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霾》 第一章 养小鬼的女艺人 “我叫赵羽静,是一名演员,怎么说呢?自认为算是准三线演员吧,虽然名气不大,但至少混了个脸熟,刚在停车场,还有一位阿姨认出了我。这段时间各大卫视热播的《惹红尘》您看了吗?我演的是戏中那位叫玉姬的女配。可能您没认出我,古装戏和现代戏的化妆造型差别还是很大的。您仔细看看我,保准觉得面熟。不过昨晚没睡好,我这黑眼圈您可别介意啊!人们都说娱乐圈是非多,艺人压力大,但我喜欢这行,反而感觉不到有什么压力。所以这次来找您呢,不是让您给我解压,就是想和您聊聊天,我这一肚子话发愁和谁说,琢磨了几天,只能来找您了。但我可不是找您解闷,是真的和您说正事,我遇到鬼了,您信吗?” 不待顾思礼回答,赵羽静便接着说道:“别说您不信,我都不信。可最近吧,我接二连三的遇到一些怪事,细细想来,我已很久不接惊悚片灵异片,进的也都是干净的片场,肯定不会跟上什么脏东西。”赵羽静说完,端起杯子饮了一口水后,继续道:“我话虽是这么说,但我还是相信政府、相信科学的。都说戏子没文化爱迷信!可我好歹也是个大学毕业生,从小老师便教育我打败帝国主义,破除封建迷信。可现如今,哪个剧组不信这些?开机要烧香,杀青要挑日子,我入行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也受了一些影响。但是原则上,我是不信鬼神的。可架不住身边接连发生怪事,朋友劝我去拜佛,说我是被小鬼缠身,我原本也想随个大流,去庙中拜一拜,可思来想去还是拐到您这里来了。” 顾思礼看着面前口若悬河的姑娘,一时难以插进话去,也只好微笑着安静倾听。 “事情呢,要从六年前说起,虽然说来话长,可我长话短说。六年前,我即将大学毕业,却阴错阳差的进了娱乐圈。当时吧,一个剧组到我们学校里取景拍戏,听说招募上的群众演员可以中午给一个盒饭,晚上给一碗泡面配一根香肠。我就是图那盒饭,便报名参加,就这么进了剧组。剧中饰演的角色没有名字,也没有台词,只是主角的活动背景而已。不过在剧组结识了一朋友,当时在我眼里,她已经很牛逼了,演过好几部戏,有台词,有化妆师化妆,片尾字幕中还会有她的名字。也不知道怎么地,我们就熟了,所以毕业后我孤身跑来BJ找她,做了京漂,混进了娱乐圈。入圈一年多,虽然一直没闲着,但有台词的戏,也就只接到两部。不过那一阵吧,从港台那边传来一特神的人物,据说好多香港大腕都信他,就是泰国的白龙王,您听过吗?” 顾思礼脑中反复搜索了一圈后,摇头表示未听说过。 赵羽静倒也不惊讶,清了清嗓子:“就是一特灵的大神,据说找到他就可以大红大紫。我那朋友吧,就是带我入圈的那朋友,名叫樊辛,她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这一套,非想去找白龙王。可我俩啊,当时连小人物都算不上,哪里能找到万人敬仰的白龙王。可她就是不死心,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泰国可以请到小鬼,请一个小鬼回家养着,也可以助事业丰顺。于是我便陪她去了泰国,虽我不信这些,可也不能光看她丰顺,我饿着吧?于是我也请了一个小鬼回家。” 顾思礼从未听闻过请小鬼这种事,多多少少有些好奇,招呼助理为赵羽静续添了茶水后,继续问道:“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请回家之后,我就听樊辛的呗,细心养着,买了一些儿童玩具放在家***它玩乐,吃饭时也会多加一双碗筷,空摆着任它使用,偶尔接到一部不错的戏呢,也会买些糖果巧克力,以示鼓励表扬。” 听到这里,顾思礼忍不住打断询问:“你们请到的这个小鬼,具体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存在呢?” “嗨呀,我们请回来的呢,就是一种雕刻着花纹的小黑瓶子,瓶子质地是木头的,黑漆是刷上去的,瓶子上的花纹呢,据说是泰国的一种咒语。请回家后,找一个密闭的地方供奉着就行,据说瓶子中装着的是早夭婴儿的尸油,尸油呢,就是从尸体中提炼出的一种油。”说到这里,赵羽静怕是顾思礼误会,又连忙摇手补充道:“您可别多想啊,肯定不是真的尸油,我们当时都是跑龙套的小角色,凑齐往返机票钱都很不容易,哪里有钱请到真的小鬼,记得当时我是花两千五请到的小鬼。两千五泰铢啊,可不是人民币,折合人民币下来,差不多不到五百块钱吧。当时那老板要我们三千泰铢呢,但是看我一直犹豫,才给我们便宜到两千五的。” 顾思礼看着眼前这一颇有几分姿色的姑娘,微微笑了一笑,想她也是一位开朗乐观的女孩,换做旁人讲起这段经历来,不会像她这般有趣。 赵羽静抬眼看到顾思礼的笑容,再次解释道:“我是真心不信这些神呀鬼呀,当时就图个好玩,在我眼中呢,樊辛亦师亦友,我只是跟着她,有样学样,看她多加一双碗筷,我便也多加一双碗筷,看她给小鬼买糖果零食,我便也会买上一些,不过大部分时候,我买回来的零食都是没忍住被自己吃掉了。” 顾思礼轻轻敲击了一串字符录入电脑后询问道:“那你的工作呢?有无大起色?” “接下来不久,我陆续接到几部戏,虽然都是古装戏,也都是饰演丫鬟,侍女之类到小角色。但偏偏那阵古装宫斗戏特别火,那些婆婆啊妈妈啊都爱看,我就这么在中老年群体中混了个脸熟。因为这几部剧收视率都不错,我便也跟着水涨船高,身价虽然涨的不多,但不少剧本都接踵而来,次年吧,我接了一部戏,女主穿越的,我演女四,谁知那部戏大火,受到青少年的热捧,那时我便觉得自己出名了,虽然算不得大红大紫,和现在的小花啊、小鲜肉是比不了的。但我这个人吧,特容易知足,当时自己已经很满足了!翻回来说呢,这和养小鬼到底有没有关系?有多大关系呢?我也说不清楚,可能就是有形的努力和无形的神鬼都试过后才能更快接近目标吧!” “无形的鬼神有时会给人们一种心理暗示,促使人们做事情的时候放松心态,减轻压力,这样有时也会加快成功的步伐。那么,你说最近总是遇到怪事,是什么样的怪事呢?”顾思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间已过去一半,眼前的姑娘依旧没有切入正题,顾思礼只好引导她回归到原来的话题之中。 赵羽静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拍完那部越剧以后,我工作越来越忙,经常在几个剧组之间奔波,就顾不得供奉那小鬼,加上去年搬家,早不知道将那黑木瓶丢到哪里去了。所以近来发生的这些怪事以后,樊辛就说是因为丢失了那黑木瓶,小鬼生气,才暗中作怪。”话闭,赵羽静轻呼了口气,顿了一下后说:“上周三,就是19号,那天下午我拍戏回家,想煲一锅银耳莲子粥犒劳自己,谁知开着火煲汤时,我不小心睡着了,可能因为一早赶航班,太累,所以那天睡的很沉,睁眼时发现已经睡了三个多小时,天都已经黑了。跑去厨房时发现汤已经熬干,就连锅底也已经烧坏,但是燃气灶是关闭着的,我很确定,燃气灶在关闭状态,真的,你可能不信,燃气灶的旋钮的的确确停留在off状态,我当时很疑惑,反复确认了很多次,但是旋钮就那样竖在那里。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为此我还给樊辛打了电话,在我睡觉之时她也没有返回家中。樊辛说我命不该绝,是老天都在留我,帮我关闭了燃气灶。” 赵羽静端起杯子,饮了一大口水后,继续道:“对了,我和樊辛一起住,从我毕业来BJ便和她同住,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两个人互帮互助,现在我们依旧同住。但是那天樊辛不在家,无法帮我证明。当时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去深想,心中也认同了樊辛的话,想是自己福大命大。” 顾思礼再次轻敲键盘,在电脑中录入了几个关键词后,欲详细询问,赵羽静却依旧不停歇的讲道:“上周五,我去参加某品牌的举行的一个活动,大概中午我从家中离开,返回时已经晚上十点多,开车进入小区后,我抬眼看到家中客厅的灯是点亮状态,我们所住的小区客厅是落地窗户,所以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我误以为樊辛提早完工回家。可等我上楼回到家中,发现客厅灯又关闭了,我给樊辛拨通电话,确认她依旧在邻省拍摄外景后,我很害怕是家中进了小偷,便呼叫了物业保安,在保安的陪同下检查了家中所有房间,并巡视了楼道,家里没有任何被翻动的痕迹,也没有物品丢失,楼中也没有可疑人物。保安大哥安慰我很久后才离开,那时我以为是自己的疏漏,看错了楼层,便反锁好门窗,看了一会电影后就去睡觉。第二天,我起的很晚,休息的时候,我大多会放纵自己,睡到自然醒,那天起床时大概已经近中午,我想吃些东西填饱肚子,可是发现冰箱中冷藏的酸奶和吐司没有了,但是垃圾桶中却有扔掉的空酸奶盒。在前一晚我和保安检查家中是否被偷窃时,垃圾桶里是空无一物的,为此,我还专程下楼询问了那位陪我检查的保安,他也可以帮我确认。” 顾思礼看到赵羽静陷入回忆,询问道:“你的室友樊小姐呢,她上周一直不在家中吗?” “上周四,就是我回家的第二天,她要去邻省拍戏,因为我是刚拍完戏回家,加上前一天发生的事情,有好多话想和她说,所以周四中午是我和她的助理一起送她去了机场,我从机场返回后才独自去逛超市。就是那天,在超市买到的酸奶和吐司面包。所以不会是樊辛喝掉了酸奶,我也和她进行了facetime,她一直在剧组拍戏,从未离开。直到昨天才回到BJ我把这些怪事给她讲后,她认为是那个丢掉的小鬼回来了,吃掉了冰箱里的东西,并帮我关掉煤气,救了我一命。” 顾思礼凝眉低头,将转椅向后推了一尺左右,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住椅背,并借此功夫快速思考一番,将原本想要问的问题收回,重新提问:“那之后的几天还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因为这几件事情接连发生后,我就分为留意家中布置摆设,虽再也没有少过东西,但是察觉到不仅椅子被人移动了一小步,樊辛收集的一些日系漫画也被人翻动过。就连阳台养着的几盆仙人球也被人浇灌过。但是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虽然樊辛说可能是它回来了,可我深想,也可以作出一些解释,比如我梦游,或者我出现幻觉。真正解释不通的地方是……” 一段柔和的古筝曲打断了赵羽静的话语,赵羽静翻出包中的手机,朝向顾思礼低头致歉:“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经济人的来电,可能是工作安排。” 顾思礼微笑示意她请便后,看着刚才纪录下的关键词陷入沉思。片刻,赵羽静挂断电话:“十分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去下公司,可能我们需要另外安排时间,我会尽快处理完事情和您另约时间详谈,不过您可能好奇我刚刚所说的解释不通的地方,我简单和您说下,就是家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玩具,是一个毛绒玩具,长耳兔子的造型,大概三十公分左右,突然出现在家中的沙发上,我确认并不是我梦游时购买,首先我上网查找了很久,梦游症患者目前并不未发现可以外出购买东西的案例,其次我检查了我的钱包以及所有银行卡,并没有消费记录,所以我很肯定我不是梦游,但是这个毛绒玩具实实在在的摆在我面前,我无法做出任何解释。这才是让我头疼的地方。也是今天来找您的目的,可是不好意思,今天只能先到这里了,我会尽快和您预约下次见面的时间,再见!” 第二章 遇鬼的女学生 顾思礼与赵羽静道别后,令助理将其送走。虽然赵羽静说话有些啰嗦,但条理并不混乱,在简单记录了她的情况后,顾思礼翻开另一份资料,资料显示是一位17岁的女中学生,名叫蒋欣欣,目前在CY区某学校读高二,学习成绩良好,性格内向,平日安静少语,但与同学关系融洽,爱看小说,喜欢追星。 以上文字资料来源于蒋欣欣的母亲,在母亲眼中女儿乖巧听话,成绩一直稳定,也不惹事,很让大人省心。但不久前,蒋欣欣突然称多次在校园中见到女鬼,并私自携带道家黄符前往学校四处张贴,令同学人心惶惶,老师在无奈之下请来了蒋欣欣的家长,蒋欣欣在母亲面前依旧坚称撞到女鬼,与她沟通良久却未果后,老师建议蒋母前往顾思礼处咨询,可那几日恰逢期中考试,蒋母便独自前来讲明原由,今日特带女儿前来进行详细咨询。顾思礼将资料大致翻阅一遍后,起身舒缓了一下肩颈,走至窗前,低头向龟速行驶的车流中望去,虽然此地身处闹市,但顾思礼在装修之初特意将房间做了隔音效果,反倒闹中取静,别有雅趣。顾思礼望着窗外,放空思维,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就这样倚着窗边发呆。他早已习惯在听完一个人的故事后,像这样发一阵呆,放松自己。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顾思礼收了收神,道了一声请进,助理推开门,礼貌的告知蒋欣欣母女已经到来。顾思礼整理了一下衣领,回到座位,令助理带蒋欣欣进来,让其母亲先在休息室中等待。 眼前的少女看上去远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个头高挑,扎着一个马尾,穿着常见的蓝白校服,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抿着嘴唇,目不转睛的望着书桌一角。 顾思礼轻咳一声,语调轻快的询问道:“喝一点橙汁吗?” 蒋欣欣不答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顾思礼起身亲自为蒋欣欣倒了一杯橙汁,放于她面前后,重新坐下:“听你妈妈说,你很爱看小说,最近我正在闹书荒,你来给我推荐一本。” 蒋欣欣原本已将左手伸出,欲拿橙汁,听到顾思礼这样询问,赶忙将手伸回,惊讶的抬眼看着顾思礼,却不出声。 顾思礼对她一笑:“千万不要给我推荐《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我看着会睡着!” 蒋欣欣听后也跟着笑了一下,肩膀略微打开,神情也放松了下来:“不知道你爱看什么类型的小说?” “我看书很杂,什么类型都可以接受。最近有什么比较火的作者或小说呢?” “嗯……我想想啊。”蒋欣欣沉吟了一下后说:“这几天正演的一部电视剧,叫《惹红尘》,你看了吗?” 顾思礼看着眼前的高中少女,脑中却出现了刚从这里走出去,同样是称遇到鬼的赵羽静。心中不禁暗想,怎么又是《惹红尘》,难道最近的怪事都和这部戏有关吗? “我有听说这部戏正在各大卫视热播,但是还没来得及看。”顾思礼简单答道。 “你可以看看原著,这个电视剧是改编自一个网络小说,小说描写的人物丰富细腻,比拍出来的电视剧好看太多了。” 蒋欣欣讲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话便多了一些,顾思礼见此,继续深入诱导,让她放下警惕,打开心扉,便接着问道:“剧中有一位叫玉姬的角色,最后她的结局是怎么样的?” “需要剧透吗?” 顾思礼摇头:“最好还是让我自己去看。”但心中又有些许好奇,不得不继续问:“我只是好奇玉姬最后怎么样?” “她啊,最后为了所爱之人死去了。” 顾思礼见蒋欣欣说到此处神情黯淡,便也配合似的叹息了一声。而蒋欣欣却误认为遇到知音,开口补充道:“《惹红尘》的作者还写过一部小说,也很好看,名叫《爱,别离》。” “名字我记下了,回家就去看。下次你再来时,我们可以深入探讨剧情。” 蒋欣欣有些纳闷,拨弄着额前的刘海,咬着下嘴唇低头想着顾思礼的行为举止,好像一切都不符合自己原本的想象。不得不提出疑问:“我妈带我来找你,好像不是讨论小说的吧?” 顾思礼看出她并不想要这样的铺垫,便只好切入主题:“你妈妈说你遇到了鬼。我很好奇,所以想要听听是什么样子的鬼?” “是一个女鬼。” “一个?你妈妈说你多次遇鬼,都是同一个女鬼吗?而不是很多个不同的女鬼?” “是。” “你能看清楚她的样子吗?” “能。” “如果可以,你能简单说说她长什么样子吗?” “黑色的长发,眼睛很大,好像是双眼皮。”蒋欣欣左手托着下巴,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眼睛盯着天花板,努力的回忆着:“嗯……圆脸,嘴不大,但是圆嘟嘟的,穿着白裙子。” “你遇到过她几次?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不是遇到,是看到。”蒋欣欣更正道。 “嗯,那你是在哪里看到她的?” “我可以透过镜子,或是玻璃的反射看到她。” “大约看到过几次?” “每次我经过学校大堂的仪表镜都可以看到她,偶尔可以透过教室窗户玻璃的反射看到她。” “只有在学校看到?在家里却看不到吗?” “是。” “你看到她时,她在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我的身后梳头发。” “你感到害怕吗?” “开始很害怕,我问同学,你们看到我背后站着一个女人吗?他们都说没有,所以我在网上购买了很多符,贴在教室和学校大堂。” “现在害怕吗?” “不。” “如果换作是我,我可能很害怕。你的胆子可真大!” “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静的站着。慢慢的,我便也觉得并不可怕了。” “你第一次看到她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十几天前,学校升旗,升完旗后,我和同学一起穿过学校大堂回教室。” “你是怎么注意到她的?可以详细给我讲讲吗?” “学校大堂中有面很大的仪表镜,我从镜中看到一个女生穿着白裙站在我身后,因为她没有穿校服,我感到奇怪,转身去看,却什么都没有,再去看镜中,也没有了她的身影。” “那时你会不会只是以为自己眼花?可接下来却再次看到?” “是的,当天下午我再一次在教室窗户的玻璃中看到了她的影子。可问遍同学,他们都表示没有看到。” “你看到她当天,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或者见过不寻常的人吗?” “没有,和平常一样,起床,上学。” “那前一天呢?” “前一天是周末,没有上学。” “那你周末在家都做了一些什么?” “上午去学校补习英语,中午我爸妈带我回奶奶家吃饭,下午在家写作业直到晚上。”蒋欣欣说完拿起桌上的橙汁一饮而尽。 顾思礼再次起身为蒋欣欣倒满橙汁:“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和我上学时一样,平时上学,周末补课,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没有任何娱乐。” “对了,周日中午吃完饭,我妈带我去剪头发,剪的很短,很难看。” “可是现在,我看你的头发很好,很漂亮。” “这是接的假发。” “哦?你喜欢留长发,是吗?” “嗯。” “那为什么要剪短再接呢?” “我妈说头发长了会吸收营养,影响学习,所以让我剪短,但是短发很难看,我才选择接假发。” “这样可以两全其美,至少你不说是假发,我完全看不出来。” “不是真的假发,是别人剪掉不要的头发,做成假发,接在短发上。” “现在的技术可真好,我上学时班里的女生也都爱美,也很爱惜自己的长发,但是比不了现在的女孩子,洗发水、护发素,焗油膏,瓶瓶罐罐的一大堆。” 蒋欣欣听后,难得的笑了起来,感觉眼前这个人并不古板,比学校的老师可有意思多了。 顾思礼看蒋欣欣笑了,赶忙借着女生爱美这一话题和她继续聊了起来,不再提遇鬼的事情。此时,蒋欣欣也彻底放松下来,与顾思礼聊了不少青春校园生活,引得顾思礼阵阵感慨。 很快,谈话时间结束,顾思礼还未来得及让助理将蒋欣欣带去休息室,蒋母便匆匆赶到,迫不及待的询问结果。顾思礼目送着蒋欣欣出门后,才笑着招呼蒋母坐下:“上次您说,欣欣要参加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吗?怎么样?” 蒋母腼腆的笑了笑:“还不错,比以前还有进步,原以为她会受这事情的影响,没想到成绩反而提高了,这次考了班里第四名呢!” “关于欣欣看到鬼这事,您信吗?” “开始我是不信,可欣欣说的有板有眼,我也将信将疑,不瞒您说,除了来您这里,我还去雍王宫烧香拜佛,去白云观请了一个凤龟献瑞放在欣欣书桌上。谁知,都不作用,欣欣说她昨天依旧看到那女鬼站在身后梳头。” “您想过那个女鬼为什么只站在欣欣身后吗?为什么也只有一个梳头的姿势吗?” “欣欣老师告诉我,班里同学纷纷再传欣欣接的那假发原本是那女鬼的。因为欣欣拿了她的头发,所以她找上门来索要头发。” “哦,这倒很有意思,欣欣知道这样的传闻吗?” “知道,前天我特意去国子监附近找了一算命的先生,先生也说是欣欣拿了女鬼生前的头发,所以才被鬼上身。那先生让我取下欣欣的假发,于凌晨,选一个小十字路口将头发烧掉后即可。可欣欣怎么也不同意,我也是没办法。” “国子监?就是算命一条街吗?” “是的,我也是病急乱求医,当时让欣欣剪发,她死活不同意,答应让她接发后,她才不情愿的剪了短发,可我哪里知道能点背的接到死人头发呢?所以这先生出的主意虽好,但是欣欣不剪发,我真是没办法,您可一定帮我出个主意!欣欣老师说您很有本领,哪怕帮我们做场法事也好。” 顾思礼听完蒋母的话,心中暗笑,那张天师做法的本事他哪里能学得来。只好宽慰道:“我看欣欣目前精神状态良好,所以您先不用求神拜佛,放宽心。稍晚一些我会与欣欣老师取得联系,具体了解一些欣欣在学校里的情况,然后再做判断,之后我会尽快把结果告诉您,并提出解决方案。” 蒋母听闻非常感激,握着顾思礼的双手再三表示感谢后道别。 第三章 陶陶 “你有一个心爱的小木钟,滴滴答答行走的小木钟,可是突然有一天你的小木钟丢了。于是你绕着小木桌找啊找啊,找啊找啊,找啊找啊……却没有找到。于是你准备走出小木屋去寻找,当你推开小木门时,一条长长的小木梯出现在眼前,你沿着小木梯往下走,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啊……却一直走不到尽头,突然,你从小木梯上摔下,落入深渊般的黑暗之中,你感到惊恐害怕,这时,一个声音从空中飘来,起来,孩子;起来,孩子,站起来,孩子,站起来吧,孩子……” 原本空气如凝结一般的教室中,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坐在角落中的一名女学生僵硬的晃动着身躯缓缓站起。不多时,又一名男学生缓缓站在…… 顾思礼站在讲台上满意的看着台下陆续起立的学生,嘴角微微上扬,但依旧继续的说道:“站起来吧,孩子,都站起来吧,孩子……” 在坐的数十人陆陆续续站起,唯留中间一人坐于站立的人群之中,不为所动。顾思礼仿佛早已知晓,并不再说催眠语,任由她继续坐于原地。在逐一扫视起立的学生后,顾思礼将目光停留在仍旧端坐的女生身上,女生毫无顾忌的与顾思礼对视,神情平淡,眼中也毫无惊异。此时,教室里分外安静,唯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鼻息声。 少顷,磁性而厚重的声音从顾思礼口中缓缓吐出:“下面,我拍一下手后,你将醒来。” 清脆的“啪”声之后,学生们陆续醒来,惊讶的望向左右,纷纷私语起来。 顾思礼并未干涉学生们的私下讨论,虽然这些学生在读本科专业时多多少少都接触过一些催眠知识,但很大一部分知识仅仅存在于理论之中,并未实践。像这样真实的体验到催眠术,并且是群体催眠术,可能是大部分学生的第一次。当然,她是除外的。 看着学生们一直不减的讨论热情,顾思礼只好终止他们的讨论:“你们可能在本科学习时接触到催眠术的皮毛,但是我们在研究生的学习中,是会深入的研究催眠术,并将催眠术广泛应用到临床心理学中。” 顾思礼拉下投影幕布,点开早已准备好的幻灯片:“催眠,顾名思义,是通过刺激视觉、听觉或触觉来引起人进入睡眠状态。刚刚大家所感受到的是言语暗示催眠法。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大约有10%的人很难或者不会被催眠。” 话闭,顾思礼向她看去,她正在本子上认真的记录着笔记。顾思礼切换了幻灯片:“接下来,我们通过几个真实案例,来具体了解一些催眠方式……” 下课后,学生们收拾好课本,三三两两结伴而出,顾思礼正在等待电脑关机,只见那个未被催眠的女生独自走向讲台:“妈妈让你晚上回家吃饭。” 顾思礼温柔的笑着,修长的手指合住电脑:“好,那你等我一会,我们一道回去。” 女生高兴的点着头,帮着顾思礼收拾好教案后一同走出教室。 “哥,为什么我没有被催眠呢?是不是因为你不够厉害?” “是因为我们的陶陶厉害!” “真的?”陶陶挎住顾思礼的手臂,高兴的走入电梯。陶陶自小就和顾思礼亲近,在哥哥的建议下,也选择了攻读心理学专业。 家中,顾母早已做好丰盛的饭菜,只等着顾思礼兄妹回来开饭。听到兄妹俩说笑声后,顾母匆匆开门:“怎么这么久?饭菜都凉了!” “还不是因为哥,下课后还要回办公室瞎忙!搞的我都快饿死了!”陶陶丢下背包,坐到餐桌前,夹起一片肉丢入嘴中。 顾母从厨房端出米饭,看到陶陶这幅样子,无奈的笑道:“去洗了手再吃!” 陶陶不情愿的起身,嘟着嘴去洗手。 “妈,陶陶都这么大了,你还当她小孩一样管着。”顾思礼坐下,端起碗筷,先为几人盛汤。 “她啊,要有你一半沉稳,我也就不操心了!” “妈,你放心,等我到我哥这个岁数,我指定比他沉稳!”陶陶重新坐下,执着汤匙喝了一口,啧啧的感叹:“真香!” “你俩啊,学校离家又不远,没事经常回来吃饭!”顾母为陶陶夹着菜:“还有你,研究生功课哪有那么忙,天天住什么宿舍?回家来住!” “妈,您就别管她了,她住宿舍可以多睡一会。不用早起的。”顾思礼帮陶陶解释道。 “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有几天住宿舍,又有几天是住在你那里?”顾母一边瞪着陶陶,一边为她添汤加菜。 “我这不是为了更好的学习嘛,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及时问老师,是吧,顾老师?” 顾思礼并不接话,低头认真的吃饭,如果让陶陶长期住在宿舍,他可真是不放心,怕是母亲也这样想。他在美国攻读博士时,正好赶上陶陶读大学,母亲总是以身体不适为由,叫陶陶回家小住。一学年下来,倒有大半时间都是住在家中,邻里都以为陶陶上的走读大学。反倒在顾思礼学业完成归国申请到陶陶所在学校任职后,顾母的病不治自愈,日日与邻里阿姨相伴去跳广场舞,日子过的颇有几分滋润。照顾陶陶的重任反倒落在了顾思礼的肩上。顾思礼并不觉得责任沉重,反倒心甘如怡,眼前的陶陶虽早已长大,可在他眼中,依旧是那个小时总是跟在他身后,扎着羊角辫,甜甜的叫着哥哥的小丫头。 饭后,顾思礼开车载着陶陶回公寓,陶陶酒足饭饱,坐在车上昏昏欲睡。顾思礼怕她此刻睡了,晚上失眠,一直开着玩笑逗她。 陶陶将靠椅放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哥,我想喝可乐。” “这么大人了还爱小孩子的东西!”顾思礼虽然嘴上指责着,但依旧将车停在便利店门口,下车为陶陶采买零食。陶陶看着拎着一大包零食的顾思礼从店中走出,嘴角隐约现出微笑。 二人回到公寓,陶陶抱着着笔记本窝在沙发里玩弄着游戏。顾思礼则在一旁认真的整理着资料,这是一名28岁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患病初期显现出失眠、健忘与喜怒无常的病征,但未引起家人足够重视。直到体重骤降,感知变差后,自己前往医院就诊,却仅被诊断为精神衰弱。半年前,患者出现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并在幻听的引导下自杀。获救后,送往医院进行治疗,在大量服用奥氮平后,病情得到控制。但于上月再次发病,当街殴打一陌生少女,被警察送进精神病院,现转送至顾思礼处,接受心理治疗。 通过几次的深入接触,顾思礼了解到,该患者自小成绩优秀,顺利考入国内知名大学。可毕业后,工作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在公司也时常受到领导斥责和同事的排挤。终于在某次聚会中,遭受到往日成绩不如自己的同学讥笑,从而发病。 顾思礼此时就在思考,采用何种方式,对其进行治疗。却并未注意到身旁的陶陶早已丢掉电脑,认真的看着他罗列出来的几种治疗方式:“哥,我觉得这个催眠疗法配合药物治疗最好。我感觉这个人是因为挫商太低,导致得病,可以在催眠过程中,挖掘他潜在的承受力,并且……” “心理治疗是不能出现我觉得,我感觉这类拿患者做实验的情况!”顾思礼打断陶陶的话语,皱着眉头,将资料收好:“这是对患者的不负责,治疗方案必须要结合患者发病原因及实际情况慎重的制定才行。而不是像你这样信口就说。” “哼!”陶陶撅着嘴,不服气道:“等将来我毕业了,肯定比你厉害!” “别急着吹牛,等你明年到我工作室实习时,再让我好好见识见识!”顾思礼低头看了看时间,催促道:“不早了,快去洗漱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保证陶陶的睡眠时间及质量很重要,顾思礼不得不时常督促着一些。陶陶时常抱怨自己过的像老年人一样的生活,但也还算听话。眼下,也就嘴上嘟囔了几句,便乖乖爬上了上床。 第四章 突然会说韩语的女孩 今日,顾思礼没有课程安排,早早来到工作室,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浏览着新闻。助理余娜敲门而入,将刚磨好的咖啡放在桌上:“顾老师,今天上午,有两位客人预约,一位是个11岁的女孩子,是她母亲预约的,她们是通过刘主任介绍而来。想必刘主任已经和您大致沟通了孩子的情况,大概还有30分钟左右,母女俩就会到达。另一位是一名中年男子,他预约到今天十点。没有留下姓名,也未说到访缘由。” “好,我知道了!” 余娜将顾思礼的餐盒收拾完毕后退出办公室,知道顾思礼有早饭过后浏览新闻的习惯,便轻轻为他带上房门。 不多时,第一组预约客人到访,余娜在征得顾思礼同意后,将她们带入办公室,还未坐定,孩子的母亲便迫不及待的询问道:“刘医生和您说过了吧?您可一定帮帮我!” 顾思礼点头表示:“刘医生已经在电话中简单和我介绍了孩子的情况,他说孩子出现了短暂性的失忆,但失忆前脑部并未受到创伤,各项检查数据也表明,孩子脑部并未受伤。” “嗯,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什么问题都没有,可是急死我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话闭,孩子母亲的眼中噙出了泪水。 顾思礼连忙安抚后,转头询问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小女孩长的白净可爱,头发微卷,似是洋娃娃一般:“我叫田梓钰,今年11岁。” 顾思礼看孩子精神状况良好,眼神明亮,作答如常,倒也松了一口气:“能和我详细说一下梓钰失忆前的情况吗? “上周日,我带田梓钰去望京的商场逛街,谁知碰到了以前的同事,因为好久没见,我便和她多聊了几句,没等聊完,我就发现田梓钰不在身旁,以为她玩心大,自己跑到了周边店里,可怎么喊她,都不见有人应答。我和同事开始四处寻找,也不见她踪影。有路人说曾看到一个小女孩独自下了电梯,我便和同事出了商场去找。”田母说到此处,声音哽咽,想是回忆起当日,心中依旧忐忑:“我和疯了一样,四处寻找,见人就问,还是同事帮我打电话报了警。我们一直找到地铁口,这时,看到田梓钰和一个陌生男子说着什么。