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世界里的天师》 第1章 仙女们的守护神 东尧岭的春天就像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尧山的春意和胴湖的春色在火红的灵气的煎煮下不断沸腾。 揭开锅盖并且吃上一颗仙丹,不止是流鼻血那么简单。 更有甚者,会像发情的猫妖一样漫山遍野的乱跑乱叫。 时不时还会以不优雅的姿势来上几个俯卧撑。 听着屋外肆虐的莺歌燕语,村里的先生打开房门,看到的是屋外的人山人海。 好不容易挤到人堆里,探头瞧一眼,差点泄了一身的精元。 忽闻一声鸦鸣,搅动了一池的碧波。 来自天池宫的仙女们纷纷往岸上跑,留下了无数绮丽的画面。 “孽畜,休的伤人!”远方传来一声稚嫩的大喊。 过不多时,一名少年人以一种与他年纪不符的雷霆之势来到现场,老远便看到了那在胴湖之中不停游荡惊走了仙女们的妖怪。 少年人不慌不忙,从身上掏出一张符篆。 符篆中间写着一个炁字,上有三道阴雷,下有一朵莲花,莲花的底部则是四道波浪形状的清风。 雷风比为3:4,此乃易经六十四卦中的恒卦,雷风恒。 正当少年想要将手中符篆丢出之时,突然一个矮胖身影从不远处的地底下钻了出来,来不及打招呼,就冲着那少年焦急的喊道:“真人,使不得啊!” “为何使不得?”少年的脸上还残留着隐而未现的怒色。 “上仙有命,乃因您擅自修改太清元道真经,导致凡间五德紊乱、三魂离殇、先天元炁流失,三清合议,最终罚真人您下界转世为人,重修三德二魂五魄。” 听着老头的话,少年脸上没啥反应,只是嘴里嘟囔了一句,像是在抱怨着什么。 老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少年的情绪反应,借机擦了把额头上滴落的冷汗后,这才把后面的一席话补充完整。 “如今您的身上只有二德一魂二魄,二德为金火,一魂为神魂,二魄为慧、力,而今您若擅自使用这风雷之法,轻则当场殒命,重则魂飞魄散。” 听到这里,少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土地老儿说来说去,没有一句说到了点子上。 “别废话,说重点!” “是……是。”土地老儿赶忙又擦了擦汗,想他一个下界小神,虽受一方百姓供奉,但那是因为山高皇帝远,没人可以束缚得了他,偶尔显化一下真身,也不过只是添些香火而已。 但如今眼前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天王老子,放在平时,要是自己看到这尊大神,可不得眼巴巴的跑过去抱他的大腿。 但如今,这老爷子在天上犯了事被贬到了凡间,而且上仙有令,凡间任何神只都不能对他伸出援手,反而要在他犯事的时候出来提醒下,这下子可是苦了所有凡间的小神了。 毕竟,就算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老爷子迟早也是会回到天上去的,倘若能够在他下界的时候从旁帮衬一把,说不定凭着这份共患难之功到时候就能飞黄腾达了呢! 正当那土地老儿左想右想,一方面想该如何用最委婉的方式把意思表达清楚,还不能让这老爷子生气,另一方面也在想该怎么抱上这条粗壮的大腿。 但少年又岂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呢? “只要我放弃这云篆之术,以练气聚神之法悟得分神之道,便可采天地人三气来修复紊乱的三德,再借炼化元胎道体之法便可以分神之体弥补缺失的二魂五魄,对?” 少年的这番话一出口,土地老儿顿时一脸愕然,但下一秒他便全身如打了筛糠一般的乱颤不已,跪倒在地呼天抢地的喊道,“上仙饶命,小神万万不敢这么想啊!” “哼,就算那纯阳小儿也不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少年凌厉的目光扫过那土地老儿臃肿的身躯,而在提到“纯阳小儿”的时候额头一点金芒闪烁,逐渐勾勒成一条道纹,在他的脑后更是隐约浮现出一轮象征着“真我”的光圈。 听了少年的话,土地老儿差点没吓破胆,对他来说,有些话听得,有些话听不得,就算勉强听到了,也要想尽一切法子忘掉。 就比如少年提到的那“纯阳小儿”,便是大名鼎鼎的丹鼎派祖师爷纯阳真人吕洞宾,其座下五祖可谓是威名赫赫,在上仙之中,与符箓派祖师爷正一真人张道陵分庭抗礼。 而眼前这位少年,正是正一真人张道陵的师弟宣和真人,其成仙之前姓张,名弼,字伯言。 至于要说这位宣和真人和纯阳真人的实力孰高孰低,却不是眼前这土地老儿能妄自揣测的。 张弼和土地老儿对话之时,凡人莫不能见,此乃仙凡有别,等到他使了个眼色,让那土地老儿退下之后,这才重新看到了那胴湖之下的妖怪。 虽然如今的他有且只有二德一魂二魄,但要对付这水里的妖怪却也足够了。 当张弼再次左手抽出一张符篆,右手持笔快速的画出了另一张符,上有五雷,中间一个大大的霆字,下方有一小鼎,小鼎被四点火煎煮。 霎时天雷动,地火鸣,胴湖之上冒出了滚滚热气,像烧开的壶水一般沸腾。 而那隐藏在湖中的妖怪眼见无处可藏,正要纵身飞上天际,却被一根碗口粗的闪电直接劈中面门,化为一缕青烟,不偏不倚正好飘进了灵符中那一口小鼎之上,最终化为了一道黑墨色的痕迹。 眼见大功告成,张弼收回灵符,在那东尧岭无数惊叹的目光当中快速的消失在了现场,一路朝着天池宫的方向而去。 沿途中,张弼神情木讷,不发一言,心念转瞬即逝。 土地老儿的话虽然道出了他此番下界的缘由,但个中内情却并非他这等小神有资格得知的。 要说成仙后被贬的神仙比比皆是,就算他是正一真人的师弟也不例外,但好巧不巧的是,他被贬下的这个凡间竟然是以修真为主导的世界。 其实所谓的三德黯淡、神魂离殇这些都只不过是借口而已,哪怕被贬下界的张弼三元五德三魂七魄全失,也不会把这种小麻烦放在眼里。 毕竟能够和丹鼎派分庭抗礼的正一道什么神奇的法术没有?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世界缺少一种重要的成分,或者说是正一道能够在此生根发芽的土壤,那就是云炁。 云炁乃是三元五德交汇之后,自然而然就能够形成的一种飞玄之气,而有了云炁,正一道所有的符篆之术便可借由这种飞玄之气来发挥作用。 但遗憾的是,这个世界没有云炁,取代而来的是另一种东西,叫做灵气,或者叫真气。 其实真气也是借由三元五德交汇后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气,三元是天地人,五德是金木水火土,只不过环境和土壤不同,导致了在这个世界里人通过修炼具有五行属性的功法来催动真气,通过凝练真气来提升境界,继而催动更强大的真气。 炁和气,同音而不同义,一字之差,可谓是天差地别。 简单来说,张弼被那纯阳小儿坑了。 第2章 修真世界里的天师 天池宫内,张弼正享受着一众师姐们的按摩。 作为派内唯一的男性,此等艳福却并不能让张弼有丝毫动心。 而原因就在于,他这个男性只有六岁,尚且还不到能够产生生理反应的年龄。 “小师弟近来可是越发的威严了呢!”三师姐轻掩唇角,发出一声感慨。 “可不是嘛,方才小师弟来时隐现的不怒之威,可是让人家情不自禁了呢!”四师姐也依葫芦画瓢的一番不知道是夸赞还是调侃,引得其他人娇笑不已。 那一双双在张弼身上摆弄的巧手也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了起来。 面对此情此景,张弼仍旧是不动于心,而此时他脑子里想的就只有一件事—— 那纯阳小儿为何要将自己贬到这里来。 看着一众巧笑倩嫣的师姐们,在张弼的心中虽不会全然当她们是红粉骷髅,但也绝不会被色相所迷惑。 不过却也因此让他联想到了一种可能。 据说那纯阳小儿未成仙之前可是风流成性,享受到了人间极乐。 但在其成仙之后却颁布下了一道禁令,所有修炼丹鼎派一脉的内丹传人必须是未泄之体。 毕竟丹鼎派的内丹修炼法是把人的肚子当做是一个巨大的火炉,以此来炼化金丹,倘若在这个过程中炉子里的气外泄了,那别说炼化金丹了,就算筑基都困难。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从未避讳过男女之事的师父,却硬要颁布一个禁止门下弟子不准经历人事的规矩呢? 在张弼看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三教合一。 正当张弼想到这里的时候,只听到一人从远处缓缓走来的脚步声,而人未到,自己身旁的一众师姐们就已经全数跪倒在地。 张弼知道,这是天池宫宫主林韵来了。 林韵到场后,并没有看向那被一众温柔乡环绕的张弼,而是首先看向了她的大弟子温月。 天池宫坐落于东尧岭之上已经有八百个年头,前后一共经历了七任掌教,虽没有什么扩土之功,但也守成有余,护佑了一方百姓,也延续了香火。 但是到了林韵这一代情况变的有些不同了。 “出去!”随着林韵一声命令,房内一众女子纷纷离去,直到剩下了张弼一人。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准确的来说,是一种迁怒。 天池宫秉承了丹鼎派的道统,虽然派内弟子均为女性,但历代也出过几个享负盛名之人,而林韵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在张弼没有到来前,或者说是宣和真人没有借这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身体再世为人之前,天池宫一直信守着丹鼎派“端立共体、空洞其心、真一其念”的要旨。 所谓炼形,其实就是修身,说的更直白点就是清心寡欲。 但正因为张弼的到来,让派内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了起来,而这种热闹和过去天池宫信守的理念相违背。 林韵看着眼前的张弼,犹记得当初这个尚且还在襁褓中却也能做到不哭不闹的婴儿,那时的自己又是如何心喜而将他留在派内时的情景。 可如今再看,却是越发的让人大动肝火。 “看看你的样子,成何体统!”终于,再如何隐于九天之上的雷霆也会有藏不住的时候,随着林韵的一声喊,整个厅堂中凝滞的那股气也随之而躁动起来。 此时的张弼仍旧还躺在那里,如果忽略掉这种对峙的情形,那么这个仍旧不哭不闹的孩童或许会让林韵回忆起当年那种心喜的感觉。 但时光不能重置,而心情也经受不起如此巨大的变迁,终于,张弼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 四目相对的刹那,林韵的心中产生了一个错觉,那一双眼何时变得如此浑浊未明,竟然连自己都看不透了。 “师尊想要什么,若是师尊想要,弟子豁尽全力为师尊拿来就是了。”一句话,宛如一口巨大的黑洞,将那所有宣泄而出的无尽怒火全部给吸走了。 林韵愣住了,一时间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她之前之所以会动怒,究其原因就在于她并不是一个清心寡欲之人。 因为,清心寡欲是无论如何也修不成仙道的。 一时间,林韵的脑海中充满了“我想要什么”的念头,倘若有一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那么她绝对能一股脑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但是面对一个只有八岁的孩童,即使被拨动了心弦,却也只能化为一腔无奈的苦笑,大有一种“你懂什么”的无奈。 终于,林韵走了。 此时,张弼额头上那一道凡人看不见的道纹化为一点金光逐渐消失,神魂的力量虽然可以让他看透人心,和佛陀明心见性的能力不分轩轾。 但遗憾的是,如今的张弼想要掌控这种强大的力量却非常勉强,倒不是因为他不再是当初的宣和真人了,而是因为这个世界存在的那些禁制。 简单来说,如今的张弼想要随心所欲的使用符箓和神魂的力量,需要他本身具有强大的实力,而这种实力则是必须通过修炼来获得。 从练气到筑基,从筑基到结晶,从结晶到金丹,再到元婴、出窍、化神、分神、悟道、渡劫。 而之前他能够在胴湖击败那头水妖,便是因为他这具身体具有练气二阶的实力,并且驱动体内的金灵根和火灵根,这才能够让他使用符箓之术退敌。 而实际上张弼很清楚,他所使用的这种符箓之术放在当前世界中并非真正的符箓之术,而更像是一门修炼功法。 倘若当时张弼对上的是一头练气三阶以前的妖怪,那么他的这门功法很有可能就不管用了。 想到这里,张弼的嘴角就流露出极为不屑的表情。 想自己堂堂正一派宣和真人,要是修炼了丹鼎派的法门,不说欺师灭祖了,恐怕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该怎么让这个充满了灵气的世界重新拥有“云炁”呢? 张弼的心中一动,思绪终于是在绕了一大圈之后又回到了那个关于“三教合一”的话题当中。 “来人!” 随着张弼一声高喊,很快四名女弟子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大师姐温月。 看到温月的时候,张弼一脸尴尬,倒是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了。 温月看着张弼抿嘴一笑,像模像样的问道,“不知道小师弟有何吩咐呀?” “那个……”张弼挠了挠头,很快就正色道,“不知道最近的佛寺在哪?” 佛寺? 听到张弼提到佛寺,几个姐妹对视一眼,各自心里都有些诧异。 “南尧岭有一间洪佛寺,距离东尧岭就一百二十里地的路程,怎么,小师弟要去拜佛么?”温月心中纳闷,却也有着几分憧憬,在她看来即便不是冲着拜佛去的,能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可问题是…… 张弼微微点头,自然知道温月是担心林韵反对的问题,不过这倒是不打紧,等到自己去拜见师尊时自有一番说辞。 “既是如此,那诸位师姐们准备一下,咱们明日就前往南尧岭礼佛!” 第3章 南柯一梦 刚走进林韵的房间,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 张弼走到一旁的座位上坐下,给自己泡上了一壶茶。 林韵仍旧还在蒲团上打坐,如今已经是筑基后期的她,每天至少要花七个时辰在修炼上。 约莫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左右,林韵睁开眼,缓缓的问道,“何事?” “无事。”张弼简单的回了一句,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悠哉的神态倒像是一个百岁老翁。 林韵便不再理他,继续闭目修炼,而这一次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耳边听到了泡茶的声音。 这一次,林韵终于是怀揣着满心的疑惑,再也修炼不下去了。 当她从蒲团上站起,转身看向张弼的时候,眼睛里满是陌生。 而后,她的目光聚焦在了那一壶茶上,却发现,茶壶里根本就没有茶,而张弼喝的也只不过是无味的清水。 当林韵走到了张弼的身旁,她拿起那一壶茶,朝里面看了一眼,眉头便轻皱了起来,因为那水已经凉了。 种种异常,终于是搅扰了她那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境。 茶艺最早出自佛门,而在三教中却是由道家发扬光大,最终悟出了茶道。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喝茶便是一个道化的过程,这便是形化气、气化神、神化虚,虚明而万物自通。 虽然林韵并非精于茶道的行家,但却是一个潜心的修道之人,让茶道能够融入到自身的修炼进境当中,同样也是一个修心养性的过程。 如果此时换做是温月如此做派,那少不得就会遭来她的一番训斥。 一阵恍惚间,林韵最终还是将训斥的话给咽了回去,毕竟冲着一个六岁的孩童发脾气,无论是说他亵渎了茶道,或者是偏离了道,都非常讽刺。 所以最终,林韵拿起那装满了凉水的茶壶,便要去外面倒掉,再换一壶新茶。 就在这时,张弼开口说道,“丹道十则的第三条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林韵的思绪顿时一滞,仿佛时光回溯一般的回到了几十年前自己跟随上一任天池宫宫主蒙学时的情景,让她脱口而出,“凝练常意识,净化潜意识,开发元意识。” 等到林韵背诵完后,心念紧缩,让她猛地回过头来。 张弼虽非丹鼎派一脉,但道学精湛,早已摒弃了门户之别,至于他和那纯阳小儿之争,并非学术,而在于理念。 归根结底,还是在于那三教合一的思想分歧。 等到林韵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向张弼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虽然她并不记得自己是否有教授过他有关炼神的要诀,毕竟眼下只有炼气期的张弼根本还没到炼神的阶段,但是能够说出这样的一番道理,在林韵看来,却已经不仅仅只是道理那么简单了。 三教之中,佛曰顿悟,儒言洗心,道说止念,大致上是同一个意思,并不仅仅只是摒除杂念,更是有一个追本溯源的过程。 张弼用茶壶喝凉水在林韵看来是一种对道的侮辱,而张弼却是在告诉她,守得本心方为道,道不是形式,不是目的,而是一种领悟,这种领悟的过程就是悟道。 林韵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虽然她无法解释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娃儿为何在最近这段时间突然就变得愈发的让自己看不懂了,但是就如同佛家的顿悟一样,或许这个小娃儿长大之后真的能够将天池宫发扬光大。 或许也应了他今天下午所说的那番话—— 无论师尊想要什么,弟子尽力为师尊拿来。 “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此时林韵的音调已经十分平和了,想来在这种时候就算说出些“侮辱了道”的话,也没什么后果。 “明天我打算去南尧岭礼佛。”张弼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可以,不过为师也要同行。”林韵语气坚决。 “这……”张弼却对此显得有些犹豫,毕竟在他看来,倘若林韵也要去的话,那就不是单纯的礼佛了,而是东尧岭天池宫和南尧岭洪佛寺之间的一次友好会晤。 也许是看到了张弼脸上的囧态,这让一天之中两次面对他吃瘪的林韵微微一笑,“怎么,你不答应?” “没,师尊若是想去,那就一同去。”面对这等小事,张弼又岂敢说半个不字呢。 说服了林韵之后,张弼就打算回屋休息了,刚来到屋外,却看到不远处的树林旁埋伏着四五个熟悉的身影,当她们见到张弼的时候,纷纷流露出期盼的神色。 等到张弼冲着她们点点头,这群丫头片子才欢天喜地起来。 回到屋内,张弼准备上床休息,符箓派没有修炼的体系,但是有阴阳契合一说,换言之,就是要像和尚一样念经。 不过到了宣和真人这种境界,无论是念经还是念咒早已存于一心,并不需要表露于形式上,只不过在睡觉之前,张弼还是草书了一张灵符,用来占卜明日吉凶。 当黄纸燃尽于符水之中后,张弼心中突生一念,正当他打算测算一番之时,却又不由得心中一动,当即翻身倒头便睡。 睡梦中,张弼猛地睁开眼,却见自己置身于一处仙境当中。 回想起睡前心中所感,张弼已然明了自己身处之地为何,当即迈步前行,只是那眉眼之中深藏着一抹不屑。 过不多时,天空中出现了一颗巨大的星斗,星斗忽明忽暗,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当星斗位移,偏离了原本的主宫之后,星光暗淡,却让其余四颗星斗也逐渐浮现了出来。 “哼!”看着眼前的星象变化,张弼心中如明镜一般,知道这是此地主人用天象来向自己展现尊卑相正之法,但他对此却一点也不领情。 毕竟时局之变化远非人心之变化来的诡异莫测。 有的人前一刻还是兄弟,但下一秒就变成了敌人。 张弼不再去看向那复杂多变的天象,而是继续大步流星的前行,渐渐的来到了一处庭院的入口处,而在道路两旁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墙。 面对着对方如此盛情相邀的架势,张弼心知凭借如今自己这点微末的道行根本躲不开,索性也就不躲了,而是站在原地,略作深呼吸之后,朗声说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难不成改头换面,连性格也变了不成?” 声音浮于九天之上,拨开深锁的重云,赫然只见那庭院深处一棵巍峨的参天古树。 刹那间,眼前庭院瞬间消失了,再睁眼,只见一须眉白发的老者正从那参天古树下方快步朝着张弼的方向奔来,却又在来到半路时停下脚步,一脸的愁眉深锁。 看着他那不知进退的模样,张弼的心中略感温暖,仿佛回想起了数万年来他与此人之间的种种过往,又在思绪回转之际,让那少许不多的善意再次藏于深沉的外表之下。 张弼看着对面的老头,容颜逐渐变冷,随后用略带讥讽的语气说道,“不知道我该称你为扶桑大帝,还是水官大禹?” 第4章 罪人大禹 伴随张弼的提问,那白发苍苍的老头终于是被惊醒了过来,他抬起头只是略微看了一眼张弼,但随即又赶紧低下头去,最后身躯九十度弯曲,说道,“罪人大禹,拜见宣和真人!” 听到他自称大禹,张弼的脸色这才逐渐的平静下来,至于他身后那巨大的扶桑树,也只能当做视而不见了。 “起来。” 等到大禹站直了身体,却仍旧不敢和张弼对视,毕竟他很清楚纵使自己如何的巧言令色,以及做再多的事情也无法弥补他身为背叛者的事实。 况且,如今的自己还是那个秉承正一道“正以治邪”,以消灾解厄为己任的水官大禹吗? 亦或是丹鼎派纯阳真人座下五大帝君之一的扶桑大帝。 “你这次来所为何事?”张弼并不打算去追究他投敌叛变的行为,就算要追究那也要等到自己重新拿回宣和真人的道统,以正一派祖师爷的身份再行计较。 而如今的自己,空有一身正一派的能为,却在一个没有云炁的世界里犹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虽然张弼早就知道那纯阳小儿在暗地里的一些险恶勾当,但只有当灾厄落在了自己的头上,他才幡然醒悟。 就此,他还有什么资格斥责眼前的大禹呢? “真人,洪佛寺去不得!”眼见张弼并不打算兴师问罪,大禹此时也算是松了口气。 在他的心里,不管张弼变得多么弱小,那也是他曾经追随的老大哥,就如同张弼自己所想的那样,他和纯阳小儿并非学术之争,而是理念不同罢了。 甚至于,如今自己改换门庭,真的是因为他不认同正一道的理念吗? 亦或是…… “哦,为何去不得?”张弼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动声色的问道。 在他以祝告之法进行测算的时候早已知晓此行的祸福凶吉,只是没有想到大禹能够“灵应”到,并且赶来劝阻。 大禹犹豫了一下,但最终选择了据实相告,“因为三教合一。” 果然! 张弼暗道一声。 他并没有去问大禹那纯阳小儿的三教合一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毕竟问了也是白问,如今已然拥有扶桑大帝道统的他,早已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水官大禹了,而他自然也不会违抗他现在的顶头上司。 所以很快张弼就自顾自的说出了一句话来,“看样子,纯阳小儿这是许了佛门一个鬼仙呀!” 张弼的一席话吓的大禹目瞪口呆,就像是那时的土地老儿一样,只能祈祷自己能忘记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了。 至于鬼仙之说,乃是佛道之争的一个源流,此时出自张弼之口,更像是一句讽刺。 此时的张弼心中已然明白了一个大概,简单来说,这个世界的佛道两家其实已经融合了。 三教合一是丹鼎派的终极梦想,而提出这个设想的自然就是张弼口中的那位纯阳小儿了。 但三教合一相比起佛家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要更加难以实现,而实际上张弼更加清楚的是,此等宏愿能不能实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此为借口,来为丹鼎派获取更多的实际利益和资源。 而水官大禹改弦易辙成为了扶桑大帝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一觉醒来后的张弼刚一睁开眼,急匆匆的穿上衣服就来到了林韵的房间门口。 “进来!”林韵看着张弼那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喜,却又不便发作,“何事如此惊慌?” “启禀师尊,我思来想去,今日的洪佛寺之行师尊还是不要去的为好!” 张弼的一席话出口,林韵顿时皱起了眉头。 昨天她虽然答应了张弼,并说要同行,但实际上她之所以会答应,倒不是想要出门走走,或者是礼佛,而是想要看着自己这群徒儿,别让她们的心在外面野了。 而如今,当她听到张弼临时又改了主意,本能的就想要拒绝,可转念一想,又打算听一听他的说辞。 “若是师尊信得过我,就不必问。” 张弼卖了个关子。 原本以为林韵定然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打发,却不料她只是低头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微微的点了下头。 如蒙大赦的张弼赶紧谢恩后离开了房间,刚来到外面,只见温月等一群师姐们已经在那里翘首以盼了。 “出发!”随着张弼大手一挥,这便带着一群莺莺燕燕们一路朝着天池宫外走去。 待得一行人离开后,林韵幽幽的叹了口气,起身来到了隔壁厢房门口。 这里是历代天池宫宫主才能进入的静室,加之林韵素来严厉,这数十年来除了她之外,再无第二人进入过这里。 静室之内一尘不染,隐约中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但这香味却并非檀香的味道,而是一种独特的气萦绕所形成。 由于天池宫并非什么高门大派,所以这里并没有那种护山大阵,加之数百年来独守东尧岭的缘故,对外也没有什么敌人。 但是当林韵刚进入这间屋子的时候却明显的感觉到有一种不同于天池宫独门修炼秘籍所能够引动的气来排斥着自己的到来,而这种感觉便像极了这里有一座护山大阵,在严防死守外敌的入侵。 创造出一种“道”,让“术”能够沿着“势”的轨迹运行,这便是护山大阵的创建宗旨。 林韵提元纳气,让天池宫独门秘籍沿着一种陌生的轨迹运行一个小周天后,渐渐的那股排斥的感觉逐渐消失,直到林韵体内的术完全能够兼容于当前屋子的时候,终于静室的大门也为她而敞开。 “你来了。”大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宛如海纳百川的气势席卷而至,等不到林韵反应过来之时,空间挪移,还未睁开眼,耳畔就已经听到了此地主人的声音。 随着林韵缓缓睁开眼,随即屈膝向此人跪了下去。 “‘他’还好?”对方的声音不徐不疾,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信念,好似天地万物都在其掌控之中。 他? 林韵略有迟疑,一时间不知道对方话语中所指的究竟是何人。 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但这刚一明白,却又宛如混沌初开一般的惊心动魄。 虽然那个人确实在一天之内带给了她两次不小的震撼,却也并未真如此时真相揭晓时来的不可思议。 “看来你们已经有过交流了。”对方话音刚落,又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着什么,随即对方再次说出了惊人之语,“没想到这段因缘际会的师徒之情竟然如此的短暂易逝,可惜,可惜。” 林韵此时犹如五雷轰顶,她猛地一抬头,看到的却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白茫茫的天空。 而等她刚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却不料眼前的世界在她的眼睛里快速的向后退去,直到漆黑一片。 第5章 正一神通 东尧岭和南尧岭之间有一座半大不小的城镇,作为连接东南西北的途经,这里人烟繁华、商贸遍地。 这是张弼第一次来到此间闹市,而在温月等师姐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倒是让张弼感到十分无奈。 道藏和佛经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是从无到有,后者是从有到无,就好比今生和来世的区别一样。 一个东西在张弼的眼里看到的就是它的本来面貌,但在佛陀的眼里看到的可能是它的十世因果,却唯独不包含其本来面貌。 即便不使用神魂,任何一样东西只要被张弼拿在手中立刻就能知晓其最正确的使用方式。 “师弟,这是你第一次下山,有没有看到什么喜欢的,师姐买来送给你!” 温月虽然名为大师姐,但在一群姐妹当中也不过痴长个两三岁罢了,见到新奇的事物,自然爱不释手,而她之所以没有像其他师妹那样早就把张弼抛诸脑后,恐怕也正是因为她担着大师姐的名头。 “这些东西原理太过粗浅,若是大师姐想要,师弟我自当双手奉上。” 张弼看着温月手中的粉盒,虽然其做工粗糙,但也有着一份独门秘方,可是这独门秘方在自己的眼中早已是无所遁形。 “真的?”温月闻言,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这是张弼在胡诌。 “自是真的。”张弼也笑了,虽然在正一道他从未有过师姐妹,但自是尊师重道之人。 温月当下又从坊摊上拿了许多精美的小物件,左看右看,一时间难以做出决定,而一旁的张弼见状却是摇头,心想她果然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当即,张弼从身上掏出一张符箓,之所以是符箓而并非符篆,乃是因为这次他要做的不是降妖除魔、治病救灾。 在丹鼎派中有外丹和内丹派之分,内丹派自然就是修炼金丹了,而外丹派则是炼制丹药,辅助修炼金丹。 而在正一道中也有外丹和内丹这样的分类,便是符箓和符篆。 简单来说,符篆是术法,而符箓又可以称为符录,符是一种身份的凭证,录是记录,那么符录自然就是持有这种身份凭证之人一切言行的记录了。 身为正一道张天师的师弟,张弼所持有的身份凭证无疑是最高规格的那种,换言之,只要是正一道中记录的天地万物,张弼都可以借由符箓来调阅查看。 即便是日月星斗,也丝毫不在话下。 当然了,这其中也有很多的禁忌,就比方说倘若张弼再造一个太阳,那他恐怕就得准备好一次性面对太阳神羲和、东皇太一、太阳星君等七位和太阳有关的神灵。 所以,就算要造也只能造一些无主之物,或者泛用之物,这才不会为自己遭来不必要的麻烦。 随着张弼借符箓收集天地精华,最终化为了手中的一个粉盒。 “大师姐!” 温月在张弼那稚嫩的呼声中回过头来,残留的眼角余光不经意之间瞥向了张弼手中的粉盒。 “师弟,哪来的?”大师姐赶紧将张弼手中的粉盒一把拿过来,还不忘左右瞧瞧,像是生怕被人看到了一样。 随后,她又紧张兮兮的蹲下身子,想要用手去抚摸张弼的头,却被张弼给躲开之后,这才正色道,“师弟,若是你以后看到了喜欢的东西,千万不能去偷去抢,知道吗?” 好家伙,这丫头竟然以为自己是偷来的! 张弼有些哭笑不得,直到他用符箓连续“变出”了七八个粉盒的时候,温月这才转忧为喜了。 一路上,众姐妹拿着张弼送的粉盒、小镜等物件喜不自胜,这才一路晃悠悠的朝着南尧岭的方向而去。 洪佛寺虽然坐落于南尧岭之上,但却并非一家独大,除开附近的村落外,还有几处猎户的营地以及一片偌大的茶庄,天池宫中所喝的茶便是产自这里。 刚进入洪佛寺的时候,张弼的脸色倏然一变,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回想起大禹的提醒,更是了然于胸,只不过看上去,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由于天池宫的一行人只是上山礼佛,所以并未惊动寺庙住持,而张弼则是找了个理由,借故离开了,经过一条碎石子小径,来到了一处禅房的门口。 禅房中有人在敲打木鱼,却并没有诵经声,看来是在入定,张弼不敢擅闯,只能待在屋外继续等候。 期间有数名和尚从他身旁经过,都流露出了怪异之色,但或许是因为此地并非香堂的缘故,不能大声喧哗,因此他们也只能匆匆离去。 直到一个老和尚经过,终于是在略微迟疑过后,来到了张弼的身旁。 若说一个六岁的孩童拥有慧根,能够静下心来礼佛,那或许还会有人相信,但此地并非佛堂,且禅房内传来的木鱼声听的久了,还会涌起阵阵心烦意乱之感,在老和尚看来,不知道一名孩童需要多大的定力才能在此地停留如此之久。 刚开始的时候,老和尚并未询问张弼来到此地的缘由,自然也没有把他当做是不速之客,但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终于老和尚的脸上逐渐流露出一丝丝诧异之色。 却说张弼此时其实也并没有老和尚所想的那般不可思议,毕竟这具孩童身体长时间站立难免也会感到腿麻,若是这老和尚再不出现,怕是他也得找个地方蹲着。 而如此一来,恐怕被老和尚看到后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不知小友来自何方?”也许是心中已有定见的缘故,以至于当老和尚开口和张弼招呼的时候,并没有带有丝毫轻视之心。 “彼岸。”张弼迅速回答道。 听得这个答复,老和尚心中惊讶更甚,但这份惊讶当中更多的还是源自于张弼的年纪,若是换一个成年人,怕是即便听到如此不俗的回答,老和尚也并不会觉得如何。 “彼岸在哪?” “苦海。” 张弼的回答让老和尚眉头一皱,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答复,毕竟在和尚的眼中,彼岸就是脱离了苦海的地方。 “为何是苦海?” “因为彼岸有花。” 在来时的路上,张弼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洪佛寺遇到什么,虽然他曾经用祝告的形式占卜过,但那不过只是测吉凶罢了,而在梦中见到大禹过后,也就预示着他的占卜已经有了结果。 至于这洪佛寺之行的结果会是如何,张弼全然没有考虑过。 当老和尚和张弼的对话进行到这里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从这名孩童的口中听到什么。 所谓彼岸有花,指的就是彼岸花,而彼岸花是一种恶魔之花,既然彼岸都是恶魔,那么和佛曰的地狱又有何分别呢? 对于张弼的这个答案,老和尚却并不失望。 毕竟对于佛门中人来说,既然他们讲求的是因果,而张弼的回答暗含佛理中的因果,就已经足够了。 第6章 三教合一 “小友请随贫僧来。”老和尚朝前带路,来到那禅房的门口,然后轻轻的推开了大门。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张弼就看到了里面坐着的那个敲木鱼的和尚,只不过在第一眼过后,他的心中略感有些失望。 毕竟,即便他如今只有练气二阶的实力,根本无法测度这两个和尚的修真境界深浅,但凭借接人待物的阅历,却也看得出,这个和尚不是自己想找的人。 要说张弼想来洪佛寺找寻什么,或者说他要如何让这个满是灵气的世界里充满云炁呢? 而答案就是三教合一。 佛道儒能够融合的先决条件是道家内部的融合,否则的话,佛道儒的融合若是变成了禅宗、丹鼎派、心学的融合,岂不是笑话一场? 而这样的融合别说天尊、佛陀、圣人不会同意,恐怕就是那纯阳小儿自己也不会甘愿的。 所以,三教融合必然是佛、儒、道三家的融合,而道家里自然就包含了丹鼎和正一两派。 换句话说,这是一项由纯阳小儿推动,再由天尊、佛陀和圣人之间商讨出的一个合并方案。 在这项合并方案当中,不管道教方面丹鼎、正一两派谁是主导,都必然会有一个具体的占比,而这个占比同样也会影响到佛、儒两家。 大到一个世界中灵气、佛气和圣气的占比是多少,小到灵根、慧根、天赋在人群中所占据的比例。 而在所有的比例当中,自然就会存在云炁的那一部分。 而且即便纯阳小儿能够依靠道家内部的统治力强行压制云炁和灵气的占比,却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了云炁和佛气、圣气中的占比,或者是一个拥有慧根之人是否同时也拥有灵根。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是谁也不希望敌人的内部是铁桶一块,倘若今天融合,明天又要分裂,那么在未来三教分裂的那一天,道教内部正一和丹鼎之间的对立便有了用武之地。 回到眼前来,在张弼的第一印象中,这个敲木鱼的和尚就不是什么佛学大师,他充其量只是一名通晓一些佛法的武僧。 这个世界上,信佛的人很多,但懂佛法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佛门内部也同样如此。 而这样的一个人,与其说他是和尚,倒不如说他是这修真世界里分属“佛门”这个派别的修真者。 佛门的修炼方式是什么,张弼非常清楚,毕竟佛门内部也有一套类似于丹鼎派这样的境界划分,儒门也是同样,倘若说抛弃佛门的修炼方式,而是强行以练气、筑基、结晶来提升修为,这只不过是一群假和尚。 但是,张弼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毕竟倘若这只不过是一群可能实力到了筑基阶段的假和尚,那么之前大禹所言,这个世界已经完成了三教合一不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所以,张弼决定试探一下这个和尚。 从进入这间禅房,到张弼说出第一句话这期间只过去了不到半刻钟,但对于一旁的那名老和尚而言,这名六岁孩童的举止十分的怪异。 站在老和尚的角度来看,一名六岁的孩童纵使有很大的定力,能够一站就站一下午,但那是有足够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就是禅房中被敲响的木鱼。 所以,当房门打开之后,这名孩童一定会去看那木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或者说问一问自己为何这个东西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但遗憾的是,这一幕并没有发生在老和尚的眼里,从张弼进来之后只是看了一眼那大和尚,随即就闭上了眼睛。 换句话说,张弼感兴趣的并不是那个木鱼,仍旧还是木鱼敲击而发出的声响。 要说这个声响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老和尚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慧是什么?”随着张弼提出问题,一下子就让他身旁的老和尚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三教之中对“慧”这个字的解读基本是一样的,就是智慧,一个充满智慧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可以事半功倍,换句话说,慧是一种方法论。 以及,慧就是道。 此番张弼下界,身上五德三魂七魄不全,但唯独留下来的二魄当中就有慧的存在。 即便是那纯阳小儿也不敢轻易的剥夺他的慧,毕竟那就是张弼身为宣和真人时的道。 两个和尚都没有回答,但是此时那木鱼敲击的频率发生了变化,开始变得急促,配合上一种佛门独有的气,一时间禅房里的三个人或多或少都产生了焦虑的情绪。 绵密而又急促的敲击声交织成了一处战场,十万将士在战场上冲杀,一时间杀气、血气、浊气充斥其中,也随着声响再次陡然增高而陷入到了一片混沌之中。 张弼距离那声音最近,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刚开始的他还在感受着那声音的节奏,但很快他就知道,倘若他一直以一种“持戒”的姿态谨守本心,而不为那木鱼声所动的话,他是根本无法明白这份答案中的禅理的。 所以很快,张弼就转变了自己的姿态,他让神魂融入到了那声音当中,以“入定”的姿态,就像是一名在战场中央诵经超度亡魂的菩萨一样。 一段时间后,声音的频率开始变慢,直到回归了原本的速度。 这一刻,大战休止,却并未真正结束,而是在“法无定法”的前提下,进入到了天下大势再次分分合合的阶段当中。 “我要向你道歉。”此时的张弼用一种很诚挚的语气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假和尚,看样子我错了。” 张弼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毕竟身具神魂的他,任何时候都可以一眼看穿对手的修为和进境,根本不会犯下这种“目中无人”的错误。 但遗憾的是,在这个修真世界里,他的神魂受到了诸多限制,除非是像天池宫里那群对自己毫无防备的师姐们,否则的话只要稍微有些抗拒,他就看不出半点端倪。 随着张弼的话音落下,木鱼声停止了,只见那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和尚放下木鱼,连同那一直在一旁想要看个究竟的老和尚一道,朝着张弼躬身喊道,“阿弥陀佛。” 眼见他二人口宣佛号,张弼也以道家之礼回应,老和尚看在眼里,又不由得暗暗称奇。 考验结束,三人都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结果,张弼论的是“迹”,他想要看看那和尚是不是假和尚,倘若说那和尚在张弼问他“慧是什么”之后说出了任何一个字,那都是对佛的亵渎。 毕竟,慧就是道,这个道不是禅宗,不是法华、净台、药师、弥勒,更不可能是摩尼,而是释迦牟尼口中的法无定法。 而那敲木鱼的和尚论的是“心”,他告诉张弼,我确实没有悟出释迦牟尼那种“法无定法”的境界,但就如同天下大势分久必合的道理一样,无论我修的是什么道,但照这样修下去,总有一天我也会到达“法无定法”的境界。 至于那老和尚为何满意,那恐怕是因为他看到了张弼身上的慧根了。 第7章 林韵之死 在禅房中饮茶的三人,不时说些佛道之中的心得,而只要张弼开口,就能引起这两位和尚的重视,甚至是惊为天人。 直到三盏茶过后,张弼这才说出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敢问这世间有‘云炁’吗?” 张弼的提问让两名和尚对视一眼,可以看得出他们眼睛里蕴含的那一抹惊讶。 随后,两人一同双手合十,口宣佛号之后喃喃道,“妖孽呀!” 听到这句“妖孽”,张弼脸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已然明白。 纵使三教合一,如来之法和波旬之法可以划等号吗? 同理,倘若丹鼎自认为正统,那么世人会如何看待正一呢? “妖孽何在?”张弼继续问道。 “在众相凡尘。”老和尚双手合十。 “如此,我明白了。”张弼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当即起身准备告辞离开。 不过,在那老和尚起身相送之时,却听见另一名和尚说道,“施主且慢!” 张弼回头,不知道他还有何话要说,却见对方再次拿出木鱼,而这次他只敲打了一下,伴随着一阵音波扩散开来,一缕熟悉的气息从那木鱼中散发了出来。 云炁! 感受到那熟悉的飞玄之气,张弼心中一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那木鱼,但很快他就明白,云炁并不是从那木鱼中散发出来的,而是一种观自在之法。 文化是一种非常有趣的东西,而文字则是文化的基本构成概念之一。 在佛文化中,观自在之法其实就是观察法、自我法、常在法三者的结合,结合起来就是看到了自己身上常见的一些问题,用佛理来说就是照见五蕴皆空,五蕴出自哪里,五蕴存乎于心,所以观自在之法又名为心经。 和尚以观自在之法敲击木鱼,借此观照五蕴,这是佛门中一种修炼的方式,最终的目的是将心中杂念排出体外。 而这杂念就是云炁。 离开禅房后一路往回走的张弼心事重重,虽然他已经预感到了此行的结果会不如人意,却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也不知道应该说那纯阳小儿太过阴毒,还是该感叹自己造化不遂了。 这趟洪佛寺之行让张弼得出了两个结论。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云炁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坏消息是云炁是垃圾。 而且是名副其实的垃圾。 想自己堂堂正一道宣和真人,即便被贬下界,竟然会沦落到捡垃圾为生,这该是何等的耻辱? 正当张弼怀揣心事,一头撞在一团棉花上的时候,这才惊醒过来,而当他抬头一看,只见大师姐温月正用一张满是焦虑和惊愕的眼睛看着他。 “小师弟,出事了,师父她老人家……去世了!” 温月的话让张弼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但很快他就强行镇定了下来。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就在我们离开后不久,由两位师妹来传的信。” 温月此时泪眼婆娑,尚未从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她虽然身为天池宫大师姐,但平日里却半点威严也没有,突然遭逢如此变故,顿时让她六神无主。 张弼此时手捏一张符箓,本想用河图一测阴阳,但转念一想却又放下,随即额头神纹乍现,脑后本我光环浮现,大喝一声,“出来!” 敕令一出,方圆百里之内鬼神辟易,随即一道苍老如寿星一般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张弼的跟前。 “南尧岭土地拜见上仙!” “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土地老儿听着张弼的提问,却是一言不发,别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纵然知道,也不敢胡乱发言。 张弼瞥了他一眼,心中已然得出了答案。 只是没想到,那纯阳小儿这么快就将手伸到自己身边来了。 张弼沉思半晌,却是束手无策,且不说他戴罪之身,根本不可能抗衡那纯阳小儿,纵使能,也不过徒劳之功。 只不过有一点张弼没想明白,那就是纯阳小儿此举究竟为何? 等到张弼喝退那土地,收回神纹之后,这才对一旁的温月说道,“大师姐你先别急,眼下我们尽快返回天池宫,先处理师尊的后事在说。” “对对对,先处理师父的后事!”温月听了张弼的话,这才如梦初醒一般。 而张弼看着她的样子,却是暗自摇头。 如果天池宫真的交到了温月手中,怕是不出十年便会因此荒废。 而自己此身不过六岁孩童罢了,纵使想要执掌大权,怕是也难以服众。 一行人早上欢喜出门,晚上却心如死灰般的回到天池宫,当张弼走上前去,在一群跪着的师妹们面前,揭开那盖在林韵身上的白布之后,只是看了一眼,便又重新盖上。 寿终正寝,原本是一件好事。 但林韵已有筑基后期修为,放眼这个世界虽不算佼佼者,但寿元却是很长,断不会如此英年早逝。 看来,是有人夺了她的天时。 等到张弼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心知眼下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首要的是安抚好这一群女人们。 当张弼来到温月身旁,随即对她附耳几句,温月闻言,身子不由得一阵颤抖,又用惊讶的眼神看向他,显然是听到了什么惊愕之语。 而张弼对此却并不做解释,毕竟有些话从他口中说出,只会让这群女人笑话。 看着张弼对自己连连点头,温月也终于是定了神,当她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林韵的尸身旁时,突然抽出悬挂在腰间的佩剑,插进了深深的泥土之中。 “师尊被贼人陷害,我等身为天池宫门人,岂能就此坐以待毙?” 此言一出,不但震惊到了众人,也同样震慑到了几名怀揣别样心思之人。 偌大的天池宫里,未必就全是一群毫无心机的弱女子。 “大……大师姐,你说师尊是被人害死的?”此时,二师姐、三师姐等人也都纷纷抬起头来,一脸惊愕的问道。 “师尊修为已达到筑基后期,要不了多久便能通达结晶,却在此时突然过世,岂非蹊跷?” 温月虽然只是在转述张弼的意思,但这几句话却是说的铿锵有力,倒不似作伪。 毕竟在天池宫一众姐妹心中,林韵早已宛如神明一般,加上师尊平日里威严满满,如今林韵死了,让温月内心对前途的迷茫和恐惧一下子就上升到了顶点,就像是失去了希望的人需要依靠幻觉来支撑自己继续活下去一样。 一旁的张弼听到这几句话时也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误以为平日里的温月只是深藏不露,到了关键时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过在看到温月偶尔语塞之时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眼神时,这才在心里暗笑不已。 果然,大师姐还是那个大师姐。 不过,能够在关键时刻做出决断,却是已经不能在苛责她了。 第8章 性命双修之法 自从林韵死后,天池宫内部就开始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 这些事情可大可小,但无一例外的都是将林韵还活着的时候尚且能够压制的那些隐患通通给暴露了出来。 昨天,两个女弟子因为一点皮毛小事而争论不休,引来了一群女人的围观,而最终双方大打出手,不但闹出了人命,而且这群人为了避免麻烦烧到自己头上,最终选择弃尸荒野。 当温月来找到张弼,希望他可以帮助自己找到那具同门师妹的尸体时,张弼对此犹豫了一下,最终缓缓的摇了摇头。 温月失望的离开了,而留下来的张弼却陷入了沉思。 正一道向来是以“正以治邪”为教义宗旨,无论是龙虎山天师道,还是茅山鬼道,以及阁皂山灵宝派,都是以降妖除魔,驱邪辟鬼为己任,从来不会有所畏惧。 但如今,面对一心只想要伸张正义的温月来求助于自己,张弼却是选择了退避。 而究其原因,就在于张弼很清楚,最近天池宫发生的各种乱象,固然有人心不定,不服温月这个代理掌门的因素在内。 而更重要的是,有人在斩断东尧岭的生机。 在道家眼里,人是一种至灵,与天地一同生于虚无之中,而虚无便是炁,换句话说,人是先天之后的第一种造物。 因此,想要杀掉人这种造物或许很简单,但是要斩断人的生机,破除人身上的灵性,让人重归于虚无却并不容易。 虽然如今的他无法再动用宣和真人的那些大神通,但是林韵的死却给了张弼一个灵感。 有一个人,或者是有一群人,他们想要夺天时、废地利、灭人和。 这个人是谁? 张弼并不知道,但首先可以排除的就是那纯阳小儿,一来这种小事根本无需他亲自动手,二来在一个他创造出来的三教合一的修真世界里搞这种事情也与他的理念相违背。 即使他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一切的杀死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张弼,也只是助张弼离开这个世界,重新转世而已。 所以,这个人或这群人的根本目的不是想要杀死张弼,而是想要将张弼逼到绝路。 想通了这个问题后,张弼感到浑身的轻松,尽管问题还没有解决,但接下来想要找到应对的法子却也不再是盲人摸象了。 这一天,张弼来到了温月房内,并且将一本精美的小册子递给了她。 温月接过小册子,只是翻开看了一眼,顿时满脸通红,同时带着嗔怒的眼神看向张弼,就差没有把这本小册子丢还给他了。 “这东西你从哪里找到的?”温月并没有将小册子还给张弼,毕竟如此“大逆不道”的东西她应该亲自销毁,而不是让一个六岁的孩童拿了去。 “在师父的房内找到的。”张弼胡乱想了个出处。 “不可能,师父的房内怎么会有这种……这种玩意儿!”温月果然不信。 不过这也难怪,张弼给温月的这本小册子里面记载了道家丹鼎派的性命双修之法。 在那纯阳小儿给丹鼎派制定的修炼规则里,双修是绝对禁止的,毕竟修真需要未泄之体,倘若炉子泄了火,那怎么炼制金丹,又怎么孵化元婴? 但是,张弼却清楚的很,那纯阳小儿一生风流成性,成仙之前在民间留下了无数传奇故事,他既然从未避讳过男女那点事,怎么到头来还要限制修真者双修的呢? 而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三教合一。 三教合一虽然不会让儒释道三家合并为一个宗教,但就如同五岳盟主一样,会有一个统一的章程,这个章程用来维护联盟的利益,让三教能够有一个共同发展的方向。 而在三教之中,每个教派之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明令的禁令,倘若为了同盟而需要打破这样的禁令,那恐怕就不仅仅是违背了“祖宗之法”这么简单,而是会变成异教徒的。 所以,想要三教合一,那么维护佛门不能娶妻生子的传统,儒道两家也都定下了类似的教义,道教自然要求未泄之体,而儒教的伦理也就相当于为这两家的教义做出了注释。 “为何不能有呢?”张弼一本正经的反问。 温月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但相对的,如果说整个天池宫谁能接受这种大逆不道,那或许也唯有温月一人而已。 这一次温月没再急着辩驳,而是仔细的思索了起来,不过很快这样的思索就打住了,而后她敲打了一下张弼的额头,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记着,你还是个小孩子,以后不准再提及这种话题。” 看着温月拿出了长辈的姿态,或许还有那么点继任掌门的身份。 不过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在小孩子的眼中,管你是什么长辈、掌门,通通没用,记吃不记打这种事或许也正是小孩子的专利。 “为何不能说,难道说大师姐你害羞?” 随着张弼一语道破天机,温月顿时就睁着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他,这让张弼的心中有些后悔。 毕竟这话嘛,也不应该说的这么直白。 其实温月很清楚,张弼是为了天池宫好,也是为了自己好,自从林韵离世后,她就愈发的能够感受到过去张弼的好。 只是无论如何他都还是个小孩子,倘若张弼大一点,和温月的年岁接近,恐怕温月能够为了那点感激而做出放弃修炼和张弼白头偕老的决定。 此时,既然话都已经说穿了,那也就没什么好隐瞒了。 随即张弼就叹了口气,把自己担忧的事情给大致说了一遍,温月顿时就吓的面如土色。 张弼只知道昨天发生的那一起杀人抛尸事件,但实际上这几天下来早已发生了不下十余起,虽然有些只不过是小打闹,但是整个天池宫内部人心惶惶却是明摆着的事。 刚开始,温月也像张弼之前那样认为,是有人不服她这个继任掌门,想给她找些事端把她拉下马,但是很快温月就不那么想了。 毕竟就连和自己最亲近,也是平日里素来温和的三师妹和四师妹也因为梳妆的问题而吵的面红耳赤。 结合今天张弼对她说出的这个结论,温月立刻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会如何?”不问缘由,先问最坏的结果,温月倒是有那么点掌门人的架势了。 “黄道不存,必生妖邪。” 张弼的话让温月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身为道门中人,岂会不知黄道的重要性,当即她犹豫了一下,又重新拿起那捏在手中的小册子,眼神变得迷离了起来。 张弼看着她这个样子,就猜到她虽然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可无论如何也没能过得了自己这一关。 但是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张弼也就索性再大胆一些,说道,“要是师姐觉得害羞的话,那就不妨把我当成小孩子!” 第9章 张弼不行 面对张弼的“提醒”,温月出人意料的没有反驳,而是在一段时间的沉思过后,脸上露出了明眸皓齿的笑容。 这笑容看着让人有些心动神驰,虽然张弼提出性命双修本意是为了天池宫消灾解厄,化解那生机不存的麻烦,但看样子,这只不过是张弼一个人的想法。 而作为温月来说,让她能够接受双修的前提,除了拯救天池宫这个理由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爱。 “好,何时何地?”终于,温月想通了,也想明白了,随后她又再次犹豫了一下,将手中书册放在桌上,又解下腰间悬挂的长剑,便要将其递给张弼。 张弼见她如此举动,又岂能猜不到她的心思? 而就在张弼接过宝剑,并在出鞘的刹那,笑着说出了一席话,“大师姐,不妨把这把剑束之高阁,就当做是镇派之宝!” “啊?!”听了张弼的话,温月一脸的诧异。 天池宫在这个世界里只不过是小门小派,哪有什么镇派之宝。 但张弼的话却是让温月在回过神来之后,眼神中有了一丝神往,但很快她就笑了起来,回头带着一抹狡黠的笑容看着张弼,说道,“师弟,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做这天池宫的宫主!” 张弼有些无奈。 林韵还活着的时候,温月这小丫头就是个乐天派,不止是温月,可以说绝大多数姐妹都是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张弼做出了什么斩妖除魔或者英雄救美的事情,她们也不会当真觉得张弼是什么惊才绝世之人。 但如今林韵一死,等到温月自己当家做主的时候,回忆起从前过往,免不得就会联想到张弼曾经做过的那些不凡的举动,连同让她当着林韵尸体的面震慑众女,稳定情绪那些事,都会得出和过去不一样的结论。 回到双修的问题。 要说何时何地,其实随时随地都可以,甚至于如果能够让此事变得纯粹一些,不那么拘泥于礼节,倒是可以免去内心不少的波折。 只不过看样子,不仅仅是温月,就连张弼自己也有不小的问题。 简而言之,张弼不行! 之所以不行,并不是因为张弼还是个六岁孩童,而是他的身上缺少一样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精魄。 所谓精魄,一共有两个意思,一个是精神力量,一个是生育的功能,而后者比前者更为重要。 一个没有精神的人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但那是针对凡人而言的,至于张弼,本就内心强大的无以复加,有没有精神,或者有没有毅力、决心、勇气这些东西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顶多就是在他杀人的时候会感到恶心,会头皮发麻,身上会有鸡皮疙瘩这类的生理反应,甚至杀了人后他会做噩梦。 但这一切的负面情绪并不会让张弼在杀人的时候手软。 但是失去生育能力对张弼的影响就非常大了。 倒不是说张弼想要在这个世界上传宗接代、开枝散叶,而是人体是一个完整的概念,这种完整在一定程度上和儒家所讲的完人、圣人有类似之处——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你不能一边扒灰,一边讲圣人言。 而在道家的体系当中,无论是灵气的呼吸吐纳,还是云炁的掐指念咒,都需要在人体内完成一个个小周天、大周天,而周天的概念本身就包含了生理和气功两大类,且要达到周而复始、连绵不断。 丹鼎派的阴阳和合之道,对张弼来说算是一个无奈的选择。 但是要让张弼亲口对温月说出自己不行,恐怕这是个男人都难以说得出口。 所以,张弼决定换一种方法。 “道家性命双修之法,本是一者承天之性,一者奉命之行,性者,生也,命者,精也,正所谓性之造化系乎于心,命之造化系乎于身,但我要反其道而行之。” 随着张弼的话音刚落,温月先是一愣,随即细细思索,继而反问道,“如何反其道而行之?” 在她看来,天地万物都按照既定的规律而行,这便是天道,任何逆天之举到头来必然会为自己遭来天谴。 而那些实力达到了悟道、渡劫的修士,不管是阳寿将尽,或者是早已知此生成仙无望,便会选择一些逆天之法,而到头来只能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以性承运,以命行气。” 随着张弼的话音落下,温月的眉头终于深深的皱了起来。 自她打小就在天池宫里修行道法,如今已有二十四个年头了,虽然她资质平庸,如今还只有练气十阶的实力,但是各种道藏典籍却已经背了个滚瓜烂熟。 “以性承运,以命行气?这……能行吗?”温月仔细思索一番,其实都不需要思索,也可以从这字里行间中得出答案,那就是根本不可能。 所谓命运,便是指的人在生命这个定数之中所能够拥有的变数,因为生命有始有终,运气始终都会在人的生死之间不断徘徊,这样的命运才能够成立。 而性和运一样,同样是一种变数,就像是性命一样,指的是性理。 那么两个同样在不断变化的东西又如何能够上下承接呢? “呵呵,这你别管,总之你听我的就是,七天后,师弟在房中恭候师姐大驾,顺便庆贺师姐突破筑基之境!” 张弼抛下这句话后,便告辞离去了。 是幻觉吗? 张弼走后,温月这样问自己。 对于筑基,温月向来都没有强求过,但不强求却不代表不憧憬,尤其是身为大师姐的温月,更是需要一份姐妹情谊之外的认同感。 然而,当温月好不容易将内心的憧憬给压下,而一眼又看向了那躺在桌上的书卷时,却不由得又是一脸绯红。 却说张弼走后,并没有选择回房,性命双修可是一件大事,虽然这种功法符合这个修真世界的修炼体系,但张弼既然要以性理来承接运气,那么就需要准备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东尧岭并非一处人杰地灵之所,看得出来当年那位在东尧岭创建天池宫的祖师爷想的并不是要开宗立派,而更像是退隐山林。 而如今更是因为有人在针对张弼而搞出了夺天时、废地利、灭人和之举,所以想要将东尧岭改造成一处琅嬛福地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这确是难不倒张弼,毕竟解决办法只是布阵而已,一个不行就多布上几个,就算是那纯阳小儿进入到自己布置的阵法当中想要走出去,那也是黄粱一梦。 一路来到天池宫外,张弼拿出一叠符篆和各色令旗,符篆上书写着各种文字,而令旗上则是刻画着各种图腾的画像,当一切准备工作就绪的时候,张弼沿着早已丈量好的距离和方位朝着不同的目的地赶去。 然而,他前脚刚走,身后就出现了三条服色各异的倩影。 第10章 咒杀三女 三个女人聚在一块,各自脸上流露出狐疑之色。 “你们刚才看出来他画的是什么了吗?” 一个女人问,另外两个女人只能纷纷摇头,丹鼎一脉的修士从来就不玩符箓之术,即便他们要布阵,那也是催动体内灵根和自然界中的灵气相互感应。 “走,跟上去,如果有机会……”一个女人目露凶光,话音未落就做了个斩首的动作,另外两个女人自然是随声附和。 却说张弼此时已经来到了第一个布阵的地点,开始掀土、种树、埋符,最后插上令旗。 由于他手中没有合适的灵器,否则可以用阴阳河图之术布上一个阵中阵,进一步强化东尧岭中的地脉灵气,到时候如果还能找此地土地老儿喷上一口地仙之气,那就更加完美了。 正当张弼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的时候,此时三条脚步奇轻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三位稍等我一下。” 张弼头也不回,还在继续手里的工作,布阵之道对时辰的要求极为严格,贸然用移时转辰、偷天换日之法只会得不偿失,反正张弼还有七天的时间来准备,倒是不用急于一时。 但是张弼等得,那三个女人可等不得,原本她们是想要瞧一瞧张弼到底有何能为,竟然能够让温月在林韵之死的当天控制住形势,后又多次避免派内冲突加剧,可以说早已在一些人的心中种下了除之而后快的种子。 而如今来到这荒郊野岭,却是让她们知道机会难得,此时不下手又不知道还要等到何时了。 要说她们其实也认识张弼,毕竟天池宫里突然多出一个男娃总归也是一件稀罕事,但六年过去了,这个男娃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却怎料在最关键的时刻成为了畔脚石。 “哼,去阎王爷那里等!” 伴随一声冷哼,随之而来的便是快若惊鸿的一剑。 张弼不慌不忙,刚一转身,嘴里还唠叨了一声,“就算地藏菩萨和太乙救苦天尊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电光火石间,那直刺过来的剑锋穿透了张弼手中的符篆,却在距离他的咽喉不到一寸的地方,再也难以寸进了。 “这怎么可能?”出手的女人眼睛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想她练气十阶的实力和温月可是不分伯仲,却竟然会被一个练气二阶的娃儿用一张薄薄的黄纸给拦住。 要说换一个地方,张弼还真不一定能挡下这一击,毕竟他再有神魂加符箓之术,也挡不住这个世界的天道。 但遗憾的是,在这个由张弼布下的阵法当中想要杀死他可没这么容易。 霎时间,只闻阵阵擂鼓之声响彻东尧岭,其间还伴随着以玉津互击而传来的钟鸣之音,宛如深陷战场一般。 正所谓亥寝鸣云鼓,晨兴漱玉津。妖邪难犯己,精气自全身。 那三名前来刺杀张弼的女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在一击不中又见四下里的声响早已走漏了风声,便想逃走,但张弼又岂会让她们如愿? “疾!” 敕令一出,整座山林尽成一片火海,火势凶猛至极,蔓延的速度之快,让那三女才刚退出一丈左右的步伐瞬间停住,而当她们看到张弼早已置身火海之中时,还没来得及欢喜之时,就听到又一声自火海中传来。 “疾!” 同样的一个字,却是不同的发音,前者清脆有力,后者绵长如雨。 待得那拖长的音调在戛然而止的瞬间,那焚烧山林的大火也同样停止了。 此时出现在三女眼前的是一幕从来不曾见过的奇景,那山火虽说停止了,可仍旧保持着燃烧时的状态,因此不能说火势停止了,只能说火势静止了。 此时身处火势之中的张弼看着不远处那三女的模样,心中只有不屑一顾,道教之中,符箓派比丹鼎派早了几千年的历史,纵使后来几度此消彼长,且相互融合,但千年的底蕴终归是底蕴。 原本以张弼如今练气二阶对上三名练气十阶的敌人会非常吃力,此番布阵原本除了为七日之后的双修护持以外,就有避凶趋吉的打算,而这是前几日张弼占卜后的结果。 只是没想到这三名刺客如此不济,连自己准备的“百解令”的第一招都抵挡不了。 当下,张弼也没有了再继续下去的心思。 当两柄令旗出现在他的手中,随着他左手升起令旗,右手挥出令旗,此乃百解令的开旗式—— 火车将军,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 原本静止的火势瞬间从四面八方再次冒出,将那三名女人团团围住,很快就被火势吞没,在一阵哀嚎声中,化为灰烬。 搞定了这一切之后,连山的大火全数消失,而那之前被焚烧过的山林看上去竟然连一点残破的迹象也没有,一切如旧。 然而,就在他想要赶往下一个布阵地点的时候,却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 “你该留一个活口,或许就能搞清楚这段时间东尧岭事端的来龙去脉。” 听到这句话,张弼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正站在不远处,其人仪态从容,纵使崇山万仞也尽藏一双秋水之中。 倘若此人之前要对张弼不利,那恐怕眼下的张弼早已转世去了。 张弼打量着对方,神魂虽然观测不到对方的内心动态,但凭借阅历却也可以感受得出,对方对自己并没有敌意,相反她之前好心出言提醒,此时想来也确有道理。 “阁下的身上有令我熟悉之感,不知道是哪位道友?”张弼这么说其实就是在胡诌,当然理解为引蛇出洞也未尝不可。 听了张弼的话,那女子只是笑了笑,却并不言语,但随即她转过身去,看向了天池宫的方向。 看到她如此举动,张弼的心中顿时醒悟了过来。 看样子,这是一个同道中人呀! 若非她看到自己在此布阵,试图扭转东尧岭被废黜的地利,恐怕是不会现身的。 “我之前见你布阵,可这阵法却从未见过,不知可否告知此阵名字?”女子出言问道。 “此乃黄道六爻法阵。”张弼倒也没有隐瞒。 女子脸上升起狐疑之色,她实力非凡,和张弼相比有着天壤之别,而她在阵法上的造诣虽不说登峰造极,但也绝非六岁孩童能够相提并论的。 “可否教我?” 张弼明显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如此要求,随即愣住了。 女子见状,倒也并不见怪,伸手一挽随风飘散的发丝,从怀里拿出一物朝着张弼递来,“我以此物交换,定能助你修炼一途顺畅!” 张弼没有去接那枚丹药,不过即便只是嗅到一丝药香,却也可以猜得到这便是练气之人垂涎欲滴的筑基丹。 第11章 神秘女子 倘若说换一个人,面对如此机缘势必要紧紧抓住不放,但对于张弼来说,不管这女子意图为何,是否真是行侠仗义之辈,但他对于此间乱象的解决之道已经尽数存系于脑海之中,断然不会被其他人影响。 更何况,对于向来不屑于修真一途的张弼来说,此物对他毫无意义。 眼见张弼一点也没伸手去接的意思,女子心中的疑惑更甚,但终究还是将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一时间,场面有些冰冷。 “若是无事,我要走了,若是还有缘份,后会有期!”张弼丢下这句话后便扬长而去。 女子看着张弼的背影,心中暗暗称奇,她在修炼一途的进境虽然早已到了九成世人所无法比肩的地步,却仍旧无法按捺住此时内心的一丝不甘愿。 “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为解决此间事端!” 说罢,女子这便乘风而去,逐渐追上了张弼,却又不与他同行,只是远远的跟在他的身后。 张弼见状倒也不以为意,至于那女子既然要跟,那就让她跟着好了。 黄道六爻法阵虽然可以解决东尧岭的地利问题,但也仅仅只能解决地利问题。 但如今的东尧岭可不仅仅只是地利问题,而是天地人三才都出了问题,且环环相扣,自成一派天地。 所以,想要解决问题,必须同时解决夺天时、废地利、灭人和三个问题,就好比此间有一座天地大阵,想要破除此大阵,要么进入阵中找寻阵眼破除,要么以阵破阵。 张弼选的是后面的法子。 毕竟,以他如今的实力,就算有破除阵法的法子,但抵挡不住阵法的攻势,也只能死在阵法之中。 而这也是那女子空有一身超凡的实力,却迟迟没有想到解决办法的原因。 三个时辰后,张弼已经在东尧岭之上共有六个地方都布下了阵法,并且插上了令旗。 而此时的他从原路返回,一路来到了东尧岭的村落当中。 刚一进村,一张熟悉的面孔就映入眼帘,同时还不忘拉着张弼的隔壁把他带至一旁。 “我说朱夫子,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张弼眼前的这个人,便是村里的教书先生,虽然他能教的也只是一些蒙学的读物,但在村里的声誉很高,人人敬重。 朱夫子头戴方巾,一身儒服打扮,平日里连走路都是摇头晃脑,但这会却是一脸紧张兮兮。 朱夫子很喜欢张弼,毕竟张弼比村里所有孩童都有文化,虽然有时不是那么懂礼貌,也曾气的朱夫子蹬鼻子上脸。 “有个女人一直跟在你身后,你当心些,要不要我去天池宫找人来接你?” 原来是这事儿! 张弼当即就笑了,随即说道,“放心,那女人对我没恶意。” 一番安抚过后,朱夫子这才放宽了心,不过很快张弼的问题就来了。 “夫子,我要去田里取一些土,你看能带我去吗?” 朱夫子听了张弼的要求,心里有些奇怪,不过很快他就以为张弼只是小孩子玩泥巴而已,也没有多想,随即就点了点头。 眼下正是农忙时节,村里的孩子要是去田间踩坏了农田,那恐怕回到家里多半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虽说张弼不住在这村里,但林韵生前也曾有过规定,不得毁坏庄稼。 朱夫子带着张弼往田坎的方向而去,至于那女子仍旧跟在二人身后,可是从张弼布阵开始,她就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而在看到张弼用两柄令旗就可以召来山火杀人,还能在杀完人后覆灭山火,并且让整座山林焕然一新。 在她看来仙术也不过如此。 这也是她之前想求张弼教她此法的原因。 至于说张弼的年龄问题…… 在这个修真世界里,什么奇葩的事情遇不到? 别说张弼还有六岁,就算是个婴儿,出生就是九转灵童也不在话下。 来到田间收集了田埂土之后,张弼又去一户村民房内收集了水,和一节在卯时未能燃尽的红柱,准备好这一切之后,张弼随后告辞了夫子。 返回到野地中时,女子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的身旁,先是观察了一下张弼手中的那些事物,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了所有的点滴之后,这才问道,“这些东西有何作用?” “布阵!”张弼的回答言简意赅。 “布阵?”女子虽然早已料到这个答案,但反而更加的疑惑不解。 修真者如何布阵? 就比如道家最常见的八卦阵,先用引灵之术汇聚这世间的灵气,再依照八卦五行属性相生相克的原理,通常是由五个人各自站在阵法的阵眼位置,各自运动体内对应的五行灵根属性,将吸引而来的灵气依照先天八卦的顺序排列,最后再辅以九宫或者太极的变化来强化阵法的效用,将其布置为太极八卦阵或者九宫八卦阵。 修真者布阵并不需要应对天时地利,但却需要自身对灵气的感应,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通常来说自身实力越强,灵气越精纯饱满,阵法的效果自然也就越强。 但是张弼很清楚,修真者布下的阵法并不是真正的阵法,反倒更像是一种对阵法的曲解。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佛门弟子无法理解释迦牟尼的法无定法,所以只能去修更通俗易懂的禅宗。 何为真正的阵法? 就比如说太极,太极和太易、太初、太始、太素一样,本就是一种先天之气,而这种先天之气合起来便是云炁。 只有用先天之气布下的太极八卦阵才是真正的太极八卦阵。 但是对于修真者来说,当他的修炼境界已经可以达到先天级别,那么他布不布阵,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毕竟一个先天级别的修真者,其本身就是道的化身。 回到眼前来,张弼收集这么多的东西,其所为的就是在特定的时辰方位之中,用来强化黄道六爻法阵的威力,以达到可以“生人和”的效果。 正如之前所言,在道家眼里,人是一种至灵,能够与天地一同生于虚无,自然也会灭于虚无。 而这个虚无不仅仅是炁,同样也是张弼借由云炁所布下的黄道六爻法阵。 黄道全称为黄庭下道,虽是下道,却仍旧精妙非常,张弼差点毁掉的那本太清元道真经便记载着皇庭上道的种种仙家妙法。 而如今张弼布下的这个黄道六爻法阵,虽不是黄道之中最精妙的阵法,但用来生人和却还是足够了。 而眼下唯一的问题就是,云炁从哪里来? 就如同修真者布下的阵法倘若不能借由自身灵根和外界灵气相互感应来催动,那也只是一个死阵。 所以很快,张弼就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女子。 原本张弼是打算在自己和温月双修之时,用阴阳合和大道来施行采补之术。 此法可以弥补张弼精魄不存的问题,又可以借由此术排出体内杂质来制造云炁,而于此时运转东尧岭中的黄道六爻法阵,便可一举大功告成。 但此法却也有一个隐患,那就是夺天时。 第12章 云炁到手 如果对方的目的就是借由夺天时来杀死林韵,那么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必还要继续废地利和灭人和呢?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想要对付的人是张弼。 夺走林韵的性命不过只是夺天时的成果之一,连同制造天池宫内的人心不定,以及废黜东尧岭的地利,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倘若在张弼和温月双修之时,但却因为对方夺天时的缘故而错误的启动了阵法,那就前功尽弃了。 毕竟,夺天时最容易联想到的两种表现方式就是移时转辰、偷天换日。 让一个人的生机在短时间内快速流失,甚至于直接让其身处亡命之时,这便是夺天时最阴损的效果。 也许是张弼投来的目光有些不自然,让那女子心中一动。 这一路上,除了能够让她感受到自己内心的疑惑和惊讶外,还有一种感受来自于她在看到张弼行动时的那种泰然自若。 如果张弼是一位实力强于她的仙长,那么或许在女子的心中就不仅仅是泰然自若这么简单了,而是一种天人合一之感。 “有一件紧迫之事,希望你能够伸出援手。” 张弼的态度十足诚恳,联系之前女子心中的诸多杂念,让她听了十分受用。 此时女子也用一副很慎重的表情对着张弼点点头,回应道,“自当效劳。” 张弼也点了点头,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要再布一阵,此阵非同一般,需要你过渡一些浊气让我施展一法。” “浊气?”女子听得张弼还要布阵,心中一喜,虽然她看不懂张弼布下的那些阵法,却可以用心记下,或许能够从中窥见几分心得。 但是当他听说张弼不要她修炼来的那些纯净的灵气,反倒是要浊气,顿时又变得纳闷了起来。 “不错!” 女子虽然心中疑惑,但张弼既然有如此要求,她自是不会拒绝。 以她的实力,即便只是一丁点灵气恐怕张弼都难以承受,而浊气也是同样,哪怕放出一点,彻底污染一条水源或者让一座山林成为绝地也并不困难。 所以,女子小心翼翼的,用去糙存精之法,将体内一缕修炼时因杂念缠身而沉积的浊气放出,再用水灵气将其包裹,这才缓缓的渡给张弼。 张弼接到手中,只是感应了一番后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这水滴之中包裹的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云炁,甚至要比洪佛寺那和尚通过观自在之法排出的杂质还要更加磅礴。 云炁有了,剩下的自然就是布阵了,而此时张弼要布的乃是被奉为正一道镇派之宝的六丁六甲阵。 六丁六甲阵可以锁定时辰,还能在时辰变化而自身陷入危难之际掩去杀劫临身的祸端,就算张弼和温月双修之时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借此法消除危险,可谓是一举两得。 随着张弼念动咒文,瞬间一道巨网便浮现在了他和那女子的眼中,巨网以黑色锁链衔接相扣在一起,在沉入地下的那一刻,连同那女子也感受到了一股心潮的澎湃。 也是直到这一刻,那女子方才可以确定张弼布下的这些阵法,不但神鬼莫测,而且威能非凡,连自己的道心都在那阵图沉底的瞬间荡起了涟漪。 但那女子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会有如此感应,乃是张弼以道纹、神魂召唤来了东尧岭土地公,吩咐其看顾此地不得有误的缘故。 要说张弼布下的阵法能够撼动那女子道心,那纯属做梦。 搞定了这一切之后,张弼看着那包裹着所剩无几的云炁的水滴兀自出神,这一幕被那女子瞧在眼中,心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个念头。 “你可是需要更多这样的浊气?”女子出言提问之时,心中的惊讶已经远不如之前那么滔天了。 听到这话,张弼心中一动,但很快他就压下了内心的这种蠢动,毕竟眼前女子不比对他开诚布公的温月,如今的自己身在那纯阳小儿专门用来束缚自己的牢笼之中,一切都需得万分谨慎。 “浊气而已,我想要可自行施展汇阴之阵收集,只是如此一来恐怕就破坏了此间地气,这才找你帮忙。”张弼的回答滴水不漏,让那女子说不出话来,只是眉眼之间有些黯然。 “行了,我要走了。”待得一切都大功告成之后,张弼也打算返回天池宫了,而在临走之前,他还是转向那女子,略微思衬了一下方才问道,“一路行来这么久了,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张弼的话让女子一阵恍惚,这世间恐怕也唯有眼前这六岁的孩童会把如此关键的问题放在这临别之时了。 “我叫楚华颜,是洛城天霖馆之人。”楚华颜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来历,而在提及“天霖馆”时,她发现张弼神色不变,显然是从未听过,不由得又是一阵惊讶。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听过天霖馆的恐怕也没有几个了。 不过,离别虽然遗憾,但楚华颜却并不会因此落寞,毕竟此间事情还未了,在麻烦没有彻底解决之前她是不会离开的。 而眼前这名神奇的孩童,自然也有日后再见之时。 张弼并没有去在意那女子的想法,很快便回到了天池宫,而在他一路前往温月住所时,远远的看到前方七八名女弟子正持剑拦阻着其他人的去路。 张弼见状,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念头,而“夺天时”这四个字也同时升到了脑海中。 对方竟然能用夺天时来害死林韵,又岂会不对温月下手呢? 一想到这里,张弼当下不再迟疑,朝着前方急匆匆而去,却很快就被拦了下来。 “大师姐有令,任何人不得从此地通过!” 听到拦路之人那冷冷的声音,张弼忍不住破口大骂,“放屁!给我让开!” “哼,林韵都死了,我看谁还能罩着你!”持剑的女子将剑尖对准张弼,作势就要刺过来。 其他人见状尽皆大吃一惊,但电光火石间却是没人反应过来,而张弼虽说心中焦急,却未能失了方寸,眼见对方出手,手中符篆早已迎风飘起,并于空中燃尽。 只见晴天之下,忽闻一声闷雷,虽然之前那女子给予的浊气所剩无几,但终究还留下一些,此时张弼以云炁施展符篆之术,霎时间金雷落地,瞬间便让那持剑女子化为粉糜。 眼见张弼杀人,其他人齐刷刷的愣在了当场,而等到他们回过神来之时,张弼已然离去。 此时的张弼心急如火,也顾不得礼数,当他推开温月房门之时,只见一条倩影坐在梳妆台旁发呆。 眼见温月相安无事,张弼心中的焦虑消失的无影无踪。 温月此时也看到了夺门而入的张弼,赶忙起身走过去一脸责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如此火急火燎的。” “没事!”张弼摇摇头,可能是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就连他也失去了几分往日的平静。 等到两人重新坐下,还没来得及饮一口茶时,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温月走过去开门,只见门外站满了一众姐妹,其中一人更是指着张弼恶狠狠的喊道,“掌门,他……他刚才杀了武师姐!” 听到这话,温月也不由得心中一震,赶忙回头却见张弼此时好整以暇的喝着茶。 第13章 我是神 虽然看上去张弼没事人的样子,但谁也不知道此时他心中的因杀完人的恶心还没有彻底散去,如果不是他身上套着厚厚的衣服,怕是会看到他胳膊肘上浮现的鸡皮疙瘩。 没有精魄,就没有一切应当属于男子汉大丈夫的精神气魄,虽然张弼已有法子修复自己失去了两魂五魄,但对如今的他而言,却也只能徒叹奈何。 至少他需要云炁,而且是大量的云炁,人既然是聚先天之气而生,自然能够以先天之法再造。 但是,此法相比起让他修炼成分神境,再以分神之体再造三魂七魄何者更难却是不得而知。 回到眼前来,张弼杀了人,而且还是派内的姐妹,这是温月万万没有想到的。 但是她相信,张弼必然有他杀人的理由。 “到底发生了何事?”温月回到张弼身旁蹙眉问道,而那垂低的眉眼中却是暗含着无限的关切。 她在等一个结果。 张弼此时也在思考着这个结果,是否要趁着这个机会将天池宫内彻底清洗一番,让温月树立起足够的威信。 亦或是暂且退让,等到化解了天池宫的危机后,让人心重新思定,不再受到灭人和的影响,到时候自然可以恢复往日的宁静。 不过,这个思考的过程并未持续太久,随着张弼缓缓起身、转身,眼睛盯在了指证他的那个人身上时,这才说道,“难道你认为我不该杀她?” 质问他的那个女人一时语塞,毕竟当时众目睽睽,不是张弼死,便是那人亡。 随着温月问清楚缘由之后,气的浑身都在颤抖,她无法想象在这种时候张弼倘若死了,谁还能拯救天池宫。 “下去!”在得知张弼不打算趁机斩草除根之后,温月也并未为难那群胆敢拦截张弼来见自己的姐妹。 直到房间里彻底恢复平静之后,温月这才坐在张弼的对面,一直盯着他看。 “你究竟是谁?”终于,温月问出了自己心中最想要弄清楚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想要得出一个答案,同样也是为了自己。 昨天张弼离开后,“双修”二字就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虽然她也知道是自己想岔了,张弼所说的双修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意思。 毕竟说千道万,张弼不可能为了搞出云炁,而让温月这个炉子泄了火。 但是,这依旧不能成为自己答应他的理由。 我是谁? 其实张弼自己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自己到底是谁呢? 究竟是还有着一份念想的宣和真人,亦或是转世为人的张弼。 但实际上这根本不成其为问题,而他之所以会有这种自省,主要还是因为没有精魄的他会有心理上的优柔寡断。 “我是神。”张弼很惬意的说出了谜底,迎来的却是温月不满的瞪眼。 显然她一点也不信,虽然她无法解释张弼那种种神奇的行径,但终究不是她所能理解的那种神仙。 毕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神仙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虽然张弼很想告诉他,神仙也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有司职的仙人即便是在仙界也不过只是最底层而已。 当张弼告辞温月离开后,如今剩下的就是静等七天后的到来。 然而,在第六天的时候,却还是发生了一件事。 随着双修的时间临近,张弼一方面用占卜之术测算未来,一方面感应大阵之中的灵气变化。 由于他此身只有金火二灵,这导致他所布下的阵法当中也只能借五德的生克关系产生出金火这两种变化。 当然了,道藏之中关于五行的变化多种多样,自然是难不倒张弼,但由于布阵是借地势而生成的,倘若大阵之中只能存在金火二灵,那么势必会让地势环境也产生一些变化。 正当张弼祝告结束之时,房间门忽然被人推开,随即就看到温月一脸惊慌失措的跑到自己跟前。 “怎么了?”张弼瞥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不满。 温月平时倒不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女人,但那是因为天池宫大小事都是由林韵一肩挑起的缘故,而如今轮到她来当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的迹象都会遭来她神经质一般的敏感。 “山上起了大火,烧了很多户人家,我担心……”温月话说一半,又强行止住,毕竟她注意到张弼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转移人家了吗,安置工作妥善处理了吗?”张弼耐着性子问道。 温月闻言一时语塞,很显然出了问题她没有想到立刻去处理,而是来询问张弼的打算。 虽然这有一种亲近的味道,但却反倒是辜负了张弼对他的一番看重。 “我这就去办!”得到了张弼建议的温月很快便离去了,但张弼却一点也不放心她去做这件事,此时也起身赶去支援。 来到天池宫外,张弼沿着下山的道路前往山中村落的方向而去,来到中途,只见那漫山的山火映照的黑夜宛如白昼一般。 张弼皱了皱眉,随后继续赶路,来到村落附近的时候,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带领着天池宫女弟子指挥村民之人正是温月。 找到了温月,这让张弼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是生怕温月一时间想不开就跑到山里去灭火了,但看样子她还记得自己的嘱托。 此时的温月早已忙活了数个时辰,而今天她所做的这些事是在过去从来不曾做过的。 林韵当家做主的时候,天池宫就是一处世外桃源,在村民们的眼里,这里住着的都是人人垂涎欲滴的仙女,而且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真正的仙女。 但实际上,天池宫的仙女们是要沾阳春水的,毕竟林韵是一位严厉的师父,温月在练功时所备受的艰苦比之东尧岭中的村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弼告诉她唯有双修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掌控天池宫,温月觉得张弼说的对,所以她就去做了。 但是即便如此,她仍旧很迷茫,并不是她觉得张弼说的是错误的,而是她始终觉得让自己变强,以及将天池宫发扬光大并不是最主要的宗旨。 直到这山火爆发之后,当她带着一众师妹们下山救灾的时候,这才回想起来,护佑这东尧岭一方百姓才是天池宫的教义。 张弼没有靠近过去,但即便站的远远的,他依旧可以感受得出,这才是最真实的温月,做这件事让她感到很快乐。 一个从小到大背诵着天池宫教义长大的女子,保境安民不仅是温月的人生信条,也是天池宫那位祖师爷的创派理念。 人活一世,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长生不老、飞升成仙。 张弼默默的看着,直到又过去了数个时辰后救灾情况才得到了好转,当温月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张弼的时候,她的心中忽然一阵空荡荡的,一路小跑过来后,这才好似想起了什么。 第14章 双人同行 “我是不是误了时辰?”温月在提问的时候脸上带着和过去每次提到有关“双修”这个话题时一般无二的绯红,而这样的她和之前那个带头救灾的天池宫大师姐判若两人。 “没事,大不了再等七天好了。”张弼一脸的笑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张弼并没有告诉她,如果推迟七天,那么至少到时候你还得再救一次灾,而到时候你会又一次误了时辰吗? 变化的天机,相比起既定的天道而言,充满了不确定性。 当张弼带着布阵的材料再一次离开天池宫前往东尧岭的时候,他又遇到了天霖馆的楚华颜。 这些天,楚华颜一直没有离开过东尧岭,也一直在关注着山上的变化。 但实际上,自从见过张弼后,她就十分信任这个仅有六岁的孩童,因此与其说她还在关注后续的事件进展,倒不如说她想要求一个心安理得。 当昨夜东尧岭的村落发生大火的时候,楚华颜也同样在场,她不但看到了全程忙的足不沾地的温月,也看到了一直默默陪同温月的张弼。 “是你呀,这么巧!”张弼见着她,也就笑呵呵的上前打招呼。 楚华颜原本也想这样笑着回应的,却又突然变得矜持了起来,只是略点了下头,然后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原本阵法应该是在子时启动的对吗?” 听到这话,张弼就猜到了她的来意,只不过正如同他未必能读懂温月那细腻的心思一样,而他也同样猜不透楚华颜此刻在想些什么。 “是啊,错过了时辰,看来要重来一遍了,不过这次就用不着等七天了。” 这一次,张弼的说辞让楚华颜笑了笑,显然也没有要戳破他的意思,只是在略一踌躇之后,这才说道,“这次让我来帮你!” “你?”张弼有些迟疑,上次两人见面的时候,楚华颜也提过想要帮忙的意思,但却被张弼给拒绝了。 “怎么,信不过我?”楚华颜展颜一笑,配合那一身沛然灵气波动,更是给人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此时的张弼很想说他确实信不过你,但好在及时悬崖勒马,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带点犹豫的点了点头。 眼见张弼同意,楚华颜也终于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仍旧带点患得患失的心情,好奇的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何选择帮你吗?” “难道不是想要偷学我的阵术妙法?” 面对张弼的借故说辞,这一次楚华颜终于是开心的笑了。 两人重返山林开始布阵,虽说张弼的心中对这位不速之客仍旧心怀芥蒂,却也不似初见时那么警惕了。 而要说这其中缘由,固然有熟络之后添加信任的成分在内,但更重要的还是张弼一直秉承正一道正以治邪的教义宗旨。 只要楚华颜心怀大道,那张弼自然也不会在乎她丹鼎派的身份。 二度布阵,不仅对张弼,就连楚华颜似乎也变得轻车熟路,每每提及阵法奥秘,张弼对答如流,楚华颜也能举一反三。 约莫四个时辰之后,一切布阵妥当,而在即将离别之际,张弼问道,“若是闲来无事,不如来天池宫做客?” 眼见张弼相邀,楚华颜的眼睛里泛出别样的神采,带有一些调侃意味问道,“你真这么想?” 这次换做是张弼有些不明所以了,心想邀请你去做客,难不成还有不轨的图谋不成? 看着张弼点头的模样,楚华颜心里虽是欢喜,但表面上却收起了笑容,随即摇头拒绝后说道,“不了,我另有落脚之处,七天后,我会在此地等你!” 约定再见之日后,张弼回到了天池宫。 刚一进门就看到温月那张左顾右盼的面容,他随即走了过去,旋即被温月拉住,又朝着四周张望许久,这才有些埋怨的问道,“这都几点了?” 张弼心说这不才刚过卯时,值得你这么慌张吗? “不是要双修吗,我去做了一些准备。”张弼说这话时神色如常,而那信口拈来的姿态和语气也没有丝毫掩饰之意。 毕竟在张弼看来,性命双修之法只不过是一门寻常的道法罢了,相比起那六丁六甲和黄道六爻之术来说都大有不如。 但在温月听来,却是急忙伸手就想要去掩住他的口鼻,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了,而张弼见状先是心中一怔,但很快就笑了起来。 或许,这也是仙凡有别的一种表现。 温月一路送张弼回到住处后,却并未着急离开,而是迟疑了半晌后问道,“师弟,你说我真能将天池宫发扬光大吗?” “只要师姐肯做,那必有所成。” 张弼的话让温月点了点头,只不过随即投递而来的眼神中却藏着一抹“果然如此”的意味。 张弼只是瞥了一眼,也就假装没看到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双修的日子也愈发临近,期间张弼去看过一次东尧岭的阵法,但主要还是去查看地势变化,恐又有山火发生。 但看样子,这次因为有了楚华颜的缘故,借助她以水木土三灵来稳固住了阵法之中无端的变化。 这一趟没有见着楚华颜,让张弼的心中有着些许遗憾,只不过张弼自然不知道,从他离开天池宫以后,楚华颜就一直在他毫无所察的前提下跟着他,一直跟到他再次回到天池宫这才离去。 当时间来到了双修之日的前一天,张弼自是早早的就起床了,而当他前去敲响温月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内竟然无人回应。 这些日子以来,在张弼几乎算是手把手的教导下,温月也开始逐渐的展露出一位真正的掌门人的姿态,虽然她仍旧无法彻底压下那种人心不定的乱象,但总的来说,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难道说,温月也早就起来了,正在带领一众姐妹读早课? 正当张弼这样想的时候,本能的就意识到不对劲,随着他推开温月的房门,随即就看到温月那躺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张弼见状,当即跑过去,也顾不得避嫌,在温月身上多处要穴上试探一番过后,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凌厉了起来。 温月并没有死,但也不算是还活着,如果张弼所料不差的话,那么此时的温月和死去的林韵中了同样的暗算。 有人夺走了她们的天时。 但由于张弼在东尧岭上排设下了黄道六爻和六丁六甲两个法阵,而这两个法阵都具有重新盘活地利的作用,又同时兼具了解放天机和重生人和的效果。 换句话说,就算有人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夺走东尧岭上任何一人的性命,张弼也该有所察觉才是。 也同样是在这一刻,张弼终于是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此番他的敌人来头并不简单。 第15章 张弼要杀人 “如何了?” 当张弼看到楚华颜放下温月那冰冷的手臂之后,这才焦急的问道。 此时的张弼的确非常的心急,一半是因为他精魄的缺失,但还有一半则是源自于他前后两次着了敌人的道而产生的愤怒。 即便他的意志坚定,但这种愤怒却同样让他浑身颤抖、心急如焚。 张弼语气中的颤音被楚华颜听在耳边,感受在心里,而此时的她同样又惊又怒。 惊的是她也查不出温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怒的自然是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了这种事。 “表面上看是体内灵气凝滞,但我查不出灵气凝滞的原因。”楚华颜来自洛城天霖馆,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张弼不知道天霖馆是什么地方了。 而在当初张弼说自己要找人来查看温月的情况时,一提到洛城天霖馆的大名,差点没让一众姐妹惊掉了下巴。 据一个师姐所说,天霖馆现任馆主东方素问是这个世界丹道天榜上排名第二的丹圣。 听了楚华颜的结论,张弼陷入了沉思。 夺天时的确可以让一个人看上去是寿终正寝,而林韵也正是这样无端过世的。 但是夺天时同样也不是万能的,和地府的生死簿完全没有可比性。 张弼曾有幸去过地府,也见过那本生死簿,但除了感叹地藏之法的神奇以外,再别无其他。 在仙界太清宫的大殿之上有一块牌匾,能够自动书写出天地间巨细无遗的各种事迹,而这其中所运用的仙家妙法便是正一道至高无上的宝典云笈八法之一的明光之法—— 结空成文。 或许,那生死簿当中也有着类似结空成文一样的秘法。 但是夺天时的后患无穷,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凡是泄露天机者,必遭天谴,而这份天谴可并不是说杀人偿命这么简单,而是一种鬼道。 茅山鬼道。 所谓人魂不散为鬼,鬼可以看做是人的正反两面,放在道家里就是一种“承负”的思想。 简单理解就是为恶不须受恶报,为善反而会遭恶报,这和人类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形成了正反两面。 如果说林韵是被人夺天时而死,那么林韵在死的那一刻就会化作厉鬼,终身缠绕着对她降下诅咒的那个人。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化作厉鬼的林韵拥有了寿曹,而被厉鬼缠身的人拥有了死籍。 寿曹为阴曹之寿命,死籍则为死期。 倘若活人拥有了死籍,就相当于此人注定会有一死,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命运,可以说是彻底断送了和光同尘、与天地同寿的可能。 换句话说,就是再也不能成仙了。 人与鬼的纠缠,生与死的轮回,这便是茅山鬼道。 但是,只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这个给林韵施下夺天时诅咒之人并非凡人,而是一个身具大神通者。 就像是地藏菩萨发下的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那样,倘若换一个人恐怕立刻就会遭来质问。 谁给你的勇气,谁给你的生杀大权,更不要说你还是个和尚,和尚犯了杀戒会是怎样的后果? 但是,正因为发下宏愿的是地藏菩萨,这才让所有的一切质疑都不复存在。 究竟是谁? 此时的张弼阴沉着脸,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直到张弼走出温月的房间想透透气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 “你在想什么?”张弼的身后传来了楚华颜的声音,面对如此棘手的事情,似乎当仁不让的就让她想到了张弼身上的种种神奇之处。 “杀人!” 随着张弼恶狠狠的说出这两个字之后,紧接着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楚华颜见状也随即紧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回到东尧岭那布置在群山之中的阵法处。 此时的阵法尚未启动,毕竟按照计划,阵法启动是在张弼和温月双修之时,六丁六甲阵可以稳固天时,黄道六爻法阵可以让地利回归,而两个阵法同时运转相辅相成,则是可以重生人和。 但如今,恐怕这两个阵法再也没有了启用的机会。 然而,正当楚华颜这样想的时候,只见张弼伸出手,将一缕紧握在手的云炁送入到阵法之中,一瞬间大地颤抖,地脉之中蕴含的阴雷地火一同翻滚了起来。 头一个开始运转的是黄道六爻法阵。 黄道即为玄黄之气通于黄庭之道,在黄庭道中属于下道,是一门依照天干地支的轨迹来运转的术法。 但由于张弼自身五德不全,所以无法以天干来布阵,只能转而用蕴含地阴之力的地支。 而张弼将这门术法以阵法的形式运转,再配合八卦六爻中暗含金火二灵的卦象,其意正好可以切合正一道的教义,能够起到正以治邪的作用。 一旁的楚华颜不明所以,却又不便插手,只能从旁护持。 此时东尧岭之上的地利开始逐渐恢复,地利的主要用途便是流通,无论是气的流通还是人的流通,亦或是货物的流通。 但是倘若天时还存在乱象,那么就算地利通了,人也通不了。 毕竟再如何适合流通的环境,倘若年年风雨飘摇,也同样住不了人。 所以,此时的张弼又启动了六丁六甲阵。 而就在六丁六甲阵启动的瞬间,一道意念传入到了张弼的脑海之中。 “你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张弼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但是他的心中却充满了狂喜。 终于把你揪出来了! 此时,在距离东尧岭百万里之外的某座岛屿上,有一个人突然抬起头来,那一双锐利的眼穿过了眼前无数的风雪,也穿过了那被寒气和雾气困锁住的层云,同时看到了东尧岭上的两个人。 两双跨越了百万里之地的眼对视,片刻后那之前响彻在张弼脑海的声音又再次发出相同的质问,“你是谁?” 此时的张弼早已额头显现道纹,脑后生出真我光环,神魂运转如风,加上身具正一道慧魄的他,逐渐的将脑海中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给勾勒了出来。 而在那个身影完全的显现出本尊之后,张弼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就发出了一声咆哮。 “是你,荡魔天尊!” 疯狂的吼叫声,穿透了意识的鸿沟,连通到百万里之外的海岛,让那个透过意识来发送传音之人这一刻也不由得心神一荡。 而当他感到对方的意识竟然在试图吞噬他的意识时,他先是一愣,但随即就笑了起来。 要知道,他在张弼脑海中释放出的可不仅仅是一道意识,而是元神。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实力至少达到了分神期的修真者。 “小子既然知道荡魔天尊之名,还不速速跪下,若是求得我一丝怜悯,或可赏你一具全尸!” 张弼脑海中的元神再次透过意识对张弼传音,而听到这番话,张弼原本凌厉的目光瞬间一滞,但紧接着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一幕连同他之前的怒吼同样也发生在楚华颜的眼中,虽然此时的她仍旧不明就里,但也知道张弼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如今的她要做的就是饱提内元,准备迎接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敌人。 但她自然不知道,敌人就在张弼的脑海之中。 第16章 元神之战 此时张弼的心情早已如过眼的云烟一般跌宕起伏,经历了千回百转。 刚开始的时候,他察觉到那在自己意识中现身之人是仙界的荡魔天尊时,他先是吓了一跳,毕竟他没有想到来的竟然会是他! 要知道,能够冠以天尊之名的除了三清外总共才只有六个人。 虽然荡魔天尊并不在这六个人之中,但他的另一个名字却是响彻六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就是真武大帝。 但如果说真武大帝只是有此威名的话,张弼还未必会将他放在眼里,更不至于会有之前那般愤怒。 而张弼愤怒的原因便是真武大帝是由那纯阳小儿推动,用来制造三教合一的终极武器之一。 甚至于真武大帝真正想要对付的并不仅仅是正一派这样的“异教徒”,而是那高高在上的三清。 如果今天来的是真武大帝,那张弼铁定交代在这里了,就算即便真武大帝也无法夺走他宣和真人的道统,只能任由张弼再次转世成人,但只要有真武大帝这样一个敌人时刻阻碍张弼的行动,那张弼就甭想再回到仙界。 不过很快,对方一席看似充满怜悯的话却是让张弼回过了神来。 仙界的真武大帝何时会对敌人说出怜悯的话了? 也正是这一刻,张弼意识到来人绝非真武大帝,而是一个继承了真武大帝道统的传人。 这样的传人在凡间数不胜数,如果他们有朝一日能够飞升成仙,那么成仙之际就不单单只是散仙了,而是能够凭借自身道统位列仙班的行列。 一个小小的传人,竟然敢在此造次! “就算是你的师尊,也不敢对我如此放肆!”随着张弼一声冷哼,身上澎湃的战意瞬间被点燃,连同那意识之境中也遍布刀山火海,映照的黑夜如同白昼一般,“让我来见识见识你的真武妙经修炼到什么程度了!” “狂妄!”意识中的元神听闻张弼的言语,浑身上下也散发出了恐怖的杀意,而后一场大战随即爆发。 此时在张弼心中的除了一半的愤怒外,还有一股子雄心斗志,而这份斗争来源于曾经的战友。 起咒! 当张弼念出六丁六甲阵咒文的同时,另外一边那真武大帝的传人也同时念出了真武妙经。 一时间,咒文和经文声不绝于耳。 黑暗中,一尊身着玄袍、金甲玉带的神将昂首阔步朝着张弼走来,而在道路两旁有着两尊龟蛇缠绕的图腾,伴随着神将每一次足点地的瞬间,朝着四周扩散开来阵阵道纹的涟漪,也让神将手中的荡魔神剑愈发的明亮。 反观张弼,虽然身边并没有任何神将的护持,但他的身体却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甚至有一种仿佛将时空都给撕扯开来的感觉。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的前一刻,突然间,漆黑的天空中突然升起了一轮明月,那是时辰交替,只见神将举起神剑,神剑映照明月,直劈张弼面门。 张弼不闪不避,左手点化奥妙玄法,右手掐指念决,借着时辰交替瞬间隐去了自己存在于此时辰中的身形,让那落下的神剑劈了个空。 “咦?”远在百万里之外的那人心中升起一抹惊诧,但很快又化为了一抹冷笑。 不知死活! 虽是后知后觉,但此时的他也同样感受到了对方的不俗,且对方用的术法不是别的,正是六丁六甲阵,而在丹鼎派的道统之中,六丁六甲神早已不再拥有此名号,而仅仅只是真武大帝的手下的阴神和阳神罢了。 与此同时,张弼念动六甲神咒为自己重塑身形,而那沉静的心里已经准备好迎接对方的第二次攻击。 不知死活! 随着张弼的心中同样闪过了这四个字的同时,那神将再次汇聚无数意识洪流中的元神之力,朝着张弼发出了第二次攻击,而当这道攻击落下之时,张弼并没有再选择用时辰交替之法隐藏身形,而是不闪不避用意识凝聚而成的身体与之正面对抗。 而结果则是—— 只闻一声清脆悦耳的金戈之声,神将手中的神剑应声断裂,而那悬挂在两人头顶的月亮也在这一刻显得愈发的璀璨夺目。 “这怎么可能?”真武传人心惊不已,虽是在意识之境中用元神战斗,但对于实力达到了分神期的他来说却早已不下千百次,而过去无往而不利的真武妙经,这还是头一次失败。 “你究竟是何人?”真武传人厉声质问,但言语间所夹杂的些许颤音却已然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这就是真武大帝的传人吗,不过如此!” 张弼不屑一顾的声音更是加深了那人心中的惊恐,而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再战下去的心情,毕竟他的元神还留在敌人的意识当中。 随着对方抽回自己的元神,彻底消失在张弼的意识当中之后,这场战斗也落下了帷幕,至于张弼也并没有要留下他的意思,毕竟再怎么说,真武大帝那也是道教天尊,对于早已身经百战的宣和真人来说,对付有些人可以用阴谋诡计,但对付有些人则必须用阳谋。 战斗结束后,张弼退出了自己的意识之境,但心中却并没有半点胜利的滋味。 毕竟对于宣和真人而言,这天底下有什么样的对手配称为他的敌人呢?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之后,张弼这才看向了一旁全程在“观战”的楚华颜。 “你之前的气势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楚华颜在意识到张弼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的时候,这才脸色苍白的说道。 “谁?” “曾经的一个朋友,不过想来他应该早已不在人世了。”楚华颜没有说出这个朋友的名字,但想来也是一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豪杰。 在确定了自己的敌人是真武大帝的传人后,张弼的心中非但没有为此感到轻松,反而更加加深了他的担忧。 因为他知道,那个继承了真武大帝道统的传人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的杀死他,这不仅是真武大帝生命不休战斗不止的信念,同样也是他在这份道统传承中所留下来的一份宿命。 真武大帝原本是玄武,乃是仙界四神兽之一,司职不过护卫而已,但在那纯阳小儿的推动之下,陆续成为了北方黑帝、斗神星、北极四圣之一的天极大将军、金阙真尊、太阴神君,最后更是一举成为了能够和三清并列的荡魔天尊。 这个升迁速度,堪比另一位虽有天尊之名,却无天尊之实的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 而到了天尊这个级别之后,便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格,简单来说,这时候的真武大帝便和丹鼎派纯阳真人、正一派正一真人一样,拥有了一份道统。 所谓道统,便是一种宿命,就好比那真武传人只要把曾经真武大帝走过的凡间路再重新走一遍,那么有朝一日悟道渡劫成仙,承袭真武道统,便可成为仙界荡魔天尊的师弟,拥有像宣和真人在正一道中的地位。 而不幸的是,张弼正是这份宿命中必须要斩断的枷锁。 第17章 举杯邀月 “曾经我也有一群好兄弟,好战友,但如今他们也都离我而去了。” 夜里,张弼和楚华颜在东尧岭山林里对坐畅饮。 两人不但聊现在,也聊过去、未来。 “为什么会离你而去?”楚华颜不会去问一个六岁的孩童哪来的曾经,也不会去诧异他为何能如此豪饮。 “因为利益。”张弼说出了一个让楚华颜没有想到的结论。 在张弼的眼中,三教合一就是一个野心家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无所不用其极的阴谋。 曾经的张弼有一众志同道合的兄弟,也有一群同甘共苦的战友,但如今这些人死的死,走的走。 而走的人里面除了像水官大禹这样的三官大帝外,还有六丁六甲神。 就和大禹一样,六丁六甲神一直是张弼师兄弟二人最信任的兄弟,也是最能够致力于维护正一道正以治邪理念的同修。 但直到有一天,那纯阳小儿让真武大帝成为了可以比肩三清的荡魔天尊后,直接让六丁六甲神成为了荡魔天尊的下属,以此来削弱正一道的力量。 今天的大禹已经不用再去治水、解厄了,因为他已经是扶桑大帝了。 而今天的六丁六甲神同样也无需再禳灾祈福驱鬼,而是变成了手持象征着真武大帝的皂纛玄旗,统御丁甲的阳神和阴神。 仙界之中,没有司职的神仙没有地位可言,散仙虽然逍遥,可终究踏不上大道。 “利益!”楚华颜重重的念叨着这个字眼,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看得出,她虽然不懂,但是她听过。 修真者没有利益之争吗? 当然不是,只是她很难想象,一个会驱使阴谋家为此花费数万年努力的利益到底是什么样的。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楚华颜盯着张弼问道,而答案已经在她的心中了。 “听说天霖馆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医馆?”张弼果不其然提到了这个话题。 “如果你想带她去天霖馆治病,我可以为你引荐。”楚华颜当即自告奋勇。 但很快她的表情就变得黯然了许多,毕竟她并不确定天霖馆是否能够治好温月。 “我们明早出发。”张弼做出了决定,而后他将手中的酒瓶扔掉,翻身倒头便睡,而在睡前还不忘补充道,“你也睡。” 次日一早。 当天池宫一众姐妹听说张弼要带温月前往天霖馆求医的时候齐声反对,但当他们听说这是楚华颜的意思时又集体沉默了。 很多时候,名气比实力更有用。 “师弟,等你在天霖馆安顿好后,我们会抽空来看望你和师姐。”临行时,二师姐和三师姐等几个人和张弼作别。 平日里,他们和温月的关系最好,随着如今东尧岭上天地人三才的恢复,也让人心趋于稳定,但张弼却很清楚,稳定的并非人心,而只是一衣带水的情感。 只是“后会无期”这四个字,直到张弼离开之时也未能说出口。 当张弼和楚华颜带着一辆从东尧岭村落里雇来的马车上路之后,一路朝着距离此地八百里外的洛城而去。 路上,张弼注意到楚华颜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即开口说道,“你是想问我会留在天霖馆吗?” 张弼的声音惊扰到了楚华颜的思绪,等到她回过神来后随即点点头。 她的确在思考这个问题,虽然张弼已经告诉过她,有一个分神期的敌人在找他的麻烦,倘若自己留在天霖馆,恐怕会给贵地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无论于情于理,楚华颜都希望张弼能够留下,毕竟在她看来,倘若有一天温月醒了,恐怕也希望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张弼。 即便不动用神魂,张弼也能猜到楚华颜此刻的想法,对此他沉吟数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眼见张弼同意留下,楚华颜露出欢喜的笑容,并且伴随着这份爽朗的心情,让旅途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洛城天霖馆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医馆,不仅因为这里有一位医圣,同样也因为这里有着全天下最举世无双的丹道。 说起炼丹术,即便是一口一个“纯阳小儿”的张弼也不得不承认,丹鼎派的丹道天下第一,即便是正一道也是望尘莫及。 但要说起医术,那张弼同样瞧不起丹鼎派。 由于丹鼎派没有方术士学说,所以他们并不信仰尝百草的神农,这也导致他们的丹药并不能用来治病救人,而全是辅助修炼以及追求长生一途的。 只不过对于修真世界里的修士来说,大多数的疾病就是修炼时遇到的问题,而那些辅助修炼的丹药自然也就刚好能够帮助患者解决那些修炼时遇到的问题。 但是正一道不同,正一道融合了方术士学说,阴阳士学说等多种思想,从一开始就是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只不过为了宣传教义,用了很多神神鬼鬼的手段。 比如说把治病的草药包在符纸之中,兑水让人喝了,但对外不会宣称是符纸中的草药治好了人的病,而是要说是符纸上的法术产生了效果。 十天之后,张弼和楚华颜一行抵达了洛城。 刚进城,楚华颜就向张弼投来了征询的眼神,“我们现在就过去天霖馆吗?” 听到这话,张弼先是一怔,但很快就笑了。 这一路上,楚华颜一点也没有回家的感觉,而是有一种随张弼前往天霖馆做客的架势,加之张弼能够感受得到楚华颜对自己的重视程度,这就会导致原本一些很简单的问题由此变得复杂化。 “客随主便,你来安排就好。” 张弼的回答让楚华颜点点头,但神情上却略显失望,毕竟她见识过张弼的能为,早已不会将张弼当做是六岁孩童来看待,甚至于还会因为他的年龄而产生出一种惊为天人之感,会觉得认识张弼是自己三生有幸。 当下,楚华颜朝前带路,很快两人牵着马车便来到了天霖馆的山门处。 好一座巍峨壮丽的山峦。 这是张弼对天霖馆的第一印象,不过很快他又有了全新的感受。 此时,一只仙鹤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楚华颜的面前,随即一名俊秀的青年男子从仙鹤背上下来,紧接着手一扬,那只仙鹤便化为了青年男子手中的一张纸鹤。 青年男子将纸鹤放好,赶紧过来朝着楚华颜躬身一礼,说道,“馆主今早测了一卦,得知师叔今日回归,特命卓羽在此等候。” 听得此言,楚华颜微微点头,随即便对身旁的张弼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兄的亲传弟子陆卓羽,这位是我此行途中结识的挚友张弼。” 待得张弼和陆卓羽相互见礼过后,楚华颜这才转身面向张弼,略带歉意的说道,“张弼,你先随卓羽前去安顿,等我前去见了馆主后再来找你,顺便商讨救治温月之法。” “请便!” 第18章 丹道之巅 或许是因为楚华颜的那一声“挚友”的缘故,张弼看着身旁这个比自己年长了至少两百岁的陆卓羽一脸恭敬且谨小慎微的神态,他的心中暗自好笑。 “请前辈随我来。”陆卓羽话音刚落便要去驱赶那辆马车,却在靠近马车的时候,被一股浑然天成的劲道给推开了数步。 待得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浓浓的讶异,也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又要向张弼赔礼道歉。 “无需多礼,坐在这车里的是我的一位同门师长,此番特地前来贵馆求医。” 张弼的话再次吓了陆卓羽一跳,赶紧就要再给车里的人施礼,只不过这次他的动作还没开始,就注意到了张弼的眼神,这才罢手。 倒是一个谦谦君子,可造之材! 张弼看在眼里,心里暗自点头。 然而这种心思在动用神魂之后立刻就发生了变化。 神魂洞察之下,张弼并没有探查到陆卓羽的心思,而发生这种状况只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始终保持着警惕,而这种警惕时刻都有可能转化成敌意。 要说陆卓羽对自己究竟哪来的敌意呢? 渐渐的,楚华颜的身影浮现在了张弼的脑海之中,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果然是为了情! 随着陆卓羽带着张弼从一处传送法阵进入到客房之中休息后,陆卓羽也随即告辞离开。 从头到尾他的态度都十分恭谨,从未有半分的逾越,更没有想过要用灵气来试探张弼底细的意思,看得出他的分寸把握的也很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露出马脚。 张弼将温月抱起,放置在床上之后,想了想,又在床旁布置了一个阵法,这才坐在了床沿旁。 而这一坐就过去了三个时辰,此时外面天色渐晚,但一直都没有等到楚华颜,似乎这天霖馆的馆主有很多话要对她说。 此时,外面的房门被人敲响,打开门一看,正是陆卓羽。 此时的陆卓羽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但经过张弼仔细观察却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前辈,馆主和师叔还有一些事情要讲,恐会晚些才到,但病人的病情拖延不得,我想着便亲自过来为病人查看一番。” 陆卓羽说话时的态度把握的很好,一声前辈也十分恭敬,但他在叙述事情的同时,带有太多个人的想法,和早些时候那个一直执晚辈礼,一副聆听前辈教诲时的模样完全不同。 看得出,他有些心急了。 不过对于张弼来说,他急了,这却是好事。 “无妨,你请便!”张弼并未阻止他给温月检查症状,毕竟是天霖馆的神医,想必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当陆卓羽来到温月身旁,随即手上缓缓托起一股灵气,便将其灌注到温月体内,然后他的手中有两样东西,一枚造型奇特的银针,以及一颗外形古朴的丹药。 此时,陆卓羽回过头来,先冲着张弼施礼,然后才说道,“此乃四极针,有在人体内引气导流的功效,配合这枚寒灵天丹,即便患者体内灵气凝滞,也能让脉络再生,沿着这枚四极针的回路重新运转。” 陆卓羽的话让张弼微微点头,丹鼎派的丹道之术他早已见识过很多次了,确实有非凡之处,而这其中最主要的还并不是丹道的“丹”字,而是丹道的“道”字。 换句话说,丹道一脉炼的并不是丹,而是修道。 道就是道路,是方法论,就和人体内的慧魄一样,但慧魄暗藏于人的体内,需要打通玄关才能觉醒,否则即便穷尽人的一生也未必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但是方法论却不同,所谓方法论就是一种常胜不败之法,有了这一套方法论,即便敌人再强,阴谋诡计再多,也能够无往而不利。 而在这个三教合一的修真世界里,所属于丹鼎派的丹道无疑是最具有这种权威性的方法论之一。 只见陆卓羽以自身灵气为引,将四极针缓缓的送入到温月体内,借由寒灵天丹的效力来激活四极针之后,原本早已在温月体内凝滞的灵气又重新开始运转了起来。 然而没过多久,陆卓羽的眉头就深深的皱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虽然温月体内的灵气确实可以沿着四极针的回路运行,且运行起来畅通无阻,但遗憾的是,这股通过外力激活来让内部灵气运转之法,并不能让温月清醒过来。 其实此法早在天池宫的时候楚华颜就已经尝试过了,而那时候的她甚至还动用了天霖馆更深一层的丹道秘法,通过构筑一个无相之境,以“势”来试图重新激活温月的身体。 此法不可谓不高明。 天下间的一切诸事都可以用势、道、术三者来解释,势便是天下大势,天地自成方圆,道家的周天之说便可以用势来替代。 道便是道路,是路径,也是方法,人力有穷尽,但掌握了方法就可以无往而不利。 至于术,那自不必多言,天地人之术何止亿万,术就是秘诀,是功法,是书中的黄金,泥地里的脚印。 让术能够按照道的指引,在势之中运转,其结果便能成仙、涅盘、化圣。 用天霖馆的丹道来解释,就是构筑一个无相之境,让不管是寒灵天丹上的灵气还是患者体内的灵气都能够沿着四极针的回路运转,从而达到活死人肉白骨的结果。 这就是丹道。 也是天道。 然而,不管是楚华颜还是陆卓羽他们都失败了。 而他们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小看了天时。 第19章 起死回生之法 在张弼的眼里,此时的温月其实已经死了。 就算真有人能救活温月,救活的也是存在于天时中的温月,而并非被人夺了天时后的那个温月。 就如同张弼在意识之境中和那真武传人的战斗一样,当那真武传人汇聚元神之力,以荡魔神剑攻击张弼的时候,他杀死的也只是当前时段中的张弼,而并非张弼借六丁六甲阵隐去身形后的那个本体。 借物代形之法不是什么高深的法门,无论丹鼎派还是正一道都会,就比如天霖馆的为纸鹤点睛之术就是一种借物代形之法。 所以,在张弼看来,能救活温月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用类似茅山鬼道中的九天十地搜神大法找到被天时隐去了身形的那个温月,将六甲神咒传授给她,并且指引她重新找到回归正常天时的道路。 唯有此法才能剥夺她的寿曹,让夺天时的诅咒彻底失效,让其成为一名真正的已死之人。 最后去地府,在生死簿上勾掉她的名字,让其重新还阳。 此法不可谓不难。 如果张弼还是宣和真人,或许此法不难,凭借宣和真人在仙界的司职,地藏菩萨也要卖几分面子给他。 至于茅山宗的祖师紫虚元君和三茅真人那是正一道自家兄弟,请他们帮个忙自然不在话下。 可眼下,天尊有令,各路神仙不得相助于自己,让张弼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回到眼前来,只见那陆卓羽忙活了一个多时辰,除了消耗的真元和灵气外,一无所获。 “请恕在下学艺不精,治不好前辈的病!”此时的陆卓羽一脸惶恐,而且是真的惶恐,毕竟他之所以会来到此地,乃是自告奋勇,并无任何师长的知会。 看得出,他有心想要在张弼的跟前炫耀一番,或许还存着几分试探的心思,但这个结果显然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张弼对于这个结果早已了然于胸,自然不会苛责于他,至于那陆卓羽的心思更是不会被他放在心里,只是简单的勉励了一番过后,便将他送出门外。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天刚露白的时候楚华颜就来了。 张弼刚一打开门,眼前之人就给了他眼前一亮的感觉。 天池宫内虽然全是女子,但一群莺莺燕燕完全没有任何粉饰的味道,加之林韵在世之时管教严厉,以至于让她们几乎没有女人爱美之心。 而眼前的楚华颜则完全不同,看得出她今天有专门修饰打扮过一番,且修炼有成能够达到返老还童的效果,朱唇未启,只是抬手轻摆云袖之姿已是仪态万千。 “好一个华颜仙子!”张弼见状,随即感叹了一句,引得楚华颜一怔过后,眼波流转,暗送一汪秋水。 随后张弼让楚华颜进来屋子,而她只是环伺一周之后,不由得蹙眉说道,“卓羽那小子怎么让你住在这里?” 张弼闻言一怔,虽然他对住宿条件并没有太多要求,但也知道越是高档的住宅越是蕴含风水之理,对保存温月的身体大有裨益。 想来,还是那陆卓羽表面恭敬,暗地里就不知道会怎么想的一番愚人心思。 只不过这个话题张弼自然不会在楚华颜的跟前提起。 待得楚华颜又为温月检查了一番过后,如水的眼睛里这才升起了一抹黯然。 以她的修为,自然不是陆卓羽可相提并论的,但温月的情形配合上张弼的解释,却也让她明白温月的病情全然不是自己可以药到病除的。 “我已经向馆主传音说明了温月的情形,馆主也同意治疗,只是我们回来的时间不巧,眼下馆主正在闭关冲击六识神术的最高境界,怕是三年五载都不一定能出关。” 楚华颜在向张弼说明情形的时候也在注意张弼的表情变化,至于说三年五载这个时间段对于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而要说耽误了温月的救治这方面自然也根本不是问题。 虽然楚华颜治不好温月,但要让她的身体数百年焕然一新同样丝毫不是问题。 听了楚华颜的描述,张弼陷入了沉思,等待馆主出关自然不是问题,年的时间也不会被他放在心里。 然而,张弼之所以会来天霖馆,也并不全是为了温月的病情。 正如他所想到的那般,丹鼎派有没有什么神奇的法子能够救治温月他不知道,但就正一道而言,想要救治温月除非各路神仙能够对他网开一面。 但除此之外,那真武传人的威胁无疑就大的多了。 说的直白点,倘若那真武传人现在就出现在张弼跟前,那张弼就铁定交代在这里了。 但是看样子,意识之境中的战斗让那真武传人也有了畏惧,不会在不明了张弼底细之前轻易的出现在他跟前。 虽然这给了张弼应对的时机,但是想要在一个修真世界里找到打败一个分神期高手的法子,仍旧是难如登天。 只不过好在的是,这里并不仅仅是一个修真世界,而且还是一个三教合一的修真世界。 虽然张弼向来反对三教合一,但如今的三教合一却恰恰能够成为张弼翻盘的砝码。 儒门。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随着张弼一开口,楚华颜便猜到了他的想法,而这份未卜先知乃是她昨晚彻夜都在思考的问题,可以说是一个在她的心中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你想把温月留在天霖馆,自己去对付那个分神期的敌人?”当楚华颜代替张弼把答案说出来后,倒是让张弼笑了起来。 “想必天霖馆应该不会将病人拒之门外?” 张弼虽然笑了,可楚华颜没笑,昨天她之所以一直没来找张弼,就是因为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以及自己该如何来应对之法。 张弼如果要走,那她定然拦不住,除非用强,而如果用强的话,那他和张弼的缘分也就到这了。 “张弼,其实我……可以和你一同面对。” 原本楚华颜是想说我帮你一同对付那强大的敌人,但临到头了却又改口。 感受到楚华颜的心意,但张弼却是摇了摇头。 有些话他虽然没啥顾忌,但却并不适合对楚华颜说出口,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不想搅扰了她的心境。 就比如说三教合一,正一道和丹鼎派之争就算对楚华颜说了又有何意义呢,是能让她放弃修真改为符箓之术吗? 何苦来哉! “华颜,既然馆主五年后方能出关,那你我便约定五年之期,无论那时是何情景,只要我不死,一定会来天霖馆与你相见,到时候你我再并肩一同战斗,如何?” 张弼的话让楚华颜的心中充满了一种难言的悲苦。 她知道张弼的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倘若自己再劝,反倒不美,不如放手。 至于缘何自处,不如留待五年之后的未来,或许又有一片全新的天地。 当下,楚华颜退后数步面朝张弼,随即长身一礼,郑重的说道,“华颜愿候挚友五年,五年后的今天,洛城天香阁我为挚友接风洗尘!” 第20章 五年之约 身后的洛城越来越远,而那久久不愿离去,一直送行到了五十里外的身影也渐渐的模糊。 年仅六岁的张弼终于抛下了身后的割舍,踏上了属于自己的红尘路。 打开一份楚华颜为他准备的路观图,随即看到了距离洛城一千四百里外的一座山庄,名为别鹤留苑。 作为这个世界三教之一的儒门,不知道别鹤留苑的书香是否能够洗涤那蒙尘的天光,而圣贤的风骨正气又是否能够扶正那早已倾倒的神庭。 对此,张弼的心中充满了期待。 不过,想要踏遍一千四百里地前往别鹤留苑对眼下的张弼来说也是一重不小的考验,别说他眼下实力低微,就身上的盘缠连同这双脚丫子也支撑不起这一趟行程。 不过好在的是,凭借一身正一道的本事,倒也不至于饿死街头,唯一的麻烦就在于谁会把他这个小屁孩当回事。 三日后,云垂镇来了一个算命先生,准确的来说是两个,一老一少。 老的一把花白胡子,脸上的皱纹比经脉还要绵密,身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道袍,腰间系着一根麻绳,麻绳上挂着一排铜钱,走在路上的时候,随手丢出一枚铜钱,摔在地上叮当作响,顿时引来一群小叫花跟在身后,惹得行人纷纷蹙眉避让。 少的那个,自然就是张弼了,和那活脱脱的老叫花不同的是,张弼身着锦衣玉服,尤其是手指上那个玉质的扳指一看就价钱不菲,脚上穿着一双定制的登云履,昂首阔步走在前头。 从进城开始,老道士就像是一个散财童子一般,不断的抛洒腰间悬挂的铜钱,但无论他抛出多少枚,腰间的铜钱也不见少。 到了后来,跟随而来的大部队越聚越多,而老道士撒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除了饥民外,就连一些大户人家的仆从也都跟在后面想要一瞧究竟。 直到一行人来到一间酒肆门口停下了脚步。 “好重的妖气!”老道士抄着一口浓重的方言,却是字字铿锵,而反观一旁的张弼却是压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自顾自的就往酒楼里走去。 洒水的店小二赶紧过来拦截,却怎么也阻止不了那群蜂拥而至的跟随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酒肆里便坐的满满当当。 “小二,上酒菜!”随着老道士一声尖锐的高喊,紧接着是无数人的吆喝声,店小二不敢做主,只得回头望向掌柜,寄望求得一个锦囊妙计。 此时的掌柜也早已注意到了张弼这边,他赶忙走过来,先是打量了老道士和张弼一眼,但更多的目光还是放在了张弼身上。 无他,主要是张弼这一身行头实在是想忽视也做不到,即便是这云垂镇中的大户人家,也不过就是这等装束。 “不知道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此间虽是酒肆,但饭菜一应俱全,掌柜平日里见多识广,但今天的这个场面却让他几十年培养起来的生意经落了空。 按理来说,一个如此装扮的小孩就算还没到可以当家做主的年龄,但放在平时也绝对是他需要巴结奉承的主儿。 但无论是表面上看到的结果,还是那一群小家伙阿谀奉承的对象,都无一说明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个锦衣玉服的娃儿只不过是那老道士走江湖的跟班而已。 “先上酒,等喝了酒,我替你消除灾厄后,再吃饭也不迟!” 老道士的话顿时吓了那掌柜的一跳,自己有灾厄,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掌柜固然心中不信的成分居多,但面对那老道士笃定的语气,却还是有些怀疑,毕竟最近他的生意确实不好,也请人来看过,但效果却微乎其微。 难道真是妖邪作祟? 掌柜此时不敢大意,不管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还是解决眼前的事端,他当即回头,朝着小二招呼道,“还不快给客人上酒?” 酒很快就来了,不止张弼这一桌,连同所有的小叫花那里也都摆上了一坛酒,当然待遇的不同在品质高低上也有所区别,自然不在话下。 一碗酒下肚之后,老叫花突然将手中的酒碗砸在了地上,将那群围在酒肆外观望的人群吓了一跳。 紧接着老道士踢开身后的长凳,站起身来,然后就像是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一个铜铃在手中摇晃了起来,一边摇一边还念念有词。 正一道在施展道法前必须要念咒,但老道士虽然嘴里含混不清,却半个字也瞒不过张弼的耳朵。 只不过在听了半句之后,张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只因为这道士念的全是“妈咪妈咪哄”这种就连自己恐怕都听不懂的玩意儿。 要说这种咒语能驱鬼,那怕是茅山宗的祖师紫虚元君来了也不行。 只不过,张弼之所以找来这个道士纯粹只是为了唬人而已,倘若说他一个小孩子在这酒肆里来上一段“天灵灵、地灵灵”的话,最多只能引来满堂喝彩,还会有人夸赞他口齿伶俐,而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他是想要驱鬼捉妖。 但有了那神棍一般的老道士带头,效果就不一样了。 当然了,所谓捉妖,只不过是一个由头,别说这里根本没妖,就算有妖,靠的也绝非几句咒语便能降服。 毕竟别忘了,这是一个修真世界。 因此,张弼真正想要“驱”的不是鬼,而是形。 何为形? 道藏有云,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 人死后魂魄不散的这种形态就是鬼,换句话说,驱鬼就相当于打散人死后残留的魂魄。 但是魂魄是无形的,只有当魂魄重新凝聚为鬼之后,借由鬼这种六界生灵来重新拥有形态,简单来说就是“鬼形”。 最常见的鬼形就是怨气,通常情况下,人生前含恨而死,有极大概率会在死后化为厉鬼,而驱鬼驱掉的正是这种怨气,而并非鬼本身。 茅山宗的道术并不能杀死鬼,或者说天下间没有任何一种“术”能够真正的杀死六界生灵。 所以严谨来说,术只能夺走人的生命,驱散鬼的形态,仅此而已。 人们为什么不愿意来这间酒肆喝酒呢? 可能这里的酒不够好,可能服务不够周到,可能环境太差,总之阻止人们不愿意来这里喝酒的原因不是酒或者人本身,而是一种“形”。 就像是鬼一样,是一种经过积累凝聚而成的怨气。 随着一缕徐徐而至的清风送入到每一个旁观者的体内,帮助他们洗涤掉这种积怨,并且借由风水之理赋予了地气重新流通的特性之后,那叮当作响的铃铛声也就此停下。 随即,老道士对那掌柜附耳道,“从今往后,换掉你这酒中的注水,扩建那狭窄闭塞的门庭,我保你生意兴隆,万事大吉!” 第21章 大买卖来了 看着满堂络绎不绝的推杯换盏声,酒肆掌柜一再要求重金相送,却被那老道士再三拒绝了。 用张弼的话来说,既然白喝了你的酒,自然该还你一份恩情,这是义,也是道。 这天夜里,一个臃肿的胖子在四名实力不俗的护卫的陪同下,敲响了客栈中一扇房门。 房门被打开的同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在过去无论何时何地都绝不会出现在他跟前的苍老面孔。 但是这会,胖子却换上了和白天那群小叫花一样的谄媚笑容,又拿精致的手帕擦拭了一遍被汗水浸湿的圆脸,这才说道,“老神仙,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道士听了那胖子的话,本能的就想要回头来询问张弼的打算,但好在他反应及时,没有露出马脚。 毕竟今天早上在酒肆里发生的那一幕全是在进城之前早已由张弼让他准备好的戏码,他只需要背几句台词,就可以胡吃海喝了。 至于最后那几句谦逊的话,如果不是手臂上的肉差点被张弼给拧下来,否则的话让他醉生梦死在酒肆里,他也是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若有事,便在这里说!”老道士自然不会跟那胖子走,尽管胖子的穿着早已让他的心跳加速,可他还没忘记,要是没有张弼,他什么也不是。 老道士的话音刚落,一旁一名实力不俗的护卫便要出言喝止他对自家主人的无礼,却被那胖子抢先一步给拦住了。 “好好,就在这里说,是这样……” 胖子给张弼和老道士讲了一个奇葩的故事。 胖子是本地最大的商户,不但有钱有势,而且多子多孙。 直到有一天,胖子的弟弟抬了一具棺材进入到自家的灵堂之中,要按照家族之礼入殓下葬,并且还要胖子一家都执晚辈礼为这具棺材里的死人披麻戴孝。 换做是谁,这种事也是绝对不可能会同意的。 刚开始的时候,胖子自然也不肯,还差点把他弟弟连同那具棺材轰出来,但自从出了这件事后,从今往后,无论自己做什么事,都避免不了家道中落,不复往日门庭若市的盛况。 也正是从那一天起,胖子认为是自己当初的行为触怒了那棺中之人,为了亡羊补牢,胖子花费重金重新找到了那具被他当初草草埋葬的棺材,并且将其挖出来,请入自家灵堂,并且依照当初弟弟的要求为其披麻戴孝,甚至要将其灵位供奉在祖庙之中。 听到这里的时候,张弼和那老道士早已是面面相觑了。 即便不用张弼解释,老道士也能够想到,在已经侮辱了死者的前提下,还要破土动棺,这不是错上加错吗? 即便后来弥补也根本无济于事了。 但张弼此时想的却是另一个东西。 紧接着胖子又擦了一把汗,继续讲述,虽然他在提及那棺木中的死者时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唯恐又得罪了某些他得罪不起的存在,但听得出他内心的怨言,且这种怨言绝对要比人们过去对那家酒肆里的酒掺了水,以及门庭不够宽阔在抱怨要恐怖的多。 “你先回去,若是有闲,我自当登门拜访。”老道士不知张弼的打算,只能先打发那胖子走人。 不过那胖子既然来了,又如何肯带着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轻易离开? 当下,他便让护卫送上来一个巨大的包袱,并且亲自打开,只见里面黄的绿的滚落了出来,差点没闪瞎那老道士的眼睛。 “些许俗物,不成敬意,还望老神仙笑纳。”等他补充完这句话后,这才在护卫们的陪同下匆匆离开,唯恐担心那老道士一身傲骨分文不取,又给他送了回来。 等到那胖子走后,张弼这才从天字一号房的床上站起身来,冲着那老道士冷冷的说道,“看够了吗?” “这怎么能看得够?”老道士一边说话,一边拿起一个翡翠镇纸,一边用他那肮脏的袖子擦拭,还不忘拿到嘴边咬上一口,最后露出了一脸喜色。 看着他如此财迷,张弼心中倒是冷笑不已,随即用故意吓唬他的语气说道,“此物出自那阴宅,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你要是敢把这东西收下,不出一个月便会死于非命。” 张弼的话吓的那老道士赶忙将手中的翡翠镇纸丢在桌上,连着退后了好几步,就连看上几眼的勇气也没了。 “那怎么办,我再找人送回去?”老道士怕死怕的要命,此时说话早已是六神无主。 眼见他不再财迷,张弼也不去理他,而是闭目沉思。 此时的张弼想的不是怎么帮人算命来赚钱,也不是想要在此地打响名声好让人能正眼看自己这个毛头小子,而是他最急需的东西—— 云炁。 但是,这个云炁不能随便得来,这其中不仅隐藏了那纯阳小儿陷害自己的阴谋,同样也有张弼自身对于道的探索。 在一个修真世界里,最垃圾的东西不是人的排泄物,也不是修炼时排出的心魔浊气,而是与修真的“真”对应的那个“假”字。 无论是真人还是真仙,都是道家在仙界中的实职,无法自封标榜,修真就是学道修行、求得真我,否则堕入虚无。 在张弼看来,那纯阳小儿对自己还不够狠,虽然让自己在一个修真世界里以虚无来作为转化云炁的素材,可以借用天道之力来裁夺他成为真仙的资格。 而这也是张弼早已搞出了很多云炁,却迟迟没有用来给自己提升实力的原因。 但是,那纯阳小儿极力想要促成的三教合一却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简单来说,假的东西在道门眼中并非虚无,而是魔道,但是在儒门和佛门眼中却能够呈现出不同的面貌。 比如说佛家的空门。 以及儒家的德。 但在道家看来天地间存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炁是真实的,太极两仪是真实的,气也是真实的,德也是真实的,就连虚无也是真实的,否则化不出三清,也生不出金木水火土,更不可能会派五位星君专门来管理这些东西了。 当然了,要让张弼做选择的话,他是不会遁入空门的,所以他要找寻的就只剩下儒家的德。 张弼让老道士打发一个小叫花去给那个土财主传信,告知他们自己明日正午会准时前去拜访。 搞定了这件小事后,张弼就把这间天字一号房留给了老道士,而自己则是去偏厅休息一晚。 至于那老道士推迟,而张弼执意坚持之类的话自然按下不表。 次日正午,胖子已然在自家宅院门口等候,而一同来的除了他的正妻外还有两个嫡子,可谓是盛情款款。 张弼和老道士抵达的时候,身后并没有再跟着那群大部队,毕竟这种触霉头的事情再怎么也会有所避讳。 此时,那老道士正要跟随胖子进入宅院,却不料偶然回头之时,只见张弼非但没有挪动步子,反而脸上浮现出一副深深的愁容。 第22章 阴宅洞府 在茅山宗的道士眼里,阴宅并非坟墓,反倒是一处风水宝地,倘若能够在阴宅的附近再建一座坟墓,那就更完美了,而阴宅也就“方正”了。 虽然张弼认同这种观点,毕竟再怎么说他和三茅真人也是兄弟,在三茅和他论道之时,好歹也要给他留些颜面。 至于说紫虚元君,虽然也认张弼一声师兄,但兄妹之间的关系毕竟不如兄弟来的要好。 但背地里,张弼却对茅山宗这一套风水之理却也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 张弼对那纯阳小儿并没有学术上的分歧,而是理念上的,毕竟他们之间本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丹鼎派有很多东西张弼也不认同,但张弼也从来不辩。 能够和他心平气和坐而论道的对象必须得是自家兄弟。 眼前这栋豪华的大宅院在张弼的眼中看来并非阴宅,而是一处大大的坟地。 如果用茅山宗的话来说,那盛放尸体的棺材都已经入土了,却被那胖子重新给挖了出来,这等于是迁了个坟,就算再多的弥补,也于事无补。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正一道自然也精通风水之理,在张弼看来,阴宅是阴宅,坟地是坟地,这是不同的东西,贸然将阴宅置于坟地旁,就以为是风水宝地,不过只是愚见罢了。 此时,张弼刚往前走了一步,身旁就传来一个声音,“真人请留步!” 张弼并未回头,却也知道那是土地公的劝阻。 对此,他心念一转,随即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如此。” 这句话被那老道士和胖子等人听在耳中,却是面面相觑,而当那胖子正要追问之时,张弼已然转身,便要就此离去。 眼见张弼要走,土地公已知他想通了所有关窍,当下也不再多做停留,当即消失。 而那老道士和胖子等人却一路追了上来。 “怎么一回事?”早在出发之前,老道士就已经做着黄金船的美梦了,虽然张弼告诫过他不可动那些可能沾了晦气的财宝,但正所谓财帛动人心,等到事成之后让那胖子挑拣一些想必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如今,眼见张弼不打算驱鬼捉妖了,反而是调头就走,这顿时让老道士比那胖子还要心急。 张弼瞥了他一眼,心想这老道士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不过这也难怪,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话说清楚,至于怎么决定那是他自己的事。 “那棺材中安放的可不是什么尸体,而是一处洞府。” 随着张弼的话音落下,老道士神色一滞,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不妥。 直到半晌之后,他方才有些怯懦的说道,“如果是洞府,那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如果只是洞府,那确实是好事,那胖子能挖出这洞府也算是一份机缘造化,可你怎么解释那胖子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 张弼在给那道士解释的同时,等候在一旁的胖子早已按捺不住跟了过来,刚好就听到了这番话。 