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王朝》 第一章 受罚 “你小小年纪竟做出这种事,简直有辱君王家的尊严。幸亏盖娅公主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要不然孤就要了你的命,来人,将三公子拖出去,鞭打二十。”坐在大殿之上的梁王威严的说道。 跪在下面年仅十三岁的梁流玄大喊道:“儿臣犯了什么错,您要惩罚儿臣。”脸上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梁王大怒,“企图对北蒙国公主不轨,现在还敢狡辩,来人,给我扒掉他的衣服,就地执刑。”当堂扒衣行刑,是一种极大的羞辱,但对于只有十三岁的流玄来说,并不懂这些;梁王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给自己这个最重要的盟国国王一个交代。 北蒙国孛儿只斤国王在一旁不忍心,但又不便多说什么。 “我没有,我只是听到叫声赶过去的,我什么都没做。。。”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扒掉上衣,被鞭子抽打后背,梁流玄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响。但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他看向一旁的母后,希望她能救他,但他的母后没有。他绝望地低下了头,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住手。”大殿之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王太后进来,伸手想将自己的小孙子抱在怀里,流玄一看是祖母,不顾背上的疼痛,起身扑到了祖母的怀里。 看到这梁王后眼泪夺眶而出,以前流玄受了委屈都是这样扎到自己怀里的。 “流玄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你这个当父王的,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他,你还拿他当你的儿子吗?”王太后厉声质问梁王。 还没等梁王说话,王太后侍女尖叫一声:“三公子昏过去啦!”王太后赶紧抱起来流玄,转身就走了。 孛儿只斤国王也觉得可能有些误会,又问了一遍刚才那个指证梁流玄就是欲图对公主不轨的侍女,当时到底看没看清。 那个侍女沉默了一下显得有些犹豫,说到:“回禀蒙王、梁王,我听到公主的叫声,冲进去之后,只看到三公子站在不远处,而公主衣服已经被扯烂了,公主见到我,就直接扑到了我怀里,我问公主这是怎么了,只见公主惊恐得看向三公子的方向,然后目光畏惧地急忙躲开了,所以……” 孛儿只斤国王继续问:“你确定公主的意思指得就是三公子。” “公主当时把头埋在了我怀里,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孛儿只斤国王怒喝一声:“胡闹,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就是三公子干的吗?不确定就在这里随意指证,错怪了三公子你担当得起吗?” “可当时就只有三公子一人,奴婢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够啦!”孛儿只斤国王扭头又对梁王说道:“盖娅公主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而且三公子也受到了责罚,我看这件事就算啦。” 梁王说道:“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给盖娅公主一个交代。盖娅公主那边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侯南,让他去办。”说着一指自己的贴身侍卫长。侯南向孛儿只斤国王一拱手。 孛儿只斤国王起身向梁王行礼走了。 侯南看着孛儿只斤国王离开,然后拱手轻声对梁王说道:“要不要去看看三公子。” “这个逆子做出这种事,死了活该,不管他。”梁王话说得很硬,但眼神中透出了不忍和心疼。 没过一会儿,梁王还是打发侯南去看看流玄怎么样了。 梁王打发侯南走后,站起来走到大殿门口,久久的站在那里,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外有强敌环伺,内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己的长子的事还没有了结,三子又出现这样的事。君王难当啊! 不管怎样,自己还是应该亲自去孛儿只斤国王住处,看看盖娅公主的状况。 盖娅公主只有十岁,被刚才的事吓得不轻,一直躲在被窝里哭泣,自己的母亲哄她也无济于事。直到孛儿只斤国王过来,她才出来扑在孛儿只斤国王的怀里,因为她知道大父最疼她。 孛儿只斤国王一直哄她,但她一直在他怀里哭个不停,一直嚷着要回北蒙。直到梁王过来,吓得她不敢出声了。 “小公主怎么样了。”梁王关切的说道。 因为后宫嫔妃都在这里,孛儿只斤国王和梁王到外厅说话。 “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惊吓,一直嚷着要回去。我也想着国内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就不多停留了,余下的事,就交代给乌兰夫,他可以全权代表我。” 梁王知道孛儿只斤国王最疼他这个小孙女,不便强留,“也好,在家静养更好一些。蒙王何时出发,我也好让人早做准备。” “越快越好。” 太医给流玄的后背上完药后,让他趴在床上休息。睡了整整一天,梁流玄醒了,他看到母后也在床边后,把头扭到了一边,他还在生母后的气。他始终想不通母后为什么不上前来维护他,她应该是最疼他的啊!要不是祖母及时赶到,自己可能就被活活打死了。自己决不能原谅她,绝不会再理她。 如果他知道他和自己的母亲自此以后再也没能坐在一块推心置腹的交谈,他或许会改变自己的态度。多年后,他无数次的怪自己,当时为什么如此任性,竟成了自己和母亲之间裂痕的开端,以至于往后裂痕越来越大,再也不能弥补。 梁王后看到自己儿子这种态度对待自己,心里难受极了,当他受罚的时候,她的内心要痛苦万倍,但她不能那么做。又想到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降生之后,对流玄冷淡了很多,心里更加难受。但现在看来,流玄是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的。 王太后看看红着眼的梁王后,没有说什么,她明白她的难处。好言抚慰她:“你先回去吧,流玄先住我这,小孩子,等过一阵,他自己也就忘了,你不要担心。” 梁王后行过礼,转身走了。回到自己的寝宫,终于忍不住扑倒在床上大哭起来。惹得四公子流武和两个小公主也跟着哭起来,梁王后一把抱住自己的三个孩子,好生抚慰他们。三个孩子跟着自己,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没过多久,五公子流仁就来看流玄来了。流仁是一个侍女所生,他母亲在生下他不久就去世啦!再加上他的父王国事繁忙,没有时间关照他,他在王宫中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是王族血脉。但即使这样,还是受尽欺凌。 流玄有一次看到流仁被其他侍女欺负,把侍女们训斥了一顿,并告诫她们,如果有下一次,就严惩她们。 流玄看到流仁身上的衣服,不仅破烂而且还脏兮兮的,就将他带回自己的住处,让人打水给他洗一洗,并给他穿上自己的衣服。流玄自此以后,作为哥哥他就担负起了对流仁的责任。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竟比和自己同父同母的兄弟流武还要亲近。 流仁进到王太后的寝宫,直接奔流玄而去,扶着床沿,关切问他:“你没事吧!” 流玄面无血色但强笑着说道:“没事,过两天咱们又可以出去玩了。” 年少单纯的流仁听到这就放心了,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跟祖母行礼,然后赶紧跪拜在地上,对王祖母行大礼:“见过王祖母。” “起来吧,”说着就扶起来流仁。王太后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太,她疼爱她的每一个孙子,他知道流仁的地位卑贱,常被欺负,以前遇到任何长辈他都会行大礼,而且非常拘谨。但自从跟着流玄以后,开始变得自信大气起来。但他依旧会对她行大礼。王太后很是为这个小孙子心疼,但想到有流玄一直陪着他后,欣慰不少。 她看着两个孙子在那里有说有笑,很是高兴。梁氏王族已经连续数代都只有一个子孙,就像她,只为王族生了一个子嗣,就是现在的梁王。而现在她一下子有了五个孙子,而且个个聪明,只要好好培养,个个都是栋梁之才。老话常说,王族家运即国运,结束了这么多辈的一代单传,难道梁国国运将起? 这不属于她这个老太太该想的,她所愿意做的,就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个个都健康的成长起来。每个人都像她的大孙子那么棒,一想到自己的大孙子现在的状况,脸上不禁挂上了一片愁云。 梁王听到流玄没什么事,也松了一口气。当时他也是一时气急,想都没想就责罚了流玄,是啊,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呢!他严令侯南尽快查出真相,一定要严惩凶手,这件事险些坏了两国的联盟,置梁国于孤立无援之地。 直到他听到一些传言,说是太子因为先前的事伤心欲绝,一时犯了糊涂,才对盖娅公主做出了不利的事情。 梁王没有核实这个传言是否属实,就立刻下旨让侯南停止调查,并严令任何人都不得再提起这件事。 不管这个传言是真是假,梁王都不再忍心伤害太子。 趴在门口的流仁听到父王的旨意后,就没再进去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他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三哥才跑过来想要说明实情,现在父王已经严令以后不得再说起此事,也不再追究任何人,他也就没有必要把实情说出来,还是让它烂在自己肚子里最安全。 流仁在心里依旧在默默地自责,自己当时太胆小了,看到那个情景,竟然吓得逃跑,以至于没能及时告诉父王真相,让三哥受到重罚。 第二章 相识 没过多长时间,流玄就下床到处跑了,他并没有完全康复,只是作为一个孩子,实在难以忍受终日躺在床上。 流玄耐不住寂寞,决定跑出宫去玩,这次他带上了流仁。以前,流玄都是一个人跑出去,但自从和五弟流仁成为玩伴以后,干什么事他都喜欢带着流仁,这次也不例外。 大街上因为前一些时日孛儿只斤国王来到梁台都城而变得热闹了很多,直到现在还有一些小贩在卖东西。 第一次出宫的流仁,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他的眼睛在不断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每一件东西他都想摸一摸,但每次都被小贩当成小屁孩给轰走了。 流玄看到流仁这幅样子,心里很是高兴和得意。他也正在看着周围新奇的玩意儿时,突然发现前边包子摊处发生了争执。他赶紧用手拍打了一下流仁,示意他跟紧自己。 “我已经给过你钱啦!”一个胖胖的小孩涨红着脸说道。 “我怎么不记得你给过,我看你就是不知哪冒出来的野孩子,来这偷包子来啦!”卖包子的小贩刚才太忙,以至于没注意到这个胖小孩已经给过钱,而且看他是个小孩,还以为他是来骗包子吃的,这样的小孩他见多啦! 旁边另一个瘦小孩也赶紧解释:“他不会说谎的,他说给过就一定给了,你再好好想想。” “我看你们俩是串通好的,这么小就不学好,走,跟我到官府去。”小贩不依不饶,这也难怪,梁国打了这么多年仗,举国上下穷得叮当响,每一个人都很在意每一枚钱币。 “那这样好了,我给你钱。”说着那个瘦小孩就要拿出自己的钱袋。 胖小孩怒不可遏,涨红着脸大吼一声:“我已经给过你一次了,凭什么要再给一次。”说完就一用力把小贩的摊子给掀了。 瘦小孩一看大事不好,只能以后解释了,拉着胖小孩就跑。 流玄赶紧跟过去,“流仁快跟上。”偷拿别人的包子,竟然还砸了摊子,太猖狂啦! 胖瘦两个小孩在胡同里左转右转,很快就甩掉了追他们的小贩。两人坐在小河边喘着粗气,瘦小孩埋怨道:“你总是这么急躁,这次干嘛要掀了别人的摊子,要是告到都城令那里去,你父亲又得揍你。” “谁让他诬陷我,拿了我的钱还不承认,他就是个贼。。。。。。” “你们两个小贼,哪里跑。。。。。。”流玄一路跑过来也是累得气喘吁吁,再加上后背的伤还没有好,让他慢了许多。 听到这句话,胖小孩首先坐不住了,“我们不是贼,我们给过钱了,那个人才是贼。” 流玄累得坐在了小河的围栏上,喘着粗气,“那你干嘛要掀别人的摊子,说不定他们一家人都指着这个摊子吃饭呢,你这么干,就是不对,走,跟我去官府。”说着就起身去抓那个胖小孩的手。 “这件事是我们不对,我们一定会赔的,至于去官府。。。。。。”瘦小孩话还没说完,胖小孩就反手抓住流玄的手,另一只手抓住流玄的衣服使劲一扯,“凭什么听你的。” 流玄的上衣被扒了下来,露出了自己后背上被鞭打的伤痕。 两个小孩很惊讶,为什么有人会对他下这样的毒手,“你这伤是怎么回事。”说着伸手把衣服递给他。 流玄还没说话,瘦小孩盯着他的伤,恍然大悟地说道:“哦,你就是三公子梁流玄。” 胖小孩愣愣地看着他,很是惊讶。 流玄穿上衣服,拘谨的一拱手,“正是,请问两位高名。”俨然一副名士的派头。 “我叫李文昊,他叫赵景烈,刚才有得罪的地方,请多见谅。”瘦小孩回礼一拱手。 “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呢,相互行礼,还学大人们说话,听着真奇怪。”赵景烈一脸别扭而且嫌弃的样子。 李文昊和梁流玄两人都笑了起来。 “咱们砸坏了别人的东西,说什么都要赔的,咱们又都没有钱,这可怎么办!”李文昊面带焦急地对赵景烈说道。 赵景烈想了一会儿,垂头丧气的说道:“实在不行的话,那我就回家去要吧!” 梁流玄这才发现流仁没有跟上来,刚要扭头去找,发现流仁吃着包子慢悠悠的在胡同里朝自己走来。 “你这包子哪来的?” “捡的,好多人都在哪捡。”说着又咬了一口。 “这包子都脏了,不能吃了。”说着就要扔掉流仁手里的包子。 “好吃”,流仁没有给他,自顾自地继续吃。 “看来我也得给那个小贩包子钱了。”梁流玄转身一脸窘迫地对李文昊赵景烈说道。 “这些包子算我的,反正都要赔。”赵景烈豪爽地说道,“走,跟我一块回家拿钱。”想到得回家要钱,顿时又没了心气。 流玄一直拉着流仁的手,防止他再次走丢。 来到赵景烈家大门前,梁流玄才发现,赵景烈原来是赵氏家族的子弟,赵氏家族是大梁代代出猛将的几大家族之一,也是大梁最重要的贵族之一。 “我进去拿钱,你们在这等我。”景烈垂头丧气的进了大门。没过一会儿,景烈就捂着屁股拿着钱就出来啦! 梁流玄惊讶地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李文昊抢着说道:“还用问,肯定被他父亲给打了屁股。” “要是早知道你会挨打,就让我们俩想办法啦!”流玄有些内疚。 “没事,他父亲疼着他呢,觉得他能成咱大梁国第一猛将,不会真打他。”文昊对这样的事早就习以为常。 听到这,景烈昂起了头,心里很是得意,也很赞同文昊说的话,将来他肯定是大梁国第一猛将。 四人把钱赔给那个小贩后,又回到了小河边。流玄询问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听到要讲故事,刚刚吃饱的流仁往前凑了凑。 李文昊第一句就说到,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 两家人都在战场上效命,出生入死,相互扶持,因而两家有着一种用鲜血铸成的深厚情谊。我们两个十岁的时候,我父亲及一众叔伯带我和家里的子弟去赵家拜访,饭后我在院外玩耍,这时景烈跑过来了。 当他听说我父亲就是一直盛传的李家那个唯一的文人之后,就对我大加讽刺。说我李家数代猛士,现在竟出了一个孬蛋。 在崇尚兵争和武力的大梁臣民眼里,文人就是无用的代名词,羞辱至极。 虽然父亲的确是饱读诗书,但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更何况,在李文昊眼里,父亲同样是一个伟大的人物,岂能允许别人如此侮辱。 “所以,我就向他提出了挑战,如果他输了,就要道歉。”李文昊说到这有些脸红,很明显战绩不如人意。 我一次又一次被景烈打倒在地,但每次我都爬起来再和他继续缠斗。最后景烈实在没有办法,就向我认输,“我敬佩你,你是一个好对手,我不应该那么说,我错啦!” 就这样,我们俩不打不相识,就成了好朋友。 流玄心里暗暗惊叹,原来李文昊是李氏宗族的子弟,李家也是父王倚重的世家大族。对于李文昊的父亲,流玄暂时还想不明白,出身猛将世家,先天又无暗疾,怎么会成为一个文人?如果他真如大家所说的那么不堪,又怎么会有像李文昊这样的儿子? “咱们都是不打不相识,而且咱们三人同岁,以后正好可以做个玩伴,你们觉得呢?”流玄很是渴望有两个这样的朋友。 “好,以后咱们三人一起,建立属于咱们自己的功业。”李文昊率先伸出手,赵景烈也紧跟着伸出了手。 “还有我”,流仁也一伸手,四个人相视嬉笑起来。 眼看天色已晚,流玄流仁就向他们俩告辞,及早赶回宫,免得被发现到处乱跑。谁知道父王母后为了找他俩,早已焦头烂额。 第三章 隔阂初现 回到宫里,所有人都在急匆匆地跑着,忽然有一人惊呼:“公子流玄和公子流仁找到了。”所有人都停下来向他们俩一拱手行礼,“君上和王后找两位公子已经很久了,现在正在王太后的寝宫。” 两人听到后,赶紧跑回王祖母处。一进门就看见王祖母坐在案台正中间,父王和母后分坐在两旁。流玄和流仁赶紧跪拜行礼。 梁王满脸怒气一言不发,王后看到他们俩平安无事,顿时放下心里,最后还是王太后先说的话,慈祥的说到:“这是到哪去玩啦,快起来吧!” 流玄流仁刚起来,梁王暴怒道:“竟然还敢起来,知不知道我们找你们找了多长时间,伤还没好就跑出去,也不知道告诉你王祖母一声,净让人担心。” 流玄、流仁又跪在地上,流玄身板挺得很直,“儿臣有罪,大不了再受二十鞭子。”语气中透露着怨恨和倔强。 梁王一听,气得立起身子指着流玄,却没能说出话来。王太后抢先批评他说道:“不得无礼,你怎么能跟你父王这么说话。” 流玄大喊着说道:“我没有说错,我在父王眼里什么都不是,大殿之上鞭打于我,不过是为了讨好那个蒙王。”无疑,流玄所受的鞭刑之苦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混账!”梁王忍无可忍,怒喝一声,他站起来看着流玄,本想再说点什么,终是忍下去了,大袖一挥走了。 王后看到这种情景,朝流玄望了一眼,冷淡的流玄一点都没有要看她一眼的意思,叹息一声,便向王太后告辞,没有再说什么也离开了。 本来这次是去看流玄的伤势怎么样了,前几天因为太子的事身心俱疲,耽搁了很长时间,这才抽出时间来看他,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这个样子。梁王无奈的叹息一声。 流玄说得没错,他如此重罚于他,的确是向孛儿只斤国王示好。要不是因为太子的事,把大梁原先最重要的盟国——南方的陈国得罪了,如果不是为了防止大梁被两面夹击,他又怎么会去选择和北蒙国结盟,数代君王口口相传的秘密战略谋划他怎么敢忘? 太子,又是太子,他想到这很是痛心,如果当时自己稍微让步,现在也不会这样。他痛惜的不是失去一个盟友,而是现在,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难道这个被大梁视为未来的中兴之主,就这样陨落啦? 许久,梁王稳定了一下心神,重新思考流玄这个孩子,他这几个儿子之间都不太像,反倒是流玄和太子流天有相同之处——对书籍都非常痴迷。这也曾是他最反感的。 梁王是一个纯正的武人,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对书籍、所谓的知识不屑一顾。他能够读书写字,也是他的父王逼迫,而且还是为了让他当上国君之后,能够读懂大臣的上书,下达自己的政令。 直到他的长子流天,用行动向他展示了书籍的巨大能量,才让他对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刮目相看,虽然他自己依旧读不下去,但却对书籍产生了巨大的改观。一次误闯进三子流玄的房间,看到他趴在一堆书籍上面全神贯注的看着书,他很欣慰,当时心想,或许流玄会成为第二个流天。 但看到今天的表现,梁王失望了。他成不了第二个流天,流天纵使承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他也只是惩罚自己,从没有怨恨甚至连抱怨都没有过他这个父王——这也是令他无比痛心的原因。而流玄,却是当众让他难堪。 此刻的父子离心,竟然成了他们之间关系破裂的开始,他们再也没有像父子一样亲近过,从此变得相互猜忌,直到梁王病逝的那一天。这成了梁王,更是流玄的悲剧。 梁王不愿意再想了,最近发生的事让他感到心力交瘁。他准备去王后那里去,这才想到王后在流玄这件事上,可能比他更伤心。 来到王后寝宫,还没进去就先听到了王后的哭泣声。王后见到梁王驾临,赶紧擦干眼泪,不愿意给梁王增加更多的负担。 梁王坐定,拉着王后的手安慰她:“流玄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梁王不太会安慰人,半天才想出这一句。 “我明白,倒是流玄,不能明白大王的苦心。” 梁王没有说话,他不想再提这些事,坐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外面。王后没有打搅他,示意侍女端一杯茶过来,她接过来放在梁王手边,然后起身走到梁王身后,给他按起了肩膀,这也是她唯一能为梁王做的啦! 太后看着自己这个倔强的孙儿,拿他没有办法,也是个犟种。“快起来吧,别跪着了。”她不忍心责怪这两个小孙子,谁让他们正是贪玩的年纪。但要和流玄谈谈他跟他父王之间的事。 太后把他俩拉到跟前,对流玄说:“玄儿,前几日你父王责打你是他不对,但你今天这样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知道你父王今天过来是干嘛来了吗?是来看你来啦!你父王找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刚回来就把他气走了,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父王,而且他身为君王,烦心事本就多,你更不能总是惹他生气,明白吗?” 流玄低着头嗯了一声,他心里也很难过,他只是想得到父王母后更多的关注,没想到现在搞砸了。流仁一直站在流玄的身后,默默地支持自己的三哥,他能明白他的心情和想法,他也一直想得到父王的关注,可他连耍脾气的资格都没有。 太后看着两个泪眼婆娑的孙子,不忍心再说下去,就让他们回去休息了。看着流仁一直拉着流玄的手,太后心里很是欣慰,希望他们两兄弟能一直这么好下去。 第二天,流玄想找机会向父王母后认错,但看到父王一直忙于国事,不忍心打扰他;准备先到母后那里去,来到母后的寝宫,流玄看到母后一直在和自己的弟弟流武玩耍,母后脸上挂满了开心和满足。 流玄默默地转身回去了,这就是他想要的啊,可是母后和父王都没有给他,现在看来,自己却是多余的那一个了。流玄看到了母后对流武万般的好,却不知道他的母后正是因为对他感到亏欠却又无法弥补,才加倍对他的弟弟好,来减少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歉意。 伤心难过的流玄,难以舒缓自己压抑的心情,再一次逃出了宫,去找自己的那两个新结识的好伙伴。 第四章 传统 李文昊听到流玄来找他,饭还没有吃完,就放下筷子飞奔出去,冲出府门一把抱住在外面等待的流玄。“快进来,你来得正好,再晚一会儿我就去找景烈啦!我先带你在我家转转。” 穷困的大梁连王宫都显得不够大气,更何况是将军府。虽然地方不大,但文昊还是很热情地给流玄介绍每一个地方。 流玄在一个房间里站住了,盯着书架上铺满的藏书,他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些竹简,都是一些经典的古籍名著,有很多书都是他听说过却找不到的。 文昊看着流玄着迷的样子,很是骄傲地给他介绍:“这些都是我父亲的藏书,花了他大量的精力和心血才收集到。原本我不喜欢读书,一心想着当个武将,将来建功立业赚个爵位,我父亲却一直逼着我读他的这些书,后来慢慢地觉得读书也挺有意思的,就喜欢上甚至爱上它们了,每当读书的时候,都感觉像是在和古人面对面地交谈。。。。。。” 不等文昊说完,流玄就急不可待的说道:“我能带回去几卷竹简看看吗?” 文昊有些为难,因为父亲从来没有把书借出去过,正在文昊危难之际,他的父亲李护进来了,“我的书从来不外借,”话音刚落,李护已经把流玄手里的竹简拿过来放在了原处,“不过你可以把你想读的书刻下来,然后带回去读。” 流玄高兴地一拱手:“谢谢护武侯。” 文昊的父亲李护的爵位,是世袭得到的,当时文昊的祖父屡建奇功,被封为护武侯,而且恰好他这时降生,就给他取名为李护。 原本文昊的祖父看李护不从军却整日埋头于竹简中,还扬言大梁尚武近百年,依旧贫弱不堪,要为大梁找一条新的出路,这在尚武好战的梁国是极为耻辱的,因而不愿将爵位传给他,但因为自己的五个儿子战死三个,都没有留下子嗣,另一个儿子李权虽勇猛异常日后必成大器却只有女儿,思前想后,还是将爵位传给了李护,以免日后他无法凭战功得爵,断了李氏一族的血脉。 “好了,咱们现在去找景烈,有时间我也帮你刻。”说完就拉着流玄往外跑。 当看到景烈的时候,他正在和另一个贵族子弟对峙,年龄比他大上几岁。他们在比武,只是不知道是谁挑战的谁。 向别人挑战是大梁古老的传统,为的就是让大梁国的子弟从小就以武为荣,时刻为成为一名大梁勇士而做准备。流玄清晰地记着,他父王当年就是一名勇猛无敌的少年勇士。 这是流玄第一次看到景烈的勇猛,那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家伙,一个疏忽,便被景烈一拳打在肚子上,痛得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他家的老仆人赶紧过去,要把他扶起来带回家。 这场挑战结束的很快,景烈向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和他的老仆一拱手,便离开了。没有人去指责嘲笑失败者,因为胜负本就是常事;而胜利者,勇士之名却早已悄悄传开。 景烈现在也看到了他们俩,高兴地朝他们跑过来。 “景烈你太厉害了,那个家伙竟然被你一拳就打倒啦!”流玄很兴奋,惊讶于自己这个伙伴的力量。 “这算什么,我还打倒过更高大勇猛的,不信你问文昊。”景烈一脸骄傲且急于得到证明的神情看向李文昊。 “切,我才不给你证明呢!”说完文昊就走开了,赵景烈则着急的追上去,拉扯着他的胳膊让他告诉流玄。 就算李文昊没说,他也相信景烈有这个能力。想到景烈的勇猛,看来自己想和自己父王一样,成为梁台都城第一少年勇士的幻想要破灭了,但他依旧为自己的朋友感到高兴。 “不如这样,我和文昊一块向你挑战怎么样?”流玄热切地看向文昊和景烈。 “好啊,我正想和你比试比试呢!”赵景烈显得很兴奋。 但李文昊却显得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抗拒的意思。他轻轻“呃~~~”了一声,想着怎么拒绝这一要求。文昊和景烈在一块的时间最长,他深切地明白景烈的实力,他可不愿意再被赵景烈胖揍一回。 “你不会是不敢吧!”赵景烈一眼就看穿了李文昊。 “打就打,谁怕谁,走,找个空旷的地方,免得伤了不相干的人。”李文昊也是将门子弟,血气之勇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心里想着要给赵景烈一些苦头尝尝。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他们俩还不如刚才那个人。赵景烈最开始就像是和他们玩玩一样,没有尽全力,最后好像是玩腻了,一只手抓住一个人,嘴里喊着“走你”,然后把他们给扔了出去。 “赵景烈,你干嘛把我扔在地上,还把流玄扔在我身上,你是不是故意的。”李文昊很生气,但他并不是生气被流玄压在身下,而是自己这么随意地就被赵景烈打倒在地,他的内心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无处发泄,只要去找景烈这个“罪魁祸首”撒气。 赵景烈一脸笑嘻嘻的说道:“流玄是王子,被扔在地上不合适,你就不一样啦!” 李文昊听到这些话想冲上去和赵景烈拼了,但一想到实力上的差距,这口气还是忍了下来。 流玄一直没有说话低头拍打自己身上的泥土,他一直在为自己提出向赵景烈挑战的愚蠢行为而气恼,而且他也在羞愧自己这么轻松就被“解决”掉。 文昊和流玄看着灰头土脸的对方,苦笑一声,以后谁也不要再提和赵景烈挑战的事啦! 或许是赵景烈的力气太大,那个被他一拳打倒在地的人,回家之后吐血不止,奄奄一息。刘氏的族长——那个被赵景烈打伤的人的爷爷刘宏业,很为他的孙儿心疼,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长孙,现在被人打成这样,心中气血难平,也顾不上是什么大梁传统,一怒之下将这件事告到了梁王那里。 向梁王诬告道,三王子梁流玄依仗王子身份,命令自己的孙儿刘建光不得还手,才会被打成这样。声泪俱下地恳求梁王做主。 公平挑战,已经逐步演变成大梁挑选良将的重要制度,被视为大梁军功长盛不衰的基石。 梁王当年正是不断向别人挑战并获胜,才扬名梁台都城乃至整个大梁国的。他决不允许有人破坏这个古老的传统,盛怒之下,紧急宣召流玄三人入宫。 第五章 兄弟 刘氏一族敢不顾大梁的公平竞战传统,还敢连带着诬陷王子,是因为他们在大梁有着强大的根基。 育有当今太子和二公子两位王子的先王后,就是刘氏一族的女儿。刘族如此嚣张跋扈不仅仅是因为太子的原因,还因为刘族的女儿嫁给梁王之后,百余年来第一次为王室生出两个王子,终结了大梁王室数代单传的魔咒。现在的新王后生出两个王子,也被认为是刘氏女带来的福报,虽然她现在已经仙去,但依旧在大梁臣民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再加上刘氏也是战功卓著,俨然成了梁台都城仅次于王室的第一大族。 刘族长之所以如此针对梁流玄,就是因为他是新王后的儿子,任何能够对太子产生威胁的人,刘氏一族都十分忌惮,必欲除之而后快。 当他得知梁流玄和打伤自己孙子的赵景烈走得很近时,便认定是他们联手打伤了自己的孙儿,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在等流玄三人入宫的这一段时间里,梁王已经冷静下来想明白了,纵使流玄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破坏传统,而且双方比试之时,不受任何人命令,这是流传下来的规矩。作为昔日的梁台第一勇士,这些约束他比谁都清楚。 就算流玄命令刘建光不许还手,但刘建光不听,谁也奈何不了他。这件事只有一个原因了,刘族长心疼自己的孙子,并趁机打压流玄。 虽然梁王已经明白,但他不能说破,毕竟有太子这一层关系,而且刘族长是国丈,日后还要依仗刘氏。 如果打伤刘建光的那个小孩这么厉害,再让他比试一次又何妨? 这时,流玄三人已经站在门外等待召见,梁王让他们进来,一一问了景烈、文昊的姓名家世,并把刘族长的话说了一遍,问他们当时的情形是不是这样。 流玄听完,惊得目瞪口呆,这事怎么还和自己有关。 赵景烈生气地大叫起来:“是我向刘建光发出的挑战,与公子流玄无关,再说,依我的实力,十个刘建光也不是对手,何须三公子命令他不许还手。刘老贼这样歪曲事实,是在侮辱我公平挑战赢得的荣誉。”说完慢慢向刘族长靠近,两眼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副要和他拼了的样子。 “不得无礼!”梁王威严地制止了他,“空口无凭,你拿什么证明自己是正大光明赢的刘建光。” “我愿意再和刘建光比试一次。”赵景烈傲然说道。 “我孙儿已经被你们打成重伤,如何再打一次。我王,老臣家里有几位不成器的子弟,希望让他们代我孙儿应战,如若能赢了他们,这件事我就既往不咎。”说完就示意让他们三人进来。 梁王看到这三个人,不仅比流玄他们长几岁,身体更是强壮不少,向比自己弱的人挑战,国人皆不齿,没想到刘族长为了给自己的孙儿报仇,什么颜面都不要啦! 梁王刚要开口阻止,那三人就向流玄、景烈、文昊同时发出了挑战:“我等三人愿向三位挑战,敢请赐教。” “这是我一人的事,与他们俩何干,你们要是想向我挑战,可以一起上。”赵景烈面对比他强很多的三个人,不仅不胆怯,还愈加地兴奋起来。 那三人依旧站在那里拱手行礼并没有回应,算是拒绝了赵景烈的提议。流玄和文昊对视一眼,向前一步,和景烈站在一块。如此欺人太甚,如果不挺身而出还以颜色,岂不让国人耻笑。 流玄对他们两人说到:“如果这次能够获胜,以后你我便是兄弟。”三人相视一笑,慨然迎战。 双方都同意这次比武,那么谁也无法阻止他们,除非有一方被打倒或者投降,但从没有人选择第二种方式。梁王只能期待会有好的结果。 双方相对行礼,刚一礼毕,对方就出手发难,招招狠毒,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一对一,虽然对方高大很多,但赵景烈依旧不落下风,倒打得对方有些手忙脚乱;而梁流玄、李文昊面对强大的对手,显得有些招架不住,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防守,时间一长,流玄文昊大为吃力,像是要马上败下阵来,而对方的招数却变得更加狠毒起来,意欲趁机致他们俩于死地。 赵景烈眼看他们俩越来越难以应付对手,放弃和自己对手的纠缠,飞身救下二人,自己一人与对方三人厮打起来。 流玄文昊赶紧上前帮忙,他们两人对付一人,渐渐占据上风,而景烈与另外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一时也分不出高下。梁王很为自己的儿子担心,但看到赵景烈如此勇猛,心里很是高兴,大梁国现在真是人才辈出,此子日后定能成为大梁的中流砥柱。 梁王心里急切地希望流玄和文昊能尽快击败自己面前的对手,然后赶紧去帮助赵景烈缓解他的压力。但没想到,却是赵景烈先打倒了对手——赵景烈怒吼一声,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人,将他扔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一拳打在另一个人的胸口上,那人顿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这时,流玄文昊也将他们的对手击倒在地。 “好!”梁王不禁为赵景烈的勇猛称赞叫好,这个小家伙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悍,如此勇猛少年,如何让人不喜爱! 梁王兴奋地走下台来,这才瞟到旁边脸色铁青的刘宏业族长。“刘族长,现在胜负已分,想来景烈这孩子倒有些实力,击败建光也不是没有可能,你还是等建光醒来问清楚再说。我也曾耳闻建光的勇猛,这样,国库出十金,激赏建光的勇士之名,太医院的太医,你也可以随时遣用给建光治病。” 刘族长没有说话,起身向梁王一拱手,转身走了。流玄三人看着刘族长离开,簇拥在一块开心的欢呼起来,但很快三人就像力气被用尽一样,躺在地上气喘吁吁。 梁王高兴地看着地上的这三个少年,回到王座上,威严又不失慈爱地问道:“景烈,你多大了?” 他们三个一听梁王说话,赶紧起来长跪在地上,赵景烈慌忙搭到:“十三了。” “十三,嗯,跟流玄同岁,以后你们俩随时可以入宫和流玄来玩,王宫随时可以自由出入。”梁王很是喜爱赵景烈,要不是他还太小,就许配给他一名公主了。 赵景烈李文昊听到梁王允许他们自己出入王宫,很是高兴,流玄也是很欣喜以后可以经常与他们见面玩耍,他们一起向梁王拜谢,“谢过我王”“谢父王”。 流玄他们三个人走出了大殿,一直躲在门外的流仁冲了过来,“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你不用担心。应该担心的,是他们有没有问题。”流玄安慰自己弟弟的同时,还取笑了一把刘族的那三个子弟。 四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王宫。流仁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们两个人如此帮助自己的三哥,以后他们两人也是自己的哥哥啦!以后有事,一定要在所不辞。 共同战斗过的经历,患难与共的感觉,让他们的内心更加紧密地连在一起。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景烈高兴而又激动地说道。 “不,是兄弟。”流玄郑重地说到,“是兄弟。”文昊也表示赞同,三个人把手紧紧握在一起,脸上都挂满了笑容。这时流仁也凑着热闹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刘宏业回到府邸,大动肝火,气愤竟不能赢几个小毛孩子。看着不争气的三个族中子弟,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们下去疗伤。 这时正好赶上他的弟弟刘宏远从朔北大营巡查归来,明白了大哥恼怒的原因,劝慰他:“大哥无需生气,我早就听闻赵氏一族出了一个英雄少年,可没想到赵景烈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厉害。如果大哥仅仅是为了发泄一下私欲报私仇,咱们有无数种方法置赵景烈于死地,但是如果大哥是想巩固太子的地位,我现在倒有一个法子,不知道大哥愿不愿意试一试?” “我做这些当然是为了太子,你倒说说,什么法子?” “主动登门到赵氏拜访,拉拢赵氏为太子所用。” 第六章 拉拢 接待刘宏业族长兄弟二人的是赵氏族长赵申天——也就是赵景烈的伯父,和景烈的父亲赵申义。 听完刘宏远将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讲过之后,赵申天轻笑到:“这点小事刘族长何必亲自过来,打发家老来说一声就行啦!你我两家同为大梁战场上效力,都是烈火性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谁也不会为此而记仇的。” “正是因为咱们两家世代交好,出了这样的事,我才特意登门道歉。小孩子犯了错,我作为长辈却斤斤计较,惭愧啊!”刘宏业适时地低下头,显得很是羞愧。 “刘族长要是再这样,反倒显得我赵氏一族小气啦!”赵申天很为刘氏族长“敢做敢当”的英雄行径折服,更何况杀人不过头点地,刘族长如此低头,如果再不尽快了结这件事,那就是在让赵氏蒙羞啦! 刘宏远适时地插上一句话:“赵族长不愧是英雄本色,你我两家以后要多走动才是,免得这样的误会再次发生。景烈这孩子天生神武,不仅君上对他称赞有加,太子也很是欣赏他,日后受君上和太子提携,景烈必成我大梁国第一大将啊!” 赵申天心中一动,疑惑为何要提太子?他不是有城府的人,疑惑的表情迅速显露在他的眉宇之间。这让刘宏远捕捉到了,他用手碰了碰他大哥的手臂,示意他作为族长表明一下态度。 “赵族长不要多心,太子是未来的国君,宏远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妥。”赵申天现在明白了,他们这次登门的真正意图,是拉拢也是警告,并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为道歉而来。