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乙》 第一章 燕小乙 海山城，古玩一条街，铜鼓子巷。 身为海山城最具特色的一条街，铜鼓子巷在全国也拥有不小名气，许多珍惜的古董在这里被洗去尘灰，摆上拍卖台或是进入某个声名卓著的大收藏家的储物柜，或许你今天在这里不屑一顾的破烂瓷器，明天摇身一变就能在拍卖会上卖出一个你想也不敢想的价格，总而言之，在铜鼓子巷，什么都可能发生。这里是投机者的天堂，也是以骗术为艺术的走商的梦想乡。 此时天色刚亮，这条繁华的街道还没有完全醒来，街道上有穿着黄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繁华带来的另一个代价就是成吨成吨的垃圾被随手扔下，使得本来就略显狭窄的街道愈发脏乱，每天的清理都需要花费很长时间。 这时，铜鼓子巷的入口处传来一阵渐渐接近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很突兀。 一个少年慢跑着进来，他年龄大约十五六岁，刘海到眉，皮肤微黑，不算帅，穿一身说不上干净的运动服，如果不看他那双黝黑眸子里的狡黠，怎么看也只是个平凡的高中生。 少年的呼吸均匀、悠长，看来只是普通的晨跑，但他额前的大汗和他衣服上大片的湿迹却又昭示着这次晨跑背后巨大的运动量。 进入铜鼓子巷之后，少年的步子放慢，然后慢慢停了下来，在他身旁一个穿着黄色夹克的大爷正挥舞着扫帚清扫着街上的垃圾。 “王爷爷，早上好。”他颇有些讨好的对着大爷笑道，“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 大爷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却并不理他。 遭受了冷落，少年却仿佛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并不气馁，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献宝似的递到王大爷面前。 王大爷本来不想理他，但一瞧他手中的东西，眼睛不由得一亮，居然再顾不上高冷，从他手里不客气的将东西抢过来。 “你小子转大运了？”王大爷啧啧两声，“都舍得买红河了。” “我这不是孝敬你吗，你可是我亲爷，再贵我都舍得。”少年笑道。 “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王大爷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了后享受的吐出一口烟气，笑骂道：“别以为我不了解你燕小乙，无利不起早，说罢，你有什么事求着我。” “但我得先给你说清楚，生意就是生意，上几次你带到我这的字画质量实在不行，你知道，我这是有规矩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我绝对不收！你再求我也没用！” “有那么不堪么？”燕小乙苦着脸说道：“我觉得挺好的。” 王大爷“哼哼”两声，拍拍燕小乙的肩膀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些玩意指不定就是你小子操刀的，差得远......还差得远......” 燕小乙问道：“差多少？” 王大爷翻了翻白眼：“说你还得再练上三年五载都是少的！” “好吧，”燕小乙无奈的说道，但幸好他虽然有些遗憾，但毕竟知道事情急不来，也不过分纠结，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还有一件事，就是这个月的笔墨纸砚......我想多要点份额。” 王大爷道：“怎么想到要增加份额？你应该明白，虽然你家里那位老头做赝技术很高，但市场上一下子流出那么多高水平赝品不仅会压低价格，还可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纯粹引火烧身。” “我知道，”小乙讪讪的道，“不是他用，而是我用。” 王大爷有心告诫这小子切勿好高骛远，但转念一想让他吃点苦头也没什么不好，就没再说什么，果断的答应了下来：“那就没问题了，记得把钱打到我的账户，还是今晚到我这来拿货。” “明白明白！谢谢王大爷！” 又随便和王大爷聊了两句，燕小乙就找了个借口走开。 站在胡同口，燕小乙叹了口气，眼神中掠过一丝忧虑。 “还要三年五载？我哪有那么多时间？” 三年五载太久，但他只有一个月时间，而现在，一个月只剩下今明两天。 虽然心里焦虑，但日子还得过，既然王老九不愿意接手次一些的赝品字画，燕小乙就总得找一些门路将手里他自己做赝的这些货给处理一下，不然就亏大发了。 想清楚的燕小乙在胡同里七拐八拐之后走到一座挂了古来斋招牌的小楼的后门，看了看表，八点差十分，也不敲门，就静静地站着。 过了大概十分钟，小门突地打开，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出来对着小乙点了点头。 小乙也不说话，从背包里提拉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递给他。 中年人将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一些纸面发黄的画卷和印帖，他打量了一会说道：“三千。” 小乙皱了皱眉，冷笑道：“少了。” “质量不好，”中年人摇头，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去其他店也这个价格。” 小乙道：“李老板，咱们也是老相识了，生意不是这样做的，你得让我赚一点，这些材料也不只这个价。” “你赚得够多了，”李老板瞥了小乙一眼，最终还是说道：“三千二，不能再多了。” 小乙沉默着和李老板对视，半晌才点了点头，李老板于是从钱包里点出三千二百块钱给他。 临关门，李老板突然说道：“如果下次还是这个质量的话，你就不用再来了。” 说罢也不管小乙听到没有，就将门关上了。 燕小乙撇了撇嘴，心头冷笑。他跟这个李老板是两个月前认识的，当时他第一次瞒着老头子自己做赝倾销的时候在王大爷那碰了壁，这李老板也不知怎么找上他的，想要获取他手里的货源。 事后他才知道，这李老板是新进来铜鼓子巷抢生意的，身后有背景，跟王大爷王老九一直不对付，听说王老九手里一直有燕小乙这条稳定的供货线，就用了点手段想搭上燕小乙这条供货线，所幸燕小乙最近能出手的都是自己的成品，卖给李老板也对王大爷起不了威胁，他也就将错就错跟这奸商做起了生意。 但是最近发现这货源并没有想象中的质量优良后，李老板已经起了放手的心思。 “小爷我迟早也要有一家古董店，到时候非得把你挤兑的关门不可！” 话虽是这么说，但小乙想到家里那位现在的态度，又有些泄气。 时间还早，燕小乙还不着急回去，随意的在街上溜达，顺便逛逛已经摆出来的地摊。虽然淘到好东西的可能性比在路上捡到钱还低，但毕竟聊胜于无，用来打发时间还是挺不错的。 如果今天运气好，今天还能有几笔小钱进账。 过了不到两个小时，铜鼓子巷已经变成了一个人挤人的大市场，早就停下来休息的小乙坐在巷子口的台阶上，一双狡黠的眼睛貌似不经意的在过往的行人身上打量，放在口袋里的大拇指和食指下意识的摩擦。 没过多久，他眼前突然一亮，挤进人群，慢悠悠的向前走。 第二章 生财之道 上午十点的铜鼓子巷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绝不为过，其中不仅有前来淘宝的收藏家们，还有闻名而来的观光客，加上由巨大的人流衍生而来的各色食品小吃摊，乱哄哄的人群将整个街道都塞满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自然就有浑水摸鱼的人。不管是那些有着大把闲钱的收藏家，还是小有富余的观光客，都是极好下手的对象。 而李等闲现在要下手的一个他估计着就是观光客。他虽然见识没多少，小学没毕业就出来讨生活，干扒手这一行也没有多长时间，但也知道淘宝的收藏家大多是本地人，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故而他下手的都是些看起来像游客的人，这种人偷了也就偷了，事后风险也小。 他这次的目标是个戴着印有某某旅行社字号帽子的老大爷。 漫不经心的随着人群向前走，李等闲极其自然的慢慢靠近老头，也是天助他也，被他瞄上的老头突然停住了脚步，凑到旁边的一个小地摊的人群里，看起来是发现了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李等闲心里一阵激动，脸上却没有表情，假装也很感兴趣似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头身后，探着脖子向里头张望，身子却能恰到好处挡住老头，手也轻轻地搭在了老头的双肩背包上。 他的手里攥着一枚小小的刀片，正小心的在老头背包上划开一个口子。通过小缝李等闲明显看见了一个鼓鼓的黑色皮夹，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喜色，而他周围的人包括老头却都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得手了！ 李等闲心里叫了一声，心跳加速，就要伸手将那个即将属于他的皮夹从背包里掏出来，后背却猛然被撞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哗啦一下倒在老头的背上，老头包里东西有几样就顺着口子掉了出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撞到你了。” 心跳差点停止的李等闲听见身后的人这么说道。 老头被人撞了一下，赶紧转过身来，立马就看见了站得离他最近的李等闲。 心知不妙的李等闲心里将撞他的人骂了成千上万遍，连将他撕成碎片的心都有了，但哪还有胆量这个时候找他算账，灰溜溜的说了句：“下次小心点。”就拔腿开溜，连撞他人的脸都没来的及看。 老头脑筋都还没转过弯来，一脸奇怪的看着这个中年人好像被撞出了什么毛病一样脸色苍白的离开，而撞他的人虽然笑嘻嘻的但也像有急事一样钻到人群里就没了踪影。 一开始只是快步走，到后来完全就是慢跑的李等闲一口气出了铜鼓子巷才后怕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为刚才发生的事心惊不已。 不过还好，虽然行窃不成，但也没有被抓当场，昨天干的那一票也足够他逍遥一段日子了。李等闲摸摸口袋，正想不如先去喝两杯压压惊，却登时僵在了原地。 原先放着钱包的口袋，现在却空空如也。 铜鼓子巷。 燕小乙掂量掂量手里的钱包，将其中的钱心安理得的放入自己的口袋，笑道：“没想到这个偷还挺富的，这倒是意外的惊喜。看来是最近刚‘丰收’过。” 小乙的生财之道不外如是，他也想过其他赚钱的法子，但这种“‘窃’窃贼”的手段在他看来却是来钱最快，风险也相对较小的一种法子。事后也不会出现贼喊抓贼，惊动到警察的情况，实在是稳赚不赔。 “不过还是不够啊，这点小钱终究是杯水车薪。”燕小乙将李等闲的钱包扔进垃圾桶，转眼继续打量着街上来往的人群。 扒手很多，但怎么选择其实是需要考虑的。燕小乙也并不想做那种行侠仗义路见不平的好汉，凡是身材高大或者面目凶恶的扒手他都选择性的视而不见，专门挑一些身材矮小弱不禁风的下手，这样多半不会出现胆大不怕事铤而走险的人。 往往符合这种条件的人小乙半个月都不一定能碰上一个，今天却实在好运，他没过多久就又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个子。 不动声色的跟在那小个子后面，燕小乙很快就发现了小个子的目标。 这一看燕小乙不得不佩服小个子的眼光。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的高中生，全身上下尽是各式各样的名牌货，手里还提着一个手提袋，里面是些古董字画。 当然，全是假货。 在燕小乙看来，这小子几乎就是一个移动的ATM机，只差没在头上写上人傻钱多这几个字了，若燕小乙是个专业扒手，他恐怕也会忍不住干他一票，说不定半年都不用再干活了。 小个子倒是很有耐心，始终不着急动手，几次挤到了高中生旁边，就在小乙认为他要下手准备靠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又十分自然地走开。 等着等着燕小乙都有些自我怀疑了，怀疑他看走了眼，小个子不是个偷儿，而是良民。 眼看着都下午三四点了，燕小乙从早上开始还没有半点米水下肚，这时候又累又饿。 这时候前边突然骚动起来。 一个尖耳猴腮的中年人慌慌张张的拨开人群往前边跑，后边两三个人正在追他，一边追还一边对着边上的人喊：“抓贼啊！！这是个小偷！” 中年人顺手掏出一把刀子，边跑边比划两下，嘶声吼道：“谁敢拦老子！” 周围人唯恐避之不及，四散跑开。人群一见刀子就混乱了起来，场面顿时有些失控。 小个子和高中生离中年人都不远，被混乱的人潮推着往前走。 燕小乙一见，也赶忙往两人身边挤过去。 果然，小个子走着走着顺势脚下一拐，往高中生身上一撞，右手极为快速的在高中生的口袋上拂过，嘴里却慌忙说着：“抱歉抱歉。” 高中生只是看他一眼，皱了皱眉。 燕小乙心说此时不动更待何时，不着痕迹的在小个子身上一推，然后顺手将手里的钱包往口袋一揣。 小个子刚把从高中生那顺过来的名牌手机藏在衣服里，突然感到后背被人一推往前倒去，口袋一轻。小个子匆忙抬头，就看见燕小乙正准备越过二人撒腿就跑，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顾三七二十一双手一推高中生，依靠着反作用力保持平衡，猛地扯住燕小乙的胳膊一拉，顺势抱住他的腰，尖声喊道：“抓小偷啊！这里有一个小偷！” 燕小乙又惊又怒，却一时半会挣脱不开。 看见高中生被推倒，几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大汉不顾周围人的抱怨，粗暴的挤开人群过来，小心翼翼的将高中生扶起，低声道：“高少，你没事吧？” “这像没事吗？”被称为高少的高中生猝不及防之下猛地倒地，臀部正一阵剧痛，愤怒的说道，“刚才推我的人呢？” “在这！”早有两个大汉盯着小乙二人，他们似乎也知道这个富家少的脾气，就等着他兴师问罪。不过小乙二人却并没有逃跑的动作，小乙倒是想跑路奈何动不了，小个子却是压根没有跑路的想法。 不过这时小乙倒是不怎么慌张，反倒是冷笑起来，且不论谁偷谁东西，看这架势，你推人家那下保不了先得被兴师问罪。 见他们其实汹汹的样子，小个子此时也怂了，把头一缩，有些畏惧的道：“对、对不起，我是看到这个人偷了你的东西，一时心急……” 第三章 山中一道观 小个子手里的手机确实是他的，这样看来这人应该是没有骗他，换个讲理的、轻信的或许现在就要向小个子道谢了，奈何这位高少不仅不轻信，还不讲理。 “行了，不用说了。”被称为高少的高中生看了看四周，脸色阴沉得能吃人。 小个子担忧的皱起了眉。 燕小乙看在眼里心知自己预料的不错，脸上面无表情心底却笑开了花，身体微不可查的的抽动了两下，引得小个子朝他狠狠瞪了一眼。 这一看之下燕小乙才发现这人哪里是他以为的猥琐小矮子啊，而是一个长得颇为清秀的女孩，只是一头短发乍看之下却让他当成了男的。 燕小乙不由得撇了撇嘴，心说原来是个男人婆。 高中生看了看燕小乙两人，对着身边的大汉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胡同，低声吩咐道：“把他俩带到那里面去。” “何必呢？”燕小乙趁着被推搡的空隙低头对着假小子笑道，“你的钱包总没有人家手机值钱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这样多好。现在呢，人家明摆着想要将咱俩都修理一顿。” 假小子却理都没理他，只是望着高中生的背影不说话。 “高少，怎么处置他们？”许均上来问道。 “打一顿吧，注意别弄残了。”高少随意的说道，刚刚他生气是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对于燕小乙两人本身，他却是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不为别的，就因为两者的身份地位，差得太多，教训一顿也就够了，如果还专门思考一下如何惩罚他们，未免太过跌份。 就在高少和许均说话的时候，燕小乙也悄悄对着假小子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也算同行，同行何必为难同行？你说是不是？我看现在咱们得统一战线。” “你想干什么？”假小子看他一眼，道。 “嘿嘿，你看到那墙了么？”燕小乙朝着胡同深处努了努嘴，这是个死胡同，最深处自然是一堵墙。 “难道你想翻过去？”假小子嗤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打击他道：“你以为你是超人吗？随随便便就能跳个四五米高？” “我当然不是要翻过去，再说我也翻不过去。”燕小乙狡黠的一笑，低声道：“但是呢，那里有些我之前藏起来的东西……你帮我吸引一下注意。” “成交。”假小子眼珠都没转一下，果断的道。 “小三小五，你们动手吧，注意点，别弄残了。”许均接了高少的命令，对另外两个大汉说道。 一前一后将两人堵起来的小三小五闻言捏着拳头就要上前。 “等等！我有话说！”假小子突然招了招手，大声道：“高少！高同学是么？我认识你！” 高产一愣，皱着眉头道：“你是谁？” “我也是海山一中的学生。” “海山一中？”高少一愣，他确实就读于海山一中，但是他却不认识她。 许均在一旁低声道：“高少，海山一中可不是什么人都上得了的。” “我知道。”高少点了点头，冲着假小子道：“我不认识你，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咱们学校那么多人，高少你当然不可能都认识。”假小子笑道，“不过没关系，我带了学生证。” 说话间，她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递给身后的小五。 小五一愣，也没多想，顺手接了过去，向着高少那边走去。 他一走，燕小乙和她的身后就只剩一堵墙了。 “真有你的！” 暗中向着假小子竖了一个大拇指，燕小乙猛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墙边。 只见他抓住墙上一块突起的砖头，往外一拽，砖头很轻易的就被他给拉了出来！ 然后他从砖头后的空洞里，拽出来一个长约二十公分后边还接着一根白色管子的东西。 “这个……”一众人全傻眼了。 他居然从墙那边抽出来一个高压水龙头！ “这就是我的秘密武器了，没想到有一天还真能派上用场。”燕小乙拍了拍水龙头，冲着目瞪口呆的一群人笑道：“让你们见识一下它的威力。” …… 这天下午，不下数百人在铜鼓子巷看见一个胡同里突然喷涌出大股大股的水柱，本来只是以为里边的消防水栓坏掉了，但随之四个浑身湿淋淋的男人齐齐的被冲飞出来之后，又说明事实并不是这样。 然后，疑似行凶者的两个人迅速离开了案发现场。 在拐了好多个弯，确认他们已经不可能追上来了之后，燕小乙冲着气喘吁吁的假小子道：“好了，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了，再见。” “再也不见才好。”假小子道。 “也好。”燕小乙点点头，转身就要走，却发现袖子被拉住了。 “钱包还我。”她说道。 “啊，你还记着呢。”燕小乙有些遗憾，不情不愿的将她的皮夹交了出来。 将皮夹小心的收进口袋，假小子道：“我叫何茶儿。” “哦，我叫燕小乙。”燕小乙回道。 “知道了，你走吧。”何茶儿应了一声，然后不等燕小乙回答，自顾自的转身走了。 奇怪的人。 燕小乙撇了撇嘴，也掉头离开。 海山城，顾名思义，是一座临海临山的城市。这山其实不止一座，而是连绵不绝的一条山脉。因为很早就划分成了自然保护区，加上山势险峻缺少开发，靠着海山城的息山并不像BJ的香山一样早已被众多的的游人踏遍，而是在每天的怡人的阳光里保持着自然的平衡和宁静。 此时天色已晚，落日的余晖洒满了海面，息山也越发幽寂起来。 一条羊肠小道上，燕小乙仍在卖力的攀登着。这条小路十分的简陋危险，非但没有栏杆相护，甚至连几块铺路的青砖都没有，看得出来只是经人走过的次数多了，才形成的一条道而已。 路的尽头是一间破烂的土瓦房，房前有一口盛满积水的小鼎，却早已锈得发红，边上的土壤里有一圈红色的锈迹。看得出来这鼎显然是粗制滥造的仿制品，因为按理来说铜锈应该是绿色的，这鼎却锈得发红，明显是铁制品。 唯一能表明这件土瓦房道观身份的是大门上方悬挂的一块牌匾，上面力道遒劲的写了萨菩音观这四个大字，经过了这么久的岁月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笔势雄浑，足见落笔人的书法造诣。 说起这块匾，里边还有一段故事。 当年老头为了戒酒戒色，决心斩断红尘立地成佛，于是怀着敬仰的心情在匾上写下了观音菩萨这四个大字，以示自己对于佛门的向往。 但还没等他剃度，问题就出现了。 怪他平时做赝太多，落笔时下意识就按照古人写法自右而左将这个四个字一气呵成写就，写完后他还颇为满意，兴高采烈的就将匾挂了上去。 到得下午，来拜访的王大爷王老九错愕的看着这块匾，于是便调笑老头子这观名起得着实古怪，老头一听也奇了怪了，出来一看，顿时醒悟。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可不就是萨普音观嘛。 实在割舍不下酒肉的老头心里早就已经后悔，又拧巴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写错了，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将错就错，当天就决定改当了道士。 为这事，燕小乙还不止一次嘲笑过他。 对这里的一切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燕小乙没有停留，径直推开了道观的大门。 第四章 要分家 刚推开道观大门，里边是一个小院子。 一个黑影伴随着劲风径直冲着燕小乙的脸扑来，速度快得惊人。 燕小乙仿佛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的往旁边一闪，与黑影擦身而过。借着夕阳余晖，只见一条小黄狗不满的冲着燕小乙“汪汪”两声，随后人性化的转过身来冲着他摇了摇屁股。 这条小黄狗也就半米长，尾巴上长了一撮黑毛，精瘦精瘦的，脖子上挂了一块小木牌，仔细看能看见木牌上刻着燕小甲三个字。 如果要问燕小乙从小到大他最后悔的事情，那必然就是十年前捡到了这条丑不拉几的土狗。老头子不知那天喝了多少酒，端详了土狗半天，强行认定这狗与道家有缘，与燕小乙有缘，随后不顾燕小乙强烈的反对，一意孤行将这条狗收留了下来，还给它取了一个天怒人怨的名字。 从此，燕小乙的生活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么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曾打趣的问他家中是否还有个哥哥叫燕小甲。而每每这时，他都难以启齿，悲愤难言，心说你们说的这个燕小甲其实tm是一条丑不拉几的小土狗。 这时眼看着小黄狗这么挑衅他，燕小乙顿时冷笑两声，大步上前一脚就踹向那个带毛的屁股。小黄狗短促的“呜呜”两下，敏捷的闪开，隔着两米的距离冲着燕小乙龇牙咧嘴，竟是与他对峙起来。 “土狗，你今天居然敢主动向我挑衅。是屁股痒痒了么？”燕小乙脸上露出狞笑，“小爷现在就来收拾你！” 说罢燕小乙向着小黄狗扑了过去。 燕小乙在铜鼓子巷摸爬滚打坑蒙拐骗十几年，身材挺拔健硕，按理说打败一条小狗应该跟喝水一样简单，但就是这么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却有出乎意料的发展，小黄狗居然硬是凭借着自己精瘦灵活的身体和充满力量的四条小短腿和他周旋起来，一时半会双方都讨不着便宜。 这么对峙一段时间，一人一狗都有些累了。 “行了，懒得跟你一般见识，走开，我要去见老头。”燕小乙恶狠狠的留下这一句话，推开门，进了里屋。 里屋不大，就五六十个平方。墙角堆放了一堆破烂的燕小乙做赝的失败品，门边放着一张大桌子，因为地处山腰，没有接电线，桌上摆放着一盏小煤油灯照明，靠墙边是一张床，上面大概能挤下两三个人。 人还没进来，燕小乙就已经闻到了一阵烤鸡的香味。 在那张小桌子前，一个须发苍白穿着一身脏破不堪道士服的老头正两手并用的吃着半只鸡，油水从他的胡子上滴下，落到他的领口上。 “唔……怎么样，”老头子一边吃着鸡，一边含混不清的道：“你、你小子……挣够了一百万么？” “还没，”燕小乙毫不客气的从他的手上将剩下的半只鸡抢过来，埋头开吃，“但很快了。” “明天可就是咱们约定的最后一天了。”老头子看着烧鸡被抢走了，也不气恼，用袖子擦擦嘴，撇嘴道：“如果你还没挣够一百万，那么你就必须按照约定，跟我分家，去海山一中上学。” “我不是说了吗？明天肯定能赚够！”燕小乙突然将烧鸡往地上一扔，气狠狠的道，“你在哪买的这烤鸡？真难吃！” “是吗？希望你的钱包和你说的话一样有底气。”老头撇嘴道。 燕小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溜进了屋子，幸灾乐祸的冲着燕小乙“汪汪”叫了两声。 “你这土狗！”燕小乙恼羞成怒，起身跟燕小甲又战成一团。 他没有注意到，老头燕谷的眼睛里，有种他读不懂的惆怅。 是夜，燕小乙又操起了做赝的东西，临摹起一副古画来。这行当讲究一个心平气和，需要做赝人去体味临摹真品的意境，但燕小乙此时的心境可离心平气和相去甚远，不一会就失败了好几次。 “你现在画也来不及了，一副好的赝品可不是一晚上就能做出来的。”老头子侧身躺在床上，明灭不定的灯光洒在他的苍老的脸上，沟沟壑壑模糊不定。 “我知道。”燕小乙不耐烦的道，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焦躁。 “我说，让你去上个学有这么难吗？”老头道。 “上学不难，”燕小乙闻言将笔一摔，“哼”了一声，“分家难。” “难不成你小子还想吃我喝我的一辈子不成！”老头翻着白眼道，“况且也不是让你净身出户，我在海山一中给你弄到了一个贫困生的名额，能让你免交学杂费直到毕业，好好学习，上大学然后毕业出来找工作，这不比整天在铜鼓子巷坑蒙拐骗好？” “你忽悠我呢？”燕小乙转眼瞪着他，“你告诉我有什么工作能像你现在这样一个月悠悠闲闲的随手画两幅画，就能收入百万？” “……”老头子竟然无言以对。 “再说了，这道观怎么说也有我的一份吧，这么多年了，门坏了谁修的？漏雨了谁补的？都是我！你一句话就想将我扫地出门，这绝不可能！” “你这小子就是脾气倔，我懒得跟你多说，想要留下来，明天拿一百万来见我吧。”老头子索性不再理他，翻身躺下，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反倒是燕小乙一夜未眠，天还没亮就出了门。 燕小乙刚走，老头子燕谷就睁开了眼睛，穿戴好从床上下来。 “别看那小子平时圆滑得很，其实骨子里是个倔脾气，脸皮也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看他昨晚的样子，一百万铁定是拿不出来了，今晚指不定要耍赖，不行，我得早做准备。” 燕谷自己嘀咕几句，正好看见燕小甲摇着尾巴要出门，一把抓住燕小甲的尾巴把它拽了回来，道：“我现在要出门，你好好看家！” 说完，他就推开道观的门，踏上小道朝着下山的方向去了。 燕小甲凌乱在风里，只能“哀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 第五章 山间晚照 当燕小乙再一次踩着暮色归来的时候，看见老头子像往常一样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手边躺倒着一堆酒瓶。 他打着饱嗝嘴里哼着曲： “千里刀光影，仇恨燃九城。月圆之夜，人不归。人不归……花香之地，无和平。无和……嗝……” 燕小乙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走到桌前，就着老头的残羹剩饭填饱肚子。他这一天算是空手而归，收入少得可怜。 老道士醉眼惺忪的瞧他一眼，道：“如何，一百万呢？” “……没有。” “那怎么办？” “再给我两天时间。” “说出的话如拉出去的屎，说了月底就月底，一天都不能多。” “……”燕小乙不说话了。 “所以呢，你小子乖乖上学去吧。从今往后，就不要再回这里了。”燕谷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从床底翻出来一个大包裹，扔在燕小乙脚下，“东西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趁现在天色还不算晚，快走吧。” 一阵良久的沉默。 燕谷这老头竟是半分情面都不留，立即就要赶他出门！ 燕小乙看了看燕谷的脸，瞪着眼道：“你这个老不死，就这么想赶我走？” 燕谷翻了个白眼，躺回床上：“还行吧。” “那抱歉了，我告诉你，想赶我走，你是在做梦！”燕小乙“哼”了一声，冲着燕谷摆了摆手，一副无赖的欠揍表情，“我人现在就在这，我看你要怎么把我弄走。” “好你个臭小子，想耍赖？” “反正我是跟你学的！” “放你的屁！” “你才放屁！” 燕谷脸色涨红，吹胡子瞪眼，不知道是因为醉的还是因为气的，燕小乙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丝毫不惧的反瞪着他。 良久，燕谷突然神情一变，咧嘴大笑：“哈哈你这小子，还真学到了老头子我的几分无赖，不过还好，我早料到你小子不会老老实实遵守诺言。我早有后招嘿嘿……” 燕小乙撇嘴道：“得了吧你，你就别虚张声势了。” “是不是虚张声势，你且看看就知道了。论无耻，你还是得再学几年。”燕谷摸着自己油腻的胡子，戏谑的道：“弄走你嘛，还是不难的。” “你——”燕小乙一张嘴，却突然感觉自己双腿陡然一软，全身无力的倒在了地上，恍若一滩烂泥。 “嘿嘿，感觉如何啊？”燕谷凑到燕小乙跟前，低声笑道，“今天为了招待你，我可是加了一些好料。” 燕小乙勃然变色，气得脸色涨红，全身却仍旧无力的很，半天也只能怒骂道：“无耻！” “不这样，怎么打发你这傻小子。”燕谷一边说着，一边将燕小乙背到背上，脚尖一挑将那个大包裹抓到手里。 “本来不用到这一步的，谁叫你小子这么缺心眼呢。”他道。 就这样一手托着燕小乙，一手提着包，燕谷沿着上山的小路径直而下，直到到得山腰的位置，才停下来，将燕小乙连人带包一起扔到一块大石头上。 “这里应该差不多了。”燕谷扭扭脖子一副十分辛苦的模样，翻着白眼道：“还真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这么沉。” 燕小乙在地上艰难的动了动脑袋，道：“刚刚是我着了你的道，但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要赶我走，除非杀了我，否则绝不可能。脚长在我自己身上，等药性退了，我再跑回去，你再药我，我再回去，看谁耗得过谁。” 老头翻了翻白眼：“我自然有办法对付你这小兔崽子。” 说罢他就盘膝坐在了燕小乙旁边，目光幽幽，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小乙闻言眯了眯眼，转过头去，或许是老头的话太过笃定太过胸有成竹，他心里总是有股隐隐的不安，过了半晌，终究是他先开口：“你现在准备干嘛？” 天色渐晚，余晖袅袅，老头的脸模糊在半明半暗中，有些近又有些远。 “看风景啊……”老头理所应当的道，“你也看看，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燕小乙艰难的转过头去，面前是一副安静祥和的山间晚照图，余晖给远处的山峦打上了一圈暗黄的光边，然后透过去洒在山脚下一个小小的池塘上，这些从云际山崖泄露下来的粒子仿若天地的笔墨，落在池塘这方青底纸上，蜿蜒龙走出的意境十分高阔雄远。 看到这个池塘，燕小乙却咬起了牙。 十二年前，老头终于被他烦得不行，同意教他做赝。他说，你想要我教你，可是你的书法还差得远，什么时候你洗毛笔能把这一池子水都洗黑了，什么时候我就开始教你。 当时老头那个模样，要多正经有多正经，满口的做赝之道，贵乎基础，一下子就把刚满四岁的燕小乙忽悠住了。 