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罗剑仙》 第一章 何为江湖 盛夏,云州,巫溪山,云海翻腾,碧波浩渺,笼罩了整个巫溪山。 缀满桃花的山顶之上,有一间茅屋,茅屋不大,但胜在山中僻静,没什么人会来打扰,所以也算是难得的避世清修之地。 此时,茅屋外,一株桃花树下,一名白发苍苍,衣衫简朴的老人躺在躺椅上,看着远处云海翻滚,目光悠远而深邃…… 老人姓杨,名长庚,生的是豹头环眼,白发与胡须如同狮子的毛发一般,根根竖立着。 他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来一只老旧的酒壶,酒壶已经泛黄,甚至还带着点儿裂缝,可见年代久远了。 杨长庚轻轻摇晃了两下,然后仰头喝了起来,这一口酒下肚,顿觉喉咙舒畅无比,似乎全身都通透了起来。 “好酒啊……” 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 “当真是好酒啊……” 说完,杨长庚又猛灌了几口,直到将酒壶喝空,他才睁开双眸,看向远方,脸色微红,嘴角含笑。 “爷爷,你又喝酒了?” 远处,一个年仅五六岁的稚童跑了过来,稚童生的唇红齿白,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尤其是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更让人喜欢。 杨长庚笑了起来,揉了揉稚童的脑袋,一边悄悄的收起了酒葫芦,一边问道: “岱儿,你怎么知道爷爷喝酒了?” 稚童名叫杨岱,此时杨岱眨巴着大眼睛道: “爷爷您一身酒气,肯定就喝了酒啊!” 杨长庚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捏了捏杨岱的鼻子道: “你个鬼灵精,就属你聪明,你这份聪明要是放在剑道之上,肯定能够有所成就!” 杨岱皱着眉头躲过了自家爷爷的魔爪,嘟囔了句: “爷爷,我也想练剑,但是您不肯教我呀,不过,什么是江湖啊?” 杨岱天性纯良,虽然听爷爷说起过江湖中的武林高手,却并未亲眼见过。 杨长庚闻言愣住了,半响后才叹息一声,道: “江湖很复杂,岱儿,你现在还太小了,等你长大后,自然就懂了!” “爷爷,您当年在江湖之上到底有多厉害呀?我也想像爷爷一样厉害!” 杨岱眼神闪烁,充满期待,奶声奶气的询问着。 杨长庚微微一怔,旋即摇头,笑呵呵的道: “当年的事情,爷爷也记不得了,爷爷的功夫也不是很厉害,大约只有三层楼高……” 杨长庚说着,竖起了三根指头,笑眯眯的对杨岱说道,杨岱见状也跟着学。 杨岱学着爷爷竖起三根指头,不断的比划着,又问道: “三层楼高?爷爷,这么低吗?” 杨岱瞪大眼睛,一脸惊讶,他原本以为爷爷应该是很厉害的大侠呢,结果居然只是三层楼高。 “不是很低,是非常低!” 杨长庚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江湖之上的武夫若他们真能达到三层楼那么高,那他们就偷着乐去!” 杨岱挠了挠脑袋,似懂非懂,但也没再多问,只是乖巧的陪着爷爷聊天,没过多久又问到: “爷爷,可以给我讲一讲西游记的故事吗?” 杨长庚一怔,自从孙子出生之后,杨长庚每天都会给自家孙子讲西游记的故事。 随后杨长庚慈祥的笑道: “你不怕被妖怪吃掉吗?” 杨岱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甜滋滋的说道: “有爷爷保护我嘛!再说了,哪里有妖怪,我长大了也想成为像爷爷那样的剑客!” “傻瓜,练剑是需要天赋和毅力的,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练剑的,况且,练剑并不容易,很辛苦的……” 杨长庚轻轻抚摸着杨岱乌黑柔顺的秀发,眼中流露出溺爱之意。 “我不怕!” 杨岱认真道: “只要爷爷教我练剑,我肯定会坚持下来的!” “那如果,你练不好,或者受伤了怎么办?” 杨长庚轻笑着反问了一句。 杨岱闻言一滞,片刻后才鼓足勇气道: “爷爷教我的东西,我肯定能练好!” “好!” 杨长庚闻言,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然后朝着茅草屋内走去。 杨岱连忙跟上,杨长庚则笑吟吟的说道: “岱儿,在此等候,不准乱动!” 杨岱连忙答应,杨长庚便径直回到了房内,杨岱也安安稳稳的站在了原地。 只是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个不停,显然心思活络,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杨长庚便背着一只长条状的木匣走了出来,木匣用小地方很难见到的云锦包裹着。 看起来颇重,杨长庚走路的步伐也不急不缓,显然对于此物极为看重。 “爷爷,这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杨岱歪着小脑袋问道,一脸疑惑。 杨长庚微微一笑,道: “一把破剑而已,没什么好稀奇的,不过我给你看了这匣子里的剑,你给我看什么呢?” 杨长庚如同老顽童一般,逗弄着杨岱,惹得杨岱咯咯笑起来。 只是很快,杨岱止住了笑,跑回了茅屋,片刻后,手里拿着一根很像剑的桃树枝,认真的递到了自家爷爷的手上。 “这是……一只桃树枝?” 杨长庚接过桃树枝端详了一番,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因为这桃树枝很粗糙,表皮上坑洼不平,还有许多缺陷。 杨岱点了点头,一脸天真的说道: “这是我昨天在树上折的,是我最珍贵的宝贝,送给你了,爷爷!” 杨长庚忽然一愣,随之大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接过杨岱手里的树枝。 杨长庚慢慢的将包裹剑匣的云锦打开,露出里面的木匣。 木匣长约七寸,宽约二指,皆由红酸枝制作而成,古朴典雅。 与此同时,杨长庚周身上下有青炁环绕,剑匣也如同有灵性一般,径直立了起来。 杨长庚用手抚摸着剑匣的顶端,轻声喝道: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请青萍现身!” 话音落下,剑匣之中传出一阵清脆铮鸣,似有一股锋芒冲霄而起。 随后,剑匣之上青色剑气绽放,一缕又一缕,初剑气凛,破苍穹,上射牛斗,下照幽冥。 有道是霭霭沉檀云雾长,腾腾杀气自氤氲。 青色剑气照亮整座巫溪山,一抹青芒从剑匣之中冲天而起,如同龙蛇起陆,直入云霄。 青光弥漫间,一柄通体碧绿,泛着幽幽寒光的宝剑缓缓从剑匣之中飞出,悬浮在半空之中。 “请仙剑转身!” 杨长庚双目睁开,口中吐字如雷,右手掐诀,遥遥一指,顿时间,青萍剑颤动,嗡鸣不休,仿佛听懂了杨长庚之语。 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那信江海余生,南行万里,属扁舟齐发,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 睨柱吞赢,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 唰! 仙剑倏尔化作一道青芒,迅疾无匹的冲像杨岱,煌煌剑光刺的杨岱眼睛生疼。 杨岱下意识的便抓住了仙剑的剑鞘,只觉入手冰凉,隐隐还带有几分温润。 杨长庚盯着杨岱,眼眸之中有着激赏之色涌出,道: “好!好啊!青萍剑非天生龙象之力不可拿,好啊!” 杨长庚一连串说了三声好字,显然对于杨岱的表现很是赞赏 “爷爷……这……” 杨岱紧张兮兮的抓着青萍剑的剑鞘,抬头望向杨长庚,怯生生的问道: “爷爷,我刚才做错了什么吗?” 杨长庚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说道: “岱儿,你刚才做的很好,你日后会遇到与你同龄的后生娃儿,满是断剑的大江,但是你不要害怕。” 杨长庚谆谆善诱,让杨岱更加迷茫懵懂,只是懵懵的点头,杨长庚想了想又说道: “岱儿,以后行走江湖,若是遇到姓张的,一定要敬他们三分。” “为什么呀?爷爷?” 杨岱抬着小脑袋不明白的问道。 杨长庚收回了剑,悠悠的说道: “因为爷爷年轻的时候曾经欠过他们的恩情,这份恩情爷爷永远不敢忘。” “知道了,爷爷。” 杨岱说着,便蹦蹦跳跳的在一边玩蚂蚁窝去了。 “祖师在上,保佑我家岱儿一生平平安安,不要卷入无妄纷争之中。” 杨长庚面对云海,悠然而言。 这年夏天,杨岱握住了一柄剑,有时候一柄剑就代表了大半个江湖。 第二章 南北剑脉 十五年后,永盛三十五年,十月二十三日,重阳。 天下有事,天大的大事。 岳州天琅江涨潮之时,冲上来一块残破的龙骨天书,引得天雷降世,笔直轰入天琅湖无稽峰中。 浩荡江水断流改道千里,山石崩裂,民生多艰,死伤者不计其数。 天琅江是岳州有名的大江,纵横岳州,临州,浩荡八千里后入海,位列中原江河前三甲。 此刻却突兀地被劈断一截,形成巨大缺口,宛若天堑,自岳州而西,绵延数百里。 而龙骨天书却引得江湖震动,无数高手蜂拥而至,想要争夺龙骨天书。 原因无他,龙骨天书出自千年之前应州云梦谷鬼谷先生的之手。 传闻鬼谷先生将登天门的方式都刻在云梦山的一块巨大的龙骨之上。 鬼谷先生刻完之后便打碎后由弟子分别带出,流落江湖,不知所踪。 龙骨,龟甲也。 龙骨天书一共有九块,传闻集齐九块可以踏足仙道,飞升九霄。 但这只存于传说之中,谁也没见过,更无从证实。 但是,龙骨天书对武林中人吸引力非常大,即使明知危险万分,依旧趋之如骛,无数高手蜂拥而至,血染长空。 而在同一天。 “术剑者,为有形有象之剑,道剑者,为先天一炁也,吕祖曰:剑出于无形,杀奸以去神散气之法……” 巫溪山上,杨长庚如今九十多了,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布衣,背脊佝偻,脸色苍老枯槁,已经行将就木。 仿佛随时会倒下去,连走路都有些困难,看上去就像是个垂暮的迟暮老人。 而在杨长庚的面前,杨岱昏昏欲睡,这十五年来自家爷爷只教自己理论与基础剑招,却从来不传心法和本门剑术。 杨岱如今已满二十,身长八尺,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 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恬静寡欲,含垢匿瑕,宽简有大量。 每次杨岱练完之后都累得半死,而且毫无收获。 自家爷爷传的基础剑招很怪,共有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每天晚上把门窗紧闭,房间内不点灯,使内室漆黑。 仅点香一枝,尝试用剑劈开香头,手腕着力,而臂膀不动,等练到一剑迅下,香成两半时,第一段便成了。 第二阶段再把豆子掷向空中,用剑劈在空中成两半,先是黄豆,后面用绿豆。 把绿豆抛起,剑光一闪,豆子成两半,顺带把飞的苍蝇也劈成两半。 结束两个阶段才算打好基本功,而杨岱苦练了十五年,仅仅是才打好基本功而已。 杨岱面露愁容,按照现在这个形势发展下去,他就是再有十年二十年也下不了山。 “娃娃,你又分心了!” 杨长庚暴喝一声,手掐道诀,天空之中风云变幻,天色竟然慢慢的阴了下来。 “轰隆隆!” 一阵雷鸣响起,乌云翻滚,狂风乍起,一道雷蛇自乌云中探出,瞬息间划过夜空,猛的击中了杨岱。 而杨岱也是习惯了被雷劈的滋味,硬抗了下来,并不觉得痛苦。 “爷爷,您又拿雷法劈我?” 杨岱哭丧着脸说道,刚刚那一记雷法虽然不致命,但是真疼啊,这些年来,他已经不知道被雷法劈了多少次了。 杨长庚毫不客气的说道: “娃娃,还不勤奋修炼,你要是达不到要求,休想下山!” 杨岱哀叹一声,心里腹诽道: “您老人家都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时候能放我下山啊,这些年来,您除了教授我基础剑招之外,几乎什么也不管。” 杨长庚眉毛一皱,似乎是猜到杨岱心中所想,不经意的问道: “娃娃,你是不是觉得爷爷对你太过严历了,教导得多了?” “哪儿有。” 杨岱矢口否认,他可不愿得罪自家爷爷,这些年来,杨长庚为了管教他,光藤条都打断了百余根,被雷劈反而是小事。 “你不敢承认也没关系。” 杨长庚笑眯眯的说道: “我知道你这些年来想下山,其实你的横练功夫在江湖上已数二流,但终究是与普通武夫一样,壁里安柱,不得长生,这辈子怕是只能当个凡人了。” 杨岱听了,低下头来,默然不语,这些年来,他何尝不是这样想。 只是自家爷爷说的不错,他终究是没资格踏上仙道,不得长生,终究是遗憾罢了。 杨长庚微微一笑,接着道: “但你可曾知道,我们这一脉是何门何派吗?” 杨岱茫然摇头,杨长庚缓缓吐出四个字: “北剑仙派!” “爷爷,这还分南北?” 杨岱惊呼道。 “不错。” 杨长庚目露精光,说道: “我们练剑的分法是按南北分,北派剑门练炁,南派剑门练脉,二者主要炼的都是后天肺金。” “当然,道门上三宗之一的玉虚宫与我们同宗但不同源,我北派剑仙门开宗祖师名无极子,又称无极剑仙,早已飞升离去,传至今天,仍然保留有玉虚宫的部分剑道绝技。” “虽说南北二派如今门人凋零,不过总归是有些传承,我们杨家就是北剑仙门嫡传后裔。” 说完,杨长庚望着远处的夕阳,不在言语。 杨岱则愣愣的望着远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久久平复不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居然是北剑仙门嫡传后人。 难怪自已感觉练剑时总有感悟。 杨长庚忽然转过头来,沉声道: “娃娃,既然你知晓了自己的出身来历,那你可还想学点其他的?” 杨岱闻言,急忙答道: “想,只要爷爷教我,什么都行!” 杨长庚欣慰的点了点头,道: “你家爷爷这些年来已经将北剑仙派的手段传了你七七八八,之所以不让你下山,就是因为这个江湖太过肮脏。” 杨长庚顿了顿,继续说道: “江湖上武夫天天斗来斗去,识神都不安稳,还修屁的仙,不过是入魔罢了!” 杨长庚又反问道: “岱儿,我们修行炼炁最终目的是什么?” “爷爷,自然是羽化登仙,永享长生。” 杨岱脱口而出。 杨长庚轻轻一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若是修到顶上三花,胸中五炁,精气神三合一之时,便是半个神仙了,此时要知道三灾九劫与成住坏空的利害,方可成仙。” “爷爷,三灾九劫和成住坏空是什么?” 杨岱问道,他认为成仙只不过登天门而已,妙道真仙,与天同寿,水火既济,百病不生,却怎么还有个三灾利害与成住坏空?” 扬长庚沉吟了一会,慢悠悠言道: “成住坏空乃天道循环,万物不可避免,此乃非常之道,至于仙府洞天高人修行,乃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丹成之后,鬼神难容。” “虽驻颜益寿,但到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打你,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 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烧你,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 “再五百年,又降风灾吹你。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熏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鸹风。” “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所以都要躲过。” 杨岱听了毛骨悚然,央求道: “爷爷,求您给我个躲三灾的方。” 第三章 仙品剑仙真妙心经 杨长庚微微叹息道: “岱儿啊,这成住坏空不好躲的,即然你有心想踏入仙途,我便传你本门的心法 《仙品剑仙真妙心经》。” 杨岱大喜,连忙跪倒谢恩。 杨长庚摆了摆手,示意免礼,接着缓缓说道: “此门心经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够习得,我北剑仙门每一代弟子中,只有少数几人才有资格修行。而且必须从小就开始修炼,不得间断。” “你且五心朝天,凝聚炁于丹田,我将此功心经传予于你,能悟到几分,全看你的缘分,切勿强求。” 杨岱照着杨长庚所讲,按照其说法,凝聚炁于腹内,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周身好像笼罩着一层炁。 这便是先天一炁,未破身之人神完炁足,以先天一炁养后天真炁。 当然,人老了,先天一炁也会散去,这时便会死亡,不过与人对战时炁若是消耗完了,便会力竭,不能再战了。 杨岱现在可以看到自已的经脉之中,道道先天一炁在身体各处不断游走,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鸿蒙伊始,天地未开,有天道开九州定四海,分阴阳补万道,大衍之数五十,遁去其一。 清气上升为天理,浊气下降为地脉,划分术数与武道,从而衍生了一众的修炼方法。 术数又分法术与命理,武道则是打熬筋骨,锤炼自身,两者兼修就可达到性命双修的目的。 若要修到最高境界,也就是仙的这个境界,换一种说法也就是破碎虚空而脱离九天,可长生,不朽不灭,神识寄托宇宙。 当然精神的锤炼也是必不可少的,江湖上的那些高人哪个不是小时候即横练又锤炼精神,才达到现在这个层次的。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谁不想长生久视?但是无数武夫就卡在了引气入体。 人体各个细微经络穴位到各个脏器,都对应了天地间的阴阳五行诸天星斗等奥妙。 所谓修仙也是在感悟天地浩渺,握大道乾坤之力,寻常武夫,纵使天赋异禀,穷尽百年光阴也难以突破桎梏。 此时杨岱轻呼慢吸,气息入胸入腹,体内滚动间延展到四肢百骸,意识若隐若现,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 杨岱在内景之中看到了阴阳交汇,他不断的感受着阴阳五行融合化生,体内自成一方小天地,自己的脏腑在此时甚至已经变成了周天星斗般的存在。 “先于炼炁,炼炁首要存神,存神之始功,根于固精,内外全无渣滓质,养成一片紫金霜,阴阳造化都归我,变动飞潜各有常,此时神游太虚……” “有道是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杨长庚一字一句的念叨着口诀,一股脑的涌进了杨岱的脑海里。 杨岱闭眼凝听,仔细的领悟着,很快便沉浸在这玄奥无比的感觉中。 时间渐逝,不知多久之后,杨岱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双眸中莹光流转,似乎有一丝明悟。 原本他还没有摸索出门槛,但是在刚才那一刻,他居然触碰到了。 “不错,不错,没想到这才过了仅仅四个时辰左右,便让你窥探到了一丝门径,虽然不深,却也值得欣慰了。” 杨长庚抚掌大笑,颇有点吾家有徒初长成的骄傲和满意,又丢给了杨岱两本泛黄的古书道: “这本是杂道集,记载了三教九流与江湖的一些奇闻怪事,甚至连皇宫密史之类的事情都有详解,乃是一部奇书,你且拿去! 至于这本《金光咒》乃是龙虎山的心法,搭配本门的《仙品剑仙真妙心经》相辅相成,是一部极为厉害的宝典,你且勤加修行,不得懈怠。” 杨长庚语重心长的嘱咐着,杨岱连声答应,接过了两本书,他对杂道集有点兴趣,便翻开观阅,果真如同师父所言。 杂道集记录了许多江湖之上的奇闻怪事,更有关于皇宫秘辛的记载。 杂道集中间还夹杂着本朝一些各朝各代的野史,以及一些山川风貌与周边风土,还有意加上了一些关于妖邪阴魔的话本,倒是让杨岱大饱眼福。 杨岱现在所处的大齐幅员辽阔,共有九州四海之地,本朝大齐历经五百年,已经传位到了第六代皇帝齐灵帝。 前面经过晋,隋,楚,西秦,南陈,北唐,等九朝,再往前便是春秋战国,然世事变迁,书中记载不全也属正常。 至于金光咒,杨岱翻了一遍就看会了,金光咒是提升性命双修的心法,没有上限,最高的上限可以直追天人。 不愧是龙虎山的心法,确实博大精深,非凡俗可以揣摩。 杨岱看了片刻便收入怀中,就在这时他听闻杨长庚说道: “好了,你下山。” “别呀爷爷,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杨岱心中一惊,连忙跪下抱着爷爷的裤腿不撒手,不断的耍着无赖。 惹得杨长庚喝道: “混账小子,你这样像什么样子?你给我起来,一年,我就给你一年的时间,你下山去,讨个生活,不许用本门手段卖艺,更不准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若违反了,就永远不准回来见我,我也会亲自下山,废了你的修为!” 杨岱被吓得连忙松手,他知道爷爷是认真的,他可不敢忤逆,只能低头乖巧的称是。 也就在这时,杨长庚忽然扭头,看向桃花林深处,那里是下山的地方。 杨岱顺着爷爷的目光望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疑惑道: “爷爷,怎么了?” 杨长庚叹息一声: “他们还是找过来了,没想到,避世这么多年,还是躲不掉,哎。” 话音刚落,杨长庚又道: “岱儿,去把山下的贵客请上来,也罢也罢,该见的终究要见,逃不开的,不过若是他们来者不善,可诛!” “是,爷爷。” 杨岱恭敬应承,他也想看看究竟是何方高人居然劳动爷爷亲自迎接,真是好大的面子。 第四章 天上之人 山中种满了桃树,云海朦胧,雾气缭绕,宛如仙境。 杨岱快步而行,下山的路只有一条,蜿蜒盘旋,崎岖难行,石阶很陡峭。 但是对于杨岱而言并不算什么,几分钟后,他已经站在了山脚下。 此刻杨岱的四周,除了桃林以外再无它物,他四顾左右,依旧不见任何人影。 正当他纳闷之际,忽然看见远方,远方有两个人出现,由远及近,最后停留在山脚下。 一男一女,俱是骑着马匹,站在离杨岱五米远的地方,静静打量着他,最后遥望着山中的桃花林,止步不前。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麻布长袍,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身材略微瘦削,但是却精神矍然。 中年男子眉宇之间带着煞气,令得杨岱呼吸都有些滞涩,眼前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手里沾染无数鲜血的老江湖。 而另一边的人侧不同,她披着披着一件宽厚的貂裘斗篷,帽兜遮挡着脸庞,依稀可以看的出是一名女子。 只是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愁苦,似乎不愿意和中年男子靠得太近。 杨岱将目光放在了两人胯下的坐骑上, 只见其一为棕色骏马,通体油亮,毛发纯黑,鼻孔喷吐着热气,四蹄雪白,鬃毛浓密。 赫然是应州的名驹踏雪乌龙。 另一匹则更加神异,通体泛青,鬃毛隐约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荧光,眼睛碧蓝如水,马腿修长匀称,肌肉线条完美流畅。 不仅如此,此马的额头上有一道细小的纹络,乍一看去好像一朵梅花。 这赫然是纯种的纤离,这两匹马千金难求,尤其是踏雪乌龙,价格高昂到难以想象。 马尚且如此,马背上的人呢?莫不是凡间难寻的天上之人? 杨岱心思急转,脑袋飞速运转起来,但是片刻后他便收回了目光,因为两人已经缓缓向他走了过来。 “小孩,剑狂在否?” 中年男子声音沙哑低沉,仿佛磨砂玻璃划过玻璃一般,听得让人耳膜生疼,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一种傲慢的感觉。 “这位大人,剑狂是谁?” 杨岱疑惑问道,虽然这个中年男子给人一种压迫感,但是他还是没有畏惧,毕竟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孔芝,何必为难一个小人物?小哥你好,我们要找杨长庚,可否带我们上山?” 这时,位于中年男子身后的女子终于开口了,她的嗓音清脆悦耳,带着一股淡雅的香风,不过声线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女子里面穿着一袭深蓝绣花袄裙,乌黑的秀发盘成双警,插着两枚玉簪,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大气。 此时,女子白了孔芝一眼说道。 “呵呵,我也只是试探试探罢了。” 叫做孔芝的汉子笑了笑,将身上的煞气收敛起来,冲着杨岱拱手,客气的抱拳道: “小哥莫怪,敢问杨长庚老先生可在此处隐居?” 孔芝强绷着笑脸,女子说话十分客气,让杨岱忍不住抬眸多看了一眼,但随即又低下头来,拱了拱手: “两位请跟我来!爷爷在山上等候你们多时了。” 杨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女子微微点头,又对中年男子说道: “孔芝,你还愣着干什么?给这位小哥一点赏钱,别忘记了,我们可是奉命行事。” 听到女子的吩咐,孔芝皱了皱眉,但却没有反驳,只是小声不满的说道: “每次都让我付钱,显得你尹幼竹装好人了。” 话虽如此,孔芝还是从怀里取出装满二十两纹银的荷包赢扔给了杨岱,然后翻身上马,紧紧跟在了女子身后。 杨岱接过了荷包颠了几下,发现确实有二十两后,喜笑颜开的收了起来,尹幼竹瞪了孔芝一眼后,轻声对杨岱说道: “小哥,我叫尹幼竹,来自夔州布衣山庄,我身边的糙汉子名叫孔芝,你不用理他,他脑子有问题,还请带我们上山,谢谢你。” “不用谢,举手之劳罢了,我叫杨岱,二位请。” 杨岱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跟上,尹幼竹与孔芝相视一笑,将马拴在原地后,与杨岱并肩朝山上走去。 尹幼竹一路上不停的与杨岱闲聊,一直在扯东扯西,套杨岱的话,气氛还算融洽。 至于一旁的孔芝,就没有那么友好了,总会阴阳怪气的讽刺杨岱几句,不过杨岱根本懒得搭理他。 布衣山庄是当朝布衣侯的家族产业,传承五百余年,为大齐四大门阀之一。 据说段氏先祖段玉楼与大齐开国皇帝萧衍结拜为异性兄弟,一同打下了江山。 段玉楼扶持萧衍坐上了皇位,后被封为布衣候,特批世袭罔替。 后来段玉楼年纪大了,便归隐于夔州老家,建起了布衣山庄。 布衣山庄广招江湖高手为之效命,传闻,段玉楼手中有太祖皇帝亲赐的武林盟主令牌,每一甲子举办一次武林大会。 邀请各地的豪杰参加,若是拿了第一名便可获得武林盟主令牌,号令天下群雄。 如今的布衣侯纯粹是一个墙头草罢了,江湖豪杰渴望的,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令牌而已。 布衣山庄这些年来广收江湖豪杰作为山庄客卿,与钦天监共为朝廷鹰犬。 布衣侯有一子,传闻整日不学无术,有四大高手保护他的安全。 整目出入于青楼妓馆,不务正业,但是偏偏深受布衣侯宠爱,平日里不知道惹下了多少祸端,但是布衣侯却始终护短,丝毫不管。 “你会用剑?” 这时,尹幼竹盯着杨岱的手指,眼神微微一凝,突然问道。 杨岱闻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在下略懂一二,倒是谈不上精通,不知尹姑娘有何指教?” 尹幼竹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的功夫,还差得远, 不过,这并不是你的真实本事,没想到你还有了炁感,不错不错。” 杨岱心底一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 “怎么讲?” “倒也不是差的远,江湖武夫一至九品,你勉强能达到八品左右,或许还得熬一些年月,这条路难走,不过,你的潜力还很大,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尹幼竹说完,杨岱微微颔首: “借尹姑娘吉言,希望如此!” 杨岱不再说话,而是默默的赶路,武评榜将世俗武夫的武道共划分九品,一品最高九品最低。 