自己刚才还敬佩他的敢做敢当,现在想来真是讽刺。赵申天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不表露出任何情绪,但这样却显得更加怪异。 刘族长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刘宏远阻止了他。适可而止,让他们自己去思考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赵申天和赵申义送走刘族长兄弟二人后,赵申义不解地问:“纵使太子是未来的国君,也不足与君上相比,为何他们总是把太子和君上相提并论。” 赵申天叹息道:“以往历代国君只生一个王子,让国人大为忧虑;现在一下子有了五个王子,却又产生了新的问题。” “有什么问题?以往只有一个王子,国人都怕王子在战场上战死无人继承君位,不上战场又怕无法驾驭诸将掌控朝局;现在有五个王子,有了多个选择,于我大梁岂不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正是因为人同此心,才让太子的这个外祖父如此投鼠忌器,暗中为太子拉拢培植势力。举国上下都明白在国君继承人选上有了多个选择,而刘族长为了确保自己的外孙最终能够继承王位,才如此屈尊亲自登门拉拢各个氏族为太子所用,彻底杜绝新王妃的两个王子做大的可能。” 赵申义惊讶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王子众多竟能引发这样的事情,急忙问自己的大哥:“那咱们该怎么做?” “我赵氏一族,只忠于大梁,忠于大梁国君。” 刘宏业兄弟二人从赵家出来。 “李家咱们也去走一趟吧!”刘宏远建议到。 刘宏业不屑一顾,“李家只有李文昊这一个子弟,还是那个文人李护的儿子,以后能有什么出息,我看他们李家衰败就在李文昊这一代啦,不足为虑!” “可我觉得这个李文昊才是以后咱们最难对付的,再说把他们李氏一族拉到咱们阵营中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看你也是看了几册书把脑子看坏了。”刘宏业不悦地看了自己这个弟弟一眼,转身走了。 刘宏远也希望自己看错了,没有再坚持拉拢李家。 第二天,有人告诉刘宏业看到赵景烈和李文昊两人一块进了王宫。 进王宫那必然是去见梁流玄,刘宏业思忖没有想到赵氏和刘氏竟然在太子和梁流玄之间,选择了支持梁流玄。 难道是太子的身体状况让他们觉得梁流玄有机会继承王位,还是因为新王后的缘故?刘宏业越深思,眼神中的凶狠越强烈。 赵氏的“背叛”,让刘宏业很是恼怒,自己亲自登门,换来的却是一场羞辱,这让他对赵景烈动了杀机。 但刘宏远制止了他,拉拢赵氏一族没有成功,现在赵景烈出任何状况,都会算在刘氏一族头上;而且君上对赵景烈喜爱有加,现在动手,反而弄巧成拙,不如等待时机,而且杀人也不一定要自己动手。 刘宏业犹豫不定,有仇不仅必报,还要求快报的性情,让他忍不了要等那么长时间。 但接下来的一件事让他彻底断了对赵景烈下手的念头。 躲藏在黑暗里不愿意见人的太子,听到自己的外公正在为自己拉拢实力,这让他惨白的脸上泛起了盛怒的红晕。 太子梁流天恼怒地把自己手边的茶杯摔在了地上,这一剧烈的行为让他趴在病榻上咳嗽不止。 “难道我现在无能到要让别人来靠阴谋诡计来帮我了吗?”说完太子一把推开了要扶自己的奴仆。 身边的那名老者,上前一步说道:“太子不要动怒,以你现在的身体不宜过于激动。刘族长这么做也是为太子好,只不过是他的方法稍欠妥当,而且说来,这还是太子你自己造成的。” 太子流天用手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疑惑的问道:“我造成的?愿先生教我。” “太子你受此重伤太过突然,让很多意欲追随你的人一时不知所措,再加上太医诊断后说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以后却要一直忍受病魔的困扰,在他们眼里你似乎是朝不保夕,再加上太子受伤后的所言所行,都让他们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主将心浮,军心不稳,他们乱了心神做出糊涂事也是在所难免。要想杜绝刘族长这样的事,太子你就要先振作起来,要让他们知道,你虽经此大难,却一切还都在掌控之中,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心安,也有利于我大梁边境稳定。” 太子一时默然,李望之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先生大才,开我茅塞,流天谨受教。” “刘族长那边我去跟他谈。”李望之心里对刘族长很是生气,太子在朝中的威望何须拉拢势力,刘宏业如此做,只会为太子树敌,更会让梁王生疑,失去对太子的信任,反倒是害了太子。 经过李望之的一番劝说,刘氏兄弟放弃了继续为太子拉拢朝臣的行动,不仅仅是李望之说得有道理,还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太子最信任也是最看重的谋士,他在太子面前的一句顶自己一万句,须得给几分面子,而且他这么做,必然也是为太子好,即使是自己心里不愿意,刘族长还是接受了李望之的建议。 而且梁流玄只有赵景烈李文昊辅助,也掀不起什么浪。 但是正准备放弃对付梁流玄三人的时候,流玄他们自己却出了事。 第七章 参军 决心重新振作的太子流天先去拜见了自己的公父,梁王看到自己颓废许久的长子,今天终于踏出了自己的宫邸,还到他这里来请安,心里高兴不已。难得扔下国事,和自己的儿子聊了大半天。 梁王看流天身体还是很虚弱,就让他回去休息。 流天起身告辞,但他不准备回去,他还要去拜见王后。梁王听到这里,心里很是欣慰,当今王后虽然不是太子的生母,但毕竟名分在前,流天如此有礼数,一派国之储君的样子,自己这个长子终于又回来啦! 梁王很是高兴,决定和流天一起过去,顺便在王后那里用膳。梁王虽为一国之君,但一路上,他怕流天身体不支不慎摔倒,自己的手还时不时地扶着流天,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他始终是疼爱的。 正在路上走着,他们突然听到前面有打闹声,于是抓紧步伐走了过去,这时一个人影飞了过来,直接摔倒在他们面前——是二公子流地。而打倒他的,正是流玄他们三个。 看着一脸怒气的流玄和狼狈的流地,梁王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没等梁流玄回话,就厉声制止了起身正欲扑向流玄三人的流地:“住手,还不嫌丢人吗?” “儿臣并没有输,刚才不过是一时疏忽。。。。。。”流地住了手,嘴上却不服输。 这时,自先王后去世之后,一直照顾流地的老侍女容姑上前哭诉:“君上,三公子欺人太甚,兄弟之间的打闹,竟然还找两个外人帮忙,这是欺负太子和二公子的母后早逝啊!”说完就跪倒在地上痛哭起来。 梁王和太子的脸色均是一变,提到了先王后,太子的生母,且不说太子的生母生前如何贤德,单就太子在这里,梁王也不能随意处置;太子没有说话,现在也不好说话,但在心里对容姑却很是不满,随随便便抬出母后来压人,简直有辱母后的声誉,要不是念及多年照顾流地的份上,早就把她赶出宫啦! 在流地十六岁的时候,他就想让流地到军营里去历练一番,借此让流地摆脱容姑,没承想流地自己就不愿意,而且父王也不想让流地再去军营,因而这事也就不了了之。没想到现在的容姑变得更加过分啦! “流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王沉声问道。 “公父,刚才我和文昊、景烈正在闲逛,突然听到两位妹妹的哭叫声,赶紧赶过来,发现二哥正欲对妹妹的侍女不轨,所以我们才动手的。。。。。。” 这时,梁王才看到依旧哭个不停的和钰和灿两位小公主。 流地正要开口反驳,容姑抢先为二公子说话:“君上,三公子这是在污蔑二公子,当时二公子不过是看到那名侍女对两位小公主时有怠慢,照顾不周,替王后管教管教,绝不像三公子说得那样不堪!不知道三公子如此说,是何居心啊!” 容姑继续加油添醋地说道:“三公子在殴打二公子的时候,不仅让别人帮忙,还对先王后出言不逊,说二公子是没娘养的野孩子。”说到这她适时地住了口。 流玄目瞪口呆地看着容姑和梁王,一时说不出话来。 梁王本就难以忍受有人说自己的儿子是一个登徒子,现在竟然还如此羞辱流地,这让梁王顿时就爆发了:“混账东西,没想到你不仅不顾大梁的竞战传统,公然三个打一个,现在还如此羞辱自己的哥哥,既然你如此喜欢闹事,那你就去王陵那里好好向先祖反省反省,以后不要再回来啦!” 流天和流玄都大吃一惊,一块跪在了地上,太子正要说话,刚刚得到报信及时赶来的王后跪在地上向梁王求情:“大王息怒,流玄还小,是我教导无方,我愿意代流玄去守陵。”说完就附伏在地上。 梁王怒气未消:“都15岁啦!不小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啦!” 太子跪在地上拉着梁王的衣服:“父王,三弟年幼酿此大错,是应该让他多磨练磨练,儿臣以为,军营比王陵更合适。” 梁王想到流玄也快到了王族子弟去军营锻炼的年纪,思忖再三,同意了流天的提议,长袖一挥,扭头回去了,没再到王后宫中。 王后起身先谢了流天:“多谢太子给玄儿求情,要不然他真得去王陵守一辈子陵啦!” 流天长身作揖:“母后言重了,流玄是我的弟弟,帮他本就是理所应当,而且,就算真是守陵,公父消气了,也就让三弟回来啦!没有那么严重。” 这时,四公子流武跑过来啦!一把抱住王后的腿,仰头看着王后说道:“母后,这里怎么啦!” 王后宠溺地摸了摸流武的小脑袋,“没事了,去玩吧!” “我想和母后待在一块。”说着就把脑袋埋进王后的怀里,王后非常宠爱地搂着流武。 太子看到这种情况,“母后,儿臣原本是想到母后的宫中请安,但在这遇见了,儿臣就不再打扰了,而且儿臣身体也有些不适。。。” 王后赶忙说:“太子体弱,要多加休息,快赶紧回去吧!以后要多让太医去看看。” “儿臣告退。”说完一拱手太子转身走了。 母后和弟弟的亲近,让流玄感觉自己是一个外人一样,顿时感觉局促不安,连忙说道:“我,我去向大哥道谢。”说完就扭头走掉了 。 文昊、景烈看到这种情况,也向王后告退,并示意流玄,他们先回去啦! 流玄追上大哥,“多谢大哥!” 流天停下来,看着流玄说道:“三弟,军营虽苦,但却大有可为,你多加保重,大哥在都城里等你衣锦而归。” 流玄忍住眼泪:“谢过大哥”。 流天沉默了一会儿:“三弟,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到母后那里去告个别,毕竟你要远走他乡,一别数年。”流天将刚才的事尽收眼底,他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比自己更苦。 流玄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大哥,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看着远去的流玄,从一旁出来的太宰施健悠悠地说了一句:“太子坦荡正直,不会去构陷自己的敌人,但三公子自己惹下了祸,为何不就此消除这个隐患,反而还要为他求情呢!” “三弟聪慧,日后必成大器,施先生如此说有失公心,”太子停住脚步扭头对施健说:“还有,三弟不是我的敌人,是我的兄弟。” 施健愣愣地看着流天的背影,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自己正是因为太子的正直无私且雄才伟略才决定铁心追随,但他也时时怕太子因此而吃亏。太子如此帮自己的对手,他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流玄就要去军营去了,你怎么看。”文昊征询景烈的意见。 “这还用说,当然是一块去啊!反正咱们早晚都要去参军,不如和流玄一块去,免得他一个人孤单。” “好,那咱们这就回家,让赵叔和我父亲一起上书,让咱们也去参军。” “快走。” 梁王看着赵申义和李护的上书,同意他们的请求,流玄在路上和军营里有个伴,能够相互照顾也是好的。 流玄思忖再三,决定晚上到母后那里向母后告别,他走到母后的寝宫外时,听到母后和最亲近的侍女常英姑姑谈到了他。 “王后您得和公子流玄尽快化解你们之间的误会,公子流地的侍女容姑这么做,就是认定了将来公子流玄会抢太子的王位,他们已经开始动手啦!不管怎么样,您跟三公子之间不能再有嫌隙,以免让别人钻了空子,三公子不与您亲近,但也要考虑到四公子流武和两位小公主啊!” 流玄支起耳朵想听清母后要说的话,“是啊,这件事牵扯甚众,得尽早解决。” 流玄没有听到母后对常英姑姑的责备,心里伤心极了,他没有想到只有自己对母后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母后才会想起自己;没想到母后想和自己和好不是为了挽回自己这个儿子,而是为了四弟和两个妹妹,自己在母后心里,就是一个外人。 流玄听到了王后那么说,却不知道王后只是碍于常英服侍自己这么多年,所以没有对她进行言语上的批评。 流玄没有听到他的母后对常英不快的哼声;隔着一扇窗,也没能看到他的母后听到常英的话后,看常英的眼神中充满了责备和不满,甚至推开了常英扶着自己的手。他的母后并不像常英姑姑说得那样,只关心他的弟弟和妹妹们,她的心里是真的想和他和好。 流玄没有再进去,他低着头走了,来到了他祖母的住处。 太后疼惜地对他说:“你应该到你母亲那里去看看,也向她道个别。” “不用了,母后有弟弟和妹妹要照顾,顾不上我的,我想母后也想不到我的。” “你这孩子,净说胡话。”太后轻叹一声,“参军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路途遥远,什么东西都要多备一些。” “都准备了祖母,你不要担心,再说我也不是到那里去享福的。” 太后会心的笑了起来,随后便鼓励自己的这个孙子:“军中虽然很苦,但却是梁氏王族子弟建功立名的福地,你父亲就是少年时在军中建立威望,让三军心服进而统领梁国,你爷爷也是,你要珍惜这样的机会,到了那边也要多保重自己。” 这时,流仁进来了。太后示意让流玄退下,让他们兄弟俩自己聊聊更自在些。 “三哥,你这一走要几年才能回来?”两人坐在石阶上聊起天来。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当我重回都城的时候,必然是封爵的百战名将啦!”流玄仰视天空,幻想着自己的未来。 流仁很为自己的三哥高兴,也很为自己将要和哥哥分离二伤心。 流玄对流仁说:“五弟,以后有什么事我不能再帮你啦!以后遇到什么事,去找祖母帮忙。还有等你长大了,到军营里来找我。” “祖母年纪大了,不能总是劳烦她老人家,以后有什么事我要自己解决自己扛,要成为和三哥一样的男子汉。当时候,我一定回去找三哥的。” “好,有志气,三哥在军营等你。” 当王后来看流玄的时候,流玄已经睡着了,她没有吵醒他,只是坐在流玄的床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抚摸着流玄的脸庞,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悄悄地离开啦! 第八章 遇刺 “其实,你们没有必要和我一起去,这次入伍事发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你们再过一年准备充分了,到时候参军会更好。”流玄对文昊、景烈说道,他们正走在向梁王告别的路上。 “我们可不是为了你,参军是我们俩从小的理想,景烈早就等这一天啦!而我,也渴望着建功立业,来回击那些质疑我李氏一族的人。只不过现在是趁着你这件事,让我们早一点实现自己的愿望。”文昊笑着说道。 流玄有些感动,他现在并不需要说些什么。景烈似乎有些等不及了:“快点走吧,我们也好早点上路。” 流玄他们三人在梁王的书房里向梁王告辞,梁王面向他们三个,想要说些什么,但几次都只是嘴微微动了动,要说出来的话终是被生生咽了回去,最后长袖一挥:“走吧!要记住保卫梁国为重。” 王后只是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流玄,看着他兴奋的样子,自己的嘴角也不禁上扬起来。她与流玄之间的隔阂,以及流玄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冷漠,让她难以靠近自己这个儿子,她远远地望着,心里祝福他能够早日归来。 他们出了王宫,直奔执掌梁国军政的国尉府。这牵扯到大梁的参军传统——王族及世族子弟参军,都要更名并到国尉府报备,才能去参军,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媚上而给贵族子弟特殊照顾。每一个别名对应的人,只有国尉才有权力知道。这样一个传统,正是大梁举国上下认同只能凭战功得爵、珍视荣誉而形成的。 从国尉府出来,就不能再见家人,只能直接上路参军啦!这时,在路上被文昊的父亲,还有父亲带来的一车书籍给拦住了。 李护对他们说:“这些书我珍藏多年,现在送给你们,也许在路上它们会成为你们的负担;但是,日后它们将成为你们的财富,我希望你们能够收下并且好好珍惜。” 文昊接过父亲手上的车,自己亲自牵着毛驴,流玄和景烈在后面紧紧跟着。文昊再次告别父亲,然后坚定地走向了国尉府。 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朔北大营——梁国的正北门,也是抵御梁国最大的敌人齐国的最前沿阵地。 “梁流玄这哪是磨难之路,分明就是升官进爵的发达之路。当初太子就不应该劝谏梁王,让梁流玄去参军,假以时日,他真的屡获战功的话,那就真是养虎为患啦!”施健对李望之说道。 “太子也是为大梁着想。。。。。。” “那他也得为自己着想啊!”施健还没等李望之说完,就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看你不是在为太子着想,是为自己着想,怕太子一倒,自己前途堪忧吧!施先生大夫爵位,官至太宰尚不满足,心不可量啊!”李望之冷冷地说道,然后转身进了内室,挥手示意送客。 施健看着李望之的背影,高喊一声:“难道你就不担心吗?”看他没有回应,就摇摇头走了。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来到了刘府,刘族长不在,是刘宏远接待的他。 施健轻抿了一口茶,淡淡的对刘宏远说:“想必刘将军已经听说了三公子流玄将要参军的事,不知道刘将军有何看法?” 刘宏远早已猜透施健此行的目的,他也深知施健是太子的人,便假意轻叹一声:“大梁之福,太子之祸啊!” “那作为太子的亲外公,刘族长就没什么行动吗,刘氏一族就这么,无动于衷吗?” “这是大王的决定,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这不,我大哥生闷气,刚出去想要散散心。” “那刘将军就没有想过让梁流玄他们三个到不了朔北大营?”施健靠近刘宏远低声说道。 刘宏远心中一动:“阴谋密杀?世人皆不齿,施太宰还是另选高明吧!” 施健看刘宏远虽这么说,但脸上却无丝毫怒气,也没有真要起身离开的意思,又想到他哥哥刘宏业曾派三名成年子弟向梁流玄三人挑战,因而确定,刘宏远所表现出来的道德,不过是说说罢啦! 施健心里冷笑一声,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其实不必刘族亲自派人动手,只需要替我找几个身手好的,这件事我来解决。” 流玄三人以前去参军的名义在驿站里休息吃饭,文昊低声对流玄、景烈说道:“我怎么感觉坐在角落里的那两桌客人一直盯着咱们,行踪很是诡异。” 景烈猛地回头看向他们,他们的眼神都赶紧躲开了,假装看向别处。他们的表现,摆明了就是在向别人说我有问题我有问题。 那些人意识到流玄他们发现了自己,有人想要站起来动手,但被他们的头目给制止了,光天化日之下,在不断有士兵来来往往的驿站里动手,简直不能再愚蠢! 原本流玄和文昊、景烈商量吃过饭就离开继续往前走,露宿荒野,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因为这就是他们日后的生活。但今天不行,否则他们会很危险,他们决定在驿站里住上一晚,明天再走。 那些人看到他们住在了驿站里,吃过饭就走了,他们没有住下,是因为他们商量要晚上过来杀掉梁流玄三人,现在假装离开,晚上回来行动成功后能够避开嫌疑,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深夜,杀手们溜进流玄他们三个人的房间,在床上一阵狂砍,最后发现什么都没有。醒过神来的杀手们,赶紧冲出去沿着通往朔北大营的道路上追,可惜连他们的人影再也没有看到。因为流玄他们三个人当天晚上商议,只有改变投军的大营,才有可能彻底甩开那些杀手。 他们选择去梁国的西南大营——紧邻曾经是梁国最亲密的盟国,但现在势如水火的陈国,和一直对梁国挑衅不断的南平国,而且还和齐国接壤,虽然在这里的实力不强,但还是战火不断。 西南大营面临的局面最为复杂,四国之间相互制衡,谁也没有很大的优势。也因为这里多是小冲突,并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西南大营所在的益州,保卫领土实力尚显不足,更不用说大规模向敌国主动进攻啦!因而世族子弟兵不会把这里作为自己参军的第一选择。 “你们觉得会是谁想杀我们?”他们兴奋地跑了一路,在一个小凉亭里歇息时,文昊严肃地问他们俩。 “还能有谁,肯定是刘宏业那老家伙,作为一族之长,竟然干出这种事,呸!”景烈急吼吼地抢先说道,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那你们觉得,太子有参与吗?”文昊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所指的,正是有关流玄会成为未来国君的人选之一的传闻,这会不会让太子动了杀机。 “不会,大哥不会这么做,不仅仅是我相信大哥的品性,更是因为我确信,在大哥眼里我并不能成为他的对手。”流玄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在他心里,最敬重的人就是自己的大哥,自己永远也赶不上大哥。 他们穿上了普通国人的衣服重新上路,并把他们的一车书籍,装扮成一车柴火的样子,毕竟在梁国,拉一车书籍太过显眼,随时有可能暴露行踪。 遥远的路程,磨光了他们最初的激情,由兴奋,到疲惫不堪,再到绝望,短短几天,他们的模样就变得谁也认不出来啦! 直到他们看到高高悬挂的战旗,才让他们重新激动起来。站在益州城门下,流玄欣喜之余,回头看向梁台方向,心中竟没有一丝难过和不舍,心中不禁悲凉和苦涩起来,那个地方竟没有值得留恋的印象。 进城之后,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有对这里的国人对他们造成的震撼,以及一丝的恐惧。 第九章 归来 流玄猛地坐了起来,脸上全是冷汗,这时他才听清是屋里几只老鼠在窜来窜去。近四年的军中生涯,让他时刻保持着警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将他惊醒。 醒了之后,他再也睡不着了,这家驿站的床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软了,常年露宿荒野,时刻枕戈待旦,让他再也无福消受那柔软的床榻。 他要回去了,是他们要回去了——以常胜将军之名回去。这本是他们最初来到军营时的志向,但现在流玄的内心充满了不安,那种感觉和初到军营时一样,甚至更糟,梁台是他们长大的地方,但四年来,他们从没有和梁台书信来往过,现在想来,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回到那里,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这种无名的焦灼和恐惧,越靠近都城越难以压抑和控制。 流玄推开房门想出去走走,看到文昊早已站在栏杆旁抬头望着明月,两人相视一笑,文昊和自己一样,心思重,也睡不着在所难免。 “怎么,你也睡不着啊!” 文昊又重新抬头看向明月,“是啊,再过几天就要到家啦!心里有些高兴也有些害怕。高兴的是,你我都衣锦还乡,建立了功业,光宗耀祖,现在终于可以一家团圆了;但也害怕离家四年,亲情疏远,物是人非啊!我想,你比我更担心吧!”说完,文昊看向了流玄。 流玄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扶着栏杆也看向了明月。“景烈睡得倒是踏实,也没见他出来。”流玄笑着对文昊说道。 文昊忍不住笑了,“他啊,昨晚喝多了,现在睡得正香呢!” “还记得咱们到西南大营的第一夜吗?也是咱俩睡不着,景烈睡得跟现在一样死,咱们俩就跑到景烈的营房旁边,一脚把他们做饭的铁锅给踢倒,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景烈没穿衣服端着一根木棍就已经冲了出来,还生猛地喊‘齐军杀过来啦,给我上!’说着就往前冲。”流玄回想起这件事,难得笑得这么开心。 “当然记得,那时候铁锅特别珍贵,被咱们一脚踢坏,不仅咱们三个人,连带着负责咱们的三个千夫长也被罚啦!”文昊也想起了那件趣事。 “也正是那件事,景烈的表现被他的千夫长注意到,再加上他本来就勇猛异常,很快,景烈就被提拔为百夫长,成了咱们三个人当中第一个被提拔的。” “当时还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的,官没他大,还打不过,气得我啊!”文昊直到现在还记得景烈那一脸欠揍的样儿。 他们俩又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洗漱一番吃点东西,咱们该上路啦!” 三人三马,远远地看到了梁台都城的南门,三个人立住马,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喜悦,“到家了,走!”三个人快马达到了城门下,然后经守卫检查后慢行进了城门。 没有人认出来这三位英雄将军,尽管他们的威名早已传遍梁国。梁王和群臣早已在大殿之上等着他们,他们进了城之后,拍马疾行朝王宫方向赶去。 梁王用了最隆重的仪式来欢迎他们归来,面对坐在上面的梁王,三人跪拜行礼,用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儿臣流玄拜见父王!” “末将李文昊拜见我王!” “末将赵景烈拜见我王!” “起来吧!赐座!”梁王和群臣并没有感到惊讶,似乎所有人早就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或许他们的战绩太过耀眼,早已被人查清了底细。 “当初你们一出都城就没了音讯,朔北大营那里也一直没有收到你们的消息,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当时还谣言四起,说你们遭遇不测,没成想四年之后,却以梁国英雄之名出现,真是让寡人惊喜万分啊!我大梁又多了三位百战良将!” 群臣都上前恭贺梁王,而太宰施健小声对身边的御史大夫说道:“现在三公子流玄战功赫赫,大梁朝堂之上将有大变!不知御史大夫如何选择啊!” 施健没有等他的回答,自顾着向梁王祝贺去了。 朝会完毕后,李文昊和赵景烈分别跟着自己的父亲回了府。梁王留流玄说了会儿话。 “三娃啊,父王真没想到你十四岁参军,短短四年就建此大功,真是出乎我的预料啊!父王为你高兴,我大梁必定兴盛在你们手中。”梁王欣喜地咳嗽起来,脸上露有几片潮红。 看着父王一脸高兴的样子,流玄心里还是咯噔一声,父王身体有恙!“儿臣时刻以父王为榜样,丝毫不敢懈怠。儿臣不敢忘齐国对我大梁数十年的欺辱,立志要一雪前耻,夺回我大梁的失地。” “好好好,”梁王咳嗽的更加厉害了,“有志气。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梁王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几句话也是从喘息的间隙中吐露出来的。 流玄跪拜告辞,“父王保重。” 回去的路上,流玄心里伤心不已,自己离开之时,父王身体强健过于他人,没想到四年之后,父王竟病得像一位普通人家的老翁,没有了往昔威严霸气的样子。 父王如此,应当是为国事所累,积劳成疾,而且还要日日思虑这个国家的未来出路,身体如何能受得住?流玄在军营里的这几年所经历的事,也让他自己为这个问题所忧虑,梁国的出路会在哪? 自己正一个人在宫里走着,身后传来一声:“三哥!” 流玄回头一看,“五弟”,流玄把双手搭在流仁的肩膀上,紧紧地握住,好好打量了一下他,“四年没见,你也长成了男子汉,结实了很多。” 流仁激动地说道:“三哥,这些年可还好。当时传你们有了不测,让我寝食难安,但我相信三哥吉人天相,果然,三哥不仅没事,现在还衣锦归来,五弟真为你感到高兴。” 流玄用力地拍了拍流仁坚实的臂膀,眼含热泪地说道:“三哥见到你也很高兴啊!” “三哥快给我讲讲,这几年你们都发生了什么。” 流玄和流仁边走边说,不知不觉来到了王祖母宫里,流玄欣喜地跑进去拜见这个王宫中与自己最亲近的人。但进去看到王祖母后,鼻子不禁一酸,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太后变得满头白发,显得苍老了许多,她眼睛不好使,正用手在床桌上摸索什么,流玄赶紧上前抓住王祖母的手,“祖母,您要找什么,我帮您拿。” 太后听到声音惊喜地说道:“是玄儿吗,是玄儿回来了吗?” 流玄哽咽地说到:“是孙儿回来啦,孙儿得胜而归,来看您来啦!”说到这,流玄说不出话来,怕眼泪不听使唤地流下来。 “好好好,回来了就好。”说着就用那双苍老的手去抚摸流玄的脸庞,“来,让祖母看看现在长成什么样啦!”太后用手摸着流玄脸上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器官,她感受到自己的这个孙儿,已经长大成人并且英武不凡,很为自己的孙儿高兴,嘴里不停地说好。 流玄关心着祖母的身体,祖母也一直询问流玄在军营的生活可好。祖孙俩坐在一块聊了好长时间,而流仁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祖母和三哥,为这样温馨的画面所感动。 文昊回到家后,看到自己家门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很是热闹,这些人都是来他家向他祝贺的?可大梁上下从没有过这样的传统,梁人朴实,从来都是背后竖大拇指说句了不起,从不当面夸赞祝贺。 文昊看父亲没有要说的意思,就直接进了家门,拜见了母亲大人。母亲看到他回来很是高兴,扶他起来,左看右看眼神中甚是疼惜。 但没多久,母亲就让文昊上后面给他的叔父去请安,而自己继续招待人来人往的客人。 到了晚饭的时候,景烈从外面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把抓住文昊:“你家里有没有人给你提亲?” “提亲?” “是啊,我一回到家,就发现我家里坐满了人,起先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从老管家嘴里才知道,那些人都是来给我说亲的。” “我刚回家的时候,也是坐满了人。至于是做什么的,我还没来得及问。” “那肯定是说亲的,兄弟,跑吧,要不然来不及啦!” 文昊被景烈逗笑了,“这是好事,跑什么啊,要是你不喜欢可以直接推掉啊!” “你都没看到我母亲大人笑得有多开心,我一看就知道这次她是一定要给指门亲事的,再不跑就来不及啦!” “娶妻生子多好啊,身在福中不知福!”说完文昊就往后院走了,他要赶紧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留下景烈一个人在那里独自凌乱。 过了许久景烈才喊了一句:“敌寇未破,大丈夫怎能成家?你瞧你那点出息。” 果然如景烈所说,那些人都是给文昊说亲的。文昊本想拒绝,但看着母亲期盼的目光,又一时没想到合适的理由,只好答应先看看。 文昊一幅幅地看着画像上的各个世家小姐,一点也提不上兴趣,随便找了个理由跑了出去,然后直奔赵府,想必景烈这时候更加头痛。 景烈一听到文昊来找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忙不迭地逃似的跑了出去,拽着文昊就往外跑,一点都没有要让文昊在家坐坐的意思。 “还好你来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头都大啦!”景烈一副被逼疯了的样子。 “我跟你一样,刚逃出来,就跑你这来啦!” “我估计现在也就三哥那里比较清静,咱们到宫里去找流玄吧!”景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咱们还能像以前那样无需禀报,就直接进宫吗?” “没事,梁王从没有收回过这句话,咱们当然可以直接进宫。” 两人进了宫,才知道流玄在他母后那里。流玄和母后一别数年,又想到直到分别还有心结没有解开,母子俩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正不知道要怎么做时,景烈、文昊冲了进来。 “拜见王后。”两人长揖抱拳行礼。 文昊抬起头正好看到自己前方的妙龄少女,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透露着几分调皮,浑身散发着不受束缚的气质,但却乖巧地站在一旁,眼睛正在看着自己。似乎在向他诉说着什么。 文昊猛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愣神,时间很短,但还是被所有人捕捉到。这时,他才看到那个少女旁边还站着一位,相貌神似,但却气质不同,她的脸上透露着恬静温婉,两人一静一动,相得益彰。 景烈在一旁一边看着他,一边偷乐,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流玄帮文昊解了围。 “她们俩是我妹妹,和灿,和钰,我刚见到她们的时候,也没认出来,原先咱们走的时候,她们还只是个小丫头,现在已经变成了大姑娘。” 文昊又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红了脸。原来她是和钰公主啊,真是王族有女初长成,刚才真是失礼,这也没有办法,变化如此之大,没认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三哥,你还好意思说,也不想着给你这两个妹妹带点稀罕礼物回来。”和钰性格活泼,对自己这个从小就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哥哥肆无忌惮起来,虽然四年未见,但却一点也没有生疏。 听到和钰的话,流玄、文昊和景烈都不禁笑了,笑容里却带有一点苦涩,“你要是去过益州,你就明白哥哥为什么没有给你们带礼物,那里真是什么都没有,人连温饱都成问题。” 和钰听完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她想,梁国虽穷,但不至于此吧! 王后环视了一圈,轻笑着说道:“你们三个退下吧,在我这里也聊不开话,有和灿、和钰陪我就够啦!” 流玄他们三个人行礼告退,一起出了宫。 “文昊,我看你也别用什么媒妁之言啦!直接让伯父进宫,请求梁王给你和和钰公主赐婚得了。”景烈一出宫门就调笑起来。 还没等文昊说话,流玄就惊讶地问道:“文昊准备娶亲啦!这倒是一件好事,不过,你这也太心急了一些吧!”流玄也加入了调戏文昊的行列中。 “不是我心急,是我母亲心急。” “不过你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如果你真的对和钰有意,我倒是赞同你和和钰大婚。你我本是生死兄弟,这样一来更好,亲上加亲。”流玄殷切的看着文昊,希望能够得到肯定的答复,在他心里,他也最愿意看着这样的事情。 “对啊对啊,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真替你害臊。走走走,咱们再进宫,直接让梁王赐婚。”说完景烈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文昊往回走。 “你不要胡说,我对和钰公主没有半点想法,我只是和三哥一样,把她当妹妹看待。”文昊着急地辩解道。 “李文昊,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了,还胆小,一点都不像你!” 流玄没有再说什么,他不想给文昊压力,也许需要文昊自己先想明白才行。看到景烈还没有要罢手的意思,流玄帮了文昊一把:“好了,文昊和和钰的事就这么定了,那接下来咱们就商量商量景烈的事。” “对对对,景烈,你赶紧说,在家的时候,看上哪家的姑娘啦!赶紧下聘礼,娶亲如战场,时机稍纵即逝,你可得抓紧啊!”文昊抓住机会赶紧让自己脱身,把麻烦丢给景烈。 流玄也赶紧说道:“你觉得和灿怎么样,把我另一个妹妹交给你,我也很放心。” “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我一个粗人,怎么配得上公主啊,再说,我大字不识一个,娶公主回家,不得大眼瞪小眼啊!不行不行!” 三个人一路上打打闹闹,朝着夕阳走去,身后留下了长长地欢乐身影。 第十章 钟情 赵母虽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景烈还是推掉了所有的亲事,她可不希望自己这个一别四年的儿子,再次离开重新杳无音信。只要景烈还待在家中,就还能找其他办法! 燕族,大梁的另一家老世族,在朝堂之上和军中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实力。 当燕族的大小姐燕静儿听说祖父要把自己许给赵景烈时,又急又气,反复到祖父和父亲那里撒娇说情,但始终是无济于事,祖父似乎铁了心想要让她嫁给那个赵景烈。 燕氏族长之所以选择赵家,而没有选择李家,原因就是李文昊的父亲。燕族长始终是对那个书生小子看不在眼里的,尽管他的儿子成了大器,但难保自己的孙女嫁过去,给自己生了重外孙,却被那家伙教成了一个书呆子,那岂不是家门不幸,他不能冒这个险! 当燕静儿正在屋里生祖父的气时,她的侍女秋儿兴高采烈地跑进来对她说道:“小姐,听说赵家推掉了所有的亲事,包括咱们燕家的,这次小姐你不用再愁眉苦脸啦!” 燕静儿急忙从床上站了起来,跑到秋儿身边:“推掉了?那他赵景烈看过我的画像了吗?” “听他们说好像都看过了,应该也包括小姐的。” 燕静儿听到这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赵景烈是瞎的吗?有眼无珠的家伙,本小姐长得这么天生丽质,竟然连我也给推掉啦!” 秋儿疑惑地说道:“小姐,你不是一直想着推掉这门亲事的吗?现在怎么。。。” 燕静儿听到这说话的声音更大了:“他到我家来提亲,然后被我拒绝是一回事,但现在却变成了他拒绝我,这样的羞辱让我如何咽得下去。不行,我得去找他算账。”说完就往外走。 秋儿赶紧上前想要拦住她,但她已经走到了院外,正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时,燕静儿又返回来啦!秋儿又惊又喜,“小姐你想通啦!” “这身衣服不适合,我换身衣服再去。” 燕静儿改换成男装,离开家直冲赵府。秋儿怕小姐出事,就赶紧跑着去告诉燕族长。 正走在路上,远远地听见,前方有人在叫赵景烈这个名字,那名老者满脸欣慰地看着面前一个高大强壮的汉子,用手拍打着他的臂膀,跟他攀谈起来,那个汉子倒显得很是恭敬。 原来他就是赵景烈,让我在大街上遇到你,老天爷都要让你当众出丑,那就怪不得我啦!燕静儿等那名老者离开后,走上前去。 “你就是赵景烈,赵氏一族新封的少壮将军?” 赵景烈脸上虽带有疑惑,但依旧回答说是。 