颈项上以及胸膛上。吻完之后她又不知道干什么了。 这真是她这辈子遇到的最大难题……伤脑筋,接下来该做什么?脱了自己的底裤和他的裤子吗?然后就…… 辛越吞吞口水,面露踟蹰。 楚之凌身下已然火热,辛越的这般忽停忽起让他感到有些无可奈何,他随即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手从她右腿间底裤的空荡处伸了进去,拽掉了她下身的束缚。 修长的美腿间曼妙可现,肚兜下的小腹平坦得不可思议。冰肌玉骨之上,是她含着水意的莹亮眸子,带着些怯意地瞅着他,玫瑰般的唇瓣被牙齿咬住。 随即又漾开一笑,似乎同意他的爱抚。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未觉多。 楚之凌嘴角扬起一抹笑,随即进入她体内,火热的坚挺直达花心的顶端,一滴汗从他的额角流出,划过她精致的锁骨,缓缓没入双峰间幽暗的沟壑。 身体融合,他抱住她,便是浓情蜜意肆意怜爱,便是采花涉蜜两相缱绻,便是暗径幽深桃花流潋,便是欲仙欲死情难自控。 凝脂般的肤,泼墨般的发,修长匀称的身姿,灵气四溢的眸,她是艳不可言的尤物,他无法罢手,哪怕筋疲力尽也要紧握。 ————╭(╯3╰)╮我是无耻卖萌求票票求章章的分割线╭(╯3╰)╮———— 一个月过后,月上高空。 夜风冷冷地吹过平户大街,因为已是深秋,天上的月光分外凄清,洒在地上,有些惨烈烈地白。 伶人的乐曲在极远处悠悠扬扬地响起,女子端过一个白底青蓝瓷杯的茶,宽大的衣袖上绣着几朵精致的芙蓉。 “美子怎么还不落子?” “明衣姐姐,我……” 星野明衣抿了一口茶,眼睛望了一眼棋盘,复抬起稍显清冷的眸,望向面前欲言又止的田泽美子。 “你上次和阿尼克一打赌,他没有接是?”田泽美子随意落了一颗子。 星野明衣放下茶杯,手摩挲着质感极好的黑色棋子,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对啊。” 她落了子之后才望向田泽美子,缓缓说道:“我跟他说,他夫人对他别有用心,若是我输了,便一千两黄金赠给他,他不肯相信,说我的赌毫无意义。因为探听到他夫人先前并不怎么待见她的消息,我跟他说十之八九是他夫人想要逃离她身边,对他假意顺从,伺机逃脱。” “然后呢?” “然后他沉默了半晌不说话,后来还是说,他相信他夫人。呵呵,是真的相信吗?如果真的毫无怀疑,那何必前段时间天天耗在外面,不就是为了试探她吗?”星野明衣勾起唇角笑笑,眼里几分清冷和锐利。 “可是他们还是和好了啊。”田泽美子嘟着唇。 “对了,”田泽美子又想起什么,问明衣道,“不是说还有办法吗?” 星野明衣以手拖着下颌,勾唇道:“嗯,最后一招,如果这次都不行的话,我劝美子还是放弃。中国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天涯何处无芳草’。” 田泽美子又记起什么来:“你上次不是说过,那个人找不到吗?” “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星野明衣微微笑着,然后一子落定,微笑道:“美子输了,这几天都要为我采集菊花水露,记得哦。” 田泽美子其实不太懂得星野明衣说得那句花和柳的寓意,是要她顺其自然不再争取呢,还是一切已定她可不必担心?是侧重“有心栽花花不成”呢,还是倾向“无心插柳柳成荫”? 两句诗,可是截然不同的心态,和截然不同的认知。 “站住,别跑!” 在日本平户大街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叫喊声此起彼伏,几只民居家的猎狗被套牢锁链,闻见响动连忙警觉地站起,嗷嗷地连声叫着。 “站住!”字正腔圆的中文响起在平户大街上,被急速吹过的风刮得有些模糊。 ———— 亲爱的读者们给我留个言,就算是看盗版的亲,也可以来我书评区留个言,我不会怪你们的真的……只要告诉我你在看,我就觉得非常感动加感谢了,么么哒。求评。 第103章 深夜追逐 “站住!”字正腔圆的中文响起在平户大街上,被急速吹过的风刮得有些模糊。 白色的身影在前面快速地跑动着,后面跟着几个穿黑色衣服的人,苍茫的夜色下,是一场速度的较量和角逐。 白色的身影加快了力道快速地跑动着,经过一个拐弯处,待那些人追上去的时候,白衣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晏大人,我们往哪条道上追?”面对着分叉的路口,一个黑衣人略显茫然地望着面前的晏湛。 晏湛一袭淡蓝色的长缎,上面是银色的兰花底纹,在月光下闪烁着清华的光泽。他借着皎白的月色,沉凝着眼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随后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们回去。” “为什么?” “这左右两条路走到底,最终归向的,都是一个地方,田泽家。” 黑衣人不解:“为何?我们与田泽家并未结仇,我们来东瀛就是为了抓那人,怎么可以让他跑了?而且听说睿王爷的人马也暗中到这里来了,他居心叵测,我们必须在此之前拿下那人,不该让睿王爷的人马得手才是。” “经过田泽家一旦被发现,我们非但不能将人擒拿,还会损兵折将,性命难保。”晏湛负手,微长的凤眸一挑,眼里映着寒冷月色,似有清辉流淌,“你忘了田泽家住了一个我们惹不起的人吗?” 晏湛的话刚落音,黑衣人的眼前就闪现出那日的场景,一袭玄锦长袍的男人在船上熟络地打着旗语,森寒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澎湃的海水中,他狭长的眸眼带着无情的冷酷与嗜杀。 是了,晏湛曾经卧底东印度公司,让人设计对付过楚之凌。 就算晏湛不追去,只要楚之凌发现他们的行踪,势必会追查,查出了眉目之后难保不会对他们的行动横加干涉。 以楚之凌对敌人毫不手软的个性,远离他才是明智之举。 几人散去,留下秋季的月光冰冷地照在地上,几只蝉栖居于高处的树枝上,不时发出短促的鸣叫。 夜,静得厉害。 跑了许久,白色的身影见身后已无人跟随,方才停了下来。他手按在围墙上,累得气喘吁吁。 待喘气完毕,呼吸正常了之后,他才直起身来,皎白的月色下,隐约可见围墙那头立出一个屋顶,屋顶旁翻飞着一把旗子,随夜风哗哗地舞动。 这把旗子预示着这是平户岛主田泽翌煌的家,当地只有他一家在宅院里放旗子。 白色的身影预知到了什么,眼底神色顿时变得复杂。他似乎想翻过围墙去,良久,却只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他的脊背贴在墙上,一点一点,无力地滑下来。 “也不知道大嫂今天怎么了,竟然想到给我们做好吃的。” 两个海贼在院内走着,因为今天是月圆之日,有些思家之情,两个人都没睡,就四处走走,最后他们坐在一个小亭子里,杂七杂八地聊着天。 中国的海贼不比欧洲海贼,欧洲海盗一般是因为叛逆和想追逐自由,或者在海上搜寻宝藏。 虽然中国出来做海盗的并不是没有抱这种想法的人,但大都不是自愿,很多都是被逼无路,非常多的是被当时的官府迫害,很可能现在拿着刀进村子抢劫的面目狰狞的海盗,前不久还是被巡街的官员踢掉菜篮子哭天不应求地不灵的可怜百姓。 小农经济为主的国家,土地为本的概念根深蒂固,若非无路可走,谁舍得抛下陆地,投身冰冷莫测的海洋呢? 如楚之凌前生为官家之子,举家为国却遭满门屠戮,再如在平户发家的田泽翌煌,前身为小裁缝,因为铭朝实行的连坐制,村里一人犯罪,未能举报,所以周边几家受累连坐,齐赴刑场,当然出得起钱买命的除外,田泽翌煌不想死无全尸遂投河自尽,未想得人相助,做了几年海盗,后机缘巧合之下在平户落了根。 是以现在,两个曾经是普通百姓的海盗坐在亭子里,仰头望着镜子般的圆月,满满是思乡之感。伤春悲秋了片刻,开始聊着一些没头没脑的话题。 聊到辛越,这几天她变化很大,虽然仍旧话不多,可是并不会像以前那么用略带嘲讽的目光望着他们,心情好的时候会做好东西给大伙吃。 “你说我们大嫂是不是真喜欢上了我们大哥,我感觉她变化好大呢。”叫陈潇的男子问道。 事实证明人都是很八卦的,这与性别无关…… “听说大哥和大嫂预备生一个孩子,不过这孩子放哪里养啊,我觉得大嫂不太会像那种带孩子的人,他要大哥带,大哥肯定是要我们带……”李权抚了抚额头。 “不是……这未免也太残酷了。” 两个男人的声音都有些大,随着夜风飘到墙外白衣男子的耳中。 白衣男子顿时脊背一僵,已经到生孩子的地步了吗? 他紧紧握住拳头,面色死白。 白衣男子站起来,他似乎想爬进去,由于日本常年地震,所以建筑都不是很高,这墙比一般的围墙要高,但好在他高挑挺拔,能爬进去。 然而真正要爬进去的时候,他想,爬进去了有什么用?他能,把她带出来吗? 念及此,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及额的发盖住了眉眼。深秋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他忽然感到刺骨的苍凉。 而就在这个时候,围墙内传出一阵稍显清冷的女声:“喂,你们两个未免也想得太多了?” 熟悉的声音,淡淡懒懒的,云淡风轻,又夹带着一丝骄傲的语气,一点点都没有变。 白衣男子顿时抬起眸子,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绝色的面容,紧抿的唇角。 听见她的声音,升腾在他心中的,是很久以前被人抛弃,漂泊在茫茫海域时,忽然找到了灯塔的那种喜悦和满足,虽然灯塔光芒飘摇不定,但是只要看着就很温暖,亮亮的,明晃晃的。 —— 那些关于中国海贼的讨论并非空穴来风,实在是有具体的历史做依托,文中的人物楚之凌以及田泽翌煌都是有历史原型的。稍显文学的艺术加工,并没有很夸大。事实上明朝末年就是一团混乱的,冤假错案层出不穷,实行的很多制度都不合理。也请相信,世界上真有楚之凌这么纵横四海,唯我独尊的男人(亦官亦商亦盗,多才多艺,桀骜不驯),楚之凌到后面会越来越强大的,不是还有个官要当吗。这文其实是男女双修的,不仅是女主的成长史,也是男主的成长史,依据历史线索,男主的霸气会越来越足。如果你们问这个霸气侧漏的男人在历史上的原型是谁,我可以很笃定地告诉你,这个人说出来你们不认识,但他的儿子你们肯定知道。 还有,这个人在闽台地区地位蛮高的。 第104章 不速之客 “大嫂你怎么在这里?”两人见辛越在那儿,都显得有些讶异。这么晚了,她应该睡了才是。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辛越挑挑眉,“你们在这里吹冷风的,不就是要个女人见证一下你们的豪迈和不怕冷吗?要不要我夸夸你们呢?” “大嫂真要夸我们吗?”陈潇嘿嘿地笑着。 “你个蠢蛋,大嫂是要我们回房睡觉,别吹冷风啊,她在说我们没事找事知道吗?” 辛越清了清喉咙:“以后晚上出来要多穿点衣服,现在天气变冷了。” “谢谢大嫂的关心。” 辛越淡淡地道:“我哪里关心你们了?是你们大哥一天到晚生怕你们生个什么病。”现在这里开始流行瘟疫。 “大嫂真是爱大哥啊,关心个人都不忘记把大哥带进来。”李权略有些滑头地笑着。 “好了,都回去休息。”辛越挥挥手,望了眼头顶悬挂的圆月,放软了些语气,“马上就能回去了,都别多想了。” 说到回家,性子软的陈潇眼眶一红,辛越皱皱眉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用纸包着的饼来:“呶,给你吃。” “原来大嫂是在这厨房偷东西吃啊。”李权笑笑。 辛越耸耸肩:“可不是吗?你们大哥虐待我,不给我吃的,我只好深夜偷东西吃了。” 陈潇想接过饼,手却又缩回去:“大嫂你还是自己吃,你不是肚子饿吗?” “大不了我再去偷一个,你大哥打我的时候,我就说你敢打我我就敢打你孩子。”她将饼儿丢到陈潇的怀里,又往厨房的方向而去。 李权刚想恭喜辛越有孩子了,话到嘴边却换成了极其警惕的一句话:“什么人?” 三道围墙的机关啾啾啾响个不停,似乎还是没能阻止外人入侵的脚步,忽然间靠近里屋的围墙上伸出两只修长白皙的手,紧接着一张辨不清男女的脸出现在视野内,他大半个身子都翻过了围墙,正在这时,机关里的一根银针激射过去,那人不幸中招,“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那人皱着眉头,用日语叫了一声:“辛越。” 他的脸是极为独特的,雌雄莫辩,有一种超越性格,甚至超越年龄的美丽,世界万千词语,也难诉其形容。 李权和陈潇被这般绝色晃了一下眼,然后同时皱起眉头,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夏川伊织!船上的那个日本俘虏! 想起来了。 上次让他被辛维琏放跑了,这次可不能轻饶了。 两人同时往前,正在这个时候,又来了很多人。有些是田泽家的仆人,更多的是楚之凌手下的人,这些海盗们生活在田泽家,觉得不能白住,给了田泽翌煌一些钱后,还会给他守卫住宅。 “什么人?” 李权和陈潇回答着:“畅哥,这是那个日本俘虏。” 宋畅见到夏川的脸,忽然想起来了,于是道:“那我们把他交给大哥。” “我看直接杀了,上次大哥就说后悔没杀了他。” “好。反正这家伙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看着怪恶心,把他砍了,明天再告诉大哥!” 夏川听着众人的言语,一下子面如死灰,他害怕得甚至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些人杀他,都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为什么他就该死? 面对众人的虎视眈眈,夏川早已失去了以前的从容,他像个孩子一样把自己缩紧。他不会武功,为了进来,他刚刚强破机关,身上被毒针扎了,密密麻麻的,他现在痛得几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动手!” 众人打定主意要除了他,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出现:“慢着。” 走过来的少女一袭淡黄色的群衫,身上披了件并不很厚的狐裘,洁白的狐毛簇拥着如玉的脸,更显得清灵秀美,眉目如画。然而她的脸上习惯性的是云淡风轻的神情,书香隽雅中又添一份从容淡定的气质。 “你们要杀人吗?”见众人停下动作,她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个人。 “让我看看这是谁。他刚刚好像叫了我名字呢。” 这个世界上知道她名字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晏湛,一个是夏川。前者的话杀了无碍,后者…… 辛越想起以前在小渔村生活的点点滴滴,那个少年的苦难,那个少年的迥彻,还有那个少年的柔软。 在那么多天同房共处的日子里,他从未对她有过任何逾矩的举动,他看似散漫轻佻其实很正人君子。他似乎很想跟她说话,可是有时候又小心翼翼地不敢开口,他可能是怕她嫌弃他。 在海贼侵入村庄的那个夜里,她不顾及他感受一个人跑回去找敏敏家的人,她以为他会一个人离开,没想到他却不顾危险来找她,鼓励她要振作。 朋友很珍贵,同生共死的朋友更珍贵。 随着人潮的散开,辛越见到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此刻的夏川比她看到过的任何时候都要狼狈,他背上和胳膊上以及腿上扎着的银针在月光下幽幽地闪着寒光,而他的一袭白袍也不知何故变得破破烂烂,他一头黑发散乱不堪,俊美的脸上露出苍白的疲惫。 见到辛越来,夏川眼皮抬起,虚弱至极的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辛越,好久不见啊。” 他的声音十分地沙哑,似乎说一个字都要费很大的劲,几个字下来,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汗。 辛越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略疑惑略担忧地问:“夏川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夏川忽然抓住了辛越细瘦的手腕,剧烈地喘着气说道:“跟我走,我不会让别人欺负到你的。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楚之凌伤害到你。” 辛越记起来了,那天和夏川分离的时候,她和楚之凌还是冰火相对的,夏川不知道她和楚之凌的新关系,理所当然地以为她现在在受楚之凌的迫害。 “我不想来这个国家的,但是我要见你……” 这个国家,是他的家,也是他毕生苦难的开始,他原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里。可是…… 夏川还要开口,正在这时,刷的一声利响突然响起,惨白的刀光一闪,鲜血喷溅于地。 第105章 矛盾滋生 “徐连你干什么?”夏川的背被徐连一刀划中,他顿时两眼一闭,脸磕在冰冷的土地上,像是死了一般。 “夏川你醒醒,振作点!”辛越拍着他冰凉的脸,着急地叫道,“不准死!” “大嫂这么伤心干什么?难道真如一些人所说,你和这个不男不女之人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辛越冷冷挑眉:“你才不男不女。” 夏川忽然手动了动,紧接着唇也跟着动了动:“我……我要被你气活了……在这……这种情况下……你不是应该说……‘你才跟人……有……非同……非同寻常的关系’吗?” 辛越哼一声:“我还要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吗?你给我活着就是了,少说话。”接着她转过头, “谁能帮我把他背起来送到我跟楚之凌的房里去?” 无人站出来。 徐连嘲讽道:“大嫂还要救他吗?” 辛越懒得理他,继续询问着刚才的问题。依旧无人肯站出来。四下一片惨白的静谧。 辛越知道,这些人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一旦楚之凌雷霆大怒,首当其冲的就是帮助过她的人。 她其实有力气把夏川背起来,只是腹中又有了孩子,过度用力会引起胎盘不稳导致流产,她站起来,洁白的衣衫纠缠着青丝在风中翻飞,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如果谁今天帮了我,我一定不会忘记他的。” 天边的月亮极其大,辛越整个人被月华笼罩,寂静沉默的夜里,有谁的心,在慢慢地变凉。 “好。我知道了。”辛越露出极浅的一个笑,苍白的,冰冷的,她弯下腰,对着夏川说道:“尝试着站起来。” “大嫂,你不会要背他?你肚子里有孩子啊。”陈潇有些着急地说道。 “那我就看着他死吗?”辛越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说话,只慢慢地扶起一身是伤的夏川。 “你们在干什么?” 稍显冰冷的声音突然闯入,男人一袭藏青色的长衫,黑发束起,面容如玉,浑身散发出不怒而威的冷冽气质。 “大哥!” “大哥不在的时候,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大嫂的吗?”他踩着一地冰冷的落叶走上前来,狭长的凤眸间突然凝聚起暴躁的怒火,语气也变得十分严厉,“要她跪下来求你们,你们才愿意帮她吗?” 在场的人无人说话,只因为大多数明白的人都知道,大哥的这场怒火,究竟对何人所发。 一群人都应景般地说着道歉的话:“大哥,我们错了。” 楚之凌深黑的眸子间酝酿着不可预知的风暴:“找两个人把他送我房里去,其他人都给我滚。” 辛越望着楚之凌大步远去的背影,忽然勾出了一抹略显冰冷的笑。她似乎有点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望着头顶惨白的月光,一抹略显苍白的笑在唇边冰冷绽开。 周围的人陆续散去,有些人似乎想跟她说话,却怯于她神色的冰冷与不可靠近,还有一些人,毫无顾忌地对她送去了嘲讽抑或同情的目光。 她何其尴尬啊,他说其他的人都滚,那她,还有要跟上去的必要吗? 她摇头一笑,何时,竟被诸事所累,不得自主。 便迈步往前。 回到房间,楚之凌叫来郝伯给夏川查探伤势,而他则负着手站在窗边,惨白的月光打在他身上,他浑身清冷得像是一尊雕塑,透着任何人不可靠近的气息。 辛越抿着唇,无法上前,却也不知后退何处,只能挺直着背站在那里,夜风翻动着她如瀑的长发,她面无表情,却无端透出一种凄清的美。 “咳咳……”一阵咳嗽声顿时打乱了平静,夏川剧烈地咳嗽着,嘴里逸出一大口鲜血。 他面色发青,如果稍有不慎便会不在人世,他继续咳血,可脸色仍旧是没有好转,甚至比以前更青。 辛越眉头皱得紧紧,心里忽然涌起一阵疾痛,这不仅是因为夏川的危在旦夕,更因为楚之凌冰冷的态度。 楚之凌转过头,见平日里淡定从容的少女此刻望着床上的少年面露忧色,他的眸子危险地眯起来,再也忍受不住般走到辛越的面前: “如果我不来,不出现,你是不是预备把他背回来?就算以我们的孩子为牺牲,你也要救他?” 辛越看着他暴怒的神色,心里变得空前的静,她认真地回答:“是。” 他忽然就扣住她尖瘦的下巴,有些用力地逼迫着她:“他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可以不顾一切吗?” 辛越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仍是那般淡淡的,波澜不惊的,她缓缓地说道:“不是他重要,是你变得不重要了,所以我跟你的孩子,也没有他的命重要。” 他看着她冰冷的神色,眸中酝酿着复杂的情绪:“你……” 辛越拿开他捏住她下巴的手,唇角绽开一个冰冷的微笑:“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早就出现了,你躲在暗处,你偏要看着我求助于人,看着我能为他做到哪一步,如果不是我要背他,拿孩子胁迫你,你会出现吗?” 他不说话,她的面容平静而冰冷,“如果你不出现,那这个孩子,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吗?” 是了,他就是怀疑她,他冷眼旁观着她的无助,他在众人面前将怒火指向她,他从来都不问夏川和她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有暧昧不清的关系,所以在她担心夏川的时候,他会那么地怒不可遏。 她忽然觉得很累,因为要迁就他,她就要放弃自己的其他?她就要折断自己的羽翼,乖宝宝一般依偎在他身边?她要每天跟他说一万句她爱他他才会觉得安心,才会相信她心里不装其他人? 夏川在郝伯的救治下勉强地睁开了眼睛,他有点意识模糊,以为还在围墙旁边,遂张口就对着辛越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她才没空去担心你!”楚之凌霸道地钳制住辛越的腰,对着郝伯道:“你先出去。” —————— 厚着脸皮问各位亲们要长评,盗版亲也来,嘻嘻,我会更有动力写下去的,一起看书一起交流,哦也,我写文也是为了要有读者,不订阅不怕,怕的是没人看,很多筒子都是未成年,没有银,零花钱也不多,姐姐能体谅的。用你们妙笔生花的手给姐姐写长评,嘿嘿,大家一起开心~~~ 第106章 措手不及 郝伯如言退出,辛越一抬头,发现楚之凌的眼里深藏着某种冰冷的气息,紧接着他狂乱的吻就落到她的唇上和面颊上。 辛越被他吻得近乎窒息,像是溺水了一般,暴怒的男人失去理智般地吻着她,一边还不忘对着病弱的夏川示威道:“看见没有,这是我的女人,被我吻,被我抱……” “那又……”夏川咳出了一丝血,虚弱着眸眼说道,“怎么样呢?” 他望着辛越,目光纯粹宛如孩童,清澈得没有一点点杂质:“我还是……喜欢她。” “夏川!”辛越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因为她感觉到了楚之凌急剧蹿升的怒火。 她知道无论自己怎样楚之凌都不至于对她做出过分的事,可是夏川……他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吗? 果然,楚之凌放开了钳制住辛越的腰,浑身冰冷地走到夏川的面前,他提起夏川的衣领,暴怒的眸眼对着他,没想到少年望着他,却勾出了一抹略显嘲讽的笑意,那不是倔强的笑,简直就是刻意的挑衅。 夏川张唇,对着楚之凌低声说了几句话,楚之凌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他提起夏川的衣领,就把他狠狠地丢出去! “嘭”的一声,少年的身体好像断线纸鸢一般,砸在了一室的家具上,楚之凌拽起他流血不止的身体,就要一拳头挥过去。 “不要!”辛越大惊失色,忽然间小腹一痛,连忙蹲下身子。 楚之凌眼神动了动,丢下了夏川的身体,走到辛越的面前,停了一下,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冷冽地响起:“为了他,你已经要用到装病这一招了吗?” 他迈向门,她的声音压抑着痛楚在他身后响起:“你去哪里?” 他忽然冷笑了一声,嘲讽道:“我这不给你们留空间呢,你好好在这里照顾他,你不是挺关心他的吗?” 说完他就大步一迈,走进了茫茫的夜色。 ——— 夏川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长长的,爬满紫花的长藤,他就和几个侍女在那里快乐地玩着,侍女姐姐会拍着手,夸赞他唱歌很好听。其实他咿咿呀呀的,总也唱不出调子,可是被人夸,还是会觉得很开心。 梦里的他,是三岁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他有一段很幸福的,很美好的日子,很多人都喜欢他,说他很好带,很爱笑,一点都不会像宫里其他小孩子一样骄奢。那时他最喜欢别人给他洗脚丫子,在爬满葡萄的架子下,脚底传来又酥又麻的感觉,他有点害怕,可是又很喜欢这种感觉,那时,是他笑得最开心的时候。 他越来越大,很多人都说他长得很好看,他见谁都一副甜甜笑着的样子,他看见几个岁岁大的小宫女脸红红地对着他笑,也会有些小小的害羞。 忽然间,紫色的长藤,绿意盎然的葡萄架,众人的笑脸都揉成了一团,混乱不堪地搅在一起,化成最深沉也最苍凉的颜色,眼前展现的是蓝得深不见底的海洋,他害怕地看着他的父皇,那张平日对他温柔微笑的脸此刻充斥的是冰冷无情的神情,父皇指着他,冷冷地下令: “溺死。” 他的头颅被压到水里,瘦小的胸腔内灌入森冷骇人的海水,他还没死,他那个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挣开了压制住他的宫人,跪在他父皇的面前,哭着问道:“父皇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以后会乖乖的,我会听你的话,不要让我再喝水了,好咸,好难喝……” 父皇张了唇,依旧是冷如寒潭的神色:“再溺。”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为什么父皇要对他这么凶,他明明很乖的,一点也不惹事,为什么前几天父皇还抱着他给他摘樱花,对他说要让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做他的妻子,可不过几天的时间,他就变得对他这么冷酷呢? 被宫人再次拖起的时候,他发了狠一般,像只小兽拼命地挣脱着,他给父皇磕头,求他不要再让他喝海水,他的头上都是血,却影响不了父皇一丝一毫。 他再次被溺,他被压在水中很长的时间,那种恐慌从四面八方侵入过来,无孔不入,海水咕咚咕咚地响着,他的力气被一点点透支。 然而他还是没死,他还有一口气在,可是他已经呈现假死状态,心脏都几乎不会跳动了,父皇命人将他丢进海里,他全身都被海包围,渐渐沉进了冰冷的海底。 被抛弃的那一年,他五岁。 他竟然被人救起了,他那时一直以为那是幸运,没想到那之后,才是真正的苦难深渊。 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他太小,没有本事,他也不懂异地的语言,他慢慢地长大,却也变得越来越美。在被一个中年男人带进房里凌辱之后,那夜的记忆撕心裂肺,他在以后的日子里曾无数次想过,为什么他要被那么对待。 后来他知道了,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情况下,极度的美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那时他才十岁,就悟出了那么沧桑的道理。 后来他又改变了自己的思考,他该为自己的容貌感到骄傲,因为这样的缘故,他没有死,尽管被各色男人或者女人摸来抚去,可他仍旧活着,猪狗不如地活着。 他以此为荣了,他不停地研究着床上技巧,他要满足各色人的需要。 后来,在许天览的船上,他遇到过一个女孩子,她跟他说,她喜欢他,她说,漂亮哥哥,你是个好人。那个女孩子十三四岁大的样子,笑起来满满都是阳光的色彩,无忧无虑单纯率真。 那个女孩子,是许天览的妹妹。 他觉得那个女孩子很像小的时候他宫里对着她笑的小宫女,他出奇地没有嘲讽她,没有笑她头脑简单,却拒绝她的靠近和示好。 可她偏是那般倔强的女孩子啊,在船上天天追着他,因为他很少笑,她就给他将很多很多的笑话。有时候他没笑,她就笑了,还捂着肚子夸张地笑个不停。 他在许天览的船上呆了一年,他跟她越来越熟,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变得越来越漂亮,有些情窦初开的感情在一点点绽开,他放任她走进他的世界。 就在这个时候,意外突然而至,弄得他措手不及。 第107章 振作一点 那天晚上,她要找许天览,门没关紧,而那时,许天览正在床上,与他热烈地缠绵着。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时候她的眼神,震惊,嫌弃,失望,难过,她捂着嘴,当场吐了出来。 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因为这件事,受了惊吓,一病不起。 两年之后,他被楚之凌的船队俘虏。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茫茫然的大海,他好像掉进了水中,起伏不定地漂流着。 “夏川,振作点。” 耳边忽然传来十分好听的声音,像是山穷水尽处桃花的轻晃,风中摇曳着馨香与柔软。 “不要死。听到了吗?”耳边的声音略略提高,如溪水石岩笼罩在薄雾中,透出点尖锐的冰凉,下一刻,石岩被冲刷走,留下一泉溪水潺潺地流淌,带着些无助地随波奔向前方,“你要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少女的声音像棉花一样柔软,带着些风中摇曳的喟叹:“怎么就要来这里找我呢。” 你是怪我,打扰了你的幸福生活吗? 夏川睁开眼,入目是少女清秀的眉眼,他真的想问这句话,她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找她,是担心他,还是担心她自己?是因为他的出现,让楚之凌对她怒目相向? “你醒了。” 辛越的笑容带着一丝由衷的喜悦,她的眸子明灿灿的,粉色的唇流泻出一抹笑意。 她的脸很苍白,眼眶下隐隐有些发青,下巴尖尖的,感觉消瘦了很多。 那句质疑的话被夏川止在喉咙里,他沙哑着声音,望着她问:“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我?” “你活着就好。” 夏川一怔,问:“我昏了多久?” “一整天,昨天夜里到今天夜里。” 夏川突然不作声了,他抿着唇,看着她白皙消瘦的小脸,良久没有说话。 “我去热热药,你等着。” “慢着。” 辛越正要起身,却听见夏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回头,听见夏川说:“我这衣服谁换的,药谁上的?” “我偷偷去找郝伯,要他帮忙的。” 夏川一怔,随即苦笑:“你不求人的。” 辛越就要出去,夏川在她身后道:“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考虑过吗?” 辛越没有回答,过了不久就端回来一碗药和一碗粥。 “辛越。”夏川叫了她的名字。 辛越拿着药坐在床边的椅子旁,将药递给夏川,抬头道:“自己吃。” 夏川微微皱起眉头:“你对我这么好,楚之凌会生你气的,你知道吗?” “知道又怎么样呢?”辛越这才正视夏川,黑眸如玉,“丢下你一个人,眼睁睁看着你死吗?” 夏川微微扯起嘴角,苦涩地摇头:“我早就该死了。” “夏川……” “反正我孑然一人,你又何苦为我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辛越淡淡抬眼:“什么牺牲,说得好像很严重一样。” “辛越。”夏川的声音提高了点。 辛越波澜不惊地挑了挑眉:“嗯?” 外面的风透过洞开的窗户吹进来,吹起白色的纱帐婆娑晃动,少年的脸低下来,月光照在他苍白美好的下颌上,有片刻的寂静。沉默片刻后他又抬起稍显清冷的眸,注视着女孩子清秀苍白的脸,嘴唇动了动,又将头低下去,黑色如丝缎般的头发静静地垂下来。 “我肮脏,阴暗,性格多面,我做过很多违背良心的事情,我生来好像背负着诅咒,我……”他的声音越发低,尖尖的下巴如玉一般,是略显冰凉的色泽。 额前的黑发遮住了他漂亮的眸子,他动着唇,平静间犹有几分轻颤。 听到少女没有作声,他复抬起头,眸子间似有琉璃碎裂,残碎的光点交融着晕黄的烛光,从眸间丝丝缕缕溢绕而出,他的声音是有些沙哑的: “我根本没有你所以为的那么好。” 他望着她,俊美不似凡人的双目间逸出星星点点的哀伤。 辛越清秀的眉宇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看见夏川这么望着她,她慢慢地蹙起眉来,略显疑惑地望着他:“那又怎么样呢?” 见他不作声,她追问,“你性格之好坏,跟我救你有关系吗?跟我们做朋友,有关系吗?” 风吹动外面的竹子,连绵的竹子如水一般轻轻地流动起来,响声潺潺。几只秋蝉在极远处呼应般地叫着,偶尔夹杂着几声蛙鸣。月光如雪,轻柔覆盖整个天地。 一袭白衣的少年轻抿着唇,无瑕般的脸上双眸幽黑,月光洒在他的头发上,将他白皙绝美的脸映得更加洁白净透,乌黑的发丝像是吸收了月之光华,柔和如流水般地润泽着。 他有很多话想启齿,望着她尖瘦的小脸半晌,最终只嘴角啜几分笑意,轻摇头似无奈似欣慰道: “你啊。”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几树桂子,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花香。 辛越指着夏川捧在手中的药,淡淡道:“喝药。” 他端起药碗,月光在他修长白皙的手上打上了一个小环,药水上漂浮着淡淡的热气,将他本就绝代的脸晕染得越发不真实。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他声音低低的,像秋虫踩过落叶。 他微微仰起头,洁白修长的颈项如月光一般毫无瑕疵,几滴深棕色的药水顺着他美好的下颌流淌下来,落到洁白的衣服上,慢慢地晕开,变得浅淡。 他将碗放下,辛越扬手递过来一个丝帕,微微皱眉:“这么大个人了,喝药还流出来。” 夏川将帕子拿过,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少女的指尖,她的手光滑细腻,如流水一般,带着些淡淡的凉意,却真实可及。 闻见她的话,他擦了擦嘴,然后微微勾唇,笑了起来。 他一袭白衣,因为身上有伤,故而衣带松散,嘴角噙着几丝淡薄的笑意,月之子一般的无瑕容颜,通透如水的双眸里又隐隐带出几分行走人世的沧桑,风将他的长发掀动起来,松散的衣袍也随之摇动,此时此刻,他的风姿,即使是魏晋名士,也无法勾勒出来。 他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第108章 我走了啊 这次,不似刚才那句满溢沧桑况味,低诉回咏叹息绵绵,乌黑如潭水般明澈的眸间,萦绕几分人家烟火的寻常喜乐。 辛越望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一旁桌子上粥的热气缭绕,她乌黑通透的眸子好似淡抹出薄薄的雨雾,眼底风神,润湿的,干净的,明亮的。 她声音不大:“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天光洇染成一层薄而浅的底景,少女的唇角流泻出一抹极浅的笑意。细细碎碎的光芒在她的眼中交叠着,就像是冬日厚厚的云层中隐约现出的艳阳。 夏川心一怔,好像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很多东西,那是夕阳漫漫的午后,宫女们和他在盛满樱花树下相互追逐着,而母后眉眼温柔地在一旁笑唤他:“慢点,别摔着。” 那也是六月雪盛开的夏日,微微张口,唇齿间都氤氲辗转芬芳,风吹过,桧树间的几只雁鸟扑簌簌地飞向洁白连绵的云层,小小的他就坐在长长的藤椅上,听伶人讲农人家的花笠舞,神往得拍手鹊起。莲花上的露水,悠悠地洒落一地。 那也是海天一色的黄昏,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侧抬起明晃晃的眸子,望着他笑眉笑眼地道:“漂亮哥哥,我很喜欢你。”阳光落进她眼里,好似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那更是深得见不到光的黑夜里,一袭鹅黄衣衫的少女不动声色地将鲜美的饭菜放到他面前,云淡风轻波澜不惊中夹杂着几分清浅暖意。烛火那么昏暗,那么细微,还因着船的摇晃而闪烁不停,可他还是看清楚了她嘴角淡淡的笑,犹如月光,清透人心,又温软绵绵。 “嗯?为什么要来这里?”见夏川久久不答,辛越又问了一句。 夏川忽然间笑了,他轻轻张口,墨发散落,端着几分散漫不羁的神态,而眼眸却是认真到有些通透: “因为我们是朋友。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我想念你,我害怕你出事,我想要来保护你,就像你曾经保护我一样。” 辛越点了点头,随后耸了耸肩,懒散地道:“这不就得了。你都可以因为担心我出事而追到这里来,翻围墙,受重伤,我照顾照顾你,也算是很大的牺牲?” 夏川便笑了,孩子一般地笑,吃吃的,好像没有一点点烦恼。 辛越拨了拨头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打傻了。” 夏川一愣,随即朗声笑了起来。 辛越见他笑,清了清喉咙,脸上虽面无表情,然而眼底却有丝笑意流泻出来。 “你们相处得还真是愉快啊。”正在这个时候,带着嘲讽的冰冷声音响起在室内。 辛越回头,望着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楚之凌今日一袭玄袍,黑发高束,衣袂轻飞,眉目间像凝了一层冰似的,凉得无比骇人。 那一双凝聚着暴风雨的黑眸深深地锁在辛越和夏川的身上。辛越听见他的话,站了起来,微微地皱了下眉头。 此般皱眉的动作落在楚之凌眼里十分之碍眼,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微抬起,冷声冷气道:“还怪我打断了你们吗?” 辛越没说话,又坐了下来,不看楚之凌。 楚之凌眸间的怒火盛放得更加热烈,他一声冷哼,大袖一拂,阔步便迈了出去。 房间内又剩下辛越和夏川两个人,辛越看起来脸色淡淡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她将放在桌子上的粥端起,递给夏川:“好了,粥的温度差不多了,你先喝着,我出去一趟。” 辛越离开,隔了不久之后又走了回来,她拉开衣柜,选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抱在怀里,然后又走了出去。 辛越离开之后,夏川将粥喝完,他拿起那个辛越给他的那个手帕,擦了擦嘴,擦完嘴巴后习惯性地帕子丢在一旁的桌子上,风一吹,帕子从桌子上掉到地上,夏川眼皮一抬,眼睛注视着地上的帕子。那是一条绣着青蓝色兰花的白色手帕,本来就因为沾了药水和粥,变得有些脏乱,现在又溅上了泥土。 他一怔,目光变得有些深幽起来,随后强自弯下病体,不顾身上的疼痛,将脏兮兮的手帕捡了起来。 他将手帕上的灰尘擦拭干净,然后像宝贝一般揣在怀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已经汗如雨下,背上的伤丝丝地裂开来,灼热的红色液体慢慢浸透白色的衣服。 庭院之中,月色如霜,大地一片清亮。远远传来寺院夜半的钟鸣,忽然便有浮云飘荡而过,围拢在皎洁的明月周围,人间霎时变暗,风拂罗树,月光变得飘忽不定,光影闪烁。 一袭深黑长袍的男人负着手站在庭院中,身旁的葡萄架已经开始窸窸窣窣地落下叶子,秋虫藏在泛黄的草丛间,嘶鸣鸣地叫着,好似在发出低低的呜泣。 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有些寒凉,他紧抿着唇,看起来心情十分地不好。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踩着树叶而来,并不急促的步调。 楚之凌微微皱起眉头,随即哼了一声。 “你站在这里这么久了,冷不冷啊?”少女清软的声音在楚之凌身旁响起,她的手里搭着一件黑色的大衣。 楚之凌不理辛越,将目光放到了远处的葡萄架上。 辛越用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喂,不理我啊。” 一片暗红色的枫叶打着圈圈,掉在水中,如下雨般泛起淅沥沥的声响。 “楚之凌啊……”呼唤间半埋怨半无奈,拖长语调的时候,似是而非夹杂着些许亲昵的撒娇。 辛越走到楚之凌面前,刚要说话,楚之凌又把身体转了过去,不肯看她。 “多大点事呢,你竟然生气成这个样子,真是一点气度也没有啊。” 楚之凌不说话,良久,从鼻间逸出来一声冷冷的哼。 辛越摸了摸鼻子,瞅着他,出声道:“你不理我那我走了啊。” 浮云袅袅荡荡地漂在月华周遭,一会儿散去,一会儿又合拢。 走了两步,辛越清了清喉咙:“我真走了啊。” 辛越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无奈地皱皱眉,便索性迈开步子往前走了。 待她大着步子走了十来步的时候,后面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 “站住。” 第109章 喘不过气 辛越停住脚步,刚要说话,男人的声音又响起:“你还是走。” 辛越无语地挑了挑眉头,因为一夜未眠,又没吃多少东西,她的胃部有些隐隐不舒服,现在凄冷的天气更加重了这份不适,她下意识用手按住有些疼痛的胃部。 她想往房间的方向迈去,可走了几步,手臂却被人拉住。 楚之凌深黑的眸里闪动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他低头问她:“怎么了?” 辛越看着他抓她胳膊的手,乌黑明澈的眸间似笑非笑。 “我肚子疼啊……”回答他之后,见他面色一沉,她仰起头,微笑道,“不生我气了?” 楚之凌哼了一声,放开了她的手。 “啊,肚子……”辛越轻轻叫了一声。 楚之凌皱起眉头望着她,冷凝的神色间透出几分自然流露的焦急。 辛越便笑了,嘴弯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 楚之凌伸手用食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重重一点:“就知道博我同情。” 语气间没有一丝一毫地嗔恼,反而是满满的无奈。 “真不生我气了?”辛越眼睛亮亮的,望着他。 “生气啊。”楚之凌皱着眉头,板着脸。 “那我走了。”辛越挪了挪唇。 楚之凌负着手,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 辛越神态间看不出什么留恋,迈开步子就要走。一步都没走却又被男人拖住手,一拉,她便跌进了他的怀里。 “你生气的时候,我就拼了命哄你,我生气,你放两句话就走,”他的眸子好像星辰一般,闪烁不定,“你就不能多说几句好话吗?” 辛越清了清喉咙,然后扬起尖尖的小下巴,笑了笑:“啊,震撼霸气无与伦比的楚之凌船长,我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楚之凌哼了一声:“一看就知道是在敷衍。”随即将头转到一边,嘴唇微微地勾起来。 辛越捶了捶他的胸膛:“喂,我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呢,你还嫌弃。” 见他老半天不转过头来,辛越踮起脚尖,伸长手捏了捏他的脸:“喂,转过来。” 楚之凌侧头过来,仍是紧绷着一张脸,作严肃状,丝毫看不出刚才有闷笑过。 辛越离开楚之凌的怀抱,绕到他身后,将手中的黑色大衣披到他身上,楚之凌一怔,略凉的身子有暖意层层叠叠地覆盖上来,她的动作很轻柔,将他把两个袖子穿好,然后绕到他前面,给他系上了衣服的带子,女孩子的手细细长长的,还很白,打结的时候手指来回,优雅熟练,十分地好看。 她喃喃道:“以后生气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多穿点衣服再出来啊。生病了多不好。” 楚之凌一怔,随即笑容缓缓漾开。心中仅存的那丝怒气,也渐渐消散开来。 她面色有些苍白,嘴唇颜色也十分地淡。 “夫人。”楚之凌握住辛越冰凉的手,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沉声道,“我们回去休息,这里冷。” “嗯。”辛越刚要走,忽然间身体腾空,楚之凌揽她在怀里,低声道:“我抱你回去。” 他将她身体打横抱起,努力把她往自己怀里蹭,试图让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凉的身体。 两个人的房间被夏川占据,他身体不好不能挪动,田泽翌煌又为楚之凌和辛越找了一间房。楚之凌给辛越洗完澡换好衣服,再将自己浸入浴桶中。 楚之凌穿好睡衣出来的时候,辛越正坐在粉色的榻榻米之上,她的头发半湿半干,发尾像蛇小蛇一样,落在洁白的睡袍上,她头微微低着,就着烛光在翻阅一本书,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象牙白的如玉小脸上,留下一圈扇贝般的阴影。 “看什么呢?” 辛越将书随手一丢:“没什么。” 楚之凌眸子一凝,要说些什么,辛越却用素白的手掩住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啊,好困啊,昨天一个晚上没睡呢,可累死了。” 楚之凌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微微地皱起眉头,话过半晌后忽然捕捉到她话语里的信息,他眸子深沉得有些厉害:“你昨晚都没睡,就守在那个人身边?” 她懒散着眸子,倦倦道:“差不多是这样。” 原本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男人的眼凝得像是化不开的墨块,窗外下起了细密的小雨,秋雨冰凉,重重地砸在枯黄的草木上。 “楚之凌,”少女的眸子懒散地抬起,一瞬间又变得有些清冷沉静,“在你看来,我和夏川是什么关系?” 辛越知道,在发生了这样一场战争的时候,一味的温馨即意味着逃避,她跑去跟他示好,不是向他妥协,只是代表她尊重他,尊重他的感情,更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现在,她故意挑起话题,就是希望两个人都能正视存在的问题。而因为有不久前的温馨在,就算他再怒,也不至于像前几天一样失去理智朝她暴吼。两个人更能静下心来谈。 楚之凌眸子很快冷下来,他似乎不想伤她,有些隐晦地回答她的问题: “你不觉得你和他,过从甚密了吗?” 辛越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我见一个爱一个,在怀有你的孩子的同时,跟另一个人纠缠不清?” “不是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辛越的音调陡然提高,眉目间闪现丝丝凌厉。 谈话顿时陷入了僵局,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万物归息,只有窗外的雨声绵绵地响个不停。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睡,谁也不说话。 楚之凌瞥见辛越眼眶边一圈的阴影,知道她一夜未睡,已经很累,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开口:“我爱你,我想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不喜欢你对着别人笑,也不喜欢你关心别人,更何况你为了那个人那么奋不顾身。” 雨稀稀落落地下着,室内的烛火摇曳不停地晃动着。 辛越靠着墙壁,侧首微微挑眉:“所以,当曾经与我共过生死的人,在我身边死去的时候,我也应该无动于衷?所以,只要是我有些好感的男人,你全部要把他们杀死?所以除了你之外,我要对一切冷漠绝情,置之度外?”她勾出了一抹冷笑,“楚之凌,你会不会太偏执了一点?你知不知道你的爱会让我喘不过气来?” ———— 大家如果能订阅的话请订阅啦,我的订阅越来越惨淡,要扑街的节奏啊,写得没什么动力了呢。我写文真的很花心思的啊,场景都努力描写得很精致,努力做到瑕疵最少,也是尊重各位亲爱的读者们啊。可以不用票票打赏,但是订阅的话我需要冲榜,如果名次上了我会更有动力写的,不过这样一天天弱下去的订阅成绩真的是好打击人啊。 希望大家支持一下,谢谢。 第110章 放了夏川 楚之凌望着她,目光变得很复杂,多种情绪在他眼中交替出现,最终化作一抹冷冽苍白:“我让你喘不过气来?” 辛越皱了皱眉头,不作声了。 “那你是不是要离开我,是不是准备像上次一样,打晕我再出逃,再准备一辈子不回来?” 辛越抿着唇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你说啊!”楚之凌忽然掐住辛越清瘦的肩膀,烦躁道,“是不是?你说话啊!” 辛越看他又有些失去理智,本想跟他大打出手,逃离控制,却看见他暴躁的神情里闪过一丝悲伤,她一怔,便止住了和他掐架的念头。 肩膀被掐得疼了,辛越皱着眉头:“放开我。” 楚之凌见她额上冒出了细小的汗,好像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他一愣,似乎有些埋怨自己不知轻重,他松开了扣住辛越肩膀的手,手中空无一物,心里顿时也觉得空荡荡的。 两个人拉开距离,空气又陡然沉静了下来,烛火燃在室内,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 良久都没有人说话,皆不知从何开口,又或许,不想做先开口的那个人。 楚之凌似乎很累,拉过被子,就侧身睡了下去。 尽管一夜未睡,辛越却似乎精神很好,她眼睛十分明亮,看不出来有什么疲倦的痕迹,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起身,将丢在不远处的书籍捡起来,然后放到了衣柜的极角落处。 那其实是一本介绍这个世界的地理书籍,虽然不是很详细,但是对辛越有些用,适才翻起,没想到楚之凌这么快就沐浴完,被他撞见她在看书。 她当然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看这本书的本意其实很单纯,就是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而已,可是难保他不会以为,她又在准备出逃的路线。 她忍不住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夜半的钟声从金胎寺远远地传来,有风涤荡了云层周边的尘埃,月色皎洁,照得辛越清瘦的脸格外惨白。 他问她会不会逃,其实她哪里能逃呢,他不是不爱她,不是背叛,不是利用,也不曾辜负她。他偏偏对她百般柔情,就算是生气的时候,也克制着自己不伤害她。 月光照在辛越雪白的小脚上,她垂下眼,用手覆在冰冷的脚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一只欲飞却已折断翅膀的蝴蝶。 “我昨晚上也没休息。”很久之后,久到辛越望着月光长久无言的时候,男人的声音,低低的闷闷的响起。 辛越一怔,如玉瓷般无瑕的小脸上秀眉微微皱起,如瀑的长发垂到手上,衬得小手格外苍白。 她该知道的,他昨晚上,一定很生气,一定在责怪她对夏川那么好,一定以为她又会想办法逃离。 她扶着额头,脑子有些钝钝地痛,对于他的话,由原来的辛酸无奈,变成最后化散不开的疼惜。 傻瓜啊。 浮云又开始聚拢,有夜行的飞鸟穿过云层扑簌簌地飞过,荡开浮云,天光洇开一线微亮底景,光点映着雨丝,如针一样往下掉落。 辛越掀开被子,将有些冰凉的身子,凑近男人热乎乎的怀抱。 她将头靠在他的颈项处,用手环住他的腰,以一种亲密的姿势缠住他。 楚之凌脊背微僵,动了动手,将她的脑袋枕在他的右手臂上,左手将她的脚放在他膝盖下的两腿之间,夹住她冰凉的小脚,以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我还以为你要坐一个晚上,干脆让我睡不成。”楚之凌灼热的呼吸喷在辛越的耳廓处,低低地喃道。 “楚之凌。” 雨似乎开始下得慢了,少女的声音低低的,在安静的室内十分清晰:“除你之外,我不会这样抱着任何人,也不会要任何人给我暖身子,就算那个人长得再好看,或者再有权势,我都不会对他们产生特殊的感情,你明白吗?” 月光哗啦啦一地流泻,如飞花碎玉,大雪泱泱。 她的声音柔柔的,又带着丝丝坚定,楚之凌一怔,将她搂紧了些。 “既然对那个男女不分的家伙没特殊感情,那让弟兄们把他宰了,也没事?”一想到那家伙看他夫人的眼神,楚之凌就感到十分地不爽。 “楚之凌,”辛越从他怀里抬起头,乌黑的眸子十分明澈,“我和他,是朋友。” 辛越继续道:“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不喜欢你下杀手,更何况夏川和我是朋友关系。他来日本,是要来救我,如果你现在杀了他,你是要我内疚一辈子吗?你希望我是一个没有情义,不懂感恩的冷漠女人吗?” 楚之凌似乎神色有所缓和,蹙着英气的眉毛沉凝着,一时没有开口。 “田泽美子对你连送秋波,频频示意,我比任何人都要看在眼里,可是我不会怀疑你,不会认为你对她有特殊的感情,因为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滥情的,始乱终弃的男人。所以也请你相信我好吗?” 凉月在云层间游走,雨渐渐地收住势头。 楚之凌将吻印到少女光洁的额头上,在她耳边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能感觉到她笑了,便将吻落在她的眉上,眼眶周边,辛越闭上眼睛,男人带着温度的柔软唇瓣便覆上她的眼。 她将脸微微抬起,几分温顺地凑近他,楚之凌微微一笑,将嘴贴近她粉嫩的小嘴。 少女的唇一如既往的柔软,丝丝芬芳萦绕在他的鼻尖,他加深了呼吸,品嗅着她的甜美。 唇齿相碰之后,她的唇有些红润,带着些试探的神情望向他:“放了夏川,好吗?” 楚之凌黑眸一凝,本来几分迷醉的眉宇间透露出些许深不可测,嘴唇微抿,月光照在他身上,像笼了一层寒冰。 辛越喉头一紧,他果真还是,不愿信她吗? 还是不相信她的感情,认为她跟夏川有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吗? 她原本细细软软的声音此刻变得有些沙哑,说起话来显得十分费力,却只能吐出最无力的三个字: “好不好?” 带着丝祈求,也带着丝期望,更带着丝丝缕缕的无奈。 第111章 不能克制 楚之凌望着辛越,眸子间的黑暗越聚越多,渐渐地化散不开。 “你讲了这么多,说来说去,就是要我放了他吗?”他的目光隐现几分锐利,“你对我示好,就是不愿意他死,对不对?” “不是,跟你说这么多,我只是要你相信我而已。”她望着他,眸子沉静如水。 “我是相信你啊,可是这和我杀他矛盾吗?我就是讨厌他出现在我的面前,看见他那张脸我就觉得很烦。” “这怎么不矛盾?因为不相信我,所以觉得接近我的男人都会对你产生威胁,你害怕我对他们产生好感,从而衍生出不一般的感情,所以你想方设法要把他们除掉,尤其像夏川这种长得犹如神仙一般的男人,你更害怕我抵制不住诱惑,跟他走?” 说了这么久,楚之凌的情绪时起时落,弄得辛越也有些不耐烦。 “如果我一定要杀他,你会选择跟他走吗?”楚之凌的声音沉沉的,好似黑云压顶。 “楚之凌你够了!”他的这般严肃质问让辛越十分气恼,她眉梢一挑,语气并不好,“如果我要跟他走,如果我要选择他,我早就带着他杀出去了,根本就不会在这里跟你唧唧歪歪,低声下气。而且我怀着你的孩子,你要我怎么跟着他?你当我是这么不要脸的吗?” 她的语气有些凌厉,原本平静的面色间也透出几丝冰冷。 她的话有理有据,让他神色一动,又听她说到孩子,他眉目间的寒冰渐渐解冻,脸绷得也没那么紧了。 辛越将身子转过去,有些不想看他。 楚之凌强硬地将她的身子掰过来,让她对着他,他直视她的双眸,嘴唇动了动,还是说:“等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能下床走路后,就拿点银两给他,让他离开这里。” 辛越挑了挑眸:“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还差不多。”见他妥协让步,辛越也不想怎么纠结,省得他又没完没了,遂抬抬懒散的眸,不客气地将头放在他的臂膀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她的声音懒懒的:“跟你折腾这么半天,现在真是困死了。” 楚之凌抱着她有些凉的身子,拿起她的手搓了半天,发现还是一样的凉,他便抓住她的手,伸进他衣服里,让她的手贴在他的胸膛上。 辛越被他的举动震到,连忙缩回手:“你个傻帽,你这样会不舒服的。” 他笑笑:“没事,我舒服着呢。”辛越还是缩着手不让他抓到,他微笑着说,“别闹,你不冷孩子还冷呢。” “哦,”辛越将尾音拖长,“原来你关心的是孩子啊。” “是啊,难不成你以为我关心一个黄脸婆?”他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你说什么?黄脸婆?”辛越平静地挑挑眉,“你有种再说一遍。” 楚之凌笑出声来,将她的右手抓住,握在手里,往自己的胸膛贴去。他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 楚之凌目光变得有几分深幽:“记得以前在大牢里的时候,我冷得浑身颤抖,父亲也是这么抓住我的手,把我手塞进他的衣服里面,那个时候其实父亲也很冷,我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什么热量,父亲是文官,又因为常年的处理政事,殚精竭虑,所以总是多病,禁不得地牢的湿气,给我暖完手后,他已经面皮发紫了。” 尽管从很多人那里已辗转得知楚之凌家曾有过满门抄斩一事,但当听到楚之凌自己说起往事的时候,辛越还是感到有些怔忪,她似乎不能把面前叱咤风云,所向披靡的海贼头子,与在地牢中与父亲相拥而眠,面黄肌瘦的狼狈孩子联系起来。 心里漫过一些细细密密的情绪,辛越几乎没有想什么就说:“如果那个时候我在就好了。” 头顶传来楚之凌的闷笑声:“说的大言不惭,那时候你在有什么用啊?那个时候你都还没生出来。” 辛越也意识到自己的傻气,低着头不说话了。 “你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生病了?怎么冷冰冰的,一点也捂不热?”给她捂手了半天,楚之凌发问道。 辛越已经快要睡过去了,闻见楚之凌的话,她懒懒散散地道:“这副身体太不好用了,娇滴滴的……” “什么?” 辛越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好在她刚刚声音不大,他应该听不太清楚,她抬起眸子:“可能是太久没有运动了,这天气又冷。” 事实上她并不想跟楚之凌谈起前世的事情,一方面是因为以前的苦痛她选择尘封,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过去是个海军,跟海贼站在对立面,她不想让他多心。不提也罢。 这句话完了之后,楚之凌便点了点头:“没运动了啊。”他如玉的黑眸间流转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光彩,“那要不要现在运动一下?” 她脑子迷迷糊糊的,伸手拍向他的脸:“你就别折腾了,大晚上的还拉着我出去跟你跑步吗?” “不出去。”楚之凌突然将吻落在她的颈项间,轻咬上她瘦削的锁骨,“就在这里运动。” 他把脸埋在她的胸前,试图用嘴咬开她睡袍的衣襟带子。 辛越一阵酥麻,灵台也清明了几分,她推着楚之凌:“你要干什么啊?” 楚之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我们亲热之前,你都会问这么一句。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要干什么吗?我脱你衣服,是要让你凉快的吗?” 跟着辛越呆久了,他说话也透着那么一股犀利味,喜欢用带着讽刺的口吻反问人家。 辛越郁闷地望着他:“可是我们有孩子了啊,这样对孩子不好的。” 怀孕期间一个月,胎盘不稳,不能做床上运动,会压着小腹,极易使孕妇流产。 她皱着眉头:“你克制点好吗?” 楚之凌觉得,创造一个孩子,伟大的不是母亲,而是父亲。十个月的性福生活啊…… 对于怀孕那方面的事情,他本来也不是知道得很详细,但是辛越前几天跟他有解释过。 “我已经克制很久了,不能再克制了……”他噙住她的唇,长驱直入。 第112章 深夜索欢 辛越推开他,有些严肃地道:“不能克制也要克制。” “我已经很久没有碰你了,我很难受啊。”楚之凌无赖地撇撇唇。 “你七天前不是还碰过吗?哪里有很久了?”辛越斜眼望他,抓住胸前的衣料不松手。 楚之凌皱皱眉头:“你知道七天不碰女人对于一个正常男人来说有多痛苦吗?”见辛越依然扞卫着自己的城池不肯退步,楚之凌长叹一声,“唉,我家人死得早,我平时就没什么乐趣,别看我一副天塌下来都不怕的英雄样子,可是我的心里是十分难过的,唉,好想念我的父亲啊,除了我死去的家人之外,就没人会爱我了,我真是活的没意思啊。”楚之凌几声长叹,连连摇头。 辛越被他这样子逗笑:“得了你,说得我欺负你一样,好像你的苦难生活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楚之凌见辛越抓衣服的手有所松懈,便如风般将手伸向她衣服,辛越本来是要打他手的,被他这猴急样逗笑,便弯起眸子对楚之凌道:“生了孩子以后,我一定好好服侍你。嗯,满意了吗?”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楚之凌摇摇头,手抚着辛越细腻的颈项,一双凤眸闪烁着琉璃般光泽,“夫人,我轻一点,不会弄到孩子的。” “不行。” “那我们换个姿势,我不压着你就是了。”楚之凌一只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抚上辛越光滑如锦缎的长发,黑眸如玉,似笑非笑。 “你……”辛越的脸染上了一层艳丽的红霞,嘴唇的色泽也变得分外明艳。 “姿势你选,你在上面,我在下面,或者你贴着墙壁站立,再或者你跪着,我……” “够了!”辛越握着拳头,脸已经涨得通红。 楚之凌似笑非笑地揽住她的肩膀,哄着道:“夫人听话,明天夫君给你做好吃的。” 辛越嘴角抽搐了下,不要用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好吗?! 楚之凌笑了笑,手穿插过她如流水般的柔顺发丝,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动,将吻落在她粉嫩的颊边。 她的衣服半遮半掩,洁白的衣料滑到肩边,露出白皙莹润的肩头,象牙般的肌肤抚上去,如羊脂暖玉一般触手生温。 他像展开画卷般将她的上衣徐徐褪下,他的眸子里闪烁着情欲的色泽,辛越看得大不自在,连忙将衣服拉起,小手抵在他胸前,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她努努唇道: “先去吹熄烛火。” 楚之凌邪肆的眸子间流露出一抹略带促狭的笑意,拿过辛越放在枕头下束发用的玉簪子,一扬手就往油灯挥了去。 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月光有些暗淡地洒进来。 一阵秋风呼啸而过,月亮周边的云层被荡开,洒进室内的光变的大了许多。 辛越一双秋水般的明眸在暗夜中有些明亮,她咬着唇,不知怎的有些紧张。 小动物一般茫然的模样惹人怜爱,楚之凌勾勾唇角,于尚可视物的黑暗中揽过她纤细不盈一握的柔软腰肢,伸手就将她带进怀里。 她胸前的丰挺蹭着他的胸膛,细细密密的酥麻感觉,让楚之凌感到有些热了起来。 他伸手解掉了她的上衣,按住她细细的腰肢,让她的头朝后仰着,背部弯成一条柔软的弧线,他伸出手去,握住她胸前的洁白,两团雪白在他的掌下顿时涨开了许多。 辛越的胸不是那种极大的,因为她偏瘦,所以胸部的肉不可能太丰满,可她的胸型相当之精致,再加上这阵子楚之凌的夜里宠爱,她的胸已经昂扬丰挺了不少。现在,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因为楚之凌的挑逗,所以辛越胸前红色的小蓓蕾也变得格外坚挺,他低头含着,将头埋在她的胸前。 他的舌头像小蛇一样划过辛越胸部以下的肌肤,辛越感觉到浑身都痒痒的,有点难受,又很舒服,奇异的感觉差点让她感觉如沉浮在水中,飘摇不定。 楚之凌一边吻着她,一边移动她的身子,将她的侧坐变成跨坐,让她两条腿分开坐在她的身上。她将手伸进她宽大的睡裤里,沿着膝盖,涉过滑腻的大腿,一路往上探去。 “唔……” 食指在她幽湿的花室内不停地搅动,抽出,辛越难受地叫出声来。楚之凌伸出另一只手,两手一内一外,撕开了她睡裤的裆,并扯掉了她的底裤。 突然间变凉,让辛越感到有丝寒意,爱她的男人明显不想让她受冻,下一刻就拖住她的臀,将自己的火热塞入她体内,堵住了寒气侵入的口子。 狂热的律动,快速的起伏,他的坚挺一次次贯穿她,一次次到达她幽室的顶端。 一波完毕,楚之凌似乎依然精神抖擞,辛越却恹恹的,似乎很累,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的汗,楚之凌一口咬在她的锁骨上,辛越痛得一叫,倦意不翼而飞。 楚之凌将她抱起来,让她手扶着墙壁,辛越有些不满:“楚之凌我真的很累了,我昨天一个晚上都没睡呢。” 本来心头一软,是想把她抱回去睡觉的,可是想到她说的昨晚没睡,忽然有股火焰从心底的某个角落处窜上来,脑海中回荡的是辛越温柔对待夏川的样子,她竟然为他一整天不睡觉,她对夏川的关心已经到达了让他不能接受的地步,光是想着她对夏川笑,就十分令他火大。 他揽住她的腰,胸贴着她的脊背,带着浓烈的占有欲,以略微粗暴的力度从身后进入她。 即便他的坚挺被她的柔软紧紧包裹,即便已经进入到了情欲的最,他脑海中萦绕的,却是一些疯狂滋长的与情色无关的东西—— 她必须是属于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够触碰。 他迅猛地撞击着她,直到她发出一声略带痛苦的抽气声,他才恢复神智般放缓攻城略地的步伐。 完事之后,她好像累极了,软趴趴地倒在他的肩头,他将她抱起,放到了榻榻米上,一起睡下。 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浓密的睫毛垂盖下来,覆住了眼眶。 看着她婴儿般的睡脸,他原本深幽的眸间荡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手覆在她光滑细腻的脸颊上, 将她捋开鬓边的发。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视若珍宝。 如若可以,他真想让她一辈子软在他怀中,哪儿也不去,谁也不见。 第113章 情欲滋生 “为什么你也喜欢那个女人?” 夏川挑挑眉毛,从容不迫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自以为是,又聒噪个不停。” 田泽美子抓着手中的丝帕,闻言一脸阴鸷。 面前的少年一袭白衣,坐在床上,因为病痛的缘故他本就白皙的脸显得十分苍白,他的睫毛侧侧挑起,好像暮光中飞舞的蝶,眸子如琉璃一般折射出靡丽光彩,墨发散落,几分随意不羁,谪仙般的神韵间透出几许冷冽的疏离。 无可否认,夏川是田泽美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他的那张脸俊美清澈,完全不像凡尘人所有,嘴角噙着的几分笑意,似亲和又似含着嘲讽,复杂得让人辨不明晰,却就是由此成就了让人捉摸不透的独特气韵。 此刻他的话淡漠而又尖刻,让田泽美子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好绞着个手帕在那里,脸憋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本来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有些清冽:“你不觉得,如果我喜欢她,对你十分有利吗?你嫉妒她干什么呢?” 夏川动了动唇,如玉的面容间漾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这般笑,太过绝色,映着半边日光,侧脸优美得不似凡人,侧眸望向少女的时候,眸子间几分从容掌控与帷幄。 田泽美子眼睛都看得呆了,原先的窘迫与羞怒此刻都被惊艳代替,她愣了半晌才似回过神来,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过来。”夏川动动唇,眸子是雨雾蒙蒙中的深黑,带着深不见底的莫测,嘴角微微扬起的时候,似真若幻,雨夜犹有千树万树花开,漾着星星点点的波澜不定。 田泽美子像被蛊惑了一般,放任自己向似男似女的少年走去。她感觉前方黑暗深渊与绯色桃林交替出现,想却步却好像无法控制自己。 夏川微微笑着,墨色的长发随风微微地摇曳,空气中传来清甜淡雅的发香,细细密密充斥在田泽美子的鼻间。 他说话了:“我若是喜欢她,想追求她,成功的话,你不就可以和楚之凌在一起了吗?” 他的声音没任何男女特征,淡淡的,柔柔的,如风一样的冲和随性,可那张脸笑的时候,偏又魅惑众生,使得他说起话来,好像几缕东风拂过漫山遍野的蔷薇烂漫,温柔醇和中带着秾艳的丽色。 “各取所需,我们不是应该站在一条阵线吗?你不是应该,善待于我吗?”他的唇抿成了海棠花般的色泽。 田泽美子神智恢复了些过来,她点点头:“也是啊。” “这就是了。”夏川又是一笑,他伸出手去,自然而然地揽过田泽美子乌黑的发丝,见她没有反抗,他翘起嘴角,长手一伸,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你要善待我啊,我生病了,手冷。”他含着笑望着她,苍白如玉的清澈容颜间忽然隐现几分邪意,他伸过手去,将手伸进了她繁复的裙下。 他的手指有些细细的茧,摩擦过田泽美子光滑细腻的腿,像有魔力般引得多次承欢的田泽美子一下子就颤栗起来,他冰冷的手指摩挲过她两腿间的禁地,在她洞穴前轻轻碰了碰,便敲开了一穴湿水,他薄情地移开手指,任湿热的液体流过田泽美子的大腿内侧,不去触碰,手绕到她富有弹性的翘臀上,指尖一荡,她饱满的臀部开始晃动起来。 他在做着淫秽的事情,可眼里却变得异常通透,似是而非的雾气也陡然散去,那一双眸子变得明澈,如镜面一般纤尘不染。 他“呵呵”一笑,声音低低的,似乎很享受田泽美子在他的手下娇喘连连,呻吟不息,欲罢不能,可那种享受又似乎十分单纯,带着八九分恶作剧的玩味,看着蝼蚁在自己的脚下欲生欲死,他主宰棋局,搅动一池春水,而自己片叶不沾身。 “想要吗?”他展眸浅笑,外面的阳光透过层叠的艳色海棠花打在他的脸上,丝丝缕缕,层层叠叠,白皙如玉的皮肤间渗出一种鲜艳得好象快要从肌肤里滴出来的红色,唇红齿白,面若桃柳。 他的随意撩拨就已经让她心猿意马爱欲难耐,因为他在她臀上的抚摸,她的下体已经变得空虚不已,时收时缩让她几欲疯狂,此刻夏川这么问的时候,她连连喘息,像只发情的野猫子: “要……” 夏川收回了手,那一双手修长干净不染尘埃,他人也如刚才那般遗世独立清波无求,端着波澜不惊的明眸浅笑:“那就跪下来,求我。” 田泽美子欲火焚身,早已顾不得其他,再加上日本人跪地礼节居多,早已习惯的她也并没有多扭捏。夏川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地的她,嘴角描摹着一丝轻描淡写的讽意。 “脱了。” 言简意赅,他淡淡地命令,明明是该热血喷涌的事情,他偏偏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他噙着若有若无的浅淡笑意,看着一件件褪去衣衫的田泽美子,他将食指放在下巴上轻敲,嘴角漫开饶有意味的笑,然那波澜不惊的眼眸,让他像极了一个捧着书卷研究词句妙韵的士子,眼前站着的,哪里是活色生香的女人。 田泽美子一丝不挂,她已经是风月老手了,跟她睡过的男人不在少数,可她是第一次感到这么窘迫,在他平静的注视下,她感到自己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夏川笑了笑,将她揽进了怀里,说起来田泽美子也是一个美人,樱桃小嘴,白净肤色,纤腰楚楚,她的胸部柔软而有弹性,大得有些不可思议,夏川细长的手指逗弄着她胸前的圆粒,似笑非笑道:“多少人摸过呢?” 他揉着她的胸,又将手伸向她两腿间的私地,他掰开她的两腿,看着那晶亮的泛滥,微微侧眸:“你是多久没跟人欢乐过了?” 田泽美子被他撩拨得快要死了,她伸过手抓过他的手指,就要往自己的洞穴间塞去,以此填充下体间越来越肿胀的空虚。 夏川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抽回了手。 第114章 自己解决 田泽美子忽然朝夏川扑过来,伸手缠住他修长的颈,两腿跨坐在他身上,唇捕捉他的唇。 夏川皱着眉头别过头去,田泽美子开始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夏川全身有伤,并未痊愈,他一吃痛,就把田泽美子推开了去。 田泽美子依旧不死心地扑上来,夏川退后一步,淡淡道:“我身体还没好,纵欲,会死的。” 田泽美子哑着声音难受地道:“那我……怎么办?” “怎么办?”夏川翘起唇角从容一笑,“你自己解决。” 田泽美子一身被热火焚烧,全身的细胞都叫嚣起来,在夏川不肯帮助她的情况下,她躺在洁白的地毯上,开始用手指伸进自己的洞穴,不停地捅进,不停地抽出,回旋搅动,好像永远得不到满足似的, 夏川似是十分喜欢她这种欲死不死的狼狈样子,嘴角堆砌起漫不经心的笑意,瞥了她几眼,他拿起床头的一本书翻看着,时而若有所思,一点都不受田泽美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声影响。他手指修长,书本在他手里如水流一般缓缓流过,阳光洒在他身上,竟透露出几分远离尘世的冷绝。 田泽美子好像舒服完了,一身冒汗,待她稍稍冷却后,一件件穿起自己的衣服。 她似乎用力过猛,把自己弄得痛了,也站不起来,她冷着眼抬头望向纤尘不染的白衣男子,道:“不是说我们应该站在同一条阵线,各取所需吗?你这个样子玩弄于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夏川放下书本,侧头微笑。 田泽美子阴沉着眸眼道,“你不是说我们是同盟吗?你喜欢她,想追求她,我也喜欢阿尼克一,我们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不是吗?明明可以彼此得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夏川一抬眼眸,嘴角微微上扬:“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喜欢她了?”他掸了掸身上的一粒尘土,笑若春风道,“我刚刚一直说的是,若是我喜欢她,若是我追求她,便几人得益,”他将“若是”两个字加重,笑意不减,“这是一种假设,事实上,我对她的喜欢,并不是情人间的,她是我朋友,她待我好,我喜欢她,可是我不会去追求她,是这种感情,你明白吗?” 田泽美子拳头紧握,暴吼道:“说来说去你就是在玩弄我!” 夏川低声一笑:“你才知道啊。” 田泽美子陡然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就朝夏川摔过去。 夏川一避,田泽美子还要再砸,他说话了:“你打了我,她是不会放过你的,你的阿尼克一也站在她那边,你以为你还有好日子过?” 这些话对田泽美子来说无异于极大的刺激,她失声道:“阿尼克一是我的,那个贱女人凭什么抢走他?凭什么?” 夏川继续刺激她,似乎她越生气越难受他就越觉得爽快:“像你这种被人玩来玩去的烂货,有男人爱,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玉的面容上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他从容地望向她,无畏无惧,隐隐含着一丝挑衅。 他就是要勾起她的怒火,就是要让她痛苦,就是要狠狠地戳她的痛处。目光间再无适才的清澈,满满是阴暗的能沉进地狱的苍冷。 田泽美子愤怒地将桌子上的瓷具全砸向夏川,夏川也不躲避,杯盏砸在他的头上,肩上,他似乎麻木了,连被打也是十分冷清的模样,看不出半点的痛苦。 “就砸我,让我的身体复原得更慢,让我的伤口越来越多,呵呵,这样,那个女孩子就会心疼,就会为我大打出手,就会跟你闹翻,她对我的关心,就会触发楚之凌的怒意。哈哈,我期待楚之凌对她做出过分的事情呢。这样,她就会离开他啊。” 夏川翘起唇角,即便一身是伤,他的眼里依旧绽放出嚣张而得意的光彩。 田泽美子尖叫了一声,任何人对拳头砸在棉花上都无法忍受,她的满腔怒意反倒成了笑话,她不在乎他说的种种后果对她有何利弊,她此刻就像一只战斗的公鸡,要赢的,是面前从容不迫的男人而已。 她抡起一个小茶几,看着夏川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与惊恐,她得意地笑道:“我砸死了你,就算后面的事情真如你所料,你也看不到了!” 她举着茶几,就朝夏川摔过去。 夏川本就身受重伤,如果再经受这么一摔,就算命再硬,他也不可能再活下去,事情朝他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嗜血和残忍,能亲自下手杀人。 就在田泽美子要将重物砸向夏川的时候,纸槅门突然被一脚踢开,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在室内: “田泽美子,你给我住手。” 闯进门来的少女肌肤胜雪,眸间流动着冰雪般的暗涌,她一袭白衣,裙衫摇晃,修长的双腿往前迈来。 辛越目光中好似带着某种寒气,田泽美子手一滞,愣了几秒,脑海中又回想起夏川刚才的话,她想,如果她真砸了夏川,辛越一定恨不得杀了她,辛越越愤怒,楚之凌就会怀疑她,这样,两人之间的矛盾就会更加深厚。 想到这里她忽然变得冷静了起来,她当然不能砸死夏川,一方面她不确定辛越是否会一怒之下杀死她,另一方面,留着楚之凌的情敌在世上,对拆散楚之凌和辛越更加有力度。 想到这里她冷笑了下,将茶几偏了偏,朝夏川摔了过去。 田泽美子没练过武,自然不能控制好力道,方向也无法把握好,她本来无意杀死夏川,然而茶几却朝夏川的要害部位袭去。 辛越眸子一眯,三步作一步往前迈去,她快速地挡在夏川的面前,茶几重重地敲在她的后背上,她忍住痛,一声也不吭。 茶几并不大,然而却是用实木制作的,很重。辛越被砸之后,眉头一皱,转过身来,清冷的目光投向田泽美子:“我警告过你不要接近他的。” 田泽美子一扬眉毛:“我就接近他怎么了,这是我家。你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你欺骗阿尼克一的感情,和这个人暧昧不分,你真是无耻下贱!你……” 她话还未说完,辛越就两根手指头钳住她的下巴,眯着眸子道:“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田泽美子疯了一般拽开辛越的掌控,她挣脱的力度非常大,辛越差点站不稳,后退了两步,后面传来夏川的声音:“小心点。” 辛越站稳,眸子恢复一如既往的懒散,唇角勾起淡淡的嘲讽,冷漠而疏离地侧头望向夏川: “小心点?”她玩味地一笑,“你不正是希望我和田泽美子大打出手吗?” ———— 我能说我性冷淡咩,看什么尺度的都不会有反应,自己也没有评判标准,如果大家觉得尺度大了,可以跟我说,其实我也没什么经验,写这章参照的是一本很经典的小h书(求名字的请私戳),里面介绍得很详细,想不知道都很困难啊。 第115章 心灰意冷 夏川一怔,有些惶恐地望向她。 辛越转过身来,眸子淡淡的,一如云烟:“你伤口越多,我就会为你心疼,为你大打出手,就会引起楚之凌对我的怒意,就会导致我们的决裂,呵呵,”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我为了救你,拉下脸来跟他软磨硬泡,他才答应放过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这么不遗余力地算计我?” “你……你都听到了?”夏川瞳孔陡然放大,“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那样的,你听……” “够了,”辛越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望着他,缓缓地道: “你很恶心,知道吗?” 起风了,秋天清冷的风从洞开的窗子灌了进来,几片落叶摇摇落落,碎了一地斑驳光影。夏川的白色衣袍在风中鼓动,明澈的眸里聚起幽暗的色泽。 话鲠在喉头,他抿唇,露出一丝苦笑。 辛越望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迈步便走了出去。 —— 几天之后,天气出奇地好,辛越坐在池塘边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往里面丢着鱼食。 她的肩上忽然传来一阵力道,辛越警觉立起,发现是熟悉的人,便撤了警惕。楚之凌的手很大,给她按揉着肩部,带着笑意地问辛越:“夫人最近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辛越用手拍拍身旁的位置,道:“坐。” 楚之凌从善如流地坐下,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问道:“怎么了?” 她好像有点累,将头靠在楚之凌的肩膀上,启唇道:“就是感觉有点难受,”淡漠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我是不是特别蠢啊?” 楚之凌伸手揽她在怀里,笑笑:“夫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 见辛越还是有些不开心,楚之凌捏着她的鼻子,道:“给为夫的笑一个。” “白痴,痛啊。”辛越打掉了他的手,皱着眉头。 她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仰起眸子望着他:“你心里一定在笑我,觉得我可蠢了,对不对?” 楚之凌只望着她笑。 “他很可怜啊,有很不堪回首的过去,我觉得在他的身上能找到自己的影子,我小时候过得也不好,那时候就想着,有个人帮帮我,该有多好啊,”她声音有些低,“所以看到他受苦的时候,就想起了小时候的我,就会想帮他,后来,他也为我做了很多事,我感觉他不是一个阴暗的人,尽管他把自己说的十分恶劣。现在,”鱼儿争相在池塘里吃食,喧闹着的,可辛越的心感到出奇的寂静,“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他感到十分失望,更对一意孤行的自己感到失望。”她皱起眉头,“他竟然这么算计我,我真是瞎了眼啊。” 楚之凌摸摸她脸颊:“谁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啊,夫人别气了,你这不有我吗?别想了啊,有我疼夫人就够了,以后都不要理别人了,乖乖地给我生孩子,跟我好好过日子啊。” 听着他的话,是在哄,可辛越总感觉有那么一股别扭的味道,他一再强调的,是要她乖乖待在他身边,不去理会别的事情。 来不及细想,楚之凌便站了起来,对辛越说:“楚炎在那里叫我,我先过去一趟。” 辛越百无聊赖地继续丢鱼食,忽然间耳畔传来一阵细细软软的童音:“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辛越侧头望过去,只见前方的樱花树下,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男孩的头高高扬起,对着身边的少年笑眉笑眼。 那少年身材高挑,一袭白衣,风轻轻地吹过,树上的叶子和少年的黑发在风中翩翩起舞。少年面容如玉,风姿卓绝,挺拔地站在那里,空旷的眼神朝辛越望过来。 “哥哥,哥哥……”田泽奈奈在那里叫唤着夏川,夏川不理他,他忽然抱住夏川的腿,黏在他身上不肯走,“哥哥你陪我玩。” 辛越看到夏川眉头仿佛皱了皱,她想起田泽美子差点要杀了夏川,而田泽奈奈这么缠着夏川……辛越有点担心夏川会对田泽奈奈不利,于是迈开步子走上前去。 她看也不看夏川,连忙拉开田泽奈奈,柔声道:“姐姐跟你玩。” “可是楚哥哥说姐姐肚子里有宝宝了,不能陪人玩……” “姐姐教奈奈写汉字,奈奈想不想学?”辛越拉着田泽奈奈的小手。 “我要走了。”忽然间,辛越的上空响起夏川略显低沉的声音。 “嗯。”她的声音淡淡的。 “你能,”他说起话来似乎有些艰涩,声音也沙哑了很多,“送送我吗?” 辛越轻抬懒散的眸,依旧不看他:“我有点忙。” “辛越。”他忽然唤了她一声,声音低低的,好像压抑了很多情感,“我已经很久没有朋友了,没有人照顾我,没有人关心我,我一个人漂泊在各地,已经很久了。” 风吹落了一树桂子,几株花瓣顺着夏川乌黑的发丝滑落下来,渐渐没入尘埃。 辛越终于望了他一眼,一挑波澜不惊的眸:“这又怎么样呢?” 他们的目光交汇,他的沧桑厚重几不能言,她的云淡风轻浅若云烟。 他摇了摇头,几叶花瓣顺着如玉的腮边滑下,像是泪水一般,摇曳着几许晶莹波影,缓缓地落入白色的衣襟。 “因为是朋友,所以不想看到你难过,因为是朋友,所以珍惜你的感受,因为是朋友,所以会说出挽留的话。” 夏川笑了笑,山明水净的眸里几分诚挚,见女孩子不言不语,清秀白皙的面容依旧沉静如水,夏川墨玉般的眸子间浮现雨意蒙蒙的青黑,那是一种暗淡到有些死寂的苍深孤冷,他嘴角如季末的花瓣般缓缓上扬,吐出的呼吸间带着不知如何自处的自嘲: “如你所言,我非常恶心,对不对?” 说恶心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仿佛于纷飞的落叶间看见了那一段段不堪回首的过往,那些肮脏的黑暗角落无孔不入地侵占他的脑海,那两个字仿佛是他这一生最恰当的写照,她所点透,蚀骨焚心。 辛越皱了皱眉,抬眼道:“你就没有一句道歉的话要说吗?你是以为,你的所作所为,都合情合理吗?” 一阵风吹来,树叶摇摇晃晃,少年低着如玉无瑕的下巴,直视着辛越,缓缓地吐出一个字: “是。” 第116章 给我闭嘴 辛越扫了他一眼,神色更加冰冷。 就在辛越牵着田泽奈奈就要走开的时候,夏川的声音又低低地响起,带着略微的疲惫的倦意,被稍显清冷的风吹过,几许意味不明和模糊难测: “那段话,我并不是说给你听的。” 辛越不理他,纤瘦的身子站得笔直,阳光将她的影子拖长,她牵着小小的田泽奈奈,踩过一地冰冷的落叶,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着。 夏川的声音被距离拉得越来越小:“我是说给田泽美子听的。” 辛越继续往前走着,风掀起她的墨色长发,摇摇曳曳。 “她曾经做过伤害你的事情。” 他的声音并不很大,辛越也拒绝听,可是还是有话语随着拂动的风,渐渐地就响起在耳边。 辛越忽然脚步一滞,猜测到了什么,背一僵,停在了原地。 她将头缓缓地侧过去,撞见了夏川清澈无波的目光,揉碎了月光般的剔透澄亮: “我在刚来这里的时候,就听到你被田泽美子欺负的事情,我无法想象她用那样一种肮脏残忍的手段对付你,更无法想象,若是她的行动成功后,会对你造成多大的伤害……” 一想到辛越,每每浮现在眼前的,就是那样一个月下,女孩子破水而出,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她的脸上带着微微的润湿,眼里浮动着海水般的梦幻空蓝。 她朝他伸出手来。 他无法忍受,她被那个女人,用众人的方式试图毁灭,就算是没有成功,光是想象一众男人用禽兽般的眼睛盯着她看,他就感到十分地难以忍受。 他曾被那样对待过,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且憎恶那样罪恶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他生来肮脏下作,已经无所谓了麻木了,可是……她不能。 不能被伤害,不能被残酷地对待。 一点点都不可以。 此刻所有情绪或澎湃或平缓,都只能暗藏心底不显不露,他端着一副从容淡隽的神态,张口说道:“如若可以,我真想动手杀了她。” 风拂樱花树,日影或细或密地从叶间洒落,映得他周身光华半明半阴暗。 辛越眼里浮动着细密的涟漪,她一掀睫翼,目光清澈如水,淡淡的,仿佛看不到任何的情绪。 “可是我不能杀她,其中牵绊太多,呵呵,”他知道这样,会让她在楚之凌面前为难,“可她今天自己找上门来,我怎么能放过羞辱她的机会?” “羞辱?”她终于正视他,略抬起眸子道:“你做了什么?” “我不能起身,不能打斗,你觉得我能做什么?”他反问一句,如玉的脸上海棠色的嘴角微微上扬,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隐现深不见底的嘲讽:“我迷惑她,我让她脱光衣服,可是我偏偏不满足她,我看着她自慰,看着她要死不活,就感到十分的开心,她问我,为什么楚之凌不喜欢她,我说她就是一个千人枕万人骑的荡妇,她要打我,我就拿话刺激她,她气急败坏到失去理智……” “够了。”辛越秀眉一皱,“别说了,你……” “我很恶心是不是?”夏川望着她紧锁的眉头,忽然就笑了,“可是我就只会用这种手段对付人啊,我不想让她好过,看着她痛苦,我就开心……” “夏川伊织!”辛越忽然低吼了一句,她眼神里藏着夏川太多看不懂的东西,夏川一愣,嘴角缓缓地扬起来。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吗? 他那段话,是对田泽美子所说,他就想气田泽美子,让她难过,让她痛苦,以他的经验来说,对付一个生气的人的最好方法,就是把她生气的理由摧毁,也就是说根本不拿她的喜怒当回事,让她的满腔怒意成为笑话,甚至成为别人借此扶摇而上的工具。 她在他说完不久之后来救他,为他挡飞来的茶几,他以为她能理解他的用意,他很开心,想去扶要站不稳的她,没想到她不动声色地推开他,自行站定,对他说:“你很恶心,知道吗?” 那个时候,他真的有点想哭,他想解释,可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她一句急吼,让他的心再一次变冷。 他竟笑得坦荡:“你是要说,你对我很失望对?我这样缠着你,很烦人,对?” “你给我闭嘴啊傻瓜!”辛越扬起眉毛,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而辛越身后的田泽奈奈,则抠着一大团泥土,狠狠地砸向夏川,并大叫:“你欺负我姐姐!你是个坏人!” 泥巴很凉,砸到夏川的颈上,丝丝寒意渐起。 夏川笑得似真似幻:“你不用跑过来骂我,我走就是了,再见。” “你以为你能走得了吗?”一句带着威严气势的声音横空而来,紧接着,四周有密集的人潮涌上来。 田泽翌煌脸色阴晴不定,他目光沉沉地望向夏川,又朝辛越望了一眼,最终目光落在辛越的身上:“楚夫人,这就是你一心要救助的人吗?你听听,他对我家美子做了什么?!” 田泽美子那天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好在大夫说并无大碍,辛越对田泽翌煌说是自己错手撞了她所致,事实上她也不知道田泽美子那个时候竟经受了夏川那般的刺激,她跟楚之凌说起,也是说她所知道的部分,也就是田泽美子气得要打夏川。她倒是没想到夏川会对田泽美子做出那样的事,所以楚之凌问起的时候,她只说可能有些话语争锋,又拉着他跟他说起夏川说的那些让她失望的话。 本来辛越以为楚之凌要打夏川一顿的,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想来田泽美子晕了的这几天没有去烦他缠着他,他感到减负不少,又或者见她对夏川失望,闷闷不乐,觉得夏川对他的威胁已经撤除,所以没有汲汲于对付夏川。 辛越没有想到夏川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提起那件事情,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她望了夏川一眼,在他眼里看到的是一闪而过的惊慌,似乎他也没想到田泽翌煌就在这附近。然后瞬间过后,如玉的黑眸里泛开寂静的从容和决然。 “楚夫人,你该给我个交代。”田泽翌煌眸色复杂地望着一言不发的辛越。 “这不关她的事,是我做的,她根本一无所知。”夏川白色的衣服在风中招展,朝着田泽翌煌,颔首笑了笑。 —— 码了一万,请大家多多支持,您的订阅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唉,最近排名老往下掉,虽然我不靠那几块钱订阅,可是在17爬不上订阅榜就等于扑街,为什么越来越辛酸,求亲们抚慰啊。 亲们支持一下我的订阅,不多求,就求订阅啊。我字数也很拼,质量的话也绝对没有粗制滥造,这样的话,排名往下掉真的很痛苦啊。是不是我人品不行啊。哭~~~~(>_<)~~~~ 第117章 你算计我 “大家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杀了他!”田泽翌煌对着自己的家仆下令,神色冷沉地望着一派从容的白衣少年。 家仆们捋起袖子就围上来,田泽奈奈见状要跑到田泽翌煌那里去,辛越拉住他,对着田泽翌煌淡淡道:“我记得你小儿子曾经帮着她姐姐对付过我,他还骗我来着,利用我愚蠢的同情心给我下药。” 田泽翌煌皱着眉头,看着被辛越拉住自己的宝贝儿子,阴沉眉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辛越抬了抬眸子,懒散地道:“我也需要你给我一个交代。” 田泽翌煌忽然就笑了笑:“我活了大半辈子,四海走遍,从来就没有受过威胁,你动了我儿子,我势必叫你剥皮抽筋,不得好死,”他用日语厉声道,“来人,给我杀了这个不男不女的狗杂碎!” 辛越的手一用力,狠狠一捏,骨骼错裂的清脆响声登时响起,孩子的啼哭声霎时震天动地。 田泽翌煌一怔,闻见痛苦的嚎哭声,心里顿时揪得紧紧,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会杀了自己的儿子。 “小可姐姐……哇呜呜……好痛……”孩子泪眼滂沱地大叫着,辛越脸上一丝一毫的波动也没有,淡淡如飘渺云烟,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家仆们看着田泽翌煌的犹疑,顿时失去动作,场面霎时间陷入了僵局,无有一人有所动作,只有孩子的哭声响个不停。 天气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要下雨。 就在这个时候,辛越眼睛一眯,几乎不用回头,反手一插,就掐住了袭击者的喉咙。 “你是准备连我也一起杀了吗?”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怒。 辛越回头,撞见了男人深幽如海的目光,她微怔,随即放开了钳制住他喉咙的手。 “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楚之凌眉梢一挑,眸子如她一般,波澜不起,任何情绪也窥不到。 “要他们放过夏川。”辛越抬头望着他,眼里泛起星星点点的涟漪。 “这是命令吗?” “这是期望,也是请求。”她望了他一眼,呼出一口气。 “你先放了奈奈。”楚之凌目光沉静地望着辛越,声音有丝冷。 辛越犹疑了一下,望了一眼断断续续哭泣的孩子,将他的手臂一按一扭,孩子顿时又哇哇地哭泣了起来,辛越确定孩子脱臼的手臂已经接好,就把孩子松开,沉声道:“过去。” 孩子连忙哭哭啼啼地跑到自己父亲的身边,田泽翌煌查探他的手,发现脱了臼又被接起,知道他无大碍,便放了心下来,他将孩子护在一旁,也不叫下人动手抓夏川,只静看事态发展。 “来人,给我抓住他。”楚之凌抬起酝酿着风暴的眸子,目光锁在面容绝美的少年身上,声音有些骇人的低沉。 “楚之凌……” “事到如今,你还要为他求情?”楚之凌动了动薄削的唇,目光沉沉地望向辛越。 “你骗我?”辛越平静地望向他,语气里却已有几丝波澜。 “我只说要你放了奈奈,并没有说过饶过他。我何曾骗你?”他狭长的凤目一挑,侧首指着夏川,沉声道,“都给我上,乱刀捅死!” 海贼们迅速暴起,天气霎时阴沉得可怕,仿佛随时都酝酿着一场风暴。辛越启唇:“都给我住手。” 海贼们根本不听辛越的,他们拿着刀,就要朝夏川砍过去。 “站住!” 辛越提起步子往前迈去,楚之凌连忙拉她,却只听“嘶”的一声,她的衣袖被他撕了一截下来,而她的人,却已脱离他的掌控。 楚之凌看着辛越阔步往夏川身边走去,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的难看,他低吼一声:“都给我住手!”随后大步迈开步子,拉过辛越的手臂,阻挡住辛越往前的脚步。 “你这个疯子,放开我啊。”辛越不耐烦地推开他。 “我是疯子?”男人一眯眸,强势把辛越扣在怀里,“你讨厌我了,要跟这个小白脸走了是吗?你刚才还不是很讨厌他吗?怎么他一遇到危险,你就这么急不可耐了?你的淡定呢?你的沉静呢?都跑哪里去了?!” 他一连几个反问,夹带着灼热的烫人的呼吸,如火山烈焰般攻袭她的脸。 辛越看着他狰狞得有些可怕的眼,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男人察觉到她退避的动作,眉头一皱,青筋暴起的手臂将她圈得更加牢靠。 辛越感觉到他强硬的力道,抬起尖瘦的下巴:“你别逼我跟你动手啊。” 楚之凌望着她,忽然间就笑了笑,辛越察觉到他有些阴冷的目光,心里自觉地拉起了警铃,然而不待她做出反应,她的两只手就被什么东西牢牢地锁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那是从楚之凌袖子里滑下来的绳子,用十分诡异的手法和速度,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就往她的手上捆去。 她立刻想到了脚踹,然而楚之凌似乎早就有所反应,待她踢来,扬手握住了细瘦的脚踝,他用力一转,她立刻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楚之凌的手臂立马伸过去,接住辛越清瘦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横抱在怀中,与此同时伸出手,准备将她两只脚也捆住。 辛越眸子一阴,伸出两只捆住的手就朝楚之凌的脸袭去,楚之凌似乎料想到了她的动作,偏头一避,与此同时将她的脚捆缚完毕,把失去大半攻击力寸步难行的她放在了树旁,然后拿起一旁一根粗实的长藤紧紧地捆住她。 “你算计我!”辛越睁着眸子,平日云淡风轻的眸子里陡然间染上愤怒。 “你不也准备背叛我吗?”他低声冷笑,“我若是执意要杀他,你会毫不犹豫地救他,甚至不惜与我决裂,是?” “我后悔了,我后悔跟你在一起了,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我喜欢的你就要毁灭,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你从来就不尊重我的感受!” 说完这些后,辛越面色惨白,连带着唇都是苍白的。 楚之凌面色铁青,空气顿时凝固了似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连风声也没有,良久,他竟寒声一笑:“你承认,你喜欢他了?” 他蹲下身子,握住辛越尖瘦小巧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他勾着薄唇:“为了不让我的夫人伤心欲绝,我是一定不能杀他了。” 听见这话,辛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因为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些能毁灭天地的东西,深不可测,黑不见底。 “把他那传宗接代的玩意,给我切了!” 第118章 夏川不要 他蹲下身子,握住辛越尖瘦小巧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他勾着薄唇:“为了不让我的夫人伤心欲绝,我是一定不能杀他了。” 听见这话,辛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因为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些能毁灭天地的东西,深不可测,黑不见底。 “把他那传宗接代的玩意,给我切了!” 话音刚落,阴沉的天际突然炸开一道响雷,轰隆隆地响起,震人耳膜。 辛越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楚之凌:“你说什么?” “夫人不是说要我饶他一命吗?我不杀他了,但是,”他冰凉的手抚过她细腻如玉的脸颊,眸子陡然变冷,“我绝对不可能让你有再喜欢他的机会!” 辛越瞳孔一缩,清澈的眸子深幽得好像凝滞不开。 楚之凌侧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拿刀上!” 天地间霎时射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少年苍白如玉的脸颊,明明他将接受最残酷的刑罚,可他的神色偏比每一个人要淡,好像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他在局外,白衣翩翩,从容卓绝。 “我自己来。”他动了动唇,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冲融,淡淡的,如清风过境。 楚之凌斜挑起一侧眉毛,示意海贼拿刀给他。 风顿时重重叠叠地泛起,古老樱花树上的叶子随风摇摇晃晃,几只黑色的蝶飞到夏川白衣的肩角,不过瞬间,又轻扇着翅膀跑远了。 夏川的手十分白,也十分纤长,他接过刀,抿着唇,看了看,雪白的刀刃倒映着他美玉无瑕的脸,他手动了动,哐当一声把剑丢在地上。 “给我大日本的武士刀。” 南来北往的候鸟盘旋在低空,不时发出引颈的长鸣,天空变得越来越低沉,乌黑的云层堆得越来越厚,仿佛随时有大雨将至。 递刀的海贼有些不耐烦,自宫还要挑三拣四,然而他还是往旁一站,拿了田泽翌煌家仆武士的一把大刀,扬手抛给了夏川。 夏川接过刀,眉眼间绽放出淡淡的光彩,他望着雪色刀刃里自己的倒影,抬起嘴角,笑了笑。 一袭白衣飘带松散,嘴角啜几分似乎漫不经心的笑意,隐现的淡薄阳光洒在他的头发上,如缓缓流动的溪水,柔和润泽一路流淌。 他站在树下,衣袂翻飞,眸色清澈,像一幅清浅晕染的水墨画,怡然间悦目洗心,风骨自甚。 他握住刀柄,从容一笑。 “不要,夏川不要!夏川你放下刀来,听到没有!”辛越突然厉声一叫。 眉目如画的少年男子摇头一笑,眼眸澄澈得像是雨洗过的流云,干净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我没事呢,你啊,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老做一些傻事,也不要把一些东西看的太重,率性而活,不要觉得亏欠任何人。”他看着她急得泛红的眼眶,半疼惜半无奈,轻柔绽开一笑,莲花般温柔素雅,“坚强点。” 辛越唇抿得紧紧,他的声音十分地纯净温暖,语调亦很柔和,如那次在海盗肆虐的金沙湾一样,他不顾一切地赶来,也是用这种温和的近乎鼓励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辛越,振作点。” 那把刀在夏川手中,闪烁着森冷的色泽。 “楚之凌,放了他。”辛越侧头,望向面色冰冷的楚之凌,冷着声音开口,“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等同于杀了一个男人?” 她的眼里泛开淡薄的水雾,晶晶亮亮的仿佛破碎的琉璃,闪着微微的潋滟波光。 楚之凌一怔,随即抬起她的下巴,端详着看,扬起嘴角笑道:“你要哭了啊。” “如果夏川今天出了什么事,你的孩子也不必有了,我绝对不会留下他。”她逼回眼里的情绪,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坦然地望向他。 极远处传来几声鸟鸣,凄厉厉地长叫着,白色的鸟翼钻入灰蒙蒙的云层,顷刻便已不见踪影,忽然间一道惊雷响起,似乎是有某个地方被烧起来了,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 楚之凌眯起狭长的眸,里面暗藏的汹涌仿佛能够撕碎她,顷刻他又无所谓地一笑:“你不会的,你爱这个孩子,你不会的。” “那你看我会不会。”辛越挑起嘴角一笑,神色漠然而冷绝。 楚之凌神色一沉,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他感觉他要把她的下巴捏碎了,可她就是一声也不吭。 他忽然放开她的下巴,站起身来,朗声一笑:“你以孩子的性命为筹码,威胁我?”他侧头对着夏川,扬眉冷声道,“这般速度,你是要我亲自动手吗?” “楚之凌!”辛越看着面前嗜血而残忍的男人,忍不住一声尖叫,她忽然感到绑在自己身上的藤锁是那么地难受,几乎无法让她呼吸。 夏川面无表情地望了楚之凌一眼,随后转动手中森寒的大刀,突然间一阵响雷轰鸣过头顶,田泽奈奈吓得尖叫了一声,连忙抱紧父亲的脚,哇哇大哭了起来,空气里尽是凄厉的呜咽声。 夏川目光如水流一般泽被过少女清瘦的脸,海棠色的唇微微开启:“别难受。” 这一句话让辛越的唇抿得更紧,她眉头皱得老高,面色一片惨白。 “其实我最希望的,就是有一天,你能做我的介错。”他极低地叹了一声,仍旧面色坦然,眼里藏着丝丝缕缕别人看不明白的东西,那是一种无法负荷岁月载重的沧桑,杂糅着如玉般无瑕的决然通透,层层叠叠地泛开在眼角,漾不尽一方阴暗的天明。 介错……介错…… 一叶红枫盘旋飘落,映衬着少女澄澈无瑕的眼,有种惊艳的凄美。 辛越呆了一下,脸上血色尽失,她随即失态地大叫:“不要啊!活下去,夏川!活下去!” 远远传来寺院的钟鸣,遥远的古刹青灯间仿佛辗转着呜咽的韵角,缠在父亲身边孩子似乎被这场景吓到了,扯开嗓子嗷嗷地大哭着。 樱花树下的少年身形单薄,黑发在风中作舞,仿佛随时要被风吹走一样,他双手拿起刀,如冰雪般的脸上面色沉静,将刀尖缓缓对准着自己的小腹。 介错……介错……切腹死…… —— 感谢一些读者亲们特意充了值为我订阅,我后台都能看到你们身影的,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真的很谢谢你们,本来是想今天两更算了的,但是我决定为这么支持我的亲们加一更,谢谢你们的鼓励。 真的很感谢!!! 第119章 情势跌转 ||本章鸣谢特意为我充值订阅的读者亲们。爆更以答。|| 樱花树下的少年身形单薄,黑发在风中作舞,仿佛随时要被风吹走一样,他双手拿起刀,如冰雪般的脸上面色沉静,将刀尖缓缓对准着自己的小腹。 介错……切腹死…… 他要用这把武土刀,用日本最尊贵的武土死法,结束掉自己肮脏而惨淡的一生。 他觉得现在是他最光荣的时候,他在他最爱的女孩子面前,像个战土一样地死去,他看着她为他担心到想哭,看着她着急到近乎不顾一切,他觉得这辈子就知足了,他十足地富有和安定。凉风吹在脸上,也很温暖,很柔和,一点点都不会冷。 这大抵是他这辈子说的最后两句话:“辛越,谢谢你。” 谢谢你如月光一样进入我生命,谢谢你有一个这么温暖好听的名字,谢谢你把我当成朋友,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什么是美好,什么是善待。 谢谢你这个时候,这么关心我。 夏川笑起来的时候,眼像揉了一波清澈的水,融着光泽闪烁的星月波辉,温柔到极致,美好到极致。 他举起刀。 “不要啊!”辛越看见了他眼里死寂的毁灭与决然,她忽然感到那么地无所适从,“楚之凌,放开我!”她开始想不顾一切地冲破束缚,她有些暴躁地想挣脱长藤,可是那藤捆得太紧了,一圈一圈,如同男人幽暗不见底的双眸,将她笼罩得密不透风。 长藤勒进了她的衣服里,带些隐刺的枝条割破了她细嫩如瓷的肌肤,有粘稠的血,顺着她的手臂,混着从额上流下来的豆大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掉,融进了泥土里,顷刻染成了苍深暗淡的色泽。 夏川手滞了一下,苍白一笑,可又似乎不忍心再看到她这般拼命却徒劳,最后深深望了她一眼,终于将刀狠狠地插进自己的小腹,鲜血顿时喷涌,如墨般泼溅,染湿了纯白的衣衫。 “夏川……” 辛越的眼顿时睁得老大,一行清泪,从眼角缓缓流了下来,落到唇边,顺着尖瘦的下巴滴了下去,晶亮亮的泪滴,一闪过后就没入衣襟,再也不见。 “是我害了你……” 她如同负伤的小兽,低低地咽泣着,无助地缩在自己的角落,有雨滴从绵密的黑色云层间掉落下来,染湿了她单薄的群衫。 