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梅河》 1-6章 静静的梅河 冬雪 一 上世纪八十年代。 宽宽的梅河静静地蜿蜒地流淌着,河岸边是一排柳树,再往南是桃园和一片梅林,高高的大堰随着梅河弯曲,大堰两边是高大的树木,大堰的南边就是梅花村。 梅雨抽着烟在桃园里散步,这时太阳快要落山了,显出红彤彤的一片,映的桃花更红艳了,其实桃花更多的是含苞待放。柳树也长出新的嫩叶,绿油油的。河水清澈,河面上飘着一只小船。 梅雨是一个英俊帅气的青年。他在本村任民办老师。 这里风景优美,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野草有的也已变绿。 “梅雨,找了这么一个好地方散心呢?”说这话的是一位女孩,叫陈荷花,长得亭亭玉立,活像一支荷花。梅雨见她,笑说:“吃完饭没事,在这里逛逛。”他们两家是邻居,又是同学,从小一块长大,所以见面说话很随便。 “听说你家里有很多书,能借给我看吗?”陈荷花笑得很甜。“当然可以。”梅雨也爽朗地笑起来。 “那好,咱们现在到你家里去好吗?”陈荷花仍旧笑着说。 梅雨一个人住在新宅子里。陈荷花说:“你先走,我随后就到。”梅雨笑说:“咱们一起走也可以的,小时候不都是这样吗?” “那是小时候,现在长大了就不一样了。” “你说怎么就不一样了?” “你是明知故问,咱俩一起走,让村里人看见,少不了要说闲话。” “好,就听你的,那我先走了。” 陈荷花在一家村办商场上班。她的爷爷是一名老中医,被这个村聘去,就照顾陈荷花到商场上班。 陈荷花来到梅雨家的时候,梅雨正坐在书桌前抽烟。 “啊呀,呛死了,你抽这么多烟干什么?” 梅雨急忙打开窗户。陈荷花看见书桌上、书橱里、床上,到处都是书,便随便翻看起来,最后找了两本,一本歌德的《少年维特的烦恼》,一本琼瑶的《几度夕阳红》。 陈荷花拿着两本书,坐在椅子上,笑问:“怎么样,教书很好吧?” “好什么,”梅雨无奈地说:“俗语说,家有半斗粮,不当孩子王。现在城区工人{指乡镇企业职工}每月都有一百多元的工资,而我们民办老师,在咱们村,每月只有三十九元钱,其中拾玖元是教育局发的,村里的二十元要到年末才发,村里发的贰佰肆拾元都被我妈妈要去了,我每月只有拾玖元的开销。咱们村的同龄青年,很多都是城区工人,与他们比起来,我有种自卑感。” “听说你在写小说?写的什么小说,能让我看看吗?” “哪里写什么小说,只是练练笔而已,你还是看这些名著吧。” “你也不要自卑,咱们村很多同龄青年还在砖厂干活呢。” 陈荷花站起身,笑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这两本书看完,我就给你送过来。”陈荷花站起身向外走,似有恋恋不舍的样子。 二 第二天,梅雨来到学校。学校只有十几间草房作为教室,没有院墙。教室里只有用木板订的长凳作为课桌,学生们从家里拿板凳来坐。学校的东面是一处坟地,孩子们爬到坟的顶头,然后向下滑,久而久之,坟子都变得很光滑。 学校里只有一个公办教师,自然由他任校长。然而学校里没有经费,有时连粉笔都没有,校长便自掏五毛钱买一盒粉笔。学校里有五名教师,另三名是赵宇郑和两名女教师。赵宇郑每天忙完菜园里的活,上午十点左右才到学校。 梅雨正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赵宇郑走过来说:“书记叫我到他家去一趟,咱们一起去吧?” 书记和梅雨的父亲是堂兄弟,梅雨的父亲给书记送了二斤茶叶、十斤鸡蛋,梅雨才当上了民办老师。 二人来到书记家,书记家和平常百姓家一样,正屋靠北墙放了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放一张椅子,八仙桌前边是吃饭桌。书记正坐在吃饭桌角边的小板凳上,拿着长长的旱烟袋在吸烟。他五十多岁,如不认识他的人看来,他就是一个农民。他没上过学,不识字。 二人寒暄以后,也在小板凳上坐下,赵宇郑掏出纸烟递给他,又给梅雨一支。书记点着纸烟,吸了一口,吐出烟雾,这才笑说:“我看这回就让宇郑当校长,别人谁也不合适。”突然笑起来说:“这回咱们可是在屋里封的。”赵宇郑已经四十多岁了,做了二十年民办老师,这时也笑起来。三人又谈论了一会,二人便告辞。在向学校去的路上,赵宇郑对梅雨说:“等会到了学校,你把书记的任命宣布一下。”梅雨答应着。 三 天灰蒙蒙的,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梅雨在新宅子里坐在书桌前看书。 “又看什么好书呢?”陈荷花突然闯了进来。 梅雨见是荷花,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子,便笑说:“来就来吧,还拿东西来。”陈荷花坐在椅子上,笑说:“真让你猜对了,今天我还真送给你个礼物。”说着掏出上次借的两本书,“物归原主,好借好还再借不难。”然后又从包里掏出一件红色衬衣,说:“这是我们商场里刚进的衬衣,来到就被抢光了,我给你抢了一件,180的,来,试试合适不合适。”梅雨接过衬衣,说:“我当教师的,穿红衬衣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现在大城市还穿花衬衣呢。我看你现在更帅气了。你明天就穿着,怕什么?” “好,”梅雨说:“我明天就穿上试试。” “我看《少年维特的烦恼》,写的挺好的,只有一点,不该让维特去自杀。”荷花说。 “那你让维特有什么结局呢?”梅雨很想听听荷花的见解。 “要我看嘛,应该有个大圆满的结局,让维特娶了绿谛,也许这样会更好些。”荷花显得很天真。 “那样可不行,要知道绿谛是有未婚夫的。其实这本书对当时的清朝都是有影响的,在当时清朝出产的陶瓷上,都有维特和绿谛的画像” “那就不能让维特好好的活着,让他娶一个心仪的姑娘,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梅雨挠挠头发,说:“这事我也说不清,反正维特就是这样一个悲惨的结局。” “如果是你自己失恋了,你会自杀吗?”荷花很认真地问。 “我?”梅雨摇摇头,说:“怎么会呢?我还没有恋爱怎么会失恋呢?” 荷花笑起来,说:“跟你开个玩笑,你到认真起来了。” 梅雨倒真的认真起来了,说:“我看你看问题不一般,是呀,失恋了就自杀吗?人怎么会这样呢?” 荷花爽朗地笑起来。“别人都说你是个书呆子,我看你真是的,我只是随便说说,倒引得你这样。” “没什么,只是你这么一问,让我想起来这个问题,有些感伤。” “好了,不谈这个了,天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梅雨看看外面,雨倒是不下了,天却黑起来了,就说:“天黑了,我送你回家吧。”荷花摇摇头,说:“那可不行,要让人看见,村里人会风言风语的。” “要不这样,我离你远点送你,等你快到家了我再走。” “好吧,那你离我要远一点。” 四 星期六的下午,各村的老师照例要到中心校开会。 会场就设在一间教室。老师们叽叽喳喳的聊个没完,好像有永远聊不完的话题。梅雨性格内向,不爱言谈,就一个人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显得有些尴尬,索性去看窗外的风景。 “梅雨!”一位姑娘惊讶地喊道。梅雨急忙去看,原来是赵冬菊。 他们是高中同学,但那时的习俗,男生和女生是从来不讲话的。高中二年,他俩就从未讲过话。但梅雨一直暗恋赵冬菊,只是从未有任何表示。所以梅雨说:“是你呀,这么巧。”脸色竞羞涩的有些红润。 赵冬菊大方地坐在梅雨邻座。他就是这样一位女孩,一位像火一样的女孩,活泼、开朗、大方、热情。梅雨的性格和她截然相反,这或许就是梅雨喜欢她的原因。这时中心校的校长进来了,他喊了几句让老师们停止说话,教室静下来了。