皇室内卫与暗卫三四品,至于一品二品的高人基本属于国士级别,就算是皇族宗室也要礼遇有加。 一品高手,在普通武夫的眼中,已经可以呼风唤雨了,堪称是一代宗师。 总的来说,只要入品,不管是吃官家饭,还是吃江湖饭,都能活的挺滋润的。 往上还有四个境界洞明,轮海,天尊,知微。 分别对应道境,功德,性命(灵肉)识海。 达到天尊境可称真人,精气神三合一可成为半个神仙,只有半步和大乘两个境界。 当然最早的时候也有另外几种称呼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 总的来说江湖之上豪侠们的比拼无非就是心法与道境,能同归于尽的不在少数。 强者不一定稳赢,弱者也不一定会总输。 “你也别太灰心,若是能入武评榜,单单是第十位,也足够让人惊艳了。” 尹幼竹说道,武评榜前十记录着大齐天下一甲子来最强的十位,前五位甚至可以一指断江,担山赶岳,说是陆地神仙也不为过。 而杨岱才练习剑法十五年而已,能有八品的境界就已经算很不错了。 第五章 天下第二 山顶茅屋之外,杨长庚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只见桃林里,摆放着一张四方桌案,三把木椅,木椅之上摆放着红泥火炉和紫砂茶杯。 天凉了,秋风刮起了桃花,落英缤纷,桃树枝头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实,令人眼馋。 秋风裹挟的桃花吹向了杨长庚的身体,但是奇异的是,那些桃花竟然自动远离了杨长庚,飘向了远方。 而这一幕,正好被登上山顶的尹幼竹看在眼中,尹幼竹吃了一惊,眼前这名老者的道行极深,恐怕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层次。 “爷爷,客人带到了。” 杨岱叫道,快步走近,恭敬的站在杨长庚身边,而尹幼竹与孔芝也走上前去,朝杨长庚施礼: “布衣山庄尹幼竹,孔芝,见过杨前辈!” “都坐。” 杨长庚淡淡的说了句,随后将火炉之上烧开的水倒入陶罐之中,开始泡茶。 一股浓郁的茶香弥漫了出来。 “岱儿,离远一点,不要靠近这里。” 杨长庚提醒道,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今晚吃什么饭菜。 杨岱脸色一变,立刻远离了杨长庚,一直退后了有七丈左右,这才倚在一株桃花树下,这个距离不近也不远,刚好能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自从杨岱晋进入了八品后,他的听力明显增加了许多,隔了七丈远他都能清晰的捕捉到三人所说的每一字。 尹幼竹与孔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便坐了下来,茶泡好了,杨长庚端了两杯热腾腾的绿茶放在两人的面前,又给自己添上了半杯 “女娃子,尹离是你什么人?” 杨长庚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突然问道,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娃子与他的故友有几分相像。 当年他曾游历天下,遇到了同样游历天下的尹离,于是结伴而行,二人惺惺相惜,相交莫逆。 尹离为人三观极正,心怀大义,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君子,擅使乌金长刀,风流倜傥。 在不惑之年已入二品,于涿州岚安江畔一刀击杀了朝阳谷左使三寸蛇呼延赤。 又以两天的时间击杀了檀州天魔教十八护法中排名第五的鬼爪龙王赵无畏、排名第三的铁掌阎罗周德坤、排名第二的飞狐妖童刘元华、排名第七的小人屠吴青。 最后引得天魔教圣女苏月舞亲自出手,却也没有奈何得了尹离,甚至被斩下了一臂,逼得跳崖身亡。 此战震慑了整个武林,尹离更因此扬名江湖,好不风流,成为武林中数得着的二品高手之一。 一甲子之前在武评榜上排名第四,被称为大齐二十年后第一人。 就算是如今的杨长庚,也对其颇为佩服。 尹幼竹闻言,微微迟疑,随即眼眶红了,哽咽着答道: “回禀前辈,家父正是尹离,只不过他于二十年前已经病逝了,家母悲痛欲绝,一个月后,也随他而去。” “唉……” 杨长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他虽然与尹离关系极佳,但是毕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如今尹离的孩子都长大了,他再去提及,反而让人尴尬,索性就闭嘴不谈,徒增悲伤罢了。 而尹幼竹见状,知道自己触景生情,连忙擦干眼泪,眼前的这个老者可是一甲子前的天下第二,号称是剑狂,曾经是北剑仙派的宗主。 后来南北二剑脉互相内耗而灭门了,杨长庚在年轻的时候据说是喜欢上了般若谷的谷主耶律绮云,但是两者最终并未修成正果。 反而闹僵了,耶律绮云愤恨离去,而杨长庚一生未娶妻,孤独终老。 杨长庚的剑法通神,喜欢收集天下名剑之谱,传闻他年少之时,曾经只身仅一剑便将一位天妖境的大妖生生逼退了七千里。 甚至跑到荒州将这位大妖的头颅斩了下来。 接连半个月,将前来追杀的十五位天妖境的大妖斩杀了大半。 天妖境对应的是洞明,从此杨威江湖。 但是如今,杨长庚却垂垂老矣,白发苍苍,哪里还有年少时那种纵横天下的豪迈与凌厉。 “不说了,不说了,旧事儿不提也罢,尹丫头,你与这小子找老朽究竟有何事啊?” 杨长庚也伤感了起来,挥了挥袖子,看了看两人,喝了一口茶水,岔开话题道。 “杨前辈,我们此次前来,是请你归顺布衣山庄,布衣山庄目前缺一个供奉长老之职,若是杨前辈同意,我们还会送上一套房产与百亩良田作为报酬。” 尹幼竹收回了思绪,缓缓开口道。 她与孔芝两人本就是布衣山庄的人,来到此地便代表了布衣山庄的态度。 “哦?” 杨长庚眉毛一挑说道: “老朽已经退出江湖好多年了,已无力掺和江湖上的事事非非了,没想到尹家的女娃子竟然也归顺了朝廷,真是丢尽了你爹的脸皮啊。” “老头,你怎么说话的?别人想要可没有这福气,这是给你天大的好处,你这个老不死的也不知道是那世修来的福分。” 孔芝闻言忍不住插口道,他的脾气比较冲,说话毫无顾忌,也不管对面的老者是不是什么天下第二,张嘴就开始骂。 果不其然,杨长庚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尹幼竹连忙陪笑了几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盒子用蜀锦包裹,还镶上了夜明珠,颇为神秘。 尹幼竹将盒子放在了桌岸之上,推到了杨长庚的面前,杨长庚上下的打量了一眼,饶有兴趣的问道: “尹丫头,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这般宝贝,用蜀锦和夜明珠来配,弄的鬼迷日眼的,莫非是什么奇珍异宝不成?” “杨前辈慧眼识珠,眼光果然老辣,这盒子里面装的正是内景四大奇书之一《妙化参同修性神藏》的原版。” 尹幼竹含笑解释道,看向杨长庚的眼眸闪烁着异彩。 内景四大奇书如今已经失传了,这四本奇书专修精神,传闻在世的也不过只有一本《灵宝道君修内景宝诰》与《太上虚极斗姥秘经》罢了。 《灵宝道君修内景宝诰》还被龙虎山的张慎墟张天师收藏了,不知真假。 至于《太上虚极斗姥秘经》无人知道在那里。 “《妙化参同修性神藏》?老辈儿都说它早已经沉到大荒钩吾江的深处了,传闻永盛初年紫霄宫的参纯子雇了一艘渔船寻遍九州四海的找它。” “所到之处传的可神了,什么水妖献宝,龙君嫁女,蛟龙吐珠等等。” 杨长庚摸着胡须,惊讶的问道。 紫霄宫的参纯子,他可是认识,本名陈公抟,紫霄宫仅存的老家伙之一,出了名的一根筋,固执的要命。 尹幼竹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就是在钩吾江的一条暗河之中发现的,被人挖掘了出来。” “经过鉴定,此物确实是《妙化参同修性神藏》的原本,世上别无分号,晚辈也是机缘巧合才拿到此物的。” 她说完之后,便静静的看着杨长庚,等待着对方的决断。 “你倒是运气不错。” 杨长庚抚摸着胡子说道,这些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搜罗各种稀罕之物,尤其是这种古籍。 “杨老前辈,您看能否加入我们布衣山庄?” 尹幼竹再度劝道,这样一来,便有了一个天下第二级别的妙道高人坐镇布衣山庄,日后必然如虎添翼。 第六章 修性功 “不了,老朽已经隐退江湖多年,早就不想掺合这种事情。” 杨长庚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这些年来,他对于江湖中的争斗并没什么兴趣,只想安心养老。 尹幼竹还欲相劝,此时孔芝突然暴起,破口大骂道: “老东西,你以为自己算得上什么玩意?修的不过是野狐禅罢了!根本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话还没有说完,孔芝的头颅就如同西瓜一般慢慢的膨胀了起来,最后轰然炸裂成血雾,红白之物洒落了一地。 “聒噪,尹家丫头,你不介意老朽杀了你的人?” 杨长庚淡漠地看了一眼孔芝的尸体,随即收回目光。 他虽然已经退出江湖很久了,但是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挑衅他?真当他杨长庚死了吗? “怎么会呢?俗话说得好,老要张狂少要稳,孔芝如今落的这个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尹幼竹连忙笑吟吟地说道,她与孔芝原本交情也不深,犯不上替他求情。 “你明白便好,回去转告段家小子,再派人来打搅老朽清静,老朽就要亲自去布衣山庄拜访拜访他了。” 杨长庚淡淡的说道,声音听起来平静至极,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尹幼竹看向杨长庚的目光里充满敬畏她点了点头,说道: “晚辈一定将前辈的话带到。” “滚,把尸首拖走,不要脏了我的桃林,岱儿,送客。” 杨长庚朝着七丈远倚在桃树下打着哈气的杨岱挥了挥手,示意他将尹幼竹送走。 “前辈,晚辈告辞,不用劳烦杨小哥送了,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就留给杨老前辈” 尹幼竹见状,也不敢怠慢,行了礼后带着尸首离开了这片桃林,临走时不忘将那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送给杨长庚。 杨长庚瞥了一眼那本放在桌案上的书,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桌案上的血迹。 便拆开包裹,像是看垃圾一般看着手中的蜀锦,将它扔到了角落里。 桌案上,这是一本略微泛黄的线装书籍,封面上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古篆字——《妙化参同修性神藏》。 如今的线装书籍已经很少了,多是用竹册和绢帛记载。所谓 “千金难买纸贵”。 更何况现在的纸又差又硬,一本普通的线装书价格就已经达到了一百两银子。 而眼前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虽说略微泛黄,但保存的还是基本完好,没有缺皮少页,这还是原本。 据杨长庚所知,内景四大奇书没有任何手抄或是拓印之类的方式流传出来,几乎全部都是原本,知道的人非常少。 因为每一本原本都是天底下独一份,很少有人能收藏齐全,拥有它的人,不是在被追杀,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 此时,这么一本珍贵的原本就随意的摆在桌案上,可见主人丝毫没有将其当做宝贝,或者是太过轻视。 杨岱此时也走了过来,他站在桌案边,仔细的端详着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 杨长庚注意到了杨岱端详着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呵呵一笑,随手便将它递到杨岱的手上。 杨岱一愣,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杨长庚,问道: “爷爷,这本书这么珍贵,给我合适吗?” “一本破书而已,我的孙子不比别人差,拿去好好参悟,内丹功夫与修炼性功的手段基本要求俱是一样,皆是为致虚极,守静笃,然后以观其复,内丹功夫才能进入到还丹,结丹,金液还丹等层次。” 而识神则有四个阶段一一心斋,坐忘,朝彻,空独四重小境界。 杨长庚笑眯眯地看着杨岱,语重心长地又说道: “爷爷看好你,领悟到了便下山,但是不许拿我的青萍剑,加油啊。” “是,爷爷!” 杨岱恭谨地答应一声,随后拿起《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回到了茅屋之中。 杨岱坐在自己的卧房之中,坐在了床上,一字一句的揣摩这《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只觉得微言大义,回味无穷。 原来这本奇书得需要入睡后才能感悟,否则是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进展的。 它本身对静功有着无可附加的苛刻要求, 必须心神宁静,不受外界干扰才可以。 仙府洞天的妙道高人们称睡为睡魔,色为欲魔,静功中惟恐睡去,终宵打坐,强忍不睡,称之斩睡魔。 这种说法是错的,有道是酒色财气四张狂,许多迷人里面藏,若是跳出高墙外,便是如来自在王。 因为酒色财气与睡眠基本是不可避免的,是人类的生理特征,你不像是斩三尸,三尸六贼斩了还能成仙呢。 睡是生理特性,若强行终夜不睡,违反生理规律,使神经调节系统发生错乱,反惹睡魔,流弊百出 总之,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就是为睡功量身订造的。 这门奇功讲究“五蕴俱空,六根净明” 哪怕是高功与得道真人,照样是要睡觉的,除非羽化成仙,否则无一例外,不管他的境界有多高。 一般人平均每天睡眠八小时,一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睡眠中度过,哪怕修行者神满不思睡,睡眠更少,也依然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被浪费掉。 但是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却让人有种拨开乌云见日月的感觉,似乎从梦中惊醒之后,一切烦恼忧愁都烟消云散,豁然开朗。 江湖之上最有名的睡功修行者,当属武当陈公抟了,据说陈公抟自创蛰龙睡丹功,高卧岳州鹿台山,数月不醒,餐风饮露,神仙姿态。 就连大国手葛南沟老先生也曾经说过: “睡乃人之根本,不管是什么手段中最重要的便是养息,养息不够,练不出效果,也是枉然。” 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己经算是神仙之书了,与一般的凡俗之书不同。 凡俗之书论世道,似真而实假。 神仙之书谈天道,似假而实真。 凡俗之道尚其文,词华而理浅。 神仙之道却是直指本质,引经据典,深奥晦涩,令人叹为观止。 杨岱又不禁感叹起来,上古先贤真是为后辈考虑,看穿了他的境界,故而赐下了这一部修炼内景的奇书。 可以让他在修行剑道手段的同时,性命修为也不落下,一举两得,真是高瞻远瞩啊! 第七章 下山 最重要的是照顾到了每一个人的精力,其实三教祖师在传自己的道法之时,很希望世人都学会的,可惜鸡贼的人太多了。 不断的篡改法门,最终导致了一代比一代差,越来越多的好东西都失传了。 而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就很照顾他剩余不多的精力,不仅不艰难晦涩,反而极其简单,只需要以特殊的姿势行炁入睡,便可轻松领悟。 果然先天大道,至简至纯,无为自然。 故仙家大德,以睡炼睡,转识成神,渐生定功,睡魔不斩而自斩之,以神足不思,以气通达,以形证道。 故有“神游万里,飘忽不定”之说。 这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就等于为杨岱指明了前方道路。 不愧是真传妙法! 四大内景奇书说穿了便是以睡功代替丹功,自然修行内丹之法的古籍也是必不可少的,不能捡了芝麻,忘了西瓜。 睡与定极为相似。睡中无思无虑,定境混混沌沌,故称睡为相定。 于睡中依法修持,自然能生出定功,进而定魂,这才是道法的根基所在。 杨岱缓慢运转体内的炁,使得自己的心神逐渐放空。 随着他身子慢慢地躺在床上,侧卧着,左手置于耳,右手捂腹,如高卧山间一般。 石根高卧,三息沦沉性自圆,息息归玄窍,炁炁任天然。 杨岱又默念口诀,调整呼吸,下一刻,杨岱眼皮像灌了铅一般,片刻也抬不起来,很自然的睡去,鼾声渐起,端得安详平和。 此时杨岱逐渐心息相依,大定真空,杂念被降龙剑斩,欲念被伏虎剑降,龙情缠绵,虎性狰狞,方得心息相忘,神气合一。 杨岱的魂灵渐渐脱离肉身,进入到灵台方寸之中,静坐不动,仿佛老僧入定。 他体内的炁却反而活跃异常,水火相济,龙虎互搏,整个人的身体也逐渐开始升温,像是一个火炉一样。 这便是——神定! 神定的过程,对于杨岱来说非常关键,因为他要将自己的魂灵凝聚于识海之中,而且还要用意志强烈支撑住。 魂灵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即使有炁滋养,若没有神定之术,魂灵也很容易消散。 这是一项危险的尝试,所谓药物只于无里取,大丹全在鼎中烧。 丹法摄归,于一鼎字,至简至易之道也,此时杨岱冒险以自身丹田为鼎。 体内五脏六腑犹入周天星斗,身体各处,经脉大小周天循环往复。 他双目微阖,眉头微皱,嘴唇紧闭,鼻尖微动,显露出了他在承受莫大痛苦。 但是杨岱并未退缩,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态,稳扎稳打,丝毫没有放弃的想法,只是额角沁出汗水。 在杨岱的灵台方寸之中,这是杨岱的精神最深处,心湖四面八方凹陷了下去,宛如庞大无比的干涸盆地。 此时这盆地里,却突然出现了一点光亮,那光亮越来越亮,由暗变亮,最后化作了一团耀眼的光芒,在其内部隐约可见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 这便是杨岱的识神,在此时,识神从灵台方寸之中浮现而出,开始按照杨岱的心意,在识海里演化起来。 识神初成,杨岱的意念顿时清醒了许多,就连干涸的盆地也渐渐有了一汪小水潭的雏形。 这已经是杨岱的极限了,再往上演化,就会影响识神的稳固性,这是杨岱绝对不愿看到的。 所以杨岱在识神完成初步凝练之后,便收回了自己的意念。 虽然识神初成,还暂时不能外放,魂灵是最脆弱的,若是有全真宗的《魂灵全真全性真解》或那么便不用担心了。 杨岱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感觉自己的精力充沛无比,浑身舒泰。 看来昨晚的神定,效果还是不错的嘛! 杨岱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他伸展了一下筋骨,活动一下身体,感觉浑身舒坦,身子更加轻盈了几分。 杨岱四处寻找着杨长庚,发现自家爷爷不在山上,那估计是下山砍柴去了。 杨岱走到自家爷爷的卧室里,杨长庚的卧室比较简陋,粗糙的土墙上挂着两张祖师图。 一张是一位手持仙剑的道长,另外一张是一位手持拂尘的道长,两位道长容貌各异,皆有神采飞扬之相。 桌案上还供着三根香,杨岱走上前,对着两个画像拜了三拜,之后看像装着青萍剑的剑匣。 剑匣之上,道道剑炁流淌,透出凌厉锋芒,似乎是在警告杨岱。 杨岱一阵无语,好声好气的说道: “在下只把剑匣拿走,不拿你,如何?” 说完这句话后只见剑匣上的剑炁消失了,好像青萍剑同意了。 杨岱将剑匣里的青萍剑取出,放在一边,背着空剑匣刚走出茅屋外,就看到杨长庚在他的面前等他。 杨长庚背负双手,望着远方的云海,不言不语,半响才转过身来,望着杨岱。 杨长庚眼睛不经意间掠过杨岱身后背的剑匣,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哀乐: “岱儿,这就准备下山了?” “是,爷爷。” 杨岱拱手说道,他知道爷爷的脾气,他越是表现得淡然,杨岱就越是害怕。 杨长庚笑眯眯的望着他,杨岱却感觉一股寒气直冲脚底板。 这种感觉让杨岱心惊胆颤,他总感觉爷爷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劲。 杨长庚的目光停留在杨岱身上半晌,才继续道: “岱儿啊,临别之际,我传你一部道术,不过你要记住,这部道术数杀伤力极大,与人对敌,不到生死攸关之时切勿不可使用,否则恐遭横祸,你可明白?” 杨岱点了点头道: “孙儿晓得,谢谢爷爷教诲,不知是何道术?” “此为,半卷五雷正法。” 杨长庚手而立,一缕道韵自他口中吐出,杨岱竟感觉到有些心悸。 杨岱忙向后退了两步,避开杨长庚的目光,问道: “爷爷,不知这五雷正法有何威力?” 杨长庚道: “此道术乃是我当年在龙虎山拜访之时,有缘所得,虽只有半卷,但也是高功才能学,完整的五雷正法须成为龙虎山天师,你日后若想学习,需去龙虎山拜访当今第七十代天师一一张慎虚。” 杨长庚说到有缘之时,心里明显的虚了,当年他去龙虎山拜访之时,是偷学来的。 其实也不能算是偷,杨长庚不要脸的死缠烂打,终于从一个天师继承人的手中讨来半部五雷正法。 只不过可害苦了那位天师继承人,私传法诀,导致仙府洞天无人再传授他任何神通秘术。 杨岱心中一凛,忙恭敬道: “孙儿谨遵爷爷教诲,日后必然去龙虎山一趟,请求天师赐予。” 杨长庚闻言点了点头,道: “附耳过来,我传你这部道术。” 随后杨岱凑近杨长庚,杨长庚将一段口诀传授给了杨岱。 杨岱牢牢记了下来跪在地上朝着杨长庚叩了三个头之后,便起身下山去了。 第八章 伏牛村 杨岱打算去巫溪山下的伏牛村里的投宿,伏牛村离巫溪山不远,也就三里路程,很快就到了。 伏牛村位于巫溪山西侧,村民大多靠着种田,砍柴为生,家家户户都有几亩薄田。 这里因处于巫溪山西侧,土壤较湿润,因而粮食产量比其它村子稍微高那么一点,但因靠天吃饭,所以农民收成普遍不好,甚至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每年只能够勉强糊口。 这些年来老皇帝越来越老迈,不说十税九收,对于政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州是下州,地理偏僻,各郡府都缺钱,更不要说农业了,农民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不管怎么样,能够填饱肚子就行。 杨岱此次便要去伏牛村的村东头找颜老七,在他家借宿。 颜老七与杨岱算是忘年交,颜老七膝下还有一个孩子,名叫颜卿,是一位读书人,年仅二十一便在乡试之中拔得头筹。 考取了举人功名,现居在伏牛村务农,等到明年春闱之时,入京再考。 大齐读书人想要做官要参加科举,分为童生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乡试考试合格者为举人,第一名为解元。 所以乡亲们又送了颜卿一个雅称: “颜解元” 会试是举人春天的时候在京畿参加考试,考试合格者为贡士,第一名为会元。 殿试是由天子亲自主持的进士考试,分三甲第一甲三人第一名叫状元,第二名叫榜眼,第三名叫探花赐进士及第。 第二甲人数若干第一名称传胪,赐进士出身。第三甲人数最多赐同进士出身。 所谓六十老童生,七十少秀才,读书人想通过科举入仕途太难了,像颜卿这般仅二十一岁便是举人,已经可以称赞一句文曲星下凡了。 若是考不过的话,朝廷还可以的发放丝绸绢帛作为回家路费,第二年进京赶考的时候,还可以发放二十两银子作为路费。 二十两银子够一个普通的农户人家生活一年半了,当然不用想也知道,地方官员层层克扣,能给的绝不会超过十两。 颜卿虽然是举人,却没什么背景,在乡试上过关后,便在家赋闲着,毕竟要秋收了,家里不可能养闲人的。 伏牛村紧挨着春荷山,翻过春荷山便是云中县,倒也是一个歇脚的好去处。 春荷山原本是春水夏荷两座大山,只因三百年前荒州妖族不惜陈兵百万妖兵,意图入侵中原。 路过云州巫溪山时被一位遗世独立,身着红衣软甲的女子孤身一人挡住,一剑破甲五千余。 那位手段通天的女子又不知从何处所搬来的春水、夏荷两座大山,拦住了妖军去路。 百万妖军终是铩羽而归,而那位红衣女子也因为炁散力竭而坐化在春荷山中。 后人赞曰: “云州有红衣,一剑天下惊。” 想着想着,杨岱便在不远处看到了伏牛村,快步的走了过去。 竹林,梯田,吊脚楼。 一挂雪瀑从悬崖顶端倾泻而下,犹如银色匹练,壮观无比,水流潺潺,声音清脆悦耳。 行至村口处,杨岱转身看向这个略显贫瘠却不失人间喜乐的偏僻村庄。 只见远方的稻田里,割完最后一茬稻子的壮劳力们看了看天边的太阳,抹了一把头上渗出来的汗。 这些朴实的汉子只是肩扛镰刀,直了直腰杆,又俯下身子,将稻子聚拢成堆,云州食不果腹已是常态。 秋风起,秋风落,稻米熟了,冬日也就不远了,壮劳力们想着,多出点力气,寒冬腊月也少些饿肚子的苦头,今年冬季应该能够熬过去! 稻田旁,刀砍斧剁声不绝于耳,农忙的村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远处草坡上支起的铁锅,铁锅里面是烧沸的热水,不断的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还有那砧板上,码好切齐的排排羊肉片,就等下锅了。 大家伙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活,齐齐看向了一名老丈,老丈年仅六十左右,佝偻着腰。 老丈眼神浑浊,此时正拿着一把镰刀,弯腰将地里刚挖出来的小麦收集起来。 老丈就是颜老七,在这个穷山坳里勉强上了几年的私塾,乡人抬举他做了里正,在这小小的乡野村闾之中也是颇有威望。 而在颜老七的身边,一名身穿敝巾旧服的年轻人正卖力的收割着稻子。 年轻人虽贫窘然,但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直鼻方腮。 他正是颜卿,此刻颜卿穿着一件儒衫,洗的发白,看不出来原本颜色,补丁摞补丁,袖口挽到了肘子这块。 见众人的的目光朝着锅里的羊肉看去,颜卿于心不忍,便对颜老七说道: “爹,不如将这些羊肉都下锅,分给给叔伯婶子们吃了,大家吃饱之后再干活。”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这羊肉是给县里来的纳粮官大人吃的,怎敢偷嘴,要让大人查了出来,你我父子都得受牵连,到时候别说吃肉了,就是喝粥都不成了。” 颜老七训斥着儿子,他自己饿死了,倒是不要紧,自家儿子可是万万不能饿死。 好不容易供出来一个举人,这可是祖坟冒青烟了,颜老七可舍不得自己的儿子遭罪。 “爹,若是纳粮官大人怪罪下来,我做主,叔伯婶子们,先别干了,这顿我请!” 颜卿将袖口再次往上撸了撸,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麻布儒够的袖口总往下掉。 颜卿大步流星的来到锅边,将砧板上的羊肉一股脑的全都下到了锅里。 壮劳力们一拥而上,他们可是好久没见肉味了,待羊肉煮个七八分熟便等不及了,纷纷徒手地往锅里捞,吃的不亦乐乎 颜卿也仅仅分到了三块肉,一块给了自家父亲,一块自己吃进了肚子里,颜老七一边埋怨自家儿子不懂事,一边大口的吞着肉。 浑浊的老眼小心翼翼的盯着周围的人群,生怕他们突然扑过来抢他嘴里剩下的肉。 而颜卿看向了身后,杨岱正笑盈盈地站在他的身后,两个人本来就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感情极深。 颜卿对着杨岱招呼道: “岱哥,来尝尝,这可是我特意留给你的。” 说话间颜卿便将最后一块肉递给了杨岱,杨岱见颜卿这般体贴,也不客气。 