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云端:沧海遗珠》 第001章 久别再见 这是高中毕业十年后的同学聚会。 萧晨歌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周芊芊,周芊芊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萧晨歌,正在滔滔不绝的红唇忽然有些难以置信地微微张开,笑容也变得僵硬,美目中一股寒气升起。 李臻向萧晨歌招手:“萧晨歌,你真的来啦?这边坐!” 萧晨歌局促地笑,对沙发上的周芊芊、冯蕊等女同学点头示意,不太自然地坐到了李臻身边,垂着双眸,听大家聊天。 事实上,萧晨歌根本不清楚她们究竟在说什么,她从来就没有融入过同学间的小世界,对她们说的很多事情都一无所知。而他人也不知道怎么和这个仿若异世的同学接轨,没有人招呼她。 唯一一个能和她说上几句话的同学,李臻,在她落座后跑到外面安静的地方接电话去了。 萧晨歌更感不安,紧张地咬着下唇,双眼像是没地方放,与人短暂地接触后,总会迅速地转向其他地方,顺便附上不知所措的笑。 这番举动落在周芊芊眼里,她笑起来,明媚艳丽,粲若朝华:“萧晨歌,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孩子应该九岁了吧?” 众人的目光“刷”地全部集中到萧晨歌身上。 萧晨歌,在高考前被查出怀有身孕。 这段记忆,自然牢牢盘踞在大家的脑海中,忘记什么,她们也不可能忘记这个。 这么多人都期待着…… 萧晨歌心里有几分难过,但她素来不会说谎,便认真回答:“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明白了什么,好奇的目光中倏忽间多了同情。 周芊芊端起一杯饮料,貌似随意地说:“没有?那就是打掉了咯!其实这样最好,到底是私生子,他爷爷奶奶肯定是看不上的,自己也一直会受到别人的歧视。” 这到底是在讽刺还是安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明白周芊芊的意图。 “哦。”萧晨歌不知道怎样接话,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那么,你现在结婚了吗?” 面对周芊芊的追问,萧晨歌显得极为窘迫,只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结婚?是怕别人在意你的过去吗?” 周芊芊身边的冯蕊捏了捏周芊芊的胳膊,示意她不要穷追不舍,但周芊芊不为所动,双目死死钉在萧晨歌脸上。 大家都看出几分不对劲,有人起身离开,有人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吃东西。 萧晨歌叹了口气,这样的问题,她该说什么好?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对。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回答了,她向来都是这样。转念想到来此的初衷,暗地里鼓了鼓劲,迎上周芊芊的双眼,直接忽略了周芊芊的问题,单刀直入:“哦……周芊芊,我听说,你爸在市规划局?” 问题和答案的对接太诡异,周芊芊立刻冷了脸子:“萧晨歌,你什么意思?” 萧晨歌有些惶然:“不好意思,有点私事想向你打听一下——我说明一下,这件事和刚才的事情无关。” 大家便对外面的传闻越发信以为真:和你的事情无关你打听什么?看来萧晨歌自从高考前家中遭惨变之后,脑子真的有点不太正常。 周芊芊挑着眉:“是又如何?” 其实,她的父亲是X城主管城市规划的副市长周阳生,在市规划局,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周芊芊并不打算向萧晨歌解释。 “最近在开发东城区可杨村,我家就在那里。现在别人陆陆续续在搬家,可我不想搬。我想问问,还有回旋余地吗?” 周芊芊极不耐烦:“这件事情我也知道,已经确定下来了。” 萧晨歌黯然失神:“这样啊,到底迟一步……我想亲自问问你爸,不知道你能否引见一下?” 她今天就是为此事而来。 可杨村紧靠X城,离市中心尚有二十余公里。如今,随着城市土地的短缺和开发的边缘化,身价也水涨船高,一下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地盘。 副市长也是你这种人想见就见的? 周芊芊冷笑着:“我去过那地方……又破又烂,到处都是垃圾,给你们补偿一套新房子,这是帮助你们,你怎么不识好歹啊?” “我在那里长大,我不想离开。” 你以为你是谁?说不离开就不离开? 周芊芊怒极反笑:“就算你见到我爸,事实也不会因此改变,这件事是集体决定,不是我爸的私事。” 萧晨歌颜色黯淡,喃喃自语:“真的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 周芊芊目中的蔑视一览无余:“城市要发展,大家的生活要更文明,就只能牺牲一些肮脏的、拖后腿的东西,那地方有什么好眷恋的!” 萧晨歌对周芊芊的话不以为然,又问:“如果……” “萧晨歌,我说这事情已经定下来,没有人可以再变更!”斩钉截铁地说完,周芊芊起身来,向着大门外走进的几个人走去,转向离萧晨歌最远的地方而去,淹没在昏暗的灯光中。 萧晨歌顿时有些气馁和沮丧,犹豫着是否再去问问周芊芊。但勇气这东西向来是只能用一次的,再而三,三而竭,说的就是它。 李臻从外面进来,发现同学多少都有点躲着萧晨歌的意思,有些奇怪,但想到萧晨歌以前就不太合群,也就没想那么多。 捅了她胳膊几次,萧晨歌才发觉:“什么事?” 李臻说:“你知道今晚是谁请客吗?” 萧晨歌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她只想问了事情就走人,管他谁请客不请客呢。“哦”了一声,又觉得这样很不礼貌,补充问道:“谁啊?” “蓝总啦!” 蓝总?萧晨歌不记得哪个同学名叫蓝总的。 “……你那里既然搬迁,包子店是开不成啦,是不是?”李臻关心地问,就是在“夜来香”包子店买包子,李臻才发现十年不见的萧晨歌居然是包子店的老板。 “……应该是的。” “那我给你介绍蓝总,去鸿升上班吧,蓝总很照顾同学的。”李臻不由分说就拉起了萧晨歌,向周芊芊刚才去的角落而去,萧晨歌迟疑着,可李臻的热情并不容易被打断。 “蓝总!我给你介绍一个同学去鸿升上班怎样?”李臻将萧晨歌往周芊芊身边男人跟前一推。 男人被一帮子同学包围着,经李臻推搡了一下才抬起头来,而周芊芊意欲拦住李臻已经来不及,那人看到了萧晨歌。 萧晨歌顿时愣住。 男人也愣住。 那样清俊硬朗的面容,那样挺拔颀长的身姿…… 萧晨歌恍惚听见李臻在介绍:“蓝总,你刚才进门,没见到我们的老同学萧晨歌,同学啊,不认识了吗?萧晨歌,这是蓝总,蓝柯枫。” 萧晨歌只是愣愣看着蓝柯枫,嘴唇微张,最终却终究徒劳地低下头去,然后一言不发地在众人的诧异中转身。 李臻愣了愣,压低了声音惊叹:“听说,她自……有点儿不太正常,难道是真的?萧晨歌真是太可怜了!” 蓝柯枫依旧神色淡淡,像是没听到李臻的话,对周芊芊说:“我们那边坐。” 周芊芊神色一松,给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李臻在同学间转了一圈,又坐到萧晨歌身边,不管怎么说,萧晨歌也算是自己带来的,怎能让萧晨歌落单呢? 就叽叽咕咕说了起来:“我说的蓝总就是蓝柯枫啦!他之前回国,接管了他爸的公司。我就在鸿升做事,蓝总比较照顾同学……周芊芊和蓝总是不是很配?听说,高中的时候两个人就好上了。也只有周芊芊才配得上蓝总吧,她聪明漂亮,国外名校博士毕业,去年回国,参加了一部电影的拍摄,虽然只是女二号,可是起步很高哦,对了,他们快要结婚了……” 萧晨歌的神色骤然一窒,良久,方才打断李臻滔滔不绝的话:“你是说,他们……” “是啊,他们要结婚了,就在国庆节。” 萧晨歌缓缓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臻又说了半天,都是同学间的事情,但萧晨歌没有再作声。等李臻再次接了个电话回来,却发现萧晨歌已经不见了。 第002章 相见惜晚 程子墨推开门,穿过短短的走廊,拐过花坛,走进大门,掀起淡紫色碎花门帘,果然看到萧晨歌在屋内。 萧晨歌捏着湿毛巾,将萧晚晚身下的凉席擦了一遍。在这个距海边只有百来里的北回归线城市中,无论多热的天气,萧晨歌从来不在萧晚晚的屋内开空调,宁肯每天为萧晚晚擦洗一遍又一遍。 “晚晚姐,我来了。” 程子墨打过招呼,然后缓步踱到院子中,将花坛里的芙蓉花摘了一朵,配上几朵兰花,胡乱地插在萧晚晚屋内的花瓶里。 “晨歌,你说,好看不?” 萧晨歌嘴角浮上笑容来:“真好看。” 程子墨也笑了。萧晨歌说好看,那就是真的好看。她认为的好看不在于章法,不在于技巧,只在于那花的勃然生机。 待程子墨走后,屋内寂静无声,许久,萧晨歌看着萧晚晚说:“姐,子墨现在做警察,是不是特棒?小时候,他不怎么说话,大家都以为他是哑巴呢……” 任由萧晨歌唠唠叨叨说着,萧晚晚自然是一动不动,十年来,无论萧晨歌对她说什么,她都是一动不动。 十年前那一场车祸,让二十二岁的萧晚晚成了植物人。 十年来,萧晨歌开起了前院的“夜来香”包子铺维持生计。包子铺聘了一对牛姓的乡下夫妻,生意越来越好。虽然包子贵得不是一般,但是依然供不应求。 这一片被市政府纳入规划中,这两个月,邻居们已经搬离得差不多。诚如周芊芊所言,这里脏差乱,的确应该改造整治了。但是,萧晨歌知道,姐姐不想走,她自己也不想走。 萧晨歌就这样长久地呆呆看着萧晚晚,希望能从萧晚晚脸上看到一点点异样。可是,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让人窒息的安静。 就像千万个夜晚那样,千万次失望。 “有人在吗?” 已经是有人第三次在叫门,萧晨歌起身来,走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下,一个青年男子打量着院子。 萧晨歌的院子并不算小,对着街道的三间房辟出来做包子生意。侧面的大门进来是个花坛,花种繁多,四季不败,中有石凳石桌,还有一丛绿油油的修竹,覆盖面很大。与花园并列的西面是一片小菜园,南瓜蔓、丝瓜蔓一直伸到围墙外。 蓝柯枫对这里是很熟悉的,只是多了院子中间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小溪从东面的客厅低下流出,西面流到外面。溪水中间那段斜插入花坛下,靠南的是一汪半米深、一平米左右的水洼,靠北的却无可探清到底有多宽,尤其是花坛中铺下的藤蔓遮得严严实实。 溪水中间或钻出几条活泼的青色鱼儿,将这一院的生物都点活了,真是独具匠心,蓝柯枫不得不赞叹。 他知道萧晚晚喜欢这个地方,当年萧家经济十分拮据,萧晚晚为此出去打工,可是当别人要买她家房子的时候,萧晚晚一直坚持不肯卖。虽然当年的房产并不多值钱,但是对萧家姐妹也是一大笔数字。 萧晚晚自有打算:她打工挣钱供萧晨歌念书。虽然日子苦点,但是等萧晨歌大学毕业,只不过几年时间而已。 经过这么多年,萧晨歌能将小院完整无缺地保留下来,并且打点得越发漂亮,真是不容易,也怪不得她不愿意搬走——在这个房价越来越高、人们只能蜗居一隅的时空中,能拥有这么一块安静的栖息之地,无论是谁都不肯搬的吧。 这里就像是世外桃源,何止萧晨歌,蓝柯枫认为自家的别墅都不及这院子生机盎然、情趣蓬勃。 令人昏昏欲睡的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上,花坛内蜂舞蝶绕,很是繁忙,为这午后增添了几分慵懒。 萧晨歌看着蓝柯枫,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是回到了许久以前的某个午后,温柔的,甜蜜的,言笑晏晏。只是,那样的过往终究太疏远,太过遥远,遥远得让人怀疑是真是假。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右面屋子中浅紫色的窗帘,被分开依在墙后,只留给她一点碎花的影子。 那里住着萧晚晚。 蓝柯枫看见她也是怔怔不语,挺俊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越发俊朗,眼中那一潭冰冷的湖水渐渐变得涟漪摇动:“……我来看看你……姐姐。” 连称呼都省却了,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叫她“萧晨歌”? 有什么卡住喉咙,无法出声。 蓝柯枫看到的萧晨歌一身T恤牛仔裤,碎发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泽,手中托着一个空果盘,眼中神色是迷茫的讶然和疏离的淡漠,正是对一个闯入者有礼貌的质疑和拒绝。 不过她是那么有理由理直气壮,蓝柯枫的手指没来由地有些痉挛。 许久,萧晨歌迷离的眼神才像回到躯体,轻声说:“进来坐吧。” 将他领到客厅中坐下,站在冰箱前,没意识地抹着果盘,问道:“喝点什么?” “随便。” 虽然从在院子里看见一院的姹紫嫣红和勃然生机时已经相信钟静缘果不食言,这些年将萧晨歌照顾得不错,但是直到进入房中看到她的生活和常人无异,蓝柯枫这才松口气。 萧晨歌打开冰箱,一见空空如也,歉意笑笑:“你先坐着,我到厨房去给你拿点冰水。” 这样的歉意是对待任何一个客人的,蓝柯枫说:“不用客气。” 原来,客气和疏离果真是保持互不伤害的最好办法。 萧晨歌放下果盘,从桌上顺手操起一个水壶出去。蓝柯枫有些惊讶,他明明看见冰箱内有两大瓶冰水,都是用可乐瓶子装的,萧晨歌怎么会说没有,而要去厨房拿呢? 蓝柯枫看到正朝大门的八仙桌上玻璃镜下压着几张照片,基本上是萧晨歌姐妹多年前的照片,还有萧父萧母的一张合影。 当年的萧晚晚,温柔大方,善良热情,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纤细、灵动雅致。她念书不多,却勤奋好学,知书达理。尤好声乐,没能弹上钢琴、小提琴那样昂贵的乐器,在那些费用不高、可以自学的乐器中倒混得风生水起。 她就是所有人梦想中的邻家姐姐。所有男孩子都爱的邻家姐姐。 只是,那样一个如花一般的女孩儿,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第003章 无需承诺 来不及细看,已经听到萧晨歌的拖鞋在院子里“吧嗒吧嗒”,蓝柯枫坐回门旁的沙发上。 萧晨歌给蓝柯枫倒了一杯水,自己拿了另一个杯子喝着,在蓝柯枫对面坐下,指了指顺便捎来的一盘葡萄,是疏离和客气的笑容:“没什么好招待的——吃吧,有点酸。” 蓝柯枫拈了一颗葡萄吃,“噗”地飞快吐出,萧晨歌诚不欺客,果然酸,很酸,非一般的酸。 萧晨歌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举动,蹲在茶几下翻了翻,嘀咕道:“我记得这里有一包烟,子墨留下的,怎么不见了。” 蓝柯枫摆手道:“不用找,我自己带了。” 萧晨歌似乎有些惊讶,愣愣看了他一瞬,但没有说什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端起水,浅浅啜了两口。 蓝柯枫也喝了一口,说:“这里要拆迁,我看到许多人都搬走了。” 萧晨歌似乎不明白蓝柯枫为什么要提及此事,随口应道:“哦。” 