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室芳华：凤主江山》 第1章 危机四伏 身下是透入骨髓的丝丝冰冷，眼前是一望无边的茫茫漆黑，赵敏醒过来后的第一感觉没法更糟。 恰是这种比死亡还清晰的气息令她立即警醒，这就是她长期坚持自我训练下意识的反应。 纵然身体依旧僵硬无比，赵敏仍是用最快的速度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摸索，很快确定自己是躺在棺椁中，毫无疑问，她穿越了！ 赵敏，一个秒秒钟前还怀抱着“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颠峰”的梦想，雄赳赳气昂昂踏上香港警署总部大门外通道上头天班的妙龄女子，被一票呼啦啦悍然围攻上来的各色八卦狗仔长枪短炮一阵“咔嚓”，她就陷入莫名空间魂穿了三秒，天知道三秒后居然躺在这个被钉得很紧的死人棺材里！ 生平第一次，一向敢打敢拼的赵敏有了悔意，老天这分明是在告诫她，低调才是王道，穿越不只是传说！ 就算她之前参加考警队时，有史以来第一位射击、夺旗、潜行渗透、野外极限生存、全天候陷阱侦察、制药下毒混战攻防外加先前百科全书式笔试全七科满分，据悉令刑事情报科、飞虎队、o记等王牌部门爆抢，还没入警队就被全香港封为“逆天新人”，风头出尽，也应该以一名超新星的自觉，百般乔装后从下水道摸入总部大楼才是正经。 赵敏真想发出一声哀嚎，不过现在不容许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她从一苏醒就计数，到眼下手脚活动开才过去六秒钟，棺椁中剩余的空气最多只够她支撑60秒！ 要是没穿越前，拼得手掌疼两天，赵敏自信一掌能劈开棺口一道缝隙，可是如今不知外面是什么状况，如果是重兵把守，她一个“死人”诈尸，分明要激得那些无知的人砍她么？ “咚咚。”赵敏往棺椁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她这是赌一把，如果外间没有反应，她就要立马出手；要是外边有有心的人听到，她会凝心静气根据外界的动向来决定她下一步动作。 “你们也累了，先下去休息，本王想一个人陪陪妹妹。”一个声音清隽，却分明不容置疑的男声隐约间传进来。 “本王……妹妹？”赵敏平时喜欢看历史类书籍，一听到这种称呼就入戏了，莫非她穿越到古代，却不知是何时？不管怎样，外边剩一两个人总比一群人好对付。 “是，颖王殿下。”一阵混合着粗重男声和清脆女声响过后，外间又恢复了平静。 “颖王……”赵敏表示没辙，历朝历代被封颖王的皇子不要太多，她哪知道他是哪根葱？不过从外界再没有女子反应这点来看，“她”就是他口中的妹妹，应该是个公主…… 这男人动作怎么这般磨蹭，他不会是在静观其变，真等“她”会不会诈尸？ 赵敏对这种男人无语了，生死就在一线间，她不再有片刻的犹豫，瞬间暴起全身之力挥右掌劈向刚才摸索的棺椁闭合处！ “唔……”意料中本该有的手掌疼痛没有，却在看到上方一阵烛火通明处，一男子捂着肚子退后几步。 “咦？敏敏你真的没死？”那男子虽然痛极，眉头都皱成一团了，在赵敏看来五官仍如雕刻过那般完美，清朗干净，再配合上剪裁合身的皇子打扮，周身就是华丽丽原汁原味的古风古韵啊！ “咳咳……我没死，顼哥哥。”赵敏瞬间觉得头痛欲裂，原身的记忆不打商量地排山倒海地冲进她脑子里，生前画面如一幕幕电影般闪过后，她就明白了，自己原身是死去的大宋舒国公主赵敏，眼前这位居然是历史上未来的宋神宗赵顼！ 当然，此刻他只是颖王。而原身不明白谁是凶手就稀里糊涂死了，却瞒不过她！既然老天让她在另一个世界重活一次，该干的事她一定会做好，从现在开始，她就是舒国公主赵敏！他居然能不为她“诈尸”所惊，证实了原身记忆中他对她好，皇亲中只有他对她好。 赵顼欣喜地走上前，左瞅瞅，右看看，甚至把手指凑到赵敏鼻下感受了一下她呼吸，这才捏拳兴奋道：“我就说不过头七的最后一天，我不会放弃的，那班伪道士和尚还没我专业。” 原来她都在里面躺了快七天了，难怪活力注入原身，现在还是腰酸背痛……其实原身倒不是个傻公主，她早有防范。赵敏朝赵顼翻了翻白眼，“跟头七没关系好不好，我是事先有准备，我喝的汤里被人下过七星海棠的毒，我服的解药需要有五六天时间来散开起作用，不过好在你们没把我草草埋了，不然就算我是猴子请来的救兵也没用了。” “什么猴子请来的救兵？”赵顼被搅得一头雾水，直觉感觉这女子不像是他妹妹赵敏啊，不过他是从她一出事就赶到她府上，从头到尾陪在她身边，所以他敢打包票没有狸猫换公主那一套。 赵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心中的疑惑，“那你知道谁是凶手吗？既然你都知道有人要害你，你也做了准备，为什么没交代一下其他人事后操持一下？要是过了今晚，内侍们还真是要不明就里地把你给……” “我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不过我要找到证据。我在自己府上都能被人害成这样，你觉得那些人我会信吗？”赵敏毫不客气地张牙舞爪指着自己额头质问，“我这里没写着逗比这两个字？” “什么逗比？”下定决心要帮妹妹找出凶手的赵顼立马要抓狂了，赵敏这都学得哪里话，他怎么一下子都听不懂了，难道是契丹语抑或是吐蕃语？ 赵敏发现自己玩够了，收敛自如道：“就是白痴啦……喂，我刚才砸了你一下，你没事？”还真不是她放肆，原身留给她的记忆中就是这么对赵顼说话的，也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原身才会恢复一些小女儿态。 赵顼宠溺地捏了一下赵敏的鼻子，“就算有事也没事了，看到你活过来就好，不过这件事要怎么对父皇他们说……”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 赵敏已经将周围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离他们最近的侍卫依然还在十丈开外，他们再说一会儿话还是安全的。 她凑近赵顼小声道：“你就装作没发生今晚的事，不用跟别人说。明天让他们照常下葬，还有明天你照样去参加赵馨的婚礼，我可以装成是你的侍女一起去。” “这样不好？要是被父皇和赵馨他们认出来了，你岂不是露馅了？”赵顼心知赵敏怀疑起她之前被害可能是由于赵馨他们做的，他早听说王师约之前喜欢赵敏，而赵馨看中王师约，不顾羞臊在父皇面前要王师约当其驸马，父皇向来就宠他这长姐赵馨，自然应予下诏。 赵顼当时得到消息就去舒国公主府想安慰赵敏，却不料到她府上已是悲怆声一片，他记得非常清楚，当时他心烦得很，不仅因为他觉得最亲切的皇妹死了，而且他知道赵敏一向喜欢清静，就算走了也不喜欢身边人聒噪般卖劲死嚷。 赵敏淡淡一笑，“你觉得他们会注意到我么，只怕我稍微装扮一下，容貌略作改变，他们就不认得是曾经的女儿和妹妹了，而且既然父皇也有去，你这个皇长子就更要去了。” 赵顼心中一动，“言下之意，妹妹你是说……” 当是时，赵敏就算原身曾贵为一个公主，要是没有赵顼这个强力的支援，隐然众人间的她想复仇或是一展胸中抱负皆无可能，她是身有百艺，到外面谋生无忧，甚至能成为一方富豪，不过最多仅此而已。而虽然按照历史的自然演进，赵顼能当上皇帝并且成就一番变法事业，不过一方面宋神宗和王安石搭档的变法在历史上本身就有缺憾，另一方面她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谁知道蝴蝶效应之下会变成怎样？ “确保得位。”赵敏黑曜石一般的黛眸中闪过一丝邪佞，“或者直白说在父皇不久百年之后夺位！” 赵顼心惊胆战地立马掩住赵敏的口，虎目一沉，凝声道：“妹妹休得再说这种话，你不怕天子之家，祸从口出，随时可能须臾之后身首异处！” 赵敏唇角一钩，指了指赵顼的手和他们彼此，赵顼脸色一惭，立退两步，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道：“刚才激动了点，妹妹切莫介怀。” 蜡炬被烧久了，周遭光线暗淡了些，不过赵顼那看似深不可测的墨眸中的一丝烦忧，却尽落赵敏眼中。 赵敏呵呵一笑，“没事，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不过你想过没有，父皇的身体状况你知我知，赵颢、赵頵他们会不知道吗？虽然你是嫡长子，不过一来你还没立为太子，而且就算被立为太子，就能保证你一定能登上皇位吗？二来你也知道素来父皇喜欢四皇子赵頵，高滔滔喜欢二皇子赵颢，他们唯独不喜欢你，保不准他们在最后关头会选择谁，不过我想你也清楚，至少第一选择很可能不是你！要是他们俩任何一个上位，你觉得你能在这个世界生存？” 赵顼怅然若失，长叹了口气，避实就虚道：“妹妹，我知道你寻访不到亲生母亲，又因母后对你一向冷落，你对她很是不满，不过实在没必要直呼她名……” 赵敏不由有些恼怒，都到什么时候了，转眼过年就是治平三年，再过一年多点，历史上没有建树、只知道搞濮议的宋英宗赵曙就要和这个世界说拜拜，赵顼还在有样学样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私下称谓之事！ “有敌人！” “护驾！” “走水啦，快来人呐……”忽然之间外间一片喧嚣，四处冒火光！ 赵敏手疾眼快，将赵顼一把拉过。 赵顼触目心惊，一只燃着火球的箭就射在他刚才站立之处！ 第2章 拿什么拯救你 赵顼无意间手臂压到了两团柔软之物，虽然他还未娶皇子妃，不过不代表他不通人事，他正要惭愧地摸后脑勺致歉，赵敏此刻哪里顾得上多吃几口美男子的豆腐，沉声喝道：“跟我来。” 四周帷幕已是火光冲天，更多箭簇射了进来，赵敏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暗咬贝齿，扯着赵顼的手臂，一边躲闪一边扯起一张凳子拨拉开射来的箭，掩护着他一起往后殿跑去。 赵顼进到这间后殿就傻眼了，他也知道这里有一条通向后山的路，问题是现在这里也被烈火包围了，根本不可能冲出去！ “怎么办？”赵顼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乱蹿，乱无头绪。 赵敏已经推开了地窖的石板，朝他喊道：“跟着我跳下来！”言罢她先跳了下去，朝上方大喊道：“快！” 赵顼这才注意到赵敏刚才推开了一方空间，望望四周逼近的熊熊烈火，不再犹豫，咬牙跳了下去。 赵敏一把接住他臂膀，要不然他还真得摔个狗啃泥，一边将石板抓着推回原处封住，一边故意笑话他道：“你就这点本事，以后怎么跟契丹他们那些人斗啊？” 满头大汗的赵顼一进来就感觉到清凉多了，自嘲道：“我还考虑那么远的事情干嘛，要是没有你帮忙，我刚才就得丧身在灵堂了。” 赵敏微微一笑，“看来你还不是笨得无药可救，我先问你，你知道这批敌人的来历吗？” 赵顼一愣，外面的火光透过石板间的缝隙露下来，映衬得此时处变不惊的赵敏分外明媚，“事出突然，我虽然能想到他们是针对我而来，却不知是何方之敌。” “这句话你就说错两个地方了。”赵敏侧过脸去，又瞟了一眼上方的火势，“一是他们不仅针对你，也针对我，敌人嫌害死我还不够，还要毁尸灭迹，不想让人有机会在我体内检验出毒素，二是你虽然不确定是他们中谁做的，却应该有一个最大的嫌疑人了。” 赵顼楞住，片刻之后才微微一叹，“妹妹，我怎么先前却没看出你有这般思谋。” “其实不难猜的，对不对？假如你死了，谁是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二皇子赵颢，不过也不排除赵頵忍不住下手的可能，而且他们除了因地制宜用火箭，其他箭支头上还涂抹了见血封喉，这种歹毒之物在我们大宋只有官方掌控，敢明目张胆这样做的人绝对有深厚背景，而且心机叵测。”赵敏悠悠道。 赵顼一阵黯然，片刻之后眸中颓丧之意渐去，双手紧紧握拳，阴沉着脸止不住冷笑：“呵呵呵……真都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么？” 赵敏拍了拍赵顼的肩膀，“不要着急上火，应该说我们都不是好欺负的……话说你不担心在这里被火困住活活烧死，或者被敌人寻到此处？” “要是他们连这些宵小都不能解决，这群酒囊饭袋的侍卫就别等着我出去让他们滚蛋！”赵顼薄唇一勾，缓了口气，松开手掌，装作若无其事地欣赏自己修长的十指，“不过我还是对他们有信心的……” “再等半柱香时间。”赵敏突然开口道。 赵顼吓了一跳，伸头伸脑环顾上方四处，紧张兮兮道：“怎么样，怎么样？半柱香之后他们就顶不住了？” 赵敏背靠石壁，双手抱胸，悠然道：“假如等下有人过来救你，你怎么说我？” “说你……”赵顼本来想说“死而复活”，一想这样太过惊诧，转口道：“带着侍女逃到这里。” “那我的名字呢？”赵敏追问道。 赵顼眨巴了一下眼睛，“赵敏。正好我府上也有一个侍女叫赵敏，还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我回头塞给她一笔钱让她悄悄走路，这样就算别人要查也不会出差错。” “有这回事？都没听你跟我说过。”赵敏目不转睛瞅了赵顼好几眼，直把皇兄的头看得微垂，忍俊不禁道：“从实招来，你是真无意间招了个叫赵敏的婢女使唤，还是我哪天得罪过你了，你特意整个像我的婢女到府上受你欺凌，还给她取名叫赵敏，让你出气，艾玛，那个倒霉孩子。” 赵顼眉头不由舒展开，虽然赵敏还是间或夹杂一些他听不懂的什么“爱马”词汇，平时会跟他开玩笑的赵敏真真切切地回来了，虽然他贵为皇子，可是这种如家人温馨相处般的待遇只有在她这里能找得到。 “其实我是因为……”赵顼听到外间的喊杀声慢慢消停，不确定哪边得势，也许片刻之后彼此就都不在人世，不说出心中所想更待何时？虽然他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真的，而且好像不容于世俗…… “嘘。”赵敏冲赵顼竖起食指，靠在他唇边，以便能听清外边的动向。 须臾之后她喟叹道：“敌方真是凶猛，比我预想的多等了点时间……” 连一向阳光、不服输的妹妹都承认匪徒凶悍，语气波澜不惊，不带兴奋之色，赵顼不免情绪消沉，等，早晚要捱这一刀，什么天之贵胄皇嫡长子，身边连可靠的侍卫都没有，他在以后史书上就是一个笑话！只是不甘连累了刚死里逃生的皇妹…… “我和殿下在这里！”赵敏听到剑鞘四处敲击地面的声音，喊出声。 赵顼内心一片悲凉，对她哭丧着脸道：“就算要死，多撑一会也是好的？” “是殿下的声音！” “快来人！” “在这里，救殿下！” 听上方一阵忙乱过后，赵顼才回过神来，赵敏并不是求速死，而是知道他的人赢了！ “你怎么知道的？”在头顶的石板被打开前，看来赵顼是不介意当定好奇宝宝了。 赵敏真心怀疑眼前这位十分不淡定的仁兄难道真是史上数得着的有为皇帝？现在一点影还摸不着啊？不过想来情有可原，就算他在历史上做出成绩，多半也要拜王安石之功，他不过是知人善用，至于坚持做事的内心，是后来在和王安石、其他臣子以及后宫的纠结较量中培养的？ “要是敌人的话，他们方才没看到你的尸首，继续加大火势烧这里就是了，还能及时撤退，何必多此一举进来探查？”赵敏明白历史上王安石的痛苦了，当名臣虽易，要教好一个皇帝却难，且行且珍惜。 “那棺椁中的尸体呢？”虽然得救，赵顼的脑子还是一团乱。 第3章 纠结帝 赵敏不用再回答烦人的问题，让他自己先纠结一会，因为此时侍卫已经打开了石板，欢呼着把赵顼拉了出去。 侍卫首领种记上前，跪倒在赵顼面前，“种某无能，让殿下受惊了……公主千金之躯，似乎被贼人掳走，请殿下治罪！” 赵顼忽然灵光一闪，他本难以向别人解释舒国公主尸首不见之事，这下有了由头，况且他知道根本不是种记所言这样，他沉声道：“堂堂公主竟遭如此异事，实在是皇家无颜面，你们切不可透露半点风声出去，就算父皇问起，你们也只能说是遇到刺客，你们打退便可，其他的话一句都不能多说，否则我要你们脑袋搬家，明白了吗？” 种记不由一惊，赵顼的气势跟以前竟大不相同，难道真的是要经历如今天这般险恶风波才能令殿下成长？他只有一点挠头，“殿下，你说的不许我们透露，是不是也包括她……”说着指了指地窖里的女子。 “当然，侍女也一样，没人能例外。” 赵敏看到赵顼终于转过身朝她伸出手。 刚才情势危急，没机会拿到其他衣服，赵敏方才已经趁侍卫打开地窖前和赵顼不注意的一瞬间，脱掉外边的衣服。好在原身被穿了好几层衣物，只要不让侍卫一眼怀疑到她就好。 种记和周遭侍卫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赵顼亲手把这个侍女拉上来，竟然没给他们插手的半点机会，这侍女是什么来头，貌似是赵敏？不过她今天不是没有来大相国寺陪殿下守灵吗？ “种首领好，你们辛苦了。”赵敏只是说了一句话，就乖乖敛手站到赵顼身后侧方。 种记点了点头，随口应付了一句。没错了，这声音、这容貌姿态分明就是侍女赵敏，不过话说赵顼固然是因为避难才躲到地窖里，谁知道赵敏暗度陈仓来之后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在一起有没有发生什么，颖王殿下一直没娶皇子妃，难道是因为…… 赵顼瞪了一眼神情古里古怪的种记，挥手道：“还楞着干嘛，种记你带人整理一下这里，我和她要出去一下。” 种记立马紧张道：“殿下要去哪里？我是必须要跟随护卫的。” 赵顼不耐烦地对种记吼道：“我就出去方便一下，还要跟她谈情说爱，你是不是都要跟来？就算你们跟得再紧，我还不是一样被人袭击了？” 有一些站在远点的侍卫纷纷掩嘴窃笑，种记老脸一惭，悻悻带人退下。 赵敏随赵顼走到后殿外假山边，此刻火光早已扑灭，只剩几缕青烟袅袅上升，遥遥没入天际。虽有几许月光从乌云中挣扎洒下，周遭还是黯淡无光。四周山林掩映，要是白天来看，却是一番好景。 听闻他叹息不已，赵敏走到他身前，莞尔一笑，“你刚才的反应很快啊，只不过似乎没必要当众让种记下不来台，毕竟人家曾任西军将军，如今当你府上的侍卫首领，今天的事情不过是个意外，相信他以后会更小心的，而且日后你还需他的助力……”她话锋一转，“不过除此之外，你的表现堪称完美。” 赵顼眼睛一亮，惊喜道：“真的吗？那这么说我是进步了呢，你之前一直都说我比较木讷的……对了，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个藏身地窖的？” “呵呵，顼哥哥，还记得小时候，只有你会带我出来玩，我们在大相国寺这背后玩捉迷藏，你有好几次都没捉到我，我都躲在一个地方，这回你知道了？”赵敏俏皮地歪头道，赵顼对妹妹的这种真情实感，就算她是靠原身的回忆温习一遍，都能感受到内心一阵暖融融。 “哈哈，原来你藏在那里，难怪我当初找不到。”赵顼开心的眸光一敛，眉心微蹙，“我担心今晚这里不只一次来犯之敌……” 赵敏故作惊讶道：“那些人是疯了吗？一次不得手还敢再来？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而且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大皇子，刚才那些侍卫也证明了还算靠谱……” “天欲其亡，必要其狂。我倒要看看谁能沉得住气到最后！”赵顼咬牙道：“不过对手真够狠，我看到有被擒匪者咬鹤顶红死了。要是带兵上阵杀敌，或者对付一般匪类，我相信种记能应付得来，不过现在对手派出的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亡命之徒，我想今晚这里实在不是安生之处。”说完赵顼不禁愁眉苦脸起来。 这里不能呆，又不好就这么溜回府上，说出去他这个向来最疼小妹的大哥就要变成笑柄，而这里离自己颖王府颇有些路程，肯定不能走路回去，要坐马车回府的话本身又会变成一个大目标，真是令赵顼很是踌躇。 赵敏发现赵顼至少能判断对敌我形势了，说出心中的计较，“走，我们去乔装，换套衣裳再出去。” 赵顼本来就很服这个小妹，今晚共生死后更是信她，任由她牵着手、学着她猫着腰，在草木间躲闪着往远处一个偏殿摸去，好不容易捱到她停住身形，细若蚊呐道：“我们要出去哪里？” 赵敏轻打了一下赵顼的手，他立马不敢喘一口大气。 “等下进去换完衣服后，你以猫叫为号，再等看到我出去后，你随后再出来。”赵敏下了一个指示。 赵顼有些发呆，“为什么是我等你先出去，还要我来而不是你猫叫为号？” 赵敏不禁莞尔，这赵顼还真是“纠结帝”，如此纠结这些细节，难怪历史上他能和王安石捣鼓出那么详尽细致的改革方案，“没什么为什么，因为我能救你，今天我说了算。” 听她这么说，赵顼倒也干脆，“好，就按你说的办！” 赵敏不多言，钻进一间偏殿后房，眼角的余光扫到他鬼鬼祟祟地摸进了另一间房。 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一件公子哥的服饰，抓了一把折扇，闪到门房边，观察周围没有异样，赵敏舒心地听到皇兄学了一声神似的“喵——”叫，下一刻她绝倒了…… 第4章 杀个回马枪 一路上赵敏那个畅快，不说轻舞飞扬，那也是眉飞色舞了。 赵顼则像是受气的小媳妇包，对她轻咳道：“喂，那位公子，请你收敛点，免得被人注意。” 赵敏哈哈大笑，用力地拍了拍穿着粗布花裙的赵顼肩膀，“请叫我赵公子，我叫你小娘子可好？” 赵顼哼了一声，不跟这个有时人来疯的小妹计较，眼下周围处处杀机，到底哪里才是安全之地？他左顾右盼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到底要带我去哪？” 赵敏好不容易忍住笑意，风雅地摇了摇写有欧阳修“庭院深深深几许”词句的纸扇，“带小娘子去体会一把烟花柳巷之地可好？” 赵顼满脑袋一把黑线划过，且不说怡红院那种地方三教九流混杂，本来就不够安全，况且她都说现在是争位的关键时期，要是被父皇知道他去那种地方，他还想混上位吗？ 他不由喏喏道：“还是算了，下次再去，呃，要不然我们去听戏？” “听你个头啊。”赵敏随后打了一下他的脑袋，她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这可不是宋神宗，不过是平日里嬉闹够的大哥而已，“看你那满脑袋龌龊思想，难道我带你去烟花巷，就一定是去那种地方吗？你不想想那里还有啥？” 赵顼苦笑不已，“好，是我笨拙，那里除了妓院，不就是太学了，这么晚了我们去那里借宿不好？” 赵敏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是顾虑不好破坏太学的典章制度呢，还是担心这副形象败坏你大皇子的英明形象？” “敌人都快图穷匕见了，我哪里还担心什么形象。”赵顼哭笑不得，“我是担心太学那班祭酒和博士古板，非但不让我们借宿，反而闹将开来，惊动四方可就不美了。” “谁说我想去那边借宿了。”赵敏点了一下赵顼的额头，“跟紧了。” 赵顼无奈，只好加快脚步，才不至于赶不上赵敏的脚步。 七拐八弯之后，赵敏终于停在闲闲书坊门前，指着门口道：“就是这了。” 赵顼看得有些傻眼，“人家都快打烊了，我们跑来干什么？” 赵敏扯着他，蹬着石阶走了上去，“客人来了，他总不好意思就打烊。” 赵顼挠挠头，他这个小妹有时候无赖起来还真是无敌。 斯格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光临敝店？不知这位公子是要题字作画，还是来报名参加我们书坊下个月举行的开封书画大赛？”说着还往透着古怪劲的裙装女子那瞥了一眼，以他的精明，他自然看出那人是男扮女装，不过这年头顾客至上，只要对方能掏出银子，谁管书桌对面是不是一条狗？ 赵顼羞惭至极，他还是第一次以这种形象示人，真是丢人丢大发了，想想真是可气，要不是被那暗中作孽的歹人威胁，他何能落魄至此？世人只知皇子风光，却不可能知道会有这般情状？ “把你店里最好的笔墨纸砚拿出来，两幅宣纸都要长的那种，我们确实要题字，不过不是我写，是我的侍女写。”说着赵敏把身后的赵顼推向前台。 赵顼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怎么分明是落跑的节奏，这会儿反倒写起字来？虽然离书法家蔡襄是有相当距离，自忖还算拿得出手，不过用不着现在附庸风雅？ 赵敏看店家已经摆好笔墨纸砚，赵顼还是瞻前顾后、神色犹豫状，喝道：“我叫你写就写，试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懈怠，须知家仆也应知文……你就写’蝶化竟成辞世梦，鹤鸣犹作步虚声’。” 赵顼眸光一凛，这是父皇当时写给小妹的挽联，今晚发生意外前还挂在灵堂上，难道她想…… 赵敏嘴角一抿，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她可真是一心为了他考虑呢，那些躲在不知何暗处的敌人算什么，躲在入夜无人气的大相国寺才叫凶险，闹市之中，就算有一小队人马胆敢来偷袭，她还真没放在眼里，就算要保护赵顼没法把他们全弄趴下，至少两人全身而退没有问题，要不然她之前为考入警队并期待快速晋升而进行的那么多年的魔鬼特训不都白瞎了？ 赵顼不由想起父皇写这副对联时漫不经心的表情来，虽然妹妹还好好地在身边，仍是一阵痛心，饱蘸浓墨，情绪浓烈之下竟是难以下笔。 赵敏看出赵顼心潮起伏不已，柔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斯格走到近前凑趣道：“我看你这握笔姿势不错，大胆写，你家主人定然不会怪你。” 赵顼烦上心来，哑着声道：“走开。” 斯格讨了个没趣，赵敏随手丢到他柜上一块碎银，看来是个大主顾啊，他立马笑逐颜开，连婆娘喊他休息都被他一迭声赶走。 赵敏伫立一旁，静静地等待着赵顼下笔，她知道他可以的。 赵顼长舒了一口气，调整了下心绪，心思像是飘飞到他和赵敏这么多年来嘻嘻哈哈一起长大的欢声笑语，带着一丝悲凉之意，笔走龙蛇，无意间竟写出了令他至今为止最满意的一副作品，抛开他极度不喜的言辞之意而论。 赵敏虽看不懂这书法好到什么程度，不过只要见到赵顼舒展开的眉头就明了了，淡笑道：“收起来。”接着又丢了一片碎银，吩咐斯格道：“麻烦你，叫辆舒适的马车送我们去舒国公主府。” 赵顼这回倒是跟上了赵敏的思路，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是在那里出事的，这会儿大家焦点都在大相国寺和颖王府那边，谁能料到他们竟然杀个回马枪？ 斯格欢天喜地地吩咐伙计联系去，落在赵顼眼中不禁哂然一笑，这种小买卖店家这一晚上片刻工夫赚的银子应该已经不比他平时一整天赚得少了，估计店家想着把这个客人绑牢了，以后多多发财就可期了。 斯格回头试探问道：“呃，这位公子，舒国公主府上近来似乎有事，您是不是去……” “哦，她是我朋友，虽然平时很少走动，去吊祭她一下也是应该的。”赵敏不动声色道。 赵顼是听得心惊胆颤，赵敏怎么居然不回避人家的问题，言多必失啊！谁知道这个店家是不是跟匪类有什么勾连？ 第5章 打情骂俏 看赵顼拿上宣纸，赵敏转身走人，闻听身后“嘶”一声刺破空气的尖鸣声，她还没有做动作，就感到一阵重压从背上传来，这傻瓜…… “歹人休跑！”从暗处蹿出三人，为首一人立刻护住赵顼，机紧地盯着四周，掩护着赵顼要往外撤，另外两人很快制住斯格。 “我没跑。”斯格虽被侍卫制住，一脸仍然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赵敏拦住种记，“是我的人，不要紧张。” 种记眉头大皱，瞥了几眼店老板和四周确实没有威胁，向赵顼投去请示的目光。 “既然是她的人，那就没事了。”赵顼从种记的保护中走出，种记仍在侧后方暗暗留心，挡在赵顼和斯格之间。 “只是核桃粒？”赵顼苦笑不得，“我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呢，亏我拼了命保护你。” “报告殿……先生，哪怕只是核桃粒，高手使出，一样可以致命。”种记看出赵敏和斯格没有敌意，不过仍旧嘴硬道。 赵敏抿嘴一笑，“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惑，我来说，首先殿下和种记还有那两位兄弟不必担心，这个店家斯格是我的心腹。” 赵顼立刻沉声道：“听到了没有？还不快放开老板，向他道歉。” 种记朝他们俩微微撇嘴示意，赵敏看他们松开制住斯格的手，还不等他们俩开口，挥手道：“道歉倒不用了。殿下，他们三位也是担心你的安危，这才出手，而且这次是我特意试试种记他们。” 赵顼玩味着她这句话，好奇道：“怎么说？” 赵敏走回刚才事发的位置，比划道：“我在你题字的时候，已经对斯格交代过，让他先向我发暗器，再掐准时间向你发暗器，看种记他们的反应，如果种记他们先救我，那就是不合格，因为在救下我的时候，就来不及救你了，不过没想到你却先来救我，这时种记随机应变更及时出手保护住你，同时他手下两个制住斯格，算是基本过了我的考验关。” “只是基本？”赵顼回想起刚才的情景，若有所思道：“你是说他们没注意到攻击我们的只是其势若猛却并不伤人的核桃仁，这里扣分了？” 连赵顼都看出“暗器”没有伤害性，种记的额头直冒冷汗。 “不仅如此，种首领，其实我也会点拳脚功夫的，就算对方有歹意、你们不出手，我也能保殿下无虞，你们跟过来本来就更应该尽量坚持在暗处放哨和护卫，却因为信不过我，而让你们暴露了，这要是面对更险恶的敌人，就难免中招，好好想想你们今晚怎么让对手偷袭而如此狼狈，难道你们就没有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吗？” 种记的脸上须挂不住，这谁啊，不就是个殿下的侍女吗，也敢对他如此说话？要不是看殿下看重她，他当场就要发火了。 赵顼看出种记很是不满，仍是作壁上观，赵敏环视左右，呵呵一笑，“这里都是自己人，我就跟种首领和这两位兄弟说点内情，其实我并不是殿下的侍女，我是他的故人之女。” “噗……”赵顼差点一口口水喷出来，赵敏真是太会给人下套了，一个套连着一个套的，要是不明就里的人，真是会被她给忽悠晕得团团转。 种记向赵顼投来询问的目光，赵顼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开口了，点头道：“没错，当时在偏殿中人多嘴杂，我不方便多说，赵敏确是我故人之女，故人走后，把她托付给我照顾，以后她在你们面前说的话，就如同我说一样，明白吗？” 种记虎躯微微一震，和两个手下一起下意识道：“是，属下遵命。” 种记忖度，殿下之前从来没有开过这样的金口，对赵敏却如此偏重，要不是殿下亲口这么说，乍看之下，他还真以为是舒国公主重生呢……不管舒国公主是被敌人抢走了尸身，还是抢走尸身的人在火场中被毙命烧死了，总之怎么也不可能是舒国公主！只是容貌相似罢了…… 离开闲闲书坊后，赵敏对坐在马车前排的种记问道：“你们就三个人过来，其他人都还守在大相国寺是？” “我寻思不想惊动人，就带着两个亲信跟上先生。”种记一五一十道。 赵顼不由侧目，“我们都那么小心地潜行出来，还是被你发现了？” 赵敏笑而不语。 种记转身抱拳躬身道：“卑职职责所在，请恕罪。” 赵敏这才开口道：“哥哥你莫怪他了，虽然他知道我们出来肯定有事要办，但是他也不能不跟，不过他还是不够机敏，好在我让你扮猫叫，他终于发现我们出门。” 赵顼轻拍了一下赵敏大腿，张牙舞爪朝她挠起痒痒，“好呀你，原来你叫我学猫叫是为了这个，看我这次会饶你。” 种记一早发现赵顼和赵敏开始打情骂俏，赶紧扭过头去，而且示意两个手下要眼观鼻，鼻观心，还要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不然军法处置。 赵敏讨饶道：“好哥哥，你就饶了我，只有你叫，他才听得懂声音啊。” 马车一路疾驰，喧嚣之声直入耳珠，赵敏只是偶尔挑开壁上的帘子瞧了几眼，外边车如流水马如龙，虽然入夜已深，市肆大多仍在开张，后世的闹市区也大抵如此，大宋的繁华可见一斑。 到了舒国公主府，赵顼扶赵敏下马车，令种记和他手下又是不由侧目。 种记心里又活动开了，就算是故人之女，能让堂堂殿下亲手相扶，就算是他未来的皇子妃也未必有此待遇，对了，皇子妃，莫非殿下对她…… 种记不敢多想，示意两个手下和他一起凝神护卫着赵顼和赵敏进了府。 入眼一片荒凉，连个鬼都没有，头上梁间甚至都结了蛛网了！这里就是原身住的公主府？跟外面街区的繁花似锦比起来，不过是一墙之隔，这里的情景未免也太寒碜了点？赵敏知道这里后来一定发生了事，宋英宗朝就算财政捉襟见肘，还不至于对皇家成员如此刻薄。 赵顼眉头微皱，“种记，你四下看看这里是怎么回事。” 种记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殿下，是否该先联系一下府上，派一些侍卫来接应，到时候好……” “是不是我说的话开始不管用了？”赵顼冷声道。 第6章 捣鬼 等种记走开，另两个侍卫离远了一些、各俱一角守卫，赵敏见赵顼凑过来，他疑惑道：“我知道父皇下旨让陈衍带宗室司的人过来整理你府上，不料却变成这副光景，看起来人都被他们遣散了，甚至你府上财物都可能被他们刮走了。” 赵敏淡淡道：“财物那些我无所谓，只要能找到害我的线索就好。你说的陈衍莫非就是平日里和赵颢走得很近的那个公公？” 赵顼本来还担心赵敏触景伤情，看她倒是挺洒脱的，放下心来，点头道：“正是他，我向父皇提议让李宪去，不过父皇没同意。” 赵敏知道李宪是赵顼的人，“顼哥哥有这番心意，小妹我就很开心了，不过以后切莫为这种小事跟父皇争执，免生枝节。” 赵顼撇了撇嘴，“陈衍平日里在后省飞扬跋扈，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却没想到他还是个扒皮鬼，竟敢欺到公主府上，回头我向父皇告他一本。” 赵敏立刻摆手道：“哥哥真是别冲动，你想，陈衍要是没有倚仗，怎敢如此行事？有可能是赵颢的意思，若是如此，他就是想激怒你，在父皇面前表现失态，好让你减分，你也知道，父皇本就不看重我，要是你真去告状，父皇最多批评他两句，却会嫌你太过注重枝节小事，更何况还不排除赵頵插手此事，若是如此，赵頵就是想让你和赵颢起争执，他好坐收渔人之利。” 赵顼稍一忖度，无奈道：“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行事？他们知道我对你好，要是看我没有任何表态，不免会笑话于我，更关键还有我的手下，他们会如何看我？” “天欲其亡，必让其狂，就先让对手嚣张一时罢了，等最后再来一起收拾他们。”赵敏劝慰道：“至于你手下，不必刻意于此，明了你心的人自然明了，不用强求。” 赵顼神色这才稍缓，见种记带来两个侍婢一般的女子。 “小莲，小蓬。”赵敏突然出口。 “鬼啊……”小莲突然失声叫道，转身就要跑，被种记一提拎了回来。 小蓬神色恍惚道：“公主？你没死？” 赵敏淡淡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公主，我是殿下的朋友，陪他过来看看这里情况。” 小莲、小蓬这才反应过来颖王来了，慌不迭跪下道：“恭迎颖王殿下。” 赵顼抬手示意道：“都起来，听赵敏问话，听她言，如闻我言，知道吗？” 小莲听到这神似公主的女子也叫赵敏，刚起来就是浑身一哆嗦，小蓬倒是慢慢放松下来。 赵敏扫视了她们一眼，“这里可是被陈衍带人整过了？怎么其他人都不见，唯独你们两个在？” 小蓬抢先道：“确是被陈衍带着宫里的一帮公公清理过，说是奉旨行事，公主……又走了，我奈何他们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如强盗一般搜刮走东西，还把府上人都遣散了，只给了一点点的遣散费，我想留下来，看能不能帮公主清理点东西，还给她随葬，尽最后的心意。” 赵敏点了点头，转头盯着仍在筛糠不止的小莲。 小蓬暗抬手肘捅了捅小莲，小莲才回过神来，“我……我听小蓬那么说，也想留下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嗯，以前公主对我不薄……我还想等公主下葬了，去她坟前拜祭……” “带我们去公主住的房间。”赵敏下令道。 “是。”又是小蓬反应快，难得见到大宋大皇子耶，不表现积极一点怎么行，要是以后有机会嫁入颖王府，不比跟…… 小蓬不敢多胡思乱想，快步往前走，因为小莲似乎已经缓过劲来，已经带着赵顼和赵敏走在前头了。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小蓬，你去整理布置一下殿下以前来住的那间房间，再安排那边上一间侍卫房间；小莲，你跟我和殿下进来。”对嫌疑人的问话技巧，赵敏熟谙于心，该统一问则统，该各个击破就如现在。 种记这回不敢不遵了，挥手布置手下在外布防，一人上到房顶，一人绕到这屋后，他就一夫当关守在门口。 小莲心细，听到殿下这朋友话语中竟把她自己摆在殿下前面，暗暗咂舌。 “小莲，你是公主贴身侍婢，你觉得公主死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或者和什么异常的人接触过？”赵敏等赵顼和小莲进屋，自己关上门，转身目无表情问。 小莲神色犹豫，赵顼喝道：“照实说，一切有我做主，不必有任何顾虑！” 小莲腿一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泣声道：“不是我不敢说，只是我仅是看到影子，不敢肯定是她！” 赵敏追问道：“看到像谁的影子，在哪里？” 小莲还是有些踌躇，赵敏淡淡道：“素来听说公主跟你最要好，原来你连为死去的公主说出实情的勇气都没有，真是人心凉薄。” 小莲被话一激，咬牙道：“罢了！反正我就觉得她最是可疑，从那人闪身的背影来看，我看像小蓬！当时公主要喝雪蛤汤，我就叫厨子做，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要去端的时候，就看到有人从厨房里跑出来，虽然没看到她脸，不过我估计就是小蓬在里面捣鬼，公主喝了那汤后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呜呜呜……” 说到后面，小莲已是以泪洗面，赵顼有些不忍，看起来小莲是真情流露，她既是对公主的惋惜，也是恨自己办事思虑不周。 赵敏突然道：“你怎知公主是因为喝那汤出事，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小莲一愣，半晌之后才道：“因为公主喝汤时，我就在屋外附近伺候，不过一会儿公主就喊痛，等我进去的时候公主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所以后来我一直就觉得是那碗汤出了问题。” 这次不用赵敏说，赵顼都懂得追问道：“那碗汤呢？还有那个厨子呢？” 小莲低着头道：“当时我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要保护现场，那碗还有剩下碗里的汤、地上汤的痕迹当天下午就被公公他们清理走了。除了我和小蓬自愿留下，其他人包括当天那个厨子都被遣散了。” 赵顼嗟叹不已，如此一来，谋害公主的线索可就不好找了，那般家伙平时做什么都拖拉，抢东西倒是争先恐后，当然，也不排除他们要尽快掩盖现场…… 第7章 拖走 赵敏往柜子边瞧，话锋一转，“那里好像有暗道？通向哪的。” 小莲脸飞红霞，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赵顼不耐烦道：“让你说你就说，你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那暗道……是通向颖王府的，这件事只有公主和我知道，因为是公主和我轮流挖的，另一个就负责望风。公主本来让我对谁都不能说，不过殿下既然问起，我不得不说。”小莲朝天遥拜，“公主你别怪我，别找我啊。” 赵顼若有意味朝赵敏瞥了一眼，“哦？你家公主为什么要挖这个暗道，总不会是想要谋害于我，哈哈……” 小莲连忙摆手道：“当然不是了，公主是因为爱……” 赵敏见势不对，喝止道：“小莲你要乱说什么？你不要以为公主死了，你就可以乱说一通，公主是想和殿下开个玩笑，到时候突然钻出来吓他一下，捉弄他罢了。” 小莲不禁眼呆，问道：“我就是想说这个，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公主的事的？” “不得无礼！”赵顼忍不住喝道，不过下一秒他就忍不住转过头笑喷了，“是啊，人家也还没说什么羞人不对的话，你那么紧张不让她说干什么？” 赵敏受不了赵顼那股无赖劲，朝他不住拍打道：“不然你以为舒国公主是因为什么？难道因为爱上你了，要偷偷跑去跟你幽会？笑话，你可是人家大哥……” 小莲脸色惨然，梗着脖子悲愤道：“公主都已经惨死至九泉之下，请殿下和赵小姐自重！” 赵顼神色一敛，对小莲观感大是不同，主人已经故去，还如此维护，不惜得罪皇子，显是忠心。 “你倒是有情有义。”赵敏淡然道，“你先出去。” 赵顼等小莲走后，心领神会对赵敏道：“现在是不是该轮到叫小蓬进来问话了？” 赵敏黛眸一凝，“顼哥哥放得好大心，你真以为我们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赵顼额头冒出一丝冷汗，“那般人真敢明火执仗杀过来？” “要是父皇派靠谱的人出来干预，他们自然不敢。”赵敏虽知话不好听，还是直言不讳，“可是现在离他们袭击大相国寺偏殿都过快一个时辰了，你看宫里可有什么反应？莫说你没交代，宫外没人敢打扰父皇休息而去通报，就算他知道，你觉得他能派出怎样负责的人办事？他要真看重你，早立你为太子了。” 赵顼默然无语。 “现在你听我的。”赵敏让赵顼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和他交代了一番。 赵顼哭笑不得，如此惊世骇俗的做法，也就赵敏做得出来，不过以前她就算疯，也不至于这么敢干啊，那个没彻底挖通的地道就是明证，不过现在事急从权，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种记，你进来。”赵顼吩咐道。 等种记进来关上门，赵顼就道：“脱衣服，跟我换一下。” 种记不由一愣，下意识道：“就这里？” 赵敏笑骂道：“又没脱光，就算看到也没甚羞臊，大男人还害什么臊。好，我转过去不看你们就是了。” 种记看赵敏已经转过身去，赵顼眼神又那么坚定，虽然不明就以，还是依言而行。 “现在我给你化个妆，等下你出去就扮殿下，交代小莲和小蓬让我今晚住公主这里，你再让小蓬带你去那个房间。”赵敏说着就要往种记脸上抹去。 种记看着赵敏手中五花八门的化妆道具，呲牙道：“要我装殿下行，不过万一要是穿帮了怎么办？我怕耽误了殿下大事。” 赵顼随口道：“穿帮了就穿帮了，又能怎样？” “就怕小莲和小蓬不听劝阻，非要进到这房间里看……”种记偷偷给赵顼使了个眼色，他本意是要赵顼给个说法，到时候要应付那两个婢女。 赵顼抱头痛打，“你就只管按吩咐做事就是，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她可是我故人之女！” 赵顼让手下受苦肉计的演技太烂了，赵敏好笑地止住了他，对种记温言道：“现在外面夜色已暗，加上化妆，她们又不太敢正眼盯着你看，多半是认不出来的，万一发现的话，你什么也不用说，一路只要注意记下她们俩的反应就好，明天早上你带她们俩回颖王府来报告。” 不管怎样，能让挥拳的赵顼止住事态，种记这回用心记了，恭声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等种记走后，赵顼墨眸一转，“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下地道？” “不急，到了你府上，你怎么向你府上的人介绍我？”赵敏歪着头看，俏皮地看着他。 “唔……还是说你是我故人之女，没太大问题？”赵顼不太肯定道。 赵敏摇了摇头，“不必逢人就说如此，一般情况下你还是只要说我是你侍女就好，这样低调些，说我是你故人之女的，除了对一些你的亲信，还有重点人物，比如府上女仆的首领，方便我以后在你府上办事。若有人问起故人是谁，必须说时，你就假托年幼时在开封城录事巷结识的一个不问名的忘年交棋友，后来多年未联系。” 赵顼嘿嘿一笑，这是赵敏在和他对“口供”了，不过他很快就肃然，赵敏如此小心，越发证明对手不可小觑，他贴心问道：“你需要办什么事？我府上侍卫除了带出来的种记，还有种说此刻应该在府上守着，也是我心腹，后勤方面则以侍女洛妍为首，你尽管吩咐他们做事，我会交代他们的。” 赵敏随手扳开柜子，赵顼不由咂舌，小妹死里逃生后，这力气是大有长进啊？ “其他话等下再说，速随我来。”事不宜迟，再迟这里就恐生变，赵敏打开地道机关，跨了进去，对赵顼招手道：“快。” 见赵敏知道机关所在，赵顼更无迟疑，头一矮，学着赵敏的样子钻了进去。 轰的一声巨响，外面竟响起似乎是火药爆炸的声音！赵顼刚要探头出去瞧，赵敏一把关上暗格，扯着他就往地下通道拖去。 第8章 付出代价 一路往前，外面喊打喊杀声变得渐渐远去，赵顼沉默不语地跟在赵敏后面，直到赵敏让他继续挖完最后一段，他应了一声，要往边上挤过去。 地下通道紧窄，赵敏侧过身，后背贴着壁，示意他可以过去了。 赵顼好不容易从赵敏身前小心翼翼地平移过去，两人之间还是不免有一些身体接触。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甚至有一丝难言的暧昧，赵敏轻咳了一声，“你知道刚才你令我想到什么动物吗？” “什么动物？”赵顼下意识道。 “螃蟹啊，拜托你这只螃蟹动作快点挖，不然要是被外面的敌人发现这个密道，你就要被他们捞走了。”赵敏呵呵笑道。 赵顼哈哈一笑，敢当面这样开他玩笑的，世上独她一份，就算平日里赵頵一贯在他面前跋扈，也不会这样拿比方说事。 赵敏对赵顼这次不问为什么是他来干活而不是她来感到满意，估计赵顼对干这种体力活还是如一般男生一样认命的。 赵顼刚要徒手开挖，赵敏随手丢给他一把小铁锹，赵顼觉得甚是神奇，并没有注意到赵敏有随身带着这个玩意啊。 “别楞着了，我以前放置在这里的工具罢了。”赵敏催促道。 在赵敏指挥下，赵顼发扬连续作战精神，终于在手指都磨破时捅开了最后一层土层。 “让我来。”赵敏看不下去了，皇子就是生活太优越，办这点小事都这么折腾，他还算是少有的在宫外长大的那种皇子，那些长于深宫妇人和公公之手的皇子必定更是四体不勤，宋英宗这点倒是异于普通皇帝，不过估计他只是无心于皇子教育上而已。 赵敏暗运劲力，随意挥锹两下，就捣破了地面，弄出足够人爬上去的空间后，先纵身跃出，快速环视，当初这原身还真丈量得没错，这里是颖王宅第，再回头拉着灰头土脸的赵顼略显笨拙地爬了出来，立刻移过柜子将地面窟窿挡住。 “谁？”外面有人机警地喊了一声，推开门进来，一见赵顼浑身带着灰土，狼狈地和一女子站在一处，讶异道：“殿下不是在大相国寺吗，怎么……” 赵顼沉声道：“大相国寺有人偷袭，不过已经被种记处理了，种说你立刻带人赶往舒国公主府，我担心你弟弟遇袭了。” 种记心里焦虑，脚下生根，神色不变，“那殿下在此处的安危……” “放心，有我在，必保殿下无虞。”赵敏话语中带有令人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种记瞥向赵顼，见赵顼并无异议，当机立断，转身出去带上一批侍卫行动。 “希望种记他们没事。”赵顼眉目间染上一层焦虑，“还有这地道，是不是要找人填上处理好”。 “敌人虽然穷追不舍，毕竟不敢毫无限度，更不敢继续明火执仗杀到颖王府来，不然很容易被人循迹查出线索，顼哥哥稍安勿躁。种记那边，只能希望吉人自有天相了。”赵敏劝慰后，立马接着道：“劳烦哥哥，请你府上管财务的管家来一趟，如果不介意的话，从现在开始，颖王府的财务收支由我掌握，当然必要时我会向你报告情况和请示，不知顼哥哥意下如何。” 要争位，先得理理赵顼有多少家当，纵是敌人穷凶极恶，赵敏自有以我为主的对敌方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其中重要一环。 赵顼心知赵敏是想帮他，“就是洛妍在管理钱财，我让人带她来。你尽管放手施为。” 赵敏掩口笑道：“你就这副模样出去喊人？还是不忙，换上一套干净衣服先。” 洛妍通禀后进来时，只见殿下和一个神似舒国公主的女子坐在一处，神色不动，如常道了万福。 赵顼指了指赵敏，“洛妍，这位是我故人之女赵敏，我把她暂时安排在府上，你们不得往外传扬，她平日里就以侍女身份，活动自由，想去哪你们不得拦着，没有她的吩咐你们不能跟着。嗯，你给她安排隔壁一间好的住处，一切物品皆参照我的用度，不得怠慢，还有，你交代下去，以后府里人员见她如见我，听她交代的事就如我亲自交办一样，你可听明白了？” 洛妍连连吃惊，这何止是对故人之女的待遇，只怕就算是有皇子妃也不到如此地步？对殿下她一向顺从，“奴婢明白，以后定当恭听赵小姐吩咐。” 赵敏微微一笑，“洛妍你跟殿下之间习惯怎么称呼，我管不着，不过我这人一向不喜欢主仆称呼，你就直呼我赵敏好了，现在你去把颖王府上的账册全部整理出来，等下带到我房间去。” 赵顼对赵敏如此上心他的事自是感动，不过还是劝道：“不急在一个晚上，等明日再看也不迟。” “殿下莫不是忘了，明天你要带我赴徐国公主成婚之宴吗？我就是想今晚先理个头绪。”赵敏嘴角一勾，她将洛妍闻言先是一愣、再是不屑的神情尽入眼中。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拿出点本事，如何叫下面的人服她，更何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抢走了洛妍很大一部分饭碗。 赵顼看赵敏没有再对洛妍吩咐的意思了，挥退了她。 赵敏敏锐地捕捉到洛妍转身退下时眼里的一抹怨恨之意，她淡淡道：“顼哥哥魅力很是不浅，看来你府上的侍女多有喜欢你的。” 赵顼呵呵一笑，“她们自然是有一些想法，不过我对她们没什么兴趣，不知怎的，包括她们在内，我对女性总是有隔阂之感，只有对你，我还觉得挺自然的。” 赵敏当初看北宋史的时候就好奇这一点，今天有这个机会，正好问明白，“一般皇子到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有皇子妃了，而哥哥还没有，是至今没遇到意中人，还是父皇、高滔滔他们不为你主事？” 赵顼对赵敏习惯直呼母后之名开始有了点免疫力，这次不再计较，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小妹你还真是八卦，我明白你言下之意，父皇他们确实不看重我，自然不会主动过问我这件事，不过这样也好，不至于让他们硬塞个女子给我。对我来说，与其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或者随便找个女子娶为皇子妃，只为堵住那些闲言碎语，我是不干的。” 赵顼只是寻常说来，赵敏却知赵顼要为坚持这种心意付出代价！ 第9章 狐媚精 赵敏装作不经意道：“其实要是父皇或者母后真提到给你纳皇子妃的事，你也不必硬顶，就算不喜欢，最多沉默应对也便是了，可不好露出不喜之色。如今阶段甚是特殊，说严重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是生死攸关。” 赵顼默然半晌，才端茶抿了一口，道：“好，我省得。” 赵敏微笑起身，“今天哥哥奔忙了一天，早些歇息，小妹告退。” 赵顼呵呵笑道：“不忙，虽然以前你也有住过我府上，及笈后许久还真是第一次来，我担心那些下人怠慢你，我且随你一起去看看。” 这是真关心她了，赵敏谢过后，与赵顼一路，由青丝雪带路，沿着府中亭台楼阁边的走廊，不消一会就来到给赵敏准备的阁楼。 赵顼上了阁楼，在门口处张望了两眼，满意道：“还算不错，你们这些下人总算长了点心，还有赵敏明天出席徐国公主的服饰，你们多准备了几套没有？明早人家才好挑选。” 青丝雪福了福，道：“奴婢都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有不妥的地方，请赵敏直接跟我说就好。” 赵顼握了握赵敏的玉手，关切道：“天寒了，注意盖好被子，切莫像小时候那样爱踢被子了。” 赵敏只是冲他笑了笑，等赵顼走后，她瞥了一眼仍侍立一旁的青丝雪道：“你怎么不去服侍殿下？” “回您的话，殿下睡觉时一向不喜欢我们在屋外守着，让我们自行休息，而我们虽说有休息，在他吩咐我们时，附近的奴婢还是能听到的，所以不打紧，自洛妍、我以下，我们向来也不强求侍女靠近服侍殿下。”青丝雪不卑不亢道。 “那你站在这，是殿下的意思，还是洛妍的意思？”赵敏看出青丝雪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的神色，知道她跟洛妍之间肯定有问题，其实一二把手之间完全和睦相处的本几乎没有。 青丝雪轻声而坚定道：“是我自己的意思，请您莫怪。” “哦？我今晚要看账本，没那么快睡的，你陪在一旁倒是无聊。”赵敏轻轻点了一下题，要是青丝雪有眼力见的话，不顺杆往上爬才奇怪。 “其实对颖王府的账目，奴婢倒也有几分不成熟的看法。”青丝雪神色自若，言之凿凿，赵敏倒是没看出她哪里有认为“不成熟”的自觉。 “哦，你不怕到时候洛妍对你多嘴有意见？”赵敏已经把屋内的布置看了一遍，随口道。 青丝雪跟紧了一步，“她对我有意见是正常的，其实依奴婢看来，她对您更有意见，甚至殿下都已经吩咐了一切用度皆参照他，洛妍仍要我们降一档处置，好在我分明听见殿下是这么说的，按自己的想法初初布置了一下，不知是否合您心意。” 青纱帷幔，熏香染人，书画壁挂，文房四宝，彩釉瓷器，阁楼内并未有太多小女人气，柜内各式用品一应俱全，房间一尘不染，屋外丝竹翠柳，“呵呵，这么短的时间能弄成这样，还是我喜欢的风格，看得出来你用心了，谢谢。” “不敢受您谬赞，这是我应该做的。”青丝雪丝毫不敢居功。 “你刚才言及账目，那平时财务之事你有没有参与管理？”赵敏其实心中已有答案，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青丝雪一五一十道：“洛妍从不让我们插手，我是凭平日里的观察和注意收集情况，得到一些观感。” 赵敏正需要有个帮手，固然她一个人到时候也可以搞定，不过有个知晓内情的人帮助总能提高效率，更何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真切的古代账本。 赵敏见到洛妍身后跟着三个侍女，每个侍女都抱着一大摞账本，小心翼翼地朝赵敏阁楼走来，“呵呵，来大家伙了，还真给我下马威啊。” 青丝雪并未回应，因为此时洛妍已经走了上来。 “你怎的还在此处？”洛妍显然已经看到赵敏房内的布置，心里有些不快。 赵敏淡淡道：“是我要她留下来的，明天还要她把账册还给你保管，莫非洛妍有什么意见吗？” 洛妍连忙笑道：“您说哪里话来，我只是来关心一下小主……” “洛妍，不得放肆！”青丝雪顾不得和她撕破脸皮，喝止道。 “欸。”赵敏抬手，止住愤愤不平的青丝雪，犀利的眸光笼罩在洛妍身上。 洛妍不知怎的全身一阵巨寒，就像是三伏天骤然掉进了千年寒潭。 赵敏贝齿轻启，道：“呵呵，你就这么希望我嫁给殿下？且不说我本身没这个想法，就算是殿下本人，他都需要考虑清楚，要不然为什么他到现在还不纳皇子妃呢？你真以为我和殿下是只顾小我的那种人，那你还真是枉在殿下身边多年，言尽于此，你把账本放下。不送。” 青丝雪本以为赵敏要生吞这口恶气，却没想到赵敏对洛妍的反击大快人心，真是比得到殿下天大的赏赐还要开心！ 洛妍眉尖微蹙，知道触了赵敏的眉头，不过她本来就是有意试探，如今得到赵敏无心争宠的消息，倒是一件快事，便带着歉意道：“奴婢该死，奴婢告退。” 等到洛妍一走，青丝雪呵呵笑道：“有时候我真怀疑洛妍当初怎么爬到这个位置的，她连你刚交代的话都忘了，您可是说过不喜欢主仆奴婢之称的。” “不要小瞧了她，她能在颖王府有今日地位，必有处置得当的地方，至少他能得殿下的认可，还有你们至少表面上都还服从她。”赵敏要往外战斗，必须先安顿内部，且不说小莲、小蓬是否被敌人收买，就算都没有，如今还是生死未卜，若她俩有幸生还，在颖王府内还是毫无根基，远不如顺势接纳一个愿意投靠自己的人来得直白惬意，她不必刻意挑逗青丝雪窝里反，只需有时表示对其的支持就行了。 青丝雪嘴角不屑一呲，“要说她每日里谄媚殿下的功夫，她倒确实下得最多，好在殿下英明，自有分寸，不然还可能真让这个狐媚精得了天大好处去。” 第10章 特殊癖好 “有几分力，做几分事，若不是自己可得的，就算一时得到终归也要失去。”赵敏话头一转，“闲话今天不提了，进来帮我理一下账本。” 青丝雪高兴地应了一声，正要随手抓起一本账册就要滔滔不绝，这些账目收支情况她虽未经手，毕竟有不少她心腹参与，要得到消息却是不难。 “且慢，你按照我交代你的方式来做。”赵敏伸手拦住凑近的青丝雪，指着满桌的账册道：“你先给我列个清单目录，并且归类一下，哪些是属于田产收支，哪些属于商贸收支，哪些算是收受皇家赏赐、府上对下赏赐的收支，哪些又是礼尚往来的礼物收支，还有其他方面府上有那些收入和支出再归为一类。” “啊？”青丝雪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还是头一回听人这样整理账目的，在她的认识中整理账目不就是收支一条条加减下来，得出个最终数字不就成了？不过赵敏有吩咐，她立即应道：“好的，我马上整理。” 赵敏在一旁并不闲着，她取出一套趁手的茶具，将水煮沸，泡进西湖龙井茶，顿时满室生香，在这个过程中青丝雪早就忙得不亦乐乎，没注意到赵敏的动作。 等到赵敏轻轻将一杯泡好的龙井茶放在青丝雪手边不远处，青丝雪才回过味来，赶紧起身道：“奴……我何德何能，敢让您亲自泡茶。” 赵敏微笑着示意青丝雪落座，“无事，看你忙的，我有空就泡泡茶充当你的后援，第一步不必心急，分类清楚，才便于后面点算。” 青丝雪其实已经隐约揣测出赵敏的意图，如今得到赵敏高看一眼和亲自指点，更是动力百倍，很快就分门别类建好账目名单，并做了归类，然后请赵敏过目，这才有空喝得上她泡的那杯茶。 赵敏点算了一下名单，对应数了一下账册，疑道：“你莫不是漏了一本没点到？” 青丝雪拿着毛笔，环视了一下左右，踌躇道：“这个账册本应该是极为敏感，只由殿下保管，却不知什么时候竟落入洛妍那厮手中，您是殿下的朋友，我自然不敢隐瞒，殿下平时里除了风雅之物，他跟一般皇家子弟不同的是还爱玩些火器，所以这本账册是他私人记录的这方面开支，包括一些研制费用……” 赵敏眸光一凛，淡淡道：“你可是担心洛妍有心或无意将这个情况泄露出去，会对殿下造成不利的影响？” 青丝雪咬了咬牙，霍然站起，“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敏心知青丝雪要爆猛料了，轻抚着青丝雪道：“不必太过激动，重要事慢慢说，你且缓缓道来。” 青丝雪闻言平复了一下内心激荡的情绪，沉吟道：“您是心眼通透之人，我在您面前不敢有半分隐瞒，要说我平日里针对洛妍、对她不满，那自然是有的，不过我也不是平白无故，要是她做事本分，我也不好说什么，可是我觉得她虽然在殿下面前百依百顺，却并非忠心十足之人，我只怕殿下信错了她，就以这账册为例，此事可大可小，只看是否被有心人利用，若是洛妍对颖王府或殿下不满，她又知悉殿下这些情况，在外面散播谣言，只怕对殿下很是不利。” 赵敏耐心听完，才问道：“你刚才说她并非忠心不二，可有依据？” 青丝雪长吸了一口气，“我曾见到数次她跟宝安公主和寿康公主的仆从长谈，隐约还有私下交换书信之物，据我所知，这两位公主可是跟另外两位皇子走得近，而跟我们殿下没什么交集，我担心她暗通别处，会危及殿下。” 赵敏不动声色道：“好，我知道了，这本账册名单内容你照录不误，回头我会妥善保管，这件事我会与殿下处理，这本账册扣下，其他还给她时不必多言，你静观其变。好，接下来我教你一种新的计数方法。” 青丝雪本来都把算盘给拿起了，听闻赵敏又提出一个新鲜的说法，好奇道：“什么计数方法？” 赵敏拿过纸笔，边写边说道：“你看，你们计的壹，你就写为1，录的贰，你就写成2……零则是记为0，看懂了吗？” 青丝雪歪头看了半晌，“懂是懂了，只要一一对应重抄一遍就行，这样是有什么用吗？” 赵敏拨拉了一下算盘，“之后你把收入的列为一列，支出的列为另一列，比如说这个，原来你们要算六上一去五进一，变成阿拉伯数字计算后，直接加减就行，快上数倍。” 青丝雪眼中不禁泛起小金星，忽然愣神道：“阿拉伯数字？您什么时候去过那极西之处？” 赵敏呵呵一笑，“谁说那里就是极西之地了，我是从小听我师傅教我的这方法，反正绝对好用，你先照做就明白了。如果以后你会这种方法，厘清府里上下财务就不是难事。” 青丝雪干劲更足了，这可是难得的接受高人言传身教的好时机啊，看来赵敏不仅是跟殿下关系好，还很有干货，自己真是跟对人了！ 青丝雪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认认真真将所有账本里的数字按照新的方式眷抄并列了一遍，交给赵敏。 赵敏放下插空看的赏赐类和礼物类的账本，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将所有账目点算了一遍，分门别类地记录下各种加减结果。 “老天爷，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以为您是苏颂大人呢，不对，应该是你比苏颂大人还强！”青丝雪由衷赞叹道。 “呵呵，人家是大科学家，我可不能比，不过要单论计算加减的快慢，我倒有信心比他强。”这些在二十一世纪不过是小儿科，赵敏心中暗叫惭愧。 青丝雪止不住敬佩之情，“别人提到苏颂，谈的更多的是他三司度支判官的名头，还是赵敏您别具慧眼，注重他的科学造诣。” “官职是一方面，要看到人家内在嘛，他编写的《图经本草》是给广大医师和民众做出贡献，包括当初他参与的《嘉佑本草》也颇有可取之处……怎么，你是他粉丝？”赵敏笑眯眯道。 第11章 天方夜谭 青丝雪双颊飞红，她虽然不知何谓“粉丝”，不过只要看赵敏那促狭样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她幽幽道：“人家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怎么会看上我这等小人物，不过是私下偶尔幻想一下罢了。” 赵敏好笑道：“少女怀春，再正常不过了，有机会的话我帮你牵线好了，不过确实要看人家意愿，其实就算你崇拜科技男神，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推荐给你，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青丝雪对赵敏层出不穷的新名字都有些自来熟了，身关终身大事，她虽是羞涩，还是疑惑道：“你说的是谁？像我们这般府里侍女，出去后能嫁个一般人家已是万幸。” “昭文馆编校书籍沈括，就前两年考中进士那位，估计他已经开始研究天文历算了……你平日里对这些人物关注，可有印象？”赵敏意在打听这位日后在北宋年间最有名的科学家。 “抱歉，没什么印象。”青丝雪不好意思道。 赵敏收到后院传来斯格口技吹的暗号，“没事，忙完了你先休息去。” 第二天一清早，赵敏不等青丝雪她们来帮她梳洗打扮，她就穿戴整齐，往府门口去，还没出门，正撞见小莲带着惊恐之色跑进来，她身后的小蓬则是频频目视门外侧边。 “怎么回事？”赵敏喝止了小莲，“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莲张着口一时说不出话。 “赵小姐。”小蓬正要叙说，瞥见身后那人，立马噤声。 不远处跌跌撞撞地走来一个像是从血泊中捞起来的人，虽面目模糊，赵敏却认得是种记！ 赵敏赶紧上前扶过种说，种说想要回避，奈何骨髓里钻心地痛，避之不及，只好尽量只让她虚扶着。 赵敏心知哪怕让种说去死，他也不愿受这种大礼，便不再坚持，让他且缓缓进府。 很快就有府中侍卫跑出来接过种说。 “种记，还有他身边两个侍卫呢？”赵敏询问道。 “他没事，他告诉我先行一步……去向殿下汇报了。”种说说两句话都累得要中间休息一下，喘口气。他对这个弟弟情绪有点复杂，虽说是公事重要，不过他这个哥哥的都为了去保护他们而伤成这样，种记眼见到颖王府时就撒手跑得飞快，这么为上头考虑，难怪种记能当上颖王府侍卫首领了。 赵敏已经瞅见府门口边上放着的两个尸体，脸瞬间沉了下来，喝道：“小莲、小蓬过来！” 种说一愣，示意扶他的两个侍卫停住脚步。 小莲见赵敏神色不对，胆怯地挪了过来，小蓬比较坦然地走了过来。 还没等她们俩站定，赵敏右手“啪”一个嘴巴子先甩在更靠近她的小蓬左脸上，反手再“啪”一声抽在已经目瞪口呆的小莲右脸上。 “就因为要救你们两个拖油瓶，好端端折损颖王府两位侍卫，你们可知罪过？”赵敏脸色很是不善。 种说稍稍松了一口恶气，本来带人要去救种记和府里的侍卫，他当然没意见，可是殿下分明交代要保这两个侍女无虞，要不是看到种记留下的暗号，知道种记带着这两个侍女躲到暗道中了，种记的那两个侍卫何必拼了命地引开敌人，根本坚持不到他带侍卫增援时就殒命当场！ 种说示意一个侍卫去把府门先关上。 不过是救仙去的舒国公主府上两个侍女而已，就搭上了两个朝夕相处的兄弟的性命！ 小蓬神色平静道：“我愿承担任何后果。” 小莲呜呜地哭着说：“奴婢知罪，愿得殿下任何惩罚。” “大清早的，怎么有个人火气那么大呀，哎呀，有人总不会嫌我多嘴，都还不是人家主子，就教训起人了？”洛妍娉娉袅袅地从廊间转出。 赵敏嘴角微微勾起，“就最近一年时间，有人敢贪污府上近千贯资财，端的是好大的胆子。” 洛妍沉不住气了，指着赵敏道：“你说谁贪污千贯银两？” “刚才我听到谁说赵敏不是她们俩的主子了。”赵顼突然出现，煞是吓了洛妍一跳，他身边跟着种记，种说拖着伤腿走了过去。 洛妍张口结舌道：“她们俩……” 赵敏朝种记、种说盈盈一拜，“我为搭救小莲、小蓬的颖王府侍卫致以最衷心的感谢。” 种说、种记连忙躬身，言称不敢，种说悄声对种记说了句话，种说神色讶然，朝赵敏多看了一眼。 “我还听到你说有人贪污？”赵顼语气平静，在洛妍听来却仿佛炸雷一般，赵敏只是盘查了一个晚上，而且其中一些账目她还做了手脚，她如何能这么快查出这么准确的数字？ 赵敏走到赵顼身边，“钱财还是身外物，去看看外面那两个弟兄侍卫。” “嗯？”赵顼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和赵敏一起出了门。 洛妍在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要咬牙跟了出去。 赵顼一看到那两个穿着颖王府侍卫服的尸体，沉着脸朝种记质问道：“刚才怎么没听你有汇报这件事？” 种记一脸难堪道：“属下光记得汇报重要的事，一时忘了。本打算回头处理的……” 赵顼不耐烦打断道：“还有什么比人的事更重要的？你先去把他们俩好好安葬，再给他们家中多加抚恤。” “且慢。”赵敏突然开口道，“殿下，先把他们俩尸首抬进府里，我有话说。” 赵顼仔细看着赵敏，她眉宇之间似是万分郑重，便吩咐左右道：“你们还楞着干什么，按她说的做。” “殿下，我知你明了如今乃多事之秋，所以不大张旗鼓继续针对这件事是对的，不过若是仅把他们俩随意如通常般葬了，却是寒了府上弟兄们的心，哪怕给再多金钱也是一样的。”赵敏一番话出口，种记、种说和附近侍卫皆是动容，洛妍迷惑不解，赵敏又想玩什么花样？ 赵顼微微颌首，“那要依你之见，怎么做好？” 赵敏指着身边不远处的杏树，“就葬在府内，比如那颗树下，殿下以为如何？” “大胆！颖王府内，如何能埋尸骨？”洛妍都要气疯了，这赵敏是不是脑子过度运转烧坏掉了，竟然提出如此天方夜谭的缪想！ 第12章 怕痒 赵顼却似乎没有听到洛妍的反对声，瞥了赵敏一眼，沉吟了一下，“好，就依你言！” 洛妍已经欲哭无泪了，殿下难道被这个狐狸精给迷昏了头吗？怎么会做出如此耸人听闻之事！ “我和侍卫们现在就开挖，稍后来请殿下培上最后一掊土，可以吗？”赵敏神色凝重道。 赵顼眉间微蹙道：“我们等下就要赶去赴婚礼宴……” 赵敏截口道：“我知时间紧促，我们会抓紧时间，万一弄花了衣裳，我换好再出门就是了，保证不耽误时辰。” “好。”赵顼终于松口。 种说眼眶都已经饱含着泪水，忍得非常辛苦才没让眼泪流出来，不用种记和他招呼，附近所有闻讯的十几个侍卫赶来，一起奋力之下，不过两盏茶的工夫，两个人大小的坑位已经挖了出来。 赵敏第一个动手要抱起侍卫尸首，被种记、种说连忙抢过抬进坑，小蓬过来搭手帮忙，小莲只是跪在坑边嘤嘤地哭。 在赵敏感染下，赵顼不到最后掊土时候，已经过来和侍卫一起往坑里铲土。 等到地面近乎恢复原样，总共不过一顿饭的工夫，洛妍却只需看侍卫对赵敏的表情，就已知人心向背，不过都是些巧言令色的功夫，她很是忿忿不平。 “杏树，杏树……你是想让我抓住自己的信念吗？”赵顼凝视着这片安眠静谧的土地，忽地转头问她道。 赵敏定定地看着穿越近千年遇到的这个人，她知道他内心深藏的一团火被激发出来了，她对赵顼道：“我们一定不会让侍卫的血白流的，对吗？” 赵顼墨眸凝重，“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作恶者必须付出代价。” “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们，不过是想让我们冲昏头脑，丧失理智，殿下一定要小心，不要着了他们的道。”赵敏提醒道。 “你不用换衣裳吗？那我们出发，种说，你留在府里修养，种记，你带人跟我赴礼。”赵顼还真是有点焦急，笼络府里侍卫人心固然是好，不过也别误了皇家大事。 赵敏临走前对洛妍道：“以后凡是跟府上财务有关的事，你处理前须让青丝雪经手和知晓。” 洛妍冷冷道：“这也是殿下的意思吗？” “是我的意思，如果你不满，可以向殿下提出意见。”赵敏轻描淡写道：“不过在殿下言及有具体意见前，你要按我说的办。” 洛妍望着赵敏踏上马车，还是赵顼拉她上车的，那一骑绝尘的背影，气得暗咬银牙，不过现在不知是否有确实的把柄落在她手上，还是先向青丝雪拿回账本才是正经。 “我知你有话对我说，这车夫老李头跟随我多年，自己人，你但说无妨。”赵顼明白打消她这个顾虑前，赵敏不会说要紧的。 赵敏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赵顼，“这是殿下送给父皇的礼物。” 赵顼讶然接过道：“什么东西，还有些沉，我能拆开看吗？” “还是不拆的好，那里面是象牙围棋，我今天早上才拿到的，西洋雕刻之物。”赵敏春风拂面，“不知道这个物事，皇上会不会喜欢？” “定然喜欢，要不然州县上政绩一般的地方官张环、张问不会因为棋艺好而入朝作京官了，一个当谏议大夫、翰林侍讲学士，一个做度支副使、集贤学士。”赵顼抚着打着别致蝴蝶结的礼盒，长叹道：“还是你用心，多谢了，我就不知道要给父皇准备什么，四海之内皆他所有，我是真想不到他缺什么东西。” 赵敏了然，“我明白你性格比较内敛一些，所以一向和皇上不是很亲近，至少相对赵颢和赵頵来说是如此，不过如今形势不同，你还是需要刻意和皇上亲近些许，除了嘘寒问暖之外，送了这个礼物，正好你可以找机会和他手谈几局，相信会令他对你有所改观。” “那这对弈门道，想必你已经帮我想过了？”赵顼呵呵笑道。 赵敏不由嗔道：“殿下就只懂得偷懒，都快把你养出惫懒劲了，要是万一有一天我不在，你可……” 一只带着男子气息的有肉手掌盖住了赵敏的嘴，赵顼带着薄怒道：“不许你乱说话，你怎么可能……呢。” 赵敏莞尔一笑，将他手轻轻拉下，“殿下想到哪里去了，我可没有没事咒自己的习惯，我意思是我总有要外出，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啊。” 赵顼装作可怜兮兮道：“在完成那件事前，你尽量在我身边好不好，就像小时候我们俩青梅竹马那样玩一样。” 赵敏轻点了一下赵顼脸，令老李头颇为侧目，赵顼只是嘿嘿一笑。 “你还是想想等下包括以后这段怎么应对高……母后和宫里那些人。”赵敏需要给他出这个课题。 赵顼有些茫然，“你这么说，必然要求我跟以前有所不同了，我心知也该如此，只是这其中的分寸我怕不好把握。” 赵敏耐心道：“母后虽然以前不甚看重你，不过你不可激怒她，进退举止之间还是要掌握好礼仪，至少不要让她反感，当然也不必突然刻意讨好于她，需要有一个慢慢让她更接受你的过程，今天如果张氏、鲍氏、张氏后妃有出席，你打个招呼便可，切莫亲近。至于那些后省、前省的内侍，你可广结善缘，初时无须注重派系之分，等过一段时间，自有有心人向你靠近，能让殿下多些宫中眼线。” 赵顼揣摩着赵敏这番话，越琢磨越是有味道，赞叹道：“以前却不知你这小……侍女有这般见识，早知道的话我就早向故人把你给请来了。对了，这个东西给你，免得那些人不认得你，丢了我们的面子，不过到了那边，估计你更多是跟他们下人相处，需折煞了你。” 赵敏入手一块玉佩，通体温润晶莹，上面刻有“颖王”字样，还带着他的体温，想必是已经养在身边经年之久，“谢殿下。” “哈哈，你这侍女，还跟我客气什么，哎呀，莫挠、莫挠我，我怕痒……” 老李头平日里为自己老而弥坚的体力自豪，今日却只恨自己的耳朵怎么还那么聪颖，有时候知道主上太多的花边事并非吉祥之兆。 第13章 缺口 快到徐国公主府，赵敏挑帘往外一看，整条街已经被装饰得喜气洋洋、华美异常，只是这越是表面上打扮得繁花似锦，内里只怕空洞得紧。 赵顼握住赵敏的手，柔声道：“莫不是心里有不痛快？” 赵敏哈哈一笑，“殿下想得哪里去了，我早不看中那人了，又何来不痛快？” “哦？是吗？”赵顼微微一笑，“你不是嘴上强硬，暗地里默默舔着伤口？” “呵呵，一个普通男子而已，我已经明白喜欢的人不是那样的了。”赵敏淡然道。 赵顼看赵敏说得认真，不似在掩饰，自为她的看开感到欣慰，随之好奇道：“那你喜欢的人是哪样？是不是我这样的？” 赵敏朝他翻了翻白眼，“殿下好自恋，我喜欢的男子，必须顶天立地，最重要的是懂我和对我好。” “顶天立地……”赵顼似是没注意到她后面所说的话，咂摸着这个词。 这条街上井然有序，平日里在府门外摆摊的各个小贩应该早领了心满意足的赏钱，今日便不来凑趣。这徐国公主的做派可见一斑，赵敏心中有数了。 好巧不巧，赵顼的马车和赵颢、赵頵的几乎同时停在徐国公主府门口。 赵颢车上帘子微微一动，赵颢的座驾就往后边一退，这样能容得赵顼和赵頵同时下车在府门口了。 “皇兄别来无恙啊，怎么都有些黑眼圈了。”赵頵当先下车，过来朝赵顼施了一礼，瞟了站在他身后的赵敏一眼。 赵顼怎么会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淡淡道：“还好，不过是些宵小之辈，不足挂齿。” “皇兄好，嘉王好。”赵颢过来和赵顼、赵頵都打了招呼。 三人一番客套，唱名、交礼这些常规动作之后，赵颢、赵頵紧随赵顼身后进府，自有赵馨特意交代的管家第一时间带路安顿。 府内宾客云集，众人之间，赵颢和赵頵身边都有皇子妃，就赵顼没有，还端的是显眼，好在赵顼早已习惯周遭异样的眼光，坦然自若。 皇子和皇子妃被接去主宾室接待，另有赵馨的侍女小梨儿过来招待赵敏她们，赵敏身后则跟着赵颢、释清的侍女梦小懒以及赵頵、明月的侍女清浅。 小梨儿感叹道：“要不是仔细分辨，我刚才差点以为你是舒国公主呢。” 赵敏淡淡道，“我怎么可能会是千岁之躯，舒国公主纵然驾鹤而去，她的音容笑貌如在我心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颖王刚才介绍你是刚到颖王府的，你如何知道舒国公主之事？”清浅对赵敏这种言谈无形间都要攀高位之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她也许是听颖王说的呢，浅妹子莫要乱言。”梦小懒提醒道。 赵敏对清浅摆明的失礼不以为意，她还没这个分量，“小懒说得没错，我就是听颖王殿下所言。” 梦小懒有些惊讶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颖王跟我都有提及你们，包括你，清浅。”赵敏看清浅的嘴巴突然张得都快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到安排歇脚的房间时，赵敏见里面已坐着宝安公主赵雨的侍女陌阱，寿康公主赵茹的侍女藜之下。 小梨儿给赵敏介绍了陌阱和藜之下，陌阱和藜之下连忙施礼，赵敏淡淡一笑，“大家都随意坐，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二位正聊得起劲，不知在聊什么，方便一说么？” “下个月皇后生日不是就要到了，我们在聊要怎么给她老人家庆生呢。”陌阱轻叹了口气，“皇后母仪天下，要什么什么没有，反正让我小脑袋想爆了都想不出送什么东西好。” “呵呵，我刚才就在笑话她这件事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你们家公主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快要急到一夜白头了。”藜之下掩口笑道：“反正我家公主不用让我愁这件事，她早准备好了。” “那我先前让你说说，你还装不知道，哼，真是小气。”陌阱气鼓鼓道。 梦小懒呵呵笑道：“之下，你要是知道的话，就说说嘛，反正我们准备的东西肯定不一样的，又不打紧。” 藜之下眼珠滴溜溜一转，“我是真不知道啊，不然为什么不告诉你们。你们别只顾绕着我说啊，今天有我们的领头人赵敏在，你们怎么不先问她？” “哪里哪里，今天是徐国公主大礼，自然凡事以小梨儿为首。”赵敏摆了摆手，笑眯眯朝小梨儿道，眼角的余光已经留意到不发一言的清浅，徐国公主赵馨和嘉王赵頵走得近，反而他们这两位侍女之间似乎有点问题。 “哎呀，你们真是的，三位皇子眼前的大红人都不开金口，反而叫我这个下人来说，端的是没趣。”小梨儿嗔笑道。 赵敏笑呵呵地融入这一片欢声笑语中，只有清浅在其中神色显得异样，笑得很是勉强。 等到开席后，小梨儿要尊赵敏做首席，赵敏坚辞不坐，小梨儿无法，自得自居首席，众人次序入座。 大家还没吃上几口菜，清浅突然就说要去方便一下，施施然走了出去。 不消片刻，赵敏突然捂着肚子，眉头皱了起来，轻哼出声，小梨儿紧张道：“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没事，可能是内急。”赵敏附耳小梨儿嘀咕了一下，小梨儿和其他女宾都会意一笑，人有三急，这就占了俩了。 赵敏循着清浅的气息，辨明了清浅最可能走的路线，跟了过去。 原来清浅跑到了一片树荫间，张灯结彩下，她这里偏暗的地方确实不引人注目，她正痴痴地望着热闹的主厅。 “什么人？”清浅忽然警觉道，有人走到她身后附近。 赵敏要是有心隐匿，估计都到清浅身后她还不会发现，赵敏是故意现出身形的，“哦，是我，我出来透透气，无意间看到你在这。” “怎么，你也觉得那里面不好透气么？”清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赵敏慢悠悠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是驸马小时候的玩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她就找到一个很好的由头，难道还有人吃饱了撑的去找驸马王师约去证明她不是他儿时玩伴？关键在于，赵敏知道自己说的会是清浅想听的，清浅会自动往其本人乐意理解的那方面想…… 第14章 大计划 “真的？”清浅半信半疑道。 “呵呵，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人家是左卫将军，更是驸马，说不定早忘记我了，就算是青梅竹马又怎样？”赵敏慨叹不已。 清浅咬了咬下唇，道：“你这么说，不怕我告诉徐国公主和小梨儿她们吗？徐国公主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 “你不是也不怕我向徐国公主打小报告说你暗地里骂她，哈哈。”赵敏截口道。 清浅呵呵一笑，神色很快又是黯然，“大家眼睛都雪亮，小梨儿促成徐国公主赵馨和王师约这门婚事，赵馨必定很快投桃报李，据说赵馨甚至还做通了我家皇子妃明月的思想工作，这小梨儿端得是好大的能量！” 赵敏看清浅都讲到咬牙切齿的份上了，装作不经意道：“那小梨儿打得是什么主意，她在徐国公主这边混得还不够好吗？怎么还想去抢你的饭碗？” “她哪里是抢我的饭碗，她根本就是想嫁给嘉王当小妾！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婢！”清浅怒气冲冲道，倏然发现自己失态了，眉心蹙了起来。 很明显清浅打得也是这般主意，不过快要被小梨儿占先了，这才心里极度不平衡。赵敏想来便知徐国公主赵馨和四皇子妃明月的打算，不过是拿小梨儿当加强同盟的工具罢了，只待日后大家共富贵，她们自然不会去注意清浅早已对四皇子春心难耐；而赵頵，得到皇子妃的默许甚至是鼓励，既可多得徐国公主和京城军方支持，还多玩一个公主身边养成的处子，估计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自无拒绝。 会到席间，更无多话，和清浅、小梨儿她们凑了观看拜天地、入洞房的表演，赵敏坐回马车，与赵顼相视一笑，彼此明白各自皆有收获。 赵敏仍旧搭着赵顼的人工扶手下车，在颖王府门口等候多时的青丝雪和洛妍都上来服侍他们。 赵顼随手挥退侍女，“今晚我和赵敏有要事要谈，没有特别的事，一律不得过来打扰！” 青丝雪脸上流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洛妍神色僵硬，愣愣地让赵敏和赵顼肩并肩地走进颖王府。 赵顼进屋后，先将四下门窗都关紧。 赵敏拿起赵顼书桌上的毛笔，遥遥对着他墙壁上的书画左勾右提。 “怎么，妹妹也喜欢这些？送给你便是。”赵顼走到赵敏身后，呵呵一笑。 赵敏展颜一笑，“君子不夺人所好，王羲之的真迹也便罢了，顼哥哥你连阎立本的《步辇图》都能搞到，小妹我实在佩服得紧。” “不过是偶尔四处逛逛收集，加上有人投我所好罢了……我想你今晚应该有收获？”赵顼迫不及待道。 赵敏俏唇勾起一抹魅惑之意，“今晚之事倒还好，主要我已经为哥哥你想好了一整套计划的雏形，不过重要的事缓缓说，我们先来手谈一局，你顺便先说说今晚的遭遇。” 赵顼怜爱地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不过我知道你要和我下棋必有涵义，那就来。” 黑白子错落下盘，赵顼微微有些发愣，“妹妹你这下的是什么套路，怎么这么得天马行空，如雪地飞鸿，难以捉摸啊。” 赵敏啪得很快又敲下一粒白子，这才道：“天空宇宙流，讲究的就是大局观下的围大势意境。” “嗯……今天我注意你提醒的那些方面，见到母后他们，相谈倒还顺畅，至少感觉比以前好了。把你准备的象牙围棋送给父皇，他很是高兴，让我过几日他得空时就让我进宫陪他手谈几局。”赵顼发现自己已经基本控制住棋盘上局势，不过中间的大龙争斗是焦点，还不敢说自己是稳赢。 “官家向来无亲情，不过愿意主动让你接触他还是好的。”赵敏趁赵顼神情有些恍惚之际倏然落子，见势叫杀！ 赵顼墨眉拧起，“来得好。”啪的一声落子后，微微得意道：“这下你很可能要输了？” 赵敏摊了摊手，“何止是可能，根本就是输定了。” 赵顼呵呵笑道：“妹妹的手谈功力已经比以前大为见涨了，不过这盘棋下得颇为诡异，你应该是想告诉我什么？” “你进宫和父皇下棋，你要如何下法？”赵敏不答，反问道。 赵顼沉思片刻，“你的意思，是要我用你下刚才这盘棋的方法，和父皇下？” “不然你觉得有其他更合适的下法吗？”赵敏端起茶杯，悠悠地喝了一口淡香碧螺春。 赵顼沉吟道：“也对，输是肯定要输的，但是不能输得难看，还要让父皇觉得我有些大局观，斗起来有点意思，再好不若你刚才这……” “天空宇宙流。”赵敏提示道。 “对，天空宇宙流！哈哈，妹妹你真会取名。”赵顼心有定计，放开了一个心理负担。 “宫中内侍呢，可有遇到心眼活跃之人？”宋廷虽然不像唐朝后期那般由宦官随意废立皇帝，内侍还是可以起到很大作用的，赵敏从不小视。 赵顼在心中回顾了一番，“跟赵颢走得近的陈衍和张士良都见着了，陈衍还是跟平常一样刻意和我保持距离，倒是张士良跟我闲聊了两句，赵頵那派的石全彬没见着，还有跟我交好的李宪没来，我刻意和王中正、宋用臣、石得一他们接触了一下，他们都很是开心。” 赵敏微微点头，突然劈头道：“当今之计，对你事关身家性命最重要的两个方面，哥哥可知是什么？” 赵顼嘴巴微张，心中纵有千般答案，却知说出来很难答对，便索性谄着脸道：“妹妹你就直说了，我相信你说的肯定有道理，而且能想我所未想。” “顼哥哥哪天才能让小妹我放心……”赵敏幽幽叹了口气，“我认为最要紧三个方面，人、财、权，而首先最紧要要办的两件事，一个是向父皇提议设立主要针对研制、生产火器的军器监，二是向高滔滔建议接她儿时的小伙伴阎氏入宫侍陪她！” 第15章 亏空 “军器监……”赵顼淡淡道：“妹妹可是也注意到洛妍的异动了？” 赵敏松了口气，“原来哥哥是个明眼人，你能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呵呵，不过是个爱蹦跶的婢子而已，还不到我腾出手来收拾她的时候，我就暂时由着她，谅她也兴不起太大的风浪。”赵顼若有笑意地盯着赵敏，“莫不是你以为我被她的美色所迷了？她虽然长得还算标致，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赵敏摇了摇头，“她不只是暗中勾通其他皇子那般简单，若是那样，我们养着她，关键时候来两下反间计就好，我重点是说哥哥玩火器这件事，可有向父皇特意提过？” 赵顼默然片刻，“这是我个人爱好，还未曾提过，可是……” “哥哥可知谣言猛似虎，要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如今却是上位关键时候，容不得半点马虎。”赵敏斩钉截铁道。 赵顼嘴角一抽，恍然大悟，“你刚才说要建议父皇设关于火器的军器监，就是想借着我爱好的这个由头，将私癖变成公开之务？” “不仅如此，还能让父皇知道你有心强军，心系社稷，他虽然在这方面着力不多，不过哪个皇帝在登基的时候，何曾不想过扬军威于天下？你虽然没有立即帮他达成梦想，至少替他往前进了一步。”赵敏唇角一勾，“如此一来，洛妍就算掌握你那些玩火器的账本，又跟草纸有何异？” 赵顼抚掌大笑道：“倒是难得听到妹妹你说粗话，还蛮过瘾的。” 赵敏对赵顼的这个猥琐嗜好不禁一汗，左瞻右顾道：“我哪里说粗话了？我这么贤良淑德，不可能。” “哈哈，要是天下女子都如你这般‘贤良淑德’，我可就头痛治理问题了。”赵顼霍然发现他这个舒国公主妹妹没死，真是老天爷给他最好的礼物，“你说的另外一件事，在母后面前提议带一个妇人进宫，有这么重要？” 赵敏闻言轻叹道：“哥哥什么都还好，就是对一些女人的心思琢磨得少了些，只怕将来会在这方面跟其他两位皇子比会吃亏，毕竟我不可能时时跟在你身边，就算在你身边有时环境不好我开口的，只能靠你平时的准备、悟性还有临场的反应。” “阎氏……”赵顼静下心想了想，“我想起来了，母后前些年偶尔有提到过一两次，还是我们三个皇子都在场，不过我估计他们也没有注意。” “一入宫门深似海，当时高滔滔可能还不会觉得怎样，这么多年过去，现在她应该每天在宫中寂寞无聊得紧，如果有一个儿时的玩伴进去陪她，你说她会不会觉得你很贴心？”抛开对高滔滔的个人好恶，就女性心理而言，赵敏倒是能理解她某些方面，比如说高滔滔善妒、不让英宗多接触其他嫔妃的，女人谁不想要霸占一个男人的全部？ 赵顼嘿嘿盯着赵敏笑，笑得令赵敏浑身都有点不自在了，过去拍了一下他的头，“你死相啦，干嘛那么笑，不嫌瘆得慌。” 赵顼这才收起笑容，“我只是觉得以我最近对你的了解，你的计划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赵敏淡淡一笑，“后面的计划当然有，不过要看巧不巧，如果刻意要求阎氏带她儿子进汴梁，或者另外私下去寻访，都不是美事，因为那样会令她无端警惕，失了我们本意。” 赵顼大惑不解，“你说的她儿子是谁？很有名吗？我们的计划跟他还有关系？” “她儿子叫米芾，书法一流，我们后面的计划跟书法有关，这块你比我擅长，到时候你可别想再当甩手掌柜了。”赵敏估摸着米芾今年14岁，还这么年轻，纵然以后是北宋书法四大家之一，如今说他一流应该不埋汰了他。 赵顼摇头叹息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情报，怎么连这些都打听到了。” “以前我府中还算是有一帮人挺会帮我打探各路消息的，可惜如今全散了。”赵敏深信自己四十五度斜向上仰脖感叹的入戏颇深。 赵顼拍了拍赵敏的手，“别感伤了，以后我府里的人就是你的人，我也有一些人帮我打听消息不错，比如种谘、种咏他们。” 赵敏微微一惊，“哥哥你倒是得种家这么多兄弟帮助。” “呵呵，可能是我在父皇面前和朝中群臣间偶有为种世衡他们美言过几句，传到他们耳中，种老就让他几个儿子到我府中历练，我倒还没真当他们是手下，当朋友一样相处。”赵顼看赵敏笑盈盈地望着他，硬着头皮接着道：“好，我承认我有私心，大宋最强的西军中种家军是一大势力，我对他们好也有为了自己。” 赵敏莞尔一笑，“我只是忽然悟到，似乎就算没有我的帮忙，哥哥你一样能拿下宝座呢，我对你有这个信心。” 赵顼连忙拉住赵敏道：“现在你可上了我这条贼船，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不能就这样扔下我不管，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做事周全……对了，你刚才说到人、财、权三个，人我理解是人心，抓住父皇、母后还有内侍的心，权是掌握住军器监的权，财怎么来？” 赵敏冷冷道：“哥哥你总算想起钱财这俗物了，我且问你，你可知道你府上一年亏空多少银两？其中又有多少是被谁贪墨了？” 赵顼震惊道：“不会，我府上一年不是都有几千贯的净收益吗？怎么会入不敷出？” “几千贯？这方面青丝雪现在很清楚具体情况，要不要让她来跟你说说？或者直接找洛妍进来对质？”赵敏嘴角一撇。 赵顼知道侍女都依命在房外远处待命，过去开了门，朝外面喊道：“叫青丝雪进来！” 青丝雪依依进屋，先关上门，朝赵顼款款施了礼，又向赵敏点头示意。 赵顼开门见山问道：“青丝雪，府上一年盈亏多少？可有实数？” 青丝雪朗声道：“奴婢已经准确盘点过，光是这近一年来，颖王府亏损有2763贯698文！” 第16章 宿命 赵顼眉间隐隐有怒意发出，沉声喝道：“立刻叫洛妍过来！” 洛妍一进厅室，见到赵顼脸色不善，赵敏和青丝雪都在，便知事情不妙。 “殿下……”洛妍强自镇定道。 “青丝雪报告上年府上亏空2000多贯，可有此事？”赵顼的话里如寒冰刺骨，洛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能没有那么多，由于一些进项比较琐细，具体细目奴婢还在核实中。”洛妍仍不死心，辩解道。 “我已经全部计算清楚，上年颖王府亏损有2763贯698文，这里是具体的计数过程。”青丝雪平静地递过一张写满数字的纸片，“如果你不信，尽可提出异议。” 洛妍下意识接过一张纸，虽然上面写的数字不甚明白，却知事情已然败露，此事强辩已经没有意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默然无语。 赵顼嫌恶道：“你怎么尽是报喜不报忧，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跟我说的，你说，你贪了府上多少银子？” 洛妍连连叩头，额头上都磕破血，殷红的血丝顺着眼角和脸颊流下，“殿下，我冤枉啊，我之前是看府上有些闲置的银两，便拿出去放贷，想着能给颖王府增加一些收益，着实没有贪污之意，过一段便能陆续收回本息了。” 赵顼不听则已，一听更火，霍然拍桌站起身道：“谁让你做这种事了？谁给你的胆子？立刻把放贷收回来，就算不要利息也行！要是借贷人一时凑不齐本金，缺的部分不要也罢，毕竟是我提前收回在先。回头立即去办！三天内要全部结清！” 洛妍心知触了赵顼的霉头，只要他还没提到那关键之事，就算还没彻底撕破脸，匍匐在地上不敢起来。 赵敏冷眼旁观，知道赵顼还想留下洛妍有所用处，不过说什么也不能让洛妍再碰财务之事了，关键财务还会牵连到今后她想做的要紧事，开口道：“殿下，其他钱数亏蚀了也便罢了，只不过洛妍办财务之事很不得力，如果再维持其位，只怕府里人心不服。” 赵顼消了消气，掷地有声道：“今日之内洛妍你将一切财务之事移交青丝雪，今后不得再负责财务之事，你去洗衣坊帮忙。” 青丝雪闻言大快，终于把洛妍这个黑心的上级给搬走了。 洛妍嘤嘤泣道：“谢殿下不怪之恩。” 要是洛妍主动承认贪污之事，赵顼可能还不会太计较，如今洛妍还做这种小女儿态，他厌烦不已，挥手道：“下去，记得今日就必须交接清楚，三日内办完收贷之事，要是再误了我府上之事，小心我重责于你。” 洛妍怨毒地瞥了赵敏和青丝雪一眼，惶惶退下。 赵敏心知事情还没完，静静看着赵顼处理。 赵顼沉吟了一番，对青丝雪道：“以后你管理府上财务之事，多听赵敏意见，还有，我会另派紫光辅助你，凡是办支出超过10贯之事须经她签名，你知晓；超过百贯之事你必须签字；超过两百贯你必须亲自向我报告。以后每月定期给我这样的报告看，有大事须随时报告于我。你可明白？” 青丝雪恭声道：“奴婢明白，一定认真照办。” 赵顼眉目敛起，“你不要以为我今日就这么放过洛妍，今后就不以为然，她侍奉我多年，我只是念在她有一点苦劳，你要像她那般，我绝对不轻饶！” 青丝雪背上起了微微一层汗，下腰福得更低了，“奴婢万万不敢。” 等挥退青丝雪，赵顼才转头对赵敏道：“你觉得我刚才处置可妥当？” 赵敏呵呵一笑，“哥哥在府上这么多年，对府里人员清楚，自然无不当之处，不像我当初被自己府上人员蒙蔽，还吃了大亏，如今我看人也比以前小心多了。” “呵呵，我知你看好青丝雪，不过不给她另有人钳制，只怕她会重走洛妍的老路，我也是吸取教训。”赵顼怕赵敏多心，不忘解释一句。 赵敏竖起大拇指赞道：“顼哥哥能这么想才对，须知有人制衡、监督才让人不容易犯错，只要选对人，有制约并不会破坏效率。这样才是真正爱护手下。” 赵顼好奇地伸过头去，“刚才我看你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是什么？” 赵敏将纸片推了过去，“除了向高滔滔建议，寄希望于阎氏带她儿子米芾进京外，哥哥有空派人去这些地方寻访这三个年轻人来。” “黄庭坚，蔡卞，蔡京？”赵顼墨眉微蹙，“好陌生，都是些什么人，妹妹怎么认识他们的。” 赵敏嘴角微微一勾，“自然还是以前在我府上时打探而知的，哥哥且先别急着问，这些人都还没过省试，总是要到开封的，带他们来也算是见见世面，等你手下把人给带来了，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赵顼摸着下巴道：“听你这么说，我猜这三位不说是礼部试，连乡试应该还没考的年轻学子了，你啥时候对这帮后生这么感兴趣了……也罢，我吩咐让得力的手下办。” 赵敏嗔道：“我知哥哥看重我，却也别这么着急啊，你看看现在外面都什么时候了，等明儿再叫人做事，叫马儿跑，不光叫马儿吃饱，还要马儿睡饱嘛，当然，如果是十万火急的事，我自会言明的。” 赵顼望了望外面天色，都一团漆黑了，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哈哈笑道：“不知为何，跟妹妹多接触后，做事颇有点时不我待之感，有时候恨不得事情能进展快些。” 赵敏轻笑着微微摇头，“哥哥还是不要太心急了，要知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现在离最终决战还有一段时间，现在除了抓紧部署，平心静气也是很重要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出什么状况，随时都要保证有清醒的头脑和饱满的精神应对。有时候比的就是比敌人少犯错就行。” 赵顼轻舒了口气，“听妹妹这么说，我多少能放松一些，有时候我仔细想想，最近赵颢和赵頵对我，还有他们俩彼此之间的态度都和以前不一样，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再也不可能像我们儿时一样了，也许这就是皇家的宿命。” 第17章 见不得人 赵敏忍不住想要吐槽，她当初好端端地可以做警队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却转眼之间来到这个世称盛世繁华的地方，就算这里是现在世界上最热闹的地方又怎样，跟后世如何能比，能喝咖啡、逗帅哥吗？能上网看小说、打英雄联盟吗？只不过看在赵顼对她不错的份上，还有参加争夺大位这无可替代的刺激感，她才努力在这破宿命穿越里折腾。 “呵呵，不说这种聊发感慨的废话了，妹妹要去休息了？既然你都说不急了，那我们有事明天再聊。”赵顼对赵敏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很奇怪，本来她就是他的妹妹而已，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有什么其他想法？ 赵敏随意地扬了扬手，“那哥哥也早点歇息，小妹先撤。” 赵顼忽然道：“今天见到父皇时，他倒是问起了昨晚大相国寺里的突发状况，我含糊地说到混战中你的尸身可能被匪人带走了，看起来他还是念着你这个女儿的，我向父皇建议丧葬后续事宜由我操办，避免内情泄露，皇家脸面须不好看，父皇答应我了，所以……” “所以我以后不可能再以舒国公主的身份出现在世上，舒国公主早就死了，我知道，我只是颖王殿下的侍女赵敏。”赵敏有模有样地朝赵顼福了一下。 赵顼苦笑道：“小妹莫要搞怪了，你知道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可爱的舒国公主，你不介意就好了。”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一切由哥哥操办，我最放心不过。”赵敏冷哼道：“还有父皇并不是真关心舒国公主，他不过是想搞清楚歹徒的来头而已，担心别到时候他们那些人调转目标，朝皇宫里下手。” “唉，妹妹你还是对父皇无法介怀啊。”赵顼无奈，逝者已矣，他最多把丧礼规格在权限范围内尽量提高一些，其他方面他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办法了。 赵敏淡然一笑，“无所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现在要面向未来，总之就算我再见到他，我一样能平常心待之就是，你不用担心我在他面前会有什么失礼。” 接下来两天，赵敏就看赵顼为她的“葬礼”忙得不可开交，明知她还活在世上，还能为她“身后事”这种虚礼而忙活，固然有皇家的仪式和他努力完成赵曙的任务因素，她还是为赵顼的真心实意从心底洋溢起一阵暖意。 白天闲着无事，赵敏一个人溜出去，在开封城漫无目的地闲逛，启圣院街、踊路街、东十字大街、西脚楼大街、浚仪桥街、报慈寺街等一路逛下来，耳边多的是货郎的叫卖声和孩童的嬉闹声，好好感受了一番大宋京城繁华气象，亲身走在“清明上河图”中，给她带来的震撼远比当时观摩画作来得大，不过如后世评论所言，开封京城是繁华了，往外几十里的郊外会不会就是萧条加饿殍满地？ 赵敏现在还不会一根筋往外面杀出去，又不比后世有地图和手机地图，可以拿在手中按图索骥，掌握一下开封城内的情况为先。 赵敏被前面排成足有四五丈的长龙好奇，抬头一看，是“陈氏包子店”，原来大家是在排队买包子，好吃到这种地步了？ 后世的人被食品安全问题头疼不已，现在穿越过来直接吃到名副其实的“千年老店”原产货，赵敏兴致被勾了起来，加上确实有点饿了，便也跟着凑热闹排在队尾。 听排在前面的百姓闲聊间，赵敏知道了店主人叫陈慢慢，老板娘叫郭小西，是陈慢慢祖上传下来的老店，郭小西嫁过来后就在店里帮忙，都七年多了，他们卖的包子真心不便宜，一个就要十文钱。 终于排到热腾腾的包子蒸笼前，赵敏掏出三十文，“给我来三个。” 郭小西随手接过钱放进柜子，嚷道：“好吃不腻不贵的陈氏包子三个咧。” 赵敏莞尔一笑，这老板娘真有意思，收钱的同时还不忘刷条广告。 陈慢慢取好包子刚要递袋子给客人，瞥了赵敏两眼，看楞了。 郭小西用力在陈慢慢头上拍了一掌，回头不好意思对赵敏道：“我家这位一时花痴发傻，客官不要介意。” “呵呵，没关系。”赵敏敏锐地抓到陈慢慢眼中惊讶之意，难道他认得她原身？ “还不把包子给人家！”郭小西暗喝道。 陈慢慢如梦初醒，递给赵敏，讪笑道：“您的包子，请拿好。” 赵敏呵呵一笑，拿过走人，走到五丈开外，这才回过头若有所思地朝陈氏包子店望了几眼。 郭小西张望过后，估摸着赵敏已经走远了，喊伙计帮忙看一下，暗中揪着陈慢慢的腰间肉拖进内屋。 “哎哎，轻点，疼。”陈慢慢小心翼翼地低喊道。 “你还知道疼？哪天脑袋搬家了都不知道！”郭小西横眉冷对，手上的劲仍不放松，“你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难道没看出来她很像舒国公主吗？” 陈慢慢叫屈道：“我不过才瞧了一眼，哪看得清什么……不过她还真有点像。” “那不就是了。”郭小西这才松开手，嗔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娘之前在舒国公主府上做事，这回在舒国公主出事前突然离开人家府上，地没说清楚就不知道去哪了，还把你爹给捎上了……” 陈慢慢叹道：“我知道让你受累了，又要看着店又要顾着小银……” 郭小西眉头一皱，“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要说什么？累倒便罢了，关键你娘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莫名其妙走的，你知不知道？别是因为惹出什么事端，到时候我们……” “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想应该没事的，我娘那么老实的人。”陈慢慢听着有些心惊肉跳，心里琢磨开了，他娘不会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郭小西木然摇了摇头，“跟你这个愚孝子没什么好说的，就按你说的，你娘是个老实的人，老实的人不好好在这里做事，需要躲躲藏藏见不得人吗？我看是她带着你爹避难去了，把我们丢在这儿……” 第18章 给个理由先 “咳，你别多想了，等过一段时间他们回来了，我们再问他们就是了，现在多想也没用，我们还是出去，免得被刚才那人怀疑，还有我总觉得那人应该不是舒国公主，我们当初不是远远有看过人家吗，长得似乎不怎么像。”陈慢慢尽量劝慰着妻子，不单为家庭和谐，也为了安慰自己。 郭小西用力戳了一下陈慢慢的脑袋，“你这个脸盲症的人好意思跟我说人家像不像？我估计你早忘了当初看到的了，你就那时候知道她长得好看得紧而已。” 陈慢慢又好言劝了郭小西好一会，郭小西才慢慢缓和下脸来，跟着丈夫出去看店。 陈慢慢倒起了心结了，他爹娘到底会去哪里？不会出城躲到什么不知名的山沟娄里了？ 远远地，赵敏就看到小莲坐在府门口百无聊赖地摇着狗尾巴草。 赵敏过去踢了她一脚，“喂，有点形象好不好，一个女孩子家家这样子，也不怕以后娶不到男人？” 小莲似乎没听到赵敏的话，竟是看着她痴了。 赵敏好气又好笑，叱道：“你又不是那些呆傻汉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哦……以前舒国公主训我的时候，也喜欢踢我的，刚才赵小姐那样对我，让我想起以前的主人了。”小莲的眼眶红了。 赵敏随口道：“哦？那这么说，你是对你原来的主人不满咯？反正她已经死了，你就对我说实话好了。” “不是。”小莲轻轻摇了摇头，“舒国公主对我很好的，当初就是她收留了我，我对她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她不满？只可惜好人不长命，老天爷真是不长眼。” 许久没听到赵小姐的声音，等到小莲抬头的时候，早已不见赵敏的身影。 “你久在舒国公主府上，知不知道她府上的人中有与陈氏包子店有联系的？”赵敏喊来了小蓬，看似随意和她闲聊了几句，突然发问道。 “嗯？小蓬不知，不过舒国公主以前府上有上百下人，我也并非人人都认得，也许有也说不定。”小蓬字斟句酌道。 “哦，我有点乏了，你先下去。”赵敏挥退小蓬。 等到小蓬刚走出去，“去叫小莲来。”赵敏立马叫人通知。 “赵小姐有何吩咐？”小莲低着头道，明显赵敏对小蓬更看重，她不过是从舒国公主府上寄居到赵敏这，今日是在颖王府，下一刻还不知道会不会就被人抛弃呢！ 赵敏盯着小莲看了好一会，才缓缓道：“你对舒国公主府上人的情况知道多少？” 小莲疑惑地抬起头，虽然不知赵敏为什么这么问，这么多年的职业习惯让她好生思索了一会，方才认真道：“我在舒国公主府近十年，虽然不敢说所有下人都识得，不过十之八九还是知道些的。” 赵敏淡淡道：“那你可知道当时有跟陈氏包子店有关的人等？” 小莲凝眉沉思了半天，忽然眉头展开，欣喜道：“我想起一个人了，确实跟陈氏包子店有关，是……” 赵敏遽然打断道：“你为何如此开心？” 小莲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这种事，叫她如何解释？人家完全可以说舒国公主尸骨未寒，她这个下人就情绪离题！只要不要主人看重，怎么说还不是在人家一张嘴上？ 既然如此，多说又有何益？小莲索性不发一言，垂头立在下首。 “你可是为感觉完成我交代的任务而高兴？”赵敏嘴角一勾，以前原身对下人没什么关注，而集两世人人生经验于一身，并且加以融会贯通，她恍然间明白了不少事。 小莲霍然抬头，眼睛亮了起来，赵小姐似乎并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嗯，是的，如果舒国公主泉下有灵，对我表现不满，我也认了。” “我这人很简单，你以前跟过谁不要紧。从跟我起，你忠心对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的，更不会去计较一些态度上的小节。你刚才说的那人是谁？”赵敏相信自己能慢慢看清小莲、小蓬两个人，到底谁是忠，谁是奸，或者二者都是同一类型。 “以前舒国公主厨房有个打下手的阿婆，我们叫她红婆，就是陈氏包子铺的老板娘。”小莲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补充道：“不过舒国公主出事的那天，她说家里有事，请假先走开了。” 赵敏好奇道：“我今天去过那家陈氏包子铺，生意相当不错，既然她家生意那么好，她怎么不在家里帮衬，却要来公主府上做下人？” 小莲叹了口气，“其实在公主府上当个下人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虽然我们什么都不是，不过好歹说出去有个名声，像红婆那样，家里开着店，一些官府人员或者地面上的恶霸就不太会找她家店下手，有句话叫打狗还要看主人，我知道这比方不当，不过应该就是这个理了。” “那你知道红婆平时都跟谁来往比较多吗？”赵敏追问道。 “红婆平日里比较沉默寡言，不过她人还是很不错的，我们都愿意跟她聊几句闲话，我觉得红婆倒是有时会主动找小蓬聊天……”小莲说到此处就倏然住口，似乎是因为说到一同死里逃生的同伴的事，赵敏感觉到小莲有不愿多谈这方面事情的意思。 赵敏一脸和煦地笑道：“好，你先下去做事。” 小莲福了一福，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赵敏没兴趣把小莲的话拿去对小蓬对证，更无意让小莲与小蓬对质，她有的是时间查清这件事，只要她沉住气，对手迟早会不自觉露出狐狸尾巴。 赵敏估摸着这些天，赵顼跟那边皇家礼仪专家将下葬原则讨论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查资料、定章程、分配任务的具体活毕竟不用他一个大皇子来干，果然，这天赵顼就来找她。 “妹妹，上次你说到向母后建议带她儿时小伙伴入宫作伴，今天正好得空，我们一起入宫拜见如何？”赵顼充满期待道。 赵敏悠悠道：“为什么要一起？给个理由先。” 第19章 癫狂 赵顼吐了吐舌头道：“我觉得有你在旁边，我心里会比较有底气一点。” 赵敏翻了个白眼，“顼哥哥说得一手好笑话，我跟高滔滔又没有什么关系，你在她面前有什么能仰仗到我的？” 赵顼不由苦笑道：“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母后，不过正是因为你有直来直去的脾气，我才觉得带着你，我也能潜移默化中受点影响，到时候说话能硬气点，说服力也大点。” “呵呵，瞧你担心得那样，这件事完全对高滔滔有利，她有什么好拒绝的？只会觉得你这个儿子贴心而已。”赵敏心里计较过，她不过是让历史上发生过的这件事提前一两年发生而已，应该没问题。 饶是这么说，赵敏还是搭上了颖王府的座驾，朝宫中驰去。 一路通传进去，赵敏跟着赵顼，在内侍带领下踏进了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坤宁宫。 空空荡荡的坤宁宫内，高滔滔正端坐在凤椅上，边上还坐着一位妃子，像是在例行的请安。 “拜见母后。”赵顼躬身朝高滔滔施了一礼。 “哦，是顼儿来了呀。”高滔滔言语有些轻快，这深宫之中端的是没大趣味，又不能随意走到宫外，真是一墙隔断了人生乐趣，虽然她本是官宦之后，入宫好久以后才稍稍有点适应。 赵敏侧身站在赵顼身后，头低着福了一福。 张修容蹙眉道：“这婢女怎得见到皇后也不下跪？” 赵顼刚要跟张修容打招呼，听到这话放下了手，眉眼敛了起来。 高滔滔瞟了赵敏和赵顼一眼，摆了摆手，“罢了，这里又没有外人，那些虚礼今天便免了。” 赵敏和赵顼异口同声道：“谢皇（母）后。” 高滔滔哈哈笑道：“你们这一主一仆倒是很有默契……嗯？你走近前来让我看看？” 赵顼霍地一颗心提得老高，女大十八变，如今赵敏的气质已经跟以前舒国公主时有了很大变化，母后应该看不出来？ 赵敏走近高滔滔，双目平视对方。 高滔滔好生上下打量了赵敏一番，忽然开口道：“顼儿，我觉得这婢女不错，我让她进宫侍奉我怎样？” 赵顼大急道：“不好。” 张修容看不下去了，就算赵顼贵为皇子，在他母后面前哪有这样拒绝之理？不过是一个侍女罢了，又能费得了多少银子来？再说高滔滔还会缺钱给他吗？“颖王……” 赵敏无视边上的张修容，打断道：“禀告皇后，颖王正为这件事而来。” “哦？”高滔滔发现这侍女有点意思，不问赵顼，而是对赵敏问道：“你这侍女唤什么名字？” “奴婢的名字，倒是有点犯一位公主的名讳。”赵敏从容答道。 张修容今日才明白什么叫惨不忍睹，她闹不清今天皇后是那根神经搭错了，把她置之不理也就算了，放着来请安的皇子不管，跟一个臭婢女有什么好聊这么久的？ “你且照实说，我不会怪罪于你。”高滔滔饶有兴趣道。 “奴婢从小便被父母取名赵敏。”赵敏轻声，但字字清晰道。 高滔滔放下了心，敢在她面前直接说她自己是赵敏，这种事要是放以前的舒国公主都不敢如此，可见不是同一个人，只是同名罢了。 转过念头的时候，高滔滔不由为自己刚才冒出来的念头感到好笑，舒国公主赵敏都已经遇害了，怎么可能死而复活？ “哦，你先退下站在一旁，我跟顼儿有话说。”高滔滔和颜悦色道。 赵顼上前，拱手道：“母后。” “你坐下，慢慢说，刚才你这位婢女说你为什么事而来？”高滔滔拍了拍身边的位子。 赵顼有点不习惯坐在母后身边，自从他长大后，从没有靠她这么近，他轻咳了一声，“我思量着母后在宫里没有老相视的朋友陪着，会少一些乐趣，特意去寻访了一下，还真给我寻到了母后小时候一个朋友的消息。” “嗯？是谁？”高滔滔兴致勃勃道，要是有个知心的老伙伴，总比对着张修容这些人好！ “阎氏，如今在湖北襄阳，生了一个儿子叫米芾，在当地还颇有一些才名。”赵顼把早就准备好的台词搬了出来，能不能成功在此一举，要是搞不定，说不得回头要被赵敏笑话了。 “是阎梨儿！”高滔滔眼睛一亮，“好啊，你就帮我把她带进京。” “遵命！回头我就去办。”赵顼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好在还是顺利达到目标了。 “对了，你刚才说她儿子有些才名，她年纪比我小，当时我入宫时她还没嫁人，想来她儿子比你还小，如何就有才名？神童也不过如此？”高滔滔意犹未尽道。 赵顼一时语塞，这些情况赵敏可没跟他说过啊！ “启禀皇后，因为颖王府有往那边跑买卖的伙计，我倒是平日里听下人聊天时对此人略有耳闻。”赵敏又适时冒了出来。 张修容简直无法直视这个和舒国公主同名的冒失家伙，轻喝道：“皇后凤驾在前，没有吩咐不得插嘴！” “张修容，母后好像也没说不让她报告？你就勿需多操心了。”赵顼硬生生顶了回去。 张修容脸色一瘪，转向高皇后一脸求助相。 高滔滔仿佛没看到张修容满目惆怅意味，对赵敏温言道：“你且说说看，他怎么年纪轻轻就有名气的，要是确有君子之风，让我这些皇儿跟这样人玩在一起总是好的。” 赵顼嘿嘿笑道：“母后这是责怪我少进宫来陪你了，以后我多来陪母后便是了。” 高滔滔摇了摇头，“算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在我这里待不住，我还是跟老家伙一起，你们自寻乐趣去，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只是希望你要看清楚对方为人，别像以前赵敏那样，还闹不清楚是被何人所害，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为了顾着皇家的脸面，还无法查核下去。” 赵顼一脸认真道：“儿臣省得。” 赵敏看他们母子对话完毕，方才开口道：“米芾此人，说不上离经叛道，不过从小个性诡异，举止有些癫狂，好洁成癖，被服效唐认，多存奇石，遇石称兄，膜拜不已……” 第20章 鲜活 赵顼看高滔滔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大为着急，赵敏怎么突然间脑袋不开窍了，竟讲这些古怪之事？ “令人称道的是，他从小写得一手好字，隐隐有大家之风，上追颜、柳和魏晋之风。”赵敏说到此处便戛然而止，静静低眉敛手站在那儿。 高滔滔沉吟道：“这样啊，顼儿，我和你父皇从小对你们三个皇子其他方面抓得还算紧，唯独这写字方面，一直没给你们找个好老师，不是那些大家不愿意教，而是你们根本听都不怎么入心，怎么可能学好？要是有个和你们年纪相仿的人，你们在平时多接触中耳闻目染，或许会进步。” 赵顼不好意思点头道：“母后训示得对，以后我会多用心在书法之道上。” 高滔滔拍了拍赵顼的手，“不用着急，循序渐进，该是你的，总会是你的，要是你真学不会，倒也不必勉强，毕竟你们主要学那些经书，要让你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不可能，我知道你有心就好了。对了，听说你之前送了皇上一副围棋，他很是高兴呢。” “是的，父皇让我有空去他那下棋，不过我知道最近父皇有很多事，所以还没敢去打扰他。”赵顼这句话倒大半是实情。 “其实不碍事，就算皇上有再多事，他也要放松放松一下的对不对？你们有空也多主动去看看他，其实虽然皇上不开口，他心里还是记挂着你们的。”高滔滔轻叹了口气，赵曙如今还在为濮议的事上和群臣闹得不可开交，累得连身体状态都大不如前了，她还真是有些忧心。 从坤宁宫出来，等告别特意送出来的内侍石得一，赵顼才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赵敏笑嘻嘻地看着赵顼擦汗。 赵顼没好气地说道：“你笑什么，刚才要不是我拒绝了母后，你就要到她身边天天服侍她了。” “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呀，所以我不担心，嘻嘻。”赵敏活蹦乱跳。 望着鲜活的背影在宽阔寂寥的宫殿之间跳跃，赵顼恍惚之间觉得这种岁月真是太美了，美丽到有一种不真切感，仿佛下一秒就随时可能消失。 赵敏回眸一笑道：“傻哥哥，你还楞着干啥，你不是还要去父皇那里吗？” 赵顼和蔼道：“就算要去，也不急，反正父皇中午没有午休的习惯。” 前面迎面走来一个人，是赵颢，带着他的侍女梦小懒。 赵敏嘴角一勾，果然走父皇内线的人不止赵顼一个人。 “颖王好。”赵颢拱了拱手。 “呵呵，你我兄弟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还像以前一样叫名字好。”赵顼和赵颢把臂言欢。 “那顼兄可是要去见父皇？”赵颢一脸恭敬道。 赵顼义正言辞状，“是父皇要召见我，怎么了。” 赵颢看了看左右，赵敏自觉地往边上走了几步，赵颢这才凑近赵顼小声道：“父皇今天心情好像很不开心，刚才我在他那边都触了好大的霉头，其实我也没说什么，你自己小心一点。” 赵顼还待再问，赵颢已经带着梦小懒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这弟弟，颇有点古古怪怪的。”赵顼朝赵敏撇撇嘴。 赵敏淡淡道：“不管他说什么，八风吹不动，我们就以自己为主就好，不要让别人牵着鼻子。” 赵顼点点头，此地不宜多谈，赵敏和他都有默契地住了嘴，直接往福宁宫而去。 在宫门口经内侍高居简通传后，赵敏和赵顼跟着进了殿里。 赵敏一看赵曙的脸色，应该只是有些疲惫而已，哪里有赵颢所说的生气之状？ 赵顼跪拜，小心翼翼道：“参见父皇。” 赵敏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跪下，且不说原身是公主早就不知跪过她父皇多少回了，就连刚才她在皇后高滔滔那不跪、在这跪也是有计划的，跟着道：“拜见皇上。” “都平身。”赵曙有气无力道。 赵顼也发现了父皇疲乏之态，本打算今天说几句闲话便罢了，想起赵敏提过的做事要干脆透底的意见，硬着胆子道：“要是父皇不介意的话，今天儿臣就来陪你下一两盘棋。” 赵曙淡淡一笑，“也好，整天跟那些御史、谏官吵吵，烦得要紧，哪天我把他们全都撤了，我的耳根子也就清静了，你来陪我下棋最好。” 赵顼暗舒一口气，说来还真是惭愧，这么多年了，还是赵敏看父皇的爱好看得更准，父皇都这么累了，还不介意跟他下棋。 高居简端来棋盘和棋子，赵曙眉头微微一皱，道：“不要这棋子，你去拿上次颖王那副来。” “这几日宫中整理物事，怕是有些不好找，不要紧，老奴去找找看。”高居简躬身退下。 赵曙摇头，叹气道：“真是的，连个东西都管不好，诚心跟我过不去。” 赵顼劝慰道：“天气渐寒了，宫中确要准备一下取暖御寒之物，还要布置一下四周，整理东西倒也正常，父皇不必介怀。” 赵曙呵呵笑道：“顼儿最近嘴巴好像变得会说话不少，不会是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 赵顼背上的汗珠噌地一下就冒出来了，这话意味深长，他能想到，身为皇帝，既希望皇子有人辅导，具备理政之能，却又不希望皇子跟名臣走得太近，特别是京官，那样皇帝会感觉到皇位受到威胁，如今他还没被立为太子，难道皇帝就开始盯上他了？ 赵顼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赵敏，她仍旧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不知怎的，他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那倒没有，还是如往常一般，偶尔看看一些棋谱，倒是能悟出一些道理。” 这时高居简已经将棋子盒找了出来，恭敬地放在棋盘边上，瞥了赵敏一眼，这个侍女却又点像舒国公主？不过自然不会是她，她都已经死了，而且这侍女有点不明分寸，怎么能离皇上和皇子站这么近呢？ “哦？”赵曙来了兴趣，“那就棋盘上见真章，看看你到底悟出什么来了。” 第21章 私情 赵曙刚刚放下子，赵顼立马就在棋盘上拍下一子。 “你这是什么路数？”赵曙下过真真假假的对弈不知凡几了，像赵顼这种下法还是第一次见到，要说赵顼要让他，也没必要做得这么明显？ 赵敏看到赵曙马上面露不喜之色，这君王还真是喜怒皆形于色。 “就是儿臣近日研究出来的新招式，特来父皇面前献丑。”赵顼毫不脸红地抢过了赵敏的知识产权。 赵曙面容一霁，“你这是拿我当试验品啊。” 赵顼呵呵地轻轻放下一子，“父皇棋艺超群，如何会将我这新的小路数看在眼里。” 赵曙面容凝重，沉思道：“不然不然，你这新招端的是有意思，很有内涵，值得我认真对付。” 赵敏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天空宇宙流”就是看起来下得很热闹，但是只要用最基本的扎实围角占空地的下法，加上中盘大龙搏杀技术到位的话，根本对对方造不成太大的威胁，就看下棋的人本身心志坚不坚定，执行既定的策略会不会贯彻到底。 赵曙显然有些瞻前顾后，顾此失彼，在赵敏看来赵顼已经有明显的放水迹象，赵曙才堪堪能和赵顼保持着平手状态。 赵顼下得比赵曙还紧张，这围棋要刻意下得臭，又尽量不露痕迹，真心比琢磨这么出妙招难得多，他一紧张，背上又蒙上了一层细汗，赵敏一瞥就看到了。 局势正交织得难解难分，棋盘上犬牙交错，对弈的两个人精神都高度集中，正在这时，“咳，咳。”赵敏轻咳了两声，赵顼和赵曙都不约而同地朝赵敏望去。 赵敏拉起下颚左右摇摆了一下，她才不管这样很没形象，赵顼要是敢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新招来赢皇帝，那他以后就不要混了。 赵顼眼睛一亮，他知道赵敏提示的含义了，他先往下角左边投下一子，逼抢父皇的这片圈地。 赵曙若有所思地弃该角于不顾，反攻赵顼中间的大龙。 赵顼毫不犹疑地在下角右边投下一子，虽然不敢保证稳拿下这两个大角，但要是父皇再不管这两片实地的话，他有很大机会蚕食之。 赵曙眼角的余光瞥了赵敏一眼，赵敏安之若素，眼神故意迷糊地左右四顾。 赵曙沉吟了一番，也不顾那片角受迫，继续投子围杀赵顼中圈的大龙！ 事已至此，赵顼不可能再走回头路，那样显得自己太畏首畏尾了，只要父皇下得开心、他们俩下得酣畅淋漓就是再好不过，他似乎已经有预感，结果应该就在毫厘之间。 赵顼找机会偷偷瞥了赵敏一眼，看她微笑着轻轻颌首，他有底了，就势接连提起赵曙两块围角！ 赵曙轻呵一声：“来得好！”全面围攻赵顼的中部大龙！ 赵顼如今不得不象征性地做出几下抵抗，不过用不了几个回合，他的大龙已经被赵曙从棋盘上拔起！ 赵顼微微一叹，不过他并不眷念中间那片实地，转而继续去抢占其他两角的实地！ 局势环回转折，原来赵顼是占中间大空地的，如今他却拼命在四个角和边线上做文章。 赵曙稍稍松了口气，气定神闲地与赵顼见招拆招，除了必要的时候回应一下赵顼在角上和边上的抢地，其他时候就尽量巩固好棋盘中部的大势。 赵顼投下最后一个子后，躬身道：“谢父皇教诲，儿臣从这盘棋中学到了很多。” 赵曙哈哈大笑：“不要言之过早，还没看出这盘棋的胜负呢，居简，你过来算算多少目。” 高居简下棋功夫不行，算黑白方多少目可是驾轻就熟，赵顼还是有点紧张，这要是赢了父皇，他要怎么回应这档子事？ 赵曙的视线已经不在棋盘上，忽然道：“顼儿，你这位侍女不像你以前平时带的那位，唤作什么？” 赵顼下意识答道：“她叫赵敏……” “赵敏？”赵曙捻着胡须，“你过来一些。” 赵敏依言前行几步，赵顼心莫名狂跳起来，他这个不着边的父皇想要做什么？ “嗯，模样挺标致的，眼神看起来很有灵气，这样，你把这个侍女让给父皇可好？”赵曙心思活动开了，纳个妃被宫里那只母老虎看得紧，悄悄从皇子这边讨个侍女总不打紧。 赵敏镇定自若，赵顼你就赶紧的，天塌下来的时候，本来就要个高的男人去顶。 赵顼一下子愣住了，他不是没想过类似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才能在母后那边应付得来，不过现在堂堂九五之尊开口了，难道他也要硬顶下来？就算要顶，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只怕父皇不会接受啊！ 赵敏看赵顼揪心得眉头都打结了，赵曙面色渐渐阴沉下来，很快就要发飙。 “只怕不便，皇上。”赵敏拜倒道。 赵顼一愣，赵敏还真敢干，这时候还敢开口！ 赵曙好整以暇地将身体倚在扶手上，微微抬眼，慢条斯理道：“哦？有意思，你个小小婢女，竟然也敢出如此诳语。你且说，有什么不便了，如果是顾虑顼儿面子，那便算了，一个侍女而已，你还到不了那个层次。” “不敢欺瞒皇上。”赵敏淡定地对上赵曙直视的双眼，“我已经委身于颖王，所以不便再服侍圣上了。” 赵顼眉头一耸，赵敏这招够狠！ 赵曙显然被敢言的这个小侍女吓了一跳，片刻之后才回过神，眼神犹疑地在赵顼和赵敏两边逡巡了一番，最后盯着赵顼问道：“你这赵……敏侍女所言，可是真的？” 这还用考虑吗？是假的也必须认了，赵顼顿首道：“儿臣惭愧，却与这侍女有了私情。” 赵曙眉心的疑团仍未散去，“你之前连皇子妃都没有，何不娶个正经皇子妃？你这事若传出去，只怕于你名声不好。” 现在在赵顼面前有几条路可选，可以顺着父皇的话题，顺势提请要求找个皇子妃，也可表示自责，抒发对自己偷尝禁果的悔意，还可以只是感谢一下父皇的关心，以后会加倍努力云云，可是想到赵敏对自己的帮助之大，赵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破釜沉舟道：“虽然赵敏的身家比较低微，儿臣却与她感情甚好，不过儿臣与她都心里有数，她不可能有什么名分，所以与她有过约定，只要她愿意留在颖王府，我就不会将她嫁出去或者送给别人。” 赵曙看似不经意道：“那这么说，朕也是你口中的别人了？” 第22章 杀机 赵顼冷汗都从耳后流下了，欲要解释，赵曙微笑着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侍女还是归你，别的不说，光她这名字，我见着都有些别扭。” 赵顼长出一口气，君无戏言，父皇这么说，这回赵敏总算是保住了。 “谢父皇成全。”赵顼这回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赵曙轻呲了一下，“瞧你这紧张的，这侍女有这么重要么……对了，这里有一个我封掉名的奏章，你看看。”说着丢过来一份奏折。 赵顼扫了两眼，暗叫惊险不已，要不是赵敏早先交代过应对之策，他还真是一时之间百口莫辩，有时候解释就是掩饰，更何况是在天威难测的君王面前！ “儿臣其实正有一个打算，跟这份奏折内容有关，不知当讲不当讲。”赵顼正了正衣冠，一脸肃穆道。 望着父皇那越来越陌生、阴沉如晦的脸，赵顼不由记起当时赵敏跟他商议的话。 “新设军器监？这可是涉及到军事而且是火器的大动作，我提合适吗？”赵顼有点把握不定。 “不然你觉得还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洗脱自己的嫌疑，还能顺便为国家出一份力？”赵敏没好气地反问。 看赵顼还是把不定注意，赵敏进一步道：“你玩火器也就罢了，问题是既然玩了，那就要玩出花样，玩出深度，玩出价值，如今这样半吊子的最是危险，再说我知道朝廷已经有生产火器的部门，但是他们并不是侧重研发的，你提议的这个部门暂时可以先侧重研发火器，这样就跟他们不冲突，而且不易让皇帝敏感，等以后机会成熟时再统筹起有关部门批量生产军器的事宜。” 赵顼眼神渐渐清澈坚定起来，“明白了，我想这样父皇应该没有什么反对的必要，我们毕竟也是在为巩固赵宋江山而努力，不过我想他应该会提出一个问题，谁来当这个军器监的头？我肯定是不合适提议自己的，不过又必须是自己人才比较好，这个人选可不好提……” “苏颂如何？”赵敏知道赵顼跟科技方面人员接触不多，苏颂算是其中交往比较多的。 赵顼沉吟道：“苏颂？他倒是科研好手，只是他在三司使度支判官上做得正顺手，倏然之间让他脱离出来……” “也不一定非要马上让他过来专职做军器监。”赵敏直言道：“哥哥可是担心哪怕新职位级别更高，人家放不下脸，去从事这种非传统士子干的活？那就让他先挂个名好了，具体的管理可以让你府上信得过的人去帮忙，这样他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 赵顼轻舒了口气，“嗯，这倒是一个办法，特别现在阶段我更不可随意接触京官，他那种严肃的人也不适合让你去……” 赵敏玩味地瞟了赵顼一眼，赵顼连忙解释道：“妹妹你不要多心，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你现在身份卑微，而是……” 赵敏噗嗤一笑，万般娇俏，难得小女儿态尽显，倒把赵顼看呆楞了。 “哥哥你紧张什么，我又没有误会你什么。”赵敏笑容一收，“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我现在的身份自然不适合去和苏颂那种人去议定什么事项，不过要是你这件事和皇帝谈成了，我再去和他探讨一下技术方面的事情，想必他那种技术控会很欢迎我的。” 赵顼莫名地涌上一股酸意，不过很快就被硕大的疑问给代替了，“妹妹你会什么火器的技术？这我可从来不知道啊。” 赵敏带上微微的得色，“还不都是我私下纸上谈兵研究出的，难道就许你舞枪弄棒，不许我略通科技？顼哥哥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不过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回忆的画面褪去，赵顼被一句低沉的“你说”声音拉回现实。 赵顼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父皇，正如这份奏折上所言，我平日里确实有接触过火器，我的目的正是为了研究其中一些关碍所在，不过我发现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很不够的，再说我也不可能专业去研究这个，所以为了我大宋的军器特别是火器技术的发展，儿臣建议能否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军器监研发火器，如果研究成，别说西夏了，就算是辽国，我们也完全不用放在眼里。” 赵顼好不容易才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类似“扫荡西北，灭掉辽国”那种口号，太自满或者不切实际的话，在他这种身份和这个阶段还是少说为妙，哪怕说出来很爽或者能涨父皇一时的士气。 “要新设一个军器监？”赵曙沉吟良久，“为何不能合并在工部或者内侍省里面管理？” 这可是关键，好在赵敏已经给他打好了腹稿，赵顼拜道：“本不是不行，只是那些机构各种军械的生产任务已经够繁重，不说没精力专职从事研究，就是专门火器方面的人才也不是很多，所以还是新成立一个部门，由专人带着一班侧重火器专业的人员组织研究为宜。” 赵曙放下了心，看来赵顼只是想搞研究，只要不规模生产，其他皇子和大臣也没什么好反对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抬起眼帘道：“兹事体大，可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还有你们研发过程中的各种资料一律都要保密，切莫流失出去了，包括内部的人员，也要注意加强监督，我会暗中派人辅助你们的。” 赵敏嘴角一勾，这宋英宗还真是让他自己不省心，还自带冠冕堂皇属性，说什么辅助，直接说盯梢不就得了，不过赵顼又不是搞谋反，有官家的人盯着，倒也能免除不良用心的人来惹不少麻烦事。 赵顼暗自窃喜，自己这在皇子中颇显另类的玩火器的特点算是过关了，而且父皇言中赞成之意已经很明显，赵敏还真是高！ “那这主事之人，你可有何打算？”赵曙看似不经意道。 赵敏心一沉，宋英宗虽然不是一个明君，这帝王之术可玩得够溜，先把臣子的毛捋得够顺溜了，又突然间暗闪杀机！特别赵顼要是还在庆幸不已而一不留神，没有完美应对，只是照搬之前他们俩议定事项的话，那他就彻底悲催了！ 第23章 享受皇子服务 “启禀父皇，儿臣毕竟不是军事器械方面的专家，并没有太成型的打算，只是一个初步的思路，不过关于这主事的官员，我认为有一个朝中人才，他应该可以完成父皇下达的这个使命。”赵顼沉着回应。 赵敏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掉进他老爸的陷阱里，要是他直言不讳说心中的打算的话，分分钟要被赵曙给掐掉上位希望，连太子都还不是就在思考谋划军国大事，并具体到各个细节，显然不是赵宋皇帝治下良善的皇子标准！ “哦？你且说是谁。”赵曙语虽冷淡，赵敏却明白皇帝却正是没有反感之意。 “苏颂。”赵顼只说出一个姓名，其他都不再多言。 “苏颂啊……”赵曙玩味了一番，“你回去可以跟他商量一下，先弄出个章程来，其他事等朕看了你这个章程以后再说。” 赵顼正要应承下来，赵曙又瞥了一眼赵敏，真可惜，这么好的白菜就被儿子给拱了，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掌，“我有点乏了，你们退下。” 赵顼立刻拜倒，他和赵敏相继起身后刚要带着她离开，听到父皇又开口了，“对了，顺便跟你说下，七天后朕将在祥符县开狩猎大赛，你们三位皇子参加，到时候看看你们的本事，我大宋虽然重视文治，不过这射御功夫本是君子之道，朕也不会偏废，回去等我下手诏，去。” 赵顼心里咯噔了一下，拜退出殿。 在殿外，赵敏、赵顼与赵頵不期而遇。 赵頵咧嘴笑道：“不知父皇跟你说过没有，再过七天，我就能见识到颖王卓越不凡的武功了。” 赵顼叹气道：“嘉王你又黑我，谁不知道你马上功夫了得，射击之术更是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到时候只怕最难堪的就是我了。” “哈哈哈，颖王何必过谦。”赵頵毫不顾忌此处就在皇帝宫外，大笑出声，“再说，未必你垫底，我们还有一个好兄弟吴王也不怎么行嘛。” 赵敏看赵顼脸色微有不忿之意，好在他控制得还不错，让人不怎么容易察觉。 等赵頵昂首阔步地进殿，侍立一旁的赵敏见赵顼告别了高居简，她不待走在台阶上的赵顼出口，轻轻摇头道：“回去再说。” 赵顼乖乖地领着赵敏回府。 回到府上，赵敏就看着在他自己地盘上终于不用再端着的赵顼长吁短叹。 “呵呵，殿下干嘛做这般妇人态。”赵敏随口嗔道。 看得在一旁伺候的青丝雪心惊肉跳，赵敏这种放肆随意的说话方式，她真的仅仅只是殿下的故人之女吗，只怕一般的皇子妃都不敢对夫君这么调笑？ 赵顼瞥了眼亲自端来桂圆薏米汤的青丝雪，对赵敏道：“有你指点，连青丝雪交代做的点心也更合我心意了，只是我现在心中苦恼事甚多，有点吃不下啊。” 赵敏随手挥退青丝雪，“你且下去，没什么紧急事不要通传，更不要让人进来。” 青丝雪现在下意识将赵敏的命令等同是赵顼的，而且在贯彻力度上不比殿下交代的事力度弱。她略等一刹那，赵顼没有反对之意，她便福了一礼，退出去并关上房门。 赵敏不言其他，先自个儿坐下来，捞了一口桂圆薏米汤，咂咂嘴道：“挺好吃的呀，你不吃我可吃了。” 赵顼扑过来便要抢汤匙，“喔，原来是你想吃啊，那交代厨子多做几份不就得了。” 赵敏滴溜溜转了个身，将刚才坐的位置让给赵顼，掩口娇嗔道：“喏，给你便给你，瞧你刚才那口不对心样，莫非你担心青丝雪现在做事还敢不用心？只是这汤匙上有我口水了，你不怕脏就好。” 赵顼谄着脸道：“哪里脏了，好吃得紧，咳咳，当然我说的是这个汤。” 赵敏幽幽叹气道：“你倒好，光顾着吃好吃的了，我这一天陪你下来，肩酸的，都没人关怀一下。” 赵顼马上放下汤匙，站到赵敏身后，伸手给她捏起肩，赵敏眯着眼开始享受起来，还真别说，这颖王的捏功还真是一流的，三两下就丝丝入扣，骨头关节都被他捏得酥酥麻麻，神清气爽，不比后世那些专业技师水平差。 赵顼其实一开始时还有些放不开，看已经长成大姑娘的赵敏还是如儿时一般自然受着，慢慢安下心来，还真是专心实意给她捏起来。 一直捏到两刻钟满，已经爽透的赵敏才开口道：“好了，哥哥可以休息了。” 赵顼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嘴角上勾，“妹妹舒服就好。”无意间瞥见她胸前扎得紧密严实的抹胸都束缚不住的蓬勃饱满，这才有些心辕意乱起来，不过很快他就暗自告罪，他怎么能对妹妹有这种龌龊念头？ 赵敏才不去理这些赵顼可能有的腌臜念想，站起身来踱步，立刻又让赵顼开始欣赏她周身诱人的曲线。 赵顼连连自责，他这是怎么了，思想经常乱开这种小差可是很不对的呀。 “嗯嗯，哥哥功夫不错啊，下次让你帮我捏脚怎么样？”赵敏顽皮地对赵顼开玩笑道，这话在如今这个时代颇离经叛道了，别说是皇子，只怕是一般男人，都不会乐意听到自己家女人朝自己这么说，更别说去做了。 赵顼呵呵笑道：“我只是随手而为，真有那么舒适吗？那好，下次得空，周遭又无人时，我给你捏。” 赵敏知道赵顼对舒国公主向来没有架子，却没料到赵顼对她开玩笑的话还当真了，有一个位尊的美男子愿意服务在前，她自然没有拒绝之理，“嘿嘿，那我以后就坐等了，记得要准备好上好的植物精油啊。” 赵敏说到植物精油，赵顼就想到编药草书籍的苏颂，烦心事又涌上来，叹了口气。 “好了啦，我无功不受禄，刚才你服务得不错，我批准你告诉我为什么事烦恼了，我不说一定能解决，至少可以跟你一起参谋参谋。”赵敏已然胸有成竹。 第24章 可怜兮兮 “有好几件，既然妹妹乐意帮忙，我就好好与你分说分说。”赵顼竖起食指道，“先说这成立军器监的事，虽然父皇初步答应了，但要抓紧拿个靠谱的章程出来，不然他会嫌我信口开河，这事就不妥帖了，这苏颂老夫子，确是合适的人选，要他挂职估计问题不大，不过他为人颇傲气，要从他口里套出组建这个军器监的实质性建议，只怕不是易事。” 赵敏微微一笑，“若是以前，妹子确实也会为哥哥的这个问题一起苦恼，不过哥哥却不知你府上有个人，能帮到你解决这件事。” 赵顼不由发愣，“还有这等人物，你快说是谁？若能事成，我必定重赏他。” “青丝雪，明日一早你便带我和她一起去拜访苏颂，你只需说场面话，具体这件事就包在我和青丝雪身上了，回头我找青丝雪交代。”赵敏一副山人自有妙计样。 赵顼虽然还有些疑惑，不过稍能安下心来，伸出第二根手指，“下一件，便是我府上亏空的事情，我看过收支表了，就算再怎么节约用度，自从前年以来，人情愈繁，把该人情往来的、该赏赐的除掉以外，现银少说还要净流出近千贯，一两年下来还可承受，多了可怎生是好？” 赵敏可以理解赵顼的这种心态，毕竟他不像她从后世来，知道很可能过一年多他老爹就要挂了，到时候他要是当上皇帝，自然不用考虑这一府的开支问题；要是当不上，那或许已经身首异处，钱财更是身外事，不过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要解决开支问题，不可能只靠节支，重点还是要增收……”赵敏刚说起一个话头，便难得被赵顼打断，“你这个观点，倒跟王安石很像，包括以前的范仲淹也是这么评说当时大宋时局的。” 赵敏心里一跳，王安石，她可是他的粉丝，她一直想找个合适的其实后世来看宋神宗赵顼也是她的偶像，不过介入到历史上的赵顼后，她倒觉得她可以做赵顼这部戏的导演！ “王安石确实是天纵奇才，我也关注他好久了，当初仁宗不用范仲淹和王安石的建议真是一大失策，都说仁宗盛世，不过很多弊端从那时起就开始蔓延了。此人哥哥可以多加关注，以后时机成熟的时候，不凡多考虑一下用他。”赵敏才不希望历史上这一阶段的保守老匹夫韩琦那些人挡道，将来肯定要尽快让改革派上位，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支持王安石，这推荐首功也不能让别人抢了去了。 赵顼在座椅上先是静静听着，到后来忍不住道：“这些我知，那现在府上这增收事宜……” 赵敏在赵顼头上弹了个爆枣，“你还担心钱的事啊，我已经有主意了，不过也要等人凑齐了才好干活啊，你难道就不忧心狩猎大赛的事？” 赵顼的脸马上变成了一个苦冬瓜，“我正要接着说这个事情，如果说其他事情你还可以帮我搭把手，你总不可能代替我去参赛，因此这是我最焦虑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弓马功夫……” “惨不忍睹。”赵敏嘿嘿笑道。 赵顼欲哭无泪道：“妹妹你也不用故意损我，虽然我射御功夫是很差，也没到那种不堪入目的程度，只是跟从小爱好武艺的赵頵比起来，那确实有天壤之别，就算跟赵颢比也强得有限。” “比赛我确实不可能替你出战，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这件事情分成三块，一块你，一块我，一块看天。”赵敏伸出三根手指，笑吟吟道。 赵顼哭笑不得，都到火烧眉毛的程度了，赵敏还跟他玩神神秘秘这套，“妹妹你就快说，什么你我天这些的。” “关于你的部分，王厚你认识？”赵敏一副吊死人胃口不偿命姿势。 赵顼墨眸中闪过一抹亮光，“大名鼎鼎的王瞻将军之子，倒是见过几面，怎么？” “他虽然实战参加得不多，不过要论弓马娴熟，在他这年轻一代中，我觉得他绝对是顶尖的，而且就在开封城中，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找他，最近几天让他特训一下你的射御之术。”赵敏明知赵顼会有疑问，为了他能赢这场比赛，她豁出去了。 果然，赵顼惊讶不已道：“要说你知道那些文臣和科技之才倒也罢了，你怎么连武将的事都了解，甚至是他们还未成名的孩子情况？” “你知道我府上原来多的是青春豆蔻的侍女，除了仰慕那些做出实干的文臣，对这些威武的军人也是另眼相看，我平日里听她们聊天，还有什么不了解的？”这是赵敏能想出的最好借口。 “但是这功夫好坏能差到哪去？要说武艺，我找府上的种记、种说他们学也不差……”赵顼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呵呵，哥哥要是想学弓马，早就跟他们学了，何必等到现在？名师出高徒这句话是白讲的？要是他们那么厉害，哥哥还能延揽得住这么久？再说他们久为你属下，在特训这种突击魔鬼式手段下，你觉得他们敢对你练得下去手？”赵敏连珠炮朝赵顼发射，让赵顼几乎阵地瞬间失首，“其实还有一个好处，哥哥你不会不知道如今西军的三大派系？” “你是说种家军、王家军和章家军。”赵顼这次倒很快回答了。 赵敏竖起大拇指，“我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只注重延揽种家的将才，难道仅仅因为他们男丁多？” 见赵顼差点一头栽到地上，赵敏才哈哈笑道：“开个玩笑啦，大力扶植让其成为麾下一个强力派系，固然是个好主意，可是太集中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未必是好事，哥哥要是暂时不愿意多接触章家的人士，王家我是建议你可以结交一下，正好这次找王厚来特训，也不显得刻意。” 赵顼吸了一口气，“好，嗨，我是听说他练功很刻苦的，家教如此，估计我这次去少说得磨掉两层皮了，到时候你可得亲自来接我。” 说着，赵顼还拿那种可怜兮兮的眼光瞅着赵敏。 第25章 不速之客 看到在后世鼎鼎大名的宋神宗赵顼都开始装可怜的长尾巴狗了，赵敏倒没想端着，不过也不可能那么痛快答应他，女生要矜持一点的嘛，即使名义上是他的妹妹，“嘿嘿，到时候再说，主要要看你的特训效果，别以为你在那边训练我就不知道你情况了。” 赵顼脑门上冒出豆大一条黑线，“不是你，情报工作都已经深入到那种程度了？” 撵开缠人不已的赵顼后，赵敏亲自来到青丝雪房间，这个时间段本来青丝雪是休息的，可是一听到像是赵敏的脚步声过来，青丝雪立刻整理好衣裳迎了出来。 “你还没睡？正好，找你有件事。”赵敏不跟青丝雪玩外人间的那套客套把戏。 “恭请赵小姐进屋。”青丝雪立刻推开门，让开身。 赵敏进到青丝雪房间，瞥了四周一眼，“独门独户啊……” 青丝雪有些忐忑道：“因为我睡觉特别不踏实，跟其他侍女住一间会互相影响……” “我是说独门独户很好，是我平时关心你不够，你觉得住得怎样？如果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跟我说，不过，我也知道你向来喜欢简单，不喜欢用那些金银玉器，担心被殿下批评。”赵敏娓娓道来，直指青丝雪的内心。 青丝雪连忙凑过来道：“殿下和您向来对我很好，暂时没什么需要添置的，如果发现需要增加一些装饰摆件衬托殿下形象时，我会留意，不会担忧提出要求会怎么样的。” 赵敏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只有我们两个在，不用这么拘谨。” 青丝雪知道赵敏特意过来必定有事，虽是依言坐下，心中仍是吊着的。 赵敏没打算卖关子，“明日一早，殿下便会带我们俩去见苏颂。” 青丝雪心头一跳，这么快就能见到心中偶像了，莫非是上次跟赵敏说过后，赵敏在其中起了作用？ 赵敏瞟了青丝雪一眼，徐徐道：“主要的场面话和交代的事项，殿下和我会说，而你也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不知道你能不能完成。” “只要是您交办的事，我保证尽量完成，就算有再大的风险也不怕。”青丝雪神色坚毅。 赵敏呵呵一笑，“那倒不至于，到时候殿下和我谈完会先离开，留下你和苏颂对接一些具体事宜，你不是对人家一向仰慕嘛，正好给你个机会近距离接触一下，你可别忘了表达你的敬仰啊，这也是对殿下办成这件事的促进。” 青丝雪小心肝扑通扑通地乱跳，脸上抹上一层红晕，“不会就我跟他谈事情，您不是也敬重苏颂，怎么不留下来一起……” 青丝雪这是在对她的安排表示疑问了，赵敏不以为意，淡淡道：“我留下来，你有些话可不就不好说了，再说你要担心一个女子在人家住处谈话不方便，我让种说到时候留下来陪你好了。” 听到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面对男神，青丝雪松了一口气，拜倒道：“谢赵小姐圆我的心愿，而且不介意我刚才的放肆。” 青丝雪还是很识相的，这样的人才值得培养，赵敏温言道：“起来，跟你说了不必拘谨，跟你透个底，我还真不是光是拿你当美人计，那样太浪费你这个人才了，我是用你办事细心周到这一点，想必到时候苏颂就能体会到了，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自然会欣赏你这种做事类型，配合起来也会比较顺畅；而且以我对殿下的了解，到时候他很可能宣布一件重要的事，就算他不明说，我也会替她说出来的，跟你有关系。” 青丝雪这才明白赵敏的用心，虽然赵敏后头所说的“重要的事”她还是云里雾里，不过她相信赵敏会为她好。 月光如戏，窗外树影婆娑，赵敏站在桌前，对着屋外地面上梦幻般的细碎光影，深吸了一口气，思绪回到穿越前的准备考警队生涯，拿起准备好的材料，继续奋战，终于满意地完成作品，关键是确保掌握熟练。 天刚亮，赵顼就躺不住了，翻身而起，简单吃过早饭，招呼赵敏同去。 “让种说一起去怎样？到时候需要的话，可以留下他直接继续跟苏颂对接。”赵敏早已经装备整齐，只待杀出，青丝雪已经在一旁候立。 “好，那种记要不要一同去？”赵顼现在是非常看重赵敏的意见，青丝雪想笑但是万万是不敢笑出声的，他哪里还有皇子的架子，比所谓的惧内的男人还要听赵敏话？ 赵敏非常干脆道：“不用，人太多了显眼，留他下来看着府上。” 赵顼点头，一行四人往府外去，长鞭一扬，马车直奔苏府。 苏府仆人一见是颖王车驾，还不等他们停稳，已经有人飞跑进去通报。 赵顼一行自然无需等候通传结果，直入厅堂。 这苏府虽然不大，不过亭台楼阁，细微方寸之间皆显主人用心和品位，格调清雅，别具一格，颇有一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冷之态。 留下种说在厅外，赵敏才走到半道，见苏颂已经从内室转了出来。 苏颂朝赵顼拱手拜道：“不知颖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赵顼呵呵一笑，“苏大人客气了，其实是因为事有隐秘，不便让更多人知道，所以我不得不连拜帖都没下，这会儿直接来找你了。” 赵敏和青丝雪朝苏颂都福了一福，赵敏只是做个姿态，立马就收，青丝雪却是做足了仪态。 苏颂眼神左右示意，仆人放下茶果点心便都退下。 “却不知道有什么隐秘之事，要劳颖王这么费心？”苏颂心里不禁疑惑，要是公事，大可上殿去说，要是私事，只怕他和颖王还没到非常熟的那份上，同时他看了看跟在赵顼身边这两个女子，一个清秀依依，另一个更是明艳不可方物，难道她们两位不用回避？ 赵顼看出苏颂眼中疑惑之色，心中一动，知道如果仅是说她们是侍女，根本无法说服人，便有了主意，指着青丝雪道：“我先向苏大人介绍一下这两位，稍后你便知晓是什么事。她是我府上的副总管青丝雪，负责我府上日常事务。” 第26章 破局 青丝雪惊喜异常，要不是在外人府中，她都想向赵顼直接拜倒山呼感谢，此刻只得极力抑制自己的兴奋神色，纤纤手指却还是禁不住微微颤抖，她朝苏颂微微点头，刚才已经施过礼，如今她也要学会懂得矜持了，毕竟名分上是皇子府的副总管，那…… 苏颂点了点头，算是第一次对她们有了回应。 赵顼这才转身翻开手掌，将苏颂的目光引向赵敏，“她就是我府里的大总管，赵敏。” 只是如此，已经足以令苏颂站起身来，朝赵敏微微点头，不料他耳边又传来赵顼的话，“她在外边所说的话，就代表我的意思。” 苏颂欲哭无泪，颖王，你不带这么玩我的，他对赵敏拱了拱手，脸上带着微笑道：“原来是赵敏总管，幸会幸会。” “我可是久仰苏大人了。”赵敏一句场面话带过，立马切入正题，“今天颖王带我们来，是想请苏大人考虑一桩大事，也是美事。” 赵顼没想到赵敏这么直接，不过也好，这样他倒可以省几句口舌，他不待苏颂动手，自己给赵敏搬了一张凳子来，赵敏姿态非常自然地入座，形成三人对坐之势。 苏颂被雷得外焦内嫩，这还是一向谨言慎行的颖王吗，怎么如此放得下身段，哪怕赵敏是总管，毕竟还是为一个府里的下人如此服务，今天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只怕日后说出去还没人信呢！ “哦？不知颖王有什么事，还请颖王，赵总管明示。”苏颂还真被颖王特立独行的做派和赵敏不拘一格的姿态勾起了兴趣，这对活宝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是这样，皇上已经同意颖王的提议，设立一个专门从事火器研究的军器监，苏大人也知道如今我大宋虽然制造工艺不错，量产也不算少，可惜生产得多，研究得少，最近几十年来于火器之道并没有特别大的进步，颖王就想如果有一个科技带头人能够组织一批专业的技术人员研究火器的发展，必将能推动大宋的火器生产质量和威力上一个很大的台阶，这种研发出来的工艺和流程对其他制造业，而且不仅是军工业都会有帮助。到时候就算我们不主动出击，对外敌也会有足够的威慑力，让他们不敢随意进犯我国。”赵敏娓娓道来。 赵顼听得不住地点头，没错，正是这个理，他虽然也明白这个意思，可是刚才真要由他来说，只怕不如赵敏这边条理清晰，最关键的，赵敏并没有直接借皇帝命令的令箭或者他的请求来说事，而是先将做这件事的好处言简意赅的说出来，让人想推辞都不好意思，不然别说自己是大宋的臣子。 苏颂虽然是科技向官员，却并不迂腐，早已听出赵敏的言外之音，再看赵顼对赵敏不住肯定的态度，便知颖王之前所言亦非虚言，他沉吟道：“如果能正常推进，保障技术人员的待遇，不被外务所扰的话，这确实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只是好则好矣，这种机构毕竟是新生事物，还有不少具体事宜需要确定，比如它是接受哪个部门的管理，层级是多高，能够允许有多少人的编制，还有如何防范技术秘密的流出之类。” 赵顼呵呵一笑，有的事父皇还没下决断，他也回答不了苏颂，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立即道：“编制和经费之事苏大人倒不必担心，父皇是支持这件事的，他同意保障经费，虽然还没提出一个具体的数额，不过我们研究后便可提，而且还可以开一个口子，讲明留有一定的空间和机动性，毕竟一开初成立机构，我想父皇也是会理解的。” 赵敏接着赵顼的话，淡然道：“有为才有位，只要新机构做出了成绩，还愁没有地位吗？至于隶属关系，我个人倒觉得不提归哪个部门管最好，先保持相对的独立性，尽管做出成绩，以后还说不准谁并谁呢，是不是？最关键的还是人，必须要有一个能牵得起头、组织得了一帮技术人员和工匠的复合型精英官员，大家先讨论出一个章程的大体细目来，只要皇上那里过了，走完程序就可以抓紧实施。” 要说赵顼的话苏颂还很认同的话，苏颂如今对这个初来乍到的赵敏很有些不以为然，甚至微微有些反感。她说话怎么这么牛气，他再怎么对她客气，也不过是看在颖王的面子上，而她却摆出一番指点人的态度，当他苏颂是初出茅庐的新官员吗？这些官场和组织之道，还需要她来指教？ 赵顼对赵敏的讲话方式已经习惯，青丝雪却为赵敏的“大言不惭”很是捏了一把汗，苏颂本就是有才的人，有才的人多少都会有点脾气的，更何况他还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在三司使做得好好的，这种吃力却未必讨好的事难道他会做？ 苏颂脸色平淡道：“颖王的拳拳报国之心让苏某很是感动，只是有时候想法固然美好，具体实施起来却未必如颖王和赵总管所想的那么简单……” 赵顼有些着急，怎么回事，苏颂竟像是有拒绝之意？他可连由其兼职担纲组建这个机构还没提呢！ 赵敏早料到不可能这么容易说服这只老狐狸，且不说苏颂判断新机构的前景还不明朗，如今三位皇子争夺太子之位已经明显，苏颂作为一个自命为技术型的官僚不太会在三个皇子之间表现出明显的倾向，怕的就是日后站错队，其实不仅是他，只怕现在朝中官员绝大部分如此，就算皇帝和皇后之前曾表现出各自的倾向性，他们这些人精仍在继续观望。 这就是赵敏坐庄做大赵顼的机会，要是大家人心已然笃定，给她周旋的空间也就不多了。 “许是苏大人觉得颖王做不了这种大事？”赵敏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待苏颂讲否定的客套话，她便从袖管中顺出一些木具和金属，叮叮咚咚地倾倒在桌案上。 第27章 入局 苏颂彻底迷茫了，这赵敏玩得是什么把戏，这些小孩子过家家般的东西，在这种场合拿出来作甚？他一思索起来，甚至忘了要跟赵顼说客气话或吹捧话。 不要说赵顼了，就连常伴赵敏身边的青丝雪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搞出来了这些玩意。 三人都愣神地看着赵敏。 更令他们惊奇的还在后头，赵敏随手抄起几件器具，双手在他们面前如彩蝶穿花般穿梭起来。 赵敏对枪械的东西已经玩得炉火纯青，如今虽然材质和以前警队用得不同，不过原理都是一样的，更何况她从制作过程一路操作下来，到昨天晚上入睡前还组装了好几遍，此刻用了三秒钟就完全装成。 赵顼眉头微蹙，这看起来像是他玩的火器，不过他之前玩的从来没有这般袖珍小巧，更不可能这么快组装起来啊。 “赵总管，这是何物？”苏颂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忍不住出口相询。 赵敏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笑意，对苏颂的问题置若罔闻，抬手举枪对着屋外的种说就是一枪！ “啊……”青丝雪失声叫了出来，发现失态，连忙以手掩口。 跟屋内相隔尚有两丈，种说只觉得有一股急速的气流急袭而来，下意识原地滴溜溜转了两圈，右手闪过，将子弹握入掌中。 赵敏笑意更甚，左手连续抠动扳机，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连续射出！ 种说不知何事，避之不及，加上不好胡乱舞动，让殿下脸面难堪，只好站着硬挨了三下，好在只是被击中地方皮肤有些灼烧感，并没有受什么大伤，此时想来赵敏或许是在试他的身手？不由有些懊恼。 苏颂惊得倏然站起，种说的身手具体如何他是不清楚，不过想来能身为颖王殿下的侍卫，肯定不弱，却躲不开赵敏手上这器械的攻击，而且他看得清楚，那膛中射出的东西去势极快，要是改进一下，威力绝对不止是伤人而已，要是能成批量生产的话…… 苏颂缓缓坐了下来，给赵顼和赵敏都续上茶水，饶有兴致问赵顼：“颖王准备何时正式设立这个军器监？” 赵敏眼睛朝青丝雪一眨，悠悠地收起了手枪，款款落座回去。 赵顼沉吟道：“要是有苏大人帮忙，我想军器监更能得到父皇的支持，而且苏大人在业内的威望卓着，私以为初步设立出一个部门的雏形，半个月之内应该没问题？” 苏颂捋了捋胡须，内心活动开了，半个月？这么巧，半个月后恰是皇后的生日，莫非赵顼是想在皇后面前有所表现？“颖王既然开口了，苏某不好推辞，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如果不能达到，颖王可不要怪我。” 赵顼心里一喜，只要苏颂愿意入伙，这件事就算成功一半了，便道：“苏大人但说无妨。” “我这人平生颇有一些怪癖，想必颖王也有所了解，其中最重要一条，便是极为讨厌阉人。这机构不可由宦官来监管，甚至不要他们来监督，皇上或者颖王如果需要派人参与军器监管理，我自然没有意见，但是万万莫派宦官来，不知颖王能否认可？”苏颂在提要求的同时，不忘顺带骂一骂阉人，过了把嘴瘾。 赵顼很是迟疑，这派不派宦官的事情，他哪能说了算数？更何况大宋宦官参与管理的政务多了，不说别的，单说这军械制造，就有宦官直接管理的造作所存在，目前这军器监还没明确上级部门，要是父皇非要让宦官到这新机构军器监来插一脚，也可说是成例，那难道他还顶回去不成，就算要顶，那以什么理由说为好？ “这点颖王早就跟我商定了，他早就知道苏大人的做事习惯，因此这一点他同意。”赵敏料到赵顼这种做事比较谨慎的人会多虑，看他犹豫了一两秒，就知他在想什么，如此要害关头，还去瞻前顾后，索性替他斩断后路，等回头再跟他商量后续应对事项。 苏颂半信半疑地望着赵顼，赵顼内心哭笑不得，这种天大的事，赵敏就这样下断言了？不过既然自己这边人话已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尽量自然地对上苏颂的目光，肯定道：“正如赵敏所言，如果有宦官参与，苏大人尽管怪到我头上，还可以随时撂担子不干，我绝无异议，而且初期并不要求苏大人要专职来做这个，只需兼职即可，如果苏大人有得力的助手帮忙，哪怕你只挂个名也是可以的。待日后军器监的级别和隶属关系明确后，苏大人还可再行考虑往哪边发展。” 听到赵顼解说了这番话，苏颂这才安了心，起身微笑着拱手道：“多谢颖王看得起苏某，敢不尽力，只是这接下来还有不少具体的细项事宜……” 赵敏插道：“不瞒苏大人，殿下稍后就要找王厚练习骑射之术，不到一个星期就要参加狩猎赛了，而我也要配合殿下忙这件事，因此这段时间就要辛苦苏大人和青丝雪多对接，草拟出一个章程，颖王每天都会关注章程进度，有什么情况也会及时提出。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还请苏大人见谅。” 赵顼脸上已经挂满抱歉之意，苏颂还能说什么好，只好道：“既然如此，那苏某就勉为其难，先拟出一个框架，到时候商青丝雪后，请颖王提出意见，如果不合适，也好及时修改。倒是框架性的东西定下来后，一些具体操作苏某还是有把握的。” 赵顼呵呵笑道：“就是因为信得过苏大人，所以我才找你的，那我有事就先走了，那种说……” 赵敏截口道：“我陪着殿下去就好，种说就留下来，等下送青丝雪回去，殿下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这家伙。”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木枪。 告辞出门后，赵顼才一脸惊奇地抢过赵敏手中的枪支，拿在手中细细把玩不已，难以置信道：“妹妹，你什么时候还会玩这种东西了？都不跟哥说一下，这番藏私可真不地道。” 第28章 潜质 “呵呵，我这只是小玩意罢了，因为时间紧张才做了这么个粗陋的东西，要是有金属枪身，那效果就比现在强多了去。”赵敏真枪实弹都玩得溜，要不是要降服苏颂这种老油条，对用这种仿制品还没什么兴趣。 赵顼眼中有光芒一瞬即逝，“要是以后有机会，我还真希望你来亲自掌管这个军器监。” 望着天空开始飘下的鹅毛大雪，赵敏哈哈笑道，“还是算了，哥哥你是要吓死那帮汉子吗？我偶尔客串一下技术指导还是可以的。” 接到内侍的通知，皇帝的手诏马上要到颖王府，赵顼和赵敏先回到府上。 这次来的是李宪，熟练的接诏书程序走完，李宪有些担心地提醒赵顼，“听说赵頵已经放出话来了，这次必定一举夺冠，而且要赢得很有光彩，赵颢那边也是丝毫没有服输的感觉，颖王你要多加小心，就算拿不了第一，拿第二也不错了，而且刀箭无眼，到时注意安全。” 赵顼拍了拍李宪的肩膀，“谢谢，我会注意的，一点心意。”说着，赵顼塞了一块银锭过去。 李宪连忙推辞道：“那怎么好意思，颖王切莫折杀了我。” 赵顼坚持让李宪收了，“一向你都很帮我，这不过是小意思罢了，就算你不要，也可以给你兄弟们喝茶，不能让他们白辛苦。” 李宪感激道：“那就多谢颖王美意了，我们这些做奴仆的都知道您的好。” “好说，好说。”若是从前，赵顼并不一定会给李宪好处，就算给，也不会如这次般大手笔一次送十两，是听了赵敏提的结交内侍的建议后才改了风格，让李宪颇有些受宠若惊。 送走宫里来传诏的李宪一行，赵顼马不停蹄地带赵敏继续出门。 扶赵敏上了马车，放下帘幕，赵顼勾了一下赵敏的俏鼻，帮她紧了紧大衣，“你刚才特意提到我要去跟王厚学骑射之术，想必是有特别的用意？” 透过厚大衣，赵敏还能感受到赵顼手掌的热度，微微一笑，“哥哥想必平时应该有点郁闷，身为大皇子，却不受皇帝和高滔滔的待见，连朝中大臣都不倾向于你。” 赵顼挑帘环顾左右，应该没人注意他们一行，缩回马车，轻叹口气，“在妹妹面前自然不说虚话，不过我也反思过自己，为什么不受父皇和母后喜欢。” “哦？怎么说？”赵顼还能自我反省，让赵敏更有信心了，说明赵顼有用心在这方面，知不足才能进有余。 听着马车平稳前行中偶尔发出的叮咚如环佩声，赵顼眸光凝练了起来，“先说四弟，你也知道他性格飞扬跋扈了些，虽然不得一些人喜欢，但却正好对父皇胃口，你可知是为何。”他像是在问赵敏，又似乎是在叩问自己。 赵敏就是想要让赵顼看透这时局，当然要让他自己思索下去，“你比我接触皇帝多了，你更了解，你接着说是为什么呢？” 赵顼墨眉一压，“父皇平时看着是对很多事情不在乎的人，但其实我感觉他内心压抑着很多东西，平常都得不到释放……” 赵敏哈哈笑道：“不会是因为高滔滔一直不让他接近其他女人。” 赵顼咧嘴一笑：“妹妹你又调皮了，或许有这方面一些因素，不过我觉得主要还是父皇这个人本身就有受压抑倾向，所以他看到赵頵那种肆无忌惮地张扬表达，可能无意识中就把他没实现的那部分套在赵頵身上了。” “那你觉得，赵頵为什么会那么嚣张？难道仅仅因为他也是皇子，而且有些武功？”赵敏已经有所悟，现在她要进一步启发赵顼。 赵顼沉吟道：“当然不仅因为如此，赵頵虽然不得一些人喜欢，在军方那边却很有一些人对他感冒，包括曾很有功绩的东头供奉官石全斌那种强势的宦官都跟他走近。军人可能都喜欢赵頵那种意气风发，现在连左卫将军王师约都站到他那边了……”说着，他还偷眼看一下赵敏，怕她还对王师约敏感。 赵敏面无表情道：“军方是看实力的，赵頵不过是有些先入为主的优势罢了，只要哥哥你表现出强大的一面，那些军官人心倒是不难移动，包括你要巩固交好的种家，眼下就有一个最好的机会……” 赵顼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这次要死命拉我去向王厚学射御之术了，听说你连夜就发出拜帖，要不是我和你一路上都一起，我还会以为你就像是有先见之明……” “还有以为我不跟你事先商量好是？”赵敏了然地微笑。 赵顼望着路上已经累了一层大雪，低头轻声道：“我是担心比赛结果让你失望呢。” 赵敏捂上赵顼的手，赵顼略带疑惑之色地抬头看她秋水般的双瞳，赵敏坚定道：“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因为我看得出你内心有一团火热的劲，只是你还没有爆发出来。” 赵顼感动道：“这个世界或许只有你最相信我了……嗯，接着说二弟，赵颢表面上和我一样内敛，为人其实挺深沉的。或许你不认同我这观点，但是我还是觉得他很有心机，而且从小就很会走母后这条路线，跟母后的感情一向都不错，而且从小聪慧，四书五经那些信手拈来，以前教过他的老师都会在父皇和母后面前夸他，父皇固然不太在意这些，母后却很是欢喜。” “那些古书能念得好固然不错，不过毕竟是死读书，要想治国理政，处理好内外各种关系和矛盾，那些故纸堆是靠不住的，还得靠理解这大众民生，还有自己的悟性和境界，我觉得你最有当一个好皇帝的潜质。”赵敏是真心实意挺赵顼。 赵敏知道后世在评价宋神宗是否是最有为的皇帝这一点上有分歧，不过谁都无法否认他在面对宋朝诸多弊病时改革的魄力和眼光，还有最难得的坚韧，改革一个方面容易，改革一段时间也容易，难的是一辈子坚持领导改革，而且基本方向还走对了。 第29章 盯上 赵顼心里暖融融的，原来赵敏并不仅仅是因为从小和他感情好就站在他这边，而是发自她内心地支持他，他暗下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从王厚那里学到最多的骑射技能！ “好了，我的事说到这，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刚才故意在苏颂面前提我练骑射的事，这种事情我们低调做就好了？”赵顼可不会漏掉这个纠结着的问题。 “不急，你先去学着，到时候就能看到效果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确实想通过苏颂往外面放风给某些人听。其实你应该明白，苏颂这种明哲保身的技术官僚是不可能完全倒向你这边的，既然他已经答应了帮你，自然也要向其他两位皇子表示一些什么，不然他会担心让人感觉他选了边站了队，他这种人最不喜的就是站队了。”赵敏对苏颂这种人的想法可谓是洞若观火，淡淡呲道：“留下真心崇拜他的青丝雪与他搭档，只要她提到早年苏颂编写《嘉佑本草》，还有三年前他写《图经本草》的事，估计他全身毛孔都轻了。” 赵顼闻言笃定了，他相信先前赵敏所说帮忙做技术指导的话不只是玩笑，他料青丝雪是他这边的人，苏颂就算有想法也不敢对她妄动，更何况还有种说在那边，现在他抓紧骑射的事才是正经。 王家跟苏府那是根本不能比，其实就是开封城里的一户普通房子而已，王韶中进士之后就去西北游历了，平时在家的就是比赵顼还小的王厚。 赵顼还是在前些年种谘的婚宴上偶然间结识王韶王厚父子，那时王韶刚中进士，一般人这种时候见到皇子都想攀这层关系，而王韶则浑然不提，只是和赵顼畅快对饮，纵论时事，给赵顼留下深刻的印象，还有站在王韶边上的王厚，一个非常精神，目光炯炯的大男孩。 王厚迎出来时，赵顼还有些恍惚，几年不见，昔日的男孩已经成为一个壮实的大人模样了。 王厚正要拜倒，赵顼连忙上前扶住，“王厚你可千万不敢客气，今天我是来向你拜师的，真要论起来，我还要拜你呢。” “殿下能折节向草民求教，那是我的荣幸。”王厚客气了一下，眼睛不自觉地朝赵敏瞟了一下，好美的一个人儿！ 赵顼虽然觉得王厚看向赵敏的眼光有点异常，还是介绍道：“这位是我府上总管赵敏。” “赵总管好。”王厚讶异不已，看这位赵敏年纪轻轻，却已当上堂堂颖王府的总管了，端的是厉害。 赵敏微微一笑，“王厚你好，颖王这几天就交给你了，如今开始没有平民和皇子之分，只有你这个当老师的教得用不用心，够不够下狠心了，颖王绝对不怕你来魔鬼式特训的，殿下你说是不？” 赵顼已经下定决心，倒没什么太大反应，王厚已经惊呆了，就算赵敏是颖王府总管又怎样，不过是等级比较高的下属侍女罢了，如何敢对颖王如此讲话？不过他反应很快，谦虚道：“颖王有心向学，我自会竭尽所能，丝毫不敢怠慢，这六天时间都交给我，我一定安排好。” 赵顼环顾王家墙上到处都挂着靶子和弓箭，真是武学世家，家风如此，难怪王厚比他还年轻就有薄名。 赵顼早已经呆不住了，迫不及待道：“那王老师，我们去哪里练习？场地你尽管说，我来安排，赵敏，我们一起去。” 王厚双眼闪过期盼的光芒，本以为就是教好骑射而已，若是有赵敏这样的美人相伴…… “不了，殿下你专心练习，我要去祥符县做一件事，回头我再跟殿下细说。”赵敏拒绝了赵顼的提议，转向王厚道：“你负责保护好颖王，要是没把握的话，就让颖王通知府上派侍卫过来。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晚上颖王就留在你这里加练。” 王厚眼白都要翻出来了，赵敏居然当着他的面对颖王如此颐指气使，只怕皇帝和母后也不过如此了？因着如此，王厚都自动忽略了她对他的命令语气，静待颖王表态。 赵顼留恋不已，还带着强烈的好奇劲道：“你去祥符县做什么？就你一个人吗，那岂不是可能有危险，要不要我派侍卫跟着你？” “不用了，殿下不知道其实我身手还是可以的，至少自保应该无虞。不过我想要向殿下讨一个东西，我今天正式成为你府上总管了，你总要给我个信物。”赵敏笑嘻嘻地伸出手道。 虽然赵敏如此说，赵顼回头还是会派侍卫跟着，以防万一，他怜爱地掏出一块玉佩放在她手心，“你怎知我有准备？要是我一时没准备，你岂不是让我在小兄弟面前出丑？” 王厚连忙四处张望，非礼勿视，今天这天气和景色真是哈哈哈…… 赵敏感受了一番手中这通体晶莹葱绿的玉佩，温润中带着一丝清凉，显然是一般皇家才有的珍品，上面刻有他手迹的“颖，赵敏”字样，嘿嘿笑道：“殿下心细如发，怎么会没有预备。” 见赵顼张嘴还想追问她的去向，赵敏用食指挡在他唇边，神秘一笑，“嗯，要是我听到消息，殿下每天都练得很刻苦很用心的话，或许我会提前告诉你，嘻嘻。不过我现在要走了。回见。” 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赵敏的纤纤玉指如此馨香……赵顼恍然间有些失神。 说完，赵敏一个优雅地转身，直接出了门，留下身后心里很是挠痒痒的赵顼和目瞪口呆的王厚。 “殿下，您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啊。”望着赵敏娉娉袅袅的背影，王厚衷心感叹道。 “我看是她降服了我还差不多。”赵顼脱口而出。 “啊？”王厚真不知道该怎么评说这对极品主仆了。 赵敏租来一匹骏马，一个潇洒地翻身上马，直往城外绝尘而去，没注意到路边酒楼上已经有一双眼睛盯上了她。 第30章 风声 “听说大哥最近很看重你，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招！呵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诡计都是没用的。”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一敛眸光，“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开始，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拿出点狠劲陪我玩玩！” “是！殿下。”周遭的侍从如雷般呼应道。 如风驰电掣般，赵敏片刻钟便直抵祥符县县衙门前，刚勒住马缰绳，还没下马，便听到“欢迎赵总管来祥符县考察”这句颇有磁性的声音。 赵敏循声望去，县衙里出来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人，应该就是这里的县令沈括了！ 这个时代真的因为她的介入而开始不同了，这沈括就是最好的证明！历史上他此时根本不是祥符县县令，而是在扬州当司理参军！ 赵敏翻身下马，沈括早就吩咐仆役将马带去加好的草料。 要不是她是女生，赵敏估计他会殷勤地过来扶她下马。 虽是一路疾驰，赵敏脸不红心不跳，这沈括还有点眼力，虽以父荫入仕，但还是积极参加科举，让他于前年三十三岁时考中进士，截止到如今十一二年间的官场打磨，混到开封辖下的祥符县县令，还真不好说比历史上的境遇强，不过赵敏可以保证，从他遇到她开始，他的人生将因她更加不同！ “赵总管一路劳顿辛苦了。”沈括拱手道。 “呵呵，应该说是我劳烦沈县令才是，你公务繁忙，还要占用你宝贵的时间。”客套话嘛，赵敏也是懂的，她拿出那块玉佩在沈括眼前晃了晃，不过还是有必要问出那句，“沈县令怎么知道我就是颖王府赵敏？” “不怕赵总管笑话，我这祥符县方圆也就这么大，平时难免有一些迎来送往之时，有时几波客人同时来，所以我这里已经养成习惯让一些仆役在县域边上呆着，随时观察有没有重要的人来，有的话就快马加鞭回来向我汇报，我好做好准备。”沈括还真是一点也不讳言，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次就算没人向我禀报，我也能看得出来，像赵总管这样身姿飒爽的人物，跟颖王很是相当。” 这沈括真是会说话，再加上这么有才华，混了十年出头还只是一个县令，虽然是天下脚下的县令，要是没贵人帮他一把，他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了。赵敏看左右无人，忽然道：“颖王曾暗中助力，推荐你去昭文馆编校书籍，方便你日后开展你感兴趣的研究，这件事你还不知道？” 沈括大为吃惊，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绪后，一五一十道：“这件事我略有耳闻，正自琢磨是哪位贵人施以援手，原来竟是颖王，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官员能提拔除了本身能力和实绩外，本来就需要诸多机缘巧合，赵敏也无所谓赵顼是不是帮沈括说过好话，反正沈括是她看重的重要助力，她需要把沈括拉到她和赵顼的阵营中来。 “想要感谢很简单，能帮到颖王的人，颖王一向都是很看重的，就看你的表现了。”赵敏饶有意味地瞟了沈括一眼。 沈括恭恭敬敬道：“事先只收到颖王的名帖，说赵总管要来祥符县考察，却不知赵总管对什么方面感兴趣？” “以后不要叫我赵总管，听着怪生分的，我就叫你沈括，你就叫我赵敏如何？我知道你字存中，只是我这人一向比较喜欢直来直去的，沈括兄莫怪。” 沈括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洒脱的女子，温文尔雅地微笑道：“甚好，我一向也不喜欢那些虚礼。需要我配合做什么事，赵敏你但说无妨。” 赵敏眸光一凛，下令道：“带上纸笔和你的得力心腹，与我同去狩猎场。” 沈括心下了然，带了手下梁思成，跟赵敏一起向狩猎场策马奔去。 半柱香不到，领头的沈括就勒马停住，赵敏已经看到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边的绿野，间或有些树林、灌丛，中间有好几条河流贯穿其间，有座小丘陵的坡上还有溪流缓缓流下，这地方要是拿来作后世的旅游景区都不错，不过赵敏来这里可不是旅游的。 “呵呵，沈括，这里原来应该没这么多树木，应该是你来当县令之后，为保护此处环境，涵养水分而种植的？早听说你四年前还在宁国县令任上撰写过《圩田五说》、《万春圩图记》，对这些地形地貌、生态环境描绘很熟练，你又是此处县令，对狩猎场这里的动植物分布应该有所了解？”赵敏看似不经意地对沈括的历史信手拈来。 沈括既深深震惊又惊喜无比，赵敏身为颖王府的管家都对他了解这么多，那就意味着颖王对他的情况也很知晓，看来颖王是看中他的才华了。他哪里知道，这都是赵敏自己当初对这段历史，特别是重要人物生平研究用功的成果。 “虽然不敢说掌握得一清二楚，不过大体上还是知道分布区域的，当然这些动物每日都在游动中，就算大致区域不差，需要掌握它们细致的移动规律的话，还需要多加观察……”沈括尽量客观地描述。 “我就是想要掌握到它们的出没规律，才来找你这个大科学家帮忙的，就算花上四五天工夫也不怕。”赵敏给出了时间表。 “那需要记录哪些动物？还请赵敏你明示。”沈括做事很细心，他知道此次颖王和赵敏是为了狩猎比赛所需，而不是全面科学考察，目的性很明确。 “野猪、狍、野牛、野鹿、野狼、野兔、雉鸡，就这七种，我知道野狼的动向不容易掌握，但是至少其他六种，我们要尽量准确地描绘出它们的动向规律。”赵敏可不是那种只让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的黑心老板，唇角一勾，向沈括透露一点讯息，“你不要往外泄露风声，据我得到的消息，正常的话，你过几个月就可能去昭文馆上赴任了。” 第31章 特训 沈括眼睛一亮，赵敏待人处事给他一种很可靠的感觉，她身为颖王府的总管，消息自然灵通，当下感激道：“请向颖王转告我感谢他提携的谢意，我一定会认真完成任务。其实不瞒赵敏，做这种事情我挺开心的，就算不是为颖王做事，我也不觉得是一种负担，虽然当县令也是服务一方百姓，不过还是研究这些自然的东西让我最有动力。” 这番直抒胸臆让赵敏彻底看清了沈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科技控，加上他翩翩君子般一表人才，颇有干净爽朗的大叔气质，加上他同时腹有治世经纶和科技底蕴，拥有不想只当实权县令的抱负，可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的科技男神！ “哈哈，沈括你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我对跟特别的人合作最有兴趣，这件事可千万不要透露出去，你心腹你自己把握好，还有你自己，连对嫂子都不能说哦。”一放一收，有的事情赵敏是故意放风声出去，有的是绝对不能外传的，不然效果大打折扣，就没办法弥补赵顼与赵頵之间的实力差距了。 “放心，我这手下梁思成从当初我一入仕就跟我，口风绝对紧，至于我，并未娶妻，你更不必担心走漏风声。”沈括办事周密，他清楚这次狩猎比赛对颖王的意义。 “好，我们现在就抓紧时间开工，听说你的飞鸟图很厉害，我想看看效果到底能怎样。”赵敏手一挥，沈括就带着他手下四下忙碌开，先绘制基础地形地貌去了。 “颖王，恕我直言，你就这样练下去不会有什么效果的。”王厚带着赵顼到了郊外，试练了几把骑射后，对他大摇其头。 赵顼心虚道：“王老师，这话怎么说？” 王厚拍了拍赵顼的背，“才不过来回奔了几下，你这背上就冒大汗了，耐力不行，就算骑射技术练得再好又能怎样？看来还是应该先练好体力。还有，你心思不够专心，不要再想着那位漂亮姐姐了。” 赵顼本来还虚心听教，听到后面不由一翻白眼，“什么漂亮姐姐，我哪有多想他了，没想到你还挺八卦的。” 王厚呵呵笑道：“闲话不提，现在开始给你特训体力，来，把这个背上。”说着他往赵顼肩背上垒了一个包袱。 赵顼立马就感到背上一沉，呲着牙道：“老师，这是什么东西？” 王厚不答话，接着往赵顼两边小腿处又各绑上一块东西后，这才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尘土，“接下来就先练跑步，不过要给你上点难度，这样才有效果。” 赵顼苦着脸道：“那我要跑多远？” 王厚指着眼前这片白雪皑皑的旷野，手指虚空画了一个大圈，淡笑道：“不多，就绕着这片野地跑一圈好了。” 赵顼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晕过去，这至少得有二十里好不好，而且他还是背上和腿上都背负着这么大的包袱跑！ “王老师，真要这么狠？”赵顼惴惴不安，自己能坚持跑下来吗？ “这只是第一步。”王厚云淡风轻道：“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如果表现好，能顶得住，我再考虑给你加餐。” 赵顼彻底无语了，这还有什么说的？人家都计划安排好了，他就死命开始练。 “呵呵，颖王不要太郁闷，我会陪你一起跑的。”王厚没打算做清闲师傅。 赵顼心里好受了一些，总算不是孤独寂寞的跑程了。 侍卫种谘带着几个兄弟闻讯跟到此处，种谘跟上赵顼的脚步，跟着他一起跑。 跑了一小段路，赵顼忍不住吩咐道：“你的手下有没有跟到赵敏？” “有。”种谘向来说话就是这么言简意赅。 赵顼略放下心，又跑了几步，接着问道：“那你收到手下回报的消息没？” “收到。”种谘早料到他会怎么问，种家兄弟中，数他跟赵顼最久，赵顼刚一说完，他就脱口而出。 赵顼闷着头狠狠跑了一段，不甘心地问道：“那她去祥符县干嘛去了？” 种谘带着微微有些怪异的表情，转头瞥了赵顼一眼，“据说画狩猎场地图去了。” 赵顼这回更纳闷了，他知道种谘虽然话少，但是每次该回答的信息都不会漏，种谘只说到这种程度，说明种谘的手下也就只查探到这样了。 “狩猎场地图？那里有什么奇怪的，虽然我只是小时候和兄弟们偶尔去过一次，不就是草地和一座小山丘，还有几条小河吗，有什么好画的？”赵顼虽然已经猜到赵敏的大致用意，但还是难以理解。 赵顼自言自语之后，发现种谘对他的话没有反应，状态似乎有点神游，喘着气吼道：“你在发什么呆？” 王厚已经加速，一马当先往前多跑了一段距离。 种谘这才皱眉说道：“殿下有没有觉得这次皇上的手诏有点奇怪？” 赵顼没好气道：“有什么奇怪的，难道你还怀疑那不是我父皇手诏不成。” 种谘边跑边摇头道：“不是，我是对皇上手诏里写的各种动物的得分感到奇怪，据我所知，以前皇上从来没有在手诏里写过这样跟数字相关的。” 赵顼陷入沉思，不答话，三人就这样默默跑出很远。 双腿仿佛灌了铅般，在雪地上高一脚矮一脚地跑着，赵顼忽然减慢速度，调整呼吸道：“王老师，这样跑很单调，我们可不可以直接往祥符县狩猎场跑去？” 王厚估计了一下路程，“这里离狩猎场估计还有十里路，既然殿下想，那就跑去那也无妨，不过回头还要回到这里继续训练。” 赵顼对王厚盯得这么紧的特训已经心里有数了，点了点头。 一行人改变路线，直往祥符县狩猎场或快或慢跑去，赵顼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六天之后就要比赛了，不知你能否预测出当天的天气？”等到沈括和梁思成忙了好一段，暂时歇息一下，在研究着构图时，赵敏找过去问沈括。 沈括眼睛眨了一下，“你所说的天气，是否指有没有下雪？” 第32章 自得 赵敏摇头道：“不只如此，我还想知道比赛那天是比今天暖和，还是比今天冷？风向如何，风力大小这些。” 沈括先用笔记在纸上，沉吟了一下，“要是预测这些，我倒是有点心得，不过要比较准确的话，得到比赛前一天才行。” “前一天太迟了，能不能再稍微早一点？”赵敏踏前一步，距她认为的这位当世最有才的科技男神不过咫尺之遥。 沈括感觉到她瑶鼻喷出的如兰香气，让他生平第一次有了心跳忽然失速的悸动，“咳，要是从今天开始就连续观测的话，应该可以提前到比赛前两天的那天晚上，我有把握的最多只能到那时候了。” 赵敏盘算了一下，后世借助卫星观测等高科技手段，一般也只能较准确预测72小时内的天气状况，还要排除天气突变等情况，看沈括镇定的神情，他应该对提前一天多的预测有信心，“嗯，那就辛苦你们了，沈括，以后还有很多借助到你的地方，颖王很看好你，也很看重你，我就说到这。” 沈括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他虽然一向自视很有内才，可惜文采很一般，在风花雪月般的宋朝官场上不怎么得意，突然得到一位重量级皇子的垂青，以后一展平生所学不再只是梦想，“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请一定代我转达对颖王的谢意。” “咳咳，赵敏，你在这里啊。”赵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久以来这是他锻炼强度最大的一次了，临到她跟前，看清他们两个之间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背的重物，弯着腰直喘气，还小心翼翼地说道。 赵敏其实老远就看到赵顼跑来了，向沈括介绍道：“喏，不用我帮你转达了，你自己就可以当面表示。” “参见颖王殿下。”沈括连忙毕恭毕敬道：“卑职祥符县县令沈括。” “免礼。”赵顼好好地打量了几下沈括，“你就是沈括啊。” 沈括听出赵顼言外有音，眼睛一亮，“谢殿下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做事。” 赵顼听得一头雾水，赵敏不就是让他帮忙画一下地形图吗？这换做一般的军士也会做，沈括怎么说得这么郑重其事？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还是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好好干，不会亏待你的。” “颖王的恩德，沈括已经铭记于心，不敢奢求更多，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去做事了。”沈括如今浑身充满了动力，恨不得能插翅飞起来绕着狩猎场观察绘图。 赵顼看着一溜烟没影的沈括，感叹他怎么就能跑得这么快捏？ “殿下练得如何了？”赵敏看赵顼已经歇够了，可一点没准备让他多休息。 赵顼左右顾盼，“还行，你看我一口气就跑这么远了，还只是第一次练而已……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 赵敏撇嘴道：“你也好意思，你老师都还没说你练得好呢，你继续练，我先回去了。” 赵顼谄着脸道：“这次你又去哪？” 赵敏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回去休息啊，不然我干站在这吹冷风呀？等你学业有成的好消息哈。”说完扭头，跨上骏马，只留下一行雪地上的马蹄印。 王厚叹道：“殿下，您府上的管家真是一妙人。” 赵顼警惕道：“王老师，你说她是绝了便罢了，为何说是妙人？” 王厚憨厚一笑，“殿下，你还没发现吗，只要是跟她说过话的人，都会心甘情愿地帮着做事，而且她都不是为了她自己，都是想着让人帮你，不是妙人是什么？” 赵顼一想还真是如此，有时候在她身边久了，没感觉到她有这么大的能量，王厚这么一说才悟过来，兴致又起来了，擦了把汗，嚷嚷道：“王老师，你别干说了，快教我下一步要怎么练？” “很简单，背上这包东西，再跑回刚才那里。”王厚面无表情道。 “啊？”赵顼倒吸一口凉气，傻了眼，“还要跑回去啊？” 王厚潇洒地挥一挥衣袖，转身起步，“那当然，刚才可是我破例让殿下你跑出训练场的，现在回去接着练。” 赵顼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在种谘等人护卫下坚持着走路回到家，因为王厚已经交代了，不能坐马车，不能骑马，不能让人背，只能走路！ “走，我们去汴河南岸角门子那里接人去。”赵敏可是以逸待劳，一看到赵顼拖着腿一般跨进府门，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赵顼欲哭无泪道：“敏儿，让我歇息一下可好，今天我可是累坏了。” 一句话，让种谘和出来迎接赵顼的种说等人很是无语，只有青丝雪因为久侍赵敏身旁，对赵顼无意间随口表现出的跟赵敏之间的亲昵劲早已习惯，今天她当上副总管已经爽了一把，特别是看到将昔日的死对头洛妍踩在脚下，看她一脸落寞地在洗衣坊里搓衣洗被时，明白恶有恶报此话不虚。 “今晚来的人你可是必须得接，不是因为他们人本身，而是背后的人。”赵敏还打起了哑谜，看看他在疲劳的状况下，脑袋还好不好用。 “阎氏？”赵顼有点兴奋，充满期待地望着赵敏如黑曜石般的双眸，心跳不已。 “走，路上说，别在城门那错过他们车驾了。”赵敏当先钻进马车。 赵顼坐好之后，回过神来发现一个事情，哼哼道：“你这总管当得倒不错，如今消息比我还灵通了，你都知道了，还没人向我报告。” 赵敏嘻嘻道：“我这不是向你报告了吗，而且我是特意叫人不去跟你说的，怕你分心特训呗，说说看，今天都练得怎么样了？” 赵顼轻咳了一声，露出一脸自得之色道：“跑了近四十里路，还练了一个时辰的弓马，最后还自个儿走回来，怎么样，还可以？” 赵敏淡淡道：“那骑射的准确率有多少呢？” “呃……第一天练，不是很高，大概有四五成。”赵顼很是心虚道。 第33章 入宫 赵敏只是盯着赵顼，不说话。 赵顼眼神有些闪躲，“好，好像只有三四成。” 赵敏悠悠道：“哥，你今天有点不乖哦。” 赵顼欲哭无泪道：“你这小妹也贼精了点，我想清楚了，今天只有三成不到的命中。” “呵呵，其实哥哥不必懊恼，毕竟你久疏战阵，第一天就当是恢复手感好了，关键接下来慢慢练好，对了，明天王厚应该会换种方式练你了？比如说先不练移动骑射，先练定点骑射。”赵敏随口安慰道。 赵顼瞪大眼睛道：“你是怎么知道的，王厚跟你说过了？” 赵敏扭了赵顼一把，赵顼直喊疼，赵敏嗔道：“你脑袋不是练坏了，今天你都跟王厚在一起，我怎么可能听到他说，我猜的。” “这你也猜得到？你都可以当教官了……”赵顼喃喃自语道，突然被边上扯了一下，“什么事？” “到啦，快下车。”赵敏嗔道，看来疲劳到这种程度对赵顼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赵顼随赵敏下马车后，发现前面停着一辆马车，那车驾上可不就是他府上的徽记么？ 赵顼还没走到半道，对面马车上已经下来一个妇女和一个少年，少年挽着妇女的手往赵顼这匆匆行来。 赵敏对那妇女无甚兴趣，只是记住了她容貌，却对这少年饶有兴趣地观望着，要知道他可就是北宋四大书法家之一，在一些人眼中的北宋书法集大成者米芾！ “参见颖王。”阎氏带着米芾忙不迭跪下。 赵顼记得赵敏的提醒，在阎氏面前并不托大，一把就虚扶了一下，“快起来说话。” “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有机会进京城，得皇后所召，老身已经听说，是颖王殿下一力促成，老身感激不尽。”阎氏双眼泪汪汪，说着又要下跪。 赵顼半侧开身，“这都是母后的恩典，我身为人子，肯定要做的，举手之劳。” “谢颖王。”米芾也说了句。 赵敏注意到，米芾虽然年纪不大，在赵顼面前倒能不卑不亢，果然是可造之材。 赵顼只是点了点头。 赵敏这时候上前道：“你们先坐回马车，我们先送你们进宫。” 阎氏吓了一跳，“大人，不要，我儿没打算当内……” 一句话说得赵顼一行人笑作一团，米芾微恼地扯着母亲衣袖，小声道：“娘，你胡说些什么呢，殿下是要送我们去见皇后娘娘。” 阎氏嘟哝着道：“这样啊，我还听说男子入宫都是要那个呢。” 赵敏忍俊不禁，这妇人真是一活宝，跟高滔滔难怪是绝配，不过没理由一直笑话人家，徒增对方反感。 赵敏做了个手势，他们这一行人立马收声。 有颖王陪同，再加上有内侍问起时，赵敏便答是皇后做事，宫城各处一路绿灯，马车疾驰之下，不到一刻钟便停在坤宁宫门口。 赵敏耸了耸肩，“你陪他们进去，我就不进去了。” 赵顼疑惑道：“怎么，不一起去吗？” “这种露脸的场合，当然让你成为焦点了，我这样跟她之间互相讨嫌的就不去凑热闹了，不过你出来前，记得找个话头带米芾出来，宫里住个男子毕竟不便，哪怕只是小孩子。”赵敏叮嘱道。 “呵呵，我省得。”赵顼有些好笑道：“说得你好像比人家大多少似的，不也就大他三岁吗？” 赵敏一脚虚踹，赵顼装作屁股中招地双手抱着身后，跳下马车，带着阎氏他们入殿。 赵敏这才对找过来的青丝雪道：“怎么样，今天顺利？” “托您的福，还算顺利，只是苏大人他一直追问我关于你组装那器械的事情，我答不出来，就看他颇是一副怅然若失的面孔。”青丝雪悠然神往道。 赵敏敲了一下青丝雪的小脑袋，“我看你才怅然若失还差不多，是不是还想着直接在人家府上住下，这样连迎亲的环节都可以省了啊？” 青丝雪娇羞不已道：“敏姐你又笑话我了。” “呵呵，一天不到，我就升级成了姐啊。”赵敏打趣道。 青丝雪慌忙拜倒，“赵总管恕罪，我是一时口误。” “没关系。”赵敏拉起青丝雪，温言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可以直呼我名，不用因为我地位有什么变化而改变，你想叫我姐也可以，我本来就比你大嘛。” “谢谢赵敏，能遇到你真是我这一辈子的福气。”青丝雪由衷道，有这样的领导在，她为赵敏做什么都愿意。 赵敏调侃道：“我不算什么啦，要是你能跟你想的那位大人在一起，那才是你一辈子的福气呢。” “嘤唔。”青丝雪已经臊得掩面，慌忙躲到马车上了。 赵敏坐上车，望着坤宁宫里的灯火辉煌，轻叹道：“不过你要想清楚了，苏颂他可是有家室的，他们夫妻相伴过了二十多年，你年纪轻轻，难道就想作他妾室。” 青丝雪幽幽道：“那也是我的命，我只求他也喜欢我，我能有机会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赵敏爱怜地抚了一把青丝雪滑润的脸颊，“你这么楚楚动人，他肯定会喜欢你，我只是替你不值。” 青丝雪微垂着头道：“我知道敏姐对我很好。以后看看再说，如今殿下和您在做大事，我倒不怎么在意儿女私情，您能创造机会让我接近他，我已经很满足了。” 赵敏颌首道：“嗯，你能这么想，就有心了，顺其自然，感情的事有时候急不得。” “对了。”青丝雪忽然道：“苏大人提到这几日章程便可拟定，还可以按照颖王的要求先行准备建设工房，他说如果你有空的时候，能否请你去指点工房建设和工艺技术一二。” 赵敏面色平静道：“你回头告诉他，等皇上通过章程了，我方便的时候自然会去的，这毕竟就是颖王想做的事，感谢他辛苦了。” “嗯。”青丝雪应道，指着帘外道：“殿下出来了！” 赵敏早就看到了，不过仍旧端坐不动，青丝雪本来要下车迎接，看赵敏没动静，犹豫了一下也没下车，只是自觉地坐到后排。 第34章 住所 “嘿，搞定了。”赵顼刚坐好，轻舒了一口气，赵敏便道：“你且坐着，我过去那边马车，跟米芾聊聊。” 青丝雪不由侧目，赵敏真是越来越率性了，当总管当如是耶。 赵顼傻了眼，“这么晚了，明天再聊也是可以的？” “呵呵，此人以后会让你刮目相看的，跟高滔滔无关，我先去笼络笼络。”赵敏丢下这一句话就跳下车。 饶是赵顼平时厚待赵敏，青丝雪还是为赵敏暗捏了把汗，不料赵顼讪笑自嘲道：“你这位领导就是这么有意思。” “啊。”青丝雪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应了一声。 “我倒要看看你能让米芾做什么，我已经看过他的字帖，虽然有些神韵，不过若只是如此，最多以后凭恩荫当个小职罢了。”赵顼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 赵敏刚到米芾马车旁，米芾连忙就想下车迎接，赵敏摆了摆手，“不用。”说着拾裙跨步上车。 “谢谢赵总管帮助。”米芾拱手道。 “呵呵，屁大的小孩，说话这么老里老气干嘛，叫我赵敏好了，我这人比较直接的，我知道你字元章，不过我喜欢直呼你米芾。”赵敏快语道，就是故意说点难听的话，试试他的反应。 米芾不急不恼，呵呵一笑，“好的，赵敏果然是不同凡人，那些呼名呼字什么的，本来我也不甚感冒。” 赵敏黛眸一转，“你刚才说感谢我，有什么好谢我的？都是高……皇后和殿下的好意。” 马车飞驰间已经出了宫，米芾望着窗外如墨的夜色，淡淡道：“您瞒得了家母，却瞒不了我，这件事应该就是您一力促成，何必如此自谦自抑。” 赵敏不料这米芾人小鬼大，居然一语道破天机，神色不动，“怎么说？我们只是头一回见面，你好像对我很熟悉的样子。” “我确实是第一次见您。”米芾先肯定了一句，话锋一转，“不过我在来京城的路上就一直在琢磨了，到底是谁帮了我们家这么大忙，等见到你后，我就越发肯定是您帮忙，只是通过皇后娘娘和殿下之手实现。” “具体来说呢？”赵敏看米芾神色自若之状，就知道他不是虚言，确实是一个有头脑的小年轻。 “我注意到殿下向我们走来前，先微微侧过头看了你一眼，而在我们谈话时，殿下依然不时注意你，还有你替殿下止住众人的笑声，这一切都看得出你才是殿下的主心骨。”米芾在内心慨叹不已，原来他一直敬仰的大皇子是需要总管帮忙的，当下没有多想，继续道：“殿下刚才在坤宁宫前下车后，虽然我听不到他说话声，但我能感觉到他是在询问你的意见，如此表现，如果我还猜不到一切是由您引发，我就真是拙了。” “哈哈，你这么说，岂不是把你娘一起给骂了。”赵敏故意又刺激他。 米芾淡然道：“她年纪大了，脑袋笨拙些是正常的，而且她不经世面，要不是我知道皇后娘娘请她进宫，我还不想带她入京来。” “怎么，难道你还觉得开封不好么？”赵敏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问。 米芾轻呼了口气，“京城藏龙卧虎，我们不过是靠着您们的庇护，才能觅得一点容身之地，敢不惶恐吗？” 赵敏终于点题道：“你倒不必过谦，我知道你书法很是不错。” “雕虫小技，不过是写得比较熟练罢了。我猜想您看中我的也是这块，只是不知可以如何效劳？”米芾已经有点明白赵敏的方式，索性挑明了说。 看米芾很上道，赵敏放心了，微微一笑，“不着急，先安顿下来，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米芾鼓起勇气道：“赵敏，我能提个要求吗？” 赵敏不怕人提要求，就怕人没要求，呵呵一笑，“你尽管说，反正你漫天开价，我坐地还钱。” “其实没什么，我就想能不能不住在颖王府上，帮我在府外随便找个住处，清静点就好。”米芾还真是有些难为情，毕竟人家刚帮了他们家这么大忙，现在无功又向人提要求。 赵敏沉吟道：“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住在颖王府上有什么不方便吗？” 米芾轻舒了口气，小声但语气坚定道：“无他，不想有时时寄人篱下的感觉而已。请您恕罪。” “哈哈，原来如此。”赵敏爽然一笑，“没问题，我已经替你找了去处，要是你实在不喜欢住在颖王府，今晚就可以直接过去。” 米芾惊喜异常，难以置信道：“真的？” “我还骗你不成？”赵敏朝外喊道：“车夫，拐去烟花巷。” 米芾眼睛瞪得老直，他倒没有多想烟花巷是个莺歌燕舞之所，只是惊异于赵敏不用向赵顼请示，可以自作主张。 车夫爽快地应了声，“好咧。”一扬长鞭，车驾迅速转向。 “快，快，跟过去，跟上。”赵顼看到侧边赵敏坐的马车突然拐弯往边上驶去，连声催促道。 等到赵敏和米芾相继下车，赵顼连忙凑过来道：“怎么了？” “这里是何处，殿下不会忘了？”赵敏指着上面招牌道。 “闲闲书坊？”赵顼一拍脑袋，“这里不就是……” 米芾上前施礼道：“请殿下恕罪，是我向赵总管请求，不住在颖王府里，在府外寻个住处住下，赵总管就替我找了这里。” 此时斯格已经开门，迎进这几位来客。 “哦……”赵顼信步登上楼梯，环顾四周，“你就住在这？可以是可以，就是寒碜了点。” 米芾向赵顼和赵敏连连施礼，感激道：“谢殿下美意，我觉得这里已经很好了，比我当初在襄阳不知好了多少倍，又很清静，我很满意。” 赵顼微微点头，“既然小兄弟你这么想，那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或者赵敏说，嗯，要是找到青丝雪，也是一样。” 米芾送赵顼出门，“殿下，夜已经迟了，早些回去休息。” 第35章 旖旎 赵顼欲哭无泪，他哪能休息得好啊，明天开始又是极重的特训任务了，估计王厚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就绪了。 等他们出了门，重新一起坐到马车上，赵敏发现青丝雪已经自觉地自己去到另一辆马车上。 “这米芾倒有点意思，一般人巴不得住皇子府上，他倒好，这么急急忙忙地也要住在外面，你可知背后有何原因？”赵顼相信赵敏这么看重米芾，肯定了解一二。 赵敏淡淡道：“他父亲在他小时候就离家走了，留下他们这对苦命的母子，他小时在几个亲戚家之间辗转流离，算是尝尽了寄人篱下之苦。好在他书法早年自学得不错，稍稍长大后就靠摆摊卖字，赚了点钱，他们母子才生活好点，所以我料到他不想再住在颖王府上，提前给他联系了一下。” 赵顼摇头轻叹道：“世间还有这种父亲，真是令人唾弃……你还真是细心，对了，他那边生活之物全否？需要府上送过去吗？” “那倒不必。”赵敏唇角一勾，“现在那里对他来说已经是个安乐窝了，虽然还只是个临时居所，关键是自由自在，估计他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一些送他的衣物什么的我已准备在那。等明早要是你有空，不妨去看看他。” 赵顼嘿嘿一笑，“明天我不是还要接着特训吗？就算王老师不催着我，还有你这个管家婆盯着我练呢。” “切，谁爱当你的管家婆了。”赵敏鄙夷道：“你莫不是在想，这么接连接见他，是不是给那小子太大的面子了？” “啥都瞒不过你啊。”赵顼倒承认得很干脆。 “你放心好了，不会耽搁你很多时间，以后他那边主要由我来操办，你不是忧心着府上现银还亏空着的事吗？解决的由头就要从他那里开始，如今已经迈出第一步了。”赵敏踌躇满志道。 赵顼看赵敏这么成竹在胸，对她那个尚未透露的计划更是心痒难耐起来，不过他也知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应付过狩猎赛这一关。 第二天一早，赵顼在床上翻了两个身之后，就认定就算他现在不起床，很快赵敏也会来找他，还不如自觉一点，果然，他刚按照要求拾掇清楚，外面有女声喊道：“殿下起床！” 听那中气十足样，不是赵敏，还会有谁？赵顼对赵敏给他准备的这身立领，对开襟，连肩袖，提花万字纹宋锦面料，饰海水江崖纹的装扮还是很满意的。 推开门一看，赵顼眼睛一亮，赵敏今天身穿立领，对开襟，连肩袖，双宫锻鹅黄面料，饰海水江崖纹外套，颇有六分妩媚，四分神秀之感，而且大家服装上都饰手工一字襻盘扣。 