中心校长快六十岁了,灰白的头发,他很认真地开始讲话。开完会后,梅雨和赵冬菊最后走出教室,他们出了中心校,来到一条小路上,小路一边是一条水渠,流水潺潺。 “没想到你也做了民办教师。”梅雨说。 “做老师不好吗,和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在一起,是一种快乐。”赵冬菊高兴地说。 他们沿小路走着、说着,两边是绿油油的麦田,春风吹起来,让人惬意、舒畅。梅雨想起他高中时做的一个梦,他和赵冬菊在一起走着,他似乎闻到了赵冬菊身上的汗味。几年了,这个梦还历历在目。现在这个梦境成了现实。他们走了很远,就要走到小路的尽头,而到了小路的尽头,他们就要分手了,最后,梅雨终于鼓起勇气,有些胆怯地说:“明天,我能请你去看电影吗?” “真的吗?你请我去看电影?”赵冬菊高兴起来。 “是的,”梅雨说:“这句话几年来我一直想跟你说,只是没有机会。” 赵冬菊闪着大眼睛,既惊喜又羞涩。“想说什么你就说吧,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天空飘着白云,映衬着绿油油的大地,小路蜿蜒,流水潺潺……梅雨似乎进入了梦境,是的,人生似梦,梦似人生…… 第二天,梅雨和赵冬菊看完电影,来到梅河沙滩。梅河附近就这一处沙滩,沙滩上就他们两个人。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来,柳树婆娑的影子,河面水波涟漪,微风轻吹来,让人陶醉。赵冬菊看着天空的白云,伸出两手转动着说:“我是一片云。”她显然看了很多琼瑶小说,向往着书中的爱情。她停住身,来到梅雨身边,说:“你敢亲我吗?”梅雨说:“前方有人看着呢。”“我不管,你一定要亲我。”两人就在沙滩上热烈地拥抱在一起。随后,他们沿着梅河岸边的小路,尽情的漫游。 “听说了吗?民办老师可以考中专了。”赵冬菊静下来了,说。“真的吗?”梅雨很惊喜。赵冬菊说:“当然是真的,这件事我怎么会骗你。”“太好了,”梅雨说:“咱俩好好复习,争取一块考上。”赵冬菊说:“你还差不多,你学习好,那次高考预选考试,咱们校有十个名额,你考了第三名。哎,有件事我想不通,你学习那么好,为什么不去复习再考?” 梅雨叹了口气,望向梅河的远处,什么也没说。赵冬菊说:“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但现在我劝你一定好好复习,争取考上中专。” “那你也要争取。”梅雨看着赵冬菊说。“当然,我一定加倍努力,你能考上,我就能考上。咱们俩今天拉勾为证。”随即赵冬菊伸出右手食指弯曲着,梅雨也用右手食指钩住她的食指。 “好,太好了。”赵冬菊拍着双手,“梅河为证,我们一定都能考上。” “好,我们一起考上。” 梅雨捡起一块薄的石片,在梅河水面上抛了出去,打出一连串的水花。 “太好了,你还有这本事。”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程,就告辞各自回家了。 五 梅花村小学有四个班,每隔三年就有一年不招生,由于上一年没有招生,这次一下招了八十多名学生。 梅雨嫌别的老师教的学生基础打得不好,所以这次他要求教一年级,但他没有想到一下招了这么多学生,教室里根本坐不下,有的学生就坐在教室门口。梅雨没有办法。虽然赵宇郑被封了校长,但是老书记退休了,赵宇郑根本没有履行校长的职责,他什么也不管。仍就早上十点才到学校。梅雨只好去找新书记,新书记也一样不重视教育,对这事推三推四的。 梅雨想,既然这事没人管,那就减学生,按年龄减去了四十个学生。这事有的家长极不满意,个别家长到梅雨家里闹事。梅雨没有办法,只好和家长解释。 最后村委会出面,把减去的学生召回来,分成两个班,又要求中心校派一个老师,这个问题才总算解决了。 一天,梅雨正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赵冬菊突然进来了,梅雨见是她,说:“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欢迎呀,要不是你们村要求派老师,我也不会到这里来。” “把你调到我们村了,太好了,请坐请坐。” “不过我刚开始教书,不知道能不能教好。”赵冬菊不无担心地说。 “能教好,你一定能教好。” “不过,咱们说好,你可要帮我” “这个好说,正好我把学生分成了两个班,我分的,你来挑,这样才显得公平。” “我怎么挑呀?不如投硬币,要是带字的呢,我就教甲班,要是不带字,我就教乙班。” “好,这样最好。”梅雨高兴地说。 结果赵冬菊投了个不带字的。赵冬菊说:“那我只好教乙班了,不过,说好了的,你可得帮我。 渐渐过去了一个多月,赵冬菊有些愁绪,对梅雨说:“我感到有些压力,有几个学生老是不好好学习,班上的成绩也不好。”梅雨笑说:“这个好办,你把你班里最差的七、八个学生,调到甲班,我找七、八个成绩较好的学生调到你的班里,这样乙班的成绩就能上去。”赵冬菊笑说:“这样敢情好,只是辛苦了你。”“没有什么,你班里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的脾性我都了解,我有办法治好他们。” 结果,期终考试,赵冬菊的乙班考了全学区第一名,梅雨的甲班考了全学区第二名。赵冬菊和梅雨都很高兴。 陈荷花听村里的人讲了梅雨和赵冬菊的事,很是伤心,一天傍晚,她来到梅雨的新宅子,梅雨正一个人坐在窗前看书,听到有人来了,抬头看时,却是荷花。 “来,荷花,快坐下。” 荷花坐下,说:“你和赵冬菊的事我都知道了,首先祝贺你们,不过你可能也觉察到了,我很喜欢你,我想这样,咱俩拜成兄妹,也不枉了我对你的一片情谊。” “荷花,我知道你的心,我会一辈子记住你的,拜成兄妹,这样最好。” “真的,你同意了?” 于是,点了三炷香,两人磕头。梅雨说:“我会一辈子把荷花当成亲妹妹,如果我有对不住荷花的地方,让我不得好死。”荷花急忙用手堵住梅雨的嘴。“谁让你发这么重的誓?”荷花又磕头,说:“我会一辈子把梅雨当成亲哥哥,一辈子真心对待他。 两人结盟完毕,荷花站起身,说:“我先走了。”梅雨说:“等一下。”梅雨打开一只箱子,取出一副银子手镯,对荷花说:“这对手镯送给你,算是哥哥的一片心意。”荷花收下手镯,装进衣兜里,然后告辞走了。 虽是如此,荷花还是一个星期没有上班,她在家里整整哭了一个星期。 六 星期天休假,梅雨一个人坐在新宅子里,翻翻几本旧书,也没有新意,感到百无聊赖。这时冬菊进来了。她一进来很兴奋的样子,说:“我爸爸让我到房产局顶替他上班了,本来让我大哥去,可大哥、二哥都抢着要去,争论不休,最后我爸爸生了气让这哥俩谁也不去,让我去。”梅雨听到以后不禁一愣,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冬菊又说了很多话,而梅雨仿佛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冬菊要告辞的时候,他才缓过神来,说:“那我要祝贺你了。”冬菊说:“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好了,我走了。”到了晚上,梅雨怎么也谁不着觉,迷迷糊糊睡着以后,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冬菊飞走了,无论他怎么哭喊,冬菊还是义无反顾地飞走了。他竟然哭醒了。 第二天,他把这个梦讲给冬菊听。冬菊说:“梦都是反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过了一个多月,梅雨又听到荷花要定亲的消息,这更令他五味杂陈,想到,该来的都来了。 冬菊辞职以后,梅雨到房产局找过她几次,冬菊很热情,向他讲了很多事情。