蓝柯枫有些意外,难道萧晨歌不在乎这件事吗?还是说她最终决定要搬走? 同学会后,他向李臻了解到萧晨歌找周芊芊的缘故,这几天,他一直留意可杨村的事情。 如果萧晨歌想通了,要搬走,其实也不错的。不管怎么说,这里在一年之内都会是建设工地,灰尘漫天,不适合居住。 如果真要搬走,就有大量的事情要做,萧晨歌并无亲戚,蓝柯枫认为自己能够帮得上忙。便说:“这里很快要被开发建设,不适合居住。如果你要搬走,需要什么帮忙的话,尽管告诉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蓝柯枫将一张名片放在萧晨歌面前,那上面列举了四五种联系方式,他所有的对外公布、不对外公布的联系方式全部在上面。 萧晨歌拿起名片,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谢谢你。” 安静的午后,两人面对面坐着,竟然找不到一句话,蓝柯枫一口接一口地喝水,虽然尽量将每一口水的水量都减到最小,但还是很快就见了杯底。 而萧晨歌,默然看着自己眼前的水杯,根本没有给他续水的意思。 手指在沙发畔轻轻顿了顿手指,蓝柯枫说:“晨歌,你,你还恨我吗?” 萧晨歌像是很意外有这样的问题:“我为什么要恨你?” “当年,当年……”蓝柯枫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这种感觉,这十年中,他从未再次拥有过。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冷静持重的。无论多么危急的关头,他都不会乱了手脚。 萧晨歌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打断他的吞吞吐吐:“当年我也喜欢你,两厢情愿,你不必耿耿于怀。” 听到这句话,蓝柯枫的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压在那里。 “若不是我……而那时,我没有站出来保护你,我对不起你,我不敢奢求你原谅。”说出这句话,没有预料中的轻松,那块大石头,依旧沉沉地压在原地。 萧晨歌想了想,看着蓝柯枫,淡淡道:“所以你就觉得我恨你?” 蓝柯枫一时怔住:难道不应该恨他吗? 蓝柯枫不知道怎么解释,更不知如何去表达:“是……我恨我自己,我想给你幸福,却带给你灾难……” 屋子中陷入安静,萧晨歌望着前方,眼神空洞地穿过蓝柯枫,轻声说:“其实,我早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未来,我从没想过索要你的责任或者承诺,你不必内疚……” 从来没有…… 蓝柯枫的手再次蜷缩起来,她是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吧!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有理由这样想。是他,不但毁了她的前程,而且,间接导致她最后的亲人变成植物人。 片刻的寂静后,萧晨歌说:“听说你和周芊芊快要结婚,先恭喜你了。” 蓝柯枫的心再次狂跳,手禁不住颤抖,端起桌上的水,一口喝干——可是,杯子里早就滴水不剩了。 颓然将水杯放在桌上,蓝柯枫起身来,脚步有些踉跄:“我可以去看看你姐姐吗?” 萧晨歌一双秋水般的眼睛定定看着他。 蓝柯枫以为她不愿意,自我解嘲地摇了摇头:“追根溯源,其实我才是害你姐姐的凶手。这一声‘对不起’,我已经迟了十年。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萧晨歌长时间没有做声,那少见的严肃姿势,像是在追寻一个非常艰难的答案。她的神色忽而紧张,忽而难过,忽而凄凉,忽而绝望,忽而怨恨,忽而释然,忽而平静…… 蓝柯枫从来没有在短暂的时间内见过一个人的神色如此丰富,带着几分诡异和神秘,还有陌生的、甚至惊悚的凉风嗖嗖刮过,蓝柯枫回想起以前萧晨歌说过的一些事情,忽然脊背发凉,不由得紧握双拳,起身来,站到萧晨歌身边,紧张地四下张望,除了院子中微微晃动的树影,一切寂然。 可这样的寂静本身就是一种阴影,蓝柯枫只觉得双手已经渗出冷汗,但他还是不声不响地站在萧晨歌身边,只不过贴近了一些。 过了许久,萧晨歌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一般,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渗出。她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和自己挨得很近的蓝柯枫,然后起身来,径直走向萧晚晚的房间,蓝柯枫稍微迟疑,跟了上去。 萧晚晚的房间宽敞明亮,就像童话里公主的卧房一样温馨,弥漫着梦幻的气息:所有的颜色和家具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和配置的。 在西面还巧妙地设计了一个阳台,阳台上种着几株蓝柯枫从未见过的花卉,清香四溢。那个方向能让阳光充足照耀,萧晚晚的床是活动的,启动机关就能将床置于阳台,萧晚晚可以沐浴在阳光中。 出人意料的,萧晚晚虽然有些憔悴,却并不显得枯萎。显而易见,萧晨歌在萧晚晚身上花了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 这样的现象,在医学界,算得上是奇迹。 “晚晚姐,对不起,我来迟了!” 蓝柯枫深深鞠了三个躬,鼻腔内凝噎。 窗外的蝉鸣一声接一声,叫得人心慌,像蓝柯枫此刻慌乱无依的心,他低低地对着萧晚晚,良久良久无法直身。 时光流逝,少年的岁月一晃而过,那样在梦中也不敢回想的岁月,竟然那样快就不见了影子,只有萧晚晚的沉寂在提醒喧闹的人世间那永不会更改的命题:命运是这样不可把握,不可违逆。 萧晨歌在一边轻声说:“姐,柯枫看你来了。你不要恨他,要怨就怨我吧。是我不好。不过,晨歌知道,姐姐任何人都不怨……” 柯枫…… 蓝柯枫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萧晨歌,可她只是垂着眸,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是怎么称呼他的。 萧晨歌微笑着,轻轻哼起来:“尘世间四处飘零的花籽,落在哪里都努力开,若是你经过看我一眼,颜色就在那一刻永不败,芬芳也经久恒远,若是你将我轻轻采摘,我愿在你窗台,掬一捧清凉月光,伴你沉醉入梦来……” 这是萧晨歌以前曾经爱唱的歌,说是萧晚晚教给她的。她那样的轻轻吟唱,柔声细语,将那令人昏昏欲睡的蝉噪也减弱了三分力量,犹若一剂清凉,浇灌得蓝柯枫满心酸苦,他一时痴迷也心酸。 她这样轻易的饶恕,是否因为累了? 累了,自然容易放下。 放下,就意味着再也不会关心。 第004章 再度重逢 许久,萧晨歌轻声说:“只要来看望姐姐的,我都欢迎。” 蓝柯枫见她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光晕,就像瓷上青釉,那样安详宁静,动人心衿,看得蓝柯枫呆了。 当年,他也就是为了她的柔和宁静而难以矜持,犯下滔天大罪。此时,再次沉浸在这样的温柔中,却心痛得收缩。 再次坐在客厅,两人再也找不到任何话语。 当年那样彻夜谈心的时光,当年那种有永远都说不完话题的时光,一去不返。时光并未流逝,流逝的是我们自己,早已找不到来时的路。 萧晨歌的目光穿过蓝柯枫身后开着的玻璃窗,始终停驻在萧晚晚卧室的紫窗帘上,她的目光有时候清亮,有时候又显得呆滞、无神。 “我……还会再来看你。今天就先走了。” 蓝柯枫再也没有坐下去的理由。 萧晨歌像是做梦一般回过神,似乎将蓝柯枫的话回想了一遍,然后说:“哦。”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蓝柯枫的脚步沉重得几乎迈不开。上了车,他摇下车窗要说“再见”,萧晨歌纤弱的身子已经转过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那句到嘴边的“再见”就生生湮灭在空气中,一如当年的不辞而别。 “尘世间四处飘零的花籽,落在哪里都努力开,若是你经过看我一眼,颜色就在那一刻永不败,芬芳也经久恒远,若是你将我轻轻采摘,我愿在你窗台,鞠一捧清凉月光,伴你沉醉入梦来……” 好几天,蓝柯枫的耳边似乎都飘荡着这样细碎而淡雅的一首歌。 那些不被命运眷顾的人,生命就如草芥一样卑微。 牛叔夫妻终于将新的包子铺手续办齐,准备在国庆节那天开张。 近期无事,牛婶提出给萧晨歌看着萧晚晚,动员萧晨歌置办一身喜庆的服装在开业那天穿,萧晨歌简单收拾一番就上街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X城逛街,更别说逛服装店。牛叔的女儿牛青草说女孩子都喜欢去世纪商城地下一层购物,物美价廉。 萧晨歌穿过老包子铺前面的小马路,就上了大道,等公交。这地方交通倒是极为便利,不出十米就是大路,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少。 果然像牛青草说的,世纪商城地下一层的女孩子衣物琳琅满目。萧晨歌随便挑了两套,走着走着才发觉自己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了,全部都是服装专柜和装扮齐整靓丽的服务员。 她突然动了心思,要给姐姐买套衣服。萧晚晚以前喜欢粉红色衣服,因此她每进入一家都专拣粉红色的看。 可惜看了很久都没有中意的,就在她觉得不会看到合适的衣服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一件淡粉色的旗袍在橱窗内模特身上,带着暮春时节氤氲的江南水乡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凑近了橱窗,打量着。色彩淡雅,做工精细,面料光滑,哪怕只是看一眼,也觉得沁凉而柔软。 在橱窗前站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向她介绍,思量片刻,寻找店门,推开门走进去。店内很宽敞,衣服并不多,除了衣服还有很多的装饰品,诸如丝巾、摆件。除她之外,再无顾客。一个袅袅婷婷的店员走上来,一身的浅绿旗袍,显得典雅端庄,配上疏淡的眉目,更显得清雅宜人。 店员言辞简洁请她看衣服,然后就退到一边静候,并不上来聒噪。 “我想看看那橱窗里的旗袍。” 萧晨歌在店内扫视一遍,发现这里的每一件衣服都那么精致。但是,没有比橱窗内那件更合心意的,因此开门见山地向那店员提出。 店员淡淡一笑:“小姐,橱窗内的那件‘烟雨江南’我们只做展品不卖出。如果你想要,可以定做。” “嗯,这样更好——我想要件再瘦一点的。”萧晨歌很满意。 店员将她领到休息的桌旁,给她倒了一杯清茶,将一本装帧精美的菜单摆放在桌上,微笑道:“小姐,哪怕是同一件衣服,在很多地方也有细微的差别,比如纽扣,就有很多种做法。你可以仔细看,挑出你最喜欢的。” “不用了吧,我就要一件和那个一模一样的。只要大小合适就行。”萧晨歌一眼就看中了那件衣服,没有更多的想法。 “小姐,多看一下可以多个选择,不要紧的。”店员声音柔和,彬彬有礼地坚持,让人不忍拒绝,萧晨歌只好翻开。 正看着,门被推开了,走进几个人来,其间一人叫道:“萧晨歌!” 萧晨歌抬头一看,是李臻、周芊芊和冯蕊。三人都带着几分诧异,李臻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晨歌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周芊芊又是惊讶又是奇怪地看了萧晨歌一阵,然后在店员的接待下看衣服去了。周倩倩的闺蜜冯蕊则是一脸古怪地看了看萧晨歌又看了看店内的物品,最后是什么也没说,跟着周芊芊一块儿看衣服。 李臻看看萧晨歌,又看看周芊芊二人,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然后选择了一个人看饰品。 萧晨歌看着菜单,一连串零让她眉头微蹙……怪不得李臻很惊讶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怪不得那店员非坚持要她先看单子再买…… 就那件“烟雨江南”,六万。 名字好,款式好,颜色好,面料好,做工好,都好,简直就是为萧晚晚那样一个清婉、柔和女孩子专做的。也只有萧晚晚,才配得上那样的衣服。 萧晨歌的嘴角情不自禁再次扬起,想要对店员定下来,但发现店员已经在周芊芊身边介绍衣服,而周芊芊竟似不是看衣服而是看她,嘴角始终挂着古怪的笑容,讥讽和嘲弄一览无余。 萧晨歌直觉到了周芊芊的敌意,但她不懂周芊芊为什么要这样。不过,自从上次周芊芊不答应帮忙后,她也没有再想过和周芊芊有任何牵连,所以潜意识中没有和她说话的念头。 萧晨歌错过周芊芊的视线,顺便看看店内其他物品,最后停驻在店内的东北角落,有一款插件让她眼前一亮:一直憨态可掬的浅黄色狗儿正在花丛间戏弄毛线圈。 “萧晨歌,听说你看上了那件‘烟雨江南’?” 周芊芊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萧晨歌正看得出神,惊了一跳,往后退一步,脱口而出:“是的。” 冯蕊和李臻张大了嘴合不拢。 周芊芊颇具玩味地看着萧晨歌:“你哪来那么多钱?”她相信,蓝柯枫无论多么自责,也不可能给萧晨歌太多钱,那对蓝柯枫而言,是侮辱。 周芊芊咄咄逼人,萧晨歌有些不愉快地往后退了两步,她素来不喜爱和那些光芒太盛的东西短兵相接,也不爱和人争什么,可回答这样的问题本身就是在争辩,因此只想避开。 所有人都认定:萧晨歌只能过穷日子。 可是,她为什么一定就要过穷日子呢?为什么就不能买一件喜欢的东西?她的姐姐,美丽聪敏的萧晚晚,喜欢这件衣服。 只要是姐姐喜欢的,不用问任何理由,必须买下不可! 别人可以轻视她,却绝对不可以轻视姐姐! 她有些许的怒意,也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和周芊芊解释,因此对那店员说:“小姐,给我定货吧。除了那件旗袍,这件我也要了。”指了指面前的狗儿。 店员不是一般的诧异。 萧晨歌衣着简单,手中提的都是地下一层便宜货的袋子,让店员肯定她是个没钱的主儿。所以她才坚持要萧晨歌多看一下菜单,其实就是想让她看见菜单上的价钱知难而退。 却不料她连价钱都不砍,直接提货,一提就是两样。她这里卖的是奢侈品,虽然不乏识货、出手大方的顾客,但是毕竟很少。而这貌不惊人的女子,一下子就是两件,且都价格不菲。 店员下笔如飞,立刻给萧晨歌开好了票,双手递过来:“小姐,这是旗袍百分之五十的定金,三万元。这是插屏的票,三万元。一共六万元。请问您是刷卡还是付现金?” 萧晨歌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并不看那票,简单地说:“卡。” 周芊芊的讥笑越发明显,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讥笑道:“萧晨歌,你真的是给你姐姐买的?” 第005章 最为低贱 萧晨歌瞥过周芊芊,这一刻,她心底的厌倦汹涌而上。 周芊芊为什么带着审问的口气对她?是因为那天她的问题吗?还是因为多年来一直不待见她?她不愿意帮忙,萧晨歌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她在底层生活,早已看惯人的脸色。