天地间变得十分的暗淡,辛越于细微的光线间看着夏川紧紧地握着刀,准备再将刀子往小腹更深地刺进去,她唇紧抿,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空洞与寂静。 她闭上眼,颓然地靠在树干上,任细细的雨流淌在她的脸上。 正在这个时候,噌噌噌几声箭镞声破空飞来,打乱了一片肃杀的死寂。天气阴沉得可怕,黑浓浓的,几不能视物。 “什么人?” 田泽家的人和楚之凌的手下同时惊呼,而回应他们的,只有森冷无情的箭镞声。 一根长箭尤为激猛,穿透大气而来,带起嗖嗖的箭风,刷的一声,就以势不可挡之锐气朝夏川刺去。 夏川就快要全部没入腹部的大刀登的一声就被弹落,剑抽离血淋淋的,哗的一声锐响之后在空中飞了个大弧,哐当一声掉在冰冷的地上。 “啊!”少年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如深秋的落叶般无力地倒在地上,鲜血从他小腹的洞口处源源不断地往外流。 相比众人的惊慌失措,楚之凌倒是从容淡定了很多,他在脑海中急速搜索着这神出鬼没的箭艺,他似曾熟悉而且好像曾经惊叹…… 对了,在那次碰见皇帝诸衍的孤岛上,也是这样阴沉得几乎要看不见东西的天气,正想要杀诸衍的时候,有一只神出鬼没的箭将他的剑打偏,漂亮利落地救了诸衍。 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楚之凌将目光向围墙那边,只见浓黑的天色下,隐隐可见一双闪着寒芒的眼睛,一道闪电匆促而锃亮地划过天幕,围墙之上,站着二十来个黑色衣服的人,以及一个身着湖蓝色长衫的男子。 大风烈烈,卷起男子素净清华的衣角,男子的眼清澈而明冽,透着与年龄不同的睿智与沉敛。 他弯弓搭箭,英气明睿的眼里迸射出宝剑般的点点寒芒,蓄着如大海般波澜壮阔的激涛汹涌。 噌的一声轻响,晏湛放开了手中的箭,刷刷带起烈烈空气,朝着楚之凌的面门激射而去。 楚之凌面不改色,如流水般利落抽起身边一人的大刀,咻的一声在空中划过一道激烈的弧线,堪堪拦住了势如破竹的锐利长箭。 就在这个时候,晏湛已经率众已经跳下围墙,朝着夏川的方向火速奔去。 海贼们和武士们也迅速暴起,田泽翌煌拉着田泽奈奈快步走进了遮雨的长廊。 晏湛湖蓝衣衫在风中翻动,年轻俊秀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锐利的寒气,回旋,挑剑,他行云流水般放倒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就在这个时候,他眼一抬,似乎瞧见了树旁那个瘦小的身影。 女孩子身体小小的,被暗黑的藤绑着,那藤看起很结实,缠得她一动不能动,她似乎挣扎过,浅黄色的衣衫上沁出了点点的腥红,她现在放弃了挣扎,清秀白皙的脸上眼眶泛红,微微低着尖瘦小巧的小巴,沉凝着脸一言不发。 她似乎看见了他,又似乎没看见他。 晏湛只是有些惊讶,昔日淡定从容优雅冷绝的少女竟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这种场面是他以前从未想象过的,他很少败战,审时度势谨慎自持,唯一的惨败就是出在辛越手下。 在他心目中,如辛越这种心性如男人一般运筹帷幄的女人似乎不该有这么光彩黯淡的时候,那天他在街上看见她像一只乞丐一样坐在大街上,存着想要嘲讽的心思去笑她,可她偏偏一副云淡风轻懒懒散散的模样,让他的惊扰挖苦都成了笑话。他原以为,她是古板而固执的女人,或许有什么光明热烈的追求,却扞动不了她心狠手辣,心志强大到可怕的事实。 第120章 强势之吻 他可记得很清楚,这个女人曾经用苦肉计攻破了他的心防,让他以为她真是跟楚之凌反目,却没想到她竟不顾自己生死与楚之凌合作,破败了荷兰军排山倒海的军队,让荷兰军的大部分势力暂时退出了台湾海峡,以雷霆手段肃清了东南沿海的残余,而他被当做俘虏关到楚之凌的船舱里时,看到她没中了他毒没解药时一脸的疲惫,以及挨海盗们打时留下的深浅伤痕,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一想到她的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辣,他就有点忍不住对她避而远之。 所以现在见她这么可怜无助的模样,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惊讶的。他一刀挥开一个敌人,望了面沉如水负手不言的楚之凌一眼,略显古怪地动了动唇角,然后很快地移开了双眼。毕竟是与自己无大关糸的事,心念电转,波动只是一瞬,晏湛很快就投入了更激烈的战斗,手起刀落风声振振,杀伐决断狠戾从容。 天已经下起了雨,如鼓点般敲在人的身上,辛越目光有些呆滞,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急促的雨点落在她身上,她似乎也感觉不到什么,忽然间头顶的雨没掉得那么频繁了,她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望着头顶上空的男人。 她的眸子动了动,却不再是以前那般黑白分明如玉通透,漆黑的眸目间,染上了几许化不开的晦暗。 她望着上方眉目沉凝的男人,硬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就任雨点铺满她瘦小而苍白的脸,她眼睛睁着,明明雨滴打进眼里很痛,却怎么也闭不上。 几缕雨丝顺着她腮边滴落下来,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楚之凌手伸向缠着她身的长藤,试图给她松绑,手一滞,忽然又停了下来。 万一,她冲出去,救那个人怎么办。万一,她推开他走了,再也不回来,怎么办。 他又站起来,瞧见辛越扬起嘴角,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极为苍白,勉强地勾起,她望着他,仿佛在看陌生人一样,没有一点点多余的情绪。 楚之凌心头一沉,两方的厮杀声犹在耳畔,激烈的战斗仍旧没有停止,不知出于何种情绪,楚之凌竟侧首朝着自己的兄弟们,微微扬起声音道: “别打了,放他走。” 两方人马均是一怔,身上负着轻伤的晏湛趁势砍伤了两个拦路的海贼,抱紧夏川就夺门而出,他的手下趁机跟上,飞也似的蹿向平户的大街,几下便已消失踪影。 楚之凌蹲下身子,将辛越身上的长藤解开,生怕她走了似的,将她搂紧在怀里。见她没有任何抗拒的反应,他舒了气,将她往房间内抱去。 途经田泽翌煌的时候,楚之凌停了下来,对他道:“田伯,那家伙已经生不如死了,估计活不长久,也算是给美子一个交代了。” 田泽翌煌将视线在辛越身上转了转,眸底几分意味深长,他很快便掩去,朝楚之凌点头一笑:“无碍,我一向信你。” 楚之凌也一点头,朝身后的众人说了几句辛苦了退散的话,就迈步朝自己的房里走去。 他将一身湿透的少女放在椅子上,见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便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叫人打来热水,把衣服准备好门关好后,就准备给她洗头沐浴。 当他去解辛越衣服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覆盖在他手上,用了些力道地推拒着,女孩子的声音有些闷:“别碰我。” 她的语气凉凉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看得楚之凌不自觉皱紧眉头。 他呼出一口略显灼热的气息,并不理会她的话,再次将手伸向她的衣襟,这次她干脆挪动着椅子后退一步,看着他紧锁不展的眉头,她的声音略显疲软,仿佛很累似的:“别碰我,好不好?” 见她脸色苍白的模样,他心里泛开深浓的疼惜,就在他准备罢手的时候,他眼扫到了她肩膀处的一痕伤口,他清楚地记得那是她为夏川心急时,她不顾一切想冲开长藤,却被长藤划伤所致。 他眸子霎时间阴沉起来,望向她,似乎想同她说话,却在她澄澈无垢的眸里看到了浓烈的厌倦与疏离。他背一僵,仿佛不能接受她用那种排斥的眼光看他,他患得患失地伸出手去,再一次落到她衣襟上。 “别碰我,好不好?!”辛越陡然站起来,音调瞬时提高,那双原本深潭无波的眸里此刻盛放着浓烈的火焰,她皱着眉头,深刻而认真地正视面前的男人,却再也找不到昔日依恋的情愫。 “要么你出去,要么我出去,总之让我一个人待着,静一静,好吗?”她很快冷静下来,语气里已经敛去了适才的怒气,却转瞬成为一池寒冷的冰水,隔绝外界,冰动冷寂。 楚之凌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动作,良久后他撇唇一笑,伸过手去温柔地揉了揉辛越的头发,像以前那样,用含着哄的声音道:“夫人听话,别闹了啊,我带你去沐浴,睡一觉就好了,醒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别这……” “你听不懂人话吗?!”辛越眉梢一挑,声音冷沉,硬生生打断了他要说下去的话,“你出去还是我出去?”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楚之凌敛去了刚才的无赖状,神色正经而认真,“我怕你会打掉孩子。” 辛越抬眸讽刺一笑:“你不是不关心孩子的死活吗?” “夫人……” “别叫我夫人,我们成了亲吗?拜过堂吗?我们有任何关糸吗?”她语气并不好,“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对你失望透顶,你要是个男人,就放我走。” “放你走?”楚之凌听到她要离开,一下子沉不住气,“让你跑到那个小白脸的身边?让你跟他双宿双飞吗?” “楚之凌你够了啊。”辛越眉头一皱。 气氛顿时陷入僵局,楚之凌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辛越则从椅子上站起,往门的方向迈去。 楚之凌连忙把她拉回来,不让她走出去,辛越顾及到肚子里的孩子,不想和他开打,楚之凌顺势把她拉进怀中,带着强势气息的吻覆在她柔软的唇上。 第121章 失声厉问 只有品尝到她甜美的时候,他才确定,她是真实在他身边的,呼吸温热,触手可及。 辛越牙关紧咬,死死守住贝齿编排的防线,不让他有一丝一毫侵犯的机会,男人吻她不成,干脆将手伸向她胸前的衣服。 专注于抵挡唇齿进攻的辛越未曾顾及到他来这手,不备之下,嘶啦一声,她便被他撕去了胸前的一角衣料,胸前的雪白若隐若现地包裹在薄薄的白色里衣内。 这下辛越想打他也要顾忌着胸前的春光,她怀着孩子,身体倦怠而虚弱,又淋了一场大雨,此刻一身绵软软的,可她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个巴掌啪的一声拍向楚之凌的肩膀,见他闷哼了一声却不后退,她面无表情地眉梢一挑,五指成爪,就狠狠袭向男人的肩胛骨,咔嚓一声利响,骨骼错位的声音在室内响得格外清脆。 楚之凌眉毛紧皱,这次他硬气得一声都不哼,只退了一步,吐出一口略显灼热的气息,原本光洁的额头冒出了一丝薄汗,可见辛越下手有多重。 他望着她,眸底黑色沉凝,聚集着山雨欲来的风暴,又有些窥探不清的复杂情绪,见她不看他,打算越过他夺门而出,他一把拉住她细瘦的胳膊,声音冷沉:“你究竟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辛越抬了抬眼,望着面前脸色冷沉的男人,极清浅地扬了一下唇。 她的头发被雨洗过,几缕贴在苍白的下巴上,一张尖尖的小脸显得格外的清瘦,浅粉的唇微勾几分上挑弧度,澄明的黑色瞳眸里映出些许不再掩饰的嘲讽,仿佛在鄙夷他的倒扣盆子和粉饰太平。 楚之凌一怔,意外,陌生,惶恐的感觉在心里接踵而来,他微微皱眉,少女的发丝在风中游动,一袭鹅黄长衫摇摇曳曳翻飞不止,像是层叠不分的海浪。 他伸出手去,试图拉住她的手,可是她如避洪水猛兽般迅速后退,眉梢一挑准备再次往门的方向跑去。 楚之凌愣在那里,明明她离他很近,他甚至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还能细致地捕捉到她的神情变化,更甚者只要他提脚迈出一步,就能拉到她细瘦的手臂,明明他们还在一个室内,明明他们隔得这么近,他却感觉她离他好遥远。 她躲避,他愕然,他们之间隔着的哪里只是一两步的距离,分明就是难以逾越的天堑,是数九寒天中冰冻三尺的黑暗深渊。 门被打开,雨点细细碎碎地洒落进来,外面的天空是灰蒙蒙的阴暗,少女就在在离门边一步开外的地方,她的衣衫被风吹得凌乱地卷起,像是一只虽折断翅膀却仍试图飞翔的蝶,转瞬就要归入漆黑的夜幕,沧海而去永不回归。 扑面而来的湿冷气息让楚之凌突然回过神来,他长脚几步作一步迈去,牢牢地扣住了少女细细的手腕,并噗的一声扬手合上了纸槅门,用极大的力气把辛越往室内拉。 “他不是没死吗?你那么要死要活干什么?!” 楚之凌一声暴怒的大吼,寒着双目注视着神情冰冷的少女。 回应楚之凌的,就只有辛越无声无息的笑,浅浅而勾,嘲弄至极。 这样的笑让楚之凌感到她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他眉头不自觉皱紧了几分,眼见辛越一脚朝他踹来,他面色一沉,火速一避,她再一掌,他侧身一躲,眼里聚集起深浓的黑色焰火。 “我不会让你跑掉的,我要让你知道,你只能是属于我的,你的心,你的身体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其他妄图染指的人,都给我去死!” 他有些疯狂地阻止她的进攻和打斗,随后更是疯狂地撕碎了她的衣服,辛越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野蛮和失控,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手法亦是出奇的快很准,论综合身手来说他们本就旗鼓相当,一为纵横四海从无败绩的海上头子,一为神出鬼没身手刃钻的海军特种兵,本就无法判定谁技高一筹,现在辛越怀了孩子又淋了雨,而他失去理智不顾一切,一守一攻,一削一涨,到底是他占了上风。 辛越被他制住,衣服被他的大掌撕得粉碎。他将她压在洁白的绒毯上,粗暴而疯狂地吻着她。 脆弱的白齿抵挡不住他猛烈的攻势,被他肆无忌惮地撬开,他的舌头长驱直入,带着强硬的不容人拒绝的霸道气势,放肆攻占她馨香的口腔。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盛开在两人的唇齿,他把她吻得太用力以致出血,她牙齿咬在他嘴唇上以致腥味泛滥,他浓情深意欲施爱怜,她倔强反对鱼死破。 她望着他,乌黑清澈的眸里是不肯让他侵占的执着和决然。 他皱着眉离开她甜蜜却蚀人的红唇,冷声道:“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 淌着血的唇火热而迅速地覆上她雪白而丰挺的胸,一路绵延的红色如烈火般燎原地扫过她身体的近乎每一处角落,辛越刚开始还会抵抗,还会大声地骂着他是个疯子,到后来,就死尸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任由他吻着她的身体,冰冷地动唇:“除了强来,你还会干什么?” 楚之凌眸子里蓄着烈火,几欲将辛越焚烧殆尽,他一句话也不说,重重地咬在她细若白瓷的肩上,大手还揉捏着她饱满的胸,让她承受痛与欲的交替,可她却死死咬着唇,绝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呻吟,连闷哼声也不曾有。 “你这么倔强给谁看?!那个小白脸已经跑了,你抗拒我是要为他守身如玉吗?”楚之凌眸子眯起,散发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辛越别过头,不肯看他的脸。 “你们在金沙湾同居一室?听人说你们还接过吻?呵呵,是不是除了破身,该做的你们都做了?!”他强硬地扣住她下巴,迫使她望向他,声音像来自地狱,“说,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他有没有脱掉你衣服,有没有碰过你?!” 第122章 五雷轰顶 质问的话语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辛越倏忽睁大了眼睛,一双明眸间满溢的情绪刹那无痕,她勾起唇角,笑了出来,她渐渐地,笑出声来。 有冰凉的泪,自眼角缓缓地滑下来,重重地落到男人扣她下巴的手上。 她的泪像珠子一样绵延不断,可她仍是笑,笑声越来越大,仿佛要湮灭着浩大天地,荒唐年华。 她的笑,风情而脆弱,美丽而悲怆。 并没有很久,她笑后便也收住了眼泪,长长的睫毛垂下,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一瞬即收,无人可看清,如天边一闪而逝的流星飞矢,决然而去尘埃不带。 她也不骂人,也不抵抗,安静而温顺地躺在绒白地毯上,任凌乱的青丝妖冶地半铺在自己身上,梨花带雨的面容间勾出一抹略显风情的笑: “对,除了破身,我和夏川什么都干过,呵呵。” 果不其然,她在他眼里看到了恣意盛放的怒火,随着他拳头握得越来越紧,他眼里的火焰更加喷发,像要把她烧死,融成灰烬。 辛越淡淡地勾了勾唇角。 她看着楚之凌脱下裤子,看着他分开她的两腿,看着他暴怒地就要猛烈挺进,本该紧张至死的身体忽然间感到无限的放松,她想,她必须要坚强,必须要承受这场暴行,必须要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后果。 因为,这是她所选择的。 她必须要割舍掉他和她唯一的牵绊,她必须要把有些希望胎死腹中。她必须要干脆果断地结束掉这一切。 男人迅猛地挺进,重重地撞击着她狭小的花室,他将自己整个纳入其中,妄图撑开她体内的天地,让她全身全心地属于他。只属于他。 辛越皱着眉,下体间传来一阵撕裂的痛,她额头上渐渐冒起汗珠,晶莹的汗滴顺着细腻苍白的额角流下来,很快没入了乌黑的青丝中。 他继续冲刺着,仿佛永远都不会疲倦。 他的身躯压在她上面,剧烈地起伏着,没过多时,她的小腹传来一阵激烈的疼痛,全身仿佛被雷电凌迟过,她痛得眉头紧皱大口喘气,她的身体是超越负荷的巨痛,随着下体似乎有股热流涌出,她素白纤长的手游移上男人的背部,没有抠痕也没有击打,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往下拉,在他耳边低声喘气道:“孩子……终于……没有了……我们从此……各走各路……” 楚之凌忽然猛地一震,他望着面容平静而决然的少女,内心突然大片突落,心脏像被人硬生生挖去了一块,梗得他几呼无法呼吸。 她撂了狠话,说要杀了孩子,可她自己偏偏舍不得,就激怒他,让他亲手结束掉他们之间的一切。 她分明是对他绝望透顶。 他急忙从她身上下来,查探她两腿间有一滩小小的血迹,他顿时僵在那里,像是被五雷轰顶。 凌乱的大风在外面猖獗地涌动着,吹起满地冰凉的落叶,摇曳回旋间,响起最绝望的叹息。 辛越如死尸般躺在地上,不哭亦不笑,声音沙哑地对楚之凌说了三个字: “结束了。” 树叶摇晃,风声哀吼。 辛越感觉自己身处在寒冷的冬天,四周一片雪茫茫的白,冰冷的风沙袭来,她感到刺骨的森冷。前方后方都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白,她举目四望,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出去的路径,她跌跌撞撞地行走在雪地中,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措和空白,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她要去往哪里,她只是机械性地往她所认为的前方不停地挪动着,心像是死了一样,一点点都不会跳动。 她一度认为自己是死了的,可是腹内的疼痛又分分明明地提醒着她还有感觉,还存活在这冰冷的人世间。她其实能感觉得到身边有人走动,有人在急切地唤着她夫人,可是她拒绝清醒地醒来,拒绝睁开眼睛看到任何人任何事。 生平第一次,她是那么地想要逃避,宁愿在梦境中的雪地里举步维艰茫然不定,宁愿被铺天盖地的风雪覆住全身消耗余生,也不愿在现在的世界中触碰到任何与那人有关的东西。 她宁愿做驼鸟,龟缩于自己的寒冷中,孤立封闭,与世隔绝。 “夫人,醒来,好吗?”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绿豆点心。” “夫人,等我们回中国,到了泉州,我们就办一场隆重的婚礼,我会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他握着她的手,“这不是你当初想要的吗?” “夫人……我……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我知道你洁身自好,我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我不该让你生气。” “夫人,乖,快醒来。” 每天楚之凌都如此反复地跟辛越说着话,可辛越仍是安静地躺在床上, 她似乎听得到,浓密的睫毛微微地抖动着,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是一直未曾张开。 她的小脸苍白如玉,由于连日来的滴米未进,脸蛋越发的消瘦起来,下巴尖尖的,像锥子一样,瘦得厉害,淡淡的秋日阳光透过蒙蒙的窗台纸洒进室内,照在辛越清瘦的小脸上,她的脸在阳光下格外白皙也格外干净,隐约有种薄若蝉翼的剔透。她的颈亦很净彻素白,流动着浅浅脉络,像是细薄的脆弱的瓷,不经意间碰触,即会破碎。 今日天气似乎不错,风吹过屋外的疏竹林,发出溪水般刷刷的清响。 “夫人,醒来,你可要为我们的孩子多想想,可不能再赖床了。” 旷野的黑暗中,茫茫然传来这么一句模糊的话,辛越昏迷中听得不是十分清楚,她听见了孩子,思绪忽而凌乱忽而清晰,她似乎隐隐听清楚了他话里的意思,仿佛,孩子还在肚子里,没有流失掉,完好无损。 她茫茫然感觉到,腹部时热时涨,隐隐有流动的血液,像是随时准备蹿动的小生命。 男人似乎见她皱着眉头,有所反应,于是乎又把适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可要为了我们的孩子多着想啊。可不能再赖床了。” “孩子?”床上的少女眼皮动了动,睁开了澄净如水的黑眸,因为连日来的不说话,声音变得十分艰涩和沙哑。 第123章 倦怠疏离 “孩子?”床上的少女眼皮动了动,睁开了澄净如水的黑眸,因为连日来的不说话,声音变得十分艰涩和沙哑。 “你醒了。” “你说孩子?”她坐起来,静静地看着他,声音有明显的提高,霎时变得清冽了很多。 他解释她疑惑的点:“我去找了这里一有名的产婆,她说你出血是因为我太用力,碰着你那里了,所以才流血,孩子并无大碍。” 他看着她神色平静并无过激反应,微微松了口气,端起一旁的绿豆米粥,柔声道:“来,我喂你吃点东西,饿着不好。” 他试探性地将装有绿豆米粥的白瓷勺往前送,发现她并没有排斥的反应,于是把勺放到她略显苍白的嘴边,另一支手端着碗放在她下巴之下,以防绿豆米粥掉到她身上,他放柔嗓音,温声道:“乖,张嘴。” 辛越眼睛一抬,眸子如风过境,无波无痕,她眼动了动,如玉的黑眸中陡然闪过一丝乍起的波澜,刚才还在唇边的绿豆米粥顷刻之间飞开好远,叮的一声,上好的粥碗摔得粉身碎骨,温热黏稠的粥顿时洒落一地。 楚之凌一怔,想喝斥她,但看她苍白如纸的脸,就忍住了从心底淡散发的淡淡怒气。 “为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还要有孩子?”她的眉头忽然皱紧,盯着楚之凌微怒地问道,“为什么不让他去死?他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用,只会阻碍我,牵绊我!他应该去死,去死!” 楚之凌压下心里各色复杂的情绪,试着安抚她:“夫人,冷静点。” “给我拿碗打胎药来,让郝伯去抓药,熬好后就给我端过来。”她摇着头,面色苍白,“我一定不能让他生出来,一定不能。” “夫人,你要心里不舒坦就冲着我来,你不要折磨孩子了,要知道,那不仅是我孩子,也是你的啊。” “不。”她忽地望向他,缓缓地摇着头,“我不能让他出生,他不会幸福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绝对不会幸福。” 自小失去母亲山水跋涉的辛越早就懂得,一个没有母亲照顾的孩子会有怎样的孤独和寂寞。 她不能让孩子重蹈她的覆辙。 她迟早有一天要逮着机会离开这里,她不能让孩子出生,就算不怪他阻碍自己的离去,她也不喜欢她的孩子被楚之凌带大,以后沾染海盗恶习。而且楚之凌将来要娶妻的,她不可能让孩子有后妈欺负。 无论如何,孩子不能留。 她抬起一双澄明无垢的眸子,定定地望向楚之凌,声音有丝沉:“给我拿碗药过来。” “不可能。” 辛越很疲倦,不想跟他吵,一点点都不想,她心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只是很空,像跋涉在雪地里,茫茫然抓不到任何东西。 经过五六天的卧病在床,她整个人消瘦了憔悴了很多,那双眼睛却显得格外大,也格外沉静,像是浸在冰水里的黑玉,流转着略微清冽的光彩,十分的黑亮与通透,她认真地看着楚之凌,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我们不适合,到此为止。” 世界忽然变得很静,连外面的风好像也不动了,空气好像凝固了似的,几乎听不见一点点响动,只有男人的呼吸声在略显急促地响起,仿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更不能接受这般平静漠然抛弃前尘的她。 “你说什么?!”楚之凌的声音有些沉重。 辛越望着他,小脸苍白而又疲惫:“我很累了,你看不出来吗?” 要忍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在她面前死去而无能为力,要听到他残酷无情的质问——你有没有跟别人好过?要放弃掉自己的很多东西,要变得温顺纯良,乖巧听话,要变得不像自己。她想要去追逐自己想要的,可是她连提都不敢跟他提起。只因为她知道,他又会以为她要逃离,又会认为她不安分。 她根本无力改变这种现状,她的努力被他的冰冷所摧毁,一点点残渣都不留,她以前跟他沟通过,再三诠释她和夏川不是那种关系,她以为他可以理解她,没想到他对她连起码的相信和尊重都没有。 一次次的怀疑与试探已经让她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勇气,他的爱太过浓烈亦太过盲目,像是澎湃跌宕的海洋,稍不注意就可将人溺毙。 楚之凌起身,坐到辛越旁边,将她冰冰凉凉的手握在手里,低声道:“累了就好好休息。” 辛越将手抽出来,轻轻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十天一晃而过,在这几天内,辛越一句话都没有说,不是以往的疏离冷漠,只是单纯的疲倦,说一句话仿佛要费很大的力气,她一个人坐在长长的藤椅上,安静地靠着椅背,有紫色的花,盛开在她洁白如玉的狐裘旁边。 她望了望极远的天,清眸倦眼,意态阑珊。 前世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浮现,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渺远的蓝色天空下,她和队友们完成紧张而高难度的重要任务后,就会在甲板上有一段短时间的放松,那个时候他们会拿着红酒,咀嚼着奶酪,大喇喇地坐在甲板上,说起海上的一些奇闻异事,他们笑着闹着,脸上是简单的快乐与满足。 那个时候,z国很多海域出现大大小小的海盗,他们肆虐着过往商人,严重扰乱z国海防,作为海军副参谋长的她在z国中央海军总部的示意下,带领着队友们迎敌而上,屡屡破获盗贼,奇功建树,那个时候有海,有风,也有明亮得晃眼的阳光,驱逐舰来来往往穿梭不停,雷达的指示灯晃来晃去,色彩斑斓的线条在舰艇总控室的屏幕上交错繁杂,炮火在耳边轰隆隆响起,水面频繁地被炸开水花。有时候直升飞机还会噗噗地盘旋在头顶,云层间都能看到穿梭来去的红色紫外线。 每一次都是生与死的较量,一不小心就会魂归九天。 第124章 孩子的暖 没有一个人敢心无旁骛,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错,她曾经告诉下属们,他们的胜利不仅仅是对恶势力的驱逐打击,也不仅仅对z国人民生命财产的扞卫,更是为自己树立荣耀的绝佳和必不可少的条件,军人要为荣耀而战,为信念而战,为自己而战。 很多时候,军人的信念,就是让赐予自己荣耀的这个国家,好好地存在着。 军人的荣耀,军人的信念啊…… 在这个世界太久,她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军人了,她很久都没有体会到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那是只有在海浪中才可以感受到的,整颗灵魂光彩熠熠的澎湃与张扬。 上级军官曾说她惊才艳绝冰雪聪明,称赞她有超乎年龄的睿智及洞察力,更因为她是特种兵出身所以对她的身手十分地看好,军官们不忍她明珠蒙尘,于是给她指派一次比一次艰巨的任务,辗转各大海域战场,让她的职位越来越大,军衔也一步步提升,以至于她年纪轻轻就获得了少将军衔。 可是现在,置身于这浩荡天地……她的信念是什么,她的荣耀又是什么? 起风了,冷冷的风从极远处吹荡过来,掀起辛越洁白的衣袂,又一阵风吹过,她身后的紫花摇摇晃晃,落下了几缕冷香。 她穿得并不算单薄,可是风吹到身上,还是感到不可抑制的冷。 眼前的景物十分开阔,可是她却感觉置身牢笼,她迈不出去,只能脆弱而无力地龟缩在这个略显偏僻的角落。 她将手伸向了小腹,她隐约感到那里有一个跳动的生命,她眸子动了动,随后勾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容。 她望着极远处的一棵樱花树,记得那个时候,一袭白衣的少年就站在那个下面,眼波温柔地朝她望过来,对着她轻轻地柔声地道:“别难受。” 然后,他义无反顾地将雪白森冷的刀子插进了自己的小腹,鲜血霎时迷乱了整个天地。 那是个苦难的少年,就算是在笑的时候,眼角似是而非有一丝忧郁与沧桑,那也是个眼神干净的少年,会因为她的几句话而傻傻地笑,仿佛没有一点点烦恼。 那是个真正对她好的少年,有些事情,楚之凌不会去做,可是他会。他知道田泽美子伤害过她,所以他会处心积虑地去侮辱田泽美子,哪怕不择手段,哪怕肮脏卑劣。在某种程度上她觉得他像自己的亲人,会用自己稍显羸弱的身躯,扞卫她,保护她,与她站在同一个立场。 可是他却在她面前,选择自杀。 辛越忽然咳嗽了一声,她按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呼吸阻滞,待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之后,肺里的不适感又层叠地涌了上来。 她开始不停地咳,清瘦的脊背颤动着,可是她偏偏压抑着声音,她不想让任何人找到她。 在楚之凌面前,她都是一副淡淡然的疲倦的样子,没有流露一丝一毫的情绪,她跟他说她可能是犯了风寒,所以浑身累,不想说话。 事实上她不想在他面前展露情绪,她是担心夏川的生死,担心晏湛救夏川的动机,可是她一点点都不想表露出来,她有点害怕他又会对着她吼——那个小白脸的命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连我都不管不顾? 他和她之间,其实根本无法沟通。 风又开始吹起来,卷起辛越乌黑的头发,露出她光洁如玉的额头,清秀的脸上是咳嗽过后残留的红晕,她又感觉到冷意,下意识将衣服裹紧了一些。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粒暗红色的药丸。 她自己对一些毒药颇有研究,得到一颗堕胎药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 她清楚地知道,只有让孩子不在了,一切才能结束。否则,一切都会藕断丝连,牵扯不断。 她抬了抬眼,将红色的药丸拿起,就要往嘴里送去。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软糯的童音在她身后响起:“小可姐姐你在这里啊。” 田泽奈奈抢过她手里的药丸,调皮地笑笑:“这是什么呀小可姐姐?是好吃的糖糖吗?”说完就往自己的嘴里送去。 辛越连动一动都觉得很痛很累,此刻她强迫自己提起力气,将男孩的手快速扯了一下,药丸顿时掉在了地上,见田泽奈奈还要去捡,她干脆一脚踏上去,将药丸踩了个粉碎。 她望着小男孩,清澈的眸子里波光流转不定:“你找我干什么?” “小可姐姐你病好些了没有呀?”田泽奈奈对辛越不给他东西吃的举动有些不满,然而孩子的喜怒来得快去的也快,马上他脸上就洋溢着甜甜的笑容。 对于他的示好,辛越心里浮起了一些不淡定,她将一侧的几缕发丝捋到了耳后,努力挤出了一丝苍白的笑:“我没什么事的。” “没事就好。小可姐姐要早点好起来哦,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辛越怔了怔,然后声音放柔:“奈奈的手,还有没有事?” 田泽奈奈又笑了笑,粉雕玉琢的小脸显得十分的可爱:“不痛了啦。” “我……”辛越欲言又止,微微笑道,“来,坐我旁边,姐姐给你暖暖手。” 孩子乖巧地坐好,并把手伸过来,辛越将双手覆在他的手之上,她感觉孩子的手很温暖,而她的手却很冰凉。 她把手移开,揉了揉孩子黑黑的额发,眼里漾着淡淡的波辉:“对不起啊奈奈,我那天,实在是逼不得已,我把你的手弄得脱臼,你一定很痛?我听你哭得那么大声,看到你都快哭晕了过去,我心里也很难受,我很后悔那样对你……” 听到这里,孩子的眼也微微地泛红起来,他扁着嘴:“小可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是不是不该拿泥巴砸那个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所以才弄疼我的手?” 辛越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捋顺孩子的头发,温柔而真挚地道:“姐姐保证,一定不会那样对你了。” 孩子点点头,嘴角又扬起炫目的笑容:“小可姐姐不讨厌奈奈就好。” 第125章 喜不喜欢 他随即又笑了笑:“小可姐姐我们去捉鸟。” 辛越咳了咳,道:“姐姐今天捉不了。” “对了,”孩子一拍脑门,“楚哥哥说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不能去捉鸟,也不能带我踢球球的,我都忘了。” 一张笑脸在辛越面前扩大,孩子的牙齿白白的,他高高地仰起头对着辛越道:“小可姐姐这里冷,我们去那边晒太阳,你到秋千旁给我讲海上的故事。” 田泽奈奈说罢,就拉起辛越的手,孩子的手暖暖的,十分的嫩,又十分的软,辛越一怔,眼里的晦暗慢慢地散去了些许。 辛越任由孩子拉着走离了这个偏僻的背光处,缓缓地走向铺满阳光的秋日大道,她白色狐裘上的毛微微地摇晃,簇拥着她细腻如玉的脸颊,纤瘦的身子慢慢走远,渐渐没入阳光中。 小可姐姐…… 小可姐姐啊…… 孩子的声音温暖的,脆脆的,缠着她给他讲故事,辛越看着这个雀跃的小生命,嘴角缓缓地扬起了一丝笑容。 很多天,没有感觉到这么暖融融了。 辛越不小心碰到了孩子的手腕,孩子哇的一声大叫了起来,辛越将头凑过去,问他:“怎么了?” 孩子抬起手腕,白嫩的手上挺着一个清灵灵的水泡,辛越微微皱起眉头,问:“怎么弄的?” 孩子摇摇头,黑亮的眼睛瞅着辛越,看起来可爱又无辜。 辛越被他这个表情逗笑:“傻孩子,怎么弄的都不知道,真是的。” 辛越把孩子带到自己房间,轻轻地接过他的手,掐住水泡外围,拿起一根银针刺破水泡,辛越要拿起白绢帕子给他擦净,没想到孩子皱着小眉头道:“姐姐,要粉红色的帕子!” 辛越竖黑线,开起了玩笑:“真想脱掉你裤子看下面是啥,跟个女孩子一样。” “啊,姐姐真色。” 辛越无奈地挪了挪唇,拿出一旁一粉色的帕子,给他擦干净手,然后又蘸了一碧绿的药膏,把孩子水泡戳破的小伤口抹好,她不让他乱动,就拉着他的手,等着药被完全吸收。 “小可姐姐真好。”孩子又甜甜地笑了笑。 辛越望着孩子可爱的小脸,一种异样的温柔慢慢地席卷她的周身,那种感觉如水流一般,淌过心窝,渐渐地浸润,无声却汹涌。 “小可姐姐这么好,生了小妹妹后,小妹妹一定很幸福,要是我娘亲和姐姐也像小可姐姐一样好,就好了。”孩子嘟着小小的嘴,声音软软地道。 金色的阳光落在辛越的眼角,她没有多想就很自然地问道:“为什么一定是小妹妹呢?” “因为我喜欢小可姐姐啊,我想要小可姐姐做我妻子,可是小可姐姐已经有楚哥哥了,我就要小可姐姐的女儿做我妻子,所以小可姐姐一定会生一个小妹妹,跟小可姐姐一样漂亮的小妹妹。” 辛越拍了拍孩子的头,笑道:“你还真是不单纯啊。” 忽然间她目光滞了一下,眸子里掠过一缕幽暗的浮冰,笑容明显地十分僵硬,她慢慢地收下笑容,轻轻地道:“不会有小妹妹。” “为什么没有嘛,小可姐姐更喜欢男孩子,想要生一个小弟弟吗?” “也不会有小弟弟。” “可是……” “没有可是。” 辛越抬起眼,面无表情地望着孩子。 孩子还想说话,忽然间眼睛一亮,跳着跑了过去:“楚哥哥你回来了啊。” 在外熟稔生意的楚之凌此刻归来,摸着奈奈的头笑了笑:“是啊。” 田泽奈奈似乎很喜欢楚之凌,叽叽喳喳地缠着楚之凌问东问西,问他今天去哪里了啊,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啊,楚之凌坐在榻榻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后极有耐心地回答着孩子,田泽奈奈说着说着就想到了什么,皱起小眉头问道:“楚哥哥啊,为什么小可姐姐说没有小弟弟也没有小妹妹呢?世界上不就只有小男孩和小女孩吗?” 孩子天真地歪着头,瞅着楚之凌问道。 楚之凌眼神一变,端着杯子的手也不自觉一颤,他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面无表情坐在那边的辛越,见辛越神色倦倦一言不发,他手动了动,将微凉的茶水灌进了自己的喉内。 他的笑容消失于脸上,略显冰冷的手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尽量温声道:“奈奈啊,你父亲好像给你买了好吃的回来,是你爱吃的红枣糕,快去看看,当心被你姐姐全吃了。” 红枣糕可是田泽奈奈最喜欢吃的点心,田泽奈奈猴儿一样蹦起来,穿上鞋子,快速地溜了出去。 闹腾的孩子一走,空气似乎也都凝固了一般,冰冷得化不开。 楚之凌起身,走到纸槅门旁边,外面的荒芜景色闯入眼帘,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打转,金色的阳光淡淡地洒落在有些颓废的池塘边,楚之凌眯了眯凤眸,移开了眼,将纸槅门关上了。 坐回榻榻米上,沉默了很久,楚之凌才张口:“吃了点东西吗?” 辛越随手翻看一本书,倦倦的,也不说话。 “给你买了个小玩意,你看看喜不喜欢。” 辛越抬起眸子望了他一眼,极浅的一眼,夹杂着些微的不耐烦,很快她又低下头去,浓密的睫毛覆在如玉般的小脸上,投下半圈扇贝般的阴影。 楚之凌远比辛越想象中的要无赖,她以为他会因着她的冷淡而却步,没想到他反倒欺身而来,将手中的东西凑近她眼帘,半含着笑意道: “夫人看看。” 那是个雕工精美的紫檀小盒子,辛越瞥了一眼,根本没有接过去的打算,更别说打开看了。 楚之凌自己打开盒子,一股淡淡的古朴的檀香味刹那间传了出来,辛越似乎连气味也不想闻到,轻轻地皱了皱鼻子。 楚之凌拿起里面的东西摊开在手掌,将手放到辛越正在看的书上。 男人手上放着一根玉簪,玉色莹洁无渣滓,肉匀而水润,最独具匠心精美精巧的是,它雕刻的,正是一枝半放的玉簪花。 青碧的叶清浅地围拢,总状的花序,一朵幼苞,一朵盛放,洁白好似冰雪。雕工细腻小巧,栩栩如生。 “喜不喜欢?” 第126章 不识抬举 回应楚之凌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这次她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别了别身子,继续老僧坐定地翻看手上的书。 页片在手中流泻,一室清浅的翻书声,窸窸窣窣的,轻而淡。 楚之凌微愣,随即又浅笑道:“我瞧着这玩意挺好看,很配夫人。” 他绕到辛越身后,执起玉簪,她长长的发,丝一般柔滑地穿梭在楚之凌的指尖,他将玉簪别入她半绾的青丝间,又来到她身前,挑起她小巧的下巴。辛越乌黑如缎的头发间簪上那朵半放的玉兰花,本来略显苍白的小脸沁着玉簪的光,显得十分地冰清玉洁,秀色妍丽。 楚之凌由衷地笑了笑:“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甚美。” 辛越秀气的眉毛皱了皱,下巴轻移,逃开他手的掌控,她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来,不轻不重地放到桌子上,继续看着手上的书。 楚之凌眼神沉了沉,却仍是保持着微微的笑:“别看了,伤眼。”他抽出了辛越手中的书本。 “你有完没完啊?”辛越望着他,清眸倦眼中透出淡淡的疏离与不耐烦。 窗旁边的瓷瓶里盛放着一株粉色的海棠,颜色如玉并蒂半放,风吹过来,轻轻地摇晃着,空气中泛起冷冷的香,仿若数九寒天中的清浅绽开的梅香,让人不自觉感到幽冷。 “我没有叫人去追查夏川伊织的下落了,也不会派人杀他。” 他顿了顿,接着道:“听说他还没死。” 辛越轻轻地“嗯”了一声,低头不再作答。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动他。” 辛越垂着眸,望着低低的桌脚,不曾抬头。 “我跟你道歉,别再怄我气了,好吗?” 辛越抬了抬眸子,望了他一眼,仍是不作声。 见她这样,他有些无奈地问道:“你还要我怎么样?”他的声音十分温柔,“你说。” 辛越淡淡的倦倦的,动了动唇:“没什么好说。” “所以你是非要把孩子打掉吗?”楚之凌皱起了眉。 辛越摇了摇头:“刚刚是想要把孩子弄掉,可是现在,我狠不下心了。” 她的孩子,会是一个暖暖的,可爱的小生命,像奈奈那样,有生机有活力,会缠着她讲故事,会任由她戳着水泡,也可能会要她缝着衣裳,在天气好的时候,拉着她出去玩,在她不开心的时候,用小小的软软的手,碰着她的脸颊。 那个不小心流掉的孩子带给了她无限的遗憾,她曾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怀有非常大的期望,她像任何一个母亲一样,满足地喜悦着,期待孩子能平安地来到这个世上,健康快乐地长大。 她好想有一个血脉相系的亲人,即使以后会见不到,但是只要想到他在这个世上,她就会感觉到非常的温暖。 楚之凌听着她的话,抑郁一扫而空,他手伸过她纤瘦的身子,将她揽入怀中,发现她并没有拒绝,他笑着,但神色间仍有几分小心翼翼与不确定:“夫人是要把孩子生下来,对吗?” 辛越也不推开他,淡淡地道:“对,生下来。” “嗯,那我们今年就待在日本,不上船了,船颠簸着,对孩子不好。” 辛越“嗯”了一声,就任由他抱着,也不乱动。窗旁的香炉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风大了一些,女孩子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在室内:“离他出生,还有九个月。” 本来兴致极好的楚之凌听到这句话目光倏忽冷了下来,他敏锐地察觉到她说这句话的用意,低头问道:“生下他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辛越退开了他的怀抱,微微仰头倦倦地道:“到时候再说。” 楚之凌眉梢微眯:“到时候你又要准备逃走了吗?” 辛越拨了拨几缕垂下来的头发,声线疲倦:“我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你很爱我,也对我很好,孩子算是最后的礼物,希望你以后能善待他。” 楚之凌感觉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生疼得厉害。他声音有丝哑:“既然知道我爱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辛越忽然有一大堆话想说,想说你的爱太过厚重,我承担不起,想说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永远都无法沟通,想说我想去追逐自己想要的,想看看更多的风景,想说我已经忍受不了我对别人好时,你说的那些怀疑的伤人的话,想说你的爱太过自私与狭隘,逼得我如身处牢笼喘不过气来,想说你从来都不够理解我和尊重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你以为爱一个人就是哄着宠着占据着,你不曾问我的过去,也很少将自己的过往告诉我,而我也是如此,我们之间亲密相对,却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你不曾真正了解我,我也不曾真正了解你,哪怕我们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 我们之间,经得起生死的考验,在生死关头,都会事先考虑到对方,都可以为对方去死,我们也经得起平淡生活的打磨,我给你做饭,你会很开心,一连好几十天都是神采奕奕,你也会变着法子逗我开心,你幽默风趣,会讲有趣的故事,你甚至还想跟人学刺绣,给孩子做衣服。 我们能禁受很多,却偏偏禁受不了外来的入侵。你强迫着我只接受你一人,我心里必须满满的全是你,你不容许我对别人好,你试图霸占我的所有感官,毁灭一切或许会威胁你的对象,尽管那对于我而言意味非凡。 我不想永远都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我曾经跟你交涉过,在那天晚上,我妥协了让步了,我主动抱你,我央求你放过夏川,我央求你相信我,我一再重申我和他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关系,可是这样却只能导致你越来越怀疑我,不相信我。 现在你软语相求,可是你根本不懂得问题症结的所在,你理所当然地以为那是对的,你不杀夏川,是因为怕我一怒之下跑开你身边,并不代表你真的相信我,顾及我的感受,你仍旧是认为我和他有不正当的关系。 辛越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抿了一下唇角,对他的问题淡淡启唇回答道:“你就当我任性骄矜,不识抬举好了。” 第127章 找其他人 辛越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抿了一下唇角,对他的问题淡淡启唇回答道:“你就当我任性骄矜,不识抬举好了。” 多说无益,两人的缝隙已经开始蔓延,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可以补救的方法,回荡在她耳边的,一直就是那天他怒声质问的那些话: “你这么倔强给谁看?!那个小白脸已经跑了,你抗拒我是要为他守身如玉吗?” “你们在金沙湾同居一室?听人说你们还接过吻?呵呵,是不是除了破身,该做的你们都做了?!” “说,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他有没有脱掉你衣服,有没有碰过你?!” 这样的怀疑过之后,怎么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她不是神,她只是个女人,她无法忍受这样的污言秽语,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有多么抽痛,像被一只大手挖出了心脏,丢在寒冷的雪地中,有来往的脚不停地践踏,踩成浑浊的烂泥。 蚀骨疾痛。 “当真想离开吗?” “嗯。” 楚之凌见她神色认真,不由得抿紧了唇,随后唇微张,眸间带了一抹烈焰般的色泽:“我不会让你逃离。” 心里的波涛汹涌显映不出一丝在脸上,辛越平静淡然地扬了扬嘴角,仿佛在嘲笑他的固执与霸道,又仿佛一切已帷幄心中,她说能离开,便是能离开。 她又捡起被楚之凌丢在一旁的书,静静地看着,一句话也不说了。 —— “晏大人。” 天空很高,亦很蓝,晏湛一袭月牙白的长缎伫立江边,他负着手,微微皱着眉头,闻言回过头来,低声地问道: “是成垣啊,何事?” 成垣恭声道:“昶州来人了,皇上说希望你早日回朝。” 晏湛似乎有些累,揉了揉太阳穴:“夏川伊织大病初愈,如今便带他行船,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你也知道,若他出事,一切计划便无从施展。” 成垣点头:“晏大人一向深谋远虑,处事缜密。” “过两天再归朝,待他能下榻行走,我们便准备归程事宜,以免节外生枝。” 晏湛说完后,便又问道:“小致怎么样了?” “我问了昶州的来使,他说小致少爷仍旧啼哭不止,无论怎么用药,皆是不见好转。” 晏湛清俊的面容间掠过一抹忧色,江边的风掀动他如墨的头发,他极低地叹了一口气:“小致啊。” “依属下拙见,”成垣动了动唇,“小致少爷需要有人好好照顾。” 晏湛放眼旷远的江面,启唇道:“我有心无力。我常年漂泊在外,府里的人,大多都心属三哥,你们几个心腹手下又必须陪我到处跑动,现在能照顾小致的,就只有程映与长安了。” “属下是说,晏大人可以娶个妻子,毕竟,孩子是需要母亲关爱的,程映和长安再贴心照顾,也无法给予小致少爷母亲关怀,若是有人倾心照顾,相信小致少爷会快乐很多,身体疾病亦会减散不少。”成垣继续道,“更何况晏大人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应当好生考虑才是。” 晏湛摇头:“国之未定,安能讲个人之乐?”成垣还要说,晏湛笑笑道,“更何况,我不曾有心仪之女子,成垣你就别操这份心了,这种事情也要讲究机缘。” 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有灰色的鸟扑朔着翅膀穿行过薄薄的云层,晏湛负着手站在江边,长衫磊落,颀身玉立。 忽然间有一个稍显突兀的声音闯了进来:“晏大人不好了。” 一群在水边栖息的白色鸽子顿时拍着翅膀,受惊般地跑远了。 晏湛微微皱起眉头,干净的阳光打在他如玉的脸上,他侧眸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人诚惶诚恐地道:“夏川伊织……跑……跑了……” “你说什么?”晏湛眸子间掠过一阵波澜,很快他又稳定下来,沉声道,“想办法去追,他身受重伤,跑不远的。” “已经派人去追了。”那人见晏湛并没有很生气,于是微微地放下心来。 “你跟我说说,他怎么跑掉的。” —— 半夜的时候,月光非常的清透,庭院中一地积水空明。 辛越一个人睡在房里,她内急想去上厕所,打开了门,便走了出去,待她去完厕所回来之后,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夫人。” 辛越只听见声音,并没有听见具体说的是什么,她有些睡意朦胧地望向声源处,只见大树下站着一个衣袂飘飘的男子,黑眸如玉,朝她淡淡地望过来。 他张了张唇,又唤了一句夫人。 辛越快速地移开眼睛,脚步没有停滞,就朝自己的房里迈去,纸槅门被打开,发出一声吱嘎的暗响。 楚之凌疾步而来,在她将门关上之前,硬生生闯进了她的房内。 这几天来,两人一直分开着睡,辛越拒绝与他共处一室。他已经失眠很多天了,白天要忙着生意上的事情,晚上却能彻夜不眠。他在她房前游荡了很久,走来走去,仿佛这样,心才能安定很多。 辛越似乎知道和他抵抗是徒劳,于是没有说什么,她转身倒了一杯茶水,准备喝下去,却被男人抢去了杯子: “水凉,喝了不好。” 辛越也没有去抢他手里的杯子,又拿起壶旁的一小杯子,倒了杯水,直接就喝了下去。 楚之凌隐隐皱起眉头,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辛越身上只着一件单衣,这阵子她越发瘦,衣服穿在身上略显宽大,更显得她人小小的,脸跟巴掌一样大。 楚之凌拉住她的手,女孩子的手十分的纤细,也十分光滑,稍不注意,她的手就从他手中滑了出去。 见她漠然着神色,他想开口,她却张了张唇:“如果你觉得孤单,我不介意你去找其他女人。” 楚之凌愣在那里,久久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外面的风沙沙地吹过,连室内也变得清冷。 她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低沉地响起:“你预备生我气到什么时候?” 第128章 给我出去 她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低沉地响起:“你预备生我气到什么时候?” 辛越不回答,径自走向了榻榻米,拉上被子,声音淡淡地响起:“出去的时候记得把灯熄灭,把门带上。” 冰冷的被子里突然钻进一副温暖的身体,男人环抱住辛越的腰,低声道:“我不会去找其他女人。” 辛越眉头皱了皱,有些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你找不找其他人是你的事,你不必跟我说,现在你给我出去。” “如果时间能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那样对夏川伊织,也不会那样对你,这大半个月来,你都不理我,我一个人想了很久,我知道是我自己让你失望了。” 他注视着她:“我跟你道歉,我捕风捉影毫无根据便怀疑你,是我太过心胸狭隘,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应该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人,我不该用自己的观念强加于你,也不该干涉你和别人的正常交往,更不应该空穴来风,用恶毒的语言伤害于你。” 空气中晕来桂子的幽香,淡淡地洒落鼻间,冰凉而馨软。 他的声音轻轻地,低低地响起: “我郑重地跟你道歉,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外面仿佛有风吹落了几树枝桠,窸窸窣窣的,像是浅浅的水流。 辛越忽而睁开了眸子,她的眼睛明澈而清冽,却又像一汪凝固的古潭,他从那里面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良久,她才张唇,缓缓地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可能终生都难以复原,如果夏川死了,楚之凌,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楚之凌张了张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以为你能呼风唤雨,你无所不能,所以所有的人都要听你的?你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就要考虑到可能出现的后果,当初我跟你放尽了狠话,我就是希望能劝阻到你,可是你一点生机一点情面都不给我,你一定要看着夏川自杀,非要他死才甘心,你明明知道我很难过,可是你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坚持你自己的。你每次都让我伤心难过后再来哄我,却从不未雨绸缪考虑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这样真的让我很不好受?” 说完这些后,辛越转过了身子,用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时间缓缓地流过,灯火渐渐地熄灭,男人有些动作僵硬地伸出手去,放到女孩子的背上。 月光打在他的手上,有些惨烈的白。 “如果你要走,生完孩子以后,你就走。我不阻拦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起话来喉头哽咽的艰涩,“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少女的背顿时僵了一下,她的眉头也不自觉收紧,很快,她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像是什么都不曾听到。 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内心此刻是汹涌澎湃感触良多,还是如她表现的这般浮云飞过无波无痕。 “是我负了你啊,为了我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你可以在生死关头让我逃生,你担心我因为孩子的事心有负疚,而执意要给我生个孩子,哪怕你知道,在流产不久后再次怀孕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损害,因为顾及我的感受,就算美子对你一而再再而三向你挑衅,你也不曾向她反击,很多时候,我在外有事,回来得晚,你从来都不过问,只是默默给我备好了夜宵,我知道你不是不担心我,只是如你所言很相信我。” “你说得对,有些伤害一旦发生,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复原,我只考虑自己的喜怒,我理所当然地以为只要宠着你,就是对你好,而且我十分的自私和霸道,可能我潜意识里以为,我对你付出了很多,所以你必须是我所期望的那个样子,你必须听我话,必须温顺乖巧,全身心地爱着我一个人,对其他的人都不能施与情感,就算是友情也不可以。真奇怪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你是一个人,有自己的思考,也有自己的经历和处事方式,我怎么能这样霸占着你,还试图要干涉你的一举一动?” “在遇上你之前,我没有爱过人,我不懂得如何去爱,我只想着,我只要对你好,只要宠着你,就是爱你。很小的时候我家人就不在了,他们像一阵风一样远离了我的世界,无论我怎么呼唤他们都不会回来,再后来又有几个和我出生入死的朋友死于海难,我很痛苦,那个时候我暗暗地告诉自己,属于我的,我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我绝对不能让其流失。我也是以这样的心态对你,我牢牢束缚住你,却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那天你说了,我的爱让你喘不过气来。” “终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讨厌我了,继续待在我身边,只会让你更难受而已,我也知道你很爱这个孩子,在剩下的这些日子里,你就安心地待着,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息,不要想着怎样逃跑了,生完孩子后你大可离开,若是舍不得孩子你也可以带走,”说到这里,楚之凌停了一下,说话更加艰涩了,“你是个好女孩,你应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你要走就走,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想起我了,你决定原谅我了,就回来我这里看一看,我一直在。” 他的话,字字句句言辞恳切,声音沙哑恍如低泣,听得辛越睫毛不自觉颤了一下。 可她不说话,她无声的静默着,任清冷的秋风在外面的桧树间穿梭而过,徒留瑟瑟的响声,好似空谷幽远的水波。 她就那样闭着眼,一直闭着,不曾睁开,她听着男人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树叶的沙沙声,静默到天明。 第二天,仍旧是翻书,仍旧是胃口不大好,饭吃得很少,仍旧是偶尔庭中走动,仍旧是用面无表情的神态应对着试图想关心她的男人。 眼眶下有些淡淡的青紫,她彻夜彻夜地失眠,因为长时间的受伤,她咳嗽得十分厉害,瘦瘦的背弯着,像是一只弓背的虾。 第129章 你说什么 有一次,楚炎冲动地跑到她面前,怒气冲冲地对她吼道:“你能不能对我大哥好一点,你知不知道我大哥为了你一直闷闷不乐,你明明知道我大哥很爱你,为什么你就是要折磨他?我大哥到底对你做什么了?他没骂过你没打过你,你至于老冷着个脸对他吗?我真搞不懂我大哥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辛越放下书本,抬了抬眸子,淡淡地道:“又不是我要他喜欢的。” 这话让楚炎更加气不打一出来,他有些暴吼道:“我真想挖出你的心看看它是什么颜色的,是不是要等到我大哥为你死了,你才会伤心,你才会觉得对不起他?” 辛越没说话,她想说些嘲讽的话回过去的,可是她突然间喉头哽住,说不出口。那时的她并不知道,有些东西真的是一语成谶,无形中的一句质问在很久以后的岁月中强势生根,所有的一切在炮火燃尽后,尽数投入冰冷深邃的海洋,有些想放下的,有些想挽回的,天涯远走。 室内的香炉散发着袅袅的白烟,一袭白裘的少女缓缓地抬头,低声地问道:“你说完了吗?” 她的声音仍旧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她人也是懒懒散散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楚炎差一点一壶冷茶水就浇到她身上了,他生生地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不出手却恶言相向:“等着,如果有一天我大哥对你失去耐性,不喜欢你了,你会被我们整得生不如死的!我绝对要让你这个贱女人好看,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见她仍旧神色如常,不怒不恼,楚炎更加耐不住性子,吼道,“我要让弟兄们把你大卸八块,把你的心肝挖出来下酒,你给我等着,贱女人!” “你说谁是贱女人呢?” 略显浑厚的男性嗓音突然闯入,原本还暴躁得像是狮子一样的楚炎立马噤声,他神色不定地望向来人,见来人微微蹙着眉头,楚炎突然横生出壮士断腕般的利落决然:“大哥,听小弟一句话,别理这女人了,世上好女千千万,比她好的大有人在,小弟给你好好物色……” “楚炎啊。”楚之凌解下了玄黑的狐裘风衣,将其悬挂在一旁,声音辨不出喜怒。 楚炎见楚之凌没有大发雷霆,连一点过激反应也没有,认为他是接受了自己的意见,于是连声地应着:“是,大哥,我在。” “你未免也太放肆了。” 楚炎愣了下:“大哥……” “我的私事,何事轮到你插手了?我要哪个女人,难道还要过问于你?” “大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下次你再这么对着你大嫂说话,小心我跟你断了兄弟情分。”楚之凌声音冷冷的,双目微寒地望向楚炎。 “大哥你……”年轻的海贼气得差点眼眶都红了,“我以后再也不管你的事了,你求我我也不管!” 他气冲冲地就跑了出去。 楚之凌站着,没有坐下来,问辛越道:“楚炎那家伙,没有伤到你?” “你认为凭他能打得过我?”辛越抬起眸子,淡淡反问。 楚之凌愣了下,随即缓缓扬起嘴角。 辛越又不说话了,拿起书本继续看着。 “我来是想告诉你,夏川伊织没有死,听消息说,他从晏湛的手中逃了出来,至今行踪未定。” “啪”的一声,辛越合上了手中的书本,扬起眸子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人啊。” 楚之凌一愣,听她继续道:“你很蠢啊,至于为了我把所有的兄弟都得罪光吗?他们对我凶也是为你好,你至于说断绝情义这样的狠话吗?首领如果刚愎自用,很难服众你知道吗?你是不是想散伙啊?!” 看着她微有怒气的小脸,他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反而微微地扬起了唇角。 “夫人。” 一句唤,情丝万千,有愧疚,有喜悦,有深深浅浅不知所措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如同他的眼波一般,复杂而幽深。 辛越放下书本,懒散地道:“晚上给我炒个红烧鲤鱼,我胃口不好,想吃口味重一点的。” 说完她就歪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很累一般闭上眼睛,和衣而睡。 夜晚的时候,楚之凌命人端了炒好的红烧鲤鱼上来,还上了一些清淡的小菜,荤素搭配,看起来十分的鲜美。 辛越吃得很慢,慢慢地咀嚼,但她饭吃得少,菜吃得要多一些,她自己吃着,没问楚之凌吃过与否,没要他吃,却也没有要他走开。 她吃了一茶碗饭就放下了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淡淡地道:“我吃饱了。” “怎么不多吃一点?”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出去了。”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眸子深黑如墨。 楚之凌眸子一暗,动了动唇,看着她冷冽淡然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已经很久没好好吃过东西了,再多吃一点。” “楚之凌。” 辛越忽然唤了他一句,楚之凌连忙起身,略带抱歉道:“你别生气,我马上出去,不啰嗦了。你休息你的。” 他实在不想再听到她亲自下逐客令,于是略匆促也略狼狈地走开,就在他走到门边的时候,少女清软的声音如同室内的香炉白烟一样袅袅地升散: “最后一次机会。” 男人脊背有些僵直,他回转过头来,带着细微的不确定与喜悦,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少女伸出素白的食指,轻轻地放在下巴上,缓缓地点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澄澈如小鹿,微微地抬起,洁白如玉的小脸上是尚算认真的表情,声音软又脆,如同棉花一样温温热热的: “你没听到啊,那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 楚之凌哭笑不得,微微郁闷的同时,心里泛开的是巨大的喜悦,连续多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原本有些疲惫的眸子霎时间清明了很多,薄削的唇,也绷得没那么紧了。 笑也红颜,愁也红颜。一寸柔波,世无天堑。 ———— 请大家不要弃文……让女主忍一忍,到接下来的一虐的时候,会真的撕心裂肺的……我只是为了营造这样的效果而已…… 另外想问大家,大家觉得写成悲剧好呢还是喜剧好呢还是开放性结局好,亲妈于倾向后面两种,就算不是圆满的结局,也是温馨的快乐的有希望趋势的结局,一点都不喜欢大悲剧,虐读者之前肯定会把自己虐一遍,虐点低的我一定会泪眼哗哗啦,我知道亲们也跟我一样的,过程可以无限虐,无限纠结,但是结局一定要是温暖明媚的,恩恩,这就是人生嘛,中间可以无限崎岖,但是一小段曲折的路后,会是一片璀璨的艳阳。而且因着这一段曲折的路,头顶的艳阳一定会更加夺目耀眼。 小声地说一句,过的是无限虐啊,一个人完全割舍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慢慢地剥离慢慢地渐进,小虐中虐大虐,每次虐的理由看似大同小异其实侧重点是大大的不同。 反正这是一本虐文加爽文,女主属于励志型的,也就是无论如何摧残,她都会是很坚强的, 她会越来越绽放耀眼的光芒。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30章 要你管啊 楚之凌移了移步子,转过身去,走了两步,揽过少女细瘦的腰肢,把她轻轻地拥入怀中。 “夫人。” 辛越安安静静地“嗯”了一声,黄昏的阳光带着淡淡的金色,从窗外的大树间洒落下来,干净而温馨。 “夫人。” “嗯。” “夫人。” “……” “夫人。” “你有完没完?” 楚之凌忽然就笑了,辛越可以感受到他微动的胸膛,她靠在他的怀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分明没有冰释前嫌的喜悦,心里淡淡地升起一股极为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如一缕轻烟,捕捉不到,无法察觉。 可能到底是心有芥蒂。 可看到他整夜整夜的不睡,就在她门外徘徊,看到他每天变着法子弄东西给她吃,每天费心思弄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给她,看到他眼眶边的青影越来越浓厚,看到他为她怒斥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看到他乐此不疲地关怀着她,看到他诚挚地认真地跟她道歉,看到他的痛苦不亚于她,她,心软了。 唉,何时她也如此这般堕落情,难以逃脱? 她这辈子,大抵不怕有人伤害她,亦不怕别人摧毁她的信念,就怕别人没头没脑地对她好。 “楚之凌。”辛越轻声唤他。 他没有应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呼吸越来越均匀,而且沉重。 “楚之凌?” 辛越试探性地唤了一句,侧过头去,发现男人仍是一动不动。 她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仍然没什么反应,挪了挪唇:“这家伙睡着了啊。” 他确实很久都没好好睡过觉了。 楚炎还算是海贼们中尚为理性克制的,他虽不喜欢她,可是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大发雷霆,干脆撕破脸,一点台阶都不给她留,想来,楚之凌的日子,过得蛮辛酸。 辛越就站在那里,没有动,怕把他给弄醒,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很久,只是站的很笔直。恍惚又回到了部队里的生活,烈日之下站军姿,现在倒是肩上还多了一个重重的头颅。 夜幕拉下,月华初上,有风吹动着树叶,在外面轻轻地响起。 辛越肩膀麻了又麻,由开始的酸痛渐渐地转为钝痛,后来干脆没有感觉了。 男人的头动了动,似乎有要醒转的迹象,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脚有些酸疼,脖子也不舒服,于是睁开了一双带着睡意的眸子。 他一动,辛越的身体就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不适感,她脚好像站得要僵硬了,时而有些虚浮,她有些难受,想动动脚,却一不小心就栽倒在一旁的榻榻米之上。 楚之凌顿时眉头一皱,睡意去了大半,连忙弯下身来:“小心点,有没有事?” 辛越摇了摇头,楚之凌伸出手去,想扶她起来,她皱着眉头,声音有丝掩饰不住的难受:“别动我,我脚不舒服。” 楚之凌顿了顿,看见她白皙的右颈部边有一圈红,伸出手去撤掉了她肩上的衣服,便见她右边的肩膀上满满都是红印,他想明白了什么,倦意不翼而飞,问道:“我睡了多久?” 辛越对时间一向很敏感,可以精准到毫秒。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我不记得了啊。” 楚之凌还要再说话,辛越将肩膀上的衣服整理好,她用手揉了揉肩膀,若无其事地道:“我困了,要睡,别吵我,别说话。” “我抱着你睡。” 楚之凌声音闷闷的,深幽的眸子间看不出情绪。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环过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躺在榻榻米上,盖上被子,一只手腾出来,给她轻轻地揉压着被他枕过的肩部。 月亮上了高空,清冷的光辉漫漫洒落一地。有枯黄的树叶被风卷到一株怒放的秋海棠上面,几番辗转流连,最后啪嗒一声,掉进冰冷的湖水中,随水远远地逝去。 空气中,有淡淡的残香。 ———— 楚之凌最近似乎在参与一起旧唐人暴动,试图占领平户这个南来北往的重要港口,他与一帮旧唐人兄弟在密谋磋商着什么,却避开了田泽家,他将大概的计划告诉给了辛越,示意要她别担心,派了些人守备辛越的安全,白天的时间通常在外面。 辛越正在庭院中散步,她筹备着生了孩子以后就一定要好好运动,好好温习游泳知识,不能在这样惫懒下去了。 她迫切地想对这个世界产生更多的了解,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想处在一个被动的局面,于是走路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介绍这个世界风土人情的书,准备坐到藤椅上好好看看。 风拂影动,辛越今日穿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裙,因为她偏瘦而且怀孕时间不长,所以小腹仍旧平坦如初,裙子的腰很高,更衬得她纤腰楚楚姿态优雅,皮肤白皙如玉,当真是冰肌玉骨的绝代佳人。 忽然间,一旁的树影间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辛越沉静的脸上乍现一丝疾澜,她眉梢一挑,快速一避,接着脚一踢一抬,空气中顿时传来一阵“啊”的痛嚎,连声叫唤的不速之客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掉进湖里。 那正是一袭粉色衣服的田泽美子,她的身体已经严重失衡,差一点就要一头栽进湖水里,她的手臂在空中划过两道大圈,勉强稳定了步伐,就在她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一只脚忽然轻轻地戳上她的膝盖,然后迅速地一踢,“啊”的一声锐响再次划破了午后安静的空气,与此同时粉色的身影掉到了池水里,“砰”的一声,顿时溅开白色的水花。 辛越移开步子,以免水花溅上她的裙子。 田泽美子钻出水面,气急败坏地拿手甩掉了盖在头上的枯黄荷叶,气冲冲地吼道:“你踢我!我要去告诉阿尼克一!” 辛越觉得有些好笑,微微地扬了扬唇:“你去告啊,你看他是信我,还是信你。”她清了清喉咙,“是你先要来推我,我才把你弄进湖里的,啊哈,你当然可以跟人说是我心肠歹毒看见你在走路所以阴暗心起,把你丢进了湖里面,你大可跟人说是我主动欺负你,我还就欺负你了,怎么着?楚之凌能拿我怎么样?” 第131章 离我远点 田泽美子气得青筋暴起却无可奈何,正巧这个时候李权和陈潇闻声赶来,田泽美子立刻委屈得扁起一张嘴,看得李权和陈潇眉头紧皱,连声问出了何事。 陈潇要田泽美子先游上岸,辛越摆了摆手,说道:“别去理她。” 辛越捡起一旁又长又细的竹篙,伸出去,遥遥挑起田泽美子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辛越笑容有些冷:“与其在这里装无辜扮可怜,或者做绞尽脑汁做伤害别人的事情,不如花点时间好好看看书,补补脑子,提升修养,不就是一男人不爱你吗?你至于这么费尽心思伤人伤己吗?” “要你管,贱人!” 田泽美子显然听不进辛越的话,她愤恨地握紧拳头,直想把辛越那张漂亮的脸揉碎。 话音刚落,只听“咻”的一声,一根长篙迎面朝田泽美子击来,事情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田泽美子吓得脸色惨白,一时不能动。 辛越掷来的长篙在离田泽美子半米之远的地方突然落下,砰的一声,水花顿时溅开得老高,几只小鲤鱼被长篙打中,鲜血和鱼肉也随着水花四散开来,悉数喷到田泽美子苍白的脸上。 阵阵鱼腥味钻入鼻孔,田泽美子难堪又狼狈,脸上脏得不行,她气得暴跳如雷:“你给我站住,别走!” 辛越将书本夹在腋下,左手覆上右手,把手指骨关节按得咯吱作响。 随后她拨了拨自己垂落胸前的头发,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 “大嫂真是太厉害了!”陈潇见辛越英姿飒爽的模样,不由心生赞叹。 倒是李权微微蹙起眉头:“大嫂,这样,不是很好?” 辛越挑了挑眉毛:“她曾经差点要了我的命,后来又几次三番或动作或言语挑衅于我,我只给了她这么点惩罚,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陈潇道:“大嫂,我要把这事告诉大哥,说是美子小姐要滋事于你……” “不用。”辛越摆了摆手。 “大嫂你不用这么忍耐的,你跟大哥说要离开这里,他一定会答应你的,你用不着在这里受气。” 辛越忽然笑了一下,她笑容明亮干净,又透出丝丝缕缕的狡黠:“左右她的雕虫小技也伤不到我,她喜欢自找苦吃,我就成全了她。她不来扰我,我自然不去动她,她要是想对付我,我也不能放过她。”辛越用手揉了揉眉角,“我倒希望她能扰一下我呢,这样我欺负她,也光明正大了,哈哈。” 呵呵,两个男人均冒冷汗,嘴角抽了抽。 “好了,没事了,你们都去忙活自己的。”辛越扬手挥散了二人。 正在这个时候,田泽美子从水中哗的几下游了出来,她气冲冲地大步追上辛越的步伐,一双沾着鱼血的手大力伸向辛越的肩膀,辛越闻见一股腥臭味,立刻移开了身子,嫌弃道: “你离我远点。” 闻见这话,田泽美子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辛越倒是气定神闲地望着她,看她又有什么花样要耍。 田泽美子比辛越矮了大半个头,此刻像是只炸毛的母鸡:“你会有报应的!” “哦?是吗?”辛越淡淡然望了她一眼。 田泽美子握紧了拳头,一气之下用愤怒得近乎变调的嗓音恶狠狠地说道:“你那相好的,会死得很惨的!他会受尽百般辱待而死,到时候哭死你!” “你说什么?”辛越眉梢一挑。 见辛越终于脸色有变,田泽美子突然滋生出一抹快感,尽管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别将此事说出去,可是她一看见辛越因此失态,她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寒着眸子低声而诡异地动了动唇:“他被吉田城主抓去了,哈哈。” 吉田健三郎的事迹辛越早已有所耳闻,此刻她面色有些发白,不过很快她便稳定下来,脸上淡淡的,一丝情绪也没有地勾起唇角:“你最近变聪明了啊田泽美子,知道用这一招来对付我了,你蒙我呢。” “谁稀罕骗你,到时候你那相好的死了,你可别哭丧着一张脸,哈哈。”田泽美子叉着腰,发出阴冷的笑声。此时此刻的她有点像是童话里的巫婆,辛越有种把她再次丢水里的冲动。 “你们这对狗男女,都给我去死,死得越惨越好!”湖边再次爆发一阵阴狠的笑声,在笑声还没完全收住的时候,一阵“啊”的尖叫声登时响起,空中陡然响起衣袂翻飞的嗓音,接着就是扑通的重物落水声。 “啊啊,你竟敢扔我!” 几秒之后,气急败坏的声音几乎要响彻整个平户城。 —— 夜晚,月色皎洁,一地洒落。 楚之凌回来的时候,房间内的烛火正晕黄地燃起,他关上樱绿色底景海棠花图案的纸槅门,换上了鞋子,缓缓地走上前来。 辛越坐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她旁边炭火的小锅内温着一个乳白色的瓷壶,那瓷壶胎质极好,有青釉花色的底纹,看起来如玉一般触手生温,壶口袅袅地散发着淡白色的热气,有清浅的酒香萦绕室内,楚之凌闻味便可知那时日本的清酒。 清酒最好的保温方法便是隔水加热,而并非直接烧煮,他有点好奇辛越是怎么知道的,事实他知道她很排斥他喝酒。 见着辛越为他温了一壶酒,楚之凌眉眼间的倦怠一扫而空。几盘家常小菜放在桌子上,旁边还有一大摞的书,似乎均有被翻阅的痕迹,楚之凌坐在椅榻之上,拿过一个白色的瓷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口喝下,芳香入腹,楚之凌是懂酒之人,自然知道这杯中的清酒并非一杯的清酒,而是日本清酒中等级最高口感最好的大吟酿,口感平滑,芳香醇美,堪称顶级清酒。 他眉头不自觉舒展了一下,见辛越在那里认真地研究着一本书,便问: “看什么呢?” 辛越揉了揉眼,似乎有些累:“我看一下这个世界。” “嗯?” 辛越笑了一下,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奇怪,便转了口,道:“我想多增长一点知识。” 楚之凌低声一笑:“你大可不必如此勤奋,我又不会不要你。” 辛越托着腮,缓缓地道:“人活着,不能太依赖别人。人生在世,当不断地充实自己,昂头奋进才是啊。” 楚之凌眉头皱了一下:“我是别人吗?” 辛越耸耸肩,不置可否地笑笑。 第132章 成全我吗【爆更一】 “人与人之间,因为生活环境好个人经历的差异,是有非常多的不能共通的,所以常常造成嫌隙和不可避免的伤害,但是依然有人并肩白头,什么事情都是需要经营的,感情更加是,观念不同,不代表就不能相处,但是一定会有隔阂,这就需要彼此的坦诚相待以及宽容处理。” 楚之凌闻言眉梢一挑,不急不缓地问道:“怎么说起这个来了?”他望了她一眼,略有不确定地问道,“最近有发生什么事么?” 辛越摇摇头,笑得从容不迫云淡风轻,她以手托腮,露出白白的牙齿:“哪能有什么事呢,整天呆在家,胡思乱想了而已。” 楚之凌望了她一眼,不久又低下头去,喝了口清酒。 辛越又在那里翻着书本,她翻书的姿势不像以往那么从容,修长的手指微微地抖动,久久也无法恢复正常。 索性便丢下书本,有意无意地望着楚之凌。 楚之凌被她目光盯得有些皱眉,他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辛越摇摇头,楚之凌又问,“你最近又知道了什么事情?” 辛越微微一笑,目光如水般纯净柔和,带着几分玩笑似的调皮:“呀,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楚之凌一笑,摇了摇头。 时间逡巡,楚之凌和辛越弄完了洗漱,吹熄了烛火,双双躺在榻榻米上,辛越忽然凑上楚之凌,用手敲了敲他的下巴,然后玩笑般地问他:“我说,如果我有一天真想离开你了,你会成全我吗?” 她的眸子晶亮晶亮的,像是斑驳地洒落着星辰的光芒,那模样和神态仿佛此话只是戏言一句无关本心。 楚之凌伸手揽过她香香软软的身子,笑笑道:“我不会再让你想离开我的,别多想了。” “我是说万一呢?” “说实话,可能我会违背自己的诺言,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离开了我,我可能会疯掉。” “如果我背叛了你呢?如果你认为我不值得你爱呢?如果我非要违抗你的命令呢?”她修长白皙的食指绕着他乌黑的几缕发丝,头略微低着,看不清神态。 “哈,我就让你没有背叛我违抗我的力气。”楚之凌邪气的一笑,一只手抚上辛越精致的蝴蝶骨。 接触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辛越微微皱起眉头,眸里掠过一丝倦怠,淡淡地道:“我累。” “嗯,运动下就不累了。”男人伸手就要去解辛越的衣服。 “楚之凌。”辛越的脸色陡然阴沉,语调亦变得十分清冷,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耐性,“我说累了你听不清到吗?你耳朵聋了吗?还是你就把我当泄欲的工具,我的感受你完全可以不用顾及,你开心你满足就可以了是吗?” 一番痛骂下来,楚之凌十分错愕,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生气了,但是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做。 他动了动唇:“我没有只爱你的身体。” 辛越忽然勾起嘴角,嘲讽地笑了笑。似乎令她感到生气的不是他要碰她的事,而是来源于其它更深层次的缘由,只是借此来发泄怒气。 辛越扯过被子,背对着楚之凌而睡。 午夜的时候,楚之凌忽然做了一个梦,梦里是辛越穿着一袭深蓝色的士兵服,执起长刀抵在他面前的画面,梦里的辛越眼神凌厉果敢,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柔弱,一刀举起,毫不留情朝他劈来,而他全身被什么东西捆住,竟一丝一毫也不能动弹。 楚之凌忽然从梦中惊醒,蹭的一下坐了起来,窗外的月光惨白惨白的,照在他有些冒汗的脸上。 他喘了一口气,蓦然发现他身边空无一人。 她呢? 该是去茅房了。楚之凌对着自己这样说,可是内心忽然升腾起大片的苍凉与不确定。 他翻身坐起,起身往门迈去,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大哥,大哥!” 楚之凌拉开门,见徐连似乎有急事的样子,便问:“怎么半夜来我这里,出什么事了?” “今天弟兄们来消息说,那个叫夏川伊织的家伙,被吉田健三郎城主抓去了。” “嗯?” “据说田阿伯早就知道此事,但是却压着,不让任何风声走露。” 楚之凌隐隐皱起了眉头,突然间瞳孔一缩,失态地抓住徐连的衣领:“我夫人呢?你们看见她了吗?” “什……什么?” “难怪她今天跟我说这么多莫名奇妙的话,还说什么违抗我的命令,她一定是认为,我知道夏川伊织的下落,但是隐瞒着不告诉她,她还对我莫名其妙地发火,他一定觉得我隐瞒她欺骗她不相信她,所以……”楚之凌忽然瞳孔一缩,“她现在一定是去救夏川伊织了!” “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去吉田城主那里!一定不能让你大嫂受到任何伤害,快去啊!” 楚之凌并不知道,其实辛越并没有走远,她就藏身于庭院中的一棵大树间,听到了男人急切的话语。 她本来是打算孤身去救夏川的,以为求助于楚之凌不会有任何希望,反而会引起他的猜忌,现在看来楚之凌对此并不知情,也就是他并没有隐瞒夏川被吉田抓去的事实。 看来,是她误会他了,还因为这个冲他发了一通火,辛越正想出声说她就在这里,不用去找,然而——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楚之凌对前来的楚炎道,“为了夏川,她明明怀有身孕,却还要孤注一掷去救他,她是不是不拿这个孩子当回事?!” “大哥消消气,大嫂可把那小白脸宝贝得紧呢,为了他,她怕是连命都可以豁出去,更何况孩子!” “她要是敢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一定剁了她!”楚之凌颇有些咬牙切齿。 “大哥你舍得吗?” “她要是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看我怎么整她!”楚之凌在那里走来走去,“不行,楚炎,夏川伊织绝对不能留。” “大嫂可会生气呢。” 第133章 意外陡生【爆更二】 楚之凌似乎冷静了一点,没有像刚才那样气得大放厥词,他阴沉着声音道,“别让你大嫂知道,把夏川伊织抓到手之后,就杀了他,将这事嫁祸到吉田家身上。她要是敢为夏川伊织流一滴眼泪,我就要她好看!”说到后面楚之凌就怒气高涨了。 “她竟然背着我去救他,如果她现在在我面前,我怕我会忍不住一刀结果了她。” 迈出一步的脚陡然收回,冷风阵阵地吹来,辛越知道,她是无论如何不能指望楚之凌了。 辛越一袭黑色夜行衣,缩在树下的草丛里,很多人都陆续打着火把出去,听命去寻找她。只有楚之凌仍在那里烦躁地转来转去,辛越一双清冷的眸子打量着事态的发展,正在这个时候,楚之凌似乎有些内急,走进了一旁的厕所,而余下的几个海贼,也在他的允许下悉数散去。 大好时机! 可以行动了。 四下一片寂静,茫茫然无人迹,辛越将腰间的短刀拿出,咬在了嘴里,以防翻墙的时候受到阻碍。 快速起跑,利落旋身,蹬,踏,跃,三步而上,并不高耸的围墙很快就被辛越踩在脚下,咻的一声围墙里作为机关银针激射而来,辛越以前翻过一次墙,对围墙的机关排布有所了解,现在她轻车驾熟地快速翻下围墙,并不懈怠地快速奔跑,如法炮制地踩上第二堵墙壁,就在她跃上第三堵墙壁的时候,一根银针突然从围墙的机关来,辛越头一偏,银针陡然划过她嘴里的短刀,只见一道如流星般白亮的光芒匆促闪过,接着空气中响起了一阵较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从厕所出来的楚之凌忽然眉头一皱,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往那边一望,只见惨白的月色下围墙上空无一物,楚之凌一心以为辛越现在正在被海贼从吉田家带回来的路上,便也没闲功夫操心这微小的举动。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有些冷,便迈步进了房间。 翻下墙的辛越呼了一口气,提步往前迈去。刷的一声,她把嘴里的刀拿下来插进腰间的刀鞘里。 万籁俱寂,已过冬至的海边城市也不可避免地变得很冷,天边一袭冷月惨白清冷地照下来,顷刻间有浓密的乌云围拢,遮住了光芒,世界变得一片黑暗,细微的蛐蛐声好像从遥远的寺庙传来。 日本古刹众多,地形多为山地丘陵,并不坦荡,崎岖的地理容易使人迷路,好在辛越平时读了相关书籍,虽然书上没有明确的地图,但是通过前人的文字记录可以大致理清地理走向的脉络。 然辛越毕竟没有真正去过吉田城,纸上谈兵容易出错,所以她格外的小心翼翼。 正在她匆匆赶路的时候,忽然间有什么响动传出,辛越眉梢一挑,连连退到一旁的树后,谨慎地屏住呼吸。 “怎么办啊宋畅哥,大嫂没在吉田城主那里,我们回去可怎么复命啊!大哥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随着一大群人的前来,火把高挂,顿时亮堂了起来,辛越的身形也半现于细微的光亮中,辛越在心里祈祷这些人一定不要看见她,因为这山下多是落叶阔叶林树木,现在冬天草木稀疏,并不浓密,当然辛越所藏身的这棵树木还是有些年月的,比较高大,她只求这些人的火把不要再照过来。 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盘算,这些人在她半个时辰之前出去,现在她走了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便折回来,按着时间来看,这里离吉田城主家的熊邸已经没有很远了。 宋畅陡然停下来,烦躁地挠挠头:“是啊,大嫂就是大哥心尖上的肉,她出了丁点事儿大哥都能气闷个老半天,更何况是失踪这样的大事。我估摸着大嫂没去吉田城主那里,看吉田城主的模样不像说谎,而且他有求于大哥,不可能做欺骗我们的这种蠢事!” “是啊,那里都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大嫂身手顶顶厉害的,要是大嫂真去了那里,铁定会弄得人仰马翻。” “大嫂到底去哪里了呢?” “要不,我们把那姓夏川的小白脸从吉田那里要过来,再放风声出去,他要被大哥杀了,大嫂肯定会马上回来的。” “大哥也真是太爱大嫂了,竟然能容忍她给自个带绿帽子……” 人群中忽然有人朝说话的人头上敲了个大爆栗,并低声在那人耳边说:“这种事情不要说出来,当心传到大哥耳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去熊邸呢?” 宋畅回过头来,对着弟兄们摆了摆手,粗莽的大汉尽量沉着道:“我觉得吉田城主大费周章地抓抓夏川伊织,定然不会轻易把人交给我们,我们硬闯只会给大哥添加麻烦,我们还是先回去询问一下大哥的意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日后出了什么问题,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停滞的人群开始往田泽家迈动,明亮亮的火把一圈圈隐隐晃过树后面一袭黑衣的辛越,辛越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人群散得快,不一会儿就全部往前走去,从辛越这里看过去,只看见前方一晃朦胧的影。 她呼了一口气,迅速往前走去,此时她已走到了一个拐弯处,那地方还是一个岔路口,辛越一时惆怅该往那条路走,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一道明晃晃的光影陡然出现,与此同时耳边可由远而近听见急促的喘息声。 这里的道路十分宽广,没有一点点障碍物,旁边也没有树林,辛越暗自祈祷急速跑过来的人千万不要是楚之凌的手下,不然,她就只好往后路退了。 “陈刚哥,你说宋畅哥他们怎么就走得这么快!” “还不是你个傻帽跟在那歌姬,要不然咱们能落单吗?” “陈刚哥自己还说要去吉田城的水茶屋听听曲儿的……” “听你娘的听,老子什么时候说过,都是你这兔崽子瞎诌的!” 欧阳子罗揉揉被陈刚一拳头挥过来的脑袋,边跑边委屈地低声说:“明明就是你说的,每次都摊到我头上。” 辛越不想跟楚之凌的手下起冲突,于是预备朝来的路折返,准备找个小山丘小草丛躲躲,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意外突然发生,让她有点猝不及防。 第134章 陷入困境【爆更三】 她本正准备后退,可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陈刚他们这两个笨蛋,又要老子折回来找他们!” “畅哥消消气,等会回来要他们好看就是了。” “是该给这老惹祸的两小崽子一些教训了,不然老拖咱们后腿。” 听脚步声十分杂乱,身后的人好像有五个以上,前路受阻,后有人堵,辛越现在只能往岔路的另一侧走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侧狭窄的岔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马车的轮廓显映在暗淡的月光下。 那边的岔路十分狭窄,尚算豪华的马车基本上擦着堤坝而过,也就是说,那边的路也被堵塞了。 平户是一个很大的港口,沿海的防浪堤十分漫长,辛越等人就处在现在防浪堤的内部,堤坝的外面是涛浪滚滚的大海,因为是干燥的秋季,雨少,再加上多日未曾涨潮,海岸线就退了一些,露出嶙峋尖锐的怪石,也就是说从这高高的堤坝跳下去的话,不会直接跳到海里,受到海水的缓冲而让命延续,而是会摔在冷硬的石头上,皮开肉绽粉身碎骨。 而且,为了防止偷渡者从外部攀爬而上,所以堤坝墙的外围加上了长长的尖刺,这也打消了辛越暂时攀在堤坝外围等待人群散去再上来的想法。 天边阴风阵阵,月华时暗时明,下面,喊叫声,喘息声,马蹄声 还有如雷一般的巨大波涛声,滚滚地响个不停,且越来越朝辛越迫近。 辛越额头上冒出了细汗,如果她被宋畅他们发现行踪,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她给抓回去,而她不愿意和他们开打…… 可如果被他们抓回去,夏川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出来的了,楚之凌以后一定会牢牢地看住她,不会让她有再度逃离的机会。夏川落到吉田健三郎手上,一定会生不如死。 而且,按照夏川的性格,他极有可能会寻死。 岔路口,宋畅一行人突然冒出来,摇摇晃晃的火光就快要洒到辛越的身上,就在这个时候,那辆大马车也如风一般咻的飞过来,宋畅一行人赶紧退避些许距离。 “诶,那里好像有个女人。” 辛越顿时脊背一僵,这个时候马车正好飞到她面前,就在宋畅听到弟兄的话准备拿火光照过来的时候,辛越突然眉梢一挑,锐利清冷的双目好似能射出光来,用特种兵训练出来的高端素养计算着最佳时机,所有的过程都压缩到极短的时间,辛越因着高度的专注与紧张身上不停地冒汗,就在马车要飞离她身边的最后一刻,马车突然不知何故放慢了一下步调,本就打算袭上马车的辛越哪能错过这样的大好时机,翻身一旋,全身充满爆发力一般快速滚到马车下面,马蹄又奔腾起来,辛越赶紧双手双脚攀住马车下面的辕,整个人如壁虎一般紧紧地贴在马车的底座下。 做完这一系列快速而高难度的动作之后,辛越苍白的小脸上淌下了两颗豆大的汗珠。 虽然心脏跳动得快到人几乎无法呼吸,可是辛越的大脑仍在不停地转动着。 她在猜测着马车主人的身份,按理说马车这种东西该极少出现在日本这个国家,因为日本人很少骑马,日本多是山地丘陵地区,可供马驰骋的平原十分有限,所以除非有特殊爱好否则不会有人养马,不会骑马打仗,更不会以马代步,日本种植业发达,水稻密集,多是用牛,牛车才是日本常用的交通工具。 莫非这马车的主人,是中国人? “喂喂,停下!” 就在辛越凝神思考的时候,宋畅的声音在马车身后高高地响起,粗噶的声音回荡在涛涛的海边。 马车的主人很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仍是不阻止车夫策马前奔着,宋畅眼尖地看见了那边拿着大火把跑来的陈刚和欧阳子罗,突然昂声高叫着: “陈刚,子罗,拦住马车!” 陈刚和欧阳子罗看着而来的马车,陡然一惊,正想避开,却听见宋畅的声音又在那里响起: “你们就是死了也要给老子拦住那车!” 他双目赤红,怒发冲冠,看起来十分的激动。 一向听话的欧阳子罗闻言重重点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大路中央,死也要听自家哥哥的,完成哥哥交代的任务。 车夫见他这么不要命地站在路中央,顿时条件反射地勒住马缰,马的嘶鸣声顿时尖锐地响起,马蹄高竖,马车顿时摇晃不止。 辛越差一点就跌下来,好在虽然脚一滑,但手还是抓得紧紧的。 “你娘的蛋,给老子滚下来!”宋畅飞也似地跑过来,见欧阳子罗并无大碍,放下心之后破口朝马车里面的人骂着。 马车里面的人似乎不愿意露面,只卷起一小缝隙帘幕,探出一只手。 那手显而易见属于男子,骨节分明,修长素净,像是一个绝代名医的手,在月光的照射下,隐隐散发出清凉如玉的光泽,仿佛能抚平尘世间的疾痛。 然而细看之下便可知此人未必是医者,因为白皙的指腹上生出了细细的茧,那茧更多地集中在食指和中指的内侧边缘,应该是常年使用弓箭所致。 如玉的手上摊开了一碇金子,色泽极好,男子的手一抛,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无误地抛到了宋畅的怀里,然后摆起手摇了摇,大概意思该是息事宁人,两不相扰。 “你蛋,你当老子是什么?!乞丐吗?啊?还是当老子是这里一文不值的山贼?!”宋畅很显然被那人丢钱给他的举动气到,把金子往地上一砸,继续破口大骂,“啊,老子稀罕你这破钱,老子告诉你,老子是悬赏金高达十万两的大海盗,十万两啊,够养活你这蠢东西十八辈子了!”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响如洪钟,“你知道老子的老大是谁吗?啊,说出来吓死你这个蠢货!老子老大是中国海贼王,楚之凌你听过吗?!咱老大纵横四海,老子跟着咱老大什么东西没见过,老子金山银山花不完,还稀罕你这碇破金子?!” 第135章 真不礼貌【爆更四】 一旁的欧阳子罗扯了扯宋畅的衣服,轻声问道:“宋畅哥哥,你要我拼死把这车拦下来,就是为了骂车里的人一顿吗?” “当然不是!”宋畅怒火未消地吼了一句,然后趁马车主人手还没伸进去的时候,陡然抓住那人的手,想把那人从车里拽出来,可一触到那人的手,宋畅忽然就觉得一阵寒气袭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处登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骨骼断裂的清脆响声啪啪顿时响起,与此同时宋畅爆出杀猪般的大叫,惊得远处山上的几只猫头鹰胡乱地飞向天际。 这还不算,那人的手快如闪电般从宋畅的手臂处移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伸向了宋畅的衣领,哗的一声,身体强壮的健壮大汉陡然间飞开好远,砰的一声巨响之后,地面由于重物的摔落而似乎发出了细微的颤抖。 噗的一声,宋畅顿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身上流得到处都是。原本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海盗此刻变成了奄奄一息病态恹恹的重伤者,倒在地上几乎爬不起来。 “畅哥!” 弟兄们火速围上来,宋畅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别……被让那狗崽子……跑……跑了……我怀疑大嫂……就在他马车里面……因为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大嫂的身影……可是……马车一来……一晃,她就不见了……” “畅哥,我先背你回去。” “去你,老子……老子一点轻伤,还能死吗?老子当年跟大哥杀洪漠那奸海霸的时候,三天三夜没合过眼,身上重伤无数,不还……不还是好好地活着吗……老子不怕,老子死不了!都给我去追那辆马车……赶紧去!” 众人只好领命,加快速度追着疾驰而去的马车。 然而人的脚步怎么能快过马,很快,那辆马车就消失于视野中再也不见。 那马车速度极快,辛越不敢贸然从下面跳出来,这马车比较高大,所以底座离地面比较远,辛越借着暗淡的月光打量着前路,突然间她眉梢一挑,暗叫一声不好! 前方有一个略显尖锐的大石头,如果马车就这样开过去,她的身体一定会被划伤。 她是面对着地面,背贴着马车的,马车跑得极快,如果以这样的速度靠近那颗尖锐的大石头,她很有可能被开膛破肚。 肚子里有孩子,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冒这个险,怎么办呢? 车内熏着一个兰花香炉,香气袅袅地散开,十分地催眠,马车榻上歪坐着一个男子,微微阖着英气的凤眸,看起来累得像是要快睡着了一般。 突然间,周围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月白色衣袂的男子陡然睁开眼,谨慎地打量四周,只见座位底下陡然伸出一把雪白的刀,嘭通一声,底面突然被划开一个直径为三十厘米的圆口,男子皱皱眉头,眼中寒芒一闪,拔出剑来就朝下劈去。 马车内没有烛光,只有暗淡的月光洒进来,几不能视物。底座下面陡然伸出一只素白无瑕的手,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就扛住了男子的剑,下面的手以极其诡异而快速的姿势勾起了男子的长剑,然后大力一甩,刷的一声就把男子的剑划了出去,男子的剑嘭通插在一旁的车窗上。 与此同时,底座下面探出一个头,紧接着整个人都飞也似地上了车,男子眉梢一挑,伸出手去就朝来人的喉咙口插去。 来人正是辛越,她头一避,男子的手落了空,他的手擦着辛越的颈项而过,那肌肤十分的细腻柔滑,如丝缎一般淌过他的指尖,男子神色一变,挑眉暗思,女人? 砰砰砰,打斗声肆起,男人不因为来人是个女人有所心软,而辛越似乎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顶肘撞膝,格挡反弹,几十下的交锋噗噗快速而过,眼看着时间流逝,辛越皱了皱眉头,喊了一句: “慢着,停手。” 声音是与生俱来的柔美婉转,此刻带着些冰雪般的清冷,不同的气质交融着,独特而好听。男子闻见她的声音,微微皱眉头,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理不清楚,男子便不再想,见她说要休战,他也修养良好地没有再打,只是抬起眉问了句:“睿王爷手下的人已经死绝了吗?竟要派一个女人来。” 辛越不作声,男子微微一笑:“打不过了就要用美人计吗?诸睿大概只想得这些招数出。” 辛越微微皱眉,此刻风大了一些,风将马车的帘幕卷起来,透亮的月光如同白昼一般洒下来,见到男子的脸时,辛越平静的眸子里掠过一阵疾澜,很快她就眼神一狠,快如闪电般伸出一只手,五指成爪,登时掐向男人的脖子。 男人见到辛越的脸时,也忽然暴动起来,要抓住辛越,可终是慢了辛越一步。 辛越手钳制在男子的喉咙口,微微勾了勾唇角:“啊哈,晏湛大人,别来无恙啊。” 晏湛如玉的脸上眉头紧皱:“你怎么在这里?” “晏湛大人这是要到哪里去呢?”辛越微微笑着,目光通透又柔和,从容优雅铅华洗练。 晏湛一怔,因为掐着他的脖子,所以她离得他很近,她的呼吸带着少女的清甜,淡淡地洒在他的脸上,她笑的时候嘴唇微勾,苍白如玉的脸上眼睛亮亮的,如一汪含着星辰的水。 晏湛下意识头一避,拒绝回答她的话。 “真不礼貌啊,我在问你话呢。” 辛越左手拿着短刀帅气地转了转,而后薄而锐利的锋刃挑衅地勾起晏湛的下巴,见晏湛终于望向自己,辛越轻轻勾唇,用冰冷的刀背贴在他的脸上,缓缓地游动。 晏湛看着眼前冰雪般冷漠的女人,从头到脚地冒起一股寒气。 “你不说呢,我也知道,你是要去抓夏川,对不对?” 满意地看着晏湛露出一副震惊的神情,辛越已然确定他的目的,她沉声问:“你为什么要抓他?” 晏湛哼了一声,不打算回答辛越的话。 “哦,宁死不从啊。” 晏湛见到了辛越眼里闪动的锋芒,眯了眯眼,还是不吭声。 “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会说的了。” 辛越伸出刀,就要朝晏湛的肩膀上划去,正在这个时候,奔跑的马车似乎磕到了石头,不合时宜地一颠簸,辛越手中的刀突的一滑,掐住晏湛脖子的手也随之力道一松,晏湛眼中顿时寒芒一闪,一脚踹向辛越的小腹。 第136章 两个小人【爆更五】 “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会说的了。” 辛越伸出刀,就要朝晏湛的肩膀上划去,正在这个时候,奔跑的马车似乎磕到了石头,不合时宜地一颠簸,辛越手中的刀突的一滑,掐住晏湛脖子的手也随之力道一松,晏湛眼中顿时寒芒一闪,一脚踹向辛越的小腹。 辛越眉梢一挑,哗的一下避开他的攻势,晏湛穷追不舍,辛越还没站稳他就豹子般如风而来,气势雄魄地夺过辛越手里的刀,刷的一声割落了她两缕头发,咻的一下就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晏湛微微翘起唇角:“哦嚎,风水轮流转呐。” 眼看辛越动弹不得,一张如玉般的小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窘迫,晏湛唇角的笑容越发明亮: “我正愁没法子对付楚之凌呢,没想到你亲自送上门来。” “小人。” “我哪有你小人,你以前不还是答应要帮我用毒药对付楚之凌,事实上你却临阵倒戈,帮着楚之凌对付我,跟你比卑鄙,我甘拜下风。” 辛越淡淡地嘲讽了一句:“那是你蠢。” 晏湛不想再跟她逞口舌之利,直接动了动唇:“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他就竖起另一只手,就要朝辛越的肩颈击打下去。 正在这个时候,马车噗的一下就停了,两人都因惯性的作用而身体倾斜,辛越站不稳,一屁股就坐在了马车的软榻上,晏湛也晃了一下,随之倒了下去,他的身体压在辛越的身上。 少女的呼吸温热急促,又带着女孩子的芬芳,从未与女子有过肢体接触的晏湛脑中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一张俊秀的脸霎时憋得通红,然而饶是如此,他的理智也战胜了他的窘迫,一把刀刃仍是横在辛越的脖子上,不小心擦破了她雪白的肌肤。 “色鬼。” 一向沉稳的辛越顿时火冒三丈,一双晶亮的眸子在夜里却显得格外诱人。 少女眉清目秀,发丝微散,颈项处的肌肤十分雪白,原本冰雪般的容颜因为生气而灵气焕发,看起来十分的动人。 晏湛怔了怔,手中的刀不自觉地往她的颈项里伸了下。 “嗯……”点点血迹渗出,辛越不自觉闷哼了一下,晏湛想起辛越怀有孩子一事,一时不知道她面露痛苦之色是因为他不小心割了她脖子还是因为她动了胎气所致。 “晏大人。” 许是见晏湛久不下车,外面的马夫唤了一声。 总觉得压在辛越身上这种姿势十分不雅,晏湛动了动身子,拿刀的手却未有一丝一毫的松动,他边戒备地看着辛越,边移动身子站起来,正在这个时候,马车又突然动了起来,紧接着似乎有铿锵的兵器声和成片的脚步声响起,外面车夫的声音传进来:“晏大人,我们先跑,睿王爷的人好像追过来了!” 随着马车的急速跑动,晏湛身体猛的一晃,刀直接朝着辛越的喉咙口刺过去,晏湛眉梢一挑,果断地丢弃了刀,改为用手去掐辛越的喉咙口。 辛越眸子一阴,如闪电般伸掌而出。 马车内顿时响起少女的一声轻哼,紧接着骨头错位的清脆响声就啪啪响起,辛越面不改色,沉静如水地扭住晏湛的手腕,几乎要把他的手折下来。 晏湛比辛越想象中要硬气许多,他一声也不吭,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辛越似乎是真有些生气了,一脚踹向晏湛的大腿:“让你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大色鬼。” 晏湛忍不住闷哼了一句,辛越的招式太快太准太狠,角度刁钻力度生猛,砰砰砰让人避无可避,晏湛好不容易从她的手下逃出来,她又如风般直追而上,拿起刀就朝他的眉心插来,晏湛大惊失色,立刻一避,锋利的刀子擦着他头上的发丝而过,叮的一声碰到了他头上束发的玉冠,玉冠登时碎裂,他的头发如扇子般迅速展开,水流一般哗哗流泻下来。 成片的脚步声已经很久都未曾听见,空气中也没有武器碰撞的响声,想是已经脱离了危险, 跑了很久的马车在车夫的一声长吁下陡然刹车,紧接着车夫在外面唤了句晏大人。 辛越凝神听着外面的响动,正在这个时候,未曾束发的晏湛顿时眼芒一闪,竖手为刀就要朝辛越劈过来,辛越灵巧一避,眼见着车夫有要走进来的冲动,辛越眼眸一眯,如轻烟般迅速一旋,神出鬼没般绕到晏湛的身后,一拳重重地打中了他的风府穴。 “嗯哼……”晏湛顿时晕过去,身体直直地要往前倒去。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车夫成垣撩开前帘子,就要迈进马车查看状况,没想到一袭月白色身影陡然朝自己压过来,车夫成垣以为有诈本想闪身一避,电光火石间月光一明,他顿时看清了那人的脸,唇红齿白,清秀英俊,他瞳孔一缩,来不及细想身手高超的晏大人为什么会神色痛苦披头散发地倒下来,只赶紧伸出手去,在晏湛倒地之前手忙脚乱地扶住了他。 探了探晏湛的鼻息,好在尚有呼吸,未死,呼吸也不算虚弱,未有重伤。应该只是昏了过去。 成垣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将晏湛扶到软榻上,想查看他的伤势,冷不丁地他眼睛一扫,发现马车的底座下突然空了一个大口子,他想来人肯定是从那里面进来的,看这四周的杂乱痕迹,应该是打斗了长时间并打斗得很厉害,可是因为四周动静太大,马蹄声,海浪声,风吼声,脚步声,再加上被人追杀他心里也很紧张,注意力分散的他根本听不清车里面有什么响动。