赵景烈刚说完,燕静儿就动了手,赵景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招架起来显得有些狼狈,但很快没过几招,燕静儿就被赵景烈一把抓住胸口的衣服,拉到自己跟前:“你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燕静儿大喊到你快松开我。赵景烈被她叫得心烦,松开了燕静儿,顺势往前一推碰到了燕静儿的胸部。 赵景烈感觉不对,走到燕静儿面前,用手背又拍了拍燕静儿的胸部,燕静儿原本羞红的脸上瞬间挂满了愤怒,变得更加红艳,赵景烈却傻呵呵一笑:“兄弟,你一个大男人的胸膛这么软,怎么打得过别人,来,你试试我的,坚硬无比。”说完还用手用力地敲打自己的胸膛,“你也试试。” 燕静儿一拳打在赵景烈的胸口上,赵景烈面不改色,而她的手却被震得生疼,燕静儿气不过,又用脚踢在赵景烈的胸口上,赵景烈依旧没有什么反应,笑呵呵的看着她,而她却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赵景烈赶紧上前去扶。 燕静儿羞愤难当,起身甩开赵景烈的手跑回了家,这时燕族的老管家才赶到,赶忙向赵景烈致歉:“我家小姐做事有些鲁莽,如有得罪,还请赵将军多担待。” “没事,嗯?小姐?她不是男。。。。。。”赵景烈想到刚才的举动,顿时羞愧难当局促不已。 “刚才对大小姐多有得罪,请管家代我致歉。。。算了,我还是跟你一块回去,亲自向大小姐赔罪。” 管家赶忙答应,看赵景烈一脸着急的样子,紧紧地跟着他的步伐,也没有敢问发生了什么事。 景烈到了燕府,拜见了燕族的族长,景烈思索半天涨红了脸,终于开头说话:“燕族长,晚辈想娶您的孙女为妻!” 燕族长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说道:“你不是刚拒绝了所有人的亲事,包括我们燕家的,现在怎么又想娶静儿为妻啦?再说,求亲也应该是你父母来,你怎么是一个人过来的?我燕府虽然不是迂腐的家族,可基本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晚辈这次来,主要是向燕族长赔罪,先是拒绝,现在又主动求亲,晚辈自知不该如此,因而亲自登门请罪,请燕族长见谅。” “你倒是有心,不过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静儿刚从外面回来,就声称坚决不嫁你赵景烈,还说什么你就是她的仇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景烈脸一红,“我亲自去向燕小姐赔罪。”说完就冲进了后院,燕族长想拦住他,但赵景烈已经进了后堂。 赵景烈走到燕静儿的门前,听到里面正在砸东西,燕静儿边砸东西边说:“赵景烈就是个无耻之徒登徒浪子,祖父竟然还让我嫁给他。我见他一次杀他一次。” 秋儿赶紧制止燕静儿,“小姐,你别摔了,这些东西都挺贵的,摔了怪可惜的。你可不能因为那个家伙犯的错,把自己气坏啦!” 这时,景烈进来了,燕静儿先是一愣,随即拿起一样东西扔向赵景烈,“你竟然敢到我们燕家来,看我不杀了你。” “小姐息怒啊!”秋儿一把抱住燕静儿,不让她冲动。 “我是来赔罪的,刚才不知道你是燕族的大小姐,刚才的确很失礼,我不是有意的,而且不知者不怪,你说是吧!我在这里向你赔礼啦!”说完就弯腰向她行礼。 “什么不知道,我看你就是想占人便宜,无耻败类。”说完又拿起一样东西扔过去。 景烈轻松躲过,秋儿一看急了,“那些东西都用得着的,我家小姐扔过去,你就不能接住吗?摔坏了怪可惜的。” “我真不是有意的,而且你也打过我啦,那几下真的很严重,你看我现在是没什么事,其实全是内伤。”景烈顿了一下,捂住胸口假装受伤。 燕静儿看他这样,火气更大了,“怎么着,你还想讹人?内伤,死了最好。”燕静儿声嘶力竭地吼着,但好在有秋儿紧紧地拉住,她很快便没有了力气。 赵景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燕静儿在那里发脾气,等燕静儿稍微平息了,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起来,“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有一点,那就是单纯,那种费脑子的事,都是三哥和文昊来想,我只需要听他们说怎么做就行啦!所以,你是女的,我真没看出来,而且我也没见过女的,在大街上遇到,我都是躲着走的。”景烈着急解释,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 “你那是优点吗?还单纯,你就是傻。”燕静儿又被赵景烈一句话给点燃了。 “我是傻,你只要不生气,说什么都行。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已经正式向燕族长提亲啦。。。” “谁说用你负责了,我死都会不嫁给你的。”燕静儿听到景烈的话,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手脚并用把景烈给打了出来。 景烈垂头丧气地走出了燕府,正不知道该怎么时,想起了文昊,他总是有办法的。 景烈直接朝李府的方向走去,却在半道上遇到了文昊。赵景烈赶紧冲上去,你把抓住他的胳膊:“文昊,你得帮我啊!” “你怎么了,慌张成这样,发生什么事啦?”赵景烈将刚才发生的事给文昊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还一再强调要娶燕静儿对她负责。 文昊听完以后坏笑着揶揄他:“你想娶燕族大小姐,是因为想负责任,还是真的喜欢上她啦?” 听到这个问题,景烈显得有些紧张:“大丈夫敢做敢当,做出了那么无礼的事情,当然要负责任啦!你就说,帮不帮?” “帮,当然帮啦!不过,这方面我也没什么经验啊,你让我怎么帮你?” “你什么没经验啊,第一次见和钰公主眼睛就直愣愣地看着人家,把人家脸都看红啦!你还没经验,我看你就是一个情圣。” “走啦,你自己想办法吧!”文昊扭头就要走。 “哥,哥,我错啦!你快帮我想个办法,要不然兄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啦!”赵景烈赶紧拉住李文昊。 “你刚才都说那么诚恳了,也无济于事。看来这个燕族大小姐是恼羞成怒啦!既然说好话不好使,那只能耍混啦!” “耍混?” “对,你就到她家对她说,‘燕静儿你要是不嫁给我,我就把咱们俩在大街上发生的事告诉所有人,让整个梁台都城的人都知道,到时候,除了我没人会要你,最后你还是得嫁给我。’”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你脑子好使,再想一个,这个真不行,坏人家名声的事不能干!” “我就这一个办法,用不用随你。我先回家了,等你的好消息。” 燕府,听完赵景烈的那一番话,燕静儿被气得全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站在不远处的燕老族长也觉得过分了一些,但好在是在燕府内没有外人听见,而且转念一想,也只有这样才能降住自己这个宝贝孙女儿。 景烈没有底气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只有嫁给了我,你才能报仇,才能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说对吧!” “好,我嫁给你,我嫁到你家的第一天,就烧了你们家的房子。。。。”燕静儿声嘶力竭咬牙切齿地喊道,要不是秋儿紧紧地拉住她,恐怕她早就扑上去把赵景烈给撕碎了。 赵景烈知道燕静儿在说反话,赶紧跑了没有给燕静儿再说下去的机会,“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回去准备聘礼。”景烈说完就跑了,生怕她再反悔。 第十一章 大婚 没过几日,赵景烈和燕静儿就要大婚啦! 一怒之下答应的这门婚事,祖父和父母亲很是满意,他们似乎是认定了赵景烈做自己的夫婿,赵景烈将聘礼送到燕府后,他们便将婚事宣扬了出去,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但现在平静下来的燕静儿,开始后悔啦! 自己了解他吗?对于自己将要相伴一生的人,那种陌生感让她感到恐惧。自己并没有准备好要嫁做人妇,焦虑、惶恐,让她产生了逃跑的冲动。但又想到这几次相见,似乎他又不是什么坏人,他是梁国英雄,而且似乎,还挺老实! 在这种纠结不安的状态里,时间一天天过去,直到大婚之日,燕静儿穿上新衣,握紧拳头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这时候她才真正地后悔自己没有逃跑,但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来不及啦!燕静儿心一横,准备迎接暴风雨的到来。 景烈大婚,流玄、文昊、流仁前来祝贺。流玄把自己的宝剑送给景烈当做贺礼,而文昊把自己心爱的战马送给了他。这两样,都是景烈觊觎已久的东西,他们俩一直视若珍宝没舍得给,现在景烈大婚,他们俩把它们当成贺礼送给了他。 而流仁对景烈相知较少,并不了解他喜欢什么,但他还是很精心地准备了一副上好的玉带送给景烈。景烈视流仁为自己的亲兄弟,看到他送给自己的礼物,最先表示了自己的喜欢,然后又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 随后景烈把玩着那把宝剑,抚摸着马柔顺的鬃毛,高兴不已,好长时间才让仆人接过宝剑,牵走战马。 马儿似乎不愿意离开文昊,使劲牵着就是不走。景烈拍拍马的头,“放心吧,我也会对你很好的。”这时马儿才似通人性的跟着仆人进了内院。 看着景烈一脸紧张兴奋的表情,流玄问他:“马上就要大婚了,感觉怎么样?” 景烈顿了一下,深呼了一口气,“嗯,感觉还不错,只是没想到咱们兄弟三人,竟然是我先成了家。流仁还小不着急,你们俩可得抓紧啊!哎,那个和钰公主怎么没来啊!”送最后一句时看向了文昊。 文昊假装没有听到,眼睛看向别处。但看到他们三个人都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老脸一红知道自己躲不过去:“我怎么知道,我是直接从家过来的。要问你得问三哥啊!” 流玄不愿意再为难文昊,替他解了围:“和灿,和钰她们俩一会儿就到,这么热闹的地方,怎么可能少得了她们。” 婚礼如期顺利举行,燕静儿被送进了洞房,紧张地等待着赵景烈的到来。 而在外面,景烈早已喝得酩酊大醉,周围围满了祝贺的亲朋宾客,流玄他们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流玄、流仁兄弟二人在宴席上待了一会儿,就直接回去啦!之所以没有去找文昊,是因为文昊也有重要的事。 宴会刚开始,和钰公主就好像一直在找人,在人来人往的宾客中不断穿行,文昊走上前去,“公主,你在找谁,我帮你!” 和钰“害怕”地说道:“宴会一开始我就跟姐姐和三哥、五哥走散了,这里好乱啊,你得保护我!”说完就一把抱住文昊的胳膊,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文昊的心怦怦直跳,身板似乎也挺得更直了。“你想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嗯~~,这个太吵了,咱们到外面去吧!” 两人走到院外,在一颗大树下坐下。和钰脸红着轻轻地把自己的手从文昊的胳膊上松开了,刚才一把抱住文昊胳膊的举动,也把自己吓了一跳。 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和钰先开的口:“你跟赵将军认识这么多年,关系这么好,这次赵将军大婚,你送给他的礼物是最合他心意的吧!” “我把我的战马送给了他,那匹马是我们在西南大营的时候,景烈就想要的了,我一直没舍得给,现在他大婚,我把它当做贺礼送给了他。” “你把马送给了他,那你呢?” “我?将来再寻一匹就是啦!” “你是将军,坐骑怎么能随意寻一匹就行?你跟我来。”说完就拉着文昊向王宫方向去跑。 和钰让文昊在外面耐心地等她,没过一会儿,和钰就牵着一匹马走了出来。她站在马的旁边,白衣飘飘,一阵微风吹来,似乎都要把文昊吹醉啦! “你看这匹马怎么样?这是一匹纯种蒙古马,它还是小马驹的时候,我就养着它啦!它可是千里马的后代,又通人性,配你最合适不过!”说完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抚摸着她的马儿的鬃毛。 “这,这怎么行?我怎么能夺公主所爱呢?”文昊惶恐地拒绝道。 “你就说,它是不是一匹宝马?” “万中无一的宝马良驹。”文昊抚摸着它,看着它那健硕的身躯。 “那就行啦,把它交给你也算是物尽其用啦,你难道舍得让这样的宝马老死宫中吗?它可是天生的战马。”和钰说完又摸了摸马儿,睁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文昊。 文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看他一直不说话,和钰小声埋怨到:“最不喜欢你这么客客气气!”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文昊坦然接受了,再僵持下去倒显得小家子气啦! “这样才对嘛,你要不要骑上去试试?”和钰把缰绳递给文昊,文昊接过缰绳,一跃而上,来来回回跑了数次,“好马,好马!”脸上一脸兴奋,很为自己得此良驹感到高兴,这时他突然看到和钰公主正看着她,他看了看自己,是不是自己刚才失态啦?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文昊不好意思地问和钰公主。 “你就不准备邀请我一块骑吗?” “来”,一伸手把和钰公主拉上了马,少女的清香让文昊有些意乱情迷,他猛抽一下,马儿迅速地向前冲出去,一阵风吹在文昊的脸上,才让他清醒一些。 他们俩来到小河边坐下,和钰轻声对文昊说:“你知道吗,它还有一个名字,叫红儿。” “红儿”,文昊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乐啦!“它可是一匹雄马。” 和钰浅笑地说道:“我看你是觉得‘红儿’这个名字配不上你这个威猛的大将军吧!以后它就是你的战马啦,你再给它起个名字吧!” “那就在‘红儿’上再加两个字,叫它‘浑红兽’吧!” “好啊!”和钰又用手抱住了文昊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而文昊依旧是紧张得身子都僵硬了,立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景烈醉醺醺地进了洞房,踉踉跄跄地走到新娘旁边,撩开燕静儿头上的盖头,燕静儿紧张地没敢看赵景烈,赵景烈傻笑一声:“你睡床上,我睡地下。”说完转身就要去旁边的柜子里拿被子,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上,吓得燕静儿尖叫一声,赵景烈躺在地上被摔蒙了,一脸疑惑地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倒地上啦!” “我帮你拿。”说完扶景烈躺在床上,然后起身把被子拿出来,铺在离床远远的地方。转身看赵景烈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她故意提高嗓门说道:“要不我睡地上吧!” 赵景烈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不用,不用,我来我来!”说完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夜渐渐深了,燕静儿看赵景烈睡了很长时间了,就轻声叫了他一声,看看他有没有睡着,谁知道第二声的时候,赵景烈给了她回应:“嗯?怎么啦!” 燕静儿每隔一会儿就叫一次赵景烈,每次赵景烈都给予回应,到最后,燕静儿急了:“我说你一直不睡觉,是想干嘛?是在等我睡着吗,你有什么企图?” “我睡着了很多次啦,每次都被你给叫醒,你还怪我。”说完翻了个身背向燕静儿。 “我声音那么小,怎么可能把你叫醒,我看你就是没睡,想对我图谋不轨!”说着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 “我睡觉很轻,一点声响就能把我吵醒,这是在战场上养成的,在战场上你要是睡得太死,可能早就没命啦!”说完景烈就向上拉了拉自己的被子,“赶紧睡吧,天都快亮啦!” 燕静儿不放心,但终还是没有抵挡住困意来袭,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燕静儿猛然醒啦,忙看自己有什么异样,再看看赵景烈依旧躺在地上,心安了不少。 或许是昨天喝酒太多,赵景烈依旧在睡觉。燕静儿想捉弄他一下,悄无声息地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赵景烈旁边,一脚踹在他身上,扭头赶紧跑回床上假装睡觉。 赵景烈被她一踹,急忙起身扭头,正看到燕静儿往床上跑,急忙收住打向她的手,目送着燕静儿一路小跑跑回床上假睡,他无奈的笑了笑:“你这么顾头不顾腚,在战场上早被人在背后捅死啦!” 燕静儿听到他这么说,很是不服气,扭过头来:“你睡得这么死,早就被人把首级给割下来啦!”话音刚落,她心里就后悔啦,看到赵景烈一脸泄气的表情,想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景烈却先开了口。 “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起来拜见父母大人啦!” 第十二章 囚心 景烈大婚当晚很早就回去的流玄,心里却是很大不高兴。 他和流仁随意的在城中游走,流仁一直与守卫都城四大门的都尉们交好,突然想起他们几乎每天都要日夜不休的值守在城门上,就算是景烈大婚这样热闹的事,他们也无暇离开,他们二人为何不去找他们喝一杯? 即使是在都城之中,酒也是十分珍贵的,要不是景烈是英雄将军,也不会得到这么多的赐酒。流玄和流仁拿着一坛,来到南城门,准备和石修忠都尉喝个痛快,因为流仁早已和他相熟,而流玄和石修忠两人都是发迹于行伍,因而豪爽大气,不拘小节,三人在一块喝得十分痛快。 “我甚是敬佩三公子的为人,战功赫赫,却又一点架子都不摆,只可惜我石修忠早已铁心追随太子左右,要不然甘愿为三公子效犬马之劳啦!”南门都尉醉眼朦胧地对流玄说道,还对他弯腰拱手行礼以示敬重。 流仁听到这儿,停住喂到嘴边的酒碗,忙看向三哥。流玄心中一颤,笑着说道:“将军言重了,大哥为我大梁储君,我也是誓死追随。来,再干一碗。” 从南门都尉那里出来,流玄和流仁又去了西城门和北城门,这两次流玄是有意试探两名都尉的心思,看他们是否愿意为自己效命,但得到的答案和南门都尉一样。东城门,流玄觉得也没有再去的必要了。 流仁看三哥一路上一言不发,知道他内心一定是感觉非常挫败,“三哥不必介怀,就算他们几个死心塌地地追随大哥,但我跟文昊大哥、景烈大哥不管你将来做什么,我们都会一直支持你的。” “五弟不可乱说,我不会和大哥争什么东西的。”流玄平淡地说道,但他的内心却澎湃不止。 或许自己真的不该动做国君的心思,即使自己现在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在都城里,在大梁国人心中,自己依旧不及大哥。 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冲杀出来不断获得胜利的战士,第一次有了一种挫败的感觉,他是骄傲的,他不愿意落后于任何一个人——即使这个人是自己敬重的大哥,他如此努力就是想超过大哥。 大哥是靠什么收服人心?靠威望,还是以德服人?他不知道,或许大哥天生就有一种王者气质,本能地吸引别人听命于他。而自己呢,却需要一些手段才能做到,自己还差的太远。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来在西南大营时,对弈囚心之事。 雁城原是属于益州的,但现在被齐国占领。而杨云松老先生是雁城的一位大贤。 杨老先生仰慕于齐国的文治强盛,也自认为是齐国人,一心想为齐国效力。 流玄统领西南大营后,想把杨云松收为大梁所用,多次冒险前去拜访均未果。因而就有了这一出对弈囚心之事。 杨云松一直想效力于齐军帐前,可惜一直没有得到齐军统帅的邀见,因而决定亲自登门投靠。这个消息被流玄知道了,他赶紧骑马只身拦阻杨老先生。 雁城离两军对垒之处并不近,流玄快马加鞭,让他在通城拦住了杨云松。“先生大才,应当对大梁和齐国对先生的态度了然于胸,先生何必执意要为齐国效命,我大梁虽弱,但也有先生大展身手之地。” “我意已决,如果将军想要留我,不妨把我杀了带我的尸体回去,要不然就请让开。”杨云松断然拒绝了梁流玄的提议。 流玄从他那强硬的口气当中,已然明白杨云松是决然不会为大梁效力的,但让他这么离开去投靠齐国,无疑是增强敌军,削弱大梁的实力。 “在下不敢拦先生的去路,但在下素闻先生棋艺精湛,一直想要请教请教,今日一别,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啦!不知先生今日愿不愿意指教在下一二。” “好!我要是赢了,你就让我离开,不得再纠缠于我。”杨云松慨然答应,他对自己始终是自负的。 “那先生要是输了呢?”流玄的言辞依旧恭敬。 “输了?任凭将军处置。” “处置不敢当,只是希望先生能答应在下一件事。” “好,随你什么事。拿棋具来。”说完就走到旁边破旧的凉亭下,坐在了石凳上。 流玄向当地一家颇为富裕的人家,借了一套棋具。因而也引来不少人前来观战。 梁流玄和杨云松对弈之事,几乎同时传到了齐军和梁军营帐中。两军同时向通城进军。 齐军的目的不是夺回杨云松,而是杀掉梁流玄;而梁军不仅要保护自己的统帅,还要为流玄争取更多的时间来留住杨云松。齐梁两军之间的恶战一触即发。 很快,两军就在通城郊外相遇,二话不说,直接朝对方扑去。齐军上下都是铠甲护身,而梁军则是破衣烂衫,但梁军凶猛异常,一上战场每个人都像是不要命一般。 齐国士兵一时被梁军的气势所慑,没有回过神来,被梁国士兵冲杀地阵型大乱,很快齐军就伤亡惨重。但凭借着过硬的训练和坚固铠甲的护身,慢慢地扭转了战场的局势。战场上不断地有人倒下,战况异常惨烈。 战场外,看似悠闲的对弈,实则是剑拔弩张,激烈异常。通城的军民也不顾城外激烈的厮杀,一起陪着他们俩,似乎一定要见证到胜负。 有很多人并不懂围棋,一直不停地问旁边的人,现在是谁占优,那一片旗子为什么被收走了,旁边的人已经不耐烦了,但他还是好奇地询问。 两军的援兵一批一批地赶到,然后就是一批一批地倒下。两军将士快要流尽最后一滴血时,梁流玄骑马赶到,梁军大振,齐军看到已无再打下去的必要,仓惶撤军,梁军想要趁势追击,但被流玄阻止了。 回营后,文昊、景烈急忙问杨云松老先生在哪,愿不愿意效命于梁军帐下。 “杨老先生执意不肯归属大梁,我只好与他对弈打赌,他赢了,随他去;输了,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那你赢了吗?”景烈还没等流玄说完,就着急地打断了他。 “侥幸赢了。我让他归属大梁,他说这个要求万万不能答应,所以我就说既然你不能效忠于大梁,那你也不能投靠齐国,一生不能为齐国出一谋一计。”流玄凝重的说道。 “那他答应啦?”文昊轻轻地问道。 “答应啦!” 流玄想起了他们当时简短的对话。 “你不囚禁我?” “我只要老先生一个承诺。” 杨云松直愣愣地看着流玄好一会儿,然后起身走了,没再说一句话。 文昊、景烈听到这都没有说话,杨老先生没有说话算是答应了,没人会怀疑杨云松会背弃自己的诺言,因为所有人都将承诺看得比自己的姓名还要重要。杨云松余生不会再踏出家门,困住他的不是牢笼,而是他自己的承诺。 梁军为了争取杨云松损失惨重,但却不是一无所获。 西南诸州一夜之间,都在盛传,梁军统帅为得一良才,身赴敌境且不惜与齐军直接对战。惜才之名传之四方,各路英雄纷纷来投靠梁营,梁军中一时人才济济,奠定了与齐军相争的实力。 自己又与大哥差在哪呢?自己虽然耍了手段但也是坦坦荡荡,流玄沮丧不已,站在那里不禁长叹一声。 景烈大婚没过几日,,西南大营又生战乱,梁王需要有一个合适的人去平叛。 最终选定了李文昊。赵景烈刚刚大婚,虽然他极力请战,但还是被驳回了;而梁流玄却要留下来,一同会见远道而来的北蒙国君臣一行,梁王有心想让孛儿只斤国王看看自己新的英雄儿子。 朝会不久,流玄找到了文昊。 流玄问文昊:“文昊,你喜欢和钰吗?” “喜欢!”对于流玄,李文昊是不会隐瞒什么的,而且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喜欢的话,就带她走,带她一块去西南大营!我相信你能保护好她。” “为什么?西南诸州都不太平,公主去太危险啦!更何况军营中不允许携带女眷。” “你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对你们俩都不好。过几天蒙王就要来啦,随行的还有很多北蒙国王亲贵族,万一哪个蒙国贵族看上了和钰,让蒙王请父王赐婚,那时候父王就难做啦!” 文昊沉默了一会儿,“我得问问和钰愿不愿意跟我一块走。” 文昊出发当日,他身边多了一位相貌俊秀的年轻侍卫,一脸的紧张和兴奋。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之间命运的巨大转变,在这一刻悄然开始。 第十三章 再遇 当梁王看到和钰留下的书信时,已经难以追回来啦!这让梁王大怒不已,作为公主,怎么能如此轻浮地跟一名男子离开。但因为孛儿只斤国王一行近日就要到达梁台都城,迎接事宜迫在眉睫,再加上李文昊战功卓著,将来与和钰成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梁王生气,只是因为让他知道这件事的方式让他难以接受,因而并没有责怪前来请罪的李护夫妇。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开进了梁台都城,直奔大梁王宫。梁王也早早地在宫门外迎接,看着孛儿只斤国王脸上强悍而又略带病态的表情,让众人心中一动,这次孛儿只斤国王来大梁,真的如传言所说,要介绍自己的接班人给梁王,希望得到父王的支持,以让两国百世修好? 宴会设在了王宫外的狩猎场内,梁王和孛儿只斤国王坐在首座,梁国王亲大臣坐在左边,北蒙国一行相对而坐,处在右侧。北蒙国族人豪爽不拘小节,与大梁君臣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正在玩得尽兴之时,北蒙国太子蒙烈门站起来提议,让两国勇士比武为乐。两国族人都是争强好勇之辈,一听到这个提议都跃跃欲试,想上前比试一番。但两位国王和太子流天、公子流玄似乎并不赞同,眉头微蹙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大家兴致高昂,梁王也不愿扫兴,“难得大家兴致这么高,那就让两国的勇士切磋切磋,点到为止,切不可伤到彼此,有损两国的和气。” 两侧跃跃欲试的勇士,齐齐喊了一声:“遵命。” 两国阵中不断有人出来挑战,双方互有胜负,比赛甚是胶着。这时,一名北蒙国将军明显是喝醉了,高声喊道:“寻常将领比试有什么意思,不如让我蒙国太子蒙烈门和梁国太子流天比试一番,看看是我大蒙厉害,还是梁国厉害。” 此言一出,宴会上顿时一片寂静,谁都知道太子流天身体虚弱,难以应战;而且这也大违两国的和气。谁也不知道这个蒙国将军是真喝醉了,还是借酒挑衅,每个人都看着他。 这时,景烈一拍桌子,“看你北蒙这么神气,来,咱们两个先大战三百回合。”流玄并没有阻拦景烈,如此公然叫嚣大梁,应该吃点苦头。 “术赤将军喝醉了,快扶他回去休息。”孛儿只斤国王吩咐侍卫把术赤带下去,扭头对梁王说道:“本王管教不严,还请梁王见谅。” “蒙王言重了,难得大家都这么开心,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来,我再敬你一碗。”梁王也是不拘小节的人,虽然他担心流天会感觉有些难看,但看到流天神情自若不以为意,也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与蒙王痛饮。 “两国世代友好,太子之间较量武艺的确不妥,不如由我代父亲向三公子流玄请教一二。”这时,从北蒙宾客座位上站起来一位相貌俊秀的年轻少年。 孛儿只斤国王看到他站起来,眼神中充满了责备而又疼惜的目光,梁王看在眼里心中不免一动,莫非这个少年将会成为太子蒙烈门之后的北蒙国国王? 这时,流仁站了起来,“我梁流仁虽不才,愿替三哥出战。” 流玄看那个少年瘦弱,不愿意以大欺小,也不愿意五弟和他相争,想找借口推辞掉。但这时梁王却有心借机拉拢,示意流玄和他比试一番:“只要不伤了和气,以武会友是个不错的主意。流玄,你向。。。。。。” 梁王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姓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扭头看向孛儿只斤国王,蒙王赶紧给梁王介绍到:“这是我的孙儿亚盖,学了几天功夫,就有些不自量力啦!梁王莫怪。” “你我两国本就是善战之邦,武艺切磋实属平常,我看亚盖也是一个少年英雄,不如让他们比试一番,蒙王觉得如何?” 蒙王看亚盖执意要挑战流玄,而梁王不但不阻拦反而同意,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答应了下来,还一再叮嘱要点到为止。 亚盖和流玄抱拳行礼,礼节刚一完毕,亚盖就对流玄展开了进攻。只较量了几招,流玄就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对手,但碍于北蒙国的颜面,不能这么随意就击败北蒙国王子,因而处处防守并不还击。 亚盖看梁流玄毫无还手之力,以为他不是自己的对手,对他进攻更加猛烈。流玄为了让自己不致太过难看,适时给予还击,打向亚盖胸口的左手被亚盖一把抓住,然后用力将流玄拉倒自己面前,小声对他说道:“你还记得六年前被你羞辱的蒙国公主吗?今天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流玄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件事,自己当时因此还受了鞭刑。流玄尽量让自己保持平淡:“我没有羞辱贵国公主,那个人不是我。” “敢做不敢当,懦夫!”流玄一下子被这句话给激怒了,左手猛一发力,挣脱了亚盖钳制自己的双手,直接打向了亚盖的腹部,亚盖躲闪不及,被打到在地。流玄冷冰冰地对他说道:“即使是我做的,我也早已还清啦!”那时对自己的诬陷,让他自己现在还承受着磨难。 蒙王看到自己的孙儿被打倒在地,紧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到亚盖并无大碍,放下心来重新坐下。但看到亚盖羞愤地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流玄。 蒙王又站了起来,看上去很是不放心,扭头对梁王说到:“梁王,我看今天就到这吧,我也有些乏啦!” “好,我送蒙王一程。”说完扶着蒙王向外面走去,蒙王上前几步拉着亚盖往外走,宴会上的其他宾客也慢慢地散去了。 留下有些发愣的流玄,这时流天也要起身回去了,但看到流玄还站在那里,上前宽慰道:“蒙王不过是担心亚盖王子,我看亚盖王子并没什么大碍,就是一时气不过,没事的,放心吧。”说完拍拍流玄的肩膀,转身走了。 “走吧,三哥。”流仁起身叫上流玄,两人并肩而回。至于景烈宴会一结束,就跑回家去看自己的媳妇儿去啦! “这个梁国三公子下手这么狠,我看当年就是他。。。”盖娅公主的侍女没有再说下去,专心给盖娅公主被打伤的地方涂抹药膏——亚盖就是扮成了男装的盖娅公主——“我觉得有点不像是了,当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是感到愤怒,而不是惊慌,嗯,是愤怒!”盖娅公主躺在床上自言自语地说道。 突然盖娅公主从床上坐了起来,“公主,你不要动,还没涂好呢”,盖娅公主打开侍女的手,“不用涂啦!没什么事。”然后盯着自己的侍女看:“兰琪,要不我派你去引诱那个三公子吧,他要是当年那个色狼,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兰琪忙摆手拒绝:“不行不行,要是他真的就是那个色狼的话,那我岂不是很危险?我不去。” 盖娅公主抓住兰琪的手,急切地对她说道:“没事,我会在暗中保护你的。” 兰琪听到后心更凉了,小声嘀咕道:“你是人家的对手吗?” 盖娅公主眼一瞪,“你说什么?”吓得兰琪赶紧跪下,“我当时是一时疏忽,才被他给伤了,下次我肯定打得他落花流水。”话说得很强硬,但底气却明显不足。 这时,孛儿只斤国王匆匆进了盖娅公主的营帐,“娅儿,没伤到吧?”人还没到,关切的言语已经到啦! 盖娅一听是最疼自己的大父,立马起身看到大父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大父,你要为我报仇啊!” 孛儿只斤国王慈爱地拍打着盖娅公主,“是你提出要比武的,现在输了却又在这哭鼻子,有点输不起啦,这可不像是我草原的儿女。” 盖娅公主在大父的怀里只是“哼、哼”地撒着娇,也不说话。孛儿只斤国王轻叹一声:“娅儿,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计较啦!” “娅儿,”孛儿只斤国王把盖娅从怀里推开扶着她,心里很不舍得但不得不说出来,“我准备把你许配给梁国世子!” 流天回到宫中准备休息,李望之在旁边踱来踱去似乎有话想说,流天也不说话靠在炕桌上看着李望之,等他开口。 李望之试探性地问太子:“殿下,你说这次蒙王带着太子来梁台,真的只是引荐蒙烈门太子给梁王吗?” 太子流天素来不喜欢玩弄心计,明知李望之是有意试探,还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原先我以为蒙王这次来是要给蒙烈门太子在大梁选一位公主做王妃,以求梁蒙两国世代友好,并得到我大梁的支持,毕竟他们现在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但现在看来,蒙王是想给盖娅公主在大梁择一良婿!” “盖娅公主?” “恩,就是那个亚盖,和三弟交手的那个年轻少年。” 李望之思考了一下,“身材是显得瘦弱了一些,但面部则显得有些黝黑粗狂,若不仔细看,还真不会向那方面想,殿下是怎么发现的?” 为什么会发现亚盖是女子,因为他遇到过这样一个女子,有过一次那样的经历。流天没有说话,但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李望之看着流天的神情,也猜出来他是如何知晓的啦!在那件事上他始终没有给予过他帮助,李望之轻叹一声,拱手行礼退下了。 第十四章 喜欢 怪不得自己向大父请求一块来中原时,大父难得这一次没有拒绝;怪不得自己要求扮成男装一块参加宴会时,大父竟然同意而没有阻拦她!原来这一切都是大父算计好的,只是自己却傻乎乎地一步步往坑里跳。 盖娅公主此刻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一想到自己要许给梁国世子,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梁流玄的身影,这让她有些莫名的烦躁和不安,但却又情不自禁地去想。 她决定出去走走。 流玄宴会之后,一直心有不安。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搞砸了宴会,惹怒了孛儿只斤国王,让宴会不欢而散,从而惹父王不高兴。他无数次地自责,或许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得父王和母后的欢心。想到这流玄心里有些心烦意乱,他带了一坛美酒奔向了赵府,想和景烈痛饮一番。 刚到赵府正门口,就看到景烈被东西给砸了出来,景烈一边用手挡一边往后退。寻得喘息的机会,向门内大喊道:“你能不能像个女儿家,别老是发这么大脾气拿东西砸我,我好歹也是梁国的英雄将军,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我。” 扭头看到流玄站在自己身后,立刻变得高兴起来,他笑嘻嘻地说道:“三哥,你怎么跑我这来啦!有什么事吗?” 流玄有些搞不清状况,往大门里看去,但被景烈笑盈盈地挡住了目光,“我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聊聊,你这是怎么了,被谁给打出来啦!” “还能有谁,当然是燕静儿啦!仗着父母亲对她的疼爱,对我越来越肆无忌惮啦!我要不是看她有了身孕,看我不打得她,打得她。。。”说到这景烈故意喘着粗气,让自己看上去气呼呼的。 但流玄看他一点儿都没有生气的样子,似乎还很受用,忙搂住他的臂膀,将那坛美酒在景烈面前晃了晃,“我看你也没什么事,走,找个地方喝酒去。” 景烈慢慢地推开了流玄的手,“三哥,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去啦,你也看到了,静儿生着气呢,我怕她气坏了身子,我得赶紧回去安抚一下。三哥,你有什么事吗,咱们兄弟,有事你就直说,你要有什么事我第一个冲上去。 ” 流玄哑然失笑,战场上何等勇猛的赵景烈,现在遇到了一个燕静儿后,却乖得像一只小家猫,“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你喝酒。你快回去吧!” 听到流玄说没什么事,景烈的身子就已经开始慢慢往后退,还一边对流玄说道:“那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啦!有时间我去找你!”说完就冲进了大门。 流玄看着景烈的背影笑了,他很为自己的这个兄弟感到高兴,建功立业,娶妻生子,景烈现在全都做到了,夫复何求!但现在自己却像个孤家寡人一样,文昊一走,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个人闲来无聊,在大街上乱转,来到了小时候他和文昊、景烈第一次见面时的地方,那个地方的小贩早已换了人家,成了一个卖发钗、发梳、折扇等东西的小摊,和第一次到这儿时一样,摊主也在和别人发生争执。 流玄走近一看,和小贩争执的正是“亚盖”。原来盖娅公主看上一把发梳,想要买下来,但她给的钱是蒙国的货币,小贩不认识,以为她是在糊弄他,因而争吵起来。 流玄走上前去帮她结了账,“这个发梳多少钱,我给你。”说完掏出钱交到小贩的手里。盖娅一看是梁流玄,脸上不禁一红。 流玄付过钱向盖娅点头示意,然后转身欲走。这时,盖娅急忙叫住他,“哎哎,你这么就走啦!没看到我在梁台人生地不熟的吗?” 流玄扭头看向她,一副你想我怎么样的表情,盖娅看他一脸的迷茫,继续说到:“要不你来做我的向导吧!我是大蒙的王子,做我的向导,也不会辱没了你这个梁国公子。”说完盖娅一脸自得地看着他。 流玄想了想,举起手里的酒问她:“会喝酒吗?”在宴会中,他并没有看到她喝酒。 盖娅不屑一顾地嗤笑一声,“就怕酒不够!” 两人并肩而行,盖娅身上若有若无的体香,不断飘入流玄的鼻子里,流玄暗想,难得北蒙的香料闻起来如此迷人,只是男子也使用这样的香料,未免显得太过秀气,少了点刚猛之劲。流玄少入军旅,闻惯了汗臭血腥的味道,对于亚盖“男儿”身上的体香,有些不适应也不足为奇。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那日举行宴会的地方,他们选择了一棵大树在旁边坐下,背靠大树,避免了互不相熟却对坐而视的尴尬。流玄拿起酒坛喝了一口递给盖娅,盖娅的心突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有些惶恐不安。 