她只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既然没有了,那就算了,不然怎么说是最后的希望? 为什么像是她在某些方面应该给周芊芊一个交代一样呢?萧晨歌略微一想,自己并不欠她什么。 “萧晨歌,你的包子店那么有钱?!” 李臻惊呼着,也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晨歌。 李臻是白领,在同龄人中的收入不算低,自己在这个城市买了一套小型房花了八十多万,她上班三年来的所有积蓄不过十万元,若是没有家里的支持,买个鬼。 萧晨歌,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一件衣服六万,不过看两眼就买了,哪怕是周芊芊,也未必有这样财大气粗吧! 萧晨歌有些苦恼地对李臻笑了笑,没有作答。 放好票据,拎上包装精美的插件,萧晨歌再也不想停留,简单告辞:“我先走了。”连再见也不想说。 “等等!”周芊芊冷笑道:“萧晨歌,我们都是同学,倒是不知道你这么有钱。我们几个穷同学,今天碰上了,能不能讨杯水喝?” 萧晨歌的脚步一滞,是啊,她怎么会这么有钱?她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将周芊芊说的穷同学自动忽略了。 若是他家有钱,萧晚晚当年就不会为了给她挣学费外出打工。萧晚晚这么多年花了多少钱,就是个傻子也算得出来。她一个包子铺子能支撑到现在已经让人难以理解,况且她一秒钟内花掉六万现金光是买了两样摆设品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是,萧晨歌也早就想好了不向任何人详细解释。她的名声早就毁了,不在乎多一个人多一种恶意猜测。她带了三分怒意和七分不知所措,直挺挺往外走,就当没听见周芊芊的话吧。 周芊芊却不让萧晨歌得逞,一手飞快掺入萧晨歌的胳膊,那种不怀好意的热情让人遍体生寒:“萧晨歌,怎么样?不会这么小气吧?” 萧晨歌以前就很少和人打交道,后来十年中说话更是寥寥可数,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周芊芊这样的举动,因此只是吃惊地看着周芊芊。 而冯蕊眉头紧皱,李臻睁大了眼睛。 门再次被推开,蓝柯枫走了进来。 他显然对面前的场景非常吃惊,脚步虽然放慢,却是不作声。 店员见了蓝柯枫,略微欠了欠身:“蓝总。” 李臻也一脸欣喜,但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周芊芊和冯蕊一眼,叫了一声:“蓝总。”她本来还想说“我们陪芊芊来选个礼物”,莫名其妙地咽下了。 就算上次没有亲眼看到周芊芊是如何刁难萧晨歌的,今天也觉察到了周芊芊的盛怒和赤裸裸的敌意。 周芊芊脸色顿时明朗,放开萧晨歌,转而挽住了蓝柯枫的胳膊,娇嗔:“柯枫,我都说了,你事情多,不用亲自来的。” 蓝柯枫不留痕迹地脱离周芊芊的手,表情一如既往地冷峻:“这是我朋友开的绣庄。如果大家看上了什么,我可以给朋友打个电话,让她打折。” 蓝柯枫冷峻的侧面却有意无意地侧向萧晨歌,周芊芊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我看你的心意是没人肯领。”周芊芊将萧晨歌按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那仍旧在橱窗里的旗袍和萧晨歌手中的插件,“萧晨歌一分钟之内就买了两样东西,九万,当场就付了六万呢。” 蓝柯枫倏地转过头,疑惑、震惊。 九万元,对他蓝柯枫自然是九牛一毛,对周芊芊也不过是一个月的花费,但用九万元随随便便就买毫无实际用处的衣服和饰品,就算周芊芊,她也负担不起。 自己这些年给钟静缘拿来帮助萧晨歌的钱虽然不少,但是应该花得所剩无几了吧。况且,这两样东西只不过是摆设。 也就是说,萧晨歌手中远远不止九万。如果硬要拿买奢侈品的金额和身家来作个比例概算的话,这九万应该在萧晨歌的金库中至少也是百分之一。 萧晨歌是绝对不可能有九百万! 而她那房子,开发商也不可能给她九百万。再说,他得到的消息显示,萧晨歌并未答应搬迁的条件。 她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萧晨歌神色淡然,恍若未闻。 周芊芊说:“萧晨歌,我听说,你的夜来香包子店开分店,牛家夫妻加盟费你都不要,所有的前期资金都是你出;我听说,很长时间以来,你都是昼伏夜出,不知所踪。萧晨歌,看来你有很好的赚钱方法,能不能告诉一下我们这几个每天拼死拼活挣不了你一个零头的老同学?” 除了店员看出气氛不对瞧瞧隐退在柜台后,其余人都看着萧晨歌,屏着气息。 即便是蓝柯枫也惊讶得难以置信,因为关于萧晨歌昼伏夜出的事情钟静缘并未告诉过他。 是有所隐瞒还是并不知晓?当然,钟静缘只是因为朋友的关系照顾萧晨歌,并没有跟踪她的义务,也没有那么无聊,不知道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周芊芊是如何知道的呢?他相信周芊芊不会信口开河。 萧晨歌缓缓起身,慢慢抬起头来,像是在思忖该怎么说。 周芊芊与萧晨歌对立,四目相望,周芊芊认识萧晨歌十多年,却从未见过萧晨歌这样的神情:厌倦。 那遮不住的厌倦和疲惫铺天盖地。 在这样的眼神下,周芊芊猛然间觉得自己竟然像是一只小丑。在蓝柯枫与萧晨歌那古怪友情又不是友情、爱情又不像爱情的感情中,自己就是最可笑的那只小丑。 周芊芊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蓝柯枫皱着眉头,却没有打断周芊芊的笑。 一种超越怒意的情绪在心中某个角落酝酿,让他的身体轻轻抖起来,耳边似乎听不到周芊芊的笑声,看不清眼前的人影。 他想阻止周芊芊的诡异的笑,却发现自己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了。 萧晨歌闭上眼睛,对自己说,哎,麻烦真的来了。但她绝不想和周芊芊有再次的接触,不如,就一次解决吧。 缓缓睁开眼,看着周芊芊的眼睛,轻轻地、清晰地、认真地,带着秘密被人知道的不情愿和恼怒,说:“不错,我是有好办法发财。我卖……每一次都能赚很多。你缺钱吗?如果缺的话,跟我一起去卖吧!” 蓝柯枫踉跄了两步,最后扶着身边的桌子才站稳! 萧晨歌的话似乎很清晰,又似乎很模糊,他的脑子一片乱哄哄,一片嘈杂。 卖—— 这个字,彻底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击垮。 周芊芊依旧忿然:“萧晨歌!你……” 到底说不下去——你让她怎样?怎样?!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贫困?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被诅咒的命运!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被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人看得起? 周芊芊忽然之间有些可怜自己:说到底,萧晨歌才是被命运抛弃的那个人,才是受尽命运诅咒的那个人!自己却用十多年时间和她较劲。 命运从来就没有垂怜过她,童年丧父丧母,少年失去唯一的亲人,孑然一身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比她更低贱,没有人比她更可怜。 可是,也没有人比她更可恨! “答案你们已经知道,我可以走了吧?” 萧晨歌后退数步,拿上东西,飘然消失在门口。 第006章 往事莞尔 萧晨歌七岁那年的一个夜晚,父母横遭车祸,父亲当场死亡,母亲咽气前,将萧晚晚姐妹的小手紧紧握在一起,叮嘱萧晚晚一定好好照顾萧晨歌,保住房子……来不及说更多,撒手而去。父亲的一个堂兄是这个家唯一的亲戚,但是他们并不愿意领养姐妹俩。 关于保住房子一说,所有人都不明白,随着时光的流逝,大家也就淡忘了萧母当年那焦虑的眼神。只是在萧晨歌后来十年中光靠卖包子维持生计来看,又渐渐可寻那蛛丝马迹。 程子墨奶奶心疼这对苦命姐妹,在她的强烈要求和积极交涉下,程子墨父亲愿意给姐妹俩交付学费,居委会同意供给萧晚晚诸如糊纸盒一类的零活做。姐妹俩这才没失去家,在贫困交加中苟活下来。 那时,萧晚晚上初中,萧晨歌小学,父母不在了,学还是要继续上。每天清晨,萧晚晚悄悄起床,做好稀饭,准备好菜,然后喊萧晨歌起来吃饭。萧晨歌懵然睁眼,就像做了一场梦醒来,怔了怔,才知道父母已经去世多日,顿时嚎啕大哭。 时间如流水,生活还要继续。 一天,姐妹俩参与孩子们的游戏,萧晚晚的一个同学龙芝兰将沙包一掼,赌气说:“萧晚晚,你看萧晨歌压根就不会玩,你还求我们陪她玩,没意思,让她退出,不玩了。” 萧晨歌兴奋的小脸立刻涨得发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她哀求地看着龙芝兰。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父母过世,大家就都对她指指点点,小孩子们也没人和她玩儿。为了让自己高兴,姐姐求了别人才有人陪她玩儿的。 龙芝兰却嫌恶地撇撇嘴,说:“萧晨歌,你还不知道吗?你就是个丧门星,谁碰上你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萧晚晚小脸煞白,立刻捂住萧晨歌的耳朵,可是,萧晨歌已经将龙芝兰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见其他人也都离她远远的,神情嫌弃,就好像明白点什么了。 程子墨平日里就爱和萧晚晚姐妹在一起,此时蹲在墙角玩蚂蚁,愕然地看着萧晚晚姐妹无声的哭泣,挠挠头,再看看龙芝兰,顿时就明白了状况,立刻冲上去推龙芝兰。 龙芝兰本就比他大四五岁,七岁的程子墨不但没有推到比她,遭到反击,被龙芝兰推到在地,满脸是灰,无比狼狈。 “哟哟!哑巴也会救美了!哈哈哈哈……” 大家都尽情嘲笑,程子墨从小就很奇怪,说话一直以音节表达,几乎没人听过他说过完整的句子,所以得了个哑巴的绰号。 “哑巴,你知不知道,你媳妇儿是个丧门星?她爸妈就是她害死的……”龙芝兰受到程子墨的推搡,无比恼怒,再也不顾大人的千叮嘱万嘱咐,将整个惊天秘密掀了出来。 “龙芝兰,不要说了!”萧晚晚弱弱哀求,将萧晨歌抱在怀里,捂住萧晨歌的耳朵,萧晨歌被憋得小脸几乎发紫。 “你还护着她,你还护着她,总有一天,你也会被她害死!”龙芝兰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萧晨歌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怪不得邻居们指指点点,因为她小以为她听不懂,总会有些八卦的七大姑六大姨的披着关心的外衣好心引导她:“晨歌啊,以后不能乱说啊,你爸妈就是因为你乱说……” 萧晨歌再傻、再小,敏感的小小心儿也明白了:父母出事前几天,她一直高喊着“有仙女”,行动怪异,将父母吓坏了,以为她神经有问题,带她去看医生。结果就在回来的路上,萧晨歌再次狂喊“有仙女”,挣扎着去追什么东西,父母去追她,双双遭遇不测。 “我不是丧门星!我不是!是真的有仙女!真的!” 萧晨歌想起这回事来,立刻分辨着。当时那情形,她却实实在在看得一清二楚,一个飘然出尘的仙女在天空漫步。 她的话立刻惹来嘲讽和讥笑,程子墨不服气,再次冲向龙芝兰,再次受到更沉重的打击。萧晚晚抱着萧晨歌,泣不成声,只是擦着萧晨歌的眼泪,又去拉程子墨起来。 程子墨挣扎开萧晚晚的手,捡起一块石头,砸向龙芝兰,怒道:“龙芝兰,不许说晨歌的坏话!” “哈哈哈,小哑巴又护着媳妇了……哑巴,哑巴,哑巴会、会说话了……” 程子墨就是这样开口说出第一句完整的句子的,年迈的程奶奶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去,临终前再三叮嘱程子墨的父亲:“子墨能说话,与你帮助萧家姐妹积德有关。千万千万,一定要将姐妹俩供到初中毕业。” 萧晚晚也因此才得以念完初中。 而萧晨歌从那之后,就极少开口说话,从来不参与到大家的游戏中去,只是沉默地看着大家玩耍。萧晚晚担心她,提出带她参与大家的游戏,总被她微笑着拒绝:“姐,我做了作业还要糊纸盒,然后温习明天的功课呢。” 萧晚晚看得出,萧晨歌怕她担心自己,什么时候都会表现出大人精的董事乖巧,事事抢着做,学习上十分努力,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她生怕姐姐累着,生怕姐姐不开心。 这些都是蓝柯枫后来听萧晨歌说的。 她说这些的事情很平静,带着一种被痛苦挫得麻木的平静。 姐妹俩就是这样相互依靠着取暖,直到萧晚晚初中毕业找了一份小工,捉襟见肘的生活才稍微好点儿。萧晚晚的个性柔和,即便是这样艰苦的生活也没有改变她,蓝柯枫仅见过她两次,她那样的温和可亲,那样的体贴照顾,像是一阵春风,让人打心眼里感到暖暖。 时光流去不回来。 那年夏天,萧晨歌初中毕业参加十八中招生考试,最后考英语那天下午,恰逢初潮。她并不知道自己身体已经有了飞跃的质变,就像早上考数学那样,早去二十分钟,在教室门口安安静静地等待监考老师开门。 这一次考场的作为安排随机抽调排列,考场里一个人也不认识。她向来不善于与人搭讪,尤其是陌生人,所以一直面向走廊的栏杆,沉默地看着午后的阳光在花坛里轻舞的月季花瓣上翩跹。 “同学!” 肩膀上挨了一记轻拍,回头一看,是一个咧嘴大笑的女孩子,剪着青春头,笑容就像烘干后爆炸的鸡蛋,四处都是,粉粉的香味。 这一回头的一瞬,萧晨歌也看到了一个男生:他挺俊的面容上挂着浅笑,仿佛阳光一般灿烂。 这一瞥,一种被电流击中的感觉让萧晨歌一时间回不过神。 拍她肩膀的女孩正是李臻,她凑到萧晨歌耳边,轻声说:“同学,你……” 那男生却咳嗽一声打断女孩子的话,说:“李臻,来一下。” 李臻有些歉意地将萧晨歌撇下,走到男生身边,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李臻说了一两句,眼睛不时飘向萧晨歌。 李臻头点如鸡啄米,随后拉着萧晨歌呼啸而过,将她按在了凳子上,叮嘱道:“不要提前交卷,不要提前出场,我有非常重要的话对你说。” 考试时,男生,李臻,萧晨歌在一个考场。 萧晨歌乖乖地按照李臻的话去做,做完题目后将卷子翻来倒去地检查了好几遍,心里却一直带着浓重的惊喜和汹涌的颤抖:难道自己会有朋友了? 萧晨歌对朋友几乎有种狂热的痴情,非常羡慕那些有朋友的同学。 出了教室,门外果然站着李臻,不远处还有那个男生,他朝她微微一笑,然后走了。萧晨歌有些微微的失望,说不出为什么,她倒是希望那个男生留下来说点什么。 李臻将她往厕所里一塞,大声说:“同学,看看你的裤子吧——老天,你怎么会突发奇想,穿件白裤子?” 后来接到通知,考上了十八中,看到姐姐开心的样子,心里就有点暗暗的窃喜和后怕:若是李臻在考试前就告诉自己实情,她一定会在紧张、不安中度过考试,英语会考砸的,与十八中失之交臂,姐姐该多么失望啊! 开学了,她惊喜地发现,李臻居然和自己同班。那个男生,也在同班,他叫蓝柯枫。 后来,李臻告诉萧晨歌,当时,那事,她差点就要在考试前告诉她的,但被蓝柯枫阻止:“你等她考完再说,不然会影响她发挥。” 弄得萧晨歌很长时间都不敢回头看蓝柯枫:自己少女初时的秘密被他全程掌握啊! 