虽然如此,可他仍然暗自责怪自己没有好好保护好主子。 本想继续查看晏湛的伤势,可成垣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般,面色顿时发白,手也忍不住剧烈地颤动起来,全身忽然不可抑制的发寒。 好在成垣心理素质好,一秒过后他强迫自己恢复镇定,就在他要疾步迈出去的时候,一阵清冷的女声在外陡然响起: “晏湛大人和他的车夫啊,好好享受半夜惊险旅程。” 寒鸦的声音登时响起,嘎嘎的格外凄厉。 第136章 吉田方向【爆更六】 好在成垣心理素质好,一秒过后他强迫自己恢复镇定,就在他要疾步迈出去的时候,一阵清冷的女声在外陡然响起: “晏湛大人和他的车夫啊,好好享受半夜惊险旅程。” 寒鸦的声音登时响起,嘎嘎的格外凄厉。 两声噗的利响先后在外面响起,成垣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那是刀子插进马体后又拔出来的声音,果不其然,两声利响地闪过之后,马儿就传来巨大的嘶鸣声,风从外面吹来,吹起前面的帘卷,成垣可以清楚地看到马儿的腿高高的抬起,而正跑着离开马的少女手中的刀闪着嗜血的寒光,素白的手上还抹上了鲜红的血液。 电光火石间,少女似乎意识到成垣在望她,她侧过眸来,微微地翘了翘唇角,她的眸子如寂静夜空里的星子,闪动着丝丝的狡黠,又藏着不动声色的冰冷,少女一袭黑衣,乌发如瀑,一颗泪痣点在如玉的小脸上,楚楚可怜的脸蛋,单薄细瘦的身姿,她看起来像是要被风卷走一样,若非她脸上的笑容太过意味深长别有用心,成垣绝不会将她和打晕武功高强的晏湛,冷酷砍伤烈马造成他们窘境的敌人联系起来。 他只匆匆地望了她一眼,脑海中千万个念头瞬息而过,很快事情的变化就已经容不得他的大脑正常转动了。 受惊的马儿几声长鸣后前腿稳稳地落地,冰冷清脆地砸在地面上,紧接着,疾痛的马儿撒开马蹄子迅速地跑着,笃笃的马蹄声响彻四野,外面应该是树林,马儿在狭窄的树林里横冲直撞,不时有粗壮的杉树枝条伸进马车里来,随着马的急速跑动,枝条被硬生生折断,掉落下来,砸在成垣的背上。 “后会无期啰。” 少女的声音似乎有一股魔力,透过漫山遍野的风声和马蹄声,带着丝丝的戏谑,轻缓地传过来。 马儿撒开蹄子四处狂奔着,马车不停地左右晃动,绕过高高的山坡,然后朝前面的小谷地地俯冲下去。 “啊!”极限般的速度让成垣忍不住叫出声来,山路上的马车颠簸得很,速度又十分地快,窗外的景物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自己眼前闪过,成垣心脏快负荷不住,持续不断地大叫着。 许是尖声的利叫太过刺耳,从榻上滚到地上的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双乌黑的眸子缓缓地睁开。 尖叫声仍在继续,晏湛感觉世界都在摇晃颤抖嚎叫,他迷迷糊糊地问道:“倭国是地震了,还是海啸了?” 一根油绿的刺杉陡然间伸进车里,啪嗒一声被坚固的侧窗拐断,尖锐的刺条眼看就要朝晏湛的脸砸下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晏湛顿时眸目清明,哗的一下站了起来,杉树条掉落在地,几根细小的残枝溅到了他乌黑的靴子旁。 马车不停地颠簸,晏湛脑袋撞到车壁上,一时间灵感爆发般把所有的事情都理清了,他眉头紧皱,口气是前所未有的恶劣: “姓辛的,你最好祈祷不要落到我的手里。” “啊!啊!晏大人,前面……前面堤坝……堤坝……” 转眼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大路上,堤坝高高地耸立在那里,外围的海浪声涛涛入耳。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晏湛不知道此刻哪来的镇定,不慌不忙道:“没事,堤坝坚固,挡得住马,很快就会停下来的。” 晏湛很显然对日本这个时候的经济以及防御工程进行了错误的估计,中型的马儿蹄声如浪般滚滚响起,朝着堤坝狠狠地撞过去,嘭通一声霹雳巨响,马儿没怎么费力就冲破了高耸的堤坝,从遥远的山上望过去,只见一头纯白的马匹从坍塌的堤坝处迅速起步,高高一跃,连带着身后宽大的车身一起腾飞,染血的马蹄在月下的空中闪过耀眼的光芒,就朝着下面掉落下去。 “父亲,那是外国哥哥说的圣诞老人的车吗?”夜深,父亲用肩膀背着女儿去就近的医馆看病,扎着两可爱小辫的四岁小女娃望着在空中一闪而逝的马车,甜甜地问着自己的父亲。 “姓辛的,我不会放过你的!”暴跳如雷的声音在下落的马车中陡然传出,远处山峰上蝙蝠受了惊般此起彼伏地拍动翅膀,急速飞向遥远深黑的天际。 正在山林处急速跑动的辛越耳尖地听到了男人大声的疾呼,若无其事地挪了挪唇:“谁叫你威胁我,还压我身上来着。” 她跟晏湛宿命般有解不开的冤债,无论是站在楚之凌一面还是夏川一面,她对晏湛这个铭朝大臣无论如何都不能心慈手软。 站在山坡之上的辛越远远地望见了吉田城的方向,城门上招展的旗帜在月下随风猛烈地晃动,风来云涌,刚才还稍显暗淡的天空霎时间变得明亮无比,正不知何处而去的辛越远远地望见了延伸向吉田城的一条小路,她估摸着该是那条路没错,走下山去,却见小路左右分叉向两边,辛越微微有些踟蹰,忽然间一阵风吹来,山上似乎有石头滚下来,辛越一避,感觉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滚到了脚边,拿东西滚动时的声音十分脆,辛越隐隐皱起眉头,察觉到了什么,弯下腰去,摸索着捡起了地上的一个东西。 她拿起来那东西,食指扣紧敲了下去,声音十分地脆,她借着又暗淡下去的月光,隐隐地看清楚了手上的黑色物质,为以防万一她还是食指并大拇指搓了搓,发现触感亦无差错。 这是木炭。 还是一根很粗的木炭,烧制得很好,没有一点点的木头痕迹,烧起来不会出烟,算是十成的上品,辛越眯着眼睛,努力看清楚月下的小路,只见右边小路上,涓涓细流的岸旁也似乎错落着几根木炭,辛越走上前去,将其弯腰拾起。 皆是十分好的木炭,黑漆漆的,还隐隐带着股淡淡的檀香,不知道是本来就有的,还是沾染了路旁的秋花秋草。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辛越知道,吉田城,一定是往这条路去。 第137章 天助我也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辛越知道,吉田城,一定是往这条路去。 据辛越所知,日本在没有明治维新之前,是比较贫穷落后的,就算是德川家康一统天下,图谋江山霸业,日本也不见得有多富有。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探索,辛越发现这个诡异的世界跟原来21世纪所说的历史真的并无多大出入,只是在一些地方发生了变动,大环境并没有如何的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此时的日本尚处于动荡时期,内部不稳当,根本没有贫穷百姓用得起这样高档的木炭,而且辛越听说由于吉田城主的儿子吉田佳康最近又纳了几房侍妾,并把一侍妾的举家全都搬进了吉田城,所以吉田城的木炭比往年用得多,便打算早早地运进城。 不会错,辛越的眸眼在暗夜中仿佛划过一抹锐利的流光。此刻夜深人静,小路旁水声潺潺,林间偶尔传来几声鸟叫,辛越面无表情地经过几座坟墓旁,夜色一下子变得暗淡。 不一会儿,辛越就来到了目的地。 吉田城背海而建,有二道城、三道城、大城门,另有四条护城河环绕,是筑堤众多的战略要冲。 可能由于这样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再加上幕府将军平叛力度加大,这阵子战乱稍缓,以及夜深人静身体疲倦,所以城门口的士兵无形中放松了警惕,打了几个哈欠之后,就在一起聊着水茶屋的某位歌姬和哪位武士的风流韵事。 “啊呀,下野守真是越来越风流了,跟着一个五等歌妓纠缠不清,哈哈。” “他泰山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他的。” “下野守平时张扬跋扈的,叫他吃点苦头也好。” 他们乐此不疲地谈论着别人的灾祸,却不知道不幸马上就要降临于他们的身上。 黑影在草丛间慢慢朝前蠕动,一双清冷的眸子此刻隐隐地发着寒光,一个小石子从草丛间飞出,精准无误地落到了一旁并不多说话的士兵风府穴上,霎时间一道影子从草丛中飞出,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用背靠着那被穴位打中晕厥不醒行将倒地的士兵,并用手微微扶住,阻止他身体的下落,使得他看起来仍旧没事人一样。 一共四个士兵值班,三个聚在一起谈论着,辛越将那晕厥当做挡箭牌,快速而沉默地等待最佳时机,突然,那边一士兵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辛越眉梢一挑,一个石子嗖的一下扔过去,那人顿时白眼一翻,眼看就要嘭通倒在地上。 “什……”那人就要倒地的时候,两个正谈得起兴的士兵骤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然而入眼的是暴起如凶兽一般的苗条身影,辛越迅猛弹地而起,豹子般朝两名士兵飞扑下去,一晃间,那名侍卫只看到一个黑影凌空而下,尚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辛越就陡然由上空落下,五指成爪,手指精准无比的按在两人的颈部大动脉上,重重一击,感到眩晕缺氧的两人顿时如软水般昏迷瘫软在地。 来不及呼气放松,这个时候,紧闭的城门顿时发出吱嘎的声响,辛越眉头一皱,在尚不清楚里面有多少人出来的情况下赶紧退到了一旁,紧紧地贴着城墙壁垣,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一匹马驾着一武士打扮的人从里面出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眼看城门就要缓缓关闭,辛越怎么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就地一滚斜过马下,马上的武士似乎喝醉了酒,迷糊的脑袋在看到地上躺下的士兵时陡然一清醒,就要大叫出声来,可身后的暴动陡然降临,一阵阴冷的风从他背后刮过,一双冰冷的手陡然从背后握住他的嘴,日本的马一向不高壮,这个武士亦十像得了侏儒症般矮小,辛越毫不费力地钳制住他,一拳头砸中了他的太阳穴,一声闷哼从辛越的掌中逸出,在涛涛的海浪声中微弱得几乎不记。 一连贯的动作行云流水,利落非常,仅用了不到三秒的时间,就在城门快关闭的前一秒,辛越身体一滑,如泥鳅般悄无声息地滚了进去,里面关门的两个士兵好像发现了不对劲,对视地交换了眼神,然而不待他们有什么动作,一双清寒透亮的眸子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月光之下少女的脸尖尖的,唇红齿白,乌黑的长发凌乱地铺陈在肩角,她的嘴角微微勾起,透出一抹清浅的邪气和致命的肃杀,身体凹凸有致,玲珑曼妙得不像话,像是从山林里走出前来复仇索命的妖孽。 “呵呵。”毫不拖泥带水的出手,比日本忍术更厉害刁钻的角度,准确的认穴拿位,两根淬毒的紫色银针夹紧在指间,对着两个想疾呼想出手的男人的眉心插下,只见少女清瘦的下巴一样,空气中就噗通传来身体的倒地声,速度诡异得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既然准备好了要来吉田城找吉田健三郎的府邸,辛越自然事先做好了准备工作,可能对于沿途的路程因为夜色而有些不甚明晰,但是对于吉田城主的府邸,辛越可是费尽力气研究了很久的,而且楚之凌似乎曾经和一伙旧唐人曾经有攻占吉田城之意,所以她曾经见过由楚之凌等人手绘的吉田城的一部分地图。 穿过大小街巷,绕过椎木邸和古沫寺,然后向右转前往十里,穿过熊村茂密的常绿阔叶树林, 未久便来到一个石造的庄严府邸前。 此处不似一般豪宅。宅周挖有壕沟,大门外挂着吊桥。正对面,一座坚固的箭楼矗立在风中。 熊邸的壕沟映着暗淡的月光,仍是扑人眼帘。一堵土墙静静地耸立在黑暗中,对面,仓库掩映在树木之中,像嶙峋的怪石。 今夜吉田健三郎家似乎有宴会,很晚都有人陆续出来,可能是联盟城的武士及公卿大名,随着几人的走出,吊桥在一根粗麻绳的牵引下缓缓放了下来。 “天助我也。”清冷的女声轻轻地响起。 第138章 冰肌玉骨 辛越一句细微的感叹之后眼神便变得凌厉,她在荒芜的草丛间就地一滚,抱住了吊桥的底,像只灵巧的灵猴一样快手快脚地迅速攀爬而上,她的声音极轻,脚步声在她头顶掠过,吊桥晃了几晃,下面是深深的海水沟壑,排浪声声,辛越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面色冷静手脚快速地沿着微斜的吊桥而上。 辛越闪电般一旋身,在吊桥的彼岸到达的时候翻身上了吊桥,黑色的身影贴着吊桥地面快速而轻声地蠕动着,跟以前每次出列沿海登陆任务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动作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 就在两个武士打扮的士兵要拉上麻绳收起吊桥的时候,辛越已然站到了他们的身后,她望了他们一眼,似乎不想惹是生非,翘了翘嘴角之后便轻松地移开了步子,如游魂般往里面轻声冲去。 府内古朴而宽阔,一排仓库前伫立着一颗大樟树,在枝叶伸展的樟树顶下是马厩的顶棚,而在辛越对面伫立的则是沐浴在清辉下的大堂门。 “主公今天喝高了,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两个矮小的武士以为四周无人,拉下裤子就对着马厩流水哗哗起来,其中的一武士一边撒尿一边说着。 另一个武士醉眼朦胧地望向南厢房,几秒才移开目光,拉着裤子,说道:“主公现在可越来越……唉……” 仅凭这里,辛越就敢断定,吉田健三郎在南边的院落。 背后偷袭这种事情快速而顺手,辛越放倒了两个武士,脚底如踩油般往前探去,踏过了南门的台阶,亭台楼阁,辛越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飘渺而出,对于这种事情本不应该困扰,然而辛越还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停下脚步藏身在附近的谢顶的大树旁,果然,恍若有熟悉的声音穿透湖面的水汽,清淡地传过来。 辛越打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不远处有一处房间,其上的牌匾上写着雅乐寮,稍显偏僻的院落景色怡然,夹道两旁种着密密从从的水榭,间杂着星星点点的胡枝子花,紫色的花瓣要悬挂于树即将凋落,空气中传来清幽的淡淡残香。 蒲草也变得枯黄,只见几个身穿雪白色礼服的侍女鱼贯走进雅乐寮,那些侍女总角发饰,身着萱草色下裳,在浮云凉月之下,曼曼妙妙的,颇似踏云而来的仙女。 而雅乐寮的窗边,窗子敞开了一条缝,白色的窗纸上隐隐可见有人执笛吹奏,辛越只看见雪白色的衣角,在轻敞开的窗口间翩飞起舞,却见不得那人的面。 笛音轻轻袅袅,淡淡的含着一股清冷,好似瑶台之乐,遗世独立清波皓远。屋里似乎有七弦琴相和,还零星地夹杂着箜篌,筚篥,芦笙的乐音,动耳之乐此起彼伏地响起,杂而不乱,哀而不伤,尤为烘托得笛声如淙淙流水般清澈无波,璞玉浑金恰到好处。 接着,辛越感觉吹笛的人似乎朝她这里看了一眼,然辛越却从狭小的缝隙中看不清他的脸以及身形,那笛声忽然一滞,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一秒之后一声清丽迤逦的笛声划破长空,曲声变得十分的婉转哀伤,外面的蒴草摇晃着,其上的霜华在月下闪烁着泪珠般的光芒。 窗台上的影子影影绰绰的,辛越分不清那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也无从猜测是谁。 突然间,杂乱的脚步声顿时响起,里面的乐声也戛然而止,原来清雅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煞有其事的紧张。人们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出,像绷紧了的长弓。 辛越皱着眉头,于暗处侧耳聆听,木质的地板上顿时传来嘭通的跪地声,由于距离隔得远,辛越听不清那说话的人在讲些什么,只闻得含糊的几句之后,桌椅碎裂的声音嘭通的响起,紧接着中年男人粗噶的暴喝声: “他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跟我要人?!” “城主息怒。” “你告诉他,夏川伊织就在我这里,就在我房里吹笛子,看他能怎么办!” 辛越眉梢一挑,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首先之一就是夏川正在雅乐寮,仿佛为了回应她的猜想一般,一声清冷的咳嗽声像压抑太久了般突然响起,两声轻咳之后,响起那人惯有的冷嘲之笑声。 “呵呵。” 辛越顿时如遭电击,带着些微微的激动,随后她抿唇微微一笑,这家伙,果然,还活着嘛。 她平复心情,认真而快速地思考着,那个来要夏川的人,会是谁?楚之凌应该不可能,素闻他跟吉田交好,两人的关系不可能这么僵,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不会……是晏湛?! 很有可能他冲出堤坝后掉进了海水里,然后没死成,继续来这里要人。她很确定当时晏湛是要来抓夏川的,因为他马车的方向刚好是朝着吉田城而去。 算了,就算这事棘手,但现在首要的,就是将夏川救出来,辛越听闻过,吉田健三郎十分变态,最喜欢虐杀人,尤其是美人,无论男女,很少能在他手下活过一个月,夏川沦落在此跟她有脱不开的关系,无论出于何种缘由,夏川她非救不可。 武士在吉田的挥斥下一哄而散,前一刻还听着雅乐笑容温和的中年男人此刻顿时变成了狰狞的魔鬼,大声吼着要所有人退出去,却在几秒钟后声音沉沉地说道:“夏川,你留下。” 侍女们害怕地从屋里出来,脸上的神情惊慌未定,再也没有适才的闲适优雅之态。 屋旁有两个身材高壮的武士,脸色镇定站立如松,清冷的空气中呼出的气体好似凝成了淡淡的白霜,辛越由此白气可见他们呼吸的频率,均匀绵长,一看他们就跟外面的乌合之众有天壤之别,是一等一的练家子。 棘手啊。 只能智取。辛越脑海中迅速地转着圈,恰好此时一侍女从黑暗的大树旁经过,辛越迅速一拉,然后掩住她的嘴,将她打晕,待人悉数走开后,扒了她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并整理了一下自己散乱的头发,不一会儿,树丛间就走出一个冰肌玉骨的清秀少女。 第139章 禽兽行为 辛越微微低着头,好似在找什么东西一样,跌跌撞撞地就来到了雅乐寮的门前,两武士对此根本没有任何地防备,只是不耐烦地道:“快走开,不然你想死吗?!” 忽然间,低头的白衣少女陡然抬起头,清澈的眸子空灵得好似能倒影月光,只见她嘴角微微一勾,带着不轻易显露的艳丽,在恍惚的月色下美得有些摄人心魄。 在此之前的一秒,辛越已经干净利落地将紫色的针插进了他们的喉咙口,她意态闲适地耸耸肩,将他们扶好避免落地发出声音,就迈步走进了屋内。 对付这种武功高强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松懈他们的戒备,让他们根本料不到她是袭击者,若是单打独斗硬碰硬,她不见得能很快赢他们。 这屋子很长,四周的竹帘在风中轻轻碰撞,带点微微的诡异与奇谲。 空气中陡然传来一股兰麝之气,昏暗的烛光微微摇晃在前头,前方的竹帘后,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声。 “嗯……” 婉转压抑的呻吟声带些艳色,在辛越脑海中陡然爆开,清澈的眸子里顿时瞳孔一缩。 她疾步迈前,却不防之下脚触到了一根丝线,爆破般的铃声顿时充斥在四周,接着里面传来几声怒斥声:“什么人?!” 踩到机关的辛越手条件反射般伸向腰间的短刀,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就朝着最前面武士的头陡然狠狠插去。 哗的一下头被劈开,辛越拔出刀来,于昏暗的光线中抓住一个朝她狠狠砍来的武士的手,咔擦一声,把他整只手臂都卸了下来。 “啊!” 那人的嘴顿时张得老大,辛越紧紧皱着眉头,毫不犹豫地将刀插进了他的口内,为了拔刀把那武士的身子猛地一踹,鲜红的刀顿时回到了她的手上。 辛越的手法残忍得让人害怕,她好像怨灵一般索魂索命,带着巨大的煞气和愤怒,将刀伸进一具具身体里,破裂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打斗声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武士,辛越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她抓住一个武士的脖子,把他抵在墙壁上,一手挥退潮水般聚上来的人,一边问那武士: “吉田健三郎,到底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凄冷骇人,让忍不住打寒颤。 “我……我……” 年轻的武士害怕地缩紧,不敢正视辛越的双眼,却见气质凌厉的女子陡然间松开了他,似乎不想杀他,年轻的武士这才敢打量她,只见辛越面相清秀柔弱,苍白如玉的小脸上眼眶微红,鼻子微微地皱着,像是要哭了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长刀狠狠地劈过来,她一避,夜风之中长身玉立,柔弱的眉眼上覆上冰雪般的凌厉: “我不想再滥杀无辜,还想拦我的,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她的声音清冷而淡漠,仿佛含着经年的数九寒天,冰冷得无可附加。 纤瘦的少女狠绝利落的打斗让这些男人们都有些瑟缩,闻此言竟都是一怔,不过是一秒的怔滞,少女就已经闪身进入内室了。 “抓住她,不能让她伤害主公!” 辛越侧眸过来,眉梢微微挑起,停了下来,众人她一动不动都微微皱着眉头,然而下一刻,辛越就如旋风般迅猛而上,闪电般掠过一排的武士,没有人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只听咔嚓咔嚓的骨骼锻炼声如瀑布一般响起,众人顿时爆发痛苦的嚎叫,手腕断裂处火热灼人,哐当哐当,手再也拿不稳剑,纷纷掉在木质的地上。 其余的很多武士顿时发出狮子般的怒吼,他们再也不敢小觑辛越,纷纷对辛越举起刀来,他们的刀尖在空中划过一个十字,意味着不死不休,决一死战。 打斗进行了很长时间,相当之长,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分不清是谁的身影,亦分不清是谁的哀嚎,长刀晃动,大风起落,一个个身影如黑猫般灵巧闪动,挥剑的声音不绝于耳,短刀长刀的碰撞声也十分地清脆冰冷。 “啊!”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声音,凄惨的尖叫不像是人声,而像某种动物临死前的悲鸣。 一个身体磕过去,放鞋子的石板顿时有鲜血飞溅,鞋子顿时闪落一地,乱七八糟地堆在重伤的身体上。 不久之后,打斗忽然停止了,没有人发出一句声音,整个室内十分地安静。天边的云沉静地涌动,月光清冷地照在平静的湖水上,空气中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动。 突然间,窸窣的脚步声顿时响起,渐渐地移向昏暗的内室。 一双素白的手解开了自己胸前的衣襟,让一袭染血的白衣缓缓脱落,露出里面乌黑贴身的武装短打。 “人都赶走了?” 一阵喘息声过后,竹帘后传来中年男人粗噶的问话声。 想当然地认为他调教的精兵武士不可能对付不了几个入侵者,他一点顾虑也没有,似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仍是沉醉于温柔乡,不要命地对身下的人狠狠地冲刺着。 身下的人嘴用布条绑住,脸埋在枕头里,光滑如玉的脊背冒出了细细的汗。他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嗯哼的声音,看起来十分的屈辱,更十分地痛苦。 中年男人趴在那人背上,一边用嘴咬他的肩膀,一边急速地在他身上起伏着。 竹帘稀稀疏疏的,缝隙间隐约可见榻上的场景,巨大的抽气声顿时在室内响起。 “看什么?出去,等会我完事了之后,再问你今日入侵者的情况。”中年男人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继续地运转着身下的身体。 “做了无数次了还不知道放松点,你要紧死我吗?” 男人对着身下的人暴喝道,又见房内的外来者依旧没有走出去的意思,便火大地吼道:“给我出去!” 他唰的一下拽来了竹帘,拿刀就刺过去,铿的一声,一把清冷的短刀挡住了他的进攻,吉田健三郎抬起头,眼里站着的哪里是他的家臣,而是一袭黑衣的纤瘦少女,她长发飘舞,如玉般的肌肤吹弹可破,清澈的眼眸宛如死水一般平静,下巴的弧线绷得紧紧,浑身散发出冰雪般让人绝望的气息。 第140章 还不起来 “你……你……”吉田健三郎害怕地从夏川体内抽身出来,双目圆瞪地望向面无表情的辛越。 “你把他们全杀了?你……你是人是鬼?” 辛越仍旧是神色无波,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手起刀落速度惊人,一刀稳稳地插在吉田健三郎的心脏位置,赤身的男人顿时爆发出野兽般的痛嚎,眼珠子都要蹦蹬而出,登时气绝,辛越不肯放过他,纤瘦的手伸上他的脖子,咔嚓重重一扭,然后抓起他的身子,猛的一提,嘭通一声巨响,肥胖的中年男人就被辛越丢出了窗外,在坚硬的土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辛越就保持着侧立于窗口的姿势,不转过头来,也不开口说话,清冷的夜风从洞开的窗子间灌了进来,竹帘被吹得啪嗒啪嗒作响。 死一般的寂静,辛越连一口气也不敢喘,她怕她一动,就会忍不住吐出来。 空气中男人过后的荷尔蒙味刺鼻而浓烈,她按捺住胃里的汹涌,尽力平静地道:“我是来救你的,收拾一下,我们走。” 良久没有响动,只传来一声极轻的呵笑声,接着又是长久的寂静。 辛越顾不得这么多了,转过身来着急地问道:“夏川你怎么了?” 无声。 辛越瞳孔一缩,掰过他的脸,却见他的脸分外的苍白,像是死了一样。 “夏川,你醒醒,别吓我!” 他的脸十分冰冷,辛越的心顿时降入谷底,她眉头紧皱,却见夏川忽的睁开了眸子,面无表情地翘翘唇角:“还死不了。” 辛越呼了一口气,却见夏川望着她,恍惚地笑笑:“我很恶心,对不对?” 辛越顿时脊背僵直,说不出话来。 “呵呵。” “夏川我想吐不是因为觉得你恶心,我怀孕了,闻不得刺鼻的气味,你应该知道的。” 夏川顿时漫不经心地簇起一笑:“刺鼻的气味啊。” 辛越顿时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急忙辩解道:“不是……” 她赶紧低下头:“我给你找衣服,穿好后我们就离开,没事的,一切都结束了,没事的。” 突然间一只手扣住辛越的肩膀,辛越抬头,夏川的眸子清亮逼人,还带着点隐隐的嘲笑:“不用找衣服了,现在这样,不是挺好?” “我反正就是这么肮脏,呵呵,承蒙你这么圣洁善良的女人关心我啊。”他的笑容充满了嘲讽,冷冷地望着辛越,像把她隔离出了他的世界之外。 他笑着,笑着,一滴泪悄然滑过苍白的脸,顷刻消失不见。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很脏,很贱,很恶心了,哈哈。”他抬起她下巴,“你要不要也试一下?”辛越讷讷不动,只是眼睛越发变得深幽。 他望向她,睫毛上沾着泪珠,眼里却是满满的疏离与嘲讽:“谢谢你的同情和怜悯啊,呵呵,”他将手伸向她清澈的眸,覆在那上面,轻声地道,“我真的不是很喜欢你用这种可怜受伤的猫狗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夏川……” “别说,我不想听。” 辛越打掉覆在她唇上的男子的手,努力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我不是可怜你,是心疼你,你懂吗?为了来救你,我从平户到了吉田,我不想说其间有多少困难,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关心你,不想你出事,所以,不要自暴自弃。” “嗯,你对我很好啊。你这么为我,不怕楚之凌不爱你了吗?” 不待辛越回答,夏川就伸出手臂揽住辛越的腰,辛越根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更没想到他在此时此刻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夏川疯了一般把辛越压在身下,眼里盛满了浓浓的烈焰:“你喜欢我,你也觉得我美,你对我情不自禁了?你跟他们一样,希望被我满足?” 辛越的脊背顿时僵直,很久以前眼前的人也曾问过她类似的话,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她拿东西给他吃,他却要脱自己的衣服,声音单薄得像一根线:“对我这么好,不就是因为,你喜欢我的身体吗?” 那时的她根本读不懂他的苦难,想当然地以为他过分自恋及自甘堕落,现在类似的话言犹在耳,她只觉得满满的悲怆。 辛越吸了吸鼻子,尽量平静地道:“夏川,在我眼里,你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只是因为你对我不错,所以,我也要回报你,除此之外,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想法,所以我不会像以前那些人一样,做伤害你的事情,在我心里,你是干净的,独立的,我不会想干扰你的世界。”她的眸子清澈得像是浸在水里的星星,“你,明白吗?” 该是女子对男子拒绝的话啊,可是温暖明澈得像是一缕和风,带着独特的,与众不同的意蕴。 我不是垂涎你的任何,我把你当好朋友,远离,是灵魂深处的共通,你与众生平等,不肮脏,不卑劣,不低贱,我不会指责你,也不会妄想亵渎你。 夏川没有说任何话,他似乎是想移开身子,可是脱力似的,反而不留缝隙地覆盖在她身上,他的唇,碰上了她的唇。 他是想移开的,他知道她一定会生气,会难受,一定会责怪他,可是他一身冰冰凉凉的,太渴望温暖,他的舌头灵巧地撬开她的牙齿,汲取着她口腔之内的甜美和芬芳。 好像永远都不够,不同于刚才的嘲讽,这一次他的头脑中突然兴起了一股罪恶的冲动。 他颤抖着将手伸向了她的衣襟,她胸前的雪肤露出了一点点,那颜色太过白皙,夏川好像被刺激了般陡然收住手,移开她的唇: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对,他们是朋友。他也只想跟她做朋友,只想有个真心接纳他的朋友,仅此而已。 他不能过界,亦不想过界。 他真不是故意的,他从来没想过要对她怎么样。他不是床奴,也不是淫虫,不要讨厌他。 辛越本是想甩他一巴掌然后把他踢下去的,但见他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她从来没见他这样着急过,便不打算计较了,懒散地挑了挑眉: “还不起来?” 第141章 你相信我 夏川顿时像个孩子般无措地点了点头,便翻身起床,赶紧找衣服穿。 待夏川衣服穿到一半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成片的脚步声,还有晃眼的火把。 “该死的,这下棘手了,肯定是吉田健三郎的人马来增援了。” 辛越不会天真地以为,一个城主的势力只有她杀掉的那么一丁点。现在仇家来了,她怕是难跑了。 她衣服也顾不得整理,就拿起刀,要冲出去查看状况,正在此时,内室的第一张门被陡然踢开,竹帘放肆地抖动,辛越贴在墙壁上,准备那人进来后就给他致命一击。 内室的第二张门也登时被踢开,辛越眼芒一闪,就要狠狠地朝来人的胸口上插下去,那人似乎熟悉她的招式一样,轻巧躲过,然后衣袂一翻,反客为主地扣住了辛越细瘦的手腕。 “是你?”看清来人后,辛越微微地皱起眉头。 来人墨发星颜,面容如玉,嘴唇抿成一条单薄的线,一袭乌金玄袍衬显其卓尔不凡的英姿,他的身后黑压压地跟着一大群人,他如王者一般,带着微微的怒气俯瞰于她。 空气中充满浓烈的麝香味,众人都忍不住抿紧了唇。 楚之凌冷笑一声,眼角瞥到身体半裸,正在穿衣服的夏川,眉目间的冷意越发浓厚。 他勾起唇,眸子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他伸出食指,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仔细地打量着她,辛越乌发散落,嘴唇明显被人吻过,红润潋滟,衣服也穿得不甚整齐,精致的锁骨上染着薄薄的绯红。 “很好,你终于,背叛了我啊。” 辛越瞳孔一缩,顿时间明白过了什么,她解释:“楚之凌你要相信我,我跟夏川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相信我。” “相信你?呵呵。”楚之凌轻轻地摇了摇头,用手抚上她冰凉的脸颊,“或许在半个时辰之前,我是相信你的,我知道你重感情,我是想过偷偷杀夏川伊织,可是我刚才突然不想杀了,我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楚之凌……” “可是现在,呵呵,”楚之凌自嘲地笑了笑,“我在那边,看到他赤身裸体地压在你身上,看到你不反抗,看到你任由他吻你,你知道我的心难受成了什么样子吗?” “不是……我……” “我刚才在那里是想,你不会的,你爱我,你还有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不会背叛我,于是我就赶过来,呵呵,”楚之凌手停在辛越脸上不动,“扑鼻而来的情事气息啊,你衣衫不整,你的夏川连衣服都没穿上,他到现在还在喘气,哈哈。” “楚之凌……” 男人望着她,眼里突然一片死寂,任何嘲讽都散去,声音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怆: “你终是负了我啊。” 她突然不知道从何辩解,她怔怔地道:“不是,这气味不是我跟夏川的……”是夏川跟吉田健三郎的,他喘气也是因为跟吉田…… 辛越说不出口。 就算把实情交代了,他会相信吗? “你放心,你不用费尽心思编理由骗我,我不会杀他的,你,满意了?” 果然,辛越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她说出理由,他会更加愤怒,认为她是为了保护夏川而对他撒谎。 辛越感觉到说不出的气闷,她的心仿佛被千万斤石头重重地压着,难受得喉咙都要哽住,身体像是被一根丝线扯着,重重地绷紧,生疼生疼。 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吸了口气道:“楚之凌,我最后说一遍,无比认真地说一遍,我跟夏川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我希望你相信我。” 楚之凌冷笑了一下,重重地扣住她的下巴,像要把她捏碎一般:“事到如今,我还要相信你这样一个恬不知耻的荡妇吗?” 抽气声顿时响起,辛越不敢置信地看着眉目薄凉的他,心顿时被巨大的石头狠狠撞击着,可随后也是一声冷笑: “我终是高估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了。” 楚之凌一甩衣袖,背对着辛越,冷冷地说道:“兄弟们好久没开过荤了,今儿个大哥就把这女人赐给你们,谁抓到她谁就享用。” 长风从外面的窗内猛地灌进来,吹起辛越额前的头发,她的眼空洞得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人敢动,也没有人会真的以为楚之凌愿意让他心爱的女人被众人共享,没有一人有动作,气氛变得空前的僵硬与寂静,只有怒吼的风声不停地回旋着,卷起众人猎猎的衣袂。 “都聋了吗?给我抓住她,她就是你们的。你们上她的时候,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长风卷起地上的残屑,怒吼声更大了,树叶间摇晃的声音,也沙沙的响个不停,如同离别的巡礼。 辛越紧握的拳头微微抖了抖,肩膀也有些颤动,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踩烂了一样,千疮百孔,痛得她几近无法呼吸。 她突然觉得很想哭,可是她知道她不能,那个男人已经不会再爱她了,尽管他说过,他会照顾她一生一世,会爱她,会给她暖手,给她做饭,会逗她开心,会做很多很多让她感动的事情,尽管他说过,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他会相信她,会对她一辈子好。 一辈子,呵呵。 她终是做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傻女人,以为会有一个人真真正正地爱她。 辛越顿时累到不行,面前这么多的海贼,黑压压的全是他的人,打不打得过暂且放在一边,可是她不想跟他们兵戎相见,她不想让他们死伤,毕竟,也在一起相处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他们会在她做了好东西吃的时候,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句大嫂,陈潇和李权还会傻乎乎地问她,大嫂啊你生了孩子不会要我们带?她会知道他们很多都是迫不得已走上海贼的道路,他们也有自己的苦难与不得已。 “大哥,你放了大嫂,大嫂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她。”陈潇看着辛越面无表情的样子,求情道。 旁边的李权也附和道:“大哥,不要这么绝,不然以后会后悔的。” 就连鼻青脸肿的宋畅也劝道:“大哥,你可要想清楚啊,这可会闹出人命来的。更何况嫂子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 “是啊,大哥……” 第142章 我没求你 “再为她求情的,就给我滚开,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男人负着手,薄削的唇间逸出冷厉的呵斥。 刚才说话的几个人顿时都低下头,再也不敢作声。 外面好像下起了雨,而且还很大,密密麻麻的如鼓点一样敲在地面上,也敲在人心上。 辛越死死地咬着下嘴唇,随后抬起下巴,轻缓地绽开一笑。 “我生性放荡这种事情,你说是,就是好了。” 与其说她的眸眼是云淡风轻,不如说是无力再聚集任何情绪,消极懈怠,疲劳至死。 就在说这话的时候,辛越已经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刀,白色的锋刃,在月下幽幽地闪着寒光。 “大嫂不要!” 楚之凌似乎怔了一下,微微侧转过头来,却见少女的眸里盛放着从容的决然与明烈,她微微翘起唇角,一派淡定从容。 那种眼神楚之凌见过,就好像夏川要切腹死的时候,露出的那种眼神。 他隐约感到辛越朝她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只看了她一眼,顿时连呼吸都变得十分艰涩。 “大嫂,不要做傻事!活下去啊。” 辛越孩子般一笑,哐当一声丢下了手里的刀:“我怎么会想自杀呢,这是蠢人才做的事情,活着,多不容易啊。猪狗不如地活着,也要,活下去啊。” 见她没有寻死的打算,众人顿时长呼出一口气,可辛越接下来做的事情,却让他们震惊到不行。 她浅浅的,优雅地笑着,没有一丝哀伤的情绪,那只举起的扔刀的手缓缓地移下来,慢慢地伸向了自己胸前的衣服,没有颤抖,也没有迟疑。 她不顾众人的眼光,边解衣服边笑着问:“你们,谁先来?” 白皙的颈,凝脂般的肤,精致的蝴蝶骨,她缓缓地脱掉了黑色的武装短打,露出里面自制的贴身吊带衫和及臀短裤,洁白的里衣更衬得她肤色如玉,明眸倾城。 纤细的腰肢露出一截,白皙的藕臂在昏暗的光中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修长的双腿纤细而笔直,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赘肉,细瘦的手腕处还有一枚看起来已经很久的吻痕,像是蝴蝶一样饶于雪白的肌肤上,有些不可方物的凄艳。 晕黄的灯光打在她的尖尖的小脸上,顺着下巴微微地流淌下去,将她整个人都衬托得十分圣洁。 她没有像楚之凌求饶的意思,她平静无畏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笑颜一如既往地浅淡明丽:“我问,你们,谁先来?你们,聋了吗?” 与此同时她手覆在胸前俏丽的吊带衫上,她深吸了一口气,几秒钟的迟疑之后,眼眶顿时有些泛红,嘴唇也微微地颤抖着,接着,她眼里漫过潮水般的坚定之色,一脚踢起脚边的刀,横拿在手中,对着那边被楚之凌手下制住的夏川道:“他说了不杀你的,所以,代替我好好地活下去,要活的比任何人都光彩明亮,骄傲自信。” 众人眼看她毫不犹豫地就将刀往自己脖子上划去,震惊的同时也在感叹,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女子,生死都可以如此淡定不惊,优雅从容。 就在刀要没入辛越颈项内的最后一刻,眉头紧皱的男人顿时风般往上,不由分说就扣上了她的腕,楚之凌抬了抬辛越的下巴,冷声问道:“脖子上的伤怎么来的?” 那是晏湛划的。辛越挣了挣手:“跟你有关系么?” “你再敢动一下,我就食言杀了那个小白脸。” “你……” 楚之凌火大地脱了自己的外衣,将辛越包裹得密不透风,打横抱在怀里,对着手下做了个回程的手势,接着便迈出吉田城,坐上一匹高大的战马,扬长而去。 冰冷的雨点砸在辛越的身上,辛越瘦小的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楚之凌把她往怀里拥紧了些,手紧紧地圈住她细瘦的腰肢。 辛越下意识地移了移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楚之凌眉头一皱,不由分说又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回到田泽家,楚之凌把辛越扔到地上,把门一关,余怒未消地坐在榻上。 他的衣服从她身上滚落下来,露出她的吊带衫和短裤,楚之凌看着她当众脱衣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知道求我啊?!” 辛越坐起来,单手撑地,恍惚地笑了笑:“我又没做错。” “那你当我眼睛是瞎的吗,鼻子是失灵的吗?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楚之凌看着她这一副倔强的样子,内心的愤怒又暴涨起来,像是洪荒的火山,要将她彻底湮灭。 辛越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睛晶亮晶亮的,像揉碎了一池星辉:“那就不相信好了。” “你……” “我又没求你相信我,也没求你对我好。” “看来是我犯贱了。” “呵呵。”辛越轻笑着。 “不行,我一定不能让夏川伊织活着。” 辛越的笑容陡然敛去,眉头高高地皱起:“这么反复无常,楚之凌,你不要让我更加看不起你。” 楚之凌突然钳制住辛越的脖子,恶狠狠道:“我已经不在乎你怎么看我。” 楚之凌顿时扬尘而去,朝外面喊道:“楚炎,叫人把夏川伊织扛上来。” 偌大的庭院中,夏川像是囚徒一般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短短的几分钟内,他就被人打得皮开肉绽,全身血肉模糊,辛越怔怔地看着一身是血的少年,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唇。 楚之凌,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见辛越难过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楚之凌眉头顿时高高地蹙起,对着楚炎道:“拿刀过来。” “不要!” 辛越剧烈地摇头:“不可以!” “你自己赴死的时候一派从容,夏川一遇到危险,你就担心得不可自抑制,看来,你爱他,胜过爱自己的性命啊。” 辛越怔怔地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 因为夏川本来就是局外人,是楚之凌硬生生把他扯进来,是因为她,楚之凌才要杀夏川,是因为她啊……如果夏川死了,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也不会原谅楚之凌…… 第144章 不留缝隙 “不要杀他,楚之凌……”辛越突然仰起头,对着楚之凌哀求道,“我求你,放了他,我求你……他是无辜的,他不该死的……” 雨像是瀑布一样落下来,打在屋檐上,人的身上,发出噼啪的响声,无端地刺得人耳膜生疼。 楚之凌的眉目一如既往的冷,他冷笑了下:“如果你跪下来,求我,我就认真地考虑放过他。” “骗我呢?” 楚之凌见她真有跪下来的趋势,不由怒火大升,气愤得就要拿刀往夏川的心脏捅。 “不要!” 长风吹动枯槁的树干,掀起几片寂寥的残叶,风在盘旋回转着,突然扑通传来一声跪地声,女孩子的头发被雨淋湿,单薄凌乱地贴在苍白的小脸上。 辛越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冬天,无助地站在冰天雪地中,孤单,惶恐,害怕,她找不到有光的前路,也找不到归去的路途,她现在也是这样的感觉,她开始怀疑,什么是爱,什么是真情,什么又是可以一生守候的,什么可以永恒。 她理不清,只觉得心里很难受,她只知道,她不想要夏川死。 就算是颗石头,相处这么久也能捂热,更何况,是那么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川去死?而且,他死还是因为她。 对于她来说,尊严有时候来得比生命都重要,她放弃了所有的尊严以及骄傲,跪在他的面前,众人的目光都停在她的身上,他的眼,带着驱散不去的冰天寒意,直直地望着她,她感到呼吸受阻,握起的拳头抓得更紧。 楚之凌皱着眉头,所有冰封的情绪尽化作怒不可遏,他愤怒地丢下了刀,表情如寒冰一般,对着辛越冷冷下令道: “想要他活,没我的命令,就不准起来。” 他看她能为那小白脸跪多久。 楚之凌命令所有人都撤开,他自己也走进了房间,咬牙切齿地关上门。 辛越跪在那里,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在寒冰中浸着一样,分外的凉,连带着心都是凉的,冷得无以复加。她觉得今天似乎比冬天还冷,她身上还穿着吊带衫和短裤,薄薄的衣衫贴在身上,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鼓点无情地敲在她身上,她感觉肌肤都要裂开了似的。 黑暗的深夜中,无色的雨雾也变得蒙蒙的青黑,几根枯槁的枝条横生在屋檐下,交杂着一旁隐隐残红的梅花花苞,不时有硕大的雨点从浅灰色的云层间掉落下来,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月光之下润泽的水光变得越发明亮,汹涌的水珠漫过人的身体之后,洪荒般涸到一处,少女的呼气凝成几乎看不见的白雾,氤氲在苍白的唇边,她似乎很冷,浑身微微地颤抖着,她不敢吸气,怕冷冽的空气传到原本就十分冰冷的身体里面,颤抖的唇开始抿紧,宛如孱弱纤细的树叶,在漫天的冷风冷雨中摇摇欲坠。 世界突然变得很漫长,极地一般冰冷,空气中的湿意那么浓厚,将少女不轻易掉泪的眼眶,氤氲得通红,那一双原本清澈无垢的明眸,渐渐地染上了深夜的晦暗,辛越感觉,心很冷,亦很痛。 更多的是委屈与无奈,心酸得无可自抑。 越来越大的雨点从她乌黑凌乱的发间流下来,淌过她细瘦孱弱的肩,最后掉在泥土里,空气中满满是泥土的腥味,像血一样难闻。 空旷的夜色下,雨声如瀑布一般响起,像夏天的暴雨一样洪大,少女一动不动地跪在庭院中,纤细的拳头好像脱力般怎么也握不起。 心被一根钢丝穿过,尖锐的痛贯穿心脉,永无止息。 她记得很久以前的时候,他说过很多话,让我爱你好吗,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好吗,让我好好地对你,好吗? 可是,这就是他所说的爱与照顾吗? 霸道,禁锢,一点点空间甚至缝隙都不给她留。 他对她,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已经有很久了,久到辛越以为身体寒冷得不会再降温的时候,面前的纸槅门突然打开,男人一袭黑色的长袍,如玉的面容间是丝丝涌动的寒冰,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浑不可测。 雨啪嗒一声,从一旁的枯树枝滚落,泥土的腥味越发难闻。 男人走过来,身上布满修罗恶煞般的寒气,抓起辛越细细的腕,就将她往房里拖去。 “放开我,你还想怎么对我?”辛越用力推开他,满脸的排斥之色。 楚之凌眉梢一挑,阴冷地笑了笑,不由分说就把辛越拉进怀里,任凭她如何踢踹,也不放开她的身体,进了门,嘭通一声把她丢在榻上,把门重重一关。 他用力甚猛,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和顾忌,好像已经怒到极致,辛越被摔到榻上,青丝凌乱地铺陈开来,一旁的攒丝刻金犀牛角梳子随之掉落在地,发出尖锐的撞地声。 楚之凌的身体顷刻压下,覆在辛越的身体上,发了疯般啃咬着她的嘴唇,辛越愤怒,她一拳头打出去,却被暴怒的男人狠狠地握紧,男人的眸中好似燃烧了一把火,灼热明烈:“他吻你的时候,你就一动不动,果然,呵呵。” 他眸子一阴,紧紧地抓住辛越握成拳头的手,越抓越紧,骨头被拧碎的声音也越来越分明。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杀了你,我没有半点亏待过你,我为了你跟我的好兄弟翻脸,为你一次次放弃原则,改变自己,可是你却做了什么?!背叛我,跟另一个男人苟合,把他的命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重要,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吗?” 辛越手被他握住,痛得几乎说不出话,原本清甜软糯的声音变得沙哑无比,吐字艰涩:“我本来就没有想过对不对得起你,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爱过你,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要不是为了活下去,不被你这个臭名昭着的海盗头子杀了,你以为我会任你蹂躏吗?”少女的脸清寒无比,“我怎么会喜欢你?真是笑话,呵呵。” 突然间,雨幕的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接着有雷声骇人地响起。 第145章 冰冷不屑 男人的脸顿时变得又寒又寂,他的声音沉得像是来自冰冷的地狱:“这么多天以来,你就是在跟我做戏?” 辛越仰起头,惨白的小脸上明眸如秋水般空寂,带着点刻意而为之的残忍:“不然你以为呢,海贼大哥?” “砰”的一声,楚之凌重重一拳落下,打在冰冷的地面上,紧握的拳头间鲜血流淌,空气中也传来浓浓的铁锈味。 辛越勾了勾唇,面无表情。 呵呵,伤人的时候自己的心也会痛的啊,她是想着两个人以后不会再有交集,莫不如现在断得狠一点,抹煞掉所有的过往,让一切成为最冷冽的样子,日后都不会想要念及。 她的心早就坍塌了,在她一再重申她跟夏川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而他不肯相信且恶语相对的时候,在他甩手背对她不肯看她,对着手下抛出冰冷无情的话时,她的心早已碎成了一瓣一瓣。 “兄弟们好久没开过荤了,今儿个大哥就把这女人赐给你们,谁抓到她谁就享用。” “给我抓住她,她就是你们的。你们上她的时候,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他那么残忍地对待她,每一句话,回想起来,都能让脑袋轰炸。 那么屈辱,那么难堪。 她那时将刀抵在脖子上,她是想结束这一切,她感到人生真的很荒谬,她消极而又倦怠,再也找不到以前的自信满满。 她突然就笑了笑,哪怕面前的楚之凌已经面如寒冰,空气里突然变得死寂,可她就这么弯了弯眸子,笑声从苍白的唇间溢出来,薄情而冷漠,带着无限的讥讽。 楚之凌突然间掐住了她的脖子,辛越皱着眉头,脸涨得通红,胸腔的空气很快地抽离,她感觉连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浑身如虫子咬过般难受得无法形容。 在她濒临死亡的最后一刻,楚之凌突然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辛越没了束缚,手按在震痛的喉咙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吸气,仿佛永远都吸不够似的。 “我知道你想离开我,可是我偏偏不让你离开我,我知道你讨厌跟我行房事,可是我偏偏就要。”男人看着她呼气不及的样子,嘴角勾出一抹冰冷无情的笑,牙齿森白森白的,像是午夜修罗般骇人。 “不行。”辛越望着男人森冷的脸,开始往后退避。 “不行吗?呵呵。”男人的双瞳乌黑而深邃,仿佛燃烧着灼灼的火把,升腾起两簇热烈的火焰,里面盛满了毁灭,像是要将所遇之物全都焚烧殆尽。 辛越看着残忍得无法捉摸的他,破釜沉舟道:“我就是跟夏川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就在不久前啊,你也是知道的,你还要来吗?” “啪”,一个巴掌重重地打过去,辛越的额头磕在一旁的桌子上,男人的声音愤怒而巨大地响起:“贱人。” 辛越宁愿他讨厌她,憎恶她,嫌弃她,也不要他带着满腔的恨意进入她的身体,那对于她来说,是最最屈辱的凌迟,终生都将摆脱不了的噩梦。 楚之凌突然站起身来,辛越呼了口气,思索着他愤怒走出去后,她接下来该干什么。如何才能活着逃出去。 她以为楚之凌很快就要出去,厌烦见到她,她不知道,她错估了身前的这个男人,或许那样薄情以待的激将法对于任何一个正常的有血性的男人都会十分受用,可是她忘了,楚之凌从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可以无限对她好,可是却绝对不能容忍她的背叛。他怜惜她,那是爱她,可恨她的时候,所以的理智都会烟消云散,只想着怎样的屈辱才能报复到她。 就在辛越还意识不到什么的时候,男人的身体再度压下来,这次,他已经脱了自己的衣服,半裸着上身,重重地覆盖在她的身上,并用腰带绑住辛越的两手,将其高高地系在桌子的桌角处,手往她的胸前一拉,就脱掉了她湿漉漉的滴着水的吊带短衫,很快,她如美玉般细腻柔滑的胸部就展露在他面前,楚之凌埋首下去,将她胸前的蓓蕾咬出了血,突如其来的痛苦让辛越眸子一怔,随后丝丝带痛的呻吟声从嘴里逸出,充斥在昏黄的房间内。 “放开我……放开……”辛越有气无力地嘶喊着。 楚之凌像一头野兽般并不止息,反而将自己的唇往她胸以下的部位移去,带着热度却又似乎冰冷得骇人的唇绵延过她丰润的胸,以及平坦的腹,再往下去,就是禁区。 “不要……”辛越害怕地想缩紧身子,却被楚之凌的身体狠狠压住,此刻她只能做徒劳的呐喊,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楚之凌,不要……”声音软软的,带着些害怕,带着些恐慌,更带着很多的不能接受。 “放过我……” 一滴水从男人的额头间淌落,落到她平坦光滑的小腹上,沿着乌黑的幽深丛林,缓缓地滑进她的两腿之间,清凉的液体流过下体,令辛越顿时全身一僵,寒毛高竖。 楚之凌怔了怔,没有再往下,却依旧狠狠地压在辛越身上,他眸中有什么东西闪过,接着,眼里迸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他手往上,掐住辛越尖瘦的下巴,试图开启她粉嫩的唇瓣。 辛越从他闪动着地狱般烈火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像个溺水般的人拼命地摇头,脸上有水淌下来,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抑或是泪。 “给我张开嘴。” 辛越能听到下巴传来的骨骼微错声,脆脆的,她感觉她下巴痛得厉害,可是她就是不开口,她知道一旦开口,就是万劫不复。 她的脸苍白而消瘦,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倔强,任何人都撼动不了。 楚之凌突然勾了勾唇,笑的弧度分外恐怖,他抽回手,将其覆在辛越丛林下柔软的洞穴处,手指如火龙般在她体内抽动,可她就是不发出半点呻吟,连闷哼声都没有,更不用说张口。 楚之凌又暴怒起来,他掐住辛越的脖子,居高临下道:“跟我做,你就这么不肯配合吗?” 辛越只是死死地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了冰冷,以及不屑。 第146章 死里伤害【爆更七】 楚之凌此刻对自己感到十分的恶心,明明她都对自己说了不爱,说了厌恶,为什么就不能真正地狠下心来? 对,这个女人背叛了她,不惜用言语伤害她,这种恶心的女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更不应该接受他的怜惜。 他要毁灭她,彻彻底底的。 她不是说讨厌他吗?那么就算死,也要她死在他的怀里。 他绝对要用各种方法羞辱她,至死为止。 楚之凌遂不再有多余的动作,将自己身下的火热伸进她的两腿之间,准备来最迅猛的撞击。 “不要……”辛越徒劳地挣扎着自己的身子,像失水的鱼儿一样,无助地唤着他,“楚之凌你清醒点……你放过我……” “我求求你,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舍不得他……你放过我。” 楚之凌微怔,随即冷笑道:“你和夏川交媾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到孩子?你不是喜欢用孩子来威胁我吗,你会在乎孩子的死活?” 辛越忽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那是气话,楚之凌,我真的从头至尾都只有过你一个男人,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我很难受……楚之凌。” 说完这些后,辛越感觉喉头梗咽,她觉得自己稍不用力克制,就会落下泪来。 楚之凌怔了怔,片刻的犹豫之后又冷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你当我真是傻子,可以肆无忌惮地宠着你,让着你?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不会相信,你就是哭死,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辛越睁着眼,笑了笑,真的有泪,从眼角滑下来。 她知道这样很没骨气,她承认自己很没用,她以为她将他隔离开来之后,就算他对她施暴,她也应该平静地接受,然后再毫不犹豫地结束这段感情,可是她做不到,她会奢望,会祈求,也会伤心,难过,她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楚之凌……”辛越的声音小小的,低低的,仿佛暗夜里最无奈的叹息,她的容颜苍白如玉,消瘦得厉害,一双清澈乌黑的眸子格外大,看起来跟小动物一般,无助又彷徨,孤单得令人心疼。 唤完这句话后,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眶红红的,带着丝乞求地望着她。 楚之凌眸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反而勾起更嘲讽的笑容: “留着你这副楚楚可怜的嘴脸给夏川伊织,他或许会喜欢。” 他的身体动了动,辛越察觉到了他接下来的举动,眸子一滞,随即大吼道:“不要……楚……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体忽的就被人猛的贯穿,不留缝隙地深入。 男人的身体不断地在她身上起伏,凌虐占有,冰冷无情。 楚之凌将身体从她体内抽出来,顷刻又挺入进去,一点也不考虑她是否承受得住。他一次次深入她花室的顶端,迅猛地撞击着,一刻未停。 撕裂般的痛苦从身体各个角落传来,辛越痛得无法忍受,再也克制不了,尖锐地叫出声来。 那声音,没有一丝一毫情事的欢愉,有的只是无止境的哀伤与痛楚。 一波停歇之后,楚之凌在旁重重地喘着粗气,辛越抬起半阖的眸子,眼神空空,仿佛涤荡了所以的情绪,声音哀伤又恍惚: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楚之凌心脏顿时猛的抽紧,很快他的情绪又被高亢的所取代,眼中的光芒犹如带毒的玄色藤蔓,肆意无度地疯狂滋长。他并不准备放过她,将她的两只脚扛在他的肩上,手紧紧地握住,然后无缝地再一次挺入。 “啊……” 变幻的体位让辛越的屈辱感更加加重,她非常讨厌这样让人一览无余的姿势,更讨厌发出声音来的自己。 可是她就是痛,无法不出声。 仿佛这样的姿势不如压着她有安全感,楚之凌将她两只腿放下,再一次压上她的身体,汹涌地撞击着。 身下一股热流流出,空气里的血腥味浓厚起来,辛越感觉自己的腹内胀痛无比,或许上一次只是错觉,但是这一次,辛越可以很肯定,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孩子…… 辛越可以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逆流,甚至觉得可以听到逆流的声音,那就像是汹涌的波涛声,带着致命的寒意,无情地在她耳边回响。那也像是血肉剥离的声音,重重涌动,蚀骨焚心。 她是好想有一个孩子啊。 母亲去世后,她就等于没有了亲人,她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亲情是什么滋味。 那种发乎于心的爱,没有条件的亲情。 她幻想过很多个场景,她会给自己的孩子讲故事,会在傍晚的时候给他洗脚丫,会给他剪长长的指甲,会拼命地哄他开心,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他。 为了孩子,她做过很多傻事,一向无神论的她会偷偷地祈求佛祖,赐给她一个健康的宝宝,无论男女,只要健康就好。她手指其实不是很灵活,做衣服要很久,可是她就花了很长的时间给宝宝做衣服,虽然很累,可是她乐在其中。 有时候,她会做梦,梦到有只软软的小手在她的脸上抚着,可爱的小婴儿甜甜地对她笑着,嫩白的小脸上有浅浅的肉窝。 这样醒来,她的心里会是十分满足的,她有时候甚至想过,要么,就好好听楚之凌的话好了,自私一点,不去理会别人的死活,也不去追求那些空妄的理想或者信仰,安安心心地,等待孩子的降临,然后再做个乖巧的女人。他不想她有羽翼,就剪了算了,他想她弱一点,就……弱一点好了。 她真的想过很多很多,内心所有的变动,都因为腹中的小生命。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一股股鲜红的液体自她两腿间流出,男人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打算,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松动,他仿佛一只野兽,不要命地在她身上索取着,永远都得不到满足。 因为曾经往死里爱,现在只想往死里伤害。 第147章 背叛在先【爆更八】 他知道她再没有反抗的力气,所以扬手解开了绑住她手的布巾,然后将她的身体掰起来,让她坐着,自己则跨坐在她细瘦的长腿上,他紧紧地抱着她,亦紧紧地深入她。 辛越很痛,手不自觉伸向他的背,指甲在上面划出长长的血痕。 结合的身体起起伏伏,辛越痛得落泪,在他耳边喃声道:“楚之凌,我恨你。” “我恨你啊。” 声音嘶哑,直如泣血,含着万千激烈情绪,痛楚,绝望,撕心裂肺。 她这辈子,都没有什么真正恨过的人,就算遇到再大的苦难,她也告诉自己,要光明,不要怨恨,不要埋怨,要像母亲那样,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就算世界再丑陋,人性再阴暗,也不要让自己的心灵蒙尘。 可是现在,她已经恨不得他去死了。 心里的怨恨如毒蔓草一样疯长,绵绵不息,永生蔓延。 听到她的话,楚之凌突然皱起眉头,双眸中的怒焰隐隐燃烧,他似乎很厌烦她说出恨他的话,随即更深地涌入她体内,试图阻止她再继续说下去。 随着他凌乱的起伏,她长长的黑发垂落下来,发尾打在他的手臂上,他突然间就感觉扎得生疼。 那一瞬间他心疼非常,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捏住,不肯松手,等到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来的时候,心顿时变得极空,她就在他身旁,微弱的呼吸喷在他的肩膀上,可他的心似乎陡然间漏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有些本来握在手里的东西,仿佛凭空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 他,错过什么了吗? 巨大的失落感涌进心扉,此刻的进攻已经不是适才的报复,而是极度的想疼爱想占有。但无论哪种心态,他的行为,都令她痛苦,无论是身,还是心。 他的情感,霸道,亦浓烈。 辛越脸惨白惨白的,终于抑制不住,倒在了他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肩上,她很安静的样子,就像很久以前的很多次一样,她累了,就会微笑着环着他的手,将头,软软地歪在他的肩窝里。 她的呼吸几近于无,眼睛紧闭无论怎么唤也睁不开,楚之凌面色顿时煞白,直如落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浑身冰冷。 —— “郝伯,她怎么样?” “她的情况很不稳定,如果熬过了这两天,她就应该没有大碍。到时候我再来给她看看。” 辛越昏睡了整整两天,两天之后,她微微动了动眼皮,听见耳畔传来郝伯的声音:“她情况以及基本稳定了,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她以后,生育的机会,微乎其微,可以说是没有。” 楚之凌顿时吸了一口凉气,他将目光放到床上,只见这个时候,少女也动了动身子,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极为黑,如乌梅酒一般剔透动人,又如湖面般,浮动着细细密密的碎光。 本自低眉垂眸的辛越忽然挑了挑眸子,柔美如玉的面容上,长长的刘海滑下来,略显凌乱地覆住明澈的眼眸,大病初愈的她极美,如青葱的水莲花,柔弱而洁白,她此时的姿态,用如何精美的画工也无法描绘出来。她用素白的手指拂了拂额前的刘海,面色如常道: “一副很后悔的样子干什么呢?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懒散嘲讽的笑容微微勾起,眼波却好似初初融化的北地雪水,干净清澈,却又寒冽非常。 “郝伯,你先出去。”男人望着辛越,声音听不出喜怒。 待郝伯退出后,楚之凌大步迈至辛越的面前。 辛越的表情变得更加淡,如玉的小脸上,喜怒皆无可捕捉。 只见他来,辛越突然将手伸向自己的衣领,精致的锁骨上,染着薄薄的绯红。 楚之凌扣住她的腕,逼近她,问道:“你干什么?” “你不是很想羞辱我吗?我这次乖乖的,省得浪费力气。” 楚之凌眉头紧皱,他感觉辛越变了很多,变得十分的尖酸刻薄,把所有的关心推拒门外,绝情冷漠,整个人透着凌厉的,不容人接近的气息。 但是他无可奈何,他很清楚地知道,让她变化的人,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我认真地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和夏川伊织发生过关系?” 辛越一怔,随即浅笑:“我说你便会信?” 楚之凌迟疑了一下,还是望着她,认真地点了下头。 辛越缓缓地从他手中抽出来,嘲弄般地说了句:“是与不是,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很重要吗?有必要回答吗?” 见楚之凌要说话,辛越轻描淡写地抬抬眸,继续道:“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认为好了,我不在乎。反正我跟你之间,就是你在上,我在下的关系,床榻之间罢了。” “你……” 辛越突然懒散地一挑眸子,不无凌厉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想要羞辱我,就尽管来羞辱我好了,想要我死,一刀杀了我就是,为什么你要一副无奈迁就的样子,弄得我很对不起你似的。” 楚之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真的变了很多,嘲讽冷冽,语锋如刀,一点也不像以前的她,会心软,会想着照顾别人的心情。 楚之凌皱起眉头:“明明是你背叛我在先……” “呵呵。” 他话还未完,她就发出讽刺的冷笑,眸中恍若盛满着黑夜中的霜雪,黑暗而冰冷。 “如果我存心要背叛你,你早就死了无数次了,食物可以下毒,睡觉可以攻击,欢好时可以偷袭,若是我想对付你,你以为,你还可以活到现在?” 她斜勾起一边唇角,苍白的面容淡漠如寒水,不见昔日一丝一毫的柔软。 楚之凌忽然脊背一僵,想说话,却见少女的唇缓缓扬起:“啊,你一定会想说,我不是有预谋的背叛,只是忽然寂寞难耐,忍不住了,所以才想着找另一个男人,是不是?呵呵。” 她的猜测极尽人性之阴暗,不给他留一丝一毫的缝隙。 第148章 风中微冷【爆更九】 楚之凌不说话,只望着辛越,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想来是曾哭过,本就素白的小脸越见苍白,颈部上绵延着淡蓝色的经脉,巴掌大的小脸上几缕发丝零散地垂落下巴上,将唇也显得没有一丝一毫血色。 她说话再狠,安静下来的时候,却就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瓷娃娃,脆弱可怜,几乎没有生命气息。 屋内沉静非常,西边的天空已是黄晕一片,有黑色的鸟在干燥的树枝间啼叫着,空气中弥漫着秋日落叶般的香气,雨过天晴的空气中透着丝丝凉意的泥土香,那气味并不如何刺鼻,轻嗅间却让人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起风了,风声,树叶落地声,枝桠交错的沙沙声,还有湖水微微翻滚的声音,以及衣袍翻飞的婆娑声,交错杂乱地响起,让人辨不清楚什么才是真实的,什么又是虚妄。 不知出于何种心情,楚之凌不想再见到辛越的脸,他侧过身,望着西边落日的方向,那里有冰凉的光轮在缓缓下沉,如同他的心,渐渐深入昏暗的世界,得不到光明。 黑夜如潮水一般覆上来,庭院中传来街道上的更鼓声,一轮冷月残勾而起,驱之不散的阴霾云层随之而上,丝丝缕缕铺满周遭,人间变得十分的阴暗,几近睁眼如盲。 楚之凌抬起眸子,负手望天,他眼神空空,似是梦中,又似梦醒。 疲累像是漫山遍野的蔓草在他的体内滋长,他忽然就咳了咳,手扶了扶震痛的额,一双狭长的凤眸间,隐隐可见青黑色的痕迹,昏暗的月光恍然落到他的身上,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处魔怔的牢笼,走不开,亦甩不掉。 他喉头像是有千万斤的东西堵住一般,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心像是被万钧之物压制住,闷闷的,连吐气也变得十分艰涩,待到他长呼了一口气,可以张开口发声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就遗忘了要说的话,任凭如何地搜索枯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即,一阵汹涌的腥甜味从肺部发源,如潮水般逆流而上,涌上他的喉咙口,他极力地忍住,快速地打开辛越的房门,迈出去,走到风轻云淡的廊外,才开始无顾忌的咳嗽。 时间倏忽,寒鸦凄切。 “大哥……” 楚之凌忍了忍咳意,转头道:“是子罗啊,找大哥有什么事,是不是宋畅疾病复发了?他是不是伤还没好,就忍不住要闹腾了?” 欧阳子罗只摇了摇头。 “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吗?你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还是陈刚那家伙,又欺负你了?” 欧阳子罗摇头道:“没人欺负我。” “那你是怎么了?你这孩子,越发闷葫芦了,真不适合当海贼啊。”楚之凌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大哥,”有些怯生的小少年眼黑黑的,亮亮地望着楚之凌,沉凝了一下,还是说道,“大哥,你去休息一下,我们会很听话的,不会让你操心。” 楚之凌伸手揉了揉欧阳子罗额前的头发,笑笑道:“大哥身体硬朗着呢,不必担心。” “可是我看大哥在这里都咳了很久了,”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没事吗?” 楚之凌摇摇头:“没事。” 少年好像不相信他的话,但是忍住没说,只是尽量眉开眼笑道:“大哥,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欧阳子罗的笑容软软的,十分的明亮,他人虽然稚嫩,但长得却并不秀气,外形清朗,笑容如阳,可楚之凌觉得他此刻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女孩子,明眸熠熠,肤色胜雪。 恍然就置身于那样的午后,他将嫩黄的花瓣别入少女乌黑的发间,她对着他笑,青丝飞舞,面容如玉。 他一怔,摇了摇头,许是动作幅度有些大,那些原本隐退下去的疼痒又由心间而上,漫上喉口,他一手握拳,另一只手覆在一旁漆红的廊柱上,本被刻意压下来的咳嗽声,像再也忍不住般,渐渐扬了起来。 —— 这几天,辛越饮食很正常,睡眠也十分规律,楚之凌并不限制她的自由,她就在院子里转悠,像没事人一样,她穿着紫白色的狐裘,面容越发显得秀丽,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隐现淡淡的红润,一双秋水明眸莹莹发亮,好似上好的剔透琉璃。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乌黑的眸子略略转动,然而神色却是极为懒散的,像没睡醒一样,慵懒中带着漫不经心的妩媚。 几缕头发拂过她的脸庞,吹散在微冷的风中。 大门到正堂的通道打扫得干干净净,下人们正准备在院子里燃起篝火。 平日寂静的神龛前,好像有人在讲课,讲课的男子没有束发,面容秀丽,声音却是十分的清冽,他讲的内容随着神龛前燃烧的烟雾袅袅地飘散开来,他讲的日语不是日常用语,有些生僻,辛越听得并不是很懂,听到后面才清楚,他讲的是南朝的北自亲房在战乱中写就的《神皇正统记》。 讲课完毕,讲课的男子与听课的人各自行礼,然后纷纷走了出去,辛越的目光,便随着那些人的身影一路前去。 她很想要出去,可是却找不到方法,爬墙的办法已经试过,楚之凌已经派人守住围墙的角角落落,还增添了许多机关,上面有密集的麻醉针,她前几天贴着围墙顶扔一块石头上去,顿时有密如雨点的针激射过来,镫镫镫的声音响个不停。 由于地震之影响,日本的民居向来不是很复杂,简单的院落,低矮的房屋,几乎一览无余,但就是因为太过原始太过简单,所以难以逃窜,这就像是开锁,开简单老式的旧锁比复杂的高级锁要更难套开。 现在,武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一切只能靠头脑,才能得偿所愿。 所以她想出来看看,有什么线索,可以探寻,可以利用。 目光随着那些人出去,许是想逃离的愿望太过迫切,辛越有些出神,直到耳畔出现杯子碰撞声和笑语声,她才提起精神来,将目光放向声源处。 第149章 单薄少女【爆更十】 一大群中国古代打扮的男人聚在亭子里饮酒,看样子应该是此地的旧唐人,辛越微微眯眯眸子,只见南向坐着的正是楚之凌,他也好像发觉了她似的,蓦然抬起头来。 楚之凌身着琉璃锦缎制成的深紫色外袍,肩上用上好的描金线繁复地刺绣上麒麟的图案,尊贵优雅,又透着一股冷冽的疏狂,如瀑的青丝用一个白银色的发冠束起,狭长的凤眼间蔓延着无尽的黑色,唇边衔着适才和人说话时来不及敛去的笑,幽深的眸子摄人心魄。 见到辛越,他唇角明显僵了僵,笑容消失于唇角,抿了一口酒,脸上的表情百思莫辨。 虽然说过不希望楚炎插手他的事情,但那也只是气话而已,楚之凌知道楚炎待他真诚,便每次赴宴,都少不了带上他。 此刻,楚炎就在楚之凌的座位旁,他见楚之凌神色有异,便将目光转向了楚之凌所望的方向。 此时的辛越身着一袭极为简单雅致的衣服,印有梅花的外衣,上面用金丝点缀几朵硕大的八重樱,里面则是一件白缎子夹衣,些须露出雪白的肌肤,修长的颈项下锁骨若隐若现,纯白色的腰带束住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一双眸子清澈纯净,又似乎夹杂着漫不经心的冰冷。 饶是楚炎不喜欢辛越,也不得不否认,辛越真的长得极美,不说她一副好皮相和身材,单就那神韵和气质,便已是十分的独特与风骨,她此刻往湖边闲闲一站,风拂罗衣,明眸如玉,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女子,带着不染尘埃的明净,如开在雪地里的梅,傲而不骄,盈盈绽放。 半阖眼眸间,她又是另一番意境,风轻云净,慵懒淡漠,一切事不关己,无意伤害别人,也不想为自己争辩什么,与世无争的懒散模样,偏偏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神秘,令人捉摸不定。 惊艳则已,然而楚炎依旧不喜欢辛越,这样的女人浑身是刺,难以驾驭,大哥可以原谅她在孤岛上曾经要断自己生路,可是他楚炎不会忘记,他觉得这么心狠手辣的女人待在大哥的身边,本身就是一个祸端,他已经把辛越物化成了一个狼崽子,稍不注意就会把他大哥反咬一口。 为了招待这些旧唐人兄弟,楚之凌在席间安排了一些歌女,此刻楚炎揽过一个歌女的腰肢,将其推到楚之凌的怀中,对着楚之凌笑道: “大哥,这女的挺漂亮。” 席间的男人们一时都噤了声,不时将目光放到稍远处的辛越身上,他们很清楚,楚之凌突然迸射出来的寒冷之意,是由于什么。 听说,站在那里的那个神态懒散清冷的女人,是楚之凌极为疼爱的女人,楚之凌本对她百般呵护,奈何她与外人有染,生生给楚之凌戴了顶绿帽子。 那夜的事情,楚之凌手下很多都有见证,夏川伊织一身压在辛越身上,两人似乎是在接吻,待他们随楚之凌越过长长的曲折的廊桥走进房去的时候,空气里满满都是过后的麝香味,床上的男女衣衫不整,夏川慌忙穿衣,辛越的嘴唇红润艳丽,任何人一看到这个场景,都不会相信他们没有发生过什么。 唉,自古情关难过,就算是换了任何一个平常的男人,都能立马将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杀死,更何况是楚之凌这种帷幄海上纵横四海的血性男人,楚之凌在某些方面对待自己兄弟的要求十分松懈,可以贪婪,可以胆小,可以懦弱无能一无是处,可以好色可以赌博,虽然有些东西他明令禁止,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严格地落实,他唯一也是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手下的欺骗,背叛,以及出卖。 他惩治叛徒的方法令人闻风丧胆,各种屠戮方法惨无人道,所以席间的这些男人们实在想不通,辛越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 大抵是真的动了情,纵便是被辜负,依然迈出不了最后的一步。 眸眼淡淡扫过众人阴晴不定的脸色,楚之凌只是淡定地抿了抿唇,对于楚炎推送过来的美女,他不伸手,亦不推拒。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硬,轻袅的筚篥声穿过雾霭微泛的湖面,缓缓传了过来,空气中平添几分清冷。 楚炎突然笑笑:“大哥,夏川伊织最喜欢听《碧月笙》,这女子最擅长演奏的,就是这首曲子,改明儿要她给你听听。” 楚炎公开谈及夏川伊织,就是在触楚之凌的逆鳞,然而楚炎神色却一派镇定,他似乎不在乎楚之凌是否会对他大发怒火,只要他彻底地割舍掉辛越,对她毫不留情就成。 果然,在“夏川伊织”四个字掠过耳畔的时候,众人就明显地感觉到气氛极大的不对劲,楚之凌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抿紧,突然侧眸过去,声音阴沉得像是深夜的天际,一双眼睛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世界一般: “哦?是吗?” 他只说了三个字,声音冷沉,带着丝丝嗜血的阴狠。 整个局面霎时间变得低迷又诡异,刚想走开的辛越忽的停住了离开的步伐,她眸子微微一抬,越过了一脸阴沉的楚之凌,若有所思地落到了楚炎的脸上。 楚炎突然对辛越露出了一笑,极尽阴冷,辛越微微皱眉,忽然间灵台一明,眼中眸光一闪。 “你似乎,很悠闲啊。”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辛越一惊,猛然抬起头来,却正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之中,楚之凌面色阴沉,连嘲讽的笑容也无,冷然看着辛越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如同结了冰。 面对席间众人或鄙夷或探寻的目光,辛越没有任何的窘迫之感,她就大大方方地站在稍远处的枯梅枝下,一动不动,任由人打量,脸上依旧端着平日坦然从容风霜不惧的淡懒神情。大风卷起她宽大的衣袍,她站在清澈的湖边,梅衣白裙,青丝飘逸,整个人如同行将振翅的蝴蝶,翩翩欲飞。 第150章 不算太蠢【爆更十一】 楚之凌眸间仿佛燃烧了一簇热烈的火焰,顷刻间又封冻成寒冰,他端起桌上的一壶酒,仰头灌下,然后一把将身旁的轻纱歌女揽入怀中,让她跌落在他腿上。他的唇疯狂地覆盖在歌女的唇上,将口腔内的酒发泄般输入她的口内。 隔老远,辛越好像都能闻到清酒的气味,她想起以前,自己傻乎乎地温着清酒等他回来,给他备好小菜的场景,就不由眉头紧皱,她向来讨厌酒,不过他爱,她就努力试着接受,把原本要远离的,变成习惯。 呵呵。 依旧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强大,辛越自嘲地笑了笑,眸底的潋滟被逼回眼眶再也无痕,她淡淡然地望了那边接吻的两个人一眼,从容离开。 辛越误入此地,从来到走只有短短十几秒,众人微妙计算翻来覆去,心如电转。辛越走开之后,气氛本该热络起来,然而楚之凌不说话,反而狠狠推开了腿上的女人,他用力极猛,毫不怜香惜玉。花枝招展的女人顿时间狼狈地倒在地上,背磕着石阶,流出丝丝的鲜血。 看到辛越皱眉,看到她眼眶一红,楚之凌心里忽然没有一丝一毫惩罚抑或报复的快感,他顾不得众人还在,踢翻挡道的椅子就阔步走出亭子,楚炎望着楚之凌高大挺拔的背影,不由惊呼道: “大哥,这饭局还刚开始,你要去哪里?” 日光暗暗,云层稍厚,天空是有些铅灰色的空蒙,楚之凌肩膀上森冷的麒麟甲片反射着清冷的光芒,朦胧云雾中透着一丝厚重的寒意,他微微侧头,星幕般的眸子深邃幽然,低沉的嗓音在楚炎落音后的寂静氛围中突然响起,仿若索命的鬼魅般,有着浓厚的血腥味道,在天地间弥散。 “给我,杀了那个女人。” 楚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惊呼道:“大哥……” 楚之凌眸子微眯,眼中寒光微闪,带着冷冷的嗜血: “楚炎,你亲自动手。” 楚炎顿时慌乱起来,他从楚之凌眼里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冰冷,带着寒彻天地的森然,直直地朝他而来。 楚炎手一抖,拔出刀,手颤颤巍巍的,却还是强迫着稳定下来,狠狠地插进了那歌女的心脏。 楚炎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是是第一次杀无辜的没有自保能力的人。 歌女一声惨叫之后,楚炎忍不住全身发寒。 “好自为之。” 楚之凌收下所有的情绪,淡淡却含着威慑地丢下了这么句话,玄色的靴子踏过铺满落叶的地上,迈步走开。 楚之凌走到辛越房前的庭院中,他以为她没在,却意外地发现她竟然没有再继续晃悠,她好像连门也不记得关,坐在矮小的椅子上,桌子上放着一个白瓷酒壶,楚之凌记得,那天他回得晚,她就是拿这个酒壶给他热酒的。 她的食指放在弯曲的壶口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得到细细的敲打声。 楚之凌一怔,眼里泛开细密不可知的情愫,直如深夜之海,晦暗难分。 他迈了迈步子,刚走出了一步,突然间女孩子细瘦的手臂轻轻一扬,“碰”的一声,白色的瓷壶应声而落,掉在地上,登时摔得粉碎。 里面残留着的酒,随着溢出来,流了一地,芳香得有些刺鼻。 辛越站起身来,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添了丝如梦似幻的飘渺,她抬眸,撞见了楚之凌深黑的眼,她眉微动,似乎没有想到楚之凌会站在那里,一刹那的诧异之后,她抿了抿唇,刷的一声,毫不犹豫地扬手关了纸槅门。 关门之后,她背贴在门上,无力的一滑,长长的吸了口气,面色苍白。 —— “找我什么事?”楚炎望着辛越,口气并不十分的好。 辛越挑了挑眸:“到前面的亭子里说话。” 月上中天,弦月在云层间穿梭,来回的光芒细细密密地洒落,映得亭子旁的湖面光影闪闪,直如梦境。 楚炎滞了一下,在长廊上迈步不前:“到底什么事?” 辛越微微一哂:“怎么,你胆子这么缩?怕?” 楚炎哼了一声,随即大步往前面的亭子迈去。 “我说,你这性格,迟早会吃大亏。” 夜下,辛越的声音在楚炎身后清冷地响起。两人迈步进了亭子。 楚炎微微皱眉,不耐烦道:“要说就快说,别在这里唧唧歪歪,小爷我没空得很。” 辛越气定神闲地坐在湖心小亭的石椅上,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你很讨厌我?” “这不明摆着呢嘛。” “可是,你不该讨厌我啊,也不能,讨厌我。”辛越微微一笑,掩去眸底一闪而逝的流光,“你要知道,我可是你大哥的女人,你该叫我大嫂。” “我呸!”楚炎一拍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一水性杨花的骚货,被人玩烂了的贱婊子,你也好意思说是我大哥的女人,还大嫂,大你!” 辛越手往桌子上敲了敲,无所谓地说道:“可是你大哥就是喜欢我啊,他乐意被我玩弄,我也没办法。”她勾起一笑,眉眼弯弯。 楚炎差点掀桌:“等着,我大哥总有一天要把你赶出去的,我不会让你再用狐媚子术迷惑到他的!我会让他看清你的真面目!” 辛越忽然站起来,挑了挑眸:“趁早赶我,岂不更好?”她淡淡地接着道,“左右我待在这里也是祸害,当然我很怕楚炎大爷对我下狠手,不如你行行好,把我现在就弄出去,也称你的心,如你的意了。” 楚炎眉头一皱,刚要说话,辛越接着开口道: “啊,你大哥我已经玩厌了,要出去找新目标,嗯,就是这样。” 她微微一笑。 “贱人!” 楚炎差点失控。 物极必反就是这个道理,他毕竟是楚之凌的得力手下,不可能一下落入辛越的圈套,极致的恼怒之后,他陡然静下来,冷着声音问道: “你是想要我助你逃跑?” “还不算太蠢嘛。”辛越懒散地坐了下来,淡淡道。 ———— 爆更完毕,一天十万五千字,大家夸奖一下我~ 第151章 逃离攻略 “不可能,我只会要大哥亲自赶跑你,对付你,要我偷偷放你一条生路,我只送你三个字:你妄想!” 辛越习惯性地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这件事情似乎挺伤脑筋啊。” “你死了这条心!”楚炎大袖一甩,“我走了。” 他刚迈出一步,辛越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以为你能走得了吗?” 楚炎下意识回过头来:“你要做什么?” 辛越微微勾起唇角:“你刚刚打了我啊,这么快就想走?” 楚炎眉头皱得紧紧,脑袋快速运转的他思考问题极快:“你准备去大哥面前诬陷我?” “嗯,对啊,预先告诉你一声,我会说你推了我,差点让我摔水里,或者你一个巴掌打在我脸上,反正这来来往往的人都知道你刚刚对我拍桌子呢,这里挺昏暗的,谁看得清你打我呢,还是没打我。” 楚炎面色铁青,却见辛越接着道:“这些似乎都没有杀伤力,可能威胁不到你,我只要说你妄图非礼我,你大哥,估计会很生气,就算他不杀你,也会要你滚出去。我这不又给他戴了顶绿帽子嘛。” 辛越笑得浅浅淡淡,眼里眸光闪烁,亮得逼人。 “你……” 楚炎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绝对不会做背叛大哥的事,你就死了这条心,无论你怎么污蔑,清者自清,我绝对不会背着大哥做他不能原谅的事情。” “哦?”辛越并不慌,用食指碰了碰下巴,微微笑道,“你没做过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似乎曾经背着你的大哥,偷偷做过一件不好的事情。敢问自诩忠贞不二誓不背叛的楚炎大爷,对于那件事情,您,还有印象吗?” 风卷起一地树叶,纷飞的叶片哗哗作响。 —— “我好像听见大嫂房里有什么响动,”楚炎皱着眉,“不会,她又在想办法逃跑?” “她逃不了的。”楚之凌淡淡地道。 “我听说大嫂这几天又不吃不喝的,我看,她是觉得大哥很早没有去看她了。” 楚之凌眉梢一挑,狐疑地问道:“你怎么突然间对她换了态度?” 楚炎干笑道:“大哥不是希望我对她别火药味那么浓嘛,我这都是听大哥的。” 辛越远远地听到两人谈话的声音,她不慌不忙地站在一椅子上,然后将手中白色的绫套进上面的横梁上,牢牢地打了个死结,估量着时间,然后微微地扬了扬眉,将白绫套在自己的脖子间,一脚踹掉了脚下的凳子。 “不好,大哥,你看,大嫂那是在干什么?!” 白色的纸槅门轮廓分明地透出脚下悬空的人影,楚炎一指,楚之凌顿时眉头一皱,脚步加紧往前赶来。 门被一脚踢开,楚之凌长腿一伸,大步迈进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少女悬于白绫之上挣扎不休的样子,他顿时瞳孔一缩,拔出刀哗的一下甩过去,切断了高竖的白绫,随即飞身过去,将坠落的她抱在怀里。 “你干什么?!”带着怒气的质问声从楚之凌唇间发出,他双眸幽深,注视着少女因为无法呼吸而蹿红的脸颊。 辛越大口地吸气,待呼吸正常了一点的时候,她忽然将手揽向楚之凌的脖子,埋首在他颈间: “我以为,你不会关心我的死活了。” 这般软弱,这般示好,让楚之凌没来由地一怔,胸前是她热热的呼吸,楚之凌一时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 他感到有些别扭,心里升腾起了一些难以捕捉的情绪,他只感觉到她的腰极瘦,身体十分的冰凉。 如果再晚来一刻,说不定他就见不到她了。永远。 楚之凌倒抽一口凉气,随即又长长地呼了出来,大风从洞开的门口灌了进来,秋日的风吹得人有些发寒,然而楚之凌却一动未动地站在瑟瑟寒风中,没有想过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或者移步把门关上。 他就那样站着,环抱着瘦弱的少女,嘴唇抿紧。 “为什么,想不开?”他艰难地动了动唇,声音沙哑,像是清冷的夜鸟。 辛越仍是埋首在他怀里,重叠的墨发披散在她背上,落到了揽在她腰间的他的手上,细细密密的,有些痒。 楚之凌看不清辛越的任何表情,只听她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声音听不清是那种情绪,如笼罩了海水之上的夜雾一般,带着似有若无难以捕捉的伤感: “因为,你不相信我。” 楚之凌喉头被什么东西一梗,有什么东西贯穿进心脏,这种带点淡淡埋怨,好似撒娇的话,她很少对他讲过,如今听来,却有一种微妙的凄切。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为什么?”辛越仍旧不抬头,闷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但仔细听又夹杂着一丝哀伤,似乎不像是伪装,“就是石头也会捂热啊,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就要将所有的罪行归咎到我身上,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孩子,你知道,我爱他,是因为……” “因为什么?”楚之凌沙哑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期待。 那句“我爱你”鲠在辛越的喉咙里,在他怀中,她的脸并不像声音所传达的那样神色苦痛,她表情淡淡的,跟说出的话中带出来的真切凄婉并不符合。 爱吗?还爱吗? 仅这一点,她不想去欺骗他,更不想以此为筹码,让他心软。 所以那句本该和着声泪俱下的“我爱你”让她止在喉咙口里,就算是做戏,她也不愿给他任何承诺。 “为什么要逼我?你明明知道我讨厌做那种事情,为什么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女人亲吻?”她的声音低低的,“你知不知道,我很难受?” 楚之凌顿时脊背一僵,久久都说不出话来,良久,唇边闪过一丝略显苦涩的笑。 她终于肯像个正常的女人一样向他表达她的喜怒哀乐,可是他把一切做绝,似乎什么挽回不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仍是没有抬起眸子,“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第152章 要死就死 这般软言软语让楚之凌眉头一皱,心脏不自觉缩紧,他吐出一抹略显灼热的气息,灵台有些清明,正了正色道: “你很反常。” 辛越眉头一皱,是的,她哭不出来,她也无法挤出悲伤的表情,她习惯性面无表情,就算语调再怎么放软,也无法让他相信。 可是现在,骑虎难下。 她的脸前是他温暖坚实的胸膛,她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无法不回想起以前的时光,原本应该并肩行走的人如今只能相互伤害,无论时光怎么变迁,她都无法忘记此时的心酸。 她松开环住他颈项的手,脑袋从他怀里出来,她的声音有丝沉,头微微低着,眼半阖着: “放我下来。” 从楚之凌的角度朝下望过去,辛越的睫毛微微抖动着,浓密卷曲,盖住了原本黑白分明的瞳眸。 “有时候,我真想挖开你的心脏,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是什么颜色,”辛越喃喃道,“是啊,我的确在做戏啊,可是我真的不想活下去了,我以前,并不是有多爱那个孩子,只因为这个孩子,是你所要的,你说害我流产,你很难过,我说你傻,我知道你以前很爱我,你很想拥有和我的孩子,所以我就想着,我应该要满足你的要求,那时你对我那么好啊,无论怎样,就算我忤逆你,你都不舍得做出伤害我的事情,很少有人这么关心我,我虽然不说,可是我心里非常感动。” “我一想到,我体内孕育了一个小生命,他会有暖暖的小手,会哭,会笑,会长我们一样的眉眼,我就感到从来都没有过的喜悦,我知道,你也会很爱他,因为,你也没有亲人了,你跟我说你家里曾经被满门抄斩的事,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有个孩子,你会很开心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辛越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悲怆,有些话,平白说出来备显矫情,所以就一直不说,她以为就算他不全懂,只要她对他好,他就应该感受得到。 她永远都没有料到,藏在心底深处的声音,会以这么一种方式,在这么一个环境下说出。 “我知道你认为我是残花败柳,你无法接受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一切太过完满我百口莫辩,这个时候,你相信与否,才是一切,”她摇了摇头,不自觉露出一抹酸楚的笑,“可是你偏偏不相信我。” “你认为我与别人有染,根深蒂固,我也没有任何辩解的办法,在这里,我仰人鼻息,寄人篱下,我之所以能在这里立足,是由于你的喜爱,现在你不爱我了,我知道我迟早没有存在的必要,你总有一天,会怒极攻心,杀了我的。”辛越感觉胸腔受阻,滞得难受,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如果真有那天,我一定会很难受。” 楚之凌眉头微皱,定定地望向她苍白的小脸,心里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 然而他似乎并没有忘记先前的愤怒,他凝了凝眸子,淡淡道: “所以你就要自杀,选择在我杀你之前自行了断?你是在像我示威吗?死也不死在我手里?” 辛越眸子乌黑乌黑的,望着楚之凌,忽然一笑。 那笑容,凄艳,惊厥,令人无法捕捉的美,似真若幻。 “放我下来。我不会再自寻死路了,为你这样的人,没意义。” 辛越又恢复了以前的冰雪冷漠,楚之凌皱了皱眉,将她放到了榻上,带着微怒地说道: “你要死就死,别让我看见就成。” 弄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他一句狠话,辛越半伏在榻榻米之上,眼里蕴藏着流动的暗涌。 待到楚之凌走出门外的时候,辛越忽然坐直了身子,她强迫自己丢掉所有没必要的消极情感,拖着腮若有所思。 忽然间耳朵一动,似乎有人推门进来,来人脚步轻缓,麋鹿皮靴子踩在地上,声音十分的独特,亦十分的熟悉。 楚之凌去而复返,他似乎有些懊恼对辛越说出那样的话,推门而入,却见少女抱着膝盖坐在白色绣满樱花纹的榻榻米上,肩膀微微地抖动,她的头埋在膝盖上,头发披散,如锦缎般铺盖在白色的衣服上,门口的风吹进来,她的长发轻轻舞动,空气中流溢着淡淡的清香,她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显得非常的单薄无助。 楚之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无奈地轻呼了一口气,看着她微微抖动的肩膀,想上前,走了两步,却又折了回来,似乎在顾虑着什么,不想靠近,不想触及。 清楚地感觉楚之凌的脚步再一次远去,辛越抬起了一双明亮的眸子,抱膝盖的手也陡然松开,她脸上无一丝一毫的伤感之色,从容的脸上透出某股清冽的光,如玉一样净透。 待到月上柳梢,夜色寂静的时候,少女的嘴唇斜斜勾起,站起了身子,她在刻意弄得杂乱的衣服堆里翻弄着,换上了一袭夜行衣,插好匕首,带上绳索、火石、小刀、铁丝等一系列小玩意,然后利落地溜出了门去。 “都准备好了吗?”空气中传来一声略显清冷的女声。 “嗯,好了。”男子的声音有些沉,显然并不怎么喜悦。 “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为你大哥除了我这个祸害,也算是功德圆满,不必愧疚。” “你能保证再也不回来?” 男子声音低得让人几乎听不见,辛越微微勾起唇角,没有人看到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流光,她语调如常地回答道: “我回来找死吗?他若是知道我骗了他,还会对我手下留情,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我可消受不了。” 冷月如霜,如水映大地。 话毕不久,需要秘密运送香楠木的牛车在牛的缓缓挪动下,慢慢驶向田泽宅子的大门,楚炎淡淡地摆了摆手,门被拉开,在没有任何人阻拦的情况下,他神色微沉地走出了田泽宅子,他走到大街上,后面的门缓缓关闭,合上的时候,随着门的吱嘎声,空气中似乎划过一丝诡异的声响。 第153章 逃出生天 牛车本是要去往南边的右卫公卿家,却在分岔路口拐了个弯,驶近了往北边树林里去的小路上,楚炎拿着手中的鞭子一摔,牛儿吃痛地疾驰起来,迅速跑进杳无人迹的深林。 随着牛车的停滞下来,身形纤瘦的黑衣少女从并不大的车窗里探出头,如泥鳅一般一滑,轻轻地跳到了一旁的草地上。 月光铺满大地,沿着林间小路望过去,可以看见尽头处微微起伏的大海,在月下散发着粼粼的白光。辛越深吸了一口寒冷却自由的空气,好心情地启唇道:“多亏你了,不然怎么能这么顺利逃出来,”辛越勾唇望着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的楚炎,唇瓣微动,“你私自收留刘襄,收他的钱财一事,我会带进坟墓里头的,死也不说。” 其实要找楚炎的缺点不容易,他对楚之凌极为忠心,就是为人有些贪财,也有些心软,辛越曾经翻看过楚之凌生意的账本,发现里面有一部分对不上,楚之凌做生意数额庞大,那些偷偷挪动的钱财在他眼里也是小钱,但是辛越却没有放过这条线索,虽然没有彻查,但是对此事深有留意。 通过和一些海贼的相处,她也辗转得知楚炎贪财的性格,另外,她还通过几个海贼不下心说出的几句话,得知了刘襄为挽回楚之凌对他的关照曾给楚之凌的心腹部下楚炎送过许多珍贵礼物,以前在楚之凌的警告下楚炎曾经将刘襄给他的一万两白银全额退还,但是后来,他依旧跟刘襄有来往,可能一方面是刘襄又给他钱财,另一方面是曾经肝胆相照的兄弟之情,所以楚炎忤逆楚之凌的禁令对刘襄进行接济。 在海贼们无聊聊天的时候,总能多少发现一些内部的情况。 楚之凌不允许背叛,楚炎的做法形同背叛,而且辛越知道,楚之凌对楚炎目前并不十分满意,楚炎这只热锅上的蚂蚁,若是还出一点纰漏,若是她将一切告知于楚之凌,楚炎定然凶多吉少,十分有可能性命不保。 她以此做要挟,所以,他才对她这么言听计从。 辛越也不想再多待在这里,赶快离开才是王道, 她好心情地拍了拍楚炎的肩膀,翘起唇角道: “再见了,有缘再会。” 她刚走了两步,楚炎的声音在她身后阴冷地响起: “来生再会!” 辛越对这句话的反应十分平常,她以为楚炎是不想他再出现在楚之凌等人的世界中,遂没有如何提高警觉,待到凌厉的掌风逼近她后脑勺的时候,她才感觉事情已经超离了她的掌控。 她背后没长眼睛,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大掌朝她眉心位置重重地劈打下来。 辛越眉梢一挑,身形一避,一手抓住楚炎的胳膊,楚炎毕竟是楚之凌的得力不下,身手不容小觑,被辛越一触到腕,就泥鳅般从她手里滑了出来,辛越趁机一抬脚,一记鞭腿勾起,直接朝他的小腹踢去,两个的交锋速度极快,砰砰砰几十下就在几秒之内发生,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旁边的草木被两人的攻击带起刷刷的声响,辛越得空拔出腰间的刀来,楚炎眉头一皱,闪电般伸出手,一掌打在辛越的手腕处,迫使她的刀拿不出来,几乎是与此同时一掌朝辛越的心口位置击下去,辛越眉头一皱,灵巧一避,楚炎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拔出刀来,直直架在辛越的脖子上。 “说,有什么遗言?” 楚炎的声音冷冷的,俊秀的眉眼透出一丝清峻。 辛越眉头一皱:“你想杀我很久了?” 楚炎的身手其实比楚之凌要逊色很多,但是楚之凌和辛越一般情况下是平手,偶尔从各路吸取身手套路的现代特种兵辛越还能略胜一筹,但是楚炎根本算不上辛越的对手,他的实力实在有待加强,可是却偏偏没有费很大劲就赢了辛越。 他好像有刻意研究辛越的武功套路,其实不管再奇谲的出手方法,对于一个人来说,总有些不经意的习惯供人探索,所以楚炎似乎料定了辛越的出手方式,所以在打斗过程中,都能先一步做出行动,先声夺人,立于不败之地。 辛越只觉得有些发寒,果然,楚之凌手下的这些人,早就欲对她除之而后快。 辛越不会相信楚炎对她身手套路的这些研究是出于一朝一夕,他定然早就蓄谋已久,等待时机向她下手,或许就在她给他们做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在她嘱咐他们加衣的时候,在她害怕他们思乡对他们说不久就会回家的时候,在她担心他们会染上这里瘟疫的时候,他们对她,已然磨刀霍霍,恨不能当场毙命了。 辛越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原来,我这么讨人厌啊。” 风吹来,少女的头发几缕摇到锋利的刀锋上,被割断,丝丝缕缕掉了下来,一地冰冷。 楚炎眉头一皱,迟了一晌才说话,语气却比先前放软了不少: “你如果再出现在大哥的面前,大哥知道我骗了他,我就性命不保了。所以,”他的眸子顿时闪过一抹冷厉:“你必须死。” 但是楚炎没有立即就下手,很显然是在等她的遗愿。 辛越眼波微微流动,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软:“我如何没有料到你会借机杀我,反正我在楚之凌那里制造已死的假象,你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我,反正所有人都会认为我是自杀,你半点干系也无,还不会东窗事发,更不必担心我这个知道你背叛楚之凌事实的证人存活于世,尽管我知道你有这么多理由要杀我,可是我还是以为,我没有算计过你,也没有伤害过你,我逃离也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活路,不是存心拿你软肋要挟你,我以为人心都是捂得热的,我以为你就算讨厌我,也不至于到对我动杀念的地步,所以你刚开始对我下手的时候,我一点防备也没有……” “住口!” 楚炎突然暴躁地一吼,手中的刀剑也跟着颤动了几下,对于辛越这么说,他有些意外,更有些烦躁,他不是杀人如麻的嗜血狂魔,若非自保,若非确保万无一失,他也不会随便取走一个人的性命。 第154章 谁生谁死 辛越眼里闪过一道不为人察觉的流光,她启唇道: “遗愿啊……”她轻叹一口气,皱着秀气的眉头,若有所思的模样,“算来你大哥对我挺不错的,是我不懂珍惜,你好好待他就是了,这算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果然,在说到楚之凌的时候,楚炎眉头微松,神色有所柔软,辛越眸子转转,继续大打温情牌:“他最近好像身体不好,你让他少喝点酒,多穿点衣服。” 满意地看到楚炎一怔,眸子幽深,辛越尽量面无表情。 楚炎应该是在思考如果他杀了她的话,楚之凌知道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辛越望了楚炎一眼,眼波如水一般微微流转,她看着凌乱的风吹起她的头发,擦过锋利的刀刃时,头发被切割成丝丝缕缕,眼眸一眯,好像某种蓄势已久的动物,眸中闪烁着清冷的光泽。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的是长长的一口气,被割断的那些头发顺着这股快速的气流斗转前去,直扑向楚炎的面门,楚炎被发丝拦住眼,头晃了晃,试图赶走发丝,可他不知,就在他闪神的这几秒时间,辛越已经快速一弯腰,身体利落地在他刀下划过一道迅速的弧度,然后伸手而上缠住了他的手臂,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楚炎的手臂被生生拧得脱臼,楚炎忍不住发出一句痛呼,伸出另一只手来,直直朝着辛越的脑袋劈下去。 辛越只见寒光在头顶闪过,顿时瞳孔一缩,她没有想到楚炎竟然还有一把短刀,那刀自他的腰后拔出,夹在他的掌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朝着辛越的眉心插下来。 天上浓云涌动,月华也变得十分的清冷,惨白地照拂着地上的树林,深林肃肃,俨然是腥风血雨,生死一线。 剑风如电,脚步声声,漆黑玲珑的身体陡然一旋,堪堪躲过了对手夺命锁魂的刀落眉心,然而还不待辛越站定,电光火石间,一把锋利的短刀就直接插进她的肩膀,“噗”的一声,辛越的肩膀绽开了巨大的血花。 果然,这个世界,你最大的敌人,不是能力有多强,而是对你的理解有多深。所谓知己知彼,楚炎在这一点上做的很出色,对辛越的招式十分的清晰熟悉,是以就算他身手比她弱,也能出于角度刁钻,快速地制服她。 肩膀被打中,辛越闷哼了一声,楚炎并不打算放过她,一脚重重地朝她腰部踹去,辛越滞了滞,砰的一下被楚炎踢中,顿时,少女纤瘦的身体像是断线的纸鸢般飞出很远,重重地落在地上,惊起一地灰尘。 辛越两眼一闭,脸色惨白,面无人色,不知是死是昏。 楚炎走近了两步,以防有诈,不敢探她鼻息,夜色深沉无法用刀准确插中辛越的要害位置,楚炎再上前两步,拔出插在土里的刀,高高地举起。 下一刻,刷的一声,血光飞溅,有谁的脚步,在凌乱地响起。 ——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快要如冬了,空气里的清冷更甚,田泽宅子里,却热腾得似乎要炸开锅。 “给我找啊!都别停下来!” 五天不见辛越的人,楚之凌已经出奇地愤怒了。 