然后燕小乙就傻了吧唧潜心苦练了五年书法，从早到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耗费的墨水以千瓶计。按理说这小池塘也就七八个平方大，也不深，又是死水，这么写下来应该要变色了吧，但结果却是燕小乙练了五年，这池塘仍旧是清澈的模样。 老头给出的理由是功夫不到家，同志还需努力，然后翻身睡觉。 虽然不甘心，燕小乙似乎除了继续苦练也没有别的办法，直到有一天，他偶然发现老头鬼鬼祟祟的往池子里倒强力漂白剂…… 燕小乙的脸阴沉得简直可以滴出水来了，也是自从那时候起，他发誓再也不轻易相信老头哪怕一个字。 老头子燕谷从自己的心思里挣扎出来，转过头来猝不及防的被燕小乙阴沉的脸给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燕小乙闷闷的回道。 老头子打了个寒噤，屁股不着痕迹的朝外移了移。 燕小乙问道：“你这老鬼，到底想搞什么花招？” 燕谷诡异的一笑，摸一把自己油光锃亮的胡子，说道：“我要做什么你等会自然会知道，现在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燕小乙撇了撇嘴，摆明一副不配合的态度。 但下一秒，一张红夹子落在他的面前，那是一本存折。 老头子的笑声传来： “我当然不会白问，这里面有五十万，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它就是你的了。” 第六章 五十万的问题 燕小乙咽了口口水，伸长脖子，看见存折上的数额确确实实是五十万无疑。他不由得狐疑的打量燕谷一眼：“看看你什么问题先。” 他还是有点理智的，没有贸贸然的就答应下来。 燕谷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摸一把自己的胡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明天你就十六岁了。” 燕小乙一愣，惊讶的道：“你记得？” 也不由得他不惊讶，在过去的十几个年头里，燕谷可是从来没有提过他的生日。 太小时候的事情他也不记得，只知道户口本上他的生日确实是明天无疑。 “都十六年了。”燕谷转头，目光透过山顶看向天际，“小乙，我问你，你想过未来吗？” 未来？ 燕小乙皱着眉，未来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名词。 “未来？”燕小乙哼了一声，低声道：“只有多愁善感的人才会想未来。” 燕谷低叹一声，深沉的眸子里有些伤感：“许多年前，我跟你一样，也只愿意走自己选择的路，只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像我们这类人，大抵都是不喜欢考虑未来的。任对岸洪水滔天，也只顾眼前这莲花三寸。” “可是，我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烦恼啊……” 他说到这，站起身来，俯身向下望。 “十二年前，你想学做赝，我让你先练书法，于是你整整练了五年，其实我以为你连一年都坚持不下去的，没想到你却咬着牙练了五年。直到那一天……”燕谷说到这，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中间略过不讲：“自从那以后，你绝口不提求我教你做赝的事情。这些事情，你再不问我，而是自己背地里摸索、偷学。” “你很有天赋，或者说很下功夫，你该是怨我的，因为我本可以让你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快更稳。我不愿意教你，因为我知道这是一条歪路，不是正途，而我希望你走正途。你在歪路上花的精力时间越多，你最后所受的伤害就越大。” “或许这些话你不爱听，其实，我也不爱听。”燕谷笑笑，“我知道在很多时候，前人的话跟屁没有什么区别，但我还是说了，即使当初的我也跟你一样对此不屑一顾。” “就跟每个前人都觉得自己不得不说的理由一样，”燕谷直直的盯着燕小乙，“我很怕，很怕如果我不说……” “你就会变得跟我一样，越活越痛苦！” 燕谷说完这么一段话，凑到燕小乙身前来：“你求我教你做赝，我不肯，所以你自己学。我没有教你，也不愿意教你，因为我知道，一个糊涂老师无论如何都教不出一个聪明徒弟的。”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但现在，或许我能有点东西教给你，不多，只有一点。”他道，“我还不够明白，但我已经知道如何去做。” “小乙，人生中的大多数选择是没有人帮你下决定的，当你踌躇、迟疑的时候，别管别人，甚至也别考虑你自己。”燕谷捶了一下燕小乙的胸口，“问问你的心，你的直觉。你会有抉择的，这个选择或许不够正确，也不会给你带来利益，但至少，它不会让你后悔。别让自己后悔，这是我唯一能教你的东西，你明白了吗？” 燕小乙点头，又迟疑着摇头。 燕谷“呵呵”一笑，转身，然后挥了挥手。 “密码是123456，燕小乙，再见吧。” 燕小乙茫然的注视着那个苍老背影，刚刚老头说的一番话很没头没脑，他有些懂，又有些不懂，但这个老头却不给他提问的机会。 只是这一秒，他感觉老头似乎不是从前的那个老酒鬼了。 明明是五十万三个问题，他却只问了一个。 不让……自己后悔么？ 燕谷独自一人进到道观里。 他开始随意的在房里走着，用手抚摸着一切他能够摸到的东西，仿佛要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留在这里的过去十六年的岁月。 “人越老，就越傻。这句话还真是不假。”燕谷摇了摇头，走到砖石墙壁前，摸索了一下，然后一伸手，从上面抠了一块砖头下来。 砖头后面居然有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黝黑的小木盒。 有些爱惜的将盒子上的灰尘拍去，燕谷将木盒的盖打开，里面放着一张画面掉色到发黄的照片，照片上压着两枚不知道用什么金属做成的，没有任何花纹的戒指。 将其中一枚戒指取出来，燕谷擦了擦上面本来就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小心的将其戴到无名指上，脸上露出怀念唏嘘的表情。 戒指刚一被戴到燕谷的手上，戒指的外表面立即蜿蜒出一道道白色花纹，有规律的一闪一闪，隐隐可以看见是几个数字。 但随着燕谷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戒指上的光芒立即黯淡了下来，恢复了本来古朴无奇的模样。 将眼光从手上的戒指上移开，燕谷一愣，从盒子底抽出那张已经发黄的照片。 照片已经很有年头，不仅表面已经发黄，还有一大片区域似乎因为潮湿而模糊得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但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上面是一个青丝雪颜的美丽女人。 燕谷颤抖的甚至于小心翼翼的将照片按在胸口，苍老的脸上满是柔情。 “珂儿？” 他低声道。 “十六年前，我已经发誓绝对不再踏足那个世界，绝对不再插手任何那个世界的事情，但现在看来，像鸵鸟一样只知道将头埋在沙子里的做法是真的错了。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燕谷低着头，冲着照片叹了口气。 “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因为我曾经想杀死他。”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神情变化，多了一分追忆。 “那时他才五六岁，大雪封山，我把他扔在了山里，我决定给他，也是给我自己一个选择。五天，如果他能活下来，那我就认了。现在想想，他才那么大，怎么都不可能活下来吧？” 燕谷说：“但是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这臭小子真不是一般的命大，当我找到他时，他正抱着小甲在它妈妈怀里睡得正熟呢，嘴角还残留着白色的奶渍。” 说到这，燕谷叹了口气：“是小甲救了这个臭小子，这一份恩情，够他还一辈子了。” “我想这就是命吧，我的命运自从见到他后就注定了。”燕谷颤抖着吸了一口气，他似乎想要喝酒，但手在床底下摸索了一下，却只能徒劳地收回来。 “算了，也是时候了。” 燕谷将照片珍重的揣进怀里，语气说不出的轻松：“你曾经说过，每个人一生中只能有一次后悔的机会。我曾经后悔没有抓住你的手，现在，我不想再后悔一次了。” 在这时，他似乎又变成了以前那个嗜酒的老不修，嘴角带着不羁的笑容。 “对了，我让那小子跟我姓了燕，你应该不介意吧？哈哈……” 息山山腰。 燕小乙感觉全身舒服了很多，四肢也慢慢有了力气，或许再过个五六分钟就能自行返回道观了。 就在这时，小路上传来几声狗叫，只见燕小甲嘴里叼着一个小包袱，焉了吧唧的一路而来。 “嘿，小土狗，你也被赶——”燕小乙的话没有说完，突然停住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道观所在位置，一道火光伴着浓烟，冲天而起。 第七章 后事 道观的火是自行熄灭的，燕谷老头布置的时候花费了一番心思，火势正好能够席卷道观的大部分区域，却无法向着四周蔓延，形成山火。 燕小乙想过许多种燕谷会采用来逼迫他就范的手段，却偏偏没想到他使用了最为极端的一种。 所有前尘往事，门瓦牌匾，皆成灰烬。 昨晚，燕小乙在围墙外默默看了一晚，看着火焰中建筑的黑影逐渐扭曲然后崩塌，火焰从暴烈到萎靡再到完全熄灭。燕小甲趴在外边被热气烘的十分干燥的地面上，不时舔舔自己的爪子。 整整一晚上，空气里只有火焰的噼啪声和建筑倒塌的声音。 燕小乙仿佛着魔了一般，面无表情，只是看着火焰怔怔出神，他本该锤头顿足，或者大骂燕谷老不死，但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火焰完全熄灭，小黄狗冲进废墟里，他的灵魂才仿佛回到了身体，径直朝着围墙里的废墟走去。 很理所当然的，废墟里并没有燕谷老头的踪迹，他肯定已经离开，却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燕小乙的目光扫过烧成炭块的铁力木木桌、飘着白毫的整箱毛笔和满地酒瓶子的碎片. 在废墟之中，他发现了一个黑黝黝的盒子上。 他很确定，这个盒子他在过去的十六年里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说明这是老头留下来的。 盒子里只有一枚古朴无华的戒指，燕小乙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就放到了一边，盯着眼前的废墟，有些茫然。 这些都曾是他的一切，而如今已变成废墟。往后的日子，他该何去何从？ 燕小乙就地挖了个坑，在里面堆了两件燕谷老头的衣服，然后想了想，将那个装了戒指的木盒也扔了进去，然后开始填土。 这是他为老头做的衣冠冢，他知道燕谷没有死，但既然他做得这么绝，燕小乙情愿当他死了，从此两人再无瓜葛。 填好土，燕小乙找来一块木板，随手在上面写上“燕谷老不死之墓”，然后插上。 等他做好这些事，小黄狗燕小甲拖着一个麻袋凑了上来。 里面装着整整一麻袋的酒，各款各类都有。 老头子爱喝酒，而且不是只偏爱一种酒，而是雨露均沾，不论是被称为烈酒而闻名的俄国伏特加，还是以清淡为主的果子酒，甚至是只是带有淡淡酒味的菠萝啤，他都能喝得如痴如醉。 曾经燕小乙还因为老头子买酒时的大手大脚而气恼不已，认真考虑过要不要买一瓶医用酒精，兑点水后装白酒瓶子里带给他，虽然最后没有成行，但由此也可以看出燕谷对于酒精的喜爱，或者说是依赖，到了何种程度。 而麻袋里这些，都是老头曾经舍不得喝而留下来的，现在反倒被他舍弃了。 燕小乙不喜欢喝酒，所以他开始将麻袋里的酒一瓶一瓶的泼在地上。 很快，看着瓶子里的最后一滴无色液体落到地面上，燕小乙随手将手中的空酒瓶子扔到一边。浓烈的酒味充斥着围墙里的每一升空气，即使不时有微风拂过，也难以将其驱散，反而自身也被迫裹挟了滚滚酒味吹向远方。 围墙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喷嚏声，王老九揉着鼻子走进来，似乎是很不适应这浓烈的酒气。 “暴殄天物啊，”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空酒瓶子，有些可惜，“这样浪费掉还不如送给我。” 燕小乙摇了摇头，知道他在开玩笑。他仿佛和老道士是两个极端的人，老道士是个疯狂的酒鬼，爱酒爱到了骨子里，但是却从不沾烟草，而王老九却是个十足的烟鬼，烟草仿佛就是他的第二条生命，决不能抛弃。 但对于酒，他就有些敬而远之了。 说完这句话后王老九却不再说话了，眼神落在燕小乙立起来的那块木板和堆起来的土包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默默凝视了两三分钟，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根烟来点燃。 “这个可比酒味好闻多了，”他吐出一口烟气，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插进兜里，也不顾满地酒渍，一屁股坐到地上，“真不知道这傻老头为什么这么爱喝酒。” “谁知道呢，”燕小乙想了想，撇嘴道：“或许是已经成了习惯吧。” “是吗？”王老九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嘴上却好似敷衍一般说道：“也许吧。” 随着这句话落，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说话的兴致。 很快，王老九手里的香烟就就燃到了尽头，一串白灰还没落到地面就已经被风吹散。 “市里不会有任何媒体报导这件事，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王老九将手中的香烟摁灭在地上，“你想明白了就下山吧，这里已经住不了了。燕谷给你安排好了学籍，反正你无路可走，不如去学校试试看。海山一中我知道，还是不错的。” 燕小乙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是他用自己的影响力压下了所有应有的反应，难怪三天前火烟都已冲天，却到如今都没有任何媒体或者相关机构过来处理。 “知道了，还有……谢谢……” 他说道。 “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吧，我在海山城还是能说上一两句话的。”王老九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泥，转身朝下山的路走去。 “当然，卖字画还是免谈！“ 莫名其妙得到了一个承诺，燕小乙看着王老九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全然不知刚刚这个瘦巴巴的老头所给的一个承诺分量重到甚至可以以千万来计算。 似乎确实是没有别的选择了，燕小乙没过多久就下定了决心。他认真的沿着围墙走了一圈，似乎想要将看到的一切都印在眼里，也印在心里——虽然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 小黄狗燕小甲似乎也知道离去的时候到了，没精打采的跟在燕小乙身后，不时用前腿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就差眼泪汪汪了。 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被烧成了灰烬。 燕小乙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燕小甲招了招手，然后转身，下山，没有再回一次头。 或许每个男人总会有不得不抛下过去的时候，即使你不愿意离开，不舍得割舍，但时间仍旧会慢慢的不可抗拒的推着你向前。既然如此，倒不如潇洒的转身，至少天高路远，你已没有什么可失去。 第八章 报到 当朝阳刚刚从海平面上升起，海风如过去无数个日子一样轻轻拂过海山城温柔的眼眉，揭开它纯白的面纱，然后吹向远方。飞鸟掠过交叉纵横的电线，掠过青白的浮云，也掠过城外的旷野，春去秋来，永不疲倦。 今天是周RB该是休息日，但海山城却早早的热闹了起来，车流人流纷纷涌到城郊，只因为今天是海山一中一年一度开学的日子。 海山一中，曾经登上过环球都市报，在其评选的全球五百强高中里，海山一中是亚洲入选的仅有的十五所高校之一。 它的影响力是全方位的。 它不仅是教育界的领头羊，每年的升线率独占鳌头，走出来的学生最后几乎都成就不小；而且还是商界政界的隐形巨无霸，曾有人戏言，亚洲最有影响力排行榜上，几乎有三分之一的人的子女都曾经或正在这所学校里进学。 相比于一所学校，更多人喜欢将其看作是未来社会真正上层人物的摇篮，一个缩小简略版的上流社会，一个无时无刻不凸显阶级的“贵族”团体。 由于占地广阔，海山一中只能地处城郊，市政府特地规划了数条公交线往返，平常倒也足够了，但今天明显不同往日，人流量一下暴涨，所以当燕小乙辛辛苦苦挤下公交时，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只是当他下车后，就立刻傻眼了。 拥挤的人潮，繁华的街道，闹闹哄哄。 眼前的景物哪里有半点学校的样子，商铺餐馆沿路而是，路上行人如织，甚至还有人拿着照相机四处拍照。 莫非走错了？燕小乙仔细瞧了瞧公交车站，这里确实是海山一中无疑。但是？ “你好，”他很快拉住一个人，“请问……海山一中的校门怎么走？” 只是那人用颇为诡异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摇摇头，自顾自的走了。 就在燕小乙疑惑的时候，一波旅游团从他旁边经过，前方的导游举着小喇叭，大声地介绍。 “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海山一中的外围校区了！大家都知道，由于占地太广的原因和学校的教育方针，海山一中是没有围墙的，因此也就没有校门！这跟我国其他高校十分不同。现在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三十分钟后……” 原来是没有校门的，燕小乙抚着额头默默地开，心道刚刚真是丢了个不大不小的人。 这里虽然只属于外围校区，但其实已经算是一个小集市了，到处都人声鼎沸，游人如织，繁华程度比起铜鼓子巷也不彷徨多让。 要知道这里可是郊区。 在里边逛了两个小时后，燕小乙终于不得不无奈的承认一件更丢人的事情，那就是他迷路了。 这个鬼学校怎么这么大！明明是报道的日子，就不能把政教处弄得显眼一点？！ 现在他可是满腹怨念，又累又饿。 正巧这时，一个人影急匆匆的拐过弯来，看装束应该是海山一中的学生，燕小乙当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诚恳的道：“同学请问一下政教——”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来人就一把反扣住他，脚步不停朝前跑去：“有事待会再说，我们先走！” 燕小乙没说完的半句话被风噎回了喉咙，差点岔了气，脚下不由自主的就被这个奇怪的人带着往前跑了几步，拐进了一个小胡同。 这是一条死胡同，两侧都是民居，墙角靠了一架梯子。 燕小乙皱着眉盯着眼前这个长相清秀得过分的小个子男生，看着他迅速的将梯子架好，然后顺着梯子爬到墙垣上，双腿岔开坐着。 “你有什么事？”这时这个人才转过头来冲着燕小乙淡淡的问道。 燕小乙眯了眯眼，心中不由无名火起，声线微冷：“我想请问一下政教处怎么走。” “你是新生？”清秀男生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抹阴郁的笑容，俯下身将梯子吃力的扔到墙的另一边，“我劝你也不用去政教处了，赶紧打120吧。” 在他说话的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迅速的靠近。 燕小乙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男生将另一只腿翻到墙那边，这时胡同口呼啦涌出一群人，个个面色不善，他脸色好似翻书般的一变，焦急而惶恐的吼道：“兄弟你撑一会！我马上叫人来救你！！” 说完他不再停留，在燕小乙的冷眼注视之下跳下了墙。 “哼哼……” 跳下了墙。 “希望这乡巴佬多少能拖一点时间……”等没人在跟前，黄川尹的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冷笑模样，双拳紧握低声自语道：“这笔账……” “冼雪，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黄川尹跑了？！”为首的几个一看就是流氓痞子的高中生正好见着清秀男生越墙而逃的一幕，也听见了他的最后一句话，理所当然的就认定了眼前一脸阴沉的燕小乙是他的帮手，不由得勃然大怒，“我们追了他这么久，就让这个乡巴佬搅和了？！” “听着，我不是——”燕小乙想解释一下，但随即最前一人已经狠狠一脚冲着他的胸口踹了过来，燕小乙目光一冷，猛地后退一步，闪电般的擒住他的脚踝，然后顺势往后一扯，将他压成了一字马的动作。 “我还没说完。”先是被人莫名其妙陷害，现在他们又不分青红皂白的动起手，燕小乙心中的郁气只多不少，居高临下，一字一顿的寒声道：“我跟他不是一伙的。” 被压住的黄毛闻言一愣，但随即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骂道：“你这个乡巴佬！！给我放手！” 燕小乙闻言，不怒反笑，手上不再留力，一脚蹬在黄毛的大腿根上，手改压为拉。 只听一声“滋”响，却是黄毛的裤子裆部在大力之下被撕裂，他自己也不复刚才的嚣张，捂着下体在地上打滚。 “好好听人说话！”燕小乙淡淡的道。 “姜源！”“那乡巴佬他敢？！” 不只一道怒吼声响了起来，与黄毛同行的数人登时怒不可遏，毫不犹豫的冲了上来。 今天的情景与前几天何其相似，同样是死胡同，对手也同样不止一个，只是今天，墙的那头可再没有一个高压水枪让燕小乙使用了。 什么鬼学校！ 燕小乙再次将这个学校骂了一次，眼神冰冷，如同雪地独狼。 第九章 冼雪 现在正是天气炎热的时节，燕小乙身上穿着的白体恤和牛仔裤，样式都普通，胜在价格便宜。这样的装束放在外边当算平常，但放在校内学生背景都非富即贵的海山一中，确实是很难让人看上眼的。 所以朝着燕小乙动手的几人都没有什么顾虑，只要不是弄死弄残，即使是稍微重一点的伤，家里也会想办法帮他们兜住。 揍人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算得上老手，相互之间配合默契，两人攻上盘，两人攻下盘，往常第一时间就能将敌人放倒。 以一敌四，燕小乙脸上却没有多少害怕的神情，说到打架，鱼龙混杂的铜鼓子巷里可是从不缺少，而他，却是从小在里面摸爬滚打长大的！ 只见燕小乙微吸一口气，双手护住几个要害的地方，身形不退反进，狠狠的插进他们之间。 格开两只冲着脸颊和胸膛而来的拳头，燕小乙右手狠狠一拳捶在最近一人的肋下，只听一声细微的骨裂声响起，这人闷哼一声，脸上迅速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一拳立功，破开他们的包围圈，燕小乙根本不停留，头也不回的朝着胡同口冲去。 “别想跑！”其余三人一见他想跑，怎么肯就此放过他，一齐冲上前来。 只是胡同狭窄，根本容不得几人并排奔跑，三人自然排成了一列。 燕小乙的大腿刚刚受了两脚，虽没有大碍，但也不可避免拖累了他的速度。 而跑在最前面的朋克头身体素质很好，速度比燕小乙快了不止一筹，只是猛冲几步，眼看着就能够到燕小乙的后脑勺。 朋克头脸上露出一个狠厉的笑容，攥起拳头，力大势沉的一记勾拳冲着燕小乙的脑袋挥去。 他也不打算顾虑太多了，反正今天一定要让这乡巴佬躺着进医院！ 他没有注意到，燕小乙本来就不快的速度不知何时已经慢得跟走差不多了。 只见燕小乙右腿腿往前一蹬，身形就停了下来，然后他借势转身，提肩沉气，狠狠一拳轰到朋克头的肚子上。 朋克头在惯性之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肚子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本来帅气的脸都扭曲了起来。 “嗬！” 但这还不是结束，只见燕小乙轻喝一声，手臂上青筋暴起，拳头在一个极短的距离里二度发力，硬生生的将朋克头猛地击飞出去！ 后边的两人猝不及防，朋克头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他们身上，随后像击倒诺骨牌一般，将他们一起砸倒在地。 这段过程说起来复杂，但从姜源受挫到四人倒地也就短短十几秒钟的事情，除了燕小乙之外，其余四人都倒在了地上，而他仅仅出了两拳。 没有再看他们一眼，燕小乙转身迅速离开，然而等燕小乙跑出胡同，脸色却又忽然沉了下来。 先前听到他们的对话，燕小乙就估计他们不止几个人，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不止几个人，不是十个二十个，而是整整五六十个！ “这里没有！到那条巷子找找！” “这也没有！”…… 在这群奇装异服扮相潮流的年轻人里，穿着普通的燕小乙简直就是个异类，想不显眼都难。 “姜源他们怎么还没出来。”一个穿着破洞夹克的高个帅气男生疑惑的打量了燕小乙一眼后，从他旁边朝胡同里望去。 随即眼前的场景让他的脸色一变。 其中一人刚刚从地上爬起来，一见夹克男就大喊道：“刘哥，拦住那个人！” 就在这时，燕小乙动手了，他抬起手，角度刁钻的一拳朝着夹克男的脸颊砸去。 “卧槽，你这人不讲究！打架不打脸可是道上不成文的规矩！”出乎燕小乙意料的是，这一记势大力沉实为偷袭的拳头却被夹克男用手臂架住了。 他帅气的脸上露出微笑，随意的道“不过很可惜，你遇上的是我，速度快是快，但这点力度，却是不够看。” 不够看，是吗？这可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过了。 燕小乙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沉气提肩，手臂二度发力，拳头在一个极短的空间里骤然加速，然后砰的击打在夹克男的手臂上。 寸拳！ “这！” 夹克男脸色一变，手臂一麻，整个人却是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 两拳逼退他，燕小乙转身就逃。 现在不是装怂的时候，燕小乙咬着牙，忍着腿上的酸麻，强行将速度在极短的时间里提到了极致，在他们大部队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冲出了他们的圈子。 眼前便是一马平川！ 李亦中在旁边观望有一会了，这时才来到一脸惊容的刘梓君面前，低声笑道：“怎么回事，吃亏了？” “怎么可能？！我可是能一个打五百的高手！”刘梓君晃了晃手臂，装作不屑的撇嘴道：“也就是稍微有点劲罢了。” “是吗？” 听得他嘴硬，李亦中低笑一声，懒得揭穿他，刚才的全过程他可是全部都看到了，尽管刘梓君不承认，但他确实是吃了个小亏无疑。 这个人，有些本事。这是李亦中对燕小乙的第一印象。 恰逢这时，姜源几人从胡同恶狠狠的冲出来，张嘴就嚷道：“刘哥！你怎么不拦住那小子呢？！” “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吃的亏，怎么能依靠别人呢？应该自己去讨回来！”刘梓君一瞧他们狼狈的模样，之前的一点愤懑立马被幸灾乐祸所取代，变成了好为人师的模样，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也在燕小乙手上吃了亏，“这样你们才能成长。” 李亦中扫了一眼步履怪异似乎有意遮掩着下半身的姜源，努了努嘴：“诺，那小子在那边！” “跑这么远了？”一见此景，姜源几人登时就急了，拔腿就要追上去，但被李亦中给拦了下来。 “急什么！”李亦中轻笑一声，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大姐头，在那边。” 虽然对于身后没人追过来感到奇怪，但燕小乙却不会因此而停下来，很快，就在他还有十几米冲进大道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女孩。 那是一个不一般的女孩。 说她不一般，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根本不会有女生会在开啤酒的时候，是用手，而不是用开瓶器，直接将瓶盖和瓶嘴切掉的。 晕黄的啤酒沫流过女孩殷红的嘴唇，然后顺着她晶莹如玉的脖颈，一路流到她的衣服领口，她也全不在意。 只听“咕咚咕咚”，不过十几秒，一整瓶啤酒就全进了她的喉咙。 在这个海风微醺的盛夏，冼雪就这么带着精致而又暴力的美感，不讲理的冲进了燕小乙的世界。 第十章 女暴龙 这样的女生，无论是谁，都会想要多看几眼，如果场合允许，燕小乙也很愿意停下来好好欣赏一下女孩与众不同的美丽。 但很不幸，眼下的场合却不允许他这样做。 所以他只是匆匆瞟一眼后，就收回目光，脚步飞快，就要从女孩旁边经过。 冼雪满足的“呼”出一口气，冰凉的啤酒稍稍慰解了她的一些烦躁，让她本来微眯着的眼睛睁大了一点。湿热的天气，无聊的人事，总是让她感到烦闷，哪怕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出来揍人也一样。这个海边城市，总是让她无处释放自己的精力。 疾跑中的燕小乙突然一阵警觉，身体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尤自带着酒沫的啤酒瓶呼啸着擦着他的鼻尖飞过，晕黄色的泡沫“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 酒瓶远远的砸在墙壁上，爆裂成了一地碎片。 燕小乙霍然转过头来，眯眼盯着不远处的女孩，一股警惕感没来由的涌上他的心头。 “今天真是很热啊。”冼雪说道。 燕小乙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 虽然这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但燕小乙却感觉到了莫名的压迫感，为了一个误会，他觉得实在没必要惹上这个深浅莫测的女孩，于是他开口道：“这是个误会。” “什么误会？”冼雪笑了起来，如同盛夏里的荷花：“这么热的天气，正好适合做些有运动量的事情。” “你，很不错。” 燕小乙有一霎那的恍惚，这样容易令人想歪的话从一个漂亮得简直像仙女的女孩嘴里说出来，任哪个男人都不免浮想联翩。 但下一秒他的联想就如同那个酒瓶一般，碎成了满地的碎片，一记鞭腿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抽了过来，让他只能匆忙的架起胳膊去抵挡。 腿臂相触，燕小乙闷哼一声，惊讶于这一腿中蕴含的力道，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后倒去，幸亏他腰腹力量极强，及时稳住重心，这才避免了直接倒地的下场。 饶是如此，他的手臂也还是一阵酥麻，肯定是青肿了。 冼雪欣慰的笑一声，欺身上来，趁燕小乙向后倒的时候，左手抓住燕小乙的手腕，右手上抬，赫然是小擒拿手的招式。 燕小乙心里一惊，另一只手化掌为切，切向冼雪的手腕。 “这样应对可是错了。” 冼雪摇了下头，脸上带笑，手腕一旋，反扣住他，然后纵身一拉一推，身体贴上来，素白的手攥成拳头，狠狠的砸在燕小乙的胸口。 燕小乙再度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心里暗暗叫苦，对这女孩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跆拳道，小擒拿手，太极推手。 这天杀的是武侠小说么？突然跳出来一个谁家的女暴龙？！ 这样的想法燕小乙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女暴龙冼雪又再度攻了过来。 她的招式繁复多样且凌厉，插眼、切喉、错骨、背摔......