有一天冬菊来到梅雨的新宅子,她说了很多事情,最后说:“你可一定要考上中专,否则,她的爸妈是不会同意咱俩的事的。”梅雨答应着,从此更加刻苦的复习。 看看将近年底,梅花村出台了新政策,凡公办教师来梅花村小学任教,都给一位宅基地。梅花村本来距离市里仅五里地,这几年城市发展,已经快融入城市了。一位宅基地,少说也值五、六万。一时间,公办老师都争着来梅花村小学,一下来了这么多公办教师,教师就用不了了。梅花村书记便和中心校校长商议,要裁减民办老师,最后定下了裁减赵宇郑和梅雨。中心校校长宣布以后,梅雨很生气,当即离开了学校。赵宇郑不予承认,仍在学校教书。 梅雨一个人坐在新宅子里,感到苦闷,冬菊来了,显然是听到了消息,她说:“她的妈妈不同意他们俩,自己也没有办法,问他怎么办?”他摇摇头:“一切随缘吧。”看他颓唐的样子,冬菊说:“你是我的初恋,我的一颗心都给了你,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到底该怎么办?你有什么想法?”梅雨说:“现在没事做了,我想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读读书,特别是历史方面的书籍。” 冬菊哭了,说:“让我怎么说你,你总要有点事做,你总不能一直在家里读书吧?” 梅雨无奈地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就做个农民吧,种地、养花、读书。” 他们一直谈到很晚,冬菊才哭着走了。 后来,梅雨听说冬菊嫁给了市长的儿子。 7-19 七 又是初春的季节。 市菊花工艺时装厂,是一家乡镇企业,隶属于梅山办事处。它靠近梅河,离沂州路还有一里多的土路。厂内风景优美,鲜花盛开。 梅雨来到书记办公室门口。书记叫陈有为。 梅雨在家闲着没事,他的哥哥在一家大型国营针织厂供应科上班,他的一个供应商的姨夫,把陈有为提拔为厂长,对陈有为有知遇之恩,因了这层关系,梅雨就到了菊花工艺时装厂上班。 梅雨走进书记办公室,见到陈有为,递了一封信给他,陈有为看过,笑说:“咱们关系很知近,你到供应科工作吧,我是书记兼厂长。”陈有为个子高挑,长的像老师,温文而雅。 陈书记和梅雨一起来到供销科,供销科内只有张主任一个人在统计数据,她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陈书记介绍以后就走了。张主任笑说:“好一个帅小伙呀。”正说着,一个姑娘走进来,张主任又笑说:“张梅,这是供应科刚来的小梅。”张梅笑着伸出手:“欢迎你。”两人握手以后,张主任说:“书记让你给小梅介绍一下工作上的情况,让他熟悉一下业务。”张梅长的秀丽,着一身带竖条的西装和裙子,活泼大方。 他们正说笑着,办公室小于过来说:“书记叫张梅和小梅过去一下,可能是让你们俩到南京开订货会的事。”小于说完就走了。二人出了供销科,张梅说:“等会见了书记,你跟书记说,你买一个旅行包、印一盒名片。”梅雨答应着,二人进了书记办公室。陈书记笑说:“给你们俩交代个任务,后天你们俩到南京开订货会,然后再到柯桥进一批布料,具体情况等一会让刘厂长告诉你们。”梅雨说:“书记,我买一个旅行包,印一盒名片吧?”陈书记说:“可以” 八 两个人坐的是早上六点的车。车上气味难闻,有一种烧过的汽油味。过了一段时间,梅雨说:“我有点难受,可能是晕车,想吐。”张梅说:“你把腰带勒紧点,眼朝前方看。刚开始晕车,以后习惯了,就好了。”说完,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他说:“要吐就吐到塑料袋里。” 二人终于到了南京,订货会是在一家高档宾馆举行的。二人做了登记,每人交了二百元会费,每人领了一件毛料风衣。登记的姑娘说,一件风衣六百元呢。两人穿上风衣,然后到样品室选布料订货。 张梅对梅雨说:”看货号,二开头的是全毛的,三开头的是毛涤的。”张梅选了很多样品,每样订了两包。梅雨说:“每一包大约六十米吧,咱们订这么多货?”张梅说:“咱们就是做做样子,咱们厂欠他们好多钱,咱们订的货不作数。” 二人开完订货会,又坐车到杭州,又从杭州转车到柯桥。 初春的江南,油菜花盛开,大地一片黄色的景象;漫山遍野的竹林,成为翠绿的海洋。两个人的心情也高兴起来。张梅说:“还是江南好。有句古诗是怎么说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梅雨笑说:“这次时间紧,不然,咱们在杭州玩一天最好了。”张梅说:“等进完货再看吧,如果有时间就在杭州玩一天。” 二人来到柯桥布料批发市场,这个市场太大了。张梅说:“柯桥我来过一次,太大了,两天也看不完。” 他们在批发市场转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他们要进的布料。他们跟一个老板谈过,这种面料可以订织,时间要一个星期。两人都逛累了,便来到一处花坛休息。梅雨点燃一支烟,说:“不然,咱打电话问问书记,订织这种面料。”张梅说:“好吧。”于是张梅跟书记打电话说了这边的情况,陈书记同意订织。他们跟那家老板谈好了价格,交了一千元定金。 然后二人都累了,便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然后到一楼餐厅用餐。二人都饿了,两人点了两菜一汤,两瓶啤酒。张梅笑说:“咱们这样吃赔死了,咱们一天补助才三元五角。”梅雨也笑说:“没办法,穷家富路嘛,再说这么辛苦这么累,再吃不好,身体也吃不消。” 酒菜上来了,二人斟满酒,张梅举起酒杯说:“来,祝咱们这次顺利完成任务干杯。”两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张梅说:“我已经两年没有领工资了,全因出发借的钱扣下了。”二人用完餐,便回各自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张梅说:“在这闲着也没事,反正要一星期才能做出面料,咱们不如上杭州西湖玩两天。”梅雨也同意,于是二人坐车来到西湖。 西湖风景优美,二人都非常高兴。二人过了断桥,在西湖边走着。张梅说:“人人都说西湖好,原来西湖这么美丽。你看,那边有照相的,咱们去照张相吧。”于是二人去照相,每人照了一张。张梅说:“咱们合照一张吧?”梅雨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二人选了一颗花树旁照了一张合影。 一星期很快过去了,他们回到柯桥,布料也做好了,他们付了现金,花五十元雇了一辆回杭州的顺风车把布料拉到了杭州车站,定了第二天回家的车票。 晚上吃过晚饭,梅雨正在客房里看电视,张梅走进来,说:“我算了一下,咱们赔了有一千元钱呢。”梅雨说:“那怎么办?”张梅说:“你看呢,咱们怎么办?这钱反正不能咱们自己垫上。”梅雨似乎懂得了张梅的意思,说:“要不,把这钱加到布料上去,每米加上五角钱?”张梅说:“加五角也是加,加一元五角也是加,不行,咱们加一元五角。”梅雨同意了。张梅点出一千元钱,递给梅雨,梅雨接过钱,装进兜里。 第二天两人进了车站,张梅去排队上车。梅雨去送货。车站人员竖了一竿梯子,让梅雨把布匹背到车顶上去,梅雨累得满头大汗。天空下起了蒙蒙小雨,客车刚出杭州城,突然车坏了,司机联系了一辆别的车,让梅雨把布匹搬到另一辆车上去。其中艰辛,不再细说。 九 菊花工艺时装厂供销科,朱明正在批评张梅和梅雨。朱明是生产科长兼任供应科长。他中等个子,二十五、六岁,显得精明能干。他很不高兴地说:“无论什么情况,你们出发进货,应该告诉我一声,你们这样做算什么?”张梅说:“这次业务是书记安排的,我们也不知道书记没告诉你,这事你可怨不得我们。”张梅不卑不亢。朱明说:“小梅刚来不懂情况,你张梅也不懂么?”张梅不耐烦了,“有事你问书记。”