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脚下的落叶被他踩得咯吱作响,快要碎裂成泥。 “大哥,要不我们去外面找找,大嫂……不……那女人可能逃出去了。”宋畅见楚之凌面色不快,于是提出建议道。 “不可能跑出去!”楚之凌斩钉截铁道,“这里没有她一点逃跑的痕迹,更何况,”楚之凌一怔,更何况夏川伊织还在这里,以她的个性,要是跑,绝对会想方设法带着夏川伊织一起离开,不会舍得那小白脸在这里受他的折磨,思及此,楚之凌面色一沉,“总之她不可能跑出去,继续给我在院子里搜寻,说不定她就藏在某个角落,给我继续找!” “是,大哥!”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接着几百号人四处星散,脚步声杂乱地响起。 第三天的时候,楚之凌站在一棵金黄的树下,一袭锦衣长身玉立,面对面前的诸多兄弟,他面色一沉,声音微哑地响起:“她绝对不可能逃出去的,除非,”楚之凌狭长的眸子扫过面前的众人,目光深邃而清冷,不怒而威,让人不寒而栗,“你们当中,有人帮助她。” 人群中的楚炎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地掩饰下去,他强迫自己恢复先前一贯的表情,任何人都看不出他有任何不正常。 楚之凌呼了一口气,心里却仍是滞得难受,她是求助他的弟兄们,所以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吗?她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这些对她忠贞不二的兄弟,不惜背叛他欺瞒他,助她逃跑? 内心纷繁复杂的想法一闪而过,楚之凌知道的是,如果她真这么跑了,也就是她真的离开他了,因为她竟然不惜牺牲掉夏川的性命,也要逃离这里,足以见她离开他的决心有多么大。 该死,楚之凌微烦地揪了揪衣领,失落的情绪挥之不散,在面对众人时,失落的心情全部化为了愤怒: “坦白从宽,到底是谁放走那女人的?”楚之凌眉头微皱,声音低沉,“如果老实交代,我可以开恩,考虑留那人半条命。不然如果被我查到了,下场绝对是死无全尸,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 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嗜血之意,随着初冬冰冷的被风,在空气中弥留,经久不散。 楚炎顿时脊背一僵,其他的海贼闻见楚之凌这般的语气,虽事不关己,却也被其气度震慑,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楚之凌其实不是很相信自己手下的弟兄会帮助辛越的,多年同甘共苦不至于为了个女人背叛他,所以他比较偏向于辛越还是待在院子里,藏身于角落,等待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就带上夏川伊织远走高飞。 这才是她会做的事情。 第155章 何苦仁慈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稍显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是什么,大家快来看啊!” 声音是在南边小竹林的古井边响起的,众人闻言,都急急地迈了过去。 只见深幽得几乎不见底的古井里,有几块鹅黄的小碎布浮起,那颜色比较嫩,一看就是属于女子的,那碎纱布似乎在水里浸得久了,颜色褪得有些淡。 细细闻来,那古井里似乎传来这一股怪异的气味,像是……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因为是冬天,空气不流通,那种气味不好捕捉。 楚之凌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脑袋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力平静道: “找个人下去,看下面有什么东西。” 都是些泅水的好手,水井据说也不是深得吓人,陈刚自告奋勇,缠了根绳子在腰上,末端要几个兄弟拿着,快速地钻进了井水里。 不一会儿陈刚就出来了,他面色有些凝重,甩了甩头上的水,长长吸了一口空气,对着楚之凌道: “下面好像真的有人。” 楚之凌面色一白,眉头一皱,抿唇不言。 很快,井底的东西就被运了上来,那是一具膨胀的尸体,身体水肿,面色惨白,身上一袭纤瘦的鹅黄色的衣衫随着身体的增大,就快要爆裂开,那尸体手上脚上缠着重重的石头,使尸体下沉快,死了也不至于浮起来,显示她必死和不让人发现的决心。 楚之凌瞳孔一缩,顿时愣在那里,怎么也无法往前迈去。 那女子面容白皙,已经看不清五官,只有那颗泪痣格外的显眼,像泪一般点在眼角。 —— 房内。 郝伯查探完那女子的身体,回答楚之凌道:“这女子已死了三日了,而且据产婆的检查,这女子流过产,生前身体遭过严重的性侵犯,除了五官模糊之外,看身高的话,跟你夫人差不多,”郝伯望着楚之凌越来越白的脸色,沉声道,“你要知道,日本鲜少有如你夫人身材这般高挑的,所以,这一切,很可能不是巧合。” 楚之凌忽然闭了闭眼,声音低沉:“我不相信。她不可能会死。” 不会死,尽管她先前是想过上吊自杀,尽管她在他怀里哭诉,他不相信她,尽管他对她说着极尽刻薄的话,尽管她说一切无法自主生无可恋,尽管他看到了她眼里的决绝,可是,他仍是不相信,她会死去。 这是一种执念,没有任何理由和根据。 郝伯愣了愣,叹了口气,还是说道:“就算这不是她,你们也已缘尽。” 楚之凌眉头一皱,看着这位德高望重意有所指的医者,微有疑惑。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替身运进府内,找的替身还是这么与她本身符合,说明她为了逃离出了很大的力气,一个女子,能决绝至此,费尽心思至此,你还奢望,她会回到你身边吗?” 楚之凌一怔,面色惨白,他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话。 “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阅人无数,一直觉得如这女子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是最难对付的,心机也深彻,而且我隐隐感觉这女子对海贼似乎有所排斥,初时,我一直觉得你将她当妻子,是极不明智的,因为淡漠如她,未必会交付真心,到头来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郝伯顿了顿,接着道:“可是我发现,到最后,是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之凌眉梢一挑,郝伯向来温柔敦厚,今天这么带点指责意味的说他,真是难得一见。 郝伯面容淡淡:“据我所知,她已经原谅你几次了,我记得第一次她流产的时候,她问我医术这么厉害可不可以把孩子救回来,这实在不像她平日会说的话,只有极度渴望才会真情流露。后来,她好像又有了你孩子,一有空就跑来找我,说吃什么,或者什么样的作息,要注意些什么,才能对肚子的孩子有益,我第一次发现她其实也是很缠人的,一高兴起来就跟平常的丫头一样挺能唧唧歪歪,我实在不胜其扰,便丢了几本书给她,要她自己看,她这才罢手,不继续扰我。” 楚之凌脊背一僵,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些东西要用心看,但凡一个人都能看出,她为你改变了够多,”和善的长者似乎不忍楚之凌眉头紧皱,便温声道,“如果还有机会,便好好善待她。你还年轻,是需要慢慢成长的,也不要用情太深,若是她不回来,便割舍了,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好男儿,以后,珍惜眼前人,尽量不留遗憾就是了。” 郝伯有哮喘病,平时就很少说话,一段话说下来,已经十分的费力,他拍了拍楚之凌的肩膀,负着手,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房间。 楚之凌忽而一笑,眉眼尽是苦涩,心里复杂莫辨,百味杂陈。 他不相信她会死的……可是她似乎,再也不会活在他的世界里。 楚之凌揉了揉额角,忽然感觉说不出的疲惫。 外面的风稀稀疏疏地吹了起来,梅树上绽开了点点的蕊红,颜色极淡,空气中不时飘来几粒雪粒子,呼气成凝。 “楚炎。”楚之凌忽然唤了一声。 不多时楚炎就进得门来,神色如常道:“大哥,何事?” “派一些人去,找她的下落。” 楚炎神色微沉,随即道:“哪个她?”楚炎眼神望向那边一身水肿的女人,意有所指道,“那个女人,不是死了吗?” “她不会死的。” 楚炎不知道楚之凌为什么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安排,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找了这么个跟辛越身高比例差不多的女人,明明如此天衣无缝,为什么大哥就这么笃定,她没有死? 难道,楚炎一怔,大哥看出是自己做的小动作了吗? 乱想总是会自乱阵脚的,楚炎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强迫自己稳定下来,却听楚之凌的声音转瞬响起: “去找她,把她带回来。”楚之凌顿了顿,声音更沉,“别伤到她。” 楚炎眉头一皱:“大哥,那女人可是背叛了你啊,你何苦还对她这么仁慈?” 楚之凌眸间几丝倦色,淡淡地抿唇,随后低声地说了句: “快去。” 第156章 翻江倒海 是日,天色半暗,冷风不绝,平户港的码头边,稀稀落落地步上南去的大船,一张张巨大的白色帆布被升起,插在浅水中的重锚被提上收起,许多船只离港而去,准备踏上新的征程或者归途。 少女一袭黑色的斗篷,身体纤瘦,深黑色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些大,帽檐被微微拉低,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水眸掩盖在其下,暗自散发着剔透的光泽。 她的衣衫猎猎起舞,在风中好似巨大的黑色蝴蝶,尖尖的小脸上在无人注意的时刻,暗自勾勒出一抹微微上挑的弧度,她注视着周围的举动,然后一步一步往码头尽处踏去,此刻的船非常多,很多都是唐人的,只要出钱,一般都可以将人送到沿海的港口。 她走得并不快,她所站的地方离码头尽处尚有一段距离,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眼里光泽复杂难辨,偶有行人从她身边擦过,好奇地打量着她,回头看她两眼却又行色匆匆地踏上前路,坐上归途大船。 少女甚至不走了,江上的冷风从北边肆无忌惮地吹来,吹起少女的衣摆,她头上的斗篷都吹得快要掉了,几个颤动,果真被吹到江里去。 几个来往的行人经过其旁,便闻见一股淡淡的清香,在海水的腥甜味中依然若隐若现地扑鼻,只见那被风吹去遮掩的少女青丝如瀑,面容如玉,明眸秋水,肤若凝脂,巴掌大的小脸被冷风吹得通红,她身形单薄,秀丽高挺的鼻子微微皱起,似乎显得有些冷。 本来宽大的衣袍在风的吹动下紧贴着身子,勾勒出她胸前的起伏,腰部的细瘦,以及两腿的笔直修长。 就在这个时候,码头的源处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少女回眸一看,清冷的眸子间隐隐闪过一丝流光,随后,粉嫩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很好,猎物上钩了。 “快,人在那,别让她跑了!” 宋畅的声音粗噶而高亢,在涌动的海风中依然那么刺耳。 随着他的命令,脚步声杂乱地响个不停,像是雨点般敲过坚硬的土地,几十个人率先冲出来,对着黑衣少女就直奔而去。 少女正是辛越。此刻的她微微眯眸,计算好脚程拔腿就跑,急速奔向码头尽处,却见宋畅的声音再度响起: “姜罗船长,要你们的人拦住那个黑衣女子,她是我们楚大哥的人!” 那边的姜罗跟楚之凌认识,辛越早就知道,然而她脸上没有半分的慌乱之色,沉静从容的脸上反而透露出一股略微得逞的笑意,这里的河密布,小路纵横,辛越见姜罗的人围上来,抓住码头上一围栏,用力抬起身子,借力跃到了另一侧的小路上,宋畅赶紧下令: “快到那边围住她去路!” 辛越身形如豹,如风一般地往前跑着,此时的她体力很好,身体经过这几天的调养安息,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以前身手的七成,此刻她奔跑着,速度之快,令人叫绝。人们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很快她就越过了长长的小路码头,轻而易举地逃过了要来围住她去路的男人们,她回头望了他们一眼,见他们在穷追不舍地追着,嘴角竟噙着淡淡的,不令人察觉的笑意。 虽然速度极快,但她并没有卯足全力跑,足够令身后的人保持一段距离地追着,已经跑了很远,辛越一边逃避着众人的追捕,一边望着附近江水里的状况,她很幸运,很快,就有一艘渔船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辛越毫不犹豫地钻进初冬的冷水中,面色平静,眉头也不皱地游动着,她身形敏捷,在水里好似一条游动的泥鳅,轻巧地划开水面,朝目的地而去。 渔船上的渔民好似察觉到了周遭的状况,举目而去,有些灰暗的天穹下,只见一群男人在追赶什么似的迅速地在水里游动,与世无争的渔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切即将会波及到他身上,于是仍旧慢慢地撑着船篙,向前划动着,时刻准备好鱼叉擒住江里的鱼儿,他预计弄完这最后一条鱼,就回家去,不再受这冷风的侵袭,忽然间水下一阵哗动,急切的老渔民以为那是一条大鱼,忙紧紧地握住鱼叉,突然间一个黑色的东西浮出水面,渔民眼睛一闪,一刀就朝物体狠狠地插下去。 辛越刚一浮出水面,就感觉有股强大的逆流在身边流转,她下意识仰头,便见一尖锐的物体直接朝她的面门激射而来,她忽然眼芒一闪,身体在急速而来的灾难面前变得空前的敏感与敏捷,她身体于水下快速一滑,如闪电般避开了扑面而来的利器,然后碰的一声一拍渔船,未干的手在船板上溅起冰冷的水花,接着她人如豹子般迅速而起,利落地翻上了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钳制住差点误伤人的老渔民,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待一丝一毫的迟疑与拖沓,看得出受过极好的训练,手法快得让人叹为观止。 辛越眉头一皱,她似乎有些犹豫,她虽然身手快,但是力气有限,如果载着这个渔民逃生的话,被宋畅他们追上的可能性就大了不少,她只想牵着他们走,并不想被他们抓到,若是被他们围堵,他们人多势众且都绝非乌合之众,很可能会把她拿下。 辛越提起老渔民的衣领,就要把他扔进冰冷的江水里,江水的温度她适才体会过,冷得她差点打颤,若是这么个老人被扔下去,肯定凶多吉少,性命难保。 目光触及到老渔民皱纹横生的脸,辛越眉头一皱,迟疑只是一瞬,她心如电转,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已经做好决定,细瘦的手臂高高扬起,重重敲在老渔民的肩窝,嘭通一声,老人顿时软软地倒在地上。 辛越把老人放在船舱里,小船上所有的杂物通通丢掉,拿起桨,在江面上划动着并不算轻的中型渔船,一刻也不肯停滞地朝北边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57章 一路向北 辽阔的江面上,一艘船快速地窜动,身后的男人们泅水穷追不舍,他们的动作十分之快,眼见周围也有几艘渔船靠拢,他们纷纷将渔民扔下水,自己划着桨,快速追赶着面前的船只。 已是黄昏,天色无阳,灰蒙蒙一片。枯黄的芦苇荡中传来少女急促的划水声,已经追赶了一段时间,男人们离少女的距离时而远时而近,江面上划开了船只行过的长痕,很快又被水淹没。 “千万不能让她跑了,快追啊!” 刺耳的喊叫声成片地响起,此时的辛越已经划过了长长的水程,手臂已经酸的发麻,白玉般的面容上也有汗水往下掉,光洁的额头上几缕发丝贴着,她尖尖的小脸上此刻面色酡红,看起来如喝过酒一般醉人。 很快,她就见到了长长的堤岸,眼眸一闪,快速将船划着靠了岸,她从腰间的小兜里掏了一片金叶子出来,放到老渔民的怀里,算是赔偿他辛苦打来却被她一脚踢进江里的鱼。 她地将绳索往一旁的大树上一缠,以免渔船四处飘荡,几秒钟的时间她就做好了善后的工作,此时后面的人也快追了上来。 这里恰是一个拐弯处,也是一个靠岸处,此刻岸边稀稀落落地停着几艘船,辛越并没有上岸,而是如游鱼般钻上了一艘船尾有悬着不起眼的红色小旗的船,辛越上船之后,对着船里面的人快而沉声地说道: “按计划行事,没有变动。” “嘿!” 那人是一个日本浪人,是辛越这几天雇佣而来,听到辛越的话,浪人干练地答道。 此人眼神矍铄,划桨的速度与辛越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得出是常年在海上为生的练家子,他如辛越先前计划所说,不紧不慢地划动着,不至于使楚之凌的人追上,却也不会拉开太大的距离。 此刻辛越未有在划船,这浪人的手劲她很放心,有船篷的船头上,她突然回过头来,目光朝后面望了一眼,似乎是在查探后面的情况。 宋畅一行人的距离尚隔得有些远,再加上此时天色蒙蒙,并不能很清楚地看见一个人,辛越回头只是一瞬,宋畅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他什么也管不上,也根本没想到换了船只,更不防是否有诈,只号令弟兄们急促地追着。 因为渔船有并不算太小的乌篷阻挡,所以其后的宋畅等人根本看不到在船头划船的日本浪人,还以为辛越一如既往地划着桨快速行动,以为船上只有她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他们驾着抢来的船,不顾一切地往前开去。 大约十来分钟后,船不出意外地来到了一片密林旁,后面的船只也在稳步追着,辛越眉梢微挑,道: “稍微快一点。” 浪人于是加快了速度,就在这个时候,船上一道纤瘦的黑影悄然滑下,几近无声地潜入到冰冷的海水中,在稍显晦暗的天色中,悄无声息地往一旁的岸边划去,突然间,黑影破水而出,闪电般上岸,就地一滚,身影很快没入层叠深重的密林中,黑影速度极快,身如轻烟,在无人察觉之际,就已经遁入而去,消失不见。 晦暗的天色下,宋畅等人眼睛紧锁着前方快速游动的小船,根本没有发觉这微不足道的变动。 “追!再加把劲,一定要追上她!” 林间的黑影听到这声嘶力竭的叫唤,唇角微微扬起,一贯懒散的面容上,绽放出了明亮的笑容。 半个时辰之后,天色就已经完全地黑了下去。 两个时辰之后。田泽大宅。 面无表情的男人坐在描金紫檀软椅上,手肘撑在一旁的扶手上,拇指与食指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光滑的下巴,黑如深渊的眼眸冷冷地扫过在场的众人,声音低沉: “快追上了,又让她跑了?”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气,也并不大,但就是好像酝酿着一场风雨,随时要爆发一样。 “是,大哥。” 宋畅站出来,颔首回答道。 楚之凌顿时眼眸一眯,神色不怒而威,几个人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其实楚之凌本对他们极好,很少对他们发脾气,但是这几天,辛越不在,楚之凌的脾气变得格外的暴躁,好像一头怒气腾腾的野兽。而他不生气的时候又抿着唇一言不发,眼里好似闪着寒气,空气常常能降至冰点。 “前几天大哥要我们去追查那女人的下落,我们四处搜寻却无果,今天好不容易得知那女人在水崎露过面,我们一行人便追捕而去,可转眼她又不见踪影,直到傍晚之际,才有人发现她好像要往平户港而去,载着平户港的船只,回到中国。” 楚之凌眉头微微蹙起,狭长的眸子间浮动着细碎不明的流光,他似乎冷静了不少,若有所思道: “说说具体的过程。” 宋畅便将今天的所见所感说了出来。 他的中心意思大致如此:辛越一直在往北上。 楚之凌微微挑眉:“她是要去北边的京疃港?” —— 一天之后,比平户港略北的京疃港被楚之凌的人马明里围住,暗中盯梢。宋畅暗中查探周边的一举一动,他认为辛越的目的再明确不过,她急着要逃离楚之凌,急着回到中国,所以一定潜伏在港口附近,等到他们稍有松懈,就载船归去。 两天之后,还是没有看见辛越的人影,宋畅暗自思忖,难道她继续北上了?猜到他们会守着就近的京疃港,所以不惜舍近求远去更北的港口? 于是楚之凌的人马就急剧分散,在日本各大港口密密地守卫着,为以防万一,以防辛越使用调虎离山虚虚实实之计,他们还在辛越看似不会再去的平户港口安排了人手。 这简直就是密不透风的大,楚之凌几乎出动全部人马盘旋在各大港口附近,辛越如果能逃出去,除非是插了翅膀,或者神灵庇佑。 只要辛越想逃,早晚有一天会被楚之凌抓住,这简直就是一盘死棋,辛越根本无处可去。 然而夜色沉沉之际,一袭黑衣的纤瘦少女,脸上陡然划过一丝从容的笑,眼中眸光闪烁,似若星辰。 第158章 拼命少女 “什么,还是没找到?!”田泽大宅的大堂内,楚之凌走来走去,眉头皱得老高,“再派点人出去,她迟早会出现的。” “是,大哥。”又有一些人鱼贯而出。 楚之凌并不知道,就在他火急火燎地找辛越的时候,就在他不惜天翻地覆也要拦住她去路的时候,辛越和他的距离,其实没有百米之远。 可以说,她就在他附近。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天边一勾残云,清冷如冰。 远山之后的辛越,眉眼清秀,一袭黑衣勾勒出窈窕身姿,此刻她眸子清冽,全然不似先前的懒散,看起来锐利敏捷如一把刚出窍的宝剑,如玉的面容在月下闪烁着清冷的光泽,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剔透,也格外清澈,并没有因夜半而露出丝毫的疲倦。 此时,她正在搓着一根长藤。 那长藤很粗壮,用韧性极好的很多树藤交错而成,因为辛越从楚之凌那里拿了很多金叶子出来,所以在购买一些东西上并不如何成问题,所以她从一些东南亚商人手里买了橡胶藤,以及其他结实的绳索,总之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将很多东西都搓成了一团,粗粗壮壮的,看起来特别的牢靠。 混合藤比较长,并不短。 此时辛越将弄好的长藤缠到一棵看起来十分高大的树干上,坐在高高的树干上,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此时她在山上,就在田泽宅的后山上。日本多山,田泽宅背靠大山,与山壁留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肩而过的狭窄缝隙,而且山势也并不很陡,这就基本避免了外来者的偷袭。 再加上筑有比其他地方要高出很多的围墙以及更巧妙的机关,所以极少甚至不可能有人从后院攻进。 辛越今天就要做这很少中的一部分。 随着田泽家最后一盏烛火熄灭,大约十分钟后,辛越嘴角露出了一个略显邪肆的笑容。 很好,可以开始了。 她将头上的马尾绑得更加牢靠,额前的发丝随风微微地吹动,清秀的小脸看起来十分英气, 活动完身体关节之后,她就将长藤缠在自己的身体上,开始猛地退后,退后了很远,她站在高出一截的山坡上,一踩旁边类似跷跷板的东西,突然间山上有大石头滚落下来,那石头随着略斜的山坡聚集起极大的能量,直直朝辛越背后俯冲下来。 “砰”的一声,辛越的背部被石头打中,辛越感觉气血上涌,喉中一片腥甜,就在这个时候,她整个人好像飞起来了似的,像风一样咻的飞开很远,长长的藤在空中划过四分之一圆的弧度,直直带着辛越朝着下面的宅院中而去。 电光火石间,眼看长藤就要荡回来,辛越举起手中削铁如泥的锐刀,刷的一声割断了长藤,身上顿时没了束缚,她嘭通一声倒在了草丛里。 她以别人想不到的手段,进了田泽翌煌家的后院。 之所以如此顺利,是因为辛越使用了钟摆原理,利用了石头俯冲下山积聚的动能,能量转换,她将末端套在高大的树干上面,以此为中心,自己像钟摆一样,利用周期一致的道理,从那边荡过来。 而那砸得她快吐血的大石头,被她事先拦在途中的障碍改变了方向,发出并不刺耳的响声后,朝着另一侧的悬崖继续滚下去,悬崖太深,落地声也并不突出。 因为后背太痛,辛越还是忍不住呕了一口血,她把声音压到极低,擦了擦嘴后,便利落地站起来。 辛越知道,她调虎离山这一招,并没有用错。 很多人都外出找她,府中防备力量大为减轻,楚之凌势必因为找不到她报复不到她而暴躁不已,大家的重心全都放在她身上,且一致认为她巴不得逃跑,然而那不过只是虚晃一招。 她最终的目的,是想回到这里来。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天色阴沉沉的,格外的黑。 辛越将手中的刀暂时插进腰间的刀鞘里,刷的一声,带起冰冷的空气。 “谁在那里?” 田泽家的一个下人见到有异动,轻声询问,见黑暗中久无回答,他又嘀咕了一句: “小姐的猫真是难找啊。” 就在这个时候,仆人只见眼前寒光一闪,顿时有黑色的身影如迅猛的狮子一般俯身扑过去,辛越一个利落的顶肘撞膝,紧接着捂住那人的口鼻,只见白光忽闪,竖起的刀柄就直接朝着仆人颈上的穴位狠敲而去,辛越下手拿捏得当,那人近乎晕厥但是还有意识,辛越半跪在仆人的身上,用森寒的短刀抵住仆人的颈部大动脉,沉声说道: “夏川伊织是不是还被关在地下室里?” 那人说不出话,只能诚惶诚恐地点头。 暗夜之下,少女的眸子绽放出清冷的光辉,仆人望着她染着月光的惨白的脸孔,顿时紧张得近乎战栗。然而几乎是下一秒,少女眸子间的寒冰轰然消散,许是见仆人未曾撒谎的样子,扬起手臂,一拳利落精准地挥下去,将他彻底打晕在地,估计半个时辰之内他不会醒,将他放在树木间的隐蔽处藏好,辛越就如狸猫般轻巧往田泽宅子的地下室探去。 没错,她费尽周折,就是要来救夏川。 早可以逃走,但是她偏偏留下线索让楚之凌的人马发现,顺利地导演出了她要北上归国的戏码,楚之凌怒气未消,抓捕心切,定然有所丧失理智,所以才会把人马大部分调出去,三天之后的今夜,辛越觉得是最好的时机,楚之凌把人都派得差不多了,而如果再拖延下去,难保楚之凌不会想明白她的伎俩。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夏川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以楚之凌的个性,绝对不会放过他。 辛越对田泽宅子不可谓不熟悉,很快她就来到地下室的入口,伫立在辛越面前的是一处古朴的门,辛越拿出一枚细针,耳朵贴在大锁之上,神情认真专注,素白的小手看似毫无动静,实则在配合开锁的节奏有意识地微动着,不到两秒的时间,少女眸中的锐光一闪,手中的锁与此同时发出咔嚓的细碎声响。 第159章 再遇夏川 辛越迅速地开门,门顿时发出吱嘎的暗响,一股阴冷的似乎夹带着灰尘的气味扑鼻而来,辛越忍住呛意,闪身而入。 就在辛越要关上门的一刹那,一道寒光顿时闪过,铺天盖地的清冷锐气朝着辛越的面门及其他要害位置而来,完全是凭借着高超敏捷训练多时的应变能力,辛越才弹跳而起,如豹子般迅速一闪,躲过黑暗中两人的凌厉攻势。 辛越面色一冷,全身散发出巨大的爆发力,她闪电般拔出刀来,刷的一声发出出鞘的锐响,清冷的空气像是被雪白的刀刃吸附,辛越手臂一起一落,暗室好似变成了冰天雪地,两道血线开在两个男人的脖颈之上,嘭通传来尸体的落地声。 辛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还不待她喘出一口完整的气,又有刀锋迎面朝她而来,辛越被这突如其来的剑雨逼得连连,无孔不入的几把剑贯穿着厚重的寒气朝她逼近,就在她被逼得一再往后眼看就无退路的时候,背后陡然传来尖锐的刺痛感。 辛越手一摸,顿时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东西,日本的民居家其实跟中国的一些农家日常用度并无太大出入,习惯用可伸缩的木柱勾着铁钩子来挂水壶烧水,这里很可能就是以前的厅堂或者厨房,辛越明白这点后,眼里顿时凝聚着霜华般的光芒,整个人飞快地握住吊顶的黑色细柱,往上闪电般一攀,眸子一眯,腰部用劲,使闪着寒芒的铁钩子迅速荡起,刷的一声,一钩勾穿了一人的喉部。 辛越如灵巧的狸猫一样跳下,暗淡的光芒下,只见辛越犹如迅猛的狮子一般毫不犹豫就扑向一个男人的身上,嘭通一声,两人的身体顿时倒地,那男人的后脑勺重重地砸在地上,但是他仍旧手动了动,似想举刀正中辛越的要害,然而身手敏捷的少女早已经紧紧地握住匕首,寒气森森地执起,毫不犹豫就插进了男人的心脏。 背后陡然传来湿冷的寒气,辛越眼眸好似琉璃,刹那间绽放细碎的光芒,她地一旋身,头往后一仰,生生地躲过了扑面而来的攻击,她半跪在男人的尸体之上,如灵敏的豹子般迅速弹跳而起,细瘦的腰肢弯起半圆的弧度,反手抓起插在适才男人心脏上的匕首,一脚踹开迎面而来的另一个男人,接着如弹簧般就地一滚,躲过两把嗜血锋利的长刀。 电光火石之间,少女手中的短刀猝不及防地迎上,反客为主,以命搏命,身躯闪动,刀锋凌冽,辛越手腕顿时聚齐起巨大的力量,将两个男人手中的长剑挑飞,她用力过猛,自己的剑也随着闪出,就在没有武器的男人们略微惊慌的一刹那,身形敏捷的少女早已飞身而上,五指成爪,闪电擒拿,咔嚓一声拧断了一人的脖子。 格挡反弹,顶肘撞膝,招式行云流水,精准利落,身材细瘦面色苍白的少女陡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下就解决了拦路的黑衣男人们。 辛越知道自己已经闹出了动静,再不抓紧时间,她不仅不能救出夏川,自己也难以全身而退。 这里的防守并不如何严格,应该说前几天还是比较严格的,这几天想着辛越已走,无人会入,再加上外围的机关确实难以攻破,在加上夏川对楚之凌来说又不是多重要的人,所以都对此放松了警惕。 他们不知道的是,竟然有人可以巧妙地解除围墙上的机关,即从外围飞进。 辛越出于谨慎,还是轻手轻脚地弄开了这里的第二张门,入目的是昏暗的烛光,以及一级一级往下延伸而去的台阶,台阶是木制的,脚踩上去,有嘎吱的暗响。 日本的住宅都很矮,这在这地下室显得尤为突出,辛越猫着身子下了台阶,空气中隐隐流动着血腥味,随着距离的拉近,血腥味越发的浓厚。 辛越眉头一皱,不出意外地看见年轻的男子浑身是血地躺在干枯的稻草上,夏川紧抿着唇,紧闭着双眼,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可是眉头却深深地皱起,苍白的脸上黑一块红一块,还有细细的汗滴沿着高挺的鼻梁滚下来。 他看起来,十分痛苦。 辛越走过去,扶起他,发现他手十分的冰冷,仿佛没有温度的死尸,辛越眉头顿时皱起,却听男子低沉的声音传入耳畔: “别伤害她……楚之凌……”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十足的痛苦,像是某种兽类无助的呜咽。 辛越一怔,额前的一缕发丝滑下来,覆盖住清澈的左眼,尖尖的小脸上神情百思莫辨,她拍打着夏川的脸,沉声道: “夏川,我是辛越,我来救你了,快醒醒。” 夏川高高蹙起的眉头下,眸子缓缓地睁开,他的眼里带着浓重的倦意,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十分的黑幽,恍若蒙尘的玄色宝玉。 见到熟悉的脸孔,夏川眼里不可抑制地绽放出了明亮的流光,配着颠倒众生的脸,显得越发的俊美出众,饶是脸上脏污,也无法掩去冽冽风骨。 忽然间,眸子里的光亮转瞬逝去,黑得深不见底,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声音带着一丝微微的斥责: “傻丫头,不是说跑了吗?还来这干什么?你总是这么冲动任性。” 辛越一呆,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冲动任性,认真想来,夏川对她的如此指责也早就有过,在金沙滩的时候,她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要去救敏敏一家,他差点破口大骂她蠢了…… 可他不是也跟上来了吗? 本来皱眉的辛越此刻唇角微勾,粉嫩的唇瓣浅浅扬起,笑靥如花: “这不日子太平静了所以想找点刺激么,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夏川还要说话,唇上却忽然覆上了少女的手,冰冷中带着清冷的幽香,像是古都的八重樱,辛越敛去笑容,眉头紧锁,严肃地道: “别说话了,我们快离开这里。” 说完她便拉上夏川的手腕,迈出一步,却发现身后传来落地的响声,手中的夏川的腕也随之下落。 第160章 心如明镜 夏川倒在地上,虚弱地道:“你一个人快点走,我脚,走不动了。” 辛越弯下腰,撩开他的衣摆,却见他的膝盖,脚踝处无不染血,有些地方已经凝成了血块,乌黑乌黑的,辛越秀气的眉毛紧紧皱起,抬起眸子,眼波流动,带着一丝担忧和愤怒: “他们对你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夏川皮肤已经泛着死白的色泽,他疲倦地将手举起,极轻地落到辛越的肩膀上,像长者一般,面色温和,缓缓地拍了拍少女清瘦的肩: “不想再嘱咐你什么话。活下去,勇敢地,活下去。” 辛越顿时一怔,她感觉男子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分外的重,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下一刻,夏川的手从她的肩头滑落,他原本半坐起来的身子轰然倒塌,眼睛紧紧地闭起,眉目平静而美好。 “夏川!” 辛越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心里的冷意。 过了几秒钟之后,她才有勇气伸出手去。素白的小手微微颤抖着,缓缓地试探性地伸到夏川高挺的鼻梁下。 察觉到他隐隐有微弱呼吸,辛越不由松了一口气,适才的柔弱之色不复存在,她眉眼间又恢复了面对困境时的凌厉果敢。 她毫不犹豫地背起夏川,他的身体极轻,好像没有重量似的,多日不见他越发的消瘦,辛越可以感受到他胸前分明的骨骼。辛越的背被石头重创过,此刻分外的灼痛,然而她顾不了这么多,咬咬牙,顺着原路快速前进着。 台阶被鞋子踩在脚下,辛越飞快地拾级而上,转眼已来到大门之处。 辛越费力地拉开大门,刚刚闪身而出,刀光剑影就哗哗在眼前闪过,辛越忍不住一声疾呼,身形如闪电般一避,迅速暴起,一脚踹在来人的手腕上,长刀被甩上天眼看就要落下,辛越伸出一只修长笔直的腿,高高地抬起,迅速往俯冲而下的刀背上一挑,使刀柄正对着自己,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灵巧的少女脚背用力,像踢毽子般利落地将刀柄往前踢去,刷的一声带起长风,直朝来人的眉心而去,精准利落毫无偏差。 “噗”的一声,那人脑袋被剑洞穿,鲜血迸溅,嘭通一声,头朝后倒在地上,溅起满地灰尘。 听见响动,这里早已经来了人,围在大门口守株待兔,众人本以为是误闯的小贼,所以没有惊动楚之凌,现在看到辛越的脸时,他们才明白自身的疏忽,有哪一个小小的毛贼可以进入这重重设险的大院? “你……你怎么在这里?” 人群中的欧阳子罗顿时爆发出惊呼声,带着明显的不敢置信。 站在众人面前的少女冰肌玉骨,象牙白的肌肤散发着陶瓷一般的美感,细腻而冰冷,她露出一丝谨慎之色,突然间横出一脚,重重地踢翻面前的一个男人。 “抓住她!“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顿时响彻在沉沉的夜空下,辛越无法腾出手来,只能用脚踢翻拦路的众人,依靠灵活的身手左闪右避,她的跆拳道学得很精,腿法流畅优美,鞭腿力道亦很足,侧踢也十分的顺畅有力,赤手空拳之下,她已经踢翻了十几个攻击她的男人们。 先前的计谋体现了辛越的高明之处,现在田泽宅中的海贼虽然也不少,但是相较于先前,已经算是微不足道了,所以的人力极重于平户至北烃一带各大港口,将九州岛围得几乎密不透风,所以此刻田泽宅院的防守十分空虚。 辛越轻而易举地逃出了包围圈,身形迅速而娴熟地穿过亭台,长廊,池岸,神龛,大堂,藤架,庭院,很快就可以从大门那里夺路而出了。 蹭蹭蹭,箭雨突然从辛越的身后追来,男人们很显然不想夺她的性命,锐利的箭头直朝她膝盖以下的部位而去,试图让她停下脚步。 辛越身形闪避,并不如何费力,游刃有余地穿梭在箭声中,离大门仅有三步之遥的时候,辛越忽然回了回眸子,似乎是想最后看一眼这承载着她人生起伏的宅子。 在这里,发生了很多事,她的初次,她的爱恋,她的开心,她的难过,她为了人坚守过,改变过,放弃过,她的孩子来了又去,她的心变得越来越千疮百孔,却也越来越坚韧。 她爱过,也恨过。更成长过。 所有的一起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她忽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一如平日的天高云淡,她向来拿得起放得下,不喜欢怨天尤人,她更喜欢向前看,以积极的态度面对人生。此刻,一种彻头彻尾的解脱感萦绕在她的心头,她望着屋顶上方似是而非缭绕的月光与云层,忽然感觉前尘浩淼,一切都可以不必再计较。 不必恨他。不必记住他。忘了不美好的过去,重新开始广阔的人生。 前方,天高地迥。 所有的思考只在一瞬,辛越并没有如何费神,她背好夏川,两步并一步往前踏去。 就在这个时候,夏川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一口血吐出,喷在辛越瘦弱的肩膀上。 辛越一怔,脚下的剑纷纷扬扬地激射而来,她被一根箭绊倒,就快要往前倒去。 她努力使自己保持平衡,却依旧没有站稳,嘭通一声倒在地上,她刚好是侧门而坐,此时一根原本想射她脚的箭控制不住,直直地朝她的脸射过来,眼看就要没入她的太阳穴内。 辛越顿时大惊失色,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辛越无可幸免的时候,突然间一道森白的刀光冲天而起,刀锋撞击的声响顿时在辛越耳畔响起,一柄闪烁着乌黑色青芒的长刀出现在辛越身边,那把打落了箭镞的长刀似乎冒着微微的寒气。 辛越目光顺着执刀的手往上,不出意外地看见了男人稍显尖刻的下颌。 男人身着深黑色镶金边的广袖宽袍,类似于汉朝的服饰,衣袂翻飞,猎猎起舞,男人眉目英挺,眉紧紧地皱起,狭长的眸子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泽,手紧紧地攥着刀柄,目光却深深地锁在辛越身上。 第161章 在干什么 辛越的肩膀上,夏川适才吐出的血止不住地流淌,登登登落在地上,顿时染湿了脚下青色的地板。 不待楚之凌开口说话,辛越就已经敏捷地弹身而起,背起夏川飞也似地跑出了大门。 辛越奔出去之后,楚之凌的人马霎时更上,辛越正自苦恼之际,突然眼尖地发现不远处有一处新弄的马厩,辛越顺手牵了一匹尚算高大的马,几秒钟的时间内地安好马鞍,足部用力,一踏而上。 她拿根树藤捆住她和夏川的腰,开始纵马狂奔起来。 后面的马蹄声也滚滚地奔腾了起来,蹭蹭蹭的弓箭声不绝于耳,黯黑的夜色中突然涌入一股极度冰冷的寒意,辛越用力握住马缰绳,手上明显地感觉到掉落的雪花,贴在肌肤上,凉飕飕的。 日本是海岛之国,纬度不低,水汽众多,雪下得十分大,放肆的马蹄踏过白色细雪覆盖的大街小巷,山野乡林,金胎寺前忽而传来悲怆的丧钟声,转瞬又被如巨浪般的马蹄声淹没。 空气变得越来越冷,盐巴一样的雪子扑簌簌地掉下,地面的雪白也随之变得越发浓厚,一行人如风一般奔跑着,前仆后继,锐不可当,沉静洁白的大地上,只留下错乱不堪的马蹄印。 “驾!”少女扬眉一喝,手中的鞭子一刻不肯放松,重重地摔在奔腾的骏马上。 这里似乎已是一处稍显宽阔的平原,远处的山峰在雪的映照下若隐若现,就在这个时候,辛越眉头一皱,只听耳畔传来嗖的一声锐响,一剑破空而来,浓烈的剑锋穿透深浓冰冷的大气,精准无误地落到马的后腿上,噗的一声,马腿上突然爆开了巨大的血花。 哐当,剑径直地掉落在地,掉在血水和泥泞中,污浊不堪,难以分辨往昔乌黑色的青芒。 被刺中的马儿顿时仰颈嘶鸣,高高地抬起前腿,马嘴里吐出急吼的呜咽,凝着呼出的白色气息,越发显得痛苦。 很快,马儿就前腿一栽,急速跪在雪白的大地上,电光火石间,辛越身手迅速地从暴动的马儿上跃下,因为和夏川牢牢地捆在一起,所以跳下来时难免重心不稳,面朝地栽在地上,不免几分狼狈。 惊慌只是一秒,当辛越看到眼前伸来好几把明晃晃大刀的时候,她手臂上的肌肉陡然发力,细瘦的胳膊重重一扬,手中的刀随之起落,锋利的刀刃与上空接二连三的刀剑刷刷碰撞,一字而过,发出频率极快的一连串响声,擦出的火光在暗夜中也显得格外的明亮。 仿佛是为了映衬这肃杀紧张的气氛,远处有钟声迅速地响起,像是有什么重要人物突然逝去一般,天上陡然绽开了巨大的烟火,鞭炮噼啪的声音不绝于耳,将这冰冷的空气烘托得格外壮烈。 遍地是惨白的大雪和马蹄践踏而出的马蹄印,几匹马儿受了惊似的嗷叫着,充耳听去像是撕心裂肺地惊叫痛哭,马上的男人们费力才让胯下之物安宁,辛越刷的一声打落了飞来的箭雨,不免狼狈地站起身子,因为寒冷和背上背着重物,她站起来的时候身体颤巍巍的,想看清楚面前状况似的睁大了眼睛,纤瘦的身体被单薄的衣服勾勒着,膝盖和大腿上有几处地方破碎,露出惨白的肌肤,若仔细点看,还可以看到隐隐的青紫。 冷风呼啦啦地吹来,脸色苍白的少女好似在随风摇晃,直如弱不禁风的孱弱小草。 可她脸上丝毫没有柔弱之态,她没有主动进攻,只是冷冷地望着马上的男人,微微抬起下颌,清澈的眼眸里是不肯认输的倔强。 楚之凌居高临下,眯了眯眸子,面无表情地下令: “抓住她!” 霎时间,众人都执起刀,朝着辛越迅速而去。 所有的一切几乎只在零点一秒之内发生,适才还羸弱不堪的少女突然全身好像充满了爆发力似的,低喝一声之后闪身而起,叮叮叮砍落了好几人手中的刀,他们的手臂五一不被震得发麻。 就在这个时候,一刀直朝辛越的手腕而去,似乎想如法炮制地挑落辛越手中的利刃,正在这个时候背后的夏川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辛越一分神退开一步,那原本想刺中她手中武器的刀突然间收势不住,竟然直朝她的腹部而来。 已经闪避不过,辛越在短得不可思议的时间内做出了最明智的决定,既然总要受伤,那就必须把伤害减轻到最小。 马似乎越来越不安分,后面的人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前面执剑的人重重一推,只见暗夜中一道白晃晃的利刃如闪电般迅猛而来,力道之大,令人咋舌,就在所有人都为辛越屏息紧张的时候,她早已经做出了行动。 电光火石间,她竟伸手而去,用坚不可摧的力道生生地将那只剑握在手里,素白纤瘦的小手中有鲜红粘稠的血液顺着指缝淌出,滚入泥泞的雪地中,滴滴浸润。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大雪纷飞,马上一袭黑衣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句暴喝,衣摆上金色的镶边顿时闪烁着森冷的色泽,那执刀向着辛越的男人此刻已面色铁青,他知道自己失手犯了大错,身体微微地颤抖。 就在所有人惊慌失措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少女突然间反手一旋,不如何费力就将剑拽过来,朝着面前轰然射去,黑夜之中的剑锋闪动着凌厉的锋芒,直朝马上眉目英挺的黑衣男人而去,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将目光纷纷投注到就要被剑封喉的楚之凌身上。 辛越知道以楚之凌的身上绝对可以轻松地躲开这一剑,果然,只见面色冷沉的男人迅速扯出腰间的长刀,刷的一声割落了一米之远的利剑,速度之猛无与伦比,令人叫绝。 就在成功引开众人注意力的时候,一袭黑衣的少女已经打晕了那一边马上的一人,眼看就要夺马而上。 第162章 别使性子 电光火石间,楚之凌狭长的眸子一挑,有力的手臂往前一送,剑锋宛如出海的蛟龙,朝着对准的方向凶悍而去,坐上马的辛越正待一夹马腹,突然间雷霆万钧的一剑在她面前闪现,下一刻,噗的一声血肉绽开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闪着青芒的长剑直直插进黑色的马头,头颅后伸出染满鲜血的长长的剑刃,脚下的骏马失重般倒塌在地,为了避免脑后伸出的剑插到自己,辛越迅速往周围一滚,这里是下坡,辛越滚了好几圈才好不容易稳定身形,待到站起来的时候,周围已经黑压压地满是楚之凌的人。 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在辛越面前展现,她略微头疼地皱了皱眉。 辛越单薄的身体几经雪风侵蚀,饶是战斗猛烈,也已经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要用强大的定力才能使自己站稳,雪越下越大,少女苍白的脸颊上已经染上了病态的红晕,很显然是感染风寒隐有高烧态势。 楚之凌皱着眉头,深黑的眸子间似乎可见蹿升的火焰: “别使性子了,跟我回去。” 冷风吹来,直直扫过白茫茫的大地,掀起少女额前的发丝,一双本就清澈的眸子在寒夜中显得格外通透,她一如既往地挑了挑唇,带着似乎漫不经心的嘲讽: “我宁愿赴刑场,也拒绝坐牢。” 宁愿惨死,也不回归。 “你……”楚之凌面色顿时变得要多冷有多冷。 从一手下那里拿过箭,楚之凌拉开弓,目光对准辛越身后的夏川。 夏川的身体比辛越要高大,肩膀也比辛越要高出很多,辛越瘦小的身体无法完全地覆盖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之凌的箭破空而来。 刷的一声,一条血线顿时漫起,血肉碎裂的声音那么细微,却似乎强悍地飘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射箭而出的男人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阴沉着眉目,盯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少女,空气中似乎又笼罩了一层寒冰,几乎凝固得不会流动。 辛越踉跄了一下,颤巍巍地差点倒地,却还是勉强地稳住了身形,细瘦的手臂那么单薄,却侧身挡在脸上,有凌厉的箭头擦过,丝丝缕缕破开了白嫩的肌肤。 望着为夏川侧身挡箭的辛越,楚之凌眉头紧皱,紧抿的唇间似乎凝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寒得吓人。 “要杀他,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辛越垂下被箭擦出长长血痕的手臂,面无表情。 楚之凌眸间闪动着细碎的寒冰,冷声下令: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抓住她!” 人群再一次暴动起来,辛越拼力战斗,左闪右避,闪电擒拿,“砰”的一声,辛越重拳而上,击落一把长枪,巨大的力量使得那人身体陡然向后倒去,直直地倒在冰冷的雪地中。 辛越重重地喘着粗气,敏捷灵活的身子在剑雨中不住腾跃,然而身旁的人却越聚越多,辛越暗暗皱起眉头,突然间天空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响,礼炮鸣耳的响声爆破般充斥在天地之间,有主无主的马儿顿时间嘶叫起来,受了巨大惊吓的畜生在也忍受不住,不受任何人控制地狂奔起来。 一匹马竟然直直朝着辛越而去,眼看就要把她踩成烂泥,身手灵活的黑衣少女陡然发力,从马腹下一滑而过,雪地上顿时出现了长长的痕迹。 就在这个时候,辛越感觉身边有人飞身而来,大力地拉起了她的手腕。 见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辛越眸中顿时迸射出刺骨的寒意,很快她眸中的情绪就似乎被漫天而下大雪盖过,沉重得找不到任何痕迹。 刷的一声,男人伸出刀来,直直地划向她腰间,带着暴怒的力道,割开了她与夏川相连的绳索。 嘭通一声,身后传来身体的落地声,辛越面不改色,楚之凌却执起她细细的手腕,那一只手上已经染满了血,手掌中间,有长长的割痕,鲜血源源不断地往外冒。 刺啦一声,楚之凌陡然撕下自己衣襟上的布料,往少女手中冒血的伤口缠去,试图止住她的血流不止。 辛越反手重重一拽,却逃离不出他的掌控,她便伸出另一只手,硬生生将他握住她手腕间的指头,一个一个地掰开。 她扶起夏川,猛地退后一步,楚之凌跨出一步,辛越忽然伸出手来抵在前面,做出防备排斥的姿势。 “我向来不喜欢被人打一巴掌再甩颗糖哄,你不必过来了,我们各走各路,后会无期。” 冰冷的雪顺着激烈的长风肆虐起来,漫天分散,楚之凌站在呼啸的风雪中,眉头紧皱,反复咀嚼着“后会无期”这句话的冰冷。 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骄傲和自尊不容许他说出低声下气的挽留的话,他也知道,如果再厮杀下去,她一定会筋疲力尽,一定会浑身浴血,却仍旧不妥协。 他思想矛盾地交锋着,而一袭黑衣的少女早已经扶起倒地的夏川,朝着一匹尚算稳定的马而去。 辛越把夏川扔上马,自己也随之上去,举目四望已找不到长绳,辛越果断地将夏川两只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然后一咬牙撕下了肩上的一片衣服,把放在她腰前的夏川的两只手紧紧绑住,在末端打了个紧紧的结,不容许他有掉落下去的机会。 她一夹马腹,马快速地动了起来,突然间,站在漫天黑夜中的男人眼芒一闪,条件反射地就冲上前去,楚之凌的速度不可思议的快,很快他就追上疾驰的马儿,边跑边抓住辛越的手腕,试图把她往下拉。 “不要再做恶心人的事了!” 辛越愤怒地暴喝一声,眉梢一挑,一手拿剑,刷的一声,毫不留情地朝楚之凌的颈项位置而去,楚之凌登时放手,踉跄着朝后几步,待他勉强站稳后,辛越的马已经加快速度地跑出了很远,雪白的大地上只留下两行深刻的蹄印。 —— 今天感谢各位的章章,有了亲们的祝福,这个生日,过得分外开心。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63章 会回来吗 辛越愤怒地暴喝一声,眉梢一挑,一手拿剑,刷的一声,毫不留情地朝楚之凌的颈项位置而去,楚之凌登时放手,踉跄着朝后几步,待他勉强站稳后,辛越的马已经加快速度地跑出了很远,雪白的大地上只留下两行深刻的蹄印。 他伸了伸手,手中却只余冰凉的空气,手滞在空气里,停了两秒,最后又落寞地落下。 他浮起自嘲的笑,眼神空空,面前是白茫茫的大地,映在他眼里,格外的冰冷。 血片纷纷,涛浪滚滚,少女就那么义无反顾地消失在飘雪的黑夜中,一直远去,从来就不曾回过头。 楚之凌知道,有些东西,他真的是失去了。 大雪不停地呼啸着,像是在怒吼着什么,又像是谁家女子的哭泣声,在呜咽那些伤痛的夜晚,单薄无助到了极点。 冥冥中,谁又辜负了谁? —— 第二天,积雪空明,庭内庭外,已经是雪白一片,如柳絮一般的雪还在不停地落下,举目望去,世间一片沉沉的静白,茫茫然让人不知所措,头脑冰凉。 整个田泽宅,已经是安静得近乎压迫,好像所有的气压在此变得极低无比,空气仿佛被彻底冻住一般,没有一个人说话,空气中只闻见雪花落地的声音,那声音扑簌簌的,砸在冻结的湖面上,和高高的屋檐上。 呵一口气,就有雪白的雾气自嘴间吐绕出来,屋檐下结了长长的冰棱,透明的,摸上去像玉一样滑嫩,却又十分的冰冷,在这充满压迫的宅子里,更加寒得吓人。 透明的冰棱映着庭院间的皑皑白雪,也成了一片雪白,整个世界似乎都笼罩在惨烈烈的白色当中,死寂又寒冷。 外围,三声午钟连绵响起,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平户城外的官马驿道上,雪泥翻飞,马蹄如浪,滚滚不绝,迫不及待的急报像是连绵不绝的飞雪一般,急速地涌进了平户城的心脏之中,新一轮的风雨,又天翻地覆地激荡了起来。 杂乱错落的马蹄声,彻底打破了田泽大宅的寂静,三匹黑色的骏马地从荣华大道一路疾行,穿过金胎通途,山釉正甬,离封大街,在田泽大宅前稳稳地停下。 “大哥!” 三人立刻下马,喘了两口粗气,就迫不及待地唤了起来。 “回来了。” 楚炎见到三人,立马招呼他们系好马,要他们过来。 三人间一人声音极大地说了句: “大哥呢?他人在哪里,怎么不见他?” 楚炎顿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三人拉至一旁,小声地说道: “大哥现在还在睡觉,他昨晚喝醉了酒,砸了很多东西,逮着谁就打,陈刚的手差点被他给打折了,大哥这阵子心情很不好,你们现在不要大声说话吵醒了他,当心他拿你们出气。” “知道了。” 三人低声答道。 “你们说什么呢?” 就在这个时候,冷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些微微的疲倦。 三人回头,只见楚之凌一袭白色的单衣,衣衫单薄,连披风都未披,就直直地走了出来。 他的鞋子也穿得很不规矩,头发半束,一些发丝略显凌乱地铺陈在肩角,整个人透出漫不经心的懒散。 三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咯噔了一下,大哥素来是极为讲究的,现在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楚之凌胸膛微微裸露,衣服穿得有些歪斜,眼眶处有些青影,眼皮半阖着,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昨日宿醉的痕迹,此刻他眼睛有些涣散,黑漆漆的,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举目懒散。 “你们找到她了,是吗?” 大风吹来,空气中漾起漫天的雪花,转瞬又纷纷扬扬地落下,男人的声音在天地间显得那么沙哑,眸子微抬,目沉如水,淡定不惊。 三人顿时一怔,久久无言,楚之凌的发丝在风中摇荡,紧抿的唇变得异常的苍白,当中一人见不得楚之凌在风中受冻,硬着头皮轻声地说道: “大哥,我们没有找到那个女人。” 楚之凌目光突的转冷,森寒着视线扫过在场的几人,众人被他看得毛滚悚然之际,他却忽的一笑,像遗忘了所有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适才鹅毛般的大雪顷刻变成了花瓣般的小雪,细细碎碎地往下落,偶尔迎着冷冽刺骨的风,飞到长廊下,一袭单薄白衣的男子身上。他乌黑宛如锦缎的长发上,沾上了几片洁白的雪花,发丝随着风,清冷地飘摇。 “大哥……” “她不会离开我的,我知道。不管我做了什么,她都会原谅我的。前几次她不也说要离开我吗?我哄哄她,她就不生我气了。” “她说过,跟我过日子,她很开心,她还说要给我生孩子,她说一辈子都只爱我,她不会离开我太久的,她只是女孩子心性,跟我闹闹脾气,小可她,其实是一个很好哄的孩子。她怎么会真的离开我,一去不回头呢?” 楚之凌笑了笑,眸子间星辉闪烁,有不为人知的情绪,在暗暗地流淌。 “你们说,她会回来的,是不是?” 大雪又开始纷纷扬扬了,如水泱泱,覆盖大地,仅存的三两根挺拔的枝桠也被雪压弯,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众人都不说话,楚炎眉头紧皱,声音沙哑: “大哥你回屋休息,外头冷,小心着凉了。” 楚之凌微勾的唇角间流露出一丝苦涩,他双目灼灼地望向面前的众人,艰涩地问道: “她还有可能,会回来吗?” 雪花盘旋坠落,晶莹透亮,好似上古哀伤的乐曲。 转眼间光影如逆,一晃天黑,偌大的庭院中已无一人,纸槅门内的卧室中,不时有咳嗽声,在断续地响起。 —— 邬脊山上,雪花纷飞,这里稍处内陆,群山连绵,雪下得比沿海地区要少,但山谷地区容易积寒,此刻,也已经是冰棱处处了。 辛越睁开眼的时候,眼睛被一片雪茫茫的画面晃得生疼,她眯了眯眸子,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脸正对着窗子。 第164章 少啰嗦了 辛越睁开眼的时候,眼睛被一片雪茫茫的画面晃得生疼,她眯了眯眸子,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脸正对着窗子。 她把身子移向里面,夏川熟睡的脸陡然在她面前放大,他的手还缠在她的腰上,手腕处,是她绑上的结。 辛越连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触碰到微弱的呼吸时,她突然如释重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提着的心顿时放下,她开始打量着周遭的境况,这是一处很简陋的土房内室,不远处摆放着一张缺角的四方桌,以及掉漆得厉害的柜子,柜子的正面,是一级一级的木质楼梯。 辛越眉头一皱,看这摆设,难道回到了中国? 她也没有多想,将夏川的手高高地抬起,自己从他臂弯中钻了出来,她坐起身来,猜想着此处必定有人,刚想张嘴的时候,楼梯上传来登登登的脚步声。 “哎呀,看我这笨的!” 一个四十岁妇女见着坐起的辛越,一怔,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我想弄断那人手上绑着的布条,撕不开,就去楼上找剪刀,可找了老久啊!” 妇女头上抱着深蓝色的布巾,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来。 妇女的话差点让辛越忍不住微微一笑,她清了清喉咙道: “是您救了我们吗?” “我跟我男人出去打猎,看到你们两个晕倒在地上,就把你们放马上,驮回来了。” 一连几天,辛越都在这位妇女家里养伤,夏川在昏厥了整整三天之后,也渐渐地苏醒了过来。 辛越得知,这里还是日本境内。这家的男女主人虽然是中国人,却是宋朝遗民,自宋朝后,祖祖辈辈都扎根在邬脊山下,打猎为生。 这户人家对辛越和夏川极好,待辛越身体好点的时候,就跟他们去山野间打猎,也算是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辛越穿着素净的深蓝色的衣服,是那位大姐的,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 积雪愈发浓烈,柳絮般的雪花在天地间徐徐飘荡着,世界一片雪白,银装素裹。 辛越随着大哥大姐打猎回来,夏川坐在椅子上,头微微低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辛越扬声:“夏川,在想什么呢?” 夏川侧眸过来,眼珠如黑玉,润泽流淌:“你回来了。” “嗯。” “最近,有什么异样吗?” “嗯?” “带我去山上走走,我想透透气。” 辛越皱了皱眉,还是拿了件衣服给他,看着他披上。 邬脊一带崇山峻岭,深林莽苍,此刻大雪皑皑,松树挺拔。 一蓝一白两个身影站在山巅之上,男子白衣飘飘,发丝飞舞,说不出的山高水远,雅如谪仙,女子面容如玉,肤似白雪,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一株雪莲盛开在她的身旁,使她看起来圣洁而优雅。 “看见下面的马蹄印了吗?”因为连日来的不说话,夏川的声音变得微微沙哑,吹散在空气中却越发有股味道,温醇宛如一坛老酒。 从辛越的角度远远望过去,那边是悬崖峭壁,有一株遒劲的不知名的树木从山缝间伸出粗壮的枝桠来,阵阵雾气在峰峦之间飘摇缭乱,丛林茫茫间有一处湖泊,湖泊旁是一条被雪覆盖的小路,小路上此时遍地是凌乱的马蹄印。 辛越微微挑眉,望了望俯瞰下面的夏川。他因病弱而略显苍白疲惫的脸,被皑皑大雪映得越发通透,白色的衣衫猎猎卷起,目光波动时,自有一股无法言语的俊美疏朗,墨黑色刘海被风轻轻掀起,清俊的轮廓干净利落。 突然间,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辛越的胳膊,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带着丝轻斥: “想什么呢?冒冒失失的。” 接着他拉着她后退了一步,辛越这才发现,她原本站的山地可能因为地质不稳塌陷了一部分,如果不是夏川拉住她,她可能会掉下去。 夏川的手比辛越想象中的要暖和,他拉着她进了稍显中心的山间空地上,确定不会再发生刚才类似状况才停下脚步。辛越动了动胳膊,夏川默契地松开她的手。 夏川要开口说话,辛越连忙道: “其实我不冒失的,真的。”她抬起眸子,低声道,“刚刚只是因为不小心。” “那还不是冒失?” 辛越微微一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 夏川有些哭笑不得:“你真是会给自己脸上添金啊。” 夏川甚少看到辛越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说完这句调侃的话之后,后知后觉地愣了愣,然后嘴角,渐渐地扬起微笑。 “回去。”辛越的神色转瞬又变得十分淡然,她说完这话之后,便率先下山。 刚停下的雪又纷纷扬扬地飘散了起来,落在大地上,丝丝冰冷寒彻。 周遭的山峦间有马蹄声在响起,还有猎人打猎时动物的嚎叫,这个世界,并不平静。 辛越和夏川,当天便告别了所在屋子的主人。 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地知道,有仇家,马上就要追来了。白天远处山下隐约可见的马蹄印,是最好的证明。 根据中国猎户家的指示,从这里到最近的港口,还需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夜深,大雪重重覆盖前路,辛越和夏川,栖居在一处破庙内。 辛越的耳力比常人更为敏锐,远远地听见马蹄声响起,她估算着,这马蹄声,可能与抓自己有关。 现在,有可能要抓她的,有四队人马。 楚之凌。与她结怨颇深的晏湛。认为她是自家小姐的筑紫家。将她视为仇家女儿的千代家。 马蹄声越来越大,直捣鼓人的耳膜,辛越知道,危险就要来临了。 风像魔鬼一样嘶吼着,一地雪映亮的天地中,可以看见面前策马而来的众人。 辛越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我说过,我这辈子,与楚之凌再无瓜葛,如果实在要抓我,就把我的尸体带回去。” 当先骑马的人正是宋畅,闻得这话眉目一凛,却还是尽量温声地说道:“大嫂,我们找了你很久了。你好歹回去一趟,大哥念你得紧,现在都病了。” 辛越抬起唇角,一笑:“谈何回去?那本来就不是我家。” “你……” “少啰嗦了,我出手了。” 第165章 偏偏分开 打完招呼之后,辛越便闪电出手,一手拉起夏川,一手撂翻了下马来抓她的几个人,擒拿扣腕,格挡反弹,姿势利落非凡,这些人不敢用刀,辛越十分顺畅就逃出了包围圈,拉起夏川不要命地狂奔着。 身后马蹄声快速地响起,很快宋畅的人又围上来,辛越一边保护夏川,一边跟他们进行殊死搏斗,他们虽不敢用刀,可是拳头却绝非泛泛,辛越左挡右闪,在拳脚中敏捷地来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打斗仍在继续,地上黑压压地躺倒了许多人,辛越大病初愈的身子有些经不住这样长久的打斗,打斗近乎了大半个时辰,一股汗顺着辛越侧脸流淌下来,染湿了她的衣衫。 突然间,一个不防之下,辛越被一掌拍中,一口鲜血自她口中溢出,她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然后抽出刀来,刷的一声,刀光映亮了她苍白的脸颊。 众人都忍不住后退几步,辛越微微勾唇,只见清秀的小脸上笑容一闪,她整个人就如风一般迅速暴起,侧滑在雪地中,细瘦的胳膊不断地起落,十来匹马儿的腿顿时被辛越砍中,刀剑与骨骼碰撞的清冷肃杀声顿时在漫天雪地中响起,人们看着身手矫捷的少女,不由得目瞪口呆。 血腥味在冷冷的空气中止不住地弥散,辛越刷的一声利落地收起了刀,苍白的小脸面无表情,而此时此刻,马儿发出要命的啼鸣之后,就轰然倒地,马腿虽然没有断,但是也已经接近残废。 辛越轻烟般溜到夏川的身后,抓起他的手,趁着此时往外围跑去。 身后已经不可能有马蹄声了,转眼辛越和夏川走过茫茫雪地,又见着了一场破庙。 两人闪身进入,辛越顿时坐在地上,小脸上有汗水滴下来,掉落在冰冷的土地上。 辛越的背曾经重伤过,就是这次,为了进戒备森严的田泽宅子,她让大石头砸自己的背,以使自己从遥远的山上荡过来,一切不会那么顺利,她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现在背后的伤口快要裂开,辛越却还固执地用背抵在墙壁上,强迫自己痛苦。 夏川见辛越难受,不由蹲下了身子,他皱着眉头道:“都是我连累你了。” 辛越虚弱地笑了笑:“说什么傻话呢,什么连累不连累。” 辛越突然间抱紧了自己的膝盖,看起来有些发抖,夏川见她好像很冷的样子,没想什么,伸了伸手,把瘦小的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一向不喜欢别人碰触的少女突然间什么动作也没有,反而突然自夏川怀中抬起了头,眸中水波涟涟,格外惹人怜爱: “夏川,你,喜欢我吗?” 夏川一愣,脑中忽然间有什么东西炸开来,世界突然间变得动乱,好似硝烟弥漫的战场,混乱不堪。 辛越有意无意地将头抬了抬,使得她的唇正要碰着他的下巴,夏川低头,微微地有些情不自禁。 就在他唇要凑近她唇的前一秒,辛越陡然间推开了夏川,夏川猝不及防,狼狈地倒在地上,他站起来,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 “夏川伊织,我就知道是你!” 辛越也突然站起来,脊背硬生生碰在墙壁上,眸子间好似闪着寒芒,又好似有泪光闪烁。 “就是你,你喜欢我,所以你用尽办法把我跟楚之凌分开,你对我早就有了不该有的感情,你装可怜博取我的同情,你巴不得我跟他反目?!” 夏川一愣,想要解释些什么,然而辛越伤人的话语又如洪水般倾荡而出。 “如果不是你,我就可以跟他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都是你打乱了我们的平静,你为什么要出现?” “辛越,你冷静点,如果是因为马上有意外将至,你想把我赶开,大可不必用这种方法。” 辛越微愣,随即冷笑: “你真是彻头彻尾的自以为是啊。”她的笑容薄凉而冷漠,“我为什么要保护你?你是谁?你不过就是一个对我不怀好意,妄图想拆散我和楚之凌的阴暗男人吗?你竟然想吻我,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吗?” “我没有。” 辛越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接着笑容敛去,她咬着唇瓣,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我一点都不想这么漂泊在外,我想回去,我想回到楚之凌的身边,可是我不能,因为他不相信我,他还杀掉了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疯了一样地去救你?我知道你可能没有错,可是我还是会抱怨,我会觉得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像只狗一样东奔西跑,我也……” “够了!” 夏川闭了闭眼,而后睁开:“算我瞎了眼,辛越,从此我们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有风掀起他的衣衫,他孑然而立,形单影只。冷冷的风从破庙的缝隙中吹来,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夏川感到从头到尾的寒冷。 说完他就大步一迈,孤身走入了沉沉的黑夜。 辛越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再不用后背抵着墙壁制造痛楚。她知道,他真的走了。 她目送着他走入漫天的风雪之中,顿时脱力般坐在地上,脸微微地垂着。 不走没办法啊。 她就算再强悍,也只是一个人,不是神。他本无辜,不该陪着她,卷入这场场厮杀中。 楚之凌的人发现了她,很快就会追上来的,她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连保护好自己,都十分的困难,谈何保护他呢? 她知道赶走夏川的方法很拙劣,可是虽然不符合她的性格,但是符合常理,就让他以为她是一个外在真挚内心冷漠的女人好了。 跟楚之凌对着干,她这辈子都可能陷入流离中,就让夏川走好了,一辈子跟她不再联系,就不会再因为她,受到无端的伤害了。 其实她内心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纠结,她跟夏川,原来可以是那么好么好的朋友,好到足以温暖彼此,为什么,偏偏就要分开呢? 冷风过境,雪花无奈地被卷起,纷纷扬扬,像是纠缠不休的宿命。 第166章 拳拳相击 夜深人静,时间迁移。辛越本想在这寺庙中休息一晚再走,可就在她打定主意的时候,有马儿的嘶鸣声,响彻在浓浓的黑夜中。 辛越从门口小心翼翼地往外望去,只见不远处燃起了亮堂堂的火把,除了最中间的那个裹着象牙白色华贵狐裘的男子外,马上的其余几十个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衣,此时这些人离辛越尚有一段距离,辛越拿起随行的包袱,果断地从破庙夺门而出。 “在那里!我们追!” 这些人说的是中文,可见不是筑紫家和千代家的人,听声音也不像是楚之凌的人。这些人的速度远比辛越想象中的要快,不一会儿,他们的距离就离辛越没有很远了。 冷风嗖嗖而过,辛越像离弦的剑一样奔跑着,后面的马蹄声也如涛浪般不绝于耳,人的脚程在快,又怎么能快过奔腾的烈马?很快,辛越就被分散的马匹围住,她戒备地抽出刀来,眼眸微眯,转过头去。 高居马上的男子面容俊秀,火把的簇拥下,本来冰雪般白皙的脸像是一块生温的暖玉,他下巴比常人略尖,如星辰般的眸子间若有若无地带着一丝笑意。 “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辛越眼眸左右转动,一边却微微笑道:“啊,是晏大人啊,最近身体还好?” 晏湛不答她的话,举起手中的弩箭,直直地对准就要突袭的少女。 “你若乱动,必定非死即伤。” 晏湛的箭术是出了名的好,当世少有敌手,辛越还没真正领略过他的手法,以防万一一时没有动作。 “如果你交出夏川伊织,我就饶你一命。”清寒的话自晏湛口中而出,一双眸子锐利好似孤鹰。 “如你所见,他根本没在我身边。” 辛越微微挑眉,平静无畏。 “嗖”的一声,箭突然从晏湛修长的指间急促掠过,顺着铺天盖地的长风,直逼辛越站定的方向。 漫天的风急速地吹来,辛越瞳孔一缩,顿时躲闪,然而晏湛的箭术实在太过精湛,辛越只能躲过分毫,那本朝着辛越肩膀而去的箭重重地擦过辛越的胳膊,噗的一声,划开了她手臂上的衣衫,也擦去了辛越臂上的肉,鲜血顿时从洞开的长口子里流出,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 “说,还是不说?” 晏湛的声音又冷又沉,火光随着风在他的白裘上摇晃,幻化出不成形的魑魅。 辛越目光直直地望向他,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淡淡寒光,随即嘴角扯出一抹轻笑,带着微微的嘲讽,清软无声。 她负着手,长发飘飘,如玉的小脸上衔着从容淡定的神情,大风掀起她的衣摆,直如簌簌飞舞的蝶,她站在雪地中,如一株红梅,欺霜压雪,傲然而立。 晏湛眉头一皱,策马前去。 “抓住这个女人!” 与此同时他一挥手,冷冷地下令。 几人顿时暴起,从马上一跃而下,辛越看他们下马拔刀的姿势,就知道他们果然绝非泛泛之辈。 今晚,怕是难逃了。 可是要她弃械投降,让晏湛抓回去,她又实在不甘心。 此时她绑马尾的绳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满头青丝顿时散落下来,铺满她的肩角和后背,她死死地咬住牙,忍住后背源源不断的痛楚,迅速地举起刀来。 长风起落,空气中好似带着黄泉般的肃杀之意,刀光不绝,剑影闪闪,突然间面前一把寒芒闪过,战刀骤起,对着辛越的肩膀就劈砍了下来,辛越超敏捷地一避,身形陡然随着刀锋侧倒,嘭的一声倒在地上,与此同时手中的短刀如水般划到脚尖,辛越以迅猛绝伦的速度迅速提出,完爆那人的性命。她顺势一个后滚地远离了众人,半蹲于地,如豹子般闪电弹地而起,直接朝稍外围的晏湛夺魂索命而去。 晏湛眼中寒芒一闪,只见一袭黑衣的少女直接朝他扑来,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腿,试图把他往下拉。晏湛长刀从腰间拔出,毫不客气地朝辛越而去,辛越迅速一闪,如泥鳅般躲过了他的攻击,她松开了拉他脚的手,身体滑溜溜地贴上了马背,迅速坐起,她手中已无刀刃,五指成爪,手臂弯曲,直接朝晏湛的喉咙口抓去。 背后突然贴上了一副温软的身体,晏湛一怔,随即眉头一皱,辛越的手带着索命般的气息从他身后越来,晏湛警惕地弯腰,堪堪躲过了她狠辣的攻击。 与此同时,他一拍马腹,身体顿时借力腾空,他在马背上生生换了个坐姿,由原来的背对辛越变成了正对辛越,两人的距离仅有一拳远,长刀碍事,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晏湛果断地丢弃在地上,和辛越开始了面对面的贴身肉搏。 拳拳相击,你死我活! 在马上,辛越的身体,除了肩膀手臂和脸能碰,其他地方碰了,都很像在吃她豆腐。 晏湛便主攻她的肩膀,与此同时严守自己的地盘,试图让她疲累下来,他一掌猛去,眼看辛越就要躲闪不及,她偏偏一手按着马背,身体在马背上灵活转动,左闪右躲,躲避晏湛的攻击。晏湛的掌,猝不及防就落在她的腰上。 柔软,细瘦。 晏湛感觉自己的手顿时烫得灼人,就在这一闪神之际,少女的手已经直逼他的额头了。 突然间脚下的骏马开始跑动起来,辛越的手不可避免地一颤,晏湛此时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眼中寒芒迸射,扣掌前拿,雷霆般将少女的手腕抓在手里。 “丢根绳子上来!” 早就做好要抓捕辛越的晏湛的手下立刻将套在马头上的绳子丢过去,晏湛扬手,精准拿中,就要往辛越的手上套过去。 辛越另一只手闪电出击,晏湛却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掌拍开她的手,反手一转,一把小匕首登时从他袖间滑下,直直地抵在辛越的腰间。 “还敢动?” 晏湛微微一笑。 “小人!” 正打的热火朝天的辛越不禁有点咬牙切齿,她看着晏湛皮笑肉不笑地给她的手绑着绳子,怒火砰砰砰地上升。 第167章 气息紊乱 “姓晏的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啊?!打不过我就暗算我,你可以再卑鄙一点吗?” 晏湛仍旧是一副儒雅微笑的样子,白皙的脸被火把映得格外净透,好似上好的羊脂玉。他眼里星辰闪烁,似乎看到辛越这么咋咋呼呼的,心情大好,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地上扬。 他把辛越绑好之后,把她抱起,两人闪电般换了个姿势,由原来的面对马尾变成了面对马头,晏湛让辛越坐在他前面,辛越手被绑,身体在马上无法保持平衡,向后栽在了晏湛的怀里。她微微皱眉,脊背生疼。 晏湛只想把辛越快点带回去,下令归程,自己也策马狂奔起来。 “姓晏的,你最好祈祷不要落到我的手里,不然我一定弄死你!” 晏湛隐约记得,在她对他不客气的时候,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忽然觉得,他和她之间,真是验证了风水轮流转这句至理名言。 “你怎么这么卑鄙无耻啊,明明是我赢了的!” 此刻的辛越特别的烦躁,好像要将连日来的愤怒全部发泄,左右想着晏湛要靠她找到夏川的下落,暂时不会杀她,所以她开始对着这个老仇人肆无忌惮起来。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我会让你哭着向我求饶的,绝对不会让你好受。” 晏湛一言不发,听着辛越骂人的话,唇角反而微微地翘起,他笑容俊美,如月初生。 策马奔腾了一会,晏湛见辛越安静了下来,便问:“不骂了?” 辛越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本来清软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别吵,我要睡觉。” 她的声音带着点慵懒,此刻听见耳,分外的妩媚。 风微微地吹着,晏湛鼻间窜动着少女的发香,那清淡的芬芳若有若无,缭绕不散。 她的身体软软的,靠在他的怀中,很长时间都没响动,晏湛担心她死了,便让她的身体坐歪一些,侧头过去,探看她的脸色。 少女的脸十分苍白,她闭着双眼,像是累得睡着了一般,眉头微微皱着,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看来还没死。 晏湛本想收回目光,却鬼使神差地多停留了一秒。辛越的眉十分纤细,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沾着晶莹的水滴,像是摄蜜归来的蝶,远处火把的映照下,她本来苍白如玉的脸又变得微微嫣红,看起来分外的诱人。鼻子微微皱起,显得有些点点委屈和无助,她似乎很渴,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晏湛感觉心里顿时燃了一把火,像是做贼般迅速把目光收回。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大雪开始纷纷扬扬了,如鹅毛般的雪簌簌地飘落,打在人的肩膀上,辛越的鼻翼间落了几缕雪,不多时,她便打了个喷嚏。 此时离晏湛所在的地方还有很远的距离,晏湛眉头一皱,将自己身上的狐裘解下,盖到辛越的身上,又策马狂奔起来。 冷风胡乱地吹着,少女的脸从狐裘间探出了一点,眼睛仍是闭着,呢喃道:“嗯,热。” 晏湛厌烦地看了辛越一眼,把盖在她脸颊上的狐裘往下拉了些,让她能够更顺畅地呼吸,过了片刻,少女脸上的红晕好像褪了些,她闷着声呢喃道:“好暖和……” 晏湛皱着眉头望了她一眼,暗道,你暖和了我就吹凉风了,这大冬天的,冷死人…… “晏湛,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坏嘛……”半睡半醒的少女意识不明地道。 晏湛一怔,清了清喉咙,刚才还铁青的脸一下子回暖,唇角挑起一个略显得意的笑容。 大雪纷纷扬扬,如镜面一般,冷冷地反射着森冷的光芒,马蹄声翻飞不绝,如浪涛滚滚,践踏在雪域大地上,空气中的风似乎又冷了一些,奔腾的马上,有洁白的雪花安静地掉落在少女美好的侧脸上,有几片擦过她的鼻翼,擦过她粉嫩的腮,渐渐地滑下来,落到男子策马的手臂上,微微的凉,微微的浸润。 女孩子轻轻地皱了皱鼻子,似乎睡得并不舒服。 晏湛感受着少女的头在怀里轻蹭,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受在他心中渐渐蔓延。他有些厌烦这种感觉,也厌烦在他怀中不安分的少女,更厌烦他们现在这种相处状况。 可是,又好像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像猫爪子一样轻轻挠在心里,痒痒的,发出细细弱弱的声音。 马蹄声声,旷野的风肆无忌惮地吹着,不时吹起少女脸上的男子的衣角,寒冷的空气中,传来浅浅的干净衣香,辛越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眸子间似乎闪烁着些微清冷的光泽,她不再像刚刚那样半睡半醒,她脑子渐渐恢复清明,意识到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想丢开男子盖在她身上的衣服,可是浑身脱力般,冷热交替,她仿佛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她动了动唇,哑着声音问:“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滚滚的马蹄声中传来少女的质问声,晏湛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说完这句话之后,辛越感觉全身异常软绵绵的,十分无力,很快,她感觉眼皮上有千斤重的石头狠狠压下来一样,沉得难受,她的世界一片黑暗,意识消失的前一秒,只感觉有雪落在她的额头上,冰冷得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晏湛见辛越问完一句话就没有声音了,也乐得安静,并没有如何搭理她。经过长久的跋涉之后,晏湛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晏湛在日本的一处私人宅子,晏湛曾经在东印度公司待过,走南闯北,因为懂荷兰语的外国人并不多,通晓荷兰语以及朝鲜语的他颇受东印度公司长官们的重视,他曾经担任过通译一职,随当时的商务长纽莱文律见识颇多。他在日本有几个好友,其中一好友还是幕府将军大江圣言,地位显赫,大江圣言给晏湛购置了一处宅子,并以他的名义保护,使晏湛得以在此隐蔽处之,没有人敢动这里的念头。 身后的手下率先下马,连忙跑到大门前,掏出钥匙开了大锁,吱嘎暗响中,门已经被人推开,晏湛骑着马走到庭院中,众人也随之进入。 第168章 变幻莫测 门很快被关上,外面茫茫的大地上,空留冗长杂乱的马蹄印,很快,刚无声息的夜空,又悄然地下起了小雪,地上的马蹄印,也慢慢被雪覆盖。 一簇雪掉在辛越的颈间,她微微地皱了皱眉,感到有些冷,张开了睡意慵懒的眸子,可是她头脑还是昏沉沉的,仿佛下一刻,世界又会堕落黑暗之中,不得醒转。 晏湛踩着马鞍,下了马,微微环胸,好整以暇地望着辛越。辛越接触到他的目光,微微地挪了挪唇,二话不说就要踩着马鞍下来,然而她脑子晕晕乎乎的,一脚踩空,眼看人就要从马上掉落下来。 晏湛看着辛越一身染血,暗想她本就身受重伤,还这么一摔,万一死了怎么办?他费尽心力抓她回来,可不是要一具冰冷的尸体。 想到此处他再也不犹豫,快速地伸出手,想抱住她就要下落的身子,然而辛越见他如此,却突然间眸光一闪,眼中散发出一丝笃定与决然,毫不犹豫就将身体扑向晏湛,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晏湛被她主动扑来弄得猝不及防,身体几个踉跄,稍显狼狈地倒在雪地上,少女的身子很快覆上来,身体紧紧地压在他的身体上。 晏湛一吸气,就能闻到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好像梅花,冷傲霜洁,又像樱花,干净纯澈。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美丽纯净中,带着不可辩驳的英气。 这些感受只是极短的时间内产生,晏湛根本还没理清这种感觉,就感觉一股寒气直逼向他的身体,无孔不入地朝他涌来,他想做出反应,可终究是慢了辛越一步。 辛越眼中顿时迸发出巨大的杀意,如寒芒一般隐隐闪烁,她五指成爪,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毫不犹豫就朝晏湛的脖子间掐去。 晏湛皱起眉头:“我着了你的道了。” 辛越微微翘起唇角,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杀意:“废话少说,快起来。” 辛越清甜的气息吐在晏湛的下巴上,晏湛见她半阖的眼眸,还有微微颤抖的睫毛,像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嘴角突然微微地扬起: “那也得你先起来才行啊,是你压着我。” 辛越皱了皱眉,倦意重重叠叠地飘进身体的几乎所有角落,除了扣住晏湛的那只手积蓄力量之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个地方不是软绵绵,轻飘飘的,轻轻一动,亦是不能。 庭院之中的晏湛的手下,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敢轻易动手,他们丝毫不知道辛越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还以为她跟先前一样,杀伐决断毫无牵绊。 为了他们晏大人的生命,他们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一时不敢有任何冒险的动作。 一颗极大的雪花从天幕间掉落下来,覆盖在辛越受伤的肩膀上,辛越痛得“嘶”了一声,麻木的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陡然间恢复了一些知觉和力气,她艰难地挪了挪身体,双眼如电地锁在晏湛的身上,迫使他不能够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动作。 两人起来之后,辛越仍是钳制住晏湛的喉咙,声音沙哑道: “都给我退后。” 雪花簌簌的飘落,辛越的声音并不大,众人听得不是很明白。辛越一时间目光如冰,冷冷地扫过面前的众人,提了提声音:“都没听清楚吗?给我退后,你们不希望你们的晏大人被我拧断脖子而死。” 寒雪凄清,少女的声音比雪更冷,洁白的牙齿好似冰霜。 众人连忙散开,辛越钳制着晏湛,稍显艰难地前行,她慢慢地向一匹马靠近。 辛越身体在晏湛后面,纤细的身体被高挑的男人拦住,她微微费力地踮起脚尖,双目冷沉地注视着任何可能会来的变化。 晏湛知道,辛越无非就是通过要挟他,暂时驱退众人,然后带他骑马而上,待到达自认为安全的地带时,再放了他或者杀了他。 晏湛的生命在辛越手里,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配合着辛越的动作。突然间晏湛感觉到放在自己喉咙口的手突然松开,少女纤细冰冷的手如丝缎一般划过他的脖子,绵延过他的肩膀,嘭通一声,他的身后传来身体落地的声音。 晏湛回头,看到雪地之中,少女的脸,苍白得有些吓人。 原本粉嫩的唇,也变成了化不开的惨白。 ———— 第二天,雪好像停了似的,天气虽然仍是阴森森的,灰白的颜色,可毕竟是不如前几日那般冷清了。 昨日的辛越,强撑的身体突然间崩溃,像拉满了的弓箭突然间收缩,一下子变得松弛,浑身疲软地倒在雪地里。晏湛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死的,给她连夜找来将军府里信得过的医者,医者回答说辛越本来就有些感染风寒,又经过长时间的打斗,身体受伤,再加上一直衣衫单薄,吹着冷风,所以现在高烧不止,不好好调养,孔有性命之虞。 晏湛顿时眉头紧皱,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辛越死,她若是死了,抓夏川伊织的那根线就断了。 “我口渴……” 床上的少女陡然间动了动唇,干涩的唇角吐出一句略显喑哑的唤。 坐在床边的晏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给辛越递过去一杯水,而少女只是紧闭着双眼,看起来一点力气也没有。 晏湛没办法,只好将辛越身子扶起来,将水慢慢地倒进她嘴里。 辛越的脸本来极白,现在透着病态的潮红,看起来像一株妖娆的海棠,她好像已经没有了什么意识,身体软软地贴在男子的胸前,汲着水,像一个终于找到光明的旅人。 晏湛一手捧着她小巧的下巴,感受着她灼热的体温,一时间感到空气中也好似有股热流在隐隐地流动。 昨日将军府里来了一个婆子,给辛越洗去了满身的血污,按照医者的吩咐给辛越上好了药。晏湛为了保险起见,不肯让他们一直待在他置身的这个宅子里,对外也宣称辛越是他找来的歌女。 此刻的辛越,被昨夜的婆子换上了干净的白色衣衫,白嫩的肌肤间透出粉嫩的色泽,眉头难受地皱起,看起来别样惹人怜爱。 第169章 逼我下手 碗中的水顺着她的嘴角流出去,透明的液体淌过她尖尖的小下巴,流到颈项处,打湿了胸前干净的衣裳。 若隐若现的锁骨展现在晏湛的视野中,还有其下微微起伏的柔软,只有一点点,却让晏湛微微地皱起眉头,连带着耳朵都是红的。 向来淡定老成的年轻大臣突然间面露烦躁之色,将辛越的身体嘭通放在床上,他一脚就踢开了房门,走出两步之远后又想到了什么,回到辛越的房间内,不出意外地看到她蜷缩着身子躺在那里,她没有盖被子,眉头皱紧,很是难受的样子。 给她把被子盖好,晏湛大步一扬,又走出了房间。 —— 几天过后,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可气温还是明显回暖了很多,没有飘雪了,有梅花悄然展开,几株被昨日的冷风吹过,掉在了雪地上,一片残红,带着丝丝的清冷与妖娆。 大雪仍是覆盖着大地,风,微微地摇晃着,枝头落雪。 “她怎么样了?” 年逾古稀的医者恭敬地站在晏湛面前,回答他的问题:“她高烧已退,已无大病,很快便会清醒过来了,还需调养就是。” 晏湛微微地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出于什么,还是问了一句:“她腹中的孩子呢?” 晏湛记得,她以前肚子里,是有孩子的。 医者微微疑惑道:“我查探她脉象,她不是无法生育了吗?几时又来的孩子?” 晏湛眉头拧紧:“也就是说,她孩子,没有了?” “嗯。” 晏湛暂时没有思考医者所说的辛越再也无法生育,只是听说,她背叛了楚之凌,被楚之凌施以过严重的惩罚,至于是什么惩罚,他那时不得而知,也不想去知道。 此时,他忽然回想起那天,他去田泽宅子中救夏川伊织的时候,辛越被楚之凌捆住,他能记得那个时候她伤心欲绝的样子。 他听说这之后,她仍旧是没有离开楚之凌,直到这次。 现在看来,她的孩子,很可能被楚之凌打掉了。不然一个女人,不会风雪万里,誓不回头。 果然,是彻底决裂了么? 医者走后,晏湛叫来手下成垣,抬手沉声道:“找跟绳子过来。” 晏湛侧转过头,微微洞开的窗户间,他看见辛越苍白如玉的小脸,她睡觉的时候特别的安静,肩膀露在外面,显得有些无助。 晏湛还是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脸上的情绪,纵然有片刻的心软,他还是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眸子转冷,幽暗如不起波澜的古井,对着准备好绳子的成垣,沉声开口道: “把她捆起来,带到密室去。” 幽暗的烛光闪闪烁烁,暗室中透出一股古檀的气味,辛越仿佛感觉有森冷的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连续几日沉睡的她缓缓地睁开了眼。 面前的男子一袭湖蓝色长衫,头束玉冠,面容如玉,眼神是如初时所见般的清冷深幽,俊秀的脸上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老成与睿智,看起来淡漠,实则带着不容忽视的寒冷。 辛越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住,她皱了皱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镇定打量周围环境。 她此刻坐在地上,被反手捆在一根大柱子上,周围都是看起来密不透风的墙壁,没有窗户,室内很简单,没有多余的杂物,不大不小,一览无余,正对面的是嘴唇紧抿的晏湛,他此刻站着,在他的身后放着一把椅子,椅子的后面,站着八个黑衣的人,一脸严肃,隐隐地带着股杀气。 辛越早知道晏湛救她,不杀她,肯定有他的目的所在,她不会认为这个老仇人会突发善心饶过她。 辛越不说话,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淡淡的,一如云烟。 “我问你,夏川伊织去哪里了?”晏湛突然沉声发问。 辛越突然挑了挑眉:“我说了,我不知道。” “只要你说出他的下落,我就放你走,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绝不阻拦,亦决不食言。” “我说了我不知道。” 见晏湛还要说话,辛越出声先打断,扬眉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说。” “看来,你是要逼我对你下狠手了。” 友好谈判已然行不通,晏湛微微抬了抬眸,声音又冷又沉。 一连几日,辛越就待在密室里,晏湛所谓的下狠手就是不给辛越任何食物,给的水也很少,寄希望于辛越能就此屈服。五天之后,晏湛再打开密室的门,入目是微微低垂着脑袋的少女,身上的衣白得刺眼,更衬得小小的下巴格外白皙素净。 辛越听到细微的脚步声,耳朵轻动,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平静如水,清澈明净,以异常冷静的姿态面对着欲让她屈服的年轻大臣。 “终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饮水甚少的沙哑,近乎一字一顿缓缓地说道。 晏湛眉头微皱,他没想到她竟然一如既往的韧性不改。他以为经过这么多天的虐待,断绝粮食,也基本断绝水源,就算她不会夸张到向他求饶,不会如他所期望的将一切和盘托出,但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切一点改变也没有,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棘手。 真是个难对付的女人。 女孩子小脸尖尖的,颈项处薄薄的白色皮肤似乎能看见极浅的淡蓝色经脉,她很瘦,多日来的不饮食让她脸看起来更小了,更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也格外的水润,像是倒映水中的晨星。可是她的头发一如既往的柔顺,没有任何挣扎过痕迹的散乱,微微翘起苍白干涩的唇角,笑容一如往昔的浅淡,干净优雅从容不迫。 然那纤细的腰和修长的颈,看起来那么的脆弱,像是花的嫩嫩的茎,一掐即断。 “你就这么想死吗?” 晏湛不知哪儿来的怒气,双眸仿佛折射出淡淡的怒火光焰,眉头微皱,毫不客气地说道。 辛越闻此,微微嘲讽地挑了挑唇,淡笑道:“要我死的不是你吗?怎么一副是我自暴自弃不珍爱生命的样子?” 第170章 宁愿不懂 她全身上下,没有哪个地方不疼,饿极胃疼,紧紧地像要被揪到了一起,被绳子重重捆住的手脚疼,手腕脚腕处都被勒出了血痕,灼灼地散发着痛意。她浑身一动不能动,身体几近僵硬,一动,就会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着她的肌肤,十分的难受。 虽然这地方不知是增加了什么东西,室内并不寒冷,没有冬天的气息,虽然辛越穿得并不厚,可是并不会让她浑身发冷。然而她却睡不着,看起来她很淡定,还能开口嘲笑别人,可是胃中传来的痛意,和口中的干涩,已经足够让她夜不能寐了。 听到辛越嘲讽的言论,晏湛冷声道:“如果你乖一点,不再跟我作对,我又怎么会这么对你?聪明如你,不会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落到我手中,已是砧板鱼肉,你试图对抗我,只会让得不到结果的我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你,我今天可以不给你饭吃,明天可以叫人鞭笞于你,后天可以让人划破你的脸颊,折磨人的方法那么多,你总有吃不消的一天。”晏湛望了辛越一眼,声音淡淡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看着微微仰头的少女,注视着她清透如水的眸子,两相交汇间,他一双幽深宛如古潭的眼睛,暗暗蓄藏淡淡悲悯。 这一番话,虽然极具威胁,但也道出了实情,客气至极,隐隐有些好言相劝之意。 是啊,只要她说出夏川伊织的下落,只要她告诉他夏川伊织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只要她告诉他夏川伊织平日的喜好,可能会去的地方,只要她告诉他一些微末,他就可以给个理由,放过她。 然而倔强的少女并不接受她的任何规劝或者威胁,动了动唇,带着些微哂笑,以重复他的话作为自己的回答: “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半眯着眸子,昏暗的灯火闪耀在她的眼睛里,她一双乌黑宛如梅子酒般的眸子,仿佛要醉了一样,带着无限的迷离,目光间是细微而无尽的嘲讽,笑意醉人。 “你……” “何必这么多废话呢?为什么要一副仁慈得不行的样子呢?夏川做错了什么事情,你要揪着他死活不放?要我出卖他的自由甚至生命,替我自己留得一条生路,是吗?”辛越漫不经心地挑了挑唇,唇齿懒散,目光却清澈得宛如一面镜子,“卖友求生这种事情,换了你,你会不会做呢?” 她一连好几个问题,一点也不刁钻,也不难解答,可是晏湛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昏暗的烛火微微摇晃,室内变得非常安静。 “如果换做是楚之凌在这里逼迫你,要你交出夏川伊织的下落,你当如何?” 晏湛抿了抿唇,没回答她的话,却问了一个与此无关的问题。 他双眸间暗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时而复杂如海,时而平静如溪,意味不明,汹涌暗流。 “这有区别吗?”辛越本来脸色淡淡的,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突然间目光一转,轻声地开口继续道,“如果我那么听楚之凌的话,我还会离开田泽宅子吗?有些东西,是连最亲近的人都动摇不了的,更何况其他外力呢?” 晏湛微微皱起了眉头:“你爱夏川伊织,所以为了他,能不顾一切?” 辛越苍白一笑,反问道:“那你爱皇帝诸衍?” “这不同。” “有何不同?” “他是皇上,我必须为了他,不顾一切。” “对于我来说,我的朋友,比皇帝还要尊贵。”她沉声道,“我不许任何人动他,就像你不许任何人动你的皇帝。” 她的话一出口,晏湛忽然间回想到了很久以前,那还是他们认识不久的时候,他坐在偌大的船舱里,问着对面风轻云淡的她。 他问:“很爱楚之凌?” 她答:“不爱,相反还很讨厌。” “那为什么要帮着他对抗我们?” “因为比起楚之凌,我更讨厌荷兰人。” “你的憎恨从何而来?” “你不是中国人,你不懂。” 些微的心弦绷动,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那一句,你不是中国人,你不懂。 当时的中国沿海,被荷兰统治者侵占,无论如何温和的民族,一旦化为了侵略者,都是血腥残暴的,因为侵略者的本质,就是残忍的掠夺。将原本生活在此地的人民,赶到别的地方去,侵占财物,土地,甚至是性命,其中无可避免地要用到暴力手段。 他儿时被荷兰的一艘远洋军舰虏获,随同父母亲一起,被关押在船舱里,那里有很多中国俘虏,两个两个绑在一起,舱盖上用杠杆顶住,到处挂着灯光,四处有人看守。 那时的他们像绵羊一样驯服,偶尔松了绑,会合掌跪在地上给荷兰人磕头行礼。因为这样的驯服,所以他们才能够勉强幸免于难,却见证了外面一场一场的屠杀。 被称作“熊号”的荷兰舰艇在一个海湾内停泊,利用快艇烧毁了六七十只大大小小的中国帆船,船上的人无一幸免。后来荷兰人和俘虏们要在中国南海一小岛上登陆,晏湛亲眼看见他们对村庄进行了嚣张的杀戮,对一些反抗他们进入的岛上村民连番开枪,强势侵占,迫使这些淳朴无知的乡人对他们顶礼膜拜,屈辱地将土地财物拱手而出。 对侵略者行为有所体会的晏湛,在那个时候,听到辛越这么一句“你不是中国人,你不懂”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有过波动的。 初时的他,卧底进东印度公司,何尝不是抱着打入内部,把荷兰侵略者赶出中国的想法?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知道一切都不是那么容易,甚至有些天方夜谭,可是他还是想去做,还是想要试试看。 茫茫人海中,她算是与他志同道合的人,这也就是他对她一再容情,就算她拒绝告诉他夏川伊织的下落,他也没有真正下狠手的根本原因。 而现在,就在他想要断弃掉他对她的这些欣赏,按照任务,彻底地对她进行打击的时候,她又对他说——“对于我来说,我的朋友,比皇帝还要尊贵。我不许任何人动他,就像你不许任何人动你的皇帝。” 他有些懂得她的情感,只是他宁愿,他不懂。 第171章 心旌动荡 沉默良久,他望着面容坚定的少女,沉着声音道: “为了你所谓的朋友,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嗯。” 辛越如此坚决,无非就是要告诉晏湛,她无论如何不会做出出卖夏川的事,要杀要剐不必废话,不必出言威胁,也不必再想其他方法。 晏湛微微皱眉,声音依旧低沉: “你要知道,拖延下去未必会有好的结果,我这里十分隐蔽,楚之凌不见得能来救你。” 辛越懒散地挑了挑眉,乌黑的发丝散乱在雪白衣衫的肩角:“我祈祷他不要来救我。”她微微一笑,虚弱疲惫,“我一点也不想欠他人情。” “你……” 什么都制服不了她,晏湛紧紧皱着眉头,她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让晏湛灵台一明,微微有些怀疑地走上前去。 他不信一个人饿了五天,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一点改变都没有,除非…… 除非有人暗中送食物给她。 所以,根本饿不到她。 “你干什么?” 辛越看着晏湛朝她欺身探来的手,美眸间隐隐闪着火焰。 晏湛也不理她,蹲着身子在她面前,继续将手往她的肚子上探去。 满以为自己的推断不会错,她的肚子应该是鼓鼓囊囊的,一定有人暗中送东西给她吃所以她才什么都不怕的,可是当自己的手触到她肚子的时候,晏湛有片刻的怔忪。 她的肚子扁扁的,还有点凹进去,感觉要贴到后背了,甚至可以微微探出骨骼的形状。 “走开,别碰我。” 晏湛并没有如言走开,眼睛却不自觉地扫到了她衣襟下微微露出的锁骨,瘦削地挺立着,蝴蝶骨十分的精致,此刻看起来却格外的脆弱。 晏湛怔愣,她的瘦弱和她的坚定形成了太大的反差,就是这么一个脸有泪痣,纤瘦得看起来随时要倒下去的女子,一直用倔强得过分的眼神盯着他,就算身处困境,也仿佛永远都是胜利者。如军人一般,昂扬着姿态,不低头不服输。 昏黄摇曳的烛光下,少女的脸宛如洁白的莲花,尖瘦的下颌弧度美好得刚刚好,一双明净的眸子间闪动着诱人的光泽。 晏湛微微失神,手仍放在她干扁的肚子上,一时忘了收回。却见少女的脸陡然朝他靠过来,空气中带起幽暗的芬芳,原本清澈的眸子仿佛闪动着细微的火焰,清浅的嗔闹,美好得摄人心魄。 晏湛根本来不及设防,女孩子微热的唇就落到了他的下巴上。 肌肤相碰的那一瞬间,晏湛的心顿时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拉扯着,仿佛于漫天冰雪中听见山崩的声音,咚咚咚直震耳膜,带着撼动天地的回声,在他的世界里横冲直撞不可一世,不可掌控不可捉摸,又像是数九寒天中看见千树万树桃花盛开,落英缤纷,落地响起细微温软的声音,一天一地,一片温暖,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如行云流水般而来,轻轻地,缓缓地,覆盖在他的心头,似乎永远都不会散开。 正待晏湛目光有些迷离之际,少女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思绪和幻想。 她唇落在他下巴上,牙齿伸出,耗尽力气,在他的下巴上重重一咬。 晏湛猝不及防,顿时闷哼了一声,他伸出手,想拍开少女的脸,手伸到半空中,还是落了下去,就任由她咬着,一声也不再哼,只俊秀英气的眉紧紧地皱起。 辛越许久没吃饭,力气并不大,病弱的身体本就没好全,此时强行提力,胃忽的有些难受。她唇离开了男子的下巴,在上面留下了鲜明的齿印,齿印间带着淡淡的血丝,看得出她并没有留任何情面。 见晏湛脸色有些难看,身体朝后退了退,辛越突然心情大好,嘴角微微地上扬,像是出了一口恶气般轻笑道: “我警告过你不要碰我的。” 下巴处痛意灼灼,晏湛忍不住用屈起的指头在辛越额头上重重一敲: “你属狗的啊?” 接触到辛越冰冷的目光,晏湛感觉到这样的姿势似乎有些亲昵,手滞了滞,缩回手。眼睛瞥见辛越细瘦脚踝处被绳子捆出来的红痕,晏湛眼中闪过一抹稍显暗淡的光泽,见辛越沉凝着脸,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他眉头再度皱了皱,知道没什么好说的,于是站起来,大步迈了出去。 沿着长廊走回去,手下成垣跟上晏湛的步伐,询问道:“晏大人,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做?” 晏湛陡然停了下来,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到他雪白的狐裘上,衬得他面容光洁,好似上好的美玉。他侧转过头,眸子幽深,呼出的气体幻化成淡淡的白雾,飘渺的雾气使得他整个人俊美得有些不真实。 “她不愿意说,还能怎么做呢?” “她不说没关系,只要夏川伊织知道她在这里便可。 “哦?” “我们变本加厉地折磨她,放出消息让夏川伊织知道,她在这里承受着地狱般的刑罚,不信夏川伊织不自投罗。” 晏湛微微皱着眉头:“放出消息,那楚之凌不是也会知道吗?” “他知道便知道,大江将军可是德川将军的女婿,地位显赫,楚之凌再有本事,能和幕府对着干吗?等到楚之凌想到办法从中斡旋,我们极有可能早就将夏川伊织抓住,带离日本了。而且这个女人是楚之凌逼出来的,楚之凌可能早就不拿她当回事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根本不会兴师动众,来此要人。” 晏湛沉默地听着,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唇微微抿着,让人看不出情绪,仿佛他早就知道其中的利害,只是未曾有任何动作。 他继续往前走,雪纷纷扬扬地在他身边下着,庭院中莽莽苍苍,松柏上的雪许是被风吹了,啪嗒一声掉下来,声音格外的脆,格外的响。 “晏大人。” “再说。”晏湛声音冷冷的,如孤寂的寒潭,却又波澜不惊。 他顾自往前走着,就要穿过冗长的长廊,往另一侧的拐角而去。 “阿湛。” 第172章 美色所惑 成垣突然叫了晏湛名字,像儿时的很多次一样,带着兄弟朋友般的关怀以及劝慰,温声地唤他。 一袭白裘的晏湛忽然间停住了脚步,背挺得笔直,里面湖蓝色的衣袍随风微微摇晃,上面的暗银色麒麟纹路在雪光之下闪烁着清冷的光泽,他没有转身,却徐徐地侧了一下头,屋上的灯笼被风吹起,徐徐晃动着,照耀着他俊美如玉的侧脸。 成垣站在原地,神情僵了一下,还是启唇,缓缓地,沉声地说道: “心如明镜,当此关头,勿为美色所惑。” 晏湛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然后一点点地归于平淡。他终于转身,稍显清瘦的下巴微微抬起,声音极低地叹了一口气,对七米开外的成垣说道: “无关美色,我只是不想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对付一个女人,换做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想。” 成垣一怔,其实晏湛一向悲悯良善,一身沛然正气,除非必要,很少做取人性命的事情,成垣早该猜到他的晏大人对折磨人一事并不热衷,只是他直觉晏湛对辛越的不动手好像有些怪异的成分在里头,按理说上次辛越把晏湛和他的马车弄下山崖,差点让他们死了,怎么说他的晏大人也应该狠狠地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病了还给她找大夫,饿了就心软,就算她态度嚣张毫不低头,也依然不作任何惩处。 就算下不了杀手,给她抽两鞭子,杀杀锐气也好啊。 成垣狐疑地皱了皱眉:“真的吗?真的只是不屑对女人下手吗?” 晏湛不回答他的话,而是话头一转,道:“现在天晚了,我去休息了,你也早些睡。” “既然不杀她,那放了她。”成垣试探性地开口道,“左右留她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晏湛黑色的靴子滞了一下,然后踩着一地积雪,径直往前而去,空气中徒留脚踩在雪地上的吱呀暗响,他没有作任何回答。 —— 已经记不得是今年的第几场雪了。 清晨,雪白的飞絮像是雨点一样,扑簌簌地往下落,急急地从天幕斜掠过来,满目的铺天盖地,待到掌灯时分,天地间已是一片浓浓的素白,像是浓稠的白墨,凝固得不会化开。 晏湛卧室的窗子边有一树红梅,已然呈怒放之态,傲骨霜然,偏又带着妩媚妖娆的红意,娉婷地绰立在枝头,散发出清雅幽冷的芬芳。 室内的炉火烧得很旺,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连带着将窗子间些微透进来的冷空气熏蒸出了稍显温软的香味,室内的气温微微有些高,晏湛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指,将窗户半开,让庭院中清澈的冷香悠悠地传送进来。 他放罢手中的密信,似乎很累似的,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一声稍显尖锐的唤,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晏大人,出事了。” 晏湛披上狐裘,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并不是一点愤怒也没有的。然而他向来老成淡定,善于克制,短暂的皱眉之后,他又是那副古潭般平静的样子,然眸子间幽幽地透着一股冷意。 “谁叫你们对她动手的?” 对面的辛越如一尊没有生命的娃娃一样安静地靠在柱子上,头无力地垂着,乌黑的发丝稍显凌乱地铺陈在肩角,她的身上是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被鞭打过的痕迹,连雪白的脚背处,都绽开了残酷的红色血痕。 “晏大人,皇上有令,属下不敢不从。” 一袭黑衣的程朱从众人间走出,不卑不亢地说道。他看起来脸色平静,面对晏湛的冰冷质问,没有半点的畏惧之意。 晏湛眉梢一挑,声音冷沉:“皇上远在天边,几时下令要你对她动刑的?” “皇上曾经对属下说过,晏大人为人良善,必要的时候属下可以私自便宜行事。”