接过肉便往嘴里送,两个人蹲在田埂之上,不断闲聊着。 “颜卿兄,听说你中了举?恭喜,看来我大齐日后又要多一位栋梁之臣了。” 杨岱真心实意的恭贺着颜卿,他是打心眼里替颜卿高兴,他早就看出颜卿非池中物。 明年定能取得一番好名次,将来必定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如今皇帝昏庸,若将来我站在金銮殿上,必定会匡扶仕林,重整国纲。” 颜卿说起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来,信誓旦旦,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杨岱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颜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颜卿兄好志气,不知盘缠够不够?不够在下这里还有富裕,共二十两私房银子,不嫌弃就拿去花销。” 杨岱从怀里掏出孔芝打赏的二十两纹银,硬是塞到了颜卿手中。 颜卿没想到杨岱居然这么慷慨,一时之间有些懵。 “你莫要跟在下客气,必须收下。” 杨岱佯装生气,颜卿无奈,只好收下了,一脸愧涩的说道: “实不相瞒,明试大比,欲入京参加春闱一战,只恨财力不足,现有岱哥雪中送炭之情,颜卿铭记于心,日后必会报答。” 第九章 嚣张小吏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从村口小路上气势汹汹走过来一队官差。 那为首的官吏趾高气扬,身材肥胖,满脸横肉,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他目光四处张望,最终落在那口大锅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肉味,让他身后的兄弟们都垂涎三尺。 小吏恶狠狠地盯着颜老七,扯开嗓子笑了几声,阴阳怪气的对颜老七说道: “颜里正,你真是好大的脸面呐,本官和手下的弟兄们没来,你倒是先吃上了!” 颜老七看见这些人就头痛,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些官吏都不是好人。 为首的官吏姓刘,名叫刘三才,县里的纳粮官是他的亲叔叔,平日里面霸占着乡亲们多亩良田,高价收租。 就算是去县里面找县太爷告状也没有用,自古以来都是官向着官,哪怕你去告官,人家照样会把责任推卸干净。 反而会治你一个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严刑拷打之下,更是死路一条。 所以即使再气愤,颜老七也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忍受着刘三才的欺凌,只盼望着这位大人快点离开。 刘三才看见颜老七不回话,顿时火冒三丈,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怒喝道: “本官问你话呢,哑巴啦!” 颜老七被吓的浑身颤抖,低眉顺眼的解释: “小民……小民不知道刘大人驾到,还请您饶恕小民。” “呸!什么玩意儿,居然连本官都不认识?” 刘三才吐掉口中的唾沫星子,抬腿踢了颜老七一脚,颜老七哪里经得住一个年轻力壮的中年人推搡,当下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 刘三才骂骂咧咧说道: “你他娘的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敢吃我刘三才的肉,你可真行啊!” 说罢,刘三才又高高举起了鞭子,朝着颜老七抽了下去。 这一幕发生的突如其来,颜老七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鞭子落下。 但就在这时,刘三才却是惊讶的,发现不知道从何方冒出来一个俊秀的年轻人,竟然只是轻轻伸手一抓,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放肆!你是谁?居然敢阻止本官办案!” 刘三才心中恼羞成怒,想要挣脱,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那年轻人的手掌。 刘三才大吼大叫着,杨岱微微用力,便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嚎。 原来是刘三才的右手腕已经被杨岱捏碎,剧烈疼痛之下,杨岱松开手,刘三才捂着断骨之处哀嚎不停。 “你……你究竟是谁?” 刘三才虽然是个粗鲁的汉子,却也不傻,刚才那个年轻人随手就废了自己一条胳膊,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在下姓杨名岱,巫溪山人士,无足挂齿,一介山隐闲人而已,倒是大人您,虽为小吏,但却执鞭扬棍,好大的官威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圣人大驾勒。” 杨岱淡淡的嘲讽着刘三才,刘三才闻言脸色一变,急忙朝着自己手下说道: “上啊,干死他” 刘三才带来的十几名衙役见状,纷纷抄起棍棒和官刀朝着杨岱扑来。 杨岱神情平静,仿佛面前不是凶险异常的衙门捕快,而是普通的百姓一般。 只见他犹如蝴蝶穿花一般,身形忽然加速,眨眼间便来到另外两名官吏面前。 砰砰——! 只听见两声沉闷巨响,两名官吏的身上各挨一拳,直挺挺栽倒在地。 剩余的几名衙役见到此景,顿时胆寒不已,不由自主的后退数步,与杨岱拉开距离。 颜卿此时上来打圆场: “诸位,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千万莫动武,伤了和气。” 刘三才却高声叫嚷道: “伤了和气?颜解元,今儿没你这兔儿相公说话的份!给我打!” 他手下众多衙役犹豫了一下,面前这位姓杨的很明显就是一个会武的硬茬子,单凭他们几个怎么可能打的赢。 于是这群衙役便壮着胆子,挥舞着棍棒朝着杨岱打来,杨岱也不想闹出人命,于是使了三分力,将他们一一撂倒,最后只剩下了刘三才。 刘三才见到自己的手下全部被打翻,早已经吓破了胆子,他连滚带爬的踉踉跄跄的跑远了,他身边的狗腿子们也跟着逃窜一空。 临了还不忘放狠话,叫嚣道: “姓颜的,今天这件事儿咱们没完,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说罢,刘三才一溜烟消失不见。 “这些泼才!” 颜老七恨的牙痒痒,这些衙役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颜老七每次遇到都要吃亏,如今看见他们狼狈逃走,心中畅快非常。 杨岱与颜卿扶起了颜老七,杨岱仔细的替他检查了一遍身体,确定没什么大碍,便对颜卿说道: “颜卿兄,颜伯父没有大碍的,颜伯父,在下想在你家借宿一晚,不知可否?” 颜老七听到杨岱的话,答应道: “自然是可以的。” 杨岱拱了拱手: “那就多谢颜伯父了,在下叨扰之处,请多担待。” 颜老七连忙摇头道: “哪里的话,尽管住,不必客气。” 杨岱点点头,便与颜氏父子一同往颜家走去,颜家住在村东。 与其他村民的房舍隔得比较近,走了片刻便到了颜家。 这颜家有一个小院子,颇为宽阔,院子里面种满了菜疏,篱笆墙上爬着翠绿的藤蔓。 院内有一颗大树,枝繁叶茂,遮蔽了夕阳的余晖。 颜老七家里只有粗粮,杨岱也不嫌弃,他与颜卿住在一起,颜老七与杨岱坐在坑上闲聊,颜卿则是给杨岱铺床去了。 “杨贤侄,你若是进山得等到第二天午日了,最近山中不太平,不如找个猎户陪你一起进山。” 颜老七砸了砸烟袋锅子,满脸愁容说道。 “不知这是为何?” 杨岱疑惑的问道。 “唉,贤侄你是不知道啊,这春荷山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条得了道的斑斓猛虎,每日飞沙走石,云来雾去,专吃往来行人客商,官府出资剿匪了许久,却毫无作用,反倒折损了好多江湖高手……” 第十章 虎山行 “无妨,在下习惯独自进山,若真遇到危险,再下山寻求帮助也不迟。” 杨岱摆了摆手,打断了颜老七的唠叨,笑着安抚道。 见杨岱执意要一人前去,颜老七也不好强迫于他,只得叮嘱他小心些,莫要逞强。 杨岱笑着回答,颜老七才放下心来,又与杨岱闲聊着,还拿出来粗面窝头招待杨岱,不知不觉已到了晚上。 杨岱与颜老七道了一声晚安后,便走进了颜卿的卧室,见颜卿已经将被褥铺好了,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 颜卿的床铺不大,勉强能容纳两个大男人睡觉,因此杨岱和颜卿都只能侧着身子躺着。 颜卿提着两桶洗脚水走了进来,还冒着丝丝热气。 “岱哥,洗完脚好睡觉,天色也晚了,早日歇息” 颜卿将手上的两个木桶放在了地上,丝毫不觉得累,很轻松地对杨岱招呼道。 颜卿虽是举人老爷,但并不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绣花枕头,无用书生。 相反颜卿的力气很大,做起活来十分利索,一个人能顶三个人。 大齐儒家的当代儒圣荀孺是老天子的帝师,官拜左相,因为身体有暗疾,跌落至半步洞明境界。 荀孺从小便是老天子的伴读书童,如今也八十有七了。 荀孺对于儒生科举入仕极为上心,甚至亲自编写《礼记》与入仕制度。 荀孺尤为看重君子六艺五德四修八雅,认为儒门学子不仅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更要注重品性、仪表与风骨。 所以在科举中,儒门弟子必须精通文史,善观察、辩证、分析事物。 并要具备良好的修养,同样还需具备博闻强识,通古冠今的优点。 荀孺身为儒家当代儒家圣人,更是开创了鬼谷学的先河。 鬼谷学自然是为了研究龙骨天书上的鬼谷字,鬼谷字是鬼谷先生所创,现如今能懂得鬼谷字的人已经不多了。 说成真正的天书也不为过。 荀孺手上正巧有一片龙骨天书,为此荀孺甚至放下成见,邀请儒家其他几位大儒与流字门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家长共同参详天书内容。 流字门算是儒家的分支,所谓的百家不完全统计共有三百六十旁门,甚至更多,门门皆有正果,当然属儒脉为尊。 所谓的三教指的是道释儒三家,九流是那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户,包括散人。 而荀孺也想借此机会,让天下读书人明白,儒学不可取代,天下学问唯有儒生才配拥有。 只有儒生才能教化天下,传播正统! 颜卿与杨岱洗完脚后,便早早的睡了,当然,两个大男人自然是背靠背的睡在一起,他们俩又没有悄悄话可以说。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杨岱便起来了,简单梳洗一番后,走到颜家的小院子里,静心感悟剑道。 杨岱的周身已经可以凝聚不下百道剑炁,剑道者,剑招为末,剑势为重,剑意为先,剑心为本。 除了剑招之外,剑势、剑意、剑心都是无形之物,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尤其剑心,最是虚无缥缈,难以具述,充其量是本心对剑道的领悟罢了 这就跟佛门的慧根一般,难以琢磨,寻常剑修周身能凝聚上五十道剑炁便是不错了,能达到百道者已是少数。 虽然不能说是凤毛麟角一般稀罕,但比之那些普通剑修却是要强太多了。 剑修在江湖人眼里认为是专门杀人的一个职业,甚至有江湖传言说练到大成可万里之外闭眼杀人。 其实不然,仙府洞天中的剑道高人达剑仙境界便可一剑灭一族,甚至可灭三魂六魄。 传说修至剑仙可斩贪嗔痴三欲,甚至时间可斩,因果可斩,轮回可斩,寿元可斩,万物生灭皆须一剑。 正所谓穷文富武,剑仙这个层次除了天资,还得靠无数资源堆砌,大齐江湖上一位剑仙还是千年之前的纯阳剑仙吕祖罢了。 普通人想登堂入室就算你再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 若无靠山又没钱,仙府洞天谁会收一穷二白的白丁,压榨都榨不出几两香油的货色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不仅剑道可以出剑仙,刀仙,枪仙,锤仙也不是没有可能。 “杨贤侄,吃饭了,别发呆了。” 听到颜老七的呼唤,杨岱立刻回神,向屋内走去,准备吃早饭。 等杨岱走到饭桌前时,颜老七和颜卿已经盛好粗粮粥坐在桌边等候着杨岱了。 桌子上除了窝窝头便是地瓜粥了,连一盘咸菜都没有。 看着这些东西,杨岱什么也没有说,拿起筷子就往嘴巴里送,至于味道嘛就呵呵了…… 三个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这一顿,下一顿在哪里就难说了。 用过早饭,杨岱收拾完一切后便辞别了颜氏父子,背起剑匣往春荷山走去。 春荷山位于泥螺村的北方,距离泥螺村足有十余里路程,杨岱花费了半个时辰才到山脚下。 只见春荷山葱郁青翠,山坡平缓,怪石嶙峋,仿佛天成之景。 杨岱微微一叹,抹了抹头上的汗,便踏步往春荷山的深处行去。 越往山里走,树木就越密集,光线变得暗淡许多,空气显得格外的阴冷。 杨岱一边警惕的盯着周围,一边沿着小径往山外走去,不知何时,四周起了大雾。 浓郁的大雾遮挡住视线,让杨岱不敢贸然走动,只得小心翼翼的前行。 “这大雾倒是怪烦人的,走也走不了了,不如在此歇息会儿。” 杨岱停留在原地,找了块干净的巨岩,随后盘腿席地而坐,开始打坐起来。 两个时辰后,起风了,林间飞沙走石,雾气里面传来呜呜的哭声,如怨如诉,似泣非泣。 雾气里面出现了不少畸形的虎伥鬼,一张张扭曲的脸庞透露着恐怖的凶戾,令人望而生畏。 这些虎伥鬼死状恐怖,七孔流血,俱是被老虎咬死,它们在雾气中挣扎,嚎叫,犹如幽冥鬼域。 “我好恨……啊……救命……娘……爹……” 一个少女的哭喊声夹杂在鬼哭狼嚎之中,凄厉绝望,带着悲愤与哀求。 “孩子……娘在呢,别怕……” 又有一名母亲在哭喊,她抱紧怀中的婴儿,满目惊惧。 “杀了他,杀了他,我要喝他的血,吃掉他的肉。” 虎伥的哭喊声伴随着混着杂音的嘶吼响彻整个林间,令人头皮发麻。 越来越多的虎伥在大雾里出现,甚至连刘三才也变成了虎伥。 它们渐渐地缩小了包围圈,将杨岱团团围住,似乎在等待机会一击致命。 第十一章 杨岱伏虎 “可怜,可怜,即然你们无法入阴司,那就让在下送你们去!” 杨岱轻叹了口气,这才想起,他没有学过渡化之术,只能将这些虎伥鬼一一斩杀了。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忆劫,证吾神通,金光速现!” 杨岱催动金光咒,刹那间,杨岱的身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金炁,如水流一般,朝四周扩散而出。 所到之处,鬼哭不绝,但是却被金炁挡在外边,难以接近杨岱分毫,更遑论伤害到他了。 “斩!” 杨岱温言轻语,手指微弹,便见无形剑炁从他指尖迸射而出,划破空气,带出阵阵厉啸,径直朝着虎伥鬼冲去。 剑炁呼啸,虎伥们纷纷被剑炁洞穿了,化为虚无。 “收!” 杨岱念动剑诀,将剑炁收回体内,这些虎伥都是不入流的小鬼罢了,真正的凶物还未出现呢。 “吼——” 突然,一道巨吼从山林深处传来,震耳欲聋,仿佛山岳崩塌一样,令人心生恐惧。 杨岱眉头深锁,暗叫不妙,此刻大雾越来越浓,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那震天撼地的兽吼。 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比噩梦还要可怕十倍、百倍。 飞沙走石,狂风怒号,树木摇晃,枝叶哗啦作响。 “吼——” 又是一声巨吼,震荡山林,某种四足不同寻常之物踏碎了林中灌木,朝着杨岱而来。 大雾散去之时,杨岱才看清,离他十米远有一头斑斓猛虎,猛虎长约两米,毛皮发亮,四肢粗壮,双目赤红,嘴里獠牙森寒。 它张口嘶吼,露出两排利齿,上面还带着血丝,显得极其凶狠。 “得了炁感的人世武夫吾倒是第一次遇见,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吾已经很久没有品尝新鲜人肉的滋味儿了,嘿嘿。” 猛虎口吐人言,曈中闪烁幽芒,紧盯着杨岱,一双兽瞳之中露出贪婪之色。 “这畜生竟然能够口吐人言?” 杨岱惊讶不已,不敢有任何怠慢,开口问道: “你既然已经得了道,为何不好生修炼,早日化成人形,非要行恶事?说说看吃了多少人了?” 猛虎眼睛瞪圆,凶戾毕露: “不知,吾生下来便吃人,男女老少亦吃,能口吐人言更吃,至于吃了多少人?吾数不过来了。” 它舔了舔舌头,露出贪婪之色,看向杨岱的眼神仿佛在看待美食一样。 “你身为得了道的精怪,竟然如此残忍,实乃不该,今日若是放过你,日后必定为祸人间,今天,在下就收掉你这妖孽。” 杨岱沉吟片刻,做出决断。 “哈哈,吾听闻人类最喜欢吹牛,吾今天倒要试试,究竟是汝强,还是吾更胜一筹!” 猛虎咆哮,瞬息间朝着杨岱扑来。 它爪子锋利无比,带着凌厉的劲气,虽然得了道,但是它的智慧与人类无异。 自然懂得人情世故,知道眼前这少年与它实力相当,打斗起来恐怕会耗费太多的时间,因此,直接选择了用蛮力解决。 杨岱催动周身剑炁,百道剑炁交织成网,密密麻麻,将杨岱保护了起来,随时准备迎敌。 猛虎一跃而起,高达三丈,朝着杨岱抓落,这一爪子若是落下,就算是玄铁也要稀巴烂。 “咻!” 忽然,一道剑炁横扫而过,快逾闪电,直奔猛虎而去,剑炁未到,猛虎便感觉脖颈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一般。 猛虎连忙停住攻势,一个翻滚,躲避开来。 “嘭” 剑炁劈砍在地面,立刻在原地留下一道数尺深的裂缝,而猛虎则是死死的盯着杨岱的周围。 它感觉到了,杨岱的周身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保护着他。 “果然有点门道,怪不得敢单枪匹马闯入春荷山中。” 猛虎不信邪,一步迈出,脚掌踩踏地面,泥土炸开,它的速度骤然提升数分,朝着杨岱冲来,速度极快。 下一刻,猛虎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一分为三,三头猛虎呈品字形,朝着杨岱扑来,每一头都张开了大口,獠牙森白,腥臭扑鼻。 杨岱不慌不忙,依旧催动剑炁防守自己的周身,将他牢牢包裹起来。 “铛铛铛……” 剑炁纵横激荡,火星四溅,那三头猛虎的獠牙撞击在剑炁上,却被震退出去,根本奈何不了杨岱。 “吼——” 猛虎发出一声暴喝,三头猛虎合而为一,变成了一头更加庞大的猛虎,它浑身布满黑灰色的毛发,闪烁幽冷的光泽,一股滔天煞气席卷八方。 “吼——” 猛虎仰天长啸,声波如潮汐涌动,朝着四方扩散而来,震的杨岱耳膜生疼,几乎失聪。 猛虎扑了上来,仅仅一爪,那些剑炁便尽数溃散,消弭于无形。 “好家伙,这猛虎竟然如此厉害,看来是要全力以赴了。” 杨岱低语一声,右拳握紧,朝着扑来的猛虎轰去。 他这一拳刚猛无匹,蕴含着沛莫能御的力量,仿佛要撕裂整座山峰。 猛虎大惊,抬起前爪阻拦。 “咚!” 两者碰撞,如平地惊雷,响彻四野。 “咔擦咔擦……” 在碰撞的中心,地面迅速龟裂,如蜘蛛网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惊起飞乌,尘土弥漫,遮蔽了杨岱的视线。 “吼——” 烟尘中,猛虎惨嚎,它的前爪竟然骨折,血淋淋的,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骼,显得触目惊心。 “下贱的人类,吾跟你拼了。” 猛虎愤怒不已,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杨岱咬了过来。 猛虎的力量极大,速度极快,转瞬即至,它现在是做困兽犹斗,要与杨岱同归于尽。 “不好,太意了。” 杨岱脸色剧变,想要后退,但是猛虎的速度太快了,眨眼之间,就到了杨岱的身前。 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杨岱的头颅咬下,而此时杨岱若凝聚出来剑炁也晚了。 眼看下一刻,自己便要命丧虎口,危急关头,杨岱双手掐道诀,高声喝道: “五雷天心正法一一敕令,诛邪!” 伴随着杨岱话音落下,天空之中赫然变色,一条犹如婴儿手臂一般粗的紫电从云层之中探了下来,朝着猛虎劈杀而下。 “吼——” 猛虎发出凄厉惨叫,被五雷天心正法洞穿,浑身冒烟,倒了下去。 “呼……” 杨岱松了一口气,他知晓猛虎受伤极重,应该难以逃脱,但是还是谨慎小心,没有立刻靠近,等待着猛虎咽气。 良久,猛虎终于没有了声息,只剩下一具虎尸。 杨岱走过去查看了一番,确认猛虎真的已经毙命,这才安心。 “等一等,这是什么?” 杨岱突然发现猛虎的尾巴上有一个奇异的突起物,杨岱好奇伸手拔了下来,仔细端详着。 此物只有巴掌大小,触感温润,好像是老虎的骨头,但是样貌又颇为古朴。 不像骨头,模样呈椭圆状,表皮光滑柔顺,摸上去有一种冰凉的质感。 “莫非是……虎威?” 杨岱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当下又仔细端详起来。 第十二章 云中县 《杂道集》记载,虎威在得了道的老虎尾巴与身体两侧上,可避百邪,防小儿受惊。 杨岱将虎威收了起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可是好东西,有了它,若是再遇上妖邪之物,自己的性命便可无忧啊。 随即,杨岱抬头望了眼天空,天空中的大雾完全散去,阳光普照大地,万里晴朗,想来也是,秋日的正午本就大日高悬,哪来的大雾啊。 杨岱又在虎尸之上摸索着,终究还是一无所获,想了想,杨岱还是决定扛着虎尸去云中县看看能不能换一些赏金。 说干就干,杨岱双手搬动着虎尸,费力的扛在肩上,向着远处走去。 云中县乃是云州夷宁郡内的一座小县,云州共有三十六府郡,云州夷宁郡便是其中之一,夷宁郡虽然只是个小郡,但是却有着不少人流。 因为夷宁郡盛产盐铁,是以郡守每年都会从各县征召百姓前往夷宁郡劳作。 而云中县正好位于夷宁郡的北边,离夷宁郡最近的一个大城——安平城足足有五十余里。 且云中县虽然是小县城,但是南北两边俱有官道,因此,通往云中县的商队络绎不绝,甚至有时候连一些江湖豪客亦会前来贩运货品,久而久之,云中县也成为一方繁荣的小县城。 杨岱下山已是快要夕阳西下了,云中县的官道上,依旧人影憧憧。 “喂!你听说没有,今年云州府的盐铁税要改革了?” 路旁,一名瘦弱的青年捕头与同伴讨论着。 “对,据说是上面的意思,听说夷宁郡盐铁乱的很,每家都坐地起价。” “如今的盐业和铁业越发兴旺了,需求量极多,盐铁的税额必须提升,才能保证盐业的稳定和铁业的持续发展啊。” 另外一名长相粗狂的捕头说道,想了想,开口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仅如此,据说朝廷更是派遣钦天监的钦差到达夷宁郡督办盐铁税制的事宜,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应该到云州府了。” “哎呀,这钦天监可真是厉害,听闻钦天监的韩督公是天子身边的红人,深受天子信任,他老人家亲自督办,那么我等就不怕盐铁税制不改革咯。” “嘘……这种事怎么能乱说呢,小心让县令大人给抓住了,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啊,咱们这点俸禄够吃饱饭就行啦,管那么多做什么。” 粗犷捕快立马捂住自己同伴的嘴巴,警惕四周,确认无人后,这才松开了手掌。 “嘿嘿,我知道错了,这不是刚刚听到消息嘛,一时间太过激动了,所以忘记了嘛。” 先前说话的青年捕快尴尬的赔罪道,他们二人都是隶属于云中县捕房,青年姓刘,叫做刘三狗,粗犷捕头则唤作李大。 “李哥,你听说过没有,县令大人又增加赏金了,这次你猜猜,若是能除了那头猛虎精,会得到多少赏钱啊。” 刘三狗忽然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的问道。 “呵呵,你想的倒美,我怎么知道。” 李大摇了摇头,苦涩道,他如今快四十岁了,还是一个未入品的小捕快,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有三十年房贷没有还完。 妻子与母亲身体不好,每个月光瞧病就要花去大半的银钱,孩子还要上私塾,他根本没有精力想这些。 而刘三狗不同,才二十出头,他的母亲早已为他准备好了婚房,甚至还有一个未婚妻子,可以说是过得很滋润了。 刘三狗见状撇了撇嘴,继续道: “那我告诉你,县令大人加到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了,听说又有十几位江湖客不信邪上山了,最后听说还是死在那头猛虎精的爪下。” 李大微愣,旋即又叹息了一口气,一百五十两银子,恐怕是他一辈子也攒不下来积蓄了。 寻常一个捕头一年也就五两银子,这一百五十两他是想都不敢想。 “唉……” 李大再次轻轻叹息了一声,继续向前赶去,而刘三狗暗道一声可怜,便也追了过去。 两人走过拐角之时,不约而同齐齐的停住了脚步,嘴巴微微张开,犹如能塞下一个鸡蛋。 尤其是李大,当他看见前面的杨岱之时,顿时感觉头皮发麻,魂灵都快从脑海中飞出来了,吓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刘三狗反映稍微慢了一拍,当看清楚前方的情景后,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险些摔倒在地上。 只见前方,杨岱扛着一头足有数百斤重的虎尸,正缓缓向前行走,这老虎浑身鲜血淋漓,已经死了多时了,只能看到背影。 虎尸不断滴淌着鲜血,将地面染成了一片血红色,触目惊心。 “咕咚!” 刘三狗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看向杨岱的背影充满了畏惧。 而李大却是呆滞了许久,直到杨岱走远了,他仍旧没有回过神来,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 良久,李大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爬起来,两人跌跌撞撞的向着云中县跑去。 ………… 第二日 春荷山中猛虎伏诛的事儿通过几个妇女添油加醋的传遍了整个云中县,在极短的时间内传到了周边府郡。 一时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众人纷纷议论,不少人都打算去云中县瞧瞧,于是,原本热闹的云中县变得更加热闹了。 路上行人纷纷,有骑马而行的武夫,有坐轿子而行的富贵人家…… 总之,这一刻的云中县显得比平时更加热闹。 云中县的县衙外,猛虎精已经被剥去了皮,摊在门口,供来来往往的人观看。 至于杨岱,虽说得到了赏钱,但是经过上上下下层层克扣,只得了五十八两。 杨岱一阵肉疼,心中暗骂: “这些父母官简直黑心啊!贪污这么严重居然还能做到这个位置,简直就是祸国殃民啊。” 杨岱一边咒骂着,一边站在人群外,注视着那头猛虎精的尸体,随后走远了。 而杨岱不知道的事,人群中,一位身着墨色衣衫的蒙面人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蒙面人仔细端详着猛虎的尸体,眉毛微皱。 他的目光在猛虎精的上上下下来回巡梭,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片刻后,这才惊讶的喃喃自语道: “龙虎山的雷法所伤么……若不是她,那便有意思了……会是谁呢?看来还是有必要卖她一个人情啊。” 蒙面人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现场,一眨眼便失去了踪迹。 第十三章 多事之秋 十月二十六,正午,日巡游张平接过仁清坊石鼓巷五味斋冤死鬼绣娘孝敬的五十两银子,揣进怀中。 又见她一袭新换的的红衣甚是娇俏,便寻个理由, 占够便宜,张平方笑道: “绣娘啊!