在蒙国的隆重庆典和节日上,就有不少男男女女因为喝了酒水,而有不少女孩怀孕的。这么一想,酒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错,给自己酒喝的梁流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他不知道我是女儿身,想必也不是故意要害我。 流玄看盖娅迟迟不肯接过酒坛,“你不是说会喝酒吗?怎么,不舒服?”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怎么一会儿就变了心思。 “啊,啊,我大父已经禁止我再碰酒啦!因为我以前经常喝酒,一喝酒就喝醉,喝醉之后,就喜欢打人,还有,还有就是喜欢调戏良家妇女。喝醉的我可坏啦!我想交你这个朋友,不想在你面前献丑,我就不喝酒啦!”盖娅慌张地编借口应付流玄。 流玄一眼就看穿了盖娅的谎言,也不揭穿她,想着她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随即调侃了她一句:“没想到亚盖兄原来这么放荡不羁。” 盖娅何等聪慧,听到流玄调侃自己就猜到流玄识破了她的谎话,嘴上说着“过奖过奖”,心里却觉得流玄是坏人一个。 流玄也不说话,只是一人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似乎有心事。盖娅看他这副模样,本想安慰几句,但她一心想弄清六年前欲图对她不轨的人是不是他,因而借机向他发问。 “流玄兄这么苦闷,总不会是为了六年前的事吧!”流玄苦笑一声,看盖娅又以当年之事向他发难,他无法自证清白,让他觉得无处反驳而胸闷难平无处宣泄。 “既然亚盖兄认定是我,何必再和我坐在一起。”流玄冷冷地说道。 盖娅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这么说,你是认啦?” “当日比武,我已经说过了,你不相信,我也无法自证,让我有什么办法。” 盖娅看了他好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又坐了回去,歉意的向流玄解释道:“盖娅毕竟是我妹妹,我必须为她讨回一个公道。流玄兄不要见怪。” “亚盖兄。。。”亚盖,盖娅,流玄猛然醒悟,怪不得他如此瘦弱而又带有体香,原来他是。。。“亚盖兄的行为我可以理解,那件事虽不是我做的,却让我承受了这一切的后果,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流玄说话温柔了一些,似乎是怕吓到她。 流玄没有与姑娘单独相处过,突然知道眼前的这位是蒙国公主,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再加上六年来,那件事积郁在流玄心中的苦闷,让他向盖娅诉说了这些年来自己因此所遭受的经历。 “那件事后,我失去了父王的信任,他认定我就是一个登徒浪子,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人,觉得我没出息。自那以后,父王一直对我冷眼相待,直到现在,父王还是以君臣之礼待我,从没有什么父子之情;那时的我心里还责怪母后没有出面维护我,心里一直对她有气,直到我去参军,也一直都没有理她;随着慢慢地长大才明白母后的无奈,但时隔多年年,所有的亲情早已生疏,想再亲近却是难上加难啦!” 说到这,流玄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他从没有做过,却让他失去了一切。那种无处宣泄的憋屈,那种不知从何下手的无力感,那种失去父王母后疼爱的心痛,在无数个深夜里折磨着他。 盖娅看到他这样,心里很是为他心疼,她不知道这件事会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创伤,她想抚摸他给他以安慰。这时,流玄却先说了话:“她还好吗,盖娅公主?” 盖娅顿时心中一惊,还以为他识破了自己,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原来梁流玄是在问那件事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这让她心中一暖。 “她回去之后,一直惶恐不安,夜里也是时常被惊醒,经常哭个不停,好在大父和父母亲一直陪在她身边,不断地哄她,时间一长也就好了许多,但还是会做噩梦,我想对她最大的影响就是,她现在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却始终没有中意的人,一直对男人敬而远之。大父也一直为这件事忧心。”盖娅说到这黯然神伤,她为让大父日夜忧虑而自责。 “我虽没见过长大后的盖娅公主,但看到你,盖娅公主必定是一个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女子,蒙王忧心的,不是盖娅公主没有意中人,而是没有给她找到一个值得依靠和托付的人。我相信假以时日,蒙王必定能得偿所愿。” 盖娅宛然一笑:“但愿如此。” 回去后,孛儿只斤国王找到盖娅公主,和她又谈了一次她的婚事。孛儿只斤国王始终不愿意强迫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孙女,想先得到她的首肯。 这次,盖娅公主并没有躲闪,而是想了一会儿,大方地向自己的大父说道:“如果一定要让我嫁给一位梁国王子的话,那我嫁梁国三公子梁流玄。”盖娅公主了解她的国家遭受着怎么样的磨难,她明白北蒙国需要这次和亲,既然已经无法改变,还不如自己来选一个夫婿,起码她现在能确定,梁流玄不是六年前的那个人。 孛儿只斤国王听到她同意了,还有了自己钟意的人,高兴不已,连连叫好,还在营帐里走来走去,凭借着几次见面的印象和自己所听到的,想着这个梁流玄是否配得上自己的孙女。 孛儿只斤国王突然停住,“好,明日我就进宫让梁王赐婚。” 第十五章 军营 和钰公主从没有离家这么远过,一路上的颠簸和快速行军让她有些吃不消。好在有文昊在身旁一直陪伴她、照顾她,这也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艰难的路途中不断升温。 终于来到了西南大营,和钰公主是暗松了一口气,而文昊却是高兴和欣慰,我终于又回到了这里。这时李文昊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天生就属于军营,在这里能一展所长,他的内心渴望能永远留在这里。 看到文昊回来了,所有人争相呼喊,很快文昊身边就围满了人。这时,西南大营的主将郭天盛和谋士田文也出来了,他们二人一同拜见了李文昊。而文昊向他们介绍了和钰公主,当士兵们得知公主也来啦,又围上来一大片,都探着头想看看公主是什么样。 文昊好一顿安抚和劝说,才让和钰公主同意搬到临近的城镇上暂住,军营中不得有女人,是谁也不能破的。行军带女眷,已经算是坏了规矩,但郭天盛和田文都没有进一步劝告,因为他们知道文昊是何等睿智之人,对于他,不必事事说破。 “南平那边现在怎么样啦!”文昊站在统帅台上,问郭天盛和田文最近的战况。 “王猛正在平叛,刘文远先生也随行一块去了,叛军虽然势大,但料想不会有什么大的差池。”郭天盛上前一步说道,并在地图上指出了王猛部所在的地方。 “南平国被我们攻灭不久,原属于南平的余部逃出去的不少,不将他们一举剿灭,难以将南平化为梁国土地。现在正是一次良机,传令给王猛将军,不要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务必将南平余部全歼,以绝后患。”文昊威严地说道,他在战场上的冷静与谋略,是常人无法比拟的,更像是天生的统帅。 “郭将军我们四人在叛乱刚起时,就是这样商定的,王猛将军有文远协助,相信很快就会传来捷报的,只是我们现在要提防齐国偷袭,还有就是陈国对我们的骚扰。”田文是梁流玄最器重的谋士,文昊对他也是十分的敬重。 “陈国一直以来都是对我大梁有些怨念,并没有什么利益纠葛,更没有生死血仇,并不会有什么大麻烦。最需要提防的就是齐国,现在他们那边没有动静,这才是最可怕的。”文昊忧心地想着对齐国的对策。 “怕就怕齐陈两国联手攻打我大梁,陈国夺我南平旧地,齐国占我益州,两线作战,梁军恐怕要吃大亏。”田文冷静地指出这一点。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再次大败齐军,彻底断了陈国的念头。” 十日后,王猛部传来捷报,梁军大败南平叛军,一举将南平根基彻底铲除,将南平旧地完全控制在梁国手中。文昊并没有让王猛、刘文远部回营,而是让他们驻守在那里,一来稳定南平,二来防备和威慑陈国,让他们不敢随意进犯。 和钰公主实在忍受不了一个人待在驿馆,她化装成侍卫模样,偷偷跑去大营来找文昊。但很快就被拦在了营门外,不管她怎么说都不让她进去,直到她亮出自己公主的身份:“没错,我就是来代我父王来嘉奖李将军南平大捷的,你们快把李将军叫出来,我要训话。”值守营门的千夫长不敢怠慢,忙进去禀报。 文昊听到这个理由又气又笑,但又无可奈何,走到营门处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和钰却抢先说了话,还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说李将军啊,父王派我来督军,我大军取得南平之战这样的大捷,你怎么也不来驿馆向我禀报啊!”旁边的士兵们都强忍住不笑,文昊赶紧把和钰拉到一边。 看离得远了,和钰不再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起来,“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这样一来,你以后就有理由来驿馆找我啦!” 文昊有些生气,“这是军营,你不能这般儿戏。”和钰噘着嘴将头扭到一边,看文昊也不哄她,小声嘀咕道:“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驿馆有多闷,既然你都不陪我,当初为什么要带我来。” 文昊爱惜地拉着和钰的手,让她面对着自己,“和钰,我这几天太忙了,我以后会多抽时间陪你的,但不许像这次一般胡闹啦!”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抵赖。那咱们这次上哪玩啊!你带在周围转转吧!”说完拉着文昊的手就走。 文昊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她一块离开。文昊把她带到了经常和流玄、景烈一块来的山丘上,山丘并不高,除了西边二里外有座高山,周围全是平原,没有依托的地方,因而周围并没有驻军。但因为这里山势较高,看得远,又没有人打扰,因而他们三个人经常来这里。 他们两个刚坐了下来,和钰就拉着文昊的手,让他给自己讲攻灭南平时发生的好玩的事。 文昊一脸严肃地说道:“战争从来都没有什么好玩的,有的只是鲜血和死亡。当你知道每一场胜利的背后,都是无数的将士鲜血铸就的时候,你就不会为胜利而庆祝啦!”文昊不想让他们之间变得这么凝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倒可以讲给和钰听听。 “不过有一个人,你应该会感兴趣。他原本是南平国的一个大臣,现在是三哥的一个重要谋士啦,叫宋延武。当时,南平国大王残暴不仁,不仅对自己的子民滥杀无辜,对自己的大臣也是动辄打骂甚至砍头,南平国朝堂上的贵族大臣被南平国王杀了个遍,唯独没有动过宋延武。并不是宋延武多么聪明,而是他被吓破了胆,整日都是匍匐在地上行礼,南平国王对他这么怕自己很是满意,因而一直没有为难过他。” “那他真是可怜,他是不是因为咱们攻破了南平国王宫把他救了出来,他才投靠三哥,成为三哥的谋士的?” “是啊!当时三哥让他抬头起身,他连呼‘不敢不敢’,三哥执意让他起身,他才慢慢起来,并且全身发抖。三哥为他这一副模样惋惜的轻叹了一口气,却吓得他慌忙跪在地上。三哥也是常听说南平国王残暴,却没想到竟折磨得自己的大臣如此小心谨慎。 三哥好言劝道:‘我大梁没这么多礼节,你可以站起来说话。你可以走啦,以后不会再有人这么待你啦!’三哥觉得此人更像是一个合格的奴隶,并不像大才,因而没有挽留他到梁军中。但他却执意要跟着三哥,三哥问他有何才能,他张口就将南平国的人口户籍、河流大川、兵力多少等一一说来。三哥觉得治理南平需要他这样的人,因而把他留了下来。他整日匍匐地跪在地上,倒成了军营里的一道奇观。”说完文昊叹息一声,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这个人真是可怜,南平国王真是可恨,国破身灭真是咎由自取。昊哥,你怎么想起来要告诉我这件事。”和钰看着文昊说道。 “没什么,一时感慨而已。田文先生和刘文远先生也是手无缚鸡之力,我依旧对他们敬重有加,唯独对宋延武却时有轻视,我虽时时克制自己,但心中还是难以对他尊重。看来一个人若无胆色,又看不起自己,很难被别人瞧得上的。”文昊很为宋延武惋惜,他也算是一个大才,可惜生在了南平,又遇到这样一个国王,真是悲剧啊! “我怎么没有见到他,他是在南平吗?”和钰挽着文昊的手,好奇地看着他。 “恩,他一直在南平协助治理,本来是很有成效的,不知道那些南平余部怎么又集结了数万大军发动叛乱,他一直没有回来而是选择待在那里,可谓是忠于职守。” “你和三哥、景烈哥以前经常来这里吗?”和钰看文昊直接就把自己带到了这里,对于他来说,肯定是意义非凡。 “是啊,每次我们打完仗之后都会来到这里,讨论一下我们的胜负得失,有的时候还会喝上两口。有一次还发生了一件趣事。”和钰听到有好玩的事,立刻来了兴致。 “有一次我们抱着一个酒坛轮流着喝,突然冲上来一个老汉,指着我们怒斥,说益州各地的人民连粮食都吃不上啦,你们作为梁军大将竟然还在这里喝酒,简直腐败不堪。气得那个老汉胡子都直了,我们三个人哈哈大笑,把酒坛递给他,他才发现我们酒坛里盛的是水。”说到这文昊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转而变得凝重起来。 “大梁是真的穷啊,像益州这样的边远之地,别说是酒,连裹腹都是问题,那时的我们没酒,也只能拿水来凑活啦!那时候的我们很开心,对于我们来说苦点没关系,但对大梁,对将士,却是莫大的伤害。不是我们的将士不行,而是我们在这里根本吃不饱肚子,连一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想赢太难啦!”说到这儿文昊深感心痛,为自己的国家,为不屈的梁军。 文昊也不想这样,本想带和钰开这里开心一下,却不想每件事讲完都这么沉痛。 原本她一心想着文昊,经他这么一说,才猛然想到自己国家的士兵穿得破衣烂衫,手里的兵器也是破损不堪。和钰这时才意识到,为什么来到军营后的文昊,总有一种莫名的焦虑感,国家贫苦至此,又怎么敢懈怠。和钰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为自己喜欢的人分忧。只能抱紧他给他一些温暖和支持。 过了许久,文昊对和钰说道:“咱们再到处走走吧!”随即文昊起身,也将和钰拉了起来。和钰环视四周,看到一处偏僻的小道,“那边是什么?咱们去看看吧!”不由分说就拉着文昊跑了过去。 那条小道越往里走,树木越是茂盛,但路面却是异常平整,似乎先前曾是一条经常有人来往的山中近道。正在他们好奇地探视着周围的环境时,危险也慢慢向他们靠近。 文昊突然与一双锐利的眼睛对视上,内心大动,仔细一看果然是一匹狼,文昊慢慢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发现他们已经被狼群包围了。文昊保持镇定地拉住和钰的手,不让她再往前走了,和钰一愣,看着文昊警惕的表情,眼睛也看向山上,吓得她大惊失色。 和钰紧紧抓住文昊的臂膀,后悔自己执意要到这个地方来。文昊边抚慰和钰,边拔出自己随身佩戴的一柄短剑,心里想着只要将最先扑上来的头狼干掉,狼群自然会惊慌,到时就可以趁机逃出去。 但是虽说头狼先发动进攻,其实其他狼也会一同跟上,狼群几乎会同时扑向他们,文昊要做的,只能是确保对狼群一击致命,他们才有机会逃生。 狼群慢慢向他们俩靠近,和钰心里恐惧不安,更紧地抓住文昊,文昊将和钰搂在怀里,不管自己怎么样,一定要保和钰周全。 头狼感觉时机一到,从山上扑向他们,文昊正准备用短剑刺向头狼,这时突然远方射来一只箭,将头狼在半空着射中,头狼随即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好箭法,文昊心中不禁赞叹一声。其他狼一看情势立刻放弃了进攻,改成在山上转悠,似乎在警惕刚才的危险。 这时候从对面出现一个齐国装束的人,骑着一匹雄健的马,手里拿着弓箭,文昊一眼就看出了那匹马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还没来得及细想,齐国人后面又跟上来几个人,同样的装束。齐国人,为什么要救他们俩呢? 文昊没有多想,趁狼群惊慌失措立刻拉着和钰往回跑,狼群忌惮于齐国人,没有敢追上去,而是逃回到了山上。那名齐国人看着他们走远,自己也打马离开了。 文昊和钰看已经离那条小道很远了,预计狼群不会再追上来,这才停下来。和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对于刚才发生的事依旧是惊魂未定,随即紧紧地抱住文昊,不愿意松开。 “那些是什么人啊,咱们还没来及感谢他们呢!他们不会有危险吧!”和钰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几个齐国人。 “应该是这座山附近的山民吧!”文昊并不想告诉和钰那些是齐国人,而且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否则齐国人为什么会救他们俩呢!“他们人多,而且都佩戴有弓箭,不会有事的。” 这时,一匹快马向他们跑来,文昊心想,恐怕有什么紧急军情。 第十六章 交手 和钰第一次踏进军营,在这里她感受到了一种肃杀之气,这让她很不舒服,但身旁的文昊让她感到心安,经过刚才的事,更让和钰认定文昊是自己的依靠,她觉得经过这件事,他们两个人的心更加近了。 她想着尽快离开这里,毕竟自己不该参与军务,但这次的紧急军情与她有关。 “将军,军情已然明了,齐军异动,就是得知和钰公主来到了西南大营,意欲劫持来胁迫我大梁。我军应早做准备,痛击齐军,让他们不敢再有此等的妄想。”郭天盛看到又要打仗,显得很是兴奋,环视一周希望得到赞同,却在与和钰公主目光相碰时,有些不好意思,将头扭向一边。 “臣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将军和公主在林州城外假装游玩,多带些兵马来引诱齐军主力偷袭,而我们则在林州城外的树林里设伏,将他们一举歼灭。”田文慢悠悠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行,这样太危险啦!我不能让公主冒险。”文昊关心则乱,没有领会田文的意图。 这时和钰公主看到需要自己,义不容辞地说道:“国家有难,我作为公主,理应效一份力,你就让我去吧!” 文昊始终不允,田文含笑不语,但却为和钰的胆色敬佩不已。郭天盛领悟了田文的想法,“先生的意思是,让人假扮公主和将军一块游玩,敌军一到,还能杀他个回马枪。” 文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还需要做点其他防备。” 很快,替代公主和李文昊一块到林州城外的人找到了,就是前军副将郑淮。郑淮摸着自己被剪掉的胡子,伤心的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说剪就剪”,看了一眼公主的衣服,眼泪都要掉下来啦,“还要穿女人的衣服,以后我怎么带兵啊!” “行啦,你就别抱怨啦!你这是替公主赴险地,还肩着保护将军的重担,责任重大。你这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郭天盛进来看到郑淮这一脸难受的表情批评道。 林州城外,郑淮扮成公主靠在文昊的身上,郑淮小声地说道:“将军,你跟公主单独相处的时候,也这么卿卿我我的吗?咱们俩这样是不是有点尴尬。” “你话怎么这么多,让你靠在我身上,是为了不让你的身体看上去那么宽大,免得暴露。”文昊心里也是一阵阵恶心,期盼齐军早点来,就算被齐军一刀杀了也好。 “哎将军,搂男人和搂女人有什么分别。我十六岁就来到军营效命,也没搂过女人,男人倒是搂了一大堆,将军,有什么区别,都是什么感觉啊!”郑淮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嘴里的热气都喷到了文昊的脸上,文昊感觉自己是一阵阵的发冷。 “你要是不说话,以后还有体会到搂自己老婆的机会,你要是再敢说话,我就让你等不到那一天,明白了吗?”文昊恶狠狠地说道。他自己也想,难道自己平时和他们走得太近,以至于他们和自己说话时毫无顾忌。 益州城内,和钰在营帐中踱来踱去,旁边坐着一排待命的将军。她心里很是担心,即使田文好言抚慰也是无济于事,郭天盛被她走来走去走得心烦,到营帐外去散散心。 “我不放心他们俩,我觉得他们俩之间肯定有事。”和钰有些焦虑地说道。 田文刚想安慰她,但仔细一想她说的,你这让我怎么接你的话。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田文也将头扭到一边。 和钰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们还别说,郑淮将军穿上我的衣服,还真有几分妩媚。” 旁边的将军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家早就忍郑淮的打扮忍了很久了,田文强忍笑容,心里想着你这都是担心的什么啊!看来李将军以后要被彻底看死啦! 这时,外面听到一阵小跑的声音,然后听到郭天盛说话:“到营帐里再说。”话音刚落,两人已经进了营帐,两边的将军们都站了起来。 “禀报将军,齐军偷袭我益州城。” “多少人。” “大约五千人马。” “齐军主力还没露头,你先回去继续打探,等齐军大举攻上来的时候再禀报。” “是。”那名斥候转身走出大营,消失在黑夜里。 “果然如李将军所料,齐军本意不在公主,而是想调虎离山引开我们的注意,趁机攻打益州城,看来想要掳走公主的消息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田文捻着胡须说道,对李文昊的思虑周密很是敬佩,自己也难以企及。 “那我们接下来就是等啦,等齐军主力露头,到时候万箭齐发,再加上猛火油,让他们好好吃点苦头。”郭天盛心里焦急兴奋,但表面却表现得异常平静。 李文昊怕齐军志在攻占益州,因而让郭天盛、田文率领梁军主力留在益州城内的大营里,以防万一。一旦齐军偷袭益州城,也要等齐军主力开始进攻时,他们再从军营中冲上城门,免得被齐军在城中的细作发现梁军的主力所在。 有人朝李文昊和“和钰”放冷箭,被文昊用剑轻松挡下,随即齐军向他们扑上来,但被李文昊周围的士兵挡住,文昊护着“和钰”边打边退,眼看李文昊就要逃脱,后面等待进攻的齐军也杀了上来。梁军前军主将李严看齐军全进了埋伏圈,二话不说,直接率兵杀了出去。郑淮看到这架势,摔掉身上了衣服,赤身裸体地和齐军打了起来。 指挥进攻益州城的齐简彦听到埋伏用来保护李文昊和梁国公主的梁军甚众,料想益州城内兵力空虚,直接下令全军强攻,尽快拿下益州城。 郭天盛听到斥候来报,齐军主力出动,正在全力攻占城门。这时候全体将军都站了起来,听候郭天盛的命令。 “诸位将军,齐军来犯,如不能痛击敌军,益州危矣,梁军危矣,胜败一举,全赖诸公啦!”说完拱手一拜。 很快,梁军主力就冲上了城楼,向下放箭,并不断地向下面倒猛火油,看下面围得齐军差不多了,一把火点着,齐国士兵身上瞬间着了火,惨叫声不绝于耳,连郭天盛和田文听得都感觉瘆得慌。 齐简彦看到城楼上的齐军一下子增多了数倍,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被识破,再打下去只能是徒增伤亡,因而下令鸣金收兵,让两边都停止进攻。 李文昊和郭天盛都没有追击,他们的战略效果已经达到,随着南平战事的结束,料想齐国不会再对梁国有所行动。他们打扫完战场,又获得了数千副精铁铠甲,这几乎也是他们获得铠甲的唯一方式。 和钰跑出来急切地想见到文昊,但却看到一群士兵正在摔跤比试,心里暗想这难道就是打胜仗之后的庆祝吗?但看大家都很是拼命,并不像是娱乐玩耍。 “他们这是在争夺新缴获的铠甲。谁赢了,谁就能获得哪些精良的铠甲。”这时文昊从一旁走来,给一脸疑惑地和钰解释道。 和钰看到文昊一下子冲到他的面前,全身打量了一边:“你没事吧!” “没事,好得很。”文昊一脸笑容地看着她。 “他们为什么这么拼命啊!受伤了怎么办?”和钰看文昊没什么事,扭头重新看向角斗场。 “因为咱们自己没有那么多精铁来制作铠甲、兵器,所以将士们只能从战场上缴获,但狼多肉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得到啦!”文昊对此也很是无奈,到了战场上他才真正明白,打仗,拼的不是军队战力,而是国力。 “咱们真的有这么穷吗?” “有一次,齐梁两军大战,一时难分胜负,哪一方的援兵先到,谁就会赢。两军都在苦苦咬牙应战,等待自己的援兵。最后,是景烈带兵先行杀到,齐军看到我军援兵旗帜后,军心溃败无心恋战,而我军气势高昂,乘胜追击,才有了我大梁第一次大胜齐军。杀退齐军后,我才发现,景烈和赶来的众多将士们,大多都是光着脚的,原来他们在奔跑的途中,鞋早就磨烂啦,只好甩掉鞋光脚前进,当时他们的脚上布满了鲜血。”文昊说道这里,眼眶里有些红润。 “我们真的是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你就知道我们打仗有多么难,也就能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为了一副铠甲争斗得不可开交。”文昊的目光也投向了角斗场。 齐军营帐中,“没有想到,李文昊这么厉害,竟然识破了我们的计谋。”齐简彦看着挂着的地图,沉声说道。 “梁军破衣烂衫,要不是李文昊还有点本事,恐怕早就我齐国全部歼灭啦!”齐军的统帅齐胜赶紧为自己在这里的数次失利找借口。 齐简彦听到齐胜的辩解没有说话,毕竟自己也没有赢李文昊。而且齐胜能力不俗,有他这么一个了解李文昊的大将镇守齐国的东南大营,李文昊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齐简彦有些心烦意乱,不想再谈论兵事啦!正想让他们退下,营外却又一阵马蹄声。从齐国都城来的密探:“太子殿下,马伯奢先生请殿下速回大平都城。” “没说原因?” “先生说,一切等殿下回去后详议。” 齐简彦踌躇了一会儿,他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有他难以割舍的人和事,但自己待在这里却也无能为力,什么事都不能做,还不如先回大平解决了那边的事再说。 齐简彦趁着黑夜,一骑快马赶回都城。 第十七章 流地 当听说盖娅要嫁给流玄时,梁王犹豫了,他很乐意促成梁蒙之间的联姻,但盖娅公主选中了流玄,这让他感到有些为难。他正在考虑自己百年之后,由谁来做将来的梁国国君,流天,还是流玄。 如果将来由流玄做国君,盖娅嫁给流玄,这是皆大欢喜,有利于巩固两国的联盟;但如果由流天继任国君,自己势必要打压流玄的势力,为流天继位扫除障碍,到那时再看这次联姻,对两国的关系将极为不利。 孛儿只斤国王看梁王犹豫,不解是何缘故。“梁王不同意这桩婚事?” 梁王思忖片刻,告诉了孛儿只斤国王自己的想法:“不瞒蒙王,我正在想让谁来继承大位。”话不必说尽,孛儿只斤国王就已然明白,他很是感谢梁王能够以诚相待,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参与其中。 “我那孙女儿难得有自己喜欢的人,我也有意成全,我相信盖娅有她自己的福气。但毕竟事关重大,梁王不必现在答复我,什么时候有了答案,派人告诉我一声便是。”说完向梁王行礼,转身走了,梁王也赶紧向他回礼一拜送他出了门。 盖娅看到大父回来,赶紧凑上前去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孛儿只斤国王略显沉重:“梁王想让你嫁给未来的梁国国君。”听到大父这么说,盖娅不禁嘟起嘴来。 未来的梁国国君,太子流天?虽然梁流天也是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而且也可以确定当年不会是他,但他长期以来身体羸弱,有男子汉之神,却无男子汉之气,难称盖娅的心意。 孛儿只斤国王看她一副不满意的样子,以为对梁流玄有了很大的心思,心里暗叹一声女大不中留外,也为自己的孙女高兴。“放心吧,大父一定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听到这盖娅公主才开心起来,拉着大父的手不停地摇在大父面前撒娇。 未来梁国国君要在梁流天和梁流玄之间选择的消息一下子就传开啦!现在的太子流天贤德,并无过错,但都知道太子身体羸弱,大梁正处在大争之世,战争一触即发,另立太子也合情合理。都城内外顿时议论纷纷,朝臣们也都发表自己的见解,表明自己的立场。一时间,梁台城内有了一丝乱象。 二公子流地听到这个消息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或许是自己的一次机会。他赶紧穿好衣服直奔刘府,自己的外祖父家。 “外祖,父王要确立未来国君的事,您应该已经听说了吧!”流地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刘族长对自己这个外孙儿始终有些瞧不上,没有参过军,更不用说立过军功啦!品行方面,更是比流天差得远,在刘宏业眼里,梁流地难成大器,但终究是自己的亲外孙。“听说了,怎么,你是想助你大哥一臂之力?” 流地知道外祖对自己的态度,但并不以为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外祖,您觉得在国君方面,有了大哥这个嫡长子,为什么还要考虑老三?还不是因为大哥体弱多病,怕他在国君位子上坐不长,反而引起梁国内乱。” “是啊,要是天儿身体康健,哪还有这么多的风波。”刘族长叹息一声。 “那您觉得,是大哥的胜算大,还是梁流玄的胜算大。”刘族长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梁流玄的胜算更大一些,“就当大哥和流玄机会均等,那可就有一半的机会,国君大位就落在外人之手啦!”“外人”之说,是相对于流地自己和外祖的关系而言的,毕竟梁流玄不是刘族长之女所生。 “你想怎么样?”刘族长警惕地问道。 “大哥之后,理应由我来继承大位,怎么能轮得到梁流玄。”流地理直气壮地说道。 刘族长心中暗哼了一声,你一无威望,二无军功,拿什么收拢大梁上下的民心军心。但他没有说出来,毕竟,让流地继承国君之位,要强过梁流玄来当。 刘族长已然知晓流地此行的目的,他始终拿不定主意,他难以割舍自己的长外孙流天,这样一来,岂不是伤了流天的心?刘族长一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思虑不定,而流地沉住气等着外祖的决定。 刘族长似乎下了决心,流地赶紧支起耳朵来听。“这样,今天晚上,我来邀请愿意跟随我刘府和太子的人,到那时,如果你表现出众,得到他们的拥戴,那外祖就愿意鼎力支持你夺位。” “好!” 流地虽然答应地很是豪爽大气,但心里却很是没底。一来他除了自己的王子身份,并没有什么威望;二来,没有像大哥一样,和他们有一起共患难的经历,得到他们的拥护和支持,何其难也! 但这并不表示流地准备束手就擒,每个人都有弱点,他准备用权力、前途和财富来敲开他们的心门。 当刘族长派人去请那些朝中重臣、将领和太子府众多谋士的时候,隐晦地提到了流地有心争夺王位,这么做是让他们有所准备,想好自己的立场。大多数人都没有拒绝赴宴,说届时一定到,只有梁王的郎中令侯南明确地拒绝了,并说要想让别人追随自己,得有让别人信服和效忠的威望和实力,更要有一颗忠诚正直之心。 答应去的人也大多是观望态度,只是想去看看大家对流地争位的态度,李望之就是其中一位,他要去看看都有谁会支持二公子流地,谁支持,那谁以后就是太子的敌人。 临去前,李望之先拜会了太子。“殿下知道二公子在刘府大宴宾客吗?” “我听说了,怎么,先生也在邀请之列?”太子有自己的方式了解梁台都城的各种消息,再加上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来到府上旁敲侧击他的意见,知道这件事也就不奇怪啦!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个弟弟竟然还打起了自己最信任也最可靠的谋士的主意,看来他在王位这件事上下了很大的心思,想到这太子流天不禁轻叹一声。 “老朽想去看看!” “好,你去吧,我这边你不用担心。” 李望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跟随太子这么长时间,李望之依旧猜不透他的心思,太子似乎对一切事情都胸有成竹,那份淡定和从容让人难以企及。他反感耍手段,厌恶相互倾轧,但他所做的事却似乎又充满了心计,即解决了事情,也收买了人心。 说他心胸坦荡,不耍心计,但为何对自己此番前来试探他的态度,他却只字不提,是真心信任他,还是另有打算?说他老谋深算,却为何请求梁王将梁流玄送往军营,给自己培养了如此强劲的对手。也许,他是两者的完美结合,自古王侯将相,哪一个不是复杂而又难以捉摸的? 宴会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一片祥和之下却暗流涌动,宾客之间或递眼色,或俯耳密语,相互试探对方的意图。一时间,梁国上下,因储君之事,充满了勾心斗角、阴谋与不安,彻底没有了往昔坦荡示人的国家底色。 行至宴会高潮,流地举起酒杯示意要说话,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刘府的仆人也赶紧将门窗关闭。流地很满意地微微一笑,“近日盛传我大梁要立储君,笑话,我大梁一直都有储君,那就是我大哥。大梁王位迟早是我大哥的,到那时我大哥因体弱多病,必然将国事托付于我,到时,还请诸公多多协助啊!”说完干了手里的酒。 一个仆人上前为流地斟酒,不小心倒得太满溢了出来,被流地大声训斥,最后不耐烦地把他打发下去。这些都让下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众人心里有了想法,在二公子面前,那个仆人是个小奴才,等他坐上了王位,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大奴才而已,在他眼里都是奴才。没有了用处,下场最好也不过是被一脚踢开。 流地还说了很多,无非就是暗示大家支持自己夺位,但众人都没有了心思,也不再对流地抱有幻想。这时,最感到轻松的就是李望之,看到他的言行不一,看到大家的反应,二公子根本不是威胁。终于可以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对付梁流玄上啦!李望之想到梁流玄,心里始终有一丝恐惧——恐惧太子败于他,自己的心血,甚至性命,都将失去。 李望之回到太子处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往常这个时候太子流天已经休息啦!但今夜太子书房的灯还亮着。 看到李望之进来,流天先开了口:“回来啦,我想着你回来之后一定会先到我这里,我也就没有睡,看你来了我也就安心啦!好了,我这也没什么事,你回吧!”说完流天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要去休息。 李望之看着太子的背影,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太子就不想知道今天宴会上的事吗,就不想知道老夫的心意是否变过?如果太子还信任老夫的话,就应该问问老夫今天到了刘府之后,是选择二公子还是继续效忠于你。”李望之看着背对自己的太子,没有再说下去。 流天慢慢转过身,“我没问先生,是因为我知道先生是一个坦荡之人,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知道如果先生选择了二弟,回来之后,一定会告诉我你的决定;你没有说,我就明白了你选择继续跟随我。而且,你我生死相扶这么多年,比现在的境况危险百倍之时,先生也不曾离开,我不相信先生会现在离我而去。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多此一问。只是没想到先生会这么想,晚辈惭愧。” 李望之一拱手,转身走了。不管太子是真心,还是假意,李望之都感动不已,在心里他都值得自己拥戴,他从没让自己失望过。 二公子参与争夺王位的消息,又一次引燃梁台都城,各方势力开始蠢蠢欲动。 ?????? 第十八章 定储 “二哥开始争夺大位,难不成大哥决定放弃,全力支持二哥做未来的大梁国君?如果是这样,大哥不做,那我们也无需顾忌,论身份和威望,三哥你更适合。三哥,你意下如何!”流仁听到流地要参与夺位后,找到流玄向他劝谏到。 往日不争王位,是因为有大哥在,现在大哥不要,我也没什么理由继续保持缄默!流玄心中从没有熄灭过开创伟业的雄心,以前顾忌大哥,现在他想全力一搏。 所有人都有理由相信太子流天放弃王位全力支持二公子梁流地,因为他最忠诚的谋士李望之也参与了宴会。李望之对太子不可谓不忠心,曾经一直盛传李望之曾出奇策力保梁军主力不失,但却将功劳让给了太子流天当时的另一位谋士——也就是当今的太宰施健,他也就是从那时加官进爵,一路升至太宰——而李望之自己甘愿做太子府的一名门客,而且梁王多次想奖赏于他,但都被他婉拒啦!称当太子府一门客足矣,不敢奢求更多。如此忠于太子流天的谋士参加流地的宴会,难道还不能表明太子本人的心意吗? 盖娅自从和流玄深聊后,再加上自己表示要嫁给他,她心里渴望能再见到他,让他证明给自己看,自己的选择没有错,那种焦虑感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但却不能直接去找他。内心苦闷无处排解,只好一个人去街上闲逛打发心情。 命运似乎早有安排,盖娅真的又遇到了他。流玄似乎是刚从宫里出来,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也猜不到心情是好是坏。 盖娅热情地向他挥手,并给予他最甜美的笑容。但流玄似乎不为所动,像没有看见一样在她身边走过。失落、委屈和不甘让盖娅冲上去拉住流玄的胳膊,大声质问他:“你没有看到我在向你招手吗,为什么不理我?” “你贵为蒙国公主,不应该在大街上和一个男子随便在大街上交谈,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拉拉扯扯。”流玄冷漠的言语和神情伤害到了盖娅,看着远去的流玄,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盖娅回去后忍不住的大哭起来,而这时梁王的赐婚王书到了,准了梁流玄和盖娅公主的婚事,正式代表梁国王室向蒙国下聘求亲。 知道了事情前因后果的孛儿只斤国王勃然大怒,梁流玄刚从宫中出来,必然已经知道要将盖娅许配给他,但他依然对自己这个宝贝孙女冷漠无情,显然是不愿意和北蒙国和亲,大蒙何必受此羞辱。 孛儿只斤国王把求亲使者打发走了,他现在还不愿意直接拒绝这门婚事,毕竟是他先提出来的,现在出尔反尔,有损于蒙国的声誉;而且早前梁王说过,他真在甄选梁国储君,现在赐婚,极有可能要将王位传给梁流玄,悔婚将不利于两国的联盟。他在等,等梁流玄亲自登门,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孛儿只斤国王没有等来梁流玄,却等来了赵景烈的夫人燕静儿,燕静儿想和盖娅公主聊聊,孛儿只斤国王同意了。 