当时我也是心急,以为那男子是人贩子,冲过去推倒他,一把抱住田梓钰,结果田梓钰嘴里嘀咕着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话,并大力从我怀里挣脱后去扶那男子,而且她看我的眼神显得极度陌生……还有……一丝怀疑,好像……嗯……好像不认识我一样,之后她便和那男子一直在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什么,我同事也着急,冲上来帮我拉住田梓钰,害怕她被人贩带走。谁知田梓钰惊恐的尖叫,并一直往男子身后躲闪,那男子虽不高大,但也能完全护住田梓钰,就在我们纠缠之时,田梓钰突然晕倒,那男子便打电话报了警。” 顾思礼听的非常认真,看田母停止对话,便顺势问道:“那么,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田母抬手擦了擦眼角:“警察赶到后,我们才知道,那男子是一位韩国留学生,将我和同事误认成抢孩子的人贩。” 顾思礼听到此处,略有明朗:“那么,也就是说,梓钰一直在和他用韩文交流?” “是的,事后那男子还说田梓钰的韩语很棒。” “嗯,你们是在梓钰晕倒醒来后,发现她失去记忆?” “不是,是那个韩国男子发现的,当时他看到田梓钰独自一人蹲在路边哭泣,便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结果田梓钰用韩语告诉他,是外出游玩时与家人走散,但却说不出家人联系方式与家庭住址。也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字,那男子觉得奇怪,便以为她失去记忆,但是又听她韩语说的十分流利,并且那个片区韩国人非常多,便理所应当的将田梓钰误认为自己国家的人,想带田梓钰去大使馆查询。哪知,他们在地铁口被我们追上。但那时,田梓钰一口咬定说不认识我,并让那男子报警。但是,等田梓钰醒来之后,又表示完全不认识那男子,不记得自己走丢之事,也只是将那一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忘记,而其他记忆一切都在。” 顾思礼听完田母的讲述,虽有几分眉目,但却并不肯定,此时,他略有一些紧张,抬手揉着太阳穴:“梓钰平时的韩语程度怎么样?” “我并未让田梓钰学习过韩语,她身边也没有韩国同学,这一点上我很奇怪。” “那她平时追崇一些韩国明星吗?是否爱看韩国的一些电视节目?” “应该没有,她现在还是看动画片的年纪,韩国的节目应该都没有接触过。” “那你是否爱看韩国节目呢?” “嗯,我很爱看韩剧和韩国一些综艺节目,不过我看这些节目的时候,要不她在学习,要不她在一旁玩耍,并不会陪我观看。” 顾思礼紧握双手,虽然不敢就这么下定论,还需要时间去继续观察,但是田梓钰的情况已燃起顾思礼的斗志,无论如何,他一定会追踪到底,一定不会让那些可怕的事情发生:“孩子的情况我基本已经明白,您现在无需太过担忧,梓钰身体状况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精神状况目前也并无大碍,但是您还是需要多加留神,多抽出一些时间陪着她。” “那这是什么问题?不需治疗吗?” “暂时不需要治疗,但是一定要保证作息及饮食规律,注意观察她的情绪,多保持愉悦的心情,不要给她太大的学习压力。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私人电话,您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及时和我沟通梓钰的状况。” 田母接过名片,小心的装好,非常担忧的询问:“那她的失忆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以后还会发生吗?” “梓钰情况特殊,我还需要进一步了解情况,下一次我会单独约您见面。给您做出详细解答。请您耐心等待。” 因为没有得到答案,所以田母一脸茫然,但依旧表示感谢,顾思礼也表示会尽快与她再次联系。送走田氏母女后,顾思礼拿出手机,激动拨通电话:“老师,中午,中午我必须要见您一面……” 第五章 自卑的男人 顾思礼挂断电话,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九点四十,等一会还会有一名客人到来,趁着空闲,顾思礼认真整理出田梓钰的资料,并将刚才所录的音频全部导出。最后,顾思礼将所有资料放入文件袋中,才舒缓了一口气。此时,顾思礼想到了陶陶,陶陶11岁时,远比同龄人聪明很多,还在读小学五年级的她,老师便多次建议直接跳级到初中,可母亲害怕沉重的学业给陶陶带来思想上的负担,故而多次婉拒。想到此处,顾思礼不由得笑了起来。 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顾思礼的回忆,来访者正如余娜所说,是一名中年男子,白衬衣,黑西裤,个头不高,头发很短,虽略有些发福,但人显得很精神。男子进门后与顾思礼热情的握手,自我介绍道:“您好,您好,我叫李天宇,目前从事机械制造行业。传统制造业嘛,比不得互联网、金融这些高大上的行业,总是会被人看不起。” 顾思礼客套的与他打了招呼,请他落座后,开门见山的的问道:“今天你来找我,是因为什么?” “我很自卑,从骨子里就很自卑,害怕被别人看不起,害怕到几乎成为一种病态。但我又总是装出一副很自信的样子,装作什么都懂,很健谈。我一直这样生活了30多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不久前,我认识了一个女人,她可以看出我因为自卑而编出的一个个谎言,但是从不揭穿我,也是她指出我并不是自信,只是自负罢了。同时,是她建议我来寻找心理医生,所以我才来找您。” 顾思礼明白了李天宇的来意,自卑是现在社会很多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具有的一种心理问题。这种问题多是因为原生家庭所引起。往往孩童时期所处的家庭环境及父母的教育方式是引发自卑和低价值感的根源。在国内,大部分的心理咨询师会通过几套完整的题目来测试患者的心理健康状况,比如自卑程度,比如抑郁的程度。但是顾思礼更习惯通过与患者的深入沟通,来了解患者病情与发病根由。顾思礼见李天宇一副精明商人的模样,便也不再与他浪费时间,简而言之的直奔主题,让他自述一些感到自卑的事情。 李天宇沉思了片刻:“因为工作的需要,我会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在与他们交流时,我总是感到很大压力。关系熟识的酒肉朋友在一起吹牛扯皮倒还没什么,但话题出现一些政治、新闻或者科技性的东西,我便会很尴尬,他们人人都很有见解的分析事件,可我却茫然不知,插不进话,但我又想成为他们的中心焦点,便只能扯一些谎话,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比如,他们聊到政府刚刚公布了上半年财政税收,我就扯谎说我认识财务局局长,局长告诉我今年他们所管辖的片区财政无赤字,其他片区都是财政赤字。再比如他们聊到南海争端的问题,我便会说我认识某位军区领导,这位领导最近也和我说了一些国家在南海问题上的部署战略……” 顾思礼听懂了李天宇的意思,李天宇是典型的由自卑感引发的虚荣感,期盼在和朋友的交流中,树立起自己人际关系良好的一种假象,妄图以此引起他人对自己的尊敬。 “我怕别人看出我没文化,所以我时常装出一副很有文化及远见的样子,也时常去指点他人应该怎样去做事。比如,金融行业很火的时候,我会说自己也做金融,做投资,结识了几个小银行的领导,便说自己认识风投人。现在,人工智能很火,我便在朋友圈天天转发一些人工智能的新闻及资讯,表示自己从事该行业,也一直关注着该行业的动态。”说到此处,李天宇表情略显尴尬,手慢慢向裤兜探去,顾思礼看出他是想抽烟,便将装有咖啡渣的水晶烟灰缸推到他的面前。 “谢谢,谢谢。”李天宇粗糙的手指夹起烟卷猛吸一口后,继续补充道:“我怕别人看不起我,也常将一些听来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来讲。时常装出自己很富有的样子,不管东西是否实用,在他人前都会表现出东西很便宜,要不不屑一顾,要不淡然将它买下……” 李天宇并未真正讲出导致他感到自卑的某件事,反倒一直陈述着因为内心自卑感而伪装出一副他想象中博学富有的形象。这样的人,在如今这个浮躁的社会倒是常见,因为自己的某些不足或者短板,不想暴露人前,便将自己包装成想象中的一个完美人,或者将自己包装成曾经接触过自认为是完美的某个人。人们将其称之为虚荣心,但这种虚荣心的存在大部分时候是由自卑感所引起。 顾思礼基本已掌握李天宇心理的状况,于是改变话题,让他简单介绍童年生活。 “我小时候贪玩淘气,不爱学习,小学时就留级过一次,到了初中,书更是读不进去,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便早早进入社会打工。”李天宇烟瘾很大,似是要认真回忆,便又点起一根烟来。 顾思礼不得不起身开窗通风,然后微笑的回到座位:“男孩子嘛,童年都是这样,我小时候也很淘气,父母时常恨铁不成钢的说扔了我得了。” “哈哈哈。”李天宇爽朗的笑起:“是啊,小时谁家父母不这样呢?小学留级,我爸要打我,吓的我跳河自杀,还好河水不深,我自己又游回来了。” “你倒会游泳,换作是我,估计真就淹死了。”顾思礼轻松的开着玩笑:“你爸没有下水救你吗?” “他要会下水救我的话,哪里轮得上我自己游回来?” “是啊,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其实都不大有时间管教孩子。”顾思礼再次转移话题:“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都是很普通的工人。”李天宇右手转着打火机,眉头拧成了川字,有些不太情愿的继续道:“后来亲戚做生意开了厂,父母便去他们厂里打工,我爸看厂子的大门,我妈负责给工人做饭。” “在亲戚厂子上班倒是可以轻松不少,那你后来也是去了亲戚厂里上班?” “嗯,被开除后,没事做,学了车本,便帮亲戚开车拉货。” 顾思礼虽然比李天宇年轻很多,但也非常了解那个年代。像李天宇这种家庭情况,在那时非常普通。父母受时代影响,中断学业,上山下乡,归来后进入某些企业单位就职,随后大部分人通过相亲结识,而后结婚,生儿育女,以为一辈子就这样过。不曾想,却赶上下岗浪潮,有先见之明的人做起小生意,成为改革开放后的第二批创业者,而更多的下岗工人,只能零散的打着小工,艰辛的生活。顾思礼判断李天宇正是那个时代的产物,父母下岗后为亲戚打工,无暇细心教导孩子,而他因打架被开除后,比同龄人更早的步入社会,更早的累积到社会经验。而后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及胆识抓住某一机遇,挖掘到人生第一桶金。在当时,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得到昔日同伴的追捧,内心不断自我膨胀。却又因目光短浅,未与时具进,一直原地踏步,并没有跨界转行,将生意做大。而在这个信息不断透明,社交不断扩大的年代里,他的眼界也随之开阔,身边也不再是那些同样做小本生意的朋友,原本受追捧的他,早已不是是聚会应酬时的焦点核心,因此受挫后感到无助,潜意识的用谎言将自己包装成为一位成功人士,期望受到他人的瞩目。却因谎言过多,包装过度,在与他人多次深入的接触后,或被察觉,或被揭穿,从而导致自卑感加深。虽然这是心理问题的一种,但严格说这不算心理疾病,而从交谈中可以看出,李天宇的问题也并不严重,只需要自我调节即可,无需深入治疗。但今天他既然来到这里进行咨询,顾思礼并不想草草了事,依旧十分认真的对待,并努力的让李天宇回忆起一些感到自卑或受到他人取笑的场合及事件,再抽丝剥茧的层层分析与解读,让他正视自己的问题,敢于面对真实的自己。 起初,李天宇对于这样的回忆有些排斥,一如刚来时一般,敷衍的讲述一些曾经撒过的谎言。可在顾思礼不断深入的探寻下,他终于放下戒备,摆正心态,讲述起自己认为自卑的庄庄事事。可能是因为不好的回忆,可能是因为顾思礼的正确解读,这个看似成熟的中年男子,终于哭了出来。痛哭过后,如释重负,原本烟不离手的他,狠狠掐掉手中的半只烟,端起早已凉掉茶杯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顾思礼叫助理重新为他添了热水,原本计划仅此一次就可结束他的心理咨询,却在与他深入交谈后,决定预约下一次的会面时间。希望在下一次的会面中可以寻找到他的创伤起源。 李天宇起身,再一次与顾思礼握手:“谢谢,太感谢了!和您聊完后,整个人都轻松多了!现如今,有些话,我是真不知道该和谁去讲,这次樊辛可是给我推荐了一个好地方!我以后一定常来减压!我现在就和您的助理预约好下次见面时间。” 顾思礼玩笑道:“我这里可不是游乐场,再说收费并不低,哪有常来的道理。” 李天宇嘿嘿的笑了一声,与顾思礼道了再见,便去找余娜预约下次咨询时间。顾思礼看了看时钟,已经近十二点,便匆匆记录下李天宇的情况,在文本最后,顾思礼写出五个字:精神偏执症。 在本子合上的一霎那,顾思礼停顿了一下,又重新翻开,将末尾的句号改成问号:精神偏执症? 随后,顾思礼起身,关闭窗户,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袋,向停车场奔去。 第六章 顾思礼的恩师 赵启明一直有中饭过后午休的习惯,但今日顾思礼的到来,让他不得不中断了午睡。谁让顾思礼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对于爱徒的求助,少睡一觉自是值当。而此次顾思礼迫不及待的寻他,定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赵启明更是好奇顾思礼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求助于他,睡意也早已全无。 眼前的年轻人,自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长相出众,才华横溢,对于临床心理学的热爱更胜自己。赵启明简单的与顾思礼打过招呼后,直切入主题,初步了解田梓钰的情况后,便翻看起田梓钰的诊疗纪录,期间不忘为爱徒叫了一份外卖当作午饭。 顾思礼倒也不客气,捧着外卖边吃边将田梓钰的情况进一步的介绍给赵启明。 赵启明看完资料后,摘下老花镜:“我知道你如何想,但仅仅通过这一件事情来看,是完全不能将田梓钰诊断为多重人格障碍的。” “是的,所以我想联系事情发生时全程都在场的那位韩国留学生,与他进一步求证到田梓钰当时的状态,并与田梓钰的母亲做深入沟通,进一步了解田梓钰幼年所发生过的事情,并会告知田梓钰母亲事情的可能性,如果可以确诊,我想尽早为她进行治疗,以免耽误她的成长。” “那位韩国留学生,怕是会让你失望,他虽然经历了事情的全过程,但因不知内情,不会过于注意田梓钰当时的神情与状态,加上事情过去这么久,在回忆时,会呈现出自己的主观印象,那么,事情的真实性就有待可考。”赵启明所阐述的顾虑,顾思礼不是没有想过,他甚至计划实施催眠,令这位韩国留学生完整的回忆出当天事发的经过。 赵启明似是看出顾思礼所想,缓缓的建议道:“这位留学生毕竟是局外人,虽然可以协助你进一步了解事情经过,但未必可以帮你确诊。你的重心还是应该放在孩子的父母或者家人身上。” 顾思礼点头默认:“不知道老师您明天下午是否有时间,我想明天下午约见田母,介时,希望老师一起出席。” 赵启明了解顾思礼所想,遇到此事,顾思礼定是不能淡然处之,还是将他这匹老马请出,在旁点拨一二,避免因心急走上错路。赵启明翻看了台历,明天所安排的事情倒是无足轻重,时间挤一挤还是有的,便点头同意,随后便与顾思礼闲话,询问最近工作是否顺利。 “学校里不忙,隔几日才有一两节课程,今年带的学生不多,只有十来人,可真正喜欢临床心理学的倒没几个。” 赵启明闻言,大笑起来:“你不要要求太高,我带过这么多学生,也就只有你醉心于学业。现在社会浮躁,学问这东西哪有赚钱来的畅快?能安安稳稳上课不逃学就算是好学生了!” 顾思礼面露惭愧,要不是事出有因,自己哪里会醉心学业,怕是读完本科便要进入社会大展拳脚,怎么会一步步踏实的读完博士。于是,岔开话题,将近日遇到有趣的事情挑拣一二与老师说之。 “有趣,有趣!”赵启明听完顾思礼所讲,摸着下巴连叹。 “记得推理界有这样一句名言''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顾思礼是将蒋欣欣见鬼一事讲于赵启明,这几日顾思礼反复思考蒋欣欣一事,甚至多次联系蒋欣欣的老师,均未得出答案。此番,告知赵启明事情前因后果,也是想要寻求老师的看法。 赵启明看着顾思礼狡黠的眼神,大笑起身,拍着顾思礼肩膀说到:“小顾啊小顾,你也和我玩起花花肠子了!” “不知老师您是如何看待此事?” “你说的不错,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顾思礼看着老师,会心一笑,又与老师闲聊一番后起身告辞。赵启明将顾思礼送至电梯间,不经意的询问道:“陶陶,最近可好?” “谢谢老师关心,还不错。”顾思礼看电梯门已到,简洁的答道。 赵启明看着顾思礼步入电梯,道了再见,转身轻叹:放不下的执念,谁不曾有过? 第七章 有心计的女人 次日下午,顾思礼一早抵达工作室,做着与田母会面的准备,并安排助理余娜前去学校接赵启明教授前来。随着预约时间的临近,顾思礼愈发紧张,如何治愈多重人格障碍一直是顾思礼的心结,近几年,顾思礼所做的课题研究,也全和多重人格障碍有关。但多重人格因无任何发病病征,大多难以在早期发现,故而遇到田梓钰这样年纪的患者,顾思礼格外重视。急促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顾思礼的思绪,因余娜外出接人,顾思礼不得不起身接听电话。 顾思礼在挂断电话后,思考了半分钟,便飞快的整理出一份资料,并将来不及导出的录音笔放入兜中,抓起外套向楼下奔去。由于时间紧迫,顾思礼只能在路上拨通赵启明的电话:“老师,我现在有急事需要外出,需要麻烦您先独自与田梓钰的母亲见面,我会速度办完事情回来。” 赵启明知道田梓钰事情对顾思礼的重要性,但此时顾思礼匆忙外出,定然是发生了更重要的事情。在安抚顾思礼放心的将与田母见面一事先交由他处理后,还是担忧的询问发生了什么。 “昨日,我接待了一位因感到自卑而前来我处咨询的客人,在他回家后不久,跳楼自杀。但警察对自杀有些异议,所以让我去一趟大兴分局。”顾思礼此时已上了五环,看着车辆不多,下意识的加快了车速。 赵启明在叮嘱顾思礼小心驾驶后挂断电话,向余娜询问起这位因自卑而到访的客人。因余娜并不知道谈话内容,也只能简单介绍李天宇到访时间及目的,并大致介绍了李天宇的外貌。 赵启明隐约有一丝忧心,闭目沉思了一会,决定还是先依照顾思礼的安排,与田梓钰的母亲见面。 田梓钰的母亲名叫张蕾,34岁,SD淄博人,曾考入BJ某大学,毕业后留在BJ工作,现自己经营着一间小咖啡馆,生活过的还不错。赵启明因想具体了解田梓钰的成长历程,故而将田梓钰患病的可能性简单告知。 “多重人格?是……是什么意思?”张蕾在听完赵启明的阐述后,很是不解的问道。 赵启明并没有使用太过专业的术语进行描述,而是简单的解释道:“我们正常人是一个身体配有一个灵魂,而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的人,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或多个灵魂,这些灵魂在面对不同情况时,可不受大脑的控制,随意进行切换。” 见张蕾神情依旧似懂非懂,赵启明只好深入阐述:“多重人格就像我们看到的电视演员,同一个人饰演着不同角色,但各个角色之间没有交流,彼此互不相识。这种病是精神疾病的一种,但非常的罕见,患者大多是受到过巨大的心理创伤,潜意识中开启了一个自我保护的机制,可以迅速的将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去应对不同的事件。比如,田梓钰在走失后,将自己饰演成另外一个人,一个韩国游客,一个外出旅游却迷路的韩国游客。当然,这样的扮演有极大可能是因为那位韩国留学生是第一个与她说话的人。当日,你可能很奇怪为什么田梓钰的韩语如此流利?这是因为在她的生活中,曾接触过韩语,而接触过的这部分韩语存于大脑的潜意识之中,在她开启自我保护意识后,人格自动切换,大脑将潜意识中存留过的韩语寻找了出来,所以出现了当时的情况。所以,我和顾思礼分析认为,田梓钰并非失忆,而是变换成为另外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人。” 张蕾打量着头发早已花白的赵启明,单从外貌上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位博学的老者,远比年轻的顾思礼更令人信服,不觉得的连连点头,询问起这种病该如何治疗。 “很抱歉,其实田梓钰的情况很难被确诊为多重人格。目前,这一结论仅是我们的猜测。”赵启明斟酌着用词,谨慎的回答:“精神问题并不像身体问题,通过一系列精密的仪器即可查出问题,确诊病情。所以我想先了解一些田梓钰的成长状况及家庭背景,再做出进一步的判断。” 因为路程本就不近,加之堵车,这来回路上就耽误了不少时间。顾思礼在返回工作室后,田母张蕾早已离去,只留赵启明教授喝着茶看着报,坐等顾思礼回来。 “老师,这次真是麻烦您了,今天我做东,请您吃饭,咱们边吃边谈。”顾思礼一进办公室,便先致歉。原本想拿一拿架子的赵启明,因为关注着李天宇自杀案,便也不推辞,穿了外衣起身道:“那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咱们饭店详谈。” 这一老一少先后进了饭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亲密的父子。顾思礼为了方便谈话,特意找服务员要了一个小包间,捡着赵启明爱吃的菜点了几样,便开口询问下午的情况。 赵启明缓缓的饮着茶水,卖起了关子,反问起顾思礼在公安局的情况。 李天宇是昨日近中午才从顾思礼处离开,下午约了朋友见面,一直在朋友处呆至五点,六点多回家后吃饭看电视,一切如常,但在晚上八点四十分时,从位于18层的家中跳下,当场毙命。当时,家中无人,李天宇的妻子正与父母在外散步,并未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还是小区保安通知到她们。原本警察想以自杀结案,但李天宇的朋友魏某却怀疑李天宇并非是自杀那么简单,所以根据魏某提供的线索,警察展开调查,请了顾思礼前去问话。 “李天宇虽然自卑,但是问题并不严重,不足以令他产生自杀心理。昨天和他交流时,疑似他患有精神偏执症。”顾思礼一边吃菜一边同赵启明讲述着李天宇的状况。 赵启明年纪大了,晚饭本来吃的就不多,听到顾思礼的讲述,更是放了筷子,两手交叉于胸前:“偏执症?偏执症倒是会有无端自卑这一表现。” “李天宇并非无端自卑,父母没什么文化,家庭环境一般,原本的社交圈子并不大,朋友多是一些底层工作者,或是汽车修理员或是小商小贩,就连妻子曾经也只是一名商场服务员。但随着工作环境的变化,他接触到不少高学历的成功人士或政府人员,这些人虽然面子上也会和他谈笑风生,但终归因成长的生活环境不一样,与他有着极大的隔阂,所以他的自卑并不是空穴来风,倒也是一种常态反应。” “那你是怎么判断出他患有偏执症?” “我并未确诊,原本想在下一次见面时,深入了解,再下定论。谁知他就自杀了。”顾思礼看赵启明停了筷子,便夹了鱼肉放于赵启明碟中,继续说:“昨天,我通过让他回忆一些事件时发现,他十分敏感,并且疑心极重,对他人十分的不信任。” “警察没有怀疑李天宇是在和你咨询过后才产生自杀念头的吗?” “这个倒没有,提出自杀异议的魏某,就是李天宇昨天下午见的朋友,称当时见他精神很好,便询问缘由,他说是因为见了心理医生后,内心十分轻松。我也将昨日会面的音频交由警察调查取证。” “那你看他,是否有自杀倾向?” 顾思礼在去往公安局的路上,也反复思考过这个问题,虽然人心不能以一言就定论,但是顾思礼却始终认为以李天宇当时的状态,并不像是当天既要自杀的人。 赵启明见顾思礼谨慎的摇头,善意的说道:“人命乃大事,你再想想,与他交流时,还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一个女人!他说是一个女人让他来找我!”顾思礼突然想起,那个在李天宇口中从不揭穿他,却洞悉一切的女人。 “嗯,很好,那你还能想起什么?”赵启明右手不停的旋转着白瓷茶杯,引导着顾思礼回忆。 “嗯……我想想……对于这个女人他没有描述太多……只是在开始时提到一下……”昨日的画面在顾思礼脑中如电影快进一般闪过:“他最后握着我的手……一再感谢我……并说……说要去感谢一位……叫做……樊辛的人。”顾思礼中断回忆,猛然抬头,看向赵启明。 “这名叫樊辛的人,应该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女子。”赵启明停止转动白瓷茶杯,托腮思考了片刻:“既然你察觉李天宇是一位疑心极重且不愿相信他人的人,那么,这个叫樊辛的女人又是怎么才能说动他来找你呢?” 顾思礼感觉脑海中有一些事情依旧没有想起来,就好像大脑中有扇门被关闭,努力很久,却怎么也推不开似的让人难受。 赵启明看出顾思礼的这种难受,却不急不缓的拾起筷子,将碟中鱼肉吃光,又夹了些爽口的青菜,津津有味的吃着。 “我好像漏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顾思礼皱着眉道。 “想不起来,就先不要想,总会有想起来的一刻。”赵启明虽然身为顾思礼的导师,但并不倚老卖老,两人更似忘年之交一般惺惺相惜,此刻,赵启明便为顾思礼续了热水。却见顾思礼依旧不答话,心知此刻顾思礼定是走到了死胡同,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想出什么,便岔开了话题,不再继续讨论李天宇自杀一事:“下午我见到了田梓钰的母亲张蕾,一位年轻却有心机的女人。” 顾思礼听闻,方终止了回忆,请老师详细叙述下午会面的情况。 张蕾自上大学起,便一心想要留在BJ发展。大四时,曾在BJ某公司实习,与其顶头上司发展出一段办公室恋情。那顶头上司要比张蕾大出二十余岁,本有一次婚姻,育有一个女儿,女儿年纪只比张蕾小出三岁。而这位顶头上司就是田梓钰的父亲田杰。 顾思礼本是相信爱情可以跨越国界、年龄、身份等众多障碍的,那田杰虽比张蕾大出二十多岁,可两人既已有了爱的结晶,想必现在生活也算是幸福。但却看到赵启明摇头叹气,知道情况并不会想他想的一样简单,于是继续深问。 “田杰的前妻因患有精神分裂症,多年难以完全治愈,固尔才与田杰离婚。而张蕾称田杰前妻是家族遗传性的精神分裂症,田杰的小姨子,就是田杰前妻的亲生妹妹,也是因精神分裂症割腕自杀而亡。目前,田杰与前妻所生的女儿已出现精神分裂症的症状,时常怀疑有人迫害她,同时会将所看电视的剧情搬到现实生活中重新演绎,也时常将身边人认成影视剧中的人物。”赵启明反复摸着下巴,娓娓讲述:“其实,田杰并未与张蕾正式结婚。两人认识不久后,张蕾发现怀孕,田杰希望张蕾将孩子生下,但却找种种理由,拒绝领取结婚证。目前,张蕾与田杰的母亲、田杰的妹妹及田杰前妻所生的女儿一同居住。” “这样说来,田梓钰所生活的环境确实复杂,成长过程中或多或少会受大人们的影响。”顾思礼目前虽然难以确诊田梓钰的病情,但这样的原生家庭却是非常不利孩子的成长。 “据张蕾说,田梓钰自小由姑姑带大,也就是田杰的妹妹,孩子和这位姑姑分外亲密。我已和张蕾沟通过了,让她回去做小姑子的工作,大后天下午让田梓钰的姑姑田雨来找你。” “好。”顾思礼不会因赵启明的自作主张而生气,赵老师一生工作严谨,预约田雨前肯定已和余娜沟通过时间行程:“旁人的讲述终究只能让我们了解事情的一二,难以确诊。所以我想与田梓钰直接对话,必要时,采用催眠,窥视她内心所想,这样才能尽快得到答案,早日干预治疗。” “万万不可,心理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开的事情。田梓钰年纪尚小,如果你这样急迫的与她直接对话,反而会适得其反。最好先了解清楚她生活以及学习的环境,再一步步根据问题解决问题。这样的方法远比直捅问题根源而好的多。”赵启明知道顾思礼的急迫,但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而言,通过催眠,直接揭开伤疤,虽然快、准,但未免太狠了一些,这会对孩子未来的成长产生很不利的影响。 顾思礼承认自己考虑不周,连连点头称是:“今日您和张蕾说了田梓钰患病的可能性后,她是什么态度?有什么反应?” “和寻常家长一样,自是着急。虽然和我尽量详细的讲述了孩子的一些事情,但并不完整。孩子未由她带大,感情并不深厚,不然也不会粗心到在逛街时将孩子丢失。”赵启明见天色已晚,饭菜也吃了大半,便将话题终止,建议今天先到这里,改日再详细商讨。 顾思礼结账后,驱车将赵启明教授送回家中。年迈的赵教授,在下车之际,语重心长的劝解到:“有些陈年往事,是时候放下了。” 顾思礼不语,深思片刻后才回道:“谢谢老师!” 第八章 李天宇死亡异议 “如果催眠真的这么神奇,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催眠我心中的女神,让她爱上我?” “如果你可以熟练运用催眠,使女神爱上你,那么即使你不用催眠术,你的女神也会爱上你。”顾思礼回答完毕后,班中的学生纷纷大笑,提问的男生面带窘色的坐下后,顾思礼补充道:“即使催眠,也不可以让人违背意愿的做任何事情。” 顾思礼扫视了一眼在门口等待的一对男女后,说道:“今天,我们先讲到这里,下一讲,我会详细介绍深度催眠。”随后整理好教案,大步走出了教室。讲台下的学生唏嘘不止,纷纷感叹顾老师不仅年轻帅气,讲课也很有意思。 “顾老师,您好!我是大兴分局刑侦支队的李诗,前天我们在警局见过一面。”女子率先开口,并出示了证件。 “您好,我是刑侦支队的张耀扬。”与李诗一同前来的男子随后介绍道。 顾思礼与二人握手后,将他们带到办公室,客气的询问二人此行目的。 “是这样,昨天,我们将您提供的谈话录音进行了详细分析。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但您却诊断死者患有偏执症,李天宇是否会因此病,而产生自杀念头呢?”率先开口的依旧是女警李诗,说话简洁干练,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 顾思礼取出两只一次性纸杯,为二人倒了茶水,随后解释道:“我并未确诊李天宇患有偏执症,本想在他下一次咨询时再做出判断。可是,很遗憾,他却已经死了。偏执症虽然是精神分裂症的一种,但一般情况下,患者不会产生思维凌乱或是悲观厌世的情况。” 虽然顾思礼将话说的十分婉转,但是李诗依旧听出话中的意思,按照顾思礼的想法,李天宇不具备自杀倾向。李诗也非常奇怪,这样一位小有成就的中年男子,为何会选择跳楼自杀?也正是因为案子有疑点,队长才未草草将此案归为自杀案件。 “顾老师,我刚听您讲课,觉得十分有趣,听说您毕业于美国哈佛大学?”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张耀扬搓着手指询问道,又见顾思礼点头承认,便又紧张的补充道:“我看电影,外国警察大多会借助心理医生的力量来破案,比如催眠犯罪嫌疑人就可以审讯出答案,这都是真的吗?” 顾思礼看出张耀扬是一名刚毕业不久的小刑警,好奇心依旧很重,微笑的告知:“不管在哪个国家,催眠状态下发生的所有行为或话语是都不能成为指控罪犯的证据。但在国外,一部分证人或者目击者在回忆案发情况时倒是会借助催眠的力量,让他们更完整的回忆出当时的细节。” 