赵顼再瞧她身边的青丝雪，开襟，连肩袖外套，内搭立领深蓝色旗袍裙，也是淡雅中透着端庄，很有他颖王府的层次。 “呵呵，敏儿，没想到你还很懂得找裁缝师。”赵顼不禁赞道。 赵敏只是淡然一笑，青丝雪口快道：“殿下，这些服饰可不是外面找的裁缝师，全都是赵总管亲手设计的。” 赵顼惊讶无比道：“耶？敏儿居然有如此巧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哼，殿下估计以为我就是个疯一样的女子，对这些女红之事一窍不通？”赵敏随口讽刺道。 青丝雪自然望着天，嗯，今天天气不错，没有下雪，还放晴了。 赵顼不以为意，嘿嘿笑道：“好了，闲话车上再说，我们先去闲闲书坊。” 其实赵敏还真不会女红，不过设计之道她还是悟得三昧的，画好设计图交给有名的裁缝去尽量实现就是了。 米芾确实没料到一大早，赵顼他们又来看他了，他正写着字，赶紧放下湖笔，迎上前道：“殿下早，赵……敏早，青总管好。” 赵顼已经看到米芾穿的是和他同款的衣服，只是他偏紫色，而米芾偏青色，他颌首道：“这里可住得习惯？不吵？” 米芾一见大家的装扮，就知道赵敏又用心了，感激地瞥了赵敏一眼，躬身回赵顼道：“习惯，而且很安静，多谢颖王。” “嗯，你的字似乎比之前又进步了些，端正中透着大气，不错，我喜欢。”赵顼信手拿起米芾的一副字帖，随口点评道。 米芾淡然道：“谢颖王夸赞。” 赵顼看呆得差不多了，便道：“我们都还有事要办，先走了，有什么事可以跟我的侍卫说，也可以交代这里的老板斯格。” 米芾送赵敏一行出门。 到门外时，赵敏回眸一笑，“白天要是无事，你可以在开封城随意转转，晚上我找你有事谈。” 好不容易憋到了马车上，赵顼急忙问道：“妹妹，你晚上了还要找米芾做什么？” 赵敏白了他一眼，“当然就是为了颖王府做事呗，不然你以为是做什么？” 赵顼讪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安全嘛，晚上你一个姑娘家在外走动，我总归不放心，有什么事白天也可以说？” 赵敏瞬间使出擒拿手，将赵顼双手往后一拉，“唉唉唉，疼，疼，轻点。”赵顼慌不迭喊道。 “哥你就放心好，我不欺负人就算好的了，以前那种我被人坑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我还要叫他们付出代价。”赵敏冷冷道。 赵顼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段时间光忙着我的事了，还没得空好好调查一番是谁当初害了你的事，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 赵敏淡然一笑，“顼哥哥的事比较重要嘛，我那些旧仇不急，我总会找到他们的。” 赵顼安慰地拍了拍她的纤纤玉手，忽然道：“妹妹好像跟过去很不大一样了，懂得东西可真不少，连这种擒拿的招式都会。” 赵敏瞪了他一眼，嗔道：“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还会飞檐走壁，你要不要看看？” 赵顼连忙道：“那算了，万一摔下来，脸先着地的话，你不就成大饼脸了吗？” “嚯，哥哥，你敢笑话我！”赵敏不依了，再次坚决出手。 不住行进的马车车厢内顿时打闹一顿，春光旖旎。 第36章 发明 这次是赵顼先下马车，赵敏享受了一番他恋恋不舍的目光后，稍加安慰：“好好练，你要是今天表现好的话，没准回去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 赵顼哼哼道：“还要表现好啊，你可真会提条件，你就不担心我头脑里一直挂着你说的事，练习的时候走神？” 赵敏拉下脸道：“不许讨价还价，不然就不告诉你了。” 赵顼连忙缓和下语气道：“好啦，依你就是，真是没办法。” 赵敏笑容绽放，挥手道：“这就对了，去去，等你的好消息哈。” 赵顼无奈地背转过身，轻摇着头走进王厚的家门。 赵敏提点了一声，马车夫就高扬长鞭，马车疾驶向目的地。 到祥符县狩猎场，沈括和他手下梁思成早已恭候多时了，沈括还一身行伍装扮，披挂上阵。 赵敏不由好笑道：“沈兄这是要做什么呢，上西北去打仗吗？” 沈括抱拳道：“今天要和他一起去记录野狼的行踪，不得不有所防备。” 赵敏点点头，突然道：“我跟你一起去。” 沈括大惊，失声道：“那怎么行，要是有什么差池，我如何向颖王交代。” “呵呵，你先别紧张，你告诉我，这狩猎场里有多少野狼？”赵敏相信以沈括的缜密心思，不可能不提前了解一些情况。 沈括沉吟道：“根据之前入林采药的药农，还有砍伐的林农被狼咬死伤后的报告，我推断少说也有四五只。” 赵敏放下心了，“不过数只而已，我还是应付得来的，你这不是还带了弓箭嘛。” 沈括惭愧道：“正是因为判断数量不多，我才敢和他一起入林侦测，要是万一有状况，至少我们可以比较安全地撤出。” 赵敏冷冷道：“你以为到时候能跑得掉？被狼群盯上后，即使只有几只，也不得不和它们对抗到底！” 沈括嘴角抽了抽，“那也不能让您犯险。” 看沈括这么固执，赵敏也不跟他多废话，指着他们手中弓箭下令道：“你们射一下对面那颗松树。” 沈括抬眼望去，那松树离这里有百步之遥，他哪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不过赵敏此举必有意图，他先举臂，瞄准了，一箭射出…… 沈括和梁思成默然无语，沈括的成绩是显而易见的，偏离那松树足有一丈多。 梁思成硬着头皮上，拉开弓，努力控制住弓箭的稳定，瞄了好半天，终于觉得有些把握了，松手射出…… 赵敏瑶鼻微呲了一声，梁思成面色惨然，弓箭偏离目标有好几丈！ “就凭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从狼群那安然返回？”赵敏漠然道，沈括是个科技男神不假，不过要到这种简单粗暴的硬碰硬场合，他根本就不够看！ “那不如请赵总管也露一手，好让小的我也开开眼界？”梁思成被激了，忍不住脱口而出。 赵敏唇角一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不待沈括训斥他，从他手中接过递来的弓箭，随手一举，几乎不做瞄准和调整，直接就射！ 沈括和梁思成就觉得耳旁一阵呼啸声响过，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似乎听到弓箭钉入树干的“嗡嗡瓮”的响声。 梁思成看傻了，双腿一软，就向赵敏跪下，“不知赵总管如此威武，请恕小人有眼无珠。” 沈括默然，赵敏瞥了他一眼，随口道：“起来，我又没怪你。” “沈括，我可以和你一起入林了吗？”赵敏淡淡道。 沈括咬了咬牙，“好，不过如果有危险的时候，你先撤退，我掩护你。” 这沈括，还真是不识时务，这时候还说大话，不过赵敏知道他是好心，倒也不驳他。 赵敏掂量了一下另一副还没穿过的崭新铠甲，呵，还真是高级货，看起来挺结实的，特别是这个护心镜的硬度，终于知道为什么它能阻住箭射透铠甲了。 梁思成早已避退。 赵敏三下五除二披挂妥当，喊上避到一旁的沈括，“按照进度，今天要是能顺利勘测到野狼行踪的话，整个计划应该能按时完成？” 沈括非常肯定道：“今天就是整个绘制计划最关键的一步，要是完成了，接下来观测其他六种动物最多受点累，倒没什么难度。” 赵敏一扬马鞭，“那我们就抓紧时间。” 沈括苦笑连连道：“我们要这么大张旗鼓地骑马过去？不怕召来一群野狼吗？还是静悄悄地步行入林。” 赵敏淡定道：“既然你说了不过数只而已，我就信你，不用那么收敛了，与其要解决几波暗中偷袭的野狼，倒不如把它们一次性正面引出来，我能解决。” 沈括心惊不已，这回玩大了，可是不待他再劝，赵敏已经一溜烟骑马往前跑，他只好赶忙扬鞭追上。 直到入林十来步，赵敏才跃身下马，慢悠悠地前行。 沈括可不敢像她那么托大，不过认为自己好歹是个男人，不能在她面前示弱，便努力撑大胆子，外松内紧地持着弓箭，严密注意着周遭情形，缓步前进。 沿途偶尔见到一些野鹿、野兔和雉鸡等出没，赵敏呵呵笑道：“要不是为了留多点给颖王比赛打中用，我还真想抓它们几只，烧烤了吃，想必香喷喷得紧。” 沈括哭笑不得道：“您可真是闲庭信步，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些，要是想吃的话，回头我可以到市场上买了烤给你吃。” 赵敏摇头道：“不然不然，买来的东西做，哪有自己打的来得好吃？” 沈括现在可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提心吊胆地注视着周围。 赵敏心知沈括并非完全是害怕狼群，主要还是担心她出事，为了分散他注意力，故意和他聊天，“听说你发明了一种牙粉用来刷牙？” 沈括眼皮一跳，“您连这种小事也知道？那不过是我一时兴起，前一段随手研制一些自用罢了。” “其实你的研究不错啊，以苦参为原料，比用柳枝、槐枝、桑枝煎水熬膏，再入姜汁、细辛等那样传统药膏要好得多了。”赵敏启发道：“可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想过没有，牙粉是不容易保存，也不容易流通的，如果能把它做成一种膏状物，再把它装在铝塑管里，不就能卖到四面八方了？” 第37章 野战 沈括凝神思索片刻，眼睛一亮，“虽然工艺上可能有一点复杂，需要研究一下，不过你说的确实有可能实现，我之前怎么就没想过呢？” “呵呵，只要能批量生产，成本就能控制下来，牙膏这种东西是人人都需要的，而且现在那种马尾巴牙刷也可以改进一下，用该耐用和美观的材料替代，相信也会有销路。”这些都是后世的经验，赵敏只是信手拈来，“当然前期研究可能需要花一些钱，不要紧，回头你可以向颖王府申请，殿下最喜欢你这种有研究精神的人。” “那可能有点不太好，万一传出去，与殿下声誉会有影响，我也会有影响。”沈括倒是说得直白。 “怕什么，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宋朝法律没规定说官员不能用私人经费开展研究？颖王只是用私人钱支持你专项研究而已，又非拉拢与你，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赵敏哼唧道。 沈括连忙表白道：“那当然没有了，要是颖王真得乐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呵呵，这就对了嘛，你研究出成果后，自然有你的好处，以后批量生产了，也该付你专利费。”赵敏可没打算白拿他的东西。 “那倒没啥，颖王随意就好了。”虽然不能完全听懂赵敏所说的“专利费”，不过沈括生性对钱财观念淡漠，只要够研究就好。这倒是他的真心话。 赵敏接下来就和沈括信口胡诌着，为的是让他继续保持放松，而她的精神已经集中起来了，因为她发现前方树丛中已经闪现了三只野狼的身影！ 不来则已，一来就来三只！ 好在赵敏发现或许是她努力保持和刚才并无二致，或许是沈括太呆了，他倒慢慢放开手脚往树林深处走，这样也好，至少在狼群暴起攻击的时候，他没办法瞬间紧张起来做出反应，不至于影响她的判断。 三只野狼或分或合，沿着他们俩行走的路线，低沉着身子，在树丛间忽隐忽现。赵敏知道它们在寻找最好的出击位置和角度。 “呵呵，你那手下名字真有意思，居然叫梁思成，莫非他还有个朋友叫林徽因不成？”赵敏随口说着话，心中在数着“一……二……”，要是她预测不差，很快这三只狼就会同时发起攻击！ 沈括简直难以置信，怎么连他手下的私事，她都知道？“咦？您真是神机妙算……” “三！”赵敏心里刚喊出这个数，“嗷呜”声大作，三只野狼就在他们俩身后侧同时腾空而起，张牙舞爪地朝他们扑来！ 沈括目瞪口呆，心肝俱裂之下，忽然想起要保护好赵敏，这时候拉她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先把她扑在身下护住！ 赵敏三支箭早已经扣在手心，稳稳地左手一摆弓，右手一拉弦，三支箭如三道奔雷般劈空而出！ 三只狼几乎同时头部中箭，惨叫三声，瘫倒在地上，呜咽着，看起来是爬不来了。 赵敏刚松口气，身后一沉，一时不备之下摔倒在地上，她看出来了，是这个不知所谓的沈括！ 赵敏能明白沈括刚才是情急之下的好意，不过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沈括这时候就是一只猪，因为还有两只野狼已经现身，分别朝他们扑来！ 这两只野狼眼中怨毒之意更显，赵敏知道它们是要用同伴报仇，她用力将沈括踢到一边，拔出袖管里的匕首，迎着扑向沈括的野狼喉管插去！ 那匹野狼发现赵敏寒光凛冽的匕首，调转头颅朝她咬去！ 赵敏毫不手软，更不顾身后马上就要咬到她的另一匹野狼，继续坚定无比地挥着匕首朝面前野狼张开的血盆大口捅进去！ 这野狼显然没料到这女孩胆子这么大，居然不避开，赵敏直接手持着匕首将这野狼的喉管捅爆，鲜血四溅！ 赵敏左臂膀上痛感传来，眼角的余光发现手臂被刚才身后野狼咬住了，右手反手一挥，将挂在匕首上的死狼甩开，右手回过来就往野狼身上暴揍过去！ “呜……”剩下这只野狼痛得全身扭曲，赵敏这几下是痛打，它怎么也没办法吃得消，只好放开紧扣在铠甲间的牙齿，跳到一边，悻悻然一瘸一拐地走了，走到半道中时，还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赵敏看了很久，赵敏扬手搭箭上弓，它才慌不迭地逃走。 “你没事？”赵敏和沈括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听到沈括这么问，赵敏呵呵笑了笑，接着黛眉微蹙，刚才好像还真是中招了…… 沈括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抓起赵敏的臂膀，她暗红色的血迹透过铠甲被野狼咬破处渗了出来，触目惊心的红！ “我们先出去，我再给你包扎处理一下？”沈括心疼不已，不过还是先征求赵敏的意见。 “放心，我观察过了，这里应该就五只狼，我杀了四只，剩下这只应该不敢再找上来了，你就在这里处理。”赵敏很是冷静，当即脱下铠甲。 沈括不再多言，从囊中取出薄如蝉翼的外科手术刀，很快消毒了一下，小心割开被野狼咬过的死亡皮肤组织，再用医用镊子取出深深嵌入她臂膀上的野狼两颗牙齿，接着用烈酒给她的伤口清洗了一下，最后用纱布将她受伤处包扎了起来。 一连串过程，沈括只用了不到三分钟就完成了，堪比后世高明的外科医生啊，赵敏饶有兴趣地看完他操作的全过程。 沈括一边收起工具，一边注意看纱布不再渗出血迹，这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长舒了口气，“应该没事，不过要好好休养几天，不要操劳了。” 赵敏还是一脸轻笑地看着沈括。 沈括回过神来，自嘲道：“不好意思，说惯了，您是颖王府总管，会有什么事需要您亲自操劳呢，您又不是那些乡间农夫。” “你还欠我一句话呢。”赵敏这才开口道，脸上带着促狭的表情。 第38章 风情 沈括一脸茫然道：“什么话？” 赵敏嗔道：“你个呆货，还卖得一手好萌啦，刚才你无缘无故把我扑倒，差点害死我，你知不知道？” 沈括回想起来之前的惊险一刻，后背上一阵冷汗渗出，讪讪道：“是，是，对不起，是我一时情急，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就下意识……” 赵敏呵呵笑道：“你还真当真了，逗你玩的，走，任务完成了？” 沈括眸中闪过一丝异光，“有个问题，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有句话，以后你有话直说，有屁快放，别磨磨唧唧的，如若再犯，打你屁屁。”赵敏可没打算在沈括面前刻意装什么淑女调调。 沈括不由地汗了一下，这赵敏还真是跟一般女子绝然不同，哪怕是一句话随口道来都是别有一番风情，“刚才您明明可以杀死那只狼，却只是将它打跑，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呵呵，你是不知道，这狼要是射到一只，可是可以给参赛者加10分，次一等的野牛都才加6分，要是把狼都打死了，颖王如何好脱颖而出？”赵敏倒没打算瞒他，通过这一段的观察，她相信他是个口风紧的人。 沈括沉吟道：“那如何保证能让颖王打到，而不是被吴王、嘉王射到？” 虽然沈括在历史上口碑甚好，赵敏可没打算交浅言深，淡淡道：“这你就不要操心了，山人自有妙计。” “夫君，听说颖王最近拼命在练习骑射，你也抓紧点练。”明月看赵頵又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劝道。 赵頵摸了一把明月光滑柔腻的脸蛋，哈哈笑道：“夫人不必担心，那颖王真是临时抱佛脚，他要是平时少捣鼓那些破烂玩意，还用现在狗急跳墙吗？放着开封那么多成名的将军不着，去找那个鲜肉王厚，屁大点的小孩一个，能把他教上天？” “就算练得少，夫君也该去狩猎场那边熟悉熟悉环境，好早做计较。”明月还是忧心忡忡，苦劝道。 赵頵一把打横抱起明月，往内室卧榻走去，嘿嘿笑道：“怪我没跟你说过，你相公我从小就在那边玩长大，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得紧，就好像我现在熟悉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哎呀，夫君……”明月嘤咛一声，那双熟悉的怪手每次抚上她，都令她浑身酥麻战栗不已，头埋到赵頵宽厚壮实的胸口，稍稍心安了一些，不过令她更疑惑，却没有说出口的，却是吴王那边，他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已经打定主意，明天亲自去吴王府探访一下。 赵顼正在意气风发地练着骑射，在定点射箭这种操练环节，他对自己的命中率还是满意的，隔着大几十步远，命中能有七成，今天下狠心多练，能提高到九成就算大功告成。 赵顼的练习状态很投入，看得在一旁执教鞭的王厚暗暗点头。 “报！”种谘在门口喊道，王厚皱了皱眉头。 赵顼就像一点都没听到似的，继续苦练不止，一弓接着一弓朝八个靶连续射出。 种谘按捺不住，跑到赵顼身侧，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赵顼气愤难当，怒目圆睁，“什么？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王厚抱起了胳膊，看赵顼要搞什么鬼。 种谘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坚定道：“千真万确。” 赵顼大跨步走到王厚面前，“老师，我有急事，要请假出去一趟。” “殿下确定要请假？”王厚不动声色道。 “是的，不用太久时间，我去去就回。”赵顼心急火燎不已，强装淡定道。 王厚悠悠道：“殿下有事当然可以出去办，不过回头今天必须加练完，没有练完不许回府，殿下可同意？” “可以，可以，当然行了。”赵顼欣喜不已，连声答应道。 王厚甩了甩手，“那快去快回。” 还没等王厚说完，赵顼已经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王厚咂了一下嘴巴，看来赵顼至少骑术还是蛮有上升空间的嘛。 赵敏静静地靠坐在桂花树下，嗅着树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耳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赵顼驭马狂奔到离赵敏还有两丈远时就急勒缰绳，几乎如跃起般从马上直接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还差点崴了脚。 赵敏只是轻拈着一品红，时有时无地转着花枝，像是没看到赵顼来一样，注视着远处沈括和梁思成忙碌的身影。 “妹妹，你怎么了？听说你被狼咬伤了？”赵顼心疼不已地扶着赵敏的臂弯，如有切肤之痛。 赵敏这才瞥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想来以看我这个理由偷懒？” 赵顼苦笑不得道：“妹妹怎么会这么想，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恨不得插翅就跑到你身边来保护你，你怎么不让侍卫帮你入林勘察就是了？” 赵敏淡然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更有把握，不想害他们而已。” “侍卫不就是这种时候出手嘛。”赵顼恨声盯了种谘他们一眼，不少侍卫都缩了一下头，种谘都觉得脸上无光，很是丧气。 “跟他们没关系，是我让他们不要进去的，人多阵仗大了，狼不会出没的。”赵敏耐着性子跟赵顼解释完了。 赵顼忽然指着远处的沈括，忿忿道：“是不是他让你陪他进去的？是他害你成这样的？” 赵敏黛眉微蹙，这赵顼可有点不讲理了，她懒得理他。 赵顼看赵敏不做声，还以为真是这样，朝沈括处狂奔而去。 赵敏受够了，霹雳般大喝一声，“回来！” 就是这声晴天霹雳，令远处的沈括和梁思成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赵顼的放肆奔跑状戛然而止，楞在原地，在犹豫着该继续往前过去教训沈括一顿，还是回头。 沈括不明所以，走到赵顼面前，关切道：“殿下怎么了？怎么练习跑步停了？” 赵顼抓狂不已，冲沈括吼道：“你怎么让我……总管受伤了？” 沈括低头表示惭愧，道歉道：“是卑职的错，请殿下恕罪。” 第39章 天才 赵敏缓步走来，将赵顼往边上轻轻一拨，“殿下还是快回去练习，这件事跟沈括没什么关系，他是在帮我们做事，今天的事只是意外。” 赵顼恨恨地盯了沈括一眼，赵敏都这么劝他了，他语气不得不一缓，点着沈括道：“这次就饶过你了，绝对不能有下次。” 梁思成看不过去，要替沈括说话，沈括拉了拉他，梁思成眉头一皱，好不容易忍住。 等赵敏推着赵顼，赵顼还三步两回头地终于走开后，赵敏扶着隐隐作痛地臂膀，淡笑道：“两位莫怪，颖王有的时候脾气是急一点，不过他心是好的。” 沈括连忙道：“今天的事确实是我照顾不周，连累了您。我们怎么会怪颖王，你说是不是，思成？” 梁思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然，此刻仍像是没有听到沈括的话一样，沈括捅了捅他的腰，他才像是回过神，漠然道：“颖王说得自然是对的，我怎么会有异议。” 沈括觉得梁思成今天似乎有点怪怪的，不过他知道思成只要工作起来，就绝对投入，也就不在意。 赵敏回坐到原来的树下，这回她的目光更多地落在梁思成身上，回头吩咐种谘道：“你去帮我查下这个梁思成的背景，特别是他跟吴王、嘉王那边有没有关系。” “明白，我这就去办。”种谘办事可一点也不马虎，刚被颖王批评了，在赵总管这里再懈怠的话，那他就不要在颖王府混了。 夕阳西下，赵敏把这狩猎场附近能逛的都逛了，打道回府，半路上正好遇到急急忙忙赶来向她汇报的种谘。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颖王府的手下办事素质还是很不错的嘛。赵敏立定身形，看连马都顾不上骑进来，如风一样跑到近前的种谘。 种谘只是微微喘了口气，就道：“查到消息了，梁思成小的时候是吴王的玩伴，只是长大之后联系很少了，后来进了祥符县当牙吏。跟嘉王倒是没什么关系，至少目前查到的是这样。” “你的意思，后来梁思成没从吴王那拿到什么好处？”赵敏追问道。 种谘点头道：“正是如此，要是吴王念旧情宜的话，也不会让他只当个牙吏了，我已经暗中调查过当初的知情人，是沈县令发现了他的才能，召他当的差。” 赵敏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回去，我自己去个地方。” 种谘踌躇道：“赵总管还是让我跟着，不然回头我又要挨殿下批评。” 赵敏唇角一勾，“你之前也看到了，那么多只野狼围攻我，我不还是照样没什么事？一般宵小能拿我怎样？你好好帮我看着颖王特训，回头向我报告情况，若是再让他今天懈怠，还不用他批评你，我先批你个半死。你不会不明白，眼下谁的事更重要？” 种谘略作考虑，咬牙道：“那总管您一切小心，有需要的话及时通知我们。” 赵敏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嘛，你们做事去。” 赵敏坐上种谘安排好的马车，朝闲闲书坊而去。 斯格出来迎接，见到赵敏左臂扎着厚厚的纱布，吓了一跳，凑上来低声道：“公主怎么受这么大伤？” 赵敏淡然道：“你不用大惊小怪，皮外伤而已，过几日便好，有没有收到我的飞鸽传书？” 斯格小心地护送着赵敏进入书坊后门，一边恭声应道：“收到，查了，那梁思成这几年跟吴王暗通款曲，颇有联系，算是吴王安插在京城附近的一个棋子，专门帮他收集情报的。” “做得好。”说着，赵敏当先进入了米芾的房间，斯格知趣地退下。 “赵敏，你受伤了？”米芾惊讶不已，在他的概念中，像她这种层次的人，本该被手下护得万分周全才是。 “不过是些小事罢了，不足挂齿，说说你，来京城一日了，想必已经有所收获？”赵敏笑眯眯地朝米芾盯着看。 米芾对赵敏这种无辜的大眼睛放出的摄人眼神毫无抵抗力，老实道：“去内城外城街上逛了一圈，算是有点感触。” “怎么说？”赵敏逡巡了房间一圈，最后在他的桌案前驻足，品评起了他的书法，“你的字真心不错，骨筋、皮肉、脂泽、风神俱全，就像一个佳士，更有跌宕跳跃的风姿，骏快飞扬的神气，天真自然，毫不矫揉造作，真是我喜欢的类型。” 米芾听了赵敏的夸赞，脸上挂满了笑容，朝她长偮道：“多谢您谬赞之辞，我觉得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不过您说得没错，我最看重的，便是这天真二字。” 赵敏悠然地看着米芾，米芾拍了一下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光顾着被您表扬后高兴得晕乎乎了，忘了回答您的问题……” 赵敏止住米芾道：“不必称您，你我相处，随意些就好，不要忘了你不想矫揉造作的初心。” 米芾没想到堂堂的颖王府总管如此平易近人，感慨不已，拱手道：“到京城，能得遇你这样的贵人，真是我的福气，我就说说今天我在街上的偶感。” 听米芾说到此处顿了顿，赵敏静闻其详，看看她的判断有没有知音。 米芾娓娓道来，“开封城端的是繁花似锦，就算如今天寒了，依然是楼栏瓦肆叫卖和喧哗声不绝于耳，不过我仔细看去，唱曲者有之，饮酒作诗词者有之，卖画待价而沽者有之，却独缺一样。” “报刊！”“以字衔艺！” 前者是赵敏说的，后者是米芾论断。 赵敏舒心地笑了，这世上不缺匠才，不缺人才，就缺米芾这种独具慧眼的天才。天才是什么，天才就是看人所未看，这才有看问题的高度和前瞻性，想来就算是后世独领风骚的苏轼，只怕也未必能有这般识见！ “咦？报刊？这个词倒蛮有意思的。”米芾琢磨着赵敏这个创意十足的新词，估摸着就是自己所说的意思。 “呵呵，你能想出以字衔艺这四个很不简单了，宋朝有那么一批人爱的就是附庸风雅，不过除了身临其境到曲馆里听曲，当面和人吟诗作画外，其实还有一种更便捷的传播方式，那就是以印刷而成的报刊，在上面印制当世风采斐然的佳作，甚至可以编成曲子，让勾栏瓦肆到处传唱报刊上的最新力作。”赵敏算是初步解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第40章 文人 米芾兴奋地搓手不已，稍后他冷静下来，如笔墨刷过般的浓眉拧到一起，“你这想法很是新颖大胆，应该很有市场，不过却有几个关键的问题不好解决。” 赵敏已经想到米芾可能提出什么，她已经打好腹稿，“你说，看看我能不能通通解决。” 米芾微微一惊，是什么力量带给赵敏如此大的自信，有信心能撬动在他看来几乎无法逾越的门槛？ “首先就是这技术问题，首要就是印刷和造纸。”米芾沉吟道：“我朝造纸术发展还比较快，请些良匠来专门改良一下造纸，应该暂时能满足短时间内连续快速地造出一批合格、适用于印刷阅读的纸，不过这印刷之术就是个大问题，眼下世面上的印刷只能满足短时间内少量的印制之用，而且印出来的效果不能保证持续和稳定，如果质量差的话，阅读的人第一眼观感就不佳，自然影响销量。” 赵敏徐徐道：“这方面我已经有考虑，下一步我会请人帮我研究这方面的事情，而且我有一些心得，应该可以起到作用。” 米芾相信赵敏不是信口雌黄，她居然连印刷之道也通，他内心震撼不已，敛了敛心神，继续道：“这第二大问题是资金和渠道问题，初期启动资金定然不小，而且需要有人广布九州来推广来卖，这样才好打响报……刊的名气，这也需要花费不少来运作。” 赵敏唇角一勾，“资金方面的事嘛，其实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解决，只要这是个赚钱的项目，还怕没人投资吗，我关心的不是有没有足够的钱运作这件事，我还不想让某些人参与进来，哪怕我吸收了一部分投资，我要的还就是完全的控制权！” 米芾听得有些傻眼，又要投资人的一大笔钱，又要完全自我做主，天下有这种好事吗？ 赵敏不管米芾的反应，“至于渠道，嘿嘿，我已经有主意了，不过看皇帝的办事效率，这方面急不得，反正我也没打算一开始就在全国全面铺开，先在开封附近打响名气就好了，最多在洛阳那边多设一个点。” 做这件事还跟官家扯上关系了？米芾发现赵敏这个计划是越玩越大了，希望不要玩崩了。 “嗯，这些要是都能解决，我想问题不大了，至于场地、员工那些都好办，还有一个要害处，如何能尽快打响这份报刊的名气？要知道大宋好玩的东西多了，要是没点吸引眼球的点，新生事物可不容易推广开。” 赵敏闻言哈哈大笑，指着米芾道：“这个嘛，就从你这里开始着落起啦，你就是我要找到的第一个人才。” 米芾摇头道，“还真不是我自谦，我帮你打个下手是没问题，不过你要是靠我这种无名小卒，只怕结果会让你失望。” 赵敏神秘一笑，“当然不是只有你了，一个好汉三个帮嘛，我已经在找你找好几个帮手了，相信在近日就会有消息，不过正如你所言，他们和你一样，目前也是没啥名气的，虽然可以炒作得起来，可是最省力的办法，还是直接找一两个当世成名的人物来帮我们抬抬轿。” “如此设想固然是好，只怕人家既以成名，难以为这种新出的事物轻易出手，就算搭上颖王的面子，也未必靠得上，况且……”米芾说着惴惴不安地瞥了赵敏一眼。 赵敏一脸云淡风轻道：“况且如今还是三位皇子争位的关键时候，那些成名的大家更不想表露出倾向性，因此会更为慎重，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米芾后背霎时汗涔涔，这赵敏真是太敢说了，这恰恰证明她很看重他，这才直言不讳，给了他多大的信任！ 米芾长揖到底，“敢不为颖王效死力。” “呵呵。”赵敏喜欢的就是米芾这样的既玲珑通透，又识时务的聪明人，“别紧张，还用不着让你去拼死拼活的，不过以后应该是有的你受累的……对了，当世之中，你觉得谁的书法影响力最大。” 固然有后世的经验，赵敏还是想听听这位未来的大家、此时已经崭露头角的他们这种同行的看法。 米芾沉吟良久，“这个问题众说纷纭，不过要以我个人之见，于笔墨之道上，我是力推蔡襄蔡计相，他……” “苏轼如何？”赵敏突然截口道。 “苏轼？”米芾楞了一下，然后撇了撇嘴，“苏子瞻的诗文我看过，倒还算自成一派，读起来荡气回肠，不过要说他的书法，我看离上乘还颇有一段距离。” 赵敏只是浅笑盈盈，自古武无第二，文无第一，文人相轻那是常事，更何况苏轼此时还未表现出独领北宋文坛风骚的层次，让米芾这样的人看轻也没什么稀奇。 “呵呵，今日之事，你先不要透露出去，等我运作。”赵敏说着就要离开。 米芾连忙跟进一步，“那这几日……” 赵敏回眸一笑，“你就平心静气地练字，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到颖王府一叙，你不会连进颖王府一趟都介意？” 米芾连忙摆手，道：“那当然不会，要是颖王方便的话，我还真想去拜见一下。” “呵呵，那好，你等我消息，我来安排。”赵敏不想让米芾这样的人才被轻看了，想找一个最好的时机。 米芾眼中闪过的那抹希望之光，赵敏真切地看到比他刚到开封时更甚了。 走出闲闲书坊的门口，赵敏喊了句，“天寒地冻的，你们就不要猫在那了，回去了。” 种说现身出来，咧嘴笑道：“总管莫怪，是颖王交代我要沿路看护好你，绝对不能让你再出事的，不然他就劈了我的脑袋。” 赵敏随手扔过去一粒银锭子，淡淡道：“辛苦了，这钱你们拿去喝茶，不过以后再这样，我可不负责你们的夜宵。” 种说不好意思地伸手接过，入手很沉，少说也有八两。他知道赵敏的性子，虽然收总管的钱好像有点过分，不过她要是给了，不收就是更过分的举动，便道：“那我替兄弟们谢谢赵总管了。” 第41章 礼物 赵敏回到府门口，就见青丝雪已经站在那了。 青丝雪从种谘那里听说赵敏受伤，早已在府门口守候多时，见赵敏那如染坊染朱砂般缠着的纱布，心颤不已。 赵敏一回到房，青丝雪就连忙帮忙换下纱布，整块纱布几乎已经被鲜血浸透了，青丝雪忍不住泪如雨下。 赵敏见伤口已经结疤，活动了下臂膀，应该没有大碍，见青丝雪还是梨花带雨，呵呵笑着丢了一块手绢给她，嗔道：“哭啥苦啊，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嘛，好像我发生了什么事的，真是的。” 青丝雪这才忍住伤感，唏嘘道：“只是去狩猎场看看情况，却不料发生这种事，您可要多加小心，我心疼不要紧，要是颖王殿下看到，只怕心都要碎了。” 赵敏淡淡道：“他嘛，已经看过了。对了，他还没回来么？” 青丝雪即时应道：“是的，据侍卫回报还在王厚那训练。” “嘿嘿，再不回来，天都要黑了，难道你还要我们挑灯夜训么？”门外传来那个熟悉的磁性男声。 赵敏过去开了门，拍了拍落在赵顼肩头的雪花，赵顼轻轻捏住她的手。 青丝雪知趣地从边上闪走了。 赵顼拉着赵敏坐下，“怎么样，好点没，还痛不痛？” 赵敏淡然一笑，“皮外伤而已，将养几日便好了。” 赵顼突然拉开赵敏的袖边，看到了那抹惊心动魄的咬痕，“我要杀了那些狼为你报仇！” “你要死啦，没得这样翻人家衣服。”赵敏嗔骂道，她可没忘记他们之间名义上的身份，亲切随便一点是没事，不过太过亲昵可就不好了，小心玩火玩过界。 赵顼嘿嘿一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一时心急，想看到你受伤的真正状况，莫怪……不过妹妹，小时候哥又不是没看过你手臂，还远不止如此，我们都还一起洗过澡呢，你紧张什么。” 赵敏黛眉倒竖道：“那能一样么，再说了，那时候我们是小孩子，现在都长大啦，以后在人前可千万不敢造次。” 赵顼眼中闪过一丝邪佞之意，薄唇微勾，“我记住了，人前嘛，我一定不会放肆的。” 赵敏忽然发现赵顼还这么计较于她语词之意，懒得理他，修剪起自己的指甲来。 赵顼抓住赵敏的手道：“你都受伤了，这种小事还是我来代劳，免得牵扯到患处。” 赵敏白了赵顼一眼，“哥哥好生近视，非要我受伤了才行啊，那我还不如天天受伤呢，有人服侍到位那才叫好。” 赵顼急忙道：“呸呸呸，妹妹说得不灵，就算要受伤，那还不如应在我身上得了。” 赵敏莞尔一笑道：“哥哥还信这种没边的鬼话啊。说说你今天的特训收获。” 赵顼端着她的纤纤素手，一边仔细地帮赵敏整起指甲，一边随口道：“还不错，我坚持训练到最后，定点骑射有八成的命中率，正常骑射命中率也比昨天提高了很多，王厚都表扬我了。” 赵敏哂然一笑，“王厚那是为了鼓励你，你现在的水准离比赛还差得远呢。” “嘿嘿，我应该叫你赵老师才对。”赵顼叹道：“你的口气和他几乎一模一样，他也是这么说的。” “那就是了，接下来还有四天时间，你抓紧时间练就是了，我相信接下来王厚要拿出他的杀手锏了，你早点休息去，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疾风暴雨。”赵敏先给他打一个思想准备的基础，把脚都抬上桌子，让他接着剪。 赵顼对赵敏这种破天荒之举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感到颇有乐趣，轻捏着她如暖玉一般晶莹洁白的脚踝，继续开修，忽然道：“你今天这么拼了命帮我了解狩猎场里狼的动向，是不是要我到比赛一开始的时候就对狼下手？” 赵敏感觉到赵顼的手在微微颤抖，这正常，普通人谁不怕狼这种凶悍嗜血的动物？“要是你不敢，就让给吴王算了。” “赵颢？”赵顼敏感地察觉到赵敏语气的不同寻常，追问道：“赵颢他有什么动静？” 赵敏没打算把今天发现的关于梁思成的背景这种细节的事告诉他，只是道：“根据我得到的情报，我可以肯定两点，一是你在比赛的时候不只要小心赵頵，同样要防着赵颢，二是赵颢应该会来找你谈事情，他不会坐以待毙的。” 赵敏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下人过来通禀，“殿下，吴王拜见。” 赵敏真神算耶？赵顼与她对视一眼，稳稳地修剪完她最后一个脚指甲，将她的玉足轻轻放好，才喊道：“快请。” “呵呵，看你的了。”赵敏长身而立，浑身都透着一股舒适畅快之感。 赵顼微微一笑，“妹妹就没有什么要提醒我的了？” “没有。”赵敏断然否道：“我相顼信哥哥，会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一直都是。” 赵顼无声地点了点头，转身去前厅。 赵敏将青丝雪召来，两人都换上普通的女仆装，到厅前慢条斯理地修剪起树枝来，暗中观察厅中的状况。 赵颢只带了一个随身奴仆，直入厅堂，见到赵顼，长身一拜，道：“夜里还来打扰大哥，真是不好意思。” 赵顼还了一礼，已经瞥到赵颢身后奴仆手上端的物事，不动声色道：“颢兄弟雪夜天还来，难得我们兄弟一起，不如我们对饮几杯，暖暖身子。” 还不待赵颢客气，赵顼说着就拍手，马上有酒菜如流水一般端了上来。 赵颢慨叹道：“大哥你真是太客气了，还让你府上这么麻烦。” 赵顼眉头一竖，“兄弟你能来我府上，就是他们莫大的荣光，他们怎么会有意见，你就不要多废话了，咱们先干上几杯，还有你手下，你也让人家吃点喝点啊。” 赵颢带来的老奴仆连连摆手，赵顼自不会强求。 酒过三巡，赵颢终于在赵顼漫边的闲话中找到机会，抢着道：“大哥，我这次来你府上，是想送你一样东西。” 赵顼哈哈笑道：“你我兄弟，还客气这些干啥，不要送来送去了，我可没准备什么回礼给你的东西。” 第42章 呻吟 赵颢挥手让老仆端东西上来，撕开布料包装，露出一副崭新岑亮的铠甲。 赵顼看那老奴抱着沉，料到是这种东西了，不置可否道：“颢弟你拿这种东西干嘛，我平时不太用这些，还是留给你自己或者送给赵頵。” “我敬重大哥，好不容易觅来两套绝世盔甲，想着我们快要参加狩猎会了，就惦记着要赶快送给大哥一套。刀箭无眼，更何况赵頵的武功，想必大哥也是很清楚的，我们不得不防，做更好的准备也是应该的。”赵颢一脸赤诚。 赵顼沉吟道：“只怕就算我们有准备，到时候也是无用，比赛的时候应该会提供统一的铠甲让我们装备，不然每个人器具不同，岂不是有不公平的嫌疑？” 赵颢不以为然道：“大哥你想错了，父皇不过是想看看我们三个中谁武功最高罢了，哪会在意我们穿什么铠甲？危机在侧，是我们自己不得不有所准备和防范，到时候要是我们穿普通的盔甲，而赵頵平时爱舞枪弄棒，自有精良装备，我们岂不是更吃亏？” 赵顼呵呵笑道：“若按你这么说，那我们还要自行准备参赛的马匹和弓箭？” 赵颢一脸认真道：“不瞒大哥，我还真是这么考虑的，只是我府上没有觅得特别的宝马，要是有汗血宝马之类的，我肯定要用上啊，不过我还没完全死心，这不还有几天时间吗，我还在发动府上的下人在找，要是一样能找到两匹，我一定分大哥你一匹。” 赵顼和赵颢干了一杯，顺口换了一个话题，“母后的生日快到了，你准备送什么东西给她？最近我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赵颢伸出手指，半长不长地点了点赵顼，借着酒劲道：“大哥你这就藏私了，大家都听说你给母后找到一个儿时的玩伴，她老人家开心得很，这难道还不算一个好礼物？” “不然，那只是顺手之举而已，怎么比得上兄弟你经常自己去陪母后，那真是最真切的，你的孝心大家都知道。”说这种场面话，赵顼可不是不会。 赵颢笑而不言，看天色已经很晚了，微微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老仆赶紧过来扶住，“叨扰久了，小弟我这就回府，大哥你早点安歇。” 赵顼送赵颢到府门口，又安排了种谘送他们回府，这才慢慢踱回房间。 “噗！”一个雪球不偏不倚地刚好砸到赵顼脸颊上，又冰又疼，更有雪水顺着脖子钻进衣领里，冷得赵顼打了个寒颤。 边上已经传来赵敏“咯咯咯”不止的笑声。 “好啊你，竟敢偷袭我。”赵顼一点也不生气，抄起地上一团雪球立马展开反击。 赵敏娇笑着闪开，“来啊，你来砸我呀，能砸到就算你本事。” 赵顼这两天练得正枯燥，被赵敏这种方式一挑逗，兴致勃发，不管有的瞄没的瞄都往赵敏身上招呼去。 赵敏如暗夜精灵一般在雪地上辗转腾挪，连连闪避开赵顼密集的攻击波，还不时抓住空当反击。 赵顼避之不及，又挨了好几下雪球，鼻子、眼睛、嘴巴里都是雪花，他稍稍后撤了一下，看赵敏跟他来真的，整理了一下眼角周围的雪水，宁心静气，开始注意观察赵敏的移动轨迹，认真瞄准了打。 赵敏依旧灵动无比，虽然距离不过一两丈左右，还是每每有惊无险地避过。 虽然此刻赵顼仍是没扔中赵敏，不过被砸到雪球的次数减少了。 赵敏手一挥，赵顼还没反应过来，侧后方青丝雪出手了，赵顼耳后被砸了一团雪球。 赵顼低喝道：“来得好！” 即使身上越来越冰凉，赵顼尽量不为影响，除了死死盯住赵敏的方向，不时发动雪球攻势外，眼角的余光保持关注青丝雪的动向，尽量不让她攻击到，实在要挨，也是把后背挺出去让她砸，这样身上不会受大影响。 赵敏展开八卦梅花步，绕着赵顼毫不留情地连连攻击，赵顼龙行虎步，本来已经完美地避过了前面几波攻击，终于在挺过了她们俩前后夹击的十几个雪球后，还是被赵敏当头一团就要砸到。 不过赵顼等的就是这一回，他只是微微偏过头，在身体已经微斜，看似失去身体重心的情况下，手中一团雪球早已经抄好，手腕用力一甩，一团又厚又重的雪球而出。 赵敏头往后仰，避开赵顼认为的这必中雪球，不过还没拧过身形，就看到赵顼往她身前一窜，直把她扑倒在雪地上。 “呀。”青丝雪轻叫一声，很没义气地先行溜开了。 “你耍赖，打雪仗打不过我就来这招。”赵敏哼哼道，往边上推开赵顼。 赵顼用劲感受了一下赵敏身上的柔软和热度后，这才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顺带拉起了她。 “呵呵，以前我们玩不就是这样嘛。”赵顼恬着脸道，顺手帮她拍掉了身上的雪花。 赵敏嗔道：“你赶紧先去换洗下，免得着凉感冒了。” 赵顼嘿嘿笑道：“看来妹妹还是不只是会下狠手啊，还是关心我这个哥的。” 赵敏抓起地上一团雪球作势要打，赵顼抬起双手做投降状，转身动若脱兔般跑掉了。 青丝雪这会儿又冒了出来，“敏姐，洗澡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我服侍你更衣。” 赵敏一脸坏笑道：“你对我这么好，殿下知道吗？你怎么不去陪他沐浴更衣呢？” 羞涩之意袭上青丝雪的雪白俏脸，她顿时不依道：“敏姐你又欺负我了。殿下那自有人服侍，无须我操心，殿下也没叫我啊，所以我就没去。” 赵敏悠悠道：“你呀你，有这种机会不抓住，难道你一心就念着那个苏颂？” 看青丝雪默然不语，赵敏怜爱地摇了摇头，依她的好意去洗白白。 “怎么样，那个章程谈得如何了？”享受着沁入心脾的玫瑰牛奶木桶浴，拨动着片片或红或粉的花瓣，赵敏舒服到呻吟出声。 第43章 无良 “看起来还算顺利，明天应该就能拿回初稿了，听说苏大人说，他私下邀请了几个相熟的工匠头目，靠他们就能初步拉起一班技术班子。”青丝雪一边给赵敏擦背，一边认真汇报。 赵敏促狭笑道：“苏颂会这么积极啊，看来你在其中起到不小作用啊。” 青丝雪羞地急道：“怎么可能，是殿下和敏姐才有这么大面子，我算不了什么。” 赵敏呵呵笑道：“原来苏颂需要很大的面子才肯为殿下帮忙啊，那看来以后要派你长驻他那边了，这样殿下的面子才会持续发挥下去。” 青丝雪不依了，娇声嚷道：“敏姐欺负人，你再取笑我，我可不帮你搓背了。” 赵敏这才收敛道：“好好好，开个玩笑而已嘛，脸皮这么薄干嘛。我才舍不得你这双技巧十足的双手呢，哎呀，想到以后这双红酥手就要为那个男人服务，我心里头那个羡慕嫉妒恨啊。” 青丝雪娇羞无限，直挠赵敏脖颈窝，奋起反击。 赵敏咯咯笑着，稍做闪躲，朝青丝雪泼去水，作为她敢挑衅自己的惩罚。 赵顼在房外听着屋内传出的阵阵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笑声，舒心地笑了。听到妹妹真得开心起来了，他总算放下心。 赵顼召来种说，一脸凝重道：“从现在开始，由你负责组织人手，全力追查舒国公主的死因，不管花多少钱，不管要调用什么人，只要不是特别大的事，只要是调查所需，你都可以当场直接决定，等事后给我个报告就行。” 种说心头一凛，这么大的事，颖王交给他来办，既是对他莫大的信任，也必然有特别的安排，当即回道：“属下明白。” “你这就去办，回头如果有人问起你的出处，我就说你有事请了长假，应该不会有人疑心，这样也方便你暗中调查。”赵顼看着种说，他跟赵敏的判断一样，种说虽然缺乏一些领导能力和围着领导转的态度，但是其头脑是这些手下中最机敏的，其实是有组织能力的，就看给其身上压多大的担子。 种说无声地点了点头，身形一闪，赵顼眼前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又是一天放晴日，雪不像前几日下得那么大了，天气却更冷了些。 赵顼给赵敏紧了紧衣领，彼此默契地上了马车。 不用赵顼多说，赵敏只需看赵顼那副充满胜利渴望的眼神，就知道一点都不用怀疑他训练的积极性。 “比赛的时候，你不会真穿他送的铠甲？”帘外商肆在热火朝天地各种广告中，帘内素颜都令赵顼心跳不已的赵敏随口道。 赵顼控制了一下心跳的失速，轻咳道：“当然不会了。因为以我对赵頵的了解，他必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下功夫，他那人的脾性，要赢就一定要赢得彻彻底底，所以他只会用当场提供的统一装备，而这次比赛，我最大的对手就是赵頵，至于赵颢要怎么装备是他的事，我不会受他影响。” 赵敏呵呵笑道：“那赵颢昨晚暗示你，在比赛的时候跟你合作，看起来是要先一起对付赵頵的意思，你会那么做吗？” 赵顼薄唇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鹰隼般的眼神盯住前方，就好像对面就站着赵颢和赵頵两人，淡淡道：“混战之地，各行其是，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合作，不过都是看当时情况，随机应变罢了。” 赵敏冲赵顼竖起大拇指，莞尔笑道：“顼哥哥好生聪明，看来是想得很透彻了。” 赵顼墨眸一转，嘿嘿笑道：“你还真别说，我就是刚通过昨晚那场雪战悟出来的。” 赵敏心知只要赵顼稍微有心，必定能从昨晚她安排的雪战好戏领会点什么，便道：“那你说说，悟到什么了。” 赵顼悠悠道：“就是不要以一时之地的表现，自以为能判断对方完全的真实情况啊，譬如昨晚有两个妙龄少女，开始看起来似乎是一国的，谁能料到她们沐浴之际都能哗变开来？” 赵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道：“呵，大哥，你越来越无良了，怎么能偷听我们洗澡的事情呢！” 赵顼故意馋着眼道：“我本来还不只想听，还想看，更想像以前一样一起洗呢！” 赵敏伸手过去就要扭赵顼的手臂肉，赵顼嬉笑着闪避表示讨饶，不过总归还是让她扭到一下，知道才能让她舒心。 赵敏又去挠赵顼的咯吱窝痒痒，赵顼这下是真中招了，痒得受不了之际，才脱口而出道：“好啦好啦，其实我知道，你是特意想让我过去听听的。” 原来赵顼还真不是一个神经迟钝的人，赵敏停下手，故意道：“怎么说我是特意的？” 赵顼墨眉一抬，“你让我先去洗，自己推后一段时间洗，本身就给了我一段可以过去观察的时间，我走到房外的时候，月光应该会将我的身影投在门窗上，你肯定会看到，那时候开始你们又闹腾得那么欢，你跟青丝雪说的话我不听到才怪呢，嘿嘿。” “那你不会吃醋？你府里的一流美女心仪的却是府外的另一个男人，这是不是对你魅力值的一种挑战啊。”赵敏忍住笑道。 赵顼定定地看着赵敏，赵敏霍然间发现赵顼的眼神很是异样，刚要说话，唇被他宽厚的大手掩住了。 “不用说话，听。”赵顼神神秘秘道。 赵敏双眼睁得老大，半晌之后才道：“老大，你在搞什么鬼。” 赵顼有些失望道：“你没听出些什么？” 赵敏只是摇了摇头。 赵顼嘟哝道：“我还以为你能听出自己和我的心呢。” “哈哈哈哈……”赵敏不禁放声笑出口，稍后才掩口指着他道：“顼哥哥，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文艺起来了？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赵顼不急不恼，含笑道：“这有什么。其实我也有这一面的，只是平时比较少表现罢了，慢慢你就习惯了，就像我，也开始习惯了你跟以前不同的表现……” 第44章 在意 赵敏闻言默然，作为一个深深爱护舒国公主的哥哥，他不可能看不出她跟以前那个舒国公主的不同，哪怕她有再多的言辞解释，有些事只可意会的，他潜意识里愿意去相信她是舒国公主，还是他那个可亲可爱的妹妹，可是有很多事实摆在他眼前，理性有时会告诉他，也许、或许，甚至是最好，她并不是他的亲妹妹呢？ 赵敏凝视着赵顼的如墨双眸，想来，他这么个纠结的人，各种有意识和无意识中，一定在为这件事纠结。 “我的心，就是为哥哥好。我只知道，顼哥哥坐上那个位子，一定比其他人做得好，不仅对天下人，也对他们那些人。”赵敏说的是真心话，都夸王安石是千古一相，还有王安石变法之称，其实她认为，最根本的还是赵顼这个人本身有想法，有眼光，还有一定的魄力和坚持！至少应该称是宋神宗和王安石变法才贴切！ “我要下车了。”赵顼拍了拍赵敏的香肩，“你要小心点，切莫再逞强了，就算狩猎赛比输了，我也不希望你出任何事。” 赵敏明白他的心意，淡然一笑，回拍了一下赵顼的肩，此刻他们倒像是兄弟一般的勾肩搭背，“加油。” 赵顼只是沉沉地点了下头，不等马车停稳，直接跳了下去，王厚已经在门口恭候了。 种说问道：“赵总管，今儿个还是去狩猎场吗？” 赵敏看赵顼进门，才道：“去坤宁宫。” “啊？”种说楞住了，“殿下没这么交代过我啊。” 赵敏唇角一勾，“怎么，难道我说的不算数吗？你只需帮我停在皇宫门口，我自己进去就是。” 种说默然半晌，忽然道：“赵总管为何不事先跟殿下知会一声，难道是怕殿下知道后，会担心你安危，不让你去那吗？” “皇宫又不是吃人大老虎，他有什么好怕的。”赵敏气定神闲道：“我是不想让他分心训练，要他担当的事太多了，我不过是帮些忙而已。如果你想把这事告诉他的话，我也拦不了不是。” 种说苦笑道：“总管你都这么说了，我还会去做那种恶人吗？不过我还真是有点担心你一个人进去，我又没办法陪你。” “我好歹是颖王府的总管，有玉牌为凭，那母老虎多少会给我些面子的。”赵敏撇嘴道：“再说了，我今天可是给她送大礼去了，没理由她为难我，你就放心回去。” 赵敏知道种说在意她的安危，可能不只是他职责在身的原因，从当初他去舒国公主府救人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别人喜欢她，她控制不了，也没兴趣去控制什么，随他们去，她就喜欢自己活得洒脱。 种说不语，好半晌才道：“我明白了，等送到了宫门口我自会回去。” 一泡茶的功夫，巍峨的宫城就在眼前，赵敏径直下车，信步往前走去，不转身，只是抬起素手挥了挥。 种说咬了咬牙，强忍着担心，转身而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不会打送礼人。赵敏可是有备而来，一路银子抛洒下去，加上她的颖王府玉牌，还有她上回跟赵顼一起来过，这些内侍对她有那么点印象，她非常顺利地直抵坤宁宫前。 拾阶而上，赵敏抬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喊出口，“阎华。” 阎华楞了一下，发现是赵敏，笑着忙迎上来，躬身道：“原来是赵总管，您怎么知道老身的名字？已经有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赵敏拉着阎华的手臂，微笑道：“不瞒你说，我肯定要多了解一点，当时才好找到你们母子啊，以后千万不要对我客气，我担待不起。对了，我今天是来拜见皇后的。” 阎华眉间微蹙，沉吟道：“是这样啊？高皇后正在见客，你可能要稍等一下，嗯，这样，我先进去通报一下，你先在偏殿稍候。” “应该的，好，我先过去等等。”赵敏爽快道。 阎华刚返身走到殿门口，被一个人冲出来撞了一下，还好她反应快，往边上退后两步就站稳了，还躬身候着这两位出殿，口称着什么。 赵敏会些唇语，猜阎华说的应该是“公爷慢走”之类。 赵敏眼睑微垂，将这两个人的形象印刻在她脑中，来到这个世界后不久，她就已经把这两个人设计在内了，今日终于得见，不过她没打算在这种场合过去相见。 高公纪蹬蹬蹬下台阶，仰头阔步，根本没将边上的赵敏看在眼里。 高公绘本也走得急，快到赵敏这一层时慢了脚步，朝她打量两眼，道：“你是颖王府上的人？” 赵敏淡然道：“回公爷的话，我是颖王府总管赵敏。” 高公绘讶异道：“我前几日还跟颖王在一起，却不曾听他说起这事……” 高公纪扭头看高公绘站在那半天没有动静，不耐烦道：“绘兄快走啊，慕容郡公等我们的酒都快凉了。” 高公绘只是瞥了高公纪一眼，对赵敏拱了拱手，道：“下次再跟你们叙话，请代我向颖王问好。” 赵敏微微一福，“好的，公爷慢走，我们会再见的。” 高公绘微微一愣，当下没做多想，跟高公纪走了。 高公纪有些不满道：“绘兄，你平时都麻麻利利的，今儿个怎么忒不干脆起来，莫非还怕那慕容灌你酒不成？放心，有兄弟在，包你没事。” 高公绘知高公纪不会注意到刚才那女子，只是随口敷衍两句，心里却活动开了，赵顼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个风情摄人又卓有气质的女子？而且还单枪匹马到皇后姑妈那，真了不得！ 阎华小步碎跑到赵敏身边，微喘着气道：“赵总管，皇后娘娘有请。” 赵敏看出阎华多少是在做戏，好表现其对自己的重视，人家对自己有心，不仅是阎华这人会感恩的事情，也说明阎华在玩小聪明，只是玩的对象不对罢了。 “多谢，请阎姐带路。”一边和阎华并肩而行，一边和她说些闲话，赵敏没打算给阎华塞钱，哪怕她是高滔滔的眼前人，以后甚至还会是高滔滔的心腹，因为只要把高滔滔捧起来了，把米芾给炒起来了，阎华并不缺钱，阎华在意的是在那两个人身边的位置。 第45章 要求 赵敏一进入坤宁宫中，就发觉宫中的气氛不对，很是压抑，这边上站着的宫女一个个眼观鼻，鼻观脚趾尖，难道母老虎刚才又发威了？ 果不其然，赵敏只是一瞥见正殿上高坐着的高滔滔，就发现她气色很不对，像是随时要发火的样子，看来今天是撞枪口上了。 阎华小声对赵敏说了句，“你自己小心。”接着就轻步走到高滔滔身边伺候。 赵敏依然是没打算下跪，就这么直通通地走到高滔滔身前两米左右。 阎华已经吓得小心肝都要蹦出来了，要不是一口气替着，她都要瘫软下去，这赵总管怎么好生大胆子，居然敢见皇后不拜！ 高滔滔眼睑微抬，看到赵敏，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再看到她腰间的玉牌，嘴角一呲，低声又有威严喝道：“来者是谁？怎么见本宫却不拜？” 赵敏并不正面答她，悠悠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娘娘一家有好生意做了，大家各取所需，为何要拜？” 高滔滔阴冷的脸上没有半点动容，“我为何要跟你做生意，我要什么有什么，我还需要你给我什么？” 阎华已经欲哭无泪了，姑奶奶，你就行行好，赶紧跪一个，跪一个又死不了人的，又不掉一块肉的，你不拜才叫大祸临头呢！ 赵敏竖起食指轻轻地摇了摇，“错错错，皇后娘娘，我说过了，我不是跟你做生意，我是跟你一家做生意，包括你的儿子颖王，还有两位郡公高公绘和高公纪，不知道这下您有没有兴趣了？” 高滔滔眉头一拧，她先前正为高公绘和高公纪的事情头疼，说来还是为了她娘家的事发愁，听赵敏这么一说，眼中一抹异色闪过。 赵敏就知道高滔滔会心动，高滔滔是历史上有名的对娘家人刻薄的皇后之一，但是就算再刻薄，有些事，高滔滔还是绕不过去的，比如说名声，她可以得到某些人刻意奉承的节俭之名，却难以避免听到另一些人阴阳怪气地说她对娘家没人性之类，包括刚才居然敢指着她鼻子说的高公纪，最令高滔滔受不了的就是自家人的指责。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高滔滔既然已经选择了走这条路，难道还瞬间翻过脸去不成？那不是更被人耻笑以前她是沽名钓誉吗？ “我知道你是颖王府上的管家，有什么事你说。”高滔滔心不在焉道，不住地揉着太阳穴，这两个子侄，高公绘还算好点，能跟她好言好语地说，那高公纪简直跟吃了火药子似的，什么人嘛，要不是她在赵曙面前说了几句好话，他这么年纪轻轻有可能也当上郡公吗？ 赵敏顺势福了一福，道：“这事办成前，最好少些人知晓。” 高滔滔抬眼望了赵敏一眼，随手一挥，“你们都下去。” “是。”一众宫女拜倒后退散。 “阎氏是自己人，你可以说了。”高滔滔带了一句，免得这个看起来有点费事的姑娘家又闲嘴。 赵敏本就没打算避着阎华，闻言笑道：“说正事之前，我想先向皇后娘娘提个要求。” “你胆子倒不小。”高滔滔终于开始拿正眼看赵敏，“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之所以想先提要求，而不是说完正事之后再提要求，是不想让皇后娘娘觉得我是在挟功邀赏，而且事情办得办不得，皇后娘娘也好先心里有个数。”赵敏身形屹立，不卑不亢。 高滔滔冷笑了起来，微微摇了摇头，“你个小姑娘家家敢说得如此大话，罢了，你快说，究竟什么要求，本宫自会衡量，用不着你操心。” 赵敏这才淡定道：“近日颖王就会向皇上呈上设立军器监的章程，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想请皇后娘娘帮忙吹吹风，促成一下这件事尽快落定。” 高滔滔眼眸一敛，盯着赵敏，冷冷道：“既然你都说了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皇上自有主张，又何必我这个妇人家多费唇舌？你到底是何居心？” 赵敏悠悠一叹，“世皆称高皇后明政礼，加上皇上勤政，这才有治平之治，皇后一直在帮皇上打理这个国家，又何必自谦呢。” 高滔滔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不禁道：“外面人真是这么说的？” 赵敏早就抓到高滔滔的七寸了，她就是个患得患失于外界评议的一个贵妇人而已，当下毫不犹豫道：“那是当然，要不然我怎么会想把这么重要的请托和生意，单独只向皇后禀明？” 高滔滔神色瞬间阴冷了下来，不咸不淡道：“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你不就是颖王府的管家吗，难道你说的话，不就是颖王的意思？” 赵敏坚定地摇了摇头，倒令高滔滔摸不着边了。 “颖王并不知今日我来找皇后娘娘您，请托之事他并未与我相商，谈生意更是我一个人想出的主意，连颖王我都还没知会，这些事都是千真万确，要是皇后娘娘不信，尽可派人调查。要是我有半句虚言，就叫天打雷劈于我。”赵敏说得言之凿凿，半点心理负担就没有，本来就如此嘛。 高滔滔眼神深邃，想要看透赵敏的内心，可是这女子实在太难看懂了，她缓了口气，“你这人真是奇葩，你一个管家，怎么敢如此擅自行事，不怕我告诉你家主子么？” “只要是为颖王好，为什么一定要大事小事都事先跟他说？还有，要做大事，当然要跟最重要的大人物先商量，只有皇后娘娘这关过了，我才有跟颖王说的必要，不然就根本连提都不要提，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赵敏理直气壮道，好像本就该如此，是高滔滔不明，而她在开导高滔滔这个道理。 阎华听到这里，精神又绷紧了起来，这赵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言下之意居然敢教起皇后道理！ 高滔滔摆正了一下身子，悠悠道：“军器监章程的事，等颖王呈上了，你们知会我一声，本宫自有做法。现在你可以说生意的事了？” 第46章 生意 “当然。”赵敏顿了顿，“敢先问皇后娘娘一句，您对什么事物敢兴趣？” 阎华已经对赵敏彻底无奈了，赵敏这是要将高皇后胃口吊到底，让高滔滔彻底抓狂的节奏么？ 不过令阎华意外的是，高滔滔今天难得对这个站在下首、甚至对其不拜的人很有耐心，高滔滔寻思了一下，淡淡道：“本宫也没甚太大兴趣，偶尔听听时下的小曲，翻翻近日大臣间传诵的大作，跟宫中姐妹们逛逛花园，大抵如此。” 虽然高滔滔肯定有刻意拔高自己之嫌，估计她跟自己一样繁体字还认不很全，赵敏却忽然明白为什么后世中大家说高滔滔庇护苏东坡了，她确实可能有爱才的一部分原因，这跟她的兴趣有一定关联。那就最好不过了。 “太好了，这生意竟然跟皇后娘娘的兴趣如此契合，连我事先都没料到。”赵敏看高滔滔的神色已经兴趣浓浓，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我想牵头办一个报刊，由天下若干书法俊才操刀，请天下诗词歌赋高手做出内容，再由深谙乐府之人填上曲子，这样观有姿态，吟有其质，闻而有韵，肯定大卖！” 赵敏用最简洁的方式介绍完内容，就看到高滔滔跟阎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说的这个什么报……刊，能请到那些人吗？”高滔滔大皱眉头，“你这不是就干一笔的买卖，如果费老大劲就只做一次，那能赚到多少？” 赵敏微微一笑，“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报刊自然不是只做一期的，将长长久久地办下去，我初步设想是一周做一期，也就是所谓的周刊，当然，要是反响好的话，不排除更短的时间就做一期的可能，甚至最终能实现每天一期。至于这利润嘛，除了印刷成本外，其他成本是相对固定的，只要卖得越多，就赚得越多，只要初期一笔投资，后期可谓是坐收大钱。” 高滔滔并不为所动，木然道：“你别光说得那么好听，做生意肯定有风险，你不打算把其中的风险跟本宫说明白吗？” 虽然高滔滔脸色不善，阎华反而舒了口气，虽然分别多年，才刚刚重逢不久，以她对高滔滔的了解，高滔滔是在循循善诱赵敏了，只要高滔滔确实有兴趣，那不管赵敏说得好不好，赵敏至少可以没有杀身之祸。 赵敏竖起三根手指，正面回应，“确有三个方面的风险。” 高滔滔嘴角一撇，淡淡道：“你且说来。” “这第一个，也是最大的风险，就是皇后娘娘您对这生意并不感兴趣。”赵敏前一句话音刚落，还不待高滔滔开口，便道：“这第一项排除了，因为我来坤宁宫后，就知道您肯定感兴趣。” 高滔滔阴鸷的眼光在赵敏身上来回扫了两圈，才道：“你为何特意提到‘来坤宁宫后’，是不是你看到了什么？” 阎华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赵敏赶紧想办法换个话题啊，明显是高皇后她心有不喜了！ 赵敏落落大方道：“我看到了皇后娘娘的一个晚辈后生竟然敢对您无礼，我替您不值。” 阎华想要哭死的心都有了，赵敏是带他们母子进京的恩人，难道今天就要看着恩人身首异处？她轻咳道：“娘娘您头疼，我会点推拿，给您按按……” 高滔滔不去瞧阎华，直接抬手挡住她，盯着赵敏道：“你好大的胆子，我的家事，怎么轮得到你一个外人置喙了——嗯，你说怎么不值了？” 阎华暗暗擦了一把冷汗，高滔滔这话真是让人大喘气！ “大宋待士大夫和宗室，已经是颇为厚待，不说别人，就说您那位子侄高公纪，他才十八岁出头，就已坐享郡公之爵，每年食禄丰厚，足可保他衣食无忧，他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要不是皇后娘娘帮衬，他哪有今日之地位？他该对您谦恭有礼才是。”赵敏言辞间铿锵有力，令阎华仿佛生出错觉，就算高公纪在赵敏眼前，赵敏也敢如此斥责于他。 高滔滔不动声色，淡淡道：“年轻人，暂且不懂事倒也是常有的，说回你那个报刊，还有两个风险是什么？” 阎华心中一动，高滔滔这话的意思，是她真的支持赵敏做这事了？ 赵敏神色如常，换成食指、中指二指竖起，“这第二个风险嘛，是有些官吏不明内中情形，在市面上阻止这报刊发行，甚至借口说没得到上面通知，这报刊是非法发行物，还要到我的编辑部来查封。” 高滔滔心知赵敏之意，不过她没打算那么轻易答应赵敏，淡然道：“那又有什么办法，官员正常做事，谁都没法说他们的不是？你这报刊虽然可能在文化人中名头可以，可是文字这东西最说不得准，哪天那里面有谁夹带私货，甚至煽动反对我大宋皇朝统治，你能保证火眼金睛，而且时时盯着不会出事？” 赵敏唇角不由微微勾起，高滔滔果然还是有老奸巨猾的一面，在后宫中混久了，并不是只靠母老虎发威一招就能通杀一切的。 “我确实不可能天天盯着报刊，每一句话细细分析考究过去。”赵敏先肯定了一句，话锋一转，“不过自古以来靠文字的煽动，有谁真正做出过大乱了？读书人造反，三年不成……” 高滔滔被赵敏这句话逗乐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阎华也附和地笑了两声。 赵敏笑道：“皇后娘娘慧眼，这报刊不过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想欣赏书法的人只会看笔法，爱读文章的人只会玩味文章布局，爱听曲的人只会叫伶人来唱，又有何碍到大宋统治之处了？还能提高我大宋民众文化艺术鉴赏水平，可以给百姓丰富一下休闲生活，真是善莫大焉啊。” 赵敏说得连自己都感动了，余音绕梁，唏嘘不已。 高滔滔忍住笑，道：“好一个贫嘴妮子，你不就为了赚两个小钱吗，有必要这么作吗？” 第47章 风险 赵敏嘿嘿一笑，“这就是我想要说的第三个风险。” 高滔滔脸色不善道：“赵敏，你什么意思？” 赵敏不慌不忙，中气十足道：“意思是我不担心别人，就担心朝中有些无聊的官员，自以为是，看不上我这种文化底蕴浓厚的事物也就罢了，不仅会说三道四，甚至联名要求取缔！” 高滔滔漠然道：“这就是你想太多了，做什么事，必然有人说好，也有人说不好，哪能方方面面兼顾？这是皇上考虑和决定的事，不需要你多虑。” 赵敏并无意让高滔滔此刻就应承下来，高滔滔此时推脱干净早在她意料之中，她自顾自道：“我愿意给皇上四成干股，皇后娘娘不好拿干股，只需出一百两象征性投资，也可以占四成股份，另外剩下的两成，也不是我中饱私囊，也不是给颖王，是我准备留给编辑部里主要的几个管理人员的。” 高滔滔冷笑不止，“且不说我这一百两的事，一百两于我来说确实没什么，就算亏了也就当打水漂了，可是你和颖王在其中有什么利益，要这么积极地做这件事？你别再跟我说那些文化啊精神啊，那些虚头巴脑的。” 赵敏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颖王当然有好处啦，皇上是占了四成干股不假，不过皇上整天忙于国家大事，怎么可能亲自操办这种小事，交给颖王做就好了。反正赚了钱就归入皇宫的内库，只要让颖王将这件事办好，能在皇上和皇后娘娘这露了脸，他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高滔滔敛眸，撇了撇嘴，“你打得倒是一手好算盘，想这样把皇上给牵扯进来，你可知什么叫欺君之罪！” 阎华脚一软，差点没站稳，高滔滔瞥了阎华一眼，阎华看到她似有不喜之意，赶紧强撑着站好。 赵敏一脸单纯道：“我只知道给皇宫添财，却不知这也叫欺君？也罢，皇后娘娘容我先说完，要杀要剐听天由命了。给皇后娘娘的四成股份，为了不引发那些无良的士大夫呱噪非议，其实也是名义上的，实际上具体事务，我觉得交给高公绘和高公纪来办就好，这样也便于他们向您及时报告信息。当然，如果皇后娘娘对编辑部的任何决定有异议，或者有更好的提议，都欢迎皇后娘娘提出，或者莅临编辑部指导我们。” 高滔滔沉思半晌，忽然道：“你这小妮子，倒有一些想法，其他我先不问，单说代表我这边的人选，我亲戚有那么多人，你为何就看中高公绘和高公纪这二人？那高公绘倒也罢了，那高公纪未必是个能成事的家伙。” “我却跟娘娘想法不同。”赵敏呵呵笑道：“我不是质疑皇后娘娘的眼光，而是这在外面做事本就需要各式各样的人才。不同脾气的人，只要善于把他们放在合适的位置，就能发挥出他们最大的效果，对高公纪，让他把枪口对外，我想大家都能清静。您说是吗？皇后娘娘。” “真能赚到不少钱吗？”高滔滔的花花肠子活动开了，赵曙的内库空虚已经多年了，跟西夏打打停停这么些年，半个子都没剩下，全贴到国库里了，那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连她都没过几天舒服日子，她还真是盼着能有些小钱花。都说她对娘家人刻薄，这兜里没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赵敏没打算说大话，现在高层方面的问题解决得七七八八了，还有骨干力量和技术问题还没解决，这报刊的创刊号什么时候能出来还是一个未定之数，言之过早只会让对方认为她不稳重，她心平气和道：“皇后娘娘，以我的谋划和计算，最差的打算，这生意也是亏不了的，不至于让您脸上无光；而只要稍微顺利，包括银子和名声方面的回报，我相信会让您和皇上满意的，我暂时只能说这么多，一切以到时候的事实说话。” 高滔滔听得很舒服，这赵敏果然会说话，滴水不漏，难怪能当上颖王府的总管，看来赵顼的选人眼光还是可以的，现在开始就看这女生能折腾出个什么结果了，目光游移之下，随口道：“你刚才说那什么编辑部，你准备放在哪？” 赵敏淡定道：“我已经寻好一处地方，买下周边位置，把那里场地扩大一下，就在烟花巷的闲闲书坊。” 高滔滔直皱眉，“烟花巷，不大合适，你搞的那是文化人的东西，听起来那么有品位，怎么放在那种花柳之地旁。” “皇后娘娘岂不闻曲高和寡，我们做的报刊并不是阳春白雪的东西，要让普通百姓也能欣赏我大宋文化之美，所以有诗文、有曲调、有书法，大家雅俗共赏，实不相瞒，比如这词谱出曲后，我还要请那些当红又唱得好的头牌来试唱，编辑部靠近那里也是方便。”赵敏眨了眨大眼，“再说那里可不纯是烟花柳巷哦，不是还有太学吗，也方便我们跟那些教授和太学生交流。” 高滔滔闻言哈哈大笑，“我真想撕掉你这口会逗趣的小嘴，你这些新奇的东西去找那些老古板的教授，只怕他们胡子要翘得老高，不唾星四溅把你轰出来就算好了。” 赵敏莞尔一笑，“我就是明白皇后娘娘您思想开通，见识不凡，这才找上您相商，看来我真是得遇贵人了。” 高滔滔敛容道：“这件事你尽可去准备，不过我要先向皇上禀报一下，另外你可要替我看着高公绘和高公纪那两个子侄，特别是高公纪，你可以让他帮忙做事，可是千万别让他闯祸，他爹高士林都管不好他。” 赵敏本来对高滔滔根本没有好感，只是想用利益拉她上船，说着说着发现其实高滔滔也并不是无可取之处，至少在表达愿意做事的态度上面还是比较明确的，不过赵敏并未就此放一百个心，凡事听其言、观其行，最重要的还是高滔滔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等遇到事的时候她还会不会支持自己，这才是最关键的。 第48章 提劲 “我尽力。”赵敏还是没把话说死，那些纨绔宗室，不少仗着自己天生贵胄，整天不务正业，这还算轻的，最讨人嫌的就是还到处惹是生非，那高公纪要是真那样，那就算落在她的手里了。 “好，我累了，你下去，以后没什么特别大的事，你只需让人带话给阎氏就行了。”高滔滔又开始揉太阳穴，右手轻轻挥了一下。 赵敏应了一声，躬身退下，阎华跟上送她出去。 “小祖宗，你刚才可生生把我吓死了。”阎华拍着胸口，颇为后怕，埋怨道：“你怎么见皇后娘娘还不拜呢？这要是一个不巧，你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呵呵，阎姐，其他我不知道，不过我不至于。”赵敏拍了拍阎华的背，“就算我在里面说的，我是来跟他们做生意的，这做生意就要讲究平等不是，要是我拜了下去，这以后还怎么平等得起来？我并不是这次不拜，上次第一次见皇后娘娘之前，我就想好这件事了，所以当时也没拜。” 阎华还是摇摇头，“也罢，反正我是理解不了你的想法，不过我会支持你的，对了，我儿他还好，这两天没他消息。” 赵敏拉着她的手，就像在话家常一样，“我跟米芾聊过，他很喜欢开封的文化气息，现在就暂住在闲闲书坊那，条件肯定要比你在高皇后这里差些，不过他不在意，他还在很用功地练字，对了，你也听到我刚才的生意计划了，米芾也是这项目最重要的成员之一，肯定能发挥作用，而且我也想给他股份。” 阎华惊讶不已，下意识道：“他也能有股份？那岂不是和皇上、皇后一起做事了？只是，只是我们恐怕拿不出那么钱来投……” 赵敏和煦的笑容如春风拂过，“你放心，不要求他出资，只要他好好在那边做，不仅有工资，还有相应股份的分红。我想他过一段就会来看你的，你不要着急。年轻人嘛，既然出来了，肯定心里头想着做事，对老人是会疏忽一些，你别看他小，我可觉得你儿子特别有本事。” 阎华慨叹连连，片刻之后用充满希望的眼睛注视着赵敏，“多谢，多谢赵姑娘了，希望以后他能做一番事业，让他能给自己，还有给我争一口气。” 这个文风盛行的时代，你儿子是赶对时候了，就凭他那一手超凡脱俗的行书，还怕不会有一群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的人喜欢他吗？赵敏淡笑道：“你客气了，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客气，我也有很多时候需要你照顾呢。” 虽然入宫才寥寥几天，阎华已经深切体会到在皇后身边，连她的身价都开始水涨船高了，赵敏这话还真不虚，阎华也不矫情，点头道：“没问题，能帮到的我一定帮。” 赵敏告别阎华，刚走到宫外，上了马车，就遇到赶来的种说。 “赵总管，之前你让我暗中了解高皇后身边的亲戚，特别是有谁她最看重，还有哪些个特别会惹事的，我查了，她最看重高公绘，高公绘的父亲过世得早，而且高公绘父亲在世的时候，他们感情就不错，入宫后她扶持了高公绘不少，还有高公纪，这两个人就是高皇后在她子侄辈中最早一批帮忙提到郡公爵位的，高公纪的父亲据说还是当初高皇后和皇上的牵线人，不过最会调皮捣蛋的也就是高公纪，小时候不知道挨了他爸多少顿板子了，还是劣习难改。” 马车一开动，赵敏就听到种说详细叙说了一遍情报。 大致和她所见所料的一样，赵敏问道：“青丝雪和苏颂那边的情况，你有没有了解。” “听手下回报，他们二人相谈甚欢，看样子应该是谈得差不多了。”种说相信这个得力手下的消息，大胆下了一个判断。 赵敏微微点头，“我估计也差不离了，走，我们去苏府。” 赵敏刚踏步进苏府大门，青丝雪就注意到她脚步声了，连忙收声，向苏颂告了声罪，出来相迎。 苏颂落后几步，不疾不徐地也迎了出来。 赵敏紧走几步，朝青丝雪点了点头，向苏颂福了一福，“苏大人好。” 苏颂笑眯眯地回礼，“赵总管好，不知来我府上有何指教？” 这话说的，好像不喜欢她来打扰他跟青丝雪之间畅谈似的，关键是要是他只想跟青丝雪清谈也就罢了。赵敏淡淡一笑，道：“我是来劳烦苏大人的，哪敢说指教？颖王让我来问一下章程的事，可以拿来看看，准备交给皇上了吗？” 苏颂有些不舍地掏出文本，递了过去，“跟青总管谈了数回，大致上就是这些了，如果颖王还有什么补充的，还可以召我再去商讨。” 原来苏颂对这件事还不大热心，这前后不过数日，态度就变化如此之大，赵敏不禁感叹这美人的攻势诚不我欺，青丝雪算立了一功了，不过青丝雪只是本色演出罢了。赵敏扫了一眼，“多谢苏大人费神了，这技术研发的组织工作您在行，我看行，我回头交给颖王，等交上去了，我相信近日就有回音，到时还请苏大人继续为国出力，打好军器监的架子。” 苏颂有些疑惑，连颖王都没有把话说得那么肯定，这赵敏有何能量，敢说军器监的事近日就能批下来？要知道治平这一朝，皇上的办事效率从没那么快过。“呵呵，哪怕就是明天就御批下来，我也愿意明天就劳动这把老骨头，去给设这个军器监的场地监工。” “那感情好。”赵敏嫣红的唇角一勾，“苏大人，那我们就说定了啊，明天我不敢保证，不过三日之内，必有音讯。” 青丝雪有些神情恍惚地跟着赵敏出门了。 “怎么，还在念着你的苏大人啊？”赵敏打趣道。 青丝雪苦笑道：“敏姐又笑话我了，我才不是呢。我只是想，我这几日跟苏大人谈的时候，都不敢把话说死，只说这件事事成机会很大，近日有望实际性进展，言谈之际他神色还挺放松的，敏姐你一来就言之凿凿，令他一下子就提劲起来，让我很是佩服不已。” 第49章 争执 “呵呵，那你觉得我是在说实话，还是忽悠他呢。”赵敏舒舒服服地靠在背垫上，伸展了一下四肢。 青丝雪眼神定定道：“我相信敏姐肯定有把握才会那么说的，只是我实在想不到，为何您能那么有把握。” “以后你就慢慢体会到了。”赵敏知道没办法跟她解释那么多，而青丝雪也并不是真就想知道那么多内情，赵敏瞥了青丝雪一眼，好笑道：“你就别担心啦，以后还有的是跟他相处的机会，而且会很快。” “我哪有担心，唔，敏姐，你说得都快臊死我了。”青丝雪就差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赵敏不再跟她瞎闹，开始现场办公，在马车上就把苏颂拟好的章程改动了几个字，增加了几句话，主要是在开头处直言要强盛大宋，未必要打仗，可是至少要让外敌不敢轻易进犯，结尾处暗示治平朝需要做出特别的功绩，不说名垂千古，至少传颂后人。 这些话，赵敏相信应该能打动赵曙的内心深处，其实从小到大那么多年辛辛苦苦三次出入皇宫，好不容易身处大宋的最高之位，赵曙何尝不想做些实事，只是他目前一心钻在濮议之事上，众大臣分成两派在那边争吵不休，没有多少人潜心研究，提出要做实在的事情。 马车刚跑出没多远，突然戛然停住。 青丝雪目视赵敏一下，挑开帘幕问：“怎么回事，种说？” 种说凑到帘幕边，“报告，刚得到消息，黄庭坚和蔡卞、蔡京都已经一起随车驾到开封，不过还没入颖王府，就发生争执……” 赵敏立刻道：“我们过去看看。” 青丝雪犹豫道：“那军器监的章程……” “不急，等处理完那边的事，回头我再拿给颖王。”赵敏本意说到这里就好，发现青丝雪好像有话要说，轻笑着摇了摇头，“你是不是想着，为什么我不让你代交给颖王就是了？” 青丝雪伏下身，“敏姐恕罪，是我多想了，不该怀疑你的决定。” 赵敏拉起青丝雪，让她还是到自己身边落座，“不必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这件事虽然不紧急，却是重大无比，丝毫不能草率，稍后你跟我一起去见颖王，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亲自去说了。” 青丝雪忙道：“我明白了，跟着你，就是能学到不少东西。” “呵呵，以后你不就跟你的苏大人学了。”赵敏还是不忘戏弄她一把。 青丝雪哭笑不得，“那苏大人的事，以后再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赵敏把她这句话听进去了，不过没有任何表态。 那辆甚是宽敞的马车就停在颖王府边上不远，赵敏老远就看到了，因为边上站着好几个人，还有种谘似乎在苦口婆心地劝着什么。 “什么事？”赵敏沉着脸，当先走了过去，一眼就扫到黄庭坚、蔡卞和蔡京这三人，特别是这个蔡京，后世可是影响宋朝走向衰败的关键人物，北宋恶人之首，官场出道起就油滑至极，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现在他还只是个十八岁出头的年轻人，善恶还在两可之间。历史难道可以由她来创造？ “他们兄弟俩仗着人多，欺负我人少呗，要知道书法一道，更好就是更好，可不是看人多就赢人少的。”黄庭坚呲鼻不已。 蔡京怒火中烧，“谁说我们欺负你了，明明是你提议大家以书会友，彼此都不过是互相点评几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不要血口喷人！” 原来蔡京也会有发火的时候，赵敏从后世的书中倒是没找到这种桥段，故纸堆中基本上都是他中了科举、官场出道后的表现，她一点都不着急，转头瞥了一眼蔡卞，“你有什么说的？” 蔡卞淡淡道：“基本就如我胞弟所说，可能是我说黄兄的时候言辞犀利了些，若是知道他有这么大反应，我少说几句便是。” 黄庭坚哼哼道：“你们那不叫犀利，那叫话里带刺，含沙射影，想要打击我的信心吗？我从小认字起第一天就学写字了，你们这水平，想赶上我，再练几年！” “够了！”赵敏爆喝道，把青丝雪吓得一激灵，跟她这段时间了，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凶的。 黄庭坚看得有些傻眼，这才回过神来，这人是谁啊，敢这么大声对他们说话？ “是赵总管吗？小生失礼。”蔡京暗暗拉了一把蔡卞，向赵敏施礼。 蔡卞淡然朝赵敏拱了拱手，并不多做解释。 黄庭坚这才注意到赵敏的腰牌，还有周围众人对她拱若辰星之态，连忙作揖不已。 赵敏伸出一指，环扫了一遍他们三人，“你们看看你们，就算书法写得再好，没有一点斯文人的气质，书法又能到高什么程度去？豪放不像豪放，更是不知何谓炼心忍性，涵养浩然之气更不用作想。你们要是想继续丢脸，好走不送。要是想清楚了，请整理好仪态再进颖王府！” 蔡卞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如今他方才知道京城皇子之府果然是有层次的，这赵总管显然不是易于之辈，他环视了一下众人，朝赵敏道：“蔡某知错，请赵总管原谅，以后蔡某定将谨守言行。” 赵敏心知蔡卞不是主要挑刺的人，点了点头，立即就放蔡卞先随仆从进了颖王府。 黄庭坚正和蔡京大眼瞪小眼，忽然眼前一花，在转头看时，蔡京已经闪到赵敏跟前，言辞恳切道：“今日听闻赵总管一番训话，如醍醐灌顶，令鄙人茅塞顿开，以后一定以颖王府和赵总管的标准要求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赵敏有一种麻辣鲜师教一年级小鲜肉的即视感，不会这句后世用到烂的学生八字真言是蔡京发明的？ 看赵敏没甚大的反应，蔡京嘴角抽了抽，从她身边滑步溜了进去，追他的胞兄去了。 黄庭坚傻了眼，哇擦，又被这对兄弟摆了一道，连表态表决心都变成最后一名了！ 第50章 破天荒 等他们三人放下行李，赵敏就让青丝雪通知他们到她这里集合。 不一会，黄庭坚、蔡卞和蔡京都来到赵敏面前。 就连站的位置，黄庭坚与蔡卞、蔡京之间都隔着三步的距离。 “你们很喜欢吵吵是不？”赵敏眉眼都不抬，悠悠地喝着青丝雪泡好的蜂蜜水，侵入心脾，从入口开始就一路滋润到底。 黄庭坚再缺心眼，这会儿也不会再多嘴。 赵敏依旧端坐，淡淡道：“我知道你们彼此心中彼此还有不服，你们可知道，当你们还在置气的时候，另外有个更年轻的高手，他已经在不断地磨砺书法了。” 比他年纪大的书法高手，黄庭坚尚且不能心服，包括开始闻名天下的苏轼，现在不知何处又蹦出来一个“更年轻的高手”，他忍不住道：“不知赵总管所说的那人叫谁？” “不必着急，等过一段时间，自会让你们见面。”赵敏有心要吊一吊黄庭坚他们的胃口，压一压他们的心气。 蔡卞老成一些，他猜测赵敏一定对他们有所安排，不会只是这么简单接他们进颖王府，让他们当个闲人，开口道：“赵总管，接下来不知需要我们做什么事，还请明示。” 赵敏看了他们三个一眼，发现他们至少有一个共同点，眼神中都透露出建功立业的态度，只是或深或浅的区别罢了，她起身道：“不瞒三位，你们都将是颖王今后事业的重要成员，也会给你们相应的待遇，只是近期这件事还在运作中，只要确定下来，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现在还没最后敲定，所以就算告诉你们也没用，还请稍待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你们不妨练笔，而且过十来天京城就有一场书法比赛，你们与其在这里自说自话，不如到时候在赛场上比个高下。” 蔡京呵呵笑道：“颖王和赵总管什么都帮我们考虑好了，我们兄弟俩自然按照您们的计划行事。” 赵敏淡淡道：“你们可能也听说了，颖王最近在忙于准备狩猎赛的事，所以可能没那么快见你们，不过这不要紧，如果你们谁能在开封书法比赛中拿出过人的本事，我想他肯定会优先重用的。” 再看向他们三个的时候，他们眼中对获得颖王重视的炽热之意更盛，赵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黄庭坚撇嘴道：“这样再好不过，大家各自练自己的，免得有两只苍蝇整天在我耳边呱噪。” 赵敏没兴趣听他们打嘴仗，抬手端起装蜂蜜水的杯子，抿了一口，“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或者需要颖王府提供的物事，可以找青丝雪说。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别说蔡卞和蔡京那种人精了，就算是黄庭坚这种有点缺心眼的人，也不会不明白赵敏的意思，纷纷告退。 待他们三个都出去后，青丝雪走近赵敏，带着疑惑之意，轻声道：“敏姐，我有个问题。” 赵敏唇角一勾，“跟我怎么又变客气起来啦，直接说。” 青丝雪这才道：“敏姐，以你的慧眼，你肯定看到黄庭坚和蔡氏两兄弟间有矛盾，虽然现在我将他们分开安置，毕竟还是同在府中，我估计难免他们再起争执，为何您不将他们其中一方安置到府外，或者像对米芾那样，索性将他们都安置到府外去？” 赵敏呵呵笑道：“你不会是想图省事，没这些人在眼前，你乐得清静？” “才不是呢。”青丝雪知道赵敏是在开她玩笑，有板有眼道：“敏姐不是也说他们是颖王的重要帮手吗，既然如此，让他们少起冲突，不是对颖王做事更有利吗？我只是想向敏姐求教，绝对不是质疑你决定的意思。” 赵敏指了指水杯，青丝雪手脚麻利地给她添上了新的蜂蜜水。 “你是只见其一，不知其二。”赵敏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口甜蜜，黛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团队合作本来就不一定要完全一团和气，也不可能完全融洽无间，甚至可以有内部竞争，我认为只要把这种态势维持在一定程度，不过火，就对事情本身有利，至于他们之间平时有些小打小闹，还有意气之争，我都不太在意，文人嘛，有好胜比较之心很正常，只要他们本身都是想把事情做好，有上进心，这事就有可为。米芾跟他们不同，少时凄苦的背景让他自尊心更强，更敏感些。而他们三个条件本就可以，所以让他们都住进府内，他们也觉得挺自然。” 青丝雪拜服，方才明白原来一切尽在赵敏掌握之中。 赵敏接下来带着青丝雪，马不停蹄赶往王厚家。 种谘看到赵敏她们来了，刚要开口并过来相迎，赵敏摆了摆手，示意种谘不必客套。 赵敏走近门口，已经听到院内“嘣嘣嘣”的射箭声，瞥见了赵顼辗转腾挪、朝不同方向连续射箭的身姿。 种谘小声对赵敏道：“赵总管，殿下今天已经连续练了两个时辰了，中间几乎没有休息，命中率比前两天大大提高了，只是一直这样下去，会不会练得太狠了一点？毕竟殿下这次是破天荒这么拼命。是不是还是要留点体力到比赛中比较好？” “我明白。我先进去找他有事。”赵敏回头瞥了青丝雪一眼，“你随我一同进去。” 种谘相信赵敏是心里有数的人，他把这个顾虑说出口后，整个人仿佛就轻松了很多，他去跟殿下说的效果肯定远不如赵敏去讲。 “你来了。”赵顼停下动作，额头上和后背上满是汗涔涔，衣服都可以拧出水来了，王厚视如未见。 赵敏贴心地拿手绢擦了擦赵顼额头上的汗，赵顼心中一动，抓住她的纤纤玉手，温香入鼻，软玉般滑腻腻的。 “知道殿下很努力练习，也要讲究循序渐进慢慢加量啊，别一下子上这么大量，身体会不适应的。”赵敏说着，一边顺势将小手抽了出来。 第51章 宠溺 “我这不是想着比赛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要抓紧时间嘛。”赵顼并不在意当着王厚小兄弟的面，被赵敏“教训”，甚至潜意识中还生出优越感来，看，她眼中只有我。 王厚对眼前这幅温情满满的画面还是如同未见。 “这个章程，我看过了，略做了修改，如果殿下觉得不差，可以自己隽写一遍上奏了。”赵敏将章程文本递了过去，并不避忌着王厚。 赵顼仔细翻看了一遍，发自内心地赞道：“不错，很好，你们想得很细，这章程拟得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了，回头我就递给父皇。” 赵敏看似无意道：“这次要是能成，主要功劳是青丝雪和苏颂的，我不过是在他们的基础上，对军器监设立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略做说明而已。” 王厚耳边一惊，跟过来道：“殿下，军器监？这是什么东西？听起来蛮有意思的样子。” 赵顼呵呵一笑，瞬间已经明白了赵敏的意思，既然有心拉拢王厚，不妨多告诉他一些，而且王厚似乎也能在未来的这个军器监中起作用！“简单来说，就是偏向于重点研究火器的专门机构，当然未来要是发展起来，不排除它集中统一有关的军器生产、研发部门，不过，这事还需要请皇上圣裁。” 王厚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原来殿下准备搞这么大个动作，那这军器监未来的掌舵人选好了吗？” “怎么，你有兴趣？”赵顼避而不答，反问起王厚。 王厚嘿嘿一笑，“就算我想，哪有那机会啊，这首先得是大宋的官员才行。我连科举都没考，要是凭父荫入仕，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就算还没参加科举，也不一定只能等父荫啊。”赵敏忽然开口。 王厚虎眸中亮光一闪，他早看出赵敏是个有法子的人，就是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赵敏悠悠道：“倘若真成立了军器监，这主事人的位子你暂时是别想了，不过主事人不可能天天盯着具体事务啊，还是需要有人辅佐的，那这种人选，我看大宋没有规定非得是官员不可？” 赵顼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赵敏的言下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就看王厚怎么选了，他本来还没想到王厚是个好人选，只考虑府上拉个靠谱的侍卫出来，而王厚既懂武艺，对玩各种军器之类的也感兴趣，赵敏真是绝了。只是现在王厚是能自己做决断，还是要等跟其父亲联系后再做决定？ “那要是殿下不嫌弃，我倒想试一试。”王厚嬉皮笑脸道。 还没等赵顼应道，赵敏严肃道：“这可是大事，王厚你可别不当回事，颖王不仅是想做一番事业，更是要为国出力，火器可不是好玩的，一个不小心，研究过程中随时出大问题，甚至出人命，这绝对不是颖王想要见到的情况。” 赵顼嘴角抽了抽，这赵敏“恐吓”人的功夫还真是一流，这一上纲上线一下，王厚说不定要正经一点了。 王厚瞅了瞅赵顼、赵敏，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再细细一瞧，赵敏似乎还有话对赵顼说，忽地心里生出好不是的一股滋味，无奈找了个尿遁的借口，出去一趟。 赵敏只是说刚才可以一起见，现在赵敏帮她提功劳的事也说过了，并没有说此刻还能留下，青丝雪也自觉回避。 “顼哥哥，我今天去了趟坤宁宫。”赵敏小嘴一撅。 赵顼立刻紧张道：“你怎么自己去那了，母后没为难你？” “呵呵，高滔滔怎么为难得到我，我倒是请她帮忙为军器监的事说项了一下，所以我估计等你的折子递上去不久，这事就能敲定了。”赵敏并不是想显露骄傲自得，只是想事后跟赵顼通个气。 赵顼偏着头思索了一下，“以我对她和你的了解，今天你去不会这么简单？” 赵敏嘿嘿笑道：“还是哥哥了解我，我答应了和她家亲戚一起做生意。” 赵顼宠溺地勾了一下赵敏的瑶鼻，赵敏抗议道：“哥哥怎么老爱刮我鼻子，人家鼻子扁了，以后都不好看了。” “怎么会，小妹你一直都是最好看的。”赵顼立马情不自禁道。 赵敏没打算听赵顼只说这种漂亮话，直接道：“我想设立一份报刊，以诗文为内容，以书法为形式，以唱曲为表现，之后条件成熟还想成立报刊局。现在高滔滔答应入伙了，人才也基本到位了，不过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赵顼直觉心有灵犀道：“是差资金吗？不要紧，需要多少，你尽管说，我府上虽然之前有些亏空，这钱还是拿得出来的……对了，这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说的扭转亏空的法子？” “嗯。”赵敏淡定道：“具体整个项目需要多少，回头我会匡算出一个数字给你，眼下确实先需要300两，我要去把闲闲书坊附近的那几个小商铺地盘买下来，扩充下现在书坊的面积，当做接下来成立的编辑部和印刷部使用。” “看来你真打算干起来了。”赵顼沉吟道：“既然是长期的一个项目，那这么说来，你对怎么解决快速大量印刷，还有控制纸张的质量和成本的问题已经考虑过了。” “是，要不然我也不会到高滔滔面前提这件事了。技术方面的问题，我已经想好能解决的人选。项目整体经营方面，我已经有九成的把握，剩下那最后一成，等你这次比完赛再做。”赵敏相信这么提法，不会分赵顼投入参赛的心思。 赵顼仿佛没有听到赵敏说的其他部分，略带哼哼地问道：“技术方面，莫非你又是找那个沈括？” 赵敏扑闪着大眼睛，立刻回道：“莫非顼哥哥还有更好的人选？要是有，我也可以考虑。” 赵顼唯余哼唧。 王厚在离院门口还有一段路的位置，就轻咳两声，提醒他们俩，他又回来把教鞭甩动起来啦，再要听到什么少儿不宜的话，那可不能赖他。 第52章 贴手 赵敏拿手掌轻轻按在赵顼的胸口，掂了几掂，柔声道：“加油，我还等着在狩猎场上看你威武的英姿呢。” 赵顼热血上涌，慨然道：“没问题，看我的。” 说罢，赵敏和赵顼不约而同地同时转身，赵敏径直往外走，而赵顼再次披挂上阵，瞄准王厚设计的一个个活动靶，“嗖嗖嗖”继续连射。 种谘要哭出来的心都有了，等赵敏稍稍转出门，赶上去，有些焦心道：“赵总管，殿下这样突然上这么大量会不会冒失了点？我担心他弦崩得太紧，还以为您会进去劝劝他的……” 赵敏本来要上马车了，闻言顿住脚步，瞅了种谘一眼，淡淡道：“那你觉得，刚才殿下练得那么积极，我进去就让他罢手休息，他会做么？” 种谘楞了一下，还是想说：“其他人我不敢说，不过我相信您肯定有办法的。” 赵敏淡然一笑，拍了拍种谘的肩膀，“你的忠心是不错，可是殿下有殿下的做事习惯，我相信他再多练一会儿是没事的，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刚才没有去劝他？我不过用了其他法子罢了。” 种谘被赵敏这么一拍，差点没恍过神来，等她上了马车走远了，才转过头来紧盯着院门里奔袭不已的赵顼，刚才赵敏好像没说什么特别的呀，难道殿下真能停得下来？ 青丝雪确定不会有其他人听到她说话，才掩口轻笑道：“敏姐，我发现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了。”赵敏才不相信青丝雪的观察力能超过她，现在可是朗朗乾坤，开封街头，难道还有人敢暗杀他们不成？就算他们敢来，定叫他们两人同行而来，一对躺尸而下。 “殿下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很听你的话哦。”青丝雪嘻嘻笑道。 赵敏忍不住扑过去挠她痒痒，青丝雪娇笑着躲闪和讨饶，看闹得差不多了，赵敏才笑骂道：“你这个小婢，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开我和殿下的玩笑，哪天要好好整整你了。” 青丝雪忽然道：“我嘛，身为副总管，被总管整是正常的。不过有人比我哀怨多了。” 赵敏调整到更舒服的坐姿，不动声色道：“是小莲吗？” “是啊，她不时会在婢女间诉苦，不像以前那般得您待见了，而且我发现她似乎一般都避着小蓬，尽量不跟她单独相处。”青丝雪微微有些慨叹，人的待遇有落差后，会失落是正常的，不过这可不能怪她，毕竟她也想上位，不可能因为小莲的怨声就自动让位；更何况她认为自己做得还不错，小莲要是做得好，当初也不会令赵敏落得那副从鬼门关上走一遭的光景。 “那小蓬呢？”赵敏问道，她这段时间虽然忙于事务，却并未忽略对这两个小婢的注意，只是现在有个得力助手，她可以多放点空间给小莲和小蓬，让她们尽情表现，总会露出什么破绽。 “小蓬每天过得好像挺淡然的，和其他侍女差不多都打成一片了，只是当大家谈到‘抱怨鬼’小莲的时候，她还会为小莲申辩两句。”青丝雪说到此处，眉心微蹙。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奇怪，小莲对小蓬态度并不好，甚至有些怕她，而小蓬看起来对小莲却很友善的样子。”赵敏淡淡道。 青丝雪讶异道：“敏姐，你是发现她们中谁有问题了吗？” 赵敏慢慢摇了摇头，“她们俩不管是哪一位，都藏得很深，以前我就没看清她们，现在她们都可能还在装，你帮我在暗中盯紧她们。” 青丝雪不解道：“卧榻之侧，有虎为患，敏姐何不找个借口把她们赶出去，再派人盯梢，这样可能还更容易发现她们的马脚。” 赵敏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她们背后一定有秘密指使人，以前我就中过招，现在我活过来了，她们的任务就是没有完成。就算放她们出去，并不会让她们容易跟幕后人接触。如今我可没那么容易被她们骗了，我就是等她们再出手的那一天，我就不信她们比我还能等！” 青丝雪重重点了点头，“要是让我发现她们中谁敢对你这么好的主子下手，我一定剥她的皮，抽她的筋！” “哈哈，没想到你还这么暴力啊，要是让苏颂大人知道，他会不会吓得跌个大跟头？”赵敏看青丝雪这么卖力表现，忍俊不禁。 在青丝雪娇嗔不依声中，赵敏的马车已经再次来到狩猎场。 有些冷冽的寒风吹散了赵敏的刘海，青丝雪贴心地帮赵敏挡住风口，赵敏这时已经看到狩猎场里只有梁思成在忙活。 “沈县令呢？”赵敏亲自过去问梁思成。 梁思成眯缝着双眼，有些拘谨道：“回赵总管的话，沈县令应该在附近高处做事。” 赵敏点了点头，淡淡道：“辛苦了，我先走了，不必送。” 等转过头，赵敏唇角勾起一些不屑的笑意，梁思成太假了，一个跟吴王混在一起的人，会在她这么个小管家面前露怯？他刻意如此做，是为了降低她对他的提防心，还是为了表现吴王的交代，意图示好于她？不过他确实是块材料，看他拿着勘察工具和画图的专业程度，就知道他确实有水准。 梁思成这里只是分块细绘，总的构图还是要沈括那边拿捏，不知道他现在做得怎样了？ 赵敏牵过一匹骏马，翻身而上，告诉青丝雪：“你先跟种说他们回去，我等会儿自己回去就好。” 青丝雪知道赵敏有事要做，不必扰她，应了一声，交代车夫转回。 赵敏已经奔出一段距离了，眼角的余光扫到微雪中，种说的身影还立在原地，朝她的方向张望，想跟过来又还没动的样子。她淡笑着摇了摇头，径自拍马而走。 刚才赵敏已经认定西北方向的一处小山上最适合观察这个狩猎场的整体环境，不出她所料，她驾马疾驰上山后，一眼就瞧见正一手拿图，一手轻拉着缰绳，戴着宽边斗笠的沈括。 第53章 表白 “你来了。”沈括听到她来，并没有转过头，而是继续认真地望着前方，思索着事情。 赵敏驾马缓步上前，直到和沈括并辔，也不去看他，淡淡道：“你似乎知道我会来？” 沈括斗笠下的眼角闪过一抹亮光，“你本来就是个会抓重点的人，这件事又是兹事体大，你如何会不来，而且这附近就是这里往下观察的效果最好，我想你一定会到的。” 赵敏轻笑了声，“如果别人以你平时的表现判断你，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沈兄怎么会是某些人口中的呆人，完全就是敛而不发的聪明人。” 沈括转过马头，对着赵敏的马，隔着不时飘落的微雪，凝望着对方，“你这次来，一定有事情问我，问。” 赵敏点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我就是想问你，你确定那树林里只剩下那匹受过伤的野狼了？” “不确定。”沈括的神色还是那么淡然。 赵敏眉心微蹙，“这个消息梁思成他们知不知道。” 沈括轻叹了口气，“我想他们是知道的。身处当世之时，每个人都有他们选择的方向，我想颖王和你都能理解。虽然我可以选择不同的人，不过就算我发现后临时换人，还是无法控制所有手下的想法，我只能借助他们的才能……希望不会破坏颖王要做的事。” 