当听闻流玄和盖娅公主要闹翻时,景烈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他了解自己的三哥不会是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却不知道该如何为三哥辩解。看自己的夫君如此着急的样子,燕静儿决定出面帮他。 燕静儿不知道在赵景烈那里听到过多少关于梁流玄和李文昊的事,或许自己是除了赵景烈和李文昊之外,最了解梁流玄的人。 还在哭泣的盖娅公主,心里并非对梁流玄有多么大的情意,只是觉得自己已然拥有的,一下子变得抓不住了,而且越是如此她越想抓紧,却越发抓不住,周而复始,内心感到异常地折磨;她觉得梁流玄践踏了她的尊严,她想要撕毁婚约,却又不想背弃自己的承诺。无能为力、屈辱、不甘、委屈,让盖娅只能以哭泣作为发泄。 意识到有人进来,盖娅赶紧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位陌生女子,似乎想要从她脸上找到答案。这时,燕静儿开口啦! “我们没有见过,我只是受我夫君所托,跟你聊聊一个人。”燕静儿大方端庄地坐在盖娅的身边,身上已经没有了往昔那种蛮不讲理的神情和姿态,出落得温柔贤惠又不失大方得体。 燕静儿没有说是谁,盖娅也猜到了她要给自己聊的是谁,她没有说话,想听听她如何为他辩解。 “我夫君和三公子是出生入死的伙伴,一有时间他就给我讲他们之间的事,烦都烦死了,没想到今天竟派上了用场。”燕静儿说到这不禁笑了笑,盖娅也是难得露出了笑容,这让她们之间不再那么严肃。 “说起来也是你们俩有缘。一切还得从六年前说,相信那件事对你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但还有一个人也一直受着这件事带来的折磨,那就是公子流玄。他被认定就是当年的登徒子、淫贼,倔强的他,断然不会屈服承认,但却也不多做解释,只说不是自己,虽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但却让他失去了自己父王的信任和疼爱。受了责罚之后,他怨恨自己的母后没有出面保护他,那些年一直不愿意和王后和好,自此以后也再没有享受过母亲的疼爱,一直到现在。” 盖娅无法了解流玄这么多年来是多么的孤单,自己当年尚有大父时刻陪伴,父母双亲端坐床榻两侧。流玄却谁也没有陪伴在旁,这对他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又让他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她听他亲口说过他所经历的这些苦难,但直到燕静儿如此深彻地说给她听时,才意识到对他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盖娅的母性让她不由地心疼他。 “也许四年的军营生涯,磨练了他强大的内心,却无法激发出他内心深处被压抑太久的那一抹柔情,他将自己的内心封闭了起来。他那么对你,或许是突然意识到以后要对一个陌生人坦露自己的内心,内心的茫然不安和恐惧,让他选择了冷漠相对,面对威胁,不表露自己的一丝情感,让人难以猜测自己的内心,是他久历战阵后最擅长的。公主,面对这样一个男人是你的运气也是你的不幸,一旦攻破他的城防,你将永远独占他的心;但却也有可能你永远也刺不穿他那坚硬的外壳。” 燕静儿还给她讲了很多关于他的事,如果说先前是为了蒙国子民的幸福和自己对他的爱慕,她选择嫁给梁流玄;而现在,她对他有了一种母性的关怀,想要去照顾他、爱护他,她要让他成为一个有温度的人,而不是一个冰冷的机器,即使千难万难。 文昊和和钰回来了,其实梁王早就下令让他回都城了,但他一直担心齐军会再次偷袭,因而归期一拖再拖,直到听闻流玄有可能会继承大位成为大梁国君,想着流玄现在需要有人在他身边帮他出主意,因而他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还带来了田文、刘文远和宋延武。没成想却直接赶上了流玄和盖娅的婚礼。 流玄有了自己的府邸,一行四人还没来得及表示支持他夺位,就开始在他的新府邸里忙着张罗他的成婚大礼。和钰先回了宫,拜见了母后,王后看到和钰的模样,先是一惊,随即哑然失笑:“钰儿你怎么黑成了这样。”和灿公主和王后一块笑了起来。 和钰走到铜镜前左看右看,也没觉得自己有多黑,直到和灿也站在她身边,调皮的对她说道:“现在看看是不是黑了许多。”两人一块出现在镜子里一对比,和钰感觉自己黑的没有了人样儿,连忙捂着脸躲进王后的怀里:“怎么办,怎么办啊,都没脸见人啦!”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你呀,天生丽质,就算是黑了点儿,也没人能比得上你!”王后疼爱地抚摸着和钰的头,也没再责备她的不辞而别。 “就是就是,只要那个人喜欢不就得啦!哎呀,你说他回到都城,看到其他乖巧可人的女子长得如莲花般白净,会不会惊为天人另结新欢啊!”和灿继续逗她。 和钰抬起头反驳她:“怎么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虽然这么说,和钰心里似乎一下子变得没底了,赶紧一溜烟跑了出去。和灿在身后笑个不停,王后嗔怒到:“又一句话不说就跑了。你也是,干嘛要逗她?”说完也不禁笑了起来,不停地叹息女大不中留。 和钰找到忙得团团转的文昊,向他撒娇道:“人家都被晒黑了,没脸见人啦!”文昊仔细看了看和钰,因为一直待在一起,没发现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和钰拉住从旁边走过的一名侍女,让她靠着自己站定,文昊这时才发现和钰略显黝黑的肤色,他笑着打发走了那名错愕的侍女,拉着和钰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对她亲了又亲。“你这么美,有什么不好意思见人的。好了,我先忙,忙完了再找你。”说着又亲了亲她的额头。 和钰为文昊的亲密举动感到害羞,也因此而感到心安。确认了文昊的心意,和钰没有再缠着他去打扰他,而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大婚典礼一切顺利进行,景烈、文昊、两位公主、王后等人都为两人感到高兴。盖娅也是一脸的娇羞,为自己的大喜之日开心,她没敢去看流玄的表情,但她也能想象的到,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显示出高兴,但也不会表现出难过和不情愿。 仪式结束后,梁王拉着流玄和流天的手走到大家面前,郑重地宣布:“最近一段时间,储君风波闹得人心浮动,现在也该结束啦!本王决定,太子之位不变,本王之后,由太子流天继承大位。”梁王没有理会宾客们惊讶的神情,扭头对流天流玄说道:“你们兄弟俩要同心协力,力保我大梁江山万世长青。” “儿臣遵命。”流玄表现得从容自若,不像其他朝臣一样错愕不已,似乎早已知晓一切一样。其实,他的确早已知道。 第十九章 命运 赐婚那日,梁王特意召流玄进宫。外面的储君风波似乎快要闹出动乱了,再不尽快解决,迟早要出事;而且自己的身体,也不允许再拖啦!今天就是解决这一切的时候。梁王神情肃穆地看向远方,静静地等着流玄的到来。 梁王听说过他的对弈囚心之事,觉得边下棋边聊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因而梁王准备好了棋局,希望流玄能够明白自己的用意。 长时间的沉默,梁王也明白这个时候流玄不宜先开口,手持黑子似在思索棋局,但也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三娃,你觉得储君立谁合适啊!你这几个兄弟各有所长,父王一直拿不准,你大胆地说,不必顾忌君臣之礼,就当是咱们父子俩之间的私话。”说完竟累得咳嗽了几声,他感到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啦! 流玄听到父王的话,心里咯噔一声,拿着棋子的手也微微一颤,终究还是来啦!他并不想隐瞒什么:“儿臣认为,论才干、贤德和威望,大哥最合适,若,若是……” “若是什么?”梁王眼露精光地看着流玄。 “若是大哥不做这储君,便是儿臣最合适。”流玄坦然地对上了梁王的目光。 梁王盯着流玄好一会儿,似乎是想看透他说的是否有所隐瞒。最后梁王赞赏流玄道:“三娃啊,你有公心!为父没有看错你。先前我在你跟你大哥之间犹豫不定,现在你这么说,为父心里有底啦!希望你以后能好好辅佐你大哥,大梁内忧外患,不能生乱啊!” 梁王最终选定流天作为继任者,流天的生母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梁王老了,开始怀旧,先王后的好一幕幕出现在梁王的眼前,再加上先王后早逝,梁王觉得没有照顾好她和他们之间的孩子,愧疚之心让他最终决定让流天继承大位来弥补她。 先王后临终前拉着梁王的手,一遍遍地求梁王保护好流天,眼神中透露着殷切期盼。她没有说保护好流天和流地,只说保护好流天,意思已经很明显啦!但她没有直接说透,给了他这个梁国国君回旋的余地,再加上流天也是非常争气,太子之位自然非自己这个长子莫属。 但梁王不得不考虑战功卓著的三子,他不仅有着和流天一样的威望,还有流天所没有的强健体魄。但他终究还是不愿意再伤自己这个经历过太多苦难的长子啦,就算以后流天真得身体不支英年早逝,他也会安排好大梁的未来,起码会比自己选得要好。而且废太子另立,自己无颜去见流天的母后。如此一来,梁王就需要安抚自己这个三子,不能让他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来。 “为父老了,总是喜欢想起以前的事。当年的事,是父王的错,那时你还是个孩子,不管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都不应该受到那样的责罚,更不该对你生冷落之心,倏忽六年过去了,你我父子间的情意竟变得越来越淡,以致产生了隔阂;我也是过了很长时间才知道,你跟你母后也产生了嫌隙,那时你还那么小,这么多年,苦了你啦!”梁王像一名老翁一样,唏嘘地说着当年的事,言语中充满了悔意。 多年来战场上的磨练,让流玄时刻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让他变得喜怒不形于色,但今日父王的话语,似乎在他情感的堤坝上撬开了一个豁口,情感的细流在慢慢地流淌。这多年来,他等得就是这些话,他所想要的也仅仅是父亲的疼爱和母亲的温暖。 这六年来,对于寻常孩子最普通不过的东西,在他这里得到的却异常艰难。此时,他的眼眶里仅仅是微微湿润,但执棋的手却在无法克制的颤抖。他故作淡定的说了一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父王不必再耿耿于怀。” “是啊,过去这么多年啦!看你现在成了威震一方的大将军,为父替你感到高兴。” 父子俩谈论了很多,他们开怀大笑,温馨自在,仿佛从来没有过隔阂嫌隙一般,那种情感无法作假,仿佛在告诉我们,误会一旦解开,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重修于好,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这样温情的场面,在流玄的回忆里早已模糊,现在身处其中,他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起码以后能让他继续好好感受。直到他父王狂咳不止,他才意识到父王来日无多,他不敢往下细想,赶紧叫来太医,自己也退下没有再打扰父王。 一次家常的闲谈,已足以让流玄内心翻腾,沉寂已久的亲情在他心底里重燃,他不愿意再次放弃,但现在看来却有些无能为力,他只能再次压抑,换来的却是内心更强烈的反抗。 新婚之夜,流玄让盖娅先休息了,自己点灯看了一夜的书,盖娅没有感到奇怪,要是一上来就要和自己同床共枕,她才会感到不可思议呢!盖娅脱掉外面的新衣上床躺下后,明显感觉到流玄的局促不安,即使离得如此之远,流玄还是感到自己的私密空间被侵犯,这也让盖娅翻来覆去一夜没睡。 赐婚那日他对自己的冷漠,现在因为多了一层变数,盖娅对原先的看法也变得动摇了。在大街上的冷漠,到底是像燕静儿所说是因为自幼所受变故导致,还是已经知道自己夺位无望,心情糟糕而对自己异常冷淡。 这两者,对盖娅来说有着天壤之别。但又不能直接问流玄,折磨的她一夜无眠,最后心里只能是气得牙痒痒,到时候让我得到了你的心,看我不折磨死你,折磨死你。 流玄根本没有心思看书,那一页书迟迟未能翻过去。本是大喜之日,流玄高兴不起来,他在猜测父王的心思——赐婚给盖娅公主和自己,是为了弥补自己,还是怕日后大哥登上王位后加害于我,因而给了我这个盟国的公主作为护身符?还是另有隐情。再加上想到日后这个女人要成为自己最亲近的人,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反抗,这一切都让他烦躁不安。 他们俩在煎熬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一大早盖娅的侍女兰琪眼睛红红地递给盖娅一封信,是大父写给她的,拆开信一看,盖娅也不禁鼻子一酸。 娅儿,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大父已经连夜拔营还国啦!不要悲伤和生气我们把你一个人留下,以后梁国就是你的家,不要再想蒙国啦,更不要回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好好待在那里,维护好蒙梁两国的情谊。 大父也十分舍不得你,但作为王族的子弟儿女,往往更加身不由己。蒙国国内危机四伏,大父不得不提前赶回,不能再陪你啦,不要怪大父。 孛儿只斤国王写到这里不禁流下一行热泪,没想到在自己最疼爱的孙女的成婚典礼上,那竟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娅儿,大父很高兴你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流玄没有成为储君,将来的梁王,是一件幸事,对你,对你们来说都是。 我把你随身佩戴的弯刀带走了,一来你以后用不上了,二来有它在我身边,见到它就仿佛你在我身边一样。 盖娅直到很久才明白大父信中的一些话,也直到很久才知道大父如此匆忙地离开,是因为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孛儿只斤国王不想薨在路上,让国内的不法势力有机可乘。但最终还是病逝在了回国的路上,在对国事的忧虑和对孙女盖娅的无尽想念中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蒙烈门太子——盖娅的父亲,下令秘不发丧,连夜赶路回到了都城,这才宣布孛儿只斤国王去世的消息,进行出殡的同时,也登上了蒙国王位,慢慢地走上了镇压国内反对势力和与梁国决裂的道路。 流玄和盖娅走出房门后,发现文昊等人已经在前堂等候多时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梁王将盖娅公主许配给流玄,却让流天继续做储君,难道是一种政治上的平衡? 盖娅知道自己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因而借故走到了庭院外,意外发现巴特尔竟然也在庭院里。 巴特尔是蒙国最好的勇士,也是自己多年来的卫士。相传以来的传统,蒙国公主都会嫁给蒙国最好的勇士,可惜那时的盖娅难以喜欢上任何一名男子,即使他是最好的,或许是他出现的时机不对吧!他沉默寡言,却执意要做自己的卫士,一做就是数年,没想到自己大婚后,他竟然也选择留在梁国,这让盖娅感动不已。 “我说过,我要守护公主一辈子。这是勇士的承诺,不能背弃。”巴特尔难得说上几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哑巴,他不善于表达自己,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巴特尔在身边,顿时让盖娅感到有了依靠。盖娅鼻子一酸眼泪快要流下来了:“你知道大父离开了吗?” 盖娅的眼泪让巴特尔不知所措,“知道,昨夜蒙王特意召见我,让我保护好公主。并嘱咐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你赶回蒙国。”巴特尔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伤心的公主。 “大家不要再议啦!父王已经选出储君,我也决定谨遵王命,大家回吧!”说完流玄转身就走了。 刘文远想叫住他,但还是任由他走回了内室。不禁叹息一声:“将军向来是雄才大略之人,为何在争夺王位上任人摆布,犹豫不决。我们要兵有兵,要人有人,什么方式不能夺取王位,主公到底是在顾忌什么?” 文昊看着流玄离去的方向,轻声说道:“困住三哥的不是别的,怕是对亲情的不舍。”三哥也是人,刚和自己的父王重修于好,恐怕难以割舍这份亲情。 “其实,三哥和大哥相比,任何胜算都没有。”流仁在后面走上前来说道。 第二十章 流天 众人不解:“此话怎讲?” “依刘先生所说,三哥所能凭恃的是诸公的才智谋略和赫赫战功带来的军中威望。然而这两样,在大哥面前都不能及。我并非说诸公的才能不及大哥的谋士,而是大哥的人不仅才略过人,还在朝中手握重权。”流仁缓缓地说道,也表明了自己无意冒犯。 “那战功呢,且不说主公战功卓著,单首胜齐军之功,终结数十年不胜齐军之耻辱,就已然让主公在梁军上下无不信服,太子又有什么战功,能和主公相比。”刘文远激昂地说道。刘文远的话虽有失偏颇,但不无道理,田文也是点头赞同。 “诸公久在军营,想必听闻过我大梁军中战神的名号吧!”流仁听到有人说大哥没有军功时惨然一笑,如果不是父王当年有意隐瞒,也不会只是王族中及少数人的秘密啦! “当然听过,大梁军中的战神名唤流将军,难道。。。”田文先生惊愕不已,似乎猜到了什么。 “没错,流将军,全名刘流,先王后刘氏的刘,太子流天的流,当年的战神刘流,便是我大哥,刘流是他参军时的化名。”没有人打断他的话,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那时大梁刚刚一统中原,军威正盛,恰适齐军向我大梁边境进犯,大父率百胜之军应战,不料一战身亡,抱憾战场,以此齐梁两国结成死仇。父王继位,却也是连遭败绩,丧地数百里,我梁军风声鹤唳,闻齐军之名而丧胆,几近无力抵抗,已然有亡国之危。”盖娅和巴特尔从院外慢慢靠近前堂屋,在一旁也认真听了起来。 “那年,十六岁的大哥激昂地向父王上书请战,要求化名参军,‘身为梁国太子,却未为梁国尽一事之力。今梁国危难,儿臣不才,愿与国共生死。’父王激赏他的胆气和担当,答应了他的请求,并亲自送他出城。自此,在大梁最危难的时刻,大哥穿上铠甲拿起兵器走上了战场,走上了当时被梁国臣民认为一去便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或许是天不灭我梁国,亦是大哥天赋异禀,大哥参军后一路升迁成为一方将军,随后带兵从南打到北,经历大小战斗数十仗,虽然双方都死伤惨烈,互为平手,但我梁军以此逐渐稳住阵脚,与齐军陷入胶着状态。直到有一日,我梁军流矢射中了现在的齐国国君,当时的齐军统帅,齐军趁夜色仓皇逃回齐国,一夜之间齐军撤出了我大梁腹地,大哥也率军收复大半失地,在现在的边境处重新对峙,近十年来再也没有打过大仗。” “当时齐军能够全身而退,固然有我梁军的失察,但也有齐军大将马伯奢、韩东平两位用兵良将极擅用兵的缘故。” “你不能明白当时的战局有多么艰难,就难以知道大哥在军中有多高的威望;你不能明白梁国的亡国之危和父王当时的束手无策,就不能想象父王和朝臣们对大哥的青睐和倚重。在那时,也就奠定了大哥无可动摇的根基和威望。” 谁也没有想到,病怏怏的太子流天竟然对梁国有再造之功,是啊,如果是一个从小就卧病在床的人,又怎么会有那样的风采——坚毅的眼神和棱角,让人难以拒绝的威严和亲切感。 “但他又是怎么会常年卧病在床呢?”文昊好奇地问道,他不相信一个要被别人抬着的人能成为一个士兵,甚至成为了一名将军。 这是大哥的悲剧,也是父王永远不想提及的地方啊,流仁心里暗叹到。 “因为大哥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那件事也是为什么大哥立此大功,却鲜有人知道的原因。当年边境逐渐稳定,但方圆数十里杳无人烟,数十万大军背无依靠,朝野上下觉得这样下去梁军必不能长久,因而征发内地国民到边境戍边,但谁又能心甘情愿去边远困苦之地,强征能留他们一时,却留不住他们一世。因而有人建言,征发全国数百万奴隶,只要他们愿意待在那里,立刻免去隶籍,成为大梁的新国人,与其他国人享有同等待遇,能够获得土地。奴隶们看到了希望,纷纷响应。据闻那是一次壮观的迁徙,数百万人衣不蔽体地冲向边境,在边境各处落地生根。梁军因而有了依附,在突发意外时,也能够及时得到补充兵力和粮草。” “事情也就从那时开始啦!据说大哥爱上了一名奴隶女,尽管已经成了新国人,但在父王眼中,在世族眼里,在老国人眼里依旧是奴隶。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相爱的,有好几个说法流传,一则说是奴隶女狩猎时不小心一箭射中大哥,在照料他的时候,两人日久生情;另一则说是奴隶女无父无母,只好卖身以求生存,大哥于心不忍把他买了下来;还有一则显得有些离谱,说大哥在树林里走着,她突然出现用弓箭瞄准他,他闪身躲开她的箭,逼近她后用长剑刺伤了她,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背后有一只花豹,原来她是想救他。大哥久经战场,身后有危险岂能没有察觉,因而说这个传言有些难以服众。” “当时大哥急切地想得到父王对他们之间结合的认可,但父王知道后勃然大怒,坚决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态度坚决不容置疑。大哥既不想违背父王的意愿,又不能放弃自己的挚爱,因而罕见地与父王对峙了数天。父王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大哥作为未来的大梁国君,怎么能娶奴隶为妻;而且在与齐军大战之时,为了得到当时的盟国陈国的全力协助,已经向陈国求婚,陈王已经同意,将陈国公主嫁给大哥,这时候撕毁婚约,无异于过河拆桥自毁梁国声誉。” “最后,父王以单独召见奴隶女为由将她带进宫,大哥以为父王意志松动,事情或有转机,欣然同意了父王的召见。谁也不知道父王对奴隶女说了什么,总之她离开了大哥。大哥渐渐意识到不对,赶紧进宫却早已不见她的踪影,只字片语也未曾留下。坚毅刚勇的大哥第一次嚎啕大哭,跪在父王的面前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父王于心不忍,告诉他已经派了四名护卫送她走了,并告诉了他方向,大哥起身赶紧冲出宫门骑马追赶。” “大哥在都城外发现了她,衣不蔽体地吊死在了一个树上,那四名护卫早已不知踪影。大哥抱着奴隶女的身体痛哭流涕伤心不已,没有需要任何人的帮助,自己亲手埋葬了她,然后独自一人离开了都城,回到了西北大营。父王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错愕,继而变得暴怒异常,下令杀掉那四名护卫,但他们早已不知逃到何处。父王很后悔对大哥所做的一切,但却没有了解释的机会。陈国听到这个消息后,愤然撕毁盟约,拒绝了和亲,并说梁国欺人太甚,我陈国公主竟比不上一个奴隶。从此两国老死不相往来。” “回到军营的大哥整日酗酒来疏解心中的痛苦,李望之、施健等人苦劝无果,只好加强戒备以防齐军趁机偷袭。直到有一日,齐军趁夜偷袭,酒醉不醒的大哥站立不稳,更不用说上阵杀敌,但他却执拗要上前冲锋,不料身受重伤。梁军且战且退,眼看要被击溃,施健,也有人说是李望之,命令骑兵从两侧迂回包抄,从后方进行攻击,让齐军以为中了我军圈套,齐军慌忙撤退,我梁军得以安然离去。” 每次想起大哥的遭遇,流仁的内心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太医竭力救治大哥,虽保住了性命,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父王痛心不已,但又不能让国人知道未来的国君,是因为一名奴隶女变成了这个样子,因为这在父王看来,无疑会有辱太子的声誉。因而这件事便成了王族才知晓的一个秘密。” 流仁终于说完了这件事,不禁长吁一口气,其中有太多的细节自己也不清楚,但他很为自己的大哥痛惜,一个昔日的梁国英雄,现在变成这副模样,大哥的内心又经受着怎样地折磨和煎熬。或许是大哥爱之深切,以致几近而立之年依旧未娶。 “那将军也未必输给他,将军在梁军每个士兵心中都有着战神般的威望,却少有人知道太子流天的丰功伟绩,身负才气而不被人所知,又有何用!”刘文远虽然也对太子流天心有不忍,但依旧相信自己的判断。 “也许所有的梁国士兵都不知道‘流将军’就是大哥,但我大梁的上将军魏成涛,朔北大营的主将苏严,以及西南大营故去的前主将刘百川,都是大哥昔日的帐下部将;且不说朝中的太宰施健,连国尉府国尉孙义明都曾在大哥帐下效力。朝野内外,谁能与大哥相争?”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文昊和景烈震惊于太子流天的战功,敬佩他立补天之功而不与人争;田文、刘文远则惊叹太子的实力如此强大,感到协助主公争夺王位现在变得太过棘手;盖娅则感叹于太子流天是盖世英雄,却又如此痴情,希望他们兄弟几人都是如此,自己的夫君日后也能这般待她。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眼睁睁地将王位拱手让人?”刘文远不甘地说道。 “那倒未必!”田文和宋延武齐声说道,宋延武躲在一旁角落里,他不说话甚至没人注意到他。 田文微笑着看向宋延武,示意他继续说,宋延武坐直身子微微抬起头:“主公登上王位尚有机会,不过需要耐心等待。其中有两个最大的变数,一则是太子无子嗣,二则是太子的身体能支撑多久繁重的国事。” 第二十一章 薨逝 谁也没有想到梁王薨逝得如此突然,仿佛完成了最后一个心愿后便安然睡去。但只有侯南,这个一直保护梁王的郎中令知道,梁王走的是多么的不甘和无奈。 梁王薨逝的前一天,他站在王宫的最高处,环顾四望自己的帝国,他曾如此努力想振兴它,可十几年过去了,这个帝国依旧贫弱不堪,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这个问题他想了一辈子都没有找到答案,这一时半会儿又怎么能想明白呢?梁王叹息不止,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这个国家。侯南在一旁远远地站着,像过去十数年一样忠诚地守卫着梁王,看着风烛残年的梁王,侯南如鲠在喉,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尽忠职守地站在那里。 夜深了天气开始变凉,侯南上前一步轻声说道:“王上,天凉了,回吧!”梁王虽依依不舍,但还是让侯南扶着自己离开,回了寝宫。等第二天侯南再次拜见梁王的时候,梁王的身体已经凉透了,侯南没有表现出慌张和悲伤,命亲信到太子府上去通报梁王薨逝的消息,而自己为梁王站最后一班岗,为梁王做最后一点事。 当李望之确保太子已经完全掌控王宫内外之后,正式向外发布了梁王薨了的消息。太子摸着父王的身体,伤心的他终于难以忍住泪水,让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所有人都在劝他要早日登基以稳定梁国,切莫太过伤心否则对身体不利,他都没有听。 这时的太子才明白,一直以为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自己,其实对情最为用心。对父母的感恩之情,对奴隶女的爱恋之情,对兄弟的疼惜之情,这些感情他都愿意放弃一切去挽留,但这一切都似乎在渐渐地离自己而去,让他如何不伤心,现在又有什么方式比尽情地哭泣更能宣泄内心的悲伤呢? 在梁王的丧礼上,流玄没有流泪,他的内心充满了绝望,与母后没有一丝重归于好的迹象,与父王刚刚重续父子之情,父王却又离自己而去。他不是不悲伤,只是他不愿意去抱怨命运的不公,更不想用眼泪洗去和父王那仅存的温馨回忆。 太子流天正式登基,李望之、施健等人紧张地开始部署,以免有人趁新王登基进行作乱。李望之甚至建议派人将梁流玄暂时看押起来,但梁王流天没有同意,他明白作为一个君王不能过分相信任何一个人,但自己心里已经知道不会对他产生威胁,又何必要紧紧相逼。他对自己的兄弟有信心,流玄不会反自己,流玄从父王的丧礼上回去后就一直闭门谢客便是证明。流玄知道帮不上大哥什么忙,只能做的就是不去添乱,这样一来大哥在李望之施健面前也不会太难做。 都城内外已经被梁王流天掌控在手中,内忧解除,只剩外患啦!当李望之听到梁王薨了的消息后,就派人前往西北大营提醒上将军魏成涛要小心齐军偷袭,新君即位,正处在主少国疑容易动乱时期,不能让齐军占了便宜。 魏成涛一接到书信,立马整军备战,边军必须稳住局面,让新君坐稳王位。梁军紧张备战的场面,惊到了对面的齐军,齐军以为梁军要进攻自己,也是秣马厉兵准备随时迎战,过了好几天,梁军那边也没什么动静,这直接搞蒙了齐军的主将,直到齐军的上将军马伯奢和大将韩东平的到来,齐军上下才知道,老梁王薨了,梁国正处在微妙时期,或许有机可乘。这也是齐军的两位最高将领到来的原因。 “东平,你怎么看战场局势?”马伯奢盯着作战地图,问韩东平。 “梁军虽然是先做打仗的准备,但战争的主动权却在我们手里,梁军不过是被动防守,只要咱们找到攻破梁军壁垒的方法,此战必将大获全胜。”韩东平自信满满却又老谋深算。 “你说得有道理,但也不能排除魏成涛会以攻为守,我们还是要小心行事,此战要速战速决,要是给魏成涛足够的时间,我们也将失去了战机。我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梁军壁垒固若金汤,正面冲杀我齐军必然死伤惨重,如果趁夜色绕远道越过山脉从梁军壁垒的侧方进行偷袭,必然让梁军军心大乱。” “越过山脉?风险太大了,梁军虽然在山川处布防薄弱,但一旦被发现,那我齐军便是孤立无援啦!”主将大营中众将对马伯奢的有些顾虑。 “非也,我齐军只要能够越过山脉到达梁军阵营,必然会让梁军大乱,即使被发现,我齐军居高临下,也必能一鼓作气击败梁军。”马伯奢对这个想法早已思谋良久,有信心大胜梁军。 “那好,我来带队。”韩东平与马伯奢携手多年,对彼此都是非常信任。 深夜,梁军被如天兵下凡般的齐军打个措手不及,虽然魏成涛精心准备,小心布防,但还是被韩东平所率的齐军绕过壁垒从侧方攻破,正面所设的壁垒失去了防护作用,梁军乱成一团,这时马伯奢率齐军主力从正面杀出,意图一举击溃梁军,打破边境的平衡,压迫梁国的生存空间。 好在梁军及时依照自己多年来的地形经营优势,渐渐立稳形势,这时再加上梁军援兵忽至,大出韩东平意料,齐军看讨不到便宜这才撤兵,但梁军伤亡惨重,魏成涛也身负重伤。原来李望之一直不放心西北大营,西北大营一破,齐军便直面梁台都城,因而魏成涛不容有失,因而奏请梁王流天增兵西北大营,没想到正好赶上这场恶战。 齐军上下一直嗷嗷叫要再战梁军,马伯奢严词拒绝:“战机已失,再去梁军必然会有准备,这次梁军损失惨重,不会主动向我军进犯,要再胜梁军,只能等下次战机啦!” 马伯奢韩东平两人前来本是要一举攻破梁军壁垒,让梁国时时处在自己的进攻范围内,让梁国寝食难安。但可惜最后功亏一篑,马韩两人再待在这里也无益,便快马赶回了大平都城,现在太子齐简彦身边,也需要他们。 魏成涛病重,梁王流天让他回都城疗伤,让国尉孙义明暂代西北大营主将一职。在选西北大营主将之时,梁王流天、李望之才发现,可以选拨任用的将领,寥寥数人而已。原先梁王流天的部将,这近十年来在战场上死的死伤的伤,已然没有了合适的人选;而且流天受伤之后,因为对战场和军中渐渐远离,无法及时发现并提拔年青将领为自己所用,以至于现在显得捉襟见肘。 并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李文昊,赵景烈,甚至现在的西南大营主将李严都是合适人选,都比久疏战阵的国尉要适合,但李望之不同意任命他们,因为他们都是三公子梁流玄的人,梁王流天时有迟疑,但还是同意了李望之的建议。 原本想着等魏成涛回来,向他询问军中可造之材,但没成想魏成涛在路上病逝,只能等孙义明慢慢发掘了,但流天不愿意再等,他要找机会启用李文昊。 梁王薨逝不久,蒙国特使也赶到梁台来报丧,传来了老蒙王薨了的消息。梁王流天好言抚慰了蒙国特使,并告诉他父王也薨逝的消息,感叹梁蒙两国命运多舛,同处在艰难时刻,更要同心协力共度难关,并派出特使到蒙国吊唁。 孛儿只斤国王薨了消息传到盖娅耳中后,盖娅再也难以克制自己的情感放声痛哭起来,她挣扎着要赶回蒙国见大父最后一面:“我要回去,我要去见大父,大父身体那么好,我不信他会离开我。”但被巴特尔给拦了下来,任凭盖娅怎么打自己,他都不让她离开,坚定地执行着孛儿只斤国王的命令:“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盖娅回到蒙国。告诉她,梁国以后就是她的家。”巴特尔眼含热泪,他不是被盖娅打痛,而是为孛儿只斤国王而流。 盖娅哭闹累了,躺在床上睡着了,但依旧在抽泣,睡梦中嘟囔着:“大父不要走,盖娅怕。”盖娅缩成一团,她受到了惊吓全身正瑟瑟发抖。流玄一直陪在她身边,虽然两人还并不亲近熟络,但流玄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她,如果不是嫁给自己,她又怎么会连最疼自己的大父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呢! 盖娅在梦中被惊醒,一下子立起身,大喊着要找大父,流玄赶紧冲到她的面前安慰她:“不要怕,有我在。”盖娅看到流玄,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扑到流玄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虽然流玄并不适应这么亲密的举动,但没有推开她,而是轻轻地抱住她、安慰她。 原先在门口的巴特尔听到盖娅的叫声正要冲进来,但看到流玄已经在盖娅的身边,并把她搂在了怀里,巴特尔慢慢地退出了房间,站在门口为他们俩守卫,他不能为老蒙王的丧礼出一份力,能做的只有保护好盖娅公主。 一夜之间梁蒙两国变了新天地,两位新王互不了解,陡然间生出了许多变数,但两王都无暇顾及联络两国的情谊,内忧外患早已让他们分身乏术,更何况蒙烈门国王根本无意与梁国修好。 ????? 第二十二章 无后 梁国内部的隐忧一直不能消除,原因只有一个,梁王流天体弱,而且一直没有子嗣,所有人都不知道梁国的未来会走向哪里。只有流天自己知道,他明白他的命运,在失去她后,在他身负重伤之后,早已注定。但他不想束手就擒,他希望在身体尚可的时候,向所有人证明,不是他梁流天能力不济,而是上天没给他这个机会。 李望之希望能够尽快解除这个隐忧,前来再次跟梁王流天谈论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的事——大婚。 不管李望之说过多少次,梁王流天都没有表现出过不耐烦,只是微笑着听完,然后淡淡地说一句,先生提点的是,流天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再议吧!李望之总是碰一个软钉子。 但这次,李望之不能再让梁王流天往后拖了,大婚之事越早定越好,于国家,于梁王自己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请恕老夫不敬,这次无论如何,梁王都要给老夫一个时间,到底什么时候册立王后,这可是安定梁国万世基业的根本啊!梁王不可再借故推脱啦!”李望之难得生气一次,看来他真的为自己忧虑不已啊,梁王流天被李望之的模样逗笑了。 不止李望之一次又一次地劝他,父王也曾三番五次地暗示、点拨过他,在一次与父王深谈后,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大婚啦!过去的事,该让它过去啦!”他不知道父王说这些的时候心里是亏欠,亦或是对自己的疼爱,不管怎样,流天不希望父王再心存芥蒂。 “要不是新王后像极了母后,父王会再娶吗?儿臣像父王一样,一生只爱一人,儿臣的心血已然被耗干了,不会再有人能比得上她。”梁王叹息不已,但同时心里也很高兴自己这个最看重的儿子,心性与自己有很多相似之处。 “可你是国之储君,没有子嗣,国之大患啊!”梁王终究还是不忍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终生孤单一人。 “我有四个弟弟,将来父王还会有好几个贤孙,梁国的未来,不会断送在我们兄弟五人的手里。” 流天明白,虽然他相信李望之,但这些话却不必和他说;但也是时候让他绝了为自己立后的想法啦! “我一次次推脱先生的提议确实不该,但我有我的想法,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既然如此,又何必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在世上任人欺辱呢!哪知道竟然能够苟延残喘活到今日,想来实属不易。即使我现在大婚册立王后,生下了王子,我能活到他长大成人吗?我的病情你比我更了解,显然是不能了。先生啊,我明白你对我的心意,但我已经想好了我的未来,也想好了梁国的未来,只是那个未来不是由我来完成罢了。” 流天虽然是平淡地说出来的,但李望之却唏嘘不已,梁流天本可以成为一代雄主,兴梁国,成霸业,这也是他誓死追随的原因。但无奈天不假命,梁王流天时日无多,怎能不让人感伤。 李望之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但怕引起梁王流天伤心的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倒是流天看穿了李望之想说什么,替他说了出来:“是啊,要是她还活着,现在肯定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要是梁月还活着,将会是另外一副模样。梁月,别人口中的奴隶女,一个让父王感到蒙羞的女子,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梁王流天不禁又想起了她。 她是奴隶之女,无名无姓,她的父亲一直叫她丫头。但流天告诉她,国人都有名字,你现在成了新国人,也应该取个名字。她瞪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让他帮自己取一个。月亮,是他最开始看到她的眼睛时想到的,然后给了她自己的姓。从那以后,她就成了梁月,他的梁月。 他们相识的过程,并不是像别人所说的那样,充满了血腥和离奇。那只是一次流天无聊时的一次外出狩猎。 他在树林里看到了一只野兔,拔箭瞄准,将箭射出的那一刻,在他左侧也射出来一支箭,同时射中了那只兔子。他扭头看去,先是看到她的眼睛,干净的让人难以相信。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先看到她的眼睛,或许是太明亮,也可能是除了眼睛,其他地方也看不出来什么。她穿得衣衫褴褛,仅仅够遮住身体,难以御寒;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模样,当时的她,也不过是含苞待放的年纪,还没有长成一个大姑娘,这么好的箭法,他也根本没有想到她是一个女孩子。 流天看她比自己离得还远,竟依旧一箭射中,好胜之心陡生,要和她比试比试。她看他一直没有要拿那只野兔的意思,自己怯生生地走过去,还不时地向流天望几眼,确定流天不要后,将野兔挂在了自己身后,然后继续往前走。 