她太想对蓝柯枫说一句:“谢谢你。” 只是无法开头。 蓝柯枫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一开学就被老师列入重点培养对象。他课外爱好广泛,朋友多,老师爱,每天都有很多人争着认识他,除去那些时间,哪有多余时光和萧晨歌说话。 萧晨歌本就不善于与人交流,虽然期待友情,可是太自卑,不敢主动迈出第一步。班上也分帮结派,但是哪一派都不要萧晨歌。在同学们眼中,萧晨歌这样安静得像是幽灵一样的女孩子透着一丝古怪和寒意,一般人并不愿意和她接近。 有的人,错过了就永远不会回来。 第007章 相处怡然 萧晨歌与蓝柯枫第一学期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只不过今生今世不过少认识一个人罢了。人这一生错过的人千千万,多一个少一个,实在无关紧要。 有谁说过,人生的路有许多步,但是最紧要处就那么几步。其实,对很多人来说,紧要处就一步。 萧晨歌家离十八中虽然不算远,但萧晚晚认为住在学校比较好,就给萧晨歌办了住宿手续,然后出去打工。 学校每周只有周日下午休息半天,同学们几乎都会回家或者出去散散心,教室里自然经常空无一人。 一个周日的下午,蓝柯枫问班长要到了教室的钥匙去教室取篮球,竟然发现教室里有人,萧晨歌在看书。 他觉得奇怪,便随口问:“萧晨歌,你周末怎么不回家啊?” 萧晨歌老老实实回答:“我姐姐不在家,我回去很害怕。” 蓝柯枫一时没弄明白:“怕……什么?” “怕鬼。” 蓝柯枫就笑了,灿烂得像是萧晨歌院子里的一朵向日葵。 那样的开怀大笑让萧晨歌有些悲哀的羡慕。 每个人都可以那样肆无忌惮地笑,每个人都能尽情挥洒青春的热情,只有她,自从幼年知道那可怕的秘密后,从此失去欢乐的权利。 人都喜欢看别人的故事,尤其女人们,津津乐道于神秘的、传奇的故事,她们从小就不放过她,添油加醋说她父母的悲剧,说她的晦气,说她的神秘。虽然用的是怜悯的口吻和关怀的眼神,可表现出的却是道德的优越感,物质上的施与感,精神上的高高在上。 萧晨歌非常讨厌那些女人。 度过最初那几年最艰难的时刻后,萧晚晚再也不肯接受邻居们的馈赠。总是微笑着、有礼貌地拒绝她们送来的菜饭和穿过的衣服。渐渐地,盛传姐妹俩不识好歹,忘恩负义。萧晚晚依旧微笑、礼貌。 萧晨歌崇拜姐姐,那样柔弱之下实在那样坚强。离家之前,萧晚晚抚摸着萧晨歌的脑袋,说:“晨歌,我们并不比任何人悲惨。我们应该过得很好,很开心。你一定要记得。” 她怎么不记得? 只是,她心中始终有阴影。正因为姐姐太值得付出一切去爱,太值得自己去克服一切困难以回报,所以她越发不可以告诉姐姐。 她怕,怕鬼。 她从来没有告诉姐姐一件事情:就在父母逝世后,那个仙女又出现过。不过,是在她梦中,还时常会和她说话,只是醒来后,说过什么一概不知,虽然那种飘渺和模糊的场景不时会出现在脑海,告诉她那些似乎并不是假的。 这样的梦,每一年,她都会梦到。不过,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她知道,即使说出来,不会有任何人相信。而姐姐,为了不让萧晨歌分心神,也会拒绝相信。 如果她真是仙女,为什么要带给她不幸?那么,她就不是仙女,她是妖魔鬼怪。萧晨歌对这样的发现心怀恐惧,所以不太敢回家。 可是,自己为什么不假思索就对蓝柯枫说实话呢? 大约是相信他吧,有种莫名的信任。这种莫名的信任大概来自他们第一次相见时蓝柯枫释放出来的善意和体贴。 蓝柯枫根本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又随口问:“那你都什么时候回去?” 萧晨歌解释得很详细,“星期天才回,但也不是每一次都回。” 下一次,萧晨歌在下次回家的公交车上,看到了蓝柯枫。 蓝柯枫显然也有些吃惊:“好巧啊,我们原来是一个线路的。” 萧晨歌又喜又惊。 蓝柯枫在女生面前总是非常自然,谈天子说诸侯,兴高采烈地说各种趣事。渐渐地,他发现,萧晨歌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拘谨,视野也很开阔,她大多时候都在认真倾听,偶尔插话,措辞很到位,经常能起到画龙点睛的妙用。 最难得的是,他们的生活虽然极不不交叉,却有许多相同的观点。 他们滔滔不绝地交谈着,蓝柯枫连车坐过了站都没发现。等到乘客们都下了车,二人站在阳光下茫然四顾,“噗嗤”笑开了。 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姐姐不在的时候,原来也能有温暖。 那之后,蓝柯枫偶尔会和萧晨歌一起回家,少男少女在路上有说不完的话。 蓝柯枫第一次登上萧晨歌家的二楼,是在高一暑假的一个午后。 闷热潮湿的天气让人几乎窒息,蓝柯枫在家呆到百无聊赖,出去找同学玩,不巧的是,同学旅游去了。他坐在公交车上,走着走着,就想看萧晨歌在家干什么。 运气还不错,院门大开,他径直走了进去。 在院子里叫了几声,每间房子都寻过,并未发现她的影子,蓝柯枫上了二楼。 萧晨歌专心致志地在作画,因为经济条件的限制,她只能用铅笔、蜡笔和一些粗糙的纸张。饶是此,学过几年画的蓝柯枫一眼就看出她的手法实在是很独特。他有种难言的惊讶和敬佩,所谓自学成才、天资聪颖,说的就是萧晨歌吧。 蓝柯枫在她背后默默站着看了许久,萧晨歌那样专注,一直画了半个多小时也没发觉家里多了一个人。 他甚至蹑手蹑脚地绕到走廊上,趴在窗户上从她侧前方看她作画,萧晨歌清澈的双目只专注于画纸,那样宁静安详的神态恍若春天拂过的一阵春风,让蓝柯枫心中某块土壤突然苏醒,毫无征兆。 最后,萧晨歌终于觉察到了蓝柯枫,抬眸来,浅浅一笑,犹若一泓清泉。 蓝柯枫觉得自己心脏的某部分,似乎颤了颤。 萧晨歌的这种无师自通还表现在很多地方。 譬如家里的电路短路,她能弄好;下水道堵塞,她能捅开;她会用廉价的食材做各种好吃的食物;院子里的花是她伺候的,菜是她种的;她将前院的房子出租,收取租金,跟那些个体户讨价还价,煞有介事;她还会自己酿酒……蓝柯枫看得目瞪口呆。 因为前院开了铺子,铺子前就是热闹喧嚣的马路,来往人多,蓝柯枫来来去去的倒也并不惹人注目。 蓝柯枫性情活泼,对她家的什么东西都极有兴趣,不是弄死她家的花草就是弄坏她家的门,舍此不算,特喜欢在她家蹭饭,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离去。 萧晨歌一度好奇:“你这样在我家打秋风,你爸妈不管你?” “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事情,只要我学习成绩好就行,其他的从来不管我。”这是蓝柯枫第一次在萧晨歌面前提到家人。 萧晨歌听出他口气中的一些埋怨和无奈,转换话题:“你能不能少吃点?会吃穷我的。” “你怎么这样小气!”蓝柯枫挽起衣袖,手臂上有几道鲜红的印记,是给她砌菜圃留下的。 萧晨歌用筷子敲着他的爪子:“回头还得我重砌。” “我帮你洗碗,好不好?” 就将她家的碗打掉一只。 “要不,我给你擦桌子?”蓝柯枫立马拖过抹布,终于做了一件像样的事情。 拖好地板的萧晨歌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蓝柯枫,你手里怎么拿着我洗脸的毛巾?我只有这一条了!” “我没拿你的袜子已经够对得起你……” 那些光阴,总是快乐无忧。 在岁月的长河中,永远耀眼。 蓝柯枫的第一支烟,就在萧晨歌家抽的。 叛逆阶段的少年,总爱尝试一些大人禁止的事情,就算好学生也不例外。 蓝柯枫点燃一支烟,优哉游哉地吞云吐雾,说:“烦恼的时候,抽支烟能让人心情转好。” 萧晨歌也跟着抽烟,被呛得流眼泪,反驳他:“你能有什么烦恼?为赋新词强说愁吧。” “……那也是愁啊!” 两人就笑,笑了又抽烟,一次能抽好几根。 蓝柯枫更喜欢到萧晨歌家里来,因为萧晨歌不会像周芊芊那样总是义正言辞,让他有种被束缚和监视的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称呼对方变得更加亲昵。 柯枫,给我递一下盐罐子。 柯枫,这是我刚摘下来的黄瓜,尝一尝,很好吃的。 柯枫,你的衣服脏了,脱下来我帮你洗洗。 柯枫,你好像感冒了,我给你熬些水喝。 …… 晨歌,树上的那只小鸟会飞了! 晨歌,你当心点,我要丢枣子下来了! 晨歌,看看我带什么来了,一条鱼! 晨歌,进来进来,别让雨把你给淋湿了! …… 但这样的时间毕竟非常少,只有偶尔周日的那个下午才有。 渐渐,蓝柯枫发现一件怪事:萧晨歌学习上好像什么都会,只是,考试的时候并不出色。 蓝柯枫疑惑不解:“晨歌,你为什么要掩盖你的实力?” 萧晨歌的笑容一闪,有些慌乱:“哪里……有什么实力。” “我刚才故意拿给你一个奥数题,连隔壁班钟静缘都解不出,你却三下五除二地做了出来。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我刚好看过这道题的答案。” “不对,晨歌。” 蓝柯枫凝视着她,看得萧晨歌低下了头,她的羞怯不安让蓝柯枫的心猛然一跳,也忘记了怎样去追问她。 蓝柯枫情不自禁地伸出手,颤巍巍伸出去,覆盖在萧晨歌握笔的手上。萧晨歌一惊,慌忙要收回,蓝柯枫紧紧抓住:“晨歌……” 萧晨歌又惊又怕还有一股强烈的喜欢,一颗心紧张得要跳出来,呼吸急促,脑袋几乎伏到桌上。 蓝柯枫的嗓子干裂得像是久旱的沙漠,每一颗沙砾摩擦着喉结,几乎要将嗓子挤爆:“晨歌……我喜欢你……” 蓝柯枫逃出萧晨歌家门,临走前看到午后的阳光给满院子青翠的竹子撒上金色的碎花,那样美好。 第008章 相依相恋 萧晨歌从来不会想到,蓝柯枫居然会喜欢她。 那么多漂亮的、优秀的女孩子喜欢蓝柯枫,尤其是周芊芊和蓝柯枫堪称金童玉女,而周芊芊很明显喜欢蓝柯枫,他怎么会喜欢自己这样瘦弱平淡、默默无闻的女孩? 萧晨歌在沉寂中长大,非常渴望温情,却又不敢主动与人结交,害怕受到伤害。 蓝柯枫给了她关于友情的幻想,完成了姐姐不在那段时间亲情的替代,除了姐姐,萧晨歌从来没有从另外一个人那里得到这样多的温暖和感动。 她是那样珍惜这段相处的时光,她曾在日记中写着:我一定用一辈子去呵护这段友情,永远永远。哪怕有一天,你再也不记得我,我也不会忘记你带给我的快乐。你永远不会知道,在你那里,我逐渐获得了自信、温暖。柯枫,谢谢你。 偶尔,萧晨歌在教室碰到蓝柯枫的目光,那样灼热燃烧的目光,几乎能让她颤栗。 她的心慌乱又甜蜜,难道自己根本就不像日记里写得那样冠冕堂皇?自己其实也早就喜欢他了! 周日的下午如期而至,蓝柯枫焦虑地等萧晨歌离开教室,但萧晨歌却去了女生宿舍。蓝柯枫在女生宿舍外度秒如年,萧晨歌始终不露面,难道她不回家了? 最后不得不请一个女生将萧晨歌从宿舍叫出来。 女生宿舍外的大树下,人来人往,蓝柯枫问:“你不回家吗?” 萧晨歌点了点头:“今天不回了,我在学校住,复习功课。” “可是……” 男孩的窘迫让萧晨歌既甜蜜又担忧,她说:“柯枫,有些事情,到了大学再说,好吗?” “……” 在爱情面前,向来能言善语的蓝柯枫也变得言辞笨拙。 周六晚自习后,走在最后的萧晨歌被周芊芊拦在桌前:“萧晨歌,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还学会勾引男生了?” 萧晨歌吓了一跳,忙说:“我没有。” “那柯枫周末经常去你家是怎么回事?” 萧晨歌下意识地否认:“他是路过……” 周芊芊怒道:“萧晨歌,柯枫有洁癖,他只爱干净的地方,连袜子都只肯穿一天,怎么可能主动去你家那破破烂烂的地方?你给我说实话,你使了什么手段?!” “他……挺喜欢那里。”萧晨歌只是实话实说。 在周芊芊看来,萧晨歌非但不像平日里大家印象中的柔弱,几乎算得上口齿伶俐,手段高超。 若不是蓝柯枫将她从楼下请下来被同学们都看到,周芊芊还不知道,原来蓝柯枫居然已经和萧晨歌关系这样好了。 直觉告诉她,蓝柯枫喜欢萧晨歌。 周芊芊被萧晨歌的话噎住,萧晨歌低头抱了书本就走。 周芊芊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是不是喜欢柯枫?” 萧晨歌对这个问题已经想了足足一周,她已经想得非常明白了,答道:“我的朋友很少,蓝柯枫是我的朋友,我很珍惜这段友情。” 周芊芊怎肯相信:“狡辩!你是看上了柯枫的家世吧?告诉你,柯枫是我的,你休想抢走!” 萧晨歌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芊芊,不过,她倒对周芊芊这种类似蓝柯枫的爽快生出一股熟悉,不由得微微一笑:“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周芊芊警告道:“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他爸妈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让他妈妈难过,你就最好远离他!” 萧晨歌看着周芊芊,沉默了。 蓝柯枫曾经说过,他爸妈感情不好,妈妈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如果他有什么意外,他妈肯定也活不下去。 萧晨歌选择了远离蓝柯枫。 虽然蓝柯枫是她除了程子墨之外的第一个朋友,她并不想轻易放弃,但是,周芊芊的话击中了她的痛处。 在几年前程子墨一家搬到外地后,她曾经痛哭过,也曾在深夜里想念程子墨,怀念她们两小无猜的童年生活。程子墨一走无影讯,蓝柯枫也即成为陌路,看来她注定是不会有朋友的,注定是孤独的。 萧晨歌并不悲伤,因为他们永远在她心里,时光、距离永远无法夺走他们。 她这样想着,暗夜中,微微笑了。 蓝柯枫对她突然的冷淡无所适从,试着找出答案,但萧晨歌一旦建立起冷漠的城堡,就很难让人攻破。 她那样的拒人千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气势,狠狠刺向蓝柯枫情窦初开的心。蓝柯枫好长时间都闷闷不乐,只能远远默默凝视。 上周末,他去萧晨歌家,扑了个空。 课间故伎重演,在萧晨歌前排坐下问她借书看,萧晨歌递给他一本书;不死心,问她题目,萧晨歌默默讲解;再不死心,偷偷约她中午在后操场见,萧晨歌说要回宿舍洗衣服…… 蓝柯枫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追在萧晨歌屁股后,死缠烂打。蓝柯枫不依:“晨歌,我喜欢你,我不想和你做普通朋友。” 萧晨歌无奈,只能越发躲着他。 时光流逝,一眨眼就是大半个学期。 蓝柯枫一次次想,一次次追问:晨歌是不是不喜欢他? 可他在萧晨歌眼中始终看不到厌恶,甚至有一次,他在萧晨歌面前碰了钉子后迅速回头,看到她一闪而过的泪光。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告诉萧晨歌:“晨歌,我等着你,等我们上大学。” 萧晨歌默然无语。 蓝柯枫在她纯净的眼神中,只看到宁静和柔和。 她像是存在一个遥远古老的时空中,静静等待他,似乎千万年一直等在那里。 蓝柯枫逐渐心定,也就不纠缠她,安心放在学习上。 他执着地坚持一个信念。 寒假即将来临,萧晚晚并没有像前两年那样快速赶回来。她给萧晨歌的信里说,工厂接了一宗大生意,人员紧缺得很,她腊月三十回来。还说,已经给萧晨歌攒了两年上大学的钱,过了今年,她明年就不会那样拼命了。 萧晨歌虽然很想念姐姐,一个人在家很害怕,可是也很欢喜,只要姐姐高兴,她怎样都可以。 事实上,因为过了年就要高考,学校直到腊月二十四才放假。不过在家多等几天时间姐姐就回来,那有什么关系。 