洞府! 一下子,胖子的心思就变得活络了起来,而且凭借他那敏锐的商业嗅觉,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处天上掉下来的洞府谁也不能染指。 至于张弼最后的那句话,虽然并未被胖子忽视,却也只是将其当做是一种前人的考验,只要通过了考验,顺利开启了洞府,前路自然通畅。 “两位远道而来,老夫已经命人在昨日的酒楼准备好了一桌酒席,等会更有酬金相赠,万望莫要推辞!” 其实这会那胖子已经想要关门谢客了,毕竟洞府的事外人沾上一星半点,倘若泄露了机缘造化,那怎么能行? 不过好在,这胖子也并未把事情做绝。 酒席的事老道士自然不会推辞,只不过在听到酬金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张弼的叮嘱,在确认了张弼的眼神过后这才欢天喜地的朝着酒楼的方向而去。 原本这事儿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一场酒宴也可谓是宾主尽欢。 只不过张弼很清楚,这事儿远没有这么轻易就能结束。 果不其然,这天夜里就出事了。 当天字一号房的房门被人拍的砰砰作响,四下里的烛火全都被点燃之后,老道士这才睡意稀松的开了门。 但刚开门,他就差点吓尿了,只见门外一排明晃晃的刀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杀气腾腾的。 “妖道,还我爹爹命来!”此时,早些时候在那胖子宅院门口见到的一个富家公子突然一脸凶狠的就要扑上来,好在一旁的护卫及时将其拦住,才没有让他身上沾上那老道士邋遢的污秽。 却说张弼此时虽然睡在偏厅,但也被这阵仗给惊醒了,随即他坐在床沿旁自言自语道,“果然来了。” 在今天早些时候张弼就曾经算过一卦,测算到了这一幕的发生,随着他推开门,走到那早已吓破胆的道士身旁,随即说道,“还想救你爹的话就把他放下来!” 张弼的话惊的满堂如泥塑一般,不过很快那富家公子脸上一抹狠戾一闪而过,随即朝着身旁的护卫喊道,“把这小子也给我拿下!” 一旁的护卫有些犹豫,一方面是张弼的年纪尚轻,一方面是张弼这一身华丽的行头,不过在那富家公子的再三催促下,一群护卫最终还是把张弼也给捉拿了起来。 一老一少被带回了那大宅院中,被关在柴房里,外面有人看守着。 此时那老道士方才如梦初醒一般的一边连拍大腿叫苦不迭,一边说不该听了张弼的鬼话跑来装道士骗人,这下好了荣华富贵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先把命给丢了。 随即一些粗言秽语从他的嘴里冒出,连同张弼也在他咒骂的对象之中。 却说张弼却是从头到尾入定打坐,对那老道士的抱怨半句也未曾搭理,直到下半夜的时候,柴房的门被打开了。 只不过这一次进来的不再是之前那个一脸凶狠的大公子,而是看上去亲切和蔼的二公子。 “两位受苦了!”二公子刚进屋,也不顾忌那老道士一身的污秽,伸手便要去解开捆绑住两人的麻绳,一旁的侍卫见状赶紧上来帮忙。 三下五除二过后,张弼和老道士已然重获自由。 此时那老道士自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早已被眼前这扑朔迷离的事情给搞蒙了,虽然耳边听着那二公子的赔罪,但整个人完全失去了那种老奸巨猾的模样。 至于张弼则是在一旁木讷着神情,反正他是小孩子,就用小孩子的方式来应对眼前的场面即可。 只不过他很清楚,这一波三折的变故还远远没有结束。 此时,不远处一个护卫跑到二公子身旁,冲着二公子附耳了几句,二公子听完后脸色一变,当下也不再去虚伪的给张弼二人道歉了,而是带着护卫赶紧离开。 二公子刚走不久,那老道士也已经清醒了过来,他抚摸着没剩几根毛的头皮,自言自语的说道,“看这架势,这是要灭门呀!” 第23章 灭门惨案 其实那老道士一点也不傻,他很精明,知道在什么场合应该用什么方式来表现自己,而不会遭来祸端。 而他之前口中那“灭门”二字,也正好是张弼心中所想,对此张弼也唯有感慨一句,“财帛动人心呀!” 是的,这就是今天晚上发生在这大宅院里的所有故事。 胖子被自己的大儿子杀了,大儿子又被自己的弟弟杀了,而之前弟弟匆匆离去,想必这会也定然凶多吉少,至于要杀他的人可能是那胖子的几个妾室,也可能是那些妾室所生的庶子。 要说面对这人间惨剧,张弼不去救吗? 并非他不救,而是他很清楚,这就是天道。 从那具棺材被挖出之时,这段天命就已经注定了,谁来也改变不了。 当然了,张弼其实是可以改变的,就比如他在东尧岭上做的那些事,但遗憾的是,张弼不会那么做的,毕竟做大事之人总要有所取舍。 是保下那胖子一家却留下无穷后患,还是引蛇出洞最终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既然道家讲求的是道之以德,而并非德之以道,对于追寻大道之人来说,何者更重要自是不言而喻。 回到眼前来,此时的张弼和那老道士随时都可以离开,但他们谁也未曾离开,张弼自然是早已做好了要面临的准备,至于那老道士怕是想要趁火打劫一番。 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张弼准备行动,而他前脚刚走,老道士赶紧跟了上来,借着黑夜来掩盖上他那一脸的红光满面,压低声音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张弼没有回答他,毕竟老道士的心思根本一戳就破,至于他想要去寻宝那就让他去,反正等自己解决了此间祸端,宝贝自然就变成了无主之物,他能取走多少是他的本事。 张弼一路来到正厅,此时的正厅早已人去楼空,除了凌乱的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后的现场外什么也没有。 不过张弼还是从那凌乱的现场中发现了端倪。 “桌椅虽是横七竖八,却暗含易经之理,艮为山,乃是重山闭锁之象,而这书架倒塌的位置十分诡异,看样子像是被人故意推倒为了抵挡敌人的攻击,可偏偏却砸到了几乎不可能碰到的镂空花瓶,导致主宫移位,位在东方,乃是艮上兑下,此为山泽损。” 张弼在观察厅堂中的五行变化,而那道士却是捣鼓着一件散落在地上的玉质貔貅,张弼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刚进府那会我记得时间是丑时,丑金之位,刑在西方,与之对应的是北方未木之位,刚好是那书架倒塌的位置,正所谓金恃其刚,物莫与对,木恃荣华,阴气刑之,水恃阴邪,阳气刑之,看来,一切正如天机所预测的那般。” 当下,张弼找了一张未被推倒的椅子坐在上面,静等此地真正的主人现身。 却说此时已经到了寅时,此乃破晓之时,正是阴气最盛的两个时辰之一,而随着一阵冷风徐徐吹来,连那老道士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怎么突然变得有点冷?”老道士嘀咕了一声,于百忙之中看到了正襟危坐的张弼。 他原本想的是趁着混乱找到一些值钱的玩意儿就离开,可谁知道这正厅中值钱的玩意儿实在是太多了,早已到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程度,而这一耽搁又过去了半个时辰。 而到了这会,即便想走也是走不了。 突然间,寒风汇聚到那被碰倒的花瓶之中,有如大海掀涛一般鱼贯而入,连同这正厅中所剩无几的阳气也一并被吞噬殆尽。 此时,张弼站起身来,额头道纹一点金芒闪烁,目光也正对准了那瓶口。 来了! 张弼心中暗道一声,随即右手于虚空中随手一抓,顿时一股澎湃的云炁尽数藏于手掌之中。 现在想要布一个三阳开泰的阵法已经来不及了,张弼此时起身,脚踏周天步法,一圈一圈慢慢的朝着那花瓶所在的位置开始移动,而与此同时,那花瓶之中蕴含的阴气也达到了一个顶点,犹如被抽空的气体一样瞬间释放了出来。 “没想到我竟然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一声感慨只吓的那老道士魂不附体,随即拔腿便要往外跑,却在夺门而出的瞬间又回到了他最初站着的那个地方。 “谁……谁在说话?”老道士卖力嘶吼,想要给自己壮胆,但回应他的是更加阴恻恻的笑声。 此时的张弼已经距离那花瓶的位置没几步路了,但是却很清楚越是到关键时刻,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而那阴气最盛之地即将现形之魔物显然也能够感受到张弼给他带来的威胁感,但好在的是,眼下张弼在明,而他在暗,他尚且还有余地来布置一番。 “伪风水之术?”感受到周遭突如其来一股气的流动,张弼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突兀的念头。 伪风水之术在道藏之中又名为刑害之术,简单理解就是以阴破阴,以阳破阳。 张弼身具金火二灵,本是最具阳刚之体,但由于他精魄不存,导致无法用修真的法子在体内构筑一个周天,让灵气充盈全身、绵绵不绝。 所以张弼选择以脚踏天罡地煞的周天步法来循序靠近那花瓶所在的位置,让一部分阴气可以涌入地煞星所在的星位之中,而不会完全进入到那花瓶之中被那魔物所吸收,相当于削弱了那魔物的部分实力。 但那魔物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倘若要以阳破阴,破解掉张弼的周天步法,反而会连同那被地煞星位吸走的阴气一并破坏掉。 所以他选择了以伪风水之术,以阴破阴的同时还能够以阴聚阴,强行吸收掉失去的那部分阴气。 此时寅时已过,想必外面的天早已蒙蒙亮了,但在这个厅堂当中却仍旧还是漆黑一片。 之前那道士尝试过离开,但却失败了,换言之此时张弼身处之地已然另成一片天地,连同整座宅院可能都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如果张弼还是宣和真人,对上这等魔物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将其一举成擒,即便不动用任何道法也是如此。 但如今的张弼,虽然可以借由魔物自身散发出来的阴气将其转化为云炁,但这云炁就和通过观自在之法祛除的杂质一样,无法轻易拿来使用。 不过,在察觉到那魔物打算以伪风水之术反过来吸收被张弼“偷走”的阴气之时,他的嘴角却泛起了一丝冷笑。 不自量力! 但随着这个念头同时消散的还有一股子落寞。 倘若那魔物选择现身以自身修为和张弼生死相搏,那张弼恐怕还会捉襟见肘,但它却选择了最不明智的一种行为。 试问,这天底下谁人的阵法修为能够比张弼这位正一道祖师爷更强呢? 第24章 降服妖魔 阴气汇聚之地最大的特点就是阳气不存。 只有当阴阳两气和合才能升起高山、汇聚成河,上接天,下接地。 换句话说,阳气不存的汇阴之地乃是一处“坎陷当前,遇阻不进”的绝境,用之前那老道士的经历来总结就是进退两难。 那魔物的想法虽然是好的,可是他并不知道和自己斗法之人的真实身份。 在张弼的眼里,此地虽然阴气大盛,但充其量却也仅仅只是一个“少阴之地”,连四象里的太阴都还没达到,甚至都提不起张弼拿出更厉害的阵法来对付他。 换句话说,此地的阴气只是孤立的,就像是一座荒郊野地里的孤坟一样,既没有建造与坟地配对的阴宅,也没有切合对应的时辰方位。 而从这样的坟地里钻出来的魔物,也绝不可能厉害到哪里去。 昨天刚来到这座宅院时,张弼其实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即将破土而出的魔物至少也得是旱魃那种级别的存在。 旱魃乃是尸魔,就是通过修炼尸身煅魔之法而成精的妖怪。 想要对付旱魃,那寻常法子就没啥用了,毕竟旱魃一旦现世,除开其自身实力外,还有一种极为特殊的能力,那就是干旱。 换句话说,旱魃所到之处,可以将地利环境自动转化为太阳之地,通过这种本就暗含时辰方位之术,配合上其对环境地利的改造之法,想要战胜旱魃,需得提前做好很多准备。 “拿着!”此时,张弼将两张符纸递到那老道士手中,老道士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三条波浪形状的风,中间一个炁字,下方则是一排粼粼的波光,总计有五道。 风水比三比四,此乃巽上乾下的风水卦。 另一张则是三风一炁五水,乃是坎上乾下的天水卦。 老道士虽然也曾走南闯北过,但哪里见过这玩意儿,一时间陷入错愕。 张弼不去理会他,给他这两张符篆只是为保险起见而已,真要用到这以风水破风水的法子估计也已经陷入苦战了。 此时的张弼已经来到了瓶口的位置,而瓶子里蔓延而出的阴气也已经传达到了张弼的身上。 “咦?你竟然没事?”感受到阴气尽数灌注到张弼体内的同时,那魔物惊讶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在他的认识当中,从来没有人吸入这么多阴气还能好端端的站着的,即便是风邪入体至少也会出现头晕目眩等症状。 此时的张弼哪里会去在意他那肤浅的认识,既然你想用以阴破阴之法,那我用“以生害生”之法来应对又未尝不可呢? 眼见张弼的手已经无比靠近那瓶口的位置,而此时瓶中的魔物大惊失色,虽然他并不能感受到张弼的实力有多么强大,但张弼每一次举动都刚好可以克制自己的行动,让那魔物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重新封印你了!” 此时张弼的嘴角方才露出一丝笑容,但那魔物在听到“封印”二字的时候先是一愣,继而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封印我?你居然想封印我?哈哈哈哈!” 一人一魔的笑声混合在一起,让厅堂之中盘旋的阴气更加肆虐,而随着那一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一瞬间,他的手已经按在了那瓶口的位置。 而与此同时,一条身影也随之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真人,您确定要这么做吗?”土地公的声音中充满了模棱两可,显然是在顾虑着什么,而他相比起东尧岭上的那位土地就要显得中立许多。 “哼,放他出来为祸世间难道就是正确的?”张弼反问。 土地闻言却是默然不语,有些话其实不需要说的太直白,想来这其中所隐含的深意张弼也十分清楚。 即便是按照张弼自己所占卜的那样,此魔物于此时现世正是一种天道。 唯一不同的是,这天道并不是自发的,而是掌握在那纯阳小儿的手中。 试想一下,一个在道家眼里被视作先天之气、能够化出三清的云炁却在这个世界里是虚无,是魔道,那这样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答案是否定的,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也不应该存在。 可偏偏张弼就转世到这个世界上,那么答案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是一个专门用来关押宣和真人的牢笼。 张弼不想去跟这位土地老儿探讨什么三教合一,毕竟这很幼稚,而他张弼只要神魂和慧魄还存在一天,那么不管他做什么,是不是违背了天道,也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 土地老儿自知拦不住张弼做任何事,况且退一步来说,真出了什么事要被天谴的也是张弼。 封印了那魔物之后,屋内的时间也已经和厅堂外面一致了,甚至于隐约还能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而此时,当那老道士看着张弼手中的花瓶,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上来查看,毕竟他也知道这花瓶里封印着一个妖怪。 “走,我们出去看看!” 来到外面,一路走来看到了很多具惨死的尸体,而来到尽头正好看到正在吩咐下人做事的二公子。 看来这场家族内部的血洗已经落下了帷幕,只是没想到最后的胜利者竟然会是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二公子。 二公子看到张弼和那老道士,先是一怔,但紧接着脸上就堆满了笑容,虽然今天晚上死了很多人,也还有很多的秘密没来得及埋葬。 但这些都只是小事。 毕竟,他还有用得着这两人的地方。 张弼和老道士一眼就看穿了他那打算过河拆桥的想法,老道士自然是后悔不迭,但张弼却早已计划好了一切。 等到一顿饱饭下肚之后,那老道士便将手中的花瓶递给了二公子,然后说道,“此物来自玄冥,里面封印着一个祸世魔物。” 老道士的话一出口,顿时吓了那二公子和几名护卫一跳,而张弼看到这一幕,眼睛里一抹戏谑一闪而过。 “不过公子无需担心,我已将此魔物封印,公子只需将此物埋入地下,彻底封存,便可保境安民,此乃大功德一件!” 老道士的话让那公子听后连连点头,就连接过那花瓶时的神情都极为郑重。 眼见花瓶已经易手后,老道士暗中看了张弼一眼,在确认了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事情之后,这才说道,“此间大事已了,我也准备离去了。” 眼见老道士要走,二公子心想我的机缘造化还没得到呢,你怎么能走,而且你已经看到了那么多的秘密,我又怎么可能会让你活着离开呢? 正当那二公子准备要让护卫动手抓人之时,只听到一声愤怒的吼叫声从那花瓶中传了出来,“小子,你别得意,纵使你能再关我个甲子,但等我再出之时,定要叫你皮开肉绽、血流成河!” 第25章 求德之路 “我说你就那么确定他会把瓶子埋在地下?” 离开宅院之后,老道士除了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对张弼的佩服却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虽然经历了至少三回的生生死死,但依旧没有让他完全淡薄财帛的诱惑,但至少也能够让张弼感受到他的变化。 “你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担心他会不会揭开瓶口的封印,和那魔物来一场与虎谋皮的交易!” 张弼的话又差点把那老道士吓个半死,不过好在他这次倒是反应的很快,知道张弼是在说笑。 但虽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却难保那二公子不会冲动,毕竟杀了自己那么多亲人,到了最后却只是“功德一件”,而对他那样的人来说,功德在利益面前又值得几个铜板? 张弼没有去理会老道士的胡思乱想,毕竟能够测算天机的他,根本不会去做这种杞人忧天之举。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老道士问道。 “别鹤留苑。”张弼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去哪里干嘛?”老道士明显很纳闷,在他看来张弼有这种本事根本就是衣食不愁,绝对能过上快活似神仙一般的生活,犯得着大老远跑几千里地吗? “求‘德’。”张弼丢下这句话后便不再理会他了,只剩下那老道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儒家的德不是道家的五德星君,不是佛门的功德,而是一种信仰。 三教各有各的信仰,佛门是涅盘彼岸,道门自然就是飞升成仙了,而儒家则是成为圣人。 而圣人的标准就是知行合一的至善至德之人,想要达到这种至善至德的境界可不是道门的清修或者是佛门的十世轮回就可以达到的,甚至都不是天地能够认可的。 换句话说,在儒门里想要成为圣人,你要开宗立派,要有自己开创的学说,要有追随者,从而达到一种信仰的高度。 毕竟儒家本来就更加注重人际关系。 想要对付那个分神期境界的修真者,在张弼看来就只有两个法子,要么遁入空门寻求如来之法,要么拜访儒门寻求先贤至圣至德之道。 至于道门,张弼是不指望了,毕竟在这个“天道不过是那纯阳小儿手中玩物的世界”里,无论是修炼到分神期与之抗衡,还是获取大量的云炁来让自己可以展现一些正一道大神通都是不切实际。 而眼下张弼所做的事情就是“求德”,不是佛门的功德,不是道门的五德星君,而是立身天地间的正气。 连续两天的赶路,张弼和老道士来到了下一个途经的城镇,原本想要投宿来着,却不料客栈早已人满为患了。 而一问之下方才得知,祸雨楼楼主宁之远九百岁寿辰在即,眼下夔山全面封山,不仅往来行人无法通行,同时还要防止敌对宗派趁机捣乱。 毕竟百岁寿辰这等命数,在人的一生之中都属于最四平八稳的时段,四柱天地无冲无克,一旦遭人破坏,毁掉修为事小,断送了“道行”可就完了。 眼下夔山被封,这是前往别鹤留苑唯一的通道,如今看来只能暂时先找地方住宿,等到那宁之远寿宴过去才能通行。 由于并不知道那宁之远生辰八字,张弼和老道士这一住就整整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 张弼倒也还好,仙路漫漫本就是绝地天通之大造化,但老道士却有些坐不住了。 “我说难道我们就这样干等着?”这一日,老道士终于是有些按捺不住了,找到张弼来诉说此事。 张弼瞥了他一眼,心知他是想要借此机会怂恿自己往那祸雨楼走一遭,说不定又是一番机缘造化。 但对此张弼的态度却是十分强硬,“既然你这么有本事,何不亲自去给那宁楼主算一卦,看看他寿辰当日吉凶为何?” 张弼的话让那老道士讪讪的,心想自己要是有那本事还用得着在这里吃闲饭吗? 老道士借口出去走走,但想来怕是酒虫馋了,要找家酒楼来上几盅,张弼原本想要阻止,却又把话收了回来。 谁知道一直到了晚上,老道士也始终不见回来,正当张弼以为这老东西醉倒在酒楼里的时候,却听到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以及一声声尖锐的惨叫声。 这个声音让张弼顿时就皱起了眉头,他掀开窗户,只见马蹄扬尘之际,老道士被绑在马后拖行。 虽然张弼和那老道士非亲非故,找他帮手也只是打个掩护罢了,但总归是同行了几个月,如今见他如此惨状,要是再不去救他怕是要回天无力了。 张弼此时下了楼道,走到外面,只听到几个人在一旁交头接耳。 “宁楼主早已包下了整个千飞楼,这老道士竟然还敢去千飞楼买酒喝,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而且我听说,当时祸雨楼的两名弟子正在和掌柜商量着事,这老道士就闯了进去,嗓门还贼大,看样子是要遭些罪了。” 听了这些话,张弼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手中捏着的符篆也逐渐被渗透了一层汗水。 “疾!”借用客栈中浑浊之气转化而来的微弱云炁,将手中的符篆抛出之后,一条灵应大道便浮现在了张弼的眼中。 迈开只有六岁的脚丫子,张弼尽力追赶前方的马车,很快便在一处闹市的街道上。 此时的街道上早已是人山人海,丝毫不亚于东尧岭上的村民围观天池宫仙女沐浴时的情景。 好不容易借着一处人缝的空隙来到前面,赫然便看到那奄奄一息的老道士被绑在两根木桩之上,木桩下方则是一大堆易燃的干柴,而一旁的两名祸雨楼弟子则是手持火把,作势便要让老道士葬身在火海之中。 “且慢!”这种时候张弼就不得不出手了。 当一群人转过兴致高昂的目光看向张弼那孱弱的身影时,顿时传来了一片哗然声。 相比起平日里枯燥的生活来说,无论是午时三刻菜市口杀人,还是有人闹市劫法场,都是一种生活的调味剂。 毕竟,对于一群一辈子都在务农的人来说,无论是儒家的德,还是道家的道,亦或是佛门的因果报应,都是他们听不懂的东西。 但是,狐疑的神情也始终存在,毕竟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孩子怎么有可能让他们目睹一场劫法场的好戏呢? 老道士听到张弼的声音,抬起那早已满是鲜血的头颅,就连喊出一句“救我”的话都已经做不到了。 “谁家的小孩,滚开!”此时,已经在兴头上的那两名祸雨楼的弟子又岂会因为张弼的一句“且慢”而放弃正在进行中的举动呢? 相比起村民来说,他们更是一群野蛮人,不但没有文化,而且平日里横行霸道,即便是同门,也能狠下心杀人。 而此时一句“滚开”甚至都可谓是他们生平之中仁至义尽之典范了。 至于张弼自然不会被这两人吓到,而现场无论是人心中偏离了人性的渴望,还是那浑浊空气中越发炽盛的怨气,都可以作为他转化云炁的素材。 张弼手持一张符篆冷冷的盯着对面那两个祸雨楼弟子,但他的心中却很清楚,无论是花瓶中尚未现身的魔物,还是闯入他脑海中试图摧毁他意识的元神,都不足以击败他。 反倒是眼前这两个实力仅有练气九阶的修士,才是他自转世以来最强大的敌人。 第26章 闹市风波 修真世界里没有投机取巧,也没有神算鬼谋,有的只是实实在在的实力碾压。 张弼这样一个练气二阶的六岁孩童在不借助阵法辅助的前提下妄想凭借几张符篆就战胜这两个强大的对手,无疑是痴人说梦。 当那两人眼见张弼丝毫没有要退开的意思,也没有哪位家长将之牵走,随即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朝着张弼缓缓走来。 众人此时屏息以待,在他们的心中充斥着数种混沌不明的心思,有想要看一出火烧活人大戏的,自然也有那即便是畜生也知道虎毒不食子的美德。 而一个六岁的孩童倘若就这样在眼皮子底下葬身火海,或许的确能够为枯燥的生活送上一点调味剂,但绝对无法持续太久。 然而,或许是因为惧怕祸雨楼的报复,谁也不敢动,而当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靠近张弼这边的人群还自发的让开了一条口子,也不知道是担心这个小孩的鲁莽举动会祸及自身,还是给张弼指点了一条活路。 当然,作为张弼来说此时自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符篆的力量虽然不足以让他战胜这两个强大的敌人,但有些时候相比起个人彰显的实力而言,未知的事物才更为可怖。 而面临此时此刻,张弼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四柱天地之中的丁壬合化木之术。 壬代表阳水,阳水就是江河之水,但壬水泛滥,便极有可能会导致江河决堤的下场,所以必须要配合戊土来防洪。 对于村民来说,他们不懂道德,也不懂因果报应,但他们一定懂得和种田相关的一切农业知识,哪怕他们连神明的名字也叫不出几个,但他们会敬畏天地,会知道在不正确的时节里倘若来一场雪,会让全家老小饿死。 当张弼将手中符篆丢出的刹那,由于谁也没见过符篆这种东西,自然也不会有人觉得那是什么神奇的灵器或者法宝,但就在这时,伴随着宏大的江浪声由远及近。 村民们听到这足以让他们破胆的声音,纷纷往自家田地里跑,一时间现场乱成一团,纵使那两个祸雨楼弟子用各种杀人的手段相威胁也无济于事。 张弼混在人群中却并没有逃走,而是借着这仓促之际争取而来的机会,开始布阵。 由于戊土乃是堤岸之土,而非农田之艮土和山林之坤土,所以必须要用丁火转化后才能拿来使用。 原本丁火需要用丁未之时的甲木来温养方能得到,但张弼自身不具木德,所以他只能换一种法子。 丁火乃是阴火,其性为燥,换言之在丁火之日出生的人性格大多都很急躁,而这种急躁的性格也更容易被环境影响。 之前张弼引来大水一方面是为了制造混乱,而另一个原因正是引动那些性急之人体内蕴含的丁火。 随着张弼再次将一张符篆抛出,借由云炁来吸引周遭的丁火,很快丁火附着在符篆之上,借由符篆之中那一盏小鼎烘焙戊土,待得现场乱象逐渐消失的前一刻,戊土已然出炉。 “小子,我看你往哪跑!”当那两名祸雨楼弟子再次看到张弼之时,手中灵气涌动,配合一柄外形怪模怪样的飞剑法宝,一步步的朝张弼走来。 此时壬水、丁火、戊土三样东西齐备,以壬水、丁火合化成乙木,并且将能够防洪的戊土用来充当阵眼避免此阵伤害到自己,可谓是大功告成。 “起阵!”随着张弼一声喊,声音让那两名祸雨楼弟子本能的一怔,原本他们只是一副老鹰捉小鸡的戏谑心理,但这会却突然间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儿来。 “老刘,当心,我觉得这小子不一般!”随着一人对另一人提醒过后,很快两人体内灵根相互感应,并且开始吸收周遭的灵气,当灵气藏于自身,手中飞剑也开始泛起妖异的光芒。 张弼见状不敢大意,阵法虽然千变万化,但在修真世界里实力毕竟才是第一,即便这两人看不出这阵法之中的变化,但倘若用一力降十会的法子强行破阵,张弼也无可奈何。 突然,一人手中飞剑之上灵气大盛,以一道诡异的弧线朝着张弼激射而来,而另外一人的手也开始发生变化,由黄变绿,由绿转紫,配合上祸雨楼独门秘籍的修炼作用,渐渐的一股比之之前更为浑浊的气朝着张弼袭来。 当这股气配合飞剑之上磅礴的灵气波动一同抵达张弼身旁的时候,首先迎来的是一种感觉。 一瞬间,恐惧侵占了张弼的意识,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而这股恐惧感还在不断的向上蔓延,渐渐的就要抵达灵台所在地。 对面两名祸雨楼弟子眼见扰心诀起了作用,心知在外在意识不断的侵扰之下,就算张弼有些能耐,但终究抵挡不住被飞剑穿身的凶险。 张弼自然不知道自己此番遇到的这个祸雨楼乃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四大宗门之一,和丽人湖、九耀星宫、天霖馆并立当世。 而像祸雨楼这种宗门其最强大之处并不在于整体实力到底有多么强,而是在于他们有一套更为独特的修炼体系。 倘若外来的修真者强行依靠最基本的灵气来破解试图祸雨楼门下弟子修炼出来的灵气,只会着了他们的道。 此时的张弼就有这种感觉。 虽然精魄不存的他确实会因为恐惧感而遭来一系列负面心理影响,但这种影响却并不会妨碍他的行动。 但如今却并非如此,当张弼刚想要动用阵法的力量强化手中的符篆,并且挡下那柄飞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已经使不上力了。 这是怎么回事? 瞬息之间,张弼不及细想,飞剑已然穿胸而过,伤口处鲜血横流,巨大的晕眩感涌遍张弼全身。 此时倘若换一个人怕是早已倒地毙命,毕竟这一剑不仅仅导致他的心脉受创,同样也有附着在飞剑之上的外来灵气,而这股灵气和受创者自身修炼出来的灵气并非同源,会在体内相互激斗,直至受创者死亡前的最后一刻。 但是对于张弼来说,即便转世为人,但早已修炼出慧魄和神魂的他却有着不同于人的另一种生命形态,也正是这种生命形态赋予了只要他的慧魄没有被夺走,即便死了也可以依靠神魂中蕴含的能量再次转世重生。 此时的张弼只感到火辣辣的疼,但相比起疼而言更要命的还是脑海中那股不断在反复的恐惧感。 倘若不彻底祛除掉这种恐惧感,张弼只能坐以待毙。 就在这危急存亡关头,那一直潜藏在张弼体内,始终不曾动用过的力魄觉醒了。 力魄在人的心脉之中,张弼被贬下界之前,正一道和丹鼎派一直在就该为张弼保留下哪些东西而争吵不许。 可以说除了肯定不能收回的神魂和慧魄外,丹鼎派一个也不想给张弼留下,但最终还是做出了退让,留下了这一个力魄。 第27章 前程往事 力魄代表的就是力量,但这种力量存在于张弼的身上却只不过是一种累赘。 毕竟张弼的力量来源于他在仙界之中的那一副仙身,而下界之时他的仙身早已被剥夺,虽然留下了神魂和慧魄,连同力魄在内却也只是相当于一份念想罢了。 但是,张弼虽然的确是这样认为的,但他却并不清楚为何他的师兄和那纯阳小儿在三清大殿上争的面红耳赤也要给他留下这一份力魄,毕竟那时候的他乃是戴罪之身,更是毫无自由可言。 在张弼被飞剑重创之时,他的心脉在巨大的冲击之下直接就残缺了一半有余,而力魄也正是借着这残破了一半的心脉破封而出。 一瞬间,一股无边无际的意识洪流传遍了整个世界,就连那不知道在那座岛屿上继续冲击着悟道境的真武传人也有所感应。 当他尝试着和这一缕恐怖的神念接触之时,差点没吓破胆,因为这道神念如此的熟悉,熟悉的就像是他曾经与之战斗过一般。 神念从四面八方开始汇聚,最终回到了张弼的身上,而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张弼,在经过了短暂的错愕过后,心中涌现而出的却是一股怅然之感。 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辜负了师兄。 似乎时间又回到了那一天,当张弼擅自修改太清元道真经后,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了正一宫,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师兄。 张弼看了他一眼,随后就自顾自的走到了一座香炉旁,当他伸手揭开了炉盖后,贪婪的吸上了一口。 “你来了。” 终于,随着那背身而立之人的声音响起,也让整个道观中那种无时无刻不在飞玄的气流尽数汇聚于他自己和张弼的身周。 却又在即将抵达张弼身旁时,被张弼随意的挥了挥手,那些气息就好似生出了意识一般,唯恐避之不及的逃走了。 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流动,对面那人终于是转过身来,只见他的脸上泛着一丝平易近人的亲切,却也带有一点不知道该如何才好的佯装出来的怒意,只是那怒意在张弼看来怎么看怎么滑稽。 “小子,你这次惹的祸够大了,连我也保不住你!” 尽管他很想用一种更严厉的语气来狠狠的教训张弼,但是在看到他贪婪的呼吸香炉里的云炁,却又在驱赶那些想要靠近的云炁时,怎么也严厉不起来。 毕竟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的,熟悉的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天尊说了,你这属于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必须严惩。”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板着一张脸掐着喉咙发出来的,也不知道是有人逼他这么说,还是他想要刻意营造的一种气氛。 张弼仍旧没有理会他,此时的他终于是放下了对那香炉的兴趣,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大殿外的两副牌匾之上。 这是两副用云笈八法之中的明光之法结空成文书写出来的牌匾,平时看上去就像是无字天书一般。 记得当初,他也曾站在这副牌匾下方出神,直到师兄走过来看到他,还以为他又有了什么心得和领悟的时候,却不料张弼也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怎么的,拿出一张符篆就贴在了那牌匾之上,以云笈八法之一的会元之法召来了两位紫姑,并且将她们封印在那牌匾之中,不把牌匾上的字写出来就不放她们走,气的师兄差点把他赶出去。 正当那人以为张弼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的时候,只听到张弼说道,“这可能是我此生最后一次来见师兄了。” 此言一出,顿时让一股哀愁萦绕整座道观,同时也烘托出了那人的身份,正是正一道创派祖师正一真人张道陵,也就是宣和真人张弼的师兄。 一时间,张道陵百感交集,纵使再有什么责难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但如今,毕竟是张弼犯错在先,而丹鼎派则是占尽了先机。 就在事发的一刻钟之后,那纯阳小儿就已经抵达了仙界的斩仙台,而和他同行的正是丹鼎派的另一位重量级存在,荡魔天尊真武大帝。 当纯阳真人请旨天尊待斩宣和真人的消息一经放出,顿时在仙界炸开了锅,虽然说此次确实是正一道一脉的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但你丹鼎派的人想要直接对正一道的祖师爷下手,也势必会遭到巨大的阻力。 随着双方招来式往,吵的不可开交,而最终由天尊出面,给了两边一个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鲁莽有时候是一种气势和决心的体现,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不理智的行为。 悟道成仙已过万年的张弼竟然会在那纯阳小儿几乎算是明摆着的陷阱当中犯下这样的错误,于他自己而言都是不可饶恕的。 不断涌来的意识还在继续汇聚,而伴随意识而来的还有一缕缕浮于大道之上的神念,以及神力。 从张弼成为真仙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是神,而非仙了。 “何方神圣驾临夔山?”此时,伴随着一声惊愕的怒吼,很快祸雨楼楼主宁之远在一片紫云的烘托下来到了现场,而当他刚想要对着张弼怒目而视的瞬间,只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瞬间压的他抬不起头来,而那一双从未对人弯曲过的膝盖也麻溜的跪倒在地。 宁之远虽然并非这个世界的最强者,但绝对是一名王者。 而就在这名王者屈膝跪地的瞬间,不远处的夔山之上突然传来了一声龙鸣。 清丽的龙鸣仿佛要将宁之远所饱受的屈辱一并洗刷掉一般,可就在下一刻,那巨大而又威严的蛟龙却慢慢的蛰伏在了群山之中,连同那龙鸣声也再也听不见了。 看着眼前伏跪在地的宁之远,张弼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自他的口中发出了一声足以让万籁俱寂的叹息声。 神叹落下,天地失色,即便是贵为至灵的人也在这一声过后化为无数飞玄的云炁,彻底超脱出了六界之外。 据统计,这一天有超过十亿生灵平地飞升,仙界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 一天之后,夔山祸雨楼不复存在。 而独守于夔山之中的张弼则是迎来了一个人。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张弼眼睛里的厌恶不加掩饰,骨子里的傲气让他誓死也不会向此人低头。 而这一幕也同样呈现在了对方的眼帘之中。 “同样的错误你竟然会犯下两次,宣和啊宣和,你和你那师兄永远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纯阳真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张弼,连同那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都在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正一真人声嘶力竭为张弼留下的力魄,同样也只是他早已布下的一个阴谋。 十亿人平地飞升这种事绝非小事,虽然还远远到不了能够让仙界混乱的程度,但是看样子这个罪愆又会落在张弼的头上。 纯阳真人并未久待,只不过在临走之前他还是停下了脚步,背着身子对张弼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已经上奏天尊,要剥夺你的神魂,这样从今往后你我便是真正的仙凡有别,至于慧魄我会为你留着,直到我亲手收走的那一天。” 第28章 真仙之威,仙界动荡 “好小子,竟然被你算的一字不差!” 此时在一座巨大的道观之中,张弼正和一位清逸卓绝、神彩奕人的老者正喝着茶。 当一汪涓流从那茶壶中缓缓流出,在无数充斥着祥瑞的飞玄之气的引领下注入到两个古朴的瓷杯当中,刹那间天中一抹祥云涌动,七色彩虹也爬上了云端。 “哼,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只要夺走我的神魂,从今往后我便再无神韵、仙缘,再安排个什么事故,那纯阳小儿想要杀我易如反掌。” 张弼的话中隐约透露出一股不屑,但更多的还是怒气冲冲。 毕竟,他和那纯阳小儿之间算计来算计去,早在仙界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而如今,张弼犯下比之擅自修改太清元道真经更严重的错误,让那纯阳小儿得到机会上奏天尊一举夺走了张弼的神魂。 那么这次张弼犯下的错误到底有多严重呢? 十亿人的飞升不仅导致了仙界的混乱,连同佛门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 比如说地府。 毕竟所有这些飞升之人原本都是有其寿元的,但因飞升而超脱于六界之外的他们将不会再下地府。 而且别忘了,这是一个修真世界,换句话说这些所有平地飞升之人即便去了仙界也会成为丹鼎派的信徒,这等同于是给张弼自家正一道也带去了极大的麻烦。 甚至于会因为仙界无法容纳这么多意外飞升之人,却又因为这群人都属于丹鼎派的缘故,而让天尊也会出面前去和那纯阳小儿进行交涉,倘若说要下放一部分散仙去往各处方外之界,那么恐怕还得在一些关乎利益的问题上对丹鼎派做出一定的让步。 而这些麻烦全都是张弼一个人带来的。 可以说,如今不但是仙界道门,就连灵山佛门,恐怕都已经对张弼恨的牙痒痒,别说从今往后张弼不再犯错,倘若再犯下点什么,到时候可就不是夺走他的慧魄那么简单,而是会有一群神仙对其落井下石了。 但谁也不知道,张弼之所以会犯下如此滔天大错,真正的原因却是他以自身为诱饵,诱使那纯阳小儿一步步的进入到自己的圈套当中。 “想必此时那纯阳小儿一定很头疼?” 此时的张弼打了个哑谜,而那老者虽然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却终究还是没憋住。 只不过在这句玩笑话过后,他和张弼脸上的笑容却都一同消失了。 “师弟,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三教合一不仅关乎正一道,同样也关乎仙界危亡,此事他既然敢接,那自然就有接的理由,我担心的是……” 一声师弟道出了老者的真实身份,他便是正一道创派祖师爷,仙界最顶级的几位真仙之一的正一真人张道陵。 听了张道陵的话,张弼微微点头,对于那纯阳小儿的能力他从来不敢掉以轻心,“我知道,虽然我给他找来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但他恐怕也是故意要接手这个巨大的山芋的!” 此时,师兄弟两人不再言语,同时将注意力放在了品茗之上。 十亿人的飞升不是一件小事,张弼固然是导致了仙界混乱的始作俑者,但如何处理这十亿人的问题却成了最令人头疼的问题。 而在所有问题中最棘手的便是,这十亿人中有超过九成是毫无神韵、仙缘的凡俗之辈。 就比如那曾经和张弼有过一段驱鬼经历的老道士他也飞升了,但他既没有悟道渡劫,也没有修得不毁金身,更不可能集天地之圣气铸此身之傲骨了。 但不管老道士是否经历过这些必经的飞升成仙的门槛,如今的他却都已经成仙了,那么身在仙界的他又该以何种身份自处呢? 毕竟,仙界所有的仙人都是有司职的,没有司职的散仙根本不可能居住在仙界,换句话说,老道士想要留在仙界就需要一个名分,但这个名分却是就连那纯阳小儿都拿不出的。 当初的张弼曾经和大禹开了个玩笑,他说“那纯阳小儿这是许了佛门一个鬼仙呀”,而这个玩笑曾是佛道之争的一个源流。 所谓鬼仙就是死后被追封为仙,而鬼仙的修炼方式乃是一味闭目冥坐,心如死灰,内心寂寂,入顽空而一志不散。 曾经道门用鬼仙来讽刺佛门,同时还不忘讽刺一下佛门至高无上的修炼方法闭口禅,自然也会有我道门能够压你佛门一筹的意思。 至于那纯阳小儿之所以会说这是“许给佛门一个鬼仙”,就在于无论仙界、灵山,仙这种东西往往代表着一个司职,是无法随便授予他人的。 回到眼前来,在张弼师兄弟二人看来,别说仙界根本没有这么多的司职,就算有,也不可能会随随便便的送给那十亿人,所以这十亿人对那纯阳小儿来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他既不能就这样甩手推掉,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拉拢到自家丹鼎派门下,毕竟这十亿人是从他的修真世界飞升上来的,换句话说这些人当中即便有人真能飞升成仙,那迟早有一天也会投入到他丹鼎派的门庭之下。 但倘若说只是一两个人还好,让他们司职阳神、阴神,或者派去其他隶属于仙界的方外之地,比如说扶桑大帝的十洲三岛数以亿计的水府当中。 但那只是一两个人,而不是十亿人,要是说扶桑大帝的十洲三岛上有十亿仙人,哪怕只是鬼仙,也会引起其他各诸界不满的。 所以,该如何处理这十亿人的事便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原本这个烫手山芋是张弼故意丢给他的,却没想到的是,那纯阳小儿最终还是接到了手中。 虽然处理这种事是天大的麻烦,可一旦处理好了,却未必不能为自家的丹鼎派换来一些强大的资本。 比如说,在这十亿人当中挑选一些和尚,以灌顶之法为其升级,再送给灵山佛境几个罗汉,那么佛门自然懂得投桃报李。 只是如此一来,佛门这边开了口,儒门那边势必也不能偏心,至于最后天尊问起该如何作答,想来那纯阳小儿定然也自有一番说辞。 所以,看似危机,也有可能是天赐的转机。 而这个转机不仅仅对纯阳小儿如此,对张弼也同样如此。 那么,因犯错而失去神魂的张弼的转机又在哪里呢? 答案就是纯阳小儿的那一句“仙凡有别”。 如今的张弼确实是真正的仙凡有别了,虽然他没了神魂还有慧魄,但慧魄谁没有? 换句话说,如今的张弼就像是那承袭了真武大帝衣钵的传人一般,也成为了一名承袭了正一道宣和真人道统的传人。 只是好巧不巧的是,宣和真人是张弼,而这个传人同样也是张弼。 换句话说,张弼传承了自己的衣钵。 第29章 抵达别鹤留苑 想来要不了多久,这事就会传到正一道其他师弟们的耳中,让道隐真人、三茅真人、太极真人们哄堂大笑。 当然笑完之后他们也不会闲着,以前张弼虽然犯事,但神魂还给他留着,即便被贬下界,但周旋于一群凡人之中料想也不会真的迎来杀劫临身的那一天。 神魂对张弼来说不仅仅是他可以在云炁充裕的前提下动用一些神通,比方说召唤土地公来探路,开启道纹来洞察一下别人的心事。 更重要的是,神魂就相当于是一张专属于宣和真人的符箓,其中记录了张弼在仙界的所有事迹。 有了神魂张弼才能在死后继续转世重生,而如今的他一旦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但没了神魂的张弼还有慧魄,慧魄虽说属于三魂七魄之一,每个人都有,但就如同佛门所言的佛慧一般,一旦开启便能觉知一切真理,了知一切事物。 而张弼的慧魄自然就是他在正一道的道统了,只不过因为他没了神魂,所以张弼的正一道道统不在仙界,而在凡间。 凭借这份道统,凡间的正一道便能为他开启方便之门,甚至于有朝一日张弼能够壮大正一道在凡间的影响力,对他再次成仙无疑有着莫大的助力。 而且,倘若说那纯阳小儿、荡魔天尊往后还要再次不顾身份的对已经被打落成凡人的张弼下手,那么正一道的各位祖师爷们也势必不会再袖手旁观,即便闹到三清大殿,各位天尊们也绝不会容忍丹鼎派对正一道赶尽杀绝。 从南柯一梦中醒来的张弼,重新启程前往别鹤留苑。 而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在其他地方多做停留,而是一路往南,渡过大江,在第十四天后抵达了别鹤留苑所在的飞鹤山。 对于一个六岁的孩童来说,跑这么大老远的路可不容易,但更难的却是他在即将入山的时候被挡在了山门处的结界之外。 看着眼前若隐若现的书香结界,以及耳边听着从结界之中吟唱成歌的儒门典律,张弼意识到今天的别鹤留苑除了自己外还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原本张弼没打算硬闯,但就在此时,只见结界之中偶有人影晃动,随即杀伐之声响起,灵气冲击之际,连同那结界之上浮现的圣贤书卷金榜也荡起了一层层涟漪。 看得出来,别鹤留苑正在遭遇着敌人的入侵,而且这个敌人可能不是外敌,而就是儒门之中的叛徒。 一想到这里,张弼果断出手了。 儒法,张弼懂得不多,但正所谓一本度人经,渡人渡劫亦渡仙,天地万法,无出其右。 随着张弼开始念出度人经,尝试净化结界之中不断滋生的欲望,甚至连同结界本身也在张弼的度化之中。 渐渐的结界中的杀伐之声逐渐停止,而后一道金光将张弼包裹起来,随即空间挪移,一瞬间,张弼就已然来到了别鹤留苑之中。 张弼环顾四周,只见自己置身于一处仙音袅袅的亭台楼阁之中,而那仙音并非从阁楼中传来,而是浮于水波之上,借由那风声、水声、落叶声、松花声演奏出一曲别致的钟鸣鼓乐。 音律,无疑是儒门的一大特色。 虽然张弼并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是别鹤留苑的人所为,还是那儒门的叛徒所为,但看样子这是另一个考验。 度人经虽然能渡人之欲望,其包含了儒释道三家的诸般法门,但弦乐丝竹之乐章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度人经。 就如同唯有命里才能承运一样,度人经显然也是无法渡音律的。 想到这里,张弼的心中顿时就有了底。 此时他手掌摊开,开始尝试凝聚一股微弱的灵气,道家练气的法门张弼自然是懂得,虽然向来不屑于去学习,毕竟那是丹鼎派的道法,而非正一道的道法。 不过此时信手拈来,却也不费吹灰之力。 灵气充盈手掌,随即化作一道庚金剑气,在张弼弹出一指的同时,激射向那看似平静的湖面,随即升起了一道水柱。 水柱声绵长,瞬间改变了原本那一曲音符的旋律,让整个亭台阁楼中的仙音也随着水浪激起而发出的绵长之声开始变得厚重。 听到这里,张弼的嘴角就泛起了一丝笑容。 三教之中,儒门最讲中正,正所谓参天地者,德配天地,兼利万物,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不遗微小。 而中正者,正是王道。 张弼初来乍到之时,仙音虽然袅袅,却不谓之礼数,礼数不足,无法展现王道威仪,而如今通过张弼拨乱反正,用暗含道家清平之意,辅佐王权,眼前亭台楼阁就此消失。 当张弼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只见自己已然身处庙堂之上,文臣武将分列左右两侧,上首一人浓眉大眼,胡须甚至都快拖到地上了,想来便是这别鹤留苑之主。 此时,庙堂之上的众人也在看着眼前的张弼,不少人眼里泛起异色,显然是没有料到能够破解外围结界,同时还能解开第二层的音律之阵的人竟然会是眼前这个只有六岁的孩童。 虽然已经不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了,不过张弼却还是感到了一种不适之感,而这种不适并非来自于这庙堂之中借由排座次来展现出的窒息氛围,而是在那上首之人身上涌现出来的丝丝圣气。 一想到圣气二字,张弼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堂下何人?”此时,那胡须垂地的老者突然以儒门中正之音开口问道。 “楚天四时雨。”张弼不假思索朗声说道,尽管声音颇为稚嫩,却仍旧中沛有力。 “若遇千里烟波该如何?”老者无视了那庙堂之中众人更为惊奇的目光,继续问道。 “暮霭沉波千万里,风烟过鲫归来去。” 随着张弼话音刚落,站在右侧文臣首位的宰辅用他那似洪钟一般的声音大喝了一声,“好!” 当张弼刚走进这家庙堂之时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遇到什么了。 果不其然,一个六岁的孩童能够被文武百官以礼相待,因此当那老者问堂下何人的时候,张弼便知道他问的不是人,而是礼。 儒门以礼教化天下,止邪安民,不管后续发展如何,这份初衷自然能够得到身为正一道的张弼的认同。 所谓“楚天四时雨”,楚天指的是古时的南方,四时雨常出现在古诗当中,寓意多事之秋,张弼以古寓今,不仅道出了自己的来意,同时也隐晦的提及了他之前在别鹤留苑外所观察到的情景。 老者读懂了张弼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同样用暗含双关之意的一句话提问,而烟波两个字可以指文章的波澜起伏,也可以指远离庙堂的江湖之远。 而张弼用一首即兴之诗来作答,迎合了儒门的同时,也在告诉他一时的风平浪静并非长治久安之理,而再如何波澜起伏的局势也终究会有落下帷幕的一天。 “来人,设宴!”从张弼口中得到了满意答案的老者当即大喊一声,随即从那首座之位上快步朝着张弼走来,却在临近张弼跟前的时候听到两个字。 “且慢。” 第30章 奉为座上宾 张弼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虽然是一身儒服打扮,却掩盖不住他那一身浩气真元。 “数书令,不得无礼!”老者出言呵斥,还不忘向张弼赔罪,“小友莫怪,这位是我别鹤留苑掌管数算之道的书令陶然。” 张弼闻言,冲着那陶然微微点头,随即问道,“不知道数书令有何见教?” “我之前观阁下谈吐,可是道门出身?”陶然之语一出,顿时引起了满堂不小的轰动,此间不少人见识卓绝,各自心中也有几分了然。 “不错。” “不知道阁下对于‘道德’二字做何见解?” 陶然的问题一出,这一次即便是那老者也不再拦阻,显然是也想听一听出身道门的张弼对于儒家之德的看法。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张弼来时的路上有思考过,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同样也关联到自己此番来意。 最初张弼想要来这别鹤留苑的原因是他需要一种儒门的修炼之法可以让他将象征着儒门至善至德的圣气转化为云炁。 虽说张弼的本意是想要求德,用德这种和修真的“真”截然相反的垃圾来转化云炁,但倘若张弼真的这么做了,那才是中了那纯阳小儿的阴谋,也将永远失去成仙的资格。 毕竟无论正一还是丹鼎,在对待道魔的问题上都是一视同仁的。 但遗憾的是,出了一点状况,导致这个计划失败了。 这个状况就是张弼的神魂没有了。 儒门圣气只是一种通俗的说法,正确理解应该叫做“玄黄之气”,玄黄,天玄而地黄,玄清而黄浊,可一旦玄黄合一,便是这世间五大先天之气之一的太始之气。 至于圣气,就如同道家的先天之气一样,说白了就是云炁。 但是,想要获取到太始之气可并不容易,一旦修炼的过程中导致玄黄之气驳杂不存,那就前功尽弃了。 但是这个问题对于以前的张弼来说却并不成其为问题,毕竟那时候张弼的神魂还在。 拥有神魂的张弼就等同于他拥有真仙的身份,即便他被贬下界,也类似于佛门的九转灵童,或者是拥有佛门清净无垢体之类的特殊命格一样,天生便具有提纯灵气的能力。 换句话说,过去的张弼倘若愿意放下自身坚持,用修真的方式来获取灵气,再将那些灵气分解为杂质,最终转化为云炁,以满足云炁在这个世界是垃圾的特性,自然就是先天之气。 但如今的张弼没有了神魂,这意味着他在这个修真世界可能会在修炼的时候出现杂质以及有了走火入魔的风险,而在这个基础上,他将外在灵气转化为云炁的风险无疑就陡升了无数倍。 所以,如今的张弼所需要的就不是一套儒门圣气的修炼方式了,而是需要有一个儒门圣人将自身的玄黄之气分给他一些,让他拥有一些纯净的玄黄之气,再将这种玄黄之气分解而成的杂质来转化云炁,在这个修真世界的修炼体系中逐步完成筑基。 换句话说这相当于是一种原始积累,只要渡过了这个积累的阶段,那么从今往后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毕竟,正一道虽然没有修炼体系,但是正一道的道法在最纯净的云炁的加持下,在各种符箓效果的驱动下,同样也可以在这个修真世界中辅助达到修炼体系的作用。 那么,那个老者会愿意将他拥有的玄黄之气分给自己一点吗? 回到陶然出的题目上来。 德是什么? 德,不仅是立身天地之本,也是圣人至善之道,同时还是上天好生以德,但对儒门自身而言,德并不存在,相比起教化万民的礼数而言,德是一种虚无。 只不过,张弼求的就是这样一种虚无。 毕竟在修真世界里,真所对应的那个“假”正是张弼所需要的垃圾。 历史上儒道之争的一个源流便是实干和空想之间的争论。 无论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圣人所追求的至善至德,都是一种虚妄,上天是什么,谁也没有见过,而圣人的追求也只是一种情操的体现。 但是道不同,道就是道路,是脚踏实地的干劲,道家之德不在于心,而在于行,所以道家的德是“道之以德”,换言之就是用德来作为道的基石。 而这两种思想对抗的结果毋庸置疑,那便是作为实干家的道家失败了。 因为德从来就不是一种实物,道家的五德星君所表达的也并不是真正的德,倘若将德当成是一种实物,就像是丹鼎派练气筑基一样,非要有一个“气沉丹田”的形式,并且以此形式来作为德配的标准,那只是本末倒置。 事实上,德从来就不是一种标准,无德之人照样可以飞升成仙,有德之人毕生一事无成的也不在少数,所以儒门虽然标榜德,但也仅仅只是儒门子弟打通王道成为圣人的一种工具。 而实际上想要成为儒门圣人,就像是丹鼎派修真那样来提升实力境界,依靠的则是君子六艺。 “正统。” 随着这两个字从张弼的口中说出的瞬间,可以听到很多人的叹息声,这叹息不是惋惜,而是一种心悦诚服。 或者说,这就是儒家之德所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 说的好听点这叫王道精神,说的难听点就是给自己造反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毕竟,造反也可以算得上是儒门的传统了。 “小友大才,是在下孟浪了。”陶然在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后,随即抱拳行礼,只不过他行的是武将之礼,却身着文官朝服,看上去就像是个造反的行家。 席间,张弼和别鹤留苑的儒门子弟一同推杯换盏,共饮长天一色,还不时就儒家六艺出些名目,不为考试,只为助兴,一席酒喝的痛快不已。 至于那之前的文武百官此时也都换上了平日里的儒门服饰,毕竟他们本就不是什么文武百官,而别鹤留苑也不会关起门来自设朝廷。 酒席散去之后,老者原本还想邀请张弼一同前去这飞鹤山的一处飞瀑奇景游玩,倘若还能让张弼留下点字画笔墨什么的,绝对算得上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不过,随着张弼脸上略微流露出沉吟之色时,老者便知是到了说正事的时候。 当下,一群人回到别苑之中,老者谦让一番,最终让张弼坐了次位,毕竟张弼所展现出来的谈吐和文采已经折服了别鹤留苑中的众人。 “小友此番前来定有要事,老夫诸葛玄离在此洗耳恭听。” 诸葛玄离此话一出,下首众人也都屏息以待。 而当下张弼也没有犹豫,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想求一些纯净的玄黄之气。” 第31章 等价交换 玄黄之气四个字一出口,场面上的气氛瞬间急转直下,就连诸葛玄离也捋须陷入了沉思。 张弼知道这其中必有典故,当下也不发言,静待后续。 半晌过后,诸葛玄离也已经回过神来了,随即便用一副郑重的语气说道,“小友可知,方才你初来飞鹤山时,此地为何结界阵法林立?” “不知。”张弼此时也方才回想起来,之前在那书香结界外所感受到的肃杀之气,以及内部传来的金戈相接之声,以至于他还误以为别鹤留苑引来了不速之客的入侵。 “别鹤留苑虽然地处南方,但数百年前我们其实是从北方迁移至此,但想要回到北方就需要一样重要的东西,这便是小友口中的玄黄之气。” 诸葛玄离的话一出口,张弼顿时就懂了。 自古以来就有南北之争,而南北之争的源头其实就是南人和北人在就“谁是正统”的问题上所产生的分歧。 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儒门这个向来以正统自居的教派,对正统的重视程度是毋庸置疑的。 儒门既然走的是王道之路,在过去一直都是辅佐君王处理朝政,而到了非常时期,要么平定乱世,要么清君侧,甚至自立为王的都有,可以说,从古至今就没有什么事是儒门不敢做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德对于儒门而言也就仅仅只停留在表面上,甚至说的更极端一点,就是驭民的工具罢了。 “所以,你们想打回北方去?”张弼顺势问道。 不过他心里想的却是,难道是你们的实力不济,无法在北方立足? 不过很快诸葛玄离就说出了原因。 “不错,回到北方便是我等毕生心愿,只不过有两个棘手的问题,头一个便是小友所说的玄黄之气,想必小友一定听说过玄黄之气的另外一种称呼——龙气。” 龙气! 这下子张弼顿时就明白了,而在明白之后又变得豁然开朗了几分。 “都令不妨再说说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听张弼这么一问,诸葛玄离的心中一动,他预感到张弼已经有法可以帮助他们处理这个麻烦,当下便再无顾虑,把第二个问题也一口说了出来。 “别鹤留苑原本是隶属于一个庞大的儒门组织,名为天外书香,但数百年前天外书香一朝分崩离析,分成六个派别,当年的我乃是天外书香的御都令,率领门下众人来到了飞鹤山,这才创建了别鹤留苑。” 诸葛玄离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在察觉到张弼并没有什么想问的问题之后,这才继续说道,“此番我们打算返回北方,一来找不到转移龙气之法,二来便是过去同为天外书香的另外两位都令邀请我回去重现昔日圣贤天之所覆,地之所载之景,只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弼就明白了他后面未完的那些话。 好,说来说去,终究还是正统之争,不仅仅是南北之争,还有内部的权力之争。 不过这在儒释道三家之中也算得上是常态了。 此时的张弼思衬了一下,虽然这些话不过只是诸葛玄离的一家之言,当初天外书香分崩离析的原因究竟为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不过,这毕竟是儒门自己内部的事情,张弼作为外人不会过问,哪怕最终当了帮凶,于他自己而言顶多也就虚伪的多念几遍道德经即可。 “龙气我可以帮你转移,但这需要时间,而且,我需要玄黄之气才能开始着手!”张弼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而且是卯粮寅吃,倘若张弼得到玄黄之气后一走了之,怕是诸葛玄离也没有丝毫办法。 不过随着张弼话音刚落,诸葛玄离当即大笑一声,说道,“成交!”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有了诸葛玄离以自身儒门修为制造而出的玄黄之气,张弼终于也是可以正式开始踏上自己的修炼之途了。 当然在修炼之前,张弼还是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诸葛玄离给他的玄黄之气,在确认了其“正统合法性”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之转化为云炁。 而在云炁飞玄而出的那一刻,隐约还能听到一声龙吟,让张弼大喜过望。 正一道虽然没有修炼体系,但符箓的效果却并不比这天底下任何一种修炼体系差。 甚至于,符箓的这个“录”字,可以让他记录很多不属于道门的事迹,在需要的时候以符箓的形式拿来使用。 不过,符箓虽好,终究比不上神魂,当初和温月一同前往南尧岭的路上,张弼就曾经依靠神魂的力量展现过一次神通,他用所属于仙界宣和真人的符箓来复制天地万物可谓是手到擒来。 但如今,想要什么就得靠他自己制作了。 按照修真世界的修炼体系,第一步就是练气,练气的方式很多,但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气沉丹田”,只有汇聚了足够多的灵气,才能筑基成功。 练气是一个苦差事,除非有灵丹妙药的辅助,否则的话能吸收多少灵气全看自身灵根对自然界灵气的吸引力,功法秘籍的作用并不大。 但是对张弼来说,练气却是一件无比简单的事,而原因就在于符箓之术。 此时的张弼开始画一张符,符上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夸张的宝盖头,中间一个大大的炁字,炁的周围还画着很多宝瓶、书卷一类的灵器,而在炁的下方则是一座山,山中有洞,洞中有府。 这张符不属于八卦五行之术,因为其不存在生克关系,而是属于正一道至高无上的云笈八法第一卷,元始之法——元始通真。 元始是谁,自然无需多言。 过去的张弼想要动用这张符,只需要画好就行,凭借宣和真人在仙界的神魂道统一切自然手到擒来。 但如今的他想要动用这张符就要麻烦一些了,简单来说,先要“请神”。 此时,身处仙界的正一道第二十四代祖师爷真静真人偶有所感,随着他外放神识一番洞察,顿时就笑了。 原来是师兄张弼在呼唤他,顿时真静真人于蒲团上起身,来到门外的太清池旁,以和张弼相同的元始通真之法将手中的符箓燃尽并放入太清池中,等到符箓浸水并完全沉底之后,他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关切之意。 纯阳小儿夺走张弼神魂之事早已在正一道内部争执不休,可以说正一道七十多位真人全都来了,虽然这些真人的实力有高有低,高的如灵宝派太极真人有真仙的实力,而低的像真静真人这般也有人仙的实力,但无一例外的每个人都想要去天尊那里闹上一番。 遗憾的是,他们全都被正一真人给喝退了。 后来真静真人连同茅山宗三茅真人以及灵宝派太极真人一同前往正一宫询问此事,多番推让过后真静真人方才得知,神魂被夺一事竟然是张弼主动设计故意舍弃的。 等到真静真人回到自己的真静宫中之后仔细一想,顿时也就明白了过来,师兄此举乃是为正一道争取了不少时间,等到那纯阳小儿把自家丹鼎派以及佛门、儒门几方面一碗水端平之后,正一道这边也早已找到了与之抗衡的法子。 甚至于到时候张弼在凡间的进境到了哪里,距离再次成仙还有多少时日,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第32章 通达结晶 感受到符箓之中透出了一丝神念,以及那神念中传达出的一股亲切感,虽然失去神魂的张弼并不知道是正一道哪位师弟感应到了他的请神,但看样子,即便自己贬下凡间,但过往师兄弟之情不减反增,更是生出了同仇敌忾之情。 请神成功的张弼此时便可以动用这张符箓了。 元始通真之法的用途就一个,那就是一气化三清,而这个气便是云炁。 正所谓天地无极,混元一气,听我号令,急急如律令。 敕令一出,顿时别鹤留苑周遭至少五座大山之中蕴含的龙气开始朝着张弼所在地开始汇聚,而且数量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 此时,身处别鹤留苑中的众儒门子弟似有所感,他们纷纷起身,开始找寻龙气汇聚的源头,而当他们来到后院,看到张弼所身处的位置,一时间众人惊怒交加。 此时,诸葛玄离也已经赶到,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却是做出了和众人截然不同的举动。 “不可冲动!”诸葛玄离阻止了众人上前找张弼讨要说法的行为,而是在远端观望许久之后,心中的怒气稍稍平定,而惊讶却不降反升。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到张弼虽然在吸引周围的龙气,但却并不是用竭泽而渔的方式来壮大自身,反而更像是龙气自发的向张弼所在的位置汇聚,并且形成人和气之间相互温养的情形。 虽然这种情形他过去闻所未闻,但一想到张弼前些日子曾说过自己有可以转移龙气,帮助别鹤留苑回归北方之地的话,此时看来确实所言非虚。 待得后来,其他人的气色也平和了许多,纷纷回想起初见张弼时所感受到的那股子惊艳,此时再见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怅然若失之感。 此时的张弼早已进入到空灵的状态之中,身为道门真仙,和他的师兄一样本就是当世道门最强的几个人之一,而无论是悟道还是修炼,对他来说都是信手拈来。 如今龙气在身,云炁更是流转不休,可谓是未来进境从此不可限量。 从练气二阶到练气圆满,张弼总共花费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而当周围众人察觉到他竟然选择在此时筑基的时候,又是大吃一惊,毕竟今天早些时候才见到他之时,张弼也还是练气二阶的实力罢了。 “这就是筑基了么?”当筑基完成的那一刻,张弼竟然丝毫没有感觉,但举手投足之际,云炁和未彻底转化的龙气交织在一起,竟然呈现出一副另类的玄黄合一之象。 而此时诸葛玄离见状正要走过来恭贺之时,却发现张弼身上的灵气非但没有因此而沉入丹田之中,反而还在继续攀升。 难道说…… 众人心中陡然升起一个突兀的念头。 正如众人所预料的那般,此时的张弼并没有打算停下来,而是要一举从筑基提升到结晶。 所谓结晶,便是提纯。 当张弼还有神魂之时,提纯根本无需费事,只要能够转化云炁,便是先天之气。 但如今的张弼即使得到了圣人的玄黄之气,以此吸收而来的龙气却也未必就是天然纯净的。 所以,想要从筑基到结晶,除了提纯这一工序外,还有另一个步骤,那就是阴阳合和。 当初张弼想和温月一同双修,是因为温月可以借道家的性命双修之法来迅速提升实力,此法是那纯阳小儿的看家本领。 性命双修乃是承天之性、奉命之行。 由于人的运势始终都在命数的轨迹上不断运行,凡人很难把握得住,倘若能够借助一些外力来稳固运势,不再那么飘忽不定,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自身的命运。 而性命双修之法的功效也正是如此。 所谓承天之性和奉命之行,便是让人所承载的天命无限放大,可以达到阴阳两仪的高度,从而被太极乃至天道所掌控。 而人这种至灵最根本的天命就是繁衍生息,这符合道家化生万物的理念。 但遗憾的是,由于张弼没有精魄,无法完成承天之性,换句话说就是阴阳两仪无法圆满,所以他只能反其道而行,以性承运,以命行气。 性是性理,和命运的运一样,本身就是变化莫测的,两个未知数无论以怎样的方法结合在一起所能够得出的也只会是另一个未知数。 但由于那时候的张弼还有神魂的存在,换句话说他虽然已经被贬下凡间,但那时候的他还是宣和真人,凡间的土地公见着他也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所以,张弼的性理和运势虽然是变化无常的,但是宣和真人的神魂却是固定的,乃至于有一天张弼重新飞升成仙,再次回归宣和真人的仙身,那么张弼这一世经历也会同样在宣和真人的身上得到另一种意义上的印证。 这便是宣和真人乃至张弼的天命。 也正是因为张弼是“继承天命之人”的缘故,宣和真人命里所有的一切,诸如运势、性理张弼也会同样拥有,在这样的基础上,以性承运才能得以实施。 回到眼前来,想要在没有第二个人以及没有神魂的基础上完成阴阳合和,那就不能靠性命双修之法了,而是要用另一种方法,那就是强迫。 而张弼要强迫的对象不是别的,正是龙气。 倘若这种龙气是先天五气之一的太始之气,那纵使张弼拥有的是能够一气化三清的云炁也没辙。 但问题是,这里的龙气并不是太始之气,这些龙气中有纯净的玄黄之气,但也有驳杂的部分存在。 随着张弼的身体开始展现出一丝丝侵略性的时候,不远处围观的诸葛玄离等人也都察觉到了,不少人的脸上开始浮现出惊叹以外的第二种神色,倘若说张弼敢伤了他们培养百年之久的龙气,那他们势必不会袖手旁观。 在张弼自身云炁的强大压力之下,龙气开始有所察觉,天地间的灵气大多都是有灵性的,否则也不会被修真者自身灵根所吸引,而龙气作为儒门圣气,更是会在受到圣贤书香熏陶过后产生出一种自我意识,以及会在感应到皇龙现世之后,自发的展现出祥瑞之象。 龙气试图逃窜,但张弼又岂会让它们轻易逃掉呢? 此时张弼微微睁开眼,随即一张符篆出现在他的手中,上有天,中有一个燃字,下方三点火,正是伏羲六十四卦中威力万钧的一卦—— 天火同人。 天火同人本意象征着同心断金的义结金兰关系,倘若张弼和另外一人的关系能够达到这种程度,那么便是大吉。 但如今,张弼存了降服那龙气的心思,天火同人的卦象便会相离,从而成为异卦。 正所谓天入火,火性上升,同于天。 此异卦多用来比喻君王暴政,被臣民所推翻,用在这里更是有一种相得益彰之美。 在张弼这一手地火伏天威的符篆效果之下,试图逃窜的龙气逐渐被他所压制,而到了后来,竟然还顺从的回到了他的身旁,环绕在那云炁周围,宛如兄弟一般。 感受到这一幕,张弼心中一怔,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同心断金的金兰关系。 第33章 备战在即 张弼以龙气为阳,云炁为阴,开始进行阴阳和合,这个过程并未持续太久,而在大功告成的那一刻,张弼竟然还在自己体内缺失了精魄的那个位置感受到了一股重获新生之感,让他不由得大喜过望。 难道说龙气能够修复他的精魄? 不过很快张弼就明白了过来,正所谓龙为阳,云为阴,当张弼以自身为阴体承接龙气的那一刻,误将云龙入海之时,阳气的精华不断注入到自己体内的情形当成了精魄复苏的假象。 感受到体内最精纯的龙气后,张弼的心中一喜,他知道这是连同阴阳和合以及提纯两个工序都已经完成了,那么剩下的便是冲击结晶了。 约莫四个时辰过后,当张弼再次睁开眼,已然是结晶初期的境界了。 而此时的诸葛玄离等人也都已经经历过让他们毕生难忘的数个时辰,此时看到张弼已经没有了再要冲击金丹境的意思后,这才匆匆的赶来。 “恭喜小友……不,恭喜道友结晶成功。” 诸葛玄离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用十分恭敬的神色说道。 听着称呼上的变化,张弼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喜色,也借此掩盖掉了他对丹鼎派修真的不屑。 “这一切都要仰仗都令赠礼之情,至于之前约定,我必会帮都令达成。”既然对方以道友相称,那张弼自然也就不会再客套了。 尤其是看到如今诸葛玄离那一脸恭敬的表情,自然也猜到此时他内心的变化。 “今日不提此事,来人设宴,我要陪道友一醉方休!” 宴席散去后,张弼也回到了自己住处。 如今结晶虽成,但想要更进一步凝练金丹,对张弼而言却是千难万难。 毕竟,金丹非同小可,即便是在丹鼎派内部都可谓是一大门槛,而张弼心知,想要凝练金丹成功,必须要借助一人之力。 而这个人就是—— 楚华颜。 天霖馆一行让张弼见识到了丹鼎派的丹道之术确实神通广大,即便是那陆卓羽都能借着一颗丹药,再将一枚银针放入人的体内,便能让灵气沿着银针引导的回路运行,借此来治愈那些修炼过程中所遇到的问题。 倘若能够让楚华颜配合自己双修,再以四极针和寒灵天丹辅助,必然可以让自己快速达到金丹期的境界。 但是一想到和楚华颜双修就让张弼有些拿不定主意,虽然他并非庸俗之辈,不会在意那许多的繁文礼节,但对象是楚华颜,张弼却还是颇多顾虑。 至于这第一重顾虑自然就是温月了。 将温月托付给楚华颜是张弼心中的无奈之举,倘若没有那真武传人整出来的事情,如今的张弼恐怕还留在天池宫内,根本不会跟随楚华颜前往天霖馆。 毕竟张弼曾经答应过温月会将天池宫发扬光大,也曾答应过过世的林韵,那么一份誓言既然食言过一次,就绝不会再食言第二次。 可惜的是时局的变化总是让人难以预料,想必那真武传人一旦找寻到进一步巩固自身元神的办法,便会找上门来,而到时候天池宫举派覆灭之景绝不是张弼希望看到的。 而温月既然托付给了楚华颜,那么在张弼没有法子报答这份恩情前就绝不会再次前往天霖馆,这也是当初他和楚华颜定下五年之期的原因。 实际上五年之期只不过是个由头,想来楚华颜也定然能够看出这一点,所以她才没有挽留。 回到凝练金丹的问题上,如果说张弼可以借云炁和龙气双修之法来突破结晶的话,那么想要再用此法来凝练金丹就根本不可行了。 而原因就在于,云炁和龙气根本就无法孕育出金丹。 而之所以会如此,倒不是说张弼的精魄有问题,而是那纯阳小儿搞的鬼。 曾经张弼问洪佛寺的两个和尚“云炁是什么”,两个和尚居然回答了一句“妖孽”,而当张弼再问“云炁在哪里”的时候,回答则是“众相凡尘”。 就张弼所知,丹鼎派修真之道也是要和云炁打交道的,当修真者的实力达到金丹之后便要开始炼精化炁,将自身精气转化为云炁,逐步完成化婴的过程。 毕竟元婴就相当于是生小孩,但修真者所要生的小孩却非同一般,乃是要用先天之气孕育出人这种至灵,类似于一气化三清的过程。 只是没想到,那纯阳小儿为了打压正一道,不惜在丹鼎派的修炼体系上动了一番手脚,而他能够用来代替云炁的法子在张弼看来也丝毫不出意外,必然是来源于女娲的补天之法。 只不过,做这种事对那纯阳小儿来说早已是轻车熟路了,毕竟他早就为了三教合一的大业而让门下弟子必须采用未泄之体的修炼方式。 云炁无法诞生出金丹,那张弼就必须另寻他法,目前看来唯一的法子就是性命双修,至于有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留待日后的机缘造化了。 如今既然结晶已成,张弼就准备开始着手帮助别鹤留苑转移龙气以及北进的计划了。 次日一早,当张弼对诸葛玄离说起此事的时候,诸葛玄离赶忙连声道谢。 其实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之后,诸葛玄离看待张弼的心思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从拉拢到了结交。 毕竟,即便是道门之中,能一次性提升两个大境界,从练气到结晶的也千载难逢,倒是佛门之中这种事并不罕见,毕竟那些具有天生命格的灵童,往往能一夜之间于那七宝池中修得罗汉金身。 但是,通过这种方式成佛的灵童,往往其一身成就也会就此限定,但在诸葛玄离的眼中,张弼的未来却不可限量。 “道友,其实有件事我没有跟你提起。”诸葛玄离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有些吞吐的说出了这句话。 而在张弼听来,却是丝毫不以为意,毕竟倘若诸葛玄离一见面又是赠送玄黄之气给自己,又是把自家密谋百年的图谋尽数告诉他,那才是奇了怪了。 “何事?” “此番回去,必有一番大战。”诸葛玄离话说一半,随即观察张弼神态变化。 “龙潜于渊,阳之深藏,哪次没有经历一番大战?” 面对张弼的反问,诸葛玄离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龙气对于儒门而言无疑是非常重要的。 古代皇帝即位,总是会有“飞龙在天”这样的祥瑞出现,寓意皇龙现世。 久而久之,龙气便成为了正统最重要的一个象征。 而如今,皇帝虽然没有了,但龙气却仍旧存在,而儒门为了避讳“皇”这个字眼,将皇龙之气改为龙气,但实际上结果并没有发生变化。 甚至于有朝一日,儒门想要执掌天下,那么再将龙气改回皇龙之气也未尝不可。 而如今,诸葛玄离想要转移龙气北上,不管北上的目的如何,时局变化如何,龙象的变化都在所难免,如果是龙隐还好,倘若说龙降那恐怕会有生灵涂炭的危险。 第34章 斗法 当别鹤留苑的众儒门弟子听说将于近日启程前往北方之后可谓是喜忧参半。 儒家的中正之说虽然讲的是正统,但还有一小部分讲的却是中庸,而在儒家内部秉承中庸之道的也不在少数。 对于自小受圣贤书香熏陶,立志放舟山水间、影深不归处的学子而言,能够像昨天这般寄情于诗画之中无疑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而一旦返回北方,不说此行会引发怎样的后续,就说动迁会打破平静的生活,也绝非他们所乐于见到的。 而如今诸葛玄离已经下定决心,各位书令也同样在厉兵秣马,却在一天早课清点人数后发现,别苑里的学子竟然少了一成有余。 当张弼从陶然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对此却只是淡淡的一笑,就再次将目光聚焦于棋盘之上,让陶然也只能放下心中杂念。 结晶之后的张弼并没有再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实力,对现在的他而言,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动用符箓之术便足够了,至于究竟是结晶初期还是后期并不重要。 毕竟,再怎么费劲也凝练不出金丹。 “道友棋艺精湛,我自叹弗如。”一局棋毕,陶然果不其然又输了,随着他起身拱手一礼,随即心生一念,当即笑道,“道友实力已达结晶,不如让我们切磋一番?” 切磋? 听得他如此建议,张弼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倒不是他不喜好勇斗狠,毕竟棋盘上的输赢他都争得,与人切磋较量自然也不在话下。 只是正一道向来就没有切磋比试这一说,比如说茅山宗,平日里哪里来的和善之妖鬼能够和人见招拆招,一旦动手必会分生死。 陶然眼见张弼迟疑,心中倒是并未多想,正要出言圆场,却不料张弼展颜一笑,随即说道,“切磋倒是不必,不过书令与我倒是可以一物为赌,在控灵之术上分一个高下。” 陶然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其实他今天之所以提出比试,除了想要印证彼此实力外,也存了一份想要试探张弼能为的用意。 至于这份心思的背后是否有诸葛玄离的授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张弼在别鹤留苑众人的心中一直都很神秘,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修炼速度神鬼莫测,同样也源自于他手中那谁人也没有见过的符箓。 听说张弼要和陶然比试控灵之术,顿时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 乐书令钟斐、御书令夏侯牧、礼书令汪清璇、射书令贾秀以及书书令文翰一个不落全都来了。 至于诸葛玄离自然没来,毕竟他来的话,凭借他对张弼的重视程度,多半是要亲自下场的,而到时候无论输赢,引发门下弟子的意气之争倒是不美了。 “既然二位想要比试控灵之术,那就不妨以此物为引,分一个高下。”礼书令汪清璇从袖袍中拿出一物,乃是一柄玉如意,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哗然。 此玉如意乃是汪清璇随身携带之物,于儒门是礼,但对于汪清璇自己而言则是一柄难得的灵器。 张弼见到那玉如意时也不由得心中一动,自从他转世成为张弼之后,还从未见过实力高超的修真者所携带的灵器。 而陶然见状,却是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毕竟他很清楚此物对汪清璇而言的珍贵程度,“这……此物若是有损,怕是有愧于礼书令!” “无妨,此物随我多年,若是今朝有损,也是天意!”汪清璇说话之时,眼神却是放在张弼身上,此番她敢于拿出此物做赌,显然是相比起陶然的能为而言,对张弼的信心更大。 听得汪清璇如此说,陶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随着他转身看向张弼,拱手一礼后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献丑了。” 随着陶然话音一落,瞬间他的身上一抹淡淡的文王虚影乍现,随即身体被一片书卷金榜环绕,抬手之际,宛如圣贤执笔一般。 张弼见状倒是微微点头,儒门秘术他见得多了,但是真仙之中的儒门高手大多走的是另一条路,那便是不世王权。 无论是统帅百万兵的将军,还是雄居朝野的宰辅,亦或是天子帝师,虽然他们也读圣贤书,但圣贤书在他们的手中那就不叫圣贤书了,而是叫天章圣言。 但还有一部分儒生,他们没有走上不世王权的道路,也不打算统兵、辅政,而是做学问到了极致,最终开宗立派。 陶然就是后者。 此时的陶然正在借由数算之学对那玉如意进行雕琢,当然并非真的雕琢,而是想要将这件礼器变成祭器。 至于张弼则是在一旁看着,就好像他并不是比试者,而是旁观者一般。 当真正的旁观者看到张弼这副模样时,不由得暗自吃惊,即便是对张弼的能为非常有信心的汪清璇等人也不禁心存疑虑,难道说他并不清楚陶然此举的用意?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张弼不但知道,而且知道的很清楚。 玉在儒门中的地位很高,不同品种的玉经由不同的雕琢方式最终得到的玉器的价值和用途也不同。 而此时陶然既然要将这枚玉如意雕琢成祭器,那自然就是玉圭了。 只不过玉圭的分类也很多,而放在眼前,陶然想要赢下这场比试,结合他之前化出的圣人影像,那么玉圭的品种只可能是镇圭,取其安定四方之意。 一旦镇圭雕琢完成,即便是张弼也不可能动其分毫,更不要说施展控灵之术强行改变其内部的灵气流向了。 那么,此时的张弼要做什么呢? 是的,张弼什么也不用做,甚至都无需释放出一缕云炁去探查陶然还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完成这道雕琢的工序,毕竟从这场比试开始到结束,张弼已经胜券在握了。 一旁的陶然尽管也很疑惑张弼那一副袖手旁观的举动,但既然是比试,那他自然没有罢手的理由。 此时,镇圭的外形已然雕琢完成,只待圣人执笔为其盖上印玺,以全儒门正统之意,如此一来大功告成,配合上祭器本身就具有的辟邪中正之意,任何人也无法改变其结果了。 “成了!”此时的陶然一脸喜色,显然已经是成竹在胸,而当他缓缓引导着那一柄玉如意平托于掌心之上,随即转头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见张弼转身朝着他拱手一礼,也用微微一笑的表情说道,“书令,承让了!” 一时间,所有人尽皆愕然。 此时,礼书令汪清璇突然从远方飘然来到比试现场,她先是从陶然的手中接过那一枚玉如意,随即注入一些玄黄之气探查一番,而结果却是让她大吃一惊。 “道友,你是何时将自身灵气注入其中,连我也丝毫未曾察觉?” 汪清璇的一席话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反观陶然更是直接懵逼,毕竟之前他在雕琢那镇圭之时,可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而那圣贤的虚影也伴随着每一次落笔写下金字箴言的同时化作那雕琢玉如意的刀工斧笔,可谓是无一丝的错漏。 面对众人心中的疑问,张弼对此只是淡淡的一笑,说道,“苍天四壁,北方为璜、南方为璋、西方为琥、东方为圭,不巧的是,镇东方者,青龙也。” 第35章 张弼的请求 张弼的一席话让汪清璇、陶然豁然开朗。 儒门之礼出自周礼,而玉圭正是周天子巡奉四方而制造出来的礼器,用来秉承自己发出的旨意,有代天巡狩之意。 而这个天便是儒门祭拜的天神。 如果按儒门之礼,那宣和真人也是天神,即便他的道统被剥夺,但神位依旧还在,可能在道门不太好使,但在儒门却绝对管用。 同理,四方之神也是无论在儒释道都有其神位存在,比如玄武在道教就是真武大帝、荡魔天尊,在佛教就是玄武大帝,而在儒教中则是北方黑帝的属神。 至于要说堂堂道教荡魔天尊去了儒门是否还要给黑帝磕头之类的话题,这就要说到天庭、仙界、灵山三大势力之间存在的微妙关系了。 简单来说,佛道两家之间的联系要比佛道和儒之间的联系相对更紧密一些,毕竟谁也不喜欢和一个整天标榜自己为正统的势力打交道。 简而言之,陶然作为儒门弟子,他在雕琢镇圭之时估计是完全没有考虑青龙在儒门的地位这种问题,就算要避讳那也是避讳青帝的名讳。 但是张弼却不同,想到东方玉圭,头一个能想到的必然就是青龙,即便青龙在道教也不过只是个太岁而已,和真武大帝根本没的比,但那也仅仅只是因为纯阳小儿一番叵测心机而已。 对张弼来说,想要赢下这场比试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秉持儒家正统,只要维护住青龙在儒家天神中的地位,任何妄想“改朝篡位”的举动都势必会倒在王道精神的面前。 这是儒家之礼,也是儒道。 事实上,儒家的礼数非常复杂,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但或许也正因为陶然只是一个做学问的先生,而非踏上不世王权道路的王者,所以他才会在和张弼斗法时犯下这样的错误。 但这样的错误可大可小,倘若换一个场合,人头落地都是小事,满门抄斩也是常有的事。 比试结束,陶然虽然憾负,但他却并不气恼,其实在比试之前,他就已经存着一小半自己会失败的心思,这倒不是厚此薄彼,而是他的确没有追寻王道精神的野心,对于向来以做学问为目标的他而言,探讨学问也是一种乐趣。 当比试的结果传到诸葛玄离那里的时候,他对此的感觉却只是略微觉得有些蹊跷,却也终究无法想到更多的东西。 毕竟在很多人看来,说修真者会敬畏天地之类的纯属胡扯,这就跟儒门中人不会觉得德比礼更重要一个道理。 对于人而言,首先想到的必然是自身利益,只有在符合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才会去修身。 而作为现实者,往往都是跳过修身,而直接上升到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阶段。 这也是很多古代帝王自身的德行并不怎么样的原因之一。 至于要说齐家,那多半也只是政治联姻,根本毫无德治可言。 所以,说张弼会敬畏青龙,诸葛玄离是不信的,充其量只能说张弼了解的知识更渊博,看破了陶然控灵之余的漏洞罢了。 但实际上,张弼对于青龙纵使不会有尊重的成分,但也绝对不会因为其不如玄武而菲薄于他,这也是他能够和六丁六甲、四值功曹乃至过去的三官大帝做兄弟的原因。 自从张弼露了一手之后,不仅在别鹤留苑中威信大增,也让不少人对于此番北迁事宜多了几分信心,连同这些天来那些淡泊名利,一心只想做学问的人逃走的事件也降低了许多。 直到七天之后,诸葛玄离亲自找到张弼的时候,张弼就知道时机已经来临了。 这些天来,诸葛玄离可没有闲着,北迁是一件大事,正统不正统的先放一边,一旦回到天外书香,儒门内部先就会有一番争斗,而每当他回想起当年天外书香分崩离析的事件过程,就会有一种遍体生寒之感。 有些话他并未告诉张弼,但他不说却不代表张弼不清楚,毕竟儒门这群最擅长造反的野心家什么事没有做过,别说黄袍加身了,临时去庙里抓个和尚来当皇帝的事都屡见不鲜了。 “对了,上次听都令说,当初打算邀约都令一同重振天外书香的另外两位都令实力如何?” 听得张弼提到此事,诸葛玄离的眉头瞬间就拧了起来,“此二人实力单独一人未必能赢得了我,但就怕他们联合起来先对付我。” 诸葛玄离的实力张弼可以从当初他赠予自己的那纯净的玄黄之气中测度一二,虽然儒门有自己的一套体系,不需要像丹鼎派修真那样搞什么练气筑基,但是在这个修真世界里,三教合一既然已经成功,换言之,诸葛玄离也必然会像张弼这样,有一个类似于修真境界的大致实力划分。 “比之我如何?”张弼做了一个假设,引得诸葛玄离有些错愕的看了他一眼,待得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后,又展颜一笑,倒是也并不会觉得尴尬,随即说道,“此二人若是依照道门修真境界来算,早已是金丹后期了。” 金丹后期? 听到这个答复后,张弼的心中顿时就放松下来,但在诸葛玄离看来却还是免不了有不小的诧异。 原本诸葛玄离想说的是让张弼不用担心,对付这两个人的任务可以交给别鹤留苑众人,而张弼只要能成功转移龙气,那么只要龙气入穴,到时候紫薇斗数一成,凭借帝王之相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而如今眼见张弼信心十足,不由得让他心中一动,对于此行成功的把握无疑更多了一分。 张弼离开后,并没有选择返回自己的居所,而是去了之前一直少有往来的礼书令汪清璇那里。 当汪清璇开门看到是张弼造访的时候,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喜笑颜开,赶忙将张弼让如房内。 等到张弼落座,并且由下人奉茶之后,汪清璇这才笑着问道,“道友今日怎么有空莅临寒舍?” “是有一事想要请教。” 听得张弼如此郑重,汪清璇这才收回了笑容,随即问道,“道友请讲。” “可否请书令教我炼器之术?” 张弼的话音刚落,汪清璇脸上又重新浮现出愕然之色,显然没有料到张弼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 要说张弼不会炼器之术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在仙界之时,张弼炼制的神器即便是师兄也是叹为观止。 但自从下界转世,却至今也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灵器,虽然这其中可能有机不逢时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张弼即便炼制出来的灵器也并非他能使用。 而原因就在于他的体内缺少很多东西。 如今的张弼三魂全部没有了,七魄也少了六魄,可以说换一个别的人,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 因此,张弼如今这具残存之身即便造出了灵器,也无法和自身相契合,别说契合了,恐怕炼制成功的瞬间就会炸开。 “这,不知道道友是否就此事告知过都令?”不怪汪清璇会有此一问,毕竟一旦确定授艺,那就存在了师徒名分,而儒门之礼最重视座次排位,即便张弼只是请教儒门炼器之术,恐怕也需要诸葛玄离的点头。 “不曾,不过若是书令信得过我,此事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晓,另外,我也不会让书令白白传授此法于我,我也会以他法相赠。” 张弼这一番话让汪清璇心中震惊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动摇,无他,便是因为张弼的那些符箓之术任何人见了都会生出觊觎之心。 更何况,张弼能如此迅速的从练气提升到结晶,却又在结晶之后突然停下了修炼的进度,一个身上有如此多谜团之人,即便是汪清璇也难免会为之倾心。 第36章 闭门炼器 随着汪清璇几度辗转反侧过后,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虽然私相授受这种事在儒门的教义之中属于离经叛道,而那些“华夷之辩”、“狄夷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一类的话语全是出自儒生口中。 不过看样子,相比起儒门之礼而言,张弼对于汪清璇的诱惑力显然更大。 “请道友随我进密室。” 当下,汪清璇朝前带路,两人一路进入一处书架暗阁之中,在经过了一条漆黑走廊之后,重见天日之时,张弼的眼前也出现了众多琳琅满目的宝贝。 “些许俗物,倒是让道友见笑了。”在张弼查看这满屋子宝贝的同时,汪清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里面的宝贝有一多半都已经报废掉了。 凭借张弼的眼光,自然也可以看得出这一屋子报废的宝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以说十之八九都是炼器失败之后遗留下来的。 随着张弼拿起一柄玉简,只是在手中握了握,便发现了端倪。 玉简其实就和正一道的符箓很像,都是一种用来记录事迹的用品,而且大多数都是用来记录先贤说过的话。 倘若说张弼想要打造一柄儒门玉简为灵器,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得到儒教诸神的认可,打造文王玉简就要得到文王的认可,打造青帝玉简就要得到青帝的认可。 甚至于你想打造一件昊天上帝的玉简,那就麻烦了。 首先想要直接得到昊天上帝的认可是不可能的,你要先得到三皇的认可,其次还要得到五方上帝的认可,依儒门之礼逐一摆设祭祀之礼上奏天神,而且每个神的祭祀方式都不相同,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也难以估算。 当然了,就算最后排除万难得到了昊天上帝的认可,但倘若自身命格根本不够支撑得起这样灵器的话,最终要么死于非命,要么灵器炼制失败。 相比起佛道两教,也就只有儒门对于“命理”的重视程度最为极端,想要打造一柄昊天上帝的玉简灵器,没有九两九的“皇命”,根本不可能。 回到眼前来,汪清璇这里所有炼制失败的灵器几乎全都出在同一个问题上,那就是她的命格不够,根本驾驭不了这些品相非凡的灵器,而强行驾驭不仅耗损真元,还容易被灵器反过来控制,最终沦为灵器的奴隶。 但是张弼显然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 当然了,要是宣和真人去了天庭见到了昊天上帝,还是需要行礼的,毕竟昊天上帝可是天庭的主宰,又名昊天大天尊,虽然看似低于三清,但实际上其在天庭的实封地位等同于仙界的三清。 毕竟三清是由无名大道化生而成的混沌元气,又名祖炁,而如今坐镇仙界的那三位天尊乃是这种混沌元气的神格化,在实封地位上要降半阶,相比起等同于无极道的三清来说,只能算上上道,就比如道德天尊代表的便是黄庭上道。 至于老子,那就还要继续降阶,乃是道德天尊的人格化了。 至于说张弼,连仙界的主宰都不是,更没有资格和昊天上帝相提并论。 “这些灵气可惜了,不过或许还有修补的可能。” 随着张弼一席话说出口,原本还因为这么多失败的作品被张弼瞧见而有些汗颜的汪清璇不由得眼睛一亮,而正当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只见张弼手中蕴含着一股奇特的灵气波动,随即将这股灵气附着在一柄玉简的表面。 一段时间后,原本黯淡无光的玉简之上却突然间传来了一阵嘹亮的清音古语,那是上古圣贤的声音,顿时让汪清璇激动难耐。 而等到汪清璇终于回过神来之后,这才若有所思盯着张弼,一段时间后用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道友此番前来学艺是假,怕是冲着这些灵器而来的?” 眼见自己的意图被她戳穿,张弼当即也不再掩饰,拱手一礼后笑道,“不怕礼书令笑话,正是为此而来,如今北迁在即,倘若这些灵器能够修复,想必对于别鹤留苑而言也是大有裨益。” 听张弼这么一说,汪清璇顿时也明白了过来。 这些灵器不管成败与否,都已经沾染上了自己的玄黄之气,就算没有灵器之实,也有灵器之名,就算其他人想要染指也是不可行的。 所以张弼才会假托学艺之名,来找汪清璇求得这些灵器,一旦他和汪清璇之间有了师徒名分,自然也就不用再忌讳这一点了。 而且,更让汪清璇心动的是,张弼既然能够“唤醒”这一枚灵器,那么这里所有失败的灵器他想必都能唤醒,如此一来反倒是汪清璇占了大便宜。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张弼一直都耗在汪清璇的密室当中,引得不少人惊讶连连,还以为这两位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呀,汪清璇做礼书令至今已有七十余年,而张弼却还是个六岁孩童,这两人之间就算真有什么,也到不了那个地步。 当消息传到诸葛玄离那里的时候,他对此也是颇有些费解,不过自从张弼来到别鹤留苑,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做过了,如今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之事虽然乍看有违儒门之礼,但实际上也不过只是人心在作怪罢了。 毕竟一个九十岁的女人和一个六岁孩童之间难道就不能当成奶孙来看待吗? 却说张弼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离开汪清璇的密室,一来的确是为了修复这些灵器,但修复这些灵器可都不是简单之事。 如果张弼三魂七魄完整,那么他想要炼制一柄正一道专用的灵器根本无需如此费事,一张太上感应的符箓就可以引来仙界一群正一道的师弟们争相为他补齐请神等事宜。 但这些灵器全都是儒门的,换句话说,张弼必须要依照儒门之礼来修复这些灵器,劳心劳力自然不在话下。 但张弼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在于为自己挑选一件适合的灵器。 原本张弼想的是拜汪清璇为师,然后让她专门给自己打造一件合适的灵器,虽然正一道祖师爷拜儒门弟子为师传出去怕是贻笑大方,但张弼在这方面向来不拘礼节,只要汪清璇不在意这个名分问题,那张弼的愿意自然也就可以实现了。 那么,汪清璇在不在意呢? 那简直是相当在意的。 所以张弼的愿望自然就落空了。 没有这一层师徒名分,张弼自然就只能从这些失败的灵器当中挑选一样,虽然可能最终的结果不如预期的好,但张弼想要灵器却并非是想要依靠灵器来提升自己的实力,而是为了契合一样法术。 茅山鬼道。 儒门几乎所有的灵器都分成两类,礼器或者祭器,就像是玉牒和玉圭一样。 而这也是张弼在看到陶然雕琢那件玉圭时得来的灵感,既然他受限于自身三魂七魄缺失而无法让灵器和自身灵根契合从而强化符箓的效果,那么就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品相非凡的祭器来提升茅山鬼道的威力。 正如过去所说的那样,人与鬼一体两面,而现在的张弼与其说他是人,倒更像是个鬼。 而这一通忙活,终于是在第九天的时候,张弼出关了,同时也迎来了他七岁的生日。 这天早上,张弼刚想离开密室去外面呼吸下新鲜空气,却不料那一柄玉圭之上突然发出了夺目耀眼的光芒,其中隐含了一股吸力,张弼见状也不加阻挡,随即人就被吸入其中,渐渐的来到了一处混沌空间。 第37章 来自仙界的消息 “许谧见过师兄,师兄下界已有两载,可曾安好?” 混沌空间中,张弼跟前一人,身长七尺余,面如白玉,道貌岸然,正是茅山宗第三代祖师爷,上清真人许谧,又名太元广德真人。 由于上清代表的是灵宝天尊,张弼和许谧兄弟之间多是称呼太元或广德,而并不称呼其上清之名。 张弼还在仙界之时,除了跟随师兄张道陵时需要保持威严外,平日里素来和善,对一众师弟爱护有加。 “好好好,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你,怎么,上清观最近很闲吗?” 见到许谧,张弼自是十分开心,茅山宗和灵宝派虽然早已从正一道分家出去,分别成为了道德天尊和灵宝天尊的嫡系派系,但早年间一气化三清时培养的感情还在,即便是紫虚元君和太极真人见到张弼也会恭敬的喊他一声师兄。 如今,当许谧眼见张弼还如过去一般,当即眉开眼笑,不复之前那一副道貌岸然之态,随即上前相拥,一叙别来之情谊。 自从张弼被贬下界之后,张弼一度和这些师兄弟们断了联系,毕竟此番被贬是三清的旨意,即便是紫虚元君也有所避讳,更不要说许谧、马朗、陶弘景等茅山宗真人了。 但如今,张弼的神魂被那纯阳小儿夺走之后,一举引发了正一道内部的同仇敌忾,尤其是像许谧这等小字辈,那更是回想起过往从前张弼的好,而差点闹到三清大殿上去,即便是和丹鼎派势同水火也在所不惜。 毕竟如今的张弼没了神魂就相当于一介凡人,倘若那纯阳小儿要对张弼下死手,那宣和真人之名从今往后将彻底成为历史。 无论是天师、茅山还是灵宝,正一道三派的各位祖师爷绝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自从师兄你下界之后,那纯阳小儿便又将一人破格提拔为了天尊,此举可谓是轰动仙界。”许谧的话一出口,张弼眼神顿时就变得凌厉了起来,而反观许谧却是平静的很,除了他早已知晓此事个中缘由外,还因为此时与他对话之人是张弼的缘故。 “师兄可知这人是谁?” 当许谧以一种神秘兮兮的模样问起之时,张弼先是蹙眉,毕竟仙界司职何止千万,要自己去猜这么一个人实在是太困难了。 但很快张弼就从许谧之前说话时的语境中想到了一个人,而这一联想顿时就让他心中升起一片炽盛怒火,但最后脱口而出时的语气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葛洪。”末了还加上了四个字,“这个叛徒!” 不怪张弼会如此愤怒,便是因为葛洪原本是灵宝派的祖师爷,算起来辈分比张弼还要老,但葛洪沉迷于炼丹之术,不但对派内诸事不闻不问,而且逐渐偏离了灵宝派创派之宗旨。 和正一道正以治邪的理念相同,灵宝派最初始建于天师道,不仅以“灵宝五符”为道法,同样承袭了治病救人的传统,而且在道教内部,灵宝派重视劝善渡人,要比更加侧重于个人修炼的茅山宗更加符合正一道的理念。 但是自从葛洪偏离了灵宝派的宗旨以后,不但不玩符箓了,也不治病救人了,而是开始着手创建修真体系。 可以说,今天修真体系中练气筑基结晶这三个境界便是从葛洪那里流传下来的。 但是,倘若只是因为个人理念不同,葛洪离开灵宝派创建了丹鼎派这倒也罢了,毕竟正一道也分成了三家,就算再多分一家,以张弼的修养断不至于如此瞧不起他。 而原因就在于,葛洪在自己所着的抱朴子中,完全摒弃乃至否定了原本道教的宗旨,开始提倡儒家的忠孝,以及法家严刑峻法,同时还兼有佛家的慈心于物,恕己及人,仁逮昆虫,乐人之吉,愍人之苦,赒人之急,救人之穷,手不伤生,口不劝祸。 虽然这些提倡都是好的,即便是法家的严刑峻法放在特定时期也不能说就是错误的,但是这些东西结合起来就很微妙了。 简单来说,葛洪就是最早的三教合一的倡导者,甚至与他后来和那纯阳小儿试图颠覆正一道、茅山宗以及灵宝派的种种行径脱不了关系。 仙界之中,张弼和葛洪之间的仇恨由来已久,曾经张弼为了帮灵宝派太极真人出头,还找上过葛洪大打出手。 但葛洪此人不仅道学精湛,而且兵法娴熟,更是将丹药和医术相结合,创造出了迄今为止丹鼎派最引以为傲的流派丹道一脉。 即便是张弼对上葛洪,也难以分出胜负。 而葛洪这个人有一个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离开了灵宝派后并没有创建丹鼎派,而是指点过吕洞宾、张三丰、丘处机、王玄甫等人,可以说丹鼎派秉承的正是葛洪的理念,但葛洪却并不是丹鼎派的创建者。 要说这么做有何意义? 过去的张弼也没想通这个问题,但后来经过师兄的一番点拨,张弼终于是明白了过来。 这就好比一个想要当皇帝的人,他不能仅仅只是某一个势力的代言人,而是要成为那个在不同势力之间进行制衡的人。 或者说,如果这个身负皇命之人原本属于某个势力,那么现在他就要跳脱出来,消除自己在这个势力中的痕迹,只有做到了刚柔并济、海纳百川,才能得到绝大部分人的认可。 这就是帝皇之道,也是万道之中最难达成的皇道。 这个世界上能够踏上王道之人数不胜数,就算是张弼,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踏上此道,但不管是王道、霸道,还是佛道、仙道,亦或是医道、剑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这些道路不管有多么崎岖,最终都有一个可供参照的标准。 王道的顶点就是北极紫微大帝,佛道的顶点就是如来,剑道的顶点就是太白真人,有这样一位先河的存在,会让后继者有一个追赶的目标,只要越过了一个坎,那么自然而然就能提升到下一个境界。 但是皇道没有这样的一个坎,当你立身于王道之巅的时候,却发现江湖之远根本就不听你的号令,当你能医死人肉白骨的时候,却发现修炼茅山鬼道的人根本就不吃你这一套。 而当你成为了剑仙之后,却发现你仍旧有斩不断的烦恼和欲望,而欲界六天那位波旬正笑呵呵的看着你时,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会有真正的顶点。 葛洪想要踏上皇道? 虽然这并不是张弼最关心的问题,但今天许谧借着张弼炼器功成之时来向他告知葛洪成为了新的道教天尊一事,张弼却不由得心生警觉。 “天时已过,师弟准备告辞了,不过有一事万望师兄留心。” 临走之前,许谧再三思量,却还是决定把一些临出门时三茅真人千叮铃万嘱咐不可告诉张弼的话说了出来。 “葛洪此番成为的是无量天尊,师兄应该知道这个名号背后的含义,另外,葛洪没有道统,不置传人和下属,而就我所知,这在仙界是没有先例的,换句话说,如今的无量天尊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身,比之那荡魔天尊而言,也更为随心所欲。” 第38章 遗计定留苑 张弼出关之时,脸上不见一丝喜色,诸葛玄离见状还以为这是张弼达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许谧给张弼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但这个消息说白了和现在的张弼并没有多少关系,就算葛洪再有宏大的理想,那也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够干预的。 因此张弼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仙界。 想必自己被贬下界的这段时间,仙界又迎来了一片腥风血雨,随着三教合一的进程不断被加快,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动荡。 毕竟,即便是在仙界,真正的顶峰并不算多,真仙的数量保守估计不会多过二十人,而其他的诸如天仙、人仙、地仙乃至鬼仙即便数量庞大,但终究影响不了决策层面的事情。 而如今随着自己被贬下界,等于是迎来了又一轮的此消彼长,而那纯阳小儿显然也是等到了这个机会,趁机壮大丹鼎派的同时也在为自己拉拢更多的盟友,并且削弱正一道的力量。 “我已经从礼书令那里得知,道友此番闭关修复了一批原本废弃的灵器,此举于我北迁事宜大有裨益,让老夫不知该如何答谢。” 诸葛玄离的话将张弼拉回了现实,而当他看到眼前毕恭毕敬的身影时,不由得哑然失笑。 是了,如今的自己又哪里来的自信可以影响到仙界的事情,倒不如趁他人无暇顾及他的时候早些重回仙界方为正事。 “都令无需如此,此番北迁势必会有一番大战,多一成胜算也是好的。” 张弼的话让诸葛玄离连连点头称是,不过在提及分配这批灵器的时候却还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毕竟,连汪清璇都无法驾驭的灵器,换做是别鹤留苑的其他人恐怕也是同样。 而张弼见状,心中颇有无奈,心知这是诸葛玄离希望自己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毕竟,自己能够吸收这附近几座大山的龙气,倘若能将此法传授,相信即便自身命格仍旧无法驾驭这些灵器,但依靠龙气的温养,短时间内拿来使用却也不成问题。 当下,张弼便将一些简单的符箓之术记录于文书之上,教给了诸葛玄离。 等到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绪,又过去了四天的时间。 这天下午,诸葛玄离找到张弼,告知他已经通知另外两位天外书香的都令,自己准备动身的事情了。 张弼闻言,沉吟片刻后说道,“此番北迁,都令是打算带所有人都走吗?” “确有此意,怎么,道友觉得不妥?” 迄今为止,凭借张弼展现出来的才能,早已让诸葛玄离重视他的每一次发言,甚至有种马首是瞻的感觉。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在诸葛玄离的眼中,张弼所施展的神通并不是他所熟知的丹鼎派的道法,这让诸葛玄离在听取张弼建议的时候少了很多的顾虑,也不用那么在意儒门正统。 更何况,如今张弼一身的玄黄之气,与其说他出身道门,倒不如说他转投了儒门更加贴切。 “最好留下一些人,我会在此地布下一座阵法,用来掩盖天时。”张弼这么说就表示他打算故技重施了。 毕竟,龙气倘若无法顺利的过渡到下一个穴口之中,一旦中途遭人破坏,必生妖邪。 “好,我会命礼书令留守此地,依道友之意看顾阵法。”诸葛玄离说完后又叨扰了几句,这才离开。 等到汪清璇来求见张弼的时候说起此事,看得出她多少有些不情愿。 “听闻道友打算在飞鹤山布阵,不知道是什么阵法?”汪清璇说话之时一直专注于张弼的神态变化,显然是想要探寻出张弼让她留守本地的真正原因。 “书令请随我来。”张弼并未当面言明,而是带着汪清璇一同进入书房,奉茶之后又从书架上拿出一份书卷,并且将其摊开。 汪清璇放下手中茶杯,拿起书卷只是看了一眼,眼神中一抹异色闪过,刚要开口,却见张弼冲着她微微摇头。 直到汪清璇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这才压低声音问道,“道友认为别鹤留苑中有他人派来的奸细?” 此时的张弼神情淡漠,眼睛也并不去看那书卷之上所书写的文字,而是从容的喝着茶。 汪清璇见状当即明白了过来,既然张弼早已察觉到此事,自然有应对之策。 当下,汪清璇也坐回位子上开始喝茶。 一段时间后,张弼将书卷卷好,重新放回到书架之上,这才缓缓说道,“此番北迁最重要的两件事,第一是转移龙气,这一点请书令放心,至于第二点便是揪出这名奸细,这份阵图你拿好,找信得过之人布下,在北迁当日运行,必能揪出此人。” 张弼说完又从袖袍中抽出另一份书卷,只是他尚且年幼,手臂不长,早在汪清璇进来之时便已然从他袖袍之中窥见那书卷一角。 汪清璇再次将书卷拿在手中查看,阵法并不复杂,其中或许有一些晦涩的词句,但对于儒门中人来说,却也稀松平常。 当汪清璇将书卷看过几遍之后了然于胸,这才将其收好,随即起身郑重的向张弼拱手一礼,方才脸色凝重的离去。 等到汪清璇走后,张弼的脸上浮现出一缕不屑的讥笑,随即自言自语道,“我不去找你,你反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了。” 听这话中之意,张弼显然是早已料知谁是别鹤留苑中的奸细,而且这人并非儒门中人,而是尾随他张弼而来的旧怨。 布阵之事无需张弼亲力亲为,毕竟儒门也常有祭祀之活动,只不过儒门的祭祀虽然没有道门那么复杂,但同样也有很多避讳,这些避讳当中最主要的还是在于天神座次的避讳,毕竟这样才能彰显正统。 等到所有一切都准备完毕之后,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了,而今天也是别鹤留苑正式开始北迁之日。 诸葛玄离早早的就前往正厅布置相关事宜,各位书令也已经督促各自门下弟子奉命行事。 至于张弼,一时间显得有些无事可做。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而就在昨天夜里,张弼又草书一卦占卜了一番,虽然得出的结果和过去一般无二,但或许是因为如今张弼进境修为和过去不同的缘故,以至于让他算到了一些不同于以往的东西。 这些东西他并未告诉任何人,即便是诸葛玄离和汪清璇也是同样,而当陶然看着没人招呼他时,朝着他走了过来,张弼这才从遐思之中回过神来。 “今日诸事繁杂,没有招呼道友,万望海涵。”陶然来到之后先是告罪一番,这才说起来意,“都令让我来问一下,龙气转移之事会在何时进行?” “启程之时同时进行。”张弼回答的言简意赅。 陶然见有了结果,这便告辞离开,身为数算之学的书令,今天的他远比任何一位书令都要忙碌。 第39章 敌人来袭 当大部队离开别鹤留苑,一路向北进发之时,张弼也随之启程。 “此番多亏道友相助,否则前途如何,我着实心里没有把握。” 感受着身边龙气环绕,以及身后因龙气尾随而呈现出的诸多祥瑞之兆,诸葛玄离心中坦然,也进一步拉近了他和张弼之间的距离。 虽然相比起天池宫而言,张弼对别鹤留苑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但假以时日定能不相上下。 却说大部队离开之后,负责留守别鹤留苑的礼书令汪清璇也依照张弼的指示,让眼前这个六丁六甲阵开始运转。 张弼布下这个阵主要是为了掩盖龙气离开飞鹤山的天时,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来那名“奸细”。 实际上到了这一刻,已经不能称其为奸细了,毕竟这个人并非儒门中人,而是张弼的旧怨,至于是哪一位旧怨,答应也早已脱颖而出。 便是那位真武大帝的传人。 只不过,倘若来的真是那位传人本尊的话,怕是他早就已经动手了,但看样子来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所在这个世界中的一位徒子徒孙。 从东尧岭上和这位真武传人动手之后,张弼就知道自己成为了这位传人踏上真武大帝之道必须要战胜的宿敌。 这是一种传承,倘若有一天这位传人能够飞升成仙,必然能够在真武妙经中找到其传承的印证。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位真武传人击败张弼这位登仙路上的绊脚石便是一种天命。 天命不同于天时,天时可破,天命不可破,尤其对于一个人来说,命中注定的一切不仅仅有着天道规律的限制,还有着佛道儒三教对于一个人前世、今生、未来的另一种注定。 佛是前世法,儒是今生法,而道则是未来法,三种不同的法交错在一起,凡人妄想逆天而行,就算前世法超度不了这个人,那么今生法和未来法也可以叛他之死。 就像是那位因误了时辰而被斩的黄龙,虽然他做了善事能够了结佛门的前世法,但在儒法和道法之中,却终究命中注定该有一死。 那么张弼能否打破这段既定的天命呢? 答案是否定的,不能。 毕竟宣和真人本身就是一段天命的了结,他成了仙,舍弃了身为张弼的凡胎,倘若拥有了仙身的他背弃了天命,那么从他背弃天命的那一刻起,道统和神魂就都不复存在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任何人都不能舍弃自己的生命而活着,而生命存在的形式就是一个人生来就背负的天命。 汪清璇看着眼前运转自如的阵法,除了感慨道法的变幻莫测外,也在耐心等待着奸细的自投罗网。 而与此同时,一个不知道身处何地之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阵法,感到一阵心血澎湃。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他感应到的并不是阵法,而是使这个阵法能够运转起来的云炁。 借由玄黄之气的转化,如今的张弼已经不再缺少云炁了,但是仍旧改变不了云炁在这个世界上是垃圾,是心魔、杂质这样的特点。 而这种垃圾的表现,就如同道魔对立的关系是一样的。 但是,就如同洪佛寺的那两个和尚对云炁的看法是“妖孽”一样,这个世界上除非是对云炁有着最极端对立态度之人,否则的话,在其他人的眼中,虽然也会不齿于使用云炁,但他们终究不会那么敌视。 就好比在某些人眼中,云炁是外道,但在另外一群人眼中,云炁却成为了邪魔。 很显然,在那个注定要打倒张弼的真武传人的眼中,云炁就是邪魔,是必须要铲除掉的祸根。 感受着内心一阵阵翻滚的不适之感,连同呼吸也变得浑浊了几分,灵气的滞碍,真元的枯竭,乃至人魂的颠倒,都足以说明一个问题,灾厄之源现世了。 这个人开始朝着祸根所在的位置行动,他的神情中夹杂着义不容辞,宁愿舍身取义的决心和正义感,直到他只身来到飞鹤山中,于一片安逸祥和的儒家风采之中察觉到那股邪魔存在的祸源之时,他全身的热血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与此同时,早已距离别鹤留苑数百里之外的张弼也有了感应。 云炁既然是一种飞玄之气,其本身就拥有一定的灵识,而不是像灵气那样需要借由修真者体内的灵根来相互吸引,即便相距千万里之遥,也能让拥有云炁的两个人相互感应到。 而且这种类似于在茫茫人海中所产生的感应更加的刻骨铭心。 来了吗! 此时,随着张弼的身影逐渐的从车辇里消失,借由六丁六甲阵所掩盖的天时,瞬间穿越了几百里地的距离,以及三个时辰导致的中宫位移,张弼回到了别鹤留苑之中。 “道友!”汪清璇看到张弼的身影竟然从他原本居住的方向走过来的时候,大吃一惊,正要赶过去相迎,却见张弼摇头示意她站着别动。 而与此同时,别鹤留苑外的圣贤书香结界也开始出现了被外敌入侵的征兆。 鼓噪声越来越响,看得出来人为了除魔卫道,根本就顾不得儒道两家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完成了三教合一的情谊,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冲进来,彻底斩断祸根。 汪清璇此时也回过神来了,当她重新回到阵法之中,开始口诵儒家典律,瞬间增强了外围结界。 张弼一路来到六丁六甲阵旁,先是以云炁感应阵法完整性,然后才说道,“放他进来。” 汪清璇闻言,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毕竟此役不是要将敌人阻挡在外,而是要彻底歼灭敌人,当下便撤掉了外围结界。 过不多时,一名身着道袍之人进入了别鹤留苑之中,他全身灵气充沛,真元磅礴,身处一片无形剑网之中,一路走来,浩气四射。 当他来到眼前宽阔场地中央时,第一眼看到了阵法之中的汪清璇,但很快视线转移,完全放在了张弼身上。 当他意识到自己此番要铲除的邪魔竟然是一名孩童的时候,他有些犹豫,那是不多的恻隐之心发作,但很快他就定了定神,开口道,“我有一言想问,此问过后可定你之生死,你可敢回答?” 汪清璇闻言正要出面为张弼撑腰,却被张弼伸手阻止,随即看向来人,淡淡的说道,“你问。” “何谓天道?” 真是一个好问题,张弼心中暗道,来人面对自己这个邪魔,不拔剑,反而论道,看得出他的心中不仅有道,而且还是正道。 只是这份正道受了他人的挑拨,或者说这就是“帝道”的悲哀,纵使他手中的剑能登峰造极,也仅仅只能成为剑中帝王罢了。 而若想称皇,不仅要懂得罢黜百兵之首的理念,还要明了剑之中正可成就刀之王霸,却也架不住鞭之阴柔。 正如同阴阳、太极、两仪一样,为皇者,制衡才是王道。 第40章 真正的先天 “岐黄之道。” 张弼的回答不仅让那来人,也让汪清璇心中一怔。 却又在转瞬之间,得到了这两人的认可。 岐黄虽是道家黄老之术,却也暗合了儒家正统的理念,毕竟黄为君,岐为臣,君臣相辅方能坐稳江山。 “好一个岐黄之道!”来人喝了声采,却又很快皱起了眉头,“不过,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听到这话,汪清璇正要出言讥刺对方,却不料又被张弼抢先一步笑道,“我知道,你想要的在内,而不在外。” 张弼这种洞察先机的本事让来人心中倍感惊讶,如果他不是自己此番意欲铲除的邪魔,怕是自己会坐下来和他讨论一番。 所谓岐黄内外,不是指的君臣内外,而是脉理在内、病机在外。 毕竟岐黄之术出自黄帝内经,是一本医书。 来人之所以问张弼何谓天道,就是想要告诉他,道魔之分歧和岐黄之术所讲究的脉理、病机的分歧不同,那是一种天象,是归纳在天道之中的宿命纠缠。 病机可以治愈,但是邪魔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度化成佛。 纵使有那么一种邪魔,杀了足够多的人,然后口宣一声佛号就放下屠刀遁入空门了,但这样的“魔佛”却绝对得不到他的认可。 而在他的眼中,张弼就是这样的魔佛。 “哼,你知道就好,既然如此,是要我亲自动手,还是你自行了断?”来人今天本就不是冲着论道而来,此时的他一身杀气毕露,作势就要动手。 而反观张弼,原本也压根没想过要与他废话,正一道和丹鼎派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远非几句话就可以明辨是非。 但要说作恶,张弼自问自己还从未做过。 “道友,让我来打头阵。”眼见双方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汪清璇见状也不能闲着了,此时的她启动阵法,让阵法运转如风,同时还不忘祭出儒门金榜,在那柄玉如意的灵器加持之下,将自己和张弼周身守的密不透风。 但在来人看来,这样的防御却堪堪只能迎来他一声冷笑。 “玄风!”只听来人一声沉稳的喊声,一道黑色的剑影陡然升空,化作一个混沌的光点,紧接着剑影如倾盆大雨降下,朝着那六丁六甲阵俯冲而至。 张弼见状,体内云炁攀升,同时手中符箓已然于空中燃尽,配合自身金火两灵根,顿时天空中雷云密布,便要强行冲破那黑色混沌,断其生路。 来人见状,虽然惊叹于张弼的大胆,却只是失笑不已,“小子真是狂妄,竟然妄想破我这先天混沌之莲,就让你见识见识!” 先天混沌之莲? 听到这个名字,张弼差点没笑岔气,心想在我这先天之气的面前,也敢自称先天? 张弼可没工夫和他斗嘴,此时下方阵法在承受着无数剑影的冲击,而在天空之上,一道金色雷劫已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打在那黑色混沌处。 一时间,在场除了张弼外的两人尽皆心惊不已。 汪清璇心惊是因为到了这会她已经发现了张弼让她布下的这个六丁六甲阵竟然完全没有任何防御能力,可以说从开打到现在,全凭她自身能为硬抗。 至于那来人心中的惊讶则是他低估了那雷云的威力,可以说只是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劈下,那混沌之莲就差点被劈成两半。 什么样的雷云有如此威力? 来人心中不解,但此时的他却是不敢再有所大意,同时还不忘将眼角余光瞥向张弼,毕竟张弼一身结晶初期的修为在他面前一览无余,纵使他此番斗法失败,但只要杀了张弼那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却说此时的张弼自然很清楚他和对方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来人的实力至少金丹后期有余,甚至于因为他承接了部分真武大帝的传承,虽然并非正统传人,而是那正统传人在凡间另授的道统。 相当于眼前之人和张弼一样,没有神魂的张弼便没有了仙界的道统,而只有凡间的道统。 两份道统的传承之战,让战斗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随着时辰转移,双方再战。 来人首度转移目标,不再攻击那似乎并不是用来对付自己的六丁六甲阵,而是将主要心力放在了击杀张弼身上。 而张弼显然也早已料到了这一点,毕竟那六丁六甲阵主要就是为了借由六丁六甲神和真武大帝的关系引来此人,毕竟仙界的司职结构非常严明,任何神只不得徇私,而六丁六甲神倘若和他们隶属的真武大帝起了冲突,轻则像张弼一样被贬下界,重则真武大帝和三清同为天尊,有不上奏就可以直接处置他们的权力,即便剥夺他们的神魂也不在话下。 汪清璇此时也不再去守护阵法,而是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保护张弼身上,但如此一来,阵法因之前的冲击而受损,无法像之前那么运转自如,无论是掩盖天时还是转移龙气的效果都大打折扣。 而这就是张弼遭遇到的第一个麻烦,他此番借掩盖天时而转移的龙气不足了。 六丁六甲阵能够被称之为正一道的镇派之宝必然有其不同于其他阵法的非凡之处,而最大的不凡就在于被阵法所掩盖的天时可以转移至任何一个时间段之内。 想要战胜眼前强敌,张弼不能依靠云炁和符箓,得想办法找其他法子破局,而龙气无疑是张弼最大的依仗。 虽然大部分龙气都已经被张弼转移,但仍旧有小部分被张弼以六丁六甲阵所掩盖的天时留在的别鹤留苑当中。 但随着阵法的威力逐渐减弱,而汪清璇又如此“不识趣”的离开了阵法,导致天时开始回归正常时序,而到时候不仅龙气会消失,就连张弼自己也会消失。 毕竟此时的张弼早已身在百里以外,根本就没在别鹤留苑当中。 看着对手那势如千钧的一剑,张弼不敢缨其锋,只能借符篆之术来抗衡,但符篆之术因为受到这个修真世界的本质所影响,早已不再是正一道的神奇道法,而是转为了类似于修真秘术一样的功法,而这样的功法会受到修真者自身实力境界的影响,导致其效果也大打折扣。 而这就是张弼遭遇的第二个麻烦,他的境界实力太低,精魄不存而导致他无法晋升到金丹期,也让符篆的威力被限定在了结晶期以内。 面对眼前种种困境,张弼心中一沉,心知就算再多的准备也赶不上时局的变化。 随着张弼心念一动,他决定试一试自己从汪清璇那里“骗”来的那柄灵器了。 这是一枚玉简,上面书写的文王卦签已经被张弼抹去,改让汪清璇替他写成了皇庭经中的一句话,再借由汪清璇炼制灵器之法,最后由自身命格没有九两九,但也有九两八的张弼来承载灵器的出炉。 第41章 六甲隐天时 当来人看到张弼手中玉简的时候,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就大笑出声。 毕竟对于当世人来说,三家修士之中会持这种玉简的唯有儒门中人,这是一种礼,而且还是从旧时王朝中遗留下来的古礼,甚至还一度让人笑话过。 毕竟儒门正统就是一种君臣之道,君和臣之间是有区别、有等级的,断然不是阴阳这样的平等关系。 “你不会是想靠这种东西来保命?”来人的言语中充满了讥刺,但他那戏谑的眼帘深处却是藏着深深的警惕。 身为一名金丹后期的修士竟然到此时都还没拿下对手,虽然这其中固然有汪清璇这位儒门高手的关系在内,却也不应该让张弼如此轻松的施展能为才对呀! 所以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其中有一些关键性的东西被自己忽略掉了。 但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转头再战。 张弼祭出灵器,并且以另一种方式运转云炁,而其背后所配置的功法便是黄庭经中的黄庭妙真决。 由于茅山鬼道不同于大多数修炼功法,大多数修炼功法都是修炼灵气,而茅山鬼道则是专门修炼阴阳两气。 但阴阳两气通常都无法直接修炼,所以需要修炼者进入到一种特殊的状态之中,这便是“太和体”。 所以茅山鬼道又被称之为阴阳合德道,后有部分道统传入丹鼎派之中,衍生出了阴阳合和道,以至于黄庭经不仅茅山宗的道士会读,丹鼎派也会修习。 回到眼前来,张弼虽然缺失了很多的三魂七魄,但却并不妨碍人为阴阳之体的本质,这是张弼可以运用茅山鬼道的原因之一。 当张弼将自身转化为太和体的同时,配合手中黄庭玉简,瞬间他的脚下出来了一个浑圆的影子。 此时虽然是白天,但却没有太阳照射,按理来说应该无法透射出人的影子,但在茅山宗里,形为阳、影为阴,正所谓形影不离,只要能达成阴阳合德道,便能开启太和体,并且动用茅山鬼道的诸多无上道法。 来人见状不敢大意,以灵气温养自身剑气,并以剑气之中的锐金之象继续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以达成生生不息、周而复始的大圆满境界。 但遗憾的是,当剑气吸引天地间的金灵气正要和他体内的金灵根彼此共鸣之际,突然间一阵灵气流淌的滞碍之状涌来。 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的他顿时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他的目光开始从张弼的身上转移,再次注意到了那个此时已经无人顾守的六丁六甲阵。 此时的六丁六甲阵虽然并没有停止运行,但由于在之前的战斗中受创严重,已经无法维持天时的转移,就连保留下来的龙气也在快速流失。 用常理来看,这阵法已经没用了,可不知为何,来人的心中陡然升起对未知危险的预警却在告诉他,这个阵法才是一切谜团背后的罪魁祸首。 眼见来人将目光移转至阵法,张弼的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毕竟倘若六丁六甲阵被破坏,张弼就会当场消失,而到时候要是走了来人,对张弼而言可是大大的不妙。 毕竟在那真武传人原本的打算当中,来人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杀死张弼,反而是要被张弼杀死,以此来测度出这名宿敌的实力。 毕竟一个能够在意识之境中差点斩杀掉他元神的存在,怎么也不可能被一名金丹后期的修真者所伤及。 但如果张弼要是连这个敌人都杀不死的话,那恐怕要不了一刻钟,那真武传人就会出现在张弼的跟前。 看样子,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随着张弼心念一定,脚下不断汇聚的“阴影”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但这种扩散却并不是无序的,相反,当影子扩散到四周后逐渐消失之前,又开始朝着反方向移动,而这些阴影最终的目的地便是那六丁六甲阵。 来人虽然反应慢了半拍,但他本就有破坏那六丁六甲阵的用意,而当他再次召唤剑影,并且准备发动攻势之时,只见那原本消失在边际上的阴影居然又重新乍现,而且比他召来的剑影还要更快一些抵达阵法位置的时候,他也猛地反应了过来。 快! 还要更快! 如果是比速度,那张弼自然不会是来人的对手,但一来张弼之前的动机并不明确,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二来有汪清璇的干扰,导致来人最终还是无法在速度上战胜张弼。 当无数的影子进入到六丁六甲阵中的时候,突然从地上冒出,然后化作一个黑色的影子,随即塑形、结晶,最后成为了第二个张弼。 两个张弼,一个在阵中,一个在阵外,完全是一模一样,这就是太和体的阴阳合德道。 丹鼎派虽然继承了部分黄庭经,但却仅仅只是衍生出了阴阳合和道,这是一门需要借助另外一人来修炼的妙法,虽然多一人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再辅以丹药来最终获得完整的阴阳合德道之功效,但是真正的阴阳合德道却绝非丹鼎派那半吊子可比。 茅山道术既然名为鬼道,就意味着这是一门修炼人魂的法子,而阴阳合德道真正的目的也正好是修炼人魂。 虽然来人慢了一步,剑气并没有先张弼的影子进入到阵法之中,但他本来的目的就是召唤剑气攻击阵法,所以此时的他也只是顺势为之。 当漫天的剑影再次冲击阵法之时,达成的效果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汪清璇在阵法之中时,她虽然动用儒门典律之法配合那柄玉如意构建起了儒门特有的防护罩来抵挡来人的攻击,但这种效果却只是单一的,完全无法和正一道的六丁六甲阵相配合。 但此时在阵中的张弼运用的却是正一道的道法,配合上阵外运用茅山鬼道的张弼,一内一外相得益彰。 很快,六丁六甲阵中的龙气开始恢复,有了龙气的加持,也让汪清璇受到的威胁大减,而正当她疑惑为何之前张弼不自己占据阵眼位置,而是让自己来护持的时候,突然间,变故再起。 剑影、道法、典律三者的威力在阵法之中不断的冲击、消耗,最终只闻一声惊天爆炸,六丁六甲阵在一阵硝烟弥漫之际炸裂开来,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随着漫天烟尘完全消失过后,原本站在阵眼之中的张弼也同样消失了。 然而,还没有等来人欣喜片刻,却见一旁张弼所身处的位置上竟然有了第二座六丁六甲阵,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眼睛被欺骗了一般,竟然出现了幻觉。 六丁六甲阵虽然保住了,但时辰、方位的再次转移却几乎耗尽了维持阵法运转的云炁,只不过好在的是,这几乎算是孤注一掷的法子最终还是成功了。 因为此时阵法之中的龙气已经尽数转移到了汪清璇的身上,甚至是通过强行灌注之法进入她体内的。 如果说之前的汪清璇就算和那来人有一定的实力差距,但在龙气的加持下,却已经微乎其微了。 第42章 儒风战道玄 “你做了这么多就只是为了提升她的实力?” 战斗中,来人虽然失了一策,但就目前的局势而言,那一座他一直理解不了的阵法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换来的却是一个实力完全不如自己的张弼,以及一个实力堪堪和他持平的汪清璇。 虽然看起来,像是他吃亏了,但实际上能够消除战场上的隐患,对他而言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毕竟,没有了那玄之又玄的阵法,还有什么能保住张弼的小命呢? 汪清璇感受着体内龙气的变化,这种变化让她欣喜不已,如果早几年她能够拥有现在的实力,或许就能在别鹤留苑中谋求更高的位子了。 但是现在也不晚,尤其是有了张弼的存在,或许过去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的修炼难关在未来想必也能势如破竹了。 而一想到此,汪清璇就不由得多看了张弼几眼,眼神中的神采已然不同。 “道友,此战让我来!”汪清璇此时战意昂扬,一方面如今她的实力按照修真境界来计算已经到了金丹后期,另一方面也是急于检验一下与境界匹配的实力。 张弼微微一笑,随即退后一步,而伴随着他的退后,那原本应该已经完全失效的阵法竟然再次动荡起来,阵眼的位置也随之位移。 而看到这一幕,来人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但此时的他却也无暇他顾,只能将更多的心力转移到汪清璇的身上。 “儒风!”汪清璇话不多说,手中玉如意散发出阵阵祥瑞之光,配合别鹤留苑中遗留下来的圣贤书香气息,化为片片金雨落下。 来人不敢大意,剑影护住周身,而当他正想要再次以自身金灵根迎合庚金剑气来形成周而复始的大圆满境界时,顿时想起之前灵气滞碍之象,让他的心中倍感迟疑。 而这一迟疑,顿时就让他陷入了劣势。 此时的张弼站在一旁掠阵,但说是掠阵并不准确,应该说此时的张弼已经身处数百里以外,在远程操控这场战斗。 是的,此时的张弼已经不在别鹤留苑了,在六丁六甲阵位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回到了北迁的车队当中,而此时还留在场上的六丁六甲阵也已经与之前大有不同。 而现场留下来的这个张弼并不是他的真身,而仅仅只是他借由茅山鬼道制造而成的一个阴影,却并不是他的分身。 毕竟,张弼没有人魂,所以他无法用茅山鬼道修炼人魂之法来制造一个魂魄分身。 换句话说,现场之所以能够留下这个分身,乃是张弼再次以六丁六甲阵掩盖天时的效果,让时间倒退回了数个时辰前张弼还在别鹤留苑时的情景。 但这个分身不但没法战斗,而且不能做任何剧烈行动,充其量只能算是草木皆兵罢了。 但是,凭借之前张弼所展现的能为,这个草木皆兵之计或许能够出其不意。 汪清璇那边的战斗已经趋近白热化,儒法和道法的短兵相接过程中,汪清璇尽展所长,而来人却颇多顾虑,甚至于如果不是眼下的他还能在实力境界上平分秋色,怕是早已生出了想要撤退的念头。 战斗中,无论是来人还是汪清璇都多次查看张弼那边的情形,但随着两个人心态上的变化,也让战斗的优劣开始逐渐扩大。 只要张弼还安稳着,那汪清璇就能够镇定心情,同理,只要张弼和那阵法还在,来人就不得不分出至少一半的心力时刻关注张弼那边的变化。 却说此时已经回到北迁车队中的张弼气色还算稳定,虽然他已经无法再操控战场了,但却留下了最后一个杀手锏。 尽管在之前的战斗中变故频频,而最大的变故是他和汪清璇并没有丝毫默契,导致汪清璇为了帮他御敌而离开六丁六甲阵,从而让龙气流失,以及后续更大的变故。 这是张弼不得不破釜沉舟的直接原因。 倘若说那时候汪清璇守住阵法,继续以儒门典律护持阵法,那么只要阵法还在,即便张弼不动用茅山鬼道,也能够借由云炁和龙气彼此间的变化来御敌。 此时,车辇外传来了敲窗声,张弼打开窗一看,只见诸葛玄离正骑马和他的车辇平行。 话说张弼也是能够骑马的,但诸葛玄离执意要让他乘车,那张弼也只能接受。 “道友,前方有一市集,是否要歇息一晚?”诸葛玄离本是好意,毕竟舟车劳顿对一个七岁的孩童来说还是太辛苦了些。 张弼原本想说不用,毕竟转移龙气不宜中途停摆,一旦龙气择地盘踞会遭至损耗,于此行目的不利。 不过张弼想了想却还是同意了下来,毕竟为求能成功杀死那人,张弼也不能放任汪清璇独自一人战斗。 随着大部队进入市集,很快便入住了一家客栈,而当众书令约束门人前去休息后,张弼则是独自一人回到房中。 此时,张弼从背后书箱中抽出一张白纸,将其摊开在桌上,随即开始作画,而他画的正是之前在别鹤留苑战斗时的场景。 这幅画可谓是栩栩如生,甚至就连汪清璇和那人的神情都一并勾勒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这幅画,张弼的心中微微的叹息了一声,若非他不具人魂,对付一个小小的金丹后期修士又岂会如此费事? 不过这也无妨,天下千万道,纵使他三元五德三魂七魄皆不存,也阻止不了他的杀人之心。 此时张弼要做的乃是即便在茅山鬼道中也被奉为禁术的真隐诀。 由于茅山鬼道大多数时候都是和鬼打交道,为了保护人体内的阳气不会被鬼这种人魂不散的阴体所吸收,茅山宗的祖师爷创造了很多用来保护人的术法。 而在所有术法中,真隐诀最有效,甚至可以说是立竿见影,那便是打散鬼形,让鬼失去所有可以隐形的能力,彻底显现在人的面前,也更容易被人所杀死。 而这种术法其实说穿了不值一提,那就是“接地气”。 让那些足不点地,飘在空中的鬼借由接地气后重新回到地面上来,甚至以一种“半截身子入土”的形式扎根在土地中,在这种状态下和人打交道,无疑是对人的最大保障。 身为正一道祖师爷的张弼自然通晓真隐诀,但不同的是,由于真隐诀是禁术,所以如今的张弼想要动用此法,就像当初张弼想要动用元始通真一样,他需要请神。 一道符纸沉入符水中后,借由太上感应法来替代神念沟通天地之能,很快张弼就得到了回应,而这次回应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茅山宗祖师爷三茅真人。 看着那已经完全浸泡在水中的符纸上写下的四个字“师兄安好”,张弼内心温暖,但很快就转变成了郑重。 他知道如果是换做别人想要动用这真隐诀,势必会像夺天时那样付出诸多代价,甚至是遭来天谴,而张弼虽然不会遭来这样的后果,却也明白此法可一而不可再,毕竟给自家兄弟添麻烦这种事即便是如今的张弼也是断不会为之的。 第43章 战而胜之 鬼为阴体,有魂无形。 虽然张弼留在别鹤留苑的那个阴影并不是真正的鬼,却同样具有鬼的一种特质,那就是鬼形。 鬼形无法长时间暴露在白昼当中,这就和鬼无法站在土地上一样,毕竟无论是空气还是地脉中都蕴含着大量的阳气,一旦阳气入体导致鬼被接地气,那么鬼也会重新拥有形体。 其实所谓鬼形就是尸身,毕竟鬼本就是人死后的形态,而一旦尸体已经腐烂、损毁,鬼自然也会彻底消失。 随着时间的推移,别鹤留苑中的阴影距离彻底消失已经要不了多久了,而这样的状况也被汪清璇和来人看在眼里,连同心态上也在逐渐发生变化。 张弼一旦彻底消失,那么来人不说能够重新拉回对汪清璇战斗的劣势,至少他就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回去寻师访友,找到能够破解那阵法的方法,另寻时日再战。 但这却绝不是张弼和汪清璇希望看到的结果。 汪清璇的心态也在发生变化,一方面是心知张弼已经无法给予她任何帮助,另一方面则是她发现自己并不能轻易杀死眼前之人而会遭来的种种后果,顿时也让她的心态变得心浮气躁。 而就在此时,那一直都一动不动且即将消失的张弼化影突然间重新变得明亮了起来。 但如果仅仅只是明暗上的差别,那依旧还是假的,但接下来张弼突然开口说道,“汪书令,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张弼的话一出,汪清璇顿时又惊又喜,而反观那人却是神色阴沉的可怕,随即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剑荡开汪清璇的攻击,随即调头就朝着张弼的方向冲来。 此时的他心中定然后悔不已,之前张弼毫无动作之时想来已经备下了杀招,而自己却因为和汪清璇纠缠无暇顾及张弼,从而让此时已经陷入劣势的自己遭遇到了更大的凶险。 因此,如今的他宁愿拼得重伤,也要先行杀掉张弼,一旦张弼死,他便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到时候就算燃烧精血遁走也在所不惜。 随着他心念一定,出手之际再无保留,至于那身后的汪清璇已经全然顾不上了。 却说此时的张弼虽然开口说了话,但仍旧站在当场一动不动,甚至看着那人杀来也是不做防备。 虽然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让那人起疑,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终于当他手中的剑从张弼的胸前刺了个对穿之时,来不及细想,只觉得一阵轻松。 而反观被剑锋刺中的张弼却仍旧面带微笑的站于当场,身上竟然没有一丝血留下,反而抬起手臂死死的抓住了剑锋的位置,紧接着化为一滩黑色的不明液体,自剑锋之上不断盘旋而上,直至将其手臂罩于其中。 来人此时惊觉变故之时,急忙运转灵气,将那一柄汇聚灵气而形成的无形剑刃摆脱掉,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已然缠在他手臂之上的黑色液体。 而与此同时,汪清璇也已经赶至,在他的背后重重的一击,来人顿时感到体内一阵翻江倒海,喷出一口鲜血。 此时来人的跟前早已没有了张弼的身影,连同那一座同样早已不存在的阵法也已经无影无踪,但那黑色液体却还在不断蔓延至他的躯干部位,而当来人看到这种情形时,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下一秒当机立断,断手以求自保。 断掉的手臂带着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以及那附着于上的黑色液体融合在一起,显得狰狞无比。 而此时身处百里之外的张弼显然也没料到他竟然能如此果断,重新接了地气的鬼形失去了可以继续攀附之物,顿时也就失去了后劲。 而来人此时早已中了汪清璇不下十几下攻击,但是让汪清璇纳闷的是,自己的攻击竟然一次比一次弱,而到了后来她甚至已经跌破了金丹后期的境界,回到了金丹中期,纵使面对伤得如此严重的敌人,却再也难复之前的威力了。 来人此时已然心知中计,他的敌人早已不在此地,而是搞了个替身布下了这个疑兵之计,引得自己上当受骗从而忽略了对方真正的杀手锏。 但是,自己竟然没死! 显然这个结果也是来人没有料到的,当他重新凝聚灵气护住心脉,并且燃烧精血,拼得背后又挨了汪清璇几次攻击后这才侥幸逃脱。 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汪清璇愣了半晌,却最终只能化作一腔叹息。 此役虽然赢了,但终究未尽全功,而张弼已经布计到了这种地步,却仍旧未能杀死对方,这不由得让汪清璇感到一阵自责。 却说此时身处客栈房间里的张弼也已经知晓对方逃离的结果,对此他也也是感到一阵阵的不可思议,都说人在危机之时能够爆发出强大的意志力和潜力,看来果然不假。 只是此人如今逃走,恐怕要不了多久那真武传人便会得到消息继而赶来找他了。 看样子,此番龙气转移过后,新的别鹤留苑是不能继续待了,得前往他处寻觅别的御敌之策。 随着张弼逐渐收回意识,起身开门走到了外面,过不多时就见到了还在指挥门人各种事宜的陶然。 “道友可是要出门?”陶然见到张弼赶紧过来问好。 “我要去一趟市集。”张弼回答道。 “道友可是需要购置些许事物,此事让下人去办就好,无需道友亲力亲为。”陶然本是一番好意,但张弼却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陶然见状,自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派遣了两名信得过的弟子跟随,而张弼自然也不以为意。 来到市集,此时正是人声鼎沸之时,往来络绎不绝的行人和叫卖吆喝的摊贩好不热闹。 两个儒门弟子不知道张弼的用意,只是跟随而不发一言,直到张弼在一处摊贩前停下脚步,两人这才露出狐疑之色。 