张耀扬连连点头,欲张口继续询问时,却对上了李诗投来的严厉目光,心知自己问的问题与案情无关,便闭了嘴。李诗收回目光,正色道:“我们也上网查找了大量关于偏执症的资料,但是那些资料专业性太强,内容也都大同小异,顾老师能不能为我们详细的介绍一下这种病的具体情况?” 顾思礼懂得隔行如隔山的道理,虽然警校的学生都会学习到犯罪心理学,但与临床心理学的差别还是很大。如果仅针对偏执症进行名词解释的话,哪怕再通俗再详细,这两位年轻的警官也不会一下理解。于是顾思礼思索了一番后,简单的讲述了几个偏执症患者的案例,李诗与张耀扬瞬间了然。 “看来这些偏执症患者大多过分敏感,那有没有可能李天宇在当晚受到某些刺激,一时冲动才寻了短见?”李诗轻声道,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向顾思礼询问。 以顾思礼的才智,不难看出二人此行目的。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他们定是发现了新的案情,此番前来是向顾思礼求证。但关于李天宇的情况,顾思礼在警局已经做出了详细的交代,并将全程录音原封不动的留下供他们取证。所以,他们此次目的并不是来寻找新的线索,只是单纯的求证偏执症这一病症。顾思礼想至此处,反倒松了一口气,可仔细一想,这两位年轻警官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围绕偏执症的话题进行询问,又有些疑惑,索性直接问出:“我并不能对李天宇的情况进行确诊,相信也没有任何一个医生可以在听完我们的对话录音后做处诊断。只要李天宇没有寻找过第二个心理或精神科医生,那么他是否患有偏执症,将永远成为一个问号。所以,非常遗憾,我不能解答李警官的问题。但是,我却很好奇,为何你们对偏执症如此感兴趣,是因为随着案情的发展促使偏执症成为此案的重点还是它涉及另一起重大的案件?” 李诗表情略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非常抱歉,关于案情的发展走向,我并不能透露,但是非常感谢顾老师为我们讲解了偏执症的症状。”李诗含头表示致谢:“顾老师,我还想向您咨询一些关于偏执症的治疗手法。” “偏执症主要以心理治疗为主,是通过心理医生的不断开解让患者改变多疑、焦虑等众多消极状态。开解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的,医生是应针对患者个体的不同,而采取不同方式,比如极度自卑的偏执症患者,我们会通过建立自信的方法进行治疗。而针对极度敏感多疑的患者,我们会采用认知提高法进行治疗。当然,在心理治疗的同时,家庭及社会环境的影响也十分重要,想要彻底根治,是需要家人及朋友的大力配合。除此之外,针对严重的偏执症患者会配以抗精神病药物进行辅助治疗。”顾思礼并不计较李诗的态度,反而尽可能的使用简洁易懂的话语介绍了该病的治疗手法。 李诗对此进行了简单的记录,与张耀扬一同向顾思礼表示再三表示感谢并准备告别。顾思礼客气的将二人送至楼下,挥手再见后径直去了学校食堂。此时早已经过了饭点,学生不多,三三两两的分散在四周,顾思礼点了一份炒饭,随意捡了个座位坐下,囫囵吃着。顾思礼对李天宇的案子并不感兴趣,对于警察的询问也只是尽义务的帮忙,可静下心来回想,却总感觉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想是最近繁忙,有些事情没有来得及梳理,便趁吃饭的功夫,从头至尾的将事情认真梳理了一番。 “樊辛,是她!”顾思礼想到了,李天宇最后要感谢的人是她,而这个女人与那位养小鬼的艺人朋友同名,虽然樊姓较为少见,但并不能由此说明两者就是同一人。顾思礼想至此处,拨通了余娜的电话。 “顾老师,您有什么事情?”不多时,余娜便接起电话,简单询问道。 “不久前,有一名叫赵羽静的客人,她是否再次预约?预约到了几号?”顾思礼听着电话那头声音嘈杂,怕是此刻余娜正在外就餐。 “嗯,赵羽静,我想想,就是那位演员是吗?” “嗯,是的。” 余娜在得到顾思礼的肯定后,快速回答:“她没有预约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只说在不忙时,会提前给我打电话,再约具体的时间。” “好,我知道了,你先忙,就这样。”顾思礼挂断电话,看着手机出了一会神,也只能无奈起身回公寓休息。 陶陶早已先行回了公寓,此刻正抱着一大袋薯片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看到顾思礼进门,也未起身,反倒是指挥顾思礼将餐桌上的饮料拿来。 这里是学校教职工的宿舍楼,房间面积不大,两室一厅,装修简单,但在陶陶的布置下也别具温馨。自从顾思礼申请下此处公寓后,陶陶便赖在这里,今日添个桌椅,明日添个碗筷,倒把这里装扮的和家一样。 顾思礼将饮料瓶盖拧松后才递与陶陶,陶陶接过饮料,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让顾思礼坐下,挑着眉毛道:“都说拧不开瓶盖的女生嫁人了,拧得开瓶盖的女生都还在自己拧着。哥,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嫁人啊?” “找什么急?女大不愁嫁!” “什么女大不愁嫁?我怎么听到的是女大不中留?”陶陶转向顾思礼,挺起身来,很是认真的问道。 “差不多一个意思。” “哥,你看我们班的吴叙影怎么样,怎么样?”陶陶略有些激动的询问。 “吴叙影?是哪个啊?”顾思礼虽然已经带了一段时间课,但是有些学生依旧对不上号。 “就是今天上课时,坐在右边第二排那个带眼镜的男生,穿着一件白T恤的那个。”陶陶摇着顾思礼的肩膀,追问他是否想起。 顾思礼很快就想起这名男生,话不多,听课时倒也算认真,长相还称得上腼腆斯文,却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略有些不修边幅。顾思礼低头看了一眼激动的陶陶:“你该不是看上他了吧?” “哪有?不过他在追我,约我今晚去吃烧烤。”陶陶慵懒的向沙发扶手靠去,神情有些得意。 “哦,还说今晚带你去吃火锅,那你有约在先,我就找别人去了!”顾思礼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午睡。 “啊?是牛油火锅嘛?” “是。” “哥,晚上带我一起去呗,正好新上了一部电影,你想不想看啊?哥?哥!”陶陶看着起身的顾思礼,很是着急。 顾思礼路过卫生间时,偷照了一下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颇为满意,整理了一下衣领向卧室走去。陶陶见顾思礼不答话,赤脚跑了过来,看到正欲关住的房门,一手抵住:“哥,去不去看电影啊?” “书桌上怎么落了不少灰尘?”顾思礼躺在床上,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睡。 陶陶听闻识趣的挽起袖子,准备大扫除。 第九章 神秘曼陀罗 田梓钰的姑姑田雨如约来到顾思礼处,但张蕾并未陪同。田雨比顾思礼还要大上几岁,却依然单身,一直和哥哥、母亲一同居住。是一名自由职业者,时间充裕,所以时常照看田梓钰。 顾思礼再次将田梓钰的情况做出了简单的介绍,田雨点头:“关于多重人格,我在电影和书中都曾看到过,来你这里之前,我也上网搜索了相关内容。可目前国内并没有治疗此病的权威医生,所以我想等寒假时带小钰去国外检查。” 顾思礼看出田雨对他的不信任,也看出田雨对田梓钰的疼爱:“如果家庭条件准许,是可以考虑去国外就诊的,我也可以帮你们联系美国的权威医生。不过目前,田梓钰仅有一次发病记录,怕是去了美国,也很难确诊。” “可能……并不是一次……”田雨有些犹豫的说到:“我曾经多次见过小钰出现与……与……平时不太一样的……情况。但那时她还小,我并没有把这种情况当作一回事。” 顾思礼听田雨这样说,内心有些急迫,但并没有催促她,反倒是让她慢慢回忆。 “可能你已经知道了一些我们家的状况,我哥哥虽然早已和嫂子离婚,但是并没有再婚的打算。谁能想到张蕾怀孕,并以自杀威胁,逼得我哥没办法,才让她生下了孩子。但因为没有结婚,所以从怀孕到生产完,张蕾并没有告知自己的家人。可以说,小钰当时算是私生女。直到小钰四五岁时,张蕾才将她领回SD老家,认了姥姥姥爷。可能也是因为我哥哥不愿和张蕾结婚,所以从怀孕时,张蕾就郁郁寡欢,生下小钰后更是有严重的产后抑郁症,在小钰一岁前几乎不管不问,一直是由我和我妈带着。小钰在两三岁时,张蕾虽然偶尔会哄她玩,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外出和朋友聚会吃饭,或是在家上网看电视。那时,小钰晚上只找我,根本不会找张蕾,只有我才能把小钰哄睡。不过即使这样,我们一家人也没有指责过张蕾,张蕾处事圆滑,大面上的一些事情做的非常到位,比如对我哥和我嫂子的女儿不错,对我妈也不错,但这些不错仅是嘴甜或是舍得为她们花钱而已,当然,这些钱也都是我哥赚来的。”田雨说到此处,眼神中弥漫出一种不屑,顿了一下后才接着说:“直到小钰五六岁时,张蕾就和疯了一样,隔三差五的找我哥哥的事情,变着花样儿的和我哥哥吵架,我哥哥年纪大了,不愿与她争吵纠缠,往往都是坐在一边不说话,她却越发的歇斯底里。就像更年期提前一样。谁知有一晚,张蕾在我哥哥面前割腕自杀,那一晚,却不巧让小钰撞见,当时我和我妈都在劝架,没有注意到躲在角落的小钰,直到我哥哥要将张蕾送去医院时,才发现角落里的小钰,小钰没有哭闹,只是安静的在一旁玩着玩具,我想哄她睡觉,可她好像不认识我一样,一直询问我,爸爸妈妈怎么还没有下班回家,并说着一些胡话。” “梓钰当时几岁?具体说了一些什么?”顾思礼打断了田雨的回忆,询问道。 “嗯?我记得当时是夏天,应该是六岁那年。”田雨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具体说过什么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当时我只是以为她被吓着了而已。不过第二天一早,张蕾便收拾东西回了老家,哥哥也因为工作需要出差办事。小钰醒来后就像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虽然看我的眼神很陌生,也不像往常一样活泼,但是和平时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到晚上时会问我爸爸妈妈什么才来接她回家。这种情况持续到我哥哥接回张蕾后为止,小钰便和往常无样了。所以我这几天就想,那次,是不是就是小钰第一次发病?”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单从你的叙述来看,不好做出直接的判断。那除此之外,你还发现过其他的什么事情吗?”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小钰九岁时,我和我妈正在客厅看电视,当时小钰本应该是在自己的房间写作业,但是突然来到客厅,坐在我旁边,说想去桂林玩,可是没有钱,等攒够了钱她一定要出去高兴的玩一次,还说自己很想吃饺子,为什么最近家里都不做饺子吃。”田雨说到此处,略微有些紧张,低头抿着嘴角不再继续。 “这确实不像一个九岁大的孩子能够说出来的话。你们当时没有觉得奇怪吗?”顾思礼看田雨沉默,诱导性的询问。 “最奇怪的是小钰说这些话时,就像另外一个人,不管是语调还是神情,都不似平日的小钰……我想,一个人再怎么变,声音是不会改变的,可当时小钰的声音完全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田雨说到此处,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才继续补充:“在我还是一头雾水时,我妈却吓坏了,连忙拽我去了卧室,和我说小钰应该是被鬼上身了,我妈说是我爸想吃饺子了,所以才回来附到了小钰身上,通过小钰的嘴告诉我们。我妈她们那代人就是这样,会去相信鬼神,而且我爸生前最爱吃饺子,也曾想去桂林游玩。所以我妈当时就这么解释了这件事。” “鬼上身?很多患有精神疾病的患者都会被人误认为鬼上身。”顾思礼宽解道:“那当时小钰呢?说完这些话后还发生了什么?” “我妈当时便着急的剁馅、和面、包饺子,想要明天一早去给我爸上坟,我从卧室出来后,看到小钰已经回房间写作业了,便没再去管她。再者,当时被我妈说的也有些害怕,因为小钰从不爱吃饺子、包子这类的面食,却突然说想吃饺子,可能也只有我妈的解释是合理的,所以当时我看小钰没什么大碍,便着急帮着我妈包饺子去了。” “那么当时,梓钰的父母呢?他们都不在家吗?” “他们在家,却不知道当时在做什么,我们家是一栋小别墅,小钰、我妈,还有我是住在一楼,我哥他们住在二楼。我们在包饺子时,我哥才下楼来,还与我们一起包了几个饺子。” “你能否回想起,梓钰的父母在当天是否有过争吵?或是当天梓钰发生过什么事情吗?”顾思礼进一步询问,据大量的临床实例研究,人格之间的转换,都会有某一导火索引致,不会无故发生切换。 田雨努力的回想,却无所获,只好摇头表示遗憾。 “那么,除了上述的两件事情外,还有过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吗?”如果田雨所述属实,那么田梓钰患有多重人格的可能性又加大了几分。 “记忆深刻的事情就这样两件,其他事情到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小钰她性格多变,时而活泼好动,时而沉默寡言,早时,我还问过朋友,朋友说可能是什么情感双向障碍,有时抑郁,有时狂躁,但我看小钰一切正常,学习成绩很好,以为没什么大事。” “双向情感障碍?” “嗯,对对,双向情感障碍,但我那个朋友只是喜欢心理学,买过几本书翻看过而已。所以我也没有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田雨解释。 还好田雨并未把朋友的话当作一回事,患有双向情感障碍的患者即使去专业的医疗机构都很难会被一次确诊,极其容易被误诊成单向抑郁。有很多双向情感障碍的患者因为被医生误诊为单向抑郁,所服药物未考虑用量,从而加速了躁狂期的来临,导致病情加重。顾思礼一边暗想,一边继续询问田梓钰的学习情况。 “小钰的学习成绩很好,从来没有让我们操心过,在学校很听话,老师们也都很喜欢她。放学后自觉完成作业,从来不需要大人催促。张蕾还送她去学了小提琴,今年就过了8级考试。”田雨说到此处颇有几分得意:“也有可能时受我影响,小钰非常爱画画,平时也会跟着我画一些水粉画。对了,我朋友说曼陀罗绘画可以减压,我偶尔在家也会涂鸦一些,小钰也时常跟着我一起进行曼陀罗绘画。” 几年前,荣格的《红色日记》出版,曼陀罗绘画法便得到了普及并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他们认为曼陀罗可以减轻压力,同时可以开发潜能。其实不仅如此,在临床心理治疗中,曼陀罗可以同时具有评估与治疗的功能。但因为在创作曼陀罗绘画时会引发潜意识的觉醒,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便使用曼陀罗绘画。比如,已经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患者。所以顾思礼在听闻田雨带着田梓钰进行曼陀罗绘画后皱起了眉头。并建议田雨暂时不要让田梓钰继续进行曼陀罗绘画。 田雨虽然奇怪,但并未深问,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我看网上说,可以通过曼陀罗看出创作者是否有心理问题,所以我特地将小钰画过的一些画拍了照片。”话闭,将手机调转方向递与顾思礼。 “想要通过曼陀罗来评估创作者心理状态的话,是需要心理医生与创作者共同分析得出,而不能由心理医生一人分析判断。今天梓钰没有来,我所做的也只能是推断猜测,这样做是对创作者的不负责,同时也是非常容易误诊的。”顾思礼一面解释,一面接过手机。 画面是一个工整的六芒星,并将环形切割,切割的空白处都绘有一只眼睛形状的图案,而六芒星的中央是一个被涂成金灿灿的太阳。画面结构对称,颜色鲜亮,虽然不知道画中眼睛和太阳所以代表的寓意,但是整幅画色调明快,像是在心情愉悦时所作。顾思礼看过,并没有发现异常,随着田雨的指引,翻到了下一张,这张画面像是年轮一样,一圈环绕一圈,每个圈中都是由不同颜色,不同线条构成。但线条大多尖锐,并无曲线,而颜色也大量使用了对比色,像是在内心极为矛盾的情况下所作。 顾思礼接连翻看了四五张照片,虽然画面中并没有一般孩子们愿意画的花鸟鱼虫这类常规图案,但也未出现任何奇异的图形,同时画面使用颜色的纯度都很高,所以顾思礼很难从这样的几幅画中推断出田梓钰内心所想。可突然手机亮度变暗,展现在顾思礼眼前的是一幅另类的画:画面背景是由红到黑的渐变色构成,似是在黑暗中弥漫出暗红色的血液,画面正中似是一个十字的形状将画面切割为四个部分,每部分的内容并不相同,左上是大朵大朵盛开的黑红色花,仅花无叶,十分绚烂。右上是一对展开的羽翼,洁白无瑕似是振翅欲飞。左下是由多个卐形符号不规律的排列组成的画面。右下是由贝壳与星星相交填充而成的画面。整幅画并不对称,但在精心设计的构图下,却显得协调饱满。 田雨看到顾思礼盯着手机未动,略微起身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补充道:“这幅画,是我闲来无事时画的,觉得好看,便拍了照片存在手机里。” 顾思礼还回手机,似是无意的询问:“这幅画倒有趣,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将画面切割成这样的四幅内容呢?” “当时只想画一个十字架而已,画完十字架后看到画面成了这样,才填进这些东西。”田雨本是一名插画师,绘画功底深厚,看到顾思礼流露出欣赏之色,不免有些得意。 “十字架?那么你认为十字架代表着什么?” “十字架,当然代表着基督,代表着耶稣啊!”田雨回答。 “你既然想着耶稣,为什么又会画出佛家的卐字符号?” “当时画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可能只是觉得好看而已。我一直觉得卐字符像小时玩过的纸风车。” “那花呢?你画的是什么花?” “曼陀罗啊,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也非常非常非常喜欢这种花,因为这种画也叫做曼陀罗,所以我就想画曼陀罗花。” “曼陀罗?也是佛家常用的装饰图案。看来你很喜欢佛学,那其他两幅内容呢?你有想过代表着什么吗?” “白色的翅膀,天使一样的翅膀,我想是代表着纯洁吧。随后那一块,我本想画碧海星空,但和整体画风不搭,所以便提取了它们的一些元素,用贝壳和星星代替。” 一副集合了佛教和基督教中某些元素的曼陀罗绘画,一副有着重生和希望信念的曼陀罗绘画,一副寓意着重生和轮回的曼陀罗绘画,到底表达了什么呢?顾思礼没有去深想,毕竟田雨并不是主动预约来咨询的客人。毕竟顾思礼只是关心那个年纪小小却疑似患有多重人格的孩子。 “哥,吃饭!”陶陶的拽起了正在思考问题的顾思礼,催促的说道。 顾思礼不会做饭,陶陶也只是看心情好坏决定是否下厨,所以两人大部分时候是在学校食堂吃饭,或是点外卖。今天陶陶便叫了披萨在家吃。 顾思礼一边吃着披萨,一边想着下午田雨的讲述,可时不时的脑中会出现田雨所画的那副曼陀罗。 “想什么呢?快吃啊!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烧脑的问题?和我说说呗,我也就当学习学习经验,提前实习。”陶陶叉起一块沙拉,递与顾思礼。 因为陶陶并未毕业,也没有从业资格证,所以顾思礼一般不会对陶陶透露病人的信息,虽然陶陶经常抱怨顾思礼过于恪守职业道德,但顾思礼并不为之所动,他认为这是对病人的尊重。但今天,田雨所画的那副曼陀罗留给顾思礼的印象太深,即使尽量不让自己去想,但那黑红的颜色却总是出现在顾思礼的脑中。于是,顾思礼开口询问:“曼陀罗,你觉得代表什么呢?” “你这是在考我吗?曼陀罗绘画?荣格?心理诊疗法?”陶陶不知顾思礼是什么意思,谨慎的询问。 “曼陀罗花,我只知道这种花有毒,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花呢?”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道理你都不懂吗?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呗!”陶陶咬着披萨,装出一副大人的口气说着:“曼陀罗的花语很有意思,不同的颜色都有不同的解释,但是都很忧伤。你既然好奇,我便给你找出看看。”说完,陶陶翻出手机,搜索出相关内容,自己先看了一遍,才将手机递给顾思礼。 黑色曼陀罗: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 红色曼陀罗:悲伤的回忆,血腥的爱。 短短几行字印入眼帘,顾思礼心中寒意升起。决定不再去想田雨,不再去想那副曼陀罗。认真的吃起了披萨。 陶陶看顾思礼不再说话,很是无聊,没话找话的询问昨晚他们所看电影中男主为什么喜欢女主,而不喜欢女配。 “因为她是女配啊!”顾思礼不假思索的回答。 “哥,你真是话题终结者!照这样下去,你准打一辈子光棍,永远找不到老婆!”陶陶撅着嘴,一副嫌弃的神情。 曾经的一切她都忘了,也许,忘了会更好,顾思礼这样想。 第十章 心中有鬼 今日,顾思礼约了蒋欣欣的母亲。近来事情太多,顾思礼倒忘了这个有趣的姑娘。蒋母如约而至,顾思礼依惯例询问了蒋欣欣近日学习与生活的情况。 正在蒋母叙述时,敲门声响起,余娜推门而入,十分抱歉的说:“顾老师,有人找您。” 顾思礼知道来访者肯定不是寻常之人,否则余娜不会在他会客时贸然闯入,不由询问:“是哪位?有什么事情?” 余娜看了蒋母一眼后才说:“是赵教授,还有一位警察。” 顾思礼听完一愣,怎么也想象不出为何老师会和警察同时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顾思礼起身致歉,让蒋母稍做等待,匆匆赶去了休息室,却见老师与李诗正在悠闲的喝茶聊天。赵启明看着一头雾水的顾思礼,顾意卖起了关子:“有客人的话,你就先去忙,我和李警官先联络联络感情。” 顾思礼挠了挠头,很是不解:“老师你们这是……?” 李诗起身,微笑的上前与顾思礼握手:“这次我专程前来是请您协助我们一起办案。” “办案?是李天宇的案子吗?” “是的,李天宇案中有些疑点,我们队长特意请赵教授出山协助帮忙,谁知赵教授说您是他的最得意的学生,我们便想邀请您也一起参与进来,毕竟在李天宇生前和您有过直接接触。” 顾思礼知道此事难以拒绝,所以只好让老师与李警官先在这里等待,自己尽快处理完事情再与他们详谈。 顾思礼重新重返办公室,却见蒋母无聊的翻阅着报纸。歉意的简单解释后,顾思礼回答座位:“您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吗?” “这……是信还是不信呢?”蒋母有些为难,不知道如何回答。 “在我心中,这个世界并没有鬼神之说,有的只是人心作祟。”顾思礼停顿了一下后,才说:“蒋欣欣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爱看书有思想,只是有时做事选择的方式方法不对。” “什么意思?”蒋母并没有理解顾思礼的解释。 “有时您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带有很大的主观及自我性。就拿您让蒋欣欣剪发这一事来说,并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可以证明长发会影响孩子的智力发育或学习成绩。蒋欣欣不想剪发却又说服不了您,在这个这个正是叛逆的年纪里,由于逆反心的作祟,才她便编造了这个谎言。” “你是说,遇鬼的事情,是欣欣撒谎骗我?”蒋母难以致信的看着顾思礼。 “确切的说,并不是只想骗您一个。她这样做还另有隐情。不过,如果我们换一种教育方式,或许蒋欣欣便不会编造出这样的故事。” “你是怎么看出欣欣在撒谎的?”蒋母依旧有些接受不了这一事实。 “我曾经询问过欣欣看到的女鬼是长什么样子的时候。欣欣给我的答复是黑长发、大眼睛,双眼皮、圆脸、小嘴、穿白裙子。而我们正常人在回忆一个人的形象时,往往是从大体到细节的回忆,比如高个子,白衣服,圆脸,大眼睛,小嘴。或是回忆时率先想起特别突出的地方,由突出的地方再向其他地方依次扩散去描述,比如,赵薇的眼睛很大,十分引人注意,我们在形容她时,第一个会想到她的眼睛。再比如,安吉丽娜·朱莉的嘴很大,我们会说她是大嘴朱莉。可欣欣在描述时顺序比较混乱,有极大可能是她脑中临时想象出的一个模样,而这个模样却又与她自己有着几分相似。并且欣欣在叙述时,率先讲述的是黑长发,那么这个黑长发就是事情的关键,欣欣不想剪短头发,喜欢黑色长发,所以不满您这样的做法,这也是在她头发被剪后,为什么会下意识的先去描述发型。” 蒋母并没有彻底听懂顾思礼的意思:“那,那还有什么其他可以证明的地方吗?” “据我的观察,蒋欣欣习惯用手是左手,也就是左撇子。但是在她回忆时却一反常态的收回左手,而是伸出右手敲击着桌面,这个动作看似平常,但有时是人们一种正常的防御姿态,这种防御姿态时常会发生在人们陈述某些事情时,害怕被人反驳而呈现出的一直状态。同时,欣欣在讲述时眼睛一直看向右上方,这也是判断人是否说谎的一个评判标准。” 蒋母信服的连连点头:“所以说,欣欣她并没有遇到鬼?” “我的判断是这样,她并没有看到鬼。我也曾怀疑是欣欣出现了幻觉,但在我和她共同回忆校园生活时,她说话条例清晰,语言明快简洁,可以看出她当时的心态是非常愉悦且轻松的。如果一个人接连出现幻觉,看到一些自然无法解释的东西,内心是会非常恐惧惊异的,并且在与人聊天时是会不断重复讲述脑中的幻象,以此求证真相。但欣欣一直可以保持坦然愉快的心态与我正常交流,那么,我只能做出这样的推断——她撒了谎。” “我虽然让她剪发,但是也带她接了假发,不仔细看的话,是很难看出真假的。可为什么欣欣还要撒谎呢?就是为了吓唬我,以此来反抗我的教育吗?”蒋母百思不得其解。 “并不全是您的原因,欣欣还想通过此事吸引到同学的注意,毕竟鬼怪这种话题在学生中还是十分具有吸引力和谈资的。”顾思礼这样向蒋母解释。实际,顾思礼已经向蒋欣欣的老师打问过,不久前,蒋欣欣的班中转来一男同学,爱踢球爱看玄幻小说。顾思礼揣测,可能蒋欣欣对这个插班生颇有好感,所以编织了这样的谎话来吸引这个爱看玄幻小说的男同学注意。但是否真如顾思礼所想,那就只能等待蒋欣欣放假后再来此处,才能得出答案。 随后,顾思礼开解蒋母看开此事,表明蒋欣欣没有任何心理问题,只是解决事情的方式略有欠缺。并与蒋母简单聊了一些如何正确与子女沟通的话题后将蒋母送出。 却见即要离开的蒋母在看到一直等待顾思礼的李诗警官后,驻足与李警官打了招呼并客气的握手再会。顾思礼有些纳闷,不解的看着李诗,李诗在注视着蒋母离开后,才解释道:“她是死者李天宇妻子的嫂子。” 第十一章 精神分裂的平秋艳 “她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顾思礼不可思议的问道。 “是的,根据我们的调查,李天宇的妻子平秋艳曾是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医生反馈,她曾有典型的迫害与夸大妄想症,但因治疗得当,多年未曾再犯。”李诗向顾思礼解释。 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不同于偏执症,如果说偏执症只是心理上的小问题,那么,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就是精神上的大问题。李诗称平秋艳曾经一度怀疑身边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是某一神秘组织成员,她小心翼翼的回避着穿着白色衣物的人,害怕他们窥视自己的秘密,后来,平秋艳病情恶化到感觉穿着白色衣物的人都会杀害她。 “这是比较典型的偏执型精神分裂症等症状。那她是接受了什么方式治疗从而达到痊愈的呢?”顾思礼询问。 “不要心急嘛!具体的治疗方法,李警官肯定是不感兴趣的!你先看看这些资料再说说你的想法!”赵启明再次卖起关子,并拿出一叠厚厚的资料递与顾思礼。 顾思礼接过资料,认真的翻阅,原来早在五年前,李天宇便于妻子平秋艳办理了离婚手续,离婚原因是李天宇外遇,被平秋艳得知,无奈之下的李天宇净身出户,与外遇对象同居。在离婚后不久,平秋艳出现了思维抽离的妄想症状,认为李天宇离家时将她的记忆带走,并出现大量幻觉,经常性的自言自语,但得到妥善的治疗,很快便康复出院开始了正常人的生活。可在李天宇离家半年后突然回家,重新与平秋艳开始生活,直到死亡。 赵启明看到顾思礼阅读完资料,便开口询问:“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见一见平秋艳的主治医生,一般精神分裂症患者需要至少观察半年以上才能被确诊。可平秋艳从病发到治愈不足半年,这一点上我有很大的疑问。”顾思礼说道。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想去见一见这位医生。”赵启明转身询问李诗:“不如我们现在就在去,如何?” 李诗点头同意,与顾思礼、赵启明一同下楼。那日与李诗一同前来的年轻警官张耀扬早已开车在楼下等候,三人上车后,顾思礼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李天宇跳楼时,家中并没有人,看上去只是一桩简单的自杀案,为什么还要如此深查,难道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让你们确认李天宇并非自杀,而是被谋杀?” 坐在副驾驶的李诗听闻,扭头回答:“案件初始,我们也曾一度认为李天宇是自杀身亡,因为各方面看上去这都是一桩简单的自杀案,室内无人,小区及楼中的视频监控都没有在李天宇自杀前后拍摄到可疑人士进出。死者是跳楼身亡,法医同样证实李天宇血液内并未含有酒精、毒品等致幻的成分,身体也无其他外伤,现场也没有争斗痕迹。可李天宇朋友的坚称,李天宇并无自杀倾向与自杀原因。我们也查到李天宇原本在死亡的第二天会与某公司签订一份价值500万的采购合同,其利润超过150万,是李天宇公司近三年里最大的一笔订单。这一切都充分证明李天宇不具备自杀条件。但在我们准备以自杀结案时,李天宇的儿子告诉我们,曾听到母亲平秋艳在房中不知与谁谈话,谈话内容是等李天宇死后,会尽快办理手续出国。” “李天宇的儿子怀疑是自己的母亲杀死了父亲?可他怎么会在听到这样的谈话内容后,却不去关心谈话人是谁?”顾思礼有些疑惑。 “据李天宇儿子李生力解释,当日他是偷偷带着女同学一起逃学回家的,谁想平秋艳突然返回家中,他和同学害怕被发现,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不敢出声,直到平秋艳进入卧室后,他才与同学悄悄从家中溜了出去。李生力说只能判断出母亲和一人一同回家,但并未听到那人说话,也未看到那人的模样,所以连是男是女都无法得知。”李诗因需要顾思礼协助办案,所以不再向顾思礼隐瞒案情,全部和盘托出:“虽然李生力偶然偷听的只言片语并不能当作线索,但是我们队长依旧以谨慎为主,调查了平秋艳,却发现平秋艳果然正在办理移民加拿大的手续。通过这一点我们开始对平秋艳起疑,据邻里称,平秋艳并没有在晚饭后陪同父母下楼散步的习惯,只是在李天宇死亡的前一周才开始下楼散步。同时,平秋艳在李天宇死后第三天便开始变买李天宇公司,将财产折现,这一举动更是加深了我们的怀疑。所以我们进一步针对平秋艳展开了调查,却一无所获。