程朱继续道,“六天之久,除去断绝食物,晏大人对这个女子可谓是宽容之至,属下以为,是时候对这女子动手了,时日拖延,难免节外生枝,皇上如此器重晏大人,大小事务皆由晏大人打理,晏大人可不要辜负皇上的厚望才行。” “所以,你是在教训我吗?”对着这个诸衍安插在他身边的监督者,晏湛的语气并不好,双眸隐隐地逼现怒火,居高临下地看着恭敬低首的程朱。 “属下不敢。” 晏湛极力克制住胸腔中蹿升的怒火,身为人臣,有太多的不能自已,他为大铭皇朝殚精竭虑,却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远渡重洋抓捕皇上需要的夏川伊织,尽管他到现在都尚不清楚皇上要抓夏川伊织所谓何事,而他一言一行都被皇上安排的人监视,想放过某个人,想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想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将目标抓获手中,而不是牺牲一个女人,残暴地对待一个女人,用卑劣恶心的手段将夏川伊织虏获。 他昨天晚上想了很久,要通过虐待辛越引来夏川伊织自投罗的他,本质上与那些他厌恶到骨子里去的侵略者,有何不同? 一样的不折手段,一样的漠视人性。 “我看你是敢得很啊。”晏湛双眸间闪过冰冷的色泽,近乎一字一顿地说道。 “咳咳。” 突然间的一声咳嗽打破了原本紧绷的局面,晏湛将目光转过来,定在轻声咳嗽的辛越身上。 他做了什么决定般,双眼一沉,阔步走上前去。 刷的一声,晏湛伸出锋利的刀,快速地往辛越手脚处的绳索一挑,解除了她身上的羁绊,辛越浑身僵直地就要往一旁倒去,哐当一声,晏湛丢下刀,眼疾手快地扶住辛越的身体,发现她的身体一片冰凉,仿佛没有温度似的,她的小脸也是白得几近透明,晏湛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晏湛刚想去拍拍她的脸,要她紧闭的眼睁开,没想到还没伸出手去,辛越秀气的眉毛就微微地皱起,半梦半醒间像个孩子一样发出细微的呢喃: “别碰我,疼……” —— 17号,周二联赛上场,顶和章章都能加分,大家愿意的,请支持一下。量力而行啦,哈哈~我会出来很多稿子的,希望大家那天围观~几万是有的哦~ 第173章 两不相扰 辛越声音沙哑得吓人,晏湛发现他一不小心碰着她流血的伤口,换了个姿势,小心翼翼地搂着她,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往外面走去。 “晏大人这是要干什么?”程朱拦住晏湛的去路,毫不客气地开口道。 晏湛淡淡地扫了程朱一眼,声音又冷又沉:“不想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就给我让开。” 晏湛口中迸发的杀意让在场的人无不一怔,他们眼睁睁看着晏湛清瘦高挑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一点一点被夜色消融。 晏湛走到自己房前,成垣跟上来,知道成垣要说什么,晏湛打开门之后率先进入,有些迁怒地将门砰的一合,将成垣的话隔绝在外。 室内散发着幽雅的檀香,香味一点点流转。 晏湛将辛越放在铺着雪白绒毯的宽榻上,倒了一碗微热的茶水,半扶起她柔软的后背,声音带着淡淡的温暖: “张嘴。” 此刻的辛越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般,没有一点点攻击力,意识也不是很清明,她只凭自己的感官行事,唇间传来渴望已久的水源,她听话地将唇张开,任凭晏湛将水送进她干涸好似火烧的口腔内,眼睛却紧紧地闭着,睫毛微微地闪动。 晏湛知道辛越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给她喝完水之后,就走出了房间。过了些时候他端来两碗热腾腾的清粥,待粥温度差不多的时候,他将辛越扶起,选了个最好喂东西的姿势,他让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右手拿着勺子,左手小心翼翼地环过她的肩膀,端着碗,勺子舀起白色的米粥,撬开她的唇,往她口中喂着。 开始还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晏湛的念头十分单纯,只是带着些再正常不过的歉疚给她补偿着,然而随着时间的迁移,炉子里的火烧得更旺了起来,使室内随之升温,晏湛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肌肤相贴之间所衍生的火热。 少女本来苍白的脸被热气熏得有些红润,如一块最洁白的玉,上面晕染开桃花般的绯红,漫不经心地带着诱人的色泽。 她的眼睁开了些,半闭半睁着,睫毛好像振翅的蝶,微微地翕动着。她的目光十分迷离,像是醉酒了一般,带着丝丝缕缕的娇态,却又好像脆弱的孩子,直觉地张嘴,喝着粥,不设防,不戒备。 辛越的呼吸带着女儿家的淡淡甜味,让人缭乱。 清纯与妩媚,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交融着,她泛起淡淡红潮的小脸上,被男子的白色狐裘映亮,沁上丝缕如水的清幽。 她粉嫩的唇微微动着,沾了星点软糯的白粥,更显水润,诱人一亲芳泽。晏湛赶紧别开了眼,心咚咚咚好似擂鼓,久久都平静不下来。 “你这是在报复我吗,晏大人?” 晏湛回过头,只见辛越的眸子懒懒散散地抬起,她目光不像适才那样迷离,看来已经清醒了些许。 她仍旧没什么力气,声音闷闷的,软软的,说话一如既往的稍缓。 一双乌黑蓄水的明眸中夹杂着些微的戏谑,使她看起来不像平日那么冰冷,连嘴角勾起的嘲讽弧度也没那么碍眼了。 晏湛望着辛越的时候,突然大吃一惊,他刚才因为尴尬,移开了目光,不肯看她,但手还是机械性地往她嘴的方向喂着东西,但目不视物显然有偏差,勺子一歪,一口温热的白粥顺着她的下巴流下去,流到了白皙的颈项处,往下润湿了她挺立的蝴蝶骨。 晏湛恍然大悟,所以,她才会说什么报复之类的话。 这话本来十分尖酸,可她的目光并不像先前那么冷,淡淡地沁出那么些温暖,极像戏谑的玩笑话。 晏湛一怔,只见辛越仍是一副懒散的样子,轻声开口道:“不准备拿个帕子给我吗?” 晏湛好像突然变傻了一样,迟钝地点头,然后把辛越放下,翻箱倒柜去寻找帕子。 —— 十天之后,空中竟然冒出了太阳,淡淡的金光洒落下来,地面积雪被融化,屋檐上的水滴连成一线,啪嗒啪嗒往下掉。 转眼已是夜晚,虽然肆虐着冷风,但已不像前几日那么冷。 这十天以来,辛越一直在晏湛的房间内静养,晏湛给她的药极好,她原本伤痕累累的身体渐渐地有所恢复。 房里有两张宽大的软榻,一东一西,相隔甚远,睡觉的时候,两人各占一地,两不相扰。 辛越难得的清静下来,虽然她知道晏湛有可能逮着机会要对她下杀手,但是现在担心无用,前几日她的身体陷入了极度的疲惫状态,一动不能动,她索性乐天安命,安之若素,什么也不去想,左右也无力逃出去,不如安心地大睡一觉,至少在这里,暂时不用风雪归程,时刻担心着别人的追捕或者杀戮。 然而现在她有些睡不着了,十天了,她身体并不像一开始那么虚弱,已经渐渐复原了,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她点开烛光,推开门,外面长廊上挂着的灯笼昏暗地照射着前路,她明显地感觉到,周围什么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似乎,一个防守的人都没有。 越是如此,辛越越是有些捉摸不定,牙齿轻咬了一下下唇,她下定决心,谨慎地退回房内,缩回被窝里。 她不能轻举妄动,晏湛肯定派人在暗中观察着她,只待她有所异动,他很可能就会马上知道。 总之无论如何,她要隐藏实力,静观其变。现在她隐约感觉晏湛还不会杀她,所以,她必须静下心来,不能急躁。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门突然发出吱呀的一声暗响,辛越知道,晏湛回来了。 只有两人的房间,还是一男一女,无论如何都会尴尬,辛越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话,头埋在被窝里,闭着眼睛。 “装睡吗?”晏湛的声音散开在室内,传进了辛越的耳朵里。 辛越当是他的试探,才不会笨得上当,遂继续装睡,不肯起来。 “我说,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逃走呢?都走出去了,怎么还退回来?” 第174章 算个男人 晏湛的声音继续传来,辛越脊背僵了僵,翻开被子,微微气恼地坐起来:“你偷窥我。” 看着辛越轻嗔的样子,晏湛嘴角忍不住戏谑般微微地上扬: “什么偷窥你,说的我好像是你的爱慕者一样。” 说完这个之后,晏湛径直走到一个大柜子前,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包袱,扬手丢给了床上的辛越。 辛越精准地接住,感觉包袱鼓鼓囊囊的,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 “这里面是什么?” “反正我说里面有什么你也不会信,自己还得再打开检查一遍,那我还说干什么。”他用眼神示意道,微微挑起唇角,“自己打开看。” 辛越打开了包袱,发现里面是一些女孩家的衣服和鞋子,还有一些漂亮的首饰,一个小袋子里,还放着几片金叶子。另外还有一些点心酥。 辛越一怔,隐约猜到了晏湛的用意,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你……” 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漂亮的眸子微微闪动些许光芒,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晏湛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双驼色的靴子,和一件淡粉色的罗衣,藕白色的裙襦,还有一身看起来很保暖的中衣,他放在桌子上,示意辛越换上。 他背过身去,辛越的单衣是今早才换上的,不需要脱衣服,她把他放在桌子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拿起,往自己身上套去,不知是冷还是别的原因,她手竟然有些微微地颤抖。 衣服穿好,辛越微微扬声道:“好了。” 晏湛转过头来,一怔。一袭粉衣衬得辛越肤色更加水润白皙,嘴角极浅地扬起,明眸好像星辰一样,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斑斓,耀眼夺目。 细看之下,她冰雪般白皙的小脸上有一个极浅的酒窝,笑颜如星,肌肤吹弹可破。 晏湛吸了一口气,勉强地移开了目光,他将手伸向自己的衣领,将身上的白色狐裘解下来,盖在她的身上。 “走。”他沉声开口,一并将桌上的包袱塞到她怀里。 辛越望着他,略有迟疑地道: “你,不抓夏川了吗?” 晏湛忽的一笑,眼若星辰: “抓。” “那……” “不用你的生命威胁他,我一样可以抓到他。” 辛越抿了抿唇,点了点头,越过晏湛就要夺门而出。 “我给你备好了马车,车夫会带你直达北庭港,那里有直达秦皇岛的船只。” 大风吹来,掀起少女婆娑的裙摆,她额前的发丝微微凌乱,一双明眸好似闪着潋滟水光,通透而明亮: “我只说一遍,放了我,以后你抓到夏川的时候,我一定会跟你作对的。我会想方设法把他救出来,如果你触及到我的利益,我也未必会对你手软。”她皱了皱眉,沉着声音,认真地问道,“你,还要放我走吗?” 她的坦率让晏湛微微一怔,晏湛淡淡一笑:“在做出决定之前我就把一切都想好了,当然还有比这更坏的结局,比如你和楚之凌和好如初,告诉他我差点要饿死你,你们联手来对付我,而我全军覆没。” 他微微一笑:“放你走,不是因为稀罕你的好感,如果以后我发现我放走的是一只老虎,我也没有遗憾,反而更加期待,这个世界上,针锋相对斗智斗勇的对手实在太珍贵了。”他笑容不变,“你认为呢?” 起风了,略大的风从绵长的甬道吹过来,吹起少女粉白色的衣袂,大袖翩翩好似蝴蝶。 辛越露出些许雪白的贝齿,浅浅一笑,而后认真地望了晏湛一眼: “还算个男人。” 说完之后,辛越就利落地将包袱往肩上一扛,裹紧身上淡淡清香的狐裘大衣,在晏湛的注视下,走出了大宅子。 晏湛嘴角的笑容微微地扬起来,他走出房间,黑发墨眸,眉目如画,大风掀起他的广袖宽袍,他衣袂翩翩,眼若星辰,整个人好似上古的璞玉,沁着通透清澈的光彩。 马车发出辘辘的响动,辛越坐在马车上,看着周围的景物慢慢地变幻,突然间外面又飘起了雪,星点的洁白慢慢散开,飘进车内,呵气冰凉。 雪越下越大,辛越忍不住微微地皱着眉头,马车缓慢地前行着,不久后地上积雪越来越深厚,雪下得十分大,扑簌簌地细密地落着,覆盖在黑夜的大地上,一刻不停。突然间马车一停,外面的车夫撩开帘子,对着辛越说道: “姑娘,这雪怕是要越下越大,今晚必然是不能到达港口了,马也走的越来越慢,要不,我们今晚就进前面的客栈休息,明儿雪散了些,咱们再赶路。” 辛越瞧见远处灯火微亮的客栈,点头道:“好。” 辛越下车,发觉积雪已经堆得人脚踝之高了,水汽湿润的日本雪量也丰沛,适才还是冰雪消融,转眼已经银装素裹了。 辛越紧了紧晏湛给她披上的狐裘,随着车夫往前迈着,狐裘领子较高,微微地盖住了辛越的下巴,她脸本来就小,差不多半张脸都隐藏在狐裘下,只露出黑亮的双眸。 突然间,有马蹄声响起,马车上跳下来两个人。 “这破地方,都找不到一个好去处,客栈巴掌点大。” “小榴你就别抱怨了,当心主子不高兴,赏你两巴掌。” 辛越眼睛忽然变得有些深幽,这两个人,是讲的汉语。 她将目光往声源处移去,只见稍显昏暗的光芒下,伫立着一辆八角厚黄底马车,马车不是很大,但十分精致,而在马车前站着的两个人,衣着称不上华贵,但是十分讲究,若非有人提到主子,半点看不出他们是仆人。 “闹什么呢?” 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稍显低沉的问,然后车帘子被撩开,里面的人从马车内走出。 一阵风吹过来,漫天雪花纷扬,辛越微微皱眉望过去,只见那人衣衫华贵,黑发如墨,面容俊美得好似从画里走出,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优雅,被仆人轻扶间,可以看到他食指上戴着的青碧扳指,在被雪映亮的天地间,闪烁着微微的华光,耀眼夺目。 那人好像感受到了辛越的目光,也朝她望过来。 第175章 铭朝王爷 他的脸彻底暴露在辛越的视线下,辛越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的五官,她眸子微怔,脑中闪过一些画面,迅速地将一些事情整理清楚,不急不慢地走向客栈。 “哟,这荒郊野外的,还有一小美人啊。” 说话的正是那衣衫华贵的男子,见辛越要进客栈,脚步一闪,拦在辛越的面前。 他嘴角衔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这身段简直,这眼珠子也水灵得很,却不知这小脸,有没有这等滋味呢?” 说话间,他就伸出手,要拉开挡住辛越半张脸的衣服。 刷的一声,没有人看清楚辛越是怎么出手的,只见转眼间,那年轻男子的颈项上,就已经多了一把寒气森森的剑。 “一见面就往人头上来,真是不礼貌啊。”辛越的声音淡淡的,眸子微微地抬起,宛如古井无澜。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又刷的一声将剑收回剑鞘,抬步进入了客栈。 “哇哦,还是个冷美人啊。” 后面传来一声兴味的笑。 稍晚一点的时候,空中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地上积雪甚厚,辛越躺在床上,并未休息,她听着外面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微微地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翻身而起。 “姑娘,此地不宜久留。” 车夫闪身进入辛越的房间,房间里燃起微亮的烛火,辛越正在静静地擦拭着手上的短剑。 “嗯?” “姑娘知道刚刚那男子是谁吗?” “是铭朝的一个王爷,对吗?”辛越抬眉,轻声问。 “姑娘知道?” “我见过铭朝的皇帝。”辛越淡淡道。 她在岛上曾经救起过皇帝诸衍,她是见过诸衍的,刚刚那个举止轻佻的男子跟诸衍实在太像,刚才光芒不是很清楚,她还差点以为诸衍到了这里。 那股子截然不同的神态让辛越清醒了些,再一稍细打量,发现此人和诸衍略有不同。 她好像曾经听说过,铭朝睿王爷诸睿到了日本,难道…… “刚才那个男子,是诸睿吗?” 辛越问出了声。 “姑娘聪明。”车夫继续道,“诸睿和晏大人是死敌,现在诸睿也在找夏川伊织,诸睿极有可能见过你的画像,对你隐有所知,不然刚才不会阻拦你。诸睿虽然风流,但是不至于眼瞎,不会没看到你手中握着剑,他近身于你,很可能就是在试探你。他很有可能察觉到了你的身份,所以姑娘,我们快离开这里,去港口。” 辛越望着车夫,缓缓地摇了摇头:“慢着。” “不能再慢了,姑娘,我刚刚查探到,这里突然来了很多人,应该都是诸睿的手下,你若被诸睿抓到,后果会不堪设想,他看似轻佻风流,可是为人心狠手辣,你若抵死不说夏川伊织的下落,他会有狠法子对付你的。” 辛越漆黑的眸子变得越来越亮,她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急促的花甲车夫,笑容反而渐渐地扬起,继续擦着手上的宝剑,纹丝不动。 “姑娘,你不能这么硬碰硬啊,不是人人都像我们晏大人一样心慈手软,晏大人会放过你,可是诸睿不会啊,你实在犯不着这么铁骨铮铮,遇神杀神啊。” 说到最后,车夫的声音越来越来越小,他古怪地望了辛越一眼,好像辛越是个谁拦路谁看的恶煞。 “我不去港口了。”辛越微微抬起唇角,眸间绽放星点流光,笑靥如画。 车夫看辛越的眼神更怪了,果然,是狂妄自大,蛮不讲理的恶煞婆娘吗…… 辛越将车夫的情绪捕捉得丝毫不差,她嘴角微勾,唇色明艳,清了清喉咙: “对,我就喜欢挑战,越是人多,越更刺激,”她眸子晶亮如星,“你不觉得吗,大叔?” 车夫脊背一僵,点了点头,然后又很快地摇了摇头。 辛越看着车夫这番模样,笑意更深。 “大叔啊,”辛越忽然又开口,“晏湛一向这么蠢吗?” “这是什么话,我们晏大人可是英明神武得很。” “那他为什么要放走我呢?放走我之后,他处在什么位置,他难道不知道吗?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以为,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才会被放走的。”辛越眸子变得明亮,好像漆黑夜空中闪过的一簇流星,耀眼夺目后归于沉敛如玉的平寂,“大叔,晏湛有危险,你明白了吗?” 车夫陡然一惊,眼中波澜乍现好似浪涛,良久才怔了似的,讷讷道: “那……那我该怎么办?” “回去报信,要晏湛小心提防,诸睿这次来人不在少数,估计他已经知道了晏湛的下落,准备破釜沉舟一击致命。” “好。” “快去。” “那……那姑娘你呢?” 辛越站起,扯下身上稍显累赘的披风,拿起磨好的刀,她眼中淡淡闪过一缕锋芒,随后又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无聊,找点刺激。” —— “今天,必须把晏湛抓住,围而不歼,势必要他交出夏川伊织。听到了吗?” 房间之内,黑压压地站了许多人,诸睿压低着声音,沉声下令。 “是,王爷。” “王爷,为什么我们不先抓住那个女人?她才是知道夏川伊织下落的人啊。” 诸睿的一手下疑惑地问道。 诸睿压低声音,语气不悦:“你懂什么?晏湛抓了那个女人,会轻易把她放出来吗?他一定是已经抓住了夏川伊织,所以才对那个女人那般客气,夏川伊织现在一定落到了他的手里,我们只要抓住晏湛,就可以得到夏川伊织的下落。” “可是以防万一,我们把那个女人抓住,也无妨啊。” “蠢蛋,那个女人可是楚之凌的人,楚之凌现在发了疯一样地在找她,要是知道他的女人在我们手里,说不定会对我们赶尽杀绝,抓她百害而无一利,我们何必趟这趟浑水?更何况,”诸睿想起适才辛越神不知鬼不觉出手,剑抵在他喉咙口散发的那股寒气,就不由皱了皱眉,接着道,“那女人,也不是吃素的。” “我确实更喜欢吃荤菜。” 突然间,有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众人忍不住呼吸一凛。 第176章 闯入险地 紧闭的大门被一脚重重踢开,嘭通一声门顿时四散开来,掉在地上,少女淡粉衣衫纯白罗裙,肌肤胜雪,眼眸如星,下巴微微抬起,神态波澜不惊,淡淡如浩淼云烟。 辛越笔直修长的双腿往前一迈,众人立刻反应警觉地亮出了刀剑,刀剑出鞘的声音一连串地响起,辛越望着面前黑压压的男人们,优雅从容不畏不惧。 诸睿此时不像初见时那般风流放纵,微微沉凝着眸子道:“你刚刚一直在外面听?” 辛越扬了扬手中的铜管,用眼神示意墙壁处被凿出的细小圆洞,点了点头。 “那你冲进来干什么?你应该听到了,我们对你并无恶意,根本不想动你。” “可是你们要抓夏川,不是吗?”少女轻轻挑眉,眼中迸现微微光亮,“我宁愿死,都不会把夏川的下落告诉别人,更不会允许别人伤害他,但凡有人对他有不好的心思,要抓他或者要杀他,我都不会原谅,我对楚之凌是如此,其他人更不用多说。” 说话的时候,辛越已经提刀,朝诸睿刺了过去,利落短刀仿佛凝着霜华,剑影闪闪好似雷电。 诸睿刷的一声拔出刀来,挥开少女夺命锁魂的一剑,声音冷沉:“也就是说,你根本不会把夏川伊织的消息告诉晏湛?也就是说,晏湛根本没有抓到夏川伊织,知道夏川伊织下落的,只有你一个人?” 辛越冷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这重要吗?你现在关心的应该不是夏川的下落,而是自己的生死。” 话还没有说完,辛越就迅速出掌,宛如出笼猛虎般五指成爪,就要朝诸睿的肩头抓过去。 诸睿大惊失色,眼看就要躲闪不及,只见辛越的身子突然间朝后一倒,原来是诸睿手下几人出招,挥剑朝辛越面门而来,辛越只好一避,遂松开了对诸睿的掌控。 一把厚背大刀朝着辛越的后颈砍过来,辛越眼芒一闪,身体滑溜溜的好似泥鳅,贴着凌厉的刀锋快速一闪,随后就地一滚,半蹲于地,刷的一声一刀挥去,随着“啊”的成片惨叫,几人的腰部顿时裂开,身体如坍塌的大山一样朝后倒去。 眼看辛越好似力不从心,就要夺窗而出,诸睿顿时叫喊起来: “快,抓住她!抓住她才能得到夏川伊织的下落,都给我上全力,抓住她!” 辛越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微微笑意,眸如点漆深若星辰,一抹流光在她眼中闪过,点燃眼中流淌光泽,经久不散。 成功了。 她不肯暗地下手,而选择光明正大地踢门,不是她猖狂到认为所有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成百上千的人尽管来,而是,她别有目的,居心另在。 一切都是为了展示,她对夏川誓死保护的决心。 而这样的展示,绝不仅仅是展示而已。 事实上,夏川对她而言,是朋友没有错,她是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护他没有错,可是远还没有到信念那么强烈的地步,更没有到高调标榜誓死守护的地步。 她这样对诸睿说,是想让诸睿知道,她根本不会屈从晏湛,供出夏川的下落。 也就是说,晏湛根本对夏川的下落,一无所知。 算来晏湛光明磊落,待她也礼貌周到,她便将所有祸水引向自己,让晏湛置身事外,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大家认为的,唯一知道夏川下落的人。 辛越对此无所谓一笑,左右楚之凌布下大在抓她,千代家不放过她,筑紫家也在追捕她,她已经多面受阻,也不差诸睿这一个。 无论如何,晏湛给她的这个人情,她是要还的。仅此而已。 电光火石间,一拳击来,辛越如闪电般迅速一闪,那人拳头落空,重重地击在辛越身后的桌子上,嘭的一声响起巨大响动。 窗子和门的去路瞬间被堵死,辛越半跪在榻榻米上,双眼如电地快速扫视着面前情况。 这房间很大,算是这里十分豪华大气的房间,能容下一两百个人,此时辛越的面前黑压压地站满了虎视眈眈的男人们,他们眼神锐利,举起刀,随时要朝辛越劈砍过来。 原本戒备不动的少女突然就像看见食物的猎豹一样迅速暴起,朝着最前面的一个人俯冲扑去,手起刀落间辛越的身下已是一具瞪大眼睛的尸体,她整个人如出笼的猛虎一样在人群中快速移动,身后的剑如雨点般刺过来,辛越左闪右避,以灵巧敏捷的身手保证了毫发无伤的战绩。 在这种情况下,其实人多反而不见得能取胜,房间人满为患,诸睿手下的身手难以展开,反倒是灵巧宛如猴儿一般的少女占了上风,刀锋闪过剑气森森。 噼啪的骨节脆裂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房内顿时血气冲鼻,少女格挡反弹,擒拿制臂,行云流水恍如一气呵成,利落精准的穴位扣拿,刁钻狠辣的出手角度,几近完美无懈可击。 很多具身体嘭通倒下,辛越脸色如常,仿佛只是闲庭散步,只有额角微微冒出的细汗和肩角沾的一点血迹,证明刚才这一场漂亮的打斗不是虚幻。 辛越直接朝着诸睿挥剑过去,全身爆发了巨大的力量似的,目光如炬,刀光闪烁。 诸睿眼皮一抬,伸手抵住辛越的剑,辛越眸子一阴,将全身的力气都使在手腕上,用极大的臂力驾驭大刀,朝着诸睿抵在面前的刀重重地压下去。 诸睿或许不如辛越身手灵活,然而他作为一个曾带兵出征的男人,力气自然比一个女人要大上许多,他突然间发出好似野兽般的低吼,猛一使力,就把辛越压在他刀上的剑重重挥开,辛越猝不及防之下重心不稳,差点就要摔倒在地,电光火石间她把刀插在木质的地板里,眼疾手快地一拍刀柄,以此为重心迅速弹地而起,一晃也不晃地站在三米开外的临窗茶几上。 一系列变故快得令人不可思议,刚才就要倒地的少女突然间变戏法似的跳开这么远,众人都忍不住微微呆愣,警惕性被这稍显诡异的状况弄得大打折扣,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辛越早已经毫不客气地丢开两个拦窗的男人,从窗子间一跃而下。 “快,快抓人!” 辛越甫一从二楼落地,就听到了这样的大喊,她本不该奇怪,但是声音不是从她身后的楼里发出的,而是那边的驿道。 那里有很多人,在追捕着一个人,待看清楚被追着的那人的脸时,辛越忍不住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大雪纷扬,如鹅毛般下落。 第177章 迷路误撞 那人正是刚才辛越指使去给晏湛送消息的车夫。 那车夫应该是谨慎起见,没有立刻去给晏湛报告消息,暗中等待时机,却在要骑马去给晏湛送消息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人发现,抓了个现形。 噗的一声,车夫被剑砍中,顿时倒地,辛越瞳孔微缩,嘴唇紧抿,拿剑的手也随之一紧,忽然身后的楼上也有人跳下来,对着辛越的后背,就要一刀砍下去,辛越身子一避,迅速闪开,闪电起跳,就要朝着那边的森林直奔而去。 “抓住她!” 诸睿站在楼上,看着少女远去的身影,微微地皱紧了眉头,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和肩上,大风肆无忌惮地刮着,吹得人衣袂翻飞。 短暂的蚀骨寒意之后,诸睿突然间眸子一明,思绪顿时清明了很多,他眸子一眯,定定道: “别追那个女人了,去晏湛那里。” “为何?” “你没看见那个女人只是想引开我们吗?她速度忽快忽慢,就是想把我们的人吸引进林中,不让我们去抓晏湛。”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帮晏湛,为了什么?” “谁知道呢?晏湛就一小白脸,脸生得不错,指不定这女人就好他那一口,这女人不是背叛了楚之凌,跟夏川伊织有一腿吗?她跟晏湛好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诸睿唇角含着淡淡嘲讽,眼如墨玉深黑难测,在夜色中好似泛着凌厉寒光。 砰的一声,辛越一拳下落,把来人门牙悉数打落,身体一旋,一脚踢飞了一个壮汉,坐蹬右踹,盘腿扇掌,没有丝毫多余的花样,完全是实打实的最便捷省力的打斗方式。 迅速地解决了十来个人,辛越拍拍手,蓄势准备着下一场惨烈打斗,却发现周围已空静无人迹,冬夜的林间,什么响动也没有,诡异得有些可怕。 起风了,空气中传来沙沙的声音,更添几分恐怖气息。 辛越没有被这安静吓到,只是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什么状况? 为什么来抓她的,只有这么一点点人? 难道,诸睿发现她的举动其实是在掩护晏湛,所以不攻击她了,而去开足火力,对付晏湛? 辛越这样想着,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啊。 就算诸睿发现了她在掩护晏湛,也应该会思考到她为什么对晏湛这个本为仇人的人大为改观,晏湛的本性纯良诸睿应该是知道的,按图索骥就应该懂辛越这样做只是在报恩而已,也应该猜得到真相是晏湛不忍心对女人下手所以放走她,所以抽丝剥茧之后,夏川伊织的下落还是应该只有辛越一个人知道。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这么猜测,都会不打算放过辛越,而不会把主意打到晏湛身上。 辛越不知道,其实很多时候,人的眼睛会被太过急切的蒙蔽,变得不再通明,无法准确地洞察到纷繁世相,想当然地通过只言片语,外界传言,便对一个人的秉性做了定义,以理所当然的思考方式出发,疯狂追逐自以为是的真相。 很多人都是这样,包括曾爱她如命的楚之凌,太爱便太迫切,紧拥着她,却执着于虚空,执着于迷幻假象所架构出的一切,伤害时不肯忆及昔日点滴相处中呵手与共的温热,也不肯想起患难当头时她舍身为他的义无反顾的真情,明明触手可及,却狭隘于自己的天地,不肯伸出手,拍开回忆里迷乱灰尘,看一眼当时澄净。 辛越错误估计了诸睿此刻的智商,她太高估了,以为他是要抓她的,众人不来是因为在外围设了圈套,只待她返途,便一哄而上,杀她个猝不及防。 辛越虽然想还晏湛的人情,但是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权衡之下她选择朝着林间深处而去,待向前走出这片山后再做打算。 此时是夜深,大雪还在下,天上无星无月,而林间的地上也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一片纯白。 辛越知道自己是要往北边去的,她要去北庭港坐船,离开日本回到中国,可是现在,没有指南针,没有定位仪,连光都几乎没有,看清楚树木年轮这种事非常考验眼力,而且瞪大眼睛举目望去,也没有被砍掉的树墩。 辛越知道,现在只能凭感觉了。 辛越开始迈动步子,可走了很久之后,她有些感觉自己是在来回打转,好像永远都走不出似的。 她有些挫败,干脆不带目的在林中晃悠,反正她只要多走动,不让自己冻病就行,今晚走不走得出这里,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 明早天一亮,她总能想到判断方位的法子的。 就在辛越四处转悠的时候,有连绵的脚步声在稍远处响起,火把在那头闪烁,照亮了周围的一线景物。 那些人走上一座桥,辛越在火把的照耀下,看见了那座桥的名字,裕安桥。 辛越顿时一怔,裕安桥,是通往大江圣言家的必经路口,晏湛就是在大江正屋后山的宅邸里。 这些人……要去干什么? 辛越再一凝神打量,发现这些人身着中国古代服饰,看起来极为的训练有素。 辛越眸子一阴,从袖间滑下一把小刀,踩在结冰的湖面上,屏息谨慎前行。 周围都是被雪压着的荆棘,无岸可登,辛越沿着冰面前行,手脚利落地攀上了并不如何高大的石桥。 桥上的众人早已跨步而去,辛越攀上石桥后,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后面。 “王爷为什么要让我们去抓晏湛?大江圣言可是大将军啊。” 前进队伍中的一人低声不解地问着。 “大江圣言涉嫌谋逆天皇,已经被收监了,你不知道吗?” “啊?” “功高盖主呗,哪个国家不是一样,怎么容得下功劳太大的臣子?幕府大将军早就对他磨刀霍霍了。” “什么哪个国家,你去过几个国家啊?”一人微哂。 “我们铭朝不就是这样吗?皇上可对晏湛十分提防……” “嘘,别说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说铭朝如何如何的人突然感觉背后掠过一阵阴风,紧接着脖子传来一阵疾痛,眼前一晕,霎时倒在地上。 第178章 甘之如饴 “什……什么……”那人“人”字还没出口,一个重物顿时朝他的头上拍过来,辛越高举起刀柄,重重地敲在人脑袋上,砰的一声又有一个人身体坠地。 人群顿时暴乱起来,这个大概五十个人的队伍,前头亮着火把,后面的一串却难以明亮。待到众人真正发觉大事不妙的时候,这支队伍,已经或晕或死,倒地大半。 昏黄随风的火光中,只见一个身影如鬼魅般快速闪动,顷刻间宛如夺命亡魂一样跃来,有反应快速的人刷的拿剑就毫不客气地朝那个身影劈砍过去,只见纤瘦的身影如风一动,轻巧避剑,与此同时,她快速地伸出刀来,只听噗的一声,男人的脖子处一条血线登时冲天漫起。 比的是速度,如法炮制同样出手,辛越一刀挥砍过去,霎时间鲜血飞溅,接二连三的身体顿时如秋日的枯草般冰冷无力倒在地上。 辛越出手快很准,很快,这五十人的队伍已经差不多被消灭殆尽,余下的几个颤抖着往后退,然后调转方向脚底抹油般直往前面冲。、 “快……快去王爷那里!” 辛越不想赶尽杀绝,正想转身的时候,突然间听见了这么一句大叫。 她停下脚步,眼眸微眯。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直奔的方向,就是诸睿的方向,而那里,也是晏湛的住处。 也就是说,诸睿早已派人捷足先登,这五十个人,可能只是后援团,真正的主力,已经到了晏湛那里。 辛越停了停脚步,迈动步子,朝着与晏湛住处的反方向行走着。 她不想去晏湛那里,哪怕他有危险。 她今天已经豁出命去给他掩护了,奈何诸睿还是认准了他,以为夏川在他手中,她也不想再费心思了。 她承认她自私,她现在只想快点到北庭港,坐船离开日本,就可以减少那么多的追捕,就可以在触摸到中国宽广的土地,或者辽阔的海域。 日本太小,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不想待在这里,不想被楚之凌抓到。 她快步往前面走去,突然间身后传来动静极大的响动,绝望的哭嚎声混合着噼啪的声响,从不算遥远的山后传过来。 辛越下意识回头,只见那头火光四起,热火熊熊,空气中还隐隐有股油味。 辛越的思想突然在激烈地交锋,到最后她眸子微阖,继续往前迈去。 她不想再扯入是非当中,她欠他的真的还得差不多了,她不想再接二连三地将自己置入危险当中。 晏湛本就是她无关紧要的人,她不想接近也无力接近,哪怕他放了她一条生路,给了她很好的照顾,哪怕他那么细心地给她收拾了包袱,里面的东西考虑周到样样不缺,哪怕他按照她的尺寸精挑细选衣服给她,哪怕他关怀般地将自己的狐裘解下来盖在她的身上,哪怕他现在陷入险境,跟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哪怕她曾经让马车乱跑,差点让他跃崖死去,可他仍旧,没有过分待她。在不给她食物吃的日子里,他带着些悲悯地劝着她,弄得她有时候都有些恍惚,自己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 他有要坚持的,她也有要坚持的,最后是他让了步,理由是基本的人性,不愿杀戮,不愿残虐。 哪怕他曾经满目愧疚地给她煮粥喝,哪怕在她睡觉的时候,他会动作轻柔地给她捏好被子,哪怕他背负漫天风雪,独自承担放她离去的后果。 哪怕,哪怕,哪怕。 辛越忽然紧紧握住拳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有些暴躁地道:“姓晏的,如果你还活着,我就救你出来,你死了我就给你收尸。以后都不要让我做这种蠢事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辛越一脚踢开了一个小石子,快步朝着那边的山下跑去。 她所不知道的是,她说的蠢事,命运早已经埋好了棋局,很多东西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就已经落下种子,尘归尘,土归土,相似的人总能并肩,同类之人理当共济,岁月衍生一场烟火,一种繁华,擦亮人世仓促相逢,不过是为了铺满天地迥彻通途。 人与人之相知相交,所需不过一个契机。 有些蠢事,可能会做很久,总有一天回想起来,甘之如饴。 “王爷,我们这样,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怪罪我们,晏湛他可是皇上的左右手……”黑衣劲装打扮的人有些害怕地说道,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诸睿。 火光大盛,就要映红了半边天,亮得有些骇人。 “你懂什么?”火光映照着诸睿的半张脸,看起来有些狰狞,他笑容冷酷,“这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是我们放的火?而且皇上实在要查,我也有万无一失的理由。” “哦?” 诸睿冷笑:“我适才问了程朱,他说,是晏湛主动放走那个女人的,也就是说他违抗了皇上的命令,呵呵。” “晏湛违抗命令,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皇上器重他,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诸睿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俊颜冷漠,细长的眸子半眯着,眼神定定:“你要看,他放走的是谁。”他勾了勾唇,朝另一侧的山脚走着,身后的人随之跟上,他的声音依旧薄凉入骨,“那可是楚之凌的女人啊,你说晏湛跟楚之凌没有猫腻,皇上会信吗?” “皇上会以为他勾结海寇,祸乱朝纲。”那人恍然大悟。 诸睿朗声一笑:“我跟他对峙了那么久,没想到他这么早就败了,自古情关难过,想来莫不如是啊,想不到晏湛竟然因为一个女人,栽在我手里。” 诸睿身后火光四散,映亮了他的脸,他的牙齿在雪地中闪烁着森寒的色泽,嘴角偏带起笑容,看起来诡异之至。 而身后的火光亮堂地散着光芒,幻化成不成形的鬼魅,张牙舞爪。 待他们快速散开后,一旁的灌木丛突然动了动,空气中传来细微窸窣的响动,紧接着有人走出,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剑,箭头闪着寒芒。 第178章 灭顶之灾 此刻的辛越在他们说话的空档就已经脱了身上稍显累赘的衣服,穿着里面贴身的黑色紧身衣,双腿修长干净利落。 靠,晏湛真是个没头脑的大白痴,适才诸睿说的话辛越已然全部听到,脑海中冒出的就是这个想法。 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她不进火场拼一把是不行了。 她刚才已经快速地打量了周边的环境,现在这里,大雪皑皑,河道冰封,想必里面的水缸也已封冻,难以找到淋身的水源,辛越早已经做好了准备,飞也似的趴到冰冻的湖面上,拿起手中的刀,狠狠地往下凿着。 她用力很快很猛,不一会儿,厚厚的湖面上就露出了一个不规则缺口,她整个人毫不犹豫地跳进去,待全身都染上水后才从里面爬出来,她忍住浑身的颤抖,咬着冻得快发紫的唇,将撕下来的一片湿衣服蒙在脸上,以防烟尘呛到自己,万事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绪,她提起步子,向着燃烧的宅子快速地奔去。 嘭通一声,她一脚踢开门,大火依旧热烈地燃烧着,热气熏得人眼痛,浓烟四散,世界仿佛笼罩在一片或红或灰的色泽中,几乎让人真不开眼。 呛鼻的烟让辛越忍不住咳了咳,即便面上有特意戴上的防烟布巾,可那扑面而来的热气和烟气还是令辛越眉头紧皱,咳嗽连声。 辛越知道晏湛的房间何在,迈起步子地穿梭着,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稍远的身后传来一句急切的唤,好像是在叫她的名字,要她回来之类的话。 是谁在外面唤她? 辛越皱眉,什么都听得模糊,丝毫听不清楚。 哐当一声,又有廊柱在辛越的身后倒塌,大火越来越浓烈,那人的声音加大,可辛越还是听不太清楚完整的话是什么,也辨不清楚那人的声音。 一道火舌子宛如嗜血的猛兽朝着辛越铺满而来,精致的雕柱上火焰贪婪地爬升着,以极快的速度将所过之物焚为灰烬。 一根柱子瞬间倒塌,直直地朝着辛越压过来,辛越眼神一闪,眼疾手快地一避,而就在这个时候,有几片瓦迅速地从快要坍塌的屋顶滑下来,很快就要砸在辛越的头上。 辛越一避,虽然使头颅免受灭顶之灾,可还是有一片瓦砸在她的肩背上,她闷哼了一声,头顶冒出了薄薄的细汗。 她朝着晏湛房间的方向继续前进着,令她有些纳闷的是,这里,已经没有了人的叫喊声,这偌大的宅子里,消失了刚开始哭天抢地的喊叫,神龛台阶上躺着的,是一具具脸色惨白的尸体,大火还没蔓延到这些人身上,而他们的身上根本没有烧灼的痕迹,脸上也没有被烟呛到无法呼吸的痛苦,看起来,好像已经死去多时。 辛越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对劲,然而越来越大的火焰已经容不得她多想,她现在只想快点把晏湛救出来,而如果他死了,把他的尸体带出来,给他好好安葬,也算对得住他了。 怀揣着这样的目的,辛越继续向前走着,灵巧的身躯在闪动的火焰中快速前行,她踢开晏湛房间里的门,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在她的身后火光肆虐地闪动着,饶是天上下起了雪,也无法掩盖涛涛的热浪,大火仍是冲天地漫起,燃得正旺。 而辛越的衣服,虽然被水浸湿过,但此时此刻,已经干的差不多了,皮肤灼热得痛人,再三确定房间没有晏湛的踪迹,辛越从窗子跃出,沿着另一侧的小路走着,此刻风吹西北,来时的路已经被火堵死,随着突然而起的大风有急速蔓延过来的态势,辛越知道,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她沿着小路快速往前走着,那边的尽头处有一道侧门,虽然那里也是火光鼎盛,但是却不如身后那般猛烈。 自保要紧,晏湛,她是无能为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辛越感觉脚旁边好像有阻碍,她皱着眉头低眉,却发现阻碍她前进的是一具尸体。 确切地说不是尸体,虽然身体已经被烧伤大半,两腿很快就要踏进鬼门关,与死尸没有太大的区别,然而辛越还是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呻吟。 辛越赶紧拿起地上还没消融的雪水,往他身上盖去,熄灭了他身上的火,辛越大声地问着:“晏湛在哪里?” 那人很费力地动了动手,他手本来垂放着,贴着大腿,现在雪地中艰难地划过,指着神龛的方向。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那人好像全身力气剥离了似的,彻底断了气。 辛越眸子一凝,深黑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好像闪着巨大的光芒,她拿起地上未化的积雪,迅速地往自己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抹去,她如豹子一般从地上弹地而起,直奔神龛的方向。 踢开神龛的门,里面巨大的火焰霎时冲出,让辛越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她咬着牙,继续冲进去。 很快,她就见到里面躺了一个人。 那人的脸已经被火烧得看不清面容,空气里除了浓烟气味,就是尸体被烧的焦味,与剧烈的火光纠缠到一起,耀眼又刺鼻。 辛越微微颤抖地走上前去,那人穿着湖蓝色的衣服,胸膛以上的部位,都已经被烧焦,辛越顿时心一紧,条件反射地一抽气,骤然间所有刺鼻的气味都传入她的肺部,咳得她快流出眼泪。 “为什么要死?为什么?” 辛越讷讷地蹲在地上,心里的情绪顿时如潮水一般漫上来。 她其实有很多很薄凉的想法,想丢下他,自保要紧,她告诉自己,她不必这么在乎他的命,客观来讲,理智来讲,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跟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可是,当他的尸体展露在她的面前的时候,一切又好像是另一番光景与心境。 三个时辰之前,他还在的,丢给她什么都准备好的包袱,扬眉微笑着,要她快点走离这里。 “大白痴,没有能力保护什么人啊,现在自己死了,满意了。”辛越身在火场中,声音沙哑。 在她的身后,有猎猎翻飞的衣服声,在断续地响起。 第179章 听我解释 辛越长呼了一口气,心里百味杂陈,不久前还活生生的人顷刻凋零在她的面前,她心里有说不出的纠结郁闷。 “活过来啊,你活过来啊,怎么说死就死了。” 烟熏得辛越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寂静中平添莫名悲怆,身后烈火交加,她整个人如同寒冰雕塑一般,纹丝未动。 她正想站起来,变故突然横生,身旁的廊柱顿时坍塌,朝着她直接压过来,她可以很敏捷地避过,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房子顿时传来剧烈的响动,好像就要坍塌了。 就在辛越大惊失色,认为自己逃不过劫难的时候,一双略凉的手突然从她身后伸出,将她的手腕紧紧扣住,如风一般带着她往外面狂奔着。 在两人跑出神龛大门的最后一秒,身后的房子砰的一声发出巨响,声音太大,好像野兽临死前的怒吼,房子噼里啪啦地散落着,杂乱地倒在地上。 耳边的风快速地掠过,辛越的鼻息间,传来一股清冽的气息。 辛越被人牵着手,快速地往门口的方向跑过去,辛越侧头望过去,只见那人面容如玉,黑发墨眸,于闪动的火光中,朝她缓缓地望过来。 深黑如古潭的眸子中浮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鼻梁高挺,嘴角似是而非地扬起,噙着一股若有如无的笑意,处变不惊中夹着一丝超越年龄的沉稳与睿智。 风起,他拉着辛越快速地往外跑去,门口处的火光实在太大,他皱了皱眉头,不管不顾就抱住辛越的腰,将她瘦小的身体纳在怀里,不让她受到火光的侵袭,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地跑了出去。 “晏大人!”成垣赶紧围上来,见到晏湛没事,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晏湛把辛越放下,拍熄了自己衣服上的火,见辛越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晏湛淡淡一笑: “被火烧傻了?” 辛越由原来的微微震惊转为眉头轻皱:“你……怎么回事?” 晏湛反而语气薄怒道:“你才是怎么回事,我刚刚在外面那么大声地叫你,怎么还要冲进去?” “你叫我?”见晏湛点头,辛越想起刚进大门的时候,好像是有人在后面叫她,可是她听不清楚。 “你看见我进去了?刚刚一直在跟着我?”辛越问道。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是神仙,能那么快出现在神龛里,你跑得太快,我差点都追不上。”想起适才辛越拼了命般往前跑的样子,晏湛嘴角微微地扬起一丝笑容。 提到神龛,辛越抬眸:“那里面为什么,有跟你那么像的人?” 晏湛一怔,突然间辛越一笑,如星的眸子间夹杂着细不可见的冰冷:“这,不是巧合。” 大风吹来,掀起少女额前的发丝,原本素净的小脸上此刻这里一块黑那里一块黑,看起来脏乱不堪,她的衣服也破破烂烂,随风轻轻地动。 晏湛脱下外面的衣服,要盖在辛越的身上,她却冷笑着移开了自己的身子,退后一步: “我真是蠢啊,如果你能这么轻易被人算计的话,早就在朝堂中死了好几次了。对于操心你死活的我,真的是蠢爆了。” 苍白的小脸上笑容隐现,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像失去了挪步的力气。 “不是,你听我解释。” 晏湛慌忙之中拉住了辛越的手,辛越嫌弃地扯开,退后一步。 “解释什么?你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是吗?你早知道诸睿会在那个客栈里现身,你知道愚蠢的我会留意到客栈周边人员的情况,诸睿会认出我来,然后会以为夏川已经到了你手上了,你所有的目的,不就是把我放出去,吸引诸睿前来吗?” 辛越微微地翘起唇角,小脸苍白如玉,注视着面前的男子,声音冷沉。 然而晏湛一句话也没有说,辛越的目光越来越冷,好像冰块一样,无法逆转的寒寂。 “果然,是真的?”嘴角的嘲讽扩大,辛越声音沉如古潭。 “我……” “晏大人苦心孤诣,是想金蝉脱壳吗?还是想趁其不备,对诸睿当头一击?” 辛越越来越嘲讽的话语看得晏湛心下一紧,他急急忙忙想开口,却被辛越的话堵死在喉咙口: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被人耍了还把那人当救世主,当所谓的朋友,你明明就是在利用我布更大的局,我却什么也不管地往里钻,算来你也不过是对我施点小恩小惠,我就蠢得要给你掩护这个掩护那个,要傻啦唧地跑到火里去救你,看到我在神龛里差点哭了你心里一定特别乐,很有成就感?” 辛越说着说着眼眶微红,她却满不在乎地一笑,明明眼里泪水闪烁,她却强作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刚才踢开门进去的时候,辛越发现躺在地上的人都是已经死了的人,初时没有在意,只担忧晏湛的安全,现在想一想,那很可能,就是他预谋已久的证明了。 把一些死人丢在这里,而自己的人马悄然撤退,甚至还找出了跟他自己身形极像的替身,短时间内完成这些,说他没有筹备已久,谁信? 她不过是他手中引诸睿前来的一颗棋子,还傻乎乎地以为,他是她可以交往的朋友,红尘山水中点滴温暖。 都是骗局。 枉费,她那么大力气地对付诸睿的人马,冒着生命危险,试图把他们引开。 枉费,她毫不犹豫就跳进冰水里,冻得发僵也要去救他。 枉费,她告诉自己自保要紧,决定要离开了,可是还是回到神龛里,妄图把他带出来。 枉费,她以为他死了的时候,放任自己内心翻滚的情绪,对着那句替身大唤,傻子一样要他活过来。 “我真是矫情啊,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再说下去我都要恶心死自己了。”辛越一抹眼角的泪,恢复一如既往的从容,笑得漫不经心,转身即走。 “慢着。” 晏湛的声音在辛越身后响起,辛越不管不顾继续前行。 “拦住她。” 突然间,路上蹭的站出很多人,拦住辛越的去路。 辛越脸色一白,笑意更甚:“是要抓我吗?” 第181章 阴森诡异 她突然就不往前面去了,转过身望着晏湛:“哦,我懂了,你是要继续抓住我,逼出夏川的下落,对?”她像个外人一样评价道,“不得不说你很聪明,算准了我认为你有危险就会回来,你真是一石二鸟手段高超啊,这样一来,你成功让诸睿不再注意你,又让我重陷你掌控,心机之老辣,着实让人叹服啊。” 晏湛抿抿唇,不知从何解释,他只说:“事情不是这样,我是想抓夏川伊织,放你出来也有所考量,除了不想虐待你之外确实别有目的,可是我并不想伤害你。” “是吗?” 辛越的声音轻飘飘的,恍如鸿毛,“也就是说,确实是在利用我,对?” 晏湛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事实如此,他无从反驳,只能极轻,极轻地点一下头。 辛越唇角又抬起了一丝笑容,那笑自唇边,清冷地绽放。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也不知道你会赶过来……” “是吗?”辛越笑容冷冷淡淡的,眸子抬起,声音清冷地打断了晏湛的话,“那就让这些人别挡在我面前,放我走。” “不行。”晏湛斩钉截铁。 大风吹来,少女凌乱的发丝在随风舞动,辛越身形单薄地站在冷风中,目光有些空洞茫然,随后缓慢聚集起清冷的笑意。 “想抓我,就看你们的本事了。“辛越毫不客气地拔出刀来,刀锋在夜下冷冷地散着寒气。 “我既然放了你,就没想过要通过捕获你来得到夏川伊织的下落,”晏湛声音低沉,“我现在不让你走,目的不是要抓你,而是想保护你,刚刚有人来报,说千代家族在大规模地查找你的下落,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你的所在,你现在出去乱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哦,是要保护我啊?”辛越淡笑,“你可以把理由,编得更无耻一点吗?” “我……” “你是以为我这么好骗吗?三言两语就足够我弃械投降,乖乖地跳入圈套,你要保护我,凭什么?我和你交情很深吗,你有资格吗?” 几句话堵得晏湛什么也说不出,他也想问自己,凭什么要保护她?可能是因为歉疚,让一向淡定的她刚才那么失态,伤心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也可能是因为感动,看到她尾随着诸睿的人马而来,看到她不顾一切往火场里奔去,看到她以为他死了,露出那么难受的表情,一副不想他死的样子。 她一派真诚,感恩他放了她,在他危难之际伸手相助,可是他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 所以,想力所能及地补偿她。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着,打在男子白色的衣服上,晏湛面容如玉,乌黑的眸子间划过一抹深幽,他定定地看着衣衫褴褛的少女,道: “辛越,放下剑。” “还是不肯放过我吗?”辛越眉梢一挑,冷声道。 “我说了外面危险。” “少废话,我出手了。”得知他依旧不肯放离,辛越不再多说,高举着剑,朝着晏湛救劈砍过去。 霎时间一大批人拦在辛越的面前,阻止辛越对晏湛的攻势,辛越毫不客气,与要抓她的男人们进行面对面的厮杀起来。 那些人没有用剑,看得出是不想让她身上挂彩,辛越一不注意,和一人厮杀得火热之际,刀被旁边一身手厉害的男人巧妙夺去,扬手丢开了很远。 没有刀,就只能来最直接迅速的贴身肉搏。 辛越迅速反应过来,如豹子般一跃,朝着面前一人猛扑过去,突然间身后凌厉的掌风扑背而来,辛越敏锐地捕捉到,眼芒一闪,放下手里的人,避身而过,与此同时身体如泥鳅般一溜,灵巧从出掌攻击男人的胯下滑过,闪电般站起,曲臂旋步,从后揪住那人的衣领,双臂发力往前一丢,只听砰的一声,那人瞬间被抛在地上,在地面摩擦出了长长的痕迹。 就在这个时候,辛越感觉脚下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原来是有人弯腰大力扣住了她的膝盖,并有扭转她膝盖之意,骨头错位之声随之响起,辛越差点站不稳,她咬唇,以强大的定力忍住痛,另一只脚踹在那人背上,那人闷哼一声松开了她的脚,而辛越由于刚才的重心不稳,砰的一声坐在地上。 没有多余的考虑时间,就算再痛,辛越依旧伸出手去抬起骨头错位变形的腿,双手用力,咬牙快速地将错位的骨头硬生生扳回,苍白的小脸上渐无人色,豆大的汗珠沿着她下巴淌落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襟。 满头青丝凌乱铺开,宛如黑色的水草,在风中胡乱地游动,面容苍白的少女很快站起来,一袭染血紧身黑衣,挺拔地站在那里,清秀美丽又英气逼人,坚定而倔强地微微抬起双眸。 转眼又是身形闪动,面容柔弱的少女顿时化为手段凌厉的罗刹,随着她人群中的窜动,噼啪的骨节错位声不绝于耳,她很快就逃出了包围圈。 “再见了。”她扬起眉毛,一声冷笑,眸子间光彩流转,刹那倾城。 “快追。” 辛越跑得比谁都快,很快,清瘦的身影就消失于黑夜中,徒留满地凌乱脚印。 晏湛微微失神。 —— 大雪仍是纷纷扬扬地下着,风肆无忌惮地刮着,吹得人浑身冰冷。 此刻,扬名山的一处洞穴里。 “晏大人,今晚仍是天有异象,风向不定。” 晏湛挥了挥手,面沉如水:“那便明日再看。” 距离诸睿烧山的夜晚已经两天,此刻晏湛等人就在扬名山的这处温暖洞穴内,此洞穴地底有温泉水,是以温热,穴内散发浓浓暖意,足够抵御天地冰冷。 这处地方是晏湛早就知道的。那日晚上晏湛本要赶紧乘船回中国,却发现海上风向大乱,因为前几日不远处发生地震,所以当时飓风骤起,晏湛不得已只好放弃当天回中国的打算,跟手下退往这处隐蔽山洞再作打算。 而两天过去,飓风依旧猖獗,海啸不断。世界笼罩在一片阴森诡异的氛围之中。 第182章 方寸大乱 晏湛有些心烦意乱地在山洞间来回走动,成垣见了,出声道:“晏大人不必烦恼,相信很快,海上就会风平浪静的。” 晏湛负手,微微皱起眉头,看起来心情并不如何好:“朝中大乱,海寇纷起,荷兰人霸占东藩,态度嚣张,连番攻进,皇上安危难测,我真想即可归去,可是陷落于此,着实心烦。” 晏湛归心似箭,就在两日前,他接到朝中来的密报,说皇帝诸衍被人软禁,而楚之凌不在中国沿海,荷兰人迅速猖獗,大为侵进,内忧外患之下,晏湛只盼早日归程。 然而晏湛知道,诸睿早有谋逆之心。 诸睿一直视晏湛为最大对手,就是因为晏湛站在诸衍那边,要夺掉诸衍的皇位,首先就要除了晏湛。 所以晏湛放出些微消息让诸睿知道自己在日本的住处,设计一切金蝉脱壳,就是为了不动声色地回到铭朝,以自己在铭朝的军事地位,率领三千精兵直逼内宫,出其不备扭转局面。 本来一切已经想好,调兵遣将千里帷幄,可是天不遂人愿,海风呼啸扰乱归程。 “她怎么样了?”晏湛定了定神,问道。 “哪个她?”成垣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询问道。 “你觉得还有谁。”一向淡定老成的年轻大臣不知何处来的微微怒火,口气并不是很好,好像不像提起那个人的名字一般。 “属下着实不知。”末了成垣思索后问道,“您是说诸睿?” 晏湛抬眸望了成垣一眼,成垣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试探性地问道:“您是说,楚之凌那女人?” 晏湛眼神越发古怪,深黑如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暗,似乎不喜欢成垣对辛越的称谓,脸色捡起来并不十分的好,他清了清喉咙,不自在地说道: “她叫辛越。” “是啊,属下就是说她,她就是楚之凌的女人,这没区别啊。” 成垣不懂晏湛为什么脸色不悦地强调辛越的名字,算来两者没差,只见晏湛一瞬间的不悦之后又转复一如既往的沉静淡定,声音低沉道: “有她的消息吗?” 成垣突然想起前几日晏湛对辛越的仁慈,脑中串联起什么,眼神少了适才的疑惑,多了几分清明,淡笑道:“暂时还没收到她的消息,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她武功高强,头脑聪明,被人抓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成垣顿了一下,接着道,“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楚之凌也会去救她的,据说楚之凌对她十分宠爱,此次她逃离也是自发,楚之凌并没有驱逐于她,相反在她离开之后还出动大批人马追捕,声称不得伤害于她,大人就不必担心了。” 晏湛眸子又沉了一下,素日内敛少言的年轻大臣变得微微暴躁:“谁担心她了?我只是问有她的消息没有,夏川伊织若是知道她的消息,很有可能去投奔她,只要他现身,我们不就可以抓到他了?这样没有伤害无辜,又可以达到目的,岂不两全?” 成垣点头微笑:“是,是两全。我也没说什么啊,就只要大人少些担忧,安慰之辞而已,大人关心一个漂泊在外被人追杀的女子,实属正常,更何况那女子还如此舍身,赶赴火场救您,大人念怀无可厚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这么紧张,平时一句话都不说,现在一长串不带喘气,大人勿躁。” “成垣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晏湛没好气地说道,脸色越发冷沉。 成垣满不在乎,嘴边继续保持微微的笑容:“甚少见大人有如此失控的时候啊。” “谁失控了?”晏湛哗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一把揪住成垣的衣领,掩饰不住怒气大声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成垣嘴角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看着极力想掩饰什么的晏湛,一动也不动,任由他拉住衣领。 “大人手下留情!” 身后晏湛的手下赶紧围上来,给成垣求情。 成垣清了清喉咙咳了咳,看着这个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上司兼挚友,并不害怕。 “动情乃是人之常情,阿湛啊,喜欢便追求,藏着掖着干什么。你不肯伤害她,她也为你舍身,我瞧着你们也互有心思,此时不去努力追逐,一旦回到中国天高地远,两相隔开,时间一久,人家还会记得你吗?” 成垣的话让晏湛陡然一怔,心里的感觉顿时复杂难辨,连他自己也难以理清,陡然间好似回到了那天晚上,她毫不客气地咬住他的下巴,偏偏前一秒唇覆上来的触感清晰得那么强烈,只是偶尔回想不经意的肌肤相碰,心里都会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洪荒开拓混沌间炸开天地裂缝,久而久之又如桃花开满芬芳扑人,流水落花间缓慢无声。 也会偶尔失神,在执笔的时候,在雪花纷纷的时候,忆起毫无知觉地躺在自己怀里的孩子般少女,睫毛好似振翅的蝶,温软淡香宛如明澈可见的暖玉,或者是一袭纤瘦黑衣立于皑皑白雪当中,嘴唇一如既往弯成新月般的弧度,细瘦身躯仿佛幻化为一朵正待开放的梅,盈盈于枝头,可望不可即。 “越说越过分了。”心中的某个角落仿佛被雷霆巨石一击而中,情绪轰散溃不成军,晏湛眸中的气恼之色愈加严重,“我什么时候对她有不纯想法了?笑话,我要追求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世界上的女人都死绝了,你给我省着点,我说过对她没意思就是对她没意思!” 此时的晏湛丝毫不见平日的沉稳内敛,乌黑的双眸里隐隐逼现怒火,他紧紧抓着成垣的衣服,气急败坏地把他往后一推。 成垣踉跄了两步,站定,他有生之年,跟晏湛相处这么久,从来没有见到他这么激动失控过。他毫不在乎地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晏湛一在外打探情况的手下快步进入山洞,对着晏湛道: “晏大人,千夜家正在苏览谷抓捕辛越,千夜家派出了很多人,恐怕……” 第183章 跟我救她 “什么?”晏湛声音陡然加大,眼眸一沉,适才的不关心辛越之语被抛到九霄云外,他不管不顾就道,“都准备一下,跟我去救她。” 晏湛的身后突然间响起一阵笑声,成垣摇了摇头,看着孩子一般的晏湛,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而其他的人,都憋不住似的,哄的笑出声来。 晏湛略微不镇定地吞了吞口水,强作严肃认真模样:“我救她是因为那天晚上她想来救我,对,是这样。” 众人还是笑,晏湛突然皱眉一喝:“你们笑什么,都反了吗?” 众人连忙收下笑容,但脸上还是戏谑的表情,仿佛看了一场好戏。 ——— 大雪纷飞,鹅毛般的雪从天上掉下来,苏览谷间,一片耀眼刺目的白,如洁白的衣服,铺满大地。 很快,那边的雪白地上,就染上了夺目的红。 血水从间飞溅出来,在空气中停留数秒,就毫不犹豫地飞向大地,与脚印踩出来的泥水杂糅在一起,越发显得污秽不堪。 噗的一声,辛越肩被人一脚踢中,差点跌倒在地,她踉跄两步,手中的刀插进冰冷的土地里,稳住原本继续后退的身形,她咬着牙,又狠狠地拔出刀来,朝着面前砍杀过来的人劈砍着。 刀锋相撞,发出刺耳的响声,辛越用了极大的力气将刀往前面一送,打退一人,又飞抬一脚,朝着临近一人的腰部狠狠踢下去。 此刻的她,衣服散乱,身上血迹斑斑,看得出已经战斗了非常长的时间,在她的脚下,黑压压地躺到了很多身着武士服装的人,他们面色惨白,已经断气。 大风吹来,数九寒天中,少女的脸却格外的红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扑簌簌往下掉,看得出她非常地吃力。 地上大大小小的箭掉落,很多马也倒在地上,它们还没死,可是却被砍断了其中的一只腿。 还是有很多匹骑马的人围在辛越身边,辛越一边跟面前的人厮杀,一边谨慎地留意着四周的状况。 时运不济地碰上千夜家族人马,被他们围追,他们的招式狠辣异常,招招要致辛越于死地,辛越没有半点办法,只能和他们拼死厮杀着。 可是他们要杀她的愿望似乎非常强烈,派出了大量的人马,辛越已经战斗多时,浑身感觉说不出的疲软,可还是要拼着一口气,勇敢地战斗着。 呼啸的山谷间浓风阵阵,掀起人衣衫乱飞,惨叫声一刻不停地响起,辛越一刀下手,手起刀落间,一个身体又嘭通一声掉落在地。 高居马上的下野守朝那边的几个武士怒吼道:“快给我抓住她啊。” 下野守上次被楚之凌射杀了一只眼,现在戴着个眼罩,又是大呼小叫的模样,极像电视剧中的山匪,模样滑稽异常。 大雪茫茫,谷风阵阵,辛越看着面前人数仍然很可怖的队伍,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原本因为大出力而变得红润的脸此刻惨白无比,苍白得好像纸张,一击即碎。 她却将目光,深沉地放到下野守的身上。 她是想擒贼擒王,不然这样的车轮战只会让她疲软,总会被他们杀掉,这样的想法确实很好,事半功倍,然而她再看一眼下野守那个胆小鬼身边围着的几乎密不透风的人群,顿时觉得失去了可行性。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大刀朝着辛越的心脏位置而来,辛越陡然一避,向后一滑,速度依旧快得不可思议,一把刀又朝她的右脚砍过来,辛越猛然抬起那只右脚,突然间一阵大风迅速扑来,扬起地上诸多雪尘,让转头的辛越看不清楚身后的状况,直接将右脚落下,却不想一脚踩在一个尖锐的石头上,辛越本来准备以右脚借力弹跳而起毙掉挥刀而来之人的性命,所以在右脚上用的力气可想而知,用力越大震痛越强,辛越的鞋底霎时沁出了血,她右脚失去力气,重心不稳,砰地一声跌坐在地。 众人怎会放过这次机会,辛越周围的七八个人提起刀,纷纷朝辛越的头颅砍下来,带着势不可挡的狠绝。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马蹄声的响起,空谷间的肃杀气氛顿时被打乱,长长的马鞭突然伸出,直接朝着辛越而来,迅速利落地缠住了她的腰肢,长鞭的那头一用力,辛越整个人瞬间腾空了起来,马鞭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众人只见空中一道影子闪过,再望时,地上已经不见辛越的身影。 “什么人?”下野守顿时大叫,双目凶狠地看着将辛越救出来的人。 马上的男子一袭湖蓝长缎,衣衫华贵,黑眸墨发,笑容淡淡地朝下野守望过来。 “给我抓住他们!格杀勿论!”男子儒雅淡然的态度更加激怒了下野守,他发了狂一般地下令,武士们纷纷地举起战刀。 清冽好闻的气息在辛越鼻息间缭绕,辛越认得出这股仿佛夹着书卷墨气的淡香,他曾经给她披上过他的衣服,她出门后坐在马车内,里面满满地洋溢着这股清冽宛如溪水白檀的淡香。 “你怎么来了?”辛越看着晏湛的下颌,心里不能说是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的,然而她又想到前几日之事,心里一下子变得复杂,不再看晏湛,更不喜欢被他的手箍着腰。 然而现在危险时刻,为了自己安全考虑,她没必要闹脾气,于是紧抿着唇,什么话也不说。 晏湛很快就骑马奔出人群,他的人马黑压压地跟随在他身后,地上响起浩大的马蹄声,滚滚的好似涛浪。 从下野守的角度望过去,一群马溅起纷乱的雪尘,山峦间,连绵的队伍由原来的浩大一面,缩小成闪动的小点,慢慢地消失视野。 晏湛人马已经远去,下野守仍是不放弃地大叫着:“给我抓住他们!” 差不多到了安全地带,马蹄也渐渐放缓脚步,辛越的声音突然响起:“放开我。” 第184章 围住去路 此刻的辛越坐在马上,身后是晏湛,他的手臂牢牢地扣住她的腰上,让辛越忍不住皱起眉头。 晏湛先前是担心受伤的她坐不稳从马上掉下来,于是紧紧抱着她腰,也给她减少点颠簸,明明是正当之举,毫无猥亵,可在听到她微恼的话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脸一红,好像自己真在吃她的豆腐一样。 他想碰了烫手山芋一般,连忙将从辛越的腰上拉开。 辛越受了伤,身体虚弱,此刻真的有要滑下马的态势,身体软软的,就要朝一旁倒去。 晏湛又伸出手,急急忙忙地拉住了她的手。 肌肤相碰间一股莫名的电流传来,晏湛如玉的面容上泛开薄薄的绯红,他看着辛越柔柔弱弱的样子,心里顿时又升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驱使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松开,放开她的手,却再度环上她不盈一握的细瘦腰肢。 属于她的气味环绕于他鼻息间经久不散,她温热的身体就靠在他的怀里,晏湛心里又涌现出一股慌乱,大敌当前他都淡然不惊,却对面前的状况一再惊神。 他觉得自己太轻浮,又想把手从辛越身上移开,忽然他灵台一明,在心里告诉自己真的只是在防止她掉下去而已,绝没有别的不纯的想法,绝对绝对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关怀。 “放开我啊。”辛越有气无力地低喃着,她的身体太过虚弱,动了动,就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提不起丝毫的力气。 晏湛徐徐策马,不知怎么的心情有些好,唇角也轻轻地勾起来,清俊面容笑意微微。 “我就说我没有骗你,千夜家的人要杀你,我跟你说你还不信,要不是我来救你,你刚刚就死在他们的刀下了。” 晏湛有丝得意地说道,笑容抬起,邀功请赏的模样,无形中透露出一股孩子气。 却没想到辛越并不领情,她撇了撇唇,毫不客气地说道:“又不是我要你来救我的。” “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我就是这么不识好歹,你快让我下去。” “你……”晏湛微微皱起眉头,“你想去哪里?你这样子,走不了几步,就会倒了。” “关你屁事。” “……” 晏湛有些郁闷地道:“你一个女孩子口不择言,说脏话……” “关你屁事。” 教导的话还没说完,辛越又一句粗俗的话飚出,让晏湛额头上黑线直竖。 马仍在往前跑着,辛越有些火大地皱着眉头:“还不放开我吗?” “当心你掉下去。” “关你……” 晏湛将环住辛越腰的手伸到她嘴边,捂住了她的口,不让她再说出他不想听的话。 “先去我那里,养好伤再说。”他忽然低下头,声音轻缓地在辛越耳边响起,好似擦过柳梢的淡淡的风。 辛越一怔,想说话,嘴却被晏湛手捂住,一字吐不出。她只好侧转过脸,皱着眉头,双目灼灼地望着晏湛,十分不高兴的样子,显然不满意他的提议。 见到辛越微恼的样子,晏湛反倒乐了,他唇角的笑容加深,声音温醇宛如美酒:“你不反对就是同意我的提议了。” 辛越给他甩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鼻子间带出一句轻哼。 —— 就在晏湛将辛越带回山洞的当天晚上,空气里陡然聚集起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很快就有人追过来了。 辛越此时半躺在晏湛用自己衣服铺就的石床上,晏湛在那里踱来踱去,而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一阵略显怪异的响动,原本还小有别扭的两个人,突然好像有默契般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戒备和警觉。 “你这里被人发现了。” 辛越拿起一旁的刀,挣扎着就要从石床上站起,却因为负伤太重,险些跌倒在地。 “小心。” 晏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辛越却毫不客气就要摔开他的手,晏湛并不放开,皱着眉道: “逞什么强呢。” 晏湛和辛越此时待的洞穴偏里,外面还有一处,此刻外面的洞穴间陡然传来一声尖叫,立刻就有身体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什么人?!”外面响起成垣的声音。 外来者们并不多话,什么也没有说。不过瞬间,刷的一声,响起一大片剑出鞘的声音,很快外面武器碰撞声不绝于耳,惨叫声也随之响起,辛越在里面,感受得到外面激烈的厮杀。 正在她凝神思索来者身份的时候,突然间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拉住,晏湛严肃低声道: “跟我出去。” 想到辛越的脚被尖锐的大石头刺中,晏湛微微皱眉,没什么犹豫就把辛越揽在怀中,拿起刀朝外面而去。 晏湛刚一出去,一个黑衣人就朝他扑过来,掌风凌厉地逼向他,晏湛一刀横出,刷的一声姿势利落,一条血线冲天漫起,他朝后一退,黑衣人死绝的身体顿时朝前倒地。 突然间肩膀传来火热痛感,一人伸手成爪,扣住了晏湛的肩膀,晏湛单脚踹出,以极大的力道将人踹去极远,砰的一声,那人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响声,随后身体贴着墙壁滑溜溜地倒下,抽搐了两下就断气不醒。 “诸睿就这点本事吗?” 晏湛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一手抱着辛越,一手举起刀,继续厮杀着。 洞穴偏里处有光,外面无,此时本来被厚草盖住的洞穴口已被来的黑衣人拨开,清冷的雪光映照进来,让人可以勉强看见周围之状况。 一番打斗,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大些人,来的那些人虽然身手普遍并不如何厉害,但却人数众多,几乎是源源不断,而且其中还有三两日本高手,晏湛费力也只能和他们持平而已,无法更胜一筹。 从打斗的人来看,这些人确实是诸睿的人无疑,诸睿派人来杀他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对他们的招式早已谙熟于心,不可能会认错,那些三两日本高手,也极有可能是诸睿最近增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晏湛身上已经挂彩,他紧紧搂住怀中少女,费力地拨开人群,朝外跑去。 待他跑至外面的时候,夜空中响起了马蹄声,诸睿一匹纯黑战马,身后也追随着骑马的手下,团团围住晏湛的去路。 第185章 危险临近 晏湛伸手擦去唇角的一点血迹,不慌不忙地站定在那里,平静无畏地望着脸带冷笑的诸睿。 诸睿冷声道:“你果然狡猾啊,如果不是我手下看到你今天现身了,我还一直被你蒙骗在鼓里。” “不是我狡猾,是你太蠢。”晏湛抬起目光,清澈的眉眼里划过一丝嘲讽。 诸睿脸色顿时变冷,他紧紧地握着剑,看着辛越被晏湛抱在怀里,转瞬恶毒冷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能让晏大人失去理智前去营救,没想到是楚夫人啊。晏大人果然品味独特,不过一只被楚之凌玩烂了又丢了的破鞋,也能让晏大人视若珍宝……” “住口!”感觉到怀中的辛越颤了一下,晏湛皱紧眉头,“要战就战,一张嘴跟长舌妇一样,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你……” 诸睿眼中顿时杀意大起,他最讨厌的,就是晏湛一身正气的模样,晏湛就跟他名字一样,空湛,清澈,浑如璞玉,好像一面镜子,将别人的阴暗不留分毫地展露,而他自己遗世独立,心存良善,恍如谪仙。 诸睿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就算不为江山权谋,他也对晏湛除之而后快。 晏湛很显然也感受到了诸睿的杀意,他也不再多话,举起刀就朝身边的人砍过去,刷的一声,鲜血飞溅。 诸睿举起手下递过来的弩箭,将弩架好,嗖的一声放开了手中的弦,凌厉的箭锋直直朝着晏湛而去。 晏湛一剑挑落射来的弓箭,宛如腾云猛虎般身形利落,在人群中四处闪动,兵器碰撞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铿的一声,晏湛以刀挡刀,接着猛一使力,宛如浴血的王者般往前冲着,他非常迅速地将一个在马上的人砍倒,然后猛地拉住马缰。 他抱着辛越,夺马而上,清脆的马蹄声响彻在浓浓的黑夜,大地一片惨白,马蹄印杂乱而不堪。 “给我追!” 晏湛策马而去,诸睿咬牙切齿的声音顿时响起。 马蹄声如瀑布一般响起,喧闹的黑夜中,仿佛有许多魑魅魍魉,在肆意地游走。 身后的呼喝声不绝于耳,密集如雨点的利剑宛如不要命的蝗虫,激射而来,森白的箭锋在黑夜白雪中划过寒冷的光芒,悉数指向晏湛策马的方向。 噗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数不清的箭头顿时插在马尾上,马儿不要命地狂奔着,正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许多声大唤:“保护晏大人!” 晏湛于狂啸的风中回头一看,发现成垣等手下浑身染血地跑在诸睿队伍的身后,很显然他们已经从山洞中突围,此时他们黄雀在后般地将手中的剑飞也似地往前丢去,诸睿队伍上的好几个人顿时被剑射中,掉落下来。 成垣他们的身体似乎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一个动作之后就大口大口地喘气,但他们十几个人仍是发了疯似的,追在诸睿队伍的身后,大声喊着“保护晏大人”。 “阿里!” 噗的一声,正在追跑的晏湛手下杨里顿时间瞳孔一缩,胸前鲜血飞溅,如断线的风筝般倒在地上,数不清的弓箭密密麻麻地插在他的胸前,成垣看到这一幕,顿时发出一声大叫。 诸睿的几个手下一边策马,一边保持着弯弓搭箭的姿势,有几只箭箭头上闪动着微微的蓝光,一看就知道是淬了毒的。 不过顷刻功夫,十几个人就已经所剩无几,就在成垣将手头的剑飞出去直中一个诸睿手下时,那边也有一只箭直射过来,咻的一声划破大气,只听噗的一声,成垣的肩膀上顿时绽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尽管余下的几人意志坚韧,保护主上的心意强烈,但是赤脚难敌跑马,很快他们就被诸睿的马儿甩在身后,恁是他们朗声大喝,也只能看着追杀自己主子的人马飞也似地朝前面走去。 晏湛身下的马儿狂奔之后速度突然间慢了很多,看起来很快就要坚持不住倒在地上,身后的剑宛如鼓点般蹭蹭蹭响起,晏湛注视着身后状况,单手用剑,手中的闪着白芒的长剑宛如蛟龙出海,在空中划过激烈的光芒,速度简直快得匪夷所思,令人不可思议,几只劲箭长了眼睛般向着晏湛激射而来,宛如凝聚的暴风雨,在空中回旋出刺眼的光芒,晏湛身手利落,臂膀有力,剑影在空气中纷飞激荡,吸引去了大半漫天的流箭。剑箭相碰,擦过之时,在空中闪动着烈烈火光,一瞬间的亮光照亮了晏湛英气俊朗的脸。 目前尚无一支箭可以射中他,可正在这个时候,一道明黄色的箭镞带起呼啸北风,从远处风驰电掣而来,力道大的仿佛能穿透天地,晏湛瞳孔微缩,在一片雪花纷飞的风中看到了诸睿邪佞的笑脸,很快,锋利的箭忙就要没入晏湛的眉心,在箭头与晏湛肌肤相隔一秒的时候,晏湛的怀中陡然伸出一抹雪白的利刃,刷的一声,以破釜沉舟的猛力,砍掉了索魂索命的箭矢。 “小心点。” 晏湛侧眸望去,只见执刀砍箭的辛越眉眼凌厉,目光冷峻,仿佛察觉到了晏湛在看她,她散漫着眼,面色有些不自然地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跑。” 晏湛愣愣地点了下头,随着马蹄的奔跑,一丝微微的笑容,展现在他俊美如玉的脸上。 被箭射中的马儿又开始吃痛地狂奔起来,向着前方撒蹄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天突然出奇的黑,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远处好像聚集着即将而来的风暴,有微微的雪光反射天地,但是随着晏湛的远走,已经很难看清楚他的身形所在,漫天的流箭像是没头没脑的巨大蚊虫,嗡嗡嗡地吼叫着,却什么目标也找不到。 晏湛和辛越也看不清楚身后而来的箭镞,可能面对面搏击还难不倒晏湛,可就是这样无头无脑的射击,找不到一点规律,四下睁眼如盲,几乎看不清楚东西,晏湛似乎察觉到有危险将至,下意识地将环在辛越腰上的手臂圈紧了些,正在这个时候,怀中的少女眼芒一闪,一拳重重地击打在晏湛的小腹上,晏湛猝不及防之下吃痛,身体陡然失去力气,握住马缰的手也在痛楚之下丝毫提不起力气,他费尽力气稳定气脉,要落下马的身体陡然坐直,而就在这个时候,辛越清冷的眸中霎时闪过一道光芒,伸出没受伤的那只脚,朝着晏湛的腹部狠狠踢下去。 空气中划过一丝诡异之气,森冷寒寂,仿佛有危险就要临近。 第186章 受伤滋味 “你个没良心的丫头!”晏湛的声音霎时响起,恶声恶气的怒吼声随着他飞出去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后身体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在他话刚说完的前一刻,咻的声音突然响起,划破大气,辛越听声辨位,脑袋一侧,本来箭会从她身边而过,然而就在箭快要刺来,离辛越只有一米之远的时候,马忽然乱跳起来,辛越瞳孔顿缩,在001秒之内移动身形,瞬间脱离战马,雪地中闪着的细微光芒可以在近距离下看见人的大体轮廓,辛越毫不客气地翻身而下,扑到了晏湛的身上。 刚被摔下马又被当做人肉垫的晏湛暴吼道:“不就是搂了你一下腰吗,你至于吗?!啊?!”果然,平日越淡定的人,一旦真的发起火来,是非常让人困扰的一件事情。 辛越皱皱眉,快速地站起,声音清冷道:“快走。” 晏湛不知道怎么的,一想到他不过是碰了她一下她就这么不客气,而他还豁出命救她,心里顿时怨念丛生,一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不适感从他心里迅速蔓延,以至于他什么也顾不得,毫无形象地吼道: “凶婆娘,悍妇,你要是嫁的出去,我就跟你姓!” “白痴。”辛越一哂。 “你……” 辛越波澜不惊一挑眉,淡淡吐字:“快走,当心后面的人追上来了。” 晏湛躺在地上,心情不爽地想,追上来就追上来,大不了一死,反正拖着你这个母夜叉一起。 可辛越这时候伸出了一只手,微亮的雪光中,晏湛看得不是很清楚,他有些不确定,伸出手去,正好触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快起来。” 辛越的声音淡淡的,口气微微有些不屑,显然对耍脾气的晏湛充满鄙夷。 晏湛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他握着少女光滑如玉的手,心里涌过一种奇异的电流,肌肤相碰间,心里衍生出的一丝丝暖意仿佛幻化成毛茸茸的爪子,往他心口上挠动着,有些细密的痒。 “傻了?”见晏湛没有要起来的打算,辛越挑眉冷声道。 晏湛陡然回过神来,急急忙忙拉着辛越的手起来,可他心慌之下用力甚猛,再加上辛越本就受伤,定力不如平时好,所以在他的大力一拉之下,她重心不稳陡然往前冲去,砰的一声倒在了晏湛的怀里。 温热的身体贴在晏湛的身上,晏湛的胸膛上甚至都能感觉到她胸前起伏的柔软轮廓,晏湛顿时脸孔大红,仿佛连脚趾头都是红的,这个时候,辛越抬起眸子,有些烦躁地道: “你到底是要怎样?” 她跟晏湛距离特别近,近到晏湛能闻到她鼻息间,属于女儿家淡淡的,甜甜的香味,身边箭镞风起,远处有马蹄声滚滚而来,喧嚣声那么彻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晏湛的心里,忽的升起一股难得的安宁。 近距离下,晏湛能看到辛越微微闪动的双眸,带着嗔恼的眸不像平日一般淡漠,虚无缥缈得仿佛让人抓不住,而是让人感觉到神采,感觉到真切,感觉到不是虚妄,触手可及。 若隐若现的光芒中,近距离接触下,他真的发现她长得极美,细瓷般的肌肤,盈盈动人的双眸,微微张合的红唇,小巧精致的下巴,虽然不是天姿国色,但是是那种越看越好看的类型,乍看清秀柔弱,越看就越别有风韵,那种由骨子里透出的优雅恬淡,伴随着偶然而现的孩子般的脾性,灵气四溢,惊艳动人。 和晏湛一瞬间的眼神交汇让辛越心里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刚想开口,她突然间眸子一沉,警觉之心大起,多年在生死边缘打滚的经历让辛越在即将而来的灾难面前产生一种近乎奇迹般的直觉,细微不可察觉的光芒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她陡然举起剑,朝着而来的箭镞狠狠地砍下去。 “快走啊!” 辛越顿时大喝,她想站起来,可是右脚使不上力,越发地疼了,刚想强撑着站起来,身体却转瞬出现在晏湛的背上,晏湛从地上一跃而起,快速地背起她,向着前方奔跑着。 后面的箭镞声越来越近,辛越能感觉到晏湛身体也并不如先前那般强壮,他在山洞间战斗了很久,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雪白的衣服上血迹斑斑,她手环在他的肩上,有他的汗水顺着风来,打在她的手上。 她一怔,其实,他可以不必救她的。 他完全可以抛下她,自己逃跑的。 辛越心里纷繁复杂,手放在他宽阔温暖的肩上,内心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淡淡的暖,挥之不去。 转眼晏湛背起她,闪身进入了旁边的一片密林。 密林间一片漆黑,冷风嗖嗖地刮过,漫天洒起飘零的雪,冷清凄凄。 晏湛身形如电地在雪林间穿梭,身后的脚步声越抛越远,很显然诸睿的人在一片黑暗中追不上他们的进度,晏湛察觉到状况,长长地呼了口气。 夜色深重,晏湛将辛越放下,自己靠在树干上,喘着气。 晏湛正想问辛越有没有如何,暗夜中却闻见少女清淡的声音响起:“为什么要救我?” 晏湛一怔:“什么为什么?” 辛越皱眉:“你可以丢下我,自己逃跑。” 晏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你当时不也跑进火场里,想救我吗?” 一种类似默契的温情在凄冷的寒风中脉脉流转,辛越撇撇嘴,刚想开口,接触到晏湛清澈的目光,动了动唇,低下头没有说话。 “走,走出这里再说。”晏湛开口道。 “等一下。” “嗯?” 辛越伸手,抓住晏湛的衣袖,重重一扯,撕下了一片衣料,然后扬起眸子,声音清软: “把衣服脱了。” 晏湛眸子里隐现一抹笑意:“感激归感激,你用不着对我以身相许的。” 辛越白了他一眼:“脱上衣。” 晏湛刚刚只是开玩笑,他当然知道辛越要他脱衣服是什么意思,他快速地把上衣解下,微微笑了笑。 “还笑?你很享受受伤的滋味吗?” 第187章 深林夜战 辛越一边说着,一边凝视着晏湛受伤的部位。晏湛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冒着血,其中最大的伤口在于左手手臂处,是在山洞间跟人打斗所致,此刻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辛越微微皱了皱眉,看着他满身的伤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抿了抿唇给晏湛缠上手臂的伤口,她发现他能为他做的,也仅限于此。 她动了动唇:“谢谢。” “什么?” 辛越低下头,很诚恳地道:“谢谢。”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有一个男人,也为她那么付出,明明大敌当前,却还是拉着她先跑,放弃可以逆转的机会,就为了她能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那个时候,他对她应该是寄予了全部的信任,所以直到她把他绑在树上的时候,他才彻底地反应过来。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他跟别的海贼不同,所以凉薄所以淡漠,所以就算内心有所波动,在心里也和他界限分明,她考虑过他的感受,她知道这会很残忍,可是她还是差点让他死在荒岛之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忽然很想楚之凌,很想他很想他,可她也知道,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就算再思念,她也不会朝他低头,或者就算他低头,她也觉得,在一起,也未必会有好的相处。 她也是个女人,在漫天寒夜的时候,在很多孤寂无助的时候,会难过,会害怕,会想起和他相处的前尘往事,会发了疯地想那些温馨美好的过往,有时候会梦到他,会梦到以前,什么不愉快都还没发生的时候,他带着她出来逛街,带着她看平户繁华,毫无顾忌地,在大街上吻她。 她有时候真想投降,真想妥协,真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就那么披着满身风雪,回到他身边。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无关自尊,无关骄傲,无关她平日所在乎的一切一切,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再受伤而已。 他非良人,何苦所托。 “谢谢就谢谢,也不必哭啊。”晏湛听到细微的哽咽声,抬了抬眸。 辛越头低着,肩膀微微地动,晏湛穿上衣服,略微担忧地问:“是不是脚疼?” 辛越仍旧不说话,晏湛半是无奈,半带点试探地抬起辛越的下巴,一滴灼热的液体滚到他的手上。 他怔了怔,望进辛越的眸子,一双乌黑含水的眸子盈盈闪动,嘴唇紧紧地抿着,小脸苍白如纸,梨花带雨的模样,配着眼角的细小泪痣,楚楚可怜到了极点。 晏湛感觉心里开了一个口子,有无数的情绪涌进他的心里,缠绵成细细的热流。 辛越伸手打掉了他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清了清喉咙,闷声道:“有雪花进了我眼。” 蹙眉流泪的模样转瞬不见,她清冷淡漠一如往常,神色间可见淡淡的高傲。 “嗯?” “我没哭。” 晏湛一怔,看着她老不自在的模样,微微扬起嘴角,笑了笑。 “什么困难都会过去的,看开点便是。” “我说了我没哭,也没难过。” “好,你没难过。”晏湛挑了挑眉,“我也没说什么啊。” 晏湛说罢,又接着道:“走。” 他背起辛越,继续穿梭在深林中,可是天色黑沉,什么方向也找不到,他们渐渐迷路,不知何处可去。 “我们只能明天天亮再走了。”晏湛道。 辛越微微皱眉,似乎有所异议,可就在这个时候,几道火光映入了她的眼,紧接着,林间传来几声犬吠。 她担忧的事情果然发生:“时间一拖久,就真有人追上来了。” 他们只好往更深处走去,可是晏湛身体越来越虚弱,速度越来越缓。 火把照耀下,一群猎犬在嗷嗷地吠着,诸睿的心腹手下权安站在那里指挥,声音冷沉地道:“给我好好找。” “是!” 不久之后,猎犬开始四处奔走着,齐齐奔向一个方向。 这些猎犬是日本本土狗,是诸睿从一日本朋友那里借用而来,刚刚这么长的时间,已足够他们去抓来猎犬,并增援人手。 “嗷嗷!” “他们追来了。”辛越的声音分外寒冷,她趴在晏湛的背上,脑子快速地思考着可以解除危机的方法。 此地有树,若放在平时,绝对可以试着爬上树,就算不能逃开猎犬地毯式的搜索,至少也可以纵观全局,查看下面情况,但是现在正值冬季,而这里的树木应大多为温带落叶阔叶林,纷纷掉落,枝干可见,最重要的是树干上有积雪,无法攀爬。 冷风嗖嗖地吹过,辛越找不到行之有效的方法,顿时脑子一团乱,正在这个时候,晏湛的脚一软,两个人登时栽倒在地,辛越赶紧先起来,对着晏湛道: “你自己一个人逃,离开这里。” “我没事,只是磕到了东西,身体还能撑一阵子,不用担心。” 辛越还想说话,就在这个时候,她像是察觉到了危机一般,心里突然警铃大响。 “小心!” 一切像是发生在零点零一秒,形势陡转得不可思议,辛越还没做出反应,只见晏湛的身体凌空扑来,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 一只体型硕大的猎犬从辛越的身后扑来,猜得出那猎犬速度很快,亦很轻盈,不然不会到猎犬差不多近身两人才发现,那只猎狗像是踩着风一样腾地跑来,紧急止步时抑制不住惯性,直接朝着晏湛的身体压上,但是它的反应十分灵敏,张开牙齿森白的大口,朝着晏湛后颈部的重要穴位狠狠咬去。 就在这个时候,眸中闪过一道锋利光芒的辛越举起手中的刀,飞也似地将刀插进猎犬的喉咙,噗的一声,惨烈的鲜血顿时喷溅,辛越森寒的匕首方向向右,沿着猎犬颈部大动脉继续划下,旋转,拉扯,哀嚎声起! 陡然间又有另一只猎犬而来,辛越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如闪电一般迅速地推开压在身上的晏湛,回身一脚,侧踢在赶来的猎犬的腰上,霎时间传来猎犬的惨叫声,空气中血片横飞刀光剑影。 耳旁传来男子的闷哼声,辛越赶紧弯下腰去,询问晏湛道:“怎么了?” 第188章 谁挡杀谁 此时此刻的辛越已经差不多把晏湛当做自己的战友,眉目间可见隐隐的关怀,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担忧。 晏湛脸色惨白:“没事。” 辛越往晏湛身后探去,隐隐光亮下,只见他的后背被猎犬抓出了长长的痕迹,很显然是刚刚那只伏在他背上的猎犬所为。 晏湛从地上站起来,用一种安定的眼神看着辛越,摇摇头道:“我真的没事。” 就在辛越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冲天的火光顿时漫起,嗷嗷的吠叫声响个不停,很显然,他们的行踪,已经完全暴露了。 十来个人顿时跃入视野,眼神凶狠脚步沉稳,五个人日本的武士打扮,腰间插着长长的佩剑,还有五个人辛越认得,那是诸睿的人。 看来,这些日本武士,很可能是诸睿雇佣过来的。 辛越右脚其实已经不如昨天那么痛,只是无法如以往那般健步如飞,她快速地举起手中的刀,目光森冷地一一扫过面前的十个人。 唰唰唰的抽剑声顿时响起,清冷的雪光之下,两人身形顿时腾空而起,朝着辛越狠狠地砍过来,刀锋凌厉毫不手软,而他们前面的少女只是微一侧身形,避开他们的第一招攻势,他们只见面前少女眼中寒芒一闪,顷刻面容柔弱的她就仿佛夺魂索命的罗刹一般,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还击过来。 他们迅速前扑,手中的战刀带着气度雷霆的气势,在空中划过森寒弧线,末尾凌厉铺闪的锋芒直接朝着辛越的颈部划去,却见她诡异的一侧身,身体陡然在空中翻了个大转弯,避开气度慑人的两剑,双方的身体在高空中好似鸟翼一般迅速交错,空气中响起致命的肃杀声,现在比的绝对是速度,正待那两个人站定身子想往回砍去的时候,空气中陡然掠起急促的旋风,身形纤瘦的少女已经高高地跃起,身体升到起跃弧度最上方的时候,一声清叱从她嘴里破出,与此同时手中的站刀带着诡异森寒的弧线陡然划下,刷的一声血线冲天漫起,两人的头颅顿时滚倒在地。 余下的八个人顿时身如电闪,朝着辛越举刀而来,辛越咬紧的牙关陡然松开,刚刚稳定的身形开始变换,仿佛轻燕一般拔地而起,弹跳至高,手中的剑势如破竹,毫不留情地劈开两人送过来的锋刃,刀锋碰撞间擦过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震得那些人耳朵发麻,趁着他们闪身的一秒,辛越剑贯长虹,快之巅峰地将刀斩入一个男子的肩膀里,另一只脚横空踢出,踢在旁边要挥刀过来的男人身上,那个男人被踢得后退两步,辛越眼芒闪动,在一秒钟的时间内专心对付被她钳制住肩膀的男人。 就在辛越要刀锋下劈的时候,旁边陡然传来一股阴风,辛越警惕之心大起,借着那人的肩膀,一手搭上,扶而后立,身体在空中一侧,电光火石间选好角度,猛地一抬脚,借力凌空跃起,一脚踢在前来偷袭的男人脸上。 手下的那人挣开钳制,回头朝着辛越直砍过来,辛越面不改色,左手成爪,一下死死地扣住对方的肩膀,咔嚓一声,清脆的骨头错位声登时响起,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扶着肩膀痛倒在地。 突然间,身后传来刀剑入肉的声音,辛越顿时瞳孔一缩,回头望去,而正在这个时候,一把大刀沿着她的颈项快速砍来,她闪身一避,刀擦过她白皙的颈项,露出点点的猩红,顿时抬脚一踢,一脚踹中那人的下腹,剑锋呼啸中,辛越回头望去,只见晏湛倒在地上,一把刀刺进他的腰部,眼看就要把他拦腰砍断。 血腥的一幕很快就要发生,辛越忽然间什么也顾不得,飞身前往,不顾一切扑倒那个人的身上,把他强势地推下来,随后身体跨坐在那人身上,抡起拳头毫不客气地朝他身上打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侧传来阴恻恻的冷风,辛越顿时眉头一皱,纤瘦灵活的身体堪堪躲过箭锋,像是滑溜溜的泥鳅一样轻巧躲过攻击,一把带出地上的锋利短剑,刷的一声,利落的短剑夹带着雷霆之风呼啸而去,手中顿时空无一物,她好像豹子般敏捷地站起,没有人看到她是怎么动的,她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像是风一般摸到前来偷袭的两名黑衣人的后脑勺,狠狠地拍下去。 两个黑衣人顿时倒在地上,嘴角抽搐了两下,马上就再也不能动弹,脸惨白惨白的,周边鲜血四溅。 “怎么样?”辛越赶紧跑到晏湛身边,只见他脸色煞白,呼吸微弱,腰间淌出血液来。 就在这个时候,天地间仿佛凝聚了风雨一般,电光火石间泛起浓浓的杀意,然而这次不待那些人有所反应,辛越就已经捡刀站起,凌厉的刀锋漫天扑向她苍白的小脸,逼人的剑气在空间顿时带起无与伦比的寒意,辛越手腕一抖,在杀机最盛的那一瞬间,出刀,侧踢,回身,劈砍! 剑气雷霆!森寒毕现! 越是危险辛越就越爆发出最强的战斗力,潜能在一次次的战斗中被挖掘,辛越本来虚弱的身子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她知道,可能是疼得麻木了,现在的她就像一只拉到最盛的弓,不趁着这最有力的时候战斗,很快就会弓箭委弛,体能大耗。 冷风嗖嗖地滚过,林间爆发出巨大的血腥味,清冷的风吹过辛越苍白的小脸,她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眉眼间带出一抹狠戾,好似嗜血的罗刹。 动作敏捷,快至巅峰,激烈的血流冲天而起,辛越在人群中左右穿梭,气势惊人,下刀利落! 血肉的剥离声从她耳边响起,辛越虽然在不停地出招,可是她的眉头却在紧紧地皱起,除非必要,她真的一点也不想杀人,乱世煌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酸无奈,更何况这些人,还只是别人的手下,甚至可以说是工具。他们也是人,性命却终生卑微。 不想则不想矣,她的手下却没有留过一丝情,手起刀落毫不客气,几乎招招致命,因为她知道,不是他们死,就是她和晏湛亡,她不是救世主,没有那么伟大,在生死相逼的关头,现实已经彻底磨灭了她的心软以及同情心,为了自己的性命,谁挡杀谁。 第189章 喜悦感觉 辛越眼眸一扫,还未出手,对面的一个男人就惊恐地睁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清秀柔弱得过分的少女,似乎仍旧对她矫健得好似猎豹的身手所震惊,辛越没有丝毫的波动之色,面沉如水,手腕一抖,利剑顿时出现在手上,以无与伦比的猛力一抬手腕,刷的一声迅速飞出,凶猛的利剑霎时好像长了眼睛一般,刷刷地朝着最近一人的心脏位置击过去,噗的一声,刹那毙命。 一人杀来,辛越眸子一眯,登时仿佛迅猛的狮子一般利落地扑过去,擒臂上勾,顶肘撞膝,空气中一道耀眼的白光一闪而过,辛越飞也似地抽出了刀,男人的喉咙口顿时爆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健壮的身体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漫天雪花飞舞。 姿势利落,行云流水,樱花一般果断决绝,很快,来此袭击的十个男人就已全部殒命,空气中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人的,动物的,战斗已久的辛越像是一个绷得太久的弹簧,一下子就累得坐在地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沿着她小巧的下巴往下落,浸湿了血雪交汇的土地。 她面色惨白,几无人色,但是她知道,现在一点也不是可以倒下的时候,尽管实在一丁点都不想站起,不想提起力气,可是三秒钟的短暂休息后,她还是将剑插在地上,坚定地,快速地站了起来。 她踉跄了两步,咬着牙站稳,原本受伤的右脚此刻散发着灼灼的痛意,仿佛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她颤巍巍地走到晏湛的面前,蹲下身子,略微着急地唤道:“你还好吗?” 晏湛没有吭声,也没有睁开眼睛,许是和他有过出生入死的经历,辛越在他身上,找回了那种同甘共苦的战友的感觉,像是很久以前,她和队友登陆远东港口,默契地在丛林间游走,枪林弹雨中转战南北,一次次生死边缘,一次次同心协力,风雨中凝聚着患难与共的情谊。 她有时候其实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放下,她不知道晏湛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要救她于险途,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样的险境中,她只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感觉到说不出的温暖。 她也,不是那么讨人厌嘛。 她微微地笑了笑,小脸苍白,而此时此刻,晏湛却紧闭着双眼。 辛越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推动着晏湛血迹斑斑的身体,皱着眉头道:“晏湛你醒醒。” 细微温软的声音仿佛融着淡淡的风传入晏湛的耳内,他仿佛于山穷水尽的寒冬闻见了一抹春色,温热至天地清明。 腰间的疼痛如车一般碾过他的身体,他眉头动了动,睁开了眼。 少女的脸很苍白,巴掌大的小脸上此刻眉头紧皱,乌黑的眸子间蓄满不再掩饰的担忧,看起来仿佛闪烁着微微的光。 晏湛一怔,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霎时在他心里流转,他眼眸如星,笑容淡淡地朝辛越道: “我怎么可能比你先倒下。” 辛越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心情大好,她微微地笑了笑,像个孩子一般,笑容明澈,牙齿洁白。 “我扶你起来。” 晏湛感觉辛越陡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敛去了周围的很多刺,变得,像个正常的女孩子。 他被她扶起来,突然发现她真的很年轻,才只有十六七岁。 他有些好奇,她那么厉害的身手到底是怎么练就的,这明显非一朝一夕之功,他也是练过功夫的人,他很清楚地知道,没有十来余年的苦练,她绝对没有这个造诣。 那她就是从小就练的了。可是,为什么? “你有师父吗?你的师父是谁?” 辛越扶着晏湛往前走,听到这个淡淡地动了动唇:“什么师父?” “就是教你功夫的师父。” “我没有师父。”辛越淡淡道。 果然,晏湛没有再问,却在两秒之后,丢了另一个问题给她:“身手如此,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可是为什么你一个女孩子要这么苦练?你的父母呢?你的其他家人呢?” 抽气声顿时响起,晏湛能感觉到辛越一颤的肩膀,立刻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并非故意要勾起你的伤心事的。” 辛越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就那样扶着晏湛,往自己认定的出口方向走去,她的脚一瘸一拐,洁白的牙齿咬着苍白的下唇,泪水再次打湿衣襟。 她拿到砍开荆棘,继续往前走着。 “抱歉,我……”晏湛听到极轻的吸鼻声,皱了皱眉,再次开口道,“害你难受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么多,明明他身体已经受伤,一点也提不起力气来,应该不该说话,再浪费力气才是。 可是,他心里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他知道,他和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此时的患难可能在以后就只化作南柯一梦,走出去之后,他们会分道扬镳,会各自奔向认定的归途,很可能,终其一生,再也再也不会遇见,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相互扶持着走出山林。 所以,他才那么想,多问一点。他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一点点。他不知道现在是出于何种情绪,他被自己体内冲撞的情绪弄得心头纷乱,分辨不清楚,那到底是出于何种感情。 可能是好奇,可能是单纯的欣赏,也可能,还有那么过界的一丝情感。 “我没有怪你。” 清冷的风吹起辛越乌黑的发丝,她眸子清澈,抬起头望了晏湛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嗯?”晏湛微微皱着眉头,还是问了一句,“那为何一脸难受的样子?” “我没有难受。”辛越声音轻轻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清冷与单薄,“我只是不想说话。” 晏湛郁闷地望了她一眼,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不想说话,这不就是难受吗? 而此时此刻,辛越也朝他望过来,仿佛抑制不住喜悦一般,微微抬起了嘴角,说道: “我想让一些东西保存久一点。我怕一说话,那种喜悦的感觉,就消失得快。” 晏湛挑眉,喜悦?这有什么好喜悦的? 第190章 势如破竹 “来到这里以后,你还是第一个,问我过去,问我父母的人。”接触到晏湛讶异的目光,辛越忽的自嘲地笑了笑,“我觉得自己蛮讨人厌的,你刚刚那么说,我发现,似乎有人在关心我。” 晏湛一愣,刚要开口,却见辛越又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启唇道:“如果你说的不是我喜欢听到的,那就别说。” “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挺傻的。” 辛越扫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其实你不讨人厌,还蛮……”晏湛动了动唇,脸色微红道,“还蛮可爱的。” “可爱这词只适合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辛越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我可不认为你这是在表扬。” 晏湛笑了:“你不就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吗?怎么说得自己一把年纪似的?” 辛越一怔,其实她想说,她已经有二十出头了。她不小了。 可是话到嘴边,她忽的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其实,二十多一点,也不是很大,还是很多女孩子花季般的年龄,在那个世界正常的步骤下,正值她这个年纪的同龄人,上着大学,找着工作,有父母亲人的关爱,有老师朋友的支持,有些还像个孩子一样,什么也不懂,就算没有生活在象牙塔,也过得不至于像她这样干巴巴的。 她突然发现,其实她自己,很年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背负这么多,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弄得自己心里很苍老似的。 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再纠结下去。 晏湛却微抬眉毛,低声问道:“怎么没人关心过你的过去,楚之凌,也没有吗?” 说完这话之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辛越的脸骤然间一白,像是冰雕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她强自勾勒起一个笑容,略嘲讽道: “你话很多啊,别说了,保存点力气,先出去要紧。” 突然间,旁边一树上的积雪不知何故突然掉下来,砸在地上,溅开啪嗒的响声。 刚刚的温馨氛围转瞬不再,空气中吹动着清冷的风,把人的心都要吹凉了。 辛越侧过脸,于黑暗中,略微苦涩地动了一下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相处那么久,他很疼她,很宠她,自认为给她最好的,可是他不知道,她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物质上的东西。 她不是清高,也不是矫情,她更不是视钱财如粪土,她比较希望,楚之凌是一个家底正常的男人,可以不要那么富有,不要那么有势力,相比金山银山锦绣满堂,她更喜欢柴米油盐,温馨共处。 