你这身上可真香啊……” 说罢又凑近去闻,只觉得那股淡淡幽兰之气沁人心脾,不禁贪婪地吸着,直到鼻间萦绕起女孩儿身上独有的清香才罢休,却仍旧恋恋不舍。 “讨厌!” 绣娘娇嗔一句,忙推搡着他,自己虽为冤死鬼,但因为怨气太重而无法投胎转世。 唯有吸食三魂六魄才能苟延残喘,如今被张平揩油,只能忍耐,不敢大声呵斥他。 张平嘿然一笑,也没再作怪,收回手来,看到绣娘一副羞恼难当的模样,倒更加喜欢。 张平斜靠大柳树坐下,眯着眼看绣娘慌乱的整理衣服。 “挺好一张脸,白的瘳人,现在带了几分桃色,美多了。” 张平勾勾手,绣娘跪坐在一旁,一边给他捏肩一边赔笑道: “张爷说的是,奴家原先也是长相出众,奈何遭遇横祸,死时只穿着未出嫁的红衣,连头发都未梳妆,实在丑陋。“ 张平拍拍她的小脸,哈哈笑道: “你知道就好,若是还想做官太太,可别跟老子耍花腔,对咯,这几天千万安分一点,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乖乖的在五味斋里猫着。” 见绣娘有些不解,张平压低声音道: “就在昨天,县中来了一位打虎的高人,据说是位高人,这几天城隍庙都忙疯了。” “方圆五百里,该得重的病人让他早死,该死的就提前勾魂,这一片的山贼土匪,全部被抓了个干净……“ “就连路上的孤魂野鬼也被清扫干净了,保证没有一鬼敢拦路哭诉喊冤,你要是不想被拘了去就安分一点。” 听到张平的话,绣娘的双目顿时放射出异样的光彩,急问道: “那个高人呢?叫什么名字?” 张平神秘兮兮的摇摇头,道: “这种事情怎么会告诉我这等阴司小吏,连条敢偷鸡蛋的黄鼠狼都没留下,保证叫这位高人知道何为人间安泰,百姓康乐。” 绣娘以为张平与她戏说,平日里城隍老爷招待过不少路过云中县的山川正神与江河水泊龙君之流。 不说五方五岳山神与他面熟,至少城隍老爷乃香火神只,也是云中县正神,怎地今儿突然变成这般谨慎? 绣娘见张平不愿透露,也不追问,只是轻声细语道: “依奴家看,咱们这次可算是走运了,要知道这种事,往年也是极难办到的。” 张平哼笑,不置可否。 绣娘见他这样,便不再多说,只顾着帮张平揉捏肩膀,张平舒爽得直叹气。 “好妹子!” 张平伸手将绣娘搂紧怀里,笑道: “等过段时间,老子升职了,定娶你进门做姨奶奶,保管你风光。” 绣娘听到此言,心中暗喜,脸上却装着惶恐道: “张爷您说笑了,奴家只是一名不入流的枉死鬼,哪配当什么姨奶奶……” 张平见她这幅谦卑模样,愈发心痒痒,便趁机抱着她,不断的行着龌龊事。 绣娘虽然已经是个死人,但是身躯还是温乎乎的,摸起来滑腻腻的,十分舒服。 张平享受至极,两鬼便在树荫底下纠缠在一起,忘形的扭动起来…… 二个时辰后,张平这才依依不舍的别了绣娘,远去了。 绣娘心中暗喜: ”当真让我遇到了,等风头散去,起码本地造册有我一名,让你这半大小子知道老娘厉害!哼!” 想到此处,绣娘不免又是一阵黯然,她入鬼籍后致人伤残太多,这一辈子怕是无望轮回了。 却说杨岱得了五十两银子,便在云中县里慢步而行,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热闹非凡。他随意逛了几家,却发现卖什么的都有。 各类杂货、吃食、药材、胭脂水粉应有尽有,价格例挺亲民。 杨岱买东西从不讲究,只要能用即可,所以也不在乎,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只是偶尔感慨: “穷则思变,富则节俭。” 一路闲逛着,杨岱终于找到了一家布庄,进了店内,见里面摆满各式绸缎布匹,颜色鲜艳,质料优良,便指着一匹湖南蓝色的布匹,询问掌柜道: “这匹布多少钱?” 掌柜瞥了一眼,见杨岱穿着土气,也认不出他是除了恶虎的高人,便从心底轻视了他几分,慢不经心道: “公子有眼光,这是今儿刚送来的新品,乃是临州织造司特地派人赶制,最适合秋冬两季穿,上好的浣花锦,售价三两银子一尺。” 杨岱略微沉吟一番,道: “有劳店家按照在下的身材做一套新衣,价钱自然不会少的。” 店家大喜,吩咐伙计取来布料和工具,亲自裁剪起来。 杨岱站在一旁观摩,不久,一套精致的蓝色绸缎锦衣呈现在他的面前,杨岱左右端详一番,很满意,便付了钱一一共十五两银子。 离开布庄,杨岱又在县城里转悠了一圈,经过一家铁匠铺,只见门匾上写着:“天工坊”。 铁匠铺里传来叮铃铛的敲打声,似乎在打制兵器,大门半开,垂着半张熏黑的帘布,里面透出腾腾热气。 杨岱掀开门帘,里面没有其他客人,一个赤膊大汉一手举起铁锤,一手用铁钳夹住烧红的刀胚,放在砧板上连续敲打,火星纷纷迸溅。 大汉身材魁梧,络腮胡子,皮肤黝黑,浑身肌肉虬结,大汉别过头来。 亮晶晶的汗珠沿着鼓凸的胸肌滚下,落在砧板上,冒出“滋”的一声烟雾。 他瞧见杨岱穿着不凡,脸上露出一丝异色,手里的铁锤却未停,猛然砸落,震得杨岱耳膜发麻。 “店家,在下想打一柄适合自己的剑。” 杨岱目光扫过屋角的铁炉、水槽和堆放的铁矿、金属,对着大汉拱拱手道。 大汉闻言,放下锤子,用毛巾擦拭一把汗,瓮声道: “想用什么料?精铁、青铜,还是钨钢、混金,玄铁?要多长、多宽、多厚,什么式样?剑柄、剑锷、剑鞘有什么要求?” 这大汉倒是专业的打铁师傅,一口气抛出数个问题。 杨岱听完,觉得这个师傅倒是很专业,于是便开口说道: “混金,长约三尺六寸,剑柄需木质,剑身要足够锋利。剑刃不宜太长,要有弧度。” 大汉听完,仔细琢磨了一下,说道: “要求很高啊,少说得百两纹银。” 杨岱笑道: “确实不低,可以理解,若是有成品,在下可以看看吗?” 第十四章 剑名秋水 “看客官您也是一个懂剑之人,我手上倒是收藏了一些不错的利器。” 大汉放下铁锤,转身回到内屋,不多时抱出三件物事儿来。 第一柄剑的剑身奇长,估摸着有五寸那么长,以岳州的百锻雪花钢为主材,剑刃寒光闪烁,锋芒毕露。 第二柄剑的剑身较窄,但是非常薄而锐利,如同柳叶,长约三尺整,剑刃更加狭长,材质应该是由混金铸造,如同凄艳的烟霞。 第三柄剑的剑柄粗糙,表面凹凸不平,显得很是古朴,剑身有着松涛的纹路, “客官,你看如何?” 大汉将三件东西都摆在杨岱跟前,让他先行挑选,这三样物品都是他精心所制,可谓巧夺天工,绝对能够让顾客满意。 杨岱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伸手拿起第二柄剑,触手细柔,握柄温热,手感十分舒适。 “好剑!” 杨岱赞叹说道。 第一柄剑的确很不凡,只是看了几眼,杨岱就知道其价值连城,只怕没有百两银子根本买不下来。 而第二柄剑,则要逊色许多,虽然材料也算珍贵,却无法和第一柄相比较。 至于最后一柄剑,杨岱却没有看上,因为太短了,用来作为近身搏杀的武器实在太过吃亏。 杨岱走到一块试刀石的面前,挥剑轻刺,剑尖无声的没入石中,足见此剑之锋利,甚至没有一点阻力。 “客观,您觉得怎样?” 大汉期待地望向杨岱,他做了这么久生意,自己还是第一次遇见杨岱这种识货的人。 杨岱微笑点头:“您的手艺确实很高明,我想要这第二柄剑,不知多少钱?” 大汉脸色一怔,旋即又恢复常态,微笑道: “客官真会说话,既然您喜欢,这柄剑就当我送给您,交个朋友。” 杨岱眉毛一挑,诧异地看向大汉,这家伙居然这么痛快答应送给他,难不成是有什么事儿瞒着他? 想了半天,杨岱也想不透这里面的猫腻,索性直接问出口: “店家,我们素昧蒙面,您为什么要赠予在下这柄利刃?莫不是有什么企图?” 听到杨岱的询问,大汉呵呵一笑,并未隐瞒: “客官误会了,这三柄剑都是我的宝贝,只是这些年来在我这里锻造兵器的江湖客都是一些不识货的夯货,今日终于遇到一位识货的客官,自然是要结交一番。” “正所谓好马配英雄,利刃也是如此,若是没有合适的主人,再好的剑,在他手中也发挥不了全部的威力。” 大汉一席话,顿时勾起了杨岱的兴趣,不禁仔细打量起这大汉来,这才是一个做生意的人啊! “不知店家尊姓大名?” 杨岱突然问道,对方已经表现出诚意来,杨岱也乐得与他交好。 “哈哈!” 大汉爽朗一笑: “客官叫我老钱便是。” “老钱!” 杨岱默念了一遍,随即拱手说道: “老哥,既然如此,咱们就交个朋友,在下杨岱。” “好!” 老钱也爽快地回礼,杨岱仔细端详着剑身,越看越满意,低声轻语道: “以后就叫你秋水。” 说完之后,杨岱便将秋水剑放进自己的剑匣之中,老钱眼尖,看出来这剑匣的不凡,心中对杨岱的来历又增添了几分猜测。 两人互相告别之后,杨岱便背着剑匣走出了天工坊,他听路人说起过云中县,说是民风淳朴。 父母官也是好官,物价也低,很适合在此定居。 当然路人的嘴里有几分话可信就不知道了,杨岱打算找个掮客问一问房价。 若真是如此,他就决定在云中县安家落户了,顺便把自家爷爷也接下山来,再慢慢的温养秋水剑。 大齐剑修都会自己亲手铸造一口好剑,用心血淬火,然后每天用特殊的心法,对剑呼吸吐呐,用自身元炁温养剑身。 若是天资低的,几十年后,就能将剑孕育出灵性了,此时便可以尝试御物和化物。 至于天资高的,快则五六年罢了,天下兵器,练得久了,自然有沟通的道理。 其实兵器都有祭炼的法门,只不过剑乃百兵王者,受无数先辈青睐,一辈辈摸索出了法门,才传了下来。 杨长庚曾经说过,剑道虽然凌厉,短时间却难成,十年对剑呼吸吐呐的功夫,才能使剑随呼吸而动。 若要几十丈外取人首级,伤人性命,最少得二十年功夫,并且一曰都不能间断。 且飞剑虽然凌厉,但终究是外物,全身的功夫就在一口剑上,并非炼成了就长生不死,相反,活的时间比练内家的还要短。 一味修炼外物,自身筋骨的打磨,内脏的调养就有些荒废了,还是性命双修,早日飞升成仙好。 但是论搏斗起来,飞剑一炼成,那无内家外家拳练到什么境界,内外兼修也好,来多少人也不是对手。 南北两座剑仙派的剑法若是选择其一修至大成,便可以心为剑,以炁为剑,以法为剑。 浩然刚大之意,沛然莫之能御,又何须外物? 当然,杨岱只能想想而已,他还远远达不到这般境界,还需要勤学苦练。 此时他已经找到了一个掮客,掮客姓吴,是云中县城内的老住户了,对这里的情况十分熟悉。 杨岱与吴掮客碰了头,并且交了牙钱,也就是定金,吴掮客人很好,为人和善,且热情招待,让杨岱对他印象颇佳。 吴家在云中县城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世代行商,家底殷实,他给杨岱选的房都是靠近街边。 环境幽静,周围有树荫遮挡,冬暖夏凉,是云中县城里最佳的住处。 但是价钱就不是很友好了,杨岱也没那么多钱,两人继续边走边聊。 最后走到县西面仁清坊的时候,吴掮客生生停住了脚步,看着尽头的一座宅子,眼神中充满了畏惧。 “吴老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往前走了?” 杨岱奇怪地问道,他抬眼看向巷子深处。 吴老哥咽了咽唾沫,压低嗓音说道: “杨小哥,这个宅子情况特殊,里面死过人,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凶宅,确实便宜,但是住进去的三户人家不是疯了便是死了。” 杨岱感兴趣地问道: “凶宅?在下看来倒不像,挺适合住人的,还烦请吴老哥为我介绍介绍。” 说罢杨岱就要往前走,吴老哥赶紧拉住他,劝道: “哎哟喂,我的好小哥,你还是慎重考虑考虑,这座宅子真的很邪乎,我劝你还是换个地方……” 杨岱挣脱开他,坚持往前走,他可不信邪,修道之人最重要的是要顺从自己的本心,本性都不顺从了,还修什么道啊? 见杨岱执意如此,吴老哥也不敢强拦,连忙跟上杨岱,边走边添油加醋的说道: “杨小哥,七年前这个宅子里面住了一户柳姓人家,家中有个姑娘,大家都叫她绣娘,已是出嫁的年龄了,她在这里抛绣球招亲。” “绣娘本身就是一个难嫁的,虽说长得美貌,但是从小没有了母亲。” 吴掮客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父亲兄长一个是吸大烟的大烟鬼,一个是云中县里有名的泼皮无赖,怕是想利用嫁女来捞一笔,知道这些内幕的云中县适龄男青年自然是躲着的。” 第十五章 五味斋 吴掮客跟在杨岱的身后,不断的絮絮叨叨的说着: “杨小哥你等等,我还没有说完,到了抛绣球的这一天,绣娘扔出绣球后,却不想砸到了一个锦衣公子。” “这个公子不是云中县人,只是来走亲戚的,且已经有了婚约,坚持要把绣球还给绣娘。” “绣娘的父兄见这公子一看就是个有钱人,百般的骚扰,那公子不从,更是与他们打了起来。” “绣娘悲愤交加,便自尽身亡了,死后化为鬼邪,杀了自己的父兄,从此人人都传五味斋闹鬼,杨小哥,你要想清楚啊!” 吴掮客不断的劝说着,一路上,巷子内的建筑也大同小异,据吴掮客介绍,这条巷子叫做石鼓巷。 宅子在石鼓巷的最末端,越往里面走,两人就感觉越冷,寒意袭体。 吴掮客带着杨岱在石鼓巷里七拐八绕了半晌,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的宅子是一处一进院落,四方圆墙围着一圈,院落里种植着一株高达数十丈的老歪脖子树。 院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 五味斋 字体苍劲有力,透露着一种大气磅礴的气势。 五味斋取自道德经,全文是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意思是缤纷的色彩,使人眼花缭乱,嘈杂的音调,使人听觉失灵,丰盛的食物,使人舌不知味。 纵情狩猎,使人心情放荡发狂;稀有的物品,使人行为不轨。 因此,圣人但求吃饱肚子而不追逐声色之娱,所以摒弃物欲的诱惑而保持安定知足的生活方式。 不过这宅子的风气却显得破败不堪,墙壁上的斑驳锈迹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让人好不舒服,就像是被人挖掉了一角似的。 吴掮客将手中的钥匙放入锁孔,扭动钥匙,打开了院门,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杨岱走了进去,院子里的装潢也十分简陋,只有一个小院子,院子中央。 破败的石凳子已经腐烂变色,墙角有些杂草丛生。 爬山虎爬满了院落的屋顶,一些墙壁上还有蜘蛛网,一眼望过去,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院子旁边还有一个秋千在无风自动,左侧的房间的窗户纸上还糊着几张不知道是哪个老道的画的黄符,看起来更加诡异。 “这就是柳姑娘住的地方。” 吴掮客指了指贴着黄符的那扇紧闭着的房门,脸上带着些许害怕之意。 “这个地方虽然脏乱差,但是胜在便宜,打扫打扫也是能住人的,在下买了。” 杨岱没有理会那些,环视一周,点头表示满意,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吴掮客说道。 “啊!什么?杨……杨小哥……你真要买了?” 吴掮客瞪大了双眼,吃惊地问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听劝的人,竟然直接想买这么一个晦气的地方作为居所。 “当然,你认为在下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杨岱反问道,语气里多少有些不高兴 正所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对方不相信,那自己也不必再多费唇舌。 “那……那好!” 看到杨岱态度坚决,吴掮客只能叹了口气,这间宅子原本价格在一百两银子以上,如今出了这件事情,真是白送都没有人敢收了。 “杨小哥,这间宅子卖你二十两,不过我可提醒你,柳姑娘住的那间房子邪性得很,平时最好不要随便进去,否则倒霉的还是自己。” 吴掮客把话挑明,毕竟自己刚才也劝过杨岱,只是对方根本不听,现在也算仁至义尽了。 “知道了,在下自有分寸,这是二十两银子,你收好。” 杨岱点了点头,取出二十两递给对方。 “唉……杨小哥,那你自己小心,我告辞了。” 吴掮客拿了钱财,掏出了地契,交到了杨岱的手中,拱了拱手便离开了这处晦气的宅子。 杨岱接过吴掮客递来的地契,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这才揣入怀中。 便打量着这个院子,实在太过于脏乱差,杨岱只好先请帮工将宅院清扫干净。 帮工的工头是一位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名叫陈铁牛,在云中县也算是小有名气,因此杨岱也颇为客气。 “陈叔,麻烦您了。” 杨岱拱手对着陈铁牛行礼,然后递过去一袋铜板,共二十文钱 陈铁牛也不矫情,伸手接过铜板,掂量了一番,笑呵呵的道: “小事而已,杨公子稍等片刻,这点小活儿,不用一盏茶功夫,保管搞定。” 陈铁牛豪爽的应下,陈铁牛今日带来了五六号人,大家都吃了上顿没下顿,谁还在意这五味斋里有没有鬼怪之类的传闻。 杨岱微笑的点了点头,便推到了一边,他已经在家具店与棉花店里都买好了家具与被褥枕头,就等送过来了。 陈铁牛招呼众人开始打扫庭院,众人纷纷撸袖挽衣准备干活,只是在看到那棵老歪脖子树后,都小声的议论着。 “这是柳姑娘的住所,听说柳姑娘死的时候还怀孕了呢!这位公子住在这里真不怕死吗?” 一位身材矮胖,皮肤黝黑的汉子站在歪脖子树前,低声说道。 “嘘!别瞎说,万一这位公子不爱听怎么办,咱们赶紧干活。” 一位长相粗狂,满脸胡茬子的汉子连忙拉住那名矮胖汉子,示意他不要乱说,免得惹祸上身。 其余几人听到胡茬子汉子的警告,也都噤若寒蝉,不敢再继续讨论这件事,生怕引火烧身。 一群人只顾闷头干活,杨岱与陈铁牛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并不担心这些人偷懒。 这些帮工干活的速度很快,柳绣娘生前住的屋子他们也打扫完毕了,不过这间屋子实在是太破旧了,连床榻都没有。 杨岱还特意看了一眼,屋子里除了桌椅板凳外,就剩下一个破破烂烂的木箱了。 “杨小哥,东西已经收拾完毕了。” 陈铁牛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对着杨岱拱手说道。 “好的,谢谢陈叔,麻烦您把宅子外面的家具和被褥也帮忙搬进来。” 杨岱笑着对陈铁牛拱了拱手,对方的效率果然很高。 “没问题,杨小哥,你在这里等着就好。” 陈铁牛拍了拍胸膛,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他们这些人每个人都有一把好力气,搬运家具什么的,轻松得很。 没过多久,陈铁牛与手下的帮工们便将宅子外面的家具都摆在了宅子里面,杨岱将柳秀娘的房间选择自己的房间。 杨岱看了看,这些家具的确不错,比自己预计的好了许多,他又从袖兜里拿出了几两银子,塞到了陈铁牛的手里。 “陈叔,辛苦了,这是你的酬劳,多出来的就算是我对你们的感谢。” 杨岱说完,朝着众人拱手施礼,陈铁牛没有拒绝杨岱给自己的酬劳,将银子接到手中,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 “杨小哥,那你自己慢慢弄,我就先走了。” 陈铁牛收下杨岱的酬劳后,也不愿意再待在这里,对着杨岱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了宅子。 杨岱目送陈铁牛离开后,此时已经入夜了,他之所以在柳绣娘的房间里住下。 是因为这个房间的布置让人舒服,整体采光极好,而且屋内空气流通也好。 屋内摆放的东西简朴典雅,空间倒是很大,有屏风,书架,床榻,案台。 窗户旁还有一张八仙桌,上面有笔墨纸砚,甚至连烛灯都配齐了。 桌案之上摆放着绿釉狻猊香炉,散发着袅袅的青烟。 除此之外,这屋内再无别的东西,简约素雅的装饰显示出主人不喜欢奢侈浮躁。 第十六章 另类的鬼 杨岱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脱去了外衣,露出了精壮的身躯。 之后便躺到了柔软宽敞的床铺上,盖着厚实柔软的锦缎棉被,只觉得昏昏欲睡。 虽然这床很大,但杨岱却并没有睡太熟,四周已经布置好了剑炁,要是有什么危险的话,杨岱能够及时作出反应。 这般布置,即使是厉鬼也难以近身,所以,杨岱才会如此安心地睡下。 不知不觉间,已是半夜子时,云中现的居民们早已睡去,月上梢头,万籁俱寂。 忽然,杨岱猛地睁开双眸,警惕地望向门口。 紧接着,他又躺下,假装沉沉睡去。 不多时,五味斋的院子里,绣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便出现在院子里,此时,她如同小女孩一般坐在秋千上晃荡着。 绣娘死的时候才十五岁出头,月光朦胧,映照在她的脸上,绣娘面容清秀,瞳孔枯萎发白,占据了整个眼眶。 嘴巴直接咧到了耳朵根部,红色的细线还有丝丝的碎肉在她嘴里混合着。 不仅如此,绣娘的脖颈如同上了发条一般一点一点的往后扭着,整个人头都扭到了背后。 绣娘天生就是一副美人胚子,此时她穿着大红的殓衣,殓衣上绣着菖蒲花,更显得娇艳欲滴。 一双白嫩的玉足如同精致的糕点,随着秋千的摇摆而晃动,煞是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舔一口。 她抬起头,盯着黑漆漆的夜空,一轮弯月悬挂其上,皎洁明亮的月华洒满了院落。 仿佛为院落披上了一层淡薄的轻纱,朦朦胧胧,透着一股凄美的意境。 绣娘痴痴地看着月亮,若是自己还活着,那么自己的人生该会是什么样呢? 今日的绣娘全程都站在那棵老歪脖子树下面,观察着杨岱的一举一动。 这位斯斯文文的先生让绣娘略微有一些好奇,他究竟要做什么呢? 五味斋里面已经住进来过三位人家了,一个是喝了绣娘的洗脚水从而产生幻觉,发疯而亡。 另外两位则是一位命数本就该绝,绣娘只是帮了他一把而已。 另外一位就倒霉多了,大半夜起夜看到不该看的,被活活吓死了。 绣娘已经不知道害人性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她只是一个热衷于打听云中县城八卦的小鬼。 云中县大约有百来号精怪,绣娘自封为这些精怪的大姐头,平日里也对精怪多有约束,基本不会捣乱的。 当然,有的时候她会吸食一些本就该死,或者重病要死的人类精魄,来补充营养。 不过如果谁胆敢冒犯到她,绣娘也绝对不会手软,她虽然算不上是红衣厉鬼,估计再修炼个百八十年,便会真正的成了气候。 “占用我的地界,不吓吓你怎么行!” 绣娘嘟囔了几句,然后从秋千上飘了下来,飘飘悠悠的朝着屋内飘去。 刚进屋,绣娘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杨岱,杨岱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但绣娘却感受到了这个屋子里有一丝异样,但又挥之即去。 绣娘犹豫了一下,她本身就是一个阴魂鬼物,自身有着阴气,接近普通人会损伤他们阳寿。 万一阴司怪罪下来,是会抽打魂鞭的,所以,她才迟疑了片刻。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好了,绣娘便毫不迟疑的飘了进去,慢慢靠近床榻,准备吓唬一下杨岱。 杨岱的确已经睡着了,不过绣娘确实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尤其是那张棱角分明、线条流畅的侧颜,更是令人惊叹。 绣娘的目光扫了一圈,停留在了杨岱身旁那个剑匣上,她的目光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伸手碰触。 绣娘虽然是个小鬼,但毕竟不傻,那把剑匣一看就非凡品,而且里面肯定藏了什么,她可不想被里面的东西斩杀。 此时的绣娘离杨岱还有五步远,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将头发撩开,然后朝着杨岱吹了一口阴风。 呼…… 这阴风一起,绣娘便感觉到不对劲,下一刻,她的面前瞬间出现了一缕青色的剑炁。 极度锋利的剑势直指她的眉心,她顿时吓坏了,连忙后退,但那缕青色的剑炁仿佛拥有灵智一般,依旧紧追不放,而且越来越快。 “啊!” 绣娘惨叫一声,被剑炁劈中,随之如同一块破抹布一般倒飞出去,摔在了地上。 绣娘大红的嫁衣被剑炁撕裂,露出了里面白色的亵衣。 她的嘴角也溢出了鲜血,趴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只有那一对眼珠子还在咕噜转着。 方才那道剑炁差点把她的魂灵磨灭了,如今的绣娘也好不到哪去,整个魂灵渐渐的变虚弱起来,甚至还有消散的迹象。 不过,绣娘却不敢有任何怨恨,相反,她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浓浓的恐惧。 那道剑炁太强大了,仅凭一缕就差点斩灭她的魂灵,这是绣娘从未见过的恐怖力量。 绣娘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爬不起来,只能不断的在地上翻滚哀嚎着。 绣娘的魂体往外渗出黑烟,似乎就快要消散了。 杨岱本来就没有完全睡着,因为他担心这座宅子里真有什么脏东西存在。 他本来还在思考,要如何处理掉这座宅子里面的脏东西,结果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下一刻,杨岱就听到一阵尖锐的惨叫声,他点燃烛火,穿好上衣与鞋袜。 推开门借着月光,便看见院子中央,有一个身体模糊的少女正蜷缩在那里,不断的翻滚哀嚎。 那是绣娘,只是此刻的绣娘却痛苦无比,她的身体仿佛正遭遇某种折磨,叫声十分渗人。 绣娘疼痛难耐,见里面有人出来了,强忍剧痛,不断的磕着头,眼睛里甚至流出了血泪,哀嚎着: “先生饶命,先生饶命啊……” 杨岱此时稍微有一点愣神,他原本是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之事的。 自家爷爷也曾与他说起过周天星斗,四值功曹,南北二星,四大天王,山川正神与阴司等等。 但如今见到了这般场景,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吗? 说穿了天下人力不可破阴阳,目不能见鬼神,当然有些仙府洞天的得道高人,还是有机会与鬼神进行交流的。 “散!” 杨岱轻吐出一个字,顿时那剑炁消散的无影无踪,绣娘浑身颤抖,她抬头望向杨岱,眼眸中尽是恐惧。 “你先不要怕,在下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辈,只是在四周布下了一点防御的小手段而已,不小心伤到了姑娘,还请见谅。” 杨岱语气和善,他运转全身的元炁,为绣娘驱逐身体中残余的剑炁。 绣娘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一点力量,甚至连身上那件已经被割碎的殓衣也缓缓恢复原状 第十七章 高人原来好这口 “姑娘,你若是有什么冤屈可与在下讲来,在下必定帮助姑娘伸张正义。” 杨岱继续说着,那绣娘虽然知道这是杨岱的好意,但是她现在依旧害怕无比,身体都还在瑟瑟发抖。 绣娘只觉得眼前这个斯文先生一瞬间变得可怕无比,好似是会吃鬼的阴差。 “先生,我……我不敢吓唬人了,我再也不敢了……求先生放过我……” 绣娘又开始哀求,她实在是太怕了,那种被剑炁撕裂身体的痛苦简直就像是死去了千百次一样,让人痛不欲生,她现在宁愿魂飞魄散。 “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对姑娘并没有恶意……” 杨岱皱眉,他不知该怎么解释,绣娘却以为杨岱是想折磨她,越是这样,越是让她感受到了绝望,她只想立刻离开。 下一刻,杨岱伸手去扶,谁知道手掌却穿过了绣娘的魂灵,想来也是,都已经是鬼了,怎么会摸到呢。 “姑娘,要不先起来说话,地上凉,在下不吃人的,呸,不吃鬼的。” 杨岱干咳几声,他不擅长安慰女孩子,但也算尽了心意。 绣娘从地上站起,她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身体却仍旧在瑟瑟发抖,仿佛很害怕的模样。 “姑娘,我们聊聊如何?你为何要吓唬在下呀?” 杨岱温声询问着,同时他也打量了一番绣娘,眼前的少女虽然身着红衣,是阴邪之物。 但是周身上下没有一丝阴气外露,反倒收敛的很好,老实的像一朵小白花似的。 “我……我……” 绣娘不敢回答,脸上满是惶恐不安,就在两人都很尴尬的时候,就在这时,五味斋院外。 两位一身黑色役袍,腰间挂着锁魂钩的身影诡异的凭空冒出,这是两名男性,他们脸上戴着阴司才有的特制鬼脸面具。 