赵敏嘴角泛起一丝邪佞的笑意，“不碍事，你就按照这种方式做事就行，不用刻意改变，其他的我自有主意，颖王也不会怪你的，你尽可放心。” 沈括眉间满是担心，不禁道：“我听说颖王最近在强化弓马训练，不过野狼数量可能不止一只，要是颖王强要入林射狼……” “我代颖王谢谢你的关心，这件事颖王自有分寸。”赵敏说得斩钉截铁。 沈括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看到赵敏语气如此肯定，也就不好就此多说什么。 两个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比如说我为什么会对颖王参赛这么有信心。”赵敏朝沈括展露笑颜，甜甜一笑，“是也不是？” 没想到刚才气氛还那么严肃，突然间赵敏就对他如此亲切，沈括看得一呆，霎时醒过心来，不好意思地挠头笑道：“要是让我实话实说，其实也不只我会这么想，基本上现在大家都看好嘉王会赢，甚至黑市上已经开出盘口了……” 赵敏饶有兴致地盯着他问道：“那黑市上的盘口都怎么开的？” 沈括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他作为堂堂一个知县，居然去关注这种不入流的小道，确实有些羞臊，轻咳道：“我也是听说的，嘉王让颖王6分，让吴王9分。” “哈哈。”赵敏闻言不禁大乐，“这庄家开得很谨慎嘛，他们开的嘉王才敢比颖王多打一只野牛？还有颖王比吴王多3分，我也是醉了。” 沈括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题好，只好道：“要照我看，皇上会怎么看是一回事，颖王参加这次狩猎赛，只要不出事就好了。” 赵敏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沈兄今日说话好像都颇有深意，你是不是在担心另外两个皇子暗中使坏？” 沈括苦笑不已道：“原来颖王和你都已经想到了，看来是我白操心了。” 赵敏呵呵一笑，“那倒不是，只不过你能想到的事，皇上想必也想到了，他总容不得自己的皇子在他眼皮底下捣鬼，到时候现场的布置应该不会由得大家轻易使坏，不过该小心的地方还是要小心就是。谢谢你。” 沈括慨叹道：“我为官十数年，还没你看得透彻，实在汗颜。” “你又何必过谦，要是你没有一定的功底，也不可能混到如今这位子上，而且现在你又做了最正确的一笔大投资。”赵敏眸中透着一股暖意，“你是第一个真正靠向颖王的京官。” “苏颂不是么？”沈括暗暗一惊。 赵敏瞥了他一眼，不动身色道：“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我还真没看错你。” 沈括讪笑道：“没办法，身处……” “身处当世之时嘛，是不是？”赵敏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只是这样都看得沈括又是一呆。 赵敏对沈括又在她面前卖呆萌很是无语，索性直接道：“不过你却不知苏颂是个老滑头，他绝对不是真心实意站到颖王这一边的。我估计你听说了他在帮颖王搞军器监的事，我顺便多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得到消息，他同时还在向吴王和嘉王卖好，只是他还不至于笨到拿军器监的事去捣鬼，如果是那样的话，颖王肯定不容他。” 赵敏顿了顿，略带嘲讽之意道：“怎么，是不是没想到你的偶像是那种人？” “哪里。”沈括淡淡地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学一些苏大人的长处罢了，谈不上什么偶像，实不相瞒，我以前在不同场合跟吴王、嘉王都有过接触，我不喜吴王那么装，嘉王那么跋扈……” “哈哈，你这么说，就是两权相害取其轻咯？”赵敏忍不住打趣道。 沈括不答话，赵敏发现沈括好像有些奇怪，就算她这人说话比较直接，当面道破他的心思，他也不用害臊嘛！ 沈括定了定神，太阳穴青筋都凸起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涨红了脸道：“我要是说是因为你站在颖王这边，我才选颖王的，你信不？” 眼前的雪花忽然间好像飘得大了起来，赵敏半晌无语。 沈括不敢直视赵敏的眼睛，偏转过马头。 赵敏忽然间轻笑出声，“这种话也就出得你口，入得我耳，这里就我们两个，不会有别人知道。以后你还是别说这话了，不然日后大好功劳平白被别人分走，你可不要心疼。” 沈括发现赵敏似乎并不领情，不免有些丧气，继续这个话题只会令彼此尴尬，便道：“你让我做两件事，地图方面明天我应该就可以给你，接下来我就集中精力做预测天气的事，还有别的吗？” 第54章 跃跃欲试 “有。”赵敏看出沈括喜欢上她了，不过就像他说的，当今之世，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被时势的洪流所卷入，当每个人不确定自己明天的境况时，如何还能谈得上儿女私情？他们俩的区别是，沈括不知道，他可以懵懂地去喜欢，而赵敏明白时势的方向，不过天知道会不会因为她的加入，曾经按部就班的历史转轮已经改变了咬合？ 赵敏倒不是担心明天，她只是没发现自己对沈括动心而已，还是让他继续当科技男神，去打动那些崇拜他的万千少女，“不过我想做事专一，对你更有帮助，所以下件拜托你的事，我等你预测天气出结果了以后再说。” 沈括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打动了，赵敏虽然暂时没接受他的表白，但是做事这么为他考虑，一般上头提任务的时候哪会这么贴心？这应该不是颖王的交代，而是她自己用心考虑后的方式了，“好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就欣赏你这点，别人做事就算不油滑，可能最多是尽力而为，而你全力以赴，嗯，不过也别耽误了你正常的工作。”赵敏确实是发自内心欣赏沈括，他是做事专心的人，加上他的科技天赋，难怪能成为北宋首屈一指的科学家。 雪下得更大了，沈括就这么凝望着她，一袭貂裘红裙，染着白雪，若跳跃的梅花精灵一般，香销噬骨，渐渐消失在茫茫远处。 回到颖王府的时候，赵敏还没回到房间梳洗，就被赵顼半路截住了。 “今天这么早就练完了？”赵敏有些难以置信，赵顼也不至于偷懒至此，还这么坦然的模样。 赵顼嘿嘿笑道：“是啊，本来我也没想到，不过王厚说我今天练的成果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期，让我回来好好回想一下今天能练成这样的原因，明天再继续按照这个路子加强练习就行了。” 赵敏点了点头，王厚的做法是对的，过犹不及，让赵顼回忆并保持住记忆手型和攻击感觉是最重要的，瞥了他一眼，“有事？” “是有事，你……”赵顼刚抬起手，就看到眼前门扉一开一关，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我先换下衣服，等下再说。” 赵顼不由悻悻，就是拿这个妹子没办法。 赵敏看出赵顼有些心急火燎，她是故意先丢他一边，让他先冷一冷。 “好了，顼哥哥有事可以说了。”赵敏一副俏皮的鹅黄兔毛裙，还做了个芭蕾舞的手拉两裙边、屈膝别脚的致礼动作。 “咳，其实也没啥，就是今天你跟沈括在山上说什么了？”赵顼先前左思右想，这话该怎么提好，不过事到临头，他发现还是直接问了算了，拐来拐去的麻烦不说，也瞒不过这个聪慧的妹子。 赵敏微微一笑，她早料到会有人将这事情告诉赵顼，而且这人还不一定是种说，颖王的眼线可不只明着的这些，而且他又那么关心或者说关注她，怎么可能会没交代眼线要看好她。赵敏没觉得这是一种盯梢，哥哥当然想照顾好她这个妹妹。 “你真想知道？”赵敏卖了一个关子。 赵顼苦笑道：“妹妹你又调皮了，还好我是练完后知道这件事的，不然我这特训都不安生。” “好啦，知道你关心我。”赵敏的笑容如春风拂过大地，让赵顼一下子舒心起来，“其实也没啥，就是跟他讨论一下怎么帮你。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他还是狮子老虎，会吃了我不成。” 看到掩口偷笑的赵敏，赵顼讪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担心回来看不到你，要是你突然间跟谁跑了，我，我上哪找去。” 赵敏大义凛然地拍了拍赵顼日渐厚实的肩膀，“那你真的尽可放心了，只有别人跟着我跑的份，我可没兴趣跟谁跑。” 赵顼仔细地瞅着赵敏看了半天，忽然展颜一笑，“也对哦，我的妹子哪会那么容易被男人骗走，你不骗别人就已经算好的了。” 赵敏不依地嗔道：“瞧哥哥你说的，我有那么腹黑么，对了，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其实赵敏早就注意到赵顼手上拿着一张纸了，只是现在才问。 赵顼递过纸，一边解说道：“先前你不是向我推荐过王安石吗，其实我对他也很有好感，他算是我大宋朝看当今时局难得清醒的一个人，既然眼下我不好结交京官，结交一个外地官员，品级又不高，应该无碍，我就准备给他发这封信函。” 赵敏扫了两眼，信中言辞恳切，既不倨傲，也不刻意亲近，谈的只是一些私人闲话，偶尔带几句对他担任舒州通判成绩的肯定，就算万一被人查到也没关系，便递还给他，“哥哥写得一手好信，言辞达意，自是可以发出去。”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赵顼先把信收起，“今天你说到给你三百两银子盘下店面，你是要自己去办还是让别人去？” 赵敏眨了眨狡黠的大眼睛，“凡事亲力亲为可不是我的作风，这种事让青丝雪去办就成，万一有阻滞我再出马。” 赵顼点点头，“你尽管放手去做，我相信你。呃，妹子，我觉得明天再练一天，可能就差不多了呢，王厚那边似乎也教不了我太多东西了……” “哈哈，你还嫌弃人家了呀？”赵敏不禁感到好笑，不过她早有准备，“其实我之前就计划好了，你后天开始跟我练。” 赵顼两个眼珠瞪得跟铜铃一般大，“我倒是听说你箭法挺准的，这骑马架势也比一般女孩子要强，不过这骑射之术，难道你也懂？” 赵敏淡定道：“虽然之前没玩过，可是这功夫道理都是相通的，我到时候只是负责讲解道理和比划，具体操练还是你自己来，你就等着看。” 赵顼听闻之下，已是跃跃欲试，“我明白，比赛是我去比嘛，你能帮到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开练。” 第55章 门楣 赵敏转回屋，摆了摆手，“别急，再等一两天，沈括那边应该快有消息了。” 赵顼不由一瘪，怎么又是那个沈括啊，真是阴魂不散啊，他又心知赵敏必有布置，就算如今问也是白问，就尽量静下心来。 要说青丝雪办事还真是够拼的，赵敏的指令才刚下达，她就已经带着两个侍卫出去跟店家谈了，赵敏发现颖王府夜里灯火通明了好久，青丝雪才拖着一身疲惫的身子回来，这倒还好，她发现青丝雪神色中有一丝不忿和隐忧。 第二日一早刚用过早膳，赵敏就听到青丝雪出门的声音，她做事态度是很认真，就是不知道有时候会不会变通下？ 接着赵敏听到小莲喊她，“赵总管，府外有人求见。” 这小莲还是不长进，一句话何必分成两句说，赵敏又好气又好笑道：“是谁找我？” “来人说是沈括派他来的，送东西给您。”小莲高声应道。 赵敏走出房门，淡淡道：“不用这么大声喊，我没耳聋。” 小莲发现自己又做错事了，似乎确实不该喊得那么高调，有外人来给颖王府总管送礼物，也不算啥稀奇的事？就算颖王知道也不会介意的，自己这小心眼玩得过了，低头认错道：“对不起，下次我不会了。” 赵敏心知小莲先前在舒国公主府待遇甚好，很得自己前身宠，如今在颖王府地位一落千丈，心里不平是肯定有的，抬手道：“罢了，以后注意就是，你先去前厅招待客人，我随后就到。” 来人果然不是梁思成，赵敏走到前厅的时候，就看到沈括这次派了另外一个人，想必是他原先另外的心腹，梁思成已经在沈括的概念中出局了。 只见来人的手里拿着一个火漆封好的信件，见到赵敏出来施了一礼，递了过去。 “拜见赵总管，小的是蓝灵，沈县令说知道您忙，没空，命我送这个东西来，他交代要亲手交给您。”蓝灵毕恭毕敬道。 赵敏接过，并不打开，微笑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赵敏？这里下人告诉过你了？” “没有。”蓝灵摇头，不敢直视她，“我只看了您一眼，便觉气度不凡，光彩摄人，不是赵总管您，又会是谁？” 这人有点眼力见，不过这说话就略夸张了些，赵敏淡淡道：“好，我收到了，你回去代我向沈县令致谢。” 大人物都是时间宝贵的，蓝灵心神领会，口称客气，转身退下。 小蓬眼尖，不待赵敏吩咐，陪着蓝灵，送他出了府门。 蓝灵跟小蓬说话就轻松多了，感受到了颖王府的亲和力。 小莲暗咬下唇，她向来就没小蓬心眼灵活，既然如此，如今只能找机会多听赵敏示下。 “小莲，走，跟我去一个地方。”赵敏突然开口。 “去哪里？”小莲下意识问道，回过神的时候怕赵敏误会，连忙补上，“我是想看看要不要准备马车。” “不用了，走路去就好，当作散步。”赵敏说到此处，小莲还觉得没啥，赵敏后面这句话让小莲心惊不止，“而且目标没那么大。” 要做什么危险的大事？小莲惴惴不安地想了一路，赵敏也都没跟她提示什么。 “到了。”赵敏一开口就把小莲惊了一跳。 小莲再抬眼一看，眼前莺莺燕燕在对面门内大堂里来往穿梭，她苦笑道：“赵总管要带我去哪？” “你别想歪了。”赵敏瞥一眼就知道小莲在想什么，拿出一副人像画递给她，“你帮我盯着门口，看有没有这个人出现。我先去边上茶馆坐坐。” 小莲这才明白原来赵敏只是让她来找人，可不是要把她卖身为妓，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走到烟花巷路边，集中精神盯紧偎翠楼门口。 赵敏悠然自得地听了一出吴侬软语的越剧，就见小莲一连小跑地奔过来，凑到她耳边道：“我刚才看到这人从里面出来了！” 赵敏嘴角一勾，好，准备工作做充分了，就不相信你这鱼儿不上钩，“走。” 这回小莲老老实实地啥也不问，跟着赵敏就是。 赵敏走到闲闲书坊这边，见到青丝雪正从边上一间屋子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呵呵，有什么问题？”赵敏黛眉一扬。 青丝雪看到赵敏都来这里了，连忙过来，福了一福，瞥了赵敏身后小莲一眼，道：“赵总管，这家人不愿意接受颖王府买他们这的小店面，我好说歹说都不行，其他家都谈下来了，就算最后剩下的一百两些都砸给他们，他们也不依。” 看青丝雪递过来的三张房契，短短半天时间内她能用二百两搞定三家，已经算不错了，至于最后这家没成，她早有预料，因为这家背靠着的是枢密副使吕公弼！ “你先回去，这家交给我来搞定。”赵敏淡淡道。 青丝雪轻叹了口气，她已经尽力了，只得把一百两银票交给赵敏，回去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见小莲跟着赵敏进了那家门。 “你们又是颖王府的人？说了不卖，你们怎么还来？”房间里传出很不耐烦的粗暴男声。 小莲有些气愤，这谁啊，敢对她们这么吆五喝六的，就算她这样向来胆小怕事的都看不过，毕竟她们在外就代表着颖王府！ 赵敏看出小莲的情绪有些激动，小莲的胸脯都在上下起伏了，赵敏轻按了按小莲的肩膀，“犯不着。” 小莲感受到赵敏的关心，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真像当初舒国公主对她的照拂！她轻轻点点头，就看到赵敏喊道：“我来是想告诉你，关于你儿子的一个消息。” “谁？你说什么？”赵敏话音刚落，从房间里立刻转出一个青年男人，胡子拉渣，看起来不修边幅。 要不是亲眼所见，赵敏还真看不出这位就是名气不小的吕公弼的孙子，话说有个那么牛的爷爷，孙子辈混到像吕执笔这样，也真是门楣不幸。 “就是你儿子吕嘉问的消息呗，怎么样，现在有兴趣聊聊没？”赵敏悠悠道。 第56章 销金窟 小莲一脸懵懂，赵总管没事跟人家拉什么家常，他儿子的事关她们什么事？ 吕执笔眉头紧锁，盯着赵敏看了好一会，突然一拍额头，“看来我真是研究丹道都快成痴了，客人来了都忘了招待，二位请坐。” 像吕执笔这种人，不必劳作，只凭恩荫就能保衣食无忧，赵敏向来对这样人等无甚好感，还研究劳什子丹道，那东西要是不往化学工业那种科学化道路上发展，拿去当仙丹吃的话，纯粹就是他自己活腻了。 “坐就不必了，说完话我们就走。您祖上是什么人，我很清楚，那您知不知道你儿子在外面做什么？这事要是传出去，就算你不在意，只怕会让尊祖父在朝中难堪。”赵敏不动神色，云淡风轻般说来，却令吕执笔眉间染上了一层阴郁。 “你是不是看错人了？”吕执笔这才明天人家已经盯上他了，不过他还是不甘心自己唯一的这片沿街商铺就这样卖了，强自犟嘴道。哪怕比市价高些，他拿了颖王府的百两银子又能怎样，到哪里去还能再盛到差不多的商铺？没有下蛋的金母鸡，以后他研究那些丹药可就没有经济来源了。 赵敏冷笑道：“看来你真该好好管教一下令公子了，其他人出入那些烟花之地也便罢了，可是他曾祖父、您尊祖父可是在朝中当着大官的，您也不想他因此受到攻击，越在高位，越因谨慎，您说要是这件事被他的政敌抓住把柄，回头他会怎么责罚于您？颖王有德，让我暗中通知于你，你这个地方离偎翠楼实在是太近了，令公子要溜到那边去太方便，才让我们过来盘下您这地方，让您找个清静之地去。” 吕执笔木然道：“我还是不知道我儿子出了什么事，他刚才不过是回太学上课去了。” “呵呵，这年头好人真难当，还好不是我一个人看见，我还有人证，你没得抵赖。”赵敏说着朝小莲努了努嘴。 小莲站前一步，抬头挺胸道：“我确实看到令公子进了偎翠楼，在里面寻欢作乐。” 吕执笔冷冷道：“你们都是颖王府的人，当然一个鼻孔出气，有什么奇怪的。” 赵敏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都照着令公子的样貌画了一张画。”说着递去那张画。 吕执笔接过画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当然知道他儿子吕嘉问并不是在狎妓，不过内中情形又如何能对外人道？就算吕嘉问已经百般小心，今日还是被颖王府的人发现了，确实如眼前这位女子所说，要是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这事还真有可能被搞大。 “敢问贵客怎么称呼？”吕执笔再也不敢坚持，换了一副好商量的口吻。 赵敏淡淡一笑，吕执笔就算再装疯卖傻，只要她找到他的软肋，不怕拿不下这地，更何况她对吕执笔是无感，却不想一个好端端的小伙子去操持那种皮肉生意，这跟吕嘉问是不是大官的后代无关。 “您客气了，我是颖王府的总管赵敏，这位是我的婢女小莲。”赵敏随手一指，小莲受宠若惊，就算是以前在舒国公主身边，也没有这种向外人介绍自己的待遇，虽然眼前这位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关键是赵总管有心了。 吕执笔请赵敏上了首座，言辞恳切道：“确实是我管教疏失，不过犬子的事错都在我，并不在我祖父那，他们之间还隔了那么多辈呢，还请赵总管明鉴。” 赵敏一脸从容道：“我这里什么都好说，您是过来人，应该深知教育真的不容易，环境影响很重要，要不古时怎么还有孟母三迁的故事？颖王的意思您应该也懂？百两银子在京城可能确实不能买到好的店面，不过您要是去些周围偏一些清静一些的地方，这钱买个铺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虽然令公子离太学的路程是远了些，但是却少了很多是非，您看还有哪个太学生的家长把家安在这烟花柳巷之地了？” 赵敏语气虽然平淡，内里斥责之意却很明显，在小莲看来就差没有指着他鼻子骂他害了小孩了，小莲心绪不宁，这样真的行吗？听赵总管的意思，好歹人家也是官宦之后，万一恼羞成怒…… “甚是甚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请替我谢谢颖王的仁德。”吕执笔无奈之下只能如此表态，谁让那逆子居然干出那等事来，那种生意也是他该做得吗？ 赵敏呵呵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很看好令公子的前程哦，那不妨现在就把这过户的房契给签了，这是一百两银票。”说着递过这两份物事。 看着吕执笔一脸苦瓜像地签了字，签完后居然还能换成一脸释然，小莲差点要笑喷出口，赵总管的手段她算是领教了，真是既让对方嘴里直冒酸，还能说一口漂亮话。 小莲却不知道，赵敏是真看好吕嘉问。 来自后世的赵敏知道吕嘉问可是变法派中的一员大将，主持过市易司，对商贸之事特别了然，而吕嘉问在偎翠楼里干什么她也是派人查探过的，偎翠楼的幕后老板就是他！如今因为形势和身份所限，她不可能一下子去招揽所有的改革大将，只能是挑些重点而又现实的，吕嘉问就是这么进入她的视线。 一个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居然执掌京城两大销金窟“柳枝苑”、“偎翠楼”其中之一，他的手段可见一斑。这种事见不得人，并非只靠一般的经营管理就能搞定，他也不可能去靠他的祖荫，最多只能以其他名目忽悠他的长辈，拿到原始投资款罢了，其他一切只能靠他自己去周旋。京城里藏龙卧虎，谁的来头都可能不小，他如何能少年老成到这般？ 要不是被她有心查到，这件事还会被吕嘉问继续瞒下去。赵敏还真是颇有兴趣跟他接触接触，另外她始终觉得赚这个钱不是正途，她想说服他在适当的时候转行！ 第57章 呆头鹅 来之前，赵敏就根据种说他们打听到的情报，对吕嘉问和吕执笔的情况做了分析。 吕嘉问当初能有资金入股并最终掌控偎翠楼，这银子绝非吕执笔能出得起的，他当时入股偎翠楼年纪才十四岁，没有交什么有钱朋友，在入股前不可能展现出什么经营管理能力，也不大可能得到商人的投资。 从吕嘉问的曾祖父吕公弼以下，他家就没出过像样的人才，不过就靠他曾祖父撑着，要投资他家的人，估计早就被他们家这种青黄不接的情况吓到了，因此吕嘉问最大可能的资金来源就是他家的长辈。 吕公弼是何许精明的人，就算年老、脑子没以前灵活了，也不可能昏庸到不察真相，就冒失给小屁孩吕嘉问五千两银子，吕执笔整天就守着他那个破商铺玩丹药，更不可能出得起这笔巨资，更何况赵敏听说他俩父子关系并不和睦。 那最大的可能有两个，一个是吕嘉问的爷爷，也就是吕公弼的儿子吕飘逸，吕飘逸是吕公弼最心疼的大儿子，吕公弼给他积攒下了一大片家业，吕飘逸挺反感儿子吕执笔，却挺疼从小机灵古怪的吕嘉问，出五千两力挺吕嘉问做事是有可能的，要是如此，吕嘉问定然在资金用途上是忽悠了吕飘逸的。 还有一个可能的出资人，是吕飘逸最宠的一个妾室，叫无忧的，吕飘逸妻子过世得早，即使吕飘逸一直没将她扶正，她对外也没啥计较的言语，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补偿的心理，吕飘逸平时给她诸多赏赐。 吕嘉问是嫡出，并非无忧的亲孙子，可是无忧的两个孩子都早夭，没有传下亲骨肉，她一向视吕嘉问如亲孙，也有可能瞒着吕飘逸，私下给吕嘉问巨款。毕竟吕嘉问是吕家到他这一代变单传了，吕嘉问既然深得她相公吕飘逸喜欢，以赵敏的判断，不排除她收买人心的可能。 可是吕嘉问就算再人小鬼大，毕竟他是在家门口干这种营生，不可能瞒得过吕执笔，吕嘉问拿了吕飘逸的巨资去做这种事，吕执笔就算再不问世事也觉得丢脸。 吕执笔还不得不帮着吕嘉问向长辈和外界隐瞒，不然他爷爷在官场上这么多年的老脸就要丢尽了，但是吕执笔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他和吕嘉问之间必然达成过某种秘密协议，譬如说吕嘉问每个月按时要给吕执笔多少银两，如果到时间了没交钱，小心吕执笔翻脸不认儿，要向吕嘉问的爷爷打报告云云。 吕执笔这种痴迷于玩丹药的人，是不能以世事常理认为父亲的模型去理解的，有奶就是娘，在没约好吕嘉问给钱之前，他会觉得吕嘉问给他们家丢脸，在吕嘉问后来都按时给他足够的玩丹药资本后，他只会觉得吕嘉问是他不可外泄的摇钱树。 吕执笔甚少与外人来往，连带着周边街坊也很少识得吕嘉问，吕执笔以为就算吕嘉问有时在偎翠楼里出现，也不会被外人注意到，这就是赵敏抓他的软肋！ “赵总管您真行。”小心攥着四张房契，小莲的小脸上满是冒着崇拜不已的星系群。 “这不算什么，跟我再去一个地方。”赵敏淡然道。 “啊，不会又是要盯梢谁？”小莲揉了揉自己可怜的小眼睛，刚才可是直盯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她才发现偎翠楼里画中人的踪影。 赵敏唇角一勾，“不是，带你去见帅哥。” 小莲楞了一下，她确实曾怀疑过赵敏是不是以前的舒国公主，虽然这个想法她自己也觉得太大胆、太不可思议了，不过谁让她们俩的音容笑貌如此神似呢，不过从这一刻开始，她确信赵敏不是舒国公主，因为以前公主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还不走？不走就拉倒，我换小蓬去啦。”赵敏随口就飘出一句“威胁”。 这辈子第一次被主子提拎着去见“帅哥”，小莲浑身都感觉异样，没转几步就到了闲闲书坊门口。 斯格已经在门口候着，眼睛上下瞄了小莲好几眼，赵敏给他们俩做了介绍。 小莲欲哭无泪，不是，老大给她介绍的“帅哥”就是这个猥琐大叔？ “把房契交给斯格，后续整理出房间、布置报刊社的事宜，现在开始你就帮着斯格做事。”赵敏想过，既然放小莲和小蓬在一起，她们反而各自小心、收敛起来，不好发现她们的破绽，那就索性把她们分开，各派一摊事，一方面不会浪费人手，毕竟她们是从舒国公主府锻炼出来的，有一定能力，另一方面派人对她们俩分别盯梢，考虑各个击破，方便两边对证，尽量减少她们串供的可能。 小莲和斯格交接清楚后，就听到赵敏说道：“带你去楼上认识一个人。” “赵总管说的是米芾吗？”走到楼道处，看左右无人，小莲轻声道。 赵敏唇角勾起，“原来你听说他了。” “是的，听丫环们说了，刚进府里的三个年轻人书法都很好，而那三个人也打听到更早前加入颖王府的米芾情况。”小莲心里忽然跳得厉害。 “那你觉得府里那三个人怎样？”赵敏看似随口问道。 小莲摇了摇头，“他们三位书法如飞龙走蛇，想来他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高雅得很。他们平时多练字，有一些姐妹可接近他们，我觉得跟他们有距离感，并未曾接触。” 赵敏点了点头，不再开口，小莲一连小碎步跟紧她。 赵敏不待喊，直接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米芾正长身伫立窗边，凝望着远方。 “赵总管，您来了。”还是那副标准的语气淡然、不卑不亢之声，很快，赵敏发现米芾眼神微微一愣，显然是因为他看到她身后来了一位女子的缘故。 以赵敏眼光来看，小莲最多是面容清丽、身材窈窕偏小，还算不得一般意义上的美女，不过各花入各眼，看米芾这呆头鹅状，很有可能小莲是他的菜。 第58章 陌路 赵敏走到二人中间，左右一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襄阳来的大才子，将来要办的报刊社的重要人物米芾；这位是颖王府的侍女小莲，下一段我派她来这里辅助斯格和你做事，以后你叫他们斯大叔和米哥就好了，你们都不要见怪。” “见过米哥。”小莲一福，感觉到赵敏安排有深意，之前说帮助斯格做事，如今又加上米芾，不过她是下人，赵总管要怎么安排她自然就怎么做。 “小莲你好，赵总管刚才说我的都是过誉之辞，你不要当真。既然大家都为殿下做事，以后不必多礼了，平等相待就好。”米芾拱了拱手，一脸的亲和。 赵敏看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化学反应还是不错的，便道：“具体的事情，斯格会交代你们，近期殿下还是以比赛和其他事务为主，你们先做好自己的事，米芾你也准备参加开封书法比赛。” 米芾听出赵敏的弦外之音，追问道：“您的意思，颖王府还有其他人准备参加，是新来的那三位吗？” “呵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们先做事，这边有什么情况向斯格报告，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直接向我报告。”赵敏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小莲还有些愣神，这是在重用她的节奏，还是要把她给支开的意思？ “小莲，我这人性格有些奇怪，也有人说我孤僻……”米芾缓缓开口。 “不会呀，我觉得你这人挺好的。”小莲发自肺腑道，她也不管才跟对方认识没多久，她就是觉得米芾哥好亲近嘛。 米芾有些讶然，嘴角一抽，“那好，我想继续练字，正好有件事请你帮忙，如果斯格有叫我，你没听到我回应，那就是我没听到，麻烦你过来提醒我一下。” 小莲最喜欢的就是米芾这样，有才又对她这样婢女都真诚相待的人，连忙道：“好，没问题。” 天色越见寒了，赵敏却丝毫不觉寒意，伫立坡前，仔细观望着这片狩猎场。 今日沈括已经不用再来，赵敏并不是来找他，而是拿着一叠沈括绘好的地图，像军旗推演一般，如身临其境般在脑海中模拟到时可能发生的各种场景，细细推敲。 “赵总管，小蓬我来了。”赵敏身姿在前，虽是背对着她，小蓬仍是端端正正朝赵敏拜下。 赵敏随手往后抛了一个物事。 丁零零……小蓬看着映衬着雪光、寒光闪闪的匕首，轻咬下唇，“不知总管有何吩咐？” “你和小莲不同。你不要在我眼前装了，我知道你看出我就是舒国公主！”赵敏对着凛冽的寒风，冷冽的空气令她更清醒。 小蓬突然站起，眼里瞬间冒着泪光，“公主，您真的没死？” “舒国公主已经死了，我现在是颖王府的赵总管。”赵敏如鹰隼般的眼神直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小蓬点头如小鸡啄米般，“是，是，是，我知道错了，您是赵总管，您现在当然是赵总管了，我心里明白了。真好……”说着，小蓬的眼泪止不住就在小脸上纵横。 赵敏目无表情道：“你明知小莲立场跟你敌对，如果你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最大的嫌疑就是她，你为什么还要在府里为她说好话？” 小蓬凄然道：“赵总管明鉴，小莲虽然确实有很大嫌疑，但是只要没有切实的证据，就不能说她是害死……呃，舒国公主的凶手，而且我们俩从进舒国公主府开始就相依为命，互相扶持，我一直认为她人很好的，我实在难以相信她就是凶手，听到颖王府里其他姐妹贬损她，我就忍不住为她辩白。” “呵呵。”赵敏仍是冷笑，“你是在替她辩白，还是在给她招黑？本来你不出头可能她们只是说说就罢，你说几句，小莲在颖王府里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小蓬低下头，“那是我的错，我思虑不周。” “其他话多说无益。”赵敏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你处心积虑，不就是想要害死我吗？不管你幕后指使者是谁，与其整日提防，最后可能还是让你再暗中得逞一次，不如今日你我来一个了断，我让你拿匕首，我赤手空拳让你十招，要是你杀不了我，你就自刎！这个条件对你足够好了？” 小蓬泫然欲泣，哀莫大于心死，为何昔日对她如姐妹般交心的主子，如今不仅陌路，甚至定要分出阴阳之隔？她上前两步捡起匕首，目光渐渐坚定，最后在心中向舒国公主道了声“珍重”，反手就往脖子上抹去。 “啪。”赵敏手疾眼快，弹弓激射中一粒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小蓬手腕上。 “嘶……”小蓬咧嘴不已，手腕一阵剧痛，“丁丁箜”，匕首从掌中掉落。 一道醒目的划痕已经出现在小蓬白皙的脖子上，赵敏判断得到，只要她再迟零点一秒出手，小蓬就要倒地身前。 “跟我玩苦肉计没用。”赵敏不屑道，“没想到你不仅会耍阴谋、玩毒药，苦情戏也演得蛮不错嘛。” 小蓬心已经灰死了，木然道：“赵总管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赵敏摇了摇头，“别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幕后主使者么，呵呵，不就是徐国公主赵馨么？” 小蓬不由怒极反笑，“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赵敏神色平静如水。 小蓬直指赵敏，恨恨道：“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多聪明的总管，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昏庸主子！” “我怎么昏庸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赵馨的大侍女小梨儿是从小玩到大的，赵馨肯定知道这点，就通过小梨儿交代你害死舒国公主，赵馨好嫁给王师约，小梨儿借此功劳外嫁权贵，而你就趁乱霸占舒国公主府里的珍宝，还暗中交好赵頵，因为小梨儿肯定告诉你赵馨和赵頵早就结盟，甚至夸口赵頵以后能登基，他绝对能保你无事！”赵敏一口气顺溜说道。 第59章 棋子 “害死对自己好的主子，只会成为别人无谓的棋子？”小蓬愤然至极，仰天大笑，“且不说公主待我如妹的情谊，就以利害关系来说，我会是那种蠢人吗？难道我就不怕被他们杀人灭口？” “你当然不信赵馨，你之所以会愿意那么做，那是因为你确实对赵頵抱有幻想，在他那次登门拜访舒国公主的时候，你就喜欢上他了，暗中还跟他私通款曲，你以为我不知道？”赵敏悠悠道。 小蓬彻底呆住了，这件事她以为做得很隐蔽了，怎么还是让公主发现了？羞死人了！ 赵敏唇角轻巧勾起，“怎么样，被我说破了其中道道，这回你认了？” “没有。”小蓬抿了抿嘴，“我做出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固然是我没羞没臊，不过嘉王和徐国公主还有小梨儿，从来没有要我害过公主，我真是不知情。” 赵敏今天的试探已经基本告一段落，小莲和小蓬都是久在公主身边历练，看来没有确实的证据，她们的心理防线不可能彻底崩溃，而小蓬比小莲性子刚烈些，能做出刚才的举动，要么就是她很会演戏，要么就是她真的是无辜的。 “就算如此，我可以透露你一件事，你把小梨儿当朋友，她可没把你放在心上，你真以为跟赵頵春风一度就可以上位？且不说赵頵是个多么花花公子的人，就说小梨儿，她处心积虑要贴向赵頵，走赵馨这条线都还没成，再加上她知道有你这个竞争对手，你说她会怎么踩你？你觉得赵頵会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就算他老婆明月让他纳妾，一个是可有可无的女人，一个是给他们带来利益的同盟阵营里的人，你觉得他会选谁？”赵敏一席话说得小蓬愈加沉默。 赵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过两日便是狩猎之期，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去观战。” 小蓬眼角放光，难以置信道：“总管你愿意带我去？” 赵敏嘴角微微一抿，“不带你去，怎么解你的思念之苦，不过我可没那么好心，我是让你看看你的嘉王是如何败在颖王手里的，还有视你为敌的小梨儿。” 小蓬重重地咬了一下下唇，“不是我小瞧颖王，固然听说颖王最近很努力训练，不过嘉王向来弓马娴熟，如何可能败给嘉王？颖王能胜过吴王就不错了。至于小梨儿，不管她怎么看我，我还是当她是我的好朋友，她人其实还算不错的。” 小蓬的固执，赵敏通过她的原身已经知道，只是小蓬顽固到这种程度已经无药可救，赵敏走到马前，拍了拍马鞍，“走。” “去哪？”小蓬不适应赵敏忽然间语句的跳跃，下意识道。 赵敏唇角一勾，“怎么，你还怕跟我一起骑马不成，你就坐我前面，我有一个本事，通过近距离听人的心跳声，可以知道对方心里有没有鬼。” 小蓬淡然地想要上马，赵敏后发先至，飞身跃上马鞍，再一把扯上小蓬。 小蓬空中失去平衡，眼看要跌到地上，可是她并不慌乱，很快被赵敏安好坐在赵敏身前。 “坐好了哦，我的测谎术开始了。”赵敏邪魅地贴到小蓬耳边，吹气如兰道。 “悉听尊便。”小蓬一副待宰羔羊模样。 赵敏哈哈大笑，扬鞭策马疾驰。 赵敏刚靠近王厚的训练场，王厚就如鬼魅一般飘到她眼前，抱臂道：“总管又来关心殿下啦？” “怎么，我就不能既关心殿下，也关心你下吗？”赵敏眼波流转间，似嗔含笑道。 王厚瞥了一眼赵敏身前的女子，淡淡道：“拉倒，我可消受不起，要是殿下这次赢了还好说，要是输了，我估计你会第一个把我皮扒了。” 赵敏嗔骂道：“切，你的野猪皮我才没兴趣扒呢，臭烘烘的，要把我也叫我手下人动手。”说着瞅了小蓬一眼。 小蓬大着胆子道：“就是，我家总管才没兴趣拾掇你呢，要动手我来。” 王厚哈哈大笑，“上梁不正下梁歪啊，有什么样的总管就有什么样的侍女，罢了罢了，我怕你们了，去看你们家颖王。” “切，切……”在小蓬如卡壳的播放器一样的暗骂声中，赵敏当先下马，走向赵顼。 “你来了。”赵顼瞥见赵敏这次少有地带小蓬出来，小蓬脖子上有一道新疤，知道赵敏有动作了。 “嘿嘿，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啊，咦，看来王厚搞的这些东西还真有一套。”赵敏看到草场内不时有或大或小的木头块纵横交错地跑着，速度还挺快的。 “哧溜”一声，赵敏稍不留神，就有一个只有到脚踝高的小木头如弹簧一般从她身边蹿了出去。 赵顼感叹道：“是啊，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真难以相信他有这些秘密武器，这两天我主要就在练这些，命中率还算可以。” “这就是我仿造诸葛先生的创意，搞出来的微缩版木牛流马，怎么样，还看得过去？”王厚这时候从赵敏身后走了出来，脸上略带得意之色。 赵敏砸了王厚一拳，“还不错，算你花了心思，要是颖王这次赢了，该计你一功。” “咳，你们还真对我抱那么高期望啊，那样我会很有压力滴。”跟王厚混了这段时间，赵顼也放开了潜意识里还剩余的那么些架子。 王厚朗声笑道：“殿下有赵总管辅佐，想不赢都难啊，她事先已经跟我商量好了，您就跟我练到今天，而要不是她提，我也觉得基本功殿下已经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想必赵总管还要对你进行秘密特训……” 小蓬看着他们三人相谈甚欢，神色微微有些恍惚，颖王确实与众不同，哪怕她喜欢着嘉王，也觉得嘉王远没有颖王来得给人有亲近感。 跟赵敏并驾齐驱回去的路上，赵顼伸过手去，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不要着急，一切会水落石出的。” 第60章 给他 赵敏浅笑道：“哥哥不必挂心，我并不是着急，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对了，等狩猎赛的时候，我带小蓬去一起给你加油。” “哈哈，你直接说你给我加油就好了嘛，且不说小蓬是不是凶手，她不给我漏油就算不错了。”赵顼薄唇一呲。 “原来你早就知道赵頵跟她的事？”赵敏有些讶然。 赵顼神色无比厌恶道：“我是没亲眼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不过去年母后生日，正好撞见他从宫里御花园假山里出来，边上还有一个落荒而逃、衣裳不整的侍女，我认得她就是小蓬。一个堂堂的皇子，都已经有妻室，还在我大宋礼仪之邦的宫里做出这种禽兽之事，我真是为这个弟弟感到羞耻。” 赵顼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跟在他们身后马车里的小蓬听到，小蓬用指甲死命掐着自己的手掌，才控制住不哭出声来，眼泪肆意地在脸上流淌。 那次小蓬得到舒国公主允许，在他们家宴时出来放风，被喝得有些醉的赵頵拦住，强迫行那非礼之事。要不是如此，赵頵到公主府上再找上她时，她也不会任他妄为。最令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是，赵頵真的会像赵总管所说的那样，置她不顾吗？她摸了摸已经略微鼓起的小肚，苦笑不止。 “最近妹妹忙着帮我打点诸多事务，累坏了，要不明天休息一下，就只陪着我，嗯，看我练习可好？你不是要特训我吗？”赵顼状似略带撒娇。 赵敏最受不了的就是赵顼这么个平时挺大男人的来这招，好在本来她就是这么计划的，翻了翻白眼，“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负责准备好十个大大小小不等的风筝。” “风筝？”赵顼听得很是傻眼，“我们明天难道放风筝去不成？” “你只说对了一半。”赵敏忍不住掩嘴笑道：“是去放风筝，不过不是我们，是你一个人。” “啊？”赵顼彻底迷茫了，不是要秘密特训吗，难道就是放风筝？ 第二天，天气竟然转暖，要不是赵敏知道现在分明是深冬，她都会有草长莺飞的错觉。 赵敏一路促狭的笑意，让赵顼很是没底，“妹子，你不会又搞什么花样。” “哪有，你尽管放宽心，你不是要我陪你嘛，我今天绝对会陪到底的，因为我要看你完成训练任务啊。” 说到训练，赵顼又回了一些信心，挺直腰杆道：“王厚的魔鬼特训我都熬下来了，还怕你不成，尽管放马过来。” 赵敏窃笑一声，不理他了，自顾自地看着沿途的风景。 赵顼忍住冲动不往外看。 马车嘎吱一声停稳，赵顼当先跳了出来，一眼瞧见眼前的状况，脚步一软，差点跌倒。 赵顼简直欲哭无泪，欲要向天投诉，这都什么鬼地方啊，在这里特训？ “这可是我为你特别精心挑选的地方，开封附近最大的沼泽泥塘了，泥质芳香，回味无穷，你不满意？” “我又不是青蛙，我还管它什么回味。”赵顼额头冒汗，心知赵敏必有用意，只是这也太狠了？ 赵敏悠然道：“你可别怪我狠，要是你今天练得好，明天就放你回去练，不然明天还得来这。” 赵顼彻底傻眼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开始干呗！ “你骑着马，然后开始同时放你带来的两个风筝。你可以自己任选两个好放的，怎么样，我对你好？”赵敏怡然自得地笑道。 赵顼咬牙切齿道：“好，真是太好了！” 这活真不是人干的，就算在平地上，一个人要同时放两个风筝都不容易了，这妹子变态的，居然要他骑着马，在这种泥塘地里一边控马驱驰，一边还要千方百计地把两个风筝都放起来！ 赵顼好不容易先放了一个风筝起来，正调整手心的位置，要控制另一个风筝趁风而起时，一个不小心，马前脚在泥地里一滑，带着他的身体往前扑去！ 赵敏依旧端坐在树杈上，不紧不慢地摇晃着双脚，这只是开胃菜。 千钧一发之时，赵顼气沉丹田，左手紧紧扣住缰绳，手腕发力抖了一下，马挣扎着从泥地里站起，往前一冲，他落下时刚好回到马鞍上。 赵顼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他就傻眼了，两个风筝都已经落到泥地里了，这还怎么玩？ “咳咳，妹子，打个商量好不好，我去换两个风筝再来放？”赵顼有些没把握地凑到赵敏坐着的树下，抬着头向上喊道。 “可以啊，没问题。”赵敏随口道。 赵顼心中一喜，原来妹子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恐怖，还是很好说话的嘛，可是他听到她的下句话，就简直要吐一口老血出来，“只要你最后把这十个风筝同时放起来就行。” 种说在一旁听得窃窃发笑，原来赵总管打得是这个算盘。 赵顼悲从心来，泪水在风中飘飞，“天呐，这都什么魔鬼老师啊！还有没有人性了？” “你还是省点叫的力气，早点弄完了，我们好回家饭饭。”赵敏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娇俏道。 赵顼忿忿道：“还饭什么饭呀，我怕是今天都吃不成饭了。” 不过话虽如此，赵顼还是义无反顾地踏向泥塘边的马匹。 捣鼓了半天，赵顼还是只掌握了同时控制六只风筝飞起的技巧，累得他只觉得比一只狗还惨。 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时辰，赵敏这才喊道：“殿下，可以休息了。” 种说不由汗颜，这就是总管加皮鞭教师的威力了？昨天赵顼本来想买沉一点的风筝，那样风筝好掌握平衡，还好他建议赵顼不要买太沉的风筝，他就怕赵敏来这一手了，要是真让赵顼放其当时想买的沉风筝，别说他现在这样飞起六个了，只怕是三个都搞不定。 赵顼喘着气跑过来，随便找到一块干净地方，噗一下就坐了下来，实在是累得够呛。 “喏，给你的。”赵敏递了一个盘子过去。 第61章 替身 “什么？”赵顼还没看到，就先闻到一股好闻又勾动馋虫的清香。 赵顼眼睛一亮，立马抓过盘子里的糕点往嘴里塞，好半晌之后才津津有味道：“你什么时候会做糕点的，我怎么不知道？” 赵敏轻拍了拍赵顼的背，“慢慢吃，又没人抢你的，种说那边的我还有一份。” 赵顼定睛瞧了赵敏一眼，“你有心了。种说，过来一起吃。” 种说难以置信地凑了过来，右手轻捏起一块马蹄糕，眼角努力向上扬起。 “桂花糕，马蹄糕，莲子糕……呵，你的花样还真挺多的。”赵顼赞不绝口，身上的疲惫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赵敏呵呵笑道：“那是因为你府上有个好青丝雪，我向她学的。” “我知道她会做，就是没想到你一个……总管会去学。”赵顼满足地轻轻呻吟出声，“这时候要是来一口西湖牛肉羹，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你要的不就是这个了。”赵敏变戏法般从身后拎出一个罐子，推到赵顼身前。 赵顼双眼放光，“啧啧啧……敏妹你真是太强悍了，以前你可是从不下厨的。” 种说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嗯，殿下训练从一开始就好努力啊。 种说刚要像螃蟹一样横行鬼步般闪走，被赵顼喊住了：“别走啊，我们一起喝。” 种说眼皮跳了跳，冲赵顼和赵敏瞅了瞅，确定自己不是幻听后，不可思议地回到赵顼身边。 赵敏暗暗点头，固然种说本来就挺忠心，不过赵顼也太会借花献佛了，这简直是要种说为他卖命的节奏。 虽是殿下请吃，毕竟今天出力训练的是殿下，种说只是意思了两口便不吃了。 赵顼也不客气，一股脑把剩下的全装进肚子里，他实在是太需要这碗热汤来补充能量了，还是爱心暖汤。 “好了，你放松活动活动，不要休息太久，接着把训练作完。”赵敏笑容一收，马上就是一副铁血教官的模样。 赵顼已经习惯了赵敏痛打他这只“落水狗”的节奏，轻叹了口气，四下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还真得比这段时间特训以前壮实了不少，豪气油然而生，不待多久，继续上马操练起来。 “总管，殿下他真能搞得起十只风筝吗？会不会练得太狠了点，要不要为后天比赛留点力气啊。”种说看赵顼颇有些笨拙地重新一个个接过风筝飞，回身到赵敏身边，带着忧容道。 赵敏轻轻一哼，“你觉得现在休息有用吗？不把他的持久力和爆发力练强点，就算接下来到比赛前完全休息，他的肌肉也是在疲劳无法恢复状态，与其如此，不如就这样玩下去。” 种说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您是因为看到殿下的底子薄，不得不用如此超常规的方法，好在殿下还就吃您这套，要是换做别人，我可不觉得练的人能坚持下来。” 赵敏不再言语，仔细看着赵顼练习。 赵顼臂力使出，竟发现似乎比刚才休息前更足了，心下暗喜，稳住心神，一个接一个拖拽之下放起风筝来。 这匹父皇转赠的契丹送的骏马跟赵顼似乎培养出了默契，即使同样在泥泞不堪的沼泽地里骑行，这回没有再出现马失前蹄的情况，赵顼渐渐放心，手臂更加灌注力气，竟拖起九个风筝了！ 赵敏一跃而下，种说赶紧小步跟上，不知道总管又要发什么飙了，殿下这不是练得很好么？ 赵顼眼角的余光瞥见赵敏飞也似地奔过来，也搞不清她要做什么，兜着马控制在附近，主要心思还是努力将九个风筝尽量放到足够高又错落有致的安全区域。 赵敏在奔跑过去的路上俯身拾起第十个风筝，不顾泥水四溅到身上，狂奔到赵顼马侧边，飞身上马，将风筝塞给赵顼。 赵顼在她拿起风筝的那一刻，就已经有所预感，赵敏上马后动作虽急如闪电，他还是端坐不乱，双脚夹马，风筝线都交右手，左手顺势接过风筝，胯下一用劲，骏马带着他们俩就在泥塘里奔驰起来。 赵敏并没想就此罢休，她右手揽着赵顼的腰，左手还直往赵顼咯吱窝下挠痒痒。 赵顼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将赵敏的骚扰感觉排除，意随心动，人和马仿佛化为一体，双手交错之间，将十个风筝的线同时抓在双手掌心，就凭借着两腿控马，并且将风筝给放飞起来了！ 十只风筝在晴朗的天空中如耀武扬威般，覆盖了一片天地，影中就有不断跳跃的两个人儿。 种说兴奋地双手握拳直嚷，殿下真不容易，要是换做他来，他都不觉得自己能像殿下这般做到！ 赵敏浅笑吟吟，双手拍了拍赵顼的双肩，“顼哥哥，做得不错哦。” 赵顼将掌心线一撒，转过头撅着嘴道：“那我完成了，是不是有个像儿时一样的奖励？” 赵敏素手一把按在赵顼唇边，将赵顼的撅嘴撇到一边，“少来啦，那边还有人看着呢。” 赵顼不禁朝种说方向怒目圆瞪而去，种说心下预感不妙，已经提前转开头，仿佛在掂量着那边能否开挖到金子。 “现在开始朝那些风筝射箭，如果射漏了一个，你今晚就睡这树上。”赵敏笑盈盈道。 “嗷呜……”赵顼怪叫两声，原来赵敏还有这招后手！还好他还没完全放松下来，立刻重新绷紧肌肉，抬弓四射开来！ 又是一段艰苦的地狱训练旅程…… 回到府里，已然入夜了，赵敏还在房间里洗漱换装时，看到府外脚步匆匆走进了几个像是从宫里来的人，颖王迎了出来。 等那批人走后，赵敏出来问赵顼，“有什么事吗？” 赵顼若有所思地瞅了赵敏两眼，“宫里定了，明天举行你的替身正式下葬的仪式，你放心，我给你找的这个替身，就算世上最高明的仵作去查，都查不出问题来。” 赵敏一脸了然，沉声道：“你是觉得有人在这时间点上搞鬼？” “我猜是赵颢，赵頵那种自大狂，没必要对我搞这种小动作，赵颢担心垫底，知道我最近在努力练习，有可能想拖住我脚步。”赵顼神色颇有些不屑。 第62章 欺君 赵敏莞尔一笑，“那他的如意算盘有可能落空，明天耽搁一些时间不要紧，就以你今天用十三箭就射到空中十只风筝的水平，我对你参赛已经很有信心了，等你明天回来，我再跟你说下一些细节事情，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赵顼哼唧道：“你还不去休息？我知道你还要等沈括的情报嘛。” 赵敏吐了吐舌头道：“什么都瞒不过哥哥，不过既然你知道我是在等情报，你就不用陪我等了，回去好好思索下明天葬礼的细节，不要出纰漏了，影响你后天比赛的心情。” 正说着话，府门口跑进来一个小厮，禀报道：“殿下，沈括沈县令拜见……”本来还欲说下去，看到赵顼脸色不善，微微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 “咳咳，那你们在厅堂这儿谈就好了，我先回去准备一下。”赵顼甩袖而走，走的时候还偷偷瞄了赵敏一眼，看她没有生气，这才放心离去。 赵敏伫立堂前，鼻息轻嗅，颖王府的梅花香气不比原身记忆中的舒国公主府弱。 “赵总管好雅致。”沈括走到赵敏身边半丈远，环顾着这片梅林。 “呵呵，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你也觉得这里有点小清新。”赵敏转头道：“怎么样，你来了，意思是预测好了？” “正是。”说着，沈括给赵敏递过一纸袋。 赵敏掂量了一下，这里面肯定不只是讲天气，那不过只需一片纸足够，沈括还玩出了什么花样？ “知道赵总管事务繁忙，我就不多扰了，代我向颖王问好。我走了，你留步。”沈括轻轻挥了挥衣袖，闪人。 赵敏心知沈括本想多留的，只是斜对面那门缝里恬着眼的分明是赵顼，他在扒着往这边偷窥，不由暗暗好笑，一个大皇子居然都玩起躲猫猫了。 回到屋子，赵敏拆开封闭的纸袋，掉出钉好的一叠纸，第一页上是目录，写着“天气”，“狩猎过程中关于地形几个设想”和“不同路线利弊分析”等。 赵敏会心一笑，沈括的脑子果然好用，一些想法跟她不谋而合。 “敏姐，你今晚不会又彻夜不眠。”青丝雪忧心道，看着赵敏比前几天整整瘦了一圈，嗔道：“殿下也不过来体恤你一下。” 赵敏不由捏了一把青丝雪的小嘴，“我才不要他到我这来体恤呢，倒是他要是有兴趣亲自到你房间去，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青丝雪不依，撅嘴道：“敏姐你又拿我寻开心，要是真那样，我虽然不敢说不开心，可是也绝不会像其他侍女对主子那般婉转承欢。” “呵呵，说得好像赵顼跟其他主子一样似的。”赵敏戳了一下青丝雪的额头，“你凭良心说，赵顼对你们算很不错的？” 青丝雪掩口笑道：“对我来说，当然是不能再好了，不过我倒是经常听到侍女们在私下哀怨，幽叹着殿下怎么都不寻上她们呢。” “啐，那些蹄子。”赵敏转回到昨天晚上刚整起的沙盘前，“你整理好资料，等下你再像昨天晚上那样帮我计算分数。” 青丝雪轻叹道：“只怕殿下不知你这般苦心孤诣，还以为你昨晚就学了一下糕点怎么做呢，或者万一比赛输了，辜负了你这番努力。” 赵敏迅速翻看着沈括记录的概要内容，随口道：“你想那么多干嘛，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事在人为。准备做事。” “到！”青丝雪迅速进入临战状态，从昨天晚上的一路繁忙下来，她已经很深刻地体会到跟赵敏一起共事，要集中注意力的强度了。 赵敏不断摆弄着沙盘中的三个骑马小人，还有朝不同方向奔跑的各种动物，直到摆弄其中两个小人来到那片树林前，她才若有所思地停下了如穿花拂手般的动作。 一旁的青丝雪已经飞快地记录下了多组数据，昨晚这时候已经急得冒汗了，生怕漏了哪怕一个数据，给赵敏造成误判，今日此时已是游刃有余，从赵敏的脸色来看，她知道赵敏对她的满意度又提升了。 再次很容易就被赵敏专注的态度感染，青丝雪同样非常投入地运笔如飞。 窗外的雪飒飒地飘下，赵敏和青丝雪都没有注意到，门外赵顼通过窗户间的缝隙，看到了她们的动作。 赵顼驻足观望了一会，不去打扰她们，静静地走开。 现在还没到可以偷懒的时候，赵顼在庭院里重新练起王厚第一天教他时要求做的基本功，右手扣住弓弦和箭，不断地拉弓，再放弓，引而不发，有时还有意识地将弓箭控制在拉满状态，四下急速地寻找不同位置的各种物事。 茫茫飘落的雪花下，一墙之隔，内外皆火热。 终于要跟名义上的原身告别了，其实不用赵敏喊，小莲和小蓬都知道颖王府会通知她们这唯二的舒国公主府故人参加。 只不过她们二人反应不同，当赵敏一早告诉小莲时，小莲看起来是感动得流泪，而小蓬更多的是愕然。 赵敏看小蓬的表情，就知道她此刻的心理活动：如果说她认定站在她眼前的是舒国公主赵敏，那被安葬下去的那人是谁？眼前这人岂不是犯了欺君大罪？ 出发前看到这副场景，赵敏和赵顼相视一笑，只有他们俩这样心意相通，才深信对方办的事不会有错。 “你们二位是忠仆，虽然你们现在名义上是我颖王府的人，我不会忘了当初是你们俩最后守在我妹妹府上的，因此今天我特意申请了让你们两位也参加，不过你们和赵总管一样，不能进入到下葬仪式现场，只能在远处看看，抱歉。”今天赵顼和赵敏、小莲、小蓬同乘一辆马车，上车后，赵顼略带歉意地对小莲和小蓬道。 小莲眼角红红，点了点头，双手一纳，轻声说了句“谢谢殿下”。小蓬肃容，朝赵顼正正规规地拜下，“婢小蓬，感谢颖王圣德，我知道这样让您担待了很多。” 第63章 勾兑 赵顼虚扶了一下，淡然道：“起来，舒国公主是我妹妹，我想她也希望看到你们俩出现。” 赵敏眼神直盯着她们二人，小蓬神色坦荡，赵敏倒觉得小莲似乎有点坐立不安。 透过马车的帘子，赵敏看到此时皇家陵园附近稀稀拉拉地来了一些品级不高的官员，还有三三两两的太监、宫女在陵园里忙活。 等到赵顼下马车，步行登高皇家陵园，种说带着赵敏三人远远坠在后面。 “在这里，公主看不到我们来向她告别的。”小蓬牙关紧闭，突然，她朝赵敏拜倒，“婢有个不情之请，我们能不能不要呆在陵园下，去到附近高处，我想亲眼看见公主落葬。” 小莲拉了拉小蓬的衣袖，急促道：“小蓬你说什么，听殿下安排！” 小蓬看赵敏面无表情，急得快哭了出来，又转向朝种说叩头道：“求种侍卫给个方便，要是您不方便带路，您给我指个路就行，后果我一人负责！” 小莲看拉不住小蓬，脸色很是难看。 种说一脸为难地瞅了瞅赵敏，赵敏都没开口，小蓬求他干嘛来着，他怎么能做这个主。 气氛仿佛凝固了一会儿，赵敏忽然道：“小蓬，我带你去。种说，你和小莲按殿下吩咐。” 种说有些着急道：“总管，可是这里可有不少宫里的……” 赵敏瞥了一眼神情似乎一下子放松下来的小莲，对种说用不容置疑地语气道：“我有分寸，能应付得来，走了。” 赵敏径自转身走人，小蓬赶紧快步跟上。 跟种说交代的时候，赵敏已经锁定目标，附近山腰处的一个小亭，从那里应该可以看到陵园里场景。 赵敏身轻如燕，流星赶月般直上小亭。 不过约莫三百米的高度，小蓬走得气喘吁吁。 赵敏站在顶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小蓬扶着腰，好不容易才迈到了小亭边上。 小蓬实在是累坏了，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嫌累就不要上来，你觉得你以前的主子会喜欢看到你这样吗？”赵敏语气中满是不屑。 小蓬咬了咬牙，浑身仿佛又有了一些力气，挣扎地站了起来，“我没问题的。” 种说看似不经意道：“今天是你前主子的丧祭，你好像不大伤心的样子。” 小莲抬手轻拭了下眼角，泫然欲泣，哽咽道：“是不想在大家面前失礼，公主以前教导我，不管怎样，在人前都不能失礼。” “就是因为这样，你不像小蓬那样，非要坚持着到高处去亲眼看公主驾鹤西去？”种说跟小莲继续聊着，殿下给他们安排的这个地方不错，周围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呆在这个隐蔽的拐角处，免得宫里的闲人发现不够资格的他们进来，费口舌解释不要紧，影响了颖王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小莲轻叹了口气，“我知道小蓬也是一片忠心，可是我想要是公主还在，她也不希望无故扯颖王的后腿的。” 种说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但是我怎么从殿下那听说，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呢。” 小莲的嘴巴呆愣了有两秒钟，随后才合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特意留下种说跟小莲在一起的吗？”赵敏唇角微微弯起，陵园那处已经钟鼓齐鸣，仪式开场了。 小蓬眼神直直地望着对面已经落位的棺椁，半晌之后才道：“小蓬不知。” 赵敏瞥了一眼站在棺椁前第一排的赵顼、赵颢和赵頵，他们三个同时出席，算是给足了曾经的妹妹面子，而他们三人之间的面和心不和，即便是隔着上百米远，赵敏都能感觉到。 “你知道。你是对我的真实身份没把握，所以才不敢跟我说真话，对不对？”赵敏慢悠悠道。 小蓬不舍地收回了视线，都被赵敏逼到这个份上了，她终于只能直面赵敏，静静道：“是的，总管这种层次的人，是我等不可能理解，也不需要去理解的，我只需依心直行就行。” “好个依心直行！”看对面那出闹剧缓缓落场，赵敏并不抓着小蓬吊打她那问题，“你还是相信明天嘉王能赢？” 小蓬犹豫了一下，肚子里泛起一股难受的气劲，最后还是坚持道：“我知道颖王会做万全的准备，不过总管要我说，我还是相信嘉王会笑到最后。” “不撞南墙不回头。”赵敏微微摇了摇头，“明天就见分晓，走。” 小蓬看仪式结束，嘉王和官员们他们都已经在聊天了，依依不舍地跟着赵敏下山。 赵敏下山的时候，突然发现另一边山道上转过来一个老者，怎么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苏洵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对面这人怎么像落葬的舒国公主！虽然面目是区别，不过神情之间还是很有些相似！ “苏老爷好。”赵敏已经从原身记忆中搜出这个人了，居然是苏轼和苏辙的父亲苏洵，她其实都已经准备好狩猎赛后去拜访他们家了，没想到在这里不期而遇，她微笑道：“我是颖王府的赵敏，忝为府上的总管，您怎么来这？” 苏洵轻捻着胡须，淡淡道：“我来是因为舒国公主与我有知遇之交。我们想必是一样，你也为舒国公主而来。” 赵敏呵呵一笑，俏皮道：“既然苏老爷能体会，那还望您念在我们心意，不要向朝廷官员告发我们行动才是。” 小蓬还是第一次听到赵敏对人说软话，有些讶异，却不知赵敏既不是胆怯，也不是怕影响赵顼，而是想要拉拢对方。 苏洵瞥了赵敏身边的小蓬一眼，“既然都是看望故人，我自不会多管闲事，代我向颖王问好。” 眼前这位历史上有些被迷雾遮住的名人，此刻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赵敏仿佛在一瞬间抓到了苏洵的一个特质，当初她看宋朝故事，书上讲到苏轼和苏辙一起参加制举考试，两个人商量好一个捧前朝仁宗，一个贬损祖宗做法的时候，为的是保证至少能有一人符合上意，她就曾生出过怀疑，这么讲究技巧，苏轼和苏辙两个刚混官场的人，真是无人点拨下，彼此一勾兑就私下订出这种策略了？ 第64章 分寸 看到苏洵那城府颇深的眼眸，赵敏明白自己知道一些什么了，拱手道：“有机会去您府上专程拜访，后会有期。” 苏洵只是点头不语，小蓬朝他福了一福，跟着赵敏快步下山。 赵敏带着小蓬快到山脚，边上忽然冒出一个人，硬生生挡在赵敏身前。 赵敏好气又好笑，嗔道：“你是何人，何故挡道。” 钱乙眯缝着眼睛，对赵敏大摇其头。 赵敏知道自己今天遇上个怪人了，反倒变得不以为意，想往边上绕过去。 “看你应该也是有头有脸人府里的管家，却这般虐待下人。”钱乙一脸冷峻。 赵敏与对方本已擦肩而过，就是不想理会对方，听到此言定住脚步，“有的人无知，就不要卖弄他的聪明。” 小蓬有些迷惑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逡巡，想要开口劝，却不知该向谁说好。 “我无知？”钱乙不由呲笑道：“我再无知，至少还看得出人家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你还带着她这么剧烈地爬上爬下，完全不照顾她！” 赵敏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令钱乙微微皱眉，这女子是很有摄人的气质不假，他行医多年遇到的女子也不少，她的风华稀世少见，不过他绝对会专于自己的专业，肯定不会屈服于一个花瓶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明白她有身孕？她孕吐我都看到过了。”赵敏的这句话令小蓬颇感觉石破天惊，原来总管早就知道了。 钱乙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是哪个府上的管家，这般不体恤婢女，要知道婢女也是人，她怀孕了就应该得到照顾！” 赵敏淡淡道：“不好意思，按照我的观点，我并没有在虐待她，这种程度的走动不过是适量的运动罢了，哪怕在怀孕两个月的这个阶段仍是适当的。看来我们话不投机，告辞。” 钱乙闪身到赵敏身前，“要是我没见到倒也罢了，可是既然我看到了，我就不能装没看到，这不符合医道之术，你必须承诺今后不会如此，不然我一定要找到你府上跟你们老爷说。” 赵敏抱起双臂，杵在原地，懒得跟对方再扯，因为她已经看到赵顼快步朝她这边跑来，嗯，看他迈步的速率，比这段特训前好上太多了。 “喂，你谁……”赵顼一跑到赵敏身前，左手像母鸡伸出翅膀护住身后的小鸡状施展开，右手就要去推拒看似朝赵敏越逼越近的男人。 “是你！”赵顼楞住。 “颖王！”钱乙的眼神不由一滞，随后在赵顼和眼前这个女子之间瞅来瞅去，终于发现了对方腰间似乎有颖王府的玉牌，指着赵敏，难以置信道：“她是你府上的……” 就在这当口，赵顼已经匆匆跟赵敏解释了一下对方身份，钱乙，颇有难耐的一个医生，而且擅长儿科，在民间已经声名鹊起，想请到他出诊都很不容易，因为排队找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不过他并不像其他很多有名的医生那样热衷成为宫里或者王侯府上的座上宾，他就爱奔波在百姓间…… 钱乙无奈地看着赵顼，这哥们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跟他一点没皇子的架子，跟他混得很熟稔，怎么今天只顾着跟美女管家说话，把他撇在一旁？ 好在赵敏听赵顼解说的时候，已经回忆起历史上是有这号人物，原来对方是名医，这么说对方有这种坚持的怪癖，她也就不难理解了，她主动伸出手道：“原来是钱医生，幸会幸会，我是颖王府总管赵敏。” 刚要和钱乙重新打哈哈的赵顼瞬间傻了眼。 钱乙瞠目不已，嘴角抽了抽，就算这位女子管家再豪放，没病就不好随便去握人家手？要是病人他还勉强可以考虑以诊脉的借口！他可从来没破过这个例。 赵敏看出对方没有跟她握手的意思，想起自己是一时失神了，这可是古代，不是现代女生在社交中见面自己可以随意把握握手，毕竟遇到一个属于自己人的高明医生太关键了，历史上可是有多少关键的争位，特别是情报方面都是成于医生！她不相信赵顼当初是刻意结交与钱乙，像钱乙这样特立独行的专家，越是刻意拉拢，对方就越会敬而远之。 小蓬从今天一早开始就一脸挂着伤感，到此刻才扑哧一笑笑出声来。 赵敏对钱乙的反应倒不在意，自如地收回手，瞪了身侧小蓬一眼，小蓬赶紧收敛如常。 “到我府上再聊，怎么样？”赵顼赶紧开口，边上已经有人开始朝他这边张望。虽然今天父皇和母后没来，赵颢和赵頵他们那边的人也都撤了，还是以防万一，不要让人打小报告的好。 钱乙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对赵敏还是有介怀，只再看了小蓬一眼，就跟着赵顼上了马车。 等到众人散去，种说才带着小莲再次出现，赵敏招了招手，小莲赶紧一头钻进马车车厢。 赵敏瞥了一眼这两个神色都已经放松的侍女，“逝者长已矣。颖王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以后就好好为颖王府做事，颖王不会亏待你们的。” “谢总管。”小莲和小蓬异口同声道，说完后彼此对视了一眼。 另一头，先行的马车中，钱乙勉强跟赵顼敷衍了几句闲话后，就忿忿道：“颖王，你怎么找了个这么个总管，她也太不厚道了。” “赵敏怎么了。”赵顼心神不宁道。他还在纠结刚才赵敏为什么要主动伸手，那是给钱乙机会，要让钱乙他这个好兄弟抢走他妹子的节奏？ “刚才她边上的婢女都已经有身孕了，她也知道，她还带着那婢女在山上急吼吼地走。”钱乙终于朝赵顼吐出这口不快。 赵顼明白了钱乙的意思，医者特色，就是爱关心有需要的人，这本是好事，只是他相信赵敏这分寸还是有的，他第一次觉得赵敏分寸不好就是今天她要握手这一遭。 “你放心，你不相信她，至少应该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我一个皇子府，多多少少还是每天不少俗事，她都帮我处理得妥妥当当的。不说这个了，明天我就参加比赛了，你就不给我鼓鼓劲啥的？”赵顼不想再跟钱乙扯赵敏，总感觉有点不得劲。 第65章 体香 赵敏正考虑一件事呢，今天遇到钱乙这个名医，看起来还是赵顼的铁哥们，这件事就算着落在他的头上了。 一进颖王府门，赵敏前脚刚下，就见到边上钱乙要出门，她脚一抬，架在门柱上，堵住了钱乙的路。 赵敏已经揣摩过了，钱乙这样的历史上数得着的名医，必然有些臭脾气，并不是他跟赵顼是哥们，就一定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还是需要用特别的办法刺激他一下。 钱乙朝赵敏斜睨了一眼，口气生硬道：“你爹娘没教过你淑女礼仪么？脚翘那么高，成何体统。” 赵敏凑近钱乙，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到一块，钱乙毫不示弱，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洛妍正拖着今天洗好的衣被拿去晒，看到府门口这副场景，差点脱口叫出声来，还好她死命地按住了自己的嘴，拼命压抑着要跳出胸腔的小心脏，手脚并用地从花圃后爬走，找颖王打小报告去了。 “我不需要你管教，眼下却有另一个人需要你管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却视而不见，你这神医的称号真是名不副实。”赵敏语带嘲讽道。 钱乙那颇有些小性感的山羊胡一翘，虽然个子并不比赵敏高，却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睥睨她的模样，让赵敏霍地生出一股笑意，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跟你说我是神医的，我自个儿都没觉得，不符就不符。”钱乙不吃赵敏激将法这一套，“你自个人在这傻笑，我从另个地方出门就是。”说着，他径自转身，袖子摆动间还自有韵律。 赵敏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去求他的，像钱乙这种人，越是软语相求，越只会让他端上架子。金银钱财对他来说更是身外事，她也不可能以利诱之，所以要让他出手才有点难搞，而要是让其他人做这件事，就算赵顼对对方放心，她还不放心。 “站住。”赵敏喝道，在房中正绣着鸳鸯手帕和香囊的青丝雪闻听到，心中一悸，手中的针应声掉落。 虽然赵敏的喊声不大，内中的威严之意，青丝雪还是头一回感受到，比当初撸掉洛妍之位时还要震慑人。 钱乙淡淡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还是不紧不慢地往另一头走。今儿个真是遇到奇葩了，刚才在马车上跟赵顼说，他还不信。不过赵顼就是跟一般的皇家人员感觉不同，所以门下也才收留有这种怪类。 赵敏一阵风冲过去。 钱乙刚刚意识到身后有奇异的动静，还没来得及转身，背上感受到一股怪力，脚下一个趔趄，眼前要扑一个狗啃泥。 钱乙明白过来被赵敏偷袭了，这还是他从业以来第一次这么有人不尊重他，气得他也顾不上什么，往前倒下的同时双手朝后抓住，不想能逮住这次雌兔崽子，就是吓吓她也好。 赵敏本就没准备撤走，看到钱乙都已经要结结实实摔到地上了，还要手脚不老实地往后骚扰她，直接一个擒拿手，膝盖再顶上他的背，将他的手臂一压一拉，只听到钱乙闷哼了一声。 一般人到这种时候，下意识地都会叫出吃痛的惨叫声，这钱乙只是哼哼了两下，就没有更多的反应，倒令赵敏有些意外。 “这可是你自找的，我都叫你站住了。”赵敏人畜无害地笑道。 钱乙脑门上划过一条粗大的黑线，这还是我大宋温良恭俭让的女子么，怎么无礼又强悍至厮！他自认为是条汉子，知道跟这种女人没什么好多说的，身上吃痛无比，还是硬咬着牙关一点都不吭声。 赵顼正在好整以暇地比划五禽戏，被门外“不好了，殿下”的熟悉声音吸引。 打开门一看，是洛妍，赵顼皱着眉正要喝问，洛妍绝不想错过千载难逢的这个机会，一扭腰已经迅疾地附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赵顼瞬间呆不住了，一溜烟就往府门口赶。 洛妍眼角闪过得逞的奸笑，她暗中观察了这么久，了解赵敏的性格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刚才一照面就跟赵顼的好兄弟扯上了，现在还不知道闹腾成什么样了呢，最好在赵顼眼前出现暧昧一般拉拉扯扯的画面，那就再美好不过了！ 等到赵顼出现在赵敏和钱乙身边时，他看到的就是赵敏生生压制住钱乙的画面。 空气中颇有些怪异和尴尬的气氛，尴尬的当然是钱乙，赵敏见到赵顼来了，依旧是那幅好整以暇的劲头，她也没想要主动解释什么。 “咳咳，钱兄，赵敏，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你们在练习一项特别的功法？”赵顼找不到其他的词来形容，只能这么说，他心知赵敏有时说话做事方式直接，却没想到都已经整成这样了。 钱乙这才开口道：“刚才，我们不是说好给你做针灸吗，我正要出去拿针，就被你府上这位大总管先斩后奏了。” “什么，针灸？”赵敏自从穿越来后，第一次发现自己脱线了，原来钱乙已经跟赵顼说好的事，就是她想要钱乙做的同样一件事！ “是啊。”赵顼不得不为兄弟说句话了，不然他会被钱乙说自己有异性没人性的，他转向赵敏，“他这人平时对达官贵人是有点耍酷，不过他知道我跟那些人有点不一样，可是平时一般我也遇不到他，这次我还以为跟他是难得巧遇，他还主动提出给我做全身针灸，连我都觉得有点意外，后来他才说知道我明天要狩猎，这段时间肯定练得狠了，针灸对我恢复状态很有用……” 赵顼娓娓道来，就放他兄弟再让赵敏出口气，一个巴掌拍不响，他相信赵敏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会变成现在这副场景，钱乙肯定是难辞其咎，而在这种两边可能都有责任的情况下，他当然要帮自家妹子啦。 钱乙欲哭无泪，大哥，我还被你府上管家踩在身下呢，虽然她身上传来的阵阵体香还是很耐嗅的…… 赵敏知道要是钱乙只是这么跟赵顼说，赵顼也不会让她欺负钱乙这么久，果然，赵顼悠悠道：“最关键的，我当时正被他难得的好心感动呢，他就朝我开条件了，要我帮他弄进宫里当太医……” 第66章 驱逐 赵敏眸光一沉，历史上钱乙确实当过太医，不过似乎并不是这么早就当，而且如今是史上英宗活的最后一年光景，要是名医钱乙进了宫，保不准他能让英宗多活一段，那岂不是各种变数更难以控制？“殿下，如今你身份万分敏感，这种宫里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的好，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钱乙着急上火，嚷道：“赵顼，你不是这样的，听一个女人的话？” 赵顼沉声道：“敏儿，你先放开他，我跟他聊聊。” “一个大男人，跟殿下说好做针灸，说话难道不算话？就算要提条件，提别的不行？给你银两如何，百两够不够？”赵敏仍不放开钱乙，只是放松了控制的力道。 钱乙挣扎着要站起来，赵敏看给他的苦头已经够了，倒也不再为难他。 “呵呵，要是仲针觉得真得很难办，我自然不能强人所难……也罢也罢，我再去找别人就是。”钱乙一脸悲怆，脸上却已是坚毅无比，转身高一脚矮一脚地往外走。 赵敏要拉住他，赵顼手更快，拉住了赵敏，“让他出去，他是去拿他的针，他会回来帮我针灸的。” “嗯？他不是随身带了那九针吗？我看到他包裹里有那些针盒。”赵敏这才发现可能是自己想当然了。 赵顼轻叹了口气，解释道：“钱乙有个怪癖，他最有名的云龙针灸针是不随身带的，都只是先放在下榻的客栈里，每次看完客人他才决定要不要回去取针。” 赵敏点了点头，思忖了一下，轻声道：“他本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必然是背后有苦衷，可能是为了给长辈一个交代……哥哥你去告诉他，你可以帮他谋到一个太医局的位子，而且你们是兄弟嘛，当然不会去要他钱，不过因为要运作，正式就任恐怕要过一段，而且要先经过考试，不过这些只是形式上要过手续而已。” 赵顼眉目一敛，刚刚妹子不是也认为在这种时候他身份敏感，不便做这些事吗，怎么突然间变了？ 不过赵顼相信赵敏肯定已经考虑到他前面，而且细致地思虑过了，小跑过去，跟钱乙如是说来。 钱乙难以置信地转回身，朝赵敏的方向恍惚看了一会儿。 赵敏感觉她这个名义上的哥哥赵顼也是绝了，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不直接让钱乙卖面子给他？他必定是对钱乙说这个决定是她帮他下的。 虽然隔着有两三丈远，赵敏还是很清楚地看到钱乙眼眶里的湿润。 赵敏考虑得很清楚，像专业水平到他这种程度的人，本可以在外面自由自在地活一辈子，而且到英宗这个时代，父辈没有背景，想要当上公家人有些幻想，更何况他应该听说过太医并不是那么好玩的，他却非要想进入那个圈子，肯定是他不能掌控的外力迫他所致。 在不影响到赵顼前程的前提下，赵敏不介意顺带成全他，只要他愿意等，而且等到她认为是合适的机会。 钱乙硬是没让感动的眼泪滑出眼眶，朝赵敏遥遥对视了一眼，转身匆匆出门。 “哥哥，你何必提我，我是想让他以后帮你的。”赵敏小嘴嘟起，这不经意的小香意令赵顼很有抱在怀里一试芳泽的冲动，不过他不敢，他还不确定她是不是就是以前的赵敏，要是她真是，那岂不是害了她了。 赵顼轻捏了一下赵敏的娇俏脸颊，“我们之间提谁都不要紧，你我本是一起的，不是吗？” 赵敏舒心地笑了，有他这句，足矣。 不过赵敏不会忘记另一个人，如果说之前留那人在府上，还可以有故布疑阵、让敌人分心的作用的话，到这时候开始，一些事项要逐渐保密，却是不必留了。 “刚才是洛妍去向你报告的。”赵敏不咸不淡道：“她是想离间我们俩么？” 赵顼墨眉一扬，“洛妍也太不知好歹了，当初我没看出她是这种人，今日居然都胆敢扯上你我了……青丝雪！” 青丝雪应声趋前，静待吩咐，赵顼面无表情道：“遣送洛妍出府，给她百两银子，当作回馈这些年她曾做过的贡献，如今颖王府跟她两清了。” 青丝雪很清楚如今府上的财政状况，存银本已不多，之前刚拿了三百两盘店面，现在又要一次性开支这么大笔？固然把洛妍赶出府去让她觉得大快人心，曾经最大的掣肘要消失了。 “你还楞着干嘛，依殿下吩咐照做，你懂的。”赵敏对青丝雪这时候断片苦笑不得，这不就是青丝雪希望的结果么？不过赵敏并没有打算从此就充分放权给青丝雪，没有监督的权力必然导致腐败，她和赵顼平时都忙于要事，不可能看着府里的事项到那么细，除了坚持之前原有的重大事项审批报告制外，她准备一个新的布置。 等赵顼先行回房、青丝雪去处理洛妍后，赵敏将小蓬喊来，只说有事要宣布。 小蓬不免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如今虽然她在颖王府里吃香的喝辣的，不过这就是做侍女的宿命，要是哪天主子看她不顺眼了，那她的倒霉日子就来了，洛妍被颖王和赵敏驱逐出府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难道赵敏也要把她赶走？还真是有可能，连颖王的老管家不合赵敏的心意，赵敏都能弄得走她，更何况她这个身如浮萍的外府人，虽然赵敏还刚刚对她说过要她好好为颖王府做事，上头的想法永远是她这样的人难以揣测的。 “总管好。”抱着必死的念头，小蓬倒也看开了，不过面上的礼数她是绝对不会缺，这是当初公主教导过她们的。 赵敏朝她点了点头，淡淡道：“等青丝雪来了，我再一起说。” 小蓬很想甩下一句漂亮话就走人，可是就是这第一步一直都迈不出去。 终于将当初压着她一头，令她难受到死的瘟神踢出了颖王府，青丝雪真是浑身通畅，一身轻松，轻哼着小调，回去向总管复命。 第67章 兵道 等青丝雪来到堂前的时候，她不禁有些愣神，小蓬怎么和赵敏站在一起，而且好像在等着她要说事，她能和小蓬扯上什么关系？小蓬只不过是一个过气的，而且还被怀疑的对象好不好？ “敏姐，颖王交代的事办妥了。”走到赵敏跟前，青丝雪恭敬地朝她说道，半点眼神也不朝边上的小蓬瞟。 “是这样，青丝雪，今后涉及到府里的大小事务，除了颖王和我直接向你布置的，还有府外的人要直接向颖王和我报告的以外，其他底下人报上来的事，你和小蓬一起参详着办，当然，你们内部商量后，有不同处理意见时，在你权限范围内的，你可以先做决定。如果是权限以上或者你没有把握，那就先问过我或者颖王。明白了吗？”赵敏一番语气平淡的话说来，却在青丝雪和小蓬的心中炸开了窝。 小蓬是又惊又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当初她还羡慕嫉妒小莲怎么一下子飞上枝头，就算可能是因为嫌疑没洗脱的关系，没当凤凰，却已经是重用的节奏，而且跟那些文人混在一起，或许还能为下半辈子谋个好出路，如今她却是一下子参与管理天下第一号皇子府，这跟当初只是帮助打理公主府简直是判若两样！ 一下子从幸福的飘飘然的天堂拉回到现实，青丝雪这才体会到赵敏的手段非同一般。她迅速拾掇了一下心绪，敛手规规矩矩地福道：“青丝雪明白了，以后定然和小蓬好好配合，让颖王和总管安心，不再出前任那样的乱子。” 青丝雪这话是话里有话，表面上是向赵敏表忠心，暗里是告诉小蓬，不要以为如今是上位了就可以嚣张，小心重蹈洛妍的覆辙。 小蓬淡淡一笑，从最后残败到那般的舒国公主府出来，她已经是赚了，又怎么会怕跟青丝雪搭档做事，只是她如今要盯紧对方了，不然再像以前那样出大事，都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在里面捣鬼。 赵敏已经思忖过了，小莲可以帮报刊局那边，报刊局有那么多人盯着，就算小莲要搞些鬼也不容易，青丝雪除了打理好颖王府，让可靠的青丝雪兼顾一下对颖王来说相当重要的军器监，而军器监那边不会让小蓬参与，但是让小蓬看着青丝雪，而青丝雪知道小蓬和小莲的背景，双方互有牵制，倒是可以帮她进一步试试小蓬的深浅。 等到钱乙回来找到赵顼时，赵顼已经急不可耐地脱下了上衣，享受就在此刻！这几天的特训可把他累坏了。 钱乙朝赵敏翻了翻白眼，“男人针灸，女人就不好在旁了？” “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上身而已，我又不是没看过。我是想瞧瞧当世名医是如何针灸的，说不定还能偷师几招。”赵敏大言不惭道。 钱乙目无表情道：“谁跟你说只针灸上半身的，我针灸是要施遍全身，难道你也在这？” 赵顼抢道：“钱兄，你快来，到时候我至少有留个裤头？” “不好意思，我针灸不能隔着衣物，到时候必须脱光。”钱乙坚持自己的专业，“我认穴可没有传说中的隔衣就能定位神准，到时候别把你给针残了。” 赵敏还是没打算罢手，“就算全脱光，殿下也是趴着朝下，我就看个背面有什么打紧？” 赵顼有点挠头，赵敏的心意他能理解，看起来似乎她也会两招的样子，难不成钱乙会被敌人收买？况且钱乙就算真要使坏，这一针下去，只怕赵敏也是制之不及的？ 钱乙嘴角一撇，“对不起，你又说错了，我再强调一遍，我是施遍全身的，也就是正面也要扎针，怎么样，你现在还考虑呆在这里面吗？” “呵呵，正好我这里还有一位有心学医的人，我请他来就是。”赵敏拗不过钱乙，毕竟就算她要当个气场强大、谈笑自若的女王，在这种场合下还是会吓到赵顼的，幸好她早留了另一手。 种说应声而入，正要朝赵顼行礼，赵顼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赶紧开始，别整这些虚的没的一套了。 赵敏这才款款出门，临关门前还回眸一笑，“殿下，稍后到我那边一叙哦。” 虽是有钱乙和种说在身侧，赵顼仍是嘿嘿笑着一连点头。 钱乙感叹道：“仲针，一别不过三月，你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赵顼扭过头，好奇道：“有什么不同的？我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啊，哦，你是说我这身腱子肉。”说着，赵顼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钱乙哭笑不得道：“我不是说这个，你肉多肉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说你变得比以前更风骚了。” “哎哎哎，你怎么说话的呢，虽然我们俩很熟，但是你要是乱说话，我一样告你诽谤。”赵顼笑骂道。 边上的种说终于忍不住，一笑就笑岔了气，赶紧往边上紧走两步，一边抚胸平抑一下情绪。 “嗯……哦……唔……”不多时，从房内就传出赵顼舒服似神仙的阵阵呻吟声。 赵敏好笑地摇了摇头，先走回房，最后梳理了一遍思路。 当赵敏冥想至半抽离状态时，听到敲门声。 “进来。”赵敏柔声道。 “妹子，召唤我来什么事？”赵顼推开门，一身轻松道，感觉全身萌萌哒，充满了活力，下一刻，他的眼神就楞住了，他之前想过赵敏可能是在研究这个，可是眼前这个微缩版的沙盘给他一种很真实的感觉，就像穿越到现场一样，不过他还没忘反手把门给关上。 赵敏仔细瞧了瞧赵顼，钱乙还真是名不虚传，这么快就把赵顼料理好了，把呆呆哒的他拉到沙盘前，指着眼前这幅实景沙盘道：“还不就是跟你商量一下明天怎么打。” 赵顼已经回过神了，这招想必是从王厚他们那边偷师来的，如今他们那些好武之人可不纯是使蛮力，也懂这些兵家之道。他嘿嘿笑道：“你这几天在房间里肯定研究透了，不用商量，你就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就好。” 第68章 调皮 赵敏嘴角一抿，也不多加废话，分别讲解了最好的策略、次优的战法，还有不得已情况下备用的一种策略。 赵顼沉吟道：“你是说不用担心赵頵暗害我们？” “是这样。”赵敏胸有成竹道：“以父皇的特点，他虽然在处理国政上有些糊涂，不过他本人其实是个精明的人，定然不希望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子辈相残的事，必定有所准备，比如分别派人跟在你们背后，而且很可能不只一个侍卫跟，另外他很可能还会在狩猎场各处散步侍卫，一方面防止跟着你们的侍卫有什么窜通，另一方面可以彻底打消有谁起歹念。” “或许我和赵颢一不小心，还是可能会被赵頵抓到机会？”面对生死之际，赵顼不得不比平时更小心谨慎，平时他是不会向赵敏这么深究原由的。 赵敏知道赵顼的担心，她只淡淡回了一句话：“顼哥哥觉得赵頵可有玄武门之变中李世民之胆色？” 赵顼一下子开窍了，虽说赵頵平时看起来是张牙舞爪一点，可是要跟李世民相比，那简直是天壤之别，更何况明天父皇亲临狩猎场，各处会有完全的准备。这下子赵顼世彻底安心了，到时候他要专心投入比赛。 赵敏默默站在一旁，给赵顼充分的时间，细细消化她刚才为他讲解的设计路线，不求他能将她说的所有话都印刻到脑海里，就希望他能结合她的思路，到了临场能随机应变。 就在这种休戚与共的气氛中，赵敏与他度过了他们俩生来就相处的17年以来，最安静的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赵顼才长舒了一口气，“我想我明白了，妹妹你费心了。” 赵敏过去轻轻擦拭了一下赵顼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赵顼刚才专注的神态还颇迷人呢。 “能让顼哥哥这么认真对待，我当然明白你懂了，不过现在还没算完成。”赵敏眸中闪过一道异彩，之前已经得到沈括再次确认的消息，那就开练！ 都已经准备如此充分了，还要做什么？赵顼不解地跟着赵敏走到庭院，就看到院子里已经布满了环绕一圈的轨道状东西！ “这是？”赵顼傻了眼，刚才进房前还没看到外面有这些东西啊。 赵敏欣然地原地转身，将布置尽收眼底，“看来那家伙确实有点本事。” “这也是沈括做来的东西？”赵顼有点不爽，沈括近来跟赵敏未免也走得太近了点，是应该…… “不是他啦，是苏颂。”赵敏嗔道，她一看赵顼那神情就知道他想到什么方面去了，不过多少还是有那么点奇怪，她只是赵顼的妹妹，赵顼似乎却反感她跟其他男人多接触…… 赵顼一下子就释然道：“哦，是他啊。”苏颂都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而且年龄又大，妹子跟苏颂定然没有什么。 赵敏跟赵顼略做解说，赵顼才明白原来赵敏让青丝雪从苏颂那，以设计生产军器工艺的名义，让苏颂打造出了这么一条流动的打靶装置。 此刻，赵敏一声令下，已经操作熟练的青丝雪轻按开关，环绕着院子的打靶圈“生产线”就吭哧吭哧地开动起来，只见圈子链条上，间隔着错落分布的各种动物图案随机地左右移动起来。 这些动物图案插件是赵敏让心灵手巧的青丝雪绘成的，那天赵敏看到她房间里的鸳鸯锦绣，本来只想着随意做个图形框架在链条上就是，如今可以做到更形象的程度，那当然最好。 赵敏命种说取来弓箭，赵顼随手接过，疑惑道：“敏儿，我猜你这动物图案上的蓝点是表示最佳射击位置，能够钉死它，那它们上面的红点又是啥意思？” 赵敏到赵顼身边附耳两句，赵顼惊异道：“真的？要这样练？”他并不是对赵敏的做法表示质疑，只是没想到，她会把这个最大的后手一直留到现在才抛出来。 明月从吴王府上回来后，这两日一只都心神不宁，最后令一向对她有些忽略的赵頵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赵頵跟着长吁短叹的明月进了卧房，从背后偷袭，揽过明月的柳腰，邪肆笑道：“宝贝儿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夫君我啊。” 明月转身，两眼柔情万种地对上这个令她痴迷无比的男人，她内心相信，就算他不是皇子，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她也一样会爱上他，只为他眸中的那一抹狂野和不羁。 明月依偎在赵頵壮实的怀里，虽然一如平常般温暖，今儿却没来由生出一股不踏实的感觉，蹙眉道：“我听释清说了，赵顼这几日做了很多准备，各种训练，而且我听她言下之意，她相公可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只是自知实力有限，到时候只怕只能做狗尾续貂之事……” 赵頵冷哼了一声，随后觉得有点不对，“嗯？” 明月展颜一笑，“释清当然知道说错话了，当时就连忙解释道她并没有诋毁我夫君的意思。” 赵頵眼中划过一抹冷冽之意，嘴角翘起，“赵顼近日所为，我已经听到风声，我自不会轻敌，不过那赵颢，你真觉得他会善罢甘休？” “我不觉得。夫君万勿懈怠，皇上可就等着看你给他正名呢，也给朝中那些大臣看看，虽然如今是马下治天下，可是要竞争成为未来的接班人，应对各种复杂的局面，没有一个矫健的体魄可不行，每次皇上重病的时候，你看那么多大臣六神无主的样子，我想他们已经吃够这种苦头了。”明月说完还觉得有点奇怪，平时赵頵很少会耐心听完她说一大段话，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赵頵忽然施出怪力，将明月打横抱起，明月连忙搂住他的健实的手臂。 “爱妻不必多虑，你看看，你要是再多想，你的抬头纹都要出来了。”赵頵装作认真地瞅了瞅明月的额头。 明月一下子紧张起来，往自己额头摸去，“是吗？是吗？哎呀，嘤……” 被赵頵偷袭到敏感部位，明月霎时嘤咛出声，明白又被夫君调戏了，都要大赛了，他还这么调皮…… 第69章 香梦 狩猎赛的日子终于来了。赵敏于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梳洗整理清楚，走到庭院中，这里经过青丝雪连夜派仆人收拾清楚，已经恢复了原貌。 赵敏轻捏着沈括的那张小纸条，拥有这个国度最聪明之一头脑的智囊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沈括的那张纸条上写着，十二月十六，阴，气温三度，东北风四级，湿度七成。这简直可以媲美后世的天气预报。 经过考警队岗前特训的赵敏清楚，开封周边在这种天气情况下，表面上比平时要暖一些、舒服一些，但实际上一不小心，或者在室外呆太久时间没活动开的话，更容易受冻。 狩猎赛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巳时正点，也就是后世的9点，赵敏事前从跟赵顼交好的李宪处打听到，皇帝的御驾会在8点左右出发，到狩猎场的时间大概是8点三刻，接着再举行一刻钟左右的开场仪式。 以这种时间安排以及赵敏这段时间对赵颢、赵頵打探来情报的分析，赵颢可能会在7点三刻就到达，而急性子赵頵，可能更早到，譬如7点二刻左右，也就是说，他们都将在寒风中呆过一个多小时，才正式进入比赛。即使他们接着把握时间开始热身活动，难免会因为寒气已经有些侵入体内，对身体状况产生不利的影响。 赵敏于昨晚赵顼练到意犹未尽时，就让他收手了，把那种感觉留到今天就好。连起床的时间，赵敏都告诉他，今天听她的，她会亲自去叫他起床，在这之前让他安心睡觉，什么都不用再想。 青丝雪朝掌心呵着气，来到赵敏身边，幽幽道：“要是今天能跟敏姐去看殿下比赛就好了，不过我知道敏姐安排他们两个去必有用意，我就好好呆在府里，祝殿下得胜归来。” 赵敏勾了一下青丝雪冻得有些发红的俏鼻，微笑道：“看起来你还有意见啊，我是看你这一段忙得辛苦了，特意让你放个小假的，跟在殿下身边固然好，不过那毕竟是时时准备伺候人的活，让小蓬为你分担一点无妨。等比赛完之后，就有好多事情都排好要你去办了。” 总管都亲口跟她解释了，青丝雪还有什么好不满的，讨好道：“我已经命下人做好了银耳燕窝粥，敏姐先去吃一下暖暖身子。” 赵敏淡笑道：“你有心了，好，等我们吃完，差不多可以叫殿下起床了，他的衣物准备好了吗？” 青丝雪忙道：“准备好了，昨晚就已经备了两套，我跟小蓬放在熏炉边轮流料理，温度刚好合适。” 赵敏轻轻点了点头，到了餐室，对着窗外的雪白梅花，轻嗅暗香，细嚼慢咽地享用过早膳，穿廊过院，这条路她走了不过数十次，恍惚间竟似走了一辈子。 青丝雪已经提前出去取衣物，赵敏接过她拿着的两套衣物，命她自去做事。 不经敲门，赵敏径直推开门进去。 赵敏一眼瞧见赵顼还躺在床上睡觉，脸朝内侧，还能听到他发出的轻微鼻息声。 再迟起床，要么只能急匆匆地赶到狩猎场，要么就只能于热身效果上打折扣。赵敏刚要开口喊，看到赵顼几乎是微不可察地脚趾交叉勾动了一下。 看来赵顼又调皮了，难道以为这段时间练了一下，就想有能耐吓唬她一下了？赵敏唇角微微勾起，兄弟，你还是太嫩了。 赵敏装作寻常般走近，她甚至能感觉到赵顼在心里数着她走的步数，大概他提前计算过，她走几步会到他床边，然后叫他，到时候就可以玩一把惊吓小女生了。 赵敏有意急促地走了几步，打乱赵顼的计数，再一个小鹿般小跳到赵顼床边，做出要运气开口的呼吸状态，接着立马往侧边上一闪。 赵顼从被窝里跳将起来，“唬”的一声，双臂张开做出猛虎下山的扑势，又有如猛禽抓小鸡，可惜眼前一花，根本没看到赵敏在哪儿，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两边腋下同时奇痒，受不住嬉笑出声，即刻转身再往前扑去。 赵敏自然不会中他招数，身子一矮，往边上一走，趁赵顼抬脚的一瞬间，挠到了他的脚底板。 赵顼再也受不住，哈哈大笑地跌坐在床上，双臂加紧，同时用手护住两个脚底板，连连道：“妹妹，妹妹，我认错了，你饶了我。” 赵敏瑶鼻一哼，甩过一套衣物，“换了它，出来练操了。” 赵顼谄着脸道：“我知道今天妹子肯定给我准备了色香味俱全的早餐，不如我们一起先去用膳？” “膳你个头啊。”赵敏朝赵顼丢过一个枕头，“我都吃过了，现在要看你先练。” 赵顼一脸苦瓜相道：“啊？今天都比赛了还要练骑马射箭啊？” “不是，你不是从钱乙那学了那套五禽戏吗？既然你练得不错，那今天继续咯。”赵敏就是认准这套活动既能活动开身体，又不会浪费太多的能量。 “我昨天一时兴起才练的，昨天你应该没看到我练啊……难道是钱乙那厮跟你说的？”赵顼还赖在床上，两根食指相对在那里点着。 赵敏不脱鞋直接跳上床，吼道：“你起来不起来，不起来我直接扒你衣服了啊。” 赵顼一听就如屁滚尿流般下床，他还真相信这妹子一旦彪悍起来，那种惨绝人寰的事是做得起来的，其实他拖时间不为其他，因为在赵敏进来那会儿，他刚好听到开门声醒来，那时才打断了他做的一个香艳的梦，而这个梦里边就有赵敏，当然，即便是梦里，赵顼也不可能对梦里的她怎么样的，不过下身却已是一柱擎天了…… 好在赵敏没去注意他那个部位，赵顼起来的时候用被子侧面挡一下，那话儿很快恢复了常态，他这才暗暗吁了口气。 赵顼迈步出去，刚一抬眼就吓得反射性抬脚自卫，因为眼前只见今天院中很不对劲，怎么茫茫多仆人都在庭院里练着五禽戏？ “顼哥哥，你要是再不去练，早饭我都不给你时间吃了哦。”赵敏一脸和善地提醒道。 赵顼欲哭无泪，这妹子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你也玩得太狠了点，这是要他与仆同乐的节奏么。 第70章 放狠话 赵顼只好下了场子，他要集中注意力，才不会在群众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如汪洋大海里各类生物群魔乱舞的动作大片中迷失了自己的动作要领。 努力地按照自我的要求比划了一会，赵顼用眼角的余光终于发现了钱乙就躲在侧后方的仆人中。 赵顼在挥舞着四肢的人潮中左躲右闪，终于把钱乙给揪了出来。 赵敏微微一笑，吩咐身边的青丝雪，可以去把赵顼的另一套衣物拿过来了。 钱乙的眼神颇有些闪躲，这是赵顼第一次发现他还会这副模样。 “这肯定不是你的主意，说，不要逼我出绝招，我一出手，连我都害怕自己。”赵顼像模像样地“恐吓”道。 钱乙轻叹了口气，“推广健身运动，人人有责，善莫大焉。” “我擦！”赵顼一把推开钱乙，“你不是一向很高冷么，居然会和我这些府里的仆人玩在一起，以前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 钱乙面色铁青，“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拜托你能不能少说几句了？我们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赵敏一脸淡定地站在一旁，看着赵顼和钱乙开始左拥右抱，哦，不对，应该是左推右搡地开始了基情无限，嗯，应该是激情无限的热身运动，在努力忍住喷饭冲动的同时认真给赵顼掐着时间。 时间一到，赵敏就喊道：“殿下，休息换衣服咧。” 钱乙嘀咕道：“我听起来她怎么像是在喊打雷，下雨，收衣服啰呢。” 赵顼懒得理神神叨叨的钱乙，从纷纷扰扰的场地一跃而出。 赵敏给小蓬一个眼神，小蓬心领神会跟上赵顼，带他去换衣服。 等到赵顼再出场的时候，颖王府内除赵敏外，其他人都眼前一亮，殿下好英气啊，虽然厚外套下，貌似里面只是穿了贴身衣服…… 赵顼凑到赵敏跟前，小声道：“你确定给我准备的就是穿这身衣服？” 赵敏唇角泛起一抹笑意，“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赵顼扭捏了一下，“没有，这外套到时候肯定要脱掉的，就是觉得会不会单薄了点？” 赵敏不以为然道：“这外套比赛前肯定要脱，换成比赛铠甲的，我就是不想让你那时冷着，所以让你刚才先下场活动了一下。等下狩猎开场，你不会冷的，就怕到时候你还热得手心出汗了呢，那样会影响比赛的。” 赵顼这才安心，笑嘻嘻地正要出门。 突然从旁边斜刺里杀出三个人，站成直直的一排，给赵顼集体抱拳躬身。 赵顼若有意味地看着这三人，面孔很是不熟啊，他们要干什么？ 赵敏在赵顼换衣服的时候，已经发现他们三个猫在边上，候着准备要出来了，那打头的大活宝黄庭坚和爱钻营的蔡京也便罢了，蔡卞居然也跟在里头吊在最后，他或许受黄庭坚蛊惑的影响还更大。 “祝殿下马到成功！我们大伙就在颖王府恭候吉音！”这三个声音并不整齐，其中两个比较洪亮的声音倒是比较和谐共振，另外一个声音比较低回些，说得稍慢，却中气十足。 赵敏听得出前两者是黄庭坚和蔡京，那“小三”声是蔡卞。 “好。”赵顼就丢下这么句话，从他们三个间直行而出，蔡卞自觉与蔡京分开，让出一条道，蔡京反应也很快，往边上挤了一下，倒是让黄庭坚下盘不稳，摇晃间往边上跌去。 好在小蓬手疾眼快，过去帮忙扶了一把，这才没让黄庭坚当众出丑。 “谢过小蓬。”黄庭坚脸色微红，一个大男人还靠一个小女子才没摔倒。 小蓬只是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并未多言，便回到赵敏身边，鞍前马后服侍她。 看黄庭坚很是失神了一会，又是让蔡京好生打趣了他一阵。 到了马车上，赵顼好奇问道：“敏儿，我怎么之前好像没见过那奇怪的三个人？” 赵敏呵呵笑道：“这事要怪我，之前看殿下训练繁忙，就没特意向殿下报告，他们三位就是我先前向你提过的要找的另外三人，蔡卞，蔡京和黄庭坚。” 赵顼瞟了赵敏身侧的小蓬一眼，颇有兴致地对赵敏道：“那这么说，你之前想找的人都找齐了？