因为眼前货摊贩卖的乃是女人的饰物。 难道说前不久这位前辈和礼书令共处一室的传闻是真? 张弼自然不会知道这两人心中那点八卦,而他之所以会来买女人的东西,倒不是想要给哪位相好送礼,而是冲着一物而来。 朱砂。 朱砂无疑是道门之中很重要的一种素材,无论正一还是丹鼎都是如此。 而在正一道中想要布置一些非同小可的阵法都会用到朱砂,但要说道门之中哪一派对朱砂的利用率最大,那无疑就是茅山宗了。 甚至于单就利用率而言,三教之中就连常用朱砂来制造鸡血石印章的儒门都比不上。 之前张弼在动用真隐诀的时候,倘若有朱砂在手,或许此战的结局就不一样了。 张弼要买什么,两名儒门弟子无需过问,等到张弼几乎清空了这处摊贩之后,这才带着大包小包的物品回到了客栈。 第44章 开坛制符 刚进门没多久,诸葛玄离就来了,当他看到这么多朱砂的时候,稍稍一愣,但很快就问道,“道友可是要制印?” 毕竟在他这位儒门都令的眼中,朱砂的用途只有一个,那就是制作印章。 但是自从王侯将相成为历史之后,印章在儒门的地位就无限降低了,毕竟笔墨纸砚也用不着这玩意儿,至于修真者想要在各种信物上留下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印记,同样也无需那么费事。 “不,我要制符。”张弼的回答让诸葛玄离抚摸着自己垂地的胡须,但最终也只能感叹道法的神奇。 随着诸葛玄离走后,张弼这便也已经准备好了制作新符的各种工具,除了朱砂外,还有玉、云母、雄黄、水银。 过去的张弼很少会如此正式的画符,一来他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正一道的祖师爷想画符,难道还需要什么神力的加持不成? 二来画符也有画符的学问,虽然这些都是画符所需要的工具,但不同的符箓有不同的画法, 要严格来说,金木水火土五行要对应青赤黄白黑五色,而五色要贴在对应的东西南北中五方。 但实际上这只是最粗浅的,毕竟道藏中有很多可以互通的地方,比如说之前张弼就曾经用丁壬合化木之术来布阵,利用特定的五行、时辰、方位之法来替代最基本的五行、五色、五方。 可以说,就算张弼把符贴在自己身上,也可以通过各种互通的转化法起到他想要的任意一种符箓或符篆的效果。 但如今,张弼要正儿八经画一张符了,这可就不是什么小阵仗了,说的简单点,张弼这是要动用正一道祖师爷的看家本事了。 第一步摆上香案,上香、请神。 第二步沐浴、洗手、漱口。 第三步,占卜、祝告。 第四步,取笔,沾上朱砂,于符纸上一挥而就。 第五步,祝告、上香、送神。 最后,一张规格正式、品相端正、一缕神韵流转其中的净衣符就出现在了张弼的手中。 张弼思考着该如何使用这张符,一般来说,净衣是斋戒时所用,有凝神静气的功效,画成符箓用的时候则是可以抵御一切外在妖邪缠身。 但是,想要发挥出这张符全部的功效,还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开坛。 随着张弼心念已定,很快他就找到诸葛玄离,把之前发生在别鹤留苑那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诸葛玄离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尤其是听说张弼设计和汪清璇一同斩断了一位金丹后期修真者的手臂,还差点将他杀死的时候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对这个修真世界的修真者而言,他们非常清楚像这种跨了一个境界的实力差距有多大,实力匹配到金丹中期的汪清璇能够从一名金丹后期的高手手中生还的概率又有多小。 看着诸葛玄离眼睛里狂热的神情,张弼就知道他理解错了。 毕竟这会在诸葛玄离的心中想的肯定是接下来天外书香一役中的胜算又多增添了两成,但张弼想的却是那个金丹后期修士的离开,可能会引来一位分神期高手的到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等到张弼把利害关系对他说清楚之后,诸葛玄离却只是略作沉吟过后,笑道,“道友既然敢伤及那人徒子徒孙,便是有了应对那分神期大能的法子,既然道友都不担心,我又何须杞人忧天?” 眼见诸葛玄离如此心胸豁达,张弼倒是笑了,随即说道,“我确实有退敌之法,不过此番天外书香一役需要由我来主持。” 听到这话,诸葛玄离顿时就有些不理解了,他倒不是觉得儒门内部斗法让张弼一个外人主持有越俎代庖的嫌疑,而是张弼既然已经有了这般大敌,又不以为意的继续往自己身上揽麻烦,却是出于何故? 但他没有把问题提出来,而是在略作权衡后同意了张弼的打算。 自此之后的数天之内,一切都相安无事,一直到了第六天的时候,礼书令汪清璇追上了北迁的大部队。 汪清璇先去见过了诸葛玄离,然后便急匆匆的来见张弼,等到她见到张弼后,先不谈及当初对战之时实力下降的问题,而是首先检讨自己的错误。 听了她的描述,再加上张弼自己透过鬼形所看到的那些片段,张弼就知道,这一战的结果在情理之中。 而当汪清璇随后又问起自己当初龙气入体导致实力暴涨,却又在短暂交手之后实力恢复原样的疑问时,张弼对此却是笑了。 “那是六丁六甲阵的功劳,可不是我的。” 张弼这么说倒也没错,六丁六甲阵最大的功效就是掩盖和转移天时,而能够被转移的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甚至可以是一个由多人组建的阵法结界。 毕竟道门的阵法结界大多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关联,一旦时辰转移导致天时不在,地利破坏导致地气流失,人与人之间想法混乱导致相互猜忌,都会导致阵法的威力降低。 而有了六丁六甲阵的加持,可以在即便时辰变化之后也会在相合的天时当中,且因为身处阵法之中的缘故,即便阵法外的地利发生变化,但阵法中的影响也会相对比较小。 至于人和的影响虽然无法完全避免,但人心的变化同样会受到环境的影响,只要一切都还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人心就不容易思变。 当然了,张弼的功劳也同样不可小觑,尤其是战斗中对局部变化的把握,在以小博大的过程中,能够精准预测对手心理,最后能够换来这样一个结果也未必就是失败的。 张弼安抚了汪清璇几句后,等到后者神态逐渐缓和后,这才告辞离开。 汇合了汪清璇之后,大部队再度出发,于第七日之后的早晨,一行人抵达了原天外书香所在地外围的一座古镇秋山城。 今天的秋山城早已不如百年前那么繁华了,据诸葛玄离所说,百年前的秋山城可谓是家家都有读书声传来,而今天这里已经逐渐沦为俗世之所,往来农户的身上早已没有了书香气息。 虽然世态的变迁让人感慨,但张弼注意更多的还是此地的地利即便经历了百年繁华俗世,却依旧不是天池宫坐落的东尧岭可比的。 甚至可以说,此地就是一个巨大的龙口宝穴。 通常情况下,龙穴都在依山傍水之处,层层叠叠的山可以让龙气盘踞,最后经由溪流汇入大海之中,但此地没有高山,也没有溪流,完完全全依靠地利本身的风水成为龙穴,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很快张弼就注意到,此地之所以能够形成天然龙气的其中一个原因乃是在于这是一处“百骸之穴”。 所谓百骸便是人体,人既然是至灵,那么除了天生就拥有可以吸收灵气的灵根外,更重要的是,人是先天之后最完美的造物,换句话说,天象所示的一切命理都可以在人的体内找到对应的征兆。 所以,百骸之穴就是说,秋山城和天外书香乃是一处自成方圆,与俗世相隔绝的世外桃源,果真无愧“天外”二字。 但很快,随着张弼转念一想,又不由得心中起疑,天底下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第45章 你相信天意吗 在张弼的记忆里,凡是这种自成方圆的天地,往往都是空间闭锁而导致的诡异之地。 比如说鬼蜮、妖山因为完全和外界隔绝,形成了和人固有认知以外的全新的形态,虽然张弼没有去过这些地方,不过他倒是有幸参观过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地府的十八层地狱。 十八层地狱就是一个空间闭锁的绝境,内部无论是时间流速还是空间重构的速度都远较外界更快,甚至于到了第十八层的时候,倘若没有亿亿亿年的“寿曹”,进入则永世无法轮回。 反过来说,当没有了阳寿的阴魂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也需得在里面待够亿亿亿年才能解脱。 所以很快张弼就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个秋山城也是一处绝境,虽然这里不但人来人往,有着时辰变化和地利流通的特点,但那只是表象而已。 然而,形成这种绝境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张弼却不得而知。 随着张弼将龙气转移至秋山城外的几座大山之中,并且让诸葛玄离用儒门秘术将龙气封存起来之后,也算是不负所托。 而接下来便是等待和另外两名天外书香的都令接触的时候了。 在等待的这几天之中,张弼除了绘制更多的符箓外,主要的精力就放在“开坛”之上。 开坛是无论儒释道三家都非常重要的仪式,一般在于祭祀,比如儒家在社稷坛祭祀五谷丰登,其选用的规格和仪式往往都是最高格的,毕竟古代粮食收成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和祭祀帝王陵寝属于同一级别。 而张弼此番开坛却并不是要祭祀,而是要作法。 说起来,这是张弼头一次作法,毕竟在过去,作法这种“小乘法门”根本轮不到张弼来做,一旦张弼要开坛,不是祭祀就是讲义。 虽然是小乘法门,不过规矩也是很多了,甚至于如果要按照仙家的规矩来搞,很多东西张弼也制备不齐。 不过好在张弼如今神魂没了,即便还算是正一道门人,也只是凡间道统而已,想要在凡间搞一场法事,也无需搞来飞凫步云舄、焕烂七星冠、八卦列方隅、西台无疵玉这些东西。 等到所有一切都准备完毕的时候,张弼又再次卜上一卦,料得今夜必有分晓。 果不其然,当张弼刚从布置的祭坛处离开时,诸葛玄离就来了。 “道友,徐都令和龙都令来了。” 看着诸葛玄离那一脸凝重的模样,张弼就知道此番他前去和此二人会晤的结果不尽人意,这其中可能原因众多,但就张弼看来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天意。 无论是张弼祝告的结果,还是秋山城所展现的天象,亦或是人和因素,都可以得出同一个结论,那就是今晚必定会见血。 只是当张弼刚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不由得又闪过了另外一个念头,那就是今晚会见血的对象也许并不是那两位儒门都令。 “我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张弼的话让诸葛玄离心头大定,随即便要去接引另外两人进入,而在这个时候,陶然突然出现在了张弼的房门口。 看到陶然的时候,张弼的心中蓦然一突。 “道友,我可以进来吗?”陶然的声音很沉着,有一种压抑的味道,似乎他并不情愿在这个时候前来。 “进来。” 待得陶然进入后,很快便来到张弼下首的一个位置坐下,而他所坐的位置正好是丁离位。 如今张弼的这间屋子早已按照他的要求摆出了一个法坛,名为净明法坛,此坛是为了配合他那一张净衣符使用的。 而在坛中,不但有着伏羲六十四卦的各种变化,还有着用来配合祝告之法预示天象的一个小型法坛,名为箓坛。 如果张弼还在仙界,那么此时法坛之上的各个位子上必然坐着道家各路神仙,而陶然所坐的丁离位之上的神仙正是名为正阳子的钟离权。 此人乃是那吕洞宾成仙之前的道友。 只是巧合吗? 要知道离位上总共有着二十六位神仙,哪怕陶然坐在总离位上张弼也不会多想,毕竟这群儒门弟子连青龙在道家里代表的神位都不清楚,又怎么能分清楚神农、朱雀、帝俊、羲和、正阳子等一票神仙在道家离火之位上的座次排序呢? 不过,不管陶然的行为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单就今天张弼反复祝告后的结果来看,就算是巧合他也只会当那是必然。 “不知道书令此番前来有事吗?” 此时的张弼仍旧微眯着脸,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尽管与他七岁的年龄不服,但在今天这个如此紧要的时候,却是谁也不会在意什么。 陶然没有立刻开口,像是在顾虑着什么,他的头微微垂低,双手也在不自觉的抚摸着,看上去有一种心乱如麻的感觉。 随着时间流逝,而诸葛玄离也即将回归的前一刻,陶然突然开口说道,“道友,你相信天意吗?” 天意! 听到这两个字,张弼差点没笑出声,他虽然很想告诉陶然“老子代表的就是天意”,可这话他并未说出口,而之所以不说,倒不是他尊师重道,而是这个答案对于在场的任何一人来说都毫无意义。 纯阳小儿创造的修真世界有意义吗? 在张弼看来毫无意义,毕竟这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世界,而仅仅只是用来关押自己的牢笼,一旦张弼离开了这个牢笼重获新生,这个世界自然也就失去了价值。 毕竟,那纯阳小儿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世界三教合一,他要的是天下大同。 对于他们这种级别的神仙来说,创造一个三千小世界再简单不过。 而对于陶然来说,天意有意义吗? 同样毫无意义,毕竟就算天意在他的身上产生了某种预示,但那也只是一种孤立的现象罢了,他除非改变自己,否则终究也难逃天道的囹圄。 “不信。”张弼回答的言简意赅,他不会告诉陶然天意到底是天的意愿,还是神的意愿,亦或是云炁的意愿。 更不会告诉他人这种至灵者根本就不受到天意的摆布。 和儒家的德一样,无论佛道都有一套愚民的手段。 张弼的回答显然让陶然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辩驳什么,而是带着一丝惨然的笑容于那丁离之位上站起,刹那间他所身处之地燃起了熊熊火焰,连同他本人也被大火所淹没。 随即,自那火海之中传来一个声音,“我信!” 看到这一幕,张弼终于是缓缓睁开眼,随即手一挥,便扑灭了陶然身上焚烧的大火,纵使那真的是天意,但张弼也能做那违抗天意之人。 感受到全身上下被一盆冷水灌下,清醒过来的陶然惊讶于自己竟然没死的现状,不由得抬头望向那坐在法坛之上的张弼,一种难以逾越的巍峨之感不由得涌上心头。 第46章 可笑的天意 天意? 真是可笑至极! 但眼下张弼却没有心思和陶然玩什么花样,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诸葛玄离引着两位都令回来了,在他敲门的刹那,也宛如一记醍醐灌顶击打在陶然的心头,当他猛地清醒过来之后,又看了一眼张弼,然后默默的退至了一旁。 “请进。”张弼话音落下,房门开启,只见诸葛玄离的身后站着两名奇特儒雅之人。 其中一人鹤发须眉,除了颜色外几乎就和诸葛玄离一样,而另外一人,身若蛮牛,力大无穷,而在那敞开的胸怀处,更是寒毛凛冽。 两位都令刚一进门立刻就注意到了法坛之上的张弼,随即神色一滞,显然也没有料到在如此私密之地竟然会有外人在场。 至于诸葛玄离的目光却是在陶然的身上停留了半晌,一方面疑惑他为何会在这里,一方面也是诧异陶然那一身好似被火烧过的痕迹。 面对如此诡异之状,一时间,无论宾主都愣住了。 反倒是陶然此时回过神来了,就在之前短暂沉默的那会他已然按下了心中无以复加的震惊,连同天意之类的东西都尽数抛诸脑后,他略作停顿,随即快步上前,先是冲着诸葛玄离行礼过后,这才看向另外两名都令。 “在下别鹤留苑数书令陶然,恭迎两位都令。” 陶然的话打破了僵局,却也开启了另一个本不应该发生在彼此脑海中的新局面。 两位都令虽然没把陶然放在眼里,当此时也都依礼奉还,但很快就再度把目光聚焦在张弼身上,随着十多个疑问再度盘踞于脑海,终于那膀大腰圆的龙都令开口问道,“诸葛都令,此子是何人?” “这是……”谁知,诸葛玄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弼抢先一步,只见他从法坛上起身,随即飘然走来,一路上罡风不绝于耳,现场更是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让人心惊胆战。 两位都令见此阵仗,顿时以儒门玄风之术护体,意欲抵挡张弼迅雷如火的攻势,却在刚刚升起抵抗之心的刹那,被一抹自心头而生的甘霖雨露淋遍全身,剿灭了他们心中的战意。 而此时张弼也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旁。 “承蒙诸葛都令看重,在下此番受邀前来参加天外书香重建仪式,可谓是三生有幸!” 张弼的话一板一眼,听不出半分的敬意,然而在场众人的心中却并未对他此时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强势有半分的不适之感,反倒是在他话音落下之时感到一阵的通体舒泰。 众人自然不知道,这就是净衣符在净明法坛中所能够展现出来的效果。 此时张弼转头看向诸葛玄离,用请示的语气问道,“都令,可以开始了吗?” “啊,当然可以。”诸葛玄离虽然心中暗暗称奇,但反应还算及时,尤其是当他察觉到另外两名都令竟然并不打算对张弼的言行有任何斥责的时候,更是为之叹服,一时间脑海中不由得升起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个念头。 “升!”随着张弼念出敕令,一时间早已盘踞在秋山城外的龙气顿时被引流至此,依照道家之序纷纷涌入到各种五行方位之中,顿时祥瑞乍现,各路神仙虚影纷纷立于大厅之中摆放的座椅跟前。 只不过此时立于当场的各路神仙就不再是道家的了,而是儒家。 儒家的神仙座次排序十分严格,虽然大体上是以皇天为上,上帝为中,后土为下,除昊天上帝外,五方上帝中轩辕为中占据首位,其余四帝看似环绕轩辕而立,但实际上又有区别。 比如说东方青帝虽是以太昊为首,但太昊却要站在伏羲后面,至于灵威仰、太皞、大皥这几位同样也有严格的座次排序。 而后土之中,社稷为重,寝庙次之,星辰、风雨雷电为辅,山林、名川最下。 看到如此多儒门神仙,此时的三位都令哪里还有心思争论不休,当即并肩而立,以不同的儒礼参拜,而这一拜顿时就过去了数个时辰的时间。 此时距离晚上已经不远了。 张弼估算着时辰变化,也在观察着场上的形式,虽然乍一看天外书香这边的情势已经被他控制住了,但张弼很清楚,从开坛的那一刻起,净衣符的效果就已经有所减弱。 而之所以效果减弱不是因为张弼不具神魂,这才导致他没有了像如来佛能够凭借一张符箓就压制五行山五百年的法力,而是这个修真世界的本质所导致的。 换言之,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生死簿这种东西,更不可能会有喊出你的名字就可以把你收走的法宝。 毕竟这种无视修真境界的逆天玩意儿不符合修真世界的游戏规则。 在三位都令参拜神仙的过程中,张弼一直在等,等待变数的来临。 陶然虽然口称天意,但天意也有造化弄人的一面,换句话说,就算张弼准备的再充分,但已然没有神魂的他,代表的也不再是“天之意志”,而是也有可能成为被造化愚弄的人。 等到三位都令以不同规格的礼仪参拜完了所有儒家的天神后,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张弼,而此时他们的神情开始发生变化。 诸葛玄离自然是敬畏有加,可以说此番让张弼来负责回返天外书香的仪式已经毕尽全功,甚至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回归,他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但是这个结果却绝不是另外两名都令想要的。 可以说,在两位都令抵达秋山城的时候,他们此番所带来的儒门子弟早已遍布四周,如果谈判顺利也就罢了,如果不遂,待得一声令下,便会引发一场喋血庙堂的大戏。 毕竟,历代新帝继位都不会一帆风顺。 儒门作为造反的行家里手,在这一方面自是不必多言。 而如今,因张弼的这一番举动导致局面发生了变化,想必就算是徐都令和龙都令也绝不敢在如此多儒门天神的跟前挑起兵戈,而此时外面,恐怕早已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 “小友之能果真是通天彻地,令在下佩服,看来此番重振天外书香有望了!” 眼见天时地利皆已经不在自己手中,徐都令和龙都令二人便朝着张弼和诸葛玄离拱了拱手,做了个顺水人情,便即告辞离去。 看到这两人走后,诸葛玄离终于是彻底的松了口气,他此番远道而来,担心的就是这一场大战,从二位都令与他商谈重振天外书香百年前之雄风开始,他就清楚这将会是一场与虎谋皮的买卖。 “今夜多亏有道友帮忙,否则我还不知道要如何自处。”诸葛玄离这话说的可谓是心悦诚服,至于到了明天又将如何,却已经不在他的担忧当中了。 毕竟只要过了这一夜,引渡而来的龙气顺利的盘踞于龙穴之中,加上人手的布置,可谓是彻底扭转了原本并不在自己这边的天时地利人和,到时候就算徐、龙两位都令仍旧要向他发难,但胜负却已然在五五之数了。 然而,正当诸葛玄离准备告辞离去的时候,却猛地听到张弼说道,“都令不会以为今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47章 大帝传承之地 戌时,明月当空。 徐、龙两位都令离开之后,一脸铁青的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就这么算了?”徐都令心有不甘,为了今天的会谈,他们准备充分,却没想到被一名不速之客搅扰了好事。 但一想到之前那番阵仗,惊惧之余,更多的还是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 此时,龙都令停下脚步,略作沉吟过后,这才抬头看向徐都令,说道,“走,先回天外书香。” 徐都令闻言点点头,当下二人再不多言,径直离开秋山城,朝着天外书香的方向而去。 却说此时的诸葛玄离在听了张弼的话之后,心中原本的镇定早已不复存在,随即思索着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想到的遗漏。 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就注意到了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陶然,随着眉头渐渐皱起,这才对张弼说道,“陶书令怎么会在这里?” 张弼随即回头,也看向了陶然身处之地,对此他只是淡淡的一笑,用一种意有所指的语气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此言一出,不仅诸葛玄离,连同陶然也是心中一震,同时举目看向张弼,想要求得一个解释。 不过很快对于众览今夜所有发生之事的陶然而言,却已然从张弼的话语中猜到了几分弦外之音。 今天的事看似扑朔迷离,但实则在张弼的有意引导下,不仅成功“劝退”了两位都令,也让陶然所预示的天意落了空。 但不管是天意也好,是徐、龙两位都令的图谋也罢,今天晚上必然会发生一些事,倘若这些事没有发生,无论是对于别鹤留苑的诸位还是其他的与会者,都是不完美的结局。 正当三人对话之际,此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打开房门,来人正是礼书令汪清璇,此时的她不复往日从容,甚至还能瞧出一些大惊失色,随即只听她说道,“都令,不好了,天外书香上空显现出了异象!” 听到这话,诸葛玄离和陶然二人并未惊讶,反倒是先看向了张弼,联想到张弼此前所言,更是有了几分唯眼前之人马首是瞻的打算。 眼见他们都有听自己做主的想法,对此张弼也不谦让,随即扬手指向前方,笑道,“走,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屋外,发现别苑里早已站满了人,所有人都看着远方的天空。 只见天空中有着一圈深紫色的云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中隐约有紫电闪烁,偶尔还能听到一声声龙鸣。 “这是……紫电真君咒!”陶然见状,已然于记忆中搜寻到此异象具体的名称,而伴随着他的话,一旁的汪清璇也猛然醒悟了过来。 听到这个名称,张弼立刻就联想到了道家赫赫有名的五雷正法,而五雷之中的其中一道雷正是紫霄神雷。 倘若是紫霄神雷,那张弼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毕竟紫霄神雷所代表的天道还远远达不到混元一气的程度,充其量不过太极之境,除非五雷汇聚方可。 但是,儒门所代表的天庭之雷部,那可就非同小可了,毕竟那上面可是有着一位天尊的,和三清的身份相当,且远远高于荡魔天尊这种后起之秀,乃是天地间当之无愧的九大巨头之一。 “原来如此。”随着张弼看着眼前紫电雷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后,顿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道友可是看出了什么?”诸葛玄离表情凝重的问道。 对此张弼也并不隐瞒。 “之前我初到秋山城时曾发现此地不依山傍水,却能自成一处龙穴,遂暗暗称奇过,此时听得数书令所言,方才解惑,原来此地乃是北极紫微大帝在凡间的传承所在。” 张弼的话一出口,除了诸葛玄离外,另外两人尽皆大惊,毕竟关于这个典故就连他们也不知情。 待得众人目光汇聚在诸葛玄离脸上时,后者这才微微点头说道,“此乃我天外书香最大的秘密,正如道友所言,依本派典籍记载,距今十万年前,紫微大帝曾在此传道讲经,立下‘不忠君王,不孝父母,不敬师长者先斩其神,后勘其形,以致勘形震尸,使之崩裂’的箴言,并建立天外书香,赋予本派‘持物之权衡’之能,如此才有了迄今为止的十万载香火。” 听得诸葛玄离此言,张弼也是微微点头,一个教派能够传承十万年,背后没有点强大的底蕴是不可能的,即便在传承的过程中有过一些分崩离析的时期,但终究不至于被彻底埋没,总会有一些机缘造化得令其重获新生。 就像今天别鹤留苑的众人北迁回归天外书香,焉知这背后没有紫微大帝的天命所在。 不过,即便张弼和这位紫微大帝没什么交情,但听到“不忠君王,不孝父母,不敬师长”以及“持物之权衡”这种儒门警世名言,也忍不住瘪瘪嘴。 想来也就是紫微大帝没成仙前的一番侃侃而谈罢了,成仙后的紫微大帝恐怕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搞清楚了心中疑问后,张弼知道接下来便是此行重点了,而且想必此时诸葛玄离等人也都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如果没有自己的一番搅局,恐怕最终三位书令会在天外书香分一个胜负,也有可能是拼一个生死,最终在紫微大帝传承的印证下成为天外书香新一任的主人。 但如今,过程虽然被颠倒了,但是三位都令此行各自所想要达成的目的却并未发生变化,仍旧会有一番龙争虎斗。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便有了底。 按理来说,此时诸葛玄离等人并不应该前往天外书香,毕竟那里一定早已被徐、龙二位书令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别鹤留苑的人往里钻。 但是,无论是诸葛玄离、陶然、汪清璇等人,还是张弼,都很清楚就算此时不去,等到第二天带来的龙气完全盘踞龙穴之中,但也只是占据地利而已,天时和人和仍旧还在对手手中。 倒不如趁着这个双方都立足未稳之际出奇制胜。 “都令,让我们去会会他们!”随着张弼话音落下,一旁的诸葛玄离也同时压下了左右为难的心思,哈哈大笑后说道,“道友此言正和我意!” 有了结论过后,陶然和汪清璇便要离去汇集众弟子,只不过在陶然离开之前,张弼特意叫住了他。 “道友有何吩咐?”此时的陶然已不似之前那么迷茫了。 “吩咐不敢,但有一件事非你莫属。” 张弼的话让陶然心中一怔,原想追问一番,却又强行按下,随即行礼等待下文。 随着张弼对他耳语几句之后,陶然的脸色倏然一变,又很快镇定下来,随后陷入沉思,等到有了一个具体的认识过后,这才再次朝着张弼躬身一礼,郑重的说道,“必不会辜负道友所托!” 第48章 魂迷阵中 此时的天外书香除了被雷云紫电所笼罩外,内部也滋生出不同的异象。 自从百年前天外书香人去楼空后,这里非但没有遭到匪徒的滋扰,保存百年一切如旧,就连存放的经史子集也一应完好,甚至就连座椅板凳也保持着原先的模样。 而在今天,随着徐、龙两位都令的入主,在一番操持和布置之下,逐渐的开始展现出昔日的辉煌。 和几乎所有儒门组织一样,曾经的天外书香不但有着浓厚的书香气息,同样也隐含着古时王朝中儒生对于权利地位的向往。 不同的人来到天外书香会产生出不同的感悟。 做学问的人会被那浓厚的书香气息所感染,会在心灵得到最大程度上的慰藉的同时,更能静下心来做学问。 向往权利地位的人会感到热血澎湃,会增强他们的斗争性和好战心,甚至会产生出战场上的杀伐之心。 而那些真正有理想为王道精神奉献一生的人,会在这里感受到一种独一无二的气,这种气不是玄黄之气、灵气、罡气、浩气中的任何一种,而是一种风骨,或者说一种正气,可以说为人臣子最难留住的就是这样的风骨正气。 最后还有一种人,便是那些踏上了帝道之人,他们无一不是此道之中的佼佼者,不世王权便是帝道的巅峰,而在不同的巅峰上,有的人能感受到恢弘的霸气,有的人能感受到一览众山小的凌绝顶,有的人能感受到沧海一粟的滂沱大气。 至于皇道…… 连紫薇大帝都无法踏足的大道,又如何能为天外书香留下来什么呢? 不同心性和不同追求的人来到天外书香,全都受到了此地氛围的影响,或有感悟和提升,或被迷失了心智和人性,而能够保持自身不受外界影响的一个也没有。 他们在一种不受自我控制的前提下去到了天外书香的各个地方,就像是进入到了一个超级阵法之中一样,又或者流连于一个恐怖的幻境之中。 当张弼和别鹤留苑的诸位抵达天外书香外围的时候,一开始谁也没有发现此地的怪异,直到乐书令钟斐从那不同寻常的氛围中察觉到了一缕靡靡之音的时候,张弼也终于是有所察觉了。 “此地诡异,众人暂缓前进。” 诸葛玄离一声吩咐,别鹤留苑的众人也都停了下来,而随着他和张弼快速交换了意见过后,张弼来到了乐书令钟斐的跟前,说道,“麻烦书令在此建造一个音律的结界。” 所谓音律结界,便是当初张弼初到别鹤留苑时所遇到的第二重阵法,钟斐闻言随即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布阵。 原本比起音律来说,儒门典律才是最能够约束心性、舒缓心情的方式,但由于诸葛玄离乃是天外书香的御都令,而非礼都令,在典律上的造诣并不算高,很难压制得住天外书香之中那令人不安的气氛。 待得音律阵法启动,原本有些焦躁、轻浮的情绪得到了缓解,但相比起那头顶巨大的雷云紫电而言,这种程度的缓解并不能起到十成功效。 张弼知道,除非能够解决头顶的异象,否则的话一切抵挡终究只是徒劳。 “不知道徐、龙两位都令在哪?”此时,礼书令汪清璇提到了一个问题。 诸葛玄离闻言蹙眉,却最终还是看向了张弼,却发现张弼看向另一个偏离天外书香的方向。 由于张弼给陶然安排了新的任务,所以他并未随队出行,而此时在张弼的心中,已经隐约察觉到问题的根本所在,加之联想到陶然口中的“天意”二字,顿时彻底醒悟了过来。 “看来,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随着话语从张弼口中说出的刹那,诸葛玄离也自冥冥之中获得了一点灵光。 “道友此话何意?”汪清璇赶忙问道。 对此,张弼却并未作答,而是看向了诸葛玄离说道,“想必都令此时也已经有了答案。” 待得众人重新转头看向诸葛玄离,只听后者语气凝重的说道,“恐怕徐、龙两位都令此时已经身不由己了。” 诸葛玄离的话让众人大吃一惊,好在他们此时说话的地方远离其他弟子,否则又会是一片哗然。 “原来如此。”钟斐闻言叹息一声,随即为其他人解惑,“之前道友让我布阵的时候我还有些疑惑,按理来说这里就算存有异象,也应该彰显出儒门之风才对,可为何道友却是让我布阵来抵御此地儒风呢?” 听得钟斐如此反问,汪清璇以及御书令夏侯牧和射书令贾秀三人也豁然开朗,随即由夏侯牧说道,“看来我们头顶的异象并非两位都令所布,而是天外书香在有外人入侵之时而启动的防御机制!” 是的,这是唯一的解释,否则的话徐、龙两位都令就算在此地布下了天罗地网,也早已现身来相见了。 如今结论已出,众人也相继开始为接下来进入天外书香进行准备。 “礼书令,有劳你了。”当诸葛玄离对汪清璇拱手一礼后,汪清璇会意,开始施展儒门秘术。 张弼在一旁观察许久,识得此乃儒门之中着名的谶纬之术。 由于古时儒家是一门和帝王打交道的流派学说,时常需要为了避讳而造作一些图录隐语,便是谶书。 而纬书类似于正一道的符箓,是用来记录上古先贤的“辑录”。 虽然看起来谶纬之书和经史子集一样是一门记录儒家思想的书籍,但实际上书中记载之术真正的作用是通过预言未来之象,用儒家的思想辅导君王从政的。 换句话说,谶纬就相当于儒家的太清元道真经,只是其地位远远不如罢了。 此时汪清璇施展谶纬之术,将预示的未来诸般祥瑞之象铭刻在众人心中,安抚众门人情绪,提振他们的士气和信心。 待得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之后,众人这便准备进入天外书香。 来到外围,诸葛玄离一边为张弼介绍各个庭院以及内部书院和府邸的布局结构,一边吩咐各位书令小心谨慎。 而就在众人行至一处幽静的小巷时,乍见前方四条行迹诡谲的身影。 这四人身着儒服,头戴方巾,虽衣着和别鹤留苑相近,但靠近肩头的一枚箭头标记却标示着此人乃是原天外书香射都令龙怀远门下弟子。 一旁的钟斐见状,正要上前询问,却被一旁的张弼拉了一把,摇头示意他留神。 随着钟斐定睛一看,立刻就发现了端倪,只见眼前这四人目光涣散,行如魅影,一副中了邪的模样。 汪清璇见状,当即送出一缕清风,想要以醍醐灌顶之术唤醒这四人,然而术法输送过去之后竟然全无效果。 “道友,依你所见这是为何?”诸葛玄离虽然已然猜到几分缘由,不过仍旧还是打算听一听张弼的意见。 而张弼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随即答道,“此四人早已坠入梦魇之中,寻常法术恐难奏效,倒不如让他们好生睡上一觉,或许一觉醒来便会忘记这不愉快的经历。” 第49章 门庭之变 一路上,别鹤留苑众人一同出手,放倒了许多拦路的儒门弟子。 从面相来看,这些儒门弟子有的惶恐不安,有的振聋发聩,有的欣喜若狂,还有的志得意满。 看得出他们尽皆迷失了心智,陷入到或是美梦、或是噩梦的境地当中无法自拔。 直到他们来到了一座书院。 “那是……田书令!”诸葛玄离一眼望去,只见书院之中立身讲台之人正是百年前他曾熟识的旧友。 此时这位田书令也正陷入到一种迷离的状态之中,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坐席进行着儒家中正之道的演讲。 他的语气铿锵有力,眼神也无比清澈,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陷入梦魇之中的人。 而且从他的站姿和手上比划的姿势也可以得见,这是一个为人正派之人,一言一行均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速战速决!” 诸葛玄离下达命令,由于迟迟没有见到徐、龙两位都令,加之天外书香里气氛诡异,让众人的心头都平添了更多的阴霾。 这样的阴霾倘若久久挥散不去,就算有儒门秘术的加持,其效果也将慢慢减弱,直至彻底失去效果。 得到命令的御书令夏侯牧和书书令文翰见状,对视一眼,一同出手。 对方是和他们身份地位相当的书令,一对一的话恐有变数。 这场战斗并未持续多久,等到田书令彻底昏迷后,众人继续朝着下一个地方前进。 一路上,张弼始终不发一言,倒不是此地气氛诡异让他必须得全神贯注,而是他始终觉得有什么是被自己忽略的地方。 诸葛玄离见状,倒是并未多问,一方面是怕打岔张弼的思绪,另一方面他也存着一些心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众人一路前行,逐渐来到一处庭院的开阔地。 此地高台林立,背景是圜丘和祈谷,看得出是一处祭天的所在,原本众人并不打算在此停留,毕竟沿途上并没有其他儒门弟子,但张弼却突然停下脚步,蹙眉道,“慢着!” 众人闻言当即停步,露出不解的神情,诸葛玄离正要询问,只见张弼回头看向了一处通往高台前的台阶。 “道友可是发现了什么?”诸葛玄离低声问道。 “台阶不对!” 张弼的回答让众人再次生疑,却又在循声历数台阶过后,露出了惊骇的眼神。 “这台阶竟是双数?”汪清璇的语气有些颤抖,身为礼书令的她,自从数十年前投身别鹤留苑后就一直对天外书香非常神往,此番诸葛玄离提出北迁,她便是头一个赞同之人。 但如今,眼见这里诸多诡谲之事,心神俱震的同时,更是有种信仰崩塌的感觉。 三教祭祀的规矩均非常严格,细致到天坛的台阶、廊桥的栏板、望柱以及庙宇的房间数都必须要遵照既定的数字,且不能为双数。 毕竟双数为阴,单数为阳。 而像天外书香这种堪称儒门圣地的所在,断然不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 此时张弼回头看向诸葛玄离,却见后者眼神迷离,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忆,这不由得让张弼联想起了一件往事。 当初张弼从诸葛玄离那里听说别鹤留苑培育龙气和打算北迁之事时一度也曾怀疑过,毕竟倘若只是打算重振天外书香,似乎根本用不着培育龙气。 而之所以培育龙气,无外乎两个原因,一者为了御敌,二者为了争权夺利。 换句话说,从一开始诸葛玄离就知道当年天外书香分崩离析的真相,甚至他自己就是这次事件的亲身参与者。 只不过这种事站在张弼的角度来看,却是不好插手,如若诸葛玄离自己道出当年事因也就罢了,但他不说的话,其他人也只能被蒙在鼓里。 怀揣着心中的疑惑,众人继续前行,内心的阴霾也愈发的深重,这也让他们在再次遭遇其他儒门弟子拦路时,下手便有些不知轻重了,也不知道是为了宣泄内心积郁,还是他们也中了邪。 张弼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纵使他和天外书香非亲非故,且道儒两家素有嫌隙,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却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如果不生事则以,一旦出事,他自然会出手。 由于天外书香非常广阔,即便是花费一整天的时间也未必能够尽览,这天夜里,众人决定暂时择一地休息,打算等到明日再行出发。 夜里,张弼正在打坐,忽闻门外敲门声。 “请进。” 房门打开,却是汪清璇,看得出她满含心事,郁郁寡欢。 “道友,我可以进来坐坐吗?”汪清璇站在门口,出言询问。 待得汪清璇进入后坐在张弼对面,正要将满心的疑惑一股脑的脱口而出,却看到张弼这间屋子里的异状。 此时她以眼神求得张弼同意后,这才缓缓起身,走到窗户旁,只见上面赫然贴着一张符篆,上面书写着看不懂的文字和图案。 虽然之前张弼曾将一些简单的符箓之术传授给别鹤留苑的众人,帮助他们驾驭那些品相非凡的灵器,但正一道中不同的符箓和符篆有着截然不同的用法,却难以一一道之。 待得汪清璇放眼一周,看到了屋子里不下二十多张符之后,这才回到张弼跟前,虽然她有心询问这些符篆的用法,但内心本就已经积郁甚多,却也无暇再顾及其他。 “不知道道友对此行有何看法?” 汪清璇坐下后询问的第一个问题让张弼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三教之中,儒门最重视的就是交际,而交际则体现在认同感上,这是和佛道两家最大的区别。 过去张弼很少前往天庭,一方面是天庭乃是儒门的天下,其中有不少身份地位比之他更高的神只,而他作为正一道祖师爷何苦要去天庭看他人的脸色? 另一方面则是张弼很清楚,儒门最讲究地位和规矩,在天庭中,实力强的往往并不是地位最高的。 换句话说,无论是儒门还是天庭,都沿袭了古代王朝那一套,对权势的眷念远比佛道两家更重。 汪清璇此来的心思和目的在张弼的跟前一目了然,她不问前程、因果,而是先问自己的看法,便是因为她很在意他人的认同感,尤其还是当天外书香种种“丑闻”暴露之后,连同她自己都有一种信仰崩塌的感觉。 对此,张弼先将亲手泡好的茶递给她,看着她抿了一小口之后这才说道,“不知道书令的天命修到哪一步了?” 和丹鼎派一样,儒家有一套非常完整的修炼法。 儒家修身,修的并不是身,而是命,最终的目的是要让自身契合天命,用凡人的话来说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听到张弼问她的修炼进境,汪清璇刚开始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她就如实相告,“灵枢之境。” 听到这个答案,张弼点了点头。 之前在别鹤留苑和那名金丹后期的修士战斗时,张弼对汪清璇的实力有一定程度上的洞察,如果用修真境界来划分,她的实力差不多在金丹初期,如果没有张弼以六丁六甲阵转移龙气为她提升实力,和那金丹后期修士战斗她必败无疑。 第50章 天地经纬大阵 灵枢之境,便是灵枢。 正所谓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灵枢的目的就在于看透这个世界的本质,为下一步进入到天灵之境打好基础。 洪佛寺中,一个小小的和尚尚且能够明白法无定法的本质,而如今的汪清璇却好似还是一副被蒙在鼓里的模样,让张弼唏嘘不已。 “不知道书令距离天灵之境还有多少距离?” 张弼继续提问,而这一次汪清璇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 “道友是说我误入歧途了?” “非也,逆从虚实,本就无可避免,即便是我,也难免会有患得患失的时候,但修炼一途就是这样,圣人言每日三省吾身,虽然我们未必能做到圣人的程度,但就如同读书一般,能从其文简,观其意博,知其理奥,蒙其趣深,足矣!” 张弼用读书和修炼来回应此时汪清璇的心情,让后者顿时一片豁然开朗,眼神中闪烁着别样的神采。 此时汪清璇当即起身,以儒礼相待,郑重的说道,“听道友一席话,胜读万卷书!” 眼见对方如此,张弼自然也不敢怠慢,虽说他此身不过七岁孩童,却也依旧以看似稚嫩的姿态回了一礼。 送别汪清璇后,张弼并未继续冥思打坐,毕竟他本就不需要像丹鼎派那样练气聚神。 此时,屋外传来了一些争吵的声音,又很快传来了书书令文翰的斥责声。 看起来,人心的惶惶还会继续持续下去,甚至于因为陷入迷阵而导致的彷徨远远比不上头顶紫色雷云所带来的那种触目惊心之感。 随着屋外声音渐落,又再次恢复到了平静之中。 一夜过去,次日一早张弼刚推开门,只见以诸葛玄离为首,众书令正在整顿门下弟子,准备进行第二天的探索工作。 “道友昨夜睡的可好?”诸葛玄离看到张弼的身影,赶忙迎上来问候,只不过看样子张弼睡的还行,但他就没这么安稳了。 待得和众人一一问候之后,众人再次启程,而今天他们有了明确的目的地,那就是前往天外书香的核心区域—— 天子御览。 儒门组织的架构无限趋近于古代王朝,所谓君子六艺其实和六部衙门没有多大区别,而六部环绕的核心区域,无疑就是帝王处理朝政之所在。 昨日张弼歇息后,诸葛玄离等人却并未闲着,天外书香发生了如此多惊人的事实,让众人根本无心睡眠。 于是众人彻夜长谈,希望能够找出症结头绪。 一些人觉得种种异常就是徐、龙两位都令搞出来针对别鹤留苑的天罗地网,但还有一些人力挺张弼,众说纷纭之下,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至于诸葛玄离心中虽然也愿意相信张弼的一番判断,却也终究存了几分疑心。 听到要前往天子御览之时,张弼对此只是略微觉得有几分蹊跷,毕竟在他看来,在还没有知晓此间异象背后原因之前,贸然闯入龙潭虎穴,非智者所为。 但既然这是诸葛玄离的决定,张弼自然也无不可。 当下众人继续出发赶路,这一次沿途倒是没有再遇到其余那些被迷惑了心智的儒门子弟,而随着众人一路来到天子御览外围之时,陡然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本能的抬头一看,只见那紫色云层正在他们头顶。 此时在众人之中,知晓紫电真君咒威力的唯有张弼一人而已,天庭和仙界之间虽不常往来,但儒道两家也曾以切磋为名较量过许多次。 以宣和真人的能为和身份地位,够资格做他对手的至少也是天尊级别,六御之中除了玉皇大帝外,可以说和张弼交手基本上是一生难求,只有像斗姆元君、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这几位,那张弼对上他们才能找到一些交手的快感。 至于天尊之上的大天尊,那就不是张弼可能对抗得了的。 天庭雷部之强,远在道家五雷净坛之上,而这紫电真君咒便是雷部之中万雷神司之中的绝学,即便是天仙被正面击中,也只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但遗憾的是,倘若这是在一个真实的世界当中,那张弼面对这真君神咒那绝对是避之不及,但在一个修真世界中,即便是仙家妙法也会因为使用者的实力差异而表现出效果的强弱。 当然了,以目前张弼结晶期的能为,恐怕也挨不了真正的紫电真君咒一击。 那么,这紫色雷云之中所隐含的真的是紫电真君咒吗? 众人缓缓低头,尽力将目光转移到前行的方向,只是内心中不由得骤生一念—— 我们真的要顶着这样的灭顶之灾继续前进吗? 进入天子御览后,让众人诧异的是,这里竟然还是空无一人,徐、龙两位都令并不在此地。 “都令,现在应该做什么?”由于事发仓促,几乎是连夜做出的决定,此时已然抵达目的地,却又好似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诸葛玄离沉吟未决,眼神不由得转移到张弼这边,虽说内心之中有些许惭愧,毕竟在做出决定之时他应该听一听张弼的建议,而不是到了此时才临时抱佛脚。 却说张弼也早已感受到了众人的心声,在这种时候倘若没人能当机立断的话,或许会因此陷入迷障也说不定。 于是,张弼断然开口说道,“此地既是紫薇大帝道统传承所在,众人按照北极天宫排序,布天地经纬大阵!” 张弼话音落下,诸葛玄离仿佛如梦初醒一般。 其实说起来,在他们进入天外书香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层,毕竟时隔百年重新回归,首先要做的事就是祭天,以昭示对紫薇大帝的虔诚。 有了行动的方向,众人于是乎开始布阵。 由于此地为儒门,张弼自然不便插手,而在众人布阵之时,张弼则是冷眼旁观。 身为别鹤留苑苑主,诸葛玄离和礼书令汪清璇自是最为认真的两位,但除了他们以外,无论是御书令钟斐还是射书令夏侯牧却显得多少有些应付了事。 虽说这是因为他两是昨夜做决定之时反对张弼的人选,此时心有所想,自然不愿遂力的缘故,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被此地迷障影响。 只不过到了现在有一个问题张弼仍旧没有搞清楚,那就是天外书香的异象究竟是头顶雷云所导致,还是当真为他之前所猜测那样,是天外书香因外敌入侵而产生的防御结界。 待得布阵完毕,已经是三个时辰过去了,此时的诸葛玄离抖擞了精神,便要登坛做法,正式开始祭天仪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洪亮的笑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众人听闻笑声,脸色剧变,不待诸葛玄离吩咐便要前往四处找寻笑声传播的源头。 而张弼见状,当机立断喝道,“众人顾守本阵,不得有误!” 稚嫩的声音并未得到回应,即便是汪清璇此时也显得有些顾虑,那一双将要踏出的步子也并未落到实处。 张弼见状,脑海中那个未曾明了的疑问此时却已经有了答复,对此他的手中拿出一张符篆,以玉简灵器加持,大喝一声, “真隐诀!” 第51章 诸葛玄离承接道统 天子御览变故骤起的瞬间,张弼把握时机、当机立断,茅山禁术真隐诀借符篆而发,顿时两道若有似无的虚影从钟斐和夏侯牧两人的身上脱颖而出,彻底浮现在众人的眼前。 刹那间的清明,让钟斐和夏侯牧两人呆愣了半晌,但随着两人快速恢复神智,联想起这两天以来自己亲身经历之事,恍如隔梦一般。 “是借物代形之法!”在混乱发生之时,身处祭坛之上的诸葛玄离早已借天眼看出了这两具虚影的本尊,此时大喊一声,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彻底洗净了众人心中的惊愕。 然而就在众人打算一拥而上擒拿这两道虚影时,张弼在一旁却是一脸的凌厉之色。 想自己堂堂正一道祖师爷,即便被贬下界的这段时间以来,也是道威赫赫,任何人听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莫不敢从,还从未有过此时号令无人遵从的状况。 “我再说一遍,所有人顾守本阵,不得有误!夏侯牧退回北斗七元相位,钟斐守南斗六曹之机要,汪清璇守中斗三真枢密,文翰守元辰帝相本命,贾秀守普天河汉群真,由我亲自镇守天罡地煞位!” 随着张弼再次以更加严厉的声音发号施令,这一次所有人终于有了回应,尤其是夏侯牧和钟斐二人,在知晓是张弼救了他们二人的前提下,更是回应的最为迅速和彻底,撇下那两个虚影,快速回到阵法之中,与此同时,诸葛玄离也开始念出祭文。 祭文一出,配合北极天宫诸星位,顿时一道金色的圣贤结界耸立,将天子御览和外面的世界隔开,连同那两个意欲作祟的虚影也靠近不了半分。 随着不断念诵祭文的声音,配合上众人的努力,以及尘封于天外书香中长达百年的圣贤书香,顿时一道浩瀚的罡气以祭坛为中央,朝着四周扩散开去。 而在同一时刻,之前受张弼之命先行离去的陶然也在龙气盘踞的穴口位置同时开始有了动作,随着一内一外两股完全相同的玄黄之气相互交融在一起,并且在特殊阵法的加持效果下,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大周天。 随着祭天功成,此举不仅迎合了紫微大帝的天命,同样也和天外书香周围盘踞的玄黄之气相互吸引,一瞬间,整座天外书香犹如去旧还新一般,逐渐的脱落了其腐朽的外壳,一座崭新的巍峨圣殿浮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这才是真正的天外书香啊!”汪清璇看着眼前盛景,内心生出无限神往之情,口中喃喃自语的同时,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同样的一幕也让诸葛玄离的内心中深深为之震撼,同时还有一股子豪迈激情迸发,以至于他再加了三成力,让嘹亮的祭文声传播到了更广阔的远方。 却说张弼虽然顾守天罡地煞位不动分毫,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定格在那两条虚影的身上,唯独让他感到纳闷的是,这两条虚影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和众人一道接受天音的洗礼。 难道说…… 随着张弼陡升一念,顿时心中大定,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祭天当中。 而这一番祭祀足足过去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随着外界星移斗转,而在天子御览中,却是天光浩荡,明霞齐放,紫微、玄黄两气缠绕梁栋之间,此乃大地归元、龙啸长天,一代皇龙定千秋的征兆。 随着祭祀逐渐落下尾声,只见天空中那紫色雷云旋涡之中,一缕天光毕射而下,照进了天子御览之中,只是那天光好巧不巧的,刚好避开了身处祭坛之上的诸葛玄离,最后准确的沐浴在了张弼的身上。 看到这一幕,不管是别鹤留苑的众人,即便是张弼自己也错愕不已。 好你个紫微,和我作对是不是? 随着张弼心念一转,手中符箓挥动,一股凡人感受不到的气息自那天光之中袅袅升空,将这一道神念准确无误的传递了出去。 片刻之后,正当诸葛玄离就要宣布张弼为紫微大帝正统传人的时候,那天光突然自张弼的身上移开,重新回到了祭坛之上,照耀在了诸葛玄离的身上。 群情欢腾之际,张弼这才收回脸上几分薄怒的神情。 之前他在看到那天光照耀在自己身上时,还算反应及时,快速以祝告之法灵应仙界之中正一道众位师弟,让他们代自己去天庭传个口信。 毕竟要是他真的成为了新一任天外书香之主,那恐怕就不是违背自身意愿那么简单了,而是会让诸葛玄离等人对自己的态度发生改变,轻则离心离德,重则有可能成为敌人。 好在祝告及时,从最后符箓上留下的那“师兄安好、诸事已毕”的字迹来看,这次灵应到他祝告之人乃是正一道二十三代天师清虚真人张季文。 搞定了这件大事之后,张弼的目光这才放在了那两个虚影的身上。 至于其他人,似乎早已忘记了这回事,齐刷刷的汇聚于诸葛玄离的身旁,齐声贺喜,连同数日来北迁的阴霾也尽数散去。 既然祭天已经结束,此时的张弼便离开了天罡地煞位,朝着那两个虚影走去,而在行进的过程中,他亦步亦趋,显得格外小心。 直到他走到那两虚影近前,还未开口说话,就听到其中一人说道,“拜见真人!” 听到“真人”二字,张弼也显得格外震惊,毕竟自从他失去神魂后,别说众仙,就连土地老儿也认不出他了,却不料竟然在此地竟然有人识得他。 “你们是……”没有神魂,不仅是众仙认不出张弼,张弼自然也无法看出他两的端倪。 不过很快,两名虚影便据实相告,“真人莫怪,我二人乃是太岁星,我名作噩,他叫阉茂,此番一者是为了迎接皇龙出世,二者是华盖星君命我二人在此等候真人,有一事告知。” 听得他二人的身份竟然是太岁,张弼蹙眉之下,却反倒是明白了过来。 太岁被称之为人道的守护神,会在皇龙出世之时发出祥瑞征兆并引导皇龙君临天下。 加之太岁本就为北极紫微大帝麾下部署,此时会现身于此倒是毋庸置疑。 至于要说太岁真正的顶头上司,那可是九天尊之一的斗姆元君,只不过这位女神地位太高,平日里并不分管诸事,这才让其子紫微大帝代劳。 不过,作噩提到华盖星君,却是让张弼心中一动。 “不知华盖星君有何事相告?”张弼询问之时,已然明白事情的所有经过。 按理来说,皇龙出世来的应当是昭示祥瑞的岁星,也就是重光、昭阳、上章这几位,而不应该是作噩、阉茂这二位凶星,但看样子原本此二人是打算以夏侯牧、钟斐二人的身份来向自己转述华盖星君的话,却不料被张弼当成了虚影并打回了原型,这才只能等此间事了之后再行处理。 “真人可知前不久仙界葛洪身披道统,成为无量天尊之事?” 随着作噩率先提问,张弼一听“葛洪”之名,顿时心中一沉,隐约预感到不祥之事已然发生。 第52章 容我三思 “此事我已有所耳闻,莫非那葛洪之事牵扯到了天庭?”张弼并没有告知对方自己消息的来历,却隐约已经预见了一场祸端的显现。 “不错,自从那葛洪成为无量天尊以来,便借着造访天庭的机会,前往和各路天尊比试。” 作噩的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脸上除了几许愤慨之色外,竟然还隐含了几分骇然。 “结果呢?”张弼急忙追问道。 “一胜一平一负,胜的是太乙救苦天尊,平的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负的是玄天应化天尊。” 这个结果让张弼大吃一惊。 回想起过去自己和那葛洪之间的一番争斗,无论是斗智斗勇,却也从未在他身上见识过如此能为。 而如今的他,虽然赢的这位太乙救苦天尊不过只是玉皇大帝的侍从,其本尊神位乃是东极青华大帝,属于帝君级别,却仍旧让张弼也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毕竟,倘若是张弼自己对上这位太乙救苦天尊,胜负也不过五五之数。 至于要说输的那一场,虽然其结果也在张弼预料之中,但玄天应化天尊非同一般,那是和昊天上帝、玉皇大帝齐名的存在,堪称天庭众神之主。 眼见张弼陷入沉思,作噩和阉茂二位太岁也不再多言,只是耐心等候,毕竟要消化此等消息确实需要一些时间。 然而,让两位太岁爷没有料到的是,张弼的沉思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便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华盖星君希望我能做些什么呢?” 如今的张弼距离仙界如同隔了崇山万仞,别说有能力阻止葛洪,就连一个小小的真武传人也不是如今的张弼可以比拟。 眼见张弼即便听到此等惊人消息,却仍旧能够保持理智,这让作噩和阉茂二人再无迟疑,紧接着就传达了华盖星君的消息。 “星君希望真人能破坏下界的三教合一。” 这个答案并未超过张弼的预料,应该说这就是他此刻心中所想,唯一不同的是…… 此时的张弼淡淡一笑,用一种意有所指的语气反问道,“我想知道,此番派你二人前来的幕后指使究竟是谁?” 张弼用了“幕后指使”这种毫不客气的称呼,顿时让作噩和阉茂二人愣在当场,半晌做声不得。 其实这也不怪,毕竟就算是三台大帝——华盖星君这种级别的存在,也根本不够资格命令张弼做任何事,所以张弼料定了此番让他二人前来给自己传达消息之人绝非华盖星君,而是另有其人。 至于要说这个人是谁,其实也早已被张弼猜到,只是缺少一句确切的答复罢了。 “正是斗部之主中天梵气斗姆元君。” 眼见被张弼识破,作噩和阉茂二人也再不隐瞒,顺水推舟的说出了实情。 只是如此一来,即便张弼想要推脱,也根本推脱不掉了。 “容我三思。” 斗姆元君亲自派人来给张弼传信,此事非同小可,要知道就算不是斗姆元君亲自出面,而是只是让北极紫微大帝代为传达,张弼也不会推脱。 但感受得出,当幽冥部和雷部先后遭受到葛洪的挑战后,统御斗部的斗姆元君也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自从真人下界之后,丹鼎派动作频频,纯阳真人力推三教合一,荡魔天尊意欲夺取马华光元帅三界兵马大权,而葛洪后来居上,震慑住了不少人,元君希望真人能在下界做点什么,这样才好让天庭能与真人遥相辉映。” 此时,一旁的阉茂顶着偌大的压力在张弼沉思之际多了句嘴,却也足见他内心无尽的忧患。 张弼闻言,虽不作答,但对于丹鼎派一心想要促成三教合一的行动却是洞若观火,当下他略微抬头,扫视了一眼两人之后,缓缓的点头说道,“即是如此,烦请两位回去后告知元君,贫道必不会负元君所托!” 听到张弼这句话,两位太岁终于是彻底的松了口气,他们此来为的就是这句承诺。 虽然他们身处天庭,对仙界诸事并不了解,加之他们和宣和真人之间同样也有着无论身份地位实力上巨大的鸿沟,因此也是直到斗姆元君派下任务给他们时,他们才得知张弼的遭遇。 两位太岁并未久留,毕竟他们本就是掌管岁凶的星君,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任务,等到他们告辞离开之后,张弼这才回到了天子御览的大殿之中。 只不过当他回来之时,却发现场面和自己所想的不太一样。 此时在大殿之中,除了别鹤留苑的诸位外,徐、龙两位都令不知何时也已经到场,而且双方剑拔弩张的态势看起来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由于张弼身材矮小,即便挤进人群之中也无人能察觉到他,于是乎他并未靠前,而是站在外围观视。 “诸葛都令,难不成你忘记了百年前天外书香封山那一晚我们三人所立下的誓言?” 徐都令看着诸葛玄离全身沐浴在玄黄之气当中,以及自上而下流动的紫微华彩,忍不住心中怒火中烧。 此时的诸葛玄离已然脱胎换骨,对于眼前徐都令的质问自然视若无睹,而随着他一抬手,玄黄、紫微双气鱼贯而入,相互交缠在一起,与此同时,众人的耳边甚至可以听到无数人朗诵诗书的声音。 “今天外书香延续香火之际,徐宥和,若你愿意留下来,这书都令的位子将为你虚位以待,至于诸位学子入学当天,我将会上奏紫微大帝,为大家降下祥瑞,普天同庆!” 在诸葛玄离的话音当中,无数人为之狂热,即便是原本属于徐、龙两位都令的手下,也抵挡不住儒门复兴大业,当下便有约莫三层左右的人挺身而出,朝着诸葛玄离跪下执弟子礼。 一旁的龙都令虽然并未发言,但眼见这一幕也忍不住眼皮抖动,心知大势已去,但即便如此,他却也不甘就此罢手。 却说身处当场的徐都令也在积攒着力量,虽然明知道此时的诸葛玄离早已不同于往日,但对不世王权的向往,却仍旧让他选择了铤而走险的决定。 “千秋霸业!”随着徐都令一声喊,藏于双袖之中的手猛然抽出,而两柄灵器也在其汇聚玄黄之气的同时,飞旋于他周身。 只见那两柄灵器,一文一武,文为乾坤笔,武为日月梭。 诸葛玄离见状,嘴角浮现的一丝笑意逐渐收拢,连同眼神都化作冰冷凌厉的寒芒,随即那环绕在他手腕处的玄黄之气如飞瀑一般激射而出,一举便将徐都令将要却未能化作玄黄之气打出的儒门秘术给吸收殆尽。 围观众人见状一片哗然。 别鹤留苑的众人自然是目露不屑眼神,在诸葛玄离已然成为再世皇龙,且入主天外书香的前提下,竟然敢于此时此地挑衅皇龙之威,可谓是极为不智的行为。 至于其他人,无论是刚刚转投诸葛玄离门下,还是那群尚在观望的人群,此时也都流露出无限惊骇的眼神。 毕竟,能够被龙气认主,这就意味着诸葛玄离果然是北极紫微大帝所认定的道统传人。 第53章 三荒归一统 “白驹书院院主龙怀远参见圣儒!” 正当徐都令一败涂地之时,一旁的龙怀远龙都令见大势已去,当即走上一步,卸去全身儒门圣气,以古朴之姿对诸葛玄离进行参拜。 而他口呼“圣儒”,自然就是认可了诸葛玄离成为天外书香之主。 一时间,别鹤留苑众人开始高呼“圣儒”之名,连同白驹书院的众人也都在龙都令的带头之下纷纷响应,唯有徐都令脸色铁青,尚且不发一言。 好在龙都令一个眼神,让徐都令冷静了下来,心知此时再抵抗殊为不智,反正儒门自古以来就是造反的行家,等到星移斗转、沧海桑田之时,再报今日屈膝之仇。 随着徐、龙两位都令都服软之后,沉积了百年之久的天外书香终于迎来了再世的这一天。 等到诸葛玄离分派任务,众人各自离去之后,这才看到了一直待在远端角落处的张弼。 随着诸葛玄离神色微沉,但立刻转为爽朗笑容,大步流星的迎了上去,连同别鹤留苑的众人一同面朝张弼随即深深的一鞠躬。 “此番若非道友,老夫也无法执掌天外书香,请受老夫一拜!” 此时若是换作其他人,怕是说什么也不会受此大礼的,毕竟对方既然已经有皇龙帝王之相,又岂能再拜他人呢? 但张弼却很坦然的受了这一礼,对于他来说,无论是其真实身份,还是之前从诸葛玄离那一瞥之中所读懂的味道,都让他清楚的明白,这份“帝师”之名,他只能接受,无从拒绝。 眼见张弼堂而皇之的受了自己一拜,其他人的反应不提,但诸葛玄离心中的些许不快却已经一扫而空。 正如张弼所料的那般,如今的诸葛玄离已然不再是苑主,或者圣儒,而是君临天下的帝王,而且还是由紫微大帝亲自册封,可谓是名正言顺。 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帝王自称寡人,并非帝王没有朋友,而是从踏上这条不世王权的道路开始,便要懂得制衡之道。 这便是紫微大帝所言之“持物之权衡”。 即便在过去,诸葛玄离欣赏谁,支持谁,但那是凭借一己喜好而为之,可如今的他,做任何事都不能单凭这一己喜好了,而是要权衡利弊,甚至于有可能还要为了打压别鹤留苑这一帮功臣的权势,而拉拢徐、龙两位都令。 然而,唯独张弼这个人才是最让诸葛玄离头疼的存在。 之前紫微天光透射而下,照耀的第一个对象竟然是张弼,那一刻可是让诸葛玄离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却又生怕自己的迟疑、耽搁亵渎了紫微大帝,让大帝降下天罚,只能硬着头皮宣布张弼为天外书香之主。 可万万没想到,最终的结果竟然是天光位移,照耀在了自己的身上,虽说在诸葛玄离阅读过的典籍中,这种祥瑞偏移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但面对这种让他欣喜若狂的结果却也坦然接受。 只是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当诸葛玄离再见到张弼之时,不由得就会回想起那一幕,以至于让他心中原本的感激通通转化成了不快。 甚至于,那一瞬间自古以来所有贤臣在建功立业之后选择退隐的主角事迹还一一浮现于他的脑海中,希望张弼也做一回这样的贤臣,不要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现。 但遗憾的是,张弼的智慧岂是任何贤臣可比,在一瞬间洞察了诸葛玄离心中所想之后,张弼果断的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这一夜,诸葛玄离和张弼秉烛夜谈,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在第二天清晨到来时,礼书令汪清璇第一个前来面见诸葛玄离时,发现圣儒精神很好、神采奕奕。 天外书香重启,圣儒即位,可以说一切都还在百废待兴的阶段,而且此等大事不向天下广而告之简直说不过去,所以很快一封封盖有圣儒印玺的亲笔函便从天外书香出发,送往了中州各处名山宝刹、宗门教派。 这一天,汪清璇忙完了大小事宜后,略感内心空荡荡的。 当她走出房外,一时间不知道缘何去处,却见一人也正好于此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当中。 抬眼望去,不由得心中一动,赶忙朝着来人走了过去。 “没想到道友也有如此雅兴!” 此时出现在汪清璇跟前的自然就是张弼了。 “原来是汪都令,怎么有空出来换换心情?”张弼笑而问之,随即两人一同漫步前行。 自从诸葛玄离得登大宝之后,过去别鹤留苑的一众书令也因此得到了升官,汪清璇自然也从书令提拔到了都令。 踏着遍地枫红,耳边聆听着浩瀚的读书声,恬静的氛围也给予了人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但是,无论是汪清璇还是张弼,此时的心中却都高兴不起来。 “不知道别鹤留苑现在咋样了。”也许是偶有所感的缘故,让汪清璇不由自主的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张弼闻言,不由得心中一怔,毕竟在他看来,汪清璇不是陶然那种一心向往中庸之道,只想做学问的儒生,而据说当初她最赞同诸葛玄离北迁事宜便可看出她内心真实的向往。 只不过时过境迁,真的做到了这一步,却也免不了内心一片惘然。 “若是都令想要重回别鹤留苑,我倒是可以向圣儒提上一嘴。”既然是闲聊,那就别往心里去,纵使沉淀的心情易逝,远不如美景进入眼底来的更为流连忘返,但若有一人可以直诉衷肠,却也足矣。 “不,不用了。”汪清璇确实也只是抒发一番感慨,而在话音落下之后,停步转头看向身旁之人,眼神中流露出别样的神采,“一直都没有问过道友,不知道友是何方神圣?” 这个问题一出口,倒是让张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应该说同样的问题,温月问过,楚华颜问过,而如今汪清璇也问了,但张弼却只给温月作答过。 毕竟此生既为张弼,那自然无法了断天池宫中的一切,至于其他人,张弼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和她们打交道。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汪清璇忽而一笑,露出几分小女儿之姿,以她如今百岁“高龄”,有如此顽皮之状实属难得。 “如是九种功德具足,于三世十方世界中尊,故名世尊。” 张弼的这一番回答一开始让汪清璇诧异不已,但很快就露出了温和笑容,虽然她所知佛学不多,却也能够从中听出张弼的弦外之音。 世尊之名虽然历来是佛陀尊称,但释迦牟尼在世之时却从来不让人称呼自己为世尊。 一来佛为未来佛,不在当世之中,二来世尊不过只是如来十号中的一种,和佛经之中九种功德具足方能被称之为世尊的规矩相违背。 而张弼用这句佛经告诉汪清璇,我就是我,不是世尊,不是如来,更不是什么“何方神圣”。 听到如此答复,让汪清璇心中对张弼的认识更近了一步,当即面带欢喜,连同内心的空寂一扫而光,当即赞叹道, “道友果真是非凡人也!” 第54章 旧地故人 又是一个深秋时节。 楚华颜乘风而行,遍看繁华俗世,将洛城美景尽收眼底。 回想起一年多以前,她便是在此地和那人分别,虽然定下了五年之约,但不知为何,这五年竟然是如此难熬。 要说自己与那人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足够交浅言深的情谊,但东尧岭上的短暂相处,却是让那一个名字记在了自己的心头。 也许,这就是缘分。 “卓羽拜见师叔。” 一个声音打断了楚华颜的思绪,当他从仙鹤背上落下,顺手收起纸鹤,这才看向眼前之人。 “原来是卓羽,有事吗?” 天霖馆为中州最大的医馆,其内人才济济,丹道兴盛,馆主东方素问更是为中州医道天榜排名第二的医圣。 虽然陆卓羽称呼自己一声师叔,但那是因为他是楚华颜的师兄的弟子,但就修为而言,陆卓羽和楚华颜一样同为元婴后期。 甚至于就进境而言,怕是百年后先一步进入化神期的还会是眼前这名俊秀的男子。 陆卓羽对自己有情,楚华颜自然知道,但无奈的是,这天下间最难以撮合的便是感情二字,即便没有那人的出现,怕是陆卓羽的感情也会付之东流。 “师叔此番会出行前往天外书香么?” 陆卓羽提到的便是中州最近关注度最高的事件,原别鹤留苑苑主诸葛玄离得到北极紫微大帝传承,成为再世皇龙。 “哦,是师兄让你来问的吗?” 楚华颜抿嘴一笑,风采照人,聪明如她,自然能够猜到此时陆卓羽心中所想。 由于馆主东方素问还在闭关的缘故,所以天霖馆诸事都由楚华颜的师兄司马过鲫负责,而此番敲定的拜访人选中并没有楚华颜的名字,而是由司马过鲫亲自带队。 至于陆卓羽自然也在队伍当中。 面对楚华颜的提问,陆卓羽犹豫了一下,其实过去很多次类似的机会,陆卓羽都会前来面对楚华颜,想要探听一下她的想法,只不过每一次到头来临阵退缩的反倒是他自己。 “是师尊的意思。”陆卓羽不敢告诉楚华颜这是自己的想法,也就只能假借师尊之名了。 “多谢师兄的好意,不过我想,既然师兄已经有了安排,也就无需另行罢黜。” 陆卓羽心下有些黯然,在过去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他已经暗示过很多次了,但无论是哪一次楚华颜都是假言辞色,矜持的很,向来不会给自己任何浮想联翩的机会。 而这次也不例外。 天霖馆虽是承袭了道家丹鼎一脉,但和别的宗派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不常置师徒。 之所以不常置就在于,丹道一途不分先后,不用像医道那样尝尽百草后方能知药理。 因此,名义上东方素问是天霖馆的馆主,但实际上东方素问和马丛云、司马过鲫、楚华颜三人之间并没有师徒关系,如果这三人有能,自可以取而代之。 陆卓羽走后,并没有离开太远,而是在一个可以看到楚华颜住所的亭台之中,找了一处故地坐下,随手拿出一支笛子,很快就吹出了动人的旋律。 ~~~~~~~~~~~~~~~~~~~~~~~~~ 最近一段时间,诸葛玄离很忙,纵使是过去别鹤留苑的老人们想要见他,也多半见不到。 但唯独一人例外,那就是张弼。 刚开始的时候,诸葛玄离对该如何处置张弼大费心神,毕竟名义上张弼是道家门徒,和他儒家有着门户之别。 却又因为此番自己成为天外书香之主他功劳最大,因此最终诸葛玄离给张弼定了一个“帝师”的名头。 但虽说张弼是帝师,却并没有任何帝师之实,毕竟一来诸葛玄离如今还只是皇龙初现,还没有到登基大宝的那一天。 二来,张弼自己也根本无心消受这样一个身份。 今天的诸葛玄离仍旧很忙,发出的拜帖应该早已到了各门各派那里,距离“英雄大会”来临的时间也已经不远了。 而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很特别,有一种专属的感觉。 诸葛玄离放下手中的笔,起身亲自去开门。 打开门的瞬间,门外的张弼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威压,这就是龙威,但很快张弼的后续反应就让诸葛玄离的心中有一些黯淡。 毕竟,哪怕是徐、龙两位都令见着自己也会有一些备受压力的感觉,哪怕只是装出来的,也会体现出一些尊卑之道。 但是这种压力对张弼全然没有效果,他既不会受到龙威的影响,也不会因为哪怕自己面对一位皇龙而要装模作样。 而这样的一种状态就不由得会让诸葛玄离又再次想起那一天紫气天光率先照耀在张弼身上时的情景。 要说诸葛玄离过去并不是一个生性如此多疑之人,加上天外书香内部的反对声音也早已肃清,根本无需如此。 但是很显然,对待他人可以宽容,但是对待张弼却不行。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四个字—— 功高震主。 一个有能力取代你的存在,试想换做是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仅仅只是一瞬间,诸葛玄离神态间的变化就被张弼尽收眼底,对此他虽然非常清楚诸葛玄离的想法,但却并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 毕竟,区区皇龙而已,即便给他最顶格的待遇,那也不过就是“人皇”而已,再进一步也就是“古圣”,无论儒释道三家都不尊享其名。 毕竟,自从凡间某张氏灭天帝立玉帝开始,无论天庭、仙界、灵山对这种事早已下了绝对的禁令,除太微上帝和五方上帝外,后来的人皇想要在这种状态下成仙,简直痴人说梦。 所以,对于张弼来说,他其实很同情诸葛玄离,做皇龙不易,做人皇更不易,甚至于能够领导凡人再次走向辉煌更是不易。 “道友今日来是为了‘帝龙宴’一事么?” 随着两人进入屋内,还未落座,诸葛玄离就道出了张弼今天的来意。 “正是!” “请随我来。” 在诸葛玄离的带领下,很快两人便离开房间,走到屋外,沿着恬静的碎石子小道,一路来到了一处开阔地。 此地名为君子苑,乃是天外书香历代之主揭示金榜的所在。 看着眼前巨大的金榜,张弼的心中也微微有了几分肃然起敬,毕竟这金榜的神奇虽然比不上正一道的结空成文,却也算得上是这个世间了不得的神物了。 此时,张弼来到金榜下方,很快目光就在金榜名单之上一一划过,在注意到天霖馆的时候停顿了一小会,随即就看到了司马过鲫、陆卓羽等人的名字。 这便是金榜的神奇之处,只要是历代天外书香之主便能在这张金榜上提名,以皇龙之名昭告天下,而天下人在接受了皇龙传讯之后,也可以用相同的方式将自己的想法再次提名在金榜之上。 即使彼此相距百万里之遥也不在话下。 第55章 巍峨中州 如今这张金榜上已经有很多名字。 除了天霖馆的人外,九耀星宫的铁雄,丽人湖的明华真人,怀安斋的净冕师太,都赫然在目。 虽然这上面有绝大多数人的名字张弼还是头一次见到,但配合上这段时间里他对中州地理的一些了解,也算是通过这些派门逐一将东南西北各大势力勾勒了出来。 诸葛玄离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但暗地里也在观察张弼的神态变化。 要说这张榜单上绝大多数名字都是中州之中享负盛名之辈,他们出席帝龙宴一方面可以为这场声势增添光彩,但更重要的是,诸葛玄离想要看一看大家对于皇龙现世的态度。 历来这种所谓的宴会,最终都会变成一争高下的比试较量,如若自己能够在这场盛会中拔得头筹,对于他今后执掌天下无疑是有了一个打响声势的基础。 所以,即便这张榜单中对应的人物都来历非凡,但在发出拜帖之初也是有过一番筛选的。 毕竟,要真的来几个分神、悟道期,且对儒门态度不友好的大能,那纵使诸葛玄离集玄黄、紫微双气于一体,加上盘踞在秋山城的龙气,也未必能够一挫其锐,到头来倘若名誉扫地,对他而言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道友可是有想要提携之人?”此时,诸葛玄离在一旁出言问道。 他从未询问过张弼的出身,过去倒是也并不在意,甚至于还一度认为张弼既然接受了自己玄黄之气的馈赠,也算是半个儒门中人了,但是到了今天,随着他对张弼的看法在逐渐发生变化,也让他对于张弼身上诸多秘密有了更多的看法。 张弼自然明白诸葛玄离那点小心思,不过对于他来说,今天之所以来看这张榜单,乃是他要找寻一个名字。 他相信这个名字一定就藏在这张榜单之中,只是他认不出而已。 要说这个人是谁? 那自然就是当初他和汪清璇联手在别鹤留苑击退的那名金丹后期修士了。 当初那名修士断手以求自保,后燃烧精血遁走,这么久了也一直没有音信。 尽管前段时间张弼时常都会占卜测算一番,却也并未察觉到任何凶险,而如今帝龙宴在即,他是否会再次跳出来呢? 当然了,即便他真的跳出来,凭借他金丹后期的修为,也根本不可能在这场盛宴中得偿所愿,所以,这一次来的必然不会仅有他一人而已。 随着张弼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看下去,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一个派门。 “这个靖远山庄有何来历?” 随着张弼的提问,打岔了诸葛玄离的思绪,待得他回过神来,重新思索张弼的提问,一时间有些疑惑。 “据我所知,靖远山庄乃是道门飞鹤山庄的分支,其庄主魏玉乃是一名豪杰,不但交游广阔,素有侠义,远近皆知,且其在飞鹤山庄也有供奉,实力不可小觑。” 要说过去诸葛玄离恐怕对靖远山庄这种分支派门根本毫无概念,但自从他成为皇龙后,掌握天下大势便成为了重中之重,尤其是分析不同派门的特点,领袖的性格,以及在中州之中的名声地位,看天外书香对这些势力应该保持一种怎样的态度便成了首要。 听了诸葛玄离的介绍,张弼微微点头,目光也随之移动,不再去关注这个魏玉。 毕竟,在这个方面,他很信任诸葛玄离的分析和介绍,也间接说明这名叫魏玉的豪侠并非自己所要找寻的对象。 又过去了三刻钟的时间,这一次张弼的目光放在了一个名叫紫云斋的派门之上。 “这个紫云斋有何来历?” 正当张弼提到紫云斋之名的时候,诸葛玄离的眉头也倏然一下蹙了起来,看得出,这个名字同样也是他心中的重点。 “道友可知这紫云斋的来历?” “不知。” “紫云斋乃是一座飘在天上的阁楼。” “哦,竟然有这么神奇?” “还有更神奇之处,这紫云斋被四条连接着阁楼四角位置的巨大锁链牵引住,一直延伸到相距四千里外的四块巨大的石砖上,据说如果没有这四条锁链,这座阁楼恐怕早就飞到天上去了,道友可知这是为何?” 眼见诸葛玄离居然生出了考较的心思,张弼对此微微一笑,回答道,“上天不得,入地不能。” 诸葛玄离听到这个答复,顿时哈哈大笑。 但实际上张弼属意的答案并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个。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所谓三界便是指的诸天,毕竟三在道家中意义非凡,三生万物,那么三界自然就是诸天万界。 在古老的道家体系当中,跳出三界是修道之人最大的梦想,甚至对于很多修士来说,他们认为人想要成仙,就必须舍弃肉身的限制,这便是老子的思想学说—— 吾有大患,及吾有身。 但是到了今天,修仙早已没有了这种三界五行的限制,无论人体、道体还是仙身,甚至是妖魔鬼怪也一样可以成仙,再不济也能修成仙家法宝,供上仙驱使。 如今,张弼一听到诸葛玄离的介绍立刻便回想起了这个典故。 毕竟他活的足够久,早已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而在他看来这紫云斋之所以要用铁索把自己拴在地上,不让其飞升,便是一种“地缚”。 毕竟,无法摆脱肉身,终究会被限制在三界五行之中。 真是有趣! 看来那纯阳小儿为了促成三教合一,不仅仅在与正一道争夺地位,同样也要和一些“小乘道门”斗法。 而一想到小乘道门,不由得就让张弼想起了那位大名鼎鼎的文始真人,楼观派祖师爷尹喜。 虽然这位文始真人的地位无法和纯阳、正一两位真人相提并论,但其因为帮老子牵牛的缘故,故而能够常侍在道德天尊身侧。 然而,本是一则趣闻,却不料张弼的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个念头,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渐渐的拧成了一股绳。 “道友,你想到了什么?” 对于一直在查看张弼神态表情变化的诸葛玄离来说,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瞬间。 但此时的张弼神情凝重,却是无暇去顾及他,只是在匆匆的拱手告辞之后便即离去,留下身后错愕不已的诸葛玄离。 随着张弼一路返回自己的住所,随即拿出一张符箓,便要以祝告之法放置于符水之中,却又在犹豫之后再次放下。 此法不妥! 是的,倘若张弼猜得没错,那么前次来找自己麻烦的那名金丹后期修士并非那真武传人的弟子,而应该是楼观派的徒子徒孙。 又或者说,这个世界的丹鼎派和楼观派也已经联合了。 当然了,后者的可能性无疑更大,毕竟这本就是一个三教合一的世界,正如同过去所言,三教能够联合的前提是三教内部的合并。 当张弼逐渐放下手中符箓,随即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让我好生会会你们!” 第56章 千军万马进秋山 司马过鲫带着陆卓羽进入秋山城的时候,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 “中州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司马过鲫是一个喜动不喜静之人,眼见街道两旁络绎不绝的人流,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和师尊相比,陆卓羽就不是那么热情了,相反,这一路上他都不发一言,除非师尊问起,这才表露出一丝矜持的微笑。 不过即便这师徒两性格不合,但凭借如今陆卓羽元婴中期的修为,却俨然已经是天霖馆三代人物中的佼佼者了,而且凭借他的这种处事不惊的性格,迟早有一天天霖馆也会交到他的手中。 “卓羽,我们去那边看看。” 前方此时传来一片喝彩声,引起了司马过鲫的注意,随即他带领众门人来到那地方,只见两名实力不俗的修士正在比拼一样法宝。 此番能够前来天外书香拜访之人不但声名远播,且都实力不俗,不过相比起贺喜而言,还是修士们对自身的需求更大。 换言之,对于很多人来说,贺喜只是表面,而能够在这样一次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会上收获一些名利,才是他们最为看重的。 “咦,这件法宝难不成是……”此时一旁原本不打算观望的陆卓羽也被那法宝所吸引,发出了一声惊叹。 “哦,卓羽你也认出了这‘断恒缘空’?”听得徒儿的声音,司马过鲫当即哈哈大笑,但目光却始终聚焦在那件法宝之上。 道家除了丹道,铸器也是一道。 能够集日月之精华,汇天地之五气,从而打造出来的法宝通常都品相非凡,倘若能更进一步,赋予这些法宝灵气,让其具有后天之灵,便可成长为灵器。 但此时出现在众人眼中的这件‘断恒缘空’就不是一般的灵器了。 确切的来说,这已经脱离了“形”的行列,而上升到“神”的规格,所以又被称之为神器。 此时两名修士的拼斗已经进入到了最后阶段,而持有断恒缘空的那人明显占据了上风。 但他之所以能够获胜,倒也不全是神器之威,而是他自身的灵性可以与物力相结合的缘故,换言之,这是一件专属于他的本命法宝。 围观之人当中不乏见识广博之人,可以一眼就看出其中奥妙,而那些原本存了觊觎的修士,也在认识到这一点之后,纷纷收回了这种心思。 毕竟他们很清楚,就算他们杀了此人夺走那神器,非但不会因此而获利,反而会因为神器失去其主而进入到混沌未开的无极形态,而人这种先天之后的造物根本无法驾驭无极之物。 而天地间能够驾驭无极的唯有一人,便是那位九天十地唯我独尊的元始天尊。 战斗逐渐落下尾声,胜负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只不过在一经结束之后,围观的很多人纷纷上前和那持有神器之人庆贺、结交。 至于司马过鲫一行人却是并没有也要上前去与攀谈一番的想法,毕竟天霖馆之丹道不输给这世间任何大道,纵使是神器,也会有危亡的时刻,而丹道一脉不仅能救人,同样也能救“神”。 “司马兄别来无恙呀!”刚离开围观的人群,司马过鲫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高喊,随即一人大步流星的朝着他走来,还未站稳脚跟就给了他一个熊抱。 “好你个铁壶仙,竟然来的比我还早!” 待得两人分开之后,司马过鲫也开心的笑了起来,他和眼前之人关系匪浅,却因为各自身上都有太多的俗务需要处理,总是聚少离多。 被司马过鲫称为铁壶仙之人,乃是中州四大宗派之一九耀星宫的计都使铁雄,此番九耀星宫之所以派他前来,主要是看重了他交游广阔、左右逢源,像帝龙宴这种盛会,难免会遇到竞争对手和仇家,即便是四大宗派也不例外,但只要有铁雄在场,谁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这不,铁雄刚才和司马过鲫拥抱过后,很快就被周围的其他人给淹没在了其中,各种呼朋唤友,让司马过鲫看了只能暗暗摇头。 “我们先回客栈。”司马过鲫虽然也同样交际广阔,但和铁雄比起来就不是一个境界当中的,加之他同样是大有身份之人,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配铁雄这朵红花,于是选择离去。 一行人来到客栈,分别入住了早已定下的房间。 此时的陆卓羽原本也想要就此安歇,不过他的心中始终有一股子积郁挥之不去,不仅仅只是因为楚华颜的缘故,还包括另一份心思。 要说仙路漫漫,有一位知心的红尘伴侣一同探索大道确实是人生幸事,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多更广阔的人生际遇。 而在陆卓羽的心中,成为天霖馆之主从来都不是他的梦想,但这或许是因为他迟早有一天也能坐上那个位置的缘故,因此除了已经握在手中的东西外,他还有更高的追求。 比如说,道统。 天霖馆虽然在丹道一脉享负盛名,且馆内供奉着黄老、魏老等一百多名于丹鼎派丹道之中大名鼎鼎的神仙,但却并没有留下任何一位神仙的道统。 对于凡人来说,道统是一条成仙的捷径,就像是那真武传人一样,即便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前路为何,但事实上他要做的也只不过是将真武大帝走过的路再走一遍罢了。 换句话说,真武大帝既然已经成仙,那么迟早有一天那真武传人也必将位列仙班,这是天命,也是天道,即便是张弼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最近这几十年,陆卓羽一直在留心这世间所遗留下来的道统,但遗憾的是纵使他已经费尽心力去找寻那些前辈遗留下来的洞府,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不过他并不灰心,始终相信持之以恒的道理。 而此番他前来天外书香,一方面是奉师命前来贺喜,但另一方面则是他探得在秋山城的附近有一处前人遗留下来的洞府,内中可能埋葬着一份道统。 虽然像这种消息,一般都是假的,连道听途说都算不上,毕竟倘若真有这样的传闻,恐怕早就被人查证过了,哪里还轮得到自己? 不过陆卓羽毕竟已经是一名元婴期的修士了,换句话说,化婴已成的他,作为“道母”,同样可以聆听到这天地间枯荣鸣动的声音,而这种声音其实就是天道的呢喃。 在房中歇息片刻,陆卓羽便出门了,他打算去那传闻的附近瞧一瞧,虽然并不抱多大希望,但也借此来打发这五天的闲暇时刻。 陆卓羽出门后一路来到秋山城外,以天眼打通地脉七窍,逐渐勾勒出一条道纹,只是这道纹尚且还无法“神合于无”,就像是他体内的元婴同样还无法飞出体外一样。 毕竟,那需要化神期的修为。 沿着地上铺展开来的道纹,陆卓羽逐渐的来到一处灵气充裕之地,此地距离附近一处龙穴不远,因此陆卓羽所感受到的灵气也有可能是玄黄之气。 而就在陆卓羽逐渐以堪舆之法开始对此地进行一番丈量之时,却发现不远处有人竟然比自己先来了一步,而随着他定睛一看,更是发现此人身形竟然如此熟悉,就好似他们曾经见过一番。 第57章 救治温月的办法 “是你!” 此时出现在陆卓羽视线中的人自然就是张弼了,只不过张弼来此倒不是为了找寻某位大能的道统,而是要为五天后做一些准备。 和两年前相比,张弼长高了一些,年龄也来到了八岁,但终究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只不过陆卓羽在惊讶过后也是注意到,如今的张弼竟然已有结晶初期的修为。 自从张弼通达结晶以来,就没有再花费心力在修炼一途上,虽然他的符箓之术碍于这个修真世界的天道,需要有与实力相对应的境界匹配,不过只要云炁在手,张弼倒是不会畏惧任何人。 “你也是来参加帝龙宴的,看样子贵师门对你的期望很高呀!” 张弼的话让陆卓羽微微一笑,这话有些许恭维之意,不过倒也不假,眼见张弼表露出善意,陆卓羽也逐渐放下了心中那些许不快。 只是此番探寻道统的目的只能延后了。 两人并肩同行,行走于这旷野之上。 “没想到你竟然投身在儒门之中。” 随着陆卓羽问起张弼之后的过往,张弼也简略说了一些之后,陆卓羽露出了诧异之色。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毕竟张弼不过只是个孩童而已,投身儒门还是道门并无不妥。 加上当初张弼前往天霖馆乃是为了求医,求医不成另寻他路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要说张弼和楚华颜之间的那些事,自然也不会被陆卓羽放在心里。 “儒门书多,倒是一个学习的好地方。” 张弼的回答让陆卓羽也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三教之一,佛道两家的典籍太过晦涩,不如儒门通俗易懂,尤其是在儿童的启蒙教育这方面更是大有不如。 陆卓羽闻言微微点头,联想起数百年前自己的某些经历,还会产生一种颇为认同之感。 只是如此一来,却是让他忽略了张弼话语的弦外之音。 当然,如果他知道张弼的晋升前后还不到四个时辰的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由于两人之间毫无交集,而唯一能够产生交集的因素还是一个对陆卓羽而言禁忌的名字,所以随着他略作沉吟,便转变了话题。 “馆主曾经应师叔的请求,临时出关看过那位病人。” 随着陆卓羽提到温月,顿时引起了张弼的重视。 “哦,贵馆主如何说?”虽然张弼早已知晓温月的病因,却也想听一听这个世界里于丹道一脉登峰造极的人物是如何看待的。 “馆主说,虽然寻常丹药无法救治这位病人,但或许有一法可行。” “什么办法?” “妖术。” 妖术? 听到这个有些离奇的字眼,张弼顿时皱起了眉头,一旁的陆卓羽见状也不言语,而是仔细注意张弼的表情变化。 一开始陆卓羽对再见张弼并未表现出多大的兴趣,要说楚华颜一个“挚友”的称呼就会让他将张弼视作情敌,那也太小题大做了。 但随着两人这一路走来,看似肤浅的对白,却在彼此的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应该说,张弼每到一处都总会展现出其非凡的才能,但这种才能在无关紧要的人的眼中,会因为他的年轻所忽视。 就比如说当初的温月也是等到自己坐上天池宫主之位后才在生于忧患之中念叨张弼的好。 而如今的陆卓羽,或者说诸葛玄离也有相近的感受。 一名六岁孩童时隔两年连续突破两个大境界或许还不算什么,至少在陆卓羽这种仅凭不到三百岁寿元就通达元婴中期的修士看来,也仅能算是稍微有些惊讶罢了。 但除此之外,张弼所展现出来的谈吐,以及谈吐背后不曾浮于表面的心机却是让他大为惊讶,也因此而警惕。 就比如说“儒门书多”这个回答,此时想来,这句话不仅能引发自身的认同,还让他巧妙的避开了自己原本的提问。 毕竟陆卓羽那会想要知道的就是张弼的修为进境以及他投身儒门的原因。 至于这四个字当中是否还有什么“反讽”道门的含义,却不是陆卓羽能够听出来的了。 此时的张弼倒是并未去注意陆卓羽这番明暗变幻的心情,而是完全进入到对“妖术”的探索当中。 正一道的宗旨就是降妖除魔,以道曲书写这世间清平意,这和丹鼎派“端立共体、空洞其心”的避世观念截然相反。 或者说,正一道是入世学说,而丹鼎派则是出世。 妖术是什么? 对张弼这位正一道祖师爷来说,他说自己的认识只能排第二,那无人敢说第一。 所谓妖术,便是心术。 像天霖馆馆主东方素问这样的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必须要做到严谨,所以他说是妖术,就必然是妖术,而不可能是“精术”。 毕竟道家之妖,多半说的不是妖,而是精,所谓物之性灵为精,人说某某东西成精了就是器物有灵的说法。 但是妖却完全不同。 可惜的是,此番张弼是被贬下界,所以无法将斩邪二剑带下界来,否则的话凡间一切的妖魔鬼怪都将无所遁形。 “不愧是天霖馆馆主,此法确实不凡!” 待得张弼想通了前因后果后,脸上也微微露出几分佩服的神情,或许这就是出世和入世的区别之一。 像正一道这种入世流派,更加注重行而不在于心,但丹鼎派既然要求教徒空洞其心,难免更加注重心术。 而心术入邪便是妖,东方素问能够以此来联想到妖术并不奇怪。 听得张弼赞叹馆主,陆卓羽自然也替自家馆主谦逊了两句,随后两人又闲聊了些许时候,便在距离秋山城不远的地方分道扬镳了。 等到张弼回到天外书香后,原本是打算去找乐书令钟斐,但想了想后却又放弃了,毕竟帝龙宴就在五天后,倒是无需如此着急。 不过还没等张弼温出一壶茶,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打开一看,却是徐都令。 自从选择投身天外书香门下,徐、龙两位都令近来也算安分守己,加之他们两过去本就是天外书香的都令,做起事来那更是得心应手。 “道友可有闲?”徐都令站在门口询问,观其态度十分的谦卑,远在其他都令之上。 “自然,都令请进。” 待得徐都令进入并落座后,便从张弼手中亲自结果了温茶的工作,等到茶香四溢后,又亲手为张弼洗碗、淋壶、置茶、涮杯,忙完后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儒门六艺之中礼为先,而他作为都令,更是对礼数看得比什么都要重。 等到一杯清香的茶送到张弼跟前之后,徐都令这才面色一变,压低声音说道,“道友救我!” 第58章 道友救我 一句“救我”,让张弼被吓了一跳,待得从徐都令脸上得到再次确认后,张弼心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个念头。 “徐都令何事惊慌,但说无妨。”当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后,张弼这才问道。 徐都令这才将事情原委道来。 原来,自从帝龙宴拜帖发放之后,徐都令就一直负责顾守龙穴之地,龙穴乃是天外书香命脉之所在,比之紫微大帝传承而言属于一文一武,两大臂膀。 但自从昨天开始,龙穴之中原本平静的玄黄之气就开始躁动不安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这只是皇龙现世后的正常征兆,便没有在意,只是用自身玄黄之气加以辅正。 但就在今天过后,玄黄之气的骚动愈发的不安,即便徐都令豁尽全力也无法压制。 帝龙宴在即,发生这样的事,加上当初他挑战诸葛玄离的行为,更是有可能成为被清理的对象。 于是乎徐都令不敢去报告诸葛玄离,而是在问及御书令钟斐之后,得到了一条提示。 “也许可以找张弼试试看。” 这才有了今天求救一事。 “龙气骚乱?” 乍听到这条消息,张弼也觉得不可思议。 龙气虽有灵性,但那灵性却是过去别鹤留苑的众人通过圈养等方式赋予的,换句话说,空有龙形,却并没有龙腾之象。 再说了,那会的诸葛玄离根本还不是什么再世皇龙,自然也就不敢贸然的在自身命格没有达到皇龙帝相之前,让龙气活化。 而如今,龙气竟然躁动起来,在张弼看来,这便是有人用秘法让龙气彻底活过来了。 至于要说这秘法为何,一时半刻的张弼也不清楚。 毕竟活化龙气之法太多,哪怕是点睛之术也能够赋予龙形以灵性。 “带我去看看。” 在徐都令的带领下,张弼很快就来到了秋山城外一处龙气盘踞之穴口,却在还未靠近的时候就察觉到,情况比徐都令所言还要糟糕。 毕竟,这会龙气已经不是骚动那么简单了,而是有几分暴跳如雷的趋势。 “竟然如此严重!”感受着那一股股不安的气息流动,张弼也是大吃一惊,当下他也不再多言,随即拿出一张符箓,以灵和感应之法,上书“句曲”二字。 句曲,乃是正一道七十二福地之一的华阳洞天,为紫阳真人所有。 由于如今张弼手中并没有正一道趁手的法宝,有且仅有一个所属于茅山宗的玉简灵器,所以只能以茅山宗鬼道来应对。 但张弼却知,这并非最合适之法。 毕竟,在三山符箓当中,茅山宗的符箓之术长于镇压,若是张弼有足够多的云炁,或是他的实力足够强大,能够强行镇压龙气也就罢了,如若不然,则会被龙气反噬。 但此时的张弼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符箓画好之后,张弼择其一座地势较低的山峰,将符箓贴在山壁之上,并以云炁灌注。 然后依葫芦画瓢,分别找寻另外两座山,贴上了“玉曲”、“潜佑”两张符箓。 如此,形成大中小三茅。 三茅已成,接下来便要开坛了。 只不过即便现在开了坛,凭借张弼如今的能为也根本不足以镇压龙气,所以他需要有人能够临时继承茅山宗历代天师的“法裔”,并于三山茅峰之上建造一座清微道观,以云炁为众仙加持等身,方能开坛。 当张弼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徐都令后,徐都令当然是连声答应,并且飞书一封,让自身门下众弟子赶来龙穴附近汇合,并准备动土建造道观。 等到所有一切都忙完的时候,早已是次日破晓时分了。 而到了这个时候,即便不用估算,徐都令也知道,如果再不行动起来,恐怕就瞒不住了。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张弼来到茅峰之上,于清微道观前,准备开坛。 此坛名为上清宗坛,由其名头可见此坛背后的来历。 毕竟上清就是灵宝天尊,用凡人的话来说就是茅山宗背后的正牌宗主。 当然了,想要开上清宗坛,并不需要灵宝天尊的授权,毕竟张弼要对付的也不是神魔众,所以只要茅山宗历代祖师爷点头,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了,最好点头的人是太元广德真人许谧,毕竟这上清宗坛便是他的杰作。 随着张弼祝告、请神,看着符水之中出现的文字时,脸上不由得升起一缕骇然之色。 因为纸上若隐若现的文字来源不是别人,正是天庭斗部之主斗姆元君。 两位太岁前次下凡为张弼带来了葛洪的消息,以及纯阳小儿推动三教合一的进程,可以说全都是不好的消息。 而后两位太岁说出此行幕后主使之人正是斗姆元君,因为太乙救苦天尊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相继而来的一负一平的战绩让她也备受压力,这才转为找张弼合作。 至于为何是张弼,而不是正一道正牌老大,便是因为天庭和仙界有别,即便是斗姆元君也不好直接插手三清管辖之事。 而张弼自然就成为了最合适的选择。 一来张弼的身份上得了天尊的台面,别看张弼、张道陵都只是真人,连大帝的称呼也没有,但实际上张弼和张道陵的级别放在天庭里和斗部、雷部之主一样。 至于死死压在张弼头上的三清放在天庭之中,那自然就是玄天、玉皇和昊天这三位大天尊了。 无论是两位太岁还是华盖星君,都只是帮斗姆元君牵线而已,真到了直接对话的阶段,那张弼绝对当得起斗姆元君亲自接待。 这也是张弼刚祝告请神,立刻就被时刻关注他的斗姆元君注意到了,更是先茅山宗历代祖师爷一步给张弼发放了通行证。 二来嘛,张弼反正已经被贬下界,且神魂都被剥夺了,自然也就不算在仙界之中了。 况且,只要斗姆元君不明着出手干预,料想就算是荡魔天尊、纯阳小儿之流也不敢直斥其非。 随着开坛祝咒的仪式完毕之后,徐都令明显感觉到龙气的暴动减弱了,但仍旧还在局部存有异象,不过这个结局仍旧令他欣喜不已。 “徐都令,幸不辱命!” 此时的张弼也不由得擦了把汗,毕竟能够有这个结果,可不全靠他张弼一人的功劳,斗姆元君亲笔御令的功劳还要更大。 “多谢道友相助,此番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徐都令早已是激动不已,这样一来不仅他在诸葛玄离那里有了交代,连同他自己也是受益良多。 毕竟龙气被镇压已经趋近安稳,这样一来他在龙气附近无论顾守还是修炼也再无危险可言。 等到徐都令走后,张弼的脸上这才缓缓露出疑惑之状,毕竟事情虽然解决了,但也只是治标不是治本。 第59章 求墨宝 距离帝龙宴的时间越来越近,而无论秋山城还是天外书香也都开始出现一些不好的迹象。 当世的儒释道三教齐集秋山城,想要让他们彼此间相安无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真达成了三教合一也同样如此。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当中到底有着多少私人恩怨,又有着多少甚至可以推及到几千年前的前仇旧怨。 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麻烦还是在于四个字—— 玄黄之气。 两天前张弼在帮徐都令解了燃眉之急后,便仔细思考过龙气暴动的原因,虽然迄今为止也没有得出一个结论来,却有一点却是再次进入到他的眼帘。 玄黄之气之所以会暴动,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有人在破坏龙气盘踞之穴口,导致气走山摇,而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废地利。 是的,又是废地利,虽然这一次废地利的对象和过去可能并不太一样,但是本质上并无区别。 毕竟,玄黄之气这种太始先天之气并不仅仅只是儒家的龙气而已,道家的黄庭三道同样也能拿来使用。 当初张弼在东尧岭上酒曾经布下了一个黄道六爻法阵,借由楚华颜渡给他的浊气转化而成的云炁所布下的一门可以稳固地利的阵法。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张弼压根就还和这个世界的儒门没有半点联系,自然也不会想到玄黄之气在儒门里也叫做龙气或者圣气。 但是当张弼一经产生了这样的联想之后,脑海中顿时就闪过了数个人影,可以说无一不是具有大神通者。 而像这样的存在,别说想要破坏龙气,就算再造一条真龙也根本不在话下。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一次他们究竟针对的是自己,还是另有其人。 “谁?” 陶然打开门,看着门外的张弼,顿时松了口气,只不过张弼此时反而心中有些奇怪。 也许是瞧出了张弼脸上的神色,陶然当即笑道,“道友莫怪,实在是这几天麻烦事太多,一旦有人来敲门,必是出了大事。” 听陶然的话,张弼也笑了起来。 从第一次见面时张弼就知道陶然没有走上不世王权的道路,而是想要走中庸之道做学问,即便回到天外书香,他也不适合做都令,仍旧还是以做学问为主。 只不过帝龙宴在即,加上天外书香刚重振不久,百废俱兴之下,陶然也不得不出面去做一些事,再不复过去能够和张弼一同下棋品茗之好时光了。 等到张弼进屋之后,陶然便要去奉茶,陶然的泡茶技术可就不是诸葛玄离能相提并论的了。 如果说诸葛玄离泡茶只需要六个步骤即可,那么陶然就能拿出做学问的态度给你来个六十六个步骤。 所以很快张弼就制止了他的动作,而在陶然一怔之后说道,“书令,今日来是为了一事。” 陶然一听之下顿时就苦了脸,还不忘唠叨了一声,“我就知道……” “呵呵。”张弼微微一笑以掩饰他的尴尬,随即就正色道,“书令,我此番来是想要求你一副墨宝。” “我的墨宝?”陶然一怔,原本以为张弼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至少也是火烧眉毛的那种,却没想到竟然是这等素雅之事。 要说陶然的字写的那可是非常大气的,在别鹤留苑的时候就远近闻名,甚至在儒门当中还传出过一字千金的名头。 只不过陶然自己倒是没有那种靠卖字画为生来游历名山大川的闲情兴致,待在别鹤留苑久了,渐渐的也就被世人忘记了。 而如今再次被张弼提起,顿时也让陶然有些心痒痒。 倒不是想要在张弼的跟前卖弄,而纯粹是技痒。 “好,不知道道友想求哪几个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听到这几个字,陶然的脸色倏然一变,显然是没料到张弼要自己写的竟然是这句名言。 要说这句名言到底有何含义,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曲解的地方,而无论是张弼还是陶然,都不可能会从这几个字里找寻到什么可以引申的含义。 所以,随着陶然很快释然之后,这才微笑着说道,“字我可以写,不过道友得告诉我这字要用来做什么。” 其实在陶然的心中对张弼的感激是非常大的,当初的自己像中了邪一样的跑到张弼这里来说什么天意之内的话语,并非是他受到了什么人的蛊惑,或者说他就是徐、龙两位都令潜藏在别鹤留苑的卧底,而是那一刻的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天命二字虽然并非儒门专属词汇,但对于儒生而言意义重大,远胜佛道两教。 恐怕在陶然心中,能够留在别鹤留苑做一辈子学问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或者换一种方式来说,陶然也是别鹤留苑中绝大多数书令心中最不待见之人。 想当初陶然提出和张弼斗法,汪清璇拿出那柄玉如意作为赌注,可以说此举一方面是想要为这场比试添砖加瓦,但另一方面却也存了想要给陶然难堪的用意。 对于诸葛玄离、汪清璇这样想要北迁回归天外书香的人而言,陶然这种中庸之辈自然就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众人在张弼的帮助下携龙气一道回到北方,正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时候,却唯有陶然一人感到几分兴致阑珊,这才跑到张弼这里大放厥词,说什么“天意”之类的蠢话。 当然了,张弼不会责怪陶然,书呆子虽然迂腐,却也有其可爱之处,而在正一道中,张弼虽然没有过姐妹,却有不少和陶然一样的书呆子师弟,看到陶然,也能让他看到这群活了几万年却仍旧还像小孩子一样老顽童。 回到眼前来,张弼要求字,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出去卖。 当然了,卖也有卖的方法和规矩,只是这个方法和规矩不能告诉陶然,否则以他的品行只怕会当场翻脸。 所以张弼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胡诌,至于要说骗骗陶然这样的儒生是否会有什么负罪感,那对于张弼这等狠人来说,自然是全无必要的。 当张弼带着陶然写给他的字离开之时,随即返回自己的居所,将这幅字画装裱了起来,这才启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而他要去的地方自然就是此时秋山城中最火爆兴隆之地—— 蓬莱市。 蓬莱市乃是一处在秋山城中临时开启的集市,这里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修士,也同样汇聚了来自天涯海角的宝贝。 比起帝龙宴来说,这个蓬莱市才是此番修士们云集于此的重要原因。 此时的蓬莱市中早已是人山人海,各种宝贝琳琅满目,即便自身能够与之货与的财产不够,也能流连忘返。 而在所有商会、摊贩当中,最为吸引眼球、也是铺面最大的一家店铺门口有着一块鎏金的招牌,上书三个字—— 紫云斋。 第60章 卖字画 紫云斋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但几乎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懊恼,看样子均是失望而归。 同一时刻,距离紫云斋不远处的一座酒肆二楼雅座上,两名正在对饮之人也正在絮叨着闲话。 “一千一百四十一。” 随着一个数字从其中一人的口中报出的同时,对面那人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我说铁壶仙,你不会就这样数了一上午?” “哪能啊,我可是从三天前就一直在数了,这一壶酒敬我自己!” 九耀星宫的铁雄拿起桌上的酒壶顺势就往嘴里倒,丝毫不在意那涓流洒落在衣衫之上。 一旁的天霖馆右执事府府主司马过鲫见状丝毫不以为意,显然是早已对这位大名鼎鼎的铁壶仙的行迹风格见怪不怪了。 在两人对饮之时,身旁还站有一人,便是司马过鲫的弟子陆卓羽。 原本铁雄也邀请陆卓羽入席,但怎奈陆卓羽坚持推脱不受,铁雄也只能罢了。 不过想来陆卓羽那不卑不亢的风格也不为铁雄所喜,倒是更加看重司马过鲫这位和他一样行迹洒脱之人。 两人的对话被陆卓羽听在耳边,对此除了心中的一丝讶异外,也还有一些好奇。 虽然并不清楚铁雄的目的为何,但看样子他之所以在这里喝了三天的酒,就是为了一睹这三天来紫云斋宾客的出入情况。 要说这么做到底有何意义,还是他纯粹穷极无聊,却不是陆卓羽能够看出端倪的。 但陆卓羽不清楚,司马过鲫又如何不知其过往缘由呢? “铁壶仙,还计较当年之事呀?”司马过鲫为铁雄添酒之后,笑吟吟的问道,同时还伴随着一股子恶趣味。 “换了你,你会不在乎?”铁雄的语气变了,变得有些缥缈无踪,也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和之前判若两人。 “那就去,此一时彼一时,昔日人闲旧短,今日世所不同,正所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听得铁雄郑重了起来,作为他的好友,司马过鲫自然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只不过话音刚落,却仍旧不失几分促狭之味,随即从身上掏出一方锦盒,递到铁雄的跟前。 “此乃金铜方邬丹,虽不是什么神丹妙药,却也不下于这世间珍宝,假以此物,可助好友夺回昔日颜面!” 司马过鲫一番话出口,陆卓羽不由得心中一震。 金铜方邬丹他自然知晓,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师尊为了帮朋友出头,竟然把这种珍贵的丹药拿来送人。 不过一经联想到铁雄的身份,他的心中也就释然了。 恐怕换做是他,能够结实到铁雄这样的人,哪怕拿出更加名贵的丹药也在所不惜。 铁雄瞥了一眼那丹药,虽然也目露精光,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但终究没有伸手去接,毕竟这一接过来,就表明他放下了曾经的前仇旧怨,虽然看似洒脱,却也难以如此轻易就善罢甘休。 司马过鲫见状也不再劝,毕竟台阶已经给他了,要是铁雄还一意孤行的话,自己也实属无奈。 就在两人对饮对话之时,此时的紫云斋又有几波人来来往往,可谓是来时志得意满,走时唉声叹气,和前面那一千多人相比,无外如是。 却说此时的张弼也已经携装裱好的字画进入到了秋山城,并且一路朝着紫云斋而来。 对于张弼来说,卖字画虽然只是手段,但倘若手段行使的好,所想要达成的目的自然事半功倍。 只不过,无论是诸葛玄离的介绍,还是其他人为他的描述当中,都可以让张弼感受到,这个紫云斋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对象。 要说法宝,张弼手中就有一个玉简灵器,其品相绝对达到了九两九命格的程度,倘若那紫云斋是识货之人,定然能够鉴定出其不凡来。 但张弼却并不打算把这件法宝拿出来示人。 当张弼刚来到紫云斋大门口时,不远处酒肆之上传来了一声微微的轻叹。 “卓羽,你认识他?”司马过鲫循声问道。 铁雄和紫云斋之间的仇怨只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流传,知道的人很少,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情,闹大了甚至会引起九耀星宫和紫云斋之间的嫌隙。 而司马过鲫作为铁雄的好友,一方面会以私人感情为基础站在他这边同仇敌忾,一方面也会找寻一切方法为这两家之间缓和冲突。 “他便是楚师叔当日曾带回的那名挚友。” 随着陆卓羽这么一解释,顿时让司马过鲫和铁雄二人都抬首望去,只不过看到的就只有张弼那尚未完全进入紫云斋的一只脚了。 楚华颜作为天霖馆三大府阁之一鸾凤阁的阁主,在中州同样是声名备至,虽然这其中不乏依仗天霖馆的缘故,但这份依仗非但不是累赘,反倒是无穷的助力。 毕竟,修士一旦有恙,不可能是凡人的伤风感冒,那必然是重病,几乎到头来求医于天霖馆便是必然,能够和天霖馆搞好关系,甚至要比有一门绝学傍身还要幸运的多。 当然了,铁雄不会有这等烦恼。 “原来是他!”司马过鲫回想起当初楚华颜为了给那名女子治病不惜闯入馆主闭关之地时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心动,当初在天霖馆缘悭一面,此番再见定然要好好认识一番。 毕竟能够得师妹一声“挚友”称呼之人,便是自己也要大力结交之辈。 眼见得司马过鲫和铁雄都有了下一步动作的心思,一旁的陆卓羽不知何故,此时却多了句嘴,“徒儿前不久和他见过一面,此时的他已经投身天外书香门下了。” “哦?”陆卓羽的话让司马过鲫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本蠢动的心思此时又再次按捺了下去。 毕竟张弼是天外书香的人,那就不太好于此时与之相见了,加上帝龙宴在即,更是忌讳。 此番中州所有前来参加帝龙宴的众人几乎临行前都得到了本师门的一番告诫,而在所有告诫中被提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皇龙出世,急需一场大胜来为自己树立威信,同时稳固自身地位。 而反过来说,自然也有人不愿意见到真龙再世,毕竟真龙一旦飞天,那从今往后便正式踏上了帝道,这是一条谁也无法阻止的道路,那么最好的拦截方法就是在其上路之前,彻底断绝其飞龙在天之势。 对于铁雄和司马过鲫来说,此番前来天外书香,一方面是为了谋求自身利益而来,但另一方面他们身为中州四大宗派之一,也存了一份想要止戈休戚的心思在里面。 说得好听点,是维护武林和平。 说的难听点,是维护自身地位。 毕竟无论是后起之秀,还是潜海惊蛟,对于一个早已形成平衡,且同样是经由千百年来的斗争才换来今天地位的四大宗派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第61章 小弟的大佬跟班 张弼虽然身材矮小,但装裱过后的字画可是横幅巨大,刚一进门就差点堵塞了厅堂。 两名门房见状,当即走上前来拦阻,待得他们看清楚张弼带来的并非什么奇珍异宝,竟然是一副字画的时候,不由得现出一脸嫌弃的模样,连连摆手喝道,“出去,出去!” 张弼见状暗暗摇头,对紫云斋的观感也大幅降低。 当然,他自然也明白,如今出现在秋山城中的这处紫云斋店铺并不能代表那座“天空之城”,而且倘若这紫云斋真能成为中州鉴宝之行家,那么凭借其声誉和信誉,非但不会让人觉得他们傲慢,相反还会在进一步审视自身不足的同时,对其更加高看一眼。 正当张弼就要被这两名门房赶出门的时候,却不料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慢着!”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张弼略感诧异。 此时他回过头去,只见出现在他身后之人居然是陆卓羽。 “我是天霖馆陆卓羽,这位是我的朋友,可否让我们进入?”陆卓羽到来之后并未和张弼打招呼,而是抬出了天霖馆的名头。 不得不说,天霖馆绝对是中州的一块金字招牌,而两名门房听到他是天霖馆的人,也不去查询他的底细,更不会在意其是否冒充,赶紧上前招呼道,“原来是陆神仙,两位请进!” 眼见这两名门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张弼对此自然也不以为意,当即在陆卓羽的陪同下进入到了内堂之中。 此时的内堂中依旧是一副人满为患的架势,而在不远处,有两名师爷模样的人正在为各路宾客进行鉴宝,旁边更是聚拢了大批宾客。 “你也是来寻求交易的吗?”此时陆卓羽方才开始和张弼交流了起来。 “算是。”张弼并未言明自己的来意,毕竟真要说出来恐怕又是一场动乱。 听得张弼如此说,陆卓羽倒是微微一笑,也不再追问,但他的心中却充斥着一种模棱两可的心思。 之前在酒肆之中,陆卓羽之所以道出张弼如今的身份,用以阻止司马过鲫和铁雄前来一会楚华颜之挚友,便是因为一想到那“挚友”二字,让他产生了一种抗拒的心思。 毕竟真要细数起来,他和楚华颜之间,别说红尘伴侣,恐怕还当不起“挚友”的称呼,算起来还有一层辈分上的差距。 但是,当他阻止了两位前辈之后,却又想要来一窥究竟,而如今当他见到张弼之后,却又后悔了。 他本不该来。 为何不该来,如果换做他时,可能陆卓羽能说出四五个理由,但当此时刻理由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张弼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与己无端的冲突。 而这种冲突的源头就是楚华颜。 此时想来,如果此时为张弼出头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铁雄或者司马过鲫的话,或许他的心中就不会那么模棱两可了。 张弼自然无法明白陆卓羽此时内心的冲突,而他在意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地利。 从张弼刚进入紫云斋开始,他就一直在关注此地的地利情况,而结果也正如他所想的那般,此地的地利存在着一定的乱象,这种乱象可能来源于众多宝贝导致的灵气驳杂,但更重要的还是在于货物流通上所形成的阻塞。 在张弼观察之时,陆卓羽并未离开,而是全程陪同在侧,大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架势。 张弼观察良久,已然有了更多的心得,而此时的他终于是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名正在鉴宝的师爷,心里想着自己手中这幅字画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当张弼迈步走过去的同时,陆卓羽慢了半拍,但仍旧紧随其后,两人一路来到师爷的跟前,当张弼拿出那巨大的字画,差点没扫到周围旁观的人群。 此时那名师爷的眼睛里也多出了几分纳罕之色。 来紫云斋交易宝物的多了去了,哪怕不为交易,单纯只是来鉴宝的也大有人在。 但无论是什么宝贝,均是一眼就可以看出其用途的,以及其背后有一个用血与泪交织的故事。 当张弼将那字画摆放在师爷跟前的时候,周围一片哗然,就连早有所料的陆卓羽也暗自吃惊。 这名师爷的见识就不是外面那两名门房可以相提并论的,仅凭一眼他们就足以看出这幅字画的不凡,那笔画苍劲有力,笔走龙蛇之间更是隐约有一种飞玄之象,豪迈大气,必是出自名家之手。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师爷看过字画后,抬起了狐疑的眼神,或许是因为这是他自从着手这门鉴宝的行当以来头次见到有人拿字画出入紫云斋的,一时半刻忘了吩咐门房将张弼带走了。 “哼,几个破字,也妄想来紫云斋里做买卖,真是乳臭未干!” 此时一名旁观者做出了如上评论,若非见张弼是个未满十周岁的孩童,怕是那句“穷酸秀才”的评语就要当仁不让的落在张弼头上。 然而,随着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随之而升起的却是一声不可名状的惊异声,“慢着!” 听到这个声音,师爷赶紧起身,回头便朝着人未至的走廊躬身一礼,恭敬的说道,“参见总管!” 总管! 此时,一名看上去儒雅之人迈着略带几分仓促的步伐朝着张弼迎面走来,到来之后也不去招呼那名师爷,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摆放在桌案上的那幅字画。 待得他看了半晌之后,这才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那几欲不舍的眼神,看向了这幅字画的主人。 “敢问这位小友,这幅字画可是要出售?” 此言一出,旁观者哗然一片,即便是那名师爷也露出骇然之色。 “倒是确有此意,只不过看样子贵宝地似乎看不上呀!” 张弼的话让那总管露出几分尴尬之色,虽然自从紫云斋成立以来,遭遇过的投诉事件并不算少,但在这名总管任内,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总管当即转头对那名早已唯唯诺诺的师爷说道,“知道该怎么办?” 师爷闻言,随即沉声回应道,“自降三级,留作内柜三年,若三年无事可升为掌柜,若三年再出事,再降一级为外柜,且永不再升!” 师爷的话再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眼见得紫云斋规矩如此严明,比起一些宗派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也都为之心服。 等到这名师爷离去之后,总管这才将目光迫不及待的又放在了这幅字画之上,然而随之而来的第一句话就让众人为之惊惧。 “若是我没有看错,此乃东华帝君之道统‘天谪仙人’是也!” 总管语气激动,不可名状,而旁观者更是尽皆骇然,心神如遭雷击。 至于那站在张弼侧后方的陆卓羽在听到“道统”二字时更是连同元婴道体都被震撼的荡起丝丝涟漪,连同看向张弼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无穷异色。 第62章 东华帝君道统 “不愧是总管,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张弼此时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然而随着这两人话音落下,旁边一名之前迟迟不敢拿出自身携带之异宝进行鉴定的旁观者忍不住出言质问道,“这上面明明写得是道德经上的一句话,哪里来的什么东华帝君的道统?” 此言一出,其他人虽然不敢声援,但心里也在随声附和,但是要他们也当面否定那总管的结论,却也唯恐自己因此得罪了紫云斋。 “无知小儿懂得什么!”听了那人的话后,总管对此只是哂笑不已,同时挥了挥手,两名实力身份远高于外面两名门房的亲随一左一右架着说话那人便往外走。 而总管则是略微躬身,对着张弼一礼后说道,“尊客,里面请!” 张弼见状,自是微微点头,不过在临走之前,还是冲着自己身后的陆卓羽一笑,随即说道,“这位是我的朋友,若是无妨,我两同路。” 听了张弼的话,总管这才看向了之前一直被忽视的陆卓羽,随即也友好的拱了拱手说道,“天霖馆右执事府高徒陆小兄弟,自是久仰大名了!” 听到总管提到自己,陆卓羽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忙回了一礼,只是纷乱的心还没有从张弼和那字画中隐藏的道统中回过神来。 在总管的带领下,很快张弼和陆卓羽便来到了店铺二楼一间房门口,而当总管伸手推开门后,一股玄风吹拂而来,陆卓羽还未反应过来,但张弼却知道,门后的世界已经不再是秋山城中了。 当总管带头,张弼和陆卓羽一前一后进入到屋内,这一刻陆卓羽才惊呼出声,“这里是……紫云斋!” “呵呵,正是紫云斋,此乃荜阁前辈所制造的传送法阵,以‘道蕴紫气’沟通,可通达相距百万里之遥的两地。” 总管的话让陆卓羽一愣神之后这才明白过来,许是今天他受到的刺激已经太多了,以至于让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一名元婴中期的强大修士,倒更像是一名随着长辈出游的练气期晚辈。 至于张弼自是闲庭信步,对这传送法阵丝毫也没有任何惊讶之意,让那总管不由得暗暗称奇。 “两位请在此稍等,此等重保非同小可,我要先行知会大管家封门闭户,加强防范,这才好正式迎接两位贵客!” “总管请便。” 待得总管郑重说明并离开之后,陆卓羽这才忍不住满心的惊魂未定,说道,“道友,你当真要将此道统卖给紫云斋?” 道统是什么? 对于修士而言,这世间珍宝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比道统更加珍贵。 毕竟只要继承了道统,就等同于是有了成仙之名。 而无论对于修士,还是普通人来说,很多时候,名声往往比实力更加重要。 二代帝王为什么能够服众,因为他们是开国先祖的子嗣。 陆卓羽为何会受世人推崇,因为他是天霖馆的弟子。 往小了说,名是一个人入世的证明。 往大了说,名则是“我为什么是我”的表据。 人的所有坚持都因为这个“我就是我”的表据才有了立足的根基和施行的动力。 “放心,这东西一文不值!”张弼呵呵一笑,借着四下里无人的空档说出了此间真相。 陆卓羽闻言又被吓了一跳,一时间感到纳闷不已,一方面是惊讶张弼竟然敢拿假的道统来蒙骗紫云斋,另一方面也纳闷张弼为何会将此等惊人的事实真相告诉自己。 难道说他就不担心待会被人识破秘密的时候,自己为求自保而出卖他吗? 不过很快,陆卓羽就不再这么想了,毕竟他好歹也是元婴期修士,不说他的见地会因为实力的增长变得有多高,毕竟就像这字画就不在他的涉猎范围内,就算有一天他晋升到化神期,也依旧看不透这其中隐藏的秘密。 但是,实力的增长却可以加深他的经验阅历,会让他掌握更多的方法论,明白一件事要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以及与人相处要如何才能赏心悦目。 就眼前来说,不管张弼是不是打算欺骗紫云斋,他跳出来和张弼划清界限都不是明智的做法。 甚至于倘若张弼真的有被识破的可能,陆卓羽也要想尽办法帮他渡过难关。 此时,整个紫云斋已经开始戒严了,除了劝退那些尚且还留在紫云斋里的宾客,以及派出大量的护卫,很快一阵沉闷的声响传到了张弼二人的耳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此时,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之前那名总管的陪同下来到了张弼二人的跟前。 “我来为二位介绍,这是我们紫云斋的大管家,罗云厚。” 罗云厚眼见张弼要向自己致意,赶忙伸手扶住,连声笑道,“不敢当,小友快请坐。” 至于一旁的陆卓羽是否要见礼,则全然被他无视掉了。 待得张弼和陆卓羽重新落座之后,罗云厚便提出了要再次鉴赏那幅字画,张弼自然不会拒绝。 当那幅张弼从陶然那里搞来的字画又一次被搬上台面之后,罗云厚先是铺开字画,随即又用眼神示意张弼,希望得到允许,张弼知晓其意,点了点头。 很快罗云厚的手中便出现了一抹灵气,灵气之浩瀚甚至能包容星辰,此人修真境界不低,在陆卓羽看来恐怕早已到了分神期。 至于张弼虽然瞧不出他的具体能为,但凭借阅人待物的经验,也能够感受出此人的不俗,毕竟越是身份高贵且实力超强之人,越是有一套专属于自己,不会轻易被他人动摇的规矩。 而张弼自己也是同样的一类人。 随着罗云厚缓缓的将蕴含着灵气的手浮于字画上空,然后闭上眼睛,这才让手开始进行缓慢的移动。 每一次移动的过程中,陆卓羽都可以看到他的眼皮微微抖动,就像是在进行某种信号的传递一般。 等到他的手完全的划过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十个字之后,猛然睁开眼来,下一刻他站起身来,先是冲着那字画陡然一礼,随即满面红光,说道,“没想到,竟能见着东华帝君之帝道传承,此生无憾矣!” 尽管一旁的总管早已知晓这个结论,但此时听到大管家亲口证实,又忍不住一阵心潮澎湃。 至于一旁的陆卓羽,却是早已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了。 之前张弼说这字画一文不值的时候,陆卓羽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即便是天霖馆也未必敢得罪紫云斋,更不要说之前在酒肆里听到九耀星宫的铁雄和紫云斋之间衍生出的仇怨了。 所以,就算陆卓羽心知眼下的自己和张弼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但也对即将到来的风波毫无半点心理准备。 然而谁知道,就连紫云斋的大管家都一口咬定这幅字画就是东华帝君的道统,难道说之前是张弼忽悠自己的? 不过陆卓羽自然不知道,张弼口中的一文不值不是说的这幅字画,而是在他这位正一道祖师爷的眼里,所有丹鼎派一脉的道统都是一文不值。 第63章 有史以来最大一笔交易 这是紫云斋自从创建一来头一次见到这种级别的至宝,可以说单就这份东华帝君的道统,想要买下整个中州所有的宝贝都还嫌磕碜。 因此,当罗云厚鉴定完了其真伪后,所迎来的头一个难题就是,他拿不出任何一样能够与之媲美的宝物来与张弼做交易。 至于要说杀人夺物的心思罗云厚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一看到陆卓羽的身影,他就只能打消这个念头,毕竟世人得罪不起紫云斋,但天霖馆更加得罪不起。 “不知道小友想用这幅字画换些什么?” 罗云厚很聪明,即便每个人此时都已经知道了这就是东华帝君的道统,但他也绝口不提,一方面是字画有价,道统无价,另一方面他也存了几分念想要为自家得到这份举世无双的重宝。 “我什么也不需要,但有一事,我希望能借贵宝地的名义,让这场帝龙宴圆满完成!” 张弼的话一出口,不但是罗云厚和那名总管,就连陆卓羽也有一种抓狂的感觉。 毕竟这个交易不是贵了,而是太太太低贱了。 陆卓羽心想,有此重宝,别说紫云斋了,就算把中州四大宗派绑一块也甘愿为天外书香保驾护航。 “小友此话可当真?”虽然字画是张弼拿来的,且从头到尾无论罗云厚还是那名总管都从未去怀疑过张弼的身份,乃至他八岁的年龄。 但这笔买卖委实太过匪夷所思,又不得他们不慎重。 “自然是真的。”张弼也很郑重的予以了回应。 罗云厚和那名总管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当下由大管家罗云厚给了张弼一个保证,“此事我还需和斋主商议过后方能定夺,不过我可以向小友保证,若有需要,紫云斋愿意为小友出手!” 这个保证可非同小可,毕竟这无关帝龙宴,也无关天外书香,完全是紫云斋一整个派门对张弼一个人的承诺,虽然只是浮于口头,却依旧充满信诺。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在此谢过了。”张弼说完后,罗云厚和总管又赶忙回了一礼,这才步履匆匆的离去。 想来此事应该能够在今天之内收获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果不其然,约莫一个时辰后,紫云斋的斋主宋文渊来了。 在宋文渊、罗云厚和四名总管的见证下,紫云斋郑重接过了张弼手中的字画,将其封存在一个同为至宝的琉璃净瓶之中,随后和张弼相互以灵气画押,盖上紫云斋专属印玺,以全交易之实。 最后还不忘递给张弼和陆卓羽一人一面令牌,据说持有这面令牌可随时至各大城镇紫云斋的店铺之中,借由传送法阵前往紫云斋做客。 等到诸事完毕后,斋主这才吩咐大管家和总管一行人亲自送张弼和陆卓羽返回秋山城,并且严格遵照交易内容,协助天外书香顺利圆满完成帝龙宴的全过程。 等到张弼和陆卓羽二人告辞大管家罗云厚回到秋山城中时已经是大晚上了。 “卓羽!”刚来到街上,陆卓羽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听到身后殷切的呼喊声。 转身一看,正是师尊司马过鲫,而铁雄仍旧还陪在他的身旁。 “拜见师尊,前辈!”陆卓羽赶紧上前给两人行礼,而等到他想起张弼时,刚一回头却哪里还有张弼的身影呢? “卓羽,这一天你都去哪了?” 司马过鲫略带责备的语气让陆卓羽心中倍感温暖,但眼下不是说话之地,加上铁雄还在一旁,有些话却是不好开口。 但司马过鲫却不做他想,眼见陆卓羽眼神躲闪,唯恐好友不悦,便要陆卓羽当场把行程交代一遍。 陆卓羽心下无奈,便将和张弼一道前往紫云斋做客之事一一道来,至于那东华帝君道统之事却是绝口不提。 倒不是说陆卓羽有意隐瞒师尊,而是兹事体大,张弼和紫云斋做交易的目的既然是为帝龙宴保驾护航,那么这就意味着如今的秋山城中有人试图破坏帝龙宴的顺利进行,否则张弼断然不会拿出如此重宝来和紫云斋做交易。 “没想到今日你竟然还有如此奇遇,倒是让为师对那名叫张弼的小友更加好奇了。”司马过鲫其实早已看出陆卓羽有心隐瞒一些事情,而这么说自然也是出于维护铁雄的目的而为,“铁壶仙,若是明日无事,不妨去会会这位小友,如何?” “老鱼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自然想陪!”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这才告辞。 而在师徒二人回到客栈住所之后,不待司马过鲫相问,陆卓羽便一股脑的把今天的详情尽数说了出来。 这一次,司马过鲫足足沉默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用来消化“东华帝君道统”这等重磅消息,同时他的手中还不停抚摸着陆卓羽得来的那枚紫云斋令牌,嘴角渐渐露出一丝苦笑。 “卓羽,依你所见,这位叫张弼的小友为人如何?” 司马过鲫将令牌还给了陆卓羽,毕竟这是徒儿的机缘造化。 “恕徒儿愚钝,实在看不透此人。” 陆卓羽这话倒也不算藏拙,毕竟三次和张弼的见面,却是三种截然不同的遭遇。 最初他从楚华颜口中听说张弼是其挚友后,存了几分试探之意,但由于那会他身在馆中,行事比在外面会有所顾虑,加上那会张弼是来为病人求医的家属,且是由楚华颜亲自带回,这才让陆卓羽的试探之中存了几分戒心。 以至于展现出来的效果便是张弼以神魂洞察他时失败了。 毕竟,那会陆卓羽真实的身份是医生,医生给病人看病应该开诚布公才对,倘若医生都有所保留,不肯倾囊相授,那张弼自然会怀疑他的医德问题。 至于后面两次,给陆卓羽带来的震撼就太大了,也就不一一提起了。 “无妨,为师虽未曾与他谋面,但听徒儿之言,却已经颇有倾向他之意,加上此人既有如此通天之能,又淡泊名利,徒儿便依照自己心之所向,无愧于己便是!” 司马过鲫的一席话让陆卓羽大吃一惊,不由得扪心自问,自己何时的言行倾向于此人? 却说张弼离开后很快便回到了天外书香,和陆卓羽不同的是,此事是他私人所为,自是不会告诉其他人,不过料想有紫云斋的帮衬,帝龙宴能够得到顺利进行不在话下。 但这只是他今天去卖字画的其中一个原因。 至于另一个原因,便是为了对付那个曾经来找过自己麻烦的金丹后期修士。 虽然说,对付这个人,张弼同样也可以假手紫云斋来帮忙对付,但他同样也另有打算。 只是这个打算说穿了一文不值,正是为了斗姆元君的委托。 到了今天,张弼已经多少能够明白那纯阳小儿为何会将自己送来一个三教合一的世界了。 除了把云炁搞成垃圾,让自己误中道魔真假对立的陷阱,另外一个原因就在于想要孤立自己,或者说让正一道成为这个世界上其他道门共同的敌人。 道门之中有众多小乘法门,楼观派只是其中之一罢了,相信在不久之后的未来,还会有更多类似的敌人,甚至于连这个世界里的茅山宗、灵宝派也同样会成为张弼的拦路虎。 第64章 追敌索踪 今天是帝龙宴开启的日子,也是各路修士进驻天外书香的第一天。 而在过去几天里,除了一些不识时务之辈外,几乎没人会提前进入天外书香,一方面是因为大多数修士都是俗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粗人,他们不懂儒家之礼,也不愿意遵守儒家之礼。 另一方面则是诸葛玄离身为再世皇龙,任何大有身份之人也不会选择在非必要的时候与他会面,平白无故的自降身份。 为了今天这场省会,可以说诸葛玄离筹谋许久,并不仅仅只是天外书香重启以来,甚至在百年前天外书香没落那一刻他就开始有所准备了。 毕竟无论是皇龙现世还是帝相道统,都是儒家弟子所追寻的终极梦想,即便是陶然,倘若有一天如此机缘造化降临己身,恐怕他也不会为了那点做学问的坚持而甘愿放弃的。 随着各路人马纷纷云集天外书香,身为礼都令的汪清璇早已是忙的晕头转向。 当初张弼曾以佛法和汪清璇有过一番交流,便可看得出汪清璇所涉猎之广,无愧通达礼仪之人。 而今天到场与会的又岂止佛门中人,等到汪清璇带领礼部众弟子将他们全部接待完毕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即便这群人当中有些恐怕连自家派门所属于三教之中的那一派都不甚了解,但作为最了解礼仪的汪清璇却不能在这上面犯错。 如果要说今天哪位都令最轻松,那恐怕就是陶然了。 只不过即便是陶然,其实也不轻松,而原因就在于,为了在帝龙宴上阐述天外书香的悠久历史,以及整理本派门历代圣贤的遗迹与谏言,可是花费了他不少的功夫,想必待会宴会之上他是除诸葛玄离之外浪费口水最多的人。 至于其他的几位都令,更是各有各的忙活,比如射部龙都令负责所有的安保工作,乐都令钟斐负责演奏、焚香、祷告以及儒门专属的节目活动,御部徐都令则是负责看顾龙穴,以及在必要的时候展现天降祥瑞等征兆。 至于偌大的天外书香唯一一个闲人恐怕就是张弼了。 当然了,张弼这些天下来也没闲着,除了走了一遭紫云斋卖了一部东华帝君的道统外,更是早就在龙穴附近布下天地大阵,静等那楼观派金丹期修士自投罗网。 要说张弼为何能够搞出东华帝君的道统这个问题,其实压根不值一提。 毕竟张弼自己就是一方道统的持有者,无论是正一道,还是他宣和真人之道。 道统说白了就是一份宿命,继承道统就是宿命传承。 假如某个人继承了东华帝君的道统,只怕都会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玷污了这份造化。 但实际上他并不知道的是,从他继承道统开始的这一天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只是在走东华帝君曾经走过的老路,也将会在未来飞升成仙之后在丹鼎派大殿之上看到其生平事迹。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这份事迹并不是他的,而是所属于东华帝君这个名号的。 这其实就是神格。 作为宣和真人的张弼曾经也走过一次这样的路,直到他成为张道陵师弟的那一刻起,方才能明白其个中秘密。 至于要说张弼如何知道东华帝君之道统传承为何,那自然就要感谢仙界太清宫门外那幅牌匾了,毕竟那是用正一道云笈八法之一的明光之法所制造出来的,用来记录这世间所有巨细无遗的各种事迹。 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东华帝君的道统传承。 甚至可以说,从今往后只要张弼愿意,他可以把丹鼎派所有道统传承都拿来与人做交易,只要他不闲麻烦。 当然了,张弼可没那么闲,只是偶尔用来恶心一下那纯阳小儿也就聊胜于无了。 回到眼前来,帝龙宴的举办张弼无需担心,毕竟无论是诸葛玄离百年来的准备还是紫云斋的暗中协助都可以顺利的达成目的。 因此张弼的主要心力还是放在了那一名宵小之辈的身上。 至于要说此举是否会因此得罪这个世界的楼观派,甚至于是让正一道和楼观派之间产生嫌隙,那纯属小题大做。 借着一个无人注意的空子,张弼的身影消失在了天外书香当中,随后便来到了秋山城外一处龙穴所在地。 只不过当他到来之后,没想到还有一个人先他一步抵达,此人便是陆卓羽。 看到陆卓羽,张弼心中稍稍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释然了。 他能够猜到陆卓羽今天的来意,也多少能够明白他的几分心思,但不同的是,张弼并未猜到司马过鲫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你来了!”再次见到张弼,陆卓羽的心情也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 只是这份平静的背后则是另一番的不平静。 无论怎么说,陆卓羽也是一位天之骄子,天霖馆未来馆主的大任势必会落在他的头上,加上他如今已经有元婴中期的修为,放眼四海也可称雄一方。 但如今,也两度甘于人后,而他也曾扪心自问,自己这般自降身份的在此等候一名八岁孩童,真的只是为了他手中的那些“异能”吗? “走,今天恐会很漫长。” 张弼并未去问他在此等候的缘由,应该说到了这一刻,两人也算是交心了。 随着两人一路来到龙穴穴口处,此地的玄黄之气波动较之外面无疑更加明显,即便是陆卓羽也感受到丝丝异样。 当张弼掀开一撮土,再将一张不知道埋了祭天的符篆拿出来的时候,一旁的陆卓羽心中微微一惊,于是问道,“这是何物?” “符篆。”张弼答道。 “符篆?”陆卓羽显然从未听过此名,但见那符箓之上诡异的印记,恐怕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图案,而当他凑近过来观其全貌,不由得更为惊异。 因为符篆之上有且仅有一条不断延伸、交错的线条。 “此乃三山符箓之中所属于正一道的名潜符,名者,人也,潜者,行也,此符篆我于五天前埋下,但埋下之时上面并未绘制任何文字符号,但现在如你所见,这上面已经有过一条明显的痕迹了。” 张弼的解释虽然无法让陆卓羽明白这张符篆的具体作用,却也能够根据自己的想象得出一个结论。 “也就是说,这上面绘制了一个人的行踪轨迹?” “然也!” 张弼微微一笑,心道一声孺子可教,虽然看上去张弼和陆卓羽之间差着至少三个辈分,有着两百年的年龄差距,但是相较之下,张弼和陆卓羽更像是平辈论交。 “如此说来,我们只要沿着这条轨迹便可以找到此人的下落?”既然已经想通了一点,接下来陆卓羽自然可以举一反三了。 而这份悟性,甚至比起当初的楚华颜还要更胜一筹。 “道理虽是如此,但你可曾想过一个问题,此人曾经以这种轨迹行走,他的目的为何?” 此言一出,陆卓羽稍加思索,猛然间就明白了过来。 随即他神识外放,化作一双天眼凌驾于这龙穴上空,以遍照寰宇的方式对周遭地形进行查看,而后根据脑海中记录下来的那条轨迹,最终找到了终点。 然而当他正准备把终点和这其间详细的路径告诉张弼之前,却看到张弼也正看着他,并冲着他微微点头的模样。 第65章 一文不值的道统 从穴口的位置重新出发,张弼和陆卓羽二人并肩而行,沿着那条记忆中的轨迹进发。 沿途中,陆卓羽数次想要询问更多关于符篆的知识,却又因莫名的心绪浮动而忍住,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张弼所施展的符篆之术和自家丹鼎派道术有类似之处,却又截然不同。 陆卓羽的神态表情变化被张弼尽收眼底,对此他也并不率先提及,毕竟人对知识的接收主要还是源自于兴趣,就算硬要强加给他,也只会适得其反。 一路来到一片山林之中,算算时间,此时帝龙宴应该已经开始了,倘若有人想要捣乱势必也会在这段时间内行使阴谋诡计。 毕竟真要等到紫微大帝道统被世人所接受之时,那就晚了。 而张弼虽然并不担心帝龙宴那边,但凭借他对楼观派的了解,却是心知如果楼观派有心想要捣乱,即便是紫云斋防范万全,也难保百密一疏。 山林之中杂草丛生,原本修缮山林、开源节流,乃是彰显儒家厚德载物之举,但由于最近诸事繁多,帝龙宴在即,诸葛玄离也就没能顾及到此事。 眼见前方荆棘密布,陆卓羽微微一笑,手一扬,两条火龙如惊鸿掠过,瞬间杂草被夷为平地。 但同时陆卓羽却不禁心有疑惑,毕竟此地既然荆棘杂草密布,按理来说应该是无人抵达,为何张弼要偏离原本的路径而来到此地呢? 然而,让陆卓羽没有想到的是,当张弼再次蹲下身子,掀开被夷平的土地后,又拿出了一张符篆。 只不过这张符篆相比起之前那张鬼画符而言,其画风清晰,隐约可见其上画着一座山,几棵树和一片草地。 “这是……”陆卓羽看着那符篆之上的图案,隐约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快就一拍脑门脱口而出,“这不就是之前此地的本来面貌吗?” “呵呵,正是如此。”张弼拍了拍符篆之上的泥土,让其画面展现的更加清楚了一些,但很快随着他扬手让符篆随风飘扬,在其达到了一定高度后随即化作灰烬。 张弼的各种古怪举动在陆卓羽看来早已见怪不怪了,但内心中深藏的疑问始终未能得到解答,而由此展现在面相上的忧色也愈发的凝重。 看着他那副模样,张弼知道倘若再不对他言明,怕是他会憋出病来。 “此地一共有五处龙穴,暗含五爪金龙之象,其意象征羽葆,所谓羽葆,便是帝王乘坐之车辇,古语有云‘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便是此意。” 听了张弼的解释,陆卓羽微微点头,颇有些叹服的说道,“原来其中还有这等说法,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也就是说,倘若这五处龙穴遭人破坏,就如同羽葆缺失了一角,无法再为帝王挡风遮雨?” “不错。”张弼随手一指前方尽头处被一片云雾笼罩的群山,随即暗渡一些云炁过去,群山之中的龙气受到感应,化作一声龙吟。 随后张弼又重新看向陆卓羽继续说道,“羽葆漏风,正如金龙缺失一爪,虽不至帝王陨落,却也有气数衰败之象,这便是我之前要和紫云斋做交易的缘由。” 陆卓羽点了点头,这个结论经过他前几天的思考和今天张弼的解释已然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 “可是……” 陆卓羽话说一半,却被张弼给打断,他自然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找紫云斋帮忙这种事根本无需浪费东华帝君的道统传承这种说辞。 虽是旧事重提,但张弼却仍旧保持神秘姿态,淡淡的一笑后解释道,“其实正如我当初所言,那东华帝君的道统传承一文不值!” “什么?”此时二度听到这句话,对陆卓羽的冲击比之前一次更大,疑惑也倍增。 当下张弼将将道统便是宿命这回事大致跟他解释了一遍,而在最后还不忘补充了一句,“想要继承东华帝君的道统,除了要获取到一件道统传承之物外,更重要的是要有此天赋。” 这一点陆卓羽自然明白,就像是他天霖馆之传承,除了实力和丹道上的造诣外,得到前任馆主的垂青以及获得绝大多数长辈的认可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正当陆卓羽想要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却于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了过来。 “你是想说,这世间无人能达到东华帝君的天赋需求?” 陆卓羽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内心的震撼是最大的,毕竟他梦寐以求的就是一份道统传承。 “可以这么说。”张弼虽然认同了陆卓羽的这个观点,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却并未告诉他。 毕竟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甚至还会横生枝节。 那就是这个被那纯阳小儿所创造出来,并且赋予天道的世界其本身是不存在的。 别说其根本不在三十六重天里,就连七大偏天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是那亿万方界中的一个罢了。 就比如今天的扶桑大帝大禹便掌管了至少亿万个水府,而其中一个水府就和如今张弼所身处的这个世界雷同。 至于要说为何这个世界没有东华帝君的道统,反倒是有紫微大帝、真武大帝的道统,那这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按照佛门的说法,即便世界有大千、小千之分,但该有的功能也要一并齐全,就比如说日月星辰、春夏秋冬、十二个时辰以及甲子太岁。 紫微大帝象征着帝道之巅,真武大帝象征着武道之极,所谓文韬武略,乃是人文武功之标配,有并不稀奇。 但东华帝君不同,此乃丹鼎派祖始,又为圣迹,在丹鼎派之中有着“不能具述、不能往复”的限制。 其实这个道理就和正一、茅山、灵宝三派是一样的,就比如茅山宗祖师爷虽然是紫虚元君,但实际上茅山宗祖始、也就是正牌老大应该是原始天尊和灵宝天尊。 所以即便凡间留有茅山宗的道统,但道统也只能达到紫虚元君的级别,而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元始天尊的级别。 回到眼前来,当张弼和陆卓羽来到这里之后,距离他们的目的地就已经非常接近了。 “走这边。”接下来便不再按照符篆之上的记载,而是由张弼朝前引路。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一处开阔地停了下来。 陆卓羽用灵气感应过后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正要露出狐疑之色询问张弼的时候,却只见张弼把这一路上沿途所挖掘出的所有符篆全都拿了出来,并且开始念咒。 此咒名为上清大洞真经,乃是茅山宗正统道法之精华所在。 由于茅山宗时常和妖魔鬼怪打交道,因此为了追寻这些行踪不定的魅影,茅山宗历代祖师爷创造出了很多或以地气,或以器物为引来追踪妖怪的法子。 随着张弼念咒结束,随即将所有符篆尽皆抛上天际,只见符篆开始沿着先天八卦的方位开始运转,过不多时天空中乍现一条缝隙。 随着缝隙越来越大,逐渐的撑开了一个黑色狰狞的大洞,而在洞中则是充满了混沌无常的气息。 第66章 仇敌再见、分外眼红 随着张弼和陆卓羽各自分别以云炁和灵气浮空之后,进入到大洞之中,再次出来时只见两人已经回到了秋山城中。 “这里是……秋山城?”陆卓羽心中狐疑不定,心想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竟然又回到这里了。 然而正当他想要询问之时,却只见张弼面带微笑的说道,“这里并非我们熟悉的秋山城,应该说是存在于某人记忆当中的秋山城。” 听闻此言的陆卓羽内心一震,正要追问之时,突然间看到一人迎面朝着他们走来,正是师尊司马过鲫。 “别说话!”张弼赶忙喝止住想要上前去打招呼的陆卓羽,直到司马过鲫从他们身旁走过之后,这才有些责备的看了陆卓羽一眼。 此时的陆卓羽也已经回过神来了,等到他回头看了自己师尊一眼后,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道友术法神奇,让人叹为观止!” 张弼心说这你就叹服是不是还为时过早? 身处如梦如幻的世界当中,张弼和陆卓羽二人继续前行,这一路上他们不仅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甚至于还看到了很多重复的面孔。 当又一名司马过鲫出现在陆卓羽左近之时,这一次他已经不会再大惊小怪了。 又行了数刻,两人在一座巨大的楼阁门口停了下来。 “这是……天外书香!”陆卓羽认出了这巨大的门庭所在,言辞惊讶之处连同张弼也是同样。 毕竟他也没有想到,在这个他人旧梦当中竟然会再次回到此地。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早就身处天外书香当中,还是后来才隐匿在其中的。 进入天外书香后,两人继续信步前行,由于身处他人梦境,所以并不会引来额外的注意力,而随着张弼再次运用茅山宗神通道法,终于是在一刻钟过后来到了一座书院的门口。 如果张弼没有看错的话,这座书院的主人应当属于—— 陶然。 是巧合吗? 初来秋山城那一晚发生的事又再次浮现在张弼的脑海中,连同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也不免产生了一丝错觉。 一旁的陆卓羽此时也发现了张弼的异样,猜到他可能认得此地主人,当下一言不发,静待张弼的决定。 张弼的犹豫并未持续太久,而就在他两的身影跨进门廊的刹那,下一刻两人一同回到了现实当中。 只不过此时此刻,同样身处这间书院中的不止两人,而是三个人,只是第三个人在张弼和陆卓羽的逼视之下显得分外紧张不安。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对方虽然易了容,也变换了装束,但他一开口却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正是当初张弼和汪清璇在别鹤留苑并肩战斗过的那个人。 “我只要想,随时都能找到你。” 此言一出,让陆卓羽不由得侧目连连,心中却是叹服不已,作为同路人,唯有他可以知晓张弼这番话的分量。 随着张弼一抬手,一道以云炁构造出来的封山大阵顿时林立,将此间书院和外界彻底隔绝开来,防止外面的人进来,自然也避免里面的声响泄露到外面去。 “倒是低估了你,早知道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该放你逃掉!” 对方的话让张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想当初自己借由六丁六甲阵锁定时辰来转移龙气之法,其实自己压根就没有留在别鹤留苑当中,就算他真有悟道渡劫的修为,也不可能在那里杀死张弼。 只不过此等小事,张弼也没兴趣让他知道真相。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不知道因何得罪了你,你会突然找上门来杀我。”张弼提出了一个问题,虽然答案已经被他解开,却仍旧少了一份佐证。 尽管这份佐证在待会动手之后便可以见分晓,不过张弼却还是决定宽容一回,听一听将死之人的善言。 “哦,这么说,你一点都不知情?”很显然,此时虽然已经走投无路的敌人也和张弼一样,觉得自己是在戏耍对方。 “我只知道你是楼观派弟子!” 楼观派三个字被张弼说出口的瞬间,不仅是对方,连同陆卓羽的气息也发生了变化。 显然,相比起正一道、茅山宗这两个陌生的名字,他们反而听说过楼观派的大名。 那纯阳小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这是张弼的想法。 “你还知道什么?”眼见自己的身份被戳穿,对方此时除了气息外,连同语气也发生了变化。 “我还知道你的背后有着一位分神期实力的修士在为你撑腰。” 又是一个重量级消息,甚至都快要让除了张弼外的另外两人喘不过气来了。 分神期! 这个消息委实太过骇人,就陆卓羽所知,整个天霖馆实力达到分神期的也唯有一人而已,便是他们的馆主东方素问。 随着陆卓羽侧目回看张弼,却不清楚此时他还能保持淡然的原因为何。 不对,他早就知晓自己有一个分神期境界的敌人! 一时间,陆卓羽的心中只感到一阵阵发毛,试想换做是自己,明知有一个分神期实力的强大修士在找自己麻烦,又岂会如此光明正大的抛头露面? “你果然知道的很多。”对方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缥缈,也不知道是因为有此强援方能如此镇定,还是有那么一点胜之不武的含义在内。 当日别鹤留苑一役,对方一开始并未靠恃强凌弱,反倒是有那么点问罪在前惩戒在后的味道,看得出他也是一个心存正道之人。 只不过因为正一道在这个修真世界中份属邪魔外道,才会让他在面对张弼时有那么欲除之而后快的感觉。 但此时再见,来人又有了几分不同。 张弼本来还想多跟他废话两句,但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了,而一旁的陆卓羽虽然在连翻听到重磅消息时也着实吃了一惊,但对方实力不过金丹后期而已,和他元婴中期有着天壤之别。 “道友,让我来!” 眼见张弼已经不打算跟他废话了,一旁的陆卓羽主动请缨。 然而张弼闻言,却只是微笑摇头,随即挺身而出,说道,“不,还是我来!” “就凭你?”尽管才一年多不见,张弼已然不是当年那个练气二阶的修士了,但结晶初期和金丹后期仍旧毫无可比性。 原本陆卓羽想要坚持,但转念一想不由得又退后了一步,让出了一片空间留给这二人战斗。 “就让我来会会文始真人的徒子徒孙!” 凭借张弼的身份,如此说法倒也并不为过,只不过在陆卓羽听来十分别扭,至于对面那人听得张弼如此称呼自家祖师爷,早已是面色数变,阴云密布的脸上早已暗含雷霆之威。 此战对于他而言同样万分凶险,不说掠阵的陆卓羽在后,就说一年多以前的那一战,无论是张弼还是那神秘的阵法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反倒是修为有金丹中期的汪清璇倒是快被他忘记了。 第67章 玄黄剑气 战斗开始。 张弼站在原地,如泰山般挺立不摇。 对手虽然实力超强,却也丝毫不敢大意,随着他放出灵识搜寻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又让灵气渗透到地脉之中,试图找出张弼布阵之所在。 但是他显然忘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此地乃是天外书香,而且还是帝龙宴正式开宴的时候,玄黄之气蔓延四方,张弼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布阵,扰乱玄黄之气的流通呢? 当对手满带狐疑之色的重新把阴戾的目光转向张弼时,终于,一把用灵气烘托而成的剑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一旁的陆卓羽眼见这把剑,虽然就灵气精纯度而言远远比不上自己,但观其剑形,却能达到浑然天成的境界,不由得微微点头。 对于爱剑之人来说,对剑身的雕琢尤为重要,不仅仅是用着顺手那么简单,更是有一种天人合一之感。 越是剑痴,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又极端。 陆卓羽心知,此剑非同小可,就看张弼能否接得住呢? 倘若他接不住,自己再出手,也不算是削了他的面子。 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却见那外形刻画的淋漓尽致的灵剑竟然开始一点点风化,直至消失。 看到这一幕,无论是对手还是陆卓羽都是大吃一惊。 至于张弼,则是一脸森然中夹杂着几分戏谑。 作为宣和真人,够资格成为他的对手无一不是通达古今、博览群众之大能,和这样的对手战斗,力的角逐尚在其次,更多的还是对道的理解,所以终究还是会回到论道中来。 而像眼前这种级别的,别说有资格站在张弼的跟前,就算他真有大机缘能够飞升成仙,恐怕结局就是进入到那亿万方界之中成为一名“无拘无束”的散仙,再难以寸进半分。 “你是怎么做到的?”对手眼露惧色,心中更是升起了生平从未有过的敌意。 “让我来教教你,剑是怎么玩的!” 随着张弼话音一落,顿时手中云炁飞玄而上,借由黄道之中暗含天德、明堂、金匮的天象地络,顿时四面八方的玄黄之气朝着张弼所身处的位置贪婪的猛扑而来,最终化为一柄金光闪闪的玄黄剑影。 只不过由于张弼向来就不是爱剑之人,这把剑空有剑身,却无剑形,外貌古朴,更像是一件模子,而非成品。 与此同时,尚且在帝龙宴中的诸葛玄离对玄黄之气的动向似有感应,而当他发现玄黄之气的流向竟然是陶然居住的书院时,眉头微凝,一时间也并无心得。 只不过在片刻后,一阵如沐春风之感涌动全身,让他顿时就放松下来,知晓这是张弼的一番举措。 要说诸葛玄离这会其实已经知道紫云斋在暗中帮助自己的事情了,毕竟倘若连这种事情都不知情,他又有何德何能掌控天外书香呢? 虽然说此番又承了张弼的情,但诸葛玄离心中对张弼的感激和警惕仍旧还是相互的。 回到战场。 看着张弼掌心之中托着的那柄金色剑影,阵阵无力感涌上对手心头。 他很清楚,这其实并非张弼自身修为,而是他配合此时环境相得益彰的结果。 当然了,身为楼观派徒子徒孙,他未必会了解玄黄之气对儒门的重要性,但他一定度过黄庭经,知晓这种特殊的灵气该如何运用才能发挥出其最大的效果。 而此时所蕴含的玄黄之气更是有一种早已认张弼为主的架势,而自己身处此等不利环境,想要获胜堪比登天。 更不要说一旁虎视眈眈的陆卓羽了。 眼见张弼大局底定,陆卓羽此时也感到浑身轻松,只不过在看向张弼时也不乏敬畏之情。 “去!”只闻张弼一声清喝,玄黄剑气脱手而出,朝着对手俯冲而至,同时席卷周围龙气,形成一股合流之势,虽然张弼并未成为紫微大帝道统传人,并不具有皇龙之势的威压,却仍旧能够让那对手感到一种立身天地间的渺小无力之感。 只不过在剑影穿胸而过的瞬间,还是发生了些许变故。 剑影一经入体,即刻消散,玄气归于天地,黄气则是残留在了伤口处开始扩散,对手拼尽全力想要遏制黄气这股天地浊气,并且以体内真元修复创伤。 毕竟说千道万,张弼的修真实力只有结晶初期,这一击之所以能够撼动对手的金丹之体主要还是靠着玄黄之气的汇聚和此间地利的配合,并非张弼自身之能。 所以,这一剑尽管确实命中了对手,但后劲并不足,有一种三岁小儿持神兵利刃砍人的感觉,虽然确实砍中了人,但却很快就被对手给招架住了。 而眼下的关键就在于,对方体内的金丹真元是否能够在伤口恶化之前让自身快速愈合,顺便压制住黄气对灵气的肆虐。 原本这个时候陆卓羽应该配合出手了,并且他也确实是这样做了,但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原本拼尽全力挣扎抵抗的动作突然间就停止了。 而随着那双原本狰狞的手臂突然就变得平和绵软并且耷拉下来之后,对方猛地抬起头来,一双失神的眼睛里蕴含着无穷的混沌黑涛。 看到这一幕无论张弼还是陆卓羽都心知,他的精神意识即将涣散了。 但这绝不是玄黄之气的功效。 “慢着!”眼见陆卓羽还要继续上前,张弼赶忙喝止住他的行动。 陆卓羽停止了动作,但仍旧凝聚真元时刻观察对手的变化。 此时的张弼眉头紧锁,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对张弼来说,黄道之变化莫测,并不输给这世间万道法门,但黄道因为有其运行轨迹的缘故,依靠布阵困敌的效果不如术法杀敌,且黄道之中有六大黄道日,正所谓生门太多,容易被敌人所逃脱。 当初张弼在东尧岭上布下黄道六爻法阵,乃是为了缓和地利,解决流通之阻碍,所以才布下此阵。 但如今却反倒是被对手有了可乘之机。 “道友,出了何事?”陆卓羽眼见张弼并未有所动作,于是从旁询问。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胜负虽然已经揭晓,但结果却仍旧扑朔迷离。 随着对方身受重创,却又放弃抵抗,眼露迷离之色的时候,陆卓羽其实也有所察觉,那便是此时眼前之人恐已不再是之前那个对手了。 换句话说,有人趁其意识涣散之际,控制了他的身体。 但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又意欲何为,陆卓羽却并不知道。 但是观察张弼神态,陆卓羽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个念头,让他顿时如临大敌。 “藏头露尾的鼠辈,怎么还不现身?” 张弼并未理会陆卓羽的询问,而是在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之后,朗声说道,同时还不忘略带鄙夷的补充了一句,“要是让真武大帝知道他的传人如此做派,怕是有朝一日收回你的道统也犹未可知!” 第68章 再战分神 随着张弼话音一落,陆卓羽心中剧震过后,一道冷哼声响彻云霄,而那尚且没有完全消退的玄黄之气也在这一声过后快速消退,直至完全消失。 “小辈,我虽不知你是何人,但今日我必杀你以报当日之耻!” 不同于之前那人的声音从对方的口中响起,张弼就知道,那真武大帝的传人已经找到了这里。 只不过他的这番自述其辱的话仍旧不免让陆卓羽惊心动魄不已。 难道说对方竟然曾经败在过张弼手中,此番乃是为了寻仇而来? 这个结果委实太过出乎陆卓羽意外了,甚至可以说颠覆了他的认知。 要知道在这个修真世界里,实力的增长不是靠什么先天之气,而是一步步累积而成的,当你的实力没有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纵使得到了先天之气也只是送命的毒药,而于此身无补。 从筑基到金丹,从金丹到元婴,再一步步将分神,没有个千百年的累积,根本连问道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不止是陆卓羽,就算是那真武传人恐怕也不会想到,当日张弼能够击败对手,乃是因为他神魂还在。 凭借宣和真人的神魂加上仙界正一道的慧魄,那时候的张弼与其说他转世为人,倒不如说他受到了天道的压制,无法回到仙界罢了。 但本质上他还是一名仙人,凡间土地见了他立刻就会从他的神魂中认出他的本来面目,称呼他一句“真人”再正常不过。 而如今的张弼神魂早已被那纯阳小儿夺走,没有了神魂,空有慧魄的他,拥有的仅仅只是凡间正一道道统,和仙界八竿子也打不着了。 张弼很清楚此时的自己对上一位分神期的修士毫无胜算,甚至于哪怕他只是假借他人的身体,以元神操控其意识来战斗,也是同样的结果。 但是张弼却并没有回退或逃跑,毕竟待他猜到对方身份以及想明白自己之前所犯下的错误时,立刻就想到了反制之法。 先说错误。 张弼所犯下的错误就是当他用暗含时辰、方位的黄道吉日来让玄黄之气汇聚成那一柄金色剑影的时候,却忽略了其中的一道吉日乃是司命。 所谓司命,乃是掌管生命的神位,原本为天庭文昌星神君担当,但由于那纯阳小儿推动三教合一的缘故,让原本只是所属于仙界四神兽之一的玄武一步步成为了真武大帝、荡魔天尊,导致这个原本毫无争议的神位一下子就变得犹如一个烫手山芋。 毕竟,玄武本是龟蛇缠绕,坐镇北方为水神,同时又是长寿和不死的象征,是为司命之神。 换言之,当玄武只是一个神兽护卫的话,那么他就只是水神而已。 但当玄武成为了真武大帝,那么即便司命之神另有其人,也会因为真武大帝身份地位之尊贵而有所避讳,从而让文昌星神君主动让出其司命之神的位置。 于是乎,当对手意识涣散之时,那真武传人便借由这黄道之中,司命之星位成功的以元神控制了其意识,出现在了张弼的跟前。 但正所谓,从来处来,到去处去,既然你是借由黄道之星位来的,那么张弼自然也同样可以借黄道将你送走。 只是操作起来要复杂许多。 怎么办? 陆卓羽的脑海中不时回荡着这个念头,在他看来纵使不知道当初的张弼是如何击败这位分神期大能的,但如今却根本看不到任何胜算。 “你既然连我是谁都不清楚,为何要灭除东尧岭之上的生机,还不惜夺走数条人命!” 对眼下的张弼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为天时地利的变化争取更多的时间。 身为真武大帝的传人,除了继承其道统外,同样也要将其走过的凡间路再走一遍,换句话说就是要承担起真武大帝在凡间的职责。 而这个职责便是“阴阳交感、演化万物”。 并不是说承袭了真武大帝道统的传人就不能杀人,毕竟真武大帝还有一个身份,乃是北极四圣之一的天极大将军,杀的人何止千万,但无论杀谁皆要有道。 听了张弼的疑问,那真武传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股澎湃的元神之力不断向外扩散,即便贵为先天之气的玄黄之气也纷纷避走,不敢缨其锋。 “小辈懂得什么,生老病死,此乃天命,我不过助她二人早生极乐,此乃人道命数也!” 听到这番话,张弼不怒反笑,毕竟他偏离帝道越远,成仙的可能性也就越渺茫。 “夺他人天时,便是你所言之‘天命’,那这天命真是可笑至极!” “哼,小辈尽管逞口舌之快,待会我将你剥皮抽筋之时,倒要看看你那三寸之舌是否还能完好!” 看样子,对方已经没有了再和张弼辩论下去的意思,毕竟对他来说,杀死张弼犹如捏死一只蚂蚁,虽然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但他畏惧的仅仅只是张弼意识之中那强大的元神罢了,而如今他并未身处张弼的意识之境里,自然有恃无恐。 来了! 张弼心知一旦动手便无后路可言,此时手中云炁虽盛,却稍显不足,想要将对手送走,还需陆卓羽的帮助。 “卓羽,‘黄庭中空’下一句是什么!” 随着张弼大喊一声,身影晃动,已然朝着敌人冲了上去。 此时的陆卓羽心念一动,不待反应,脑海中回忆早已在电光火石中想到了下面的一句,随即喃喃自语的念道,“胎息归根。” 黄庭,乃是丹鼎派中丹道术语,陆卓羽来自天霖馆,正是中州丹道巅峰所在。 然而此时的张弼早已等不及他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来了。 看着张弼冲过来的身影,真武传人眼神凌厉,心中早已是杀劫万千,只见他略一招手,顿时一道天降圣光冲破云霄,在无数弥漫的玄黄之气当中硬生生的开拓出一片天地。 玄黄之气的退散,让张弼自身以玄黄之气转化而来的云炁顿时就被孤立了出来,但是张弼却并未有丝毫退却之意,相反,随着一团柔和的云炁从张弼身上扩张开来的同时,天空中星移斗转,竟然在那一道圣光旁同时展露出了太极、太始、太易、太初、太素五种不同的先天之气轮廓。 “这是……”真武传人眼见此等星空异象,顿时也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发现,虽然星象变化,但却并不真实,而是只有其形、不得其神。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如今的张弼没有了神魂,即便是用玄黄之气转化而来的云炁也早已不再是先天五气中的太始之气,而且伴随着张弼修真境界的提升,心魔、杂质同样一应俱全。 而且五气之中,太始为开天辟地之先天始气,不纯的太始之气又如何能够开天辟地呢? 所以,张弼能够展现其形已经是他道学精湛的证明了。 张弼心知,倘若那圣光从天而降、横扫八荒,就算是元婴中期的陆卓羽也根本无法抵挡,而他此时所制造出来的“先天之形”只不过是一种障眼法,倘若陆卓羽仍旧无法明白之前那句提醒的话,那么要不了多久,他二人便会葬身于此。 第69章 激战 却说此时的陆卓羽也的确在思索张弼之前那句话的含义。 黄庭在丹鼎派之中所指的就是丹田,正所谓气沉丹田,这便是丹鼎派练气筑基的要旨。 张弼之前所言“黄庭中空”,所指的就是丹田中空空如也,这句话的含义就是为练气筑基打下基础,毕竟凡人练气就是贮存足够多的五行灵气,五行灵气代表炉子里的各种药材,等到把水烧开了,药材也煮烂了之后就等同于是完成了筑基。 而陆卓羽回答“胎息归根”,便是指的筑基完成后,达到了一种无念无为的状态,就好像是准备怀胎十月的母亲要处在一种安胎的状态当中,准备孕育体内的婴儿了。 虽然说胎息归根距离炼化金丹还早,期间还有一个结晶的过程,但总的来说,筑基、结晶、金丹、元婴这个过程是一气呵成的。 如果只是按照药理或者内丹修炼法来看的话,这两句话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陆卓羽作为天霖馆高徒,且是有机会继承天霖馆未来馆主之位的后辈之中的佼佼者,在一经沉思过后,很快便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神来流转”。 正所谓气入神来为之生,神去离形为之死。 一时间,陆卓羽幡然醒悟。 玄黄之气借由黄庭而入,最终化为张弼手中那一柄金色神剑,这便是一个“化婴”的过程,只不过这个过程实在是太快,有种昙花一现的感觉,加上张弼并不如何精通剑道,以至于最终剑气入体之后,张弼维持不住剑形,让玄黄之气也一并消散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张弼如今结晶初期的修为,在没有阵法的加持下,无法长时间掌控大范围内的玄黄之气。 而敌人也正是借由这个过程让元神得以掌控对手意识的。 换句话说,和那金色剑影一样,对方的元神也是在“婴化”的过程中诞生的。 既然对方来自于黄庭,自然也可以自黄庭离开,当陆卓羽想明白了这一点后,他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枚丹药和一个物件,正是天霖馆秘制的寒灵天丹和四极针。 身为天霖馆高徒,此时他要做的自然就是构筑一个独特的境界,让外来灵气可以借由寒灵天丹和四极针在这个境界之中运行,从而可以不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 话说此时的张弼已然陷入苦战,对手随时都有可能降下那道天边的圣光,彻底肆虐这片大地,让这方圆百里之地生灵涂炭。 然而,对方却迟迟没有这样去做,而不去做的原因就张弼看来并非他这位真武传人忌惮另一位紫微大帝传人的缘故,毕竟听他之前的嚣狂语气,几乎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所以他之所以未曾立刻发动杀招,要么是他狂妄自大,想多戏耍一番张弼,或者是他对张弼元神的力量心存忌惮,除非确认张弼百分百不会伤及到他的元神,否则的话他恐怕还会再观察一段时间。 但是张弼很清楚,这样的等待迟早会结束的,哪怕不是这次,也会是下一次。 换句话说,即便自己这次成功将其送走,但下一次等他找到合适的机会或者途经再临之刻,将不会再留手。 但不管如何,也要活下去才行,随着张弼心念一定,手中云炁运转更加迅猛,已然有些许枯竭的架势。 看来,要尽早提升修真境界了,金丹不行、元婴不够,恐怕得到化神期才能勉强应付眼前强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友,我来助你!” 听到陆卓羽的高呼声,张弼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侥幸。 陆卓羽此时加入战团,而凭借他元婴中期的时候,根本无法与分神期修士抗衡,但此时的陆卓羽也根本没有要去之相搏的意思,而是将一枚四极针向前投掷而出,准确的射入到那人的体内。 同时他拿出那枚寒灵天丹,两指紧扣,便要掷入那人嘴里,却感到一阵内息翻滚、灵气凝滞,猛然间脑海中便回想起了当日检查温月的情形。 张弼眼见陆卓羽已然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此时的他更是不会藏拙,随即脚踏周天步法,用以弥补自身六魄不足无法形成周而复始之象,同时拿出那一件玉简灵宝,口中念出咒决。 此乃正一道四卷稽神枢中的第一卷明净守空。 以茅山宗法宝运动正一道道法本是极为勉强之事,但当此危急时刻,即便虚耗真元,对张弼来说也是在所不惜。 只是精魄缺失之下,张弼全身颤抖的厉害,甚至开始有些头昏眼花的迹象了。 好在这迹象并没有被敌人看到,否则的话会认为这是他黔驴技穷的表现。 明净守空一出,云炁依照特定的顺序迅速蔓延至周遭,同时依照各路祖师爷洞府之排序,迅速生成神庭紫府的影像,和天空中那空有其形的先天五气相互联系,顿时困住了那一道尚未降下的天光。 “哼,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真武传人之前颇多周旋,始终没有降下雷霆一击,显然也是在等待张弼的后手。 虽说这次没有在张弼的意识之境里战斗,料想元神不至于像上次那般受创,但他也同样不敢大意,这才耽搁了许多时间。 而到了这会,眼见张弼始终都是在强化防御,顺便拖延时间,那真武传人见状也终于是醒悟了过来,当下不再耽搁,便要快速降下那一道天光。 然而当天光正要降下之时,一旁的陆卓羽却已然找准最佳时机,将那一枚寒灵天丹成功的摄入到了对手的体内,配合四极针和天霖馆丹道秘术,只见一道足以覆盖星河、囊括日月的广阔空间从对手体内扩散开来,降临到了当场。 “这是……” 那真武传人从头到尾始终都没有拿睁眼看过陆卓羽,对他而言,区区元婴中期修士而已,根本不足一提,相比起诡谲莫测的张弼来说,宛如蝼蚁一般。 却并没有料到陆卓羽来自于天霖馆。 “天人之境,升!” 随着陆卓羽一声大喊,一道鲜血同时自他的口中留下,滴落黄土。 这是他第一次运用天霖馆秘术——六识神术中的最高一重,比之当初楚华颜用无相之境来医治温月的情形更进了一步。 但他修为不足,此举却是万分凶险,弄不好便要反噬自身。 但此时的他显然也是顾不得许多了。 在这个天人之境当中,天地自成一体,不受外界干扰,加上对手体内的四极针形成回路,以及寒灵天丹附带的外来灵气开始沿着回路运转,即便对手拥有分神期实力也难以掌控。 张弼眼见陆卓羽已然得手,顿时让那先天五气配合地上紫府所形成的星象合围之势进一步封锁住对手行动,同时以脚下周天步法驱动黄道天干地支星位,开始逐渐紧缩包围圈。 到了这一刻,那真武传人便知道倘若他再不走,便要被彻底困在这层层相扣的“阵法”之中了。 但是,倘若就这么走了,二度败北对他心境的打击太大,面对这千钧一发之际,纵使强大如他,也抱有几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毅然决然。 第70章 张弼的看家本领 “没想到你们竟然能将我逼到这种境地,好好好!” 随着那真武传人透过元神传音连说三声好,随即话音一转,喝道,“赤凰现元踪!” 一瞬间,一股巨大的火势包裹对手身体,瞬间将其吞没,随即听到一声凄厉的长鸣,只见一头火红色的凤凰从对手灵台之上一飞冲天,伴随着滚滚烈焰,不但冲破了天空中的先天五气,连同陆卓羽构筑的天人之境也一并毁掉。 看着那冉冉升空形似朱雀的赤凰长羽,陆卓羽再也忍不住体内伤势一口鲜血猛地喷出,单手杵地,已无再战之力。 之前他借由寒灵天丹外力和四极针在对手体内构筑天人之境本就极为勉强,如今对手身躯覆于烈焰之下,和由他传导的外来灵气之间的联系瞬间中断,加上赤凰本身所具有的金阳之伟力,两相合并之后等同于冲击之力倍增,由此导致了伤上加伤。 话说此时的张弼冷冷的盯着头顶盘旋,不知道何时会俯冲直下的飞禽,心中倒是已经平静了下来。 虽然局势演变超出他的估计,且己方二人之前的一番布置也就此功败垂成,但没想到那真武传人的后手竟然是这玩意儿。 该说这是张弼的运气,还是那真武传人当真黔驴技穷了呢? 如果这头飞禽乃是朱雀化身,那张弼还真不一定能搞得定,毕竟朱雀最早为朱鸟,乃是帝后化身,在太古时期,玄武尚未孕育成型之前,四象乃是苍龙、白虎、朱雀、神鹿(麒麟)。 朱雀既为帝后,同样也能吸引玄黄之气,也就是儒家所谓的龙气,一旦朱雀和天外书香的龙气相辅相成,想要战胜它恐怕就得先毁掉这附近的五大龙穴了。 但是无论是赤凰还是凤凰,和朱雀相比都是天壤之别,别说凤凰只不过是朱雀之精流溢所化,即便真的继承了朱雀之精血,在道家眼里,也不过就是“南方天穹覆盖之下的完卵”罢了。 “卓羽,静心凝神,安心修养,此役让我来就好!” 张弼先是宽慰了陆卓羽一番,让他可以静心养伤,随即手持一张符篆,上书两行小字为一副对联,正是—— 万道开生门,无极绝死户。 此乃茅山宗大洞真经第三十九卷,太上无极篇之九天伏魔道经。 简而言之,张弼要收妖。 只是恐怕就连张弼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转世为人后所收服的第一个妖魔竟然是眼前这赤凰之灵。 陆卓羽眼见张弼手中的符篆,联想起之前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此时虽然伤重,但也并不着急于一时,而他更想亲眼目睹张弼所施展的神通。 那么,茅山宗是如何降妖伏魔的呢? 其实就和之前张弼在云垂镇驱鬼的经历没什么不同。 所谓驱鬼,不是用道术杀死鬼,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种术法能真正杀死厉鬼,所谓的驱鬼其实就是驱散鬼形,用张弼的经历来说,就是扫清人们心中积压的怨气。 而降妖也是同理。 以前提到过,所谓妖术便是心术,天霖馆馆主东方素问曾经对楚华颜提到过,能够救活温月的方法就是妖术。 而张弼认同这个观点,只是这个方法同样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罢了。 所谓人之假造为妖,便是说的人心的反复无常,如果能够消除这种反复无常,那么世间自然就没有妖了。 在茅山宗之内,驱鬼降妖的手段很多,但大部分都需要借助专门的法器的帮助,毕竟无论是人心积攒的怨气,还是人心反复无常的结果,都有一个“积攒”、“反复”的过程,用修真者的话来说就是已经有了一个修炼的过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驱散得了的。 因此,当张弼面对眼前这头赤凰之时,首先他要做的就是凝练一把这样的法器,单纯靠他那一件玉简灵器可不行。 而这样的法器之中,最适合用来降服眼前这头赤凰的无疑就是蛇头曲纹法绳了,此法宝还有另一个更响亮的名字,那便是捆仙锁。 当张弼运动云炁,尤其那真武传人已经遁走,现场散乱的玄黄之气开始逐渐平复,受到张弼自身感应,重新开始聚合。 赤凰感应到周围沸腾的玄黄之气,激活其本身灵性与凶性,加上那真武传人离开前所留下的一道神识意念,此时更是锁定张弼便要俯冲而至。 张弼见状,不慌不忙抛出手中早已成型的法绳,看似虚无,实则柔软如梭、坚硬如铁,一经套在那赤凰头上任凭它力拔千钧,也动弹不得。 随即张弼开始念出太上无极九天伏魔道经的咒文,配合符篆的效果,随即符篆飘至空中,不偏不倚的落在那捆仙锁的锁头之上,随着一道金芒闪过,锁头紧扣,再也难以松开了。 看着张弼如此轻易的降服了那赤凰,一旁的陆卓羽见状不由得目瞪口呆。 在他看来,张弼纵使能够击败这头妖魔,恐怕也得赔上半条命,毕竟在丹鼎派的道统之中,哪怕是抓捕灵兽以供驱使,首先要确保自身修为大于对方,以及灵根属性不能相克,其次还要像炼器那样不断的透过灵性温养对方,以至于最终将其收服为奴。 但陆卓羽自然不会想到,张弼根本不屑于这种法子,而茅山宗道法正是这世间降妖伏魔之道术的老祖宗! 只是,收服了这赤凰虽然不难,但难的是以如今张弼、陆卓羽两人的实力,想要破除那真武传人之心术却是不易,不过这倒是无需担心,想来这帝龙宴中或有此道高手,甚至能够自那真武传人手中夺走此妖魔的控制权也不一定。 而当搞定了一切之后,张弼这才来到陆卓羽身旁,看着他静心养伤之下,伤势已经得以稳定,至于该如何恢复巅峰实力,料想他身为天霖馆高徒也不是什么难事,再不济也有那令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丹药可供辅佐。 随着张弼重新起身,随即一挥手驱散了此间缭绕之迷雾,让外界天地重新连接到这陶然的书院之中后,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周围数股强大的灵气波动。 不知道帝龙宴进行的怎样了。 张弼安顿好陆卓羽后,这才心平气和的朝着帝龙宴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帝龙宴也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刻,便是诸葛玄离承接紫微大帝道统,通达帝相之刻。 可以说此时群情紧张,无论是天外书香还是紫云斋都在密切的关注局势发展,如有变故,立刻便会有千百人挺身而出,力保不失。 此番紫云斋应张弼的委托,不仅派来了两位化神初期修士,就连实力高深莫测,据说距离分神期只有一步之遥的大管家也同样来了,只是他并未现身于明处,只是在暗中负责调动、配合。 有如此强援,诸葛玄离自然安心不少,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承接仪式没有礼毕之前无论发生了何事,导致龙气离开穴口而外泄,都是对他帝道的危害。 倘若演变成帝道中落甚至倾颓、危亡那就追悔莫及了。 所以,即便有紫云斋的帮助,诸葛玄离也仍旧留了一手,以备不时之需。 却说此时会场之上,纵使人人清闲,但仍旧有那么几个人眼神中始终蕴含着一抹诡异的味道,甚至在视线偏移之际,于几个东南西北角上建立起神秘的联系。 对于九耀星宫的铁雄,天霖馆的司马过鲫来说,其实早已将这些局部的异常看在眼里,但却一言不发,似乎同样也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第71章 不入流的把戏 张弼进入会场后,并未去向天外书香的众人那一边,而是待在会场外围,和众人站在一起。 此番帝龙宴来了不少人,除了在各大宗派、山庄、家族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人外,其余随从之人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座位。 张弼站在这群人中,匆匆算了一卦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其实这一卦他早在帝龙宴开启之时就已经算过了,而那时的结果虽然不算上上签,但也风平浪静。 只是到了这会,依照卦象所示就不是那么四平八稳了,甚至隐约中还带有一点凶煞。 难道说,是自己在书院那边的战斗动用了玄黄之气的缘故? 龙气没有在诸葛玄离承接帝相道统之时离开穴口,确实会对风水造成一定的影响,加上那真武传人实力霸道至极,那天光照耀之时,龙气更是曾一度被驱散过。 但是这些影响均不是依照儒门的方式而形成的,而是道门,换句话说纵使会有影响,也对紫薇大帝道统无损。 那么,这卦象的变化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一时间,张弼皱起了眉头,不由得想起了来时路上曾对陆卓羽说过的一席话—— “今夜恐怕不会这么快过去!” 心里有了底,张弼也不再杞人忧天,强行按下因精魄缺失而导致的心乱感觉,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帝龙宴之上。 此时帝龙宴已经进入到了“授玺”的阶段。 所谓帝龙宴,虽然表面上是诸葛玄离承接紫薇大帝道统传承的仪式,但实际上却是依照真龙继承皇位的规格来进行的。 换言之,诸葛玄离是皇帝,而天外书香当仁不让的就成为了皇宫。 只是这个过程并没有几个外人能够知晓,还以为儒门之礼当真如此复杂。 正所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授玺完毕后由汪清璇奏乐,便要正式开始登基仪式。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拍案而起,喝道,“慢着!”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顿时肃然,张弼闻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乃是一个高又瘦的老头,一嘴干巴巴的胡须旁还有一颗小痔。 此人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实力修为也不算高,区区筑基期而已,这样的人出来闹事明显非主谋者所为。 诸葛玄离冷眼观之、不为所动,同时暗中摆手示意众人无需轻举妄动,紧接着问道,“不知道阁下有何见教?” 此时在会场之中,铁雄和司马过鲫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又耳语了一番之后,决定静观后续。 “苑主此番宴请天下群雄,乃是为了承接紫薇大帝道统,就是不知苑主的道统得来是否公正?” 随着老头话音刚落,一旁的礼都令汪清璇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放肆!” 毕竟怀疑紫薇大帝道统,便是隐晦的表示诸葛玄离得位不正。 诸葛玄离仍旧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示意汪清璇不可无理,等到其退下之后,随即缓缓抬起手,展示出一副日月升平之意,一瞬间一股交织着他体内玄黄、紫微两气的混合气息开始无限攀升,屋顶被瞬间冲破。 随着紫薇之气直冲天际,接引下一道紫气天光,诸葛玄离沐浴其中,配合着周身玄黄之气所散发出来的帝相金光,以及阵阵龙吟之声,神威赫赫,让人叹为观止。 “不知道阁下还有什么要问的?” 当诸葛玄离展现出不世王权之姿,即便之前在会场之上众人心中多有不服者,此时也都不再言语,算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但反观那老头,却是在一愣之后,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面对这铁一般的事实,老头的笑声显得滑稽无比,但仍旧没有人出言直斥其非,众人似乎还想要看一看,诸葛玄离是否还有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飘来一缕清风,让现场众人的头脑为之清醒,而在清风徐徐吹拂过后,突然间一道充满王者威严的声音响起。 “诸葛玄离,吾乃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今奉玉皇大帝之法旨,受印于汝,承吾之道统,掌后土黄地祗,从今往后汝便是吾之弟子,上朝金阙、下领丰都,待得皇极经世之时,吾当上奏玉帝,接引汝登天庭!” 一席话,惊得在场众人纷纷下跪,参见天帝。 张弼混在人群中看到这一幕却是只能发出一声苦笑。 没想到,诸葛玄离为了在世人心中确立正统,连这等不光彩的手段都用上了。 别说紫微大帝根本没空理会你这个凡间的皇帝,就说这个世界也并非那儒家三十三天、道家三十六天的主位面,而仅仅只是亿万方界之中的一个,纵使承接紫微大帝道统,但紫微帝相在凡间的传承同样何止亿万,至于诸葛玄离未来能否进入南天门位列仙班,希望也很渺茫。 更何况,自中轩辕黄帝之后,人皇想要成仙根本不可能。 只不过如此一来,纵使在场众人心中仍旧还有不服他者,也是不敢再造次了,否则的话,亵渎神明这条罪状谁也担当不起。 如此一来,帝龙宴便在这一出风波之后,得以顺利进行,直到进入到最后一个设宴庆贺的阶段。 若非天外书香沉浮百年,今朝方才重现天日,否则的话,说不定诸葛玄离还会来一幕大赦天下的戏码。 宴席之上,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席间说一些感慨之语,也莫不见怪。 至于诸葛玄离则是在“众卿”的陪同下,巡视会场,与各大宗派之牛耳举杯相邀,眼神流转之际,许下明日相互守望之情谊。 等到宴席过半的时候,徐都令这才拨冗来到早已于人群中看到的张弼身旁,一把拉住张弼的手呵呵大笑。 “道友,你怎么还在这里,让陛下好找!” 张弼帮徐都令解决了龙气危机,让徐都令对张弼大为感激,更是打心眼里佩服,此番他兴之所至,喝的有些多了,当着众人的面竟然就把“陛下”二字挂在了嘴边。 张弼见状倒是也并不在意,毕竟自从他一年半以前去往别鹤留苑,迄今为止可谓是功德圆满,不久之后便会离去。 只不过这话自然不会对徐都令说起。 在徐都令的带领下,张弼还是去见了诸葛玄离等人,众人看到张弼之后,也是欢喜不已,更是增添了酒兴。 这一夜,很多人都喝醉了。 自然也有没喝醉了,而张弼和诸葛玄离就是其中之一。 当后半夜来临的时候,诸葛玄离的房门被人敲响。 “进来。” 张弼推开门,只见诸葛玄离伏案宫中,正在看一本卷宗,倒是有那么几分为国操劳的明君模样。 “原来是道友,道友快请进。” 眼见是张弼,诸葛玄离立刻起身相迎,只是在走到近前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有那么几分不自然。 帝龙宴结束后,便要到了封赏群臣、论功行赏的时候了,而此番重建天外书香,有功之臣可谓是多不胜数,纵使有些许忤逆之举,诸葛玄离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 却唯有一人,始终如鲠在喉。 这人便是张弼。 第72章 要离开了 过去的时候,别鹤留苑的众人对张弼的称呼一直都是道友,他虽年轻,但能力神鬼莫测,任谁也不会把他当做是八岁孩童来对待。 至于诸葛玄离,那就更是如此了。 然而,正当诸葛玄离犹豫着应该如何开启今夜的话题时,却不料张弼的口中说出了一句惊人之语。 “今夜贫道乃是为了来向陛下辞行的。” 这是张弼第一次自称为“贫道”,也是头一次称呼诸葛玄离为陛下,虽然他向来不受礼法约束,却也并非逍遥自在之人。 无论真人还是真仙,在仙界之中都是实封的头衔,这是一个比天尊低,比帝君高的职位,正所谓在其位谋其职,无论是身为正一道祖师爷,还是道家真人,一言一行都得要符合“道理”。 “道友此言何意,难道说道友也要离寡人而去了吗?” 诸葛玄离一脸惊骇莫名,声音中更是夹杂着一股子哀怨,大有一种国家失去一位栋梁,而自己也将失去一位挚友的感觉。 面对此情此景,张弼自然不会去拆穿他的虚情假意,只是微笑着说出了自己打算离去的原因。 “正如陛下所见,贫道当年之所以前往故地,乃是为了陛下身具玄黄之气,而我帮助陛下转移龙气,如今陛下得到大帝传承,从此前方一片坦途,纵使贫道不在陛下身旁辅佐,亦能见证陛下洗涤天光之蒙尘,扶正神州之倾危的壮举。” 眼见张弼言辞恳切,且去意已绝,此时的诸葛玄离反倒是不好再表现得虚伪,况且张弼此举也正好了却了他心中最大的担忧。 既然张弼如此识时务,知进退,诸葛玄离倒是认真的思考起了该如何犒劳这位他继承大帝道统,并且即位为皇的最大功臣。 随着他沉思半晌,却无奈的发现,自己能给张弼的实在不多,又或者说就算把他拥有的一切都给了张弼,也远远不够。 所以,他终于是露出了几分真切而又窘迫的表情,淡淡一笑后说道,“道友既然执意要走,我也不便强留,但也望道友能让我有所表示,不会因此而彻夜难眠。” 听到这话,张弼也不免松了口气。 毕竟他也担心诸葛玄离会唯恐放虎归山而不愿看到自己离去,或者是以感情事强迫自己留下。 “既然陛下有意,不妨就赠我一枚玉佩,想必有这玉佩留在身边,睹物思人,也能聊表一番美意。” 玉佩? 张弼的话让诸葛玄离心中狐疑不已,原本他以为张弼会索求更令他肉疼之物,却没想到竟然只是要走一枚玉佩而已。 虽说玉对于儒家而言乃是“王佐之器”,但却并非什么稀罕物。 随即诸葛玄离从身上解下一枚玉佩,随即说道,“此物天子御览,和此宫殿同名,这便赠予道友,我明日便即下令,道友持有这枚玉佩,凡我书香到处,见玉如见朕,道友以为如何?” 听到诸葛玄离如此郑重交代,张弼自是微笑答道,“多谢陛下。” 由于是在半夜,张弼离开天外书香之时并未惊动其他人,不过思来想去,临行前他还是决定去见一个人。 只不过此人不是汪清璇,而是陶然。 当张弼回到之前战斗过的书院门口时,敲响房门,随即便看到了陶然的那张脸。 “道友这么晚了,有事吗?”陶然眼见是张弼,也如诸葛玄离那般大吃一惊,只不过和前者不同的是,他并未犹豫,慌忙把张弼迎进院内,生火泡茶,忙了个不亦乐乎。 看着他的样子,张弼的嘴角逐渐露出熟悉又温和的笑容。 “行了,别忙活了,我说两句话就走。”张弼制止了他的忙碌,又拉着他让其坐下,随即说道,“书令可知,你的身上有一种我一直以来都看不透的古怪。” 这话说的可太直接了,一时间让陶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不过张弼也不解释,毕竟无论是当初的“天命”之说,还是后来在书院中的战斗,似乎冥冥之中有着某种连张弼也解释不了的巧合,却纷纷坐落于陶然的身上。 此时,张弼也不多言,随即从身上拿出一本小册子,上书三个字—— 正一经。 正是正一道之道学宝典。 “此乃我派道学之经典,这么晚了就是专程跑来送给你的。”张弼眼见陶然将书接过去之后,不待他提问,直接起身后说道,“行了,我走了。” 张弼不去理会楞在当场的陶然,而是转身调头就走,一直开了门扬长而去。 至于陶然在愣了半晌之后方才回过神来,待得意识到张弼已然离去的时候,顿时感到一阵空荡荡的,待得他起身把这本正一经郑重的拿到自己的书案中央放好,这便要借着烛火秉烛夜读。 却说张弼离开天外书香后,一路朝着秋山城的方向而去。 接下来要去哪里,张弼还没决定,如今的他倒是可以瞧瞧这个世界的正一道道统,看看那纯阳小儿究竟把这份道统置于何地,竟然连陆卓羽都只听过楼观派,而不知正一、茅山两派。 不过就在张弼一路来到离城不远处之时,只见前方一人,于冷夜之中孤身立于皓月之下,正是陆卓羽。 “师尊说的没错,你果然要走!” 看到张弼,陆卓羽的心中也好生惊讶,即便他看不透帝龙宴上的那出戏,但就之前张弼一系列举动却仍旧表明,张弼是诸葛玄离能够即位的最大功臣。 可如今,这位最大功臣非但没有留下来坐享荣华富贵,相反竟然会选择离去。 难道说,这就是弓鸟尽、良弓藏吗? 又或者说那诸葛玄离如此没有容人之心? 当然了,陆卓羽自然不会明白张弼和诸葛玄离的相处学问,更不会明白儒门之德的内核。 张弼笑着看着他,说起来他对陆卓羽的印象还不错,和当年在天霖馆中所遭遇的那一幕相比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但是,张弼同样也很清楚,如今他和陆卓羽能如此相安无事,甚至还能并肩作战,乃是因为他们之间并没有利益纠葛。 倘若说有一天,因为人事物之间任何一种关系的变迁而导致两人之间也出现问题,都是极有可能的。 “怎么,你专程在此,就是想要为我送行的吗?” 张弼很清楚,陆卓羽不会陪着自己一道闯荡江湖,毕竟他同样也是一位人中龙凤,给红花做绿叶这种事是断然不会为之的。 而他能够来此等候送别,就已经足够了。 “这是自然,你我二人既有前谊,又有并肩作战之后举,如今你要走,我焉能不来送你一程?” 陆卓羽此时也笑了,随即手一招,两杯水酒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碰杯之后,满饮为敬。 等到他看到张弼也尽饮杯中酒后,这才从怀里掏出一物,乃是一张纸鹤。 “此为我借物代形之物,今已洗去其上印记和灵识,便赠予道友,万望不要推迟!” 第73章 是人非人 离开秋山城后,张弼并未立刻启程前往找寻正一道在这个世界中的道统所在,而是放马北山,悠然自得。 他知道天下间绝大多数事情都不可操之过急,得看机缘。 甚至于他也没有想过要动用一些正一道的请神之法,让天上的神仙师弟们帮他看一看正一道究竟在这个世界上的哪个犄角旮旯。 之所以选择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一方面的他还年轻,另一个方面则是这种不求目的的“始于足下”同样也是一种修行。 这条继续北上之路在第十五天后被迫中断,因为他来到了一座高耸的雪山。 要说气候环境就能阻碍修士前进的道路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面对刀山火海,修士也能以自身火灵根为引,要么吸收地气之中的阴火为之修炼,要么运起一层防火罩强行渡过。 除非是面对一些连修士都感到棘手的不同寻常的火焰,否则的话天下间任何恶劣的环境对修士而言都不值一提。 因此,张弼此时之所以停下脚步,不在于那肆虐的风雪,而在于那隐藏于风雪之中的东西。 或者说,那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人。 张弼站在雪山之下驻足观望,然而看得久了,早已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人。 随着张弼手持一张明目用的符篆,抛上天空的瞬间再次定睛一看,却发现那风雪中早已没有了人。 人呢? 正当张弼诧异之际,只听到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是在找我吗?” 张弼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老头赤膊站在风雪之中正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非也,我在找一个人。”张弼回答的颇为古怪。 “难道我不是人?”老头不由得脸上升起一道怒容。 这一次张弼不说话了,给他来了个默认,而在少许时间过后,只听到那风雪中突然传出一声豪迈的笑声,紧接着风雪骤然停止,只见一个悬浮于半空中的人影缓缓落下,和那老头一前一后站在了张弼的跟前。 随着张弼再次转身,这次他看到的就不再是之前那个老头,而是一个中年人,观其年龄约莫四五十岁上下,模样颇为俊朗。 “你是如何看出那老头并非我的真身?” 中年人此时也在上下打量张弼,之前他身在高空,和张弼一样被大雪迷了人眼,加上俯瞰大地的缘故,无法看清张弼形貌,而此时一见心中同样也有些惊讶。 一名八岁的孩童实力能够达到结晶初期也就罢了,但在这空气稀薄的大雪山中能待这么长时间,更加让他暗自纳罕。 毕竟,此地早已不适合人居住,即便是修士也极少会来到这种地方,所谓空气稀薄,换一种说法就是地气的流失导致地脉灵气无法升至空中,这才导致了如此恶劣的气候环境。 “因为你不是人。” 张弼用一句听上去像是骂人的解释道出了对方的身份,而随着那中年人一愣之后,紧接着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 等到他笑过之后,不由得目露精光,死死盯住张弼,似乎想要将其看一个通透,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他发现纵使张弼修为境界没自己强大,但他却有着某种特殊的术法能够避免被他人洞察心思。 “你之前说在找人,却又说我不是人,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你要找的这个人并不是我?” 中年人似乎对于和张弼交流平添了更多的兴趣,当下两人便在这风雪肆虐的大雪原上席地而坐,顺便交谈了起来。 “非也,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第三次前后矛盾的话语从张弼的口中说出,却并不会让那中年人感到纳闷,毕竟他很清楚自身的状况,也更能够理解张弼的意思。 “我叫陆恒,伏塞部落的族长,你呢?” 陆恒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只是“部落”二字让张弼的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但很快就予以了回应。 “我叫张弼,正一道传人。” 这是张弼头一次在他人的跟前吐露自家出身,而正一道这三个字让那陆恒一怔过后,略一思索,却是只能摇头,显然从未听闻。 不过张弼也并不以为意,毕竟这也算得上是司空见惯了。 “你们伏塞部落就生活在这大雪原之中吗?” “不,我们伏塞部落在距此地更遥远的南方,那里虽然丛林密布,却有着数不清的飞禽走兽,是我心中最美的家园。” 陆恒在描述自己家乡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回忆,看得出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去过了。 “为何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 由于张弼此行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这让他可以对沿途之中的所见所闻产生兴趣,再于兴趣当中重新挖掘意义所在。 此时陆恒的眼神有些许复杂,想来这里面一定有着某些深刻的故事,但他和张弼初次见面,尚且还不到可以谈论这种话题的交情。 所以他很快就改变了神色,露出爽朗的笑容说道,“为了修行。” 听到这个答复,虽然并未出乎张弼所料,但此时的他却更加清楚对方绝不会单纯只是为了修行而来。 此番交谈,虽不足以让两人交朋友,但也足够尽兴而归了。 只不过在临走前,那陆恒却好似内心始终有一句话如鲠在喉,看到张弼要走,于是乎脱口而出,“你是如何看出我不是人的?” 这一次张弼也笑了,心想你果然还是忍不住,于是也不假思索的说道,“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眼神? 陆恒先是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张弼走后,很快风雪之中又有四五条身影聚拢在了那陆恒的身旁,他们的打扮完全一致,都是赤着膀子,红光满面的模样。 “族长,那小子是谁?”其中一人问道。 “一个奇人,中州果然是人杰地灵!”陆恒感慨了一声。 但很显然,并没有人认同他的这句话。 “走,我们也该回去了,我预感今夜的风雪不会这么轻易散去。”陆恒说完后带着他的族人也一同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却说张弼虽然朝着反方向前行,却并不是要返回北方温暖之地,而是在走了一半后又再次调头返回,重新回到了那片大雪原之中。 感受着那风雪之中凝滞的气息,张弼看着远方,若有所思的念叨了一声,“会是你吗?” 至于张弼口中的“你”究竟是谁,没人知道。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雪终于停了,但也仅仅只是停了,毕竟只要此地的地气不恢复,无法让天阴地阳相接,那么这种恶劣的气候迟早会再来一次。 要说解决地气问题对张弼来说只是随手之劳,当然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只不过张弼在感受到那凝滞的气息以及见到那陆恒之后,一直在等一个结果。 而这个结果可能很快就可以出现,也可能会等很久。 但张弼一点也不急,毕竟他还有很多时间。 第74章 雪地里的迷踪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张弼又见到了那个陆恒。 “这么巧?” 今天陆恒也是一个人,看他来时的方向是在大雪原的更深处,至于说那里到底有什么,张弼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但这个答案究竟是否能够如预期,却并不是由张弼说了算的。 “是啊,真巧。” 两人很快走到了一起,在风雪中渐行渐远,只是这行进的方向并不在那雪山内部,而是朝着远离雪山的方向。 虽说这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已经十分扎眼了,但张弼不同于陆恒,他很有耐心,就算对方露出了再多的马脚,张弼也会一直等下去。 在两人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张弼曾经给他挖了一个坑,便是那个“是人”和“不是人”的问题,而最终陆恒没有能沉得住气,还是把问题提了出来。 但倘若把他换成是诸葛玄离,肯定是只字不提。 毕竟对于一个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的答案,提出来也只能令彼此尴尬罢了。 但是陆恒的为人很“爽快”,这种爽快有可能源自于他自小就在塞部落中所培养出来的心性,但也有可能来自他那非人的“兽性”。 至于要说答案究竟是哪个,对张弼来说根本不重要。 两人一路前行,逐渐来到了上次两人分手的地点。 看着那熟悉的雪原和远山,张弼心中暗自好笑,却也不点破,只是任由他继续带路,渐渐的回到了一处较为暖和的场所。 “上次来的匆忙,都没来得及招待你,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喝上几杯?” “也好。” 陆恒相邀,张弼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再次启程,这次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市集。 看得出此地只是一处贸易的集散地,人虽不少,却并没有城市应有的设施,但一间灯笼高悬的酒肆却很快映入眼帘。 进入酒肆后,除了靠近火炕的位置有几个人外,别的地方都空着,张弼和陆恒来到靠窗的位置落座,很快店小二就跟了过来。 “两位要喝点什么?”店小二的眼睛在两人的身上瞟过,就连对张弼这个八岁孩童也丝毫不意外。 陆恒看向张弼,等他先点。 “就老君坛。”张弼对酒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仙界之中虽然美酒佳酿众多,但大多数都被三茅、道隐、太极这三位给拿去了,偶尔张弼想喝酒,还得上门去讨。 随着酒上桌之后,陆恒揭开封口,顿时酒香四溢,他先后给两人都满上,随即端起酒盅,说道,“这杯酒下肚,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不用‘算是’,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张弼的话让陆恒哈哈大笑,紧接着“咕嘟”声响起,随即痛饮起来。 这一席酒一直喝了半个时辰左右,由于临近雪原,天黑的早,且因为地气流失的缘故,一旦到了夜里,冷空气会冻住周边所能够冻住的一切。 陆恒见状,随即说道,“你住在哪,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行回去即可。” 等到陆恒走后,张弼也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去找留宿的地方。 随着两人相约喝酒的次数多起来之后,渐渐的也变得熟悉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张弼也曾有幸见到他在风雪中修炼时的模样,而陆恒也渐渐的放心大胆不再有所避讳,这样的情形一直到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发生了些许变故。 这一天,张弼早早的就来到雪原附近等候,他知道只要自己身处这片大雪原,无论在哪里,陆恒似乎都能够找到自己。 但是今天陆恒没有来,这让张弼心中一沉,随即预感到了什么,而随着他继续徒步深入雪山,渐渐的去到了过去始终没有寸进过腹地。 来到这里后,除了因地气流失而导致的空气稀薄外,周围更是凝结成了一片片奇形怪状的冰柱。 这些冰柱冻住了周围所有的一切,无论是什么,都逃不过冰封的下场。 而到了另一处所在之后,张弼还看到了一头巨大的熊,这头可怜的野兽被彻底的冰封在了雪地当中,还保持着奔跑时的模样。 而随着张弼靠近那冰封中的熊,随即伸手试图触摸那冰面的时候,一股危险的感觉涌上全身,让他的手瞬间收了回来。 随后张弼运动云炁护住全身,再拿出一张符篆,小心翼翼的在触碰到那冰面之前将其贴在其上,一刻钟后,冰面开始剥落,露出了里面巨熊的本体,但由于巨熊早已被冻住不知道多久,即使破封也逃不过早已死亡的命运。 然而,随着张弼嘴角露出一丝淡然的冷笑,再次抽出一张符篆,五火一炁三天,此为离上乾下的火天卦。 “还不现身?”随着张弼大喝一声,那巨熊虽是一动不动,却是流溢着一丝丝未被一同冰封住的气息,气息逐渐回到巨熊的体内,包裹其身,片刻之后那巨熊竟然逐渐开始活化了起来。 “别,别杀我!”巨熊口吐人声,惊慌不已。 与此同时,四下里突然人声鼎沸,原本空无一人的雪山腹地一下子变得人头攒动。 而在人群之中,为首之人正是那伏塞部落的族长陆恒。 陆恒站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大石头上,眼神复杂的看着下方被围困的张弼,很快他抬起手,制止了众人一拥而上的举动,然而跳至大石头下,随后来到张弼跟前。 “小友怎么到这地方来了?”陆恒面带微笑,仍旧还是一副好朋友的模样,但在一众族人的围观之中,却也散发着一丝冷意。 张弼看着他,倒是轻松的很,“哦,今天本是想找你喝酒来着,可没想到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 听了张弼的话,陆恒并未言语。 这段时间他们两的确经常聚在一起喝酒,而且几乎每次都是张弼一旦靠近雪原附近,陆恒就出现了,而后便一同前往那处市集,还从未爽约过。 却没想到,今天却出了点状况,导致陆恒没有及时出现在张弼跟前,以至于闹出了眼前这一出。 而就在陆恒想要说点什么来缓和情绪,随便用杯酒解千愁的方式来揭过这有可能会导致彼此交情破裂的一幕时,却不料他身后一人突然厉声说道,“族长,我早说过此人留不得,他迟早会坏了我们的好事!” 此言一出,原本已经暂缓的情势却突然间又紧逼了起来。 陆恒站在张弼跟前,虽然依旧保持着一副见到好友微笑的表情,但那双眼中却也散发着一股子敌意。 已经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能够轻易给出。 张弼在等,陆恒的族人们也在等,甚至于就连陆恒也在等,三方面截然不同的心思,却在一声响之后划下了句点。 “哎——”长长的音调,仿佛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悲苦,自那雪原的最深处传来。 至于张弼,此时也再不怀疑,此人正是他要找的人,山神张勃。 第75章 禹后一人 一声叹息过后,雪地里黑压压的跪倒了无数人,唯有张弼和陆恒还站着。 倘若不论交情,区区山神而已,如何能让张弼下跪? 至于陆恒不跪,可能是因为他站在张弼跟前,如果跪下那不是冲着张弼跪下了吗? 但也有可能,他也在用这种无声的举动抗拒着那山神。 气氛愈发窒息,却又很快被张弼打破。 “张勃,还记得大禹吗?” “放肆!” 一时间,呵斥声此起彼伏,张勃是那山神在凡间的名讳,向来为在场众人心中最大的禁忌,绝对不会有人提及,他们总是恭敬的匍匐在其神像面前,以守护这片大雪原为毕生的目标和信仰。 不过此时在场众人当中,唯有陆恒还能保持一丝清明,他一方面惊讶于张弼敢如此直呼神明的名讳,另一方面也对另一个名字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念头。 大禹? 那不是和张勃一样,被凡间所信仰的神明吗? 而且这两个人据说在凡间的功绩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治水。 一时间,陆恒的眼神中又多出了另一种颜色,那就是困惑。 张弼此时自然不会去理会陆恒以及那许多人的神态表情,既然知晓此地主人乃是山神张勃的时候,他的心中顿时就活络了起来。 张勃虽被奉为祠山大帝,但那并非成仙之后的实封,而是凡间百姓为了纪念其治水有功而给他自封的头衔。 就像是那关羽一样,道家天尊之中从来就没有神威远镇天尊这个名号。 但是,张勃此人张弼却还是知道的,毕竟张勃的祖先张挥就是跟随大禹治水的功臣,哪怕张勃本身并无才能,但凭借这份荫庇,同样能够延福十代有余。 那么,在此基础上,张勃作为张挥第四代子孙能够延续先祖荣光,继续致力于治水,这就完全不同了。 换句话说,到了这个时候,即便张勃本身没有悟道成仙的实力,但在其死后追封其为鬼仙,再给他加上一个实封的地仙之名,却已经足够了。 而他广德祠山神的名号便是这么来的。 甚至于,因为正一道和大禹的关系,当年张勃加封为山神的授权就出自张弼之手。 只不过如今张弼的神魂已经被剥夺的缘故,导致张勃也认不出这位大名鼎鼎的宣和真人。 “你是何人?”果不其然,张勃的声音飘荡于雪原之上,却是充满了疑问。 “当年你觐见上帝归来,于玉清宫中加封祠山仙,那时的我就站在左侧第三位,天尊欲赐你牌匾,询问在场众人,我便提笔一书‘禹后一人’四字留赠予你,可还记得?” 随着张弼这番话一出口,全场惊惧难平,至于那张勃则是在一阵愕然过后,立刻就回忆起了当年往事。 张家本为荆南蛮夷之族的首领,随大禹治水,此乃国事,成仙后入天庭觐见上帝本是该有之事,同时由于张勃在民间有其庙号,所以后来便前往仙界进行加封,便有了玉清宫觐见元始天尊此等际遇。 至于张弼说那时候的他站在左侧第三位更是好理解,道教之中,南正一北丹鼎,三清皆是出自正一道,自古以来尊左卑右,正一道众仙自然站在左侧。 而左侧排在第一位的自然就是张道陵,原本张弼应该在第二位,但元始天尊乃是茅山宗祖始,所以让了紫虚元君站在正一真人张道陵之后,至于张弼则是站了第三把交椅。 当然这是正式的排序,如果说当初张勃觐见的不是玉清,而是上清,那么上清灵宝派的太极真人自然会站在第二位。 但若是放在平时,正一道为天师、茅山、灵宝三大分支的统称,凭借张弼的身份自然排在紫虚元君、太极真人之上。 “您是……宣和真人!”随着张勃一声惊愕的大喊,瞬间雪原之中风雪止歇,一条手持双斧苍劲有力的人影顿时出现在了张弼的跟前。 然而在他看到张弼的刹那,却又迟疑了一下,毕竟如今的张弼可和仙界之中那挺拔的身影截然不同,但一想到“禹后一人”这四个字,却是让张勃再无疑虑,冲着张弼倒头便拜。 “祠山仙张勃,拜见宣和真人!” 这一幕出现在陆恒等族人眼中,也是到了这一刻他们方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跪倒在地,口中含混不清的呼喊着“宣和真人”的名讳。 等到张弼将张勃扶起之后,淡淡一笑说道,“如今的我乃是戴罪之身,当不起如此大礼。” 张弼的话让张勃疑惑万分,正欲问起缘由,却见张弼微微摇头,他便知道这其中有着他无法涉及的禁忌,于是也闭上了嘴。 “不知真人此番来到这大雪原所为何事?”搞清楚了张弼的身份后,张勃一时间情难自已,回想起仙界时的那一番勉励,更是面露惶恐之色,与那下方众族人无异。 “本是随性而行、周游天下,却没想到竟然碰到了你,看来我之前所料不差。” 张弼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张勃虽然不懂,却也不敢多问,不过很快就听到了一番解释。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过去我曾有过猜测,此番我身处之地乃是扶桑大帝三州十岛那亿万水府中的一个,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张弼这么一说,张勃就懂了,同时也笑道,“不错,此方界正是为扶桑大帝所掌管,只是没想到过去现在未来我都还在禹王的手下听候调遣。” 张弼闻言也笑了起来,回想起昔日和大禹、六丁六甲、四值功曹等并肩作战时的情景,不由得也倍感温暖。 虽说这样的情谊随着如今各自身份的变迁早已成为过去,但张弼却始终坚信正一道正以治邪的宗旨一定能洗清那蒙尘的天光。 只是这样的话,却是不便对张勃提起。 当夜,张勃率领众族人为张弼接风洗尘,毕竟张勃本就是荆南蛮夷之后,而如今的陆恒等人看样子也正是其族后。 由于张弼的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让陆恒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和他称兄道弟,不过张弼对此却丝毫不曾见外,仍旧和他推杯换盏,过不多时,众人便振奋欢乐了起来,誓言不醉不归。 等到差不多众人都喝醉了之后,唯有张弼、张勃二人还清醒着。 “在下有一言,真人莫怪。”张勃看来想说一些话已经很久了,却始终得不到机会。 张弼虽然不清楚他要说什么,但想来应该和自己此行真实目的有关。 “但说无妨。” “真人此番往北,可是想要寻找那正一道在此方界之中的道统传承所在?” 随着张勃一些话出口,张弼顿时心中一动,赶忙回答道,“正是此意!” 然而,就在张弼话音落下后,张勃接下来说的这番话终于是彻底的震惊到了他。 第76章 梦碎 “真人不知,其实凡间已无正一道。” 随着张勃的话一出口,张弼忍不住拍案而起,“什么?” 待得张弼强行抑制住自己激荡的心情后,这才重新坐下,紧盯着张勃眼神,势必要问出个究竟。 但这一次,就连张勃也有些无奈的微微摇头,说道,“我虽知道一些大概,但具体情况却并不清楚,只知道此方界久远前曾发生过一场大战,战斗的结果便是道统旁落,最终被一无名教派所取代,至于旁落后的道统究竟落在了何方,却是不知。” 这个答案实在是令张弼太过心惊了,虽然离开天外书香的时候他就曾想过此行不会顺利,却也没有想到那纯阳小儿竟然会做到这种程度。 不过,换一种思路,其实这个结果早就应该被他料到的。 毕竟南尧岭洪佛寺一行后,张弼就已经得出了这是一个三教合一,且云炁被归为垃圾的世界。 联系他后来所经历的种种,无论是和修真的真对应的那个假,还是当他分离玄黄之气中的杂质用以转化云炁而筑基结晶的过程,都可以论证一个问题。 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正一道道统了。 换句话说,这是自然和时代的双重选择,而正一道在这个历史的发展与演变过程中,在曾经的某一个时刻被淘汰,继而被取代了。 虽然说在这个过程中必然少不了那纯阳小儿为了推动三教合一而做的一些个不为人知的勾当,但总的来说导致这样的一个结果并不意外。 就像是道家之德和儒家之德的区别一样,到头来,德只能作为一种用来区别人与禽兽之间的行为底线而存在,却并不能用来充当划分价值、思想的标准。 张弼长叹一声,终于是在内心纷乱的郁结之下,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了,而留在现场的只有陆恒一人而已。 至于张勃,自然有他身为山神的分内之事,毕竟无论是祠山大帝还是祠山仙,又或者是天庭封的山神,都是一份职责所在,只有有了这份职责,才能被称之为仙。 “山神让我专程在此等候真人您,告知他俗物繁多,无法久候,便让我留了下来。” 陆恒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张弼,从认识张弼的第一天起他就对张弼充满了好奇,这种好奇不仅仅是一种凡人对仙人的好奇,也有一种兽类对人类的好奇。 陆恒不是人,或者说整个伏塞部落都不是人。 他们都是张勃当初所属的那个荆南蛮夷部落的后裔,而他们的真身自然也都符合上古时代的某种特色,那便是“人首蛇身”或“豕身人面”以及“人首马身”这些特征,甚至于有的地方还有一种“猪龙”。 但是当陆恒所属的部落繁衍到今天,再以这种上古时期的形象示人就有些不太好了,所以他们也在这个逐渐发展、演变的过程中,学会了一些精怪的修炼之法。 简而言之,今天的他们能够幻化为真正的人形态,只不过骨子里所残留的兽性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完全消除的,加上他们常年活在深山老林里打猎为生,这种心性更是难改。 或许对陆恒来说,喝酒吃肉已经是他所能够理解的和人类交朋友的唯一方式了。 “没事,让我静一静。” 张弼确实需要时间来静一静,甚至于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好生规划一下接下来自己所要走的路。 即便接下来他打出正一道的旗号,要在这个世界上重振天师、茅山、灵宝三教之风,却也只不过是在开历史的倒车罢了。 而这种违反历史规律的事情张弼自然不会去做,况且即便他做了又能如何呢? 就能够让已经覆灭掉的正一道重新回到所有人的眼前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可能。 首先,相比起丹鼎派在这个世界上的道统而言,正一道以云炁为素材的修炼方式就注定会再一次被世人大众所抛弃。 毕竟谁也不想和垃圾为伍,更不想以垃圾为食。 毕竟放着阳关大道不走,要走独木桥,就受众程度而言就势必会再次衰落直至消亡。 至于要说依靠他张弼自身的实力和影响力振兴这一广大门庭,其结局也不会有第二个。 而原因就在于,他不可能以如今凡人之躯突破这个由纯阳小儿所建立起来的天道。 而如果说,他有一天飞升成仙了,或者是成为了这个世界巅峰大能,到了那个时候他再留在此间复兴正一道也同样失去了意义,毕竟那时候的他无论是重回仙界,还是警惕丹鼎派为了守护最后防线而即将到来的穷凶极恶的反扑,都没有心思再去计较别的。 而一旦张弼回归仙界,重新拿回神魂、仙身,到时候便该找正主较量,而不是选择留在凡间做那舍本逐末之功。 越想,越感觉头快要炸开了,而越想越是有一种陷入死胡同的境地。 精魄不存的他,往往在这种时候所遭至的反噬是最大的,甚至让他有一种想要彻底放弃,不再为人的自毁倾向。 但是,风雨不断,也总会有过去的一刻,内心强大于张弼这样的人,更不会被内心籍籍的黑暗所掩埋,当他重新起身,毅然决然的迈出逆天之行的第一步时,那头顶之上被鸿蒙封锁的一双眼也正死死的盯在他的身上。 纯阳真人吕洞宾看着那在凡间如蝼蚁般蠕动的张弼,心中什么念头也没有,而在纯阳大殿之上还站着一个人,正是早已承接丹鼎派道统的扶桑大帝大禹。 “大禹,你在方界中藏了多少像张勃这样的地仙?” 这句话又像是质问,又像是无谓的自嘲,身为丹鼎派祖师爷的他,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导致他无法像张道陵、张弼那样立于仙界之巅。 究其原因,就在于一气化三清。 当五方五老这群统治仙界的古老神灵的时代离去之后,三清的诞生也奠定了正一道在仙界的法统。 三清之中,元始天尊是茅山宗祖始,道德天尊是天师道祖始,灵宝天尊则是灵宝派祖始。 与正一道相比,丹鼎派更像是小乘道教。 这就是吕洞宾一心想要推动三教合一的根本原因,否则的话,就像当初张弼所想的那样,倘若三教合一最终变成了三清、如来和玉帝之间的联合,那还有他丹鼎派什么事呢? 这么多年以来,吕洞宾汲汲营营,一方面致力于提升丹鼎派在道教内部的影响力,一方面树立多位尊神到更高的舞台,这其中不但有荡魔天尊,还有一个重量级人物,那就是葛洪。 葛洪是一个非常另类的人物,不但有多部正一道经典出自他之手,他还着手创建了丹道之术,并且为丹鼎派打造出了练气、筑基、结晶三大境界。 但是葛洪本身并不所属于任何一个道门教派,对于这样的一个存在,吕洞宾一方面拉拢他,另一方面也暗中警惕他的存在。 但不管如何,如今丹鼎派已经在仙界之中拔得头筹,压得正一道众位天师喘不过气来,加上真武大帝正位荡魔天尊,葛洪正位无量天尊,有着两位天尊的存在,丹鼎派不但可以力压正一道,甚至还可以和三清掰掰手腕了。 但是即便优势如此之大,吕洞宾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哪怕是那被贬下界的张弼,也值得他提起十二分精神来对付。 如今的张弼已经看清了他的处境,而面临凡间正一道道统覆灭的局面,接下来他又该如何做呢? 第77章 北塞小镇 离开北地大雪原的张弼并未返回南方,而是继续向北,前往更加广阔且未知的境域。 如今这个世界和张弼所熟知的神州大地已经截然不同了,只有亲身体会、亲眼见证,方能于困苦聊赖之中挖掘出新的人生际遇。 张弼穿过大雪原的那一天正好迎来了他九岁的生日,回想起这三年过往,也会给他一种恍如隔梦之感。 从雪地回到旱地,再从旱地进入草原,不知道已经途经了多少里地,终于在一天下午,张弼见到了太阳升起的方向逐渐有了人烟。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张弼来到一架驴车跟前,看着那驴车上的主人问道。 此人年纪不大,约莫四十岁上下,身上并不具有灵气,乃是一介凡人,加上驴车上并没有许多杂物,看得出他孤身一人并不为迁徙,而是在体验那马放南山的悠然。 “这里是秣马河谷,属于龙胤皇朝的地盘,你是从何而来?” 秣马河谷?龙胤皇朝? 张弼一时间有些迟疑,却是没想到他刚离开天外书香不久,就又遇到了一个王国。 只不过从这驴车主人的装扮来看,这龙胤皇朝并不属于儒门管辖,而是遥居边陲之地的小国。 “我来自中州,穿越雪山而来。”张弼回答了自己的来历,又在一顿过后,继续补充了一句,“不知道这龙胤皇朝有何来历?” “嘿,说起这龙胤皇朝呀,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那就是万季安。”也许是长年也见不到几个人,这让驴车主人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住了。 虽说他面对的乃是一名孩童,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张弼又长个儿了,如今的他看上去虽然仍旧稚嫩,但身材却已然和成年人不相上下,和那驴车主人攀谈,倒也不显古怪。 “哦,这位万季安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张弼本就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对对方口中的闲话也抱着浓厚的兴趣。 “万季安是龙胤皇朝的三皇子,未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不过这位三皇子可不一般,据说他是受到过天神洗礼的,今后会是这北塞万万里之地的主人。” 驴车主人的话让张弼也笑了起来,而想到自己就是天神,不由得让他对这个叫万季安的三皇子也产生了几分亲切之感。 “嘿,你笑什么,不信?”许是张弼的神情有那么几分不够庄重,这让驴车主人略显不悦。 看得出,他很欣赏这个万季安,只是不知道这份欣赏究竟来自于对天神的虔诚,还是他对自身利益的诉求。 毕竟,一位仁君总是能得到百姓们的喜爱。 “不知道此去龙胤皇朝的皇城还有多远?”张弼随口问道,心中倒是对瞻仰王朝巍峨雄风并不如何在意。 “皇城啊,那太远了,坐我的车估计要走两个月。”驴车主人感慨了一声,站在张弼的角度来看,他怕是早就已经想要去朝拜这位他时常都会挂在嘴边的三皇子了。 两个月的行程,倒也不多,不过既然左右无事,张弼也就再多打听几句。 “按照长子继承法,三皇子应该是不能继承皇位的话,他的两个哥哥呢?” 然而,随着张弼的话音一落,那驴车主人顿时就一脸敌意的看着他,让张弼很是莫名其妙,不知他何故变了颜色。 但料想恐怕就是一些萧墙之祸罢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那驴车主人却是一脸愤慨的说道,“哼,若非国师识破了这两人的伪装,让他两显出原形,恐怕龙胤皇朝的子民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 国师? 听到这个有些小众的称呼,张弼的心中一凛,盖因为这个称呼主要是用来称呼宗教人士,虽不限于佛道两家,但历代佛道两派为官之人,多是这个身份。 “哦,不知道这位国师又是何人?” “国师啊,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这位国师可是我们龙胤皇朝的大恩人,这些年来皇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都有她的一份功劳。” 驴车主人提到国师,又让张弼产生了一个错觉,毕竟这就是他之前夸奖那三皇子的话,也不知道是他脑子混乱了,还是他内心之中真正佩服的并不是那三皇子,而是国师。 毕竟,按他所说,三皇子就算睿智,但那也是继承皇位之后的事情了,但就目前而言,国师的功劳功不可没,且三皇子能够有继承权,完全是他两个哥哥被国师“赶走”的缘故。 听了这么多,倒是没有听到那驴车主人提及这龙胤皇朝的皇帝,于是乎张弼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皇帝?”驴车主人一愣,显然也是没有料到张弼居然会有此一问。 而他的神态变化同样也让张弼心中微微吃惊。 难道说,连三皇子和国师都素有功绩传世,却唯独那皇帝老儿不值一提? 张弼没有在问下去,毕竟他已经差不多都了解了,至于这是不是一个人的道听途说,见仁见智。 既然此地已有人烟,还有一个庞大的皇朝,张弼当下告辞那驴车主人,继续沿着车辙印的反方向前行,很快便来到了一座繁华的大都市。 刚一进城,张弼就看到了街道两旁挂起的画像,走近一看,却是皇城张榜通缉的要犯。 而有趣的是,这些通缉要犯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曾经诋毁过那位国师。 当然了,这种罪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对个人的诋毁,但往大了说却是在诋毁国师背后的那位天神。 “让一让!”此时,随着一架马车从身旁呼啸而过,如同裹挟着飓风一般狂奔不已,很快便冲入了人群之中,伴随着一阵尖叫声渐渐远去,只留下两具来不及躲避的尸体,以及一个跪倒在尸体旁嚎啕大哭的幼女。 看到这一幕,张弼不禁蹙眉。 庙堂和江湖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律法,单纯凭道德想要约束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看起来,法律在这边陲小国中的作用几乎荡然无存。 眼前这一幕让张弼于心不忍,来到那幼女身旁,正要附身安慰她几句,再给她一些盘缠度日的时候,却在触手肩头的时候,感受到了一阵古怪。 张弼赶紧抽回手,却还是晚了一步,很快他的周围便已经围上来七八个人,指着张弼破口大骂,说他光天化日之下调息良家妇女,还企图逼良为娼不成,杀害其家人。 眼见自己一个不小心竟然落到了这等困境,张弼见状也不想和这群人辩什么是非曲直,随即化作一阵风,消失在了现场。 下一秒便来到了城门外的某个地方。 但是,让张弼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落脚之处并不仅仅只有他一人而已,应该说,此人不是专程在此等他,而是在他离开那市集的同时尾随他一同来到了这里。 第78章 名士 张弼看着眼前之人,心中倒是清醒的很。 此人不在之前出手相助,反而选择尾随他来到此地,看得出,这是一个有心之人,甚至还有点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味道。 只是,谁是鱼饵,谁是渔夫,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在张弼打量他的时候,那人也在看着张弼。 年龄虽然确实小了点,但面对危难愿意挺身而出,同样面对危机又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应对,并且全身而退,这就很不容易了。 毕竟,在这座早已失去“道德和法律”的城市里什么奇葩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在过去甚至有很多身手不错的修士都因为没有当机立断而陷入到了绝境当中。 “我叫泰雍,你呢?”泰雍主动报上自己的大名。 “张弼。”既然先礼,那张弼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我观阁下衣着,应该不是这北塞中人?” 在泰雍看来,如此稚嫩的孩童敢走南闯北,除了身负绝技外,还应该有一股子山为玉带海为袍的气概。 虽然说这样的人并不罕见,但是跑到这北塞之地的却并不多。 毕竟天下间名胜古迹数不胜数,想要增长阅历何处去不得,偏偏来到这里,大多都是有心人。 “先不谈我,倒是阁下,冷眼观世界,只寻有缘人,阁下找到我,是希望从我这里得到点什么呢?” 这话说的也太直白了,即便这正是泰雍心里所想,此时也不禁暗暗吃惊,连同内心中几分的随性也尽数收了起来。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国师’之名。” 张弼听他提起国师,就不由得想起那位驴车主人所提到的三皇子,以及在进城时所看到的那几张通缉犯的画像,心中不由得就有了底。 “听过,据说那国师在这北塞之地可是人人拥戴,万民敬仰。”张弼故意这么说,同时也在观察对方的言行举动。 “这么说倒也没错,把不拥戴和敬仰她的人都抓起来,剩下的自然就人人拥戴、万民敬仰了。” 既然张弼说话如此直接,那泰雍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这话一出口,他的立场已然表明,如此一来反客为主的架势就成了。 这是张弼所要的结果,当然了,也不是只听他一席话就断定了他的身份,而是张弼并不属于本地人,不会受到此间天时地利的限制,倘若张弼要走,自然能够一走了之,而对方显然就没这么自由了。 “这么说来,这位国师并不像坊间传闻的那么高贵。” 张弼用了高贵这个词,让泰雍心中一动,不由得对张弼也更加刮目相看了几分。 站在北塞之地百姓的角度,国师自然是高高在上的,毕竟她不仅代表了天意,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圣意,两相加起来,说她掌控了龙胤皇朝半边天毫不为过。 而如今,张弼说他并不高贵,同样也有两重含义,一是她凌驾于皇权之上已经是僭越之举了,而她排除异己的手段同样并不高明。 相比起那纯阳小儿依靠三教合一的理念来打击政敌,同样依靠时代发展的趋势来让正一道自然而然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而言,高下立判。 当然了,一个边陲小国的国师比不上大名鼎鼎的纯阳真人,并没有什么可耻的。 “岂止是不高贵,简直就是亡国之奸佞!” 泰雍此言一出,让张弼心中一怔,对他的感觉发生了一些变化。 随着张弼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淡淡的一笑,而这笑容让那泰雍心头蓦然一突,像是被一把利刃穿胸而过一般,刹那间便失去了往日里的从容。 “三皇子在哪?” 随着张弼此言一出,泰雍的脸上就浮现出极度不可思议的表情,毕竟他之前从头到尾一句表露身份的话也没说,甚至于凭借他“诋毁”国师的那一番话,还很容易让人把他联想成那群通缉犯的幕后主使。 可他完全没有料到,张弼竟然会认为他是三皇子的人。 进一步,张弼竟然会认为同样受到万民敬仰的国师和三皇子两个人是敌对的。 一时间,泰雍的心中充满了各种变幻莫测的念头,以及一种仿佛被人从空中俯瞰自身渺小的无力感。 泰雍自然不会想到,自己跟前站着的这位可不是什么九岁的孩童,而是一个活了几万年的仙人,哪怕只是一丝的神色变化,都能让张弼凭借丰富的经验阅历找寻出与众不同的地方。 而泰雍最大的破绽并不在于于那句“亡国之奸佞”,而是他那过于“官方”的发言方式。 无论是天霖馆的楚华颜,还是别鹤留苑的诸葛玄离,张弼与他们打交道从未一板一眼过,不会一上来就要交换彼此姓名,不会打量对方的衣着谈吐,不会因为对方几句直白的话就缄口不言。 哪怕是陶然这种书呆子,也还曾就“道德”的问题讨教过张弼,以及和张弼切磋过棋艺和术法。 正所谓好胜之心人皆有之,即使是替人办事的人,也还有“身在外诸事遂行”的便利。 但只有一种人没有,那就是官家。 至于最后的那一句颇为愤慨的“亡国之奸佞”也只能算是彻底做实了他的身份罢了。 泰雍沉默半晌,终于是在彻底理清了混乱的头绪过后,脸上生出了万分佩服的神色,随即朝着张弼一躬身、一延手,说道,“既然小友已经明了一切,可否随我面见三皇子?” “请!” 张弼知道,不管如何这一面还是要见一见的,虽然他未必能够回忆起“上辈子”自己没有成仙的时候是否也有过相似的经历,毕竟这一切都会在成仙之后的宣和真人的符箓上找到印证。 但是看样子,这分非同寻常的机缘造化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张弼在泰雍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一座外表看上去并不华丽的山庄门口。 大门口没有守卫,但是内部却传来一阵舒缓的瑶琴声,看得出住在这座山庄里的人素有雅兴,而这份雅兴同样也和张弼初到北塞的所见所闻相异。 泰雍一路带着张弼进入大门,沿着一条狭长的走廊来到了一间雅居门前,随后泰雍转身对张弼说道,“抱歉,我只能到这里了,还请小友自行进入。” 张弼点点头,在看到泰雍转身,徒步前往偏厅所在的位置后,这才转过头来推开了眼前的房门。 而在推门之后眼前所见,并不是某个英明神武的贵胄,而是一个颜如美玉、身似罗浮的女子。 看这女子年龄不到二十,比之温月还要小上一些,她手抚瑶琴,神情专注,对于张弼的闯入丝毫未曾慌乱,相反伴随着她的琴声还能够让自身和周围那淡雅的环境遥相辉映,生出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神圣之感。 张弼并未靠近这女子,也没有去询问三皇子下落而搅扰这空灵的情景,而是坐在一旁,随手拿起茶壶给自己美美的来上一杯,随即也伴随着这琴声,渐入佳境。 第79章 梦中棋局 空无境中,张弼来到一座山中,此山名为罗浮,乃是道家十大洞天之中的第七洞天,也是七十二福地之一的三十四福地。 此山对张弼而言,曾有过一段不好的回忆,那便是他曾经为了灵宝派祖师爷太极真人来找过此地主人,寻求一个公道。 至于此地主人的名字,正是葛洪。 由于葛洪也曾是正一道灵宝派一脉的祖师爷,不仅道学精湛,且同样精通符篆之术,和张弼相比不遑多让。 但是葛洪不仅研究符箓之术,同样也在探索全新的道路,那便是论述金丹和成仙之法的另一个途经。 而那个时候,丹鼎派可以说连影子都还没有。 对于正一道来说,虽然也炼制丹药,但正一道重视的不是丹,而是药,换言之宗旨还是在于治病救人。 毕竟正一道那会已经有了一套成仙的法门途经,自然也就不需要再造一条成仙之路了。 但是葛洪显然志向不小,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葛洪从那之后就留在了罗浮山,搁置丹药之中的“药”,而专心致志搞丹道一脉。 可以说,今天丹鼎派的修炼体系就是从那个时候诞生的。 对于正一道的人而言,尤其是对于灵宝派而言,他们并不注重个人修炼,不像茅山宗那样因为时常要和妖魔鬼怪打交道必须要学一些防身的术法。 所以灵宝派的主要工作就是念经吃斋、学道打坐,研习道家典籍,同时注重个人品质修养,即便入世那也是治病救人。 但那时候的葛洪毕竟是灵宝派祖师爷,所以他的一言一行自然也会影响到正一道其他人的看法。 尤其是葛洪提倡个人修炼,这一点对世人的影响很大,并且葛洪还为了拉拢儒门,而提出了“仙道与王道相一致”的观点,鼓励道家子弟去追寻封侯拜相的不世之功,更是彻底的和正一道开始决裂。 后来葛洪辞去了灵宝派祖师爷的身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研究丹道之上,认为药理只是世道之理,而丹道则是仙道之极,并且强调“气”的作用,行气、禁咒才是修仙的首要。 可以说从这一刻开始,不仅仅是太极真人,就连茅山宗的三茅真人以及紫虚元君都开始不认同了。 行气也就罢了,毕竟行气还是有医理的成分,但禁咒可是非同小可。 毕竟正一道最主要的修炼方式之一就是掐指念咒,此为阴阳契合,另外咒也有符咒一说,倘若禁了咒,那等同于废了正一道一半的法门。 事情终于闹到了正一道两位重量级大佬那里。 张道陵也就罢了,毕竟以他的身份不太好亲自下场,加上那段时间丹鼎派已有雏形,所以最终事情只能交到张弼的头上。 而张弼的处理方式也很简单,那就是直接找上门去,于罗浮山和葛洪斗法九天十夜,最终葛洪离开罗浮山,最后去了紫阳观,也就是丹鼎派五祖之一紫阳帝君钟离权的洞府。 虽然自那之后正一道众仙都说当初一战是张弼赢了,但实际上只有张弼自己才知道,那一战最多只能算是不分胜负。 甚至于严谨一点来说,张弼还输了。 毕竟那会成仙的理念就是“得道成仙”,而非后来丹鼎派的“修炼成仙”,得道的方式或许有很多种,但归根结底就四个字。 无量度人。 正所谓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 但那时的葛洪已经在丹道和个人修炼上有了突飞猛进,葛洪的道则是另外四个字。 学、修、悟、证。 并且更进一步,在丹道的基础上,有了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化虚的过程。 那时的张弼对上葛洪全无半点胜算。 行走于罗浮山上的张弼回想起当年一战,心中虽然不会因此惘然,却也能够从中感受到这些年来正一、丹鼎两派之间势同水火的情形,而这样的状况还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一派彻底压垮另一派。 正当张弼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突然间看到不远处一个坐落于悬崖边上的小亭中隐约有人影晃动。 张弼心中狐疑,于是走近一观,却见一白发苍苍的老头正在和一名妙龄女子对弈。 两人对局已到关键时刻,对张弼的到来不闻不问。 张弼此时也不做他想,凝神观棋,却在一刻钟过后,只见那妙龄女子棋差一着,被逼近了死角,再也难有翻盘的余地了。 “我输了。”女子投子认负,随即起身抱拳躬身行礼。 老头捋着胡须,面带微笑,同时指点那女子哪一步走岔而导致的输棋,而张弼也随着那老头的描述,准确的看到了逆转之刻。 “看来我还得多加练习才行,不然的话,哥哥又要罚我了!”女子脸上带着几分不满的娇嗔,似在回忆过去被兄长责罚时的情景,却又在半晌过后露出狡黠的笑容。 突然间,她转过头来看向张弼,用一种古灵精怪的表情说道,“要不然,哥哥你来帮我下!” 眼见她突然提及自己,张弼不由得心中一动,尤其是那“哥哥”的称呼,倒是像极了待会要惩罚她的人就是自己一样。 原本张弼在情况未明之前并不打算插手,但眼见此二人都看向了自己,心知推脱不了,张弼于是也坐在了棋盘跟前。 随着那老头持白,张弼持黑,很快一场大战来临。 刚落子时,张弼心中隐约察觉一丝殊异,因为这一局棋如此的相似,像极了当年他和某人对弈的情形。 而随着来到中盘,张弼的额头已经开始渗出一丝汗珠。 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会觉得心累并非他棋艺不精,或者精魄缺失而导致的自信心不足的问题,而是棋局如战场,除了韬略之争外,更是有一种在战场上冲杀的感觉。 是错觉吗? 张弼并不知道,但也随之重新凝神专注于棋盘之上。 到了三百子以后,棋盘之上的变化已经不明朗了,加上如今的张弼不再拥有神魂,导致有些落子连他也无法尽数记在脑海之中。 终于,到了第七百四十一子的时候,张弼持在手中的黑子始终未曾落下,因为他知道无论落在哪个方向,都可能是一步死劫。 此时,在场的三人谁都是屏息以待,看张弼会落子于何方,然而就在此时,随着一缕清风吹拂而来,然后就是一阵滚石簌簌落下的声响。 尽管张弼和那老头都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胆魄,但那女子见状却是有些花容失色。 终于,在张弼迟迟也未能落子的境况下,崩裂的山石已经来到了近前,张弼见状叹息一声,再也顾不得那棋局,只能伸手抱住那女子细腰,随即脚下生风,远远的朝着天边飞去。 第80章 庸俗之人不值交陪 “公子、公子!” 随着耳边传来一阵温婉的呼唤声,张弼于空无境中醒了过来,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手抚瑶琴的女子正站在自己跟前,用一双美目盯着他,想要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抱歉,让姑娘见笑了。”张弼朝着她报以笑容,却不料回手之际不小心碰倒了茶杯,茶杯摔在地上叮当作响。 女子伸手半掩轻笑的唇角,同时回头吩咐丫鬟来打扫,等到现场恢复如初之后,她也已经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回想起梦中经历的一幕,张弼心中倒是升起一个奇异的念头。 也许,旧梦未必无法重圆。 当然,不是葛洪。 随着那女子又再次将芊芊素手放在了那瑶琴之上,一首新曲也再次传扬开来。 这一次,张弼稳固心神,没有再沉沉睡去,随着又一曲终,女子转头看向张弼,似在求得一份允诺。 张弼见状,自是不会怠慢,随即放下手中茶杯,略一点头,女子脸上升起欢喜之色,继而又开始弹奏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偏厅之中响起一阵幔帘被撩起的声响,随即一名青年男子进入到厅堂之中。 他先是看向张弼专注入神听曲的模样,随即又向那女子投递而来的眼神予以了回应,这才坐在了张弼身旁的位置上,并且为张弼亲自倒上了一杯茶后,低声问道,“舍妹的琴艺平日里疏于练习,难登大雅之堂,倒是让客人见笑了。” 原来是公主。 张弼心中暗道一声,随即说道,“弦乐丝竹之艺,本就雅俗共赏,太过典雅,不过沦为小众罢了。” 张弼的话让那年轻人心中一怔,估计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如此评价,毕竟以他的身份,断不会有人在他的面前讨论俗旧之物,却也因此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此言甚善!” 当下,两人便不再多做交流,而是静下心来听曲。 或许是因为偷听到了张弼二人的聊天,这一次那瑶琴之上弹奏出来的曲调不再是高山流水或者长虹古韵,而是带有一点轻快和散漫,有一种田埂乡间劳作一天的农妇们围坐在一起讨论邻里街坊间趣闻的感觉。 待得又一曲毕后,女子终于是在款款起身之后,由丫鬟将瑶琴和桌椅撤下去之后,这才来到那年轻人身旁,轻唤了一声“皇兄”之后,依靠在椅背处,开始抬眼打量起了张弼。 此时,那年轻人终于也是站起身来,冲着同样起身的张弼拱手说道,“在下龙胤皇朝三皇子万季安,见过小友。” 能够被季雍亲自带进这个庄子的人,自然能够得到他如此重视。 只不过除此之外,张弼之前的表现也让万季安心中暗暗称奇。 和儒门典律之考验不同,皇家本就是中正,自然无需再像诸葛玄离那样需要随时都渲染一股子中正的味道,所以流露在音律中的,除了礼而外,更多的在于一种气势。 或者说叫做天子威仪。 儒家没有这种威仪,所以才需要迈上王道,并且标榜德,从而让世人追随。 而皇家天然就具有这种正统性,他们无需标榜,自然而然就有人追随。 对张弼来说,虽然以他的身份和见识,天下间任何一种道在他的眼里都算不上是什么大道。 毕竟够资格和张弼打交道的,无论是儒家的王道还是皇家的帝道,所呈现出来的都是最终形态。 即便是被奉为儒门天神之尊的托塔李天王也不过只是九天玄女的信众罢了,而九天玄女也不过就是西王母的侍从,至于帝道的巅峰北极紫微大帝那更是连见到张弼也得行礼的存在。 但并不是说,张弼就会瞧不起凡间的这些道统,而是这些道统变着法的就想用各种方式来展现他们的“道”,在张弼看来尤其可笑罢了。 毕竟,无论是儒家的中正,还是皇家的威仪,都是做出来的,而不是浮于表面。 换言之,儒家劝学,自然有人追随,皇家仁德,自然人人心向往之。 但遗憾的是,这些中正和威仪都只成为了工具罢了。 回到眼前来,三皇子万季安虽然表面上称赞张弼不落入俗套的风骨,但实际上他的心中只会将张弼所表现出来的镇定自若看做是自身皇家威仪还不够,无法震慑到他人的表现。 所以,正当万季安还想要更进一步,施展一些只有在宫廷之中才会存再的权谋心术时,却不料张弼突然起身,随即拱手一礼说道,“请恕在下有事,不克相留,就此告辞!” 随着张弼话音一落,便要就此离去,顿时惊的那万季安赶忙上前两步拦住张弼的去路,同时脸上展露出一缕黯然,说道,“客人可是责怪在下招待不周,素有怠慢?” “不曾。” “那为何一言不合,便要离去呢?” 万季安此时的表现一点也不像是个皇子身份,而是变了一副面孔。 但张弼却很清楚,他并非因为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摆正了位置,仍旧还是以一套接人待物的准则,而是将自己这番唐突的表现误认为是那些个脾气古怪的山林隐士。 皇朝之中,不乏一些顽固不化的臣子,这些人素有大材,对于官家来说,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法子并不是放低姿态去迎合,而是投其所好。 脾气和性格都只是一种思想外放的呈现形式罢了,用茅山宗的话来说,都可以把这种古怪和刁钻理解为“鬼上身”,想要破解这种鬼上身,最好的法子就是在正确的时间地点,给他们一个展现极端自我的机会,让“鬼形”无限放大并且最终暴露出来,继而去攻击他们的敌人。 正所谓拉拢一派,打压一派,为皇者,无非就是两个字,制衡。 此时的万季安就在张弼的跟前玩制衡这一套,却在张弼的眼中看来尤其幼稚可笑。 无论是从那驴车主人的话语中,还是泰雍“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都可以感受得到,国家的危难已经迫在眉睫了,而三皇子此时屈尊降贵,则是一种救国的举动。 但即便是到了这一刻,他却仍旧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仍旧为了维护皇家威仪而玩弄自己那愚蠢的小心思。 对这样的人,张弼自然没兴趣和他多费唇舌,而和这样的人合作,成事的概率不会超过一成,还是提早离去为妙。 张弼要走,即便是偌大的山庄也没人能拦得住他。 而当张弼的身影已经离开了二门,一路朝着大门而去的时候,两名实力达到了结晶期的修士来到万季安身旁,请示是否要拦阻的时候,万季安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摇头。 张弼离开山庄后,一路前行,但没过多久,泰雍就再次追了上来。 “小友,请留步!”泰雍实力不俗,但此时却佯装体力不支之状,在张弼身后边喘气边追赶,眼看就要倒下的模样。 张弼见状自然也就停下了脚步,等到泰雍来到跟前后,只见他一脸惶恐,焦虑中还透着一股子对国家兴衰而茶饭不思之状,随即说道,“小友,哦不……道友,是否能再给三皇子一个机会。” 这话说的有本事。 张弼微笑着看着他,随即说道,“以你所见,与三皇子合作,成事的机会会有多大?” 张弼此言一出,泰雍一下子就愣住了,身为人臣他自然不会做那欺君之事,但面对张弼,却更是让他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眼见他不回话,张弼也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和我谈合作可以,但不是和那三皇子谈,而是让他的舍妹来与我谈,倘若三皇子愿意舍得一个公主,我自也不会让他失望!” 第81章 置换谈判人选 当泰雍把张弼的意思传给三皇子的时候,三皇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泰雍复述一遍之后,那原本就冷峻的容颜上更是多出了一抹厉色。 其实在张弼说出自己的条件时,泰雍也愣住了,实在这个条件太匪夷所思了,张弼放着正主三皇子不去合作,反倒是要和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合作,如果不是张弼给他的印象深刻,怕是会误以为这是一个胆大包天的采花贼。 事实上,此时的三皇子还真就这么想的,毕竟张弼给他的印象可不怎么好,而如今又提出这等大胆的条件,无论是为了维护皇家威仪还是自己的脸面,都应当断然拒绝。 然而,当一旁的少女听说张弼要与她合作的时候,却忍不住开口说道,“皇兄,让我去!” “胡闹!”三皇子大喝一声,愤怒的脸庞上犹然带着汹涌的杀气。 事实上对他来说,倘若张弼真能帮他对付国师,到时候为龙胤皇朝招募一位驸马也未尝不可,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绕开自己去和他的妹妹谈合作。 这样做,自己的脸面何在,皇家的威信何在? 泰雍其实深知三皇子动怒的原因,但他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毕竟他认定了张弼是一个人才,虽然谋面未久,却也隐约感到此事可成,但如今一者绝不松口,一者龙颜震怒,而他夹在中间自然是人微言轻。 “皇兄若是不放心,可为我挑选两名护卫,料想他也不会反对。” 此时,公主发话了,而她的话不由得泰雍和三皇子均是心中一动,不得不说此法很高明。 毕竟三皇子并不是舍不得妹妹套不着狼,而是无法容忍有人背着自己搞事情,但有人跟着这两人,一来可以就近保护公主,二来也可以向自己通风报信,可谓两全其美。 随着三皇子鼓动着腮帮子半晌之后,又拿眼睛看向泰雍说道,“你觉得呢?” 能够被三皇子带来这里的绝对是他的心腹,而泰雍又是专门负责联络能人异士,更是亲信中的亲信。 “臣愿为公主护驾,如有万一,愿提头来见殿下!” 泰雍很快便做出了表率,并且立下了军令状。 这下子,三皇子的脸色才平缓了一些,不过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此事不允许有任何万一,明白吗?” 等到泰雍和三皇子商议已定,并且另外挑选了一名誓死效忠于他的高手充当护卫后,泰雍这便带着公主来到了和张弼约定的地点。 只不过到了之后,三人发现现场除了张弼外,竟然另有一人。 泰雍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却随即掐灭,带着公主走上前来,随后就听到张弼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唤陆恒,乃是伏塞部落的族长。” 陆恒! 听到这个名字,泰雍和另外一名护卫季平都是心中一震。 “你就是那个盘踞在大雪原中,数度截杀我龙胤皇朝前往中州商队之部落的首领?” 泰雍此言一出,倒是让张弼有些意外,倒是没想到这两边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瓜葛。 至于那陆恒则是在向张弼投来征询之意后,随即咧嘴一笑,露出桀骜不驯的神情说道,“不错,是我干的!” 泰雍倒也罢了,毕竟碍于张弼在场,但是另外一人季平此时却忍不住就要动手,却在动手之际,只听得那年仅十六岁的公主娇声喝道,“够了,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 这一声喊,倒是让张弼对她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看样子,这个少女能够随她皇兄出现在山庄里,倒也不全是个花瓶。 而正当张弼这样想的时候,少女的眼神也再一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道友,人我已经带来了,现在可以来谈一谈合作的内容了?”泰雍不仅是公主的护卫,同时也是双方的联络人,更是还要起到一个双边缓冲的作用,尤其是如今看到陆恒也在场,这让泰雍心知,公主和这等贼寇为伍染尘还算事小,若是传扬出去被那国师抓到把柄以此要挟,怕是就非同小可了。 当然了,这话他并未明着说出来,只是同样也拿眼神示意张弼可以约束他的同伴。 要说陆恒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便是因为他此番是专程来投奔张弼的,或者说是山神张勃的授意。 在张勃见过张弼后,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可能地位不保了。 果不其然,当他得到扶桑大帝传来的讯息,让他前往仙界面陈纯阳真人的时候,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应该做出选择了。 是就此和张弼划清界限,还是最后再做点什么,以期未来。 尽管说这个决定并不难下,毕竟无论怎么看,也不应该会有第二个选择,但最终张勃却还是做出了最艰难的选择。 他让陆恒带着一封书信找到了张弼,告知了他自己此番返回仙界受罚一事,并且让陆恒留在张弼身边充当奴仆。 至于陆恒,在得知了张弼的真实身份后对于这个决定一半是愤慨,另一半更是同仇敌忾。 至于要说张弼能做点什么,或者是用祝告请神之法让仙界的师弟们做点什么,那就不是陆恒能够干预的了。 “谈合作之前,我首先要搞明白一个问题。”既然,三皇子已经履行了约定,那张弼自然不会晾着众人不发话。 只不过他的话却还是让泰雍和季平的心中都升起了一丝不安的预兆,就好似张弼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而这种话他们听了也就听了,可问题是公主还在场呢! “什么问题?”泰雍试探性着问道。 “我要知道三皇子的目的是清君侧,还是排除异己?” 太直接了! 这是泰雍第二次有此联想,但不得不说,这种谈判方式让人深入人心,尤其是作为三皇子这边,泰雍也不希望和己方谈合作的那个人藏着掖着,毕竟龙胤皇朝是一个庞大的势力,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 至于陆恒在听了张弼的话后,心中除了佩服别无其他,或者说,这就是他这种人的言行方式。 “有区别吗?” 此时能提出这个问题的也就只有公主了,而这一次泰雍并未帮助公主说法,毕竟他也想要听一听张弼的答复。 “当然有区别,这关系到你究竟是会失去一个哥哥,还是会失去一个父亲的问题。” 张弼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深入人心,公主闻言当即捂住嘴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而反观泰雍和季平却是在对视一眼后,选择了缄口不言。 即便张弼的话已经有辱三皇子了,但在这个问题上他们都很清楚张弼的所言非虚,毕竟任何一次宫廷权力之争都没有和平收场的。 “如何,三位考虑清楚了吗?”张弼眼神环视一周后,回到了公主身上,虽然她在众人之中见识最浅,却是唯二一个可以做决定之人。 第82章 会面前的准备 “你说我有可能会失去一个哥哥或者一个父亲,难道说必须要在他们之中选择一个吗?” 当众人将要离去之前,公主主动找到了张弼,而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讨论的却是一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看着眼前的公主,张弼的心中倒是平静的很,之所以选择和这位少不更事的公主合作,而不是和那个一脸虚伪的三皇子合作,并不是因为谁更容易合作的问题,而是在于那个南柯一梦。 虽然张弼无法解释在那个梦中所经历的一切,为何偏偏是罗浮山,又为何会遇到一个老头和一名少女下棋的情景,乃至于最后自己那拦腰一抱,这一切都预示了什么。 但是有一点张弼却很清楚,那就是这个梦是听了那少女的琴音后才做的,也许有机会能让她再抚琴一曲,能够得到更多的印证。 “这要看你是更爱自己的父皇,还是更爱你的皇兄。” 张弼的话仍旧无法让那少女满意,毕竟这终究还是一种选择,而且是最无情的选择。 “能不能都不选?”少女嘀咕着,满脸惊骇。 看着她的模样,张弼心中倒是没有半点不忍,有些话他不会对她说,但他相信那泰雍一定听得明白。 在张弼说出清君侧和扫清异己的时候,泰雍的脸庞有些许抽搐,毕竟他很清楚这背后都隐藏了些什么含义,而这些含义又该用怎样的方式描述出来。 绝大多数时候,斗争就是一种交换,哪怕无关政治也是同样。 一个结果如果无法令绝大多数人都满意,那么势必就会引发更多更深远的后续,甚至是把所有陷入其中的人都给吞噬殆尽。 如果三皇子打算铲除异己,那么最后让皇帝给国师陪葬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国师代表了天神,在这样一个边陲小国中,天神的意义是重大的,这里没有百家争鸣,没有儒释道三家的争锋,发动一场政变,让神权、教权、皇权同时走向没落,三皇子自然就能够成为新时代的主人。 至于要说三皇子打算清君侧的话,那么结果也是同样的,皇权想要得以恢复,“献祭”掉一个敢亵渎神灵的人来抚平天神的愤怒,自然也能同样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了。 至于三皇子会选择哪一边,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今天来就是一次初会,料想那泰雍和季平也急着回去和公主商议一番,想着该如何给三皇子汇报的事。 要是公主真的心直口快把话说了,那他两距离人头落地也就不远了。 却说公主走后,张弼看着一旁恭敬的陆恒,心中充满了担忧。 而他担忧的不光是张勃和大禹,还有很多熟悉的人。 也许,是时候和她见上一面了。 随着张弼打定主意,于是对陆恒说道,“我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见一个人。” 陆恒既然是张勃留下来给他的,那自然是信得过之人。 “没问题,我立刻交代族人去办,什么时候?”先承诺,再提问,陆恒的态度让张弼很满意。 “今晚,有些事必须要定下来,迟了只怕就来不及了。” 也许是张弼这个口吻非常迫切的缘故,让陆恒也心知兹事体大,必须要亲自严格把关,只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不知道真人打算见谁?” “斗姆元君。” 张弼丢下一个名字后就离开了,只剩下陆恒纳闷不已,毕竟天庭神仙那么多,他恐怕压根就没听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斗部之主。 张弼要见斗姆元君,一方面是说葛洪的事,另一方面则是需要一些帮助,如今正一道在这个世界的道统已经覆灭,想要重建难如登天。 而失去了这一道统,等同于是张弼的慧魄也同样失去了作用。 回想起当初张弼体内力魄觉醒,再见到那纯阳小儿时,对方曾经说过的一席话。 “慧魄我会为你留着,直到我亲手收走的那一天。” 像纯阳小儿这种人所说的话,绝不是无的放矢的,虽然大的阴谋张弼联想不到,但有一点他却可以肯定。 那就是只要张弼开始动用自己正一道慧魄的力量在凡间重续道统,便会一步一步落入到纯阳小儿的圈套之中,而最终慧魄被夺走也是迟早的事。 至于要说他和纯阳小儿的仙界正统之争找天庭斗姆元君有什么用,张弼则是有自己的打算。 这天夜里,陆恒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张弼也同样准备好了修书一封,以及借云笈八法之一的元始之法祝告上天,等待斗姆元君的降临。 然而,就在此时,外面却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张弼于蒲团之上起身开门一问,方才得知竟然是那公主偷跑出来,想要见张弼,而和她同行之人自然就是泰雍了。 “让他们进来。” 张弼有了吩咐,陆恒自然照办,等到这两人进入之后,很快泰雍就感受到这屋里的气氛有些许不同。 “小友你也会这符箓之术?” 随着一句话从泰雍的口中说出,张弼便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一时间只觉得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你还见过其他人也会这符箓之术?”张弼当下赶紧问道。 这一次,泰雍犹豫了一下,但并未犹豫太久,随即说道,“正是那国师!” 龙胤皇朝国师会符箓之术? 这个结论让张弼大吃一惊,难道说这位国师是这个世界中早已覆灭的正一道传人? 不过很快张弼就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毕竟此时的他想起了当世在大雪原时山神张勃曾言,正一道覆灭之后,被一个无名教派取代。 而在历史上,像这种宗教旁落,最后逐渐演变为邪教的事情数不胜数。 不管此事真假,但也只能暂且按下。 毕竟今夜的张弼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过,也不知道究竟是心有所思,还是偶有所感,让张弼沉吟一阵之后,对那公主说道,“你随我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张弼此言一出,一旁的泰雍正要阻止,却见公主早已毅然决然的跟在了张弼身后,而泰雍正想跟上,却被陆恒给拦在了外面。 “怎么,你想动手?”陆恒对张弼虔诚,对泰雍可一点不惯着,眼见泰雍一脸焦急,却不敢喧哗出声的模样,立刻不客气的威胁道。 看到这个架势,泰雍倒是也平静了下来,先不说他是否能打赢眼前的陆恒,就说追上去又能做什么呢? 是能以这条老命让公主随自己回去,还是能阻止张弼的“企图”? 此时的他就站在那里,脸上不急不躁,反倒像是认命了一般。 却说张弼带着那公主走后,很快便来到了他打坐的那间屋子,屋子里早已布下了六丁六甲阵,用以掩盖天时,这是除陆恒在外的第二重保护,毕竟身在陌生之地,不得不防。 等到两人相对坐下之后,张弼并不急着表明自己的目的,反倒是率先用一脸柔和的表情笑着问道,“认识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问过你的名字,我叫张弼,你呢?” 第83章 天庭最大的两位女神 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了七八岁的公主在张弼眼里就是个孩子,但却并不是一个天真且无辜的孩子,倘若说这是一场复仇之火,那么就算最终燃烧到她的身上也实属正常。 但是,却并不妨碍张弼在一切都还没尘埃落定之前,对她循循善诱一番,或许能把她带出火坑。 自然,她也可以遵循自己的道路,在这场王室的“血宴”中获得永生。 “我叫万雪儿。” 万雪儿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就像是两个小孩子打交道的方式一样。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练琴的?” “三岁。” “累吗?” “不累。” “哦,为什么呢?” “因为练琴让我感到安心。” 虽然是一段看似毫无营养的对话,但张弼却是在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看得出,她很紧张,身旁没有最依赖的丫鬟,屋子里也没有任何温馨的感觉,而她之所以会毅然决然的跟来,是因为那个难以做出的选择。 毕竟,从来就没人会逼迫她做任何决定。 她内心彷徨,却也充满好奇,这是一种原始的渴望,就像是想要飞出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 此时,随着张弼一招手,顿时一架古朴的瑶琴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接着递给了万雪儿。 “好漂亮的琴!”万雪儿将瑶琴拿在手中来回抚摸,爱不释手,又在一段时间后露出几分期待的表情问道,“这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张弼继续微笑以对,“快试试。” 很快,房间里传出了婉转的乐章,这种舒缓的曲调是现在的她急需的。 看着万雪儿渐渐的沉浸在乐曲当中,张弼微微点头。 至少她本性纯良,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倘若自己出手救她,也不算是违背了天意。 早在张弼和三皇子见面过后,他就曾算过一卦,依卦象所示,乃是大凶,甚至还不仅仅是普通的大凶,而是四柱天地之中象征着“气数已尽”的穷通奇数。 这样的穷通奇数凡人有一个已经可以判定为命歹,而三皇子和眼前的公主却整整有三个。 毕竟张弼算的是事,而非人。 换句话说,即便这三皇子命中注定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便是所谓的九五之数,但也挡不住裂冠毁冕、绾玺扬纛之下场。 万雪儿弹奏了一曲后,这才仰起头来看向张弼,在得到了一个报以期待的微笑后,她也矜持的笑了笑,随即又埋头在琴弦之中。 而此时的张弼,却已经祝告结束,神游太虚到了紫微宫中,前方不远处有人正在等待着他,正是北极紫微大帝。 “拜见真人。”紫微大帝见到张弼,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来迎接,虽然张弼在仙界被剥夺神魂、仙身,但在天庭中却仍旧留有他的名号。 加上以张弼过去的身份地位,够资格和斗姆元君平起平坐,紫微大帝身为元君次子,礼数该然。 看到紫微大帝,张弼只是略拱了拱手,说了声“不敢”,毕竟今天他来意非同小可,如今更是心事重重,无意寒暄。 紫微大帝也心知张弼来意,毕竟最近天庭震荡,人人谈之色变,紫微和天皇两兄弟更是被元君明令禁止交谈此事。 如今张弼来到,虽然已经是一介凡身,但以他对那吕洞宾、葛洪之流的了解,加上他被贬下界的事情,反倒是给了紫微大帝一种亲切感。 张弼跟在紫微大帝身后,一路经过北斗七星的各星宫之门,于尽头处见到一人,让张弼原本紧绷的心突然放松了下来。 “老猪,怎么是你?” 张弼一出声,对面之人也顿时哈哈大笑,连同一旁的紫微大帝也跟着笑了起来。 如今他们能团聚于此,乃是元神出窍,化作南柯一梦相见,倘若是在斗姆宫中,就算是张弼也不敢造次。 此时出现在张弼跟前的自然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天蓬元帅猪八戒了。 只不过自从老猪成了佛当了菩萨以后,便很少回到这里,毕竟他在元君这里的差事可不太好听,就是个拉车的,相比起他在天庭当大将军,以及在灵山当菩萨而言,实属苦差事。 想不到这一次,老猪竟然也随他的本家一起来和张弼团聚。 张弼和老猪闲话少许,各自很快就收回了脸上笑容,毕竟再聊下去,怠慢了正主可不好。 三人一道此时也朝着目的地而去,来到斗姆宫门口,张弼突然停下了脚步。 老猪和紫微大帝不知何故,也不敢多问,只能陪在一旁。 而此时的张弼之所以会停下来,便在于他发现,此地并非斗姆元君正位于北斗宫大殿门口,而是西王母宫门口。 虽然他们此前一路经过了北斗七星,但也正因为此乃梦境之中,并非完全遵循天庭路径,可随造梦之人心愿而自由转变。 也许是察觉到了张弼的心思,一旁的紫微大帝正要解释,却被老猪给拉了一把,冲着他摇摇头,很显然,老猪此时也已经明白了斗姆元君的打算。 随着张弼思索一番,终于像是明白了什么之后,这才昂首挺胸,迈进了这座西王母的宫殿。 宫殿之中,坐于上首之位的正是西王母,也就是王母娘娘,至于斗姆元君则是在西王母的左侧,两位天庭位高权重的女人此时也一同打量着眼前的张弼。 看到这一幕,张弼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行礼。 “宣和拜见两位天尊。” 此言一出,随行在侧的紫微大帝不由得心中一怔,原本他以为张弼会先向西王母请安,然后再问候自己的母亲,可谁知道张弼竟然一句话就把两句话给说了。 而反观略靠后一些的老猪却是在听到这话后脸上暗含了一抹笑意。 此时,坐于上首位置的西王母回过头去看向斗姆元君,笑道,“斗姆,看我说的没错,宣和果然会含糊其名、一笔带过。” 斗姆元君闻言也笑了起来,看向张弼的眼睛里充满了激赏之意。 无论是天庭中还是凡间关于这两位女神的传闻很多,甚至于还有一种说法,是这两位天尊原本其实是同一个人,只是为了要避讳佛教的摩利攴天,才区分开来。 但事实上张弼很清楚,说这种话的人是因为丹鼎派兴盛之后,为了争夺仙界道统而编造的谎言。 丹鼎派兴盛之后,丹道也随之成为道教主流,而丹道中的一些术语也逐渐的流行开来,这便是着名的隐学,和儒家的谶纬学曾并行一时。 比如说王母娘娘在道教中的全称叫做太虚九光龟台金母元君,而金母便是丹道术语,为钒,就像是铅在丹道里称作金公,汞被称为木母一样。 这便是牵强附会,也是隐学所想要表达的真正含义,但说白了就是一种权谋之术,用来隐晦的表达西王母乃是为丹鼎派一脉所封的神仙。 毕竟,无论天尊还是元君都是道家真仙的名号,而在儒释两家则是不同的封号。 今天西王母出面其实就代表了一种信号,那就是向张弼表示和丹鼎派划清界限,而之前倘若张弼刻意的提及斗姆和“金母”两位的全名,便有了区别对待的嫌疑。 显然对于张弼来说是绝不会犯下这种错误的。 第84章 三界主宰 当双方开诚布公之后,张弼便急切的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雷主和那葛洪一战,真正的胜负为何?” 听了张弼的提问,饶是斗姆和西王母二人还算镇定,但身后的紫薇大帝却已然面色剧变,不知道张弼为何会有此问。 “宣和,今夜有话但说无妨,我和娘娘皆会对你开诚布公。” 斗姆元君心知这将会是极其重要的一个夜晚,不仅会带来天庭和仙界新一轮的联合,却也会迎来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 实力虽然并非天庭排座次的最高标准,却也是极有分量的一环,如今那无量天尊葛洪先败幽冥之主,又战平雷部之主,他的下一步自然会对斗部之主的斗姆元君虎视眈眈。 可以说,如今整个天庭都盯着斗部这边,一旦三部全失,那么天庭方面就几乎失去了谈判三教合一的主动权。 毕竟,倘若因为一个葛洪就引来玄天、昊天、玉皇三位下场的话,那三清也就坐不住了,这样一来反倒是那纯阳小儿愿意看到的结果。 毕竟三教合一本就需要圣人、天尊、佛陀出面一谈,倘若他们迟迟不见面,那合作自然也无从谈起。 那么斗部会败吗? 谁也不知道,但就算连斗姆元君自己也猜不到结局,这个世界上却有一人能够知晓,那就是宣和真人张弼。 甚至可以说,张弼就是葛洪命中注定的宿敌。 这段时间,不仅天皇大帝、紫薇大帝这群“四御”内心焦躁不安,就连贪狼、文曲、破军这些斗主也同样如此,如今连天蓬元帅都已经回来了,看得出大战即将来临。 当然了,真正的大战或许还为时尚早,但斗部绝不能有失的传闻却已经在天庭甚嚣尘上。 而这也是今天西王母会出席的其中一个原因。 此时,张弼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另一个秘密。 “当年我于罗浮山和葛洪曾有过一战,那一战我败了。” 此言一出,群情皆惊,即便是斗姆元君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结果。 张弼败了,败给了葛洪,虽说那一次算得上是正一道和丹鼎派的初次交锋,也是得道成仙和修道成仙孰优孰劣的比试。 但败了就是败了,就像是一段宿命的完结,一段天命的落幕,对张弼和葛洪这种身份之人来说,注定的天命绝对要比个人的胜负要严重的多。 斗姆元君沉着脸,却并未思考太久,很快就给出了张弼想要的答案。 “雷部之主……也败了。” 听到这个消息,张弼反倒不意外了,倘若说葛洪没有拿下这两场胜利,又如何敢去挑战玄天应化大天尊,以此失败来让天庭找回一些颜面,从而不把事情做绝呢。 “母后,雷部之主真的败了吗?”紫薇大帝此时也惊讶的出声询问,如此震撼的消息,如非亲耳所闻,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至于天蓬元帅,则是在一旁蹙眉沉思,一言不发,一方面是他的身份尚且不够在此地发言,另一方面则是他也已经预感到了未来种种令人忧虑之处。 “不错,普化天尊降下五雷,试图以万神俱凝之法破解那葛洪万气俱灭之术,却谁能料到那葛洪所凝聚的气竟然已经到了‘真妄本空、逆顺俱寂’的境界,缘起缘灭之法对他无效矣。” 斗姆元君的解释让紫薇大帝吃惊更甚,而反观张弼却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点。 雷法虽号称最强法,却是一门因果法,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如果有人做了恶,那么就会被天打五雷轰。 这样的法能够渡世间一切因果缘分,换句话说六道之中一切生灭皆能由雷法的因果裁断。 甚至于即便飞升成仙,超出六界之外、不在五行当中,但飞升成仙、涅盘彼岸以及超凡入圣本就是一种因果,同样也会受到雷法的约束。 但是只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斗姆元君所言的“真妄本空,逆顺俱寂”。 这个世界还是遵循天道的,而雷法的关键也正是因为天道的存在而存在,倘若说某一个事物已经不在天道的约束当中了,成为了真妄本空、逆顺俱寂的存在,那么雷法自然也就制裁不了他了。 葛洪当真成为了这样的人吗? 或者说他所修炼的道法已经到了这种境界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的葛洪可以说是三界的主宰了。 “宣和,当年的你是如何败给他的?” 此时,西王母也插嘴了,瑶池在天庭的定位虽然不同于斗部,但天庭颜面尽失对她同样一点好处也没有,这是她今天会出席的第二个原因。 “神物俱损,灵灭感绝。” 张弼的回答言简意赅,但这八个字却同样道出了另一份隐忧。 无论是儒家的三十三天,还是道家的三十六世界,亦或是佛门的三千大世界,可以说都是一种“神物俱存”的表现。 每一个世界都会有一个天庭,也会有一个三界,甚至于还会有同样的天尊、圣人、佛陀。 而从古到今,正如同那想要一统天下的帝王一般,自然也会有人想要一统诸万界,可是这样的人往往最后都失败了。 而他们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自身的法在跨界之后“不灵了”。 是的,正如同张弼如今所身处的这个世界一样,不同世界的天道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甚至于会不会在亿万世界当中有一个没有术法的世界,谁也不知道。 因此,想要统治诸界,就需要先统一诸界的天道,让自身的无上法能够在跨界之后还能保持原样。 或者是能够修成真正的万法,能够在跨界并且规则发生本质性变化后,也能够适应变化后的环境。 “宣和,你今天来不会只是想要打听这一战的结果?” 随着斗姆元君微微一笑,重振现场低迷的氛围之后,这才对张弼微笑问道。 “今天我专程为了求一物而来。” 张弼说出了今日来意,却还没来得及说出此物名字时,只见一物已然进入到自己手中。 感受着手中之物的轮廓,张弼心中一喜,当即沉声说道,“多谢元君馈赠。” “不敢当。”斗姆元君回礼之后,又叹息一声,补充道,“原本以为你会多求一物,却不料你还是和我见外了。” 张弼闻言不禁心中一动,的确,若能求取两物,对他而言自是最佳,但如此一来,这份人情可就难以还清了。 众人又闲话了一阵过后,张弼也已经于南柯一梦中清醒过来,看了一眼怀揣之物,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喜色。 “你……醒了?”此时,耳畔传来温软声响,只见万雪儿坐在瑶琴旁正关切的看着他问道。 张弼见状,倒是略带汗颜之色,毕竟在万雪儿看来,自己这是听着小曲竟然昏昏入睡了。 “抱歉,让公主见笑了。”张弼说完,当即起身,随着他拍了拍手,陆恒和泰雍也随之进入,看到万雪儿人没事,泰雍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等到陆恒将万雪儿和泰雍送走之后,张弼也坐在了房中,这才将怀中之物拿了出来。 (注:本作的天庭三巨头之一的玄天应化大天尊乃是原创,并非真武大帝,而是指的玄天教主太上大道君,也就是太上老君,有书友提出疑问,故而在此解释。) 第85章 禄星盘 和梦中所见不同的是,此物早已失去那耀眼夺目之光华,变得古朴无比,便是因为在张弼醒来之前,此物已经脱离了仙籍,化作了凡品。 毕竟,倘若凡间真有如此神物,就算张弼不怕被那些许俗人觊觎,恐也担心会引来天上那纯阳小儿的窥视。 此物名唤禄星盘,乃是北斗第五星主宫镇宫之宝,至于北斗第五星的主人自然就是斗姆元君众子嗣之一的廉贞了。 廉贞是北斗七星之中的杀星和囚星,和贪狼、武曲一样,行事冲动,恣意妄为。 但和贪狼、武曲不同的是,廉贞有着反复多变的性格,在北斗七星中属于“隐星”,而禄星盘的特点也正是如此。 自从张弼知晓那纯阳小儿意欲夺取自己神魂、慧魄的奸计之后,他就必须要有所提防,而能够想到最有用的方式便是求得这一副禄星盘。 加之如今天庭变故更是给了张弼一个机会,而昨日梦中相会,也证实了不止斗姆元君,连同西王母也有向张弼示好之意。 只不过,禄星盘除了能够帮助张弼隐去一些行迹外,还有另外一个特点,那便是能为持有的主人增强桃花运。 对张弼自己而言,这个缺点倒是也无所谓,反倒是如果此番下界一趟能够为自己的第二段人生增色几分,未来回归天庭在正一道中也会传为一段美谈。 但关键就在于,张弼本就是那纯阳小儿视作眼中钉的对象,而一旦对方发现探查不到张弼的情形,加之桃花运的存在,一经查证之下很容易就会联想到廉贞的身上,如此一来就坏事了。 所以,元君当时才会说出张弼和她见外这话,还说原本她以为张弼会向她求两件物品,这其一嘛自然是禄星盘了,至于第二则是贪狼印。 北斗之中,廉贞和贪狼本就是一对,如果说廉贞象征着情爱,那么贪狼就象征着欲望,或者廉贞代表凶恶,贪狼就代表着残忍。 而在具体的星位当中,则是贪狼为正、为阳,廉贞为偏、为阴,两相结合之后,方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换言之,倘若张弼有了禄星盘和贪狼印,那么即使是那纯阳小儿也不可能探查到他身上的任何行迹,而且这种“不着行迹”和“不留痕迹”的特点同样也会作用于纯阳小儿的身上,让那纯阳小儿自己的心里也不会因为看到了张弼身上特殊的现象而留下疑心。 不过,张弼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拒绝了。 原因之一便是人情难还,尤其还是天庭的人情,毕竟仙界和天庭有别,而两家之中有合作也有对立。 即便今天西王母也出面了,但西王母所能代表的也仅仅只是天庭儒门之中所属于西海、瑶池一派的势力,却代表不了昆仑、西华乃至老君一派的势力。 所以,情况虽然有所好转,却天庭之中的局势反倒不比仙界中正一、丹鼎两派的对峙那么明朗,张弼不想和天庭中人牵扯太深也就在清理之中了。 回到眼前来,有了这禄星盘,接下来张弼就要加快进度了。 毕竟葛洪的行动如此迅捷,张弼自然也不甘示弱。 “来人!”随着张弼高喊一声,很快大门打开,陆恒鱼贯而入。 “真人有何吩咐?”陆恒不卑不亢的等候命令,随即就看到张弼见一叠符箓交到了他的手中。 和当初在大雪原时相比,陆恒至少也已经对这东西不陌生了。 不过,张弼只给东西,不传令,陆恒还不敢动。 此时的张弼还在思考,一方面思考整件事要如何做才能做到完美,另一方面也在思考一旦他决定开始做了,那势必就无法停下来了,那么究竟是一鼓作气还是一条路走到黑,眼下就是最后回旋的余地了。 “陆恒,你去龙胤皇朝,设法这些东西交给那名国师。” 等到张弼下令之后,陆恒先是心头一滞,但紧接着还是果断的接收了任务。 等到陆恒离开后,张弼这才露出了几分笑容。 不管那名国师是正一道余孽,还是某个后来通过改良正一道教义而重新兴起的无名教派,张弼都势必要和她见上一面。 而且,想要救那女娃儿,也必须要有人给她一张“免死金牌”。 而在张弼看来,这张免死金牌不可能出自皇家,正如同过去所说的那样,倘若她的皇兄、父皇所图谋之事能够因她一人之死而完结,那么他们是绝对会亲手将她推进火坑的。 第二天早上,张弼刚起来不久,就得知那三皇子递拜帖来求见的消息。 看来,他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不过这也难怪,就算他舍得亲妹妹,但倘若事情始终不在自己的掌控当中,又如何肯放权让属下去做呢? 毕竟那个泰雍同样也摸不清他张弼的底细。 “道友,一别三日,仍是风采依旧呀!” 三皇子刚进门,就伸开双臂,朝着张弼迎了上来,此时的他满脸笑容、春风得意,仿佛有无穷的喜悦要与挚友分享一般。 至于一旁的泰雍和季平则是全程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 不过,今天公主没来,看样子三皇子只是为了消除心中狐疑而来,并非要和张弼谈什么新的合作内容。 毕竟张弼曾有过交代,想要谈合作,公主必须留在我这里。 张弼自然不会真的和那三皇子拥抱,只是等到对方来到跟前后,就拱手一礼,笑道,“三皇子,请!” 一声“请”说的可谓是滴水不漏,让那三皇子脸上饱含的热情一下子就凝结住了,只能任由张弼手指的方向落座。 “道友,我听手下言,阁下身手不凡、谈吐雅致,今日专程为请教而来。” 三皇子虽然一脸的期待,那但隐藏于眉眼之中的忌惮和试图彰显皇家威仪的盛气凌人却是暴露无遗。 泰雍回去之后,把张弼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达给了三皇子,而当三皇子听到当初张弼问公主的那两个选择时,他的腮帮子不停的抖动着,深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愤怒。 却说原本泰雍是不打算把这番话告知三皇子,但怎奈当时季平也在场,相比起自己而言,季平却是一个只懂得誓死效忠于三皇子而全然不顾自身安危的死士,泰雍知道自己终究藏不住,也就只能如实相告了。 至于那三皇子的心思,张弼又如何看不透呢? “请教不敢,有何指示三皇子请言明。” 张弼在三皇子跟前所展露出的这种姿态一方面让三皇子很是不爽,但另一方面却又让泰雍暗自松了口气。 可以说在场除了季平外,其他人都很清楚,双方只不过是在维系一个脆弱的平衡关系,而无论哪一方先出手破坏了合作都不会让人意外。 甚至于哪怕就在昨天夜里,三皇子也可以派兵来包围了张弼居住的临时府邸,如果能够让张弼和公主都死在里面,再给一条张弼谋害公主的罪名,不过是轻而易举。 只是如此一来,仅仅只是弄死了一个可能会破坏自己图谋的人物就赔上自己的亲妹妹,这笔买卖并不划算。 于是,这才有了今天三皇子亲自前来拜访一事。 他想要亲自看一看,张弼究竟是可以助他一步登天的垫脚石,还是随时都有可能出卖他的绊脚石。 第86章 赠国师礼 山庄大厅之中,歌舞升平、靡靡之音齐放,张弼、三皇子两人也早已酒过三巡。 席间,三皇子曾多次向张弼推杯换盏,说些雅俗共赏之事,张弼倒也应对自如,不拘一格,甚至于聊到一些男女之事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让三皇子心中一边称奇,一边又有些不自在。 而这种不自在的感觉还在进一步升温。 毕竟无论在不在意,张弼看上去都只是个九岁的孩童,如此谈吐见识即便是在成年人当中也堪称一句惊才绝世。 而倘若年龄一下子就降低到了九岁,那就不仅仅是天才那么简单了,而是非常的惊世骇俗了。 甚至于,当张弼谈及人类繁衍生息这种事,竟然还能娓娓道来,一副此道行家的模样,就更是让三皇子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了。 “道友之才,古往今来,无所世出,本王不如也!” 三皇子的这番话一小半是恭维,但还有一大半是发自肺腑,不知不觉间竟然淡化了他此番原本的来意。 “三皇子谬赞了,不过我倒是有一言,想赠予三皇子。” 张弼眼见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可以借题发挥一番了。 “请道友言明,本王洗耳恭听。” 这一次,不止是三皇子,就连一直陪同于下首的泰雍也竖起耳朵来听,可以说之前张弼和三皇子的交流对他的感受是最为直观和强烈的。 毕竟张弼就算是在说男女那点事,也是隐含了道儒两家之理,泰雍虽非正统儒生,却也是走在不世王权这条路上的人,无论是君臣之道,还是王佐之道,皆是学问。 “一国男女,倾心归仰,无鞅之众,迮国一半,土皆偏陷,非可禁止,天人仰看,惟见勃勃,国人廓散,地还平正,无复欹陷,异骨成亲,国安民丰,欣乐太平。” 张弼此言一出,三皇子还处在懵逼之中,但那泰雍却不由得全身一震,眼含异色。 他二人自然不知道,这段话出自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乃是元始天尊“口衔珠耳”的一段佳话,用国祚来比喻世道,乃是道门早期对世间升平理想的建议。 三皇子仔细品味这番话,却是越想越觉得浑身不自在,偶尔偷眼看向张弼时,还经由几分思衬后觉得他是在暗讽自己。 到了后来,伴随心中不满剧增,多次想要就此拂袖而去,但最终却还是化作了极为勉强的一点笑容,说道,“多谢道友赠言。” 张弼见他如此,只是淡淡一笑,以一句“不敢当”就此揭过,不再谈及更多。 三皇子走后不久,泰雍于半路而回,刚一来到张弼跟前便是长身一礼,张弼见状心中倒是有几分宽慰,随即将他扶起。 “道友此言,真是令我羞愧难当。”泰雍擦了一把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心中惶恐难以言喻。 毕竟身为臣子,谁又不想见到那“国安民丰,欣乐太平”的一幕呢,但或许恰恰是因为有那么几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感觉,所以才导致了皇帝不急太监急这种现象。 如今的三皇子一门心思只为了夺权,哪怕手段是清君侧,也是为了扫清道路的手段罢了。 别说要他做到“土皆偏陷,非可禁止”这种明君的程度了,就算是“国人廓散,地还平正”他也做不到。 看着泰雍那无奈叹息的模样,张弼倒是不以为意,毕竟他活的太久了,久到都忘记了红尘岁月往事的程度,偶尔还需要凭借几张符箓才能回忆起来,而无论是诸葛玄离的天外书香,还是这三皇子的龙胤皇城,对他而言,不过只是云泥之别罢了。 “道友,你今天这番话是否表明了三皇子的心思绝不可能成功?”此时,泰雍说了一句堪称大逆不道的言论,但或许正因为心有所感,且这里再无第三人的缘故,所以他才会大胆的提起。 “当以修斋。” 张弼留下了四个字,外带一脸神秘的笑容,随后扬长而去,只剩下泰雍站在那里一脸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和泰雍这种人论道实在是无趣,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和他论道,毕竟张弼向来就瞧不起修真者,相比起得道成仙而言,修真者的行为不说完全偏离了道,但至少也早已非道本身了。 等到陆恒回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 “真人,东西已经送达。”陆恒还到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赶忙来向张弼汇报。 看着他那一脸沉重的模样,张弼就已经猜到了此行的结果,“怎么,东西她没收?” “真人您是怎么知道的?”陆恒惊讶之余不由得脱口而出,但很快就意识到张弼的身份,那可是连山神张勃都推崇备至的,岂是自己能够测度的,于是又赶紧点了点头,这才把此番行程的详细过程一一道来。 听着陆恒的叙述,张弼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减,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这名国师并非正一道的传人,而是试图通过改良正一道的教义,让其成为了自己能够横行这世间的工具。 而这样的一个无名教派,在当世更像是个邪教。 毕竟,正一道的宗旨就是劝善救人、正以治邪,但很显然,倘若正一道所需要的云炁本身就是邪魔外道的话,别说根本救不了人,自己还会被打入到邪道之中。 因此,这个国师为了满足自身利益的需求,把正以治邪加以变化,改良成了类似地藏菩萨那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教义,再更进一步曲解,最终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真人,那国师说,先辈作恶多端,已教灭人绝,如今再起只是为了偿还昔日之罪,还宇内清平。”陆恒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啼笑皆非的表情,显然是一个字也不信。 