他们一出现,两人先是诧异的对视了一眼,又透过墙壁看向了院子里面的杨岱与绣娘。 “五味斋里面竟然又有不知死活的人入住了吗?” 其中一位夜巡游疑惑的自言自语,随后便抬步朝着院子里走去。 另一名夜巡游紧跟其后,开口说道: “我们要不要禀报给城隍大人?” “先看看是谁住在这里,若是命数该绝之人就不必理会了。” 说完后,二人穿过了墙壁,来到了小院里,正好看到了杨岱与绣娘,两个夜巡游都下意识的握住了锁魂钩。 “怪了,都说这几天有路过的高人经过云中县,方圆五百里的阴鬼精怪纷纷避让,为何这里还有一只小鬼?” “管它那么多,既然遇上了,那就先把事儿办了,把她拘回城隍庙再做定夺!” 两位夜巡游商量了一番,就要动手,绣娘吓得瑟瑟发抖,没想到今天她这般水逆,今天可能要完了。 突然,两人听到了杨岱的声音: “两位大人,为何如此啊?” 两位夜巡游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的惊诧,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看到他们。 一位夜巡游观察了一下杨岱,发现此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莹莹宝光。 这应当是有道高人才拥有的先天一炁,难道此人就是路过打虎的高人? “云中县夜巡游赵九,薛六,见过先生,没想到先生竟然能看到我等。” 两位夜巡游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如今能看到阴司鬼神的高人可不多。 而且看杨岱的年纪也不大,或许真是某位隐世高人也说不定。 杨岱微微点了点头,拱手行礼,道: “两位大人客气了,在下杨岱,不知两位大人来此处所谓何事呢?” 杨岱的目的很明确,他不想惹麻烦,天知道他打虎进城的时候多么的风流,云中县城隍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他。 两名夜巡游对视一眼,彼此眼神交汇,最终赵九斟酌了一下,便好言好气的说道: “杨先生,实不相瞒,我们乃是奉城隍大人之令,特来请杨先生前往城隍庙做客的。” “原来如此,不知城隍大人请在下去城隍庙所谓何事?” 杨岱询问道。 “城隍大人听说本县来了一位除了恶虎精的高人,所以特邀杨先生前往做客,至于其他的,城隍大人还未曾提及,还请杨先生移驾城隍庙一叙。” 薛六开口解释着。 杨岱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烦请两位大人引路。” 说完后杨岱就转过头对绣娘说道: “姑娘,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待在下回来,在向你慢慢解释。” 赵九见杨岱如此袒护这女鬼,心思不由活络了起来,他对薛六使了一个眼色,压低了声音说道: “没想到高人原来好这一口?这小鬼不是张平的相好吗?怎么会与高人勾搭在一起?” 薛六笑了笑,摇头说道: “不可妄言,谁知道呢,张平那老小子生前就是得花柳病死的,死后依旧看美貌女鬼便走不动道。” 赵九点了点头,赞同薛六的说法,不过这些都跟他们没关系,他们要做的是将杨岱带到城隍庙,其余的事他们才懒得管。 赵九开口说道: “杨先生,你身边的小鬼也得跟我们走一趟,做个登记。” 杨岱轻笑着说道: “全听二位的,在下没意见。” 绣娘心中一惊,城隍庙那种人道香火鼎盛之地,岂是她这小鬼可以去的,真不怕香火烧死自己?不要命了吗? “不行不行,我不要去,我这几年就没有伤害过人,张平可以为我作证啊。” 绣娘连忙摆手拒绝,她可不想被抓走,更别说进什么城隍庙了,甚至把她的后台搬出来了 “姑娘,你这是不配合我们的工作啊,城隍大人早吩咐过,凡是不肯进阴司登记的孤魂野鬼,都要拘回阴司,你也不想受打魂鞭?” 赵九冷哼一声,他们可没功夫跟一只小鬼纠缠,若非是因为杨岱在场,恐怕他们根本不会废话。 绣娘眼神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去城隍庙走一遭,大不了魂飞魄散呗。 “好了,柳姑娘,得罪了。” 赵九将腰间的锁魂链摘了下来,套在了绣娘的身上,他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直接拽着绣娘消失在原地。 第十八章 相谈 “杨先生,请。” 薛六对杨岱微微颔首,示意杨岱跟着他走,两人离开了五味斋,往云中县城隍庙里走去。 城隍庙位于云中县的东面,面积不大,白日香火鼎盛,晚上则安静无比。 本县城隍老爷自上任来便喜欢待在城隍庙中处理事物,很少走动。 杨岱走进了才发现,城隍庙的布置很是低调,外墙是灰色的砖石,门口挂着两盏灯笼,门楣上挂着牌匾,上书: “城隍庙。” 门外是一片空旷,除了一棵槐树和两块青石碑,再无它物,薛六带着杨岱来到这儿后便止步不前。 “杨先生,请进去,城隍大人等候多时了。” 薛六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他还要去巡逻,不能留太久。 杨岱站在槐树下抬头望了望牌匾上城隍庙三字,迈步向里面走去。 城隍庙内灯火通明,有很好闻的檀香味,两排有不少悬浮在半空中的蜡烛组成的回廊,照亮了整座房屋。 杨岱穿过两排蜡烛构筑而成的回廊,来到了正殿之中。 正殿之中,有一位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负手而立,见杨岱出现后,他微笑道: “云中县城隍郑天寿见过杨先生。” 郑天寿身着一袭鸦青官袍,生的倒俊郎,他双目紧盯着杨岱,似乎想从他那张面孔上看出些什么。 但让他失望的是,杨岱并未被他的气势所影响,表情依旧淡然如常,只是恭敬的拱手说了句: “杨岱见过郑城隍。” 见到城隍拱手,杨岱自然不敢托大,同样躬身行礼,这也算是对神灵的尊重了,又说道: “在下只不过是一介山隐之士罢了,当不得先生的称呼,更何况城隍您为云中县维护阴阳秩序,乃是真神化形,在下怎配与大人相提并论呢?” “呵呵……杨先生谦虚了。” 郑天寿轻声笑了起来,他眼睛微眯,仔细打量着杨岱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些破绽。 可惜,让他失望的是杨岱的一切都非常平常,没有丝毫破绽,就连眼神都没变。 这让郑天寿愈发相信,杨岱是一位有道高人。 “城隍大人找在下来,不知有何吩咐?” 杨岱询问道,他心中暗忖,莫不成城隍大人看中了自己,想把自己收做鬼差? “郑天寿谢杨先生高义,为春荷山除了恶虎精,请杨先生随我来,我们坐下慢谈。” 城隍郑天寿客气地邀请道。 杨岱点了点头,答应一声,跟在郑天寿身旁向右边走去,绕过一堵墙壁,来到一扇小门处,郑天寿伸手推开了小门,走了进去。 杨岱顺着小门走了进去,发现小门后竟然别有洞天,自成一方院落,有亭台楼阁,竹林幽篁,环境清幽雅致,颇有几分仙家风范。 “杨先生,这里就是本城隍的府邸了,一点微未手段而已,让先生见笑了。” 郑天寿带着杨岱寻了一处凉亭坐下,给杨岱斟茶。 “杨先生,这是上好的明前茶,不如尝尝?” 郑天寿将茶杯递给杨岱说道,茶水碧绿透彻,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既然是好茶,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杨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甘甜润喉,茶汤清澈透明,令人回味无穷。 “杨先生,此茶乃是我亲手种植,取其嫩芽泡制而成,不知你觉得味道怎样?” 郑天寿笑吟吟地询问道。 “不错,确实很好,我从未品尝过如此甘醇浓郁的好茶,怪不得叫做明前茶呢。” 杨岱赞叹道。 他虽是修法之人,饮食偏素,但也爱吃一些肉食与鱼鲜,又不是和尚,自然可以沾肉类。 这茶叶确实是他平生仅见,绝非市井凡俗之物可以媲美。 “哈哈,杨先生喜欢便好,来,咱们继续品茗。” 郑天寿满脸堆笑,他为杨岱斟茶,杨岱亦不拒绝,二人又聊了几句,郑天寿话锋一转,忽然说道: “不瞒杨先生,今夜我请你来,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来是感谢你为春荷山除掉那头虎精,二来,郑某想问问您准备在云中县住多久,五味斋的事宜……您看?” 郑天寿直奔主题,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今日约杨岱前来的用意。 杨岱放下茶杯,沉思了片刻后,缓缓说道: “城隍大人,我观此地山清水秀,是个难得的好地方,我自会长住,但不日便会远游。” “但恐家中无人照料,故而想让城隍不要太过为难绣娘,我不在时,让她帮忙打理庭院,如何?” “原来如此,这柳绣娘虽为阴鬼,也确实曾致人死命,先生有所不知,五年前云中县地龙翻身,引来三四条阴脉煞气,汇聚在五味斋中,绣娘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机遇,尽数吸收,如今离成了气候只差临门一脚了。” 郑天寿开口继续解释道: “上天自有好生之德,既然杨先生开口求情了,鉴于绣娘过往种种作孽,郑某决定不追究她的罪责,就让她成五味斋的地缚灵,如何?” “如此甚好,我代绣娘谢过城隍大人了。” 杨岱抱拳道谢,他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保全了柳绣娘的性命。 郑天寿点了点头,又说道: “不过,每年中元节之时,绣娘都得回阴司受五下打魂鞭之苦,杨先生若有闲暇可来探视,若是没空也可不必管她,如何?” 杨岱眉头皱起,他心里有些犹豫,柳绣娘毕竟是女子,若是遭受这般刑罚,恐怕撑不下去。 “绣娘死后有一段时间为祸乡邻,犯下累累血案,这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杨先生若有怜悯,还请救她脱离苦海。” 郑天寿见杨岱犹豫,他赶忙劝慰,并搬出了一些柳绣娘的劣迹,希望杨岱听后能改变注意。 “城隍大人放心,在下定会努力教化,让柳绣娘脱离苦海。” 杨岱点了点头,他终于做出决定,准备花费一些功夫,渡化柳绣娘,让她成为一个有善心的鬼。 “那就拜托杨先生了,至于与绣娘纠缠的张平,此人因为受贿太多,已被革去日巡游之职,如今正在阴狱中受刑。” 郑天寿又告诉杨岱张平被免职的原因,他是担心杨岱不够了解城隍庙里的情况。 “张平是谁?” 杨岱问道。 “哦,他是个贪婪昏庸之辈,无足轻重,杨先生不用理会。” 郑天寿笑容满面地说道,他看到杨岱没有深究的打算,顿时松了口气。 “对了,郑城隍,请问您有没有人身修行的术法道经之类的?” 杨岱厚着脸皮开口说道,如今的他只会剑道,根基浅薄,急需补充。 郑天寿一愣,他没想到杨岱会问这个问题,但很快反映过来,他说道: “郑某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隍罢了,吸收的是信众香火而成神,实在没有太过高深的道门法诀。” “不过,郑某生前倒是收集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异术与方术,死后郑某合订成册名曰《通天宝诰》共三十三法。” “如基础五行道诀,出幽入冥,请仙驱神,敕令定身,拘灵追魂,神行腾云。” “点石成金,正立无行,九息服气,尸解夺舍,五鬼混天,杏子假尸,混炼柳灵儿法,缩货成宝,剖腹剜心,油锅洗澡。” “砍下头来能说话,剁了臂膊打得人,扎草龙载人而行,移山换景,观法,附体……” 郑天寿一口气说了许多奇诡异术,又惋惜的说道: “只不过这些都是小术,恐怕入不得先生法眼罢?” 杨岱听完之后,眼睛都直了,他万万没想到郑天寿居然有这本奇书,这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第十九章 白高兴了 不过为什么会这么多保命的法门? 杨岱想了一会便想通了,仙道贵生,主养生长寿,不主打架,当然以保命护身延年益寿为主了。 “这本册子在下要了,价钱好商量!” 杨岱立刻答应了,郑天寿也爽快,开口说道: “郑某与杨先生有缘,这本书便送给杨先生了,此外,郑某还有一些山医命相卜,琴棋书画一类的书赠予先生,我让日巡游今早一并搬到先生家中。” 郑天寿说得轻描淡写,可是杨岱却心头狂跳。 郑天寿这是要干嘛? 把自己当成神棍来看待? 难道就不怕自已骗他吗? 郑天寿似乎知道杨岱在担忧什么,于是笑着解释道: “郑某看人一向很准,杨先生虽无顶上三花,胸中五炁,但神清气轻,乃是天人之相。” 郑天寿说话非常诚恳,而且他也确实从杨岱身上感觉到了几分天人灵韵。 “在下谢过城隍大人了,有劳,有劳。” 杨岱拱手致意,他想了想,开口说道: “不知城隍大人可否知道云州有没有仙府洞天与灵山仙泽,还有,这世上真的有天庭吗?” “天庭?那是何物,郑某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真是好大的来头,想来一定很厉害?” 郑天寿一脸疑惑,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又言道: “杨先生,云州为下州,地广人稀,哪里来的仙府洞天?至于福泽灵山……那更不存在。” “或许一些邪门歪道的门派存在,郑某在此县呆了百余载,也未曾见到过。” “这……难道这天下竟然无仙?” 杨岱愣住了,他原本还想找到传说中的仙府洞天,谁料到竟然毫无所获,郑寿天给他浇了一盆凉水。 “或许真的没有,天门已关,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能登天门了。” “或许道门上三宗的仙道高人有办法,可惜大多数人还是在蹉跎岁月。” “上三宗?是为那上三宗?城隍大人可否细说?” 杨岱突然问出这句话,令郑天寿微微诧异了片刻,眼前这位先生为何老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但他仍旧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杨先生,你有所不知,上三宗指的是道门祖庭,为玉虚宫,龙虎山,紫霄宫三大门户,此三大宗派为道门执牛耳者。” “又以龙虎山为首,其次则是玉虚宫和紫霄宫,道门不管大门户还是小门小户都以上三宗马首是瞻。” “哦……原来如此……” 杨岱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只听郑天寿又开口言道: “上三宗门人一般都闭关修行,寻求天地机缘,极少现世,就算大齐皇室也难以窥探其中隐秘。” “传闻玉虚宫中藏了一道山岳敕封符诏,可封一山正神,比不入流的普通小山神强上千倍万倍。” “郑某生前只不过是一位勤勉的三品官而已,上任云中县城隍姓苏,没有挺过三灾利害早逝了,郑某告老还乡后在家乡中病逝。” “死后被天子口头敕封为城隍爷,还命当地官员为郑某修建庙宇,享受香火供奉,倒也逍遥自在。” “这样啊……” 杨岱心中若有所思,《杂道集》上记载天子身负皇朝龙气,也是可以与一些道行极为高深的仙道高人一样口头敕封的。 而且据说还有一种敕封符诏名曰 “祖龙敕封符诏” 这种符诏是始皇帝用来祭天,或者诏封开国功臣的,再或者是诛妖。 据说是由始皇帝亲笔所绘制的,共有九张,每一张符诏都代表着始皇帝的圣谕,拥有莫测神威,难以揣摩。 不过祖龙敕封符诏只是传说,历史上也没有人见过。 即使是最擅长占卜的术字门四大仙师全数聚齐也无法推演出具体方位。 当然很多地祗都有空缺,没人替补,一来是历代天子真的没那么多空,二来是有一些天子根本不信鬼神之事,也压根就不理解。 这一类天子认为六合之外皆是虚妄,因此不肯相信,当然也有一些地祗是由民间百姓自发用泥巴捏造的。 地祗香火神维护阴阳秩序,护佑一方百姓安居乐业,皇室成员大多都是凡人,认知里的鬼神之事仅限于志怪小说,或者鬼神托梦。 如今的老皇帝每年能给龙虎山上柱香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是九五至尊,不能太随意,否则被天下人诟病。 “不知绣娘如何了,城隍大人,可否让赵九把她带过来?” 杨岱询问,郑天寿点了点头,他拿出铜镜,轻声念叨起来,不多时,赵九便将绣娘过来。 好在绣娘没吃什么苦,还是穿的那种大红的嫁衣,不过眼睛里闪烁着惊恐之色,显然是被吓坏了。 “绣娘,你日后便好好待在五味斋里,给杨先生做事,以前的事儿我便不追究了,明白吗?” 郑天寿吩咐着,杨岱也在一旁劝说,绣娘这才放松下来,她点了点头,表示愿意接受。 为什么不接受啊,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这多爽,意味着她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呸,重新做鬼,她怎么能不接受呢? 这可是明显的台阶,不下就是傻瓜! 杨岱见到绣娘同意了,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郑天寿这才把杨岱与绣娘送走,临走前郑天寿又说道: “鬼物阴灵与城隍地祗之辈修行的方法有一点不同,鬼物得吸收人类阳寿或者阴脉才能修炼,当年绣娘的父兄将绣娘的尸身埋在了五味斋的下面。” 如今绣娘的尸身经过三条阴脉的滋润已经初步具有鬼神的形态,只需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蕴养,便能化作鬼神之流了。 “只可惜,还差七条阴脉滋养,方能凝聚鬼神之躯,也就是纯正的极阴之体。” “城隍老爷,你的意思是……我还可以成就地祗?” 绣娘的声音带着一丝丝激动,她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这岂不是意味着她以后能跟着郑城隍混饭吃了? 郑天寿呵呵笑了几声,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可能,充其量是保家仙与门神一类的鬼神,并不是纯粹的地祗,你是不能离开五味斋的,但是可以在五味斋的三百米内活动活动。” “啊……” 听完郑天寿的话语,绣娘顿时失落了,刚才的希望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蔫儿下去了,耷拉着脑袋,犹如霜打的大白菜一般。 第二十章 修武 第二日,临近正午。 一队队日巡游搬着不少的大箱子穿过了五味斋的墙壁,将书册摆放在了杨岱的房间里。 绣娘坐在秋千上边晃荡着秋千,脖子扭成了麻花,咯吱咯吱作响,看着那堆积如山的书籍,不禁暗暗咂舌。 这些书籍都是郑城隍从各处搜集而来的孤本和珍贵典故,全部记录在此。 若是卖掉绝对赚钱。 只可惜她现在根本无力出售,甚至连看都看不懂,因为她不识字,也不知道书中写的是啥,无聊到她胸口发闷。 杨岱站在院子里,正与一位日巡游商谈着事情。 “杨先生,郑城隍吩咐过,这些书册经不起火烧风吹雨淋,所以要请您好好保管。” 日巡游抱拳,恭敬地向着杨岱拜托道,眼前这位可是真正有本事之人,他们这些小鬼差见了也得叫一声杨先生。 杨岱点了点头说道: “放心,在下会妥善保管的,绝对不会让任何一卷书册损坏。” “如此就多谢杨先生了,告辞。” 等到日巡游离开以后,杨岱扭头看到绣娘正坐在秋千上边百无聊赖,自动忽略绣娘诡异的脖颈,于是便笑着问道: “绣娘,可还习惯?” 绣娘抬头看了看杨岱,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又继续低头玩着秋千。 杨岱见状微微一叹,这绣娘的脾气倒是挺古怪,也许是年纪太小。 杨岱也是第一次与阴灵相交,也不懂得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绣娘沟通,所以两人接触以来,绣娘始终是很难亲近的。 杨岱想着,或许是时候找个机会和绣娘好好谈一谈,毕竟这种关系是双方互利共赢的。 若是与绣娘打好关系也不错? 想到这里,杨岱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去找绣娘聊一聊。 “绣娘。” 杨岱喊了一声绣娘,绣娘停止了荡秋千,疑惑的看着杨岱问道: “杨先生,什么事?” “要不要陪我下棋?” 杨岱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一本棋谱来,随便翻了几页,说道: “来,咱俩下一盘?” 绣娘接过棋谱,认真地看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她都不识字,哪里会下棋啊。 杨岱也没指望绣娘会下棋,他是想趁机和绣娘多多沟通,毕竟现在他们之间的交流实在是太少了。 他感觉两人的关系像是一层窗户纸一般,稍不注意便捅破了。 “你喜欢女红吗?” 杨岱突兀的问了一句,让绣娘愣住了,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明白杨岱的意思。 杨岱笑了笑,解释道: “在下不才,略通一二,也会一些女红。” 绣娘生前就是以纺织女工闻名的,听到杨岱这么说,一双惨白的瞳孔仿佛有了聚焦。 女儿家最爱的莫过于胭脂水粉、首饰衣服,尤其是像绣娘这类的女孩子更是如此。 “我们来比比女红,如果杨先生输了的话,能否答应我一件事呢?” 绣娘虽然不识字,但是却不傻,她知道杨岱这样做必定有原因,于是试探性的提议道。 “善。” 杨岱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绣娘的条件,既然决定和绣娘打交道,那肯定要投其所好,他早已想好怎么与绣娘拉进距离了。 两人在五味斋里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杨岱将身旁的椅子搬到绣娘对面坐下,绣娘摆出很认真的姿势。 “杨先生,我开始了。” 绣娘说完,便直奔主题,伸手取出了两块布料,摊在桌上,然后开始裁剪,动作熟练,显然平常没少做。 杨岱微微颔首,仔细观察着绣娘手法,这女红不仅仅需要天赋,还需要勤奋。 而且绣娘显然是下苦功学过的,这手法比起绣坊里的师傅也不遑多让。 绣娘专心致志,并未分神,片刻之间便缝制出了一套略微宽松的里衣,看得出是按照女子的尺寸来裁剪的。 “这套针线活做的不错。” 杨岱看了看说道,他一直没动,杨岱本来就不会女红。 绣娘露出一丝笑容道: “只是一些粗浅的女红罢了。” “你不必妄自菲薄,这针脚细密,每一针都是严格遵守着尺寸,足见绣工精湛,非一般的女工可以相提并论的。” 杨岱赞扬道,他这话不是虚假奉承,而是实话实说,绣娘的手艺确实非同凡响,比起他不知强出多少倍。 “在下愿赌服输,不知绣娘想让在下办什么事情?” 绣娘看了杨岱一眼,嘴角带起一丝微笑,慢悠悠地说道: “没想好,待我想好再说。” “…” 杨岱被绣娘噎了一句,顿时语塞,不过他也不急,反正时间长的很。 绣娘下一刻便消失不见了,正午阳光烈,阴灵不可长时间白日活动,所以一般会选择晚上才会出来。 而那颗歪脖子老槐树绣娘之前一直喜欢住在那里面。 杨岱慢悠悠的起身,走进一间房子里,这里空空荡荡的,只有案台上供着一个小神龛。 正是杨岱为绣娘准备的,杨岱点上三炷香,插入香炉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杨岱走了出去,关好了门,先是回自己的屋子里看了一会儿《通天宝诰》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打了个哈欠,便将书放了下来。 又走到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身体,手中拿着两本关于武道拳法的秘籍边走边看。 一本名曰《龙爪伏魔手》另一本为《大五行擒拿手》都是钦天监的武学,公门战技历来注重实战,没什么花架子,都是好东西。 这两本都不是烂大街的货色,属于中上等,传说这是由钦天监之主当朝大内总管贾艇亲自编撰的。 特点是易修炼,但是极难入门,据说能够达到登堂入室级别的江湖武夫屈指可数。 杨岱看了半晌,忽然觉得这两本书的招式简单,他将书放下,闭目凝神,体内的真炁缓缓运转。 杨岱睁开了眼睛,浑身肌肉紧绷如弓弦,右臂抬起五指张开成爪,朝着一侧墙壁抓去。 砰! 杨岱一掌拍在了墙壁上,砖石碎屑四溅,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这墙壁竟然凹陷了进去。 “倒是不错。” 杨岱暗自称奇,这《龙爪伏魔手》的威力果然惊人,不愧是钦天监的绝学之一, 至于这大五行擒拿手则是讲究以柔克刚,讲求以巧胜力,但是缺点很明显,就是不擅长硬碰硬。 要有耐心,要学会循序渐进,切忌操之过急,不然适得其反。 第二十一章 麻烦来了 一周后,这几天发生了不少的事儿,首先是杨岱上巫溪山请杨长庚下山,想让自家爷爷来云中县享享清福。 谁想自家爷爷呆惯了桃林,说什么也不肯下山,甚至将他赶了出来。 杨岱很无奈,自家爷爷的脾气他最清楚,倔得跟头驴似的,劝是没用的,只能等着杨长庚自已改变了主意。 其次,杨岱发现自己的道境又增加了许多,距离七品也就差那么一步了,只需要稍加磨练,便可水到渠成。 除此之外,便是绣娘了,杨岱总感觉自己揽上了一桩麻烦,五味斋地势低洼,从风水上来说聚阴养煞,比凶宅还要凶上十分。 普通人若是常住在此处必定会沾染晦气,影响寿元,甚至会横死。 绣娘本身是鬼,长居于此自然受补,虽然她现在是进不得杨岱屋中。 杨岱早就已经布置好剑炁抵御煞气入侵,但杨岱每晚都要为她提供香火愿力。 绣娘本性不坏,见杨岱如此对待自己,倒是起了善念,时而帮忙做些小物件送给杨岱作为回报。 杨岱对此并未拒绝,只要不是绣娘做饭便好,绣娘的厨艺不敢恭维,不仅不好吃,还难以下咽。 也有坏处,杨岱在五味斋呆的有点久了,也被煞气略微影响,导致炁场波动厉害。 若是有高人在此,定会看出来杨岱如今的印堂略微发黑,脸上更是蒙了一层灰,命犯孤星。 大部份百姓都相信命理玄妙之类的东西,特别是对于风水、相术、易经这种玄奇的东西更是深信不疑。 杨岱与绣娘相处的倒还算愉快,杨岱不知道自己打虎的手段已经传遍了大齐大半个江湖,甚至连荒州也略有所闻。 从前天开始,就有不少江湖客专程来五味斋拜访杨岱,说是拜访,其实是,向杨岱讨教打虎的手段罢了。 说穿了杨岱打虎的手段无非就是龙虎山的不传之法一一五雷正法罢了。 完整的五雷正法可引雷劫,是正统的道门道术,只有龙虎天历代的天师才有完整的雷法。 龙虎山位于夔州,道门上三宗之首,号称天下第一宗派,已传承千年,收徒极其苛刻。 因而龙虎山每隔百年招收三十批弟子,只有资质上佳者方可入选,其余者即使天赋再好,没有入选也是白搭。 龙虎山如今会雷法的也就两位,一位是当代天师张慎墟,道号云鹤道人,掌握完整的雷法。 另一位则是张慎墟的亲传弟子张杏虎,张杏虎本姓唐,从小便拜入龙虎山修行,十八岁那年便已达到炼气化神的层次,也就是二品左右。 后被张慎墟收入门墙之下,当做天师继承人培养,传授半卷雷法,跟随张慎墟修炼,极少入世。 一心只求仙道之巅,很受龙虎山内弟子们的喜欢,这些年来更是被民间誉为可以继承道子称号之人。 此时,杨岱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的一个个江湖客,他真的被这些人骚扰的烦了。 一些性子莽撞的直接拿刀架在杨岱脖子上逼问五雷正法。 好在这些鲁莽的早被杨岱一一解决了,有些不死心的整日守在五味斋门口等着杨岱,杨岱也只能装傻充愣。 眼前的这位江湖客穿着一身粗糙的灰色短衫,腰间挂着一把匕首,看上去像是江湖上的散客,只是眉宇间隐约带着煞气,应该杀过人。 此人名叫王海,武功颇高,涿州十六盗之一,曾经干过一票大买卖,赚了不少钱财,只是近两年来逐渐走下坡路,生活愈发困苦。 杨岱不知道的是,江湖上已经有关于他的悬赏令了,谁要是能得到杨岱打虎的手段,谁就能获得一笔丰厚的报酬。 这笔丰厚的报酬足够一个普通人下半辈子无忧了,毕竟江湖上杀人越货的事情太多了。 尤其是那些亡命之徒,更是穷凶恶极,哪怕你躲在家里都不安全,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灭门了。 “这位大哥,你到底想干嘛?” 杨岱皱着眉头问道,这几天他连觉都没有睡好,心情烦躁,但还是好言好语的问道。 “嘿嘿,兄台不要紧张嘛,俺叫王海,只是听说了兄台一人伏虎的美迹,便想和兄台切磋切磋,俺自认武功不弱,希望兄台能指点一二。” 