那件事可以开始正式办起来了？” 赵敏淡笑着摇了摇头，“不急不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还差找上两个人，不过这些事等殿下今天比完赛后我再跟你说。” 赵顼琢磨赵敏愿意今天把小蓬带在身边，想必在妹子心中，小蓬相对小莲更可靠一些，哪怕是妹子有心试她，他也但说无妨，便道：“敏儿又来吊我的胃口，且让我猜一猜，这两个人中，其中一位可是苏轼？” 赵敏饶有兴趣道：“殿下是怎么猜中的？” 赵顼撇了撇嘴，“敏儿莫不是以为我就为了准备这次狩猎赛，两耳都不闻窗外事了？苏轼如今可是文坛最耀眼的新星，他的文我看过，虽不敢说独步文坛，却也算有些意思，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他那个字确实不错。现在人谈的多的是他的诗文，我相信假以时日，大家会更多关注到他的书法，我相信以总管的眼光，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大人物。” “呵呵，或许是个大人物，不过只怕不一定是帮上殿下的大人物了。”赵敏看似无意地朝小蓬瞥了一眼，搞得小蓬一脸茫然，苏轼她倒是听说过，制举考试百年第一的大才子嘛，只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赵顼听出了赵敏的言外之意，淡淡道：“怎么，文章中透出满是不羁和自由散漫之意的他，已经被其他人延揽了么？” “延不延揽我倒不敢说，我知道的是再过几天就要举行的开封书法大赛，嘉王府已经为苏轼报名了，也就是苏轼会代表嘉王府出赛，而赵頵早在这之前就放出风声，这次比赛虽然幕后有人操控，他嘉王府还是要拿这第一。”赵敏心平气和道来，赵頵这么说本就想激怒他们，她自然不会上当。 第71章 氛围 “哼，赵頵速度还蛮快的，不过他开了这个头，我接下来是不是也可以有所动作了？”在赵敏看来，赵顼眼里首次闪现出了狡黠之色。 “是的，苏轼固然有点影响力，他的事，殿下不必太放在心上，我自有计较，比他更重要的人有的是，等你比赛后我再与你细说。”赵敏发觉自己这时候只要做个安静的美少女就可以了，她在赛前能为他做的一切，她都已经做了，现在就看他的了。 马车路过王厚家门口，王厚早已恭候多时，马车几乎是没做任何停顿，王厚瞄准了位置一跃而上，“殿下，多谢你能带上我观战。” 赵顼哈哈一笑，“好了师傅，你第一句话客气话说过了，接下来你可以讲大实话了。” 王厚嘿嘿一笑，“今天，你可不要让在座的两个师傅失望哦。” 赵顼故作惊讶道：“我就你一个师傅，哪来的两个？” 王厚抬起手，指向后方，在赵敏处停留了一下，划向指着小蓬，“不就是她啰？不然你为什么带她。” 赵顼皱起眉头，王厚显然在耍他，不悦道：“她不过是我府中一个普通侍女而已，随意带出来的，要是你喜欢，最多我让她也服侍一下师傅你就是了。” 王厚摆了摆手，连连道：“还是得了，我没有那个习惯，而且我对女子向来是敬而远之的，殿下你不知道，最毒妇人心，其实我们男人做事，有时候还真得学学她们那股心狠手辣。” 赵顼知道王厚本意是好的，想要提醒他今天比赛要下狠手，更要提防他的兄弟对他下狠手，不过王厚用的这种方式他不喜欢，指桑骂槐骂到小蓬也便算了，怎么连带着把赵敏也给骂了？ “我自有主意，师傅你就不必劳心了，与我家总管一起为我加油就好。”赵顼让心绪在心中翻滚了几遍，已经沉下心来，提醒一下他有赵敏在场。 赵敏开口道：“王兄，小蓬，这次比赛，每个皇子被允许带三名朋友观战，你们两位是我向殿下建议带过来的。” 小蓬躬身轻声道：“谢谢殿下，谢谢赵总管。” 王厚抱臂道：“听说你真给殿下教了射箭之术，我倒想要看看效果如何，能借光参与这样的盛会，谢了。先祝殿下得胜归来。” 赵顼只是抿了抿嘴，要说他现在一点都不紧张，那肯定是骗鬼的。 到狩猎场处，只见狩猎场四周旌旗招展，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尚且不算场外，赵敏看到场内不过几十步就有一名侍卫，极目望去，连森林的树梢上都挂着些侍卫！ “嚯，皇家就是爱讲排场。”王厚不由撇嘴道。 赵敏和赵顼相视一笑，赵曙果然是个很小心的人，带至少百来名宫中侍卫出来，既是保护其自己，也是防范着三个皇子之间下黑手。 赵敏看到场内赵頵和赵颢都已经不耐烦了，赵颢还有点瑟瑟发抖状，显然是在寒风中被吹惨了，赵頵看起来身体状态还受得了，就是神色间不耐之色更盛。 赵敏见赵顼跟她点了下头，她回以信心十足的笑容，两人的手在空中不约而同地握在一起，然后分开。 赵敏看着赵顼骑上马，过去跟赵颢、赵頵汇合到一处，回头对马车里的王厚和小蓬道：“走，我们去高处。” 王厚看似轻佻的眸光一敛，“你已经事先找好观察的位置了？” “不找好合适的观看全场的位置，怎么带你们玩。”赵敏潇洒地头发甩甩，大步地走开，翻身上马。 就在赵敏与王厚他们上马的时候，御驾到场，华盖云集，一堆宫女、太监和侍卫围着赵曙来到狩猎场外围。 赵敏看王厚对这些排场并不感冒，唯独小蓬对场内的赵頵遥相凝望，脚下像是生根了一般，清啸一声“走了”。 小蓬如梦初醒，恋恋不舍地跟着赵敏走了。 “能少拜一次就是一次，是不？”王厚会心笑道。 赵敏并不否认，只是扬起马鞭指着小山那头，“你看，有人先去到那里了。” “先到后到无所谓，关键是谁坚持到最后。”王厚认真地瞅了瞅赵敏，“我本来以为我已经是难得的最看好殿下的人了，没想到看起来你比我还看好他。” “因为你是凭教授后的分析判断去看好他，我是从心底本来就相信他。”赵敏淡淡道。 王厚楞了神，这种感觉，似乎已经超越了主仆之间的意味啊，他生出一丝羡慕嫉妒恨。这种情绪很奇怪，以前就算面对贵为皇子的赵顼，他都没有哪怕一点的不自在。 “呵呵，看来都是老熟人啊。”拍马当先上山后，赵敏似是自言自语道。 王厚跟赵颢和赵頵两府接触得少，神色自若地凑过来道：“他们都来了什么人，介绍一下呗。” 赵敏瞟了一眼小蓬，小蓬的头已经微垂了下去，显然是因为看到明月的缘故，“小三”碰到正主先心虚的节奏？还不知道明月晓不晓得跟赵頵小蓬之间的关系呢。 “那边是赵馨、明月、清浅，还有石全彬；靠另一头的是赵茹、释清、梦小懒，还有陈衍、张士良。”赵敏一一给王厚介绍过去。 王厚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你认识的人还真不少，怎么，你不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么？” 赵敏嘴角不屑地一扯，“你眼睛瞎了么？没看到他们现在已经站成泾渭分明了？这时候我先去哪边都不好，更何况我本来就没打算主动向他们打招呼，凭什么他们不先招呼我，要我先招呼他们？” 王厚很是无语，朝赵敏伸出大拇指，“见过牛的，没见过你这么牛的，那边可是一堆公主和皇子妃，你一个颖王府的总管还这么站得住。” “你也说了。”赵敏看了看王厚和敛手低头的小蓬，“我是颖王府的总管，在外面我就是代表颖王，我为什么要觉得矮她们一头？” 开玩笑，大家其实本都是公主，就算赵敏原身不是公主，她也没觉得在现在这种强烈的竞技氛围下，跟这些人有什么好扯关系的！ 第72章 用功 清浅趁明月和赵鑫没留神她，朝赵敏这边投来示好的眼神，赵敏淡淡一笑，微微点头，算是做了回应。 赵敏看到清浅眉间仍是透出阴郁之色，显然她的烦心事还在困扰着她。 明月一副安静的模样，倒是赵馨在明月身边叽叽喳喳。石全彬对赵馨的多言一脸不耐，可是只能忍着。 赵颢的实力公认是最弱的，可释清看起来却算笃定，甚至可以说快要止不住神色飞扬起来，搞得赵敏都有点奇怪了，是释清拎不清都到盲目乐观的程度了，还是她给赵颢施了什么招？在释清一旁的梦小懒看起来倒是事不关己的模样，与张士良有说有笑，赵敏看到梦小懒也想跟陈衍多聊几句，陈衍只是敷衍着。 赵曙环顾了一圈这片场地内外向他朝拜的所有人，朝高居简招了招手。 高居简踏前一步，展开手诏，“今日比赛，三名皇子各带20只箭出发，身后都有两名侍卫随从，各携带40只箭，皇子随时都可以取用。胜负的规则就是，在一个时辰之内，按照先前规定的猎物分数，看哪位皇子用这一百只箭射到更高总分的猎物。现在请三位皇子都换上统一的铠甲。” 赵頵瞬间傻了眼，父皇今天怎得这么麻烦？难道他穿自己习惯的铠甲有什么问题嘛？不过他可不敢当场质疑。 赵顼神色淡定，他随手脱下厚外套交给侍卫，换上了铠甲，浑身充满了力气，神清气爽，不冷也不闷，他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优哉游哉地看着赵頵费力地褪下已经披挂好的装备。 赵顼可没忘记，赵颢当初夜里还给他送来看似不错的铠甲，不过他早就不知道把它塞到哪个角落去了，赵颢当晚说得信誓旦旦，今日不也没穿其自己的铠甲来么？ 赵颢若无其事地接过内侍递过的铠甲穿上，自言自语道：“不错啊。”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比赵颢还更无耻的，赵顼毫不与他置气，心下暗暗提醒自己，他这个吴王弟弟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你们只能射猎，不得伤害手足，场里到处可布满了朕的眼线。好，出发，朕就在这等你们的成果。”赵曙浑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朝已经准备就绪的三队人马发出，却掩不住他的疲惫之意。跟在他身边的重臣只有韩琦、欧阳修等寥寥可数的几人，他不过是想把生父尊为皇考，为什么那些顽固不化的大臣就那么死命反对他？要是他连这件事都不能搞定，还谈何威望推行其他政务？罢了罢了，不想那些烦心事，今天就看皇子们各施手段。 赵敏是听不到赵曙讲的话，她通过他的口型猜测出大意，赵曙这人当皇帝办事是有些不靠谱，不过就在眼皮子底下的事布置得还算严密，可不可以说腹黑是皇帝的一门必修课？ 一声呼啸声响过，赵頵当先冲进狩猎场内，赵颢紧随其后跟进。赵顼很是特别，一点都不抢时间，慢悠悠地拍马而入。 释清的手心攥得很紧，脸兴奋地发红，终于看到夫君出场了，这段时间他的努力，只有她一个人清楚，因为赵颢只在卧室中进行训练，光俯卧撑，每天就练不少于200下！仰卧起坐更是每天不下400次！原来他的小肚都是一圈肥膘，这段下来他都已经有六块腹肌了。 想到每天晚上赵颢都是一沾床就打呼噜睡着，释清是又心疼又开心，这是她第一次发现赵颢为了一个目标这么拼命，她也曾劝过他，“夫君，你是不是练一练骑射，光练体力怕是不够？” 释清对赵颢的回答印象深刻，当时他苦笑不已说：“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赵頵之间的差距，你觉得我临时抱佛脚有用吗？还不如抓紧时间强化一下根本，准备持久战。赵顼必定也用功，所以我估计到时候赵頵即使领先，也没办法拉开赵顼成绩太多，赵頵必定防着赵顼成绩冒上来，我就可以在后头抓紧机会渔翁得利。” 释清这才稍微释然，她一向明白赵颢的头脑好用，只要他动起脑子，还真没有多少事能难得住他，当时她还是心下不安，道：“可是赵頵和赵顼都不笨，他们会纠缠到一块，不去顾你吗？” “赵顼表面嘻嘻哈哈，其实胸有城府，此次比赛必定表现反常，赵頵一定会注意到他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只要适当纠缠赵頵一下，等到后头赵頵发现赵顼势头不对，扯上赵顼的时候，就是我到相对清静的地方闷声发财的时候了！”赵颢掷地有声。 这一幕仿佛就在眼前，释清紧了紧拳头，看赵颢果然跟着赵頵往同个方向策马狂奔，小声念念为赵颢祈祷。 明月表面上比释清淡然多了，实际上紧张得要死，赵顼这几天疯狂训练的风声她已经听说了，而赵颢那边虽然没有半点消息传出，不过打死她都不会相信，一向看起来最老成的吴王赵颢会没有准备，今天看赵颢一开场就气势不弱于赵頵，果然印证了她的判断。赵頵，千万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啊……明月憋在心中呼喊着。 王厚瞅了一下形势，赵頵和赵颢看来是要直接杀奔树丛去了，他这个便宜徒弟在干什么……纳尼，他居然就在周边处打雉鸡！每个人就一百只箭，他居然浪费这稀少的宝贵弓箭，就用来打每只才一分的野鸡？ 让王厚最忍无可忍的是，第一支、第二只、第三只，前三只箭，赵顼居然都落空了！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厚现在顿觉世界灰暗，无脸见人，这厮，以后千万不要说自己是他师傅，管他是什么皇子不皇子的。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够厚脸皮了，包括每天除了练武和看兵书外，其余时间就是在外面闲晃荡这样，可是终究还是发现自己这脸丢不起！ 赵敏神情一片淡然，王厚从他覆在眼前的手指间偷瞧出去，看到的就是她这么一副一点都不起波澜的脸。虽然哪怕是这样，还是好看如天仙般得紧……王厚忽然发现自己应该生出一股怒气，他教的箭法绝对没问题，不会是她后来教岔了？ 第73章 代价 赵曙看着自己三个儿子的比赛终于开场了，这段时间可把他各种熬的，今天总算能放松一下了，看看别人之间费劲体力和心力的争斗，他就坐山观虎斗。 高居简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这个狩猎赛的主意是他向皇帝提出来的，最初本意是让赵曙放松一下，从压力山大的濮议和繁重的政务中暂时解脱一下，赵曙接受这个主意后，高居简一日夜里从噩梦中惊醒，三个皇子互相朝对方射箭，全部挂了，他一早立刻向赵曙建议，要在狩猎场内布下天罗地网，令他稍感放松的是，赵曙一脸放松地告诉他，“这些我已经考虑过了，你尽管放手去做。” “居简，你觉得今日的比赛谁会赢啊。”赵曙看高居简神情有些恍惚，开口道。 高居简倏然惊醒，恭声道：“不管他们成绩如何，我认为皇上才是最大的胜利者。” 高居简久在皇帝身边，早明白油滑加吹捧综合体的重要性。 要是往日，赵曙对高居简的这种回答，哈哈一笑也就了之，今天他并不想就这么简单放过高居简，追问道：“别跟我打这种太极，你就直接说，你最看好谁胜出？” 高居简心惊不已，皇帝的每句话可能都是有含义的，赵曙刚刚问的时候已经省略了说比赛，而是直接问“谁胜出”，莫非在问谁最适合立为太子？且不说这种话题很敏感，就算要说，也只能在安全的环境中只跟皇帝一人说，怎么可能在外面这种复杂的环境中讲？可是皇帝的问话又不能不答…… “依奴看，赵頵显然很有机会，比赛前交谈的情形陛下您也看到了，嘉王最有气势，放的狠话最狠，要他们俩自动退避三舍，免得误伤无辜；不过我觉得今日吴王跟往日大不相同，不仅当着嘉王的面放了狠话，如今还极力想跟嘉王并驾齐驱，一点没有胆怯的意思，应该有胜机；颖王……看似比平日更低调，不知道他有什么后手，我觉得他也有机会。”高居简唠唠叨叨说了一堆。 赵曙笑骂道：“你这狗奴才，看似说得头头是道，其实一点屁用都没有，着实狡猾，算了，不为难你了，看比赛。” 王厚忍不住控马转向赵敏，以他勇猛彪悍的作风，他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这般怯战？他刚要质问出口，赵敏将食指放在嘴边，轻嘘了一声，道：“你看。” 王厚不知道赵敏又玩什么花样，下意识转过头，就看到赵顼终于不追着雉鸡射了，他终于进步了一点……不过还是只射才2分的野兔！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王厚差点晕菜。 赵敏看到经过调整，已经能很稳地连续命中野兔的赵顼，知道他清楚记得他们俩昨晚那时最后的谈话。 “什么？你说的最优的策略是吊在他们身后，只先打一些低分的动物来练手，加麻痹对手？而他们则是冲向树林，去抢野狼？”赵顼有些不甘心道：“野狼打到一只就能建立明显的分数优势，而且那只是被你打受伤，你也受过伤的，我还想替你报仇呢。” 赵敏抿嘴一笑，“大哥，你真以为我射不过那只野狼么，我是故意的。” 赵顼大惊失色，当初就是从那件事上，他在内心潜意识里已经动摇对面这人是当初舒国公主的认识，现在对方更是告诉他，她本来是可以完完全全搞定那群野狼的，这难道真是当初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舒国公主吗？ 赵敏心知赵顼会另有想法，不过为了赵顼的事，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言道：“如果我打野狼连伤都不受，不说别人，吴王和嘉王肯定对你更加防范，就比赛来说，且不说嘉王，就算吴王那样战斗力为负值的人，都难以抵挡射杀一只受伤的野狼得便宜的诱惑。” 赵顼被赵敏的话逗得忍俊不禁，“你把我二弟说得太不堪了，怎么能说他战斗力为负值呢，最多说他战斗力渣渣好了，哈哈。” “其实他们可能不知道，一只受过伤的野狼才是更可怕的，更何况它现在伤应该基本上好了，或许他们还是能拿下那只野狼，不过很可能要受伤，这样对后续的比赛就不利，还有，那个树林里保不准还有其他的野狼，所以我认为你一开始没有那个必要去冒险。明天开始的时候，你先按最后练习的瞄准各种动物要害处，偏东北向、移三分来打，这样到面对凶狠动物的时候才能一击必杀！” 赵敏语重心长的话犹在耳边，赵顼耐住性子，一点一点积累着分数，没打到一只动物后，赵顼就拎过来交给身后一个侍卫保管，再由另一个侍卫记录下动物及到目前为止的分数。 回头望了一下他们绝尘而入的树林方向，做足功课的赵顼心里笃定了不少，许是他运气不错，刚才一下子让他找到三只野兔，除了第一只费了三箭才搞定外，另外两只都是一箭钉死。 身后响起了两匹马的轻嘶声，赵敏转头一看，是李宪和沈括。 “呵呵，李阁长，你怎么不陪着皇上，到我们这来了。”赵敏朝沈括微一点头，先与李宪攀谈。 李宪摆了摆手，“赵总管千万不要这么客气，叫我阁长听着生分，想必你也看到了，吴王、嘉王那边都有内臣助阵，我怎么可能让颖王这边落了下风？” 赵敏心知，如今赵顼这边的内臣阵营里很是有观望情绪，要不然也不会他平时交好的四个内臣今天只过来了一人了，换句话说，目前就李宪最坚定。 不过赵敏并不会就对另外那三个内臣王中正、宋用臣和石得一有什么怨气，他们这些内臣跟朝堂大臣不同。在改朝换代前先前站错队，对大臣来说最多以后不能很快得圣宠，只要做出功绩、表现出能力来，还是能让皇帝不介意他以前的作为的，可是内臣就几乎再也无出头之日了，皇帝绝对不会用一个不忠诚于他的内臣。 第74章 站队 赵敏跟李宪又客套了几句，才对旁边一直安静观望着场内局势的沈括笑道：“沈县令，今日可是你在圣驾前表现的大好机会，你就这样不管不顾了？” 沈括淡然道：“之前该做的我已经做好了。你看下面大臣不知凡几，连韩琦、曾公亮这样的宰相大人都来了，还有我在圣驾前的必要吗？与其在下面营营，不如在这山上来得舒心。” 赵敏目光炯炯地盯着沈括，“你可知道，虽然我们这些在山上看好戏的人不少，可是在京中的在朝官员就你一个。” 赵敏的言下之意很明确，就是让沈括想好了，他想在赵顼和她这边当然可以，不过这种向外界明确宣示他站队的后果，他要自己承担！ “什么京不京的，不过就是京郊一县令而已，我看得开，就算我挂印而去，我还是有能发挥所长之处。”沈括想清楚了，与其费尽心力打点各种关系，最多还只能慢慢往上爬，又浪费了很多精力不能用来潜心研究他喜欢的东西，不如索性把全副身家押上，赌未来的赵顼这一把。 只不过，沈括也没法搞得很清楚，他只所以选赵顼，是因为他确实看好颖王，还是因着赵敏的关系…… 周围已经没有猎物，赵顼向灌丛处开拔，那里有他的下一个目标，野猪和狍，分数既高，又不至于像野牛那般，如果不是一箭掼入它最要害的心脏，它非常容易发疯，这也是赵敏给他定下的计划。 赵顼一瞥眼间，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赵颢在快要紧跟着赵頵入那片森林的一瞬间，刹住了马的脚步，滴溜溜地往别的方向去了。赵顼心道：赵颢啊赵颢，终究你还是耍花样，就想你今天怎么会突然间猛起来了。 赵顼没空再研究两个对手的行动，抓紧时间打自己的猎物才是正经。 沈括向赵敏拱了拱手，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过去一趟。” 赵敏淡淡道：“无事，你去。” 赵敏就看着沈括过去，下马，然后找明月和释清他们攀谈了几句。要是沈括不过去，尽到地主之谊，包括表现出一个朝臣对皇子妃和公主最起码的交际态度，给人家一点底线的面子，那赵敏还真是要怀疑沈括这人可不可用，毕竟科技能力是一方面，可是也不能一点做人都不懂啊，当然，如今看来沈括掌握得很有分寸，并没有头脑发热。看来以后可以重用他了。 沈括重新上马，滴笃滴笃地回到赵敏的身边，静静地陪着她看场内的风起云涌。 赵敏扬起马鞭指向前方，“赵颢果然精明，先勾引赵頵入林去拼，然后他就去周边打野鹿、狍这样既没攻击性，分数也不低的猎物，我估计他还觊觎着森林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进去捞一把。” 王厚不屑道：“赵颢这种人，就算让他抢到一些东西又怎样，没实力没信心的家伙，终究走不长。” 小蓬小心地提醒王厚，“王大哥，慎言……”说着偷偷瞅了瞅李宪和沈括。 王厚哈哈笑着，过去搭上李宪的肩膀，“小蓬你怕什么，李宪是我们的兄弟，颖王或许还不方便跟李宪兄这么近乎，我无所谓的。” 李宪没想到王厚这么个豪迈小伙，关键王厚目前还是体制外的，还会跟他这个阉人称兄道弟，王厚真是性情中人，跟他父亲王韶像极了。李宪内心有些触动，也搭手过去，呵呵道：“是啊，别人可能还顾忌些啥，我一个宫中的奴才，规规矩矩地把皇帝伺候好了，我怕谁来？” 沈括知道李宪这话中是暗指他，不急不恼，“位置不同，所为有异不足为奇，我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好一句问心无愧，颖王都感谢你们。”赵敏及时中止了李宪和沈括之间慢慢有些起来的火药味，沈括还算是好的，要是苏颂在李宪他们面前，估计早就闹翻了。 李宪转头注视了一阵场内，拍掌道：“颖王不错啊，你们看，他拎出来了什么？” 赵顼刚进入灌丛两步地方的时候，就看到前方直愣愣冲过来一只野猪。要是以前，他早就慌了，不过这段特训下来，他底气十足，稳稳地搭箭上弓，并不急于射出，而是等到它直冲到他跟前一丈远时，才抬手放箭！ 箭只凌厉地破空而出，下一秒就听到这只野猪“嗷嗷”的惨叫声，扑倒在赵顼跟前。 赵顼志得意满地一俯身捞起到手的猎物，调转马头要交给灌丛外的盯人侍卫。 小蓬瞧见了颖王手中颇沉甸甸的野猪，刚要鼓掌欢呼，赵敏突然大叫道：“不好！” 赵顼怎么也料不到，身后已经有一只野牛朝他迅猛地顶过来！ 赵顼胯下马匹吃疼，“迂呼呼”嘶叫着高抬两只前脚掌，赵顼一下没拉紧缰绳，眼看就要从马背上被掀下来！ 小蓬看得心惊胆寒，同时又对外面那两个束手而立的侍卫极度不满，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们怎么不去帮殿下！” 王厚拉了一下小蓬，提醒她不要失了仪态，因为旁边赵鑫和释清他们那边已经在笑话她了。他相信自己的徒弟，不会就这么一下就中招没辙了！ 森林里面同时响起了赵頵的怒吼声，天杀的奴才，跟他说这森林里只有一只半残的野狼，刚才怎么会有两只夹击他的凶狠野狼！ 饶是赵頵危急时刻拼尽全力，左右开弓，胸肋处还是被右边已经中箭的野狼撕咬了一口，连铠甲都被它整块扯掉了，还好赵頵手疾眼快，一个手肘下去，用尽吃奶的力气敲爆了它的头，它的脑浆都迸出来了。飞鸟惊吓得四处乱飞，等到赵頵按住胸肋处的伤势，直到不流血了，他喘息声渐渐平复，这片树林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赵頵是有经验的，刚才流血后第一时间不是离开，而是忍住不安、先止住血，不然保不定血腥味又招惹来什么狠物。现在他一刻不敢多呆，右手抓起两只狼出来丢给了侍卫。 总算20分到手！ 第75章 要害 当赵颢与赵頵在森林入口附近分道扬镳后，他没心思多观望赵頵在森林里的情况，抓紧时间在附近打起猎物来。 听到赵頵的惨呼声，一抹冷笑浮上赵颢的嘴角，梁思成到昨天最后关头给他确认的这个情报真是太关键了，要不是梁思成说那片森林里少说还有两只野狼，他还真想跟赵頵进去抢一抢这个高分兽。 赵敏纵观全场，眉心微蹙，她不仅相信赵顼没事，她更认为赵顼有办法火中取栗，在不利的情况下积累更有利的战果！ 赵顼看自己已经无法扣紧缰绳，身体也失去了平衡，索性将手放开，身体顺势在空中倒卷过去。 赵顼并不是放任自己“瘪叽”摔到地上，他在空中已经搭弓上箭，不同手指弯处分三处分别扣紧三只弓箭，眼睛死盯着野牛的心脏处…… 这个瞬间很短，赵顼脑中却像慢电影般闪现过早上的画面，赵顼当时还觉得好笑，赵敏怎么会找人扮野牛，左支右绌地跳五禽戏，话说五禽戏中有这号动物么？最搞笑的是，赵敏竟然命人套着的牌子上还醒目地标着各种动物的心脏，原来她是为了这个…… 赵顼此刻看不到赵敏，心中却秒懂了她，原来她为他花了这么多心思。他毫不犹豫地用力崩出第一根箭，急如闪电的箭破空直刺而出。 “呜——”一声哀嚎响彻灌丛中，野牛真够命硬，虽然心脏部位中了一箭，它仍然去势几乎不减地冲向赵顼落地处，再过一两秒，只要赵顼掉下来，它的野牛角早已经饥渴难耐！ 高居简已经发现了赵顼和赵頵两边同时出了情况，赵頵那边因为在森林的掩映下看不清楚，赵顼这边他可是瞅在眼里，不由焦急地朝赵曙道：“皇上，是不是急召侍卫过去帮助一下？” 赵曙稳坐泰山，徐徐道：“你急什么，要是他们连这关都应付不过去，朕的大好江山如何放心交给他们看管？” 高居简嘴一瘪，心塞，皇帝都这么说了，他再说什么话都不合适，只能喏喏退下。 来得好！赵顼心里暗喝一声，手势动作保持连贯，一气呵成飙出第二根箭！ 居高临下的赵敏看得真切，第二根箭同样命中野牛心脏部位，不过可能比赵顼想象的位置要略偏了些，看赵顼并不沮丧的模样，他应该也没空去沮丧，因为他应该知道自己不过是临时抱佛脚，人倒卷在空中能射中大致范围已经不错了！ 野牛匍匐在地上，喘了两口粗气，突然一跃而起，牛角拼命朝赵顼顶去！ 小蓬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要不是一旁的王厚用力拉着她，她已经瘫软在地上。 赵敏看似无意间瞥了王厚一眼，王厚陡然间发现自己这么做好像不好，他凭什么去拉着人家府上的侍女？而且既然赵敏都不介意小蓬的反应，那他……下一秒，王厚赶紧顺着小蓬软下去的颓势，轻轻放她跌坐在地上。 释清面上颇有得色，看赵頵和赵顼平时闹得欢，现在没戏了，在森林里的那位听声音就知道已经光荣负伤，外面灌丛边这位只怕下一秒就要英勇变残废了。 赵曙的眉头紧锁，他也看到了赵顼面临的形势，要说他一点紧张都没有那是假的，固然他有三个儿子、而且他又不是最疼赵顼不假，不过彼此毕竟血脉联系，这些儿子也远没到为了争位跟他明火执仗的地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先前约定好的挥令侍卫帮忙的手势。 赵顼可没工夫管外面的众人怎么看他，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跌落的过程中，他将野牛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在野牛一跃而起的瞬间他已经将全身的力气贯注在扣着弓箭的手臂上，朝它的心脏致命部位射出三支中的最后一箭！ 要是这箭还不能搞定这只野牛，赵顼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的尖牛角顶穿他的咽喉，到那时，除非大罗金仙现身，否则谁都救不了他！ 野牛的目光中充满着满腔的仇视，眼里就只有一个字：杀！ “噗！”这个声音，只有赵顼、赵敏和野牛能听得到，这第三支箭从前两支箭的中间，破开野牛的皮肤，直刺如野牛心脏最中心的部位。 眼看着野牛无声地砸落在地上，可是它的野牛角还朝着空中，而赵顼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在空中已经控制不住身形，直朝野牛角撞去。 就好像小舢板在狂风暴雨的海上，就算再能坚持，终究也要覆灭在无穷的自然怪力中……可是赵敏从未放弃，她暗暗攥紧了拳头，赵顼，你千万不能有事！ 赵顼用力撑起弓，就算要死，也舒服一点，拿弓多少挡开一下野牛角。 下一个瞬间，赵顼已经跌落在野牛头上，半天爬不起来。 小蓬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变成个泪人，王厚看赵敏还是毫无表示，这下子按捺不住了，就算他喜欢赵敏又怎样，他总不能坐视着一个可怜兮兮的女子哭得这么伤心而袖手旁观，他翻出全身口袋终于找到一片方巾，正要递给小蓬。 看小蓬没反应，王厚准备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直接帮她开擦起来。 赵敏脸上似乎笑起来？王厚怀疑自己眼神是不是看错了，赵顼要被凿死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看来她比自己这个殿下的便宜师傅更不靠谱。 高居简的手心满是汗水，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瑟瑟发抖，皇帝要追究起来，都是自己这馊主意让皇子殒命的，他就算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明月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根本不会去注意赵敏这边，而释清可是一直关注着赵敏的，这货是不是傻缺了，自己的主子就要翘辫子了，她还在那边没心没肺地乐呵？ 赵敏的眼中，已经观察到赵顼在跌到野牛头前，野牛已经无力地伏下了头，它终于死绝了，虽然它最终只是偏开了不到二十度的角度，可是这已经足以让赵顼避开要害了！ 第76章 力量源泉 赵顼觉得自己全身就好像散架了，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身上的盔甲也破败得七零八落，他抖索了一下，踩在牛头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只要他活着，比赛就没有结束！ 虽然相隔有几百米远，赵顼仍旧找到赵敏关注着他的眼神，对上她的眼，他就仿佛找到了无尽的力量源泉！ 王厚摇醒小蓬，“起来了，殿下并没有死。” “真的？”小蓬眼睛一亮，赶紧收拾了一下裙角站起来，当然也不好意思再让王厚扶着他。 王厚早把手放开了，这回并不是受赵敏影响，而是释清边上那位侍女梦小懒若有笑意地盯着他看。 “长点心，别让人家笑话咱们。”等到小蓬重新站起来了，赵敏这才不喜不愠地朝她说了一句。 “小蓬明白了。”小蓬的脸羞得像大红布一般，她这才发现自己跟人家的差距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包括沈括、李宪还有最会帮她的王厚他们都是稳如泰山，就她从一开始比赛就表现得一惊一乍的。 沈括眉头紧锁，小声对赵敏道：“赵頵就算受伤，他已经拿了20分，领先殿下和赵颢不少，殿下多少也受了伤，而赵颢没有，如今前有赵頵、后有追兵，殿下的形势可不妙。” 赵敏淡然道：“我已经预料到可能会有如今这种局面，对殿下来说确实不算最好的开局，不过也不算最糟，只要殿下不自乱阵脚，他还有机会。” 沈括不知道赵敏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不过他相信赵敏，如今此刻，他也只能希望赵顼能超水平发挥。 赵顼回头一看，他的战马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显然它被野牛刚才蛮力一撞受伤不轻，不可能再跟他一起战斗了，从现在开始，他只能徒步作战！ 头也不回地离开灌丛，赵顼往开阔地带走去，对面是溪流和池塘之地，那里只有一些野鹿、野兔和雉鸡，不远处就是赵颢，赵颢正在那里不亦乐乎地打着这些小分兽，转眼间就看他不时往身后侍卫丢去一些战果，如今也已经积了不下十来分，不比赵顼少了！ 在这片地域广阔的狩猎场上，禽兽的分布相对来说稀疏地多，有匹马骑着，对狩猎的助益很大，看到赵頵骑着马重现在森林边缘，赵顼明白从此刻开始，他已经落到最下风！ 赵敏的眼神凝重了起来，从灌丛中走出的只有赵顼，他的马已经带不出来了，如今已经是她昨晚告诉赵顼最不利的情况，现在赵顼只能背水一战！ 赵頵一出森林，就看到两个不长进的哥哥一个脸色疲惫、也有受伤，另一个更是至始至终就在那里拼命打小分兽，他就浑然不觉得自己身上很痛了，跟这种兄弟比赛简直丢他的份，他要用最短的时间解决战斗，彻底让这两个人丢弃幻想！ 赵頵经年久在狩猎场里驰骋射猎，现下是不能再往森林里钻了，他知道灌丛中有相对高分的野牛和野猪，他才不怕它们呢，就算肋部还是偶尔传来钻心的痛又怎样，他一直认定自己可是延续大宋老赵家光荣的战斗精神的代表，甚至可以做得比父皇更好，父皇就是太一味地延续仁宗的政策，对外太绥靖了！ 赵顼开始满场飞奔，因为他知道，他再不抓紧时间，哪怕只是跟赵颢比拼小分，他都比不上赵颢。 赵頵看赵顼一脸仓惶的样子，就忍不住好笑出声，他这个向来看起来最淡定的哥哥，如今也落到如此焦心的地步了，他朝赵顼的方向拍马过去。 等到了赵顼近前，赵頵慢悠悠道：“颖王，要不要上马来送你一程？” 赵顼没工夫跟赵頵废话，“不用”，一句淡漠的话甩出，他直冲向前，跟赵頵擦肩而过……应该是擦马而过。 赵頵看赵顼头也不回的样子，呲嘴道：“看你还能张狂到几时，就让我来结束这场战斗。”他心算着，抓紧时间，趁现在还比较有体力的时候搞四五只野牛或者野猪，那样除非这两个货能打到一打的野鹿野兔之类，不然休想超过他了。而他以前每年在这里打猎这么久，很多时候一整个半天打下来，都还不能打到那么多野鹿野兔那样的野味，现在不过是半个多时辰的时间，赵顼和赵颢，你们就一边玩儿去！ 赵颢不管赵頵是怎么想的，他已经料定自己不可能去跟野狼，甚至只是野牛和野猪去对抗，不小心的话，连小命都玩完了，还是现在这样策略保险，他就卯着劲儿一股脑儿到处找小分的野鹿、野兔和雉鸡来打。 赵顼一路徒步搜寻过去，不过打到寥寥可数的三只雉鸡，真是衰极了，等走到离赵颢不过十丈远时，突然看到赵颢抬手开弓朝远处射去，居然被赵颢命中一只溜出来闲逛的狍子！ 看着赵颢得意洋洋地一溜小跑过去，提着狍子往侍卫处一丢，赵顼走上前去，淡笑道：“吴王，干得不错啊。” 赵颢故意谦虚道：“哪里哪里，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怎比得上颖王和嘉王你们那么拼命，你们那样才是实力。” 赵顼不再和他多言，往目标处继续前进，现在他和赵頵、赵颢的分数已经越拉越大，不可能再去只是按部就班地积累小分，他已经没有别的机会！ 赵颢望着赵顼一去不回头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邪佞的笑意，喃喃道：“要说起算计，就算你准备再充分又怎样，人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的实力和位置！” 对于现如今还能与赵頵保持犬牙交错的积分形势，赵颢已经很是满意，他抓紧一切可能的机会，不断地四处寻觅可供到手的猎物。 每过一段时间，从灌丛中就要响起几声野兽嘶吼声和惨叫声，赵頵一边奋战，一点可没放松，赵顼看起来似乎是掀不起什么波浪了，分数已经落后他大十几分，只是对起赵颢还有点棘手，他今天莫非是打了鸡血了？赵颢的积分竟然与赵頵交替上升！ 第77章 心灵感应 面对着眼前这片会吃人的森林，赵顼的眼神中不见一丝的犹豫，一脸镇定地走了进去。 小蓬带着哭腔，悲伤不已地问赵敏：“殿下非要如此做不可么？输了也便输了……” 王厚看小蓬又在那里说胡话了，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去触赵敏的霉头。王厚料现在赵敏想必心急如焚不已，小蓬你还去惹她干什么！ 小蓬倏然清醒过来，是呀，她都为殿下担心成这样了，还不知道赵总管忧心成什么样了呢，她现在朝赵总管倾诉有用吗？徒增赵敏情绪负担而已！ 李宪慨叹道：“殿下终究是不甘人后，我最佩服他的就是这点，他的精神令我望尘莫及。” 不仅释清这边，此刻连明月那边，都回过神来，看出赵顼的形势非常不利，而且他现在冒极大的风险冲入森林，之前里头已经被射杀两只野狼了，如果森林里面还有野狼，以它们凶狠的性子，还不把来犯之敌给撕成碎片吃掉！刚才可是勇猛如赵頵都不敢在里面多呆的！ 高居简小心翼翼地揣摩着赵曙的脸色，“要不要加强一下森林里面的守卫？” “不必了，还是照旧就行。”赵曙的眼神基本上依旧落在赵頵和赵颢那两边，甚少看向森林那处，在他看来，别说是勇悍如赵頵，就算是赵颢这样没节操的打法，也比赵顼那样首鼠两端，不会坚持住一种打法得好，至少赵颢有个贯彻始终的明确思路，而赵顼这样四处奔忙，妄想大小通吃，现在徒落得满身伤，反而还落到最下乘。 沈括注视了好一阵赵顼绝然的脚步，转头深深凝视着赵敏，她的身躯屹立在山坡边，就好像一只傲雪绽放的腊梅，只有她才知道心里想要的是什么。“这也是你们的计划？”沈括请问出声，他看得出来，只有赵敏才能对赵顼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让赵顼在这种身心俱疲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入林。 赵敏默然半晌，揪住赵顼落在掩映在地面上的零落影子，那是一点都不暖和的阳光穿过层层的松林，斑斑驳驳的碎影的一部分，是她眸中擦不掉的印记。 “与其说是我的计划，不如说他的计划，因为，只有他，才是真正下场比赛的人，只有他在体会着每一丝痛苦和煎熬，一切都是他最后下决定，他在承受。”好半晌后，赵敏像是对沈括说，又像是对自己分说。 “不对。”沈括明白赵敏此刻不好受，不过他还是要告诉她：“不只是他在承受，我知道，至少还有你，在跟殿下一起承受着这一切，而我，也会一直支持你们。” “是么？”赵敏发现，这沈括真有意思，不知道他这么说，要是赵顼这会儿能听到，赵顼是要开心呢，还是吃醋呢，毕竟此刻陪在她身边的可是沈括，而不是赵顼呢。 沈括淡然一笑，和赵敏靠拢了一些，都快并肩而立了，小蓬看到这种情势，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一幕落在王厚眼中，就觉得靠近赵敏的沈括，他那背影太得瑟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进士么。”王厚不由撇嘴道。 “哟呵，我好像听到有人不服气哦。”李宪轻哼了一声，“要是有想法，怎么不学自己老子也考上啊。到时候才更有机会为国效力，也不用在这里自怨自艾了。” 王厚挺直胸膛道：“放心，你看好了，不管我有没有考上进士，我都做出成绩来给你们看。” 李宪一脸无所谓道：“随便你了，要是你不介意，其实也可以到颖王府当个侍卫，或者入宫来侍奉皇上，以你的资质，十年八年的也能混出点脸面来。” “你说什么？”王厚差点被李宪激怒得跳将起来，他个大好男儿，怎么能学一个阉人，去入宫当太监？就算杀了他也不可能去受那种辱！ “不要吵了，不然要闹出笑话了。”小蓬小心地提醒着身后这两个男子，呃，就是不知道内侍还能不能算个男子呢？ 李宪看到旁边陈衍、张士良他们朝他这边呲笑，他们也便罢了，最恶心的就是那个明月身边的石全彬了，一脸鄙视样，不就是立过一些军功么，要是给他机会带兵，他也能立下不朽的功业！ 王厚和李宪对视一眼，立刻噤声，倒不是他们之间已经相逢一笑泯恩仇，而是枪口一致对外，不能让敌人看扁！ 赵顼既小心，又放着胆子踏步往森林深处走去，他想得很清楚，眼下他只有逮住不只一只野狼，然后再杀出去射一些小分兽，他才有机会逆袭。 经过刚才森林内外这股三人旋风杀，想必野狼也知道今天他们这些人杀意浓浓，就算还有野狼，肯定躲在树林深处，说不定这时候，前面幽暗的高大树木之后，就有野狼躲在其后，观察着这又一个侵入者呢。 经过王厚和赵敏的特训，加上先前射杀野牛的尝试，赵顼已经对同时控三支箭有把握，此刻已经控弦在手，自然也是三箭上膛！ 一手把控着三支箭，还有随时观察周围的环境，对赵顼的体力和精力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可是赵顼已经认定了走这条路，不管多难，他至少要穿遍整个树林才甘心！ 越往前走，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昏暗，外边的喧嚣声已经听不见，不知道赵頵和赵颢已经打了多少分，这时候，赵顼明白唯一的敌人就是自己，他要跟自己的极限作战。 赵敏是看得到赵頵和赵颢射猎的情况，她明白赵顼要想赶上他们俩的分数已是很难，不过她总是认为，赵顼并非没有胜机，只要他自己不放弃，老天都不会放弃他的，而哪怕是赵顼放弃了他自己，她仍然不会放弃他，从赵顼跟她一路从相国寺四处冒火的灵堂跑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发现自己的命运已经不知不觉地跟他连为了一体…… 赵敏没发现的是，她不时地屏住呼吸，脑海中一片清明，虽然已经看不到赵顼在森林中的身影，可是她还是凭着似乎是一种心灵感应，能够感知到他在里面的境况，他的每一次踏步，他的每一次或重或浅的呼吸…… 第78章 异象 赵敏自己都感到神奇，怎么会有这种难以解释的情况出现，霍然之间，她发现一个大问题，怎么她都能对不在眼皮底下的赵顼这么有感觉，却对自己临死之前的遭遇印象那么模糊？ 再往前推，赵敏发现，当离原身死亡时间相对近些年的事情，她还记得比较清楚，可是当更早些年发生的事，原身带给她的记忆就越来越含糊，甚至有些混乱。 不能多想了，一多想起来，赵敏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原身总不会得了什么脑瘤，或者受过剧烈的脑震荡，不然怎么解释这种现象？ 不过要是真的得了什么脑瘤，赵敏倒素安天命，这在后世都难以解决的问题，在这边只能是顺其自然。 赵敏知道在自己身上肯定藏了一个大谜团，现在她不知道这个谜底，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让这个谜底水落石出。 小蓬看见赵敏神情有些呆滞，这是少有的状况，不由担心地过去问道：“赵总管，你没事？” 赵敏收回沉思的眸光，呵呵笑道：“没事，我倒觉得你好像有心事呢。” 小蓬的脸瞬间红了，扭捏道：“我能有什么心事，什么都没有。” “真的？”赵敏扬鞭指向赵頵所在处，“你不是在担心着他的伤势吗，还有他能不能赢下这场比赛？” 小蓬偷偷瞟了一眼明月，黯然道：“我担心有什么用，他又不会知道。” “哼，就算他知道了，只怕与你也无意，不是我打击你，赵頵的心思根本没放一点在你身上。”赵敏将小蓬拉至一旁，没打算给小蓬留什么情面，直刺她的内心。 小蓬紧张地望了一下四周，好在这里是山坡的拐角处，与那边上众人隔着一小片林地，他们应该听不到，她低着头道：“赵总管真这么看嘉王吗？” “何止是我一个人这么看他，他是什么样人大家都清楚，你是中了情毒了。”赵敏叹了口气，这天下的女子多的是像小蓬这样情根深种的，最关键的她还怀了骨肉…… 赵敏从后世来，没那么多心理包袱，看小蓬也才刚怀上孕，应该不过二个月，索性道：“趁你肚子里的小家伙还没成型，不如拿掉，免得他以后出来受苦。” 小蓬紧张地护着肚子退了一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不要，我想生下他，求赵总管成全。” 真是无药可救了，看这小蓬一心就想做单亲妈妈的节奏，赵敏耸了耸肩，“既然你一定要选择走这条路，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当你们的总管，我多少会适当照顾你的，只是我想你最好不要对赵頵抱什么希望。” 小蓬用力咬着下唇，又不敢对自己太狠，不然流出血液到唾液里就不好了，那样不是影响宝宝了么，她轻舒了口气，“我明白了，谢谢赵总管担待和照顾。” “真是孩子气，我有什么好担待的。”赵敏摸了摸小蓬的头，不管小蓬感情路线选得对不对，她总是一个未来的母亲…… 想到这点，特别是看到小蓬是一个对自己小孩极度负责的人，赵敏计上心来，看似无意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如果一个将要当母亲的人曾经做过大错事，她一定要对站在她面前，又帮助她渡难关的人说出这件事，不然，这种负疚感和懊悔心会通过无形的力量影响到宝宝，对他的身心健康是很不利的……” 对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像小蓬这样传统的女子来说，赵敏知道自己这番话对小蓬这样未婚妈妈是很重的，如果她真的害死过自己原身的话。 这番话说出口，赵敏就一直盯着小蓬的反应会怎样。 小蓬神色坦然，一点都没有躲避赵敏直视的目光，“我知道了，谢谢赵总管提醒，不管我是在怀上身孕前，还是现在，我都觉得自己做事问心无愧，最多有时候可能会疏忽大意些，但绝对没想过要害谁。” 赵敏轻轻点了点头，这样都不能套出小蓬的问题，小蓬看起来确实是无辜的样子，便道：“你好自为之。” 赵敏接着回到刚才地方继续关注比赛，就这段时间过去，赵敏发现情况又有变化。 赵頵打的猎物没有再增加，他真是后继乏力了。 最重要的原因是赵頵之前受的重伤，他本来以为止住血就没事了，后来发现血是不流了，但是根本不能有大的动作，一做大的动作，胸口和肋部就被牵扯得钻心地痛，所以在打了一只野牛和一只野猪之后，他就非常不想再勉强继续在灌丛这里打下去。 明月对赵頵的伤痛心极了，要是没有旁人在场，她真想朝着他大喊：“夫君，不要打了，身体要紧。”可是她不能，赵頵还在奋战，不管他接下来的选择是什么，她只能让他来下决定，她代替不了他，只能无言无声地在这里默默承受这一切，诅咒这该死的狩猎赛。 清浅看出明月的焦心，体贴地在她身边轻声劝慰，明月这才感觉好受了些，更何况还有赵馨在身边，明月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了，只好提起精神、尽量装出淡然的神情继续关注赵頵他们。 赵頵一边控着缰绳，缓缓后退，一边瞥了一眼赵颢那边情况，在这种数九寒天，赵颢居然都四处奔忙到满头大汗，就差没有挥汗如雨了，也真够拼命的。 赵頵心算了一下彼此的分数，应该还比赵颢高个三四分，这样是绝对不保险的，要是让赵颢踩到运，再给他打到两只野鹿什么的，那自己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虽然受着伤，可是现在让赵頵放下那些大猎物，回过头去跟赵颢一样去抢小分，赵頵觉得那样自己很丢份，更何况现在外面那些小分动物估计也被他们打差不多了，再想寻觅只怕也不易，还不如在这里休整，再搞一笔大的，那就应该很稳了…… 第79章 绝地 赵頵轻轻活动着四肢，还是挺难受，不过还能勉强撑得下去，他心里就一个念头，再打一只大的，今天怎么样都算圆满了，赵颢那小子怎么可能比得上他，那赵顼就更不用说，打的分既没他多，猛兽更没他打得多，受的伤估计也好不到哪去，简直是全面落在他之下，哈…… 正想要笑出口，赵頵就“嘶”地吸了一口冷气，因为又牵扯到伤处，紧接着，他就听到“兀——”的一声嘶鸣。 赵颢在兜了一大圈后，有些傻眼，那些小分兽都跑到哪去了？他刚打得起劲呢，怎么就都找不到了？数了数身后侍卫装在筐里的猎物，就这点，别说赶上赵頵了，就算要彻底压过赵顼，都需要他再接再厉。 四处张望过后，赵颢发现有一个地方，他还可以试试，那就是沼泽地那边，他还没有去过，那里似乎有几只雉鸡在活动。 虽然雉鸡只有一分，可是眼下周边已经没有什么好打的了，哪怕只有一分他也要了，赵颢明白自己只要一旦踏足沼泽，再想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只能寄希望于在那边多混点分了。 想到就做，赵颢一拍马，就往沼泽地而去。 释清喃喃道：“夫君，你非要如此做才好么，这样脸面上是不像他们那么光彩，不过不管你怎么做，我一定相信并且支持你的。” 梦小懒轻声道：“大夫人，你不必多虑，我看赵頵的分数未必就一定比殿下多，殿下还是很有机会的。” 释清轻叹了口气，微笑道：“你不必劝我，我知道吴王能做到什么程度，能赢固然好，就算输了，以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还有今天的表现，我一样为他感到骄傲。” 梦小懒赶紧附和道：“大夫人说得极是，小懒受教了。” 李宪看了森林那边老半天，忍不住找王厚聊起来，“颖王都进去那么久了，不会有事？” 王厚抱着双臂道：“你瞎担心什么，要真有事，侍卫也已经出手了，你没听到现在那边没什么动静么？” 李宪呲笑道：“你又说胡话了，隔着这么老远，你怎么知道那里面有没有动静？” 王厚面无表情道：“有的人久在皇上身边，可能对皇上的一举一动非常清楚，哪怕一根毛线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可是要说起在外行军打仗那些，那就未必了了了。” 李宪学乖了，这回不与这个小毛孩置气，“听说你教了殿下几手，我倒要看看你能教殿下用到什么程度。” 王厚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敢居功，不过殿下确实不是我一人教之功，而且从今天看来，甚至主要不是因为我。殿下若败了，可以怪到我的头上，可要是胜了，我有自知之明。” 李宪像是重新认识王厚，狐疑地打量了王厚好几番，他居然还懂得这么谦虚，听他言下之意，殿下还从另外的高明之士处学了什么？ 赵敏倏然心一紧，一个翻身下马，猝然往前走了几步。 小蓬不知道赵敏做什么，想要过去拉她。 赵敏朝后一抬手，“你不要过来，我没事。” 小蓬只好立住不过去。 希望你没事……赵敏在心中默念着，眼角，第一次泛出了泪光，因为她感觉到赵顼正深陷在前所未有巨大的麻烦中…… 身后的两个侍卫和赵顼拉开了一定距离，因为到了森林这里，打猎的只有赵顼一个人，另外两个皇子害不到他，而这里附近四处散布着多名侍卫，互不统属，互相牵制和监督之下，也没人敢搞鬼，而赵顼要是被野兽所伤，那可不光他们的责任，这些可是在比赛前，皇帝就特意跟他们说过的，最多是在赵顼有重大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他们才会出手帮忙，而且在那种情况下被杀死的猎物就不能算到皇子的头上。 赵顼脚步逐渐放松起来，他发现了，自己在这里瞎紧张没用，徒增压力，敌兽还没出现呢，自己倒会把自己先压垮了，与其自己吓自己，不如外松内紧就是。 眼睛和耳朵仍然高度机敏地扫着四方，赵顼立直身体，靠到一棵树干下，稍做修整，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心算了一下自己的战果，少得可怜，不知道赵颢和赵頵已经跑到什么程度了，不管怎样，他都会在这里大干它几票。 风吹得树叶飒飒地响，阳光被乌云挡住了，森林里一下子幽暗下来，赵顼手里的弓箭紧了紧，站起身继续出发，已经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悚然间，赵顼发现前面有两双幽灵一般的眼睛在瞪着他。 脚步错落，赵顼瞬息之间已经摆出战斗姿势，只是还没有抬起弓。 如今敌在暗，他在明，他根本没把握要向哪个方向出手，现在只能先观察这两只狼的动作，它们是要一起扑上来，还是有一只狼会绕到他身后，玩前后夹击？ 赵顼听赵敏说过野狼有这种攻击习性，是以做好了受到这种攻击的准备。 可是等了半天，那两只野狼仍旧只是在那边，用诡异的眼神瞪着赵顼。 赵顼不相信这两只野狼会没有动作，因为他似乎能感觉到，那两只野狼眼神里充满了饥渴，莫非在这隆冬之际，它们找不到别的食物，正好他现在撞到枪口上？ 赵顼试着往后慢慢撤着脚步，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两只野狼有动静了。 两只野狼从树的两头分别绕出来，再分进合击，一起站到树前，直面着赵顼。 赵顼不再后退，他知道，要是他再露出想要撤的迹象，这两只狼就会第一时间一起扑过来，他现在需要寻找一个分别攻击这两只狼的时间差。 王厚凑到赵敏身边，“赵敏，我怎么感觉好像树林那边动静不太对。” 赵敏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淡淡道：“嗯。” 其实赵敏的心里早已经五味杂陈，要是她所料不差，赵顼肯定遇上大麻烦了，要是只有一只野狼袭击他，他早就搞定了，而且可以在森林边露个面，现在久未露面，应该至少有两只野狼夹击他，甚至更多…… 第80章 狼性 这是多大的挑战，以她这身经百战训练的意识，借由舒国公主原身的身体，她大概只能同时搞定五只野狼的夹击，当然如果是自己身体的话，她有信心同时应付七八只，赵顼可只是临时拉上架的，他能干得过几只…… 赵頵眼神越过一片灌丛，瞄到像是一只狍闪过，伏到另一片灌丛中，心头一喜，现在就理想的射猎对象就是狍子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不想惊动了即将到手的猎物，赵頵悄悄地下马，紧了紧背上的箭囊，轻手轻脚地往前面摸去。 韩琦一直看到现在，才转头问曾公亮，“以曾公来看，想必对今天哪个皇子会胜出，有了判断？” 曾公亮捻须微笑，“韩公客气了，你多年在西北征战，对射猎之事比我懂得多，何不先说说看你看好谁？” 韩琦一听，这曾公亮老滑头，自己尚且还带了一句“今天”，他直接一句话断开，明里暗里就想套他的话？ 那要不要稍微透露点自己的真实想法呢，看看能不能挖点曾公亮的想法？韩琦是江湖越老越小心，思忖了一番，才缓缓道：“嘉王孔武过人，就武艺来说，无疑我看好他，况且他现在还占据优势，不过我觉得吴王也不一般，能忍人所不能忍，在众人面前能一心一意打那些猎物，未必没有积小胜为大胜的机会。” 曾公亮甩了甩袍袖，“呵呵，我却与韩公所见不同，不知为何，我对颖王今日胜出蛮有信心的。” 韩琦眉头一挑，“曾公说笑了，就算要忽悠我也不好这样呀，明摆着颖王现在是最落后的，而且他现在深入树林，还不知成果几何呢。” 曾公亮不咸不淡道：“当年韩公深入西夏，将敌军搅得鸡犬不宁的时候，也无法预知成果会几何？怎么今日就不支持同样做法的颖王？” 韩琦面无表情道：“话可不是这么说，曾公，当年我可是做了充分的侦察行动，而且还有前后军呼应，行军打仗岂是儿戏，远非这般狩猎可比。我不是说颖王没有胜机，不过只怕很小很小了。” 曾公亮继续盯着那片树林，“也罢，我们继续看，我估计，结果应该快出来了。” “曾公想必是忘了时辰。”韩琦不由觉得奇怪，曾公亮不会是老糊涂了，“还有一刻钟才到时间，还早。” 曾公亮指向赵頵，“那片灌丛不比森林里简单，就看吴王的。” 曾公亮话音刚落，韩琦就发现那边不对劲了。 当事人赵頵倏然发现左后侧一阵风吹来，经验丰富的他并不往前方避开，而是原地一个转身，同时手里弓箭已然离弦而出！ 一只半大不小的野牛冲他而来！赵頵的瞳孔霍然间睁大，野牛如雷霆般的冲击在他的眼里如慢动作一般清晰。 “啊，不好，夫君！”明月惊得脱口而出，再也顾不得旁边有一众人看向她，她在心里狂呼，夫君，快跑，快跑开啊！可是，似乎她心底的呼声，赵頵听不到，因为明月分明看到，赵頵根本没有往边上躲闪的迹象…… 赵颢欲哭无泪，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因为他的坐骑陷入泥潭中拔不出来马脚了。 左右四顾，赵颢发现这种鬼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野狼之类的危险，他总不能就这么尴尬地呆在马背上，直到比赛结束，更何况他算清楚了，他分数少说还比赵頵少一分，怎么样他都要再拼几分下来，今天再流血流汗也要撑下来了，他已经在靠着幻想回府后，有释清和梦小懒四手联弹帮他按摩作为精神支柱，更有温香暖床…… 赵颢下马，果然如他预料中的一样，由于他刚才光顾着追杀一只雉鸡，深入到沼泽区中，现在变成他要跟脚下的淤泥较劲了。 知道现在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像拔萝卜一样的动作很搞笑，就算赵颢脸皮再厚，他都忍不住想让这一幕尽快结束，就让他逮到一只狍子，给个完美的收场？ 噗的一声，赵颢猛地撇过头，忍不住擦了擦眼睛，他该不会是眼花了，居然就有一只狍子像昏了头般跌跤在沼泽中，离他不过两丈而已！ 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赵颢欣喜若狂，连忙搭弓射箭，可惜那狍子已经注意到赵颢的动作，勉力从沼泽地中一挣，跃到一边，避开了这致命一箭，不过它的境遇并没有改善，反而似乎离赵颢更近了…… 赵颢刚要抬脚，忽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竟然像脱力了？他又惊又怒，虽然他原先体力是不甚好，可是经过这一段特训，应该好很多了呀，本来自信应付完一个时辰的狩猎完全没问题的，怎么现在只觉得一阵胸闷恶心？ 赵敏将赵颢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弯了然的笑意，让他那么积极，在寒风雪地中多呆了半个时辰，拼到这时候要是没感觉难受，那她才觉得赵颢奇怪呢。 赵顼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跟这两只野狼迎面对峙。 不躲不闪，赵顼眼睑微垂，像是老僧入定一般，要跟这两兽比谁更沉得住气。 两只野狼对视一眼，似是心意相通一般，脚下刨了一阵尘土后，往两边分开了些，但是还没有绕到赵顼身后，发动前后夹击的迹象。 赵顼记得赵敏叮嘱他跟野狼的战法，直到自己遇上最狠的那种狼了。 最小白的那种狼，是争先恐后，不讲究配合地冲上来，以为随便就能撕咬到人的生肉。 好一些，中白的狼，会讲究一些基本的战斗搭配，甚至高级一点的，两只狼就懂得前后或左右夹击了。 老白的狼，那就猥琐多了，要是那样的两只狼凑在一起，很有可能一只打掩护，跟另一只狼渐次向猎物靠近，一只主攻，另一只随时注意观察人的行动，然后抓住人的弱侧，伺机发起最致命的攻击。 最强的野狼，看似没有特别的战法，但是它们眼睛里的光不一样，表面上没有十足的凶狠意，却有着跟人搏命的决绝，已经视对方是必定躺在地上，有着必胜的信念。 第81章 伴侣 狼一旦有了信念，这事情就麻烦了。 赵顼忽然间意识到，这两只野狼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东西，而且很需要到手猎物，自己刚好是撞到它们需要的这当口。原来不仅他在寻找着猎物，对方一样很渴望。 那就在这里一决雌雄！赵顼心里的战意已经全然喷发，精神力已经调动到最敏捷的状态，世界已经没有其他外在的事物，没有树木，没有雪花，没有阳光，只有他自己，对面的两只野狼，它们的每一步动作，全部摄入他印象的最深处……还有她！ 赵顼凛然间，发现到这时，赵敏竟然还和她在一起。 就算明明知道赵敏不可能加入战斗，赵顼信心陡然间增加了许多，只要有她在。 赵敏已经全然静下心，闭上了眼睛，迎风站立在这片坡上。 小蓬注意到赵敏的不同寻常，李宪想要找赵敏说话，小蓬连忙“嘘”的一声，用手指竖在嘴边，不让李宪去打扰她。 李宪有些不爽，这小婢女竟然拦她，刚才王厚找赵敏说话的时候，好像没受到什么阻碍，他带着薄愠道：“你！” “李阁长，我们到那边叙话。”沈括过来轻声道。 李宪一甩衣袖，这沈括还算是有点眼力见的，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不像这个生硬的小蓬，还有在一边只顾着看热闹的王厚，自己好歹在宫里有点身份，更不能在石全彬和陈衍面前丢了脸面，“沈县令，听闻……” 小蓬看到李宪总算是走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这李宪真是莫名其妙，没看到她们府上的总管在想事情么？ 赵敏其实只能模模糊糊感觉到赵顼遇到极大的危机，至于是什么危机，她用心也看不透，那片森林层层染上的墨绿色、草绿色和淡绿色，将她的心带得越来越低沉…… 赵顼，你，一定要加油啊……赵敏在内心深处，只是呼唤出这句呐喊。 赵顼只是感知到赵敏存在在他的这方世界中，他的耳中只有这两只野狼的呼吸声，他已经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无感知，因为他本人已经浑然一体，他现在就是一个锥子，浑身带刺的锥子，不管这两只野狼从哪个方向攻来，他都准备给对方一个迎头痛击！ 其中一只狼动了！ 赵顼的呼吸瞬间一紧，肌肉霎时绷紧…… 野牛“哞”地一声巨吼，蚀骨的痛遍布全身，这只野牛哪怕要害处中箭，并不凭着惯性蛮撞，而是顿了顿脚步，瞅准敌手，再顶起牛角猛地朝赵頵全力冲击！ 赵頵并不慌乱，一跃而起，就要骑到野牛背上，占据牛角后的要害位置！ 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赵頵只觉得自己跃起的位置竟不像平时的高度！ 这样下去，绝对跳不到这蛮牛的背上了，赵頵再不犹豫，直接举弓箭就射出两支连珠箭！ 韩琦看得连连点头，他看出来赵頵已经力有不逮，可是生陷险境，赵頵久经猎场的经验还是起了作用，这是唯一险中求胜之机了。 赵曙看得眉头大皱，赵頵眼看要受伤，他要不要让手下侍卫帮忙？ 就在这么一个犹豫的闪念间，赵曙仿佛听到了山坡上传来一声悲呛的哭声…… 明月心碎了，天旋地转，她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站在这里，看着赵頵被野牛撞飞开去，足足有倒飞了半丈远，她眼一黑，喉咙里一股甜意涌上来…… 清浅连忙扶住明月，忧心忡忡地看着赵頵，那只野牛是被吴王射死了，不过吴王不要有事啊，要是有事的话，就算拿到这次狩猎赛的第一又能如何，大家本就认为他拿第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换句话来说，他根本不需要再通过这件事来证明自己什么…… 赵敏知道赵頵那边发生了什么，以赵頵的身子骨，死不了就是了，至于那赵颢，在沼泽地泥潭中和狍子在玩猫心甘情愿被老鼠戏的游戏，更是惹不起她的兴趣，她的全副心思，都在赵顼那边。 赵颢已经注意到赵頵被撞开，他不禁下意识加快了手脚的动作，哪怕是同手同脚也在所不惜！ 赵顼看到前面那只雄狼扑了上来，但是他只是微微抬起弓箭，脚步半退，并未射出箭。 如赵顼所料，这只雄狼只是试探性进攻，到了半道就中途伏下，而它身后的雌狼忽然动了，从雄狼的侧后方一个加速，轻踏上雄狼的背，一跃半丈高，凌厉无比地朝他扑来！ 赵顼脚步朝侧边一滑，将弓箭更加平举了一些，还是引而不发。 那只雄狼终于耐不住，想必也为了掩护雌狼在空中不被敌人攻击，朝赵顼快速窜来。 天罗地网？原来它们玩的是这套立体式攻击，赵顼抬臂举弓，反而朝这两只狼迎面冲去！ 脚步在滑动，弓箭依然出手！连发三箭，全部朝空中而去！赵顼完全不顾自己的下盘，一出手就要必杀当头扑到的雌狼！ 雄狼大急，它要是再往前扑，就能将这人撕在爪下，可是它的伴侣就要葬身箭下。它用力蹦起后脚跟，尽力挡在敌人刚出手的箭前…… 赵顼看到雄狼动了，没有悬念，雄狼“呜”的一声长鸣，中了两根利箭，噗地掉在地上。 雌狼眼中恨意炽烈，竟然毫不闪避迎着另一支弓箭，牙关张开到最大，一口咬到赵顼的肩膀，狠狠一扯，一大块血肉咬到嘴里。 赵顼剧痛之下，脚步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摔倒在地上。 赵敏捏紧拳，默念，赵顼，你给老娘我安全回来！ 赵顼脑中清明一念闪过，痛楚似乎消散了一些，手上动作不迟滞，抬弓连发两箭，将雌狼钉死在地上。 先前已经躺在地上的雄狼竟似要重新站起来，可惜努力了好几下还是无法，身上的血在雪地上漫开，两只狼的血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流到一起。 赵顼护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肩膀，接着用力扯下衣服包扎了起伤处来，这包扎的技巧是赵敏教的，单手都能操作，若非如此，在一只手臂都快麻痹起来的情况下，还真是有点麻烦。 第82章 着道 本来应该是解决了，赵顼抬眼一看，这雄狼居然还拖着残躯努力向雌狼靠近，在雪地上留下一排血躯，雌狼盯着这雄狼，眼里是满满的不忍。 赵顼明白雄狼所想，轻叹了口气，单手捞起雄狼，将它摆在雌狼身边。 两只浴血的野狼四肢相搭，拥抱在了一起，雪花漫下，渐渐要覆盖住它们的尸身。 赵顼刚要拔脚而走，身后一阵腥风闪过，经过特训的他危机感漫上心头，已经形成的反射反应让他抬手就是一箭。 “呜噜……”赵顼这才看到，刚才是一只小狼要偷袭他。要不是他这段时间像着了疯魔一般狂练，这下就要着了它的道了。 小狼无奈地倒下了，没有再看赵顼任何一眼，它的眼中只有那对雄、雌狼，充满了无限的渴望。 要不是狩猎赛，也许我们会相安无事，赵顼明白彼此都是不得已，这两只野狼应该是太爱这只小狼了，不放小狼独自出去历练，而一直陪在它身边，却不知这样最后还是害了它。狼，终究还是没办法和人和平共处，人还是狼的食物心灵图谱之一，遇到了，不是它们死，就是赵顼亡。 赵顼制止了那两个侍卫过来捞野狼的动作，“给它们一点时间。” “可是殿下，比赛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高个侍卫好心地提醒他。 “我知道。”赵顼一脸平静道，自己提起小狼往那两只成年野狼走去。 意外发生了，小狼倏然扭过头，狠狠地咬住赵顼的手腕。 赵顼吃痛之下连忙用力一甩，小狼应声摔出，正好倒在雄狼和雌狼的中间。 “没事？”这回是另一个矮个点的侍卫抢到前来，关切道，虽然皇帝没要求他们将殿下守护得万无一失，不过眼看着本来可能只是一个游乐过场的比赛变得如此血淋淋，他们心头还是有些七上八下，就算皇帝不计较，这殿下以后可别找他们翻这比旧账啊。 赵顼默默地摇了摇头，好在那小狼本已去了大半条命，刚才那一下没咬得深，不过也让他手腕一下子漫开了血迹。 还是撕下一小块布条，赵顼将自己的手腕包扎好。 在矮个侍卫看来殿下形象很是可笑，不过他拼命忍住笑意，除非他以后不想混了。 这三只野狼应该是父母和一个孩子的关系，赵顼在它们陨没的地方默哀了一分钟，踏步走开，让侍卫将它们三只收起。 不管怎样，这三十分归他了！ 赵頵摇摇晃晃地勉强站起，身体彷佛都被掏空了一般，手臂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不过还好这野牛的分又记在了他头上！ 赵馨提醒清浅，赵頵站起来了。 清浅定睛一看，可不是吗？连忙兴高采烈地告诉明月。 明月的魂儿这才像是从不知何处去回到体内，眼神渐渐明朗起来。 让大家最叹为观止的，还是一直在沼泽地附近扑腾的赵颢，在他捕到那只雉鸡后，他仍是不知疲倦地在附近围追堵截另一只雉鸡。 赵顼重新出现在森林边，引起一阵骚动。 先是大家看到赵顼身上多处挂彩，身上贴着的多块布条早已被血染过，红红白白的就好像开了染坊。 让韩琦有些惊异的是，赵顼的气质跟原来竟似有些不同，具体怎么不同，他说不上来。 赵敏却清楚，赵顼多了一分匪气，是跟这些恶兽搏命后的自然成长，其实有了这股气质，他看起来似乎更帅气了哦。 刚踏出幽黑的森林，赵顼的眼睛还没适应外边强大的光线，已经变得有些敏感的耳边似乎传来兮兮簌簌一阵异响。 赵敏眼睛一亮，从赵顼身侧侍卫的筐子重量推测，他已经打了三只野狼，而要是他能同时逮到这两只野兔…… 不过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还没等赵顼抬弓，那两只野兔就仿佛知道有猎手在侧、提前商量好了，一左一右分开朝前方各自逃命。 别看野兔身子小，逃命起来可不得了，眨眼之间，它们都已经蹿出一丈有余。 赵顼迅速适应了光线，从箭囊里再取出一只箭，说时迟那时快，抬手就是两箭齐发，而且还循着它们的逃跑路线，左右进击！ 王厚看得有些傻眼，他可没教过赵顼这一招啊，这还是他压箱底的招式之一呢。 小蓬看王厚那呆样，嬉笑道：“怎么，没想到我家殿下会这招，你也不想想我们总管是什么人物，难道一定只有你教的会么？” 王厚一阵郁结。 赵敏淡然道：“小蓬，不得无礼。” 小蓬俏然地朝王厚扮了一个鬼脸后，这才听话地正经起来。 呛！随着一声鸣金响，比赛结束。 几乎与鸣金声同时，赵顼的一支箭已经将野兔钉死在地上，而另一支落空了，那只幸运的野兔逃出生天。 赵顼自嘲地笑了笑，赵敏教他的左右开弓的手法绝对没问题，是他掌握得还不够熟练，这射猎之道还真不是两三天内就能练纯熟的。 侍卫们已经悄悄给赵顼报了一个总分数，这算是擦边球，皇帝确实没说过不能这么做，只要稍会点做人，就会想到先透露一下信息，更何况赵顼或许早就心知了，他们不过是卖个随手人情而已。 赵顼手还有点不便，朝他们淡淡道：“回头会有我府上的人跟二位联系的。” 这两侍卫心下一喜，颖王还真是个够上道的主，口头上自然谦逊推辞了一番，不过他们也不好惺惺作态太久，后面还有不少侍卫盯着他们看呢。 站在赵頵身边的侍卫想将他搀扶着，因为看他的样子实在太狼狈了，但是赵頵手一甩，将他们伸过来的手撇开，“用不着。”呵呵，在比赛的时候看他各种洋相还不够么，还要在赛后来摔他的面子？要是在往日，他随意打猎发挥的时候，怎么会着今天这番道？ 赵颢倒是不介意侍卫们把他搀扶出来，不然他想从这片沼泽地里出去，不说要摸爬滚打地出去了，光是这时间，估计就得让他父皇再等上半个时辰的，话说脚下这些淤泥真是太缠人了，要不是多少还让他有所收获，以他的耐心都要被烦死。 第83章 刀锋 “什么，37分？嗯，还不错了。”赵颢问着身边跟他暗报分数这侍卫，“你说是不？” 侍卫紧张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好在除了跟他一起来扶赵颢的同伴以外，应该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讲话，连忙肯定道：“那是，吴王的分数比我们兄弟之前想得……” “咳咳。”站在另一侧的侍卫赶紧示意打断同伴。 赵颢呵呵笑道：“无妨无妨，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之前没想到我能拿这么多分，其实我也没想到能拼到这种程度，至少我自己是很满意了。” “哎，总管，您要去哪？”小蓬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赵敏的身影一闪，再瞧时已不在原地，回头找时，赵敏已经策马朝山坡下奔去。 释清似是看穿了赵敏要做什么，一脸鄙夷道：“颖王府上的管家原来不过是这种水平，也就颖王这种主子能教出来了。” 梦小懒小声提醒道：“大夫人，小心人多嘴杂。” “怕什么。”释清大眼一瞪，“你又不是第一天跟我了，我会说什么过头的话吗？就算颖王在面前，我也会这么对他们说的。我可是为他好，还不是因为我家夫君一向对他不错。” 梦小懒知道这时候闭嘴是最好的选择。 王厚耳根子灵敏，已经将释清她们的话记了下来，少不得回头得单独向颖王报告，现在这种时候，他虽然年纪小，还是看得出来，他们兄弟三个之间是明争暗斗不止，没爆发面对面冲突就算不错了，说谁对谁好？别当他是小孩子忽悠了。 赵颢迎面碰上了颇有些踉踉跄跄的赵頵，只是赵颢也好不到哪去，他就好像从泥塘里洗了个澡出来，是个货真价实的泥人，假一赔十，不过，亲，退货不包邮的哦。 “嘉王好武艺，我今天是大开眼界了。”赵颢看起来很是由衷道。 赵頵暗暗冷笑，这便宜哥哥不当面看他热闹就算好的了，没有一丝异色道：“吴王过奖了，要说令人耳目一新，别开生面，那真是非哥哥你莫属，怎么样，分数不错？” 赵颢本来心知自己分数不大可能是最高的，可是看到赵頵似乎也不太有底气的样子，他的求胜欲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试探道：“不是很高，大概就四十左右。” 赵頵才不会信赵颢所言，故作惊讶道：“四十啊？真不错，我还没四十呢。” 赵颢心里七上八下的，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了，追问道：“那是多少？”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赵頵眼角掠过一抹冷笑之意，怎么，赵颢很想赢么？他也太不自量力了，那就怪不得自己要耍对方一下了。 赵颢连忙凑过去，耳朵都快贴到赵頵的嘴边了。 赵頵露出一脸厌烦之意，漠然道：“那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因为父皇没让我点啊。” 赵颢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不过他心理很快调适过来，呵呵笑着站直身体，“嘉王真是爱开玩笑，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早点去父皇处。” 等到赵頵和赵颢快要走到皇帝御驾前时，身后刮过一阵旋风，赵頵早先已经看到是谁，赵颢还不明所以，举目朝那匹马跑去的方向张望。 李宪眼睑垂着，看似自言自语道：“这总管，也不知道是会帮到殿下呢，还是害了殿下。” 沈括很有信心道：“李阁长，那你就放心了，赵总管对殿下的帮助，绝对不只是某一个方面，简直是殿下的左右手。” 李宪脸色仍没有多大改变，淡淡道：“看看再说，要知道，皇家的做法有别于一般人所为。” 沈括本想再分辩，忽然咀嚼出李宪这话里似乎有些意味，李宪作为西头供奉官，显然对宫中的一些掌故很是熟稔，他这么说，应该是有所指，那不知殿下和总管会不会知道，要不要他提醒他们一下？ 曾公亮今天是怎么了，就这么小心谨慎、担心怕事？韩琦看不过去了，喝道：“还不快拦住她！” 开玩笑，虽然那女人不是直接冲皇上而来，谁知道她往赵顼处奔去，意欲何为？ 一旁的侍卫早就等着某个大佬喊这句话了，听到这一声令下，立刻就要如狼似虎般扑过去。 “慢着。”赵曙徐徐道。 只这么两个字，侍卫们的动作一下子从快动作到静止，这里头的功夫，没有个千锤百炼可是出不来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韩琦挑眉指着那边道：“只怕她有什么歹心……” “不碍事。”赵曙摆了摆手，“我认得她，她是颖王府的管家，不对，呵呵，据说现在都是总管了。” 韩琦一脸狐疑地瞥了眼赵敏的背影，颖王府的总管又怎样，怎么会这么让皇帝记得？ “你来啦？”赵顼惊喜连连，他真是没想到赵敏会过来找她，不过想来也奇怪，这里是皇家重地，那么多大臣和侍卫，她都没被拦下？ “你怎么样，有事么？”赵敏真是有些心疼，手掌轻抚上他受伤的肩膀。 “没事，当然没事了，能有什么事。”赵顼一把抓住赵敏的手掌，“嘶……”他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他是用受伤的那个手掌动的。 赵敏嗔怪道：“看你还乱动，晚上回去再好好教训你，现在快过去向你父皇报到。” “嘿嘿，我省得。”赵顼眼珠转了转，“你肯定看到我们三个情况了，谁赢了？” “快去快去，一个大男人怎么在这里啰啰嗦嗦。”赵敏一把从赵顼身后把他往前推。 赵顼小跑了两步，不回头道：“我知道，谢谢你，赵敏。” 赵敏素脸抬头，瑶鼻一哼，慢慢地骑着马往回走。 “请问你是赵敏赵小姐吗？”一个看起来比较斯文的侍卫拦在赵敏马前。 要是大宋官方活动就任她这样来去自如，那才奇怪了，大宋后来党争祸害厉害，不过这时候政治上相对还是清明的，就算不可能对她对待士大夫一般，那又会拿她一个掩藏起刀锋的女子怎么样？赵敏既然来了，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淡淡道：“是我，有何指教？” 第84章 计较 “指教不敢，皇上请您过去一趟。”侍卫恭声道，开玩笑，什么时候皇帝对一个民女这么客气了，就算这女子跟颖王没太大关系，看来这女子马上也要攀上皇帝这个最大的高枝了。 赵敏嘴角一抽，这都用上“您”了，她可想被人老用这种尊称的习惯。 待走到近前，向赵曙施过礼后，赵敏就自觉先站在一旁，因为接下来马上要清点战利品了，她显然不是这当口的主角。 “吴王，37分。”赵颢的分数被第一个确定，赵颢没有异议，能得到这个分数，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抬得起头来，虽然过程有些丢份，不过只要有这结果，若干时候以后，谁还会笑话他？那些笑话他的人，不过是不懂得坚持做一件事的难度罢了，赵颢从来不会去为那种人而庸人自扰。 赵曙点了点头，“颢儿表现不错，赏金十两。” 赵颢欣喜不已，上前拜谢后退下。他看得出赵曙确实是认同他今天的表现，这比十两黄金有意义得多。 高居简让侍卫接下来仔细清点了两番赵頵的成绩，侍卫回报：“嘉王，38分。” 赵曙身边的大臣一阵唏嘘，看嘉王拼得这么用命，结果也不过比吴王多一分啊，这成绩算是跌破他们的眼镜了，本来他们以为嘉王可以轻轻松松胜过颖王、吴王他们十分以上的。 赵曙瞥了一眼高居简，高居简轻轻点头，确认这个成绩无误。 赵頵有些丧气，因为他看到赵曙面无表情的样子，显然是对他的表现不够满意。 “嗯，比颢儿分数高，頵儿，赏金二十两，还有这根玉带。”说着，赵曙解下一根玉腰带，递给赵頵。 赵頵心头一喜，赶紧上前跪谢，皇帝平时很少赏赐贴身物事的，这可是莫大的荣幸，看来父皇还是以鼓励他为主，毕竟这么多年他是父皇最看重的皇子嘛。 带着沾沾自喜的情绪，赵頵站回到队伍中，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赵敏正在一旁看戏，瞥见旁边有一个人对她的眼光很不寻常，竟似带点恨意，不过等到赵敏看过去时，那抹神色又消失了，她认得他是韩琦，这位历史上的名臣，如果说前期勉强算有过军功，也有政绩，可是在后世后来的表现她可不敢苟同。他能爬到这种高位，必然不简单，赵敏可没小视他，既然他开始盯上她了，她也不能不有所准备，好在她本来也想撇开他了，他这种老的时候变成老顽固的人，跟变法改革派是很不搭的。 赵顼的战利品不是很多，他已经心知了结果，还是淡然地等着侍卫们报出了一个分数，“颖王，39分。” 哗……大臣们不禁三三两两议论开，谁能想到，赵顼能压过赵頵一分？别看只是一分之差，他们可都是只看结果的，赵顼胜就是胜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我看到颖王最后出手打野兔的时候，已经鸣金了，所以那2分不能算。”赵頵忍不下这口气，站出来道。 众人一片沉默，连赵曙也在掂量要怎么应对赵頵的这番表态。 赵敏朝比赛时跟在赵顼身侧的那两个侍卫瞅了两眼，踏前一步道：“嘉王此话差矣，我可是看到颖王箭离开弓的时候，还没鸣金响，是以野兔中箭是肯定算在成绩内的。” 赵頵一脸鄙夷道：“你是谁？敢在皇上面前妄言？”他看出这女人必有来头，要不然父皇也不会容她在这里，所以他话里已经留了两分。 “她是我府上的总管。”赵顼开口道，他虽然没有直接说那2分的事，不过语气坚定之下，众人都看得出他言下之意。 赵頵呵呵笑道：“大哥也会说她是你府上的人了，自然朝着你说话，这可信度要打个老大的问号。” 赵敏瑶鼻一呲，很是不以为然，“小女子不才，还知道不能欺君罔上一说，现在皇上就在眼前，我岂敢胡言乱语，我就算不怕闪了舌头，难道还不怕脑袋搬家吗？” “你！”没想到颖王府的总管口齿这么伶俐，本来就不善于辩驳的赵頵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 赵敏瞧皇帝赵曙若有所思的样子，指着那两个侍卫道：“皇上若是不信，可问刚才跟在颖王身后那两位侍卫，要是他们也说颖王出手时已经鸣金了，那皇上就治我妄言之罪。” 赵曙对自己的侍卫还是信得过的，便淡淡道：“当时情况如何，你们且从实说来。” 那一高一矮的侍卫我看你、你看我，看了好一阵，那高个的侍卫终于站了出来，恭声道：“回皇上的话，我确实看到颖王出手时并未鸣金。” 赵頵一脸怒意地瞪着那个侍卫，立刻转向看着另一个侍卫。 “你怎么不开口。”赵曙浓眉拧起，久居人上，不怒自威的意味瞬间散发开来。 矮个的侍卫很不想说话，摆明了皇帝就是要为难他，他一出口，不管怎么说，总要得罪一位皇子，但是不说就更不行，皇帝都点名了，再迟疑下去就要脑袋搬家了。 矮个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当时有点走神，看得不是很真切，似乎是没有鸣金，又好像是鸣金了……”他意图用这样含糊的表达方式让自己蒙混过关，两边都不得罪。 赵曙不怒反笑，宫中居然还有这般首鼠两端的人，真是恶心，“看来你真是很会走神，怎么还能当宫里的侍卫，以后就去后苑，做些清扫污秽之事。” “不要啊皇上，求皇上饶命……”没等矮个侍卫喊出几声，已经被人敲晕了拖走。 后苑，那里可都是内侍充任，赵敏怜悯地看着这个可怜的侍卫，就因为在皇帝面前不好好说话，这下子一下子下面要没了，太监军团在向他招手。 “你不错，升一级，回头去殿中省报到。”赵曙朝那高个侍卫下了一道口谕。 高个侍卫欣喜若狂，连连拜谢而退。 赵頵一看这架势，才知道皇帝原来早有计较，心里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第85章 干政 “狩猎赛，顼儿获胜，不过朕也没什么好赏你的了，你也知道如今国家正是到处需要用钱之时，这赏赐暂且记下。”赵曙忽然说出这番话，让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皇帝做事果然深不可测，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好生令人费解啊，一众大臣心里不由叹道。 曾公亮微微一笑，所谓御下之道，大概就如皇上这般了。 赵顼规规矩矩行礼，坦然道：“父皇上承天意，今日命我等狩猎，也是要我们知晓这世间之道，以休养生息为先，儿臣自然不敢再要什么赏赐。” 赵曙若有意味地瞅了瞅赵顼，这顼儿似乎突然变得会讲话了，以前好像没这么会接话的呀？自己确实就是想省点私房钱而已，被他这么一吹捧，倒显得自己很崇高了。 不过皇子递上来的梯子，赵曙自然没有不往上爬的道理，便道：“既然皇儿如此明事理，那朕也不能不有所表示，这样，过几日你们不是要搞什么书法大赛吗，朕是没空去给你们凑趣了，不过你们最后得头奖的大作，朕个人愿意出五十两金子买下来，壮哉我大宋皇家文化，你看可好？” 赵顼没想到赵敏捣鼓的书法大赛，居然得到了父皇的注意，心里一时有些忐忑，当下应道：“能得父皇能看得上眼，自无不可，这五十金就免了，他们能得到……” 赵曙摆了摆手，“不成不成，这钱是肯定要出的，怎么能白拿人家的东西，朕虽然平时不甚好这种风雅之物，不过大宋文采风流人物众多，给百姓多了不少谈资乐趣，皇宫里也久未添置新的雅物了，就当朕从心意上支持士子们一下。” 父皇都这么说了，赵顼不好再推辞，便应声退下。 赵敏黛眸一转，既然赵曙已经发现他们在做这件事了，而让赵曙出席已经没可能，那能不能要一副赵曙的字，壮壮书法比赛的声势？看起来虽然赵曙确实对书画之道没什么兴趣，不过到了他这个层次，字多半还是比较好看的，不说别的，当初他的宫中师傅们肯定训练过他，加上皇帝光环…… 当下赵敏赌一把，不顾身份上的巨大落差，大大方方上前施礼，轻启朱唇：“不知能否有幸，能得皇帝为书法比赛书一墨宝，在比赛时展出，那真是我朝学子士子们的……” “大胆！皇上没让你过来说话，你……”高居简知道赵敏是赵顼府上的人，而且他关系跟赵顼还好，不过职责在身，他还是要喝止。 “无妨无妨。”赵曙的眼神若有意味地在赵敏身上停留了两下，“我记得你来过宫里，赵敏是，近前来说话。” 高居简退至一边，让出中间通路。 赵敏在周围一干人各种复杂的眼神中坦然上前，其他人都还好，她最烦的就是韩琦那种藏不住的冷傲自大眼神背后深深的不屑和提防。 “呵呵，你怎么想到要朕写些字？你可知道朕字并不怎么好，平时没人敢求朕在御批之外写字的。”赵曙往前探了探身，一双如鹰隼般的眸子微眯，想要看透这奇葩女子的内心。 赵敏落落大方道：“其他人怎么看皇上的字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以皇上九五之尊的气势，只要有心，自然写得出不同凡响的字，或许在技法上不如书法大家成熟，不过也算是自成一派。” 高居简为赵敏很是捏了一把汗，居然有人敢在皇上面前当面说他字技法不好，她不是活腻了，要是皇上发飙起来，就算是赵顼恐怕也保不住她。 韩琦幸灾乐祸地瞅着赵敏，他看出赵敏想要明里暗里吹捧皇帝，不过她这“技法”实在是有够拙劣的，哪像他和富弼、欧阳修、司马光那样，久经官场的考验，哪怕是夸至尊的皇上，也早已经是浑然天成，不着痕迹。 赵曙哈哈大笑，最后差点都笑茬了气，好容易才收声，嘴角一扯道：“好你个赵敏。” 韩琦嘴角一抿，欧了，这个看起来很嚣张的赵敏这下要完蛋了，这女子还是早点消失为好，他总觉得留她到以后，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麻烦，特别是他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起以后扶植谁了，毕竟赵曙的身体状况他了解，私心认为他撑不了很多年，要是扶赵顼上位，那是很多人可能想做的事，说起来也比较顺理成章，可是那样就没什么功劳可言，他要的是继续当那种将出人意外的人选推上位的功臣，那才能安保晚年荣华富贵，荫及子孙。 赵顼心一紧，伴君如伴虎，赵敏还是太草率了些，这回可能惹父皇动怒了，他准备好一看情势不对，就随时站出来替她求情。 赵敏仍是安安稳稳地立在原地，等着赵曙继续往下说。 “心思还挺灵活的嘛，难怪皇后也夸你懂事。”赵曙先是说了一句让大家都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话，接下来这句话更是令大家惊得目瞪口呆，“顼儿报上来的军器监方案我看了，我批了，韩琦，你回头和欧阳修签发一下这件事。” 韩琦忍不住了，皇帝突然这么做事，也太不厚道了，这是要绕开他们宰相职权的节奏么？现在朝中只有他这么个敢言的宰相，曾公亮这个缩头乌龟平时都不敢顶皇帝的话，在这种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面前，大家可都看着他怎么表态呢。 韩琦最不爽的是，现在濮议的事，他和欧阳修他们是顶在最前头的人，帮皇帝办着这么大的事，皇帝居然还给他背后玩花样，真是郁闷至极！ “这件事，我会找欧阳修商议一下处理。”韩琦缓缓吐出一口气，现在大家都视他和皇帝是一条船上的人，皇帝可以给他玩手段，他还是要照顾皇帝的面子，等回去后再找皇帝好好分说分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韩琦阴冷的目光瞥了赵顼和赵敏一眼，这种事，一向比较安分的赵顼恐怕还不是主谋，真正的主事人，很有可能是这个看似装作啥事都跟她不相干的赵敏干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女子，居然都威胁到他相权的行使了！还背地里联系上了高皇后！这是要让皇后干政的节奏么？ 第86章 抉择 如果说本来韩琦就不倾向赵顼，如今看赵顼这么容易被一个小女子蛊惑，他心里更是彻底将赵顼排除，他要让赵顼后悔，好好地为什么不去跟他们这些大臣靠拢靠拢，反而跟一个半小不大的丫头扯不清？ “还有，顼儿，你的军器监章程做得不错，应该是有人指点？不过你还是看人有偏差，你推荐的主持人选，已经向我禀明不当这个领头人了。”赵曙洞若烛火的目光在三位皇儿身上扫过，他们心中有什么小九九，赵曙这个当父亲的虽然平时比较少关注他们，难道他们就当他是瞎子聋子了？ 苏颂怎么会这样？赵曙的这番话给赵顼来了个突然袭击，怎么办，难道不予以回应？那样的话这件看似已经成了大半的事恐怕会夭折，因为会让父皇觉得自己很没有做准备，可想要回应的话，他说什么好，难道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去作一个怨妇，去把当事人抓出来诘问，或者空发牢骚？那绝对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赵顼下意识地很快把目光投向赵敏，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待这个突发状况？ 赵敏心里早就有底，军器监这件大事，不可能这么顺风顺水，迟早总会在哪里遇上梗塞。做事最重要的是要有人，能发挥作用的人，她可没有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苏颂一个人上，她早就准备好了备胎。 淡然笑着，赵敏的唇角微微一动，身子向着方才山坡方向稍微一转，这么明显的暗示要是赵顼不能领会的话，他再说他是她最要好的哥哥，她打死都不信了。 是那人？赵顼接到赵敏的提示，略微有些犹豫，那人已经频频走进赵敏的世界，让他很是吃味，要是再让那人深度参与这件事的话，以后少不得其会经常围在…… “启禀父皇，苏颂想必是有些个人原因，不碍事，儿臣推荐此处的沈括沈县令当这个军器监的主持人。”赵顼还是分得清个人观感和做重要事之间的线的，何况他一时之间确实想不出比沈括更好的人选，是以很快就下了决断。 沈括好像之前听说走的是曾公亮这条线，看沈括和赵顼那边人那种近乎的态度，看来曾公亮心里已经是打起小九九了啊。韩琦向来提防着曾公亮，毕竟现在朝中两大重臣就是曾公亮和他了，富弼虽然很有威望，因为脚病已赴扬州当使相；欧阳修作为一个参知政事，在文坛上很有影响力，不过在官场上和他比起来还是小字辈，更多时候要看他眼色行事，更何况欧阳修最近被蒋之奇那只疯狗缠上，能先顾好其自己就不错了。 曾公亮，看来，你已经饥渴难耐到开始出招了！韩琦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沈括啊……”赵曙饶有意味地瞥了一眼曾公亮，对赵顼道：“本来朕有意让他到昭文馆编校书籍，你提议让他兼任这个职务，嗯，来人，带沈括过来见朕。” 赵顼没料到一向对政务不怎么上心的父皇，这次办起这件事来颇有雷厉风行之态，看来父皇也明白设立军器监个中的利害，苏颂已经反悔了，这沈括会不会事到临头，也给他绊上一脚？ 不多时，沈括就被带到这片人员密集区域，想当初殿试之后，到今天能多次再见到皇帝，这之间做了几许功绩、多少也有过钻营，恍惚之间已是多年过去，跟这里的这班高官重臣真是没法比啊，还不知道皇帝突然命他过去是何事。 沈括看到赵敏朝他投来鼓励的目光，心里一下子笃定了不少，不管怎样，得一知己足矣，看得出她是真心欣赏他的才华和才干，而不是他费尽心思拐了好几个弯，托了好多人才找到曾公亮那般，得到的也只是含含糊糊听起来像是会支持他的只言片语，是以他才对赵顼当初明确说帮他出过力的事，一直感恩在心。 “祥符县县令沈括参见皇上。”沈括老老实实纳头便拜。 “起来说话。”赵曙朝沈括微微点头，“听吏部的人说，你在这此间数年，算是做了点成绩，如今朕本欲让你去昭文馆编校书籍，顼儿却想让你去军器监帮忙，你看这怎么做好？” 赵曙当头就给了沈括一个难题。要是沈括当着众人的面应下去昭文馆，未免显得自己很是急功近利，一心想当真正的京官，那样将来的风评可能不好，当然，这对于一心往上爬的官员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他们向来是好官我自为之，笑骂任尓笑骂，但是沈括只是更想做自己更有兴趣、也能从繁琐县务中脱离开的岗位而已，主要着眼点并非在升官升职上，他本对这些风评无所谓，可是他太珍视这次机会了，他不想让一些外界的因素影响到他将来投入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沈括一闪念间有过这些念头，那么，在人生重要的岔路口，他到底该如何抉择呢……一咬牙，沈括坚定道：“颖王一心为国出力，军器监的事我有所了解，我愿意专职担任军器监管理一职，等到将来军器监走上正轨了，或者皇上认为我更合适的时候，我愿意听从调遣，再去昭文馆也行。” 一阵哗然，听到沈括如此表态的一众官员认为沈括莫非是疯了？是因为这些天准备狩猎赛的事太劳神了吗？一个莫名其妙出来的新机构，居然让他放弃了皇上金口玉言提到的昭文馆编校一职？馆阁之职在大宋官场上受关注的程度很高，要知道那可是往上走，直至宰相这种位极人臣的一条快速通道啊，而军器监，就算能接近一些军方或者兵部甚至是宫里的势力又怎样，现在工部和内侍省都有类似的军器制造机构，到时候只怕想要亲近勾搭不成，能不反目成仇就算不错了，有句铃儿响叮当的话叫同行是冤家。 还有一点，有些官员已经反应过来了，沈括不过是七品芝麻官，只是背后有颖王支持而已，到时候工部的人或者内侍省的人可以看情况处之，要是看好颖王，那自然可以拉拢沈括；要是在另外的线上，少不得要给他四下设绊，来向自己效力的某个皇子显示自己的办事能力了，看来，京官里站队的大幕马上都要拉开了…… 第87章 有没有枪 赵顼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还好，沈括没有再给他反水，要不然他真是当众下不来台。 赵敏注意到赵颢和赵頵看赵顼的眼神起了变化，如果说赵顼获胜，他们还有点不太上心的话，那军器监这件事提完之后，他们都慎重地打量了一下赵顼，显然他们可能意识到赵顼已经出招了，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一招，目的就是想领先他们一个身位！ 特别是赵颢，他那瞬间闪现的阴晴不定的眸光令赵敏很是怀疑，莫非苏颂的这小岔子就是他捣鬼的？看来赵颢他们已经是不甘寂寞了啊。 赵敏很是鄙夷，怎么，不懂得建设性地做事，给自己加分，就懂得背后给人下绊子，使阴招吗，那不是比顽固保守派还来得更加恶心？ “好，既然你有这个意愿，那朕就批准你为军器监监长……正五品，机构暂时先挂在中书省下，等你做出成绩了，朕再考虑这隶属关系事宜。”赵曙语气其实并不那么掷地有声，因为他确实心里不是那么踏实，他固然觉得赵顼的这个提议不错，以后至少再面对西夏的时候自己能多几分底气，可是这种创新的改革之事，他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干…… “皇上，此事还需再议。”韩琦大踏步出列，认为自己必须站出来了，今天的事很是诡异，赵曙已经破了好几项规矩，他不能任皇帝任性妄为下去了，要是如此的话，还需要他们这批顶级重臣干什么，那不是一言堂了吗？一旦皇帝形成一言九鼎的习惯，那濮议之争就会戛然而止，自己的功劳如何彰显？ 韩琦沉声道：“官员进退，机构存废，国之大事，皇上就算不多听取我们老臣的意见，也要遵循人事的规矩，沈括未有大功，就因着任一个新设立机构的关系，连升四级，不仅人心不服，最重要的，这个规矩不能坏，这种先例千万不能开啊，不然，朝廷如何面对朝堂文武百官，如何给史官一个说法？” 韩琦已经计较好了，沈括任职军器监的事，看来是不可逆转了，不过这样也好，空出来的昭文馆一职，他回头就加塞自己的人进去，想必皇帝看在他让步的面子上，应该会同意，曾公亮部分达成心愿，也不好跟他纠缠。只是沈括品级这件事，说什么他都得顶一下，要不然他以后在百官面前还怎么带队。 沈括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皇帝对他看重固然是好事，可是一下子把他捧到那种高度，只怕是高处不甚寒，千万不要还没等他开展心中已经筹划的各项事务，他就被捧杀了。 赵敏觉得赵曙做事未免太激进了一点，就算他认同做这件事，也不能一步就跨得这么大，关键是这件事只是给沈括这边好处，当下却对其他人没有一点显而易见的利益，自然会有人跳出来反对，就算韩琦不出来，想必也有其他人站出来，毕竟这种堂而皇之的场面话，宋朝官员可是玩得很溜的，还能给他们增加官场上的风评值，他们何乐而不为。 赵敏轻捻手指，给赵顼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赵顼心神领会，上前道：“儿臣明白父皇本意是这重要的机构品级太低了不宜，不过韩相所言确是为大局考虑，儿臣建议不妨让沈括暂领正六品一级，到时候再根据沈括的实绩进行考量，衡量进退不迟。” 韩琦不满的情绪平抑了一些，哦？六品，嗯，还算是勉强可以接受，到时候他再要回这种品级甚至是更高品级也更要害的位子也就是了，便不再置喙。 曾公亮这时候开口了，“臣附议，六品正合适，相信在韩相的带领下，新机构一定能对我大宋军器整备大有益处。” 韩琦暗暗冷笑，曾公亮这是在急不可耐地给他上套，强调自己的领导责任，要是他不支持这什么劳什子军器监，到时候军器监没做出成绩，倒是要赖在他头上了？ 赵曙突然转头看向身侧后方一人，“阳修，你怎么看？” 赵敏眼睛一亮，啊哈，原来那人就是北宋文坛的大家欧阳修啊，看起来还挺貌不惊人的嘛，气质倒是不错，可惜已经垂垂老矣，肯定不是她的菜。 “臣没有别的看法。”欧阳修淡淡道，他对韩琦和曾公亮之间的争斗心眼亮，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早已经心满意足了，无意再掺乎进他们的明争暗斗中，至于以后哪个皇子能走到大位，熟知史书的他知道这其中变数太多，现在对谁下注都太早了，只要他保持中立，最少能保得自己安然退休，至于子孙他们前程，那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不打算太操心。 赵曙看韩琦和欧阳修他们都没意见，这件事他就落定这个方案。 沈括没想到这番交锋之后，他就这么连升了两级，这倒是次要的，重要的他是看在赵敏和赵顼的支持下，愿意出任这一职，回头他还想有机会找颖王好好聊下，希望能给他工作之余留一点时间，这样他好研究一些其他感兴趣的事。 赵曙看起来是有点累了，半倚着头，揉了揉太阳穴。 赵敏没打算就这么放走皇帝，她款款走上前道：“皇上，您答应给我的那副墨宝，不知什么时候能赐给我？” 高居简喝道：“大胆，皇上分明从未答应过此事，你休要混淆视听。”高居简真是为皇帝考虑，作为赵曙身边内侍，他很清楚赵曙的字真心拿不出手，重赏之下，到时候书法大赛必然有很多高手出没其中，皇帝这脸可不能从他这里丢出去，而且他很清楚皇帝的性子，若是答应下来的话，是绝对不想假手于人的。 赵敏不禁奇怪了，高居简是不是“大胆”的代言人，不然他怎么开口闭口就是这句台词呢，还是自己实在是少有地一直撞他枪口上的人？不过高居简有没有“枪”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捏。 第88章 用意 赵曙喝道：“高居简，你退下。” 高居简很少遇到赵曙这样当众喝他，悻悻然退至后边。 赵敏明白自己跟高滔滔提的那个生意搔到了赵曙的痒处，现在赵曙肯定有想法，当然要对她客气一点，她一脸无辜地看了看高居简，表示自己是无心的。 高居简拿赵敏没法子，这回他确定她现在是赵曙眼前的红人了，难怪上次他偷听到高滔滔找赵曙密谈的时候，多次听到他们提起这个女子的名字。 赵颢和赵頵分别多次向他暗示过，只要他及时提供信息，这两个皇子都会给他足够的报酬，不过他没干，身为太监，固然金钱的诱惑是巨大的，但是到了他这个位置，他要更谨慎行事才行，不然万一这情形息透露出去，他脑袋秒秒钟不保。更何况，他还没看清楚，到底是哪个皇子在未来的抢跑战中能得胜。 最令高居简感到困惑的是，他还是头一回发现高皇后对一个宫外的女子感兴趣，难道后宫之内已经被高皇后斗得无敌手了，高皇后忍不住要杀到宫外来了？ 韩琦深沉的眸中闪现的寒意更甚，如果说赵顼一时不给他好脸色，还只是皇上当众表示威严的需要，那皇上本来完全没必要喝宫里最亲近的近侍的，这说明赵顼推出的这个棋子必有她的妙处，回头要好好研究一下。 同样的念头也闪现在赵颢的脑子里，只有赵頵仍旧觉得赵敏是不够看的。 其实何止对赵敏，在赵頵眼里，这次赵顼能赢，固然有赵顼会拼的因素，主要还是赵顼运气太好了，怎么他当初进那片森林的时候，就没多遇到一只野狼，那样的话早解决这次狩猎赛了。 “顼儿，朕想向你借你府上这位总管，跟朕去一个地方走一趟，稍后就会把她带还给你，可好？”赵曙出人意外说道，他身边又是跌碎了一片眼镜，不是，那画面太美，他们不敢看…… 赵顼倒是没往那方面想，因为他清楚，赵曙在母后这么多年的强力“照顾”下，不敢在外面乱来，特别是这里说不好就有母后的眼线在，随时跟母后在保持着联系，要是父皇敢强带赵敏做那种非分之事，别说他不允，就是母后那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威势一关，父皇就跨不过去。 “可否问下父皇是带赵敏去何处？”赵曙今天表现确实有些反常，赵顼虽然不担心他干坏事，好歹去处还是要问问的，不然也显得自己这主子太不紧张下属了。 “稍后你就会知道的，朕会派人通传你，只是现在不能说，我想给那个人来个惊喜。”赵曙神神秘秘道。 赵颢快受不了赵曙这样突然没节操的吊胃口了，这是在试探他么？是父皇发现了什么？试探他有没有眼线布置在父皇身边，还是暗示他要更有耐心，或者他要装作对这些都不好奇，就像那个表明上循规蹈矩的嘉王一样？嘉王在他眼中不过是于父皇面前更会装罢了，装作父皇喜欢的那种模样！ 不过赵颢有对赵頵的一个杀手锏在手里，他倒不怕赵頵目前在父皇心目中领先他，因为赵頵风流成性，他有证据在手，他知道父皇最讨厌在外面鬼混的人，要知道，这可是连九五至尊都没办法乱来的背景！ 赵颢眼中的最大对手，一直就是赵顼，这次他自认为已经下足工夫了，没想到还是惜败在赵顼手里。 看着负伤累累的赵顼，赵颢轻叹了一声，这次没办法，赵顼居然这么拼…… 赵顼楞了楞，父皇貌似都给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他似乎应该接受了，只是他搞不懂，父皇要去给那个人惊喜，关赵敏什么事？ 还没等赵顼反应过来，赵曙就说道：“好了，今天你们都很拼，頵儿和顼儿还受了伤，赐你们宫里的伤药一瓶，拿回去敷一下。其他人都退了。” 三位皇子和众大臣纷纷跪拜后如潮水般退散，浪头都退下了，沙滩上就剩下赵敏，赵敏也搞不懂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总不会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节奏？ “走，你上那辆马车，和朕一起出发。”赵曙真是有点累了，说完那句话就靠在御驾里休息了。 “好的。”赵敏嘴角一抿，看来赵曙是守规矩到没办法更多了，连和她这个民女同乘一辆马车都不敢，这样也好，省得她花心思周旋，她可实在没兴趣靠拢赵曙、杀入宫中然后玩什么宫斗，宫中那巴掌大的地方、那样的天地太不够她发挥的了，更何况她的眼光早已经超越了赵曙和高滔滔，就算把高滔滔赶下台，成为赵曙的皇后，那又怎样？还不如她现在这般能自由发挥，做她想做的事，见她想见的人。 高居简倒是上到赵敏这辆车驾上来。 “您好，高大官，刚才小女子不是有意针对你，我知道您对皇上一向是忠心耿耿，而且处事都很公正。”赵敏知道他侍奉赵曙多年，至少这忠心是值得一赞了，加上历史上也无恶名，她对高居简本无恶意，况且他是最接近赵曙的人，场面上的话赵敏还是会说的。 “呵呵，你倒是个挺厉害的女娃子。”高居简奉还了一句客套话，“难得皇上会这么欣赏你，你可不要让皇上失望。” 赵敏瞪大纯洁的双眼，“可是我还不知道皇上要带我去哪里，做什么呢。” 高居简安坐了下来，打起了盹，“这你就不用多虑了，皇上自有考虑，在皇上身边办差，你要懂得多观察，少说话。” 赵敏心知高居简对自己至少还算有点照顾，要不然也没必要提示她这些了，索性试探着追问道：“怎么算少说话？我有时候很想说一些事，自己都控制不住呢。”要是高居简对她只是面上过得去，他只要哼哈应付一下就是了。 高居简淡淡摇了摇头，“不是我说你，我知道你是颖王的人，大家都是明眼人，你说的话必然有你家主子的用意，可是你对其他人怎么样我不管，别当皇上是冤大头，在皇上面前，你可以不用说出全部真实的话，但是绝对不能说半句虚假的话，你明白了么？” 第89章 怪蜀黍 算上上次见面，这次不过是他们第二回碰面，看来高居简对她还是挺照拂的，这就是所谓的一回生，二回熟了？能对她说到“不用说出全部真实的话”这种程度，他已经算很不错了，赵敏认真道：“我明白，一直以来我就是这么做的。谢谢高大官提点，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说着，赵敏塞过去一张银票，高居简揣进兜里的时候随手一摸，应该是百两银票，这赵顼和赵敏出手很大方，还是挺会做人的嘛。 高居简微微一笑，“有件事我要先说明一下，我可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人，如果颖王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消息，只怕他要失望了，那样我还是奉还原物的好。” 赵敏呵呵一笑，“高大官您放心好了，颖王一向以来都跟我说承蒙你的照拂，这是表示谢意罢了，您不必有所顾虑。” 高居简神色明显放松了下来，心理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不用叫我大官，显得多生分的，叫我居简好了，要是你觉得直呼我的名字不好的话，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叔叔，我这岁数比你应该没问题。” 赵敏心里已经朝高居简比了“鄙视你”的手势，谁说的她不想直呼他名字了，她超想的好不好，摆明了他就是想当怪蜀黍嘛，好在这个怪蜀黍连枪都没有，更不可能对她怎么样。 “高叔叔，哈哈，有意思，不过也只能私下这么叫您了。”赵敏突然间脑袋瓜一闪念，脱口而出，“高叔叔，你和高皇后都姓高，你们是有什么血缘关系吗？” “切，你以为高叔叔是凭着高皇后做到这个位置的？”高居简一脸不以为然，沉声道：“其实我知道，就因为我跟高皇后都姓高，宫内外都有不少人以为我就是靠皇后这根线上来的，那些人没有明着问，我也就懒得说，不过既然你问起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是从皇上当初入宫那天开始就被派到他身边了，算起来，我陪他的时间比高皇后还要久。” 没想到她只是这么随口一问，还了解了这个由来，赵敏看高居简谈兴正浓，得寸进尺问道：“那当初是曹太后派您服侍皇上的？” 高居简眸中冷冽之意闪过，看到赵敏那一眼求知欲浓厚的清纯样，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呀你，在我面前你就不用像在别人面前那样装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问这句话想了解什么，表面上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内里的含义确实丰富得很，这点你承不承认？” 赵敏爽朗地笑出声，到这个世界来之后，她发现自己多少总要保留起一部分，这是生存的需要，最算在赵顼面前，她已经算最真实的了，她也不是百分百坦诚的，或者说，她还没觉得得到了非要坦诚那一步不可的时候，而除了赵顼之外，她发现能稍微知心点透个底的，居然是这位怪蜀黍。 “嗯，高叔叔慧眼如炬，我自然不敢有什么虚言，我确有用意。”赵敏坦然道，有什么大不了的，高居简难道还能吃了她不成？在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把话搓圆了说就行。 “那你就直接说了呗，为何要问到曹太后的事？”高居简面无表情道，语气转瞬间变得有些冷淡。 呵呵，这宫里混得好的人，果然这变色龙一招是必修课啊，赵敏并不以为意，淡然道：“因为我想有机会的时候，去拜见她老人家一下，不知道通过您这边，方不方便见到太后呢。” 高居简仍是目无表情，看似不经意道：“你又何必一定要通过我，颖王去拜见的时候，你跟着去不就成了。” 赵敏瞅了瞅左右，应该没有人能注意到他们这边谈话，马车的速度放缓了一些，可能快到目的地了，她抓紧时间道：“不瞒高叔叔，要是我跟颖王去的话，未免引人注意，人多嘴杂，只怕事情还没商量成，就被小人破坏了，只有你方便的时候带我去，方能在宫中瞒天过海，等事情商议定了，开始运作后，自然不会忘了您的好处。” 高居简心下有些骇然，这看起来有些标致的小女子真是胆大包天，她不仅联络了皇后和皇帝，现在还想走太后这条线，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要让我牵线，不是不可以，好处的事也没必要先提，看你这么慎重，这事只怕很有难度，能不能成还是两说。不过，你必须告诉我到底找太后谈什么事，不然我这心里实在没底。”高居简一方面对赵敏的事越来越感兴趣，另一方面他可不想赔上自己的小命玩，他清楚太后和皇帝，甚至和皇后之间的关系都很微妙，他绝对不能夹在中间做人。 赵敏看高居简的态度那么坚定，知道这件事暂时大家谈不下去了，不如暂时搁置在一边，看今后会不会有转圜的空间，兹事体大，甚至比之前她去跟皇后谈合开报刊社的事还重大，事先绝对不能漏半点风声。 这件事本来如果能成，能对大宋发展起到非常强大的作用，可是赵敏首先要保证赵顼和她自己不出事才行，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事她是绝对碰都不想碰的，而慎重是做大事的必修课，她很清楚这一点。 “既然高叔叔有这个要求，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不管这件事能不能成，我还是要谢谢高叔叔，教会了我很多道理。”赵敏感觉到马车减速，渐渐停了下来，最后表了个态。 “好说。”高居简也不再多言，他还要接着过去服侍赵曙。 高居简一溜烟就跑了，赵敏都来不及问他这是哪里，她就看到府门口上挂着个大大的镶金“蔡府”字样。 不过在宋英宗期间，能让赵曙亲自登门的姓蔡的人物，赵敏已经猜到赵曙要来找谁了。 还真巧了，要不是赵曙今天带她过来见这人，回头赵敏就想和赵顼一起过来拜访他，毕竟，再不来他府上，回头他都要到杭州赴任了。 第90章 娘娘 蔡襄已经提前得到宫里快马消息，带领一家老小在门口设案跪伏等候。 “蔡学士快平身。”赵曙上前虚扶起他。 蔡襄感激涕零道：“臣万万没想到皇上您会驾临寒舍，臣代表蔡家上下对您的恩典衷心拜谢。”说着蔡襄又要下拜。 赵曙没法，赶紧扶住他，拍着他的手道：“蔡学士不要客气了，要不然我们进去说话？” 蔡襄这才赶紧迎了皇帝一行入府，在随赵曙入厅堂的一瞬间，蔡襄发现赵曙身边有个看起来很是陌生的女子，难道这是皇帝的新欢？不应该啊，宫里还有那头河东狮呢…… 赵敏冲蔡襄微微一笑，少女恬静冲淡的笑容让阅人多矣的蔡襄稍稍一恍神，他忙收敛心神，低头恭迎赵曙做了上座。 “皇上亲临寒舍，不知道有什么示下？”蔡襄其实对赵曙不太感冒，跟仁宗比起来，他觉得赵曙的执政能力比仁宗差多了，最关键的是赵曙比仁宗更固执，更听不进去谏言，多少大臣的抱负不能在赵曙这一朝得到施展，百姓民生并无多少改善，他对赵曙兴起的濮议之争已经完全失去了较劲的心思，这才多次上奏请求外任。 赵曙左右打量了一下蔡府，装饰比较简单，蔡襄可是做过三司使这种号称“计相”的官员，能不注重家里的排场，已是难得，想到蔡襄很快就要出知杭州，他不由触动了内心比较柔软的那部分，慨叹道：“也没什么了，过来看看老臣子，也是应该的，去杭州的一应物事都准备好了？如果需要有什么帮助，尽管提出来。” 在赵曙想来，这可是自己向他释放出巨大的示好信号了，回想起来，蔡襄这人还是比较实干的，对朝廷是有贡献的，他不好亏待了这种忠心又有能力的老臣，免得其他人寒心，本来那些有些死脑筋的臣子因为濮议的事已经很跟他对着干了。 有时候做做表面功夫还是要的，赵曙已经打算好了，就算蔡襄提出给他的子侄恩荫的要求，他也一概准了，毕竟蔡襄以后到杭州，估计也没多少向他提要求的机会。 “没有需要什么，府里人丁、财物都理好了，不日就可启程。”蔡襄脸色有些怪异地撇了赵敏一眼，对赵曙道：“不过臣有一事不解……” 这蔡襄还是个硬骨头，赵曙对他还真没办法，不过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当皇帝做到他这份上，应该够厚道了，他心不在焉道：“什么事不解？爱卿尽管说。” 蔡襄指着赵敏问赵曙：“不知这位是宫里的哪位娘娘？” 赵敏不由朝蔡襄翻白眼，你个闻名遐迩的老家伙，你的眼睛还能更白一点吗？没看到她今天纯粹是友情出场，打酱油的么？ 赵曙忍俊不禁，拍案笑道：“蔡卿你说笑了，她不是什么娘娘，是颖王府的总管赵敏。” “哦……”蔡襄被皇上的无厘头出招搞得一头雾水，既然只是颖王府的人，带她来这干嘛？皇上不会还想找机会春风一度？蔡襄心一紧，难道，皇上是想借他这块地盘，那也太不厚道啦，想到宫里那只天下闻名的河东狮，蔡襄不由菊花一紧…… 为何世人都如此看我？赵曙真想仰天长叹，其他人也便罢了，蔡襄可是跟他混了这么久，还是看不懂他，看蔡卿已经知趣地屏退其他人，赵曙才淡淡苦笑道：“蔡卿，莫要想歪了，因为她提议设立报刊社，甚至以后成立报刊局，在大宋各地发行报刊，这件事她找我入股，我正思谋着这件事能不能做，特地想来听听你的意见。” 赵曙自然不好把皇后想入股的事说出来，先把自己摘出来说，一介民女想拉皇帝入伙，这件事已经够耸人听闻了？要是蔡襄不赞成，回头赵曙准备找高滔滔好好说道说道，毕竟蔡襄都已经是一心要赴外任的人了，跟朝里没有太多瓜葛，高滔滔也知道蔡襄这人论事还是比较公道的，至少能让高滔滔不一股子脑热就干这种事，毕竟要发行报刊，这可是涉及到国之重事，舆论的事，不管哪任皇帝都是谨慎处之的。 赵敏这才明白原来皇帝带她来这是为了这事，就想皇帝不会只是单纯地过来问候一下即将赴远任的臣子，呵呵，那要是蔡襄反对的话，自己要准备再加把劲了。 “能否请赵小姐详细说下这件事的缘由？”蔡襄看皇上这么慎重其事地向他咨询，不敢托大，要听赵敏分说个仔细后再做判断。 谋定方才思动的赵敏对报刊社的中前期运作，都已经构思得比较完善了，连对报刊局也有了初步的构想，面对一皇帝一大臣出的临时命题，此时不慌不乱，条缕清晰地说了出来。 赵曙微眯着眼，手指轻轻地在桌案上时有时无地敲着，他已经听高滔滔说过一番，此时再听赵敏这个亲自主事人所言，已经解了先前的一些疑惑，只是他还想听听蔡襄所见，这件事他还真就只想找蔡襄，从韩琦、曾公亮甚至欧阳修那边都是听不到发自肺腑的实话的。 蔡襄好生暗暗打量了几番赵敏，听赵敏简明扼要地说完，闭目沉思。 赵曙不去打扰蔡襄思考，蔡襄越是慎重，他越相信这位臣子说的话是负责任的，而且他看得出蔡襄本就不是一个因循守旧的人，要是蔡襄都不看好，那这件事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好半晌之后，蔡襄才睁开眼睛，淡淡道：“这报刊社和发行的内容，能保证在皇家的监管下吗？” 赵敏平静道：“报刊社的股份，皇家是占大头的，报刊社的一应大小事务，要是皇上不嫌烦的话，我愿意事无巨细地给皇上打报告，其实我觉得皇上只要一个阶段一个阶段了解一下报刊社运作的概况就够了，至少我会定期给皇上呈上概要信息，也会和颖王一起亲自盯着这个项目，要是出什么岔子的话，尽管拿我和颖王问罪，这件事是颖王亲口承诺的，要是皇上不信，尽可问他。” 第91章 共襄盛举 赵曙哈哈大笑，指着赵敏笑骂道：“你个娃子，说得好像比顼儿还肯定似的，我看就算是皇子妃，也不会在我面前这般摆布皇子……咦，对哦，说来也是，顼儿还没有个皇子妃呢……” 说着，赵曙那双龙目微睁，好好打量了一下赵敏。 她现在在赵顼面前，可是顶着赵顼妹妹的名头，这要是皇上赐婚下来，岂不是要酿造人间悲剧了，赵敏连忙打岔道：“皇上，蔡学士还没说呢，还有，蔡学士还有一个问题我还没回答，报刊社发行的内容，要是皇上一定要先审，我也是没太大意见的，只是这宫外宫里来回传递，免不了又要折腾一段时间，这报刊内容就是一些风花雪月之事，阳春白雪是肯定有了，当然我们也会照顾大众的需求，一些平实的东西我们也会选编进去，不会涉及到朝堂之事，皇上和蔡学士大可放心。” 在什么阶段和场合就说什么样的话，赵敏对这份报刊寄予的期望自然不止这么点，但是她怎么可能这时候狮子大开口，先把这份报刊办起来就是一种胜利了，至于里面承载的内容，完全可以在以后机会合适的时候再逐步扩展。 蔡襄追问道：“那赵小姐如何保证发行到报刊里的内容，不会被人临时或者恶意替换掉？就算在开封这里能控制到，到了外地去呢？到时候出了问题，这责任该算谁的？” 赵敏冷静道：“我个人确实无法百分百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发生，除了加强内部管理外，最要紧的就是我提出的，在各地建大宋皇家掌握的报刊局，本来朝廷已经在各地设了驿站的，只是这驿站要用来保证军事和公文、人员来往所需，实在不宜再在它上面加载职能，所以我才想到要新设立这样的机构，其实这个机构除了控制开封送出去的报刊版样、负责在当地发行外，还能兼营外边的印刷业务，因此实现自给自足应该不是问题，不需要朝廷提供经费，只需派一个官员协理监督就行。” 蔡襄轻轻点了点头，“看来赵小姐是思虑周全了，微臣没有其他别的好说，只是赵小姐提到的这个官员协理之事，如是皇上一定要办这事，还请派朝臣，不要让内侍插手的好，毕竟还是朝臣去办来得妥当可信。” 赵敏心里一乐，这蔡襄也是大宋官场上那一种典型德性，和内侍水火不容派，只是他表达起来比较婉转一些，可能是临别在即，也无心再和赵曙强硬地打嘴仗了。他不会也跟苏颂那小子一样玩反水，说起这讨人嫌的苏颂，回头她会去跟他打照面的。 赵曙不置可否，换了一个话题道：“不管这小娃子的事做不做，至少蔡卿和朕都看得出来，她还是一心为我大宋考虑的，光就这份心，就值得肯定和鼓励。就像对蔡卿一样，朕不会空口说白话，这女娃还想办一个开封书法大赛，嗯，这繁荣我大宋文化倒是一乐事，蔡卿可是此道的大家，我就借花献佛，不知道蔡卿可有什么表示表示，要不就当这比赛的评委如何，也可帮朕把关选出这头奖，朕可是出了五十两黄金要买这头奖作品呢。” 赵敏不由大汗，她都已经是来自二次元的了，这赵曙莫非是来自三次元的，就这么爱越位替人下决定？最关键的是他这个思路跟她的完全是背道而驰啊，她可不需要什么官方的评委，哪怕是大宋鼎鼎大名的书法大师蔡襄！她想跟赵顼来找蔡襄，也不是为了请他当什么劳什子评委。 蔡襄还没开口呢，赵敏就忍不住道：“皇上，你这五十两黄金的赞助，我看我不敢要了。” 这女娃子又飙什么新鲜的名词，“赞助”？不过估摸着能听懂她的意思，赵曙饶有意思问道：“为什么不敢要？别人求朕都来不及，你反而一门心思往外推，还真傲娇啊。” 赵敏瞬间被雷得外焦内嫩，一直以为傲娇这个词是后世神奇的网民冒出的发明，没想到赵曙这会儿嘴巴里都飙出来了，要不是她认定这赵曙是货真价实的货色，还真以为他是从三次元穿越来的呢。 “咳咳，非小女子傲娇，实在是关于这书法大赛，我还有些个人想法。”赵敏只是点到为止。 蔡襄看赵曙的思路都被这奇葩娃子带偏了，赶紧先把皇帝思路拉回来一下，反正尽到他做臣子的义务就是了，“皇上，报刊社这件事，微臣认为可为，只是需要皇上时时留心就是。赵小姐，莫怪老夫恶言，要是朝廷发现你这报刊有任何闪失之处，就算背后有皇上的投资在内，只怕都要随时关门，你自己和颖王好自为之。” 在皇上面前，敢当面要颖王“好自为之”，就冲这风骨，赵敏都要为蔡襄点赞，不愧是当初敢直言向皇帝劝谏的直臣，赵敏点头道：“颖王省得，我也深知其中的利害，谢蔡学士提点。” 既然蔡襄也认为没问题，赵曙在这件事情上挂的心算是基本落下了，转头追问赵敏道：“什么个人想法，在朕和一向口风很紧的蔡学士面前，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蔡襄口风很紧，这点赵敏信，不过这皇帝这点上相对就不那么靠谱了，赵敏微微一福，“皇上何必心急，过几日不就晓得了。小女子斗胆替颖王向蔡学士提个请求，能否等一同见过了书法大赛的盛况后再启程。” 蔡襄敛须不答，必要的架子还是要端的，何况如今还有皇上在面前，这动不动身可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既然不是请蔡学士当评委，为何又请他留下观看？蔡学士浸淫此道多年，什么样的书法人物没见过……”赵曙今天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禁不住插道：“嗯，现在的后生真是让人看不透，也罢，我也不去问顼儿了，蔡卿，你不妨多留几日，等我们君臣一起瞅瞅这女娃子到底搞什么名堂，也算共襄盛举，我再亲自送你，如何？” 第92章 敷药 蔡襄连忙道：“那微臣怎么好意思，皇上国事繁忙，不敢劳烦皇上到时候送，今天您能来，我已经铭记在心了，以后都会时时感怀。”说着，蔡襄的眼眶湿润了，不敢赵曙政务上有多不合他们这些大臣的心意，毕竟是他们为之努力了一生的大宋之主。 赵曙看蔡襄这样，不免也有些唏嘘。 “皇上要是真有兴趣提前那么一些日子知道，也不是不可。”赵敏觉得皇帝的情绪已经让她调动得差不多了，给他点甜头尝尝也罢，轻启朱唇道：“颖王提过回头会亲自上门拜访蔡学士，到时候就会告知请蔡学士您出席的用意。皇上非要知道的话，到时就知晓。” 赵曙觉得这小女娃真是够了，顾盼生姿也便罢了，还很是搔到他的痒处，至少他对这个报刊社做起来后，充盈他的私房钱有了期待，怎么说他至少也白占四成的股份收益啊。 赵敏回到府里的时候，看府门口静悄悄的，青丝雪带着两个丫环在门口等着。 “怎么，是殿下让你在这里等我？”赵敏随口问道。 “是。”青丝雪微垂下头，“就算殿下不说，我也想着等你回来。” 赵敏知道青丝雪在想什么，一边带着她回房，一边淡淡道：“是对苏颂有些失望，还是想知道他究竟为何会如此？” 青丝雪轻咬着下唇，“不提他了，我们听说殿下今天拿了头名，候殿下回来的时候，想向他提议稍微庆祝一下，结果殿下说一切照旧，不得有任何庆祝的举动，我就向几个主管安抚了几句，适当给了些赏银，交代他们分发下去。” 赵敏点点头，“嗯，你办事，我放心，如今是非常时期，殿下这般谨慎是对的，你也要注意一点。我正好明早想去苏颂那里一趟，你跟我一起去，就算他不跟我们结盟，至少不要让他彻底滑向敌人那边。” 敌人？青丝雪心悸了一下，看起来形势陡然间变得紧张起来。青丝雪不是对政治没有敏感性的人，从殿下今天回来，他的脸色并不喜形于色就可见端倪。 青丝雪权衡了一下，狠下心表态道：“请殿下和总管放心，我会处理好自己的儿女私情，绝对不会耽误殿下的大事。” 赵敏拍了拍青丝雪仍显有些稚嫩的肩膀，“不要太勉强自己，如果你真的非常喜欢他，我和殿下都不会拦着你，不过，有时候感情的事还是随缘的好，刻意追求的，并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 青丝雪双眸透出平静之色，“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殿下交代过，你换过衣裳，请过去一叙。” “呵呵，他不找我，我也想找他的。你先下去。”赵敏还真是挂心着赵顼的情况，麻利地整理好自己，穿廊过去。 途中遇到小蓬，等她施礼完，赵敏看似随意问道：“最近事务可多？如果觉得累的话，可以向我提出来，或者你跟青丝雪商量着办。” 小蓬恭声道：“不妨事，我有让手下辅助我，主要的事务我都有亲手过目，如果等到实在有困难的时候，我会向总管提出。” 嘿，看来小蓬至少在办事方面是个明白人，不愧是舒国公主当初培养出来的贴身精干，赵敏想要看到的就是这种局面，小蓬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她不怕，她要的就是小蓬和青丝雪之间互相制衡，要是手下人都串通起来，那她还怎么玩？被忽悠了还不知道，做那个到最后还蒙在鼓里的人，那是原身的惨痛经历，这种事，赵敏绝对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 走开后，赵敏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小蓬的背影，凤眼一眯，呵呵，小蓬也算是有心，她才不相信小蓬与她是偶遇，肯定是小蓬得到消息，事先等候在这附近了，一个被情夫抛弃、怀孕不想打掉胎儿的女子，又要抓住命运的绳索向上爬，还真不容易…… “哥哥，怎么样，你还死不了？”赵敏回身关好门，一边说道，一边转身。 一阵带着热力的魅影迅速欺近，赵顼幽幽道：“谁说我死不了，我都要想死你了。” 要是再不闪走，就要被赵顼越来越壮实的双臂压在门墙边了，赵敏嘻嘻笑着闪开，“顼哥哥还会开玩笑，那我就放心了。” “少来，我疼得要命呢，快过来帮我敷一下这宫里的灵丹妙药。”赵顼从兜里拎出那瓶伤药。 赵敏扑闪着大眼睛道：“不是，哥哥，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没一回来就找下人帮你敷啊，非要等我回来？” 赵顼哼唧哼唧着，眉头都皱了起来，“那些男的仆人，动手也不知轻重，我还担心他们把我捏得更伤呢，让那些丫环来呢，又没力气，根本不能揉开药的劲道，我想还是你来最好，你做的最合我心意。” 赵敏轻叹一声，“你呀你，好，既然如此，少说废话，脱衣服。” “可是好冷的，我要到床上去，包着绒被，你过来帮我呀。”说着，赵顼已经开始脱起衣服，一边往床边而去。 看到赵顼手臂和腰背都已经拱起肌肉，这就是这段时间特训的效果，目前已经算是有点可观赏性了，反正现在顶着他妹妹的身份，又只是帮他涂抹上身的伤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毫不怯场。 赵敏潇洒地一挥衣袖，点起一些药膏，先在伤处附近，轻点慢提，然后由外及里，渐次用力。 赵顼舒服得直哼哼，这手段，太有意思了，要不是这次受伤，熬等到赵敏回来再对自己开工，还不知道赵敏会这一手。 将涂伤药全面划开，赵敏开始激发掌心的热力，贴住淤血的伤处中心，先不急着揉开，而是先轻轻震动着手掌，将伤药的作用先集中发挥在伤处的中心地带。 “嘶……”赵顼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不是因为痛的，而是伤药快速钻入他皮肤底下后，那种又清凉又带些搔痒的感觉。 第93章 自由的幸福 “别乱动。”赵敏轻喝道，她知道这是赵顼的自然反应，不过这就是要避免的，为了让伤药尽快地直达伤处最严重的地方，最快地发挥药效。 赵顼知道这时候到了赵敏操作的最关键时候，死死咬住牙关，不再发出声音，身体尽量避免因痒而发生抖动。 赵敏的额头开始微微冒汗，一入手，她就看得出这伤药确实用了不少名贵药材，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要看施药人的手法，不然就算再好的伤药，只是随便一抹的话，那多半也是白瞎了，这中间要控制好各个阶段、不同位置用的不同手法和力道，真不是没经过训练的人能掌握的。 好在这些是野外生存必备的技能，赵敏可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可是她的意识绝对是到位了，这原身的身体素质不是当初考警队时的她可比，所以操作起来还是颇为费劲。 “好了。”两刻钟过后，看足够的伤药都已经完全融入赵顼的伤处及周边，赵敏才轻舒了口气，“这次是麻烦点，我帮你敷了，下次你就可以找青丝雪她们来做。” 赵顼套上衣服，用萌萌哒的眼神瞟了赵敏一眼，“要是就想让你帮我敷好不好。” 赵敏瑶鼻一吸，“哼，想得美，帮你搓伤药害得我手都长皱纹了，我还想保养好些呢。” 赵顼熟练地跳下床，呵呵笑道：“你怎么把青丝雪推给我啊，你也知道她喜欢苏颂的，可跟我不感冒，让她的手掌跟我肌肤相贴的话，我还怕她觉得难为情，还有心里别扭呢。” “说到苏颂，我明早想带青丝雪过去会会他，青丝雪是个明白人，之前算是少女怀春，如今苏颂被人拉拢了走，我想青丝雪会选择站在我们这边。”赵敏瞅了瞅赵顼，打趣道：“你和青丝雪是男未婚，女未嫁，怎么没可能发展发展了，总比今天皇帝差点把我和你撮合起来要好？” “什么？”赵顼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到了。 赵敏带着怪异的眼神瞅了瞅赵顼，“你这反应好像有点不对啊，你应该是激烈反对，怎么好像还带点小惊喜和不知足捏？” 赵顼苦笑道：“你先说说看当时是怎么回事。” 赵敏粉唇一嘟，“还有什么回事了，就是皇帝在蔡襄家里的时候，说着说着终于想起你还没有皇子妃的事情了，又看我跟你比较登对呗，还好我用别的话题给岔开去了。” 赵顼剑眉一挑，促狭地笑道：“嘿嘿，其实要是他真赐婚下来，我还真要好好考虑要不要抗旨不遵呢，你可要知道，这要是抗旨不遵的话，我的小脑袋很可能要搬家哦。” 赵敏往赵顼身上没头没脸地打过去，“亏你还好意思说，今天我又救了你一命，你要怎么感谢我。” 赵顼让她打了几下后，一把拉住赵敏的手，一脸诚恳道：“要是父皇真那么下旨，你可千万别抗旨啊，由我来跟他报告内情就是，让他收回成命就好了。” 赵敏抽回手，“哼，报告个鬼内情啊，难道还说我是当初的舒国公主，那样的话不仅舒国公主的墓要被翻起，更要紧的是你、我都要担上欺君之罪，你觉得这是我们应该承受的？本来敌在暗，我在明，现在好歹我也在暗了，再让我处明处，只怕我们又要被敌人疯狂地针对了，你还想当初大相国寺一幕重现？我是不怕，大不了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你呢，不说那些你还承载着大宋未来国运这种大话，就这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可都指着你过日子呢。” 赵顼从未像现在这般意识到，原来他的个人问题，竟然会给大局带来如此重大的影响，他一直以来只是觉得没有遇到最合意合拍、最懂他、最能让他动心的女子，大相国寺惊心动魄的一幕后，他曾经无比幻想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不是他的同父异母亲妹，但是赵敏每次严丝合缝地表达令他很是困惑，她懂得舒国公主以前的很多事，包括与他的交集，令他窒息。 不过有时，赵顼又能发现赵敏一些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可要是赵敏真不是舒国公主，那真的舒国公主到哪里去了？是已经被躲在暗处的敌人毁尸灭迹，还是另有隐情？那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女子究竟是谁？她这么帮他，是舒国公主的交代，还是她自己的意愿？ 不管怎样，赵顼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站在眼前的这个女子，是敌人派过来害他的，或者她本人要害他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没有必要为他做这么多事，而且她早就多的是机会下手了。 赵顼脸上闪现着阴晴不定的神色，“这件事，我有分寸，总之我不会为了意外，随便找个女人当我的皇子妃，现在我还没有好的人选，要是父皇一定要赐婚，我倒宁可选择让父皇赐婚给我的，是你！” 赵顼终于喊出了藏在心里深处有一段时间的话，说完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原来赵敏已经用小手在扑扑轻拍着嘴唇了，她竟然在打哈欠？她居然在他说最重要话的时候打哈欠，那他刚才说的话，她到底听见了没？ 赵敏当然听见了，她都已经被赵顼雷得不行了，大哥，你脑筋清醒一点好不好，我们现在可是明里主仆，暗里兄妹拍档好不好，哪有兄妹合婚的，这是要遭雷劈的好不好？就算彼此都不怕雷劈，这种婚姻也是没结果的好？只是一个形式的结合，那她还不要呢！说好的穿越过来后，要争取自己自由的幸福呢？ “哎呀，真是困啊，那什么。”赵敏终于放下了过足戏瘾的那只手，“你今天跟沈括应该谈好了，下一步军器监的具体事务要运作起来了，我可以不用再掺乎这件事了？接下来我要忙书法大赛的事，你这次在狩猎赛上出了点风头，应该可以影响到一部分朝臣的选择，不过这还是远远不够的，在这种有文化品位的活动上，展示你能带出一批文化人出来，那才更加令他们信服，关键还能制造一点在民间的适当影响力。不说我个人意见，大宋毕竟还是文化治国嘛，马上可以得天下，还是在马下治天下的……” 第94章 用意 “等等。”赵顼好奇地抬手打断赵敏的话，他很少打断她说话，因为他知道她的话都很有意思，而且悦耳得要妥帖到他心里，听闻她的声音不下于天籁之声，就是一种享受，可是他这次实在要问一下，“沈括和军器监那边的事，我会亲自盯着。你刚才说个人意见，那你个人意见究竟是啥？难道不该在马下治天下吗？” 赵敏哼道：“我个人来看嘛，以德治国、以法律治理国家和以文化影响社会、民风这些当然要的，我大宋在这方面都做得还行，可是就是对内的防范既太偏执了，又没有抓到点子上，中央和各地的贪腐状况还是层出不穷，最要命的是很多官员还光贪还不干活，甚至倒行逆施，民怨对这方面是最大的，这方面就很需要改革，还有在对外方面，国与国之间可不兴我们大宋儒家说教那一套，对西夏、辽国还有其他国家，就是要整军备战，就是要耀武扬威，就是要培养各级将才，就是要让将领和士兵之间有一定的熟悉度，至少精英部队要做到这样，不然上下不同心，谁会为我大宋卖命，保国家安定？” 赵敏一口气说出来，这也是她穿越前看了有关宋史的资料后，得出的感想，其实她还只是说了部分，目的让赵顼有点触动就好了，在他心里悄悄种下日后生根发芽的种子。 赵敏知道就算他不说这些，赵顼迟早多少也会看出这方面一些事，不过那毕竟时间成本和机会成本太大了，既然上天派她穿越过来了，她就顺势而为地做些拔高的事呗，毕竟像赵顼这样，算是比较开明的皇子，从小不是禁锢在宫里长大的，他还懂得些民意民生民心，要不然也不会成就历史上最有作为的皇帝之一，决定兴起并整体上坚持下来了变法改革。 赵顼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了，赵敏说得兴起，甚至有些不管不顾的势头，他看出来了，如果她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下去的话，根本没必要说这些，他可以蒙起眼睛，接受舒国公主突然变得很能射狼，变得很懂得比赛的谋略，变得通晓协调各方关系，可是，以前他认识的那个妹妹，舒国公主，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番如此真知灼见的见识的！ 赵敏发现赵顼突然间不说话，知道要给他一些时间来消化一下，用药到她这种程度已经差不多了，过犹不及，缓了口气，“我明天下午想去蔡襄府上，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赵顼暂时抛却那些杂念，淡笑道：“父皇都刚陪你去过了，你还要我陪你去干啥？” “切。”赵敏嗔道：“父皇那是去向蔡襄考察我们报刊社的创意去了呢，现在多半这事定了，你带我去嘛，我是想……” 说着，赵敏避免隔墙有耳，抬着手示了下意，赵顼屁颠屁颠地附耳凑过来，赵敏这才说了。 其他话，赵敏不担心被敌人听到，反正要么是将来的治国之策，现在完全可以说只是她和颖王之间的清谈而已，要么是已经定的事情，这些事敌人只要眼线到位，完全可以从皇帝和蔡襄那边得到情报，根本从她这里挖不出更多的东西来。 赵敏最防的，就是眼下接下来要做的事不被泄露出去，只要在办成前阶段性保密就好。 赵顼有些狐疑道：“你真想他出手？据我所知，他向来可是从不出手的，想要拿到可能没那么容易。” 赵敏拍了赵顼一下，嗔道：“所以才要让你这位大皇子出马呀，我总不能当着皇帝的面，狐假虎威地要，我跟皇帝又不搭噶的，不过跟你去，我就可以在旁边煽风点火啦，再说这大框架也是他之前点头认可的，就让他也为这份国家事业出份力呗，他们士大夫不是最讲匹夫有责了。” 赵顼呵呵笑道：“你说的容易，只怕这回你总要碰上硬钉子了。” 赵敏白了他一眼，“你死脑筋啊，我们当然要做足充分的准备再去了，喏，你那个存了有段时间的千年人参，可以拿出来送给人家了。” 赵顼眨了眨眼睛道：“我的预感果然没错，你早就盯上那株千年人参了，原来是把主意打到这上面了。嗯……” “怎么，你还舍不得不成？”赵敏有些讶异地瞅了瞅赵顼，“平时没觉得你是那种小里小气的人呀。” 赵顼这才说出实情，“不是我舍不得，我本来想拿它送给苏老爷子的。” “苏洵？”赵敏思忖了一番，“原来顼哥哥你也有打算，那苏老爷子身体是不好，对人参也有需求，关键我估计你是想拉拢有名的苏轼那一家子。” “正是，眼看我再不出手，苏洵他们家都要倒向我对手了，苏洵、苏轼他们父子在士林中可是很有影响力的。”赵顼不无担忧道。 赵敏凤眸一眯，“哥哥你放宽心，以我跟苏洵打交道的经验，还有我得到的消息，综合起来判断，恐怕苏洵这老家伙比你认为的要来得深沉，他们家的做法也不是铁板一块的。” 赵顼眼睛一亮，“你对苏洵他们那边也有研究？” “哈哈，什么研究，瞎捣鼓罢了，正戏都是哥哥你在办呢。”赵敏先得体地谦逊了一下，让赵顼的皇子兼哥哥自尊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看他情绪爽到了，她才接着道：“苏洵这老家伙是越老越成精了，以我的推想，当初苏轼和苏辙参加制科考试前，就是他给苏轼、苏辙兄弟俩定的策略，由苏轼负责主捧前朝，苏辙主批前朝，这样他们兄弟中总有一个会得到考官和皇帝的认同。而现在的形势，一般人从表象上可能会看好你，那苏洵就反其道而行之，暗中安排苏轼靠向赵颢那边，而苏辙靠拢赵頵那边……” “我听你这么一说，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呢。”赵顼冷哼道，“我当初就在想，坊间传闻苏轼、苏辙他们自己在制科考试前定下这方法，我可并没有看出他们兄弟当时能有这般精明，原来背后是他们父亲在唆使。这苏洵太过投机取巧，我就那么不受他待见。哼，要不是我心胸宽广，我还真不想浪费这株人形野山参呢……不过，以他那么老奸巨猾，他这么安排是不是也有用意？” 第95章 嗅觉 “哥哥真是越发敏锐了呀。”赵敏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赵颢为人比较闷骚些，苏轼那种不羁的士子之气正好对他的胃口；而赵頵比较张扬，其实他反而会比较欣赏苏辙相对沉稳一点的气质，我想这都在苏洵的考虑之中了，更关键的是，苏洵是看中这两个皇子背后的人。” 赵顼眼睑微垂，“你是说父皇和母后？” “没错。”明知这番话赵顼听起来未必好受，这时候赵敏也不得不说了，“赵颢向来更受高滔滔喜欢，而高滔滔虽然没什么见识，却偏偏喜欢附庸风雅，因此拿苏轼去接近，高滔滔只怕自己都会觉得带点仙风道骨，文化层次都上档次了；皇上偏爱赵頵一些，虽然喜欢赵頵那样看似本色发挥，其实未免不希望他能沉静一些，更符合坐大位者要求的性子，因此会喜欢赵頵跟苏辙这样内敛又有一定识见的人接触。” 赵顼沉默半晌，方道：“呵，这是要孤立我的节奏啊，等到时候看我成气候了，再来跪舔我么，呵。” 赵敏知道赵顼动了真火，这是必要的，做大事的人，如果没有一股强大的内在驱动力，怎么发挥其百分之一百的实力，甚至超水平发挥。 “哥哥莫要太急了，其实要是换做你是苏洵，你想为下一辈，甚至说是苏家考虑，你会不会也这么做？”赵敏目光澄澈地看着他，就是要让他明白，其实每个在这个圈子里挣扎的人，只要不是盲目的随波逐流，他们所作的选择不是没有理由的。 赵顼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要是我是他，或许我也会这么做。谁会知道，我现在有了妹子你的帮助，感觉跟以前的眼界完全不一样了呢，看到的形势也比以前清楚多了。” 赵敏发自内心地满足地笑了，“这就够了，苏洵有他的小九九，我们有我们的阳光道，对他那种人，顼哥哥你完全不必太上心了，礼尚往来，就算要拉拢他们一些，派我过去就够了，反而是即将要离开开封去杭州的蔡襄，才是哥哥你要亲自重点攻略的对象。” 与此同时，苏府内，苏轼和苏辙他们围着苏洵老爷子，承欢膝下，聊着家常。 苏洵瞅了瞅有些沉默的苏辙，温言道：“辙儿，把你从大名府推官任上给召回来，你心里是不是有意见。” 苏辙淡然道：“父亲有命，我怎么会不遵从，现在大哥正在官场上努力打拼，我多在家照顾一下您，也是应该的。” 苏洵叹了一口气，“你很有孝心，我是知道的，委屈你了。” 苏轼开口道：“弟弟，你为我们这个家确实付出了很多，为兄感激不尽……” 苏辙呵呵笑道：“哥哥你说得哪里话来，既然是亲兄弟，就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更何况，你我也知道，如今官场上正是风波诡谲的时候，你在外也很辛苦，还要很小心待人处事，我在家的时候多些，反倒能偷偷享受一点安逸。” 苏轼知道苏辙是在安慰自己，换了个话题道：“过两天便是开封书法大赛，吴王点明要我代表他们参加了，嘉王没喊你参加吗？” “嘉王有说到，是我让辙不要出面的。”苏洵插口道。 苏轼皱了皱眉头，“父亲，你这是不是多虑了，就像当初参加制举一般，我俩都参加，争取拿个头两名，岂不是一件美事？我想嘉王和吴王也不会在意这名次上的差别，至少我们都能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弟弟的书法也很好的，我听到消息，这次评审的方法很特别，弟弟也去，这样才是保险。弟弟若是不去，而我去的话，他岂不是在嘉王面前不好交代？” 苏辙摆了摆手，“哥你不用争了。我想过了，父亲说的有理，若是我出面的话，那我们家分靠两边的态势做得太明显，那样不美，现在这样引而不发，反而会让吴王和嘉王都更用心拉拢我们，你去参加书法比赛，不管怎样评审方法，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相信得头名没问题的。我不参加，赵頵在这方面胆气不足，可能会暗中派其他人参加，我猜得奖的可能性不大，那样他虽然一时之间会对我不满，不过也才更明白我的重要。” “凡事都有利有弊，并非这次大赛你非要什么都不参与的，总会有变通的办法？要不，弟弟你再考虑考虑。”苏轼还是不甘心苏辙不去抓住这次机会，毕竟对苏辙这样拿过制科考试靠前名次，又有过一定地方上工作经验，回到京城不抓紧机会在皇帝面前崭露头角的话，再等机会还不知道要熬多久了。 其实苏轼不愿意承认的另外一点原因，是他晓得父亲的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差了，苏洵努力了一辈子，如今最想看到的就是他兄弟俩出人头地，而今他是刚刚混出点名头和地位来了，他想要拉上弟弟一起并肩战斗。 “再说。”苏辙无心在这件事上跟哥哥争论下去，他顾全大局，不代表他没有主见，在这件事上他本人就是这么看的，倒不完全因为父亲观点的原因，何况书法一道上，他不得不在内心承认哥哥是高过他一筹的，要是他参赛了，不能得奖，那岂不是更丢脸？“父亲有些累了，我们先让他休息。” 苏轼长叹了一口气，知道苏辙的脾气，不是自己这样三言两语能改变他的想法，便暂且作罢。 等到从苏洵房间退了出来，苏辙叫住本要离开的苏轼，“哥，跟你商量件事。” “好，去你房间说。”这里离苏辙房间更近些，苏轼就随口道。 等关紧门户，苏辙才沉声道：“哥，你想过没有，虽然父亲的考虑有他的道理，不过我们是不是也要做两手准备。” “怎么说？”苏轼脑中掠过一道闪电，虽然他从政的时间要比苏辙略长那么一些，但是他心底是认为苏辙的政治嗅觉要比他敏锐的。 第96章 轻薄 苏辙沉吟道：“父亲的着眼点在于在赵颢和赵頵处多下重注，但是他没有想到，要是跟赵顼完全撇清瓜葛，到时候要是赵顼上位，那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你注意到没有，赵顼好像跟以前有点不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反正只要从远处看他，都会隐隐觉得他的气质跟以往有了改变，你今天也看到了，赵顼竟然在他不擅长的射猎上获胜了，还残暴到能杀三只狼，这可比一向以矫健示人的赵頵还多。” 苏轼点了点头，“听你这么说，我也感觉赵顼有点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之感，他眼神里对胜利的欲望和渴求，是我以前从来没发现的，还有，他身边似乎有个侍女，今天还在皇上面前讲话，看起来也不简单。” “你也注意到那个人了？看来这里面真有些门道了。”苏辙眉心一蹙，“她叫赵敏，现在表面上是颖王府的总管。” 苏辙能去探听到这些消息，苏轼一点都不感到奇怪，他发现苏辙的用词很有用意，追问道：“你说‘表面上’，你的意思是？” 苏辙出神地从窗户间的缝隙看了出去，外面透进来的星光似乎耀眼地闪了一下，他缓了缓神，方道：“总之我觉得这个女人身份很是神秘，哥你这次参赛小心一些，还有，你知道我这人应变能力差些，没办法做到左右逢源之事，恐怕只能跟着嘉王这条道走到黑了，但是你不同，向来你就能长袖善舞，其实你不一定只着眼与吴王，要是有机会的话，跟赵顼那边暗中有些联系，未必不是更好的选择，只是你要更谨慎罢了——我知道这样很难为你，嘿。” “嗯……”苏轼托腮沉思，苏辙知道一时之间要让他接受自己这种新思路，还需要一定时间，哪知道苏轼突然间就说道：“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总之先做好眼前的事，这次参赛，我定然全力以赴，就算要适当接触赵顼那边，我也要先展现出我的实力。我们体现出有更大的利用价值，才会让我们家更安全，不是吗？” 苏辙不由暗叹，父亲毕竟是老派了些，还是他看得清，不让苏轼去当一个“两面派”，真心浪费了苏轼那才华横溢的脑细胞。 赵颢阴沉着脸回到府上，释清担着小心迎他进来。 “夫君，我知道你尽力了，不必挂怀。”看着赵颢累得就像骨架都散了似的，释清真心心疼。 赵颢一屁股坐下，就拿起桌上的龟苓膏吃了起来，吃了两口后抬头道：“嗯，这味道不错，你和梦小懒一起做的？” 释清上前正给赵颢捏肩捶背，讶异道：“夫君你怎么猜到的，我还是第一次和小懒联手做这个呢。” “你呀。”赵颢怜爱地拉过释清坐下，“不是猜的，你担心我因为比赛上火嘛，所以提前已经在跟小懒摸索着学做这个了，那天我看到你们在准备这些材料，不过也不完全因为我看到过，你做的味道偏淡些，小懒做得偏甜些，中和起来才会有这种特别的风味。” 释清欣慰地笑道：“夫君喜欢就好。你心情好，我心情也就好了。” 赵颢点点头，一边慢悠悠地吃着龟苓膏，一边咂着嘴道：“这是狩猎赛而已，我不会太放在心上的，要纠结这事，那也该先轮到赵頵，之前我让你办的两件事，我看你都办得不错，苏颂已经答应收手了，甚至以后会暗助我们这边，别的不说，就临时给赵顼打了个突然袭击这点，苏颂就干得漂亮，要不是赵顼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那个总管，今天他就得当场难堪，不过接下来我还有后手，赵顼想做成军器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还有苏轼，我拿到这副王牌，这次要是能在赵顼隐身背后操办的大赛上拿头奖，至少我知人善用这个名声是落定了。” “那可不，这两件事可花了我们好几百两银子呢，梦小懒回来还说被那色鬼轻薄了她两下，好在苏颂还拎得清，不敢对她怎样。不过我觉得这钱花得很值，只是我之前也没想到，苏颂会是这么贪财的人。”释清脸上不无鄙夷，回头她又一琢磨，“你说的那个赵敏，还真有点蹊跷，谁都不敢在狩猎场上轻举妄动，她就那么直不楞蹬地从坡上跑进场了，皇上也不治她惊扰圣驾的罪过，算她运气好。” “钱的事，无妨，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赵颢点了点释清的额头，“你别被苏颂的表象迷惑了，那老狐狸其实主要不是贪财，而是想在我和赵顼间玩平衡，之前他也算了帮了赵顼一点忙了，我看他也是想借机试探下赵顼的反应，要是赵顼就此大为光火，想必他会对赵顼很失望，到时候说不定就此真正靠拢我这边，我们就静观其变好了。至于那个赵敏，你平时帮我多盯紧一点，毕竟你们女眷之间有机会多接触，这个人很不简单，还有，这事不一定非要你先出头，我看明月的性子比你冲动一些，她可能会先忍不住。” 释清笑颜动人，“夫君算无遗策，我相信你，就按你说的办。要真论起来，其实今天你也有赢的方面呢，你看他们都受伤了，只有夫君你完好，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就听闻释清嘤咛一声，赵颢这段时间禁欲也真是够了，本来一回来就想先到梦小懒那边嘘寒问暖一下，彻底轻薄她，不过夫人当前，也便先应付着用了，当下怪手连施…… 明月本来不想说，因为她看到回来后脸色就不对的赵頵，已经是提心吊胆了，哪怕帮他涂好了伤药，整个过程中赵頵还是没有任何表示。不过谁让她是赵頵的正室呢，这是她的责任，她硬着头皮道：“夫君，苏辙那边回话了，他自知水平有限，确定不代表嘉王府参加书法比赛，也不会为其他人参赛。” 第97章 粗暴 赵頵沉默半晌，倚着头挥了挥手，“你先下去，今天晚上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明月还欲宽衣解带，赵頵突然暴躁起来，“你听到了没有！我叫你下去！都老夫老妻了，你也不让小梨儿来服侍我！” 明月双眼努力满噙着泪水，终究在慌乱撤下时，泪水无声地滑落在透着刺骨寒意的王府地面上。 这条路曾经是那么熟悉，每次踏上，都心怀着那点小欣喜和小期盼，曾经以为这种小心情会慢慢生根发芽，逐渐成长壮大，只不过，只怕以后来的次数会很少了。青丝雪再次走上这条闹中取静的石子小径，不由心生感叹。 “怎么，看你好像挺悲秋伤春的嘛。”青丝雪的这点小情绪，赵敏自然是再了解不过，少女情窦初开嘛，这么快要面临着要被她自己掐断的节奏，当然会有些惆怅。 “我没事，总管。”青丝雪鼻息一吸，努力展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是小孩子了。” “呵呵，你现在多少有些放不下，也是正常的。”赵敏柔声道：“其实女人何苦为难自己，要遇到能让自己任性的人，那才是最对的。” 青丝雪嘴角一抿，“敏姐说得容易，哪有那么好遇上的了，要那样的话，天下女人都是幸福的了。” 赵敏盛气凛然道：“很难吗？我看也不难？有条件就遇，没条件，创造条件也可以遇，搞不好还要被众美男包围，还要想着怎么打游击突围呢。” 青丝雪只是摇了摇头，“我跟敏姐自然是没法比的了，嗯，到门口了，我过去叫。” “不必。”赵敏立刻拦住了青丝雪，“你不用过去，我们就在这里等一分钟，要是一分钟他府门没开，我们就走。” 青丝雪很是讶异道：“我们今天不就是找他来着吗？” 赵敏凤眼一眯，“是找他没错，我们来找他，就给足他面子了，要是他没想着要主动给个说法，那就是他有心回绝颖王，那我也不会客气。” 赵敏话音刚落，苏府的门吱呀一声像是应声而开，青丝雪微微一愣，门口现出的不就是苏颂吗？ “苏大人早啊。”赵敏脸上依然挂着笑，拱手笑道。 青丝雪犹豫着要不要福上一礼，终究硬是忍住，没有动作，只是脸上挤出一点笑意。 苏颂迎了出来，感觉要不是因为赵敏是女子，他都想要把臂言欢的意思了，客气着将赵敏她们迎至厅堂，走进门的过程中，他瞥了一眼青丝雪，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青丝雪撇过头，喉咙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意味，怎么以前跟他接触的时候，就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 苏颂吩咐下人上好茶，赵敏并不理会他递过来的茶水，便道：“这次我是按颖王的吩咐，特地过来感谢苏大人的帮助的。” 青丝雪嘴角一抽，敏姐还真是会说话，明明颖王和她都对他有不满，话里话外至少表面上做得滴水不漏。不过想想也是，难不成还直接闹将起来，搞得彼此下不来台，甚至一个大嘴瓜子甩过去？ 苏颂连忙道：“颖王客气了，其实我做得并不多，现在年纪也大了，有时候精力有所不逮，怕耽误颖王的大事，所以百般思虑之后，还是不敢应承大任，一时之间头脑迷糊，忘了通知颖王，实在是我的疏忽，绝无他意，还请赵总管代我向颖王转达歉意。” “歉意就不必了，颖王说了，苏大人并没有做错什么，而且要不是苏大人鼎力支持，这章程的事首先就没这么快做出来。”赵敏使了一个眼色，青丝雪忍住忿忿之意，将颖王送的瓷器摆到边上一桌子上，很快退回到赵敏身边。 苏颂起身道：“颖王这是何意？苏某……” 赵敏也站了起来，“苏大人切莫推辞，这是颖王亲自挑选的一点心意，知道苏大人喜好瓷瓶这样风雅之物，特意挑选了一件官窑当做礼物，价值虽然不高，不过款式还算精美，颖王一向不会亏待帮他的人，还望苏大人成全。” 本来是来送礼、给苏颂好处的，却让赵总管这巧舌说成像是要苏颂做一件难得之事，青丝雪看到这一幕也是醉了，以她的估计，这青瓷没有一两百两拿不下来。 苏颂这才露出一脸勉为其难之色，“好，本来不敢收颖王如此厚礼，既然颖王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舔着这张老脸，先代为保管一下。” 赵敏只是淡笑着，“苏大人真是客气，客气。那不敢多打扰你了，我们这就告辞。” 苏颂热络道：“怎么这么急，我才拿了些今天状元楼的点心来，要不如在我这里用点膳如何。” “下次。有机会的。”赵敏自不会因苏颂一句言不由衷的话就留下来，抬脚就往外走。 青丝雪脚步紧跟上，她今时今日才发现，原来苏颂是个带着假面具的人，如今看着就有些犯恶心，怎么之前她就没注意到呢？还以为他是位贴心的好大叔呢。 苏颂跟赵敏客套着，送她往府门口走去。 赵敏快要走到门口时，突然顿住脚步，半转头道：“对了，苏大人应该对军器监和沈括主持不会有什么意见？那些来的人员，还请您多照拂照拂。” 苏颂刚下意识道：“没意见，当然没什么意见了……”他抬眼一看，赵敏和青丝雪都已经拐出府，消失在眼前了，她们这伙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呆啊…… 青丝雪上了马车，轻轻叹了口气。 赵敏轻捏了一下青丝雪那张小苹果的脸，好笑道：“年纪轻轻的，有什么好长吁短叹的。” “真不明白就算颖王想对苏颂表示感谢，派敏姐去口头说一下已经算是给了他莫大的面子了，何必还要送什么瓷器，况且这样真的好么，会不会落人什么口舌？”青丝雪既是疑惑，也不无担心道。 赵敏唇角微微一勾，“这你就没必要操这个心了，一个瓷瓶，价值可大可小，就在颖王一张嘴上，总比别人直接送钱要来得好，那样才叫做简单粗暴的。” 第98章 大家气象 青丝雪心里一突，“敏姐的意思，是吴王、嘉王他们中有人……” 赵敏嘿嘿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可没说。不过我真是搞不懂有些人，往宫里送钱也便罢了，还真敢往朝臣家里塞钱，就不怕曝光么？不过这样也好，落了把柄在我们手上，等以后合适的时候再抛出来，绝对够对手喝一壶的。” 青丝雪不由竖起大拇指道：“敏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赵敏推了一下青丝雪，笑骂道：“少来，这种马屁功夫还是用在殿下那里去。” 青丝雪愁眉苦脸道：“敏姐又取笑人了，谁不知道殿下根本不好这一口。” 赵敏故作惊讶道：“咦，原来你还知道殿下喜欢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之前一心只知道苏颂了呢。” 青丝雪收敛起玩笑之意，一脸认真道：“敏姐，我知道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反正紧跟着殿下和你走就没错。” 赵敏还没打算罢手，调笑青丝雪真是有意思，便随口道：“那要是以后殿下和我走的路不同，那你是不是又不懂怎么走啦？” 青丝雪嘻嘻笑道：“那怎么可能呢，就算敏姐你舍得走不同的路，殿下肯定都舍不得你啊，肯定在你后面紧追不放的。” “呵呵。”看跟青丝雪已经玩闹得差不多了，赵敏倏然之间肃容。 青丝雪发现赵敏身上的气场陡然间严肃起来，马上端坐准备聆听。 “看你已经从苏颂那里看开了，我才告诉你这件事。”赵敏一脸云淡风轻道：“苏颂也不是什么私德很好的货色，虽然他在科技一道上有造诣，不过猥琐好色，最近赵颢那边派梦小懒跟他接触，就被他吃了不少豆腐。我也是最近才刚探听到的，要是我早知道的话，我也会告诉你让你堤防着点。” 青丝雪心更加凉了，原来感情的大起大落还能这般刺激，好在她最终选了一条正确的路，要是跟苏颂那样的人混下去，迟早他都要露出狐狸尾巴，到时候自己就不尴不尬不上不下得难受死了，想到此处，她起身，朝赵敏依依拜下，“多谢总管悉心点醒。” 青丝雪明白自己以后要更尽心，不然难以回报赵敏的青睐，要知道既然赵敏能打探到苏府里的事，那显然她之前在接触苏颂做军器监章程的时候，也有赵敏的人在盯着，说不定苏颂就是因为知道有颖王的人在暗中盯梢，他才不敢胡作非为，有这样的主子，比起赵颢他们之流，不是强上万万倍？ 赵敏轻拉起青丝雪，“那我最后才对苏颂说起的话，你应该想到是什么含意了？” 青丝雪咬了咬牙，“赵颢他们不惜派出梦小懒，不管是有意也好，还是无意也罢，多少有用美色诱惑的意思，当然是瞄准了苏颂的癖好，加上胆量太大的金钱攻势，如果只是让苏颂退出军器监主持人，完全没必要下这么大的本钱。敏姐那么说，我想是担心赵颢已经给苏颂勾连好了，要苏颂撤出他带去的那些技术人员。” 赵敏轻拍了两下手掌，“那你说，苏颂接下来会怎么做？” “要是今天颖王和敏姐不是这么办，还真不乐观。”青丝雪将前因后果连起来想了一遍，恍然大悟道：“难怪敏姐今天第一站就要去见他，而且表面上没有丝毫怨气，还送了礼，其实话里话外都在敲打他，包括一开始在门口等着，看他有没有心一早就开始注意来人，有礼有节，不能更合适了。敏姐，我突然发现，你作王府的总管真是太屈才了呀，你应该去办外交的。” “呵呵，外交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吗，外国人不也一样是人，跟他们打交道不过是一个道理，我们凡人在意的不过贪嗔痴，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罢了，凡事平常心就好，那样就能容易看透他们的内心。”赵敏随口说了两句，她发现青丝雪毕竟还是小女孩，容易异想天开了，办外交，就算她现在身份无碍，那也要有值得外交的人出现，才有这档子事啊。 说话间，赵敏的马车已经长驱直入祥符县县衙后院。 “需要帮忙搬什么东西吗？”赵敏一踏下马车，沈括就出现了，看他还亲自搬箱子那些物事，把衣服都弄上尘土了，她顺手给他的领子轻拍了拍。 沈括俊脸微微一红，掩饰地看了看左右，好在赵敏身边就跟着青丝雪一个人，“我有让仆役帮忙，不过这箱子里都是我记录的一些重要科研结果，还有一些研究半成品，不想假手于人，不然万一搬坏了我就心疼死了。” “嗯，你要紧东西放好了，这里有青丝雪帮你看着，找个方便的地方我们说说话。”赵敏温言道，知道沈括紧张他那些宝贝，虽然她对沈括这段时间具体研究什么不太清楚，他实在是太通科技了，她晓得很有可能随便那箱子里哪个东西拿出来，都有可能是影响这个世界的发明，就是这么任性。 沈括明白赵敏风格一向就是这么直接，也不会有通常女管家在外的那种扭捏作态或者觉得需要避忌什么，略一思忖，“我那些地方都已经封起来准备移交了，就去这附近实验室里，那里因为最后走的时候封，现在还行。” 赵敏还真有兴趣去看看这个当世科技大家的私人实验室是什么样的，离开这些仆役来来往往搬东西的繁忙场景，到实验室里的时候，赵敏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 入眼就是一堆堆各式各样的瓶子、漏斗、笔记本、标签、托盘、处理箱、检测台等等，赵敏甚至看到这里还有自动化测量的测试仪器之类！她不由叹为观止，果然是科技大家拥有的气象。 “这次你能临危受命，放弃好好的昭文馆编校和天子脚边县令，出任这个一穷二白的军器监主持人，颖王还真是感谢你呢。”赵敏估计自己也捣鼓不了这些仪器，她还是只对军械特别是后世枪械那些有些研究，回眸一笑道。 第99章 冶炼 沈括见左右无人，放松了许多，“你对我有这么高的期待，我自然士为知己者死。不过军器监的事，我初初理了一下，有好多事亟待要办，特别是这个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的事情，我担心苏颂那边会撤走他的人，毕竟他没必要帮我雪中送炭。” “管理人员的事，我帮不了你什么，你这行圈子的事情，你比我清楚得多。”赵敏坦承道，要是她连科技圈人脉都熟，也不要发掘沈括这个领头人了，而且她相信沈括既然有意在这个领域发展，先前肯定也结交了一片这个圈子里的朋友，“至于苏颂那边，我刚去他那聊了，你确实要做好他会撤走部分人员的准备，不过应该还不至于一个人都不给你留下，你自己多做准备就是，到时候两边的人都要组织好，不要偏袒，只要你的口碑做起来了，以后投靠你机构的人还怕不多？” 赵敏脑海中回想起昨晚那幕，赵顼忧心忡忡地对她说：“根据我们收集到的情报分析，这次应该就是赵颢搞的鬼，只怕他还不只想让苏颂抽身，还向苏颂提了让他那批人员一起离开的要求。” 赵敏不慌不忙道：“赵颢为人阴险，想要来这招釜底抽薪倒是他的风格，不过不要紧，只要我代表你出面，就可以至少让苏颂不把事做绝，留住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人员，那样也就够了，我看苏颂也没胆量完全靠拢赵颢那边，他本就是个妄想在各方势力中取得平衡的油滑鬼。” 赵顼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会让沈括那边也派出些人，补充到军器监里去……” “不只是补充。”赵敏打断道：“我们不能寄希望苏颂能留下多少人，因此接下来这军器监技术人员的主体，应该就是沈括带过来的人，当然哥哥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适当招些人进去，只是最好都让沈括过过眼，毕竟，他是这行的权威。” 赵顼苦笑道：“我知沈括在科技方面是一把好手，不过我没想到你已经把他看到这种高度了，也罢，专业的事，我自然放手让专业的人去做，只是这样两边的人混合在一起，好么？没跟苏颂走，留下来的人，会不会到时候给我们捣乱，或者向外泄露什么秘密？” “保密的事，非常重要，这方面是军器监这种机构的生命线之一，我肯定会交代好沈括的，让他在这方面更重视些，盯紧些。”赵敏呵呵笑道：“等这机构真正运作起来了，于大宋于我们都是好事呢。” 赵顼不解道：“对朝廷有利，这个我明白，对我们也有利，这怎么说？” 要是对后世特别是有玩游戏的人来说，赵敏一句“攀科技点呗”的话甩过去，对方就应声释然了，更别说很多玩家还是爱攀科技点、走科技流的了，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嘛，不过这话可能怎么就这么跟他说，赵敏索性卖了个关子，“现在多说也是空的，顼哥哥你就等着，等到时候展示成果出来了，我再请你去观瞻观瞻。” 要是以前，赵顼就会被赵敏的这个关子卖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他多少学会了少一点纠结，多一点耐心，他充满期待道：“好，就看妹子你这回又捣鼓出什么神奇来，我可是迫不及待了呢。” 画面拉回到此刻，沈括充满信心道：“好，说不得这次，我得把这些年积累的人脉关系都使出来了，反正就轰轰烈烈地跟颖王和你干一场。” “呵呵，好，对了，我想让你先帮忙研究一下这个。”赵敏递过去一张纸片，这上面写的和画的图例可是她努力回想，找到的只言片语，包括图片她也记得不太真切了，“这东西很要紧，对军器监研究火器之类的用途很有益，主要用来熔炼一些金属，特别是炼铅啊那些的。” 赵敏本来想说有色金属，可是想到这术语对沈括来说太过陌生，索性就略过不提。 沈括闻言大为讶异，拿过纸张之后，立马陷入了沉思。 赵敏在一旁对着纸片，一边比划一边解释道：“这东西我叫它鼓风炉，主要用来火法熔炼，我考虑在传统的熔炼工艺过程中，将粉煤、焦粉和粉状物料单一或组合并与空气混合后用喷枪喷入鼓风炉内熔炼。可直接将粉煤、焦粉和粉状物料直接喷吹入炉内熔炼，既可减少块状焦炭的消耗量，降低冶炼成本；又可免去粉状物料的制粒、铸块以及避免大量烧结返粉进入烧结工序，简化备料工序，提高烧结工序的处理能力，并充分利用粉料比表面积大的优势，强化熔炼过程……” 沈括好半晌才缓缓吐出好大一口气，楞神盯着赵敏道：“这器具不知是何人研究出来的？我真想向他好好请教请教，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效用如何，不过听你描述的过程，我相信这一定是行家做出来的东西。” 赵敏总不能说这是后世的发明，那太超现实主义了，便搪塞道：“哦，这是我无意中听远方故人介绍，他也是辗转而得，现在他人也回去了，联系不上，我也就记得这么说，你就发动你的聪明才智和团队，研究一下啰。对了，颖王还有做一家书坊，到时候还要用你对这个的研究成果。” 沈括沉吟道：“要是真能炼出一些金属来，还真是对火器、火炮、箭只那些很有用处，还有你提到的书坊，嗯，那颖王和赵敏你能给我多长时间？” 赵敏心知一口气吃不成个大胖子，对现有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来说，就算有科技第一人沈括领军，要搞出这么个冶炼大家伙也不是易事，更何况她只记得个大概，有很多机要处还要沈括自己参详，这就算再急也没用，当下稍作盘算，“给你一个月时间，军器监新机构成立，各种事都要劳你操劳，这一个月时间算是很紧的了，你就力争尽量集中精力研究出来，要是到时候实在有难度，你再跟颖王和我说，或者有其他需要，随时都可以联系我们。” 第100章 前程 沈括淡笑道：“好，有一个月时间，我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至少八九成我还是能拿得出手的。至于军器监日常事务方面，我会尽量自己搞定，真需要殿下出马协调的时候，我再去烦他。” “呵呵，你有这个心态就好了。”赵敏先给沈括打一剂预防针，“我虽然不在官场，却也知官场向来是讲究级别的，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过你不必太在意，有时候先放低一点姿态，总会有出头的时候，更何况，只要你展现出专业方面的权威，别人也会慢慢地服你这一点。” 沈括哈哈大笑：“赵敏你真是旁观者清啊，但愿我能做到你说的这种境界，还有，其实我想问一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到时候出面一下，我会组织那般兄弟，找个地方犒劳一下他们，就当欢迎宴。” 赵敏嘴角一抿，“你这是想约我么？” 沈括不由一呆，赵敏似嗔含笑的风情，真是噬骨三分，他在整个人彻底投降前赶紧轻咳一声，“是啊，不知道赵大总管会不会给我这个六品小官一点薄面呢。” 赵敏如鬼魅般的身影闪过，突然欺身而进，勾住沈括的下巴，“科技男神，你尽管用心做事，到时候，不只是我，说不定颖王还会亲自出席呢。” 沈括只闻一股迷乱清香扑面而来，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赵敏已经往回走了。 沈括不甘心这次他们难得的会面就这样结束，脚步匆匆追上去道：“刚才听你说书坊那边也要一些技术支持，需要我这边派个这方面的得力助手过去么？” 赵敏一阵惊喜，定住脚步道：“是，书坊是需要一个比较通造纸方面的人员，可以帮我们研究又便宜又美观的报刊用纸，你有这方面人才？” “太巧了，刚好我这边有这方面的，她叫林徽因。”沈括拍掌乐道。 赵敏不由觉得天雷滚滚，尼玛，一个是梁思成，一个叫林徽因，沈括是不是还准备变出徐志摩出来，她无语向青天道：“你不会告诉我，这林徽因跟之前那个梁思成还是情侣关系？” 沈括彻底傻了眼，喃喃道：“不是，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我擦，还能更狗血一点不？赵敏无力地摆了摆手，“没什么，我随便猜的。” 沈括不再纠缠于这种八卦的疑问，做事干脆利落的他立马道：“那这样，我现在就去叫她跟你过去。” “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赵敏最后看了一眼这里的实验室，她相信将来在军器监，他可以拥有比这里更好的条件，能让他尽展所长。 赵敏对这名叫林徽因的女子还是很有兴趣的，一个是后世的才女，一个是当时的科技女，不知道同名的她们在不同的时空下，是不是有什么相似之处？ “徽因，快过来，颖王府总管赵敏来找你了。”沈括看到她站在长廊处，中间来往着人员和各种箱包，过去不便，便隔着庭院大声喊道。 众人皆纷纷侧目，羡慕嫉妒恨，各种神色都有，他们这些仆人平时最爱八卦宫内外皇家的事情，知道赵敏如今可是颖王眼前的红人，赵敏如今来找林徽因，要么林徽因就是半只脚踏进皇子府成皇子妃了，要么是林徽因要被颖王重用的节奏，就是不知道林徽因本人更希望是哪一种呢？ 赵敏看林徽因似乎想什么事正出神，对沈括道：“无妨，你先去忙你的事，我过去找她就好了。” 沈括耸了耸肩，他知道林徽因这种钻研科技之道的女子是跟一般女子不同，在科技专业方面是很敏锐，反应很快，可是在待人上就迟钝一些，如今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却不知为何如此木讷，其实他知道他自己本也是林徽因这样的人，只是他长大后渐渐明白了，在大宋现有的体制下，只有先考中科举，再在官场中立足脚跟，才能谈得上真正追求心中的科技梦想。 “赵总管好。”林徽因朝赵敏淡淡点头，算是施过礼。 赵敏一点也不介意，玩科技的女子就是这种范的，难不成还要求人家像丫环那般屈膝一福不成，她呵呵笑道：“在看什么呢？这么专注，我都担心影响你的思路了，要是万一破坏了一件大发明，那我可就罪莫大焉了。” 林徽因没想到最近名声大噪的赵敏居然会这般平易近人，跟她一接触就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扬了扬如画般的细眉，“赵总管过誉了，我不过寻常女子而已，忝为沈县……监长认可，平时给他打些下手而已。今天我刚好了结了一段旧事，接下来我可以心无挂碍地做自己的事了。” “哦？”赵敏信步走到林徽因的另一侧，同样张望着眼前府里的各处景色，沈括显然是精心布置过这方天地，虽然不大，却有假山亭台，有小桥流水，阅之心旷神怡，听着溪流缓缓流动的细细声响，她半晌之后方道：“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听到你的体己事。” 恍惚间，林徽因从心底生出赵敏不似一个皇子府的总管，倒更像是一个贴心姐妹的感觉，虽然她们只是第一次照面，但是她从此刻开始相信，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真是得讲缘分的，就像她现在和赵敏的缘分开始，而和那个人的缘分，真正彻底结束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跟梁思成分手了。”林徽因深吸一口气，一股清新的空气经过鼻喉入胸，虽是有些冷意，却感觉周遭的一切变得清明透彻了许多。 虽然已经做了一些思想准备，赵敏还是不由感觉老天真是太搞了，这是因果循环、搞三生三世那一套，还是人品守恒、各自倚红偎翠的节奏啊？沈括手下就算不是战国四君子那样坐拥鸡鸣狗盗，也是奇葩众多，他自己造么？ 赵敏淡淡道：“哦，我知道他去赵颢府了，你不跟去么……” 林徽因神色肃然，截口道：“他去是他的事，我拦不住他，再说我早知他就想去了，就算我拦得住他的人，也拦不住他的心，既然道不同，不如大家各奔前程的好。” 第101章 准则 赵敏热情地伸出手，“谢谢你选择为颖王、为沈括效力。” 林徽因连忙在身后擦了擦手，才握住赵敏的手，“不敢当这个谢字，我跟梁思成说赵颢心胸狭窄，迟早容不下他的，不是个有为之主的气象，他不信我的，还非拉我也去，我就跟他提了分手。呵呵，七年了，以前我和他都是小孩子，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我匆匆那年的梦也该醒了。” 赵敏眼尖，对林徽因更有好感，妙女子就是要坚持走自己的路，渣男什么的分分钟抛到脑后，“你刚才还在做造纸实验吗？我看你手上好像是植物粘液。” “是啊，我才没空跟他玩伤感呢，我最喜欢的就是实验了。”林徽因撇了撇嘴：“我现在觉得跟纸张打交道，都比以前跟他在一起来得有意思。” “呵呵，等你入了军器监，你会发现有意思的事还多着呢。”赵敏呵呵笑道：“我看沈括手下似乎女研究员不多，你在其中肯定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了。” 林徽因爽然笑道：“他们呀，我跟他们就是兄弟罢了，应该不会往那方面去想。我现在也看开了，谁说女子不如男，等我也做出点本事，让大家也看看，我林徽因不输给任何人的！” 赵敏为林徽因的志气击节叫好，“你不去洗下手吗？我跟沈括说过了，先带你去颖王的书坊帮忙研究下造纸的技术，你知道要做报刊的话要发行很多的，要是造纸这关不先解决，成本下不来的话一切都是白搭，还要在保证印制速度的情况下确保纸张不出现问题……” 林徽因一听就明白了，很干脆地说道：“明白了，我现在就跟你过去，正好之前我在这方面有点研究，希望能尽到我的一点微薄之力。” 赵敏发现林徽因的性子比沈括急得多，林徽因拎上包，跟沈括打了个招呼，说走就走的节奏。 既然林徽因都不介意她手上还沾着粘液，赵敏自然无所谓，就是青丝雪有点洁癖，赵敏介绍了林徽因之后，青丝雪还是躲得林徽因稍远些。 林徽因朝青丝雪笑而露出八颗小白牙，青丝雪觉得这女子还真有点意思，跟她以前所接触过的女子气质决然不同。 到闲闲书坊，赵敏交代青丝雪先行回府，“你回去喊上黄庭坚、蔡卞、蔡京他们三人，到书坊这里来集合。” 刚进书坊，当面就遇见斯格，赵敏给双方做了介绍，林徽因迫不及待问道：“不知何时可以开始研制印刷纸张？” 斯格有些狐疑地瞥了瞥林徽因的手，“你是用杨桃藤、黄蜀葵那些浸出液来做纸药，使纸浆均匀吗？” 赵敏知道斯格表面上经营了这家书坊多年，对这方面事情至少是通的，就是有心通过斯格来考考林徽因的真本事，便看林徽因如何回答。 林徽因淡淡道：“斯格老板好眼力，我确实在研究这些浸出液，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大书坊，很可能已经用上杨桃藤、黄蜀葵的制作工艺了，不过我最近在研究新的机械造纸法，你看到我手上粘着的只是部分过程品。” 赵敏心里一喜，林徽因居然对机械造纸法有研究，她这段就在揣摩这件事，后世造纸主要用机械制浆法、化学制浆法和半化学制浆法三种，在目前条件下化学制浆法显然是不可行了，连半化学制浆法恐怕都够呛，最有可能的只有机械制浆法…… 斯格明白赵敏的意图，他心知沈括手下推荐来的绝无弱兵，故意不以为然道：“就算你快研究出机械造纸法了，那纸料的调制又怎么解决？要知道这可是造纸的一大重点，纸张完成后的强度、色调、印刷性的优劣、纸张保存期限的长短都直接与它有关。” 林徽因摊了摊手，“我现在没办法立刻就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也是带着实验的性质来你这里的，还希望你能提供必要的器具帮助我实施实验。” 赵敏这时候才开口道：“这样，斯格，你先按照林徽因提出的需求，尽快给她提供实验工具和场地，不管买工具需要花多少钱。徽因，不是我不相信你，不过我们经营是讲究时间和成本的，你做这个实验需要多少人，多少时间？你先提出个范围出来。” “只要斯老板能尽快地提供器具和场地，还有实验所需的必要条件就行，比如用水，我的场地要求比较高，要有现在我们站的这个房间至少三倍大才行。其他人暂时不用帮我，毕竟是刚开始实验，我想亲自把好每一道关，如果需要人帮忙拿重物的时候，我再临时请斯老板帮忙好了。”林徽因盘算了一下，“七天，我有把握告诉赵总管一个确定的答案，如果我做不成，你就辞退我好了。” 斯格朝赵敏轻轻点了点头。 赵敏朗声道：“好，我就给你七天时间，要是你能做出来，颖王必有重赏。林徽因，稍后我就把斯格还给你，等下你们商量着办，你先去安顿一下。斯格，你先跟我上楼。” 造纸的那一摊子事先甩给林徽因，要说赵敏对沈括有百分之百的信心，那她对林徽因目前只有百分之八十的信心，所以上楼后她先交代斯格要及时掌握林徽因的研究进度。 这不是不信任林徽因，赵敏认为，培养一个人才，恰恰需要关注这个人的成长，要是光布置任务、不关注进度，那就只是一个唯目的论的功利性领导。 斯格应下来，接着抓紧时机将开封书法大赛的前期准备情况做了简要汇报，最后不无疑惑道：“赵总管，我们真的不设置评委，用这种方式评选妥当吗？” 赵敏嘿嘿笑道：“斯格，你大小也是个老板，你应该知道做事没有赔本赚吆喝的道理，这次书法大赛难得有皇帝的关注，到时候必是盛况空前，我们明明坐拥那么大的观众数量，要是不从中谋取点利益，那岂不是违反你这个在商言商的准则？更何况我们也不是凭白让大家放血的，到时候我会宣布一个规则，按照不同的支持力度，会有不同的反馈。” 第102章 掩饰 斯格楞道：“您不会想得是让别的商家或者个人来赞助我们活动，然后我们给他们冠名或者摆广告牌之类的？最近已经有些商家过来，想跟我谈这方面的合作了。” 赵敏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弧度，“斯格，你应该熟悉我的风格，利益是可以在商家间共享的，可是这影响力，该独吞的时候，就要毫不客气地独家占有，这次书法大赛既不要把它只当成是一次文化交流盛会，也不同于一般的生意，就是我们闲闲书坊独家操办，正好借这次机会，打响书坊的名头，为接下来发行书坊的报刊造势，以后闲闲报刊社和闲闲书坊就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报刊社从内容采编到印制，还有人员管理暂由你负责，我希望你能继续用心做事，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待哦。” 斯格对赵敏的设想是五体投地，当时他接到赵敏的通知，这次书法大赛采用这种比赛决胜负的方式时，一向以为自己见多识广的他还大为震惊，对赵敏天外飞仙般的奇思妙想拍案叫绝，这公主也不知在颖王府有了什么际遇，自从她神奇般王者归来后，真的整个人都改变了很多，不过不管怎么变，她在他心中就是最尊崇的舒国公主。 他们俩热烈交谈的过程中，米芾一直在心无旁骛地练字，看起来丝毫不受赵敏和斯格的影响。 赵敏与斯格相视一笑，对米芾的这种反应并不意外，这米芾就是一个字痴。 其实赵敏发现米芾的文学功底不错的，他只是不注重于四书五经那样传统的典籍研究、诵读罢了，对其他经史子集都有所涉猎，真要是好好发掘发掘，在文学造诣上未必不能和苏轼他们那样的一较短长。当然，从后世对他们整体性的评价上看，如今显得玩性更大的黄庭坚，在他们四个中似乎更接近苏轼一些。 斯格朝赵敏示了下意，自去忙事，本来组织书法大赛的事就有够他忙的了，如今造纸的事他得盯着，听赵敏刚才说，以后报刊社内部的事，他也要总负责，他清楚报刊社对颖王的意义所在，这身上的担子沉甸甸的，不过人就是这样，在爬坡的时候是要感到有些忙碌和累，因为这阶段是向上人生路，要不然他以前只是走舒国公主这条线，现在可是又和颖王联系上了。 “我看你的字，已经越来越有自己的韵味了，再过不久的时日，我相信你都能自成一派了。”赵敏认真看了好一会米芾的字，才开口道。 米芾收起笔，不好意思笑道：“敏姐，其实我知道你已经来一会儿了，我只是停不下来，请不要见怪。” 赵敏发现其实米芾看她的眼神，似乎和当初沈括一样，有了别的一些东西，只是米芾还没有明说而已。 不知道米芾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他自己还不确定，她希望米芾不要太执着于这些东西，还是比精力用在文艺之道上好，不是她不给谁机会，而是如今这世道，他们都在其中浮沉，身都未安，心如何安。 赵敏避开米芾有些炽热的眼光，淡然道：“今天我就不说你很有潜力那些的废话了，你应该也知道了，后天你们四个都会参加书法比赛，他们三个也已经是摩拳擦掌，且不说你能在整个比赛中取得什么成绩，你觉得在你们四个当中，你能排到第几？” 米芾眼睛微眯，半晌后道：“也许敏姐会觉得我骄傲，不过我觉得，我有信心是最好的那个。” “是么？我可不同意哦。”黄庭坚踏步出场，我靠啊，趁他们几个不在的时候，就在赵总管面前表决心？别说他们两个了，只要有他在，米芾这个念头还是趁早熄了。 “黄兄还是这般耿直。”蔡京接着上楼来，先是打趣了一番黄庭坚，转头对米芾道：“不过我也是这般想法。” 赵敏对蔡京真是醉了，这厮不仅站位不前不后，而且表态也是不卑不亢，这风格绝壁适合在官场上混。 “你们争你们的，不过我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吊车尾的。”蔡卞最后一个出场，说话很客气，不过只要看他那副精光内敛的模样，谁都没法相信他不是自视甚高的货。 米芾安静地看着他们三个鱼贯出现，并不出言，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这还是赵敏第一次发现，原来米芾就是适合这样安静地做一个美男子，这个角度，这个造型，加上现在清晨的这个光影效果，要是有《女人装》的艺术总监在这，也是会毫不犹豫地采用了。 “好，你们都到齐了。”赵敏一开口，他们三个都立马不再嬉戏，认真听她示下。 赵敏环顾了一下在场这四位，她费劲才集齐的书法人才，淡淡道：“你们每个人知道其他三位写的最好字是什么样的吗？” 一语既出，满室皆惊。 包括米芾在内，他们都互相面面相觑，要说他们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字有信心，也浮光掠影地看过其他人的书法，不过要让他们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他们一下子还真反应不过来。 赵敏早就料到是这种情况，哪怕黄庭坚平时看起来玩世不恭一些，如今已经到了书法大赛的当口，他显然也知道她这么问，必定有所用意，不敢轻易显示自己的无知。 还是蔡京脸皮厚些，站出来一脸诚恳道：“其他三位兄台的字，鄙人确实没有认真揣摩过，惭愧惭愧。” 黄庭坚和米芾都跟蔡京客套了两下，只有蔡卞这会儿若有所思地望着赵敏。 “以前不清楚不要紧，毕竟你们不认识，毫无瓜葛，名气也不显，如今你们可都是颖王府的人才，互相不清楚彼此的情况，那可就不应该了。”赵敏这算是提出批评了，米芾他们三人神情看起来都还虚心接受。 只有蔡京，赵敏看出他眼底多少还是流露出一点不以为然，要不是她此刻主要就注意着他，还真被他给掩饰过去了。 第103章 好胜 赵敏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砚，“所以今天让你们都到这儿来，就是请你们都写出自认为最好的字，各自写出三幅来，送给其他三个人，在书法大赛开始前，你们必须集中精力揣摩其他三人的写法。” 蔡卞突然开口道：“赵总管，不知这么做有何用意？还请能否明示。” 赵敏轻轻一叹，“你们不觉得你们太执着于自己个人的字了么？当然，我不否认这是一种成功之道，适当的专注是必须的，可是凡事有个度，你们的问题，就在于太过拘泥于自己先前框定的套路了，我也并非要你们今后不研究自己的书法，只是在这比赛前的两天内，你们能多用心领会一下其他同伴优秀的地方。其实到了你们这个水平，再往上靠的并不只是勤奋，而是需要眼界更宽广些，更能透过彼此一个个用心写出来的字，感悟到生命的韵律。” 米芾、黄庭坚和蔡卞都被赵敏的这番话打动了，特别是米芾，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很是潇洒干练的总管，能说出这般细腻感性的话。 蔡京拱了拱手，“赵总管所言有理，我们就按照总管的话办，我这就写。” 别看蔡京的行动最积极，赵敏看得出他是最没把她的话上心的，蔡京已经表现出面上让上级满意，内里却两面三刀的特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赵敏并未点出，就算有心要把蔡京带到正路，她也会讲究一个机缘的。 米芾他们三人跟着也准备下笔，看他们开始潜心研究，应该是真的能拿出他们最拿手的字，赵敏走了出去。 青丝雪已经在楼下候着，赵敏接过她递来的遮雪斗篷，边往外走边道：“林徽因那边安顿好了？” “那是自然，敏姐对她那么看重，我敢不用心帮忙斯老板做事。”青丝雪跟赵敏混熟了，说话多少有些没大没小起来。 赵敏捏了一下青丝雪的俏嘴，“你还争风吃醋不成，你要是也会造纸，我也给你在这边多派一个住处。” 青丝雪吐了吐舌头，赶忙道：“那还是算了，我总觉得斯格老板神神秘秘的，不好接触啊，还有林徽因，我不是别的意思，就觉得她跟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刚才在那边嘀咕琢磨的那些东西，我一个都听不懂呢。” 赵敏淡然道：“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了，什么叫和而不同懂吗？就算你觉得对方跟你格格不入，其实还是有很多地方大家是共通的，算了，这些事情，还要靠你自己慢慢领会，能理解到什么程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你能走到什么高度。” 青丝雪爽然笑了，“什么高度我没想法，我觉得能在敏姐身边做好，就已经是最好的高度了。” 赵敏登上马车，回头笑道：“你这张嘴越来越会巧言令色了，今天殿下叫你了？” 青丝雪在赵敏面前不敢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道：“我刚才回府，殿下叫住我，让帮他敷伤药，肋处的他没让我涂，他说自己涂了，只是让我帮他敷了肩部的，敷完他就让我自己忙去了。” 赵敏不由对赵顼的做派感到好笑，他居然在青丝雪面前还会不好意思，让她们那些侍女涂一下胸肋部又能怎么了，难道还会掉一块肉不成？想他在密林中面对野狼的围攻尚且挥洒自如，对府内的女子还这般束手束脚。不过想必正因为他很是正人君子，青丝雪她们才对赵顼照顾有加，没什么怨言，某些婢女唯一的怨言，恐怕也就是赵顼太柳下惠一点了…… 这方面，赵顼跟赵頵还真是两个极端呢，想起赵頵那边，赵敏怎么也不会相信，赵頵不会想在书法大赛上出风头的，他那种人要是能定得住心思，那她都能再穿越回去。可是算来，北宋书法几大家，除了帮赵颢的苏轼，其他四位都已经被她网罗了，以蔡襄今时今日的位置，是不可能亲自参赛的，那赵頵能够出的牌，到底还有谁？难道会是派出某个历史上本不出名的选手，出奇制胜？ “苏洵府上的拜帖，你下了？”根据得到的情报，苏轼这次确定要为赵颢府上出赛了，赵敏决定还是要去会一会他，她并不寄希望于在同一时刻拥有所有重要的人才，只要在容许的一个时间段内，她能够先后拥有这些人才就够了，因此必要的伏笔还是要先打下的。 “回总管的话，拜帖下过了，您交代带的东西我也带着了。”看赵敏说得慎重，青丝雪回答得也很是认真，不敢有一丝懈怠。 青丝雪就是这点对路，平时开玩笑归开玩笑，说话随意归随便点，真要办要紧事的时候，青丝雪还是可靠的。赵敏的车驾随之滚滚地又开动起来。 不过今天许是不巧，许是他们特有安排，赵敏去到苏府上的时候，迎接她入府的是苏辙，而入厅堂后见到的只有苏洵，并没有见到苏轼在场。 “拜见苏老爷子，颖王特地让我过来，问问您最近身体安好？”赵敏先跟苏洵客套起来。 苏洵微笑道：“承蒙殿下和赵总管你挂怀，眼下还算康健，就是年纪大了，最近感觉越来越容易乏了，请代我向殿下问好，方便的时候，我还想去颖王府拜见一下他。” 赵敏跟苏洵又聊了几句家常，顺势问道：“不知东坡兄今天去哪儿了？” “他呀。”苏洵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可能又跟一帮文人喝酒作乐去了，好在还有辙儿他们在家里陪我。” 呵呵，书法大赛近在眼前，这次不比狩猎赛，可是皇上、皇后他们都看重的，就算苏轼一向自视甚高，赵敏怎么也不相信这当口，苏轼还有那种闲情逸致去花间一壶酒，搞不好，他就躲在苏府或者赵頵府上的某个房间里，专心致志地精研怎么写好到时的字帖，像他那种好胜欲极强的人，是绝不容许自己出半点马虎、打无准备的战的。 第104章 飞出来 “哦，苏老爷子膝下孩子又有孝心又有本事，好福气。这是颖王命我拿来送给您的百年天山雪莲，最是适合您老人家滋养。”赵敏一示意，青丝雪立马将礼物盒往桌上靠里的角落一放。 “那怎么行？这大礼我万万不敢收，请赵总管告诉殿下，他的心意我心领了就好，真是折杀我了啊。”苏洵说着站起来就要过去拿礼物退。 苏辙也道：“是啊，无功不受禄，这大礼要是收了，我们寝食难安。” 赵敏微微侧身，拦住苏洵的去路。别看她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苏洵要不是真心要拼着抢过去，还真过不去。 赵敏带着非常冲淡的笑容，平和道：“苏老爷子的文章世所公认，颖王也是每每拜读，常称获益匪浅，虽然不一定能记得您写的具体词句，可是我看他是从您济世心怀的文中汲取了很多营养，怎么能说是无功呢，不仅您个人做得好，您培养的这两位国之栋梁，也是颖王大为佩服的。至于这雪莲，于颖王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给您用才是物当其用，不算什么禄了，君子有成人之美，颖王交代我来办事，希望苏老爷子和苏兄弟不要为难我才好。” 这一番有礼有节的话说出来，苏洵和苏辙顿感要是再推辞，那就不只是在客气，简直都要害了人家的意味，便各自谦逊了两句后收下了。 苏洵望着赵敏离去的背影，轻叹道：“这世事，开始让我看得有些变不清楚了啊，难道我的布局是错的？” 赵敏刚走出来，听到身边青丝雪肚子里咕噜噜响了两声，笑骂道：“早上没把你这只小乳猪喂饱啊？” 青丝雪讪笑了一下，“嘿嘿，最近在减肥，吃得少了点。” 赵敏撇了撇嘴，“就你这体型，还不赶紧多吃圆点，男人不一定就喜欢骨瘦如柴的，再说了，我们女人吃东西，最要紧是对得起自己，该吃吃，不要太胖到影响健康就行了。不跟你废话了，带你去吃点点心。” 青丝雪还是第一次被赵敏带去吃小灶，眼睛一亮，“敏姐你带我吃啥好吃的去呀？” 青丝雪毕竟还是有点小孩子脾性，这前嘴还说减肥，这会儿被她一说又转性了，还是经不住美食的诱惑，赵敏哈哈笑道：“你别想得太美了，俺又没什么钱，只能请你吃点小点。” “切。”青丝雪不禁鄙夷，颖王府都快整个算做是赵敏的了，她还好意思说没钱？不过马上换上期待的神色，“不要紧，只要是敏姐请的，我都喜欢。” 赵敏自然不会将青丝雪这么露骨的拍马屁放在心上，径直带她去往陈氏包子店，那家的味道，她吃过一次后就回味至今，更主要的，她记得当时感觉那家老板还有老板娘怪怪的。 马车还没到店门口，赵敏就发现不对劲了，这都日上三竿了，那家店还没开门。 赵敏过去一看，那家店门口啥都没写着告示，难道那家人不在这营业了？ 这时青丝雪快步走过来，在赵敏身边小声道：“我问过这边附近的店家，这家包子店上周就关门了，有人看到这家店夫妻夜里带着包裹走人，当时他们还以为这对夫妻又要去娘家，也就没在意。” “那你有没有问，那老板娘娘家哪的？”赵敏已经发现这家人不正常了，要是回娘家的话，多半会交代周围感情好的店家帮忙照看一下，至少会在门口贴个告示说明，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反而半夜离开，很是鬼鬼祟祟的样子，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我问了，他们说是扬州的，具体哪的就不知道了……哦对了，这家老板叫陈慢慢，老板娘叫郭小西，平时陈慢慢的父母也在这店里，可是前一段这两个老人就没出现在店里了。”青丝雪暗自庆幸，还好她在赵敏身边做事久了，知道凡事要帮领导先多做一步是个好习惯。 赵敏淡淡道：“好，我明白了，回头你把这些情况告诉斯格，现在我带你去状元楼大快朵颐去。” “状元楼？好耶，那里的各式点心我早就想试试了，平时老是没时间专门去……”青丝雪兴奋不已道。 赵敏笑骂道：“说得好像我虐待你似的，我有压榨得你那么狠吗，连打包吃状元楼点心的时间都没有？不过我知道，府里大小事务确实不少，你操持得不错，等过一段时间，要不让小蓬多做一点。” 青丝雪连忙表态道：“我不累，不用小蓬多做了，她现在不是怀孕了吗，还是不要加重她负担了。我有空的时候，其实是更想试试自己的手艺，所以才比较少叫外面送点心的。” 赵敏心知青丝雪担心权力进一步被小蓬分走，这是青丝雪平日里做事很是尽心的一个重要原因，她不想被小蓬抓到错处，虽然青丝雪平时有点忙累，不过看青丝雪还是挺有成就感的，特别是在小蓬参与府中事务管理后，仍没影响到青丝雪在府里的威望，这点让赵敏还是很肯定青丝雪的。 赵敏信步走上状元楼，早有精明的伙计认出赵敏身边的青丝雪是颖王府的人，飞速通报状元楼管事，管事立马飞出来迎接。 青丝雪先是给管事介绍了赵敏总管，再小声凑在赵敏身边建议道：“敏姐，我们要不要定下顶层最好的包间？”那里半个时辰光包间费就要二两银子，可以欣赏到大半个开封城的色，青丝雪认为她们出来是代表颖王府，当然不能落了颖王府的面子。 赵敏淡然对管事道：“你这里生意很是兴隆，看来五湖四海慕名来品尝的很多？” 管事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道：“承蒙殿下和颖王府诸位照拂，鄙店生意还算可以，反正各地来京师走走的，多半会在我这里逗留一下，品尝一下闻名遐迩的美食，要不，这就请赵总管和青主管到顶楼就座？” 第105章 就范 “不用，你就带我去今天这里各地来人多的地方坐下，是大厅？”赵敏可不是来这里观赏风景的。 管事有些犹豫道：“去那里？赵总管您们可是我们的贵客，坐那种地方可是龙蛇混杂……” “难道你这里还有人敢闹事不成？”赵敏坚决道：“不必担心了，带我们去。” 管事这才带赵敏她们找了两个干净的空位坐下，赵敏随手点了三四样点心，管事交代周围的伙计小心照看后，这才告罪离去。 “敏姐，我们……”青丝雪在这种周遭闹哄哄、人多嘴杂的地方不习惯，有点坐立不安，要是赵敏发生了什么意外，她可担待不起。 赵敏抬手竖起一根手指，“别说话，吃你的。”然后慢悠悠地往嘴里塞着糕点。 青丝雪定睛一打量，赵敏似乎在认真听周围谁在讲话，可是这里这么闹腾，看起来谁都在兴高采烈地聊天着，毕竟在这种大名鼎鼎的食府，望着楼外湖光掩映的美景，吃着绝世美食，可是人生一大美事，青丝雪哪能听清谁跟谁在说什么了？看赵敏郑重其事的态度，青丝雪低下头，认真对付起眼前的美食来。 坐在赵敏七点钟方向，听起来两个人正闲聊着，“小七，你说咱们有没有机会再回京城来？” “小五，这你急什么，要看我们家富老爷的呀，他要没来，我们就只能趁来京城附近办事的时候，偷偷来爽一把了。” “哎，当初走去扬州得急，都没跟我那个相好的打个招呼，等下去好好慰劳她下。” “瞧你这德性，跟我们富老爷混好了，什么女人没有，还对一个妓女念念不忘。” “你倒说得轻巧，我可没你在郑国公面前混得得劲，你都混到主管的位置了，我还是一小兵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主管当得也够憋屈的，来京城一趟啥正事也没干，就负责接走一对小夫妻，回去这功劳多半还要被总管……” “嘘……” 赵敏眼角的余光瞥到，这位叫小七的急不可耐地用手堵住小五的嘴，他还喝骂道：“你不想混了？这种事你也敢在这里说？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吗？这里可是连墙都没有！走走走，别吃了，吃你个大头鬼！” 赵敏就看着小七甩下一点碎银，神色有些慌张地扯着小五就往外走。 好巧不巧，本来比较随意地来状元楼，能打探到消息当然好，要不行就当犒劳下自己，还真让赵敏听到了个劲爆的消息，要是她所料不差，他们提到的这小夫妻，就是陈氏包子店那对，郑国公富弼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难以想象，一个包子店的老板，能跟大名鼎鼎、宰相之尊的富弼扯上关系？富弼包括他府上的管事们当初绝对没兴趣去做这种小产业，难道他们是富弼留在京城的眼线？如果是那样，为什么要这时候撤走？ 要查这些事，赵敏只需回头找斯格去办，她自己不是不能查，不过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现在还在排查线索阶段，让斯格做就完全够了。 青丝雪今天萌萌哒，积极地鞍前马后为赵敏服务，青丝雪没有吃药，她先前隐隐约约感觉斯格很不简单，但是并不确切地知道斯格除了当书坊的老板外，还干什么，刚才听赵总管那意思，斯格很可能是颖王府的眼线，赵敏让她知道这一点，显然她不仅是赵敏的心腹，还是殿下的心腹了，她想得到的不过如此。 青丝雪心知赵敏跟颖王之间的亲密劲，她可一点不敢像府里其他婢女那样，觊觎插入到他们俩中间，谋划着献身后上位。 赵敏看青丝雪神采飞扬那态势，知道青丝雪可能误会了，不过她没兴趣特意对青丝雪解释，颖王的眼线布得比当初舒国公主多得多，只是这斯格向来就只跟舒国公主的，哪怕现在他名义上帮颖王府做事，也仍是只直接向赵敏汇报。 青丝雪本来还想下午接着跟颖王和赵敏一起出发，无奈最近赵敏似乎是轮流“宠幸”她们的节奏，下午派着跟他们一起去的人是小蓬。 青丝雪就搞不懂了，小蓬都有身孕了，还这样跟着他们跑好吗？更何况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小蓬的小腹微微圆起来了，跟颖王一起外出，不怕人浮想联翩吗？ 赵敏的用意何止是都一起用小蓬和青丝雪，不去偏废，她还关注着小莲。 据赵敏从斯格处得到的消息，在他看来，虽然小莲没有特意跟谁联系过，但是他总觉得小莲有不对劲，以他的经验，他相信再暗中盯梢小莲一段时间，小莲肯定要暴露出什么问题。 赵敏让斯格继续暗暗盯紧小莲，她这边就大胆用小蓬，这是她观察小蓬的方式，不让人玩嗨一点，怎么暴露她究竟是贤淑女还是疯女人的底牌？ 赵顼嘿嘿笑道：“虽然我一向觉得总管你很能干，包括之前都能暗中助我赢了狩猎赛，其他人不知道，我最清楚，要不是事先你帮我分析透彻他们的想法，根据他们动作，我相应每一步的应对之策，快结束时的入林冒险，还有提醒我在出林后还要继续抓紧最后一丝机会，我是不可能有胜机的，不过今天恐怕你要第一次吃瘪了。” 赵敏嘴角勾起一丝邪肆的笑意，“怎么，殿下，这蔡襄难道比野狼还难搞？不会啊，我上次见过的，还是说你怕在蔡襄面前下不来台？” 赵顼不以为意道：“我有什么好怕没面子的，又不是第一次被人拒绝了，何况这蔡襄架子是比较大些，这倒跟他倾不倾向谁没关系，据我了解，他并不是那种钻营见风使舵之人。就算你拉我出马，我看你也很难拿到东西。” 赵敏邪气不由往外冒，凤眸一转，“真有那么难？要是我说她肚子里的小孩是他弄出来的，他还不得乖乖就范？”说着，赵敏往身后方的小蓬指了指。 第106章 深意 小蓬嘴角一瘪，这赵总管做事向来不按牌理出牌，要是她乖张起来，还真有可能那么说、那么做，那她岂不是无辜中枪？ 赵顼呵呵笑道：“敏儿，这你就不懂了，你别看蔡襄字写得蛮方正的，他为人其实也蛮随性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有一妻三妾了，就算再塞给他一房小妾，我看他也会笑纳。” 蔡襄也是这种货色，四个老婆都可以凑起来打麻将了，不过赵敏想用的是他在文坛特别是书法界的影响力，这次就不去在意他的私德。 赵敏明白，其实在这个时代，像做到蔡襄这种地位，有这种内室组成算是很平常甚至是低调的；而像王安石那种，历史上都做到宰相之尊，还坚持不坐轿、不纳妾的，私德保持至此，也就他独一家，更别说他真正的改革才华横溢，而不只是会舞文弄墨、清谈或者溜须拍马。 赵敏淡淡道：“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从来没有欺负孕妇的习惯。” 小蓬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可以不要什么名声，她还想要保住这肚子里宝宝的名声呢。 说话间，蔡府到了，蔡府府门大开，蔡襄已经在府门口等候。 赵顼下马车，过去跟蔡襄寒暄起来。 赵敏亲自拿着盒子，要交给蔡襄身边的总管，“蔡学士要赴外地，颖王没什么好送的，聊表一点小心意。” 蔡襄注意到赵敏，过来客气道：“赵总管，这次蔡某离京，谁的礼物也没收，希望殿下和您不要让我破这个例。” 要是一般府里管事的人员，听到蔡襄这么说得这么没留余地，便罢手了，可赵敏是什么人，自然不会被他这番话说顿住。 “殿下知道您最近身体不太好，平日里为公事操劳，都没顾得上照顾好自己，所以去药房拿的这味药，这东西不是礼物，只是顺便替蔡学士走一趟，殿下不能代表谁，不过他对您的拳拳之心很是感念，要是大家都像您这么克己奉公，那我大宋何愁不能强大。”