她希望他可以问问她,她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她的过去是怎么样的,她和夏川之间是怎么认识的,她想他对她有信任,她想他能够坦然一点,看待这人世间的感情。 对于她穿越而来之事,她没有想过要瞒他,可是他从来不曾启齿,问过她。 后来,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大到一切无可挽回,她其实对爱情有些绝望,因为她很明白,她一个二十世纪的女人,跟几百年前的男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相似的思想? 置身于这个价值观大相迥异的世界,她是不是,注定孤独一人? “在那里!”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的叫喊声也迅速地呼应。 辛越抬头望过去,只见不远处亮起了火把,有人数不少的人急匆匆地赶过来,目光凶狠。 “别跑!” 晏湛和辛越两人登时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恐,还是晏湛首先冷静下来: “你先走,我还能战斗一阵子。” 辛越瞪了他一眼:“矫里矫情的,没劲。” 晏湛一愣,这丫头说话委实不好听,可是她的意思很明显,她不会丢下他,一个人逃跑。 思索间,轰鸣般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漆黑的密林里,辛越轻微的脚步声小心地落下,她拿着刀,也不再扶着晏湛,做好备战姿态,眼神冰冷得看向面前的来人。 响亮的犬吠声顿时响起,雪光惨白的一片,黑夜里冰冷而肃杀,突然间,一只猎狗火急火燎地扑来,腾空一跃,弹跳惊人,张口就要咬在辛越的肩上,辛越稳住身形,还待猎狗刚张开血淋淋的大口,没有下口的时候,刷的一声手中的刀横空而去,一条血线登时漫起,悉数喷在她肩上和末尾的头发上。 辛越皱着眉头,厌烦地伸拳一击,砰的一声,猎犬顿时倒地不起。 还不待辛越呼出一口气,她眼中顿时寒芒一闪,陡然提起手中的利刃,朝着晏湛的脖颈就直砍下去,砰的一声,一只原本要伤害晏湛的猎犬也登时倒地。 突然间,察觉到危险将至,辛越回头,纤瘦的身形随着刀锋迅速侧倒,躲过了来人的利剑,而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重心不稳倒在地上,手中的刀也随之脱落,掉在膝盖旁,一瞬间的惊慌之后,她迅速用膝盖一推剑,使剑滑到脚踝处,两脚夹着利剑抛起,准确无误地落到右手上,而正在这个时候,一把厚背大刀直接地朝着她砍过来。 辛越眼眸一眯,身如豹动,一个侧翻躲过凶猛的大刀,一个后滚远离前来袭击的人,半蹲在地上,迅速弹地而起,暴起伤人自卫。 而正在这个时候,一阵密集的箭雨迅速地朝着辛越这边射过来。蹭蹭蹭的声音划破空气,像是鼓点一般丝毫不曾停息。 辛越扶着晏湛走着,身后的利箭一路尾随,好在这地方树木多,勉强可以藏住两人的身形。 忽然间身后的声音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世界寂静得吓人,而就在这个时候,寂静的世界中传来骇人的声响。 辛越迅速回身,身体堪堪躲过锋利的刀芒,就在这个时候,她陡然眉头一皱,电光火石间侧眼看到一个男子正挥刀砍向晏湛,身体顿时如旋风一般转瞬袭上,剑光闪烁,利刃交错,身体猛攻,划开,劈砍,势如破竹! 第191章 为我报仇 又是一场激烈打斗,幽深的林间仿佛藏着无数的魑魅魍魉,辛越一边护着晏湛,一边奋力厮杀着。 正在这个时候,刷的一声一箭朝着辛越猛刺过来,辛越已然躲闪不及,正在连她自己也感觉到大事不妙无法幸免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出,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安全地带一拉,辛越看到晏湛为了使自己幸免于难,手臂被刀擦伤出长长的口子,鲜血横流,触目惊心。 得到一瞬间的空隙,辛越看着自己的身体陡然间移转了似的,身边的景物也在快速地转动,晏湛背起了她,穿梭在生死边缘的丛林中,蹒跚的步履颠簸着,速度却不算慢,看得出他十分的吃力,有汗水沿着他俊秀的面容缓缓滴下,辛越手搭在他肩上,满手是他的汗,他的血。 而她的胸前,亦有热流淌出来,那是晏湛背后被猎犬爪子划开的伤口的血,触目惊心的伤口未经包扎,鲜红的血液随着跑动,越发地涌出来。 “晏湛……”辛越细小的声音飘散在风中,转瞬不闻。 后面剑光森然,晏湛背着辛越,咬牙艰难地前行,他知道,她的脚受了伤,不能再奔跑,她适才舍身救她,就是拼着这条命,他也不能让她死去。 伤口有血流出来,啪嗒啪嗒滚到泥土里,凌乱而不堪,呼吸间浓浓的腥恶。 满以为前方就算不是康庄大道,也是暂时可以安全处之的场所,没想到,前方才是真正的牢笼。 此刻晏湛和辛越已经奔跑到一处开阔的地界,四面环山,中间却是平坦的原野,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响亮的马蹄声。 “我已经派人团团围住山口,你以为,你又能逃到哪里去?”马上的诸睿笑容邪佞,看起来分外惹人厌恶。 后有追兵,前有挡路者,晏湛略微惊恐的眸子转瞬波澜不惊,她将辛越放下,护在身后:“这是我和你之间的战斗,不要牵扯到别的人。” “你要我放了这个女人?”诸睿微微笑道,“那就跪下来求我。” 僵直的气氛霎时蔓延,辛越突然挑挑眉,朝着诸睿一笑:“狗杂碎啊这是。” “你……” “废话少说!开打!”突然间辛越往前一步,眼神凌厉,然而正待她再往前一步的时候,一阵眩晕感顿时传来,她踉跄两步,膝盖一软,就要倒地。 而正在这个时候,那边的人,看着辛越刚才那开打的架势,已经举起刀锋杀过来了。晏湛霎时扶住她,惨白着脸抢过一把刀,伴随着刷刷的声音落下,空气中霎时弥漫着巨大的血腥味。 那边也有几个骑马者,护卫在诸睿的身后,晏湛什么也顾不得,抱起辛越就直接冲去,身后的刀锋哗哗地在耳边回响,辛越身体疲软地倒在晏湛怀里,被他带出重围,耳朵间回荡着众人临死前的痛哭声。 晏湛闪身往前跑动,辛越能感觉到他的腰部淌出血来,流到地上,听的人莫名心疼。 身后的追捕者也追上来了,箭声蹭蹭蹭地响起,晏湛把辛越丢到马上,自己正要上去的时候,只听噗的一声,他的后背突然被一刀砍中,空气中霎时弥漫着巨大的血腥味。 “晏湛!”辛越顿时瞳孔一缩,大叫出声。 辛越很快反应过来,眉头紧皱,伸出手就要去拉晏湛,试图把他带上马来。 晏湛打斗多时,再加后背重伤,已经站不稳,他正要倒地,看到辛越伸过来的手,一怔,很快地将她的手一拂,沙哑的声音吐出呵斥: “愚蠢,你要把你自己也拉下来吗?” 说完这话后,他一个踉跄就朝后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道:“快跑!” “上来!” 马蹄声顿时响起,辛越拉住要奔跑的马儿,失态地叫着。此刻她发丝凌乱,小脸苍白,清澈的眼里闪动着倔强的神采。 “快上来!” 一支支箭擦着她身边而过,马儿顿时慌乱不堪,辛越只是费力地拉着马缰,她感觉自己手要断了,可是却还是拼尽力气,不让马儿走开。 “如果你想还我人情,我死了,就为我报仇。” 晏湛突然抓住地上的一支利箭,朝着辛越胯下马儿狠刺过去,他的箭术一向精准,此刻亦是分毫不差,马儿顿时前腿高扬地叫起来,前腿落地后顿时撒开蹄子往前跑着。 “晏湛!”辛越大叫,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她仓促地回头,迷乱的风中,突然看见很多只箭一起对准着跌坐在地上的晏湛,世界仿佛就定格在这一刻,那些箭顿时松开,朝着晏湛的身体风驰电掣而去。 噗! 好几声,声声都是深入血肉的肃杀凄厉,大风扬起,地上的雪纷纷扬扬,如惨白的蝶,团团围绕在晏湛的四周。 砰的一声,染血的身体顿时倒地,晏湛的胸前插了好几支箭,穿透脊背。 “晏湛!” 辛越瞳孔紧缩,面色惨白得近乎透明,她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逆流,手上没有半丝力气,脱离了缰绳,她的身体重重地朝马上摔下来。 她脚很痛,身体很疲劳,几乎要站不稳,可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支撑着她一步一步往回走,受伤的脚掌上血流涌出,她几乎是用跑的,朝着倒在雪地中的那个男人而去。 我死了,就为我报仇。 为我报仇。 报仇。 临行前的话语一遍一遍地在辛越脑海中回旋,她知道,他是想让她现在快走,什么都以后再说,可是她就是无法不拿起刀,就是无法不往回走。 辛越眸子微眯,全身散发出巨大的煞气,好似从地狱而来的修罗,她将手中的剑一翻转,衣袖飞动,一剑蓄积着雷霆之力,朝着诸睿的心脏位置,遥遥地刺过去。 本来精准无误,诸睿都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可是马儿顿时强烈地跳动着,所有的马儿都在不安分地窜动,地面响起清脆的马蹄声,仿佛即将发生什么灾难一样。 辛越射来的剑还是狠狠地插进了诸睿的肩膀,噗的一声,他肩膀上顿时绽开了一个硕大的血洞,鲜血像是恶心的蠕虫,源源不断地往外爬。 第192章 浴血之伤 “啊!”诸睿痛得大叫。 正在这个时候,不安分的马儿更加肆虐起来,仿佛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平静。 突然间,极远处响起了一声大响,震天轰耳,人们将视线转过去,只见天地间顿时被映亮,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散发出烈焰色泽! 火山爆发。 这几天一直天有异象,海啸不断,现在又加上火山爆发,这个世界果然不平静。 霎时间,所有的马儿都在不要命地乱跳动着,四处奔走,好几个人都被疯狂的马儿颠簸下来,五脏六腑都要摔碎,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烈焰火光映亮天地,虽然这里隔火山口很远,可是仍能感觉到一丝热意。 很快,所有的马儿都四散跑开,疯了一样往前跑着,很快这里,就已经没有了诸睿的人马。 辛越看着身上插着四支利箭的晏湛,心里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捏着,她眼神很空洞,膝盖一软,就朝晏湛跪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救我,牺牲掉自己?为什么,就不多坚持一下?” 辛越无力地唤着,眼眶通红,一双手紧紧地握着,仿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伸出手,放到晏湛的鼻下,感觉不到一点热气,或者气流的运动。 她顿时脊背一僵,心里像是被千军万马踩踏而过,已经分辨不出,横亘在心里的情绪,到底是出于什么。 只知道,异样的难受,比她想象当中的还要难受。 前不久还说着话,还可以感受到年轻真实的生命,现在,却只剩一个冰冷的身体。 她不是没有看过人死,也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可不知道怎么的,看到晏湛浑身是血地躺在她的面前,她就无法不难过。 曾经说爱她如命的男人,一次次伤害她,还让她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曾经惺惺相惜,有相似遭遇,会在一起的好友,不得不离她而去,现在,她刚得到那么一点温暖,刚感受到那么一点关怀,转瞬即逝。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无法长存? 辛越咬着自己的下唇,死死忍着,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 轰啦一声巨响在遥远的地方响起,火红的浓浆四散,天地间喧嚣得吓人,可是辛越觉得自己的世界一派安静。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笼罩着她。 又或许不是前所未有的,只是她自己不肯承认,不认为自己是个孤独的,渴求温暖的人,她把自己包在一个壳里,偶尔探出头打量这个世界,很多时候欲言又止,很多时候用骄傲嚣张的话语伪装起自己,很多时候都不想流露自己真实的感情。 很多时候她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凉薄淡漠散漫决绝,可是那种穿心透骨的感觉只有她一个人能懂,那种滋味无法言说,她也不想过多理会,只是在夹起饭菜的时候,一些苦涩就那么伴随着饭菜同时落嘴,她脸上表情如常,那些苦痛就那么咽下去,狠狠地咽下去。 她知道,只要不说,只要不表现,没有人会看得出你的脆弱。这个道理,是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悟到的。 让所有的人看到你的从容优雅,不受惊扰,爱你的人会为你安心,恨你的人会妄图想整垮你而夜不能寐,自己也可以告诉自己,那些真的不必在乎,一点点都不会在乎。 可是现在,世界沸腾地涌动,她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身心俱疲。所有的压抑全都涌上心口,像是无止境分裂的细菌,越来越扩大,越来越占据身心。 一滴泪水陡然溢出眼眶,滑过她消瘦的下巴,啪嗒掉在地上。 “我一定,给你找一个好的地方,让你长眠。” 她死死扣住泥土,看着晏湛冰冷的已经没有血色的脸,隔了很久,一字一顿,缓慢地说道。 大风吹来,世界纷纷扬扬,白色的雪花被大风扬起,伴随着地上的一些鲜血,像是舞动着的,红色和白色的蝴蝶。 分外的美,分外的凄怆。 极远处的焰色与天地交映,拓印出融融暖亮,却照不进人的心里。 “起来,我们,离开这里。” 辛越擦了擦眼角的泪,尽力恢复平静,她伸出手要拉起晏湛的胳膊,把他扶着往前走。 可她刚刚才拉上,要站起来,脚顿时一软,摔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费了很大劲,她才勉强从地上爬起,她面容惨白,脸上也因倒在地上,而染上了雪,泥水也粘在脸上,看起来很脏的样子。 辛越顾不得擦脸,继续要去拉晏湛。 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传来细微的响动,辛越忍不住脊背一僵。 火光映天中,辛越面前的男子发出极低的一声闷哼,那声音极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晏湛的脸孔很苍白,脸上一丝痛苦的表情也没有,看起来很是安详,但此时此刻,仿佛是听到了少女的话,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晏湛……”辛越脸色煞白,嘴唇紧抿,下意识地抓住晏湛的手,声音有丝颤抖,“你坚持一下,坚持一下,不要死,再坚持一下。” 辛越紧拉着晏湛的胳膊,晏湛似乎睫毛微颤,嘴唇也仿佛有一丝绷动。 就在这个时候,辛越陡然间松开了晏湛的手,她撕下自己一大片衣角,将手伸向晏湛胸前的箭镞,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手不要颤抖,她深吸了一口气,惨白的手抓住晏湛的箭镞,她聚集起力气,快速地将深入晏湛肩膀上的箭拔出来,咻的一声,鲜血霎时飞溅,辛越迅速地将衣服片缠到他肩上,只是几个动作而已,时间也用的极短,可她做完这些之后,额上的汗水又加多,沿着下巴,啪嗒一声滚了下来。 她浑身力气仿佛抽离了似的,尖尖的小脸骇白得吓人。 不是没有呼吸了吗?为什么还有闷哼声,难道,是她听错了吗?看着晏湛冰冷得好像从来没有过波动的脸,辛越染血的手,又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真的就这么,不在人世了吗? 第193章 心中方向 辛越定定地望着他,小脸上茫茫然的,没有丝毫的表情。 “嗯……” 仿佛是为了回应辛越的猜想,面前倒在地上的男人又发出一句极细的呻吟,带着无法掩饰的痛楚,声音飘散在风中。 “晏湛……” 辛越回过神来一般,明白了什么,其实他刚刚不是没有呼吸了,而是这里风大,雪冷,感觉不到他微弱呼吸的温度,和流动,再加上她又十分紧张,手颤抖着,没有用心体会,想当然地以为他身上受了这么多的伤必然殒命,所以察觉不到他还有呼吸。 “我帮你把箭拔出来,你忍着,一定要忍着。” “辛越……”晏湛突然抓住辛越的手,仿佛用尽他一生的力气,紧紧地抓住,“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他说话很缓慢,很艰涩,声音又极为轻,辛越要耳朵贴到他嘴旁,才能将他说的听清楚。 “答应我……好吗?”辛越听不清楚,他又说了一遍,半阖的眼眸带上了死寂的色泽,幽深得凝滞不开,他的手呈现出一种略微发青的骇白色,骨节分明,紧紧地抓住辛越的胳膊。 “你说。” “帮我把……皇上……从乱贼们手里……救出来……” 辛越顿时抽气,皱眉为难道:“什么皇上?什么乱贼?”一听就很严重的样子,她诚实地说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晏湛微微扯出一个笑容,很庆幸,她说的是做不到,而不是,不愿意冒这个险。 “我相信你……你有……这个能力,你,愿不愿意帮我?”他沙哑着声音,一字一顿,缓缓,缓缓地说道。 辛越望着她,眸子顿时变得很空明,也不见适才的慌乱,她极快地,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晏湛眉头皱得越发紧,突然间,他抓住辛越衣袖的冰冷的手上突然覆上了一只温暖的手,辛越看着晏湛道: “身为人臣,这是你自己的使命。想救你的皇帝,就要依靠你自己。”辛越吸了口气,“所以,好好地活着,一只脚迈进鬼门关也把它提出来。” 大雪纷纷扬扬,少女的眼眶边缘忽然隐现一抹浅浅的红,她咬了咬下唇,很快又松开,洁白的雪花洒落在她的肩上,晏湛不会看不到,她的身体,也受了很多伤,鲜血,这里一块,那里一块,衣服破破烂烂的,刀痕无数。 “痛死也给我忍着!” 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勇气,辛越眼神一沉,哗哗哗扯掉了自己膝盖下裤子的一片衣料,将略厚的布撕成很多块,抖出里面的棉花,手快速地伸出去,噗的一声非常快地拔掉了晏湛胸口边缘的一只利箭,然后用棉花覆盖,再用布迅速地紧紧地缠好,动作前所未有之快,努力不让晏湛的血溅出一滴。 晏湛疼得闷哼了一声,意识乍然的短暂清明之后,开始变得无限的模糊,他痛得想吐,身体感觉浮起来一般,轻飘飘的毫无重量。 “不痛,不痛,一点都不痛。”辛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晏湛也就这么催眠着自己,嗯,不痛,不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不痛,一点也不痛。 “噗”的一声,又一根箭被拔出来,晏湛感觉身体像是被撕碎了一般,仿佛有无数头牛在体内横冲直撞着,冲击得他浑身震痛,一点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箭被抽离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晏湛感觉一次次被推到悬崖边缘,又一次次很用力地将自己濒临死亡边缘的身体挪动着,拼了力气不让自己掉下去。 “最后一根箭了,不怕。”辛越的声音很低沉,但不知道怎么的,听在晏湛耳里,很舒服,很温暖,仿佛春天的风。 快速拔箭,覆上棉花布料,以巧妙手法,紧紧捂住伤口,阻止血液外流。 “啊……” 晏湛不是没有受过伤,可是从来没有这一次这么痛苦,本就战斗多时,疲累到不堪的身体再度重伤,他觉得现在还有一口气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他感觉,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末尾。 身体的每处地方仿佛都在溃散,在最痛苦的时候,少女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响起: “晏湛,坚持住,坚持住。活着,活着,活下去。” “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你要想想这些事情,不会有人代替你走你的路,你还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辛越知道他痛,但见他脸色不像刚才那样苍白,他的手扶上他的胳膊,一边说道:“你忍着,我扶你起来。我们走出这里,我们,会活下去的。” 曾几何时,相互敌对的两个人,变成了扶持与共的“我们”。 辛越慢慢搀着晏湛虚弱染血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把他扶起来,一阵眩晕感袭上辛越的头脑中,她眼前忽然一片黑暗,踉跄着快要倒下去,或许是知道,如果现在倒下去,就算不是诸睿的人转过头来将他们杀死,也会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中,所以她努力提着一口气,无数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倒地,不能放任一丝丝的疲惫。 她的身体已为强弩之末,早在被晏湛推上马匹的时候,她就已经疲倦得仿佛能睡到世界末日,身体的能量在不停地消耗,汗水血水成股地涌出来,又交糅到一处,打湿了单薄的衣衫。 完全是凭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念,她才能坚持到现在,就算身体颤巍巍的,她也不让自己倒下去。她扶着晏湛,慢慢地往她所认为的正确方向走去。 她没有来过这里,判断正确错误方向与否毫无根据,她在那边火光映亮的天地中,远远地看到了另一侧的富士山,富士山很好辨认,积雪的山峰安静地伫立在那里,像是安然的老者。 陡然记起有一次的相处中,男人抚过她的发丝,嘴巴贴在她的耳朵上,笑着说,等明年春天,带着她去富士山上看樱花。那里的樱花盛放得很漂亮。 那个时候,她还怀着他的孩子,还对未知的一切,充满了期待。 富士山,樱花啊。 第194章 下面有人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洒满天地,年轻瘦弱的女子吸了一下鼻子,扶着旁边一身是血的男子慢慢地行走着,她将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生怕他掉下去。 天地极为辽阔,显得两个人的身体格外的小,在漫天飞雪中,简直能微缩成不确切的小点。 “辛越啊……” 辛越侧头,望着近在咫尺的晏湛,却见他半阖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微微覆盖,使得他看起来,像是睡过去了一样,而事实上,他的眸子也看着越闭越紧,脸色苍白得像是沉疴已久的病人。真的,疲惫得要永远睡过去了一般。 辛越望着他,皱着眉头,抿抿唇:“找我什么事啊?是不是要感激我的大恩大德,还是要说遗言,分点遗产给我?” 晏湛微弱地抬了抬眸子,容颜苍白如玉,仿佛又恢复了那么点意识。 “晏湛我们说说话。我们都已经是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朋友了,跟你聊聊天你该不会摆什么大臣的架子?” 朋友……晏湛睫毛微动,嘴角那么弱,那么不显而易见地动了一下,苍白的脸带着淡淡的喜悦。 “说……说……”他用力阻止胸口处漫上来的痛意,强撑一口气说道。 辛越其实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她只是不想,他就那么睡过去而已,所以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弄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有什么跟他好说的,辛越忍耐下心里的急躁,让自己想起和他相识的脉络。 辛越刚一回想到他们初见,灵台一明。 有了! “晏湛啊,你为什么要潜伏在东印度公司?” 其实她很明白他可能会丢那么一句朝廷任务,但她问他问题的原因是为了转移他注意力,而不是为了解除对他的好奇,事实上她对他也没啥好好奇的,在她心里他不过就是一个忠心为主的朝廷臣子,附带还有点舍己为人的情操,算是模范官员了。 “我……我想去……” “想去什么?”辛越挑了挑眉,问道。 “我想去……打败打倒那些人……他们杀了……杀了我父母……还占了……我们的土地……不能原谅,不能原谅……” 答案出乎辛越的意料,云淡风轻的脸上表情一僵。 原来他不是迂腐的听朝廷调遣的官员,而是藏着,那么深刻的仇恨吗? “想把……他们……赶出中国,想我们的人民……不受迫害……我是……中国人……我懂……”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他就仿佛凭空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无力地往下掉,手从辛越的肩膀上滑下来,“砰”的一声,轰然坠地。 “晏湛!” 辛越不受控制地大叫,却发现他已然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盖下来。 第三次见面的时候,他在俘虏船舱中问她:“你的仇恨从何而来?” 她对他说道:“你不是中国人,你不懂。” 其实,他或许比他更懂。 他父母为侵略者所杀,他就生活在这个时代,看惯了水深火热的迫害,看惯了嚣张毫无人道的侵略,他自己也曾经感同身受过,所以他的苦痛和决心绝对不亚于她。 他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顾自身安危,卧底在荷兰军队中吗? 什么猜测都得不到回应,他已经倒在雪地上,衣衫染血,纹丝不动。 辛越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她跪在地上,什么也喊不出,什么也做不到,只有浓浓的疲倦像是汹涌的海水一样朝她冲击过来,席卷了她的所有感官。 疲倦已久的身子再也忍受不住,往前一栽,嘭通倒在地上。 苍白小巧的侧脸上慢慢地落上了雪,一截小腿裸露在外,由原来的洁白变得青紫。 远处的火山爆发再浓烈,也无法融化,此处的寒冷。 “在那里!”远处有人的声音响起,辛越听到了他们的呼唤,她好想站起来,好想拖着晏湛继续往前走,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一动也不能动。 寒意侵进四肢百骸,穿心透骨,连心也变得冰冷,她小小的脸埋在雪地上,苍白得仿佛纸张,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铁青。 好冷。 远处的脚步声连绵响起,越来越近,像是死亡的悼音,辛越的心,忽然变得空前的寂静。 “晏大人!” 辛越原本死寂的双眸划过一阵疾厉的波澜,她睁大了眸子,看着面前的那双靴子,极其费力地动了动脑袋,入目是一身染血的成垣和晏湛的其他手下。 两个时辰之后,天放明,天地间一片粘稠的白,爆发的火山也很快沉寂,漫天的大雪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浓烈,原来只至脚踝处的积雪现在可以淹到膝盖,飞扬的大雪在天幕中盘旋,像是柔软冰冷的鹅毛,飘飘摇摇,经久不散。 “阿炎。” 男人的声音仿佛海洋,带着丝丝的深不可测。 “嗯,大哥。”楚炎掸了掸衣服上的雪粒,望着大雪中神情深沉的楚之凌。 “我,是不是做错了?”良久,楚之凌的声音才响起,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落到他黑色狐裘的肩角,黑白映衬间平添无限伤感。 还不待楚炎说话,楚之凌微仰起头,自嘲地笑了笑:“错的是她,为什么惩罚的,却是我?” “大哥……”楚炎眉头紧皱。 “罢了,回去。”楚之凌吐出一抹灼热的呼吸,笑容中几分落寞。 “大哥,既然我们都追到这里来了,何不再找找?”不知出于何种心情,楚炎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么一句。 “她若有心躲我,天涯海角,也找不到她的。”楚之凌笑着,摇了摇头。 楚之凌拉起马缰,准备往来时的路走去。 “成垣,你叫他们慢一点,你们晏大人受了重伤,气若游丝,再这么颠簸着急于赶路,对他不好。”辛越趴在晏湛一个手下的背上,声音沙哑地交代道。 她何尝不想快些赶到成垣所要去的山医之处,可是欲速则不达。 成垣皱眉点了点头,然而下一刻另一个人又发出惊讶声:“快看!下面有人!” 第195章 你是例外 “躲起来!” 一行人迅速地藏身于树后,辛越微微皱着眉头,趴在人背上,于树后打量下面的情况。 山路绵延,十几里的路程都还在山上晃悠,见不得平坦之途,极远处的下面有一行骑马的人,领头的人黑发玄裘,高居马上,正要拉起缰绳,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相隔太远,辛越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只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熟悉,呼吸顿时有所阻滞,胸闷非常,她忍不住,轻轻地咳了咳。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领头的男子察觉到了什么,抬起深不见底的眸子,遥遥地望向远处的山峰。 那边的再过去,有一座非常高大突出的山峰,山体呈现圆锥状,山顶积着厚厚的雪,在漫天飘零的大雪中,安然剔透,美不胜收。 楚之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富士山,脑海中涌过许多画面。 她的身上,似乎总有股淡淡的樱花香,纯净洁净不染纤尘,非常的好闻,她说话的时候声音软软的,睡觉的时候,睡着睡着就喜欢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脆弱而美好。 “楚之凌,跟你一起生活,我很开心。” “你真是啰嗦啊,楚大妈。” “孩子没有了无所谓的,我们再生一个就是了。” 眼前仿佛是她的脸,嘴角微微地抬起来,像一朵洁白的芍药,洁净而缱绻。 楚之凌伸过手去,想摸摸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唇,她的下巴,想把她拥入怀中,却发现眼前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有纷纷扬扬的大雪,在不停地落下。 “我恨你,我恨你啊。”她厌恶的话语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冰冷刺骨。 “不要再做恶心人的事了。” 她骑着马,那么决绝地,走出了他的世界,从此逃匿,千山不归。 雪花飘下,打在他的手上,楚之凌伸出去的手掌中,白色的花瓣片片翻飞,有彻骨的寒冷。 “我去那边的山上看看,别跟着我。” 楚之凌微不可觉地皱了一下眉头,骑马往富士山的方向奔去。 记不得是哪次梦醒,他拥着她,说,来年带她来看樱花。 他骑着马,纷扬的雪花落到他的身上,雪白的天地间,一人,一马,在孤独地奔腾。 脚下绽开了整齐的马蹄印,哒哒声起,绵延而去。 “那……那不是楚之凌吗?”成垣突然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看着楚之凌越来越近的身影,众人都忍不住脊背僵直。时隔多日再次看见楚之凌,辛越万千情绪都按在心底,无论翻江倒海或者风平浪静,脸上只有淡淡抿唇,似乎一切都与她毫无干系。 “大哥!” 正在这个时候,众人看到楚之凌的身后有骑马者在追随着,口中发出略显急促的大唤,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禀报。 楚之凌勒住马绳,使马儿不再前行,回头看着策马而来的宋畅,略扬眉毛问道:“何事?你怎么也来了?” 宋畅回道:“大哥,大事不妙,不知道皇帝诸衍发了什么疯,突然对我们东南海的兄弟下手,刘襄,提莫,甄世言,都给朝廷抓到牢里去了,我们得想个法子才是啊。” 楚之凌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皱着眉头道:“我们回去再议。” 说完,就策马掉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哒哒的马蹄声纷乱地响起,男人黑衣烈马,扬长而去,徒留身后一地雪尘,飞起又落下。 他不知道,他日思夜想急于寻找的女子,就在他身后的山峰,相隔甚近,数里之遥。 有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走了,我们继续往前走。”成垣命令其他人道。 身体虚弱的辛越趴在一个男子的背上,随之前行着,往认定的远方而去。 大雪纷纷扬扬,马蹄声向南,山间小路的脚印,绵延至北。咫尺之距,越拉越远。 命运给了他们可以相遇的机会,奈何阴差阳错的现实,让人扼腕。 谁都不会知道,下一次的重逢中,他们是以何种剑拔弩张的气势注视对方,原本细小的缝隙随着时间的洗涤越发扩大,彼时海上大风肆虐,他们遥遥对立,各占一方,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她是信念坚定的海上军官,他是不可一世的反贼头目。 历史的风胡乱地吹着,她的惊才艳绝功勋卓着,将会在不久的将来,翻开更崭新的一页。 —— “为什么,他还不醒?”辛越望着年逾古稀的医者,声音沙哑地开口。 此时距离背着晏湛上山的那天已逾两日光景,现在成垣已经带他们来到熟人山医的家里,这里奇峰林立,是一处极为僻静的山谷。 医者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晏湛,皱了皱眉:“我已经用很多方法给他试过,可是他仍旧不醒,究其缘由是他受伤太重,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他今日必醒,第二是他,”医者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接着道,“再不醒转。” “什么?” 包括辛越在内的众人都惊呼出声。成垣更是来回走动,仿佛很急躁似的。 “按着势头来看,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医者又望了晏湛一眼,表情沉重地宣布道。 辛越身子一跌,坐在地上,看着晏湛苍白如纸的脸,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现在你满意了吗?啊?”死一般的沉默中,成垣身边的李立突然大声叫道,双目聚集着火焰,眼神直逼脸色苍白的辛越。 成垣抓住李立的胳膊,厉声道:“你干什么?啊?你朝她发火,晏大人知道了,心里会舒坦吗?” 李立已经是出离的愤怒,他扬手挥开成垣的手,直接朝着坐地的辛越而来:“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们晏大人至于出事吗?” 旁边亦有人附和道:“那天我们晏大人百般拦阻你,告诉你去那边有危险,千代家在抓你,你就是不听他的!” 李立看着床上命悬一线的晏湛,心里顿时被滔天的愤怒与悲哀簇拥着,他双目赤红,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我从来不打女人,但今天你是个例外!” 第196章 谁允许的 “慢着!” “成垣你别拦着我!” 说这话的时候,烈火般的踢踹已经落到了辛越的身上,辛越闷哼一声,捂着因李立踢而流血不止的伤口,略低着头,也不躲闪,就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不会动的石雕。 “你……你怎么不躲?” 李立瞳孔一缩,略有不镇定地看着结结实实挨他脚踢的辛越,辛越抬起眸子,眼神空灵若水:“愤怒的狗咬人,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左右我也躲不过,不如气气你们也好。” 她的话一出,众人连忙倒抽一口凉气,连置身事外的医者和成垣也紧锁着眉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身体未愈,一脸倔强的少女,她就坐在那里,微微勾起的唇角间夹杂着足以湮灭天地的嘲讽。 “我求过晏湛帮忙了吗?我要他救我了吗?是他自找的……” “贱人!” 还不待辛越说完,李立霎时揪住她肩膀上的衣服,把她瘦小的身子从地上提起,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挥拳过去,辛越头一偏,嘴角有鲜血蜿蜒下来,一滴一滴打湿衣襟。 正在这个时候,床上的晏湛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李立大惊,将辛越的身子像是破布般砰的一声丢在地上,连忙赶到晏湛的床边,急切地问: “晏大人,你怎么了?” 晏湛忽的呕出一大口鲜血,新换上的白色衣服转瞬染开巨大的血花,与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对比,显得那般触目惊心。 之后,他睫毛微颤了一下,就一动不动了,像是失水的鱼,干枯地躺在那里,似乎没有丝毫的生命气息,连呼吸都很倦怠。 “晏大人!” 久唤不醒,众人的目光霎时从晏湛的身上移开,转移到倒在地上,墨发散乱的少女身上,眸中像是闪着灼灼的烈火,发了疯似的朝辛越投注过来。 辛越适才的一番话无疑犯了众怒,晏湛为她生死未卜,她却说出那么没有良心的话,霎时间,拳打脚踢好似雨点般朝着辛越的身上击打过来,粗鲁得近乎疯狂的动作密不透风地包裹着瘦小的女子。 辛越很痛,她巴掌大的小脸上眉头紧皱,将身体蜷缩在一起,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狗。 苍白的小脸上滑过一滴晶莹的泪珠,转瞬没入乌黑的发丝间,细小的呜咽声被身体遭受攻击的声音所掩盖,仿佛内心深处绽开的那么一点细微的情感,就此湮没在盛大的时间荒流中。 身体很痛,心,就没有那么痛了呢。 自责的情绪几乎盖住了她的全部感官,是啊,如果不是她,晏湛又何尝,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另一方面,她又试图告诉自己,他的死活真的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又不是她所伤害,况且他们本来就是应该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人,他的牺牲,他的付出,都是他蠢,是他舍己为人毫无头脑,是他自作主张要当老好人,她一丁点也没有求助于他,问心无愧。 可是为什么,总会想到他在林间,身受重伤一身染血,却加快脚步背着她往前走呢? 为什么会想起,他不停地问她过去的话语?为什么会想到他望着不是很开心的她,脸上流露出关怀的表情? 为什么浮现在眼前的,是诸睿说她肮脏不堪时,他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她抱紧,对恶言相向的王爷,说出鄙夷而斥责的话? 为什么总是忘不了,他在漫天风雪中将她丢到马上,独自一人承担将死的凄惶? 为什么那么的难受,当他被那么多箭插中,嘭通倒在雪地的时候,当他喃喃着说要保护人们,视死如归的时候,当他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恍若行将死去的时候。 既然把一切理智化,看得透彻冷漠,为什么现在,要激怒众人,以一种赎罪似的方式,加重自己身体的痛苦,为什么要试着减轻内心的自责,为什么,会产生一种失去庇护,孤单一人的无助? 打,踢,那样心口,就没有那么难受。 辛越痛得仿佛失去了意识,哭声不自觉地大了起来,却仍旧那么不声张,像是沉淀在她内心深处的伤痛,不显山露水,外在却棱角分明,刺得人疼。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男子耳朵仿佛动了动,随即,手也动了动。 辛越把自己身体蜷缩成很小的一团,那么小,像是脆弱的孩子,小脸狠狠埋进自己怀里,像是一只迷路的鸵鸟。 就在这个时候,辛越的鼻息间突然传来一阵淡淡的药香,又有些竹子的清香,深浅有致地混合在一起,独特的清雅,过于短暂的时间,辛越尚分不清楚为何有股异香,一个身体就突然扯开人群,迅速地朝她扑过来,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男子一袭白衣,面容如玉,眉目英挺,半阖着眼,问道辛越:“没……没事?” “晏湛……” 晏湛一脸倦容,眸子也很涣散,看起来提不起一点力气,他无力地将头靠在辛越肩膀上,重重地喘息着: “诸睿,说了有本事……别……别欺负女人,跟,跟我打,就,就是了。” “晏湛……”辛越眸子一沉,心中情绪顷刻化成了翻涌的大海,浪涛汹涌,复杂莫辨。 “晏大人!” 成垣和李立赶紧拉起晏湛,急忙道:“你醒了,是我们啊。” 晏湛被重新弄回到床上,他眉目尚有几丝恍惚,仿佛眼睛看不清,觉得自己身处黑夜似的,他狠狠地摇了一下头,试图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眼前朦朦胧胧是成垣和其他手下的脸,晏湛才微微扯了扯唇角: “是你们啊。” 众人一喜,连忙重重点头。 “我还……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 “晏大人吉人天相,断然不会有事。”成垣见他醒来,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晏湛眼睛半阖,唇角保持着微微弧度,似乎想到了什么很美好的事情,突然间他眼睛一沉,混沌不清的脑袋里有急促的电流一闪而过,因为病痛而后知后觉的他费力地移了一下头,从袖子间探出手,指着倒在地上的少女,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听起来又有几分不容人忽视的厚重。 “你们为什么要打她?谁允许的?” 第197章 因为懂得 “晏大人,我们……我们……”李立还是站了出来,说道,“她说话太可恨了,弟兄们忍不住……” 晏湛眉头微皱:“她说了什么?” 李立看着脸色苍白的晏湛,突然间反应到了什么,想出口还是强忍住,他握了握拳:“她没说什么。” “嗯?”晏湛明显不信,咳了咳,“说。” 李立迟疑了一下,道:“她说,很担心晏大人。” “哦?是吗?”晏湛的眸子里浮起细冰般的光芒,好似透明的琉璃,碎碎的,潋滟一池,“到底说了什么?” 此刻他声音有意无意地加沉,无形中透出几分威慑。 “李立你怎么了?你为什么撒谎,她明明说她没有求晏大人,一切都是我们晏大人自找的,她……” 突然间,李立身后的一个人不解地问道。 还不待他说完,李立立刻捂住了那人的嘴,低声道:“你这傻蛋,不知道晏大人现在身子虚弱,受不了刺激吗?” 果然,晏湛原本就甚苍白的脸变得更加的白,连一丝一毫的血色都不再有。 他有些迟滞地将目光转过去,望向倒在地上的辛越。 此时,辛越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本来就没有痊愈好的身体现在因为被打而鲜血四溢,尖瘦的下巴处有嘴角流出来的血淌下来,她的目光却很明亮,睫毛上沾着些微的泪水,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显得那么澄明而无辜。 她浑身很痛,爬不起来,也很累,不想爬起,就那么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仿佛很冷,眸子却微微地抬起,潋滟闪动。 “晏湛,我……”她动了动唇,伸手擦掉了嘴角的一丝血迹,舔了舔干涩的唇,终究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 晏湛身在病中,如玉的面容上染上丝丝疲惫,惫懒地抬了抬眼:“想说什么?” “我……我没有……我不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口齿伶俐的自己,一到给人解释,就那么的磕巴,打心眼里,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争取。 可是,她知道,如果她一句话也不解释,会很伤晏湛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素来淡漠的她,这个时候会那么清楚那种为别人付出却反得那人冷眼的滋味,她不是善感的女子,却在此时此刻,那么的感同身受。 她鼓起勇气,想解释些什么:“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我……” “行了,不必说了。”晏湛倦倦地抬了一下眸子,仿佛很漫不经心似的。 “你听我……” “嗯,我知道,别说了。”晏湛咳了咳,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辛越脊背一僵,嘴角随即勾起一丝笑容,有淡淡的苦涩。 她知道,因为她的不善于表达,很多值得珍惜的事物,就那么滑过手心,流失指缝,那么简单干净地,错过了。 不敞开心扉,没有人会懂你。也没有人永远那么耐烦地,等着你开口。 “我还不知道你性格,”晏湛咳得皱了皱眉头,平复了下接着说,“说话凶巴巴的,气死人,可是内心却傻的可以。”晏湛不知道怎么的,看着辛越有些狼狈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昏黄的光照到他的身上,使得他整个人美得有些不真实。 晏湛的话一字不漏地进了辛越的耳,温热的话语像是漏尽屋檐的雨,滴答滴答,在她的世界里,一声一声地回响着,恍若仙乐,绕梁不绝。 这种默契的感觉,真好。 这种不用费心解释的感觉,真好。 有人懂得,真好。 世界陡然从阴暗深处变成光明熠熠的彼岸,姹紫嫣红,花草鼎盛,一种久违的,简单的快乐霎时席卷了她,暖暖的,像是阳光。 浓密纤长的睫毛忽然一颤,聚集在睫毛之上的水滴突然间掉了下来,滑过辛越清秀消瘦的瓜子小脸,辛越仿佛有力气般,撑着一口气,努力地站了起来,略微踉跄地越过众人,走到晏湛的床前。 她脸儿尖尖的,小小的,低着头,浓密好看的睫毛在如玉的小脸上投下阴影,一只略微红肿的小手,就那么安静地覆盖在晏湛的手上,像个孩子一般,轻轻牵起嘴角: “谢谢你,晏湛。” 晏湛一怔,望着她澄明无垢的眸子,眼神定定。 随即扯起一抹微微的笑,嘴唇轻勾,牙齿洁白。 空气中,有梅花的清香。 山医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僻静的山谷,山峦秀美,风姿卓绝,听成垣说,这是一处不为人知的小岛的中心地带,里面也有诸多阻止外来入侵的机关,非常的隐蔽,很难被人发现。 而之所以以前不来这里,现在才来,是因为这里的主人山医说过,只提供一次帮助,之后概不理会。因为晏湛身受重伤,命垂一线,成垣才决定来此求助山医,想来晏湛也不会怪他浪费机会。 时隔辛越被打之日已有三天,此刻山谷间梅花绽放,在一片雪白中,盈盈于枝头。这里的梅花品种多样,有粉色的,白色的,远远看起来好像杏花,疏影横斜,摇曳不定,伴随着飘零的雪花,漫天飞舞,美不胜收。 一袭白裘的少女站在一棵梅树下,她面容好似陶瓷一般白皙,微微仰头的时候,象牙白般美好的颈部上,露出些微青紫淤痕。 漫天花瓣随风飞舞的时候,有种好像置身于樱花林的错觉,清香间几分唯美与恣意。 少女伸出手,按在一棵梅花树的树干上。 在她的眼睛旁边,有一颗极小的泪痣,像是一瓣遗落的梅花花屑,掉落在洁白无瑕的地上,几分妖娆的清美。 辛越一袭白衣,面容如玉,肌肤似雪,站在纷纷扬扬的树下,风微微拂动她的青丝。 按在树上的手,有一片淡红色的花瓣,覆上来。 辛越捻起花瓣,透明干净的指甲间仿佛开着一朵嫣然的胭脂,她望着花瓣,微微一笑。 记忆中,母亲,是最喜欢梅花的。 满以为如母亲那般优雅高贵的女子,该是喜欢玫瑰,蝴蝶兰之类的花朵,没想到,偏偏是如此高调的梅花。 “辛越……”突然间,辛越听到,有人再叫她。 第198章 你是天物 侧头一望,却又见不到人影,叫声又响起,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不是很分明。 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叫唤声也断了,辛越皱了皱眉头,重将视线转到面前的梅花树上,空明澄净的眸子里映着一抹嫣然的粉色,看起来如水洗过的清浅淡彩,落笔盈盈,恍有花香。 母亲说,梅花,很有风骨,也很有内在的精魂。 记忆中母亲很是喜欢一部叫《一枝梅》的电视剧,当时的她还太小,读不懂母亲迷恋此剧的眷顾,她不是很喜欢看电视,只是后来思念母亲甚笃,所以想领略她的喜好,感她所爱,这样就会感觉,就算天人相隔,可是母亲依旧在她身边。 看完后,她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喜欢梅花。 《一枝梅》中,满目疮痍中寻常坦荡的温暖,举世烽烟间横刀立马的决斗,那种扣人心弦又遗憾至死的亲情,那种初开即谢,恍若梦境的爱恋,不算悲剧,却一生活在怀念里,两个女子,一个伫立海边,衣袂飘飘,眺望千帆过尽的岸,一个行走四方,看见牙齿未齐喋喋不休依稀有故人神韵的孩童,会微微一笑,眼神空静,低声念起他的名字。 其实里面爱情成分颇少,系缚于男主身上的宿命是复仇,却以市井之风开宕,温馨生活场景为底色,绘出朝鲜17世纪民间风骨画卷,主人公由原来的无赖,蜕变成一肩挑尽古今愁的义贼,过程有迹可循毫不失真,情感真挚充沛感人肺腑。 其实,对于辛越来说,其中的结局,最让她为之思考,圆满中的不圆满,意犹未尽惹人深思。 令人感触的地方在于主人公的选择…… “在这里,干什么?”就在辛越望着梅花树怔怔出神的时候,忽听见耳边传来声音,她回头一望,明净如水的眸子里带着条件反射的警惕,直到看到那人的脸时,秀气的眉才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没什么,就出来走一下。”辛越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随后又是一副懒散的样子。 眼前的男子轻袍缓带,清秀英俊的脸上犹带有几分大病未愈的倦怠,负着手,看起来十分的清幽空明,眉目如水洗,眼神清澈,身后的梅花纷飞缭乱,他站在那里,恍若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有着超凡脱俗的冲和淡雅。 “我适才唤你,怎么不应声?”晏湛墨发黑眸,眼神定定地望着辛越。 “嗯,想事情。”辛越略显敷衍地回了一句。 “想什么?” 辛越抬了抬眸子:“你话很多呢。” 晏湛眉毛一皱,负手望了她两秒钟的时间,然后举步往回走。 “那个……你身体好些了没有?”辛越自知失言,出声唤道。 晏湛停下脚步,如玉的眉依旧皱起,侧着眸回头一望,却见辛越用横着的食指揉着鼻头,看起来有些窘迫,很不好意思似的。 这般孩子气的动作让晏湛眉头微松,他清了清喉咙,随后轻轻地点了下头。 辛越对于晏湛轻易原谅她失言的事情有些意外,她抬起头,微微笑了笑,眼神沁着雪光,亮晶晶的。 花瓣缭绕飞舞,殷红的色泽缠绵成烈烈火焰,不停地翻飞着,少女白色的衣袂张扬在一片红色中,清秀的小脸那般白皙,眼睛剔透得仿佛琉璃,映着满世界的绯色,即便是浅浅一笑,也带着无法忽视的耀眼与明艳。 晏湛眼神一沉,不知不觉中已伸出手去,干净修长的手,伸向辛越的脸。 外来的气息一靠近,辛越几乎是条件反射就避开,她略抬头,挑眉问道:“你干什么?” 晏湛微怔,极短的时间内又从容一笑,说道:“别动。” 辛越迟疑了一下,依言站在那里。 晏湛伸手,靠上了她的头。少女乌黑的发间夹着一抹遗落的花瓣,仿若迟暮的春色,从鸦色的云鬓间嫣然绽开,透过触碰头发,隐隐可以碰到她额上的肌肤,带着微微的热度,令人柔软,指尖缭乱。 “嗯,我看这个挺碍眼的,给你摘下来。”晏湛微微一笑,语气揶揄。 “真是无聊,”辛越懒散地抬了抬眼,“那,我这里还有花呢,肩上也还有雪,都给我拍下来啊。” 晏湛从善如流地松手拍落了她肩上的一瓣落花。 “就这么讨厌花掉在我的身上?”辛越淡淡抬眸。 “嗯,暴殄天物。” “呀,晏湛。”辛越平静的眸子里聚集起细不可见的火焰。 晏湛微微一笑,努力隐藏话语里的调侃:“你是天物,花委屈你了。” 辛越当然知道,晏湛刚开始的意思是要调笑她配不上花,现在闻得晏湛这么说,她轻轻地哼了一声,一副不愿意与他逞口舌之快的淡定模样,自然也不会接受他阳奉阴违似是而非的赞美。 就在这个时候,急促的脚步声突然而来,响起在雪地间。 成垣大步而来,附在晏湛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晏湛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疾步而来的成垣又退了下去。 辛越不曾有过问晏湛事情的念头,却没想到晏湛亲自跟她提起: “刚刚成垣说,今晚,船只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也就是说,我们很快就可以踏上回铭朝的船只了。” “真的?” “现在海上风浪也稳定了很多,我们必须趁此机会,赶快归国。” 辛越呼了一口气,乌黑的眸子好像如星辰一般明亮,她动动唇角,看起来很高兴似的,但看晏湛微笑的脸,她又突然间,眼神一暗,抬起头,强迫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在收拾东西之前,陪我在这里散散步。” “不冷吗?” 辛越摇摇头:“不会。” 雪花纷纷扬扬,盈盈绽放枝头间,冷香摇曳,整齐的脚印绵延在两人的身后,男子衣袂飘飘,眉目如画,女子青丝翻飞,明眸雪齿。 “我母亲,很喜欢梅花。”辛越站定在两棵树中间,眼神恍惚。 晏湛没有说话,辛越接着道:“舍小我,成大我,你说这种境界好不好?要你,会不会愿意?” 辛越的两段话跳跃性太强,晏湛皱了皱眉,不知道她这样问,是何用意。 第199章 想看梅花 “我以前看过一个故事,这也是我母亲非常喜欢的故事。故事里面的主人公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义贼,为查出父亲死亡真相而从事偷窃,偷的地方多是士家贵族,他本无心与人为善,行侠仗义,所行也不过为父亲伸冤而已,在白天伪装夜晚行窃的过程中,先后邂逅了两位女子,两者都在男主人公的心里占有重要位置,到最后,一个女子为救他于水火,坠海而去,男主人公忍不住嚎啕大哭,看得出十分心痛,到后来,那女子幸免于难,连我也以为,男主人公会和这女子在一起。” “却没有想到,到最后,男主人公把所有人都舍弃了。他本不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侠客,反而是浪荡街头的地痞无赖,无所事事挥霍光阴。最后却选择诈死,瞒天过海,企图把所有人都蒙骗,以后,他只在国家有危难的时候才会跃入众人视野,巧妙身手游曳皇宫或士大夫家族,威慑统治,像是正义的丰碑与警钟。其他时间消失如空气,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晏湛听后,思索了一下,答道:“可能,他是不知道在两位女子中该作如何取舍,索性自己得不到幸福,不如让余生,更有意义些。这不就是你所说的舍小我,成大我吗?” 辛越听了,点了下头,又摇摇头,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刚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总觉得世界上很少有人,会以拯救国家民族为使命,就算懂得同样的痛苦,也未必放手去维护,但是后来我知道不是这样。” 风吹过,梅花簌簌起舞,好似春日的蝶,在耀眼的白色中,洁净而写意。 “嗯?”晏湛有些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但又不敢确认,试探性地抬了一下眉。 “那里面的主人公,很早的时候,父亲就被皇帝杀死,到后来皇帝做出越来越多荒唐血腥的事情,导致民不聊生,当时的国家生灵涂炭,男主人公亲身经历了很多,虽然可能他的思想还无法先进到察觉封建制度必然的弊端,但是我能感受到,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无能的王朝伤害时,他心里的愤恨,那是一种蚍蜉撼树的坚定,所以他那么微末的一个人,却能扭转整个王朝的乾坤。” “所以,很可能无关风月,无关于他和两个女子之间的情谊,就是他自己想那么做,想行侠仗义,想让更多的人,不再遭受,他那样的命运。” 世无人道,万物刍狗。总有一把剑高高举起,照亮晦暗的夜,迎来破晓的光明。 晏湛听了,良久都没有说话。风吹起层层叠叠的雪粒子,梅花飞舞,缓缓落到他的肩膀上。 他看着她专注的眼神,淡淡笑道:“很可能,那个人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伟大,他刚开始想保护的,可能仅仅是他自己,以及所爱的人。只是现实逼迫,有些仇恨太过恐怖,他无法遗忘,所以才奋起反抗,在这样的过程中,慢慢地成长起来,爱的人越来越多,仇恨的人也越来越多,所以干脆举起覆灭一切仇敌的旗帜,不死不休。” 辛越微愣,随后道:“无论出于何种心态,是悲悯,还是目标坚定,这种人,都挺让人敬佩的。” 晏湛望着她,望了许久,风卷起地上的雪,在他们两人中间横亘盘旋,很快又落下去。辛越的眸子那般黑,像是溪水里倒影的星星,那般清澈而明亮。 突然间所有的情绪漫上心口,晏湛垂下眸子,他的睫毛很长,纤细,根根分明,眼眶如名手画家描摹的笔线,婉转清冽。 再抬眸望向辛越的时候,晏湛如玉的面容上薄唇轻轻地抿起,神色也是少见的严肃与认真,他开口道: “你觉得这样蚍蜉撼树的人,会成功吗?” “会的。” 晏湛笑了笑,随后又叹了口气:“这不过是个故事,现实生活中,哪有这么容易。” 辛越不说话,只上前两步,伸出手,放在晏湛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晏湛眸子一沉,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伸出手就扣住了辛越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腕,微颤的唇间,吐出声音沙哑的话: “如果你是故事中的一员,知道了男主人公所背负的所坚定的,你会不会,想站在他那一边?” 辛越望着晏湛,目光忽而变得闲散,一如既往的不起波澜。 “我刚刚只是想礼尚往来地帮你拍拍肩膀上的落花,别无他意。” 她努努唇,示意他放开她的手。 晏湛一怔,放开了她的手。 辛越笑笑:“我,没有想站在任何一边的动力及理由。我势单力薄,所以选择明哲保身。” 她接着道:“今晚你们先走,我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干什么?” “嗯,这几天,梅花应该开得很漂亮。”辛越脸上淡淡的,清浅一笑,“我想看看,厌了再走。” 晏湛知道,她说这么多,不是单纯讲故事,而是表达的对他的谢意,对他坚定前路的赞赏。 她说,无论出于何种心态,是悲悯,还是目标坚定,这种人,都挺让人敬佩的。 可是她拒绝与他同行。她在与他诀别。 那种被人理解的喜悦细细密密侵占他的感官,那一瞬间世界晴明,无声静好,然而,所有的感触很快便如潮水般散去,只因为她泾渭分明地和他说,一切别无他意。 他知道,她希望他成功,但是,她不想卷入纷争,尽管敬佩,但是除此,漠不关心。 “有点冷,我先进去烤烤火,你一个人散步。” 停了许久的雪花开始落下,扑簌簌的,恍若上好的鹅毛。红梅肆意地绽开,如雪地中晕染的胭脂,却又有胭脂无法比拟的霜华与灵动。 白衣狐裘的少女似是而非地望了面前站定的男子一眼,仿佛在做最后的诀别,然后别过头,就要越过男子,往面前的小径踏去。 就在错肩的那一瞬间,男子伸袖,握住了她的手。 第200章 拼却一生 “你一个人,准备去哪里?” 辛越定住脚步,声音清软,话语被雪风吹得模糊不清:“总有地方去的。” “那是哪里?” 还不待辛越说话,晏湛就一伸臂,将她带到面前,眼睛注视着她的瓜子小脸,开口:“不要说什么关我屁事之类的话,正经点回答可以吗?” “我……”在他略微逼迫的注视下,辛越难得地有些语塞。 又一片雪花翻飞着落下,地上积起厚厚的雪,好似一层硕大的棉被,密不透风地将很多情绪包裹掩盖。有梅花旋转着,融进幽幽的银素之上,落地响起窸窣的声音。这个世界,仿佛格外的寂静。 晏湛攥着辛越的手没有松开,辛越修养良好地没有甩开,只是发现晏湛望着她却久不说话,辛越有丝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 “天大地大,如果没有地方可去,就跟着我,去我那里……” “你家是收容所吗?还是治疗流浪猫狗的医馆?”还不待晏湛把话说完,辛越就强行掰开了他的手,墨眸如玉,面容淡淡。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可怜你才这么说的……” “那么?”辛越挑眉,面容依旧淡定如冰。 “我……” 突然涌现在眼前的,是很多年前的那些画面,父母惨死在侵略者的暴虐之下,有很多孩子,像他那样流离失所,整日整夜地啼哭着,却祈求不来家人重生的艳阳。 印象中十分深刻的,是他十二岁的时候,目睹了一场外来者杀戮村庄的暴行,当时他就生活在那个村庄里,亲眼看见邻家一对夫妇惨死刀下,他自己侥幸逃生。后在一山溪边看到夫妇俩的小儿子,当时那小儿子跟着师父上山采药,幸免于难,不知情的九岁小儿子看见他就奶声奶气地说: “晏哥哥,今天怎么上山来了?我爹爹和娘亲过得还好吗?真是的,一点都不可爱,把我送到这山上来,那两个家伙肯定很想我,有没有后悔把我这个小可爱丢到师父这里?” 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神情有丝顽劣的狡黠,调皮的话语间,又分明藏着对父母亲的想念。 “哈哈,明天师父就带我下山,回家就可以吃娘亲做的红薯团饭了,香喷喷的呢,到时候晏哥哥你也来。” 那时候的晏湛,没有说话,就伸了伸手,揉揉孩子嫩嫩的耳垂,勾起唇角,缓缓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有泪水,从他眼中滑下来,顺着草叶,滚进了一侧的溪水中。 那条溪水,通往汴西河,那条河里面,浮着成百上千人的尸体,其中有两具尸体,是属于孩子的父母亲的。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当时的晏湛,想到了太多太多,想到了自己父母亲的惨死,想到了这个村庄里,照顾他关爱他的淳朴村人们的不能善终,想到了那些狰狞的无法无天的侵略者,想到了那些哀鸿遍野的凄惨景象,想到了孩子们日夜不息的啼哭声,想到了再次自己被逼得无路可走的无助心情。 若非绝望到极致,怎会终其一生以卵击石,视死如归,放手一搏? 雪徐徐地飘下,落地的声音,轻若鸿毛。 多年时光斗转而上,世界逆旅,人本蜉蝣。 “很不容易得到的快乐,却被轻易摧毁,那个时候现实逼得我无路可走,我才想执起刀,除掉那些伤害我以及我同胞的人,不然,无论活得多荣耀,我永远都会觉得有遗憾,更何况我现在位极人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也应该救万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南海之滨,群魔乱舞,我必须努力,廓清那里的土地,还一份安乐于百姓。”他忽的,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中有辛越永远也读不懂的沧桑,随后继续看着她,认真道,“我知道这一切天方夜谭,可是我还是想要试试。辛越,前路艰难,你愿意陪我,拼却一生休吗?” 雪子漫起,大地到处白茫茫的,殷红的梅花翻舞着飘下,好似从心尖里滴出的血,那般的触目惊心。 望向她的时候,他的眼十分的清澈,好像融化的冰雪,干净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辛越目光微动,潋滟得好似水波,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她抿唇,失去了所有的伪装,带着一丝真诚的歉意,低声道: “晏湛,对不起。” 远处的山峰重重叠叠,尽处霜华染满大地,雪白如锦缎。辛越的白色靴子踏过来时的路,脚下咯吱咯吱的响,听在雪地独立的男子耳里,像是一串破碎的音符,伴随着扑簌的大雪落地声响起,寂寞又清冷。 她越过他的身旁,朝着前面走过去,背影纤瘦,好似决然的梅。 晏湛的唇角,划过一丝苦笑。天地间, 不是说讨厌荷兰人吗?不是想,尽己所能,保护一些东西吗? 那么为什么,拒绝他的提议? 是因为……放不下那个人吗?是害怕,与他并肩,就是与那个人为敌吗? 还是,对那个人保有一丝期待,不愿意让他误会,等着重修旧好的那一天? 房间里,辛越拍了拍身上和头发上的积雪,换了乳白色的外衣,皮肤看起来更显细嫩姣好。 抬起手,羊脂一般白皙滑腻的手上,被圈出了青紫的痕迹,看得出晏湛握住她手时的用力。 “白痴,跟我扯上关系,对你不好。” 辛越摇头一笑,嘴角弧度略显落寞。 稍晚的时候,辛越的房门突然被撞开,成垣急急忙忙地赶上来,他看起来很慌张,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然而好在他素质绝佳,强行镇定住,对着辛越道歉后赶忙道: “姑娘,快跟我们走,楚之凌的人来了。” “什……什么?”辛越瞳孔一缩,声音显露出些微的慌张。然而很快她又命令自己冷静,抿抿唇,然后道,“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具体数额不清楚,估计,有千来号人。” 辛越眸子一沉,声音低低的:“有点棘手啊。” 第201章 晏湛脸红 “他们现在在哪里了?” “就在天机索外面。” 天机索位于谷地的北面,是进入谷地内部的最后一道屏障,也就是说,楚之凌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时间非常的紧张,间不容发。 “姑娘,快走。” 辛越站起身来,沉声问道:“这里的山医有没有手下?” “应该没有,山医孑然一人。而且就算有,他也不见得会帮助我们,毕竟他开门见山地说过,他只帮我们一次。” “也就是说,和楚之凌抗衡的,只有十几个人?”虽是问句,但是是已经知道答案的问句,不出意料看着成垣点头,辛越的心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姑娘,别犹豫了,快和我们走。” 山谷底下绵长的甬道内,一行人,在快速地往前奔跑着。 “楚之凌到底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辛越尾随在晏湛身后,皱着眉头思考着,低低喃道。 这里非常的偏远,地形复杂,机关林立,易守难攻。而且那次,楚之凌的方向明明是朝南,而且好像一副有急事的样子,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察觉到她的所在。 而且,千来号人,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机关无数的天机索外面,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在此之前外面好像风平浪静的,连有些草木皆兵的她都没有产生适时的警惕性。 他们到底是如何不动声色地突破重重关卡的,难道会飞不成? 突然间一只稍显温暖的大手覆上她的手,将其紧紧握住,男子低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好似擦过柳梢的淡淡的风: “别想了,早点离开这里,就没事的。” 仿佛有了依赖,心都有所软弱起来,迅速奔跑中,皱紧的眉头开始渐渐地放松。 但愿,不要被楚之凌抓到。 有一段时间,她表情特别的冰冷,那是刚刚离开楚之凌的时候,一听到他的名字,心口就会不自觉地揪紧,像是谈虎色变的陌路者。 心里翻覆如潮涌的时候,她就越发的没有表情,她不喜欢任何人看到她的软弱,不愿意对别人甚至于自己放任悲伤的情感,更不会承认,被伤害被抛弃的自己,有多么伤心。 她以为,再见到他,她就算无法完全放下,至少也可以坦然一点,勇敢一点,可是前几天的相见证明了事实与想象的天壤之别截然不同。 从山上隐约看见他的脸,很多回忆就那么涌来,像是没有礼貌的客人,不打招呼不受控制,在她的脑海中横冲直撞。 那个时候,山风肆起,吹衣猎猎,她几近条件反射地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得更小,像是那个黑不见底的深夜里,他冷漠无情地对着她的身体施暴,她害怕地,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小团,像是痛得流血,孤独无助的小鸟。 她再也不要被这么对待,再也再也不想。 转眼已经从北边的通途跑出,来到一片树林。来的时候,他们是从南边进的,晏湛和成垣曾经来过这里一次,但是北边的道路则不是很熟悉,需要拿着山医交给他们的地形图,才能防患未然,避开机关的扫射。 “应该追不上了,我们先歇个片刻。”许是估摸着已经到达安全地带,晏湛扬声对着其他人道。 他停下脚步,却发现辛越还没有放开他的手。 女孩子的手小小的,缩在他的手心里,有点凉,原先是他平握她的姿势,到现在奇异地变成了十指交扣,暧昧亲密难以分开。 晏湛触电般放开她的手,手还往衣服上蹭了蹭,像是要擦掉那种挥之不散的感觉一般,而与此同时,如玉般俊秀的面容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手抽离的动作太过迅速,辛越刚产生的在大海中抓住浮木的安全感陡然消失,大风吹来,卷起她额前的乌发,身体突然间感到一丝丝的冰冷。 用衣服擦手的动作看在辛越眼里有一种异样的刺眼,她极浅地勾起了一下唇角,面容淡淡。就这么不待见她吗?嫌弃她脏? 仿佛是察觉到了辛越骤然落寞下来的眼眸,晏湛郁闷地拍了拍自己额头,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辛越微微抬了一下眼眸,古井无波的模样。 晏湛从她明净迥彻的眸子里看见了倒映出的自己局促的脸,有些话鲠在喉咙里,更加地说不出口了。 “算了。”辛越自嘲地笑了笑,仰起头的时候,漫天的雪光映进她的眼睛里,让她看起来,那么的孤寂与空静。 晏湛眸子一沉,牙一咬,豁出去的大无畏模样: “我不是讨厌你或者嫌弃你,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跟女人牵过手,那个,所以我,有点,不习惯……”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哦,这样啊。” 辛越张口。 看到辛越的嘴角缓缓扬起一丝笑容,晏湛松了口气。 青丝玉骨的少女明眸净彻,唇角若有若无的勾起,带着丝微微的戏谑: “这么大的人了,还害羞啊?” 此言一出,空气霎时沉静了一瞬,接着,人群中爆发一阵出刻意压低的哄笑声。 晏湛看着笑意盎然的手下们,一张俊脸憋得更红了。 笑声经久不散,晏湛有点火大,却故作冷静,扬起头哼了一声:“还笑,有什么好笑的?本大人洁身自好,你们应该尊崇学习才对!还笑?一群目无纪律的家伙!” 人群中有人笑言道:“嗯,尊崇学习,一定学习。”虽则这样说,语气却是十成十的调侃与揶揄。 其他人亦是附和,对晏大人高尚的情操佩服得五体投地云云,学习晏大人守身如玉不好女色的美好品德云云,总之各种调侃纷纷而起,不一而足,人们脸上的表情很是热闹。 “你们这些没大没小的臭家伙,我可是你们的大人,当心我叫人把你们暴打一顿。” 晏湛到最后恼羞成怒,负着手,摆起了大官的架子,充分显示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凛然气度。 人群霎时安静了下来,但众人脸上的表情还是很耐人寻味,嘴角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看着晏湛有些抓狂的样子,辛越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一分。 正在这个时候,在前面查探情况的李立顿时大惊失色地赶回来,示意晏湛到一旁说话,他附耳在晏湛旁边轻轻说了几句,晏湛听罢眉梢一挑: “你说什么?楚之凌真来了?” 第202章 我讨厌他 “很可能。” “从哪边来的?多少人?”晏湛压低声音,努力不让除自己和李立之外的第三个人听到。 “从顶峰上往下望去,只看见东面和南面围来了很多人,不像诸睿的,也不像千代家的,很可能就是楚之凌的人马。” 晏湛沉声道:“那我们赶紧走。” 辛越看着晏湛走来的时候脸色阴晴不定的样子,不由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快走。” 赶到码头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 “我们先找个地方待着,深夜的时候,再来这里坐船。”晏湛压低着声音对着众人吩咐道。 “是,晏大人。” 辛越随着晏湛往五里外的一个客栈走着的时候,警觉地发现,身后好像有一道目光,牢牢地锁在自己身上。 回头一望,世界雪白无瑕,树上的积雪啪嗒往下掉,一个行人都没有,更找不到紧紧注视着她的可疑人物。 是她太草木皆兵了吗? 停了两秒之后,辛越见晏湛抬了一下眉,退后两步来到她身边,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感觉到冰冷的手上重重叠叠地覆上了温暖,辛越连带着心,都开始热烘烘起来,然而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她很快冷静下来,知道这样牵手的姿势怎么也会让人误会,于是想将手从晏湛的手里抽出来。 可是男子莫名其妙地有一种固执,不松开,顺带清了清喉咙,将手下们的目光吸引过来。 辛越刹那就明白了晏湛此举的意图,他无非是想借此向笑话他的手下们表明他也是个牵过女人手的男人,而不是只会一味的面红耳赤而已。 更感觉到他的手好像冒出了一丝薄薄的细汗,不知是冷还是怎么的,有些微微的颤抖。 辛越顿时笑出了声来,牙齿白白的,眸若点漆。 晏湛从来没有看到辛越这么笑过。 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像是涂了浅浅胭脂,美好得让人有些缭乱,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毫不掩饰自己的喜乐,仿若暗夜中最明亮的星星。 浓密卷曲的睫毛随之微微颤动,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 晏湛的脸,仿佛爆炸了一般,轰的一下,变得更加红了。 辛越笑声更大了。 怕太引人注目,她刻意压低自己的笑声,脸上的笑却十分开怀:“你怎么这么逗啊。” 见晏湛投过来两束怨念的光线,表情黑沉得能让人想起动漫里的人物,辛越笑容更甚: “你知道吗?我好久都没有这么笑过了。” 她的声音很清软,带着丝丝掩饰不住的开怀与戏谑。 身边的众人脸上也露出了笑,瞅了几眼脸色发青的晏湛,他们识相地尽力绷住脸,不让嘴角流露出笑容。 晏湛哼了一声,甩开辛越的手:“是吗?恭喜辛越姑娘终于大笑,要买鞭炮庆祝吗?” “鞭炮就不用了,鼓个掌。” “……” “哈哈,晏湛,你怎么这么白痴呢?世界上怎么还有你这么白痴的男人呢?” “哼!” 晏湛甩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仿佛受了天大的气一般。 晏湛的手下也快步地跟上,掉队的辛越弄不清楚晏湛是真生气还是装的,敛下了笑容,略显急忙地往前追着。 晏湛回头,看见她头发有些凌乱,未痊愈的身子看起来格外的瘦弱,他如玉的面容上眉头微微皱起,停下了脚步,清了清喉咙,绷着个脸道: “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 “我……” “你跟着我,不怕笑破肚子,早早夭折吗?” “我……” “你到底……” 每次说话都被打断,弄得辛越有丝火大,这次晏湛一说话,她就高高地踮起脚尖,毫不客气地以手捂住他的嘴。 终于可以发言了,辛越舒了口气,淡淡道:“我只是想说,我没别的意思。”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抬,“你真生气了啊?” 属于女子的幽香从袖底传送出来,鼻息间尽是她手上的淡香,还有触手可及的,微微的热度。 晏湛皱了皱眉,伸手就掰开了她的手,有丝心烦意乱地道: “生气干什么?没事呢。就算我生气又如何,我又不是楚之凌那种不讲道理的海贼,能把你怎么样?” 本意是说没什么事,算了让她取笑一把不计较,可是仿佛有一丝比较,好像在对她宣示他之于楚之凌的优点。 辛越没有想到这微妙的一个层面去,听到楚之凌三个字,她瞳孔微缩,适才还笑容清浅的小脸霎时间垮了下来,眸子间可见淡淡的清冷。 “少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我觉得很破坏心情。”辛越清了清喉咙,神色带着些认真,“对,我很讨厌他,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就觉得厌烦。” 起风了,风吹起连绵的雪子,满世界都在呜咽一般,在一行人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一棵树,在砰的一声刻意压低的响声响起的同时,突然发出奇异的抖动。 “哦,知道了。” 晏湛不知道怎么的,看见辛越不高兴,神色忽然缓和了几分。 “那就别啰嗦了,快赶路。” 一行人消失之后,白茫茫的树后,突然走出了两个人。 当先一人,黑衣墨发,衣衫猎猎,宛如暗夜的王者。 此刻,他眸子微眯,绷紧的唇,露出丝丝的寒意。 身后一人,试探性地问道:“大哥,我们还抓不抓那个女人?” 适才的话语一字不漏地入了他们的耳,包括辛越银铃般开怀的笑声,包括她对匆匆前去的晏湛的呼唤,包括晏湛对自己和楚之凌的微妙比较,也包括辛越说的那几句厌烦楚之凌的话。 大风起起落落,扬起天上簌簌雪花,一身黑衣的男人就那么站在那里,眼神注视着一路前去的脚印,有雪花,渐渐地覆盖上去,像是谁家女子决然的手,要亲自抹煞掉所有的过往。 第203章 我在骗你 大风起起落落,扬起天上簌簌雪花,一身黑衣的男人就那么站在那里,眼神注视着一路前去的脚印,有雪花,渐渐地覆盖上去,像是谁家女子决然的手,要亲自抹煞掉所有的过往。 当真,这么的厌恶吗? 楚之凌皱着眉头,站在雪地中,纹丝不动。 有鲜血,顺着他的紧握的拳头,渐渐地滴下来,融进雪里。 那是刚刚,他听到辛越说出那一句,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就觉得厌烦的时候,他失控地一拳砸向树干所致,她决然冰冷的话语令他顿时双目充血,连树干上有尖锐的长刺,都没有看到。 他心很沉,心口像是有万千重石压在,堵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长久,才吐出一抹略显灼热的呼吸。 她过的,比他想象中,要开心许多。 只因为那样明丽的笑容,也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刚才的她,就像个孩子一样,有些坏心眼地跟人开着玩笑,然后露出开怀的笑容,声音无论怎么压低,也那般飞扬,像是一串动听的银铃。 她不知道,除了听她的声音,他也,看了她很久。 看她被晏湛牵着手,她侧抬起头,唇角如花一般,缓缓地上扬。 看她明眸净彻笑靥如画,眉目间,是他无法轻易看到的灵动与狡黠。 看她急急忙忙追着晏湛,小脸略微的苍白,秀气的眉,微微地皱起来。 看她用手捂住晏湛的嘴,两人的发丝随风纠缠,仿佛永远不会分开。 看她不再掩饰担忧之色,小心翼翼地问着晏湛,你真生气了啊? 看当晏湛提及他的名字时,她脸上再也不见当时的柔软与眷顾,取而代之的,是不愿忆起的漠然。 “我很讨厌他,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就觉得厌烦。” 原来,所有的追逐,都只是他一厢情愿。 她真的,断得那么彻底了。 大风袭来,吹起楚之凌衣衫猎猎,他的脸比之前消瘦了很多,站在雪地中,显得格外的苍白。 “还抓什么?回去,散了,都散了。” 楚之凌的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是,大哥,我就去遣散其他人。” 楚炎得令离开。 一袭黑衣的楚之凌站在那里,嘴边重复着刚才的话: “散了,呵呵,散了。” 放任她走出日本,走到他无法触及的领域,可能一辈子,都难以再见到。 就那么散了。 就算再见到又有什么用,她的决然离开,让他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狂妄可笑,认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变幻不定的人心。 她不爱他了。 感觉心脏被人挖去一大块,楚之凌喉头梗塞,突然间,一阵气血上涌,他扶住一旁的树木,压低着声音闷咳着。 一口血从嘴里逸出,咳嗽声连绵不绝。 她不爱她了。她恨他,她讨厌他。她不愿意,再回到他的身边。 咒语一般的话涌进脑海里,楚之凌使劲地晃动脑袋,才能保持一份清明。 大风卷雪,好似落花扬起,格外的凄清。 楚之凌擦掉嘴角的一丝血迹,正在这个时候,宋畅突然赶来。 “大哥,大嫂明明就在这里,而且我们在刚才查探清楚了晏湛手下只有十几个人,外援也不太可能,这本唾手可得,为什么就要放弃?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将大嫂带回去吗?” 楚之凌一怔,没有作声。 “大哥,你真的放得下吗?” 就在楚之凌要开口说回去的时候,宋畅的话,又开始在他耳边回响。 啪的一声,有积雪从树上掉下来,像是被打碎的玻璃盏,碎了一地。 放得下吗? 就算她不爱他,他也要把她带在身边,不让别人碰到她,不是吗? 只要她的人停留在他的世界就好了,不是吗? 大雪纷扬,一地雪白。 五里外的客栈。 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众人不想引人注目,遂一进客栈交了钱,就去了各自的房间。 此时,晏湛的房间内。 辛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呷了一口茶,随后眉毛微微挑起,问道: “我们这样出来,没事吗?” 今日的辛越穿了一件湖绿色的衣衫,笑容淡淡姿态优雅,额前的头发柔软乌黑,使得整个脸看起来更加的白皙,吹弹可破冰肌玉骨。 她的颈微微扬起,弧度如天鹅般优雅高贵。 “嗯?”晏湛不知道突然闯入的她问这话是何意,于是皱了一下眉毛。 “我说,那位山医,不会有难?”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并不是在担忧人,仿佛在试探着什么。 晏湛眉头一紧,随后很自然地回答道:“不会的,他身手很厉害,自保没问题。” “那万一呢?”辛越的声音,有意无意地提高了一个音调。 果然,晏湛的唇绷了一下,看起来有那么一丝不自然。 “你想干什么?” 微微思索后,他负着手,询问出声。 “你觉得,我应该干什么?”辛越依旧在打太极,嘴角保持淡淡笑容,不时噙上一口茶。 “乖乖待着,等到夜深,之后坐船离开这里。”晏湛一字一句宣布道。 “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楚之凌的性格,他如果找不到背弃他的我,一定会把整个山谷翻遍,再拿山医泄愤,山医对你我有救命之恩,你觉得让他因为我死或者受伤,是一件很对得起良心的事情么?” 晏湛唇绷紧,而后道:“说了他不会被楚之凌抓到的,他身手厉害,不存在这样的事情。” 辛越眉梢一挑,淡笑,还要装吗? 她放下杯子,拍了拍手,清清喉咙,而后道:“我会杜绝这种可能。” 完罢便拿起短剑,往门口走去。 “你去干什么?” “我去救人。” “你……”晏湛无奈,只好道,“楚之凌没来,是我骗你的。” 辛越果然停下脚步,回头望过来,眼里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骗我吗?” 她声音淡淡的,一如清风,了无痕迹。 这句话之后,室内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突然,有风吹开关得不严实的窗户,吹动少女裙裾婆娑,空气中是沙沙的,衣袂翻飞的声音。 第204章 要走便走 “骗我?” 辛越眸子微抬,再次问了一声。 “我是……” 晏湛想解释什么,辛越淡淡阻拦:“不要说其他多余的话,就回答是骗了我,还是没有骗我。” 她的眸子空湛微冷,小巧的下巴略略抬起,颈项洁白如玉。 “我……” “嗯?”辛越微一皱眉。 “骗了。那是因为……” “够了。”辛越声音略略提高,五指并拢纤手抬起,做了一个停止说话的手势,然后动了动腿,不急不慢地踱到晏湛的面前。 晏湛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辛越负着手环着他转了一小圈,随后伸出素白的食指,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点了一点,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 “你竟然敢骗我啊?” 辛越的唇角微微抬起,绽放得如花一般,可在晏湛的眼里,怎么也觉得她好像在冷笑,脊背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辛越你冷静点,我……” “说了要你别解释。”辛越刚清软缓和下来的声音再次提高一个分贝,与此同时用手拍了拍晏湛的肩膀,魄力十足带着些威慑,“我的话就是用来给你当耳旁风的吗?” 晏湛唯唯诺诺地点头,然后又急急忙忙地摇头,低首站在那里,窘迫得差点玩起了自己的手指头。 辛越眸子乌黑若点漆,微微转动,清了清喉咙,声音变得又冷又沉: “听着,不要轻易欺骗别人,因为你能欺骗到的人,都是相信你的人。” 晏湛:“我……我……我不是……我……”被辛越这句话驳得面红耳赤,晏湛“我……我……”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不管出于何种理由,欺骗就是欺骗,这是客观存在。”辛越淡淡抬眉,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晏湛终于由刚开始的支支吾吾变成现在的哑口无言,他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 “你觉得你做错了吗?”辛越又负着手,寒气森森地围着晏湛踱了一个圈,抬起头望着他俊美如玉的脸。 “我……”晏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之后一句话也不说了。 笑话,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官拜三品,手握重兵,无论是铭朝还是日本,任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英明神武如他,还要看一个小丫头的脸色吗? 他忽然抬起了头,有了底气一般昂首挺胸的,清喉咙的咳嗽声音格外大,像是故意强化自己的存在感。 “嗯?”辛越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 明眸如星,双瞳剪水,就那么直直地朝着晏湛望过来,诱惑人心偏又无意之至,唇瓣微微抬起,桃花红般潋滟夺目。 晏湛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地别过头去。 “看来你是觉得欺骗我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对你无关紧要。是?”辛越眸子微转,漆黑如墨。 “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在此分道扬镳。” 辛越说话这句话,就转身往门口走去。 突然间,身边有一阵风掠过,带着丝男子特有的书卷清香,与窗外的梅花香夹杂到一起,摩肩擦踵间格外的好闻,淡雅如墨。 衣香浮动间,晏湛越过辛越,快速走到门边,背靠门上,拦住去路。 辛越看着伫立门口的晏湛,眸子带起星点笑意:“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原本还理直气壮自视甚高的大臣此刻略低着头,红着俊脸声音极轻地道,“我,我向你道歉。” “哦。”辛越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晏湛有些紧张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久久没有表态,他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 “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 望着晏湛黑沉下来的脸,辛越依旧波澜不惊,声音淡淡的恍若花香: “刚才的话我可能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好吗?” 她的语气绝对正经,神态也是一等一的认真,完全不似以前的散漫慵懒。 “姓辛的你是不是在耍我?”晏湛皱起眉头,气急败坏地道。 “你在质疑我说话的真实性?”辛越语调略提,学着他把眉头皱起,无比认真地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那么爱骗人?” 晏湛哑口无言,刚涨起来的气势立马弱了下去,他恹恹地呼了一口气,然后自认倒霉道: “辛大姑娘,我对不住你。” 辛越又不高兴了:“什么大姑娘?我才十六岁好吗?” 臭丫头…… “辛小姑娘,我错了。” “你在影射我发育不良吗?” 啊,晏湛想掀桌咆哮,你到底是要怎么样? 晏湛有些抑制不住,心烦气躁地道:“辛美人,我错了。” “随便扯着一个女孩子就叫美人,你好轻浮啊。”辛越环着胸,嫌弃地摇了摇头。 晏湛差点要吐血了。 他反正就决定了,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如果她还不接受,那爱咋滴咋滴,他可供不起她这尊大佛。 怀着一丝怒气,晏湛语气不悦地开口:“我错了,我道歉。” “态度欠佳。” 辛越以手掩面,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看起来格外的惫懒。 “你……” 晏湛一甩袖,怒声怒气地道:“要走便走,恕不留客。” 辛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从窗口吹进来的风突然大了很多,吹起少女乌黑的额发,光洁如玉的额头在若隐若现的发丝间显得格外的脆弱,像是碎裂的白玉瓷器。 她的群衫猎猎舞动,偶尔勾勒出纤细的腰部曲线,像是一株带着晨露的花,清瘦得惹人怜爱。 无论周遭有多么寂静,她的脸,都是那一副淡淡然的样子,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也不替自己争辩什么。 这样站着一动不动的姿态让晏湛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堵,事实上她越淡定,越不说话,就越让人担忧。 为什么还不走,是因为对他……也有一丝那么不舍吗? “辛越,我,我收回刚刚那句话。” 辛越的安静和纹丝不动可以看做一种妥协,晏湛虽然对此隐有担忧,但想通之后更多的是自鸣得意。他忍不住心中暗喜,看,这小丫头舍不得他了,被他的魅力征服了,再冷清的丫头也会对他另眼相看。哈哈,晏大人真是威武啊,他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放起了凯歌。 “想太多的晏大人,你挡在门口,让我怎么出去?” 仿佛是看穿了晏湛心中所想,辛越轻轻张口道。 第205章 桃红潋滟 晏湛呆了一秒,嘴角的笑容像是被冰冻般,僵硬无比。 “你……你说什么?”落差太大,他有些不敢置信。 辛越环着胸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晏湛大囧,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从门边移开脚步,贴在门上,完完全全地挡住她的去路。 原来,是这样…… 挫败,叹气。晏湛心里满满都是悲怆。 却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仍是站在门边,以一种固执的姿势,拒绝她的离去。 “说了要我走,却又不给我出去的机会,晏湛啊,你真是卖得一手好人情。”辛越挑挑唇角,然后转身,走到大风吹来的窗边。 她的墨发在风中飞舞好似蝴蝶,像是要远走般振翅而去。 “喂,辛越!” 晏湛一怔,连忙走向快要至窗口的辛越,毫不犹豫地就拉住她的手腕。 又一次的肌肤接触令辛越神色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头,口气也听得出淡淡的怒: “放手。” “你要干什么?”晏湛固执地没有松开她的手,微热的呼吸辗转着清新茶香,喷薄在辛越的脸上,他的语气严肃而微怒。 辛越不知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是何原因,但很明显不想被人莫名其妙地当成使怒的对象,于是用力地掰开了他的手,继续往洞开的窗边走去。 晏湛的固执出乎于辛越的意料,没想到她刚走一步,她整个人就被健壮有力的手拦腰抱住。 背后,是一个温暖得有些强势的怀抱。 他的脸,恍如丝缎一般柔滑,脸颊擦过她的耳尖,肌肤相碰间泛开细密的触感,仿佛夜深人静之际投下的一颗石子,在彼此的世界内,泛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别跳下去。” 此刻晏湛的声音十分低,辗转唇齿,是带有些磁性的沙哑低沉,像是竹影间透下来的风,流动得那般深沉。 少女纤细的腰肢被他紧搂于怀,这个动作太过暧昧微妙,晏湛本是情急之下才会如此,一瞬间的迷乱过后陡然反应过来,触电一般放开辛越柔软的腰肢,在心里千百遍责怪自己的轻浮躁动。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见辛越一言不发,窘迫的男子再次解释道:“你要相信我不是登徒子,我只是担心你要从窗子这里跳下去,情急之下才会如此。” 辛越望着紧张不安的他,淡淡地扬起嘴角:“原来你这么莫名其妙,是以为我走到窗子边的原因在于要从这里逃出去啊?” 她的话里好像另有所指,晏湛皱了皱眉:“不然呢?” “别这样白痴好吗?我只是太冷,想关下窗子。” 辛越嫌弃又郁闷地望了晏湛一眼,转身走到窗边,下面的庭院间好像有一个黑影一晃而过, 速度太快距离太远,令辛越无法分辨那是人还是猫狗一样的动物,只在心里暗暗存了警惕,扬了扬手臂,把洞开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再次转身过来,发现晏湛站在那里,表情呆滞,像石化了一样。 辛越安慰地道:“反正你的蠢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不必感到困扰。另外,我会保密的,绝对不跟外面的人说英明神武的晏大人是一个缺心眼的二百五。” 尽管不知道二百五是什么意思,但是晏湛知道,辛越确定一定肯定是在损他。 他刚想说话,辛越的声音便突然悠悠响起:“我们谈谈。” 此刻的辛越,脚步微动,已经走到了椅子旁并优雅坐下,自顾自从壶里倒出一杯热茶,微微吹凉,待温度恰好,呷了一口,随后才轻轻张唇,对晏湛说出如是的话。 “谈什么?”晏湛表情略严肃地坐下来,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虽然晏湛脸上一副略微不耐烦的样子,但是心里却在沾沾自喜,只要不打算离开,什么都好商量。 “你用楚之凌来骗我,是想让我跟你远离日本这是非之地,对?” 晏湛一怔,点了点头。 “你觉得我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待在这里会有危险,对?” 晏湛眸子微沉,点头的弧度略小。 “你欺骗我的原因,是为了我好,对?” 晏湛头动了动,乌黑的眸,注视着淡淡扬唇的辛越。 三秒的死一般的寂静后,空气中突然爆发出“砰”的巨大响动。 晏湛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原来你都知道,刚刚你一直在耍我!” 原来,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原来她知道他没有恶意,原来,她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是装出来的! 气死了! 被耍了这么久! 晏湛怒火中烧地抬眸,却撞进辛越带着笑意的,璀璨如星的目光里。 她像小孩子一样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真诚人畜无害: “我觉得骗骗你,挺好玩的。” 明丽的笑容让晏湛喉咙口一紧,不知怎的怒气竟然消失了大半,但他坚决不要这么轻易原谅她,于是他非常冷酷拽地甩袖,冷声道: “不要轻易欺骗别人,因为你能欺骗到的人,都是相信你的人。” 辛越正在喝茶,听到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噗的一声茶水喷溅,衣服上到处都是水印,狼狈的样子再无适才的优雅闲适,没有喷出来的茶水咽在喉咙口里,呛得辛越面颊通红,咳嗽声连连响起。 晏湛赶紧过来给她顺背,看她咳得这般厉害,一张俊脸上不觉面露担忧之色,但是说的话还是丝毫的不客气: “要你耍本大人,这就叫报应不爽,活该!” 辛越眼泪也被呛出来了,珍珠般的粒子从眼眶扑簌簌地落下,晏湛看得眉头一紧,伸出袖子胡乱地在她脸上擦拭,丝毫不怜香惜玉,她身上的淡淡幽香钻入他的鼻孔,原本略粗鲁的他不自觉把擦脸的动作放慢,手上的肌肤不小心碰到了她柔嫩的脸蛋,心里荡开一片缠绵的悸动,让他一张如玉的脸隐隐有火烧之势。 他又有些急躁地动作着,仿佛是在逃避什么,恶声恶气地道:“哭什么哭?不就是被呛了一下,有什么好哭的?” 许久,胸腔的震动终于停止,辛越顺了口气,皱着眉头看着晏湛:“你被呛了不会流泪啊?” 简直强词夺理,这是自然反应好吗? 晏湛还想说一些损辛越的话,但见到辛越的脸,突然噤声。她那一张唇,因为茶水浸润,此刻闪着桃红的潋滟,看起来那么诱人,欲引人一亲芳泽。 第206章 千里冰封 晏湛还想说一些损辛越的话,但见到辛越的脸,突然噤声。她那一张唇,因为茶水浸润,此刻闪着桃红的潋滟,看起来那么诱人,欲引人一亲芳泽。 辛越看着晏湛越来越不对劲的眼神,皱起眉头坐退了一些,问:“干什么?” 晏湛回过神来,学着她一样目带嫌弃,他站直身体,嗤笑道: “脸脏死了,怪恶心的。” 辛越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奇怪,有吗?她刚刚又没把茶水喷到脸上,怎么可能脸变脏?而且,他说的那个恶心是什么意思? 感受到辛越不悦的目光,晏湛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女孩子不都爱美吗?说她脸又脏又恶心她肯定不得劲,得了,他怕她闹,他大丈夫,不跟此等悍妇一般见识。 “我走了。” 晏湛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门口,把门打开之后快速走了出去,辛越摸了摸耳朵心想总算安静了,然而三秒过后开门的声音响起在室内,辛越手条件反射地放到放有短剑的腰间,目光警惕神情冰冷,只待敌人进屋后立刻暴起。 来人却是晏湛。 已经站起来的辛越再度坐下,目光中的凌厉之色好似雾气一般很快散去,恢复一如既往的从容慵懒,她淡淡抬眉,问: “怎么去而复返了?” 晏湛关上门,迈步朝辛越走来。 “难道,有新情况?”辛越问道,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 “我刚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我还能到哪里去?” 辛越吸取了教训,再也不在晏湛讲话的时候喝茶,不然总有一天她会被呛死。 现在看来,这真是明智之举。 对于晏湛这种慢半拍的人,辛越只有摇白旗的份: “我真是败给你了。” 千里冰封,银装素裹,整个世界一片雪白,大雪已经没有在下了,只有北地而来的冷风,在嗖嗖地吹过,天地间刺骨的寒,仿佛能把人心都冻住。 结了冰的大道江上,一行骑马的人,在缓缓地前行。因为人马不在少数,大地上,留下稍显杂乱的马蹄印。 天空是灰蒙蒙的,被雪些微映亮,铅灰中透出那么点暗白,远处的山上,积雪闪闪,光芒洁白。 “大哥,既然决定弃了,我们便走快一点,今天还要商议铭朝水师与我们其他兄弟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宋畅策马走在楚之凌的旁边,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丝急迫。 “好。” 楚之凌怔怔地点头,目光却有丝茫然,仿佛是冷风重重掠过,透出一股,不符合年龄的况味与沧桑。 他虽然答应了,可是策马的动作仍旧那么慢,弄得身后的一大堆队伍,也只能配合他的步子,缓缓地前进着。 路并不难走,只是有些积雪,被风呼啸着吹过,卷在众人的马蹄之下,萧萧瑟瑟。 楚之凌眼神空寂,眼里映着灰白的世界,他的头发被风吹起,徐徐落下后,微微散乱,显得有一丝落拓。 该舍即舍,他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要做,他知道不能这么犹豫不决,他知道,他应该加快回去的脚程。 可是这样,就会离开她,可能永远地,离开她。 那个他第一次爱的女人,那是他想好好呵护在怀里,一辈子疼爱的女人,那也是就算以为她背叛他,他也舍不得下重手,想牢牢牵住手的女人。 可是她的离去,让他突然间成长了那么一点,在思念她的那些日子里,他渐渐懂得,若她不再爱,一切也是强求。她不是娇弱的花朵,一味的霸占只会将她越推越远,他不想把她囚禁在身边,然后她整日整夜地冷眼相对。 所以,在刚才,宋畅跟他提议,动用人马,将辛越强行带回去,他拒绝了。不是没有过罪恶的想法,不是没有兴起继续霸占她的念头,可是他又强行地,将那些固执的近乎疯狂的念想,摁灭了。 现在,就这样。 他动用那么多人力,不动声色地穿梭斥垣,小郡一带,得知消息的他放弃一切大小事务,就算有事迫在眉睫他也亲自上马,披星戴月地赶到辛越所在的小岛,遍寻之下,茫茫然找不到她的踪迹,他有一股直觉她不会喜欢待在日本,她那么决绝的女子,定然要想方设法地离开他,于是他就在码头附近等了三天,三天之后,终于等到她出现,却是和别的男子在一起。 楚之凌摇摇头,不想了罢。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得不到,索性,就狠狠地断掉,这样,或许对两个人都好。 楚之凌摇摇头,试图想摒弃掉心里纷繁复杂的想法,然后他举起手,做了个快速前进的手势,接着一夹马腹,准备发动全力往前而去。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大哥,等等我!” 楚之凌勒住缰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策马赶来,他速度极快,马蹄声在大地上发出哒哒声响,脚下的雪被马蹄踩得飞溅老高,所过之地一片烂泥。 整个队伍全部停下,那个人嗖嗖嗖火速赶来,很快到达楚之凌的身后。 “干什么去了?” 赶来的人名叫周知胜,年纪也不过二十岁上下,风尘仆仆,楚之凌抬了一下眉,声音冷沉。 周知胜喘了一口粗气,闻言回答道:“刚才我看见大嫂了,所以一路尾随,发现她进了一处客栈。等到想去找大哥你们的时候,在一旁的树上发现了我们的撤退标志,于是才赶来。” 他将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清楚楚。楚之凌闻言,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动。 周知胜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大哥这样好像有话要说,是不是要责怪他没能早点收到情报,掉队,存在拖延队伍行程的可能。 楚之凌终于张唇,沉着声音问道:“她,怎么样了?” 大风掀起楚之凌的猎猎黑衣,衣角好似桀骜的孤鹰,在空中划动了几下,却无法振翅而飞,而他的面容间是鲜少表露的落寞与寂寥。 周知胜犹豫着要不要把刚才看到辛越和晏湛举止暧昧的一幕告诉楚之凌。 第207章 儿女情长 “问你怎么样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楚之凌策马行走,挑了挑眉毛,声音带着丝不容人察觉的冷沉。 周知胜策马在他旁侧,吞吐地道:“她,她很好,没,没有受伤。” 本来这样的回答也没有什么漏洞,可他的表情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楚之凌皱了皱眉毛,沉声问道: “还有呢?” 还不待周知胜开口回答,楚之凌的声音却再度飘来,像是裹着雪花般寒冷: “有什么说什么,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别人欺骗我。” 周知胜被楚之凌的语气所震慑,吞了吞口水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大哥你别生气,我……我看见大嫂和……和晏湛抱在一起……” “你说什么?” 周知胜的话还没有说完,楚之凌眼里便迸射出巨大的寒意,周遭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冻结住了一般,越发数九寒天的冰冷。 空气中忽然下起了大雪,狂啸的风呼号着越过四野,冻结住的大道江江畔,楚之凌略显凌乱的头发在风中舞动,薄薄的唇瓣紧抿着,面色铁青,犹如一尊没有理智的恶煞。 抱在一起? 她对晏湛,动心了? 他可以容忍她讨厌他,她恨他,可是他不能容忍,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人有牵扯,更不能容许拥抱在一起这种亲密暧昧的行为。 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当时她看见他对晏湛笑,跟晏湛在路上开玩笑,他是嫉妒得发狂,但是他还有理智,看得出这是她对朋友的态度,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承认他很矛盾,想给她自由,想让她开心,想不再纠缠着她,可是,他又很不喜欢她心里想着别人。 而且,她跟什么人搞暧昧不好,非要跟着晏湛,她不知道他和晏湛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吗?她不知道晏湛是水师,而他是海贼吗? 她,是故意的吗?是控诉对他的不满吗?是想要和晏湛携手,将他连根拔起吗? 她是想要逼他,折断她的翅膀吗? 大风吹来,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在四野间肆意地洒落,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陡然划过一丝冰冷的笑,在北地的风中,显得那么的寒冷与诡异。 雪,又下得紧了。 “吃点东西。”晏湛敲开辛越的门,将手中盛有饭菜的盘子递给她。 辛越接过盘子后,就转身将其放在桌子上。 她蹙了一下眉,随后道:“直觉告诉我,有敌人在附近。” “什么?” 晏湛淡淡抬眉,此刻已是黑夜,窗外的雪花已经停止落下了,屋内亮起了灯光,晕黄的光芒踱在晏湛的脸上,使他的脸看起来好像一块玉,透着丝圣洁与高雅。 他好闻的呼吸缭绕在辛越周遭,使得辛越有一瞬间的怔愣,很快她回过神来,抿抿唇,极快地思索了一下,而后仰头,笑意微微: “你陪我一起吃,我一个人吃不下。” 晏湛眸如点漆,笑笑,点了点头。 他衣带飘飘,甚是儒雅,拿起筷子时手指修长干净,望向辛越时,眼神清澈,好似流淌的溪水。 今天的辛越不知道是很开心还是怎么的,特别殷勤地给晏湛夹着菜,笑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吃,多吃点。” 晏湛的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紧不慢地吃着,额角却已经冒出了薄薄的细汗。 这丫头……他已经吃过饭了好吗?他答应陪她吃饭只是客气下好吗? 已经吃得够多了,她还使劲往他碗里塞,快撑死了。晏湛笑若春风,可是肚子里却在止不住地腹诽着。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辛越吃了两口,就擦了擦嘴,放下碗筷,拄着头喃喃念着。 “啊?我啊?” 晏湛见她没给他夹菜了,有一种大解放的感觉,但听到辛越丢出来这个问题,他一怔,随后脸微微红了红。 面前的辛越低着眉,浓密微垂的睫毛半覆盖住如水的眼眸,小小的脸蛋洁白干净,嘴唇是玫瑰般的粉色,烛光幻化在她头顶,乌黑的发丝柔顺地披下来,像是锦缎一般润泽。 他一时猜不透辛越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对他有意,所以要试探他? 一定是这样的,这小丫头迷恋上他了。 但他是不可能喜欢她的,为什么?因为……他也因为不出一个理所然来,总之,他对这种凶巴巴就会取笑他的丫头没感觉。 对,他喜欢小鸟依人的,还要天姿国色的。