调查时发现平秋艳早年间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所以那日我们才会去拜访顾老师,询问偏执症的症状及治疗方式。不过当时我们误以为精神偏执症与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是同一种病。” 说到此处,李诗依旧是一本正经的神情,反倒是正在开车的张耀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望着后视镜:“名字都差不多,是我们搞混了,还以为那两口子倒是巧,得的一样的精神病呢。” “术业有专攻嘛!我也不懂你们破案的技巧。”一直闭目养神的赵启明睁开眼睛笑了笑,反倒替张耀扬开解道:“这倒不怪你们,都是小顾当时不多嘴问一句,让你们也绕了半天弯路。” 顾思礼想到那日欲要深问,结果李诗一句不便透露案情便将他的话堵了回去,此下也只好无奈的耸耸肩。 李诗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思礼的动作一样,继续说:“据我们了解,精神分裂症患者会出现暴力或过激行为,也曾设想是因为犯病,平秋艳将李天宇推下楼,可又有很多人可以证明李天宇坠楼时,平秋艳并不在场,所以我们的线索彻底中断了。但经过几次与平秋艳的谈话,我发现很多疑点,比如,平秋艳对于李天宇的死亡并不悲伤,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比如平秋艳的不在场证明,十分刻意。再比如,平秋艳对于五年前离异后重新和好却不复婚并无异议。可是没办法,如果案情再无新进展,我们只能以自杀结案,也许杀死李天宇的凶手就会逍遥法外。” “有意思,儿子举报母亲,说母亲杀了父亲,有意思!”赵启明啧啧感叹,从事心理学研究近五十年的他,遇到过太多人太多事,面对这一案子,反倒并不惊异。 顾思礼看出老师对此案的兴趣度很高,也看出李诗对平秋艳的疑心很大,但自己对此案却不热衷,但突然想到刚才来自己工作室咨询女儿情况的蒋母却是平秋燕的嫂子时,不仅感叹诺大的BJ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是如此的微妙。顾思礼又突然想起李天宇所提起过樊辛,便开口询问:“你们查过李天宇的社交圈中是否有一名叫做樊辛的女子吗?” “没有,李天宇的社交极广,朋友很多,一个月的通话记录就多达600个,但并无任何可疑,大多是工作需要。”李诗说到此处,略略皱眉:“倒是平秋艳的通话记录很是可疑,一个月仅有20多个,不是打给儿子就是打给李天宇的。少的令人惊奇。” “其实,我倒觉得平秋艳没有任何杀人动机。”张耀扬插话道:“平秋艳多年没有工作,没有任何收入,杀死唯一经济来源的李天宇,她要怎么生活?” “直觉吧,和平秋艳谈话时,她过分镇定,一些问题像是早已准备好似的,不假思索即可脱口而出。再说,上一次李天宇净身出户,财产早已归了平秋艳。”李诗解释。 女人的可怕之处,就是万事凭直觉。可偏偏这种直觉却时常是准确的,这无疑又增添了女人的自信,顾思礼这样想着,却看车已停在了精神病院的门口。 看门的保安并不让汽车驶入医院,顾思礼只好搀扶赵启明下车,徒步向最深处的办公楼走去。 第十二章 撒谎的女人 院长早已在办公室里等待他们一行人的到来。看着备好的茶水,顾思礼才明白钻进了老师的圈套。想必老师也看出平秋艳的病情有异,想要来医院进行深入了解,但临行前却拖上了自己。顾思礼有些不明白,为何李诗会去找老师帮忙并请老师协助破案,但看着热情的院长,却一时不好发问。 院长与众人一一握手后,方请大家落座:“赵教授,太久没见您了,今天中午就在这吃饭!千万别客气!”话闭,又转身向李诗与张耀扬客气道:“中午一起吃,就在医院小食堂,千万别客气。” “张院长也是我曾经的学生,你们就不要客气了,让他尽尽地主之谊。”赵启明看李诗面露犹豫之色,便开口解释。 谁也没想到赵启明与院长还有这一层关系,张耀扬不禁感叹赵教授桃李满天下,就连一向正经的李诗也随之感叹这样事情好办太多了。 顾思礼更是亲切的道了一声师兄,并对这位未见过的师兄真心实意的赞服了一番。对于一直在做研究及教学工作的顾思礼而言,张院长是实实在在的在一线接手过一个个病人的,像这样是可以研究到大量一手病例。这要远比死读理论知识重要的太多。这也是为什么顾思礼会在课余时间开设一间心理诊疗室直接面对患者的原因。 赵启明看他们客套完毕后,开门见山的说:“我们此次来是找你了解一些事情的,五年前,你们应该接收过一个名叫平秋艳的精神分裂症患者,还能找出她的资料吗?她的主治医生是谁?” “平秋艳?时间太久,我不太有印象,我马上找人去查。”说完,张院长便拿起座机,拨通电话,命人寻找平秋艳的档案。 “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需要老师您亲自登门查询病例?有事您打个电话来,我就差人给您送资料过去了!”张院长挂掉电话后询问。 “前几日帮小顾忙时得知他的一个患者自杀,也是我多事,偏巧预到了李诗他们队长,多嘴询问了一句,才得知这个死者的妻子曾在你们医院进行过治疗,可我对她的病情有些异议,便来你这里具体了解了解情况。”赵启明简单解释。 “这样啊,五年前的病人我还真是记不住了,应该这期间病情没有过反复,没在重新入院治疗过,而且也不会是什么特殊的问题,要不我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张院长再次回想了一番,依旧没有想起。 “不要紧,等下资料拿来我们先看看。”赵启明喝着茶,与张院长闲聊起医院的一些情况。 不多时,便有一名护士将资料送来,并告知张院长:“前几日已有警察来医院查询过该患者的档案。” “不好意思,前几日是我和同事来查过她的情况,这个档案我当时大概翻看过,并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李诗赶紧做出解释。 赵启明接过资料,大致翻阅后递给顾思礼,顾思礼看后也并无异议。将资料还回:“单从治疗记录来看,治疗过程并没有问题。” 张院长也将资料翻看了一遍,确认道:“嗯,针对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来看,这种治疗方法是没什么问题的。我把董医生叫来问问具体情况。”随后,再次拨打电话,将平秋艳的主治医生董医生叫来了院长室。 董医生进了办公室后,看到众人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十分不解的询问:“院长,什么事?” 张院长让董医生坐下后,将平秋艳的档案递过去,询问:“这个患者你还记得吗?” 董医生只是看了一眼档案上的名字,并不再翻阅,直接回答:“记得,一个偏执型精神分裂症的病人,是我曾经接收的一个患者。” “是否还记得她的症状和患病情况?”李诗询问。 “嗯,我想想。”董医生低头翻看了一下档案后说:“患者是受了刺激导致发病,出现幻听及幻觉……” 董医生所讲大致与档案中记载无异,平秋艳在离婚后感情受挫,时常出现大脑空白的情况,并怀疑有人会伤害她,因此她认为自己出现了精神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是她自己独自来到这里进行检查?”顾思礼打断了董医生的讲述,询问道。 “是的,她自己一个人来的,所以我当时也很奇怪,一般患者都是被家人强行送来,唯独只有她,是自己独自前来。所以我印象极其深刻。”董医生确认道。 “这点虽然很奇怪,不过可以证明当时的平秋艳精神是正常的,病情并未影响她的思维及社交。”赵启明摘下眼镜,摸着下巴说。 “是的,虽然当时她自我描述的症状与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及其相似,但我并不敢就此做出诊断。原本我想继续观察,可她坚称自己有病,所以我判断她还患有身体妄想,于是,在她的一再要求下收入医院对她进行了治疗,不过治疗没多久,她便病愈。” “她在治疗过程中发病过吗?”顾思礼询问。 “没有,她是一位很冷静的患者,按时吃药,按时接受检查,非常听从医护人员的话,治疗过程很简单,就如档案中所讲。虽然刚入院时她会自言自语,但是没多久,她便恢复了正常,所以很快她就出院了。”董医生回忆道:“不过,她在住院期间,甚少与人来往,也没有家人来看过她。所以,我也分为关注她,比起其他患者,我总是多留心她一些。最后,也是她感觉自己没有问题了,才向我提出出院申请。在我检查后没有发现她存有妄想与幻觉,才同意批准出院的。出院后,我电话跟踪过她很长一段时间,在确认她生活一切如常后,方让她停止服用抗精神药物。” 顾思礼还想继续询问,却被赵启明打断:“嗯,差不多也就是这么个情况了,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董医生听闻,与院长打了招呼,便退出了办公室。 “老师,您没什么疑问了吧?没问题的话咱们小灶开起?边吃边谈?”张院长询问 赵启明倒不客气,起身带人去了食堂。饭桌上,顾思礼实在没忍住,将自己的疑问说出:“师兄,患者如果没有病,却坚持说自己有病要求住院,医院是准许的吗?” “是准许的,但是这种情况很少,毕竟住院的花费也不少。我也听出这个叫平秋艳的极有可能没有患病。哎,但是没办法,精神问题嘛,不像其他问题那么容易检查。不久前,我就遇到一个因为打架把人打成重伤不想陪钱,就坚持说自己有精神病的人。喏,下面那个女人你看到了吗?” 顾思礼顺着张院长的手向窗外望去,看到一位年近五十的妇女正端着饭缸穿过广场。 “她啊,早就没什么病了,却一直不出院。”张院长看着窗外叹气:“可能也是出院了没有家人吧!” “没有家人就不出院?愿意和一帮疯疯癫癫的人住在一起?”年轻的张耀扬不解的问。 “见多了世态炎凉与勾心斗角,有时反倒觉得精神病患者好相处。”赵启明感叹。 “是啊,她当初亲眼看到妹妹自杀,一时接受不了,有些疯癫,便住院进行治疗,病情虽然反复,但精神一直没什么大碍,但却一直不愿出院,并与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连自己唯一的女儿也不再看望。就这样,在这里住了快二十年。”张院长说完后,又招呼起大家吃饭,顾思礼也收回思绪,为老师盛了一碗牛肉汤。 一行人酒足饭饱后,与张院长道别,返回停车场。顾思礼下午还有课,建议张耀扬先送老师回去休息,他自己打车回学校。但是赵启明却说不着急午睡,先送顾思礼回学校后,再送他,顺道可以在车上讨论案情。 上车后,赵启明率先开口:“小顾啊,你怎么看?” “我想,平秋艳只是为了住院而住院。正常人觉得自己精神有问题,会去普通医院精神科进行检查,而不是直接到精神病院要求住院。”顾思礼不像赵启明,曾多次协助警察办案,所以没什么经验,说起话来也非常直接:“而且,董医生说她住院后并未犯过病,只是偶尔自言自语,这一点很有问题!按照她的病症,看到身穿白色衣服的人,便觉得可能会杀害自己的话,医院到处是穿白色大褂的医护人员,是会刺激她,另她出现过激行为的。” “我与平秋艳对话后,也觉得她说话前后矛盾,疑点很多。这样看来,她根本没有病,只是在说谎而已!”李诗在听完顾思礼的叙述后,想起几次接触平秋艳,平秋艳的眼神都躲闪不定,肯定是想要隐藏什么。 “有些事情,不会像你们看到或者听到的那么简单。”赵启明双手交叉,看着顾思礼与李诗,道:“你们要想清楚几个问题,事情自然就会迎刃而解:一、为什么平秋艳要说自己患有精神病?二、为什么平秋燕要住到精神病院来?三、为什么住了不到四个月院,平秋艳便要出院?” 第十三章 顾思礼的心结 下课后,陶陶与一名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同学结伴出了教室。顾思礼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想到这位男同学即是那日陶陶口中的陈叙影,又想到他现在正在追求陶陶,顾思礼不由得皱起眉头。胡乱收起教案后匆匆回到办公室,陶陶早已不是曾经的陶陶,这么多年来,她已成为全新的陶陶,顾思礼本就不应该将她绑在身边,也许,是时候放开她,让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顾思礼揉着额角,想起小时候,陶陶缠着他玩游戏,他却不耐烦的推开她,那时他即将步入初中,实在不愿和一个四岁大的娃娃玩过家家,可陶陶却总爱跟在他身后追着叫他哥哥,也总是趴在窗口等他放学回家。 顾思礼摇摇头,想把这一切从脑中摇走,却无济于事。只好起身穿上外套,准备去找赵启明聊聊,这么多年来,唯有赵启明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了解顾思礼心中所想。 谁曾想,原本整日呆在学校的赵启明,今日却不在办公室,打问下才得知老师一早去了精神病院。顾思礼驱车前往昨日的精神病院,果然见到老师在花园里晒着太阳,与人聊天。 赵启明远远的看到顾思礼,招手让他前来。待顾思礼走近,赵启明笑着让出了一个空位,招呼他坐下。与一旁的男子解释:“他是我同事,名叫顾思礼。” 顾思礼听闻连忙郑重的与男子握手。赵启明却笑而不语。 男子开口:“你也是女王派来监督我完成任务的?请领导放心,我肯定会尽快完成任务,返回学校!” 顾思礼一头雾水,看向老师,赵启明大笑起身,拍着男子的肩膀:“好,不错,不错!一定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尽快返回学校!还有新的任务等着你去完成!我和顾思礼先四处转转,你继续监视!” 话闭,赵启明背手前行,顾思礼快步跟上:“老师,他……他是病人?” “是啊,不生病的话可能已经是名科学家了。可惜了,可惜了!”赵启明连连叹气。 “他是什么情况?”顾思礼询问。 “理论物理学博士,即将毕业时发病。固执的认为有人研制出时光机,从而返回过去,妄图改写历史。还在上学的他临危受命,也迅速制造出了时光机,并乘坐时光机回到过去,要将妄图改写历史的人绳之以法。”赵启明给出答案。 “他这种情况,治疗手法相对简单,一名理论物理学博士,却相信时光机返回过去可以改变历史线?根据量子理论,他应该更清楚明白时光机穿越过去改变的也只是平行时空,是不会影响历史进程的!只要从这一点入手,相信很快就可以解决他幻想中所担忧的问题,从而消除他的幻想” “是啊,从病人所幻想的根源入手解开病人的心结是现在国外的主要治疗手法之一。但是,在国内,大部分医生还仅局限于通过药物稳定患者情绪、减少幻想,通过捆绑、殴打等暴力手段消除病人的躁郁。等下你去和他的主治医生聊聊,不要让一个天才没落在这里。” “嗯。”顾思礼点头,天才的思想总是天马行空,有异于常人的扩散型思维,这些飘逸的思维难免会将人逼入死角,从而出现一些精神问题,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常说:天才与疯子,仅仅一线之隔。 “你到这里,是来寻我还是有什么事情?”赵启明询问顾思礼到此处的目的。 “是来找您的。想和您聊聊陶陶。” 赵启明听此,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有难以打开的心结,而顾思礼的心结并非陶陶,而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认识顾思礼已近十五年,而他心中却一直不曾遗忘那惨烈的现场。 赵启明选了一处阴凉地,寻了个长椅坐下后才开口:“我认识你多久了?” 顾思礼思虑了一下,答:“十五年了。” “十五年,是很久了!那时,你还不过是一名高中生。” “是啊,事情过去了很久。”顾思礼回想起当时自己难以接受事实,整日郁郁,呈现出抑郁症状,是母亲带着他找到老师进行治疗。 “记得你上大学时,我曾多次对你进行催眠,你的选择依旧是先救陶陶,我也曾干预暗示,让你尝试救出爸爸,但是你也发现,以你当时的力量,是很难救出爸爸的。”赵启明回忆道。 “所以,我早已不再记恨陶陶。可陶陶现在这样,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陶陶,至少现在她活的很好。她把难过的事情掩埋掉,只留下令人开心的事情。”赵启明开解。 “可是,这不是她!”顾思礼情绪有些激动。 “这是她,只是,是不再记得你的她。你放不下的不是她,而是你自己!”赵启明提高声调,想以此来点醒顾思礼。见顾思礼不语,赵启明继续道:“陶陶丢失的人格,即使你努力找回,也只是令她再多一次疼痛,在那次事件中,她的疼痛远远超过于你,既然她自己选择放弃,你又何苦纠缠于此?她已选择了现在的生活,你又何必让她痛不欲生?也许,你对她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过亲情,但是早在十五年前,事情便已成为定局。我知道你高考后投于我的门下,这么多年一直坚持研究心理学,都是想找回陶陶的主人格,但是主人都已经放弃了她的主人格,旁人又何必徒劳?你既然喜欢她,想必心中也只愿她好,现在这般,何尝不是最好的情况呢?” “是啊,现在这般,何尝不是最好的情况呢?”顾思礼重复着老师的话,如果不是自己,陶陶何至于此?顾思礼还欲与老师深聊,却听远处一片嘈杂声传来。抬眼看去,是从病人活动区中传出。 赵启明看到顾思礼也被声音吸引,起身道:“走,看看热闹去!” 还未等两人走近,便听人喊:“杀人了!杀人了!” 第十四章 杀死魔鬼 刘艾樱,31岁,曾是某电视台节目编导。因出现精神错乱及时间混乱的症状,被家人送至医院进行治疗。入院近两个月,一直坚称自己没有患病,曾多次出现私自逃院的情况。今日下午,在活动中心,因过激言语惹怒病友王青,被王青用折损的牙刷柄插入咽喉,经抢救无效,医生宣告死亡。 王青:27岁,精神分裂症患者,住院一年多,原本病情已得到控制,趋于稳定。但今日却趁护士不备,用早已备好的牙刷柄杀死了刘艾樱。 顾思礼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原本不想添乱,欲带老师离开。哪知,赵启明对此事产生兴趣,一直停留在现场围观。 那位号称穿越时空而来,想要拯救世界的物理学博士看到赵启明与顾思礼后,也凑了上来:“报告领导,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赵启明意味深长的询问道:“你有监视过刘艾樱和王青吗?她们最近有什么异常举动?” “报告领导,刘艾樱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嘿嘿,我偷看过她的日记,一切正常!而王青最近一直认为有人在暗中监视她,并怀疑有人投毒!”博士狡黠的目光穿过镜片,透出丝丝寒意。 “你可观察的仔细?”赵启明一本正经。 “非常仔细,请领导放心!” 赵启明鼓励博士再接再厉尽快完成上级安排的任务后带着顾思礼大步向办公楼走去。 顾思礼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对此事感兴趣,精神分裂症患者发病时做出伤人的举动原本常见,虽然很难出现致死,但这也并不是什么罕见情况。 赵启明看出顾思礼的疑问,背手询问:“小顾啊,这起命案中,你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等顾思礼赶去现场时,事情已经发生,刘艾樱倒在血泊之中,王青也被医护人员控制。在护士将其他病人陆续赶回病房时,赵启明才趁机抓着几个人询问了经过。顾思礼将经过重新梳理了一番,仍未发现什么问题,摇摇头:“老师,您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牙刷,你不觉得牙刷有问题吗?”赵启明反问。 顾思礼想到作案时的牙刷,已被人折去了刷头,仅留有打磨尖锐的刷柄。王青随身携带这样的利器虽有疑问,但在患有迫害妄想症的患者中倒也常见,一部分患者怀疑自身安全受到威胁,所以会备有防身物品。比如,不久前顾思礼接收到的一名28岁患者,因故意伤人被警察拘留,他身上就时常装着一把小锉刀,用于自卫。 赵启明见顾思礼依旧摇头,接着道:“一位已在医院接受了一年多治疗的病人,暗中打磨了这把凶器,却没让任何人发现,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啊!” 话闭,二人走到张院长办公室门口,早已有几名刑警在与院长交谈。张院长看到赵启明的到来,虽有意外,但却起身迎接道:“老师,您来的正好!我这里刚出了点事情,有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发病致使他人死亡,我正要与警察重新评估鉴定病情。正好您也来帮帮忙。”说完,转身向警察介绍了赵启明与顾思礼的身份。 赵启明是国内精神科的权威专家,其名在外,几位刑警早有耳闻,此刻纷纷上前与赵启明握手。 很快,鉴定小组成立,该小组由警方法医及院方医生组成,共计7人。赵启明沾了顾思礼的光,也成为鉴定小组的一员。 众人先观看了案发视频,活动中心的视频监控已将事情经过全程拍下,画面虽不清晰,但也可以了解个大概。画面中,刘艾樱在一处安静的进行着十字绣的工作,并与身旁的病人闲聊。不多时,刘艾樱身旁的病人起身离开,王青坐到了此处,并继续与刘艾樱闲聊。虽然视频没有声音,但是可以看出此时的二人神情淡定,似是唠着家常。 可是突然,刘艾樱神情出现恍惚,将手中的十字绣扔下,激动得起身抓住王青进行殴打。此时已有护士赶到,大力的控制住刘艾樱,却未料到王青从衣中掏出牙刷向本已被束缚着的刘艾樱刺去。王青动作极快,在场的护士并未及时做出反应,导致了悲剧到发生。 警察早已询问过案发时在场的医护人员,确认了刘艾樱当时精神激动,高声嘶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在等待王青检查结果时,顾思礼翻阅了刘艾樱的病案,她是因精神错乱而被丈夫送入医院。入院前曾多次出现时间混淆,记忆丢失的情况。第一次发病,是在周末,放假在家并睡到自然醒的刘艾樱要求丈夫陪同她去观看一部新上映的电影,丈夫感到莫名其妙,因为在前一日下午已陪同刘艾樱前往影院观看过此电影。但刘艾樱却坚称并未观看,前一日她明明在台里加班。直到丈夫拿出票根后,刘艾樱才去校对时间,发现那天已是周日,可在刘艾樱的记忆中本应是周六。此事过后,丈夫发现刘艾樱记忆力逐步变差,比如并未逛街,却坚持说是购买了水果。再比如,明明并开饭,刘艾樱却说已经吃饱。直到有一日,刘艾樱下班时碰到小学同学,却发现完全不记得这人时,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出现问题,与丈夫一起前往医院进行检查,被确诊为精神错乱。在服药后病情没有改善,却逐步加重,才被丈夫送入精神病院。而此时,刘艾樱的丈夫正焦急的等待警方处理结果。 王青的脑电图、CT等检查结果一出来后便被直接送到鉴定小组,赵启明等人详细审阅,却没有发现问题。在赵启明的建议下,鉴定小组决定与王青直接进行谈话交流从而观察她的精神状况。 此时的王青面色惨白,见到生人瑟瑟发抖,虽被束缚在椅子上,但总是想要挣脱。 赵启明德高望重,门生遍布,就连今日的法医中也有一位曾是他的学生,且赵启明与警方颇有渊源,曾多次协助警方断案。故而,众人推选他为此次鉴定小组的组长,也由他与王青进行主要交流。 王青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与母亲相伴长大,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校图书馆管理员一职,两年前母亲病逝,王青极有可能因为受不了唯一亲人的去逝,才出现精神问题。起初只是幻听,不断有声音在耳旁边讲述人性本恶、人心虚伪,告诫她不要相信旁人,她所见之人皆是处心积虑欲要伤害于她。随后她出现大量幻觉,认为有魔鬼伪装成人类跟踪并窃听她的隐私,于是从学校搬离,独自租房居住,开始减少与他人的接触,同时时常躲在角落里偷听学生对话,疑似他们想要谋害她。并多次与学生出现争吵,怀疑学生偷拿图书。在一年前,一男生还书时,王青认为该男生是要强奸她,遂出手伤人,被学校送往医院进行治疗。治疗期间,病情时而稳定,时而恶化。 赵启明不语,只是默默观察王青,王青似是害怕,躲闪着赵启明的目光,不安的挣扎。 “别害怕,想要伤害你的人已经都被警察抓走,我们都是来保护你的人,我们不会再让人伤害你!”赵启明像是在安慰小孩一般安慰着王青:“可能你并不信任我,但是你看,屋外那么多警察,随时都会冲进来保护你,你看,这屋里那么多视频监控,也随时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你做出什么呢?是吧?” 躁动的王青听完此话后,略有安静,眼神清明的扫视了屋内监控的位置。 “只有相信我,我才能帮助你。告诉我,是谁要伤害你,我们将会抓住他,将他关入大牢,这样永远没有人再会伤害你!” “是刘艾樱,她说要杀了我,她是魔鬼!”王青在赵启明诱导性的询问下终于镇定了下来,双手紧握,咬牙道。 赵启明看着王青因紧握拳头而泛白的骨节,思考了片刻后才说:“魔鬼已经死了,再不会有人伤害你!” 王青听到赵启明的话后,似是怀疑的试探:“魔鬼死了?刘艾樱死了?” 在得到赵启明的肯定后,王青放松了下来,原本因用力咬牙导致额头爆出的青筋,也随之消失,大笑起:“哈哈哈哈,魔鬼死了!魔鬼都该死!” “是啊,再也不会有人来伤害你,所以你不用害怕,我会让人解开你身上的绳索,我们轻松的好好聊聊。”赵启明命人将原本用于固定王青的绳索打开,这一举动遭到众人反对,但顾思礼安暗暗宽慰众人:“没关系,王青现在精神正常,没有躁郁的症状。” “来,能不能和我说说,刘艾樱当时在和你聊什么?”赵启明不但让人解开王青,更是为王青递来一杯热咖啡。 王青双手捧杯,看着杯中不断腾起的热气,说:“她说要杀了我,我很害怕,她还一把抓住我的头发,说我是坏人,是骗子。” “然后呢?” “然后,我把她杀了!”王青的脸在氤氲的水汽后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甚是诡异,只有一角唇边向上挑起,眼神似寒似火。 第十五章 消失的周六 众人看着赵启明,接不言语。唯有顾思礼在翻阅了记录后,直白道:“我不认为王青有任何精神问题,虽然她表现出一副精神恍惚的神情,但陈述时逻辑清晰,似是刻意装出精神分裂的样子。” 即使经验丰富的法医,在与王青交流完后,都无法确认王青的病情,只能根据这一年来的病史判断王青确实是患有精神分裂症。突闻顾思礼这样说,人人诧异。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还是赵启明曾经的学生,现在的法医秦晴开口:“那赵教授,王青的病情您是怎么看呢?” “大部分的迫害妄想症患者会将身边人都认为成要伤害自己的人,只有小部分患者才会固执的将某一人当作要伤害自己的人。此次事件中,王青就属于那一小部分,认为魔鬼只是刘艾樱一人。不管是从视频中看到,还是从他人口中听闻,我们都知道此事是由刘艾樱失控引起,是刘艾樱伤人在先,从而引起或者说是触发了王青的精神失控。但从我们与王青进行的对话来看,王青是具备自主意识的。”赵启明喝着茶,缓缓讲到。 “很多精神病人在发病时都会作出危害社会或公众的行为,具备有体性和有害性,但却缺乏有意性这一要件!所谓有意性,是指行为人有意识的支配身体的动静。而精神病人在行为的那一刻,其实与梦游没有区别,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无法认识到自己行为的危害性。”顾思礼补充道:“通过谈话,我们可以清楚得知,王青目的明确,认为刘艾樱是魔鬼,要将她杀死。那么,在王青脑中刘艾樱即是魔鬼,魔鬼即是刘艾樱。但是王青刚才所说的话中却有极大矛盾,她说刘艾樱辱骂她,并声称要杀死她,她感到害怕,所以杀死刘艾樱。那么到底是因为害怕刘艾樱?还是认为刘艾樱是魔鬼?” “可这并不矛盾啊,也常是精神疾病患者具有逻辑混乱的常态啊!”秦晴不解其意。 “如果你再看一遍视频就会明白小顾的意思。”赵启明替顾思礼解释:“如果说王青认为刘艾樱是魔鬼的话,在最一开始她就会感到害怕,出现反击行为。可我们从视频中可以看到王青开始并没有反击,甚至并不躲闪刘艾樱的殴打,而是等到刘艾樱被护士控制住后,才趁乱拿出凶器,一击毙命。” “是的,单从视频来看的话,我也认为王青是在等待时机,杀死刘艾樱。”负责此次案件的刑警支队队长刘铁成说。 “可是,王青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她本就认为有人要杀害她,听说最近她饮食也有所减少,一直怀疑有人投毒。今日,刘艾樱发病,扬言要杀死她,正好印证了她的疑虑,所以她才杀死了刘艾樱。”刘铁成的同事,同样是负责调查此次案件的张同阐述自己的观点。 “不,通过与王青的交流,我认为王青并未患有精神分裂症,虽然她言语混乱,但逻辑清晰。她的神情时而癫狂,时而木讷,但眼神却保持犀利机警。”顾思礼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你们几个人怎么看呢?”赵启明向其他五位医生看去。 五个人纷纷摇头,表示并不能确定王青是否患病。秦晴开口:“从患者病历来看,她多次出现过相似幻觉……” “不要去查询以往病历,单从今天表现看的话,我认为王青在说谎。王青说话时面部微细表情闪现的过快,声调起伏不定,我认为这都是说谎的表现。所以过往的病历是否真实,不得而知。”顾思礼打断了秦晴的话。 秦晴皱眉,这个看着比自己小几岁的年轻人,怎么会如此自信?虽然王青的表现也让她有所疑虑,但怎么能不去翻看曾经的资料呢! “我同意小顾的观点。”赵启明似是看出秦晴的不满,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起身踱步,并很郑重的说道:“假设,我们假设王青并没有精神病,那么她是不是就是故意杀人呢?只是想通过伪造成精神病患者来摆脱法律的制裁呢?” 不待赵启明说完,众人早已惊诧,张同更是疑惑的询问:“一个人想要摆脱法律的制裁,将自己伪装成精神病在精神病院住了一年?这怎么可能?”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蓄意谋杀,等待十年之久的凶手都有。”刘铁成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大口:“可要是蓄意谋杀,为什么是死者刘艾樱率先动手打人?并声称要杀死王青?” 张同跟着点头:“是啊,而且案子发生在精神病院,王青怎么会知道她要杀的人会进到精神病院来?” “如果死者是凶手将她送入医院的呢?”赵启明反问。 “可是王青住院已一年之久,刘艾樱却不足两月,赵教授,您这样的假设会不会太大胆了?”张同依旧疑惑的询问。 “如果没有这样的时间差,我们会不会更容易看穿一切?比如将二人的住院时间进行反转,我们会不会想,是王青为了杀死刘艾樱,所以假扮精神病人入院行凶?这样案情就会变得很简单!所以这时间线只是迷惑我们的障眼法!”赵启明继续猜测。 虽然这只是假设,但这假设却让在座之人纷纷陷入沉思,如此复杂的手法,只为杀死一人,而且是看上去无关要紧的一位陌生人,这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导致王青筹划出此事? 顾思礼一向谨言慎行,但看众人坐在烟雾缭绕的封闭办公室内静默不语,还是起身将窗户打开通风,并提醒说:“按照老师的假设,想要完成此次谋杀,势必涉及第三个人,也就是将刘艾樱送入精神病院的丈夫。” “是的,我们现在没有任何的证据将假设变为实情,不如先问问刘艾樱丈夫,进一步了解刘艾樱住院前的病情。”秦晴建议道。 刘铁成同意秦晴的建议,但看时间已近八点,忙命人购买了盒饭,与大家简单的吃了晚饭。等待刘艾樱丈夫陈永昌到来时,顾思礼突然说道:“下午时,那位物理学博士曾说偷看过刘艾樱的日记,不如从医院找来日记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张同听闻连忙返回医院寻找日记,刘铁成则请赵启明师生与他一道会见陈永昌。 “那天是周日,刘艾樱睡到快九点才醒,醒来后就叫我陪她去看刚上映的一部好莱坞大片。可昨天下午我们明明已经去看过了,票根还放在她的包中。我和她说,她却不信,我还给她讲了剧情,她表示都不记得。我找出票根给她看,她依旧不信,在看完电影后我们还去吃了牛排,她觉得餐厅环境好,随手拍照上传微博,可看着自己发的微博她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以为她失忆了,还想带她去医院看看,哪知道她只是记错时间,把周日当成了周六,而周六发生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陈永昌吸了吸鼻子,讲述起妻子患病时的事情:“当时,我也没当回事,以为刚睡醒,只是时间错乱而已。谁曾想,接下来,她的病却越来越严重。有次她说去逛超市,买了西瓜、香蕉回来,可我回家后,什么都没有,全家都找遍了,根本没有西瓜和香蕉的影子。我要出差,让她将一件衬衣洗净熨平,结果她非说已经洗干净放入衣柜,但在衣柜里却怎么也找不到那衬衣,后来还是在洗衣机里找到皱巴巴的脏衬衣。有时限号,我会送她上班,出门时明明看她两手空空,可晚上回家后她看着门口的垃圾,坚持的认为早晨出门时已扔过垃圾。这样的小事情发生了特别多,几乎日日都有,我想带她去医院,可她坚持不去,我也没办法,只能任由她这样。直到有一天,她在电视台门口碰到了小学同学,具体聊过什么我并不清楚,她回来就翻找相册。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说那同学和她讲了很多曾经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并且还称和她做过两年的同桌,可她对这同学一点印象没有,认为遇到了高级骗子。虽然那同学说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可她根本不记得班里有这样一号人,她说她扳着手指就能点出班中同学的名字。可等翻出毕业照后,却傻了眼,合照中显然是有她刚碰到的同学。至此,她才认为自己记忆出了问题,主动要求到医院检查。去了医院后医生也没说什么,只是开了一大堆药让她回家服用,她也向单位请了长假,在家静养。谁知精神问题越来越严重,她打扫完卫生移动了沙发、书桌的位置,改变了家里的布局,却不承认。她从网上购买了衣物,等收到包裹后却要退货,坚持说不是自己买的。最严重的一次是我下班后,发现她睡在车库里,我以为她在等我下班,谁知她却说不记得怎么来到车库。我十分害怕在我上班时,她一个人在家出什么事情,只好将她送来住院……哪知道……哪知道……人就这么没了。”说完,陈永昌捂着脸哭了起来。 刘铁成安慰了一番后送走陈永昌,拧着眉头的折回办公室:“赵教授,您看有问题吗?” “看病人我在行,看犯人还是你在行!”赵教授乐呵的回答,但顾思礼听到老师用了犯人二字,便知道老师肯定是听出了问题。 “陈永昌的回忆过于流畅,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而且在陈永昌讲述时,没有流露出任何丧妻后的悲愤情绪。”刘铁成拿起一支烟,手中转着打火机却不去点燃,反复思虑后,拿起油性笔在白板前将涉案的主要人物写出:“按照您的假设来说,王青想要杀死刘艾樱,必须要联合第三个人,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陈永昌。一年前,王青自己装病先住进医院,随后刘艾樱发病,两个月前被陈永昌送入医院,二人在医院相遇后,王青用语言故意激怒刘艾樱,使刘艾樱精神失控,并让视频监控录下,以此证明自己是防卫行为,随后再将其杀死。” 说到此处,刘铁成在白板上画出一个问号:“可是怎么把控刘艾樱的发病时间呢?如果刘艾樱迟迟不发病,那么王青就要在医院中一直住下去?” “王青可以装病,那么刘艾樱为什么不可以装病呢?只不过王青装病是自愿的,而刘艾樱是被迫的!我记得刘艾樱的主治医生曾说刘艾樱坚持自己没病,且多次想要逃跑,很有可能刘艾樱的病是陈永昌伪造出来的!”顾思礼沿着老师所假设的思路分析道。 “不错,其实仔细想想刘艾樱遇到的那些怪异情况是很好解释的。”早已取回日记的张同说。 “怎么解释?”刘铁成询问。 张同起身,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刚才我已经大致翻看过刘艾樱的日记,刘艾樱对于自己神经错乱的情况已有怀疑,曾在日记中多次分析。那么,我现在给大家试着分析分析。” 张同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了五个字:消失的周六。 “据陈永昌介绍,刘艾樱初次发病是将周六一天的所作所为全部忘掉!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对于刘艾樱而言其实根本没有周六?有没有可能是在周五晚上陈永昌利用药物使刘艾樱沉睡至周日?而陈永昌趁刘艾樱睡觉时,自己独自前往影院购票,前往餐厅吃饭拍照,并拿刘艾樱的手机发布微博?” 张同所讲与顾思礼猜测一样,忍不住的点头。 “至于陈永昌所说的其他事情,更好解释。趁刘艾樱不备,将买回的水果扔掉;送刘艾樱到单位后返回家中把已扔掉的垃圾捡回;将原本洗好的衬衣弄脏重新扔进洗衣机……陈永昌所说仅是一面之辞,并没有他人作证。因此,刘艾樱一直将信将疑,并没有认为自己神经错乱。”张同继续推测着:“遇到的小学同学,也可能是陈永昌的刻意安排。要不怎么会出现在刘艾樱下班的必经之路上?也许那张所谓的集体照只是经过后期合成的照片。因为陈永昌的不断洗脑,刘艾樱才进一步相信自己的记忆出现错乱,要求前往医院进行检查。” 刘铁成同意张同的观点,但看时间已晚,众人也辛苦了一天,早已疲惫,案子有些眉目,便终止道:“不过,这仅是我们的推测,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明天一早我们先按照这一推测进行调查,看看能否找出相关证据,务必找到曾经出现的那位自称是刘艾樱同桌的人!” 散会后,刘铁成一再道谢并安排人将赵启明与顾思礼送回。回去的路上,顾思礼才抽空询问:“老师,您今天来精神病院的目的是……?” “原本是想来了解平秋艳住院时曾做过什么。却遇到命案。不过这倒也给了一些我思路,王青装病是因为要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而要进入医院,那么,平秋艳会不会也是装病?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住院呢?” 第十六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许是近来事情繁多,即使在清闲的周末,顾思礼依旧早早醒来。今日顾思礼不准备安排工作,只想安静的宅在家中消磨时光。 出国多年,早已养成喝惯咖啡的顾思礼难得泡了一壶白茶,橙黄明亮的汤色飘出清鲜淡雅的的醇香,映着和煦的晨光,大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境。顾思礼从书柜中挑了一本陶陶的书,随意翻看。不过是一部描写民国时期青年男女曲折爱意的小说,但文笔流畅,用词考究,也引得顾思礼看了下去。 正看到因军阀混战,主人公与爱人走失之时,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却是陶陶起床,汲着拖鞋,揉着惺忪睡眼走到顾思礼身前:“哥,你怎么起这么早?不是今天休息吗?” “哪里还早?都要十一点了!”顾思礼看了看时间,已快中午,陶陶一向爱睡,平日起早上课,难得周末可以睡个懒觉,顾思礼倒也不愿扰她。 陶陶伸了个懒腰,跑去卫生间洗漱,边刷牙边问:“中午吃什么啊?” “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顾思礼将书丢到一旁,重又向壶中添了热水,此时茶汤已淡,入口更为鲜爽甘醇。 陶陶不答话,漱了口,直至洗完脸后方说:“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出去吃吧?” 又看顾思礼面露不愿,连忙补充道:“就当出去晒晒太阳,要不你就真成小白脸了!” 顾思礼无奈,再是拒绝,陶陶定会拿出十八般武艺来说服他,只好起身收拾穿衣。 “我知道一家烤肉,韩式的,很不错,咱们早点去,免得排队。”陶陶雀跃,冲回卧室化妆。 陶陶出门所花费的时间可以赶上顾思礼一顿正餐的时间,原本想要早到就餐的他们,此时正无奈的在门口排号。陶陶数了数前边等待的人数,抱着顾思礼的胳膊撒娇:“哥,我去周边逛逛,你先在这等着,好不好嘛?” 陶陶声音甜腻,尾音也拖的极长,很怕顾思礼因等着无聊不放她走,用尽了心思,却不想话音落后,引得路人纷纷注目,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 顾思礼笑了笑:“去吧。别太久。” 还未待陶陶走远,却从身后闪出一人撞到了顾思礼。格子衬衣、破洞牛仔裤搭配一双白球鞋,着装简单干练却凸显玲珑身材,但一幅墨镜遮盖了半张脸,压低的贝蕾帽也另人看不清容颜。顾思礼以为是自己挡了路,往旁边让了让,不好意思的道了一声抱歉。 “顾思礼!一个人吗?一起吃饭吧!”来者略有兴奋,盛情邀约。 顾思礼一头雾水,再一次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依旧对她没有印象,小心的询问:“请问,您是……?” “我啊!”女子摘下墨镜,露出灵动传神的双眼:“赵羽静!” 顾思礼方想起眼前之人,正是这几日他要找的人,便礼貌的了招呼:“刚带着眼镜,我一下没认出来!” “嗨呀,贵人多忘事嘛!不怨你。你也是要吃饭吗?咱们一起?一个人吃多无聊啊!”赵羽静倒不客气,甚是热情。 “我……”不待顾思礼回答,陶陶早已闻声赶了过来:“哥,她是谁?” 顾思礼看陶陶返回,连忙歉意拒绝:“这是我妹妹,我是和她一起来吃饭的。” “你好,你好,果然有其兄必有其妹啊!看这脸型,啧啧,都是让人羡慕的巴掌脸!”赵羽静与陶陶握了握手,不等顾思礼介绍,便开口自我介绍:“我呢……嗯……算是你哥的客人,我叫赵羽静。” 陶陶听完赵羽静的介绍,心中溢出几许同情,既然是哥哥的客人,那就一定是位心理或精神上有问题病人,不管她是什么病,于情于理都应照顾好她的情绪,这才是对病人康复最大的帮助。于是也很热情的说:“我叫陶陶,你一个人吗?我们准备吃烤肉,要不要一起?” “好啊好啊!”赵羽静昨日刚从外省录制节目归来,难得休息时出来逛逛,正发愁一个人吃些什么时,却碰到了顾思礼兄妹,既然他们如此热情,她便也不再客气,拉着陶陶排起队来。 顾思礼与赵羽静只见过一次,却并不熟识,虽然通过上一次的对话,可以看出赵羽静甚是开朗热情,却不想是如此的自来熟。但陶陶已然自作主张的进行了邀请,他不好再反驳,正好也有些事想问赵羽静,便也算是默许。 赵羽静与陶陶似是投缘,聊的甚好,只听此时,赵羽静很是自信的询问:“你看我难道不觉得面熟吗?” 陶陶仔细打量赵羽静半天后,突然想起来:“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那个演员!对对对,就是赵羽静!” 陶陶拽住顾思礼,很是激动:“哥,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顾思礼看着赵羽静一幅得意的神情,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哥,你早晨看的那本书,就是我的那本书,马上要改编成电视剧,女主角长安就选定静姐去演!”陶陶对赵羽静的称呼已经改变,一声静姐叫的很是亲切,可转身想到静姐是哥哥的病人,便徒增了一分悲哀。再一想,很多明星都患有抑郁症,更是徒增了一分同情。又一想,国内外都曾出现明星因抑郁症自杀而死的新闻,更是增了几分关心。 不多时,便空出桌位。三人坐下后,陶陶热情的询问赵羽静是否有什么忌口,在得知没有后,紧着自己爱吃的菜色点了一桌。 趁着陶陶点菜,顾思礼询问赵羽静的近况,赵羽静一边低头认真擦拭手边竹筷,一边回答:“那天我们见面后,我便外出录制一档真人秀节目,昨日才回BJ也一直没回家住,所以再没发现什么异常。工作倒还那样,只是比以前更忙了。” “那樊辛呢?她在吗?” “她啊,还没有回来呢,她接的那电视剧又臭又长,估计还要半个月!”赵羽静依旧认真擦拭着竹筷子。 “樊辛是否认识一名叫李天宇的人?” “李天宇?没听她说过,怎么了?” “没什么事。李天宇曾是我的一名客人,正好听说她也认识一位叫樊辛的女子。所以就想问问是不是同一个人。” “嗯,抽空我帮你问问樊辛,她的一些朋友我也不认识。”赵羽静停止擦拭竹筷,将擦拭过竹筷的纸巾整齐的叠成了一小块,放至一旁。 陶陶已点餐完毕,服务员此时正询问顾思礼二人想喝些什么,顾思礼记得赵羽静上次来工作室时专门要了矿泉水,想她是为保持身材,便向服务员要了一罐可乐,两瓶苏打水。 赵羽静接过苏打水后,小心的将贴有标签的一侧转向自己:“听说这家烤肉是韩国人开的,味道很正宗,我一直想来,却没有时间,要不是今天遇到你们,就我一人的话,肯定是不好意思进来。” 顾思礼想到赵羽静当年是孤身前往BJ可能在BJ也没什么朋友,唯一要好的樊辛却因档期不同,时常不能照面,便不再公事公问,与赵羽静闲来起来。 赵羽静十分健谈,讲了很多拍戏时的趣事,一顿饭吃的倒也愉快,尤其是陶陶,追着赵羽静询问艺人私下生活与明星八卦,更是自得其乐。 饭后,顾思礼结过账,想带陶陶离开,见赵羽静几次欲言又止,便开口询问。 “时间还早嘛,着急回家做什么?不如我们到处转转?”赵羽静不想回家,想找个玩伴一起逛街。 顾思礼本就对这种小女生的行为没什么兴趣,只是偶尔愿意陪着陶陶而已。外加近日琐事繁多,好不容易得空休息只想赖在家中,便拒绝了赵羽静的提议,带着陶陶先行离开。陶陶虽有些念念不舍,但也只能无奈的与赵羽静再见。 “哥,她说是你的客人,那她有什么问题啊?”陶陶与顾思礼一道乘电梯下停车场取车。 “还不太清楚,上次她有事中断了谈话,所以没有了解具体的情况。”顾思礼回答。 “那你今天怎么不问清楚啊?” “餐厅环境嘈杂,不合适进行心理诊疗。” “演员总是饰演他人,演着演着就忘了自己,有时如戏太深,走不出来,就容易产生心理问题。”陶陶很是认真的分析。 “你倒一幅很了解的样子,知道什么是心理问题?什么是精神问题吗?。”顾思礼回想到上次赵羽静所讲,极有可能是因精神错乱产生的幻觉。 “也是,以静姐乐观开朗的性格,一看心理就没问题。”陶陶点头表示赞同。 顾思礼突然想到饭桌上赵羽静一系列的动作,伸手点了点陶陶的头:“你啊,与人说话时也要学会多观察!看来我是要安排一节课,专门给你们讲讲微表情了!” 陶陶不屑的撅了撅嘴,开了车门上车。顾思礼发动汽车驶出停车场。刚从坡道拐出,却见赵羽静在路边发呆,顾思礼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学校的方向驶去。 回到家中,顾思礼依旧喝茶看书,而刚睡醒没多久的陶陶又跑去午睡。可睡了还没半个小时便被电话吵醒,却是刚分别的赵羽静。 陶陶早已过了追星的年纪,还是赵羽静主动留了陶陶的电话,陶陶不知她有何事,在电话响了几声后才匆忙接起:“喂,静姐,怎么了?” “陶陶,你哥呢?我找你哥!”电话那头,赵羽静急切的说道。 陶陶来到客厅,颇有起床气的将手机扔与顾思礼后,返回床上蒙头继续大睡。 顾思礼莫名其妙,拾起手机:“喂!” “樊辛认识李天宇!是樊辛让李天宇去找你看病的!樊辛说,李天宇被人杀了……” 第十七章 樊辛 李天宇与樊辛结识于一场公益活动,李天宇是受朋友所托参加活动帮忙充人气,樊辛则是受主办方之邀出席现场站台宣传。台下的李天宇对台上的樊辛一见钟情,活动结束后,李天宇便对樊辛展开了攻势迅猛的追求。而樊辛却对一幅精明小商人模样的李天宇无动于衷。李天宇苦苦追求,樊辛一再拒绝,就这么持续了两年多。 或许是李天宇的柔情蜜语,或许是李天宇的关怀倍至,亦或许是李天宇的契而不舍,渐渐的,樊辛不再讨厌李天宇,虽然依旧拒绝李天宇的感情,却不再拒绝他的邀约。有时拍戏回京后,二人也会一道喝茶吃饭,有时也准许李天宇到剧组探班。 樊辛是在拍戏空档时拨通了赵羽静的电话,本是闺蜜间的电话粥,可刚与顾思礼分别的赵羽静突然想起李天宇,便随口问了出来。在樊辛做出解释后,赵羽静一顿大呼小叫,吵吵着等樊辛回来让李天宇请她吃饭,她必定会帮李天宇出谋划策追上自己的好闺蜜。 原本日日都要与樊辛发信息的李天宇,近来却不见了踪影。初始,樊辛略有不习惯,但也并不奇怪,男人嘛,总有腻了烦了的一天。可在听闻李天宇照她所说去看了心理医生后,樊辛还是想要知道检查结果,她一边安慰自己这不是关心只是八卦,一边拨通了李天宇的手机,可电话那头却传来了“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声音。 樊辛纳闷,又拨通了李天宇朋友魏炎的手机,这才得知李天宇早在十多天前就已坠楼身亡。魏炎还将自己所疑之事讲于樊辛,挂了电话的樊辛细细想来,也不认为李天宇会是一个想不开的人,那么,他被人谋害的可能极大。 对于刑警,本就没什么假日可言,李诗正在局里整理疑犯口供时接到了顾思礼的电话,得知李天宇一直在追求某艺人后也甚感奇怪,摇醒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张耀扬:“李天宇在追一位名叫樊辛的女星,为什么我们在李天宇的通话记录中没有发现相关线索?” “啊?”张耀扬晃着脑袋,摆脱睡意。 “很有可能李天宇有另一部手机或者微信账号。据顾老师说,李天宇每天都会和樊辛微信联络。”李诗自顾自的分析。 “可是李天宇有家庭,有妻子,为什么会去追求别人?”张耀扬很是疑惑。 “李天宇早已离婚,只是与前妻同居,虽然道德上说不过去,但是此种行为并不违反法律。他去追求樊辛,也是说的过去的。”李诗解释。 张耀扬点头:“那我们需不需要见见这位叫樊辛的女星?” “是要去见见,也许会发现一些新的线索。” 周一中午,李诗出现在顾思礼的学校,毕竟是顾思礼提供的这条线索,毕竟关于李天宇与平秋艳是否患有精神问题,也是需要顾思礼给出答案。所以李诗一再邀约顾思礼同行,顾思礼只好抽出时间陪他们走这一趟。 依旧是张耀扬开车,李诗在车下等待,远远看到顾思礼向校门口走来,李诗便招手示意。 “她是刑警?这么年轻的刑警?”跟在顾思礼身后的赵羽静看到挥手的李诗后,表示奇怪。 “看着年轻吧。”顾思礼简单回答。 “哈哈哈,这要让她听到,你说她是该生气呢?还是该高兴呢?”赵羽静眯着眼睛笑起。 原本顾思礼只是依照李诗的要求,询问樊辛所在地点及联络方式,可赵羽静听说后,非要同行,顾思礼无奈,只能带上她,却不知这合不合办案规矩,会不会给李诗造成不便。 二人做了简单自我介绍后,李诗愉快的问了好,并感谢赵羽静带她们寻找樊辛。顾思礼见李诗如此态度,倒也松了口气,拉开车门上车。 李诗招呼赵羽静上车后,一行人便向位于保定的涿州影视城行去。 赵羽静性子活泼,一路上都在与张耀扬开着玩笑,就连总是正经的李诗也被逗的直乐。 “等下你们见到樊辛就知道什么叫做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一回见!大气!端正!纯天然!我要是男人,也会追求她!我只是猜测啊,说不定啊,说不定李天宇就是追求不到,被情所困,才跳楼自杀。你们是不知道樊辛的要求有多高,从一线明星到实力偶像,从豪门二代到海龟精英,通通看不上!看不上!什么叫霸气?这就叫霸气!可笑的凡人,怎么能入了我辛姐的法眼?”赵羽静比着手势,描绘着樊辛。 年轻的张耀扬对赵羽静颇有好感,不时的回望后视镜,抿着嘴角发笑。顾思礼拧开一瓶水,递与口若悬河的赵羽静。 赵羽静接过水,道了谢,小心翼翼的将瓶上覆有标签的一面转向自己的手心内侧后才喝了几口。 李诗看到赵羽静的这个小动作,询问:“赵小姐是学化学专业的吗?我有几个学化学的朋友,他们倒酒时总会把贴有标签的一面握在手心,害怕渗出的液体腐蚀掉标签上的文字。” “啊?我是学艺术设计的。我习惯标签朝向自己,这样心里才舒服。”赵羽静回答。 “她只是轻微的强迫症。”顾思礼瞥了一眼,插话道。 “强迫症?可我从来不会强迫自己去做什么啊!”赵羽静有些纳闷,但并未深究:“对了,这两天家里好像没有继续发生怪事,难道真是我的错觉?可突然出现的兔子玩偶怎么解释呢?” 顾思礼耸了耸肩,表示不得而知,通过这两天与赵羽静的接触,顾思礼发现赵羽静乐观向上,开朗活泼,精神不像出了问题,即使有轻微强迫症却并不会影响生活,但又想到强迫症时常伴有抑郁症的发生,便想继续观察:“明天你要无事,就来找我。” 赵羽静曲解了含义,肘腕轻碰顾思礼:“你这是在约我吗?” 顾思礼哭笑不得,不知如何回答。 “别不好意思!正好最近我休息,那明天我去学校找你?”赵羽静一本正经。 “来我工作室!给你做心理测试!”顾思礼无奈。 张耀扬看出顾思礼的尴尬,连忙插话岔开话题:“我们已经下了高速,赵小姐你看一下,该怎么走?” 赵羽静放弃挑逗顾思礼,与张耀扬指路,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樊辛所在的剧组。 第十八章 拼图 樊辛拿着剧本与一名男子对戏,神情分为认真。看到赵羽静后,也只是点头示意,令助理将他们带至一旁休息。试完戏后的樊辛依旧拿着剧本背诵台词,等待导演的正式拍摄。 不多时,樊辛下戏归来,一身古装扮相衬着她秀雅绝俗,行至众人前,才微笑点头打过招呼。助理十分有眼色的递了水来,樊辛怕花了妆容,拿着吸管饮了几口,清清嗓子,开口说:“稍晚,我还有一场戏要拍,你们要不着急的话,就等我今天完工,这样时间宽松一些。” “嗨呀,谁知道你们几点收工呢?万一NG不断,岂不是要让我们等很久?”赵羽静撅着嘴,不满道。 “不要紧,我们只是简单询问一些问题,如果樊小姐现在有空的话,我们就及早进行,这样也不扰您的休息。”案子有了新进展,李诗自然迫不及待。 “好,你们有什么想问的?”樊辛找了椅子坐下。 “听说李天宇曾天天和您联络,不知道他联络方式是什么?”李诗展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大多时候是通过微信联系,因为有时在片场我不能及时接到电话。只能再下戏后回信息给他。”樊辛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挂有兔子玩偶的手机,打开界面,将李天宇的账户信息告知李诗。 李诗登记后,继续询问:“那李天宇最近可有什么反常之处?” “反常?好像没有。虽然认识他很久,但是一直并不熟悉,也只是近半年,我们才接触多了起来。不久前他工作增多,我们的联系也没有以往频繁。”樊辛回忆道。 “那您是否知道李天宇曾有过一次婚姻?” “知道,他曾提起过,几年前因妻子出轨,所以离异。”樊辛神态轻松,似是在做访谈一般。 听到此处,李诗与众人略有意外,在平秋艳的叙述中,是李天宇出轨在先,所以才会净身出户,而樊辛的叙述却与他们之前了解到的不同,李诗便深入询问:“关于曾经的那段婚姻,李天宇为您讲述过吗?” “讲过一些,但也不多。是他的前妻未婚先孕,二人才举行婚礼。可婚后不久,李天宇便怀疑前妻出轨,却一直未抓到实质性证据。直到五六年前,李天宇才正式与前妻办理离婚手续。但因工作关系,两人也不曾闹翻脸,不过今年李天宇正筹划开展新业务,想要彻底断绝与前妻家人的业务往来。”樊辛讲到。 “与李天宇有业务来往的是蒋勇吗?” “名字不清楚,只知道是李天宇前妻的一位表哥。”樊辛头饰繁琐且沉重,不时的手扶发端的珠钗。 顾思礼想到那位声称遇鬼的女高中生蒋欣欣就是平秋艳的侄女,那么,蒋欣欣的父亲便是李天宇的合作伙伴。不禁暗暗感叹,诺大的BJ城,形形色色到人怕是要上千万,可千丝万缕之中总有一些联系。 “半月前,李天宇曾向我求婚,我拒绝了,现在工作正处于上升期,我不想因其他原因影响到我的工作。” “会不会是因为你的无情拒绝,所以李天宇伤心欲绝,才想不开自杀啊?”赵羽静插话。 “不会吧……我拒绝李天宇后,他还表示不会放弃,会等到我点头同意的那一天。所以我不认为李天宇会因此自杀。”关于赵羽静的疑问,樊辛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这种可能性极低,到了李天宇这个年纪,虽然会生出一丝中年危机,但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会因情所困,产生这样的念头来? 赵羽静八卦完樊辛的感情后,听着她们一板一眼的对话,很是无聊,想要拽着顾思礼去周边转转,顾思礼却见缝插针的询问起樊辛年龄、爱好及生活习惯。赵羽静无奈,跑到一边与相识的演员聊起天来。 随着樊辛的上戏,李诗与她道谢再会后,一行人离开。返回BJ的路上,张耀扬不顾外人的在场,询问起案情:“李姐,你怎么看啊?” “李天宇曾向樊辛求婚,如果樊辛同意,那么他们便会重组家庭。这几年虽然制造业不景气,但李天宇也小有积蓄,对于离婚却未离门的平秋艳而言,此次李天宇再次离家将不会分得任何钱财,但是李天宇非正常死亡,名下财产悉数变卖后可全归平秋艳所有。或许我们可以沿着谋财害命这一思路进行侦查。”李诗看着李天宇新的联络方式分析道:“对于李天宇曾怀疑平秋艳出轨一事,我们也要深查,如果真如李天宇所疑,那么案子中便会出现第三人,也许,案发时,是这个人在场呢?” “我认为李天宇是为虏获芳心,想要掩盖自己出轨这一实情,才编造谎言欺骗樊辛。”张耀扬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我们还是要调查一下,确保万无一失,毕竟李天宇的儿子曾偷听到那样的对话,也许那个人便是平秋艳的出轨对象。而且,平秋艳想要移民的举动过于奇怪。”李诗翻出手机,准备安排工作。 此刻的赵羽静右手支着脑袋靠向车窗,打起盹来,顾思礼见此,便让张耀扬锁好车门,以防出现危险。此行,顾思礼对于案情并没有新的看法,但是却可以解决赵羽静的困惑,但看赵羽静已陷入梦境,便想着明天再与她分析。 一路无话,四人返回BJ李诗回头询问:“顾老师,我们是直接送您回学校吗?” 顾思礼看天色已晚,且此处离自己的学校很近,点头同意后摇醒一旁熟识的赵羽静。赵羽静睡眼朦胧,刹是可爱:“这么快就到家了?” “你去哪里?我们送你!”李诗接话,想要送过顾思礼后,再将赵羽静送回,毕竟今日是他们麻烦二人在先。 赵羽静回了回神,看向窗外:“我和顾思礼一样,他去哪里我去哪里。” 张耀扬不解,疑惑的看向赵羽静,李诗沉声说道:“好好开车,照办!” 张耀扬似是明白,透过后视镜,看着顾思礼发笑,顾思礼知他定然误会,匆忙解释:“赵羽静的车还停在我们学校,她是去取车。” “取了车,咱们一道吃饭,我都快饿死了,你们学校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啊?”赵羽静一幅没有眼色的样子,好死不死的询问。 顾思礼无语,并不答话,反倒是李诗救场:“学生们的嘴一向挑剔,所以学校附近好吃的东西都会很多。可以让顾老师带你去尝尝。” 到达目的地后,赵羽静嚷嚷着肚子饿,要先吃饭再取车,顾思礼只好带她去了食堂凑合着吃了一些,才将她送走。 第二天一早,顾思礼来到工作室,还未到客人预约的时间,便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浏览着新闻。余娜敲门而入,轻声道:“顾老师,赵羽静小姐现在到了,但是她并没有预约,您看……这怎么办?” 顾思礼想到今日约了赵羽静,起身:“无妨,我去找她。” 却看赵羽静翘着脚在休息室等待,看到顾思礼出现,拿起身边的包包:“给你买了早餐,别谢我,咱们走吧。”说着,便想向顾思礼的办公室走去。 顾思礼拦住赵羽静:“我约了客人,马上就到,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赵羽静不满,吸着鼻子委屈道:“你约了人还约我?” “没想你这么早到,这是一幅拼图,送你的,你先在这里拼图玩,等下忙完我来找你。”顾思礼拿出准备好的盒子。 赵羽静惊喜的接过:“送我的啊?是礼物吗?” “不算是,你先拼,我先去忙了!” “不算是?那你送我干嘛?”赵羽静不解:“想送我礼物就直说嘛!还弯弯绕饶的不算是!你看,我也给你买了早餐。投桃报李嘛!” 顾思礼无奈,接过早餐道了谢,安排余娜为赵羽静倒了水后返回办公室。 赵羽静打开纸盒,是一幅荷塘月色的风景图,画面十分复杂,块数也有上千,光看着就让人头疼,但赵羽静闲着无聊,便也一块一块的拼起。 第十九章 求不得 王薇薇个头高挑,利落的短发服帖在耳后,皮肤白皙如纸,眼睛有神却迷离,翘着修长的双腿,望着顾思礼:“多年不见,越发帅气。” 顾思礼打量着眼前精干利落的熟女,似有一些不确定的询问:“薇薇?王薇薇?” 王薇薇将双腿伸展,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是啊,老同学,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顾思礼没想到今天的到访者是曾经的高中同学,略有惊喜,与薇薇追忆起青春往事,很是感慨,感慨过后迅速切入正题:“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何事?” “想你了呗!所以就来看看你!”薇薇抱着双臂,神色挑逗。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总不会是来和我聊家常忆过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顾思礼知道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来做心理咨询,薇薇一向聪慧干练,便不再绕弯,直接询问。 “还记得比咱们高一届的陈彦寅吗?”薇薇低头,脸色发红。 顾思礼很快就想起陈彦寅,长相俊朗,个头高大,皮肤黝黑,打球很好,是学校很多女生追捧的对象。关于陈彦寅的事情,顾思礼常有耳闻,但却不认识,只知道他如校草一般存在的传闻。 薇薇看到顾思礼点头,接话道:“高一时我就暗恋陈彦寅,常常去看他打球,高二时我终于有勇气向他表白,但却他拒绝了我。可我并没有放弃,一直追到大学。” 听着薇薇的叙述,顾思礼想到身边不少女同学都曾追求过陈彦寅,而结果大都是不了了之,可薇薇的追求,最后怎样,却不得而知。爱情有时会令人盲目,但这种盲目,持续的时间往往不会太长。 “为了和他在一起,我选择报考了他所在的大学,最终如愿以偿成为他的师妹。大学时,我更肆无忌惮,他走到哪里,我追到哪里,厚着脸皮赖在他的身旁。他在教室上课我去旁听,他在食堂吃饭我给他添菜,他在操场打球我为他加油,他在图书馆自习我在一旁守候。他的同学实在看不过去,纷纷劝他,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在他即将毕业时,我们走到了一起。那时,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光。”薇薇终止了回忆,眼眶发红。 “那么,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如果真如戏剧中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话,薇薇今日便不会出现在顾思礼面前。 “在他毕业后,我们在学校周边租了一间小屋子,就像新婚小俩口一样过起了日子。平日,他去上班,我去上学,下课后我会买菜为他做一顿并不可口的晚饭。周末,我们会在家看电影,也会出去逛逛。我们还养了一只狗,取名格瓦拉,每天傍晚,他拉着我,我拉着格瓦拉,一起去学校遛弯。可是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在我毕业后,一切都变了。”薇薇停顿,似是等待顾思礼的疑问,似是不愿回忆那痛苦。 “是什么导致你们的改变?”顾思礼依旧按照惯例询问。 “是我,一切都是我导致的!