不过张弼却是知道,这国师说的一点也没错,毕竟正一道在这个世界本就是垃圾,自然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而即便有人强行拨乱反正,所带来的也只是伤痛罢了。 陆恒下去之后,张弼将那些符箓摊开放在桌案上,紧接着张弼手持毛笔,为这些符箓之上各种并未书写完成的文字添上最后一笔,配合飞玄的云炁,顿时昊光四射,一股龙吟之声从符箓中响彻而出。 区区国师,又如何懂得我正一道之精华所在呢! 原来,那一叠原本张弼想要借陆恒之手交给那国师的符箓全都是未竞全功的,不是某个字少了一笔,就是某条龙未被点睛,换句话说,这些符箓全无用处。 如果那国师真是正一道正统传人,那她势必会看出这些符箓上的问题。 但遗憾的是,要么那国师的正一道传人身份是伪造的,要么就是她根本没学到精髓所在。 如今,这批符箓被悉数奉还,再借由张弼之手为其赋予真正的灵识,顿时这些符箓纷纷飞玄升空,排列于张弼的跟前,最后转化为一幅幅图画,将陆恒和那国师会面的场景一一呈现于张弼的眼前。 第87章 进入皇城 听说张弼要前往龙胤皇朝,泰雍赶忙奉了三皇子的命令前来询问,但更重要的却在于劝阻张弼的行为。 “道友,如今的皇城早已在那国师党羽的控制当中,就连三皇子都不得不离开皇城前来寻访天下名士,道友此去皇城恐有不妥。” 泰雍这番话一方面是转述三皇子的意思,但更多的却是带有强烈的个人意愿,而在经过这几天和张弼的交流后,让他对张弼愈发的敬重起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说是?”虽然看得出泰雍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但张弼却并不想和他交流自己的行程安排,还在末了对他补充了一句,“不知道公主来了没,来了的话我就准备出发了。” 张弼的话让泰雍一怔,虽然感受到了张弼对他的抗拒之意,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随即便来到一旁车辇旁,等候着公主现身。 公主离开车辇后,第一眼也看向了张弼,这些日子她没有再和张弼见面,对她自身而言倒也没什么,但当初张弼要她做的选择这些日子却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她对未来也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而如今,当她再见到张弼,尤其是在看到大家都对张弼一脸恭敬的模样后,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念想,觉得或许眼前这个九岁孩童将会是自己一家的救星。 倘若让张弼知晓了她的想法,怕是会笑掉大牙。 “见过公主。”张弼按例对公主行了一礼,算不上多么尊敬,也只能说聊表于无,“不知道公主是否已经做出了选择?” 此言一出,不仅是公主,就连泰雍和季平也都是大吃一惊,原本此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了,他们还以为张弼都已经忘了,却没料到张弼非但没忘,而且还更有一种逼宫之意。 此事的季平正要出面呵斥张弼的无礼,却被泰雍拦住,冲着他摇摇头,让他不要多言。 至于公主则是在心事和眼前事双管齐下的同时,也不由得露出了焦急之色。 “求道长教我。” 看着她的模样,张弼暗自摇头,有些事他可以提议,却不能替他人做决定,倘若这公主仍旧还是左右为难,到头来救不了他人,还会连累自己倒落火坑。 “道友,公主还小……”泰雍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但刚开了个头却又按下,毕竟在张弼的跟前说“公主还小”这话实在是有些尴尬。 不过张弼却也不以为意,毕竟他本就不是眼前这个模样,也从未想过要扮猪吃老虎,既然他本就有兼济天下的能力,又何必要做那藏头露尾之辈呢? “走,我们去皇城。”张弼不想在这里多耽搁,毕竟他所安排的每一个步骤都有着天象的预示,杞人忧天这种事断然不会去做,更不可能会为了顾念儿女私情而误了天时。 眼见张弼说走就走,泰雍此时也着急了起来,一方面不放心此二人就此离去,另一方面也因为自己身负皇命在身,无法做出符合个人意愿的选择,一时间百念缠身,下一秒扑通一声就给张弼跪下了。 泰雍这一跪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即便是张弼自己的心中也多少有些惊讶。 看得出这是一个忠臣,这让张弼暗自思量了一番,随即说道,“好,你与我同行!” “不可!”张弼话音刚落,季平当即出面反对,他是三皇子培养的死士,可不懂什么为国为民的情操,而只会效忠于三皇子本人,虽然他也反对公主殿下万金之躯和张弼这种山野之人坐一路,但泰雍执意留下的决定在他看来更是对三皇子的不忠。 只是此时的张弼既然已经有了决定,自然不会将区区三皇子和眼前这名小小的死士放在心上,随着他手中符箓抛出,化作一点金芒贴在季平的身上,顿时季平被定在了当场,动弹不得。 看着张弼拿出如此强硬手段,跪在地上的泰雍不由得长叹一声,吩咐其他人带季平回去见三皇子,并且告知三皇子自己欺君之罪一事的缘由。 至于自己的身后事如何,此时的泰雍自然也全然不放在心里了。 自此,一行人终于是出发前往龙胤皇朝了。 沿途中,张弼见泰雍一脸郁郁寡欢的模样,心知缘由,却也不便多言,有些事他自己想不通,谁来劝都不好使。 而张弼主要的心思还是放在那公主的身上。 穷通奇数这种事可不小,搞不好可是要把张弼自己给弄进去的,虽说张弼有法可解,却也需要万雪儿的配合。 这一晚,众人在一方客栈投宿的时候,张弼来到万雪儿门前敲门。 “请进。” 打开门,只见万雪儿坐在瑶琴旁,却并没有要弹奏的意思,她神色凄惶,眉目间充满了黯然之色,却又强行让自己起身相迎。 张弼见状,示意她坐下,随即进入屋内,顾盼一周后,坐在了椅子上说道,“公主可有想过,此番入皇城要做些什么?” 万雪儿闻言一怔,正想说一切听候安排,毕竟过去的她也是如此,无论做什么都有父皇和皇兄为其安排好了,断然没有自己做主的时候。 但张弼的话却是勾起了她心中的遐思,这让她于此生中不多的几次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这才说道,“道长可是要入宫见我父皇?” “见着了之后呢?公主有什么话想和你父皇说的吗?”张弼继续循循善诱的问道。 但这一次公主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毕竟此番非她一人之故。 看她如此模样,张弼倒是微微一笑,随即说道,“如果公主没有想好要见谁,不妨就谁也不见。” 公主细细品味张弼的话,到头来却也只是点了点头,而这一次张弼的眼神却变得凌厉了起来。 “公主以为此番我们为何要回皇城?” 随着屋子里的气氛开始陡然转阴,也让公主感受到了张弼身上的变化,在她眼里张弼是道长,却也是一个小孩,如果换一个人,势必不会轻易就放他进屋。 却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她能够在张弼的跟前还算是能正常交流。 “为了讨伐国师。”公主的回答并未出乎张弼的预料,可是这个答案实在是太笼统了,甚至都不成其为一个答案,因为讨伐国师可以有无数种方法,但公主出宫到回宫的理由却只有一个。 当下,张弼便将自己此番来意说了出来,“公主此次回了皇城,不用急着回宫,也无需去见任何人,我会在皇城为公主准备一处宅院,公主安心在宅院中抚琴自娱,不知道这番安排可好?” “好啊!”听了张弼的安排,公主不由得眼睛一亮,她喜欢弹琴,不仅是爱好,也可以排解忧愁。 张弼眼见她答应下来了,自然也就告辞离开了。 至于别的,既然她不懂,那就永远也不要懂好了。 五天后,张弼一行人进入了皇城,而在进入皇城的同时,一队皇宫禁卫出现在了车队的前方。 张弼见此阵仗,心中早有所料,只是回首瞥了陆恒一眼,陆恒会意,暗中吹响信号,顿时四下里所属于伏塞部落的勇士得到了信号,开始朝着车队的方向而来。 而于此同时,那队禁卫军的首领也正好一手持着利刃,一手拿着皇榜,来到车队跟前,随即张榜朗声说道,“三皇子与公主谋逆,欲伙同边塞部落行刺国师,来人啊,给我拿下!” 第88章 双重杀阵 是幻觉吗? 一时间,兵戈之声不绝于耳,公主坐于车辇之中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但却又在下一刻定睛于那一直摆放在膝盖上的瑶琴,不知为何,竟然感到如此陌生。 此时的陆恒早已连同伏塞部落的族人一同和皇城禁卫战斗在了一起,仅仅只是倏忽之际便已死伤数人。 皇城侍卫大批大批赶到,泰雍也早已在交涉无果后,不得不拿起武器自卫,但反观张弼却是出奇的镇定,一直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冷眼看着眼前的厮杀。 很快,大批士兵到场将车队团团围住,但由于公主还在车辇当中,即便有了首领的指示,但一者高高在上,一者卑贱如蚁,却是谁也不敢做那出头之人。 战斗在拉锯,对峙同样也在拉锯。 就在此时,两双冷峻的眼相互盯在了彼此身上,与此同时,张弼的身影消失在了现场,下一秒便立身于鹅毛大雪飘摇的山巅之上。 看着眼前这个被宽大袖袍罩于其中的女人,张弼的心中升起一个微妙的念头,他觉得自己好像认识此人,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别忘了,张弼就是宣和真人,这种宿命传承可以在两个不同的身份经历当中得到印证。 换句话说,最初那个还没有成为宣和真人的张弼也同样经历过和今天相似的一幕,也曾经和某个打着正一道旗号的所谓传人对峙过。 “阁下便是让那边塞蛮子送礼之人?”国师的声音嘹亮,一开口便有如洪钟一般。 但张弼却知道这并不是她原本的声调,而是一种“真言”。 张弼站在那里看着她表演,也不回话,直到片刻过后,那国师眼见张弼丝毫不为自己的真言所动,不由得心中一凛,联想起之前曾见过的那一叠符箓,更是心存惧意。 “行了,别在这里装神弄鬼了,我问你,正一道道统现今何在?” 随着张弼此言一出,那国师顿时脸色一变,尤其是在听到张弼提到“正一道”三个字的时候,更是连同身形都有几分颤抖。 有些东西之所以能够让人敬畏便在于其神秘不为人知,倘若底细早已被人识破,又何以能起到降服或震慑人心的功效呢? “你究竟是何人?”国师此时终于是有些按捺不住了,虽然不知道她对正一道的了解有多少,但面对一个如此镇定自若,好似将自己的一身修为视如无物的敌人,也禁不住有些畏惧。 张弼森然一笑,随即一张符箓出现在手中,这张符上画着可谓是最简单的五行生克之理,上为乾、下为坤,中有一炁,正是伏羲八卦第十二卦天地否,在天师道中又名为地一归元。 国师看着张弼手中的符箓,不由得心中一动,同时她的手中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一张符箓,只不过这张符箓画的可是有些让人啼笑皆非,虽然框架对了,乃是震上离下的雷火丰,但雷火丰地处少阴之位,雷火比是3:5,而他却是上面画着五雷正法,下面画着三昧真火,虽然看上去五雷配三昧很有架势,但在张弼看来却是狗屁不通。 此时,随着张弼将手中符篆丢出,借由云炁飞玄,瞬间化作一件虚幻的铜炉,铜炉自上而下砸在地面,扬尘的同时,发出宛如洪钟一般的声音。 此音绵绵不绝,不但震碎了那国师以真言秘术所建立的方圆结界,同时也让她手中符篆灰飞烟灭。 那国师见此情形,差点心胆俱裂,顿时化为一束光消失在了雪峰之上。 看着她遁走的方向,张弼只是伸手轻拍身上沾染的飞雪,也于同时消失,下一刻便回到了皇城城门所在的位置。 此时的战场已经逐渐落下尾声,陆恒所率领的伏塞部落各个骁勇善战,且他们身为“上古人族”,有着远超人类的力量,而当他们化作那人首蛇身、豕身人面、人首马身的形态后,凡人更是殊不能敌,死了一地。 即便是那些受过严格训练的禁卫士兵们也纷纷惊呼妖怪,丢弃武器逃走了不少。 当陆恒来到张弼跟前等候吩咐的时候,张弼却是眉头一皱,随即来到公主的车辇旁,随即伸手掀开帘子,只见公主的手上带有一抹残留的血迹,而那之前自己送给她的瑶琴之上赫然断裂了一根琴弦。 看到这一幕,张弼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虽然如今张弼的神魂不在,想要制造什么东西都得自己动手,但瑶琴这种简单之物却也不过是手到擒来,而且所有被张弼制造之物都带有他个人的印记。 如果不是张弼如今实力稍逊,而是到了汪清璇那等金丹期的能为,便可自行制造灵器,为灵器补齐缺失的魂魄,赋予灵识,供自己驱使了。 如今,瑶琴之弦七去其一,而七这个数在道家之中非同一般,可以说和所有的修行起居都有关联,张弼赠送万雪儿瑶琴本就有借数藏之理来预示天象的用意。 “走,先离开这里!”张弼知道,天象不可违,必须赶紧离开此地,借福地重生人和,了断这未尽的因果,否则的话大祸临头、犹未可知。 随着张弼做出指示,陆恒当即不再多话,吩咐族人们驱赶马车快速进城,在张弼的带领下来到一处旧宅院,进入之后关门闭户,同时护持四周,以防敌人来袭。 却说那国师离开后一路遁走来到百里开外的一座山神庙这才停了下来,等到她缓过神来之后,脸上犹然还带着几分残留的震怒。 当初那陆恒送来符箓时,她就有查看过,但那些符箓没一个能够发挥功效,故此当时的她压根就没有将张弼这个送礼之人放在心上,甚至于还将其当成了一名试图从自己身上谋取荣华富贵的鸡鸣狗盗之辈。 自从国师入主皇城以来,时常有彰显神迹的举动,用她那半吊子的符箓为自己换取声名和利益,被外人知晓也并不为奇。 但她却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这番坑蒙拐骗之行径竟然会引来正一道的祖师爷。 虽然在符箓上败给了张弼,但国师却并不会轻言失败,此时她一路进入到山神庙中,于一处神像的暗格中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随即打开盒子,窥见了里面的一封信,以及十几张品相非常端正的符篆。 如果张弼在场的话一眼就可以认出这些符篆全部出自天师道中,乃是最正统的符箓之术。 而在国师眼里,不管这个盒子里的符箓是从何而来,对她而言却也仅仅只是工具罢了,和儒门子弟借用德、礼之道打通王权的目的是一样的。 随着国师从这几张符篆中挑选了两张,将其备好放在身上,又安抚了一下情绪后,这才镇定下来离开了山神庙。 却说张弼进入宅院后,立刻就开始着手布阵事宜。 其实从琴弦断裂的那一刻开始,往后的时间都已经是“天时已过”了,但是正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矣,随着张弼屏退众人,这才重新敲响了公主的房门。 第89章 雪儿姐 此时的公主正陷入到一种无可名状的情绪当中。 身在帝王家的她即便是自小受到父皇的责罚也从未想过自己此生会遭逢今天这等剧变,而在张弼问她该如何选择亲人的同时,她内心的害怕也仅仅只是一种不知所措的体现。 但就在那名禁卫将领宣读皇榜“公主谋逆”这几个大字的时候,一种恍如隔世般的错觉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 正如同林韵未死之时,天池宫众女谁也不会把张弼所展现的能为当成是什么仙术一样,过去的张弼在公主眼里也不过就是个小神童罢了。 但如今,世事的变化被这名小神童给猜到了,一瞬间的思绪上涌,让过去那些无论看得懂看不懂的经历一下子涌上心头。 毕竟,十六岁的年龄也不算小了,她能懂得瑶琴之中音符的旋律,又岂能对人心浮动于言语中的旋律完全不通呢? 张弼站在大门口,看着眼前的公主,心中倒是一点也不为她如今这幅模样而感到悲哀,尽管说这还算不上大彻大悟,但有了这样的一个雏形,也将为接下来的一番话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了。 “雪儿姐,我可以进来吗?” 张弼用一种充满童真一般的声音问道,霎时便让公主的心唤回到了现实。 万雪儿张望着眼,盯着站在门口的张弼,直到半晌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刚想要像往常一样,就像是吩咐丫鬟那样说“进来”这三个字,却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让她起身离开了那无法弹奏的瑶琴,起身来到了张弼的跟前。 无论对于谁来说,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公主,而是万雪儿了。 “快进来。”万雪儿牵着张弼的手回到自己的房中,虽是刻意躲闪着眼神,却仍旧一眼就看到了那断了弦的瑶琴。 此时张弼的目光自然也放在这张瑶琴之上,想要借布阵来解决天象带来的麻烦,也必须要从瑶琴着手。 随着张弼走到瑶琴旁,伸出手抚摸琴身,直到他的手勾动到了那断掉的琴弦上时,这一刻万雪儿的心中突然起来的一阵晃荡。 此时的张弼暗自运动云炁,开始对那琴弦进行修补,而万雪儿的目光也伴随着张弼手指移动的方向而移动,直到那琴弦完全的接续在了角孔之中,复原如初的时候,她的心中也仿佛被某块大石击中,而拨乱了心弦。 搞定了琴弦之后,张弼松了口气,但却并未就此离去,毕竟琴弦会断一方面是天象的预示,但能够彰显这份天象的人却是万雪儿。 所以张弼此时又回看万雪儿,笑了笑后说道,“雪儿姐,你坐。” 万雪儿依言顺从的坐在瑶琴跟前,原本陌生的感觉正在逐渐褪去,而后又平添了几分重拾旧梦的勇气。 当她的手再次抚上那琴弦表面的时候,张弼这才终于是松了口气,心知她已经渡过了之前的阴霾。 虽然还不知道现在的她能够有几分从容,但至少在自己布阵的时候不会再起波澜了。 正当张弼要走,却只听万雪儿说道,“你……能陪我坐坐吗?” 听到这话,张弼心中一怔,却也不便就此离开,只好坐在那瑶琴旁,看着万雪儿露出破冰一笑,随即素手清扬,弹奏出了如过去那般悠扬的曲调。 此时的张弼也闭上了眼,慢慢感受优美的旋律,却不料片刻后感到有人在伸手摩挲自己的面庞,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了万雪儿那充满爱怜的眼神。 张弼见状也唯有苦笑了。 “你以后能多来陪陪我么?”一曲奏罢,万雪儿心知张弼要离开,于是乎出言问道。 面对佳人相邀,张弼并未踌躇,而是爽快答应道,“只要雪儿姐愿意,我会随时前来叨扰。” 万雪儿闻言这才露出欢喜的模样。 对她来说,年龄从来不是问题,莫说张弼还有九岁,就算是张弼尚未出生,父皇让她指腹为婚、待嫁宫中她也只能认命。 而对于张弼来说,这究竟是不是禄星盘的“副作用”,那也只能是见仁见智了。 却说张弼离开后快速回到自己屋内,然而当他正要开始布阵时,却突然发现,原本已经偏离正轨的天时却竟然有重回天道的迹象,甚至他都无需多做什么。 感受到这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一幕,不由得让张弼想起了陶然来。 看来在自己未曾察觉的地方,还有一些人想要帮他,自然也会有人想要害他,但不管如何,这捉摸不透的天意一方面会让他这一生穷生变数,却也会精彩纷呈。 次日一早,陆恒找到张弼告诉他,“真人,外面来了很多人,要不要赶他们走?” 在陆恒看来,除了伏塞部落的兄弟和张弼外全都是他的敌人。 “不用,让他们进来。” 等到宅院大门打开,很快便有一黄门太监拿着一份皇榜进入,当他伏跪在地,用他那尖声尖气的嗓子念出那份皇榜时,万雪儿也同样在场,只是她一点也没去在意那小太监,而是一双眼全放在张弼的身上。 等到小太监宣旨完毕后,等待着公主懿旨之时,却听到万雪儿对张弼说道,“道长,你觉得呢?” 张弼闻言却是有些无奈,无论是温月,还是楚华颜,亦或是陶然、汪清璇之流,在张弼展现能为之后无一不对他马首是瞻,甚至都快到了喧宾夺主的程度了。 而如今的万雪儿也是同样,要说你皇家之事于我外人何干,就算要打发那小太监走人,也不该出自我口。 不过看样子,张弼不发言是不行的了,于是乎他说道,“请转告陛下,三日后我会随公主入宫觐见陛下。” 虽然张弼这话说的已经很是客气了,但是小太监听完后却还是一动不动,并非张弼的话无法代表公主,而是那小太监很清楚,自己已经宣读了圣旨,那么不管张弼是想要明天见还是后天见,此时都必须接旨叩谢皇恩,并且严格按照圣旨的内容行事,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 随着张弼话音落下,而那小太监又一副不识趣的模样,一旁的陆恒却是早已按捺不住了,正要大喝一声让他滚蛋之时,好在泰雍及时反应了过来,上前告知了自己的身份后,这才让那小太监颇为勉强的离开了。 等到此间事了之后,张弼也已经算到了今日之事另有波折,正要准备去进行的时候,却不料万雪儿主动出言相邀,“不知道长今日可有空闲,这附近有一仙台,不如让我陪道长一同出游,也好借此感谢道长恩情。” 眼见得万雪儿眉目传情,即便是泰雍又哪能不明白公主心思呢? 张弼见状心有无奈,却也不好推脱,只能吩咐了陆恒一句小心为上,这才和万雪儿一同出门。 所谓仙台,那是一处专门为皇家所打造的亭台楼阁,颇有几分仙韵罢了。 张弼置身其中,虽然没有那种流连忘返的感觉,却也因为万雪儿的缘故,而多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第90章 再战国师 “道长觉得我美吗?” 突然间,万雪儿在抚上一支寒梅时出言问道,打了张弼一个措手不及。 但很快张弼就借着几分早有所料的先见之明,淡淡的回答道,“不美。” 张弼的回答让万雪儿不由得一阵愕然,正要询问哪里不美的时候,却突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道长爱景甚于物美。”万雪儿一点也不为张弼的这个答复着恼,反而是展露出迷人笑容后,如此评价道。 眼见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张弼不由得也在心里赞叹了她几句冰雪聪明。 对于张弼这样的人来说,世间种种一切不过只是“道化”而已,妖是人心术的体现,魔是人癫迷的体现,至于美丑那就更是一种虚浮的表象了。 只不过倘若是用这样的一种理来评价世人,则是会落入到“符天地之真信、人皆假之”的虚妄当中,此为道心入魔。 所以,美不美从来都只是一种偏见,而并非标准。 只是没想到万雪儿竟然能读懂张弼的言下之意,景就是景,雅俗共赏,只是标准不同,无关美丑而已。 看得出来,这小丫头很聪明,只是一直以来活在他人伪造的世界中罢了。 从仙台离开之时,张弼偶有所感,以一支寒梅赠予,万雪儿拿在手中爱不释手,美目也平添了无尽神采。 却说张弼离开之后,并未返回住处,而是循着一条由他人借由术法而向自己展现的道路,来到了另一处境地。 随着张弼看向四周,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这股气不是灵气,也不是玄黄之气,更不可能是云炁,应该说这是一个人所留下来的独特气道,有着别具一格的品味和风采。 如果要拿这个人的气味和万雪儿做个比较的话,那么前者堪称风华绝代,后者却不免显得有几分稚嫩了。 “国师,现身!”张弼心知邀约他的人是谁,此时藏头露尾,不免有失分寸,而自己自然也不屑于和她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至于要说破坏了此地的景致和氛围而逼其现身,反倒是不美了。 话音刚落,周围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随即飞雪从四面八方袭来,又在临近张弼跟前刹那飞向上空,最后飘然落下,宛如天女散花一般。 张弼站在原地,身不动,云炁游走四肢百骸,从来到此地的第一眼他便知道对方到底玩的是什么鬼把戏。 实在是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熟悉的就像是过去张弼在仙界开坛给人讲经一般,而那下方众仙无不翘首以盼,偶尔有几个还故弄玄虚一番的场面。 此时的国师就藏在那大雪之中,冷眼看着张弼,然而当她看到张弼始终不为所动的模样时,心中的惊讶越来越大,到了最后那飞雪不断拂来升起又落下的频率开始减缓,直至彻底的平静下来。 而国师也终于是现身了。 “这一手洞冥阴阙之术还不错,不会是你刚学的?”随着张弼念出国师此符术名称时,国师脸色一变,尤其是最后那句“刚学”二字更是猜的一字不差。 毕竟这张符箓确实是前不久她才翻箱子底拿出来的。 “你……你究竟是谁?”国师终于是感到不对劲了,实在是眼前之人对她所用之法太过熟悉,简直已经不能用神乎其神来形容了。 张弼看着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回想起她之前施展那洞冥阴阙之术的过程,可谓是已经得到了此术精要,这却是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和初见之时她拿出的那几张狗屁不通的符篆可谓是判若两人。 于是乎张弼出言问道,“你先告诉我,你的符篆从何而来?” 无论是三皇子,还是眼前的国师,对张弼来说都没什么不同,虽说他答应了三皇子和泰雍要相助于他们,却也并未说最终要达成怎样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又是否能如他们所愿。 “我的符篆……”国师犹豫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看得出她并不愿意告诉张弼关于自己的秘密,但如此一来的话,面对一个对自己知根知底的敌人,无论她做什么都难以占据半点好处,而最终她咬了咬牙,狠下心来说道,“请道长随我来。” 当下国师朝前带路,张弼跟在她身后,自然也不怕她那些幼稚的阴谋诡计,直到两人来到一处山神庙前,张弼这才停下了脚步。 “上清观!”看着眼前这破败的山神庙,张弼大吃一惊之下脱口而出。 上清派便是茅山宗,而上清观自然就是茅山宗的根据地了,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修真世界里看到这熟悉而又久违的模样,让张弼心中百感交集。 “你是上清观的什么人?”既然找到了目的地,张弼的语气也略微缓和。 然而,那国师对此却是摇摇头,表示出一副陌生的模样,随即说道,“原本此地是有一个教派,具体叫什么我并不清楚,后来龙胤皇城发兵北塞,此教派意欲抵挡,却不料惨招灭门,关于这段历史我也是后来才从这山神庙中一位前辈的信件中得知。” 听到这段历史,张弼眉头微凝,又很快舒展开来,随即伸出手说道,“把信给我看看。” 到了这一步,即便那国师想要拒绝,也只能徒叹奈何,当下进入山神庙,打开暗格翻出书信,将其递给了张弼。 张弼将那信拿在手中,郑重的打开一阅,原本平静的心顿起波澜。 如信中所示,那国师虽然并没有撒谎,但有些事却并非她所能读懂,而说到底,还是在于那四个字—— 三教合一。 简而言之,这个世界早就经历过三教合一的过程,甚至于张弼还可以想象得到,在那纯阳小儿所统治的无数方界中,早就演化过无数次三教合一的过程,而如今张弼所身处的这个世界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可以说,无论三教合一的过程中会经历怎样的一种变化,都早已在那纯阳小儿的预料当中。 随着张弼将信收好,放入自己怀中之后,这才看向了眼前的国师。 不管之后要如何处置她,但有一件事张弼必须要提前处理。 “你知道什么是穷通奇数吗?” 随着张弼提出此问,但那国师却是一脸茫然的时候,张弼就知道这件事又起了新的波折。 所谓穷通,便是指的穷则生变,而这个变一方面指的是人心不定、沧海桑田后所产生的变化,这是一种自然规律,也是一种循序渐进的过程,就像是天道一样不可更改。 但还有另一个意思就是丕变。 丕变就是剧变,而越剧烈就越不合规律,换言之,穷通就是一种“真妄本空、逆顺俱寂”的天象。 至于奇数在道家里被称之为万象,就如同过去提到的七一样,无论是炼丹所需要的七七四十九天,还是修炼一周天所需要的七次轮转,亦或是北斗七星、头七这种星象变化,都可以彰显七在道家中的重要地位。 但七毕竟也只是在奇数的范围以内,而除了七以外,三那更是道家最重要的数字之一,自是不必多言。 第91章 降服国师 穷通奇数即为无法被天象测度的万象,其所能改变的不止命运,还包括人这种至灵其本身所能够概括的一切天象。 从张弼第一天发现三皇子和万雪儿身上都有穷通奇数的时候,曾一度让他大吃一惊,这种命理即便是在幽冥之地也极其罕见,更不要说出现在一个凡人的身上。 而那时候张弼还曾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到来让这个世界发生了某种不可预知的变化,但很快他就发现了更让人惊奇的地方。 那就是这两个人身上的穷通奇数不止一个,而是三个。 这是什么概念? 如果说运气是在命理的范围内随机出现,那么运气就相当于一个数,但如今不止一个数,而是有了三个数,这就等同于此人不仅撞大运的机会比之常人高出三倍,而且其命理的波动极其不同寻常。 而这种不同寻常的命理可绝非什么好事,毕竟运气本身就是一种变化的契机,大多数时候是好事,但也有少部分时候代表的恰恰是一种穷变。 如此陡峭的人生别说凡人了,就算是仙人也很难把握得住。 那么该如何解决万雪儿身上的穷通奇数呢? 其实张弼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毕竟万象包含了天象,六丁六甲阵可以转移天时,却未必能够作用于万象,尤其还是莫测的万象,以六丁六甲阵所涵盖的无穷奥妙未必就能包含如此复杂多变的天机。 到头来,张弼就知道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从源头上去解决,如果是有人用类似于茅山鬼道一类的术法对这两人施了什么咒,那就找到这人解除咒语。 可如今张弼找到了国师,也发现了她的秘密,却意识到她并非始作俑者。 一时间,张弼陷入了沉思,究竟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导致一个人身上出现三个数的穷通奇数呢? 很快张弼就有了一个方向,说起来也是巧了,那就是真武大帝的前身——玄武。 玄武本是玄冥,最早的玄冥其实就是一种类似于文王卦签的占卜之法,通过将龟的灵魂送到冥间询问先祖,再借由蛇将消息带回,得到占卜的结果。 也正因为玄冥通幽,所以后来真武大帝也是司命之神。 张弼之所以会联想到玄武身上,一方面是真武大帝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这通幽之法确实可以造成一个人一体三魂的特征,从而让原本只能作用于单独一人的命理可以分成三份,为一人所独有。 那么,万雪儿真的是一体三魂吗? 眼下张弼无法去查证,而只能先顾好眼前之事。 随着张弼重新看向眼前的国师,又在略一沉吟过后说道,“你虽然非我正一道传人,却能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我正一道道统,也算是一段机缘,如今我将这段道统传授于你,你可愿意?” 听了张弼这一席话,国师一时间惊骇莫名,等到她半晌才回过神来之时,一头扎在地上喊道,“多谢仙师!” 眼见她答应下来,张弼也是微微点头,尽管凡间的正一道道统因为这个世界的种种限制而于彼时灰飞烟灭,但如今却能得见重现之日,也令张弼欣慰不已。 只不过这名国师的行径早已偏离了正一道正以治邪的宗旨,对张弼来说既然想要传授她衣钵,自然要为其拨乱反正。 “谢先不急,你我约法三章,若你能答应,再谢不迟!” 张弼的话音一落,那国师就面露沉吟之色,虽然她在这龙胤王朝之中权势滔天,但在张弼眼中也不过只是凡人而已。 正所谓七情六欲、人皆有之,她得到这正一道道统不为了惩恶扬善、治病救人,而是为了谋求自身利益,即便得不到张弼的认可,却也不会因此而苛责于她。 待得片刻之后,那国师一咬牙,眼见得已经做出了决定,当即说道,“玄化九章愿意承受仙师之道!” “好!” 随着张弼大喝一声,随即一张符箓脱手,瞬间没入到玄化九章的体内,贯通其四肢百骸,最后留在了黄庭的位置上,化为一颗微小的印记。 眼见玄化九章脸色一变,张弼对此却是微微一笑,说道,“不必紧张,此乃我正一道‘太清玄元’,若你今后的行事偏离了正道,此符印立刻就会发作,将你炼化为丹!” 张弼的话让那玄化九章吓的面如土色,而一想到自己今后可能会成为他人腹中的一粒丹药,助他人修炼有成,顿时就有一种因果报应之感,而看向张弼的神色也愈发的敬畏。 “不过,有此印记在你体内,从今往后,你使用符箓之术便可愈发得心应手,我正一道之符箓天下无双,假以时日必能成就一番功名,对你而言也不算有失。” 张弼后面的这几句话让那玄化九章听得面露愧色,显然张弼也是料知她并非自己可以托付道统之人,只是依照正一道授徒的规矩将她留在门下,至于她今后只要不害人,即便不遵照正以治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能在一番修炼过后成就功名。 既然有了收徒之名,当下张弼便将正一道九百三十卷的三清诸经尽数收录于那一封前人的书信当中,最后将这封书信还给了玄化九章。 玄化九章届时打开书信,只感觉其上突然多出了无穷无尽的文字,而这些文字配合她体内的太清玄元一道化作了一篇篇正一道符箓之术的使用方法,浮现于她眼前。 最后,张弼将一缕纯净的云炁渡于她的体内,毕竟相比起这个世界的灵气而言,这才是使用符箓之术的正确方式。 等到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张弼就打算要离开了,不过在临走之前,许是感恩于张弼这一番栽培之功,玄化九章当即又跪倒在地,说道,“真人,有一事望真人知晓。” “何事?”对张弼来说,收她为正一道门下弟子不过顺势而为之举,并不会牵扯到他和三皇子的合作范畴当中,至于他该如何跟三皇子诉说之事则是后话了。 “真人可知我为何会来到这龙胤皇朝为国师?”玄化九章先提出了一个由头,眼见得张弼在等待她的下文之后,这才继续说道,“虽然我并不太清楚当年龙胤皇朝覆灭正一道的真相,但我曾听说这皇朝之中有一重宝,乃是当年从正一道先祖手中抢来的,而他们覆灭正一道也正是冲着这重宝而来。” 听了她的话,张弼稍微想了想,却是不得要领,凡间的重宝倒也罢了,但正一道能有什么重宝张弼可是一清二楚,可以说没有一件落在凡间之物。 因此即便此间真有什么重宝,也绝对不可能比张弼身上的禄星盘更要紧。 “此事我知道了,你也离开。”张弼说完后随即消失在了现场,只留下那玄化九章面露戚戚之模样,回想此前种种宛如南柯一梦。 第92章 新的图腾 等到张弼回到宅院之时,泰雍头一个便急忙跑了过来。 “道长,你可是见到那国师了?”不怪泰雍会如此焦急,一来他担心张弼的安危,二来也是清楚能够对公主下达立斩不赦这等皇命的,除了那位国师外,再无第二人。 至于满城禁卫都掌握在国师手中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放心,从今往后她不会再为祸这片大地了。” 此言一出,泰雍一下子就愣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等到他回过神来之后,却从张弼的神态间读出了另一种含义,联系自己心中所想,不由得满怀忧色。 是的,张弼虽然降服了那玄化九章,却并没有杀掉她,而没有这位罪魁祸首的人头,那么当日张弼的那一番选择的言语便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兑现。 换言之,不是三皇子死,就是皇帝死,亦或是死一个万雪儿。 而对于泰雍这样的忠臣,恐怕真要他做选择,最好还是死一个公主好了。 不过张弼自然不会去理会他的想法,而是在告辞之后很快就找到了陆恒。 山神张勃被那纯阳小儿问罪之后想必也不会再回到这个世界中来,即便纯阳小儿没有资格剥夺他在天庭的神位,但罢黜掉他道家仙长的地位却是轻而易举,到时候打发他离开大禹管辖的水府自然也不在话下。 而张勃这一离去,其实就等同于陆恒的部落没了根,毕竟这种先祖崇拜本就是这群部落族人所能够世代承袭的唯一理念。 如今,陆恒有幸带着伏塞部落的族人跟了张弼,对他和他的族人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结果,毕竟张弼在仙界的身份那可是比张勃不知道尊崇多少倍,也正好可以成为伏塞部落族人们新的先祖图腾。 看着眼前对自己无比恭敬的陆恒,张弼的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之前许谧曾借张弼炼器成功的机会来梦里与他相见时曾经说过一句话,大意是仙界中无论天尊还是人仙、鬼仙,不置传人和下属的一个也没有。 换言之,仙界的仙其实通通都是神,不仅有其职责在身,也必然会有与身份地位相匹配的待遇。 如今张弼被贬下界,这些传人和下属自然一个也没有了,虽说张弼对此并不介意,但如今能得见一个知晓其真实身份,还能像对待“上苍”一般心甘情愿臣服于自己的下属,这种感觉就好比再如何孤家寡人的皇帝也需要有一个心腹太监唯其鞍前马后,感觉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有朝一日张弼能够回到仙界,那么陆恒自然也能够拥有一副仙身,成为张弼的传人和下属,继续在仙界服侍张弼,自然也能够得到正一道众师兄弟们的认同。 “陆恒,陪我喝两杯。” 张弼此言一出,陆恒就愣了半晌,但很快就咧开嘴笑了起来,大雪原里谋生的汉子,酒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随着张弼和陆恒开始推杯换盏,很快便聊起了往事,而当陆恒听说张弼和葛洪之间的一些过往恩怨时,不由得也握紧了拳头,听得神情紧张又充满愤慨。 大雪原极其辽阔,自然不止伏塞这一个部落,而且每个部落都供奉着他们的先祖,也就是张勃,以及张勃的祖先,那位跟随大禹治水的功臣张挥。 当然了,张辉的身份可绝不简单,这个以后再说。 这些部落虽然全部都是古时荆楚之地的蛮夷,但他们彼此间却并不和睦,相互征伐攻杀是常有的事,而这种符合天象的事情山神张勃是不会管的,即便有某个部落灭绝了也只是顺应天道罢了。 今天张弼之所以会对陆恒聊起往事,倒不是想要张扬他过去的丰功伟绩,毕竟败给葛洪可不是什么风光的事,而只是他在亲眼见过正一道道统在这个世界覆灭之后的一番感慨罢了。 有时候张弼也会去想,是不是正一道这几万年来的逍遥日子过惯了,就忘记了过去奋斗时的苦楚,而如今被那纯阳小儿偷袭,竟然还落到了这般田地。 但很快张弼就知道,这或许就是得道成仙和修道成仙的区别,也是君子和小人、正义与邪恶的区别。 毕竟无论君子还是正义总是受到诸多限制,倘若不能放下身段,势必会碍手碍脚,而如今的自己无论是受制于哪一种,落到如此田地实在怪不得谁。 但是,要让他像那纯阳小儿一样做一些卑鄙无耻的勾当,却是再怎么也做不到的。 好在的是,如今战事已启,师兄和正一道一众师弟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而如今的自己也要抓紧这不多的时间了。 次日一早,张弼又准备出门,却不料从身后传来了某人的声音。 “张弼!” 听到这个声音,张弼还有些疑惑,毕竟自从他离开天池宫后,所有遇到的人中还很少有谁直呼其名的。 等到张弼回头,眼见是万雪儿的时候,顿时就笑了。 不得不说,公主还是有这个特权的。 “雪儿姐有事吗?”张弼虽然要去查证玄冥之事,却也不急于一时,如今皇城之事大体抵定,至于皇宫里是什么情况,张弼也无意得知。 “昨天我学了首新曲,想和你一同探讨一番。” 万雪儿这么说倒也不算恭维,当日张弼为她修补琴弦之时也曾露了一手,万雪儿心知张弼纵然不算琴艺出众,但对音律也十分精通,算是同道中人。 而如今她既然对张弼有意,自然会懂得投其所好,至于这究竟是不是落花流水,于她自身而言倒是也并不曾在意。 当下,两人回到屋中,万雪儿落座之后,手起一弦拨动起来,张弼在测俯听雅乐,倒是满室生春。 随着一曲完结,万雪儿央求张弼为其点评,张弼对此倒也并不见外,虽说他在仙界中所听的弦乐大多都很中正,乃是开坛讲义的规格,但他为人并不古板,心中更是深藏丘壑,有容乃大。 两人这番闲叙,便过去了大半天的时间,等到张弼从万雪儿闺房离开时,泰雍这才急忙赶来说道,“道长,三皇子进城了。” 听到这话,张弼就知道麻烦来了。 而如今三皇子进城想必是他在城中的眼线告知了那玄化九章最近种种异常行径,这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进城。 看来今夜必有分晓。 随着张弼心念一定,也不再打算出门,待在屋中静候三皇子大驾光临。 却说三皇子在泰雍和万雪儿走后,并且季平被送回之后曾一度大发雷霆,一方面为张弼的不识抬举而愤怒,另一方面也是惊惧于张弼的作风,这样的人倘若不能为他所用,势必会被尽早除去。 可如今,张弼所展露出来的能为和心性无一不切中他的要害,因此等到国师之事暂且平息之后,他立马便要开始着手处理张弼这个麻烦了。 三皇子入城后先是去了一趟皇宫,也不知道父子相见后说了什么,但一到夜里,张弼所居住的宅院附近便变成一片灯火通明,无数官兵将四下里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于不少人还备上了炸药等武器,只等一声令下便要让这宅院中人尸骨无存。 第93章 三方会谈 面对此情此景,陆恒自然早早的就来向张弼汇报,而泰雍也同样在场,早已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方面想要出门去向三皇子表明自己忠心天地可鉴,一方面也是希望三皇子能听他老臣伏案泣血之言,宽恕张弼种种大逆不道的行为。 但反观张弼却是出人意料的镇定,任凭陆恒和泰雍劝告他暂避一时,也不动声色,只是吩咐陆恒让族人打开大门,等候贵客大驾光临。 过不多时,大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随即一个声音响起,“所有人速速退下!” 三皇子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肝胆俱裂,差点就想要扬鞭纵马杀出一条血路夺路而逃了,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国师玄化九章。 自从玄化九章拜入正一道门下之后,开始收敛性情和过去的作风,虽然不至于立刻就转向正道,但也真真切切做了几件好事,正如同当日那驴车主人所赞颂的那般,不复过去为自己谋求利益之举。 而如今,当她得知三皇子已经入城,并且包围了张弼的宅院之时,刚开始只是一声冷笑,觉得三皇子简直不自量力,属实自找死路。 但转念一想,张弼既然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不管他有事没事,但这份恩情自己还是得出面偿还,所以她就亲自来了。 包围宅院的众皇城禁卫眼见国师到场,顿时面面相觑,毕竟正如过去所言的那般,他们虽然隶属于龙胤皇朝,但实际上早就为玄化九章所管辖,而这也是皇帝下达的圣旨,任何人也不能违抗。 谁说三皇子也是贵胄,但毕竟尚未登基,无论威望权力都远远比不上玄化九章这位边陲小国人人敬仰的国师。 随着众人纷纷退下之后,玄化九章这才来到三皇子马鞍旁,拱手一礼笑道,“三皇子既然是专程来摆放此地主人的,何不随本国师一同进入呢?” 此言一出,三皇子纵使满肚肥肠,又岂能不知道下文呢? 照玄化九章所言,必然是她早已向那张弼靠拢,才敢比自己更加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此地。 面对此情此景,三皇子又惊又怒,却不敢发作,虽然身边有季平这等实力高强的护卫死士,但终究比不了国师,当下三皇子只能硬着头皮下了马鞍,冷冷的说道,“哼,不用国师提醒,我自己会走!” 随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宅院后,此时身处宅院中的泰雍和陆恒也被眼前同时出现的这两人给吓了一跳。 毕竟他二人都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深仇大恨,任何时候一旦找到机会都势必会剪除对方的羽翼,乃至取下对方的首级,断然不会走到一块来。 而当他们脑海中生出如此想法的同时,又不由得同时转头看向了坐于上首的张弼,顿时流露出无比佩服的神情。 要说张弼其实也并未猜到眼前这个局面,只不过他求的是结果,而非过程,这是祝告之术唯一的不足之处。 “三皇子请,在下等候二位多时了!” 随着张弼起身相迎,三皇子瞥了他一眼,纵使心里想要将此人千刀万剐,但形势比人强,却也不得不在一旁落座,只是随着他这一坐,内心的畏惧和惊慌暴露无遗。 毕竟以他的身份,即便不身居首座,也该在张弼和国师的陪同下落座,但如今的他想着急于先应付过去眼前之事,等到自身安全无虑再考虑后续,一时间忘记了身份,也乱了分寸。 张弼见状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而他并未去招呼玄化九章,显然也是有把她当成是自己人的意思,这让玄化九章内心温热,看向张弼的眼睛里也不禁充满了感激。 随着三方落座之后,三皇子知道纵使内心再如何畏惧,也应该先开口说点什么,毕竟他才是此地主人。 “道长,你是否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三皇子的话一出口,泰雍不由得就轻蹙眉头,毕竟这话可是说的相当没有水准,不说国师还在场,三皇子此言意欲挑拨双方关系的意图太过明显,于他身份也是一种贬损。 就说三皇子此番已然势弱,即便想要找回面子也该顺应他和张弼合作的关系,而非率先质疑双方关系,这反倒是会拉近张弼和国师的关系,让他二人联合起来。 这一次张弼依旧没有任何表示,对于三皇子此人智勇能为也压根不放在眼里,但是同样的一句话在国师那里则是收获了不同的效果。 “不知道仙长和三皇子之间有何过节,不妨告知本国师,让我居中为两位调停一二如何?” 国师的话让泰雍的脸色愈发难看,此时他不停抬眼关注张弼的神色变化,想要了解他的内心所想和下一步动作,但张弼又岂会让他洞察了心机呢? 就在众人逐渐陷入冷场之际,突然间隔壁闺房之中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琴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这曲琴音是今天早些时候万雪儿专门为张弼所弹奏的那一曲,只不过此时再听少了一些荡气回肠的激昂,而多了一些缠绵悱恻的缭绕。 毕竟早些时候万雪儿为了迎合张弼少年英雄之心意,也为了凸显自己的琴艺,让原本并不适合弹奏这类曲调的瑶琴也谱写出了凌云壮志。 但此时的她虽然是在遵照张弼的意思复弹此曲,但心境的变化加上身边人的不再,再如何婉转的曲调也会掺杂一些难以抒发的哀愁。 只不过,此时在场的众人之中除了张弼一人是在认真听曲的,其他人完全没有这个心思和意境,自然也就品不出此曲中的不同之处了。 随着一曲奏罢,可以感受得出现场的气氛已有缓和,即便是三皇子此时想必也能够直抒胸臆、畅所欲言了。 但是正当三皇子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却不料琴音又再次响起,而这一次的曲调轻快,让场面上凝滞的氛围也变得舒缓了几分。 到了第三首曲子的时候,泰雍甚至还能看到三皇子向自己投来的一瞥,虽然这一瞥之中没有包含任何感情涩彩,也没有任何愤怒不满或者期待认同的含义,却又不能不让泰雍松一口气,心知三皇子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那么接下来三方人马也可以认真的谈一些事情了。 三曲终了之时,张弼率先拍起了巴掌,国师第二,三皇子最后,掌声响起之时,万雪儿也红着脸从闺房中走出来,正要向众人表达谢意之时,三皇子起身来到她身旁面露关切神态,问道,“皇妹,多日不见可有损伤?” “不曾有损。”万雪儿在回答的时候偷眼看了张弼一眼,得到了一个鼓励的眼神,而三皇子在得知这个结果后也是松了口气,随即露出了笑容。 一时间,房间里“妖氛”尽去,随即张弼命令陆恒上酒,众人于酒席之间纵饮畅谈,不复之前冷冽。 待得三杯酒下肚之后,张弼对玄化九章使了个眼色,虽然他并未料到玄化九章也会到场,但既然她来了,也该发挥点作用。 于是乎玄化九章此时起身,顺应张弼的意思说道,“三皇子,在下在此为过去之事向三皇子赔罪,从明天起我会离开皇城,此生不会再回。” 第94章 着手解决麻烦 送走早已酩酊大醉的三皇子后,泰雍有些担忧的来到张弼身旁,低声说道,“仙长,纵使国师离开皇城,但却并非三皇子的本意。” 从“道长”到“仙长”,不过一席酒而已,张弼闻言,却只是呵呵一笑。 对于泰雍这种人他并不会反感,虽然道家对皇权并不像儒家那么狂热,但终究也有靖平世间的心愿,以及无为、清平之入世显学。 当然了,道家内部的斗争也正因为这种心愿而起,就比如道德经上那句出名的“国之将亡有忠臣”便是其中一个源头。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张弼回答的很简略,甚至带有一丝讥讽在其中,便是在于张弼也不喜欢泰雍这种人,毕竟正一道秉承的并非老庄,而是岐黄。 换言之,张弼的治国之道绝不输给任何一位明君。 只不过,就凭三皇子这种人,还不配和张弼谈什么治国之道。 此番三皇子虽然走了,却也只是碍于情势以及张弼留给他的几分薄面罢了,等到他确定了玄化九章离开皇城后势必就会卷土重来,而到时候,无论死的是他的妹妹还是他的亲爹,所有一切会阻碍他夺权道路上的人都会成为一滩尸骸。 至于要说他是否真能够得偿所愿,那就不是张弼能管得了的了。 这一天,张弼找到万雪儿,决定向她摊牌。 这个世界上倘若有人得知自己能够得到仙界一位真仙的恩宠,那必然会激动的五体投地,但对象是张弼,他就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如愿了。 敲响万雪儿的房门后,张弼先是轻唤了一声“雪儿姐”,这才走进房中,而看到的则是一位坐在梳妆台前的国之秀女。 张弼站在一旁等候,也在欣赏。 和温月不同的是,温月梳妆是为了能更好的发挥实力,她的妆容带着一些巾帼英姿飒爽的味道,乃至于当她成为了天池宫宫主后,为了能够在一众师妹面前展露威严,还需要表现的更加朴素一些。 但眼前的万雪儿完全不同,她的妆很容易就会让人心生怜惜,但也恰恰是因为妆衬托了人的缘故,会让她看上去更像是一幅画,而不是一个人。 不过这也是难以避免的,毕竟过去的她是公主,唯独不是万雪儿,所需要展示的也是国体,即便未来她嫁给了其他的皇亲贵胄,或是作为和亲对象远居边塞,也依旧不是她自己。 正当张弼思考的时候,万雪儿回头看向了他。 “我这样子可能入眼?” 看着对面那个风情万种的万雪儿,张弼只是淡淡一笑,即便是面对天池宫一群莺莺燕燕他也能坐怀不乱,何况眼前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丫头呢? “淡淡着烟浓着月,深深笼水浅笼沙。” 随着张弼念出这句诗词之后,万雪儿眼神里的光变得愈发的明亮,虽然她不知道这诗的出处,却也能够从这句话中明白张弼对于美的看法。 但她却并不能明白张弼此时这句诗的内涵。 毕竟这首诗真正想要表达的乃是道家要求君王以无为治理天下不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而张弼之所以会选择这首诗便是在于他想要隐晦的告诉万雪儿,独一人之美就如同那明月一般,高悬当空却也遮掩住了星斗的光芒,反为不美。 毕竟人的本性向群,赏月只是一个由头,借赏月来思乡望亲或是抒怀胸臆才是内心目的。 就像是君臣之道或者君民之道一样,无为的目的是为了长治久安,但一个国家想要长治久安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远不是一个无为就能够概括得了的。 以张弼的胸怀,早已到了无时无刻都在兼济天下的地步,一城一地一人的得失早已不被他放在心上,只是当他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感慨的对象是万雪儿的时候,也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次日一早,张弼对陆恒吩咐了两句之后就离开了宅院,从今天开始他将会变得忙碌起来。 张弼一生处理过无数棘手的麻烦,但绝大多数麻烦都在他的能力范围以内,就比如说斩妖除魔、治病救人,即便遇到一些难缠的妖魔或者疑难杂症,张弼也总是有法子拖上一拖,为自己和麻烦都争取一些时间。 但这个世界上并非每一件事都能如意,就比如说温月的病情张弼就没辙,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任何的头绪,无论是找到那个在另一个天时中的温月传授她六甲神咒,还是去地府生死簿上删掉她的名字,对如今的张弼来说都实在太难太难了。 而眼下,他又将迎来第二个麻烦,那就是万雪儿。 如果张弼所料是真,万雪儿身具三个穷通奇数乃是因为她的身上有三段不同的人魂,那么想要解决这个麻烦就必须要找到这三段人魂所牵扯的因果,继而了解因果,最后以无论道法还是佛法超度他们往生,这才能开始着手解决万雪儿身上的麻烦。 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难上加难,而这其中最麻烦的一点就在于,这三段牵扯因果的人魂很可能早就已经往生了。 换句话说,王雪儿的情形比起温月来说还要棘手,毕竟被夺天时的就温月一人,而万雪儿的三个人魂可能藏在三段不同的天时当中。 但是,距离当初和楚华颜约定的五年之约只剩下不到两个年头,而答应斗姆元君在下界扰乱三教合一的计划也已经开始着手,虽然仙凡有别,元君会给张弼足够多的时间,一两百年都不在话下,但张弼同样也有自己的打算。 回到眼前来。 想要快速找到万雪儿身上三段人魂的“往生”,最简单的法子自然就是佛门的观自在之法了,只要能够让万雪儿遁入空门,以张弼的能为自然能够为她开启佛慧,继而通过观自在之法找到线索。 但遗憾的是,穷通奇数这回事只有张弼一人知情,倘若万雪儿身患重症还好,毕竟这就给了张弼一个治病救人的理由,但万雪儿一没病二没灾,好端端的让她阪依佛门,几乎不可能。 加上如今的她初尝情窦,正是逐渐盛开之时,更是不可能会答应。 所以思来想去,张弼还是打算用老法子,那就是布阵。 只不过这次就不能用可以掩盖天时的六丁六甲阵了,而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用类似于那真武传人的夺天时法阵。 这便是太清金阙玉华仙阵。 当日张弼和那国师斗法,国师曾用了一张洞冥阴阙符箓,但被张弼识破,而无论是金阙还是阴阙,都是医道术语,而其出处正是大名鼎鼎的三皇经。 当然了,倘若张弼已经探知那三条人魂已经变成了亡魂,下了地府,那么三皇经中所着法阵就比不上五岳真形图了。 也正因为张弼并不能确定那三段人魂的下落,所以才选用了更为保险的三皇经。 只是如此一来就要多费周折,毕竟三皇经包含了天地人三卷,而想要布一个太清金阙玉华仙阵也必须要天地人三阵齐布。 第95章 父皇饶命 北胤皇朝周边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对于张弼所要布的太清金阙玉华仙阵来说倒是一个挺合适的场所。 毕竟三皇经的底子是存思法,这是一个需要在布阵之时囊括元气、光、日月、云彩、气、雾、星辰、八卦的阵法,地形越复杂,阵法沟通天地所受到的阻碍也就越大。 而一个辽阔的环境对布阵自然大有裨益。 而就在张弼择地开始布阵的时候,此时的三皇子也带着满腔志得意满回到了皇宫之中。 随着国师玄化九章已经离开皇城,三皇子也开始总揽大权,但是这远远不够,毕竟他的底子还是太薄了,无论是打下一片基业的父皇,还是那愚昧百姓的国师,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皇子可比。 但好在的是,原本比他更有希望得位的大哥和二哥被那玄化九章给弄死了,虽然具体情况他知道的不多,毕竟这种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尤其他还是两位哥哥之后最大的受益者,更是不会去沾染上半点污秽。 而今天,眼前所有的障碍都已经被扫清了,而他也终于是可以进宫去“声讨”他那任凭国师霍乱朝政而毫无作为的老父亲了。 “停!” 随着一声喊,三皇子让跟随他而来的大批禁军停在了宫门口,由季平负责节制他们,随后三皇子独自一人进入了皇宫。 虽然他也可以带上季平一起去,但他还不想让这个忠心的侍卫陪着他的老父亲一起去死,也就惜才的将他留下了。 今天的皇宫一个人也没有,甚至就连掌灯的太监也不见一个,三皇子虽然心中起疑,却也仅仅只是把这种状况当成是自己平步青云的又一种见证而已。 直到他于内室当中,见到了他那个正躺倒在龙椅上的父皇。 “你来了!”苍老的声音回荡在这个闭塞而又空旷的屋子里。 龙胤王朝的皇帝并未过多的去打量他的儿子,毕竟父子连心,他们彼此都太了解对方了,能够于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说明摊牌的时候到了。 “参见父皇。”三皇子依礼下跪,但却不等父皇响声就主动站了起来,随后就准备掏出那早已准备好的“告天下书”。 这份诏书是他早已准备好的,由几十名他王府里饱读诗书的士大夫们花费了几个昼夜才书写好的,就为了用在今天。 至于在他即位那天要面对苍天社稷朗读的则是另一份,毕竟有些话还是让他的父皇一起带进陵墓里最好。 然而,就在三皇子准备朗读诏书的时候,却不料那早已老眼昏花的老父亲从距离龙椅不远处的桌案上拿起了一张书写的满满当当的纸稿,随即朝着三皇子递了过来。 这一幕并不在三皇子的预料当中,不由得让他心生疑惑,不知道这个该死的拉东西到底要搞什么玄虚。 在原本的计划当中,三皇子来了之后宣读完诏书便会立刻离去,由自己的手下接管皇城,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自己才会出来收拾残局,这样可以让“弑父”的罪名减轻到最低。 三皇子犹豫着,一直没有伸手去接,毕竟他不知道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难道是伸冤的诉状? 三皇子突发奇想,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缕笑容。 今天就算是最明心直断的青天来了,也挡不住自己把此案办成一桩冤案。 随后三皇子就把那纸稿拿了过来,但只看了一眼,那满身的冷汗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待父皇吞下皇儿,便让你们兄弟三人一家团聚。” 看到这句话后,三皇子吓的倒退数步,随即猛地拔出腰间宝剑,再也顾不得那许多,便朝着他的父皇刺了过去。 然而,剑尖虽然并未偏离方向,却在距离父皇心脏位置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抓住了那剑尖的位置,再也难以寸进半分。 面对这让人惊恐的一幕,联想到那纸稿上的文字,三皇子再也忍不住大喊出声,“来人,快来人!” 声音在这个凝滞而又闭塞的房间里回荡,却始终无法传递到更远的地方,即便就这屋子门口就有一队由誓死效忠他的护卫季平所率领的卫队,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这一刻,三皇子终于是感到了恐惧,他的汗水早已打湿了贴身存放的那份诏书,也让他的手快要握不住拿在手心里的宝剑了。 “皇儿你知道吗,比起你的两个哥哥,你就是个废物!” 看着眼前的三皇子已经威胁不了自己的时候,父皇终于是惬意的靠在龙椅上笑了起来。 三皇子惊愕的看着他的父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若不是那个道士来的不是时候,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又是一句不留情面的话彻底的搅乱了三皇子的心,看着眼前这个变得愈发陌生的“恶魔”,终于三皇子丢掉手中的宝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喊道,“父皇饶命!” 然而,下一刻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感到一张血盆大口将他和这个世界的距离不断拉远,直至漆黑一片。 “吞下”了三皇子的老父亲拍着自己的肚皮满意的笑了起来,而那矍铄的双眼中也变得愈发明亮。 他起身拿起那掉落在地上的纸稿,将其扔进火盆之中燃尽,随即打开了内室的大门,迎来了所有人注视的目光。 但这样的注视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由季平带头,所有人齐刷刷的跪倒在地,高呼着“万岁、万万岁”。 却说张弼从辽阔的大草原上回来已经是半夜了,布阵还算顺利,但想要让阵法起作用,还必须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请神。 但这次的请神不同于以往,便是他要请神的对象不是正一道的众师弟们,而是道家的另一位祖始—— 黄帝。 但由于如今的黄帝已非昔日人族领袖,而其最具有代表性的身份不是天庭五方上帝之一中央天帝,而是太微五帝之一的中央黄帝含枢纽,后土娘娘便是他的属神。 毕竟以前也提到过,人皇在天神当中一文不值,还因为历史原因出现为违制的现象,有人想要拉下昊天把玉帝奉为天庭之主。 故而无论天庭、仙界还是灵山都不尊享人皇其名,充其量只是一种人间的图腾罢了。 虽然说这种“跨界交流”张弼已经有过一次,便是他和斗姆元君见面的那次,但那一次乃是他和元君都有会面的意愿,因此由两位太岁牵头,华盖星君传话,北极紫微大帝和天蓬元帅为代表,最后还有西王母作陪,用这样一个堪称豪华的阵容才促成了这次会谈。 但如今,已经被贬为凡人的张弼想要和最重视正统的儒门天帝见面,这难度就和上次不一样了。 虽然说这次张弼也可以借由斗姆元君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代为引荐,甚至于找北极紫微大帝这位同为四御之一的大帝来和后土娘娘沟通一番,料想也不至于吃闭门羹。 只是如此一来的话,张弼势必会在黄帝的跟前弱势一些,对于他想要达成的意愿无疑是一种折损。 思来想去,张弼最终还是决定直接去找正主,毕竟如今的张弼就在人间,而黄帝过去是人族的领袖。 第96章 尸解神杖法 然而,让张弼没有想到的是,这天夜里出了一件事,打乱了他的行程。 当泰雍带着他那张惨白的面孔出现在张弼跟前的时候,张弼就猜到了结果。 “三皇子夺权失败了?” 听到张弼这话,泰雍的脸瞬间拧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而对此,张弼却只是淡淡一笑,虽然他眼睛里压根容不下三皇子这号人,但也掐指算过,知道这小子定然会在玄化九章离开后忍不住黄袍加身的欲望。 只是没想到最后赢的竟然是那个一直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老皇帝。 这不由得让张弼回想起了当初和那驴车主人的一番交流,看样子他的愿望要落空了。 泰雍今天来并不只是单纯的告知张弼这条消息,要是真如此的话,恐怕到不了明天他也会随着三皇子一同魂归九泉。 因此,他今天来的目的乃是奉了那皇帝之命,邀请张弼入宫,毕竟如今张弼身旁可还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公主随行在侧。 张弼仔细的思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进宫一趟。 只不过在进宫之前,张弼依旧找到了陆恒,对他交代了一番之后,这才随着泰雍带来的车队以及万雪儿一同启程。 来到皇宫大门口,张弼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倒不是那禁卫林立所营造出来的杀气,而是整个皇宫都蒙在一层凝滞的气旋当中。 这种感觉当初张弼在天外书香的时候也曾遇到过,但那是因为皇龙出世而产生的一种厚重之感,和今天完全不同。 张弼将疑惑压在心底继续赶路,很快便来到了皇宫大门口,而此时泰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刚想说点什么,却被两名同为当朝大臣给带了下去。 此时在场的就只剩下张弼和万雪儿两人了。 要说此时的万雪儿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或许张弼不得而知,但看样子她并不情愿回到这里,至少不是此时此刻,尤其是她尚不知道她的皇兄的下场。 此时,一名小太监来到了张弼的跟前,说道,“皇上已经等候道长多时了,请!” 张弼微微点头,正要带着万雪儿一同进去,却不料那小太监却挡住了万雪儿的去路,并且说道,“皇上有令,公主回宫后可先回寝宫,今夜是皇上和道长秉烛夜谈之时。” 听到这话,张弼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但别人是父女,自己却不便阻止,只能对万雪儿说道,“公主今夜先回去,待明日我再来拜访。” 万雪儿只能作罢。 随着张弼进入皇宫后,小太监为他带上了门退了出去。 “道长,请坐。”内室的尽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正是龙胤皇朝的一国之君。 由于张弼是外人,皇帝不亲身相见倒也并不算失礼,只不过像这种“垂帘相见”的方式让张弼的心中暗暗有些好笑,心想就算你如此做派,我想要探知你的情况还不是轻而易举? 不过张弼倒也并未多说什么,款款落座之后,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第一句话。 没有奉茶,也没有任何的外人在场,应该说这是一场开诚布公的会面,却因为老皇帝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搞的有些扑朔迷离,而正当张弼等待之时,只听到一声“咕噜”作响,随即一个事物从内室中像皮球一样滚了出来。 正是那三皇子死不瞑目的头颅。 看着这颗头颅滚到自己脚边,张弼却只是淡然以对,随后问道,“不知陛下此举何意?” “道长莫怪,吾儿既然得罪了道长,便该有此难,此为天道。” 苍老的声音就像是在诉说一件存在于典籍当中的史料一般,就和那些埋儿奉母、割肉喂鹰的故事如出一辙,而对于张弼来说却只是在心里冷笑不已。 先不说这些故事到底蕴含了什么道理,就说这些故事本身就假的可以,不过只是一群功名利禄之辈为求得功名上进而为自己脸上贴的金罢了。 就比如那孔融让梨、卧冰求鲤的故事,难不成当世大儒连一个梨也买不起,还是说贵为十大门阀之一的琅琊王氏还得靠睡在冰面上才能得到一条鲤鱼? 真是好一个天道。 陶然说天道,张弼只当那是胡说八道,而如今这个边陲小国自立为王的老皇帝也说自己是天道,在张弼的眼中,更是笑话。 “既然天意如此,不知道陛下还有什么要示下的吗?” 天道如何,对张弼来说毫无意义,对那位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老皇帝来说同样毫无价值。 张弼此时已经想告退了,但很显然,老皇帝的目的尚未达到,如何肯让张弼就此离开呢? “呵呵,道长莫急着离开,听闻道长见识卓绝、术法通天,我这里有一物,还请道长观摩。” 说完,又一个事物从内室中滚了出来,张弼定睛一看,这一次他的心中一动,目光也变得愈发凌厉了起来。 从表面上来看,这是那三皇子的尸身,和那之前滚落的头颅正好可以补齐一具全尸,但很快张弼就发现没那么简单。 这具无头尸体上不仅涂有火炭,而且其四肢被炼化成七尺符节,胸腹被甘竹蜡封,肋下有二十五条整齐划一的痕迹,每一条痕迹为一咽,行九道与那双手符节中空之位对齐,脏腑的位置上被刻下了五枚印章,嘴部封齿,内部衔一蜡丸,名为子干。 看到这一幕,换一个人恐怕早已被吓个半死,但张弼却是蹙眉凝目,露出沉思之状。 眼见张弼识得这古怪尸身的来源,于内室垂帘的老皇帝露出一抹深邃的笑容,随即问道,“道长,吾儿可以成仙不?” 成仙? 随着张弼逐渐收回了观察那尸体的目光,回到宁静守一的状态,随即说道,“想以此‘尸解神杖法’成仙,恐怕皇子还得转世重修十德,再立化幽岩十世,或能寻得一丝得道良机。” 张弼此言一出,老皇帝的心中不由得一怔,毕竟此法和他所知晓的并不一致,却又无法从张弼的言语中探得一丝讥讽语气。 但老皇帝并不知道的是,虽然这“尸解仙”确实为道家飞升的一门途经,但正一和丹鼎两派对于如何尸解却也有着截然不同的法门。 丹鼎派尸解之法便是如今呈现在三皇子尸身上的种种残酷刑责,或刀,或剑,或竹,或杖,以及水火兵刃之解。 但正一道素来有好生之德,不会做这邪道行径,因此无论是云笈八法还是无上秘要当中所记录的尸解仙之法都是当日张弼对大禹所言的鬼仙修炼之法。 闭目冥坐,心如死灰,内心寂寂,入顽空而一志不散。 “只是一丝得道良机么?”老皇帝喃喃自语,似乎满心失望,但很快他就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多谢道长告知,今日有些晚了,我已吩咐皇城禁卫,道长可自行离去。” 从皇宫中离开后没过多久,张弼就再次遇到了泰雍。 “皇上没有为难仙长?”泰雍脸色已经不如之前那么焦虑了,看得出他对张弼的重视。 “放心。”张弼随口应了一句,便在泰雍的陪同下离开宫门,返回了宅院住处。 第97章 符箓飘上了南天门 刚一回房,张弼就拿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在手中摆弄,心中思衬着之前经历的事情。 那老皇帝虽然动机暧昧不明,但他抛出那具尸解仙,又口说“成仙”,虽然不知道他是否为某个丹鼎派之门徒,但回想起玄化九章曾言当世正一道覆灭的一些始末,却不由得让张弼心中浮想联翩。 更重要的是,他知晓此法,虽不为正一道正统道法,却也并非浮根之木,毕竟正一、丹鼎两派经历了千万年的共存有些东西也是互通的。 换句话说,那老皇帝所施展的尸解仙之法可能来自于丹鼎派,却也可能存在于当世的正一道,加上玄化九章所施展的符篆之术,以及龙胤王朝率兵覆灭正一道的历史,总总迹象表明,这又是一个为求长生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暴君。 但是,真有这么简单吗? 张弼决定暂时放下此事,还是转而以万雪儿的事情为首要。 此时他摊开手中这张空白符箓,开始在上面书写文字,既然要祝告黄帝,就需要按照儒门之礼来进行。 一段时间后,张弼依照玉简的形式画好了符,辅以三清箓坛,准备开坛做法,然而就在此时,变故骤起。 此时在辽阔的大草原上,原本静静铺展在大地之上的三皇法阵突然荡起了涟漪,而后被一股莫名的气所引动,刹那间天地齐鸣,擂鼓震天。 感受到阵法变动的张弼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眼睛里流露出少有的惊异之色。 他心知除非是有通晓这三皇法阵之人,且还要知晓布阵之地,才能够在不知会自己的前提下启动阵法,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首先能够联想到的必然就是那国师玄化九章,毕竟当初收他进入正一道时张弼曾将正一道之术尽数传授给了她,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三皇经和五岳真形图这两种天地大阵的布阵方法。 但是很快张弼就否定了这个猜测,毕竟有张弼植入她体内的太清玄元在,料想她也不会不顾生命之忧而有此轻率之举。 然而除她之外,又会是谁呢? 等到张弼唤来陆恒,对他说道,“让你的族人顾守此地,你随我来!” 陆恒闻言点头称是,下去布置一番过后这便随着张弼出了门。 一路来到大草原上,此时的太清金阙玉华仙阵已经被完全启动,却又是在不暗合天时地利人和的前提下产生的异动,导致阵法并没有发挥出完全的功效。 张弼见状略觉心安,看样子启动阵法那人虽然知晓原理,却不懂得三皇经更复杂奥妙的精髓。 倘若说他启动阵法之时处在时辰相冲、地脉阴泄而阳遗之时,那么此时恐怕张弼也会陷入到阵法之中,想要脱身就难了。 随着张弼重塑天光,以太清三天正法和上清大洞七元星图重塑天地二阵,最后导入自身一丝云炁抚平人阵中所产生的混乱,终于是让大阵停止了下来。 “真人,那边有动静!”此时,一直陪同在张弼身旁的陆恒突然听到了一丝响动,当即低声附耳对张弼说道。 陆恒身为古人族,不仅有人类的智慧,也兼有飞禽走兽赋予的身体感知力,能够感知到一些细微的不符合人类的行为迹象并不奇怪。 张弼闻言面色沉着,略点了下头之后,陆恒便有如一头猎豹一般消失在了张弼的身旁。 等到张弼靠近过去之后,只见早已化作豹身人脸的陆恒的双爪中擒着一个正凄厉惨叫的人。 陆恒眼见张弼到来,松爪丢下那人之后恢复人形,并死死的用一身洪荒猛兽一般的气息锁定那人,还不忘对张弼行了一礼,只是碍于外人在场,不便称呼张弼“真人”之名。 张弼看着眼前这个人,心中有些惊讶,因为他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正是万雪儿。 传闻娲皇风里希,也就是女娲所率领的族人创造出了一种独特的术法,名为“蛊”,可以种植在人的体内达到控制他人的多种神奇效果。 由于女娲的身份一直都是三皇的敌人,多次与五方上帝之中的南帝神农的部署祝融交战,且其本身不具帝位,而是凡间以“皇”尊称,因此张弼过去从未正式和女娲打过交道。 而此时出现在张弼跟前这个人,仅凭第一眼印象还不足以说明她是属于华胥氏女娲的后人,毕竟如今的张弼没有了神魂,无法一眼看透其传承所在。 但是,有了万雪儿身上的气息为证,就结果而言却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而且,此时的张弼还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便是当初张弼在得知云炁是垃圾之后,曾得出个另一个结论,那就是那纯阳小儿为了弥补丹鼎修真一脉中同样需要借由炼精化炁之法来炼化元婴,转变为和女娲合作,从而采用补天之法取代炼精化炁。 一瞬间的功夫,张弼的心中就有了底。 “放他走。”张弼既然已经有了结论,再留着眼前之人也没有意义了。 陆恒闻言虽然心里有些纳闷,但还是很爽快的遵从了张弼的命令,而在回程途中,陆恒甚至还看到张弼脸上浮现的一缕笑意,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却说张弼回到住所后,关上房门让陆恒好生看护,而他自己则是准备祝告请神了。 随着一张符箓飘上了南天门,端端正正的贴在中央天帝的宫殿门口,此时有一人路过,揭下这张符箓,只是看了一眼,立刻流露出古怪的神色。 当下他不敢怠慢,拿着符箓一路进入宫门去见天帝。 却说此时天帝正在和其父太阳神帝俊闲聊,眼见一人慌不择路进入,先就不喜,但看清来人面貌后,却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奚仲,何事如此惊慌?” 奚仲闻言,赶紧将手中符箓拿出,举过头顶高高呈上,而天帝父子两看到那符箓乃是仙界正一道所有之物时,都是一怔,脑海中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宣和真人张弼! 葛洪在天界闹的沸沸扬扬的事情黄帝自然知晓,但不同的是,五方上帝在天界中并非实权职位,相比起辅佐玉皇大帝处理政务的四御来说没的比,其地位类似于丹鼎派纯阳真人座下五祖。 但宣和真人被贬以及葛洪接连战胜幽冥之主和雷部之主的事情却不是什么秘密,黄帝身为太微五帝之一,其能量纵使比不上北极紫微大帝,但也不是太昊、神农、颛顼、少昊这四位大帝可比的,而是和东方青帝灵威仰、北方黑帝汁先纪这几位正牌大帝同一行列。 当黄帝双眼刚刚扫过这张符箓之后,却是越看越是心惊胆战,越看越是有一股怒火直冲肺腑,到了最后他放下符箓,也忍不住要迫切呼吸几口来平息心中的愤怒。 帝俊在一旁看着黄帝古怪模样,却是不便想问,直到奚仲退下之后,黄帝这才把符箓递给了父亲,随后说道,“好你个女娲,欺人太甚!” 黄帝和女娲之仇乃在上古人族,说起来仇恨早已随着彼此地位高升而抹平,加上女娲补天、黄帝屠龙各自的功绩,更是不应该会再生仇怨。 但遗憾的是,儒门天下,无论是谁,都逃不过正统之争,五方上帝如此,四御同样如此,甚至于太皇、玄天、昊天这三位又难道不是如此吗? 第98章 今明两天 女娲的后人来破坏了张弼的阵法,此举对张弼来说非但不是麻烦,反倒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自己正愁找不到理由向中央天帝诉说太清金阙玉华仙阵的事情,如今女娲后人来这一闹,无论是旧怨宿敌,还是儒门正统之争,黄帝都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很快张弼的脑海中就得到了一丝神念,正是黄帝所传达,不但告知他自己已经知晓女娲种种行径,同样也会找寻方法试图干预女娲以补天之法代替炼精化炁,干预天道正常运行的行为。 至于张弼的请求,那黄帝自然是无不妥的,甚至于还给张弼开了一扇方便之门,今后若有类似请神祝告事宜,不用告知天庭,只需在布阵之时应和天地人三才,以全儒门正统之礼,便可布阵成功。 得到满意结果的张弼从蒲团上起身,却又重新坐下。 对他来说,如今结果既成,自然就应该一鼓作气,但由于今晚万雪儿已经回宫,想要正式开始搜寻人魂下落,至少也得等到明天。 只是张弼隐约间有一丝不祥的预兆。 “陆恒,你去帮我把泰雍找来。”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顺利过去了,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陆卓羽,随即露出微微一笑,毕竟那同样也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过不多时,泰雍就来了,看到张弼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其实就算张弼没有招呼他,他也绝对坐不住,国师离开皇城,三皇子死了,如今老皇帝重新掌权,未来如何一切都还是未定之天。 而张弼在泰雍的心中一下子竟然成为了最可靠之人。 “我想听听你对龙胤皇朝那位黄帝的看法。” 虽然心系万雪儿安危,但张弼草书了一卦过后还是安定了下来,至少今夜不会有事。 张弼冷不丁的提到这事,让泰雍有些始料未及,但或许是心中藏着的一丝渴望,也让他很顺从的开始讲述了起来。 而这一说就是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陆恒来敲门的时候,泰雍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模样。 张弼知道不能再继续听下去了,于是乎让泰雍先回去,自己则是要去一趟皇城。 临出门前,张弼照例吩咐了陆恒几句,让他留意附近的人事物变动,同时还在宅院里布下了一个法阵。 陆恒虽说有些不太理解,毕竟真要有什么麻烦,何不离开皇城另觅他处呢,至少这样不会被那老皇帝派人包了饺子,不过张弼既然没有这方面的吩咐,他也只能尽力把自己的事做到最好。 却说张弼一路前往宫中,在通报了小太监之后,在宫门处等候,然而三刻钟过去,小太监回来后却向他说道,“皇上说了,今天要祭天祈福,不便见客,烦请道长见谅。” 祭天? 张弼心中暗衬,顿感不妙,此时告辞离开后,不待走远便再起一张符,隐去身形窜入到皇宫之中。 随着张弼以洞冥符开路,很快来到万雪儿居住之地,只见四下里满布禁卫把守,但这些禁卫不过只是普通人,根本挡不住张弼。 当张弼进入到万雪儿宫中之后,很快就在一处花厅附近看到了她的身影。 一日不见,虽然气色不变,但总有一股哀愁之感,张弼见状倒是不再隐藏身形,随即笑着说道,“不知雪儿姐在想些什么?” “张弼!”万雪儿听到这个声音,当即惊喜回头,去又在看到张弼的同时,听到了一阵外面的脚步声。 寝宫的大门被人打了开来,随即只听到一阵尖声尖气的声音传来,“公主,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万雪儿看着张弼,听着太监头子的催促,虽然不知道今天会有怎样的命运在等待着自己,却也不似之前那么苦闷了。 而张弼此时更是知道,倘若自己迟来一步,只怕万雪儿也会步上那三皇子的后尘,而一念及此,张弼当下再不犹豫,快步来到万雪儿身旁说道,“跟我走!” 万雪儿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猛地点头,却又在牵手之际犹豫了起来,张弼见状心知她是担心自己会离不开这深墙当中,当即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随即再起一张符箓,顿时妖风大作,黑云席卷狂沙由外而内,那太监头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跌坐在地,却又不敢声张,而张弼则是趁此机会,带着万雪儿化作一道光,早已身在数里之外了。 来到皇城之中的张弼和万雪儿两人,马不停蹄的继续往宅院的方向前进,此时已经日上三竿,周围行人络绎不绝,却是谁也不曾有兴趣去在意这两位少年少女。 直到张弼回到宅院,关上门之后,找来陆恒说道,“备一辆车,我们马上出城。” 陆恒离开后,张弼这才把一些情况说给了万雪儿听,而当万雪儿得知自己的皇兄竟然死了已有三天时间,不由得美目圆睁,不敢置信。 “张弼,我……我要如何?” 看着眼前六神无主的万雪儿,张弼心中倒是镇定自若,这皇城之中虽然诡异,却难不倒他,至于那老皇帝以及女娲后人的事情也并非难事,而张弼在意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天道。 在这个纯阳小儿意欲禁锢自己的牢笼中到底还暗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陷阱,即便是张弼自己也不清楚,加上他神魂被夺,根本无法洞察半点凶险,往往一脚踏入便是鬼门关。 但好在,纯阳小儿虽然阴险,但在下界执行阴谋的人却往往并不是什么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的人物,而这些人露出破绽的几率也更大,只要张弼小心谨慎一些,料想不至于会遇到太大的麻烦。 回到眼前来,张弼心知自己带走万雪儿闯下了大祸,而这份祸端即便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但势必会有因他而死的伯仁。 而如果说张弼要想从根子上处理此间事端,势必要连同这龙胤皇朝连根拔起,而后续事件也必然会多费周折,思来想去,随着张弼眼神逐渐转冷,对那老皇帝已然升起了杀戮之心。 “雪儿姐不用担心,只要过了今明两天,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张弼安慰着万雪儿,但心中却知,俗事可了,但心魔却难以祛除,尤其对于一个失去哥哥又失去父亲的女人,即便张弼有能力让她登基为女皇,但那真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此时,张弼和万雪儿已经来到大草原,看着眼前天苍苍野茫茫的情景,让万雪儿的心情也活泼了不少。 张弼见状,心中微安,开始着手起阵仪式。 随着他祭出符箓,开天眼以昭示日月星辰、明夷四象。 而与此同时,公主寝宫中发生的一切也已经悉数汇报给了正准备祭天的老皇帝那里。 老皇帝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太监头子却是全身簌簌发抖,有些事连死去的三位皇子都不知情,但他一定知道。 直到老皇帝说出第一句话后,那白面粉嫩的太监头子才宛如重获新生。 “无妨,让礼官开始。” 第99章 我不是我,你不是你 皇城内外,双阵几乎同时启动,一时间天象突变,互为掣肘。 张弼率先有所感应,太清金阙玉华仙阵由于要针对日月星辰布阵,对天时的要求极为严格,一旦三皇即出,其从属的祀星也会同时被星图所占据,配合正一道符箓之术,方圆百里内鬼神禁绝。 而就在三皇之中伏羲所从属的句芒岁星以及东方七宿逐渐连成一线之时,张弼却突然察觉,那原本寓意着枯木逢春之意的春神竟然有枯萎之兆,而导致这种现象最直接的原因就在于,有人在吸食地脉中的纯木之息。 树木扎根于地面,伸根于地底,木有三象,其中润泽所属的水象和厚土所属的土象都可影响到阵法之中另一位神只的存在,那就是地母后土。 而张弼所布下的地阵主位便是这位后土神。 张弼一经察觉阵法运行有异,当即开始着手解决天象和地脉之中存在的变化,而与此同时,身在皇城天坛之中的老皇帝也同时有了感应。 原本祭天并不需要布阵,但由于边陲小国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很多建筑的格局都和大国截然不同,且无法比拟,甚至会出现起居、斋戒、礼乐、监天等多个分门别类的建筑混为一谈的现象发生。 因此,为了避免“亵渎”了天神,所以老皇帝特意布下了几个阵法,用阵法来替代建筑的用途,再加以规划,最终形成了一套独特的祭天仪式。 祭天的目的无外乎就那么几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亦或是自己做了一些有罪的事情祈求上苍宽恕。 至于老皇帝祭天的目的为何,自然不言而喻。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老皇帝布阵一方面是为了避免惹怒上苍,但另一个原因则是和张弼相同。 百里之地生灵禁绝。 地脉之中的较量还在延续,而且很快就蔓延到了一处谷地。 谷雨为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降雨除了泽润作物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为夏季的到来“转斗”。 自古以来,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方,分阴阳,建四时,比如说天蓬元帅就是斗姆元君的车夫,所谓斗转星移便是寓意天上的神仙巡游四方、俯瞰天下之意。 而这一转斗顿时就麻烦了。 天上的神仙是否在巡游谁也不知道,但地脉之下的变化却结结实实的来了个斗转星移,一时间各种地脉灵气充斥其中,逐渐的化为一汪混沌。 张弼在修复阵法的时候,沿着星宫位移的路线一路巡视,最终发现了这一混沌之地,而这一察觉不要紧,顿时就让张弼吓了一跳。 因为他突然间意识到,这混沌之中竟然蕴含着一股和万雪儿身上的穷通奇数几乎一模一样的气息。 这股气息从何而来,对眼下的张弼来说也不再是盲人摸象了。 从华胥氏族人现身的那一刻,到张弼联想到修真之法的变更,可以说想要完全逆转一套天道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即便纯阳小儿和女娲合作,以补天之法替代炼精化炁之法,但替代前的产物却并不会消失,而是会留在原本的世界当中。 地脉! 张弼感受着那混沌之地中沸腾的灵气变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这就是天道,甚至有可能是先天之气那种级别的天道,如果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切不可贸然涉入其中。 张弼思考着接下来要如何是好,却在一刻钟之后等来了一个人。 眼前之人他认识,却又不认识。 之所以认识,是张弼见过他,他就是那三皇子身旁最信任的死士季平。 但说不认识则是,此时的季平已经不在是过去的那个人,或许过去的他隐藏的很好,蛰伏在三皇子的身旁,还轻易的躲过了失去神魂的张弼的洞察,而如今的他不仅实力超强,且身上散发出一股连张弼也心悸的气息。 “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番了!” 张弼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的季平坦然说道,而随着话音刚落,季平的目光先是放在那混沌之地中不停翻滚的地脉灵气之中,随后又抬头望天,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在确认了这两件事之后,最终他的目光才回到了张弼的身上。 “我们似乎认识,却又不认识。” 季平的口中说出了和张弼相同的结论,那是源自于记忆中熟悉的印象,却又因为人魂的剥离和奇妙的际遇而产生了貌合神离的差异。 此时张弼可以断定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季平也遭遇了和万雪儿同样的事情,那就是穷通奇数导致他的体内多出了一魂。 但遗憾的是,张弼同样不清楚他这一魂究竟是从何而来。 只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张弼尚且需要布置一个太清金阙玉华仙阵来确定万雪儿身上的三魂究竟来自哪里,但却有最真实的一魂就在自己的眼前。 “所以我才说,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番,我叫张弼,是一名道士,你呢?” 张弼过去只在那两名太岁的跟前自称贫道,就再也没有对任何人吐露过自己的身份,当然对温月说“我是神”的那次不算。 道士虽然只是一个泛称,甚至于在这个修真世界里还带有某种贬损,毕竟修真者是不会自称道士的,这一点就和没有了王朝约束的儒门同样不会自称“吾”和“汝”这样的古语一样。 听了张弼的话,季平的脸上终于是浮现出了一抹笑容,不管过去的他是一名忠心的护卫也好,还是一名向死而生的死士,不苟言笑都是他的特点,而如今被迫一笑,牵动了嘴角和面部肌肉均显得极其诡异。 “你不是张弼,我也不是季平,但我感觉得出,你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吸引我借此人的身体而相聚。” 季平的话让张弼皱起了眉头,倘若这话是一个女人说的,那多少会显得有些暧昧,但出自季平之口却是让张弼心中一凛。 一瞬间,“云炁”二字浮现脑海。 既然这混沌之地中充斥的灵气混沌便是原本修真一脉的炼精化炁之法,那么换句话说他所感应到的张弼身上的气息正是云炁! 一念及此,张弼顿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随即,他拿出一张符箓,上书一行小字,并且郑重的盖上符印之后,递给了对面那人。 当季平将符箓接过手中,只看了一眼,那双目之中顿时闪烁出了昊宇穹光,宛如星辰点彩一般的夺目。 随着他郑重的看完那张符箓之上的内容后,放下符箓,随即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左手轻挥拂尘,右手掐诀,最后左手叩在右手食指之上,长身一礼喊道,“正一道第四百七十六代天师张克己拜见祖师爷!” 第100章 天地神明供奉此身 在张弼的记忆里,正一道的道统传承只有四十九代,这四十九代天师名为张永绪,于仙界授封为教守玄养素遵范崇道大真人,俗称崇道真人。 但那是在正位大世界当中,而非眼下张弼所身处的方界。 只不过张弼同样也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里,正一道竟然延续到了四百七十六代,甚至于在延续了这么久之后竟然被灭亡了。 之前张弼交给张克己的便是自己在仙界授封为正一道祖师爷时由师兄张道陵为他正式颁下的法旨。 “天元六年二月八日,崇宁福昌县神泉观道士张弼并侄道士张淼一奉为七代先亡及所生父母、法界苍生敬写此经供养,封为正一嗣大观微显世同宣和真人。” 可以说,所有三十六世界和亿万方界之中知晓这张符箓的除了张弼自己外,再无第二个人。 因此,当张弼持有这张符箓见于仙界、凡间任何道观时,都可瞬间由天地神明为其正身,即便如今的张弼被贬下凡间也是同样。 当然了,即便是此时张弼写下全文递给张克己,但后者所能够看到的也只有前面和后面的几个字而已,至于中间的文字则是被奉为禁忌隐去。 而张克己作为正一道正统后代天师,自然知晓如何验证此符箓来历之法。 此时的张克己无比激动,他从来没有想到竟然能够在自己死后见到正一道地位最崇高的两位真仙之一。 虽然他此生成仙无望,又遭逢死劫,却也无憾了。 随着张弼安抚了他几句后,这才问起他是如何以一游魂的形态进入到季平体内的。 然而,当张克己试图回忆过去,却是无论如何苦思冥想也无法得出一个结论,而张弼见状也只能作罢。 但季平的问题可以暂缓,太清金阙玉华仙阵的问题却刻不容缓,此时的张弼便将眼前实情大致说了一遍,张克己闻言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就说出了一句话来。 “也许,是龙胤皇朝的皇帝搞的鬼。” 张克己的猜测让张弼有些诧异,他之前并非没有怀疑过那位老皇帝,但由于地脉冲突导致灵气汇聚到了这处混沌之地,才无法让张弼探索到源头所在。 但此时经由张克己提醒,张弼也意识到了什么,不过没等张弼提问,张克己就继续说道,“启禀祖师爷,在龙胤皇朝覆灭正一道的过程中,曾施展过一神奇术法,虽然我不知其名,但能够感受得出,那是一种缘起缘灭之法。” “缘起缘灭之法?”张弼念叨着这个名字,心中却是暗暗称奇,没想到仅仅只是数天时间,竟然好似让每一件事都串联了起来。 当日张弼面见斗姆元君之时,元君就曾提到这“缘起缘灭”四字,而张弼也自然知道天庭雷部之雷法便是一种缘起缘灭法。 而事实上,能够用“缘起缘灭”这四个字来称呼的术法大多都非比寻常,倘若只是寻常法,也根本不配因果二字。 如今,张克己说那龙胤皇朝的老皇帝竟然会缘起缘灭法,虽然不一定就是雷法,但一经联想到那天夜里老皇帝给他看的那具用“尸解神杖法”炼制的尸体时,张弼的心中渐渐的就有了底。 只是没想到,无论三皇子还是国师,都不是最要命的,而恰恰是那被忽略掉的人才成为了杀手锏。 “让我一观你的身体。” 当张弼提出要以天眼观其状况时,张克己坦然接受,随着张弼一番探查后,也微微点了点头,并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正是穷通奇数。” “穷通奇数?”张克己虽然对这个名称并不陌生,却也并未想到自己竟然会有此非同小可的运势,只不过是霉运罢了。 “不错,我之所以会布下那太清金阙玉华仙阵,便是为了化解一人身上三道穷通奇数。” 张弼当下又将那万雪儿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过后,张克己略微沉思片刻,随即拱手说道,“或许正如祖师爷所言,是有人隐匿了天机,改写了天道,从而才导致了这世间混乱。” 由于张克己只不过是正一道在凡间的天师传承,尚且不够资格评价那纯阳小儿,因此才用了这样的一种评价。 张弼闻言,倒也并不见怪于他,只是微微一笑,随后心中一动,接着说道,“原本我以为此间正一道已经覆灭,却不料你逢此奇遇而再生,等我消除了那穷通奇数之后,再传你正一道道统,或许千百年后你我能在仙界再会!” 张弼的话让张克己不由得又面露潮红之色,显然是内心激动澎湃,而且如今凡间有了宣和真人此等真仙帮忙护持正一道道统,无论是重振门庭还是得道成仙,无疑都大有裨益。 既然暂且搞定了这边的事情,张弼这才带着张克己回到了万雪儿和陆恒那边,再介绍他们相互认识之后,张弼这才说道,“既然正主在皇宫里,你们三人便固守此地,等我回来。” 眼见张弼要独自一人闯龙潭虎穴,陆恒和张克己说什么也不答应,一定要亲自陪张弼走这一遭。 就连万雪儿也露出了相似的恳求模样,毕竟在知晓了皇兄被杀之后,加上今早张弼贸然闯入之后的一番联想,也让万雪儿明白了眼下自身的处境。 对此,张弼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此去虽然危险,但对我而言不过九一之数罢了,各位听我吩咐,留在此地,切不可妄动。” 最后张弼又对张克己说道,“克己,你通晓本门阵法,顾守此阵你责无旁贷,另外记住,那混沌之地切不可再去,如若灵气再次翻腾,可以此符镇压。” 说罢张弼拿出一张新符递给张克己,这才转身离去。 一路回到皇城,张弼都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在感受到一丝请君入瓮之意后,他渐渐露出一丝笑容,看得出在自己和张克己攀谈之时,龙胤皇朝的老皇帝也已经想通了前因后果,知晓自己必回返回皇城,所以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会会你! 自从张弼转世来到这个世界后,虽然也遭逢了几场大战,但或是有贵人相助,或是依靠阵法辅助,还从未有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即便他也不认为那老皇帝就有足够的实力能让自己放开拳脚大干一场,不过如今的张弼既然已经通达结晶,且身具法宝灵器,也是时候该大展拳脚一番了。 随着张弼来到靠近皇宫的大道时,只见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正是由皇宫禁卫所组成的军阵,虽然这些都只不过是凡人而已,但人群之中所隐藏的几道气息却瞒不过张弼的探查。 “道长远道而来,兄弟们,皇上有令,要替他老人家好生招待一下道长,大家以为如何?” 随着一声高喊,四下里顿时喊杀声响彻天地,伴随着一声声“万死”,无数人组成的军阵朝着张弼冲杀过来。 第101章 逆我非道 等到张弼杀进皇宫,一路赶往天坛时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三旬有余。 这一路上他不仅在杀人赶路,也在估算着时辰。 由于祭天多数是在时节变化交替之时,所以张弼用北斗之中的七元相正之法找寻阵眼所在,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 只是眼前等待他的并不是龙胤皇朝的老皇帝,而是三名修士。 看到这三名修士,张弼的心反倒是定了下来,毕竟来时路上张弼心中最大的变数就在于张克己所说的那“缘起缘灭”四字。 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术法不但规格很高、来历非凡,更重要的是其涵盖的范围很广,儒释道三家都有这样的术法,而倘若自己走错了路、施错了法,后果难料。 “没想到,师兄让我等三人在此恭候的竟然是一名乳臭未干的娃儿!” 随着那三名修士其中一人长声叹息过后,另外两人的眼中也藏着一抹戏谑的味道,显然是对于张弼这个九岁的孩童大有不以为意的感觉。 但张弼却很清楚,这三人话语中藏着机锋,明着嘲讽,实则在拖延时间。 由于丹鼎派一脉的修士布阵并不需要迎合时辰方位之法,因此他们在等待的必然是灵气移动而出现变化征兆之时。 张弼见状倒也闲了下来,毕竟他的心中还有一些疑问未解。 “如果我所料不差,三位应该就是覆灭此地正一道道统之人了?” 随着张弼提问,那三人的眼神中异彩流动,不复之前那般漫不经心,显然也是为“正一道”这个称呼从张弼的口中说出而称奇。 要知道,即便贵为中州四大宗派之一的天霖馆也并不知道正一道之名,当初张弼对陆卓羽提到之时,他那一副面面相觑的模样还曾一度让张弼为之纳罕。 而如今,在这边陲小国一番际遇,不但让张弼找到了正主,还寻回了重振道统的希望。 “听阁下此言,莫非你与那邪教有所牵连?”一名修士的语气逐渐转阴,不善的味道配合杀气逐渐释放了出来。 “邪教么……”张弼闻言不禁喃喃自语,随即手中缓缓托起一缕云炁,瞬间化为金光万点,虽然他此身不过结晶初期的实力,却依旧爆发出了让对面三人难以置信的实力。 “二哥,此子能为不可大意!”随着一名修士怒吼一声,身上也同时爆发出一股凌厉气势,手中掌心隐含一股吸力,试图化解张弼所打出的攻势。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云炁和灵气相互接触的瞬间飞玄上空,融合进了天空中如雪片落下的金光当中。 在张弼见到那混沌之地中所隐藏的天道时,他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女娲补天之法并非从无化有之仙法,而是采天地精华补苍天四极,其法和丹鼎派的阴阳和合之道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处。 所以,即便那纯阳小儿找女娲帮忙以补天之法替代炼精化炁之法,也同样不可能是从无到有,而必然是拆东墙补西墙。 至于女娲所取之物张弼虽然猜不到,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那补天所用的五彩石就存在于这个世界当中。 而且,为了能够衔接炼精化炁前后炼神还虚以及炼虚合道,这个虚和道势必也同样需要从这个世界上进行采集。 继而,让张弼产生了另一个联想。 那就是那纯阳小儿为何想方设法要剥夺自己的精魄呢? 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在练气筑基时无法用修炼来形成大圆满境界吗? 此时经由张弼这一尝试,顿时就有了结果。 自己失去的精魄便是炼神还虚中的虚,至于那炼虚合道中的道极有可能就是灵气。 想通了这一点,张弼当下施展能为之时,以练气之法导出自身金灵根之中的灵气,再和空气中的云炁两相结合,顿时一股混沌的气息无边蔓延开来。 头一个接触到的便是那选择挺身打算抗住张弼攻势的修士。 一瞬间,这名修士就被吸入到了那混沌当中,连一声惨叫都还没来得及传出。 剩余的两人眼见这等骇人阵仗,又哪里还敢靠近,他们自衬金丹期实力,准备汇聚庞大精元和灵气,以灵器为引远程杀敌,但遗憾的是,张弼早有准备。 随着那柄玉简灵器从袖袍之中飞出,一股安乐之乐章同时弥漫开来,茅山鬼道之能再现寰宇,度人经之下,两名金丹期修士只感自身天地人三魂逐渐被撕裂,而等到他们醒悟过来时,先以精元护住心脉,同时闭塞六识,防止秽音侵蚀。 但这一切均是徒劳的。 茅山鬼道虽然是和妖魔鬼怪打交道,但却并非真正的降妖除魔之法,正如同过去所言的那般,在茅山道士眼中,鬼是欲望,妖是心术,这一切通通都只是人性情的体现。 所以,茅山鬼道所降服的妖魔乃是人自身的心术不正,而驱散的鬼形也只是人心中的欲望而已。 眼前这两名修士护住心脉和闭锁六识,是防御外来入侵之法,却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他们内心的欲望和恐惧。 当那抬头漫天金雨落在大地上时,发出一声慈悲叹息,随即一股厚重的气息弥漫开来,裹挟住那两名修士,剥夺他们的欲望和恐惧的同时,也带着他们的人魂去了应去的地方。 搞定了这三名强敌后,张弼继续前进,来到天坛门口,只见一张略微熟悉的面孔,正是那老皇帝跟前最得宠的红人。 太监头子。 “道长,切莫再前行了。”太监头子一脸苦逼,又夹杂着一丝不忍,但他那尖锐的声调却又在极力的破坏着眼前还算和谐的氛围。 张弼看着他一言不发,无论是佛陀的慈悲,还是王道圣人对世人的垂怜,对张弼而言都不过只是一种做戏罢了。 这并非他瞧不起儒释两家,而仅仅只是因为他知道,人类这种至灵根本无需这世间任何仙佛的垂怜,本就能够彰显任何一种天象的他们,自身就是天道的化身。 “让开,否则——死!”今天张弼已经杀了很多人了,或许他们之中有无辜之人,但当他们选择站在张弼跟前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生死。 这其中有两种意思,一种是现实意义上的,身为真仙的张弼早已凌驾于天道之上,天道能够裁夺世人,却无法裁夺他。 就好比象征着天道的紫霄神雷能够瞬间陨灭天仙,但在张弼的眼前却宛如小孩子的玩意儿。 至于另一种意思则是虚无的,那就是—— 逆我非道。 意思是说,从你们违抗我的那一刻起,你们自身连同这个世界都将不复存在。 随着张弼伸出右手,这么随意的一捏,张弼怀中禄星盘上光芒大盛,原本化作凡品的灵器闪过了一丝仙韵,就连天庭之中廉贞星宫之中的全员都似有所感。 下一刻,那原本气息深不可测的太监头子就在张弼的跟前化为了粉糜。 第102章 神仙救我 当廉贞把这件事汇报给母后的时候,斗姆元君对此只是微微一笑,就继续和西王母一同品茗了。 当初张弼向元君求那禄星盘,主要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行踪,不让那纯阳小儿能够时时刻刻在天上洞察自己的玄机。 但除此之外,却还隐藏着另一个目的,那便是张弼虽然被仙界道门剥夺了他“天尊”的道号,但是在天庭和灵山却仍旧还供奉着他的神号。 在仙界的张弼是正一嗣大观微显世同宣和真人。 在天庭的张弼是灵应神华宣和大帝。 在灵山,张弼则是缘合灵感菩萨。 虽然说后两个只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是一种天庭和灵山礼遇仙界大人物的行为,但那是对于三家整体而言,但对于张弼个人,却有着另一重意义。 如果此时张弼神魂还在,配合他正一道的慧魄,加上这一面禄星盘,张弼就可以凭借他天庭灵应神华宣和大帝的头衔展现出“圣儒”的能为,即便和他巅峰时期的实力有着云泥之别,但也绝非凡间任何悟道、渡劫期的大能所能相提并论。 毕竟,天道所能够压制的仅仅只是张弼身为道门天尊的那个本尊,却压制不了他在儒释两道之中的供奉。 但如今,张弼的神魂没了,别说灭悟道战渡劫了,就算是面对一个分神期的真武传人张弼也绝非对手。 毕竟没有神魂的张弼那就不仅仅只是天道压制了,而是从今往后彻底沦为仙凡有别。 不过,即便是仙凡有别,也不是说彻底的一刀两断,就比如张弼的符箓一样可以让仙界正一道众位祖师爷感应到,而如今他同样也能用这一面禄星盘上夹杂的威能来临时借用一下他在天庭中那一身“大帝”的供奉。 只不过和同门之谊相比,张弼和元君只不过是一种互助互利的合作关系,倘若用禄星盘来救命还行,但是要拿来斩杀那位继承了真武大帝道统的传人就不合适了。 毕竟那真武大帝同样也在儒释道三家的天神当中占据一个名分,而且远比今天的张弼更有权势。 灭杀掉那太监头子后,张弼一头钻进了天坛之中。 当张弼从那满朝用跪姿相迎的文武身旁走过的时候,他可以感受得到,在场的这么多人的气息全都是凝滞的,和前不久他进入皇宫时的情形一样。 甚至可以说,这满朝文武都是那老皇帝准备好的祭品,如果不是今天张弼把万雪儿给“掳走”了,只怕此时的祭天早已功德圆满并且结束了。 此时那老皇帝正站在那天坛之上冷冷的俯视着朝着这边一步步走来的张弼,要说他的心里没有半点惊讶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留在外面抵挡张弼的人虽然不算多也不算强,但那却是一种用来估算敌人能为的方法。 倘若说,张弼再晚半天走进来,或者干脆走不进来,那老皇帝自然就无需担心这个不堪一击的敌人了。 但这会,面对一个看上去闲庭信步的张弼,老皇帝那紧绷的脸庞上有如被刀工斧笔刻画过一样,每一条肌肉线条中都隐藏着一股杀意。 张弼一路走来一直都在探查着周围的一切,所谓气息凝滞只是一种通俗的说法,就像是张弼在那云垂镇中驱鬼时老道士所遇到的进退两难一样。 准确的来说,“气流被凝滞了”这句话本身就是病句,既然能够流动又如何可能被凝滞呢? 所以结论就是,气并不是被凝滞了,而是陷入到了死地。 毕竟气可以流动,也可以消散,被人体摄入,自然也能排出体外。 道家中有着无数种运气的法门,但这些法门对如今的张弼来说可以说大多数都不管用,便是因为他六魄不存,即便气流入体也无法圆满。 所以,回到眼前来,气流之所以感觉上被凝滞住了,实际上这是因为气流全部都被困在了一个庞大阵法里的“死门”当中,连同自己和在场的文武百官一样,尽皆如此。 只要那老皇帝有那么一点想法,立刻就会让这个“六魄不存之地”变成一处死地。 那么为何他一直迟迟不动呢? 这便是因为张弼是从一个生门处进来的,不管他进入之后这个巨大的阵法是否会发生内部变化,但只要这个生门还存在,气流便会无孔不入,直到从另一个生门中漏泄出去。 老皇帝一直在等,虽然张弼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很接近了,但他却始终没有动作,因为他始终坚信,除非张弼是神,否则的话他迟早会露出破绽、陷入被动,最终被阵法所困。 就算他有强悍的实力能于阵法之中逃脱,但逃脱的前提也终归是被困。 一旦张弼被困住了,那么接下来他才有施展能为的可能。 但遗憾的是,老皇帝千算万算却并没有算到一点,那就是张弼真的是神,不仅是仙界的真人,还是天庭的天神以及灵山的菩萨。 所以,直到张弼迈着诡异的步伐走上了天坛,以及和那老皇帝面对面的时候,老皇帝的脸上终于才露出了一丝慌乱。 “这不可能,你不可能做得到的,你究竟是谁?” 此时的老皇帝尚且还能保持一丝理智,虽然天衣无缝的阵法被敌人破解了,但是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他却还在进行着最后的负隅顽抗。 但对于张弼来说,从他进入皇宫开始,这里所排设的一切陷阱在他的眼中就宛如一张白纸一样,即便是隐藏的再深,也毫无意义。 毕竟,他本身就是这世间一切道的主宰。 张弼就这样盯着他,连同那满朝文武一样,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已经苍老的快要死掉的皇帝。 在过去早就有很多人诅咒他快去死,可他却比这些人都活的要久。 而当张弼确认这老皇帝已经没有了别的后手后,这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你死了,对很多人来说都要好。” 死? 随着这个突兀的念头蹿升到他的脑海中,这一刻老皇帝终于是再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他扑通一声朝着张弼跪了下来,在那无数人的目光中低下了那高贵的头颅。 “神仙,您是神仙对,请老神仙救救我,救救这皇城之中的百姓!” 听着他嘴里令人诧异的言语,看着他那滑稽的动作,张弼漠然,但心中蹿升的杀意却让他果断的做出了应为的举动。 然而,就在他的手化作利刃即将洞穿眼前这个可怜之人的胸膛时,却突然间听到那万里无云的朗空之中传来一声惊愕的怒吼。 “刀下留人!” 随着一道雷霆落下,天边的乌云快速裹挟着晴朗的天空,让苍天瞬间化作黑夜,与此同时,只见一条人影出现在了那老皇帝的身后,虽然他并未伸手扶起那早已帝相倾危的老皇帝,但他的身上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气息正一丝丝的涌入到那老皇帝的身上。 感受到这一缕熟悉的气息,张弼不惊反笑,心中还不忘默念道—— “终于把你给揪出来了!” 第103章 先天与后天之争 人为至灵、聚先天之气而生的另一种解释就是,人是受后天影响最大的一种存在。 而天地人当中,后天所代表的就是地脉,是人类赖以为生的土地。 鬼可以脱离地气而存活,妖也可以借由化形之术来摆脱大地的束缚,但人没有这种能力,无论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还是脚踏实地的攀登者,大地是人至死也无法摆脱的累赘。 无论是粮食,还是水源,都和地脉息息相关,乃至于人布的阵,所施的术,以及创造的道都在大地上。 但人对飞翔的渴望,对天空的幻想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如果说人不能飞天,那么就创造出可以飞天的器物,来帮助人完成对天空的探索。 于是乎,各种法宝、灵器甚至是神器诞生了。 器物和人不同,乃是聚后天之气再造的产物,那么为什么先天之后的人不能飞翔,反倒是后天再生的飞禽走兽以及器物可以飞起来呢? 原因很简单,人并非凭空而生,用儒家的话来说,人是先天创造出来制衡的产物。 毕竟,先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天地争其德、日月争其辉、四时争其序、鬼神争其吉凶,而先天弗逆,自然也要和后天争其“天时”。 只不过这里的天时就不是过去张弼所面对的夺天时那么简单了,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有人先天体弱,需要后天调养,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后天的调养可以弥补先天的体弱呢? 这就是先天与后天之争。 对张弼来说,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化,天时在变,天机在变,甚至于连天道也在变,而在这些变化之中,却有一点从来不能变过,那就是命。 毕竟,命就是用来承载一切诸如运势、性理、情感这些东西的,无论天地人神皆有其命,即便三清也是同样。 毕竟三清也只是混元一气的神格化,有一段类似于张弼现在的宿命因果在其中。 这就好比有一个人叫混沌,混沌需要有无极来管理天地,传承大道至理,那么三清就出现了,但有一天,这个世界人人都得道明理了,那么无极自然也就结束了他们的宿命回归到了混沌。 只不过,对于张弼来说,仙界那三位天尊距离他都很遥远,那就更不要说比之还要更高的“三清混沌祖炁”了。 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张弼知晓这个世界的奥秘,只要他掌握了这个秘密,就等同于是掌控了万道。 即便他被贬为凡人,也能够准确的让自己的符箓去往仙界,甚至去往南天门,最后投递给他想要与之交谈的对象。 这就是一条道,而这条道可绝非什么太上感应之法或者灵和感应之法就可以做到的。 毕竟凡人拜神祈求神仙庇护,不过只是一种心理寄托罢了。 但倘若说有人能够自万道之中掌握了这条道,那么即便他连练气都不会,也能准确的沟通天地,而历史上也不乏这种人的存在。 回到眼前来。 当对面那个人出现在张弼跟前的时候,张弼不需要知道他是谁,也不需要知道他是“哪条道上的人”,但只需要知道他是一名修士,可能有元婴期,也可能有化神期,总之他很强,但他的强只是一个相对概念。 因为他还在摸索那条通往仙界的道路,还战战兢兢的站在道路两旁,给时刻有可能从仙界里面出来办事的“仙民”让路,顺便探听一下下一段旅程该怎么走。 但张弼却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几十个来回了,甚至于还有可能让那位仙民捎带上几句话,让他帮自己给仙界正一道的师弟们传几句话。 即便张弼可能就实力而言不是对面这位大能的对手,但是在求道这方面却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对手了。 此时那高手也在试着打量眼前的张弼,说实话一个九岁的孩童纵使有什么让人惊叹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天才罢了。 而能够通达元婴甚至化神的高手,又岂是天才二字能够总结的,这其中包含了几百到上千年对道的探索,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便是那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态。 倘若没有这种心态,那就只能学那真武传人一样,寻得一罕见的道统,继而等待宿命完结的那一天平地飞升了。 所以,即便只是两度见面,那真武传人身上盛气凌人、目空一切的姿态暴露无遗,可能他从来就没有体会过哪怕一点的艰辛。 如果今天来的是那真武传人,恐怕第一句话就是“放肆”,亦或是“大胆鼠辈”之类的云云,而不会是之前那一句“刀下留人”了。 张弼就这样看着对方给那老皇帝输送灵气,试图帮助其恢复那微弱的帝相本尊。 毕竟这老皇帝不是诸葛玄离,可没有什么皇龙之气,即便有,那也根本对张弼构不成威胁。 直到片刻后,那高手抽回了自己的手,看上去整个人很苦逼,还有着一股强忍的怒气,也唯有这一丝怒气是冲着张弼来的。 “恳请道友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当这句话从那高手口中说出的时候,周围也已经笼罩起了一片黑雾,那是比之前的黑夜还要更深邃的一片禁地。 毕竟,他实力如此强悍,倘若被区区凡人看到他如此让人汗颜的一幕也是很丢脸的。 “不行,他今天必须得死!” 张弼的回答斩钉截铁,而这样的一种口吻不仅让对面那人眼神中的杀意蹿升,同时还有一种无法理解的感觉。 从张弼进入这北塞之地,到第一次出人头地,再到他和三皇子的接触,建造太清金阙玉华仙阵以及和那老皇帝见面,甚至包括后来那华胥氏族人的出现,可以说所有的事情背后都有这名高手的影子。 一方面他想要探查一下张弼的能为,而另一方面却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那就是张弼有可能是他命中注定的贵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 就是因为张弼所走的每一步都在正确的道路上,刚好就能和那高手自己心中所想的完全吻合,就好像张弼是他的领路人一般。 “道友,聪慧如你,岂会做此等无智之举,你不怕我杀了你?” 高手此话已经可以算是宽容到了极点,想他堂堂化神初期修为面对一名结晶初期的毛头小子,能再三忍让便能说明一定问题。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张弼对此却仅仅只是淡然一笑,即便在如此近的距离上,一位化神初期高手想要杀死他应该是轻而易举之事,但张弼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可以试试。”张弼挑衅着说道。 而到了这一刻,可以说再不出手,那就不可能了。 但即便是出手,那高手也仍旧做出了一些保留,而随着一丝夹杂着化神之威的攻势抵达张弼跟前的时候,所得出的结果却是让他大吃一惊。 因为他竟然发现,自己凝聚灵气的攻势竟然丝毫没有产生半点攻击性,甚至那灵气还很顺从的悬浮在了张弼的手心里,正如烈火一般噗噗的往外冒着热气。 第104章 降服化神期修士 从张弼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定此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对象。 而这样的一种断定就和对方冥冥之中觉得张弼是他的贵人如出一辙。 只不过唯一的区别就是,方向反了。 “你……是如何做到的?”那化神期高手无比震惊的问道。 虽然这已经不是张弼第一次展现出跨境界的骇人能为,毕竟在天外书香他还和陆卓羽联手战胜了那真武传人所操控的元神之力。 “我说了,你杀不死我。”张弼的笑容中透着自信,配合上这样一句话更是让对手看向他的眼神中平添了更多的骇然之色。 甚至于有一句话张弼还没有说,那就是只要我想,我甚至能够控制你的身体,乃至操纵你的意识,就像是那真武传人一样。 毕竟,对方体内那除了灵气外,还散发着浑厚的云炁。 但很显然,对方并不知道云炁的使用方法,尽管他已经是化神初期了,正常来说早就过了炼精化炁的地步。 但遗憾的是,那纯阳小儿和女娲在背地里一番龃龉操作,让本应由炼精化炁过程中所提炼而成的云炁被另一种法所替代。 所以,他虽然身具云炁,却也仅仅只是一种垃圾,并不符合这个世界的修真之道。 但是,由于他也并非纯正的丹鼎派修真者,所以他并不会想要将云炁排出体外,达到结晶的效果。 对方此时的脸色极为难看,面对张弼这样神秘且强大的对手,这种感觉非常不好,甚至会让他回想起自己当初踏上修真一途时,放弃阳关大道而走上这条独木桥的原因。 对方思索着,但张弼却并不会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 “我可以传授你掌控这种‘云炁’的方法,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张弼的话一出口,对面那人的心中不由得一动,差点让他下意识的就要点头答应,但好在他还没忘记彼此两人所身处的立场,这让他强行按捺住内心的蠢动,仍旧还陷在犹豫当中。 但这样的犹豫并未持续多久,毕竟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所要表现的也就只是一种姿态而已。 只不过,当他真的做出了决定后,也还是听到了自己心中那一声叹息。 随着他用力踢了一脚,那原本跪在两人之间簌簌发抖的老皇帝顿时就滚落到了张弼的身旁,以此行动来向张弼妥协。 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老皇帝,张弼也没有犹豫,抬起一脚踩在他的身上,顿时云炁迸发而出,那老皇帝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自此亡命。 而就在他亡命之时,原本漆黑的天空中一束阳光透射而下,不但洞穿了被乌云遮蔽的天光,而且准确的照耀在了那天坛之上。 只不过由于此时的天坛被那化神期高手施展的术法所笼罩,其他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过来。 而对于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张弼和那化神期高手而言,则是有着不同的认识。 对张弼来说,当他进入天坛并且沿着那条无人能知的“帝道”走到老皇帝跟前并且举刀杀掉他,就等同于是应天道杀掉无道君王,堪称一件为民谋福祉的大功德。 但是对于那化神高手来说,他不会明白帝道为何,所能够读懂的含义就唯有和下面那群正在高呼万岁的满朝文武一样,觉得张弼杀了那狗皇帝、推翻暴政之举感动了上苍,所以才降下天光洗礼。 而此举,也让张弼的身影在那化神高手的眼中变得愈发的神秘莫测。 隔了半晌,那高手才回过神来。 “其实我也知道此法有伤人和,不为天地人神所容,但修仙一途实在艰难,早年间我也曾拜会过九耀星宫,想要择一福地修炼,但怎奈我天赋不够、灵根枯涸,好歹天不负我,让我寻得此法修炼,如今一千七百年过去,我也能通达化神了。” 听了他的话,张弼只是微笑不语。 事实上这就是整件事的起因来由。 一个没有多少修炼天赋之人,机缘巧合找寻到了一门“道法”,终于是有所小成。 至于此法为何,便和那混沌之地以及穷通奇数有关了。 穷通奇数是一种极其诡异的运势,正因为其不可测,导致一旦有人得到这种运势,其命理也会变得极其脆弱。 而这种脆弱,其实就可以看作是后天得病了,就算先天赋予的体格再如何硬朗,也终究免不了死于非命的下场。 但是穷通奇数不会凭空得来,就和所有的气运、福源、造化一样,有一种深不可测的天机在其中。 当然了,所谓的深不可测也仅仅只是对凡人而言的,像张弼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混沌之地便是纯阳小儿和女娲进行龃龉交易并且偷天换日最终埋藏秘密的所在。 而这个秘密自然就是舍弃云炁,以补天之法替代修真了。 只不过如此一来,因天道的变更,导致天机也变得愈发不可测了,而一旦出现了变机,那么一切诸如机缘造化、阴差阳错便会到来。 而穷通奇数就是这么来的。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整件事中还暗含了另一件因果,那就是正一道的覆灭和龙胤王朝的兴起。 所谓混沌之地,其实到了今天张弼也已经可以窥见其全貌了,便是正一道道统覆灭之地,那化神高手一身云炁也正是从此而来。 而龙胤皇朝则是他覆灭正一道的工具。 至于要说那老皇帝虎毒食子以及尸解仙的秘密,恐怕就是眼前之人所传授。 毕竟自古以来当皇帝的想要长生不老太正常不过了,而寻常修真之法对天赋和灵根的要求极大,即便是那化神高手走的也是歪门邪道,遑论那老皇帝呢! 所以,借由那尸解神杖法来修真,便和那化神高手以混沌之地灵气、云炁结合后所诞生的奇妙物质修真有着某种异曲同工之处。 只不过任谁也没有想到,正一道覆灭是因,张弼到来是果,而这份绵延了千年之久的因果到了今天也迎来了完结的一天。 至于张克己借季平之身而再现人寰,或许又将开启一段全新的因果也说不定呢! “不知道友想要什么?” 隔了半晌,化神修士终于是做出了决定,只是隐约意识到这个决定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麻烦的开端。 “我需要你进入那混沌之地替我取回一样东西。” 随着张弼的话一出口,那化神修士就暗暗叫苦,原也知道张弼的条件不易达成,却不想竟然如此难办。 “道友想要取什么?” 到了这一刻,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商量的余地,要说开打,他没多少信心,而要与之周旋,却又在看到张弼那灼灼的眼神后自觉矮上了几分。 到头来,也只能认命。 “人魂!” 随着张弼说出这两字后,化神修士顿时愣住了,不是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而是在他看来,这无疑是让他去送死。 第105章 传道 看着他那踌躇中带着几分狰狞的模样,张弼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 混沌之地就是这个世界的正一道道统覆灭之地,那里面不但充斥着凡人无法靠近的危险气息,还有穷通奇数这等可悲的气运。 同时也是一处埋葬了无数人的坟墓,而他正是杀死了那无数人的罪魁祸首。 如今看他看来,这是冤魂来向他索命来了。 “虽然不知道你的具体修炼之法,但若是我所料不差,应当是‘混元一气法’对?” 此时,随着张弼的话一出口,那化神修士原本茫然四顾的神情顿时一滞,却又在瞬息之间化为浓浓的惊讶。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化神修士大吃一惊,原本还有几分与张弼抗争的念头此时也几乎荡然无存了。 “猜的。”张弼淡淡的一笑,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混元一气法,又叫气一元论,对于博览群书的张弼来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相反,这种堪称“古文”的典籍其实早就已经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了。 当初张弼在和诸葛玄离谈及有关紫云斋的来历时,曾一度发现紫云斋那所谓的上天不得、入地不能,其实就是古老的道家修炼之法。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而那时候张弼就曾经有过一种感觉,那就是在这个纯阳小儿创造的方界当中,或许充斥着很多小乘道门,而这些小乘道门一方面是为了证明三教合一的合理性,另一方面也是存了给张弼制造麻烦的打算。 而如今,当“气一元论”也出现的时候,张弼反倒不觉得有多么惊讶。 气一元论的主旨是四句话“元气未分,混沌为一,天地为用,解炁有道”。 而这四句话想要阐述的宗旨就在于灵气和云炁原本是一体的,被称之为“元气”,而这元气便是混元一气的简称。 但事实上,混元一气根本不是什么元气,而是宇宙、寰宇的简称,换句话说就是混沌,混沌生无极,无极生太极,这太极便是云炁,也就是先天之气。 至于灵气,那就更低级了,乃是太极生两仪四象后所诞生出来的由日月精华、天地双元汇聚而成的一种气体。 在张弼的记忆里,想要将云炁和灵气结合有且只有这“混元一气法”,却又有别于真正的“混元一气”所诞生出来的旁门左道。 原本此法正常修炼即便能有一定进境,却不可能达到化神期的境界,但在这个特殊的世界里却反倒是有了一定存在的合理性。 张弼之所以要让对方帮他进入那混沌之地找寻人魂,一方面是为了帮张克己重塑身体,另一方面也是存了几分想要看一看那纯阳小儿和女娲之间到底搞了什么鬼名堂。 而寻常之人一旦进入那混沌之地,必然被穷通奇数的气运所缠身,唯独眼前这化神修士不会受此厄运。 此时那化神修士已经完全被张弼的见识和能为所折服,甚至有一种在此人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联想起之前他“收缴”自己打出去的云炁攻击的情形,一种无力感萦绕心头。 “好,我答应了,何时何地?” 随着化神修士一咬牙,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委实不是那么容易下的,但张弼说可以教他运转云炁之法,这对于一直苦于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杂质”的他而言,无疑才是最重要的。 云炁在这个世界中就是杂质,杂质越多,越容易产生心魔,即便有混元一气法可以帮助他让灵气和云炁共存,但隐患迟早也会有暴露的一天。 至于要说已经过去了一千七百多年,反倒是修炼到了化神期,如果真有什么隐患,又怎会到今天都相安无事呢? 其实这个问题并没有任何值得质疑的地方,凡事有因有果,修炼邪功是因,遭来天谴是果,覆灭正一道是因,今日被正一道祖师爷找上门来是果,而同样的因果自然也见证在了那老皇帝的身上。 “就现在,我先传授你运转云炁之法。” 等到张弼将运转云炁之法传授给他之后,随着那化神修士稍加修习便已经有所小成,而且更让他惊喜的是,原本以为是杂质、心魔,不知道该如何排出体外,但如今却反倒是形成了一股比之灵气更加精纯浓郁的能量贮存于体内。 不过当他修炼完成后,又不禁有些纳闷,但又只是看了张弼一眼,没有将疑问说出口。 不过张弼见状,倒是替他问出了这个问题,“你是想问我将这云炁运转之法传了给你,就不担心你会反噬于我吗?” 化神修士心头一紧,不敢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赔了一张笑脸。 张弼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毕竟有些东西说穿了一文不值,但倘若能故作神秘,还能让对方保持一些敬畏。 云炁既然如此的高级,比灵气至少高了七八个等级,为何不仅张弼能用,凡是正一道门人也都能用,难道修炼不应该是从低到高、由简入繁吗? 很显然,道理并非如此。 就如同人一样,如果按照这种观点,那么刚出生的人为何不是禽兽,不是猴子猩猩,而是一出生就是极具智慧的至灵了呢? 人既然是先天之后的第一种造物,吸收先天之气又有何不可? 所以答案就是,人可以吸收云炁,甚至任何人都可以,云炁不是毒药,也不是废物,只不过那纯阳小儿为了推广和振兴丹鼎派,以及和正一道争夺道统,故意搞出的一套内丹修炼体系罢了。 但实际上,这套体系不仅丹鼎派有,天庭、仙界、灵山何处又没有呢? 所以究其原因,还是在于先天与后天之争。 无论三清是否能够让这个世界里的人晓理明道,三清的存在都是高高在上的,即便正一、丹鼎历代祖师爷繁多,但三清的地位却从未变化过。 这本身就是一种阶级,只不过由于张弼也是这个阶级中的一员,所以他并不会觉得存在这种阶级是错误的。 但很显然,除了天尊、佛陀、圣人以外,所有的人都曾经想过要进入这个阶级,想要达到“至高神”的高度,甚至是“唯一神”,而在这个时候,头一个挡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天道,也不是天尊、佛陀、圣人的存在,而是先天。 毕竟,这种先天和后天的差异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就比如在某种神话体系中,蚩尤只不过是神农的后裔,而那些远古强大的魔物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体内流淌着蚩尤的血脉,以至于他们根本无法成为先天级别的神农,就算到顶了也不过就是蚩尤的后裔罢了,和神农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么,该如何成为先天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就和人类历史上所干过的一件事类似,那就是改朝换代。 但遗憾的是,人类改朝换代容易,想要推翻原本的先天,创造出新的先天太难了,而这里面难的不是如何击败那些强大的对手,而是如何在击败那些对手后,破灭掉原有的体系,而创造一个全新的体系。 毕竟,就算有一天葛洪能够击败玄天、玉皇、昊天这三位大天尊掌控天庭,但他也只是沿袭了儒门至高无上的道统,成为新一任的玄天、玉皇、昊天。 除非,他能够毁掉天庭,继而毁掉儒家三十三重天的结构,最终覆灭掉儒家的天神体系,再重塑一套新的体系。 第106章 千年宿怨 接下来张弼便准备和那化神修士前往那混沌之地了。 只不过在前往那混沌之地的途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当那化神修士撤去天坛外面的禁制,恢复了万里晴空后,只见那跪在天坛里的满朝文武在稍微迟疑了半晌,竟然再次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并且高声呼喊,“求上仙救救我们!” 听到这话,张弼不由得就皱起了眉头。 无论是人类的王朝更迭,还是人本身的生老病死,对张弼来说,早已失去了可以着眼的基础,而随着他身处的台面达到巅峰后,思考问题的格局也变得无比辽阔。 这种感觉就好比是当初的张弼一看到温月的病情,所能够联想到最简单的方式那就是改写地府的生死簿。 但是天霖馆馆主东方素问这样一位分神期大能能够想到的层面就只能停留在“妖术”的境界当中。 救国和救人一样,用道家黄老的话来说,就是经世致用。 用儒家心学的话来说,就是知行合一。 但无论是经世致用的无为而治,还是知行合一的格物自知,永远都只是停留在对现实的批判和超越,而非构建。 这是心学,也仅仅只是心学而已。 毕竟,相比起人类不可磨灭的积极向上的天性而言,谋求利益的主题才是永恒不变的。 “走!” 张弼并未在这里多待很快就离开了,两人一路来到太清金阙玉华仙阵,而此时张克己和陆恒仍旧还留守此地。 等到那化神修士刚一靠近,在注意到季平的时候先是一怔,很显然他认识这个人,既然覆灭正一道的龙胤皇城是他找来的,那么他自然会对一些个重要的人物有印象。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藏着比他之前刚剧烈的反应。 “吕翔,还我师兄弟命来!”随着季平一声震天怒吼,瞬间化为一道疾驰的烈焰,朝着那化神修士扑了过来。 张弼见状赶紧退至一旁,免得惹火烧身,而反观那名叫吕翔的化神修士在意识到对方是来找他报仇的时候,先是一怔,但紧接着就拿出了迎战的姿态。 如今的张克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位正一道当代天师了,随着他的肉身已死、云炁不存,而这具只有金丹期实力还是灵气傍身的季平之躯根本无法让他发挥出一成的实力。 而反观吕翔,不但云炁磅礴,且在张弼教会了他运转云炁之法后,此时一手灵气、一手云炁,两相运转之际更是虎虎生风。 随着张克己有退无进,而吕翔心存顾虑,两人交手之际,一旁的张弼也在观战过程中不时微微点头。 记得当初张克己在谈及那覆灭正一道幕后主使的时候曾经用了四个字来评价对方的武功。 缘起缘灭。 而如今就张弼所见,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却也有几分天庭雷部雷法的雏形。 更重要的是,即便就连张弼自己也没有料到,灵气和云炁相结合而成的奇妙存在,竟然真有一种缘起缘灭的感觉,而其最主要的表现方式便是当初斗姆元君评价天庭雷部之主施展雷法时的那四个字—— 万神俱凝。 只不过,仍旧还是虽有雏形,却稍显稚嫩。 这场战斗张弼没有出言阻止,而是任由他两自有交手,到了后来对敌双方的心情也在不断变化。 张弼不阻止,吕翔自然是不再有所顾虑,尽情施展的同时只需要稍加克制即可。 而反观张克己,却是在察觉到吕翔身上那股熟悉的云炁时,渐渐的产生了几度幻灭的心情。 原本他以为吕翔身上一身云炁都是从自己的同门师兄弟身上掠夺而来,但渐渐的他发现吕翔对云炁的运用自如,比之他自己甚至都还要随心所欲几分。 而当他于战斗中偶然转头看向张弼时,心中也终于是有了结论,那就是吕翔运转云炁之法必然是张弼所传授。 至于要说张弼为何会传授仇人法门,张克己虽然无法得知缘由,却也逐渐的默认了这个结论。 以至于到了后来,当张克己发现吕翔并没有要下狠手的意思,反倒是逐渐地让这场本应是生死战的对敌变成了同门之间的切磋时,张克己在内心哀叹一声,以一手正一道正统招式“扶风惊玄”作为终结式,结束了这场战斗。 此时张弼拍着巴掌走了过来,先是看了吕翔一眼,随即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张克己的脸上。 “让他为死去的亡魂赎罪。” 此言一出,不仅是张克己,就连吕翔都大吃一惊,也是直到此时他方才得知原来张弼也是正一道之人。 张克己没有说话,他能放下却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接受吕翔,但是面对张弼,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张弼知道,要让他忘记仇恨实属强人所难,但他要的不是过程,而只是一个结果,即便这个结果或许无法令所有人都满意。 包括万雪儿。 随着张弼在那吕翔的身上贴上了一张天眼通符箓,用来代替自己的眼睛,很快吕翔便进入了那混沌之地当中。 刚一进入,张弼就注意到周围摆放的各种香炉烛台,意识到这里可能就是正一道原本的大殿所在。 “该去哪里找那人魂?” “左走十五步。” 行程中,吕翔在前进,张弼则是在给他指路。 这里的地形错综复杂,一来是因为当年屠灭正一道时导致的建筑物毁坏,而另一方面则是此地气息禁绝,早已形成了一处绝地,相比起云垂镇那个土财主家里的情形而言更多了几分凶险。 按照张弼所指示的方位,很快吕翔便来到了几具散乱的尸骸旁,随即就听到了张弼的喊声,“停!” 吕翔停下脚步,同样也在放眼四周,这里的气息虽然凝滞,但并没有消失,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紧缩,汇聚在了那些尸骸身上散发着莹莹绿光的地方。 张弼知道,目的地应该就在不远处,但是想要抵达那里可并不容易。 即便吕翔已经辗转这里无数次了,可偏偏这一次他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汗水,只是这汗水尽管已然凝结,却始终滴落不下,更是加深了他内心的惊惧。 张弼没有急着下指示,他在等一个变机的到来。 按理来说,在这个生灵禁绝的场所,不可能会有变机的存在,但是既然此地能够诞生出穷通奇数的气运,那么就意味着这里并非真正的绝境。 就在时间不断流逝,直到外面天色渐晚时,张弼的测算也已经有了结果。 积水不落,下有阴火,原本这是兑上离下的泽火革,寓意内蒸外煏,水涸草枯,若能借金离象烘焙出酉土,便可借坎宫变化之位催生出变革。 但遗憾的是,由于此地禁绝已久,时序反常,早已不复正常的草木枯荣的周期变化,所以只能另寻替代之法,即便会产生过多的损耗也在所不惜。 而这个变化就是上兑下艮的泽山咸。 第107章 取得人魂 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归根结底就是顺势而为。 但顺势而为的结果大多都不遂人愿,所以为了避免被困难迎头痛击,往往就需要借势。 “用我传授你的云炁运转之法,凝聚一方小鼎,将其置于你右手方七步之处的那一石台之上,再取一勺土放入小鼎中,以地气阴火烘焙,最后将得来之物抹在你的脸上,逼出额头上那一滴水珠,让水珠落在地上。” 张弼不提“汗珠”,而是用水珠替代,也算是给他留了几分薄面。 吕翔闻言也不去理会张弼是否暗中讽刺于他,此时的他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上了,听了张弼的话,宛如天降甘露一般,赶紧按照指示去做。 直到做完最后一个工序,随着额头上凝结的汗珠终于是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落到泥土中时,突然间,那原本被覆盖在泥土中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地阴之火突然就熊熊的冒了出来。 火势开始蔓延,不但烧尽了周围的一切,也在蒸腾周围空气中让人窒息的氛围。 而当变革和洗礼开始出现的那一刻,原本黯淡的坎宫此时也逐渐开始恢复生机。 看到这一幕,张弼知道大功告成了。 但是很快张弼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纯阳小儿和女娲在此地隐藏的秘密。 此时的吕翔也终于是有了一丝神清气爽的感觉,但他刚要不遵照张弼的指示挪动一下步子,却立刻就被张弼给叫停了。 “你不要命了?” 听了张弼的呵斥,吕翔不敢再动,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的火势燎原,不光烧尽了那残破的建筑,也将那几具尸骸席卷其中,瞬息间化为了劫灰。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还幻听到了一阵叹息声,就好似曝尸荒野的亡魂被超度时解脱的声音。 “我现在应该干嘛?” 由于张弼许久都没有说话,吕翔终于是大着胆子询问了一句,但随着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张弼一声冷哼。 原本他以为张弼是不满于他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却不料紧接着就只听张弼说道,“没想到你在这里还留了一手呀!” 谁? 由于张弼这话并没有借由天眼通中的灵识进行传音,而是直接宣之于口,所以张克己和陆恒也都能听在耳边。 尤其是陆恒,在明了张弼的身份以及山神张勃对其的尊重后,更是有一种直观的感受,那就是此时张弼所感慨的对象恐怕是仙界之中某位宣和真人的宿敌。 陆恒猜的没错,此时此刻张弼所察觉到的一丝不同寻常的迹象正是来自于那纯阳真人吕洞宾。 丹鼎派一门的修真之法张弼虽说向来都不屑一顾,但却从未小觑过,无论是他和那纯阳小儿斗法,还是开创出练气筑基结晶三个境界的葛洪,都可谓是小心谨慎。 但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正一和丹鼎两派相对趋于平稳,并没有再有新的建树,而且还进入到了一个彼此相互融合的发展阶段。 而在这个阶段中,也诞生出了一些为两派共有,且能够取长补短的道法。 而其中最精华之处就是万法自然。 由于正一道本质上是一门杂学,其吸纳了方术士学说、阴阳术学说、墨家学说等多种学说,加上黄帝的帝王术,其品种多样,涉猎范围之广,是其余教派所不能比拟的。 因此正一道所秉持的理念便是那四个字,正以治邪,这其中的“正以”二字就有以一统万的意思,也有万法归一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以万法入道,最后达到自然。 而丹鼎派则是反过来,由于没有吸纳庞大的学说,导致丹鼎派必须要自创一套体系来作为立根之本,这便是内丹修炼法。 而内丹修炼法的主旨便是道德经上的那一句话,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所以,丹鼎派的修炼法一开始就是自然的状态,借由修真者体内的灵根来吸收天地灵气,再经过修炼而逐渐达到兼利万物的程度,也就是“自然万法”。 从混沌之地中火势刚开始升腾起来的时候,张弼就在探查着地利环境的变化,可以说火会烧到哪里以及烧到什么,乃至于何时会抵达,都在他的盘算当中。 但遗憾的是,最终的结果和张弼的推算大相径庭。 无论是泽火革还是泽山咸,本质上都只是顺势还是借势的区别,而这个势从哪里来,便是地利环境。 当张弼察觉此地混沌、气息凝滞、时序失衡的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改变地利环境,借由松土和烘焙(活化)土来让水可以恢复流动,让埋葬的阴火可以蹿升。 只要地利恢复了,重新赋予其流通的本质,自然就能让环境变好。 但那时的张弼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混沌之地存在的另一个意义。 既然,那纯阳小儿和女娲就是把云炁存在于符箓和修真两大秘术之中的秘密存放于此地,那么换句话说,这里相较于外面那广阔的天地而言,更像是一个“真实世界”。 换句话说,在这片死地当中,不仅有一个云炁不是垃圾的狭窄空间,还有一个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的正常修真体系。 而当张弼以万法沟通自然,改变此地地利环境的同时,被埋葬于此的秘密也借由自然反过来兼利万物的方式暴白于天际。 此时的张弼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要么继续废弃此地,从今往后失去这片仅存的“乐土”,要么保留下这片混沌之地,让那穷通奇数的命运在万雪儿和张克己等人的身上得以延续。 但这样的思考并未持续多久。 应该来说,张弼所经历过的苦难何止九九八十一难,远较眼前更艰难的挑战与选择他也曾经历过。 即便面对这样的诱惑,张弼内心的挣扎也并未超过一瞬间,而即便是这一瞬间也还是他精魄不存而导致的后遗症。 既然那纯阳小儿想以此自然万法之道来试图磨砺他的道心,那么张弼就用万法自然之理来彻底打消掉那纯阳小儿一番叵测居心! “吕翔,后退十七步,再转右七步,从烈火中取出一物,而后你尽快离开此地!” 随着张弼下达了命令,吕翔闻言如闻天籁一般,当即按照张弼的指示进行完毕过后,要不了半刻钟他的身影就已然回到了混沌之地外面。 此时,混沌之地中所充斥的危险气息虽然犹在,但空间凝滞之感却已经完全消失,而随着吕翔摊开手,只见其手掌心中悬浮一物,正冒着闪闪绿光。 正是张克己缺失的一角人魂。 看着自己的人魂,一旁的张克己再次露出激动万分之状,却又在张弼一瞥之后静下心来。 他知道,人魂虽然到手了,却也只是解决了一半的问题,倘若找不到一具合适的躯体,终究无法让魂体完美结合。 第108章 归入门下 随着张弼一抄手,将那人魂收入囊中,替张克己保管之后,这才看向那吕翔。 在张克己眼中,吕翔是覆灭正一道道统的罪魁祸首,不杀他已经算是祖师爷仁慈了,但要留下他,却是愧对同门。 而此时的张弼其实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尽管说他只给对方开出了一个条件,如今交易达成,且对方全程都没有使坏,按理来说应该算是两不相欠了。 但遗憾的是,无论张弼还是那吕翔,这会心里都很清楚,上了这条“贼船”想要下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说如果换做是半天前那会,吕翔肯定会暗暗叫苦了,再加上他的身上又没有当初张弼用来控制那国师的太清玄元,找个机会一走了之方为上策。 但如今对他来说,留下来反倒是最好的结果。 一来张弼通晓云炁使用之法,对于他那混元一气法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良师。 二来张弼既然说让他为正一道亡魂赎罪,这就意味着调解了他和那张克己之间的矛盾,也为他留下来创造了基础。 “你怎么说?” 此时,张弼果不其然向那吕翔投来了一瞥,后者见状,只是略微的犹豫了一下,做了个姿态后,紧接着就朝着张弼一抱拳,说道,“在下愿意洗心革面、弃暗投明。” 听着他的话,张克己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古怪之色,而张弼却只能当做充耳不闻了。 