这丫头虽然长得还可以,可是性格绝对跟他不合拍。 晏湛打死不会承认他会对辛越有不一样的想法,他清了清喉咙,很大牌地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国之未安,我怎能想着那些?” 辛越抬头望了他一眼,极低地,叹了一口气。 晏湛看辛越一副消沉的样子,心扑通扑通地跳动,难道,是真的? 她真的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所以才会对他这个回答如此叹息? 喂,他只是说着玩的,如果她实在要跟着他,那他就做做好人,勉为其难答应好了。 “其实……”晏湛脸又红了一分,手掌间也冒出了薄薄的细汗,“其实……” 其实刚刚开玩笑的,你还有机会。 辛越又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有些伤感: “我真羡慕你啊,可以一心一意朝着自己的目标出发,不为外物所累,是啊,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成功不属于耽于情爱,伤春悲秋的人。” 晏湛皱了皱眉,听她的话,事情的发展似乎偏离了他想象的轨道。她想要,表达什么? “像你这么有抱负的人,一定特别看不起我?”辛越嘴角的笑容有丝苦涩。 “啊?什么?”晏湛的眉头皱得又紧了一分。 “我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是,刚刚和你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又想到了不该想的,以前,我和他也这样一起吃过。有时候我亲手下厨,但大部分时间,是他做给我吃。” 辛越的声音淡淡的,恍若不起波澜的风,却无端听得人感到凄清。 晏湛有丝错愕,怔了片刻。 她依旧是忘不了楚之凌啊。 看着晏湛的反应,辛越低下头,眸子里闪过一抹流光,她的脸,也不似刚才那样悲况。 一丝冷风,从窗外吹过。 第208章 真真假假 “我这样,特别的没有骨气?”她低着头,轻轻地喃着。 “不是……” “我很努力地忘记他,可是,我没有办法做到,我很想逃离他,可是我又害怕一辈子见不到他,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矛盾的想法,明明告诉自己要断绝对他的一切想法,可是,却总是怕触碰回忆。” 晏湛望着她,静默不语。 “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我想,只要他来找我,我就跟他回去,我已经没有力气跟他拗下去了,我想抛弃掉以前的不愉快,和他,重新开始。我对他的惩罚已经够深刻了,我想,他不至于像以前那样不讲道理。你说呢?” 晏湛闻言,脊背一僵,然后尽力克制住情绪,不让辛越看出端倪,他缓缓地,艰涩地吐出一个字: “好。” “那么你该知道我的意思了。” 他顿了顿,松开紧皱的眉头,声音有丝沉: “知道。” 他不是傻子,何尝不懂她说这么多,就是在向他表达,她不能和他同行了。 可他仍旧怀着一丝期望,用试探的口吻沉声道: “这不像你。” “我累了,也想通了。” “是吗?” “早在昨天,我就很明确地告诉过你,我不能和你坐船去铭朝。如果不是你设计让我跟你逃跑,我大抵,还在山上。” 晏湛闻言,嘴角划过一丝苦笑。 是啊,当时的她,已经拒绝得那么清楚,是他出于私心想拉着她跟他同行,是他自以为是想得太多。 他又有什么好失望的?她本来就是个女人,再怎么强悍也需要人的照顾,她对楚之凌念念不忘更无可厚非,只能说,他晏湛和她,没有缘分罢了。 算了,她要去找楚之凌,就去找。反正他已经尽了做朋友的本分,她日后若是又在楚之凌那里受了伤,他可不会如现在这般好言相待。 路是她选择的,后果也由她自己承受。 怀着一丝隐约的怒气,晏湛冷着声音道:“既然如此,那就祝辛姑娘心想事成。” 辛越可以看得出晏湛真的生气了,一句辛姑娘,客气而疏离,分明把两人的距离拉开。 嘎吱一声轻响,晏湛开门而去,房内只剩辛越一人。 刚才还神情冷淡的辛越突然间拿起筷子,迅速地往嘴里扒着饭,她不敢吃多了,待到腹内没这么空的时候,她就擦了擦嘴,与此同时她快速地吹熄了烛火,脱掉了外面的裙子,露出并不太薄的黑色紧身衣。 修长的双腿在室内走动,借着外面薄薄的雪光,她拿好了小石子,短剑,银针一类的常用的必须品,随后站在柜子旁,闭上眼睛,谨慎地听着外面有什么不寻常的风吹草动,待到发现并无异常的时候,辛越眼里划过一道寒芒,紧接着从后面的窗子里一跃而下。 砰的一声轻响,少女平稳落地,苗条的身影在黑暗中一晃而逝。 她的目的地是,晏湛要坐船回铭朝的北丁港口。离晏湛所在客栈的五里外的码头是个中转站,晏湛还需要坐船北上去北丁港,那里才有开往铭朝的大船。 谨慎而快速地穿梭在一片树林内,白天她已经向人打听过路径,这片树林是通向北丁港口陆上道路,因为太过偏僻崎岖,而且绕的路也比较远,所以很少有人从此步行去北丁港,一般选择坐船。 这里非常难走,辛越毕竟没来过这里,稍不注意就差点滑倒在雪地中。 此地离北丁港尚有很长一段距离,穿过树林还有几处人家,以及绵长的大路,更要越过堤坝,翻身到一处冰冻的大河上,后面,还有一段山路,才能到达北丁港。 无论多么艰难,辛越必须要赶到那里,要迅速地赶到那里。 身上冒出了薄薄的细汗,有点热,可不知道怎么的,辛越有些奇怪地感觉到全身发寒,仿佛有人在盯着她似的。 她知道楚之凌来这个岛屿,她也知道偏执疯狂如他,不会放过她和晏湛。但是她不想让他抓到,也不想晏湛的出行受到阻拦,所以才会在晏湛面前说那么一段连她自己都觉得犯贱的话,她只是想让晏湛以为,她如果消失了,是去投奔楚之凌去了。 这样,晏湛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登船离开,至少不会因为担心她的安全而放缓路程。 她隐约知道铭朝朝堂已然水深火热,而晏湛更是归心似箭,所以,绝对不能够阻拦他的行程,而且还要帮助他扫除障碍,更加顺利地踏上归途。 她感觉得出楚之凌在她的附近,只是她不知道,他具体位置在哪里。 这样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那个时候她关窗子的时候,看到下面有黑影一闪而过,那时她就起了疑心,天快黑的时候她去下面查探情况,在黑影出没的地方看到了鞋印,那种鞋子是泉州特有的花式,这就可以初步判断是楚之凌的人,后来又在后山处发现了略显凌乱的马蹄印,旁边还有一块玉佩,这块玉佩她很眼熟,是楚之凌船上一个海贼的。 楚之凌他,就在不远处,她感受得到,抿紧嘴唇,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惊慌与紧张,很快,她就仿佛变成了昔日那个冷静无畏的海军军官,脚下的路程,就好像是当年要完成紧急任务必须跋涉的征程。 不能让楚之凌抓到,不能让他发现行踪。 雪已经许久没有下了,风在呼啸吹动着,扬起地上一片雪白。 “她真的这么说?” 男人玄衣猎猎,侧过头来,如玉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淡笑,适才的冰冷,被隐隐的期待所覆盖。 “是的,大嫂说,她对大哥不能忘怀,想和大哥重新开始。” 黑衣蒙面的人沉声说道。 西洱山上,站在前面的男人广袖宽袍,墨发在风中不羁舞动。 “她现在在哪里?” “她和晏湛道别之后,便去向不知。” 风渐渐吹得大了,天空零星地下起了雪子,从西洱山上往下望去,大地笼罩在沉沉的夜色之中,男人刚刚泛起笑意的眸子很快冷了下来,阴暗得像是这见不到光明的夜。 “我知道她在哪里。” 第209章 吻够再说 “什么?” 楚之凌没有回答,只是唇角的冷笑越发扩大,牙齿森白森白的,像是寒冷的利刃。那笑容越发上扬,反而不显狂狷,倒透露出丝丝缕缕的苦涩与落寞。 她,真的那么决绝吗? 楚之凌笑出了声,身后的黑衣人看得有些不是滋味,担心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你,再多派些人手去晏湛所在客栈的小码头。” 楚之凌收下了冷笑,回过身来,面沉如水地命令着。 “是,大哥。” 那人得令,很快转身离开。 山巅之上,男人宽大的衣袍被风扬起又落下,漆黑的眼眸,变得深不见底的幽暗。 风,不停地吹着。 辛越拿剑砍开荆棘,用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借着地上积雪反射的雪光慢慢地前行着。 砰的一声,辛越不小心跌倒在地,她飞也似地站了起来,强忍着膝盖的疼痛,继续前进着。 面前的路似乎好走了很多,比较平比较开阔,好在这里没什么岔路口,就一条小径一直通往前面,辛越手里也拿了一个小型的指南针,不会迷路是肯定的。 辛越还没有高兴多久,面前的路又变得窄了许多,且越往前去越窄,辛越擦了擦细汗,咬咬牙继续快速地砍开覆雪的荆棘。 满以为很快就能走出去了,没想到面前无路可走。 出现在辛越面前的,是一处三人高的断崖,约有五米。 虽然辛越事先知道这里地形陡峭,已经带了钩锁,但是令她困扰的是,这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可以用钩锁勾住的树木或者石头,断崖的边缘轮廓也比较模糊,不费点力气,根本就看不到断崖的大致高程。 但是可以用钩锁勾住的东西就无能为。 事情紧急,间不容发,所以她只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一样地乱丢,扬臂甩了很久,手臂都酸麻了,还是无法勾住东西,辛越紧咬着嘴唇,下嘴唇都要咬红肿了,仍旧一无所获。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有放弃的念头,所以无论再苦也坚持着,终于天不负她,很快她就感觉钩锁挂住了什么东西,她狠狠地一拉,发现紧实得很,顿时心中一喜。 她拉着钩锁,沿着断崖一步一步往上爬着,毋庸置疑雪地很滑,她好几次差点摔下来,待到快要上去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人的声音。 什么情况?上面有人? 仿佛上面的人也感应到了她的存在,不知怎的钩锁忽然一动,辛越一时没有防备,手一抖,连带着脚也一松,身体顿时往下滑,眼看着就要从高处掉下来。 绳索的长度本就比断崖高,当时勾住东西后,垂下来的绳索刚好至辛越的肩膀,也就是说辛越没多余的绳子来缠住自己的腰,所以现在,她只能准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往下掉。 这么高,还是这样的姿势摔下去,她就算不残废也得骨折。 就在手脱离绳索的最后一刻,她的手腕处,扣上了一只手。 起风了,少女的发丝在身后舞动,一只不知何处而来的手紧紧拉住她的,及时阻止她身体的下落。 肌肤相碰间,一股莫名的电流传遍辛越全身,身体顿时变得热烘烘的,很温暖的样子。 任是谁劫后余生,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那双手提起她的身体,很快,她就已经翻上了断崖。 她全身要虚脱了,一身冷汗冒起,身体一软就坐在冰冷的雪地上,被刺骨的寒意冰到,她火烧屁股似地站起来,长输了口气道: “太谢谢你了。” 发现那双手仍旧紧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辛越微不可觉地皱起了秀气的眉毛,声音略略提高: “感谢你救了我,尊姓大名,有机会定当回报。” 与此同时她动了动手,示意那人放开她。 这里不知道怎么的,黑漆漆的,比下面要暗淡多了,所以还没适应这里暗淡环境的辛越一时看不清楚抓着她手的是什么人。 那人依旧不松手,也不开口说话。 辛越眉头皱紧,试图努力地看清楚抓住她手的那人,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朝自己逼近。 许是刚才受惊吓的缘故,辛越的警惕性有所打折扣,待她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已到了那人的怀中。 她正要拔出刀伸向那人,背后却已经冷不防地贴上了一柄刀剑,凌厉的剑头抵在她的后背,刺进了她的肌肤里,没有伸进去很深,点点血迹渗出,微痛。 男人似乎将她的动作看得很分明,她稍微一动,剑头就更加没入一分。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吻朝着辛越的脸袭来,最终粗暴地印上她的唇,像是要发泄一般,狠狠地撬开她的贝齿,强迫她与他唇齿纠缠。 “唔……放开……我……楚之凌……” 熟悉的气息,辛越不会忘记。 可是她不能动,她感觉楚之凌现在疯了,只要她一动身体,身后的剑就会更深地刺进她的后背。 她想不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这样缠绵着,又剑拔弩张的。 近距离之下,她借着十分微弱的目光,看清了他的脸,冰冷的,眸中散发出罂粟一般的狂狷色泽,像要将所过之物焚烧殆尽。 辛越讨厌他这样的眼神,这种要征服的眼神,这种猎人看见猎物一般的眼神,只有毫无感情的掠夺,却没有多日不见沉淀而出的思念与温情。 就好像她于他,只是发泄的工具一样。 她已经无力去想他为什么会来到她要经过的地方,为什么会这么巧地出现,他依靠什么找到她的,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想要逃离他而已。 她却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并没有移动身子,只是狠狠地咬他在她口腔中肆意索取的舌头,一团血腥味自口中扩散,她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舌头退却了很多,趁此机会别过头,紧接着道: “不准再咬,我们谈谈。” 咬? 楚之凌眉梢一挑,脸上的不悦神情越发明显。 她骂他是狗? 好样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敢这么和他叫板。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等他吻够了再说。 第210章 火辣热吻 他仍旧一手拿刀轻抵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用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不能乱动,紧接着并不温柔地吻住她的双唇,像是饿狼一般扫着少女甜美的唇,察觉到她的牙齿死死不松, 楚之凌一把紧拉住她的头发,辛越吃痛,雪白的牙齿陡然开放,楚之凌边吻着她,边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最好不要激怒我,我现在在火头上,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望着她,“包括一刀穿透你的身体。”男人的声音狂狷而嗜血,眼中可见丝丝的杀意,看得辛越心头一寒。 他继续在她的唇内动作,来回摩挲着她的舌头,用力汲取着辛越的甜美与芬芳。 有多久,没有像这样,紧拥着她在怀中了? 有多久,不曾有过这样的安心感觉了? 他贪恋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清秀容颜,心里陡然升起一抹巨大的欣喜。 她,又是他的了。 时隔那么久,他终于,找到她了。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不管手段如何卑劣,他都不会再放开她。 辛越被他疯狂得几乎能席卷天地的吻吻得几乎要窒息,招架不住般身子不由自主往下瘫软,楚之凌将扣住她头的手往下移,强横地把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揽住。 他掌上的热度透过并不太厚的衣服穿入她体内,辛越感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窜动,他的唇越发粗暴地在她唇上辗转,惹得她全身都几乎要颤抖,他的手十分不老实,似有若无地在她背上游移着,她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脸红得要烧起来似的。 “唔……放开……” 她再也不要沉醉于他架构出的甜蜜陷阱里,哪怕这种男欢女爱的滋味非常的刺激和,足以让人沉溺,可是,她不要。 不要让他再侵犯她,不要让他为所欲为,更不要让他以为,她是他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 可是,她不能动,芒刺在背,她完全相信一旦惹怒了他,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杀了她么? 呵呵,果然,她就是可有可无的玩具吗? 而楚之凌只是吻着她,贪恋地吻着她。 他不再那么躁动,像一匹野兽一样肆意无度地掠夺她,而是变得安静很多,仍旧那般铺天盖地般落下的缠绵放纵,他含着她柔软甜蜜的唇瓣,低声地喃喃: “夫人……” 他的声音柔情之至,恍若五月莲池的一滩水,软得让人几欲心化,她听得出他的声音很哽咽,很沙哑,像是在哭泣一般,隐藏着丝丝缕缕的痛苦。 辛越脊背一僵,嘴角却缓缓勾出一抹笑容。 又是这样的手段吗?威胁她,侵犯她,不顾她的同意做她不喜欢的事情,用一些冷酷无情的话语划开他们之间的距离,然后,又深情款款地求她的原谅吗? 他会不会太低估了她的情商了?真把她当三岁小孩,打了之后又哄哄,然后告诉她,适才的一切全部是因为太爱她太在乎她? 她拒绝和他再纠缠,斩钉截铁地拒绝。 可是一动,背后就有火烧般的痛意袭向她,他当真对她没半分柔情,只想着制服她,全然不管她是否会受伤。 他似乎感觉得到她的怒意和抗拒,骤然间心腔好似重新燃起了一把旺盛热烈的火,他继续狠狠地,粗暴凶悍地吻着她,几乎将她的气息全部吞没,使她连呼吸都变得艰涩,辛越的舌头尖全都是他霸道而强势的勾引,她胸口起伏,一上一下触着他坚硬的胸膛,极力呼吸,呼吸间却只有他灼热的气息。 辛越感觉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她无法呼吸,胸腔几乎要爆炸了,手几乎是本能地伸向楚之凌的腰,以一种依赖的姿态紧紧拥抱住她,好像是在紧抓着不让她沉到海里的浮木,但是她发现她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眼前的男人已经不是那个能给她美好快乐的救命稻草,而是把她狠狠往地狱拽下的修罗恶煞。 少女手环在他腰上的感觉让楚之凌欣喜而意外,他以为她不跟他对着干了,他以为她在温柔地向她示好,他想丢下刀回报她,可是就在一瞬间,少女的手,无力地从他腰间滑下,像是已经不对他抱任何希望,就算在被他吻得意识不明的情况下,也很自然地排斥他,不肯跟他堕落苦难深渊。 他大怒,却发现她的心脏跳动得很快,呼吸也变得微弱。 他陡然放开她的唇,却不准备放开她的人,辛越忽然勾起唇角,用看可怜乞丐一般同情的目光望了他一眼,然后别过头,冷笑一声不肯看他。 “为什么不看我?就这么讨厌我吗?” 回应楚之凌的,是辛越淡淡的,闷闷的声音: “明知故问。” 明明这般近,咫尺之距,可是,感觉那么远那么远,仿佛,一辈子都够不着似的。 楚之凌宁愿她发怒,也不要她这一副不动声色嘲讽的样子,仿佛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在这个世界拼了命地演独角戏,而她在那个世界,饮茶观看,偶尔淡淡哂笑,不屑一顾。 他怎么能让他的追逐变成玩笑? 他继续要去亲吻她柔软红润的唇,可是她把头偏过去,他的吻落空,却就势往前,掉在她白皙如玉的颈上。 肌肤间散开的少女幽香,仿佛能催生罪恶缭绕的火种。 “嗯……”满以为这次可以不让楚之凌得逞,所以楚之凌落在辛越颈间上的吻令她猝不及防地嘤咛了一声,男人火热的手掌开始越发肆意起来,并不满足游走在她的脊背,反而徐徐探下,轻抚在她紧致的臀。 辛越咬着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难堪的声音。 “是坐下,还是让我就这么站着要了你,你选。” 男人脸上勾起了淡淡的笑容,仿佛像是在问她中午吃什么菜一样稀松平常,他的笑容邪肆无度,好像是在开玩笑,然眼里闪动着坚定的,寒冷的锋芒。 他是说真的。 他真的,要对她做残忍的事情。 第211章 高攀不上 他就是要她难堪,像没有尊严的猫狗一样,向她求饶,偏他还不会完全地放过她,只是观赏着她的狼狈,以后该侮 辱的,继续侮 辱。 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恶毒了呢? 她记得他以前,还挺会照顾人的,就算她曾经气得他快炸毛,作为海贼头子的他,都没有对她造成过实际性的伤害。 当初,他还会保护她呢。 还会乐此不疲地耍无赖,逗着她笑呢。 那个老是追在她身后跑,一意孤行叫她夫人的傻瓜,去哪里了? 那个为了让她主动献身,耍尽花样的白痴男人,怎么不见了? 那个骑着烈马,孤身涉险,在水深火热中救助她的黑夜王者,为什么再也见不到了? 为什么现在,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么残忍,那么冷酷无情。 为什么当初的两情相悦变成了现在的残酷折磨?为什么他就是不能相信她,就是不能像以前那样,好好地对待她? 男人果然言出必行,抵在她背后的刀仍旧森寒,细密的吻沿着白皙的颈缠绵而下,舌尖纠缠着辛越精致瘦削的蝴蝶骨,缓缓咬开她胸前的衣衫。 “楚之凌。” “我忙。”他以为她又要说出抗拒的话,声音冷沉地打断。 “我不后悔遇见你。” 带着颤音的清软声音随风传入楚之凌的耳内,楚之凌一怔,顿时失去了动作,只因为她这美好的,类似于诀别的话。 “是你让我学会爱一个人,想为他生孩子,想改变自己,想原谅他,想跟他幸福地厮守终生。” “哐当”一声,楚之凌手中的剑陡然滑落,掉在地上,那清脆的声音,也仿佛是来自某颗心脏的支离破碎。 楚之凌突然间变得不知所措,明明天色那么暗淡,四野无明,可是他好像分明瞧见了她空静孤寂的眼眸,以及眼眸里闪烁的,他慌乱的影。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若再不放开那把剑,倔强如她,就会那么从容地,朝后挺身过去。 “如果上天能给我再选择一次,我仍旧,会想遇见你。”她凄艳一笑,“只是,我们中的一方,早点死去好吗?可以是在那个岛上,我把你捆住,决然远走,而你,被困死在那个岛上,我带着对你的愧疚过一生,我永远怀念你,将你放在不一样的位置上。也可以是在被下野守围截的时候,我被杀死,你骑马赶来的时候,只见到我的尸体,你抱着我痛哭流涕,然后一辈子记住我,好吗?” “夫人……” “又或者,十月的时候,我肚子里没有怀你的孩子,你不用担心我受颠簸,我们早早踏上回中国的归程,然后起了龙卷风,我们全部被淹死,再也不会遇到这样伤心伤肺的事情,好吗?” 她目光迎向他,清澈澄净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蓄了泪水,恍若梦一般脆弱易碎。 “好吗?” 楚之凌无法回答她,只感到一股彻头彻尾的悲伤。 夜风吹得那么萧索,少女的脸在冷风中显得那么苍白,单薄的身子好像纸张一般,摇摇欲坠。 楚之凌忽然上前一步,紧紧地搂住她瘦弱的身子,像是要抓住生命中的珍宝,他的唇贴在她的耳上: “你知道我只是嘴毒,我舍不得那样对你的,只要你跟我说几句话,我就会放过你的。” “是吗?” 辛越像是很累了,将头轻轻靠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不知怎的,身体像陷入了冰河中,心口一片冰凉。 “那么,当初我那么求你,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的孩子?” 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溢出,划过她清瘦苍白的脸颊,适才还温热的液体顷刻寒冷如冰。 楚之凌哑口无言。 “那也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残忍?” 楚之凌更加说不出话了。 夜风将他的手,吹得一片冰凉。 女孩子的眼泪,像是一把刀一样,温柔而缓慢地刺进他的心脏里,牵连起血肉,刺骨的疼。 他把她搂得更紧一点,而她却意外地顺从,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和排拒之意,被动得有些消极。 “对造成你伤害的事情我道歉,是我失去理智,我胡作非为。”他声音很沉,态度亦很诚恳,“可是我真的不愿意失去你。你跟夏川,晏湛的那些事情过去就算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风吹得更冷了,像是在哭一样,呜咽不止地吹着,辛越感觉自己的身和心,都开始了沉沉下坠的过程。 跟夏川,晏湛的那些事情过去就算了。 多伤人啊。 见一个爱一个这顶帽子,她是被他扣得稳稳的了。他一副大度,不计前嫌的样子,弄得无理取闹的,都是她。 呵呵。 辛越笑出声来了。 “我自认为高攀不上。”她于他怀中抬起头,轻描淡写地嘲讽一笑。 “你……” “像我这么水性杨花,不知收敛,骄傲任性,不识抬举,还不能生孩子的女人,”说到孩子,辛越喉咙口一紧,强自压下心里的苦涩,继续若无其事地说着,“真的是配不上楚船长。” 她连海贼大哥都不称了,直接楚船长,把他隔得要多远有多远。 她的嘲笑让楚之凌眼中聚集起淡淡怒火:“我对你已经够低声下气仁至义尽了,你别逼我。” 雪花开始落下来,星星点点的,打在辛越清秀干净的小脸上,也覆盖在,被楚之凌亲吻过的她的颈项,滑下来,没入衣襟。 “你,很想我死吗?” 辛越话锋一转,目光深幽地抬起,像是古井一般,深邃复杂,毫不见底。 楚之凌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么,你放过我好吗?楚之凌,我知道,我力量太弱,跟你为敌,我永远都会陷入流离中,居无定所,我不想一辈子都这样,你行行好,放过我,反正世界上女人多的是,我也没什么好的,你去找别人,找其他人生孩子过日子,你可以要多少有多少,你就当施舍一份同情给我好吗?你能答应我吗?” 第212章 飒飒冷风 辛越真的是目带恳求地望着他,真心实意卑躬屈膝地,向他讨要一个,永不犯她的承诺。 她的话对楚之凌而言,就像是锋利的锐器,割在他心上,一刀又一刀。 求你放过我好吗? 你跟别人恩爱,和别人生孩子,好吗? 你就把我当乞丐,可怜可怜我好吗? 他,有那么可怕吗?可怕到她豁出了她引以为傲的尊严,像是可怜虫一样向他求饶? 他征服了她对?他让这只高傲的白天鹅低下了脖子对?他应该感到开心的不是吗? 可是心里为什么,那么的难受?仿佛整颗心脏,都被掏空了。 他望着她,目沉如水地给出了回答:“待在我身边。” “你不是说过,不想我死吗?” 楚之凌突然变得空前的烦躁,那种怒意丛生却无可奈何的感觉紧紧地包裹着他的心口,他真的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他舍不得对她做残忍的事情,但是他比任何人都不喜欢,她走离他的世界,然后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 这种感觉会让他嫉妒到发狂,无论是情感还是理智,他都不想让她逃开他的身边,他已经分不清楚,这是因为爱,还是因为习惯,又或许是源自于得不到越想要的征服欲。 他只知道这种感觉,已经折磨他很久了。想拿得起放得下,想与以前一样恣意洒脱,可又会担心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人欺负,有时候会更奢望地想,她有没有一点点思念他。 “跟我回去,好吗?” 楚之凌再次努力地将声音放柔,眼眸如同深夜的海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波澜,显得深情而笃定。 辛越于晦暗的光线中直视他的眼,他的瞳孔变得很深沉,像是能将人吸食的无底深渊,又像一张密不透风的,重重叠叠地将她包裹,那么温柔,那么用力。 仿佛能于此看见那些美好无忧的过往,曾经的海枯石烂似乎就在眼前,只要她轻轻伸出手去,就能够,触碰得到。 辛越深深地吸了口气,把眼底的,心里的酸涩通通咽回去,泪盈于睫而宁死不让它坠下,心散成灰而坚决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哀伤的情绪,她勾勾唇,嘴角凉薄,笑得无悲无喜: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继续陪你犯贱?” 楚之凌一怔,心像被亘古洪荒间奔腾流泻的大石狠狠击中,仿佛一生都无法填满,空空的,又好似有火灼热的烧着,那么难受。 他讷讷地伸出手去,辛越却不着痕迹地退开,再也不看他一眼,就往前面走去。 “慢着。” 楚之凌的声音在她身后沉沉响起,辛越丝毫不予理会。 突然间,前面一个人影鬼魅般蹦出,晦暗的光线中,辛越还来不及看出那人是如何出手的,一把大刀就在她面前咻的划过,眼看就要横上她的脖子,辛越听声辩位,翻身一旋,堪堪躲过了那人火辣的攻势。 辛越其实早有警觉,她刚刚之所以跟楚之凌浪费这么多时间,一方面是想把有些东西说清楚,她再也不想把那些糟糕的情绪憋在心里,所以说出来之后无比畅通,另一方面,她也在暗中查探周围有多少人马。 之所以这样的根本原因是当时她快从断崖高处滑下去是因为听到了人的声音,更感觉有人在动她的绳索,她知道楚之凌一定带了手下尾随,所以丝毫不敢轻敌,谨慎地查探周围到底有多少人。 事情没有她原先想的那么棘手,她的耳朵很灵敏,只在这冰天雪地间感觉到了三个人的呼吸,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楚之凌,另一个就是藏身于黑暗中之中的楚之凌的人。 她隐隐感觉到那人呼吸绵长,且比较微弱,想来是故意隐藏,想必他保持着站在雪地中的姿势身体发冷,于是换了一下站姿,换站姿的时候脚步轻轻移动,辛越听到了窸窣的声音,很轻,快接近肉耳无法听到,由此可以判定那人身手不错,反应灵活,因为冬季的靴底比较厚实,那人竟然能将踏地的摩擦声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必然是要有一定的内气。 虽然只有一人,但是辛越丝毫不敢轻敌,那人很明显不像取她性命而意在制服她,虽然出手略为狠辣但是处处留情,那个人使用的是日式打法,很可能是日本人,他的身手诡异莫测。辛越费了一段时间才大致摸清楚他的套路,而这个时候,她的身上已经冒出了薄薄的细汗,而呼吸的频率也增强不少。 她退后一步,喘了两口粗气,在与这个神出鬼没的黑影打斗的同时也不忘留意楚之凌的动作,不知道怎么的,他竟然没有上来,如果他亲手加入袭击她的队伍,估计她很快就会招架不住。 思考只是一秒,很快,对方的招式又迅猛跟上。 辛越不禁想,楚之凌到底是怎么找到她的,看得出楚之凌在此并不是偶然路过,而是有备而来。她不懂的是,为什么他这么笃定她会在这条路上出现。 辛越一怔,突然间脑袋好像爆破一般的发出轰鸣,零散的思考渐渐紧成一条清晰的线索,难道,他发现什么了吗? 辛越一晃神之际,锋利的刀刃就刷刷带起森冷寒风,朝她的面部劈来。 不能自乱阵脚! 不会的,不可能的,不至于,他应该不会想到她的计划,所以,要专心应敌。 另一方面,好像又一个声音告诉她,还这么奋斗干什么?还想着努力逃出去干什么?他的聪慧智谋并不亚于她,对人心的猜测也丝毫不比她逊色,他已经准备好了要抓她的软肋,只待她小丑一样拼命战斗后,他再轻描淡写地布置一个让她无法逃脱的局。 辛越感到一股无法言说的恶寒,那种冷意,比现在身处隆冬,更甚。 大刀夹杂着飒飒冷风,朝她迎面劈来,辛越仿佛化作了一座石雕,一刹那动也不能动。 无论如何,不能认输! 辛越眼中陡然寒芒一闪,竟然挺身迎了上去。 第213章 同榻而眠 果然,那人见到辛越这种不要命的冲击,一下子瞪大了双眼,蹭的一下猛收回剑,却收势不及,别过去的刀仍然落到她的肩膀上,擦伤了她的肌肤,鲜血逸出。 哐当一声,那人像犯了大错一般,略有惊慌地丢下剑,辛越只是想着他会略微反应慌乱,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手足无措,这样也好,辛越眸子中一道寒芒刹那闪过,趁他还没有出手的时候,格挡反弹,擒臂上钩,制服住他的手臂,然后跃到那人身后,一脚踹中腿窝,痛得那人单膝跪地,一时失去反应能力,满以为可以趁此机会就此逃匿,没想到辛越刚走出两步,一条大绳子就朝着她的脚踝攻击而来,似乎要把她圈住,围住她的去路。 辛越被绳子绊倒,跪在地上,近距离之下,蓦然发现这绳子就是原先她依靠着爬上断崖的绳索,这个绳索当时为什么会动?楚之凌应该不至于让她摔死,那么,当时所缠住的物体,其实不是树木或者石头,而是,楚之凌或者这个人的手对吗? 所以,在她以为离楚之凌越来越远的时候,她实际上就在一步一步接近着他。所以,她以为牢牢抓住她手的人是光明来使,没想到,是黑暗深渊的主宰者。 辛越被绊倒在地,手臂磕在冰冷的土地上,擦破了皮,痛得发麻。 正在这个时候,刷的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紧接着,脚下的绳索应声而断。 一直处在沉默中的楚之凌砍完绳索之后丢下刀,蹲下了身子,手顿了一下,还是伸向了清秀柔弱的少女。 他试图把辛越带进怀里,辛越没有反抗,她身经百战,很明显不会被这么一摔而就此失去力气,一丝抗拒的力道也无,只要她想逃,完全,可以逃离他的掌控。 只是她没有,因为没必要。 她也不再去想要早点赶到北丁港口,要去助归程的晏湛一臂之力,她什么都不再去想,因为徒劳,因为没有必要,因为那样,只会更累而已。 楚之凌试探性地,一点点,一点点地,将她搂进怀里。 他笑了笑,面容俊美,辛越对这样的笑容毫无以前的惊艳感受,只感觉到,彻头彻尾的寒冷。 她终于明白,有一种无奈,是连死亡,也无法摆脱的。 他似乎格外地想念她,也极为喜欢她这种温顺,于是低下头,又要吻她。 辛越完全是出于本能,把头一偏,他的吻落空了,眸子越来越冷。 他冷冽一笑:“我们回去。” 他抱起她,一路穿行。 夜风不停地吹着,有一种变态的旖旎,细细观来,却是人走茶凉的萧萧瑟瑟。 楚之凌似乎不会累一样,抱着她走了很远很远,走到一处小码头上,他停下了脚步。 霜华凄清,他的心也分外的凉,怀中的少女闭眼在他怀中,很安静的样子,安静得像是没有了生命,不会笑,更不会哭。 这里的水流比较急,尽管下雪,但是不容易结冰。楚之凌看着冷清的水流,冷冷地勾了一下唇角。 如她所言,一起死去,可好? 他又笑了。 他有太多的放不下,他有那么多跟随他的生命需要负责,尽管那个时候那么思念她,他还是,力求将一切交代好,策划好,让他手下的人,安全无虞地活着。 他也有,搏击沧海的信念,有手掌白浪的志向,有太多属于男儿的豪迈向往。 他更希望,她能再对他笑一笑,就像以前那样,她把小脑袋歪在他的肩上,像个孩子一样,没有烦恼的笑。 所以他不愿死,所以他想争取。 没有不择手段,没有卑鄙无耻,他觉得只要把她牢牢锁在怀中,所有的手段,都不是手段,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方法而已。 今夜的船十分顺风顺水,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船到达了楚之凌在安南岛上的一处住宅。 他的其余人马,都被他安放在北丁港口,未有归来。 楚之凌抱着她,进了房间,什么也不说,就抱着她往床上而去。 他只脱了自己的,和她的鞋子,别的什么也不干,就那么纯粹地抱着她,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眼睛紧闭,很累一般,沉沉睡去。 他的手臂,圈得辛越腰好紧。 夜半时分,耳边是楚之凌徐徐的呼吸声,辛越感觉一切好像做梦,事态发展仓促突然,让她,有丝莫名的惊慌失措。 仿佛前一刻还在逃亡中,祈祷与他永不见面,下一刻,她就以这样柔顺的姿势,躺在了他的怀里。 这个世界,真是说不出的荒谬。怎么可以说变就变,不想见到的人下一秒就出现在身边,不想出现的场景,却在现实中一再流连。 人生如戏,人生如梦。她躲了他这么久,这么辛苦地出逃,却轻易地,又被他抓回掌心。她突然想大笑,还说什么守护想守护的东西,她连自己都扞卫不了,自己的生死自由都被人牢牢操纵,她竟然还想,搏一搏这既定的宿命。 他的呼吸绵长均匀,洒在辛越的颈子上。辛越讨厌极了他这样紧紧圈住她不放的姿势,无论是从身体还是从心灵,她都拒绝他的靠近,更遑论如恋人般紧紧相拥。 她抗拒似的动了动,而楚之凌,却微微地皱了皱眉,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室内灯火摇曳,忘了熄,却已近灯枯之期,火苗微弱,隐隐照见一方光景。 他睡意惺忪地,睁开了眼睛。 他意识模糊,有些分不清这是在现实,还是身处梦境,少女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火间,闪烁成他记忆中的样子。隔了雾气一般那么遥远,又好像伸出手去,便可紧搂怀中。就是这般的若隐若现,让他的眸子,越发迷离。 他喝了酒一般的迷醉目光让辛越心口微微一沉,随即秀气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预感到什么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奈何被他紧紧圈住,铜墙铁壁般堵住她的去路。 第214章 似梦缱绻 楚之凌半阖着眼眸,好像置身梦中,也好像倒退了很久之前的光阴。他伸出手,捏了捏辛越的小鼻子: “我的夫人怎么不开心,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这一刻,男人的眸子那么纯明,像是冰天雪地中的素白,纯粹得好似保护邻家小妹妹的孩童。 辛越一怔。 他从来懂得撩拨人心,他一副真诚痴傻的样子,不带伪装,没有戾气,就那么柔软本真的样子,轻而易举地,叩开了她紧闭的心扉。 心口灼痛。 “谁欺负你,谁欺负你了……” 他眸子迷离而深幽,宛如醉了很多年一样,慵懒地起身,凑近辛越的唇。 他没有预兆地,覆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朝她涌来,即使是幻梦中,他也很懂得,如何的与她唇齿厮磨。 他的吻,温柔的,缠绵的,清冽的,霸道的,带着无限温存与宠爱的,在她的世界里,绵绵密密地洒下。 她如魔怔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只因为他的吻,太像过去,虽然强势,却极尽温柔,小心翼翼地与她厮磨着,全然不见刚才在山上的粗暴与蛮横。 他居高临下地怀抱着她,那样亲密暧昧的姿势,毫无缝隙,简单的接吻拥抱,心口蔓延出过往时光的温暖蕴藉,从头到脚的安稳。 她喜欢他这样没睡醒的样子,喜欢他这样温柔美好的样子,好像在拥抱着,过往的旧时光。 楚之凌轻轻地笑,牙齿雪白雪白的,很干净的样子,深幽迷离的眸间,慢慢地,有了热度。像小火苗一样,绵延着,慢慢地烧灼着。 她的肤,羊脂暖玉似的干净洁白,头发像丝缎一般滑过他的指尖,即使是梦中,悸动的感觉也那么明显,好像是初初相恋时的纯粹简明,世界跳转的,永远只有她一个人。 他恍惚看见她在笑,眸子好像五湖烟景,朦胧飘渺,又是那么美不胜收,似隐若现地,沉浮在他的视野中。 他喜欢她。 他想要拥抱她,他想要亲吻她。他想要离她更近,她想要扯掉缭绕在他们之间的那层淡薄雾气,想要,更真实地触碰到她。 他吻她的耳垂,他喜欢她的耳朵,小小嫩嫩,干干净净的,他听到她从鼻子里发出“嗯”的声音,感觉她好像很痒的样子,他的唇瓣贴着她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发丝,伸出牙齿,咬了一下旁边的小耳朵,他听到她的鼻息间又传来闷哼声,他恶作剧一般地笑了,像个做了坏事得逞了的孩子。 朦胧中,他看到她的颈项,象牙白的细瓷肤色,冰玉一般洁净无瑕的光泽,隐藏着淡淡的细细的青色脉搏,她的皮肤那么嫩,那么薄,像是冰清玉洁的玉莲花瓣一般,一碰就碎。 男人平素就强烈的呵护之心在她这样的柔弱下更加肆起,他的吻变得很轻,像是羽毛一般,徐徐地洒落在她的肌肤上,灼热的呼吸像温热的火一样喷吐,辛越感觉全身都要往下掉,在一片蔓延着棉花的丛里,那么柔软无依地,往下掉。 仿佛全世界都是铺垫,来慰藉着梦里时光,无所谓爱,无所谓恨,无所谓一切泾渭分明的强烈情感,只有过往回忆蒸发出来的,绵延不绝的温情。 “爱你……我爱你……” 男人的声音变得很嘶哑,还带有点那么些艰涩,仿佛,是从肺脏里,生生挤出来的声音。经过心尖兜转的百般绕梁,回旋成一碗岁月佳酿。 辛越感觉自己的心变成了水,她放任自己软弱,放任自己的喜怒哀乐,在夜半时分,将所有的情绪,表露无遗。 也不再伪装,也不再倔强,没有了高傲,没有了冷冽,就那么眯起朦胧的水眸,似在极力看清楚眼前的男人。 他的吻,落在她的蝴蝶骨上,轻轻的,如棉花一般柔软。 记忆中,他甚少有过这样的时刻,那么温柔地,不狷急地,拥抱着她,亲吻着她,他从来都是强势胜过温柔,霸道胜过纯情。 她的衣衫被他褪下,她的眸子睁大,身体忍不住想蜷缩起来,然而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以他的体温,温暖着她。 他的唇带着恶趣味地咬在她的肩头以及她胸前的柔软,他感受着她在他身下颤动着的可怜样子,想笑,然而更多的是怜惜与喜爱,他喜欢她这么柔弱可爱的样子,不用强撑起一片天地,不用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拼尽努力,不用义无反顾地离开他去追逐所谓的自我世界,他喜欢她此刻,像只瑟缩的小鸟一样,微颤地抓着他的袖子,安静地,依偎在他的身边。 半睡半醒间,他感觉这个梦,那么的真实。 可是他又很恍惚,目光尽处是她的眼,那么黑亮,那么清澈,一如初见时分,不曾变更,明亮笃定,像一面镜子,仿佛能照进人的心底。 他爱她,疯狂地爱她。 她的身体像是艺术品,偏瘦,但是那么的巧夺天工,修长的颈,纤细如柳的腰,滑嫩的长腿,恰到好处,摄人心魄。 咸湿的吻不知什么时候起改变了地方,温热的唇亲吻着她的背,在她白玉般光滑纤瘦的脊背上,留下如桃花般的清浅印记,他像是已然无法主宰自己,明明那么地想要,却还是按捺着,克制着,将她的身体,如膜拜般,浅浅地亲吻着。 他抓住她冰冷的小脚,两手捂住,试图给她捂热,瞧着那贝壳似的的小脚趾,便起了偏爱之心,捞起她的脚踝,印上轻轻一吻。 她似乎有些害怕,想缩回去,楚之凌便松了手,没勉强她,只是心中的火热越发旺盛,烧灼着他,他腿屈起,撞开她紧闭的双腿,在一片柔软春水中,慢慢地,朝她的身体进驻。 他的坚挺蹭到她的柔软处,徐徐拉近,眼看就要合紧交融,辛越的意识忽然清明得强烈,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也知道他们有怎样的过往,更清楚地记得那些鲜血淋漓的往事,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反抗,就那么由着他,由着他。 第215章 一夜缠欢 他的坚挺蹭到她的柔软处,徐徐拉近,眼看就要合紧交融,辛越的意识忽然清明得强烈,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也知道他们有怎样的过往,更清楚地记得那些鲜血淋漓的往事,可是,她却没有丝毫的反抗,就那么由着他,由着他。 他就那么闯进来,不同于以往的莽撞,而是变得,温柔而用力。索要她,却不弄疼她。 不像以往那样,只想摆弄着她的身体,仿佛只是为了发泄。 他出去又进来,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在她的体内绽放,那些不可言说的情绪,那些日夜疯长的想念,那些层出不穷的担忧。 “楚之凌……” 辛越的声音软软的,小小的,像一团棉花,打着旋儿,飘进男人的耳朵里。 “我在。” 楚之凌清晰地应着。 他感觉他是第一次做这么真实的梦,会高兴,会疼痛,会想呐喊,简直,不像是梦。 可是要他怎么承认,这是现实。 这么温顺如绵羊的她,这么安静可爱得不像话的她,这么着急地,唤着他名字的她。 久违得,已经像是下一世的年华。 明明不久前还是恨不能死的对峙,现在,却是一派脉脉温情的缠绵呼唤。 这不像她,太不像她。 这一定是梦。 这一定必须是梦。 他宁愿承受梦境与现实的落差,也不要承受,现实之间的落差。 “你相信我好吗?” 女孩子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梦呓,带着丝祈求,呢喃着。 “好。” 男人笑了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 辛越似乎很满足,孩子气地跟着笑了笑,然后伸手环住男人结实的腰身,满足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内,十足依赖信任的小女人姿态。 楚之凌亦抱紧她,盖上被子,沉沉入睡。 烛台上的光变的越发暗淡,随着时间的流逝,再也照不进,依稀的梦里年华。 极远处更鼓声响,在苍穹间起落出一道绵长的弧,像一颗无路可走的石子,遥遥遁入死水般的夜。 夜那么静,却闻不到涟漪乍起的声音。 世界何其孤单,茫然间在黑夜中失去了前进的路途,分不清哪里是落英缤纷,哪里是山穷水尽。恒河沙数,却找不到,一舸可以顺流的渡。 一滴接着一滴的泪,从女子的眼角流出,在男人的衣襟处蔓延,打湿无边的黑夜。 谁是谁的归人,谁是谁的过客。 第二天,楚之凌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错了。 真不是梦,即使他曾经闭着眼睛给自己催眠无数次,可是现在天光照亮一切,缠绵历历在目,一切,真实得令人发指。 他没来由的惊慌失措。 比初次,他强要她,听到她哭,还要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明明她就那么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可是,他就感觉,他好像彻头彻尾地侵犯她了一样。 烦躁! 她本来就是他的女人,和她欢好天经地义,为什么会生出这么一股陌生的情绪? 辛越安静地闭着眼睛,窗外被雪映亮的白光透过窗户纸细微地洒进来,她的脸如玉一般净彻无瑕,轻抚上去,如丝缎一般柔滑。 鼻息间缭绕着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幽体香,楚之凌望着她,她没有穿衣服,被子下掩藏着柔美姣好的身体,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浅红色的印记,那颜色极淡,淡得像是像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小小脸颊上绽放出的粉嫩的三月桃花。 尽管知道如此真实的场景不会是梦,楚之凌还是下意识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痛的感觉传来的时候,他露出了淡淡的会心笑容。 她终于,又在他身边了。 她睡得那么沉,呼吸均匀,仿佛中间的一系列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一如往昔,依靠他,信赖他。 楚之凌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而后,他后知后觉地勾了勾唇角,笑容如星。是啊,昨晚的一切不是梦,应该对他来说更好才是,昨夜,他分明记得,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和排斥,只是包容着他,还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笑得有点痴,感觉这么多天来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不去想前尘往事了,以后,彼此幸福就好。 许是他因高兴而衍生出来的笑容吵醒了辛越,她皱了皱眉,睫毛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睛。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接触到楚之凌含笑的视线,她停止了动作,略为迷离的目光陡然间变得清透无比,还透出那么一点点的清寒之意,看得楚之凌眉头一皱。 视线交汇中,气氛陡然变得很是微妙。 她微微挑了挑眉头,楚之凌这次识趣地放开了缠住她腰的手。 察觉到自己一丝不挂,双腿间还有因一夜放纵留下的隐痛,辛越将眉头皱得又紧了一分,室内昨夜留下的暧昧余香在她的鼻息间乱窜,时刻提醒着她昨日的温存流连。 她揉了揉鼻子,轻舔干涩的唇瓣,找到自己的黑色衣服,将头别过去,背对着楚之凌,慢慢地穿戴起来。 突然间一只温热的手覆上她正在实行穿衣动作的手,男人低醇的声音尾随而来: “我来。” 辛越淡淡地瞥了那一只手一眼,不着痕迹地抽出手,继续进行着自己的动作。 即使是在这么略微尴尬的情况下,辛越的动作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快不慢,从容优雅,并不见丝毫急迫与慌乱。 她背着他坐在床沿上,已穿戴整齐,却迟迟,没有回过头来。 男人健壮有力的手臂横过她的腰肢,从身后揽住纤瘦的她,声音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疲惫沙哑: “你又要走吗?” 辛越脊背微僵,唇角薄凉地勾出一抹讥讽笑意: “我走得了吗?” 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是不想走,只是迫于他的淫威。 话里的不接受意味十分浓厚,楚之凌不由自主地将她再抱紧一分,沉凝着脸,声线低哑: “你还要什么不满足的吗?” 外面风声清淡,吹落一树积雪,好似鸟散,扑簌的响。 第216章 有何不满 话里的不接受意味十分浓厚,楚之凌不由自主地将她再抱紧一分,沉凝着脸,声线低哑: “你还要什么不满足的吗?” 外面风声清淡,吹落一树积雪,好似鸟散,扑簌的响。 辛越轻轻扯起唇角,不曾转过头来看他,目光空静地望着前方: “我的心情,我的喜哀,于你,重要吗?” 她的声音很沉,压在自己心口,也堵在他的胸腔,迫人的疼。 砰的一声,辛越的身体被男人反手一拽,重重地掉在柔软的大床上,男人的身体顷刻压上,双腿撑开跪坐她的身体之上,抓住她的一只手,目光阴冷地质问道: “既然还是这么心不甘情不愿,那么昨天晚上为什么要这么顺从,为什么推都不推我一下,为什么要让我高兴之后再看到你一副厌恶的不愿接近的脸孔?你是在耍我吗?你明知道我爱你,你非要这么忽冷忽热,这么折磨我才甘心吗?看到我愤怒,看到我失去理智,你就开心了?你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他极力压低着声音,却抑制不住从内心里爆发的愤怒。接近咆哮的问话换不来辛越神情的波动,她极淡地动了一下眉,目光冷清的样子,全然不似昨夜歪在楚之凌怀里,安静入睡的少女。 他的手抓得她的腕好紧,看样子是难以放开了,辛越也不甚在意,轻声说道: “昨天晚上是我矫情,给你造成困扰,我道歉。” 说完之后再无下文,气得楚之凌忍不住将拳头砸向大床。“嘭”的一声极有威慑的拳响声在辛越耳旁炸开,她仍旧是一副淡然着眉目的模样,紧抿的唇,绷住所有不容外露的情绪。 楚之凌眯起眸子,像一只危险的野兽,他捏住辛越小巧尖瘦的下巴,恶狠狠地道: “你知道我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强|暴吗?”辛越不以为意地动了动唇。 楚之凌被她的回答气死了,又无力与她再起争执,反正和她争也争不出个理所然来,她认定了他是个恶贯满盈的淫|虫,就随便她好了,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个什么好人。 不过,心里这种憋气的感觉是要闹哪样! 烦死了! 楚之凌真是有气无处发,一张俊脸憋得铁青,好像很快就要憋出内伤似的。 “又或者,你拿我身边的人威胁我?” 辛越目光平静地望着他,黑亮清澈的眸子间倒映出他冷笑的脸。 “看来是了,这次,是晏湛?” 辛越学着他冷笑了一下,唇角尽是讥诮弧度。 “楚之凌啊,你凭什么认定,我会为了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豁出身家自由?不过以你的思维也可以理解,反正只要在我身边的男人呢,我势必会跟他们有一腿,可这又不是自相矛盾吗?像我这么滥情的女人,恩客遍布身边,怎么会对有一个露水之欢的男人这么付出呢?” 楚之凌皱着眉头:“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难听。” “在你眼里我不就是吗?”辛越无所谓地动了动唇。 “不是不是。”楚之凌眉头皱紧,神色由原来的暴怒转变成紧张,还带着一股莫名的怜惜,“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 辛越眸子间闪现出一抹淡淡光泽,但是楚之凌迟迟没有下文,更没有对他否认她见异思迁品行不端给出相应的理由。 眸子渐黯,辛越自嘲地笑了笑,很快又清了清喉咙,笑笑道: “你觉得,拿晏湛威胁我,有用吗?” “既然无用,那你为什么还乖乖地跟我回来?你不就是担心我对晏湛下杀手吗?” 没有错。楚之凌的猜测,完全没有错。 但是辛越不能承认。 她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蠢爆了,一想到楚之凌会因为她的缘故又滥杀无辜,就觉得罪孽,就想努力挽回,所以就什么也不抵触地随着他来到这里。 她真蠢,她应该从夏川的事情中吸取到教训,如果她越对一个人表示关心,慌不择路,那么楚之凌想杀那个人的决心,就越大。 之所以觉得楚之凌会杀晏湛,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充分的理由。楚之凌很明显地知道了辛越走那条路是因为想赶在晏湛的前面给他探路,事实上辛越刚开始的想法是先去北丁港做好埋伏,乔装成船员之类的人,打入内部,一旦楚之凌派人杀晏湛,她便可从内部突围,如果够运气,还可以挟持到楚之凌。 长时间相处在一起,相互了解知己知彼是不可避免的,楚之凌大抵摸清楚了辛越的招数,于是在那里守株待兔。 一旦被楚之凌发现,这次行动,就是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我想跟你回来不行吗?如你所言,我就是想玩玩你啊,就是要对你忽冷忽热掉你胃口啊,怎么着呢?” 辛越十成十的无赖口吻,一副就是吃定了你的跋扈样子。 不知道怎么的,楚之凌突然觉得想笑。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她这个样子蛮好笑的。 “你真的对晏湛没什么感情?”楚之凌敛下淡笑,压低着声音凑上她的小脸。 辛越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喂,说话就说话,脸在她脸上乱蹭是什么意思啊! 真是没性格的男人啊,前一刻还是要吃人的大老虎,说起话来一句比一句狠,下一刻呢就变成小绵羊了,各种无理取闹耍赖纠缠,情绪变化得这么快,真为他的身心健康捏了一把汗。 辛越哼了一声,傲娇地不回答他的话。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用顾着你的面子,可以直接对他下手了。” “什么意思?” “我本来是想,如果他是你的朋友的话,我就暂时不杀他,让他继续当铭朝的走狗,可是既然他跟你没牵没绊的,我还留着这条朝廷犬干什么?更何况他还差点跟荷兰军联手妄图覆灭我,我不杀他,才有问题。” 他好像是说真的,也是,他没有理由对晏湛留情,官贼之间,本来就是相互对立的。 “不能杀他。”辛越望着楚之凌,突然开口道。 第217章 情欲挑逗 “哦?” 楚之凌动了一下唇。 “你不能在此关头和铭朝朝廷公开作对,你要知道,现在荷兰军又占据东藩了。” 虽然铭朝政府已经派出人来收拾东南沿海的海寇,但那只是虾兵蟹将,对楚之凌的根基动摇不了半分,而且荷兰人虽然侵扰沿海,但也没有对铭朝统治直接构成威胁,对也就是说楚之凌和铭朝间以及荷兰军中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如果谁先打乱,谁就会处于较弱的一方。 楚之凌自然懂她的意思,只是他散漫不羁地笑了笑: “那又如何,就算铭朝和荷兰人一起联手,我也不怕他们。” 那么你就杀了他好了。 辛越很想这么说一句,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你乖乖的,我就不动他。” 男人声音低沉,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像把她看透了似的。 顷刻到了晚上,辛越洗漱吃完晚饭后,就神色微怔地坐在那里,整整一天她都没有出去,她讨厌极了这样无力的感觉。 像是笼中鸟,听凭主人的喜好,毫无自主地呆在这里。 在夜色微醺的时候,楚之凌推开了房门。 他喝了酒,一进来就朝着辛越的唇凑过来,活脱脱一个酒鬼加色鬼。 “还在,你还在……” 如玉的容颜上染了绯红,他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到辛越的颈子上,辛越本想狠狠推开他,然而听着他这句似痛苦似喜悦的话,她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便是这一怔,让楚之凌轻而易举就揽过她的腰肢,欺上她的粉嫩红唇。 “别动,你要知道,晏湛的命可在你手里。” 敛去了今日清晨的玩笑般试探,他直接地威胁她,不给她留一丝缝隙。 辛越皱眉,一颗心如在火里煎熬,挣扎不断。 为什么她要为了别人活啊,她凭什么要为晏湛付出自由? 她应该狠狠地抽楚之凌一巴掌,然后再大步一扬跑出去的。管别人的生死呢。 辛越气冲脑门,恼怒地伸出手,却被楚之凌擒住皓臂。 “看来,晏湛果然对你不重要,不然,你不会弃他于不顾啊。” 楚之凌笑了笑,眸底缓缓升腾起杀意。 辛越脸色一白,蓦然想起在深林里,晏湛为她几乎豁出生命,想起他怕她会有危险,不惜骗她让她跟她一起走,想起他明知道楚之凌不会放过和她有牵绊的人,却还是没有狠心与她划清界限。 黑亮眸间聚集起的怒火缓缓熄灭,辛越的眼睛平静如不起波澜的古潭,挣扎的动作换成了颓然不动,任楚之凌在她脸上唇上亲吻着。 与此同时,楚之凌的手上也加快了动作,大手摩挲着她的腿部一路往上,引起辛越一阵酥麻,她的身体很是敏感,经不起撩拨,一下子就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可是她的意识又分明是清晰的,雪白的贝齿紧咬着粉嫩的唇瓣,在那上面留下一圈深痕。 而在此之前,楚之凌的唇已从她的脸上移开,来到她的衣襟前,牙齿咬开她胸前的衣服,脸上的肌肤蹭着她雪白丘峰上晶莹柔软的小樱桃,感受着红润的樱桃一点点涨开,然后变得丰挺绰约。 湿润的舌尖在她的小樱桃周边划着圈圈,楚之凌眯着眼,一边感受着她的馨香美好,感受着她冰冷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火热,一边听着她抑制不住但又想强忍住的破碎轻吟,他的动作越发肆意。 而摩挲着往她大腿处转悠的指腹也越发火热,辛越感觉他所到之处都是燎原的热火,她身子瘫软,想抗拒,但是浑身又仿佛化作了一滩水,差点摔倒在地,好在楚之凌及时掐住她的腰,固定住她摇摇欲坠的纤瘦身体。 他的手涉过底裤,来到女人最为敏感的私密地带,他轻抚过她如白玉锦缎般嫩滑的肌肤,挑逗着她柔软的花瓣,就要将手指伸进她窄小的花径中去。 至柔之处传来男人手指的抽动,像是小蛇一般,在辛越的体内搅动着,她脊背顿时一僵,额角处有一滴汗水滑下来,掉入胸前白里透红的柔软双峰间。 衣衫没有全脱下来,半掩着,黑色的布料更显得她的肌肤好似上好的白玉,娇俏的樱桃一个淹没在黑色的衣纱间,一个在衣衫的滑动下,显出浑圆柔美的娇态。 辛越别扭地把衣服拉紧,咬着唇忍住身体的亢奋与悸动,后退一步,试图逃离这种绮艳的氛围。 沉浸在她美好之中的楚之凌不妨之下被她的身体一带,直直地朝前倒去,噗的一声,两人倒在柔软的驼色地毯上,辛越的后脑勺上,是他温暖而厚实的手,及时覆在地上,避免她的头受伤。 而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的手指,顺应着两人身体下落的节奏,往她的桃花深径,又去了一寸。 辛越嘤咛了一声,声音像是猫儿,往男人的心口上狠狠挠动着。 楚之凌身下的她,素日清澈的眸子间流露撩人的媚态,翕动的睫毛好似蝶翼一般颤动双翅,羊脂白玉般的肌肤里逼现两抹诱人的红晕,双唇微微地张开,闪着诱人的潋滟光泽,隐约可见里面白得像雪的牙齿。 这是他的女人,他的! 楚之凌醉意朦胧的眸间变得空前火热了起来,好似燃着一把旺盛的热火,像是要连同辛越一起感染,柔情的动作间加了几分力道,他的手指往她花径中用力一挺,感受着指尖湿漉漉流淌的清泉,一点点蔓延开,润湿她幽深柔软的草丛。 辛越半难受半亢奋地低叫:“别……别折磨我了,放,放开我。” 男人邪魅地勾勾薄唇,狭长的凤目间噙着一丝慵懒又淡然的笑意,带着要看她热闹的表情,将修长的手指自她体内抽出,然后也不再动作。 辛越的体内一下子变得空虚,涨大的花径开始不停地收缩,与心脏跳动同一样的频率,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喧嚣着要抚慰要充实,辛越难受得脊背弯曲,额头上的汗渐渐打湿了乌黑的发。 她绝对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求他,求他给予,求他触摸,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就是要看她笑话,口里说着不要不要,其实举止就是个十成十的荡|妇。 她什么都可以输,输能力,输手段,但就是不能输自尊。 第218章 热辣索要 嘴里挤出一声痛苦的吟哦,辛越侧身,抱紧要痉挛得皱在一起的小身子,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背,娇嫩的肌肤被牙齿磕破,一下子变得红肿,而这份痛苦似乎没有缓解辛越体内的不适,忽而迷离忽而清澈的眸子微微眯起,似乎要咬破自己的手,才能转移从至柔之处源源不断冲上来的感觉。 “真有你的。” 楚之凌低吼一声,皱着眉头钳制住辛越尖瘦的下巴,微一用力,迫使她松开咬住手的牙。 辛越没有力气般瘫在地上,望着楚之凌,唇瓣似有若无地勾起,缓缓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虽则极力掩饰,但是依旧有淡淡的光彩映照她的眼,使得那看起来,像是一丝不动声色的挑衅。 楚之凌感觉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极大的触犯,一时面色铁青,眼里聚集齐山来欲雨的翻天风暴,但这个时候辛越似乎想坐起来,身子动了下,她眸子含着水般,迷离缭乱,加之天色已晚,闪烁的幽暗灯火下看不清楚事物,所以修长莹白的小腿不经意间触到了男人胯下的坚挺,楚之凌眸底的幽暗顿时化成一片烫人的火热。 辛越一僵,讪讪地吐了吐小舌头,嘿嘿地笑了笑,看在楚之凌眼里,像是懊恼,又像是可爱的求饶。 “就尽情地笑,等会让你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男人勾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很快,辛越就被他按倒在地,她细瘦的手臂被他分别抓在手里,衣不蔽体的黑色长裤被他用膝盖蹭开,粗硬的骨骼触碰着辛越的腿部肌肤,柔软的花丛间再次沁出花蜜,湿润一片。 很快,她沁着蜜水的花瓣,就被男人的火热坚硬,长驱捣入,汹涌撞击。 “舒服就叫出来,不然我会以为你不够舒服,会想尽法子,让你更舒服。”男人的嘴角上扬起邪魅的弧度,声音沙哑,带着说不出的魅惑性感。 辛越从来对他的话阳奉阴违置若罔闻,咬紧唇瓣死不松口,这使得男人眉头微皱之后,嘴角露出更放纵的笑意。 坚硬的长龙在她的体内不住地抽动,看着她脸色涨红,他都不禁有些心疼,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柔美的唇部弧线,他低喘一声后笑道: “痛吗?你说痛,我就停下来。” 辛越从鼻孔里带出一句哼,很显然是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她不说话,也不乱叫,只是纤细的腰肢被他凶猛的撞击弄得要散架,全身的每一处细胞仿佛都在动荡地摇动,激烈着这份滚烫的缠绵。 她狠狠揪住驼色的地毯,巴掌大的小脸痛苦地皱在一起,看起来像个可怜的小娃娃。 “看来这个姿势不够激烈,我们换个其他的体位,如何?”男人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是嘴角透出来的放纵与邪意,让一切反驳无从可能。 “什……什么?” 闭眼的辛越陡然间睁大了清亮的双眸,粉嫩的唇终于开启,黑色的眸里流露出一丝惊讶和一丝害怕。 而正在这个时候,肆意动作的男人眼里深幽如夜,陡然间腰身一沉,重重一挺,全根没入她柔软的花穴之中。 女子窄小的径道被彻底地撑开,她承受着他重重的贯穿,一时间感觉身子在无限制地轻软,像是能飞上云端,快感从交合处滋生,如燎原的火种一般哗的一下点燃了她的胸腔,转瞬又光速般占据了每一寸肌肤,连呼吸,连战栗,都是滚烫的,能把她焚毁的炎热。 因着亢奋,因着痛苦,因着在体内复杂交错的快感,水光潋滟的红润唇瓣间,逸出一记媚惑的吟哦,缠绵入骨,诱惑至死。 她亦不过是个正常女人,在撩骨的侵占间,一切的坚持化整为零,消失不见。 在缠绵的交欢间,她头脑发热,思绪混乱,不由自主地,渴望更多,更多…… 紧抓着毯子的手徐徐松开,辛越滑嫩的手臂小蛇一样缠向男人的脖子,娇艳欲滴的红唇凑向男人坚毅的唇瓣,小舌头舔舐着他唇上的酒香,然后滑进他的口腔内,迷离的眸子间,盛放着满满都是他的影。 她停下与他舌齿间的缠绵追逐,紧紧抱住他,滑嫩如玉的小脸蛋贴在他的脖子上,声音是带着期许的痛苦呢喃: “别丢下我,楚之凌……” 几分春色,几分迷离,又恍惚间,有几分真切。 还不待楚之凌有所回应,她湿热的舌尖就落在了他的肩头,一股热意从楚之凌心里急促升起,可还不待楚之凌心内的这份热意找到升温空间,转眼辛越的眸子就半阖着抬起,眸底黑亮带着水汽: “你不爱我对不对?你一定不爱我,不然,你不会连抱都不想抱我……” 楚之凌听着她嗔恼的语气,一怔,手环上她纤细得好似嫩柳的腰肢,徐徐圈紧。 她孩子般一笑。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们两个的姿势就产生了变动,他上她下变成了她上他下,她趴在他健硕的身体上,像一只妖娆的美女蛇。 手心里是她滑腻的腰部肌肤,手背落满了她乌黑如瀑的长发,楚之凌心头欲动,手顺着她腰部曲线往下,摩挲过她紧致浑圆的臀,带着热意的手越过她臀上的嫩肉,很快来到臀底的幽深处,辛越条件反射地将双腿夹紧,男人的笑却带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 “来,放松。” 有一刹那辛越有些恢复意识,但很快身上被他撩拨出的快感就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她像个顺从的孩子一样任凭他主宰,只求在红尘烟雨中,拉住他翻飞的衣袖。 有些泛滥成灾的情绪,是理智所无法掌控的,譬如对他的眷恋与依赖。 双腿在他的引导下羞涩敞开,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修长玲珑的腿像藤蔓一般缠住他屈起的膝盖,他按住她的臀,与此同时腰部一用力,在这一迎一送之间,身体完美而高度地契合,她的花径收缩再收缩,直至完全承受住他有节奏的律动。 男人的手情不自禁地抚向辛越纤细的大腿,感受着她肌肤间的柔滑与美妙,爱不释手。 伴随着辛越的一句吟哦,男人的欲|望又开始高涨一分,猛地将最昂扬的火热送入她体内深处,他喉咙里发出一记低哑的闷哼声,手臂圈紧,将媚如妖精的她,更深地拥入怀中。 第219章 缠绵过后 纠缠的两人,身体往一旁倒去,辛越的手臂不小心撞到了地上,一阵震痛自摔伤处传来,令辛越神情一凛,体内奔腾的快感烟消云散,然男人还是动情地吻着她,目光深幽而迷乱,仿佛只沉浸在与她的深情缠绵中,对周边一切障碍视而不见。他压她在身下,她的头一动,便磕到了桌腿。 辛越皱着眉头,体内肆意游走的热度虽然仍旧强悍,但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几处动荡,一向反应灵敏的她,霎时间清明了起来。 记忆也与此同时倏忽回笼,辛越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皱着眉推开了意乱情迷的楚之凌,身体连连后退。 衣服已经被楚之凌弄碎,辛越从他黑如古潭的眸子里瞧见了自己的影子,一刹那她小脸通红,娇嫩得好似能滴出血来。 辛越黑亮的眼睛乱转,蛮横地抢过楚之凌脱在地上的衣服,胡乱地罩在自己身上。宽大的衣服套进她玲珑纤瘦的身子,把她的身体显得越发的娇小可爱。 楚之凌套上裤子,无衣服可穿,也没有起身去找衣服的打算,眸子间染着未退的,许是碍于她的推拒,遂面沉如水地将一腔热火生生地克制下去。 “伤到哪儿了?给我看看。”楚之凌的声音低声而有磁性,一把捞过辛越细瘦的手腕,看到她雪白好似玉琢的手肘处有一团淤青,轻轻地皱了皱眉,问,“痛吗?” 辛越不自在地抽回了手,樱桃红般的小嘴开启,嘟囔道:“我哪有这么娇弱。” 楚之凌的手温热厚实,似有若无地缭绕着一股酒香,擦过辛越的颊,就要撩开她的头发,看一下她撞到桌脚后的伤势。 辛越头一偏,发丝在楚之凌的手指间流失,滑向自己胸前的衣襟。短短的十来秒内,她就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所以此刻她看楚之凌的时候,目光清澈淡定无波,丝毫不见一丝柔软与迷离。 不动声色的疏离,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这次楚之凌没有如以往一般怒意集聚,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勾了勾唇角,脸凑近辛越,惑人的酒香伴随着呼吸洒在她的小脸上: “刚才还跟妖精一样缠着我,吻我,怎么现在,一副高高在上的烈女模样?” 他的话半嘲讽半揶揄,听在辛越耳里,总不是那么个滋味儿。 她不说话,他微微皱眉,面露不悦,随即眉头又很快舒展,他一副无赖样子,擒住她尖瘦的下巴,以调戏的口吻道: “我还没尽兴呢。” 指尖流连在辛越绷紧的唇边,试图软化她唇角的淡漠。 “要不是你卑鄙无耻到拿我朋友的性命威胁我,你以为我稀罕和你纠缠?” 辛越也没拂开楚之凌压在她唇上的手,神色淡淡地抬起头,颈项恍如优美白天鹅,修长白皙又高傲清冽。 她的眸底一派清明,丝毫不见半分伪装。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一定是,绝对是,必定是,因为楚之凌拿晏湛的命胁迫她,所以她才顺从于他的意愿的。 而脑海中回旋的,分明是刚才她抱住他,说要他别丢下她的旖旎片段。还有她主动承欢,轻吟不止。 不,这没发生,这不可能,这只是幻觉,她不会对这个男人还存有依恋,这不可能。 她眸色坚定,看得楚之凌脊背一僵,滞留在她唇上的手,也变得有些僵硬。 随即他微微一笑,玩世不恭的懒散模样:“既然威胁,那就威胁到底,我们继续纠缠。” 冰冷的手滑向辛越的后脑勺,用力一扣,将她的唇往自己方向送来,楚之凌随即覆上她甜美柔软的唇瓣,男人灵巧的舌尖辗转流连于她的唇,转瞬来到她的牙关处,却发现她将牙齿闭得死紧,明明白白地抗拒着他。 楚之凌雪白的牙齿轻咬着辛越的下嘴唇,低声笑了笑:“晏湛的胳膊。” 他知道她能听懂他的意思,她若不顺从,他就割了晏湛的胳膊。 辛越小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努力忍住内心的颤抖。冰冷的牙关松开,放任楚之凌在她的唇内辗转掠夺,清幽黑亮的眸子睁大,好似盈盈蓄泪,格外的清透。 他扣住她后脑勺的手,已经慢慢滑向她的腰间,手臂一横,将她揽入怀中。另一只手,徐徐探下,缓缓而坚定地,包裹住她握成拳头的小手。 他的舌尖从和她彼此纠缠的追逐中抽离出来,唇若即若离地贴在她的唇之上,低声喃喃着问: “讨厌吗?” 辛越望了他一眼,不说话。 “无奈吗?” 辛越睫毛微颤,紧握成拳头的手,还是不肯松开,她面容淡淡,看不出有回答她问题的打算。 “害怕吗?” 辛越抬眸,认真地看了楚之凌一眼,只因为他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迷离幽远,带着点不同于他年龄的沧桑况味,像是远山沧海间,寂寥的孤舟。 “我也有和你一样的感觉。”楚之凌倦倦地笑了,仿佛很是疲惫。 辛越皱着眉头:“既然讨厌,为什么还要这样,弄得彼此都累。” 楚之凌一笑:“你没有懂。” 楚之凌其实不知道,辛越懂了。 讨厌被伤害被辜负的感觉,无奈于距离间的越拉越远,害怕在日复一日中,对对方越来越沦陷。 讨厌,无奈,害怕。他都有,她也都有。 但是他问的,是另一层意义上的情绪。来自最简单的是不是讨厌他的威胁,是不是无奈于屈从现实,是不是害怕他真的会对她身边的人下杀手。 可是他不知道,她之所以紧紧握着双拳,不是在抗拒他的胁迫,不是在忍受束缚她的命运,而是在排斥着,自己内心因他靠近,而牵起的涟漪与心动。 她是害怕,他给她所有甜蜜与温柔之后,再次将她推入地狱。 她相信她可以有那样的定力,就算他亲吻她,她也不会有丝毫波澜的决心与定力。 辛越微一闪神之际,楚之凌带着薄茧的手已从腰间滑向她的大腿,指腹擦碰着她柔嫩如婴儿般的腿部肌肤,另一只手从腰间探入,滑进她宽大的衣袍里,手掌游走在她光滑的脊背。 “你非要逼我吗?”楚之凌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那么一丝寒意。 他托住她的臀,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目光深幽,声音低沉: “双腿张开,缠着我的腰。” 第220章 冷意丛生 他语气很严肃,还有那么点凶,但是话语间透出的香艳意思却让辛越一怔。 “这是命令。”楚之凌板着一张脸,目光间没有丝毫的,只有丝丝缕缕的寒冷之意。 辛越没有裤子可穿,身体的遮掩全赖于像裙子一样能包住臀部的衣服,若是一张开双腿,则花径春光一览无余,这种要求被他以这种森寒命令的语气说出,显得那么侮|辱,这种屈辱的事情就算平常的女子都难以办到,更何况辛越这种自尊心比谁都强的人。 坐在楚之凌腿上的辛越咬着唇瓣,闭紧双腿,想后退,可是楚之凌已先她一步阻挡她的退路,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有丝毫的退缩。 凌乱的发丝包裹着苍白的小脸,盈盈大眼间闪着乌黑莹亮的水光,下巴小巧而尖瘦,隐隐透出一抹倔强。辛越被楚之凌紧紧抓住手腕,手好像石化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弹。 一簇慌乱神色从她眼底划过,楚之凌烦躁地皱了皱眉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吼道: “这会儿怕了,不舒服了?刚刚不是挺主动的吗?不是还口口声声叫着我的名字,要我别丢下你,要我抱着你吗?刚刚在我身下不是还挺开心的吗,不是还对我百依百顺,希望我一遍一遍地要你吗?怎么,一转眼你就变人了?” 楚之凌嗤笑一声,目光定定,不放过辛越脸上的一丝表情。 “等一下我想要你,想和你抵死缠绵,你是不是又会主动对我又吻又抱,又拉着我的手不松?或者,又在最舒服的时候叫我的名字,缠着我要我继续满足你?” 辛越脸色苍白,一下子变得很难堪。 楚之凌并不放过,继续追问:“只是你能告诉我理由是什么吗?一做事你就对我柔成一滩水,一收工你就冷得像块冰,我迫切地想知道原因。” 咄咄逼人毫不留情的逼问让辛越脊背一僵,她看着楚之凌眸底逼现的锋芒,先是心头一紧,随后浑不在乎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讥诮而冰冷: “还能有什么原因?不过就是我犯贱,是生来得不到满足的荡|妇,有男人要我我就什么都忘了,连平时装出来的矜持也不记得维持了。你说这么多,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事实上对于愚蠢犯贱这一点,我也不否认。” 楚之凌脸色铁青,他的反应有点略微出乎辛越的意料,她淡淡地嘲讽一笑,“怎么,还有哪些关于我的恶心缺点,是我不曾发现的吗?” 外面下起了雪,扑簌簌的。一瞬间,世界有些静。 楚之凌神色空而冷,声音低沉: “说句你爱我,忘不了我,就这么难吗?说你在意识不清楚的时候,会条件反射地想依赖我,就这么无法启齿吗?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已经到了你就算自贬身价,也不愿意对我温柔几句的地步了吗?” 外面的雪下得大了,鹅毛般的雪絮铺上大地,响起窸窣的声响,衬得世界越发的静谧。 难。无法启齿。早就是这样了。 三个问题的答案依次排列好,就要从唇边吐出,可是楚之凌突然从辛越的身上起来,拉开门就朝外走去。 辛越记得他没有穿上衣,他光着胳膊,就这样走进了一世界的清冷中。 转眼三天已经过去,天际雨雪纷纷,铅灰中潜出几抹白。 “郝伯。” 慈眉善目的医者轻轻点头,放下了印有奇形怪状字体的医书,抬目迎向前来的楚之凌。 “今天是你生辰。” 楚之凌扬手,丢给了郝伯一瓶清酒。 瓶子是玉质的,触手生温,酒也已经热过,微微的烫。 郝伯低调,不事铺陈,当年楚之凌见到他时,还很小,那个时候的郝伯,三十来岁,而立之年,却以沧桑而内敛的笑,淡淡擦去所有的锋芒。 那个时候,他们所在船的船长,还不是楚之凌。可以说,郝伯是看着楚之凌长大的。 郝伯倒了一杯酒,喝了口,长舒了一口气,看得出心情很好。 “未有虚度年华。”郝伯笑得和蔼,“从去年生辰到如今,被我救活的人,有两百余九人。” 郝伯医者无疆,只要是病人,他都救,无论好坏。 每年生辰,楚之凌都会听到郝伯说着这年自己又救活了多少人,他不知道为什么郝伯对数字这么执着,清晰得锱铢必较,但他却知道,说起这个的时候,是郝伯一年中,最开心快乐的时候,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容光焕发,慈眉善目得越发真实。 “郝伯医者心。”楚之凌淡淡一笑,薄唇贴着杯壁,抿了口酒。 郝伯笑了:“赎罪而已。” 以往郝伯对楚之凌的称赞都只是微微一笑,谦虚而恭谨,而今,他却有这样的回应,这并不是不让楚之凌感到意外的。 楚之凌试探一问:“赎什么罪?” “小半是原罪,多半是无法正视心灵的罪。” 一番话听得楚之凌云里雾里,他忍不住轻轻蹙起眉头:“何谓原罪,何谓无法正视心灵的罪?” “原罪是指最开始犯的错,这是小错,尚可挽回。但是因为心灵的偏执与无法面对,错误越来越大,即使知道自己是错的,也不愿承认。怎么能承认呢?自己的一生都是错的,信仰是错的,同伴是错的,追逐是错的,情何以堪?所以,继续放任自己的错误,甚至妄图想让整个世界矫正观念。” “这种人内心并不邪恶,只是,固执了点。”楚之凌又喝了口酒。 “并不止不邪恶,相反还很纯洁,因为自责心太强,强到对所犯下的罪责无法负荷,所以才自欺欺人,反复告诉自己没有做错,是对的,自己的内心是正义压倒邪恶的,是对得起当年的初衷的,更是没有,辜负任何人的。” 嘭通一声,楚之凌的杯子应声落地,他神色一僵,随后很自然地拿了另一只杯子倒酒,笑道: “纯洁的郝伯大医者,酒都要凉了,别光顾着说话,也喝酒吃菜啊。” 郝伯笑笑,从善如流。 楚之凌看似很平常地问郝伯:“那么你是怎么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一个人用生命提醒我。” “死谏?” “不。” 楚之凌见他没有下文,眉梢微抬,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么,有什么方法,弥补错误?” “犯错的对象需要什么就给什么。前提是……” “不好了!” 还不待郝伯把话说完,郝伯的房内欧阳子罗就闯了进来,神色紧张地大叫道: “大哥,出事了!” 第221章 欲拒还迎 “何事?” “消息来报,甄世言被荷兰人抓住了,徐慕正陷入铭朝官兵的追杀中,大哥……” 楚之凌淡淡挥袖:“还以为什么大事,叫宋朝和徐连多带些人先回去便是。” “还有,荷兰军又侵入了我们东南海,这次他们不烧杀,还广发粮,举动很得民心,他们扩展势力的前景大好啊。” 楚之凌不急不躁地笑:“等回去了,咱们要他们有多远滚多远。”他笑容加深,“现在就让铭朝那些蠢官们急着。” “还有,晏湛负了伤,脱离了我们的掌控,现在下落不明……” 楚之凌皱了下眉头,放下酒杯:“不急,仔细点找便是,还怕他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他又喝了口酒,抬眸望着站立未退的欧阳子罗,淡声问:“还有什么事?” 欧阳子罗吞了下口水,小声地说:“大嫂,大嫂不见了……” “什么?” 砰的一声,桌子几乎要碎裂开来,楚之凌眉目冷沉,腾地站起身来,刚才运筹帷幄的淡然之态已全然不见,仿佛一下子换了个人似的。 “怎么不早说?”他面容阴鸷又暴怒,好像低吼的兽。 “早说了大哥还有心思去安排其他的事情吗?”欧阳子罗嗫嚅道,声音极低极低。 而这个时候,楚之凌已经大步迈了出去,欧阳子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而坐在一边的郝伯,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不可能啊,她不可能走掉啊。 楚之凌边走边摇头,大风将他黑色的大裘卷起又落下,在空气中扬起飘忽不定的弧。 他以晏湛的性命威胁她,以她的个性,实在不会弃朋友性命于不顾。 难道,楚之凌眉头一紧,她知道晏湛逃离了他掌控的事情? 可是,她从哪里得到这么快的情报?连他自己都才知道,被关在他房里的她,又怎么可能将事情提前知晓? 那么,楚之凌心头一沉,她是宁愿晏湛死,也不要待在他的身边?所以才早有防备,时刻准备着逃走? 按理来说,楚之凌应该先去安排人去追辛越,可不知道怎么的,意识到辛越对他逃离的决心那么大,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心头的火渐渐蹿升,却在一路穿行的雪地间变得冰冷,他鬼使神差地往她住的房间走去,似乎想感受她的走后的一丝余温。 他失魂落魄地踢开房门,却蓦然瞳孔一缩,因为他发现辛越正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一束珠子把玩。 见楚之凌一副讶异的神情,辛越淡淡地扬了扬眉,然后也不再看他。 楚之凌走过去,辛越羊脂白玉般的小脸仍旧微低,睫毛在眼眶处投下扇贝般阴影,浓密的蝶翼半掩住黑澈的眸,偶尔伸出舌头舔舔干涩的嘴唇,玉琢般的纤细手指捏起小巧的粉色珠子,往白色的丝线中串着,神态专注而认真。 楚之凌呼了口气,走到床边,试探性地碰了碰辛越肩膀,发现她并没有反抗,于是长手一伸,将她搂进怀里。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刚刚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呢?你不是不让我跑吗?”她的声音软软的,含着丝抱怨,听在人耳里像是一团绵软的花,娇柔中带几分嗔闹。 “那他们怎么说你不见了?” 辛越顿了一下,想来是在思考,随后答道:“有人来送饭的时候,我可能钻进了床底。” 原来这样。楚之凌放了心,却忍不住一笑,低眸看她:“钻床底干什么?” 辛越晃了晃粉色的珠子,说道:“我不小心把几颗珠子掉床底了,想捡起来。” “掉了就掉了,你去捡干什么?”楚之凌眉头微皱,手探向她的背,“给我看看背有没有被刮伤。” 床栏离地很近,辛越的身子就算再纤小,也会在钻进去的时候,碰到坚硬的床栏底。 辛越一缩,没让他手摸上她背,顾自答道:“这不无聊嘛,串珠子捡珠子都是打发时间。” 楚之凌一怔,明显能感觉到她懒散中透出的不快乐。 她不自由,她无事可做。 她也讨厌他,待在他身边,度日如年。 细看之下,短短的几天内,她真的瘦了不少。原来合身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她顺应他要求穿了以前一件粉色上衣的裙子,虽然显得皮肤越发白皙如美玉,但是腰身之处的空荡,却也那么的明显。 他想让她健康点,开心点,对他,多笑一点。 他欺身压上她的唇,嘴里都是她清甜的气息,一个瞬间便已足够沉醉,他喃喃轻语,声音低沉得仿佛连自己都无法听清: “我会弥补你,我会让你快乐……” 温柔的吻转眼已印上她的眉心,他眸底明净,像是吻着一块圣洁的玉,从心里最深处透出丝丝缕缕的柔情与呵护。 他做了什么决定般,手从裙底滑向她的大腿,感受着她肌肤的柔滑与细腻,辛越身如电击,难耐,因吻而面色微红的她更加呼吸急促,楚之凌的手娴熟地勾开她的底裤,辛越心口一凉,抓住他肆意游走的手,固执地抓住,没有说话。 另一只手温柔撩开她耳畔的发丝,楚之凌低笑:“怕了?不想?” 辛越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你不说话,我怎么明白你的心思?”楚之凌停留在她脸上的手缓缓滑下,勾开衣襟,摩挲着她精致的锁骨,渐渐往下,眼看就要触上她胸前的莹白浑圆。 辛越低喘一口气,咬住下唇,随后松开,道:“我说不希望你碰我,你会答应?” 楚之凌湿热的吻落到她半裸的肩上,低笑道:“明显不会。” 辛越眉头隐皱,楚之凌继续吻着她,舌尖在她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游走,不时引来她压抑的轻哼。 裙子已被撩高,楚之凌压在她身上,只待最后一个动作,然而这个时候,辛越却身体滑溜地从他怀中逃脱,以被子覆盖住春光外泄的身体,坐在角落处,适才还迷离的眸转眼透出清冽: “我们谈谈。” 楚之凌忍着心头火热,一边坐起来,一边朝着辛越靠近:“谈什么?” “你先把衣服穿好。” 穿什么穿,反正很快就要继续恩爱的。楚之凌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却看着她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也不由得来了一丝兴趣,唇角上扬,等着她的开口。 第222章 无形枷锁 “说,要我在你身边待多久?”辛越望着他,神色淡然。 楚之凌皱眉:“你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辛越清冷一笑,“你总不可能拿晏湛的命,威胁我一辈子?你说个期限,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 楚之凌不作声,只是眸子渐渐转冷,看起来不大高兴。 辛越无暇顾及他的心情,自顾自道:“在你没有回答之前,我不会让你碰到我。” “你的底限是多少。” 楚之凌变得冷静,一副谈判模样。将问题抛给她,让她陷入被动。 “最多十天。”辛越毫不扭捏,落落大方地扭转局面,也不看他越来越铁青的脸色。 楚之凌眉头紧皱,定定地望着她:“一辈子。” “不可能。”辛越斩钉截铁,随后嘴角缓缓勾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就算是窑子里的姑娘,也有拿人钱财的权利,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毫不付出就让我在你身边呆一辈子?” “别拿自己跟窑子里的女人做比较,降低身价。” 辛越黑澈的眸间映着楚之凌略清冷的脸,她微怔,转瞬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绚丽如带刺的花瓣: “在你眼里我还有身价可言?对于你来说,我跟那些窑子里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你……”楚之凌低吼一声,显然被气得不轻,转瞬攥住她莹白细瘦的腕,将她从被子里拉出来,辛越只是冷笑,苍白的面容间清冷异常,楚之凌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唇覆在她柔软如樱桃般的唇瓣上,带着丝惩罚意味地咬着她,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这样说,他生气了。 狂乱的吻如雨点般落满辛越的唇上,颊上和肩头上,牙齿抵着她颈项间的细嫩肌肤,稍微用力地浅咬着,在她白如细瓷般的美好肌肤上留下属于他的红色痕迹,最终还是印上她的唇瓣,撬开牙关后舌头滑下,勾起她的小舌头,令她与他唇齿纠缠,彼此追逐。 不一会两人便已气喘不止了,辛越羊脂白玉般的肤上更是印染了两朵红晕,像是璀璨的花朵于冰雪中绽开,平日粉嫩的嘴唇被他吻得发红,直如娇艳欲滴的樱桃,媚态横生诱人至极,一滴细汗从光洁的额上冒出,如眼泪一般晶莹易碎,缓缓滑进了她身后铺陈的,如锦缎般顺滑的青丝里。 滑溜溜的嫩白手臂升起,辛越勾住男人的脖子,笑得风情又冷漠:“你自己看看,有什么不同吗?每次一来,都是又亲又抱,脱我衣服让我跟你欢好,不论是开心,还是愤怒,都要找我宣泄|欲|望。你问过我了吗?你考虑过我每天被你索取,会不会累,会不会痛吗?你想过我心里会难受吗?就算一个妓|女也会有休整期,在你眼里,我比得上一个妓|女吗?” 她那样笑着,眸间蓄满支离破碎的晶莹,好像割开夜幕的惨白孤星。 楚之凌突然感觉缠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像是一把无形的枷锁,将他的心圈紧圈紧再圈紧,渐渐找不到可以顺畅呼吸的通道。 不是这样的。 他后退一步,却不小心碰到了她放在一旁的装有珠子的碗,砰的一声,碗应声破裂,小小的珠子滴滴答答地溅了开来。 密集的声音好似雨点,在他的世界里,绵延不绝地回响,就算停止之际,也有浓烈的回音。 楚之凌面色一白,披上外衣,弯腰蹲在地上,给她捡着掉落的珠子。他翻遍偌大的房间,认真地反复检查,一颗也不肯错过,就那样,给她捡了一上午的珠子。 辛越睫毛微闪,抱着膝盖,眼睛望向窗外,那里有高远的天空。 直到楚之凌离开之后,辛越才将目光移到他给她捡起的珠子上,颗颗一如往昔般晶莹剔透,他用帕子细细地擦过,甚至比以前更为透亮。 她目光渐渐变得深幽,将头埋在膝盖间,青丝披泻。 晚上的时候,楚之凌推门进来,同时端来了饭菜。 “我做的,下来,我们一起吃点。” 辛越坐在床上,一怔,随后穿上鞋子,下来。 房间很大,辛越双腿间酸痛,走了两步,步履踉跄。 已经五天了,她来到这里。 这五天来,每一天他必定至少要她一次,有时候他还喝了酒,醉醺醺的,力道有些控制不住的粗暴,像要把她捅穿似的,弄得她每次很痛又很累,有时候他兴致一来,还会连要几次,导致她对那种事情越来越恐慌和厌倦。 双腿间的火辣疼痛折磨着她,腰也酸胀得不行,辛越咬着唇,还是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楚之凌眉头一皱,连忙上前而去,将她扶起。 他摸摸她额头,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辛越哼了一声:“腿酸。” 楚之凌悻悻然,不说话了。 他手伸过她的膝盖,将她抱在怀中,朝着盛有饭菜的桌子走了过去。 “你不准备把我放下来么?”辛越挑眉望向他。 “坐我身上舒服些。”他淡淡一笑。 “那这样怎么吃饭啊?”辛越皱眉。 “你先吃,吃完了我再吃。”楚之凌笑笑,“要不要我喂你?” “说了我不是小孩子好吗?”辛越略郁闷,随后将手伸向碗筷,自顾自吃了起来,完全将楚之凌当做了柔软座椅,落落大方,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畅感。 “好吃吗?”辛越横坐在楚之凌身上,楚之凌低头望着辛越,眸子柔和又晶亮,含着一丝隐隐的期待。 辛越丝毫不顾及他的心情:“也就那样。” 意料之中楚之凌眸光一暗,辛越不知道怎么的,没有预料时的快感,心里反而有一丝闷。 过不久后,头顶传来楚之凌的笑声:“你分明是故意的。” “本来就不好吃啊,实话实说。” 楚之凌不再和她争辩了,只望着她孩子气的可爱模样微微而笑,黑亮的眸子间盛满宠溺与包容。 辛越正吃得正香,楚之凌也没有说话,可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的空气里却传来一阵略显诡异的声音,辛越眉头一皱,抓筷子的手微微一滞。 第223章 温情纠缠 那是楚之凌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声音很大,让辛越想忽视都难。 难免有丝心软,辛越秀眉微皱,侧坐在男人腿上的她抬眸问道:“你很饿啊?” 楚之凌有丝尴尬:“有一点。” “多久没吃东西了?” “就早上吃了点小菜。” “你穷得已经没饭吃了吗?” 楚之凌微微一笑:“你那时不开心,我也没什么吃饭的心思。” 辛越一怔,心里滋味复杂难言,嘴角挑起一丝冷笑:“自找罪受。” 两人皆不再说话,辛越很快吃完,楚之凌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唇角,辛越自动地坐到一旁,让他好好吃饭。 不一会儿,楚之凌便吃完了,叫来几个人将桌子收拾好,却忘了要人打水进来洗脸洗脚,他没打算要人再进来服侍,想出去自己弄,却看到辛越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神情微动,问: “想不想,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少女的眸间闪过一抹流光,很快又掩过去,强作不情不愿的样子:“没心情。” 楚之凌笑了,拿了件厚实的披风盖在她身上,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环过她的膝盖窝,将她抱起,朝外走去。 外面下起了雪,辛越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格外的放松,心情也变得开阔了起来。 一阵风吹来,辛越忍不住往楚之凌的怀里瑟缩了下,细微的动作碰撞着楚之凌的胸口,心里有一丝暖意渐渐浮上来,他唇角扬起,微微一笑。 很快来到厨房,楚之凌打了热水给辛越洗脸,他用丝绸帕子浸了水,然后拧干,就要往辛越脸上凑去,辛越有丝不自在,闷声道: “我自己洗。” 楚之凌没有理会,用丝绸帕子轻轻地擦过她柔嫩的脸颊,水润的唇,光洁的额头,以及尖瘦的下巴,然后绕到她耳旁,轻拭着她白嫩的耳。 他洗了洗,再次拧干,擦着她纤瘦莹白的手指,以及略微冰凉的手心手背。 他捞过她的脚,莹白小巧,恍若莲骨的脚,他抓住她洁白细瘦的脚踝,将其放到温度刚好的热水里,用洗脚的绢给她轻擦着,他神态自然,动作不急不缓,不见一丝一毫的嫌弃与不耐烦。 这一幕弄得辛越的鼻子有点酸,眸子不似先前那般淡漠,她舔了舔嘴唇,看着他认真专注的模样,心里的感觉越发复杂,那一份暖意纠缠喧嚣着她的心,让她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给她洗完后,他自己才洗,然后两人双双漱完牙,待一切完成之后楚之凌抱起辛越,又走回房里去。 天色已晚,他却没有把她放到床上的打算,而是抱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轻柔: “还痛得厉害吗?” “什么?”辛越不懂他说什么。 “你那里,还痛吗?” 他是问,她的心?她心是不是还痛? 但一时又琢磨不定,辛越略抬眸,问:“哪里啊?” 楚之凌低叹口气,见这般暗示她还是不懂,于是撩开她裙摆,将手滑进她的大腿,低声道:“我说这里。” 辛越顿时脊背僵直,以为他又想要,于是小鸡啄米般点头:“很痛。” 但一时脸又红了,对于这种敏感问题,她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唇。 楚之凌笑了,脱掉了她的中裤,辛越望着他,眸子间写满了失望。 “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她明显不信的眼神让楚之凌微微郁闷,他扯掉她的底裤,感觉她的呼吸加重,于是将手伸向她两腿间柔软私密的禁地。 辛越面颊通红,眼睛闭紧,雪白的牙齿咬着红唇,窘迫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肿得厉害,很痛?”楚之凌侧过头,声音沙哑。 女子肿胀的火热处传来男人冰凉的手,不适感顿时缓解了很多。但听到楚之凌的问话,辛越脸颊红得越发厉害了,小手紧紧揪住楚之凌的衣服。 “你……你干什么?” 察觉男人将她的裙摆撩高,辛越顿时失声叫了出来。 “我看看。” “不要。”辛越声音好似呜咽,“我不知道我哪里又惹到你了,你放过我,别这样对我。” 她害怕的表情让楚之凌眉头一皱,心里有丝沉闷,不过他还是耐心地拍打着她的背,将声音放柔,解释道: “我不是要侮|辱你,今天上午,你说你很痛很累,所以我去从郝伯那里要了药,但是药有三种,视疼痛程度和其他一些症状而定,三种药有所不同。我不好意思问郝伯,只好特意去看了书,看哪种药更适合你的情况,知道了吗?” 楚之凌从袖子里掏出三支极小的药膏来,放到了桌子上。 “知道了。”辛越声音有丝闷,心里也越发堵了。 楚之凌撩开她的裙摆,将她的腿掰开,端详了一会,看到那嫩肉间又红又肿,还隐隐有血丝渗出,不由得眉头紧皱,他选了一支药膏打开,蘸了一点在食指上,然后轻柔而缓慢地推进少女柔软的花穴中。 一记闷哼从辛越鼻中传出,她的脸早已经红得不成样子,极度窘迫的她只想把自己缩进一个龟壳中,在不自觉中她已经将头深深地埋在男人的胸前,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领不松。 “以后不要穿裤子了。” “什……什么?” 楚之凌涂药完毕,将少女的裙子放下来,掩住她修长莹白的腿,淡声道:“捂着,你那里不容易好,而且这药有丝黏性,万一粘上了你裤子,当心脱不下来。” 辛越扬眉,愤愤道:“都是你害的。” 楚之凌态度诚恳:“对,我的夫人,都是我的错。” “真讨厌你们这些男人。” “我以后一定会温柔,会节制。” “什么时候放我走?” 辛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适才还温馨的气氛刹那烟消云散,楚之凌神色微僵,沉声道: “在我身边待三年,三年之后,是去是留任你,我们从此两不相扰。” 一丝忧伤的气氛迅速而无形地蔓延,辛越望着神态淡淡的楚之凌,心里越发堵得厉害,然而她嘴角却几乎是不自觉就上扬了: “这可是你说的。” 楚之凌笑了笑,神情像是狐狸,一丝狡黠的光芒自他眼中一闪而过。 第224章 各怀心思 他知道,她最想要的,是孩子。 三年。 他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个孩子。 遍访所有名医,他都会,让她有再次受孕的可能。 更何况,她怀孕的机会只是微乎其微,并不是没有。 而且,就算三年之间,他不能让她有孩子,他也不愁她离开她。 他知道,她看似淡漠,却比任何人都容易心软。只要他对她足够好,好到她足以忘记以前的牵绊,让她将依赖他变成习惯,她不会舍得离开他的。 若是她还是离开了,那只能说明,她真的不爱他。所以,与其在以后的生活中耗光彼此,始终致力于一个将心另有所托的人,不如挥刀斩乱麻,让三年后的那天,变成永远的断点。 是夜,辛越躺在床上,腰间放着楚之凌的手。她的耳畔,是他淡淡的呼吸。 三年? 他可下了一个好套。 像他这种不守信用的家伙,哪会真的三年,估计会三年又三年,反正他不信守承诺也不是第一次了。 之所以答应他,是因为想让他放松警惕,他肯定会以为这个期限很对她的口味,所以期间她不会轻举妄动。 呵呵,不好意思了。 一连五天,楚之凌都只是抱抱她睡觉,但是他似乎还是怕辛越逃跑,屋前屋后仍然守备重重,虽然没有那么限制辛越的外出,但还是看得出,他是不喜欢她出去的。 晚上的时候,他吃完饭后打横把辛越抱在怀中,他的动作略微有些急躁,辛越重心不稳,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肩膀上的衣服,看起来像是主动攀着他的脖子。 他抱着她往床上走去,坐在床沿上,一如既往地撩开她的裙子,眉头微皱: “说了要你别穿裤子。” 辛越舔了舔唇瓣:“我不好意思。” “你总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这么多天来,辛越都固执地要穿着裤子,一说要她别穿裤子耳朵根就红了,连带着一张小脸也是红扑扑的,弄得楚之凌无奈又好笑。 “莫非你在害怕不穿着裤子,我兴致一来,就要了你?” 楚之凌的气息温热而绵密,喷洒在她敏感的耳根处。 “你够了啊。”辛越美目一横,眸子迷离间几分嗔恼,看起来有些可爱。 楚之凌伸手按在她后脑勺,凑近她的唇瓣,浅吻,嘴里吐出含糊的回应:“嗯,够了。” 辛越气呼呼地推开他:“快上完药,拉灯睡觉。” 楚之凌仍是贴近她甜美而柔软的唇,辗转流连,低笑道:“好,上药。” “混蛋,你不看怎么弄药啊?”楚之凌仍是噙着她的唇,让辛越有丝喘不过气来。 “不看也能弄的,不信试试。” 说完,楚之凌一只手就更紧地扣住她乱动的后脑勺,迫使她与他唇齿纠缠,冰冷的空气慢慢变得火热甜蜜,他沉醉于她甜美的气息里,眼眸迷离,恍如喝了酒一般,醉人得紧。 而另一边,他扯开她覆体的中裤,以及她贴身的底裤,单手弹开了药膏的盖子,蹭了一点在食指间,然后一如往常般,准确无误地,流连到她两腿间的圣地,带着草药味的手指在她柔软边缘处徘徊了一个小圈,然后渐渐地,往她中心位置,伸去了一点。 她的嘤咛声被他悉数吞下,他感受得到她的颤动,内心也渐渐充实了许多。 药涂完也差不多了,可是他冰凉的手指偏偏不肯撤下,反而继续在她柔软的私密处划着圈圈,十足是缠绵的挑逗,辛越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那么轻盈,瘫软得不成样子,一下浮上,一下 沉下,仿佛没有根的浮萍,在迷乱的世界中茫然无归。 她私|处已然好得差不多了,肿也退了,昨天看的时候,也没那么红了。 楚之凌摩挲着她的软处,然后将手指伸了进去,辛越一下子夹紧了双腿,脊背也不自觉在他怀中弓成一个小弧度。 “傻瓜,张开腿。”楚之凌声线温柔,将她的腿徐徐掰开,感受到她花蕊处潮湿了几分,他将手撤了出去。 他极有耐心地吻着她,在她脸上亲吻的时候,如羽毛般浅淡,到了她的颈子,就开始下了些力道,但是又不是很重,把握好了分寸,不让她太痛,却又留下了,属于他的痕迹。 不知觉中两人已滚到床上,辛越有些抗拒地动着身子,可是想到每一次自己在他身下都会意乱情迷忘乎所以的样子,一下子也失去了呼喊的力气。 她觉得自己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贱之又贱。 她妄图转移男人的注意力,喘了两口气道:“你预备这样关着我到什么时候?” 楚之凌闻见她语气不好,头从她颈项间抬起,答道:“我不是关你。” “那你是干什么?难不成担心我出去走走就会受风寒,于身体健康不益?”话语间的嘲讽意味十分浓,楚之凌皱了皱眉头,不想在这种关头和她争吵什么,于是抬起迷离的眸,轻笑着望着她: “真聪明,赏吻。” 辛越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的衣衫,显得皮肤那么的白皙娇嫩,好像晨露中最为柔嫩的花朵,红唇被楚之凌吻过,显得那么的潋滟诱人,吸引人反复一吻再吻,楚之凌沉醉于她的婉转美好中,似乎永远都不会厌倦。 细致的眉眼承载着漫天的春色,她分明是抗拒的,可又清楚地知道一切只是徒劳无力,这般不情愿的模样倒似欲拒还迎,引得人越发欲|念高涨,只想甜蜜占有,让她承受他施与的雨露。他钳住她腰肢的手不自觉加重,却看她娇嫩如最鲜艳花朵的唇瓣微微张合,一小截贝齿白皙如雪,俏生生地露了出来,他可以看得出她想说话,可是眸中却闪着丝丝缕缕的惊慌,仿佛很害怕他一样。 这小傻瓜,怕他什么呢? 他吻上她的眼,唇碰触着她翕动的睫毛,一会儿又含着她的耳尖,低声吐字道:“我比任何人,都想给你幸福,别怕,好吗?” 他声音温柔得像是春天里最柔和的风,仿佛还带着层层叠叠的花香扑鼻,绵软而细密地钻进辛越的四肢百骸,不自觉就软化了她的心。 第225章 温柔流淌 房间里盛有香炉,丝丝缕缕潜进人的鼻息间,熏得人都要醉了。彼此的呼吸间,缠上了一阵阵迷离的沉香,在灯火摇晃略为朦胧的视线中,楚之凌只看见一只婀娜妩媚的妖,内里薄衫掩着雪白丘峰上一滴娇艳蓓蕾,她躺在他身下,尤物般倾城的姿,艳若桃李的影。 他很快便分开她的双腿,火热却摩挲在她的花穴处,未有进入,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身上的敏感点,她柔软的胸尖,曼妙的小腹,滑腻的大腿,他节奏性的撩拨迫使她终于发出低低的吟哦。 “别紧张,放松点。”感受到她脊背依然有些微的僵硬,楚之凌循循善诱着。 她潜意识里似乎仍旧抗拒着他,楚之凌不禁眉头微皱,嘴唇贴近她耳边,低声道:“你要知道不是我不能进去,而是如果你那里太干了,你会痛。” 他的声音很是低哑,好像从喉咙口里挤出来似的,说起话来的时候很艰涩,看得出,是在隐忍着什么。 原本闭目的辛越睁开眼睛,却发现楚之凌俊脸通红,额上有汗水不停地落下来,呼吸也变得极重,仿佛生了一场大病,辛越瞳孔一缩,急急问道: “你怎么了?” 眼见辛越一脸着急的模样,楚之凌心里滑过一丝笑容,然而身体处传来的痛苦却使他无法面露喜色,他声音沙哑,一副压抑克制的模样: “我很想要你,快要忍不住了,可是你太紧张了,不够潮湿,我只好等着你适应,我怕,你会疼。” 他望着她,努力拼凑出完整的话。 他的目光太深情了,盛满了太强烈的关怀与宠溺,黑亮的眸子间,满满的,都是她的影。 辛越心头,被一击而中。 他太懂得怎样软化她的防线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 不要,继续对她粗暴好了,继续让她痛苦好了,她求他不要对她这么关怀备至,求他继续给她恨他的理由。 求一路坏到底好吗? 求彻底地让她绝望好吗? 一滴汗顺着楚之凌俊美的脸颊流下来,他笑:“我答应过你,会温柔,不会让你再痛的。” 辛越刹那如遭电击,她向来自制,可是这一次在意识清明情况下,她的感性竟然压倒理智,明知飞蛾扑火,却还是紧紧地贴向他,环住他的脖子,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 楚之凌一怔,随后一笑。 若不是身下的火热太过亢奋,难以浇灭,楚之凌真的就想这么抱着她,安安静静地抱着她。 他需要人来灭火,太需要了。 他的手颤抖地爬过辛越光滑细腻的背部,急促游走,游到她紧闭的双腿间,他感觉到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主动敞开了双腿,心里升起一阵欣喜,他找到草丛中含苞待放的粉嫩花朵,揉捏挑逗,她放松下来的身体很快淌出花蜜,但这还不够,楚之凌分开她饱满诱人的花瓣,手指往更深处探入,轻柔而有节奏地挑动着,让辛越腰肢微颤,两腿间的花穴变得越发温暖和湿润。 “准备好没?”她底下一片潮湿,他察觉时机已到,咬她耳朵,声音沙哑惑人。 辛越闭上眼睛,从脸颊至眉黛边,都爬满了红晕。 楚之凌知道她不是没听见,而是不好意思回答,便也不再逼她应声,他热火焚身,猛然腰部一沉,冲击挺进,与此同时一记畅快的闷哼声自他鼻中发出。 他听她吟哦,满足喟叹,纵情在她体内进行着有节奏的律动。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不够你吗?”身体交合间,他厮磨着她如玉的肩头,一边发问。 “你兽|性发作。”他坚实的胸蹭着她胸前的柔软,身体的撞击还在继续,随着两人动作的起伏,辛越时不时有呻|吟从嘴中吐出,弄得原来甜美的嗓子有些沙哑,说出来的话就算再嘲讽,也平添了几分妩媚缱绻,显得那么风情万种。 楚之凌又一记撞击,丝毫不在意她滋生出云端般的快感时将他的脊背抓得通红,他只发了疯般将她占有,仿佛怎么攻城略地都不够。 然而这份疯狂中又含着丝克制,不想让她太过疼痛。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兽|性发作吗?” 楚之凌不但不在意她的讽刺,反而还言笑晏晏地追问着她。 她正要开口,男人的坚挺又再一次朝她柔软私密处攻了进来,空虚的世界被他满满填补,随着他有力地深入,越发地撑大,她感觉她浑身都涨了起来,身体的每一处都格外的喧嚣,他又深入一寸,辛越感觉自己身体快要撑不住了,爆炸了似的,不由得紧紧地扣住男人坚实的肩膀,指甲深陷。 楚之凌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疼痛,适时地退出,一瞬间辛越感觉格外的空虚,她的花径在不停地抽搐,缩紧又松开,缩紧又松开,循环往复间,滋生出痛苦与快感并存的奇异感受。 她不自觉地想要得到更多。 男人似乎很懂她的心,很快就满足性地,挺进了她娇嫩诱人的身子里,反复进行着有节奏地抽动,感受着她紧致花室的吞吐。 滚烫的汗水不住纠缠,急促的喘气声此起彼伏,敞口莲花炉中暖香融融,渗入海浪般重叠的幔帐,轻轻地,如女子睫翼颤动的声音。 男人的喘息声一声急过一声,手搂住辛越的腰肢,在她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上不小心划下痕迹,楚之凌知道她忽略了他的话,固执地继续发问: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兽|性发作吗?” 辛越绵软柔白的身子在他强有力的掌控下时起时落,时而舒缓时而急促的节奏牢牢把控着她,让她人好似悬在半空中,沉浮不定。 终于,他放开了她,她整个人彻底陷进柔软的大床中,青丝凌乱,浑身透出不可一世的妩媚与慵懒。 素白的食指指甲划过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她笑得如同慵懒的猫:“发情还有理由可言吗?” 楚之凌抓住她纤细的食指,眸子微眯:“我真想让你没有力气再说出讽刺的话。” 第226章 真是狼狈 辛越依旧笑容懒散,整个人透出漫不经心的妩媚意蕴:“我什么时候讽刺你了,把你比作动物,不觉得是抬举吗?你自己也承认是兽|性了,怨我干什么?” 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样子,让楚之凌眉头微皱后挑唇一笑: “我说不过你。” 