招式从小擒拿手到咏春拳，流派从空手道到跆拳道，小乙想都不敢想有一天能看见如此众多的暴力手段会出现在一个女孩身上，以至于他只能在这如暴雨梨花般的攻击下苦苦挣扎，像狂暴海洋上的一艘小船，随时会有倾覆的危险。 一开始只是无聊想找找乐子，冼雪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生能接得下她这么多招，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只感觉畅快无比，出手愈发行云流水，凌厉异常。 “你真的很不错！” 一边毫不留情的对着燕小乙出手，一边冼雪还有余力说着称赞他的话。 “我可是很久没有碰见能在我手下撑上这么久的人了！” 此时本来并不显得严重的腿伤严重的拖累起燕小乙的速度来，使得他只能在冼雪的手下被动防御，身上不时会中上两招。 唯一令他有些庆幸的是，燕小乙眼角的余光瞥见远远袖手旁观的刘梓君等人，他们至少没有加入战团，要不然眼下他还能不能坚持就很难说了。 这边。 “你怎么看？”刘梓君碰碰李亦中的胳膊，朝着前方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努了努嘴，“咱们要上去帮忙吗？” “你说帮哪边？”李亦中反问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自然是帮大姐头！” “你想死可别拉着我！”李亦中撇了撇嘴，抬起手示意周围的兄弟们安静下来，，“且不说咱们能不能帮上忙，你看大姐头那个兴奋的样子，你觉得咱们这样傻了吧唧的冲上去，合适吗？” “打扰了她兴致的我们，下场更惨也说不定。”他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算十分美好的回忆。 他这么一说，刘梓君也打了个寒颤，颇为后怕的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但咱们也不能就杵这看着吧？那不显得我们特没用？” “那自然不能，”李亦中颇有些运筹帷幄的露出微笑，“还是有一些咱们能做的事情。” “比如？” “不战而屈人之兵你听说过没有？。” “啊？！” “……就是说不动手而直接让对方生出屈服的想法，此乃对敌的最高境界是也。” “这个我当然知道，”刘梓君颇有些脸红，没想到李亦中居然比他懂得还多，不免有些佩服，“你有办法让他认输，主动束手就擒？” “当然不能。”李亦中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但就在刘梓君鄙夷的话语正要出口前，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摸了摸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低声道：“但是虽然不能，却不远矣。” “这样，咱们这样……”李亦中拉过刘梓君的胳膊，附在他耳边低声嘀咕道。 “你想要以伤换伤？可是如果我这样……” “寸拳？你居然还懂这个？不过蓄劲的时间也太长了吧？有这个时间……” “你觉得我这招是不是特别有创意？ “你怎么老不说话？哦——你是哑巴？” 打架就打架，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是个话唠！燕小乙的头都大了，忍不住骂道：“你这个女暴龙！” “你不是哑巴啊？！”冼雪一愣，笑着回了一记鞭腿，“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的外号？” “莫非你是海山一中的新生？看起来也是，难怪我从来没见过你。” 这个鬼学校，里边除了阴险伪娘，就是狂暴女魔王么？燕小乙突然想吐槽。 “我说，你当我小弟吧！以后我罩你！”冼雪突然道。 燕小乙那里可能答应，冼雪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就是想找一个身手好的沙包。 冼雪似乎觉得这个提议非常不错，见燕小乙不说话，就开始喋喋不休的游说他。 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欢呼声突然响起。 “大姐头加油！大姐头必胜！” “大姐头无敌！大姐头霸气！” 一阵又一阵底气十足的加油声在刘梓君和李亦中的指挥下响起，他俩不知从哪里还弄来了彩巾，一人发了一条使劲的挥舞。 李亦中颇为得意的一笑，似乎十分满意这个效果。 好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刘梓君看着燕小乙那张因为诧异而神情莫名的脸，不由得有些得意，更加卖力的呼喊了起来。 “大姐头加油！！我爱你大姐头！！” 冼雪一愣。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他们……也是我的小弟。” 有可趁之机！燕小乙眼睛一眯，乘此机会终于在冼雪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中发现了一个漏洞，右手如迅雷般探了出去，恰好抓住了她的脚踝。 然后他就像对姜源那样，手上用力猛地往后一扯，硬生生将冼雪曼妙的身子拉成了一字马的形状。 冼雪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她可不是姜源，不会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只见她腰腹猛地发力，单腿一蹬地面，身子旋转着凌空一腿抽向燕小乙。 只听一声闷响传来，燕小乙顿时退出去三步远，脸上淌满汗水，疼得呲牙裂嘴。 肩膀可能淤青或者骨裂？ 不过呢…… “再见吧女暴龙！”燕小乙将手中一霎那多出来的东西揣到口袋里，然后转身就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将后背留给了冼雪。 冼雪竟然真的就没有上前去追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跑到路边，然后混入了人群，不见踪影。 刘梓君甚至比冼雪本人还着急，猛地一拽李亦中的胳膊，喊道：“大姐头怎么不追啊？就这么放了那小子？” “你看看大姐头。”李亦中的语气有些诡异，比起焦急，或许更多的是钦佩？ 刘梓君不明所以的瞧着冼雪的背影，不到两秒钟，他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喊道：“大姐头怎么光着脚？！她的鞋呢？” 他的声音稍微有些大，惹得周围的人一阵骚动，不禁叽叽喳喳起来。 果然，冼雪从刚刚开始就没有移动过半步。不知何时，她只剩拄地的左脚上穿着鞋，美丽仿若白莲的右脚却早已光溜溜的，只能搭在左脚脚背上。 “刚刚那小子一瞬间就把大姐头的鞋给脱了，连袜子都没放过。”李亦中叹了口气，眼神幽幽，又变成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人才啊……真是我辈楷模……” “比起你在这赞叹他，赶紧去弄一双鞋或许更需要咱们去做。”刘梓君突然打断了李亦中的喃喃自语，颤抖着低声道，“如果不想死的话……我可还想好好的再活几年。” “恩？” 不知何时，冼雪已经转过了身，眸子闪若繁星，笑得很欣慰。 虽然在笑，但李亦中等人分明感受到了一缕阴寒的杀气。 “给我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她道。 第十一章 怎么是你 当天，等到燕小乙千辛万苦找到政教处，登记完资料，然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抱着几十本课本在校内公交上坐了整整一个小时来到学生公寓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让他略感欣慰的是，海山一中的学生公寓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光看大门，比起一些有名气的酒店也不彷徨多让。 唯一奇怪的是，今天明明是开学的日子，来来往往的人却寥寥无几。 燕小乙找到自己的宿舍，正要推门进去，里边突然传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卧槽！怎么又死了！！别老是送啊！” 顶着满头黑线，燕小乙推开门，首先进入他眼眸中的，是一大坨肉。 没错，就是一坨肉。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看起来只有肉的人，胖已经不足以来形容他了，他往沙发上一坐，整张沙发就没有了别的可以放屁股的地方。 燕小乙轻轻咳嗽了一声，但不出他所料的，面前的哥们仍旧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丝毫没有受到打扰的样子。无奈之下，他只好用力敲了敲门板。 “外卖吗？放到桌上吧。”胖子头也不转的说道。 燕小乙只好走到桌前。 过了十秒钟，胖子终于感觉到面前站了人，抬起头不耐烦的道：“你怎么还不走？” 燕小乙道：“我是你新的室友。” “室友？！” 让燕小乙始料未及的是，胖子听到这两个字，被脸上肥肉挤压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嘴唇不停的抖动，然后他用力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将燕小乙扑倒！没错就是扑倒！ 猝不及防之下，燕小乙还真被他一下扑倒在了地上。 “终于等到你了兄弟！室友？我今天也终于有室友了！！”这个体重逾两百斤的大型杂食动物正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不停的絮叨着。 燕小乙满头黑线，心说只不过是新室友，你要不要这么激动啊！ 你激动我还能理解，但请你能不能不要一边将鼻涕擤在我的衣服上，一边用砂锅般大的“小拳拳”捶我胸口么？ 这个鬼学校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燕小乙再次无奈的默默竖了一根中指。 安抚与沟通了五分钟，燕小乙才成功让这个自我介绍为郭少杰的大胖墩从他身上回到了沙发上。 “你是不知道，别看这栋宿舍楼这么大，其实住在里边的只有不到十个人！”郭少杰一脸憧憬的道，“兄弟除了你，我都很久没有新朋友了！以后我也可以体会一下与人同居的生活了，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 燕小乙抚着自己的额头，挥手打断了他不停的絮叨。 “这么大的地方，还不到十个人？” “嗨！一般人谁住这里啊，学校西部有小型别墅区，靠东部的地方也有高级公寓区，家里稍微有点钱的都去那里住了。”郭少杰无所谓的说道，“说实话如果不是实在囊中羞涩，我也想搬到那边去住，要知道，那边的网速可比宿舍快多了。”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贫民区么？燕小乙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只感觉比起道观里破烂的环境可不知强了多少。 这就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啊，人别和人比，要不然真的能气死人。 “诶说了这么多，外卖怎么还不到！我都饿了！”郭少杰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站起来冲着燕小乙道：“算了，兄弟，今天我们出去吃，我带你去吃海山一中最好吃的盖饭！” 来到一个新环境，燕小乙也想多了解一下周围的情况，况且还是别人请客，对于郭少杰的提议，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在郭少杰带着他兴致冲冲刚要出门的的时候，门突然响起一阵大力的拍打声。 “郭少杰！郭少杰开门！” 郭少杰的的大脸上顿时苍白一片，臃肿的身体居然在瞬间爆发出了与之不相符的敏捷，“唰”的一下翻到了沙发后边。 “完了！那个女魔头来了！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是谁？你的仇人？”燕小乙对这个学校已经有了自己的了解，果断的翻身藏到沙发后边，小心的道：“一个女人？” “是一个女魔头！”郭少杰恐惧的道，“我的债主。” 又一个女魔头。有了冼雪的前车之鉴，燕小乙已经知道了世间还有一种名为女人实为女魔头的种族，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郭少杰一愣，一拍脑袋：“我们可以假装不在家，这样没人来开门她自然就会离开！” 果然，拍门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 下一秒。 “郭少杰你以为你不开门我就拿你没办法吗？！”门外的女人大声喊道。 然后大门方向传来了一阵钥匙插入钥匙孔的声音。 “完了！我真是蠢到家了！我忘了她有这里的钥匙！”郭少杰像是想了什么，气恼的不停的捶自己的脑袋。 “你欠了她多少钱？”燕小乙低声问道。 “多少钱？”郭少杰一哆嗦，然后才道：“五……五千万。” “兄弟你自求多福吧。”燕小乙不假思索的退后两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别！兄弟！你可不能——”郭少杰想来抱燕小乙的大腿。 “郭少杰！！”宿舍的门被“碰”的一声猛的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逆着光大步冲进来。 郭少杰身型一颤，抱着脑袋死死趴在地板上。 因为光线的原因，燕小乙只能眯起眼睛打量这个郭少杰的口中的女魔头。 随后，几乎是同时，燕小乙和她同时惊道：“怎么是你！！” 然后他们又一起看向郭少杰。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郭少杰惊疑不定的抬起头来，“认识？” “算是认识吧。” “不认识。” 两个人对视一眼，口中却说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前一句是燕小乙所说，后一句则是她说的。 “嗯？何茶儿？”郭少杰一看两人的样子，误以为她们以前有过过节，赶忙冲到两人中间，用自己庞大的身子挡住燕小乙：“你有什么事情就冲着我来，别伤害我的室友。” “室友？”自动忽略了郭少杰，何茶儿一双明亮的眸子直视着燕小乙，流露出探究的意思。 “这个嘛？说来有些话长了。”燕小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虽然算不上有交情，但既然是熟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吧。 何茶儿没有说话，燕小乙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尴尬之中。 直到一声异样的声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郭少杰挠了挠头，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我饿了。” 第十二章 莫晓雨 海山一中外围校区的一家饭店。 何茶儿端上来两盘分量明显高规格的牛肉盖浇饭，然后转身又回了厨房。 “何茶儿她在这里兼职，”郭少杰对燕小乙笑道：“这里的盖浇饭可是全海山一中最好吃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整家店里却是人迹寥寥，而且客人大多数都是旅游的观光客。 全是观光客，这就说明回头客少，稳定客源少。 似乎是知道燕小乙在想什么，郭少杰嘴里含着饭含含糊糊的道：“可惜学校里面的大餐馆大饭馆太多了，这家店味道很好，却少有人知道。很多人觉得这里不够档次。” 今天本来何茶儿不当班，所以郭少杰一开始才敢计划着带燕小乙来，不过事情总有变化，现在就成了何茶儿请客郭少杰付钱的结果。 当然，是付五倍的钱，作为对郭少杰的惩罚。 盖浇饭的味道确实不错，郭少杰最爱这个，燕小乙对吃食也不讲究，所以两人都吃得十分心满意足。 只是，郭少杰的预算里原本只有他自己和燕小乙的饭钱，因为碰上了何茶儿，他的开支就翻了一番，结果付钱的时候就尴尬的发现钱不够了。 有人请客，燕小乙自然不会带钱，于是尴尬的人变成了两个。 何茶儿完全没有半点我们是熟人这顿当我请了的意思，反而当听见郭少杰没钱付账时脸色骤然阴沉得像海上的乌云，吓得郭少杰只能战战兢兢的躲在燕小乙身后。 没钱就是没钱，结果就是郭少杰燕小乙必须店里干活，以工代款。 燕小乙问郭少杰：“你干嘛那么怕她？道理可是在咱们这边。” 郭少杰笑得惨兮兮的：“谁叫我欠她呢？” 燕小乙只当他因为身负巨额债款不得不低头做人，撇嘴道：“那你在这干吧，我先走了。” “别啊！”燕小乙一说这话，郭少杰立马抱住他的大腿，嘴里哭诉道：“兄弟你可不能扔下我！” 燕小乙一头黑线，但想想就这样一走了之似乎确实十分无耻。 何茶儿吃郭少杰，郭少杰赖燕小乙，所以结果就是燕小乙也得苦逼的在这个破饭店里当一晚上服务员。 吃吧，最好吃死你们。 这是燕小乙上菜时的真实心情。 这时候饭店的门被推开，燕小乙低着头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句：“欢迎光临，请问几几位？” “两位。” 温婉若青山溪水滑过鹅卵石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人舒服极了。 燕小乙惊讶的抬起头来，印入他眼眸的是一张美到让明月都失去光辉的脸。 不知怎么的，他的脑中突然浮现起曹植的一句诗。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望着神情痴呆望着自己的服务员，莫晓雨心里有些不快，但良好的教养又让她无法出言斥责，只能委婉的问道：“你好？” “哦！”燕小乙回过神来，刚才的惊艳瞬间了无影踪，神情自然地将她领到一张空桌子上。 莫晓雨道：“这附近不好停车，等我朋友到了我再点单，行吗？” 燕小乙自然无不可，转身进了柜台。。 没多会，一个漂亮的女孩大大咧咧的推开了饭店的大门。 莫晓雨脸上露出笑容，冲着那人招了招手：“小雪！这里！” 冼雪打量了一下店里的环境，坐到莫晓雨对面：“小雨，你怎么想到这来？这家店看上去可不怎么样。” “今晚我回宿舍住，这里不是离宿舍近嘛？况且你都还没吃过这里的东西，怎么就知道不怎么样呢？”莫晓雨露出浅浅的笑容，叫了一声服务员。 冼雪望着莫晓雨的笑容，不自觉也露出笑容：“你今天又去那家黑店淘宝了？” 听见莫晓雨的叫声，燕小乙本来想要过来招呼，但远远地瞧见坐在她对面的人的面容时，差点跳起来。 怎么是这个女暴龙！ 燕小乙转身回到厨房，本来在厨房里帮忙的郭少杰却不见踪影，只有何茶儿正在刷盘子。 燕小乙走过去咳嗽了一声：“外边有一桌客人你去招呼一下吧，这些碗我来洗。” 何茶儿也不问他为什么，直接讨价还价道：“半个月。” “什么意思？” “替我洗半个月的碗。” “你这个黑心巫婆！” 但是在面对女暴龙和洗碗之间权衡了一秒钟后，燕小乙还是咬了咬牙，道：“成交。” “那个李老板摆明是在黑你呢，那些东西就连我都能看出来是假货，就你还傻了吧唧的花钱去买。”冼雪用手拄着脑袋，道：“你说假货就假货，赝品就赝品吧，张大千作的赝品再高价买了也没毛病，但是你买的那些玩意？” 莫晓雨只是笑了笑：“我就是喜欢，怎么办？” “好吧好吧，你喜欢就好，反正你总这么说。”何茶儿撇了撇嘴，了解她这个好闺蜜温顺外表下的执拗性格，撇过此事，大力的拍了一下桌子：“服务员呢？怎么还不过来？” “最近我可是连见你一面都很难呢。”莫晓雨轻笑道。 她不提还好，一提冼雪就跟炸了毛的母老虎一般，狠狠的一拍桌子，怒喝道：“还不是家里那群老家伙！” 莫晓雨一边向周围的食客投去歉意的目光，一边着急不迭的安抚她：“你也消消气，他们也是为你好。” “放屁！他们还不是想着别人家里的钱权。”冼雪瞪着眼睛，“如果真是为了我好，那就不会自作主张定下我的婚事！” “你的……那个人你了解么？”莫晓雨盯着冼雪的脸说道。 “有什么可了解的，只是这几天被老家伙逼着见了几面，长得还行，说是高占英的小儿子。” “你看你对他第一印象也不赖嘛，何必反应这么激烈？” “那只是第一印象！这几天我可是被他烦透了，跟个粘人虫一样，到哪都能见着他！”冼雪脸上的嫌恶不像作假，“况且再说了，我这人最烦别人管着我，如果想要逼着我做一件我不愿意的事情，我管他哪路神仙，统统都要给我滚蛋！” “行行，反正你可是冼雪，在海山一中说一不二的人，谁敢强迫你？” 往常被闺蜜这样安抚调笑，冼雪脸上都会露出笑意，但这次，显然她是真的烦透了，脸色仍然不见好转。 “没人可以逼我，逼急了我我就在外边煮一锅熟饭给他们看……李亦中刘梓君都行。如果他们不敢，那就随便找一个人……”冼雪幽幽的道，“正好今天遇上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无赖……” “别别！你可别有这样的想法！”莫晓雨吓了一跳，赶忙安慰她：“还不至于到这一步的，只要你不肯让步，最后让步的肯定是他们。” 冼雪哼了一声。 这时候何茶儿走了上来，莫晓雨不敢再多说，拿起菜单开始点菜。 这时冼雪的手机响了，冼雪没多想就接了，接完她的脸色就垮了下来。 “怎么？”莫晓雨问道。 “那个人今天陪我大伯吃饭，见着我的车了！” “应该找不到这吧？” “不！他说他快到门口了！” “.……” “烦透了！我可不想见他！”冼雪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冲莫晓雨道：“我先找个地方躲着，你帮我把他们应付走吧，就说我早走了，反正我大伯也认识你。” 莫晓雨只能露出苦笑。 “小雨拜托你了！我先扯乎！” 冼雪露出一个笑容，转身一把抓住何茶儿的胳膊，问道：“你这里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何茶儿一愣，抬起手，指了指厨房。 第十三章 来，叫大伯 有那个女暴龙在外头，燕小乙自然不会再出去，老老实实的躲在厨房里刷碗。 他也没想到，都出门来上学了，有一天居然还得做这样的工作，虽然没什么心理压力，但免不了还得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老道士燕谷提出来骂上两句。 他这边将碗盘刷得叮当作响，冼雪本来靠着厨房的门出神，被吵得心烦，干脆转进来。 于是她一眼就看见了正站在水池边的燕小乙。 “有你这么洗碗的么？担心被扣工钱。” “你管我啊！”燕小乙头也不抬，嘀咕道：“反正也没有工钱。” “你可是我小弟，被人扫地出门我脸上也是要丢面子的。” “你——”燕小乙蓦然抬头，迎面对上冼雪那张言笑妍妍的脸。 “怎么又是你？！” “你很害怕见到我？” 现在跑也来不及了，燕小乙将盘子摔回水池里，无奈道：“我已经说过今天上午的事情是个误会了，你何必这么追着我？有这时间你不如赶紧去找那个你本来就要找的伪娘。” “那个人啊，只是个小问题。”冼雪摇着头，随意的靠在水池边，“至于你，你可是很我看重的小弟。” “别！你还是看重别人吧。这份好意我可承受不起。”燕小乙没好气的道。 开什么玩笑？！他身上的淤青可还没消呢。 “你这人不知道好歹。”冼雪瞪眼道，“你知道当我小弟多威风嘛？” “威风？小姐……”燕小乙笑着冷嘲热讽，“那只是小孩子的玩闹而已。” “当你小弟能收入百万，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打败高富帅，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么？” 冼雪咬着牙，还当真的思考了起来。前面几条现在似乎有些难？但后面几条？嗯...... 燕小乙瞥一眼冼雪，自以为她已经被震住了，心说先把人震住了，待会不管有没有好处，至少动手是不会了吧？ “所以呢，没有这份为手下人谋幸福的能力，就不要到处找小弟！那是欠抽！”燕小乙理所当然的说道，“再说了，我燕小乙可不是屈为人下的人，我可不愿意有人在我头顶上对着我指手画脚。” “好主意！”冼雪突然一拍手，叫道。 燕小乙吓了一跳，心说女孩不会被他化腐朽为神奇的口才说傻了吧？ “燕……燕小乙？”冼雪冲着他道，“我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 “唉随便吧！反正我已经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了！”冼雪信誓旦旦的道，“一个能让你打败高富帅，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主意！” “我不是说了吗？”燕小乙抽了抽嘴角，“我是不会给人当小弟的。” 不当小弟？ 冼雪一愣，道：“那也没关系，只是你要欠我个人情，以后我有需要你就得来帮忙。” 反正一开始就是想让他在两个月后的比赛里凑个数罢了，小弟什么的本就是无所谓。 虽然对冼雪所说的话很不感冒，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如果再推脱，以这个女暴龙的性子，说不得就要暴起伤人，燕小乙有些无奈，只好说道：“你先说来听听。” “现在有个白富美被家里人逼婚……”?冼雪颇有些兴致盎然，将事情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燕小乙抚着额头，怎么净是这种三流狗血言情剧。 “所以呢，只要你跟她结婚，她的烦恼解决了，你的要求也能得到满足。”冼雪兴奋的道，“这个主意是不是非常完美？” “我不要！”燕小乙断然拒绝，“都需要家里来逼婚了！这样的女孩肯定长得天怒人怨！我可不想葬送我下半辈子的幸福！” “不会不会，她漂亮的很！”冼雪脸色微沉。 “那肯定是有什么病，别是有脚气？我最恶心这个了！” “怎么可能，一点毛病都没有！非常健康！”冼雪脸色继续加深。 “那就是欠了巨款！” “她家很有钱！”冼雪的脸色已经黑得跟煤炭一样了。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这样一个女孩，怎会找一个陌生人结婚，莫不是脑子有病？” 冼雪终于脸上的微笑非常勉强：“她……脑袋好的很。” “那我考虑一下吧。”燕小乙偷瞟一眼冼雪难看的神情，心中暗笑，很勉为其难的道：“她叫甚名啥？现在人在哪里？” “冼雪，就站在你面前。”冼雪面无表情，手指指向自己，“就是我。” 莫晓雨现在很为难。 “晓雨啊，叔叔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跟叔叔说老实话。”长着一张国字脸的冼洛清温和的笑道：“小雪躲哪去了？” 莫晓雨的眼神不自觉的在站在冼洛清身后英挺年轻人身上一扫而过，他的神情很淡然，好像眼前的事情与他没有多大干系一般。 她有些不快，多多少少也有他的缘故，素来宽厚温和的洛清叔叔今天才会一步不退的追问小雪的下落，他却还一副局外人的模样。 她要咬了咬牙，低声道：“叔叔，我真的不知道。” “晓雨啊……”冼洛清眯了眯眼。 他背后的年轻人向前走了一步，出声道：“算了大伯，既然小雪不想见我，我们又何必为难她的朋友？强扭的瓜不甜，幸福是不能勉强的。” 他是跳出来做好人，但是莫晓雨分明看见冼洛清的眉头轻微的皱了一下。 “谁是你大伯！”一声轻斥传来！ 三人齐齐转头。 如果是舞台戏，这时候应该响起高潮时的背景音乐，舞台上空打下炫目的灯光，然后一众群众演员对着联袂出场的男女主角山呼郎才女貌，世间绝配。 人生如戏，但毕竟不是戏，你可以拼演技，但不能指望总有人来配合你的逢场作戏。 况且燕小乙只是一个假的，不情不愿的男主角。 他不仅没有英俊潇洒的外貌，绝世独立的气质，更没有华服彩装、风流模样，甚至他普通的白体恤上还有刚刚干活时溅落的油斑水渍，走路时更大大咧咧，一副地痞模样。 平时在场的三人不会多看他一眼，但此时他们不仅看了，还直直的盯着。 因为，冼雪抱着他的胳膊。 “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乱认亲戚你也要分着人！”冼雪拉着燕小乙到三人面前站定，然后轻轻冲着冼洛清叫了一句：“大伯。” 冼洛清木着脸点了点头。 冼雪拉了一下燕小乙的胳膊，说道：“愣着干嘛？来，叫大伯！” 此言一出，三人神情都十分精彩。 第十四章 我给你一千万 燕小乙有些踌躇，但是放在他腰间的手瞬间一紧，让他只能不情不愿的道：“大伯。” 冼洛清锐利的眼神扫了一眼冼雪，发现她仍是怡然自若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气恼。但是他毕竟拥有良好的教养，虽然不快，却还是木着脸点了点头。 冼雪只当没看见他的不满，拉着燕小乙对莫晓雨道：“小雨，你不是一直问我我的男朋友么？诺，就是他，燕小乙。” 莫晓雨的表情有些无奈，与燕小乙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也只能配合着将戏演下去，跟燕小乙打了个招呼。 接下来，就应该是那个所谓的情敌了吧？ 燕小乙将目光投向那个站在后边的英挺年轻人，待看清了他的脸后，不由得一愣。 他没想到，这个凭空生出来的情敌，竟然还是熟人。 高产能清楚的听见自己后槽牙用力摩擦的声音，腹腔内仿佛有一股灼热的火焰向上冲起，直上脑门。 他必须拼命的控制住自己，不让那股汹涌的怒火冲昏他的头脑，冲蚀掉自己的理智。 铜鼓子巷里发生的事情仿佛还依依在目，他仍能清楚的记得眼前这个人是如何让他和一众手下丢净了脸，而他又是如何顶着近百人异样的目光，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灰溜溜的离开铜鼓子巷的。 要知道，全身湿透的他几乎是以一种全裸的姿态在街上狂奔了十数分钟。 他甚至不敢直接回自家的别墅区，因为怕被熟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冼雪没有要介绍他的意思，高产却自己踏前一步，将手伸向燕小乙，自我介绍道：“高产。” 燕小乙扫了一眼身旁没什么反应的冼雪，只好伸出手和高产握住，几乎是瞬间，他感觉对面这个人的手倏然握紧，一股大力开始挤压自己的手掌。 “你好。”高产再次踏前一步，平静的目光里刻骨的仇恨让燕小乙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条野狼给盯上了。 “燕小乙，是吧？”高产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前几天……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燕小乙眯了眯眼，心中对眼前的人增添了几分警惕，“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高产咬着牙，双目几要喷火：“这份情谊，我一定会，慢慢，偿还给你的。” 这就是威胁了，燕小乙挑了挑眉，不客气的将手收回来，低声反击道：“如果你家水龙头坏了，可以来找我。” “你们有什么好嘀咕的！”冼雪不耐烦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大点声说？！” 高产勉强冲着她一笑，对着冼洛清道：“大伯，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他的脸色很差，冼洛清没有多说，皱着眉点了点头。 “大伯，你不用去送送他？”冼雪不无得意的说道：“看来人家是真的不太舒服。” 冼洛清的脸色冷得像北极的万年寒冰，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来：“这件事我会说给你爷爷的，如果你闹够了，家里，高家，都需要一个解释。” “我需要给谁解释？”冼雪争锋相对的道，“又有谁值得我解释？！” “有解释总比没解释好，至少这出戏你能更容易的收场。不然……”冼洛清站起身来，从冼雪身边经过，朝外走去，他冰冷的目光在燕小乙身上一扫而过：“后果，你一个人担不了。” “晓雨，今天的事情让你见笑了。有时间再来家里玩。” 