赵敏必须承认，这次为了达到目的，她说了一些吹捧的话，不过没办法，社交场合多的是这样，好在她并没有为了一味捧蔡襄，而说过头、违心的话，要是那样反倒会令蔡襄生疑。 当下蔡襄果然不再推辞，踌躇了一下，对赵顼道：“那就多谢殿下的美意，其实我身子骨还算硬朗……” 蔡襄给了管事一个眼神，管事心神领会，老爷要他当下打开看看，赵顼和赵敏老是不说送了什么，神神秘秘的，到底他们带来啥？ “嘶……”蔡府管事一看这株都快像是修成人形的山参，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礼物太贵重了，他在蔡府混了三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分量的馈赠出手。 蔡襄瞥了一眼，心知赵顼花如此大血本，必有所求，当下不便硬为之拒收，打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赵顼和蔡襄客套了几句，不仅约好了后天一同去参观书法大赛，还情意浓浓地与蔡襄约好到时去杭州看他。 蔡襄得了皇帝的指示，本就需要到书法大赛上搜罗好作品，他不相信凭赵顼他们请的什么名家，能有那种跟他媲美的眼光为皇帝和皇后他们选出佳作，再说杭州共聚的事，他更没放在心上，赵顼应该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谁没事千里迢迢跑那去，就为了看他这把已经没什么用的老骨头？ 赵敏看赵顼和蔡襄说话停顿片刻，正在那喝茶，知道该她出马的时候了。 “蔡学士，颖王府有个不情之请。”赵敏上前端端正正地福了福，娉娉袅袅起来后轻启朱唇道。 蔡襄好生朝赵敏多看了两眼，要不是赵敏肯定已经是赵顼的人，他还真觉得收下她这女子不错，虽然她肯定比一般女子桀骜不驯些，不过他还是有七分把握能驾驭她的。 赵顼瞬间看出蔡襄的眼神中有些奇怪的意味，眉头一拧。 不用看向旁边，只需感觉周遭的气氛不对，蔡襄就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收敛心神。 赵敏唇角上勾，微微一笑，并不介意，到了蔡襄这个层次，他看她的眼光还是以欣赏作为基调，她不反感，只是赵顼好像有点吃醋的味道？真不知道他吃的啥醋，名义上她不是他的妹妹吗？难道有人正经欣赏他的妹妹，他也不许？不过就算他不许，貌似也没太大效果，除非他是坐大位上的那个人，那或许其他人都服他管。 “嗯，你说的，可就代表殿下的意思？”虽然明知这是一句废话，不过还是要问出口，只是这赵顼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明明他说就可以的事，偏让总管说，难道大家都已经当面了，他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怕被拒绝，给他自己先预留个台阶？蔡襄不由腹诽。 “要是不能代表，那我就不说了。”岂料赵敏还偏生顺杆爬，谁让这赵顼在这当口反应太慢了，要是她不将赵顼一下，蔡襄这个老狐狸就真要怀疑他们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了。 赵顼苦笑不已，这剧本好像不该这么编的，赵敏事先并没有说会变成这样啊，他连忙道：“赵敏所言就代表我的意思，不仅这次如此，以后也是这般，蔡学士别看她是我府上总管，其实我这总管可不一般，都可以当我的代言人了，哈哈。” 蔡襄本来就准备拿这档子事笑话赵顼一下，看看能不能逼出一些什么实情，没想到赵顼倒先玩自黑了，他便只是翻了翻手掌，示意赵敏继续说。 赵敏反倒不说了，在厅堂里慢慢踱步开来，似是在欣赏墙上四处装裱的字画！ 赵顼脑门上不由飞过一条粗线，蔡襄的意思应该谁都能看懂，赵敏这样似乎让蔡襄很下不来台啊。 蔡襄眉目一沉，他其实觉得自己有些奇怪，这时候本该表现出不喜甚至薄怒之色，可是他一点这种感觉也没有，他相信不是因为美色在前的缘故，是他潜意识里认为赵敏这般做法有深意么…… 第107章 纽带 赵敏回眸一笑，指着厅堂正中那副“上善若水”那副字，“不知能否要这幅字，颖王很是喜欢。” 赵顼差点一个没坐稳，跌下椅子来，这赵敏也太调皮了，他什么时候说过或者暗示过他喜欢还有想要蔡襄这副字了？好在他转念一想，赵敏这样说肯定有用意，难道她就想要用这种方法来…… 蔡襄闭目沉思，要是这话从其他人口中说出，他早就命下人大棍轰走了，可是偏偏这话是赵敏说的，他就要好生寻思一番，这赵顼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而且赵顼也没出言反对，那意思就是赵顼确实想要他这副字了哦？但是拜托，哪个客人没事登门拜访，会要求取走人厅堂正中的大幅裱字？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这可不是赵顼向来的翩翩君子之风啊。 要是其他画，蔡襄也便罢了，送给赵顼也无妨，就当做是礼尚往来，可是偏偏…… 赵敏唇角勾起，因为她调查过了，这幅画可是当初曹太后在场的情况下，蔡襄挥毫而就的，曹太后因此对他很是赏识，说是“以字观人，蔡襄是个可用之才”。蔡襄绝对不会就这样将这幅字送人的，说夸张点，这幅字是他在官场上做人的立足之本！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因为事情牵连到当年后宫之事，曹太后做事够小心的了，不想落下扶植并联合大臣的口舌，后来曹太后又跟赵曙因为垂帘听政的事闹过不愉快，更不想这些小道消息传出，因此赵敏打探到这个内情还颇不简单。 蔡襄沉吟道：“本来颖王开口，蔡某没有拒绝的道理，不过这幅字算是蔡某敝帚自珍，已经相伴了我很多年，实在不舍得送人。抱歉了，颖王。”说着，蔡襄还朝赵顼点头拱手。 赵顼要是还不知道赵敏这么做是为了铺垫，那他就不要混了，他客气了两句，话锋一转，“那不知能否请蔡学士另作几字，我感激不尽。” 蔡襄一脸提防地瞅着赵顼，脸上很是带着不自然的表情，“不会是让蔡某再写那四个字？” 赵敏笑盈盈地走过来，“当然不是，那四个字想来在蔡学士心中必有如山的分量，如何敢叫蔡学士运笔，想请您写这几个字。”说着，她递过一张纸条。 “闲闲报刊？”蔡襄不由小声念道，这是什么东东？ 赵顼将报刊社想要做的这种报刊解释了一遍，蔡襄越听，脸色越是凝重，赵顼要做这件事，必然已经经过皇帝的首肯，可是这么大件事，曹太后要是知道的话，必然会告诉他，还会让他分析一番，可是现在他没从曹太后那得到半点消息，看来这件事连曹太后还被蒙在鼓里！要是这报刊将曹太后当年做的一些事披露出去，甚至对曹太后还加以贬损，那岂不是让天下人看曹太后的笑话！当年赵曙既然会为了曹太后垂帘的事，跟曹太后闹得那么僵，难保不会用这报刊做出什么事！ 蔡襄慢悠悠地饮下一整杯茶，才肃容道：“只怕要让颖王失望了，这四个字，我还是不能写。” 赵顼嘴角一抽，这蔡襄也太不给面子了，他是知道蔡襄架子大，不过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让他在赵敏面前很下不来台啊。要不是这提议是赵敏出的，他可能就拂袖而走了，虽然蔡襄是个名臣加书法名家不假，可是连大皇子的面子都这么生硬地驳了，还有什么必要再在这里呆下去？就算要找名家，这满世界的书法人才虽然不多，不过总可以找出来，何必死乞白赖求他？ 赵敏看出赵顼心烦，她今天来想要拿到蔡襄写报刊题头的字，就料到会遇到这般情况，从另一个角度说，她就是想让赵顼来承受一下挫折锻炼的，要是这种程度的难堪都受不了，以后怎么跟赵颢、赵頵他们斗？ “其实蔡学士不必忙着这么快拒绝，不知有没有兴趣听听这报刊社背后的故事？”赵敏又开始玩起拿手的吊胃口，对蔡襄这种老狐狸，不怕给他来重口味的，就怕她不下料。 本来看赵顼的脸色，蔡襄以为今天的事就这么了了，然后他就要立马找机会进宫向曹太后禀报这件事，说什么也要让曹太后尽快对这件事有所准备，可是他没想到赵敏突然这么说，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蔡襄勉强耐下性子，沉声道：“不必多说我也知道，这报刊社是皇上同意的？不过皇上并没有要求我写刊头，再说就算是皇上开口，他也会征询我的意思，不会下死命令非要我写什么的。” 蔡襄的话里话外，摆出皇上这个大旗，就差没有明目张胆地说赵顼的话不算啥了，连皇上的话他都敢不听，难道非要听你这个大皇子的？ 赵顼本就不爽蔡襄的架子，听蔡襄这么说，脸色不免有些阴了下来，这蔡襄难道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别以为他不知道蔡襄当初走的是曹太后这条线，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快爬上高位，如今在父皇面前很不得意，还能以端明殿学士的身份出知杭州，虽然看起来像是被赶出京城，但是杭州那种风景如画的地方简直就最适合蔡襄养老了，搞不好其中就有曹太后优待的意思在里面！今天要是赵颢来求字的话，说不定蔡襄早就允了。 赵敏呵呵一笑，摆了摆手，“这要求题字的事，确实跟皇上无关，不过这报刊社却跟皇上有莫大的关系，不仅如此，连高皇后也有份的，而且分量还跟皇上一样，这点想必蔡学士不知道？” 蔡襄心里微微一惊，这事还牵扯到高皇后了？他很清楚高皇后的位置，那是联系曹太后和皇帝之间一个非常重要的纽带，当初要不是曹太后喜欢高滔滔，接到身边，还认她当养女，赵曙也没那么容易跟高滔滔青梅竹马起来，更别说之后娶她了。曹太后和赵曙闹僵后，要不是高皇后从中牵线，局面将难以想象。 第108章 挑明 别人不清楚，蔡襄可是明白，曹太后在赵曙面前绝对是个很强势的人物，外边传的什么韩琦帮忙撤帘的说法，蔡襄都懒得分说，要是韩琦这么个善于借势卖乖的小人，曹太后都认不清，还不时时对韩琦做防范的话，那她当初能执掌好整个朝政吗？更何况还有他们这班人帮忙盯着。 真正的原因，还不是因为闹到最后，曹太后心疼高滔滔，不想高滔滔两面不是人，甚至不排除，曹太后担心因此高滔滔失去赵曙心中的位置，把赵曙逼急了，要是他搞出废后一招就不好玩了…… “哦？高皇后什么时候也对报刊感兴趣了，我却不知。”蔡襄还是有些狐疑，当年出于布局需要，有些人是明里的太后党，而蔡襄作为曹太后的底牌之一，是潜伏得比较深的，而高皇后对他们这些暗地里的太后党还算是照顾的，不时都会向他透露一些消息，这次也是半点风声没漏出来啊。 敢这么说道高滔滔，看来蔡襄跟高滔滔关系也不简单，那就好办了，赵敏迅速地抓住了这一点。 “蔡学士有所不知，这人都会变的，更何况高皇后还是个与时俱进的人，皇上以前不甚喜欢那些书画，她也不爱，最近皇上开始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皇后和皇上琴瑟和谐，也开始琢磨这字里行间的妙趣，更何况这东西是可以赚点小钱的，谁都不拒绝自己兜里多点银子？这样不管是拿来孝敬，还是人情往来，都是自如。更何况又没有动用朝廷的资源，名声上也无损，只是私人投资而已。”赵敏索性掰开了说，特意点到了“孝敬”两个字。 这两个字可就有意味了，皇后还能孝敬谁，当然是曹太后了！既然这事都经赵敏之口说出了，蔡襄相信赵敏还不至于敢在这种宫廷大事上信口开河，那就是说皇后确实有这个打算，而且这事还跟皇上牵扯上，那按这个逻辑，搞这个事业，连皇上也算是在孝敬曹太后了，这个干系可了不得！蔡襄心知眼看着皇上近来身体不佳，曹太后本心还是善良的，有意跟皇上亲近些，打破他们之间多年的隔阂，希望有助于皇上的龙体康复…… 蔡襄脸色一霁，轻咳了两声，“颖王不要见怪，我刚才之所以拒绝，是因为最近病体欠佳，这手腕一直没什么劲，怕写出来的字难看，坏了这报刊社的名头。” 这是在给他自己找台阶了，赵敏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微微退后一步，现在该到赵顼重整旗鼓上场的时候了。 赵顼精神一振，朗声道：“蔡学士你这话就见外了，只要是你老肯出手，谁敢质疑你的字不好，我一向最为推崇你的字，可惜一直没机会当场看你挥毫，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这个荣幸和机缘？” 赵敏听得暗暗点头，能处下者，方能置上，赵顼懂得将他的身段放低，这件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蔡襄脸泛红光，爽朗道：“拿墨来。” 管家在一旁一直候着，虽然蔡襄极少有当着客人之面写字的习惯，不过他办事极是细致，一挥手，早有下人帮他拿过老爷平时书写喜欢用的笔墨纸砚来。 只看那一方端砚，价值就不下于百两，蔡襄用的这套行头真是价值不菲，不过要是放在别人那就显得摆谱，在蔡襄这就是物尽其用了，赵敏还真有些期待，看这个成名已久的恶天下名家，现场做出什么样的绝世名作来。 赵敏和赵顼都围到蔡襄边上，同时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挥洒。 蔡襄刚要下笔，突然顿住。 赵顼心里一沉，不会事到临头，又起什么变数？ “这闲闲两字，可有什么寓意？”蔡襄撇头问赵敏道。他早就看出，这所谓的报刊社，应该就是赵敏在一手操刀，颖王在这件事里不说是摆设，至少不是那个主要的谋划者。 赵敏嘴角一抿，“蔡学士真是认真负责，不只是写出字而已，还要看透这个名字的深意——其实不必我多说，您应该也能猜度到几分。” “哈哈，你这是在考我啰？”蔡襄胡子微颤，这赵敏真是个有趣的可人儿，要不是自己已经朽朽老矣，要是早那么些年遇到她，就算赵敏已经是赵顼的人，只要赵顼还没有给她正式的名分，说不得他还想争上一争！ 赵敏睁大无辜的眼睛，“既然蔡学士给我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多不得请您说说一二了，我准备好受教了。” 虽然明知赵敏是为了替他们的报刊社争取利益，看她这么投蔡襄之所好，赵顼不免还是泛起一些酸意。 “呵呵……”蔡襄感觉怎么对赵敏说的话，他就这么感冒呢，要不是夫人和一众小妾都在后堂偷窥，他还真想正眼多看她几眼。 蔡襄长出了一口气，“闲闲……说来简单，为之却难，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一天到头的奔忙，说是为生存也好，为生活也罢，能有几个人真正体会到这闲闲的意境，偷得浮生半日闲就算不错了，故而，我觉得你们起的这个报刊名称真是绝了。” 赵敏竖起大拇指，“蔡学士不愧是高人，随口就能说出这番有深意的话，确实，这种意境，天下谁敢说自己轻易就能做到？就因之难得，所以才显得珍贵。” 赵顼都闹不清赵敏这话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敷衍了，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喜欢偷安于一隅，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性子。 蔡襄不以为意，赵敏的吹捧之意虽然装点得很妙，他想的是多挖点她的真意，追问道：“你是怎么想这个名称的，能否告知蔡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事情都准备开始做了，蔡襄不相信赵敏还不肯放出料给他，直接挑明了只问她。 赵敏瞥了赵顼一眼，才道：“其实何必纠结于闲，还是不闲。若是不闲，只要忙的是有价值的事，那就尽管去做，全力去做，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去做；若是闲，只要内心淡然，那就不是故作闲云野鹤，沽名钓誉，不过，要想真正达到如此心安的境界，非要天下大定不可。” 第109章 跟踪 蔡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赵总管这么说，是意指我大宋如今很不安定么？” 要不是赵顼在场，蔡襄都想直接喝问出口，赵敏这么说是在指责当今皇帝的统治不善，他虽然对赵曙的治理不太感冒，不过传统儒家的教育教导他，要时刻注意维护皇帝的脸面，特别是对体制外的人，哪怕这个人是他很是欣赏的女子。 赵顼若有所思，要是其他人在他面前说这种难免被人指谪为攻击统治者的话，他早就跳起来跟对方辩上一辩了，不过偏偏是赵敏说出了口，他就想静静地看她怎么回应，从来，他都不认为她是个妄打诳语的人。 赵敏冷冷道：“好个安定，难道不再现当年澶渊之盟的一幕，我大宋就很安定了？不说国内四处多的是豪强强占土地，克扣粮税，费用靡靡，搞得民不聊生，每遇大灾更是饥民无数，就差少人出来振臂一呼，不然你以为大宋这表面的繁华盛景就是国内普遍现象？蔡学士恐怕只是知道京城之内和一些大都市的情况，要是你到乡下去，就知道那里的百姓生活未必比以前有多大改善。再说国外，辽国向来对我们是虎视眈眈，仗势欺压，就连一个小国西夏，都敢公然叫板我大宋，更是不时入侵，而我们还纠结于是步步为营逼近，还是突击战斗，连被动反击经常都不能打消敌人一而再、再而三打草谷的诱惑，我们很多时候受制于补给和配合不力，将在外还要完全按照高层基于落后于战场实际情报的意志行事，遗失战机，无功而返，甚至导致惨败，这些例子还用我多举吗？至于扶桑和东洋那些国家，就更不必我细说了，我大宋就那么执迷于所谓天朝大国的面子，给人送钱，而不懂得从中捞取投资、贸易甚至金融等领域的好处吗？” 说到激动处，赵敏甚至飙出了“金融”这种现代词汇，好在赵顼和蔡襄早就被赵敏的一番长篇大论唬得一愣一愣的，都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个当下还不存在的词汇。 还是赵顼比较习惯这种氛围，先缓过神，打个圆场道：“我府上的人妄发议论，蔡学士不必放在心上，还请下笔，不好打扰你太久时间，最近你肯定要准备不少事情。” 蔡襄侧着脸，似是在沉思赵敏刚才那番话。 赵敏淡笑道：“蔡学士只当我是痴人妄语罢了，其实说回来，我还真没太把国事放在心上，处江湖之远则安其心，我又不能做什么，该心闲心安的时候，我还是挺没心没肺的。” 蔡襄呵呵轻笑了两声，漫声道：“有意思，有意思。”说完一凝手腕，运笔如飞。 片刻之后，“闲闲报刊”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要是平时写完字，蔡襄多少都会面带得色，这人要是对自己写的字没有自信，那也不会写到他这种程度，不过今天不然，蔡襄写完，心里竟有些惶恐，这闲闲二字看着简单，他这忙活了大半世人，好像还没有人家一个年轻小姑娘了解得透彻。 因为站的位置角度的关系，赵敏微微歪着头，欣赏着这幅字，表面上看去这些字波澜不惊，再细看时，每一笔、每一划就好像在述说一个故事，合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叙事，分解开来，从字里行间竟似跳出一个个会说话的小精灵，错落有序地组成一方梦幻的世界。 “妙！”赵敏轻轻颌首，朝蔡襄大赞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今天总算见识了世间第一等的妙笔生花。” 蔡襄微笑着摇头，这次还真不是他想谦虚，他突然发现，也许自己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在大宋的朝堂中央已经折腾了够久了，是该留点时间给自己和家人了，或许这也就是闲闲之意？ 本以为自己难得给人出手，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一个小女娃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让他能彻底毫无挂碍地离开这个纷纷扰扰的地方，现在回过头来看，京城里特别是朝堂上到处都是旋涡，自己这还算是功成身退了。当下蔡襄亲自将这副字收好，郑重地交给赵敏，“以后这幅字的价值，就有劳你们发扬光大了，要不然，它不过是迟早进入故纸堆的一张废纸而已。” 赵敏欣然收下，她看得出来，自己跟蔡襄是各取所需，就算不算那根千年人参，他们也不欠蔡襄人情。天下最大的难事不过身之所安，心之所安。 从蔡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赵顼开口邀赵敏共进晚餐。 在他们四尺开外，人潮来往不绝，赵敏发现赵顼看她的眼神特别专注，眼里仿佛没有旁的人和物事。 赵敏轻拉了一下赵顼的手，“改天，晚上我想单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就算你觉得我不方便去，你也可以把种说带上啊。”赵顼还不至于去吃种说的醋，他知道赵敏在他的侍卫群中最信得过种说，要是种说跟去的话，他也能心安些。 “这次不用他去了，你自己吃，回头我明天再找你。”赵敏顿了顿，眼神中透出无比的坚定，“我不会让颖王府在京城书法大赛上丢脸的。” 赵顼轻轻摇了摇头，“敏儿，你要明白，就算书法大赛在父皇和母后眼里有多关注，我最希望的还是你平平安安，千万不要勉强做事，更别因此出事。其实我还想与你一起去挑选做花灯的材料，这些你们女孩子比我懂多了。皇家重视这些与民同乐的热闹层面的东西，不比那些风雅之物少……” 赵敏淡笑道：“我明白呢，事情一件件来，总有个轻重缓急，我心里有数。走了啊。” 朝赵顼潇洒地摇了摇头，赵敏很快没入了大宋京城的人流中。 种说凑过来，看赵顼望向前方的神色还有点恍神，很想笑出声，但不敢放肆在前，拼命忍住，让赵顼充分酝酿完情绪后，才问道：“殿下，要不要我跟过去看看？” 第110章 不够你看 赵顼轻咳了一声，“不好，她刚才都说了不希望你跟去的。” 种说对赵顼的态度很是了然，依然道：“就算总管这么说，要是殿下认为有必要的话，我觉得跟上去完全没问题。安全第一，想必殿下对总管的人身安全是很看重的，而总管今晚如此反常地避开你，难道殿下就不担心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赵顼剑眉一蹙，沉吟道：“你这么说也对，其实我也是这么想，就是怕要是被总管知道，她会不开心，明明都跟我说了，她会觉得我不放心她。” 种说跟赵顼这么久了，要是还不能听出赵顼的真实意图，那他也不会在颖王府混得开了，他只是不跟弟弟种记争那个位子而已，要是他真用心起来，他早就被赵顼推上那个位子了。 种说不紧不慢道：“其实以总管的眼力，我还真没把握能避开她的观察，她对您会有一时之气是可以想见的，不过女孩子嘛，就算生气哄哄也就好了，总比万一……来得好？” 赵顼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种说最后这句话说到他心坎上了，他对其他女孩子心得虽然很少，不过对他这个“妹妹”，不管是以前他认识的舒国公主，还是这段时间令他耳目一新的赵敏，他还是有把握不让她真生气起来。 不过，赵顼回头想想种说这话好像有点问题，他朝种说一瞪，“以后不得这么戏说赵总管，这次我就不追究你了，去。” 种说嘿嘿笑着拱了拱手，“知道了，得令咧。”他一直注视着赵敏离去的方向，当下健步如飞地奔去了。 赵顼看着种说就如一条泥鳅在人群中随意地穿梭前行，自己这手下貌似还真是有用武之地。 很快，赵顼打了一个响指。 种记像是应声一般冒了出来，立在赵顼身边一言不发，等着赵顼下指示。 “跟过去，你懂的。有情报就退回来，不要多呆。”赵顼神色没有一丝波动。 种记心里有些不好受，他知道表面上是赵顼想要增强保护赵敏的实力，实际上赵顼是对种说有些不放心了，赵顼应该是感觉种说会下意识主动替赵敏打掩护，而赵敏不可能会对种说提出这种要求。这就是他们当手下的悲哀，只能夹在中间做人，包括他自己，哪怕现在面对兄弟，他也要像对贼一样盯着。 种说还真不知道赵敏要去哪，就吊在她身后大概两丈远的地方，跟着她七拐八弯。 赵敏越像是在玩捉迷藏，种说就越担着小心，这要是她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可担待不起。 至于种说身后的那个弟弟种记，种说老早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让他哭笑不得的是，种记没事还玩什么飞檐走壁啊，种记以为自己是大侠么？今晚月光这么亮，一个大活人在开封房顶上玩跑酷，难道种说会看不到么？ 赵敏明白自己一行动开始，就被好几路人马盯梢上了，本来被种说他们跟上是无所谓的，可是问题是她如果不甩掉种说，其他人马的人只要跟到相对较容易被发现的种说，就会顺藤摸瓜地找到她，为了不想被赵颢和赵頵的人跟到她，她就要连种说他们一块甩掉。 只是这么在人潮中躲躲闪闪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赵敏开始新的方案，一闪身，她跃起翻墙，穿入了人家的院子！ 种说大惊失色，赵总管没事秀身手，跑人家家里干什么？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只怕于她声誉有损啊，就是在颖王那里，他也是不好交代的。 种说其实感觉到另外好像还有人在跟赵敏和他，看这高墙，他翻墙是没问题，不过那样岂不是会让跟着的人集体翻墙，那势必惊动这家人，赵敏就可能不好脱身了。 一念至此，权衡利弊，种说很快装作没事人般的，往斜刺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开去。 种记看不懂自己这哥哥搞什么鬼，难道就这么半途放赵总管走了？回头怎么向殿下交代？还是说种说跟赵总管之间有什么秘密联系方式，种说发现他跟梢，先迷惑下他？ 越想越应该是这样，种记就安安心心地跟着种说，连带着后头的队伍一起掉尾巴，因为赵颢和赵頵都跟他们各自手下交代过，不能惊动京城里的人。天子脚下，他们这些皇子做事不得不小心，哪怕向来性子比较张扬的赵頵。 “欢迎欢迎，朋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吕嘉问用他颀长的手指轻拈起光洁如玉的官窑瓷杯，轻轻抿了一口身边他最倚重的女子给他斟的西湖龙井，香气四溢，他悠然一吸，却不知这香气是来自杯中茶，还是偎翠楼的头牌逍遥泪，还是这屋外婀娜身姿的女子呢。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赵敏施施然走了进去，毫不客气地坐在吕嘉问对面，选了一个干净的瓷杯，自斟自饮起来。 吕嘉问也不去扰她，更没有叫逍遥泪走开，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这个京城高层里纷纷流传起的奇女子。 “你好像认识我，而且对我来一点也不感到意外，难道你是神算，算到我会来找你？”赵敏淡然一笑，吕嘉问这老板有点意思，他身边的女子是偎翠楼的头牌，却极少能从她身上看出风尘之味，就是这么个女人，能帮吕嘉问月入近千银。 吕嘉问看赵敏杯中空了，给赵敏斟上茶，魅惑的唇角微微勾起，轻声漫语道：“不是我神算，而是我知道我有利用价值，而你是个最善于调动各方势力的人，眼看再过十数个时辰，京城里又要举行一场盛会，如果说之前的狩猎赛，我没份参与的话，眼下，我好像被一个女人盯上了。” 不用说，吕嘉问口中所说的女人就是赵敏了，赵敏睁大眼睛道：“可是，这个女人又能出得了什么利益，能让你这位吕大老板相助呢，这杀头的事有人干，这要是没利益的事，只怕砍了你吕大老板，你也未必干？” 吕嘉问连连摇头，回瞪道：“那可不敢，不过要是赵小姐想砍我，我也没辙，不是吗？你的身手，只怕我全楼的护卫加起来，也不够你看的。” 第111章 出路 赵敏哈哈大笑，像是差点都要呛到口中的茶，她指着吕嘉问，悠悠道：“吕大老板忽悠别人也便罢了，怎么连我也想忽悠，你那些护卫手下功夫自然一般，不过你身侧这位逍遥泪姑娘，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哦！” 赵敏注意到逍遥泪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开玩笑，赵敏当初考警队进行特训的时候，那个神秘人给她安排的训练对象，可都不比眼前这逍遥泪危险系数低，看似柔若无骨的逍遥泪忽悠得了那些无知、好色的客人，对冷眼观察的她可是无效。 吕嘉问突然抬手按住逍遥泪的手。 赵敏发现逍遥泪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怎么，难道她还想偷袭自己不成？ “呵呵，不提那些跟我们之间无关的。”吕嘉问的眼神看起来是那般澄澈，要不是赵敏知道吕嘉问是奸商发家，还真有可能被他的演技蒙蔽了，他一脸真诚道：“说起来，我对赵总管不仅没有恶意，恰恰相反，近来你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一直想找机会拜见一下，但是你又那么忙，我正愁找不着机会呢，你却主动到我这小店里来了，我只是担心，我这里污了你的视听。” 不用细究也知道吕嘉问的意思，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楼下还不时传上来各色女子的呻吟声，吕嘉问的表情是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担心。 赵敏淡然道：“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特点，大宋并没有禁止经营这个行当，只要你是守法经营，谁都不能拿你怎么样。我喜不喜欢倒是其次，关键是你自己，难道你真要在这行一直做下去，没想换个名声好的行业做？” 吕嘉问心眼通透，赵敏必然不是来跟他闲聊的，这句话必有伏笔，他不介意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抚掌轻叹道：“哎，现在哪行容易做哟？隔行如隔山，很多行业看上去很美，不过谁知道真正踏足进去，会不会是一个巨坑呢，再说我也没什么资源。既然眼下风月之所能盈利，我还真不介意继续做下去。” “其实你也知道，这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看古往今来，有谁能靠做这行获得一世立身之本的？”赵敏玩的是草蛇灰线的路子，本意是要吕嘉问配合书法大赛布局的事，不过不从对方的深层利益着手，是难以真正打动对方，让对方配合自己的，她看得出吕嘉问对她这句话有所心动，“要成功必要有所取舍，在这行获利后，早点抽身是王道，其实做其他行你还是有资源的，而且应该也能赚到钱，因为你是个人才，就看你想不想做了。” 赵敏不会一下子就把筹码抛出来的，她要看吕嘉问的诚意，要是他死活就要做妓院这一行，那她也不会在他这白费力气。 吕嘉问自嘲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赵总管大概也知道我当初是怎么混起这块地方的，如今大宋的经营形势你我心知肚明，要不是上头有人，下面做什么买卖都费劲，光是每天应付官府的吃拿卡要就够烦的，辛苦半天，最多赚点蝇头小利罢了，况且就算有后台的人，现在大家为了往上爬和顶自己的人，彼此都盯得那么紧，如果为了赚钱，做出明显坑爹的事，那就成了笑话了。对着赵总管你这位明白人，我才说这些，出了这个屋，我跟这个偎翠楼其实没什么干系。” 赵敏点点头，吕嘉问能说出这些话，就算还收敛着三分，对于他们这样初次见面的情况来说已是不易，要是他交浅言深，那才不像个生意人。 “你放心，我这人嘴巴向来很紧，没兴趣在外面说人家的掌故。”赵敏先给吕嘉问吃了一颗定心丸，同时她发现逍遥泪这时候开始放松了一些，她唇角微微上翘，“你说的情况，我自然明白，一方面这有赖于今后的改革，另一方面，就算在目前的状况下，我觉得你一样有更好的路可以走。要是你不想走，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舍不得这位逍遥泪妹子呢？” 吕嘉问呵呵轻笑了两声，撇头看了逍遥泪一眼。 逍遥泪面色微红，薄嗔似怒。 “能否请赵总管明言，在下有何更好的路？”吕嘉问淡淡道，他知道这句话问出口，逍遥泪必然伤心，他终究还是动了从这行跳脱出去的念头。 吕嘉问眼角的余光瞥见逍遥泪的眼眶微红了，当初他无意中救起轻生跳湖的逍遥泪，绝对没想到她后来会主动找到他，到偎翠楼来帮他打理生意，更是自贱她自己，请缨当上了偎翠楼的头牌，陪客人假言欢笑。 有次客人乱动手脚，吕嘉问刚要亲自过去修理那个客人，一眨眼之间逍遥泪已经制服了他，吕嘉问过去毫不分说，直接施狠手让那个客人躺床上半个月，事后赔百两银子了事。 就是从那时起，吕嘉问才知道逍遥泪还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就让她不再亲自去陪客人，只是做些曲艺表演，这样反倒让她的声名日隆，稳稳压过柳枝苑的头牌茶纸一头。 对逍遥泪来说，遇到吕嘉问之前那些伤心的过往，她连想都不愿意想，吕嘉问不仅不问她的过去，而且还尽量照顾了她，自那次客人动手脚事件后，她能真切地感觉到，吕嘉问对她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虽然他从事的这个行当名声上不好听，可是比起当初没日没夜、没个人样、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她已经感到很安心了，就这样一直陪着吕嘉问经营下去，挺好的。 此时，是逍遥泪第一次对吕嘉问产生了疑问，既然如今想要改行，当初为什么要做这行，更是带着她进入这个行当？ 赵敏看出逍遥泪产生了情绪波动，看来这两个人之间关系还不浅，她淡淡道：“如果真要论起来，在当今大宋，就算从事经营方面，要谋一个好的出路最好也要考上科举。” 第112章 亏大了 逍遥泪怎么也忍不住了，嘲讽道：“赵总管真是高见，既然您把科举看得这么高，怎么不见你也参加科举并且高中啊？” 吕嘉问知道逍遥泪情绪激动之下，说这话不免会得罪眼前这位贵客，不过他还是没有阻止她说出来。 赵敏脸色如常，平静道：“你怎知我不想参加科举？之前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明年的取解试，我就肯定要参加的。” “哈哈哈哈。”逍遥泪放肆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从来没听说过大宋能让女子参加科举的，难道就因为你是颖王府的总管，就能破这个例不成？” “你不相信无所谓，到时候不就知道了。”赵敏无意与逍遥泪做口舌之争，对若有所思的吕嘉问道：“在没考上科举前，你也有比现在更好的路走，我就提一句，有没有兴趣你自己决定，你是我找的第一个人，但是并不代表我就没有其他的合作人选。” 逍遥泪看到吕嘉问的态度一直是那般不喜不怒，慢慢收敛了起来，她在他眼前毕竟不敢太过分。 “我明白，赵总管请讲。”吕嘉问的期待感被赵敏调动了起来，一直以来他就有个忧心的事藏在心底，他曾祖父吕公弼年纪大了，随时就可能退下来，要是他曾祖父能安安稳稳地退下来就好了，就算他家里人都不想当官、去顶上恩荫，只要昔日曾祖父提拔或者给过好处的那些人在官场上，他们家就不愁没饭吃，他还真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要是确实有个好的出路，他还真想考虑考虑了，他的第一桶金已经赚到，没必要再冒风险干下去。 赵敏看似无意地瞥了逍遥泪一眼，眼睑微垂，漫声道：“就在这说么？” 吕嘉问看出赵敏的意思，可是他跟逍遥泪一起打拼这些年，虽然时间不长，他也没有特别向她表示过什么谢意，可是每一幕酸甜苦辣，就好像历历在目，他怎么好把她从当面支走？他沉吟道：“赵总管请讲当面，逍遥泪是自己人。” 逍遥泪看出吕嘉问那一瞬间的迟疑，轻咬了下烈焰红唇。 “是吗？”赵敏淡笑了，她看出逍遥泪有不满，那又怎样，有些事就算让逍遥泪知道，难道她能反了天不成？“那好，我想先请吕兄弟做的生意，是将要发行的闲闲报刊的售卖。” 逍遥泪眼角闪过极度不屑的冷笑之意，不就是卖小道消息和邻里八卦的，跟风月之所比起来有什么搞头？ 吕嘉问淡淡道：“既然你说是‘先’，那就是说还有其他买卖啰？” 赵敏不假思索道：“当然，后续产品我这里多的是，就怕吕兄弟没那么多精力顾得上，比如我随便说一个，我们会成批量生产中高端的牙膏和牙刷，还有其他洗护用品，光这一块的流水也不小了。至于其他的，等以后我会跟你细说。” 赵敏没必要当着逍遥泪的面说太多，只需要点醒吕嘉问就可以了，她查过逍遥泪的底细，除了知道她同时有西域和东洋的背景外，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这个人物绝对小瞧不得，偏偏潜伏在偎翠楼长达两年多之久，其中必有所图，决不仅是表面上想要和吕嘉问在一起那么简单。 吕嘉问轻轻点了点头，以他这些天注意搜集的情报，赵敏一个人就牵动了诸多局势，这个人做事还是靠谱的，他信得过她，看来往颖王府靠拢是一个趋势？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声。 “泪儿，你去楼下看看，处理一下。”吕嘉问像是随口就吩咐道，平时，即使有客在前，他确实也就是这么随意让她去解决大小事务的。 逍遥泪脸色僵了一下，“好的”，她轻应了一声，快步走出房间。 赵敏静静等到逍遥泪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了，才笑道：“吕兄弟真有你的，现在我总算方便跟你说说后天的计划了。” 吕嘉问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现在京城中的形势他看得清楚，走出靠拢颖王的这一步，就代表他选择了站队，今后要想继续混下去，特别是想要混好的话，不仅要提高自己的被利用价值，更要抗拒来自其他两个阵营的诱惑。 藏身在窗外门柱边的逍遥泪，黯然神伤地屏住呼吸，凝神望着这两个人。 赵敏没料到逍遥泪既懂得让人产生幻听的步法，还会敛息术，她并不知道此刻逍遥泪就在外边偷听他们。 “简而言之，我想让你发动你们偎翠楼里当红的几个女子，到比赛现场民众中穿插造势，投票的时候当先投票，并且能影响到部分观众也投颖王府代表的票。”赵敏看吕嘉问眉心微蹙，淡淡道：“我不需要你花大代价，让你楼里的女子自己花很多钱投票，只需让她们鼓鼓声势就好了。我其实对自己府上的代表还是有信心的，我只是想准备充分一点，毕竟，其他人也不一定都很老实的。” 吕嘉问唇角勾起一丝邪佞的笑意，“果然是万无一失的做事风格，这就是你要求我做的事？难怪你不想让逍遥泪听见了，你这样虽然算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常规操作手法，不过毕竟见不得光。是不是一定要这次比赛获胜，你们才让我做颖王府的生意？” 赵敏提醒道：“以后注意，不要把颖王给扯进生意里，面上都说是我出面在做的。” 吕嘉问嘴角现出轻佻的微笑，“明白。” “只要你办得漂亮，不管这次比赛结果如何，我都愿意请你帮忙打理生意，我相信你能帮到我，你也不要让我失望。”赵敏见吕嘉问眉间还有一股隐忧之色，了然道：“至于偎翠楼，你可以准备转手了。” 吕嘉问故意做出一副肉疼的表情，“赵美女，你说转手就转手啊，哪能那么容易找到下家？再说这可是一只会生金蛋的鸡，价格定高了，人家不愿意；价格要低了，我不亏大了？” 第113章 强硬 第一百一十三章强硬 赵敏才不相信吕嘉问如此浮夸的表演，呲之以鼻道：“不管混那条道上的，就算瞎猫瞎狗，都还有三两狐朋狗友呢，你在这行混得这么好，难道就没认识几个有钱的朋友？少在我面前演了，而且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本已经有方案了。” 吕嘉问嘿嘿轻笑了两声，突然道：“听说吴王府那边联系了柳枝苑，在准备干和我这样类似的事了，会这么巧，两边都这样做……他们那边的消息，不会是你故意漏出去的？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岂不是让敌人有所准备？那只能说明你对嘉王那边更提防，甚至不惜用这种方法来分走嘉王的票，哪怕也会分走一些自己的票。” 赵敏总觉得吕嘉问没那么简单，果不其然，他能有心探听到这种消息并且做出推测，就说明他在商道上没白混，并不是靠着当红妓院吃红利的n世祖。 赵敏无意回应吕嘉问的猜测，眼下事情已经交代清楚，她就想开口撤了。 “泪儿，什么事？”吕嘉问忽然起身，过去打开门，他听出逍遥泪少见的脚步声匆匆，难道底下发生大事了？ 逍遥泪有些着急道：“吕公子，礼仪院的郎中妙音在大厅闹，非要我们楼的三个当红姑娘都去他那里陪什么辽国的客人，说要是怠慢的话，就治我们的罪。” 吕嘉问心一沉，这妙音又来搞事了，之前不是已经满足了他提出的要求了吗？他手一挥，“走，跟我去看看。” 吕嘉问回头看了赵敏一眼，“眼下有事，恕不能送了。” 赵敏淡淡道：“无事，你尽管去忙。” 吕嘉问不再多言，拉过逍遥泪就往楼下跑，他是真有些着急了，不用问，逍遥泪已经通知了开封府的人来，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妙音这次看来是来狠的，开封府的面子未必管用。 只需要一眼，吕嘉问就瞥见了那个还兀自在那里瞎囔囔、天杀的妙音，要不是之前妙音以公费消费的方式，在他这里着实消费了好几千两银子，还在官场圈子里顺带捧了一下偎翠楼，就妙音这么一个礼仪院的郎中，本身能有多少月俸，吕嘉问才不放在眼里。 “公子，你来了。”好几个红妓本已吓得瑟瑟发抖，看到吕嘉问来了，顿时心里有了主心骨，纷纷娇囔着围拢了过去。 偎翠楼的老鸨过来请罪，吕嘉问知道这件事跟她无关，挥了挥手让她退下。那些红妓们知道吕老板要出面交涉了，很快就退至一边。 赵敏走到了楼梯拐角处，好整以暇地倚着阑干，看吕嘉问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吕老弟，你好大的架子。”妙音一肚子窝火，斜睨着吕嘉问，心道老子是奉官家之命做事，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非要他这样整出动静来，吕嘉问才肯出面。 吕嘉问徐徐走到妙音跟前，淡淡比了个手势，“妙大人，可否方便你移步，到那边一谈？” 妙音楞了一番，吕嘉问这什么意思，是缓兵之计？如今不是他有意要为难他，这上头的命令交代下来，他必须完成，不是讲交情的时候！ 妙音脚步不动，冷冷道：“废话不必多说，吕老弟有那样的人选就提供，没有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了！” 之前吕嘉问之所以跟妙音关系还算不错，只是因为妙音能给他带来生意，不过如今妙音这生意可不好做，要是做不了，以前吕嘉问可能会想方设法做到，不过他有了淡出这行的心思，也就没那么强求了。 “妙大人既然连私聊都不肯，那我也只能照实直说了，之前送去的那三位姑娘，已经是我好不容易、百般搜罗才找到外国女子，愿意去服侍那位奇葩癖好的客人，现在一时之间还要我找人，确实是找不到了，我不介意妙大人去其他风月之所，请便。”吕嘉问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这辽国客人爱疯，礼仪院也陪着疯，真是不知所谓，说不好听点就是变态！ 赵敏听出点名堂来了，对欢场女子有“奇葩癖好”还能是什么，应该就是了，这吕嘉问还算有点良心，找到外国女子接着一票，关键那些女子还自愿，这客人到底什么来头，赵曙就算再昏庸，也不至于用这种馊点子去满足外国使臣。 妙音一时语塞，很快他就忿忿然道：“吕嘉问，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当初我怎么对你的，你现在分明是要我交不了差！”在礼仪院混久了，什么千奇百怪的外国来客没见过，特殊生意的需求自然有，妙音倒不是一开始就把生意的念头系在吕嘉问这。 当初上次那外国客人来的时候，礼仪院里其他高官都一脸茫然，而妙音基于平时的了解，开封附近的风月之所虽多，不过能提供那种的确实从未听说，不过他当时认识了吕嘉问这人，觉得吕嘉问头脑比较灵活，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先在礼仪院里跟上头答应下来，再回头找吕嘉问问，没想到吕嘉问还真给他办成了，让他在礼仪院里大涨了一番面子。 从此，妙音私下跟吕嘉问形成了紧密合作关系，将他负责的礼仪院这方面业务基本上都让吕嘉问做，吕嘉问自然给了他不少好处，他一直以为吕嘉问这人挺灵光的，没想到今时今日，吕嘉问居然敢跟他对着干了！ 周围的客人不少都不是害怕场面之人，暗中对着妙音和吕嘉问指指点点，有的还在耳语着什么，吕嘉问是一脸淡然，妙音开始面红耳赤起来。 “妙大人，话不是这么说，我是很想帮你的忙，有钱谁不愿意赚，不过这件事我实在是爱莫能助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吕嘉问不准备给妙音什么幻想了，他之前做这种事不觉得什么，反正只是一笔生意，可是想想，当初他为什么非要找外国女子去干这一票，其实心里也是不忍本国女子去受那种罪，推而广之，要是偎翠楼里的女子有正经活可以干，她们又何必去跟那些客人强颜欢笑？ 第114章 打入 妙音嘴角抽了抽，眸中要喷火了，好啊吕嘉问，这地方是不是不想开了？跟他作对，他有的是一百种办法让偎翠楼开不起来！ 妙音刚想放狠话，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妙音兄，干嘛那么大火气？” 吕嘉问心头一喜，看来平时的刻意结交还是有用的，韩绛大人居然亲自出马了。 “韩大人好，我……”吕嘉问才不理一旁气得七窍生烟的妙音，拱手过去跟韩绛打招呼。 韩绛？赵敏一念闪过，他就是历史上这时候开封府的知府，不久后就被提拔为三司使的韩绛啊，这人行事作风还真不拘一格，谁能想到堂堂的一位天子脚下的知府，会堂而皇之地进到偎翠楼来？这吕嘉问交际方面还真是有一手。 妙音忍住气，平和了一下面容，才转过身，顺带打断吕嘉问的声音道：“韩大人，你也有公务到这里办？” 妙音跟韩绛平时只是点头之交，虽然韩绛品级比他略高，不过他毕竟是中央官员，在韩绛面前，这点傲骨是必须要有的，不然回头他就要被同僚笑话了。 韩绛自不会去介意妙音那种官方的口气，淡淡道：“我是听说妙大人有些事在这里不好办，过来看看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打心眼里，韩绛就不认同皇帝和礼仪院的这种跪舔的做法，就算有求于辽国，需要借助于辽国使臣，也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没品。 妙音睥睨着吕嘉问，指着他道：“要是吕老弟有韩大人这么明事理，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你说上次我们礼仪院都找他办清楚了这档子事，这回他说办不了，你说道上有这种道理吗？” 韩绛很是有点头疼，基于平时的交情，他得到消息后，赶来帮吕嘉问在妙音这斡旋一下，可是礼仪院奉的是皇帝的命令，他也知礼仪院是必须要完成任务的，妙音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吕嘉问真是受够了，这妙音忝为朝廷中央官员，整个说话做事就是一派江湖匪气，他怎么能爬上这种位子？要是自己再继续配合他，那岂不是助纣为虐？ 不少客人认出了韩绛，有的怕丢彼此的面子，有的想少惹是非，纷纷暗暗离开了偎翠楼。 吕嘉问刚要向韩绛解释，听到背后一声熟悉的声音，“我有办法。” 听到这个声音，吕嘉问、韩绛和妙音都扭头看去。 居然是赵敏，她在搞什么鬼？吕嘉问心里一咯噔，她可别不知好歹！ 吕嘉问朝赵敏小步快跑过去，赵敏看出他的担忧，轻抬素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要紧。” 妙音眉目暗沉，“你是何人？” 赵敏不答话，吕嘉问替她回答了，“这位是颖王府总管赵敏。” 一旁观察的韩绛点头道：“原来是赵总管，幸会幸会。” 赵敏淡笑道：“客气了，久仰韩大人。” 妙音好不容易耐住性子看他们俩客套完毕，走到赵敏面前，皱眉道：“你说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赵敏故意正眼不去看妙音，顾左右而言他道：“除非先让我知道那人是谁，不然我还真不好说。” 妙音环视了一下左右，已经清场了，他才咬牙道：“麻烦你利索一点，来的是辽国使臣，耶律乙辛。” 原来是那个历史上的辽国弄臣……赵敏眼睛一亮，正打算从敌人内部发掘些“人才”呢，这都已经送上门来了！ “哦……”赵敏回头对吕嘉问道：“我知道你应该有空，陪我去一趟的哦？” 妙音先是眉心一蹙，再好好打量了赵敏一番，咦，刚才他急火攻心，没注意，这赵敏还真是长得标致啊！看来任务不仅可以完成，还能完成得漂亮。他嘴角不由浮起邪佞轻浮的笑意。 吕嘉问从来没像此刻这样讨厌妙音，他凑到赵敏耳边，轻声道：“你不能去啊，那种人渣，打不得，骂不是，弄不好，要杀头的。” 吕嘉问这种妖孽级的美男，赏心悦目就不说了，他的声音还蛮好听的，暖暖的，有魔力般的磁性，像是能钻到心窝里去，赵敏不介意有空的时候，多享受享受，“没事，看我的。” 韩绛若有所思地盯着赵敏，“赵总管，你可考虑清楚了，对方可是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的。要不要先跟殿下打声招呼？” 赵敏微笑道：“谢谢韩大人，不过不必了，我心里有数，也不用劳烦你。” 妙音心花怒放道：“既然你愿意去，那就跟我走。” 吕嘉问还是有些犹豫，从她能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他顶楼所在，他就知道赵敏的身手不错，从耶律乙辛那里脱身应该不成问题，不过这可是皇帝派下来的任务，可不是好玩的，要是闹出国际争端，就不是她一个被灭的事了…… 赵敏呵呵笑道：“怎么，你不敢陪我去吗？” 吕嘉问看见她那般坚定的眼神，他瞬间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女子都有这般勇气，他就陪着他，赴汤蹈火走一遭！想来赵敏有颖王的倚仗，有什么王牌在手上，希望到时候不要吃亏就是了。 “去，我当然敢去。”吕嘉问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神色倒变得淡然起来。 “那就请。不过先说好，到那边的时候，只能赵敏一个人进使臣房间。”妙音忍不住露出奸笑的得色，他只管送上愿意去的女子，至于这女子合不合对方的心意，那就不是他的责任了。又完成了一次高难度的工作任务，这回回头总该提拔他当郎中了？ “你！”吕嘉问怒不可遏，指着妙音的塌塌鼻，别越搞越过分！ 韩绛叹了口气，出来打圆场道：“吕老弟，这样，我派一些兵士，随同你们一起去，我们先守在外面，如果赵总管有什么需要就喊一声，我们第一时间进去帮忙。” 吕嘉问还是不忿，韩绛所说表面上好听，实质上还是满足了妙音的说法。 “韩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此做法，只怕对你也有所妨碍，还是不劳动你了。”赵敏看出吕嘉问还想替她说辞，转身淡然地看着他，眸中充满自信，“你陪我去就好，我会自己搞定对方，我有分寸。” 第115章 皮肉 “什么？你跟丢了？”赵顼正担着心呢，种说就给他报告了一个坏消息，从未失手过的种说搞砸了。 种说无言以对，本来他对自己的跟踪功夫是很有信心的，他也在赵顼跟前下了军令状，如今这种状况很是令他尴尬。 一股隐忧浮上赵顼的心头，如果说种记跟丢赵敏，这个他是有遇见的话，对种说没跟上赵敏，搞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行，不能这样等下去了！ 种说看到赵顼要往外走，急道：“殿下，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赵敏。”赵顼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种说大急，虽然他们这些侍卫身手都还行，不过江湖越老，他们就越重视事前做预案，颖王这样蛮干，而且现在不知道赵敏在哪个地方，他们的保卫策略都不好实施，更何况他知道颖王并不想大张旗鼓，徒惹出其他意外。 无奈之下，种说只好招呼了身边的两个侍卫，跟着赵顼没入了茫茫的夜色中。 赵顼刚出门的时候，还是着急得像无头苍蝇，等到他走了一小段落，静下心来琢磨的时候，他就在想，赵敏非要避开他们，为的是什么，从这个角度出发，或许可以猜到她可能去的地方？ 不用多考虑，赵顼就想通了，赵敏此举必然是为了避免他的麻烦，也就是说，她去的地方，是不想影响到他的名声，他一个堂堂的皇子，还有什么地方去不得的？多半，那就是风月之所了……没错，很可能是去找吕嘉问！ 赵顼还记得赵敏亲自出马，解决过开闲闲报社场地的问题，据青丝雪回报，其中有一家就涉及吕家，而且他的情报显示，吕家附近偎翠楼跟吕嘉问有莫大的关系，赵敏要是找上吕嘉问，她想谈什么事情？ 虽然知道赵敏应该不会和吕嘉问有什么私情，不过想到赵敏为了他，去那种污人视听之所，他就为她心疼，更何况，那吕嘉问未必是什么好鸟，不然也不会干那行了，想到这，赵顼认清了方向，小步快跑起来。 种说三人本来是散布在赵顼附近的，看到颖王的行动不同寻常，一个招手，三个人就围拢到赵顼身边。 赵顼皱眉道：“你们干什么？散开，不要妨碍我。” 种说凑近赵顼，沉声道：“殿下，我们是为了保证你安全。” 赵顼喝道：“要保护我也不用贴这么紧，要是让我迟了一步找到赵敏，她出了事，你们负责得起吗？” 种说一脑门黑线，看殿下这意思，赵敏的安危都比殿下自己重要，那他们这些当侍卫的还有什么好说，便渐渐散成原来队形。 “殿下，小心！”种说刚走开几步，潜意识中感觉有一股绝大的危机逼近赵顼，下意识就朝赵顼扑了过去。 赵顼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种说扑倒了，赵顼还兀自奇怪呢，自己身手比以前强多了，没发现刚才有什么人要加害他的迹象啊。 “叮……”一只没羽箭盯在赵顼刚才站的地方，要不是赵顼被种说扑开，此刻就要立毙当场！ 周围人群早就惊吓地四处逃散。 种说和两个侍卫高度警惕地拱卫在赵顼周围，难道是有埋伏？莫非真有人敢在开封路面上围攻皇子？ 赵顼下意识朝箭支射来的方向看去，那里人影一晃，很快就没影了，似乎就是那个人朝他出的手，到底是哪路人马？现在京城情况复杂，不仅有赵颢、赵頵的人，还有外国的使臣，他都遇到危险了，那赵敏一个人，她那边岂不是更危险？赵顼心里一紧，反正怎么做都是有危险，豁出去了，今晚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赵敏！ 赵敏让妙音走在前头带路，妙音心知吕嘉问和赵敏他们对他不感冒，他才不在意呢，笑骂任尔笑骂，好官我自为之，就不跟他们俩凑趣在一起，他只负责带到人、回去复命即可，就算赵敏被辽国人玩残玩死，那也是辽国人的责任，与他无干，就算要追究责任，他也只是奉命行事，以他平日里跟上司钻营到的关系，应该还不至于拿他这个层面的人出来当替罪羊。 吕嘉问很是不忍，悄悄对赵敏道：“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我们跟他们虚与委蛇，拖点时间，我这边尽快去找那种人选。你要知道，那耶律乙辛可不是易于之辈，我听说你有点身手，不过对方毕竟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我担心你吃亏。” 赵敏爽朗一笑，“瞧你那样，比我还紧张，你这大老板不是一向很镇定的吗？放心好了，我可是当事人，我都不怕，你担心个毛线。” 什么“毛线”，吕嘉问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知道赵敏是想让他安心，可是到时候他要不能进去，在外面不是干着急吗？现在找外人帮忙已经不靠谱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到时候自己也混进去！吕嘉问暗暗打定了主意。 赵敏看吕嘉问神情变幻了几次，知道他还在替她考虑，特意交代道：“你不要乱来，别好心办坏事，反而妨碍了我，也不要去通知颖王，我自会处置。” 吕嘉问口不由衷道：“知道，我可没指望颖王，他都还不知道你会去哪呢。” 赵敏没兴趣跟吕嘉问争执这种细节，脚步一点都不慢。 妙音完成任务邀功之心甚炽，脚步很快，因此这段三四公里的路他们不到一刻钟就走完了，眼下礼仪院用来接待外宾的院落就在眼前。 吕嘉问刚要跟着赵敏踏入大门，被妙音和门口的守卫一同拦住了。 妙音一脸奸笑，“我们刚才说好了，赵总管进去，你留在外面。别让我翻脸。” 吕嘉问怒不可遏道：“放屁，我是说到他们谈话的房间外，可没说是在院子外！” 妙音悠悠道：“你真是个不识趣的人，难怪只能做那种皮肉生意了，你没看赵总管自己都没意见吗？你就好好在这等着，当然，你要是没耐心等，想走就随意。” 第116章 下作 赵敏无意让吕嘉问在这跟妙音起冲突，淡然道：“嘉问，你就在这里无妨，我谈好就出来。” 妙音乐不可支地瞥了一眼赵敏，瞅着吕嘉问哼哼道：“怎么样？这回没话说了？还是赵总管觉悟高，你别妨碍礼仪院做事！” 吕嘉问恨恨不已，不过赵敏都已经交代得这么明确了，他也只好暂时罢休，他在考虑一件事，刚才走出来的时候，没把逍遥泪带出来，这会不会是他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 正在吕嘉问望着赵敏的背影走进院子里那座小楼，扼腕叹息时，听到一声熟悉的口哨声，那是他和逍遥泪约好的专属通讯声，他大喜过望，逍遥泪这回怎么这么明智，居然就这么来了？ 吕嘉问循着声音，往边上幽暗处走去，果然，在拐角处，那不是逍遥泪是谁。 “你来了。”吕嘉问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不是还是喜上心头。 逍遥泪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答道：“是的。”她也不想多做解释。 吕嘉问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他指了指刚才赵敏进去的那座小楼，连忙吩咐道：“看到那座楼没有？你潜进去，看看赵敏在不在，有在的话保护她安全，要是有人敢侵犯她，就救她出来，有没有问题？” 逍遥泪轻咬着下唇，轻叹道：“吕大哥一定要我这么做，我自会去做，可是，你应该也知道礼仪院里藏龙卧虎，只怕我就算能潜过去，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也未必能出得来……” 吕嘉问眉头一皱，“你平时说话不是这般墨迹的啊，好，要是你真被他们发现了，我出面来解决。” 逍遥泪眼角差点泛出泪花，好一个主子啊…… 吕嘉问看逍遥泪还是没有动静，他心急如焚，没办法再等下去了，不由连声催促她道：“快去快去，大不了，要是出什么事的话，我让吕老爷出来帮忙。” 他在说吕公弼？逍遥泪真想哈哈大笑出声，吕嘉问桀骜固执的性子她很清楚，他要是早想依靠吕公弼的话，当初他也不至于去做这一行了，不过，当初他要是不做拉皮条的生意的话，她和他还未必能遇得上，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奇怪…… 逍遥泪长吸了一口气，朝吕嘉问轻轻挥了挥手，“吕大哥，那我去了。” 吕嘉问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总算是有个能帮衬得了的人去赵敏那了，眉开眼笑道：“好，你自己小心点。” 逍遥泪最后挤出一丝笑容，木然地转过身，瞅准了吕嘉问所指的那座楼位置，一个闪身走了。 吕嘉问这才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逍遥泪刚才穿的分明是一身黑的夜行衣，她跟出来的时候，怎么就料到她需要执行他临时想到的秘密行动？ 赵敏还没走几步，就有婢女模样的人过来给她带路。 虽然对方极力隐藏神色，赵敏还是看出对方眼神中藏不住的不忍。看来，连这里普通的婢女都知道对方的可怕。 赵敏不紧不慢地登上了那座小楼，凭栏望去，礼仪院院落这里布置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什么的还挺像样，不愧是官家想要对外展现格调的地方，只是显得小器了些，在她看来，还是采用大气的布局为好。 “既然来了，还不速速进来？”房间里传出急色不已的声音。 赵敏唇角勾起一丝邪佞的微笑，今天，还不知道谁吃谁呢。 赵敏脚步轻移，过去敲了敲门。 “还敲什么门呀，美人，我来了。”声刚到门口，“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赵敏不退反进，手肘暗暗聚力，当面撞进了对方怀中。 耶律乙辛措不及防，胸肋处骤然间吃痛不已，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肚里五脏六腑都像翻了个个，一下子还没那么容易爬得起来。 赵敏故作惊讶道：“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没抬头看路，你没事？” 耶律乙辛想起自己可是堂堂辽国使臣身份，怎么能在一个将要被自己虐的女子面前出丑，挣扎着要站起来，口中说道：“没事，没……” 赵敏过去拉了一把耶律乙辛，对方的话还没说完，她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又松开手，“对哦，听说你是使臣耶，我怎么能擅自扶你呢。” 耶律乙辛刚想借对方的一扶之力站起，中途被突然放空，顿时失去重心，一个趔趄往后跌去，又摔在地上。他懊恼不已，要不是今晚被礼仪院那般坏蛋多灌了几口黄汤，以他的身手，不至于出这种洋相。 “放肆！”耶律乙辛看赵敏又凑了过来，不想再出什么状况，要喝止对方的动作。 赵敏两眼茫然道，“我放肆什么了？对了，看你好像喝了酒，不能吹风的，我过去把窗户关上。” 赵敏过去的时候，瞥见窗外有个人影闪过，看起来不像是自己这边的人，她暗自留心，不过，她不会因为这个意外，改变她的行事计划，反正这种涉及外交还听起来很玄乎的事，谁能分得清真真假假？只要自己来个矢口不认，就算耶律乙辛头脑被驴踢了在赵曙那指证她，谁能拿她怎样？ 耶律乙辛有点茫然，这女人是怎么回事，莫非她怕春光外露？现在这里除了他们两个还能有谁？他早就交代过闲杂人等不许靠近这座楼了！还有，今晚根本就没什么风呀？ 还没等耶律乙辛搞清楚状况，赵敏关窗后就一声惊呼，“耶律大人，有人要害你！” 耶律乙辛一激灵，酒醒了大半，站起来低喝道：“你说谁要害我？” 赵敏神色淡然地递过一根管状物，“大人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个东西？” 耶律乙辛一瞅之下，火冒三丈，吼道：“是谁？居然要用这么下作的东西害我？对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赵敏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还不就是我刚才想过去帮大人关窗，忽然看到外面有人影闪过，我想应该就是那人掉落在窗台上的。” 第116章 下作 赵敏无意让吕嘉问在这跟妙音起冲突，淡然道：“嘉问，你就在这里无妨，我谈好就出来。” 妙音乐不可支地瞥了一眼赵敏，瞅着吕嘉问哼哼道：“怎么样？这回没话说了？还是赵总管觉悟高，你别妨碍礼仪院做事！” 吕嘉问恨恨不已，不过赵敏都已经交代得这么明确了，他也只好暂时罢休，他在考虑一件事，刚才走出来的时候，没把逍遥泪带出来，这会不会是他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 正在吕嘉问望着赵敏的背影走进院子里那座小楼，扼腕叹息时，听到一声熟悉的口哨声，那是他和逍遥泪约好的专属通讯声，他大喜过望，逍遥泪这回怎么这么明智，居然就这么来了？ 吕嘉问循着声音，往边上幽暗处走去，果然，在拐角处，那不是逍遥泪是谁。 “你来了。”吕嘉问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不是还是喜上心头。 逍遥泪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答道：“是的。”她也不想多做解释。 吕嘉问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他指了指刚才赵敏进去的那座小楼，连忙吩咐道：“看到那座楼没有？你潜进去，看看赵敏在不在，有在的话保护她安全，要是有人敢侵犯她，就救她出来，有没有问题？” 逍遥泪轻咬着下唇，轻叹道：“吕大哥一定要我这么做，我自会去做，可是，你应该也知道礼仪院里藏龙卧虎，只怕我就算能潜过去，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也未必能出得来……” 吕嘉问眉头一皱，“你平时说话不是这般墨迹的啊，好，要是你真被他们发现了，我出面来解决。” 逍遥泪眼角差点泛出泪花，好一个主子啊…… 吕嘉问看逍遥泪还是没有动静，他心急如焚，没办法再等下去了，不由连声催促她道：“快去快去，大不了，要是出什么事的话，我让吕老爷出来帮忙。” 他在说吕公弼？逍遥泪真想哈哈大笑出声，吕嘉问桀骜固执的性子她很清楚，他要是早想依靠吕公弼的话，当初他也不至于去做这一行了，不过，当初他要是不做拉皮条的生意的话，她和他还未必能遇得上，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奇怪…… 逍遥泪长吸了一口气，朝吕嘉问轻轻挥了挥手，“吕大哥，那我去了。” 吕嘉问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总算是有个能帮衬得了的人去赵敏那了，眉开眼笑道：“好，你自己小心点。” 逍遥泪最后挤出一丝笑容，木然地转过身，瞅准了吕嘉问所指的那座楼位置，一个闪身走了。 吕嘉问这才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逍遥泪刚才穿的分明是一身黑的夜行衣，她跟出来的时候，怎么就料到她需要执行他临时想到的秘密行动？ 赵敏还没走几步，就有婢女模样的人过来给她带路。 虽然对方极力隐藏神色，赵敏还是看出对方眼神中藏不住的不忍。看来，连这里普通的婢女都知道对方的可怕。 赵敏不紧不慢地登上了那座小楼，凭栏望去，礼仪院院落这里布置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什么的还挺像样，不愧是官家想要对外展现格调的地方，只是显得小器了些，在她看来，还是采用大气的布局为好。 “既然来了，还不速速进来？”房间里传出急色不已的声音。 赵敏唇角勾起一丝邪佞的微笑，今天，还不知道谁吃谁呢。 赵敏脚步轻移，过去敲了敲门。 “还敲什么门呀，美人，我来了。”声刚到门口，“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赵敏不退反进，手肘暗暗聚力，当面撞进了对方怀中。 耶律乙辛措不及防，胸肋处骤然间吃痛不已，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肚里五脏六腑都像翻了个个，一下子还没那么容易爬得起来。 赵敏故作惊讶道：“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没抬头看路，你没事？” 耶律乙辛想起自己可是堂堂辽国使臣身份，怎么能在一个将要被自己虐的女子面前出丑，挣扎着要站起来，口中说道：“没事，没……” 赵敏过去拉了一把耶律乙辛，对方的话还没说完，她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又松开手，“对哦，听说你是使臣耶，我怎么能擅自扶你呢。” 耶律乙辛刚想借对方的一扶之力站起，中途被突然放空，顿时失去重心，一个趔趄往后跌去，又摔在地上。他懊恼不已，要不是今晚被礼仪院那般坏蛋多灌了几口黄汤，以他的身手，不至于出这种洋相。 “放肆！”耶律乙辛看赵敏又凑了过来，不想再出什么状况，要喝止对方的动作。 赵敏两眼茫然道，“我放肆什么了？对了，看你好像喝了酒，不能吹风的，我过去把窗户关上。” 赵敏过去的时候，瞥见窗外有个人影闪过，看起来不像是自己这边的人，她暗自留心，不过，她不会因为这个意外，改变她的行事计划，反正这种涉及外交还听起来很玄乎的事，谁能分得清真真假假？只要自己来个矢口不认，就算耶律乙辛头脑被驴踢了在赵曙那指证她，谁能拿她怎样？ 耶律乙辛有点茫然，这女人是怎么回事，莫非她怕春光外露？现在这里除了他们两个还能有谁？他早就交代过闲杂人等不许靠近这座楼了！还有，今晚根本就没什么风呀？ 还没等耶律乙辛搞清楚状况，赵敏关窗后就一声惊呼，“耶律大人，有人要害你！” 耶律乙辛一激灵，酒醒了大半，站起来低喝道：“你说谁要害我？” 赵敏神色淡然地递过一根管状物，“大人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个东西？” 耶律乙辛一瞅之下，火冒三丈，吼道：“是谁？居然要用这么下作的东西害我？对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赵敏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还不就是我刚才想过去帮大人关窗，忽然看到外面有人影闪过，我想应该就是那人掉落在窗台上的。” 第117章 中心开花 耶律乙辛蹿到窗边，朝窗外张望了一番，回过头已经冷静了下来，冷冽的眸光闪过，“你是谁？你不像是礼仪院找来来侍奉我的女人。” 赵敏微笑地凑近耶律乙辛一些，耶律乙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女人很麻烦，好像靠近她都会生出事端。 “呵呵，我确实不是来侍奉你的，我是颖王府的总管赵敏，不过，我不会让大人你白见我的，我想送大人一个莫大的好处，而且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已经避免了你被人蒙倒，要是你真被人放倒的话，你也知道后果有多严重的了。”赵敏一点都没客气，坐在桌子旁，穿花拂手般挑了几样点心吃起来，这代表官家水准的点心和状元楼的味道又不同，那风味倒也是极爽口的。 耶律乙辛只要看到赵敏手上那动作，心里就有数了，原来对方也是练家子，而且比起他这种已经荒废多年的强多了，他来大宋这几天，倒是偶尔听人说起过赵敏这名字，原来就是她。 “嘿嘿，其实我也已经发现外面有人了，就算你不出手，我也一样不会有事。”耶律乙辛可没打算承她这个情，开玩笑，还不知道对方所为何来，没道理一开始就在气势上落对方下风，“对了，你来是什么意思？是颖王让你来的？我跟他可没什么交集。” 耶律乙辛眼鼻朝天，如今他在辽国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就连那个宝座上的耶律洪基，他也未必放在眼里，这次出使到宋朝，更是让他看尽了宋朝上至皇帝，下至普通官员对他的客气，这些人唯恐礼数不周，这叫赵敏什么的难道还想搞什么花头不成？ 赵敏神色不变，淡定道：“自然是颖王让我来的，没有他的命令，我敢提出这么大的交易么。” 耶律乙辛一脸不耐烦道：“你这女人，颇不地道，要说便直说，别浪费我时间，再说废话，我连你一起扑倒。” 赵敏看到耶律乙辛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就想笑，不过眼下场合不好，她忍住笑道：“好，我知道耶律大人在辽国，可谓是呼风唤雨，甚至只手遮天的人物，可是，想必你志不在此，我家颖王可以帮大人你实现愿望，不过，他也是有条件的。” “哈哈哈哈……”耶律乙辛手指着赵敏，笑到差点呛到，他捧腹道：“好个妄想的痴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你以为这是在过家家？” 赵敏淡淡道：“耶律大人要是不信，那我再继续呆这儿也没意思了，告辞。” 说着，赵敏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慢。”耶律乙辛朝赵敏逼近，一双鹰隼般狠狞的眸光闪过，“你已经我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疾跑，赵顼终于跑到了偎翠楼，种说还没来得及拉住他，赵顼已经一个侧身，从门口的老鸨身边闪过。 “殿……哎！真是的。”种说没想到赵顼连影响都不顾了，就这么跑进去，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或者被有心的人传开，说颖王居然堕落到妓院里去寻欢作乐，真不知道颖王的面子该往哪儿搁，甚至，颖王要挨皇帝的批，他明白颖王本来在皇帝那边都不受宠了，听说最近好不容易在皇帝老儿那边有点位置，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来，不仅前功尽弃，甚至会让皇帝彻底对颖王死心！ 种说还担心着颖王跑到这种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之地会有大危险，刚才在大街上都有人敢对颖王下黑手，还不知道这里是不是龙潭虎穴呢，他赶紧招呼着侍卫，在不引起赵顼反感的前提下，尽量贴身保护赵顼。 赵顼找了一圈没看到赵敏，而吕嘉问更是一点影子都不见，他火冒三丈，抓着老鸨一把按在墙上。 老鸨只要看到赵顼那一身不菲的装扮，加上他身边那三个恶狠狠的侍卫，不用问都知道对方是她绝对惹不起的，虽然背上吃痛，还是凑着一副笑脸道：“客官，有什么话好好说……” “谁是你们这种破店的客官，不长眼的家伙！”种说再也忍不住，今晚先是跟赵总管跟丢，被赵顼训倒也罢了，居然被人在大街上下黑手，还好他反应快，避免了一场祸事，不过他还是受了点皮外伤，现在赵顼找的人他没办法帮忙找，还要被妓院的老鸨乱嚼舌头，一向冷静的种说都快要暴走了，直接一个剑鞘敲在老鸨嘴上，崩掉了她一颗老牙。 “唉，别急。”赵顼看出种说有点心浮气躁，抬手阻住种说还要发飙，回头对老鸨道：“我问你话，你必须老实交代，不然我手下下手多重，你也看到了。” 赵顼看到老鸨眼神游移，知道她要使坏，不过可惜她真的是不长眼，这回可就怪不得他了。 一群护卫围了上来，刚要一哄而上，种说连动都没动，只是他身旁那两个侍卫身形一闪，杀到护卫之中，下一刻，就好像不约而同一般，以赵顼两个侍卫为中心，一堆偎翠楼护卫被中心开花，纷纷惨叫着跌在地上。 楼里的客人一窝蜂地吓得作鸟兽散，身色之娱固然重要，没有小命一切都是白搭。 老鸨吓得都瘫软在地上，这才明白对方根本是自己惹不起的，对方只是2个人，就已经把他们这边20个左右的护卫瞬间解决了！还有2个看起来更狠的都没有出手呢！ 种说打了个响指，那两个侍卫很快回到原位，好整以暇地看着场内情形。 “这么样，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没？”赵顼反倒不急了，这老鸨看来不彻底打消她的妄想，她是不会说实话的，现在这样也好，她彻底怕了，应该能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我说，我说。”老鸨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她发现今天真是倒大霉，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平白损失了这么多单生意，回头吕老板肯定要她吃逍遥泪的板子了。 第117章 中心开花 耶律乙辛蹿到窗边，朝窗外张望了一番，回过头已经冷静了下来，冷冽的眸光闪过，“你是谁？你不像是礼仪院找来来侍奉我的女人。” 赵敏微笑地凑近耶律乙辛一些，耶律乙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女人很麻烦，好像靠近她都会生出事端。 “呵呵，我确实不是来侍奉你的，我是颖王府的总管赵敏，不过，我不会让大人你白见我的，我想送大人一个莫大的好处，而且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已经避免了你被人蒙倒，要是你真被人放倒的话，你也知道后果有多严重的了。”赵敏一点都没客气，坐在桌子旁，穿花拂手般挑了几样点心吃起来，这代表官家水准的点心和状元楼的味道又不同，那风味倒也是极爽口的。 耶律乙辛只要看到赵敏手上那动作，心里就有数了，原来对方也是练家子，而且比起他这种已经荒废多年的强多了，他来大宋这几天，倒是偶尔听人说起过赵敏这名字，原来就是她。 “嘿嘿，其实我也已经发现外面有人了，就算你不出手，我也一样不会有事。”耶律乙辛可没打算承她这个情，开玩笑，还不知道对方所为何来，没道理一开始就在气势上落对方下风，“对了，你来是什么意思？是颖王让你来的？我跟他可没什么交集。” 耶律乙辛眼鼻朝天，如今他在辽国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就连那个宝座上的耶律洪基，他也未必放在眼里，这次出使到宋朝，更是让他看尽了宋朝上至皇帝，下至普通官员对他的客气，这些人唯恐礼数不周，这叫赵敏什么的难道还想搞什么花头不成？ 赵敏神色不变，淡定道：“自然是颖王让我来的，没有他的命令，我敢提出这么大的交易么。” 耶律乙辛一脸不耐烦道：“你这女人，颇不地道，要说便直说，别浪费我时间，再说废话，我连你一起扑倒。” 赵敏看到耶律乙辛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就想笑，不过眼下场合不好，她忍住笑道：“好，我知道耶律大人在辽国，可谓是呼风唤雨，甚至只手遮天的人物，可是，想必你志不在此，我家颖王可以帮大人你实现愿望，不过，他也是有条件的。” “哈哈哈哈……”耶律乙辛手指着赵敏，笑到差点呛到，他捧腹道：“好个妄想的痴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你以为这是在过家家？” 赵敏淡淡道：“耶律大人要是不信，那我再继续呆这儿也没意思了，告辞。” 说着，赵敏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慢。”耶律乙辛朝赵敏逼近，一双鹰隼般狠狞的眸光闪过，“你已经我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疾跑，赵顼终于跑到了偎翠楼，种说还没来得及拉住他，赵顼已经一个侧身，从门口的老鸨身边闪过。 “殿……哎！真是的。”种说没想到赵顼连影响都不顾了，就这么跑进去，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或者被有心的人传开，说颖王居然堕落到妓院里去寻欢作乐，真不知道颖王的面子该往哪儿搁，甚至，颖王要挨皇帝的批，他明白颖王本来在皇帝那边都不受宠了，听说最近好不容易在皇帝老儿那边有点位置，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来，不仅前功尽弃，甚至会让皇帝彻底对颖王死心！ 种说还担心着颖王跑到这种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之地会有大危险，刚才在大街上都有人敢对颖王下黑手，还不知道这里是不是龙潭虎穴呢，他赶紧招呼着侍卫，在不引起赵顼反感的前提下，尽量贴身保护赵顼。 赵顼找了一圈没看到赵敏，而吕嘉问更是一点影子都不见，他火冒三丈，抓着老鸨一把按在墙上。 老鸨只要看到赵顼那一身不菲的装扮，加上他身边那三个恶狠狠的侍卫，不用问都知道对方是她绝对惹不起的，虽然背上吃痛，还是凑着一副笑脸道：“客官，有什么话好好说……” “谁是你们这种破店的客官，不长眼的家伙！”种说再也忍不住，今晚先是跟赵总管跟丢，被赵顼训倒也罢了，居然被人在大街上下黑手，还好他反应快，避免了一场祸事，不过他还是受了点皮外伤，现在赵顼找的人他没办法帮忙找，还要被妓院的老鸨乱嚼舌头，一向冷静的种说都快要暴走了，直接一个剑鞘敲在老鸨嘴上，崩掉了她一颗老牙。 “唉，别急。”赵顼看出种说有点心浮气躁，抬手阻住种说还要发飙，回头对老鸨道：“我问你话，你必须老实交代，不然我手下下手多重，你也看到了。” 赵顼看到老鸨眼神游移，知道她要使坏，不过可惜她真的是不长眼，这回可就怪不得他了。 一群护卫围了上来，刚要一哄而上，种说连动都没动，只是他身旁那两个侍卫身形一闪，杀到护卫之中，下一刻，就好像不约而同一般，以赵顼两个侍卫为中心，一堆偎翠楼护卫被中心开花，纷纷惨叫着跌在地上。 楼里的客人一窝蜂地吓得作鸟兽散，身色之娱固然重要，没有小命一切都是白搭。 老鸨吓得都瘫软在地上，这才明白对方根本是自己惹不起的，对方只是2个人，就已经把他们这边20个左右的护卫瞬间解决了！还有2个看起来更狠的都没有出手呢！ 种说打了个响指，那两个侍卫很快回到原位，好整以暇地看着场内情形。 “这么样，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没？”赵顼反倒不急了，这老鸨看来不彻底打消她的妄想，她是不会说实话的，现在这样也好，她彻底怕了，应该能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我说，我说。”老鸨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她发现今天真是倒大霉，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平白损失了这么多单生意，回头吕老板肯定要她吃逍遥泪的板子了。 第118章 硬的东西 一股旋风式的马队突袭，在开封大街上长驱而进，路边行人赶紧避让。 种说无奈地紧紧跟在赵顼马后，他已经劝过赵顼，这样做小心被人告到皇帝那边，那样赵顼会给皇帝带来极差的观感。赵顼根本一点都听不进去，现在搞出这么大动静来，他一方面要小心注意周围有没有赵顼竞争对手的人，另一方面还要小心翼翼护卫赵顼的周全，皇子侍卫这碗饭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刚才赵顼离开得太突然，种说都没来得及跟赵顼商量一下稍后行动的细节，看来颖王已经打定主意闯这一回了，种说只要想到礼仪院新晋院长司马光那种油盐不进的刻板面孔，就更是为赵顼感到心揪。 要是其他人在场或许好通融，只是这回头被司马光参上一本……对，司马光这种文人太可怕了，油滑钻营都到了一种境界了，谁能想到司马光只是给皇帝献上《通志》八卷本，皇帝就把去年刚提为龙图阁直学士的司马光，给擢升到礼仪院院长这个位置呢？下一步，只怕司马光礼部侍郎的位置近在咫尺了？ 种说想到此处，再也坐不住了，拍马上前道：“殿下，咱们不好就这样闯人家的山门，对方可不好说话啊？” 虽是情况紧急，种说在外还是注意语言分寸的，毕竟这里人多嘴杂。 赵顼没理会种说，加紧了手中马鞭的动作。 种说没打算就这样住嘴，他继续劝道：“殿下，我知道你为赵总管担心，不过赵总管身手其实比我还强，加之她做事一向拿捏得很好，我们是不是到那边的时候看看再说？” 赵顼没打算搭理种说，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先赶到现场再说，至少可以看到现场的动静？总好过现在这样心急如焚。 种说无奈了，他总不能代替赵顼做决定，他也不能拦下赵顼，他看得出来，赵顼是万分紧张赵敏的，他还从没见过赵顼如此为一个人或一件事紧张过，哪怕上次皇帝传出病重的消息时。 赵敏微笑道：“耶律大人终于有心情听我们的交易方案了吗？” 耶律大人背靠着大门，仔细听了一下，外边应该没有人在附近，这才压着嗓子道：“你且说说看，要是我没兴趣，你要为你今晚的行为付出代价，我看你也是个小美人儿……” 赵敏一看耶律乙辛这样，真是为一个男人可以熏心到这种地步服了，看来是刚才还没弄怕他。最好笑的是他既有色心，又怕他内心的那一点小九九被外人知道，他最怕的，无非就是他的如意算盘被政敌拿来对付他，让他苦心钻营了十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耶律乙辛脚步刚刚开始要逼过来，赵敏就开口了，“辽国皇位，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吕嘉问等了半天，也没见到逍遥泪回来报告情况，大惑不解，以他对她的了解，就算逍遥泪探听不到什么消息，她的身手躲开这些礼仪院护卫应该是绰绰有余，现在连打斗的动静都没有，让他心里很是没底。 一瞬间，吕嘉问做了一个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向以来，他都注重就算不能掌握主动权，只要也要把握知情权！ “两位差大哥，借一步说话。”看其他护卫没注意他门口这边的时候，吕嘉问蹿过去，很突然地来了这么一句。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心里明白彼此是怎么想的了，对方看起来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什么好怕的，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倒也不怕对方在耍什么诈。 高个侍卫皱眉道：“什么事？” 这种时候只有银子才是王道了，吕嘉问掏出两张银票，分别塞到高矮两个侍卫手中，微笑道：“不瞒两位大哥，小弟我最近看上你们这里的一位婢女，正跟她相好呢，不过最近她跟我闹情绪，不肯主动出来见我，你们也知道，我现在要哄哄她嘛，所以想让二位通融一下，帮我叫她出来一下。” 矮个侍卫看了一下手里银票的数目，哇擦，还真够爆的，这年轻人一出手就是三十两，顶他一年的工资都不止了，他两眼放光，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只是为一个婢女，他这都花了六十两了，他不会只是见一下这么简单？他抬头看着吕嘉问，瓮声瓮气道：“你妹的，是不是她不肯出来，你还要我们把她架出来啊？” 高个侍卫听得不耐烦，不就是帮人家找一个人嘛，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他们只是顺手帮人家个小忙罢了，便拦住同伴，对吕嘉问急促道：“是谁？我进去找她说就是了。” 吕嘉问哪里认识什么礼仪院的婢女，他随手一指，“喏，便是她了。” 两个侍卫不约而同地好奇转头，矮个侍卫嬉笑道：“哦，原来是明蔚啊，你眼光还真不错，她可是我们这里一枝花呢。” 高个侍卫觉得今天同伴怎么就这么烦呢，有钱还不赶紧赚，便对吕嘉问道：“好，我过去喊他过来，你在这稍等。”他看矮个侍卫还没反应，伸手过去拉同伴，埋怨道：“你还站在这干嘛，等着等下在这里当蜡烛吗？” 矮个侍卫拍开同伴这粘人的手，想想对方看起来不像是敢随意钻进来的人，便一同过去。 没一会，高个侍卫就带着明蔚过来了，吕嘉问听到那侍卫对她嬉皮笑脸道：“你别问我，你见到他，应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明蔚莲步轻移，到离门口还有两三步的地方，瞥了两眼吕嘉问，眉心微蹙，对高个侍卫道：“他谁呀？我不认识他。” 高个侍卫心道，你还装纯啊，你们小两口的事，我才懒得参乎，银子到手就是王道。他和矮个侍卫交流了一下眼神，准备要动手把明蔚给往外一推了事。 吕嘉问手疾眼快，抢上一步将这婢女的手捏住，将她拽了出来。 “你干什么，放……”明蔚着急起来，这人有毛病，光天化日，哦不对，现在都月上柳梢头，人约……咦，更不对，不对啊，手里握住一个什么硬的东西来着…… 第118章 硬的东西 一股旋风式的马队突袭，在开封大街上长驱而进，路边行人赶紧避让。 种说无奈地紧紧跟在赵顼马后，他已经劝过赵顼，这样做小心被人告到皇帝那边，那样赵顼会给皇帝带来极差的观感。赵顼根本一点都听不进去，现在搞出这么大动静来，他一方面要小心注意周围有没有赵顼竞争对手的人，另一方面还要小心翼翼护卫赵顼的周全，皇子侍卫这碗饭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刚才赵顼离开得太突然，种说都没来得及跟赵顼商量一下稍后行动的细节，看来颖王已经打定主意闯这一回了，种说只要想到礼仪院新晋院长司马光那种油盐不进的刻板面孔，就更是为赵顼感到心揪。 要是其他人在场或许好通融，只是这回头被司马光参上一本……对，司马光这种文人太可怕了，油滑钻营都到了一种境界了，谁能想到司马光只是给皇帝献上《通志》八卷本，皇帝就把去年刚提为龙图阁直学士的司马光，给擢升到礼仪院院长这个位置呢？下一步，只怕司马光礼部侍郎的位置近在咫尺了？ 种说想到此处，再也坐不住了，拍马上前道：“殿下，咱们不好就这样闯人家的山门，对方可不好说话啊？” 虽是情况紧急，种说在外还是注意语言分寸的，毕竟这里人多嘴杂。 赵顼没理会种说，加紧了手中马鞭的动作。 种说没打算就这样住嘴，他继续劝道：“殿下，我知道你为赵总管担心，不过赵总管身手其实比我还强，加之她做事一向拿捏得很好，我们是不是到那边的时候看看再说？” 赵顼没打算搭理种说，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先赶到现场再说，至少可以看到现场的动静？总好过现在这样心急如焚。 种说无奈了，他总不能代替赵顼做决定，他也不能拦下赵顼，他看得出来，赵顼是万分紧张赵敏的，他还从没见过赵顼如此为一个人或一件事紧张过，哪怕上次皇帝传出病重的消息时。 赵敏微笑道：“耶律大人终于有心情听我们的交易方案了吗？” 耶律大人背靠着大门，仔细听了一下，外边应该没有人在附近，这才压着嗓子道：“你且说说看，要是我没兴趣，你要为你今晚的行为付出代价，我看你也是个小美人儿……” 赵敏一看耶律乙辛这样，真是为一个男人可以熏心到这种地步服了，看来是刚才还没弄怕他。最好笑的是他既有色心，又怕他内心的那一点小九九被外人知道，他最怕的，无非就是他的如意算盘被政敌拿来对付他，让他苦心钻营了十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耶律乙辛脚步刚刚开始要逼过来，赵敏就开口了，“辽国皇位，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吕嘉问等了半天，也没见到逍遥泪回来报告情况，大惑不解，以他对她的了解，就算逍遥泪探听不到什么消息，她的身手躲开这些礼仪院护卫应该是绰绰有余，现在连打斗的动静都没有，让他心里很是没底。 一瞬间，吕嘉问做了一个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向以来，他都注重就算不能掌握主动权，只要也要把握知情权！ “两位差大哥，借一步说话。”看其他护卫没注意他门口这边的时候，吕嘉问蹿过去，很突然地来了这么一句。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心里明白彼此是怎么想的了，对方看起来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什么好怕的，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倒也不怕对方在耍什么诈。 高个侍卫皱眉道：“什么事？” 这种时候只有银子才是王道了，吕嘉问掏出两张银票，分别塞到高矮两个侍卫手中，微笑道：“不瞒两位大哥，小弟我最近看上你们这里的一位婢女，正跟她相好呢，不过最近她跟我闹情绪，不肯主动出来见我，你们也知道，我现在要哄哄她嘛，所以想让二位通融一下，帮我叫她出来一下。” 矮个侍卫看了一下手里银票的数目，哇擦，还真够爆的，这年轻人一出手就是三十两，顶他一年的工资都不止了，他两眼放光，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只是为一个婢女，他这都花了六十两了，他不会只是见一下这么简单？他抬头看着吕嘉问，瓮声瓮气道：“你妹的，是不是她不肯出来，你还要我们把她架出来啊？” 高个侍卫听得不耐烦，不就是帮人家找一个人嘛，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他们只是顺手帮人家个小忙罢了，便拦住同伴，对吕嘉问急促道：“是谁？我进去找她说就是了。” 吕嘉问哪里认识什么礼仪院的婢女，他随手一指，“喏，便是她了。” 两个侍卫不约而同地好奇转头，矮个侍卫嬉笑道：“哦，原来是明蔚啊，你眼光还真不错，她可是我们这里一枝花呢。” 高个侍卫觉得今天同伴怎么就这么烦呢，有钱还不赶紧赚，便对吕嘉问道：“好，我过去喊他过来，你在这稍等。”他看矮个侍卫还没反应，伸手过去拉同伴，埋怨道：“你还站在这干嘛，等着等下在这里当蜡烛吗？” 矮个侍卫拍开同伴这粘人的手，想想对方看起来不像是敢随意钻进来的人，便一同过去。 没一会，高个侍卫就带着明蔚过来了，吕嘉问听到那侍卫对她嬉皮笑脸道：“你别问我，你见到他，应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明蔚莲步轻移，到离门口还有两三步的地方，瞥了两眼吕嘉问，眉心微蹙，对高个侍卫道：“他谁呀？我不认识他。” 高个侍卫心道，你还装纯啊，你们小两口的事，我才懒得参乎，银子到手就是王道。他和矮个侍卫交流了一下眼神，准备要动手把明蔚给往外一推了事。 吕嘉问手疾眼快，抢上一步将这婢女的手捏住，将她拽了出来。 “你干什么，放……”明蔚着急起来，这人有毛病，光天化日，哦不对，现在都月上柳梢头，人约……咦，更不对，不对啊，手里握住一个什么硬的东西来着…… 第119章 往里冲 吕嘉问先不多说，直接暗暗给她手中塞了一个五两的银子，等到他确定对方知道自己这动作后，才道：“我们过去说话，别打扰人家差大哥。” 看在这锭银子的份上，加之明蔚定睛一看，对方不像是那种作奸犯科的坏人，便跟着他往边上走了几步。 “我想请你帮忙做一件事，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做的，事成之后，这个就是给你的奖励。”吕嘉问为了得到消息，也是蛮拼的，他将准备的五十两银票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明蔚眼睛一亮，好嘛，银票这家伙她喜欢，只是人家不可能让她白拿这好处，这到底要她办什么天大的难事？还要能办得成才好。她跟着吕嘉问一起压低声音道：“要我做什么事？” 吕嘉问接着明蔚身体挡住那两个侍卫的视线，偷偷比了比那座楼，“帮我去看下那座楼里的情况，刚才我的朋友进去了，我担心她出事。” 明蔚心神领会，故意扭捏道：“你这活可不好办，住在那的贵宾脾气很凶的，不许我们下人随便靠近那里。” 吕嘉问看得出明蔚是个财迷，而且是个不见银子不上钩那种，他一咬牙，直接把银票往明蔚手里一塞，“罢了，这银票我可以先给你，不过你一定要帮我办好了，你要真能成事，以后可以考虑跟着我做事，总比一辈子在这里服侍人好。” 银子毕竟只是暂时的，长期工作才是更大的利诱，吕嘉问明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 明蔚还真被吕嘉问说动了，这段她跟顶头上司闹矛盾，正郁闷着呢，没想到就有一条新的道路铺设在她面前，看眼前的邪魅帅气的小伙出手这么大方，想来不是富二代就是王孙贵族，她好不容易忍住激动的心情道：“你那里是做什么的？”还是问清楚点比较好，让她去杀人放火，这种事她是决对不干的，包括让她出卖自己的肉体……呃，当然，如果就只跟他好，能当上他一房夫人，看在他那飙高的颜值份上，她这个外貌控还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吕嘉问没想到明蔚这么能聊，还要把这种细节的事在这节骨眼的时候问清楚，他总不能说自己还在经营妓院，他焦急道：“你先别问那么多了，我是做大买卖的，先做事再说！” 情急之下，吕嘉问拿出了做老板的气势，催促明蔚赶紧干活。 明蔚嘟哝了一句，“不就是问问而已嘛，那么凶干什么，那我现在就进去了。” 吕嘉问瞥见那高个侍卫向他们投来有些疑惑的眼神，知道要是就这么放她进去，难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他拉住明蔚道：“你告诉我下叫什么名字。” 明蔚无奈了，这未来老板未免也太小器了，难道他还担心她会吞他的银子，不帮他办事？那她这钱拿着也不安生啊，她随口道：“我叫明蔚，这回你再不让我去，回头完不成任务，你别赖我。” 吕嘉问似拉实推，让明蔚快步进了院子，“明蔚，你好狠，这么不顾我们往日感情。”他一副恨恨之意，提高音量，故意让那两个侍卫听到。 高个侍卫扭下身，跟矮个侍卫耳语了什么，然后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吕嘉问猜得到凭他们的德性，他们无非在嘲笑他花了那么大代价，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连一个婢女都搞不定。 笑骂任尔笑骂，倒是有一件事，吕嘉问打定了主意，这偎翠楼的生意是真不能做了，还是转手便宜那个兄弟，他想堂堂正正地公开立足于这个世界了。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哇。隐身暗处的吕嘉问对脚步轻盈的明蔚叹为观止，拿到五十五两后的明蔚跟刚才在他面前时真是判若两人，瞬间，她就已经转到那座楼楼梯的拐角处，接着，他看得出明蔚在凝神聚气、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挂帘的门口处。 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明蔚就已经转回来。 矮个侍卫嬉皮笑脸道：“你不会又要偷偷跑出去会情郎。” “懒得理你。”明蔚白了他一眼，眼神已经定在吕嘉问身上，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吕嘉问霍然转身，“怎么样？” 明蔚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要死啦你，吓死我了。” 吕嘉问紧紧抓住明蔚的手腕，逼视着她，连声道：“快说，你倒是快说呀！” 明蔚大皱眉头，挣扎着要从他铁箍一般的手掌中脱离，嗔道：“你先放手啊，你抓疼我了。” 那两个侍卫又在那里优哉游哉地看好戏了，虽然他们听不清楚明蔚和她情人在说什么，不过爱情动作片就算没声音，一样也是精彩万分的。 吕嘉问心急如焚，看明蔚说话这么不爽利的模样，他都想直接冲进去看看情况了。 好在下一秒，明蔚就说出了情况，“你放宽心，我看你那朋友没事，而且他们应该快谈完了，你朋友要准备出来，我不敢多呆就立刻下楼了。” 吕嘉问全身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他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得到这个好消息，再多的花费都值得了，颖王府的总管能找上他，这条路他决心要把握好。 马蹄声疾，刚才还是轻微的声音，转瞬之间已经像是如雷的战鼓声，吕嘉问不想明蔚出什么意外，悄声道：“我叫吕嘉问，回头见。”说完赶紧推她进了院子。 明蔚在院门口定定地张望了吕嘉问一眼，这才依依走了。 “什么人？”