腊月二十五那天,天气很寒冷,周围断断续续的鞭炮声让原本就冷清的院子更增几分凄凉。萧晨歌草草吃了晚饭,蜷缩在被窝里看书。 看了两页,就昏昏欲睡,勉强打起精神,却怎么也看不下去。因为怕鬼,被子将脑袋蒙得死死的,准备睡觉。 此时,门外传来叩门声。 不论是谁,只要不是鬼,就是救命稻草。 她披了外套,飞快跑向大门,打开一看,居然是蓝柯枫,拎着一塑料袋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麻辣烫,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食物——她只认识麻辣烫。 蓝柯枫的神色有些郁郁寡欢,径直走到她家客厅,摆了整整一桌好吃的,最让萧晨歌吃惊的,居然还有一瓶酒。 蓝柯枫已经很久不来她家,萧晨歌虽然一直拒不相见,但现在也不能将他拒之门外,只得让进来。萧晨歌穿戴整齐坐下,蓝柯枫已经送过来一只香辣鸡翅。 那是萧晨歌第一次吃西餐,一时间眼睛竟然有些******蓝柯枫说她晚上肯定不好好吃,所以给她送吃的来。还说不喝酒枉少年,一扬脖子便灌了一口,辣得直吐舌头。 萧晨歌取出碗,倒了一点儿放在他跟前。 蓝柯枫低沉地说:“晨歌……我爸……咳……” 萧晨歌心想蓝柯枫家里大约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才心情低落,便转移话题:“来,一起喝吧。” 萧晨歌给两人都倒了酒,端起碗来。 看到几乎不会发愁的他心情不好,她很心疼。 两人在沉默中胡乱喝了几口酒。 “我爸……我爸……”蓝柯枫说了好几个“我爸”也没能将事情说清楚,又说:“晨歌,你是不幸的,但你也是幸运的。你的父母永远爱着你,他们也相爱……我家一点温暖也没有,我不喜欢那个家。我在你这里,我觉得很温暖。晨歌,你也给了我温暖,是别人给不了的。你明不明白?晨歌,其实,我俩才是一类人,你不要拒绝我……” 那样的委屈,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萧晨歌的手不由自主地就扬了起来,拍着他肩膀,安慰着:“柯枫,我知道。不要紧,我在呢。” 他的气息就在耳边,萧晨歌不由得心口突突直跳,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一会,蓝柯枫似乎没那么难过了,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地说:“晨歌,对不起,我以前一直听我妈说我爸在外怎么样怎么样,可是听见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刚才,我没有吓着你吧?” 萧晨歌微微一笑:“怎么会?一醉解千愁,不喝一口?” 蓝柯枫咧嘴一乐,倒了两个小半碗酒,说:“是,来,再喝。” 你一口,我一口,一会儿就将一瓶酒喝了一半,菜也吃了一些。 萧晨歌本来没怎么吃,这会子觉得胃里暖和多了,心情也随之大好,和蓝柯枫说了些愉快的事情,以前那种自由自在、亲密欢乐的气氛仿佛又回来了。 萧晨歌起来取取东西,头一昏,一个趔趄。 “晨歌,怎么了?” “头好晕……” 萧晨歌坐回蓝柯枫身边,晃了晃脑袋。 “你一说,我也觉得晕。”蓝柯枫使劲摇了摇头,瞪大了眼睛去看酒瓶子:“茅台……56度……我,我记得我拿的不是这个呀,怪不得醉了。幸好,只喝了二分之一……” 低头一看,萧晨歌极力睁大眼睛,像是也要辨认那标签,一双原本就大而明亮的眼睛此刻水汪汪的,柔情万千。她娇柔的身子靠着沙发,脸上绯红,无比动人。 蓝柯枫心神荡漾,使劲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但是越是摇,头越是昏。 第009章 罪恶之源 蓝柯枫试图坐开,离萧晨歌远点儿,但是心中却又不想走,懒洋洋地。甚至,一只手悄悄移过去,揽住了萧晨歌的纤腰。 具是一怔,各自不好意思地往边移。 15瓦的灯泡本来就不甚明亮,此时,昏暗的灯光曾更加几分暧昧气息。 蓝柯枫心中早已懊恼得要死,他怎么会有那样轻狂的举动,趁人之危去占便宜?起身来:“晨歌……我回家了……” “好……” 忽然—— 灯灭了! 隔三差五的停电又开始了。 两人立刻深陷黑暗之中。 “我踩到你了……” “我踩到你了……” 两人同时说着,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黑暗中却传来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蓝柯枫的手放在她的腰间,萧晨歌颤抖的身子像是风浪中无依无靠的一叶扁舟,一颗心要跳出胸腔。 蓝柯枫缓缓拢过去,萧晨歌弱弱躲闪了一下,他再放过去一些,只闻到她秀发的清香,听到她牙关紧咬的“咯吱咯吱”声。 蓝柯枫猛然一用力,萧晨歌瘦弱的身子完全被他的身躯拥抱住,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蓝柯枫仍能感到她那玲珑的曲线和青春的美好。 蓝柯枫嗓子发干,浑身发抖,头低下去,准确无误地吻在她柔软的双唇上。 萧晨歌大脑一片空白,天地间一切都不存在,只有蓝柯枫的温度。 蓝柯枫忘记了自己是什么魔鬼在什么时候开始进驻心间。 …… 在萧晚晚回来之前,蓝柯枫几乎经常偷偷跑到萧晨歌家中。 将一切的羁绊抛得远远的。 过年开学之后,萧晨歌和蓝柯枫也时常偷偷约会。 蓝柯枫并非没有常识,他准备了一些避孕的东西,还带给萧晨歌一些国外关于青年性知识等方面的书籍。 只是这样一周一次并不能让蓝柯枫满足。二人就在同一个空间,呼吸着同一空气,偶尔一对视,顿觉甜蜜蜜,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 为了接近萧晨歌,蓝柯枫给老师说自己视力不好,请求坐前面一点。老师爱才心切,满足他的请求,将他排在萧晨歌后面一排。 很多时候,蓝柯枫都认为这样对萧晨歌不好,痛苦地告诉自己下不为例,不能再这样下去。上大学后,那时候就不会有人管了,也没必要这样避人耳目。听说大学同居的人不下少数,他们也可以。毕业后就结婚。 可是,在下次见到萧晨歌的时候,他情不自禁。甚至开始用各种手段笼络同学来欺骗母亲。 萧晨歌虽不拒绝,但渐渐有了迟疑和害怕,尤其怕姐姐知道,姐姐知道了该会多失望,可事到临头,她却无法阻挡这样的诱惑和蓝柯枫青春年少的热情。 直到某天—— “萧晨歌!你真无耻!” 周芊芊在萧晨歌家里撞到了蓝柯枫和萧晨歌。 眼前的春光就像一盆凉水,冲天而下,将她淋了个透心凉。 自从她和萧晨歌那一次争吵后,蓝柯枫很久都没有和萧晨歌在一起。周芊芊很满意,不再关注萧晨歌。近来,她发觉蓝柯枫脸上的笑容明显诡异许多,直觉告诉她,他的笑,明显不是对她的。 她跟踪,但敌方的行动越来越隐秘、手段越来越狡猾,她再也没捉到蛛丝马迹。今天,鬼使神差一般,她决定爬墙到萧晨歌家里查看敌方情况,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场景。 蓝柯枫略微一呆,翻过裤子迅速穿上,来不及和萧晨歌说话,立刻追了出去:“芊芊!芊芊!” 周芊芊哭着:“柯枫,你怎么会这样堕落?” 蓝柯枫生怕她告诉父母,将她连拽带抱地带到萧晨歌的卧室,萧晨歌已经穿好衣裳,惊恐万分地站在那里。 “芊芊,你听我说,千万不能说出去!” 周芊芊只是一遍一遍捶打着蓝柯枫的胸膛,泪流满面:“柯枫,你怎么会和这样一个女的在一起?我比她差吗?你说啊,你说啊!” 蓝柯枫坚定地说:“芊芊,我爱晨歌。” “我爱晨歌。” 爱又能怎样呢? 那之后,蓝柯枫被周芊芊看得死死的,再也没有机会和萧晨歌单独在一起。周芊芊以他俩的秘密为威胁,蓝柯枫不得不妥协:搬到周芊芊之后坐着,周末必须陪周芊芊回家。 算算日子,很快就要毕业了,也不是多么难熬。蓝柯枫稍感欣慰,每次远远凝望萧晨歌的时候,他总是微笑的。 直到那个黑色七月来临前的体检,萧晨歌被查出怀有身孕,全校轰然。 听到消息那一刹,蓝柯枫几乎疯了:他每一次都很小心的啊! 周芊芊也几乎要疯掉:那个女的居然怀了蓝柯枫的孩子!他们是这样亲密啊!他们是这样难分难舍啊! 周芊芊再也受不了,几乎在第一时间告诉了秦书勤夫妻。秦书勤和蓝耀强头一次站在同一战线上,拜托周芊芊千万不能说出去。 蓝柯枫几乎不用问就承认了是自己干的好事,声泪俱下求父母帮帮萧晨歌,他会娶她。 蓝耀强盛怒之下要打蓝柯枫,秦书勤不怪儿子,倒是迁怒于蓝耀强:“有你这样的父亲,就有这样的儿子!你有什么脸打儿子!” 蓝耀强指着秦书勤:“你放什么屁!” 夫妻不和,早已不是一天两天。虽然如此,到底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商量之下将蓝柯枫锁在屋中,向学校请假说是带他出去放松一下心情,调节调节。学校不疑有他,因为考前请假的学生不算少。 蓝柯枫不吃不喝抗议,秦书勤夫妻却始终不松口。小样,还收拾不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萧晨歌死活不说原因,学校也断不准她是因为自愿还是被迫。一时间难以决断如何处理,只得先通知萧晚晚。萧晚晚连夜赶回,却在路上出车祸被撞。 萧晚晚在急救台上抢救后被医生判了死刑,萧晨歌万念俱灰,带着姐姐消失了。 大家都传说,萧晨歌是带着她姐姐自杀了。 蓝柯枫大哭一场,沉默地参加了高考。秦书勤夫妻怕儿子睹物思人,并不管他考得如何,直接替他办理了在美国念书的所有手续。 随后,周芊芊也到了美国。 四年后,蓝柯枫和周芊芊双双进军硕士,无意中得知萧晨歌并未死,消失四年后的萧晨歌,奇迹般带着萧晚晚回到了萧宅,只是萧晚晚成了植物人。 那之后,萧晨歌神经就似乎不太正常,神情古怪,不怎么说话,与人对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孩子也不知道怎样了,但是萧晨歌只是和姐姐一起生活,从未见过孩子,那孩子应该是没了。 周芊芊以为蓝柯枫会不顾一切地回去,可是,蓝柯枫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喃喃自语:“往日之事不可留。” 周芊芊暗自放心下来。 虽然说,这几年蓝柯枫安安静静念书、做生意,繁忙的学业和陀螺般旋转的生活也曾让周芊芊认为他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伤痛。 但是,他明显变了。 那时开朗热情的蓝柯枫,如今,他的冷酷冷峻让周芊芊难以捉摸。自从出国后,他就再也不回国。即便是秦书勤夫妻去看他,他除了陪陪父母亲,也并不多说话。 这些年来,母子关系、父子关系表面上很和气,其实却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倒是秦书勤因祸得福,夫妻关系大为好转。 他学习期间已经参与很多商业活动,表现十分出色,与同学们一起开软件公司,短短业绩优异,人人都说蓝柯枫堪称商业奇才。尚未毕业,已经是亿万富翁。 而就在蓝柯枫知道萧晨歌未死的消息后不久,倒是对周芊芊色好起来。以前,周芊芊约他,他千篇一律的拒绝,现在,偶尔能和周芊芊一起出现在一些正式场合。 不过,二人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对这点,周芊芊有自知之明。 因为,蓝柯枫身边偶尔会有女伴,床上关系的女伴,算起来,前前后后有四五个。见惯了国外人的开放,周芊芊不是太在意,蓝柯枫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只是生理需要而已。 而她不知道的是,蓝柯枫再也没有了心。 第010章 寂静无声 城市的夜色笼罩,萧晨歌坐在画室里托腮看着一幅画: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少年,在足球场上肆意飞扬。 她看得那样投入,嘴角挂着浅浅笑意,连身后多了个人也没有发现。 蓝柯枫已经泪眼朦胧:那是少年时候的他,那时不知少年愁,笑容纯净明朗。萧晨歌将他的状态把握得非常好,那样的笑容只有少年才有。 人的一生,拥有那样笑容的权利,只限在那段岁月中。以后的日子,永远都不可能再有。 也许,只有同样那样生活过的人才会画出那样栩栩如生、传神生动的少年吧。 他以为她恨他,十年来都是这样以为,他以为…… 萧晨歌嘴角的笑容是那么熟悉,柔和、甜蜜、梦幻、神游般。 蓝柯枫的心像是被一记重锤重重锤了一下,那么痛,又那么甜,那么苦,又那么柔,禁不住喃喃道:“晨歌……” 萧晨歌猛然回头来,怎么也没想到蓝柯枫来了,神色慌张,退到画像前想要遮住,恍然发现蓝柯枫死死盯着那幅画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仓促之下抢过来,却露出后面一张画像,仍旧是蓝柯枫。 她想再次抢过来,蓝柯枫的动作比她更快,已经将后面那一整叠的图片都扒拉开了。 萧晨歌不知所措,呆站着,眼看着蓝柯枫将那一叠画一张张翻开看,全都是蓝柯枫当年的模样,或坐,或立,或笑,或跑,或低眉沉思,或吹口哨…… 他以为,他以为,他以为……都是他以为。 那时的岁月,原来在萧晨歌心中一直作为美好存在,这么多年,她将此深埋心间,从来不是恨,从来不是怨。 萧晨歌那天并未说谎,她不恨蓝柯枫。 她怎么可以不恨他?还用这样的方式纪念他们的过往?! 蓝柯枫痛苦得想立刻杀死自己。 尤其是在绣庄听萧晨歌说出那样惊天的秘密,他几乎要一头撞死! 他何曾吃过钱的苦头。他自以为托钟静缘的帮助能让萧晨歌渡过难关,却丝毫不知底层人的艰辛。如果那就能帮助萧晨歌,萧晚晚当年出去打什么工! “晨歌……晨歌,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告诉我?”蓝柯枫低低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自从将自己定罪后,他发誓,他将不再碰她一下。 碰一下,那都是罪恶。 尤其知道萧晨歌的秘密后,他认为萧晨歌更加是不能碰的。自己的一双手对么肮脏,沾满罪恶。萧晨歌就是自己亲手推向悬崖的。 无论蓝柯枫问她什么,萧晨歌都不回答。在最初的慌张后,她表现出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不说话,也不动弹。 若不是刚才亲眼看到她的慌乱,蓝柯枫很可能就会认为萧晨歌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 “晨歌,不要去想你现在干什么,过去干过什么。我只问你: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 萧晨歌久久凝望着蓝柯枫,那样淡然,那样漠然。 蓝柯枫希望哪怕看到一丝忧愁和怨怼,若是她在他面前哭泣,流一滴泪,那也是好的,至少代表她的心还是鲜活的。 可惜,萧晨歌的眼神那样平静,就像一尊石雕,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这样的平静将蓝柯枫推得远远的,远得让他找不到靠近的任何一种方式。 许久,萧晨歌坐在凭窗的椅子上,望着窗外遥远的夜色,轻声说:“我上一次已经很明确地告诉过你,我曾经爱过你。” 她将“曾经”两个字咬得很重。 “我在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遇到你,你给了我最美好的回忆,我从来不会忘记。而将来的岁月却会越来越黯淡,越来越冷清,越来越寒冷,漫长的生生世世,漫长的千万年。