毕业后,我进入一家私企担任文案一职,对于刚步入社会的我而言,内心充满着激情与壮志,我努力工作,主动加班,可以称得上兢兢业业,付出总有回报,不到一年,我便破格成为公司策划部的副经理,两年时,我被提升为策划部经理,随之而来的便是工作越来越忙,应酬越来越多,好像那时,我除了工作,心中再无其他事物。不久后,我跳槽到另外一家五百强公司做策划总监,更是春风得意,仿佛从那时开始,除了工作,我不再顾及周边的一切,对陈彦寅自然有些冷落。那时,我不停的出差,家好像旅馆一般,时常一周才回来一天,陈彦寅虽有不满,但依旧支持我的工作,只是偶尔才会抱怨,抱怨我对他的疏离,抱怨我们像是角色互换一样,他成了我,我成了他。可那时,我只能从工作之中找到愉悦感,完全忽视了他,连他生病我都不得知,连他生日也都忘记。那天,原本是他的生日,他约我外出吃饭,我完全没有想起那天是他生日,没有给他准备礼物,没有为他送上祝福,更过分的是就餐过程中我都在忙着接客户电话。饭后,我拒绝了他看电影的要求,催促他赶快开车回家,好让我修改一份策划案。也许是因为我的催促,也许是因为对方酒驾,我们发生了车祸,严重的车祸,他,当场死亡。”王薇薇说到此处哽咽起来,闭起眼睛,不再开口。 顾思礼了解了事件过程后,心中颇有唏嘘,但看王薇薇痛苦不止,便以老同学的身份劝解安慰。王薇薇泪眼婆娑,吸着鼻子,说:“在他走后,我很是伤心,我曾是那么爱他,曾不停的怨恨求不得,但真正得到后我却没去珍惜,却忘记他生日,忽略他感受,我非常恨自己,我想,是我害死了他,是我让我们的爱情嘎然而止。我恨自己,我恨工作,我在家颓废了大半年,整日无所事事,抽烟、喝酒、睡觉,我想他也一定很恨我吧,大半年里,他都从未出现在我的梦中,他可能都不愿再看我一眼。我用了很久,才想通一切,他走时才28岁,是那么年轻,有太多梦想都没有完成,有太多的路都没有走完,于是,我带着格瓦拉上路,去到了他想去的所有地方。” 行走,会让人忘记悲伤,旅行,更会让人憧憬未来。顾思礼想,也许没有比旅行更好的方式可以令人走出痛苦,薇薇选择了最为正确的方法,封印过去。 “可是,我却把格瓦拉弄丢了。在旅途中,我与格瓦拉走失,他留给我最后一样东西,也被我粗心搞丢。我感觉,好像全世界都要将我遗弃,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很难受,我甚至想到了死,我再次借助酒精使自己沉沦,我开始自残,用餐刀在身体上划下一道道疤痕,我不敢清醒,清醒使我痛苦,那时,我常想,老天为什么对我不公,为什么我求的一切,都不能得……” 王薇薇的阐述,从始至终都避开了时间点,顾思礼不知是她刻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虽然理清时间线可以更好的了解到患者内心变换状态,但顾思礼听出王薇薇内心自我调节能力极强,否则,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不会开着玩笑与他打招呼。 “佛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虽活的不长,却也感受到了这人生困难,在这世界上,是没有什么人可以逃离宿命,逃离苦难的。而我,不过是提前感知了这样的苦难。我不抱怨,也不会不甘,这就是人生,我痛苦过,我沉沦过,可是日子还要过,不是吗?我要替他活下去,替他看尽世间繁华,替他尝遍世间苦乐。”王薇薇依然很快的调节好了情绪,靠向椅背,耸肩说道。 “你能这样想,很好。为死去的人而活着,不是痛苦,是深情。”顾思礼赞许的看着内心强大的王薇薇,询问:“既然,你已有了如此感悟,今日来找我又是为何?” “很多人都说我内心病态,建议我来看心理医生,而你,却没说我有病,我很高兴。” “我相信你,一直是我认识的那个执着而坚强的薇薇!”顾思礼不是安慰,而是真的这般认为,早在高中时期,王薇薇就已显露出坚毅的个性,也许陈彦寅的死对她而言是不小的打击,但时间总会冲淡一切。 “我看到杂志报道,说你善于催眠,所以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进行催眠,在他离开后,便再未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想看看他,和他说说话,我很想他。”王薇薇提出心中所愿。 如果想让王薇薇彻底放下心中执念,催眠不外乎是最好的方式,而对于催眠的细节,顾思礼还需慎重设计,于是便与王薇薇约定好了下次见面时间。 王薇薇也不再占用顾思礼工作时间,起身告别,顾思礼亲自将其送出,路过休息室时,赵羽静透过玻璃看到并肩而出二人,高兴的挥手致意。王薇薇一眼便认出赵羽静,狐疑的看向顾思礼。 此刻的赵羽静,早已甩掉高跟鞋,赤脚盘腿斜靠着沙发,一脸笑意到望着窗外的二人,怎么看也不像等待咨询的客人,顾思礼略有尴尬,干咳一声,不做解释。 王薇薇笑笑,一幅了然的神情,挥手再见后快步走向了电梯。 顾思礼看着王薇薇走进电梯后,转向休息室,却见赵羽静已拼好拼图的一角,正如顾思礼所料,赵羽静将先散落的拼图碎片,一一画面朝上整齐的摆放在一旁,再从碎片中挑选出所要内容摆放至拼图托盘上。 这是典型的强迫症行为,顾思礼边想边坐到一旁,装作无意的样子将赵羽静摆放整齐的拼图碎片打散,赵羽静见此,很是着急,顾不得穿鞋,匆忙站起,拾起散落的碎片:“留神些,我挑捡了很久。” 顾思礼微笑:“又没有碰坏你拼好的图,急什么?” “这样方便拼啊!拼起来更快!”赵羽静回答。 “到底是拼起来更快呢?还是这样看起来更舒服?”顾思礼询问。 赵羽静歪头想了片刻,才说:“好像是看起来更舒服。”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顾思礼不再言语,帮着赵羽静拼起图案来。 第二十章 兔子玩偶 “你今天约我来,不会是要看我拼拼图吧?”赵羽静见顾思礼不说话,开口询问。 “你曾说过家里出现一系列奇怪的事情,最近还有出现过吗?”顾思礼反问。 赵羽静停下手中的工作,认真回想:“好像没有,从我这次回来后,就再没发生过奇怪的事件。所以我想,可能是不是前段时间工作忙,太累了从而产生了幻觉,正准备给自己放个大假,好好休息呢。” “以后不会再有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你可以放心。”顾思礼肯定的说。 “为什么啊?”赵羽静不解:“是我的幻觉?还是真的是灵异事件?” “都不是,那些事情应该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但现在我无法求证事件的真相,也只是猜测。”顾思礼解释:“你曾经说,家中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玩偶,兔子玩偶。” “嗯,是啊,现在这个玩偶还被我丢在家中。”赵羽静点头。 “这个兔子玩偶本是送给樊辛的,如果我没猜错,樊辛属兔。”顾思礼继续解释。 赵羽静很是惊异:“你怎么知道啊?樊辛一直对外称自己属马啊!” “我看到樊辛手机上也挂有兔子的玩偶,再根据你曾讲过的时间线,才做出这样推测。那个兔子是李天宇送给樊辛的。你们所住的地方应该是密码防盗门,李天宇在送樊辛回家时,不小心偷窥到樊辛输入的密码数字,之后多次趁樊辛不在家时,偷偷潜入,从而满足自己某种内心需求。” “没错,家里的防盗门确实是密码锁!你猜的没错!”赵羽静眼中流露出钦佩之意:“也就是说,我煲汤不小心睡着时,是李天宇关掉煤气?”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如果现在依旧会出现奇怪的事情,那么,我们就要怀疑是另有他人所为。可在李天宇死后,你没有再发现异常,也就只能是他一人所为。也许他并无恶意,只是考虑樊辛不在家中,才前去帮忙浇花喂鱼,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满足自己某种偷窥癖,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现在不得而知。”顾思礼一边打乱排列整齐的拼图碎片,一边细细分析。 此刻,赵羽静已顾不得错乱的拼图碎片影响自己的视觉美观,拖着下颚,说:“如果按照你的逻辑分析来看的话,李天宇救了我一命,如果那天他没有闯入家中,也许我已经煤气中毒死掉了。” “不得不说,你睡觉很沉,家里几次进人都未发现。”顾思礼挑起嘴角,似是玩笑的说着。 “哪有?我睡觉很轻的!”赵羽静撅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又颇为感慨,毕竟无意中救了自己的人现在却死因不明:“我应该感谢李天宇,是他救了我,也希望警方赶快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 换做旁人,家里多次发生这类事情,定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可赵羽静却一直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如此看来,她也算是心大,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再去想,也称得上是个心思简单的姑娘。而得知李天宇多次私自闯入家中后,不但没有厌恶之感,更是期望警方早日找到真相,想来不只是心思简单,更是心地善良。 今日约赵羽静前来,是想将事情前因后果详细告之,既然已经和盘托出,顾思礼便不准备留赵羽静午饭,婉转的表达出自己还有事要忙,起身准备回办公室。 “这附近有一家日料店,很不错,等你忙完,一起去呗!”赵羽静完全没听出顾思礼所表达的意思,弯腰穿好鞋子,将凌乱的拼图碎片又一一摆好,做出一副等待的姿势。 “我下午还有课,怕时间来不及。”顾思礼无可奈何。 “嗨呀,有课也要吃饭啊,咱们速战速决!我一个人去吃的话,场面很尴尬的!”赵羽静摆出一副乞求的神情,甚是动人。 顾思礼看了看时间,已过十一点,已是饭点之时,便也无奈同意,取了外套,与赵羽静收好拼图后一同前往日料店。 赵羽静熟门熟路,带着顾思礼进入一小包间,接过菜单后,席地而坐:“想吃什么?” 顾思礼环顾四周,店内装修颇有日式特色,就连桌上餐具也很别致,粗陶的柴烧茶杯十分古朴,便拿在手中把玩了起来。 赵羽静瞥了一眼,开口询问:“想吃什么?” “随便给我点一份拉面就好。”对于美食,顾思礼一向无动于衷,食物对他而言,大体一样,只是填饱肚子的东西罢了。 赵羽静挑眉,执着菜单:“这个,三文鱼刺身一份,这个,北极贝刺身一份,活赤贝刺身一份,还有这个,牡丹虾刺身两只,嗯,这个,这个,北海道扇贝寿司,嗯,三文鱼鱼籽寿司,再要个鳗鱼寿司,再要个天妇罗什锦……” 见赵羽静仍在点单,顾思礼打断:“差不多够了吧?” 服务员也插话道:“两位的话,这些菜足够了!” 赵羽静又加了一份文蛤清汤,方才将菜单递与顾思礼:“我只点了我的,你看看你要吃什么?” 不只顾思礼惊奇,服务员也惊奇的看着瘦弱的赵羽静,赵羽静不屑的摆摆手:“我只是各样尝一口而已。” 果然只是各样尝一口,不过是顾思礼各样尝了一口,赵羽静恨不得抱起盘子大快朵颐,就连顾思礼点的拉面,赵羽静都拨了小半碗走。期间,更是将口感不错的三文鱼、牡丹虾刺身增点了一份。 “平时不会吃这么多,演员这行嘛,是很注意保持身材的!我只是偶尔才放纵一下,偏巧你今天遇到而已。”赵羽静不好意思的解释,但嘴里并未停歇。 “能吃是福。”顾思礼不知怎么回答,只能简短说道。 “你要不要再尝尝这个?味道很不错!”赵羽静指着烤活鳗鱼说。 顾思礼连忙摆手,看着此刻的赵羽静,忍不住笑起:“怪不得你说是图一个盒饭,才进了剧组,原来一直爱吃。” “是啊,不过还好,我怎么吃都不胖!”赵羽静看着一桌空盘,甚是满足,执着汤匙喝起汤来。 此时,顾思礼手机响起,翻出一看,是赵启明的来电,一般饭后老师都有午休的习惯,此时寻他,定有要事,于是匆忙接起电话,听筒那边传来厚重的男声:“下午抽空来找我一趟,刘艾樱被杀一案有了新的进展。” 第二十一章 知青 顾思礼下课后匆匆收好教案,驱车赶往赵启明处,对于刘艾樱一案,顾思礼着实没有什么兴趣,但老师近几年侧重研究犯罪心理学,故而很关心这一类刑侦案件,也曾多次协助警方破案,对于老师的请求,顾思礼当然乐意帮忙。 接上老师后,二人一同前往警局,刘铁成等人早已在会议室中静心等待。赵启明、顾思礼落座后,张同迫不及待的打开幻灯片,将案子最新进展进行讲解:“根据上次的推测,我们分别调查走访了陈永昌提及过电影院及餐厅,但因时间久远,两处监控录像已覆盖销毁,而这两处均为人流量极大的场所,相关工作人员也对数月前的情形无任何印象,所以这一线索相当于终断。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找到另外一目击证人,是陈永昌、刘艾樱所住小区的一位拾荒大爷郑元庆,据郑元庆回忆,他曾见刘艾樱将两袋垃圾丢入垃圾桶内,不多时,陈永昌将其拾回,郑大爷一度以为是女主人刘艾樱误将什么重要之物不慎丢弃,男主人陈永昌发现后将其找回,也算是正常行为。但此后,多次看到陈永昌将刘艾樱丢弃的垃圾捡回,才引起注意,记忆犹新。这一情况,正与我们的推测不谋而合,足以证明陈永昌在此案中诱导过刘艾樱,使其相信自己患病。同时,我们找到了曾冒充过刘艾樱小学同学的张晓霞。张晓霞,外来进京打工者,因一直怀有明星梦,故而经常徘徊在影视学院、电视台门口,希望遇到伯乐赏识从而走进剧组拍戏。在一日午后,陈永昌寻到她,告诉她电视台正在录制一档真人秀节目,盛情邀请她参加,并给了她剧本及一万元报酬。这才有了刘艾樱遇到''老同学''却不相识这一场戏。针对他们二人提供的证据,我们在昨日下午审问了陈永昌,陈永昌对于诱导刘艾樱怀疑自己患有精神分裂症一事供认不讳,但坚称是夫妻二人感情不合,企图以此为借口离婚,才做出此番行径。却不想刘艾樱在院中遇害。” “如今,年轻人离婚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闪婚闪离的也不在少数,为何陈永昌会用如此复杂的手法达到离婚目的?”赵启明提出心中疑虑。 “据陈永昌讲,他原本算是凤凰男,从偏远地区考入某大学,毕业后是刘艾樱父亲为其安排工作,并解决了他的户口问题,所以陈永昌才与刘艾樱结婚,但婚后生活发现刘艾樱极其霸道任性,忍受不了这样的性格,但又顾及刘父曾经的帮助,才想出此计,设法离婚。”张同解释。 “这么说来,是刘父帮助陈永昌在先,陈永昌与刘艾樱结婚在后?那么,为何刘父会这样帮助一个陌生人?”顾思礼也有不解,开口询问。 “是这样的,刘艾樱的父亲曾在陈永昌老家插队,并住在陈永昌家中,受陈永昌爷爷照拂多年,顾念此种情谊,才为他安排工作解决户口,并将小女下嫁于他。”张同继续解释。 “我们目前没有查到陈永昌与王青,王青与刘艾樱有任何交集,也许真如陈永昌所说,他只是想以刘艾樱患病为由提出离婚。可能是我们将案情想复杂了,如果真如那天我们的推测,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交换杀人。”刘铁成归纳道。 “不,不会是交换杀人,这不符合任何交换杀人的特征。”赵启明摘下眼镜,揉着额角,道:“王青早于刘艾樱入院一年,如果不是认识陈永昌,与陈永昌联手设计,她为什么会提早住院等待刘艾樱的到来?如果按照陈永昌所说,那么,我们曾经做出的一切推测都将被推翻。” “是的,可是我们现在找不到二人有关联的证据,所以这次请您二位前来,是想重新给王青进行诊断,看看王青到底是否患病,是不是真是错手杀人,会不会是上次我们做出的判断略有草率?”刘铁成小心询问。 “昨天你们审问陈永昌时一定进行了录像,我想要看看录像带,判断他是否说谎,小顾在心理应激微反应方面颇有研究,或许可以给你们带来新的线索。”赵启明提出建议。 王青曾在阐述杀人事件经过时,记忆清晰,逻辑条理,言语也并不混乱,就连刘艾樱骂她是骗子的那一句话,她都清楚记得,这不应该是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发病状态。正常情况下,大部分患者发病后都不会记得发病时的情况,从而,顾思礼判断出王青并未患病。而在他们一行人与王青对完话后,王青做出了一个明显的眉角上扬动作,这也是一个人说谎后的神情。所以此时,顾思礼也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附和赵启明的提议。 很快,张同寻来录像带,众人观看,皆无话。昏暗的会议室中,空气犹如凝固一般,唯有视频中不断传出的陈永昌自述。 赵启明操控着小遥控器,针对有疑问的地方,反复进行播放。一个审讯视频看了近两个小时方才看完。 “小顾啊,先说说你的看法!”话闭,赵启明转向顾思礼,众人也随着赵启明的目光望向顾思礼。 此时,顾思礼正在一张A4纸上写写画画,听到老师询问,停了笔,开口道:“仅从这段视频来看,我很难看出陈永昌有哪些地方是在说谎。不过我们可以通过表情看到陈永昌内心变换的过程。” 顾思礼拿过遥控器,将视频退回到最开始:“自己妻子被人杀害,理应是愤怒且伤痛的,但是陈永昌仅表现出伤痛的一面,却无愤怒的一面,从始至终没有催促过警方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 “没错,我们经常看到死者家属哭诉,要求将凶手正法,并发生围殴凶手或嫌疑人的情况,但是陈永昌却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这种愤怒,在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产生了这样的疑惑,所以才会怀疑他是帮凶之一。”赵启明赞许的看向顾思礼,并进一步作出补充:“不过,陈永昌给出我们一个答案,就是与妻子感情不合,那么,二人感情不合,为何又会出现悲痛之色?所以,这种情绪只是他的伪装之一。” 顾思礼看赵启明说完后,继续开口:“我们看陈永昌这个表情,眉毛上弯,双唇分开,下颌下垂,这是一个明显的紧张神情。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对于一位遇害者家属而言,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紧张的神情?” 顾思礼按着快进键,再次将画面定格:“我们再来看这个表情,肌肉松弛,眉毛舒展,颧骨肌引导嘴巴上仰,这是一个典型的放松神情。为什么在陈永昌将诱导妻子一事和盘托出后会出现这样一个轻松的表情?” 看着众人陷入沉思,顾思礼再次将画面定格:“我们把其他表情定为基线的话,再来审视这个表情,鼻翼微缩,眉头下垂,轮匝肌致使眼部肌肉紧张,而嘴角却收抿,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明显的表情变化,是不想过多讲话的神情,那又是什么让陈永昌不想再去过多讲述?结合前文,我们得知此时他正在叙述刘艾樱父亲如何与自己的家人相识,那在相识过程中,又有什么是他不想说出而刻意隐瞒的呢……” 顾思礼将视频中陈永昌颇具变化的表情,一一进行分析,有理有据,入木三分。赵启明看着爱徒神情欣慰,而刘铁成却紧皱眉头不言声。 “插队曾是一个时代中大部分人都经历过的事情。而刘艾樱的父亲却将唯一的爱女嫁于插队时的老乡作为感谢,这一点确实难以解释。”张同挠着头说道。 “我研究犯罪心理学这么多年发现,有时表面毫无关系的二人,可能会牵扯到两代人的恩怨,所以你们可以从刘父入手进行调查,也许会有新的线索。”赵启明再次开口,并给出结论:“陈永昌在审讯时定有所隐瞒,还需要你们进一步调查。而对于王青是否患病一事,我依旧保留原有观点。前日无事,我再次去了王青所住的精神病院,与她的主治医生及院中交好的病友深聊过,可以确认王青装病行凶,妄图逃过法律制裁。” 听闻赵启明教授如此说,刘铁成再次分配人手展开深入调查。张同将赵启明二人送出,一再表示感谢。 顾思礼开车驶入主干道,询问道:“老师,您回学校?还是直接回家?” “回家吧,不早了,回家吃饭休息。”赵启明抬手看了看表,告诉顾思礼。 “正好许久未见师母,今天正好顺路拜访。”顾思礼寻思等下买些礼品,看望师母。 “怕是不能随你所愿,你师母和前几日和麻友跑去国外旅行,还要几日才能回来。”赵启明笑答。 “那老师晚上回去吃什么?”顾思礼也跟着笑起,在师母心中,麻将排名第一,旅游排名第二,养的宠物狗排名第三,老师和儿子怕是要排在十名开外,以前老师就经常抱怨。 “你师母早就安排儿子、儿媳回来家住,专门负责喂狗遛狗,我也能凑合着混口吃喝。”赵启明摇着头,无奈道。 “那等师母回来,我再去拜访,顺道看看师母带回什么伴手礼。”顾思礼开着玩笑。 “你到从不吃亏!”赵启明笑看爱徒:“对了,我前日再去精神病院,遇到一人,怕是你会感兴趣!” “哦,是谁?” 第二十二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刚洗过澡的陶陶此刻正窝在沙发里捧着一本小说在读,看到顾思礼进门,也不起身,仅是仰着下巴示意饭菜在桌上。顾思礼看着还未将头发完全吹干的陶陶,担心她受凉感冒,于是先将窗户关上后,才洗手上桌准备吃饭。想来今日陶陶心情颇好,不仅炒了两个小菜,更是煲了一锅鱼汤。 陶陶看到顾思礼入座后,才将书丢到一旁,起身前往厨房盛饭:“看你下课后走的那么着急,是去忙什么事情吗?” 顾思礼明白陶陶所指是今日下课后,匆匆赶去寻找赵启明一事,接过碗后才答道:“去找了一趟老师,到不是什么大事,工作而已。” “静姐发信息给我,说中午你请她吃饭了?”陶陶一边盛汤,一边询问。 “算不上请她,工作餐罢了。”顾思礼低头吃饭。 “可她说,是吃的日料耶,还说那家刺身很不错!”陶陶鼓着腮,斜眼望着顾思礼。 顾思礼不知一向古灵精怪的陶陶葫芦里要卖什么药,思考再三后才谨慎回答:“就在工作室附近,下次带你去尝尝。” “静姐还说,你送了她一份礼物。”陶陶也不吃饭,只盯着顾思礼不动。 “不算礼物,只是一副拼图……” 陶陶听到此处,立马打断高声询问:“你该不是在追求静姐吧?” 顾思礼面不改色,依旧优雅的夹着菜:“不是,她有轻微强迫症,送拼图只是为了调节她的病症。” “好吧,姑且信你一回。”陶陶见顾思礼答的一本正经,想到哥哥一向不近女色,倒也放宽了心,夹了菜准备吃饭。 “她发信息给你做什么?”顾思礼将盘子向陶陶处推近,并夹了菜放入陶陶碗中。 “好像也没什么事,就是闲聊打发时间吧。”陶陶吃着饭,回忆道:“不过,她找我要了你的课表。” “要我的课表做什么?”顾思礼纳闷。 陶陶转着眼珠想了许久,突然放下饭碗,狠狠拍了一下餐桌,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不是你想追求静姐,是静姐想追求你!” “怎么会?别八卦了,好好吃饭。”顾思礼垂眼表示不可能。 “也是,你们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静姐也算是个明星,估计追求她的人可以从二环排到五环!”陶陶推翻自己的想法,安心吃饭。 饭后,陶陶收拾餐桌,顾思礼打开电视,随意换至一新闻频道后,便瘫在沙发上不动。想起方才老师提到的那人,不禁觉得有些意思,决定这两日无事,也要前去探望拜访一番。 待陶陶洗干净碗筷,出了厨房,却看到顾思礼已在沙发上睡着,皱着眉头等一段广告播完才将电视关掉,而后又掏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秒睡的顾思礼,方弯腰拾起掉落的书本重回卧室学习。 顾思礼从图书馆出来已近中午,因老师的关系,刘艾樱及李天宇一案,顾思礼多少都有涉及,所以今天专程跑去图书馆借了两本犯罪心理学的书籍,准备研读。 随意吃了午饭,顾思礼折回公寓休息,陶陶不在家中,不知去了哪里。顾思礼仰躺在座椅上,修长的双腿搭上书桌,思考了片刻,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几声嘟响后,电话接通,沙哑的女声从听筒中传出:“喂?顾思礼吗?” “是的,很久没联系了。近来可好?”顾思礼客气的问好。 “一切还是老样子,你呢?” “我也一样,只是工作比较忙。”顾思礼回道。 说到此处,两人皆静默不语,唯有电话中传出沙沙的电流声,还是女声打破了沉默,开口询问:“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昨天王薇薇来找过我,不知道你们可还有联系,我想了解王薇薇的具体情况。”顾思礼回了回神,切入正题。 “薇薇啊,我们也许久都没联系了。从她男友死后,她便像与世隔绝一般,和同学们都减少了联络。”女声回忆道。 “她和我说了陈彦寅的一些大概情况,可能因为不想仔细回忆,具体时间点却没有说清楚,我想问问,看你是否清楚。” “陈彦寅五年前死于车祸,听说,发生车祸时,薇薇正在车上和他吵架,可能是因为吵架导致陈彦寅的分心,没有及时避开对向的来车,才酿制了悲剧的发生。”女声缓缓说道,顿了一下后继续补充:“不过,据交警分析,在发生车祸的一霎那,陈彦寅没有本能的将方向盘转向右方,从而避开了右方前行车辆,保护了薇薇,让她不至受伤,自己却因此死亡。” 顾思礼听到此处,有些分神,思绪缓缓飘了出去。 “喂,顾思礼,你在听吗?”女声打断了顾思礼的回忆。 “嗯,我在听,之后呢?你还知道什么吗?”顾思礼大口深呼吸,调整好心绪。 “之后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太多,薇薇并没有出席陈彦寅的葬礼,为此,陈彦寅的父母极其怨恨薇薇,之后薇薇辞去工作,四处旅行,我们便也断了联系,只知道不久前,她出了一本书,是一本游记,好像卖的还很不错。” “嗯,薇薇和陈彦寅的感情呢?怎么样?”顾思礼深入询问。 “两个人在一起后,感情好像不是太好,你也清楚,薇薇一向强势,毕业后更是以工作为重,反倒没了当时追求陈彦寅时的心态,两人虽然没有结婚,但一直同居,薇薇忙着事业,陈彦寅一再迁就于她,就连家务琐事也大多是男方去做,从而多次放弃升职机会。薇薇父母与陈彦寅父母早早便见了面,商议二人婚事,可薇薇认为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将婚事一拖再拖。就连薇薇的母亲都说是薇薇不珍惜,才毁了陈彦寅。” “这样听来,陈彦寅是很爱薇薇的。”顾思礼判断。 “嗯,是的,他们在一起后,几次聚会,都能看出陈彦寅极宠薇薇,眼神中也充满着爱意。陈彦寅也很感动薇薇花了七八年的时间追求他。其实薇薇也很爱陈彦寅,只是得到后,没有从前那样珍惜罢了,你知道吗?薇薇为了和陈彦寅上同一所大学,英语听力完全空着没做,要不,薇薇会考上更好的学校。” 顾思礼不曾想到,他们二人之间还有这样的故事,难免有些感慨年少的爱情。 “你可以去买一本薇薇出的书看看,虽然是游记,但字里行间依旧念着陈彦寅。看过之后,对于他们的故事,你可能会了解的更多。”女声建议。 “好,谢谢你!”顾思礼道谢。 “没事的,希望你能帮助到薇薇,让她尽快走出雾霾。希望,你,也能尽快的走出雾霾来。”沙哑的女声送出祝福,道了再见,挂断电话。 顾思礼拿着手机,出神,那时,他们还是十六七的样子,白衣飘飘的年代,欢乐无忧,而顾思礼却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少言寡语,独来独往,可能是这种沉闷的性子吸引到刘童的注意,不知不觉中刘童与他走近,成了朋友,无话不说。许多年后,刘童向他表白爱意,他却吝啬拒绝,友谊也这样嘎然而止。今天,顾思礼贸然打电话给刘童,翻开了尘封已久的往事,如果没有陶陶,也许,他会选择刘童,也许,他们已结婚生子…… 顾思礼放下手机,停止了回忆,在平淡无奇的高中时期,谁都有过情窦初开的记忆,但生活却常常不如人意,薇薇和陈彦寅便是鲜活的例子,还是将这记忆封起,不时拿出追记为好,顾思礼这样告诉自己,打开电脑,开始为王薇薇设计催眠的细节。 第二十三章 投毒 “我看到了他,他和格瓦拉在一起……他就站在我的眼前,是那么真实……他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么帅气,那么阳光……他说,他很爱我,依然爱着我……在他心中,我依然是那个倔强却可爱的小丫头。我问他有没有原谅我,他说不曾恨过,何谈原谅?”王薇薇从梦中醒来,有些语无伦次,双目含泪,但嘴角努力上扬:“我好想他,真的好想他,曾经一度想到不敢去想。” 说到此处,王薇薇从佛洛依德榻上坐起,看着顾思礼,收回眼中的雾气,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如铃,很是好听:“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他真的很高兴。这么多年,他从未入过我的梦境,我以为他恨我,不会原谅我,再也不想看到我。可是,刚才他和我说不曾恨过,何谈原谅。你知道吗?车祸发生时,我们正在吵架,因为一丁点的小事,小到我都已经忘记是为了什么而争吵,那时,我吵着要下车,解开安全带并想要拉开车门,他出手拦我,才酿下悲剧,也正因此,这么多年来,我都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的任性,我逃避一切,我不敢面对……可他说一切都过去了,他不怨我,如果再发生一次,他依旧会选择保护我而放弃自己。他说我替他去看了世界,我替他完成了曾经想做的一切,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就是看我快乐幸福,所以他让我放手,开始新的生活,并努力替他活下去。” 顾思礼看着微笑的王薇薇,心中松了一口气,催眠造梦并不适合所有患者,也不能有十足把握达到预期的目的。所以,在整个催眠过程中,顾思礼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哪个环节出错导致功亏一篑。 现下,王薇薇神情放松,言语也比上次来时多了起来,愿意回忆,开始更多的讲述她和陈彦寅的过往细节。顾思礼判断这次催眠初见成效,可要想真正完全治疗好薇薇的心理问题,仅靠一次催眠造梦是不够的,所以顾思礼认真记录下薇薇所描述的故事关键点,计划在满足薇薇梦到陈彦寅的这一要求后,继续为她实施催眠进行治疗,一直到她彻底走出心霾。 这次的造梦令王薇薇如释重负,无比轻松,路过前台,看到助理余娜时,也高兴的挥手问好,余娜反倒有些腼腆,脸色微红,仅是点头致意。 因再无其他预约者,所以顾思礼便嘱咐余娜关好门窗,今日可以提早下班。 余娜回应后,顾思礼才与王薇薇一道进了电梯,薇薇笑着开口:“上次来时,就看你这助理的眼熟,昨日公司楼下遇到才想起,原来是同事的小女友。” 顾思礼并不想干涉他人的私生活,只是点头,叮嘱薇薇放松心态并将薇薇送出。 陶陶与同学相约外出逛街,顾思礼独自点了一份外卖,伴着新闻吃过晚餐,索然无味的翻了几页书后起身沐浴,热水淋上周身,倒也清醒了几分,将头发擦到半干,便围着浴巾出了浴室,却不想有十多个未接来电,皆是赵羽静打来。顾思礼摇晃着手机,想了片刻,最终决定回拨过去。 “喂,顾思礼,我生病了,在医院。”电话那头,传来娇弱的女声,似柔似媚。 “遵照医嘱,好好养病。”顾思礼语气平淡,打着官腔。 “你就不想着来看看我吗?”赵羽静听到顾思礼如此说,很是不满,有些气恼,反问道。 “术业有专攻,我不懂除了精神科以外的其他疾病,怕是帮不到你。”顾思礼发自肺腑的将心中所想说出,可赵羽静却误认为是拒之千里之意。 “哼哼,别人都有家人朋友来看,就我没有,就我一个人在医院呆着,特别可怜,护士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赵羽静抽泣起来,咿咿嘤嘤的含糊说着。 赵羽静执着电话,一顿撒娇,却闻顾思礼无动于衷,大有挂断电话的意思,只好放出了大招:“那好吧,不打扰怒你了,早点休息,我找陶陶来陪我。” “哪家医院?我去看你,陶陶明早还有课。”顾思礼无奈,妥协道。 赵羽静高兴的报出地址,挂断电话。顾思礼随便穿了外衣,驱车前往医院。 在急诊室大厅却意外碰到多日未见的张耀扬。张耀扬一身警服,颇为干练,远远的看到顾思礼,大步跑了过来:“顾老师,您来的正巧,几位病人的情绪都不稳定,我们无法进行正常的口供询问。您看,能不能帮我们先进行安抚工作?” 