说这句话的时候，冼洛清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 莫晓雨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冼雪的脸，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燕小乙挠了挠头，望了望冼洛清的背影，说道：“诶我说，我怎么觉着你大伯那么眼熟呢？” “你可能在电视上见过他，”冼雪满不在乎的说道，“他以前当过海山城的副市长。” 副市长？！ 燕小乙一愣，喉咙有些干涩：“那现在呢？” “现在啊？好像是转正了。” 副市长转正之后是什么？ 燕小乙跳起来瞪着冼雪怒道：“这件事你之前可没跟我说！” 开什么玩笑？被一个市长给记住了，而且还绝对不是什么好印象，他燕小乙以后还能在海山城混吗？！ “我家里那么多亲戚，难道每一个都得跟你介绍一下吗？”冼雪理直气壮的说道。 燕小乙懒得跟她纠结这个，忧心忡忡的道：“我说，你大伯好歹是个市长，应该不会跟我们这些小孩子计较吧？” “那可不一定，我看他刚刚可被气得不轻。”冼雪慢条斯理地道，“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肯定要倒大霉了。” 燕小乙哼了一声：“那我也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接下来你想干嘛就干嘛，小爷我恕不奉陪了！” 冼雪微微一笑，突兀的道：“高占英你应该知道吧？” 燕小乙一愣：“高占英？” 高占英他当然知道，不仅他知道，或许在海山城，只要是稍微有点见识的，都对这个名字十分熟悉。 海山首富，著名企业家，著名慈善家......这些都是高占英的标签，毫不夸张地说，他本人在海山，就是传奇的代名词。 另外，他也是海山一中的校董之一。 “你毕竟是小人物，我大伯或许真的不会有所动作，但是……”冼雪眨眨眼睛，“高占英的小儿子可不会有太多顾忌。” “你想说什么？” “我看高产可不是一个多大气的人。” “那又怎么样？” “这件事既然你已经掺和进来，就别想着撇清了。如果你不想被狼狈的赶出学校，除了和我绑得更紧之外，你没有别人可以依靠。” “小雪……”莫晓雨拉了拉冼雪的袖子，有些不快。 只是冼雪没有反应。 燕小乙没有立马说话，他自己知道，他和高产结下的仇怨可不仅仅只是他被赶出海山一中就能了结的。 但想是这样想，说却不能这么说。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被人逼着来上学的。换句话说，这个地方，没有你想象的对我那么重要。” 冼雪挑了挑眉，正要说话，但是莫晓雨却先一步站了出来。 这个如月下明玉般的女孩，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的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被赶出去的。” “小雨！”冼雪无奈的叫了一声。 莫晓雨转过头来，坚定的对冼雪道：“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小雪你牵连人家，既然如此，我们就得负起责任来。” “小雨，你就是太善良了！”冼雪无奈的抚着额头，现在可好，这不是把主动权让给了人家吗？ 燕小乙愣住了。 这个女孩…… 他是刚来，所以并不知道，在整个海山一中，冼雪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哪怕是老师，她也不放在眼里，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但是，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能够影响甚至是否定她的决定，那根本不可能是别人，有且只有可能是莫晓雨了。 莫晓雨都这么说了，冼雪只能无奈的冲着燕小乙道：“你开条件吧。” “作为你刚刚帮了我的交换，我可以在学校里罩着你。至于之后的圣地亚哥比赛，作为帮我的交换，你开个条件吧。” 燕小乙冲着莫晓雨投去感激的一眼，说出的话却充满了铜臭味。 “我要五百万。” 两女都是一愣，冼雪有些啼笑皆非的拍板道：“我给你一千万！” 第十五章 圣地亚哥 “不就是五百万么？”冼雪毫不迟疑的道，“只要你能帮我拿到圣地亚哥比赛的冠军，我就给你一千万！” 她这么爽快，燕小乙反倒有些迟疑起来。 圣地亚哥比赛？他总感觉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只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 “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挺好的人。”临走之前冼雪如此说道。 “那个，怎么感觉她的态度有点奇怪？”燕小乙问莫晓雨。 莫晓雨今天晚上打算回宿舍住，就留了下来，待会跟燕小乙他们同路回去。 “她可能是没想到你提了一个这样的条件。”莫晓雨笑道，“谢谢你，你还真是个好人。” 连莫晓雨都这样，燕小乙总感觉自己好像是不小心踏进了一个只有他不知道的陷阱里。 只是他也不好多问，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 海山一中的男女宿舍其实是在一栋楼里，只是楼层不同，说顺路燕小乙四人倒是确实是顺路。 在回去路上，四人里最活泼的竟然是消失了大半夜的郭少杰，他一路上搜肠刮肚的想了许多有趣的段子，想法设法的给莫晓雨献殷勤。 很巧不巧的，除了何茶儿之外，三人居然是同一班的，只不过莫晓雨作为班里的女神，郭少杰这样的穷屌丝是少有接触机会的。 能够近距离的接触女神，这也是他如此兴奋的原因之一。 他的那些笑话其实没什么笑点，但是莫晓雨却是个温柔的性子，即使不好笑，她也会很配合的露出笑容，给足他面子的同时也给予了他莫大的鼓励。 只是她能忍得了，同行的燕小乙二人却感觉身边仿佛多出了一只不停嗡嗡叫的苍蝇一样，烦得不行。 最后还是何茶儿开了口，让他闭嘴，这一路上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莫晓雨虽然没有说话，但燕小乙却是看见她不动声色的舒了一口气。 四人分开后，憋了半路的郭少杰意犹未尽的道：“晓雨真是个好女孩。” 行，这才短短十几分钟，都晓雨晓雨的叫上了。 燕小乙不耐烦听他絮叨着莫晓雨如何如何美丽，如何如何温柔，直接打断道：“胖子，你知道圣地亚哥比赛吗？” “圣地亚哥比赛？老燕啊，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在海山一中只要是个人就知道好不好！” 郭少杰夸张的道。 至少我不知道，燕小乙嘴角抽了抽，装作若无其事的道：“说来听听。” “不是吧？你居然真的不知道？！”郭少杰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圣地亚哥比赛，全称为圣地亚哥海山风云赛，据说一开始是为了纪念海山一中的第一任校长圣地亚哥先生而举办的一项高校赛事，一开始也只是面向全体海山一中的学生。可是经过了这么些年的发展，圣地亚哥比赛的影响力逐渐扩大，最后以海山一中为首，亚洲的七所高校并欧美的十一所高校全都加入了进来，其影响之广泛，可以堪称高校界的奥运会，每次召开之际，都能吸引许多的各国显贵名流前来观赛。” “相比于奥运会，圣地亚哥比赛的形式却更加有新意。因为面对的参赛对象都是著名高校的学生，所以大赛的竞争形式并不完全以体育竞争为主，而是由包括野外生存、智力竞猜、专业技能等一系列竞赛活动组成的全方位竞赛模式，希望能以此来考察、锻炼参赛学生的能力。” “因为赛事的模式多样且全面，对于参赛学生能力的要求也就特别高，而每所高校能够推荐的参赛人数又是有限的，所以在大赛组委会的默认下，各大高校都会在大赛前之前自发的组织选拔赛，以便能够选出一批最为优秀的学生进行赛前特训，从而力求能够在大赛里拿一个好名次。” “听说如果能拿到一个靠前的名次，学校就可以拿到一大笔教育经费。而获奖的学生也能因此一飞冲天，以后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都能得到极大的助力。” “除此之外，为了激励学生们踊跃参赛，大赛组委会设置了极为丰富的冠军奖励。” “你知道大赛的冠军奖励有多么丰厚么？！说出来我怕吓死你！”郭少杰咋舌道：“整整一个亿！无论是哪个学校的哪个团队获得冠军，都能获得一亿现金的奖励！” “那可是一个亿啊！” 一个亿…… 燕小乙抚着额头，心里连杀了自己的心思都有了。拿到冠军有一个亿的奖励，他却只要求了五百万…… 是该说他蠢呢还是该说他蠢呢？ 郭少杰只当燕小乙被这个巨大的数字给吓住了，仍旧自顾自的介绍道：“老燕你来的时间刚好，这一届圣地亚哥比赛两个月后就要召开了，所以学校最近也在筹划选拔赛的事情。往常来说，每所高校都能有五十六个推荐参赛名额，其中校董会能自行推荐十六个，而剩下的四十个就会从选拔赛里选拔出来。” “你别看四十个好像很多，其实一点都不多。”郭少杰道，“圣地亚哥比赛是不限年级的，无论是高一高二高三，都能够报名。最后的结果就是，这四十个人必须要从全校四千人里竞争出来，你说难度大不大？” “不过对那些真的有能力的人来说，最难的不是通过选拔赛进入正式赛。”郭少杰道，“最难的是通过选拔赛后的组队！” “虽然组委会的规定对于团队人数的限定是不超过六个人，理论上你是单独还是组队参加正式赛都没有问题，但是根本不会有人选择单独参赛，因为那样几乎注定会在赛程前段被淘汰。” “所以，选择一个靠谱的团队，是夺冠的重中之重。” 说到这，郭少杰有些口干舌燥，喝水时看见燕小乙沉思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我说老燕啊，你不会也想要参加比赛吧？”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什么问题，”郭少杰随意的道：“只是有这个时间去浪费，还不如多打会游戏。” 看来他是认定燕小乙没有机会了。 燕小乙不置可否，自顾自的站起身来。 “你要干嘛？”郭少杰问道。 “现在还能干嘛？”燕小乙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洗洗睡觉。” 第十六章 高一（六）班 第二天早晨，若不是响起敲门声，燕小乙和郭少杰估计会睡到下午去。 敲门的是莫晓雨。 “何茶儿呢？”燕小乙揉着惺忪的眼睛，问道。 他平常也不是贪睡的人，只是昨天体力活干得有些多，身体需要更多的休息。往常这样的时候他都会选择好好休息一天，但是现在到学校却是不行了。 对于学校朝六晚九的生活，燕小乙真是想想都会觉得不习惯。 “她好像有事，提前走了。敲门没人应。”莫晓雨望着燕小乙，眼角带笑，欲言又止：“你衣服上……这是口水么？” 燕小乙低头，发现自己的体恤领口上确实有一道十分明显的水渍。 “这个……”燕小乙想了想，恬不知耻的道：“这是刚刚喝水的时候，溅上去的。” 燕小乙让莫晓雨进来，自己进郭少杰房间叫他起床。 只是，郭少杰的赖床可比燕小乙严重多了。 “别闹。”郭少杰将燕小乙的手拍开，在床上翻了个身，嘟囔道：“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莫晓雨可正在客厅等着你……”燕小乙凑到他耳边幽幽的道，“你再不起来，她可就走了。” “嗯？！什么！”郭少杰臃肿的身体在床上猛的坐起，“晓雨要去哪里？！” “认识了你，不知道她是倒了几辈子的霉。”燕小乙摸着额头，有些无奈，“我们只等你五分钟，你不出来我们就真走了！” “别啊！老燕！等等我……” 十分钟后。 虽然紧赶慢赶，三人还是只能遗憾的看着最后一班校内巴士的屁股消失在街头拐角。 “不好意思啊，晓雨。”郭少杰很是有些惭愧，低着头，“都是我的错，害得你没有赶上公交。” 莫晓雨摇了摇头，说道：“凑巧没赶上而已。” 燕小乙散漫的靠着站台栏杆，打了个哈欠。 开学第一天，看来要以迟到作为开头了。 高一（六）班。 清脆如同黄鹂鸣叫的上课铃声响起，本来满教室的喧闹声骤然一滞，但随即又更加沸反盈天起来。 “看到没！看到没！莫晓雨还没有来！” “会不会等会跟班主任一起来？她可是班长。” “不会吧……你看副班长许青山都在这呢，有什么事会绕过他？” “难不成是……迟到？” “怎么可能！！我跟莫晓雨在海山附小就同班了，同学十年，我从来没见过她迟到早退！肯定是请假了！要不然怎么会现在还来呢。” “出啥事了？生病？最近流行感冒……” “谁知道呢？希望没有什么大问题……” “青山，莫晓雨不过是铃声响起前没在教室而已，就引起了他们这么大的骚动。”陈冰凑到许青山的耳边，笑道：“她的影响力可是比你还大。” 高一（六）班副班长许青山，是一个身高一米八，戴着复古的黑框眼镜，脸上永远带着和熙笑容的大男孩。 从某些方面来看，陈冰总觉得许青山和莫晓雨是同一类人，永远照顾着别人的心情，永远顾全大局，永远不动声色但又坚定如铁的负重前行。 他们都是能让人依靠的人，即使是他陈冰，也能与之成为朋友。 “这样的好女孩，谁不关心呢？”许青山笑着回了一句，道：“只是她如果请假，应该会和我打声招呼才对，希望不是什么大问题。” “同学们第一天开学都很精神呀。”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喧闹的教室慢慢安静下来。 一个中等个头头发半白年纪大约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走进教室，他手里拎着一个灰扑扑的公文包，穿着一双布鞋。 高一（六）班班主任，周长生。 “老周！你怎么穿布鞋了，你的皮鞋呢？”台下有学生善意的调笑道。 周长生也不以为忤，苦着脸道：“孩子他妈嫌老式，给扔了。” 台下一片笑声。 眼下还没分科，高一（六）班总共有九个任课老师，如果硬要在这帮孩子们的心里排个顺序的话，平易近人的周长生绝对是排名前二的人选。 虽然总有别的老师借此攻击他没有为人师表的风范。 调笑一番，周长生将教室都扫了一眼，有些惊讶：“莫晓雨呢？” “老周，她没有跟你请假？” “嗯？有吗？”周长生挠挠头，开始翻他的公文包，“不应该啊，如果请假了我应该记得的呀……” 他这句话仿佛是往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没有请假？！出什么事情了？！” “有什么事竟然让她连假都顾不上请了？” “难不成……” “老师，你赶快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吧！”有人道。 “这个……”周长生迟疑了一会，还是把手机掏了出来，拨通了莫晓雨的电话。 莫晓雨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以前从来没有迟到早退旷过课，今天既没有请假也没有来上课，确实让他有些担心。 电话很快拨通了，手机里传来“滴......滴……”的等待音，整个教室安静得落针可闻，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周长生手里的手机。 手机响了两声，还没有人接，然后便是一声突兀的“嘟”声，手机提示通话结束，却是被对面的人给挂断了！ “挂了老周的电话……” “难不成？” 不好的预感在所有人心升起。 周长生勉强的笑了笑，几乎是在自我安慰：“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许青山忽的站起身来，说道：“老师，报警吧！” 这句话就如同导火索一般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老周，报警吧！肯定出什么事情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 “嗯…..大家冷静一下。”周长生勉强安抚了一下大家的情绪，眼睛和许青山坚定冷冽的眼神对上，“这件事可能需要先上报到年纪办……” “老师，我和你一起去！”许青山立马站出来。 周长生点了点头，就急匆匆的往门口走去。 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千万别！ 周长生有些焦急，刚转过门，迎面而来一个黑影朝他撞了过去！ “碰”的一声闷响，猝不及防之下，两人撞作了一团，纷纷倒在地上。 郭少杰闷哼一声，捂着自己的胸口，叫道：“哎哟喂，疼死我了。” 他虽然叫得狠，但其实肉多劲小，没什么大恙，反倒是一把年纪的周长生，着实被撞了个不轻。 “老师！”莫晓雨和许青山同时叫了一声，赶忙去扶他。 燕小乙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着教室里如临大敌的样子，感到有些荒唐。 第十七章 大本营 震惊！女神莫晓雨的第一次竟献给了无名新生！！ 这是当天海山一中校内时报的头条新闻，这条爆炸性的头条，直接使今天校内时报的销量翻了一番。 那可是莫晓雨！是个只要报纸上出现了名字就能拉动销售的存在，何况还是如此爆炸性的新闻。 虽然这个“第一次”带有误导性，但是第一次迟到是因为无名新生，其中的话题性还是引得全校一时间议论无数。 倒是下午，一群人在一女生的带领下将校内编辑部给砸了的消息，反倒没有引起多大波澜。 这份报纸，燕小乙看了一遍，不得不佩服后边编辑的本事，不过一个普通的上课迟到，只是因为主角的不同，就硬生生的联想出了一出诡谲神秘无处无疑点无处不虐恋的校园情感大剧，有这本事，放到某点上去也能混得风生水起呀。 而莫晓雨看过之后，只是笑了笑：“原来大家这么关注我啊。”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句诗放到莫晓雨身上也是适用的。 两个当事人都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郭少杰却愤懑不平的跳了出来。 不过他纠结的点有点不一样。 “我呢？！为什么没有我啊！”郭少杰将一份报纸翻了遍，都没有找到他自己的名字，连头条的照片都因为角度问题只有燕小乙和莫晓雨的出镜，从新闻到照片，都很默契的忽略了他，“凭什么他们不写我？凭什么？！不行，我要去投诉他们！！” 将无名新生，换成同班胖子，这个话题性会下降好几个档次吧。 燕小乙百无聊赖的想着，不过，他瞟了郭少杰一眼，或许，换成新生代野兽也差不到哪去？ “恐怕你没有地方去投诉了。” 从门外进来的冼雪坐到莫晓雨旁边，挥了挥手：“我刚刚路过他们编辑部，顺手给砸了。” 郭少杰闻言身体一颤，闭上嘴不敢说话，老老实实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冼雪的凶名太盛，他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倒是莫晓雨埋怨了冼雪两句。 上午的迟到事件在本班引起的波澜倒没有班外那么大，毕竟莫晓雨本尊就在这，别人议论起来就很难肆无忌惮。 因为是开学第一天，老周也没有惩罚他们，叮嘱了几句就轻轻放过。 除了早上的风波，整个一天都是平淡无奇的，如果忽略掉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注视的话，燕小真是清闲的可以。 而冼雪则是直接旷掉了一天的课，直到刚刚，才姗姗来迟。 放学的铃声响起，班里的同学大都离开，出去解决吃饭问题。海山一中是没有晚自习的，之后的时间都可以由学生自由支配。 “燕小乙，我们走吧。”冼雪敲敲燕小乙的桌子，示意他起身。 “去哪？” “叫你走你就走！”冼雪挑了挑眉，不耐烦的道：“哪那么多废话？” 燕小乙很想反抗，但对付这样一个脾气不好又不讲理，偏偏你又打不过她的人，除了委曲求全你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他只得向郭少杰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他们刚刚商量好去吃盖饭。 许青山在一旁看他们准备走了，站起来冲着莫晓雨笑道：“晓雨，今晚你有时间么？我请你吃个饭吧，正好说一下下周的班级篮球赛。” 他的笑容很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莫晓雨迟疑的看了看冼雪和燕小乙，冼雪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没有意见。 “好。”莫晓雨想了一下，回道。 在冼雪的车上。 “那个人是谁啊？你这么放心让莫晓雨跟他出去？” 燕小乙舒服的靠着真皮座椅，随口问道。 “好像是副班长，叫什么来着？许青山？” “看起来挺帅的。” “还行吧，看起来是挺舒服的，让晓雨接触一下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冼雪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道，“晓雨也有自己的主见，我总不能事事管着她。” “嗯，你看起来开车挺熟练，老司机啊。” “是吧？李亦中他们也这么说，说我如果参加考试马上就能拿驾照了。” “其实，你可以开慢点……” 三十分钟后，车子驶进了海山一中的别墅区。 冼雪一脚将睡得正熟的燕小乙踹醒，嫌恶的道：“喂！醒醒，把口水擦擦，然后下车。” “到了？”燕小乙胡乱在嘴上抹了几下，迷迷糊糊的从车上下来。 眼前是一栋两层楼高的别墅，看起来占地不小。 “跟我来。”冼雪从燕小乙身旁经过，抛下这三个字。 他们进来的时候，一层大厅里正有两个人在打电动，其中一个说巧不巧还跟燕小乙打过照面。 “大姐头。”见到冼雪进来，两人当即扔了手里的游戏手柄，站起来打招呼。 姜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眼睛阴郁的看了一眼燕小乙，低声问道：“大姐头，他怎么在这？” “哦，他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冼雪随意的道，“有问题吗？” 姜源抽了抽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没有问题没有问题。” “其余人呢？” “李哥和刘哥在后边的大仓库，其余人在楼上。” 冼雪闻言点了点头，朝着后门走去。燕小乙心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友好的冲着姜源挥了挥手，然后跟了上去。 然而他示好的动作落到姜源的眼里，就成了耀武扬威，姜源的脸色又黑了数分。 跟着冼雪出来，燕小乙发现别墅后边居然还有一个面积更大的仓库。 “两个月之后就是海山一中的圣地亚哥选拔赛了，你准备好了吗？”冼雪突然这么问道。 燕小乙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郭少杰对他的解释，勉强答道：“差不多吧。” “这个回答未免太逊了。” “那我该怎么说？” “算了。”冼雪摇摇头，精致的脸上眉头皱起，“两个月，时间勉强够了。” 说罢，她拍了一下仓库门口的按钮。 然后一阵“呲呲”的摩擦声响起，仓库大门缓缓地打开。 不算极大的仓库里居然别有洞天，跑道、游泳池等设施应有尽有，在仓库的角落，甚至还有一个车间，里面摆满了各式零部件。 “欢迎来到我的大本营。” 第十八章 你好弱啊 广阔的工厂中央是一座拳击擂台，当燕小乙他们进来的时候，台上拳脚纷飞，两个人正你来我往的打斗。 其中一人燕小乙看起来有些眼熟。 “梓君，你的进步很快。” “五个月前你可还被我打得满地找牙。”李亦中低头闪过刘梓君的一记鞭腿，笑道：“现在都能还手了。” 相比于他在打斗之余还能轻松地说话，刘梓君可显得狼狈得多，只见他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汗水，显然体力消耗很大。 眼见出其不意的一记鞭腿没有建功，他马上退后两步，摆出防守的姿势。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李亦中笑道。 刘梓君一听这话，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叫道：“累死爸爸了。” “咳咳。”冼雪咳嗽了一声，两人闻声转过头来。 “大姐头。” “大姐头，”刘梓君瞪眼看着旁边的燕小乙，问道：“他怎么在这里？” 冼雪想了想，然后说道：“具体解释起来太复杂，反正你们只用知道，他现在是自己人就好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要他参加圣地亚哥正式赛。” “什么？！”这下是李亦中和刘梓君一起惊呼出声。 “就他？！”刘梓君不可置信的指着燕小乙，冲着冼雪叫道：“大姐头，我们现在是差了一个人不假，但也不用在街上随便拉一个人来充数吧？除了扒鞋子……反正我可看不出这小子哪里与众不同！” 相比之下，李亦中就沉稳多了，他想了想，没有明确表示出自己的反对：“大姐头，姜源他们准备了也有一段时间，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他们。” 但不管委婉还是直接，他们都抱着一样的反对意见。 冼雪皱了皱眉，不耐烦的道：“既然如此，你们试试他的本事好了。看你们谁打得过他。” 说罢，她推了推身旁的燕小乙，竟是想要他们当场过一下招，打消李亦中两人的反对意见。 李亦中沉吟了一番，说道：“大姐头，梓君现在可没什么体力。” “简单，”冼雪指着燕小乙道，“刘梓君，你把你身上的东西给他。” 还没等李亦中说话，刘梓君就跳了出来：“大姐头，你不是在开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 李亦中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既然如此，梓君你让他试试吧。” 李亦中和冼雪都发话了，刘梓君即使不情愿，也只好照办。 只见刘梓君吃力的将身上的黑色背心脱下来，扔到地上，看起来轻飘飘的背心砸到地上，竟然发出一声闷响，看得燕小乙眉毛一跳。 一直注视着燕小乙表情的刘梓君嗤笑一声，说道：“还没完呢。” 接着他又从手腕脚腕分别取下四个不知道什么质地的腕环，它们落在地上，无一例外的都发出了闷响。 卸下了一身重物的刘梓君轻呼一口气，冲着燕小乙示威般的笑了笑：“真舒坦。” “三个月前，梓君身上的负重就增加到三十斤了。”李亦中说道。 冼雪不置可否，冲着燕小乙道：“去吧。” 燕小乙看了一眼一地的负重，然后侧头看了看冼雪的脸：“我说，我为啥一定要做这样的蠢事？” 刘梓君一愣，等冼雪发话，哈哈大笑道：“大姐头，你看你找回来一个什么样的人？本来我还觉得他或许真有点本事，但现在看来，其实就是个胆小鬼！” 冼雪想了想，然后冲着燕小乙道：“你想怎么样？” “你看，是这样，现在严格来说并不属于圣地亚哥比赛范围内，我不能做白工啊，你看是不是……”燕小乙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拇指和食指靠在一起摩擦了一下，低声道。 昨天一亿跟五百万的事情可是把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眼下既然有敲竹杠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冼雪有些啼笑皆非的看他一眼，问道：“你想要多少？” “不多不多，比赛一千万，那么比赛前也一千万就好了，总共两千万。”燕小乙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认真的道。 其实他这是漫天要价，就等着冼雪坐地还钱，也不要两千万那么多，能再有个五百万他就心满意足了。 一千五百万，足够他将道观重建，然后让他在五六年间不愁吃喝和做赝的材料。到那时，照王老九所说，他所做的赝品应该也有了一定水准——他可是一直没有忘记自己当初理想中的生活。 至于这破学校，谁爱上谁来上好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冼雪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当即拍板道：“成交。” “你们在说什么？”刘梓君听着两人的交谈，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什么五百万一千万的？” 燕小乙侧头瞧了一眼他愣头愣脑的样子，不由得乐道：“我们在说怎么把你揍成一个猪头。” “你！”刘梓君勃然大怒。 燕小乙却径直从他身边经过，开始将一件件负重往身上套。 看着两人上台，李亦中侧头看了冼雪的神情，低声道：“大姐头，你就真的对他那么有信心？姜源他们也很努力，我觉得他们离正式赛的标准也差不了多少了。” 冼雪想了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我要拿冠军，不是碰运气也不是尽力争取，而是最大把握的拿到冠军！” 刘梓君活动了一下手脚，毕竟刚刚休息了十几分钟，眼下虽然感觉体力没有全部恢复，但差不多七八分却还有的。 燕小乙此时也正在台上四处走着活动手脚，看得出来，三十斤的负重对他行动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喂，你准备好了么？”刘梓君看了看沿着擂台走了一圈然后逛到身旁来的燕小乙，不耐烦的道：“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 燕小乙闻言一愣，抬头看了看侧着身子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的刘梓君，无所谓的道：“那开始吧。” 刘梓君闻言就要转过身来，但在那之前，一道近在咫尺的拳头就突兀的砸在了刘梓君的腰间，将他砸倒在地。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只膝盖重重的压在自己的背上，双手手腕都被制住了。 燕小乙动了动嘴，想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过了两秒钟，他才醒悟过来，摇头道：“你好弱啊。” 第十九章 你，服不服气？ 双手被制住的刘梓君听得燕小乙轻飘飘的话，只感觉一股火气直冲心头，脸皮涨得通红，破口大骂道：“你TM真卑鄙！” 燕小乙却根本不理他，转头望向冼雪：“行了吧？” 在铜鼓子巷，他的主业是做赝，副业是当混混，偶尔得应付一些略有些背景的偷儿。这些人动起手来全无顾忌，哪有什么规则仁义可言，只要能把对手撂翻在地就成，燕小乙也很彻底的贯彻了这一理念。 冼雪冲着刘梓君努了努嘴，说道：“你问问他服不服气。” “你服不服气？”燕小乙低头问刘梓君。 “服你麻痹！”刘梓君破口大骂道：“有种你把我放开，我们再来过！” “行。”燕小乙没什么犹豫，站起身来。 刘梓君感觉到身上一轻，心中一喜，弯着身子想要爬起来，但下一秒，一只脚从从斜地里伸了过来，不轻不重的踹在他的膝盖上，让他大腿一麻，身体又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 还是刚才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力道，同样的话语。 燕小乙制住刘梓君的双手，低头问道：“你服不服气？” 服你麻痹啊我！刘梓君心中一万只***在奔腾，感觉自己有种吐血三升的欲望。 “不服！”刘梓君咬着牙道：“有种你等我站起来，咱们再来过！” “还真是固执。”燕小乙道。 “是你太无耻好不好！！” “那你到底想怎样？” “你退到边上去，等我说开始咱们再开始！” “好吧好吧。”刘梓君听见身后的燕小乙这么说道，然后感觉到身体又恢复了自己的控制。 虽然燕小乙是答应了他的条件，但他可不相信这个无耻的王八蛋，所以他几乎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摆出防守的姿势。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直到他完全的站起身来，甚至驾架势都已经摆好，燕小乙仍是杵在擂台边缘，摆出一张笑脸，什么动作都没有。 “可以开始了吧？”燕小乙打了个哈欠，问道。 他的动作，几乎是往刘梓君的怒火上添了一桶油——如果他的怒火还能更旺盛的话。 “当然可以！！”刘梓君几乎是吼出这四个字，与此同时双腿狠狠的蹬在地面上，猛地向燕小乙冲去。因为是含怒而动，他的速度甚至比体力全盛时期都要快上两分，几乎是眨眼之间，就直冲到燕小乙的身前。 一瞬间，仿佛漫天都是他纷飞的拳影，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向着燕小乙砸去。 