流天在后面跟着她,梁月停下来迟疑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慢慢地继续往前走。他们俩好长时间都没有再看到野物,流天正要感叹时运不济的时候,一只野狐狸出现了,两人刚想拔箭,但被流天弄出来的声响给吓跑了。梁月用责怪的眼神看着他,看得流天心里一动,随即又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只见她将刚才那只野兔,丢在地上,“这只给你。”流天刚想解释自己不是想要猎物,但梁月没有给自己机会,放下野兔就转身继续往前走,流天也没说什么,只是捡起野兔,紧紧地跟着。 梁月感受到他还在跟着自己,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会儿,将自己所有的猎物都放在地上,“这些都给你,不要跟着我啦!” 流天感到不好意思笑着说道:“我不是要你的猎物,我是看你箭法超群,想跟你比试比试,等会我打到的野物都给你,怎么样?” “可你动作太大声了,都把它们吓跑了。”梁月不愿意带着他。“有吗?不就那一只吗?”梁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所有的动物离得老远就被你给惊跑了。她转身继续往前走,“你走路小声点,把鞋脱了,要不然不要跟着我。”这时流天才发现她是光着脚的。 他的声响变小后,遇到的动物越来越多,很快他们就猎到了野鸡,狐狸,还有野鹿,看东西多得实在拿不下了,梁月准备回去。 “我准备回去了,咱们把东西分了吧!你想要什么野物,直接拿。”梁月把猎物放在地上让流天先挑,“咱们今天就结束啦?”流天看着地上的东西,“我不要这些东西,都给你。明天你什么时候过来,咱们一起,我打到的东西还是都给你。” 梁月装着自己的猎物,看了一眼流天:“这些东西够我和阿大吃上一段时间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了。”流天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在这里‘阿大’是父亲的意思。流天帮着梁月拿猎物,边走边对她说:“你们不需要其他东西吗?可以多打些猎物跟别人进行交换啊!把多出来的猎物换成布匹农具等等。” 梁月站住看了看流天,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你不要多想,我看你箭法不错,而且擅长打猎,以后我准备在这里以打猎为生,是希望能跟你多学习学习。” 从那以后,两人经常出来一块打猎,时间一长流天还让梁月骑自己的马,当时的梁月又好奇又害怕,坐在马背上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流天帮她牵着缰绳,她一直对他大喊大叫到:“你别撒手,你别撒手,哎哎。。。” 但很快梁月就显示出了骑马的天赋,没过多久就像一名久经训练的士兵一样对马驾驭自如。赛马,成了他们又一个竞技活动。让流天沮丧的是,在赛马上,自己也难以赢她,两人经常打成平手。 对于知道梁月是女子的事,还是因为送给她衣服的事。流天看她的衣服实在是破烂,就送了她一套男子的衣服,她红着脸抱着衣服一句话不说,流天还以为他不喜欢:“怎么不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男人的衣服,要留给阿大。”说完就抱着衣服要回家。流天不禁一愣,“你是女儿家?”当流天看到她干净的面庞透露着清秀后有过这样的怀疑,但精湛的箭术和骑术,让他又打消了这种念头。 梁月红着脸一语不发,想挣脱流天的手逃掉。但流天没有让她如愿,“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件女儿家的衣服给你。”说完就跑到军营找,但没能找到,再回去的时候,梁月已经离开了。 再次去见梁月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套女子服饰,这是他跑到十几里外的集市上买来的。梁月的笑容让他感到一切都是值得的,等梁月换完衣服出来后,梁月的模样,唤醒了流天作为男人的意识,他想要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又想温柔地待她。 他热烈的爱着她,他想尽快将自己所爱的人介绍给自己最尊重的父王,他带着她来到了都城。梁月被吓坏了,但好在流天一直陪着她,让她心安不少。 那是流天最苦涩的时光,他怀着满腔的热情希望得到父王的祝福,却遭到父王严厉地拒绝。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作为王子的责任之外,还有太多的无奈。意识到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流天,第一次拒绝了父王的提议——将梁月收为侧室。他渴望给自己深爱的女人一个名分。 “这件事不要议啦!你将来要娶的是陈国的公主,奴隶之女,万万不可能!”梁王威严地扼杀了一切更改的可能,但梁王是爱自己这个长子的,尤其是先王后去世后,“我可以允许你将她收为侧室,但不能举行任何仪式。” 跪在地上的流天昂起胸膛:“我不能让我所爱的女人受此羞辱,父王,看到母后故去时您的样子,儿臣以为你能懂我的感受。。。” “住嘴,不要拿她和你母亲相比!”梁王呵斥道,在梁王的心里这个女人是万万不能留啦!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过了很长时间后,梁王平淡的说道:“你把她叫来,我想单独和她聊聊。” 流天欣喜万分,他相信父王看到梁月后一定会喜欢她的,自己忙起身把她带到宫中,一路上安抚她不要害怕,父王疼他,不会伤害她的。将梁月带到父王面前,自己离开在大殿外焦急地等待着。 “你知道天儿的身份吧!”梁王威严地问道。 原本紧张不安的梁月进了大殿之后,见到面前的梁王,反而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嗯,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想你应该能明白你跟天儿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曾提议让他立你为他的侧室,但他拒绝了。” “我自己也不会同意的。”梁月看着梁王,倔强而又淡然。 在那一刻梁王欣赏这名女子,他相信有太多的理由值得天儿爱上她,但可惜天儿的婚姻大事,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更不是天儿自己能决定的。 “那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啦!你是天儿的人,我不会亏待你的,带上东西尽快离开吧!”说着一挥手让人把要送给梁月的东西拿了出来。 “我不要,我能养活自己。我能再见他一面吗?”梁月眼睛里一下子含满了泪水。 “还是不要啦!”梁王背过身去,天儿知道了,又怎么会让她离开,谁又能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傻事。 梁月含着热泪回头看向紧闭的大门,想要透过大门看见外面那个自己心爱的人。但终究还是徒劳无功,最后不得不在卫士的带引下从后面离开了王宫。 流天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冲进了大殿里,梁月早已不见踪影。“梁月呢?”流天第一次显得如此惊慌失措。 “作为储君,怎么如此慌慌张张。她走了,自愿离开的。。。”流天没等梁王说完,就飞奔了出去,骑上马就向西大门跑去,她孤苦无依,一定是回家去了。 流天向西走了很远,但没有找到她。梁王听着流天的消息,叹息一声:“如果这是我大梁的宿命的话,那我也只好承担下来啦!”命人快马赶上流天,将梁月从都城北大门离开的消息告诉他。 在都城北面的郊外,发现了梁月的尸体,遍体鳞伤衣不蔽体,流天看到眼前的这幅画面,第一次感受到绝望。他抱着她放声痛哭,他想着曾经他们一块爬树,在树林里找能吃的果子和野菜,她教他在深林里设置陷阱,“我怎么这么傻,你属于森林,为什么我执意要带你来王宫。你躲过了飞禽猛兽的伤害,却没能躲开我带给你的伤害。” 流天把梁月埋葬好,立了碑,骑上马离开了都城回到了他唯一能够归属的地方。 李望之看着梁王流天悲伤的表情,放不下她,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第二十三章 朝局 流天继位后,流地始终有些惶恐不安。虽然他曾试图想抢过大哥的王位,而且拉拢过大哥的人,但他知道大哥不会刁难于他。他依旧是惴惴不安,自己做贼心虚,也是怕大哥身边的近臣怀恨在心,对他不轨。 流天虽然没有表示过,但他心里对自己这个二弟很是不满,流地本应该和自己最亲近,不仅不支持他,反而趁机与他作对,无异于在自己背后下手。 他一直在等流地来跟他解释,在他心里流地一直是他最亲近的兄弟,毕竟同父同母,况且他梁流天不是小气之人,没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但流地一直没有动静,自己曾经邀他来自己府上,但他始终装病不起。 大梁的局面渐渐稳定了下来,梁王流天也对朝局了然于胸。 除自己以外,朝堂之上还有几股势力,首当其冲的便是自己的三弟流玄的势力。三弟的威望和实力并不逊于自己,这也是施健一直要求除掉流玄的原因。自从自己继位后,他一直没有出过府,甚至封上了大门,梁王流天相信这是自己的三弟向他表示不会背叛自己,但他不能不防备他在暗中秘密布置对抗自己。 虽然三弟是自己心中百年之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但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不允许有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这是他作为君王的威严。 因而他决定对流玄既要给予一定的重用,也要加强防备和监视。 其次另一种势力便是自己二弟和外祖。他们是被动的被绑定在了一起,自从自己这个外祖公开支持二弟争夺王位后,便成了自己的对手,即使自己原谅他,自己身边的谋士、近臣也不会同意,因为这无异于彻底阻断他们的飞黄腾达之路。因而两人迫于形势,抱成一团进行自保。 他们现在都是自己最亲的人,只要自己原谅并接纳他们,他们便会成为自己的人,现在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解开大家心中的结。 宫中还有一股潜在的势力,便是当今的太后和自己的四弟流武。流武已经长大成人,而且是太后最疼爱的儿子,原本他们应该和三弟拧成一股势力,但太后和三弟积压的数年的心结,始终没能解开,一旦形势有变,太后极有可能支持流武而不是流玄。 流天倒是很愿意培养流武,如果自己突有不测,一定要在众兄弟间选一名储君,多一个人便多一个选择,自己和流玄能够建功立业,为什么五弟不能是天纵奇才呢? 他已经想好了,找机会将自己这个弟弟送往西北大营磨练磨练,想要快速成长、建功立业,参军是唯一出路。国人和世族苛责,没有军功的王子任命为封疆大吏,没有人会服气!将来要想对流武委以重任,必须让流武自己证明给他看,给所有国人看,自己值得被信任。 流天在心里想清楚了一切,加上李望之的运筹帷幄,施健的执政能力,他相信自己能够大有可为。想到这里似乎忘记了身体上的折磨,一下子精神了许多,成就伟业的雄心并没有随着身体的残缺而消减。 梁王流天命人去传召自己的外祖刘族长和二弟流地到王宫来,无论用什么方式都要让他们来到自己面前,这是针对流地而下的命令,防止他再借故不来。 听到王兄要召见他,流地飞奔着跑上床,躺好盖上被子然后开始装病呻吟,“我快不行啦,不能起身接王书了,还请代为转达我对王兄的歉意。”说完就咳嗽起来,眼看一口气就要上不来了,似乎马上就要咽气了一样。 传王书的内侍似乎早有准备:“王上有令,务必要带二公子入宫,二公子对不住啦!”说完一挥手进来数名兵将,要把床一块抬走。 流地看架势是躲不掉了,索性起身挥手不耐烦地将他们打发散开,然后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狠狠地瞪了一眼内侍,走了出去。 流地来到流天的寝宫,见到自己的大哥拱手一拜:“见过王兄。”流天看他来了,高兴地招呼他赶紧坐,看他神采奕奕的外表下,极力隐藏忐忑不安的内心。流天暗叹一声,心里责怪流地,难道我让人请你到宫里来,是害你不成,竟怕成这样。那件事之后,一直没有和自己见过面,将我视为洪水猛兽吗?流天想到自己最亲的兄弟会是这样想自己,不禁黯然神伤起来。 刚想对流地说些什么,外祖刘族长进来了,“见过我王。”刘族长见到流天后也是拱手一拜。 梁王流天欣喜地说道:“外祖多礼啦,快坐吧!”刘族长自幼入军旅,对忠诚看得极重,那次为了家族的荣誉,背叛了流天,这让他始终无颜面对流天。 “我叫外祖和二弟过来也没什么事,自我即位以来,从没有与外祖和二弟交谈过,也怪我这段时间太忙,以至于忽略了外祖、二弟、老祖母你们这些至亲之人。不管发生什么事,发生过什么事,咱们都是割不断的血亲,应该互相扶持才是,失去你们的支持,我这梁国国君也是坐不长久的。” 梁王流天轻叹一声,“我知道你们不来见我的原因。国之大位,有雄心的王子都想得到,而外祖为了家族荣耀铤而走险,也算是人之常情。但让流天心痛的是,那件事过去后,外祖,二弟,都没有找过我,畏我如虎一般,被自己的骨肉至亲如此看待,才让流天心寒啊!” 流地明白了大哥这次是要和他们和解,立刻心安了不少,一下子扑到在地上抱着流天的大腿哭喊道:“二弟知错了,二弟如此对大哥,那还有脸面再见大哥啊!” 流天是天生的权术大家,收拢人心更是不在话下,除非不得已,他不想用在自己同胞、亲人身上。刚才的那些话都是他的肺腑之言,感情更是自然流露。若是其他朝臣抱着他痛哭,他定然会好言抚慰,但这次是自己的亲兄弟,不禁让他气恼,如此做事敢做不敢当,竟还在这里痛哭流涕,顿感自己这个弟弟不成器。他厉声斥责道:“不要哭了,你我兄弟,把话说开了就好,何须这般哭哭啼啼。遇事就知道哭,以后如何让我安心交给你重任。” 流天叹了一口气,“我是身体上的残缺,而你是精神上的羸弱,如果母后泉下有知,如何安心啊!”流天的这一声感叹,让刘族长也不禁暗自唏嘘。 被训斥的流地,停止了哭泣,转而坐在椅子上抹眼泪。坐在一旁的刘族长听到流天原谅他们,依旧认他们为一家人之后,犹如一名叛将,重新被允许效忠,怎么能让他不感动?他的眼泪也要下来的时候,看到流天训斥流地,忙不经意地抹掉眼泪,顿了顿神,笑着说道:“一家人,说开了就好,说开了就好。” 爷孙三人在一块说了一会儿家常话,但看到流天的身体难以支撑,很快外祖和二弟就告辞了,当目送他们离开的时候,看到流地一身轻松的样子,走路似乎要飞起来一样,让流天意识到自己这个二弟决然不能承担起振兴大梁的重任,为梁国的未来计,只好将他在未来的继承人选里排除在外。 流天趁着精神好,去看望了一下老祖母,和她聊了会儿家常。 老祖母一直觉得,流天身上有些作为一个君王所应该具备的所有品质,但却与前几位君王有着一些不同,这些不同,依她这个老婆子看来,是能够为梁国带来重大变革走向强盛的。这些不同,在流玄身上也有,起初她还怕两兄弟不和造成悲剧,现在看来多虑啦! 梁国何其有幸,在梁国需要改变的时候,一下子出现两位能担大任的王子。 老祖母突然严肃地对流天说到:“你向来沉稳,有勇有谋,想事情必然比我周全,什么事在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有些琐事我也就不像别人一样,一遍一遍地唠叨你啦,省得你烦,你心里有数就好。”流天明白老祖母是在说他尚未册立王后的事,但他不准备告诉老祖母实情,以免引得她伤心,即使他知道老祖母明白他的真实想法。 “孙儿自有安排,祖母不必挂心。”流天尽量让微笑挂满面庞,不让其它情绪渲染。 “我相信你。以后要常过来,我这个老婆子整天也没事做,也没个人说说话,孤单得很啊!”老祖母慈爱地拍打着流天的手,“仁儿倒是偶尔过来看看,玄儿是不过来啦,怎么听说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出过大门啦,怎么回事啊!” “有时间我亲自过去看看,让他来看您。” “好,好,你们兄弟之间要齐心协力,这样梁国才有出路,窝里斗的人,没出息。” “孙儿谨记祖母教诲!” 对于流玄,流天开始变得猜疑起来,这么长时间没有出过门,也没有什么动静,这让流天很是不安,让流天觉得似是风雨欲来的前兆,流天自己也不知道,自从当上梁国国君之后,自己的猜忌心越来越重。虽是亲兄弟,但也不能任由他作乱。因而借着祖母这个由头,亲自前往流玄府上去转了转。 ? 第二十四章 脾性 争夺王位之事,已经结束了。刘文远和宋延武重新回到了西南大营,一来协助郭天盛、王猛守卫西南边境,二来离开流玄,以免引来他人的口舌,诬陷流玄留用贤人志士意图谋反。至于田文,则选择了四处游历,流玄问他,如果想要找他如何知道他的去向;田文对流玄说道,等需要他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 流玄将自己关在自己府里的这段时间,获得了难得的平静,以前在心底里始终要压抑着的戾气得到了缓解,他享受这样的时光,随着府上的人相互熟悉和文昊、景烈他们的来来往往,也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盖娅也慢慢地从大父去世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变得像往常一样开朗许多。也开始好奇地观察府上的花花草草以及每个角落,兰琪因为盖娅公主的心情变好也变得活泼起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兰琪自小从草原上长大,与马素来亲近,只是随公主嫁到府上之后,很少再见到过马。这一天她无意中发现后院拴着一匹宝马良驹,这让兰琪惊喜不已,兰琪极善于与马沟通,马儿似乎也对兰琪并不反感。兰琪慢慢地抚摸它,给它梳理毛发,最后索性抬出一桶水来,给马梳洗起来。 流玄来到后院看到有人在给自己的战马梳洗,立刻喝止了她。一直以来,都是流玄亲自给追风——自己的战马梳洗毛发的,这是他们之间交流感情的方式。现在突然有人给追风梳洗,让流玄感受到了侵犯,仿佛有人要夺走追风一样。 “你不要洗了,交给我吧!”说着就接过了兰琪手中的工具,流玄尽量让自己像往常一样保持面无表情,免得让她看出来自己的不满,这时他又一次感觉到身体里的戾气有些控制不住。 兰琪似乎有些吓到了,她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行过礼后赶紧跑掉了。 “公主,我好像惹驸马爷生气了。”兰琪向盖娅求救,着急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盖娅一听立刻来了兴趣:“你哪里得罪他啦,是怎么惹他这个闷葫芦生气的?” “公主别提啦!我在后院帮他洗马,他好像不喜欢别人碰他的马,然后就生气啦!”兰琪一脸后悔的样子,自己真不该随便碰别人的马,战马对于一个骑士来说,就是战场上的兄弟,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来随意接触。 “他怎么这么小气,帮他洗马还是罪过了,我去帮你说理去。”说完高兴地冲了出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找他。 “兰琪好心帮你梳洗战马,你为什么要责怪于她。”盖娅理直气壮地站在流玄面前质问他,也让他在正面看到自己。 “我没有责怪她!” “还说没有,她吓得都快哭啦,跑到我那里哭诉你的暴行。”盖娅看流玄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故意夸张地说道。 果然,流玄有了反应,面带惊讶地回过头说道:“我就说了一句不用她洗了,其他的我什么都没说啊!” “那一定是你的态度和语气吓坏了她,兰琪还说你当时的样子就像,要不是她是我的侍女,你都有可能一气之下把她赶出府。”盖娅虽然脸上努力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但眼神里却含着笑意,很明显是在逗他。但流玄并没有看到,反而一脸错愕地问到:“她真是这么说的,我当时表现得真的这么生气?” “是啊!” 盖娅忍者笑意,转过身去的流玄没有注意到,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忍不住地攥紧,指甲甚至都要扎进血肉里。 难道这点事就能让他如此心神不宁?盖娅有些疑惑,莫非兰琪对她有所隐瞒,并没有将事情的全部告诉她? “你不用放在心上,她胆小,说话喜欢夸大其词,肯定是在胡说。”盖娅看他没有什么反应,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她那里惹到你啦,我去帮你教训她!”说完就跑了出去。 盖娅一回去就质问兰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隐瞒我,为什么他一听到你被他的态度吓到,在那里郁郁寡欢的。”她对兰琪有些不满,害得她失了面子。 “我没有啊,刚才发生的事,我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公主你啦!我怎么敢隐瞒什么。”兰琪惊恐地说道。 盖娅看兰琪又被她吓坏了,觉得不像是撒谎,但好奇为什么会这样,“我去找他帮你问个明白。”她刚想起身再去找流玄,突然意识到不对,“我怎么成了你们之间传话的人啦!把我当成什么了。”索性坐在那里生闷气,不去啦! 流玄自以为自己表现得很好,没有表露出不悦。听到兰琪看出了自己的不快,暗叹一声自己依旧不能控制自己暴躁的脾性,让他想起了往昔的事,变得更加烦躁不安。 他不知道的是,女人天生对他人的情绪有着极高的敏锐辩识,他当时表现得已经很好了,只是依旧逃不过兰琪作为一个女人对一丝丝情绪异动的感知。 盖娅始终放不下流玄因为这样的事情叹息不已,他自己不愿意说,那只能向他的好兄弟文昊去求证。 文昊听完了他所讲的事,一下子就明白其中的缘故,“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三哥依旧没能忘记那件事,也或许是他时刻拿那件事提醒自己。” “他发生了什么事啊!这么神秘,一直不肯开口。” 文昊淡淡一笑,“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那时候是前西南大营主将刘百川将军刚刚故去的时候,西南大营一时无主,大家共同推举三哥为假主将,行代理之职。而三哥作为主将第一次与齐军交手,是战败而归。” “其实这在当时也没有什么,多少年了,梁军从没有赢过齐军。但那次不同,我大梁有获胜的希望,却因为一名将军没能及时赶到他应该到达的战场,导致梁军一着失利。这让三哥暴怒不已。” “虽然那名将军,也就是要离将军,负有主要责任,但平心而论,也怪不得他,他是前来投靠三哥不久的极负盛名的侠士,从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让他做临阵冲锋的先锋可以,但让他统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却有点强人所难啦!这在当时也是没办法的事,梁军缺良将,再加上他自荐,三哥让他顶上去也是迫不得已。” “但那时谁都想首胜齐军,重振梁军低迷的士气。眼看到手的胜利,就这么被葬送了,三哥生气也能够理解。在那时三哥说了几句重话,才导致了后面的悲剧。” “末将不才,一时迷路导致贻误战机,本想以死谢罪,但不想有负将军重托,怕自己一死让齐军觉得有机可趁。现在大军安然回营,请将军治罪。”说完要离长跪在案桌之下。 “你倒是忠心负责,但梁军有你没有又有何分别!”说完这句话流玄就后悔了,他不应该如此责怪于一个没有统兵经验的人,而且自己也有任人失算的责任。 要离脸色惨白,向流玄行过大礼后起身离开了,流玄想开口向他致歉,但最终还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他想还是另找时机向他赔礼道歉吧! 但没有想到,要离刚跨出门槛,就拔剑自刎了,一时间血流不止。流玄大惊失色,跑过去抱住要离将军,“流玄知错,将军何苦如此啊!”要离尽最后之力,奄奄一息地向流玄说:“欲成大事,需聚天下才能之士为自己所用。末将虽不才,但愿以死相谏——公子不可片刻失敬贤之心。” “我想这就是三哥听到自己言行再次失控的原因,让他想起这件事。自那以后,三哥一直有意克制自己的脾性,对人谦和有礼。但我能感觉到三哥内心中始终有一股戾气,让他片刻不得安宁。”文昊对盖娅说了所有的事,也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和他从小就失去父母疼爱有关?”盖娅好奇而又为流玄感到心疼,那件事所带来的后果一直折磨着他。 “我也不清楚,三哥也从没有和我们提起过,他很少跟我们谈他的心事。不过我们都觉得,如果这个世上有一个人能够攻破三哥的心房,那这个人一定是你。”文昊笑着对盖娅说,他自己也有这种期待,毕竟三哥过于把自己的内心囚禁在一个小角落里,不愿示人。 “谁说的,对付他,我可没办法。”盖娅也表示无可奈何。 “景烈的夫人说的,景烈告诉我说,他夫人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就是那个人,不信你去问景烈。” 很明显,现在的景烈没时间搭理他们。他正在院子里和巴特尔比试,显然景烈吃着亏呢,他无论如何也要扳回来,捍卫自己这个大梁第一勇士的名号。 景烈围绕着巴特尔转,寻找着他的弱点所在;而巴特尔气定神闲,站在那里以不变应万变,等着赵景烈的进攻。 “你不要再转啦,都快把我给转晕啦!”盖娅急切地想知道赵夫人的话是真是假,出声喝止了他们。 景烈听到这句话老脸一红,觉得挂不住啦!索性一咬牙,又冲了上去。和巴特尔纠缠了几十个回合,但还是一着不慎,被巴特尔给甩了出去,险些没有站稳摔倒在地。 “再来。”景烈很是不服气,想要扳回颜面。而巴特尔也是乐意和他比武,因为他难得遇到一个像样的对手,而且他作为蒙国第一勇士这么虐待梁国第一勇士,让他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你们不要再打了,你知道你为什么打不过巴特尔吗?因为他是吃肉长大的,你吃馒头长大的怎么能比。”盖娅制止了他们的争斗,把景烈带到一边,“有时间让赵夫人到府上来玩,我一个人挺无聊的,下次你来的时候,带上她。” “知道了。”说完转身离开,又冲向了巴特尔。 “赵将军无需和这位蒙国勇士分出高下,统兵打仗并不是全靠武力,这位勇士是难得一见的壮士,而赵将军则是战功卓著的大将,没得比的。”梁王流天笑盈盈地从门外走进来。 第二十五章 距离 “见过我王!”众人向流天行礼。 “大家不必多礼,我是来找三弟的,他人呢?”梁王流天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在后院,我去帮你叫他。”盖娅向后一指,转身欲要去后院。 “不用啦!我过去找他。”说完就径直朝后面走去,留下他们一众人在前堂内。 流玄正抚摸着他的追风,为它梳理着毛发,不停地拿草料喂它。但他的思绪却还在不停地飘荡,丝毫没有发觉有人靠近。 “宝马良驹都长膘了,挂在墙上的宝剑也已生锈!三弟真的准备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一辈子都要待在府里了吗?”梁王流天起先是轻声说道,声音越说越浑厚有力,丝毫不像是久病缠身的人。 流玄这时才猛然惊醒,发现大哥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赶忙行礼:“见过我王。”流玄看着大哥雄姿英发的气概,心里不禁感叹,想必当年的流将军正如眼前这般器宇轩昂令人赞叹。 “自家兄弟,不用多礼。看你盯着自己的战马出神,想念战场上的生活了吧!”流天自己受伤后,也曾无数次梦到过那金戈铁马的生涯,他知道自己怀念那个地方,但却永远也回不去了,梦醒后留下的也就只有空虚和无奈啦! 流玄虽然也想过再入军旅,但此刻却没有这个心思。“我现在更享受这种平淡的生活,刀兵入库马放南山,说明国人能过上安稳日子啦!好事。” “是啊,穷仗没得打。梁国穷苦,梁军一无所有,仗打得憋屈。只有梁国强大了,才有机会与齐军一决生死。”两人边说边回到了屋内,分主次坐了下来。 “三弟,你对齐军突袭我梁军一事可觉得蹊跷?我们对齐国毫无了解,而齐国好像对我们的情况却似乎知根知底。”自己继位没几天,齐国似乎就得知了消息,连派上将军马伯奢、大将韩东平为统帅,来偷袭梁军大营,这绝不是偶然。 “恩,齐国对我大梁消息如此灵通,看来他们已经经营了很多年啦,想必我梁台都城内齐国斥候遍地。我大梁也要早做准备,我们一直视齐国为洪水猛兽,似乎是真的怕了他们,连了解他们的勇气都没有。如不及早行动,以后再次交战,恐怕还要在这方面吃亏。” “是该早做准备啦”,梁王流天略一思忖,继续说道:“我来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和这有关,我要向你借个人。我想息兵止戈,但齐国却不这么想。近日来,西北大营不断来报,齐军源源不断地增兵,大有一举歼灭我梁军之势。孙国尉虽出身名将世家,但却没有统兵打仗的经验,想来想去还是李文昊最适合做西北大营的主将,所以想借李将军一用。”梁王流天雄才大略,敢用人,也有信心能够御人。 流玄不禁笑到:“大哥说哪里话,大哥是大梁国君,我们是大梁的朝臣,大哥下令,我们听令便是,谈何借不借的。” 梁王流天哈哈一笑:“好,那这事算是说下啦!待会儿我再找李将军谈,看他是什么想法。”不想这几声大笑引得梁王流天咳嗽不止,他环视四周感叹一声:“三弟过得也是很清苦啊!” “大哥尚且如此,我做弟弟的又怎么能奢侈糜烂,况且梁国之贫苦,我在西南也有所了解,不忍也不敢铺张。”流玄和梁王流天一样,都是了解民间疾苦的,梁国人人如此,是整个梁国王室之羞。 梁王流天明白流玄的想法,他经常感到自己和三弟心意相通,很多政见不谋而合,有些事不用多说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思,梁王流天也不愿意虚伪作态说些客套话,说完了正事准备离开。 “我原本想和三弟多聊聊的,但身体扛不住啦!”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流玄本想扶他一把,但被流天挥手示意拒绝了。 “对了,有时间多去老祖母那里去看看,我前几天到她那儿去,她说很长时间没见你了,很想你。不要老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多出去走走,有时间进宫去看看老祖母。”流天扭头对流天说道。 是啊,自己不去母后那里,是不愿意面对那种自己无法融入母后和弟弟妹妹之间的那种氛围;而对自幼疼爱自己的祖母,他是应该去看看她的。流玄想到这里,眼睛不禁微微一红。 梁王流天看到流玄这个样子,知道他想起了老祖母对他的好和太后与他之间的隔阂,他不想劝说他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无法逾越的坎儿,就好像梁月之于自己,父王母后的疼爱之于流玄。 在院外,梁王流天遇到了文昊,“李将军,我想让你替代孙义明国尉当西北大营的主将,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文昊眼睛一亮,他很希望能够重上战场,他觉得自己天生属于那里。原本想着自己是三哥的人,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但没想到梁王流天会有如此胸襟。文昊看了一眼流玄,他并没有让自己拒绝的意思,“为国效命,是为将者的本分,末将乐意之至。” “好啊,你准备准备,尽快赶赴西北大营,到时候我为你送行。”梁王流天一挥手示意大家不用送了,径直地走出了大门。 看着梁王流天远去的身影,景烈率先说了话:“梁王不公,为什么文昊能去,却没有我什么事,难道瞧不上我这一身的本事吗?” 盖娅打趣道:“可能是梁王看到你连巴特尔都打不过,对你不放心吧!”大家闻言都是一阵大笑。 景烈恶狠狠地看着巴特尔,“来,咱们重新打过。”巴特尔二话没说,直接跳到了院子里,等着景烈过来;景烈看到巴特尔已经到了院子里,直接撸起袖子准备开干,众人刚想阻拦。这时大门外传来一句话:“三公子比你不知强多少倍,不也是没有启用吗?梁王自有安排,你在这里争强好胜也没用啊,像个小孩子。” 众人定眼一看,原来是景烈的夫人燕静儿。景烈听到燕静儿的话,顿时泄了气蔫在了那里。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西北大营的主将文昊更合适,但让自己做一个冲锋陷阵的副将也可以啊! 盖娅一看是燕静儿来了,赶紧热情地迎了上去,“来,到里面坐,咱们好长时间没见过了,好好聊聊。”燕静儿被盖娅给整蒙了,咱俩不就见过那一次面吗,有这么熟吗? 流玄悄悄地把文昊叫了过去,把他带到后院,抚摸着自己的爱骑说道:“过不了几天你就要上战场啦!我把追风送给你,希望你能够物尽其用,不要让他荒废在这栎槽之间。” “三哥,这可是你的宝贝啊,再说,我有坐骑,浑红兽。”文昊不解,三哥要放弃一切与战场相关的东西吗? “我以后也用不到了,何必让追风和我一块困死在这个大院子里呢!冲锋陷阵才是它的归宿。你可以把它当成奖励,以后用来嘉奖有功的将士。”流玄被自己所困,对将来的想象总是一片黯淡。 文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情沉重地牵着追风出去了。流仁看到文昊牵着马后,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上前安慰文昊:“将军不必太过在意,三哥日后的确是用不上这匹战马啦!像三哥所说,在这个府邸里老死终生自然是用不上了;如你我所愿,三哥日后登上大位,也用不着亲自上阵啊!三哥是爱惜这匹马,不希望它老死在马厩里,所以让它离开这里才是对它最好的安排。” 文昊暗叹一声,看来一切都要变啦!“有你们守在三哥身边,我也就放心啦!” 听闻文昊又要出征,和钰跑过来找到文昊,话还没说眼泪就快要掉下来啦,“你又要走,我要跟你一块。” “我也想带你一起,但那里太危险啦,况且军法在前,上次已经是老梁王法外开恩,我不能一犯再犯,到时又如何服众。你在都城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这是文昊答应做西北大营主将时所没有想到的,儿女情长,让他如此不舍。 和钰低头不语,伤心地落了泪。 文昊替和钰擦干眼泪,郑重地对他说:“我要去请求梁王赐婚,让梁王把你许配给我。” 和钰惊喜地看着他,一脸的娇羞,“谁要嫁你!”躲在文昊的怀里不敢看他。 “你不嫁给我,难道还有其他人会要你吗?”文昊紧紧地抱紧怀里的人儿。和钰听到他说的话,朝着他的肩膀咬了下去。 文昊和和钰来到流玄面前,说明了他们的来意。流玄高兴地连连说好,然后沉思了一会儿,“现在让大哥赐婚正是时机,大哥让你做西北大营的主将,必然要施恩于你,你去请求赐婚,大哥一定答应的。” 梁王流天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非常高兴,一则正如流玄所说,他不能拒绝自己现在要倚重的文昊;二则,作为大哥很为自己的妹妹找到一个好归宿开心。 “好,那就等你们大婚之后,再前往西北大营任职。最近可有吉日?”梁王流天看向身边的李望之。 “半个月之后便是吉日,如果李将军不嫌太过仓促的话。”李望之稳稳的说道。 “事不宜迟,那就十五天之后大婚。都是我大梁的英雄儿女,就不要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啦!”梁王流天豪迈地说道。 “谢过大王。”文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李文昊和和钰公主半月后大婚,然后赴西北大营上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齐国。齐国太子齐简彦听到这个消息后,内心大动。他在自己的寝宫里转来转去,没有和其他人商议,直接下令:“命令齐胜猛攻梁军,务必在李文昊赶到梁军大营之前拿下梁军壁垒。” 齐军攻势勇猛,梁军伤亡惨重岌岌可危,孙义明急忙向梁台都城求救。还有旬日便大婚的李文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和钰也是明白事理之人,她看得出来文昊心忧战事,知道梁军现在的处境,更加明白自己的命运与梁国同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走吧,我已经将我的心全部给了你,在我心里,我已经是你的人啦!即使相距千里,你始终在我心里。等你得胜归来之后,咱们再大婚,到那时,洞房花烛便当成上天对我们的恩赐。”和钰热切地看着文昊,她希望自己是永远并且是第一个支持他的那个人。 梁王流天终究不能催促文昊上路,但看到他主动放弃大婚,为国效力时,很是高兴。“好,等李将军凯旋,我亲自为李将军主持大婚。” 梁王流天为李文昊送行的时候,把流武推荐给了他。“以后他这是余同,让他随你一块入军,从普通士兵做起,以后他能有什么造化,全看他自己啦!” 李文昊一到西北大营,齐军便停止了猛攻,改为小打小闹式的偷袭,这让文昊有些哭笑不得,闹不明白齐军到底要干什么。 上将军马伯奢听到太子下令进攻梁军后,急忙赶来和齐简彦商议:“时机尚未成熟,不知何故,太子突然下令猛攻梁军。” 齐简彦背着身,没有看马伯奢,“我和李文昊交过手,这个人是梁军中不可多得的将才,他一来我们便没有多少胜算啦!因而我想趁李文昊还未赶到,直接攻破梁军壁垒。” 马伯奢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太子不想告诉他实情。只要按原先的部署进行,即使李文昊再运筹帷幄,梁军也必将遭受重创,这是太子早就已经知道的。 马伯奢抬头看着背对他的太子齐简彦,第一次感受到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出现了一丝的裂痕,似乎在渐行渐远。到底为什么,他要隐瞒自己? 第二十六章 宿命 五公子流仁虽是刚刚加冠成年,但却早早地显露出了过人的政才。他对统兵打仗毫无兴趣,对处理政务、民事显示出了极大的热情和精练的才干。就连李望之都评价到,流仁有丞相之才,日后多加培养,可以担起协助治理大梁的重任。 梁王流天看重流仁的才干,曾想过让他这个没有军功的五弟继承大位,或许大梁会在他手里富强起来。然而,在大梁这个军争之邦,对大军没有掌控力是致命的。梁王流天没有放弃,他想找个机会让流仁去军营中磨练一下,让他对大军有所了解,将来真的让他登上大位,也便于掌控。 但流仁自己亲手毁掉这种可能,原因竟和梁王流天自己当初一样,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一名歌女。 当流仁带着歌女柳湄跪在梁王流天面前的时候,流天在那一刻明白了当初父王的苦衷。当年的自己和梁月,注定是一场悲剧,无可避免。 当年的父王不能眼看着梁国未来的国君就这么被毁掉,那是梁国的希望,那也是他自己的希望,是完成自己所不能完成的强国大业的最合适人选。现在的梁王流天看流仁,一如当年的父王看自己。他理解了父王的苦心,也心痛于他和梁月之间的感情注定无果。 这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宿命,还是上天给他流天的一个放下过去的机会?梁王流天怔怔地呆在那里,挥挥手让流仁和柳湄先下去。流仁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大哥的样子,心里知道要给大哥仔细想想的时间,他相信大哥能懂他。 流仁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最亲近的三哥,从宫里出来后直奔三哥府上。