王海笑呵呵的说道,语气轻松,却透露着一股威胁的味道,显然,如果杨岱不答应,他恐怕会立马翻脸。 “王大哥误会了,都是江湖谣传,在下哪里有什么打虎的手段,您还是请回。” 杨岱叹息一声,这个王海是典型的不讲道理,你和他废话,他就能跟你胡搅蛮缠,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王海听了杨岱的话,脸色骤冷,喝道: “你莫非是瞧不起俺?俺告诉你,俺虽然混得不咋样,但俺拳头硬,你要是识趣就乖乖交出那手段,咱们还能好说话。” 杨岱听了王海的话,心中有些恼怒,但他还是压制着怒火,耐着性子说道: “在下确实没有打虎的手段,你还是走。” 王海一听顿时暴跳如雷,骂道: “你这厮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老子今天还非得让你说出那手段不可,俺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说着,王海挥舞着双拳朝着杨岱冲去,杨岱面色平静,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绣娘都能对付。 只见绣娘从老槐树里探出来半个脑袋,这些天她也被这些江湖客吵的心浮气躁的。 看到王海冲来,绣娘不屑的撇了撇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王海的四周顿时笼罩起一股血红色的烟雾,烟雾迅速将王海包围了起来。 “杨先生,捂住口鼻,这是我的幻术,这些江湖客很容易上当的。” 绣娘说道,幻术不同于迷药,只会让人产生幻觉,有伤道心,幻境里的景象会变换莫测,让人难辨虚实,很容易沉沦。 杨岱听了绣娘的话,赶紧捂住口鼻,这王海被迷惑之后果然站在原地发呆。 绣娘得意的怪笑了出来,这可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手段,对付这些莽夫却很管用。 果不其然,着了道的王海突然开始大声惊恐的了起来,不断的在地上滚动着,似乎陷入了梦魇中。 不仅如此,王海一边笑一边崩溃的大哭着,口中不断喊着: “求你饶了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别杀我……” 王海惨嚎的声音如同过年杀的年猪一般,逗绣娘乐的咯咯直笑,笑声刺耳。 杨岱看到王海凄惨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这绣娘也太狠了,这么下来王海的心智得崩。 不过一些江湖客大多数都罪孽深重的歹毒之徒,这些人杀人不眨眼,杨岱并不觉得王海可怜。 第二十二章 张杏虎 “王海,这点小伎俩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真是没用!” 就在王海快撑不住的时候,一道女声从五味斋外响了起来,音色如空山灵雨,清冽无垢,又如月夜抚琴,和光无尘。 话音刚落,只见包裹着王海的红雾瞬间散去,王海浑身颤抖的瘫倒在地上,一副死狗模样。 “张……张道长,您终于来了。” 王海抬起头看向五味斋的门外,颤抖着声音叫了出来。 五味斋外,一位女子迈步而入,这女子约摸二十五岁左右,青丝端庄束于脑后。 女子虹膜呈琥珀色,眸中似有流光闪动,唇角微抿,蛾眉朱唇,神清骨秀。 女子不笑时颇有距离感,挽着垂鬟分肖髻,髻插明珠,耳边垂下的鬓发稍稍凌乱。 似乎有点慵懒疏于打理,加上眉心一点朱砂,带着三分仙气,让人难以接近。 她穿着一身素青色宽松道袍,上绣云纹,裙摆及膝,纤细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脚踏黑底皂靴,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道门以紫、青二气为贵,黑,白阴阳为本。 共有紫,青、黑、白四色道袍,其中紫袍只有得道高人才能穿。 “张道长,您终于来救我啦,您一定要替小人做主啊。” 王海看到女子,仿佛找到了依靠,跪爬几步抱住她的双腿,痛哭流涕道,那表情比窦娥还冤枉。 “放开!” 女子俏脸微寒,厌恶的甩掉王海的脏爪子,淡漠的扫了一眼他,说道: “你做的很好,你先退下,赏钱我自会给你的。” 闻言,王海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忙缩回了双手,他看向女子的目光充满忌惮,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你便是除了恶虎的杨岱么?” 女子转过身,看向杨岱问道。 “在下正是,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杨岱拱手对女子行礼道,态度恭敬。 “我叫张杏虎,我此番前来并非想与你结怨,也不是想与你为敌,实在是因为某些事情,所以希望你能够配合。” 张杏虎轻启樱口,缓慢却不容置疑的说道。 听完张杏虎的话,杨岱眉毛微挑,思忖片刻后,说道: “在下虽然不知姑娘所为何事,但只要在下能做到的,定当竭尽全力。”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说了,这些时日,大半个江湖都在传你与我龙虎山的手段相同,所以我今日便是来询问杨道兄的手段是从何而学?” 张杏虎语速平缓,却字字珠玑,句句重若千钧,让杨岱脸色变了又变。 “杨道兄不必紧张,实话实说就好。” 张杏虎见杨岱脸色难堪,继续说道,语气软了许多,她瞥了一眼绣娘,但没说什么。 绣娘自知这女子不好惹,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便将缩回了老槐树里。 张杏虎已经是第三次下山了,龙虎山的众多弟子里,她可是最勤勉的一位了。 平日里若是人手忙不过来,她也会招待香客与达官显贵。 每年的春季,龙虎山的香总是千金难求,大齐世家豪门都以抢得龙虎山清凉峰上的头香为荣,以此来彰显世家贵族的奢靡之风。 朝中有些极位人臣的公卿大员们更是会专程登山拜访天师张慎虚,每年不知砸了多少白花花的银两进去。 但是由于天师的身份摆在那里,再加上又是道门]魁首,江湖与朝堂上有不少人买他的账。 一些朝廷官员甚至年年来龙虎山上香,为的就是能抢到清凉峰上的头香与一点仙灵之气。 张慎墟也非常乐意与王公贵族与世家豪门打交道,挺随和的一个老道,在他那里吃茶喝酒,绝对舒坦。 就算张慎墟指尖里随便流露出来的东西,那也一定是一等一的宝贝,绝对是价值连城。 有关于杨岱会雷法的传言,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张慎墟的耳朵里,张慎墟也是一个喜欢看乐子的主,特喜欢开奇葩的盘口。 但是由于天师的身份摆在那里,再加上又是道门魁首,江湖与朝堂上有不少人买他的账。 张慎墟便和龙虎山上的几位老家伙们一块开了一个盘口,赌杨岱会不会被大半个江湖针对。 结果很显然,杨岱被大半个江湖针对了,而且还是不遗余力的那种。 正因为有天师的存在,龙虎山的香火才越发鼎盛,香客络绎不绝,有些人甚至还想见张慎墟。 但是张慎墟有时却很少露面,不是说真正的仙道高人难得一见,而是张慎墟有些时候压根不想见人 张慎墟每天除了钓鱼喝茶,吃饭睡觉,就剩下坑蒙拐骗,骗人的把戏他玩得炉火纯青,也不怕什么报应。 这让张杏虎很好奇,自家的师父虽然说是个看乐子不嫌事大的主,但是为何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有兴趣呢? 所以,张杏虎便亲自下山来找杨岱,问个究竟。 张杏虎第一次下山入世之时是在十年前,彼时,十五岁的张杏虎才三品。 张杏虎初次入世便前往孤身一人前往檀州夷昌潭,三天三夜后,除掉了一头常年以吃人为生的杂鳞恶蛟,一头黑发飘扬似火。 之后,她又除掉了血煞教青翼刀客独孤一鹤与八臂罗汉林啸,最后挑了血煞教八座分坛。 后一战成名,扬威江湖,也成了红颜榜十大美女第五名。 第二次下山是在张杏虎二十岁之时,这次张杏虎下山倒是很低调,一人前往临州的南华净地,与圣女乌伦忒尔相谈甚欢。 流连忘返,最后取走乌伦忒尔最心爱的瓷器美人颊,返回了龙虎山。 乌伦忒尔那是什么人?直白的说,乌伦忒尔喜欢用处女的血来进行血浴,据说可以延缓衰老。 买来的丫鬟没用几天就全部失踪,但是她的花园里的花却长得极其旺盛,你说奇不奇怪? 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说她是妖女已经是在夸她了,放浪形骸,没有任何的同理心,为了变美而变美。 就连魔门里的一些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也看不下去了。 张杏虎竟然能和乌伦忒尔相处在一块,还没有出事就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了,怎么能不让江湖中人感到惊讶呢。 而第三次下山,便是今日,这三次下山都不简单,但也没有闹出收不了场的大风波,只是小小的摩擦了一阵,各施手段罢了。 天下四大官窑龙,越,凤,钧,美人颊便出自瓷器大师耶律北月之手,天下只有三件,绝无任何仿品。 美人颊的炼制条件极为苛刻,需取临州四海之一金乌海之底的泥巴,以风吼冰原百丈冻土之下的避寒炭为底。 加之可遇而不可求的天外之火,再由应州硕瓦镇的炼器大师耶律北月以自身境界为代价,炼制百日有余,才可出一炉美人颜。 相传耶律北月本人以炼器入境,前半生烧制一件珍品,境界便攀升一层,直至炼制出美人颊之前,境界已攀升至轮海。 后半生,为求悟道,炼制美人颊,以境界催天火,成一炉,境界便跌落四个大境界。 这也是耶律北月为何境界不断滑落的原因,到最后,修为尽失也只不过是成了三炉而已。 一件名曰文翊被当成贡品献给先帝。 一件名曰猗墨,送给一个每日发癫的癫道人,随着癫道人东去不知所踪。 一件名曰胭脂,便送给了乌伦忒尔,后被张杏虎所得。 之后耶律清泉便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哪了,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是顿悟而登天门了。 一念之间的事儿。 第二十三章 一击定胜负 美人颊不是一般的瓷器,其釉质极薄,稍微有一丁点儿的破损都可能毁掉一整套完好无损的美人颊。 这种釉色太容易受潮,即便是放置很久也会有腐蚀的危险。 极品的美人颊色泽纯净,纹饰简单大气,并不花哨,但却充满韵味,尤其是在夜晚的时候,灯笼照耀下更显美妙。 用无温养后,原本晶莹易剔透,宛如水银泻地的釉面呈现淡黄色,仿佛有霞光缭绕,美艳夺目。 像极了怀春少女见到自己的情郎后那眼波荡漾,眉宇间含羞带怯的样子。 且锻造手段也是独一无二,属于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张杏虎盯着杨岱,突然开口询问,眼神依旧冰冷,如同秋水一般,毫无波澜。 “你的手段,是谁传给你的?或者说,传你手段的人,是龙虎山那一辈分的?” 龙虎山现在一般传多为三,山二字,现在龙虎山有法的,多三字辈。 再高的字辈,手中有法的,基本上都隐退江湖了,该游山玩水的游山玩水,该享受生活的享受生活。 “张姑娘又是哪一辈分的弟子?” 杨岱也反问道,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女子肯定是龙虎山的高人,但却不知道对方的低细,还是小心为妙。 “我乃是龙虎山当代天师座下弟子,按辈分你应该叫我大师兄。” 张杏虎简单的自我介绍道,完全把杨岱当成了一个后辈晚生。 杨岱面色始终平静,他又不是龙虎山的人,才懒得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更不会因为对方是龙虎山的高人就低三下四讨好对方。 “张姑娘,在下不明白你的意思,在下只是一个江湖散修而已,你找错人了。 杨岱直截了当的说道,他和对方并没有任何瓜葛,甚至都不认识,实在搞不懂张杏虎此番为何找上门。 听见杨岱这句话,张杏虎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似乎是想笑,但又强行压制。 良久之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轻声说: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学会龙虎山的手段,你既然不是龙虎山的弟子,那我只好请你跟我走一趟了,回龙虎山问个究竟。” 张杏虎语气虽然轻柔,但态度坚决,容不得丝毫反驳,摆明了是不准备放过杨岱。 “张姑娘,你这是要捉拿在下喽?” 杨岱反问道。 “你不必担忧,我只是请你去龙虎山作客,讲明事情原委便可,我龙虎山不像其他道门流派那样高高在上,待人处事还是极其友善的。” 张杏虎解释道,她的语气十分诚恳,仿佛真的是一番好意邀请杨岱,并没有半分恶意。 杨岱沉默了,他在衡量是否要跟对方去龙虎山,毕竟他和龙虎山之间没有半点瓜葛,去了恐怕也不受欢迎。 “张姑娘,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在下喜欢闲云野鹤,不想拘泥于某一个势力或者某一个圈子,不如这样,咱们各走各的路,互相不干涉,怎样?” 杨岱最终说道,小时候杨长庚说过以后遇到姓张的要礼让三分,既然对方姓张,所以杨岱选择了暂时避让。 “原来你是害怕了?那我只好废了你的手段,再带你回龙虎山了。” 张杏虎摇头叹息,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显然是觉得杨岱太过胆怯,不够男儿。 “张姑娘,我敬重你是女子,我已经给了你台阶,你何必咄咄逼人?” 杨岱皱了皱眉头,他感觉这位张姑娘简直太过固执,一副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架势。 “根据软玉阁的情报,你的手段不过尔尔,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走,那我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了!” 张杏虎语气一变,整个人的气质发生巨大变化,愈发淡漠疏离,宛如九天谪仙。 “张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样逼迫在下未免太过分了!” 杨岱双目中闪过一-缕怒火,他也是有脾气的人,被对方这样威胁,心里自然有些恼怒。 “天地玄宗,万然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两人同时开口念叨金光咒,刹那间两人身上冒出了不同的金光。 张杏虎身上的的金光刺眼夺目,如同烈阳一般灼热,几乎让杨岱睁不开眼睛。 而杨岱身上的金光却温润如水,如同雾气,看起来更加的飘渺。 两种不一样的金芒碰撞到了一起,产生了剧烈的爆炸,一层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扩散开来。 周围的桌椅板凳全部被掀翻,地面上留下一条深深的沟壑。 杨岱倒退了数步,嘴角溢出鲜血,他捂住胸口,一阵难言的痛楚从胸口蔓延向四肢百骸,几欲昏死过去。 金光咒乃是正气之人才能散发出来的,几乎等同于浩然正气,邪祟最怕这种。 绣娘伸头看了一眼,又默默的缩了回去,这两人散发出来的金光不约而同的刺伤了她的皮肤,像是针扎一般的疼。 “打,都赶紧打死算了,神仙打架我一个小鬼凑什么热闹?” 绣娘怨毒的嘟囔着,在槐树里充当起了吃瓜群众。 杨岱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不敌张杏虎,仅仅一个的瞬间就落入了下风。 张杏虎站在原地中,她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眼中却露出了惊讶之色,她也没有料到杨岱居然能挡住她一招。 杨岱擦拭掉嘴角的鲜血,缓缓抬起头看向对方,他的眼中透着警惕。 这个结果令杨岱有些意外,对方的实力远超他的预料,难道真的要打一场吗? 杨岱的心里有些纠结,如果继续战斗下去,自己必输无疑。 而对方的实力比自己高上不少,他想要胜出的希望微乎其微。 但他若是就此逃离,岂不是显得他很怂包,以后在江湖之上也不用混了。 杨岱心中犹豫不定,一时之间也拿不定注意。 “我们一击定胜负,谁先倒地谁便算输。 正在杨岱迟疑的时候,张杏虎突然提议道。 听见这句话杨岱愣了愣,这样似乎不错,毕竟自己的体力消耗很大,如果继续战斗的话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可以,张姑娘先请。” 杨岱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小心了。” 张杏虎轻喝一一声,她浑身金光大盛,掌心雷霆跳跃,如同天罚降临,朝着杨岱轰杀而去。 杨岱的掌心中也有雷鸣之音响起,与张杏虎碰撞到了一起。 轰隆…… 两种不同程度的雷霆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雷光闪烁之下,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大地被撕裂,呈现蜘蛛网状的沟壑,杨岱的衣衫猎猎飞舞,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退七八米才停下脚步。 张杏虎也看出来了,刚才两人交手,她占据优势,但没有把握将杨岱彻底击败。 第二十四章 远游 反观张杏虎纹丝不动,甚至连衣服都没有任何破损。 张杏虎的实力比杨岱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杨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看来今天是难办了。 “呵,原来你是个银样邋枪头,我看呐,传授你手段的那位也不是什么名宿,我猜一定是一个偷学别人流派手段而不敢承认的老鼠罢了。” 张杏虎眼中充满了失望,对方施展的雷法与金光咒完全没有任何精妙之处,甚至和她所学的差距极大。 本以为能痛痛快的打上一场,结果中看不中用,白白浪费她的时间 “不过你放心,今天我不会废你手段。” 张杏虎语气中带着怜悯又说道: “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跪下磕头求饶,我保证饶你一命,否则的话……” 张杏虎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已经看到杨岱眼中的愤怒之色。 “张姑娘,既然你非要逼迫在下,那么在下就与你拼死一战!” 杨岱沉默半晌后,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说道。 虽然张杏虎刚才的几句话让他感觉到耻辱,但他更不愿意跪下求饶。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可以随便下跪?即便是战死,也决不能低头。 更何况杨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张杏虎的对手,但是他宁肯雨中慷慨高歌而死,不肯跪下如同蝼蚁苟活。 “看来我低估了你的胆量,你当真想寻死? 张杏虎眉宇微皱,她从未见过像是杨岱这样的倔强之辈。 杨岱咬紧牙关,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张杏虎,狭路相逢勇者胜,他绝不会认输。 张杏虎叹息道: “唉罢了,我送你上路。” 张杏虎的掌心再度凝聚起了一团雷芒,雷光闪烁之间,如同一条紫蛇般缠绕着,向着杨岱席卷而去。 这一击,杨岱根本抵挡不住,若是击打在身体上,必定会爆体而亡,魂飞魄散。 杨岱闭上了双眸,等待死亡降临,却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杨岱睁开眼睛一看,原来那团雷芒竟然在离自己的胸膛还有一寸远的地方自行消散了,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小子,你赢了,我认输。 张杏虎半开玩笑又说道: “是条有血性的汉子,可惜不是我龙虎山的人,否则我倒是很乐意收你做徒弟。” 张杏虎虽然是女儿身,但却颇有侠义之心,杨岱能够用血肉之躯硬抗她雷法,足以表明杨岱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张姑娘,你这是何意? 杨岱问道,他不懂张杏虎的意思,难道这就结束了? “放轻松,我又没有恶意,刚才只不过是在试探你而已,谁知道你居然这么有种,不要误会,我不喜欢杀生。 张杏虎脸上露出一副无奈之色说道: “大半个江湖都在传你的手段和我龙虎山相近,所以师父他老人家才想测试一下你的实力。” “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优秀,我们龙虎山也有许多弟子不如你,但是你终究还是太嫩了,缺乏历练。” 张杏虎继续说道: “你也不用太灰心,我只是随便试探了一下,若是我全力以赴,你早就尸首分离了,哪里能活到现在。 张杏虎的话虽然难听,但却是实情,她此次下山也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 “小子,除夕是师父他老人家一百二十岁的生辰,师父他想见见你,你可敢去?” 张杏虎看了杨岱一眼后缓缓说道。 “张天师要见我?” 杨岱听到张杏虎的话先是惊讶,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这对普通的江湖武夫来说可是莫大的荣幸。 要知道整个江湖能够入了张洞明法眼的寥寥无几,有不少人争先恐后的削尖了的脑袋想要巴结他。 就算得天师几句指点对道境也是有好处的。 “你去不去?” 张杏虎催促道,显然她也希望杨岱能去见一见张天师。 杨岱毫不犹豫的答复道: “既然是张天师的意思,我岂能推辞,自当遵从,只是到时还请张姑娘带路。 张杏虎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多言,一身道袍在夜色中飘逸如仙。 “张姑娘,我该怎么称呼你? 杨岱问道。 “名号而已,随便叫,只是别喊我师兄即可。” 张杏虎看了杨岱一眼说道,语气平淡,并无多大波澜。 张杏虎虽然没有刻意展示什么手段,但是她周围却隐隐凝聚起了一层薄雾,将她衬托的更加如同天上仙子一般。 杨岱心中暗赞,果然龙虎山的人都不简单,光凭这种手段,恐怕天下间能胜过张杏虎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 张杏虎冷清的声音传入杨岱的耳中: “杨岱,后会有期,下次见面之时,我希望你能有点进步。 张杏虎的语调很平淡,听起来就好像在叙旧一般,但偏偏就是这样,却给人一种很奇怪的压抑感。 这种压抑感不止是因为张杏虎的话,还因为张杏虎身上的气质。 就好像你知道大山在那里,但是你爬不上去,它就在阻碍你向上攀登。 “走了,莫送!” 张杏虎转身离去,背影清冷,不染纤尘,但偏偏又是那么惹人注意 她的脚步缓慢,但每迈出一步便好像缩地成寸,迅速远遁。 待张杏虎走后,杨岱伸了伸懒腰,困的只打哈欠,正准备回屋睡觉之时,他的右眼狠狠的跳了起来。 一种莫名的不安如同毒蛇吐芯涌上心头,杨岱掐指推算了片刻,嘴唇蠕动了半晌,突然无奈的笑出了声。 “呵呵哈天大地大,确实不能总呆在-个地方,我出山的目的就是做一一个行者,游戏人间,岂能拘泥于小小一隅?” 杨岱自嘲的笑了笑,绣娘发现外面没有动静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她原本以为会看到一方身死的局面,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惜,她错了,院子里面只有杨岱一个人站在那里。 “绣娘。” 杨岱招呼了一声。 “?” 绣娘疑惑的看着杨岱,她不明白杨岱的意思。 “我近日要远游,你在五味斋里打扫好庭院,莫让人破坏了。” “远游?” 绣娘一怔,问道: “杨先生为何忽然要出门远游啊?” “天大地大,在下总归是要去看看的,蜗居一隅,岂非辜负了自己?” 杨岱继续说道: “你无需担忧,只管打扫好庭院就是。” 第二十五章 江湖一角 第二日清晨,杨岱早早的收拾好了行囊,便离开了云中县。 云中县往北走便是云州府,他打算去云州府看看,顺路游历一番。 官道非常平坦,但是很少见马车,偶尔有马匹经过也是匆忙而行,所以杨岱并不赶时间。 悠哉悠哉的沿着官道走着,欣赏着两边的风景。 杨岱随身携带的行李很少,除了身后用白布包裹的剑匣之外,就只有一块不大的包袱。 里面装着一些换洗的衣物和一些干粮,还有一些零散的银子。 如今的他穿着一袭普通的蓝布衣衫,腰间配上羊脂玉吊坠儿,身材挺拔,加上那一副好容貌,倒也颇吸引眼球。 杨岱的行程不紧不慢,走走停停,如今的他全部财产加起来也不多了。 但是这些钱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支撑到云州府。 毕竟这里距离云州府足足有数千里远,他总不可能讨饭? “实在不行我就用小九宫推演法推演一番财运在什么方位?” 杨岱心中想着,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现在他最缺乏的就是财运。 小九宫推演法是占卜的一种简易法门,以手掌顺时针起卦,跳过小拇指,可以推测吉凶祸福。 预测未来的发展,是术字门入门必须学习的法门之一。 小九宫推演法是由一百零八卦组合而成,一共九爻,每爻三变。 小九宫推演法需要极强的悟性才能够将卦象完整推演出来,否则就是瞎蒙,因为卦象太过繁琐。 甚至小九宫推演法还可以推算他人的命运轨迹,推算出一个人的未来,但是这一过程太耗费精力,即便是杨岱也没有试过。 不过比起小九宫推演法,摸骨看相更直接一点。 术字门有名的卦师基本上都是靠奇门遁甲与阴阳相术混饭吃的,摸骨看相只是其中一项而已。 术字门中,乃是些请仙扶鸾,问卜揲蓍之流,能知趋吉避凶之理,最有名的便是四大仙师了。 江湖之上传闻四大仙师各具独门手段,踪迹难寻,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得到的。 杨岱即使走的是官道,沿途的风景依旧秀丽无比,两旁就是成片的树林。 因为秋天的原因,树叶落尽,枝桠光秃秃的,地上铺满枯黄的落叶。 杨岱可没有想过翻山越岭的赶路,他正在以一种玄妙的步伐在山林之间穿行,几乎不留痕迹。 山路崎岖,不是说不能走,而是比不上骑马来的快,杨岱打算寻一处人家买点马匹。 谁知道这荒山野岭有没有什么山精,万一他的运气背到极点。成了山中猛兽的下酒菜就不好了。 杨岱脚尖轻点,像蜻蜓点水一般飘向远方,之前他向郑天寿讨了一份地图,再走个五十里就出云中县了。 杨岱仅过了两个时辰便出了云中县的地界,相邻的是伏安县。 以正常的速度来说,应该很快就会到伏安县。 但是杨岱望向远方,只见前方人烟稀少,根本就没什么人气,连田野都没有,就是一望无际的树林。 杨岱都感觉自己的方向感丢失了,到最后心一横不管三七二十一,遇到一条岔路,直接朝东的方向走去。 突然杨岱感觉到前方的灌木丛中似乎藏匿着什么东西,便收住脚步,仔细倾听,灌木丛两侧传来了一阵悉索声音。 杨岱仔细看去,发现这道路两旁灌木丛里竟然藏着不少山贼打扮的人。 这群人身穿麻布粗衣,头戴草帽,腰间挂刀,脸上涂抹着黑泥,一旁的路上还埋伏着绊倒马匹的陷阱。 这明显就是准备劫道的山贼流寇。 杨岱微微皱眉,这些山贼一看就是经验老练之辈,而且他们埋伏的地点也选的巧妙。 若是有人经过。绝对会打的措手不及。 领头的山贼是个彪形大汉,络腮胡子,满脸的煞气,手持双斧,趴在灌木丛中一动不动。 像是猎豹一般,盯死了前方的大道。 杨岱躲在一边,没有妄动,静观其变。 这山贼流寇劫道的也分文劫和武劫,文劫只要小财,武劫就是要你命去的。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远方有一行队伍慢慢的走了过来,簇拥着一辆马车,周遭的护卫少说也有三十多号人。 