如果是放在往常，燕小乙甚至身子都不用动，就能躲开其中的大部分拳头，但是现在他的身上毕竟有着三十斤的负重，即使他竭尽全力，手脚也远不如以前灵活，只能用手臂护着关键部位，生生的挨打。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燕小乙的动作越来越流畅，甚至有一次居然抓住刘梓君的空当，反击了一拳。 而反观刘梓君，气息越来越粗重，拳势虽然依旧快速，却已经失去了那种狂风暴雨的力度。 不过，最后赢的依然会是刘梓君。 一直神情郑重的李亦中眯了眯眼，望了神情淡淡的冼雪一眼，摇头说道：“大姐头，差不多了吧?” “我承认，他的身体素质确实很不错，即使背负着三十斤的负重，他的表现可是比五个月前的梓君优秀得多，考虑到他只是今天第一次负重，身体不可能马上适应，这样的身体素质和适应能力，已经不能称之为优秀，而是杰出了。”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不必再打下去了。”李亦中顿了顿，“我同意他是有能力参加正式赛的。” “可是刘梓君不会服气。” “我会说服他的。” 冼雪却不置可否，说道：“先看着吧。” “何必呢？我觉得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李亦中认真地道：“三十斤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重量，我相信他如果能再适应两个——不，一个月就够了，不论是我，还是梓君，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顿了顿，李亦中继续道：“但是现在，这样耗下去，我看不出他有什么赢的可能。” ”他毕竟是挨打的一方，人体的抗击打能力是有限度的，他很难撑过五分钟。“ “既然如此，”冼雪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们打个赌好了。” “赌什么？” “就赌他能不能赢，赌注么……就赌五百万吧。”冼雪道。 李亦中一愣。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台上的形势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不是攻守方出现变化，而是由一个打一个挨打的情况变成了一个跑一个追。 是的，燕小乙在跑，我躲不过，打不过，跑总可以了吧？ 而刘梓君在后边追，他和燕小乙之间的距离只有短短一臂的长度，但偏偏就是追不上！ 擂台是有边界的，但即使是因为到了边界而被追上，燕小乙也根本不跟他纠缠，宁愿多挨上两脚，也要甩开他。 擂台上正在进行的，仿佛不是一场气氛激烈的打斗，而是惹人发笑的猫抓老鼠游戏。 刘梓君只感觉一口火气梗在胸口，如果不发泄出来，自己就会如同气球一般爆掉。 “有种你别跑！”刘梓君咬着牙，道。 燕小乙居然还能偷空回他一句：“有种你别追！” “你！！” 刘梓君怒极反笑：“行，我就不信了，看谁耗得过谁？！”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李亦中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刘梓君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大，肺部像火烧一般，大腿不知什么时候越来越麻，身体里的力气也随着每次的大喘气迅速的流失，而本来与燕小乙相隔的距离也越拉越大。 差不多了。 燕小乙强忍住剧烈的运动给大脑带来的眩晕感，心知如果再拖下去反而会弄巧成拙，身体一顿，停了下来。 “跑不动了吧！” 刘梓君见势大喜，狠狠一拳冲着燕小乙的脑袋砸去。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的拳头已经变得软弱无力。 然后刘梓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势在必得的一拳被燕小乙轻易地隔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燕小乙的拳头已经印上了他的胸口。 刘梓君身体一震，胸口却没有想象中的巨力传来，但是他不认为这会是结束，只见燕小乙轻轻吸了一口气。 “寸拳！” 如同飞鸟掠过天空，刘梓君的身体脱离地面，从李亦中的眼前飞过，然后落在地上。 望着天花板，刘梓君突然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 一个影子印入他的眼眸，他的声音有点喘，但依旧清晰。 “你，服不服气？” 第二十章 意外相遇 刘梓君望着天花板，大口吸气，又大口吐出，仿佛这样，就能缓解肺部火烧一般的痛感。 周围很安静，但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他的脑袋里回旋。 那个声音问他，你，服不服气？ 服气……吗？ 一个人影突兀的进入他的视野。 “我说，你不会被打傻了吧？”李亦中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容，问道。 刘梓君木着脸不为所动。 “好吧不开你玩笑了，大姐头准备带我们出去搓一顿，欢迎燕小乙的加入，就等着你了。” “我有点累。”刘梓君翻了个身。 “还不服气么？还是拉不下面子？”李亦中盘腿坐到他旁边，认真的道：“可我觉得你输得不冤枉啊。” “从一开始，他就找到了你的弱点，所以从那时起，他就已经胜券在握。”李亦中道，“你接连输了三次，我想，每一次应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你，也傻傻的顺着他的引导往陷阱里跳。” 刘梓君忍不住反击道：“前面两次难道也算？” 李亦中摇头道：“有谁说了不能偷袭，不能骗人吗？况且，兵不厌诈，谁能说是错？” 刘梓君闻言语气一滞，转过头去，哼道：“我反正不会认同。” “即使前两次不算，那第三次呢？” “……那是我大意了。” “你确实是大意了，”李亦中点头道，“但是这并不是你的错。” “……什么意思？” “你的大意并不是你的错，因为是他燕小乙想让你大意，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梓君，有时候影响一个人，不一定要用言语，一些带有误导性的行为会更加有用。”李亦中摇头道：“他已经把你看穿了，我甚至认为，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意料当中。难道他真的会以为使诈将你打趴下两次，一切就结束了吗？” “不会的。谁都知道，你一定不会服气，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如果你觉得他这样做只是为了羞辱你，那么很好，你已经走进了他的圈套。因为他这些行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激怒你，让你失去警惕，而很显然，他成功了。” 他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刘梓君，继续道：“你如果能静下心来想想，就会明白。他的弱点其实很明显，论耗不起，更加耗不起不是你，而是他。所以说到速战速决，他的希望其实比你更迫切。” “如果面对负重了的他，还要采取拖延的战术。”刘梓君眼睛直直的道，“那样的胜利，跟失败又有什么区别？” “梓君，大姐头曾经说过强者和弱者的区别，你还记得么？”李亦中低头道。 刘梓君沉默了一会，才道：“强者重视并且利用一切能让他获得胜利的因素。” “就是这样，这个话不是说出来就能管用的，因此大姐头才是强者。”李亦中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而燕小乙，至少相比较于你我而言，已经是个强者。” 刘梓君陷入了沉默。 轻轻将仓库的门关上，李亦中回想起刘梓君的神情，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其实他还隐瞒了一件事情，因为想要借这个机会好好教育一下他，并且害怕刘梓君从此意志消沉下去，所以就没有对他说。 如果告诉他，所谓的速战速决，其实还是拖延了二十分钟，他会有多沮丧？ 他可能忘了但也或许记得，当初他刘梓君第一次负重的时候，在他手下坚持的时间，只有可怜的三分钟。 冼雪选择的是海山一中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只是冲着这个星级，燕小乙就知道在里面搓一顿绝对不便宜。 不过只要不是让他付钱，当然是越贵，档次越高越好。 唯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明明是冼雪请客，李亦中的表情却跟从他身上割了一块肉下来一样难看。 凭着冼雪的贵宾卡开路，一群人直接浩浩荡荡的杀进了包厢里。 菜上齐，众人都一块齐齐的盯着冼雪，她作为老大，当然得讲两句。 照理来说，这餐作为欢迎宴，开场先该介绍一下燕小乙，然后说两句对团队美好未来的规划和憧憬。 但是冼雪是一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么？ 只见她站起身来，深邃摄人的眼眸将在场的所有人扫了一遍，然后一挥手，言简意赅的道：“开吃！” 底下轰然叫好！一个个开始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不过他们虽然在吃吃喝喝，眼神却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往燕小乙身上瞟。 然而作为本次酒席名义上的主角，燕小乙却一直在埋头大吃，运筷如飞，宛如饿鬼。 刚开始还是诧异的眼神，不一会就变成了惊叹。 因为燕小乙进食的速度太过夸张了，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 一盘精致的菜肴顶多十秒钟，就会变得一片狼藉。 这些动辄价格上百上千的名厨珍馐，到他面前仿佛变成了要多少有多少管饱的大白米饭！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生这混蛋还只向荤腥下手，素菜不动分毫。 以他的速度，将自己这一桌的菜全部消灭也不过花了不多会时间，然后燕小乙摸着肚子站了起来。就在众人都以为他终于饱了的时候，他居然涎着脸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饭桌旁。 这还得了！ 捏着酒瓶的立马把酒瓶放下，说笑聊天的也打住了话茬，动作一致的操起碗筷，开始埋头大吃。 燕小乙遗憾的摇了摇头，眼神开始往其他桌扫，但凡被他目光扫过，所有人都开始狂吃海喝，决不让他有可乘之机。 燕小乙有些无语。 众人都用防贼的眼光防着他，纵使他脸皮深厚，也不免会有些无聊，当即以解决生理需求为由，尿遁出房。 李亦中看了眼自顾自喝酒的冼雪，摇摇头一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这些弄餐饮的还真会赚钱，一个小盘子里能装多少东西？价格却是不便宜。”燕小乙一边砸吧嘴巴，一边腹诽着。 虽然看起来他吃得最多，但实际上，他也就七八分饱。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想念起昨晚吃过的盖饭了，味道不错，量还足，重要是价格还便宜——当然，是在何茶儿不在的时候。 正这么想着，燕小乙的余光却突然在酒店的大厅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何茶儿从大厅里进来，但还没等燕小乙打招呼，她就径直进了电梯。 何茶儿怎么会出现在这？燕小乙有些疑惑。 下一秒，一个臃肿的身影鬼鬼祟祟的从立柱后边探出头来，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而就在他抓耳挠腮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正在看他的燕小乙。 两人都是一愣。 “胖子？！” “老燕？！” 第二十一章 你相信 “老燕？你怎么在这里？”郭少杰先是疑惑，看见燕小乙就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火急火燎的拉着他道：“算了，这个以后再说，现在你得帮我个忙。” 此时电梯的数字已经慢慢的移动到2了。 郭少杰着急的推着燕小乙的背：“你赶快去爬楼！” “郭少杰，这你也太猥琐了吧！”燕小乙跳脚大叫，“你跟踪别人也就算了，你干嘛还拖上我？” “老燕，燕哥！小乙哥！”郭少杰急得满脸大汗，“我求求你了，你赶快去爬楼吧！详细情况我之后一定会告诉你的！行不行！” 什么情况？！ 燕小乙狐疑的打量着他，可是郭少杰着急得就差给他跪下了，他只好恶狠狠的道：“事后，所有的来龙去脉都得告诉我！！” 电梯在2楼停了一会，应该是打扫房间的保洁员要上电梯。 郭少杰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我一定全都告诉你！” 燕小乙叹了口气，拔腿进了楼梯间。 郭少杰在后边喊道：“注意看手机啊！” 燕小乙才刚进爬到二楼，手机就滴滴振动了起来，是郭少杰的电话。 燕小乙接起来，郭少杰第一句话就是：“老燕，快快快，电梯到三楼了！！” 燕小乙腹诽一句，然后在楼梯上发足狂奔起来。 而在他光速爬楼的时候，郭少杰就死死盯着电梯的楼层数字，实时给他播报。 燕小乙到三楼。 “快去四楼！！” 等他跑到四楼，还没喘两口气，手机里又传出来声音。 “老燕快快！停在六楼了！” 燕小乙一咬牙，又迅速的往上爬了两层。 等他到时，电梯门正慢悠悠的关闭，推着小推车的大妈有些惊异的看着满头大汗的燕小乙。 燕小乙看了看走廊，没有何茶儿的身影，对着手机道：“不是六楼！” “往七楼去了！老燕快点！” 我勒个去！ 燕小乙和徐娘半老的老阿姨深情对视了三秒钟，果断转身又进了楼梯间。 “老燕快点！电梯到八楼了！” “九楼！” “……” 当燕小乙趴在十六层，如同死狗一般大口喘气的时候，脑海中只有无尽的后悔。 我干嘛就一时昏了头答应了郭少杰那个死胖子？ “电梯马上到十六层，”郭少杰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充满了欣喜，“辛亏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在别的楼层下，要不然肯不定赶不上。” 燕小乙翻了个白眼，很想骂他两句，但此时何茶儿正从电梯口出来，他只好将话咽回去，闪身躲到楼梯间里。 看着何茶儿进了房间，燕小乙才走出来，记下房间号。 五分钟后。 燕小乙和郭少杰在何茶儿对面的房间里。 “说说吧，怎么回事？” 燕小乙大口喝着水，脸色黑得跟煤炭一样。 郭少杰点头哈腰在旁边给他扇风。 “这个先等会再说，”郭少杰在燕小乙的注视下十分心虚，顾左右而言他：“老燕你看见里边除了何茶儿还有别人么？” 燕小乙没好气的道：“她是自己开的门。” 郭少杰舒了一口气，既然是自己开的门，那房中应该没有别人：“没人就好，没人就好……” 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很近，除了燕小乙两人所在的房间，那就只可能是从对面发出来的了。 燕小乙和郭少杰相视一愣，还是郭少杰率先起身，急匆匆的凑到门前猫眼上。 猫眼只有一个，郭少杰凑了上去，燕小乙只能在旁边干瞪眼。 他盯着郭少杰的脸，亲眼看着他的脸由紧张变得一片煞白。 燕小乙心里好奇得紧，一把将他推开，将眼睛凑到猫眼前。 对面的房门很快就合上，匆匆一瞥燕小乙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背影。 白发，说明年纪很大。 穿着考究的西装，说明身家不菲。 只身来酒店，房间里等着一个年方二八的花季少女。 事情真相简直呼之欲出。 燕小乙沉默了一会，才道：“真是没想到，何茶儿居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我也没想到。”郭少杰的的脸上充满了痛苦，“我还以为她已经放下了。” 以前没看出来这胖子对何茶儿的情愫这么深啊。 燕小乙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半晌，才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何茶儿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你又何必因为别人的选择而让自己这么痛苦？”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看她长得也不漂亮是不是，我相信以后你一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 他的话很绕，只是郭少杰完全听不进他的话，不停的敲着自己的脑袋：“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不至于这么痛苦吧？但似乎又很理所当然。 燕小乙回想起第一天见到郭少杰的情形，其实也就是昨天，很奇怪的，他一眼就觉得郭少杰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哪怕他满身肥肉既没节操又总爱吐槽活像个穷屌丝。 有些人深不可测，有些人却一眼就能看透。有些人看起来很蠢，心里却亮得跟镜子一样。 深不可测的人多，但一眼就能看透的人少，他们不是蠢，他们很聪明。 他们只是很柔软，柔软到只愿意将自己的懦弱暴露给人。 燕小乙感觉郭少杰正是后面那种人，即使他们认识了还不到四十八个小时，即使他刚刚还拖着他猥琐的跟踪别人。 有时候这种信赖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这么毫无道理，但他又有什么办法？ “行了，你有时间像个女人一样抱头痛哭，还不如赶紧想想一个补救的办法。”燕小乙说出的话却还是很不客气。 “想个办法？”郭少杰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还有办法么？” 燕小乙没好气的道：“就没有没办法的事情，你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我们一起来想。” 郭少杰深深地看了一眼燕小乙，犹豫了一会，终于说道：“我会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的。” 他眼睛盯着地板，仿佛是在给自己下决心般的重复道：“我会告诉你的。” 郭少杰沉默着，似乎在想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 “我没有朋友……很久以前曾经有过，但因为我的懦弱，现在也没了。即使她很努力的想要装得和以前一样，但是我知道，变质了的东西，永远也无法回到当初了。” 这段话很没头没脑的，燕小乙却只是安静地听着。 “只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陪着她装。”郭少杰低声道，“我怕我不装，她就知道了一切。” “那样，恐怕她就会选择从此在我的世界里消失吧。” 燕小乙皱了皱眉，欲言又止：“胖子……” “小乙，你知道我见你的第一眼是什么感觉吗？” 郭少杰自嘲的一笑，说道：“我想，原来世界真的有这样的人啊，看起来吊儿郎当胸无大志活像个痞子，眼睛里却藏着一头狮子。平常与人为善大大咧咧，但一旦旁人触了他的逆鳞，他即使扛着一座山也要将你撕碎。” 他叹了口气：“曾几何时，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啊。” “如果是你，应该不会像我这样无能吧。” 燕小乙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摇头。 郭少杰说完这句话又沉默了下去，他的手指搅在一起，看起来正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燕小乙也不催他，两个人就样沉默无言的坐在房间里。 良久，才有一个声音打破房间里的寂静。 “小乙，你相信超能力吗？” 郭少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头来，黝黑的眸子仿佛正燃烧着一团幽幽的火焰。 似乎是怕燕小乙没听清，他还轻声但是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小乙，你相信......超能力吗？” 第二十二章 海上乐园 房间里，何茶儿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但她却仿若未觉。 她的脸上布满了阴云，黝黑的眸子像幽冥的深潭，里面藏着一朵朵浑身带着尖刺的黑玫瑰。在她的身前，是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表。而在她的手边，堆着一大叠报纸，时期最早可以追溯到八年前。 三年前9月，海山城郊区发生一场意外车祸，据法医判断事故起因是疲劳驾驶，死者生前担任天成集团董事会董事。 12月，海山城著名企业家胡雨涵遭遇绑架，两天后被警方救出。经此遭遇，受害人随后变卖了包括天成集团在内数大集团的股份，然后移居欧洲。 两年前2月，天成集团董事会人事动荡，分区总经理全部去职，总裁由原董事长接任，董事们纷纷抛售手中股份，天成集团股价跌停。 5月，由欧洲引起的金融风暴席卷全球，天成集团被迫放弃了部分业务，股价进一步下跌。 6月，海山城副市长徐克明涉嫌贪污受贿，被双规，随后同月被发现于狱中自杀。 7月，海山城海关主管官员等十二人，涉嫌贪污受贿，被双规。 …… 最后一条。 8月，天成集团原董事长何明义被举报挪用资金、行贿、操控股市等犯罪行为，同月，被发现于家中畏罪自杀，天成集团被盛世财团收购，总裁由原总裁助理郭向坤担任。 一桩桩一件件，好似巧合，但又处处透着古怪，幕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控这一切，然后导演了天成集团的易主。 挪用资金、行贿、操控股市？ 何茶儿的手攥得紧紧的，即使指甲刺进了肉里也恍若未觉。 她叫何茶儿，而他的父亲，叫何明义。 何明义在严格意义上不是一个好父亲，因为他总是忙着公司的事情，而抽不出来更多的时间陪陪他自出生就没有了母亲的女儿。 但毫无疑问，如果让他为自己的女儿奉献生命，他一定是愿意的。 因为他是那个哪怕前半天还在欧洲某个半岛上和外国人谈生意，然后后半天就要赶着坐飞机在她生日的时候从欧洲跨越数千公里飞回来给她庆生，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和时差，只为同她见面说一句生日快乐的男人。 虽然他不是一位好父亲，但他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女儿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犯下这样的罪？并且一个招呼也不打，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不是真相，而何茶儿想要弄清楚真相。 她叫何茶儿，他是何明义的女儿。 豪车豪宅，都是烟花逝水，她不在乎，锦衣玉裘，皆为过眼云烟，她不留恋。 她只想要一个真相，属于她父亲的一个真相！ 周渠眯了眯眼，好能更加看清眼前这个女孩脸上的表情变化，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曾经拉着他的衣摆要糖吃现在马上要被仇恨占据身心的女孩。 他心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同情和怜悯，但随即就被他抛在脑后。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也不想这样。 “周伯……”何茶儿抬起头来，看着这个父亲生前的得力助手，声音嘶哑的问道：“真的是……郭向坤？” 周渠点头，说道：“是郭向坤，他雇人威胁集团董事，迫使他们低价抛售手中股份，从而压低股价，将公司的商业机密出卖给盛世财团，私下利用公司的渠道从事不法行为……何总就是太相信他了，才没有看穿他的真实面目。” 如果以前只是淡淡的怀疑，那么现在，她已经没有理由不去确认自己的猜测。 有时候，一句话能够揭露事情的真相，也能打碎一个人的自我安慰。 何茶儿越听眼神越冷，问道：“我爸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曾经创业的时候经历了那么多挫折，我不觉得何总是一个会被轻易打倒的人……”周渠打量了一下何茶儿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何总去世的前一天，去了郭向坤的家……”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郭向坤。他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何明义的死与郭向坤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何茶儿咬着嘴唇，冷声道：“为什么他还要这么做？” “如果他是想要天成，那么当时他已经成功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害死我爸爸？！” 周渠想了想，缓缓地道：“因为直到最后，何总也不愿意放弃海上乐园企划。” 事实并不是如此，但他还是这么说了，因为他清楚的明白，如何才能最大限度的挑起眼前这个女孩对郭向坤的仇恨。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的那样，何茶儿听见海上乐园四个字，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海上乐园企划，是天成公司从十年前就开始策划的一个大型海岛建设项目，旨在打造一个只存在于梦境中的童话乐园，一个真正的幸福乐园。 何茶儿想起十年前自己的生日，也是唯一一次何明义没有出席的生日——他在赶飞机的路上出了车祸，当晚是被救护车送进医院的。 那天晚上，手机的那头有些吵，何明义抱歉的说他在出差这次真的赶不回来了，他说作为补偿，他的宝贝女儿今晚无论许什么愿望，他都一定帮她实现。 七岁的何茶儿很生气，她没有注意到电话那头很吵，而她爸爸的声音很弱，她决心许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作为对他的惩罚。 她说，她想要一个全都是童话人物居住的乐园，周围是海，白雪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她故意忘记了说国王。 他以为何明义会生气，或者会假装生气，那她就可以假装不好意思的把国王加上去。 但是他没有，他只回答了一个字。 他说好。 何茶儿很生气，她想，既然你不提，那我就不说，公主和王子幸福的在一起，就让国王一个人孤孤单单好了。 她不知道，电话的那头，在离海山城足有几千公里的病床上，那个在她的印象里无论坐着站着都挺直了腰背，那个她从生到死都最亲近的男人，现在甚至连大口呼吸都很困难。 周围的人都自发的为他保持安静，他的鼻子里插着气管，肋骨扎进了肺部，医生正在为他紧急止血，他甚至已经快要失去意识。 他很抱歉，他的女儿现在正一个人过着生日，孤孤单单没有人陪，她很小，她只有父亲没有母亲，她许了一个愿望，她想要一座童话乐园。 他是一个父亲，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所以，他说好。 于是，天成集团有了一个海上乐园企划。 何茶儿的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死死的咬着牙，抱着脑袋靠在床边。 周渠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一下她，但最终也只能轻轻地道：“哭出来吧，哭出来或许会好点……” 房间里响起了小声的抽泣…… 然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第二十三章 漩涡 “我不知道，”燕小乙想了想说道，“我只相信我见过或者能见到的东西，超能力这种东西或许存在，但除非它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否则我是对它抱有怀疑态度的。” 郭少杰凝凝的盯着他，缓缓说道：“如果我说……我见过呢？” “我还是持怀疑态度。”燕小乙重复道：“我只相信我亲眼所见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燕小乙的错觉，他感觉到郭少杰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十分扭曲。 “我以前也是不信的……”郭少杰顿了顿，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直到……我亲眼见到……” “一个大活人，光天白日之下……无火自蚀，全身上下，一点一点的……融化腐蚀，最后变成灰烬……” 他颤抖着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从这里，大股大股的血喷出来……落在地上，地板像是泡沫一般就被烧出了一个洞。” “眼球像冰淇淋一样融化，粘稠的像粥，在眼眶里打转，逐渐化成青夹黑的烟气。” “脸皮、肌肉，松松的脱落下来，顺着脖子、胳膊，一块一块往下掉，一边冒着烟……” 燕小乙被他的描述惊得毛骨悚然，连忙打断他：“停停！我相信你，你别再说了！” 郭少杰大口喘气，脸色苍白，身体都在恐惧的颤抖。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燕小乙也有些气喘，转移话题道：“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被你看见？” 郭少杰抿着嘴，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因为，那个人……那个化成灰烬的人，就死在我家……” 他说道：“准确来说……就死在我家的客厅……” 燕小乙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或者做出怎样的反应，打心底来说，他是不相信郭少杰的这一番话的。 因为实在……太耸人听闻！ “那个死掉的人……你应该认识……”郭少杰低声道，“他叫何明义。” 郭少杰继续道：“他是天成集团的前董事长。” 何明义……姓何，燕小乙很自然的就联想到姓氏。 郭少杰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直截了当的道：“他有个女儿，你我都认识，她叫何茶儿。” 果不其然…… 天成集团、何明义、何茶儿……还有那见鬼的超能力，为什么何明义死在郭少杰家？ 燕小乙一下就想明白了，他抬起头来，脸色凝重到陌生。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现任天成集团的总裁……姓郭。 “我爸就是郭向坤，”说到这，郭少杰却仿佛精神已经稳定了下来，或者说，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无法改变任何事情的事实，“我爸杀了何明义。” “你说我该怎么办？”郭少杰的声音毫无波动，听不出来任何情绪变化，但燕小乙听着却感觉到了静水下沸腾着的凶焰。 “何茶儿那么聪明那么可怜，她是我的朋友我的青梅竹马，她只有一个亲人而现在那个亲人也不在了。”郭少杰将脸深深的埋在掌心里，“我爸不是人他禽兽不如，他利益贪心他杀了对他一直信任有加的大哥和上司！” “我该怎么办？！”郭少杰的声音从掌心传来，闷闷的，仍然没有感情波动，燕小乙却看见从他的掌心漏下几滴带着血色的泪水。 “我可以跟他恩断义绝，可以揭发一切，可以给何茶儿一个真相……” “可他毕竟是我的爸爸啊……他是郭向坤，我是郭少杰，他是我爸爸，他养了我十七年，现在我要毁了他的一切。” “我不能……我不能啊……”郭少杰低声啜泣着，魔怔般的喃喃自语着。 燕小乙就这么坐在一旁看着他，看着这个因为自己不该承受的错误而饱受煎熬的男人，流光自己的血泪。 血泪是会流光的，如果心够痛的话。 燕小乙一时间找不到纸巾，只好扯了房间里的床单给他。 良久，直到眼前的地板一片狼藉，郭少杰才渐渐平息下来。 努力保持着情绪的稳定，郭少杰继续说道：“何茶儿是很聪明的，她迟早会发现一切的不对劲，天成集团的易主、父亲突然死亡，她迟早会怀疑到我爸身上来，她绝不会罢休，除非她发现真相。” “而如果她发现真相，她只会做一个选择。” 不必郭少杰说，燕小乙回想起跟何茶儿的第一次见面，她是个聪明人，但也是个固执的人，她只会选择报复，要么毁灭敌人，要么跟敌人同归于尽。 “她能做些什么？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天成集团掌门人的独生女，那个站在所有人头顶的豪门公主了啊！她现在甚至连自己的生活费，都要靠刷盘子去赚！”郭少杰激动地说道，“她想要报复我爸，就只可能选择最激烈的方法！要不然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他抓住燕小乙的肩膀，几乎是吼着说道：“这些年来，我不只一次做噩梦！梦见何茶儿死在我的面前，眼球融化，脸皮肌肉脱落，跟他父亲一样凄惨的死去！他的对手是我爸，他现在是天成集团的总裁！他能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所以，我除了装一切都不知道，装嘻嘻哈哈，装一切都没有变化之外，什么都做不了！”郭少杰痛苦的道，“我只想着尽力拖延，让她不那么早的，踏上去找真相的死路！” 恐怕她已经踏上去了，而且回不了头。燕小乙感到有些头大，他感觉自己卷入了一个不应该卷入的恐怖的诡谲迷离的漩涡。 一边是至亲的父亲，一边是怀着好感甚至恋慕的青梅竹马。无论倾向哪一方，都不会是一个痛苦的决定。 燕小乙有些庆幸自己没有那么多的牵绊，至少现在没有。 “对面那个男人……” “他叫周渠，现在天成的董事，在天成和我爸有些不对付。他绝不可能是来说服何茶儿放下仇怨的，他需要一个人跳出来明着跟我爸做对。” 燕小乙点了点头。 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除了某些超现实的元素之外，整体来说就是一个二流的都市狗血剧故事。 郭少杰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直直的盯着燕小乙：“我不能让何茶儿暴露在台面上，我得阻止她，老燕，燕小乙，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得帮我！” 犹如困兽一般，郭少杰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何茶儿自寻死路，他别无他法。这么些年来，他孤僻得可怜，哪怕是病急乱投医，他也只能求到燕小乙身上。 燕小乙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郭少杰沉默了一会，说道：“没有计划。” 没有计划就好，有计划反而会坏事，这样的事情不是他们能插手的。燕小乙叹了口气，心说现在还是先安抚一下郭少杰为好，不然他可能会发疯的。 所以他说道：“好，我来帮你。” 先把他的情绪安抚下来，至于以后的事情，看一步走一步吧。 第二十四章 光头男人 何茶儿从房间里出来，她的鼻头有点红，但已经看不出多少异样，关上门的那一刻，周渠细心的发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 最近周渠总是感觉到有股若有若无的被窥视感，可能是错觉，但他更愿意相信是郭向坤已经派人盯上他了，所以，两人还是分开离开比较好。 周渠坐在房间里，眯着眼睛想事情。 想把何茶儿当枪使，他没做得太委婉，相信她也能看得出来。但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是能打垮郭向坤，哪怕是被拿来当枪使，相信何茶儿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若不是郭向坤逼得太紧，周渠自问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走的是对是错，他现在也无从知晓。 但是现在既然步子已经迈出去了，下手后手就都得准备好，如果失败，出国的路子得先准备好，而想要成功，倒是还有几个人需要打点一下。 何茶儿的心中则是一片阴冷，周渠想要利用她她何尝看不出来，只是，她的心如今已经被复仇的烈焰给裹挟，除了复仇，她已经完全不想去计较其他任何事。 周渠的计划有可行性，但为了周全一点，何茶儿抿了抿嘴，心想还是需要去拜访一下父亲生前的几位好友。 电梯上升的速度很快，何茶儿看了看数字，已经到十一层了。 “何茶儿先出来了，”燕小乙从猫眼前退下来，对着郭少杰道：“你擦擦眼泪，咱们等会也走。” 郭少杰点了点头。 电梯门打开，何茶儿突然感到有些冷，她抬起头来，身上莫名其妙的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电梯里只有一个光头男人，穿黑色的长袖T恤，身材高大，看着不像好人，却长得颇为清秀，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莫名的让何茶儿有些不舒服。 “麻烦让一下。”光头男人冲着何茶儿说道。 何茶儿侧过身子，让他先过，两人擦身而过的当儿，何茶儿的鼻翼动了动，皱起了眉头。 是血腥味。 电梯门缓缓关闭，男人似乎感受到何茶儿探寻的目光，回过头来，冲着她露出一个笑容，他甚至还挥了挥手。 他的袖口向下滑落，露出一截精干的小臂，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扭曲的疤痕。 “似乎是走了。” 燕小乙刚说完，猫眼视野的边缘却又走进来一个光头男人。 很奇怪的，那张脸他有些眼熟，应该是在哪里见到过，但他翻遍自己的脑海，也回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跟这个人打过交道。 光头男人开始敲对面的门。 没有反应。 燕小乙仿佛能够想象出周渠贴在猫眼上的样子，多半跟他自己一样滑稽。 看来不是熟人。 光头男人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的手放到了门把手上，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就听咔嚓一声，门就被他用力推开。 门后一声闷响，果如燕小乙所料，周渠措不及防之下鼻子都差点被门砸平，控制不住的跌倒在地。 光头男人迅速的闪身进去。 他弯着腰，一只手狠狠地捏住周渠的脖子，周渠挣扎时捋起他的袖子，露出一截满是疤痕的手臂，狰狞恐怖。 随后门被光头男人关上。 燕小乙仔细凝听，没有听到响声。 要不要过去救人？ 脑袋里升腾起这个问题的第一瞬间，他就坚决的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且不说周渠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关系，这件事情也不是他能插手的，他只想老老实实平平安安的赚钱，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去。 不过，他瞟了一眼郭少杰。 救人不行，做些事情还是可以的。 郭少杰有些奇怪：“怎么了？” “你爸真是个恶棍。”燕小乙道。 越过莫名其妙的郭少杰，燕小乙在房间里找到客服的电话，然后打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他顿了顿，又拨通了急救电话。 做完这一切，他将手机里的电话卡抽出来掰成两段，扔进了房间的马桶里。 “等一会再走。”燕小乙对郭少杰说道。 事实上，他没有等太久。 不过两分钟，对面就已经完事了，光头男人打开房门出来，燕小乙看见他把一个透明的装着一小撮黑灰的塑料袋放进口袋里。 而房门后，却空空如也。 光头男人左右环视了一圈，眼神在燕小乙他们所在的房间停留了一瞬，然后慢悠悠的走出猫眼的视野。 燕小乙眼睛缩了缩，有些心悸。 等了五六分钟，他才开门出来。 一阵烟味突兀的进入他的鼻腔，这个气味他很熟悉，是王大爷王老九也很喜欢的红河，这种烟不便宜，他也就要巴结王老九时才舍得买上几包。 燕小乙心头一跳，强自镇定的转过头来，光头男人靠在门边的墙上，一手夹着烟，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瞬间，燕小乙的脑袋里转过了许多念头。 他是在等我吗？他怎么知道对面有人？他想干嘛？…… 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燕小乙这么告诉自己。 他不可能知道对面有人，他在等着我露出破绽！ 他不可能不认识郭少杰，绝不能让郭少杰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位先生。”燕小乙不等郭少杰出来，神态自然地将房门合上，“走廊里是禁止抽烟的。” 光头男人挑了挑眉，将香烟在脚板上摁灭，扔进垃圾桶：“抱歉。” “烟瘾嘛。”燕小乙自来熟的道，“谁都有，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对啊，这东西一旦上瘾，就停不下来了。”光头男人跟着燕小乙一块往电梯口走去。 “红河不错。” “还行吧……”光头男人露出一个微笑，停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装满黑灰的塑料袋，“我抽的最多的还是自己卷的烟草。” 燕小乙心尖一紧，装模作样的看了两眼，离得近了，黑灰里夹杂着些细小的红色皮质状碎片，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什么烟草，我怎么没见过？”燕小乙尽量不让自己笑得那么勉强，他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东西了，但是他但愿自己猜错了。 第二十五章 杀了他 光头男人还想说些什么，电梯突然发出滴的一声，金属门缓缓打开。两个酒店保安走出来。 他们本来似乎正在嘟囔着“麻烦、有毛病”之类的话，一见到电梯口站了人，就立马闭嘴不言。 大酒店的素质，总归是有的。 两拨人擦肩而过，光头男人直直的盯着他们，直到电梯门关闭阻隔了他的视线——酒店保安正在敲周渠所在的房间门。 燕小乙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何必这么着急跑出来，总归只是事后被酒店的人多问两句，又不会有大麻烦。 哪像现在，燕小乙偷扫了一眼光头男的脸色，他嘴角的笑意仍旧若隐若现，让人感到莫名的阴寒。 混混肯定是比不过杀手的，至少他们干不出在杀人之后还能脸色如常、谈笑风生的事情。 燕小乙很自然的贴着电梯的后壁，他不放心让自己的后背对着这个人。 “好像出了什么事？”光头男人道。 燕小乙心中警惕，嘴上却云淡风轻的的道：“可能吧。” 光头男人似乎毫无所觉，他站在靠门处，斜对着燕小乙，轻声道：“最近似乎不怎么太平……海山城这几个月的刑事案件可不少。” “对啊，最近治安确实不太好。”燕小乙点头，装作忧心忡忡地附和道：“不知道警察局都在干些什么。” “是啊。”光头男人认同的点点头。 “所以呀，最近出门，要小心一点，还得注意有没有被可疑的人跟踪。”他继续道，“海山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真是令人心痛。” 对话很平凡，就是普通市民日常的谈话，最多也就是有一点忧国忧民。 燕小乙本以为他还会说些什么，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上了嘴，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电梯的数字下降得很慢，燕小乙从来没像今天一样觉得电梯的速度这么慢。 一阵震动声打破了电梯里的寂静，燕小乙的手机响了。 是郭少杰的电话。 燕小乙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光头男人的表情，摁下接听键。 “周渠不见了！” 手机那头的郭少杰语音颤抖的说道。 “嗯。” “我没敢跟进去，只是在门口看了两眼，里边没有打斗的痕迹，我没看见周渠出来……老燕，是不是……”他有些害怕，不敢再说下去。 电梯停在了中间楼层，有人走进来，燕小乙和光头男人之间顿时隔了不少人。 燕小乙小心的盯着他的背影，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自然。 “嗯，我知道了。”燕小乙这么说道，“详情等会再说。” 酒店一楼。 “再见了。”光头男人微笑着向燕小乙挥手。 有人在一楼等他，那人穿着西装，年龄三十岁左右，样貌普普通通，看起来就是个平凡的上班族。他有些疑惑的朝着燕小乙望了两眼，燕小乙也友好的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燕小乙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后背已经湿淋淋的了。 似乎，他没有起疑心，燕小乙这么想到。 酒店外的停车场。 “布拉德……那个小孩……” 陆青松握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里的同伴，有些疑惑。 布拉德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眉头皱得很高，他摸了几圈，然后手指在下巴边缘一扯，一层薄薄的皮就随着他的动作慢慢被拉起，他的脸皮被他的手扯着慢慢往上翻，脸皮下面血肉模糊，布拉德嘴角的微笑却一如刚刚。 他竟然生生的把自己的脸皮给扒了下来！ 即使已经见过很多遍，陆青松仍然有些毛骨悚然，他撇过头去不想看。 直到将自己的整张脸皮都撕下来，布拉德才将那张薄薄的皮扔到一个塑料袋里，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的嘴角还带着笑容，只是此时的笑容却宛如魔鬼。 “你快点贴新皮吧，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人。”陆青松说道。 “你怕了？”布拉德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这张皮已经很合适，但是贴久了还是痒。” “是高占英的人。”陆青松无视掉布拉德的嘲讽，低声道。 “那又怎样，想要我出手，他总得付出一点代价。”布拉德说道。 陆青松闻言摇了摇头，低声道：“国王说了，要对他客气点。” “国王……”布拉德语气诡异，顿了顿，才道：“我知道了。” 即使已经把空调打开，车里的血腥味还是很重，陆青松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摇了摇，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一个烟盒从后面递了过来，布拉德低声笑着：“来一根？” “算了吧，”陆青松知道里边有些什么成分，怎么可能来一根，“我可没你那么恶心。” “恶心吗？这可是美味。”布拉德撇了撇嘴，将烟收起来，然后从随身的口袋里又掏出一个塑料袋。 里边装着一张脸皮。 布拉德在贴脸皮，陆青松握着方向盘，开口问道：“刚刚那个小孩是怎么回事？” “你记住他的脸了吗？”布拉德道。 陆青松联想到布拉德恶心的习惯，皱着眉：“你又想将他放进你的收藏里？别惹麻烦。” “国王说的嘛，别惹麻烦……”布拉德呵呵笑着，“我知道，不过…….我这可不是惹麻烦。” 布拉德揉着脸皮，让脸皮能更好的贴到肉上：“他看见了。” 陆青松眉头一挑，心中有些不满，严厉的道：“你是故意的。” “随你怎么说，”布拉德无所谓的道，他的脸皮已经快要贴好了，“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陆青松的眉毛皱得更高了。 “杀了他，越快越好。”布拉德低笑一声，推开车门：“不然小麻烦恐怕会变成大麻烦。” 陆青松抓着方向盘的手用力握紧，盯着布拉德的背影，眼神阴冷。 走出停车场，华美的灯光落在布拉德沟沟壑壑的脸上，他有些烦闷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皮。 “真是干枯……”他有些嫌弃的道。 如果燕小乙在这，他就会惊讶的发现，在他认知里已经死掉的周渠，现在却好生生的站在这里。 第二十六章 选择 燕小乙在大厅里等了一会，郭少杰从电梯里出来，脸色有些苍白。 两人找了个人少的坐下。 郭少杰想要说话，燕小乙摆了摆手。 “有什么话等下再说，我先问你，离这里最近的医院有多远？” 郭少杰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多远，隔两条街就有一家大医院，步行最多十五分钟。” 燕小乙闻言看了一下手机，脸色凝重的道：“我们再等十分钟。” 他们也没等够十分钟，刚过一会，酒店外由远及近就传来了救护车的喇叭声音。 隔着玻璃门，燕小乙远远地看着拉起车铃的救护车被酒店的保安引导着停在停车场外。 他们没能够进来，酒店的保安将他们挡在了门外。 “我在门外待了一会，听到他们说什么都没有发现……”郭少杰低声道，“他们进去的时候，周渠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周渠不见了。” “周渠多半是死了，”燕小乙闭上眼睛，半晌后才睁开，眼睛灼灼的盯着郭少杰：“被人用你说的那种超能力杀死了。” 郭少杰脸色一白，但又随即脸色一暗，过了一会，才低声道：“他手里的股份额度在天成仅次于我爸。” “胖子……”燕小乙斟酌了一下语句，低声道：“虽然我很不愿意这么说，但是，这件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让我们暴露在你爸的眼皮底下比较好……” 他其实想说我们就这样袖手旁观别多事别生事，何茶儿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好了。但话到嘴边，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说。一来他得考虑郭少杰的心情，二来他觉得就这样放任何茶儿找死多少心底也有些愧疚。 他虽然有些自私又些坏，但还没有坏到骨子里。 郭少杰定定的看着他，神情沮丧，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燕小乙也抿着嘴不说话，他也很纠结，但他没办法，他也想做些什么，但就目前来看，他无能为力。 郭少杰的眼神由沮丧变成失望，最后变成木然。 “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他这么说道，“我当你是朋友，想来却是我看错了。” 他好不容易有个朋友，他以为燕小乙天不怕地不怕即使扛着一座山也敢磨着牙将前面的敌人撕成碎片。 但是他错了，燕小乙只是普通人，他们只认识不到两天，他做不到为朋友两肋插刀，也不可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趋吉避凶，人之常情，是他郭少杰错了，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无私勇敢的人呢？那种人会出现在课本，出现在小说中，但从来不会出现在现实里。 想到这郭少杰心中的火气突然就消失了，是了，交浅言深是交朋友的大忌，你不能要求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为你的执着你的苦恼负责。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有多少选择。 郭少杰站起身来，他没有责备的燕小乙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自己求错了人，觉得自己病急乱投医，或许这些事情，本来就只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 “你想干嘛？”燕小乙皱着眉头问他。 郭少杰顿了顿，说道：“回家。”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燕小乙有些烦躁，“最近最好——” 郭少杰突兀的打断了他的话。 “老燕……”他似乎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正如你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有你的选择，何茶儿有何茶儿的选择，那么我想，我也有我自己的选择。” 他并没有特意的加重语气，也没有其他的神情变化。 但燕小乙愣住了，他看着郭少杰，第一次没从这个小胖子的脸上发现一点点的怯懦。 第一个发现燕小乙不见了的居然是莫晓雨，当她在角落里发现燕小乙时，他的身前正摆着一个酒瓶，一个满的酒瓶。 “你怎么了？”莫晓雨奇怪的看了燕小乙两眼，这副情景倒是十足像是有心事的模样，只是放了瓶酒，却又不喝，这是什么道理？ 燕小乙苦笑起来，摇了摇头，他总不能说他心烦想要喝酒，可是闻到酒味又下不去嘴怂得跟个傻逼一样吧。 他看了一眼莫晓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莫晓雨道：“那边开完了会，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们。” 在两人说着话时，一大拨人正浩浩荡荡的从包厢里出来，为首的正是冼雪李亦中他们。 “怎么不回包厢？”冲着莫晓雨点了点头，冼雪看了一眼燕小乙，说道：“我们正准备出去。” 李亦中插嘴道：“大姐头在KTV订了包厢，我们正准备出发。” 燕小乙摸了摸额头，实在提不起兴致，说道：“抱歉，我有些累，想先回去了。” 反而不合时宜的泼冷水，众人都有些不开心，本来就是为了欢迎你大家才出来聚一聚，这倒好，当事人想落跑。 冼雪皱了皱眉，冲着李亦中道：“李亦中，你送一下他。” 莫晓雨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出来打圆场道：“小雪，别麻烦李哥了，我差不多也要走，我送他回去就行。” 她回过头冲着燕小乙道：“我开车送你。” 冼雪想了想，没有出言反对。 “注意安全。”临走前，冼雪叮嘱莫晓雨道。 莫晓雨笑了笑，打趣她：“你就放心吧，我可是有驾照的。” 敢拿冼雪没驾照这件事打趣她的，也就只有莫晓雨了。 一阵引擎轰鸣声后，本田CITY缓缓地驶出了停车场。 繁华的街灯透过车窗洒在燕小乙的脸上，他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车里一时间十分安静。 莫晓雨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有心事？” 燕小乙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算是吧。” 他转过头来，莫晓雨的侧脸在朦胧的街灯下精致得像工艺品。 “你说，对一个人来说，到底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呢？” “嗯？” “你看啊，只要身处这个社会里，作为一个人你就不可能是孤立的存在。你会有朋友，有亲人，有事业，你要吃喝拉撒，你要追求幸福，有时候是你有需求，有时候，是这个社会需要你。” 燕小乙道：“这些东西真实存在，有些你看得见，有些你看不见。如果有一天……非得让你选一项，你会怎么选呢？” “那会很痛苦吧，难道非得选择吗？” “是很痛苦，”燕小乙点点头，“可是，迟疑着不选，最后可能会更痛苦吧。” “你要做选择吗？” “不是我……我只是怕有一天我不得不被逼着做这样的选择。” “这样啊……” 莫晓雨慢慢减速，前面红灯，这条路上行车寥寥。 “我没想过那么多，”莫晓雨想了想，笑道：“但是我这里有一个或许算不上多么恰当的例子。” “很久以前，我养过一条小狗，它毛茸茸的，我把它当我的家人看待，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生活。直到有一天……我们要搬家了，新家不让养宠物，那个时候，我爸妈也给了我两个选择。”莫晓雨笑着道，“我可以选择留下来继续和它在一起，只有我和它。那时候我只有十一岁。” “这意味着我必须自己去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做一切以前有人替我做的事情。或者……将它送去亲戚家，它依然会生活得很好，只是我们再难见面。” “你选了哪个？”燕小乙笑问道。 莫晓雨也笑了，轻快的道：“我选择了让它和我一起吃苦。真的，那几年独自生活真的不轻松，但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后悔过。” “所以我想，我没有选错。” 是吗？不后悔。 燕小乙笑了笑，心情突然就轻松下来。 他看着莫晓雨的脸，正想说些什么，脸色却突地大变，出口的话变成了大喊。 “趴下！” 第二十七章 海山风云（一） 3.6升大排量的凯迪拉克汽车，引擎轰鸣如雷，从侧面，仿佛从草丛里骤然暴起的非洲雄狮，迅疾如风，狠狠的撞在相比而言体型如同小猫咪的本田CITY上。 本田CITY直接被撞飞出去，在空中小小的翻了半圈，然后落地，翻滚着飞下马路，凯迪拉克一个急刹停在十字路口中央。 陆青松掏出火机，将叼在嘴里的烟凑到火苗前，然后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他的副驾驶座上有一个双肩背包，里面装着一把9mm口径的勃朗宁手枪，和五十颗9×19毫米的子弹。背包人畜无害，可是里面装的东西可以瞬间夺走人性命。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朵里仿佛隔了一层膜，所有的声音都是模模糊糊的，莫晓雨努力的眯着眼睛，却发现怎么也无法看清眼前的世界，仿佛所有东西都隔了一层雾一般。 她大口吸着气，进入鼻口的气体却都是焦味和汽油味，让她一阵阵反胃。 “莫晓雨！”燕小乙大声的叫着她名字，用力摇晃她的肩膀。 “燕……燕小乙？”莫晓雨眯着眼看着燕小乙，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燕小乙迅速的打量她一眼，稍稍放下心来。 刚刚她下意识的听从燕小乙的话及时趴了下来，安全气囊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使得她除了手臂背部有几处小擦伤之外，没有其他的伤势。 当然，像脑震荡这样的内伤他就看不出来了，不过就她的表现来看，多半是没有大碍。 在他打量莫晓雨的时候，莫晓雨也在打量他，当她眼神落到燕小乙的腹部时，脸色突然一变，小声惊呼道：“你受伤了！ 猩红的颜色慢慢的在燕小乙的白色体恤上蔓延，仿佛雪地上掉落的红梅花瓣。刚刚汽车翻滚的时候，一小块破碎的挡风玻璃直接扎在了他的腰上。 燕小乙摇了摇头示意不碍事，神情冷峻的说道：“我们得赶紧出去，汽油好像漏了。” 漏油的车，最容易发生爆炸。 莫晓雨的脸色苍白了一分，点了点头，去推身旁的车门，推了两下却根本推不开。 “好像卡住了！”她焦急的说道。 “你让开！”燕小乙果断说道，等莫晓雨艰难的翻到后座后，他狠狠两脚踹在已经扭曲的车门上。 “你的腰！”莫晓雨惊呼，随着他的动作，他腹部的伤口因为发力裂得更开，血很快染红了他的整个腹部。 “不碍事！”燕小乙第二次说这句话，抿着嘴，发狠似的一脚踹在车门上。 只听“砰”的一声，车门终于被踹飞出去。 那支烟陆青松只抽了一口，就把它放在了一边，车门被踹开的闷响传了过来，他眼神幽幽的叹了口气，重新捻起那支燃了一半的烟头，叼在嘴上，然后一手提起旁边的双肩背包，推门下车。 身后本田CITY已经开始冒烟，莫晓雨扶着燕小乙在及膝长的草丛里艰难的往前走。 “进树林。”燕小乙低声道。 海山一中的校区很大部分都被绿化带覆盖着，距离这条马路几十米的地方，就有一小片树林，此时在月光下显得漆黑而幽深。 望着男孩女孩相依靠着在草丛里艰难前行的背影，陆青松的眼神都没有变过一下，他的手在双肩背包里翻了一下，掏出勃朗宁手枪，然后开始往弹匣里压子弹。 莫晓雨抽空回头望了一眼，脸色苍白，脚步再次快上两分。 燕小乙感受到这种变化，侧着脸看了她一眼，心情不可抑制的坏了下去，他低声道：“他的目标是我，你把我放下吧！” 莫晓雨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道：“你别说话了，你的脸色很不好。” 她说得这么肯定这么决然，根本不给燕小乙一点商量的余地。哪怕他们说过的话还没有几句，他们认识了还不到两天。 她不会抛下他。 燕小乙突然有些惭愧，他突然想起跟这个女孩第一次见面时，冼雪对她的评价。她说，小雨，你就是太善良了。 他本以为这只是作为朋友之间的笑语。 没想到却是事实。 这样是很容易会吃亏的。 燕小乙绝不是一个愿意舍己为人牺牲自己拯救别人的人，相反，他很自私，他向来认为自己的利益应该就比别人的大。但凡莫晓雨刚刚表现出一点点的犹豫，一点点迟疑，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牺牲她来换自己的命，并且不会有半点自责。 但现在，他愧疚了，他居然用如此恶意的想法来揣测眼前的女孩。 燕小乙侧着脑袋看莫晓雨，其实女孩的心里也很害怕，她的脸也苍白得跟纸一样，他知道背后有一个男人正冷冷的注视着他们，他手里有一把枪，她下一秒就可能死去。 但是她没有停，哪怕她半背着一个体重相当于一个半她的男生，哪怕她的背和手臂疼得厉害。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在燕小乙让她独自逃跑之后更加深刻。 她感觉她的生命正在慢慢的变得凝实，这种感觉跟她在亲手将陪自己长大的小狗狗小白下葬时有些类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这个时候，她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活着，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如果她能再快点，就能够救下一条生命，一条同样十月怀胎成长艰辛的生命，而不是像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狗一点一点气息微弱下去般的无能为力。 她憎恨这种无力的感觉。所以，她想要让自己更快点。 尽可能的，再跑快点。 鲜血的大量流失让燕小乙的四肢慢慢的变得无力，脑袋也有些混沌不清起来，连带着说出的话都有些不清楚。 他想说，莫晓雨，谢谢你。 莫晓雨却只听见一声细细的呢喃，她侧过脸看燕小乙，却发现他眼皮半耷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陷入昏迷。 不知何时响起的警笛声由远至近的迅速靠近。 陆青松平举起上了弹匣的手枪，吸了一口气。 他眼中的世界和常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在他的眼中，天是黑的，月亮是黑的，大地是黑的，唯一有颜色的只有此时火光浮起的本田CITY和草丛中仓皇奔逃的男女。 他握枪的手很稳，枪口直直的指着几十米外，燕小乙的心口，那是他的目标。 他知道，如果这时候他扣下扳机，几十米的距离，几乎只用0.1，秒。子弹就会划破空气，然后穿透燕小乙的心脏。 想到这，陆青松扣下扳机。 “轰！” 苟延残喘的本田CITY终于在熊熊火焰中发生了爆炸，火舌喷卷似雾，灼热的风浪压低草石，吹乱了陆青松的头发。 莫晓雨感觉到一股大力从她身边人的身体上传来，带得她踉跄一下，跌倒在地。 一颗子弹穿透燕小乙的胸口，飞射而出。 街角已经出现了警车，陆青松淡淡的瞥了一眼草丛里跌倒的两人，神情莫名的有些奇怪。 