眉眼间的得意之色还未绽开,辛越就感觉一阵异样感觉在下体扩散,她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身体便再度被人猛地贯穿,这次楚之凌的动作太过突然,让辛越连准备都来不及做好,口中猝不及防地发出一记较大的呻|吟声。 吟哦的声音配合着她的独特嗓音,婉转娇媚,缠绵入骨,听得楚之凌心头更加火热。 又是几番滚烫交缠,男人将她纤细雪白的身子压在身下,一遍遍地索要她,仿佛永远都无法餍足。 “因为,我太久没有女人了。” 辛越被他一击,弓起腰肢,稍显尖利的指甲割红他臂上的肌肤,她听不太清楚他说什么,皱着眉头,想开口问他,却又被他身下迅猛的冲击弄得欲言又止娇软无力。 他动作终于放慢了,辛越得到了一丝喘息的空档,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因为这里,没有别的女人。” 他望着她,眸色复杂。 辛越感觉世界静了,一瞬间,那么,那么的静。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原本亮如星辰的眸子,渐渐地变得暗淡,隐隐透出一股孤寂的清寒。 因为找不到其他的女人,所以,才勉强要她吗? 因为将她当做发泄工具,所以,才一遍遍放任自己的兽|性吗? 如果有别的女人,他就不会对她,施以任何情愫吗? 唇角划过一丝苦涩,辛越的心骤然间紧紧抽痛,她咬着唇瓣,努力不让眼眶红起来。 楚之凌还想说什么,却察觉到她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而与此同时,见她陡然脆弱下来,一股欲|念不知从哪个角落处又升上来,烧灼厮磨着楚之凌的身体与心。 辛越突然大力拂开他的手,一个顶肘撞膝就从楚之凌的怀里滑了出来,随意地披上凌乱的裙子,就要往外面跑去。 她太急了,狼狈到连裤子都没有穿好,她也不知道她应该往哪里跑去,只想逃离,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手又突然颤了一下,伸不出去。 眼角瞥到旁边的一处铜镜,在烛火的照耀下反射光芒,她看到镜子里的女子,满头青丝凌乱地披泻,锁骨处,颈项处密密麻麻布满了吻痕,揉乱了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斜在身上,雪白的肩头一半裸露,往下延去,还带出半波峰状,下身,裙子被割裂了一大块,一只修长白嫩的腿若隐若现地滑出。 她绝不能让自己这个样子出去。 而她的身上,还有适才纠缠过的气味,而奢艳。而意识到自己没有穿裤子这一点,她眸子间的灰败越来越浓厚。 她手无力地垂下来,无路可走。 不被爱的人,真是狼狈。 就在这个时候,两只手从辛越身后伸过来,缠住她纤细无骨的腰肢,一只手滞留在腰间,另一只手很快滑下,从腹部之处往下,她从镜子间看到,那只手已经滑进她的两腿间。 辛越瞳孔一缩,大口抽气,一瞬间什么都忘了,忘了自己拥有过人身手,甚至已经忘记了怎样动,怎样发出声音。 她想叫,不要这么侮|辱她。 她想喊,给她留一点自尊。 不要! 然而她什么都来不及喊出,身后的裙摆就已经被撩高,散乱的底裤很快被剥离,男人的坚硬随之顶了进来,在她身后肆意地动作。 楚之凌用力但克制,丝毫没有想要弄疼辛越的意思。 可是,他握住辛越腰肢的手臂处,忽然传来一阵灼热,点滴的声音,滑过他的手臂。 楚之凌眉头一紧,欲|念再大也抽身而出,将她的身体扳了过来。 辛越的身体很是僵硬,楚之凌抬起她的下巴,却发现她白皙娇嫩的小脸蛋间满是泪痕,他心疼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问: “怎么哭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辛越别过头,退后两步,想逃开他的气息,可是她无路可走,和他打斗,她衣衫不整,几不能蔽体,到头来,更加屈辱的是她自己。 她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干脆蹲在地上,抱着膝盖,一言不发。 楚之凌从一旁拿了条裤子给自己套上,也在她身上披了件外衣,蹲下身来,不解地皱着眉头: “突然间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将辛越揽进怀中,怜惜地揉着她的发丝,耐心地哄道:“到底是怎么了,跟我说说。” 辛越推开他,冷声道:“这里没有你多余的女人供你选择是吗?那你就快点滚回中国啊,那里青楼不是一抓一大把吗?里面的女人多着呢,个个都可以满足你的兽|欲啊,你就不用再勉强迁就我这副破烂身子了!” “你在胡说什么?”楚之凌皱着眉尖,“我什么时候说要别的女人了?又几时说过对你是勉强迁就了?” “还不承认了是吗?你自己说过跟我缠绵是因为这里没有别的女人……” “等下。”楚之凌打断了辛越的话,沉凝了一下后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无奈地笑了笑,将辛越搂向自己的怀抱,感觉她身体冷得有丝发颤,他眉头微皱:“我们先躺床上盖着被子,你听我解释成吗?” 意识到辛越要抗拒,楚之凌接着开口道:“这么点时间都舍不得给我吗?就这么不愿相信我?或者你以为我有病,一时对你好,一时想着法子要伤害你?” 辛越无言,吸了一下鼻子,楚之凌见她没再反抗,于是抱着她,往床上走去,拉起厚厚的被子,盖在自己和辛越的身上。 “怕也只有我,将情话说成了伤人的话。”楚之凌自嘲一笑,眉目间扫过一丝苦涩。 辛越却望着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眸子间闪着几许惊疑不定,黑亮的眸子惹人怜爱。 罢了,楚之凌也不去想那丝不快了,见她眸子黑莹莹的,楚之凌只想抛下一切,好好呵护她。 他在她眉间印上一吻,淡笑道:“小傻瓜。” 第227章 沧海一诺 “我是说,我疯狂地想要你。” 楚之凌转瞬轻咬着辛越的耳朵,气息又有丝缭乱起来。 “是因为,我太久没有别的女人了,这里,没有别的女人,能让我产生,这么疯狂的冲动。” 辛越脊背一僵,感觉到他又把她搂紧了一分。 “你走了以后,我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哪怕再想要。”他闻着她清新的发香,低声喃喃。 “为……为什么?” 古代的男人,不是觉得三妻四妾很正常吗?尤其是楚之凌这样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什么为什么?你难道喜欢我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吗?”楚之凌将她的头抬起,垫到她的肩膀上,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辛越眸子微抬,黑眸定定地,望着他。 “怎么,你不相信?”楚之凌笑了,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就在你刚走的那几天,我因事去星野大人家,他瞧我烦心,给我安排了几个上好的舞姬,我一个都没有碰。” “一点念头都没有?” 楚之凌摇了摇头:“不,我好歹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当时又是心头空虚时,怎么可能一丝邪念都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想到你若是知道了,又得哭鼻子,你一哭我就无力招架了,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 “我哪有这么爱哭。”辛越小鼻子皱了皱。 楚之凌笑了:“刚刚还不都哭了吗?” 辛越一怔,因为他的话,心里再度掀起了波澜。 是啊,在他的身边,她变得比以前爱哭多了。和他相处的这些时间,她觉得她把以前没流的眼泪通透流了个遍。以前,她可是比男孩子都要男孩子,坚信流血不流泪,除了母亲死时她痛哭了一场,前世的那些艰苦生涯,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过。 在他身边,她善感了很多。 楚之凌抬起她尖尖的下巴,问:“怎么,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 辛越望着他,点头:“有。” “什么?” “我对你不碰那些女人的原因,有点不满意。” “嗯?”楚之凌望着辛越。 辛越也望向他,认真地答道:“我以为你会说,本来想把她们扑倒,但经过细致的认真的准确的观察,终于独具慧眼地发现,她们根本不及我美貌与气质的十分之一。” 噗的一声,楚之凌低笑出声。 “我误会你了,我道歉。”辛越没有丝毫的扭捏,坦率地承认着自己的过错。 她过于澄明和真诚的眸让楚之凌心头一窒,分不清是高兴还是无奈,楚之凌低声叹了口气。 倒不是因为她的误会,而是想,她总归是比自己有勇气得多。 心里繁复丛生的念头一闪而过,她越是美好,他越是不愿意忆及曾经的事,更不想纠缠那些折磨人的因果。 “更多的时候,你没有机会抓到我,那你准备,一辈子都不碰别的女人?”辛越望着楚之凌,眸子淡淡的,仿佛只是客观的好奇。 “都说了是别的女人了,我还碰干嘛?” “……” 他笑:“要碰自己的女人才对。” “别跟我玩文字游戏。”辛越轻轻挑眉。 楚之凌敛下了玩世不恭的笑脸,认真地看着辛越:“不存在我抓不到你的这种可能。” 对于他的自大,辛越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道:“如果实在抓不到呢?” 想着楚之凌又会狂妄地丢下句不可能,辛越在他开口之前换了个假设: “如果我死了呢?” 陡然觉得这个问题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如果她死了,能怎么样呢? 要他一辈子记着她?不碰别的女人? 这个连她自己都不做到,又怎么能要求别人? 她顿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真的蠢爆了,他能怎么回答?说陪她死?假。说守身如玉?做作。说继续过日子?这怎么着也有点伤人啊…… “如果你死了,我要全天下的人,给你陪葬。” 那一瞬间,辛越觉得楚之凌疯了,他怎么能说出这么残忍又自负的话,还说得那么笃定自信,自然而然? 但是,又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顺着他的话,一路钻进了她的心里。 她死了,他恨不得全世界都消失掉。 她不知道怎么的,有点想笑,是含着淡淡暖意的笑,因为他这句,自大而愚蠢,明显不可能践行的话。 她权作他哄她的笑言,她不知道的是,多年之后,他真的,为她尸横遍野,为她举起屠世的锋刀,让鲜血染红大地,哀嚎声经久不绝。 彼时,皇城幽台上的旗帜摇摇欲坠,凄厉的更鼓声响彻天地,他站在腥风血雨中,如同修罗地狱中崛起的王者,衣衫浴血,坚毅眉目间一片冰冷的死寂。 此时,灯火摇晃,在室内闪闪烁烁,映照着两人的脸。 他拥她在怀,声线温柔,恍若沉淀了几百年的酒香,醉人得紧: “这里,没有别的女人。”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缓缓而坚定地,伸向他的左边胸口。 他的心跳声很沉稳,一声接着一声,跳动在辛越的掌心下。 这里,没有别的女人。 辛越望着楚之凌,发现他的眸子好像倒影着星辰的湖面,里面有影影绰绰的光芒,在微微地闪动着。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辛越有些不愿直视,微微地笑了笑,然后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尖瘦的小脸上没有明显的波动之色。 “睡。”她平躺着身子,覆上了眼帘,室内烛火已经熄灭,少女的脸在微微映亮的雪光中,显得有一丝孤弱的苍白。 楚之凌伸手将瘦小的她搂得更紧,辛越很顺从,没有反抗,但楚之凌却感受得出,她的不愿意。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刚,他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喜悦,当他说出那句心里不装其他人的话的时候。 然后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之间,她眸子中的光彩就暗淡下来,琉璃般的眸子仿佛蒙了一层尘埃,躲避的神情一闪而过。 恍惚中他听见少女叹了一口气,之后便是长久的寂寥,好像能蔓延一辈子的寂寥。 第228章 前尘如梦 辛越闭着眼睛,脑子仿佛纠结成了零散的乱麻,各种情绪在她心里奔腾着,仿佛有千军万马。 身边环绕着楚之凌的气息,她被他抱在怀里,他的体温,那么那么的温暖着她。 他总是这样,轻易给她莫大的感动。 他说,只要她一个人。 任何女人,听到这么情真意切深情款款的话,都会忍不住,心里天翻地覆。更何况,他还是那么优秀的男人。 无可否认,那一瞬间,她感觉全世界都是她的,那种身在云端的喜悦感毫无来由地席卷了她,让她连做出反驳的时间都没有,就掉进了他用言语和心意架构出来的温柔里。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可是她不知道怎么的,巨大的满足感和喜悦感逡巡过后,便莫名地想逃离。 甜蜜到发浓之后,剩下的,又是什么? 人活得太清醒和太理智,果然会失去很多乐趣,可是,这不是她所能拒绝的。 意识到这一些之后,辛越的手,开始抓住床单,紧紧地抓住。 辛越,你心软了吗? 你想原谅他了吗? 你开始动摇了,开始倦怠在对他的思念里了,开始,想紧紧地拥抱住他了吗? 你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想要关心他,想要并肩,站在他的身边了吗? 那么,你还记得自己所坚持的吗?你还记得你们分开的原因不是他不够关心你不够爱你,而是,狠狠地伤害过你吗? 她皱了皱眉头,身子动了动。 “手怎么还是这么冰?”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浸透着丝丝温暖。 他抓过辛越的手腕,将她的小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贴在他温热的胸膛。 辛越怔了怔,以前的关怀历历在目,一遍一遍在脑海中浮现,串成心里最绵密的温柔,如羽毛一般,轻轻划过她的心。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她的喜怒哀乐。 从来没有人,可以这么容忍她倔强固执的性格。 从来没有人,能让她这么的爱恨不能。 辛越不知道怎么的,扬了扬唇,笑了笑。放在他胸膛上的手,也没有那么紧绷。她有点放松,感觉到累,不再想什么,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听着他对她说的爱她的话,嘴角不自觉就扬了起来。 梦里的她,看到他给她绾花,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淡淡的喜悦。 梦里的她,偶尔跟他开几句玩笑,吃着他做的菜,笑意不断。 然而瞬间过后,梦里明媚的天空突然间转变了颜色,下起了细密的小雨,天色像墨块一样黑,一样深沉。 “你终是负了我啊。”男人的声音,伴随着阵阵的寒风,不期而至地飘散在漫天世界,将她从头至尾地冻结。 “兄弟们好久没开过荤了,今儿个大哥就把这女人赐给你们,谁抓到她谁就享用。” “都聋了吗?给我抓住她,她就是你们的。你们上她的时候,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梦里,辛越感到有长风从世界的缝隙中迅猛地吹来,把她的心,也吹得七零八落。 你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你永远都体会不到那个时候的绝望。 以为可以交托一生的男人,以为可以全心全意信赖的男人,以为可以对你矢志不渝的男人,转瞬却说出,要让你体会被众人凌|辱滋味的话。 情何以堪?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玩偶,想喜欢的时候便喜欢,想丢弃的时候便丢弃,没有来由,不问因果。 梦里有风,在冷冷地吹着。 密集的鼓点无情地敲在她身上,她感觉肌肤变得异常脆弱,仿佛都要裂开了似的。 “想要他活,没我的命令,就不准起来。” 那个时候的辛越感觉那天似乎比冬天还冷,她身上还穿着吊带衫和短裤,薄薄的衣衫贴在身上,就那么狼狈地,以乞求的姿势,跪在了漫天风雨中。 没有一个人,能与她并肩,能陪着她,风雨与共。 黑暗的深夜中,无色的雨雾也变得蒙蒙的青黑,枯槁枝条纵横丛生,凌乱地铺陈在辛越的视野中。那是她一辈子,都不曾领略过的单薄冰冷。 梦里的图卷很是分明,她仿佛还能看见当时有初初吐露残红的梅花花苞,被深晦天空中掉下来的硕大雨点拍打着,一瓣一瓣溅在地上,如同不久之后,从她体内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 “楚之凌,我真的从头至尾都只有过你一个男人,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我很难受……楚之凌。”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你当我真是傻子,可以肆无忌惮地宠着你,让着你?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说的任何话我都不会相信,你就是哭死,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他幻化成暴怒的野兽,在她体内毫无顾忌地穿行着,他什么都不管不顾,只狠狠地撞击着,汹涌地撞击着,他以那么强悍的力道侵入她的身体,反反复复,完全将她当做了发泄怒气的工具,她在电闪雷鸣中,听见内心破碎的声音。 她闻到了血腥味,从她双腿间传出的,那么残忍的气味。 明明是在梦中,可她不知道怎么的,对彼时浑身撕裂般的痛苦,依旧那般感同身受。 她听见了自己的尖叫声,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大叫,第一次这么无法平静,第一次像发了疯一样,无法控制地喊叫着。 那么恐怖,那么刺耳的声音。 辛越的眉紧紧地皱起,梦里的往事在她脑海中清晰闪过,无法忽视的哀伤与痛楚, 一遍一遍地在她体内叫嚣,像是凶猛的野兽,不肯消停地折磨着她。 谁都不知道,这个梦,她已经做了很多遍了。 毫无规律地,没有来由地,会在夜里的时光侵入,霸占她的所有思绪,以单纯浪漫的笑颜开始,然后就是漫长的,鲜血淋漓的展示。 他的气息在她鼻息间缭绕,她的梦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上演。 “楚之凌……”梦里,她在求他,求他放过她,求他不要折磨她。 不知何时,已唤出声来。 楚之凌睡得半熟,恍惚间听见她细微的唤声,应了句:“你怎么了?是不舒服,还是想要喝水?” 第229章 给我下药 等了片刻,楚之凌发现辛越再无动静,以为刚刚只是自己的幻觉,所以他闭上眼睛,准备再度睡去。 可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身边的少女开始不安分地乱动着,她的动作幅度不小,仿佛溺了水,在挣扎一般。 楚之凌从睡意中挣脱出来,有丝紧张地拍打着辛越的小脸,忙问:“怎么了?” 他伸手揽过她的肩头,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柔声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楚之凌……” 辛越的声音低低的,好似一团细软的棉花,然而清软中夹杂着一丝痛楚,令楚之凌眉头不自觉就皱紧起来。 “我在。你怎么了?”原来还带着睡意的声音此刻染上了担忧。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她的脸,一如既往的淡然空静,好像孤寂的冷风,涤荡了丝丝缕缕的情绪,然而她的声音,却带着那么无法掩饰的哀伤与恍惚,可是听起来不像是控诉,而就是在那么简单地认真地询问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楚之凌心脏顿时猛的抽紧,微弱的光芒中,他看见她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她的身体缩在他的怀里,像是无家可归的小动物,瑟缩着,汲取着温暖。 他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她在害怕。 楚之凌的唇印上辛越娇嫩的脸颊,温柔的声音带着安抚: “别怕。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的时候,辛越起来的时候楚之凌已经起来了,洗漱完毕吃完早餐之后,他给她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药。 辛越眉头微皱:“我看起来像有病的人吗?” “可是你昨天晚上……” “我昨天晚上说了什么吗?说了梦话?”辛越眉毛微抬,有些焦急地望着楚之凌。 她对自己深夜叫他名字的事情有模糊印象,半睡半醒间,她依稀记得自己跟他说过什么话,但是具体是何内容,她就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愿,不要是什么求饶之类的丢脸话。 楚之凌看出了她的窘迫,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你什么也没有说。也可能是你说了什么,但是我睡着了,没有听到。” 辛越“哦”了一声,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喝药。” “怎么,我生病了吗?” “昨天晚上,你体力好像大不如从前。” 辛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皱眉道:“所以这是强身健体的药?” “差不多。” “我不喝。”辛越望着楚之凌。 “听话,喝了。” 辛越将送到嘴边的药碗推开,淡淡道:“我不想喝。” “拒绝的理由呢?” 辛越真想掀桌子,凭什么她要这么廉价地满足他的淫|欲? 内心千军万马奔腾,辛越脸上神色淡淡,她勾了勾唇角,带几分敷衍: “我怕苦啊,不想吃药。” “这药不苦。我特意要郝伯把药味弄淡了点。” 辛越手指放在桌上,有规律地轻敲着,三下便止,她拨了拨头发,一边淡笑着道: “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不苦,想来成效不见得如何好,不过白开水,喝它作甚?” 楚之凌扶额,一脸无奈。 辛越淡淡地望着他,心想,就不喝,你还能灌我不成?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辛越一副自在从容的样子,倒是楚之凌,好像气得牙痒痒。 看着他吃瘪,辛越嘴角不自觉啜起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不会想要我对晏湛动些措施?”楚之凌眉梢渐渐扬起,得意的神色重上眉梢。 “贱人。”辛越有些牙痒痒了。 “你这样算什么男人,说不过就威胁别人,可耻。”辛越继续道。 楚之凌优雅一笑:“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说完之后,他就拿起药碗,喝了一口药水。 辛越看着他怪异的举动,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几乎是同时间,她的腰肢就被他强势揽过,警铃大作的她异常迅捷地出手,然而楚之凌却知道她的攻势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前出手,阻挡住她的进攻,他的唇瓣精准无误地落到她的唇瓣上,他手在她腰上略施力量,她痛得唇微张。 紧接着,辛越就感觉,一股苦涩的液体就进了她的嘴,很快滑入喉道。 辛越一把推开楚之凌,指着他道:“你……” “我怎么了?”楚之凌淡淡一笑。 “你好恶心啊,竟然要我喝你的口水。” “明显我是在给你喂药。” “需要用这种方法吗?” “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情调吗?”楚之凌脸上笑意不变。 辛越还想说话,可是忽然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她使劲摇了摇头,才能使自己保持清醒。 “这到底是什么药?”清晰感觉到身体的异样,辛越蹙眉望向楚之凌。 楚之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拿起勺子,撬开辛越的牙关,喂着她吃药。 辛越当然是想牙关紧闭的,可是她浑身仿佛脱力般,身体软绵绵的,力气无法使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药弄进她的嘴里。 辛越不知道楚之凌到底要干什么。 很快,她就有所感觉了,绵软的身体忽然变得热乎乎的,全身仿佛被热意簇拥着,漾着缠绵未知的潮绪。 她后退一步:“你给我喂春|药?” 楚之凌皱了皱眉头:“嗯?春|药?” “春|药能增加刺激感,不是吗?”她笑了笑,语气间带着轻微的讽刺,“认为正常的索要太过平淡,所以要在我身上用尽各种手段,才觉得满足吗?” “我……” “对我的表现不满意,希望我被药物折磨,然后摇尾乞怜地求着你,要你满足我吗?希望我像个浪|女般,使劲浑身解数取悦你,是这样的吗?” 辛越身上的热意越发明显,全身仿佛涨开了一样,额头上也冒出了薄薄的细汗,适才还有些苍白的小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而微微开合的唇瓣更像是令人垂涎的红色樱桃。 “我不知道,这是郝伯给我的药……”楚之凌摇了摇头,似乎毫不知情。 辛越嘲讽一笑,很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体内的药,起反应了。 第230章 情爱之欢 身上仿佛有无数只虫子撕咬着,在她身上的敏感位置爬来爬去,颈上,胸前,腰部,腹部,大腿处,所有的敏感点上都好像有蚂蚁在轻咬着,像是电流一般穿过她的身体,微微痛楚间幻化开无限的欢愉。 醉生梦死的感觉在她身体里来来回回,辛越感觉这药简直比上次田泽美子给她吃的苗本还要强烈。 楚之凌看着她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下意识地抬起步子往前走去,辛越却怒喝一声: “别过来。” 楚之凌停住步伐,有些担心地望着她。 坚持不过一瞬之间,很快,辛越的理智就被浓烈的药性所淹没,她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寄希望于寒天冷意能让自己的不适感缓解。 朦胧间她看到楚之凌嘴巴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只感觉到热,只想将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中。 楚之凌看到辛越扒着自己的衣服,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听话地没有靠近她,所以无法阻止她自脱衣服的行为。 很快,辛越的衣服就被自己扯得七零八落,莹白的肩头半遮半露,胸前的雪峰若隐若现,不盈一握的腰间也被扯开大片春光,优美的曲线间是她玲珑的肚脐眼。 楚之凌望着如此撩人的她,下身很快涌起反应,眼底已是一片火热。 裙子已被撕碎,零零散散的,洁白修长的腿隐于薄薄的凌乱的衣服后,极具有欲遮还羞的美感。 楚之凌无法控制地走上前去,撩开她的裙子,她的手臂亦是蛇一样缠上他的腰间,主动地为他褪下裤子,楚之凌温热的手按住她紧致的臀,将身下的火热,重重往她的柔软处挤进。 他在她体内炸开,在她体内不住地抽动着,退出之后,陡然间又是一挺。 女子婉转的呻|吟声和男人畅快的闷哼声同时在室内响起,极致欢愉,两情缱绻。 辛越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当他进入她的那瞬间,她只感觉到说不出的满足和欢愉,当他出去之后,体内就是浓浓的空虚,无法排遣的空虚。 她不让他走,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身体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楚之凌低哑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傻瓜,这样会疼。” 很快,辛越就感觉他如果不动,她那里就会很痛。她伸开手,任凭他的律动主宰她的感官,嘴里逸出欢愉的轻吟声。 楚之凌带她进入的高|潮,欢乐至死的时候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别扭的感觉,若是她清醒过来了,肯定又会狠狠闹脾气。 她不会容忍自己这个样子的。 并不如何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划过楚之凌的背部,一阵带着微痛的快感在楚之凌体内快速滋生,很快他就决定不要再想别的事情,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够快乐就行了。 少女白皙细瘦的手臂间绽开了微微的樱红,那是沐浴之后兴起的色泽,白里透红的肌肤最是美妙,楚之凌忍不住为之沉迷。 如花之藤蔓一般的臂很快绕上楚之凌的脖子,他很配合地低下头,少女的樱唇意料之中地主动送来,又是一轮甜蜜纠缠的唇齿厮磨。 此时的辛越媚眼如丝,略微上挑的眼线间无限妩媚风情,妖艳诱惑而美不胜收,凌乱的发丝包裹着清秀的小脸,一缕发丝垂下来,微卷着流过她的胸前。 此时此刻,楚之凌又是朝着她的花穴一阵猛攻,一声魅惑人心的吟哦声逸出的同时,辛越纤瘦曼妙的身躯就在一阵抖动,引得胸前的柔软亦是轻颤不止。 楚之凌的眼睛仿佛被火烧过了似的,黑幽的瞳孔间绽开无限的火热,想要把面前的女子烧灼殆尽。 可是还不待他有什么动作,少女的一只手就伸向他,她握住他的手,将其按在胸前的蓓蕾处,微微皱眉,一派天真无邪: “我这里好难受,你帮帮我。” 手掌间是她徐徐涨开的蓓蕾,楚之凌眸底火热之势更甚,他大手揉捏着她的胸,充分感受她的柔软与美好,心间滋味妙不可言。 胸前被男人肆意搓揉,意识迷失的辛越只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快感,从肌肤相碰处漫上四肢百骸,通体舒畅无可言喻。 娇嫩的唇瓣间,逸出一句满足的喟叹。 “舒服吗?” 楚之凌轻声问。 辛越不作声,眼睛紧闭,手攀附住他颈,但是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一派享受的样子。 可能男人总有那么些恶趣味,楚之凌见她不回话,突然间停止了动作,不再揉捏她的胸,也不再在她体内运转,低下头沉声道:“我有事,不能陪你了。” 他转过身子,意料之中辛越快速地将手伸向他的腰肢,从身后抱住他,阻止他的离去。 “别走……” 她的声音娇柔入骨,无限惑人,却又带着孩子般的依赖。 背上抵着辛越柔软的胸,娇嫩的圆粒随着她身躯的微动,摩挲着他的背部,楚之凌体内的欲|望越发的高亢。而就在这个时候,辛越的手不知是不是因为猛然脱力,开始往下滑去,掉在他火热的昂扬上。 楚之凌眼底一片赤红,他浑身紧绷地回过身来,辛越仰起头,朝他甜甜地笑。 她的眼底风神异常干净,单看她眸子,不看她潋滟红唇和粉嫩脸颊,会觉得她像一个娇嫩可爱的孩子,所做的一切再绮艳,也不过相当于要糖撒娇而已。 “你不走了是不是?”辛越开心地抱住楚之凌,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声音甜美可人,分外动听。 而楚之凌却做不到她这般一派天真,他不管这里是否是床上,就把她翻身压下,再次朝她双腿间的圣地进攻着,开始新一轮的爱抚和索取。 腰部一沉,蓄势重重一挺,又是一波高|潮,情不自胜。 一波完毕之后,两人都开始重重喘气,彼此的汗水交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楚之凌望着辛越,辛越却侧过头来,朝她轻轻一笑,几分媚,几分纯明。 楚之凌微微皱起眉头,他总感觉辛越怪怪的,人吃了媚药,怎么可能一副孩子般傻气的样子,应该,更绮艳妖娆才对。 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第231章 云雨欢乐 楚之凌微微皱起眉头,他总感觉辛越怪怪的,人吃了媚药,怎么可能一副孩子般傻气的样子,应该,更绮艳妖娆才对。 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然而很快,辛越的动作就容不得楚之凌多想。 喘息声仍旧未停,辛越单手勾住楚之凌的脖子,身体不自觉往楚之凌身上蹭,媚眼如丝道:“要我……” 贴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楚之凌随时都有可能心猿意马,她的要求太过诱人,楚之凌微微一笑,身子一动,换了个姿势,辛越修长的双腿如藤蔓般缠上他的腰,稳稳勾住,楚之凌笑着接受她的邀请,对准她的潮湿地便是一送。 细细呻|吟,绵绵密密,绕着室内的梁柱盘旋不散,与敞口莲花香炉中散发熏香交缠在一起,渗入黑暗处每个角落,旖旎幽幽,芳华窜动。 无风无光,云缝疏漏,喘息声短促流连,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恍如潮起的海浪。而纠缠在一起的身子,也是顺应响声节奏般忽起忽伏,动乱不休。 男人奋力地挤进女子幽深紧致的花室间,手捏住她的大腿,粗糙的指腹在大腿内部出留下红痕。 很快,交缠着身体的地毯上,已是濡湿一片。 辛越弓起腰肢,那不盈一握的柳腰间已是汗水流动,而她的头发越发的散乱,面色越发潮红,已然一片春|情入了肺腑,姣好的身体随着男人的节奏,在不住地颤动着。 辛越的衣服没有全部褪下,胸前的有一边仍是湖绿色的衣衫轻覆,衬得她的另一侧的胸前肌肤更加雪白莹润。衣衫微遮处,也已半褪,素白丝线绣着的流云花纹松松盖过那忽隐忽现的蓓蕾红点,很快没入楚之凌滚烫的掌心。 凝脂般的肌肤让他欲罢不能,颤抖的手臂撩开她的衣服,俯身吻上盈然俏丽的蓓蕾, 辛越的心顿时被悬得老高,她感觉自己在一口口,一口口被人吞进,面颊处徘徊着团团柔柔的粉色,渗出点点涔涔的汗珠,如春日划过花瓣的露。 楚之凌没有停止对辛越的挑逗,他一边咬住辛越的圆点,一边伸手抓过另一侧的柔软,一边揉捏一边舔舐,辛越既欢愉又难受,手指紧紧地抠在他的背上,红痕密布。 右侧的小东西在他的掌中变得越发坚挺,楚之凌不再咬辛越左侧的蓓蕾,而是转战到另一侧,专心致志地逗弄起这边来了。他的手指徘徊在她的蓓蕾周遭,一圈一圈划着清浅痕迹,感受到它变得异常坚挺,他又低头含着,舌尖挑逗,绵软轻吟传入耳中,楚之凌红了眼,狠狠咬住辛越的圆粒,辛越顿时惊叫了一下,身体一动,平滑的小腹紧紧地贴着楚之凌腹部下的禁区。 止不住的翻腾,拒不了的血液烧灼。 然而这次,反应更大的,是辛越。 药性在她体内彻底炸开,她几近睁眼如盲,什么意识理智彻底烟消云散,她只想着怎样才能让自己更舒服,才能缓解最原始的冲动。 辛越此时什么都不管不顾,仿佛永远都不会疲劳似的。 “你帮帮我,唔……” 辛越居高临下,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痛苦。 这般欲|求|不|满的模样让楚之凌也皱起了眉头,一向安分的郝伯为什么要拿春|药给他,为什么要让她这般痛楚? 楚之凌顾不得多想,身子一旋,再次把辛越压下,在她体内用力地冲刺着,引来辛越越来越急的尖叫。 迷离沉香间楚之凌越发迷醉,他的动作也随着心境有所放缓,在她体内攻城掠地的步伐减速不少。 湿热的唇吻上她娇嫩如花瓣的小嘴,纠缠不休。他的眸子水漾迷离,仿佛布满星辰,他望着她慵懒妩媚的半阖的眼,伸手拍上她的脸颊: “看着我。” 辛越费力地睁开眸子,眼神略有些空。 许是心魔作祟,楚之凌吻上她的耳尖,在她耳边低声问:“爱不爱我?” 辛越不作声,只是紧搂他的脖子,身体随着他的起伏而起落。 楚之凌咬重了一下她的小耳朵,辛越轻轻出声来,楚之凌遂正视她的眼,继续问道: “爱不爱我?” 辛越张了张娇嫩潋滟的唇,黑澈的眸子间夹杂着毫不掩饰的疑惑:“你是谁?” 楚之凌身体一僵,因得不到想要回答声音变得恶狠狠: “你是故意的。” “你是谁?”辛越只是重复着问,失忆了一般,眼神恍惚,看起来不像做假。 “我是楚之凌,你丈夫。”楚之凌面色铁青,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出来。 辛越的声音由于适才的连声呻|吟尖叫而变得有些沙哑,听进耳来甚是媚惑,然而她的话却让楚之凌生不出喜爱之情。 她说:“楚之凌是谁?丈夫又是谁?” 如果旁边有一面墙,楚之凌一定会毫不犹豫拿头往墙上撞。 弄了半天,她原来是全然没有意识的,连他是谁都分不清楚。 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楚之凌已经怨念丛生了,她还在带笑着说:“要我……” 烦死了! 楚之凌觉得异常的憋屈,第一次做的这么憋屈。 她竟然连做的对象都不知道,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心里烦躁之意骤起,楚之凌面色铁青,然而少女柔滑的肌肤和芬芳的体香让他欲罢不能,他心里有怨,带着力道契入少女的花穴中,却非但没有报复到她对他的忽视,反而引起她银铃般的笑声。 这仿佛是挑衅,楚之凌的眉渐渐扬起,好,笑得好,非常好,今儿个不把你弄哭,老子就不姓楚! 含着一股激愤之意,楚之凌更深地钻进她的体内,钻进她紧致的世界中,感受着湿热的软肉如波浪般层层袭来,滔滔不止,将他含住,拖向更缠绵更热浪的天堂,快感绵绵不息,源源不断,如一张从天而降的罗,将两人的心紧紧包裹,彼此间是对方的气息,融合一处,喘动的气息你吸我呼,交换不休。 第232章 虚实相生 辛越的眼前仿佛蒙着一层雾气,任谁也看不分明,楚之凌的脸在她的视线中影影绰绰的,她费力地睁开眼,仍旧看不清晰。 但却,依稀可辨。 狭长的凤眸间好似闪着细碎的光辉,仿佛星辰一般闪烁,他仿佛在定定地望着她,头没有怎样动过。他鼻梁高挺,坚毅的嘴唇抿紧着,仿佛含着一丝笑意。 辛越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脸,心里有层层叠叠的暖意不期而至,她望着他,如孩子一般,笑了起来。 感受到辛越的碰触,楚之凌微微一怔,随即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 他继续入侵她,力道却比适才放柔了不少。 她的温暖和湿润有如天堂,将他紧紧地包裹着,他不自觉地想要更多。 辛越丝毫没有压抑呻|吟声,天籁般的媚惑声自她唇间逸出,环绕不散,楚之凌退出之后,用坚挺抵开她潮水奔腾处饱满娇嫩的花瓣,再一次,一路往最深处直直进入。 辛越的腰肢在他的撞击下款摆着,显得那般风情,她的身体犹如最美丽最曼妙最撩人的画卷,一时弓起蜷缩,一时舒展平放,而她身体的曲线,亦是如画卷中的笔触一样,起凹有致,婉转柔嫩。 汗湿的长发黏在她洁白的肌肤上,而他落在她身上的痕迹,却仿佛幻化成淡雅的花朵,在她的身体之上,徐徐地绽放着,显露出最美的姿态。 而他,因着这丝丝缕缕的曼妙,越发肆意地在繁华丛中窜动,搅乱了一池旖旎的春水。 从脚底伸上来的酥麻之意让辛越忍不住皱起眉头,如玉般的脚趾也蜷缩在一起。 随着时间的迁移,辛越明显疲惫了很多,倦怠的美人懒洋洋地靠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药效该散得差不多了,楚之凌试探性地推了推她的肩膀,辛越勉勉强强地睁开眼,然后很快又再度闭上,仿佛累到不行。 然后,便是久推不醒。 “为什么她会这样?”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楚之凌对着郝伯问道。 郝伯安静地给她探脉,没有说什么话。 楚之凌有些不淡定,负着手在房内走来走去:“她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说这是促进她怀孕的药吗?原来是春|药。她如果醒来,指不定又怎么说我,骂我卑鄙小人。” 郝伯微微一笑:“没办法。要是正常手段,她根本没机会怀孕。” “为什么?”楚之凌皱眉。 “如今她的身体状况,怀孕生子贵在两情相悦,若是心里有疙瘩,她便不快乐,如此一来,她毫无怀孕可能。” “这是什么话。” “她潜意识里害怕你。” 楚之凌后退一步,脸色微白:“所以?” “对,所以在你们行房事的时候,要麻痹她的意识,让她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如此,她才能从身体和心灵上接受你。” 楚之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又让楚之凌问了一些事情,郝伯才起座离开。临走前,他拍了拍辛越的肩膀,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笑容,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显得那么意味深长。 辛越闭着眼睛,然而她藏在被子里的手,极轻地,颤了那么一下。 楚之凌修长的手指抚过辛越苍白的脸颊,望着她,一声低叹,在房内逸出。 深夜的时候,辛越的眼突然睁开,一丝略显凌厉的寒芒,从她眼里一闪而过。 十五天之后的一个清晨,辛越开始大呕。 而应该在五天前如期而至的葵水,也毫无动静。 此时此刻,辛越抓着自己的衣领,扶着桌子,开始剧烈地干呕,抓住桌布的手骨节泛白,看得出用了极大的力道。 楚之凌皱着眉头,轻柔拍打她的背部,原本忧心忡忡的眸间,陡然掠过一抹喜色。 少顷,辛越停止干呕,一张小脸毫无血色。 楚之凌声音扬起,对外面的人道:“把郝伯请来。” 外面的人点头,依言奔去,回来的时候却只一人。楚之凌不禁扬眉:“郝伯人呢?” “郝伯感染风寒,昏厥不醒,现在卧病在床。” 楚之凌不禁皱起眉头,对那人道:“那叫人去外面请个大夫过来。” 不久,一个身材矮小的大夫就得以进来,他抖落身上的雪,给辛越探脉。 “这是喜脉啊,恭喜。”那人脸上挂着淡笑。 本来对此事已经隐有预感,但听到大夫亲自宣布喜讯,楚之凌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随即嘴角勾出淡淡笑容,他的手抚上辛越小巧的下巴。 他就不信,她这么爱孩子的人,有了孩子之后,还会想逃。 辛越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楚之凌伸向她的手,将她紧握成拳头的手包住,感受着她的手,一点点地松开,仿佛是在作出妥协一般。 孩子,是她的软肋。 第二天,楚之凌已经允许辛越自由走动了,对她衣食住行,无不呵护。 辛越整个人都似乎处于细微的亢奋状态,脸上时常挂着淡淡笑容,皮肤泛开月牙般的洁白,有那么一丝将为人母的圣洁。 一晃,五天又过去。 在这五天内,辛越的态度越发顺从,对楚之凌的所有安排,都淡淡一笑,并不发表任何意见,显得非常温良。 但是没有人知道的是,每个晚上,她都偷偷地将一粒指甲大小的药丸塞进口中,不准备让任何人发现。第二天,脸上便是发自内心的清浅笑容,优雅从容得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是夜,大雪覆盖,发出扑簌簌的声响。 楚之凌躺在床上,侧过头来,对着辛越道:“东南海那边,出了点事。” “所以?”辛越眸子微微闪动。 “事情有点紧急。”楚之凌望着她。 “嗯。” “所以……”楚之凌一眨不眨地望着辛越,“所以我明天得回中国一趟。” 辛越表情很淡定:“要去多久?” “不知道,至少要两三个月。” “哦。”辛越淡淡地应了声。 “因为你怀着孩子,所以我不能带上你,让你沿途受冻。” 第234章 他乡远走 25 “嗯,知道。”辛越望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子,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一路顺风啦。”说完这句之后,她就背对着楚之凌,闭上了眼睛。 楚之凌就那么看着她纤瘦的脊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出乎了他的意料啊。他早想过,如果她迫不及待要逃离,听到他要离开日本留她孤身一人,怎么着也会掩饰不住喜悦,而如果,她是因为孩子缘故,有心待在他身边,那么,她也应该会流露出一丝思念和担忧。 现在,她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他非常不高兴啊。 楚之凌翻过身,有些烦躁地背对着辛越,几秒之后又转过身来,辗转反侧了几次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 “明天我就要走了啊。”他忍不住皱着眉头。 辛越没有应声。 他声音加大,眉头紧锁:“要去那么久呢。” 辛越仍旧不发一言,背对着他,仿佛是睡着了。 楚之凌更加烦躁了,她越淡定他心里越不是滋味。 “我……” “嗯,我听到了。”辛越声音淡淡的。 “你……” “你很吵哎,很晚了,睡觉好吗?”辛越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 什么?说他吵?楚之凌更不乐意了,心里头有小火苗在急促地蹿升着。 明天就要走了,她不知道跟他好好道个别,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吗?或者,真诚地说句保重也行,再不济,也亲亲他,抱抱他好吗? 她哪里有半点把他放在心上的意思啊,不要让他老是感到热脸贴冷屁股好吗? 楚之凌无可奈何,闷着头火又躺回了被窝。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楚之凌察觉到,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动。 他睡得迷迷糊糊,想拍开脸上的东西,然而一个清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怎么要去这么久呢。” 楚之凌一怔,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我一个人待在这里,肯定会无聊死的。”少女的声音夹着些淡淡的惆怅。 “我还会饿死,别人的菜都没你做的好吃。”楚之凌感觉到辛越皱眉了,她的声音接着响起,“可是我能要你不去吗?真伤脑筋啊。” 片刻,辛越的手再度抚过楚之凌的脸,她的笑声带着孩子般的傻气: “我发现,你还长得挺好看的。” 废话,也不看看老子是谁。楚之凌忍不住得意了。 “呵呵,你做梦还会笑啊。”辛越略冰的手指停驻在楚之凌的嘴角。 笨蛋,被你这么撩拨还怎么能睡着。楚之凌努力忍住笑,而先前淤积在心里的不愉快,已经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丫头,还是舍不得他的嘛。 快抱你夫君,快说好想好想你夫君。楚之凌心里有个小人在大声地叫嚣着。 “啊,肉麻兮兮的话真说不出口,你知道我一向高贵冷艳的。”像是知道了楚之凌的内心活动一般,辛越低低地出声道。 闻言,楚之凌忍不住嫌弃了,高贵冷艳?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捧自己啊。 然而转瞬,他就呆住了。 少女很乖地将小脑袋贴在他的胸膛,手抱着他的腰,很是依赖的样子,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在他耳边缓缓响起: “好好照顾自己,早些回来。” 顿了顿,她的声音渐渐扬起: “我和孩子,都会想你的。” 末了,她脑袋上移,将唇印上楚之凌的唇,轻轻舔舐着他的嘴角。 “我爱你。” 她的声音轻轻响起,楚之凌忍不住心头一震,这好像是,她一次对他说爱呢。 心里抑制不住巨大的欢喜,那种温暖如同四月暖天的感觉紧紧包裹住他,似乎永远都不会散开。 原来,听到心爱女子的表白,是那么的令人开心。 楚之凌嘴角扬起,伸出手,将她纤细的不盈一握的柔软腰肢更紧地搂紧怀中。 刚才闭眼的男人不知道的是,在辛越说出那句“我爱你”之前,眼里酝酿着多复杂的情感,那双如星子般璀璨明澈的眸子里,闪烁着诸多情绪,哀伤,深爱,决绝,阴冷,还有一丝不忍为之的犹豫。 偏偏没有半分该有的羞赧。 楚之凌睁开了眼,辛越仿佛愣了那么一下,随即笑容浅浅扬起。 一切看起来,那么自然而然。 “你怎么醒来了?”她双眸如星,注视着楚之凌。 “因为我知道一个小傻瓜睡不着觉,我就跟周公请了个假,准备陪着她。” 楚之凌伸开双臂,将辛越搂进怀中,黑眸如玉,笑容淡淡。 “别叫我小傻瓜啦,你要知道,像我这种靠头脑聪明吃饭的人,很不喜欢听到别人说我傻呢。”辛越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望着楚之凌。 “遵命,”见辛越笑,他也笑,眸若晨星,“小傻瓜。” 辛越笑得不自然了,一拳头摔在他厚实的胸膛上。 “怎么办,我越来越爱你了。”楚之凌抓住辛越的手,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 辛越脊背一僵,面色微白,一瞬间她又恢复如常,笑着推开他,故作嫌弃地道: “啊,你恶不恶心啊?老把口水往我嘴上涂……” 楚之凌眉头微动,干脆噙住了她的嘴,不让她说出让他无语的话。 他吻住她,细密的,温柔的,带着丝丝缕缕呵护,与疼惜的。 不知道是手冷,还是紧张,抑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辛越将手探向了楚之凌的衣衫里,冰冷的手蹭着他温热厚实的胸膛。 楚之凌闷哼一声,咬着她的唇,低声问: “你准备勾|引我?” 辛越连忙将手抽回,解释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手有点冷,就自动寻找暖源了。” 楚之凌挑唇一笑,不作声了。 然而很快,辛越就发现楚之凌的手不老实了。 他指尖在她脚踝处游走,然后徐徐往上,还贼大胆地伸进她的两腿之间,在她大腿内侧进行要命的撩拨,引得刚才还平静如水的辛越霎时呼吸急促。 “啊,你个色鬼……”辛越有点无奈地抓住楚之凌的手。 “给我啦夫人,那么多个月呢。”他脸蹭着她的胸,十足的无赖派头,又带着一丝孩子般的撒娇。 第235章 占坑 这两天不方便写文。请个假。希望大家理解。肯定会补上!人品保证! 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了。 北地的风像是修罗般整日整夜地怒吼着,渊国北陲的流民匆匆地往前赶路,企图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迈进梦想中安乐无虞的帝都。 帝都并不太平,芸妃乱国,奸臣当道,军队秩序混乱,连平日训练有素的骁骑营,也开始变得惫懒。 时隔十天,外面已经战火纷飞了,饱受战乱的民众流离失所,妄想寻求庇护,新一轮的风雨,翻天覆地地涌进了渊国的心脏。碧笙一袭浅青色的衣服,衣袂翻飞,与人流摩肩擦踵,她的眼睛不再如往昔一般神采飞扬,半掩的睫毛,掩盖住所有的情绪。 “走开!一群不要命的乞丐,没有银子还想进客栈,仔细你们的小命儿!” 一家三口被宣冉楼的伙计们丢开老远,其中一人叉着腰骂骂咧咧着,对着地上的衣衫褴褛的流民们大吐口水。还有一蓝衣伙计对着一刚满三岁的小孩又踢又踩。 碧笙皱了皱眉,刷的一声拔出剑来,剑光凝结着森冷光华,直抵蓝衣伙计轻颤的鼻尖。 倒在地上的瘦弱男人连忙抱起自己的三岁小儿,朝着碧笙感激道: “姑娘真是青莲王在世,感谢姑娘的大恩大德!” “青莲王”三个字一出,人群霎时鸦雀无声,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啼哭: “要是青莲王还在,我们渊国……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青莲王会保护我们国家的……她会想办法给我们食物,给我们地方住……” “青莲王,呜呜……” 青莲王言离忧乃中州大陆巾帼英雄,保家卫国,军功赫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她对战争流民极为亲善,三开皇仓,赈济灾民。 “青莲王可真是仙女,她会亲自舀粥给我们喝……这么一个好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流民中的悲壮情绪瞬间蔓延,一句句怀念的话在碧笙身边环绕,震耳欲聋。 哐当一声,她手仿佛突然脱力似的,再也握不稳剑。 “青莲王你回来啊……” 碧笙脸色惨白,清秀的小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刚才还剑锋凌厉的少女转瞬变成狼狈的流浪者,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 夜色渐近,天地半明半暗,皇城士兵来来往往,更鼓声在极远处响起,回旋不散。 碧笙扶着一棵树,揪着胸前的衣料,像溺死的人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很久了,良久,她手突然动了动,背靠在大树上,紧贴着,徐徐地滑落下来。 “我永远,都不如你。” 碧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嘴边缭绕霜华般的淡淡白雾。 很久以前的时候,她曾问过那个人,为什么爱言离忧,不爱她。那个人端着一如既往的淡然姿态,望了她一眼,说道:“离忧很善良。”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转身了,他走得很快,她那时脚受伤了,咬着牙拼命地追着他,却抓不住他的一点点衣袂。 待到他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她才黯然一笑:“其实,我也不坏啊。” 她只是有些任性,有些不懂事,她没有做过十恶不赦的事,哪怕他跟她有婚约在身,他却选择了别人。 她恨,她恼,她闹。可是她没有做过一点点违背良心的事,也没有对那个女子下狠手。 她知道,他不爱她的理由就只是因为他不爱她,可是她还是发了疯地要自己变好,只因为他说过,离忧很善良。 明知道只是敷衍的拒绝,可她还是将之作为追随。 刚刚,她拔剑而出,心里想的是,她真像一个侠女,一个很善良的侠女。 可背后的人群,偏偏响起对言离忧的赞颂与追念。 她顿时变成了跳梁小丑,再大的努力也撼动不了言离忧的美好。 眼泪顺着她的腮边滚落,一滴一滴融进泥土。 杂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地响起,碧笙预感到了什么,擦了擦眼角的泪,扶着树木站起。 今晚的月色很明,穿过林间谢顶的树木,哗啦啦地流泻下来,正在这个时候,咻的一声在四野响起,空气中陡然而起一簇流光,划破了凄清的夜色。 碧笙顿时拔出平日傍身用的小匕首,刷的一声砍落了飞来的箭镞,她眯起眸子,扬声冷喝:“什么人?” 对方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几只利剑蹭蹭又如雨点般激射过来,碧笙左闪右避,然而箭几乎是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碧笙大惊失色,瞳孔缩紧。 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撼山动地地敲击起来,碧笙只感觉腰部一紧,她整个人顿时腾空了起来。 “是……是你?” 马上的夜皓川神情未变,紧紧地抱着碧笙,重重一夹马腹,身后箭雨不断,他自扬尘而去。 第二日夜晚。将军府。 “夜皓川,我想喝酒。” 昨日的危险已经过去,此时的碧笙,心里分外的堵。 夜皓川舍下大小事务,陪着碧笙坐在庭院中,淡笑着开口:“好。” 夜皓川叫人拿来一个白玉酒壶,两个杯子,放在台阶上,把杯子满上,递了一只给碧笙: “喝。” 碧笙端着酒杯,面有踟蹰。 夜皓川一如既往温淡的笑,俨然是外面所称赞的良善将军,半点架子也无,唇角抬起微微的笑意:“这可是宣冉楼独一无二的花酿酒,醇香甘冽,入口绵甜,你这丫头,怎的还嫌弃?” 碧笙身子一退,险些朝后跌去。果然,是宣冉楼独有的酒吗? 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那夜的记忆撕心裂肺,她简直感觉不能呼吸,原本不愿意触及的记忆,就这么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夜色安静,掩盖不住汹涌的浪涛。 那时的她远在贾鸾山上,听姐姐碧萧说她的师兄有难,不远千里急促赶来,她费尽心机才到帝都的宣冉楼,她在窗外,看到师兄喝了酒,然后半晕着倒在榻上,她想前去,室内顿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女声: “情比金坚是吗?我把你的离忧虏去,你是选择去楼下找其他女人呢,还是坚贞不渝宁死不屈,为她守身如玉?” 碧笙看不见说话的人,只看见师兄满脸通红,眼眸迷离,好像很痛苦的样子,那个女人的话,他好像也没听进去。 碧笙从窗子间跃入师兄温墨情的房间,那个说话的女人已然消失不见,碧笙快步走到温墨情的面前,担心地问道: “师兄,你没事?” 温墨情呼出一口气,空气中散发出花酿酒的余香,辗转着他的温热呼吸,扑面而来。 “走开!” 温墨情突然间恢复了清明似的,哑着声音,挥开碧笙,拿起床头的剑,道: “该死,竟然有人抓离忧,我要去……” 他刚站起来,又体力不支地倒下去,脸色酡红,在床上挣扎着。 碧笙从未见过她的师兄这样,她有些害怕地靠过去,忽然间温墨情将她压在身下,散乱的头发落到她颈下的锁骨处,他按着她的手臂,重重地喘着粗气。 “快走……我不想害你……” 说完这话之后他又从她身上翻下来,仿佛用尽了极大的力气。 碧笙愣了愣,唇抖了抖,然后将手伸向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她未经人事,可是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是下贱,她只是,不想师兄难受,更不想他死。 床榻贪欢,一室缠绵,她抱着他的师兄,听着他彻夜地唤着别人的名字,离忧,离忧…… 她记得姐姐曾经问过她,最希望的事情是什么,她一点也不害羞地说道,和师兄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撕裂般的痛楚漫上四肢百骸,她眼中含泪,手抓着师兄的手,望着他迷离的眸,认真地说道:“师兄,我是碧笙。” 可他只是笑着唤,离忧,离忧…… 哀莫大于心死,想来如此。 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记得很久以前的时候,她练功偷懒,被师父罚跪在雪地里,一向持重的师兄竟然跑出来扶起她,监视她的门童面露难色,师兄只是冷声地道:“出了事,我负责。” 他背起浑身快冻僵的她,一步一步往前迈去。 当时的大雪纷纷扬扬,那是她记忆中最温暖的画面。 他不能怪她爱他。少女爱恋甜蜜到发酵,他是白马轻裘的师兄,并肩而行,温暖施与,那时她还没有下山,没有看到天地的繁华与浩大,她的世界被他捷足先登,小到只能容纳他一个人。 他睡过去了,她从床上艰难爬起,只言片语都未留下。 她回到山上,抱着姐姐大哭了一场,所有的委屈在亲人面前毫无保留。 姐姐听到她的消息,安慰半晌后说:“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告诉师兄那夜之事,师兄一定会抛下言离忧,和你成亲的,你不是一直想嫁给师兄吗?” 碧笙忽的笑了,清秀的小脸上泪痕犹在,她只说了一句话: “我做不出这么卑贱的事情。” 她下了山,茫然地四处游荡,到了帝都,到了宣冉楼前。她听说那天晚上不久,师兄走了,言离忧也走了,君无念也不见人影,他们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顷刻消失不见。 她知道这里面有阴谋,她用尽力气找他们,可是一切,毫无头绪。 “你怎么了?” 夜皓川看着碧笙脸色不对的样子,出言询问。 碧笙从记忆里走出,微愣地摇头: “没事。” 心中百味杂陈,碧笙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夜皓川试探性地挑眉:“我知道温墨情的消息,你想听吗?” 心中宛如银瓶乍破,千军万马不可收拾,然碧笙强自压下心里的纷繁,呼了一口气,她眼神顿时变得很淡,就像是水中的青荇,清软幽雅: “不必了。既然你知道他的消息了,势必会护着他,他一定会安全无碍的。” 她要放下执念,她要走出迷局。 她喝了很多酒,跟夜皓川聊了很久的话,她问到夜皓川妹妹夜凌郗的消息,问道北陲的境况,问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独独不想触及师兄的事情。 她很醉了,身体却生病了般变冷,身上突然传来一阵温暖,碧笙醉醺醺地睁开眼,入目是夜皓川的脸。他正拿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 碧笙忽然笑了,她笑起来很漂亮,牙齿洁白,眼睛亮晶晶的,仿佛闪烁的星星: “夜皓川,你也把我当妹妹?” 夜皓川一愣,不言。 “师兄说你是会照顾我一辈子的良人,他说你能够好好地保护我,可是我知道,他只是想丢下我。”她忽的眼神一暗,“我真这么讨人厌吗?” “不是。”夜皓川急急开口,接触到她纯明的目光,微微笑道,“碧笙是个惹人喜爱的小丫头。” 碧笙忽然又笑了起来,她说:“明天我就要走了,离开帝都,四处走走。” 夜皓川突然一愣,望着她清秀的小脸,良久才道: “丫头,你若无处可去,”他眸子幽深,“就跟我去漠北。” 碧笙摇头,皱眉:“太冷了,我不去。” 她捧起酒,又是一饮而尽。 夜皓川抿着唇,望着她,眉目看不清喜怒。 突然间他扣住了她的手腕,双目沉凝道:“我希望你跟我去漠北,”强势的语气突然放柔,“你冷,我会……我会给你衣服穿。” 常年刀口舔血,他说不出什么你冷我会抱着你之类的情话。 碧笙原本暗淡的眸子星辉闪烁,她想到了什么似的,点头笑道:“好啊,我跟你去漠北。” 夜皓川愣了一下,他一身白衣,黑发墨眸,嘴角渐渐地上扬起来。 却只听她说:“我也要成为会打仗的女人,我也要成为巾帼英雄,我想要他……”回头再看我一眼。 她话还没说完,就醉倒在了地上。 烛火在远处闪烁,散着融融的光亮,四处奔走。 夜皓川抱起碧笙,忽的一笑。 烛光昂然地亮着,怀着照亮四周的目的,不停地跳跃着,却看不到烛台底处最深的暗淡,它在光与影不停转换的世界中寻找,却永远迷失了自己的影子。或许,无私是一种错,错到失去自我,失去价值。 夜皓川抱着碧笙走过长廊,蓦然发现她原本急促的呼吸变得浅淡,他伸过手去摸了摸她小脸,入手一片冰凉。 她的唇,淡淡地沁着紫色,有中毒的迹象。 原本,温墨情和言离忧的消失就已经让夜皓川略感头大,现在碧笙又出事,他忽然感觉方寸大乱。 他并不知道温墨情所在何处,只是不忍心碧笙为温墨情的消失继续牵肠挂肚,所以才做出一切已运筹帷幄的样子。 温墨情与言离忧的消失,渊国的动乱,还有昨日在林中那些人对碧笙的射杀,以及现在碧笙晕倒不醒的状况,一切一切,千丝万缕,难以理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夜皓川快步往前走去,心中祈祷碧笙千万不要出事。 。 占坑微感冒争取在12点发出来下面内容勿看 辛越的眼前仿佛蒙着一层雾气任谁也看不分明楚之凌的脸在她的视线中影影绰绰的她费力地睁开眼仍旧看不清晰 但却依稀可辨 狭长的凤眸间好似闪着细碎的光辉仿佛星辰一般闪烁他仿佛在定定地望着她头没有怎样动过他鼻梁高挺坚毅的嘴唇抿紧着仿佛含着一丝笑意 辛越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脸心里有层层叠叠的暖意不期而至她望着他如孩子一般笑了起来 感受到辛越的碰触楚之凌微微一怔随即哼了一声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 他继续入侵她力道却比适才放柔了不少 她的温暖和湿润有如天堂将他紧紧地包裹着他不自觉地想要更多 辛越丝毫没有压抑呻|吟声天籁般的媚惑声自她唇间逸出环绕不散楚之凌退出之后用坚挺抵开她潮水奔腾处饱满娇嫩的花瓣再一次一路往最深处直直进入[ 辛越的腰肢在他的撞击下款摆着显得那般风情她的身体犹如最美丽最曼妙最撩人的画卷一时弓起蜷缩一时舒展平放而她身体的曲线亦是如画卷中的笔触一样起凹有致婉转柔嫩 汗湿的长发黏在她洁白的肌肤上而他落在她身上的痕迹却仿佛幻化成淡雅的花朵在她的身体之上徐徐地绽放着显露出最美的姿态 而他因着这丝丝缕缕的曼妙越发肆意地在繁华丛中窜动搅乱了一池旖旎的春水 从脚底伸上来的酥麻之意让辛越忍不住皱起眉头如玉般的脚趾也蜷缩在一起 随着时间的迁移辛越明显疲惫了很多倦怠的美人懒洋洋地靠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药效该散得差不多了楚之凌试探性地了她的肩膀辛越勉勉强强地睁开眼然后很快又再度闭上仿佛累到不行 然后便是久不醒 “为什么她会这样”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楚之凌对着郝伯问道 郝伯安静地给她探脉没有说什么话 楚之凌有些不淡定负着手在房内走来走去:“她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说这是促进她怀孕的药吗原来是春|药她如果醒来指不定又怎么说我骂我卑鄙小人” 郝伯微微一笑:“没办法要是正常手段她根本没机会怀孕” “为什么”楚之凌皱眉 “如今她的身体状况怀孕生子贵在两情相悦若是心里有疙瘩她便不快乐如此一来她毫怀孕可能” “这是什么话”[ “她潜意识里害怕你” 楚之凌后退一步脸色微白:“所以” “对所以在你们行房事的时候要麻痹她的意识让她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如此她才能从身体和心灵上接受你” 楚之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又让楚之凌问了一些事情郝伯才起座离开临走前他拍了拍辛越的肩膀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笑容在人察觉的角落显得那么意味深长 辛越闭着眼睛然而她藏在被子里的手极轻地颤了那么一下 楚之凌修长的手指抚过辛越苍白的脸颊望着她一声低叹在房内逸出 深夜的时候辛越的眼突然睁开一丝略显凌厉的寒芒从她眼里一闪而过 十五天之后的一个清晨辛越开始大呕 而应该在五天前如期而至的葵水也毫动静 此时此刻辛越抓着自己的衣领扶着桌子开始剧烈地干呕抓住桌布的手骨节泛白看得出用了极大的力道 楚之凌皱着眉头轻柔拍打她的背部原本忧心忡忡的眸间陡然掠过一抹喜色 少顷辛越停止干呕一张小脸毫血色 楚之凌声音扬起对外面的人道:“把郝伯请来” 外面的人点头依言奔去回来的时候却只一人楚之凌不禁扬眉:“郝伯人呢” “郝伯感染风寒昏厥不醒现在卧病在床” 楚之凌不禁皱起眉头对那人道:“那叫人去外面请个大夫过来” 不久一个身材矮小的大夫就得以进来他抖落身上的雪给辛越探脉 “这是喜脉啊恭喜”那人脸上挂着淡笑 本来对此事已经隐有预感但听到大夫亲自宣布喜讯楚之凌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随即嘴角勾出淡淡笑容他的手抚上辛越小巧的下巴 他就不信她这么爱孩子的人有了孩子之后还会想逃 辛越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楚之凌伸向她的手将她紧握成拳头的手包住感受着她的手一点点地松开仿佛是在作出妥协一般 孩子是她的软肋 第二天楚之凌已经允许辛越自由走动了对她衣食住行不呵护 辛越整个人都似乎处于细微的亢奋状态脸上时常挂着淡淡笑容皮肤泛开月牙般的洁白有那么一丝将为人母的圣洁 一晃五天又过去 在这五天内辛越的态度越发顺从对楚之凌的所有安排都淡淡一笑并不发表任何意见显得非常温良 但是没有人知道的是每个晚上她都偷偷地将一粒指甲大小的药丸塞进口中不准备让任何人发现第二天脸上便是发自内心的清浅笑容优雅从容得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是夜大雪覆盖发出扑簌簌的声响 楚之凌躺在床上侧过头来对着辛越道:“东南海那边出了点事” “所以”辛越眸子微微闪动 “事情有点紧急”楚之凌望着她 “嗯” “所以……”楚之凌一眨不眨地望着辛越“所以我明天得回中国一趟” 辛越表情很淡定:“要去多久” “不知道至少要两三个月” “哦”辛越淡淡地应了声 “因为你怀着孩子所以我不能带上你让你沿途受冻” 第235章 所谓温情 “你可以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吗?一点都不像个男人呢……” 楚之凌瞪着辛越,适才还温顺的男人霎时变成一头大灰狼: “这话说的,有必要给你展现我男人的一面了。” 说完,他就伸出另一只手,在辛越胸前的雪峰上,用力揉了一下。 “唔……”辛越一声嘤咛,随即皱眉,“你真流氓。” 楚之凌不以为耻地笑了笑,手娴熟地勾掉了辛越的底裤,接着揉按在她俏丽的臀上,微一用力,将她推向自己。 楚之凌坏笑着:“真想要你到天亮。” 辛越还来不及说话,就感觉一记火热朝着自己花间潮湿地攻了进来,男人强有力的攻势迫使她发出低低吟哦。 楚之凌徐徐挤进,并不粗野,几个回合后,他伸手覆上辛越的额,擦去一滴汗珠,声音带着笑意: “这么快就热起来了啊。” 她再度被他撑开,他的力道强悍又温柔。 为了让他更好的进入,她的双腿被他掰得更开,他在她体内辗转抽动,引得她轻吟不止。 “我真想把你拴在我身边,就算不要你,随时可以看见你也是好的。” 楚之凌轻咬着辛越的耳朵。 辛越淡哂:“是吗?什么时候我在你身边你不动手动脚了,说得自己跟正人君子一样。” “我爱你,你知道的嘛。”楚之凌眨眨眼睛,无辜纯明的很。 辛越一巴掌拍向他的脸:“卖萌可耻。” 楚之凌走的时间,是第二天深夜。 现在还不到时间,华灯初上,辛越和楚之凌还在一起吃着饭,菜是辛越弄的,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 楚之凌夹起一块红烧肉,微笑道:“夫人好手艺。” 辛越淡淡一笑,不语。 待楚之凌吃完之后,辛越收拾好了桌子,然后出得门去,给楚之凌端来了一盆热水。 楚之凌笑言,表情有丝夸张:“哇,这么好。” 辛越将毛巾浸在水里,楚之凌打算拿起,却被辛越拦住了手,楚之凌眸色微诧,辛越淡淡一笑,声音清软: “我给你洗。” 随后,辛越就拧干了帕子,擦上楚之凌的脸,随后,柔软的巾帕抚上他的耳,动作是一丝不苟的缓慢。 女儿家浅浅的呼吸缭绕在楚之凌的鼻息之间,楚之凌一低眸,就可以看见辛越清秀的小脸,嫩白无瑕的脸颊间中夹杂着一点点粉色,渐渐地,缓缓地,如画一般晕上眼梢眉黛,那么的美不胜收。 “那个,”辛越舔了舔唇瓣,“我脸上有东西吗?” 察觉到楚之凌直直的目光,辛越有些局促地动了动唇瓣,眸眼清澈。 楚之凌笑了笑,摇了摇头。 辛越继续给他擦拭,温柔的丝帕覆过他的手之后,丢进了水里,拧干之后放到一旁,她素白的小手,伸向他的鞋子。 当脚被辛越托着,放进温热的水里的时候,楚之凌的脸上洋溢着的,是满足的微笑,他以为他的挽留换来了她的真心,换来了她的继续相守,他以为她为他洗脚是代表了她愿意与他相濡以沫齐约白头,可是他所忘却的是,她崇尚的一直是爱恨分明不欠人情。 是了,多天之前,他也曾为她洗过脚。 所以这临别前的细密温柔,不过是日后泾渭分明的写照。 她淡淡微笑,眼神通透,无波无澜。 楚之凌似是而非察觉到了她笑容里的疏离,温热的手掌抚上她额前的碎发,眉头微皱: “你要乖乖的,等着我回来,知道吗?” 他声音很温醇,温醇中又夹杂着一丝沉浮不定。 辛越仰头,明眸秋水:“就算不等你回来,我也要等孩子出生呢。” 这句话一出,楚之凌眉头就些微皱紧了一分,不过很快,他又松开眉头。 虽然对于等他回来仍有几分无奈,但是她确确实实向他传达出一个信息——她会为了孩子留下。 虽然得到了她的保证,但是楚之凌不知怎么的,仍旧有几分不笃定,虽然他们之间隔得很近,彼此肌肤相亲,可是他却感觉他们似乎回到了最初,关于她的,足够狠心的最初。 楚之凌伸手往下,划过她柔嫩的小脸蛋,缓缓挑起她的下巴。 辛越垂下眼睑,并没有看他。 “认真地回答我,你爱我吗?” 辛越神色微怔,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没有说话。 “看着我。”男人的声音有些严厉。 辛越果然抬头了,然那双眸里却满映着清澈的嘲讽,她的语气波澜不惊: “你又在怀疑什么?” 她的目光令楚之凌心头微紧,楚之凌手一滞,松了手,没有继续扣住她下巴。 就那么沉默着,她给他擦脚,给他穿上鞋子,一切的动作足够模式化,果然像为了还债一样。 她泼了水,收拾了下,在厨房里,找到了胡椒粉。 她凑过去,闻了闻。 门被再次打开的时候,映入楚之凌眼帘的,是辛越微低的小脸,在某个转身的瞬间,楚之凌捕捉到了她脸上隐约的泪痕,下意识眉头一皱,声音低沉: “过来。” 辛越倔强地坐在远处的椅子上,背对着他,不肯回头。 她迟迟没有过来的打算,楚之凌只好走过去,负手站定在她面前。 “不开心?”楚之凌问她。 辛越还没说话,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如断线珠子般一颗接这一颗,源源不绝,辛越忍了很久还是无法忍住下掉的泪水,只能在心里暗叹,靠,这胡椒粉的威力真大。 落泪的美人楚楚可怜独具美感,楚之凌不经思考就弯下腰来,将辛越纳入怀中,柔声问: “怎么了?” 由于泪水的熏陶,辛越的声音也无法避免地带着哭腔:“你总是怀疑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在你眼里我做任何事情都是不单纯的,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楚之凌声音更加温柔,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好好,是我错了,别哭了啊。” 为增强自己说话的真实感,辛越在楚之凌面前再做了一会儿戏,她口出诸多怨言,他一一好言相哄,到后来,弄得她都有些恍惚,她是不是太过任性了? 第236章 准备就绪 “楚之凌,我舍不得你。” 此话一出,两人同时僵硬了一瞬。 然而很快,楚之凌的嘴角,就缓缓地绽开了一抹微笑,而辛越却是埋首在他的怀里,脸上的表情由开始的淡淡无波,变成后来的哭笑不得。 她恍若身在梦中,分不清这似乎发自肺腑情意绵绵的话,是出于真心,还是源于假意。 楚之凌的唇,吻上了辛越的额头,轻若鸿毛的温度像是烈焰一般缠绕在辛越的额心,经久不散。 他覆上她的唇,浅浅一吻,声音低沉:“等我回来。” 辛越淡笑着,碰了碰他的唇角,点头“嗯”了一声。 两个时辰之后,楚之凌的船,就踏上了回铭朝的路程。 辛越站在船头,眺望楚之凌远去的方向,直至他消失于视野,再也不见。 她的发丝在冬夜的海风中纷飞着,白色的狐裘翩翩起舞,她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只蝶,飘渺如梦,行将振翅而去。 “大嫂,回去,这里冷。” 码头尽处,辛越望着面前的众人,唇角缓缓挑起一丝冷笑。 第三天中午,楚之凌在船舱正自闭目养神,忽然间他睁开了眼,下了床,对着宋畅吩咐道: “你派一两个人回去安南岛。” 宋畅有些疑惑地问道:“大哥可是有什么东西忘了拿?” 楚之凌凝神皱眉:“去看看你大嫂还在不在。” 宋畅恍然大悟,原来这两天大哥寝食难安,是因为牵挂着远方的人。 “如果她还在,就说我叫人回来是有东西忘了拿,绝对不能让她知道,我担心她跑了。” “哦?什么东西呢?” 辛越看着面前应该随楚之凌远去铭朝的海贼,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落落大方的态度反而让人心悸。 “我说,你刚才说是替楚之凌回来拿东西,是拿什么东西呢?” 她眸底一派明净,语气也十分的淡然不争,在这般明眸地注视下,那海贼说谎不自觉地带了丝颤音: “回大嫂的话,我,我替大哥拿玉佩。” “哦?玉佩啊。”辛越用食指摩挲下巴,黑眸如玉,“既然是找玉佩,那为什么要偷偷地问人,我还在不在这里?”她笑容淡淡,暗含风涌,声音提了一个调,“难道,我是玉佩吗?” “那个,我,我……”那男子支吾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一个理由,“听说这里最近有点乱,我担心大嫂的安危。” “哦?乱啊?”听着男子语无伦次的解释,辛越淡淡地动了动唇。 安南岛人烟稀少,如何乱?怎么乱? 他硬是要说日本战乱波及到安南岛其实也无可厚非,不过辛越依旧认为其可信度值得商榷。 辛越当然知道他去而复返的目的,为了不为难他也不挑明,只轻笑道: “跟你说两句话就紧张成这个样子,我很像魔鬼吗?” 那男子楞了一下,然后就狠狠地摇头。 他捏了捏掌心,那里有黏湿的汗。 你哪里像魔鬼了,根本就是好吗? 在此之前他是听过辛越手刃数人的传闻的,有些人把这加工得神乎其技,说她一出手就只见上百个人头落地,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在很多人心目中,辛越是比海贼还要凶猛残忍的罗刹。 “快去找玉佩,迟了省得叫楚之凌骂。” 那男子如蒙大赦,差点叩头谢恩,仰头撞见辛越噙笑的眸,脸一红背一僵,赶紧开溜着跑远了。 人走之后,辛越眼里一道流光一闪而逝。 何尝不知道是楚之凌不够信任她。 她淡淡一笑,喝了口茶。 一切早在预料之中,楚之凌的怀疑丝毫不让辛越感到意外。 准备就绪,楚之凌不至于变态到再一次派人回来。那么,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 “大哥,大嫂还在,没跑。”船头,天水一色,海水鼓浪劈波,大风猎猎,那名回来找玉佩的男子对楚之凌回复道。 楚之凌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望了望高远的天空很疲累一般,上了船舱的床。 海水澎湃,声声入耳,似睡似醒之间,楚之凌总感到一丝不安稳。 很快,他就告诉自己,没什么不安稳的,她,怀了他的孩子,她舍不得让孩子受风险的。 晏湛已经逃离掌控的事情相信以辛越的敏锐程度发觉不难,他也没想死死瞒着她,因为,有孩子这个筹码,他不怕。 是啊,如今,孩子,是维系他们关系的重要纽带,牵连彼此相守的唯一法门。 楚之凌渐渐安心入睡。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拉紧彼此关系的基石,其实只是她构建出来的虚妄,他的内心该是何番光景? 楚之凌沉沉入睡,身体随着颠簸的海水载沉载浮,而他自己悉数不知。 他更不知道的是,他心里念惦的女子,已经在两天之前,也就是那探她是否还在的海贼前腿刚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离去的步伐。 两天前的这个时候,天际的雪并不是很大,天色略微阴沉,辛越将晕倒的海贼们,一个一个拖进暗室里。 楚之凌不在,且大部分精壮人力被他卷走,弄晕他们并不是难事,以重大事宜为名想办法把他们召集到一起,以迷香熏之,晕不倒的武力解决,很快就昏迷不起。 精通医术的郝伯当然不会察觉不到室内有迷香,但如果事先把他弄晕,不让他进入房间,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人已经被辛越和两个武士拖进了暗室里,她拍了拍手,对着旁边的两个武士道: “干得不错。” 那两个武士是辛越弄来的,他们平日极为为富不仁,横行霸道,辛越给他们一人吃了点药,告诉他们这药有毒,且只有她的血配合特定的药材才能解,并说对他们家人亦下了此毒。 他们半信半疑,但不敢轻举妄动。 辛越的气场和手段足以威慑他们,且没有什么大过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很快他们就沦为辛越忠心不二的雇佣。 辛越环胸,对着那两人吩咐道:“听着,把他们全部绑住,一日三餐照喂不误,至于怎么弄到三餐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反正这里有的是金银珠宝,总之,绝对不能走漏风声,我现在要离开这里,被抓回来我的下场就不好过了。”她微微抬眸,“我不好过也不会要别人好过。” 第237章 烽烟之始 她眸中似乎有一股冷锋,看得那两人芒刺在背,不寒而栗。 “懂了吗?” 两个矮小的武士们立即站直,小鸡啄米般点头:“懂了!” 辛越紧了紧背上的包袱,打算迈出去,想到了什么,停下步伐,道: “解药的话,我稳定了就给你们修书信过来。别急,相信我的能力,你们会活到那个时候的。” 两个武士中的其中一个战战兢兢地道:“如果,万一……” 辛越极为风轻云淡地抬了抬眸,手缓缓摸向腰间的刀,淡淡道:“似乎一个人照顾他们饮食就够了,多话的人总感觉不安全。” 那武士脸色铁青,连忙道:“没有万一,吾等绝对相信您,期待您早日逃离。” 辛越把刀剑收回鞘内,目光定定。 “我是不愿意你们死的,这么听话的人怎么能早早夭折呢?”辛越淡笑一声,“一个月之后,你们便可以偷偷地传布楚之凌的兄弟们被押在暗室里的消息,这就意味着在给楚之凌兄弟们喂东西吃的时候,你们必须蒙上他们的眼睛,不能让他们事后把你们认出来,当然也不能说一句话,蒙布巾的事情,现在,”辛越指了指里面,明眸熠熠,“快去。” 辛越抓紧肩上的包袱,身着一袭湖绿色的群衫,外穿雪白色的狐裘,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楚之凌在安南岛上的大宅。 大风袭过,吹衣猎猎。 站在远处的丘地上,辛越回过头来,望了宅子一眼。 眼中任何复杂的情绪都一闪而过,很快,她的嘴角就啜起一分似乎漫不经心的笑意。 她收回目光,挥了挥手,潇洒从容地往前迈去,脚下的步伐那么优雅无畏。 细细的,小鹅毛的雪花擦过她吹弹可破的白嫩脸颊,缓缓没入她的衣襟里,慢慢地融化成细小的水,点湿素淡的衣裳。 沿着山丘的目光往下望去,很快,她就微缩成了一个不确切的小点,形单影只,一往无前。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 辛越在一处小客栈里吃完饭出来,映入眼帘的,便就是这水天一色的铅灰落寞。 白的变了灰,灰的成了黑,界限模糊不清,影影绰绰,无可辨别。 她移过目光,因为耳畔有声音传来,那是属于男孩子的笑声:“阿娘,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吗?” 一旁的妇女牵着他的手快步走上码头,不耐烦地道:“少说点话,赶紧走路,不然船就要开走了。” 那男孩子“切”了一声,然后小指头伸进鼻孔,抠了抠鼻,一副很讨厌他娘亲这样回答的样子。 他们擦过辛越的身畔,之后便赶向了归家的大船。行色匆匆,从急切里渗透出的喜悦,生生让无家可归的漂泊者艳羡不已。 想到那五六岁小男孩抠鼻的小样子,辛越就没来由地感到想笑。 好逗比的小鬼…… 待他们消失于视野的时候,辛越的一直噙着的笑容,一瞬之间就垮了下来。 她,永远都无法享受到这样的快乐了。 永远不可能牵着自己孩子的手,看着他慢慢长大,看着他或开怀或郁闷的小样子,看着他仰起头,甜甜地叫自己娘亲。 她的手伸向自己的小腹,缓慢地,轻柔地,无力地。 这里,再不能孕育小生命了,全世界,再没有与她血脉相系的亲人了。 大风猎猎,辛越清秀的小脸上,划过一丝苍白的笑容。 她就是红尘中的孤独者,茕茕孑立,没有归依,儿孙承欢膝下的愿望,已经可望不可即。 辛越一向明澈的眸里突然满目苍凉,她很想哭一场,大哭特哭,可是,她哭不出。 欲哭无泪,最是伤神。 千帆过尽,沧桑遗世。 她仰起眸子,任满世界铅灰潜进眼底。 亲人于她何其重要,所以那个扼杀了她孩子的男人,永远不可能是她的丈夫。 所以她要逃离他,不择手段地逃离他。 所以那时她跪下来,对着郝伯,磕得头破血流,她求郝伯,给她假怀孕的药,让他不干涉她的逃亡计划。 所以在楚之凌叫人请郝伯过来诊断她是否怀孕的时候,他才称病不起。 所以,在得知楚之凌兄弟在东南海战事焦灼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他说他要走,她没有丝毫意外,虚虚实实地对他说出舍不得的话,她要尽可能打消他的戒备,让他以为她会是那个乖乖等他回来的傻女人。 她的眸子由开始的苍凉慢慢地变得平静,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她从来不想被动地作出回应,所以,她不愿意,一辈子处在逃离的,暗无天日的时光里。 如何掌控自己的命运?如何让自己站在足以与他对峙的平台上,让他无法动她半根毫毛? 辛越淡淡一笑,往前走去。 你是你的敌人,只有你自己能够打倒你。 你是你的朋友,只有你自己能够拯救你。 大风扬起,吹衣不休,恍惚中辛越突然想起了晏湛对她说过的话——我知道一切天方夜谭,可是我还是想要试试。 我,也想要试试。辛越突然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一样,细碎碎的光芒在她乌黑如玉的眼中层叠地交映着,恍若是初冬时分厚厚的云层中隐约现出的艳阳。她的唇角,渐渐地,渐渐地扬起了一个天高云淡的弧度,一步一步朝着那几乎载满她生命全部的大海,认真地,从容地走去。 历史总是惊人的重合,当日后,光影重叠世事变迁,辛越手掌大权,涛浪白河转战南北,被沿海民众敬称为“新月海神”,被无数铭朝水师引以为傲之后,无畏无惧地摘下头顶盔甲,弃了一身荣辱昂然站在皇朝新贵面前的时候,就是雪花纷扬的这么一天,就是多年后的今天。 彼时,她的头高高扬起,清澈无垢的眸里写满了蔑视,大雪拂动着她脱了盔甲之后的单衣,她优雅高贵一如往昔。 那是她一生,最辉煌的时候。 大风呼啦啦地吹着,历史的卷册将因为她的一个前进,而翻开新的一页。 占坑勿进 过年,各种忙,家里很多事情,占个坑,尽早写完,望大家见谅。忙得过来了努力爆更!!大家追文辛苦了抱歉! 她眸中似乎有一股冷锋,看得那两人芒刺在背,不寒而栗。 “懂了吗?” 两个矮小的武士们立即站直,小鸡啄米般点头:“懂了!” 辛越紧了紧背上的包袱,打算迈出去,想到了什么,停下步伐,道: “解药的话,我稳定了就给你们修书信过来。别急,相信我的能力,你们会活到那个时候的。” 两个武士中的其中一个战战兢兢地道:“如果,万一……” 辛越极为风轻云淡地抬了抬眸,手缓缓摸向腰间的刀,淡淡道:“似乎一个人照顾他们饮食就够了,多话的人总感觉不安全。” 那武士脸色铁青,连忙道:“没有万一,吾等绝对相信您,期待您早日逃离。” 辛越把刀剑收回鞘内,目光定定。 “我是不愿意你们死的,这么听话的人怎么能早早夭折呢?”辛越淡笑一声,“一个月之后,你们便可以偷偷地传布楚之凌的兄弟们被押在暗室里的消息,这就意味着在给楚之凌兄弟们喂东西吃的时候,你们必须蒙上他们的眼睛,不能让他们事后把你们认出来,当然也不能说一句话,蒙布巾的事情,现在,”辛越指了指里面,明眸熠熠,“快去。” 辛越抓紧肩上的包袱,身着一袭湖绿色的群衫,外穿雪白色的狐裘,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楚之凌在安南岛上的大宅。 大风袭过,吹衣猎猎。 站在远处的丘地上,辛越回过头来,望了宅子一眼。 眼中任何复杂的情绪都一闪而过,很快,她的嘴角就啜起一分似乎漫不经心的笑意。 她收回目光,挥了挥手,潇洒从容地往前迈去,脚下的步伐那么优雅无畏。 细细的,小鹅毛的雪花擦过她吹弹可破的白嫩脸颊,缓缓没入她的衣襟里,慢慢地融化成细小的水,点湿素淡的衣裳。 沿着山丘的目光往下望去,很快,她就微缩成了一个不确切的小点,形单影只,一往无前。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 辛越在一处小客栈里吃完饭出来,映入眼帘的,便就是这水天一色的铅灰落寞。 白的变了灰,灰的成了黑,界限模糊不清,影影绰绰,无可辨别。 她移过目光,因为耳畔有声音传来,那是属于男孩子的笑声:“阿娘,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吗?” 一旁的妇女牵着他的手快步走上码头,不耐烦地道:“少说点话,赶紧走路,不然船就要开走了。” 那男孩子“切”了一声,然后小指头伸进鼻孔,抠了抠鼻,一副很讨厌他娘亲这样回答的样子。 他们擦过辛越的身畔,之后便赶向了归家的大船。行色匆匆,从急切里渗透出的喜悦,生生让无家可归的漂泊者艳羡不已。 想到那五六岁小男孩抠鼻的小样子,辛越就没来由地感到想笑。 好逗比的小鬼…… 待他们消失于视野的时候,辛越的一直噙着的笑容,一瞬之间就垮了下来。 她,永远都无法享受到这样的快乐了。 永远不可能牵着自己孩子的手,看着他慢慢长大,看着他或开怀或郁闷的小样子,看着他仰起头,甜甜地叫自己娘亲。 她的手伸向自己的小腹,缓慢地,轻柔地,无力地。 这里,再不能孕育小生命了,全世界,再没有与她血脉相系的亲人了。 大风猎猎,辛越清秀的小脸上,划过一丝苍白的笑容。 她就是红尘中的孤独者,茕茕孑立,没有归依,儿孙承欢膝下的愿望,已经可望不可即。 辛越一向明澈的眸里突然满目苍凉,她很想哭一场,大哭特哭,可是,她哭不出。 欲哭无泪,最是伤神。 千帆过尽,沧桑遗世。 她仰起眸子,任满世界铅灰潜进眼底。 亲人于她何其重要,所以那个扼杀了她孩子的男人,永远不可能是她的丈夫。 所以她要逃离他,不择手段地逃离他。 所以那时她跪下来,对着郝伯,磕得头破血流,她求郝伯,给她假怀孕的药,让他不干涉她的逃亡计划。 所以在楚之凌叫人请郝伯过来诊断她是否怀孕的时候,他才称病不起。 所以,在得知楚之凌兄弟在东南海战事焦灼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他说他要走,她没有丝毫意外,虚虚实实地对他说出舍不得的话,她要尽可能打消他的戒备,让他以为她会是那个乖乖等他回来的傻女人。 她的眸子由开始的苍凉慢慢地变得平静,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她从来不想被动地作出回应,所以,她不愿意,一辈子处在逃离的,暗无天日的时光里。 如何掌控自己的命运?如何让自己站在足以与他对峙的平台上,让他无法动她半根毫毛? 辛越淡淡一笑,往前走去。 你是你的敌人,只有你自己能够打倒你。 你是你的朋友,只有你自己能够拯救你。 大风扬起,吹衣不休,恍惚中辛越突然想起了晏湛对她说过的话——我知道一切天方夜谭,可是我还是想要试试。 我,也想要试试。辛越突然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一样,细碎碎的光芒在她乌黑如玉的眼中层叠地交映着,恍若是初冬时分厚厚的云层中隐约现出的艳阳。她的唇角,渐渐地,渐渐地扬起了一个天高云淡的弧度,一步一步朝着那几乎载满她生命全部的大海,认真地,从容地走去。 历史总是惊人的重合,当日后,光影重叠世事变迁,辛越手掌大权,涛浪白河转战南北,被沿海民众敬称为“新月海神”,被无数铭朝水师引以为傲之后,无畏无惧地摘下头顶盔甲,弃了一身荣辱昂然站在皇朝新贵面前的时候,就是雪花纷扬的这么一天,就是多年后的今天。 彼时,她的头高高扬起,清澈无垢的眸里写满了蔑视,大雪拂动着她脱了盔甲之后的单衣,她优雅高贵一如往昔。 那是她一生,最辉煌的时候。 大风呼啦啦地吹着,历史的卷册将因为她的一个前进,而翻开新的一页。 第238章 海上风浪 时间逡巡,转眼已是第二天中午,船在稳稳地航行,自然没有超出日本海域,海上自是没有雪的,但是天气阴沉得很,黑压压的,恍惚天顶要压下来一样,山丘般起伏的浪头被船首劈开,卷起雪白的泡沫,从船舷两侧奔向船尾,在昏黑的海水中,投下了一片闪亮的光带。 这艘船是日本开往中国行商的船只,因为日本和铭朝都实行闭关锁国政策,所以这船隐蔽得很,趁着年关赶紧航行,不曾大张旗鼓,其中的弯弯道道包括海关官员的因贿放水之类自是不需要辛越多想,她只要交一点钱便可进这双桅帆船。 就商业意义而言,铭朝最繁华的沿海带无异于东南沿海,而那也是楚之凌权利所在地,这就意味着,辛越必须在出离日本海域的时候就私自开船离开,先行到达其他诸如渤海黄海的海域。 刚才还是风水顺畅,非常地适合船的前行,转眼已是乌云密布,大风不止,船上的桅杆也呼啦啦闪个不停,似乎马上就有大事发生。 果然,在距离船的不远处,望远镜可以看到的地方,有一艘印有黑色骷髅的旗帜出现在视野中,此时的风似乎也在帮助那艘船,风吹西南,恰是那艘船奔来的方向,使得那船的速度极为的快。 这样的船辛越不可能没有见过,那些黑色背景白色骷髅头的图案她再熟悉不过,不经多想便可以判断出远远而来的是一艘海贼船。 日本海盗本在濑户内海比较多见,因为那里地势狭窄,河流湍急,海盗们守住关隘,很难有漏之鱼,如今许是去铭朝的海路上商旅更多,图利的机会更大,所以在这片海域中的海盗也并不在少数。 尽管海盗的出现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但是辛越所在船只的人们还是发出了惊恐的大叫,船上日本人和铭朝人均不在少数,只听见一片闹哄哄的声音急促响起,在奔走相告的路程中日语和中文交杂着响起,听起来很是怪异。 辛越不慌不忙地收下望远镜,这是从一徘徊在日本海边缘的欧洲传道士手中买下的,质量上乘,价格不菲,辛越站在船头,风行猎猎,她一袭雪白的衣裳,身材玲珑细瘦,瓜子小脸肌若冰雪,如瀑般的乌色长发翩翩翻飞,她太过纤瘦,仿佛很快就要被大风吹进海里似的。 除了船上领头的船长和一些水手,很多人都赶紧退到了客舱里。 “姑娘,快进来呀。” 辛越的身后,有女人的声音大声响起。 辛越侧头,面容如玉。 她望了望阴沉莫辨的大海,还是转过身,朝着尚算安全的客舱走去。 然而就在她还刚走出两步的时候,另有一急促尖利的女声响起:“那小婊|子是想男人得紧呢,她正想要那些海盗把她干了,你叫她进来干什么?” “你……”这般污言秽语让刚刚叫辛越进来的妇女窘迫着一张脸,她不禁猜想,眼前这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是不是和站在船头穿白衣的女娃子有旧仇,不然何以如此恶言相向。 还没待她想得明白,一袭白衣的辛越就已飘然而至,她墨发飘飘,定定地在那个着和服的恶言女人前站了一下,清澈的眉目一扫,负手就走进了船舱。 她大方地坐在船舱的地板上,也不出声,就那么静静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大约十秒钟之后,一只粗糙的手滑上了她的脚踝,另有一只手,竟然猝不及防地按向她的胸部。 注意力几乎全部转移到海贼攻船一事上,辛越迟了一瞬才作出回应,伴随着她快若闪电般的出手,只听清脆的骨节断裂声登时响起,与此一同响起的,还有男人们接近鬼哭狼嚎般的大叫。 辛越拍了拍手,双眸微微眯起,淡淡地看向倒地的两个日本男人。 两人的狼狈相让客舱里的人爆发出一阵笑声。许是这艘船在与海盗的对战中少有败绩,所以船内的人在刚开始的惊慌后因水手们的安抚变得放松起来,再加上两人摔得狗吃屎这样的小插曲,恐怖气氛霎时间荡然无存。 许是受不了哄笑,其中一个男人蹭的一下站起来,捋起袖子凶神恶煞,就朝辛越挥拳过来。 对付这样的莽汉简直是小儿科,人们还看不清辛越是怎么出手的,那莽汉就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大叫,很快只听见砰的一声,刚才还恶狠狠的男人再一次摔在地上。 辛越掸了掸肩上的灰尘,云淡风轻地站了起来。 “你这狗女人,当初求爹爹哭奶奶要我满足你的可怜样不记得了?你这功夫又是找哪个野男人学的?你又出卖了你的身体多少次,腿间的洞洞被塞得多大了?” 那男人打辛越不过,就开始死命地口出污言,他看着辛越的眉头越皱越紧,说的话越发猖狂。 而舱里的人闻言,都对辛越露出了不一样的目光,只因为这人太过熟悉的语气,好像和辛越认识已久。 那人颤巍着站起来,辛越走上前去,一脚横栏住他的膝盖,将其绊倒,然后毫不客气地,一脚踩上他的肩膀,一手扣住他的脸,眸子微眯: “你是田泽美子的人?” 田泽美子四个字根本没让那个男人产生半分波动,他一副“田泽美子是谁”的样子让辛越眉头不自觉皱紧了一分。 那么,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里有些人的眼神,都好像曾经认识她一样,而且,认定了她不堪的一面,譬如刚才口出恶言的那个女人。 更甚的是,被她钳制住的这个男人望着她一副心碎模样,简直就是看情人的眼神,而她百分之一万确定,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要说跟他产生关系,这更加不必考虑,她穿越来的时候这副身体还没有被破处,同其他人有关系简直是无稽之谈。 还不待辛越想明白,船突然猛烈地摇晃起来。炮火夹击的声音震耳欲聋,很多人都赶紧捂上了耳朵。 第239章 神乎其技 这艘船本来有几处房间供大家休息,但是由于临时避难,所以大家都挤到了一处,才有起摩擦的机会,平日各自门一关,倒是没功夫理会别人的。 现在,外面的声音太不寻常,大家都在各自的眼里看到了惊恐。 有几个常坐此船的熟客眼底的神色更显焦急,因为外面的战斗进行得太久了,一般的话,这里的船长指挥有度,给海盗们一些银两,海盗们会放行的,毕竟乘船的人们交了这么多钱可不只是搭载和休息费,还有交给海盗们的保护费,这是行情,谁都懂。 不过,这个行情在今天似乎对不上,只因为外面越来越肆意的炮火声。 看来,战争逼得海盗们穷途末路难以名文,海盗们就只好逼可怜的船队了。 外头,砰砰砰炮火轰击,在没有谈判余地的攻击中,船队和海盗们两方都不愿意妥协让步,很快,两方的船身上多少都着了点彩,炫亮的火光伴随着轰隆的炮声,一次次擦过17世纪的木质大船,火光闪闪砰声不绝,两方打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海上的天气仿佛成了爱看热闹的市井妇人,卯足力气大声叫好,乐此不疲地煽动着彼此气焰,将一切肆意推波助澜,于是风在怒吼,海水滔滔不绝地拍打着海面,将似乎摇摇欲坠的两艘船掀起又落下,海浪的哗哗声和炮火的攻击声那么刺耳,掩盖住了海盗一方兴奋刺耳的尖叫,也掩盖住了商船客舱里人们开始再次恐慌的尖叫声。 客舱里的人们开始狂乱地奔走,然而空间并不宽敞,所以他们只好在狭窄的室内走来走去,脸上的表情恐慌无比,有人开始跪在地上,双手合紧地叩头,有人在不停地作揖,有人朝着西方在胸前猛地划十字架,还有的匍匐在地上,行日本国的大礼。 还有孩子的哭声,在痛苦地响起。 “阿娘,我好害怕,那些坏人会杀了我们的,我不要死,我要回家见爹爹。”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母亲拍打着孩子的背部,连安慰的声音都带了颤音,很显然连她自己也不相信不会有事这一个说法。 孩子大哭,呜哇哇地叫着:“你骗我,爷爷就是被那些人拿刀杀死的,他们还砍了爷爷的手脚,呜哇哇……” 孩子的哭声痛彻心扉,眼泪像流不完的溪水,在汩汩地倾泻着。 而他的一番话,更让船上一些胆小的未曾见过太多世面的人胆战心惊,他们脸上的表情越发惊恐,而一些就算是听过海盗们暴行的人们此时听到这样含着真实状况的大声哭号,也不由得冷汗直冒。死亡的气息惨烈烈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只等黑暗之手轻轻一碰,便是魂归地狱,万劫不复。 人群之中的辛越,依旧是那个淡然不惊的姿势,她背靠着舱板坐在那里,一腿伸直,一腿弓起,弓起的腿上手安稳地放在那里,手上拿着一把短刀,另一只手,在轻轻地擦拭着。 许是想问题有些出神,辛越不小心用力过度,蹭的一声手中的巾帕被锋利的刀锋割裂开来,碎裂着随空气往前飞去,与此同时船身发出动荡的颠簸,裂开的巾帕顺着强大的气流继续往前直冲,噗的几声,打在就近几个人的脸上。 被击中的几人坐稳后陡然回头,只见眉目清秀的少女淡淡地抬了下眼,双眸翦水,乌黑莹亮,眉目之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与明智,尽管在乱糟糟的避难室内,她也自行找了一个尚算干净的地方落座,一袭洁白的衣裳未曾沾染半丝污秽,说实话除去刚才的动手打人,其余时间她静得像空气,但就是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一注视就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你……你不是身手很厉害吗?有……有什么办法,不让我们被杀死吗?” 见识到了刚才辛越神乎其技出手打人的身手,有个年纪轻的少年望着辛越,眼巴巴地问着。 辛越扬了扬眉毛,一声不吭。 这般淡定从容的态度越发让那十二三岁的少年依赖,可能光是看到辛越刚才打人的强悍身手,他就把她当做攻无不克的偶像膜拜了,此刻见她似乎有脱身之法,他不由越发穷追猛打。 辛越见少年目光灼灼,不理会,嘴角勾出一抹淡笑,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大片巾帕,继续不动声色地擦拭着手里的短剑。 “你擦剑……是……是要把那些猖狂的海盗们揍一顿吗?” 少年涉世未深,喜怒形于颜色,望着辛越时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说话之际简直快双眼发亮。 辛越头也未抬,认真地擦着手中的短剑,从剑头到剑尾纤毫不放,很快,剑身亮闪闪的,几乎能照清楚人影。 见她不说话,少年可怜巴巴地再问了一遍。 辛越缓缓侧转过头,认真地回答道: “不,我没有想把那些海贼揍一顿的想法,因为我没有那个能力和炮弹火枪作对,除非他们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她语气淡淡,“现在我擦剑,只是因为无聊。” “这样啊。”少年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来。 辛越嘴唇微抿,在这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脸上多停留了一秒,只因为她恍惚中想起了很久之前,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也是这样望着她,眼中的光彩由莹亮一点点转向暗淡。 她从来没有叫过那个孩子弟弟,即便那个孩子老是追在她屁股后面姐姐姐姐地叫她。 当时想的是,如果她对他多表现一丝关怀,日后分别的时候就会不舍,毕竟那个时候她是想着在楚之凌船上待不长久的。孩子们的爱太过长情,她要不起,也,不想要。 因为有了亲人朋友,就会有弱点,而她相当清楚,在没有强大到足以保护他们的时候,所有的牵绊,都可能构成对他们的伤害。 可是现在,羁旅漂泊,正值年关,她多想有亲人朋友陪着她,走一段哪怕再渺小的路。 思绪还未展开,只听见外面传来铁钩蹭动的声音,很显然,海盗们在战斗中占了上风,现在开始进行接舷战,马上就要开始一轮腥风血雨的贴身肉搏了。 “真的没有办法不让海盗们抓去做俘虏吗?”少年又开始嘀咕了,这次他的表情变得空前地焦急起来。 “有。” 笃定的声音,从人群中发出。辛越轻轻抬眸。 第240章 熟悉人影 那少年看着辛越,眼里慢慢回旋出光泽,望着她,出声问: “什么?” 辛越不急不缓地站起了身子,淡淡扬眉道:“干翻他们。” 少年看到辛越愿意出手,欣喜是掩饰不了的,但却有点不理解辛越的思维,毕竟是年纪不大的孩子,好奇心杀死猫,就算是在紧要关头还是想到什么就问了: “为什么?你刚刚不还是说,不想轻易出手的吗?” 辛越眼睛微动,一双乌黑莹亮的眸子轻轻地扫过四周,视野所及多是那些无力自保的老幼妇孺,哇哇痛哭的老人小孩们给狭窄的室内生生添了无数悲怆,看得人心头不自觉发紧。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在大苦难面前人类渺小而团结,而有些情感,不受理智控制,发乎本能,水到渠成,只能顺应。 辛越眉眼不见一丝一毫的悲悯,所有思绪掩盖在稍显薄凉的平静脸颊内,声音淡淡如水: “我刚才忘记了,如果他们真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是没有机会躲掉的,我贪生怕死,自然要杜绝他们把剑搭在我脖子上的可能。” 辛越缓缓地举起剑,面对众人,沉声问:“你们呢?” 人们面面相觑,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辛越这样目光灼灼盯着他们问的话是什么意思。 辛越幽幽地道:“你们愿不愿意死,愿不愿意给海盗们当俘虏,生不如死?” 此刻的辛越气场充沛,清秀的眉眼被经由缝隙间掉落下来的微光被衬显得越发明澈英气,不愧是在纵横在海上多年的高级军官,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魄力。 “话先撂在前头,我没有十成十的胜算,连五分都没有。可是如果不试一试,连一分的胜算都会消失。” 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 辛越继续说话,声音沉稳:“但是,如果你们按兵不动,可能会被他们当成俘虏,性命可能得以保全,以后也会存在逃离归家的机会,利弊说清楚,往哪条道上都有生存或者死亡的可能,走了哪条路都没有对错之分。命是你们的,自己选就对了。” 辛越转头,目光定定地望向众人。 “怎么换了个人一样?”人群中有人发出声音,但并没有做出选择,那人只是目光诧异地望着辛越,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异样的苍白。 辛越眉头微皱,缓缓地移过目光,只见那个人大概三十岁左右,可能因为常年出入海上的缘故,不再是标准的日本月代头,而与水手们相近换成了简单的平头,那人皮肤黝黑,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辛越,时而浑浊时而透亮。 这个人辛越适才和他有过接触,就在刚刚,他的手还不老实地摸上了辛越的脚踝,在旁边一人口出污言秽语的时候帮腔造势,最终被辛越一个过肩摔狠狠撂倒。 “你叫什么名字?”在外面一片炮火攻击中,那人似乎得了魔怔,完全不管不顾自身的安危,傻愣愣地吐出这样一个问题。 似乎,知道她的身份,远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 辛越与他对视了一秒,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辛越。” 那人眼中神色太过复杂,让人无法分清楚,两秒的停滞后他才再度张口: “果然是越姬,你……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大木啊……” 辛越的眉毛很快就皱起了一个微微的弧,如玉的面容上疑惑的神情一闪而过,直觉告诉她,整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男人颤巍着就要走上前来,辛越一刀抵在他的脖子上,阻止他的前进,冷冷开口: “别靠近我,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人顿了一下,紧接着,脖子上的刀就撤了下来,而不过一瞬,一身素白的少女就推开船舱门,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 有些人也义无反顾地跟了出去,有些人死死缩在墙角,不愿意挪动半分,有些人犹豫不决,想出去却又害怕被打死,想待在这里却又怕万一这次的海盗凶猛,自己不仅将会性命难保,而且还会死得很惨。 是啊,这世界从来没有严格的对错之分,世人不该用勇敢或者懦弱,聪明抑或愚笨这样的标准来衡量自己及他人。 辛越知道得很清楚,很多时候对一人行为的判断往往是根据其结果出发,成王败寇这句话简直是应该万古流传的至理名言,若是跟她冲出去,成功地消灭了那些海贼,那么他们便会被称为勇敢的聪明的人,而那些缩在墙角被海盗们弄死的人,则会被冠以懦弱无能,消极被动的标签。若是他们败了,当做先锋死于海贼杀鸡儆猴的刀锋下,那么他们将会变成冲动鲁莽,不计后果的牺牲品,而那些退居一隅被当做俘虏存活下来的人,则会成为审时度势,深谋远虑,能屈能伸的代言人。 世事难料,做自己想做的,无愧于心便好。哪管成败,安然非议。 外围早已陷入了一片厮杀中,海盗和船上的水手们战斗得面红耳赤,由于这个时候火枪在日本还是稀罕物,所以很少有人在没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使用火枪。现在,大多靠的都是贴身肉搏,拳拳相击,血肉横飞。 不过这其中自然也是有使用武器的,鱼叉便是两方使用得广泛的武器,因为这个时候刀剑还无法普及到人手一套的地步,而这里的海盗也不像驻扎东南海的楚之凌一样由于几乎垄断中外贸易而富甲一方财势逼人,所以船上常用的鱼叉作为最便宜也最便利的武器,在海上战斗中经常而广泛地使用。 战斗像一阵风一样迅速急促的蔓延,很快,站在一旁暂时持观望态度的辛越就被卷入到了厮杀中,天上突然下起了雨,人们迅速移动的脚下一片泥泞。 事关自己性命安危,已经无法置身事外的辛越奋力杀敌,手中的短剑挥舞不停,哗啦啦的晃刀声响在耳畔。 就在辛越一刀挥去后退两步稳稳站定的时候,一道熟悉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那边海盗的船上,白色的衣角在视野中一闪而逝,翻飞飘过。 ps;祝大家新年快乐~开开心心的,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和鼓励,无以为报,鞠躬致谢! 第241章 占 占坑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