“行,”朱明说:“再一个,你们进货去了十几天,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张梅生气了:“这事你去问书记。”“好、行。”朱明说着走出销售科。 张梅接着说:“我们辛辛苦苦去进货,受累不算,还倒有错了。”张颖{就是张主任}说:“张梅,别生气了,反正这事是书记安排的,怪不得你们俩。”“哼,”张梅说:“他就是没事找事。” 正说着,姜厂长走进来,她有三十五、六岁,是副厂长。她说:“刘科长不在?”张颖说:“出去了,可能一会就回来。”姜厂长说:“到星期天,咱们厂举行书画会,到时办事处,还有市里领导都要来,还要请咱们市里知名的书画家,写书法画画,这件事情你们供销科负责,离现在还有三四天,你们抓紧准备。”转身对着梅雨,“你是刚来的小梅吧?”梅雨说:“姜厂长好。”“好呀,”姜厂长说:“你们供销科有这么多漂亮的姑娘,现在又来了这么一个帅小伙,有对象了么?”“还没有呢。”梅雨说。“好呀,这么多漂亮姑娘,你看上哪一个,告诉我,我给你做媒人。”姜厂长说笑着走出了供销科。 几个人正说着,刘科长和张贵星走进来。刘科长有些严厉,边走边说:“告诉你,不见兔子不撒鹰,你说这两万多元钱的货款怎么办?”刘科长叫刘伟良,管销售,从建厂就在这里上班。他有二十七、八岁,人很精明。张颖问:“怎么回事?”刘伟良说:“张贵星发给乐陵的货,收货人找不到了,两万多块呢。” 十 星期天,书画会如期举行,供销科的人忙里忙外,都忙累了。梅雨便来到花窖想休息一下,见张梅、沈云、张大爷正在说话。沈云是销售科的,二十五、六岁,她性格泼辣,敢说敢做。张大爷六十多岁了,在厂里负责养花。沈云见梅雨进来,说:“小梅,没有送画给你的么?”梅雨说:“谁给我送画,忙了一天了,都把我渴坏了。”。随即拿起茶壶倒水喝。沈云说:“人家张梅还得到了一幅画呢。”张梅说:“可别提了,那幅是画坏了送给我的。”沈云说:“供销科的人忙的饭都吃不上了,还要侍候他们画画写字。”张大爷说:“这你就不懂了,书记这叫一石俩鸟。”沈云问:“啥叫一石俩鸟?”张大爷说:“第一,这些当官的都来,又吃又喝,每人还得到十几幅书画,这样,和这些当官的便搞好了关系,当官的高兴,以后事情就好做了。第二,咱们厂这些当官的,每人也得到了十几幅书画,这不是两全其美么。”沈云说:“这些书画家也高兴,结识了这些当官的,以后大有用处。”张梅说:“就苦了我们了,累了一整天,中午连饭都没吃,什么也没得到。”梅雨说:“听说,有的一幅画值五、六千呢。”沈云说:“何止五、六千,刘涌一幅字值上万呢。” 张大爷说:“老是这么搞,厂子怎么能搞好?”沈云说:“听说书记和办事处还有市里领导,去东南亚考察那次,花了十万元钱,只是到了海边、赌场去看了看,难道咱们厂要搞赌场不成?”张大爷说:“这话可不要乱说。”沈云说:“咱们厂又来一位领导,都和张贵星出发一次了,带着公安去的,把乐陵那个欠款的逮来了,乐陵那边送来了款,才把那个人放了的。听说,让他任副厂长,主官供销科。”梅雨说:“我过去一下看看。”说完,梅雨走出花窖。” 过了一会,梅雨拿了一幅画回来的时候,花窖里就只剩张梅一个人。张梅见他拿着一幅画进来,惊喜地问:“谁送你一幅画?”梅雨说:“吴奇送的,他说,看我一整天忙里忙外,特意送我一幅。”张梅很高兴,但随即又说:“你都得到一幅好画,而我只得到了一幅画坏的。”梅雨说:“他们人都上饭店了,要不,咱们把画换过来。”张梅笑说:“我只是随口说说,谁要和你换画。”梅雨说:“天都黑了,他们人都走了,要不,咱们吃饭去?”“你请客?”“当然,我今天得到的这幅画值五、六千呢,我请客,走。” “先不急,”张梅说:“我听别人说,朱明前段时间进的那些布匹,两万多,是让那个供货商买了他一辆旧摩托,他那辆旧摩托两千元都不值,朱明卖给他七千元。”梅雨说:“这事咱们知道就行,不要对外说。”张梅点头说是。 十一 菊花工艺时装厂供销科,王明伟正在召开全体供销人员会议。他今年三十八岁,从另一家乡镇企业水泥厂调过来的,他高大魁梧,说话声音响亮。他开始讲话:“今天呢,是我主管供销的第一次会议,希望我们能够精诚合作,我这人性子急说话直,我先说说咱们厂现在的供销情况。咱们厂到现在开业五年了,成品库积压了二百多万的服装,咱们都知道,服装越压越不值钱。还有,材料库还积压了一百多万的货,主要是布匹,还有其它一些货。所以,根据咱们厂现在的情况,以后,咱们厂以做工作服、西装为主。销售科的人员,以跑工作服为主,再者,处理库存。今天我就讲这些,谁还有问题可以说说。” 刘伟良说:“以前我的工作没做好,从今往后,咱们跟着王厂长好上干。”其他人都没有讲话,就散会了。 有一天,张梅和梅雨在厂花园里,两个人在闲聊。张梅说:“听质检科小王说,朱明和质检科科长张明珍,两个人商议着,要对付咱们供销科。现在,咱们进的货,须经张明珍检验,须有张明珍的签名,才能入库。朱明和张明珍虽都结婚有了孩子,但两人关系不一般,超出同事关系。以后,咱们这供应也不好干了。”梅雨说:“要不,咱们把这事和书记说说?”张梅说:“这事不能跟书记说,书记很信任张明珍,咱俩去说起相反作用。”张梅说:“前几天,咱们定的日照丝绸厂的涤美稠,做里子用的,他们也不要钱,样品我看了,质量很好,说今天送来,不知道张明珍能不能签名?”梅雨说:“那次订货王明伟不也在场吗?”张梅说:“到货送来再说吧。”两人正说着,张颖走过来说:“你们俩在这儿,日照丝绸厂送货来了,你们快去看看。”两人便急忙回供销科。日照丝绸厂的货车,就停在供销科的门口,两位业务员就站在车旁。.张梅和梅雨热情地和他们握手,然后到供销科室内,给他们沏上茶。这时王明伟走进来,张梅又赶紧介绍。王明伟说:“快叫张科长来检验一下。”梅雨去了一会,和张明珍一起来了。张明珍看了货,说:“这些货不合格。”张梅说:“这些涤美稠,质量比以前还好,价格又便宜,怎么就不合格?”张明珍说:“我说不合格就不合格。”说完,傲然地走了。张梅急了:“你说不合格就不合格,要钱没钱,这不要钱送来的货又不用,这工作没法干了。”说完,气愤地走进供销科室内,坐在椅子上。 大家都进了供销科室内。日照那两个业务员说:“小张,没什么,不合格我们就拉回去。”王明伟问张梅:“这些货到底合格不合格?”张梅说:“绝对合格。”王明伟也没办法。那两个业务员拉着货走了。张梅气愤地说:“这工作没法干了,进货没钱,合格的货也说不合格。”王明伟说:“张梅,别生气了,等书记回来再说。” 结果书记回来了,支持张明珍。 十二 一天晚上,梅雨骑自行车,带了一箱酒、两条烟,来到王明伟家。王明伟住一个独家小院,大门敞着。梅雨把车停在院子里,王明伟迎出来,说:“梅雨,来玩就是了,还带这些东西。”梅雨说:“没什么东西可带,给你带两条烟。” “来,屋里坐。”梅雨到屋里沙发上坐下,王明伟沏好茶。王明伟说:“怎么样,感觉工作还行吧?”梅雨说:“还行吧,就是质检科长张明珍和我们供应科作对,工作上有点难干。”王明伟说:“这事自然,”王明伟说着,指着一盒火柴说:“原来有这个东西,现在没有了,他心里能舒服吗?”梅雨说:“都是朱明捣的鬼,现在,朱明见着我,待搭不理的,说话也和以前不一样了。”王明伟说:“别理他,只要干好工作就行。不过,你来的时间不长,供应上还得靠张梅。”梅雨说:“是的,今后我就跟王厂长好上干,我能力不行,还靠王厂长多指导。”王明伟说:“熟能生巧,时间长了你自然就行了。不过,张明珍那边还真不好办。”梅雨说:“这个问题不解决,供应就干不好。本来咱们厂由于长期不讲信用,很多客户都不跟咱厂供货,前几天我到布匹批发市场进一批货,数量不大,正好遇见我本家一个大叔在那做生意,他有这个货,但他听说是菊花时装厂,坚决不赊账,要现钱,我没有办法,只好到另一家赊了点货。” “哎,”王明伟叹了口气:“慢慢来吧。质检科这事,抽时间我得跟书记好上谈谈。还有,我想,咱们搞个订货会,把各单位的厂长、经理都请来,咱们进一批好毛料,做一批西装,凡是来的领导,每人免费发一身西装。再做上一些工作服的样品,让他们选。”梅雨说:“这是个好主意,这事你跟书记谈谈,这样咱们厂就能打开局面。”