吕翔虽然愿意投靠,但这家伙心术不正,修炼邪功入门,身上背了太多的孽债,不知道未来会召来怎样的因果和天罚。 想到这里,张弼就知道,不能让他随时跟在身旁,否则魔障缠身,对自己也就罢了,那张克己本就是侵占他人身躯的残魂,若是再召来一丝厄运,恐怕魂体归一的瞬间就会迎来天罚。 所以,张弼认真的想了想,决定用对待那国师的方式来对待吕翔。 “此乃太清玄元,乃是我正一道门下弟子犯下最严重的错误时的惩戒,你可愿意接受?” 张弼此言一出,一旁的张克己一脸骇然,他当然知道太清玄元之名,只是没想到张弼竟然会对吕翔施展此法。 倘若吕翔愿意接受,那张克己或许会改变自己对吕翔的认识。 吕翔听着张弼的话,也看着张弼手中那散发着和自己体内相同气息的云炁,虽然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但也知道这并非张弼想要害他,而是一种“投名状”。 毕竟,如果不是自己人,何来的责罚和惩戒? 吕翔心想既然都上了你的船了,再多一条限制又有何妨,当下也不犹豫,任凭张弼将那太清玄元渡入他的体内。 眼见他愿意接受,张弼和张克己两人的脸色均有所缓和,尤其是张克己,此时纵使没有把他当成是自家兄弟,却也于冥冥之中能够对得起同门师兄弟了。 吕翔的加入对张克己和陆恒来说或许是如虎添翼,但是对于张弼来说却仅仅只是聊胜于无,别说明面上他还有一位分神期的敌人虎视眈眈,就说三教合一过程中的道统之争,也不是这几人可以插手的。 其实原本在张弼的心中,别鹤留苑就是一个最合适的选择,毕竟儒门涉猎广阔,如同汪清璇那样的人能够通晓天下礼仪,也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帮到自己。 至于像楚华颜、陆卓羽以及眼前的陆恒等人,他们都只是精一技的典型,而一旦放眼天下,他们的眼界、见识、格局皆远远不够。 不过,眼界、见识、格局不是一天就能养成的,再说了,张克己若是能够重振此间正一道道统就足够了,何必还要苛责他通晓天地万物呢? 想到这里,张弼就知道,该去了结下一段因果了。 随着张弼拿出禄星盘,看着上面两条分别对应天干地支指针划过的轨迹,以及在特点的星位所刻下的痕迹,张弼就知道,仅仅只是在爱这段时间里,就有不少人对他动用过天机,想要探查他的前世今生。 虽然这个人不一定就是那纯阳小儿,毕竟他也没那么闲,但被这么多人惦记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这些能够洞察天机之人大多都身具大神通,倘若没有这禄星盘,一旦被这些人找上也是一件麻烦事。 看来必须要尽快解决此间之事。 以及和楚华颜约定的五年之约也快来临了。 张弼等人刚一回到住宅就遇见了泰雍,当泰雍看到张弼身后跟随的“季平”时不由得连连指手,露出目瞪口呆之状。 至于早已身为张克己的季平对眼前泰雍也并不陌生,只不过这段记忆不是出自季平的脑海,而是千年前正一道道统覆灭之时的情景。 毕竟真要说起来,整个龙胤皇朝的所有人,上至满朝文武、无道君王,下至黎民百姓,都是正一道的敌人。 只不过当年的黎民百姓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人,要么是劫掠草原的马贼,要么是聚众山林的盗匪,还有一些离开中州远赴北塞闭关的隐士,只不过因为龙胤皇朝的建立,为这群人提供了一片乐土罢了。 如今,龙胤皇朝的老皇帝死了,他的三个儿子也都死了,可以说皇朝已经逐渐的开始陷入混乱之中。 而那些早上还在天坛向张弼叩拜口称“上仙救救我们”的大臣们,此时也都早已精神抖擞,化身为窃国贼,只待兵马强援到来,便要攻入皇宫夺取大宝。 而泰雍今天正是来找张弼求援的,顺便想要求一副救国良方。 其实在张弼原本的打算当中,并没有想过要干扰龙胤皇朝的内政,毕竟他先是和三皇子定约,后又赶走国师,其实就是想要稳定局势,好抽出时间和功夫搞定万雪儿以及正一道之事。 但由于老皇帝主动找他麻烦,张弼也只能赐他一死了。 而如此一来,一国失其君,而想要指望这满朝文武百官以及那无数黎民百姓无为而治,恐怕要不了几年,这里除了会多上几百万奴隶外,不会有丝毫发展的迹象。 所以如今的张弼也不得不插手其中。 至于要说让张弼如何做,其实方法很简单,只是未必会有人同意。 唯一不同的是,张弼可不是要来一场全民投票,所以只要他指定的当事人能够答应,就算泰雍不答应又有何妨呢? “政教合一?” 当泰雍从张弼的口中听到这四个陌生的字眼时顿时就愣住了,却又很快从这个通俗易懂的四字名词中找寻到了熟悉的感觉。 老皇帝和国师玄化九章的合作,不就是政教合一吗? 难道说张弼要走这条老路? 不过张弼并未去理会他的疑惑,也没有半点想要给他解惑的意思,而是转头对身旁的张克己说道,“克己,这辈子可有娶妻生子?” 张克己闻言先是一怔,但紧接着就苦笑摇头,正一道虽然并不避讳门人娶妻生子,但对于张克己这位天师来说,凡事都要尽职尽责做好榜样,反倒是忽略了个人的终身大事。 第109章 婚事 “既然尚未娶妻生子,那正好,不如我给你介绍一门婚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弼此言一出,即便众人早有所料,却也不免有些诧异。 毕竟,此时是说婚配之事的时候吗? 张克己闻言,心中更是纳闷无比,先不说时局如何,就说他还没拿回属于自己的那具身体,如此婚配其非儿戏? 但这话他不敢说,而且是祖师爷指名点姓为他提亲,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他又岂能推脱? “一切但凭道友吩咐。”由于闲杂人等很多,张克己不敢称呼张弼为祖师爷,只是如此一来,区区道友就能让他点头接纳一门婚事,更是让那泰雍和吕翔感到诧异。 “好,就这么定了。”张弼眼见张克己一点不拖泥带水,也兴奋的一声高呼,全然不顾自己也不过只是九岁孩童的模样,紧接着说道,“泰雍,此事就全权委托于你,择一良辰吉日,为季平和万雪儿举办婚礼!” 万雪儿此名一出,泰雍面如土色,但很快又转醒了过来,而在那颜面变化之际,聪明如他,也早已想通了前后关窍。 如今皇帝已死,三位可继位的皇子也皆遭毒手,可以说皇室里面就只留下了万雪儿一人。 但万雪儿只是个公主,即便继位为女皇,恐怕也难以服众,如今张弼提出政教合一,又让季平娶了那万雪儿为妻,如此一来,一方面借由宗教的力量镇国,另一方面,季平和万雪儿这两人,一个原本为护卫,另一个为贵胄,两相结合也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妙啊,妙啊!”泰雍想通了这其中道理后连连拍手称是,只是没过多久又不禁面犯难色,“只是不知道公主是否愿意?” 听了这话,张弼不禁眉头一扬,似乎对他提出此问有些诧异,于是反问道,“她不同意又能如何呢?” 有了张弼这句反问,泰雍顿时心中大定,随即长身一礼,在离开前说道,“此事就交由我来操办,必不会令仙长失望。”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张弼在频繁会客商讨政教合一的细节,以及和张克己、吕翔二人探讨正一道精要的过程中度过。 直到五天之后,张弼自觉时机成熟,而今天他有一要事要办,那就是说服万雪儿。 从张弼前往皇城斩杀那老皇帝以来,他就没有和万雪儿见面了,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张弼却并没有禁止其他人讨论皇帝已死的事情,以及她即将成为女皇的传闻。 女皇啊! 一想到这个词,万雪儿的心中就不由得涌起一股美妙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当她隐约听说是张弼杀死了她的父皇时,一种难以自已的感觉就时常涌上心头。 当张弼敲响万雪儿房门的时候,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但就算是再细微的呼吸声张弼也能听得见。 万雪儿此时就在屋内,她很清醒,也知道外面敲门的人是张弼,前些日子她也曾竖着耳朵趴在房门上倾听外面的声音,尤其是张弼的声音,似乎一点也没有想要瞒着自己的意思。 而在那些张弼与他人的对话当中,她听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国家未来如何如何,虽然这些东西即便在过去距离她这位公主都十分遥远,却又在皇兄和父皇接连死去之后,逐渐的也成为了她的一块心病。 显然,只有当快要失去的时候才会感到珍惜。 如果自己不再是公主,如果自己明天就要被赶出皇城,甚至于如果那群愤怒的大臣们要让自己给哥哥和父亲陪葬,她又将如何自处? 那些过去从来不曾被万雪儿思考过的东西,在这几天当中一股脑的全都出现在了脑海中。 而在所有问题的最后,她所能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 只有张弼才能帮她。 可是,当张弼真的来帮她的时候,她又退缩了。 站在屋外的张弼没有离去,他一点也不急。 正如同万雪儿在屋子里听到的那样,那些东西其实也是张弼变相想要说给她听的,只是选择了这样一种对两人都好的掩耳盗铃的方式。 真要说起来,张弼其实可以当着他的面直截了当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以及为她刨析厉害关系,以及她当前的处境,让她明白很多人都希望她能陪伴她的亲人一同去死,甚至是希望能够翻开新的一页,改朝换代,连同龙胤皇朝的名字也改上一改。 最后告诉她,只有我才能拯救你。 但张弼并没有这么做,不是他不忍心让万雪儿知道这残酷的真相,而是他要的不是一个听话的傀儡,而是能够和张克己一同开创出一番事业的帮手。 当然了,说是帮手可能有些虚伪了,而张弼真正的本意是让万雪儿和张克己去借助茅山宗的阴阳合德道进行修炼,以此法来让龙胤皇朝加速过渡为一个真正的政教合一的国家。 毕竟,无法普及推广的教义终究只会沦为棋盘上的游戏而已。 当一刻钟过后,万雪儿推开门的时候,张弼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她脸上的担忧和期待。 担忧是她不知所措,而期待则是她展现人类积极向上的天性。 但在过去,即便她同样也有这样的天性,但更多的还是被她自己深藏在了心里。 毕竟,过去的她又能做什么呢? 如果给她一个机会,让她选择给父兄陪葬,以及能够踩着自己父兄的尸骸踏上女皇的高度,她又会作何选择呢? 对于身在帝王家的她来说,这个问题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雪儿姐,你知道‘道’是什么吗?” 面对万雪儿,张弼仍旧还是一个九岁的孩童,只是这幅容颜他很少会显现出来。 “道?”万雪儿显然没料到张弼会问这个问题。 事实上,如果这时的张弼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已经帮你选好了夫婿,你就等着嫁人登基成为女皇”,那恐怕万雪儿想都不想就会同意下来。 只是当张弼离开后会有些许遗憾,甚至会憧憬那个陪伴自己坐上皇位之人是张弼。 “对,什么是道?”张弼又追问了一次,而这一次万雪儿陷入了沉思。 自然她从未思考过这个古往今来令无数人头疼的问题。 回答的浅了徒惹人笑,但太过深入的话又回给人一种故作高深之感。 最终,万雪儿摇了摇头,她不懂什么是道,如果张弼问的是“你知道从这里到皇宫的距离是多少”的话,或许她能估算出一个答案。 看着眼前依旧还是那么天真的万雪儿,张弼顿时就笑了,同时伸手指了指她与自己,最后说道,“道就是你我之间的距离。” 这一次,万雪儿听懂了,却又在听懂之后露出一脸黯然,毕竟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她曾经想过要拉近这段距离,可偏偏她什么也没有做过,而如今当张弼已经离她远去,而她自己也将要嫁为人妇的时候,或许这距离也已经变得无比遥远了。 不过很显然,万雪儿误会了张弼的意思。 第110章 遇刺事件 正当张弼难得闲下来的时候,麻烦又不自觉的再次登门,而这一次带来的麻烦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已离开皇城多时的前国师玄化九章。 这是一天深夜,张弼本打算回去休息,虽然通达结晶后他也可以辟谷了,但正一道本就有阴阳契合一说,睡觉自然也是一种修炼方法。 只不过在张弼即将休息之际,忽然听到房门外的动静,于是乎打开门一看,只见玄化九章就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当张弼将玄化九章让进屋内之后,她先是向张弼贺喜,紧接着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听说道长你在找华胥氏族人的麻烦?” 玄化九章的开门见山让张弼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只是颇有些好奇的打量了她半晌后这才笑道,“怎么,你也是华胥氏族人?” 玄化九章闻言,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称是,而如此一来,屋子里的气氛不由得就变得紧张了许多。 “既然你身为华胥氏后裔,就应该知道,不是我想找她们的麻烦,而是她们想要破坏我的好事。” 张弼这么一说,玄化九章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显然这和她知道的有些许出入。 不过张弼自然也不会对她提起女娲和纯阳小儿的那些事,至于凡间总总行径,站在张弼的角度一切还要端看因果。 前次华胥氏族人来试图破坏他布下的太清金阙玉华仙阵,这让张弼能够感觉得到这其中的猫腻。 毕竟就算女娲和纯阳小儿搞鬼,但也不会和凡间的后裔有任何关系,除非有真武大帝和那传人那种关系,否则的话女娲倘若出面指使自己的族人来对付张弼未免贻笑大方。 且不说这些族人是否能奈何得了张弼,就说张弼前次已经知会了黄帝,倘若旧事重提,想要给女娲一个小小的警告自然也不在话下。 而倘若是黄帝出面,那这件事就难了了。 所以,目前张弼和华胥氏的矛盾还仅限于凡间,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当张弼就此事问过吕翔之后,却被吕翔告知此事他并不知情,也和华胥氏没有任何联系。 反倒是另外一人得知此事后,给了张弼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这个人就是陆恒。 陆恒既然是荆楚蛮夷这种古人族后裔,自然对上古人族有着一定认识,而华胥氏族人也是上古人族,乃是蛇身人面,牛首虎鼻。 只不过陆恒虽然知晓华胥氏来历,但这个世界早已发展了上万年,如今的华胥氏如何,他就并不知情了。 而如今,玄化九章突然找上门来,让张弼立刻就意识到,这件事非但没有过去,反而有麻烦升级的预兆。 “我并不知道她们曾找过道长的麻烦,不知道长可否给我几分薄面,由我去处理这件事?” 玄化九章自从被张弼种上了太清玄元后,也遵守规矩没有再在皇城兴风作浪,而是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而如今再出也摆出一副言辞恳切的模样。 随着张弼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宣和真人和纯阳真人以及女娲的矛盾,和凡间后裔的关系不大,如果他们不再来找麻烦,张弼自会既往不咎。 然而,玄化九章走后没过两天,就又发生了一件事。 张克己遇刺。 当吕翔将重伤过后的张克己送回张弼宅院的时候,仅从那伤口处所残留的齿痕,张弼一眼就可以断定伤他之人正是华胥氏族人。 像这种上古人族,除了后天可以借由精怪之法修成人形外,身体也是他们最主要的战斗工具。 “克己,感觉如何?”随着张弼用云炁帮他抚平了表面上的伤势后关切的问道。 “道长请放心,我没事。”张克己虽然口称无事,但实际上在吕翔的眼中,他伤的很重,除开体表的伤势外,更重要的是他中了一种独特的毒。 但由于华胥氏族人乃是蛇身人面,并没有蛇牙,所以这种毒究竟是蛇毒还是蛊毒,张弼还需要进一步探查。 安顿好张克己后,张弼、吕翔、陆恒三人来到了外面。 “道长,让我去把那凶手抓来,只要抓到他就一定会有解药。” 吕翔主动请缨,毕竟这是最有效的法子,但是很快就遭来了一旁陆恒的反对。 “不妥,古人族大多通晓精怪化形之法,或为花草植物,或为山精野怪,大多也会依照其化形后的特性而选择祖居之地,贸然前去恐怕只会扑一场空。” 陆恒的话让吕翔紧锁眉头,只能重新又看向张弼,等待下一步指示。 不过张弼对此还算镇定,既然华胥氏族人敢伤了张克己,此举等同于对他宣战,至于这背后是否有女娲授意之嫌尚且不明。 “不急。”张弼先安抚众人心情,随即又微笑言道,“也该来了。” 随着张弼话音落下没多久,不远处就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现身之人正是玄化九章。 “你是……”此时,吕翔和陆恒在见到玄化九章时几乎异口同声出言询问,面露惊异之色。 玄化九章先是看了他二人一眼,紧接着又转向张弼,只是此时她的神情略显焦急。 “道长,不好了,我族族长颁下了必杀令,要倾尽全族之力对付你。” 此言一出,陆恒和吕翔对视一眼,却反倒是安心许多。 毕竟,相比起层出不穷的骚扰来说,倘若对方愿意大举进攻,倒是免除了找不到人的尴尬。 至于张弼却在明了了这一点之后,复又看向玄化九章,说道,“那么,你的决定呢?” 这一刻,玄化九章便有了和吕翔当初一般无二的感觉,那就是张弼在迫使她做决定了。 要说玄化九章虽然当日被张弼降服,却未必会心甘情愿供其驱使,毕竟古人族不同于其他族群,几乎全都身负传承使命。 就说华胥氏族人,历代供奉女娲神像,于苗疆一代修寨搭营、繁衍生息,一方面传播华胥氏两位伟人女娲、伏羲为人族共祖的重任,另一方面则是把母系氏族的一些文化习性保存和延续下去。 而这就是过去张弼所知的那个女娲不为儒释道三教所尊享的原因。 毕竟女娲代表的是母系氏族的源流,但如今大行其道的却是父系氏族。 同理,身为伏羲氏的东方青帝太昊可以配享天庭五方上帝之名,但同为华夏共祖华胥氏却无人提及。 其实张弼能够理解这种不被重视的感觉,就和那纯阳小儿的丹鼎派一样,想要在这个三清统治仙界的时代和天师、茅山、灵宝三派抗衡,不玩一点阴谋诡计如何能得以在夹缝中生存呢? “我愿意追随道长。”终于,玄化九章做出了决定,尽管这将意味着她从此往后背叛了自己的华胥氏族人,但不知为何,她反倒觉得这才是最正确的决定,甚至还能让自己的族群从此往后走上正确的道路。 第111章 主动出击 一夜过去,张克己的病情出现恶化,这可急坏了很多人。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万雪儿。 自从她得知自己能够延续过去的荣华富贵,继而更进一步成为龙胤皇朝的女皇时,那种无与伦比的感觉就始终萦绕心头。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小女人,自小就被灌输了一套覆巢之下无完卵的思想,即便有一天为了自己的国家和父皇要去和亲,也没有抗争的余地。 但如今,当这一切非但没有发生,反而会让她越来越好的时候,她就牢牢的把幸福抓在了手中。 至于要说夫婿是张弼还是季平,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如今,张克己病危,这就不仅仅如意郎君没了,而是她女皇的位置也岌岌可危,但是她还是怀了一丝憧憬,毕竟按照泰雍的描述,自己身为龙胤皇朝的皇室成员无可替代,但宗教方面的人选却并非唯一。 不止张克己,张弼,乃至那吕翔、陆恒皆有可能成为替代人选。 当然了,这番话泰雍不会说给张弼听,也告诫了万雪儿不要说出口,但他们不说,却不代表张弼不清楚,毕竟那政教合一的设想本就是他所提出来的,又岂能没有第二、第三套方案和备用人选呢? 而第二个担忧的自然就是张弼了。 张克己身为这个世界上正一道第四百七十六代天师,不仅名正言顺,而且单凭这个身份就能够让张弼对其产生非同一般的亲切感。 倘若说换一个人,即便仍旧能够延续政教合一的设想,以及也能够担起重振正一道道统的重任,但张弼对这个人就不会再有那种师兄弟之间的感情了。 所以,张克己绝不能有事,必要的时候张弼不会吝啬于动用最极端的手段。 只是眼下还没到那个时候。 当一群人怀着悲愤的心情来到外面后,泰雍则是阻止了万雪儿去和张弼说话的意图,毕竟这时候万雪儿不适合往张弼跟前凑,这意图太明显了,反而不美。 至于张弼此时也没有想要安慰她的心思,而是已经开始着手解决这件事了。 只不过矛头虽然对准了华胥氏,但张弼眼下能够动用的手段并不多,且不说如今张弼唯一可以借助的只有玄化九章一人而已,就说张弼自己对于女娲这位三教都不尊享其位的人族先祖缺乏了解。 看样子,还是得回到自己的老本行上,看能不能“借势”了。 想要借势,通常情况下都要布阵,毕竟正一道最擅长的时辰方位学说就是和山川地理打交道,但由于华胥氏较为特殊的缘故,此法未必好用。 正如同陆恒所说的那样,上古人族擅长精怪化形之术,本身就能结合地势环境发挥出自身的特长,并且以此特点来建造自己的家园,倒是有一种旱魃的感觉。 只不过旱魃现世自带干旱特性乃是先天之能,而上古人族借自身特点改变地利则是后天习性。 尤其是女娲还和三皇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这导致三皇经和五岳真形图也未必好用。 毕竟,无论是三皇经还是五岳真形图都和几位人皇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虽然五岳之中治嵩高山的正是轩辕黄帝,但是五岳真形图乃是天地大阵,只取嵩山一地布阵,无疑就相当于五爪金龙缺了一角,难以毕尽全功。 但倘若布下五岳大阵,又会和治岱宗山,也就是泰山的伏羲氏青帝太昊扯上关系。 推而广之,伏羲八卦也是同理。 所以为了避免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张弼决定全部弃用,而最终有了决定。 既然风水阵不能布,那就布奇门阵好了。 “走,我们先出城。” 张弼带着吕翔、陆恒、玄化九章三人来到城外,面对辽阔大草原时,各自心中疑惑。 “道长,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在吕翔看来,即便那华胥氏拥有化形之术,但在他化神气息锁定之下也必将无所遁形。 “种树。” 张弼丢下两个字,随即就从身上掏出了一大把符篆,几乎每张上面要么画着桃树,要么画着柳树,不但栩栩如生,而且更有一股熟悉的云炁流淌其中。 随着张弼将符篆分发给三人,很快三人身影消失在当场,又在数刻钟之后回到,已经按照张弼指示将符篆埋在了不同方位的草地上。 “接下来如何做?”陆恒问道。 “等。” 这一等又过去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直到天色渐晚,草原上风止气凝之时,远处苍茫天际突然变得模糊了许多。 “那是……”陆恒抬眼望去,只见那朦胧之处隐约有人影晃动,有几分海市蜃楼的味道,但一旁的玄化九章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知那并非飘忽不定的虚幻,而是一种气息投影。 华胥氏族人由于生活在充满瘴气的山区当中,天生便对各种毒性免疫,且常年与泥沼中伴生的各种植物为伍,让她们身上也充满了一种混合着毒性的特殊植物的味道,而这种味道会伴随着植物繁殖的季节而传递,就像是蒲公英一样随风飘逝,落在另一片树林当中,继而繁衍出新的氏族族群。 “来了!”此时的张弼冷笑一声,于原地起身,随即瞥了吕翔一眼,吕翔见状立刻心领神会,已于瞬息之间气息锁定方圆千里之地内所有异常的气味,也与此同时明白了张弼选择在此地布阵的用意。 毕竟,真要深入到遍布沼泽的山林之中,气息和味道早已混合在了一起,即便他也用气息锁定了某个对象,也会因为环境的因素而最终失去踪影。 但如今他们身处之地乃是一片辽阔的草原,此时除了草原的芳香和一望无际的天空外别无其他,华胥氏族人一旦现身,必将无所遁形。 “走,让我们去会会他们。” 随着张弼指引众人一路前行,依照之前排设下的奇门阵法依序前进,很快便来到了一处特地为了请君入瓮而开启的生门当中。 来到现场,却是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连周围有任何古人族化形为草木林立的迹象也看不到,正当众人生疑之际,却见张弼的脸上已然露出了笑容。 之前来时的路上,张弼就已经观察过四周方位的变化了,料得此地乃是景门对应的离火朱雀之位。 朱雀为鸟,其气腾而为天,聚而成群,又因为朱雀之位在南方,鸟飞向南方有迁徙、补给的意图。 这意味着敌人已经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异常,甚至已经感受到了敌人来追捕他们了,毕竟古人族本身就有飞禽走兽般敏锐的嗅觉。 只是他们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在这个奇门阵当中,选择从景门离开的他们唯一能去的下一个地点便是—— 死门! 第112章 引蛇出洞 等到张弼等人赶到的时候,现场的华胥氏族人早已经七零八落,甚至都无需吕翔等人动手了。 此时的吕翔朝着张弼投来了极为钦佩的眼神,而反观陆恒和玄化九章则非常淡定。 张弼没有去理会他们三人的感受,而是蹲下身子来看着一个人首蛇身的华胥氏族人,此时的她气息紊乱,精元还在不停流失,离死已经不远了。 之前张弼让陆恒三人持符篆去种树,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布阵那么简单,毕竟奇门遁甲之法的精髓便在于那个“奇”字。 符篆埋在土中,借由阵法的变化彰显出草木枯荣之象,加上草木本身对地脉的影响,可以演变成几十种不同的变化。 但这还远远不够。 毕竟孤立的变化容易被真正的高手一力降十会,所以光有地利的变化还不够,倘若能够配合植物对环境的影响再制造出一些诸如水土流失、地裂山崩而触发的天象无常,才是真正的奇门遁甲之术。 而如今张弼信手拈来,对付几个不入流的小角色,颇有些大材小用。 早在张弼到来之前,这群华胥氏族人就因为误入死门而死伤无数,虽然此番他们并没有派出主力军,却也损失惨重。 而现场唯一一个还能喘气的人也早已被吕翔的气息给压的抬不起头来了。 等到张弼走到那个唯一还活着的人身旁,看着她还想要负隅顽抗的时候,不由得蹙眉说道,“华胥氏为何要针对我?” “哼!”那人首蛇身,身上未着寸缕的华胥氏女人偏过脑袋,不发一言,一副闭门等死的模样。 而看到族人如此,玄化九章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却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帮他疗伤,然后让她离开。” 张弼丢下一句话就调头往回走,只剩下陆恒和吕翔两人面面相觑。 在他们看来张弼废了那么大的劲,又等待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好不容易抓到了这伙小贼,想着会干掉一些人震慑一下这批宵小之辈。 再不济也会抓来几名俘虏,严刑拷问,让他们交代祖居之地,却不料张弼竟然不要俘虏人质,而是打算将他们放走。 但命令就是命令,谁也不敢违抗,等人玄化九章简单的给那人治疗过后,便遵照张弼的意思放走了她。 而随着陆恒等人追上张弼的脚步,还没开口问点什么,只听到张弼说道,“放心,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这句话听得陆恒和吕翔二人振奋不已,却也让玄化九章感到一阵遍体生寒,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背叛族人投靠张弼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但张弼却并不想解释什么,有些事只有做了并且有了结果后,才能让人明白原因。 却说那名还带着伤的华胥氏族人一路离开草原,途经一处水源,随即纵身一跃,化为一条水蛇最终游到了一座浅滩附近,而此地距离龙胤皇朝已有数百里之遥了。 爬上岸的她先用独有的方式搜寻了一下附近的气息,直到确定没有人跟随后,这才进入到眼前这片丛林当中。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她前脚刚走的位置处,一张被踩踏过的符篆掉落在了土里。 与此同时,感知到符篆落地之处的张弼也同时收回了神通,随着他睁开眼,一旁的玄化九章不由得心中一动。 自从她成为龙胤皇朝国师以来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到祖居之地了,加上华胥氏独有的迁徙之法,想到要不了多久便又能见到族人,却是不知近况如何。 至于一旁的陆恒和吕翔,则是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好大干一场。 “走,该动身了。” 张弼朝前带路,四人一行来到那处丛林附近,吕翔刚想要进入,却被张弼给拦住了,正当吕翔疑惑之际,一旁的陆恒倒是先一步明白了张弼的想法。 “华胥氏祖居之地不但地形复杂,且伴随有瘴气,即便修为高深的修士进入也难以抵挡,不如……”陆恒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见玄化九章没有任何表示之后这才笑着补充道,“不如放火烧山,将敌人引出最好。” 陆恒所在的伏塞部落同样也身居于大雪原之中,同样重视地形环境以及相关的各种战术,经常需要带领族人周旋于其他部族之间。 火攻虽然便捷,不过张弼却并不打算这么做,一方面有伤天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玄化九章几分面子,毕竟真要用这等歹毒之计,于她颜面有损。 只是张克己不容有失,倘若对方真为罪魁祸首,张弼也不会善罢甘休。 “先礼后兵。” 随着张弼有了决定,吕翔和陆恒当即也不再犹豫,随着吕翔长啸一声,灵气透射丛林而入,瞬间刮起一阵妖风,地脉受此震荡,无数树干拔地而起,飘向空中,竟然硬生生清理出一片广阔的空间。 玄化九章见状不由得面露骇然之色,此时方才得知这一行人中竟然隐藏了如此大能。 然而,即便吕翔弄出了再大的阵仗,除了树林刮起的声响外,别的什么也没有,搞得吕翔尴尬不已。 看到这里,张弼就知道还是得自己出手。 “行了,让我来。”张弼瞥了他一眼,吕翔不敢与之对视,只能悻悻退至一旁,随即就看到张弼手中捏着一张符篆,只是这符篆比之从前张弼用的那些更为复杂。 符篆上最顶部为符头,是为三点火。 下方有一神仙名号,是为东方青帝太昊。 然后是敕令二字。 中上部位有一张网,是为捆仙锁。 中部为天地四柱。 四柱之下有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最后是由一排天罡地煞风火轮所组合排列的阵图。 像这种品相如此端正的符篆向来不为张弼所喜,没别的原因,就是太繁琐了。 张弼虽然并非一个散漫之人,但他本就身为正一道祖师爷,平日里无论做什么事只需要写一张凭引,留一个名字即可,断然无需搞的如此复杂。 虽说如今的张弼被贬下凡间,但因为他很清楚天道在哪,以及该如何顺着天道把自己想要知会仙界的事情正确的传递出去,自然也不需要书写这样的一张符篆。 加上前次祝告黄帝后,黄帝特地给张弼开了一扇方便之门,只要不是对付众神,那张弼贴符、布阵无需再请神祝告,只需要灵应天地人三才,以全儒门正统就行了。 而这也是张弼此番画符会如此严谨的原因。 但由于这次要办的事比较特殊,不仅是对付的敌人特殊,就连要请来帮忙的对象也很特殊,从那东方青帝太昊这个称呼就可以看得出,张弼要请神的对象乃是天庭五方上帝之一的东方青帝。 青帝少昊乃是伏羲氏,和女娲同为华胥氏族后裔,而在华胥氏族内部便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传播女娲、伏羲为人皇共祖的名声。 随着张弼将符篆打出,飞入山林之中,没过多久,山林中便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声响,似人非人、似蛇非蛇。 一旁的玄化九章闻言,赶忙对张弼说道,“此乃华胥氏族人传音讯号。” 张弼闻言微微点头,很快就见到两名人首蛇身的华胥氏族人从山林中爬行而出,而当他们看到张弼一行人时刚露出惊讶之色,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随即两人爬行到张弼等人跟前,随即蜷于张弼脚下,喊道,“华胥氏族人终于迎来了少主归来的这一天!” 第113章 误会这是世仇! 当张弼等人看到这一幕时就知道,这两名老眼昏花的华胥氏族人把张弼当成是伏羲了。 由于张弼用的是请神符,上面带有天神印记,如同伏羲亲临一般,而伏羲为华胥之子,又和女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才导致了眼前这一幕。 张弼瞥了脚边这两人一眼,正待开口说点什么,却突然察觉一缕危险袭来,而在他即将出手之际,一直冷眼防备的陆恒和吕翔二人同时出手,便将危险消弭于无形。 果然是死士! 张弼暗道一声,随即看向眼前这两个已经束手成擒的华胥氏族人,问道,“不知道我与你们有何深仇大恨?” “哼,正一道卑鄙小人,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也难消我华胥氏族千年之恨!” 此言一出,不但是张弼,就连玄化九章也大吃一惊,毕竟她就是华胥氏族人,但却根本不知道华胥氏和正一道有如此仇怨。 “道长,这其中定有误会。”为避免仇恨继续深重,玄化九章赶紧从旁提醒道。 张弼皱起了眉头,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刚开始的时候,对方是冲着那太清金阙玉华仙阵来的,这个阵法和华胥氏族唯一的联系就是三皇,也唯有三皇的后裔才会通晓这三皇经之中的布阵之法。 但很显然,即便有此联系,但当初张弼布阵乃是为了万雪儿身中穷通奇数气运而为之,和华胥氏、正一道都并无关联。 反倒是张克己被毒害一事却是孤例,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张弼心想,要不要用茅山宗对付妖魔鬼怪的“洞冥符”探查对方心中所想的时候,一旁的陆恒却突然间说出了一席话来。 “如此说来,倒是让我想起山神曾经对我提到的一件事。” “何事?” “山神曾言,我们这群原本追随大禹的上古人族之所以会离开荆楚之地,乃是因为‘息壤已废、无可安家’,所以只能转道来到这北方,虽然是大雪原,但有山神庇佑,却也能捕猎以求生计,而息壤之所以被废,乃是因为一场‘天之浩劫’。” 天之浩劫? 听着这个有些诡异的名词,张弼仔细想了想却仍旧不得要领,而当他回转目光重新看向那两人之后,说道,“带我去见你们的氏族首领。” “卑鄙小人,你死了这条心,我族繁衍至今何止万万亿,即使今朝无法杀你报仇雪恨,但终有一日定能将你头颅祭于祖庙之上,以告慰我华胥氏一族先祖!” 眼见自己没有生还希望,那华胥氏族人便扯着嗓子破口大骂了起来,一旁的吕翔和陆恒几次三番想要帮张弼出头,却被张弼用眼神喝退。 直到那人说完后,张弼不怒反笑,心中虽觉蹊跷,却也并不如何在意,只是隐约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原本曾一度被自己极力否定的猜测却越发的有模有样了。 而这个猜测自然就是那纯阳小儿和女娲联手的龌龊勾当了。 一开始的时候,张弼并没有觉得这个世界里华胥氏族人的行为会和女娲乃至纯阳小儿扯上联系,毕竟这实在太过滑稽,且毫无必要。 而且那纯阳小儿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必定是冲着自己身上仅有的慧魄来的,断没有找急先锋帮他出头的可能。 就说林韵之死,夺她天时的人不过就是那真武传人而已,甚至于那真武传人之所以会杀死林韵,还是因为帝道传承的缘故,并非纯阳小儿或者真武大帝的唆使。 但如今,当事件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的时候,不由得就会让张弼联想到这其中唯一的一种关联性。 真的是纯阳小儿搞的鬼吗? 就像是他改写天道,用补天之法替代修真之法那样,在华胥氏族人的骨子里种下了一种对正一道最极端的深仇大恨? 亦或是女娲做的? 一时间数个念头浮现于张弼脑海,却又很快被他压下。 “吕翔,动手。”张弼无意在跟这两人纠缠什么,请神符当中的伏羲气息会暴露华胥氏族人的下落,那么就以此法找寻正主,张弼就不信偌大的华胥氏族就没有一个胆小怕死之徒。 随着吕翔和陆恒两人一人一个解决掉这两名求死之人后,随即张弼又丢出第二章请神符,瞬间山林中气息窜动,却又于瞬息之间消失了。 张弼见状只是冷笑不已,古人族虽然可以借由动物的本能来掩盖气息,但流淌在骨子里的氏族血脉却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了。 无论是伏羲还是女娲,皆为华胥氏族后裔,只要这血脉渊源还在,任何一点带有伏羲或女娲气息的勾引,都会让他们本能的露出破绽。 此时,张弼等人已经进入到山林之中,随着张弼一张又一张请神符不断扔出,尽管仍旧没有发现任何一人的行迹,但山林中此起彼伏的气息流窜却让他们清楚自己已经很接近目标了。 直到四人来到一处几乎看不见的穴口处时,常在山林中活动的陆恒眼尖,一眼就看出破绽,随着他掀开洞穴上方的障碍物,顿时看到了隐藏其中的三名华胥氏族人。 这三人一看就是一家三口,此时看着张弼等人又惊又怒,心知大祸临头,只能闭目等死。 张弼见状,只是冷着眼问道,“说出华胥氏首领的下落,饶尔等不死!” 三人之中父母也就罢了,但女儿却早已惊恐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吕翔见状正要动手抓人,却见一路上始终沉默不语的玄化九章此时终于坐不住了。 当她来到那一家三口跟前,随即演化人首蛇身形态,随即用华胥氏古语和对方进行着交流。 虽然神魂已失的张弼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从玄化九章那略显苍白的脸上却多少能够明白,玄化九章在介绍自己的身份。 不是他身为张弼的身份,而是他身为宣和真人的身份。 虽然这个身份张弼也可以自己说出来,不管对方信不信,终归是一种凭证,而且只要张弼愿意,未必不能请来太昊或者伏羲本尊降临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被那纯阳小儿洞察天机,无论是对太昊和伏羲,还是对张弼自己而言,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如今的张弼正因为有禄星盘的加持,才能避开被那纯阳小儿的探查,而且即便纯阳小儿无时无刻都在探查自己的行动,但只要有禄星盘,就会给他一种一切正常的误导。 可一旦有其他的天神下凡来到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被纯阳小儿察觉到,正如同当初选择和张弼见面的山神张勃一样,立刻就被纯阳小儿看到,并且以此来向大禹施压。 所以,倘若能借玄化九章之口来宣扬自己的身份,让他们信服,无疑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能免去很多麻烦。 这场解说持续了很久,华胥氏乃是上古人族,在他们那个时代,恐怕三清都还没降世,那会统御仙界的乃是五方五老这种先天神灵,和由混沌演化后的三清相比差了两个级别,乃是由云炁神格化后的天君。 但是在那个时候,却是三皇和道教最为流行的时期,即便这些华胥氏族人没有听过张道陵的名字,但一定知道老子、黄帝之名。 而黄老是为道教先祖之一,一经提及,更是给这三位华胥氏族人留下不错的印象。 直到半晌过后,三人之中为母的那位忍不住就要开口说话时,却不料突然有一人出现在张弼等人身后,紧接着四面八方几千条人影全部冒了出来。 随后为首那人说道,“别忙活了,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第114章 张弼动怒 眼见正主现身,张弼等人此时也不再去为难那一家三口,同时转身看向了眼前之人。 和其他保持着人首蛇身的华胥氏族人不同的是,这个人以人形展现在张弼等人跟前。 仅仅是第一眼就留给了张弼等人深刻的印象。 由于华胥氏族人常年生活在瘴气弥漫的深山老林当中,所以大多数族人非但不美,反而极其丑陋,加上常年不见太阳,导致肤色白皙,不符人族审美。 但眼前这个人,虽然同样肤白,但却异常美艳,尤其是那一双眼活灵活现,有着某种勾人魂魄的魅力。 只是这一双眼在张弼的眼中看来,不由得就会产生出一种联想,那就是毒蛇吐出的信子,结合其原本就是人首蛇身的形态,更是会有一种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感觉。 就在张弼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着他。 张弼在四人中年龄最小,但却很容易从其站位上看出张弼才是为首之人,而且更让那首领在意的是,张弼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似乎不会吸引瘴气的气息,这种气息环绕周身,甚至能够隔绝灵气。 而这自然就是云炁了。 相比起云炁而言,灵气本身就是驳杂不存的,五行灵气只是天地间无数灵气中的五种而已,除此之外,天地灵气、日月灵气、阴阳两气,就连驳杂不存的玄黄之气都可以被称之为灵气,甚至剧毒之中也蔓延着一种灵气。 所以,即便是身具强大实力的化神修士进入到华胥氏族的祖居之地,也会因瘴气而望而却步,就是因为瘴气和修真者自身以灵根汇聚而来的灵气属于同一种气息,倘若在不知不觉相互吸引而进入修士体内,后果不堪设想。 反倒是一些不具灵气的普通人,可以借由雄黄这种辟邪之物进入瘴气弥漫之地,反倒无事。 “我叫尧天,你呢?” “我叫张弼。” “正一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我所在的教统。” “那你我注定是仇人咯?” “如果你这么觉得,那我不反对。” 随着两人相互介绍并闲聊过后,各自心中都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张弼自不必说,他本就是小孩子,只要有需要,凡事都可以借由小孩子的方式来和人打交道。 就比如他称呼万雪儿为雪儿姐一样。 而尧天身为华胥氏族首领,和陆恒在某个方向很相似,那就是蛮夷之后,即便氏族内部也会有一套礼仪存在,但在外面的人看来,那就是野蛮人。 一个小孩子,一个野蛮人,虽然并没有丝毫可比之处,却反倒是在这种并不充斥心机的对话中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当然了,即便关系近了,也仅仅只是从敌对的关系回到了陌生人而已。 此时,那尧天突然抿嘴一笑,随即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玄化九章,看得出她们认识,只是这种认识不知道是过去见过,还是从熟悉的气息中感应到的。 不过很快就有了答案。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女嫡氏一族对?” 此言一出,玄化九章却是心中一怔,还没来得及反问一句,就听到那尧天继续说道,“华胥氏经由这十万年的繁衍至今,部族早已遍布天下各地,除了你们女嫡氏外,还有诸如女希氏、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夏后氏、庖牺氏众多族群。” 听到这话,玄化九章虽然尚未有所表示,但张弼的心中却已然充满了冷意,连同那陌生人的关系也再次转变为了敌意。 对此,他淡淡一笑后手指着陆恒问道,“那么你觉得他属于哪个氏族呢?” 张弼的提问让众人此时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陆恒身上,反倒是陆恒自己表现的非常淡定。 随着那尧天脸上的神情变了几番过后,最后又回到了张弼身上,随即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说道,“他也是华胥氏的后裔。” 这个回答让陆恒、玄化九章二人错愕的同时,张弼却是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声并不豪迈,相反还非常阴冷。 而当吕翔听到这种腔调时就知道,此时张弼心中的杀意已经很强烈了。 但,这又是为何呢? 张弼的态度发生了转变,陆恒、吕翔二人也同样将敌意表露了出来,只有玄化九章尚且还不知道变故从何而来,仍旧一脸懵逼的样子。 面对如此急转直下的局面,尧天也终于是收起了脸上随意的表情,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你可知先祖为何要以补天之法压制此间云炁的流转?” 当“云炁”二字从她的口中说出的那一刻,不仅张弼,连同在场所有人都诧异非凡。 但张弼的诧异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因为先天与后天之争。” 别说这个答复尧天没有想到,就连陆恒、吕翔等人也都没有想到,而对此,张弼则是很随意的给出了另一个大家都听得懂的解释,“因为云炁的存在压制了华胥氏族的发展。” “不对!”当尧天听到了张弼的第二个解释后很果断的就予以了否定,随后将这句话补充完整,“是云炁的存在压制了这个世界的发展。” “有区别吗?”张弼反问道。 随着张弼和尧天针锋相对,旁观者之中华胥氏族人自不必多说,必然会认为尧天是对的,而在另外一边,陆恒、吕翔和玄化九章这三人却是有着截然不同的三种想法。 而此时想来,之前张弼为何会有那一句“先天与后天之争”的解释呢? 显然,张弼思考的范畴早已不是任何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在道教还没有诞生以来,黄帝这位道教始祖就已经带着自己的族人和其他氏族杀了个天昏地暗,氏族不但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也是人类真正的共祖。 毕竟黄帝就是华胥氏的直系后裔。 但站在今天的角度,黄帝不过只是儒教天庭五方上帝之一罢了,而华胥氏更是根本不够资格配享在天庭、仙界之中。 这其中固然有母系氏族被父系氏族取代的缘故,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在先天之前,后天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云炁这种先天之气的存在,对于灵气有着压倒性的绝对优势,张弼的符篆不仅可以对付同级别的对手,即便对上化神、分神期高手纵使受天道压制,但至少也能让符篆的效果展现出来。 但换做是别的修士,别说跨境界战斗了,灵气的压制会直接导致弱势的一方根本无法在强者面前抬起头来。 那么问题就来了。 云炁和灵气究竟哪一种更好? 虽然这个问题显得有那么一点低俗,倘若是张弼与人论道,是断然不会跟对方提出来的,但是放在当前这个场合,面对的是陆恒、吕翔等人的时候却显得恰如其分。 因为在张弼看来,云炁是一种“众生平等术”。 第115章 同舟共济 夔山之上,破开力魄封印的张弼一声神叹,十亿人为之飞升,即便是那坑蒙拐骗、不学无术的老道士也飞升了。 这就是云炁的力量。 但即便是那真武传人,也需要经历千年修行方能得道。 女娲会帮助那纯阳小儿以补天之法压制云炁,甚至于还会有很多人都愿意帮助那纯阳小儿,张弼对此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当然了,纯阳小儿的目的是促成三教合一,而其他人的目的则可能并不在此。 但不管是出于怎样的目的,都是一种后天发起对先天的挑战。 毕竟,生下来就有钱有势的大少爷,和那些通过后天的努力一步步往上爬的穷苦人家本身就不是一类人。 像吕翔这种,想要投身九耀星宫,可惜自身灵根枯竭、天赋不显,那就只能去走歪门邪道。 而在吕翔的心中,这就是一条属于他自己的逆天之路。 而放在眼前,就是一种后天籍籍无名之辈对先天的挑战。 至于陆恒和玄化九章,他们均来自于两个氏族部落,能够繁衍到今天,又岂能不想找回昔日先祖的荣光呢? 可问题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他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眼见众人的情绪不断的上扬,而那被填充的怒气也在不停的搅扰着本就纷乱的内心。 无论是华胥氏族人也好,还是已经化神的吕翔,在真正的先天眼中都只是蝼蚁罢了。 而面对这种情形,张弼却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倘若,这个世界众生平等,你们还会为此而烦恼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心都仿佛被重锤击打过一般,而望向张弼的眼睛里充满了惊讶。 众生平等这可能吗? 不…… 随着短暂的惊愕过后,很快一个声音就浮现在了众人的心中,那就是众生平等,同样不是他们想要的。 看着众人的表情波动,张弼就已经得出了答案。 事实上,即便是有着“众生平等”效力的云炁,也不可能达到众生平等的目的。 毕竟先天之中,同样也有实力高下、身份地位的高低之分。 只不过,将这个差值放在凡间,却是微弱的根本难以显现出来。 但是张弼很清楚,这依旧不是众人想要的。 四大宗派参加帝龙宴,不是想要恭迎皇龙现世,而是不希望有一位真龙打破了四大宗派在中州的格局地位。 倘若这世界上没有灵气,只有云炁,该如何确保自身的地位以及…… 一种优越感呢? 所以,灵气是必须的,云炁则是在无法保障自身优势的前提下,最无奈的选择。 “修炼云炁就能众生平等?”此时,原本在旁一言不发的一名华胥氏族人突然出言问道。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些许渴望,而这种渴望也传达给了很多人。 华胥氏既然是一个母系氏族,那么就意味着在氏族内部男人的地位远不如女人。 很显然,过去有不少人都想要得到这种性别上的平等待遇。 “并不能。”张弼的回答让这些人感到有些愕然,更多的还是一种岂有此理。 毕竟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推翻他之前的那些结论。 而当尧天也有些不解的看着张弼时,只见张弼淡淡一笑,随即说道,“之所以不能,乃是在于这个世界本不应该存在。” 又是一个爆炸性的言论,但无论是吕翔、陆恒,还是尧天、玄化九章,这一刻却都没有因此而产生质疑,甚至于还隐约悟出了什么。 “放屁!” “一派胡言!” 很快,众多华胥氏族人开始高声斥责起这番言论,毕竟他们压根无法理解什么主位面、次位面,而从他们出生以来,即便这个世界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这就是唯一的一个真实世界。 此时的陆恒挪动了一下嘴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当初张弼和张勃闲聊之时就曾经说起过这个结论,而那时的陆恒也同样震惊万分,虽然他也未必能够明白扶桑大帝掌管的亿万水府有什么不同,但那终究证明了自己所身处的这个世界绝非唯一。 张弼当下也并未有所保留,言简意赅的把一些能告诉他们的东西都说了出来,而当他们听说如今所身处的这个世界是有一位仙人想要压制张弼而搞出来的时候,无一不流露出了触目惊心的眼神。 “你究竟是谁?”此时,尧天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即便不论张弼这一番耸人听闻的言论,就说他能够知道这么多东西就绝非常人。 听着这个问题,张弼再次微微一笑,随着他伸手指向尧天,然后就揭开了谜底,“用你的话来说,我就是先天。” 先天! 一时间,众人顾盼骇然,不足而论,而在一段喧闹过后,众人的眼神又再次聚焦于张弼身上,而后尧天迟疑了一下,说出了一句话来,“你能帮助我们华胥氏恢复往日的荣光吗?” 此言一出,不仅是陆恒等人,就连所有华胥氏族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之前双方所袒露出的敌意可是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此时尧天的请求在众人看来无疑是向敌人的屈服。 但是唯有张弼此时心中不由得感慨了一声,甚至突然有了一种感觉,那就是倘若能让正一道当代天师张克己和眼前的这位号称“人类共祖”的华胥氏族首领联姻,会是一个比万雪儿更合适的人选。 只是这话无法再提起了。 不得不说,今天的张弼说了很多东西,搞的在场众人云里雾里,却唯独尧天一人听懂了其中缘由。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很冷静,也很清醒,没有被仇恨所蒙蔽,也没有被张弼言语中的那些话术所洗脑,无论先天后天,还是云炁灵气,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的华胥氏族与其说她们还是人类共祖,倒不如说她们和正一道一样都已经失势了。 是的,失势。 今天还有多少人认可这个古老的氏族,中州的四大宗派认吗? 已经登基为皇的诸葛玄离认吗? 即便黄帝有资格成为儒家供奉的天神之一,但那又能代表什么呢? 更不要说诸葛玄离还是紫薇大帝道统传承者了。 所以,今天的华胥氏族其实和正一道没什么不同,之所以还没有完全走向毁灭,只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像那纯阳小儿一样的死对头。 “尔等请求,我应允了!” 随着张弼此言一出,众人惊骇之下,却也没有料到此番华胥氏族祖居一行,竟然会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与此同时,尧天开始带领族人纷纷跪下朝着张弼磕头行礼,而在张弼将要来走尧天跟前的时候,一旁的陆恒和吕翔为避免对方下黑手想要跟过来却被张弼给阻止了。 第116章 新的三教合一 当张弼来到尧天跟前时,他略微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尧天,随即轻声说道,“虽然我无法给予你太多的承诺,但只要我还在世一样,有正一道传承兴盛的一天,便有你华胥氏族再现尘寰的一天。” 随着张弼话音落下,尧天当即再次叩首喊道,“多谢上仙!” 随着众人起身之后,虽然表面上彼此的态度仍旧无法恢复平静,却也感受不到任何敌意了,而与此同时,尧天转头对一名族人吩咐道,“快去取族内金蚕蛊解药来!” 听得“金蚕蛊”三字,张弼微微皱了下眉头,却是没有想到张克己中的是这等奇毒。 不过这也难怪,既然华胥氏族和正一道有着历经千年的深仇大恨,会让这份因果再次于千年后报应在张克己身上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没有想到,这桩因果又再次被张弼化解。 当张弼带着陆恒、尧天等人一同回到皇城宅院,并且将解药喂给张克己之后,一夜过去,张克己的病情已经得以稳定,这不仅让张弼安下心来,也让万雪儿松了口气。 只不过当万雪儿见到了尧天之后,两个女人之间却擦出了一些莫名的火药味来。 之前尧天能够看出玄化九章所在氏族的身份,也能够指出陆恒的来历,这证明她这位当代华胥氏族首领身上也有着某种神奇的能力。 而当尧天于不经意之间读出了万雪儿的心思后,却是在一次不经意的擦肩而过时挡在了她的跟前。 “你做什么?”万雪儿看着眼前的尧天,满脸的愤怒。 毕竟此时的她也已经知道,张克己身中奇毒就是眼前这个女人所为。 “没什么,只是想要给你一个忠告。”面对万雪儿,尧天表现的一点也不友好,这其中不乏同为女性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对另外一个人的态度。 “什么忠告?”万雪儿本来不想和尧天打交道,却仍旧想要听一听她说什么,而且今天她能随着张弼一同回来,也不免让万雪儿心中产生了某种联想。 “不要试图玩弄你那点小花样,‘他’什么都知道!” 尧天丢下这句话后转身要走,却不料这次被万雪儿给拦了下来。 “把话说清楚!” 尧天用一种颇有意味的眼神看着她,那意思就好像是在说“难道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而这一次,万雪儿退却了,直到尧天的身影消失后,她的眼睛里才流露出了一丝决然。 尧天既然选择了和张弼合作,但与其是合作,倒不如说是带领整个华胥氏族投奔到了张弼的名下。 虽然此举有背叛华胥氏族乃至背叛女娲的嫌疑,甚至都不是嫌疑,而是她已经把这个罪名给坐实了。 但是尧天却仍旧义无反顾的这样去做了。 究其原因就在于相比起那个高高在上,早已不知道去了何方仙乡的女娲和伏羲来说,只有她尧天才更能体会当代华胥氏族人的疾苦。 而这样的一种想法要远比她选择和张弼合作更加的大逆不道。 但是,这依旧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而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当初双方谈话时,张弼的一次变脸。 张弼为何会在听到尧天说出陆恒是华胥氏族之后变脸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既然尧天承认陆恒、张勃的华胥氏族身份,却又认为黄帝创造的正一道道统是华胥氏的仇人。 张弼是一个极其尊师重道之人,而他尊的不仅有正一道、三清,也包括诸位正一道始祖。 当尧天再次出现在张弼跟前的时候,整个人表现的就像是一个比张弼看上去还要乖巧的女孩子,这让一旁的吕翔很是纳闷,丝毫没看出来她还有如此天真可爱的一面。 张弼此时却是没空理会他,毕竟他还有事情要做,那就是整理出“三教合一”最后的一点章程。 只不过,任谁也不会想到,张弼要搞的三教合一不是儒释道三家联合,而是正一道、华胥氏族以及龙胤皇朝三家的联合。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甚至于要比中州四大宗派的联合还要更耸人听闻。 一个宗教,一个皇权,一个氏族部落,这三者也能联合吗? 答案是未知的,甚至于就连张弼自己也不一定说的清楚。 但是,只要有云炁,就有了一切理论施行的基础。 “来,把这东西带回去,传授给你的族人们。” 当张弼将手中的小册子递给尧天时,尧天迫不及待的拿在手中,只是翻看了两遍,就露出了欢喜的表情。 张弼给她的并不仅仅只是云炁的修炼之法,更重要的是,教会她如何运用天时地利来改善居住环境。 其实无论是华胥氏还是陆恒的伏塞部落,所有上古人族都可以运用此法,只是此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真正想要给予他们帮助,必须要改变他们的身份地位。 其实张弼心中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只是此法一旦施行,或许就连禄星盘都无法掩盖他的行踪,所以在做之前,他还必须要请神一次得到一些帮助才行。 毕竟,倘若要是让那纯阳小儿知晓这个世界的华胥氏族和正一道联合了,恐怕要不了三天,女娲就会降下灾厄,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 尧天走后,张弼又找到了泰雍。 “仙长,婚礼已经定下,在下个月十五。”泰雍说完这话后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张弼见状便是知道他那边阻力不小。 毕竟,过去的万雪儿没实力没地位,偌大的龙胤皇城不会有人在她的身上浪费筹码,这导致如今皇权洗牌之后,所有人都回到了,对于那些原本就位高权重的人来说,失去了皇权的依仗让他们回到去和其他人竞争,无疑是一件荒唐事。 但是,张弼要的是结果而非过程,倘若泰雍不足以信任,那张弼不介意让正一道和华胥氏族提前介入龙胤皇朝。 当然,这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的一条路。 “吕翔。”随着张弼一声招呼,吕翔立刻就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这段时间以来,吕翔得到了张弼云炁修炼之法后,在混沌之地中的修炼仿佛如鱼得水,俨然已经有了更进一步的迹象,这让他在惊喜之余,也坚定了要抱紧张弼大腿的决心。 “道长有何吩咐?” “你随泰大人一同回去,有任何问题你来负责处理。” 张弼这么一说,吕翔的脸上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而一旁的泰雍早已喜不自胜,同样也预感到了一场流血牺牲的好戏即将上演。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张弼在陆恒的陪同下去了内屋看望还在修养中的张克己。 随着如今越来越多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张弼的行事也变得愈发雷厉风行了起来。 当然在敌人的眼中,这种雷厉风行就变成了肆无忌惮。 但要说在张弼的心里,无论是尧天还是玄化九章,亦或是陆恒、泰雍,都不是他最仰仗的助力,但唯独一人除外,那就是张克己。 第117章 安居乐业 “真人,您来了!” 张克己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张弼给按住。 今天张弼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当他把手中的另外两份小册子递给他之后,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即便起身离去。 这两个小册子陆恒自然也见过,但即便通读全文也压根读不懂,毕竟这不是修炼秘籍,也不是什么文书手册,而是真正的道藏。 上清大洞真经以及灵宝经。 这两本内容晦涩难懂的书籍,只有身为正一道天师的张弼和张克己能读懂,想要将正一道传承下去,依靠的不是身份地位,还是武功实力,而是信仰传承。 读书学习是无论儒释道三教都必修的一门课程,有别于只会看武功秘籍,整天也只会打打杀杀的武林中人,倘若修真者连“真”和“假”都分辨不出,贸然的只会喊一句正邪不两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话,根本不配为道家弟子。 张弼离开后,并没有再去做其他事,也没有急着去请神,毕竟眼下还没到那时候。 算算时间,距离他重返天霖馆一会楚华颜的五年之约已经不到一年了,换句话说他留在此间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而他想要把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搞定之后,才能安心离去。 两天过后,尧天就回来了,不但为张弼带回了好消息,而且她还说服了附近的几个族群也加入了自己,一同在张弼的领导下做事。 对于尧天的擅自行动,张弼当然不会责怪她,事实上在选择华胥氏族为盟友的同时,张弼也还有自己的一番恶趣味,便是想要看一看那纯阳小儿为了个三教合一到底能把这个世界搞成什么样。 “张弼……”尧天话刚起头,就被陆恒打断了。 “放肆,岂能直呼真人名讳?”陆恒愤怒的质问道。 不过很快就被张弼给打断了,当下笑着对尧天说道,“无妨,你就叫我名字也行。” 尧天闻言,顿时眉开眼笑,看向张弼的眼神也愈发不同,大有一种“你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感觉。 “张弼,我已经将你给的仙法传授给了族人,只是此法虽然消除了瘴气,却反倒是无法保护祖居之地的族人,不知……” 这一次,尧天的话依旧没说完,但打断她的却是张弼本人。 虽然张弼自身所具有的云炁都不成其为先天之气,但是和瘴气这种灵气同样不是同一物质,借由阵法挪移之功驱散丛林中的瘴气,让华胥氏族人得以开拓山林,移居那些更适宜生存的地带。 毕竟瘴气虽然不会妨碍华胥氏族人的行动,但瘴气同样也会对环境造成影响,而丛林中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也都在受影响的范围之中。 只是如此一来,生存条件变好了,但安全却也成为了隐患。 但张弼却是知道,尧天之所以会忧虑安全,是她并未参透那些阵法的奥秘,毕竟既然阵法可以驱除瘴气,难道就不能“驱使”瘴气吗? 随着张弼把道理对她一讲,尧天先是一怔,但很快就恍然大悟,毕竟她并非此道行家,如今只是依葫芦画瓢,还难以做到举一反三。 等到尧天走后,陆恒在一旁也是心痒难耐。 古人族毕竟存有兽性,让他们移居城市不是不可能,但总是缺少了一点家的气息。 因此陆恒和他的族人跟在张弼的身旁与其说是保镖,倒不如说她们更像是刺客杀手躲藏于暗处,只有在张弼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出现。 “怎么,你也想要此法为族人们寻得一处避身之所?” 张弼察言观色,便知陆恒心头所想。 “嘿嘿,正有此意。”陆恒跟其他人相比,和张弼有过一段推杯换盏的情谊,说话自然没那么拘谨。 张弼见状也心知这些上古人族的生存方式,当下也不在意,将阵法一分为二,也授予了陆恒。 在各方面事情循序推进的同时,又一个好消息传了回来。 张弼和华胥氏族结盟之后,便重启了太清金阙玉华仙阵,继续搜寻万雪儿身上三道人魂的来历,并且让陆恒派遣族人顾守大阵。 在这个涵盖当世天地人三才的大阵没日没夜的运转了长达一个月之后,终于也是有了结果。 当陆恒把实情告知张弼,而张弼也会同了玄化九章之后便启程赶往大阵所在地,只不过临出门前尧天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也出现在了张弼的跟前。 “你怎么来了?”张弼看着她纳闷的问道。 华胥氏是一个庞大的族群,当初尧天一口气给张弼报了一堆氏族的名字,由此可见其来历非凡。 毕竟真要算起来,人类的共祖可以推及到和仙界五方五老一个级别的远古神灵,是为十二世祖的盘古氏,只是因为这些古老神灵早已退出历史舞台,故而身为人类第五代世祖的华胥氏才会没落至今。 尧天身为华胥氏当代首领,不但统领这个庞大的氏族不易,就连调和不同氏族间的矛盾都很难,虽然如今抱上了张弼的大腿,但如今这条大腿还很弱小,尚且不到能够让庞大的华胥氏族为之倚靠的地步。 “这北塞之地凡事只要我想知道,就能知道。”尧天的话让张弼点了点头,对此说法他倒也认同。 一行人出发前往大阵所在地,来到中途,只见辽阔的大草原上有一支马队正在驰骋,一旁的陆恒见状,脸色倏然剧变。 张弼察言观色,于是问道,“这是你的仇人?” “不是,只是过去有过交手而已。” 听了陆恒的说辞,张弼却是不置可否,知道他之所以这么说,乃是为了维护尧天的面子,毕竟不用问也知道,这支驰骋的马队必然来自于华胥氏族当中的某一分支。 一旁的尧天见状,当即给张弼解释道,“陆大哥说的没错,此乃独异氏,原本为燧人氏后裔,后归于我华胥氏族之下。” 张弼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赶路,却没想刚起步,就被头高大的骏马给拦住了去路。 “尧天,这娃儿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位仙长?” 此时马背上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扬鞭指着人群之中为首的张弼问道,戏谑的语气配合上那俯视的眼神,让陆恒和玄化九章陡然色变。 “放肆!”陆恒大喝一声,身形一动,已然跃至半空,便要握拳砸下。 陆恒向来把山神张勃奉为神明,而在张勃对张弼下跪的那一刻,张弼的形象自然也早已刻印在了陆恒的心中。 对方眼见陆恒来势凶猛,不敢大意,只见他勒紧缰绳,骏马前蹄抬起,随即一个转身,轻巧的避开了陆恒的攻击过后,右手马鞭顺势甩开,却被陆恒眼疾手快抓在手中。 一时间,双方呈现出僵持之势,更有一种力的角逐。 但陆恒受张弼教导,早已习得运转云炁之法,随着他将云炁附着于马鞭之上,微一用力,马鞭仿佛产生了灵智一般,从持鞭的两人手中挣脱开来,飞上了半空不见去向。 陆恒见状顿时哈哈大笑,他知道这些擅长奔马之人其实早已无需马鞭也能在草原上驰骋,但久而久之养成的习性会让他们将马鞭看做是一种彰显权力地位的工具。 而如今随着马鞭脱手,一时间那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尤其是被其他同族之人看在眼里,更是形象地位一落千丈。 而他面对如此窘境,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第118章 野外遇袭 “这是……” 张弼看着眼前这位“人首马身”的上古人族,也不免叹为观止。 过去他从未见过这些上古人族,只是在古籍中浏览过,对陆恒的印象来源于此,对华胥氏族也同样。 看着眼前的对手形态发生了变化,同样身为上古人族的陆恒就知道,他战斗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 随着陆恒慢慢的伏低自己的身体,呈现出一种猎豹蓄势待发的姿态时,一旁的张弼突然出言喊道,“陆恒,回来!” 陆恒闻言,原本充满兽性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而后便朝着张弼一躬身便要退回本阵,却不料那“半人马”见有机可乘,突然四蹄发力狂奔,朝着陆恒猛冲过来,而且看其拼命的架势,所想要杀死的对象可不仅仅只是陆恒。 张弼见状,却是冷笑不已,随即手起一张符篆,顿时将那人马给定在了当场,而被定住的瞬间还保持着四蹄扬尘的姿势。 此时不远处那群同样身为独异氏的族人见状,也赶了过来,除了少数人留在不远处绕圈掠阵外,为首一人袒露着满布伤疤的胸膛,对着张弼抱拳说道,“烦请阁下放了我兄弟!” 尧天闻言,却是用颇有几分英豪的语气调侃道,“木黎,之前你兄弟朝我们发起冲锋的时候可没见你出来阻止呀,怎么,这会知道错了?” 听了尧天的话,木黎一开始不想理会她,毕竟不管怎么说独异氏也在华胥氏的统治下。 但氏族之间自有一套生存方式,不会轻易的臣服任何人,而之所以存在这种疏松的隶属关系,原因就在于过去的某一时刻独异氏这群马背上的族人因为没有足够多的过冬食物,只能选择去依附庞大的华胥氏。 而作为华胥氏来说,有氏族来投靠,就不能赶尽杀绝,而必须收留,这是氏族之间定下的规矩,即便有一天独异氏要脱离华胥氏也只能放行。 但如今,尧天既然投靠了张弼,那么她无论是管理模式还是生存模式就不全然是按照氏族之间的框架执行了。 换句话说,之前张弼已经对于对方偷袭陆恒的行为表示了不悦,那么作为尧天来说,势必会在此时替张弼出头。 “尧天,你投靠了中原人,就不再是华胥氏族的首领,我没必要听从你的命令!” 木黎此言一出,尧天就感觉要坏,果不其然,张弼转头看了陆恒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很多东西,但汇聚而成的却只有四个字,那就是—— 不留活口。 张弼向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虽然他并没有那真武大帝身为北极四圣之一的天极大将军这种名号,但死在他手中的人也不下亿万。 此时得到张弼指示的陆恒也发出了豪迈的笑声,这笑声不仅仅是他“发泄兽性”的一种方式,同样也是伏塞部落彼此联络的一种信号。 一瞬间,大草原上多出了几条无比迅捷的身影,那是猎豹,而与此同时,陆恒跃至空中,于落地时露出了锋利的獠牙,仅一爪就让那被张弼定在当场的人马分尸成了两半。 而一旁的尧天见状,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心知不仅是这木黎找死,而且像张弼这种大人物必然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规矩,任何胆敢触碰逆鳞之人,必将付出代价。 猎豹的杀戮并未持续太久,毕竟独异氏来的并非全族,而只是十几个人而已,如果真是全族出动,摆出万马奔腾之状,即便是草原上的猛兽猎豹也要望而却步。 斩杀掉这十几人之后,陆恒回到了张弼身边,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走!”张弼扬手一指前方,留下那一地狼藉,继续开拔。 当众人来到大阵所在地时,张弼的眉头轻扬,心中闪过一个微妙的念头,即便还没有以卦签之术测算人魂的时辰方位,却也预感到了此行不会顺利。 随着张弼念起三皇经中所着咒文后,果不其然,这三条人魂竟然没有一条好相与的,尤其是其中有一条的去处竟然在一洞府之中。 太清金阙玉华仙阵涵盖天地人、包罗万象,虽然用途相较五岳真形图要狭隘一些,但用来找人却是无上法门,其可定位的目标除了山川地理、日月星辰外,还包括了所找之人的命理、运势。 之前尧天曾在张弼问及陆恒传承的时候报了一堆氏族的名字,而这些氏族按照人类传承顺序来划分,可以推及到最古老的人类先祖。 分别是—— 十二世祖:盘古氏。 十一世祖:天皇氏。 十世祖:地皇氏,钜灵氏。 九世祖:人皇氏。 八世祖:提挺氏。 七世祖:通姓氏。 六世祖:有巢氏,缁衣氏。 五世祖:燧人氏,华胥氏。 四世祖:伏羲氏,女娲氏。 三世祖:少典氏,有蟜氏。 换言之,只要是三皇经想要找的人,除了人类最古老的盘古氏无法找到以外,其他的人均能按照三皇经的咒文推算而出。 即便是死后的人魂也不例外。 唯一所需要的就只是时间而已。 只不过看样子,张弼的运气不错,又或者说万雪儿身上的三道人魂就是在混沌之地附近中了穷通奇数后才出现的,这和张克己附身在季平身上的缘故一样。 当张弼将算卦之后所得到的这三条人魂的生辰八字以及具体的地点交给陆恒、玄化九章和尧天之后,玄化九章第一个对自己拿到的卦签有了反应。 “咦,这不是……龙胤皇朝的历代陵寝之地吗?” 玄化九章的话让张弼的心中一怔。 皇陵? 不过很快张弼就有了一个猜想,于是说道,“这个人由我来,你和尧天、陆恒去找另外两个人魂,记住,人魂不散之地,不能用阳气刑之,可找寻水木荣华之物,于甲寅之时、禄财逢生之地便可驱散鬼形。” 虽然张弼早已将一些简单的正一道道法教给了他们,加上玄化九章本就继承了部分此凡间正一道道统,以及张克己为他们的讲解,此番虽是第一次执行驱鬼的任务,但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等到他们都离去之后,张弼也打算去皇城那边处理最后一条人魂的事情,却不料他前脚刚想迈步,却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无边袭来,让双腿宛如灌铅一般动弹不得。 感受到这股无边压力,张弼不惊反笑,脸上更是升起一抹啼笑皆非的滑稽。 “我不去找你,你反倒是找上门来了!”随着张弼话音落下,在他的身后缓缓的浮现出一条人影,虽为鬼形,却有着一张熟悉的容颜。 张弼虽未回头,却也早已察觉到身后有人,而身为正一道祖师爷的他,即便神魂不在,无法动用茅山宗降妖伏魔的大神通,却也不是任何宵小之辈可以玷污的。 “奸贼,还我命来!”随着一声凄厉而又熟悉的怒吼,背后那鬼形也不多言,冲着张弼就冲了过来。 第119章 最终的恩赐 鬼魂来到张弼背后,伸出无形利爪便要透过张弼的身体试图驱散他体内的阳气,却不料自己刚有这个想法,却被一声清丽的长鸣给吓了一跳,而那双原本可以透过任何实物而不受半点阻碍的鬼爪这一次却被硬生生的挡在了外面。 随着鬼魂定睛一看,却见那挺立在张弼背后之物赫然竟是一只仙鹤,而之前那一声长鸣也正是那仙鹤所发出。 至于这头仙鹤,自然就是当初在秋山城时,陆卓羽所送他的那临别赠礼了。 自从张弼得了这仙鹤以来,这还是头一次使用,毕竟张弼并不需要以此物来代步,正所谓万里之行始于足下,行走于这尘世间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修行。 而此时之所以拿来使用,不过只是顺手而已,至于要说没有这头仙鹤,张弼想要搞定这鬼魂所能够用的法子恐就没有眼下这般平和了。 毕竟,茅山宗用来对付妖魔的术法向来就没有点到为止的可能。 而这借物代形之术,说白了就是道家之中常见的一种仪式—— 开光。 尤其是丹鼎派之中,多的是各种灵器、法宝,用开光来为这些灵器法宝赋予灵性,让其可以将持有者自身的灵根属性赋予灵器法宝之上,无论是依靠其吸纳灵气,还是施展对应灵根属性的道法,都更为快捷。 而且越是品相非凡的灵器法宝,甚至还能和持有者心意相通,达到另一种天人合一的圆满境界。 而在茅山宗眼里,无论是鬼,还是法宝,其本质都只是一种“器”,这边是器物有形、显化其灵的由来。 驱鬼其实就和“驱使”法宝的方法是一样的,而为纸鹤点睛赋予其灵智和人死后因一股怨气而能继续“存活”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差别。 此时,张弼缓缓抬起那之前被压住的双腿,转过身来看向眼前之人,却是并没有丝毫的惊讶,毕竟他早已猜到这头鬼的身份,赫然便是早已死在其父手中的龙胤皇城三皇子。 此时的三皇子也正盯着眼前的张弼,说起来有些古怪的是,万雪儿身中穷通奇数被三道人魂附体的时候,三皇子明明还活着,可为何在他死后那人魂却竟然附着在了他的身上呢?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张弼压根没有丝毫意外,而且不出所料的话,万雪儿之所以会去往混沌之地这种地方,和那妄图以尸解神杖法成仙的老皇帝脱不了关系。 只是有一点张弼并不知道,那就是这穷通奇数的厄运究竟是那老皇帝强加给万雪儿的,还是万雪儿自己接受的。 当然了,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毕竟如今的万雪儿已经准备开启新的人生了,就算她还有什么非凡的想法,也逃不脱张克己的掌控。 而这同样也是之前尧天单独找到万雪儿并且警告她的原因,只是这事张弼并不知情罢了。 “三皇子,看在故友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忠告。” 当一条鬼魂出现在正一道祖师爷的面前时,其存在的价值甚至不比一条咸鱼更高,而张弼虽说和三皇子之间并无任何交情,只是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当他从那驴车主人的一番话来到这北塞之地,先和三皇子达成交易,后又和万雪儿投缘,却没想到最终他却是选择了和龙胤皇朝的敌人合作,最终形成了今天的局面。 而在未来,他还将要让龙胤皇朝、华胥氏族以及正一道三教合一,这也是当张弼再见三皇子的鬼魂时,所能够给予他最大的宽容了。 “放屁,本皇乃是天之骄子,你一个小小的江湖骗子,岂能和本皇子相提并论,给我跪下!” 三皇子话音一落,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身,一瞬间他那原本怎么也不会落到地面的双腿竟然硬生生的跪倒在了地面上。 正所谓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弼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眼前颜面尽失,又因为鬼魂接了地气而现形的三皇子后,随后补充完了那句尚未说出口的忠告。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看样子三皇子是不会懂得这个道理的!” 说完,张弼手中金芒大盛,化作三昧神火降下,三皇子的鬼火瞬间化为灰烬。 只是如此一来,真可谓算得上万雪儿的两位亲人全都葬身于张弼之手了。 只是没想到,皇城陵寝都不用去,就把这条人魂给搞定了,当下张弼也无事可做,便在太清金阙玉华仙阵附近坐下,静等陆恒等人的归来。 而这一等就过去了大半天的时间,一直到晌午的时候,张弼没有等来陆恒等人,反倒是等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独异氏的木黎等人在草原上被张弼等人斩杀后不久,便有另外一群独异氏族人找到了他们的尸首,除了带回去好生安葬后,也沿着气味一直追寻到了张弼的所在地。 只是恐怕张弼自己也没有想到,那一路遗留下来的气味不是别人,正是陆恒所有。 看着眼前的大队人马,张弼的眉头轻蹙,心知这一仗难以善了,相比起之前在他跟前班门弄斧的玄化九章,以及过去所遇到的那些强大的修士而言,恐怕眼前这群氏族部落的族人还要更为难缠。 对方此次来了一百多人,有的散布在远端随时准备接应,有的则是在做着看似毫无规律,但实则目的性极为明确的绕圈,这种绕圈不仅能让马儿跑起来,不至于遭遇突然变故而始料未及,一方面也在不断观察场上的变化,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还有一些人,他们则是三三两两的在做着无意义的举动,要么整理一下绑在胯下的水囊,要么随意挥舞马鞭,而这种动作则是在他们不经意流转的眼神中传递信号。 至于张弼只是坐在原地,等待着对方进一步的动作。 至于要说那太清金阙玉华仙阵是否能成为出奇制胜的依仗? 只能说在张弼布阵之时就没想过要布置这种功能,甚至于就连当初一个华胥氏族人也能凭借其三皇血统而引动大阵自行运转。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对方之前那些看似怪异的举动都收了回去,很快便有一人骑着马来到了距离张弼开外十丈远的地方,然后停了下来。 “阁下可识得此物?” 十丈开外,那人将一物远远的抛出,准确的落在的张弼的脚下,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张弼就认出了这饰品正是为那之前死去的木黎所有。 而对此张弼露出了一抹笑容,也不去看向那人,而是始终盯在一个方向,说道,“你是想说早上死掉的那群半人马,不好意思,他们就是被我所杀!” 听了张弼的话,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应该说同为独异氏的族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族人会如何对待敌人,绝对不会讲什么道义,更不会讲仁慈,他们就是一群劫掠草原的盗匪,千万年来一直如此。 甚至于他们也不是没有杀过华胥氏的族人,但就算他们杀了华胥氏族人,依旧会在没有过冬食物的前提下去投奔华胥氏族,再在来年开春之后离开华胥氏,继续过着从前的杀戮生活。 这是氏族的传统,没有对与错。 第120章 异兽现身 张弼的回答让那人的脸上流露出冰冷的笑意,也让周围所有的独异氏族人的心中燃起了火焰。 但这火焰并非复仇之火,而是象征着独异氏的信仰,名为英招。 几乎无需任何言语,一百匹马中有多达六十匹从四面八方朝着张弼冲了过来,而在最前面的八匹则是在启动的瞬间就被张弼以定身符给定在了当场。 其他的独异氏族人并未减缓速度,继续拉近距离,张弼不慌不忙,右手持符篆,左手掐指念决,五道火舌从他的脚下朝着四周延伸,但马蹄奔驰的速度加上扬尘掀起的沙暴飓风,瞬间扑灭了火势,而群马的身影也已经近在咫尺。 然而,当第一柄标枪从张弼身上穿胸而过的刹那,留下的却只是一个残影而去,而借由时辰掩去身形的张弼,早已转移至了侧后方,与此同时,早已布下杀阵的张弼,以云炁灌注于地脉之中。 地气流失,让不远处的太清金阙玉华仙阵因受到地气流失的影响开始失衡。 虽然当初张弼布下此阵的确没有任何的攻防效果,但要维持这座大阵同样调动了天地双元灌注于大阵之中。 而如今地气流失过快,首先失衡的便是地皇阵中的地元。 地元其实就是地脉灵气,地脉灵气来自于植物生长后所进入到空气中的养分,是维持地脉均衡的重要物质。 陆恒曾言“息壤已毁”,便是环境恶劣导致植物凋零,最终地脉灵气的缺失让能够防洪的戊土转变为了田埂里那种松软的艮土,再也无法抵挡洪水的入侵。 而此时地皇阵失衡过后,虽然辽阔的大草原不会瞬间变得松软,但借由云炁的流转,从而让一定范围内的土地遭受破坏,成为一个个“陷马坑”却并不困难。 而当那群独异氏族人座下骏马一经踩踏在那些松软的土地上时,顿时人仰马翻,但很快便借由回归其原始本性,重新化形为本体形态而暂时摆脱了这一困境。 只是即便如此,也终究改变不了他们人首马身的特点,那就是四只蹄子即便能在这松软的大地上站稳脚跟,却也终究跑不起来了。 对此,张弼只是淡淡的一笑,问道,“还要再战吗?” 此时,这群独异氏族人的脸上方才显露出一丝惧意。 他们不会惧怕其他氏族和他们真刀真枪的厮杀,也不会惧怕那些能够化形为更加凶猛的猛兽,甚至也不会惧怕能够飞在天上的天敌,但像张弼这样的完全不与你身体接触,单纯凭借地利优势来战斗的对手却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是,想要他们就这样离去却也不易。 因此,他们暂时放弃了攻击,拉远距离之后,选择了等待。 对于兽类而言,当夜幕降临之时才是杀戮真正的开端。 张弼并未去在意他们的打算,而他真正担心的还是陆恒等人,虽说三道人魂各在不同的所在,但依照他们的能为却也不应该等了这么久还不见回来,难道是出了什么状况? 正当张弼这样想的时候,变故再次发生。 因地气流失而松软的大地上开始出现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这声音像是某种奇特的昆虫,又像是窸窸窣窣的爬行动物。 虽然华胥氏族人就是人首蛇身的存在,但并非所有人首蛇身的上古人族都是华胥氏。 就比如说比起华胥氏更早的人类第七世祖提挺氏,便有“南蛮,蛇种”的记录,而在母系社会当中,更是有东方之旗以日,西方之旗以月,南方之旗以蛇,中正之旗以熊,北方之旗以鸟这样一种大致的地域划分。 张弼仍旧待在原地不动声色,心中的古怪也悄然散去,他知道这些上古人族不是冲着自己而来的,更像是被什么所吸引。 无数不明来历的物种在松软的土地中翻滚,不时就有独异氏族人的身影从现场消失,而到了后来,随着一声声凄厉的马鸣,独异氏开始撤退,他们知道再等下去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可即便此时的他们想退,却已经晚了。 土地中的不明物种不断翻腾,一方面继续攻击独异氏族人,一方面也在继续给大地松土,而且由于他们的生活习性本就在地下的缘故,所以其在一定的数量优势之下,松土的范围远较之前张弼以阵法导致的结果更强。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独异氏除了零星几个族人逃掉之外,其他的尽皆失陷于大地之下,成为了那不明物种的口腹。 而与此同时,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也瞄准了张弼。 却说张弼之前一直都好整以暇的,虽然他无法在这些不明物种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洞悉其身份来源,却也很清楚他们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明物种的数量还在增加,那是因为地表被破坏,可以束缚他们的植物以及地脉灵气都无法再压制他们的结果,换句话说之前张弼整出来的陷马坑不是害他们失去了家园,相反则是帮了他们。 但是这群神秘生物可不是学习儒家那一套知恩图报的好好先生,所以就算张弼间接帮了他们的忙,但他们也还是会将张弼视作是敌人。 而就在这群不明生物不断游曳不断翻土直到除了张弼落脚之地外,他周围大面积土地都已经消失,即便变成了骇人的无底深渊时,只闻一声巨大的吼叫声划破天际。 而这时的张弼方才得知,原来之前的举动都是为了让这头大家伙重获自由而付出的努力。 但是很明显,这样的努力不会得到任何回报,只见一头巨大的身影从地脉中激射而出,瞬间升至空中,而那原本帮了他大忙的无数神秘物种也在这一电光火石间在一股磅礴的冲击力之下化为了灰烬。 除了那天空中高悬的巨大身影,大地再次恢复了平静。 张弼不为所动,甚至都没兴趣去瞧一眼那头顶上高高在上的巨大生物到底是什么,毕竟他很清楚,这小家伙重获自由,肯定还会欢喜一会,等到他欢喜够了,自然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也唯有这一点“习俗”和人类不相上下,正所谓“去去晦气”。 当天空中巨大的身影落在地面上时,不但砸出了又一个巨大的坑洞,而且那雄浑的吼叫声更是让这片辽阔的大草原上八方氏族为之胆寒。 虽然他并非是这群上古氏族的首领,但作为一头“神兽”,他的名字势必会存在于某个氏族部落的图腾之上。 终于,他在发泄了一通之后,转身看向了那宛如沧海一粟般的张弼,那充满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困惑。 一方面是因为张弼在他的眼中太渺小了,虽然他不会丹鼎派的修真之术,但他同样有一种所属于动物对人类划分危险等级的方式。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张弼同样“太渺小了”,这么点食物,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第121章 过来陪我坐坐 此时的张弼其实早就已经瞧出来了,这头巨大的神兽……哦不,还是应该被称之为禽兽,毕竟在张弼的眼中有资格被称为神兽的都必须要拥有一份资格。 那就是职位。 毕竟,“神”就是一种职位,就像是那天之四灵一样,除了玄武外都是太岁,至于说这四灵统领的二十八星宿,也可以被称之为“替补神兽”。 但眼前这头可没资格被称为神兽,就算他比神兽更凶残,也只能是禽兽,而对付这样的禽兽,对张弼而言可谓是手到擒来。 之所以张弼会如此自信,不全是因为茅山宗是降妖伏魔的老祖宗的缘故,还因为一点就是因为他不是神。 之前张弼在天外书香曾经对上了一头赤凰,但被他三下五除二的就搞定了,这便是因为赤凰或者凤凰虽然和朱雀有那么点远亲关系,但就是一头禽兽。 对付这样的禽兽捆仙锁足以,就算捆仙锁不行,还有九天伏魔道经中的诸般法门。 但是想要用这两种方法来对付神兽,那就不行了。 简单来说,神兽既然是神,那就同样有其宿命传承,无法破除神兽的宿命传承,就像是没有斩断泾河龙王的因果,就无法诛杀这头恶龙。 “小子,过来陪我坐坐!” 此时,张弼突然开口说道,这话一出,虽然声音在这个寂静无风的夜晚准确的送到了那大家伙的耳中,但乍一听还会让它产生出耳背的错觉。 “你是在跟我说话?” 大家伙颇有灵性,即便没有人类那种非凡的智慧,但凭借他的“后天之能”,甚至能够赋予他一种用来对付先天的习性。 这是凶兽的特点。 就比如说饕餮,当世人都被“忧患嗔痴怒”给蒙蔽的时候,饕餮就会现世。 虽然饕餮并不是神兽,不具备宿命传承这种先天才有的能力,但由于其降世因果非常特殊的缘故,从而赋予了他一种不低于先天才会具有的后天之能。 虽然这种后天之能就算捅破天了也不可能比得上先天宿命,但放在一干神兽之下也堪比第一人。 至于混沌、穷奇、梼杌也都是如此,就不一一列举了。 而眼前的这个家伙,和这群凶兽属于同一个级别,如果单纯比实力的话,他或许会输给饕餮、混沌,但一旦要和饕餮拼生死,那么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不分胜负。 因为他的出现也具有一份后天习性以及因缘际会在其中。 而这也是张弼没打算对他动手,而是还能耐心招呼他的原因。 张弼拍了拍自己身旁一块还算完好的土堆,那是周围遍布深渊之处唯一还算完好的土地,虽然凭借那大家伙的身躯,这么一小块土堆根本无法让他完全坐上去,但就如同当老大的愿意分给小弟你一把椅子,难道说你还敢推脱不成? “小子,你的身上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大家伙没有靠近过来,而在之前他甚至已经用了九十九种方式来观察张弼,却没有一种可以让他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果是比较强弱,那么眼下强弱已经分明了。 但是对禽兽来说,气息和对危险的预兆同样也是他们捕猎的重要因素,而如今张弼的身上就有一种让他感到极具危险的气息。 对此,张弼只是淡淡一笑,第二次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土堆。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张弼也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我说你个朱厌,想被兵解了不成?” 随着张弼喊出了这头凶兽的名字后,朱厌大吃一惊,但这一次他不及细想,脑海中就已经涌现出一股巨大的危机感,让他下一瞬本能的飞到了张弼身旁,于那土堆上小心翼翼的坐着。 然而事实上,就这小土堆还真无法让他完整的坐上去,所以他有大半的身体都悬空在外。 “不知道道长是何方高人?” 朱厌小心翼翼的询问起了张弼的来历,如此一个看似弱小,却威胁感十足的孩童,在他这一生之中都极其罕见。 张弼闻言,倒是笑了。 之前他不耐烦之时曾言“兵解”二字,便和那老皇帝的“尸解神杖法”一样,同为尸解仙的方式之一。 而朱厌降世,乃是兵戈之灾现世的征兆,简单来说就是即将天下大乱了,那么朱厌就会见证于任何一段因果之中。 而如今,张弼先是帮助诸葛玄离成就紫微皇龙帝位,然后又于这北塞之地的边陲小国杀了皇帝,加上张弼自身命格不凡的缘故,可以说朱厌一旦现世,便会有很大的几率见证于张弼自身的某一段因果当中。 其实这也是一种“有违人和”之后所遭来的天劫。 只是恐怕就连天道也想不到,想用朱厌来制裁张弼这位意欲挑起天下大乱的祸首,简直就是给他送来的开胃甜点一般,根本构不成丝毫威胁。 “看来你最近很闲呀,怎么,‘柙峪之战’输了,心里不服气?” 随着张弼说出了一段来历,朱厌的心中倏然一惊。 所谓柙峪之战,乃是上古时期的一段典故“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说的是鲁国和颛臾之间的一场战争。 只要有战争,就会有朱厌现世的凶兆,而与朱厌对立的则是另一头凶兽兕,兕现世代表天下一统、百姓归心。 在孔子看来,繁荣富强的鲁国攻打边陲小国颛臾是为不仁,此举会引来朱厌的降世,是鲁国自毁根基之举。 自然其中也隐晦的表达了不希望鲁国贵族季氏和鲁哀公之间的矛盾被公开化,引发鲁国内乱。 只是张弼身为天神,着眼的是势和道,至于人间之术如何施展,并不在意。 张弼之所以提到这个并不是想讨论儒家这种“仁者爱人”的思想主张,而是自古以来,朱厌和兕都是天生的死敌。 而当年柙峪之战的结果,也正是朱厌败给了兕,鲁哀公并没有攻打太昊领导的颛臾,而是以剥夺了季氏贵族的权力联盟颛臾,并且引领鲁国重新走上辉煌为结束。 历史上每逢大战,必有朱厌和兕之间的一番战斗,这其中虽然有力的角逐,但其结果无一不是顺应天命的一种表现。 接下来,朱厌在张弼的跟前就不敢造次了,虽然张弼并未对其表露身份,但能够看懂天下纷争只是天象变化的一种彰显,就足以证明张弼的来历非同小可。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有人来了。 只是张弼也没有料到,头一个回来的竟然是玄化九章。 当玄化九章来到当场,看着眼前宛如末日浩劫降临一般的场面,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又看着和张弼排排坐的朱厌时,更是禁不住内心的惊骇莫名,直到张弼率先呼唤其名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 可即便如此,朱厌身上纷涌而出的剧烈凶性和危险的气息却仍旧让她难以靠近,只是站在相对安全的位置上战战兢兢的做着交流和汇报,不敢有丝毫怠慢。 第122章 铸器 察觉到玄化九章的不自在,张弼对此倒是哈哈大笑,随即伸手拍了拍朱厌的腰腹位置,说道,“行了,去追寻你的下一段因果,别搁这碍眼了!” 张弼此言一出,不仅是玄化九章,就连朱厌也如蒙大赦一般,别说他这位声名显赫的上古凶兽陪着一神秘非凡的小屁孩本就是一件极为尴尬的事情,更不要说张弼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是那种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的巨大危机感,由不得他不谨慎以对。 而如今张弼愿意放他走,他求之不得,却又在临别之际,想了又想,最后用一个颇为滑稽的动作挠了挠头,最后幻化出一物,递给张弼的同时说道,“这是我的一截毛发,虽不如仙家神器,却也坚硬如铁、削发如泥,道长要是看得上的话,就送给道长了。” 张弼见状倒也并不推脱,别看朱厌全身上下几亿根毛发,但能够拿来送人的势必会是其足底呈赤白色的那一团绒毛,可以说是精华中的精华。 而且别看他说的磕碜,倘若这根毛发被丹鼎派炼器一门的修士看到必定会疯狂,其作为炼器材料不但品质非凡,而且其中蕴含的天命与灵性,会让制作出来的灵器法宝更容易沟通天地,且契合自身。 朱厌走后,玄化九章这才上来相见,而看向张弼的眼神中早已是敬畏有加,“道长,刚才那是……” “哦,你说那小子呀,那是朱厌,看在他性格还算不错的份上,就不打算为难他了。” 张弼此言一出,玄化九章又再度在心中骇然不已,等到心情稍微平复一些过后,这才把此去经历说了出来。 原来,玄化九章之所以耽搁了这么久,倒不是她负责的人魂有多么难缠,而是她要找的被人魂寄宿之后的人也已经死了。 听到这个结果,张弼顿时哑然失笑。 “这么说,你开棺验尸过了?” 被张弼问起,玄化九章不敢隐瞒,于是点点头,只是脸上颇为古怪。 至于这份古怪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玄化九章重新拿出了她那国师的身份,装神弄鬼了一番这才把实情给搞定了。 当初张弼将玄化九章收入正一道门下,就必须要遵守正一道教义,而不滥杀无辜便是规矩之一,而能够不用杀人,只是装神弄鬼一番就可以把事情搞定也算功德一件了。 玄化九章回来后,尧天和陆恒也都相继回来,看得出他们此时各有各的不顺利,相比起张弼待在原地守株待兔来说,着实耗费了一番光景。 而且此番是他们第一次以正一道的身份出门做事,更是显得格外小心谨慎,一方面是生怕自己把实情搞砸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领导他们的人不是张克己而是张弼。 换句话说,虽然张弼如今神魂不在,但他在众人的心中仍旧还是代表了仙界的正一道道统,给上仙办事也难免会让他们战战兢兢了。 不过,张弼并不会在此地长留,为了会楚华颜五年之期他会在一年内离开,而等到他离开后,正一道的发展就会进入正轨,到时候让正一道逐渐融入到华胥氏族和龙胤皇朝当中,形成完整的政教合一,最终促成三教合一。 等到下次张弼到来的时候,想来他们也已经能够精诚合作了。 当然了,天时地利张弼可以帮他们铺平,但人和的隐患却在这两者之上,尤其还是国家、氏族和宗教这三者之间的联合,可以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等到张弼返回皇城之后,打发走了其他人,而单独留下了陆恒。 “真人有何吩咐?”陆恒虽然也是伏塞部落的首领,但如今的他与其说还领导着一群族人,倒不如说这群族人都已经成为了张弼的私人保镖。 毕竟这也是山神张勃临别前留书给陆恒的嘱咐。 不管今后山神张勃何去何从,但看样子他最终选择了他的禹王,以及张弼。 至于这究竟是不是一条正确的道路,谁也不知道。 “我打算帮你炼化一件神器。” 张弼此言一出,陆恒顿时大惊失色。 神兵利器谁人不爱、谁人不想,尤其对于氏族首领来说,神器一方面是杀敌利器,另一方面也是身份的证明。 上古时期的人皇,都有一件名声响亮的神器傍身,甚至于有一种说法,正因为这些神器携天命认主,所以他们才能成为人皇。 陆恒内心激动,却并不言明,从他誓死追随张弼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张弼的“私人物品”,即便再进一步那也是奴隶。 张弼自然很清楚他的这种心思,却从来不曾劝说过他,毕竟奴隶就是氏族的传统,否定奴隶就等同于否定氏族本身。 张弼要打造神器的消息并没有流出去,只有他和陆恒两人知晓,而此番炼器的材料便是朱厌给他的那一根毛发。 只不过,当炼器开始之后,那浩大的声势即便想不引人注意也是坐不到的。 但好在陆恒与伏塞部落的族人们非常卖力,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护卫在张弼所处的宅院周围。 至于尧天虽然并不知道具体详情,却也分派了华胥氏族人帮忙护卫,即便是泰雍、万雪儿等人想要见到他也做不到。 只是如此一来,张弼想要隐瞒的对象不止尧天、玄化九章,就连张克己也是其中之一。 这一天,张克己的病情好转,便想要打着请安的名义来打探一番,直到被陆恒拦在门外的时候,他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是克己吗?和陆恒一起进来。” 宅院所布置的阵法之中传来了张弼的声音,陆恒闻言自然放行。 随着陆恒和张克己来到阵法外围,虽然并未靠近,但感受到阵法之中飞玄的云炁以及从阵眼中稍微流露出来的一丝神韵,让张克己心中猛地一震。 随即几近骇然的脱口而出,“这是……斩邪二剑!” 此时张弼所要打造的正是被奉为正一道头号神兵的斩邪二剑。 “不错,倒是有几分眼力。”此时的张弼无暇分身,倒是也赞了一句。 斩邪二剑为正一真人张道陵随身佩剑,上斩魔神、下斩妖邪,更是因为斩邪二剑是太上老君赠予成仙前的张道陵的,也赋予了这对双剑非凡的含义。 如今,张弼要锻造这两把神器,却不交给张克己,而是给了陆恒,张克己便已然猜到其缘由。 斩邪二剑自古以来只传张氏后人,有世世一子,绍吾之位,非吾家宗亲子孙不传的规矩,只要陆恒接了斩邪二剑,从今往后便没有了陆恒,只有张恒。 另一者,斩邪二剑乃是道德天尊借太上老君之手熔炼七星宝剑后所化,传世之后的名字为龙渊、太阿,故有七星龙渊的叫法,后为古代帝王姓氏避讳,把龙渊改为龙泉,便一直流传至今。 但对于张弼来说,无论是龙渊、太阿,还是七星宝剑,都只是其在凡间的一种经历罢了,于他的师兄张道陵而言是宿命传承,但于正一道而言却有着另一重含义。 那便是云笈七签的由来,而正一道最至高无上的仙法云笈八法也正是由此而来,是为道德天尊“常治昆化,七者如一,一者道也”。 简而言之,一旦陆恒身佩此二剑,不但更名为张恒,同时也拥有了正一道中刑罚之责,若是未来谁敢违背正一道宗旨教义,那么这二剑之下,不留冤魂! 第123章 张克己万雪儿大婚 今天是张克己和万雪儿大婚之日,张弼早早的便来到了皇宫之中,而与他同行的便是已经更名为张恒的陆恒。 斩邪二剑现世的那一天,皇城之中足足响彻了一天的龙鸣,昊光从天而将,遍洒十方大地,不但洗清了皇城之中所流淌的鲜血,同样也让皇宫之中那股郁卒不散之气彻底消散。 至于尧天早早的就带领华胥氏族来到了皇城,并且经由这些日子以来的经营,收获了很多利益。 而在所有得利之中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在于,华胥氏族得以和龙胤皇朝的人通婚,共同繁衍生息。 氏族部落想要剥离掉蛮夷出身,光明正大的立于万年后的这片大地上,这是必经的一个过程。 但不用想也知道,想要得到世人的认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到了今天,所谓人族共祖这四个字还能产生多少认同感都已经很难说的清了,更不要说在这个三教合一的修真世界里,女娲、伏羲这两位身份地位均不显的上古天神又该如何在儒释道三家之中确立其地位。 毕竟,就连五方五老这种远古神灵都已经被“推翻”了,甚至于凡间早就有胆大妄为之人做了那废天帝立玉帝之举,可想而知,女娲、伏羲想要在人类心中确立其共祖地位,没有几千年的发展,根本难以做到。 华胥氏族如此,正一道也是如此。 只不过对于宗教而言,比起氏族部落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凡是那些无法解释的东西都可以用神神鬼鬼来替代。 比方说,学那老本行把药草包裹在符纸之中治病救人,不告诉世人云炁是垃圾就行了。 但是上古人族就没有这等便利了。 倘若说洞房之时,某华胥氏族人突然变成了人首蛇身的怪物,那不得吓死个人? 张弼进宫之后并未去找尧天和玄化九章,毕竟名义上他们眼下还不是一家人。 倘若让龙胤皇朝的人知道正一道和华胥氏族已经联合在一起了,势必会引发他们的反弹。 泰雍看到张弼,急匆匆的上前来见礼。 “仙长,您怎么才来,快随我进入!” 龙胤皇朝其他人不知道张弼和张克己的身份,泰雍又岂能不知,但有些秘密他知道就行了,万万不可告诉其他人。 “不,我就不进去了。” 张弼拒绝了泰雍,并没有要进去的打算,泰雍闻言便是一愣,有些不太明白张弼的意思。 张弼见状也不解释,只是让泰雍给他找了个偏厅,奉完茶之后便离开了。 当屋子里只剩下张弼和张恒两人的时候,张弼忽而说道,“张恒,我不日便会离去,这皇城内外,无论龙胤、华胥,还是正一道,便要劳你多多担待了。” 这一番话,张弼没有在神器出炉的那一天说出口,也没有在临别之际才说,而是选择了今天这个日子,张恒闻言不由得心中一震。 “真人,您去哪,我就去哪!” 保护张弼,就是张勃给陆恒的托付,而如今张弼要走,张恒自然不会独留。 “不,只有把你留在这北塞之地我才能放心。”张弼言辞恳切,没有任何命令的成分,而在张恒听来更是隐约察觉到一股子落寞之意。 不过张恒自然想不到,虽说他对张克己有着同门师兄弟的情谊,但这种情谊却在确定政教合一和三教合一的那一天而发生了转变。 正一道势必会成为龙胤皇朝乃至华胥氏族的护国神教,甚至于有尧天的影响力,未来想必还会有更多的氏族部落也都能融入到其中,而到时候张克己所拥有的权力将会达到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度。 并不是张弼信不过张克己,而是他很清楚人类发展的历史轨迹,在这条轨迹上,任何人也无法免俗。 张克己未来会不会背离正一道的初衷,张弼并不知道,但他留下了张恒,也等同于是留下了一副针对未来隐患的良方。 只是如此一来,他和张克己之间势必会因为夹了一个张恒,而有所疏远,但张弼向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等到未来某一天他再临这北塞之地的时候,也势必将见证另一场因果注定的结局。 婚礼很顺利的完成了,虽然最大的受益者看似是万雪儿,毕竟她成为了女皇,也在尧天、泰雍、张克己等人的帮助下暂时坐稳了地位,但实际上最大的受益者乃是这北胤皇朝中的黎民百姓。 自然也包括华胥氏族人。 这是张弼对他们唯一的要求,正一道所奉行之道,不是王道,不是医道,也不是帝道,而是天道。 这天夜里,张弼正在准备下一段行程中所需要预备之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随着话音落下,尧天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张弼的跟前。 “没有打扰到你?” 最近一段时间,张弼深居简出,不说皇城内外,就连张克己、玄化九章想要见他一面都很难,加上有张恒的把守,故此搞的十分神秘。 但这一切却都被尧天看在眼里,借由她所拥有的一些能力,也可以洞察出一些天机。 张弼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蕴含着让尧天无所遁形的笑容。 但是,今天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势必有她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的同时,却能够说服门外的张恒,看得出她势在必行。 “坐。”张弼起身亲自为她看座,今天的张弼已经距离十一岁不到三个月了,换句话说当初仅有六岁的她和楚华颜相约五年之期,已经迫在眉睫。 此番前去天霖馆,一方面是借楚华颜性命双修通达元婴、甚至化神之境,而另一方面,张弼也要正式开始着手破坏那纯阳小儿在此间三教合一的重任了。 原本以为这一天至少会晚十年才到来,但是如今正在龙胤皇朝众上演的三教合一却是给了张弼一个灵感。 尧天坐下后一直用美目打量着张弼,就容貌而论,她比万雪儿更漂亮,也更有韵味,当然了她的这份美貌多了很多异族风采,未必能够被中原大家所喜好。 张弼被她看得久了,却也不以为意,就如同当初张恒也多次注视过他,对上古人族而言,与其说她们是人类,倒不如说她们是“类人族”。 “你能来,我很高兴,这证明我魅力还行。”张弼这刚一开口,尧天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缕羞涩之意,不过很快张弼就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你不应该来,因为我给不了你所想要的东西。” 张弼此言一出,尧天顿觉愕然,刚要开口把话说清楚,却又立刻意识到,不是张弼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而是张弼确实做不到。 至于要说今天尧天来找张弼是做什么? 其实很简单,她想要给张弼生一个孩子,顺便留下一个名分。 第124章 巅峰之战 精魄不存的张弼别说生小孩了,行房都做不到,虽然这话张弼不太好对尧天宣之于口,唯一行之有效之法就只有丹鼎派的性命双修,所以他只能用这种含糊其辞的方式一笔带过。 但张弼不同意尧天的请求,并不是他精魄不存这回事,而是他很清楚尧天此举并没有任何愿意。 相反,张弼一旦离开这北塞之地,那么接下来三教合一的平衡将会被打破,而鱼龙混杂的战争便要开始了。 朱厌的出现绝非偶然,而是注定的因果。 当然了,张弼也并不清楚朱厌的现世是否就预示着这北塞之地会有一场大战,还是说将会印证在别的地方。 不过,尧天之于华胥氏,比起张克己之于正一道的重要性还要大,毕竟华胥氏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氏族联盟,不但要兼顾女娲和伏羲两大氏族的关系,还要拉拢其后代氏族,比如少典氏和女登氏。 自然,有熊氏不在其中,虽然有熊氏也是少典氏的后裔,但黄帝之名存在于儒家天神祭祀之中,其待遇和华胥氏有着天壤之别。 因此,这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 又过去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终于是到了张弼该离开的时候了。 从他九岁初来北塞之地算起,至今已有两年时间,对于修士而言两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至于说张弼却隐约感觉到了一种另类的宿命传承之感。 当初他选择一路北上,从未想过会遇到张勃和陆恒,也从未想过会见到张克己和尧天等人,然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份天意让他回想起了最初的自己。 那是还没有成为宣和真人以前的张弼,一生总共积累了一千三百善后,于神泉观中得道成仙,他的父母和弟弟乃至整个祖庭都因他而荣耀。 成仙后的张弼并没有忘记正一道己任,继续讲经传教、斩妖除魔、奉行善事,原本认为自己将无愧于一生的时候,却迎来了他的又一段因果。 葛洪。 凡事种种,皆已逝去,不仅仅是最初的张弼,就连如今的这个张弼,甚至也早不在红尘往事之中了。 只是在回首的刹那,张弼也不禁扪心自问,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 或许这个问题会到宣和真人天命终结的那一天,再做一番“如是我闻”! 张恒一路送别张弼,直至皇城外两百余里,当前方大雪山渐渐的出现在两人视线中时,张弼这才终于阻止了张恒还要继续相送的心意。 即便不用测算一番,张弼也很清楚,自己前脚一走,泰雍唆使万雪儿的行动便会开始,而尧天联姻人类的野心也会跟进。 至于说张克己,虽然秉持正一道道统的他可以居中协调,但他的心中却未必就不想借此渔翁得利的机会将正一道发扬光大。 毕竟,一次的失败是前车之鉴,两次的失败是重蹈覆辙,但第三次的失败就无论如何也不被允许了。 更何况,张弼的出现让他平静的内心多了一分蠢动,即便正一道弟子不需要悟道渡劫,但对于成仙却也多了一分渴望。 当张弼告辞张恒,并把一切身后事尽皆抛诸脑后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没入风雪之中。 等到十五天后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回到了人杰地灵的中州大地。 只是刚回来的他便从一处集市小镇得知了一条消息。 九耀星宫的铁雄邀约紫云斋大管家罗云厚一战。 中州四大宗派之间的战斗一经传播便引发了滔天巨浪,知道其中缘由者便明白铁雄约战的目的为何,而不知道的却无不感慨叹息。 毕竟铁雄实力不过元婴后期,而罗云厚却是已经通达化神初期,虽是一线之隔,但在修真境界当中却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更何况,紫云斋作为中州最大的宝物收藏家,其中罕世珍宝无数,如果说天霖馆凭借丹道纵横于世,那么紫云斋便是依靠灵宝震慑群雄。 与之相比,九耀星宫就不是那么显眼了。 但是世人皆知九耀星宫鼎鼎大名,却不知道九耀星宫为何能和天霖馆、紫云斋并立于当世四大宗派之一,岂不怪哉? 这就是因为他们并不了解九耀星宫的本质内核。 简单来说,中州原本的四大宗门之中并没有九耀星宫的位置,而是天霖馆、丽人湖、祸雨楼以及悲叹城。 自从祸雨楼被灭之后,九耀星宫便补上了这个空缺,至于为何是九耀星宫,而不是别的什么宗派,原因就在于,过去的九耀星宫其实压根就对所谓的四大宗派这个称呼不屑一顾,他们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瞧不起这世间任何一个修真门派。 而原因就在于,九耀星宫是“仙门”,而非宗派。 所谓仙门,便是先有灵山,后又宗派,宗派坐落于灵山之中,日积月累、年复一年之后,才能得享仙门之名。 所谓灵山,便是一处天然的灵源汇聚之地,灵山之中任何一株植物皆为灵丹妙药,任何一棵大树的树干便是世间罕见的灵器法宝。 无论是采百草入药的丹方,还是寻珍奇灵兽之骨血铸造的灵器,在九耀星宫的眼中都不值一提。 说起来,九耀星宫之所以会如此目空一切,便是有一种先天与后天之争的感觉。 这世间有任何一种后天借凡人打造出来的事物能够比吸收天地精华自然而然生成的仙草仙器更厉害的吗? 没有! 即便是张弼在场也会得出相同的结论。 但不同的是,空有灵山,却没有仙法的九耀星宫,就如同那降了两级,只能算作道德天尊人格化的老子一样,终究无法踏上大道,于这世间众派门而言,也只能最终流落到四大宗派并称的行列当中。 张弼得知这一战的一些前因后果之后,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而随着他修书一封,借由陆卓羽送给他的纸鹤将信传递到天霖馆之中,并于三天后得到回书后方才得知。 为了缓和彼此的矛盾,天霖馆此番派出了堪称豪华的阵容前往决战地点九峦山,而楚华颜、司马过鲫、马丛云以及陆卓羽四人都在队伍当中。 既然去了天霖馆也见不着楚华颜,张弼便知道自己也只能改变行程,前往九峦山走一遭了。 只是如此一来,因果发生变化,让天象所预示的终点也同样发生了转变。 如果说张弼和楚华颜相约五年之期是,为一,一是数之始,九是数之极,正所谓九九归一,方得始终。 但如今,九一过后,化为除不尽的奇数,虽然不似穷通奇数那么极端,却也因此而衍生出了就连张弼自己也难以预料到的变数。 想到这里,张弼的内心才隐约有了一丝不祥的预兆,就好似他在看到林韵和温月情形时所预见的那样。 夺天时! 第125章 潜山惊蛟 九峦山坐落于夔山东畔,而夔山便是当日张弼覆灭祸雨楼时所身处之地。 之所以将决战地点选在这里,看得出来双方都用心良苦。 一来九耀星宫是填补祸雨楼被灭之后的空缺才进入四大宗派之中的,二来祸雨楼此地祥瑞,想当初张弼一声叹息,引发十亿人飞升仙界,而天霖馆馆主东方素问就曾经说过,未来的夔山会成为不输给九耀星宫坐落的九星山那样的灵山。 张弼抵达九峦山的时候,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至于当年那曾经来过的小镇也早已变成了修士盘踞的山头,不复半点农耕气息了。 毕竟,能够被东方素问亲口称为灵山的所在,对于修士而言其诱惑力巨大,即便不能独享之,但驱赶本地凡人,拉一座山头却也不在话下。 而如今,两大宗派的核心成员要以武决来化解过往仇恨,夔山又再次迎来了所属于它的第二段机缘。 毕竟,山有灵就如同人之杰一样,倘若有一天能够成为一处福地洞天,那么无论是盘踞此地的生灵,还是九峦山山神,都可以因此而得到一份荫庇。 甚至于,灵山显化神龙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就比如说那烛龙烛九阴就是钟山之神。 回到眼前来。 张弼的到来在那众多宗派之中毫不起眼,别说他一身结晶初期的修为放眼四海恐怕都只能算作末流。 毕竟要是再低一个档次,恐怕各大宗派长老也不会让他参与这场盛会,一来是出于保护,二来则是没得数落自家脸面。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张弼不由得就回想起当初他为了救那因为多喝了几杯酒就被拖行于闹市中的老道士,不知道现在的他如何了,恐怕沦落到某一方界之中当一接引道童便是他此生荣耀之极致了。 至于说要向更进一步成为城隍庙小鬼或者是地仙土地老儿之流,则是要看他的造化了。 毕竟想要凭他那一张走南闯北练就的巧舌就想混到地仙级别,堪比再修成一副仙身。 张弼没有去投宿客栈,毕竟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早已没有了客房,只是九峦山方圆百里之地恐怕也是早已人满为患,所以张弼干脆就没进入九峦山,而是离城之后直接进入到了夔山之中。 夔山虽在九峦山西侧,但是想要在夔山观战除非是元婴期以上的高手,能外放神识于天际,就像是陆卓羽在龙穴观察地形那样才行。 而张弼显然是没这种本事的。 只不过当张弼进入夔山之后却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个到此的人。 “没想到,还有人选择来此。”对方看到张弼后,回敬了一个温婉的笑容。 张弼见状也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和她并立于一处山巅之上,看向浮于一片缭绕云雾中的九峦山。 对方眼见张弼只是一名结晶初期实力的修士,也并不见怪,只道他是实力低微无法进入九峦山之故,所以才会选择来此地落脚。 不得不说,这还真就是张弼的本意,毕竟他对铁雄和罗云厚二人之战一点兴趣也没有。 然而很快张弼就发现了一丝异常,而这异状中竟然还有一丝熟悉之感,乃是潜伏山中的一头灵兽。 当初张弼体内力魄解封,覆灭祸雨楼的同时,也压制住了夔山中的一尾蛟龙,虽然那蛟龙不过只是这山野中修炼有成的精怪罢了,还没有呼风唤雨的神通。 但祸雨楼既然贵为四大宗派之一,想来那宁之远也有温养蛟龙之法,让它借着地利和人和的双重作用下修为也有了长足提升,渐渐的便成为了祸雨楼的护山神兽。 而如今当张弼只身来此,虽然他的气息不复从前,却让那蛟龙察觉到了“仇人”的气息,此时突闻一声惊爆,狂躁的蛟龙蹿升而起,便要为那宁之远报仇。 龙鸣声惊扰四方,首当其冲的便是那站在张弼身旁的女子,只见她此时也倍感惊愕,来不及细想,出手便是以虚化实之能。 而有此能为,她的实力至少不会低于元婴期。 当一柄金箭抛上天际,化作一张金网想要困住那意欲伤人的蛟龙时,一旁的张弼却是暗暗皱眉。 山中藏蛟,乃是上兑下艮的泽山咸,当日张弼曾用此卦帮助吕翔破解了混沌之地中的绝境,而如今这夔山之中草木荣华,天地有如一体,而蛟龙潜藏其中,可谓是如鱼得水。 因此,想要降服这蛟龙,就首先要破解这泽山咸的地利。 然而,这元婴期修为的女子不通时辰方位之学,只知道依靠元婴期的实力来攻击对手,并且用了暗含金象的五行灵气攻击,本意是想依靠五行八卦中土生金来让山川中蕴含的土象增加金灵气的攻击,却不料反倒是弄巧成拙。 所谓泽山咸,便是咸卦,咸的意思乃是感应,进一步推导便是主人感应客人,在财运中便是找寻发财的良机,在爱情方面则是追求者试着感应被追求者的心意,是一种主随客便的意思。 但倘若不是出于追求的目的,而是富有攻击性,那就是主方伺机消耗客方实力,依靠仅仅有的一点微薄力量,维护自己的利益和生存。 因为是主服从于客,所以是逆卦,阳阴主客比例为1:6,主是弱势,客是强势,倘若主人太过强势,那么客人则会变得更加强势。 此时,只见那女子用庚金灵气制造的金网刚想从天而降将那蛟龙罩在其中,却不料那蛟龙突然身上爆发出了更为强大的气息,配合此间的天地之势,汇聚而成一股洪流,不但冲破了那女子的封锁,而且还引来了天地变动,三重威力叠加在一起,那女子性命岌岌可危。 张弼见状此时也不得不出手了,毕竟这蛟龙之所以会暴走,便是见到了他这位仇人。 既然主随客便,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由于泽山咸乃是深邃的山谷,深广的大泽,加上主随客便的寓意,所以对于主人来说也有虚怀若谷之意,意为以谦虚的态度,接受他人的教益。 这便是武学精要之中的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张弼手起一道符篆,一阳六阴,坤上兑下,此为地泽临,象征着君临天下,教化万民,覃恩极虑,保容万民,德业无疆。 正所谓王道对平民,仁德对谦从。 正当那蛟龙意欲攻击那女子之际,突然内息一滞,原本如履平川的矫健身影如遇漫天罡风惊扰,难以保持身形,唯有海纳百川,方可厚德载物。 而这蛟龙本就是这夔山之中的精怪,能够化形为苍龙,乃是顺应天命而生,此时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违背了天道。 随着它脑海中回忆起当初山中种种剧变,顿时幡然醒悟,知晓其主人宁之远并非死于此人之手,而是和那亿万生灵一样飞升成仙了。 一念及此,那蛟龙发出一声悲鸣,突然自那天空中落下,无视了那女子惊讶的目光,来到张弼的跟前并且伏在地上,做出种种感恩举动。 张弼见状,也是面露慈祥,随即抚摸着他的龙角说道,“虽有些许忤逆,但善莫大焉,既然此番悟道,这便飞升去!” 随着张弼话音落下,蛟龙露出欢喜模样,随着头上龙角脱落,进入张弼手中之后,纵身天际,翱翔而去,只剩下那女子面露无以复加的惊骇模样,不可名状。 第126章 因果报应 “你……等等!” 张弼身后传来那女子的声音,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张弼跟前,打量张弼的同时眼睛里更是藏着一抹很深的觊觎。 那蛟龙向天飞升而去的一幕可以说完全搅扰了这女子的心境,毕竟飞升成仙乃是修士毕生梦想,而张弼一番看不懂的举动便能让那蛟龙飞升,对于这女子而言,宛如稀世珍宝一般,又岂能让他如此轻易就离开。 至于张弼之前那种种神奇举动虽然也让那女子暗自骇然,但借由一番洞察后发现张弼不过结晶初期修为,虽暗自戒惧,却也并不放在心上。 “怎么,还有事?” 这女人心头在想什么,从她那仓促的步伐和此时所表露出的姿态中便可窥见全貌,对此张弼却并不以为意,只是淡淡一笑,静等后续。 “你是何人?” 女子此时的态度还算和蔼,一来搞清楚张弼的来历可以为接下来的选择提供便利,二来倘若张弼来自于一些庞大的势力,女子也会相应的做好准备。 宗派之间虽然互有往来,却也有着严格的门规约束,尤其是为了防止自家绝学外泄,任何敢背叛师门之人势必都会遭至严重的惩罚,轻则废去其全身修为,重则处死。 “怎么,你想杀我?” 然而,正当那女子在内心之中一番盘算之时,乍听到这句话,冷不丁的就让她心中全盘算计落空了。 随着女子的脸色逐渐转阴,也让气氛为之凝滞。 “小子,既然你已经有此认识,就不要让我再多费唇舌。”女子先是冷笑一声,继而进一步加大了自身灵气对周遭所有事物的压制效果,又继续说道,“只要你将让那蛟龙飞升之法传授于我,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命!” 听着那女子即便是一番看似恩赐的言语,却也充斥着模棱两可,张弼闻言心中却是暗笑不已。 “怎么,你就不怕我在你飞升之时动手脚,废了你的元胎道体?” 女子语带威胁,但张弼给出的威胁却远比她更甚,尤其是“废道体”这三个字,更是让那女子心惊胆战。 而且她相信,张弼一定做的出来。 “哼,等我擒住你,再行计较!” 女子话音一落,便即出手,然而却在她出手之际,心中升起一抹莫名的恐慌,而当她想要极力的压下这恐慌之感的时候,突然间她的头顶一个巨大的黑洞闪过,一口便将她吞入其中。 看着那巨大的蛟龙去而复返,张弼有些无奈的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仙长出手助那修士是因,被那修士算计是果,如今我既已遨游苍穹,自当报还仙长大恩!” 蛟龙一席话说完后,再次张口,这一次落下的竟然是一枚元丹,赫然便是之前那女修士的元婴! 当元婴落进张弼手中之后,蛟龙这一次便要真正的离开了,只是在离开前,他心中忽而有些好奇,于是问道,“仙长,你会服用这枚元婴吗?” 这话问的有些奇怪,而在张弼听来却只是化作哈哈大笑声。 蛟龙听着那豪迈笑声,自然也知晓了答案,此时天空中黑云沉浮,风雷电雨云集,只见那蛟龙蹿升其中,夔山之中顿时降下片片祥瑞金雨,张弼立身其中,只是瞬息之间便已经通达结晶后期了。 那蛟龙心知,张弼对他的恩德无以为报,即便做再多也是惘然,而当他询问了最后那个问题之后,也已经得知了张弼的想法,此去仙路漫漫,后会无期。 夔山祥瑞金雨的事情不翼而飞,很快就被齐聚于九峦山上的众修士得知,但谁知当第一名修士刚踏入夔山之时,却发现此地不仅祥瑞金雨不在,就连那福地洞天的地利也同样干涸。 众人见状不由得捶胸顿足,不在话下。 却说张弼在受了这份机缘并离开后,转道来到了一处市集。 此地距离九峦山两百多里地,并没有多少修士在此地投宿,这天夜里,张弼于客房中布置阵法,随即拿出那枚元婴,放在眼前观察。 过不多时,张弼的心中就有了结果。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是一枚“假元婴”。 倘若让世人知晓张弼所得出的这个结论,势必会引发滔天巨浪,但对于张弼来说,却是早已知晓了这个秘密,只是一直都苦无对证罢了。 早在洪佛寺一行之后,张弼得出了那纯阳小儿用补天之法替代炼精化炁之法,虽然当时只是一番猜测,但凭借张弼的阅历,能一瞬间想到这一替代之法并不稀奇。 而最近的这一趟北塞之地,更是坐实了这个猜测,虽然这其中还有一些秘密可以挖掘,却也不会被张弼放在心上了。 比如说,当初国师玄化九章曾有提及,龙胤皇朝里有一方可能所属于凡间正一道的重宝。 虽然看上去这是一条很有价值的消息,但对于张弼这位正一道祖师爷来说,正一道什么仙家法宝他没用过,哪里还需要在乎什么凡间重宝呢? 回到眼前来。 张弼之所以说这是一枚假元婴,就在于这枚元婴不是通过炼精化炁得来的,而是借由女娲的补天之法得来的。 换句话说,这是再造,而非传承。 所谓传承,便是血脉传承,借由自身的精血所化成的元婴,宛如自己的亲儿子一般。 但再造便没有了这份血缘关系,更像是一种对残缺的修补。 更甚者,用这种再造之法虽然可以弥补元婴的不足,但照此修炼下去是否能够成仙还犹未可知。 张弼把玩着手中的这枚元婴,同时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是一个阴险小人,此时定然想的就是该如何好生利用这枚元婴制定一个阴谋诡计,甚至于是寻求保险途经将此消息放出去霍乱天下。 但张弼此时却明显没有这种心思,而他反倒是很忧虑,一方面忧虑楚华颜、陆卓羽等人的情形,而另一方面则是在担忧温月。 温月被夺天时之前虽然只是个练气十阶的小修士,根本考虑不到元婴期的问题,但元婴在张弼的眼中只是一个区分境界的概念而已,就像是他自己,为了符合这个世界的天道,在修炼云炁的同时也会满足于各个修真境界。 但并不是说,张弼提升到结晶期,他就背叛了正一道,毕竟张弼本身虽然有金火两灵根,但他的体内半点灵气也没有。 至于要说在这个修真世界里不修炼灵气又如何能提升修真境界呢? 关于这个问题以前也提到过,那纯阳小儿就算压制云炁,搞三教合一,也不可能完全的摒弃云炁,否则真搞成了丹鼎派、禅宗和心学的融合,就只能被当成是笑话一场了。 所以,想要在这个世界里通过修炼云炁来修真,比之吕翔借由云炁和灵气结合起来修炼还要更加困难。 只是因为踏上这条泥沼路的是张弼,才会显得并不是那么费劲罢了。 至于,该如何“帮”那纯阳小儿处理这个麻烦,张弼渐渐的想到了一个法子。 第127章 九峦山之战 铁雄和罗云厚之间并没有仇,有仇的是紫云斋的斋主宋文渊。 但倘若铁雄想要挑战宋文渊,多少也有些不合适,抛开实力不谈,就论身份地位,那也该九耀星宫的大宫主明镜尊者应战。 所以最终答应和铁雄决战之人就变成了紫云斋大管家罗云厚。 只是,铁雄实力元婴后期,而罗云厚则是化神初期,双方实力依旧是天壤之别,这让外界很多人看来都觉得铁雄这是在自取其辱。 但是,知晓九耀星宫其仙门背景的那些庞大宗派的长老们却都知道,罗云厚虽然替斋主出战,但事实上这一战罗云厚的胜算不足一成。 那么,如果按照这种观点来看的话,罗云厚多少有点替宋文渊背锅的感觉。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对于这四大宗派来说,能够立于中州之巅,但凭其各自的本事想要拥有今天的地位是几乎不可能的。 最简单的道理,既然都已经进入四强了,又焉能就此罢手?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放眼前路,倘若能除去那些修仙路上的竞争对手,彻底傲视于仙道之巅,岂不快哉! 但遗憾的是,这样的大结局并未出现,而之所以不出现,不是这四大宗派彼此间制衡的好,毕竟四大宗派就算再熟读丹鼎派典籍,也绝非踏上不世王权道路上的儒门弟子。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有别于擅长专威弄权的儒家来说,道家……尤其还是在一个三教合一的修真世界里,四大宗派虽然看似相互抗衡、彼此守望,但实际上追本溯源,在万年之前,四大宗派却有一个共同的老祖宗。 是的,四大宗派其实本就出自同源,如今分家成四支,其实就像是正一道分成了天师、茅山和灵宝一样。 只是,这里所提到的四大宗派并不包含九耀星宫,而是原本的祸雨楼。 所以,如今所谓的四大宗派实际上是三大宗派加上一个九耀星宫,换句话说,三家彼此间就算有仇也并非真正的大仇,真要从中找一个敌人出来,那就只有九耀星宫。 要说九耀星宫是否知晓另外三大宗派这个最大的秘密,那就不得而知了。 因此,看似拥有九成胜算的铁雄其实并不知道他不是在和一个人战斗,面对三派同气连枝的局面,即便铁雄交游广阔,和司马过鲫等人都是挚友,但在真正关乎利益的问题上,他们永远都是敌人。 这就是今次天霖馆派来了豪华的阵容的原因。 按理来说,铁雄和罗云厚的战斗,来一个司马过鲫就足够了,为何楚华颜、马丛云也来了,天霖馆三大府阁同出,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一旦局势有变,立刻将敌我立场划分清楚。 陆卓羽一直待在师尊司马过鲫的身旁,但的眼神一刻也并未从楚华颜的身上离去,但不知为何,看着楚华颜,他的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张弼的身影,这种宛如魔怔一般的条件反射,让他难以自己。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会将这种诡异的感觉解释为张弼持有道统,而道统是他最在意之物,其重要程度远胜天霖馆馆主之位。 但紫云斋一行给他带来的冲击,尤其是那“一文不值”四个字,让陆卓羽为之心惊的同时,也带给了他不一样的感受。 自从回到天霖馆后,陆卓羽的心境又上了一个台阶,甚至会让他有一种自己可以冲击一下化神期的感觉了。 “卓羽,你觉得这两人谁能获胜?”此时,司马过鲫开始考较起了爱徒。 “这……徒儿不敢妄言。”陆卓羽没想到师尊会有此一问,加上他此时内心纷乱,根本无暇他顾。 “嘿,你天赋虽佳,但就这性子不好,不过也难怪馆主会对你青睐有加。” 司马过鲫微微一笑,巧妙的一笔带过,同时也注意到了不远处迈步而来的身影,正是铁雄。 今天的铁雄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和周围人随意打着招呼,表现的十分从容不迫,且自信非凡。 直到他看到司马过鲫的时候,又赶紧上前来招呼。 “老鱼,你也来了。”铁雄的眼睛里藏着一些深邃的东西,虽然言语还算亲切,但相比起过去而言却反倒显得生疏。 司马过鲫此时也同样察觉到,周围人都在看着自己,尤其是丽人湖和悲叹城的人群中那几双锐利的眼神让他有着几分不自在。 “铁壶仙,今日一战无论输赢,若是能让你和紫云斋尽释前嫌,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听到如此冠冕堂皇的一席话,铁雄脸上神色不变,但心中却也微微的感叹了一声,随着他再次冲着挚友笑了笑,眼神随即看向远方,而在另一座山巅之上,罗云厚的身影已然到来。 此时的罗云厚也正在盯着铁雄,不同于交游广阔的铁雄,罗云厚身为紫云斋大管家,平日里足不出户、风头不显,加上他的职责和为人,更是会给人一种神神秘秘的感觉。 随着众人逐渐退出九峦山山巅所在,将战场留给这两人之后,一场大战也随之爆发。 身为九耀星宫的计都使,就和天庭北斗星宫中的斗主一样,拥有着可以掌控星辰的能力。 但九耀又不同于北斗,便是在于北斗指的是具体的星位,而九耀则是两条线交叉时所形成的角度,而角度对于计算时辰方位来说,更加具体。 计都星高悬于天,在南,指天为六十度角,指地为一百二十度角,此为本命,随着角度开始偏移、倾斜,本命也随之移动,逐渐的来到了四十五度角的位置上,此为本命三宫,而与此同时,铁雄身上的气势也开始无限攀升。 由于九耀可以借由改变星位的角度来暂时改变命运,这是一种非常高明且神奇的术法。 想要让变化莫测的命运受到掌控,那么制定框架来让命运受到约束无疑就是最好的法子。 比如说丹鼎派的性命双修,让阴阳合和能够上升到太极的高度,借由太极阴阳点位固定之法来约束命理,从而测算出人的运势起落。 而九耀星宫中也有类似的法子,便是角度。 当星位的角度发生变化,人的命运就会发生偏移,然后借由一套公式来推导出一个基数,将此基数代入公式求值便可得知人的命运在不同角度上会产生出哪些效果。 此法不可谓不高明。 但再高明的术法也有其瑕疵,而所有结合星辰方位学的术法都有一个最大的劣势,那就是一旦风云突变、遮天蔽日之后,自然也就无法通过观测天象来推算出准确的星辰方位了。 罗云厚身为紫云斋大管家,对于天下宝贝的了解无出其右,而在其收集和鉴定宝物的过程中,自然也会涉猎于九耀这种特殊的学说,此时眼见铁雄状况,便有了应对之法。 第128章 佳人有约 “吞云镜!” 此时,另一座山头上一名元婴期修士突然大喊一声,引起众人心中一震。 既然是紫云斋的大管家,身上自然不会缺少法宝,此时那罗云厚心知倘若让天象一直依照常理运行,自己无法破除对方的九耀决,铁雄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于是乎,他祭出吞云镜,只见那镜面朝上,随着一缕华彩从镜面之中透射而出,光照天际,顿时天空中风疾云卷,让那颗原本明亮的计都星突然变得若隐若现。 铁雄看到这一幕,却是神色如常,倘若说九耀决如此轻易就能够被天象所遮蔽,那还算什么绝学。 只见他手一招,顿时九耀星一一浮现于他的掌心,就像是化为了一串佛珠一样。 罗云厚见状,心中一凛,心知倘若让那铁雄将这以自身灵气运转而生的九耀星再度浮于当空,就算是有吞云镜也难以再抵挡他了。 所以,此时的罗云厚也开始运用紫云斋真正的绝学。 道蕴紫气。 四大宗派各有各的压箱子底的绝学,道蕴紫气便是紫云斋的看家本领。 天地异宝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其自身便能彰显出一段独特的天命。 这种天命和人的天命不同,因为人是至灵,所有能够彰显出的天命都可以在人的身上得到见证,但灵器法宝不同,其本身的天命是固定的,正所谓有缘者得之,当人的行为迎合了这件法宝的天命,法宝自然就会认主。 因此,紫云斋为了确保法宝一定可以被认主授权,便创造出了一种独特的绝学,用来驾驭这世间的一切宝物。 不管这件宝物拥有怎样的一段天命,也不管想要让宝物认主需要多么不凡的命格,但只要拥有紫云斋的道蕴紫气,便能够驾驭这世间的一切法宝。 此时,罗云厚运动道蕴紫气,很快那铁雄就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几件法宝隐约开始躁动了起来,甚至于就连浮现在他手掌上的这串“念珠”也有一种快要控制不住的趋势。 当铁雄有着如此感觉后,顿时大吃一惊。 毕竟他也知晓紫云斋驾驭天地宝物的能为,却是没有想到,自己手中这借由他本门秘法凝聚而成的九耀珠,竟然也能被紫云斋的道蕴紫气感应到,进而认定其为法宝。 事实上铁雄并不知道的是,这就是道蕴紫气最厉害的地方。 人有三魂七魄,法宝其实也有,就比如说天地人,法宝同样沐浴天地灵气而生,认主之后借由后天人魂温养而兼有灵性。 至于七魄也是同样,杀生为力魄,锋锐为气魄、器形为天冲,天命为中枢,灵性为慧魄,过往传承记忆为英魄,至于最后的精魄,便是神器认主后的天人合一。 任何一样被天地认可的神器异宝,都能够满足于三魂七魄的特点,而作为九耀星宫计都使的铁雄,他所凝聚而成的本命法宝势必也会拥有这样的特点。 至于要说铁雄也可以不用祭出本命法宝,而是随便拿出一样没什么来历的凡品不就行了? 但倘若真是如此的话,凭借铁雄元婴后期的实力恐怕第一回合就会在面对化神初期的罗云厚时败下阵来。 随着时许推移,战斗也已经进入到白热化,双方虽是各展所长,铁雄奇招频频,虽然实力稍逊,却能稳住阵脚。 而反观罗云厚,虽然各种稀世法宝同样层出不穷,但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刻,但他凭借实力境界上的压制,却也能维持不胜不败的局面。 一天一夜过去,战斗还在持续,而九峦山上不断爆发出的各种华彩,也在吸引没有上山观战的众人的注意力。 而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张弼。 离开小镇后的张弼并没有前往九峦山,一来是他身上有着那女修士的元婴,倘若遇到其生前同门,恐会察觉到她的气息。 二来张弼对这一战没有太大兴趣,此番前来天霖馆主要目的是履约,只要能顺利见到楚华颜就好,至于别的事还要等见面之后再行定夺。 因此,张弼选择了在这条从九峦山返回天霖馆的必经之地上等待,至于要说天霖馆的众人是否会选择驾鹤西去,那张弼也有同样的方式追赶。 只是这一战如此漫长,足足大了三天三夜都没有结果,这却是让张弼没有料到的。 当然了,张弼一来不知道铁雄和紫云斋的前仇旧怨,二来不知道四大宗派彼此间的关系,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 只是照这样打下去,最终倘若演变成了双方的死斗,那么想要收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思来想去,张弼决定还是不等了,不如趁此时机先行知会楚华颜,然后等待她的到来。 随着张弼将信件藏于纸鹤之中,为其点睛之后送至九峦山上,而他也自此启程朝着天霖馆的方向而去。 却说纸鹤飞上九峦山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楚华颜的手中,作为天霖馆三大府阁之一鸾凤阁的执事,此番前来九峦山,楚华颜除了带着她的亲传弟子外,再无第二人。 随着她狐疑的打开纸鹤,看到那上方书写的笔记后,不由得芳心剧震,大惊失色。 “师尊,你怎么了?”楚华颜的亲传弟子董恋云见状关切的问道。 “无事。”楚华颜将纸鹤收好,随即回头对董恋云说道,“恋云,你去向司马执事汇报一声,就说我有要事,要即刻赶回天霖馆,之后你便跟着司马执事一道,等此间事毕后再返回天霖馆。” 楚华颜说完后也不去等待弟子的回复,身影晃动已然消失在了当场,而董恋云见状不由得心下骇然,毕竟自从她有幸得此师承以来还从未见过师尊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却说楚华颜离开九峦山后,唤出仙鹤,化作一道流星朝着天霖馆的方向而去,却谁料刚来到中途,心中莫名涌上一感,让她降下纸鹤,进入到那一方市镇之中。 随着她漫步于市镇之中走马观花,突然间于人群中见到一人,虽和记忆中的模样相比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稳重与成熟外,并无二致。 当即她快步上前,却又隐约察觉内心些许异样,于数丈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 此时站在楚华颜跟前的自然就是张弼了,五年不见,昔人如旧,韶华的变更并没有显现在她的容颜之上,虽是一身风尘,却仍旧掩盖不住那灵动的身姿。 当两人快速拉近距离后,楚华颜未及开口,张弼却先一步笑了,说道,“缥缈乘鸾女,华颜映绿发。” 听闻此诗句,楚华颜先是心中一怔,随即不由得面露欢喜之色。 这首诗她不但听过,而且也是她最喜欢的诗词之一,尤其是那最后两句“森罗窥万象,境异趣亦别,何必服金丹,飞身向蓬阙。”更是曾几何时道出了她在漫漫仙路中所偶然升起了一丝孤寂之感。 此时听得张弼提起,顿时化作嫣然一笑,于那众生之中灿若云霞。 第129章 天道中的漏洞 然而,正当楚华颜想要和张弼一叙别来之情的时候,却不料张弼再次抢先说道,“你来的正好,有一事我正想与你一同参详。” 听到这话,楚华颜原本内心激荡顿时消散无踪,除了几分奇怪外,却也不做他想,当即点头。 当两人来到一处遍布禁制的客房中时,随即张弼抬手,从虚空中取来一物,而在那一物现形之后,楚华颜抬眼一观,顿时目露惊骇之色。 因为那赫然就是一枚元婴。 “道友,这是……”楚华颜心中砰砰作响,师门规矩也于此时历历在目。 天霖馆中明令禁止夺取他人金丹或者元婴,尤其在这个修真世界里,天霖馆虽然奉行丹道,但本职工作却还是给修士治疗修炼过程中出现的问题。 而如今倘若换做他人,楚华颜见到势必会出面干预,轻则废其修为,重则直接处死! 但这会,持有这枚元婴之人乃是张弼,却是让楚华颜在彷徨之时,一时间分不清缘由了。 张弼此时也注意到了楚华颜那古怪模样,一经思索过后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当即便把之前在夔山之中的一番奇遇告诉了楚华颜。 而当楚华颜听说竟然是那蛟龙报恩于张弼,而吞食了那元婴期的女修士,并以元婴相赠的时候,虽然这个故事奇谲至极,却立刻就露出了欢喜之状。 “没想到道友竟然还有这样的奇遇,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听到这声由衷的感慨,张弼却反倒是收起了笑容。 他心知楚华颜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她真的信了,而是想要借此掩盖她内心之中真正的纷乱。 毕竟,一枚元婴而已,对于已经元婴后期的她而言,不过是拥有之物罢了,即便没有门规的限制,也只能转赠他人,而于此身无益。 倒是她倘若真有此物的话,或许也会赠予张弼也未尝可知。 只不过,如今张弼拿出此物,恐怕就不仅仅只是想要向自己炫耀那么简单,而必然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只是无论是五年前东尧岭上的所见所闻,还是后来帝龙宴后司马过鲫和陆卓羽返回天霖馆后对自己的一番描述,都可以感受得到,如今的张弼早已不是当初那名六岁的孩童了。 而他究竟成长到了何种进境,即便是楚华颜自己也难以测度。 “华颜,你知道我为何给你看这枚元婴吗?” 果不其然,张弼没有理会楚华颜内心的抗拒,而是中宫直入,一点拐弯抹角也没有。 楚华颜闻言,内心感慨,面藏忧色,唯有摇头。 直到张弼将这枚元婴递给楚华颜,任由她参详过后,渐渐的也发现了一丝古怪。 纵使那纯阳小儿以补天之法替代炼精化炁之术,但此举只能改变过程,却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结果。 换句话说,即便那纯阳小儿诡计多端,也不可能直接在他所掌管的方界之中公然否定三清的地位。 无论是哪家的道家典籍当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都是至理名言,正所谓无名大道化生混沌元气,而一炁化三清的三清正是那混沌元气。 只不过以前也提到过,三清虽为混沌元气,但元始、道德、灵宝三位天尊却只是这种混沌元气降临到仙界之后神格化的产物,故此其身份不能等同于混沌元气,乃是低于混沌元气的存在。 这便是“大罗生玄元始三气,化为三清天”的由来。 倘若说那纯阳小儿否定了三清的地位,继而否定一炁化三清中的“炁”这种混沌元气,就等同于是在否定那真正的三清。 那么,即使无需张弼出手,正一道的各位祖师爷也能够告上三清大殿,剥夺那纯阳小儿的丹鼎派道统,贬下凡间永不叙用! “道友以为……这修炼之法有误?” 楚华颜虽然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但却不敢擅自评论,而是打算听一听张弼的看法。 “此并非修真之法,而是补天之术。” 随着张弼将自己此番北塞之行的一些见闻告诉了楚华颜之后,楚华颜非但没有断然出言驳斥,反倒是陷入了沉思。 张弼今天对她说的这些东西委实太过骇人,可偏偏凭借她对张弼的了解却又无法直斥其非,甚至于还会因为亲身经历的缘故,而在情感上更加认同他的观点。 只是如此一来,否定了修真大道的同时不就等同于在否定自己了吗? 一念及此,楚华颜倏然而惊,一时间内心慌乱,化作汗雨直下。 张弼见她如此模样,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喝茶。 片刻之后,楚华颜待得心情平复一些之后,终于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每次和张弼一起似乎总会如此,再辅以一些对常识性的颠覆,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细思之下甚至还会惊扰道心。 但是即便如此,楚华颜却又忍不住想要多认识一些张弼,甚至是聆听他的教诲,比起自己修炼而言更加大有裨益。 随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是下定决心拱手说道,“华颜不才,还望道友教我!” 此言一出,张弼的脸上终于是慢慢的浮现出一缕微笑,只是在楚华颜稽首之际无从看到罢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放弃修真大道,同样我还会帮助你一同探索修真大道,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让你偏离过往道心,不知你可愿意?” 