听完流仁的话后,众人一时默然,流玄先让人安置好柳湄,然后轻轻地说道:“你这是在毁掉你自己啊!” 其他人没有答话,但都认可流玄所说的。只有盖娅并不认同,“这有什么,只要流仁喜欢,为什么不能娶为夫人。”盖娅这么说,是因为蒙国没有如此严苛的门第观念,还有就是她自己不拘小节的性格原因。 流仁没顾得上感谢三嫂的美言,眼神诚恳地看着流玄:“三哥,我不指望你能理解我,但我希望三哥能够像往常一样,在这件事上支持我。” 流玄看着流仁,在他的眼神中,流玄能够明白,这件事对五弟有多么的重要,他不需要对流仁有什么劝说或者教导,流仁已经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决断,所以这次对他支持就好。 “好,你是我最亲近的兄弟,不管怎么样,三哥都力挺你。” “谢谢三哥。”流仁感激地看着流玄。 听到一切的施健幽幽地走进来,轻声对梁王流天说道:“我很好奇,五公子是怎么到那种场所去的。” “五弟不是那样的人!”梁王流天斩钉截铁的说到,他明白施健是什么意思。 三月前,梁王流天任命流仁为特使,到惠州赈灾救民。梁国每年都会发生饥荒之乱,多发生在征兵严重,没有青壮民丁的地方,那里尽是老幼妇孺,是梁军的大后方,每年府库中都会拿出为数不多的粮食赈济饥民,今年也不例外。 看着饿得瘫软在路边的饥民,流仁于心不忍,但奈何府库中粮食不多,仅仅够她们裹腹,不足以支撑她们劳作,时间一长说不定还会有人饿死。流仁就想起来让人募捐。 其实这个方法以前不是没人想过,只是收效甚微,不仅仅是梁国普遍穷困,更何况还有其他原因。不管怎么样,流仁准备试一试。 梁国人硬气,吃软不吃硬,以往都城来的特使都是武将出身,说话粗野蛮横,牛气哄哄地让梁国普通民众看不惯,纵使自己有余粮,也不愿意交给官府,只是偷偷救济周围的穷弱之人。而现在都城派来了一位文质彬彬的年青少年做特使,为人谦和,说话客客气气,一句话三鞠躬。大家虽不信任他的能力,但也愿意拿出自己的积蓄,为梁国渡过危难出一把力。 “惠州各族元老、诸公,梁王派我做特使来赈济饥民,流仁不才,以一人之力难以完成此等重任,还望诸公多多相助。梁国贫弱,想必大家比我更清楚,仅凭府库中的粮食解救饥民,是断然完不成的。所以,现在流仁在此恳请诸公,请伸援手救饥民于水火之中,流仁在此谢过。”说完流仁朝大家一拜。 一时间,今年的募捐,比往常要好得多,流仁手里有了多余的粮食,也就有了腾转的空间来完成自己的规划。他给老弱妇孺留下足够的食物,然后召集仅有的少量青壮男丁,出粮让他们挖水渠。尽管惠州离大河并不远,但一直以来都没有能够用于灌溉的水渠,即使坐拥水利,却也只能靠天吃饭,这让惠州的收成一直很低,不要说留下余粮,裹腹都成了问题。 当惠州民众看到这位年青特使不眠不休地在各地查看灾情的时候,他们对流仁产生了敬佩和信赖之情,那些经历过征战的老族人纷纷称赞道,这小子虽然看上去文弱不堪,但却有一股子韧劲和血性。 当流仁说出要挖一条水渠遍及惠州各地时,惠州民众积极响应,所有人都倾尽所能地提供支持。没多久,流仁就凑成了近万人的挖渠大军,还有数不尽的粮食、财物和器具。 当流仁大干数月之后,自己已经变成了人干一样,又黑又瘦。但流仁没有停歇,他要一个一个的去亲自登门拜谢那些捐赠粮食、钱物的人。 所有人流仁都拜访过了,只有最后一个人让他犹豫不定——环采阁,柳湄。流仁离开都城在外任事后才知道,不管一个地方有多穷,总有一个寻欢作乐的地方,供别人逍遥快活。环采阁,就是惠州的这种地方。 这样一个地方,岂是他一个王子能去的;这样一个人,自己去见又会惹出怎样的非议。 流仁曾想过把她邀请出来,但他放弃了,这样一起,岂不是向别人表明自己瞧不上人家,那又何必特意去感谢别人呢?显得做作而又虚伪。流仁心一横去了环采阁,自己坦坦荡荡,何惧之有。 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对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的吸引力是致命的,从第一眼看到柳湄,流仁就陷入了这种温柔的陷阱。并非柳湄有意媚惑,而是年复一年地取悦男人,自然而然便时刻散发着诱惑男人的风情。 最开始是对流仁身体上的吸引,当他和柳湄交谈过后,发现她也曾饱读诗书,对家国有着深深的忧虑,这也不难解释她为什么会捐出那么多的金银细软。 “公子身份高贵,却亲自到这里来,让柳湄深感荣幸,这也是惠州国人之幸。”说完向流仁一拜。 “姑娘客气了,姑娘虽出身低微,却品行高雅不入俗流,岂不是更加高贵。” 短短数日的交往,便让流仁认定她便是自己陪伴终生的人,起初他也曾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到,但他的内心却告诉他这就是他最深处的想法。 流仁向柳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她先是一惊,犹豫片刻答应了下来。柳湄虽然并没有爱上流仁,但她始终对自己的身份有着一种羞耻感,而现在流仁能够帮她洗刷这种耻辱,这也成了她答应流仁的重要原因。 柳湄知道所有来的男人都奉承于她,但心里又有几个是瞧得上她的。她一直记得向一位气质不凡的恩客玩笑着说道让他为自己赎身时,那人话还没说,假笑便布满脸庞,那时她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一生 都将如此,但现在,却有了一个机会,他不能放过。 流仁虽当时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数日之后,也明白了柳湄答应自己的原因。柳湄见识过的男人何止百千,又怎么会单单相中了他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除了自己的身份外却无其他可能。流仁想到这里虽然心痛,但他坚信,假以时日,柳湄一定会对自己倾心。 梁王流天迟迟没有给流仁答复,他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弟弟就这么毁掉,但也不愿意流仁像自己一样痛苦一生,一句自己曾经对父王说过的话掠过流天的心中,一生只爱一人。流仁是不是像父王、自己一样呢? 流天想了很多,不禁唏嘘不已。如果不是自己身体难以为继,自己又怎么会现在就在自己的诸位弟弟中选继承人呢!造化弄人啊,天既然赐我如此大才,为何却又让我阳寿无多啊! 流仁再一次要求拜见大哥时,被李望之拦了下来。“你知道为什么梁王如此难下决心吗?就是因为他把你列在了他百年之后梁国国君人选的行列里,他不希望你这么就毁掉,五公子可知道梁王的心有多痛。五公子还望体谅梁王的苦心啊!” 流仁听到后不禁失笑,继而变得心酸起来,“我断然不会去做梁国国君的,在我心里大哥是最合适的,如果大哥不幸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也应该是三哥来做,我绝不会与两个哥哥相争。我这就去给大哥说。” “五公子留步,梁王何尝不知道三公子最合适,但毕竟邦国命运不可草率,梁王想给梁国多留几个选择,更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就这样名誉扫地。希望五公子三思,不要让梁王伤心啊!” 流仁对李望之一拜,还是进了内宫,拜见了大哥。 “大哥,我听李先生说了大哥的顾虑,其实大哥可以放弃我这个选择。大哥,当年的父王别无选择,除了你,我们兄弟四人都还小,不可能被父王视为未来的梁国国君,他不能看着你毁掉,父王没得选;但大哥不一样,没有了五弟,大哥还有二哥,三哥,四哥,他们都比我合适。自从和柳湄在一起以来,其他人会反对,但我知道大哥和三哥一定会支持我。三哥从小待我不薄,自然会毫无保留地支持我;而大哥,我相信在这件事上只有你能够真正懂我。大哥,请你成全我和柳湄。” 是啊,他有更多的选择,也是唯一能够对流仁感同身受的那个人,他终究不忍心让自己的弟弟再受自己经历过的痛苦。或许应该让流仁去做自己没能做到的事,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最终流仁得到了大哥的祝福,他迎娶了自己最爱的人,也成了承受非议最多的王子。朝臣和驻外将军们少了一个选择。 流天即位不久,就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所有人都看出了新君王在位时间必然不会太长,早谋后路才是明智之举。 新梁王没有子嗣,将来的国君必然会在其他四位王子中选出,站对队是日后飞黄腾达的根基。 谁也不知道梁国朝堂之上,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迎合之风,公心为上的国风不可逆转的一点一点地腐朽。 梁流玄当然是第一选择,只可惜他身边早已围满了自己的人,别人再来投靠也不过是二流角色,而其他王子却不同,而且四公子流武、五公子流仁皆是未来不可限量之辈,也不能疏忽。 现在,五公子流仁自毁前程,没有人会同意让一名歌女做大梁的王后,流仁将来功劳再大,也不过就是一个爵位极高的贵族而已,没有了继承大统的民众根基。 齐国。 马伯奢又一次拜见太子齐简彦:“太子殿下,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太子拆解。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不断地攻击梁军,这不仅让我们的伤亡更大,还一点战略效果都没有,这样一来反而让李文昊一直待在梁军大营中,让我们更加一点便宜也占不到。” 齐简彦听到后忍不住轻颤了一下,仿佛是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目的后的震惊,但随即他用转身掩盖了异常。“我们牵制住李文昊,将来梁流天病逝后,梁流玄想夺得王位,便会变得更加困难,梁国内部消耗也会更大。” 马伯奢暗自摇头,太子又一次没有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即使李文昊不在梁流玄身边,梁流天之后,也没人能够和梁流玄相争。梁流仁因自己的夫人身份已然丧失了争夺王位的可能,梁流武在梁军大营中与齐军对峙,李文昊不可能让他带兵主动出击,小打小闹根本得不到让人信服的战功。说来说去,梁流天之后,没人能够阻止梁流玄。 马伯奢第一次感到猜不透太子的心思,什么事值得太子以齐国的利益为代价? 第二十七章 交流 在没成为贤妻良母之前,燕静儿也是一个大气豪爽、不拘一格的姑娘,因为性格相近的原因,燕静儿和盖娅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自从李文昊走后,景烈来流玄的府上更频繁了,每次一到,盖娅就跑出来拉着燕静儿到自己的房间里说着两人的悄悄话。 盖娅终于忍不住开始问燕静儿关于男女之事。“哎,你跟赵将军的关系是怎么变得像现在这么亲密的。” “他呀,”燕静儿一脸嫌弃而又一脸娇羞地说道,“刚开始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没过多久就露出了本性,刚给他个笑脸,他就开始动手动脚的。” “看你说得好像多委屈似的,要是给你一个光明磊落的汉子跟赵将军换一换,你要不要?” “不要。”燕静儿毫不犹豫地说道,两人会心地捂嘴偷笑起来。 “那你跟三公子的关系怎么样啊!你嫁进来也有一段时间啦,怎么看上去没什么动静啊!”燕静儿看向盖娅的肚子。 “我们家那个才是真正的光明磊落的汉子,”盖娅一字一顿地说道,“也就在大婚当晚他在房间里看了一夜的书,以后的每晚他都是在书房睡的。” “所以,你们俩。。。。。。”盖娅看着燕静儿重重地点点头。 “那你得制造机会啊!以后让他搬回房间睡,让他睡在地上,也不能让他再在书房睡啦,要不然他真可能抱着他那些书过一辈子。只要你们在一个房间就有机会,到时候你稍微诱惑他一下,估计事就成了!一旦两个人有了肌肤之亲,关系就一日千里啦!”燕静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盖娅怎么做。 “他这个人冷冰冰的,会上钩吗?我原先也想过主动一点,但又怕他觉得我太随便,更加不理我啦!”盖娅不无担忧地说道。 “放心好了,男人啊,都是一点就着,除非他有问题。不会他真的有问题吧,难道是打仗的时候伤了身体,要不然怎么会放着这么漂亮的夫人碰都不碰呢?” “不会吧!哎,心好累。”盖娅托着下巴叹息的说道,心想着他的心思好难猜啊!无意中眼神扫到门口,看到流玄正好走到门口,听到她们的话,一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的样子。 正说着别人的坏话,被人给逮个正着,燕静儿顿感难堪不已,正不知道要不要行礼的时候,盖娅说话啦,“你听见也好,我原本不想直接问你,怕伤到你,现在你都听到了,那就解释一下吧!” 流玄没有说话,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燕静儿惊讶地瞪着眼睛看着盖娅:“哇,你们蒙国人,你们都这么直接的吗?” “要不然呢?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觉得,说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燕静儿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也就是说,更大的可能是,他以后都不会再理我啦!” 燕静儿睁大着眼睛,点了点头。盖娅顿时抓狂起来。 “你先别着急,理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燕静儿找了个机会就拉着赵景烈回了府,景烈很好奇她今天为什么这么怪异:“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家?” 燕静儿一边拉着赵景烈的手往前拖着走,一边慌张地说道:“破坏别人家夫妻之间的感情,还不快跑等着被人打死啊!” “你破坏谁家的感情啦!停停停,你先给我说清楚。”景烈站在那里,任由燕静儿用力都拉他不动。 燕静儿看他倔劲儿上来了,只好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赵景烈。说完拉着赵景烈继续往前走:“以后咱们也别再去他们府上啦!免得伤了和气。” “就这事啊!没事,三哥在战场上没有受过娶不了媳妇的伤,而且三哥不会计较的,说不定还会对盖娅夫人转变态度呢!”景烈言之凿凿,一副无须在意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三公子不会计较?” “嗯~,我也说不出来,但我就是知道三哥不会在意的。就像你说的,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从小到大的多年相处,景烈早已熟悉流玄、文昊的秉性,说不出缘由,却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盖娅第一次走进流玄的书房里,没有打扰流玄看书,一个人在旁边翻来倒去,流玄从她进门就意识到了,一直等着盖娅说话,但看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自己先说了话:“有事?” 盖娅闻言扭头向他看去,愣了一下还是没有能将来的目的说出口。“没事啊,就是随便看看。”说完又摆弄起他的那些书籍。 流玄继续看自己的书,但明显有些焦虑不安,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但却没有合适的理由让她离开,这让他拿着书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盖娅向他的方向瞟了一眼就看出了流玄不安的情绪。 盖娅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扑到了流玄的书桌前,笑盈盈地看着流玄:“你好像很不安的样子,你紧张什么?是我吗?你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千军万马都不害怕,怎么看见一个女人坐立不安起来。说,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企图!”说着用双手托着自己的脸笑眯眯地看着他。 流玄被盖娅弄得不知所措,不知道她想干嘛,他稳了稳心神,“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我,或者给我说,不要和不相干的人讲。” 盖娅没有回答他的话,感觉时机成熟了,直接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好啊,我正好有一件事和你说,以后不要再睡书房啦,到房间里睡!” 流玄动了动嘴,想问她理由,但转念一想这又需要什么理由。“我习惯了在书房里睡。” “那好啊!我搬过来和你一块睡书房。”流玄想要拒绝,但被盖娅抢先一步说了话,“你娶了我,就表明你答应了要适应两个人一块生活。咱们各睡一间,好像我蒙国亏待你梁国一样。”盖娅看着流玄的眼睛,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最后流玄妥协了,答应回房间睡觉。流玄跟着盖娅进了房间,看着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床,正不知道怎么睡时,盖娅从柜子里拿出被褥塞到流玄的手里,“没打算让你上床,在房间里打地铺睡。” 听到这流玄暗松了一口气,盖娅看到后暗笑一声说道:“哎,难道不是应该我暗松一口气吗?怎么你倒是紧张起来了。” “不是,我是睡不惯那么软的床,在军营待习惯了,就喜欢睡在地上。”说完把被子往地上一铺,舒服地呻吟了一声躺在了上面。 盖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也让有一点动静就能惊醒的流玄也难以入睡。“你睡着了吗?”盖娅小声地说道。 “没有。” “那聊聊呗,你给我讲讲你在军营里发生的事吧!” 流玄知道要是盖娅睡不着,自己也睡不了,就仰身看着房梁慢慢说道:“其实军营里很枯燥无味的,很多人都传那些英雄的辉煌故事,但其实大部分生涯中,都是在战战兢兢小心提防敌军偷袭的日子里度过的,而且战争对梁军太残酷啦,梁国国力太弱,粮草、军械、马匹等等都较齐军相差太远,往往数名梁军士兵的倒下才能杀掉一名齐国士兵,战场上往往是梁军如草芥般一片片倒下。”流玄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不忍心再回忆下去,“打仗的时间越长,就越清楚一点,大梁当前最重要的不是战胜齐军,而是增强国力。” “还有啊就是马匹,我们太过依赖于你们蒙国,一旦你们蒙国发生什么事耽误了马匹的供应,梁军战力必然大减。这都是梁国必须忧虑的。” 流玄看了一眼床上的盖娅,已经没有了动静,“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这才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流玄小声嘀咕道,心里有些不满,但也生怕再吵醒了她,小心地翻身盖好被子准备睡了。 第二天醒来,盖娅刚伸伸懒腰,流玄也跟着就醒啦!流玄躺在地铺上适应了一下,然后就起来把被褥叠好放回到衣柜里。 “你醒啦!”盖娅揉揉惺忪的睡眼,“嗯!”流玄依旧没什么反应,但作为女人的直觉盖娅立刻感受到了几天这个“嗯”字与往常不同,“你这是怎么了,刚睡醒就不高兴啦!” 流玄先是一愣,他没想到盖娅看出了自己的不对劲。他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说,说了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但又想她已经察觉到了,不说又显得对她隐瞒了什么。正是这一愣神的犹豫,心直口快的盖娅抢先说了话:“有什么话直接说,干嘛婆婆妈妈的。” 流玄被她的话一激,脸色一沉,但还是说了出来:“昨天你让我给你讲故事,我没讲两句你就睡着了,我只是好奇自己真的这么无趣吗?” “嗨~,”盖娅一脸不在意地笑着,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不是无趣,而是你理解错啦!我是让你给我讲故事,但你却说了一通长篇大论,是你先不客气的,那我也就不客气啦,然后我就直接睡了。” “你这不就在是我无趣吗,而且你说的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 “先去用饭,边吃边说。”说着就推流玄一块往外走。 两人围坐在桌子旁,“现在可以说了吗?” “那好,我就给你说说。长篇大论呢,且不说有没有夸大的成分,单单一样它就比不上故事——那就是长篇大论里没有感情,更不用谈紧张刺激这些东西啦!所以,故事往往能够引人入胜,而长篇大论则让人昏昏欲睡。”盖娅一副老夫子的样子慢慢说给流玄听,看他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给他举了个例子。 “你比如说,”盖娅沉思了一下,“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盖娅迫切得到回应地看向流玄,“听到这句话有没有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紧张感,再加上我说这句话时的口气,有没有感觉到一丝悲伤的情绪。” 就凭这一句话就要感觉出来这么多,流玄毫无反应地看着盖娅,感觉第一次猜不透别人的心。 “你这个人没有感情吗?”盖娅一跺脚走了。 流玄疑惑地看着盖娅远去的背影,“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三哥不愧是三哥,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现了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我是经过多次的确认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而且至今我都不知道我夫人为什么会生气,我也不敢问,怕问了更生气。”刚进府的景烈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深有感触地说道。 “看来咱们兄弟俩是真的很闲啊,现在都一门心思猜测女儿家的想法。”流玄无奈的笑了笑。 景烈瞥了一眼想要悄悄走过去的燕静儿,没有说话,等燕静儿过去进到内院找盖娅后,景烈这才开口问流玄:“昨天静儿的事,三哥没有生气吧!” 流玄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难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景烈也放心起来,“我就说嘛,三哥绝不是那样的人,是我夫人一定要我问问三哥。” 流玄也看到燕静儿刚才进到了内院,心里有些不安地说道:“不过我现在还是有些担心你夫人又会给盖娅说些什么的。” 第二十八章 亲密 燕静儿感到不好意思再见盖娅,但想到盖娅对自己不错,总不能以后都老死不相往来,所以今天硬着头皮过来,大不了向盖娅请罪,要不然燕静儿心里总感觉欠了别人什么。 出乎燕静儿的意料,盖娅对她异常的热情,这让她又一次感受到蒙国人的不同寻常之处,但听完盖娅的叙述后,燕静儿这才明白盖娅的热情,看来她是把自己当成师傅,不断向自己请教啦! “我今天让他到房间里睡,他同意啦,而且我在他说话之际睡着,他好像还很不高兴。”盖娅兴奋地描述着昨天发生的所有细节,希望燕静儿能再次给她意见。 “好事啊,这说明他在乎你,在乎你对他的态度,保持下去很快就会有希望啦!”燕静儿听到盖娅的描述,心里也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歪打正着真帮上了忙。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就想问问你,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对我关心体贴一些,不要再是冷冰冰的样子。”盖娅虚心向燕静儿请教,她自己也感觉到了,梁国男女和蒙国男女的交往方式是大不一样的,热情的盖娅对冷冰冰的流玄总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我觉得是你在三公子面前顾忌太多,其实像你这么热情的姑娘是最有希望攻破三公子心防的,但你在做一件事之前,总是在想这会不会让他不高兴,反而束缚了你自己。”燕静儿边说边梳理自己的判断,再加上景烈曾对她说过,他对盖娅公主有信心占据三哥的心,因而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怎么知道的,我每次都是这么想的,以至于最后什么都没做,事后又后悔。”盖娅说到最后有些沮丧。 “我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要不你先这样试试。”说着就凑到盖娅耳边悄悄地给她说了起来。 “你说她们在里面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流玄向里面看了一眼,他总觉得燕静儿给盖娅出的主意,总让自己感到有些难堪和别扭,昨天在同一房间睡觉,自己就没有休息好。 “三哥,你怕什么,嫂夫人还能吃了你。三哥,你上阵杀敌临危不惧,怎么怕个女人啊,你这样,很没出息。”景烈坐直身子仰着头,俨然一副长者风范教育起流玄来啦! 流玄被景烈的这幅模样给逗乐了,“哦,是吗?不过我最近在外面听到了一些关于你府上的一些风言风语,说什么你在家里做不了主,还经常被……”景烈急忙阻止了他,暗想谁给我捅出去的,最好别让我抓住他。 景烈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来转移流玄的注意,这时候驿使进来了,手里拿着几封信。 “三公子,这是李将军送给您跟赵将军的信。”说完毕恭毕敬地将其中的一个信封递给流玄,流玄听到后大喜过望,没想到文昊这么快就来信啦!听到是文昊的信,景烈似乎更加高兴,快流玄一步将信拿到手急忙拆开。 “让我看看文昊都说了些什么,‘弟已安全到达西北大营,战事已经平息,望兄勿挂。李文昊’。”景烈一字一顿地读出来,虽说景烈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景烈的父亲期望他成为大将军,一位统帅怎么能看不懂军报呢?因而逼着他认过两年字。 “就这?千里迢迢送来的信就写了这几个字,而且明显是写过三哥的,里面都没有提到我。”景烈看了一眼驿使手里的其他信,“你手里的几封信也是文昊写的?” “是,这是李将军写给李府和和钰公主的家信,”驿使不知道给和钰公主的信称为家信合不合适,因而停顿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口,“因为离三公子府上最近,因而先送过来啦!” “拿过来我看看,”说着就从驿使手里把信夺过来,“三哥你看看,文昊写给他父亲的信这么厚,写给和钰公主的信更厚,他也太不把兄弟当回事啦!”说完把信塞回给驿使。 流玄笑道:“那你想怎么样?还让文昊写如何想你,如何离不开你啊!咱们兄弟之间报个平安就行啦!要是文昊写给咱们的书信跟写给和钰的一样,你能受得了?”说着就打发驿使离开了。 景烈愣了一下想想也是,自己在外领兵给他们写信也会是这样,如此一想心里也就释然啦!“你看看文昊写给和钰公主的信,那么厚,没想到文昊也开始变得儿女情长啦!真是没出息,要是我写给我夫人,就写一句话,‘照顾好爹娘和家里的一切事物,否则……’” “否则怎么样,赵将军这么硬气,真让人佩服哈!”燕静儿和盖娅从内院出来,刚好听见景烈牛皮吹上天。燕静儿看见流玄行礼:“见过三公子。” 流玄虚手扶燕静儿,“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景烈看情况不对,赶紧向流玄告辞,“三哥,那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来。”说着景烈就拉着燕静儿往外走,燕静儿也没有跟他较真,而是跟盖娅使了个眼色便离开了。 看着景烈燕静儿离开后,盖娅对流玄说道:“以后你教我识汉文吧。”流玄想了想,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在府上也没什么事,索性就答应了盖娅的要求。流玄转身暗笑到,难道这就是燕静儿给她出的主意,有什么意义? 晚上临睡前,盖娅身穿贴身的薄衣,在房间里翩翩起舞。流玄这时进来看到眼前的画面愣了一下,盖娅看是流玄进来了,欣喜地问他:“我跳得好看吗?” 流玄借关门掩饰自己略显紧张的神情,然后不带感情地说道:“好看。”说完就要从衣柜里拿出来棉被就要睡觉。 盖娅自顾自的说道:“好久没有跳过了,感觉都生疏啦!”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要不你陪我跳吧,咱们俩对舞,陪我练练。”说这句话时盖娅有些紧张,因为燕静儿告诉他,一定要表现得随意一些才行,让流玄看出很是刻意的话,反而让流玄警惕和拘谨,不利于下一步的进行,好在盖娅掩饰得很好。 流玄一愣,“我不会跳舞。” “没事,很简单的,我教你。”说着就拉流玄的手,陪自己跳起舞来,流玄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的肢体僵硬得像一根木头一样,而盖娅灵动活泼,像是一只围绕着大树来回转动的精灵。 盖娅虽然跳得很开心,但看流玄的表情,似乎这样并不能让两人的关系变得亲密,反而让流玄显得无所适从。盖娅一愣神,就被流玄给绊倒了,流玄赶紧伸手去接住她,两人一块摔在了床上。 两人第一次离得如此之近,盖娅身上的味道不断涌进流玄的身体里,激发着流玄体内的原始之力,流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粗重,慢慢地嘴巴向盖娅靠近,盖娅吓得索性闭上了眼睛。终于,盖娅明白了燕静儿所有说的,男人露出本性是什么样子。 第二天,燕静儿就着急忙慌地拉着景烈来到流玄的府上,似乎是想看看昨天的成果,一进流玄府的大门,就看见盖娅在那里模仿着蒙国大汉摔跤的架势,景烈本想直接进去找流玄,但看到盖娅的样子,他站在那里想看个究竟。 燕静儿先开了口:“你,这是在干嘛?”盖娅回头看见是燕静儿,一把拉住她,高兴地说道:“我决定了,以后我也要拥有坚硬如铁的臂膀和身躯。” “啊?”燕静儿被盖娅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到了,“你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昨天我抚摸着流玄的臂膀,我觉得我热爱那种感觉,坚硬无比,让人有安全感,所以,以后我也要拥有那样的体魄。”盖娅一脸兴奋地对燕静儿说道。 燕静儿意识到有些话并不适合让景烈听到,想要暗示他先离开,谁知景烈在那里低头沉思,燕静儿也索性不再理他,将盖娅拉到一边说话。 景烈听到盖娅的话,总感觉哪里不对,但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一直在那里想盖娅到底错在哪。 “女儿家为什么就不能强健的身躯,我们哪里不如他们男人,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景烈被盖娅突然提高的嗓门从思绪中带回到现实,这句话也有问题,但景烈还是不知道怎么反驳,他慢慢靠近,想听听自己夫人是怎么说的。 “男人女人,一软一硬一阴一阳,上天本来就规划好了的,你是喜欢坚硬如铁的身躯,那你可想过三公子,他喜不喜欢,你有了坚硬的身躯,那岂不是让三公子觉得自己多余,而且三公子要是喜欢坚硬如铁的身躯,还不如娶一个男子来得痛快。” 燕静儿瞥了一眼景烈继续说道:“要是三公子喜欢坚硬如铁的身躯,那当初直接找我们家景烈好了,何必要再娶你呢!” 景烈接过话说道:“你还别说,三哥对我这么好,说不定还真喜欢我这坚硬如铁的身躯。” 燕静儿白了景烈一眼:“要是你三哥真的这么想,你准备怎么办?准备献身啊!” 景烈看燕静儿脸色不对,赶忙说道:“兄弟是兄弟,怎么可能还负责他其他事呢,你不要多想。” 燕静儿没有搭理景烈,继续劝盖娅:“你要是这样的话,三公子很有可能就不再喜欢你了,这么多天的辛苦努力岂不是白费啦!”这句话说到了盖娅的心坎里,盖娅沉默不语,似乎要接受他们的建议。 景烈这时在一旁小声对燕静儿嘀咕到:“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燕静儿打了景烈一下,“我这也是刚想起来的,你怪我。” “你们在聊什么呢,好像脸色都不太好。”流玄从里面出来了,三个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流玄,景烈慌不择言地反问流玄一句:“三哥,今天怎么起这么晚?” 流玄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府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引得流玄和景烈同时警觉起来,王宫里来人通报:“急召三公子流玄进宫。” 第二十八章 寻贤 当梁王流天初登王位时,一直忙于控制朝局,以免生发动乱,还时时忧心于储君之事,等他终于有精力处理梁国政务之时,才猛然发现梁国的境地是如何的艰险。 国家常年处于战备状态,梁国境内已濒临崩溃状态,国人仅仅能够裹腹,一旦发生大规模灾荒,将有无数人冻饿而死,更多的人势必将成为流民,流窜到梁国各地,留下动乱的隐患。梁王流天看着李望之和施健的上书,忧虑地说道:“总结一句话就是,梁国很有可能亡于内,面对齐国不战自溃。” 施健小声地说道:“要是不及时采取措施,恐怕是这样的。” 梁王流天抬头看向李望之:“先生有何高见。” “我一心想要尽忠于大梁朝堂之上,就是看清了大梁不得不变的困境,我投靠于大王麾下,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在明主治下对梁国进行变法,只可惜一直没能找到机会,现在等到了,我却没有了心力,但梁国的出路,必然是革新除旧,,这样或可夺一条出路。” “先生可有变法人选?” “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变法强臣可遇不可求啊!如果大王真想求变,可以派人到梁国各地遍访贤士,或许有所收获。” 梁王流天略一沉吟,缓缓地说道:“这件事让流玄去做吧!求贤心要诚,让他亲自去找。” 施健、李望之俱是一惊,“大王的意思是?” “变法必然要触及他人的利益,因而变法之路将是大艰大险,且不论两位是否还有心力撑持变法,单就我而言,恐怕不能成为变法的坚强后盾,一旦不测,变法中断不说,还有可能引起梁国动荡,到时梁国的处境恐怕更加危险。” 李望之、施健都沉默不语,将来的变法大臣是谁的人,那么谁将主导未来的梁国。梁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百年之后,由三公子流玄来继位,实现梁国复兴的大业。他们早已想到这个结果,但依旧是唏嘘不已,或许是为梁王流天感到惋惜,亦或许是感叹造化弄人,身负才学又逢乱世却不能建功立业,让人如何甘心。 流玄进宫了,拜见了大哥之后,梁王流天让所有人出去,留他们两个人单独说话。 “大哥身体还好?”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大碍,但总是提不起精神,没有气力。你呢,整天待在府里,就不闷吗?” 流玄心中一动,但转念一想大哥不会这样试探自己,“每天在府里饮酒、练武、读书,偶尔摆弄一下花花草草,日子过得也倒清闲。” “你能闲得住?”梁王流天淡淡一笑,“说到饮酒,我可是连酒的味道都给忘了。” “等大哥身体好些,咱们兄弟喝个痛快。” “好,”梁王流天豪爽地说道,“三弟,你在外领兵多年,相信你比我更了解都城外的梁国,对梁国的出路,你可有什么看法。” 流玄听是国事,没有想要明哲保身,而是直言说道:“梁国较于齐国,梁军实力不弱于齐军,但梁军想赢齐军却是难上加难,根本原因就是我大梁兵器不行,没有足够的铁料制造兵器,粮草给养及运输不行,战马弓箭也是短缺,说白了,就是梁国的总体国力大大弱于齐国。梁国但凡有齐国一半的国力,再加上我大梁的彪悍民风,齐国绝不是对手。” “三弟所言深得我心啊!那三弟可有什么良策扭转我大梁的劣势。” “梁国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求变。与齐国暂时止戈休兵,获得喘息的机会,休养生息。如若有幸,我大梁得一贤士,帮助大哥实现千秋功业亦未可知啊!” “你我兄弟二人想到一块去了,梁国要想求存,只能变法图强。可是咱们不能等贤士从天上掉下来,或者自己找上门来,这样太被动啦!我的意思是,你亲自去找去请,我大梁名山大川数不胜数,相信也有卧虎藏龙之辈深居其中,我希望你能不辞辛苦,把他们找出来,为我大梁所用。”梁王流天殷切地看着流玄。 流玄听到大哥给自己委派了如此重任,甚是感动,向梁王流天一拜,“臣弟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那好,我即刻向大梁各州县下发求贤令,届时你只需要到各个州府县府去,直接考察各地的士子便是。你收拾收拾,择日出发。” 当景烈听到流玄要游历梁国为大梁寻找贤士时,“好,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说完扭头就要往外走。 “嗯?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一块去啦!” “三哥,此去必然一路凶险,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啊!”景烈一脸正经地说道,流玄正要开口说话,景烈急忙说道:“三哥你就带我去吧,我在都城都快憋疯啦!文昊走了,你再一走,我就成孤家寡人啦!” 流玄还没来得及开口,看见和灿和钰两人穿着一身朴素的衣服,背着包袱,“你们?” “我们已经跟大哥、母后说过啦!他们都同意我们跟你一块去,所以三哥,这一路上你的安全,就全包给我啦!”和钰拍着胸脯说道。 “哎哎哎,三哥的安全由我来负责,你们谁都别跟我抢。”景烈赶紧说道,边往外走边扭头说道,“我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回来,等我。” 等流玄再回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夫人盖娅也收拾好的行装,一脸正经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流玄看着她们,不禁哑然失笑,看来都城真得是很沉闷,只要有机会,每个人都想要离开这里。 梁王流天比以往更加勤奋,每天都批阅国事到深夜,他自知自己时日无多,希望尽自己所能,为梁国多做一点事。作为一位拥有雄才大略的君王,身在其位,却无法施展自己全部的才华,这让梁王流天痛苦不已,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打好基础,为将来自己的三弟梁流玄进行变法夯实根基。 为他人做嫁衣裳,对于一位有雄心的君主,内心将是怎样的痛苦和不甘;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王,他对自己的臣民负有责任。 李望之看着梁王流天如此拼命的样子,心里又是焦急又是心痛,“大王自知身体不佳,为何还要如此辛劳啊!大王是一国之主,应该多多保重自己才是。” “如何保重自己?