我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不知道该怎样去驱赶寒冷,也不知道将来那漫长的孤独和冷清要怎样去面对。我需要一点亮光和温暖来提醒我,告诉我:曾经,我也是被人爱过,是快乐的……即使,时间很短暂;即使,因为爱,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蓝柯枫见她指着另外一叠图片,是萧晨歌与萧晚晚一起的岁月,所有的画像都是笑意清醇、美好得让人心碎。 她就这么点希望,用过去和蓝柯枫在一起的美好岁月,和姐姐萧晚晚在一起的美好岁月,作为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是的,在这样一个冷漠的世界里,她还有什么理由让自己开心? 可是,蓝柯枫对萧晨歌的话还是非常不解。生生世世、千万年……难道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萧晨歌的精神真的不对劲?还是,她有臆想症? 萧晨歌长时间的沉默,蓝柯枫坐在一把椅子上将那些照片一张张看过去,也没有再说话。 面对这样的沉默,蓝柯枫深深体会到失去掌控的无力。自己当初的决定起码有一半是对的,如果他早一刻出现在萧晨歌面前,事情不会亦因此而改变半分。 所以,他躲开。人生,往往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改变一生的命运和情绪。不能相守,就永远地分别。 有时候,远远看着比近距离挨着让人对未来更有期望。 沉重的悲伤吞没他。 他没有想到会在同学会上碰到萧晨歌,他发过誓此生永远不再见她。果真,自己见过她一次,就再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而她,见过他之后,安静的生活也不再。 在第一次踏入萧晨歌家门时,他就告诫过自己,除了那句对不起,不许再多说一个字。但是,所有的理智和分寸都在她淡淡的眼神下化为灰烬。 她已经很平静地在生活,她就抱着那些过往静静生活,她不要未来。而未来,对她这样一个人来说,也要不起。 胸口的压抑,像个大石头,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它的存在。 许久,他道:“我知道附近的人全部搬走,现在只有你们姐妹住着,所以来看看你们。我在楼下的院子里叫了好多声,没听见你的回答,见二楼的灯亮着,怕有什么意外,就自己上来了……” 说到最后,蓝柯枫连自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因为他发觉萧晨歌似乎并没有听他说话,而是有些走神,从侧面看过去,甚至,她的眼神是呆滞的。 他听人说过,萧晨歌神智有点反常,除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漫不经心及漠漠然,还有些发呆,不时会走神。可是,人们并不觉得她神经有问题,这就很奇怪。 追其原因,乃是萧晨歌这些年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不太说话,对别人的话也时常恍若未闻,到底并未作出任何过激的行为,相反很低调,人们经常很难见到她。 但是,蓝柯枫知道原来的萧晨歌不是这样子。她虽然柔和、沉静,但是也喜欢热闹、玩耍,尤其爱听蓝柯枫说笑话、逗乐子。 这附近已经没有居民,他们姐妹俩个女孩在这样的地方,不是让人担心吗?况且萧晨歌一幅迷迷糊糊的样子,连个人到房里都不知道。 但他关注的工程最近出了大问题。 鸿升实力雄厚、人脉广泛,这一块地盘开发项目原本即将到自己手中,然后悄悄保留这一块,原封不动地留给他们姐妹。现在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被人以高得几乎离谱的价钱中标了,别人如何开发那可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他来此的目的是试图说服她早点搬走,连地方他都帮她找好了。 萧晨歌姐妹若是不搬走,很可能会出事。 “晨歌……你打算怎么样?” 蓝柯枫不知道等了多久,才见萧晨歌清瘦的肩膀轻轻抽离椅子。 萧晨歌低头想了想,说:“不打算怎么样。” 蓝柯枫叹口气:“我这有张卡,不算很多钱,但是日常生活是没问题的,你先拿着用吧。不要……不要去……不要去了……” 不要去干什么……蓝柯枫的心抽搐着,觉得自己的声音飘渺得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萧晨歌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他意料中的嘲讽和愤怒,却像观世音菩萨悲悯地看着受折磨的凡夫俗子。 许久,他听见她说:“我不要。” 蓝柯枫怎么也无法放心地离去,在萧家的客厅住了下来:“晨歌,我真的不放心。如果你不打算搬走,我就住在你们家。” 萧晨歌没有太坚持,任由蓝柯枫折腾去。她家没有客房,蓝柯枫只能睡客厅的沙发,反正这里的天气热,即使秋天也不冷。 她给萧晚晚擦身子,擦凉席,一面擦还一面唱着歌,轻快的、柔和的。 蓝柯枫想帮帮萧晨歌,但是萧晚晚衣衫单薄,他去并不合适。况且萧晨歌没有发话,他不想惹得萧晨歌不快。 尤其是萧晨歌经常一幅一问三不知、游离神外的样子,让他这个素来被人称为“冷面阎王”的酷人还要无法招架。 蓝柯枫在客厅的长椅上躺着,一动不敢动,听着萧晨歌的脚步声一会儿在萧晚晚的屋子中,一会儿在澡堂洗澡,一会儿似乎又在院子里晾衣服,窸窸窣窣直到凌晨才回到她自己的屋子。 就在他认为萧晨歌已经睡下,朦胧中发觉一个娇小的影子蹑手蹑脚地走入客厅,在那张大桌子下面抱出一个鸟笼模样的东西。 蓝柯枫没有做声,静静看着萧晨歌将那笼子抱到院子里,揭开笼子上面的布,轻声“戳戳”唤了两下,那笼子中也弱弱响了两声,然后走出一个摇摇晃晃的小动物来。 第011章 眼神千里 那小动物有点像小狗,四肢着地,还有尾巴。但稍微多看一眼就知道那不是狗儿,因为它的脑袋之大和身体之小太不成比例,所以走路才会摇晃。 月色很明亮,蓝柯枫看见一只男人两个拳头大小毛茸茸的小家伙欢快地依着萧晨歌的脚面,仰起头“呜呜”叫了两声,萧晨歌喂它一片食物,并摸着它的头说:“兜兜,有没有很乖?” 那叫兜兜的奇怪动物似乎能听懂人话,仰起头“呜呜”两声。萧晨歌坐上一只小板凳,将头搁在膝盖上,静静看着兜兜吃东西。 过了几分钟,她又将兜兜放在花丛中戏耍。 秋虫的“唧唧”声将这样的夜晚渲染得格外宁静安详,蓝柯枫坐了起来,静静看着她。 窗外的竹影婆娑,衬得院子静谧、静好、纯粹。 他忽然有种错觉,她就在身边,就像一个家庭主妇那样,做这做那,忙忙碌碌。而他呢?就像一个小丈夫,静静地听着妻子的脚步声。 这就是他憧憬的生活吗? 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萧晨歌才将兜兜复又放入笼子中,置在那张大桌子底下,然后才真正回到自己的卧室睡觉去。 许久许久,蓝柯枫感到脸颊清凉,一抹,居然是泪水。 这样的寂静,他原来一直渴望,那么渴望。 原来他心痛,一直那么心痛。 萧晨歌不赶走他,原来竟然是他十年的愿望。 如果早知如此,他还会选择离开她那么久吗? 原来,自己错了。 他以为,让她恨他也许才是她活着的唯一动力。 蓝柯枫等了许久,确认萧晨歌不会再来,轻轻下了沙发,蹲在地上,掀开那笼子的布,看见那只小动物仿佛冬眠一般趴在笼子中,睡相憨厚,非常可爱。蓝柯枫被它轻微的呼噜声惹笑了。 十年了,他再次在她家的客厅中躺下,百感交集,浅浅睡了两个小时被手机的闹钟吵醒,发现快到上班时间。 天色刚刚发白,萧家的院中已经看得很清楚,蓝柯枫在萧晨歌屋檐下静静听了一会儿,认为萧晨歌还没醒,踟蹰片刻,出去了。 晚上,蓝柯枫再次推开萧家院门,开门见山地对萧晨歌说:“萧晨歌,我在国外念书的时候认识一个外国医生,在颅脑创伤神经功能损害修复方面颇有成就。今晚我刚得知消息,他过几天要来X城,我联系过他了,他答应三天后的下午见你姐姐一面……” “谢谢你。”萧晨歌给人说不出的疏离和决绝。 之前拜托钟静缘对医生的事情有过很多的安排,根据钟静缘的说法,萧晚晚是不会有希望的。但是,普通人一旦只要抓到这样一个线索总是百折不挠,何况萧晨歌对姐姐萧晚晚那般感情?所以,对萧晚晚的反应他还是诧异,即便她恨自己,但是却没有必要和萧晚晚的身体过不去呀。 “他的造诣和国内的专家还是存在很大不同之处,哪怕你不抱太大希望,看看总是好的……”蓝柯枫试图说服她。 “不用了。”出乎意料的,萧晨歌很快打断了他的话,垂下眼帘专心吃西瓜。 “你是担心费用吗?不要担心,我先出——就算我借给你的,等你有钱了再还给我……” “我说,不用。”萧晨歌还是垂着眼帘,挑了挑西瓜上一颗不成熟的瓜籽,语气并不加重,仍旧淡淡的。 蓝柯枫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偏着头探询地看着萧晨歌,萧晨歌不紧不慢地吃着瓜。 蓝柯枫莫名异常,一时怔住。 萧晨歌将沾了西瓜汁的小几擦了擦,然后到院子外面倒垃圾。 蓝柯枫拿着萧晨歌给他的一块瓜不知道是吃还是放下。 萧晨歌在院子外倒垃圾的地方看着远处出了神。这个热闹的城市即便在这个时候,在这个被拆迁得寥落的地方仍然是喧闹的。 而喧闹,只有有福气的人才能享受。她,注定是孤独、寂静的。 眼角一滴晶莹的泪光在那城市的夜光中斑驳,单薄的身影被夜风吹得仿佛一下子能随风飞走。 她的一生,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咖啡馆。 冯蕊看着眼前的这一叠照片:白天,晚上,几乎每两天,蓝柯枫都会出现在萧晨歌家中。 倒是并没有什么亲昵的情景,萧晨歌的神情一直平静无波,甚至僵硬、漠然。但是,这一切却让冯蕊更替周芊芊担心:萧晨歌对蓝柯枫很冷淡,蓝柯枫去萧家还如此勤快,傻子都看得出来蓝柯枫的心思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个同学应有的情谊。 周芊芊冷笑一声:“我真是太愚蠢了,以为自己不计一切爱他,他就会回心转意?” 当年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作为周芊芊的闺蜜,冯蕊自然知道。 周芊芊凌厉的眼神让冯蕊觉得很陌生,周芊芊不应该是这种女孩子。 想起周芊芊故意问萧晨歌那些尴尬的话题,冯蕊就觉得不可思议。周芊芊虽然强势一点,但绝非无礼之人。 自从那晚之后,周芊芊越来越陌生。甚至找到私家侦探去跟踪拍照,冯蕊觉得只有电视剧中才出现的狗血情节竟然出现在她最好的朋友身上。 而这个好朋友还是以干脆利落、精明强干著称的周芊芊。 蓝柯枫的行为也让冯蕊非常疑惑,他们三人都是同学,也算得上知根知底。蓝柯枫给外人的感觉永远是克制、有礼、沉稳。虽然很冷酷,一年到头难看到他几次笑容,却很真实,从不说假大空的话,更别说骗人。 “你知道萧晨歌因为那件事不但没有上大学,而且对她期望很高的姐姐也在赶回来处理事情的途中出了车祸,成了永远不醒的植物人。蓝柯枫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但是他一生中有个永远擦洗不净的污点,那就是萧晨歌。” 周芊芊停住不往下说,悻悻想,蓝柯枫并非那种在前途、名利前会忘记过往的人,世界上所有人都可能是,只有蓝柯枫绝对不是那种人。那他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不看萧晨歌一眼? “芊芊,你早就明白,为何还要嫁给他?” 咖啡厅的人很少,周芊芊静静看着这个角落里泄露的阳光下飞舞的灰尘,轻声道:“因为,我爱!” 十年了,自己和萧晨歌斗了十年!任何人都不可能相信。包括萧晨歌自己也肯定不知道自己已经和她斗了十年! 周芊芊家和以房地产起家的蓝柯枫家早就相识,二人打小相熟,因为聪明才智、外貌形象都太出色,大人们那时候就打笑要结为儿女亲家。 当萧晨歌怀孕的事情被查出之时,周芊芊简直气疯了。 后来,蓝柯枫被父母安排送到国外念书,周芊芊就随之而去。 大学时代,她以为蓝柯枫会忘记萧晨歌而逐渐接受她,因为萧晨歌已经死了啊! 但是,蓝柯枫对她始终没有表示友情之外的感情,也从未谈过女朋友。那时候,周芊芊还不认为自己输了,因为蓝柯枫一直忙于学习,忙于和同学开公司、创业。 念研究生时,知道萧晨歌没有死,蓝柯枫没有回去找萧晨歌,非但如此,竟然对她的态度比以前还要好一点,周芊芊以为蓝柯枫想通了,不再爱萧晨歌。 毕竟,那只是青春过往里的一个意外。 周芊芊向蓝柯枫表示了自己的感情。 蓝柯枫用了一万个理由拒绝,最后,周芊芊说:“柯枫,我知道,你还在想着萧晨歌。” 蓝柯枫虽然冷淡,但对青梅竹马的周芊芊还算温和,却在那一刻,神色猛然间就变得凌厉,带着几分愤怒之色,像是要保护什么。 周芊芊怎会看不懂这样的敏感,也是伤心欲绝:“柯枫,我哪里不如她,你为什么就连多看我一眼也不能?” “既然你知道,还何苦难为自己?” “柯枫,你会为了她这样过这么多年,我难道就不会为了你孤单一辈子?你给我一个输给她的理由。” “芊芊,你什么都比她好。可是,爱情是没有理由的。” “既然你爱她,为什么不回去找她?” 蓝柯枫那么无奈而悲凉:“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出现,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理由出现在她身边。” “你看你被愧疚折磨得还有人样吗?以前的你阳光灿烂、容光焕发,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芊芊,如果可以,我宁愿那个出车祸的人是我而不是晚晚姐!” 五年后,二人回国前夕,一切还都是原来的样子。 甚至,周芊芊使用了一些让自己也很不齿的方法:骗他喝药后去开房,造谣言……可是,哪怕已经睡在一张床上,蓝柯枫的身体已经有了反应,但是他的理智依然坚持着不去碰周芊芊。 蓝柯枫对周芊芊是宽容的,无论周芊芊如何骗他入局,事后他也只是一笑了之,或者对周芊芊说:“芊芊,你不要再徒劳了。” 他认为,在爱情面前,所有人都有理由失态。 他的失态比起周芊芊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周芊芊的一切举动他都能够包容。 直到蓝柯枫母亲的一个电话改变了这一切。回来后,蓝柯枫听从父母的安排与周芊芊订婚。 周芊芊认为,只要将他留在身边,她就不信不能将他改过来。蓝柯枫是个重情义的男人,只要自己与他有了孩子,一切一定会不一样。但是,回来几个月了,蓝柯枫最多与她牵牵手,他们之间依旧一清二白。 但是周芊芊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 如今,随着婚期的接近,周芊芊却忽然间没有了自信。 她认为,时间对她来说永远都是个笑话。她用了十年,十年还不够长吗? 萧晨歌的一个眼神就抵过千山万水、十亿光年。 第012章 悔婚因谁 周芊芊正在婚纱店试装,虽然定下的时间很紧迫,让她没能有足够的时间好好兴办,但是,只要能嫁给蓝柯枫,她什么都可以不去计较。 她天生丽质,那些婚纱穿在她身上,整个屋子都有了亮色,说不上是婚纱的运气好还是她的运气好。整个婚纱店能脱身的店员都被呼朋引伴地拉来惊叹她的高贵美丽。 冯蕊极力掩饰住心中莫名的惶惑不安,跑前跑后。李臻更是惊叹得脚步都迈不开:“芊芊,你太美了!” 