“行,我跟书记谈谈。”两人又闲话一会,梅雨就告辞走了。 十三 订货会如期举行。供销科的姑娘小伙子们又忙得团团转。他们包了一家宾馆,这几天他们都是吃住在宾馆。他们又要布置会场,又要搞展厅,又要下请柬;科长见了要指挥,厂长们见了要指挥他们;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地方藏起来休息一会。 供销科的姑娘们走时装秀刚结束,张丽便走过来,她长得高挑、漂亮。她走过厂长们身边时,对王明伟说:“王厂长,看我们走的怎么样?”王明伟高兴地说:“太好了,你们太优秀了。” 沈云和张梅来到一房间,见梅雨一人正坐在沙发上休息,沈云说:“看张丽那个样。”张梅说:“管她干什么,她就那样。”二人也坐在沙发上,沈云说:“梅雨可找了个好地方,在这里谁也找不到你。”梅雨说:“没办法,这几天把我累坏了。”沈云笑着说:“听说姜厂长要把张丽介绍给你,你同意了吗?”“我都不知道有这件事,你怎么知道?”张梅听到这句话,突然惊讶起来。沈云说:“张梅你怕什么?谁爱介绍谁介绍。”张梅说:“我哪怕什么,管她二姨跟谁去。”沈云笑了起来,说:“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看出什么来了?”张梅着急地问。“我就是不说。”沈云笑着跑了出去。 张梅追到门口,欲言又止,重回沙发上坐下,抬起头正和梅雨四目相对,张梅不好意思了,问:“你看什么?”梅雨说:“我看走秀的这些姑娘们就数你最漂亮。”张梅说:“不许胡说。” 过了一会,沈云又跑回来了,她跑到沙发上坐下。“哎呀,可不敢出去了,差点又被抓差了,还是你们俩找这地方好。”张梅笑说:“什么叫我俩找这地方?我和你一起来的。”沈云说:“你们供应科又添人了。”“谁呀?”张梅问。“书记小舅子,已经来上班了。还有,咱们厂马上又建个分厂了,叫什么美伦服装辅料厂。”沈云说。张梅说:“这事我知道,其实咱们厂是被那个台湾商人骗了,那些机器设备是旧的,五十万都不值,卖给咱厂二百万。”沈云说:“咱们厂是想被他们骗,非跟他们合作干什么?”梅雨说:“你们还不知道吧,咱们厂一下买了三辆轿车,都是三十多万一辆的。”沈云说:“咱们厂哪来这么多钱呢?”张梅说:“听吕会计说,上个月咱们厂从中国银行一下贷款五百万。”梅雨说:“有一千万也不够这么折腾的。”沈云说:“这些事咱们就在这说说,千万别说出去。”梅雨说:“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十四 时光如梭,一晃到了秋季。 济宁毛纺厂龚科长和小张来了,王明伟、张梅、梅雨正和他们谈话。龚科长个子不高,但穿着举动很是气派。他说:“王厂长,你们现在欠我们三十万,今天这个款必须解决。”王明伟说:“今天确实解决不了,还请龚科长再支持一下,我们一旦有了钱,立刻还你们。” 龚科长不满意了。“这话我听得太多了,你们老是说有了钱就还我们,可这笔款有的都三年了。三十万,三年,利息是多少,你们还让我们再支持你们,我们怎么支持?上次张梅和梅雨到我们厂去,要了一批货,有八万多吧,他俩信誓旦旦,说回去半个月,就给我们汇款,可这都三个月了,没给我们一分钱。今天,你们再不给钱,看我把这块守信用的匾给摘去。”说着站起来就要去摘匾。张梅急忙站起来拦住他。“龚科长,来,坐下,喝点水。你哪来这么大火气?” “我还不生气,现在我们厂长都骂我们了。”王明伟给他递上烟,说:“咱们等书记回来,跟书记商量商量,尽快给你们把欠款解决了。”龚科长说:“你又给我开空头支票。没见过你们这么搞企业的,建新厂进设备有钱,买轿车有钱,就是还欠款没钱。我给你们说,搞企业,讲信用是第一位的,一个不讲信用的企业,是永远发展不起来的,这是根本问题。”“好好,我们尽快给你们解决。”王明伟说。 张梅说:“都中午了,咱们先去吃饭。” 于是他们来到饭店,姜厂长也来作陪。 王明伟去洗手间了。几个人坐下,龚科长说:“张梅,你说我对你们支持不支持,你和梅雨去了,我们主管销售的厂长不同意给你们货,是我拍着胸脯说你们没问题给你们的货。”姜厂长说:“谢谢龚科长了。今天咱们喝好,咱们还要长期合作呢。”张梅笑说:“是呀,龚科长,我知道你支持我。” 王明伟回来了,开始上菜了。王明伟端起酒杯,“来,我提议三个酒。第一,祝在座的各位,身体健康,事业有成。”大家共同举杯、碰杯。姜厂长说:“来吃菜,没什么好招待的,龚科长不要客气。”龚科长说:“姜厂长属什么的?”姜厂长笑说:“你猜?”龚科长也笑说:“你属猴的,三十六了,是不是?”姜厂长笑了:“你猜的真准。”龚科长说:“我也属猴,咱们是同年纪的。”姜厂长说:“那好,等会咱俩要单独喝杯。” 轮到张梅敬酒了,张梅端起酒杯,笑说:“来,要想喝好,先把副主陪撩倒,我今天是副主陪,我提议三个酒,第一个酒,祝龚科长,步步高升。”龚科长说:“你怎么光祝我呀?”张梅笑说:“你要当了厂长,咱们的生意就好做了。”大家都笑起来。 都轮番敬完酒了。姜厂长站起身端起酒杯,笑说:“来,咱们属猴的喝一个。”两人碰杯一饮而尽。等一会,张梅也站起身端起酒杯,笑着对龚科长说:“来,我敬龚科长一杯。”龚科长笑说:“你们这样我可受不了,我酒量不行,不能喝了。”张梅笑说:“龚科长是看不起我了,姜厂长敬酒你喝,我敬酒你就不喝?”龚科长笑说:“不是我不喝,确实我酒量不行。没想到你们两员女将这么能喝。” 王明伟笑了:“我们就指望这两位女将呢。” 十五 供销科里,只有张颖和沈云在说话。沈云说:“张丽流产了,王明伟让我炒两个菜给她送去。”张颖说:“那孩子是王明伟的?”沈云说:“肯定是他的,不然他对张丽那么关心?这个王明伟,把好的商场都分给了张丽。”两人正说着,刘丽进来了。刘丽也是销售科的。张颖说:”刘丽,你分的那几个商场还行吧?”刘丽说:“行什么,好的都给了张丽了。” 这时书记小舅子张建走进来了,他又黑又胖,二十一、二岁。沈云说:“张建,王明伟让我炒两个菜给张丽送去,你去炒,炒个牛肉渣,再炒个辣椒炒肉。”张建问:“今天你请客?”张颖说:“张丽流产了,王明伟让炒两个菜给她送去。”沈云说:“你炒来咱们吃完再给她送去。”张建说:“那好我去炒。” 张建走了以后,张颖说:“听水泥厂的人说,王明伟混号叫吃才,他每天都在饭店里吃,听给他开车的小刘说,他早晨起来就到饭店吃,咱们供销科这点费用都被他吃光了。”沈云说:“是产值的百分之三点五作为费用,现在费用超出很多了,我三次的出发费都没报了。”刘丽说:“一代不如一代,这王明伟还不如刘伟良。”张颖说:“可别提刘伟良了,成品库那二百多万,材料库那一百多万,不都是他给积压的。”沈云说:“听说他要走了,他大舅子建了一个服装厂,让他过去当厂长。”张颖说:“实际上,不能就这样让他走,积压了这么多货,得有个说法。”沈云说:“书记心软。” 刘丽说:“刘伟良给咱们厂也出了力,那些缝纫机设备、那些布料都是他赊来的。”“哎,”张颖叹了一口气:“该捞的都捞了,该玩的也玩了,人也要走了。”沈云说:“刘伟良就是一个骗子,那天,梅雨要进一批货,刘伟良给梅雨说,先把货赊来,款先欠着,糊弄糊弄半年就过去了。”张颖说:“咱们厂就这样搞坏的,坑一个算一个,费县毛纺厂的老王,为了一万元钱,跑了两年、三十趟才要着钱。这样长期下去,谁还敢给咱们厂做生意?”刘丽说:“还有成品库那些货,还不赶紧处理,越压越不值钱。”沈云说:“可别提处理货了,那天王明伟带着几个人,开着货车,到附近农村去处理货,梅雨和张梅都去了,一天卖了二百块钱,吃饭花了三百块钱。”三人正说着,张建提着饭菜回来了。沈云说:“快吃,吃完给张丽送去。” 下午,供销科里有很多人。王明伟正在批评徐伟。徐伟刚来时间不长,他二十一、二岁,在销售科工作。王明伟问:“发电厂那边的工作服什么情况了?”徐伟说:“他们还在研究。”王明伟发火了,近段时间他经常这样批评徐伟。“这要研究到什么时候?现在厂里就要停产,问你三回了,都说在研究,你是干什么吃的?