这些护卫都是二十岁往上三十岁往下的年轻汉子,压着马车而行。 马车里坐着一位约莫在十八九岁的姑娘,随行的是一名少女,一袭浅红劲装,脸上画着淡妆,眼波流转。 端的是清丽脱俗,一看就不是凡俗之人。 这位虽然姿容秀丽,但却并非花瓶摆设,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左手拿着缰绳,神情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吁~!” 那清丽少女勒住了缰绳,停下了马车,一双美眸扫视四周,起风了,刮的灌木沙沙作响。 空旷的山路之上除了马车再无其他。 “唰唰唰!” 只听一阵破空声响起,那趴在灌木丛的彪形大汉带着山贼们跃身而起,拦在了路边。 个个手持钢刀与箭矢,将马车围了起来,少说也有四十多号人 “一寸光阴一寸金,天下财宝大家分,对面的报个蔓儿!” 为首的山贼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清丽少女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昂首阔步的走向为首的山贼头目,靠近秉腕抱拳: “大家都是走江湖的人,何必互相为难?奴婢贱名玉壶,不知有何讨教?” 玉壶话音刚落,为首的山贼头目便接茬说道: “原来是玉壶姑娘,久仰大名,这绿林之中你可是卖过号堂堂的顶天人物,这厢有礼。 山贼头目出乎意料的客气,反而让玉壶愣了半晌,她拱手回答道: “哪里哪里,奴婢也只是混口饭吃罢了,山外青山山外峰,江湖本是共同宗,不知您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还望诸位海阔仁意,我等弟兄想讨要寒骨白,只要诸位肯交出寒骨白,我等立刻离开。” 山贼头目也没有拐弯抹角,干脆的说明了来意。 “不知山上高名,还请报上山名所在。 玉壶问道。 江湖之中结党营私之辈极多,行走江湖多是凭手艺吃饭的,以及各地的绿林中人与黑白两道为了互相区分,都各自以“山”为字号。 每座“山”,代表着一个个独立的行业或是体系,天下名山是“大山三十六,小山七十二”。 各行互相报山头用的是大切口,也称“山经”。 各行各道中也有本身对外不宣的唇典切口,比起“山经”来,使用范围要小得多。 第二十六章 寒骨白 “哎~自古以来留名不劫道,劫道不留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定将我的名字奉上。” “不过山头倒可以告诉你,访山要访昆仑山,昆仑山高神仙多,常胜更比昆仑高,山上义气冲云霄。” 山贼头目嘿嘿一笑,露出两颗黄板牙说道,常胜山就是土匪的自称,多出响马盗贼。 玉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等路过,打扰地上清静,今奉上纹银二百两,还请笑纳,不如放我们过去,日后定有后报。 “呵呵呵我可不食这碗边小食,你这二百两纹银如何让我这面首见得江胡同道?” “交出寒骨白,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们就此别过,各自安好。” 山贼头目依旧摇头拒绝。 “好,既然如此,还烦请您开一个码价,寒骨白是万万不能交的,你凭什么?” 玉壶语气强硬了起来,她已经看出,这群土匪很难缠,不能拖延下去了。 “寒骨白?难道是那个东西?” 隐藏在暗处的杨岱略微思索一番,顿时心中有数,这伙人竟然是奔着那件东西而来。 寒骨白据杂道集记载为六百年前天下大乱,名将姜羽的兵刃,姜羽号称天生神力,善使巨枪。 枪长八尺八寸七毫,重量达到惊人的二百零二斤,只枪头就重逾千钧,此枪名曰一寒骨白。 几十年来,姜羽凭此枪杀敌无数,直到姜羽被大齐开国皇帝萧衍擒获,寒骨白被布衣候段玉楼硬生生的掰成了三段,此兵刃才隐于山石草木之中,下落不明。 传闻姜羽与段玉楼两人颇有渊源,但是因为某些事情两人闹崩了。 最终姜羽战死,而段玉楼则被削去兵权,回到老家建立布衣山庄。 寒骨白曾为天下神兵之一,又杀戮极重,阴气炽盛,久而久之,被它杀掉的人无法入轮回。 而是化作被它奴役的行尸枯骨,要永远的寻找寒骨白,将其修好。 就像是被虎吃掉的人会变成虎伥,段玉楼据说年老之时有日顿悟,白日飞升。 而段玉楼折枪之时枪奴们不敢上前护枪,如果枪奴们找到寒骨白,若把它修复好…… 杨岱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杂道集上亦有记载: 山染血,血染山,寒骨白下白骨寒,寒骨白出,天下大乱! 寒骨白乃是一桩大麻烦,如果被眼前的这伙山贼给弄去,恐怕大祸临头啊。 “凭什么?就凭我手上的这两把宣花板斧!” 山贼首领晃了晃手中的两把斧子,笑容狰狞,威胁意味浓厚。 马车中的少女听见了声音,从马车中探出了脑袋,轻咬嘴唇低声,对玉壶压低了声音吩咐道: “玉壶,速战速决,尽快离开这里。” “是,主子。” 玉壶答应了一声,山贼头目见对方不肯交出寒骨白,山贼们便慢慢的向着马车靠近。 骇人的是,这些山贼在靠近的时候血肉纷纷腐烂,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他们的皮肤迅速地干瘪,变黑,随后腐蚀脱落,露出森然的白骨,一阵阴风吹过,带起一股腥臊恶臭。 甚至有肥硕的蛆虫在山贼们的眼眶里钻来钻去,山贼头目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长满了青苔,走路摇摇晃晃的骷髅架子。 甚至有肥硕的蛆虫在山贼们的眼眶里钻来钻去,山贼头目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长满了青苔,走路摇摇晃晃的骷髅架子。 他的眼睛空洞洞的,散发出绿油油的光芒,嘴巴裂开,露出尖锐的牙齿,发出刺耳的声音: “交出寒骨白,饶你们不死!否则今日就全部留下来陪我等! “这这是妖怪啊“ 马车周围的护卫们哪里见过这种场景,-个个脸色惨白,浑身打颤,想逃跑却又不敢迈步。 “弟兄们,给我冲啊!” 山贼头目一挥手,山贼们立刻嗷叫着扑了过去,与马车周围的护卫们厮杀在了一起。 马车中,少女伸手拉开车帘,对着玉壶叮嘱道: “玉壶,保护好自己,切莫受伤,不用担心我。” “放心,主子,玉壶知晓轻重。 玉壶点了点头,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心智早熟,深谙世间险恶,自然不会鲁莽行事。 “杀啊!” 双方混战-团,喊杀声震天,兵刃相撞的声音响彻四野,火星四溅,血雾弥漫,很快便有一些实力较弱的侍卫受了伤。 这些山贼似乎都杀不死,--些侍卫明明已经已经把它们拆的七零八碎。 但是眨眼功夫,那些骷髅架子们又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管怎么砍,怎么刺,山贼身上总能够迅速的愈合,寒骨白对枪奴并无克制作用,反倒成为了累赘。 山贼头目嘶吼着就冲玉壶扑了过来,玉壶拔刀迎战,刀气斩在了山贼头目的肋骨上。 将山贼头目一分为二,但是紧接着,这个山贼头目便再次恢复了原状,根本就不惧疼痛。 此时还活着的护卫们已经寥寥无几,仅仅活着的只有五个人,都也已经精疲力竭,显然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了。 精钢长刀再次出手,玉壶一招鹤舞长空,刀光闪烁,瞬息之间连续三刀。 山贼头目的骷髅架子再次破碎,但是很快便又恢复原形。 玉壶脸上难看,这个山贼头目的厉害远超过她的预料,今日算是难办了。 她的身上也渐渐的多出了一些伤痕,山贼头目见玉壶脸色难看,顿时猖狂道: “小娘们,你若乖乖交出寒骨白,我兴许还能够考虑饶你一命。” “你休想,要想得到寒骨白必须踏着我的尸体,要打就打,何须废话? 玉壶喝道,提刀而上,剁骨头的声音络绎不绝,刀光纵横。而此时护卫们都倒在血泊中,气绝而亡。 山贼头目显然是玩腻了,单手拍飞玉壶手中的刀,另一只手朝着玉壶抓了过去。 这一爪子若是抓中,玉壶非得被扯烂半边胸膛不可,但是这个时候杨岱却突然间出现在了玉壶的面前,挡住了这一抓。 “尔为何人?为何救她! 山贼头目质问道。 “在下行侠仗义惯了,见不得欺凌之事,你们既然是白骨,就应该早归幽冥,而不是为祸人间!” 第二十七章 一睹真容 杨岱一句话就戳中了山贼头目的死穴,山贼头目咆哮道: “你以为我等愿意苟活在这世间?交出寒骨白,我们就自行离去,否则你这乳臭未干的娃娃也别想活了! 玉壶冲着杨岱摇了摇头,杨岱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玉壶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心安,总感觉杨岱能够解决掉眼前的危机。 杨岱抬头望了山贼头目一眼,也没有多言,对于不属于人世之物,杨岱还是准备用最原始的方法送它们一程。 “御火术一一火来。” 杨岱轻声喝道,一条火柱从杨岱口中喷出。 “这是什么妖术! 山贼头目见状大惊失色,转身便想逃,山贼小喽哕已经吓得开始四散奔逃了。 “迟了!” 杨岱说道,火柱如同巨蟒一般追赶山贼头目而去,山贼头目被火焰吞噬,顷刻之间化为灰烬,而那些小喽哕们也早已经化为了灰烬。 “玉壶多谢这位先生相救,奴婢没齿难忘,敢问先生贵姓,日后定有厚报。 玉壶连忙对着杨岱施礼道,盈盈拜下。 “在下名叫杨岱,只不过是一山野闲人罢了,不必拜我,倒是玉壶姑娘一手刀法颇为不俗,令我刮目相看啊! 杨岱说道,并扶起了玉壶,此时马车里的少女也拉开了帘子,玉壶赶紧去搀,少女摆了摆手,表示无妨。 “咦? 杨岱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发现这玉壶身上有着炁感在流动,丫鬟很明显是五品高手,而主子好像不会武。 待少女走下马车后,杨岱才看清她的容貌,少女脸上未施粉妆,雏发未燥,异香袭人。 两弯似蹙非蹙柳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态生两靥之愁,俏脸若三春之桃,气质清素若九秋之菊。 杨岱暗叹一声好一个美人胚子! 这个少女的姿色比起玉壶丝毫不差,穿着一件浅白长衫,腰缠软绫。 足蹬白底黑纹绣花鞋,亭亭玉立,清新脱俗。 “杨先生,这便是我家主子,陆无忧。” 玉壶向杨岱介绍道,杨岱仔细端详了一番,陆无忧虽然脸上带着一丝病态。 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宛如山涧泉水,清澈透亮,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却又不忍亵渎。 陆无忧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随即柔声道: “多谢杨先生出手相助,无忧感激不尽。” “陆姑娘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倒是在下看你咳嗽的厉害,可是有什么隐疾?” 杨岱询问道,他见到陆无忧时候就觉得陆无忧身体孱弱,仿佛风吹一阵便会倒下一般,现在更加确信了,所以才关切的询问。 陆无忧闻言微怔,没想到杨岱竟然看出了自己的病症,她轻声道: “我从小身子骨不太好,经常生病,打记事起就吃药调理,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 陆无忧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苦涩,玉壶听到陆无忧这么说,连忙劝道: “郎中说了,主子是不足之症,再喝些中药调养就行,很快就会康复的。” 陆无忧轻嗯一声,眼眸里划过一抹黯然,令杨岱十分同情,不由开口劝道: “陆姑娘,既然是病,治疗便需要耐心,切莫急躁,否则反而适得其反,你年纪尚幼,不妨放宽心,慢慢调理,定会痊愈的。 “多谢杨先生关心,我大抵是熬不过去了难为那些庸医了,怎么就药不死我呢? 陆无忧幽幽一叹,眼角滑过晶莹泪珠。 玉壶和杨岱对视一眼,玉壶安慰道: “主子,您不必难受,按照大老爷的说法,等主子病好了,我们一-家还要去临州呢!到时候咱们一起游湖赏梅,您的病肯定会好的!” 陆无忧点头,擦干眼泪,看向玉壶说道: “也亏你倒听老爷子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 玉壶吐了吐舌道: “主子都这么命苦了,奴婢还敢不尊重吗?” 陆无忧失笑摇头,玉壶性格活泼外向,最爱耍赖,每次都惹得她哭笑不得。 这时杨岱开口询问道:“不知两位姑娘接下来要去哪里?” 玉壶答道: “此行已找到寒骨白,我们该回家去了,杨先生若有空闲,可来琅州京畿陆家寻我们二人,届时再叙旧。” “玉壶,不可多言,再有下次我就打你嘴巴。” 陆无忧瞪了玉壶一眼,板着脸说道,示意玉壶噤声,寒骨白在她俩手里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主子。 玉壶缩了缩脖子,不敢继续乱说话了。 “陆姑娘,在下平生最喜欢老物件,不知有没有缘分让在下一睹寒骨白?” 杨岱突兀开口道,陆无忧闻言诧异地望着他。 玉壶和陆无忧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里的疑惑,这杨岱怎么这么想起来看寒骨白啊? “杨先生若真有兴趣,我自会拿出来给杨先生瞧瞧。” 陆无忧考虑了片刻后,颔首答应了杨岱的请求,她对杨岱有眼缘,不像是坏人,所以并不怕杨岱抢走寒骨白。 “那便谢过陆姑娘了。” 杨岱拱手道,陆无忧轻轻摆了摆手表示不必。 “杨先生请上车一观。 玉壶对杨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杨岱登上马车后,发现车厢内的陈设极为简单,空间倒是挺大,仅有一套茶具,一张老榆木桌案与笔墨纸砚了。 还有一些医道的书,都是外科医书,杨岱粗略扫了一遍,发现都是医家圣手葛南沟老先生遗留下来的孤本。 葛南沟又被称为大国手,专精医术,内科外科都擅长,更擅长看疑难杂症,大医精诚,着述甚广。 葛南沟平生喜欢云游天下,为穷苦百姓治病分文不取,他的书流传至今,已是极为珍贵。 葛南沟如今已有百岁高龄,早已仙逝,不过他有两个弟子传承了他的外科与内科手段,在江湖上颇有名望。 一位便是陆家的陆无忧,而另一位早已经失踪好多年了。 杨岱看像四周,发现在他两三米步的地方有一个断成三截的巨枪,用铁链连接起来。 枪杆通体漆黑,乌沉沉的,看起来颇为威武。 这把铁枪正是寒骨白,杨岱伸手抚摸着枪杆,触手冰冷坚硬,不过枪头已经钝化变形,还布满锈迹。 “她俩竟然把这一柄神兵利器打成了三节枪?真有创意。” 杨岱看着寒骨白啧啧称奇,此枪因为年代久远,枪身上的杀伐血腥气味早已消散,不过光凭枪头上的血渍就令人毛骨悚然。 第二十八章 豪门世家 杨岱看了一会便下车了,对玉壶与陆无忧两人说道: “两位姑娘,要不要在下护送一程,携此异宝实乃凶险之物,在山野之处行走,总归是不安全的” “那就麻烦杨先生给我们姐妹俩当一程护院了,不过这银子还是要付的。” 玉壶闻言立马笑呵呵地说道,,这种天大的好机会,傻瓜才不答应呢。 杨岱闻言微微一笑,说道: “钱财乃身外之物,两位姑娘若是愿意,在下愿意为你们当一程护院。” “真哒?” 玉壶惊讶道,没想到杨岱竟然愿意为她们做护院,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热心肠的人,顿时对杨岱改观许多。 杨岱含笑点头: “在下说话算数。” 陆无忧看向玉壶摇了摇头,她对杨岱虽谈不上恶感,但也绝谈不上喜欢,只觉得麻烦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实属不妥。 玉壶见陆无忧摇头,顿时明白了八九分,但还是对陆无忧劝解道: “主子放心,杨先生的为人品行绝对值得信任的,这样的好人不多见了,我们能有这样的运气,也算是老天爷帮忙。 “罢了罢了,随你这丫头。” 陆无忧拗不过玉壶,只能随玉壶去了,玉手轻扶额头,似乎是累了。 杨岱见状,提议道: “陆姑娘若是累了,便上车,我与二位姑娘同路,护送一程也无妨。 陆无忧抬眼望着杨岱,说道: “劳烦杨先生了。” 杨岱摆摆手说道:“陆姑娘客气了,这等小事何足挂齿,请。” 陆无忧坐进车里,杨岱与玉壶则骑马跟在马车旁边。 一路上马车缓慢前行,杨岱与玉壶不断的闲聊着,而马车里的陆无忧因为身体不适就先睡着了。 “我家主子可是陆家的二小姐,杨先生听过陆家吗?” 玉壶压低声音对杨岱说道,她对杨岱印象很好,忍不住想替她主子多拉拢拉拢杨岱。 杨岱呵呵一笑道: “在下常年居于深山之中,久不出来走动,因此不曾听说过陆家的名号,不过陆姑娘既然是陆府的千金,定然非池中之物。” “原来先生是山中的隐士,怪不得不知陆家。” 玉壶恍然,难怪杨岱的穿戴普通,但谈吐间确实不凡,想来却是隐士。 杨岱谦虚笑笑: “在下只是个山野村夫罢了,比不得那些读书识字的公子哥。” 玉壶闻言抿唇一笑道: “杨先生可千万别妄自菲薄,我看杨先生的谈吐举止,应该不是一般的隐士。” 杨岱听到玉壶的夸赞,不禁有几分飘飘然,不过还是保持谦逊姿态,说道: “姑娘谬赞了,在下没什么学识,不过是在山林之中偶尔钻研一番黄老之道,勉强混日子而已。” 杨岱说得太谦虚了,玉壶可不会这样认为,杨岱的言语神情中尽显酒脱,显然是受过良好教养熏陶的。 “杨先生说笑了,我陆家是四家之一,虽说没有什么家传手段,但家风清正,祖训只教子孙做人,不教子孙异术手段。” “若有志投身于异术者,须拜入别的流派,在为人处事这一方面,我陆家可比其他豪门氏族要强得多呢。” 玉壶骄傲的挺起胸脯,一脸自豪,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告诉杨岱,你如果跟着陆家混,绝对有肉吃! 杨岱闻言,眸光微闪,点头称是,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让人猜不透真假。 大齐门阀共有四氏十二家,主家共同居住在都城京畿府。 分别是夷昌陆氏,澜沧袁氏,苍梧裴氏,渔阳段氏。 至于十二家指的是都城十二个世家以及诸多二三流豪门罢了。 可谓是名流荟萃,高门云集。 相比于前三氏,陆家确实没有什么家传手段,从祖辈传下来的只有做人的准则而已。 所以,在家规家法上,陆家是最为严苛的。 不仅如此,陆家人还十分讲究孝义礼数,将子女的教育看的极为重要。 因此玉壶才会说家风清正,不教子女异术手段。 因为也没有什么可以教的,毕竟陆家的孩子本身也就是这个水平,只要是想修行,毫不夸张的说都是好苗子。 四家大多数都曾在朝廷为官,也有是商贾出身,互相联姻,极尽奢华萎靡。 玉壶以为杨岱被她的话打动,暗道这杨先生果然是聪慧人儿,当即又继续游说: “杨先生,我看你必成大器啊,若是你肯加入我陆家,我家老爷和夫人一定会重用你的!” 杨岱只是呵呵的笑了笑,并不说话。 玉壶见杨岱不搭理她,撇撇嘴,转移话题,与杨岱东扯西扯,倒也热络,玉壶对杨代说了许多趣事。 玉壶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也懂得察言观色,看得出杨岱不愿多说,所以她也识趣的闭嘴了。 陆无忧坐在马车内,半靠着软垫假寐,耳朵却支棱着听马车外的动静,马蹄踏地声、衣服摩擦发出的细碎声响,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她虽然常年生病,但是心思敏锐,五感极佳,尤其是听力更是远超常人,所以,她甚至能听到两人的窃窃私语。 玉壶虽然性格跳脱,但是心肠不坏,杨岱也不讨厌她。 只是玉壶总是不经意间提及她主子,而且一口一句陆家,这让杨岱有些不自在。 毕竟他只是个江湖散客,哪敢高攀陆家这种高门大户,再说,他现在也没兴趣去想这个。 陆无忧听着马车外二人越聊越偏,眉头皱了皱,这二人怎么这么能侃? 终于,在经历了长达一个时辰的赶路后,他们终于路过一个岔路口,杨岱看看远方。 这右边的路隐约能看到人家,而左边的路似乎就是官道,他犹豫了片刻,对玉壶说道: “玉壶姑娘,我们就在这里分开,我要往这条小路走。 “好。 玉壶答应了,从荷包里取出十两银子,杨岱不收,推脱了一阵后,玉壶只好强硬地塞到杨岱的手上,然后挥挥手,对杨岱说道: “杨先生,希望咱们能够有缘再见。” 杨岱冲玉壶点了点头,翻身下了马车,对车里的陆无忧行了一礼: “陆姑娘,在下就此别过了,陆姑娘多保重。” “嗯,杨先生一路走好。” 马车里的人回了一声,杨岱也不拖沓,直接离开了。 玉壶目送他走远,这才驱使着马车往前行驶,一路疾驰。 第二十九章 借宿 陆无忧掀开帘布看着渐行渐远的杨岱,心底有些失落,不管怎么说,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今日一别,也许再也不会遇见了。 “主子……“ 玉壶刚唤了一声,就听见陆无忧看了她一眼。 玉壶立马噤声。 “我乏了,就先休息了,你若是累了也可以睡一会儿,你要是累病了就麻烦了,等回去了老爷子届时又要责骂我不会体贴下人了。 陆无忧收回视线,放下帘布躺在马车内的软榻上说道。 玉壶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驾着马车向前走去。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繁星璀璨,皎洁的月亮悬挂在夜空中,银白的月华倾泻而下,照亮漆黑的大地。 杨岱走的这条路是小路,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幽静安宁,周围树影斑驳摇曳,除了虫鸣声便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杨岱不自觉的叩齿,发出极有规律的敲击声音。 这正是最简单的驱邪法一--鸣天鼓。 说来也简单,其实就是上下齿相扣,发出响声,以召唤神明。 遇见突然来袭的妖魔邪祟,叩左齿,可以驱邪,谓之天钟。 路过荒山野湖等神鬼出没之地,叩右齿可以呼神自保,谓之天磬。 打坐之时叩中央齿,可固本培元就是天鼓了。 叩数有十二,二十四,二十七,三十六等等,即使感知不到炁感的侠客也可以使用。 需要注意的是,叩齿行功时必要舌抵上腭,则舌下玄膺穴矣。 此窍开,真气可流通于周身百节。 当然两手掩耳,即以第二指压中指上,用第二指弹脑后两骨做响声,可去风池邪气。 杨岱一步一叩,只见前方依稀可以看见一些村户,心里稍安。 杨岱走的慢了些,这大半夜的走快了像飘似的,若是被误认为鬼魂就不妙了。 所以,杨岱走的很稳,尽量减少声响。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突然,杨岱听到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加上更鼓声和夜虫的嘶叫,二者混合在-起,有些吓人。 杨岱环顾一圈四周,发现前方有一一个人影提着灯笼与更鼓向前走去。 这个人影后背有些佝偻,穿着青灰色的粗布衣衫,看起来像是守夜的老农。 不过他走路一颤一颤的,一看就是身体虚弱。 “原来是一个更夫,上去问问能不能去他家借宿” 杨岱思索了下,然后就跟在这老丈的后面走了几米远,那老丈似乎并未察觉,继续往前走。 老丈手中的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芒,但却照不清前方的道路,只是远方有不少树木挡住了灯笼散发出来的光。 突然,老丈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杨岱: “年轻人,你跟着我作甚?” “老丈,我是路过此处,想寻个地儿落脚,您看您方便留宿么?” “是这样啊” 老丈将灯笼放到旁边,招手示意让杨岱靠近。 待杨岱离得近了一些,那老丈仔细的打量着杨岱,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话语,不过又咽了回去。 “唉,算了,年轻人,跟我来。” 杨岱点了点头,跟随在老丈的后面,不多会儿,二人已经来到一间低矮破旧的茅草屋,老丈推门而入,示意杨岱也进去。 杨岱抬头一瞧,发现屋子里黑漆漆的,根本就看不见东西,这让杨岱有些迟疑。 不过既然都来了也就跟着老丈进去了。 老丈关好门后,点燃了蜡烛,顿时屋内亮堂起来。 老丈关好门后,点燃了蜡烛,顿时屋内亮堂起来。 “年轻人,你是哪里人呀? 老丈给杨岱倒了碗热水,递给他,然后又从怀里掏出烟袋,抽出旱烟卷,点燃了吸了口。 “在下来自云中县,只是路过此地。” 杨岱端着碗喝了一口水说道。 “原来是云中县来的呀,那里离这里还挺远呢,怪不得你会迷了路。” 老丈吐了口烟雾缓缓道,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杨岱,发现思维正常与活人无异,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给他把把脉。 “老丈,怎么了? 见老丈伸手搭在自己腕部,杨岱不由得皱眉询问。 老丈收回手,摇了摇头: “没事,你没病,不用担心,年轻人啊,你是鬼?差不多看看就可以了,没什么放不下的,早日魂归阴司才是正途。 “老人家说笑了,我是一个活人,怎么能是幽冥鬼物呢?” 杨岱有些生气,但还是解释说道,不过对于老丈的说法,他却有些诧异。 “你确定是人?” 老丈反复的打量着杨岱。 杨岱肯定的点了点头,他的确是人没错。 “呵呵,老头子糊涂啦,老头子名叫马天,年轻人,不要介意啊,只是我们这儿实在是太偏,生人极少来的,难免有些害怕。” 马老丈拍了拍额头,露出一丝歉意,接着说道: “我们这里叫容潭山,据传有些人死了,但他不知道自己死了,需要活人点破,这种最是麻烦,而这种土法子便叫做点魂。” 杨岱点头表示自己理解,杂道集上也有这么一个故事,说是在前朝时期有一位忠臣名叫比叔公,他冒着杀头的风险顶撞昏庸无道的皇帝。 结果这个狗皇帝当场命人挖下了比叔公的心,但是比叔公以为自己还活着。 就跟没事人一样下了朝回了家,路过菜市口的时候发现这些菜都没有心,于是比叔公问道: “卖家,你这是卖的是什么菜?” 卖家老实回答道: “我卖的是无心菜,你看菜无心可活,人无心会怎么样呢? 比叔公想了想便回答道: “人无心会死。” 下一刻比叔公便死了,类似的这种故事还不在少数,杂道集上还有记载。 听说在二百年前的时候有个人犯了死罪要被问斩,他舅舅花钱找了人,跟他说行刑的那天刽子手只砍他的辫子。 然后让他顺势往边上的沟里一滚,躲起来晚上再回家。 然后行刑那天,刽子手手起刀落那人感觉脑后一松立马往旁边沟里一滚。 感觉果然没事,然后躲到晚上立马狂奔回家。 第三十章 参北斗 他舅舅听到敲门一看是侄子回来大吃一惊,说你不是死了吗? 那人说不是你让我行刑的时候往沟里一滚吗,然后舅舅就说,早上原本买通的刽子手临时有事。 换了刽子手,所以没有砍辫子,砍得是脑袋。 那人一惊,脑袋顺势掉了下来,死了,原来此人早已死去多时,只是一直以为自己活着,现在被人道破,立马真死了。 因为有的人死得无声无息,死了还以为自己活着,做着生前做的事情,知道有人点破,才会恍然大悟,立刻消失。 其实头七回魂说的就是死者终于记起自己已经过世了,这才魂魄离体重新投胎去了。 “还请勿怪,老话说夜里被搭肩别回头,听到身后有人叫你名字莫应口,有影有温是活人,这年头怪事多,总得小心一点,否则连死了都不安宁。 马老丈怕杨岱生气,便详细的解释了一番,其实杨岱也没有生气,毕竟马老丈这么做也是对的。 “马老丈,您今年多大了? 杨岱问道,眼前这马老丈一看就是老江湖了。 “老头子我今年六十五岁,在这里呆了一辈子了,这山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知道一些。” 马老丈磕了磕手中的烟锅,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 “听您这么说,难道您还遇到过鬼不成?” 杨岱笑着打趣道,虽然是玩笑话,不过也算是试探。 谁知那马老丈却大大方方承认道: “可不,就说前年我遇到过一个找替死鬼的,这容潭山以前又是乱葬岗子,怨气冲天的,好在我们这个村子青壮劳力多,阳气重,这鬼不敢进来。” 有道是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万里深海终有底,人心五寸摸不着。 