周芊芊前前后后看,也很是满意。她结识了很多时尚界的朋友,其中就包括知名的婚纱设计师,这件婚纱就是一位非常有名的设计师专程为她设计的,虽然时间很短,但是紧赶慢赶,还是在结婚前一天做出来了。果然是绝配! 有了这件婚纱,再怎样的婚礼都会显得美满团圆。 正想脱下婚纱,李臻给她电话:“诺,明天就要结婚了,还这么黏糊!” 不知道为什么,李臻在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底气一点也没有。再粗心,她也看出了蓝柯枫和萧晨歌之间的不寻常。既然如此,为什么周芊芊还要和蓝柯枫结婚?这个时候,蓝柯枫打电话来,不是退婚的吧? 周芊芊幸福地笑着,她原本以为蓝柯枫会与萧晨歌死灰复燃,但后来没有接到蓝柯枫任何拖延婚期或者取消婚期的话,那么,蓝柯枫和萧晨歌是不会破镜重圆了。 至于蓝柯枫出现在萧晨歌家里,周芊芊可以暂时放在一边,现在,结婚最大! 她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追求什么一生一世一良人。在官场、商场上,成功男人身边往往围绕着诸多女人,自己的父亲也不能全然幸免,只要不逾越底线,母亲是不会追究父亲和哪个女人走得近的。 “柯枫,我在婚纱店试装。真是太漂亮了!” “我来接你。”蓝柯枫充满磁性的声音低低的,虽然他语气淡淡,周芊芊并没有多想,因为他一直是这样。 周芊芊甚至为他的冷酷、惜言如金着迷。这样一个男人,只要抓在手里,基本上就是保险的。也许前几年她需要点时间来将萧晨歌从他心底驱赶出去,但如果一旦她住进去,他就不会再让其他人进来。比起那些有钱太太担心自己的地位被更年轻漂亮的女人取而代之,周芊芊认为自己花十几年的时间去得到他完全划得来。 说白了,这是件一本万利的生意,而且回报丰厚,不可估量。尽管周芊芊是真心爱蓝柯枫,但这样的回报依旧让人兴奋。 周芊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时,还沉浸在刚才的试婚纱的幸福中,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件婚纱的美妙之处。蓝柯枫低着头,专心致志把玩着咖啡杯。等周芊芊发现他的心不在焉停下后,蓝柯枫方抬头看着周芊芊:“芊芊,对不起。” 短短三个字,周芊芊脑海的血“腾”地冲上脑门,冲得她晕头转向,目瞪口呆:“什么意思?” “芊芊,我不能和你结婚。” 周芊芊竭力平息震惊、愤怒、不甘、委屈,颤抖着手端过咖啡杯,浅啜一口,只觉满口都是令人作呕的苦涩,难以抑制地“哇”地吐了出来,然后又忙不迭地擦着已经染上颜色的雪白套装,眼泪不争气地淌下:“柯枫,是因为她吗?” “不是,是因为我自己。” 周芊芊霎时全部明白了,无论她多么努力,无论她多么隐忍装作不知道他在萧晨歌家里讨好她,她永远及不上萧晨歌浅浅一笑,低声一语。 无论蓝柯枫自己多么努力,也无法抵抗萧晨歌的沉默。萧晨歌在这场角逐中始终不发一言,连手指头也不抬一下,可是,他们双双败下。 这一刻,周芊芊对萧晨歌的怨恨已经难以形容。之前十年,她对萧晨歌只是厌恶,那样无耻地勾引蓝柯枫,蓝柯枫的一生就被萧晨歌涂上黑色,永世不得超生。所以她见到萧晨歌的两次只想让她出丑,她凭什么得到蓝柯枫这样一个男人的爱?蓝柯枫在她周芊芊眼中是完美无缺的。 从今天开始,周芊芊只认为萧晨歌是妖婆,是世界上最恶毒的女人! 蓝柯枫开车回家。 父母在安排佣人们装点宅子,显得喜气洋洋。 “爸,妈,我有事情和你们商量。”蓝柯枫在客厅坐了片刻,叫住了父母。秦书勤一见形势不对,拉住老公坐下来:“柯枫,什么事情?你说。” “爸妈,我想取消婚礼。” 秦书勤苦笑一下,她的儿子,她怎么会不了解?之前就很奇怪蓝柯枫一口答应婚事,这太蹊跷。果不其然,因果循环,一切又回到原点。 回来这段时间,蓝柯枫并没有让他们失望。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变更主意,一定受了很多煎熬。 经过这么多年,秦书勤夫妻已经不再逼迫蓝柯枫,并没有谁发怒,而是心照不宣地对看一眼。蓝柯枫虽然照着他们的计划轨道行事,可也早已让他们无从掌控。 秦书勤关心地问着:“那么,你这辈子还想结婚不?” “想。” “和谁呢?” “萧晨歌。”蓝柯枫说出这三个字,心中倏间竟然带上淡淡的羞涩,连眉目都染了几分憧憬和幸福。 秦书勤夫妻将这些看在眼中,默然无语。他们的儿子,这样为一个女人,终究是幸还是不幸? “爸,妈,请你们同意。” “那么,萧晨歌答应你的求婚了?”秦书勤试探着问。 “暂时没有,但是我会努力。” 秦书勤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的这个宝贝儿子多少女孩子求之不得嫁给他,他居然还在为那个一文不值的女人死死相守。 “万一她不愿意呢?” “我会一直等,等到她答应的那天。如果,在妈妈您走之前她还不答应,那我就和别人结婚。”蓝柯枫就像在谈一笔生意,童叟无欺,公平交易。 秦书勤得了绝症,病情很不稳定。也许会再活一两年,也许会很快终结生命。 这也是蓝柯枫答应和周芊芊结婚的原因,因为秦书勤只有蓝柯枫结婚这个未了的愿望。 “柯枫,你这样做让父母很伤心。”蓝耀强只短短说了一句话,他知道说多了也毫无益处,只要蓝柯枫决定的事情,他就很难改变。而委实,他已经很伤心。 对这个儿子,他是期望很高,可也失望愈深。他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知道儿子在商业上的天赋,只要儿子坚定地走下去,他的前途和光芒绝非他蓝耀强可比。蓝柯枫对所有事情、所有人都权衡利弊才出手,这才有商界传说蓝柯枫只要一下手就狠、准、稳之说。 可是,他偏偏有根天生的软骨,卡在那里进退不得。 “妈,如果我只是为了应付你而和周芊芊结婚,之后又离婚,你即便是走了也会不甘心。再说,也会害了芊芊。”蓝柯枫淡淡说。 秦书勤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用名利、前途去劝蓝柯枫放弃萧晨歌?是,蓝柯枫现在名声在外,美名远播,但是不少人也说蓝柯枫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而这些,不正是他们夫妻当年苦心引导的吗? “柯枫,我们不强迫你,但是周伯伯那头呢?人家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你这样做无疑是在扇他们耳光。你周伯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 蓝柯枫看着父亲,硬朗的面容看不出波澜,说:“爸,你也真是老了,心软成这样子。我家如今今非昔比,周伯伯就算是市里面的领导也要给你几分面子。不错,周伯伯是看得上我这个人,但是也有所企图,你可以为了家庭利益牺牲儿子的幸福,我都不计较,这样对谁都没有坏处。但是,除了周家,蓝家可以攀上更好的亲家,比如陈伯雄、乔新丹,你为什么不让我娶他们家的女儿?而周伯伯如果最近上不去,那就面临着退休的危险,既然退休,对蓝家就毫无用处;即便是上去了,并不足以与陈伯雄对抗。而你还愿意和他家结亲,因为你老了,你丢不下旧情。你已经不适合在残酷商场上搏杀,这里是你死我活的决斗地,稍有不慎、微微心软就会一败涂地。” 蓝耀强哑口无言。 他蓝耀强是这种人吗?是拿儿子的终身幸福做交易的人吗?为什么儿子这么多年还不能理解他的苦心? 蓝耀强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 “儿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爸?”秦书勤着急,她们当然不会傻到认为儿子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和父母的考虑,可这些根本不是主要原因。 但没料到蓝柯枫竟然丝毫不顾他们的老脸,将这一切都摆出来,还摆得这样条理清晰,兼顾周全。 秦书勤知道,如今再拿“为你好”这样的话来堵住蓝柯枫的嘴,已经可笑得让人失语。他们在儿子面前竟然有些畏惧,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而她的病情,也不足以再来要挟他。即便可以要挟,她又怎么可能再次做得出? “如果说事业,我一定会比爸做得更强大。爸妈,你们一生的愿望就是看到我能够有一番作为,前途光明,名利双收。这些,我全部可以证明给你们看,我可以让你们放一百个心。那么,我就这么点小要求,是不是可以用我的事业来交换?” 秦书勤瘫软在沙发中,轻声抽泣起来。蓝耀强也是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蓝柯枫坐到秦书勤身边,握住母亲的双手,放低声量:“妈,我一定会幸福,你要对我有信心。” 秦书勤泪眼朦胧,将头靠在蓝柯枫肩膀上:“只要你开心,妈妈再也不会逼你结婚的。这么多年,你过得这么痛苦,妈妈再也不会逼你。说到底,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人家。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 第013章 出手排忧 这一天,梁思琪发现总经理蓝柯枫有些古怪,她进去汇报工作时,蓝总似乎在听她报告,而眼睛却直直望着前方,紧闭的双唇却好看地弯起像是带了几分笑意,而硬朗的面容竟然有几分柔和的倾向。 总经理,他这是在笑? 梁思琪在鸿升八年,为人正直、经验丰富、处事果断、眼光独特,深得蓝耀强信任。蓝柯枫回来后,梁思琪在董事长蓝耀强的授意下直接对蓝柯枫负责。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让梁思琪对蓝柯枫十分佩服,少年英才、青年才俊……这些溢美之词都毫不吝啬地给了蓝柯枫。 这样的一个男人,要什么没有?可是,为什么,梁思琪却从来看不到他的高兴。 梁思琪认为,蓝柯枫并不像外人说的那样只是冷酷。他的不苟言笑来源于他内心的不快乐。他的心中,一定深埋着一件让他付出一生的努力也难以释怀的东西。 梁思琪是女人,蓝柯枫的笑容意味着什么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就不由得为那个光彩四射的周芊芊女士感到悲哀:蓝总爱的那个女人分明不是她啊。而今天,蓝总若有若无的笑容意味着什么呢? 梁思琪破天荒头一次咬住笔杆开始沉思。 李臻从同事们低头窃窃私语间窥探出谣言的可怕,对于蓝柯枫忽然间悔婚,有三种传言:蓝柯枫有断袖之好;蓝柯枫人品不端,戏耍周芊芊;蓝柯枫有了更好的交往对象。 李臻还在蓝柯枫秘书梁思琪桌上的总经理行程安排中看出一点古怪:十月一日一整天,空缺。 谁都知道,总经理蓝柯枫虽然是一个办事效率极高的人,却也是个工作狂,不可能为了莫名的事情空缺一天,尤其是在最近接手一些重要项目之后,职员们很少看见他晚上十点之前离开办公室。 而十月一日一整天都不在公司,行程空白,只能说明,有了比工作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忙。 蓝柯枫连陪护母亲去医院都是在行程上安排的,所以,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十月一日,原本是他们的结婚日。同样,也是萧晨歌的新包子店开张日。 “夜来香包子铺”开张,很多人都很惊讶,怎么连市电视台的记者也采访来了,不就一个小小包子铺么?但是尝过包子后,大家都认为味道值得宣传,尽管价钱贵得离谱。 牛叔夫妻忙活了一整天,看到萧晨歌神采奕奕,牛叔夫妻打心眼里高兴。因为今天萧晨歌不能照顾萧晚晚,牛青草就在萧家。 萧晨歌看到蓝柯枫混在人群中吃包子时,指了指记者,说:“都是你叫来的?” 蓝柯枫说:“果然瞒不过你。” 萧晨歌的兴致貌似也不错:“我的包子味道很好,就是记者不宣传,也会出名的。” “那是当然。嗯,能采访一下么,你为什么想着开包子铺?尤其是这种海鲜包子,比如我,就不爱吃。不过,你这铺子里的包子味道很特别,我勉强能吃一个。”蓝柯枫直白地说,自从得知萧晨歌跳海自杀后,他再也不吃水产品,甚至看一眼都想吐。 当初,大家盛传萧晨歌带着萧晚晚投海自尽了。他很自然而诡异地就会想起水葬,想起屈原的投江和粽子的由来。而海里的动物,吃了他的晨歌,他吃水产品就等于吃了晨歌……多年了,尽管他知道萧晨歌并未葬身大海,这个习惯却是再也改不过来。 今天,他试图克服这个毛病,一直盯着萧晨歌,强忍着恶心和难受吃了一口,虽然差点吐了,到底克制住,最后还是悄悄将包子吐在了手巾纸中扔掉了。 萧晨歌陷入追忆:“因为姐姐喜欢吃。我记得小时候家里穷,姐姐又特爱吃海鲜包子。家里穷,连包子都吃不起,哪里还会吃得起海鲜?更别说用海鲜做包子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姐姐都叫我海鲜包子,然后抓着我的胳膊、脸蛋啃,啃得我浑身都是口水。”萧晨歌忽然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鼻子上的小汗珠颤动着,一脸的甜蜜和依恋,那张生动的面容一如多年前的她,却是蓝柯枫这段时间从未见过的。 蓝柯枫看得呆了,半晌不作声,萧晨歌去招呼客人了,他还在原地呆呆站着。 海鲜包子……所以萧晨歌开了个包子店? 他要怎样才能够原谅自己? “蓝总,你也在啊!”蓝柯枫被李臻热情的招呼晃清醒。 “哦。”蓝柯枫简单答应着,还在想海鲜包子的事情。 李臻离开包子铺后就立刻给冯蕊打电话:“冯蕊,到底是怎么回事?蓝柯枫悔婚不算,今天居然在萧晨歌的包子铺里吃包子诶!” 冯蕊有些无奈:“李臻,你还看不出啊,蓝柯枫喜欢的是萧晨歌。芊芊已经和他取消婚礼了。” 虽然早有预感,李臻还是差点将下巴掉地上:“我靠!” “得了得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我们做朋友的,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别打扰芊芊,别勾起她的伤心就是了。” “可是……” 冯蕊已经挂掉电话。 冯蕊的心情很不好。因为周芊芊昨夜给她打了三四个电话,要不是因为冯蕊在外地出差,距离太远,周芊芊已经滚在冯蕊的床上哭泣了。 从周芊芊的话中,冯蕊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并不安慰周芊芊,而是告诫她早死早超生,凭什么锁在一个男人身上?蓝柯枫做得并没错,至少他明明白白告诉了周芊芊,没有欺骗和虚伪,也没有让周芊芊受到身体上的伤害。 可周芊芊不这么想,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冯蕊,我不甘心!不甘心!” 有一刹,冯蕊甚至有些恼怒周芊芊。 为了一个男人将一个明媚可人的女人变成怨妇,真不知是蓝柯枫的罪过还是周芊芊太偏执。 爱而不得真是罪过,无可饶恕的罪过。 梁思琪最近越来越多地看到蓝柯枫的笑容。不但是她,同事们也开始议论起来:“蓝总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我今天居然看到他笑了诶!” “是啊,是啊!我看到他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那一刻,不知道在想什么。”男同事的话立刻招来女同事一顿狂揍。 “诡异?叫你语文不好好学!那叫风情万千!” “别打了别打了!好冤枉,我说的都是事实啦!” 又是一顿狂揍。 “谁敢和我打赌!” “赌就赌!” “完胜!” 男同事立刻掏出手机,真是蓝柯枫嘴角果然挂着笑容的照片,居然有好几张呢! 女同事立刻炸开了锅,这条信息顿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迅速到达鸿升整个办公楼的每一个角落,蓝柯枫的光大形象在信息化面前成功转型:他们冷酷决绝的蓝柯枫总经理也会笑! 不过,同事们没想到,第二天,他们就在当地早报娱乐版上看到了这张图的完整版,另有蓝柯枫与一个女子说话的图片,虽然不是太清晰,但是个女人不错。 标题是:“究竟是何方神圣让豪门大少不惜悔婚?” 下面有详细的内容,归纳起来就是:蓝柯枫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的对象还是凭借一部电影迅速蹿红的电影明星,周芊芊。 梁思琪再次推门而入时,果然看到蓝柯枫面容铁青,双唇紧抿。 第一次,梁思琪看到蓝总这样失态。 “我出去一下,有事情你处理。”蓝柯枫抓起外套,飞快地出去了。 梁思琪看向桌面,果然,那里静静躺着一份早报。梁思琪知道蓝柯枫是不看早报的,自己也没有送过。那会是谁放在这里的? 不管是谁放在这里的,只要它出现在蓝总的桌上,那就是自己的失职。梁思琪迅速调集力量展开调查。 下午,蓝柯枫准时出现在办公室,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 听完梁思琪的汇报,蓝柯枫立刻做出判断:“这件事先不用管了。我让你调查东城区可杨村的事情进行得怎样?” 梁思琪说:“并未调查到那个中标神秘人的真实情况。” 这个结果并不出他所料,蓝柯枫问道:“那有没有消息显示,神秘人将拿那块地做什么用?” 梁思琪尽管很惊讶蓝柯枫为何会多此一举,仍旧答道:“没有任何资料可以追查。” “有件事情请你帮助我。”蓝柯枫站了起来,语气显得非常郑重。 梁思琪斟酌着字眼:“总经理,只要是我份内之事,我自然义不容辞。” “是我请求你帮忙。” 梁思琪略一思索:“总经理,你是想让我和那位小姐接近?” 蓝柯枫赞赏的眼神一闪而过,点点头:“是。” 梁思琪走后,蓝柯枫一直凝视着桌面上报纸中萧晨歌的身影。 中标的神秘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将如何处置那块地? 毋庸置疑,无论那人如何处置那块地,肯定不会像他一样将萧晨歌的房子完整无缺地留下。 既然能够买下这块地,实力就不容小觑。细数整个X城有可能买下那块地的人并不多,蓝柯枫旁敲侧击、派人调查,却始终没能弄清那个人是谁。 中标书上写的是海澄实业公司,法人叫梅佑。海澄在X城不算出名,平时只是做水产品的批发,最近几年兴旺起来的,一个做海鲜批发的居然将手伸到房地产。 投资上亿的项目,海澄在银行里居然没有一分钱的贷款。而且动作非常快,听说,他们很快就会在可杨村一带动工。很明显:海澄实业公司的财力绝非普通房地产公司可比。 查遍资料也不知道梅佑乃何方神圣,一看就是假名,梅佑梅佑,没有没有,就是告诉世人这个人也许并不存在。蓝柯枫着人调查,除了总经理刘克成之外根本就没有人见过他。也不知道这人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中标了。 这件事不单单是蓝柯枫觉得匪夷所思,业界无人不惊讶。可是,目前在海澄掌舵的总经理刘克成对梅佑讳莫如深,不管何人用什么方法,他都没有将梅佑的资料外泄。 刘克成农村苦孩子出身,大学毕业后就业不优,家中左支右绌,亲人连连遭遇病痛的不幸,是梅佑让他从一个穷打工的一跃成为海澄实业掌舵人。 蓝柯枫已经让梁思琪安排与刘克成见面,但是刘克成说这几天非常忙,请蓝柯枫延缓几天。 蓝柯枫将思绪从刘克成身上转到那张报纸上,将此事公开的人不是真的拍不到萧晨歌的正面只能拍到背影,芊芊为什么要这样傻呢? 给周芊芊打了个电话,那头沉默半晌,然后有些争吵,电话像是被人抢去后强行挂断。 很快,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蓝柯枫接上,一个陌生的女声干脆利落地响起:“蓝柯枫,我是周芊芊的经纪人姚景,是我看不过芊芊太难过才造成这件事,您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 蓝柯枫冷冷说:“姚小姐,我警告你,你若是不收手,给我朋友的生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恐怕你自己的麻烦会更大!” 姚景笑嘻嘻说:“蓝总,你放心!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蓝总的朋友。不过,芊芊受你的影响很大,蓝总稍作牺牲并不过分。蓝总虽然是商界精英,但毕竟也算不上全国首富啊,也不是地产大王,所以不会有太多人记得你,也不会有人去追究你朋友的身份,大家更关注的是芊芊。你放心,很快会有更值得大家期待的消息淹没这个新闻的。” 蓝柯枫怕萧晨歌因此困扰,早班也不上了,匆匆赶回去看萧晨歌,并将此事告诉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萧晨歌听了蓝柯枫的话,只是笑了笑:“这样啊。” 再也没有任何表示。 蓝柯枫立刻深感悲哀:萧晨歌早已做惯了别人的谈资,十年前就习惯了。她哪里还会在乎别人怎样议论她?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将她推到公众面前的那个人都是自己。 十年前,他没能掌控住局面,导致萧晨歌一生的不幸;这次,他绝对不允许因为自己考虑不周而再次伤害到她。 幸好,这股流言很快就被天后重婚的新闻冲到犄角疙瘩了。 虽然姚景是资深经纪人,捧红了那么多大明星,但她做事情向来有分寸,知道哪些人是不可以得罪的。就像她说的,蓝柯枫虽然富有,但也没有富有到可以随时能够占据头版头条的程度,大家更关心的是周芊芊这个大龄明星,而不是从来不在媒体露面的蓝柯枫。 第014章 合作不愉 晚上十一点多,蓝柯枫来到萧家,看见萧晨歌蹲在院子里给那叫兜兜的小动物喂食,但是他始终看不出萧晨歌喂的是什么,只是白色的小颗粒,还冒着热气。 他也问过,但萧晨歌一如既往地发挥她那置若罔闻的特长。 明朗的月色下,兜兜非常乖巧,坐在地上,抱着一片不明所以的东西吃得津津有味,灵动、漆黑的大眼睛看了蓝柯枫一眼,然后又专心致志地吃东西,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蓝柯枫恍然觉得兜兜眼睛中竟然流露出敌意。 见鬼了。 蓝柯枫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兜兜已经背转过身子吃东西。 明显的不欢迎他。他又没对它干什么,干嘛这样不待见? 蓝柯枫忽然想到:是不是自己昨天给它买狗粮买错了? 这真是一只古怪的动物,长得古怪,吃的古怪,连出来活动时间也古怪:白天睡大觉,晚上游荡。 萧晨歌回头看了蓝柯枫一眼,指了指院中石桌上的一盘西瓜示意蓝柯枫吃,又转过身继续看兜兜吃东西。 蓝柯枫坐在竹子下的一张躺椅中观察了一会,随手拿起西瓜吃。除了秋虫的“唧唧”声和外面马路上忽远忽近的汽车声,就只有兜兜的咂嘴声,偶尔萧晨歌轻轻一笑。 蓝柯枫觉得非常满足。 月影西移,庭院中凉意渐深,兜兜却在花丛玩得正开心,萧晨歌偶尔低声和它说话,虽然稀奇古怪的,蓝柯枫听得一头雾水,却难掩开心。 比如萧晨歌说:“兜兜,昨晚睡得不太好啊?为什么呢……这样啊,我知道呢……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吃,好好睡,别的事情什么也不要想……姐姐啊,姐姐好着呢……” 忽然,蓝柯枫“腾”地起身来,不由自主地按住萧晨歌的肩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萧晨歌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循着蓝柯枫的视线看去,但见院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推开了,一个身着白衬衣的人站在那里,手中拎着一根棍子模样的东西,静静看着二人。 在月光已经静静躲入云层的那一刹,树影晃动,场面显得诡异而恐怖。蓝柯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立刻将萧晨歌推到身后,厉声喝道:“谁!” 那人并不作声,反而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蓝柯枫立刻拿出架势,喝道:“站住!” 那人果然站住了,慢吞吞叫了一声:“晨歌。” 萧晨歌也在同一时刻叫道:“子墨。” 那人还想往前走一步,蓝柯枫还是不放心,喝道:“等下!”然后问萧晨歌:“这人是谁?” 萧晨歌已经从他身后走出,“子墨,这是蓝柯枫;蓝柯枫,这是程子墨。” 程子墨逐渐走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再蓝柯枫脸上,熟门熟路坐下,拿起一片西瓜吃起来,她手中的棍子状东西放在石桌上,是甘蔗。 不知道为什么,蓝柯枫对他有种本能的警惕,一直看着他,并不主动打招呼。萧晨歌像是没看到两个男人之间的诡异,依旧和兜兜说话。 程子墨飞快地吃完两块西瓜,这才看向蓝柯枫,说:“你就是蓝柯枫啊!” 愣了一瞬,蓝柯枫反应过来,这个程子墨早就知道自己。忽然想起,萧晨歌曾经提到他,称呼很是亲昵,子墨。 说不清的嫉妒在胸腔弥漫,蓝柯枫伸出手:“幸会!” 程子墨哈哈一笑,潦草地和他握了握手:“久仰大名!” 难言的窘迫忽然擒住他,蓝柯枫收回手,坐了下去,沉默地看萧晨歌和兜兜玩,兜兜大眼睛咕噜噜转着,看看蓝柯枫又看看程子墨,不时发出古怪的叫声,而萧晨歌仿佛真的在和它对话,不时停顿,听兜兜“叽叽咕咕”或者“地里咕噜”,然后是一幅回答的样子。 但她声音很小,发音又含糊,只是断断续续听见几个词,并不能听清句子。 不多会,兜兜疲倦了,萧晨歌将它放入笼子,端回屋中。 两个男人坐着,都是在外面跑的,都不是不会应酬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句交谈的话也没有。直到程子墨消失在门外,蓝柯枫脑海中还是程子墨的影子:长相俊朗,是个汉子。虽然沉默,但动作机敏,而且不乏幽默。看他的一举一动,显然素养良好,家庭条件不会差。 萧晨歌和程子墨说话很自然,这是他蓝柯枫无法比拟的。 蓝柯枫忽然有些黯然。 刘克成约见蓝柯枫的地方在海鲜批发城一家简单的水产店内,蓝柯枫进去的时候就被强烈的腥味冲得大脑缺氧,尤其是看见海产品,浑身汗毛倒竖,几乎吐出来。他很想给刘克成打电话换个地方见面,却没有这么做。 刘克成腰系围裙,手戴着套将大袋的水产从箱内取出放好,回头跟他打招呼,陪蓝柯枫进入后面的办公室。 简短的介绍后,蓝柯枫开门见山地说:“刘经理,鄙人有事相求,打扰了。” 刘克成说:“蓝总屈尊纡贵到这里,必然是有要事,有话不妨直说。” “刘经理太客气,海澄实力雄厚,鸿升一直希望能交好合作,只是差个机缘。” 刘克成也很上道:“机缘是人制造的,今天我有幸认识蓝总,我认为,和鸿升合作的未来不会太远。” “刘经理真是爽快人!首先要恭喜你们拍下了东城区那块地。实不相瞒,鸿升也是那块地的投标者。虽然失败了,但我仍旧想和海澄合作,不知道刘总肯不肯给机会?” “蓝总见外了!海澄是做生意的,图的就是交四方朋友,发八方财。” 蓝柯枫从海澄出来后,看了一眼梁思琪手中的合约:“虽说刘克成会尽快向梅佑汇报,尽快给我们答复。但他不收预付金,这件事暂时还不能作准。你安排人盯紧这个事情的进展。” “是。” 路上走了一程,蓝柯枫又说:“还得麻烦你一件事,帮我买些好吃的东西捎去东城区。” 梁思琪突然笑出声来:“总经理,你这样子,怪不得别人都笑你。” 蓝柯枫脸上露出一丝冰雪消融的意味,惹得梁思琪更是大笑:“你不说,我也要偷偷去一次。我倒是要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让我们的总经理这样上心。你放心好了,女孩子喜欢吃什么,我比你清楚。” “不好意思,那不是买给女孩子吃的,是给狗一样的小动物吃的。” 梁思琪睁大了眼睛:“讨好不了人家女孩子,你就从人家的宠物下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蓝柯枫试着解释,双眸亮晶晶的:“我之前将人家当成狗了,买给它狗粮,惹得它不高兴。” 梁思琪很无语:“……真是让人说什么好!那是什么动物?别让我也买错了。” “我……不知道。”蓝柯枫说的是实话,为了弄清兜兜的属性,他在网上查过,也去宠物市场问过,还问过萧晨歌,可连萧晨歌都不知道,别人更是不知了。 “不知道?” 蓝柯枫将兜兜的外形描述了一番,还将萧晨歌喂它的食物描述一番。梁思琪也没搞明白,不过却说:“我试试吧。” 萧晨歌怎么是梁思琪的对手? 三言两语,就被梁思琪哄到了厨房,梁思琪参观了她功能齐全的用具,并主动品尝她已经做好的一些美食,萧晨歌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偶尔微笑,对她的溢美之词既不表现出非常开心,也并不反感。 梁思琪大呼过瘾,因为萧晨歌做的东西的确很好吃,吃着吃着,她就发现萧晨歌看着一个房间走神,对她说的话恍若未闻。 梁思琪循着她的眼光看去,那是萧晚晚的房间。 梁思琪对萧晨歌家的事情已经很清楚,猜测着:难道萧晨歌在为姐姐不能吃她做的美食而伤心? 不由得对萧晨歌心生怜爱,将一只手轻轻覆上萧晨歌的手背。 而萧晨歌却半晌也没有反应,直到梁思琪走了,她还痴痴坐着发呆。 终归也没弄清那只小动物到底是什么,因为萧晨歌说不知道,梁思琪不认为她在撒谎。只是拍了些照片,准备请人帮忙识别。 以后,蓝柯枫去萧晨歌那里,就会带少许的食材。 而萧晨歌也很乐意做,有时候,蓝柯枫都睡着了,她还在那里通宵达旦地做。第二天,蓝柯枫就会拿上带去办公室吃,吃不完就送给同事们吃。 大家都由衷地说好吃,而且说蓝总的脸色越来越好看,真是托了那位不知名小姐的福,他们不但可以不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向蓝总汇报工作,而且可以换着花样吃美食。 有一次晚上回去,萧晨歌甚至抱着兜兜指着蓝柯枫大笑:“兜兜今天生你的气生了一整天,因为你今天早上将我给它准备的东西也拿走了。” 蓝柯枫立刻对兜兜说:“兜兜,对不起啊!我错了,我错了!” 兜兜充满敌意地“呜呜”叫了两声,直到睡觉前也没有对他示好。本来,这几天,兜兜对他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苛刻了。 不过,能看到萧晨歌的亘古难见的笑容,蓝柯枫认为就算牺牲兜兜那个喜怒无常坏家伙的欢心也是值得的。 蓝柯枫算是闹明白了:只有萧晚晚和兜兜才能让萧晨歌开心。 萧晚晚无法交流,那还不赶紧巴结兜兜。 后来,又在萧晨歌家里碰到过程子墨,两人继续不说话。 蓝柯枫也着人调查过程子墨,他是个警察,任务似乎挺多,经常不在X市。年纪和萧晨歌差不多,是她从前的邻居,两人的感情也不错。这些年,程子墨没少帮助萧晨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