那两个护卫不约而同地出去拦住马队，平时风平浪静的这里，这一晚上真够折腾的，不过前面那阵折腾可谓是大有收获，他们的钱囊都鼓胀了不少，不知道这回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赵顼刚要上前直接亮明身份，种说抢前一步，下马凑到那两个侍卫之中，暗暗塞给他们各五两银子，耳语道：“自己人，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带个人出来。” 那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正有些犹豫之时，赵顼受不了哪怕再一刻的等待，拉起袖子就直接往里冲！ 第119章 往里冲 吕嘉问先不多说，直接暗暗给她手中塞了一个五两的银子，等到他确定对方知道自己这动作后，才道：“我们过去说话，别打扰人家差大哥。” 看在这锭银子的份上，加之明蔚定睛一看，对方不像是那种作奸犯科的坏人，便跟着他往边上走了几步。 “我想请你帮忙做一件事，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做的，事成之后，这个就是给你的奖励。”吕嘉问为了得到消息，也是蛮拼的，他将准备的五十两银票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明蔚眼睛一亮，好嘛，银票这家伙她喜欢，只是人家不可能让她白拿这好处，这到底要她办什么天大的难事？还要能办得成才好。她跟着吕嘉问一起压低声音道：“要我做什么事？” 吕嘉问接着明蔚身体挡住那两个侍卫的视线，偷偷比了比那座楼，“帮我去看下那座楼里的情况，刚才我的朋友进去了，我担心她出事。” 明蔚心神领会，故意扭捏道：“你这活可不好办，住在那的贵宾脾气很凶的，不许我们下人随便靠近那里。” 吕嘉问看得出明蔚是个财迷，而且是个不见银子不上钩那种，他一咬牙，直接把银票往明蔚手里一塞，“罢了，这银票我可以先给你，不过你一定要帮我办好了，你要真能成事，以后可以考虑跟着我做事，总比一辈子在这里服侍人好。” 银子毕竟只是暂时的，长期工作才是更大的利诱，吕嘉问明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 明蔚还真被吕嘉问说动了，这段她跟顶头上司闹矛盾，正郁闷着呢，没想到就有一条新的道路铺设在她面前，看眼前的邪魅帅气的小伙出手这么大方，想来不是富二代就是王孙贵族，她好不容易忍住激动的心情道：“你那里是做什么的？”还是问清楚点比较好，让她去杀人放火，这种事她是决对不干的，包括让她出卖自己的肉体……呃，当然，如果就只跟他好，能当上他一房夫人，看在他那飙高的颜值份上，她这个外貌控还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吕嘉问没想到明蔚这么能聊，还要把这种细节的事在这节骨眼的时候问清楚，他总不能说自己还在经营妓院，他焦急道：“你先别问那么多了，我是做大买卖的，先做事再说！” 情急之下，吕嘉问拿出了做老板的气势，催促明蔚赶紧干活。 明蔚嘟哝了一句，“不就是问问而已嘛，那么凶干什么，那我现在就进去了。” 吕嘉问瞥见那高个侍卫向他们投来有些疑惑的眼神，知道要是就这么放她进去，难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他拉住明蔚道：“你告诉我下叫什么名字。” 明蔚无奈了，这未来老板未免也太小器了，难道他还担心她会吞他的银子，不帮他办事？那她这钱拿着也不安生啊，她随口道：“我叫明蔚，这回你再不让我去，回头完不成任务，你别赖我。” 吕嘉问似拉实推，让明蔚快步进了院子，“明蔚，你好狠，这么不顾我们往日感情。”他一副恨恨之意，提高音量，故意让那两个侍卫听到。 高个侍卫扭下身，跟矮个侍卫耳语了什么，然后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吕嘉问猜得到凭他们的德性，他们无非在嘲笑他花了那么大代价，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连一个婢女都搞不定。 笑骂任尔笑骂，倒是有一件事，吕嘉问打定了主意，这偎翠楼的生意是真不能做了，还是转手便宜那个兄弟，他想堂堂正正地公开立足于这个世界了。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哇。隐身暗处的吕嘉问对脚步轻盈的明蔚叹为观止，拿到五十五两后的明蔚跟刚才在他面前时真是判若两人，瞬间，她就已经转到那座楼楼梯的拐角处，接着，他看得出明蔚在凝神聚气、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挂帘的门口处。 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明蔚就已经转回来。 矮个侍卫嬉皮笑脸道：“你不会又要偷偷跑出去会情郎。” “懒得理你。”明蔚白了他一眼，眼神已经定在吕嘉问身上，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吕嘉问霍然转身，“怎么样？” 明蔚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要死啦你，吓死我了。” 吕嘉问紧紧抓住明蔚的手腕，逼视着她，连声道：“快说，你倒是快说呀！” 明蔚大皱眉头，挣扎着要从他铁箍一般的手掌中脱离，嗔道：“你先放手啊，你抓疼我了。” 那两个侍卫又在那里优哉游哉地看好戏了，虽然他们听不清楚明蔚和她情人在说什么，不过爱情动作片就算没声音，一样也是精彩万分的。 吕嘉问心急如焚，看明蔚说话这么不爽利的模样，他都想直接冲进去看看情况了。 好在下一秒，明蔚就说出了情况，“你放宽心，我看你那朋友没事，而且他们应该快谈完了，你朋友要准备出来，我不敢多呆就立刻下楼了。” 吕嘉问全身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他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得到这个好消息，再多的花费都值得了，颖王府的总管能找上他，这条路他决心要把握好。 马蹄声疾，刚才还是轻微的声音，转瞬之间已经像是如雷的战鼓声，吕嘉问不想明蔚出什么意外，悄声道：“我叫吕嘉问，回头见。”说完赶紧推她进了院子。 明蔚在院门口定定地张望了吕嘉问一眼，这才依依走了。 “什么人？”那两个护卫不约而同地出去拦住马队，平时风平浪静的这里，这一晚上真够折腾的，不过前面那阵折腾可谓是大有收获，他们的钱囊都鼓胀了不少，不知道这回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赵顼刚要上前直接亮明身份，种说抢前一步，下马凑到那两个侍卫之中，暗暗塞给他们各五两银子，耳语道：“自己人，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带个人出来。” 那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正有些犹豫之时，赵顼受不了哪怕再一刻的等待，拉起袖子就直接往里冲！ 第120章 为她花钱 就算是礼仪院又怎样，就算是父皇的命令又怎样，那可是赵敏，可是他的……妹妹，也是父皇的女儿，如果父皇知道是女儿身处那种境地，想必他也绝对不会同意？赵顼脚步一顿，不是他想停住，而是被人拦住了。 赵顼刚想喝骂这些狗奴才，却发现不是那些个护卫拦住他，却是一个显得有些面生的年轻人。 “滚。”赵顼咬牙切齿，从喉咙里低吼出这句话，只有这个字能充分表达他此刻愤怒的心情，对方要再不闪开，他不相信自己下一秒还能克制住不动手。 吕嘉问绝对不想放手，他看得出对方大有来头，不然刚才不会差点没刹住马蹄，都要直接闯进去了，如今赵敏就要出来了，他不想在这紧要关头还生什么变数，这一脸贵气的公子要撒疯，他管不着，但是不能妨碍到他在意的人！ 赵顼真心没法忍这个人了，一个大男人，像个泼妇一般地抱住他的腰，还在使力往后拖，当他是什么人了，他是这么好惹的么？“是你逼我的！”赵顼爆出一记重拳砸在吕嘉问的颈后，要是以前，赵顼没觉得自己力气多大，可是经过前个阶段的特训，他估摸自己这一拳下去不下有百斤之重，对方不得半残，至少也会晕厥过去。 种说看赵顼发飙，这里有外人在，他不好上前拦着颖王出手。 吕嘉问瞬间脖子吃痛，眼冒金星，整个人就像散了架似的，差点就要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你不能进去……” 赵顼感到腰间一松，刚要拔腿往里走，脚又被定住了，迈不开，一瞧，呵，那小子都倒在地上了，居然还抱住他的小腿不放！ 两个侍卫乐得清闲，都抱着臂膀在那里看好戏。今晚运气不错，既又得了好处，又没违反规定随意放人进去。 耳边传来一阵男女的说话声，不明就里的赵顼更是心烦意乱，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匆匆瞥了一眼，那边像是有赵敏的模样，更是等不及要过去。 吕嘉问的眼睛花到现在还没恢复，天旋地转的，不过听觉反而变得更敏锐了，听到赵敏像是跟对方寒暄告别的声音，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这下子手拽得更紧了。 耶律乙辛送走赵敏后，冷冷地瞅了门口喧闹的一幕，挑开帘子走了进去，这趟来宋朝真是收获颇丰，美女也玩了，实惠也捞到了，还有今后的一项惊天大合作，现在应该是收心的时候，他后天还有一个任务，他可不能给自己代表的辽国贵族丢脸。 “你们在做什么？”赵敏其实早已经察觉到院门口的异常，不过在话别耶律乙辛，确定他不会去注意院门口后，她才快步往那边走去，下一瞬她就苦笑不得，这颖王和吕嘉问还有在这天寒地冻的外头，练摔跤的癖好？ 赵顼发现自己这副抬脚不得的尊容，在赵敏面前真是糗爆了，刚要做出一副更帅的造型，支撑脚在霜冻的地面上一打滑，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哈哈哈，恶人自有恶报啊。”吕嘉问开怀不已，老天爷都帮自己对付他，当然，最开心是看到赵敏没事。吕嘉问心中隐隐一动，自己从未这么关心过一个人，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接下来要走她指的路的关系？ 虽然吕嘉问话不中听，不过种说看赵顼已经消了怒容，赵总管也没有责罚这个年轻人的意思，便只作壁上观，其实私心里，他已经窃笑不止了，他还真是第一次看颖王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囧。 赵敏伸出双手，将赵顼和吕嘉问一同扶起，她见到这二人像是要抢着跟她说话，便抬素手道：“什么都先别说，回去再说。” 吕嘉问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去我那边说就好。” 赵顼仔细瞅了吕嘉问一眼，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纳闷道：“你是谁？竟敢有胆子请我的总管去你那。” 吕嘉问心里一跳，他的总管？赵敏不是颖王府的总管吗？难道他就是…… 赵敏将这两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冒傻泡的男人往前面一拽，往外面走去，离身后院子有一段距离了，才道：“他是颖王，殿下，他目前是偎翠楼的老板吕嘉问，就是上次我们买了他家屋子的那位。” 要是一般王孙贵族，听到对方是做这行的，早就将对方看扁了，赵顼倒没有这种观念，听到他就是最后肯卖房子那位，将他偎翠楼里手下对其的不快抛诸脑后，因为他知道，吕嘉问那房子是赵敏看重的，她就喜欢在那个地方办闲闲报社，而这报社对于他们的重要意义，他很清楚。 赵顼只是一直有个疑团在他脑中，当下就忍不住问了出来，他对赵敏道：“原来他就是吕嘉问，你之前去偎翠楼，找他可是有什么急事？” 赵敏不介意当面向赵顼推介一下自己挖掘的潜力股，“吕老板很有生意眼光，且不论做的是什么行业，他虽然不算是白手起家，在短短两三年里就做得风生水起，资产翻了好几番，有的经营手段老到的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做出的，我觉得让他帮殿下，一定会对你有所助益。” 赵顼心知赵敏最近在寻找经营管理人才，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心仪的目标，不知道她这次眼光会不会依然那么准？他若有所思地瞅了吕嘉问几眼，“这样啊，那眼下可否来我府上一叙？” 在种说看来，颖王这种邀请的口气已经把姿态放得够低的，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会立马应承下来？ 吕嘉问看赵敏当面都推荐他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下，想起要办的那件更重要的事，拱手道：“谢颖王盛情，且容在下先回去处理一些事，完毕之后，定当第一时间至颖王府求见。”他明白赵敏此刻是不可能跟他走了，便要告辞。 赵顼觉得吕嘉问这人有点意思，赵敏不待他开口，对吕嘉问淡笑道：“今晚谢谢你的关心，让你破费了。” 赵顼搞不清什么状况，平时放在赵敏兜里的银票可从来没少过啊，什么时候她还需要吕嘉问为她花钱？ 第120章 为她花钱 就算是礼仪院又怎样，就算是父皇的命令又怎样，那可是赵敏，可是他的……妹妹，也是父皇的女儿，如果父皇知道是女儿身处那种境地，想必他也绝对不会同意？赵顼脚步一顿，不是他想停住，而是被人拦住了。 赵顼刚想喝骂这些狗奴才，却发现不是那些个护卫拦住他，却是一个显得有些面生的年轻人。 “滚。”赵顼咬牙切齿，从喉咙里低吼出这句话，只有这个字能充分表达他此刻愤怒的心情，对方要再不闪开，他不相信自己下一秒还能克制住不动手。 吕嘉问绝对不想放手，他看得出对方大有来头，不然刚才不会差点没刹住马蹄，都要直接闯进去了，如今赵敏就要出来了，他不想在这紧要关头还生什么变数，这一脸贵气的公子要撒疯，他管不着，但是不能妨碍到他在意的人！ 赵顼真心没法忍这个人了，一个大男人，像个泼妇一般地抱住他的腰，还在使力往后拖，当他是什么人了，他是这么好惹的么？“是你逼我的！”赵顼爆出一记重拳砸在吕嘉问的颈后，要是以前，赵顼没觉得自己力气多大，可是经过前个阶段的特训，他估摸自己这一拳下去不下有百斤之重，对方不得半残，至少也会晕厥过去。 种说看赵顼发飙，这里有外人在，他不好上前拦着颖王出手。 吕嘉问瞬间脖子吃痛，眼冒金星，整个人就像散了架似的，差点就要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你不能进去……” 赵顼感到腰间一松，刚要拔腿往里走，脚又被定住了，迈不开，一瞧，呵，那小子都倒在地上了，居然还抱住他的小腿不放！ 两个侍卫乐得清闲，都抱着臂膀在那里看好戏。今晚运气不错，既又得了好处，又没违反规定随意放人进去。 耳边传来一阵男女的说话声，不明就里的赵顼更是心烦意乱，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匆匆瞥了一眼，那边像是有赵敏的模样，更是等不及要过去。 吕嘉问的眼睛花到现在还没恢复，天旋地转的，不过听觉反而变得更敏锐了，听到赵敏像是跟对方寒暄告别的声音，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这下子手拽得更紧了。 耶律乙辛送走赵敏后，冷冷地瞅了门口喧闹的一幕，挑开帘子走了进去，这趟来宋朝真是收获颇丰，美女也玩了，实惠也捞到了，还有今后的一项惊天大合作，现在应该是收心的时候，他后天还有一个任务，他可不能给自己代表的辽国贵族丢脸。 “你们在做什么？”赵敏其实早已经察觉到院门口的异常，不过在话别耶律乙辛，确定他不会去注意院门口后，她才快步往那边走去，下一瞬她就苦笑不得，这颖王和吕嘉问还有在这天寒地冻的外头，练摔跤的癖好？ 赵顼发现自己这副抬脚不得的尊容，在赵敏面前真是糗爆了，刚要做出一副更帅的造型，支撑脚在霜冻的地面上一打滑，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哈哈哈，恶人自有恶报啊。”吕嘉问开怀不已，老天爷都帮自己对付他，当然，最开心是看到赵敏没事。吕嘉问心中隐隐一动，自己从未这么关心过一个人，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接下来要走她指的路的关系？ 虽然吕嘉问话不中听，不过种说看赵顼已经消了怒容，赵总管也没有责罚这个年轻人的意思，便只作壁上观，其实私心里，他已经窃笑不止了，他还真是第一次看颖王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囧。 赵敏伸出双手，将赵顼和吕嘉问一同扶起，她见到这二人像是要抢着跟她说话，便抬素手道：“什么都先别说，回去再说。” 吕嘉问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去我那边说就好。” 赵顼仔细瞅了吕嘉问一眼，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纳闷道：“你是谁？竟敢有胆子请我的总管去你那。” 吕嘉问心里一跳，他的总管？赵敏不是颖王府的总管吗？难道他就是…… 赵敏将这两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冒傻泡的男人往前面一拽，往外面走去，离身后院子有一段距离了，才道：“他是颖王，殿下，他目前是偎翠楼的老板吕嘉问，就是上次我们买了他家屋子的那位。” 要是一般王孙贵族，听到对方是做这行的，早就将对方看扁了，赵顼倒没有这种观念，听到他就是最后肯卖房子那位，将他偎翠楼里手下对其的不快抛诸脑后，因为他知道，吕嘉问那房子是赵敏看重的，她就喜欢在那个地方办闲闲报社，而这报社对于他们的重要意义，他很清楚。 赵顼只是一直有个疑团在他脑中，当下就忍不住问了出来，他对赵敏道：“原来他就是吕嘉问，你之前去偎翠楼，找他可是有什么急事？” 赵敏不介意当面向赵顼推介一下自己挖掘的潜力股，“吕老板很有生意眼光，且不论做的是什么行业，他虽然不算是白手起家，在短短两三年里就做得风生水起，资产翻了好几番，有的经营手段老到的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做出的，我觉得让他帮殿下，一定会对你有所助益。” 赵顼心知赵敏最近在寻找经营管理人才，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心仪的目标，不知道她这次眼光会不会依然那么准？他若有所思地瞅了吕嘉问几眼，“这样啊，那眼下可否来我府上一叙？” 在种说看来，颖王这种邀请的口气已经把姿态放得够低的，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会立马应承下来？ 吕嘉问看赵敏当面都推荐他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下，想起要办的那件更重要的事，拱手道：“谢颖王盛情，且容在下先回去处理一些事，完毕之后，定当第一时间至颖王府求见。”他明白赵敏此刻是不可能跟他走了，便要告辞。 赵顼觉得吕嘉问这人有点意思，赵敏不待他开口，对吕嘉问淡笑道：“今晚谢谢你的关心，让你破费了。” 赵顼搞不清什么状况，平时放在赵敏兜里的银票可从来没少过啊，什么时候她还需要吕嘉问为她花钱？ 第121章 规定妹子 回到府里，赵敏和赵顼不谋而合地屏退下人，相视而笑。 赵敏呵呵笑道：“顼哥哥，你想说什么就说。” “我说的事不急，还是先说你的。”赵顼很想搞清楚，赵敏这一晚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连他这个最亲近的人都搞不清楚，可见赵敏这票活干得有多隐秘，其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但他还是先暂时忍住探知的欲望，先让赵敏说出她关心的事。 “今晚我帮你做了一个大决定，你可不要怪我擅作主张哦，它可是会影响你以后一件大事的处理。”赵敏先给赵顼打了一剂预防针，虽然历史上他是少有的有为之君，谁知道会不会基因突变转了性子。 “不会怪你。”赵顼说得很是肯定。 赵敏定睛看着赵顼，“你就这么确定？如果万一我做的是不利于你的决定呢？” 赵顼嘿嘿笑道：“你不会的，而且就算后来情势变化，我想你的初衷也是为我好的。” 赵敏黛眸一转，每次她有这样古灵精怪表现的时候，赵顼都明白她要放大招了。 “我帮你在辽国内部找了个助手，以后要是你能登上大位的话，他能为你很好地牵制住辽国的力量，这样你就安逸多了。”赵敏笑语盈盈道。 赵顼哑然失笑，“你说的就是那个耶律乙辛吗？” 赵敏嗔道：“你知道礼仪院在接待耶律乙辛，那你刚才还那么急吼吼的，差点坏了我跟他谈的大事。” 看到他最在意的美人儿好像有点生气了，赵顼连忙解释道：“我是知道他在，不过不知道你在跟他谈要紧事，我还担心你被他们为难了呢，所以才想进去接应你。” 赵敏看赵顼那副紧张她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真正所想的，不是其他人为难她，就是担心她被耶律乙辛虐待嘛，其实她不虐待耶律乙辛就算好的了，那恶心的人可有一丝半毫欺负她的机会？ 赵敏邪佞地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来：“他答应了我们，不管是你在登基的关键时候，还是在有机会登基后，在你认为必要的时候，他都会主动配合，让你战胜辽军一次，提高你的军功和威望，甚至有机会，他都愿意借兵给你用用。” 赵顼淡然听完，半晌才平静道：“哦，这样啊，耶律乙辛的脑袋，还能想出创造条件，让他们军队自相残杀这招，还真是奇葩，那他提了什么条件？你答应到什么程度？” 赵敏第一次没办法完全把握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事于赵顼有百利而无一害，她言之无愧，她抬起骄傲的头颅，“他本来提出要你在一年内，策动在多条战线上同时对辽国边境突击，造成辽国恐慌，他好趁机全面掌握军权，谋夺辽国皇位！夺位之后，他愿意和大宋世代交好，不再为西夏撑腰。呵呵，他这人，还真是狂妄到没边了，好在落在我手里。” “一年内？”赵顼沉吟着，缓缓摇了摇头，“如今我不过是个皇子，连太子都不是，更别说掌军权了，如何能答应他这种条件？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在一年内能掌握军权，要做出这么大的军事行动，西夏和国内难免会形势不稳，只怕群臣会有极大的反对意见，自宋太祖、宋太宗之后，我大宋还从未调动过如此大规模的主动攻击。” 赵敏知道，后者的难处不是关碍赵顼做出决定的关键，既然历史上的他后来能力排众议，实施全方位变法，想来在把握军事上也不至于变得不够魄力，真正为难的地方，在于他根本没把握能在一年内登基，就以眼下来说，赵曙虽然身体差，毕竟没有近期崩盘的迹象，将养了一段，倒是精神头好起来了。只要赵曙在位一天，以赵顼的性子，根本做不出李世民当年的惊天之举。 直到此刻，赵敏还是愿意相信，历史的轨迹虽然已经有所改变，可是大势应该没变，赵曙还是会不到一年就一命呜呼！ 赵敏直视着赵顼，赵顼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发现赵敏此时的不同寻常，有些摸不着头脑，讪笑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么？还是我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答应他了。”不出意料的，赵敏看到了赵顼震惊不已的神色，她淡然道：“其实严格来说，这条件是我先提的，他才答应做那种背信弃义，将自己国家军队作为他谋夺上位垫脚石的事。” 赵顼楞了半晌，才苦笑道：“真要论起来，如果只是做个多路攻击的样子，那我接下来努力找这方面的军事人才也就是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眼下倒也急不得，所以我对你提的条件倒没什么意见，只是这一年……总不能让我也做出玄武门之变？” 看赵顼有些焦急地在房间来回踱步，赵敏款款过去将他拉住，带到桌子旁坐下，握着他略显冰凉的手，再用另一只手轻拍着他的手背，充满信心地眼神对上心乱如麻他，柔声道：“我当然不会让你主动去做那种事，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也不会像做那种泯灭人伦之事，你不要怪我乌鸦嘴，或许这些年来我懂了点医理，加上冥冥中觉得，父皇的身体或许撑不过这一年，因此你应该尽量多接近他，就算不为时时掌握他的病情康复情况，也可以多孝敬父皇，顺带在他面前争取一些印象分不是？不能让赵頵他们专美于前，特别是限制了你从内宫获知消息的渠道。” 听她说了这么一番贴心的话，赵顼缓缓吐出一口气，翻出手握住赵敏的一双柔荑，感受了一番她的肤若凝脂，心里安定了许多，才道：“其实在你面前，我也才敢这么说，我内心也觉得以父皇的病体，撑不了多久，只是之前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这点罢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后我会更注意接近内宫。” 赵顼忽然想起一事，哼哼道：“最近你的行动越来越神出鬼没了，明天不会又突然跑不见了？看来以后要给你这个妹子规定一下夜间门禁，还有去向报备制度了……” 第121章 规定妹子 回到府里，赵敏和赵顼不谋而合地屏退下人，相视而笑。 赵敏呵呵笑道：“顼哥哥，你想说什么就说。” “我说的事不急，还是先说你的。”赵顼很想搞清楚，赵敏这一晚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连他这个最亲近的人都搞不清楚，可见赵敏这票活干得有多隐秘，其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但他还是先暂时忍住探知的欲望，先让赵敏说出她关心的事。 “今晚我帮你做了一个大决定，你可不要怪我擅作主张哦，它可是会影响你以后一件大事的处理。”赵敏先给赵顼打了一剂预防针，虽然历史上他是少有的有为之君，谁知道会不会基因突变转了性子。 “不会怪你。”赵顼说得很是肯定。 赵敏定睛看着赵顼，“你就这么确定？如果万一我做的是不利于你的决定呢？” 赵顼嘿嘿笑道：“你不会的，而且就算后来情势变化，我想你的初衷也是为我好的。” 赵敏黛眸一转，每次她有这样古灵精怪表现的时候，赵顼都明白她要放大招了。 “我帮你在辽国内部找了个助手，以后要是你能登上大位的话，他能为你很好地牵制住辽国的力量，这样你就安逸多了。”赵敏笑语盈盈道。 赵顼哑然失笑，“你说的就是那个耶律乙辛吗？” 赵敏嗔道：“你知道礼仪院在接待耶律乙辛，那你刚才还那么急吼吼的，差点坏了我跟他谈的大事。” 看到他最在意的美人儿好像有点生气了，赵顼连忙解释道：“我是知道他在，不过不知道你在跟他谈要紧事，我还担心你被他们为难了呢，所以才想进去接应你。” 赵敏看赵顼那副紧张她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真正所想的，不是其他人为难她，就是担心她被耶律乙辛虐待嘛，其实她不虐待耶律乙辛就算好的了，那恶心的人可有一丝半毫欺负她的机会？ 赵敏邪佞地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来：“他答应了我们，不管是你在登基的关键时候，还是在有机会登基后，在你认为必要的时候，他都会主动配合，让你战胜辽军一次，提高你的军功和威望，甚至有机会，他都愿意借兵给你用用。” 赵顼淡然听完，半晌才平静道：“哦，这样啊，耶律乙辛的脑袋，还能想出创造条件，让他们军队自相残杀这招，还真是奇葩，那他提了什么条件？你答应到什么程度？” 赵敏第一次没办法完全把握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事于赵顼有百利而无一害，她言之无愧，她抬起骄傲的头颅，“他本来提出要你在一年内，策动在多条战线上同时对辽国边境突击，造成辽国恐慌，他好趁机全面掌握军权，谋夺辽国皇位！夺位之后，他愿意和大宋世代交好，不再为西夏撑腰。呵呵，他这人，还真是狂妄到没边了，好在落在我手里。” “一年内？”赵顼沉吟着，缓缓摇了摇头，“如今我不过是个皇子，连太子都不是，更别说掌军权了，如何能答应他这种条件？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在一年内能掌握军权，要做出这么大的军事行动，西夏和国内难免会形势不稳，只怕群臣会有极大的反对意见，自宋太祖、宋太宗之后，我大宋还从未调动过如此大规模的主动攻击。” 赵敏知道，后者的难处不是关碍赵顼做出决定的关键，既然历史上的他后来能力排众议，实施全方位变法，想来在把握军事上也不至于变得不够魄力，真正为难的地方，在于他根本没把握能在一年内登基，就以眼下来说，赵曙虽然身体差，毕竟没有近期崩盘的迹象，将养了一段，倒是精神头好起来了。只要赵曙在位一天，以赵顼的性子，根本做不出李世民当年的惊天之举。 直到此刻，赵敏还是愿意相信，历史的轨迹虽然已经有所改变，可是大势应该没变，赵曙还是会不到一年就一命呜呼！ 赵敏直视着赵顼，赵顼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发现赵敏此时的不同寻常，有些摸不着头脑，讪笑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么？还是我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答应他了。”不出意料的，赵敏看到了赵顼震惊不已的神色，她淡然道：“其实严格来说，这条件是我先提的，他才答应做那种背信弃义，将自己国家军队作为他谋夺上位垫脚石的事。” 赵顼楞了半晌，才苦笑道：“真要论起来，如果只是做个多路攻击的样子，那我接下来努力找这方面的军事人才也就是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眼下倒也急不得，所以我对你提的条件倒没什么意见，只是这一年……总不能让我也做出玄武门之变？” 看赵顼有些焦急地在房间来回踱步，赵敏款款过去将他拉住，带到桌子旁坐下，握着他略显冰凉的手，再用另一只手轻拍着他的手背，充满信心地眼神对上心乱如麻他，柔声道：“我当然不会让你主动去做那种事，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也不会像做那种泯灭人伦之事，你不要怪我乌鸦嘴，或许这些年来我懂了点医理，加上冥冥中觉得，父皇的身体或许撑不过这一年，因此你应该尽量多接近他，就算不为时时掌握他的病情康复情况，也可以多孝敬父皇，顺带在他面前争取一些印象分不是？不能让赵頵他们专美于前，特别是限制了你从内宫获知消息的渠道。” 听她说了这么一番贴心的话，赵顼缓缓吐出一口气，翻出手握住赵敏的一双柔荑，感受了一番她的肤若凝脂，心里安定了许多，才道：“其实在你面前，我也才敢这么说，我内心也觉得以父皇的病体，撑不了多久，只是之前我一直不愿意承认这点罢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后我会更注意接近内宫。” 赵顼忽然想起一事，哼哼道：“最近你的行动越来越神出鬼没了，明天不会又突然跑不见了？看来以后要给你这个妹子规定一下夜间门禁，还有去向报备制度了……” 第122章 一针见血 赵敏装作弱弱地道：“哇嗷，那样好没人身自由哦……” 下一刻赵敏就转为吐槽模式，“不过你又不是我爹我娘，管我那么多干什么？” 赵敏叉腰伫立，一副女中豪杰、玉树临风之状。 赵顼真是拿这个妹子没办法，忽然间心神恍惚，就来了这么一句，“还好你是站我这边的，要是你是我的敌人，那我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赵敏扑哧一笑，“我有那么可怕么？拿你当我的敌人，我还真没什么兴趣。” 赵顼讪笑道：“那是，因为我太不够看了。” “那倒不是。”赵敏笑盈盈道：“是因为只有你才最支持我，我才能玩得最尽兴，我就喜欢没有后顾之忧地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最怕有烦心的杂事来不时打扰我了，你能帮我排除掉那些杂七杂八、乱七八糟的事情，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想想我还要谢谢你，我知道虽然这段时间我做了一些事情，背后你为了配合我，斡旋了不少人和事。” 赵顼心中一暖，有她这番话，他为她做什么事都值了，不过，怎么好像在内心深处，心里的那个“赵顼”还有些意犹未尽，还想要更多的感觉呢。 “嘿嘿，这都不算啥。”赵顼认真道：“你都是在帮我嘛，今天你累了，早点休息。” 赵敏凤眸一抛，“怎么，这么快就要卸磨杀驴，赶我走啦？” 赵顼哈哈笑道：“妹妹真会开玩笑，我巴不得你多陪我呢，不过，咳咳，我也要睡觉了，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怕我瞬间化身为狼……” 赵敏怕怕道：“你这个讨厌的饿狼，我出去找人来喂饱你，不跟你玩了，洒家先撤。” 赵顼这才发现被赵敏给绕了这么一圈，还是没问到她明天的行程安排，之前他还不是很在意这方面的，可是最近他这种意识越来越强烈地在提醒着他自己，难道是因为沈括、吕嘉问相继出现的关系？其实如今细思回想起来，连王厚看赵敏的眼神，赵顼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势头越发不对劲啊，赵敏最近给他府上又招了那么多些文人墨客，不会那其中也有潜雷？赵顼做了一个决定…… 赵敏刚走出赵顼房间，就看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去几步，青丝雪赶紧迎了上来，屈膝一福。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赵敏轻抬眼睑道。 “敏姐这么勤勉，都还没睡，不知你还会不会有吩咐，不敢先去休息。”青丝雪半是奉承，半是真心道。 赵敏促狭地笑道：“是么，对我这么好啊，那给你个天大的福利，殿下正要安寝，你过去陪他暖炕去。” 青丝雪一下慌乱了，连忙道：“奴婢不敢。” 这句话一出口，青丝雪又纠结了，赵总管明明是不喜欢他们下人在她面前自称奴自称婢的，她平时已经小心了，不想情急之下还是犯了忌讳。 赵敏轻抚了一下青丝雪的三千青丝，温言道：“你要是不想，谁都不能强迫你，不过你要是真想的话，试试倒也无妨。” 青丝雪想要哭出来的心都有了，“或许是我觉得跟殿下太有距离感了，从我入府以来，殿下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如天上的人物一般，当然，殿下对我们这些下人的态度都是极好的，这可能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而已。” 赵敏不过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跟青丝雪相处了一段时间，她看得出来青丝雪这番话是真心的，青丝雪当初都去看上苏颂了，而没有去争取近水楼台先得月。“明天一早，你把府里那三个人带上，我带你见识一下未来颖王府的四大才子。” “遵命。”青丝雪已经习惯了赵敏高效的节奏，不过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赵敏很多时候出门的时候早，是不是为了刻意避开殿下啊？ 不过下一瞬，青丝雪就否定了自己的这种猜测，赵总管显然跟殿下感情非同一般，虽然她不敢去猜想赵总管跟殿下的真正关系，可是她相信就算殿下在赵总管眼前，赵总管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或许，赵总管只是不想让殿下太心疼。 天刚拂晓，青丝雪就亲自过去喊黄庭坚他们三人起床了。 还没到蔡卞门口，青丝雪就看到蔡卞已经在小院里舒展筋骨，她跟他打过招呼后，就去下一个目的地，脚步匆匆的她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 “哦，对不起，雪主管，早安。”蔡京彬彬有礼、略带些惶恐之意道。 青丝雪拾掇了一下裙摆，微笑道：“早，没关系，你也准备一下，等下一起出门。” “不知雪主管要派在下去哪？”蔡京心里已经有一个答案，不过还是想听到确切的答复。 “我怎么敢派你这个才子啊，等下我们都跟赵总管走，你去了就知道了。”青丝雪开玩笑道。 在新来府里的这三个人中，青丝雪对蔡京的印象最好，既有礼貌，又不让她显得生分，还不像黄庭坚那般能闹腾，是最令她省心的，甚至有时候，他正巧在她边上出现的时候，还帮她为府里的日常事务出谋划策。 只是有一点，青丝雪觉得蔡京这个人好像很有野心，她说不上从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感觉，她觉得他处理府里事务的建议固然一针见血，不过有时太过功利化了，比如他私下向她建议的调整府里人员月俸待遇的方案，固然能够调动一些人的积极性，更有创造性地为颖王府工作，不过一方面太打压了年纪大或者能力偏弱的下人的待遇，另一方面也不够考虑到这批府里的老仆人之前为颖王府的付出。 虽然在蔡京的建议方案中，降低他们月俸中最高的不过半两，可是青丝雪很清楚，这半两银子对这些仆人的家庭来说，确实多么的重要，她实在不忍心为了一时之功，而打破现在和谐平静的氛围，所以她其他方面采用了不少蔡京的合理化建议，这个方案不仅没有采纳，还提醒他以后不要再提，免得惹颖王和赵总管不快。 第122章 一针见血 赵敏装作弱弱地道：“哇嗷，那样好没人身自由哦……” 下一刻赵敏就转为吐槽模式，“不过你又不是我爹我娘，管我那么多干什么？” 赵敏叉腰伫立，一副女中豪杰、玉树临风之状。 赵顼真是拿这个妹子没办法，忽然间心神恍惚，就来了这么一句，“还好你是站我这边的，要是你是我的敌人，那我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赵敏扑哧一笑，“我有那么可怕么？拿你当我的敌人，我还真没什么兴趣。” 赵顼讪笑道：“那是，因为我太不够看了。” “那倒不是。”赵敏笑盈盈道：“是因为只有你才最支持我，我才能玩得最尽兴，我就喜欢没有后顾之忧地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最怕有烦心的杂事来不时打扰我了，你能帮我排除掉那些杂七杂八、乱七八糟的事情，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想想我还要谢谢你，我知道虽然这段时间我做了一些事情，背后你为了配合我，斡旋了不少人和事。” 赵顼心中一暖，有她这番话，他为她做什么事都值了，不过，怎么好像在内心深处，心里的那个“赵顼”还有些意犹未尽，还想要更多的感觉呢。 “嘿嘿，这都不算啥。”赵顼认真道：“你都是在帮我嘛，今天你累了，早点休息。” 赵敏凤眸一抛，“怎么，这么快就要卸磨杀驴，赶我走啦？” 赵顼哈哈笑道：“妹妹真会开玩笑，我巴不得你多陪我呢，不过，咳咳，我也要睡觉了，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怕我瞬间化身为狼……” 赵敏怕怕道：“你这个讨厌的饿狼，我出去找人来喂饱你，不跟你玩了，洒家先撤。” 赵顼这才发现被赵敏给绕了这么一圈，还是没问到她明天的行程安排，之前他还不是很在意这方面的，可是最近他这种意识越来越强烈地在提醒着他自己，难道是因为沈括、吕嘉问相继出现的关系？其实如今细思回想起来，连王厚看赵敏的眼神，赵顼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势头越发不对劲啊，赵敏最近给他府上又招了那么多些文人墨客，不会那其中也有潜雷？赵顼做了一个决定…… 赵敏刚走出赵顼房间，就看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去几步，青丝雪赶紧迎了上来，屈膝一福。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赵敏轻抬眼睑道。 “敏姐这么勤勉，都还没睡，不知你还会不会有吩咐，不敢先去休息。”青丝雪半是奉承，半是真心道。 赵敏促狭地笑道：“是么，对我这么好啊，那给你个天大的福利，殿下正要安寝，你过去陪他暖炕去。” 青丝雪一下慌乱了，连忙道：“奴婢不敢。” 这句话一出口，青丝雪又纠结了，赵总管明明是不喜欢他们下人在她面前自称奴自称婢的，她平时已经小心了，不想情急之下还是犯了忌讳。 赵敏轻抚了一下青丝雪的三千青丝，温言道：“你要是不想，谁都不能强迫你，不过你要是真想的话，试试倒也无妨。” 青丝雪想要哭出来的心都有了，“或许是我觉得跟殿下太有距离感了，从我入府以来，殿下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如天上的人物一般，当然，殿下对我们这些下人的态度都是极好的，这可能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而已。” 赵敏不过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跟青丝雪相处了一段时间，她看得出来青丝雪这番话是真心的，青丝雪当初都去看上苏颂了，而没有去争取近水楼台先得月。“明天一早，你把府里那三个人带上，我带你见识一下未来颖王府的四大才子。” “遵命。”青丝雪已经习惯了赵敏高效的节奏，不过她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赵敏很多时候出门的时候早，是不是为了刻意避开殿下啊？ 不过下一瞬，青丝雪就否定了自己的这种猜测，赵总管显然跟殿下感情非同一般，虽然她不敢去猜想赵总管跟殿下的真正关系，可是她相信就算殿下在赵总管眼前，赵总管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或许，赵总管只是不想让殿下太心疼。 天刚拂晓，青丝雪就亲自过去喊黄庭坚他们三人起床了。 还没到蔡卞门口，青丝雪就看到蔡卞已经在小院里舒展筋骨，她跟他打过招呼后，就去下一个目的地，脚步匆匆的她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 “哦，对不起，雪主管，早安。”蔡京彬彬有礼、略带些惶恐之意道。 青丝雪拾掇了一下裙摆，微笑道：“早，没关系，你也准备一下，等下一起出门。” “不知雪主管要派在下去哪？”蔡京心里已经有一个答案，不过还是想听到确切的答复。 “我怎么敢派你这个才子啊，等下我们都跟赵总管走，你去了就知道了。”青丝雪开玩笑道。 在新来府里的这三个人中，青丝雪对蔡京的印象最好，既有礼貌，又不让她显得生分，还不像黄庭坚那般能闹腾，是最令她省心的，甚至有时候，他正巧在她边上出现的时候，还帮她为府里的日常事务出谋划策。 只是有一点，青丝雪觉得蔡京这个人好像很有野心，她说不上从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感觉，她觉得他处理府里事务的建议固然一针见血，不过有时太过功利化了，比如他私下向她建议的调整府里人员月俸待遇的方案，固然能够调动一些人的积极性，更有创造性地为颖王府工作，不过一方面太打压了年纪大或者能力偏弱的下人的待遇，另一方面也不够考虑到这批府里的老仆人之前为颖王府的付出。 虽然在蔡京的建议方案中，降低他们月俸中最高的不过半两，可是青丝雪很清楚，这半两银子对这些仆人的家庭来说，确实多么的重要，她实在不忍心为了一时之功，而打破现在和谐平静的氛围，所以她其他方面采用了不少蔡京的合理化建议，这个方案不仅没有采纳，还提醒他以后不要再提，免得惹颖王和赵总管不快。 第123章 看走眼 青丝雪还没走到黄庭坚的门口，就看到门口前院角处有两个婢女在那里偷笑了。 下一秒，青丝雪就明白她们这些死蹄子在笑什么了，不过也怪不得她们，连她都有些忍俊不禁，因为黄庭坚打鼾要是打成鼾声如雷也便罢了，他那叫什么打鼾啊，简直是高分贝打钻机嘛，还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忽近处、忽遥远，忽单声道、忽立体声，这谁要跟他同室睡觉，非得被他逼得精神衰弱、情绪暴躁不可，好在颖王府还是有那个条件，给他们分别安排单间的待遇。 青丝雪忍住笑道：“清月，你进去叫醒他，就说总管找他。” 清月连忙止住笑，应了一声，快步杀进了黄庭坚房间。 很快，青丝雪就看到清月退了出来，然后就听到黄庭坚房里传出鸡飞狗跳般的声响。 “啊，总管要见我，希望不会迟到……”黄庭坚刚从房里钻出来，就看到好整以暇等着他的青丝雪了，他不好意思凑过去笑道：“青主管，早啊。” “不早了，我还真想有你这么高的睡眠质量，真是让我羡慕嫉妒恨啊。”青丝雪调侃道。 黄庭坚丈二摸不着头脑，青丝雪等人已是捧腹爆笑，不顾往日形象地前仰后合。 赵敏看青丝雪上马车，第一句话便问道：“斯格那边，你看他都做好了？” “是的，他介绍了准备的整体情况，还主动带我去看过现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心细的男人。”青丝雪递过一个漆封的信封，“他让我带给你的。” 青丝雪已经清楚赵敏的做事风格，她很用心帮赵敏做事了，虽然有些妒忌，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赵敏对斯格比对她更信任，更放心，或许因为斯格更早开始帮赵敏、也更有能力的缘故，能让赵敏这样有些挑剔的主子看重，她相信斯格必然有她不为所知的地方，她更佩服的一点是，颖王明知道赵敏和斯格之间暗中互动紧密，斯格替赵敏所做的事未必都能摆得上台面，颖王依然丝毫没有怀疑赵敏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就是这样，赵敏依然会找她来盯着斯格，青丝雪忖度着，或许是因为人都有惰性，不逼一下就不容易做出成绩？她相信赵敏出发点还是为他们好的。 赵敏倒不急着当即打开信封看，有斯格和青丝雪搭配干活，就差不到哪去，她都觉得是个绝配。斯格的信中，想来无非再把最终的细节捋清楚并告诉她。 这皆是因为赵敏心里亮堂，没有监督的制度只会让人堕落，这么多年来，舒国公主唯一努力下本钱培养的府外人，也就斯格这么一位，而且舒国公主是真心对斯格好，临意识到有生命危机时，依然不紧急动用他，可见他在舒国公主心目中的地位，甚至赵敏后来回想起在“她”重生后，斯格那掩饰不住的心底欣喜若狂之意，她还不怀好意地猜测过，斯格这些年是不是一直暗恋着舒国公主啊？只是因为知道身份巨大的差距，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才一直不敢表白。 既然斯格能力和态度都有，他就是赵敏暗中操控局势的一个重要点。 斯格的能力，其实瞒过了他周围接触的不少人，要是在穿越前，她甚至希望能和他成为一个警队的队友，因为斯格最重要的特质，还不是他身手敏捷、办事周密可靠，而是他时刻保持头脑清醒，不会轻易做出逾矩的事，也就是踩过界。 赵敏宁可有神一样的对手，也不要猪一样的队友，显然斯格不像是会背后捅她一刀的人，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要派人看着他，哪怕这样会让他多少有点不快，要是他能理解便罢，要是不能理解，她也不会特意去解释。 “他们三个来府里有一段时间了，你怎么看？”赵敏随口道，想看看从青丝雪的角度，对他们三个有什么新的观感。 青丝雪知道赵敏又给她出考题了，每次到这种时候，她都会提起万分的注意力，别看赵敏表面上神情是波澜不惊的，实际上都在考究她的能力。 “嗯，由于时间还短，可能看得还不太准，我试着说一说。”青丝雪知道赵敏不喜欢来这些虚的，所以她马上就言归正传，“我跟黄庭坚和蔡京接触得多些，黄庭坚啊，别看他年龄是三个中最大的，可是最没分寸，玩心最重，有时候无意间得罪了人还不知道，但是他都是无心的，别人跟他相处没什么负担；蔡京这个人很有礼貌，我觉得他很上进，也很会为颖王府考虑，敏姐，他来的时间不长，倒是已经帮我处理一些出了好几个好点子，可能在你看来不算什么，不过至少说明他很有心不是……” “哟，看来你对他是蛮有好感的嘛。”赵敏调笑道，蔡京未来的路固然由他自己把握，不过其人只要环境影响得当，倒也可以让其成为为他们所用的有为之才。 “哪有，不过他为人确实可以。”青丝雪脸上敷上一层微红的羞色。 霍然间，赵敏心念一转，她不是正考虑给蔡京弄到奔向光明的路子上去么，看来青丝雪对蔡京印象不错，据她的观察，蔡京对青丝雪也挺感冒，男女之情是最能影响一个人的心性的，说不定蔡京吃这招后，还真能成为四有新人呢。 所谓“四有”，就是有能力，有忠心，有态度，还有颜值。蔡京至少这最后一有的基础条件是不错的，但绝对不是赵敏的菜，正好打包带去给青丝雪了。 赵敏淡淡道：“他们都是我看好的人才，不过蔡京在其中确实突出一些，而且在做事上确实有一套，以后你可以多注意他些。” 赵敏就交代这么一句，至于会给青丝雪和蔡京造成怎样的机缘，那就看他们的因缘造化了。 青丝雪点头应下，沉吟了半晌，才道：“至于蔡卞嘛，我担心敏姐你看走眼了……” 第123章 看走眼 青丝雪还没走到黄庭坚的门口，就看到门口前院角处有两个婢女在那里偷笑了。 下一秒，青丝雪就明白她们这些死蹄子在笑什么了，不过也怪不得她们，连她都有些忍俊不禁，因为黄庭坚打鼾要是打成鼾声如雷也便罢了，他那叫什么打鼾啊，简直是高分贝打钻机嘛，还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忽近处、忽遥远，忽单声道、忽立体声，这谁要跟他同室睡觉，非得被他逼得精神衰弱、情绪暴躁不可，好在颖王府还是有那个条件，给他们分别安排单间的待遇。 青丝雪忍住笑道：“清月，你进去叫醒他，就说总管找他。” 清月连忙止住笑，应了一声，快步杀进了黄庭坚房间。 很快，青丝雪就看到清月退了出来，然后就听到黄庭坚房里传出鸡飞狗跳般的声响。 “啊，总管要见我，希望不会迟到……”黄庭坚刚从房里钻出来，就看到好整以暇等着他的青丝雪了，他不好意思凑过去笑道：“青主管，早啊。” “不早了，我还真想有你这么高的睡眠质量，真是让我羡慕嫉妒恨啊。”青丝雪调侃道。 黄庭坚丈二摸不着头脑，青丝雪等人已是捧腹爆笑，不顾往日形象地前仰后合。 赵敏看青丝雪上马车，第一句话便问道：“斯格那边，你看他都做好了？” “是的，他介绍了准备的整体情况，还主动带我去看过现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心细的男人。”青丝雪递过一个漆封的信封，“他让我带给你的。” 青丝雪已经清楚赵敏的做事风格，她很用心帮赵敏做事了，虽然有些妒忌，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赵敏对斯格比对她更信任，更放心，或许因为斯格更早开始帮赵敏、也更有能力的缘故，能让赵敏这样有些挑剔的主子看重，她相信斯格必然有她不为所知的地方，她更佩服的一点是，颖王明知道赵敏和斯格之间暗中互动紧密，斯格替赵敏所做的事未必都能摆得上台面，颖王依然丝毫没有怀疑赵敏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就是这样，赵敏依然会找她来盯着斯格，青丝雪忖度着，或许是因为人都有惰性，不逼一下就不容易做出成绩？她相信赵敏出发点还是为他们好的。 赵敏倒不急着当即打开信封看，有斯格和青丝雪搭配干活，就差不到哪去，她都觉得是个绝配。斯格的信中，想来无非再把最终的细节捋清楚并告诉她。 这皆是因为赵敏心里亮堂，没有监督的制度只会让人堕落，这么多年来，舒国公主唯一努力下本钱培养的府外人，也就斯格这么一位，而且舒国公主是真心对斯格好，临意识到有生命危机时，依然不紧急动用他，可见他在舒国公主心目中的地位，甚至赵敏后来回想起在“她”重生后，斯格那掩饰不住的心底欣喜若狂之意，她还不怀好意地猜测过，斯格这些年是不是一直暗恋着舒国公主啊？只是因为知道身份巨大的差距，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才一直不敢表白。 既然斯格能力和态度都有，他就是赵敏暗中操控局势的一个重要点。 斯格的能力，其实瞒过了他周围接触的不少人，要是在穿越前，她甚至希望能和他成为一个警队的队友，因为斯格最重要的特质，还不是他身手敏捷、办事周密可靠，而是他时刻保持头脑清醒，不会轻易做出逾矩的事，也就是踩过界。 赵敏宁可有神一样的对手，也不要猪一样的队友，显然斯格不像是会背后捅她一刀的人，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要派人看着他，哪怕这样会让他多少有点不快，要是他能理解便罢，要是不能理解，她也不会特意去解释。 “他们三个来府里有一段时间了，你怎么看？”赵敏随口道，想看看从青丝雪的角度，对他们三个有什么新的观感。 青丝雪知道赵敏又给她出考题了，每次到这种时候，她都会提起万分的注意力，别看赵敏表面上神情是波澜不惊的，实际上都在考究她的能力。 “嗯，由于时间还短，可能看得还不太准，我试着说一说。”青丝雪知道赵敏不喜欢来这些虚的，所以她马上就言归正传，“我跟黄庭坚和蔡京接触得多些，黄庭坚啊，别看他年龄是三个中最大的，可是最没分寸，玩心最重，有时候无意间得罪了人还不知道，但是他都是无心的，别人跟他相处没什么负担；蔡京这个人很有礼貌，我觉得他很上进，也很会为颖王府考虑，敏姐，他来的时间不长，倒是已经帮我处理一些出了好几个好点子，可能在你看来不算什么，不过至少说明他很有心不是……” “哟，看来你对他是蛮有好感的嘛。”赵敏调笑道，蔡京未来的路固然由他自己把握，不过其人只要环境影响得当，倒也可以让其成为为他们所用的有为之才。 “哪有，不过他为人确实可以。”青丝雪脸上敷上一层微红的羞色。 霍然间，赵敏心念一转，她不是正考虑给蔡京弄到奔向光明的路子上去么，看来青丝雪对蔡京印象不错，据她的观察，蔡京对青丝雪也挺感冒，男女之情是最能影响一个人的心性的，说不定蔡京吃这招后，还真能成为四有新人呢。 所谓“四有”，就是有能力，有忠心，有态度，还有颜值。蔡京至少这最后一有的基础条件是不错的，但绝对不是赵敏的菜，正好打包带去给青丝雪了。 赵敏淡淡道：“他们都是我看好的人才，不过蔡京在其中确实突出一些，而且在做事上确实有一套，以后你可以多注意他些。” 赵敏就交代这么一句，至于会给青丝雪和蔡京造成怎样的机缘，那就看他们的因缘造化了。 青丝雪点头应下，沉吟了半晌，才道：“至于蔡卞嘛，我担心敏姐你看走眼了……” 第124章 把握 青丝雪这是对拥有历史经验的她发出质疑的信号了？赵敏怡然道：“干嘛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痛快说出来，再怎么不干脆，我要开始打你的小屁屁了。” 青丝雪连忙双手包好臀部，这才说出心中疑虑道：“我知道敏姐眼光一向很毒，包括让殿下跟王厚特训，还有找到沈括，敏姐最新看得上眼的吕嘉问，我相信在我们府支持下一定比以前做得好十倍百倍，不过蔡卞，我看他固然是他们三人中最用功的，不过他为人木讷，单论字体来说，就算以我这种看字的半桶水眼光，也能看出他字是三人中最平常的，没什么亮点……” 赵敏嘴角一勾，不以为意道：“雪，你要明白一个道理，难道蔡卞他本人一直练字，他会不知道自己的字目前还没什么特点吗？他要不是对自己有着极大的信心，如何能在兄弟蔡京面前抬得起头、站得住脚？有的时候看起来一个人没什么进步，但是他是在继续力量，厚积薄发，我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会有一个时机，让他突破那层看不见的阻塞，也开始崭露头角的。” 青丝雪心神领会，下意识道：“明天的书法大赛，就是你给蔡卞带来的突破机会了？” 赵敏笑而不言。 说话间，闲闲报社已经到了。 赵敏一看，果然气象变得大为不同。以前闲闲书社的时候，斯格注重的是刻意低调，因此门面朝着里弄，不过两米宽，招牌也不显眼，如今斯格把握了她的想法，门面和招牌既充满文墨气息，又不死板，大门虽不直接面街，以一种舒服地角度侧向着大街，进门足有丈余，足以容一班文人墨客并肩而入，龙飞凤舞的“闲闲报社”四个大字，嶙峋洒脱，不拘一格，忽瘦忽肥，颇有恣意汪洋之意，一看就是米芾的满意之笔。 赵敏听到身后闲不住的黄庭坚找上蔡京打赌，黄庭坚说道：“你猜米芾小弟在做什么？我猜是在练字，要是你输的话，你要给我磨一个月的砚。” “黄兄这是在请君入瓮么？不过我还真愿意跟你打这个赌，因为我想你猜错了。话说回来，要是你猜错了，你要赔我啥？”蔡京的笑容看起来很是自然，赵敏希望他以后能保持像今天这般的心境。 黄庭坚瞥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蔡卞，对蔡京嘿嘿笑道：“我都不知道你有多重的口味，怎么投你所好，反正别让我做比如像裸奔那样太丢脸的事就行，貌似最近比较流行要人拣肥皂？” 蔡京一脸轻松道：“放心，我对瞻仰你那副尊容没兴趣，还有打死我也不会去爆你的菊花，你尽可安心。要是你输给我，就帮我洗一个月的衣服好了。” 黄庭坚先做了一下呕吐状，瞬间又切换到翘首以盼的欣喜模式，“没问题，不过先说好了，不包括你内裤和你的熏死人臭袜子。” 蔡卞木然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有人今天难得人品爆棚，能找出一双不臭的袜子出来见人，不知道哪来天大的信心这么得瑟。” 黄庭坚朝蔡卞呲了一鼻，“字一般也就算了，我不跟一般人见识，某人不会因为别人是他的远房亲戚就袒护的哦？” 青丝雪朝他们轻嘘了一声，“你们少在总管背后咬舌头，丢人现眼的了。” 说这话的时候，青丝雪其实主要就看向一个人，她可不希望他在赵敏面前丢印象分。 蔡京朝青丝雪投去了然又感激的眼色。 青丝雪心头一跳，不敢多看，紧走了几步，跟在赵敏身后上了楼。 其实青丝雪还真不知道蔡京为什么要答应黄庭坚的赌约，在她看来，米芾用功程度不弱于蔡卞，他那么勤奋的一个人，明天大战在即，他应该很清楚书法比赛对殿下的意义，今天还不拼命练字？ 赵敏的猜测则跟蔡京一样。 真正有把握的人，不会到了临要比赛前，在那里临时抱佛脚，那样是心里很没有底气的表现，要是米芾真是那样，那倒要令赵敏失望了。 听到声响，先出来迎接赵敏他们的是小莲，随后就看到米芾跟了出来。 “恭迎赵姐大驾光临，视察指导。” “少来，看来你是跟着小莲学得油嘴滑舌了。”赵敏看今天米芾的桌台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果然是有洁癖的一个文士，微笑道：“难得看你今天悠闲。” 小莲忍不住道：“可不是，米哥前几天好用功的，可是昨天练完后就说，今天不写了……” “哦？这样啊。”赵敏调侃他们道：“那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不然你们很可能都约好出去浪漫了撒。” 小莲娇羞无限道：“总管你又笑话我……对了，你们坐，我去斟茶。”说着一溜烟闪没影了。 米芾望着小莲的背影微笑着，不过在赵敏看来，她注意到他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之意，不是男女之情那方面的。 “呵呵，我还是主动坦白，免得被几位兄弟呆会儿说我不打自招。”要说起来，米芾其实也能侃的，不比黄庭坚差多少，只是平时没有发挥出来罢了，“我刚才跟小莲在打赌，明天的比赛谁能拿第二，谁能拿第三。” “咦，你们怎么没赌谁能拿第一？”黄庭坚不由心直口快道。 蔡卞面无表情道：“白痴，这还用猜吗？肯定是我们颖王府。” 黄庭坚哼唧道：“这可不好说一定，要是某个这么自称的人也掺乎进来的话。” 蔡京轻轻摇了摇头，“你们非要丢人，我从来不会去拦着你们，不过好歹你们留到府里慢慢说，省得在米兄弟前让人家看笑话。” 米芾呵呵笑道：“没有没有，其实我也是认定我们颖王府会得第一的。” 赵敏瑶鼻轻轻一哼，不以为意道：“哦？你们真有这么大的信心？还是说你们这会儿只是无奈之下的抱团取暖，说些给彼此打气的话？别的不提，就单说这次为赵颢出赛的苏轼，你们谁有把握赢他？” 众皆沉默，赵敏注意到米芾那好看的薄唇微微一动，像是想说什么。 第124章 把握 青丝雪这是对拥有历史经验的她发出质疑的信号了？赵敏怡然道：“干嘛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痛快说出来，再怎么不干脆，我要开始打你的小屁屁了。” 青丝雪连忙双手包好臀部，这才说出心中疑虑道：“我知道敏姐眼光一向很毒，包括让殿下跟王厚特训，还有找到沈括，敏姐最新看得上眼的吕嘉问，我相信在我们府支持下一定比以前做得好十倍百倍，不过蔡卞，我看他固然是他们三人中最用功的，不过他为人木讷，单论字体来说，就算以我这种看字的半桶水眼光，也能看出他字是三人中最平常的，没什么亮点……” 赵敏嘴角一勾，不以为意道：“雪，你要明白一个道理，难道蔡卞他本人一直练字，他会不知道自己的字目前还没什么特点吗？他要不是对自己有着极大的信心，如何能在兄弟蔡京面前抬得起头、站得住脚？有的时候看起来一个人没什么进步，但是他是在继续力量，厚积薄发，我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会有一个时机，让他突破那层看不见的阻塞，也开始崭露头角的。” 青丝雪心神领会，下意识道：“明天的书法大赛，就是你给蔡卞带来的突破机会了？” 赵敏笑而不言。 说话间，闲闲报社已经到了。 赵敏一看，果然气象变得大为不同。以前闲闲书社的时候，斯格注重的是刻意低调，因此门面朝着里弄，不过两米宽，招牌也不显眼，如今斯格把握了她的想法，门面和招牌既充满文墨气息，又不死板，大门虽不直接面街，以一种舒服地角度侧向着大街，进门足有丈余，足以容一班文人墨客并肩而入，龙飞凤舞的“闲闲报社”四个大字，嶙峋洒脱，不拘一格，忽瘦忽肥，颇有恣意汪洋之意，一看就是米芾的满意之笔。 赵敏听到身后闲不住的黄庭坚找上蔡京打赌，黄庭坚说道：“你猜米芾小弟在做什么？我猜是在练字，要是你输的话，你要给我磨一个月的砚。” “黄兄这是在请君入瓮么？不过我还真愿意跟你打这个赌，因为我想你猜错了。话说回来，要是你猜错了，你要赔我啥？”蔡京的笑容看起来很是自然，赵敏希望他以后能保持像今天这般的心境。 黄庭坚瞥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蔡卞，对蔡京嘿嘿笑道：“我都不知道你有多重的口味，怎么投你所好，反正别让我做比如像裸奔那样太丢脸的事就行，貌似最近比较流行要人拣肥皂？” 蔡京一脸轻松道：“放心，我对瞻仰你那副尊容没兴趣，还有打死我也不会去爆你的菊花，你尽可安心。要是你输给我，就帮我洗一个月的衣服好了。” 黄庭坚先做了一下呕吐状，瞬间又切换到翘首以盼的欣喜模式，“没问题，不过先说好了，不包括你内裤和你的熏死人臭袜子。” 蔡卞木然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有人今天难得人品爆棚，能找出一双不臭的袜子出来见人，不知道哪来天大的信心这么得瑟。” 黄庭坚朝蔡卞呲了一鼻，“字一般也就算了，我不跟一般人见识，某人不会因为别人是他的远房亲戚就袒护的哦？” 青丝雪朝他们轻嘘了一声，“你们少在总管背后咬舌头，丢人现眼的了。” 说这话的时候，青丝雪其实主要就看向一个人，她可不希望他在赵敏面前丢印象分。 蔡京朝青丝雪投去了然又感激的眼色。 青丝雪心头一跳，不敢多看，紧走了几步，跟在赵敏身后上了楼。 其实青丝雪还真不知道蔡京为什么要答应黄庭坚的赌约，在她看来，米芾用功程度不弱于蔡卞，他那么勤奋的一个人，明天大战在即，他应该很清楚书法比赛对殿下的意义，今天还不拼命练字？ 赵敏的猜测则跟蔡京一样。 真正有把握的人，不会到了临要比赛前，在那里临时抱佛脚，那样是心里很没有底气的表现，要是米芾真是那样，那倒要令赵敏失望了。 听到声响，先出来迎接赵敏他们的是小莲，随后就看到米芾跟了出来。 “恭迎赵姐大驾光临，视察指导。” “少来，看来你是跟着小莲学得油嘴滑舌了。”赵敏看今天米芾的桌台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果然是有洁癖的一个文士，微笑道：“难得看你今天悠闲。” 小莲忍不住道：“可不是，米哥前几天好用功的，可是昨天练完后就说，今天不写了……” “哦？这样啊。”赵敏调侃他们道：“那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不然你们很可能都约好出去浪漫了撒。” 小莲娇羞无限道：“总管你又笑话我……对了，你们坐，我去斟茶。”说着一溜烟闪没影了。 米芾望着小莲的背影微笑着，不过在赵敏看来，她注意到他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之意，不是男女之情那方面的。 “呵呵，我还是主动坦白，免得被几位兄弟呆会儿说我不打自招。”要说起来，米芾其实也能侃的，不比黄庭坚差多少，只是平时没有发挥出来罢了，“我刚才跟小莲在打赌，明天的比赛谁能拿第二，谁能拿第三。” “咦，你们怎么没赌谁能拿第一？”黄庭坚不由心直口快道。 蔡卞面无表情道：“白痴，这还用猜吗？肯定是我们颖王府。” 黄庭坚哼唧道：“这可不好说一定，要是某个这么自称的人也掺乎进来的话。” 蔡京轻轻摇了摇头，“你们非要丢人，我从来不会去拦着你们，不过好歹你们留到府里慢慢说，省得在米兄弟前让人家看笑话。” 米芾呵呵笑道：“没有没有，其实我也是认定我们颖王府会得第一的。” 赵敏瑶鼻轻轻一哼，不以为意道：“哦？你们真有这么大的信心？还是说你们这会儿只是无奈之下的抱团取暖，说些给彼此打气的话？别的不提，就单说这次为赵颢出赛的苏轼，你们谁有把握赢他？” 众皆沉默，赵敏注意到米芾那好看的薄唇微微一动，像是想说什么。 第125章 制胜之机 赵敏转向米芾，鼓励他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只要有助于颖王府比赛。” 米芾露出两个好看的小兔牙，那瞬间，阳光好像抛弃了另外三个男生，只笼罩在这个散发着阳光般魅力的大男孩身上，他脸上挂着闲适的微笑，眸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本来我是觉得赢过苏轼只有三四分把握，多半还是要输的，可是今天敏姐你来了，我觉得胜负几率就要倒一个个了。” 赵敏好气又好笑道，戳着米芾的鼻梁道：“尽会挑好的说，我当然有我的准备，不过你们呢，最近这段有没有谁惫懒？” 黄庭坚赶紧出来冒泡，“赵总管，我可是每天都笔耕不辍的，既写大字，又练诗文，可以说是全情投入，自己感觉也是获益良多，这不，我还写了一首诗献给颖王……” 黄庭坚说着刚想献宝般把那帖字拿出来，赵敏摆了摆手，“我虽然懂点诗，不过是半吊子，你们文人那套风雅拿去给颖王看就好了，我今天把你们召集起来，就是让你们自己都清楚自己有几两水平。” 蔡卞不由疑惑道：“赵总管何必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想来苏轼虽然名声在外，主要还是他文章做得好，想来字帖未必好到哪去……” “卞兄弟，我看不然。”蔡京打断蔡卞的话，定定地看着赵敏道：“赵总管既然这么说了，想必已经很了解苏轼的实力，虽然她不是像我们这般每日习字学文的，可是要论到鉴赏能力，我真心觉得赵总管刚才自称的说法是太谦虚了。” 米芾哈哈大笑道：“蔡兄好像不好意思直说，那还是我来说，敏姐，你让雪姐拿的那幅字可以亮出来了？” 赵敏微微一笑，看出这群人中，米芾和蔡京的观察力相对强些，黄庭坚心性太跳脱，不入他眼中在她意料之中，不过蔡卞可能就是心气叫高，被她那么一说，光急于反驳了，就没有发现。 虽然写字和生活关系不完全是一体的，不过赵敏认为二者之间还是有很大的联系，只有对生活保持开朗的心态，对事物保持好奇的新鲜劲，才能在文字书法之道上不断精进，而不至于被情绪的波动蒙蔽了心灵。 “丝雪，你就把那幅《治平帖》让大家开开眼。”赵敏吩咐道，其实她当时发现这幅字时都有点小意外，按照历史上的时间推算，这副字的出现时间应该要比当下迟几年，可是她就是在其他家的书坊里发现了，还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来。 这个价格在当下就是市价，比普通书法者的作品价格高多了，不过比起蔡襄这样目前的顶级书法家动辄千两的作品比起来，还是有云泥之别，赵敏很清楚，这并不意味着苏轼字帖的价格今后就这样，更不意味着苏轼的潜力、甚至是当下的水平就不如蔡襄，一方面这有个苏轼本人逐渐进步的过程，另外还有市场发现价格的问题。 可惜看来是穿越不回去，不然赵敏把市面上苏轼的字画搜罗一圈，再把手下这几个人的字带一堆，再回到现代社会的话，就算不能成为亿万富姐，做个全国最有权威的宋朝书法博物馆是当仁不让。 “嗯？看起来倒像是苏轼的风格，透出风流韵胜之意，明丽多姿，见字如见人，估计会很得那些小女生的追捧，啧啧。”黄庭坚很快就在那边评论不已。 蔡卞微微皱眉，朝赵敏投来探询的目光，“真是苏轼之作吗？” 黄庭坚抢话道：“应该错不了了，我机缘巧合之下，见过苏轼的字画，这副字跟他的风格很是神似。” 赵敏点头道：“不错，就是他的作品，别看就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如今在市面上能卖五十两了，而且最近涨势相当猛，我看不用很久就会突破百两了。” 赵敏扫视了他们一圈，黄庭坚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低下了头，显然事实摆在眼前，市场价格虽然不能说明一切，但是至少说明有一部分人愿意捧苏轼作品到这个价位。 赵敏虽然口下留情，没有直接说出那句试问他们价格能有几何的话，可是言下之意已经相当明显，黄庭坚这种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意？ 作品就摆在眼前，蔡卞不得不叹服道：“果然是高手，虽然从我的角度，觉得这幅字还有不尽完善之处……” 蔡京淡淡道：“卞兄弟不必纠结了，他好就是好，承认这一点，我们也没什么丢人的。” 赵敏望着一直细心观摩《治平帖》、好半晌都没有吭声的米芾，他真是个书法痴，哪怕只是从第一眼瞥到一幅好字，都能迅速入迷到这种程度，还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哦，吼吼，她半晌之后才道：“米芾，你觉得怎样？” 随着赵敏问出这句话，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场中的米芾。 米芾轻轻摩挲着这幅字帖边缘，叹道：“闻名不如见面，百闻不如一见呐！只是这一幅字，我就觉得这字的主人以后有无限的可能，他未来能达到的高度无法限量！” 赵敏不由为米芾的洞察力点赞，其实以她来自后世的观点，苏轼的这幅字最多只能算他早期书法作品的代表作，跟他后期作品比起来还是差距蛮大的，当从当前胜负角度而论，她未必觉得自己手下不能赢，只是需要一些机巧罢了，她绝对不会像黄庭坚那样，还没比呢，就已经跪舔地趴在地上摇白旗、唱《征服》了。 “怎么样，亲眼见过苏轼的实力以后，你还有那三四分信心吗？”赵敏调笑着盯着米芾道，他在后世的书法名声可不弱于苏轼，甚至在一些人的眼中是真正的书法之道集大成的开创者，而且性格绝不像他表面这般看起来文静，可乖张得狠，要是连他在心理上都投降了，这明天这场比赛就输定了！ 赵敏要的就是让米芾这些人心中亮堂般有数，大赛当前，埋头做沙漠里的鸵鸟是绝对要不得的，只有知己知彼，硬着敌人的强悍，瞄准对方的弱点狠狠打，才有制胜之机！ 第125章 制胜之机 赵敏转向米芾，鼓励他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只要有助于颖王府比赛。” 米芾露出两个好看的小兔牙，那瞬间，阳光好像抛弃了另外三个男生，只笼罩在这个散发着阳光般魅力的大男孩身上，他脸上挂着闲适的微笑，眸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本来我是觉得赢过苏轼只有三四分把握，多半还是要输的，可是今天敏姐你来了，我觉得胜负几率就要倒一个个了。” 赵敏好气又好笑道，戳着米芾的鼻梁道：“尽会挑好的说，我当然有我的准备，不过你们呢，最近这段有没有谁惫懒？” 黄庭坚赶紧出来冒泡，“赵总管，我可是每天都笔耕不辍的，既写大字，又练诗文，可以说是全情投入，自己感觉也是获益良多，这不，我还写了一首诗献给颖王……” 黄庭坚说着刚想献宝般把那帖字拿出来，赵敏摆了摆手，“我虽然懂点诗，不过是半吊子，你们文人那套风雅拿去给颖王看就好了，我今天把你们召集起来，就是让你们自己都清楚自己有几两水平。” 蔡卞不由疑惑道：“赵总管何必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想来苏轼虽然名声在外，主要还是他文章做得好，想来字帖未必好到哪去……” “卞兄弟，我看不然。”蔡京打断蔡卞的话，定定地看着赵敏道：“赵总管既然这么说了，想必已经很了解苏轼的实力，虽然她不是像我们这般每日习字学文的，可是要论到鉴赏能力，我真心觉得赵总管刚才自称的说法是太谦虚了。” 米芾哈哈大笑道：“蔡兄好像不好意思直说，那还是我来说，敏姐，你让雪姐拿的那幅字可以亮出来了？” 赵敏微微一笑，看出这群人中，米芾和蔡京的观察力相对强些，黄庭坚心性太跳脱，不入他眼中在她意料之中，不过蔡卞可能就是心气叫高，被她那么一说，光急于反驳了，就没有发现。 虽然写字和生活关系不完全是一体的，不过赵敏认为二者之间还是有很大的联系，只有对生活保持开朗的心态，对事物保持好奇的新鲜劲，才能在文字书法之道上不断精进，而不至于被情绪的波动蒙蔽了心灵。 “丝雪，你就把那幅《治平帖》让大家开开眼。”赵敏吩咐道，其实她当时发现这幅字时都有点小意外，按照历史上的时间推算，这副字的出现时间应该要比当下迟几年，可是她就是在其他家的书坊里发现了，还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来。 这个价格在当下就是市价，比普通书法者的作品价格高多了，不过比起蔡襄这样目前的顶级书法家动辄千两的作品比起来，还是有云泥之别，赵敏很清楚，这并不意味着苏轼字帖的价格今后就这样，更不意味着苏轼的潜力、甚至是当下的水平就不如蔡襄，一方面这有个苏轼本人逐渐进步的过程，另外还有市场发现价格的问题。 可惜看来是穿越不回去，不然赵敏把市面上苏轼的字画搜罗一圈，再把手下这几个人的字带一堆，再回到现代社会的话，就算不能成为亿万富姐，做个全国最有权威的宋朝书法博物馆是当仁不让。 “嗯？看起来倒像是苏轼的风格，透出风流韵胜之意，明丽多姿，见字如见人，估计会很得那些小女生的追捧，啧啧。”黄庭坚很快就在那边评论不已。 蔡卞微微皱眉，朝赵敏投来探询的目光，“真是苏轼之作吗？” 黄庭坚抢话道：“应该错不了了，我机缘巧合之下，见过苏轼的字画，这副字跟他的风格很是神似。” 赵敏点头道：“不错，就是他的作品，别看就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如今在市面上能卖五十两了，而且最近涨势相当猛，我看不用很久就会突破百两了。” 赵敏扫视了他们一圈，黄庭坚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低下了头，显然事实摆在眼前，市场价格虽然不能说明一切，但是至少说明有一部分人愿意捧苏轼作品到这个价位。 赵敏虽然口下留情，没有直接说出那句试问他们价格能有几何的话，可是言下之意已经相当明显，黄庭坚这种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意？ 作品就摆在眼前，蔡卞不得不叹服道：“果然是高手，虽然从我的角度，觉得这幅字还有不尽完善之处……” 蔡京淡淡道：“卞兄弟不必纠结了，他好就是好，承认这一点，我们也没什么丢人的。” 赵敏望着一直细心观摩《治平帖》、好半晌都没有吭声的米芾，他真是个书法痴，哪怕只是从第一眼瞥到一幅好字，都能迅速入迷到这种程度，还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哦，吼吼，她半晌之后才道：“米芾，你觉得怎样？” 随着赵敏问出这句话，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场中的米芾。 米芾轻轻摩挲着这幅字帖边缘，叹道：“闻名不如见面，百闻不如一见呐！只是这一幅字，我就觉得这字的主人以后有无限的可能，他未来能达到的高度无法限量！” 赵敏不由为米芾的洞察力点赞，其实以她来自后世的观点，苏轼的这幅字最多只能算他早期书法作品的代表作，跟他后期作品比起来还是差距蛮大的，当从当前胜负角度而论，她未必觉得自己手下不能赢，只是需要一些机巧罢了，她绝对不会像黄庭坚那样，还没比呢，就已经跪舔地趴在地上摇白旗、唱《征服》了。 “怎么样，亲眼见过苏轼的实力以后，你还有那三四分信心吗？”赵敏调笑着盯着米芾道，他在后世的书法名声可不弱于苏轼，甚至在一些人的眼中是真正的书法之道集大成的开创者，而且性格绝不像他表面这般看起来文静，可乖张得狠，要是连他在心理上都投降了，这明天这场比赛就输定了！ 赵敏要的就是让米芾这些人心中亮堂般有数，大赛当前，埋头做沙漠里的鸵鸟是绝对要不得的，只有知己知彼，硬着敌人的强悍，瞄准对方的弱点狠狠打，才有制胜之机！ 第126章 声色犬马 米芾淡定道：“还是有的，书法这种事本来就是以我为主，只要自己有信心，不管对手多么强大，一样不会影响我的下笔。” 赵敏嘴角勾起，不错，有米芾的这种心态，她就保有打赢这场仗的基本面，她若有所指地瞥了一下另外三人。 蔡京看了一眼蔡卞和黄庭坚，平时很是活跃的黄庭坚这会儿就怂了，看起来没有一丝表态的愿意，同族兄弟蔡卞若有所思，眉宇间已经染上了一层忧色。 “我虽然不及米兄弟乐观，不过我觉得，至少我有两三分胜出的希望。”蔡京自若道。 赵敏注意道，当蔡京说到最后的时候，蔡卞一脸讶异地抬头注视了一把蔡京，蔡卞这意思，是觉得蔡京自信到狂妄没边了，还是佩服蔡京有骨气的信心？ 黄庭坚看老对手蔡京都说话了，而且看赵敏关注的态势，不说话也是不可能蒙混过去的，只好硬着头皮道：“实在要论起来的话，我的想法跟元长兄差不多。” 这还差不多，看起来黄庭坚是底气不足，但是以赵敏的角度看，单论比赛的硬实力，黄庭坚的书法还不至于完全落败于苏轼，黄庭坚的表态还非要扯上蔡京，可见此人心性还是偏小孩子，而米芾虽然比黄庭坚小了六岁，思想反而更成熟，这跟书法本身实力无关，却在某种程度上，会对书法实力的发挥有很大的影响。 蔡卞展颜一笑，“呵呵，既然大家都有信心，我肯定不会做拖后腿的那个，明天到场上的时候见真章。” “还真是要到明天上场的时候，你们才可能见识到那种现场的威力。”赵敏眯缝着双眸道：“我相信如果给你们一个独立的空间，安静的环境，你们都能写出很好的字，问题是明天现场人山人海，各种议论声，有叫好的，也会有叫骂的，你们还能保持像现在这般自信，淡然处之吗？” 黄庭坚听得冷汗都流下来了，喃喃道：“真会像赵总管说得这么可怕吗？” 蔡卞眼神有些发直，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赵敏，这个女子身上到底蕴含着多少难以预计的能量，咬了咬牙，“怕什么，我们既然想走这条专业特长的路，总会遇到这种情况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了，我们如果要面对那样的现场环境，难道苏轼他们就不用面对吗？以前也没听说苏轼在那样热闹的大街上现场题字呢！” “谁说是在大街上了？”赵敏悠然道。 蔡卞有些发懵，“不在大街上？刚才赵总管你不是还在说明天现场会人山人海吗？” 赵敏嘿嘿笑道：“你以为一定要靠人多，才能做出那般震撼的效果？再说了，如果把你们完全没隔离地摆在大街上，你们不担心自己，我还要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呢，不然到时候现场粉丝要是一疯狂起来，谁都无法预料他们会做出多冲动的事情。” 黄庭坚一脸傻笑道：“嘿嘿嘿，还会有粉丝啊？我最喜欢粉丝了，现在可是一个没见着。” “你放心好，很快就会有了。”赵敏淡淡道：“所以我考虑过了，那地方是既安全，又方便你们展示作品的。” 蔡京若有所思道：“要有隔离，还要有足够的场地，还要能方便积聚起人气，这种地方可不好找，莫非……” 赵敏和蔡京对视了一眼，她从蔡京的眼神中，仿佛看出他猜的答案已经离自己的布置不远了。 米芾突然道：“敏姐，你花这么多心思操办这件事，有没有想过，万一要是我们输了比赛，对你和颖王的影响会有多大，这次赌局押得有点大。” “你现在帮我担心起这个问题啦？”赵敏唇角勾起一丝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如果不搞大，如何能引起皇帝和内宫的兴趣？你们要看清楚了，明天表面上只是一个简单的比赛，可是却牵动了多方神经，影响力甚至会波及外国，对你们成名来说，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靠你们自己把握了。” 黄庭坚拉着苦瓜脸道：“出名，我是想，有了名声，以后科考过关后拜师都方便，不过就像米老弟所说的，就怕没演好，反而演砸了，特别是要是这三位兄弟都表现好，就我一个人糟，那我还不如跳河算了。” 赵敏悠悠道：“那你可方便了，你们题字的前方就是一条河。” 蔡京眼睛一亮，“赵总管，你真选在那比赛？真是大手笔啊。” “选在哪？”黄庭坚都纳闷好久了，到底要在哪比赛嘛？真是吊死他这颗赤诚的求知欲望了。 米芾淡淡道：“我想是柳枝苑。” 赵敏脸上只是挂着浅浅的笑，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黄庭坚立刻傻眼了，不可思议道：“不是？我们要到妓院里去比赛写字？要晕了我。”说着，他立刻做出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可是周围没有一个兄弟扶他，赵敏更不可能去扶，黄庭坚只好在身形摇晃踉跄之后，自己重新站稳立定了。 蔡卞冷哼了一声，“黄老兄你就不要在这里装纯了好不好，就算没吃过猪肉，你好歹见过猪跑？你虽然可能没到柳枝苑里嗨过，难道没听说过柳枝苑最大的场地，也就是它的大厅有多大吗？你觉得能搞出像赵总管所说的好的比赛效果？” 黄庭坚不由反驳道：“为什么就不行了？我倒是想开了，要是在妓院里比赛也无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越是复杂的环境，越是考验我们心性的时候，出奇兵，我们反而更有制胜的机会。” 蔡京呵呵笑着摇了摇头，“黄兄突然能转变过来观念，很是让我佩服，不过要明白两点，一是这件事皇帝和内宫都关注着，比赛就放在妓院里，至少可以说不大上得了台面，再说这件事毕竟幕后是颖王府在办，总不好让官家认为颖王是天性风流，爱好声色犬马所在之人。” 第126章 声色犬马 米芾淡定道：“还是有的，书法这种事本来就是以我为主，只要自己有信心，不管对手多么强大，一样不会影响我的下笔。” 赵敏嘴角勾起，不错，有米芾的这种心态，她就保有打赢这场仗的基本面，她若有所指地瞥了一下另外三人。 蔡京看了一眼蔡卞和黄庭坚，平时很是活跃的黄庭坚这会儿就怂了，看起来没有一丝表态的愿意，同族兄弟蔡卞若有所思，眉宇间已经染上了一层忧色。 “我虽然不及米兄弟乐观，不过我觉得，至少我有两三分胜出的希望。”蔡京自若道。 赵敏注意道，当蔡京说到最后的时候，蔡卞一脸讶异地抬头注视了一把蔡京，蔡卞这意思，是觉得蔡京自信到狂妄没边了，还是佩服蔡京有骨气的信心？ 黄庭坚看老对手蔡京都说话了，而且看赵敏关注的态势，不说话也是不可能蒙混过去的，只好硬着头皮道：“实在要论起来的话，我的想法跟元长兄差不多。” 这还差不多，看起来黄庭坚是底气不足，但是以赵敏的角度看，单论比赛的硬实力，黄庭坚的书法还不至于完全落败于苏轼，黄庭坚的表态还非要扯上蔡京，可见此人心性还是偏小孩子，而米芾虽然比黄庭坚小了六岁，思想反而更成熟，这跟书法本身实力无关，却在某种程度上，会对书法实力的发挥有很大的影响。 蔡卞展颜一笑，“呵呵，既然大家都有信心，我肯定不会做拖后腿的那个，明天到场上的时候见真章。” “还真是要到明天上场的时候，你们才可能见识到那种现场的威力。”赵敏眯缝着双眸道：“我相信如果给你们一个独立的空间，安静的环境，你们都能写出很好的字，问题是明天现场人山人海，各种议论声，有叫好的，也会有叫骂的，你们还能保持像现在这般自信，淡然处之吗？” 黄庭坚听得冷汗都流下来了，喃喃道：“真会像赵总管说得这么可怕吗？” 蔡卞眼神有些发直，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赵敏，这个女子身上到底蕴含着多少难以预计的能量，咬了咬牙，“怕什么，我们既然想走这条专业特长的路，总会遇到这种情况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了，我们如果要面对那样的现场环境，难道苏轼他们就不用面对吗？以前也没听说苏轼在那样热闹的大街上现场题字呢！” “谁说是在大街上了？”赵敏悠然道。 蔡卞有些发懵，“不在大街上？刚才赵总管你不是还在说明天现场会人山人海吗？” 赵敏嘿嘿笑道：“你以为一定要靠人多，才能做出那般震撼的效果？再说了，如果把你们完全没隔离地摆在大街上，你们不担心自己，我还要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呢，不然到时候现场粉丝要是一疯狂起来，谁都无法预料他们会做出多冲动的事情。” 黄庭坚一脸傻笑道：“嘿嘿嘿，还会有粉丝啊？我最喜欢粉丝了，现在可是一个没见着。” “你放心好，很快就会有了。”赵敏淡淡道：“所以我考虑过了，那地方是既安全，又方便你们展示作品的。” 蔡京若有所思道：“要有隔离，还要有足够的场地，还要能方便积聚起人气，这种地方可不好找，莫非……” 赵敏和蔡京对视了一眼，她从蔡京的眼神中，仿佛看出他猜的答案已经离自己的布置不远了。 米芾突然道：“敏姐，你花这么多心思操办这件事，有没有想过，万一要是我们输了比赛，对你和颖王的影响会有多大，这次赌局押得有点大。” “你现在帮我担心起这个问题啦？”赵敏唇角勾起一丝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如果不搞大，如何能引起皇帝和内宫的兴趣？你们要看清楚了，明天表面上只是一个简单的比赛，可是却牵动了多方神经，影响力甚至会波及外国，对你们成名来说，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靠你们自己把握了。” 黄庭坚拉着苦瓜脸道：“出名，我是想，有了名声，以后科考过关后拜师都方便，不过就像米老弟所说的，就怕没演好，反而演砸了，特别是要是这三位兄弟都表现好，就我一个人糟，那我还不如跳河算了。” 赵敏悠悠道：“那你可方便了，你们题字的前方就是一条河。” 蔡京眼睛一亮，“赵总管，你真选在那比赛？真是大手笔啊。” “选在哪？”黄庭坚都纳闷好久了，到底要在哪比赛嘛？真是吊死他这颗赤诚的求知欲望了。 米芾淡淡道：“我想是柳枝苑。” 赵敏脸上只是挂着浅浅的笑，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黄庭坚立刻傻眼了，不可思议道：“不是？我们要到妓院里去比赛写字？要晕了我。”说着，他立刻做出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可是周围没有一个兄弟扶他，赵敏更不可能去扶，黄庭坚只好在身形摇晃踉跄之后，自己重新站稳立定了。 蔡卞冷哼了一声，“黄老兄你就不要在这里装纯了好不好，就算没吃过猪肉，你好歹见过猪跑？你虽然可能没到柳枝苑里嗨过，难道没听说过柳枝苑最大的场地，也就是它的大厅有多大吗？你觉得能搞出像赵总管所说的好的比赛效果？” 黄庭坚不由反驳道：“为什么就不行了？我倒是想开了，要是在妓院里比赛也无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越是复杂的环境，越是考验我们心性的时候，出奇兵，我们反而更有制胜的机会。” 蔡京呵呵笑着摇了摇头，“黄兄突然能转变过来观念，很是让我佩服，不过要明白两点，一是这件事皇帝和内宫都关注着，比赛就放在妓院里，至少可以说不大上得了台面，再说这件事毕竟幕后是颖王府在办，总不好让官家认为颖王是天性风流，爱好声色犬马所在之人。” 第127章 （大结局）休想再逃 黄庭坚仍是不服气，嘟哝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他们皇子就是有这个资本，再说我看官家未必会在意这点，赵頵不就……” 赵敏黛眉一挑，“住口，不得妄议。” 黄庭坚吓得立即闭紧嘴巴。 时光在这一刻悄然流逝加快。 赵敏带领米芾、黄庭坚、蔡卞、蔡京，在开封书法大赛上开启“四手连书”战术，打败苏轼代表的吴王和耶律乙辛客串代表的嘉王赵頵，将“四手连书”作品送入内宫，深得赵曙和高滔滔欢喜。 赵曙为高涛涛举行庆生宴，高涛涛席中晕倒，赵敏在赵顼坚持力挺下，说服赵曙让她组织彻查。 在赵敏支持下，沈括等人发明了纸型铅版印刷术，创用薄铅版，垫以木底印刷，以及十三色套印的印刷品，能印出多层次的彩色印刷品，改良了造纸术，还发明了鼓风炉，不仅有助于印刷业，还为将来发展冶金业打下基础。 军器监正式成立，赵敏应用后世军械知识，加上沈括不遗余力地组织研究，大宋军器整备焕然一新。 闲闲报社发行的报刊风行大宋，影响力甚至波及海外，耶律乙辛通过报刊了解宋朝动向，通过暗地联络赵敏，视机要夺取辽国皇位。 赵敏查出是后宫福妃谋害高涛涛，高涛涛怂恿赵曙做掉福妃。高涛涛大难不死后，想起一定要抓紧为赵顼寻个太子妃，找到她家远房侄女惠火，让她嫁给赵顼。 赵顼不欲接受，赵敏说服其勉为其难接受，二人默默对视，看出对方内心，无奈那层窗户纸捅不开。 赵敏带着赵顼，让曹太后、皇帝和赵顼一起搞银庄，发行纸钞；还让赵顼跟赵颢和赵頵、吕嘉问他们一起做贸易生意，涉及沈括发明的日用品和瓷器等，稳住赵颢和赵頵。 赵顼的皇子妃在成婚当天离奇死亡，高涛涛震怒，同时有流言传出是赵敏不满皇后安排，陷害死皇子妃，谋夺这个位子，高涛涛下令赵顼驱逐赵敏，赵顼当场顶撞，拒不遵从。赵敏为大局着想，并想暗中查探原因，说服赵顼同意表面上驱逐自己。 赵曙下旨赵顼为太子，并为太子妃举行了葬礼。 赵敏查出是小莲害死自己原身和太子妃，同时怀疑小莲是受赵颢指使，目的是当时原身努力想得皇后欢心，很为赵顼说话，而赵颢显然不想看到皇后因赵敏原身而倾向赵顼。 高涛涛下令杖毙小莲，赵敏建议终生紧闭小莲，赵顼也以舒国公主和太子妃不喜杀生为由，劝皇后从轻发落。 小莲入狱后突然传发疯。赵敏察觉有异，夜谈监狱，装原身鬼魂，吓得“小莲”说出实情。原来这个在狱中“发疯”的“小莲”只是替身，为了掩护真的小莲被掉包走。赵敏施展讯问手段，处在崩溃边缘的小莲替身供认出其是当年受高涛涛指使，害死婷妃的凶手，而婷妃就是舒国公主的生母！ 赵敏不听信一面之词，通过暗访，查证害死她原身生母婷妃的就是高涛涛。正当此时，赵敏收到小莲掉崖而死的消息。高涛涛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示，小莲是擅自逃狱，因为慌不择路而摔死。 赵敏将高涛涛的罪证一一摆在赵顼眼前，赵曙怒不可遏，不顾群臣劝阻，废后，将其打入冷宫，赵颢因此失势。 小梨儿来访，赵敏教其笼络男人心的方法，助小梨儿接近赵頵。在小梨儿魅惑大法下，赵頵日渐沉迷于小梨儿。明月不满赵頵移情别恋，同时荒废政事，向赵頵多次抱怨，反而惹赵頵更加生厌。 清浅被“殃及池鱼”，不能凭借赵頵上位，找赵敏诉苦。赵敏在安慰了清浅之后，看似无意地留下了一张钱乙总结的写有一些食物生克关系的纸张。 清浅如获至宝，紧锣密鼓地准备，用鹿肉加南瓜的组合，在赵頵府上害死小梨儿。 赵頵惊怒不已，此时赵馨找上嘉王府，责问赵頵为何小梨儿死在其府，赵頵责骂明月看管内府不周，明月转头训斥婢女照顾不到位，清浅不忍见明月受气，上前劝说赵頵，又被赵頵一脚踹飞，嘉王府乱成一锅粥。 赵敏暗中设计，让赵曙驾临嘉王府，见到了嘉王府上的一地鸡毛，对赵頵大失所望。 赵頵不甘心从此彻底失势，暗中联络王师约等京城嘉奖，密谋叛变，被赵顼及时发现，一边通报赵曙，一边以十分之一的人数死守内城城门，在赵敏、王厚等人协助下，顶住赵頵，天亮外地勤王大军到来，赵頵见大势已去，自刎于城门前。 赵曙伤心过度，得了重病，赵顼在赵敏陪伴下，日夜守护，并适当限制赵颢觐见，赵曙当着吕公弼、韩琦等重臣的面，下了遗诏。 赵顼终登大位。国内局势不稳，各地群雄暗流汹涌，耶律乙辛联络后出兵宋边境，赵顼御驾亲征，带领六路大军直插辽境，同时让王韶盯住西夏动向。耶律乙辛控制布局，将中路主路大军败给赵顼，赵顼在边境耀武扬威。 耶律洪基紧急召耶律乙辛回都，赵顼在赵敏建议下，似紧实松在边境来回穿插，接连打胜仗，掌控局势。耶律乙辛公然兵变，在赵顼呼应下夺取了政权，耶律乙辛抛弃对西夏的庇护，和宋朝订立了盟约。 赵敏布置让大宋军队全面配备了新式武器装备，王厚做大将，王韶、王厚父子兵上阵，配合种家军的刺探和突袭行动，彻底打败西夏，李谅祚举国投降。大宋周边国家被大宋的军威和君威慑服，纷纷表示臣服。 赵顼不顾群臣劝阻，遣散整个后宫，想要迎娶赵敏。 坊间开始流传赵敏就是舒国公主，赵顼要娶的是妹妹，赵顼承受莫大压力，赵敏忽然失踪，赵顼顶住压力，仍不立后。 原来赵敏是去寻访王安石，力劝其出山，王安石答应尽心辅佐赵顼，同时在王安石的开解下，放下心结，公开表示自己并非舒国公主，舒国公主已被奸人所害，连尸身都被烧毁；赵顼承认当初为避免父皇和母后伤心，舒国公主墓中埋的是其他人，坊间传言渐熄。 大婚之夜，赵敏黛眉一翘，“夫君，你可知我是何人，来自何处吗？” 赵顼大手肆意施为，嘿嘿一笑：“我只需知道，这辈子你休想再逃。” 第127章 （大结局）休想再逃 黄庭坚仍是不服气，嘟哝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他们皇子就是有这个资本，再说我看官家未必会在意这点，赵頵不就……” 赵敏黛眉一挑，“住口，不得妄议。” 黄庭坚吓得立即闭紧嘴巴。 时光在这一刻悄然流逝加快。 赵敏带领米芾、黄庭坚、蔡卞、蔡京，在开封书法大赛上开启“四手连书”战术，打败苏轼代表的吴王和耶律乙辛客串代表的嘉王赵頵，将“四手连书”作品送入内宫，深得赵曙和高滔滔欢喜。 赵曙为高涛涛举行庆生宴，高涛涛席中晕倒，赵敏在赵顼坚持力挺下，说服赵曙让她组织彻查。 在赵敏支持下，沈括等人发明了纸型铅版印刷术，创用薄铅版，垫以木底印刷，以及十三色套印的印刷品，能印出多层次的彩色印刷品，改良了造纸术，还发明了鼓风炉，不仅有助于印刷业，还为将来发展冶金业打下基础。 军器监正式成立，赵敏应用后世军械知识，加上沈括不遗余力地组织研究，大宋军器整备焕然一新。 闲闲报社发行的报刊风行大宋，影响力甚至波及海外，耶律乙辛通过报刊了解宋朝动向，通过暗地联络赵敏，视机要夺取辽国皇位。 赵敏查出是后宫福妃谋害高涛涛，高涛涛怂恿赵曙做掉福妃。高涛涛大难不死后，想起一定要抓紧为赵顼寻个太子妃，找到她家远房侄女惠火，让她嫁给赵顼。 赵顼不欲接受，赵敏说服其勉为其难接受，二人默默对视，看出对方内心，无奈那层窗户纸捅不开。 赵敏带着赵顼，让曹太后、皇帝和赵顼一起搞银庄，发行纸钞；还让赵顼跟赵颢和赵頵、吕嘉问他们一起做贸易生意，涉及沈括发明的日用品和瓷器等，稳住赵颢和赵頵。 赵顼的皇子妃在成婚当天离奇死亡，高涛涛震怒，同时有流言传出是赵敏不满皇后安排，陷害死皇子妃，谋夺这个位子，高涛涛下令赵顼驱逐赵敏，赵顼当场顶撞，拒不遵从。赵敏为大局着想，并想暗中查探原因，说服赵顼同意表面上驱逐自己。 赵曙下旨赵顼为太子，并为太子妃举行了葬礼。 赵敏查出是小莲害死自己原身和太子妃，同时怀疑小莲是受赵颢指使，目的是当时原身努力想得皇后欢心，很为赵顼说话，而赵颢显然不想看到皇后因赵敏原身而倾向赵顼。 高涛涛下令杖毙小莲，赵敏建议终生紧闭小莲，赵顼也以舒国公主和太子妃不喜杀生为由，劝皇后从轻发落。 小莲入狱后突然传发疯。赵敏察觉有异，夜谈监狱，装原身鬼魂，吓得“小莲”说出实情。原来这个在狱中“发疯”的“小莲”只是替身，为了掩护真的小莲被掉包走。赵敏施展讯问手段，处在崩溃边缘的小莲替身供认出其是当年受高涛涛指使，害死婷妃的凶手，而婷妃就是舒国公主的生母！ 赵敏不听信一面之词，通过暗访，查证害死她原身生母婷妃的就是高涛涛。正当此时，赵敏收到小莲掉崖而死的消息。高涛涛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示，小莲是擅自逃狱，因为慌不择路而摔死。 赵敏将高涛涛的罪证一一摆在赵顼眼前，赵曙怒不可遏，不顾群臣劝阻，废后，将其打入冷宫，赵颢因此失势。 小梨儿来访，赵敏教其笼络男人心的方法，助小梨儿接近赵頵。在小梨儿魅惑大法下，赵頵日渐沉迷于小梨儿。明月不满赵頵移情别恋，同时荒废政事，向赵頵多次抱怨，反而惹赵頵更加生厌。 清浅被“殃及池鱼”，不能凭借赵頵上位，找赵敏诉苦。赵敏在安慰了清浅之后，看似无意地留下了一张钱乙总结的写有一些食物生克关系的纸张。 清浅如获至宝，紧锣密鼓地准备，用鹿肉加南瓜的组合，在赵頵府上害死小梨儿。 赵頵惊怒不已，此时赵馨找上嘉王府，责问赵頵为何小梨儿死在其府，赵頵责骂明月看管内府不周，明月转头训斥婢女照顾不到位，清浅不忍见明月受气，上前劝说赵頵，又被赵頵一脚踹飞，嘉王府乱成一锅粥。 赵敏暗中设计，让赵曙驾临嘉王府，见到了嘉王府上的一地鸡毛，对赵頵大失所望。 赵頵不甘心从此彻底失势，暗中联络王师约等京城嘉奖，密谋叛变，被赵顼及时发现，一边通报赵曙，一边以十分之一的人数死守内城城门，在赵敏、王厚等人协助下，顶住赵頵，天亮外地勤王大军到来，赵頵见大势已去，自刎于城门前。 赵曙伤心过度，得了重病，赵顼在赵敏陪伴下，日夜守护，并适当限制赵颢觐见，赵曙当着吕公弼、韩琦等重臣的面，下了遗诏。 赵顼终登大位。国内局势不稳，各地群雄暗流汹涌，耶律乙辛联络后出兵宋边境，赵顼御驾亲征，带领六路大军直插辽境，同时让王韶盯住西夏动向。耶律乙辛控制布局，将中路主路大军败给赵顼，赵顼在边境耀武扬威。 耶律洪基紧急召耶律乙辛回都，赵顼在赵敏建议下，似紧实松在边境来回穿插，接连打胜仗，掌控局势。耶律乙辛公然兵变，在赵顼呼应下夺取了政权，耶律乙辛抛弃对西夏的庇护，和宋朝订立了盟约。 赵敏布置让大宋军队全面配备了新式武器装备，王厚做大将，王韶、王厚父子兵上阵，配合种家军的刺探和突袭行动，彻底打败西夏，李谅祚举国投降。大宋周边国家被大宋的军威和君威慑服，纷纷表示臣服。 赵顼不顾群臣劝阻，遣散整个后宫，想要迎娶赵敏。 坊间开始流传赵敏就是舒国公主，赵顼要娶的是妹妹，赵顼承受莫大压力，赵敏忽然失踪，赵顼顶住压力，仍不立后。 原来赵敏是去寻访王安石，力劝其出山，王安石答应尽心辅佐赵顼，同时在王安石的开解下，放下心结，公开表示自己并非舒国公主，舒国公主已被奸人所害，连尸身都被烧毁；赵顼承认当初为避免父皇和母后伤心，舒国公主墓中埋的是其他人，坊间传言渐熄。 大婚之夜，赵敏黛眉一翘，“夫君，你可知我是何人，来自何处吗？” 赵顼大手肆意施为，嘿嘿一笑：“我只需知道，这辈子你休想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