顾思礼不知发生何事,但是依照规矩,他是无权插手办案过程的,张耀扬毕业不久,经验不足,此番表述,显得有些病急乱投医。 “我只是来探望朋友,没有上级的命令,我不好插手你们的工作。”顾思礼婉言拒绝,也并不好奇追问发生何事。 “是来探望赵羽静小姐吗?”张耀扬直言相问。 “嗯,她说生病了,叫我来看看。”顾思礼坦诚回答。 “哪里是生病!是有人投毒,已经死了一位制片人。”张耀扬不管顾思礼身份,透露起案情来。 顾思礼拧起眉头,想着方才电话中赵羽静精神正常,因他不想前来,还哭闹耍了一阵无赖,怎么就成中毒了呢,但考虑到警方破案流程,不好去深究案情,只是简单询问:“赵羽静她没什么事情吧?” “没什么事情,其他人都没什么大事,不过今天出事的人都是娱乐圈的人,被关注度很高,早有媒体前来医院围堵,李姐正在和他们周旋呢。” 听到张耀扬这般说,顾思礼有些后悔贸然前往。但也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来到赵羽静的病房。 却见赵羽静平躺在床,翘着二郎腿,举着Ipad,乐呵呵的看着综艺节目,看到推门而入的顾思礼后才丢了Ipad,慌乱的揪起被子盖好,装出一副柔软的神态:“我生病了,好难受啊!” 第二十四章 嫌疑 顾思礼大致翻了翻病历,又看赵羽静精神良好,倒也放下心来,为她叙了一杯热水,嘱咐好好休息,便想离开。 赵羽静见此,翻身坐了起来:“不行,你还不能走。我是病人,你要听我的。” “病人需要休息,我就不打扰了。”顾思礼客客气气。 “可是,我特别饿,本来晚上吃的就不多,现在看到你,就更饿了。”赵羽静捂着小腹,一副真诚的神态。 “你刚洗过胃,不便进食,还是忍忍吧!”顾思礼劝诫。 “啊,洗胃还不能吃东西?那多久才能吃东西?”赵羽静鼓着腮,气鼓鼓的询问。 此时,有人敲门,顾思礼起身开门,却是李诗同一名小警察站在门外,李诗看到顾思礼,神情略有诧异,但很快便恢复了淡定,与顾思礼打了招呼,进入病房看望赵羽静。 “我多久才能吃饭啊?”见顾思礼没有作答,赵羽静不懈的追问。 “啊?”刚进来的李诗听闻赵羽静这样莫名询问,不知如何解答。 “理论上,是24小时内都不能进食的,具体情况,你最好还是问问医生。”顾思礼连忙解释。 赵羽静饿到有些抓狂,想要起身去寻医生,李诗一头雾水,匆忙安抚赵羽静:“赵小姐,有什么需要,我来帮您,您躺着休息。” 被李诗一把按回床上的赵羽静,望了望顾思礼,偏着头,咬着下唇:“不敢劳烦李诗姐,还是你去帮我问问吧。” 顾思礼正想寻个借口离开,回避李诗的问案,听到赵羽静的要求,向李诗示意后,出屋去找医生。 得知赵羽静并无大碍,可以服用流食后,顾思礼溜达的下楼,想着打发时间,便要出去买些牛奶稀粥回来,却见张耀扬正同一并警察拦着焦急等待的记者。顾思礼笑了笑,侧门而出去找仍在营业的便利店。 不想却在便利店中遇到樊辛,樊辛正拎着满满的购物筐准备结账,抬眼看到顾思礼,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顾老师,好巧哦?” 樊辛被赵羽静从剧组连夜叫回,此时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深夜依旧带着一副墨镜,穿着深蓝大衣,绒毛帽子兜头而下,看不清容貌。 “你倒辛苦,这么远也赶了回来。”顾思礼看了看樊辛所买之物,还是走到货架,挑拣了牛奶、酸奶、八宝粥等流体食物。 “小妮子打电话来,看样子是被吓的不轻。早知你会来,我便不折腾了。”樊辛拎起购物袋,笑着说道。 “我看她那副样子,倒并不像被吓到。”顾思礼绅士的接过樊辛手中的袋子,与她一并向医院走去。 既然樊辛赶了回来,顾思礼觉得自己无需再留,本想叮嘱樊辛几句,便要离开,却见刚与李诗一道的小警察寻了出来:“顾老师,李姐正到处找您呢。” 顾思礼无奈,只好将所买之物递与樊辛,并不忘叮嘱:“赵羽静她刚洗过胃,只能吃流食,你买的那些,自己留着吃,只给她喝些牛奶就好。” 樊辛笑着应下,向病房走起。顾思礼转身去找李诗。 “刚准备问案,赵小姐的经纪人便到了,非要旁听,我只好出来向上级请示。出来才知道,其他人的经济人、助理也都赶了过来,听说,赶来之前一众人专程开了会议,想要对今晚的事情统一口径。”李诗有些无奈的说道。 “明星生活不同于常人,他们的言行举止都会在公众面前被无限放大,经济公司怕是担心这点,才不得已做出此举。”顾思礼安抚李诗。 “您也知道,这类投毒案多是熟人所为,目前除了一人死亡,一人昏迷外,其他几人均无大碍,我们想连夜审案,可这外面被媒体包围,里面又有各家经济,着实难以审讯啊。”李诗摇头叹息。 顾思礼虽不知案情,但也听出李诗话外之意,嫌疑人正在这几人之中,当然,赵羽静也逃脱不掉投毒的嫌疑。 “顾老师您既然来了医院,还是要麻烦您和我们一同审问,警局的心理学专家也来了,等下我们碰头商量下,看该如何进行。”李诗提出请求。 “我毕竟是被赵羽静叫来的医院,这样一道与你们参与审讯,怕是不好。”顾思礼为避嫌,想要拒绝。 “虽然目前看来赵羽静嫌疑最大,但毕竟你们也只是工作关系,还有赵教授这层关系,相信您肯定能秉公处理。而且我们也需要您这样的专家来帮助我们鉴定嫌疑人的心理状态。”李诗知道顾思礼并不热衷于犯罪案件,便搬出赵启明来。 当顾思礼听到赵羽静嫌疑最大时,略略皱眉,也正因此,顾思礼同意了李诗的请求。与她一道前往医院某会议室开会。 刑侦队长王祎早已在会议室中等待许久,四十余岁的王队长,威严持重,见顾思礼到来,起身上前握手,手掌粗糙有力道,笑着说打过招呼后开门见山道:“今晚辛苦大家加班,争取明早可以给媒体一个答复。不要被媒体说咱们无能,给警局抹黑,让同行笑话!” 王祎的话简洁直白,完全没有誓师时该有的豪言壮语,却很实在,想来他也是个脚踏实地的务实人,王祎环顾四座,继续道:“此案发生在福田酒楼,案发时间是晚上8点左右,案发时9人在场,一人为电影制片人吴海,以被确认当场死亡;一人为电影编剧纪歆,目前仍在昏迷中;其余7人分别为出品人王志飞,导演刘子千,副导演张黎,男演员乔安、岳嘉远,女演员赵羽静及白玉。据悉,此酒楼为导演刘子千妻子所开,几人均受编剧纪歆所邀,为商量某剧本而来。除死者吴海是因氰化钾中毒身亡外,其他几人均出现不同程度的氢氧化钠中毒。” “氢氧化钠入口后,会有灼烧感,为何这几人依旧服用?”警方派来的心理学专家程萌萌产生疑问。 “刚据赵羽静讲述,今晚几人均都喝多,当时都已口齿不清,说话不畅,而氢氧化钠是被混入最新开瓶的红酒之中,因此几人举杯喝酒时并无察觉,赵羽静今晚饮酒不多,红酒入口后,舌头明显感到灼烧,之后便将红酒吐出,但为时已晚,其他几人均已将酒灌下,出现不同程度的中毒症状。”李诗解释。 听到此处,顾思礼方明白李诗为何说赵羽静嫌疑最大,那么到底该如何帮赵羽静洗脱嫌疑呢?顾思礼思考起来。 第二十五章 吴海之死 赵羽静与吴海、王志飞等人并不算熟,可以说仅是几面之缘而已。而王志飞更是国内著名的出品人,其出品的影视剧著皆是票房、口碑双赢。用赵羽静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与他们不是同一重量级的人物。 今日参加这个饭局,众人是受纪歆之邀,原本以为只是私下要好的三五朋友小聚,来了才知是纪歆写了一新本子,被王志飞看中,想要筹拍成电影。近年来,纪歆写的本子都很叫好,自己更是如日中天,正是纪歆强烈推荐由赵羽静出演,她才得以出席此局。 此局是由纪歆撮合而成,并不是正式商讨签约,只是几人凭着私交关系,先行看看拍摄意向如何,饭局也很是随意,由刘子千出面安排在自家的饭店之中。 纪歆与演员乔安、赵羽静交好,而白玉与岳嘉远是受吴海之邀,这几人虽常有工作来往,却不相熟。反而倒是吴海、刘子千一直称兄道弟,来往密切。出了此事,刘子千分为心痛,刘子千妻子郭思思更是当下勒令酒店停业,保护案发现场,并将涉及这一事的相关人员全部留在店内,以便警察调查之需。 王祎对于郭思思此举颇为称赞,分了一组人手前往酒店进行审讯,自己则带着李诗等人逐一对今晚参与饭局的人进行询问。 除了昏迷不醒的纪歆,其他几人明显是已受经济人的叮嘱,口径分为统一,只在强调自己有意向参与影片制作才出席饭局,不想却遇到此事,很是悲痛,对吴海的描述也是称功道德,坚称吴海是国内难得一见的奇才导演,吴海的去世,将是国内影视行业的一大损失。 刘子千与吴海交往数十载,友谊颇为深厚,情绪几度失控,一再要求警方尽快破案,给影迷一个交代,也给吴海家人一个说法。【零↑九△小↓說△網】 王志飞多次出品过吴海的电影,情谊自然不浅,但面对警察的审讯到也淡定,大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进行了阐述,便称自己需要休息,将警方请出病房。 张黎是吴海旗下的一名员工,曾是著名的摄像师,目前正逐步转型为导演,吴海有意让他担任此剧副导演,以此增加片场经验,对吴海一再表示感谢后,张黎不愿开口,连今晚情形也不过多叙述。 岳嘉远曾凭借吴海执导的一部电影获得最佳男主角的奖项,对吴海满口称赞,声音哽咽,多次落泪,不但讲述了晚上几人推杯换盏的情形,更是回忆了与吴海相识的过往。 白玉出道不久,算是娱乐圈的新人,近来颇受吴海照顾,今日也是受吴海之邀,出席饭局,面对警察时,不知道是伤情还是害怕,从头哭到尾,并急着撇清自己的干系,称王志飞与纪歆并不看好她,也不想让她出演,是吴海老师的坚持,她才有机会与大家一同商讨合作事宜。 乔安与纪歆交好,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也是纪歆此次钦点的男主角,并称该剧就是为他量身定做,即使吴海不想启用他,怕是纪歆也不会同意。在审问过程中,乔安更为关心纪歆与赵羽静的情况,不时询问纪歆是否清醒,赵羽静可还好。与其他人不同,乔安是唯一一个对投毒事件仅有吴海一人死亡而产生疑问的人。 而赵羽静在面对刑警时,颇为坦然,更多的像是与顾思礼聊家常,虽然也按照经济人的要求,对吴海的去世一再表示哀悼,但总要不时的在顾思礼面前装一装病,撒一阵娇。 顾思礼颇为尴尬,却也不好在众人面前发作,被赵羽静指使着倒了一回水,热了一次牛奶。就连一旁的经济人都已看不下,不时暗拽赵羽静的衣角,可赵羽静却不管不顾,难得自己住院任性一回,想要把病人的权利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看着顾思礼他们一行人退出病房,还大声嚷嚷:“看病人不是都要带鲜花来吗?顾思礼你明天来看我时,可记得带上啊!” 几人看顾思礼的眼神都有异样,王祎都已笑出声来,顾思礼匆忙带好房门,不知如何解释,挠了挠头,便不再开口。 “看来赵羽静真是把酒全部吐出,还能这般大声说话,不像其他几人,伤了声道,说话沙哑。”王祎笑看顾思礼。 此话虽是玩笑,但又将嫌疑转向赵羽静,顾思礼下意识的维护:“赵羽静她性子一向如此,是活泼了些,不过我不觉得是她投毒。” 王祎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顾思礼的肩膀:“哦,那么,这件案子你怎么看呢?” 第二十六章 两次投毒 程萌萌年纪并不大,但在刑警队从事心理学侦察工作已有三年多,她率先开口:“王队,单从谈话来看,我无法看出任何破绽,除赵羽静外,其他人在交流时都具有明显的戒备心理。【零↑九△小↓說△網】” 王祎点头,将打印出来的现场照片及检验报告传递与众人:“我们先把有用的内容总结一下,大家看这张照片,是案发现场的照片,根据众人描述,我们得知,吴海坐在此位,左边依次为王志飞、纪歆、乔安、赵羽静、白玉、岳嘉远、张黎、刘子千。根据酒店大堂的视频监控得知,这9人是在下午五点四十分左右先后进入饭店。案发时间大约为晚上七点五十分,在这两小时内,九人共喝掉七瓶红酒,在七点四十分,吴海本人向服务员要了第八瓶红酒,根据现场的调查反馈,也正是在未喝完的第八瓶红酒中发现含有大量乙醚,其浓度已远超15%,是由注射器插入瓶口木塞后注入瓶内。当时,仅有尚未喝醉的赵羽静及时察觉不对,才未使他人过量饮用。但不幸的是,吴海双手皆沾有氰化钾粉末,不慎入口导致死亡。根据调查,仅有吴海的酒杯粘染氰化钾粉末,而其他的人餐具均无异样。那么,我们可以将此案归纳为两次投毒,一次是红酒中的乙醚投毒,一次是针对吴海的氰化钾投毒。而据赵羽静描述,第八瓶红酒是由服务员拿入包间,在服务员开瓶后,依次斟满众人的高脚杯,期间并无他人经手,如果赵羽静描述为实,那么我们就该考虑是否为酒店内的工作人员设计投毒。” “除赵羽静外,其他人当时均已喝醉,在回忆时都无法记起是否有人动过此瓶红酒,虽然赵羽静的描述并无漏洞,但也不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辞,最好还是鉴定酒瓶上的指纹,看看到有哪些人经手过此瓶红酒。”程萌萌开口表示。 “很遗憾,此瓶红酒经手人过多,瓶身指纹杂乱,法医只在瓶口处提取到一枚完整指纹,经鉴定是倒酒服务员左手大拇指指纹。”王祎无奈叹气。 顾思礼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开口询问:“为什么会出现两次投毒?凶手想要杀害的人到底是谁?” “这也是此案的疑点,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王祎看向顾思礼,回想到赵启明时常可以做出犯罪心理画像从而帮助警方破案,眼中流露出期许之意。 “如果凶手的目标仅是吴海一人,他既已有机会令吴海双手沾上氰化钾粉末,为何不直接对吴海用毒?这足以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并不认识吴海,也不在今晚的饭局之中,所以他不能直接对吴海下毒,只能通过其他方式间接使吴海双手沾毒。比如餐具,但法医报告中显示只有吴海高脚杯的杯颈处附有毒物,其他餐具均无沾毒,那么,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在几人初入饭店时,吴海手上并未沾染氰化钾,故而碗、筷、盘子乃至汤匙均未检测出氰化钾,所以,吴海是在酒过三巡,不再动筷子吃菜后才沾上氰化钾,这就只有一种可能,作案人是饭店内的工作人员,他可以在饭店内对将要下毒一事提前进行布置。”顾思礼将自己的猜测说出。 王祎点头表示认同,李诗却提出疑问:“店中还有其他客人,他这样提前布置,是否会让他人误沾有毒之物?” “所以,这才有了另一次的投毒事件。”王祎抱臂,大胆推测:“一般成年人均无吃手或者直接拿手服用食物的习惯。即使手上沾有氰化钾,如果没有伤口,一般情况下均会在洗手时被清洗干净。但如果看到他人出现中毒的情况,常人第一时间大多会做出的反应便是呕吐,更何况乙醚中毒本就会出现干呕的症状,吴海为催吐,将手伸入嘴中,从而导致氰化钾中毒。” 李诗,程萌萌等人纷纷赞同王祎队长的观点,王祎当下决定领着众人前往福田酒楼,进一步展开调查。顾思礼本想拒绝,自己对于破案着实帮不上忙,但王祎一再邀请,无奈只能陪着一同前往。医院门口依旧有一众记者焦急等着采访,王祎只好从后门开车而出。 很快,众人到底福田酒楼。李诗看到饭店外也有多家守候的媒体,有些奇怪:“怎么这些记者的消息如此灵通?我刚到医院时就早有媒体在询问病房号,怎么连案发地点也都打问出来了?” “还要麻烦你去应付他们一下,这方面你有经验。”王祎拍着李诗肩,委以重任。 李诗无奈,先行下车,众记者看到有警察前来,纷纷围了过来打探案情,王祎趁乱下车,率领众人向饭店走去。 刘子千的妻子郭思思颇有几分女强人之色,老公中毒住院,自己并未去探望,却留在饭店安抚员工,应对警察。饭店大门早在案发后就被郭思思命人反锁,一方面是怕有人擅自闯入破坏了现场,一方面又担心投毒人趁乱逃走。守门的人隔着玻璃门看到是警方工作人员,匆忙从腰间掏出钥匙,将一把U型锁打开,将众人迎入后,又小心锁住,才拿着对讲机告之店内人警察的到来。 早先一步抵达饭店的张耀扬出来迎接,并将已经调查到情况告知王祎。吴海一行人是在三楼的203包间就餐,负责服务203包间的服务员是王小霞,案发后吓得不知所措,在郭思思的几番开导下,才断断续续向警方阐述清楚事件经过,饭菜均是刘子千所点,前五瓶红酒也皆为刘子千所点,但后来刘子千不胜酒力,已有醉意,剩余红酒皆为吴海所点,红酒都是由王小霞下单,由大堂经理李冠亲自送来,之后便由王小霞开酒,倒入醒酒器后再依次倒入客人酒杯,王小霞也证实在此过程中无他人触碰酒瓶。 红酒皆摆于吧台酒架之中,而吧台正处于视频监控可以拍摄到的地方,视频显示李冠先后多次前往吧台取酒,均是吧台服务生马俊按列取出,期间并无可疑之处。 王祎在看过案发现场后,仔细巡视了饭店各处,并安排多人对各处取样化验,化验结果可想而知,并没有查出任何沾有氰化钾毒份的地方。 王祎紧锁眉头,背手来回踱步,顾思礼看时间已过凌晨两点,睡意早已袭来,招手叫来程萌萌,与之耳语一番,便与王祎告辞,先行离开。 第二十七章 真凶 顾思礼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起床梳洗后开车再次前往医院。【零↑九△小↓說△網】虽然已经错过堵车的早高峰,但路面行驶依旧缓慢,顾思礼倒也不急,打开广播,听着新闻,随着车流缓缓前行。 到了医院才知是警方借着医院的场地举办一个小型的记者招待会,方便记者们在听完案情后,可以和明星经济人沟通,及时采访到当事人。 看着王祎和李诗等人一脸疲惫,顾思礼想到他们肯定一晚没睡,便为众人买了咖啡,交与张耀扬分发给大家,以便提神。 顾思礼猜测王祎上了年纪喝不惯咖啡,单独为他买了红茶,王祎捧着红茶上前感谢:“哎,这些明星出事啊,比那些连环杀人案受到的关注度还要高,警方这回压力不小,还好是第一时间破案,可以及时给媒体及粉丝一个交代,否则不知道要怎么抹黑我们呢!” 顾思礼看着正在做准备工作的记者,想着他们也是一夜无眠,到增了几分同情:“工作需要,他们也是无奈。” “哎,破了案不见他们称功颂德,破不了案就被他们说玩忽职守,现在的刑警,难做啊!不过,这次还要感谢你,若不是有你,哪里会这么快破案。”王祎将红茶一饮而尽后大力把手中纸杯揉作一团,抛向垃圾桶。 “哪里的话,对于破案,我可一窍不通。”顾思礼诚心说道。 “我本来也将包间服务生王小霞、大堂经理李冠、吧台服务生马俊这三个经手过红酒的人列为主要嫌疑人,但到底是他们三人中的何人所为却不得而知。还是靠你为程萌萌支招,才得出结论。这次真是要谢谢你!”王祎再一次表示感谢。 因需提前将毒药注入红酒,是肯定需要对吴海偏好有所了解,顾思礼想至此处,才让程萌萌在不经意时询问三人几个问题:吴海今晚点的何种红酒,什么年份,产地哪里?顾思礼发现昨晚刘子千与吴海所点红酒并不相同,而吴海并非福田酒楼常客,服务人员每天都会接触到大量不同要求的客人,对于稀客吴海的需求自然不会深记在心。而凶手因是提前下毒,必然深知吴海喜好。 程萌萌在顾思礼离开后,依计分开询问了这三人,王小霞及李冠只是应客人需求匆匆经手,王小霞只记得红酒品牌,而李冠连品牌都未看清,完全不知203包间前后上过两种不同的红酒。反观马骏,不但清楚的回忆出吴海所点红酒的品名,更是如数家珍的将红酒年份、成分、产地叙述清楚。这一点足以证明他私下做过功课,对吴海所好红酒有深入了解。警方这才将嫌疑锁定马俊,顺藤摸瓜的查出被马俊藏在吧台里曾擦拭过氰化钾的手套。此后,王祎亲自审讯马俊,马俊对于毒杀吴海一事供认不讳,警方这才结案,在今日将真相公布于众。 “动机呢?杀人动机是什么?”顾思礼询问。 “马俊自己说是看不惯吴海的为人,贪杯酗酒爱闹事,一年前,吴海曾在福田喝多一次,与马俊发生口角,马俊才牢记于怀,起了杀念。”王祎见招待会已准备就绪,匆匆向顾思礼做出解释,便大步上台向一众记者问好。 会上,王祎详细介绍了案发经过,马俊提前在红酒中注入乙醚,在看到吴海进入卫生间后,将氰化钾涂抹在卫生间大门的把手处,吴海方便后拉门而出,沾染剧毒,随后再次入席,随众喝下灌有乙醚的红酒,却被赵羽静第一时间察觉出口感不对,吴海催吐时将沾有氰化钾的手伸入口中,导致身亡。【零↑九△小↓說△網】 随后,吴海妻子朱莉莎在郭思思的陪同下上台,在痛诉凶手罪行后对警方表示感谢,面对媒体,朱莉莎难掩悲情,仰头痛哭。郭思思一身黑衣,长发挽起,形态端庄,见朱莉莎失态,便挺身而出代朱莉莎感谢媒体及各界的关心,并称自己的爱人刘子千会与王志飞一起完成吴海遗愿,将纪歆新作拍摄完成,慰纪吴海先生的在天之灵。 接下来,赵羽静等一众艺人的经济人纷纷出面,表示自家艺人身体已无大碍,很快便会出院,请媒体及粉丝放心。同时,他们出院后会用心拍摄完成纪歆新作,不辜负吴海厚望,以此缅怀吴海导演的离去。 “好端端的一个案情发布会,被他们搞成了新片发布会。”张耀扬不满,低声对李诗说。 李诗正想开口,却见顾思礼向她走来,慌忙起身让座:“顾老师,其实……今天本不用劳烦您来,可是……” “我想要见一见马俊。”顾思礼不待李诗说完,开口插话道。 张耀扬与李诗都很意外,不知顾思礼何意,但看顾思礼神情严肃,李诗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您是怀疑案子有异?” 见顾思礼点头,李诗知道事关重大,匆忙去找王祎,张耀扬不解的询问:“顾老师,您是查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难道马俊不是真凶?” 顾思礼点了一下头,又跟着摇了摇头:“等王队长来了,我再说吧!” 张耀扬止不住好奇:“您先跟我说说呗。” “那等下还要再说第二遍。”顾思礼直白的回答。 张耀扬未料到是顾思礼因懒得复述,才不愿透露,挠着脑袋不知道如何接话。 王祎与李诗赶到时正看到张耀扬厚着脸皮拉拽着顾思礼胳膊,请求先透露一些关键词汇。 王祎尴尬的咳嗽一声,开口询问:“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暂时没有。我只是对马俊的作案动机有所疑问。所以,想问他几个问题,第一,他是何时将乙醚注入红酒瓶中?第二,他如何知道吴海会点此种红酒?第三,他又如何知道吴海会在昨晚前往福田酒楼用餐?”顾思礼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王祎从事刑侦工作二十余年,顾思礼所提问题他早已想到,昨夜初审马俊时他也曾提出异议,但时间有限,警局门口早已蹲满等待结果的记者,今日一早势必要给大家一个交代,所以审问并不详细。 顾思礼从王祎眼神中已看出这些问题他早已想过,却没有进一步求证,于是接着说:“身为一名底层服务员是很难打听出吴海行程安排及兴趣所好,一定是有人帮他,说不定此人人才是本案中真正的主谋。而我认为,因为一次与酒醉客人的摩擦,不足以令人行凶,尤其是时隔一年后,用投毒这种方式进行谋杀。” “确实,一般的口角之争,大多是因怒气难忍,一时冲动错酿悲剧。”王祎对顾思礼的观点表示赞同,于是命张耀扬留守招待会做善后事宜,自己想要率人先行离场。 顾思礼拦住王祎:“不急,等发布会结束后,邀请朱莉莎一同去看马俊。” 众人不知顾思礼葫芦里卖的何药,纷纷纳闷询问。 不是顾思礼想要卖关子,是他也无十足把握,思量再三后说道:“对于犯罪心理学,我研究不深,还是请我老师前来为好,他才能帮到你们。” 王祎明白顾思礼所指是赵启明,虽然自己与赵启明交情匪浅,但赵启明近年来上了岁数,不是大案或者感兴趣的案子,很难请他出山,但今日有顾思礼在,想来他是不会拒绝,便去一旁打电话。 李诗见发布会已近尾声,便问顾思礼:“不上楼去看看赵羽静吗?” “她又怎么了?”顾思礼皱眉低声询问。 李诗面露难色,犹豫再三才道出实情:“其实今天的发布会本不用您出席,是赵羽静一直缠着我使小性子,非让我叫您前来。” “她倒是与谁都不生分。”顾思礼笑了笑,却未起身。 “赵羽静人很不错,听说,吴海死后是她脱下外套盖在尸体上,等法医前来处理;昨晚,他们八人被送来医院,急诊室人手不够,她坚称自己没事,让先抢救别人,还帮着医护拿药,现在医院里的小护士都成了她的粉丝。;与白玉都未醉酒,白玉吓得只顾哭,还是她挨个打电话通知到各自家人以及经纪公司前来医院办理住院;今天看到我们一早前来,特意让助理给我们买了早点。”李诗一副路人转粉的神色,向顾思礼一一细数赵羽静所做的事情。 “所以呢?所以我就要去看看她?”顾思礼笑着反问。 “你确实该去看看!”挂了电话返回的王祎,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开口说:“时间尚早,等下还有记者自由采访的环节,赵教授也要一会才能赶到,反正无事,你就上楼去转转。” 顾思礼看看时间,点头同意。 “等等。”王祎转身而出,很快返回,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捧鲜花递与顾思礼。 “这……”顾思礼不知何意。 “赵小姐都开口让你带花来,你怎么好意思空手呢?”王祎开着玩笑,抬手将花中插着的卡片拿出,翻起看了看:“粉丝送给乔安的,算你借花献佛了!” 李诗笑了又笑,就连张耀扬也催促顾思礼快去。 第二十八章 探望 赵羽静不在病房,但房门大开,手机、Ipad等贵重物品被随意丢在床上。 顾思礼将花摆放在床头,并帮赵羽静把散落在床的东西收入抽屉,关好房门后正欲离去,却见赵羽静与乔安一起返回。 乔安身形高大,挺鼻薄唇,轮廓分明,颇为英俊,看到顾思礼到访虽有意外,但依旧上前握手问好,并赞誉警方如此神速破案。 见乔安将顾思礼误认为警方人员,赵羽静连忙解释:“他可不是警察,是心理学专家,很棒的专家,你要有什么心理问题都可以找他咨询。我就找他咨询过,很快就帮我解决了问题,真的。他还会催眠,还出过好几本书呢。” “你好你好,昨晚见你和警察一同问话,以为你也是警察。”乔安歉意的笑着。 顾思礼不答话,只是回敬了一个笑容。 “你先回去休息,等下无聊了我再去找你。”赵羽静用不容质疑的语气对乔安说。 乔安与顾思礼简单道别后转身离开。赵羽静也不进房间,转身看向顾思礼:“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李诗叫我来的么?”顾思礼直白反问。 赵羽静知道李诗出卖了她,倒也不恼,只是气顾思礼不解风情,当下寻了个借口将面子圆了回去:“嗯,是我让她找你来的,我有心理问题想要问你。” “嗯,是什么问题?”顾思礼正色询问。 “进来说。”赵羽静推门进入病房,看到床头的鲜花,很是高兴,一蹦一跳的跑去将花捧入怀中:“你送我的?” 顾思礼不善说谎,此刻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转移话题说道:“下次出去,记得锁好房门,我帮你把手机收入抽屉里了。” 赵羽静这才想起手机,抱着鲜花,拉开抽屉,取出手机,对着花束照了几张照片后才将花放置一旁。 “刚是乔安告诉我说纪歆醒了,我才匆忙去看,所以忘记关门。”赵羽静一边发微博,一边解释。 “嗯,醒来就好。”顾思礼听到纪歆清醒,也松了一口气。 赵羽静低头认真的编辑微博内容,难得安静了片刻,看着微博发送成功后才扔下手机,拿起一盒牛奶:“你先喝点牛奶,我再给你找些其他东西吃。” 顾思礼没吃早饭,听赵羽静这样说便觉得有些饿了,也没再同她客气,接过牛奶打开喝了起来。 “昨天樊辛来时买了好多东西,但听医生说我只能吃流食,怕我偷吃不知藏去了哪里。”赵羽静翻箱倒柜许久,最后从卫生间里拎出一大包零食。 “樊辛倒是辛苦,藏得颇下了翻功夫。”顾思礼打趣道。 赵羽静打开袋子,翻捡着零食,半天才拿出一个三明治及一块蛋糕:“怕是别的你都不爱吃,先吃蛋糕,我来给你热三明治,等下我带你去吃大餐。” “可以出院了吗?”顾思礼听赵羽静这样说,便开口询问。 赵羽静一边摆弄着微波炉,一边回答:“医生早晨来,说除了纪歆,我们都可以出院了,但几个经纪人凑到一起一商量,为了提升关注度,决定让我们再住三天。” “住院还可以提升关注度吗?”顾思礼不解。 “嗨呀,博取同情呗!好像微波炉坏掉了,我找人来看看。”赵羽静用力拍打了微波炉几下,见它依旧不运转,想要出去找人维修。 “不用了,我来吧。” “你还会修这个?”赵羽静惊诧。 却见顾思礼走近,将甩在一旁的插头拿起插到插座上,按下加热键,微波炉嗡嗡的开始工作。 赵羽静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很是可爱:“嗨呀,没注意到是没插电,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也是才看到。”顾思礼看着毛躁的赵羽静,有些无奈的答道。 “医生说我这几日还是要吃的清淡些好,所以我想了又想,潮汕砂锅粥怎么样?”赵羽静晃着双腿,手托下巴,一副天真的模样。 “喝粥应该可以。你刚说有心理问题咨询,是什么问题?”顾思礼将话题拉入正轨。 赵羽静深黑色的眼珠转了又转:“问题就是……嗯……就是……嗯……是……我看到有人死在我眼前我特害怕,都不敢睡觉,怎么办啊?” 顾思礼轻笑起来:“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问题?” “不是,不是,这个是我逗你玩的!”赵羽静知道顾思礼看穿她的谎言,慌忙摆手否认。 “叮”的一声响起,顾思礼起身去关微波炉。看到顾思礼转过身去,赵羽静才咬着下唇苦思,终于一条计策飘上心头:“其实是我还要住三天医院,所以很难受,我不想住院,不爱闻消毒水的味道,不愿意自由被限制,我有医院恐惧症,我想出去。” “这不是心理问题,是你工作的问题。”顾思礼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你悄悄带我出去嘛,我就出去转转,晚上再回来住,这样总可以吧?”赵羽静伸出食指及中指,比作走路的姿势在眼前划过。 “这不属于我的工作范畴。”顾思礼拒绝道。 “可是这里真的很无聊,吃不好,睡不好,还要住三天!没病也要住出病来!”赵羽静撅着嘴抱怨。 “樊辛呢?已经回剧组了吗?”顾思礼询问。 “嗯,今天一早就回去了,也不管我了。”赵羽静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样子。 “你无聊可以去找乔安玩。”顾思礼似是想到什么,抬手看了看时间:“今天我还有事,中午叫陶陶来看你。” “你又有什么事啊?今天你又没课!”赵羽静早就翻看过顾思礼的课表。 “关于你们这个案子,我有些疑问,需要去警局解决。”顾思礼并不瞒赵羽静。 “陶陶下午没课吗?”赵羽静接连询问。 “她下午应该有课,我会叫她为你送来一个乐高积木,你下午无聊的时候叫乔安和你一起拼着玩。”顾思礼只记得陶陶课程排的很满,倒不清楚具体安排。 “不是让我拼拼图就是让我拼积木,就不能找个不费脑子的玩具啊?要是特别费脑子,我就忽悠陶陶逃课陪我拼!”赵羽静不乐意的说到。 “她最讨厌玩这些,你忽悠不动的。”顾思礼对陶陶颇为了解,陶陶性子虽没赵羽静活泼,但也很好动,让她坐这里安分的玩拼图都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想到此处顾思礼笑了笑,才开口:“如果忙完时间早的话,我会拐来医院看你。” “嗯,那行吧!看你送我花的份上,我就不缠着你带我出去了!你大概几点能忙完?要不你提前给我打电话,到时我点一份海鲜粥,再给你点一份排骨粥,怎么样?”赵羽静扳着手指算时间。 “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吃海鲜这样发的东西,最好你还是喝排骨粥,不用给我准备,我只是来看看你。”顾思礼其实只是想在赵羽静将乐高拼到差不多时,过来将积木打乱,这是国外治疗秩序型强迫症患者的一种方法,通过打乱患者即将完成的拼图或者积木,从而刺激出患者强迫心理,迫使其从新开始拼装工作,如此多次重复后,使之厌烦,放弃拼装,从而逐渐改善强迫行为。 赵羽静不知顾思礼心中真正所想,只以为他是要来再看自己,心中自然有些小得意,情不自禁的哼起曲子来。 顾思礼看她已无大碍,便放下心来,推算记者招待会也该结束,便告辞离开。 第二十九章 心刺 在国外,有多起案例是心理学专家通过微表情判断出嫌疑人说谎,从而展开深入调查,再将罪犯绳之以法。而这次,顾思礼是在记者招待会上发现 朱莉莎神情有异,才起了疑心,想要再次审讯马俊的犯案动机。 正常人在悲痛欲绝下都会低头痛哭,而仰头只会制止眼泪流出,像朱莉莎这样仰头哭泣,眼泪不但很难流出来,而且容易会发生窒息。顾思礼凭借这一点,推断出朱莉莎的伤心落泪是一种伪装,联想到马俊提供的作案手法,便认为案情不似这般简单,决定请来赵启明重审马俊。 