然后他迅速的开门上车，扬长而去。 第二十八章 海山风云（二） 那是片苍茫到荒凉的世界。 高层的云团虬结成嶙峋怪异的模样，尖牙舞爪，仿佛择人而噬的猛兽。一个几乎占据了半片天空的硕大月盘，将整片大地几乎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黑土之中，一截只有中指长短的小苗在银辉的照耀下，舒服的舒张着自己的枝叶，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生长，迅速的长出粗壮的枝干、盛大的华盖。 再然后一棵树变成两棵树，两棵树变成更多树，最后变成一片连绵不绝的森林。 本来荒芜的大地被绿色覆盖，再也看不到原先贫瘠土地那残酷的黑红色，只是触目所及，视线却越来越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失去光芒。 本来遮掩半天的月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的缩小，越缩越小，仿佛被扎破了的气球，整个世界也随之陷入越来越能令人心悸的黑暗当中。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整个世界真正陷入了半点光源也没有的境地，头顶上才再度露出珍惜的光线，仿佛神明怜悯的目光。 但那已经不是月亮了，灼热的散发着无穷的热量的炽白火球从一个小点慢慢变大，越来越大，最后占据了半片天空。整个世界都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磅礴的热量似乎可以将整个大地给烧成虚无。 原先诱人的翠绿早已不知所踪。 一段时间后，巨大的太阳又开始慢慢缩小自己的体积，随之而来的，便是新一轮慢慢变大的月盘，以及，一个新的充满生机的夜晚，整个世界又开始苦痛的繁育自己的生命，哪怕，不久后这些都会变成灰烬。 这样的循环持续不知道多久，似乎是永远。 然而世上没有永远，终于有一天，月盘和火球再也不能占据半个天空，即使它们撑到极致，也不过银盘大小，渺远的绿色里，隐隐传来了生物的嚎叫声…… “呜~” 荒凉的嚎叫声传遍整个世界，一头银色的巨狼昂着头，它的皮毛在风浪里起伏，黝黑的瞳孔里倒印着月盘的影子。 虽然是昂着头，仰视着头顶的银色月盘，巨狼的神情眼神却都是不屑一顾的桀骜不驯，它冲着天空怒吼，吼声包含着怒气与不屑！ 欲与天公试比高！ 燕小乙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在惊惧、在共鸣。 他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山巅的银色巨狼向他投来轻蔑的一瞥。 然后它挥动了一下爪子，就像要随手拍死一只蚂蚁一般，一道铺天盖地的爪印朝着燕小乙笼罩下来…… 燕小乙已经无法呼吸…… “臭小子。” 熟悉的戏谑声在耳边响起，燕小乙睁大眼睛，惊讶得无以复加。 老头…… 山巅的大风将燕谷身上破烂的道袍吹得翻飞，他的胡须飘飘，眼神清澈，脸颊清癯，一眼望去居然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燕小乙可以感觉到身后的风，狂风吹遍了他的全身，他站在山巅的边缘，脚下就是不见底的深渊，他想要离开这个危险的边缘，脚底却像长了根一般，一步也动不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燕谷的神情有些诧异，“你不该来这的。” 燕小乙想说话，但是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 燕谷走到燕小乙身前，开口道：“你不该来这的，还不是时候，你永远不该来这。” “所以，你还是回去吧。”燕谷的脸上露出燕小乙很熟悉的那种猥琐的笑容，他抬起脚，然后狠狠的踹在燕小乙的身上。 仿佛生了根的脚脱离地面，燕小乙感觉自己仿佛羽毛一般飞了起来。 然后坠入深渊。 燕小乙看见燕谷站在悬崖旁边冲着他挥手。 然后黑暗笼罩上来。 “医生，他的心率又升起来了！” “还有希望！输氧别停！” “剪刀！” “输血！” “……” 燕小乙睁开眼睛，视野里是白色的天花板。床头边上的心率监测器正发出“嘀嘀”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厉害，所以伸了伸手，但是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的手伸了一半，就无力的落了下来。 他的动作成功的吵醒了一直守在旁边的莫晓雨，她抬起头来，看见燕小乙睁着眼，脸上露出无法抑制的欣喜。 “你醒了！” 燕小乙点了点头，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干哑的“赫赫”声。 “是要水么？”莫晓雨醒悟过来，赶忙倒了一杯水给他。 温开水入喉咙，燕小乙清了清嗓子，总算舒服了一些，他打量了一下满脸憔悴的莫晓雨，眼底闪过一丝感激。 “你昏迷了两天，医生说子弹击穿了你的肺叶，离你的心脏，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莫晓雨低声道。 应该感谢那辆本田CITY，它爆炸的波浪成功对陆青松造成了影响。 所以，是差点就死掉了吗？ 燕小乙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很平静，仿佛自己不是刚刚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一般。 “抱歉……”莫晓雨突然道，她脸上带着歉意，“如果当初不是我开车，如果我能稍微跑得快一点……” 燕小乙看着她，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归根到底，还是他把她牵扯进来的，哦不对，是郭少杰那个胖子…… 不过，燕小乙的目光冷了下来，冤有头债有主，开枪的人他可是看见了，也记住了，该报的仇，他绝不会忘。 莫晓雨感受到燕小乙目光中的冷意，脸上的歉意更加浓厚，她低声道：“对不起……”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一条生命，但是，事实却又让她沮丧到了极点，她憎恨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 五年前如此，到了现在，却还是依然如此。 燕小乙楞了一下，醒悟过来，摇头道：“不是你的错。” 但是虽然他这么说，莫晓雨脸上的自责却没有减少半分。 燕小乙想了想，严肃的道：“比起这个，我觉得咱们应该讨论一下更加实际的问题。” 莫晓雨抬起头来：“什么问题？” “手术肯定不便宜吧？” “……” “谁付的？” “我……” “他们还敢让你付钱？!”燕小乙闻言激动起来，大声道：“你可别让他们给忽悠了！” “我是有医疗保险的！” 莫晓雨愣住了。 燕小乙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她：“我可是有医疗保险的，他们不能……” 他说的很多，语气也很气愤。 但莫小雨几乎全没听进去，她拧着的眉头慢慢放松下来，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 或许是受了他的感染，她的心情突然不那么沉重了。 这个人啊，生死线上走了一遭，醒来最关心的居然是他的医疗保险。 莫晓雨的笑容仿佛微凉夏风里的水仙，清澈又温柔。 燕小乙慢慢闭上嘴，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能够活下来，实在是太好了。 清徐的微风从百叶窗里钻了进来，绕着病床，绕着莫晓雨的发梢打了个转，又轻柔的穿进走廊，穿越行人。 良久，小小的病房里同时响起两个人的声音。 “谢谢你。” “谢谢你。” 两人一愣，又相视一笑。 第二十九章 海山风云（三） “我找人查过了，摄像头提前就被人打烂，那辆揽胜极光今早被发现在郊区的废弃工厂里，车上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冼雪站在病床前，说道。 “所以就是说，没有什么线索？”燕小乙没有丝毫惊讶，问道。 “可以这么说，不过晓雨说能记起那个人的脸，警察局会继续通缉他的。”冼雪想了想，继续道：“等消息吧。” 燕小乙闻言撇了撇嘴，海山城常住人口近千万，流动人口更是庞大，想从几千万人里找一个人，无异于海里掏针，所谓的等消息，最后只会变成没有消息。 “当然，如果你能说出是谁想要你死，查起来可以更容易一点。”冼雪瞥了他一眼，皱眉说道。 现在郭向坤的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说为好，燕小乙想了想，冲着冼雪笑道：“我怎么觉得唯一想要我死的人，只有你那个豪门未婚夫呢？” 冼雪还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才继续道：“他应该不敢干出这样事情，不过，我会查一下的。” “如果是他干的，他会付出代价。” 又随便聊了几句，冼雪提到了圣地亚哥比赛。 “有消息说，今年圣地亚哥选拔赛赛制可能会稍作改变。四十人的名额还是不变，但是四次选拔赛，每次只取前六名，其余排名记积分，四次选拔赛后，再取积分累加最高的十六人。”冼雪看了燕小乙一眼，继续道：“校董会决定提前召开第一次选拔赛，两个星期后。” 燕小乙皱了皱眉，那可真是祸不单行，本来以他的伤势，两个月的修养恢复时间就已经很勉强，更别说选拔赛还提前了，那就说明他是注定与第一次选拔赛无缘了。 不仅如此，缺席第一次选拔赛的他，在积分上也会落后别人一截，想最后靠积分晋级正式赛，难度也很大。 “校董会里有人推动赛制的改变，我会想想办法，你先把伤养好，其余不用管。”冼雪这么说道。 燕小乙点头。 冼雪走后不久，莫晓雨带着饭盒推门进来。 燕小乙已经在病房里躺了一个星期，这些天来，他的一日三餐，都是莫晓雨亲手做的。 相比较而言，这一个星期，郭少杰和何茶儿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这让燕小乙不免心里罩上一层阴霾。 现在他躺在床上，郭少杰那天说要回家，而何茶儿肯定从周渠手上拿到了能扳倒他爸的东西，他们会做些什么，燕小乙猜不到，更糟糕的是，他现在躺在床上，也没有办法去知道。 他已经不可避免的入了局，就得想办法保护自己，或者扳倒敌人，相比较而言，比起郭少杰的纠结，至少他已经有了明显的倾向。 如果能消灭敌人，他绝不会委屈自己。 “张嘴！”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燕小乙的联想，将他拉回到眼前的现实。 刘梓君眉头皱得老高，一手端碗，一手持勺，瓢了一勺粥凑到燕小乙的嘴前。 其实莫晓雨是想要亲自喂他的，但是冼雪手下又不是没有人，就打发了刘梓君过来。 刘梓君的不情愿几乎是摆在了脸上，但是又不敢违背冼雪的意愿，就只能把气撒在燕小乙身上，态度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但是燕小乙是什么人，能呛得刘梓君不开心，他就会开心。 “粥冷了，你去热一热。” “你的眼睛呢？勺子这儿脏，难道不知道先去洗一下？” “我说勺子怎么不干净，原来是你的手不干净，你只洗勺子不洗手？” “我说……” “啪！” 刘梓君将碗拍在桌上，怒目相向：“你到底想怎样？！” 燕小乙也毫不示弱的回瞪回去。 两人看起来马上就要打起来了，莫晓雨赶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吵的。” “梓君，你休息一会，我来喂他吧。”她对着刘梓君道。 “小莫姐！”刘梓君愤愤的叫苦道：“他明明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莫晓雨从他手里接过碗筷，舀了一勺粥，细心地吹了吹气，凑到燕小乙嘴前。 燕小乙大口吞下，用胜利的眼神瞧着刘梓君，嘴里嘟囔着道：“什么态度，不会照顾人就不要过来添乱……” “你也少说两句吧……”莫晓雨无奈的道。 用过午餐，莫晓雨他们就得回去，下午还有课，他们不能待太久。 燕小乙躺在床上，吃饱喝足，就想要睡觉。 这个学上的真是好，上了一天半的学，倒是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什么鬼学校，早知道死也不来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慢慢进入梦乡。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很舒服，等到他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候了，斜晖透过百叶窗，疏影横斜的洒在他的脸上，风吹着，有些热，有些痒。 燕小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一个人影矗立在窗前：“晓雨么？” 但随即，他猛然清醒过来，背后汗毛竖立，这个人影很高大，怎么可能是身材纤细的莫晓雨。 无声无息的潜进来，莫非是郭向坤的人?燕小乙的心想着谷底落去，一落再落。 但还好，没等他再绝望下去，窗前的人影转过身来，瞧着他的脸，问道：“醒了？”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声音。 燕小乙愣了愣，脱口问道：“王大爷？” 王大爷走近两步，沧桑的脸上一双眸子亮得吓人，他上下打量了燕小乙两遍，点着头道：“看来没什么大碍啊。” 没有去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出了事，燕小乙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笑道：“没什么事，我的命可硬着呢。” “知道是谁要杀你么？”王老九冷不丁的问道。 虽然不明显，但是燕小乙知道，他问的是问题是“知道么？”，而不是“是谁？”。 他早就知道，王老九在海山城可以称得上手眼通天。 燕小乙没有说话，王老九盯着他看了一阵，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扔过来一件东西。 沉甸甸的东西砸在胸口上，燕小乙低头一看，那是一枚不知道什么质地的金属戒指，上面蜿蜒着刻了几个数字——9525。 燕小乙皱着眉，相同的戒指，他似乎在燕谷烧道观的那一天里见到过。 “这个是什么玩意？老头似乎也有……” “这个也是他的，但不是那一个。”王老九慢慢道。 燕小乙问道：“他留给我的？” “确实是他留下来的……”王老九有些迟疑，摇头道：“但他没说过要我给你。” “那给我这个干嘛？”燕小乙一头雾水。 王老九似乎是对此讳莫如深，迟疑了许久，才慢慢的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再碰上了会丧命的事情，你就戴上这枚戒指。” 他又马上接着道：“但如果没有事情，你绝对不能戴上它！绝对不能！” 他说得如此郑重，燕小乙收敛起笑容，也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也只是做最坏打算，最好你永远也用不上这东西。”王老九沉声道。 “我知道了。” “恩，你记住就行。对了，”王老九吸了一口气，换上苦脸，“你什么时候把那条狗给我带走？它那个倒家玩意打烂我好几个明朝花瓶了！这可都得由你来赔！” “它跟我可没关系！你去找它！你剁了它，卖了它我都绝没有二话！”燕小乙立马跟燕小甲那条土狗划清界限。 笑话，他可没有义务对那条土狗负责！ 王老九很快就走了，燕小乙躺在床上，把玩着那枚质地很是粗糙的戒指。 只是任他怎么看，他也看不出来这玩意到底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第三十章 海山风云（四） 海山CX区是一片别墅区，在海山城的普通市民嘴里，也被称为富人区，能在这里拥有一套甚至几套房子的人，身家都不会少于九位数。 今天天气正好，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想睡觉。 别墅小区的门卫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一双眼睛因为困顿微微眯了起来。 这时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从路尽头传来，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辆车身成流线型，外形炫酷的跑车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干他们这一行的，认车是一种必须的能力，因为座车的价值往往代表了车中人的身份地位，如果他们想要保住自己的饭碗，就得有点眼力劲儿，在该严格的时候严格，该放松的时候放松。 绕是门卫在这个岗位上干了多年，见过的名车无数，在见到这辆车时，他还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这是一辆兰博基尼Reventon，发售于2007年，据说全球仅有21辆，售价保守估计在1500万元，是一个能在3.4秒内加速到340千米每小时的陆地怪物。 这种车即使是在小区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开得起的，门卫直起腰，几乎只是瞟一眼车中的人，就做手势放行。 天成集团老总，难怪能开这样的豪车，他心想道。 进入小区后，Reventon沿着主干道开了两分钟，然后缓缓停在了其中一栋别墅里。 郭向坤的心情现在很不好，非常不好，不好到他下车时用力的踹了一脚这辆他刚买没多久的陆上豪车，不好到他走到大厅里面对他的两位客人时也完全没有好脸色。 “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如此肆无忌惮，”郭向坤阴沉着脸，冲着身前的两人低沉的道：“真把这里当成欧洲了？！”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报纸，狠狠地摔在茶几上：“你们看看，看看，都上报纸了，你们来海山是为了什么可不要忘了！现在可好，全海山城的目光现在都在你身上，满城都把你当过街老鼠一样找！” 郭向坤一双狠厉的眼神直盯着沙发上的人，道：“你知道为了把你藏起来我浪费了多少宝贵的资源么？！原先的计划已经完全被打乱，近期内的所有行动都得放弃！” “说够了吧？那个小孩不简单。” 淡淡的声音从陆青松的嘴巴里响起，他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烟在桌子上摁熄，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大动肝火的郭向坤。 郭向坤阴沉的道：“这就是你受伤的原因？” 此时的陆青松看起来可并不好过，他的左手和胸口都缠着绷带，脸色一片蜡黄，似乎近期内受过重伤。 “有能力者跟着那个小孩。” “能力者？”郭向坤沉吟一下，问道：“是哪方的人？墨朝？还是黎明之光？” “我想都不是，对方的能力似乎跟空气有关，隔着数十米，一瞬间就将我重创。”陆青松平静的说道，“三大组织里拥有空气异能的人不少，但是能一瞬间重创我的人，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海山城。” “我想他并不是想与我们为敌，因为他明明很容易就能杀死我，但最终还是放过了我。”陆青松顿了顿，继续道：“或许这是一个警告。” “警告？”郭向坤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沉吟道：“或许吧，不管怎样，那个小孩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既然对方不想招惹我们，我们也不必去招惹他们。” 说完这句话，他转向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布拉德，问道：“你消息打探得怎么样了。” 布拉德的脸如今已经不是周渠的脸皮了，而是一张带着刀疤，粗犷恐怖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还是又是从哪里收集来的。 布拉德耸了耸肩，说道：“墨朝最近的动作有些奇怪，或许是发现海山这边的异动了，周围的能力者调动的有些频繁，至少三只小队往海山这边来了，后续可能更多。” “三只小队，那至少就是十五人了。”郭向坤敲了布拉德一眼，问道：“你们有把握吗？” “墨朝的小队都是些不入流的能力者，能有D级能力者坐镇就顶天了，放在一个星期前，有我们两个伊甸园的B级侯爵在这，来多少杀多少，不过现在嘛......”布拉德拖长声音，斜着眼瞥了一眼陆青松，说道：“可就说不准了。” 陆青松受了重伤，短时间是不可能指望他发挥多大作用了。 郭向坤的眉头都拧到一起去了，沉吟了半晌，道：“高占英那边怎么说？” “他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手的啊，”布拉德这个外国人居然说了一句成语，说道：“没有好处，他怎么可能有所动作，反正不管是墨朝还是伊甸园，最终都得跟他做生意。他自然可以先作壁上观。” “那看来，只能向欧洲总部求援了。”郭向坤沉声道。 “只能如此，能派出一位四公爵来最好。”布拉德说道，“我怀疑墨朝已经知道了海岛的事情。” “如果可以，国王亲自来一趟更好。”从刚刚开始一直很安静的陆青松突然道。 布拉德挑了挑眉，说道：“区区海山，需要国王亲自出马？” 郭向坤也是皱着眉盯着陆青松。 陆青松脸色不变，慢慢说道：“这边的重要性，国王很清楚。” 郭向坤走后，陆青松坐在客厅里抽烟，这两天他的烟瘾大了许多，或许只有凭借烟草，才能稍稍宽解他几分胸腹处传来的疼痛。 布拉德突然凑近了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问道：“你怕了？” 同样的问题，他一个星期前也问过，只是这次，陆青松没有再无视他。 他用力吸了一口烟，脸色平淡的回答道：“我怕了。” 布拉德脸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他皱着眉，死死的盯着陆青松，目光似乎想要穿过他的皮囊直接看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可不像你，你没有这么怕死。” “不，我很怕死，所以我才会那么听国王的命令。”陆青松的语气平淡无奇，似乎他正在说的不是什么没有尊严的话。 布拉德的脸色更加凝重起来，他问道：“那个人强到了国王的程度？” 陆青松摇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国王已经很久没出过手了。但至少，四公爵在他手下，走不过几分钟。” 没有谁比他更能体会到死亡的恐惧了，每每回忆起那时候的情景，陆青松都会不自禁的战栗起来，他其实很怕死，也是在那时，他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怕死。 凯迪拉克高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隔着十几米，站在马路上的人影只是一挥手，车前的挡风玻璃就如同纸片一般破碎。 气流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一般，破开他的脏腹，游走在他的脏器之间，他能清晰的听到空气在腹部游走的“咻咻”声，穿过他盘曲的肠子和肾脏。 他没有死，因为那个人不想杀死他，腹部只是被破开了，脏器却没有收到一点损伤，他也没有因为大出血而死，他腹部的裂口被空气死死的封住。 陆青松回想起那个场景，宛如噩梦。 第三十一章 樱花半落（一） 转眼间，半月时光悄然而过。哪怕是因为海山独特地理环境而姗姗绽放的樱花，也终究会有伴着海风，纷落路人肩头的时候。 樱花的花期只有十五天。听说，樱花瓣下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这样，就能有数十秒的时间去回忆自己的一生——哪怕这一生只有短短十五天。 生命短暂，对于它来说，却足以称得上永远。 永恒却短暂，其实更适合作为它的花语。 只是于人而言，谁又能在樱花瓣飘落水面粘起涟漪的瞬间，在破折而易碎的时空里看见永远呢？ 当莫晓雨看着优雅纷落于地的樱花瓣被凌乱的脚步碾得不堪狼狈的时候，她有些不忍，也有些出神。 “晓雨？” 这出神很快被打断，许青山面带温和的笑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哦哦不好意思。”莫晓雨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姑姑昨天从国外给我带了一幅千山如雪图，听说是游太凡的真迹，要不要去看看？”许青山笑了笑，微微侧了下脑袋，冲着冼雪道：“冼雪同学不如也一起来？” 游太凡是近些年闻名世界的大画家、大书法家，平常他的字帖画卷足以称得上有价无市，可谓是千金易得，一贴难求。 冼雪脸上神情淡淡，摇头道：“没兴趣。” 游太凡是莫晓雨很有些喜欢的一位艺术家，许青山也正是知道这点，才借着这幅画来提出邀请。 也正如他所料，莫晓雨脸上分明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但下一秒，她似乎想起来什么事，答应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犹豫：“可是……” “恩？” 许青山脸上笑意温和。 莫晓雨想了想，一脸歉然的说道：“谢谢你，可是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情，恐怕去不了” 冼雪这时候突然说道：“得了晓雨，你想去就去吧，医院我一个人去也就行了。” 许青山感激的冲她笑笑。 莫晓雨闻言又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冲着许青山道：“对不起，我今天确实去不了，谢谢你了。” “那真是不凑巧，既然你有事那就没办法了，”许青山摆手，笑道：“等哪天你有时间了，随时欢迎你。” 莫晓雨再次道谢。 等到冼雪和莫晓雨离开，一直抱着肩在一旁不说话的陈冰凑到许青山旁边，笑道：“哎呀呀，难得见我们的大班草被人拒绝呢。” 许青山闻言一笑：“你就不能别用这么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吗？” 他的话陈冰只当没听见，继续调侃道：“真可惜，难得某个人费了好大心思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副真迹，想要讨好喜欢的女孩子，没想到却是白费了功夫哈哈。” 许青山根本不生气，大方的道：“只是今天不凑巧罢了。” “只是今天么？”陈冰笑道，“那可就怪了，人家这半个月里居然天天都不凑巧？” 许青山沉默了一会，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怎么老是打击我？我怎么得罪你了？” 陈冰撇了撇嘴，笑道：“不是我打击你啊兄弟，看得出来你这副班长在我们的漂亮班长心里还比不上新来半个月的新生啊。” “晓雨的善良谁不知道？”许青山似乎丝毫不以为意，道：“其实说起来，是我这个副班长当得不称职了，这么久都没去看看他。” 听他这么说，陈冰终于没话说了，半晌，他才露出一副被打败的样子，无奈的指着许青山道：“莫晓雨善良没错，不过我看你也差不到哪去啊。”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抓起自己的包准备走人。 “欸，你不去我家看那副画了？”许青山在后边喊道。 “你留着自己看吧，我对那些东西才不感兴趣。” 陈冰抛下这句话，潇洒的背着身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这个阿冰。” 许青山苦笑一声，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只是收拾着收拾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他的脸上仍旧带着笑容，只不过这笑容却比平常少了一点点自信，多了一点点苦涩和无奈。 海山一中的樱花大道上。 “我说你啊莫晓雨，你明明很想去，为什么不去呢？” “恩？”莫晓雨回过头，看了一眼冼雪，笑得如三月红桃，“小雪你不也不去么？” “我是不感兴趣，可是你，我知道游太凡是你最喜欢的书法家，平常哪怕是赝本你都不舍得放开，今天有一副真迹，你却拒绝了。” 冼雪双手抱着肩膀，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樱花瓣飘落在她的肩头，倒有一种别样的美。 莫晓雨温柔的笑了笑，一瞬间竟然比樱花还要美上三分：“小雪，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我从铜鼓子巷里买回来的赝品，对吗？” “难道不是因为游太凡？”冼雪道，“你买回来的那些假货可都是仿的他的作品。” 莫晓雨轻轻摇了摇头，道：“其实，答案是是，也不是。” “怎么说？”冼雪疑惑了。 “最初，我确实是想着找几幅游太凡的仿作来看看，但是到了最后，仍旧推动着我去买那家店里的赝品的原因，已经不仅仅于此了。” 莫晓雨笑了笑，走近冼雪，轻轻拂去她头顶的花瓣，继续道：“做赝人在字画里渗透出来的精神，对我的吸引已经不下于游太凡超凡脱俗的技艺了。” 冼雪愣了愣，笑道：“这倒是有意思，我还没听说过买到赝品不仅不生气，反而崇拜上做赝人的人。” 她搂着莫晓雨的腰，笑道：“你可是头一个啊。” 是啊，我自己也没听说过呢。 莫晓雨笑了笑，她也从来没想到会在一副廉价的仿作的字画里感受到生命的鲜活，那样的灵动、自由和不羁。 “行了，我们走吧，别让那无赖等久了，要不然他又得抱怨了。”冼雪笑道。 医院里。 “什么！！千山如雪图？！”燕小乙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是说有人邀请你去看真品？游太凡的真迹？！” 冼雪撇了撇嘴，道：“不就是一幅画吗？你有必要这么激动？” “怎么能不激动！！那可是千山如雪图！！”燕小乙大声道：“那可是游太凡的真迹！” 冼雪愣了愣，有些惊讶，确实没想到燕小乙是个这么识货，这么热爱艺术的人。但这想法出现还没两秒钟，她就听见这货继续嚎道：“那可值多少钱啊？五千万？一亿？” 冼雪捏着拳头，突然很想揍人，揍掉在钱眼里边的人。 “小莫姐，莫姐！”燕小乙一把抓住莫晓雨的手，涎着脸道：“下次那啥再请你去看画的时候，你把我也捎上吧。” 看他攥住莫晓雨的手，冼雪登时勃然大怒，一手切开他的胳膊，怒道：“就你这水平，能看出什么名堂？” “我怎么了？！”什么都好说，但说到这方面，燕小乙可不愿意被人家轻视，“我的水平高着呢！” 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看得莫晓雨苦笑连连，挥着手出来打圆场。 冼雪本来是要发怒的，但是只是一瞬，她眼珠一转，冲着莫晓雨道：“晓雨，你上次不是给你家的那些赝品都拍了照吗？拿出来给他看看，看他能不能说出里边的妙处来。” “这个…….”莫晓雨苦笑。 “看就看，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本事！我可是靠这吃饭的！”燕小乙不甘示弱的道。 笑话，这可是他吃饭的家伙，他怎么可能怎么会有半点示弱。 见两人都瞪大眼盯着他，莫晓雨没办法，只好把手机掏出来，递给燕小乙。 接过手机，燕小乙不屑地一笑，自信满满的开始打量起手机里的照片来。 只是他才刚刚低下头，脸色瞬间一变，变得十分难看。 一直注视着他神情的冼雪冷笑一声，道：“怎么了？看出什么来了？你倒是说话啊。” 莫晓雨也看着燕小乙，虽然嘴上没说，但其实她是希望能多一个兴趣相同的好友的，那种守着好东西却不能跟别人分享探讨的感觉是真的不好过。 如果是燕小乙，她想道，没准真能体会到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那种自由不羁的精神。 