这批工作服跑了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拿下来,这工作你还能不能干?”徐伟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王明伟说完出去了。 沈云说:“小徐你也太老实了,你让他去联系,看他能联系成吧?”徐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沈云说:“你要这样,早晚叫他熊死了。” 这时饭店张老板进来了,他问:“王厂长在不在?”张建说:“不在出去了,你找他有事?”张老板说:“还不是欠款的事。你们放心,这钱我不问你们要,我只跟王厂长要。问你们要,你们就不去吃了。”他刚说完,王明伟又回来了。他说:“王厂长把饭钱结了吧,都一万多了。”王明伟说:“再等等,现在资金有点紧张。”张老板说:“你老说资金紧张,你什么时候不紧张?”王明伟笑了:“你放心,有了钱就给你结账。”“那咱们得定个时间。”“好,半个月,半个月给你结账。”“那好,王厂长,咱们一言为定。” 十六 张梅和梅雨到批发市场,进了一批纽扣和拉链,又选了几样布料样品,正好到了中午,两人便找了一家小饭店的单间,炒了两个菜,要了两瓶啤酒。 梅雨喝了口啤酒,说:“把我渴坏了。”稍停一会,他又说:“最近,王明伟在批发市场进的那批货,有二十多万吧,价格是每米二十八元,这种布料在柯桥也就十二、三块钱一米。”张梅说:“这话你只有跟我说,任何人都不要说。”梅雨说:“我知道,你说,这王明伟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这样做。还有,张颖告诉我的,王明伟说咱俩不适合一起进货。”张梅生气地说:“我们只进些针针线线,啦锁钮扣,大宗商品都是书记和王明伟进,他们有什么不放心的?”梅雨说:“我看在咱们厂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有个想法,咱们开个毛料零售部,专营精纺、粗纺毛料。咱们有这方面的关系,一定能开起来。纺织品站的刘经理开了一家,我去过两次,生意很红火。咱们厂我看早晚得破产,我们不如早下来自己做生意。” 张梅说:“我也有此意,只是资金方面是个问题。我家是个穷山村,我家里一点钱也拿不出来。” 梅雨说:“我爸妈倒是有点钱,但我妈妈不会给我一分钱的。不过,有些厂家还是能赊些货的。” 张梅说:“不能全靠赊货,厂家代卖的货都是一些积压货,还得有点现钱进些好卖的货。” 梅雨说:“我倒是有个办法,用我住的房子抵押,能贷一部分款。” “那能贷多少呢?” “我也不知道能贷多少,贷多少算多少吧。” 张梅说:“我有个本家大哥,在批发市场做生意,找他能借点钱,不过就是利息高。” “利息多少?” “一分五。” “一分五也可以用。我们先把店开起来,路子会越走越宽的。” “店址选在哪里呢?现在在市里租个门店可不容易。” 梅雨说:“就在刘经理的店旁边就有个房子要出租。就是房子有点大,房租有点贵。” 张梅说:“房子大了有发展前途,房租贵点没关系,不过,靠刘经理的店那么近,好吗?” 梅雨说:“在我看来,离刘经理的店近,对我们有好处,他的客户也会到我们的店选货的。不过,这事要抓紧,先交点订金把房子定下来,然后抓紧贷款、借钱。” “好,”张梅举起酒杯,“来,干一杯,祝咱们事业成功。”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两人回到厂里,刚休息了一会,书记办公室小于进来说,书记让梅雨过去一趟。梅雨走进书记办公室,小于说:“在会客室。”梅雨走进会客室,室内只有书记一人,书记说:“关上门。”梅雨关上门在沙发上坐下。书记问:“王明伟进的那批货,在柯桥多少钱一米?”梅雨说:“大概十二、三块钱吧。”书记没有再说什么,稍停,书记说:“这事,你不要告诉别人。你先回去吧。” 梅雨出了办公室,见张梅正站在花园里,他走过去,对张梅说:“书记问起王明伟进的那批货的事。”张梅问:“你跟书记说了?”梅雨说:“说了,我说那批货在柯桥只有十二、三块钱一米。书记让我跟谁都别说。”张梅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几天以后,书记宣布,王明伟停职,由沈云任供销科长。 新厂终于开业了。办事处和市里领导都来了,轰轰烈烈,张灯结彩。 十七 梅雨和张梅到租房那儿交了定金,贷款手续也跑得差不多了。张梅已去过梅雨家,梅雨的爸妈对张梅非常满意,张梅的妈妈一直催张梅把梅雨带回家。 于是,二人决定星期天去张梅家。二人又商议,两个人谁下来经营布店。张梅说:“两个人都下来不合适,与厂里的业务失去了联系,断了信息,这样不好,不如一个下来经营布店,一个在厂里跑业务。”梅雨说:“这样最好,不如我下来,你留在厂里,况且你和沈云关系最好,你留在厂里比较合适。”“其实,”张梅说:“你和书记关系最好,书记挺信任你的,你留在厂里也不错。” 梅雨说:“咱们就别犹豫不决了,我下来经营布店,你留在厂里跑业务,就这么定了。其实,我觉得咱们厂也撑不多长时间了,早晚要垮台,等布店经营好了,你也下来。” “好吧,”张梅说:“就先这样定吧。咱们还是准备一下到我家去的事情。你可要有思想准备,我们那可是穷乡僻壤,到了我们那穷庄,我们那穷家,你可不要后悔。” “我有什么后悔的,我只不过去看一下,又不是在那里定居。” 二人坐上了开往张梅家乡的客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车站。张梅的哥哥,早已在车站等侯。他们又坐上了机动三轮车,又经过半个多小时的颠簸,这才到了张梅的家乡,双月湖村。梅雨见过张梅的爸妈,二老对梅雨非常满意,招待得挺细致,生怕怠慢了新姑爷。张梅的大哥、二哥、大姐夫陪着梅雨说些家常话,张梅的妈妈、大姐、二姐张罗着炒菜。 张梅的家的确穷,院墙是土墙,连屋墙也是土墙,三间草屋,连片瓦都没有,屋门很低,屋梁更低,梅雨走过的时候,差点碰着梅雨的头,地板是土夯的。锅屋也是土墙草房,没有门。 他们谈论了一会,梅雨对张梅说:“咱们出去走走吧。”张梅同意,二人走出院子,来到村庄外。时值中秋季节,田野里飘满了玉米的香味,树林里落满了叶子。农民们有的在掰玉米,有的在刨花生。 前面来到一个大湖,湖水清清,荷叶莲莲。“好大一个湖呀!”梅雨兴奋地说。“南面还有一个更大的湖呢,”张梅高兴地说:“湖面上还有小船,是张老伯的船,我们去坐船好不好?”“太好了,咱们去。” 到了湖边,张梅说:“北面那个湖叫北月湖,南面这个湖叫南月湖。”南月湖水面上莲叶还要多,一望无际,湖岸边都是倒垂柳,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张梅走到张老伯面前,对他说:“我们坐下你的船好不好。”张老伯笑说:“当然好,这是新姑爷吧,可别怠慢了。” 两人坐上船,向湖中心划去。快到湖中心了,张梅闭上眼睛,任由阳光照耀着,她说:“我愿天荒地老,永远这样,依偎在你的身旁。”梅雨慢慢地靠近了她,将她拥抱住,亲吻她。她笑了,是那种甜蜜的,向往的微笑。她说:“人间真是奇妙,茫茫人海,竟让我遇见了你,和你相伴一生。梅雨,你相信缘分吗?”梅雨点点头,说:“是的,人间是有缘分的。我想,等我们老了,在这里盖几间草屋,弄一个独院,种上梅兰竹菊,对,特别是菊花,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菊花。” “你怎么这么爱菊花呢?”张梅瞅着他,不解地问:“你是不是还忘不了赵冬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些事都过去了。” 他们就这样躺在船上,仿佛时间停止了…… 十八 经过紧锣密鼓地筹备,布店终于开业了,取名叫金鑫布店。开业时来了很多亲朋好友,酒席坐了有七八桌。当天销售额就有三千多元。梅雨和张梅都很高兴。 