这样的一番说辞虽是张弼考虑已久,但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不说别的,想要在这个世界里搞真正的炼精化炁的修真之术,绝非易事,其难度不亚于再创一条成仙之路。 但张弼之所以会有此想法,却也是从那葛洪的经历中寻觅到的一丝灵感。 可以肯定的是,即便如今的张弼恢复仙身,重回正一道门庭,依旧不是如今葛洪的对手,毕竟以如今张弼拥有之能,根本破解不了他“真妄本空、顺逆俱寂”的本事。 张弼的道虽然在那道家三十六天的主位面当中,但也同样被局限其中。 就像过去所说的那样,倘若有一世间的天道彻底杜绝云炁了,那恐怕张弼的道法就不灵了。 想要一统诸万界,或者是修成万法谈何容易,即便是渊博如张弼也难以做到。 这世间恐怕唯有那本就属于混沌元气的三清元炁才有如此能为。 至于要说那葛洪是如何办到的,张弼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结论,却并不急于在此时宣之于口。 回到眼前来,抛弃那许多暂无头绪的东西,唯今之计只有提早回到仙界,重新得道成仙,而在所有飞升妙法当中,阴阳合和道是最无奈的选择。 至于要说和合的人选,张弼也曾考虑过,等待温月实不现实,毕竟助温月回归正常天时已经不易,何况还要修改生死簿,此为逆天之举,而如今的张弼神魂已失,换言之,修改生死簿的同时恐怕就要迎接天劫的到来。 而没有渡劫实力的他,想要扛下天劫基本与死无异。 因此,最终的人选就只能落在楚华颜的身上。 第130章 春风化雨浪摧尽 张弼并非凡人,乃是宣和真人道统的持有者,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即便如今这份道统空缺,但谁敢染指,恐怕丹鼎派上下谁也承受不了正一真人之怒。 有张道陵这位师兄,是张弼此生最大的幸事,但除此之外,在不牵连师兄的前提下,张弼还得自行返回仙界才行。 之所以提到这个东西,就是要说明一点,正如同张弼曾经败于葛洪一样,这次失败并非简单的胜负,而是一份天命的完结。 而张弼和楚华颜也是同样,一旦张弼选择了楚华颜,那么这份红尘往事也势必会见证于宣和真人的身上,成为那明光之法所记载的事迹之一。 随着张弼将手中一本书册递给楚华颜,只是一眼,楚华颜就不禁心神一荡,往事一幕幕窜入脑海之中。 五年前的那天夜里,当温月因赶着去给村民救火而耽误了时辰的时候,楚华颜一直随行在侧,不仅看到了全过程,也想明白了张弼布阵的原因。 那一瞬间,楚华颜的脑海中就闪过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她其实也愿意替代温月,做张弼性命双修的对象。 只是那一刻,她究竟是想要拯救万民的心思更多一些,还是为了张弼更多一些,却是已经无从得知了。 这是一本记录了性命双修之法的书册,上面的内容和正常的性命双修没什么两样,但唯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以性承运,以命行气”。 当初张弼提到这个方案乃是因为他的神魂还在,神魂为宣和真人所有,上面以符箓的形式记录了宣和真人的一切事迹,而持有神魂的张弼也等同于拥有了宣和真人的命理和运势。 在此基础上以性承运,以命行气才有施行的可能。 但如今,张弼的神魂早就被夺走了,又何来的以性承运,以命行气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那便是禄星盘。 毕竟气运还有另一种说法,便是气数,正所谓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这便是气数已尽。 “何时何地?” 楚华颜并未思考多久,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甚至于这个决定根本不难下,早在五年前她的心其实就已经默许给了眼前之人。 “现在!” 随着张弼微微一笑,让楚华颜怦然心动,却也很快化作嫣然一笑,露出明眸皓齿的娇艳。 不过很快,她便问出了那个内心一直想要的答案。 “告诉我,你是谁!” 听到这个提问,张弼似乎早有所料,随即将一张符箓递到她的手中,和当初他递给张克己的那一张符箓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张符箓上的禁制已经被张弼撤去,可以让楚华颜看到其全部的文字。 而当楚华颜一眼望去之后,眼睛里逐渐绽放出别样的光彩,直到阅读完所有的文字后,心也自此沉醉。 这一夜的风似乎变得如丝般柔顺。 在那初阳露白的天际上方洒下一抹祥云,刚好落进这间客房的窗口。 当张弼早上醒来之时,偶然感知到一念,于是来到窗户旁随手一抄,顿时一物落入他手中。 “什么东西,快给我看看!” 一夜的春雨,不仅无限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让一道不易察觉的命运牵绊在了两人的魂魄之中。 当张弼将手中之物袒露到楚华颜手中的时候,后者愕然,因为那竟然是一束剑穗。 “哪来的?”楚华颜刚想问其来由,却突然间脑海中生出一念,下一刻便捂住了嘴。 在昨夜情动之时,张弼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楚华颜,关于那个宣和真人的名号虽然不被此间世人知晓,却也于几分冥冥之中的暗示,带着同一段天命而去往了仙界。 于是便有了此事张弼手中的这一束剑穗。 “算是我师兄送给夫人的彩礼!” 张弼微微一笑,如此说道,最后还不忘拿起桌上楚华颜的佩剑,将其悬挂于剑柄位置,而在两相结合之际,一道流溢华彩一闪而过,原本只属于上品灵器的宝剑,瞬间升至了神器级别。 看到这里,张弼眼中就不由得有些无奈。 他的师兄从不轻易给人送礼,即便是张弼垂涎那斩邪二剑已久,但师兄也从未有过给他的意思,毕竟这是镇派之宝,只会传给张家的子嗣,而张弼这位做叔叔的,又怎好拿一众子侄的宝贝呢? 楚华颜将佩剑别在腰间,和张弼一道踏遍红尘,原本以为这样的旅程永远也不会结束,却不料七天之后,收到了天霖馆馆主发来的一封书信。 张弼在一旁看着楚华颜读完了信中的内容后,便听到了一个让人意外的消息。 “紫云斋的大管家罗云厚死了。” 罗云厚死了? 这就是九峦山大战的结局?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委实来的太过不可思议,难道说出自同源的三大宗派能容忍铁雄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罗云厚? 但很快张弼就意识到,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毕竟倘若这真的是九峦山大战的结果,消息又岂会到今天来传来。 随着楚华颜沉吟片刻,像是在进行着天人交战一般,片刻后却听到张弼说道,“我与你同去紫云斋。” 听到这话,楚华颜先是一怔,毕竟她并未提及信中内容究竟是要她返回天霖馆还是前往紫云斋,不过很快当她意识到张弼的身份之后,便流露了妩媚的笑容。 要去紫云斋,张弼倒是很方便,当初紫云斋斋主宋文渊送了他和陆卓羽一人一枚令牌,可以借由紫云斋各地店铺中的传送法阵直接前往本部,而无法其他麻烦。 如今,张弼和楚华颜一道寻了一处较大的市集,借由传送法阵瞬息之际来到紫云斋后,没曾想第一眼就看到了陆卓羽的身影。 当初楚华颜临时离开九峦山说是要返回天霖馆处理事情,谁料大战过后天霖馆却并没有看到楚华颜的身影。 虽然这一度让司马过鲫等人纳闷,但想来楚华颜元婴后期实力,行走江湖料想也不会有任何差池。 更何况天霖馆本就擅长丹道之术,而楚华颜所在的鸾凤阁中更是供奉了她的元丹,只要元丹不破,人就不会性命之危。 “师……”一声“师叔”的称呼还未出口,陆卓羽的目光就定格在了张弼的身上,而同时看到的还有对面两人相携的手。 一时间,陆卓羽感到自己的内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速的流逝,而后一股无名之火也同样快速蹿升。 此时的张弼也已经注意到了陆卓羽的异样,凭借他丰富的阅历,自然能够看出其内心愤怒从何而来,对此他轻轻的捏了捏楚华颜的手心,示意她无需担忧,而后便朝着陆卓羽走了过去。 来到陆卓羽跟前,张弼尚且不及开口,只听到那陆卓羽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吞尽这二百年他所经历的一切苦难一样,直到他缓缓睁开眼,让内心最后的一丝坚持消失之后,这才说道,“我等你十年,十年后九峦山一决生死!” 第131章 解决矛盾 听着陆卓羽那尽管很轻,却异常坚定的话语,张弼的心中也略微和缓,虽然他清楚这其中并不全然是因为他与自己曾有过一番交情的缘故,多半还是因为他的性格导致他必须要在这个场合中保持理智。 但是,这却同样不是张弼想要的结果。 对陆卓羽,张弼自有一番提携之心,这是他愿意在事情未结束之前对其吐露那东华帝君道统一文不值的原因。 而在两人一同进入紫云斋,又一同探查龙穴,最后一同战那真武传人的种种经历当中,也在陆卓羽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今天的陆卓羽虽然并未完全放弃对道统的执着,却也能在每逢夜里思考这件事的同时,能够回忆起当初张弼对他的那番教诲。 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即便张弼当初不过只是个九岁孩童,却仍旧能让陆卓羽每每回想起那段经历时感到庆幸有这样的一番人生际遇。 但即便如此,却也不能够成为张弼能夺人所爱的理由。 “你随我来!” 此时,张弼丢下一句话后便往外走,陆卓羽不知究竟,却也将心一横跟了上去,只留下楚华颜在后方为这两人担忧。 一路来到紫云斋外围,这里是一处望风的所在,紫云斋本就是一漂浮在天上的阁楼,此地正值上风处,不但风很大,而且因为紫云斋里遍布道蕴紫气用来“镇压”那些天地异宝的缘故,而对周遭的灵气有压制的效果。 陆卓羽并未去看向身旁的张弼,而是盯着远方,内心反复不定,像是在聚集力量迫使自己做出什么决定,又好似只是这样平静的等待着张弼的第一句话。 “这是一枚道统,我知道你在找寻这东西,而且我已经为你挑选好了,不但符合你自身命格,同样也与你的灵气兼容,只要你点头,这东西便是你的了。” 随着张弼这番话一出口,陆卓羽内心一震,本能的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随着两人重新对视,但这一次张弼却并未言语,只是掌心里平托着此物,等待着他的决定。 看着张弼手中那悬托的球形物,陆卓羽的眼角踌躇着,他很想一口就答应下来,彻底了结这段因果。 但理智却又在告诉他,倘若真的从手中拿走了这东西,那自己的一腔苦楚又算是什么呢? 而到了最后,当他终于是冷静下来之后又不免感到狐疑,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张弼并不是这种人,而且倘若他真的重视楚华颜,就不会拿出一件物品,要自己在这一人一物之间做选择。 即便这是一枚道统。 看着陆卓羽那逐渐清澈的眼神,张弼也暗叹了一声“孺子可教”,这是第二次他对此人做出相同的评论,毕竟换做他人,恐怕想都不想便会拿走这枚道统,一走了之。 “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定。”随着张弼话音落下,紧接着手上略一用力,那球形物应声碎裂,化作一缕烟尘飘散而去。 陆卓羽见状也仅仅只是心中稍有不适外,倒也并未流露出任何怪异的神情。 有了这样一段过场,陆卓羽的心也完全平复了下来,纵使他还做不到能够让这段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年的单相思就这样付之东流水,却也不会因此而怪罪张弼了。 只是之前那一场十年后的约定要他现在就收回,却怎么也做不到。 当张弼和陆卓羽并肩回到大厅的时候,楚华颜从这两人的神情中读出了她想要的那个结果,这让她满心宽慰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张弼的能为。 尽管她并不知道张弼是如何做到的,但她却无比信任张弼一定有这种能力。 只是当她在和陆卓羽仓促一瞥之后,也读出了一抹隐藏的很深的黯然。 也许,仙路漫漫,并不一定就需要一位红尘伴侣,倘若有一知己也足够了。 尽管这看上去有种失败者自欺欺人的感觉。 当三人的心思回到了此间事情中来后,陆卓羽很快就对两人说起了其中缘由。 原来罗云厚并不是死在九峦山交战过程中,而是回到紫云斋后两天后突然暴毙的,而且死因不明,即便是司马过鲫带着陆卓羽已经先行到来之后也查探不出一个究竟。 而如今,司马过鲫留下陆卓羽帮忙照看一二,也算是顾念紫云斋、悲叹城、丽人湖和天霖馆之间出自同源的情谊,而他则是火速赶回天霖馆向馆主禀报。 听到这一消息后,不止是张弼,就连楚华颜的心中都不由得灵机一动,实在是这种“不知死因为何”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很快楚华颜便看向张弼,得到了后者的点头认可之后,这才说道,“卓羽,带我去看看。” “遵命,师叔!”既然已经知晓了楚华颜的选择,在对待这两人的态度上陆卓羽自然会保持恭敬。 随着三人知会了一名紫云斋的掌柜后,掌柜便带着他三人一同来到了罗云厚盛尸所在地。 当揭开白布的刹那,张弼的眉心中就像是中了一箭一样,紧接着一阵天昏地暗的感觉袭来,当他再睁眼时,眼前身立之人竟然是那最厌恶的身影。 “宣和,你来了。” 纯阳真人吕洞宾负手而立,虽是背对着张弼,但仍旧能够让张弼看到那一张睥睨天地、即便巍然不动却仍旧能彰显出他那张牙舞爪气势的脸庞。 吕洞宾向来不是一个能将丘壑尽藏于胸,时常露出一张讳莫如深的老脸之人。 在其未成仙之前,除了以风流成性着称,更是以字行世、以剑立世的奇闻异事,虽然这种独特的处世哲学能够彰显出其人格魅力,但就如同正一道需要将草药包在符纸里给人治病一样,吕洞宾的行为风格在张弼的眼中看来其实就四个字—— 故弄玄虚。 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 这句话总共有三种解释,而其中最出名的一种便是道若可以言说,就不是永恒常在之道。 道家之中,老子的批判性世所周知,无论是他对儒家的反驳,还是对道家其他老祖宗的反驳都是如此,更是有流传出“道者,虚极之理,以理可名,称之可道,故曰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这种具有自我批判精神的言论。 简单来说,如果道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凡人不能讨论,不够资格讨论的东西,那还修什么道,更不可能被称之为道。 而在后人当中也有人评价过“世俗之谈道者,皆日道体微妙,不可名言。”这样的话。 但正一道故弄玄虚,乃是为了治病救人,而纯阳小儿故弄玄虚却并非出于任何目的,仅仅只是一种宣传自我的方式而已,就和那孔融让梨、卧冰求鲤的典故如出一辙。 世人皆知吕洞宾赠人仙丹供其成仙,也知其飞剑能取人项上人头,甚至还有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样的爱情故事,但无一例外都只是一种标榜自身的作秀行为,也是张弼不齿其人的原因之一。 第132章 仇人相见 无论是张弼对吕洞宾,还是吕洞宾对张弼,彼此对对方的厌恶都是不加掩饰的。 丹鼎派能够兴盛的原因就是修仙,不仅仅是古代帝王,可以说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免除对成仙的诱惑。 而在修仙的基础上,自吕洞宾之下,王重阳、张三丰等人大谈三教合一,其目的也是为了走儒家发展路线,想要踏上不世王权的痴心妄想而已。 无论是丘处机还是尹志平,都曾经动用过丹鼎派的号召力,为统治者效劳。 可以说,除了东华帝君王玄甫以外,丹鼎派早就偏离了道家清静无为的思想,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见到眼前的吕洞宾,张弼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知晓对方之所以会选在此时此地与他见面,必然是他的计划出了一定的岔子,而这个岔子可能与那一面禄星盘有关,但也有可能和斗姆元君、西王母等人有关。 “怎么,大名鼎鼎的纯阳真人也会有坐不住的时候,若是传扬出去,倒是会让人小觑了!” 如今的张弼神魂被夺,如果吕洞宾出手杀他,张弼将失去再次转世为人的手段,就此与世长辞。 但很显然,吕洞宾不会动手杀他,就算要杀,也要派其他人来执行。 毕竟如今的张弼在吕洞宾的眼中就是一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倘若张弼是三清那样的存在,而吕洞宾有能力杀之恐怕早就动手了,毕竟能够踩着三清一步登天,那是他毕生的梦想。 就如同提出三教合一,试图颠覆正一道一气化三清的力量一样。 “宣和,别以为斗姆元君和西王母帮你,你就可以高枕无忧,还有你那一众师弟,屡次违背天条替你祝告请神,不过……” 前面一段话让张弼也不由得心中一震,毕竟连这样的秘密都被吕洞宾知晓了,恐怕就不仅仅是他的手能够伸到天庭当中,甚至于葛洪连胜幽冥之主和雷部之主的战绩已经动摇了一些本就对天庭不够忠心之人,让他进一步壮大了丹鼎派的门庭。 而倘若是第二种的话,其引发的影响无疑要深远的多。 虽然如今看来,灵山方面还没有任何动作,有一种坐山观虎斗的感觉,但就张弼所知,佛儒之争远较佛道之争更加激烈。 就比如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和灵山的地藏菩萨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 毕竟这两位大神不仅所司职能相同,地位相同,就连过往功业经历也有雷同之处。 更有一种说法,便是地藏菩萨是佛教方面仿造东极青华大帝的人设而制造出来的,此举更是加深了佛儒两家的矛盾。 然而,随着吕洞宾话锋一转,于那两字“不过”之后继续说道,“这一切我都可以不禀告天尊降罪于你,甚至于我还可以将那叫温月的人魂还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 听到这两个字,张弼正要冷笑以对,毕竟他和这吕洞宾之间可没半点条件可讲。 不过当张弼想到这里,却又不禁内心生疑。 毕竟,纯阳小儿这么说实在是容易授人以柄,聪明如他在明知道自己所求无果的前提下,还会做出此等不智的行为吗? 而他又到底在算计什么呢? 是想要看一看自己对温月,乃至正一道一众师兄弟的感情,还是另有算计? “什么条件?”张弼问道。 “帮我默写一本书。”吕洞宾越说,越让张弼觉得诡异。 “什么书?” “十王经。” 听到这个书名,顿时让张弼倒吸了一口凉气。 十王经全称为佛说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观其全名便可知晓这便是灵山地藏菩萨所拥有的地藏之法。 虽然太清宫门口那一副用结空成文书写的牌匾的确可以让张弼得到十王经的全文,但就如同那一张书写了张弼成仙经历的符箓一样,上面有着唯有地藏菩萨才能解开的禁忌,除非菩萨本人,否则任何人都只能窥见部分残貌。 吕洞宾为何要这玩意儿? “如何?”吕洞宾见张弼思索良久,于是出言问道。 “你先告诉我,你要这本书做什么?” 虽然张弼从未想过要与吕洞宾做任何交易,即便是佛门之物也是同样,毕竟张弼和灵山佛境的关系虽然也不怎么样,但正一道教义和如来之法近似,却也能坐在一起讨论。 况且佛门派系复杂,远非道门可比,和儒家这种大一统王朝观更是有如天壤之别,最好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或许是早就料到张弼会有此一问,吕洞宾对此也并不隐瞒,当即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无量天尊打算前往灵山佛境一战众位菩萨,但如今仙界通往灵山的通道已经关闭,需要另找一条可以前往灵山之路,而我记得十王经中就记载了一条罪业之路。” 张弼没有料到吕洞宾竟然会对他如此开诚布公,虽说这的确是一个最合适的理由,葛洪既然已经战胜了天庭两位天尊,倘若能再打赢两位如来,那么葛洪就真正做到了声名远播,威震三界。 只是,真有如此简单吗? 至于吕洞宾口中的通往灵山之路已经关闭这回事,张弼其实也很清楚。 灵山其实是一个不存在的概念,和仙界道家、天庭儒家不同的是,佛家所谓的灵山其实就和空门一样,所指的乃是佛门三大功德之一的“创造西方世界”。 因此,佛门真正的居所并不在灵山,而是在这个西方世界当中,也就是俗称的西天。 故此,吕洞宾的问题也同样有了解答。 想要前往西天,那么就“创造”一个西天。 对于张弼、吕洞宾这样的存在来说创造一个西天又有何难呢? 毕竟,他们本就是仙人,无论是得道成仙还是修道成仙,以此仙法应和佛门的功德,再经历一遍西天之路也不过只是手到擒来。 只是这种事他们绝不会做,毕竟这就等同于是背离了道门,投身佛门之中了。 所以即便穷极无聊想要要做一世佛陀,他们也只会创造一具凡身,于红尘之中重修轮回之道,直到有一天创造西天世界,进入那真正的西天佛境之中聊表心意罢了。 而如今,葛洪要前往灵山,自然也不可能再去修十世轮回,而且他此番意图是为了挑战众菩萨,那佛祖就更不可能为他开启方便之门了。 想到这里,张弼的心里就有了底。 不管吕洞宾此言是真是假,葛洪又是否真有挑战佛境的心思,张弼也没理由会帮他,而且吕洞宾既然已经知晓了这么多事,却不以此来威胁他,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情于理张弼都会谨慎以对,不可能与这样一只狡猾的老狐狸谈什么交易。 即便张弼尚未开口,吕洞宾却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对此他倒是并不意外,只是轻声一笑,随即化作黄粱一梦就此消失。 而随着张弼回到现实当中,却发现时间此时方才开始移动,不由得内心感慨一声,心知那纯阳小儿倘若真想要为难自己,只需要静止这个世界的时间,让这里化作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那他张弼就永远也回不到仙界了。 第133章 是他! “是他?” 看着眼前罗云厚的尸体,楚华颜不由自主的问道。 “是当初在天外书香出现过的那人?” 也许是从张弼和楚华颜的对话中探听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一旁的陆卓羽也猛地回过神来。 “不错,就是他。” 张弼最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只不过对话完后,三人一同沉默了,一方面是时隔如此之久后的再次行动让人感到匪夷所思,另一方面则是对方此番杀死罗云厚意欲为何。 “或许,是因为当初紫云斋插手帝龙宴,让他的计划无功而返了。” 陆卓羽的话让张弼点点头,这是唯一的解释。 当初张弼和陆卓羽进入陶然的书院中见到那一身黑衣蒙面的身影时,可以感受得到他正在做什么坏事。 虽然战斗来的十分迅猛,尚且不及探查他的目的,但张弼却多少能够猜到他的目的。 楼观派不同于正一道和丹鼎派,或者说所有小乘道教的创建宗旨都不在于最终想要扶持道统达到怎样的高度,而是在于“及时行乐”。 虽然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太恰当,但楼观派历来的做法却反倒是恰如其分。 如果说丹鼎派历史上有过几位依靠其号召力和影响力试图向皇权靠拢的教徒,那么楼观派就是真正靠造反起家的。 无论是力主华夷之辩的王延、严达等人,还是支持唐朝某位皇帝起兵造反的王真微、史道乐等人,以及后来沉迷于水石还丹术,最后并入丹鼎派之中。 即便是尹喜,那也是带兵起家的大将军。 楼观派里便是这样一群本身就不安分之人,由此可见,那看似自诩正义之辈的宵小入侵天外书香,其背地里打的是什么旗号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毕竟就像是过去所说的那样,正义是一种最容易被利用的口号,打着正义的旗号,似乎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允许的。 当然了,这些话张弼并未说给楚华颜和陆卓羽听,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起来还对于道门的颜面有损。 只是照这样看来,那楼观派弟子入侵天外书香是为了阻止皇龙现世,乃是他个人所为,和那真武传人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可为何他的死却还是让那真武传人出手了呢? 所以很快张弼就意识到,那真武传人之所以出手,并不是想要帮那楼观派弟子报仇,而是因为他张弼回来了。 对于一位分神期大能来说,即使张弼远遁北塞,他有心想要一雪前耻的话根本不足以避开此人耳目,而他想要前来寻仇也无人能够抵挡。 只是看样子,除开他自身的顾虑外,还有别的一些原因阻止了他前来复仇的步伐,而如今张弼回到中州,加上那纯阳小儿突如其来的造访,好似也预示着某种信号一般,让这群原本销声匿迹之人也一股脑的又跳了出来。 随着张弼和楚华颜完成了性命双修之后,如今的张弼也已经突破了金丹期,虽然尚且还未通达元婴,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其实倘若张弼三魂七魄尚在,以他对道的理解,想要完成从练气到渡劫的过程,不出三年必成。 但是张弼很清楚,无论金丹、元婴,都不足以让他和那真武传人抗衡,而两次击败他其实也都是在和他的元神作战,倘若他亲自前来,如果张弼不借助外力的话,也难以抗衡于他。 但是,像真武传人这种天之骄子,虽然看似强大,但实际上他经历薄弱,不但内心脆弱,同样也根本经不起失败。 毕竟一旦有了道统,就等于拥有了成仙的资格证,成仙也是迟早的事了。 而且那真武传人又和其他人不同,在张弼转世之后,先后对林韵、温月下手,看得出来他必然经由他人的指点而做出了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而这个能够指使他的人,必然是真武大帝。 只不过真武大帝恐怕不会亲临凡间指引其踏上大道,而必然是借由托梦等方式代为传达上仙旨意,否则的话,强大的分神期高手又如何会对两名实力不过练气、筑基期的蝼蚁产生兴趣呢? 想到这里,张弼的心中就有了底。 刚从盛尸的地方离开,迎面就撞见了宋文渊。 而当宋文渊看到张弼也在场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赶忙过来问候,在得知张弼早就已经来了,但在场的掌柜却无一人认识他的时候还差点发了脾气。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张弼可谓是实实在在的送了他一份中州至宝,尽管那东华帝君道统无人能用,但势必会作为紫云斋的镇斋之宝一代代的传承下去,直到有人能用的那一天。 也因此,在当初的交易问题上,宋文渊自认自己占了大便宜,而今日再见对张弼也格外的礼遇。 当宋文渊听说张弼乃是为了罗云厚不幸过世一事而来,不由得让他灵机一动,于是说道,“道友仁德,文渊感激不尽,如果道友有任何需求,我也吩咐了下去,道友可随意差遣他们。” 宋文渊说完,手中一抹光影闪过,赫然便是一枚令牌,只是与张弼随身携带的这一枚相比更大了一圈,上书三个字“大管家”。 看到这面令牌,即便是张弼也不禁有些诧异,心想自己本非紫云斋之人,如何能当得起大管家这三个字。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 看样子还是那东华帝君道统的后遗症。 或许这其中还有希望自己能帮忙找人继承那道统之意。 想到这里,张弼也就释然了,相对的,倘若这宋文渊愿意对他以礼相待,那张弼到时候未必不会给他一枚真正的道统。 当宋文渊告辞之后,楚华颜倒是看着张弼若有似无的笑道,“没想到张弼你的名头比我们天霖馆还好使!” 听到这话,张弼也就罢了,陆卓羽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以示认同。 眼见罗云厚之事暂告一段落之后,三人便打算离开,只不过在离开之前,陆卓羽却是犹豫了一下,随即对张弼二人说道,“差点忘了,师尊让我在此等候,恐怕无法和二位一同离开了。” 听到这话,楚华颜也就罢了,但张弼却察觉到陆卓羽的心中仍旧还存有芥蒂。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感情事又如何能轻易放下呢? 只是他作为当事人,却也无法去劝慰他罢了。 随着张弼和楚华颜二人借由传送法阵离开后,刚来到外面,楚华颜突然面带狡黠,问道,“你有事瞒我?” 张弼闻言,倒是知晓她所问为何,毕竟以她对陆卓羽的了解,断然不会如此轻易就善罢甘休,却不料张弼三言两语竟然就能化解这段险情,着实让楚华颜心中好奇不已。 对此,张弼却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后说道,“这是男人的情谊,你不懂!” 第134章 都有进步 如今的张弼金丹已成,元婴也指日可待,只是这化婴凝丹之法他还需要进一步推敲。 而当张弼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楚华颜后,后者低头沉吟片刻,却是只能摇头。 “道友以为寻常的化婴凝丹之法恐有不妥?” 在两人开诚布公的那天晚上,张弼对楚华颜有所交代,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份,还有自己所踏上的道,而这条道不说和丹鼎派截然相反,但至少也是本质上的差别。 至少丹鼎派修真从来不曾要求过行善,无论是张三丰还是丘处机,说他们是野心家或许不对,但兼济天下这四个字却是压根无从谈起。 “此事待我好生想想,或许能清理一个头绪。” 张弼那忧虑的模样着实让楚华颜心疼,却也知道他走上了一条不同于修真之道,而自己能够给予他的帮助实在太少。 但事实上,楚华颜并不知道的是,张弼并不是担心以修真之法结成元婴是否有什么不妥,而是在提防那纯阳小儿可能会对自己制造的陷阱。 甚至于,说是“可能”已经不太恰当了,应该说,那纯阳小儿早就已经看过了“宣和真人被自己坑了”的结局,并且以千百种不同的方式预演了出来。 想要在他的方界之中与他所掌控的天道作对,张弼此行的难度可想而知。 回到住处,张弼开始进行化婴前的准备。 而这个准备就是行善。 但是如今张弼想要行善,就不再是云垂镇里做好人好事了,而是一个“道化”的过程。 随着修真境界的提升,如今的张弼也能够使用一些唯有金丹期大能才能使用的能力,同时还能在匹配这种境界的基础上,让自己的符箓可以兼具金丹期的能为。 这是什么意思呢? 简单来说,符箓的效果因为要符合这个世界的本质,变成了一门道法。 虽然这门道法无比精妙,毕竟这其中不但有修真的聚灵控灵,还有正一的时辰方位,简直就是一个微缩版的阵法。 但不管是术法还是阵法,其实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受到修真境界的限制,或者叫做天道压制,从而无法让其发挥出真正的功效。 过去张弼所布置的那些阵法,无论是六丁六甲阵,还是太清金阙玉华仙阵,其实都存在有一定的瑕疵,而张弼为了弥补这样的瑕疵,通常都是接连布下几个不同的阵法,用以让阵法运转的更加自如。 但事实上,对于那些功能性单一的阵法,其实压根并不需要多个阵法同时布置,毕竟单一的另一种解释就是针对性很强。 比如说太清金阙玉华仙阵,在张弼明确了自己所要找寻的对象就是附身于万雪儿身上的三条人魂的基础上,那么天阵和人阵就没有意义了,最后要补充完整的也只有地阵而已。 但过去的张弼因为只有结晶期实力,导致他必须要三阵齐布,严格按照天地人三才的架构来布置一个完整的三皇经,才能让三阵之中的地阵发挥功效。 但金丹之后的张弼就不再有这种限制了,甚至于有一天张弼达到元婴后,因至灵的诞生而让自身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天道,在这一重天道之中,张弼就是绝对的主宰,自然也就无需再去担心他所施展的术和阵会因为自身境界不够而效果被削减了。 回到眼前来。 想要让自己不落入那纯阳小儿的圈套,其实是不可能的,所以张弼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在落入圈套的时候灵动一些,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身,甚至可以瞒过那纯阳小儿的眼睛。 一旁的楚华颜看着张弼专心冥思打坐之后,也在露出一抹爱怜的笑容后起身为其带上了房门。 次日一早,张弼刚起床就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大对劲,自信检查一番过后不由得哑然失笑,因为就在当晚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提升到了金丹中期。 看起来,昨夜的“道化”进展顺利,这世间又多了很多享福之人。 “道友,你的进展为何如此神速?” 当楚华颜看到张弼时也不由得惊呼出声,但很快就在意识到张弼的真实身份后化为一抹歆羡的感慨。 只不过相比起张弼来说,楚华颜的境界也已经到达瓶颈了,而她之所以没有及时突破,便是在于真正的修真者往往突破之时都要择一洞天福地,借天地之灵温养自身,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在这种境界下突破成功的概率要高得多。 也因此,楚华颜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境界,同时找寻这样的洞天福地,等待时机一举突破到化神。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张弼也问过她是否要自己的帮助,毕竟就算找不到完美的洞天福地,但正一道的阵法临时布置一个洞天福地却也不费吹灰之力。 但看样子楚华颜另有心事,却是婉言谢绝了。 张弼和楚华颜的结合,在两人的心中都是一种造化,或许对楚华颜来说缘分要更大一些,但在张弼看来却是反过来。 正如同过去所说的那样,宣和真人的道是一份天命见证,而如今的张弼则是这份天命之下的宿命传承,甚至于已经是第二次传承了,就像是一枚烙印一般,会铭刻的愈发深刻。 因此,当这种传承过程中每有一次和过去不同的经历,比方说曾经未尝一败的他突然败给了谁,比如说遁入空门的他突然娶了妻,都会让宿命发生一些细微的改变,继而最终在回归天命的时候留下一些可能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祥瑞或者是瑕疵。 所以,对张弼来说,当年的他在罗浮山败给了葛洪,这次失败就已经刻印在了他的天命当中,这将会在他今后再次对上葛洪时,因天命的轮回而让张弼的身上留下一个致命的破绽,而这个破绽恰好就是上一次张弼失败的症结所在。 除非张弼能够修复这个破绽,或者是重圆某个破镜,否则的话他将会无数次以同一种方式败给同一个人。 甚至于更进一步。 普化天尊败给葛洪为何会引发天庭那么大的震荡,甚至远比救苦天尊的影响更大? 便是在于从今往后,雷法这门因果法将会对葛洪无效了。 甚至于如果葛洪和那纯阳小儿是一伙的,那么恐怕从今往后雷法对丹鼎派一脉都将失去效果。 毕竟葛洪的身份本来就是布道者,他收的徒弟甚至比他走过的路还要多。 尽管这一切远不是如今的张弼需要担心的,但看样子,早日晋升元婴之境,并且于凡间阻止三教合一的阴谋却已经势在必行了。 而在此基础上,张弼也同样需要一段时间静修。 只是如此一来,楚华颜为了找寻洞天福地,两人势必也要就此分离了,但虽说不舍,终究是仙路漫漫,无愧于己。 第135章 再访紫云斋 罗云厚之死引发的深远影响还在延续。 紫云斋虽然并非中州炼器宗师,但只要有道蕴紫气的存在,天下珍宝便无出其右。 而就在罗云厚头七之夜,紫云斋斋主宋文渊以一手“道气贯七星”之法,让整个中州超过七成以上的法宝灵器为之哀鸣,此举不仅惊动了天下,让世人见证了一位分神期大能的能为,同样也惊扰到了一些真正的顶峰存在。 这一天,当一位古朴老人来到紫云斋后,宋文渊当即宣布关门闭户,以最隆重之礼迎接这位贵客。 而这位贵客的来意只有一个,那便是希望能够借道蕴紫气彻底抹去其所拥有的一件法宝之上的灵魂印记。 毕竟以前也提到过,越是品相非凡的法宝就越像人,同样也有三魂七魄,而只要有三魂七魄,那么紫云斋的道蕴紫气便可以设法控制。 除非是专属于某个人的本命法宝。 但本命法宝极其难得一见且特殊,除了当初曾在秋山城现世的“断恒缘空”外,还罕有人拥有。 因此,这位老人的到来,一方面是希望能够让自身所拥有的法宝得以了断和道蕴紫气之间的联系,但另一方面也是变相的愿意为紫云斋提供一次帮助。 至于宋文渊是否想要让这位顶峰高手帮助紫云斋报仇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初同样在帝龙宴中,张弼曾经和罗云厚此人有过一面之缘,虽不说有多少交情,但终归是宾主尽欢。 而且作为第一个能够从字画中鉴别出东华帝君道统之人,也能够得到张弼一份刮目相看。 而后,张弼更是得到宋文渊馈赠那大管家令牌,作为紫云斋贵宾,又兼有这大管家一职,也让张弼对于罗云厚之死同样上心。 只是任谁看去,都会觉得九耀星宫的铁雄就是凶手,而区别仅仅只是在于九耀星宫是否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包庇铁雄。 但事实上就张弼当初和楚华颜、陆卓羽的一番商讨,最终的矛头却是直指那真武传人。 这一天,张弼借由传送法阵刚进入紫云斋,却不料立刻就被一道仿佛无孔不入的神识给探查了一番,随即一双锐利的眼也穿透重重阻碍,直射他的身上。 对于这强大的神识,张弼虽然有心抵挡却也无可奈何,而在他暗自警惕之时,只见不远处两条朝他走来的身影,其中之一便是宋文渊。 只是另外一人,看似古朴,却有着一股拔天气概,其实力非凡,即便是以张弼看来,恐怕至少也有悟道期实力。 如此顶峰高手造访紫云斋,不由得让张弼的心中一动。 宋文渊眼见来的竟然是张弼的时候,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赶紧上前来为二人介绍。 “道友,你也来了!” 宋文渊看到张弼自然是满脸笑容,相比起身旁这位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悟道大能而言,张弼给紫云斋带来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即便那东华帝君的道统无人能用,但作为镇派之宝,却也堪称独步天下。 “卞老,我来为您介绍,这位是我们紫云斋新任的大管家张弼,道友,这位是卞老,来自悲叹城。” 当张弼和那卞老听到宋文渊对各自的称呼时,不由得都在各自的心底流露出些许诧异。 在那卞老看来,之前宋文渊看到张弼时态度颇为谦卑,以他分神期修为称呼一名少年为“道友”已经有自降身份之嫌了。 但卞老也没有料到,这名“道友”竟然还是紫云斋的大管家! 难道说,宋文渊过去称呼罗云厚的时候也是喊道友的吗? 很显然,张弼的身份让卞老产生了兴趣。 而张弼也是同样。 过去无论是楚华颜,还是诸葛玄离为他介绍天下英豪,总会指名道姓,连同其来历背景一一历数,做到事无巨细。 但如今宋文渊在提及那卞老出身时却只用了一个“来自悲叹城”的说辞。 但就张弼所知,悲叹城只是一座城池而已,但在悲叹城中却是有三个分量级别相当的存在。 一位悲叹城城主,一位命天教最高指导者,一位拥有佛子古塔的佛门方丈。 而这三家不仅构成了悲叹城的主体结构,同样也形成了一个经典的组合—— 儒释道。 宋文渊并不明说这卞老是来自于悲叹城中哪一家势力,究竟是不方便明说,还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亦或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张弼见状,当即拱手见礼,“小子张弼,见过卞老。” 卞老闻言,也略略点头一番,以他的身份能够有此聊表敬意已经实属难得了。 “我观小友身上有一莫名飞玄之气,不知那气可有什么来历?” 卞老果然实力超群,仅仅是之前一瞥之下,便探查到张弼体内除了金丹期修为和灵气外,还有云炁的存在。 张弼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作为中州之中实力顶尖的存在,这位卞老难道也没有听说过正一道的存在吗? 一念及此,张弼随口答道,“此为云炁,正如卞老所言,乃是一种飞玄之气。” “云炁?” 听着这陌生的名字,卞老不禁喃喃自语,而在片刻后才想起对宋文渊的怠慢,于是笑道,“小友如此年少,实力却深不可测,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眼见他并无意再探究更多,张弼也礼貌的谦逊了一句之后,宋文渊这便带着卞老去往他处。 等到卞老离开后,宋文渊立刻回来找到张弼,并且把卞老的身份完整说了出来。 听到卞老乃是命天教的太上长老,已有悟道后期的修为时,张弼眼神微凝,不着一词。 毕竟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由于和他说话的对象是宋文渊,而非楚华颜或者陆卓羽,两人交情尚且还没到可以知无不言的程度。 毕竟,楚华颜曾对张弼提到过,中州四大宗派原本出自同源,那么紫云斋既然和天霖馆、命天教、丽人湖有此来历,之前在介绍那卞老时便不应该言辞有所避讳,不肯直诉其实。 也许是看出了张弼脸上的疑惑,宋文渊在一经意识到张弼和卞老之间究竟孰轻孰重之后,当即改变了态度。 “道友有所不知,命天教虽然和我紫云斋曾经出自同源,但追本溯源的话,却并非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 宋文渊这么一解释,张弼顿时也明白了过来。 像正一道就是一脉单传,并以斩邪二剑作为传承凭证,且尊奉岐黄为共祖,说历代徒子徒孙是师出同源毫不为过。 但丹鼎派就不一样了。 丹鼎派的老祖宗不仅多,且因为后天合并到丹鼎派之中的小乘道教也很多的缘故,导致丹鼎派在给老祖宗排座次的时候所需要作出的取舍也多。 而且,别说祖师爷了,就连祖庭也不在一处,这在宗教历史上是非常少见的。 由于关乎别派历史和教义,张弼并未多问,只是心里对那悲叹城的兴趣又不禁多了几分。 “对了,不知道友今日来所为何事?” 随着宋文渊话锋一转,提到了张弼的来意,毕竟他很清楚,即便自己给了张弼一面大管家的令牌,但张弼却并不隶属于紫云斋。 眼见宋文渊提起,张弼也就顺水推舟的说出了今天的来意。 第136章 易宝 随着张弼随手在虚空中一招,顿时那件玉简灵器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尽管张弼还未开口,但仅凭一眼,便让宋文渊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子火热。 “这是……”宋文渊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满眼的骇然,连连手指张弼手中的玉简灵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汪清璇毕竟不是鉴宝的行家,对她来说,灵器的品相越不凡,于儒门的礼仪规格也就越重。 但在宋文渊的眼中,张弼手中这一件品相达到了“九两九”帝王之相的法宝,堪称绝世珍宝。 这一刻,宋文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帝龙宴、天外书香以及诸葛玄离这几个名字。 但很快他就将这种想法抛在脑后。 毕竟倘若这灵器真是诸葛玄离送给张弼的,那宋文渊只能说诸葛玄离瞎了眼。 而他身具紫微大帝道统,如果能够拥有这样一件法宝,无异于如虎添翼。 “小友可否让我一观。” 宋文渊小心翼翼的问道,不过这也难怪,在丹鼎派的炼器之理当中,像这种品相非凡的法宝,想必早已温养过张弼的精血灵气,若是经了他人之手,恐会导致气息紊乱,于战斗中的配合失序。 “无妨,斋主请便。” 张弼微笑以对,随即将手中玉简递给了他,毕竟在张弼心中,这件法宝已经过时了,其唯一的功效就是在特定的时期让张弼可以施展一些茅山宗的道法,除此之外别无它用。 就像当初张弼想要用这件法宝来施展正一道秘术对付那真武传人时,除了虚耗精元外,能够产生的效用也大打折扣,若非他和陆卓羽配合得当,最终结果实属难料。 今天张弼来着紫云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求得一件趁手的灵器法宝。 紫云斋既然是中州藏宝的巨擘,想来必然不会让自己失望而归。 至于要说道蕴紫气的约束和限制,对张弼来说也几乎不存在,毕竟这天底下有什么样的灵气能够比云炁更高级的呢? “妙啊、妙啊!” 宋文渊一边聚精会神的看,一边喃喃自语的夸赞,到了后来甚至那眼神就像是入了魔一般,只觉得这天地间至宝无外如是。 一直等到他讲这玉简从外到里,从形到神都观摩了一番之后,这才依依不舍的还给了张弼,但随即就听到了一句让他有如五雷轰顶的话来。 “既然斋主如此喜爱这玉简,不如就赠予了贵斋,也算是在下承蒙斋主厚爱的一点心意了。” 随着张弼话音刚落,宋文渊一脸的不可思议,直到半晌后方才迟疑的问道,“道友此言可当真?” 对于他这样一位爱宝之人,若是能得到这种宝物,绝对愿意倾家荡产。 “自是真的。” 张弼微微一笑,又给予了他几分信心。 如此一来,宋文渊便不再推脱了,只是当他将这玉简再次拿在手中之后,又猛地醒悟过来,当即笑道,“道友愿意以此宝相赠,我紫云斋又岂能做夺他人之美的事情呢!” “来人!” 随着宋文渊一声大喊,顿时四名掌柜鱼贯而入。 “将45、47、49、1065四个柜子里的东西取来。” 当四名内柜掌柜听到这四个编号后,无不相顾失色,毕竟他们在紫云斋内部做事,很清楚这四个柜子的分量。 但斋主有令,不敢不从,很快四名掌柜去而复返,每人手中各捧着一个用琉璃盛放的精美盒子。 随着盒子打开的刹那,一股渊渟岳峙的气息弥漫开来,即便是早已失却了主人的器物,仍旧不失其生前气魄。 张弼的目光此时也聚焦于这四件宝物之上,尤其是第三件让他分外心动。 这是一把打神鞭,又名双锏,最早的出处是佛门的降魔杵,但在佛门本土化的过程中,由于本地人不知“杵”为何物,所以异化为了鞭、锏。 此物多是出自佛门,为法器,其性空、真如,代表着智慧,用途是破除贪嗔痴妄之魔性,同时展现自性清净之佛光。 对于张弼来说,倘若能加以改良,这无疑是最适合他的灵器法宝。 但遗憾的是,这件法器有些残缺,尤其是雕纹之上那一幅曼陀罗的画像已经模糊。 如果张弼是佛门沙弥,以明心见性之术复原其本相,并让其沐浴在佛门清圣光遍照十方乐土之上,只需要一百日便可功德圆满。 可惜张弼身具正一道道统,而非佛门弟子,此灵器纵使能够修复,也终究像他之前那件玉简灵器一样,强行以茅山宗法宝施展正一道道术,不过虚耗精元而已。 随着张弼的眼神浏览了一番,一旁的宋文渊也在注意张弼的神情变化。 当张弼看向那打神鞭时,他不由得心中一喜。 能够投桃报李,便能加深双方友谊,此为宋文渊最为看重的一点。 而且如今的张弼既然是紫云斋的大管家,实力突飞猛进的同时又能得到称心法宝,可谓一举多得。 然而当张弼露出失望之色时,宋文渊也不禁心头一紧。 前有东华帝君道统,后有这帝相规格九两九的法宝,让宋文渊对张弼愈发重视,而能够被张弼看上的法宝,自然也能证明其价值。 如今眼见张弼并没有满意之物,宋文渊当即下令让那四名掌柜下去再换另外四样法宝,将其一一呈现于张弼眼前。 此举一来是务求让张弼满意而归,二来恐怕也是存了几分让张弼帮他鉴宝的心思。 而这一次,张弼却是并未再去仔细观看,而是转头对宋文渊说道,“多谢斋主厚爱,不过我想也无需如此麻烦,寻宝一事但看机缘,如若非要择其一宝反倒不美。” 听得张弼如此说,宋文渊也不禁心下黯然,如此增进友谊的机会就这样白白错过了,虽然紫云斋中宝物众多,若是张弼有空,宋文渊自会亲自带他参观各处。 “道友如此说,倒是让我羞愧难当,今后道友单凭有所吩咐,紫云斋自上而下愿为道友坚实后盾!” 随着张弼道谢过后,由宋文渊亲自送至传送法阵后,这才离开。 当张弼返回市镇,心中虽有些许遗憾,倒也不以为意,天下珍宝无数,真要有心寻觅,张弼倒是可以布下五岳真形图这等天地山川大阵,不过最近张弼另有要事,寻宝一事也只能暂时搁浅。 至于张弼接下来要做之事自然就是破坏此间的三教合一了。 看来,也是时候该前往那个地方了。 世界的格局虽然受到天道的约束而不同,但有一些东西即便变幻了形貌也无法改变其本质。 想要破坏这个世界儒释道三教合一,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破坏其源流,比方说那真武传人曾经用过的夺天时、废地利、灭人和。但张弼既然是秉持正以治邪为宗旨的正一道祖师爷,自然不会使用这等法子。 再说了,儒释道三家并非邪魔外道,此举不符得道成仙的无量渡人宗旨,一旦张弼做了,于修行有损,而到了渡劫飞升的那一天,恐会迎来更加恐怖的天劫。 所以,张弼所采用的另一个方法,那就是斗法。 第137章 自然而然 想要与三教斗法,首先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还原其法的原身本貌,换言之就是法天象地、 正所谓四时有常、万物无常,就算沧海桑田之后,天地万物皆有变化,但反过来天地间的至理却反倒是更加深入人心。 儒释道三家,虽然各有各的教义,且各自祭拜不同的天神,但有一点却是同样的,那就是“言之有道”。 这个道是天道,也是常理,无论是儒家的刑罚、道家的天劫,还是佛门的地狱,都是违背了这个常理之后应有的惩罚。 而张弼所要与人斗的不是三教法,而恰恰就是这个常理,或者叫常法。 但是常法之中,最大的阻碍并不是老生常谈的那些道理,而是拳头。 换句话说,要是张弼和人比试切磋,天下间英杰无数,纵使他能够通达元婴,也不过云泥耳。 但正如同过去所说的那样,只要张弼能够通达元婴,以人这种至灵的诞生为前提,再辅以张弼作为“混元一体”的先决条件,而云炁这种先天之气便可以在此基础上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这天夜里,张弼在房间里冥思打坐,突生一念,随即便将他带至一云端之上,而在滚滚红尘之中,前方不远处正摆设着一副桌椅,桌上一汪甘泉正扑腾的往外冒着热气。 张弼见状,凭借心中所感,随即便朝前走去,来到那桌椅旁,也不静候此地主人,便堂而皇之的坐了下来,随即抄起茶壶美美的给自己泡上了一杯。 品尝着茶香,感受着茫茫无尽天际间的浩瀚,张弼不作他想,就这样自顾自的饮着茶,直到一壶水见了底。 此时天边一抹彩虹落下,随即叮咚作响的泉水声便顺着那彩虹飞泄而下,一直注入到茶壶之中。 待得茶壶快要满溢之时,张弼盖上其盖,后又置于火炉之上,等待茶香再次四溢之时。 这样一套流程下来,原本偌大且空旷的天际处,突然出现了一条人影,当此人来到距离那副桌椅不远处时停了下来,站在张弼的身后,也不知道是在看人,还是在等待那茶壶烧开之时。 对于这一切,张弼自然了然于胸,他知道这个人不是他的师兄弟,甚至都不是仙界之人。 “偷得半日闲呀!” 突然间,张弼发出一声感慨,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来说,都是同样的一种心情。 可能唯一不同的就是,如今的张弼虽然看似强敌环饲,但实则非常清闲,毕竟他卸下了自己最主要的责任,化为凡间一小童。 但对方就完全不一样了,他的职责繁重,即便是想要偷懒也做不到,甚至于他还会因为自己有着“双重身份”的缘故而被迫夹在其中,根本做不到半点潇洒自如。 “贬你下界,不会怪我?” 此言一出,便足以昭示其身份,而张弼闻言,却是不置可否的一笑,随即说道,“贬我者既然非你,何来怪罪?” 那人听到这话,不禁微微一笑。 应该说,“他”与“他”是不同的,不但身份地位不同,就连本质也截然不同。 毕竟,能够将张弼贬下凡间的乃是三清法旨,而另一个拥有和“他”相同身份之人自然也就脱颖而出了。 那便是玄天教主太上大道君,是为太上老君,和三清之中的道德天尊是为同一个人,却也并非同一个人。 毕竟以前也提到过,三清不等同于原始、道德、灵宝三位天尊,而三清中的玄气同样不等同于太上老君。 毕竟,无论道德天尊还是太上老君都是三清化身而已,一者坐落于仙界,一者莅临于天庭,有着截然不同的两副神格。 今天,太上老君邀约张弼一见,却并不是要对他说天庭之变故,或者达成合作的目的。 毕竟张弼可以和斗姆元君、西王母谈,却不能和玄天应化大天尊谈。 所以,张弼才会感慨那一句“偷得半日闲”的评语。 今天太上老君邀请张弼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喝茶。 到了他这种身份地位一言一行都是道之本尊,不像张弼只是道化而已。 所以,他说喝茶那就一定是喝茶,而不可能谈及任何正事。 直到一壶茶喝完,两人相互点头,有一种铭记此刻交情的味道,而接下来两人便要各回各家,各忙各事了。 只不过在张弼离开这片鸿蒙之时,他的嘴角带着一抹笑容。 毕竟,倘若太上老君找张弼真就只是为了喝一壶茶的话,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简单来说,太上老君借喝茶来向张弼展示了一番当初葛洪来挑战他时所展现的那种万气俱灭之术。 在从斗姆元君嘴里得知葛洪战胜普化天尊时所施展的道法已经到了真妄本空、逆顺俱寂的程度,但由于葛洪这数万年来又有精进,远非当初张弼于罗浮山上和他斗法时的情景了。 而借由此番演化,让张弼顿时就意识到,那葛洪所谓的万气俱灭之术实际上并没有脱离“万法自然”的程度,距离太上老君“穷乎无穷,极乎无极”的境界还有一段距离。 不过这也难怪,太上老君既为三清降半级之后神格化的人,其神格之中自然就有“大罗生玄元始气”的特性,换句话说,太上老君能够了解“混沌生无极”是一种怎样的过程,但那葛洪能够明白的恐怕就只有“无极生太极”了。 三清这种混沌始气之下便是无极,也唯有真正的无极才能凌驾三十六天之上,以及让自身法可以不受到跨界之后天道失效的限制。 而葛洪的万气俱灭之术所能够包含的也仅是先天之气而已,是为太极的境界,距离无极还有一段距离。 但对于张弼来说,了解葛洪如今的修为程度固然重要,但如何通达元婴乃至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破坏三教合一更加重要。 而如今,有了太上老君的帮助,让张弼找到了一丝契机,那便是比葛洪的万法自然更进一步的“自然而然”。 修道之人想要达到万法自然并不困难,毕竟万法终归只是“术”而已,属下乘,让万法达到自然之境,无外乎四个字,精益求精,当一门道法能够凝练到极致,就是自然。 但想要让自然也归于自然那就完全不同了。 前一个自然是万象,后一个自然是天象,想要让万象完全遵照天象的预示来发展,乍一看这好像就是天道,毕竟天道就是让天地万物遵循一定的规律运转。 但天道是狭隘的,能够被人操控的天道更是奢谈自然。 所以想要让万象真正达到“自古以来”的天象所预示的那般,还需要另一个步骤,那就是比万法自然更高,但低于太上老君“穷乎无穷,极乎无极”的境界—— “起乎无因”。 要说以如今张弼的境界能够达到起乎无因吗? 以前或许不行,但未来可期。 尤其是当太上老君为张弼演示了一番他和葛洪的战斗后,给予了张弼全新的灵感。 也许,自己应该“从头来过”了。 第138章 伪天道 借修真之法来贮存云炁,是张弼这一世最无奈的选择。 如果这里不是一个纯粹的修真世界,如果这里没有三教合一,那张弼想要重新得道成仙可以有无数种法子。 但恰恰是因为这里的云炁受到了天道压制,如果不搞修真那一套,那就应了当初张弼所想的那样,因为修了“假”而坠入了魔道。 但是,选择修真之法就是正确的吗? 或者说,只有这一个选择吗? 很显然不是的。 如果要将张弼想要从头来过的心思告诉任何人,怕是都会感到无比震惊。 毕竟如今的他即便通达金丹、元婴,但依旧是三魂七魄不存,除非他能够修成分神期,就像当初土地老儿所说的那样,以分神之体重铸七魄,在这样的基础上倘若张弼想重新来过,也不费吹灰之力。 但是很显然,如今的张弼已经没有时间再去修成分神期了。 毕竟时间不等人,天庭的麻烦已经迫在眉睫,纯阳小儿虽然不会直接找他麻烦,但却会用别的手段来迫使他无法安稳的发育,可能那纯阳小儿也曾经见证过张弼以修真之法通达分神期后,重塑三魂七魄,然后一举飞升的一幕。 所以,在明知道这世间的任何天道也不可能阻止张弼飞升的前提下,尽一切可能延缓他飞升的速度,并且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无疑才是正确的选择。 回到眼前来。 想要做到“起乎无因”,一共需要三个步骤,其实就像是字面理解的那样,先要“起”,然后要有“因”,最后把这个“因”消化掉,让起只有形式,没有意义,便是起乎无因。 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难如登天。 因为无论是在儒释道三家当中,这种无极之法都属于“伪天道”。 当然了,没人会说太上老君修的是伪天道,正如同没人会觉得地藏菩萨杀生有罪一样。 但是,倘若有凡人这样去做了,那就是一种“符天地之真信,人皆假之”的道心入魔。 那么,要如何做到这一点呢? 佛门想要做到这一点是最简单的,那就是转世灵童,前世的起和因都将会在转世之后得到清除,最终达成一种“自我圆觉”的形态,而在这种形态当中,人们记得的是前世因,却不知后世果,但实际上前世因和后世果本就是浑然一体的。 以至于最终修成正果之后,人们也只记得灵童那最后一世的因果,却并不记得之前轮回的过程。 只是此法颇费时间,且极不稳定,早已被张弼抛弃掉了。 至于道门,就张弼所知,那就只有比佛门六道轮回差一道的五道轮回。 但遗憾的是,此法并不适用于张弼,因为修成仙身的他早已是不入轮回的存在了,而如今被贬下界借他人之躯转世,如果再死无疑就是两种结局。 有神魂继续转世,没神魂消散天地。 所以最终,张弼的脑海中缓缓的浮现出了一种独特的术法。 妖术。 事实上,当初陆卓羽给他提到天霖馆馆主想到的治疗温月之法时,张弼的脑海中就曾一度闪过这个画面。 虽然在正一道的典籍之中,将妖术划分为心术,降妖伏魔就等同于是破除人内心的癫迷痴妄,此法虽然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毕竟大多数妖术就是用来蛊惑人心的。 但妖并非虚妄,而是和人一样是一个特定的族群。 张弼身为正一道祖师爷,和妖族打过无数次交道,而在众多妖术当中最常见的无疑就是化形之术了。 而如今张弼想要达到那“起乎无因”的境界,习得妖族中这化形之术无疑就是重中之重。 当然了,张弼要学的可不仅仅只是化形之术,而是其根源所在—— 凝聚虚幻为精神实体之术。 妖能够蛊惑人,便是将人心中的某种欲望化为实际,爱财之人就会得到无穷无尽的财富,爱美之人就能得到后宫三千。 而无论是财富还是美女,其实压根就是不存在的,但却利用了人类的欲望,满足其自身的需求,从而达到一种“圆满”的境界。 而这种圆满,在张弼的眼中也是一种得道的结果。 只是这种道并非人道,而是妖道。 妖自然也能飞升成仙,就如同夔山之中的那条蛟龙一样,机缘造化下跟随他主人的步伐一同飞升。 自然也会有一些修炼有成的山精野怪,能够成就一方地灵,或者是得太始之气灌注而化为仙家法宝。 此时的张弼开始布阵,此阵名为邵阳之阵,乃是道家阵法典籍“太上邵阳铁面火车五雷大法”中所记载,此阵专门用来对付一种强大的妖怪,名为山魈。 随着张弼发动大阵,阵法汇聚的地元之力冲入地脉之中,顺着无数条特定顺序的脉络朝着四面八方延伸,最终达到了某个地点之后,大地陷入沸腾之中。 这样的震动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一头单足单眼的妖怪便出现在了张弼的跟前,正是山魈。 “何方神圣,搅扰爷爷清修!” 和寻常山魈相比,这头山魈的体型要壮硕很多,且他身上的气息浓郁,看来时修炼有成,倘若按照修真境界的实力划分,并不输给张弼。 看着眼前的山魈,听着他那不伦不类的人言,张弼却是笑了。 “我问你,可知玄鱼下落?” 此言一出,那山魈脸上半睁的大眼顿时变得硕大无比,当即厉声反问,“你是何人,为何要打听这个?” “故人之交。” 随着张弼淡淡的做出这样的回应后,那山魈闻言虽然心中不信,却也不敢怠慢,毕竟张弼口中的“玄鱼”非同小可,不仅对张弼来说如此,对那山魈也同样如此。 所谓玄鱼,生前为大禹之父伯鲧,死后化作妖怪沉于羽渊,永镇河底,其在群妖之中声名显赫,乃是一等一的“妖物”。 而如今张弼说自己和那玄鱼有故人之交,岂能不让那山魈大惊失色。 由于山魈乃是山中妖王,虽然和玄鱼相比名声稍显不足,却也是一方之主,其族群在妖族当中也算是声势浩大,料想也有些本事。 随着那山魈说了一声“暂候”之后,便重新回到地脉之中,将此一消息传回族中,很快便又有三头山魈出现在了张弼的跟前。 看到这三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张弼也微微点头示意,虽然金丹期的实力不足以让他在人类世界里横着走,但是对上这些修炼未果的妖怪来说却也是重量级存在了。 “阁下说自己与那玄鱼有故人之交,不知道可否告知缘由?” 当一名山魈提问时,只见张弼的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样东西,随即将其以云炁缓缓转移到那山魈手中之后,仅凭一眼便认出了此物来由。 “息壤!” 随着一声骇然失色的大叫声,让那山魈顿时对张弼肃然起敬,毕竟天下纵使有亿万能够用来筑堤坝的戊土,但息壤却只有一块。 第139章 抵达白浮镇 张弼自然是没有当初伯鲧治水时从天帝那里偷来的那块息壤,但息壤此物除了其本身特质以外,其中所蕴含的正是黄道之中的玄黄之气,而张弼一身云炁正是由玄黄之气转化而来,用来仿造一块息壤不过只是手到擒来。 甚至于只要他愿意,想要模仿紫微大帝的道统传承也不是不行,只是这种自降身份的举动他自然不屑为之。 有了息壤作证,山魈族的族长顿时不再隐瞒,当下便将玄鱼以及此间羽渊的所在地告知了张弼。 从头到尾,对方的神情都敬畏有加,而张弼见他如此,也自然是以礼相待,只是在张弼离开之后,那山魈族长不由得擦了一把汗。 “族长您这是怎么了?” 身旁一名族人见到族长如此惊恐模样,不由得好生奇怪。 毕竟之前族长和那人类攀谈之时可是笑声连连,丝毫不见任何怪异情形。 “你懂什么,之前我感应到那一道直通地脉的灵气时还以为大祸临头了,那可是最能克制我山魈一族的太上邵阳铁面火车五雷大法,只需一张邵阳雷罡咒,便能令你我形神俱灭,我岂能不小心应对。” 族长此言一出,顿时让周围两名族人大惊失色,回想起自己差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禁还心有余悸。 不过很快那族长话锋一转,也流露出些许疑惑之色,随即说道,“虽说那人实力超凡,且对我山魈一族的死穴了如指掌,却并未下杀手,竟然还能在和我攀谈时以礼相待,也许……” 族长的话并未说完,任凭旁边两人如何央求也不提及只言片语,只是在他的心底却知,能够知晓山魈一族死穴以及拿出息壤的,恐怕并非凡人,而是某位上仙,只是自己身份低微,无从查证罢了。 却说此时的上仙张弼也已经准备好前往羽渊了。 只不过在去之前,张弼打算先去一趟紫云斋。 一来是紫云斋的传送法阵遍布中州各地,通行便利。 二来则是有些事恐怕需要宋文渊的帮助,而且料想他不会拒绝。 当张弼来到紫云斋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陆卓羽竟然还留在这里,难道说司马过鲫返回天霖馆后忘记了自己的徒儿? 不过很快张弼就意识到,罗云厚之死让中州四大宗派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了起来,而天霖馆显然也要做出一些应对。 至于留下陆卓羽也是该然,一来可以就近探听消息,二来可以展现同源之谊,可谓是一举两得。 张弼到来后立刻便有内柜掌柜通报给宋文渊,而宋文渊也是撇下一位资深客户,专程前来陪同张弼。 即便是罗云厚生前恐怕也没有这等殊荣。 “道友此番前来可是需要我紫云斋的帮助?” 宋文渊一经察觉到张弼身上的风尘之气故而有此一问。 “确有一事,还需斋主相助。” 张弼面露难色,似有忧虑,宋文渊见状,非但不恼,反而心中一喜,毕竟自从认识张弼以来,得他帮助太多,一直找不到机会聊表谢意,而作为中州珍宝行家,除了在意信誉外,也重视广结良缘,对于张弼这样的人物自然要大力拉拢。 “道友但说无妨,我紫云斋上下必会鼎力相助。” 眼见得宋文渊如此诚意满满,张弼当下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即将前往一地,名为羽渊,乃是上古时期伯鲧化为玄鱼之地,希望能借贵宝地的传送法阵,送我一程。” 张弼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眼见宋文渊在专心致志的听,于是接着说道,“另外,伯鲧因为触犯天条,私自偷取息壤下界,为火神祝融所杀,而羽渊之地留有祝融的一道神念,想要进入羽渊,势必会与这一道神念发生冲突,不过斋主不必担忧,对付祝融我一人即可,但想要进入羽渊,还需一艘龙舟,能载我驶入海底,思来想去,恐也只有斋主这里有我所求之物了。” 宋文渊听了张弼的这一番请求,先是沉吟,待得听到祝融其名之后又不免心头一紧,而最终听到只是想要打造一艘龙舟的时候还是松了口气。 毕竟,得罪神明这种事对持有重宝之人来说是为大忌讳,但只是打造舟船却是无需有此顾虑。 只是如此一来,最大的麻烦张弼自己搞定,反倒是显得他紫云斋的资助显得人微言轻了。 于是乎,宋文渊略一思衬过后,又添补了一句,“道友既然要入海,光有龙舟恐怕也不方便,我有一枚避水珠,便赠予道友,可祝道友此番行程顺利。” 听得宋文渊有避水珠这样的宝物,张弼心头一喜,当即致谢。 告辞了宋文渊后,张弼就打算自传送法阵前往最靠近羽渊的市镇了,不过在临走之时,却听到身后有人在招呼自己。 “道友请留步!” 张弼回头一看,正是陆卓羽,眼见他脸上神情,不由得笑道,“怎么,在这呆的久了,想和我一同出海?” 听到“出海”二字,陆卓羽还有些疑惑,但随着张弼说出此番缘由之后,陆卓羽不由得眼睛一亮,当即自告奋勇的便要为张弼助拳。 而张弼见状,虽然心中一惊答应了他,不过因为涉及祝融神念一事,却仍旧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此番前往羽渊,必定会遭遇重重困境,你可想清楚了?” 陆卓羽闻言也笑了起来,同时还用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向张弼说道,“凭借道友大才,即便有上古神人拦路,又能奈何得了你吗?” 此言一出,张弼和陆卓羽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离开传送法阵,两人来到了距离羽渊一千四百里地的一处市镇当中,此镇名为白浮镇,既有此名,当浮一大白。 随着两人来到一家酒肆,刚落座不久,就听到周围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羽渊又开始泛滥了起来。” “是啊,看来又要发大水了。” 听到这两人对话,张弼不由得眉头一皱,他知道任何天象的预示都绝非无的放矢,至于是否和自己的到来有关,尚且不得而知。 之前纯阳小儿曾借梦来找过他一次,由那次可见,禄星盘其实已经失效了,至于说他是否要再向斗姆元君求那贪狼印来补齐禄星盘的功效,却是已经不需要了。 毕竟,不久后的将来冲突将会一触即发,而在这种境地当中,即便千防万防,但想要抵挡住那纯阳小儿层出不穷的奸计却也很难做到。 更何况,罗云厚之死让张弼知道,那真武传人也已经盯上了自己,与其藏头露尾,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接过战帖。 倘若能够一战击碎那真武传人道心,让他成不了仙,于张弼而言才算是功德圆满。 “道友在想什么?” 陆卓羽眼见张弼出神,于是出言问道,当他的花将张弼拉回到现实之中,随即说出了一句让陆卓羽惊讶的话来。 “我在想该用什么法子教训那祝融小儿。” 第140章 准备布阵 区区祝融而已,自然不会被张弼放在心上。 莫说他只不过是五方上帝的部署而已,即便他就是五方上帝,见了张弼也得卧着盘着。 只是张弼可以无视祝融,陆卓羽却办不到,只是既然张弼已经有了决定,他自然不会多嘴。 当两人从酒肆中出来后,陆卓羽于是问道,“道友接下来打算如何?” 如今龙舟尚未打造完成,虽有避水珠,却不足以深入羽渊之中,而且张弼要找玄鱼,势必也要布一个类似太上邵阳之阵,引得那玄鱼共鸣,继而现身。 而倘若玄鱼不现身的话,张弼还要设法将其逼出来。 至于玄鱼现身后,该如何向他提及那“凝聚虚幻为精神实体”之术,张弼还没想好,倒是可以走一步看一步。 其实就张弼而言,这世间万法,只要他有心想学,都可借由结空成文来获取到,不过张弼如今毕竟仙凡有别,祝告请神的次数多了,对他的修行有损。 而且就宣和真人之道而言,看重的并非修炼,而是得道成仙,任何偏离了“得道”本身的行为都会耽误张弼重回仙界的时间。 “准备布阵。” 随着布阵二字被张弼提及,一旁的陆卓羽的脑海中也慢慢浮现出了熟悉的感觉。 应该说,天外书香一行给他最大的感觉就是那符箓和布阵之术。 虽然陆卓羽返回天霖馆后也遍查典籍,却从未找到任何和符箓有关的记录,这让他内心疑惑的同时也满心失望。 毕竟,他认定了张弼之能非同凡响,势必是道家之中极其重要且有影响力的法门,但无论他如何调查竟然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也难怪他之前听说张弼打算出远门,便顾不得自身天之骄子的身份,也甘愿做那绿叶衬托红花之举。 至于张弼,对于陆卓羽的心思也很清楚,只是这种事情也只能做到彼此心照不宣,瞒者瞒不识,识者不相瞒罢了。 既然要布阵,那么所需道具也势必要一应俱全,而且此番不在内陆,而是在沿海,无论是阵法还是时辰方位的选择也和过去不同。 而且,祝融并不仅仅只是火神,也是南海神,换言之,杀死伯鲧以及永镇南海便是他的天命所归,而张弼想要入海找寻玄鱼,势必也要破除这份古老的天命。 所以最终,张弼选择了一门阵法,名为太乙净土法阵。 道门之中的土法大多为土地法,也就是风水墓葬之术,鲜少有专门用来降妖除魔的“土阵”,而即便是众多太乙法阵之中,也以雷阵和火阵的数量最多。 但张弼之所以要布一个土阵,还是从那息壤之中所得来的灵感。 自古以来,治水等同于防洪,植树造林,筑造堤坝,整修河道,乃至通渠,对土地的要求都极为严格。 所以,想要布下这个太乙净土法阵,关键不是在于布阵,而是在于“净土”。 当初张弼玩了一招丁壬合化木之术,用丁火和乙木来烘焙出了戊土,如今的张弼自然也要以类似的法子重新合成戊土。 毕竟戊土便是堤坝土,也是唯一能够用来防洪治水的土。 当张弼把所需要的材料一一告诉了陆卓羽之后,陆卓羽记在心上,这便前往各处店铺购置。 约莫半个时辰后,陆卓羽回来了,但让张弼诧异的是,陆卓羽什么也没有买,而是两手空空。 “怎么回事?” 此时的陆卓羽也是一脸的纳闷,显然还没从之前购物途中的经历回过神来,直到半晌后才说道,“照理来说都只是些寻常事物,没想到竟然早就被人购置一空了。” 听到这话,张弼也不禁一脸诧异。 要知道,他要买的这批东西都是用来布阵的,难道说这里还有一个懂得太乙净土法阵的人? 太乙净土法阵虽然并非什么精妙阵法,但就如之前所说的那样,道门之中土阵少的可怜,即便有人想要用土阵来防洪,多半也不会有人要布太乙之阵,而是五行阵。 毕竟太乙在道门之中乃是时辰方位学说中的名词,一指紫微宫,二指术数。 随着张弼思索一阵过后,渐渐的有了一些想法,不管是有商人囤货,还是有精通此道之人买来布阵,看样子此间除了他们两人外,还另有高人。 眼下布阵倒是不急,毕竟等待龙舟打造完成还需要一些时间,而张弼倒是可以先行区拜访此地高人,也许有不一样的机缘。 等到张弼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陆卓羽后,后者自然是点头应允。 随着两人投宿客栈之后,于当天晚上出门来到海岸线附近,面对茫茫大海,让两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卓羽以前见过大海吗?” “不曾见过,这还是头一次。” 陆卓羽如实回答,修真者虽然手眼通天、往来无所限,但终究还是活在人群当中。 “呵呵,那你可得好生准备一番,此去羽渊,路途遥远,且我们要在大海中寻找潜入深海之口,势必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张弼如此说法,让陆卓羽微微点头,却是并未听出张弼的弦外之音。 只是关于这晕船之事张弼也不好提及,等到时候让他领教一番便是。 正当两人观海之时,不远处也走来了一个人,和他们一同面朝大海,此人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身上没有灵气流转,显然并非修士,但观其神色却是充满优色。 张弼二人将此人行迹看在眼里,虽然表面上来看是一忧国忧民之辈,面对这即将到来的洪水滔天,有一种有心无力之举。 但实际上他虽然并非修士,却也有着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气息,而这股气息对张弼来说非常熟悉。 “卓羽注意到那人了吗?” 随着张弼有此一问,原本将那人看在眼里却并不关心的陆卓羽也不由得重新审视了起来。 而且很快也发现了端倪。 “此人非人,应该是化形为人的妖物。” 人气的流转,到经由五脏六腑最后散布到四肢百骸的过程是一样的,也唯有依照这种顺序才能让灵气运行七个周天之后转化为自身修为。 但妖和人不同,不但修炼方式不同,就连身体结构也有差别,灵气入体后运行一周天的顺序也变得不同。 之前张弼和陆卓羽都没有在此人身上察觉到灵气的运行,便是在于灵气实际上并没有进入他的体内,而是在其体外流转。 “呵呵,不错,看来买走我们所需货物的‘高人’就是他了。” 此言一出,陆卓羽不由得心中一震,但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只见不远处那人正朝着他们走来。 “二位可是来此地观海的游人?” 当那人走近后,便拱手一问,陆卓羽正要就近打量他一番,却不料张弼抢先一步面带笑容的回答道,“是啊,听闻此间海天一色,乃是中州壮阔之奇景,我兄弟二人这才到此一游。” 第141章 治水 以张弼如今金丹中期,陆卓羽元婴中期的修为,断然不至于要在一介妖物跟前藏头露尾,而张弼之所以这样说,乃是为双方的关系划定一个基调。 那就是他们之间是友非敌。 毕竟,张弼很清楚自己此番前来到底所为何事,但陆卓羽却并未清楚。 至于眼前这名化形为人的妖怪恐怕要比陆卓羽知道的更多一些。 天命这种事对凡人而言无疑是非常不友好的,毕竟能够被天命所示的对象大多都有其自身不凡经历,但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这种经历,从而只能成为时代的背景板。 过去的陆卓羽其实也有这种感觉,别看他不过二百虽就能够通达元婴,但就寻找道统一事却每每不能如愿,以至于在帝龙宴期间也会让他有一种感觉,自己这一生终将成为像诸葛玄离这种人的陪衬。 也幸好他遇到了张弼,有了那东华帝君道统的奇遇,才能让他放下这无畏的执念。 “呵呵,两位真是闲情逸致,若非此非常时刻,我倒是愿意做一回向导,带二位欣赏这海天一色的美景。” 他的话让张弼和陆卓羽都微笑致意,随后张弼眼见天色已晚,便告辞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陆卓羽问张弼道,“道友,你既然说此人便是买走那批货物之人,为何不之前就讨回来?” 在陆卓羽看来,张弼此番羽渊之行必然所图甚大,如有需要,即便得罪他人也势在必行。 而今既然有了怀疑的对象,却不继续追踪这条线索,却是为何? “呵呵,既然有人代劳,替我们处理那许多麻烦事,不是更好吗?” 张弼说完后,还不忘又补充了一句。 “此人既然如此有心,势必还会再相见的。” 陆卓羽听后很快露出了展颜一笑。 只是没想到,这第二次会面的时机来的如此之快。 次日一早,两人刚来到客栈一楼,就于大堂中见到了昨日海边那人。 “原来你们在这里投宿呀,真是巧了,这临江客栈乃是我家的产业之一,二位既然和我有缘,日后投宿的费用一律免除可好?” 听得此客栈竟然为他所有,张弼和陆卓羽不由得都是心中一动,似有所想,很快也都露出了笑容。 有了前谊,又有后续,当下那人便相邀,带张弼二人前往酒肆一醉,而陆卓羽有了张弼昨日的交代,自然是点头应允。 酒肆之中,那人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来历。 “我姓张,名叫张崇,是这白浮镇的商贾,不知道两位兄弟如何称呼?” 随着张弼和陆卓羽各自报上姓名,而陆卓羽在提及自己的时候刻意隐去了天霖馆的出身。 “原来你也姓张,算起来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 听得张弼也姓张,让那张崇大为兴奋,就好似找到了一个喝酒的由头一般,顿时吩咐小二赶紧上酒。 一时间,酒过三巡,渐渐的他的脸上开始露出一抹微醺,而反观张弼、陆卓羽二人,却是各自身负绝艺,千杯不倒。 渐渐的,那张崇有些不胜酒力,从说起一些胡话开始,终于倒在了桌上,只是如此一来,倒是让张弼的心中灵机一动。 “先送他回去。” 既然这张崇如此看重他二人,此番照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张弼心知,天象已经开始移动,从晴时到快雪恐怕要不了三刻钟。 果然,在他们护送那张崇返回他住处的路上,出事了。 海岸边上,洪水突然暴涨,直冲天际。 陆卓羽见状,先是心中一震,紧接着说道,“道友,我先去瞧瞧。” “不,我去!” 张弼先是果断拒绝了陆卓羽,但紧接着就自顾自的朝着那滔天巨浪席卷的方向而去。 陆卓羽见状大惊失色,正想要放下肩头酒醉不醒的张崇,却听到那张崇嘴里一句含混不清的话语。 “你……不要去,我……看得见!” 此言一出,陆卓羽不由得心中一震,待得他刚想去回望张弼身影时,却发现张弼已然消失在了当场。 此时的张弼已经临近了海边,除了扑面而来的海风外,海水也化作倾盆大雨落在头顶。 随着张弼拿出那颗避水珠,以云炁护住周身,随即身影再次从原地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海面之上。 由于张弼尚未到元婴期,无法让身体自成一方混沌用来隔绝海水的侵蚀,且如今的他足不沾地,也无法布置任何阵法,但手中一张符篆却已经蓄势待发。 而他此时要扑灭的不是那奔涌而来的海水,而是在那海面之下正在涌动的巨大漩涡。 此时的张弼心知,他即将迈出的这一步其实已经等同于是在违抗天命了,而他之所以拒绝了陆卓羽的请缨,而是选择自己来,便是在于他的命远比陆卓羽更硬。 丹鼎派修真者并不在意得道成仙,而是更加看重学、修、悟、证这四个过程,所以在丹鼎派之中,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之辈数量众多,但这种想法于修真无补,相反还只会害了他们。 毕竟,无论是防洪治水,还是治病救人,都有一整套完善合理的方案,不遵循这套方案非但无法救人,反而还会害死人。 因此,即便要逆天,那也要“科学逆天”,无畏学那白玉蟾呼喊两句“我命在我,不在于天,何谴之有”不过只是无病呻吟罢了。 因而此时的张弼所要做的,就是四个字,顺乎常理。 海水不停被那海底漩涡搅动,继而突破海面升至空中,随后伴随着风势而前进,虽然这狂风暴雨之势可以完全无视张弼的存在,但相对的,张弼的存在却如同一颗眼中钉一样,始终死死的堵在那风眼之中分毫不动。 至于张弼手中的这张符篆,上震下坤,名为雷地豫,之所以选择此符,便是在于其迎合天理,只要让风雷依时而出,便能让大地回春,同样也有因顺而动,和乐之源的意思。 而如今,狂风不止,暴雨倾盆,天地时序皆有失,所以张弼一直在等待正确的时机,只要时机一到,以云炁打出此符,便能换来晴空万里无云的太平。 但时机何时会到来,其实张弼自己也说不准,毕竟在天时发生的同时,还有另外一重更具有约束力的效用,那就是天命。 正所谓天时可改,天命不可改,如果张弼不是顺应天命而来到这白浮镇之人,那么此时他所有的举动都将毫无意义。 但张弼是何人,宣和真人临凡,又岂会是碌碌无名之辈? 所以此时的张弼只需要等待即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虽然海浪不再席卷,但暴雨落下汇聚而成的合流泛滥却也形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洪水。 眼见这洪水将要摧毁农田,倾覆家园的时候,突然间海面上的风势发生了变化,就像是被截流了一样,出现了短暂的空挡。 而张弼把握机会,手中符篆扔出,堵住风眼的同时,让那自海底漩涡中升空的海水失去了接引之力,顿时尽数落下,重新回到了海水之中。 第142章 承接天命 此时身处张府之中,还在焦急等待的陆卓羽忽闻一声,“雨停了、海水退了”的喊声,不由得也松了口气。 当他来到外面,看着重新放晴的天空,心中却流露出一丝悲鸣。 之前张弼阻止他的时候,其实他是想要拒绝的,毕竟他实力更强,能力自然也更大,倘若是由他出面阻止那海水倾覆,势必能够比张弼做的更好。 毕竟,如今海水虽退,但白浮镇中却也死伤无数,看着无数人刨开河沙,翻出亲人的尸体,并且伏在尸体上嚎啕大哭的情形,陆卓羽的心中也充斥着苍凉。 虽然丹鼎派并不要求修真者做那劝善救人之举,也不以无量渡人作为修道成仙的途径。 但天霖馆既然为中州最大的医馆,陆卓羽自然也有一套治病救人为理念的宗旨,如今眼见自己本有能力救人,却无动于衷,有此悲鸣也在情理之中了。 正当陆卓羽思索之际,张弼也已然回转,除了看上去邋遢了些,但好在人没事,而且云炁不比灵气,不会出现气息紊乱之兆,随着他暗运云炁温养自身之后,便已恢复。 “道友此番功德无量,让卓羽佩服。” 陆卓羽此言一出,张弼却只是淡淡一笑,随即说道,“你虽表面谢我,但你心底说不定还在怪我。” 听得张弼如此直言不讳,陆卓羽也不免心中一惊,正要致歉时,却听到张弼继续说道,“其实无论我们怎么做,都只是治标不治本,那海底漩涡还在一天,洪水就还会到来。” “那让我去消灭了那漩涡。” 陆卓羽自告奋勇,他有能力也有信心消灭那海底漩涡。 “消灭了以后呢?”张弼反问道。 这一次陆卓羽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显然是没有聊到他会有此一问,毕竟在他看来,既然能消灭那海底漩涡,自然就能够让这白浮镇重归平静了。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即便他不懂引发洪水的原理,却也能从丹道中悟出天下至理。 当丹炉因承受不住药力要爆炸之时,是熄灭火焰,或者打开丹炉盖子让其保持通风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吗? 很显然并非如此,毕竟丹炉要炸了,这意味着丹炉内的药性已经饱和,这时候有没有火焰的催化意义已经不大了。 至于说打开盖子确实能阻止爆炸,但这时候丹药尚未炼成,揭开炉盖不就等同于是前功尽弃了吗? 所以,正确的做法乃是改明火为阴火,倘若原本是“三煎武火”,那么接下来便要改为“导引伏火”,让炉子里原本进行周天流转的气能够停止流转,借阴火之力泄去,来减轻炉子里的饱和状态。 而如今也是同样。 洪水之所以泛滥虽然的确在于那海底漩涡的存在,但贸然打消那漩涡,就等同于是揭开丹炉的盖子,轻则前功尽弃,重者未尽全功的丹药里所含的毒性瞬间弥漫开来,对人而言非但不是补药,反而是毒药。 所以,想要解决那海底漩涡,终究要回到张弼的法子上来,那就是防洪治水。 当陆卓羽想到了这一重之后,顿时豁然开朗,连同心境也得到了些许提升,虽然还不足以让他展望元婴后期的境界,却也变得愈发从容了。 这天夜里,酒醒过来的张崇前来客栈向张弼二人致谢。 虽然看上去他因为酒醉,所以对于那洪水到来时的惨状一无所知,但张弼却早已心知肚明,眼前的张崇并非张崇,甚至于说他是幻化为人的妖怪也并非妖怪。 应该说,这一切都暗合于天时,顺应于天命。 甚至于陆卓羽还有另一个匪夷所思的感觉,那就是整个白浮镇其实都是不存在的,只是因为他和张弼的到来后而用来展示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以至于陆卓羽直接找到张弼问道,“道友,你说之前我没有购置到那些布阵所需的道具,是否就预示着今天的这场考验?” 张弼听了陆卓羽的提问,却只是微笑不语。 如今白浮镇里所发生的这些事的确预示着天命所归,却也并不仅仅只是天命而已。 就说那纯阳小儿,恐怕也已经知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而且还不是刚才,而是早在千八百年前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的这一幕,并且经由一番预演过了。 却说张崇醒来后,便带着全家老小来向张弼和陆卓羽致谢,毕竟他是此地富翁,张弼保住了白浮镇自然也保住了他的财产。 只不过在席间却还是出了一个小插曲。 张崇不胜酒力,此番喝了几杯眼见又有要喝醉的架势,但这一次不止张弼,就连陆卓羽也赶忙拦阻。 陆卓羽拦阻自然是担心他这一醉又引来什么不可预知的天命,但张弼不让他喝醉,乃是为了试探他的本来面目。 “张崇,你既为此间富户,当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修河道、筑河堤,倘若能做到这些,当属功德一件。” 张弼如此一说,倒是让一旁的陆卓羽也放下碗筷,想要一听那张崇回答。 只见那张崇此时露出一副愁眉深锁之状,想要拒绝却又不好拒绝,想要同意却又显得有几分肉疼,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张弼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如若不能,那我也只能命五雷神君降世保劫。” 此言一出,陆卓羽尚且还一脸懵逼,但却见那张崇却早已是满脸惧色,连同肚子里的酒虫都化作汗雨落下,湿了一地。 眼见吓的他已经够呛了,张弼当即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小二撤了酒席,并让其夫人将其带回。 等到一行人离去后,陆卓羽这才问起张弼之前话语中的缘由。 这一次,张弼瞥了他一眼,故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随即说道,“此为上古时期的典故,传闻尧有九年之灾,元始天尊便命令五雷神君中的三山雷火君降世保劫,化为两段天命,一者生于伯鲧之家,是谓大禹,一者生于后姬之家,为稷,播奏五谷,两相结合,以度异时之劫。” 听了张弼的解释,陆卓羽脸上的狐疑非但没有消除,反倒是愈发纳闷,毕竟关于这些上古时期帝王家的轶事他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很快张弼就做出了一个简单的总结。 “简而言之,那张崇身份绝不简单,他能够在听了我那一句话后有如此反应,证明他知晓这段历史,甚至于他就是负责留守此地等候承袭天命之人来此的指引者。” 张弼这么一说,陆卓羽终于是明白了过来,只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可是他并非人类,而是幻化为人的妖物,这也能做接引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张弼倒是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虽然心知陆卓羽并非深受儒家那套“华夷之辨”毒害之人,却也清楚人之所以为人的坚持。 所以,他也很快给予了解释,“妖怪嘛,和人一样生于六道之中,其实并无什么不同,至于说地仙之中,无论土地、山神,都有妖怪担当此职的,只是我也猜不准那张崇究竟是土地还是山神,亦或是……” 张弼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眼见陆卓羽有些亟不可待知晓真相的时候,张弼这才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来。 “祝融的化身。” 第143章 夜袭 不管那张崇是不是祝融的化身,此时的他都在张弼的督促下开始做一些造福于民的事情。 虽然从表面上看,他从头到尾一脸阴郁,连同他的夫人、儿子也都是肉疼不已,隔三差五便要对其抱怨一番的情景,但总的来说,此行还算顺利,尤其是看到无数劳夫在河道旁筑造堤坝的场景,让张弼也不禁微微点头。 不过,即便是全民皆兵、大干一场的情景,但一旁的陆卓羽却还是不禁提出疑问。 “这样的堤坝真能防住那汹涌而来的海水吗?” 过去陆卓羽没有见过大海,却也能从自己凝练元婴时所采用的方法中感受到那种天地自然之威。 “当然不能。” 张弼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直接,但这样的回答显然不是陆卓羽希望听到的。 只不过这一次,纵使张弼的回答无法让他满意,但他还是从过去和张弼一道的经历中找寻到了相似的画面。 “人和?” 听到他提到了关键点,张弼顿时也哈哈大笑,点头赞许道,“不错,就是人和。” 天地人三才是正一道最为看重的东西,不仅限于布阵,也包含了正一道应有尽有的一切法门。 人和是三才之中最关键的一环,毕竟以前也提到过,身为至灵的人不仅能展现这世间一切天象的变化,同样也因为其受到地气的束缚最大,从而导致了人和一旦发生变化,那么必然是天地异变的开端或者结束。 而这就是正一道主张无量渡人的原因,也是修成天仙者,当行一千三百善的原因。 尽管面对这苍茫大海,不但人力渺小,且那堤坝也是一冲就破,但是只要人和能够在天灾面前得以重生和凝聚,那么在此基础上,张弼再来布下那太乙净土法阵,便能威力倍增。 一天一夜过去,海面虽然还算平静,但张弼却很清楚,那海底的漩涡并未消失,还在等待第二轮潮汐的到来。 而上一次由于他的阻碍,让那海底漩涡的力量并未完全释放出来,这将导致下一次到来的势头更猛。 一念及此,张弼就知道不能再耽搁下来了。 于是,他找到那张崇,把自己所需要之物的名单交给了他。 “这些东西确实是前不久我从店铺中购置来的,但如今都已经用完了。” 张崇的回答并未出乎张弼的所料,不管是那纯阳小儿掌控的天道,还是此间承接天命的传承者,这样的考验都在情理之中。 但一旁的陆卓羽却是分外不解。 毕竟,张弼所需要的那些东西都只是寻常之物,如今竟然一样都买不到,势必会让他觉得是这张崇在推三阻四,企图妨碍他二人拯救万民的行为。 不过,陆卓羽刚想问,却被张弼给拦阻了。 而当两人离开后,陆卓羽这才迫不及待的问道,“道友,你之前为何不让我质问那小儿?” 陆卓羽年近三百岁,称呼那张崇为小儿很正常。 “呵呵,不急,我说过,既然有人帮我们做了,何必还要劳动自己亲自动手呢?” 这话张弼曾在头一次进入这白浮镇时说过一次,而如今再提,更是让陆卓羽印象深刻。 “道友是说那张崇?” “也许是他,也许不是,总之现在先不急着布阵,等时机一到,你自然就明白了。” 张弼卖了个关子,让陆卓羽心痒难耐,却也终究无法从张弼的口中得知实际情况。 两人一路回到客栈,各自回房冥思打坐。 昨日陆卓羽小有心得,看样子是想要冲击一下元婴后期。 至于张弼,则是借灵和感应之法,来为自己算上一卦。 原本张弼算卦,根本无需借用什么太上感应或者灵和感应,只需要掐指念决即可,再不济还有黄纸一张。 但这一次有些许不同。 虽然人和已经在白浮镇中重生,但天地人三才却仍旧失其二,而且还有天命传承者一事的摆布,导致这个地方与其说是一处困境,倒不如说是一处梦境。 站在张弼的角度,所谓天命,其实就等同于是上仙的施舍。 上仙飞升前留在凡间一物,等待有缘人得之。 而事实上,上仙飞升何必还要给后人留下半点机缘呢,这么做的目的绝非想给自己找寻什么传人,而仅仅只是希望千百年后凡人不要忘记了自己在凡间所做过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所以说,一旦有人承接了天命,其实就等同于是他进入到了那位上仙编织的梦境当中,在梦中会经历一些光怪陆离的事情,最后回到现实中得到一段机缘。 甚至于不仅仅是梦境,有的人还能在传承天命后回到过去,去弥补一些留下这段机缘的前辈曾经经历过的憾事。 但,也仅此而已了。 毕竟张弼从来不会做这种豪无意义的事情,身为正一道祖师爷的他,真想要带给凡人机缘,只需要像他在夔山时那样来一声神叹,便可直接让十亿人飞升。 但说到底,不管是那些在凡间留下仙缘的前辈,还是张弼,他们这么做都是有目的的。 而张弼的目的则是为了给那纯阳小儿制造一些麻烦,从而为自己重回仙界争取时间。 而这也正应了那句话。 人的存在,不过只是先天创造出来制衡的工具罢了。 这天夜里,张弼并未如往常一般入睡,而是在等一个结果。 他知道这个结果一定会出现,只是可能方式有所不同罢了。 白浮镇中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街道上静悄悄的,就连打更的声音也没有,唯有几声蚊虫的声音还在鸣叫。 而就在此时,远方传来了一阵脚步踩在瓦片上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某个梁上君子正在做那不法的勾当。 隔了半晌之后,声音渐渐的静了,而后在张弼所居住的房间窗户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孔,紧接着一支竹箭伸了进来。 随着一缕青烟从那竹箭中吹出,很快便弥漫了整个房间,约莫半刻钟后,房间门被人推开了。 三个蒙面客盯着躺倒在床上的张弼,其中一人问道,“就是他吗?” “不错,画像上面的人就是这小子!” 当结论出炉,三人对视一眼,当即异口同声的喊道,“动手!” 一声动手,三人把出明晃晃的钢刀,朝着张弼就砍了过来,却在近在咫尺的刹那,被一股罡风给震退,而随着他们定睛一看,只见张弼的床沿旁站着一人,正怒目相向逼视着他们,正是陆卓羽。 在张弼算完那一卦的同时,陆卓羽也没有睡,还在借着那些微灵感冥思打坐。 因此,当那三人踏瓦而来时,陆卓羽远比张弼感知的更早。 “你们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过既然来了,那就不用离开了!” 随着陆卓羽话音刚落,那三名蒙面客各自心中一凛,但下一秒他们三人身形幻化,瞬息之间便已经失去了踪影。 第144章 等待时机来临 “不用追了。” 那三人虽然借由幻化身形而消失,但人能消失,气息却早已被陆卓羽锁定,甚至于他都不用去追,只需要改变这白浮镇中的灵气流动,便可让那三道气息瞬间毙命。 “道友,你没事!” 感受到这屋子里浓郁的迷香味,陆卓羽还以为张弼着了道,而如今看到张弼相安无事,顿时喜出望外。 但转念一想却又颇觉汗颜,毕竟张弼再怎么说也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区区迷香又如何能迷得到他呢? 所以,陆卓羽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张弼故布疑阵、请君入瓮的计策,只是没想到被自己破坏了。 看着陆卓羽那一脸神色变化,张弼对此倒是并不以为意,随即说道,“不用在意,即便他们今天走了,迟早也会再来的。” 陆卓羽点了点头,但正要问起这其中的究竟,却又想起早些时候张弼卖的那个关子,这让他意识到张弼其实早已布计,而自己的行动反倒是多余的。 当即陆卓羽便告辞了张弼,回屋休息去了。 却说此时的张弼随手一挥,散去了那满屋的迷香过后,非但没有因为陆卓羽的擅自行动而恼怒,反倒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对方果然来了,虽然无法看到对方意欲何为的全貌,却也变相证明了自己所料不差。 至于说这伙人究竟是何人所派,其实根本不重要。 随着张弼到头入睡,一直到第二天晌午。 来到屋外,正好看到依靠在走廊上沉思的陆卓羽,张弼见状随即走了过去。 自从来到这白浮镇,奇怪事一件接着一件,虽然总能找到应对之法,且看张弼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也能让陆卓羽感到安心。 但这种绿叶衬托红花的感觉却始终让陆卓羽耿耿于怀。 倘若陆卓羽也和那张克己、尧天一样知晓张弼的真实身份也就罢了,但他什么也不知道,且张弼也不打算告诉他,这无疑会加深陆卓羽心中的忧虑,甚至会让不信任的情绪加大。 对于这种情况,张弼看在眼里,却并不如何担忧。 他知道这种人和的变化一定会出现,即便不出现在陆卓羽的身上,也会发生在其他地方。 因此,与其在他探查不到的地方发生不可预知的变数,倒不如让这个变数就留在自己身边,而他也能时刻找到应对之法。 “道友,关于昨天的事……” 陆卓羽刚起了个头,却被张弼给打断了。 “卓羽,今日有一事待办,你与我同去。” “好!” 陆卓羽听得张弼有事要做,也不再去纠结其他,随着两人离开客栈,一路来到了海岸线上。 经过一天一夜的努力,堤坝虽然已经建造好了,但却是只有其形,而且由于海滩上大多数泥沙都很松软,与其说是堤坝,倒不如说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道友可是要进一步巩固这处堤坝?” 看着眼前一推即倒的堤坝,陆卓羽也不禁暗暗摇头,虽说他能够理解人和的重要性,但人和的前提也是人心能够趋于稳定,而这样的稳定需要依靠胜利来铺垫。 换言之,倘若一场海水便将他们数日来的辛苦给摧毁了,势必会再次导致人心不稳的。 “不,我打算建造一堵风墙。” 张弼的打算让陆卓羽眼睛一亮,便要自告奋勇,而这一次张弼没有拦阻他,毕竟凭借他元婴中期的修为,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谓风墙,并不是用来抵挡海浪的,毕竟真要有如此简单,张弼何必还要布阵呢? 再说了,倘若只是消灭掉海底漩涡,以及阻止大海倾覆白浮镇,那么也只需要陆卓羽一人出面即可,但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某些人想要的。 而“某些人”当中自然也包含了两个重要人物,一个是那在此地留下天命传承之人,另一个则是那纯阳小儿。 当然了,这番话张弼同样不会告诉陆卓羽,只是在将他蒙在鼓里的前提下,尽量缓和他的情绪,不让那人心不稳的隐患暴露出来罢了。 随着陆卓羽以强悍的实力构筑完成了一道风墙后,并且应张弼的要求在风墙中遍布风眼。 这些风眼是用来宣泄大海的愤怒,让海风和海水能够顺着这些风眼渗透出来,此举可以减轻风墙的压力,自然也可以接着“泄洪”来释放那海底漩涡中的压力。 做完了这一切后,张弼便打算回客栈了,而此时陆卓羽的心中不由得又泛起一丝古怪。 “道友是否在等待某种时机的到来?” 返回客栈的路上,陆卓羽从旁询问,和前几天不同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张弼几乎每天只做一件事,看似一切都在缜密有序的进行当中,但还是给予了他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甚至于他会觉得张弼在拖时间,甚至是一种散漫的行为。 “可以这么说。” 张弼微微点头,毕竟他确实是在等待时机,只是这个时机并不是由他来做决定的,而是就像是皇帝发布的工作任务一样,会有一个完整的流程。 这个流程不仅受限于天命,同样也受限于规矩。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张弼每天都出门一次,每次也都只做一件事,他在缓解压力,也在释放压力,但这样做的结果是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还愈发凝重了。 不说陆卓羽,就连白浮镇的村民也是同样。 从那张崇开仓放粮以来,白浮镇的村民们就隐约察觉了什么,毕竟以那张崇身为奸商巨贾的尿性,如果不是出了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事,他是绝对不会放弃做守财奴的。 压力在无形中凝聚,人心也因为这种时刻都在紧绷的过程中开始动摇,甚至于这几天出海打渔的人越来越少,就连原本应该在周边城镇置办货物的商队也逐渐减少。 感受到这种人和、地利的流失,张弼非但没有因此而忧虑,反而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毕竟压力的形成永远都是双向的,有释放的一端,自然就会有承受的一端,而如今对方给他施压了,这就意味着过去那种“缓进战术”行不通了,必须要让事件升级来获得更进一步的优势。 而面对这样的局势,陆卓羽也找到了张弼。 这些天下来,陆卓羽也和白浮镇的村民一样,但不同的是,他不但忧虑局势,也还有来自于张弼这种的压力。 毕竟信任同样也是双向的,而过去信任,不代表永远信任,张弼能够拿出东华帝君道统固然不假,他实力莫测手段通天也同样如此,但是面对一个自己能力范围以内的问题时,他却未必会时时都遵照张弼的意思行事。 只是碍于过去的“体面”,而并未把事情做绝而已。 今天他来找张弼,隐约就有一种想要向张弼摊牌之意,无论是着手解决海底漩涡的事情,还是前往其他城镇购置物品帮助张弼布阵,今天一定要有一个结果。 但是这样的想法,却只听张弼说道,“也该是时候了。” 第145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皇帝派下了一个任务让大臣去做,大臣一定会先依照流程去办,只有当事情办不成的时候,才会动用一些杀手锏。 比如说给皇帝上书请示,或者寻求其他的帮助。 倘若你一上来就要调动军队以武力镇压的形式解决问题,先不论你是否能调动军队,就说这种破坏了规矩流程的行为势必会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而这其实就是张弼这些天行动的内因,毕竟如今的他们不是随心所欲的,而是一种天命的传承者。 就像是那真武传人一样,他所说的话做过的事一定会在真武大帝的经历中得到某种印证,即便这个世界有那纯阳小儿的天道压制也不可能改变这既定的因果。 只不过那真武传人悲剧的是他遇到了张弼。 张弼和斗姆元君讨论普化天尊的时候提到了缘起缘灭之法,在和吕翔提及混元一气法的时候也提到了缘起缘灭法。 而缘起缘灭法就是因果法,传承的见证也正是因果的见证。 但张弼却是一个例外,因为张弼并不在因果当中,或者说所有和张弼有关的经历都会诞生出一段全新的因果。 毕竟张弼早就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即便如今他被贬下界,也无法在凡间找到任何他个人的传承经历。 加上他也没有那种在凡间留下一段仙缘的癖好,更是有一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感觉。 回到眼前来,张弼如今要做的就是在顺应这段天命的基础上,去尽力做好每一件事。 就像是执行皇帝命令的大臣一样,在既定的规矩流程中,不辜负皇帝的信任一样。 倘若说张弼无视了那白浮镇村民的死活,直接消灭了那海底漩涡,继而乘船出海,入羽渊败祝融见玄鱼,那么最终的结果就一定是无功而返。 听得张弼已经有了决定,陆卓羽当即便不再提及那试图“逼宫”的言语,打算听一听张弼的打算。 “走,我们去张府。” 两人一路来到张崇居住的府邸,由于最近白浮镇中动荡的迹象,也同样影响到了这里,大门口除了两名看门的家丁外,整个张府都笼罩在一股凝滞的气流当中。 当陆卓羽感受到府内气息的同时,也同样迎合了他自己的内心,最后看向张弼,打算看一看他如何处理这眼前的乱象。 当家丁打开房门,将两人带入府内后,很快张崇便出来迎接,只不过和过去不同的是,今天的张崇表现的有些平淡,还隐藏着一丝不卑不亢的抗拒,不复过去的热情。 “道长今天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他在刚问完这话之后,还不忘回头冲着那四处疯跑的幼子咆哮道,“来人给我把他看好了,再跑出来打断你们的狗腿!” 下人们听到这话,不由得大汗淋漓,当下也顾不得自己一身污秽,便去拦腰抱住了小公子的万金之躯,将他带回了屋内。 一旁的陆卓羽见状却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笑容,知道这是张崇在借着向下人们发号施令来表达对张弼的不满。 不得不说,这一声咆哮让他感觉很爽,因为他也很想就这样吼一嗓子。 至于张弼自然是心知肚明,却也不以为意,当下便把来意说了出来。 “不知道村里是否有潜水的好手?” 此言一出,不仅张崇,就连陆卓羽也不由得心中一怔。 “道长可是要遣人下海?” “不错。” “此事我来安排。” 随着张崇告辞离开后,没过多久,便带来了两位身强体壮、有着古铜皮肤的壮汉。 “这两位便是白浮镇中最擅长水性之人,可潜入到八百米的水下,不知是不是道长所需要的人?” 张崇眼见张弼不是又来为难自己,办事倒也麻利。 “正是为我所需。” 当张弼将这两名壮汉带走之后,陆卓羽一路跟上来,低声问道,“道长,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不怪他有此一问,找村民帮忙,还不如陆卓羽自己来,再说了,张弼既然有避水珠,别说找人了,连龙舟也不需要,便可潜入深海之中,何必如此麻烦? “待会你就知道了。” 张弼并未说破,而是带着两名壮汉来到海边,眼见两人露出迷茫之色,不知道张弼究竟让他们来干嘛时,随后张弼便从怀里拿出了那一枚避水珠。 此宝现世,顿时惊得那两人目瞪口呆,作为长年下海捕鱼捞蚌之人来说,这天下宝物恐怕也就认得这避水珠了。 而随着两人察言观色,得知这是真的之后,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就差没给张弼下跪了。 “待会下海之时,这避水珠你二人轮流带在身上,我需要你们下潜到一千四百里的地方,替我寻找一物,事后必有重酬!” 张弼的话音落下,那两名壮汉早已是连连点头,此生能够得见避水珠,哪怕不给报酬他们也愿意走着一遭。 等到两名壮汉下海之后,陆卓羽本想再问,却最终闭上了嘴,毕竟他也知道张弼看待问题的方式和自己不同,即便问了恐怕也不会有答案,倒不如静待结果,再做计较。 却说那两名壮汉潜入深海之中,由避水珠上张弼赋予的云炁做指引,很快便来到了一千米深的地方,而此时的他们即便还没有抵达目的地,却已经看到了那海底更深处缓缓盘旋的巨大漩涡。 而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就吓得两人面如土色。 与此同时,张弼也在借由自身云炁感应避水珠上的云炁流转,心知二人已经有所发现,当即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笑容被陆卓羽看在眼里,虽然不明所以,却已经预感到了结果。 约莫两个时辰后,海面上一阵波澜,两个人头蹿升出来,看来已经得手了。 “幸不辱命!”随着两名壮汉拍了拍身上的泥沙,随后将一物递给张弼。 张弼将那东西拿在手中,只是看了一眼便放入怀中,就连陆卓羽也没注意到。 而当另外一名壮汉拿出那避水珠,依依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后,最终还是将其递给了张弼,却没料到张弼竟然伸出手,又将那避水珠给推了回去。 “道长,您这是……” 两名壮汉见此情形不由得大惊失色,就连一旁的陆卓羽也意外于张弼的想法。 “此物对我没什么用,但对尔等来说却是大有裨益,既然如此,何不将此物供奉于祠堂之中,供那些海上渔民使用呢?” 听得张弼此言,两名壮汉顿时激动难耐,当即便将宝物收下,而后又找来本村宗族族老,转述了张弼的意思后,那一众族老也是同样的欣喜,对张弼二人千恩万谢后方才离去。 看着这群村民离去之后,一旁的陆卓羽此时也已经心平气和的走了过来。 “道友这一场收买人心的举动让我佩服,想必要不了多久,村民们焦虑不安的情绪便能得到缓解。” 陆卓羽的话也正好道出了张弼今天这场“作秀”的原因,至于拿出避水珠这等宝物用来收买人心之举是否划算,对陆卓羽来说却也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毕竟,连东华帝君道统都能拿来送礼之人,区区避水珠又值得几许呢? 第146章 世人的胜利 当避水珠供奉于白浮镇宗族祠堂的那一天,张弼和陆卓羽也同样到场,看着那万民欢腾,以此生为荣的时候,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笑容。 接下来的几天,白浮镇村民人人自告奋勇,个个争先,不但把堤坝又扩建了一倍有余,就连原本因恐慌而不敢出海的渔民们也都相继出海捕鱼。 站在海岸线上,听着大海之上渔民们泛舟歌唱的情景,陆卓羽不提,而张弼却是心知,这一关也同样度过了。 而且如今,不仅是渔民出海捕鱼,连同往来商旅也重新开始流通,这意味着地利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那么接下来的天灾,想必也阻止不了白浮镇众志成城之心了。 这一天,当陆卓羽从外面回来后,不但买回了张弼布阵所需要的各种素材,而且还为张弼带回了一个消息。 由于他们离开中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加上地利受阻,而处在一种消息闭塞的环境当中。 如今,商旅流通,带来货物的同时,也带回了外面的情报。 “道友,紫云斋要向九耀星宫宣战了。” 陆卓羽一脸优色的向张弼汇报这个消息的同时,张弼却是心平气和的泡着茶。 他的茶艺虽然不如陶然那么精,却也绝非等闲,此时一壶未出,却已经是茶香四溢了。 “卓羽,喝茶!” 张弼将一杯茶递给陆卓羽,后者接到手中,感受着茶香,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中州四大宗派里有三家同气连枝,如今紫云斋向九耀星宫宣战,无疑让陆卓羽开始担心起自家师门,虽说天霖馆有一位分神期大能坐镇,但和九耀星宫这个仙门相比就略有不如了。 自创派就坐落于灵山之上,且以仙门自居的九耀星宫向来就看不起中州的其他派门,一来灵山之上,无论是天然的药草植物,还是奇珍异宝,都是外界所无法比拟的。 这种纯天然的灵草只要采集过后便能直接服用,相比起天霖馆炼制的丹药而言,尽管在药性控制上略有不如,但人体服用后的副作用和毒性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人是至灵,灵山之中长出的各种灵宝也是至灵,至灵间的相互孕育,让九耀星宫成为了人杰地灵之所。 “在担心师门?” 张弼察言观色便知他心中所想,此番离开紫云斋随张弼一道前往羽渊,乃是他一个人的决定,但司马过鲫对他向来无拘无束,就算十年不会师门在外历练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天霖馆毕竟是养育陆卓羽的地方,如今师门遭逢变故,他心有担忧也在情理之中。 “无妨,想必师父、师伯他们早有应对之策,”陆卓羽侃侃而谈,却在末尾还是补充了一句自己的想法,“只是我没有想到,这场变故竟然会升级到这种程度。” 陆卓羽的这番话让张弼也不由得灵机一动,让他回想起了在离开北塞前见到朱厌的那一天。 当时他就在想,朱厌既然现世,就意味着天下将再起兵戈,只是不知道这场天下大乱究竟会见证在哪里。 如今看来,中州四大宗派之间的征伐攻杀,或许就是朱厌现世的见证。 可惜如今的自己无法回去,找到妖族得到那“凝聚虚幻为精神实体”之法以前,他即便回去了恐也做不了什么,更何况还要防止那真武传人从中使诈。 一念及此,张弼当即说道,“放宽心,虽然我并未见过贵馆主,但想来他应该也已经料到了这场变故的发生。” 张弼这么说倒也并非无的放矢,丹道乃是丹鼎派最重要的流派,不同于正一道这种杂学,正所谓精其一道,以自然窥见万法,东方素问能够遇见这场祸端并非没有道理。 相反,正一道既然是多种学说混杂在一起的杂学,虽然见多识广,但却不专精其一,以万法入道,最后回归自然。 此法虽说更具神通,却也存在入门太难的问题,和丹鼎派相比是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的差别。 眼见陆卓羽虽然心情平和了,但仍旧还留有一丝忧虑,张弼见状,也不妨对他交了些底,好让他安心一些。 “最多三天,我们便可以启程前往羽渊了。” 听到这话,陆卓羽哪里还有忧虑,顿时精神抖擞,连忙询问此间来由。 张弼见状,顿时笑道,“如今地利、人和已通,再来就是解决天灾的麻烦了,且待我今日晚些时候布上一阵,明日早起便可见分晓!” 听到这话,联系起过往经历,陆卓羽顿时恍然大悟。 品过茗之后,张弼二人一路再次来到海岸线附近,随着他拿出准备好的材料,便开始着手布阵那太乙净土法阵。 正如过去所言,此阵关键不在于布阵,而在于净土。 而想要净土,却是无需再劳烦张弼自己,由陆卓羽代劳最为简单。 毕竟张弼只有金火二灵根,想要布阵和施展符箓,首先就必须依循五行生克原理进行转化,一来繁复,二来也并无必要。 毕竟对付凡间的敌人,金火二灵足以,而真要布一个面面俱到的五行阵,倒不如布下五岳真形图这种天地大阵,反倒更为妥当。 至于是否有杀鸡用牛刀之嫌,对张弼来说也是全然无所谓的。 在张弼的教授下,很快陆卓羽便按照张弼的吩咐以丁未之火和丁卯之木对泥沙进行烘焙,最终得到的布阵所需的戊土。 随后张弼以戊土作为布置阵眼之物,依循太乙方位循环七周天,最终这太乙净土法阵便布置完成了。 而且陆卓羽有注意到,张弼没有选择在空旷之地布阵,而是将此阵布在了那村民们所筑造的堤坝位置,不由得也暗暗赞叹张弼的细心。 毕竟等到天灾再次来临之时启动此阵,最后抵挡住天灾的功劳便会落到这白浮镇村民的头上,此举不但可以极大的提振他们的信心,也可以让此间传承者的天命最终功德圆满。 只不过最后一个问题,即便陆卓羽不提,张弼也记在心里,便是那张崇的真实身份。 不过,只要白浮镇的天地人三才皆回归正常,换句话说就是当天命者从南柯一梦中醒来,那么张崇的身份自然也就藏不住了。 回到客栈的两人静等第二天的到来,至于天灾是否会在明天到来这个问题陆卓羽没问,毕竟到了这时候这个问题也已经不需要再提及了。 次日一早,张弼和陆卓羽二人刚醒,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这声音不仅来自于村民们的奔走相告,也来自于那海岸线上的狂风暴雨。 随着张弼和陆卓羽对视一眼,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毕竟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无论是那风墙,还是那太乙净土法阵,以及村民们心血凝聚而成的堤坝,将全方位的抵挡住那漫天风雨和洪水的侵蚀。 既然是世人的胜利,就让世人自己品尝! 第147章 天命所归,得偿所愿 风浪退去的那一刻,白浮镇的村民们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他们看不到风墙,也看不到藏于地下的阵法,而他们唯一能够看到的就只有那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堤坝,是这堤坝挡住了洪水的侵蚀,也保住了他们赖以为生的家园。 站在客栈二楼房间的窗户旁,陆卓羽举目眺望,见证了这一人类战胜自然的全过程,而他也全程面带笑容,平静的心中藏着一丝难耐的激动,偶尔回看向那制造出这一杰作的始作俑者,却见他只是好整以暇的喝茶,对于窗外事毫不关心。 陆卓羽不由得露出几分惭愧之色,毕竟几天前他还曾抱持过对此人的不信任,甚至于是还一度想要通过逼宫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能为,从而帮助村民抵挡住这场天灾。 “道友经天纬地之才,卓羽不如也!” 随着陆卓羽长揖到底,此时已经是心服口服,而当张弼将他服气之后,却是淡淡一笑说出了一句话来。 “天命所归,正是功德无量,卓羽,我先恭喜你了!” 此言一出,陆卓羽顿时感到自己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直到半晌过后略微回过神来的同时,忽然间感到脑海中一阵清明,紧接着便有一种宛如醍醐灌顶的魔力浸透心脾。 “这是……” 陆卓羽心中暗道,却仍旧还是不明所以。 但很快,原本空无一物的手心里缓缓的浮现出一物,而当他定睛一看,赫然只见那竟然是一枚避水珠。 张弼此时也正站在他的身旁,见到那避水珠时,心中诧异的同时,却又不免感到有些欣慰。 大禹啊大禹,虽然改换门庭,你依旧没忘记正一道呀!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此乃三官大帝之一水官大禹的传承信物,只要你愿意接受,便可承接水官大帝道统。” 随着张弼说出这番让陆卓羽心惊胆战的话之后,又用一种神秘莫测的语气补充了一句,“卓羽,你……可愿意?” 对张弼来说,大禹作为水官大帝,不仅是他的臣属,也是他的战友,虽然受限于仙身职责,被迫接受荡魔天尊号令,改弦易辙成为扶桑大帝,但即便过往情谊已逝,却也在用另一种方式继续向他宣和真人效忠。 因此,倘若陆卓羽愿意接受这天命传承,那么他承接的便不是扶桑大帝的道统,而是水官大帝的道统。 “我……我愿意!” 随着陆卓羽深吸一口气后,终于是艰难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道统,曾几何时,是他梦寐以求之物,当初在紫云斋张弼舍弃那东华帝君道统时,他还曾一度觉得暴殄天物。 而如今,当他终于得偿所愿的时候,不禁也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随着陆卓羽发自内心的声音响起,顿时那避水珠不断缩小,最终化作了他食指第二指关节处一个细微的泪痕模样的胎记。 看着这枚印记,张弼也不由得感慨道,“昔日大禹正是因治水有功,由那仙界宣和真人上禀天尊,封为水官大帝,如今,你也因治水有功,得到水官大帝道统传承,这便是因果传承。” 张弼的话让陆卓羽内心激动无以复加,却又在一段时间后,露出几分诧异之色,当下问道,“此番治水,全是道友之功,既然我有此机缘,道友却又为何没有?” 听到这个问题,张弼对此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又岂知我没有机缘呢?” 眼见张弼不肯说,陆卓羽也只能无奈苦笑,只得作罢。 等到陆卓羽回去后,用心感受体内变化,而这一检查不要紧,再次让他大吃一惊。 此时的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达到了元婴后期的修为,甚至于体内五种灵气的流动相互趋于平稳,竟然还达到了五气朝元的境界。 而无论是五气朝元,还是三花聚顶,都是过去陆卓羽奢望却又不敢想的东西。 毕竟这两种修炼法门乃是元婴期修士通达化神最为困难的方式。 可以说,想要达到五气朝元,先要达到万物枯荣的自然之道,而过去的陆卓羽别说万物枯荣了,万法自然的程度都还差得远,尚且还停留在万法归一的程度。 而如今,体内灵气已然五气朝元的他,只要有意便可随时通达化神,而且化神之后,同样可以借由五气朝元这种自然境界快速提升修为,为渡劫悟道提前打好基础。 等到陆卓羽足足修炼了七个周天,让自身境界最终停留在元婴后期大圆满境界的时候,这才停了下来。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走出房门时,竟然已经日落西山了。 一想到张弼当初说今日便准备前往羽渊的时候,他暗道一声坏事,却是在不知不觉间早已将张弼的话当成了圣旨。 而如今,承袭道统的他,实力更进一步,却反倒是对张弼愈发恭敬了。 等到陆卓羽找到张弼的时候,张弼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结账离开客栈了。 “道友少坐,这些事让我去办。” 说完也不等张弼回话,便自顾自的去做了。 等到一切搞定的时候,两人离开客栈,同时掩人耳目,一路来到白浮镇的城门口,却见远处一人,正是那张崇。 “两位此番为白浮镇立下如此大功,为何不和村民们一同庆贺一番再走,这岂不是显得我白浮镇招待不周吗?” 张崇这样一番半是怪罪,但半是意味深长的话让张弼和陆卓羽的脸上都露出了森然的表情。 “既然都已经到这时候了,你还打算继续隐藏下去吗?” 随着陆卓羽此言一出,那张崇非但没有流露出半点奸计被人识破的表情,反倒是一脸无辜。 “陆兄弟这话说的倒是蹊跷,不知道可否说的更明白一些?” 陆卓羽见状,便要展现天眼,一观此人原貌,但却被一旁的张弼给拦住了。 随着张弼走到距离那张崇不远处的位置上,随即说道,“你去,望你今后多做善事,至于别的,我自可不再追究。” 此言一出,张崇的脸色略有异样,又很快恢复过来。 表面上张弼说的乃是一个事实,毕竟在面对天灾之时,张崇为了顾及自身利益多有推诿其事,但遵照张弼嘱咐却又有将功补过。 这是他无法反驳张弼话语的原因。 但更深一层,如果他来历真有问题,那么纵使他无法透过神魂洞察出张弼身为宣和真人的身份,却也同样会产生怀疑。 毕竟,无论他是山神还是土地老儿,亦或是那祝融化身,自然会明白人力不可抗天的种种原因。 而如今,张弼不仅顺利的抗天成功,还能为陆卓羽争取来那水官大帝的道统传承,两相结合之下,说他对张弼敬畏有加都是轻的。 隐约间他也能猜到张弼的身份。 换句话说,如果张弼有心想要小小的惩戒他一番,他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第148章 再给你一次机会 “二位莫怪,我是这白浮镇土地,为了寻找能够承接天命之人专程在此地等待,二位既然能治理此地水患,便是承接天命之人,如今功德圆满,老夫在此恭贺二位,祝二位修道有成,早日成仙!” 此言一出,陆卓羽脸色已经趋于平稳,正要拱手致意,却不料一旁的张弼却仍旧还是一脸笑盈盈的表情,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听得张弼的话,让陆卓羽也不禁心中一震,反观那张崇,却是吓了一跳过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看着他那噤若寒蝉的模样,张弼则是继续说道,“初次见你,你便买走我布阵所需的一切材料,从那一刻我便知道,你并非土地或者山神,倘若你的职责真是等待天命者的到来,便绝不会轻涉其中,更不会阻挠我们的行动。” 张弼的话让陆卓羽听后微微点头,也是直到此刻他方才明白这个道理,而回想起当初张弼向他说明这张崇可能拥有的三种身份,两种身份被排除,那么他的真实身份也就脱颖而出了。 至于上古人族皆为人妖结合之身的特点,陆卓羽不知,却也并不怪他。 “第二次相见便是在那客栈之中,你说你不胜酒力,中途醉倒,那时我就知道,你在等待天时,果不其然,你刚一醉,天灾便已然到来,结合你的真实身份,此为朱雀投江,乃是癸水克丁火,但由于是丁火主动选择被葵水克,此举能够使你逃出生天,进入到壬己位所在的景门,而我们则是需要自行通过考验,才能从死门所在的丁壬位,破解困索生机的天地四柱,从而进入到惊门所在的壬葵位。” 张弼此言一出,陆卓羽陷入沉思,虽然丹鼎派布阵之法不同于正一道,但同为道家,有其渊源和所取目的的必然性。 只是他没有想到,早在他们进入这白浮镇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陷入到一个巨大的阵法当中了。 而张弼不但知道,而且知道的很清楚,甚至一度将其比喻为一个梦境,或者是一种考验。 而奇门阵法的布置,是最具有考验效果的方式。 就在此时,陆卓羽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压力扑面而来,而那原本跪倒在地的张崇抬起了半条跪着的膝盖,以单膝跪地的姿态面朝张弼二人,而之前那股压力便是从他的身上发出。 看着张崇的模样,陆卓羽全神贯注,不管有丝毫掉以轻心,毕竟到了这会他已经知晓了张崇的身份,虽说那并非真正的神只,而只是显化在凡间的一具化身,却仍旧拥有非同小可的威能。 然而当陆卓羽反观张弼的时候却发现后者一脸轻松的模样,这种闲庭信步的感觉猛然间就让他回想起了当初在天外书香和那分神期高手一战时的情景。 要说此时的张弼其实也不轻松,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宣和真人了,所以无论来的是哪位天神,对他的优势都是压倒性的,并不存在身份地位实力高低的差别。 但是张弼同样也知道,在这白浮镇中,除了应天命而接受传承挑战的他们外,那张崇同样也是被天命束缚的对象之一。 “阁下果然不凡,能够凭仓促两个印象就断定出我的身份,这反倒是让我好奇起了阁下的身份,莫不也是哪位天神显化在凡间的化身?” 此时,张崇的语气变了,变得充满威严,也充斥敌意。 不过听到这话,倒是让陆卓羽和张弼同时心中一动,应该说陆卓羽其实也有相同的感觉,张弼能为经天纬地,难以测度,一名十多岁的孩童能够有此能耐,又岂能不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呢? 要说同样的怀疑,可以说所有与张弼打过交道的人都有过,不分敌我,但是只有眼前的张崇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便是因为人都有趋吉避凶的心思,倘若知晓了对手是一名天神,那恐怕连挑战的勇气也没有了。 而作为朋友来说也是同样,天神高高在上,看世人宛若蝼蚁,身份实力上无法逾越的鸿沟的巨大差距会逐渐让感情消亡。 但只有和张弼一样的其他天神不受到这种身份实力的制约,眼前的张崇——祝融便是其中之一。 说他是祝融可以,说他是祝融的化身也可以,就如同张弼一样,宣和真人是张弼,两世为人的张弼也是张弼。 “就凭你,还不配知道。” 张弼的话让那张崇一愣,继而就展露出了肆意的笑容。 不得不说,这话激怒了他,但相对的,既然张弼此番前来羽渊寻找玄鱼,迟早也要对上祝融。 “小子,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有何狂傲的资本,但就凭如今的你,还没资格在我跟前放肆!” 就在祝融话音一落便要动手之时,只见张弼身上突然华彩四溢,一抹无论人神察觉到都会胆寒的凶煞之气流动,顿时扑向那祝融所在的位置。 祝融虽然察觉到了这股凶煞之气,但却不知为何他的神魂中传来了一个声音,让他下一刻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瞬间中招。 而当他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凶煞之气,而是一缕神念的同时,他尝试着去沟通这道神念,却在下一秒差点被吓破胆。 因为那一缕神念中透露出的威严,赫然来自于天庭斗部之中最凶残的两位斗主之一的廉贞。 禄星盘中隐藏的秘密,以前也提到过,张弼虽然被剥夺了仙界的神位,但其在天庭和灵山的供奉仍旧还在,而天庭和灵山自然也不会在乎你仙界的态度。 毕竟,以宣和真人的身份足够当得起天庭和灵山的重视,倘若说有一天宣和真人也愿意像那葛洪当年叛离灵宝派一样背叛了正一道,那么天庭和灵山势必会争相为张弼开启方便之门。 当初斗姆元君赠送张弼这一面禄星盘,一来是为了帮张弼隐藏行迹,阻止一些天上无所不能的目光窥视他的行动,二来可以让张弼以正确的方式沟通天地后,临时动用一下他在天庭的牌位供奉,展现一些天人之能。 而且,不仅仅是斗姆元君,就连五方上帝中的黄帝也曾对张弼开了方便之门,让他布阵之时不再需要祝告请神,只需要周全儒门正统之意便可。 更重要的是,张弼不仅知道怎么把自己的符箓贴在仙界和南天门之上,而且凭借他过去坐拥的身份地位,会让正一道一众天师,以及天庭上至玄天应和大天尊,下至太岁这个级别的天神都愿意听到他的声音,这无疑才是最重要的。 而像对面的祝融,即便他也能沟通天地,让自己的神念飘上南天门,但说白了,他自己都只不过是五方上帝中南方赤帝神农的部属,放在天庭里别说华盖星君这个级别了,恐怕就连二十八星宿、太岁甲子也未必会瞧他一眼。 甚至于说的更极端一点,相比起朱雀这位真正的太岁火神,祝融这个火神那就不叫火神了,而应该改叫火人。 第149章 中州格局变动 张崇刚抬起的膝盖又跪下了。 而且这一次他再也抬不起来了。 前一次是做戏,但这一次却是天命的终结,连同他那一股子雄心傲气也被这一跪磨的粉碎。 直到张弼和陆卓羽离开后,陆卓羽禁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法宝?” 随着张弼拿出那一面禄星盘,此行禄星盘上的两根指针已经停留在初始位置上了,看上去古朴无华。 “此乃禄星盘,据说是北斗七星中第五星囚星之主廉贞所有,我于机缘巧合下得来。” 张弼将那禄星盘递过去给陆卓羽观赏,陆卓羽拿在手中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有任何神奇之处,只是心中腹诽不已,暗想你都能以此物降服那祝融了,“据说”两字就可以省下了。 随着陆卓羽将禄星盘交还给张弼后,问道,“接下来我们该去羽渊了?” 白浮镇耽搁许久,终于也是可以踏上正途了。 不过张弼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陆卓羽一眼,本想让他不用再陪自己走这一遭了,毕竟眼下他既然承袭了水官大帝的道统,正好成热打铁,一举冲击化神期,为即将到来的中州腥风血雨打好基础。 而如今祝融失去天命,羽渊之行也将变得顺利无比,等到自己得到那妖族秘术,借此秘术以自然而然之法通达元婴,到时候再一同并肩作战,岂不快哉! 不过这话他倒是并没有说。 毕竟,无论是陆卓羽自己所表现出来的,还是张弼自己的心思,其实都更希望两人能一直这样并肩作战下去。 一来可以再现宣和真人和大禹并肩作战的昔日之情,二来这种既定的宿命传承相辅相成,比之两人分开修炼而言更为裨益。 而且,自从陆卓羽得到了那水官大帝道统之后,两人之间可谓是共患难,也共富贵过了,这种情谊在陆卓羽这一生当中都属难能可贵,更是会让他紧紧的把握住。 至于那内心深处对楚华颜的那一点念想,又哪里还能比得上如今呢? 张弼要去羽渊,陆卓羽自然奉陪。 话说回头。 紫云斋要对九耀星宫宣战的消息早已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中州,不仅是四大宗派的人,就连其余派门也都悉数得知了这个消息。 而在这种情形之下,即便还没到人人自危的地步,却也都预感到了未来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但还有一些人,当此危难时刻,却反倒是嗅到了一丝中州格局重新洗牌的契机,这会让原本只配享有边角料地位的他们有一个脱颖而出的机会。 持有这种想法的人有且并不限于天外书香的诸葛玄离。 事实上,自从诸葛玄离执掌天外书香以来,便开始了一系列诸如远交近攻的战略思想,先后降服了秋山城附近的几个宗门,而后又派人前往四大宗派和一些影响力较大的儒门组织搞统筹联合。 但遗憾的是,收益并不大。 毕竟,弱小的派门即便你不覆灭他们,他们也有想要依附强者为生的理念,而天外书香覆灭了他们,他们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投靠了天外书香。 至于说这些组织原本是佛门还是道门,根本不重要,装束一变,建筑格局一改,乃至于教内典籍派人去街市上买一批回来,摇身一变便成为儒门组织。 但是,对于那些个强者而言,纵使天外书香出了个传承北极紫微大帝道统的传人,但诸葛玄离自身的实力却只有元婴后期,就算再加上徐、龙两位元婴中期的都令也仍旧不够看的。 所以到头来,远交近攻的结果便是天外书香的开支增加了三倍有余,内部也变得愈发混乱,不得不开始修缮内部,开源节流,乃至于精兵简政,重新制定新的战略谋定而后动了。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诸葛玄离本就不是出身于帝王家,即便饱读诗书,六艺五经充斥脑海,却仍旧只是一个在不世王权道路上如履薄冰的初出茅庐之辈。 他既没有张弼那经天纬地之能,也没有前人奋六世余烈,振长策于御宇内的胸怀,说到底,他还是太心急了。 而除了诸葛玄离外,还有一些派门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而这其中有两家格外“激动”,一者是来自于中州西漠地界的鸣沙教,另一个是来自于地处南方的岁月城。 这一天,岁月城城主顾往昔孤身一人出现在了悲叹城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了命天教之中,而他要会面的对象自然就是那位被称之为“宇内第一人”的命天教最高指导者师童了。 顾往昔和师童的会面惊动了很多人,却也仅限于在一个狭窄的范围内进行讨论,远不如另外一边鸣沙教教主明镜尊者和九耀星宫宫主明净尊者的会面了。 有人说这两位尊者师出同门,也有人说鸣沙教其实是九耀星宫的分支机构,甚至有人说这两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但不管说法如何,都可以看得出,九耀星宫开始呼朋引伴,准备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了。 而且配合上过去世人对九耀星宫那种自视甚高、不屑于和俗人为伍的印象来加以区分,很容易就能够得出鸣沙教恐怕也和九耀星宫一样坐落于一座灵山之上,乃是名副其实的仙门。 两大仙门的联手,以及当初铁雄和罗云厚一战中不落下风的表现,都让世人再一次对“仙门”的存在表现出了羡慕或者质疑的态度。 毕竟,天下珍奇有能者得之,若是此番九耀星宫战事不利,那么自然有能者占据灵山、取而代之。 在一片暗潮涌动当中,作为四大宗派之中的天霖馆、丽人湖自然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只是相比起寻常宗门来说,天霖馆主丹道,丽人湖主器道,这两大宗派过去向来独善其身,不会轻易涉足江湖的风雨当中。 但是,直到有一天,紫云斋斋主宋文渊亲自造访丽人湖时,所有人都不由得心中一震,知道大战即将来临了。 这一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宋文渊双手捧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亦步亦趋的走到了丽人湖的河对岸,看到那一艘无人摆渡的泛舟时,停下了脚步。 随即,他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柄长约十尺,比人还要高的宝剑时,众人方才知晓他之前捧着的那是一件“剑匣”。 对于宋文渊这种身份实力之人来说,能够以剑匣盛放的宝剑,绝对是“罕世”级别的,不说专属法宝,但也是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而如今,他带着这把宝剑来到丽人湖,其目的只有一个。 宝剑出鞘,必饮鲜血! 一来此为神器开光必要之举,二来也有“剑指神州”之意。 一旦宋文渊离开丽人湖之时,便是中州再迎天下血劫之日! 第150章 乘风万里入羽渊 茫茫羽渊上,除了一艘孤舟外,再无其他。 不过在张弼和陆卓羽登船之后,却还是见到了一个熟人。 “你是……当初在秋山城的那个总管!” 陆卓羽刚一发话,对面那人赶紧迎上来,先是朝着张弼躬身一礼,然后才看向陆卓羽说道,“陆神医好记性,在下吴好学,见过陆神医,拜见大总管。” 张弼此时也想了起来,当初帝龙宴时,张弼带着陶然给的字画进入紫云斋在秋山城的店铺,便是眼前这个吴好学鉴定出了字画中藏有东华帝君的道统,当时他还为了给自己赔罪,给一名内柜掌柜降了职,以公示紫云斋的严明纪律。 如今,他专程等候在此,足以见得宋文渊诚意满满。 很快,吴好学的目光便回到了张弼的身上,紫云斋作为半商半武的组织,自然知道谁才是应该郑重招待的对象。 “在下临出门前,斋主曾有过吩咐,大总管此番出海,在下全程陪同,即便是小人这条命,大总管如有需要,可自行取去。” 当张弼听得宋文渊竟然有如此安排,当下略微谦逊了一句,便在吴好学的陪同下巡视了一番龙舟。 看得出,这艘龙舟不仅按照张弼自己的要求搭建,同样也有宋文渊自己的一番心意。 由于这艘龙舟不仅要出海,而且还要深入海底,为了避免入海之后漏水,船身的材料乃是用了极为名贵的玄铁打造,而且为了避免船体过重,而特地选用了巽榕果作为燃料。 这种果子质地轻盈,用来饲养木灵根属性的灵兽最佳,之所以有一个“巽”字,便是这种果子可以提升灵兽的速度,甚至达到快若惊鸿闪电的程度。 “不错,不错!”等到张弼参观完后,出言赞叹道,而仅仅只是一句评语却已经让吴好学的脸色升温,原本见到张弼时的紧张也消失了。 毕竟,倘若张弼对此行不满意的花,他总管的头衔也保不住了。 而反过来,若是张弼赏识他,未来在紫云斋中平步青云也自当如履平地。 由于能够登上这艘龙舟之人,实力至少也达到了金丹期,换句话说即便在海上航行一年也不成问题,反倒是当一群元婴期高手簇拥在张弼身旁时,让一众船夫对这名只有金丹后期修为的孩童身份暗自纳罕,却也不敢造次。 随着龙舟正式出海后,很快吴好学便拿出了一张航行图,这张图上不仅标注了附近可供龙舟停靠的几个小城,还有几处海上陆地,以及两个规模不算大,但实力不俗的海外宗门。 “这大海上竟然也有宗门存在?” 随着陆卓羽有此一问,吴好学当即转头笑道,“不仅有宗门,还有‘海市’,陆神仙不妨一猜,这些宗门和海市靠什么而活?” 听了吴好学的提问,陆卓羽陷入了沉思,半晌也没有头绪,而一旁的张弼眼见如此,当即接过话题说道,“海底的珍兽怕是不少,就说那蛟龙的纹须便是制作打神鞭的好材料。” 张弼这么一从旁解释,陆卓羽顿时恍然大悟。 却又在明白过来后,涌现出了新的疑问,“道友你是说,这些海上宗门能够深入海底捕猎海中的珍兽?” 听了这话,张弼和吴好学都笑了起来。 吴好学实力元婴中期,倒是和以前的陆卓羽不相上下,开些玩笑也不算唐突。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陆地上的修士大多以修炼控灵术为主,主张灵气外放伤敌,而海上的修士更重视自身安全,像飞剑这种法宝虽然可以跋山涉水,但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海上就不好使了,往往一个巨浪打下来纵使控灵术法再厉害,也抵挡不住大自然的侵害。” 吴好学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卖了个关子,引得陆卓羽的好奇。 “既然如此,那海上的修士主要修炼什么?” “神!” 随着吴好学说出一个字后,一旁的张弼也陷入了沉思。 但他想的却不是这海上修士的实力如何,而他想到的却是第一次见到那真武传人时的情景。 那会由于张弼的神魂还在,所以当那真武传人借元神出窍在百万里之外和张弼对话,却不料张弼也同样借由神魂之力看到了他的所在。 而那时候真武传人就在一座风雪飘摇的海岛之上,只是看起来并非羽渊周围,而是在比之北塞更遥远的北方大雪原。 而如今听吴好学的说法,那真武传人滞留海外,想来便是为了修炼元神,以及强化分神之后重塑的新身,当这两具身体都修炼有成的时候,接下来便要为悟道渡劫做准备了。 “修神?” 陆卓羽虽然没有张弼的那些想法,但对于这“修神”却也充满了疑惑。 而这种疑惑恰恰是那纯阳小儿和女娲联手以补天之法取代练精化炁、炼炁化神的结果。 至于如今的内丹修炼法究竟为何,其实张弼也早就已经猜到了,便是炼精化极、炼极化神。 极,便是女娲补天之法中以五色石所修补的苍天四极。 而四极,乃是上古时期的四根支撑天地间的柱子,后为黄帝吸纳,成为正一道秘本之一的四柱天地之法。 至于丹鼎派炼精化极中的四极,指的就是身、灵、神、体,而至于所谓的补天之法,补的也正是人体内所缺失的“炁”。 “不错,正是修神,陆神仙想必一定觉得,连元婴都没有达到的修士如何能够修神呢,对?” 听到吴好学的提问,陆卓羽微微点头,毕竟如今的他所正在经历的便是内丹修炼法中的炼神还虚。 “呵呵,其实炼神和炼体、炼气并不冲突,我观陆神仙如今已经是元婴后期大圆满的修为了,这便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想必陆神仙比我更加清楚,在内观定照、抱元守一之时,所感受到的那种‘空无’,其实和炼气以及炼体根本毫无关联对?” 吴好学的这番话让张弼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其实这番话也道出了丹鼎派内丹修炼法的一个破绽,那就是在这套体系当中,其实很多东西并不是循序渐进的,而仅仅只是像儒家的科目一样,属于一种可以泛读的概念。 这就好比所有人都在修身、控灵的时候,你一个人修神是毫无意义的,毕竟神是一种“内视法”,不如控灵术能够将灵气外放来伤敌那么直观。 而且,控灵容易修神难,等到你的“神念法”达到一定境界的时候,可能对手的控灵术都已经登峰造极了。 因此那纯阳小儿才创造了这套体系,为修真者找到了一条相对便捷的道路。 先炼气,再炼体,然后化婴,把这些都准备好了以后,再用类似于灵气外放的方式把神也化出来。 而如果是反过来,化神之后,再来外放灵气,也只是相对困难一些而已。 第151章 琼岛奇闻 大海上风浪很大,龙舟在大海中沉浮,一路驶向此行途径的第一个地点,琼岛。 按照地图所示,琼岛虽然不大,却是海上修士和陆地修士彼此间的一个集散地,在这座岛上不仅有两方修士之间的交流、切磋,也有双边交易,同样也能打听情报。 张弼想要找寻玄鱼下落,或许就能从这些修士口中得知一些线索。 至于说布阵寻人,也必须要探听到一定具体方位后才行,否则的话,在这下不接地的大海中央,就算想布个三皇经中记录的阵法也无计可施。 经过五天的行程,龙舟终于在琼岛旁停摆,当陆卓羽重新回到陆地上时,甚至觉得自己的双腿虚浮,恍如隔世。 至于张弼和吴好学两人,自然不会有这种感觉,只是在刚上岸不久,周围就传来了几股实力不一的灵气感应,显然是对他们的到来而产生了不纯之心。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张弼等人搭乘的龙舟乃是紫云斋所打造,而且还有宋文渊为了迎合张弼的一番心意在其中,单凭这艘龙舟,恐怕就能在这海上卖出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高价。 但是很快这些意图不纯的气息就全部都收了回去,毕竟陆卓羽和吴好学这两位元婴期修士可不是什么善茬,得罪了他们在这海外之地生死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吴好学朝前带路,看来已经不是头一次来到此地了,不过这也难怪,紫云斋既然收集天下至宝,而海中的珍奇宝物可不少,如今他们所搭载的这艘龙舟上的一些材料想必就出自这里。 然而,正当张弼这样认为的时候,却不料他们来到一栋建筑物跟前,上书三个大字“紫云斋”。 “没想到,竟然这里也有紫云斋的分部!” 陆卓羽对此暗暗称奇,张弼虽然不会像他这般大惊小怪,却也着实对紫云斋的实力高看了一眼。 不过,准确来说还是对那位能够用道蕴紫气创造出传送法阵的紫云斋前辈高看一看,毕竟没有这东西的存在,在这名副其实的法外之地,如果有人要夺宝杀人,再远遁海外,想要找到杀人凶手以及夺回宝物,难如登天。 而这也是张弼等人为何不由传送法阵直接来到琼海再登上龙舟的原因,否则的话要是龙舟有失,本地紫云斋的总管可是担待不起。 走进这处紫云斋分部,很快便在吴好学的陪同下,一个实力有元婴后期的修士便来到了张弼二人的跟前。 “鄙人郑钧,乃是琼岛紫云斋分部总管,拜见大总管,见过陆神仙。” 能够坐镇这法外之地的总管,不仅要有实力,还要有人脉和手段,看得出来,他虽然表面上对张弼二人恭敬,但实际上也只是浮于言表,而他内心之中对张弼这位紫云斋新晋的大总管一点也不在意。 要说这究竟是山高皇帝远之故,还是他个人心性问题,那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张弼也不会与他计较,只要他不捣乱,不妨碍自己此行的计划那彼此都可以相安无事。 等到郑钧和吴好学两人为张弼等人安排好住处并且离开后,陆卓羽此时说道,“那郑钧不安好心,道友当需谨慎。” 听到这话,张弼不由得哑然失笑,眼见陆卓羽纳闷,当即解释道,“他不是看你我不安好心,而是对于所有来到这羽渊想要凭人情分一杯羹的对象都不怀好意。” 张弼这么一解释,陆卓羽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受命于宋文渊陪同张弼的乃是吴好学,而并非那郑钧,对郑钧来说,吴好学也就罢了,两人身为同门,又在同一个老大手下做事,只要吴好学不来自己的地盘上插手,偶尔碰见了点个头就可以算做是礼尚往来了。 但张弼和陆卓羽不同,不说陆卓羽如今的实力在他之上,就看琼岛外停靠的那艘龙舟,也能让郑钧感受到一种危机感,那就是这两个人是来着羽渊和他抢生意来了。 可偏偏张弼和陆卓羽乃是吴好学亲自陪同,还有宋文渊的指示,这让郑钧无从插手,只能坐视宝物外流,这对于一个敢于在海外开辟分部的人来说,不是他所能够接受的,自然就不会给张弼二人好脸色看了。 来到琼岛,倘若不前往一游的话怎么也说不过去,当下陆卓羽提议,张弼欣然同意,两人便朝着琼岛深处走去。 琼岛之上,建筑的外形不一,和陆地上的建筑风貌有所不同,虽然就连张弼也分辨不出这些建筑和人的源头在哪里,不过看样子,他们和陆地上的人没什么不同。 “道友,看那里。” 走到中途,陆卓羽伸手遥指远方山腰处的一座楼阁,张弼随之望去,也不禁有些诧异,毕竟看那楼阁几乎悬空,可里面却隐约有人影闪动,而且为数不少,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修行,还是本地特色。 既然看到了奇特的事物,当下两人便朝着那山峰而行,却不料来到山脚处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二位想上山,拿凭证来。” 随着一名修士拦住去路,同时伸手向他们索要凭证,这倒是让陆卓羽好生诧异的问道,“什么凭证?” 那人眼见陆卓羽眼生,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当即不屑的笑了笑,所指张弼二人来时的方向说道,“前面是悬空山,没有凭证不得进入,至于凭证怎么来,可以去紫云斋找郑总管打听。” 郑钧? 听到这个名字,张弼反倒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之前他和陆卓羽就已经有了一定结论,只不过看样子他们对郑钧的了解还远远不够,他不仅仅是一个敢于在这法外之地开辟分部的强人,同时还牢牢的把整座琼岛都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 “算了,不过只是几座悬空的阁楼,我们还是改往别处看看。” 张弼这么说也是在给陆卓羽台阶下,毕竟他们到此也只是随性一游,并无固定目的,而陆卓羽被那修士怼了几句,脸色有些不好看。 却不料张弼话音刚落,那不识抬举的修士顿时就将矛头对准了张弼。 “好一个‘不过只是’,小子,到了琼岛把嘴巴给闭紧了,不然到时候祸从口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眼见那修士辱及张弼,陆卓羽见状就要动手,却被张弼给拦住,此时两人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另一人的声音。 “小刘,何人在此喧哗?” “鹤羽真人莫怪,只是两个外地来的乡巴佬,想要进入这悬空山,却拿不出凭证,已经被我给打发走了。” “那就好,还有七日悬空寺便会开启,你好生顾守此地,到时候自有你的一份奖励!” “多谢鹤羽真人!” 张弼和陆卓羽听得这一席话,原本只是随性而游的心态却一下子发生了转变。 “道友,你怎么看?” “倒是勾起我的几分兴趣来了。” 随着两人相视一笑,已经打定注定,不过倒也并不急于一时,既然之前那修士让他们去找郑钧询问得到凭证的方式,那就回去一趟,做好充足准备再来。 第152章 神剑开光 “悬空寺?” 当郑钧听说张弼和陆卓羽打算去那里的时候,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神情。 随着他沉吟片刻,一方面在思考这两人为何要去悬空寺的原因,另外也在想自己该如何回答。 但吴好学就在一旁,碍于情面也碍于张弼大总管的身份,让他无法避重就轻,只能如实相告。 “悬空寺是悬空山上的一座庙宇,距今已有千年的历史,每隔三年这座寺庙便会自行开启,可在里面待上七天的时间。” 郑钧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见张弼和陆卓羽仍旧饱含兴趣,无奈的只能继续说下去。 “传闻悬空寺中藏有佛门重宝,但是千年来谁也没有见过,二位若是有兴,我可写两张凭证,等七日后进入悬空寺寻宝。” 拿上凭证,告辞郑钧后,张弼二人离开了紫云斋分部,刚来到外面,陆卓羽脸上原本平静的神情立刻就急转直下。 张弼见状,倒是笑了。 “卓羽别往心里去,等到七日后我们寻得那重宝归来,再看他脸色如何?” 眼见张弼竟然有此恶趣味,陆卓羽顿时一扫心头不爽,一切静待七日后的到来。 由于此番前来羽渊寻找玄鱼,本就是一件大海捞针的事情,而且即便找到了玄鱼,也未必就能够得到那妖族秘术,对张弼而言,本就是不敢奢求的一段机缘造化。 至于那悬空寺一行,有没有收获并不重要,但若能尽兴而归,也不失为一段奇遇旅程。 却说,在张弼两人静待七天之后到来之时,此时在中州丽人湖,紫云斋斋主宋文渊也已经进入到了其中的绝影宫,并且见到了那位在中州之中有着绝影仙子之称的婀娜。 婀娜虽然并非绝影仙子本名,但到了今天,还能记得她本来名姓的恐怕也没有几人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婀娜有一种异能,便是她的一滴心头血能够为天下间任何神兵利器开光,和紫云斋的道蕴紫气能够驾驭天下任何一样至宝的能力犹如天生一对。 而此番宋文渊来此,便是为了求得这一滴心头血而来。 当宋文渊见到婀娜的时候,也不免一阵叹息,这样的绝色丽人真是可惜了。 而他可惜的自然就是这位绝代佳人没有和自己有过一段良缘了。 毕竟,倘若这一滴心头血能够和紫云斋的道蕴紫气相融合,不知道能够诞生出怎样的天地异能。 只是,宋文渊或许从来也没有想过,倘若他愿意为了留住婀娜的风华绝代,而甘愿献出道蕴紫气,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婀娜看着站在下方的宋文渊,准确的来说是看着他手中捧着的那柄神剑,这把剑她曾经有幸见过一次,也自那惊鸿一瞥中看到了一段凄厉的宿命纠缠。 从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这把剑迟早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跟前。 只是当再见的这一天来临时,她忍不住自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 因为,这把剑被保存的实在是太好了,说这把剑是如今紫云斋中最珍贵的十大重宝之一也丝毫不为过。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这把剑从那一天过后没有再沐浴过天地精华,没有品尝过人间辛酸,也没有享受过哪怕是主人的呵护。 他就和自己一样,圣洁而高贵,却只是被关在一个囚笼里静待天时的到来。 婀娜走到下方,伸出荧白的素手轻抚着那剑身,而在她抚摸之时,她的心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在滴血,而这一滴血也伴随着她的手留在了那剑身的每一寸肌肤之上。 感受到神器开光的瞬间,宋文渊心中的激动难以言喻,他等了数百年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而他要等的不仅仅是天时,也在消耗着那神剑之中的神魂。 毕竟,这是属于自己的剑,是要作为专属法宝而存在的,断然不允许和他人分享。 当婀娜收回了手,重新回到上首座位上时,借灵气抚平了自己略显苍白的脸,看着下方那挥舞着神剑,宛如一尊神威赫赫的天兵天将的宋文渊,再一次发出一声轻叹。 只是这轻叹不带有任何一丝的情感,自然也无法勾起她的心弦了。 神剑出炉,剑指天下。 一日后,回到紫云斋的宋文渊宣布,发兵九耀星宫,为罗云厚报仇。 琼岛。 张弼和陆卓羽在静待七日之期的同时,也在收集着一些情报。 虽然张弼告诉过陆卓羽自己要来羽渊找寻玄鱼的目的,也说起过那段上古时期发生过的事情,但作为陆卓羽来说,神话故事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而更让他在意的还是张弼的真实目的。 随着两人的关系变得愈发亲近,也让陆卓羽更加在意张弼的一言一行。 虽然他两如今的关系还达不到宣和真人和大禹的那种程度,却也如同战场上最亲密的战友了。 “道友,你找寻玄鱼,是想要寻找什么东西吗?” 很长一段时间,陆卓羽都将这个问题藏在心里,而如今当两人突然闲暇下来了,他便找到机会宣之于口。 听到陆卓羽的提问,张弼不由得心中一怔,不过很快他就选择了如实相告。 毕竟,既然陆卓羽已经传承了大禹的衣钵,而且是水官大帝,而非扶桑大帝,这就意味着有朝一日张弼重回仙界,他也能顺应天命而飞升仙界和自己并肩作战。 毕竟,就算今天张弼回到仙界,也无法再和大禹一同作战了。 违抗了仙界职责的仙人,流放是唯一的下场。 随着张弼一招手,很快那一枚元婴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枚元婴张弼曾经给楚华颜看过,也对她隐晦的提及了一些关于正一道和丹鼎派之间对于成仙的分歧。 而如今,张弼和陆卓羽两人都眼见时机成熟,一者提问,一者作答,可谓是心有灵犀。 “这是……元婴!” 陆卓羽惊讶之余,张弼也将当初在夔山得到这枚的经历告诉了他,同样也对他提及了一些关于自己对修真之道的看法。 而当“正一道”的名字被张弼说出口的刹那,陆卓羽先是陷入沉思,回想起当初听到这个名字时的那种茫然,不由得苦笑一声说道,“今天终于是解开了我长久以来的疑惑。” 张弼闻言微微一笑,符箓的神奇陆卓羽早有领教,只是关于此方界中云炁消失一事却是不便对他提及。 隔了半晌,陆卓羽犹豫了一下,方才问道,“不知道我是否能学这符箓之术?” 也许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当下张弼便将一些正一道修炼的要诀传授给他,但由于他自身没有云炁,所以张弼又渡了一些云炁给他,让他可以打下基础,为今后奠定方向。 待得陆卓羽将这一切都融会贯通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悬空寺开启的当天。 第153章 山脚涉险 悬空寺开启当天,悬空山云集了大量前来的修真者,这些修真者不全来自于海外,也有从陆地上慕名而来的。 但不管是谁,都对身边的人保持着极大的警惕。 原本陆卓羽想要第一时间到场,却不料被张弼给拦住了。 “先别急,我们去找那郑钧。” 张弼的话让陆卓羽顿时就明白了过来,既然郑钧是进入悬空山所持有的凭证发行人,这就意味着对于那些真正了解悬空寺佛宝之人来说,唯郑钧马首是瞻,看他的眼色行事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这能避免走很多的弯路。 而作为紫云斋在这琼岛分部的总管,郑钧对宝物的热衷势必不会低于紫云斋的任何一个人。 有了决定后,张弼和陆卓羽一直待在房里,等待着郑钧行动的时刻。 鹤羽真人此时也已经抵达了悬空山,他实力不俗,且自视甚高,在一众人等身旁显得有那么几分鹤立鸡群。 加上他常年出没于这琼岛之上,累积了一定的威望基础,也让其他和他实力不相上下之人在和他寒暄之时,流露出了联手的意图。 此时,随着一人朝着他拱手一礼,说道,“鹤羽真人,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之时!” 听到这个声音,鹤羽真人不由得心中一凛,回头的刹那,只见对面三人之中为首那人面目可憎,一条伤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左侧唇角。 “我道是谁,原来是云来真人,七年不见,不知道友距离化神还有多少时日,若是有幸,不妨由我来为道友指点一二如何?” 此言一出,连同那周围许多人在内都是脸色一变,毕竟听他这么说就意味着这鹤羽真人已经通达化神,凭借这份实力足以傲视群雄了。 然而,随着那云来真人脸色一变,却又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鹤羽真人,七年前一战我虽败在你的手中,但那‘冥羽七元印’的威能却也留在了你的体内,那滋味可不好受?” 云来真人的话再次让众人闻之色变,尤其是听到那“冥羽七元印”的名字,便已经知道了这云来真人的身份,而他就是这海外一方宗门冥羽门门主。 随着那鹤羽真人逐渐收起笑容,最后瞥了云来真人一眼后,瞬间出手,而那云来真人也早有所料,以道法回应,一击过后,两人身形不动,显然是平分秋色。 而这样一来,那鹤羽真人此前说自己已经有化神之能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就在此时,坐落于悬空山山巅上的悬空寺中传来了钟声,搅扰了这场战斗。 钟声一共响了七次,这意味着悬空寺已经开启了,而此时在场众人再也无心观战,纷纷抬头望向那山巅位置。 只是这一刻谁也没有动,毕竟他们很清楚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而与此同时,原本身处紫云斋中的郑钧也站起身来,而当他察觉到张弼和陆卓羽也同样留在这里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一抹厉色。 显然,相比起单纯的莽夫而言,聪明人总是更让人忌惮,而且那张弼竟然能够得到斋主的垂青得到大总管的位置,可无论自己如何旁敲侧击,吴好学就是不肯相告。 至于这其中的秘密,郑钧并未多想,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知道,张弼能够得到宋文渊的垂青是因为那东华帝君的道统。 “见过大总管,见过陆神仙!” 当郑钧正要出门之时,只见张弼和陆卓羽二人也已经从客房走到了大门处,看上去就像是两边刚好碰到了一起一样。 “郑总管这是要前往悬空寺了么?” 虽然彼此都心知肚明,但嘴上的话却没一句是真的。 “悬空寺?哦不不不,我对那里的佛宝不感兴趣,紫云斋珍宝无数,我岂会去凑那份热闹,啊抱歉,在下今日还有些许俗事,便不能陪二位入山寻宝了。” 郑钧一席话说完,随即也不去在意张弼二人的脸色,拱了拱手后就此离开。 张弼和陆卓羽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都浮现出了一缕笑容。 “放心,他会忍不住的。” 张弼的话让陆卓羽点点头,爱财之人就算已经坐拥亿万身家,却仍旧会对身外之物产生觊觎之心,这是人的天性,也是本性。 “我们要跟上去吗?”陆卓羽问道。 “不用,我们先进山。” 有了决定以后,张弼二人一路来到悬空山,此时在山脚下人头攒动,无数意欲上山之人都被堵在了山下。 看得出来,他们全都是没有凭证之人。 但是有些人是真的不知道这琼岛的规矩,而有些人则是自恃武勇,想要强行闯山。 只见一人突然拔高身形,以体内水灵孕育周围的木灵,化作劲风顺势而去,足下几次轻点已经在前方的山道之中了。 而反观那几个拦在山门处检查凭证之人也不去拦阻,对于那强闯之人完全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 而就在此时,当前方那人逐渐放慢身形,便要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山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刃,于瞬息之间便将那闯山之人的头颅悬挂在了一旁的一棵大树上。 看到这一幕,被挡在山门外的人群中传出一片哗然,更多的人在审视了自身实力后,选择了放弃,但还有一些人在试图找寻之前发出风刃那人的气息。 这一幕同样也被张弼二人看在眼里,一旁的陆卓羽思索一阵,随即低声说道,“这驱使风灵根之法虽然平淡无奇,但能够在之前那人以水生木之功之后暗藏一道劲风藏于空气之中,等到前面那人放松下来的时候瞬间取他性命,此法却是相当高明。” 张弼闻言也微微点头。 丹鼎派修真者以灵根来吸收天地灵气,但天地灵气乃是无主之物,被灵根吸收进体内后,即便能够像食物那样被人消化,却依旧有着中毒、吃坏肚子的风险,便是在于灵气也和这些食物一样,并不完全属于修真者。 因此,修真者之间的战斗其实就是对这些无主灵气的争夺,甚至于哪怕是已经被对手吸收掉的灵气,也能够被高手在其吸收掉之前赋予这一缕灵气一丝特质,在对手的体内发挥作用。 想要做到这种程度,其控灵之术必须要非常高明才行。 只不过,这种手段在陆卓羽的眼中那简直就跟小孩子的把戏差不多,但这也不怪他,毕竟陆卓羽可是天霖馆出身,一手寒灵天丹配合四极针在患者体内构筑一方天地的能为,就算是张弼也赞叹不已。 “道友,我们要上山吗?” “不急,你看那边。” 随着张弼话音刚落,陆卓羽随即朝着张弼伸手所指的方向抬头看去,只见一条身影从更高的山峰上掉落而下,却又在即将摔在平地上时,突然挺直了身躯,沿着山壁上扑腾了两下后,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大地上。 第154章 出手 山门处在争夺进山的权利,而山巅上自然也在争夺进寺庙的权利。 此人虽然跌落山崖逃过一劫,但他身上所遭受的创伤倘若不能及时治疗,不说会因此落下什么后遗症,恐怕境界都会跌上一跌。 此时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前往紫云斋,别看紫云斋里都是奇珍异宝,并没有会看病的医生。 但一来有意欲和紫云斋做交易之人以灵丹妙药作为交换的资本,二来紫云斋的传送法阵可以带他前往中州各处,甚至是直接抵达天霖馆的所在。 而前提是他能出得起价格。 至于要说紫云斋看着他如此狼狈模样,是否会故意抬价,那就不是这狼狈的修士能够还价的了。 毕竟紫云斋不是天霖馆,是商人而非医生。 然而,正当这名狼狈的修士想要夺路而逃的时候,远端云雾缭绕的山腰处又再次飞下来两条身影,一男一女,而其中女的那人手中银环上赫然沾满了鲜血,和那狼狈修士身上的伤口刚好吻合。 “高振,你逃不掉的,闭目等死!” 持银环的女修士冷冷的说道,一身元婴后期修为瞬间拔高,不仅让整座悬空山都为之颤抖,也让天地间原本无主的灵气开始转化为她擅长的土灵气。 而且这种转化可是不分任何人事物的,换言之,连同在场所有修士体内蕴含的灵气也在她的转化当中。 “此人下手好狠,这是要杀尽这里的所有人。” 陆卓羽的话让张弼微微蹙眉,却也并不会多说什么,毕竟杀人人杀,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甚至于屠一城或者屠一国也未尝不可,只要他能够承受得住这“无道”之举所换来的后果。 当然了,丹鼎派和正一道飞升之法和承受的天劫有所不同,这里就不一一提及了。 眼见张弼并没有要动手阻止的意思,陆卓羽也站在一旁,像一个母亲一样护住元婴,只要元婴尚存,就算那修士把自身的灵气都吸干了,陆卓羽也能借元婴再造之体重获新生。 毕竟以前也提到过,由于补天之法替代了练精化炁,导致如今这个世界里丹鼎派修真者的元婴并非传承,而是再造。 至于张弼,陆卓羽一点也不用担心,以他对张弼的了解,只要他想,区区元婴期修士而已,张弼要杀他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陆卓羽转念一想,自己也不过就是元婴期修士,而这一想顿时让他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好在没有被张弼看见。 却说张弼此时也在借茅山宗符箓镇住地脉灵气的方式护住周身,让那意欲抢夺灵气之举无法对自己产生效果。 修真者的灵气和地脉灵气虽然都是灵气,但却有着某种不同。 应该来说,地脉灵气更加接近于自然空气,而人由于天生就被“地缚”的缘故,因此当修士一旦拥有了灵气以及各种法宝之后,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摆脱地气对自身的束缚,从而可以飞上天去。 这导致几乎所有修真的功法都在刻意的让自身和地脉灵气形成排斥,并且进一步让修士和普通人区分开来。 时间流逝,现场已经有不少人承受不住压力爆体身亡,而反观那狼狈修士却一直在苦苦支撑,而就在他因伤重即将抵挡不住的时候,突然间大吼一声,放弃防御,朝着那女修士冲了过去。 “那是……” 张弼一直盯着前方战场,只见那狼狈修士发起冲锋之际,手中持有一物,乃是一枚鳞片,待得再定睛一看,那鳞片虽然染血,却依旧可以辨别出其为黄龙所有。 “卓羽,救人!” 随着张弼一声喊,一旁早已虎视眈眈的陆卓羽当即有所行动。 只不过不同的是,陆卓羽并没有用自家天霖馆秘术,而是用了张弼所传授的符箓之术。 随着一张阴阙符打出,顿时让周遭无数原本激射、旋转的灵气瞬间停滞,配合上他那一身元婴后期大圆满的境界,停滞的灵气紧接着开始回归到原有的本身。 看到这一幕,就连张弼也不禁微微点头。 阴厥乃是纵欲过度的表现,正所谓阳亏于内,精损于外,放在修真者身上,便是一种虚耗真元,强行运转大周天而导致的后劲不足。 而这一现象正好迎合了此时场上的形式,而阴阙符只是将这种“阴厥”之症无限放大了而已,最终导致了所有人都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地。 而这一瘫倒,也让那女修士“吸精”的意图失败了。 能够将符箓和医术相结合,是张弼认同陆卓羽此番行径的原因。 “你是何人,竟敢插手本尊的事?” 随着那名女修士察觉到灵气不再受自身控制,而那剩余不多的散乱灵气也逐渐回归到在场各位修士的体内,顿时大吃一惊,同时也看向了陆卓羽。 “强行吸纳他人精元为我所用,此法太过阴毒,我只是看不过去顺势而为罢了!” 尽管只是冠冕堂皇的一席话,却在他那足以震慑全场修士的修为之下无人敢说二话。 女修士见状,也顿感棘手,而反观另外一名仍旧还站在场上,但实力却只有金丹后期的张弼的时候,不由得心中一动。 很显然,他将张弼当成了是陆卓羽此番带来琼岛历练的晚辈了。 女修士和男修士心有灵犀,原本已经停止的动作突然再次发难,随即两条人影如同电光火石一般朝着张弼冲了过来,想要挟持张弼要挟陆卓羽。 而且,虽然陆卓羽实力比他两都要强,但不过只是元婴后期和元婴大圆满的差别,两人一同行动,就算敌不过陆卓羽,却也不会遭受致命的损伤。 但是,他们千算万算却并未想到,比之陆卓羽,张弼才是那个真正可怕的对手。 虽说陆卓羽一直有所防备,在这两人行动瞬间就已然察觉,但心中一念闪过,却让他露出了几分想要看好戏的心思。 而反观张弼,随着他朝前踏出一步,早已布下的杀阵顿时启动,配合之前陆卓羽打出的那阴阙符的效果,顿时一股比之阴阙还要更厉害的阴阳不调顿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医理之中,肾主藏精,是为先天之本,而肾亏之后,精气不化,则气虚神衰,而此时就不单单只是一者有所亏损了,而是名副其实的“天人五衰”之相。 而张弼的杀阵也只是将这天人五衰之相彻底的诱导出来。 女修士首当其冲,毕竟她正是那“肾亏”的获利者,之前吸纳的无数精气充斥体内,还未被完全吸收,此时一经张弼诱导,精元爆冲,女修士痛苦难当,摔倒在地。 而那男修士见状赶忙上前救援,却又因为平日里他就和那女修士时常双修的缘故,虽不是体虚之人,却同样具有五衰征兆,一经触碰到那女修士,顿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虚弱迅猛袭来,让他也一屁股坐倒在地。 第155章 开启宝藏之法 “你……你们究竟是何人,快放了我,否则炼魂宗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能够修到元婴期的实力,意味着他们在宗门之中的身份极高,不是宗主就必然是长老,而身处这无尽羽渊当中,还能伴随凶名四盛,也足以见得他们两人这些年来横行无忌、野蛮猖狂的作风。 如今败在张弼二人的手中,首先想到的不是愤怒,而是害怕。 毕竟,这羽渊之中想要杀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就说那狼狈修士此番之所以相互厮杀,便是过往仇恨所致。 “道友,我记得你此前曾经提到过,贵派有一神奇术法,名为‘太清玄元’,不知如何施展?” 听他这么一说,张弼顿时哈哈大笑,也亏得是他,才能想到如此因果报应之法。 当初张弼给玄化九章和吕翔都种下了那太清玄元,只要他们作恶,便会化为一枚丹药,成为他人修炼之物。 而如今陆卓羽提起,显然也是结合天霖馆自家所擅长的丹道,要给这两人一次“机会”,倘若他们今后再作恶,势必会遭受这因果报应。 只是无论在谁看来,要这两人今后不再作恶,恐怕比登天还难。 当下,张弼便将那太清玄元之法种在了这两人的丹田之中,并且告诉了他两关于这太清玄元的种种限制,随即陆卓羽给他两解除了禁制,饶了他两一命。 毕竟他两虽然在这羽渊为恶,但其恶果却并未应在张弼二人身上,贸然出手杀了他两,不过只是添加上一笔并不属于自己的宿命纠缠。 至于这羽渊之中的杀戮并无其因,乃是顺应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而已,此为物种天性,张弼动手除掉此二人连为民除害都算不上。 给他两种上太清玄元,已经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经此一番闹腾,张弼和陆卓羽也准备上山了,不过在离开前,张弼瞥了那狼狈修士高振一眼,对陆卓羽耳语了几句。 陆卓羽会意,心知此时不是找他问事的时候,只是用灵气锁定他的元神。 与此同时,两人身后传来一阵巴掌声,郑钧的身影由远及近。 “二位实力非凡,让郑某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郑钧到场后先是毫无营养的一番恭维,随即发现吴好学并不在场,其实这是张弼故意支开他,让他顾守好龙舟,别的事无需操心。 加上张弼本就是紫云斋大总管,吴好学自然也受他的节制。 “不敢当,郑总管此时前来不知是否有上山之意?” 之前临出紫云斋时,郑钧说他不会来悬空山,但此时张弼和陆卓羽一番闹腾,却反倒是给了他一个前来“凑热闹”的借口。 “呵呵,专程为瞻仰二位英姿而来,至于这宝物嘛,在下倒是并无兴趣,只是看样子,吴总管并未跟来,此行若是有损,让我如何向斋主交代,不如就由我代劳,随同两位走一遭!” 这番话说的真有水平,张弼和陆卓羽自然是心知肚明,也不拆穿他,就这样三人一行,朝着悬空山上走去。 由于悬空寺早早就已经鸣过钟,也开启了大门,所以张弼三人此时前来已经算是来晚了,即便真有什么宝物,也早就被人拿走了。 随着三人来到悬空寺跟前,看着那古朴的铜门,张弼的心中一动。 佛门的建筑非常有考究,虽然张弼并不算此道行家,却也能从万年来的经历中知晓一二。 绝大多数寺庙其实都只是和尚清修用的,只有斋堂,没有经堂,甚至连佛塔、大殿、武堂、钟鼓楼、藏经阁等建筑都没有。 而且由于张弼接触的大多都是真正的佛,就像是释迦牟尼那样,不建寺庙、不修金身、不称如来、世尊,一辈子都是在外挂单修行。 因此,真正的佛门也传承了这一特点,即便退一步,也只需要一个安身之所(僧房),以及一个吃斋念佛的蒲团(斋堂)即可。 而眼前这间寺庙,不说那佛塔、大殿、经堂、钟鼓楼、藏经阁一应俱全,甚至大殿还分为内外殿,佛塔分为经塔和诘塔,经堂分法堂和僧堂,武堂总共十八间,对应十八罗汉,此外配套建筑诸如珈蓝七殿、浮屠祠、天王殿、大雄宝殿,以及后山的碑林、牌坊、各种雕刻零零总总七百余座。 而这样的寺庙在张弼的印象中只有一种用途,那就是皇家祭祀用的。 随着张弼嘴角逐渐露出一丝略带讥刺的笑容,一旁的陆卓羽见状低声问道,“道友可是看出了什么?” 张弼闻言却是不答,随即看向一旁的郑钧,随即笑道,“郑总管,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先回,待会等我们带回重宝,也算是为紫云斋增色不少,你意下如何呢?” 郑钧听了张弼的话大吃一惊,毕竟听他的意思,张弼这是有信心得到那千年来都无人能够得到的重宝了。 而他动用大总管的权力支走自己,让郑钧想要反抗也做不到,当下只能露出几分极为勉强的笑容,说了些客套话后就此离去。 但想来他也不会真的离去,恐怕还是会在暗中跟随,但只要他不在身旁,听不到张弼和陆卓羽的聊天就行了。 等到只剩下张弼二人的时候,很快张弼便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自古以来,所谓佛宝,其实就是皇家御用之宝,除了金、银外,琉璃、玛瑙、象牙、翡翠、珊瑚、水晶、琥珀皆在此列,看样子,我们要找的不是什么佛陀舍利,或者菩萨妙谛,而是一件皇家宝物。” 听了张弼这一席话,陆卓羽一脸惊讶,但以他对张弼的了解,却心知此绝非妄言。 “也就是说,这千年以来来此寻宝之人想要以佛门之法开启宝藏却都无功而返,乃是他们用错了方法?” “就是这个意思。” 张弼呵呵一笑,随即便朝前带路,两人一同来到了一座宅院之内,这里不但雅致到了极点,一丝一毫佛门庄重之感也没有,几乎就是一个皇帝御用的避暑之地。 看到这里,陆卓羽也对张弼之前的结论心服口服,却又不免生出了第二个疑惑。 “此地远辟海外,什么皇帝会来这里祭祀祈福?” 听到这话,张弼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而那不屑一顾的味道也展露无遗。 “你觉得自古皇帝毕生的追求是什么?” 张弼话音刚落,陆卓羽的脑海中不由得就浮现出了那经典的“万岁、万万岁”的呼喊声,此时也一同笑了起来。 走出宅院,两人一路历经了大雄宝殿配套的四座大殿,分别是珈蓝殿、药师殿、观音殿以及祖师殿,然后是“三解脱门”,即空门、无相门和无作门。 最后两人来到了一条由碎石子铺成的狭长竹林小道。 而此时,竹林小道上已经有了不少人,毕竟对于很多人来说,佛门重宝无非就在三个地方,藏经阁、佛塔、碑林,而这条竹林小道也正好通往佛塔和碑林的所在。 第156章 一尊大佛 “这种气息……” 此时远方传来一道灵气挥散后余留下来的印记,陆卓羽一经洞察顿时皱起了眉头,因为这气息的所有者实力来自于化神期。 有化神期高手到来,这让此番寻宝的凶险倍增,陆卓羽有些担忧的看了张弼一眼,却发现后者仍旧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才不免有些失笑的放下心来。 毕竟身为丹鼎派一脉的修真者,对实力境界的重视程度几乎出自本能,即便他过去曾和张弼联手击退过分神期高手,却也难以形成一种崭新的观念。 “放心,我们不去碑林,不过这条路应该还能够通往一个地方。” 张弼的自言自语引起了陆卓羽的兴趣,随即问道,“哪里?” “天王殿。” 天王殿供奉着一尊大佛,便是弥勒佛,由于弥勒佛是如来佛的接班人,在佛寺之中会单独立庙祭祀,而不会随同珈蓝、药师、观音和祖师一同列于大雄宝殿两侧。 对张弼来说,在他一经意识到这悬空寺并非真正的佛寺,而只是古代帝王打算寻求长生而在海外选取了一座仙山,在此建立的一座寺庙后,他就知道,自己要找的不是什么佛门重宝,比如说佛陀舍利,或者梵刹古宝,而是一件佛门供奉于皇家之物。 而对于皇家来说,永远都是江山社稷为重,他可不会管你佛门里究竟是如来佛更大,还是弥勒佛更牛。 而在中州的历史上,宗教如果不能臣服于朝廷,甚至是因皇家避讳而修改教义或者名姓,最终也只会遭到剿灭。 而正一道就是一个例子。 因此,对于皇帝来说,如来佛祖固然要拜,但真正要祭祀的却唯有弥勒佛,因为弥勒佛是未来佛,这象征着皇帝的江山万万年。 同样的,四大金刚是弥勒佛的四大护法,而这四大金刚象征着佛教之中东西南北四大部洲的山河大地,对皇帝更是无比重要。 至于那位坐镇于弥勒佛身前掌管着三十二名神将以及四大金刚的护法神韦陀菩萨,则压根就不是皇家会参拜的对象。 或者说,皇帝自己就是江山的拥有者和守护者,又哪有守护者参拜另一位守护者的道理? 随着张弼和陆卓羽踏过竹林小道,一路来到悬空寺北面的天王殿。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空灵的氛围中传来一阵蝉鸣声。 站在这空旷的大地上,张弼冲着陆卓羽微微点头,很快陆卓羽会意,当即以灵气在周围构建了一个庞大的结界,用来屏蔽周围人的探查,虽然对那化神期高手并不管用,但看样子那高手的心思只在碑林和佛塔,根本就没想到这天王殿才会有他所寻之物。 有了陆卓羽的护持,张弼开始布阵。 只是这阵法颇为怪异,名为九天玄女显灵阵,顾名思义,张弼这是打算让九天玄女下凡来帮助他寻宝。 虽然说此阵看似滑稽,但实际上却大有深意,生肖之中鼠为坎水,对应的便是九天玄女,故而九天玄女的艮灵里面有真心佛性,真心为无价之宝,故称之为寻宝鼠。 对于正一道而言,既能降妖伏魔,也能驱役妖魔鬼怪为我所用,而寻宝鼠正是道家之中最擅长寻宝的灵宠。 随着张弼启动阵法,瞬间一只老鼠出现在阵法之中,蹦蹦跳跳的便要往外跑。 “快跟上!”张弼催促一声,随即跑出老远,跟在那老鼠身后一路便进入了天王殿中。 而反观陆卓羽,显然是慢了半拍,虽然一来是叹服张弼阵法的神奇,二来则是他觉得即便不用紧跟,也能以控灵术锁定其下落。 然而随着他一番尝试之后,却突然意识到那自阵法中出现的老鼠根本就不是活物,甚至也不是以灵气凝聚而成的实体,而是一种“显灵术”。 丹鼎派之中自然也有显灵术,比如修真宗门之中让祖师爷临时降临到宗主的身上,以自身传承印记或者血脉渊源来获得一定的实力、境界提升。 等到陆卓羽于一间禅房中找到张弼的时候,只见张弼正盯着一只老鼠在发呆,而随着陆卓羽仔细观察后发现,这只老鼠似乎和之前那只有所不同。 等到陆卓羽正要走过来的时候,却被张弼伸手制止了他的行动,随即再次转头重新看向了那老鼠。 在陆卓羽的眼中,张弼似乎在和那老鼠进行着某种交流,这让陆卓羽心中狐疑的同时,不由得也产生了一种联想。 难道说,这就是张弼所言的宝物? 不得不说,陆卓羽猜得没错,但也只猜对了一半。 张弼见识广博,能够在顷刻间联想到此间埋宝的具体位置,同时还能布下对应的阵法应对,而此时又对着一只老鼠发呆,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 三教之中的一些天神彼此间都有联系,用道家的话来说,这是世间万物道化之后的一种正常表现。 道家有星君,儒门就有斗主,佛门自然也有星宿王菩萨。 这是一种对应,也是世间万物存在的正常表现。 张弼布下九天玄女显灵阵,虽然是打算用寻宝鼠来寻宝,但此举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寻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应另外一尊同样和“寻宝鼠”有关的天神。 那就是这天王殿中,护持弥勒佛的四大金刚之一的北方多闻尊天王,他的法宝便是吐宝鼠。 而此时,张弼召唤而来的那寻宝鼠已经消失,站在他跟前的便是那吐宝鼠了。 毕竟,想要在寺庙里寻宝,还是这吐宝鼠更为专业。 只是,想要降服这吐宝鼠可并不容易,即便是张弼也有种无计可施的感觉。 而原因就在于这吐宝鼠还关联着另外一位大名鼎鼎的菩萨,那就是多宝如来。 而凡是能够在佛门之中以如来之号相称的,都具有和张弼同等地位。 毕竟以前也提到过,佛教是一门无神论的宗教,没有创世神,更不是唯一神,只要是如来便是同等地位。 否则的话,大雄宝殿之中位列珈蓝之位的便应该是弥勒佛了。 这和儒道两家完全不同,比如说纯阳真人和正一真人那差的不是一两个级别,纯阳真人只有帝君级别,而正一真人却可以位列天尊。 因此,想要降服这头灵兽,得让他自己认可。 吐宝鼠并不畏惧张弼,一直蹲在那里左看右看,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东西。 而张弼此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起身之后,开始试图施展佛法。 佛门之法,光耀三千,而三千之中须弥山为中心,四大部洲和九山八海环绕,日月在其上,夜摩、兜率、梵世和他化自在其中,合成一个小世界。 如今,张弼以自然之理演化三千大世界,虽然稍显拙劣,毕竟不但琼岛并非灵山,而这悬空寺也早已沾染世俗之气。 但即便只有其形,不得其神,那吐宝鼠却也能够自这单薄的佛气之中感应到自己此间所在,于是乎,他开始有了行动。 随着他跳上那多闻天王的肩头,一个健步窜至那房梁之上,沿着房梁一路来到了隔壁禅房。 张弼和陆卓羽二人紧随其后,只见那吐宝鼠最终停留在了一香案旁,发出吱吱的声响。 难道说佛宝就在那香案之中? 两人心中不由得都升起这个疑问,但与此同时,之前张弼演化须弥自在天,并且依照星辰日月而引发的佛气引起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而此时又数股强大的气息也正朝着二人所在的位置赶来。 第157章 酣战未休 “道友!” 随着陆卓羽感应到周围那几股气息越来越近,当即出言提醒,而反观张弼却并不着急,毕竟他很清楚,越是关键时刻,越要镇定。 “这里有人!” 此时,禅房外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随即便是两阵脚步声,一者朝向别处,另一人则是奔着禅房而来。 而在禅房大门被推开的刹那,头一个受惊的却是那吐宝鼠。 由于他完全无法感应到多宝如来或者多闻天王的气息,虽有张弼制造的佛气为他带来熟悉的感觉,但这远远不够。 加上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是具有佛慧之人,换句话说包括张弼在内都不是佛曰的有缘人,加上修士们千年来对于此地的探索,如今张弼等人贸然闯入此地,已经是亵渎神灵之举。 “出手。” 随着陆卓羽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来人,然而虽是仓促之间,那两人却早有准备,双方各拼一招过后,退开两步。 待得看清楚对方相貌之中,对方却先是一怔,因为此时来人正是之前败在那男女修士之手的狼狈修士高振。 “是你们!” 高振一愣之下,非但不感恩于张弼二人,反倒是全身灵气反而激增,毕竟他见识过张弼和陆卓羽的能为,而在这个地方想要夺宝,势必要拿出必死的决心才行。 张弼二人见状却是冷笑不已,别说以高振能为根本不是陆卓羽对手,就算是张弼,也还有这天王殿中所布置的阵法维护,这高振选择在此地动手,实属不智。 但也恰恰是因为双方这一僵持,让之前那几股强大的气息也来到了附近。 “四处搜寻,不要放过任何可疑迹象!” 随着外面一人高喊,四下里便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而且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你叫高振是,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面对此危机关头,张弼的话让其余三人都是一愣,但很快陆卓羽和高振就明白了过来。 “你想怎么合作?” 高振心知,自己的敌人不仅有跟前这两人,外面也还有其他人和他有着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先击退来人,宝物分你三成。” “成交!” 之前在和那男女修士战斗之时,陆卓羽、张弼二人所展露的气度昭然,尤其是张弼那不带偏私,最后还饶了那男女修士两条狗命之举更是深入人心。 此时的高振心知,张弼说会分他三成就一定会分他三成,有了这份保障之后,他也不担心张弼会在背后下黑手,随即转身便要和张弼二人一同御敌。 与此同时,禅房大门再次被推开,为首之人倒是面熟,正是那鹤羽真人。 鹤羽真人现身后,先是看向高振,脸上浮现出一缕傲然之色,显然他认识高振,也听说过此人凶名,但就实力而言,却是不如自己,因此他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在了陆卓羽的身上。 山门处发生的事情并不为他人所知,因此那鹤羽真人倒是没听过张弼二人的“丰功伟绩”,此时见面,唯一让他感到惊讶的便是陆卓羽那一身元婴后期大圆满的境界,而这个境界和他一模一样。 “没想到小小禅房,竟然还藏着你这样的高手!” 鹤羽真人感叹一声,但张弼却知他是在呼朋引伴。 果不其然,随着他话音刚落,外面再进来两人,其中一人鹤发童颜,实力深不可测,而且让陆卓羽在意的是,他外放出来的并非灵气,而是神识。 看来此人便是吴好学曾经说过的修神之人。 至于另外一人,实力同为元婴后期大圆满,但陆卓羽有注意到他的指骨生的怪异,显然是后天重新接续过,此举有可能是残疾所致,但也有可能是他所修习的功法需求。 不管如何,这三名高手放在过去即便只有一人,陆卓羽也会为之头疼,但如今有了张弼的帮助,却能够给予他无穷的勇气。 而当他发现,张弼那一副蹙眉思索的模样,便知道张弼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眼前战场,仍旧还在苦思冥想该如何才能降服那吐宝鼠。 说起来,他们两人本无意来这悬空寺寻宝,而且以他二人的心性,即便和郑钧有过一番口头之争,也可以一笑置之。 但如今面对强敌环伺,却反倒是激起了陆卓羽勇于战斗的心性,若是能够正面击败这三人,加上水官大帝道统赋予了他五气朝元的境界,说不定他距离化神期也就近在咫尺了。 “道友,此战让我来!” 随着陆卓羽话音落下,也不等张弼同意,就率先出手。 而在这种拼生死的战斗中,陆卓羽所要动用的道法自然就是他天霖馆的师承了。 天霖馆的丹道之术独步天下,而丹道至理更是和丹鼎派内丹修炼法直接挂钩,可以说从陆卓羽踏上修真一途之后,所跨过的每一道坎都可谓是浑然天成。 毕竟修真就是炼丹,每有一颗丹药出炉,就象征着一重境界的提升。 可以说每一名从天霖馆出来的修士,都是最纯正的丹鼎派门徒。 随着陆卓羽每一次运转灵气,驱动道法之时,对手都可以感受到一股体内气息的窒碍,这种情况让他们大吃一惊,甚至隐约有一种荒谬之感,那就是自己这个元婴后期大圆满境界的人在同等境界的陆卓羽跟前矮上了一筹。 这便是因为他们的修真之法或多或少都带有瑕疵,但伴随着陆卓羽每一次丹成,都可以依照丹药的药性来判断出清浊占比,从而在修炼一途上规避种种风险。 但是,倘若只是他一人而已,那也就罢了,但如今一次性来了三个同境界的高手,陆卓羽顿时压力倍增,虽然体内灵气充裕,气息稳固,但终究双拳难第四手,很快便被那指骨奇特之人挠中左肩,顿时鲜血淋漓。 而此时的张弼也刚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到陆卓羽受伤,不由得眉头一皱,但很快他的心中就有些叹息。 毕竟,陆卓羽既然承接了水官大帝的道统,难道他就没有察觉到自身灵气所发生的变化吗? 倘若说承袭了道统就只是在境界实力上的好处,那道统岂不是和批量量产的货物没啥区别了? 一念及此,张弼当即开口说道,“水官者,风泽晨浩、金灵洞阴,校戒罪福,消灾解厄。” 此时的陆卓羽正在酣斗之时,虽然情势紧张,但仍旧把张弼的话听在耳中,而且他丹术精通,更是从这十六个字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此时的他再无迟疑,运转体内水灵根,化作一道风泽之息,以晨浩之法运转三周天至金灵庚位,顿时一股澎湃昊元呼之欲出,不仅治愈了肩头伤势,还让原本被对面三人压制的局面瞬间扭转。 毕竟水官的职责就是解厄,而这个“厄”不仅包含了个人的运势,也包含天地之势。 第158章 驯服吐宝鼠 眼见陆卓羽只因那娃儿的一席话便变得生龙活虎,俨然有一种三人联手都快要压不住的势头,鹤羽真人见状当即有了决定。 “你们拖住此人,待我拿下那娃儿!” 此言一出,同样也是其余两人心中所想。 要说张弼只是陆卓羽带出游历的徒儿,至少也应该在陆卓羽受困之时表现出担忧之状。 可是张弼此时只是蹲在墙角的位置像是在面壁,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但偏偏是他怪里怪气的一句话,却是让原本陷入支拙的陆卓羽瞬间翻盘。 眼见鹤羽真人要对张弼出手,陆卓羽非但没有因此流露出担忧之色,反倒是心头一喜,毕竟之前三人当中就属那鹤羽真人给他的压力最大。 如今鹤羽真人有了张弼分担,自己这边便能快一些搞定其余两人,等到时候和张弼联手灭掉那鹤羽真人,一来化解危机,二来震慑群雄。 但是随着陆卓羽转念一想,要是鹤羽真人的举动让那吐宝鼠跑了,恐怕这罪名就得安插在自己身上。 而一念及此,陆卓羽顿时就笑不出来了,于是又加了三成力,力图快点战胜这两人,好赶紧去支援张弼。 却说鹤羽真人从陆卓羽身旁掠过,朝着张弼走了过去。 虽说他察觉那娃儿古怪,且场上形势严峻,但他一生见过无数怪现象,尤其是在这羽渊深海之中,人迹罕至,但凡有点实力之辈都会往海里走一遭,寻求机缘造化。 因此,虽然张弼不过金丹后期修为,但鹤羽真人却丝毫不敢大意,他暗运七成力,以真元密布于道路之上,防止对手有任何的可趁之机。 而此时的张弼也已经站起身来,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中多出了一物,鹤羽真人定睛一看,却是一只老鼠。 之前张弼全程都在思考该如何降服这只吐宝鼠,由于这灵兽乃是受佛门洗礼的,而张弼出身道家,即便以清圣之气为其灌顶也不过只是徒劳而已。 所以最终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用他那一张“法界苍生供奉”的符箓来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毕竟,作为佛门的多闻天王,其身份地位虽然名义上比张弼低,但实际上要么持平,要么还略高一筹,便是因为他不仅仅是佛门的护法神,同样也是菩萨的“护法身”。 换言之,他的身份就相当于混沌化三清,或者是太上老君化老子一样。 即便有一天,他所属的那位佛陀转世,那么多闻天王也会跟着佛陀一起进入皈依境内重修轮回。 这样的一种存在赋予了多闻天王无上法相。 而整天聆听佛谛,见识过无数庄严法相的吐宝鼠,所能够臣服的对象也必然是拥有这种“护法身”的存在。 而张弼自己其实也是同样,前一个张弼是宣和真人未成仙之前的前身,后一个张弼则是宣和真人的转世,只是因为他神魂不在,无法让法界苍生感应到他的存在。 反过来说,如果这时候张弼还有神魂,配合上他那个缘何灵感菩萨的佛号,便可以驾驭这吐宝鼠。 因此,当张弼动用他的那一张自证身份的符箓后,终于是让这吐宝鼠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从而让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认了张弼为主。 看着眼前左手托着吐宝鼠,右手持一张符箓的诡异身影,鹤羽真人心中微沉,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由于悬空寺是佛寺,千百年来有无数人来到这里寻找佛宝,而这些人当中自然也会有人自发的去搜寻所有有关佛门关于宝藏的知识,想要凭借佛门秘法开启宝藏。 而这其中自然就有关于多闻天王和吐宝鼠的记载。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座寺庙和皇家的关系,从而没有判断出藏宝的具体地点罢了。 而如今,张弼的这副形象虽然和他记忆中的多闻天王有所出入,但仍旧藏着让他异样的感觉,而随着脑海中两幅画像逐渐重叠,终于让他脱口而出,“那是……吐宝鼠!” 吐宝鼠之名一出,张弼却只是微微一笑。 “既然知道这‘吐宝鼠’之名,你还打算动手吗?” 此言一出,鹤羽真人心中一动。 的确,吐宝鼠既然已经认了张弼为主,这就意味着宝物已经花落别家,而且就他所知,佛门中的宝物只留给有缘人,和道家需要获得天命传承者的资格考验并不一样。 但是,宝物就在眼前,要他放弃却也绝不可能。 随着鹤羽真人心念一动,既然自己出手可能会冒犯神灵,那就由其他人来背负这逆天的使命,等到宝物成为无主之物后,自己再出手,也就不算是犯忌讳了。 随着他心念一动,顿时自喉头发出一声长啸,传遍了整个悬空寺,顿时所有停留于悬空寺中的修士们纷纷朝着这禅房的方向聚拢。 张弼见状也不心急,鹤羽真人的想法他一清二楚,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吐宝鼠固然重要,但想要寻宝尚且还缺少另一样东西。 而此时的张弼有了吐宝鼠,开始以缘何灵感之法找寻另外一样宝物的下落。 虽然缘何灵感菩萨是他在佛门中的佛号,但这本身就是一种佛法的由来。 很快张弼的找寻就有了结果,而与此同时,陆卓羽那边的战斗也逐渐落下了尾声。 没有了鹤羽真人所施加的压力,加上水官大帝道统的威能,即便是同时对上另外两名元婴后期大圆满境界的修士,对陆卓羽来说却也逐渐习惯了过来。 而到了后来,陆卓羽甚至能够让那风泽之息借由任何一种形式释放出来,而晨浩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不过,其实陆卓羽仍旧不能完全明白风泽之息的妙用。 大禹身为水官大帝,不仅仅是因为他治水有功,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是禹王,也是黄帝的直系后裔。 换句话说,大禹是道教始祖之后,而他能够被封为水官大帝,有一半的原因便是来源于这个身份。 就像是张弼成为宣和真人的时候,他的亲弟弟以及族荫都可以一同成仙成神,只是地位远不如张弼那么崇高罢了。 所以,水官大帝中最精妙的风泽之息并不仅仅只是一种风属性和水属性的无上道法而已,更重要的是,这是一股玄风黑水。 玄,玄黄之气的玄,意为正统,而玄教,正是指的道教。 而黑水在古语中正是息壤。 玄风黑水一出,天地间除了云炁外的任何一种灵气都会为之避让,以陆卓羽的能为,此战应该早就结束了才对。 倘若换做是张弼,能够做到同境界之中全无敌手。 此时,禅房中已经涌入了很多人,而其中不乏实力超群之辈,有两人更是和陆卓羽、鹤羽真人实力相同。 “鹤羽真人,你也在此。”此时,一名灰袍人走过来向鹤羽真人示意,而后便听到了一句话。 “此子已经得到了佛门至宝吐宝鼠,各位不可大意!”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顿时聚焦于张弼手中,一时间众人心动眼热,尽数化作一个字—— 抢! 第159章 相互算计 当一人朝着张弼冲杀过来时,被陆卓宇轻挥袖袍,展露能为的同时也将来人掀飞,撞在墙壁上晕了过去。 但此举并不能让众人压下内心的欲望,随着七八个人相互对视,随即从四面八方一同出手,目标瞄准张弼手中的吐宝鼠。 而反观张弼,却是在瞬息之间,轻捻手中符篆一一打出,定住三人的同时,又配合此间阵法,将其余五人给拉入到了无底深渊当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局势发展至此,虽然早已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却也在少部分人的计划当中。 比如那鹤羽真人,眼前的乱局便是他有意引导所为,不管谁杀了张弼,让吐宝鼠成为无主之物后他再出手抢夺,想必就不会受到天谴。 而同样的,这样的一个结果其实也在张弼的预料当中。 现场浑浊的气息不断流动,但这些气息却并不是无序的,相反,当气息尽数汇聚于此,形成一股洪流之后,掠过陆卓宇、鹤羽真人、灰袍人的身边,一股脑的冲着张弼而来。 因此,张弼即便是感受最强烈的,但那吐宝鼠作为有灵性的灵兽,其感受到的敌意不比张弼少多少。 加上这禅房早已被毁,连同那弥勒佛的金身也倒塌大半,毕竟这些修士会为了寻宝而学习佛门知识,但要说他们信佛却是根本无从谈起。 可以说,如此多“渎佛”的现象逐一显现,也开始引动那不知藏在何方的另一件宝物逐渐开始苏醒。 至于这另一件宝物,便是多闻天王所持有的另一只灵兽,有着和吐宝鼠类似寻宝功能的绿鬃白狮了。 而这头绿鬃白狮也是多闻天王的坐骑。 之前张弼一直在找寻着绿鬃白狮的下落,却遍寻无果,无论是以道门的五鬼搬运术,还是想要和吐宝鼠通灵,都全无用处。 这让张弼立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想要让这头绿鬃白狮现身,可能要用一种另类的法子。 那就是用亵渎神灵的方式,毁去多闻天王的金身,迫使那神兽因护主本能而现身。 只是就和那鹤羽真人所想的一样,即便要亵渎多闻天王,也不能由自己来,否则的话,那绿鬃白狮要攻击的对象恐怕就是自己了。 随着战斗再次打响,陆卓宇自然是驾轻就熟,随着他对水官大帝道统的运用愈发娴熟,无论是谁敢于近身都会遭到他的无情打击。 但是陆卓宇更加关心的还是张弼那边的情形,因此在分心之下,却也和灰袍人等人打了个平分秋色。 而反观张弼,虽然始终被鹤羽真人的神识锁定,但鹤羽真人心有顾虑不敢出手,而是让那些不明究竟的修士代劳,而对上这些人,张弼以符箓配合阵法,在一个小范围内竟然也打出了全胜的战绩。 眼见张弼和陆卓宇二人愈战愈勇,几乎秋毫难犯,一旁的鹤羽真人心知,照这样打下去,迟则生变,于是乎,他开始在周围搜寻,并且很快就找到了可以借助的契机。 悬空寺虽然已有千年的历史,但保存完好,加上这里本就是皇室祭天所用,所有建筑都用了最好的材料,除非是遭到人的恶意破坏,否则的话就算再有千年历史也实属平常。 而此时的鹤羽真人所找到的可借助之力便是那再不远处高耸的钟鼓楼。 钟鼓楼上的洪钟只在山门开启时响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响起了,而随着鹤羽真人飞掠而出,随即出现在钟鼓楼上,紧接着他伸手按在那洪钟之上。 顿时一股靡靡之音扩散开来,不但扰乱了整个悬空山的气息流动,也让地脉陷入到了一片混沌之中。 此时身处战场中的张弼见状,不由得心中一沉,他自然知晓那鹤羽真人要做的便是破坏这悬空山上的地利和人和,显然他之前在观战的时候已经看出了自己所施展的能为的特点。 正一道的符就是一种凭引,符箓用来记录先贤的事迹,符篆用来传播先贤的事迹或者是展现先贤的能为,可谓是相辅相成。 因此,想要破解符术最一劳永逸的法子就是隔绝正一道弟子借由符箓来沟通上苍。 但由于张弼拥有真仙的能为,对天道了如指掌,即便是悟道渡劫期的修士都容易“迷路”的天道,张弼可以一口气走十几个来回也不带喘气的。 所以隔绝消息的流通这种法子并不管用,而鹤羽真人之前就曾经失败过。 所以他改用了另一种方法,那就是扰乱声音的传播。 不管是天道也好,只要将所有的不管是人道、魔道、医道、剑道、王道在内的所有道路统统扰乱,甚至是破坏掉,就像是降下了一场屠城的浩劫,把所有人都杀死,自然也就不会有漏网之鱼了。 随着鹤羽真人敲响钟声,幻音扩散开来,影响到了在场所有人,而张弼也同样感到一阵气息窒碍,毕竟他本就只有金丹后期的境界,根本抵挡不住元婴期大能的道法侵蚀。 陆卓宇眼见张弼异样,顿时击退数名来敌过后,来到张弼身旁护持,只是如此一来,他的行动被在场之人看在眼里,都是瞬间明白过来。 此法有效! 只要有效,便是机会,只要有了机会,那便会无孔不入。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一时间所有人或是自丹田发出震耳欲聋的音波,或是借助各自的法宝灵器来制造噪音,而那灰袍人见状,也是同样的心领神会。 随着灰袍人开始汇聚真元,以神识的力量将音波扩散开来,借由一种共振的频率让整座悬空寺几乎毁于一旦。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不仅惊扰了几乎整座琼岛的人,也让张弼内息翻腾,手中符篆瞬间灰化。 陆卓宇见状,心惊不已,正要出手帮张弼疗伤,却不料耳边竟然传来张弼的笑声。 正愁找不到法子破坏那多闻天王的金身雕像,引出那绿鬃白狮,而如今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就在整个悬空寺付之一炬,连同悬空山都快因为承受不住这股雄浑力道而几近塌陷的同时,突然远方传来一声惊天怒吼,一头有着绿色毛发的白狮子仿佛跨越了空间的界限,瞬间出现在了张弼的跟前。 看着这头绿鬃白狮,张弼的心总算是彻底的安定了下来,而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吐宝鼠也一蹦一跳的去到了那白狮身上,两头灵兽相互结合,互通心意,借由现场残存的一丝微弱佛气,竟然化作了一束光。 光芒开始塑性,一段时间后,当光芒散去,一件佛宝落在张弼的手中,随着张弼定睛一看,却是不由得心中一震,因为这件佛宝竟然是法华曼荼罗印! 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法华曼荼罗印,因为其上环绕着一圈又一圈华彩,是为曼荼罗华,又名云天妙华。 如果这华彩只是白色的雾气那也就罢了,可是这光华展现出纯白色,那这就不是普通的曼荼罗华,而是摩柯曼荼罗华,这就意味着这件佛宝乃是多宝如来随身携带的两件佛门至宝之一,至于另一件则是有着大红色华彩的摩柯曼殊沙华。 第160章 两重惊喜 看着手中的法华曼荼罗印,张弼的心中除了涌现出一丝丝惊讶之意,更是有一种责无旁贷的郑重。 因为他很清楚这东西的意义。 佛门有一花一世界和一沙一世界的说法,而其中的花是曼荼罗华,沙是曼殊沙华。 而佛祖坐化的婆罗双树便是由此而来。 换言之,持有摩柯曼荼罗华之人,便具有了接引佛门弟子往生西天的责任。 而在过去这项任务向来是都是由另一位佛祖所为,那就是阿弥陀佛。 神器入手的瞬间,张弼身上佛气涌现,纯白之光环绕周身,随着一声轻叹,原本已经被毁于一旦的悬空寺竟然由此复原,连同崩塌中的悬空山也同样得以稳定。 一旁的陆卓羽等人见状,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同已经在赶赴过来的鹤羽真人也已然愣在半途。 而如今的张弼,终于也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施展一些佛门至高无上的妙法了。 “光明藏!” 随着张弼冷冷的喊出这三个字,天空中出现了一束阳光,光照自上而下的过程中,从琼岛上的一个局部,瞬间覆盖到整个羽渊。 渐渐的,被无量光遍洒的大地和大海开始变色,由金色转为红色,而当众修士还在目睹那天光之时,一股森罗寂灭之感在众人的心头萦绕不散。 森罗寂灭的力量还在扩散,甚至借由琼岛之上紫云斋分部的传送法阵而蔓延到了中州大地。 佛法之中,寂灭是其本性,就像是道家的混沌一样,是万物的初始状态。 而在佛门的世界诞生之后,首先被创造出来的便是日月光,而其中日光便是光明藏,是为一切光明的本源所在。 这种光明无法抵挡,无法隐藏,即便是在极恶之人的心里,也有这一束光的存在。 当初的张弼在夔山中的一声神叹让十亿人飞升,本质上便是这种光明藏的力量,只不过在道家中叫做“无量天尊”,和佛门的阿弥陀佛、无量寿佛是同一个意思。 而如今,贬下凡间的张弼成为了阿弥陀佛的有缘人,拥有了接引凡间众生引渡西天的职责,换句话说,就是张弼能够借由光明藏的力量让所有一切生灵还原为空寂无生的状态。 而空寂无生就相当于混沌初始,至于这些人是否能够涅盘彼岸,则是由另一位佛祖来界定他们是否有成佛的资格。 这便是三世佛中的过去佛燃灯佛组。 可以说,这份佛缘对张弼来说非同小可,而阿弥陀佛之所以降下此等佛缘赋予张弼,便是用来对付那葛洪的。 而阿弥陀佛对无量天尊,正好对应佛道两家之中最着名的法号。 至于张弼和葛洪这对命中注定的宿敌,看来距离再战之日不远了。 看着那无数人化作无量光消失的刹那,陆卓羽的心中也不禁弥漫着一股虔诚之感,而当他一经察觉这种虔诚的对象竟然是张弼的时候,非但没有因此惊讶,反倒是觉得本应如此。 当陆卓羽来到张弼身旁,看着他手中的神器问道,“这难道就是悬空寺中的重宝,真是让人敬畏!” 听到这话,张弼却是微微一笑,既然陆卓羽是这样认为的,那张弼也不打算去消除这个美丽的误会了。 “此乃法华曼荼罗印,是佛门之中多宝如来所持有的佛宝……”当下张弼便将这神器的来历对他大致说了一遍,就连此神器本身的用途也并不隐瞒。 至于阿弥陀佛和他张弼的渊源以及葛洪和他的宿命纠缠自然不会提起。 只不过在张弼解释完后不由得又想起了一事。 当日那纯阳小儿曾借南柯一梦来向他求助于前往西天的路径,而如今阿弥陀佛赠宝于他,看来在这段时间里,葛洪的手也已经伸到了佛门之中。 难道说,葛洪打败了阿弥陀佛? 一念及此,张弼不由得倏然而惊,倘若说真是这样的话,那葛洪先败天庭二尊,又败西天佛祖,此人的能为早已不在张弼的估算之中了。 随着张弼逐渐放下心头疑问,转头对陆卓羽说道,“我们先回去。” 张弼和陆卓羽刚离开悬空山不久,便看到了此时仍在山脚处焦急等待的吴好学。 之前无量光照九州之时,身在龙舟上的吴好学顾不得张弼的交代,赶紧去找了郑钧,并于郑钧处得知了张弼身在悬空寺中。 然而当他赶到悬空山却发现这里山崩地陷,根本进入不了,急的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倘若张弼有事,别说项上人头不保,恐怕一家老小也承受不住宋文渊的愤怒,到时候一家人在地府相见,何苦来哉? 而如今眼见张弼二人没事,不由得长吁一口气,却又不敢询问张弼此行结果,只能随行在侧。 三人一路回到紫云斋,正好看到郑钧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而此时在郑钧的心中震惊倒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感应不到几个熟悉之人的气息了。 难道说,鹤羽真人、云来真人、灰袍人他们都被张弼二人杀了? 这怎么可能? 即便他们不是那陆卓羽的对手,但也能于危急关头燃烧精血遁走,甚至是用强行损害自身功体的方式暂时提升实力,至少也能给张弼二人制造些麻烦。 但如今,不但陆卓羽毫发无伤,就连张弼也没有任何内息紊乱的迹象,一时间让郑钧彻底收起了之前那一番不满这两人“抢生意”的心思,也不复再见时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变得愈发郑重了起来。 至于打听他二人此番收获的心思,也早已藏于心底。 “大总管和陆神仙一路辛苦,快快请坐,来人,设宴!” 听到郑重无比郑重的一席话,张弼和陆卓羽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晚,琼岛海岸一处巨大的礁石旁,张弼和陆卓羽席地而坐。 如果是在一天之前,有些话张弼是不会告诉陆卓羽的,就算他承袭了水官大帝道统也是同样。 但如今,随着张弼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对他交一些底,毕竟今后的情形将会变得有些不同,一旦那纯阳小儿得知张弼不但拥有了禄星盘还拥有了法华曼荼罗印之后,势必就不会再保持过去放任张弼的态度了。 换句话说,即便仙界剥夺了张弼的神魂,但凭借这两件神器,却也能让那纯阳小儿体会到天庭和西天的态度。 如今,敌人既然已经联手了,而且选择发力的对象还是张弼,纯阳小儿就知道,自己也必须放开手脚,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张弼重新回到仙界。 而一旦张弼回归仙界,凭借着两件神器和他宣和真人的资格,成为儒释道三家的表率丝毫不成问题。 而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即便有一天三教真的合一了,但是在选择“总舵主”的时候,要是张弼成为了总舵主,那对于纯阳小儿、荡魔天尊、葛洪等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笑话。 而且相信到时候,无论是张弼的师兄张道陵,还是天庭的玄天应化大天尊,以及西天的三世佛都很乐意见到张弼坐上总舵主的位置。 第161章 黄龙之鳞 张弼用心说,陆卓羽用心记。 一段时间后,随着张弼话音落下,陆卓羽先是沉默了片刻,但随即起身朝着张弼拱手一礼,说道,“下界修士陆卓羽拜见上仙!” 听到这话,张弼哈哈大笑,陆卓羽虽然没笑,但内心激动,无外如是。 张弼今天说的话解开了他长久以来的疑惑,不限于那东华帝君的道统,还有张弼自身的能为以及来历,包括他曾经说过的话都让陆卓羽受益匪浅,甚至于数次感到自己的心境有所提升。 而这种非凡的感觉即便是他的师尊和师门也从未带给他过。 如今一朝疑惑尽释,豁然开朗的同时,不由得也暗自庆幸,回想许多年前的自己还在为了一方道统而奔波,感慨上天对自己的不公,甚至有一种自己此生是给诸葛玄离这种天之骄子当陪衬的感觉。 而如今,雨过天晴,同样承袭道统的他,不仅成仙有望,还能结识张弼这样的非凡人,此生无憾矣! 不过,当张弼看到陆卓宇这样一副喜上眉梢表情的时候,也忍不住要给他泼一碗冷水。 “卓羽,如今我虽已得到天庭、西天双方的认可,但对于我来说,这同样也是一步凶险之棋,从今往后你我皆要加紧修炼,我预感不久后的将来,我们或许将会迎来真正的挑战。” 张弼的话让陆卓羽逐渐收起了别样的心思,很快就郑重点头说道,“卓羽必然不会辜负道友提携之意。” 随着张弼微微点头,陆卓羽便知道自己要加快突破进入化神期的速度了。 次日一早,张弼刚起床,就感受到了一股莫名之意,而随着他掐指一算,顿时喜出望外,而后起身开门找到郑钧,并且对他说道,“郑总管,快快设宴,今日有一喜事!” 郑钧被张弼说的一脸懵逼,但却是不敢违抗,况且这只是小事,而就在他转身离开不久之后,紫云斋之中突然传出了磅礴的灵气波动,瞬间扩散到了整个琼岛之上,所有修士无不有所感应。 而郑钧显然也已经感受到了这股气息,而随着他开始搜寻,却是发现这气息来源竟然是在出自陆卓羽的房内。 难道是…… 一念及此,郑钧顿时惊惧难平,此时再也顾不得那许多,亲子出面去安排宴席去了。 等到陆卓羽从房中走出的时候,已然是化神初期的修为了。 而且,由于他是用五气朝元之法晋升为化神初期的,如今他的体内神气流转,在玄风拂动之下,直入神庭绛宫之中,俨然已经有一丝大道痕迹,这却是寻常化神期修士也是无法做到的。 “恭喜陆神仙通达化神期!” 郑钧、吴好学带着所有紫云斋门人向陆卓羽庆贺,张弼也在一旁面带微笑,以示认可之意。 酒席过后,陆卓羽便主动说起了初入化神期后的种种陌生感觉,张弼一一对答,让陆卓羽豁然开朗。 “如今你既入化神,万不可急于一时,等此番事了,回到中州之后你便返回师门,于年内稳固境界,悟出道化之理。” 陆卓羽听完这席话后点头称是。 听说张弼要走,郑钧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毕竟无论是张弼还是焕然一新后的陆卓羽都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如今他们走了,琼岛自会回归自己的掌控。 不过在临行前,张弼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处理。 这一天,张弼和陆卓羽两人离开紫云斋,来到岛上客栈之中,推开了一扇门后见到了眼前一身新伤的高振。 当日张弼得到那法华曼荼罗印之后,便以佛门无上法将高振送走,并留下一道意念告知他再会之时。 而如今再见,高振不等张弼开口,便率先说道,“不知道阁下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陆卓羽不由得心中一动,这高振倒是眼里不差,知道张弼当初从男女修士手中救下他绝非乐善好施,而必然是有所求。 “当日在悬空山脚,我曾见你拿出过一枚鳞片,可否借我观之?” 张弼开门见山直接道出此行来意,高振闻言并未犹豫,直接就将那鳞片拿出递给了张弼。 张弼虽然已经有了结论,而此时就近观察后,所得出的结论和过去相同。 “不知此物你是否肯割爱?” 高振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这鳞片其实就是他炼化而成的法宝,和他的修为相得益彰,且在这羽渊之中还能让他避免成为一些海中凶兽的口腹之食。 不过很快他转念一想,却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连同鹤羽真人等人都无法抗衡的敌人,又岂是自己能够对付的呢? “可以。”高振简单两个字,让张弼微微点头。 随即,张弼从身上拿出一物,乃是一颗黑色的珠子,还有一张写满了文字的纸。 “此乃雾云珠,虽然和那鳞片的功效不同,但我观你功体乃是以水灵根见长,佩戴此物以及修炼这套功法可让你藏身羽渊之中,不为仇家或凶兽察觉,即便百年不上岸也无妨。” 听着张弼的描述,高振心中一震,连忙拿过那雾云珠,以及参照功法描述,凭借他元婴后期的修为以及对水系功法的见识,一眼便可知其真伪。 随着片刻过后,他略一运转功法,顿时察觉到即便身处陆地之上,但周遭环境也因此变得湿润,而他身处这潮湿环境当中,不但六识变得清晰无比,还让神形处在一种若隐若现的状态当中。 “多谢道友!” 高振心知,有了这一套功法和宝物,从今往后他想要躲藏仇家追杀以及隐匿杀人将会变得轻而易举,当即大喜过望,又惟恐张弼反悔,话音落下之时,已然消失在了客房之中。 等到那高振离开后,陆卓羽这才凑过头来观看张弼手中的鳞片,却是见识寡闻,认不出其来历。 张弼见状,随即说道,“羽渊中有一种蛟龙凶兽,名为黄能,此鳞片便是为那黄能所有,而黄能和玄鱼在古时祭祀时为‘神变一体’,有黄能出没之地便有玄鱼的踪影。” 听了张弼的解释,陆卓羽也明白了过来。 “也就是说,有了此物便能找到玄鱼?” “没那么简单,黄能身上最珍贵的乃是一对触须,但鳞片不止黄能,绝大多数蛟龙身上都有,想以此物感应到黄能恐怕还需要多费一番周章。” 等到张弼和陆卓羽回到紫云斋后,便准备乘龙舟出海前往找寻黄能和玄鱼的所在地了。 只不过在临行之前,那郑钧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蠢动,找了个机会向张弼询问道,“不知道道友在那悬空寺中得到了什么宝物?” 也许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次一问,张弼对此只是淡淡的一笑,然后说道,“宝物没有,倒是有一涅盘彼岸的佛缘,不知道郑总管你可愿意接受?” 第162章 刻不容缓 “道友,你早就料定那郑钧不会接受那涅盘彼岸的佛缘?” 龙舟之上,张弼和陆卓羽站在船舷旁举目眺望大海,同时陆卓羽也出言问道。 张弼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随后说道,“仙缘固然珍贵,但俗世才是他所向往的归宿。” 张弼的话让陆卓羽心中一震,毕竟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不想成仙之人。 不过陆卓羽倒是误会了张弼的意思。 成仙的确是修士的终极梦想,但这个梦想却是建立在无拘无束、自由长生的基础上,无论是遁入空门,还是学那山精野怪终日在不见天日的山林中沐浴天地精华修成正果,都不是他们所愿。 此行羽渊,即便还没有抵达目的地,但对于张弼、陆卓羽二人来说却已经是收获颇丰,尤其是对对于获得大帝道统传承,也已经通达化神的陆卓羽而言,如何脚踏实地展望未来,凭借他如今胸中丘壑,也早已拥有了无限可能性。 也恰恰是在这一瞬间,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楚华颜,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张弼是思念,而陆卓羽却已然能够放下了。 龙舟在大海上航行了数日之后,根据航海图的记载,他们来到了另一处海岛停泊,不过这一次张弼二人并未上岸,而是由吴好学带人去补充物资。 由于龙舟巨大且华丽,难免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而尤其是那船身的质地材料,更是即便深入大海也难以奢求的珍宝。 于是乎,一时间周围聚集了很多人,纷纷朝着龙舟表露出了觊觎之心。 而陆卓羽将这一切尽数看在眼里,随即神识外放,或是化作凶煞戾气,或是妖言惑众,让众人心中恐惧顿生,不由自主的萌生退意。 而对于一些冥顽不灵之辈,陆卓羽则是送出一缕缕玄风,霸气十足且刚正不阿,宛如佛门狮子吼或是儒门的醍醐灌顶,让那群人心神惊惧,避之不及。 这些日子下来,张弼将一些原本为大禹所有的神通仙法一一传授于他,也告知了他一些关于正一道正以治邪、以一统万的思想,这些思想和天霖馆救死扶伤的宗旨相同,陆卓羽自然是认真倾听,并记在心里。 此时,吴好学也已经回来,只是在吩咐下人搬运物资的时候特地找到了张弼二人,一脸狐疑的问道,“之前来时路上见到一群人,正学那鸡鸣狗跳,当街裸奔的行径,真是好生怪异!” 张弼二人闻言,先是一愣,但继而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本化神之后的修士能以先天五气给对手制造先天五衰之相,但前提是按照练精化炁的方式修炼到化神。 但这个世界既然没有了练精化炁,炁从此变得不复存在,也因此让即便是化神期修士也无法再获得这种能力。 但陆卓羽经由张弼的点播,获得了云炁的修炼之法,又重新拥有了这种能力,再配合上符箓,便能在对付敌人时,变得势如破竹、难以抵挡。 随着龙舟再次起航,留下一堆或聋或哑、或痴或癫之人,看着那远方巨大龙舟消失的方向,还以为是一座仙山被缭绕的云雾所遮蔽一样,顿时无数人跪倒在地、倒头便拜。 这天下午,张弼拿着手中这枚黄能的鳞片兀自出神,陆卓羽见状也不免有些担忧。 大海茫茫,该如何在如此宽阔的大海里找寻那玄鱼的下落,对此他即使有心,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但陆卓羽并不知道的是,张弼此时忧心的并非玄鱼下落,而是这鳞片中所预示的天象。 无论是白浮镇,还是琼岛之上的遭遇,都充满了天命和天象的双重暗示,加上祝融的考验,以及阿弥陀佛赠宝这两件事,可以说也为这趟羽渊之行赋予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很早以前张弼就知晓,这个世界其实是那纯阳小儿借由亿万种推演三教合一后所形成的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应该存在。 但是当张弼置身其中的时候,他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各种虚虚实实,但也有着很多貌合神离的际遇。 而这些感受和际遇是曾经那个张弼所没有了。 但这究竟是因为他的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致,还是那纯阳小儿给自己所设下的陷阱呢? 如果是前者,那还有说得通的地方,毕竟无论是大禹托梦,还是和斗姆元君相会,以及阿弥陀佛,都是因为他是宣和真人的缘故才会如此青睐于他。 而如果是后者的话,那纯阳小儿又为何会在这个世界给他留下如此多的机缘造化,甚至是让别人有可趁之机呢? 甚至于,张克己、玄化九章、吕翔、尧天等人的出现,让张弼不仅找回了正一道的道统,也有以此为根基继而重振的希望。 越想越是陷入死胡同里,以至于到了后来,张弼从迷茫中回过神来,暗叹精魄重要性的同时,也加深了警惕,他了解那纯阳小儿的心性,自己能够得到这些东西的前提,是他能够从中获得相等的利益。 不能再等下去了! 随着张弼心念一动,随即便将手中的鳞片抛向大海,而在陆卓羽错愕之际,随即张弼冲着一直候在两人身后的吴好学说道,“现在,让龙舟潜入大海!” 得到张弼吩咐的吴好学也同样一愣,但紧接着就去执行张弼的命令了。 他对张弼的了解或许没有宋文渊那么深刻,但却是从头到尾见证过张弼那非凡能为之人。 从最初的东华帝君道统,到宋文渊以大总管的职位相待,到打造龙舟,以及最近的琼岛之行,没有人会觉得他能做成那些事,但他真的做成了。 而诸如鹤羽真人等人都成为了一场笑话。 就在龙舟之上逐渐被一层紫色的护罩所笼罩,陆卓羽识得那是太极玄罡阵,需要总共八十一名至少元婴期的修士站在八十一路的奇门位置上,以此演化太上老君的八十一化图。 此阵一出,即便是悟道渡劫期修士也撼动不了分毫,是名副其实的道门第一防御阵法,通常用来配合宗门护山大阵一同启动,用来抵御敌人的入侵。 但是说实话,倘若一个宗门拥有不低于八十一位元婴期修士,这样的能量恐怕也没几个宗门能够与之抗衡了。 随着龙舟驶入大海的瞬间,便和一处暗礁进行了剧烈碰撞,顿时人仰马翻,但随着众人稳住身形,继续深入,很快便来到了两百里的深海之中。 而到了这里,就和陆地上的世界完全不同了,无论是那个头比大象还要大的章鱼,还是那背上如同载着一座陆地的玄龟,或者是翻腾的蛟龙以及知识简单的挥舞一下“手足”便能束缚住一头气息深邃可怕的鲸鱼的海草,都让陆卓羽等人叹为观止。 “人真的能够和这些海中凶兽抗衡吗?” 陆卓羽提出一个疑问,引起其他人的共鸣,而对此张弼却只是淡淡的一笑,倘若说眼前这些就足以让他们感到骇然了,要是遇到那些真正的凶兽他们又会如何呢? 不过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说,而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能够击杀一头海底凶兽,提振士气的同时也可以震慑住其他凶兽。 更重要的是,用死去凶兽的血腥味吸引其他凶兽,好让接下来的旅途变得顺畅一些。 第163章 海底奇闻 就在此时,龙舟的船尾传来了剧烈的震动,其实不光是陆地上的人,就连这海底的凶兽也对着巨大的龙舟有着浓厚的兴趣。 毕竟,平日里来到这种深海之地的也就芝麻绿豆般大小的一两名修士,或者干脆就来不到这么深的位置,而如今这龙舟的身躯和那些凶兽不相伯仲,贸然闯入,无疑是一种侵犯领地的姿态。 “我去看看!” 吴好学面带忧色,赶紧前去查看,深处这样的深海中,倘若没有了龙舟,他不知道是否还能活下来。 随着吴好学走后,陆卓羽也流露出想要去帮忙的心思,张弼对此并不反对,毕竟他很清楚这时候陆卓羽的心静不下来,让他能找到一些事情做,总好过心境不稳。 前去查看的两人久久没有回应,想必是在思考该如何摆脱海底凶兽骚扰的法子,但遗憾的是,他们对此无计可施,一来不可能关闭防御阵法出手退敌,二来他们也对那海底凶兽缺乏了解,不知道一旦动手的后果如何。 而这样的情况在张弼的到来后得到了缓解。 “卓羽,你随我来。” 听到张弼的声音,不知为何让两人为之安心,很快张弼留下吴好学后,带着陆卓羽一路来到了船舷上。 由于龙舟不断推进,此时周围已经聚拢了大量的海底凶兽,只是这些凶兽并未靠近,且不属于同类,所以它们一方面打量着龙舟,一方面也在警惕其他凶兽的偷袭。 “卓羽,你知道对于鱼来说,什么样的环境最危险吗?” 张弼用鱼来比喻这海底的凶兽,让陆卓羽的心中闪过了一丝灵感,而后脱口而出,“让鱼远离水。” 看到张弼脸上的笑容后,陆卓羽顿时豁然开朗。 不管这些凶兽有何能为,他们终归也是海洋生物,没有手足不能爬上岸,需要依靠鱼鳍摆动来呼吸。 尽管他们有些已经拥有了金丹、元婴期的实力,但就如同人一旦脱离了地脉的束缚,又没有法宝护身,一旦置身于万米高空,也只能落得个摔死的下场。 随着陆卓羽一念及此,立刻有了动作。 “吴总管,麻烦关闭阵法。” 随着陆卓羽话音刚落,吴好学也得到了张弼的授意之后,立刻关闭了船体护罩,虽然汹涌的海水并未倒灌进来,但那让凶兽们感到危险的气息却消失了,于是乎,大量的凶兽们朝着张弼等人张开了血盆大口。 但是,等待他们的却是一个从未设想过的画面。 当两百里深的大海被分成两半的时候,无数的凶兽在那没有海水滋润的虚空之中不断翻腾着身体,渐渐的就要露出白眼。 就和修士一样,实力越强的修士越能够融入自然之中,聆听天道的呢喃,以及透析万法的本源。 这些海底凶兽也是同样,海水对他们来说已经不仅是赖以为生的环境,同样也和地脉灵气一样,可以让他们透过哪怕只是一滴水珠也能够修炼的程度。 而如今离开了水的凶兽,就和离开了人类世界而进入虚空中的人一样,离死不远了。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间从远方传来了一声雄浑的大喊,“退下!” 威严的声音穿透了被分割后的两片大海中间那段虚空的阻隔,让周围的凶兽平静下来的同时,开始有序的撤离,而后一条有着巨大身躯的蜿蜒游龙便出现在了张弼等人的跟前。 “小子,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我问你,你可是大禹的传人?” 蛟龙的气息笼罩在陆卓羽身上,同时身处那无水的虚空当中,以此方式来安抚那些受惊的凶兽,也将压力引导至了张弼这一边。 正当陆卓羽作答之时,张弼却是抢先一步,先是伸手示意陆卓羽退后,然后才看向眼前蛟龙,尤其引人注意的是,他的身上有一片新的鳞片,恰好就是之前被张弼抛向大海中的那一枚。 也因此让眼前这名蛟龙的身份呼之欲出,正是黄能。 眼见张弼为陆卓羽出头,黄能并不以为意,只是略微有些好奇,毕竟张弼的气息比陆卓羽弱太多了,而无论是在人类还是凶兽的世界里,都是强者保护弱者。 而如今张弼这名弱者反倒是替强者出头,一时间让那黄能错愕的同时,也不禁开始认真打量起了眼前的张弼。 而这不打探还好,一打探顿时就让他有种神形俱灭之感,因为张弼身上涌现出了和他实力截然不相符的三股气息,而无论是哪一股,在过去都是他不但无法招惹,而且必须要顶礼膜拜的存在。 此时出现在张弼身上的这三股气息,一股来自于禄星盘上的天庭斗部,一股来自于法华曼荼罗印上的佛门的西方净土,而最后一股虽然有些反常,却并不陌生,乃是上古人族华胥氏族的气息。 一经察觉到这三股气息,黄能顿时收回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敌意,如果不是此时他还在深海之中无法幻化人形,恐怕就要对着张弼倒头便拜了。 不过好在张弼看出了他的心思,冲着他微微摇头后,那黄能明白张弼不愿声张的意思,于是乎略微沉思了片刻后说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来找玄鱼的?” 眼见张弼已经控制住了局势,陆卓羽和吴好学也不禁松了口气。 “不,我想要求一妖术,名为‘凝聚虚幻为精神实体’之术。” 随着张弼说出了此术名称后,黄能心中一震,原本自以为对张弼的身份已经完全掌控的他,却又再次生出一股错愕之感。 这个世界上能够同时得到儒释道三教青睐之人并不多,但总归也有那么一些人,就像是那传闻中西天取经的师徒一样,每一个都和三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样的人下凡之后演化一世因果,最后或是于轮回境中皈依佛门,或是以至善至圣之法重铸此身傲骨,亦或是飞升成仙,皆是修行的一种方式。 而这种方式说白了,并不是什么大神通,就像是读书人对自己的学识并不满意,还想继续深造一样。 但如今被张弼所提到的这门妖术却非同小可。 这世间有人能兼修如来和波旬之法吗? 有,但无一不是具有大神通的存在,就比如那能通达太极之境的先天,亦或是更高一筹的三清无极、混沌祖炁,也唯有这样的存在才不会受到道魔势不两立的限制。 难道说…… 黄能此时有些惊惶不定,不可名状,且兹事体大,又不敢声张,一时间陷入两难。 张弼见状,倒是明了他心中顾虑。 一来是自己身份来历非同小可,而伯鲧以及其所统领部落有崇氏因为私取息壤犯下天条被处罚,从而从一代霸主沦为玄鱼精怪,本就是戴罪之身,根本没资格和上仙谈什么条件。 二来则是他心中渴望,倘若能够借此机缘造化洗清身上冤屈,便能够带领族人重回大地,像华胥氏那样繁衍生息,再创辉煌。 第164章 妖族秘法 如今的张弼虽然被贬下凡间,但能量尚存,想要帮助伯鲧和有崇氏并不在话下,但难就难在“天命不可违”这五个字上。 其实如今的张弼所走的这条凡间路就属于一条逆天而行的道路,只不过他逆的不是仙路,而是那纯阳小儿给他铺设的人间路,想要在一个受到天道压制的环境中重新飞升成仙,不逆天可不行。 但是即便是逆天之路,却也同样要遵循天道,而这其实就是自古以来每一位逆天而行之人所面临的难题。 就像是那位喊出“我命由我,何以由天”的白玉蟾一样,终究不过只是一种争夺道统的权力之争罢了。 毕竟,真逆了天,那天也就不存在了,而一个不存在的天,哪里还有个人安身立命之所在呢? 至于张弼,虽然格局远非白玉蟾所比,但所走的道路却并无二致。 说白了,张弼如今在走的其实仍旧还是一条修真之路,他一身的修为仍旧是依照炼气、筑基、结晶、金丹而形成的。 即便说的好听一点也不过就是“云炁是骨,修真是皮”,但终究又有什么不同呢? 所以,张弼纵使想帮眼前的黄能和那玄鱼,所能够用的法子除了让他们以此戴罪之身建立新功,或者是做够足够年限的牢狱之灾外,并没有别的法子。 他不可能说,代替天帝减免伯鲧和有崇氏的罪名,让他们重新生而为人,如果张弼这么做了的话,那不只是在违抗天道,也是在否定自我的存在。 看着张弼那为难的样子,黄能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其实他之所以会有如此奢望,也不过只是万年来只能深居大海之中的一些怨念罢了,并不是真的想要求得解脱。 甚至于,当初伯鲧私取息壤,只为了治理洪水位万民谋福祉的时候,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身后事。 正所谓求仁得仁,能够看到人民安居乐业,无论黄能还是玄鱼,都应该为之欣喜才对。 然而,就在黄能决定打消此念,顺便引领张弼等人去见玄鱼的时候,却不料张弼于此时说出了一句话来。 “此事交我,我会让有崇氏有再见天日的一天。” 张弼此言一出,不仅是黄能,就连陆卓羽也大吃一惊,虽然他不能明白这黄能以及有崇氏一族所遭受的苦难,但张弼的身份对他而言却早已不是秘密。 “上仙此言当真?” 黄能似有不信,又赶紧追问了一句,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赶紧改口道,“黄能代有崇氏万万族民感谢上仙的垂怜。” 安抚好黄能后,黄能这便要带张弼等人去见玄鱼,不过他并未同意以人形姿态待在龙舟之上,恐怕也是因为从张弼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黄能朝前带路,用堪比地仙的能为帮助龙舟扫清一切前途阻碍,经过一段时间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堪比龙宫的岩洞。 看得出来,有崇氏虽然无法回到陆地,但即便是在海里他们依旧还是霸主一样的存在。 而此时的玄鱼,也就是伯鲧已经收到黄能的传音在门口等待了。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化为人形的伯鲧见到张弼,顿时就跪了下去,随即沉声说道,“伯鲧见过上仙,听闻上仙愿意助我有崇氏,伯鲧对此铭感五内,但……我并不需要。” 此言一出,黄能大惊失色,正要为族人申辩几句,却不料伯鲧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昔日夸父逐日,后为应龙所杀,虽不自量力,却也为我辈心目中的英雄,孤昔日偷取息壤治水,只为族人寻得一安居乐业之所,不受洪水侵害,而如今虽化为海妖,终也得偿所愿,你还有何不满意之处?” 此言一出,黄能顿时面露愧色,说起来,伯鲧取息壤治水,而如今有崇氏非但不再畏惧洪水,反而是这海中霸主,虽然是上天降下的惩罚,但同样也是一段既定的因果。 如今黄能聆听伯鲧一席话,顿时豁然开朗,当即和伯鲧一道面朝张弼并排跪下,说道,“请上仙原谅我之前唐突冒犯之举,救助族民一事还请上仙当做是一场笑谈,切莫放在心上。” 听得他二人这一番言语,张弼却是默然不语,一段时间后,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伯鲧,我与你的儿子关系莫逆,单凭这一层关系,我也愿意帮助尔等,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即便不为了自己,也为了有崇氏的族人。” 张弼这么一说,黄能的脸上略有挣扎,毕竟他之前已经在陆卓羽的身上感应到了他是水官大帝道统传承之人。 但反观伯鲧,却是面容坚毅,一言不发。 而张弼对此,却只是微微一笑,伯鲧性情刚烈,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伯鲧,我此番前来乃是为了求得一妖族秘法,名为‘凝聚虚幻为精神实体’之术,此术于我非同小可,不知可否割爱?” 随着张弼提出要求,伯鲧先是一怔,而这件事之前黄能尚未提及,毕竟之前黄能一门心思都在能够离开大海返回陆地的激动当中。 “上仙既然知晓我拥有此法,应当也知道想要修炼此法的种种限制。“ 玄鱼此言一出,陆卓羽倒是松了口气,同时也为张弼终于得偿所愿而感到欢喜。 此时张弼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关于妖族秘术的限制他自然清楚,而这也是他此番前来羽渊找寻玄鱼所要遭遇的两大难题之一。 其一便是天命,张弼和陆卓羽已经通过了考验,而这第二个难题就是想要修炼妖族秘术,就必须拥有妖族的身体。 伯鲧曾为上古人族,因天罚而变成玄鱼这种妖兽,而他想要幻化为人形,就和张恒、尧天一样,必须要修炼那精怪化形之术。 而张弼所求的也正是这种化形之术,只是就如过去所言的那般,他要修的并非最常见的化形之术,而是此术法的本源—— 凝聚虚幻为精神实体。 在正一道眼中,妖、鬼都是不存在的,一者为心术,一者为欲望,自然就是虚无的,而将这种虚无转化为实体,便如同妖精为爱财之人带来无尽的财富,或是给爱美之人带去后宫佳丽三千。 只要能满足人类的欲望,妖精自然可以洞穿人心,从而汲取力量。 所以,张弼想要修炼这化形之术的前提也必须要是“妖身”。 那么,该如何转化人体为妖身呢? 其实方法很简单,甚至于说出来还有些滑稽,那便是获得一种和妖族有关的传承。 而眼前世代居住于这岩洞中的伯鲧、黄能和有崇氏,正是这样的一种妖族传承。 “不知伯鲧可否再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 此时,张弼旧事重提,虽是一模一样的语气,却是截然不同的处境,伯鲧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一股豪迈之情溢于言表,随即伸手礼让张弼走前面,并且说道,“请!” 张弼在前,伯鲧等一干人等在后,一行人进入岩洞,一路朝着一座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宫殿而去。 第165章 血脉传承 一路上,不时有有崇氏的族人向他们一行人投来注目礼,并且在远处议论纷纷。 毕竟对于绝大多数族人来说,他们早已断绝了和陆地上的联系,无论是他们的生活习俗,还是对自己族群的看法,也都早已被大海同化,不复过往。 甚至于,他们多半都于大海中出生,没有见过陆地,更不可能在陆地上待过,即便还有一些族内的族老记得昔日跟随伯鲧治水时的情景,却也如浮萍一般,几度幻灭。 而如今,有崇氏族来了一群生活在陆地上的人类,这可是千古奇闻,毕竟在过去,这群人类要么是作为食物被端上来的,要么是被炼化为妖丹被其他族群供奉到这里,还从来没有活人来此。 一路来到宫殿之中,随即一座雕像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张弼认得,这是尧。 即便伯鲧和尧之子争夺帝位,却千百年来仍旧愿意奉尧为尊,看得出来不仅是黄能,就连伯鲧也还对过去争雄天下的日子充满了怀念。 “上仙,这边请。” 随着伯鲧出言,张弼微微点头,想要学那妖族秘术,拥有这有崇氏的传承是为先决条件。 而且更重要的是,体内必须要流淌有崇氏族的血液。 当张弼走到那尧的雕像跟前,看着面前的一个圆盆,随即张弼一伸手,一滴精血汇聚成河,一直灌满了整整一盆。 而后伯鲧也依葫芦画瓢,以相同的法子将另一个圆盆注满了血液,而与此同时,海底岩洞震动,就在两个圆盆即将一同倾注到另一个圆盆当中的时候,一旁的陆卓羽突然说道,“且慢!” 此言一出,不仅张弼还是伯鲧都是一怔,随即只听他说道,“算我一份!” 听得此言,伯鲧还有些疑惑,但张弼却是赞许的冲着他点点头。 陆卓羽虽然没有有崇氏的血脉,但他继承承接了水官大帝大禹的道统,那么也算是半个有崇氏族的族人,如今此举虽非认祖归宗,却也能让血脉渊源和道统资格相互融合,获取到更进一步的认同。 而这种认同也是一种宿命传承,就好似大禹又回到了故里,和伯鲧父子相见了一般。 此时,随着一旁黄能将陆卓羽的身份说了一遍之后,伯鲧顿时眼睛一亮,之前他一门心思都在张弼身上,自然不会在张弼的眼皮子底下动用神通去探查陆卓羽的底细。 而如今得知陆卓羽的道统来历,顿时连叫了三声好,随即吩咐黄能再拿来一个盆子,顿时三盆血液汇聚到了一处,借由妖族秘术,终于合而为一。 随着传承仪式已经完毕,张弼和陆卓羽都感到自己体内有一股熟悉的热流流淌而过,那是血脉中独有的印记,而这种感觉对于陆卓羽来说尤其的强烈,远较张弼更甚。 而在一刻钟之后,当一声清丽之音响彻陆卓羽脑海,顿时让他脸色一变,继而又流露出欢喜之色,当即说道,“刚才水官大帝传音于我,有崇氏有救了!” 陆卓羽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欢欣澎湃,即便是不苟言笑的伯鲧也捋须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当下,伯鲧宣布大宴贵宾,同时也借着空隙将那妖族秘术中的化形之术传授给了张弼,而当张弼将秘术一经记录在脑海中的刹那,顿时以正确的方法运转起来。 而就在伯鲧即将宣布宴席开始的时候,却突然间察觉到张弼体内的气息异样,尚且还不及探查之时,只听轰然一声响,张弼依然是元婴初期的修为了。 陆卓羽愣了半晌,就赶紧上前来向张弼贺喜,其他人也不遑多让,一时间有崇氏族人们也都慌了神,毕竟这样的事情过去还从未发生过,而伯鲧见状,立刻宣布将宴席的规格再提升一重。 这天夜里,张弼等人选择在有崇氏中过夜,虽然初达元婴,张弼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来稳固那才刚诞生不久的元神,但实际上对张弼来说,此举纯属多余。 毕竟,张弼是以正确的修真之法通达元婴期的,这就意味着他体内的云炁不仅可以作为施展正一道符箓之术的先决条件,也能够借由练精化炁、炼炁化神的方式,来孕育这脆弱的元婴。 而且不要忘了,张弼的元婴是一种血脉传承,而非女娲补天之法再造而成,这样一种维系方式也意味着未来张弼通达化神、分神之期时将会比如今传承道统的陆卓羽更加稳固。 因此,张弼最终放弃了修炼,选择了和陆卓羽聊天。 “记得我两在秋山城外初见之时,你那一脸的彷徨,那时的你尚且还在找寻龙穴之中可能存在的机缘,料想不到今日这般造化?” 张弼的话让陆卓羽微微一笑,的确是今时不同往日,尤其令他庆幸的是,没有在当初选择与张弼为敌。 还记得当初他几度阻止师尊和铁雄与张弼见面,便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和楚华颜的关系尚且都还当不得“挚友”二字的称呼,倘若说就连师尊和铁雄都能与他一见如故的话,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道友大才,令我追赶莫及,此时想来,当日道友曾以五爪金龙缺失一角来寓意天象,也正好说中了我当日心境。” 在张弼跟前,陆卓羽不会再隐瞒什么,可谓有话说话。 “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随着张弼提到未来,陆卓羽也露出沉吟之状,虽然通达化神之后,他的未来已经不可限量,但张弼当日在悬空寺的一番话却让他明白,想要真正帮到张弼,悟道渡劫尚且不够。 但他既然踏上了修真一途,于正一道符箓之术也只能是辅助而已,加上他无法抗衡这个世界的天道,即便张弼想要帮他也是有心无力。 眼见陆卓羽如此表情,张弼倒是笑了,随即说道,“其实你无需担心什么,而目前就有一个机会,若你能把我住,修为更进一步也并非虚妄。” “哦?什么机会?”陆卓羽赶紧问道。 “中州浩劫。” 随着张弼说出这四个字,陆卓羽心中倏然而惊,虽然前段时间他也在忧虑紫云斋进攻九耀星宫之事,但后来的种种收获却也将内心纷乱按下。 而如今张弼再次提起此事,也不免让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担忧远非真实情况所描述。 其实到了今天,张弼已经可以预感得到,朱厌的现世就是这场浩劫的前奏,但随着局势的发展,却未必就只有朱厌这一头凶兽现世。 而且随着各路修士尽展神通,中州的局势发展如何,谁也预料不到。 而且有一件事一直为张弼所忧虑,倒不是那真武传人杀死罗云厚的目的,而是纯阳小儿连同葛洪将要对佛门所施加的种种手段。 只是此事即便对陆卓羽提起,也毫无意义,张弼也只是藏在心里。 次日一早……当然,海底可没有清晨黄昏的分别,不过既然张弼目的已经达成,那么接下来也是时候返回陆地上了。 只不过在临行前,张弼还是找到伯鲧,询问他是否愿意即刻返回陆地。 毕竟既然有了张弼的决心,加上大禹借陆卓羽传音,可以说有崇氏回归大地已经成为事实,如今就是择一黄道日,施行那举家搬迁的事宜。 毕竟,既然有崇氏本就能够幻化为人形,早就能回归陆地,而迟迟不去,便是因为顾虑天罚,恐会伤及有崇氏根本,甚至遭至灭族的风险。 第166章 神器出鞘 “感谢上仙好意,只是我族已在羽渊居住万年之久,即便要返回陆地也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这枚‘渊之号角’上仙请留着,等到我安排好族内一切事宜后,再行联系上仙。” 如今张弼、陆卓羽二人既然已经得到了有崇氏的血脉传承,伯鲧说话自然也就没了那么多客套,加上他本就是一方雄主,和过去的陆卓羽一样不会做那甘居人下的姿态。 眼见他已经有了决定,张弼当即吐露了另一件事情,“此去极北之地有一王朝,名为龙胤皇朝,华胥氏族和伏塞氏族便在此定居,我会吩咐其当代族长,若是有朝一日伯鲧你决定前往陆地,可一同前往当地。” 听到这话,伯鲧不由得眼睛一亮。 眼见张弼早已对上古人族施以援手,这让伯鲧对张弼更是信心备至,知晓其为一言九鼎之辈,当即安心。 随着黄能再次朝前引领,张弼众人搭乘龙舟一路返回海平面,沿着来时的方向一路朝着白浮镇的方向而去。 就在张弼等人乘风归来时,此时的中州大地也早已陷入战火之中。 紫云斋携雷霆之怒而来,于九耀星宫山脚布阵,意欲用偷天换日之法斩断敌人生机。 但是此举收效甚微。 九耀星宫自然坐落于一座灵山之上,不仅内部灵气充裕,形成了一汪足以养活十亿修士的灵源,而且其山间自成一片天地,和周遭的地理环境相比,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所以,即便紫云斋想要用阻隔地脉灵气和灵山的联系来试图斩断生机,也根本架不住九耀星宫千百年来的底蕴。 而宋文渊见状,立刻便组织人手,准备发动第一波进攻。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在灵山之下拦阻宋文渊的并非九耀星宫门人,而是鸣沙教教主明净尊者。 见到明净尊者的那一刻,宋文渊心中一沉,却也拿出神器“血月”,意欲与之交锋。 “明净尊者,此事与贵教无关,何必要替他人出头?” 若是换做别人,宋文渊也就罢了,但眼前的明净尊者可绝非易于之辈。 毕竟宋文渊作为紫云斋斋主,实力已达分神后期,且有神器在手,天下间无论来了谁他都有一战之力。 可偏偏唯独眼前这位明净尊者,着实让他感到棘手。 便是因为明净尊者有一大成神功,名为无相六断,原本为佛门武功,但经由鸣沙教某位前辈改造后成为了镇派之宝。 无相六断可以斩断对手的色、声、味、触、感、觉,和天霖馆的六识神术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处。 但由于天霖馆的六识神术主旨在于构筑丹道境界,并非纯粹的杀人技,但被无相六断所斩断的六识,会化作一道魔障永驻。 这就非同小可了。 虽然人之六相不等同于七魄,但在丹鼎派丹道之中却同样有相互对应的效果,比如味觉对应脾脏,属手少阴之位。 这就意味着,无论是修真之法还是丹道医理,亦或是道术阵法当中可以依照这种对应关系来对他人产生更为潜移默化的疗效或者伤害。 宋文渊心知,倘若自己的味觉被剥夺,那么魔障便会顺着味觉深入到脏腑之中,即便运功抵挡也毫无意义,便是在于这一整套体系构成了丹鼎派的内丹修炼法,而每一个踏上修真之路的修士享受其增益,自然也会承受其损益。 “宋斋主可否给老夫一个面子,改日再战?” 明净尊者此言一出,宋文渊不禁心中起疑,毕竟对方的意图并非止戈,而是延阻。 但丹鼎派一脉修士虽然做事并不看重时辰方位,但对天时的争夺也同样重要,尤其是对于真正的高手而言,一时之差可能导致的后果是致命的。 如今自己携神器而来,如果被对方找到了破解此神器之法,那么最后无功而返的就是自己了。 一念及此,宋文渊虽然明知对手的神功克制自己,却也仍旧仰仗神器之威,打算强行动手。 而就在两人即将动手之际,此时在相距灵山两百里外的两座山头,分别站着两个人。 一人白衣胜雪,修长身形之上有着一张清逸卓绝的面容,乍眼看去还会让人误以为是女人,但却是男儿之身。 此人便是岁月城城主顾往昔。 至于另外一人,神情矍铄、不卑不亢,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仿佛自身就是自然的化身一般。 而他便是天霖馆馆主东方素问。 这两个人看似在观战,但实则隔着崇山峻岭却在进行着另一种意义上的对峙。 顾往昔是一个独善其身、洁身自好之人,而他所掌管的岁月城地处西南之地,也遵循着一套名为“绝对中立”的价值观,绝不会轻易涉足到任何人事物的纷争当中。 而如今他出现在这里,在东方素问的心里恐怕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来见证一场灾难的降临。 但是,真有如此简单吗? 东方素问冷眼观天下,于丹道中窥见那一丝“鼎气”。 天下间只有一种方鼎有这样的鼎气,那便是“九鼎”。 此时左侧山峰之上的顾往昔突然笑吟吟的问道,“素闻上天有好生之德,馆主不打算去阻止这一场浩劫吗?” 东方素问捻须稽首,巍然不动,对于顾往昔的提问视而不见,此举或许有失身份,但顾往昔却是知道东方素问的性格,此人不动则已,一动则天下惊。 但是不管东方素问的打算是什么,此时的顾往昔要做什么却早已有了决定,而随着他身影消失在当场,飘然来到那宋文渊和明净尊者的身旁。 宋文渊看到顾往昔现身,虽然早知他已然到来,但也不免心中一沉,毕竟这又是一个麻烦人物,实力超凡且极难对付。 但好在的是,自己神器在手,自承天命,凡是不在这段因果当中的人事物,都可以被他所忽略。 而顾往昔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同那东方素问迟迟不肯现身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唯有一点不同的是,此时的顾往昔只是在面朝宋文渊友好的浅笑了一番之后,目光就聚焦于那把神器之上。 这把剑,丽人湖的婀娜见过,顾往昔自然也见过,只是两人见到这把剑的场景截然不同罢了。 或者说是在两段不同的宿命渊源当中。 “宋斋主,明净尊者,二位可否给我个面子,暂且罢兵休戈呢?” 顾往昔此言一出,让宋文渊的心中又是一沉,而反观明净尊者,虽然顾往昔持有的乃是和他相同的理念,却也仍旧没有要和他达成共识的意思。 那便是这两个人都很清楚顾往昔是怎样的一个人,以及他所信守的“绝对中立”的含义为何。 第167章 大佬云集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中立。 只要存在人事物之间的关系,就一定会有偏袒、顾虑等心思。 因此,顾往昔的绝对中立走的并不是这种传统路子,而是另辟蹊径。 在顾往昔看来,中立的反义词并不是偏袒、混乱,而再加上绝对两个字,也不是绝对混乱或者绝对偏袒。 而是非中立。 就好像黑的反义词不是白,而是不黑。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既然做不到最极端的黑白对立,那就做到最极端的不黑不白。 或许,这也是一种“中立”的表现。 此时顾往昔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他是来捣乱的,至少在绝大多数人的心中都是这么想的。 但只有宋文渊等少数几个人知道,顾往昔说出的话都是认真的,他说自己是来让双方罢兵的,那么双方就一定得罢兵。 毕竟,倘若你不罢兵,那么依照“中立的反义词是非中立”这么个结论,那么顾往昔会拿出所有的法子来迫使你达到他所想要的那种中立。 此时的宋文渊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罢手不行了,毕竟真要一口气挑起和明净尊者、顾往昔两人的争斗,再加上一直躲在九耀星宫中的明镜尊者,以一敌三非智者所为。 但是,一旦他走了,或许下次再来就会面临“天时已过”的下场,而那柄携天命而归来的神器,是否会因此黯淡下来,谁也不知道。 但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兵戈不会再打响的时候,远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压力,即便是在场的三位顶峰也不禁为之骇然。 整个中州大地能够让他们三人都倍感压力的存在,唯有一人,那是那位号称“宇内第一人”的命天教最高指导者师童。 师童的来到是所有人万万想不到的,毕竟悲叹城的局势很复杂,儒释道三教的格局就注定了一个小小的悲叹城就仿佛拥有这个世界一样。 而师童这位命天教的最高指导者,其最厉害的能为还并非他自身的实力,而是他有一种异能,那便是能够聆听到对方心中所有的秘密。 有人说他传承于那位创世神盘古,也有人说他不过是掌控了一些诸如食梦狸、夜游神偷取他人记忆或者梦境为食的修炼方法,但具体如何,谁也不知道。 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的强大,以及神秘。 过去的时候,师童并不会亲自到场,而是会派他的手下或者命天教的长老前来代为传信,但今天他既然亲自来了,那么他接下来的这番话将会注定接下来的局势发展。 “东方馆主请现身。” 随着师童一声低语,东方素问也随之来到了现场,只是他的到来并不会让在场众人感到任何异样,相反过去只要见到了他,还会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这种感觉一方面来自他的为人,而另一方面则是丹道带给这群丹鼎派修真者无与伦比的亲和感。 “见过最高指导者。”东方素问到场后便主动向师童问好,而此时其他人也都一一醒悟,开始轮番问好。 等到一切话毕之后,师童却并未立刻说话,而是看向了远方。 当众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后,一同翘首以盼,不知道那里将会有什么,而在一段时间后,随着疑问越来越重,更是让众人对于面朝的方向产生了更大的质疑。 此时众人翘首的方向乃是南方,南方有什么? 南方有沙漠,那是鸣沙教的地盘,西南有岁月城,那是顾往昔的地盘,而在近一些的地方,则还有别鹤留苑、白驹书院这样的儒门组织,而在更远的地方则是大片的海域,名为羽渊。 由于可供猜测的对象实在太多,所以很快众人都放弃了思考,等待师童口中的答案,却不料师童对此只是神秘的一笑过后,随后说道,“在来时路上,我曾遇到一头异兽,并且与他攀谈了少许。” 师童此言一出,众人无不竖起耳朵倾听,正所谓天下有变,地生异兽,无不是天象的一种演示。 “不知这头异兽为何物?”明净尊者出言问道。 “朱厌!” 听到此名,众人心中俱惊,宋文渊更是有一种异样之感,难道说自己此番征伐九耀星宫真的会引起中州浩劫吗? 这种事虽然自古有之,但能够引来朱厌现世的却着实不多,毕竟宗派之争不比皇权,所争的不过只是一城一地的得失,即便是宋文渊此番兴师动众前来,也未必存了想要覆灭九耀星宫的心思。 一来他能力有限,倘若命天教、天霖馆和丽人湖不鼎力相助,凭他一个紫云斋想要得偿所愿无疑是痴人说梦。 二来紫云斋死了一个罗云厚,也无需九耀星宫上下陪葬,倘若明镜尊者愿意交出杀人凶手铁雄也就罢了,如若不能再来一场他与明镜尊者的决斗,能够告慰罗云厚,以安众门人之心就足够了。 而如今,不止东方素问、顾往昔、明净尊者来了,甚至就连师童也来了,顿时就让宋文渊悚然一惊,意识到这群人的到来并不是为了那杀人凶手铁雄开罪而来。 而是冲着他手中的神器血月而来。 “朱厌现世,看来中州将会有一场浩劫了。” 明净尊者虽非佛门弟子,此时却也是一脸慈悲,心有不忍。 一时间,众人不再言语,等待变机来临。 就在此时,九耀星宫的山门打开,明镜尊者到场,他先是看了一眼明净尊者,冲其示意之后,这才环视在场众人,直到看到师童的时候发现,师童压根就没有看向自己,这让他心中一怔,对于师童此番现身的缘由又更多了一重猜测。 在铁雄回到九耀星宫之后,明镜尊者就曾仔细问过他关于九峦山一战的细节,而当铁雄告知他罗云厚并非自己所杀的时候,明镜尊者察言观色,便知晓铁雄并未欺瞒自己,而一经得此结论后,他便开始着手调查真正的凶手。 只是如今毫无头绪,即便就当前结果公示,也不足以取信于人,而如今紫云斋大举入侵,他关门闭户、避而不战并非示弱,便是在于他不愿意涉足到这无畏的战争当中。 只是如今,师童也来了,就让他意识到,眼下的局势已经有所转变,远非九耀星宫和紫云斋两家的仇怨那么单纯。 但师童的态度暧昧不明,却也让明镜尊者读出了一重不一样的含义。 只是此时众人太多,明镜尊者纵使有话要说,却也只能憋在心里。 至于宋文渊,也因为内心纷乱,而没有那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了。 随着一刻钟过去,师童突然抬头,展颜一笑,引得众人注意,随即只听他说道,“按照时间估算,也应该来了。” 随着话音刚落,只见远处走来一人,仙风鹤骨,周身环绕着祥瑞大气,一双眼遍看寰宇,似有一种和师童一般洞察人心秘密的能为。 而当此人到场后,先是环顾众人,露出几分孤傲之态,有一种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的恢弘霸气,随即在看向师童的时候也只是略微点头,随后说道,“真武大帝传人,魏碑然见过最高指导者。” 第168章 真武传人 听到魏碑然报上自家姓名,众人心中一震,而震动的源头自然不是他那名不见经传的大名,而是他自称“真武大帝传人”。 中州之人打交道的时候会提及对方的身份,却并不会主动提及自己的师承,尤其是具有大道传承之人,更是极力隐藏,作为关键时刻的杀手锏,而不会像魏碑然这般直言不讳。 但他此举一来展露自身狂傲不羁的性格,一来也有一种非凡的自信,让东方素问、明镜尊者等人微微蹙眉。 而反观师童,却是并不在意,略微回了一礼之后,说道,“小友既然来了,便将那‘异世之言’说与众人。” 异世之言? 听到这个有些生僻的字眼,众人的心中一惊,联系之前师童得见朱厌现世的经历,更是有一种神秘的猜想。 至于师童称呼那魏碑然为小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魏碑然实力为分神中期,和在场众人的实力不相上下,但相比起实力已达分神后期的师童而言则是略有不如。 “此番承蒙最高指导者厚爱,引荐在下来此与众人相见,并且谈及一事。” 魏碑然的这句开场白虽然说的还算厚道,让众人收起之前心中不快,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我身为真武大帝传人,此番奉师命下界斩妖除魔,却在七年前东尧岭之上遇一魔头,我与他交手虽能略胜他一筹,却被其走脱,又于两年前在天外书香的帝龙宴上再次相遇,那一次他投身天外书香试图与我周旋,又被他再次逃走,此番朱厌现世,我以占卜之法请示师尊,从师尊那里告知,又是此魔头要祸乱天下,意图制造神州血劫之举。”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变色,却又在仔细思衬过后,听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含义。 这魏碑然把所有的事都推给他的师尊,那位大名鼎鼎的真武大帝,此举有昭示正统之意,让众人不敢质疑真武大帝,以此来为自己的一言一行正名。 但这种好似“你知道我爹是谁吗”的语气向来不为世人所喜,也因此对他的评价也再降三分。 不过抛开这些表面意义不谈,就他所提到的这些事却也足够引人重视,尤其是明镜尊者既然知晓铁雄不是杀罗云厚的凶手,那么此凶手的身份会不会就是这魏碑然口中的魔头呢? 当然了,魏碑然两次败给张弼这等丢脸的事他自然不会告知众人,至于张弼败北并逃跑的说辞虽与事实相悖,却也并不算说错,只能说角度不同,看法不同罢了。 “敢问这魔头实力比之在场众人如何?” 此时,东方素问提出了一个问题。 毕竟,斩妖除魔主要还是看实力,尤其是丹鼎派一脉更注重个人修炼,而非无量度人,倘若说这个魔头能够击败一位道统传承者,乃是其具有渡劫羽化登仙的实力,那众人也无能力与之对抗。 “此子实力虽弱,但元神强大,我二度与之交手都在其意识之境当中,而且此子会一手符咒之术,又通晓云炁修炼之法,不容小觑。” 当“云炁”二字从魏碑然口中说出的刹那,在场众人心中又是一震。 在这个世界中,云炁其实就是心魔杂质,此子既然以云炁作为“修真之法”,被归为魔头一类,也是该然。 虽然众人都有些看不起这魏碑然为人,但既然知晓了其为魔头,那么斩妖除魔便是责无旁贷,而随着众人此时转头看向师童,却见后者也流露出凝重之色。 半晌之后,宋文渊心知自己这一番报仇的举措已经无施展空间的时候,也是开口说道,“既然最高指导者和这位道友皆言祸世魔头已出,我代表紫云斋在此表态,只要验明此魔头正身,除恶务尽自然责无旁贷。” 眼见宋文渊表了态,其他人此时也都一一给出了明确的答复。 而随着众人散去之后,魏碑然来到师童跟前,说道,“此番多谢最高指导者为我提携,才能让我面见各位前辈,统辖众人之力捉拿并斩杀那魔头!” 随着魏碑然长身一礼过后,却发现师童的脸上浮现出一缕讳莫如深的笑容,那笑容又像是鼓励,又像是什么也没有,让魏碑然心中一怔的同时,也不由得暗骂一声老狐狸。 今天师童虽然的确是来将他引荐给大家的,但全程都是魏碑然在说话,至于师童自己的态度却是暧昧不明,虽然说那朱厌现世之说似乎像是某种征兆,但祸乱天下这种事绝非一人一魔所能够担起。 因此,当魏碑然转念一想却又发觉,虽然最后众人都表明了态度,却也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验明正身”,显然他们并不为自己的一席话所信服,仍旧有他们自己的主观判断。 而这样一来,自己之前隐瞒的一些讯息势必就会暴露,毕竟张弼头一次在东尧岭上和他战斗时的实力不过练气二阶罢了。 却说东方素问在离开后,驾乘仙鹤一路返回天霖馆,而在路上他的脑海中渐渐的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虽有其形,却不得其貌。 毕竟他没有见过此人,而只是从他人的描述中得知了一个大概。 此人就是张弼。 由于温月是楚华颜亲自送回来,并且还足足在他闭关之所等了六个时辰方才将消息告知,足见她对此事的重要程度。 也因此东方素问对温月这名病人的情况非常了解,知晓她是东尧岭天池宫门人,而且还提到了张弼的名字。 后来天外书香帝龙宴上,陆卓羽的一番经历更是让东方素问彻底记住了张弼的大名,不仅仅是那东华帝君的道统,以及一面可以随意进入紫云斋的令牌,甚至于就连诸葛玄离继承北极紫微大帝道统一事东方素问也猜测其背后有张弼的影子。 而如今,无论是以地名对照,还是记忆关联,都让东方素问意识到魏碑然所要诛灭的魔头很有可能就是楚华颜的挚友,陆卓羽口中推崇备至的张弼。 既然已经有此猜测,东方素问此番回到天霖馆,自然会找楚华颜问个清楚,至于陆卓羽虽然至今未回,但他供奉在天霖馆左执事府的牌位完好无损,并不需要有任何担心。 况且他早已通达元婴,也是时候出外历练,加上东方素问本就有意让陆卓羽继承天霖馆馆主之位,自然也不会对他的行踪做任何约束。 只不过…… 回想起今日师童的态度,却是让东方素问颇多费解,如果只是提携一名晚辈与他们这群人见面,找一个很合适的时机最为妥当。 可他偏偏选在了紫云斋对九耀星宫兴兵讨伐的时候,这不能不让东方素问怀疑师童的用心。 随着东方素问逐渐收起心思,加紧步伐朝着天霖馆赶去的路上,此时身后一人也正奔着他而来。 第169章 天霖馆的贵人 当东方素问察觉到身后之人有跟踪他的嫌疑时,当即神形从原地消失,刹那间便已瞬移至那人身旁,然而正当他想要出言询问之时,却不料对方已然转过身来与他相见。 “卓羽,是你,你通达化神期了?” 东方素问眼见追随自己而来的人竟然是陆卓羽的时候,又惊又喜,而在察觉他已经达到化神初期后更是欣喜无比。 此时的陆卓宇也是同样的激动,此番随张弼一同游历羽渊,不仅收获颇丰,而且更重要的是拉近了自己与张弼的关系。 而在得知张弼的真实身份后,更是让他意识到不仅前途坦荡,却也有强敌环伺,这一遭登仙之路不枉矣。 “卓羽拜见馆主。” 由于两人驾驭法宝悬于空中,无法躬身行礼,而陆卓羽刚做出姿态就被东方素问扶起,连声说好,喜不自胜。 陆卓羽通达化神,此乃天霖馆大喜事,虽然东方素问也知道凭借陆卓羽的天份,达到化神是迟早的事,却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毕竟当初陆卓羽随同司马过鲫一同前往紫云斋的时候,他不过也才元婴后期而已,距离大圆满也还有些时日。 如今看来,此番出外游历不仅收获颇丰,而且还另有奇遇。 随着两人一路并肩回到天霖馆后,东方素问便将陆卓羽带回了自己的府阁——霖心阁,随后陆卓羽便将此行经历一一详细说来。 即便是那水官大帝道统之事也并不隐瞒。 而当东方素问听到陆卓羽再次提及张弼名字的时候,不由得心中一震,而后得知陆卓羽得偿所愿终获道统传承的时候,更是喜出望外。 由于天霖馆乃是中州丹道之巅,却也因此让天霖馆中所供奉的皆为丹鼎派历代丹圣,而非修真一脉的赫赫有名之辈。 即便天霖馆有人能承袭道统,也不过只是丹道一脉的道统,而非修真一脉。 但如今陆卓羽既然得到一份道统传承,不仅为他今后成为新一任馆主增添了胜算和底气,也让东方素问可以不用顾虑馆内一些长老的反对,便要将所有丹道之术对其倾囊相授了。 只是…… “卓羽,你可知我此番前往九耀星宫是为何事?” 听到东方素问提到此事后,陆卓羽也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和张弼在龙舟停靠在白浮镇后就分了手,虽然陆卓羽还想继续跟着张弼聆听符箓之术的精髓,但张弼却催促他赶紧返回天霖馆,不可错过这一机缘。 至于张弼所提到的机缘,说来有些不太好听,便是那中州浩劫。 陆卓羽只能无奈和张弼暂时分道扬镳,驾乘仙鹤赶回天霖馆,却不料中途竟然碰上了馆主。 随着东方素问将师童、魏碑然等人见面后所谈及的话题一一告诉陆卓羽,却也隐藏了自己对于那魔头就是张弼的猜测。 却不料自己的话刚说完,陆卓羽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不以为然的神色,随即说道,“那魏碑然想必便是当日我和张弼一同在天外书香交手过的那名分神期高手。” 听了陆卓羽的话,东方素问也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一声,对于张弼的猜测也已经坐实,随即陷入了沉思。 而陆卓羽见状,却是猛然心头一惊,让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馆主,您不会要响应那魏碑然的号召,对张弼出手?” 陆卓羽反应及时,却也仍旧抑制不住内心的天雷滚滚,而此时当他再次回想起张弼所说的机缘,却只能哭笑,就是不知道张弼是否知晓他口中的机缘就是自己。 对今天的陆卓羽来说,别说让他和张弼为敌,就算是有人要对张弼不利,那就是他的敌人。 只是当这件事涉及师门后,不由得也让他陷入两难。 倘若说东方素问和张弼决一死战,自己究竟应该帮谁? 但好在的是,陆卓羽话音刚落,东方素问就微笑摇头,说道,“你和华颜既然都对那张弼推崇备至,我东方素问又岂是眼瞎之人,况且他对我天霖馆有大恩在前,我天霖馆自然不会做那忘恩负义之辈!” 听了东方素问这番话,陆卓羽这才平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情景相似,但态度却截然不同的一席话却在九耀星宫中上演。 由于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九耀星宫大宫主明镜尊者只能把话说给了鸣沙教教主明净尊者听。 他两一个明镜,一个明净,同音而一字之差也足以见得他两的身份,正是师承同一个师尊,比之三大宗门传承于同一派却是不同的师尊而言关系更加亲密。 至于为何分成两派,而不是同在灵山之上修炼,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当明净听完了明镜的描述后,略作思考便开口说道,“也许师兄猜的没错,那魏碑然所言的魔头便是那杀害罗云厚的凶手,只是师兄对此魔头有几分了解?” 随着明净话音刚落,明镜的脑海中就不由得浮现出一个人影,而这个人影比之东方素问所想到的那个更加模糊,但却同时指向了同一个人。 那就是张弼。 只不过明镜对张弼的了解更加稀疏平常,乃是铁雄在帝龙宴结束后告知他的一些事。 但铁雄不比司马过鲫,陆卓羽会告诉司马过鲫关于那东华帝君道统一事,却不会说给铁雄听,因此对明镜而言,对张弼的认识便是紫云斋对其的态度青睐有加。 而这也是如今明镜调查罗云厚之死的一个方向。 “听闻天霖馆曾经收过一名病人,此人来自东尧岭,病因乃是有人夺了她的天时……” 随着明镜开始讲述自己所调查到的内容,但说白了就是张弼这七年来的履历,毕竟明镜既然先入为主的认定了铁雄所说的那个张弼就是杀害罗云厚的凶手,以此为出发点找寻线索便容易得多。 再加上张弼从来不会隐瞒自己的行踪,而每到一处都有一番大手笔,因此明镜的调查也有始有终,面面俱到。 而当明净得知中州竟然出了这样的一个人才后,也是惊讶不已,只是在挠首之后露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听师兄的描述,此人在世当为人杰,却又为何会成为那魏碑然口中的魔头,以及杀害罗云厚嫁祸给铁雄呢?” 其实,这也是明镜心中的疑问,但不管如何,他一直觉得自己调查的方向并没有错,不仅完美的契合魏碑然对于那魔头行踪的描述,也符合自我认知。 “总之师弟需当注意,我最后一次调查到此人的下落便是在南方一临海小镇出没,距离师弟的鸣沙教只有数千里地。” 听到这个情报,明净也转变了态度,不管如何,既然对方在自己的地盘出没,他自然也该有一番应对。 随着他告辞师兄,准备回程之时,却不料一双锐利的眼睛已经注意他很久了。 第170章 三重劫数 张弼回到白浮镇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知会张崇,告知了他羽渊之行的结果。 当张崇得知水官大帝大禹已经降下法旨,免去有崇氏这万年来的劫难,虽然还没有施行,却也等同于是解放了自己。 于是乎,他先是向着张弼长身一礼,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虽然张弼并未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凭借当日两人斗法时所感受到的那廉贞星的气息,以及如今他能够了却这桩因果就证明了张弼来历非凡。 告辞张崇后,张弼也准备离开了,只是此行他并不会急于向北,或者是去天霖馆与楚华颜相会,而是他需要为接下来即将发生之事做一些准备。 陆卓羽听了东方素问的一席话对张弼的担忧完全是杞人忧天,在张弼尚且身在羽渊之时就已经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中州浩劫所要针对的对象就是自己。 只不过此番劫难的始作俑者并不是那魏碑然,也不是因为罗云厚被杀之事而挑起的,而是另一件事,那就是正一道重见天日。 吕翔曾经单独对张弼说过一件事,之所以是单独而不是当着张克己、张恒等人的面,就在于这件事也和他们有关。 便是吕翔曾经为了修炼那混元一气法,联合龙胤皇朝覆灭正一道后,以丹鼎派尸解仙之法中的兵解之法将他们全部都杀害在了那混沌之地当中。 当张弼听说了这件事后不由得倏然而惊,虽然当时他并没有处置吕翔,毕竟时过境迁,况且站在那会的当事人眼中,吕翔非但不是为恶,反而是在除害。 而这种除害一共有两层意思。 一种自然是除去一群修炼云炁的魔道。 另一种则是龙胤皇朝的建立让无数人得以安居乐业。 可以说道魔不两立的观念,再加上龙胤皇朝道化万物的因果结合在一起,便是一种“善”。 而这种善也正是正一道想要成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中的“善”。 换言之,如果那龙胤皇朝的老皇帝能秉承这种行善的观念,至少能够得到正一道的认可成仙。 而张弼的到来,先是让正一道再现人寰,然后又以绝灭之手段杀了那老皇帝,可以说这两项举措都是违背天道的。 而他昨日所种之因,自然也会预报未来之果。 朱厌的现世就是冲着这份因果报应而来的,这一点张弼心知肚明。 只是朱厌的现世同样也是有其因果的,而这份因果不单单是张弼引发的,还有另外一个诱因。 但这个诱因并不是中州浩劫,而是一把兵器引发的祸端。 至于为何是兵器而不是人,便是在于那“兵解”二字。 吕翔覆灭正一道并兵解门人是因,朱厌现世寓意天下兴兵是因,老皇帝以尸解神杖法“兵解”自己的儿子是因,按理来说,三种因会种下三种果,但如今这三种因果却只报应在张弼一个人的头上。 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一种因最为致命,就像是以前提到的地藏菩萨不用顾虑杀生罪一样,只有找到这三个因果之中最大的那个诱因,张弼才能在这场天劫以及因果报应中成功挺过来。 虽然说看上去很凶险,但实际上以他的经历早已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同样的凶险,所以即便如此,他做起来那也是驾轻就熟。 离开白浮镇后,张弼先给自己占卜了一卦,依照卦象显示,这是“贞疾,恒不死”。 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卦象,贞疾就是缓疾、痼疾,通俗来说就是慢性疾病,恒不死好理解就是不会死,但却会很煎熬。 似乎从结果来看,这是吉兆,毕竟只要不死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但由于张弼背负着三种因,所以就算其一是吉,另外两个是凶他也活不了。 所以,如今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三种因果之中究竟何为头等,何为此等,何为末等。 搞清楚主次关系后再施行各种神通道法,或是逆天改命,或是偷天换日,比如说最简单的法子以禄星盘以及六丁六甲阵隐去身形,以代行之法代他受过,那就很容易了。 至于要说代过之法是否会积攒劫数,为张弼今后迎来更大更恐怖的天劫,那只能说不是天劫想多了,就是天道想多了,亦或是那纯阳小儿想多了。 回到眼前来,既然要布阵,那么就要选择布阵的类型。 正所谓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布阵之道最重要的无外乎就是天象和地形,三皇经中的太清金阙玉华仙阵虽然可行,但此阵的作用太狭隘,远远达不到张弼所想要的效果。 因此最终张弼选择了云笈八法之一会元之法中的一种阵法,名为混沦五始阵,或者叫混沌五气阵。 混沌又叫做混沦,五始和五气相结合便是这世间的五种先天之气,也就是云炁。 当初张弼在天外书香曾以紫府神庭连接先天之气之法困住那魏碑然,从而让陆卓羽一击成功。 而如今他已经通达元婴,再来布下这混沦五始阵无疑更加得心应手。 然而布阵容易,但想要得到先天五气却实属不易,所以,在布阵之前还需要做另一件事,那就是为这先天五气“塑形”。 所谓塑形,便是开天辟地,用道家的话来说,混沌初开,天地未生,气初而有形,形变而有质,这便是天地间从无到有的过程。 因此,塑形就是塑造先天五气的气、形、质。 从混沌无名的太易,到寂然无声的太初,到气始形现的太始,到形变有质的太素,最后气、形、质三者浑然一体,是为“一”,从“一”到“二”便是太极。 如今的张弼没有了神魂,即便他知晓这塑形之法的全过程,但做起来就要麻烦一点了。 而且最好找一个可以演化天象和地形之所,而这样的场所一共有两个,一个是大海,另一个则是沙漠。 但羽渊的因果已经完结,且羽渊还关联着有崇氏的命运,张弼不能贸然选在羽渊布阵,而着眼周围,这中州南方正好有一片沙漠,名为鸣沙地,中有一教派,正是鸣沙教。 随着张弼打定主意,便一路朝着鸣沙地而去。 来到中途一处市镇,正在酒肆里饮酒的张弼偶然间听到了一则消息,便是那紫云斋斋主宋文渊攻打九耀星宫未果,无功而返的事情。 这则消息虽然让张弼心中一动,却也并不在意,毕竟中州浩劫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即便中心周围有其他变故,终也影响不了大局。 只是两大势力的火拼如此轻易就能落下帷幕,看来是有人插手了。 随着张弼掐指一算,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因为依卦象所示,乃是元享、刚浸而长。 元寓意着事情的开端,享寓意着事情的发展,刚浸而长原意为阳刚渐进有兴旺,指人则上下交而志同,指事则循序缓进。 但由于这件事只有开始到发展,而并非开始到结束,对于过程来说很顺利,但对于推演全盘来说却并非如此。 因为无论是志同道合还是循序缓进,都是一种人从于事的表现,正所谓依照规矩办事,少了变通,事情纵使办的很顺利,却未必就遂人愿。 结合张弼所推演的初衷,紫云斋对九耀星宫的战事从发起到现在,并没有结束,而是被迫搁浅,如果是人干预了事,那就是在交流的过程中出现了分歧,而倘若是事影响到了人,那么就是这种循序缓进的方式并没有达成想要的结果。 总结来说,有一个人或者有一样东西迫使了紫云斋斋主宋文渊放弃了征伐九耀星宫,并且以此卦象联系张弼的初衷,也就是三个诱因,那么这一人一物便是关键。 第171章 重回故地 当一只纸鹤飞到楚华颜的窗前时,她伸手拿过拆开,只是看了一眼顿时满眼生春。 张弼在来信中一来向她问候,二来告知自己接下来的行程目的,三来则是让她代为打听九耀星宫山门前所发生的事情。 楚华颜将信收好后,马不停蹄的就去找了陆卓羽,毕竟这事儿直接去问馆主恐有嫌疑,而如今陆卓羽提升到化神期,与馆主的关系更上一层楼,由他去问方便许多。 陆卓羽在听了楚华颜的话后,首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弼,但他很聪明,或者说他和楚华颜都很聪明,即便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张弼在找他们帮忙,却又不会明着说出来。 至于张弼为何写信给楚华颜,而不是自己这种问题,陆卓羽是不会问的,更不会往心里去。 当陆卓羽带着一个结论来转述给楚华颜后,只见后者也已经披挂完整,一副正待出门的模样。 “师叔要出远门吗?” 虽然是明知故问,但陆卓羽却也同样想要帮张弼一把,羽渊一行他没有帮上多少忙,此时想来,或许每个人在张弼的身旁不管有多大的本事,都会受其照顾,而少有回报。 “是有一些事要处理,卓羽,待我转告你师尊,鸾凤阁就由他代为照看了。” “师侄谨遵师叔之命。” 看着楚华颜离去的背影,陆卓羽也平静下来,他知道张弼此番不让他帮忙一来是希望他稳固才刚提升的境界,二来也是不希望他太快掺和进这趟浑水。 化神之后,除了实力的提升外,他的心境也更加开阔,而其实只要他想,借着五气朝元的余力,将境界提升至化神中期并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如此一来,潜力耗尽,一旦陷入瓶颈,于他后期发展不利。 却说楚华颜离开后并没有赶去鸣沙地与张弼汇合,毕竟张弼还让她去做另一件事,那就是前往天池宫。 回到昔日相识的场景,对楚华颜来说却并不是故地重游,自然也就没有了睹物思人的情怀,毕竟故地不仅有故人的踪影,也有红尘中的是是非非。 一想到是非,就不由得会让楚华颜想起温月,如今的温月还盛放在天霖馆中,即便百年也不会有事,但温月的病一天治不好,那楚华颜对张弼的愧疚就仍会存在一天。 来到东尧岭的楚华颜很快就来到了天池宫,只不过就和张弼信中所略微提及的讯息一样,今天的天池宫早已沦为一片废墟,不仅人去楼空,就连原本的教派也被一群山贼霸占。 至于要说一群山贼是如何有能力从一群修真门派手中夺走派门的,这个问题张弼和楚华颜都不会去思考。 楚华颜无意剿灭此地山贼,只是隐去行踪进入到原天池宫大殿之中,随后纵身一跃,于那房梁上取下一把长剑。 这把剑古朴至极,无神无形,就是一把最普通的佩剑,即便保存的还算完好,却也终究随着天池宫的陨灭而染尘。 但是这把剑对张弼来说却很重要,对不算还活着的温月来说也很重要,这便是当初温月亲手送给张弼,却又被张弼拒绝而最终束之高阁,想要当成是镇派之宝的那把佩剑。 楚华颜取走佩剑之后,便要离开天池宫,却不料在离开之时,竟然被人察觉,随后她身后传来一个卑微的声音。 “你……是天霖馆的华颜仙子!”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号,楚华颜回过头来,只见一早为人妇的壮妇似乎有那么点熟悉,但此女实力低微,只有炼气十阶的实力,且疏于修炼,以至于丹田干涸,内息早已被这浑浊的尘世给搅扰的心魔深种。 “你是……” 原本并不打算在此多做停留的楚华颜略有些诧异的出言问道,而很快对面那女人循着一种越发熟悉的感觉,眼睛愈发的明亮。 “拜见华颜仙子,我以前是天池宫门下弟子,您……七年前曾来过这里,可还记得?” 听见她是天池宫弟子,楚华颜也不由得心中一震,毕竟和张弼有关联的人事物都会得到她的重视,只是程度大小的差别。 而如今在她看来,虽然这女子不过炼气十阶的实力,但只要肯勤于修炼,即便是以一挑十,一群山贼也不会是她的对手,更不要说当年的她还有一群姐妹了,何以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但渐渐的,楚华颜懂了。 今日的她早已嫁为人妇,虽然看上去她过的早已不如以前快乐,也变得愈发孤苦伶仃,但那是站在一名修真者的角度考虑的,但实际上今天的她很快乐,而这种快乐其实就和过去温月带领姐妹们保护村民,扑灭山火时所表现出的那种快乐一样。 楚华颜并未和这名女子多做交流,无论是向她提起尚存生机的温月,而是如今早已通达元婴期的张弼,都无疑是给她今日平静的生活徒增风波罢了。 今天的她很快乐,甚至于所有天池宫的弟子都很快乐,这种快乐是一种平凡的快乐,或许也是七百年前那位创造了天池宫的人选择在此避世而最终能够融入凡尘的梦想。 带着佩剑离开天池宫的楚华颜这才一路朝着鸣沙地的方向而去,只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名才刚犯下足以震动整个中州大案的犯人也正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明净尊者在离开了九耀星宫后并没有返回鸣沙教,而是仿佛一夜之间就失踪了,直到半个月后,鸣沙教的左右护法在察觉事情有异的时候,这才派人去九耀星宫询问教主的下落。 而当明镜尊者得知师弟离开后并未回到鸣沙地,顿时大吃一惊,当即吩咐所有门人下山找寻,就算将方圆千里之地的土都给翻新过来也在所不惜。 但遗憾的是,这样的找寻还是没有结果,即便是凭借各种秘法也完全感应不到明净尊者的下落。 而就在所有人都隐约有种不祥预感的同时,此时一张熟悉的面孔突然造访了九耀星宫。 “阁下是……魏碑然!” 明镜尊者看到眼前的魏碑然,心中不由得就会回想起当初山门外所看到的场景。 不得不说,不仅东方素问等人不喜欢这个人,明镜尊者同样也很反感。 真武大帝的道统固然堪称惊世骇俗,但对于凭借后天修炼努力想要追赶乃至超越先天的修真者而言,对于这种时常将“我爹是谁”挂在嘴边的修士本能的就会有一种歧视。 只不过碍于对方强悍的实力,以及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神秘的来历,让明镜尊者耐着性子和他见了礼后,问起了来意。 “我已经听说了明净尊者下落不明的消息,此番前来正是想要以师尊之法为九耀星宫出一份力。” 随着魏碑然话音落下,明镜尊者先是表达了谢意,然后略一思索,在理清了前因后果后,将几分怀疑和几分恍然尽数压在心里,随即说道,“一切就拜托道友了。” 有了这份授意,魏碑然也并不谦逊,直接就开始动用他师尊的司命之法,而当明净尊者的魂魄突然乍现于当场的时候,现场所弥漫的黑水死气让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沉。 如此看来,明净尊者早就已经死了。 第172章 杀人凶手 “师兄,我恨,我恨呐!” 化作魂魄而残存的明净尊者表现的捶胸顿足,而周围的黑水死气也伴随着他那滔天炽热的怒火而升腾。 明镜尊者见状也不由得万念俱灰,他们明镜、明净两师兄弟不仅出自同门,也拜在同一个师父门下,数百年来的修真一途,早已让他们达到了心意互通的地步。 至于他两为何不在一起修炼,而是分立两派,一南一北,便是在于两人都很清楚,灵山虽好,却是一处死地。 关于这个问题如果是由张弼来回答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灵山之中有一灵源,灵源中又自主产生出灵气,而这磅礴的灵气终年来灵山中弥漫、环绕,虽然足以养活十亿人,却也将周遭的环境彻底隔绝了开来。 毕竟灵气的饱和是一柄双刃剑,人体并非灵体,就算修炼到拥有道体后也仍旧还是实体,除非是成仙后舍弃肉身而拥有仙身才能让自己彻底的成为一具“意识体”。 但就目前而言,修士想要吸收绝对纯度的灵气,和吃了足以致死的毒药没什么区别。 因此,充裕的灵气不仅将灵山和周遭的环境彻底隔绝开来,也在潜移默化的改造九耀星宫门人的体质,即便不会彻底的让他们成为灵体,但长期维持之下,就造成了宗门和仙门的差异。 而两位尊者在一经察觉到这种状况后,为了避免情况恶化,便开始着手进行一系列措施的缓解。 至于为何是缓解而非根除,便是在于他们并不想破坏那灵山,而只是让危害能够将至最低。 于是乎,明净尊者便离开了九耀星宫,前往南边的鸣沙地创建了鸣沙教,表面上看是兄弟两分道扬镳,但实际上却是借助那“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之地,将九耀星宫中愈发炽盛的灵气转移至沙漠之中,避免有一天灵山中的灵气浓郁度达到了百分百,而彻底的沦为死地。 此举相当于泄洪,只是泄洪两地相距超过万里之遥,如此绵长的距离一来是给予双方一个缓冲的余地和可弥补的空间,二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毕竟灵山虽有诸多危害,但总的来说却是修士梦寐以求之地,断然不能让外人染指,因此才会搞得这般故布疑阵。 而如今,明净尊者死了,即便有其他人执掌鸣沙教大权,却也无法和明镜尊者同心同德了,可以说明净尊者的死不仅是让明镜尊者失去了一个师弟那么简单,还破坏了师兄弟筹划数百年来关乎修炼成仙的整体布局。 不管是谁,明镜尊者发誓自己必报此仇! “师弟,告诉我,究竟是谁竟然对你痛下毒手,我明镜发誓,纵使天涯海角,誓杀此人!” 随着明镜尊者一番宛如急怒攻心的话一出口,就连魏碑然也不禁有些动摇,毕竟那种找寻凶手的誓言当中还夹杂着一重含义,那就是找寻真相,甚至是一种宁愿错杀十万人,也绝不放过罪魁祸首。 “张弼!” 随着一个名字从明净尊者的魂魄口中说出的刹那,明镜尊者却是出奇的镇定,毕竟这个答案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了,甚至于几乎是在看到魏碑然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浮现在脑海中。 虽然他并不知道魏碑然和那叫做张弼的魔头到底有什么瓜葛,但就自己为罗云厚之死调查的结果来看,张弼此人非但没有任何为恶的行径,相反他还是一个大大的“福星”。 毕竟他给很多人都带来了机缘造化,也得到了很多人的青睐,这样的人就连明镜尊者都想大力与他结交,遑论与他为敌了。 但如今,明净尊者亲口对他说出张弼就是杀他的凶手,更是有一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感觉,由不得自己不信。 然而,一想到那魏碑然的嘴脸,却是让明镜尊者心中的怀疑愈发强烈,以至于在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是用深沉的口吻说道,“此事我自会查证,若是此人真的杀了师弟,我必将此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然而,此言一出,却是让那魏碑然心中一震,随即露出几分诧异之色,毕竟这个结果和他想象中差的可是太远了。 “尊者可是不信我之言?” 不怪魏碑然会有此一问,但反观明镜尊者却仍旧还是板着一张脸,而遭逢如此变故,却仍旧能够迫使自己静下心来,就和当日面对张弼要杀死那皇帝老儿时,吕翔的第一反应就是“刀下留人”一模一样。 没有这种心性,如何踏上百折不挠的修真一途。 只可惜的是,这种韧性是继承了真武大帝道统的魏碑然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 “本宫做事,自有主张,如今我九耀星宫遭逢如此剧变,就不招待道友了,道友请便!” 明镜尊者说完后就带着手下和鸣沙教前来报信的门人一同掉头返回了九耀星宫之中。 看着空无一人的现场,魏碑然气的浑身都在发抖,生平头一次有了一种“竟然连师尊的名号都不好使”的错觉。 之所以是错觉,而不是最直观的感受就在于他并不承认这个事实,尤其是想起自己这条修仙路如此平坦,简直如履平地的时候,他对师尊的崇拜就愈发深刻。 真武大帝是谁,自然无需多言,单凭三教之中都会尊享其名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其不凡来。 这样的神只任谁见了不是跪倒在地膜拜,以及恳请天神的垂怜与恩赐,为自己开启方便之门呢? 随着魏碑然逐渐定下心来,随即释出元神,联系另外那个在千里之外的本尊,随即穿越千里形神合一,再次看向眼前之人时,眼睛里散发出森然的凶光。 楚华颜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中震惊的同时,也在迫使自己强行镇定下来,她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意图,面对此危难关头,却是在展演一笑后说道,“阁下找我意欲何为?” 魏碑然看着眼前的楚华颜,说实话他的心里也并不如他表面上那么平静,尤其是想到那张弼,更是会让他联想到二度败北之耻。 这种耻辱难以置信,却又深深的刻印在他心里,尤其是第二次,当他展现赤凰神威,却竟然在瞬息之间就被对手给制服,那种岂有此理也让他的道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此番他先杀明净尊者,又打算截杀楚华颜,便是想要让那张弼成为全天下的敌人,但明镜尊者的态度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而如今看着眼前的楚华颜,不由得也会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对是错的疑问。 这种自我怀疑对他这种人而言完全是多余的,就算他不知道什么宿命传承,不知道自己只是真武大帝人格化的替身而已,但他的心中也会有一种想方设法要与真武大帝这个名号合为一体的狂热信仰。 我就是真武大帝,真武大帝就是我,甚至于天上那个真武大帝才是他的替身。 狂妄逐渐侵占脑海,也让魏碑然开始凝聚一身浩瀚的灵气,身具道统的他,能够展现无与伦比的力量,即便这种力量不过只是最低微的“术”,却仍旧能够轻易的杀死任何人。 即便对手是悟道期的大能。 第173章 第三次交手 然而就在那魏碑然即将出手之际,楚华颜的身上突然升起一片云雾缭绕的朦胧之感,将她罩在其中,并于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当场。 等到魏碑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现场哪里还有楚华颜的身影,就连气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下子,他终于是开始慌乱了起来。 楚华颜逃走,势必会引来天霖馆的报复,而一想到当日在九耀星宫山门外,无论是东方素问还是那顾往昔,都是自己看不透的人,更不要说师童了。 不行,不能让她返回天霖馆。 随着魏碑然心中一动,随即开始展现无上神通,一时间山移地走,只是瞬息之间方圆千里之地的灵气都因他而翻腾,而这无数灵气之中有一道便是之前楚华颜所留下的。 却说此时的楚华颜早已借张弼所传授她的符箓之术遁走,却并不会完全脱离那魏碑然的掌控范围。 而如今自己遭逢变故,供奉在鸾凤阁中的牌位自然就会将讯息传递出去,只要司马过鲫得知消息,告知馆主,便能为自己化解危难。 但是,相比起师门的底蕴而言,她更加信任张弼,而且她坚信张弼一定能料知自己如今的处境。 此时的张弼的确已经在赶来的途中了,他以书信告知楚华颜来鸣沙地见面后,又岂能不测算一番此行的吉凶呢? 只不过即便张弼现在来了,也不过只是给那魏碑然送菜而已,所以他此时要做的不仅是维护楚华颜周全,还要给那魏碑然第三次的败北。 随着时辰推移,三方斗法也逐渐来到最高潮。 魏碑然神通广大,在探查到楚华颜下落之后,便以画地为牢、缩地成寸之法快速赶来,而来到中途,等待他的却是另一个杀阵。 当魏碑然陷入杀阵之中时,一开始并没有将眼前阵法放在眼里,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个阵法并非以灵气驱动,周围也没有大型的聚灵法阵,这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 “又是你!” 随着魏碑然咆哮了一声过后,再次抖擞精神,他化出两尊龟蛇,玄龟伏地,玄蛇悬空,一上一下自成方圆,而他也同时化出本尊与元神,分立震、坎之位,顿时一汪黑水自地底浮现,逐渐弥漫整个方圆,渐成一块黑色的坚冰。 黑冰之中映照着天地万物,但那并非凡尘,而是幽冥。 幽冥为虚、为危,虚者气形之象,危者阴阳相生,此法和张弼所布下的混沦五始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演化混沌无极之道。 由于玄武乃是阴阳合体,龟为阳体,蛇为阴体,本就十分罕见,比起张弼要塑造“气、形、质”来演化混沌无极之道更为便捷。 此术一出,即便早已身在百里之外的楚华颜也感到身形一滞,动弹不得,而当她想要催动灵气,却发现灵气仿佛浮于九天之上,根本不听使唤,不由得大吃一惊。 而如今灵气凝滞,一身修为如同泥牛入海,还原为普通人的楚华颜顿感脚下虚浮,难以为继,顿时坐倒在地。 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要命的便在于如今已然三百余岁的她,一旦失去了一身浩瀚精元和灵气,以修真之法凝结而成的道体不复,生命力回归凡人之躯的瞬间便已枯竭,脸上顿时呈现出将死之状。 而与此同时,张弼在察觉到那魏碑然意图的同时,也开始有了行动。 与那真武传人的三次交手都是在互不相见的前提下,此举对张弼有利,毕竟双方实力有着巨大差距,一旦肉身动武,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而如今,张弼在外布阵,以自然之理影响山川地势的变化,更为得心应手。 魏碑然的目的是在于彻底扭曲一片天地中的灵气,剥离灵气之中的阴阳五行,毕竟灵气从太极中来,便能自太极中灭亡,正如同当初魏碑然能自黄道之中附身于那楼观派弟子的身上,那么张弼和陆卓羽自然也能将他从黄道之中送走。 而如今张弼要做的便是再生四象两仪,让被禁锢的太极重新恢复活力,延续楚华颜的生机。 但由于玄武本就是阴阳合体,且魏碑然实力达到了分神期,即便张弼有办法恢复四象,终究绕不开阴阳二道。 所以张弼求同存异,既然四象受锢于玄武而无法再生,那么就反其道而行之,借由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的本源,来迫使阴阳合体的玄武因为达到圆满而不得不分离为四象。 这个道理其实就和丹鼎派修真是一样的,当达到一个境界的大圆满之后晋升到下一个境界,此法不可逆,同样也不可违。 圆满的太极自然就能诞生出两仪,而圆满的两仪自然也可以生出四象,正所谓成仙之路一步一个台阶,但不仅成仙如此,天地万物的造化皆由此出。 想要让太极达到圆满,迫使其分割成两仪,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重新布置一个混沦五始阵。 之前张弼所布下的混沦五始阵乃是以此演化混沌无极之法来为楚华颜争取时间,虽然时间争取到了,却未尽全功,而此时张弼重新布阵,以更加深奥的仙家妙法施为,顿时有了结果。 当魏碑然察觉到被他掌控的四象之上有一股恐怖的力量正蓬勃待发,一时间诧异非凡。 在过去他与人斗法之时,这种现象并非没有存在过,但无论是哪一次与人交手,最终赢的都是自己。 便是在于道统传承之中不仅有着真武大帝所传授的诸般妙法,更是因为今天的真武大帝已经成仙了。 换句话说,魏碑然只是在走真武大帝走过的老路,而且这些路无一例外都是坦途,其中有真武大帝经历的分享,也有其成功的因果见证。 纵使是比魏碑然实力更强的悟道期大能,在这种最顶级的宿命轮回当中,也必将败下阵来。 但是张弼的存在,并不存在于任何一段因果当中,他不仅没有在凡间留下任何道统,也因为飞升之时舍弃肉身的缘故而和凡尘绝缘。 如今再次临凡的他,本质上来讲就是一个全新的人,和宣和真人毫无关系,和过去那个张弼更加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他死了,不会回到仙界,也不会进入轮回等待下一次转世重生的机会,而是直接灰飞烟灭。 因此,当张弼以此身进入到那魏碑然的因果当中后便成为了最大的变数,甚至于还能够将那魏碑然和真武大帝这两个身份剥离开来。 饱和的太极诞生出了两仪,很快过量的云炁导致两仪也再度饱和,当四象再现尘寰的同时,几乎要停止呼吸的楚华颜,终于又贪婪的呼吸了一口茁壮而又沸腾的灵气,瞬间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