马俊依然坚称是因口角之争,怀恨在心,才动了杀念毒死吴海。而对于如何得知吴海所好红酒的品名以及吴海来饭店就餐的时间,却保持沉默。 赵启明了解案情始末后,同意顾思礼的想法,但看马俊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决定先见一见朱莉莎。 朱莉莎一身黑衣黑裤,装扮沉重,胸前佩有一朵白花,头发一丝不苟的别在耳后,露出带有红宝石耳钉的双耳,眼睛已哭到红肿,粘好的假睫毛略有些松动。王祎在赵启明的授意下,直接询问朱莉莎是否认识马俊。朱莉莎没有否认,缓缓点头,泪水再次浮现:“我认识他,大概一年前吧,吴海和他有过激烈争吵,还不慎将他弄伤。” “能否详细讲一下事情经过?”王祎问。 “去年夏天,大概8月份吧,吴海选在福田酒楼请朋友吃饭,是我陪同他一起去的。席间,吴海高兴,难免多喝了些,当时马俊还是包间服务生,因后厨上菜有些慢,吴海几次催促不成,迁怒于马俊,马俊言语不多,只是一味的道歉。【零↑九△小↓說△網】饭后,我去埋单,因要发票,便取纸写下公司抬头,可被醉酒的吴海撞到,误会马俊与我搭讪,两人推搡了起来,马俊也不还手,只是躲闪,但是被吴海用酒瓶砸破脑袋,吴海本还想继续殴打马俊,是郭思思及时赶到,出面调停,送马俊去了医院。事后,我有去医院看望过他,并给了他一些补偿。” “在这之后,你和马俊还有再见过面吗?”王祎询问。 “见过,我经常去福田酒楼,要不请朋友吃饭,要不找郭思思解闷,倒是经常可以见到他。”朱莉莎并不避讳二人关系,直白的告诉警察。 “那你是否和马俊提起过吴海?”王祎接着问。 “偶尔闲聊时,提到过吴海。”朱莉莎想了一下,才做出回答。 “刚才你说,你去福田,除了吃饭就是找郭思思,那为什么会和马俊聊起吴海?”王祎揪出朱莉莎话中的漏洞。 “有时思思去忙,我一个人无聊,便会在饭店里瞎转悠,毕竟心中对马俊有些歉意,所以看到他时,都会打个招呼问个好,偶尔见他不忙,也会闲聊几句。”朱莉莎不知王祎何意,简单到说到。 “你是否和马俊提起吴海喜爱喝什么牌子的红酒?” 朱莉莎来回抚着无名指上的婚戒,低头回忆道:“好像提起过吧,吴海爱喝酒,但酒品却不好,时常喝多了便会闹些事情出来,所以我逢人就爱抱怨这一点,可能不经意间提起过酒的名字吧,但具体情况我却记不太清了。【零↑九△小↓說△網】” “那你是否提前和马俊透露出吴海昨天要到福田用餐一事?” “王志飞他们平日里很忙,大家都有空闲到场一聚并不容易,所以饭局早在一周前就定好了。本来吴海叫我找思思预定一个位置,可思思手机占线不通,我便打给了马俊,让他帮我预订一个包间。”朱莉莎顿了一下,继续解释:“因为和思思相熟,一般预订位子,都是直接打给思思,所以一直没记过饭店的订餐电话,那天找不到她,就只好打给马俊了。” “昨晚郭思思的丈夫刘子千也在场,为何不让刘子千直接订位?” “吴海并没有告诉我邀请的人是谁,只是让我帮忙预订一个可以容纳十人的包间。”朱莉莎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在你与马俊平日闲聊时,他是否主动提起过吴海?你是否察觉出他有杀死吴海的想法?”王祎继续询问。 朱莉莎听到这里,明显出现片刻的失神,垂眼望着双手,许久,才开口说:“马俊曾问我,如果吴海死掉,会不会和他在一起,我只作玩笑,并没当成一回事,现在想来,可能他早有杀死吴海的想法。” 通过视频监控,众人明显看出王祎面部表情变化。此刻,他们和王祎想法一样,马俊与朱莉莎之间或许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这才是马俊杀人的真正动机。随后,王祎再次带人审问马俊,正如朱莉莎所说,马俊在被吴海打伤后,朱莉莎多次前来看望,并温柔安抚,同时向马俊透露出吴海爱喝酒,醉酒回家后常常殴打自己,可能是出于同情,马俊对朱莉莎的看法有所变化,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马俊逐渐认为朱莉莎端庄大方有内涵,对其倾心,但无奈朱莉莎已嫁作人妇,便生出了杀死吴海之心,妄图在吴海死后,朱莉莎顺其自然的和自己在一起。 随王祎一同审讯的赵启明突然开口:“即使吴海死后,朱莉莎也未必会和你在一起。” “会的,莉莎肯定会和我在一起的!”马俊坚定的说。 “如果朱莉莎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只要与吴海办理离婚手续即可。”赵启明似是轻蔑的看着马俊,挑衅的说道。 “吴海不愿离婚,还威胁莉莎,扬言她执意离婚,便会让她净身出户,身败名裂。”马俊变得有些激动,揪着自己头发,狠狠的说道:“只有他死了,莉莎才能自由!” “所以,朱莉莎便让你杀死吴海?”赵启明提高嗓音,询问道。 “不,她没有让我杀掉吴海,是我自己要杀死他!我是为了让她幸福,怎么会让她手染鲜血?”马俊笑着说。 “你为什么自信的认为在吴海死后,朱莉莎就一定会和你在一起?”赵启明接着询问。 “我曾向莉莎表白爱意,告诉她,我喜欢她。”马俊陷入回忆,缓缓的说。 “然后呢?她同意了吗?”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但赵启明依旧诱导性的询问。 马俊耸了耸肩,面色苍白,无奈的回答:“没有,她拒绝了我,她说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一定会选择老实憨厚的我。但是上天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反而像惩罚她一样,让她深陷吴海的魔掌……” 会议室,几人捧着冷掉的盒饭囫囵吃着。答案不言而喻,马俊因情所扰,杀死了吴海,但很明显,马俊的所作所为,皆是受朱莉莎挑唆。也许朱莉莎故意勾引马俊,也许朱莉莎察觉出马俊对自己的爱意,所以利用了他,给他制造出一种幻想,就是吴海死后,她会和马俊在一起。 众人低头吃饭,皆不言语,张耀扬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沉寂的场面:“直接抓了朱莉莎,挑唆他人杀人,也是死罪!” “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朱莉莎挑唆马俊杀人,仅凭着猜测就去抓人,她请律师来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起诉我们。”李诗扒拉着饭菜,很无奈。 王祎对此也十分头疼,虽然已经得知马俊杀人计划中的关键内容是由朱莉莎提供,但朱莉莎说话可谓滴水不漏,没有任何马脚露出,也没有任何证据直接指向她挑唆杀人。马俊自己也承并未受他人挑唆去杀害吴海,都是自己一人所为,所以实在难以将朱莉莎定罪。 眼看着在记者招待会上假装悲伤哭泣,面对刚刚去世的丈夫,还可以精心打扮带着红宝石耳钉的朱莉莎微笑离开警局,众人都很心情都很复杂。 忍受不了家庭暴力的朱莉莎,因不想放弃名导妻子头衔及舒适有钱的生活,诱导他人杀人,从而继承了丈夫的高额遗产,过着逍遥法外的自在生活,这样的结局让人人心里都横插一根倒刺,却没有方法拔出,即使愈合后,心中仍会隐隐作痛。 第三十章 婚外情 如往常一样,下课后,顾思礼前往自己的工作室接诊患者。 正在为一位患有中度抑郁症的患者做心理辅导时,却听门外一阵嘈杂声传来,似是有人争吵一般。顾思礼不得不终止对话,想要看看发生了何事,却看到田梓钰的母亲张蕾破门而入,哭哭啼啼的大声嚷嚷:“您为田梓钰看过病,我很尊敬您,可您看看您用的都是什么样子的员工!” 顾思礼一头雾水,正欲询问,却看到余娜被一位长相凶悍,满脸横肉的光头男子推了进来。男子力道极大,将余娜推倒在地,余娜匆匆爬起,顾不得拍去身上的灰尘,含着眼泪,向二人祈求道:“这里还有客人,您先和我出去,我肯定会和您解释的,求求您了,事情和顾老师无关,我会和您解释清楚。” 张蕾这才看到坐在一旁的客人,流露出抱歉的神情,指挥着光头男子将余娜拽出,自己却未离开,说:“您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 “好,你们先去休息室等我,等我忙完就过去。”顾思礼不知发生何事,但看眼前光景,也只能点头同意,看着张蕾关门而出,顾思礼转身返回座位,重新开始刚才的话题。 治疗结束后,顾思礼送走患者,匆匆赶到休息室,此时又多了一名中年男子,四人皆不说话,各怀心事的分散坐着。 “发生了什么事?这两位是?”顾思礼主动开口。 张蕾并不回答,只是掏出一部手机,递给顾思礼,顾思礼接过手机,看到手机上保存着一段男情女爱的对话,无头无尾,看不出何意,顾思礼大致扫了一眼,将手机还回。 “你的助理勾引我老公!”张蕾咬牙气愤的说道。 顾思礼已经从刚才所看对话中猜到一二,此刻也不知怎么回答,却看到迟来中年男子开口:“你好,我是田杰,田梓钰的父亲,很感谢你为我女儿看病。” 田杰长相硬朗,白衬衣黑西裤衬着人很精神,看着只有四十出头的模样,并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人。见田杰自我介绍,满脸横肉的光头男子也开口道:“我是张蕾的表哥,李军。余娜她和田杰的聊天记录你也看到了,勾引有妇之夫,你看这事怎么办吧!” “不是的,我不知道田杰他有妻子,我们认识时,他便说他已经离异,所以我才和他相处的。”余娜红着眼睛解释。 顾思礼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斟酌再三后开口:“这种事情还是要看看当时人的态度。” “我无所谓,张蕾她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吧!”田杰简单说道。 “你倒将事情推卸的干净,今天你不给我妹一个答案,咱们就没完!”李军一看就是粗人,暴力的吼道。 看田杰如此说,张蕾大哭起来:“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孩子都给你生了,你从不说和我结婚,如今却说要对她负责,和她结婚,这日子你到底想不想过了?” 田杰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翘着二郎腿,不说话,张蕾见此,情绪更加激动,嘴唇颤抖,指着田杰的鼻子破口大骂:“田杰,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爸住院那么多年,是我伺候的吧!送你爸走了,我又伺候你妈,伺候你妹、你女儿,这么多年来我容易吗?我是你家丫鬟吗?就负责伺候你的家人?你这样对我,畜生都不如,你天天在外面寻花问柳,我就不说了,如今你还要和这个贱人结婚,你把我当什么了!” 张蕾的话并未引起田杰任何反应,反倒是余娜,哭出声来:“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是这样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零↑九△小↓說△網】” 田杰见余娜这般,才开口:“不要听她胡说,当初她找我,还不是为了解决户口问题?背着我将***捅破,怀上孩子以此威胁,这么多年,她想要什么我没给过?给她父母买房,给她哥买车,给她弟弟解决工作……” “好,好,这么多年,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你就是这样看我的,我不如死了算了!”说完,张蕾起身开窗,想要跳下,李俊慌忙从背后将妹妹抱住,顾思礼也拽住张蕾,不停安抚。 张蕾双手把着窗沿,死命挣脱:“你们都别拦着我,我今天一定死给他看!” “啪啪啪”的掌声从门外响起,引得众人转身望去,张蕾也停止了动作,不解的看向鼓掌之人。 一袭白裙的赵羽静已在门外站了多时,本想看这出闹剧如何收尾,却看顾思礼慌张倒手忙脚乱,才出声:“呦,几日不见,你转行做金牌调解员了?” 顾思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干咳一声。赵羽静扫视一圈,寻了一处坐下:“不打扰大家吧?你们继续,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我只是看看热闹!嘿嘿!” 见无人吱声,赵羽静露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不耽误你自杀吧?你继续,继续跳!嗨呀,你们别拦着啊,倒是成全人家啊,等她死了我出面作证!”说着掏出手机,开始录制视频:“保险起见,我录个小视频,证明她是自杀,不是你们推的!” 张蕾有些尴尬,从窗台上下来,打量着赵羽静,开口说:“你是演员赵羽静?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事和顾思礼也没关系吧?我先带他走了,地方借给你们,你们慢慢解决!”赵羽静收回手机,从桌上纸抽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余娜擦泪。 张蕾不答话,独自走向饮水机,取了纸杯喝水润嗓子。 “你不跳了?不跳把窗户关上,今儿我穿的少,有点冷。”赵羽静一副看不出事情严重性的神情,指使着张蕾关窗。 顾思礼关了窗户并打开了空调:“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能看上这出好戏?这可比那些剧本精彩多了!”赵羽静扬着眉毛,喜悦的说。 “别闹了,今天我有事,你先回去。”顾思礼怕赵羽静惹出麻烦来,想要支走她。 “你别闹了,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在这瞎掺合什么啊!我饿了,专程来找你吃饭的!走,我们吃饭去!”赵羽静说完就想拽着顾思礼离开。 被赵羽静这么一搅,张蕾不再激动要跳楼寻短见,余娜也停止了抽泣,田杰依旧坐着不言语,李军尴尬的来回走着。顾思礼方得空,一想,这事确实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但余娜毕竟是他的员工,他也不能彻底不管,正犹豫该如何劝解时,赵羽静再次开口:“余娜,你说说,你想怎么办?是继续和这么个渣男相处下去?还是分手了去找暖男?” 余娜摇头:“以前我是被他骗了,以后我再不会和他联系了。” “不错,拿得起,放得下,是个好姑娘。”赵羽静拍着余娜的肩膀鼓励道,随后看了看张蕾,又看了看田杰,才向张蕾开口询问:“你呢?你要怎么办?你是想回去继续凑合的过?还是离婚?” 张蕾今天之所以来闹,就是想让田杰和余娜分手,既然余娜已经表示不再与田杰联系,自己也就只能做出让步:“田梓钰还小,我不想让他没有爸爸。” “恩,这意思就是还想和他继续过呗!那你呢?你是继续和你老婆过啊?还是离婚后再把我们余娜追到手啊?”赵羽静转向田杰,不屑的打量着这个发生婚外情的男人。 “这和你没关系,我自己会做出决定。”田杰回答。 “是和我没关系,那你们还在这里干嘛?你们回家慢慢商量,别在这里丢人显眼了。”赵羽静说话直白,引得张蕾羞愧低头。 田杰听此,起身大步离开。李军指着余娜,开口叫嚣:“这样的小三,你还留着,不开除吗?” “这是我的员工,我了解她的工作能力和人品,不需要你们来为我做人事决定。”顾思礼维护着余娜。张蕾见田杰走远,叫了一声哥,拽起李军一道离开。 顾思礼安慰了余娜一番,并给了她三天带薪假期,让她回家好好休息。余娜抽着鼻子,收拾东西离开后,顾思礼才向赵羽静致谢:“还好你突然跑来,要不这事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作为答谢请你吃饭。” “得,这顿我先记在小本子上,改日让你补上,刚收到信息,我要去找经纪人处理点事,今天放你一马。”赵羽静晃了晃手机,解释道。 顾思礼笑着答应,送走赵羽静,揉着太阳穴转身回到办公室,刚要坐下,却见赵羽静又折了回来:“你怎么还不走?” “我整理下东西再走,怎么又回来了?”顾思礼纳闷。 “刚才把车停远了,想找你拿件外套。”赵羽静今日穿的十分单薄,进了电梯就冷的打了个哆嗦,无奈之下才折返回来。 顾思礼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递给赵羽静,赵羽静披在身上,虽然大了些,倒也具有气场:“走了,改天还你!” 第三十一章 不忘初心 “哥,哥,你快看,你快看!”陶陶说完将Ipad递了过来,顾思礼接过,是一条娱乐新闻,标题是“樊辛携神秘情人探友”,自己赫然在照片之中,是那日在便利店碰到樊辛,而后一起前往医院时被记者拍到的图片。 前几日,各大娱乐头条都是哀悼吴海的专题,这几日,吴海的新闻热度已明显下降,记者们便将偷拍到的这组照片放了出来,以此吸引读者眼球。 照片中樊辛戴着墨镜,帽子压低,遮住额头,并不能看清容颜,但熟识樊辛的人依旧可以通过体型认出她来。顾思礼穿着淡蓝色衬衣,外面套着一件灰色开衫,搭配得体的黑色休闲裤,拎着一大袋东西,走在樊辛外侧,从照片看去,二人不但搭配,还颇为亲密。 顾思礼食指滑动屏幕,快速翻看了内容,文中多次使用“疑似”二字,显然记者并不确定顾思礼的身份,也仅是凭空猜测。顾思礼将Ipad扔在一旁,笑将这则消息归为看图作文的行列。斜眼瞧到陶陶一副不信的神情,便将樊辛是赵羽静好友一事说出,并简单介绍了当日如何偶遇樊辛。 “静姐新作未拍先红,光是一个开机仪式就上了热搜。”陶陶听闻赵羽静,于是说道。 顾思礼知道陶陶所指是纪歆的新剧本,因为吴海的死亡,而深受人们关注。 陶陶第一次看到涉及哥哥的娱乐新闻,性质盎然,再次拿起Ipad,一边翻着评论一边说:“这里有人通过你的穿着猜测你是谁家富二代呢。” 顾思礼轻哼一声,表示不屑于关注。【零↑九△小↓說△網】 “咦,这么快倒有人说出了你的身份,海归博士,心理学专家,高校老师,说的很详细呀,估计认识你。”陶陶不时翻出有趣的评论,念与顾思礼。 顾思礼忙着手中的事情,偶尔抬头插一两句话,哄的陶陶大笑,更加津津有味的去看网友评论。 忙完手头的工作,看天色不早,顾思礼起身将桌上书本收拾好,又从陶陶手中抢过Ipad。 陶陶急得嚷嚷:“你干嘛啊?让我看完啊!” 顾思礼指了指时钟:“都快十一点了,去睡吧。” 陶陶不满,白了顾思礼一眼后,撅着嘴洗漱回房。 今日无课,顾思礼依旧早早起床,与陶陶一起简单吃了些早餐,便赶往工作室。余娜还在假期,顾思礼只好大开房门,留神听着是否有客前往,好在今日只有一名客人预约,倒也非常守时,如约而至。 今天的访者是一个穿着休闲T恤的男性,三十岁左右,长相斯文腼腆,个头不高,但很壮实,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细长的眼睛透过镜片打量着顾思礼。顾思礼取出纸杯为他倒了咖啡,他双手捧过纸杯,依旧不言语,直勾勾的盯着顾思礼。 顾思礼并不觉得奇怪,大部分人内心对心理医生是非常排斥的,初次见面时会出现谨慎、不信任等表现。今天的到访者就是这样典型的代表,他的观望不语,是一种试探情绪,为了淡化这种情绪,顾思礼笑着开口:“你是学理工科的吗?现在年轻人创业是不是很艰辛?” 眼镜男脸嘴唇微张,眉毛上挑,流露出惊奇的神色,顾思礼没有猜错,他是理工科出身,计算机专业,去年和伙伴们组建了互联网公司,正在运营一款可以预定民宿的软件。他的戒备心理虽然没有全部放下,但开口介绍了自己,刘炳灵,31岁,某互联网公司CEO,今天来此的目的,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朋友咨询。 “成年人进行心理咨询,最好还是本人亲自前来。”顾思礼解释。 “他来不了了。”刘炳灵眼神黯淡,向顾思礼讲起了自己故事。 四位来自不同家庭的男青年因共同的目的走到一起,进入大学的第一天,便知接下来的四年他们将绑定在一起。他们一个宿舍,他们一起逃课,他们一起打游戏,他们一起追姑娘,他们一起醉酒,他们一起毕业,他们一起创业。老大爱好摄影,老二爱好登山,老三爱好钓鱼,而这三者势必与旅行脱不了干系,作为宿舍排行最小的刘炳灵,独爱旅行,走不一样的路,看广阔的风景,结识更多的朋友。毕业多年后,刘炳灵不想继续朝九晚五的生活,于是将兄弟召集到一起商讨创业一事。最终,几人决定从兴趣出发,研发一款可以预定民宿的软件平台,人们可以将闲置房屋的资料上传于网络,供旅行者们挑选入住,平台从中收取一定的手续费。 有了创意,便要执行,兄弟几人纷纷辞职,拿出全部积蓄,走上了创业之路,几人各施所长,很快,软件的模板便写了出来,也获得一些风投的青睐。但刘炳灵力排众议,拒绝接受风投的融资,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将产品做大。然而,创业之路的艰辛,是四位年轻人没有料到的,几个人对于产品运营,可谓一窍不通,公司也进入瓶颈期,同类型产品犹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抢走了他们大部分市场份额,公司举步维艰,刘炳灵多次生出卖掉公司的念头,但是其他三人不想将自己的心血拱手送人,一再勉强维持。 不久前,为了抢会市场份额,刘炳灵决定寻找风投融资,但在进行A轮融资前,需要一大笔资金将公司账面填平。老大为此一夜白头,老三游走四方找人借钱,而爱好登山的老二,却不管公司状况,不顾几人焦虑,坦然告了长假,欲与友人一道登顶南迦帕尔巴特峰。 令人意外的是,老三却在这一次登顶过程中遇难,兄弟几人代他父母,将老三尸体从巴基斯坦运回国内安葬。然而就在几人还沉溺于老三死亡的悲痛之情中,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登门拜访。原来,老三在临行前购置了一份登山意外险,按其约定,保险公司将做出最高100万元的赔偿,受益人为刘炳灵兄弟三人。几人不敢私自动用这笔钱财,于是找到老三父母,想要交由他们保管使用。可老三的父亲却告诉他们,老三临行前,一再交代,若自己出事,保险赔偿必须交由兄弟几人,用来运营管理公司。于是刘炳灵用赔偿金填平公司账面,迅速找到风投机构,第一轮融资已顺利完成。 “我想知道,老三的死是不是有意为之?他是不是使用这种方法来解决公司的危机?”刘炳灵早已控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 “十分抱歉,关于这一点,我给不了你答案,真正的答案或许只有老三他自己才知道,但是希望你不要胡乱猜想,毕竟……”顾思礼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毕竟你的猜想涉及到套险行为,会引起他人的异议,逝者为大,生者节哀。还请把重心放在事业上,将项目做好,将公司做大,这是老三的梦想,你们应该竭力完成,活着的人应该替死去的人完成梦想,不是吗?” “活着的人替死去的人完成梦想,活着的人替死去的完成梦想……”刘炳灵默默重复着这句话,而后擦去泪水,脸上重燃起斗志。 “你们四人为了同一个梦想走到一起,不管谁先离开,都应该将梦想继续下去,不忘初衷,才不会忘掉彼此。” “是的,我们要把老三没有完成的事情完成。”刘炳灵打断顾思礼的话,坚定的说道。 顾思礼看刘炳灵恢复常态,开始了短暂的心理访谈,过程中,刘炳灵多次失声痛哭,短短一个小时,犹如心灵SPA一般,刘炳灵身心轻松,工作压力、思想包袱全部卸下。 “老三也曾这样说过,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即使遇到困难也乐意想办法解决。接下来的生活,即使压力再大,我也会坦然面对。谢谢你,今天和我说了这么多,谢谢!”刘炳灵握手道谢,笑容比来时多了许多。 在刘炳灵离开后,顾思礼决定前往精神病院,去见一见那位一直想见,却没有见到的人,一位装了近二十年精神病患者的女人。 第三十二章 殉情 邓珺霞出生在书香世家,母亲温柔,父亲慈爱,还有一个比自己小3岁的妹妹,一家和睦幸福。【零↑九△小↓說△網】24岁那年,在父亲的安排下,与青梅竹马结婚。原本可以简单而快乐生活的她,在目睹妹妹自杀后,精神失常,住进了精神病院,这一住便是25年。被早已确认病愈多年的她,坚持不出院,这一点曾引起赵启明的好奇,在赵启明的指引下,顾思礼来到精神病院,专程探望邓珺霞。 看上去远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的邓俊霞眯着眼睛望着顾思礼。顾思礼礼貌的笑了一笑,进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邓珺霞认真听着,却不接话。 “我今天来,是想……”顾思礼本想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此行目的,但却被邓珺霞打断。 “你今天来,肯定不是要听我的故事,但是我的故事一定会和你的目的有关。”邓珺霞缕了缕两鬓的苍苍白发,平静的说道。 “你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吗?”顾思礼看着眼前的妇人,心情极度复杂,原本逃脱世俗的她,如今却被顾思礼拖回尘世。 “你的目的与我无关,我早已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人。事情过去这么久,许多人都已经忘了,但你既然来了,肯定不愿这样回去,我便和你说说我的故事。也许,可以帮到你。”邓珺霞一脸孤寂的神情,彷佛置身事外,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与田杰,是世交之家,爷爷一辈便已相识,到了父母这辈,关系更为要好。两家住的也近,时常走动,田杰父母工作忙时,他便经常在我家吃住。【零↑九△小↓說△網】这样一来二去,我与田杰的关系也变的十分亲密。外人看来,我们就似青梅竹马,将来必然是会结婚成亲的。我的父母,他的父母也是这般想,从不刻意阻拦我们的来往。而我,初始,只将长我一岁的田杰当作哥哥看待,当时的他,并不像现在这般朝三暮四,而是温文儒雅,彬彬有礼的男青年,随着相处的日子增多,我便想有这样一个熟识的人长久相伴左右也并非坏事。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与田杰朝夕相处,而我的妹妹邓兰霞自然也是与田杰朝夕相处,我与田杰没有生出爱意,但是,我的妹妹却与他生出爱意。很多年后,我才知道,成年后的田杰频繁来往我家,是来看我的妹妹,而不是来找我。当时,兰霞年纪小,只有16岁,他们成功瞒过所有人,偷偷的交往多年。相对于兰霞的早熟,那时的我不懂爱情,以为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兰霞21岁那年,我便依着两家大人的意见,选定吉日,准备与田杰举行婚礼。兰霞得知后,心态如何,我不得而知,可能他们二人曾想要反对,可能也曾想要私奔,但是最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所以,我与田杰顺利成婚。婚后我们很少行房事,田杰总是找着这样、那样的借口推脱,我虽奇怪,但并未计较。日子风平浪静的过着,两人相处也算融洽,大概就是所谓的相敬如宾吧。大半年后,下班回家的田杰突然抱回一名出生不久的女婴,说是在路边看到,瞅着可怜便抱了回来。我本不想要,但田杰与他母亲执意要将女婴留下,我便不再坚持,为她办理了户口,以自己女儿名义留在家中抚养。又过了两个多月,外出支教的兰霞回到家中,在父母那里住了一阵子,便跑来看望我,见她对那女婴颇亲,想着能替田母分担一些家务,我便执意让她在田家小住。数日后的一个清晨,趁田杰父母不在,兰霞她抱着女婴与田杰一起叫醒了还在沉睡的我,告诉我这名女婴是他俩的骨肉,告诉我他俩相爱多年但因我的存在不能相伴,并委托我将这女婴抚养长大。突然被人叫醒,头脑本不清晰,而听闻他们如此说,更令我呆滞,我只记得俩嘴唇一张一合,却不记得他们后面说了些什么。兰霞将熟睡的婴儿递于我时,我大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的接下。之后,兰霞便拿起一把水果刀迅速向自己胸口刺下,我来不及阻拦,血溅当场,田杰也未阻拦,而是反手拔出兰霞胸口的匕首,果断对着自己的心脏刺下。之后的故事,就如你所知,兰霞死亡,田杰被人救下,我的父亲因此事中风而亡,不久后,母亲也随之而去,我便来到这里,想要躲避他人猜忌的眼光。” 世间的爱情成千上万,有平淡的爱情,有隐忍的爱情,有轰轰烈烈的爱情,而像兰霞与田杰这种悲壮的爱情却很少发生,顾思礼听后也为之心憾:“你是说,兰霞与田杰相约自杀殉情?” “是的,曾经我一度认为他们是要报复我,兰霞是恨我的,恨我插足了她和田杰的爱情,所以才在我的面前自杀,让我看到那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墙面,让我一生都不能忘记那一幕。可后来,我释然了,如果她真的恨我,绝不会将自己唯一的血脉托付于我,而我,却辜负了她,田杰也没有照顾好她。”邓珺霞望着远处,像是回忆着什么,但依旧面无表情,好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顾思礼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这位温雅淡然的妇人曾在短时间内经历了所有亲人的离世,曾独自在角落舔舐伤口,曾默默承担起一切,她用了近半生的时间理清三人关系,走出心霾,坦然讲出过往,她已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抚。 “儿时,我们三人时常在河边抓鱼,在草丛里捕蚂蚱,是那么要好,那么开心。而如今,兰霞死了,田杰变了,我在这里苟活。你看,这就是人生!我的故事讲完了,不知道你是否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是否会对田梓钰的病情有所帮助?”邓珺霞转向顾思礼,看着他微笑,笑容那样祥和,那样平静。 “谢谢你,让我可以更加了解田杰。但我很好奇,你在这里避世多年,又怎么会知道田梓钰的问题?”顾思礼一边低头表示感谢,一边将心中所惑说出。 “是田雨,她时常与我联络,会将家中的大事小事讲与我听。她曾说过田梓钰的问题,也说过是一位姓顾的医生诊断出田梓钰患有多重人格。所以,我猜测你是想问田杰的事情,但是,很抱歉,他现在的情况我并不了解。”邓珺霞解释。 “那可以说说田雨吗?” “田雨?她怎么了?”邓珺霞纳闷。 “你和她的关系很好吗?是否了解她?能不能讲讲她的情况?”顾思礼询问。 “她怎么了?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邓珺霞突然加快语速,可以看出她很关心田雨。 “你别着急,并没有什么,只是我曾偶然看到她创作的一副曼陀罗,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所以,我很好奇。想问问,在邓兰霞与田杰殉情那天,她是否也在现场?”顾思礼对于那副寓意重生与轮回的曼陀罗记忆犹新。 邓珺霞垂下头,久久不语,顾思礼并未催促,只是安静坐着一旁等待。 “是的,当时田雨也在现场,还未起床去上课的她,被我们的对话吵醒。目睹了全部过程。”邓珺霞缓缓说道。 顾思礼点点头,可能正因如此,田雨的潜意识中才会画出那样一副画,死亡与重生:“田雨当时才十来岁吧?” “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却目睹那样的场面,是我对不起她。”邓珺霞干瘦的双手捂住脸,低沉的说道:“她没有事情吧?我最是担心她!” “她没有事情,她绘画很棒!”顾思礼由衷的称赞。 “田雨六岁时,我便教她绘画。一直到十一岁,我要住院,才将她送到我的老师那里,深入学习。她非常具有绘画天赋!”邓珺霞自豪的说着。 “那件事,对她有影响吗?”顾思礼小心的询问。 “没有,她还是个孩子,很快就忘记了。”邓珺霞犹豫了一下才回答。 顾思礼看出邓珺霞的谎言,并没有揭穿,简单告别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