大约一个月以后的一天,张梅在销售科里正和张主任笑谈,沈云走过来对张梅说:“你到会客室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二人来到会客室,会客室里只有他们二人。沈云说:“现在,咱们市的电厂,要做两千多套西装,这消息绝对可靠,我们要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说。现在红芸服装厂,还有开布店的刘经理和我们都在争取这个项目。我的意思,你到梅雨的店里拿几块毛料样品,明天,咱俩一起去电厂,争取把这个项目拿下来。” “好,”张梅说:“我现在去拿样品?”沈云说:“你去吧,记住绝对保密。”“好,你放心就是。” 张梅来到金鑫布店,梅雨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张梅把电厂做西装的事说了。梅雨说:“沈云说你们明天去?”“是的” 梅雨在办公室里走了几步,说:“我们可以争取给进布料,两千多套西装,就按两千套算也要五千五百米,每米加五十元,就有二十七、八万的利润。这样,你给沈云说,你明天把样品给拿过去。这样,我今天下午拿着样品去电厂。” 到了下午,梅雨从电厂回来了,张梅也来到布店,两人在办公室里商议这事。张梅说:“你去了,什么情况?” “他们选中了一块布料,是全毛的,江阴精毛纺厂的,出厂价九十元一米。电厂的一把手是张总,和我很谈得来,但是,他说还要和其他人研究研究。你看这事怎么办?” 张梅说:“咱们把这个业务争过来,对沈云不好交代吧?” “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即使我们不争,咱们厂也不可能争取到,还有红芸服装厂、刘经理。我看这样,今天晚上,我带上咱们厂搞书画,咱们得的那两幅画,再带两万元现金,给张总送去,这事一定能办成。” “可我那幅是画坏了的?” “那个无所谓,只要有名人署名就行。咱们去吃饭,我要在七点半至八点赶到张总家。” 两人找了一家小饭店的单间,点了两个菜,梅雨要了一瓶白酒。张梅说:“你还是不要喝酒吧。” “喝点吧,喝酒壮胆,头一回做这事,我也有点胆怯。”张梅鼓励说:“大丈夫做都做了,怕什么,来,我也喝杯,给你壮壮胆,不过,你只能喝一杯。” 梅雨斟满酒,端起酒杯,“来,祝咱们成功,干杯。” 十九 梅雨来到电厂家属院,很快就找到了张总的家,是一个二层楼的独院。梅雨摁响门铃,一会,张总开了门,见是梅雨,忙说:“来,屋里坐。”梅雨来到屋里,坐在沙发上,说:“张总事业有成,前途无量呀。”张总冲好茶,说:“来,喝水。”“哎,”张总说:“厂里事多,有很多事很难处理。” 梅雨取出两幅画,展开,说:“这是咱们市有名的书画家的画,我也不懂,给你带了两幅。”张总看了画,很高兴,说:“你看,你这么客气。”梅雨又掏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不成敬意,你家女儿在美国读书,这点钱让她买点零食。” 张总说:“小梅你太客气了,跟你说实话吧,布料可以由你进,价格吗,就按壹佰伍拾元一米。不过这做西装,得有菊花时装厂来做,有市里领导给我打过招呼。”梅雨忙说:“这样太好了。”“这样,”张总说:“你明天十点钟来我们厂,咱们签个协议。”“好,”梅雨说:“那太谢谢张总了,那我就告辞了,明天见。” 张总说:“这画我收下了,这钱,”梅雨急忙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说完,急忙离开了张总家。 梅雨回到家,对张梅说了经过,张梅高兴地说:“每米赚六十元,那能赚三十多万呢!” 张梅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说:“来,咱们干一杯” 20-22 。二十 一天,张梅和梅雨在金鑫布店的办公室里,两个人在谈话。张梅说:“自从咱们给电厂进了这批毛料,沈云对我很不满意,有很多事都避着我,提防着我,不让我知道。”梅雨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张梅说:“我妈妈老是催着我结婚,我看这事拖不下去了。”梅雨说:“我妈妈也催,不行,就把这事办了。我想,在店铺附近买套房子,作为婚房,每天回老家住,十里路,路又不好走,太费事了。” 张梅说:“现在正在发展生意,再买房子,哪有那么多资金?” “资金不成问题,现在买套一百二十多平米的房子,也就十几万,首付也就三万块钱。” “怎么是三万呢?你老家有套房子了,再买房子,属二套房,首付是百分之三十,也得四、五万块钱呀?”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二十元就能买一张名下无房的证明,有专门做这种生意的,这个我来办。” “要买就尽快买,就在咱们店铺向南有三、四百米,就有刚盖的楼盘,早买,挑个好位置。” 梅雨说:“好的,今天下午咱们就去看房。” 张梅有些忧愁地说:“还有件事我必须向你说明,按照我们那里的风俗,女儿出嫁,是要彩礼的;而按照你们这里的风俗,女方不仅不要彩礼,还要陪嫁妆;咱们两边风俗不同,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梅雨笑说:“你一向最有心计,这事倒没办法了?” 张梅说:“不是我没办法,我是怕这件事处理不好,惹得双方老人不高兴。” 梅雨轻松地说:“这事好办,你们那里一般要多少彩礼?” “五、六万吧。” “好办,给你爸妈六万彩礼,不要你们家陪送嫁妆,这事不就解决了。” “可我们现在又要做生意,又要买房,又要送彩礼,又要结婚,这资金也太紧张了。幸亏电厂这笔生意,赚了三十多万。” 张梅依偎在梅雨身上,梅雨伸手拥住她,说:“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要不断发展生意,发展事业,困难都会过去的。” 二十一 岁月如梭,时光如箭,一晃两年过去了。这两年里,梅雨和张梅,买了房子,结了婚,又生了个儿子。 一天中午,梅雨正在家里吃午饭,张梅急匆匆地回来了。梅雨问:“你怎么这时间回来了?”张梅坐下,先倒点水喝,然后说:“我有重要事情要跟你说。”“什么事,你专门跑一趟?” 张梅这才稳下来,说:“咱们市的钢铁厂,要做三千多套毛料西装,是姜厂长不小心说漏嘴被我听到的。钢铁厂的朱厂长和咱厂的书记是同学,他们大概都谈的差不多了,所以,我才急着跑回来。你看这生意咱们要不要抢过来?” “当然要抢过来。”梅雨斩钉截铁地说。 张梅说:“你是说和上次一样抢过来?” “这就要看朱厂长的胃口了。” “如果把这个生意抢过来,我在厂里也干不下去了,只有辞职了。”张梅说。 梅雨说:“辞职无所谓,菊花时装厂时间长不了,早晚得破产,你早下来晚下来都一样。 现在这两年时间,毛纺布店像雨后春笋,一下子开了有十五、六家,毛纺零售店不好做了。我正琢磨着,到布匹批发市场开一家毛料批发部。我看,等把钢铁厂这个生意做了,就到布匹批发市场开毛料批发部,到时候由你管批发,让你妹妹管零售。做生意,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比别人看得远一点,看的高一点。如果死守着不发展,会被别人吃掉的。” 张梅说:“你说的这些我懂,只不过我觉得这样做有点对不住陈书记。我那时是亲戚介绍,奔着书记来的,没有陈书记就没有我的今天。” “我也是,”梅雨说:“不过,这跟做生意没有关系。我们以后记住书记的恩德就是。” 张梅说“不想那么多了,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这生意也不一定能做成。”梅雨说:“尽力而为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下午两点钟,梅雨来到朱厂长的办公室。