燕小乙脸色难看，面对冼雪的质问，却只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额……这个……” 你让他怎么说？？ 虽然是图片，不是很清晰，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幅赝品，不是出自别人，而是跟跟本本就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啊。 上个月他跟老头打赌，为了赚钱，卖了几幅自己的仿作品给铜鼓子巷的李老板，那几幅有些赶工，质量自然说不上好，连燕小乙自己都不十分满意，哪知道最后这些垃圾玩意却全落到了莫晓雨的手里！ 你让他怎么说？ 对着这玩意胡吹大气？这不可能！ 燕小乙自己都有一把火烧了这些倒灶玩意的冲动，要知道，赝品可是一个做赝人的脸面！ 燕小乙有了决定，清了清嗓子。 “嗯？”冼雪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倒看你怎么说。” 莫晓雨一脸期待。 “这幅画么……”燕小乙顿了顿，看了一眼冼雪和莫小雨，斩钉截铁的道：“画的是些什么啊？简直就是侮辱作画这门艺术！” 第三十二章 樱花半落（二） 单人病房的门被推开，冼雪和李亦中走进来。 燕小乙抬眼看了一眼，没有看见莫晓雨，不由得眨了眨眼：“莫晓雨生气了？” 他昨天当着冼雪和莫晓雨的面好生把他画的那些赝品给贬了个遍，既不给他自己留面子，也没给莫晓雨留面子。 看莫晓雨当时的样，虽然没有出声跟燕小乙吵，但多半是心有芥蒂的，燕小乙还真怕她生气了。 冼雪一双英气的眉毛挑了挑，不屑的道：“你以为你是谁？” “小莫姐今天有事，所以没来。”李亦中将饭盒放到床侧，笑道：“小莫姐不会轻易生别人气的。” “晓雨可不像你一样小肚鸡肠，”冼雪大大咧咧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打开病房里的电视，道：“我都没见她生过气。” 燕小乙这时候已经抱着饭盒狼吞虎咽的开吃上了，他的饭量一向大，胸腔的伤口刚恢复到一定的程度，他就无法抑制住自己的食量了。 “那刘梓君那小子呢？”他嘴里喊着食物，含糊不清的问道。 李亦中道：“你忘了么？今天是第一次选拔赛正式开始的日子。” 难怪。 燕小乙恍然大悟。 “行了，别废话了。”冼雪嫌他们吵，不耐烦的道：“选拔赛马上开始了。” 电视里正在转播选拔赛的实时情况。 圣地亚哥比赛在海山一中的受关注程度，仅仅次于校庆，学校专门打造了一套十分现代化的新闻报道体系，以利于全校学生能更好的了解到比赛的情况。 等到了正式赛，甚至海山市的各大电视台、网站，他们的黄金时段，头版头条，都得让给圣地亚哥比赛。 这就是这项比赛巨大的影响力。 “亲爱的同学们，老师们，今天上午的选拔赛初试已经结束。让我们来看看数据，嗯……”长相阳光帅气的主持人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数据，然后大声的道：“从近两千名报名的同学里，总共有两百零七位优秀的同学脱颖而出！” “同学们都知道，第一次选拔赛的偏重考查方向是身体素质，我们现在已经拿到了第一手的数据资料，让我们来看看有哪些杰出的种子选手呢……” 镜头移到另一处地方，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紧身T恤，裸露的手臂上大块大块覆盖着肌肉的男人出现在全校同学的视野里。 李亦中皱了皱眉，有些疑惑：“怎么他也来参加选拔赛了，如果是他，校董会不可能不给他一个直升正式赛的推荐名额啊。” 冼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 “本次选拔赛的头号种子，相信大家都不会陌生，年龄二十岁，身高一米八八，体重八十五公斤，臂展185cm，85千克卧推十次，垂直弹跳95cm……曾经获得全国青少年拳击锦标赛亚军，高三（二）班，海山一中的王牌拳击手——王琛！” 即使隔着屏幕，燕小乙都能感受到现场的火热气氛，其中尤以女生为最。 王琛冲着镜头挥了挥拳头，现场又是一阵山呼海啸。 “来，我们采访一下王琛同学。” “王琛同学，我们都知道，你获得过全国青少年拳击竞标赛的亚军，几乎是肯定的，必定能得到一个校董会的推荐名额，可是参加选拔赛却意味着你放弃了这个机会，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说到原因么……”王琛笑了笑，慢悠悠的道：“首先么，我觉得，对我来说。推荐的和选拔的也没有区别，反正最后都是参加圣地亚哥正式赛。” “这倒也是，想来以王琛同学的能力，在选拔赛里拿到正式赛资格是十拿九稳的。” “再则嘛，最近几届的圣地亚哥比赛，我们学校的成绩都不太好，尤其是在身体素质的比拼上，我们学校的同学更是不堪。”王琛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说道：“所以我选择了参加选拔赛，得让那些自以为很厉害的人……见识到正式赛真正的水准啊。” “……看来，王琛同学真的是很有信心啊。那请王琛同学先去做准备吧，我们接着介绍二号种子……” “这个大块头看起来挺牛的样子。”燕小乙道。 “别说废话，”冼雪不耐烦的道，“马上就该介绍刘梓君了。” 虽然她说是马上介绍，但是直到刘梓君，也已经是第十三号种子了，而所谓的介绍，也不过是两句话而已。 “接下来是第十三号种子，来自高二的刘梓君同学，他的身体素质也是不错，值得一提的是，根据学校的体检资料，刘梓君同学的身体素质，比之一年里得到了一个极大的提高，他会不会成为本次比赛的黑马呢，请大家拭目以待。” “才十三号种子啊。”燕小乙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的道：“那不是连晋级资格都拿不到，只能拿积分吗？” 李亦中沉着的道：“不着急，后边还有好几项测试呢，梓君准备的很充分，冲入前六还是有把握的。” 第一项小测试是拳击测试，不出意外，王琛一拳直接打到了八十公斤，排名第一，这已经是职业拳击手的水平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没有出全力。 刘梓君也发挥得不错，打出了六十五公斤，排在了第九。 两人的打分分别是10分和8分。 第二项小测试是反应测试，这一项王琛倒没有拿第一，只是第二，毕竟体重摆在那，速度是有，但算不上顶尖，他在漫天纷飞的水球里坚持了二十五秒才被击中。 而刘梓君仍然不是第一，他坚持了二十一秒，排在第五。 王琛仍然打分10分，而刘梓君打分8.9分。 林林总总十个小测验下来，在排行表上，王琛赫然排在第一，以95.5分领跑，领先第二名近5分，他也只是在寥寥几项考查灵敏性的测试中评分低于九分。 然后第二到十名之间的分差就小的多了，第二名也就比第十名高了不到3分。 冼雪皱着的眉头舒张开，轻声道：“看来特训没有多大用处啊。” 李亦中闻言不由得苦笑起来，不过这笑声显然很轻松：“大姐头你别这么说，刘梓君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刘梓君的分数排在第四，不算高，但也绝对不低了。 “果然是前三号种子排名前三，王琛同学果然实力非凡，领先的分数很明显，但是大家注意到没有，原先的十三号种子刘梓君同学排在了第四位，看来这位同学真的是一匹黑马呢……” “这算是取得正式赛资格了吧？”燕小乙问道。 李亦中摇了摇头：“还没呢，不过却也差得不远了。” 果然，就在他话音刚落，主持人就宣布了进入下一轮的测试的名单。 第三十三章 圣地亚哥（二） 今年圣地亚哥第一次选拔赛，第二轮测试直接在二百零七名选手中刷掉了一百多号人，仅留下第二轮打分最高的三十二位选手参加第三轮测试。 而第三轮的考察方式，主持人环顾了一下全场，大声道：“第三轮选手们将要接受的考验是——擂台赛！” “擂台赛除了时间限制和不能使用武器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限制！每胜一场得3分，第二场连胜得6分，第三场连胜得9分，依次递增！而输者，则每输一场扣3分。然后最后，在第二轮打分的基础上，取得分最高的六人，进入正式赛！” “哗！” 现场一阵哗然，多半人都兴奋起来，激情的格斗谁不喜欢看呢？ 趁着选手们正休息，主持人站在台上给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分析比赛的情况。 “在第二轮测试中，排名第一的王琛同学得分95.5分，而排名第三十二位的段玉同学得分正好80分，理论上来说，如果王琛同学一场不打，而段玉同学连胜四场，他们两人之间在第二轮上的分差，就能一举抹平！”主持人啧啧叹了两声，笑道：“大家听起来是不是觉得特别简单？” “一点都不简单。”李亦中摇了摇头，道：“三十二个人都是经过了两轮测试，身体素质优异的佼佼者，除了王琛遥遥领先，其余人都差不多，想要连胜四场，哪有那么简单？” 冼雪想了想，问道：“李亦中，你跟刘梓君打擂的次数最多，你说，刘梓君这一轮把握怎么样？” 李亦中思索了一下，道：“梓君负重也有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进行真人格斗，不论是格斗经验还是格斗实力，他的排名都只会比现在高，绝不会比现在低。” “但是如果按照现有的规则，实力固然重要，但却并不是决定排名的唯一因素……”李亦中慢慢道。 “还要看上台时机。”燕小乙为他接上这句话。 李亦中看他一眼，点点头：“不错，问题就出在这个连胜的奖励上，什么时候上台，台上人还有多少体力，这都是需要考量的问题。” “所以就是得看他拉不拉得下脸皮去欺负弱者了？”燕小乙抹了抹嘴，恬不知耻的道。 “虽然很难听，”李亦中苦笑着点了点头：“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冼雪点了点头，这时候电视里突然传出一阵“哗”的声音。 中间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三十一位同学选手围着擂台坐了一圈，唯有一张椅子空着，这也是现场观众突然喧哗起来的原因。 本次选拔赛的头号种子，从第一轮开始就领先众人的全国青少年拳击锦标赛亚军，王琛，揉着自己的手腕，慢悠悠的跳上了擂台。 “看来，王琛同学是想要第一个进行擂台比赛了！”主持人的声音里也带着些激动。 他的激动其实并不奇怪，是个人随便想一想就知道，不管怎么样，越到后边上台的人肯定体力上更有优势，对于分高的人更是如此，他们对于分数的迫切渴求比排名后边的人可小多了。 更遑论王琛了，他的分数最高，甚至一场不打可能就能排名到前六，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完全不必第一个跳出来。 但他还是站了出来，这下压力可全在第二名的身上了。 几乎下一秒，镜头就转到了在第二轮里排名第二，得分91分的白泽城身上。 “排名第一的王琛同学站了出来，不知道排名第二的白泽城同学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主持人道。 现场观众也也热切的注视着白泽城，第一对第二，王对王，将对将的戏码，没有人不乐意看到。 白泽城心里已经把那个主持人骂上了，本来他都已经暗暗做下决定先观望观望，如果可以，只打上一到两场，拿到前六的分数就行了，这下可好，这不是直接把他架在了火上烤吗？ 但如果不应战，这可是全校直播，今天过后，全校人都会认为他白泽城是个软包，是个怂货，这样的代价谁都承受不起。 在寂静了几秒种后，现场突然响起了热烈的欢呼，白泽城慢慢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向擂台。 “白泽城同学应战了！”主持人继续烘托现场气氛，“他和王琛同学之间，到底谁才会是海山一中的第一人呢？” 王者之战，至少在绝大多数人心里，这就是这场比赛的定义。 等白泽城走上擂台，他看见王琛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正在看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一般。 “你到底想要干嘛？”白泽城心头一阵火起，低声问道。 “我想干嘛？”王琛笑了笑，“你等会就知道了。” 裁判举手示意。 “叮！” 铃声响起，比赛开始！ 王琛神情轻松的冲着白泽城勾了勾手，意思是你先上。 白泽城心底一怒，猛地大喝一声，踏前一步，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踢带着尖利的风声，猛地朝着王琛的大腿根去了。 他擅长的是跆拳道，不管如何，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手。 “砰”的一声闷响传来。 王琛抬脚格挡住了这一腿。 白泽城心中有些心惊，他是借着惯性而来，却甚至都没能将王琛击退一步。 紧接着手刀点头，后腿重扫。 他的这一套动作十分连贯，哗啦带起的风声也能看出他出手的巨大力道。 只是这一套他的得意连招却没有取得想象中的效果，手刀被躲掉，扫腿更是扫了一半就被打断。 “花架子。”王琛冷笑一声，猛然出拳！ 从开始到现在，王琛的第一次出手！ 拳头带着风声，宛如炮弹一般重重砸在白泽城匆忙架起来的手臂上，拳臂相触，白泽城只感觉手臂立马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后退去。 “哒哒哒”的一直退到擂台边缘，他才因为碰上栏杆停了下来。 一拳之威，恐怖如斯！ 白泽城的脸色苍白如纸，双臂软趴趴的垂落，稍微一动就疼痛非常。 如果不出意外，他的手臂，应该是骨折了。 王琛的目光充满了居高临下的霸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漠然，全然没有打败了他的兴奋，仿佛他刚刚所做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我认输。” 白泽城听见自己的嘶哑的声音，宛如破败的风箱。 现场传来猛烈的欢呼，所有的欢呼和掌声都被授予给了台上那个傲然独立的男人。 “咦？王琛同学似乎有话想说。”主持人突然道。 话筒被递到了王琛手中。 冼雪皱起眉头，燕小乙琢磨了一下，发现如果是自己在擂台上，估计也是败多胜少后，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王琛环视了擂台一周，充满压迫力的眼神从周围的选拔赛选手身上扫过，扫过被抬下去的白泽城，面如纸色的第三名，最后落在刘梓君身上。 他问道。 “还有谁？” 第三十四章 圣地亚哥（三） ?“哗~” 现场的气氛完全被王琛极具霸气的话语给煽动起来了，无论男女都在声嘶力竭的欢呼着。 不过一分钟，第一名轻松的击败第二名，第一名霸气的问还有谁。 理所当然的，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焦在了第三名洪建国的身上。 “洪建国同学是否有和王琛同学一战的勇气呢？”主持人煽风点火道。 “这傻逼主持人是王琛的托吧？”电视机前的燕小乙突然嗤笑道，然后被身旁的两个人一瞪，不由得有些讪讪起来。 洪建国脸色凝重，背部如同上了弦一般，台上的王琛气定神闲，看得出来刚刚的打斗对他而言根本没有多大消耗，洪建国不确定自己能否在他手下撑过两分钟。 一分钟、两分钟……现场的气氛逐渐由沸反盈天冷却下来，洪建国仍然没有任何动作，王琛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想来洪建国同学对于比赛有着自己的策略，轻易是不可能上场的了。”主持人似乎是想要帮洪建国找一个借口，只是这个借口还不如不说，现场的气氛立刻就被点燃。 诸如“懦夫”、“软蛋”的词一股脑的被安上了洪建国的脑袋。 “怂逼，就你这样还想参加正式赛？赶快滚回家吧！别给我们海山一中丢脸了！”一个激动地学生闯入场地，然后被保安架了出去，被架出去的时候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洪建国的脸色越发阴沉，索性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为净。 燕小乙看得眼睛发亮，笑道：“这个人很有前途啊，能屈能伸，颇有我辈风范。” 李亦中没有反驳他，脸色凝重的道：“这个选择没有错，希望刘梓君也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一个身影突兀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擂台走了过去。 “是刘梓君同学，他想要挑战王琛同学！”主持人兴奋的喊道。 冼雪脸色难看，低声骂了一句：“这个傻瓜。” 李亦中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早就知道的，以刘梓君的性格，怎么可能退缩呢？这对他来说意味着失败。 刘梓君和王琛两人站在擂台上。 “还好你不像那个软蛋一样，不然我就有点失望了。”王琛眯着眼笑道。 “你是冲着我来的？”刘梓君若有所思的道，王琛的眼神如同利剑一般，老是在他身上打转，他刚刚一直有猜测，现在差不多可以确认了。 “不，不是你。”王琛阴冷的笑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一条一条青筋如同蛇一般蜿蜒在她粗壮的手臂上，“等你被抬回去的时候，记得告诉冼雪。” 他一字一顿的道：“我、回、来、了。” 裁判举手示意，铃声响起，比赛开始。 就在众人以为王琛会如同上一场一般，让刘梓君先出手时，他却已经冲了起来，孔武有力的身子如同坦克一般，径直冲向刘梓君，拳头如同出膛的炮弹，径直轰向刘梓君的面门。 拳风呼啸，让人胆寒。 刘梓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就跑！ 全场愕然，欢呼的群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场居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当中。 说好的激烈大战呢？说好的勇敢的英雄呢？ 怎么别人就出了一拳，你就夹着尾巴逃跑了？ 这种反差让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 包括电视机前的冼雪和李亦中。 李亦中有些恍惚，他看了一眼兴奋的燕小乙，突然感觉这个情景十分的熟悉。 王琛也愣了，但他的迟疑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又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一个追，一个跑，不大的擂台上居然开始上演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现场响起阵阵嘘声。 在敏捷性和速度的几项打分上，是仅有的几项刘梓君比王琛要高的项目，追了几圈后，王琛不由得恼火的发现，如果自己想要抓住他，耗费的体力根本得不偿失。 索性停在擂台中央，王琛大声嘲讽道：“难道你就只会逃跑吗？垃圾！” “难道逃跑就是刘梓君同学的策略吗？”主持人笑着道。 “既然你想打，那就打好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刘梓君突然转了个身，飞速的朝着王琛冲了过来。 比起白泽城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刘梓君的进攻方式可以说是简单到了极点，就是挥拳。 不是直拳，就是勾拳，速度极快，宛如狂风骤雨，疯狂的往王琛身上砸去。 不仅快，而且力道够强。 王琛暗暗有些心惊，抱着手臂，稍微有些狼狈的抵挡他的拳头。 “不过，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这样快速并且大力的出拳，即使是职业拳击手，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虽然他防御下来也会消耗很多体力，但他相信相比较而言，刘梓君的体力消耗绝对比他大得多。 但观众大多却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他们只看见刘梓君将他们的绝对种子王琛打得头也抬不起来。 现场欢呼雷动，没有人还记得刘梓君刚刚转头就跑的怂样。 王琛默默的计算着时间，刘梓君的拳势宛如浪潮一般，在一阵疾风当中，慢慢的攀升到了顶点，王琛的压力又大了许多，不过他心里却没有半分沮丧，反而充满了欣喜，因为他知道，顶点之后，就是不可避免的颓圮。 速度与力量的拳势，达到顶峰！ 王琛兴奋起来，最多几秒钟，他就能反击了！ 然而这无匹的拳势却戛然而止，不是形容上的，而是真的戛然而止。 就在拳势达到顶峰，马上刘梓君就会因为体力跟不上而力竭的时候，他猛然往后退了几步。 在全场观众和对面王琛讶然的注视下，刘梓君举起右手，平淡的道：“我认输。” “哗！” 水波里扔进一颗炸弹，王琛突然感觉一股灼热的岩浆从心底，无可阻挡的冲进了他的大脑。 Wtf？！ 朝着我猛打了半分钟，马上就要被我狼狈的打趴下了然后你TM的认输了？？ 王琛突然感觉自己被耍了。 燕小乙拍着自己的大腿乐得哈哈大笑：“我辈楷模，我辈楷模啊！” 第三十五章 海山盛事（一） 圣地亚哥第一次选拔赛，终于在戏剧性的情节层出不穷的的情况下结束了。 不出意外，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第三轮的王琛同学在第三轮，一连击败六名在第二轮选拔赛中排名靠前的同学，以恐怖的总分158.5分大比分领先位列第一。 而排在第二的，是洪建国，虽然他的软弱不受人待见，但实力还是不错的，他后来连胜了三场，总分为108分。 而第三名，是在前几名选手中，唯一一位与王琛过招之后保持毫发无伤的刘梓君，他后来连胜了三场，总分为105分。 本来很有晋级希望的前几名种子选手，大多在与王琛的格斗中受了伤，导致后继无力，除了洪建国和刘梓君，居然没有一个人排到前六。 而原先排名第二的白泽城更是可怜，他的右手臂检测出骨裂，直接缺席了后边的擂台赛，最后仅仅因为第二轮的分数，排在第十五的位置。 人们在惊叹于王琛惊人实力的同时，还对占据上风却主动认输的刘梓君感到十分好奇，比赛结束后校团委还特地派遣了记者去采访他。 “刘梓君同学，有人说你突然认输是因为你认识到自己实力不如王琛同学，特意以退为进的，不知道你怎么看？” “别人说什么就让他说去吧，实力就是实力，正式赛自然见分晓。” “既然不是以退为进，那么请问刘同学为什么要认输呢？” 刘梓君沉默了一会，郑重的道：“因为比起他，我更想打败另一个人。” 记者没有来得及问出那个人是谁这样的问题，因为下一秒一大群人就蜂拥着刘梓君上了车，然后扬长而去。 不管怎样，第一次选拔赛终于是落幕了，刘梓君顺利的拿到了正式赛的资格。 又过了一周，第二次选拔赛也如期召开，这一次主要偏向考察的是包括计算机在内的多项现代化技术，最后李亦中也拿到了第二的好成绩，成功进入正式赛。 冼雪、莫晓雨两人有校董会的推荐名额，而李亦中和刘梓君两人也通过选拔赛成功晋级正式赛。 这样一来，冼雪五人小团体里，就只剩燕小乙没有取得正式赛的资格了。 而且很不幸的是，因为住院，他失去了两次参加选拔赛攒积分的机会，现在积分还是0，在校内实时积分排行里排名倒数第二。 倒数第一因为触犯校规而被扣了两分，成了负一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在躺了总共二十二天后，燕小乙终于可以出院了，这让医院的主治医生都惊讶了很久，一直说他的恢复能力真是好的惊人。 “接下来两次选拔赛，第三次偏重考察百科知识，第四次考察野外生存和动手能力。”冼雪皱着眉，看了一眼燕小乙，道：“本来按理来说，第一次选拔赛应该是你取得正式赛资格的最好机会，可是现在已经错过了。” 这可有些难办了，她横看竖看，也不觉得燕小乙在后面两次选拔赛里能够脱颖而出。 “或许可以试一试第四次选拔赛，我觉得我野外生存能力和动手能力还是挺强的。”燕小乙露出一个正好露出八颗白牙的标准笑容。 对于野外，他觉得自己还是很熟悉的，至于所谓的百科知识，知识范围里的书单可以写满整整一本书，他只是想想，就觉得生无可恋。 “算了吧，这里的野外生存可不是说的息山那种自然保护区。”冼雪很不客气的道：“而是真正的野生无人区，按照以往的惯例，更可能是戈壁、雪原或者沙漠。” “太过分了吧……”燕小乙咽了口口水，小声嘀咕道：“不过一个破比赛，有点过分了啊……” 冼雪瞪眼：“你说什么？大声点！” “没没什么！”燕小乙赶紧摇头，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燕小乙想了想，想说不如我直接放弃，但又舍不得说好的一千万，只能拿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瞅着冼雪和李亦中二人。 冼雪冷笑了一声，和李亦中对视了一眼。 李亦中心领神会，站出来，笑道：“相比较而言，对你来说，我的建议是主要准备第四次选拔赛，不管怎样，相比于百科知识，你的把握肯定更大一点……” 燕小乙用力点头。 “不过呢，我说的这个把握，也只是相比较而言而已……”李亦中毫不留情的继续道，“如果你想直接通过选拔赛拿到晋级名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道：“所以呢，第三次选拔赛也不能放弃，至少得在里边拿到一定的积分，这样的把握才能更大一点。” 燕小乙无奈的道：“可是那些公式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简单啊……” 李亦中露出笑容，和冼雪异口同声的道：“背呗……” 冼雪义正言辞的道：“我宣布，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你被软禁了！在第三次选拔赛开始之前，你没有了走出别墅大门的权限！” 燕小乙惊恐的睁大了眼：“不是吧……” 第三十六章 海山盛世（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亚里士多德说，μ''αρ?σειηδασκ?λαμου，αλλ?σ''αγαπ?，αλ?θεια（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 “光具有波粒二象***因斯坦曾在光电实验中证明……” “啊啊啊！”燕小乙将手中的电子书摔在沙发上，拍着桌子：“要命啦，要命啦！” 李亦中戴着耳机，指着自己的脑袋，示意自己听不见。 燕小乙不怒反笑，冲上去把他的耳机拽下来，骂道：“这些东西是人背的么？” 李亦中看了看表，然后比给他看：“你又浪费了两分钟。” “我不管了，反正我不背了！”燕小乙抱着胳膊，冷笑道：“不管你们给我一千万也好，两千万也罢，小爷我都不奉陪了！” “你确定？”李亦中问道。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燕小乙撇嘴道。 “好吧。”李亦中叹了口气，默默的在手机上摁了几下，然后戴上耳机，丢给燕小乙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好自为之……” 一分钟后。 “冼雪？你怎么来了？” “嗯？你拿刀干嘛？喂喂！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救命啊！杀人啦！这里有只女暴龙要杀人啦！” “啊！！你来真的！老虎不发威，你真当小爷是吃素的？！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 “爱因斯坦曾在光电实验中证明光的粒子性，他也因此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燕小乙的起义来得快，平息得也快。 李亦中无视掉燕小乙幽愤的眼神，看了看表，叹气。 又耽误了两分钟。 相同的场景这个星期里已经发生了十几次，但每次只要冼雪出马，燕小乙马上就怂了。 李亦中都有些怀疑，燕小乙到底是真的撂挑子不想干了，还是只是想找个借口休息几分钟。 除了每天休息六个小时，吃喝拉撒浪费一个小时，其余的十七个小时燕小乙都被强逼着背这些该死的百科知识。 鬼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谁写出来的？反正不是他们自己背！ “小雪，我看他好像真的累了，让他休息一下吧？”莫晓雨凑到冼雪耳畔轻声道。 为了监督燕小乙，冼雪这几天都是常驻别墅的，作为和她基本上形影不离的好闺蜜，莫晓雨平常也是待在这里。 “行了吧。这个无赖就是想偷懒！”冼雪撇嘴道，“小雨你可别被他骗了！” “喂喂！你这是污蔑！”燕小乙嚷道。 冼雪揉着拳头冷笑道：“嗯？是污蔑么？” 燕小乙立马眼观鼻鼻观心。 “当光照射在金属上……” 冼雪冷哼一声。 这时候姜源突然进屋。 “大姐头……”他凑到冼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冼雪脸色变得有些异样，她想了想，对着李亦中道：“你跟我走。” 李亦中犹豫了一下，看了燕小乙一眼：“他怎么办？” “等会让刘梓君来。”冼雪道。 莫晓雨问道：“小雪，有事？” 冼雪点了点头，问道：“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呆在这？” 莫晓雨道：“没事，等会我自己回家就好了。” “恩，你注意。”冼雪回答了一声，干练的转身而去。 李亦中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跟在她身后。很快，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随后渐不可闻。 “小雪又要出去打架了，”莫晓雨皱了皱眉，面带担忧：“每次这个时候她都要出去好久。” “每次都要好久？”燕小乙问道。 “对啊，每次都得第二天早上才能找着她，我真怕她会出什么事。” “她能出什么事？”燕小乙撇了撇嘴，站起身走到大厅里朝门外望去，发现空阔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刘梓君一个人在抽烟，“只有别人出事的可能。” 莫晓雨叹了口气：“希望这样吧。” “恩。” “小乙哥？” “恩？” “你在看什么？” “.……” “莫莫，小莫姐，我需要你帮个忙。”燕小乙突然两步走到莫小雨身前，鬼鬼祟祟的道：“一个很关键的忙。” 莫晓雨一脸茫然。 三十分钟后。 刘梓君百无聊赖的望着天，一只手里夹着烟，却不点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现在很纠结，冼雪让他去盯着燕小乙背书，可是他实在不想看见燕小乙那张欠抽的脸。 可是冼雪的话他又不能不听...... 这时莫晓雨从别墅里出来。 “小莫姐。”刘梓君随手将烟扔掉，一下直起腰来，“要回去了么？” “恩……”莫晓雨应了一声，立在原地有些踌躇。 “怎么了？”刘梓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突然福至心灵的道：“这么晚了，我送送你。” 对啊，小莫姐一个人回家可太不安全了，他不能不去送一送啊，到时候在路上耽搁一下，至少能晚点去看燕小乙那张丑脸了。刘梓君难得的有点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谢、谢谢你。”莫晓雨声若蚊蝇般说道，“可是，你不是有事么？” “没事的，这才几分钟。” 不过，等我出门，就不只几分钟了。 刘梓君嘴角带着笑容，这样说着，出门去开车。 莫晓雨微微蹙着眉头，迟疑的回头看了一下别墅，才慢慢出了门。 又是一阵汽车发动声响起，随后声音渐消不可闻。 过了一分钟，燕小乙偷偷摸摸的推门出来，扬长而去。 待到燕小乙离开了别墅区，来到白枸桥，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我燕小乙终于出来了！！！” 这么笑了一会，他停了下来，耐心的等待。 不多时，一辆小巧的本田CITY慢慢驶了过来，开车的正是将刘梓君骗出门后又从家里出来的莫晓雨。 “开车！”燕小乙跳上车，兴奋的道：“去铜鼓子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