身为君王却不处理国事,整天像个废人一样坐在那里静养身子?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让我即刻死掉来得痛快。”梁王流天难得地显露出暴躁。 羸弱的身体,折磨的不仅仅是梁王流天的肉体,还折磨着他的精神。李望之也渐渐觉察到,梁王流天越来越不能控制住自己啦!这让李望之心里有些发颤。 现在的梁王流天一如梁台都城一样,外表看上去热闹开朗,但终究是掩盖不住灰暗压抑的内心。身体上的缺陷,时刻折磨着梁王流天的内心,原来,身体上的疾病,真的会改变甚至扭曲一个人的心灵。 流玄临行前又进了宫,这次他去向自己的王祖母告别。他远远地站在门口看着王祖母,很久未见,王祖母似乎更苍老了。看着王祖母的模样,流玄的眼睛湿润了,他责怪自己这段时间如此空闲,却没能陪在王祖母的身边,而是窝在府里来避嫌。 老祖母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往门口望去,看到流玄站在门口,喜出望外地招呼流玄进来:“是玄儿吗?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啊,快进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流玄赶紧跑到王祖母的身边,眼含热泪地说道:“是玄儿,祖母,您身体可还好?” “好,好,只是你们都忙了,天儿不来,你也不怎么来啦,仁儿大婚之后,也不来啦!我一个老婆子待在宫里怪空的。”老祖母握住流玄的手紧紧不放。 “孙儿以后一定常来看您,”流玄安抚到王祖母,“好好,下次啊,把我那个孙媳妇儿一块带来,我也好长时间没见过她啦!你们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没听说娅儿有动静啊,你可得抓紧,传宗接代可是大事,要是以后你们来不了,我还能有重孙子陪我。” 流玄听到这脸一红,人老了恐怕也就惦记这些事了吧!“以后我会让她来多陪您的。最近盖娅一直为她大父去世的伤心,我看孩子的事可能要拖一拖啦!” 老祖母叹息一声,“这孩子命苦啊,你要多陪陪她,安慰她,她是你的夫人,照顾她关心她是你应该做的。” “孙儿明白。”流玄沉默了一会儿,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告诉了王祖母,“王祖母,孙儿此次来是要向您告别的。” 老祖母先是一愣,好奇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大哥决心要强大梁国,觉得只有变法或许是大梁的唯一出路,所以大哥派我走遍梁国寻访贤士,为变法找到合适人选,今日,孙儿就走了,特意跑来跟王祖母告别。”流玄说到这儿眼睛有些湿润。 老祖母似乎很高兴,“好好,你们兄弟齐心,就没有办不成的事,玄儿,你放心去吧,不用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再说了不还有你大哥在身边吗?”老祖母摸着流玄的手说道,“赶紧走吧,不要耽误了大事。对了,临走的时候,不要忘了给你母后告别。” 当流玄来到母后的寝宫时,太后正在和侍女欣赏四弟流武从西北送来的玩意儿,“拜见母后。” 太后抬眼一看是流玄,眼神中略带些惊讶,很快就微笑着对流玄说道:“起来吧,快坐。” 流玄拘谨的地坐在旁边,“母后,儿臣马上就要离开都城,为大哥去寻贤啦,今日过来就是向母后告别的。” “外面不比都城,你要多小心,”太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流玄自小便参军,这些不说流玄也知道该怎么做,再加上对他知之甚少,一时间气氛变得沉默起来。 流玄猛地想起来什么,“和灿和钰说要跟我一块去,不知道她们给母后说过没有。” “早些时候她们俩过来说过了,知道跟你一起,我也就放心地让她们去啦!” 原来母后知道他要离开都城了,但却没有什么表示,既没有派人来嘱咐一句,也没有送一些在外需要用的东西。流玄暗叹一声,难道自己想要的太多了吗? 流玄从宫里出来后,他们一行七人很快就离开梁台都城出发了,巴特尔说自己在先王面前立过誓,绝不会离开盖娅公主半步,所以也一块随行;对于府上的守卫将军,昔日与流玄在西南边关一起出生入死的裨将赵毅,用得和巴特尔差不多一样的理由强行跟随,并说保卫流玄的安全乃是他的天职。 至于流仁,他也想跟自己的三哥一同去,但无奈自己已经大婚,不能留柳湄一个人在都城,免得被人羞辱;而且现在流仁也深得梁王流天的信任,被任命为梁台令,掌管梁台都城一切事物,实在是走不开。但他还是送了流玄他们十几里才回去。 告别前,流玄嘱咐流仁以后有时间多去看看老祖母,说完挥手告别了。 流玄他们一行人,既有威武不凡、高大勇猛的勇士,又有娇小可人的公子哥——盖娅、和灿、和钰都改变了装束,但相同的是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英气,他们好奇地不断地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引得路人不断地侧目回顾。 最终两辆马车选择了南下,原因就是李望之、田文、刘文远等人,都是都城以南的人士,他们相信向南走,遇到贤能之士的机会更大。 求贤令快他们一步,已经发往各个州县去了。 第三十章 胁迫 “父亲,自从梁流天继位之后,不断地任用他原来太子府上的一些人,朝堂上一些重要的官职,都成了梁流天的人啦,咱们这些老世族,都变成了一些有名无实的虚职。父亲,您现在怎么还这么坐得住。”魏长风着急地对端坐在床上的父亲说道。 魏族老族长魏假眯开眼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又重新合上眼养神,“梁流天不用自己人,难道还用反对他的人不成?”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族里的人一点一点地被排除在朝堂之外啊!父亲,您得想想办法扭转这一不利局面啊!”魏长风看自己的父亲又合上了眼,更加焦急地说道。 魏假心里叹息一声,自己这个次子太过急躁,终究难以成事。可惜被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魏成涛不幸在与齐军交战中受伤,最终不治身亡,不仅让魏族失去了在梁国最重要的依靠,还让魏族中再也没有能够撑持大局的人啦! “被排除在外的也不是咱们一家,着急什么。” “那燕族等几家族长邀您共同商议此事,您为何毫无表示啊!父亲,您真不怕咱们魏族到最后两手空空什么也落不下?”魏长风始终猜不透父亲的心思,虽然父亲曾多次提点过他,但他怎么也学不到父亲遇事如此坐得住的本事。 “梁流天不是先王,他的心计权谋绝非常人所能比的,更何况他对军中有着绝对的掌控,继位不久,更是迅速稳住了局面,梁流天的实力不容小觑。记住,梁流天在位一天,咱们魏族就要蛰伏一天,等梁流玄继承王位之后,咱们或许还有一丝胜算。” “父亲何故如此高看梁流天,而又如此轻视梁流玄呢?梁流天现在不过是一个半废之人,我看梁流玄的风头更盛一些,咱们是不是应该找机会跟梁流玄走近一些,也好为日后打好基础。” “梁流天明知梁流玄的风头更胜,但依旧重用他,更能稳住他,难道还不能说明梁流天的高明吗?梁流天怀柔而又坚韧,遇事软硬兼施且思谋高远,什么事也逃不过他的眼睛;至于梁流玄,至少现在看来,更像是一块硬铁,刚强却不懂得示弱,比不上梁流天的心计深沉。因此,咱们在梁流天身上讨不到半点便宜。” 魏假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梁流玄身边不缺帮手,而且那些人都是和他出生入死的亲信,咱们再努力也替代不了他们。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他一把,梁流玄才会记住咱们的好。” “那咱们会有这个机会吗?”魏长风好奇地凑上去,想听听父亲的高见。 “机会倒是有一次,不过不是现在,我得好好谋划谋划,时机一到,绝不等让它溜走。”魏假阴沉地说道。 魏假的一番长篇大论就是要打消自己儿子现在想要有所行动的念头,但看到魏长风一脸犹疑不定的样子,知道一时难以化解他心里的疙瘩,只好淡淡的又加了一句:“有所行动也不急于这一时,先看看他们几家怎么做也不迟。” 梁王流天半靠在床桌上,眼前的是以燕孙两家为首的几家老世族的族长,“大王,我等今日只是请教一件事,老世族何错,为什么我们老世族里因年事已高而空出来的官缺,都安排了别人,没有让他们的后人世袭,请大王明示。” 此燕族并非是燕静儿的娘家,而是梁国另一家极具势力的大世族,不仅祖上功劳卓著,现在燕族的子弟也是英才辈出。 李望之站在一旁,悠悠地说道:“诸位都是我国的栋梁,这么胁迫大王,合适吗?况且,我只听说过爵位世袭,还没听过官职也是世袭的。” “老世族子弟精明强干者比比皆是,大王不用,我等是为梁国、为大王可惜啊!” 梁王流天不说点什么,他们是不会走了,“诸家子弟在大梁盛传的美名我也早有耳闻,但毕竟朝中的官职就这么多,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得到,”梁王流天看他们都没有反应,“这样,诸位老族长先回,容流天思虑几日,到时必然会给老世族一个交代。” 有人想让梁王流天给个明确的期限,但被孙族长给拦住了,如此咄咄逼人惹恼了梁王,恐怕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几位族长出来后,被孙族长拦住的那人说道:“孙族长刚才为何拦我啊,此时不让大王给个期限,他要是一拖再拖,咱们这趟不就白来了吗?” “我这么做,是不想让大家惹恼了大王啊!”孙族长给其他几位一脸焦急的族长说道。 “我看你就是光想着自己,你儿子孙义明现在是国尉,家里在朝堂里有依靠,不像我们,什么都快捞不着喽。”说着其他人一块走,了,落下孙族长一个人在后面。 等几位族长出去之后,李望之想要建议梁王流天决不能纵容他们这一行为,否则日后必成大患。当看到梁王流天阴郁的脸色,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立刻就明白了梁王也有这样的想法,而且正在思谋对策,对着如此睿智的君王,李望之知道用不着自己给梁王出主意。 很快,梁王下书为各族的优秀子弟晋爵一级,并大张旗鼓地张贴在都城的各个地方,一时间民众议论纷纷,“当贵族子弟就是好啊,什么功劳都没有就能晋爵。” “咱们穷苦老百姓拼死拼活也捞不到什么爵位,便宜全都让这些老世族给占了,上哪说理去。” “你还不知道吧,这次封爵,是因为前几天老世族一块上王宫,给梁王施压,明目张胆地向梁王要官。” “这你都知道,他们要,梁王就给啊!” “那怎么办,这些老世族的子弟遍及梁军上下,梁王继位不久,这个时候怎么能跟他们撕破脸!” “父亲,这次虽然咱们没有参与向梁流天施压,可梁流天依旧给我晋爵一级,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魏长风恭敬地向父亲请教到。 “梁流天这是在试探我们,要得是咱们对这件事的态度。虽然这次咱们没有参与,但在梁流天心里,并不代表咱们不想这么做。你立即上书,说无功不受爵,推掉这次赏爵。”魏假眼睛精光凸显,指着魏长风命令道。 “这,这到手的东西,那还有退回去的道理,而且这么一来,无异于和其他老世族作对,到时候咱们可就孤立啦!”魏长风着急地说道。 “短视”,魏假怒斥到,“你以为梁流天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别人向你逼宫,你会善罢甘休?你还是先去看看梁流天的娘家人刘族和赵族、李族是怎么做的吧!”说完又瘫回到了自己的卧榻上。 消息很快传过来,刘族他们都先后上书请求取消对自己家子弟的赏爵,这时,魏长风才下定决心听从父亲的话,正式向梁王上书啦! “嘿嘿,没想到白给的东西都不要,魏假这个老家伙看来是不行喽,老魏族我看也快完啦!”燕族族长燕宣和嘲笑道。 “我心里有些不安啊!这里面不会有诈吧!”孙力良族长小心的说道,他不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 “孙族长,亏你年轻的时候也算是百战名将啦!老了老了,胆子怎么这么小啦!”燕族长的弟弟燕宣胜不以为意的说道。 “就是就是,咱们几家抱成团,梁流天还能把咱们一块惩办了?孙族长你就别瞎担心啦!”其他几位族长也劝孙力良不要乱想。 “孙族长,你要是想上书退爵也行,可以后咱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啦!”燕宣和话带威胁地说道。 孙力良犹疑不定,但最终还是离开,选择了和他们一起。 孙义明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赶回家劝说父亲,“父亲,梁王是什么人,您应该清楚,年轻时是战神一般的人物,您现在和其他人一起如此胁迫梁王,是会激怒他的。父亲,您应该立刻进言退爵,或许还有机会。” 孙族长似乎是铁了心啦,“咱们要是也退爵,那可就跟魏族一样,被彻底孤立啦!再说,咱们孙族都是有功之臣,无故惩办于我们,梁王如何服众?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说完拂袖而去。 出人意料的是,梁王流天同意了他们的退爵书,并没有借机笼络人心。 “哎呀,这下好了,表忠心想当忠臣,没想到什么也没捞着,魏假这个老家伙假惺惺的,恐怕现在唉声叹气的在家里后悔呢!”燕宣和毫无顾忌地在府上嘲笑道。 “父亲,这梁流天也真是,咱们上书退爵,没想到他真同意啦!惜官吝爵,我看他也成不了什么大事。”魏长风生气地说道,他原本以为梁流天会褒奖他的行为,就算没有奖赏,也会将爵位依旧赐给他。 “老夫也是看不透梁流天的心思,不过梁流天必然还有后招,赏爵位却不给实权,我看赏赐爵位之事,不仅仅是要激起朝野上下对老世族的不满,最主要的是,梁流天想借此机会摸清谁是帮手,谁是对手,然后寻机一并铲除。梁流天带兵打仗之时,稳、准、狠的风格,难道你都忘了吗?”父亲的细心提点,听得魏长风心里一惊。 “那咱们就等,看这次梁流天会不会对燕族,孙族下死手。”魏长风坚定地说道。而魏假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里叹息到,自己这个儿子非得什么都说明白了才能懂,何时才能真正成才啊! 第三十一章 试探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梁王流天始终没有下一步的举动,一心忙于国事。李望之也不知道梁王流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深刻地感觉到,梁王流天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给敌人一击致命的机会,犹如当年战场上的那个战神刘流一样,不动则已,动则若雷霆一般,那个让人感觉热血而又冷酷的主公又回来了——或许就从来没有失去过。 只是那些老世族是敌人吗?李望之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那就是等,等着看梁王流天会如何出招。 施健在宫里偶遇了李望之,随口跟他聊了几句,“梁王一直忙于国事,那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吗?” “太宰大人不用试探老夫,老夫也不知道大王是怎么想的。”两人知根知底,施健自知无法撼动李望之在梁王心中的地位,只要李望之不和自己争太宰之位,施健也就愿意和他保持一心。但施健无论跟谁说话,都始终带着几分试探之意,不是不信任李望之,而是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以前大王可是事事都和先生商量的,自从梁王即位以来,感觉跟原来是越来越不一样啦!”施健不无叹息的说道。 “梁王一向是自己先思虑周全后,再询问我的意见,想必梁王还有所迟疑吧!” “说起来也对,毕竟那些老世族树大根深,要是连根拔起,势必引起梁国动荡,须得好好谋划一番才是啊!” “梁王对此事的举动,确实有这一层的意思,但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大王想得是将他们铲除,而不是收拢其心,为自己所用。”深知梁王心思的两个人,似乎都对梁王询问自己建议做好了准备。 这时候,侯南从不远处急匆匆地朝宫门方向走去,先王去世之后,梁王流天选择继续相信他,依旧让他做负责王宫守卫的郎中令之职。看着他匆忙的样子,施健喊住了他:“候将军这么匆忙,是要做什么去啊!” 侯南回头一看,一看是太宰大人和李先生,忙抱拳行礼,“燕族长和孙族长急着要见大王,让大王给回绝了,现在正在宫门外闹事,我过去处理一下。” “大王回绝了?大王他说了什么?”施健一边问一边朝侯南走过去,李望之也紧跟着来到了侯南的身边。 “什么也没说,就说身体不适不方便接见他们,让他们过两天再过来。”侯南也知道眼前的这两个人是梁王的心腹,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更不会像对待其他人询问梁王的情况时,那么斥责他们。 “就算是今天不见,十日之后的例行朝会,也早晚要见的啊!”施健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些老世族也得等得了这十天啊!”李望之微笑着说道。 “这个末将就不知啦!我还得去传达梁王的旨意,先告辞啦!”说完向施健二人一拜,施健李望之也赶紧回礼,“将军请便。” “太宰大人,我看咱们现在应该到梁王那里去啦!”李望之看着侯南远去的背影说道。 “大王,”两人见过梁王流天之后,就站到了梁王的两边,三个人都不说话。梁王处理完手头的奏章,开口说道:“你们俩一块来,是知道了燕、孙两位族长被我给挡回去的事了吧!” “我们看大王似乎还有什么疑虑,这种事决不能姑息,否则将有损大王的威望,所以特意跑来想问问大王还有什么顾虑?”施健在梁王流天面前却从不拐外抹角,向来是坦率直言。 “我的顾虑不在此,说实话,回绝燕孙两位族长是我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让别人知道,封官之事我想要拖一拖,反倒是爵位,我是真心给他们的。我就是想知道,主动推爵的魏族,是不是出自真心;要不是的话,燕孙两位族长再来的时候,他们应该也会跟过来的。”梁王说到这时,眼神中肃杀之气渐起。 “依大王以前的做法,必然会恩威并施让这些老世族乖乖听命,而现在大王有了顾虑,想必是如施太宰所说,要将这些老世族连根拔起了?”李望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先生深知我心啊!试想,仅仅是让他们的子弟没有得到足够的官职,他们便抱团前来向我公然索官,置我这个梁王的威严于不顾,日后变法要是损害了他们更多的利益,到时候岂不是要闹翻了天,这也是让我决定痛下杀手的原因。我得尽量为将来梁国变法,扫清障碍。”梁王不无忧心地说道。 “那大王的忧虑便是如何处置这些世族,是疾风骤雨般连根拔起,还是先削弱他们在朝堂上的根基,然后慢慢清除其势力?”施健也明白了梁王的心思。 “没错,我就是这几天还没有想好的地方,说说,你们俩如何看这件事?”梁王流天是感到有些无奈的,如果他身体康健,不管是亲自上马,还是端坐内堂运筹帷幄,他都有必胜的把握,可惜身体上的力不从心,让他感觉对事情也失去的把控能力。 “老夫以为,铲除这些老世族须缓缓而行,且不论他们作为梁国的开国功臣,子弟世代为将军,在朝野上下根基深厚,单就梁国来说,不宜生出内乱,一旦被齐国抓住机会,当时梁国可就内外受困啦!”李望之说出自己的看法和依据。 “臣亦赞同先生所言。”施健也跟了一句。 “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咱们君臣三人皆认同这么做,那就这么办吧!”梁王流天心情愉悦不少,对这件事终于有了定见。 “父亲,燕族长、孙族长到梁流天那里要官,被挡了回去。”魏长风急切地对父亲说道,希望父亲能够说点什么。 “嗯!”然后就再也没说什么,继续在那里养神。 “父亲!赏赐爵位看来是梁流天真心所为,就是为了堵住燕刘等几大族的嘴,让他们不再觊觎为数不多的职位;父亲,咱们这次失算了,不仅失去晋爵一级的机会,还得罪燕刘几家世族。”魏长风看到父亲没有反应,顿时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提着嗓门说道。 魏假猛地睁开双眼,射出两道精光,“梁流天引得就是你这样按捺不住的人,这时候伸头简直就是自取灭亡,”魏假声音缓和了下来,“梁流天此举就是让那些沉不住气的更加浮躁,难以冷静不仅会做出错误的决定,而且还可能让人有机可趁,做大事切记心浮气躁。你,只管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外面什么事都不要去管他。” “是。”父亲的态度犹如一盆冷水倒在了魏长风的头上,让他冷静了下来,更具有一种威慑让魏长风不得不服从父亲的决定。 果然,燕孙几家世族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没有等到十天后的例行朝会,便再次全体出动请见梁王,这次梁流天没有拒绝他们,请他们进来了。 “我明白诸位此行的目的,”梁王流天没等他们说话,自己先开了口,扔给他们一卷书简,“西北大营顶住了齐国的进攻,此乃护国之功,这是赏赐西北将士的王书,受赏的西北诸将士中有不少各族的子弟,此事一完,我会立刻封赏在都城里的士族子弟,我梁流天言出必行,各位,请回吧!”说完背过什么去,不再看他们。 各族族长在底下嘀咕了几句,“谢过我王!”行过礼后都退了出去。 “我看过那份王书了,上面有族里好几个娃都升迁了,”出了宫门各族长议论了起来,“是啊是啊,我们族里也有好几个。” “官职爵位什么的,都还得是自己争取,等着大王的赏赐得等到什么时候,竟然还有人推掉了赏赐,现在沦为笑柄了吧!”燕族长得意地说道。 “你没看吗,魏府现在是整日紧闭大门,都不好意思出门啦!”一句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赏赐的王书很快就到了西北大营,但却不是让燕孙几个族长看得那一卷。 “念李文昊统帅西北诸将抵御齐国有功,今寡人欲封赏于西北将士,以慰我大梁军心,今命李文昊拟定有功大将之名单上报朝廷,寡人依军功大小择日封赏。” 李文昊、梁流武起身接过王书,传达王书的宫内侍卫走到梁流武的身旁,小声地说道:“大王还让我带了一封密书,要亲手交给四公子。”说完就从袖口里掏出一片书简塞给了梁流武。 “末将传达王书完毕,告退。”说完一拱手就走出了营帐,李文昊、梁流武目送那名侍卫离去。 文昊虽然专心于研究王书,但依旧用余光看到了刚才的一切,但他没打算问,他知道梁王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用意。 “余同,你怎么看这卷王书,”余同,是梁流武参军后使用的假名——这是梁国一贯的传统,“末将以为,这是大王有心要奖赏大军和将军近日的功劳,这是好事。” “嗯,”文昊没有说话,他觉得这是梁王找的一个机会,想要借机封赏于四公子梁流武,让梁流武在军中有足够的实力,用以日后能和三哥较量。李文昊不是一个徇私的人,他很认真地写好梁流武在军中的战功,准备及早送到梁王面前。 晚上夜色很深时,四公子梁流武进到了文昊的营帐,“末将有一事需要向将军单独禀报。” “哦,是余同啊,”即使是没人的时候李文昊也是叫他的化名,命令营外的军士:“百步之内,不许有人。”然后对梁柳武说道:“有什么事,说吧!” 梁柳武掏出那只密简交给李文昊,文昊拿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就一句话:“速率三千铁骑于都城西北外十里驻扎。” “这是大哥给我密简,”梁柳武给文昊解释道,“调兵需要将军的兵符,大哥交给我这个密简,言下之意就是仅让你我二人知晓,所以末将深夜请见,请将军见谅。” 李文昊拿着那片密简沉思不语,良久才说道:“大王这是何用意,封赏大军却又秘密调兵,难道是都城出了什么事?”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末将也想不明白。”梁柳武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大王什么也没有说,那咱们遵命就是啦!你连夜率兵赶赴都城,明日一早我再派人将封赏名录呈交给大王。” “遵命!” “都城若有大变,首当其冲地便是西北大营,我要早做谋划才是!”李文昊在那里自言自语到。 第三十二章 收服 李文昊的上书很快就到了,梁王流天在例行朝会上读给了群臣们听:“末将接到大王封赏君书诚惶诚恐,自知在西北大营虽有尺寸之功,但不敢据为己有,若非前上将军魏成涛、国尉孙义明治军有方,所修壁垒坚固难破,梁军将士一心死战保国,末将虽有不世之才亦难取胜。故今末将不敢独占安定西北之功,望大王再行斟酌。” 下面依次写着有战功的将士名字,梁流天把这份名单改过了,上面全是前些时日向他主动要官的几家老世族的子弟。他举着这卷上书竹简,“有功却不邀功,赏罚分明,李将军真乃我大梁栋梁啊!大家都看看吧!”梁王流天故意扔给他们,让看看亲自看看。 燕族长捡起书简,打开一行行地看了起来,周围围满了老世族大臣,“上面你们孙族的子弟不少啊!”“你们王氏一族也不少啊!”一片惊喜声感叹声不断响起。这时候魏长风站了出来,魏假使眼色想让他回来,可惜魏长风没有看到。 “李将军所言不虚啊,若不是家兄十数年来在西北苦心经营,恐怕能否抵挡得住齐国还得另说呢!”魏长风似乎在在提醒所有人他们魏家对梁国的功劳。 梁王流天也适时地鼓励了一句:“我大梁是不会忘记有功之臣的。” 大家听到梁王的鼓励,再加上封赏名单里自己家的子弟众多,不免有些得意忘形,燕族长的弟弟燕宣胜高声说道:“家父曾在西北大营做前军主将,若不是我等老世族的先祖浴血奋战,哪有今日稳定的梁国啊!” 孙力良也起身说了几句:“就是就是,前方将士要赏,但也不能忘了先祖的功绩啊!”一时间似乎都有些得意忘形。 旁边的一位将军听不下去了,高声喊道:“合着我大梁将士卖命,都成了你们几家世族的功劳啦,要是让西北的将士们听到,可就寒了心啦!”眼睛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视着前方但话却是说给他们听的。 燕孙等几位老世族大臣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位将军冷嘲热讽地说道:“李将军就是客气客气,没想到有些人当真啦!现在谈论的是封赏有功将士的事,怎么成了对你们老世族先祖歌功颂德啦,真是死人压倒活人!” 老世族大臣听到先祖被辱勃然大怒,“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一路拼杀出来的将军们冲上来质问道:“你们什么意思,合着梁国打胜仗,全是你们先祖的庇护和阴德所致,我们梁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一点功劳都没有,你们这么说,也不问问我梁军上下答不答应。” 几位燕孙等族的大臣意识到他们现在已经被朝堂诸将孤立了,其他老世族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本身这次封赏就没有自己家的事,正等着看他们的笑话。这时候他们才醒悟,这是梁流天的一个圈套,就是为了激起朝堂上各个大将对他们的敌视,也让其他无关的老世族与他们划清界限。 拉住一些人,打压另一些人。魏假的心头突然冒出来一句断语,但他始终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好啦,好啦,不要吵啦,没想到开个朝会,讨论封赏之事,也谈不到一块去,先散朝吧!”说完梁王流天一挥手起身走了,也没再提是否继续封赏。 “今日才算是看清了梁流天的意图,梁流天只用了一招奖赏有功将士,不仅在梁军将士面前显示出了有功必赏的公心,更是一举制造了燕孙等几家老世族与朝堂上一些将军的矛盾,让他们在朝堂内外皆无所依附,届时燕孙几家也就没有了与他梁流天讨价还价的实力,岂不是任由他摆布。梁流天不愧是权谋大家,天生的君王啊!”魏假回到府上不禁赞叹道。 “燕孙几家老世族吃了这哑巴亏,能善罢甘休?”魏长风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们要是能忍住,便不是世代只会出猛将的昔日梁国栋梁世族啦!不过想来梁流天也必然是早有准备,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的。”魏假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朝局将会怎么变,这时猛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我还没说你呢,在朝堂之上冒冒失失,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父亲,我也是为咱们魏族着想才这么做的,李文昊上报的书简上根本就没有咱们魏族的子弟,我们要是不提,不就被梁流天给忘了吗?”魏长风慌张地辩解道。 “这就是梁流天想要的结果,那卷书简根本就不是李文昊上报的那卷,而是梁流天修改过的,让人到军营传达王书,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请父亲责怪,我也是看清发生的事后才明白。”魏长风跪拜在父亲面前,“你啊,总是这么急躁!”魏假想要说魏长风几句,但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真是没想到梁流天会给咱们来这一手,咱们都被他给骗了。”燕宣胜一副气狠狠的样子。 “是咱们大意啦,打了一辈子仗,竟忘了轻敌乃兵家大忌。”燕宣和沉声说道,作为族长毕竟要比自己的弟弟沉稳一些。 “是啊,他那病怏怏的样子,我们真的把他当了软弱可欺,当真是愚蠢啊!梁流天还是昔日那个不可一世的梁军战神,有权谋有手段。”孙族长心有余悸地说着,想起了当年梁流天威风凛凛征战四方的样子,而自己现在竟成了他的对手。 “难道咱们就这么忍了吗?”燕宣胜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一脸的不服气。 “你有什么办法吗?梁流天这是亮出了獠牙,正等着你送到嘴边上呢!”燕宣和怒斥道。 “大王,这件事就这么了结啦?”施健屏退了周围的人,在一旁试探流天。 梁王流天批阅着国事上书,没有抬头看他,“我倒是希望就此了结啦!可惜他们吃了亏,心里估计正憋着一肚子怨气呢!要不能将他们一举制服,恐怕后患无穷啊!” “他们现在估计一时不敢再闹事了,咱们得帮他们一把才行!”施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我也是这么想的,越早根除隐患越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太宰大人去办吧!”梁王流天抬头看了施健一眼,对他说道。 很快梁王封赏有功将士的王书下发了,与在朝堂上的那卷封赏名录不同的是,这次封赏对将士是论功行赏,因而燕孙等几大世族的子弟大幅减少,这让其他世族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这时有人上书表示,南海边境的渔民时常被海盗骚扰,急需委派得力大将前去镇抚边境,并附上了合适的人选,全都是燕孙几家的子弟,最后面签着朝堂上多数将军的名字。 “梁流天要是同意了,那咱们在这梁台都城可真就没有立足之地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所有人都在跟咱们作对。”燕宣胜急吼吼地说道。 “我看着这不是梁流天授意的,就是其他人看到梁流天要对付咱们,他们便对咱们落井下石,想将咱们几家彻底踢出大梁的朝堂。”孙族长阴沉而又忧虑地分析到。 “速派人请王族长等人到府上来。”燕宣和命令下人,“不用了,他们说晚些时候一块过来,免得被人发现。”燕宣胜制止了他们。 梁王流天看着那卷上书,“这是施太宰授意的,还是他们自发上书想把燕孙几家的子弟赶出朝堂?”梁王当然知道大笔一挥批准的结果,燕孙等族再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对他造成威胁,而且南海沿海地带不过是海盗横向,根本不是官军的对手,更谈不上凭战功得爵。 “依老夫之见,这很有可能是其他老世族猜度大王的意思自发上书,这样一来对他们也有好处,太宰大人不过是适时地推了一把而已。”李望之慢慢地说道,他心里却又另一种担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梁国公心为上、坦荡直言的朝堂风气不复存在,彻底沦落成了工于心计、猜度君心、追逐个人利益的局面。 起因便是梁国百年来第一次出现多个王子的境况,原先梁国只有一个王子,每个人都知道谁会成为下一任君王;而现在情况却大不相同,尤其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流天重伤在身,时时有不久于人世之危,每个人都开始算计自己家族的利益。 最终让这一局面成为定局的便是现在的梁王流天。在这个以武力来获得尊重的国家,他羸弱的身体,让世族大臣对他有一种本能上的轻视,尽管他曾是梁军心中的战神。而为了制服老世族不安的心,使用军队直接镇压有鱼死网破的危险,他只能选择像对付燕孙等几大世族的方法,权谋为上。 君王对权谋的执念,最终上行下效,让这个国家恢复原先坦荡风气的希望彻底破灭。而这一点是梁流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李望之看到梁王面色凝重地思索着,他以为梁王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因而并没有开口点破;但他不知道的是,梁王心中所想的却是,这一次是直接铲除这几家有异心的老世族,还是缓缓图之。 夜已深,几家老世族的族长聚集在燕府,“梁流天心狠,这是要将咱们几家给一口吃掉啦!既然他不顾咱们是梁国开国功臣世家,也就不要怪咱们对他不义啦!”燕宣和边说,便环视着各个族长。 “燕族长的意思是?”孙力良有些惊恐地小声问道。 “这还用说,当然是反他娘的。”燕宣胜站起来怒喝一声,吓得孙力良不轻。 “诸位不会还对梁流天抱有幻想吧!他现在已经开始动手清理咱们在朝堂上的势力啦,咱们的子弟都要被发配到南海捕鱼去啦!他们都是自由挑战竞争出来的佼佼者,梁流天不任用他们,反而让那些弱不禁风的家伙掌握实权,这置我大梁百年来竞战的立国传统于何地。”燕宣胜停顿了一下,给了各个族长思考的时间。 “与其被梁流天一刀一刀地杀死咱们,还不如反了,或许能夺一条生路。这时候时机正合适,梁流玄、梁流武不在都城,而梁流仁虽有些能耐,但终究在军中没有威望,不足成事。到时候咱们杀进王宫干掉梁流天,扶持梁流地继位,以梁流地软弱的性子,到时候梁国不就是咱们几家的了吗?” 孙力良听到这,心里暗暗叫苦,这下可完啦!果然,有几位族长眼睛发亮立刻就同意了,而其他几家不赞同冒险起身就要离开,这时候一队府兵堵住去路。 “今日之事,不能让外人知道,现在几位族长与我们有了二心,那我燕族也就不客气啦!要不各位签了投名状咱们一块创就大业,要不就将各位的尸体送回去,让各位世族的家人觉得是梁流天干的,到时候不用我们说,他们也会冲到前头的。” 要走的几家族长摇摇头,没有办法只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燕宣和还要求各家将自己的世子作为人质,暂留在燕府上,事成之后再让各家世子安然回家。 数日后的傍晚,王家的二公子王有功提着一坛酒来到了南城门,王有功与南城门都尉石修忠素来交好,“石兄,老弟新得一坛好酒,特地拿过来跟石兄一块品尝品尝。” 石修忠好奇地探过去头闻了闻,惋惜地说道:“老哥也想啊,不过我这正值守城门呢,走不开啊!” “石兄真乃我大梁栋梁啊!可现在又不是打仗时期,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可有人在此闹过事?这坛好酒可是我特意给石兄拿过来的,不喝可惜啦!就尝尝,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那尝尝?”石修忠欣喜地说道,“王老弟先去,我交代一下马上过来。” 石修忠看着王有功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还真像五公子所说的,会有人来找我喝酒。”如果不是流仁特意交代他一定要答应跟请他喝酒的人去,他定然会以职责所在来拒绝。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依照五公子的命令,你拿着我的守城兵符,全面接管南城门防务,非公子流仁亲来,谁也不受命。”说着石修忠将腰间的兵符交给自己最信任的千夫长白朗。 因为早有安排,而且石修忠也是好酒之人,酒过三巡之后,他安心地喝醉过去,躺在那里呼呼大睡起来。 深夜,陆陆续续地从各个城门方向不断有人回到燕府,“好,现在四大城门都尉俱已不省人事,王宫外已是群龙无首,王宫内的守卫不足成事。过了今夜,你我便是大梁最大的世族。” 所有人都开始跃跃欲试起来,原本不想参与的家族也开始有所期待,只有从四大城门处来的几个子弟有些不安,王家的二公子王有功忧虑地说道:“燕族长,小侄有一疑虑,不知道方不方便说。”燕族长示意他往下说,“我等四人刚才交谈了一下,我们都没有拿到守城兵符,要是只有一两个人没有拿到,那说明是那名都尉谨慎而已,可现在都没能拿到,小侄有些不安啊!” 听到这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立刻去城外燕将军处问问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情况。”燕宣和指着自己的亲信说道,只要城外一切正常,就算是城中早有戒备,也不可能抵挡住自己儿子的五千精兵。 那名亲信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返回来了,身边多了一个人,是自己儿子身边的副将姜淮,“老族长,将军命我来报信,城外西北方向有数量不明的骑兵驻扎,意图不明。” 所有人听到这身子都吓软了,“你确定?” “确定。末将亲自查勘过,俨然是有备而来。” “难道是梁流天已经想到了我们要起兵,所有提前埋好了伏兵,就等咱们入网?”王族长惊恐地说道。 “没有梁王的兵符谁也不可能私自调兵,而且还驻扎在都城外不远,除非是像咱们一样想要造反,现在难道还有其他人想要反对梁流天吗?”孙族长环视了周围一圈,想让他们想清楚,“只能是梁流天安排的。” 燕宣和思考了良久,对姜淮说:“你立刻回去告诉你们将军,让他立刻回到驻地,就当今日之事从没有发生过。” “那我们。。。”所有人看着燕宣和,看他没有说话都着急地往外走,“诸位,”所有人一惊,站在那里,“今日之事要是传出去,所有人都没有好处,望各位珍重。” 施健急匆匆地进了梁王流玄的寝宫,“大王,燕府里的人都散了。” “嗯!”梁王流天没有看他,低头批阅着国事。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哎,可惜,失去了一次彻底铲除他们的机会,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是我命人向他们透风报信的,”梁王没有理会施健惊讶的神情,“一举铲除他们的风险太大,让其他老世族看到,恐怕也会对我大梁有二心,趁此机会先威慑住他们,日后再慢慢削弱他们的势力。” 这时流仁也进来了,“大哥。” “五弟啊,你来得正好,我这有一道任命,你带着石修忠一块去传这封王书。” 流仁带着石修忠来到孙府,正式任命孙义明为梁国上将军,孙义明在外公干,由其父孙力良代接王书。孙力良心头掠过一个成语:恩威并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