朱厂长是个胖子,穿一身西装,正在喝茶。梅雨递上名片,做了自我介绍。 朱厂长喝口茶,说:“这事我跟你们陈书记都订好了。”梅雨问:“你们签合同了吗?”朱厂长说:“老同学了,签什么合同。”停了一下,又说,“说起来你们是一家,你就不用再谈了,回去吧,跟老陈问个好。” 梅雨走出办公室。 回到家里,张梅正在哄儿子睡觉,等儿子睡着了,张梅问:“谈的怎么样?”梅雨说:“他说跟陈书记都订好了。” “是的,”张梅说:“我听姜厂长说,书记和朱厂长都订好了,不行,算了,咱们别去争了。” 梅雨倒了杯水,喝了几口,说:“我去趟银行。” 张梅问:“你去银行干什么?” 梅雨说:“我去取十万元钱,今晚就到朱厂长家。” 张梅犹豫着,“这能行吗?” 梅雨说:“碰碰运气吧。”说完,梅雨下楼开车走了。晚上七点半,梅雨提了一个布包进了朱厂长家。 朱厂长仍在喝茶,对梅雨说:“这事我跟陈书记都订好了,你跑多少趟都没用。” 梅雨拿起布包,打开后露出一摞钞票。朱厂长瞪圆了眼睛,“多少?”“十万元。”梅雨平静地说。 朱厂长说:“这不行,使不得,使不得。” 梅雨说:“朱厂长,我是个体户,没有帐,你尽管收下,不会有任何事情。” “不、不,不是这个情况,我跟陈书记多年交情,我这样做,怎么对得起老同学?”朱厂长有点激动。 “是这样的,”梅雨说:“布料由我给进,做西装由菊花时装厂给做,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你先喝杯水。”他起身给梅雨倒了一杯水。“你喝水,喝水。”然后他自己也端起茶杯喝水。停了一会,两人谁也没有讲话。又过了一会,朱厂长说:“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忙,我可以答应你。” 梅雨说:“什么事?你尽管说?” 朱厂长说:“是这样的,我儿子有辆轿车,若你能帮我卖掉的话,我就答应你。” 梅雨说:“就是门口那辆吗?” “是的,”朱厂长说:“就是那辆。” “那你打算卖多少钱呢?” “十五万,十五万不多吧?” “不多,”梅雨说:“那就这样定了。先付你十万,剩下的五万,明天来开车的时候,再付。” 朱厂长说:“这事你和我儿子谈,你们俩定。”然后取开里间门,喊道:“大龙,你出来一下。”随着应声,又出来了一个小胖子。朱厂长说:“咱就开门见山地说吧,大龙,这是你梅哥,他要花十五万买你那辆车,”他指着茶几上的现金说:“现在先付给你十万,明天来开车的时候再付给你五万。这是你俩的事情,你们办。” 大龙说:“那敢情好,谢谢梅哥了。”又给梅雨倒水,说:“梅哥你喝水。”又给梅雨递烟。 “好了,这事你们哥俩办吧,与我无关了。” 梅雨又与大龙定好明天来的时间,这才走出了朱家。 梅雨回到家里,把情况向张梅说了。张梅说:“你买了他的车,万一朱厂长有什么变化怎么办?” 梅雨说:“他不敢有什么变化,这事你放心好了。” 第二天,梅雨如约而至,交给了大龙五万元钱,然后和大龙一起,直接把车开到了旧车市场,交给了梅雨的同学。梅雨悄悄问同学:“这车能卖多少钱?”同学说:“最多两万块。” 大龙高兴得很,非要请梅雨和同学喝酒,结果找了一家高档饭店,弄了两瓶五粮液,高兴地喝了一顿。 过了一天,朱厂长打电话让梅雨到钢铁厂签了协议,按朱厂长和陈书记定的价格,每米壹佰陆拾元,订了九千米。 梅雨回家跟张梅说了情况。张梅高兴地说:“每米赚八十元,九千米能赚七十二万,减去十三万,能赚六十万。这回反正我在厂里也干不下去了,那个毛纺厂我和他们熟,我请假和你一起去,争取每米七十元拿下。” 张梅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两杯。“来,咱们干杯庆祝一下。” 二十二 梅雨做完了和钢铁厂的这笔生意,陈书记大发雷霆。张梅在家里,对梅雨说:“抢了钢铁厂的这笔生意,菊花时装厂我是不能去了。我写封辞职信,让徐燕萍交给沈云。我抽屉里还有些东西,也让徐燕萍捎回来,另外,我还欠厂里一万多元钱。” 梅雨说:“那钱先欠着,有出发的凭证顶着,等他们找你要钱再说。另外,你把家里安排一下,我把店里安排好,咱们一起出发,到南方几家毛纺厂去,和他们商谈搞毛料批发部的事情,咱们开车去,多走几家。” 张梅说:“咱两个人都去吗,家里能安排好吗?” 梅雨说:“家里没问题,你让你表妹来照料家里,店里有你妹妹打理,不会有什么事的。而南方毛纺厂你比较熟悉,你去了,业务好谈。” 他们第一家就到了江阴精毛纺厂。这家厂子是乡镇企业,但规模全国第一,全国闻名。他们的毛料,花色新颖,质量好,很畅销,而且品种多。梅雨和张梅明白,只要拿下了这家厂,他们的批发部就能搞成。 接待他俩的是姜会计。姜会计二十五、六岁,长发披肩,是个很精明的女人。以前张梅去,都给她带礼品,所以她对张梅很热情。 张梅在她身边坐下,见屋里没人,掏出一对玉镯递给她。姜会计笑说:“啊呀,真的不好意思,这么贵重的玉镯。” 张梅说:“这没有什么,以前多亏你帮了很多忙,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姜会计将玉镯放进抽屉里,看着梅雨,“这位是?”张梅忙说:“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老公、梅雨。” 姜会计惊讶说:“啊,好一个美男子,快坐下。”姜会计冲了两杯茶,说:“来,喝茶。”张梅说:“这次来,还请姜姐帮忙。我们准备在我们市布匹批发市场,搞一家毛料批发部。你知道的,我们市可是全国文明的物流批发市场,如果能搞起来,销量肯定很大。这事还要姜姐帮忙。” 姜会计沉吟了一下,说:“这事得找陈总,陈总是一把手,只有他有这个权利。这样,你们先喝茶,我先到陈总那里说一下,我把你们的经营规模往高里说,关键是信用,我好好说说你们的信用,说你们信用好,这生意能做。” 张梅说:“关键是放货。”姜会计说:“这个我知道。” 姜会计走后,梅雨说:“这家厂如果能拿下,咱们的批发部就能开起来。”张梅说:“看情况吧。” 一会,姜会计回来,她说:“我好话说尽了,陈总说在出厂价的基础上,给你们降七个点,但放货不行,要现款拿货。”张梅有点失望。姜会计又说:“咱们一起过去,再给他谈。” 三人一起进了陈总办公室。陈总见了张梅,笑说:“张梅,我给你扣七个点,这是别人拿不到的价格。”姜会计又介绍梅雨。陈总说:“听说你们的生意做得不错。” 张梅说:“还靠陈总支持,能给我们放点货,我们这批发部刚起步,资金有点紧张。” “这样吧,”陈总说:“给你们扣八个点,这样总可以了吧。至于放货吗,现在还不行。好了,我还有事,这个事情就这样吧。”张梅见谈不下去了,于是寒暄了几句,走出了办公室。 姜会计说:“到饭点了,咱们先去吃饭。”这家厂每天中午和下午都开桌,而且高档宾馆免费住。 姜会计又说:“你们住在这里,反正我们厂管吃管住,住的是高档宾馆,吃的是山珍海味。你们明天再去找陈总,跟他谈,说不定会有转机。”三个人说着话,来到餐厅。餐厅很大,已经坐了十几桌,三人找个桌子坐下,这一桌坐了八个人,都是来进货的。 开始上菜了,他们斟满酒。姜会计说:“来,给张梅斟满,她挺能喝的。”张梅说:“我就不喝了吧。”姜会计说:“怎么不喝,来,我陪你喝。” 等一会鱼上来了,姜会计说:“这是长江鱼,八十多块钱一斤呢,来,大家吃。” 吃完饭回到宾馆,梅雨说:“今天累坏了。”然后躺在了床上,又说:“我看你今天喝了不少,不要紧吧?”张梅笑说:“今天喝了有半斤,没事,我以前最多喝过一斤呢。”梅雨笑说:“看来我都喝不过你,等批发部搞成了,我和你比比酒量,看谁能喝。”张梅笑说:“我看你是不是喝多了,夫妻俩比什么酒量?”梅雨说:“要比,都说你能喝,我倒要看看你能喝多少?”“行了,歇歇吧。” 梅雨说:“不知道明天和陈总能不能谈成。”张梅说:“听天由命吧,你不常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