马老丈顿了顿继续说道: “就说半个月前,我还遇到过一只胡仙向我讨封哩!” “我问他仙爷从哪来呀?胡仙说从容潭山深处来,听说容潭山里的山神快消散了。 “镇压不住山里的精怪,精怪们几平可以说无法无天了,所以才出来为祸乡里。” “我当时没太当回事,随便敷衍了它几句,胡仙就走了,到第二天深夜我就发现有不少的胡仙在那整齐的拜月,你想想看那场景得多吓人啊。” 马老丈边说边用手比划着,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他是起夜之时偶然发现的。 后半夜那些胡仙一排排整齐的跪在那里,黑暗之中它们的双眼闪烁着幽光,让人心头一颤。 杨岱也被勾起了兴致,追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群胡仙拜完月之后便各自钻进草丛,不见踪影。 马老丈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 “等天亮之后我四处查看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再加上那晚上风声大作,呜呜呼号的,我也怕那群胡仙,于是赶紧把房门关闭,烧了三柱清香,对着祖宗牌位拜了两拜,这才安生了点。 屋内油灯昏暗,烛泪滴落,马老丈絮叨着说道。 杨岱静静的听着,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好像听过爷爷讲起狐狸拜月的事情。 老话说的好横生变化异多途,妖幻从来莫过狐。 如果你在夜里找到一只狐狸,并打它的尾巴,若见火光进现。 那么恭喜您,这就是一只潜心修炼,有了道行的野狐狸。 它们被称之为紫狐,已经具备了变人的条件,当然妖物想要开口说话必须炼化横骨才行。 而且还要有足够强大的毅力,因此一般妖怪很难化形。 一旦化形天要杀你,地要灭你,同族弱肉强食,人类还要妖物的内丹皮毛、血液、骨髓、筋腱等宝贝。 更甚者将其剥皮做成皮囊,制成护身符或是驱邪的法器。 这个时期紫狐便会去寻找人类的头骨,一般乱葬岗或是荒坟旁的人体头骨是最佳选择。 紫狐得手后会将头骨扣到自己的脑袋上。 在每一个能看到星星的夜晚狐狸们便会聚在一起,参拜天上的北斗七星。 想想看一群带着人头骨的狐狸一边拜月一边祈祷的场景,实在是有些诡异。 杨岱听马老丈提及这样的事情,他心里也有些发怵。 最关键的一步来了,如果拜北斗的时候头上的骷髅掉落,狐狸们的修为便会前功尽弃,化人失败。 若是骷髅不落,狐狸们便可以成功化人,这也许就是狐狸们爱住在人类墓穴的原因,不是它们饿了想吃腐肉。 而是为了求得一线化人生机,方便就地取材,修炼一身魅惑的本事。 不过但凡有点道行的妖物,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因为这样的方式简直和送命差不多,不如向人类讨封来的快一些。 有了道行的狐狸能扭曲人们对现实的认知,它们的幻术往往高深玄妙,连同类都防范不及,更何况普通人类。 所以经常有人在想这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你所处的现实而不是狐狸们编织出来的呢? 往简单了来说,北斗主生,南斗主死,妖狐参拜北斗七星,就是想获得新生的意思。 “年轻人,年轻人? 马老丈见杨岱陷入沉思,忍不住叫了两声。 “噢,哦,我在听呢,老丈。 杨岱猛然醒悟过来,应答道,他刚刚想到了爷爷给他讲起的故事,所以才有些;恍惚了。 “我跟你讲这些干嘛,你又不懂这些事儿,哎呦,真是的,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吃也吃不动,阴天下雨腿还疼。” “只能熬到天明,玩娘们也玩不了,我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马老丈抱怨了几句,叹了一口气,又抽了几口。 杨岱微微笑了笑,劝慰道: “老丈,您可别灰心丧气,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既然您今晚睡不好,那咱们聊聊别的呗。 老丈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杨岱: “聊别的?聊啥啊?年轻人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几块窝窝头,我拿给你” “谢谢老丈了,我不饿,在下想问一问,翻过这容潭山就是伏安县了?在下想去那里转转。” 杨岱询问道。 伏安县?年轻人,你走过了,翻过这座山是望京县。” 马老丈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才说道。 “啥?望京县?” 杨岱眉头一挑,这么说来他走错路了? 想想也是,他这个脚力骑马都比不上他,更何况又遇到了陆无忧,走错路了也属正常。 第三十一章 山神庙 “这么晚了,我也睡不着,给你讲讲容潭山里的山神庙,你看如何?” 马老丈似乎来了兴致,竟然要跟杨岱谈起容潭山里的故事。 “老丈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杨岱端坐正襟,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容潭山的山神庙据传是前朝突然出现在这里,听说百试百灵,自从有了这个山神庙,精怪再也不敢在山里撒野了,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呆在洞府里,不敢妄自行动。” 马老丈回忆起了从前,慢悠悠的说道。 “但是好景不长,不知过了多少年月,向山神庙许愿突然不灵验了,山民们便不再相信有山神的存在,渐渐的祭祀的人也少了。山神庙也就逐渐破败下来,直到现在。” 马老丈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他伤感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万物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老丈别放在心上。” 杨岱宽慰了马老丈几句,山不转水转,说不定哪天山神庙里又有香客了呢? “唉!年轻人啊,你说的倒是容易,山神庙早就废弃多年,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人愿意来拜祭它呢? 马老丈摇了摇头,眼睛里闪过一丝黯淡,显然对于山神庙的破败十分惋惜。 “老丈,山神庙里难道没有庙祝吗?” 杨岱有些奇怪,既然是供奉山神,肯定是要有庙祝打扫山神庙的,怎么可能连一个庙祝都没有。 “有倒是有,只不过这个庙祝是个盲女,她名叫楚绪,原本是我们村的村民,她的父母过世的很早,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 “是村长看着她孤苦伶仃的可怜,才在山神庙给了她一个差事干,平日里楚绪就住在山神庙里帮忙打理庙宇,但也仅此而已。” 马老丈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同情和无奈。 “楚绪,听起来倒像个温柔的女子,名字倒是好名字。” 杨岱脸上露出几分感兴趣的样子,打算明天一早去山神庙看看,顺便向楚绪询问点关于这个山神庙的事儿。 “那是自然,楚绪虽然长相普通,但为人善良勤快,又会洗衣,最主要的是心地淳朴,从不与外人争抢任何东西。” 马老丈提到楚绪的时候,满脸慈爱,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楚绪这个姑娘,并且把她当做亲生闺女一-般疼爱。 “多谢老丈告知,在下有些困倦了,先行休息了,老丈您也早点休息,切莫熬坏了身子骨。” 杨岱抱拳拱手,转身走进偏房,他脱掉鞋袜,将床铺整齐之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思考起刚才和老丈的谈话内容来。 按照马老丈所说,这个山神庙似乎被村长安排给楚绪打理,可如今附近的村民大都不信奉山神。 所以这个山神庙渐渐荒废了,除了偶尔有几位虔诚的乡邻前往拜祭外,再无其他人光顾。 香火神祗得靠吃香火与凡人信仰才能维持,若是没有香火,神灵就会消散。 所谓香火神祗,就是信奉的人越多,神祗就会更加强大。 若是信徒稀少,那么神祗就会逐步衰弱,直至烟消云散。 因此,香火神祗必须保证香火旺盛,这才能让本身继续存活。 “容潭山里的山神庙虽然荒废,但总归是个念想,若是能够重新修葺完毕,或许能够恢复昔日的风貌,届时再多加宣传,到时候香火应该就会旺盛起来?” 想到这里,杨岱突然坐了起来,眼里精光闪烁。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就像是疯狂的野草一般肆虐,根本就停不下来,杨岱决定明天找机会去山神庙走一趟,不管成不成功,总得试试才行。 第二天清晨,太阳初升,天边浮现出红彤彤的云霞,一轮金黄色的朝阳冉冉升起。 山间薄雾缭绕,远处隐约能见到白羊峪高耸挺拔的山脉。 杨岱睁开双眸,从卧榻上爬了起来,伸展了一番筋骨,顿觉浑身舒爽。 随后他简单梳洗了一番,穿戴整齐后就准备动身前往容潭山中的山神庙。 “咦,年轻人,你这么早就起来啦?” 马老丈推门进来,正巧看到杨岱站在院落中,他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是啊,在下准备去容潭山里的山神庙看看,昨晚想了一夜,在下觉得还是要去拜访一下那位楚绪姑娘,不知她可否方便。 杨岱微微颔首,对着老丈回答道。 “你竟然有这种想法,实属不易,那你去,千万小心,在山中不要被精怪迷了心智,遇到危险,赶紧逃命。 马老丈叮嘱了两句,随后便拿起一件蓑衣披在了杨岱身上。 “老丈放心,在下不会有事的。” 杨岱笑了笑,将蓑衣接了过来,穿在了身上。 “记住,拜访完楚绪姑娘就赶紧离开,不要逗留,不然……哎,你懂的。” 马老丈深吸了口气,又忍不住叮嘱了一遍。 杨岱心中微暖,重重点头: “放心,在下记住了。 “那就好,去!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啊,老头子就不送你了,路上慢点走,山路崎岖,可别摔跤。 马老丈叮嘱了几句之后,就摆了摆手,示意杨岱自己离开。 “在下知道了,老丈再见!” 杨岱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迈步走出了院门,沿着村庄旁边的土路向容潭山深处走去。 山路弯曲陡峭,但对于杨岱来说却不算什么,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环境。 这里的景致比较幽静,树木虽多,但是树上的叶子大多都枯黄了,只剩下零星几片翠绿。 走了半柱香左右,一座古旧残破的庙宇出现在了杨岱视线中,比杨岱想象的中的更破旧。 目之所及,庙宇四周杂草丛生,墙壁斑驳,草丛中躺着不少缺胳膊少腿的石雕。 有些看起来还颇具威严,看样子应该是金刚或者是踏鬼天王。 有些则已经彻底腐朽,变成了碎石块,散落一地。 两旁朱红的柱子上油漆已经剥落,早露出斑驳的石块,摇摇欲坠。 “这里就是山神庙吗?看起来真的是好破旧……” 杨岱皱眉嘀咕了一声,他抬脚踏进了山神庙的院门。 院门就是一扇破烂的木门,木门上锈迹斑斑,透过斑驳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堆积着不少杂物,看起来像是已经废弃许久。 “吱呀! 杨岱推开木门,缓步踏入山神庙内,里面占地不小,屋檐、墙角、廊柱等地都覆盖着厚厚的青苔。 山神庙内空空荡荡,只在正厅供奉着一尊泥塑神像,这尊神像是一个中年男人,模样俊朗,一头长发用一支玉簪束好,神情肃穆,栩栩如生,仿佛活了过来。 第三十二章 庙祝楚绪 “有人吗?” 杨岱喊了一声,结果没有人回答。 “难道不在?” 杨岱四处看了看,并未看到人影。 “难道楚绪姑娘今天不来了吗?” 杨岱有些失望,刚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少女,两人几乎是同时撞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少女被杨岱撞的后退三四步,跌倒在了地上,她痛呼一声,捂着额头,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 眼睛湿润,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 杨岱连忙走上前去扶起少女,歉意的说道: “姑娘,你没事,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不然绝不会撞到你。” 杨岱同时查看少女额头的伤势。 他发现少女额头有些淤肿,显然是撞的不轻。 “嘶~我没事儿,是我没长眼睛,这位香客,您是来山神庙上香的吗? 少女揉着额头,同时还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想要缓解一下尴尬的局面。 “我是来找楚绪姑娘的,不知道楚绪姑娘去哪儿了呢?” 杨岱收回了手,问道。 “我就是楚绪,您找我有事吗?” 听到杨岱提起自已,楚绪秀美微蹙,有些迟疑的开口说道。 杨岱仔细的打量的面前的楚绪,眼前这少女扎着两条麻花辫,皮肤暗黄。 穿着一件普通不过的粗布裙衫,看起来和十六七岁差不多。 楚绪脸颊圆润,两个眼睛暗淡无神,看样子是失明所致。 虽然五官端正,但皮肤略黑,不怎么好看,手里还拿着一个与她身高一样高的扫把。 “原来你就是楚绪姑娘,幸会幸会。 杨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抱拳说 道: “在下姓杨名岱,听说这里有一座山神庙,特来求山神赐福,敢问姑娘是这里的庙祝吗?” 楚绪虽然看不见东西,但听到杨岱谈吐有礼貌,也不由得对其产生了一丝亲近感,她点点头,应道: “我叫楚绪,的确是这里的庙祝,杨公子,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我说便是。” 楚绪说完话后,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刚才被杨岱猛的一撞,此刻依旧隐隐作痛。 “楚绪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只是想来拜祭一下山神而已,一山之神落得庙宇荒芜的下场,实在可悲,若是能够为山神添几分香火愿力,也算是在下做善事积德了。” 杨岱说的真诚,语气又谦逊,让人很难拒绝。 更何况,楚绪本就不是心肠冷硬之辈,加之杨岱又如此恭敬有礼,让楚绪心底升起几分好感。 但是转眼又失落了起来。 “杨公子,如今山神庙已经破败成这样,若是真有神仙庇佑,那早就该显灵了,你还是别浪费功夫了!” 楚绪低垂着脑袋,小声说道,她的声音极小,像蚊子哼一般,却清晰地传入了杨岱耳中。 杨岱的注意力却没在楚绪的身上,他看向左边的梁柱,这个梁柱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 神奇的是梁柱上竟然生长出许多绿色的藤蔓,它们攀附在梁柱的表面,显得很有活力。 “杨公子?” 楚绪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杨岱的答复,并无焦距的双眸直直的看向前方。 “杨公子?” 楚绪再次喊了几声后,杨岱终于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两声: “不好意思姑娘,在下方才走神了 楚绪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杨岱继续说道: “楚绪姑娘,在下进山来的匆忙,未带香烛供品,在下可否借用一些,待在下拜祭过山神后便离去。” 杨岱彬彬有礼,说的合情合理,楚绪也不好意思拒绝,但是她也没有香烛供品,只能歉疚的说道: “杨公子,庙里的香烛都烧光了,许久未曾来人了,因此我也没有准备…… 楚绪说着话,突然想紧补充了一句: “杨公子,只要心诚,就算没有香烛供品也能够感受到山神大人的庇护“ 说着楚绪便将手中的扫把放在旁边,很自然的跪了下去,双手合十,望着高台上的神像,虔诚的祈祷着: “求山神保佑,让我与朱郎能白首偕老,永结同心,请山神大慈大悲,保佑我们……” “楚姑娘,朱郎是你的心上人吗?” 杨岱有些好奇的问道。 而楚绪的脸上带着虔诚,双目虽然无神,但是口中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仿佛是梦呓一般,根本就没有理会过杨岱。 楚绪似乎非常的执着,不断的叩首,嘴里念叨着一些奇怪的词汇,一下接着一下。 每一下都磕得砰砰作响,直至额头流血,鲜血顺着脸颊滴到地板上。 “楚绪姑娘,快醒醒!” 杨岱大喝一声,楚绪这是中邪了,若不将其唤醒,恐怕会伤及性命。 因此杨岱这才运足了气力,冲着楚绪吼了一嗓子。 杨岱毕竟炼炁多年,气息雄浑,声音中夹杂着浓郁的内劲。 震得楚绪脑海嗡嗡作响,当即便栽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楚姑娘!” 杨岱伸出右手按住了楚绪的脉搏,发现她的体温急剧变化,心跳速度极快,呼吸也渐渐紊乱。 杨岱皱眉沉吟片刻,随即便将她横抱起来,往外疾步奔去,瞬间就消失了。 楚绪的病症很简单,那就是精神受刺激,导致的臆想症状,楚绪平时看起来很坚强。 但她从小胆小,尤其是父母双亡以后,她整日惶惶不安。 夜里睡觉也总会惊醒,甚至有些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哭泣,这让楚绪的压力非常的大。 再加上她长期吃不饱穿不好,身材干瘪,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直到朱郎出现,楚绪才稍微振作起来,但是这段时间,朱郎一直不在身边,楚绪又陷入了孤独的深渊。 这种孤独的感觉让楚绪患上了严重的臆想症,或者说,把自己代入到朱郎妻子的角色中。 楚绪认为,自己真的是朱郎的妻子,是朱郎爱她、宠她。 杨岱一路狂奔,将楚绪送到马老丈的家里,马老丈正准备烧柴做饭,见杨岱跑的这么急,怀中还抱着楚绪,吓了一跳: “年轻人,你们这是怎么啦?” “老丈,说来话长,楚绪她晕过去了,麻烦您帮我看着点儿 杨岱交待了一番,将楚绪放在了床上,从包裹里拿出一副针灸出来,开始行针。 “年轻人,没想到你还懂医术?” 马老丈打了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见杨岱行云流水,动作娴熟,不禁有些佩服的说道。 “略知皮毛罢了,不敢称精通,对了老丈,敢问朱郎是谁?是什么时候与楚姑娘定的亲?” 杨岱一边给楚绪施针,一边随口询问道。 “年轻人,你是说村北边朱家的老大吗?他家崽子一年前就已经死啦!再说朱家什么时候和楚绪定过亲啊?年轻人可不敢胡说。 老丈一-怔,随之有些惊恐的说道。 第三十三章 朱郎现身 “啥?死了?但是楚绪亲口说的,她与朱郎早就定了亲,朱郎也承诺会娶她,老丈,您可不能骗我啊!” “哎呀,老头子哪能骗你啊?如果不信你亲自上山去看看,往东走个五十步就是朱家祖坟方向了,别是替死鬼缠了楚绪?” 马老丈怪叫一声,骇的杨岱差点施错了针,幸亏楚绪的穴位扎的及时。 杨岱连忙收回心神,专心治疗,等到最后一针扎完,杨岱才松了一口气,擦拭掉额头的汗珠,说道: “好险,幸亏及时扎对了穴位,楚绪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了。” “年轻人,容老头子我多一下嘴,这年头荒诞事儿可多着呢,大山是会吃人的,以前我是不信这些的,但是这两年闹腾的厉害,我也不敢确定了。” 老丈絮絮叨叨的说道。 杨岱没有理会老丈,径直走出房门,向着老丈所指的方向走去,杨岱总觉得这件事太过邪门,还是去坟上亲自看一看为好。 说来也奇怪,杨岱进山之时已是夜晚,冷森森的风刮过耳畔,吹得杨岱衣衫猎猎作响。 但是杨岱却丝毫不惧,反而脚下越走越快。 朱家的祖坟在容潭山的西面,杨岱绕过田垄和树林,一眼就看到了朱家的坟堆,墓碑上刻着朱家先祖的姓氏-- 朱大富。 坟堆周围的泥土显然刚刚被清理过,露出了青草,墓碑旁边摆放着香案。 上面燃烧着三柱香,散发着袅袅烟雾,显然是有人来祭拜过。 杨岱站在坟前,静默了半晌,朱郎的坟头比较低矮,只有半人高,墓碑上面写着: 朱郎之墓。 夜晚黑的很沉,月亮躲进了厚实的云层里,天空阴暗,四野寂寥无人。 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啼鸣,令人心生寒意。 四周的草丛中,迸射出几缕幽幽的绿芒,不知有什么东西潜伏在草丛里窥探着杨岱的举动。 判断坟里有没有人,只有堀坟这一种办法,可是此举太损阴德,贸然掘坟,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祸端。 杨岱思忖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若不掘坟查证,难免心中疑虑重重。 杨岱捻了道指诀,双指去向坟堆,只见坟土自动分开,露出里面漆黑的棺材板。 棺材盖上面布满了灰尘,显然许久都未曾动过。 这是五行道术之中的土遁术,虽然不是仙术,但是用来刨土却是极其合适。 杨岱小心翼翼的撬开了棺材板,出乎意料的是,棺材板里并没有什么尸骨存留,很显然是空棺。 “看了这么久,你也该出来了?” 杨岱转身朝着密林望去,语气平淡,仿佛早就知道有人埋伏在那里。 话音方落,就听到密林深处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后,从林子里钻出一道黑影,缓步走近了杨岱。 借着月光,杨岱看到了对方真身。 他面目粗犷,额突嘴阔,眉间长了一颗红痣,肌肉贲起,强壮的身躯高达十五丈左右。 颈后,脸部,手臂,但凡是露着皮儿的地方都布满了黄澄澄的粗毛,瞳孔呈现出琥珀色。 背脊宽广,胸腹结实有力,整个人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丘。 “不知先生是如何看破我的隐匿之法? 来者瓮声瓮气的问道,嗓门洪亮,震得树叶沙沙作响。 杨岱轻轻摇了摇头,答非所问道: “没想到啊,竟然是一只成了气候的猿妖?不对,竟然还有一丝朱厌的特征……莫非是反祖了?” 天地间的禽兽鱼虫花木草,因为常年受天地灵气的熏陶或得了机缘,幸运地开启灵智,具备某些人类的特征,被称之为“精”。 精类具备天生神通,大多心性凶残,残留着原始的兽性。 精有一点微乎其微的机会褪去原胎,摆脱兽性,彻底化为人形,这就是妖。 然而机缘难得,真正成了气候的大妖寥寥无几,又往往藏于荒州的穷山大泽深海,躲避人类的捕杀。人形大妖几乎很少入世了。 “阁下想必是妖物,不知为何,竟然会与人类女子产生纠葛?” 朱郎闻言,神情微微怔住,似乎被戳中痛处,随即又恢复常态,笑呵呵道: “我本以为我的隐匿之术已然炉火纯青,没想到还是被先生察觉了,先生好眼力!” 杨岱继续问道: “你是冒充朱郎还是将原主夺舍了,究竟因何事才会造成如今局面,还请告诉在下。” 朱郎咧嘴笑道: “我就是朱郎,我也没有冒充谁,情爱之事哪有什么缘由,喜欢便喜欢了,只是可恨这贼老天说什么人妖不能相爱,我呸!” “人妖殊途,天道好还,何苦执迷情欲?” 杨岱劝诫道。 朱郎嗤鼻,道: “我只想与我心爱的女子此生一起走,走去哪里不重要,过过小日子,何错之有?错的是天!” “天道好还?狗屁天道,天道若真是公平,为何要设立这等禁制?让天下多少真心相爱的人与妖永远错失彼此?我偏偏要打破这样的禁锢,我偏要跟她结合在一起!” 杨岱皱起了眉头,道: “那么你又怎能保证她日后会幸福呢?” 朱郎道: “不劳先生废心,我既然认准了她,就绝不会允许她受任何委屈,更加不容许别人欺负她!我要护着她,疼着她,宠着她。” “我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她,只求她每天都能开开心心。 “你这是何苦?成了气候的妖物随便找-个洞府专心修行,早日修成妖仙白日飞升岂不美哉?你为何要选择跟一个普通人在一起? 杨岱继续劝解道。 朱郎反驳道: “修成妖仙,哪有陪伴心爱之人来的舒坦,再者,我不愿独活于世间,倘若我飞升离去,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岂不悲凉凄惨?” 杨岱摇了摇头: “你这样做,迟早会酿成大祸的,也罢,我不勉强你,命由天而路由己,走什么样的道,做什么样的人,一念之间的事儿,你自己好好考虑。” 说完,杨岱便要离开,朱郎急忙拦住,恳求道: “先生且慢,我还有件事想请教。” 杨岱挺住脚步,点头示意,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朱郎斟酌了片刻,然后说道: “先生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应当也清楚妖身修行不易之痛,这容潭山得了道行的山精野怪也有数百之众。” “可惜它们都无法更进一步,最终只能困守于这山坳之中,或是死亡,或是消散“ 朱郎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今容潭山的山神千年未曾出现了,山中精怪这些时日行事确实是闹腾了点,只因这山神每过百年就会现身讲法一次。 “如今他们修行困难重重,实在难以进步半分,我观先生极有可能是清静璞玉之身。” “气息内敛,不染尘埃,恐怕是真正的仙道高人,若是先生肯助山中的精怪一臂之力,朱郎定会感激不尽。” 第三十四章 好处 清静璞玉身与无垢之体,大明王身,通天剑体共为世间最绝无仅有的修道之姿。 说罢,朱郎冲着杨岱深深鞠躬,神情恭敬,姿态谦卑。 杨岱沉吟片刻,然后问道: “你们为何不去山神庙?” 朱郎苦涩的叹了口气: “山神庙周遭有香火环绕,凡夫进去无恙,我等不过寻常山野精怪,哪里有资格面见山神。” “再则若是靠的太近,皮肤会受到香火灼伤,这样一来,修行的速度就更加缓慢”。 杨岱颔首,然后继续追问: “那你可否告诉我,我去讲法,对我自身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自然是大大的有,我有一本秘术,是从一个八翅金蝉手中所得名曰《金蝉蛰伏秘经》” “用人类的话来说专修精神层次的功夫,极为少见,我这里还有奇果一枚,也献于先生。” 朱郎说着,递过来一颗碧绿色果子,与一本泛黄的册子,表面泛着淡淡荧光,颇有灵性。 道门道术共分为妙法,宝诰,玉诀,真经,仙术,神通,依次往上升,仙术与神通大多已失传了。 如身外化身,八九玄功,七十三变,诛仙剑阵等,也不能说失传,可能只有少部分隐世高人会。 当然现在不管什么道术,为了显示高端大气上档次,都会冠以道经之名。 杨岱接过果子与册子,先将册子收好,仔细观摩果子,片刻惊讶道: “这不是堪比草还丹的长舌果吗?乃地之精的一种,别说吃了,就算是闻上一闻,也是大补啊。” “先生明鉴,这正是长舌果,只要先生能为他们解惑,我愿意奉先生为尊,供先生驱策。” 朱郎诚恳的说道,而杨岱却犹豫了。 杨岱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奇葩事情,按理说这种机会不应该错过,但是他总感觉这件事有些古怪。 思量许久,杨岱决定还是跟过去看一看。 “好,我就跟你走这一-趟,只希望不要发生什么变故。” 杨岱点了点头说道,旋即看了一眼手上的果子,这果子大如拳头,浑圆饱满,鲜嫩欲滴。 显然已经熟透,若是服食下去,效果应该不差。 “多谢先生,先生请随我来!” 说罢,朱郎转身朝前方走去,杨岱紧随其后,边走还不忘啃着手里的长舌果。 说来也奇怪,长舌果里面的果肉很甜,咬开外壳就像吃糖豆一般,汁水四溢,味道极好。 “干你妈的,好痛! 长舌果撕心裂肺的叫喊起来,长舌果虽然口吐人言,但并不攻击杨岱。 只是果肉在微微的发颤,如同舌头一般。 “果然是好宝贝,就算是王公贵族万金也难求一枚长舌果。 杨岱啧啧称赞,随后又狠狠的咬了几 “干你妈!真痛!快放开我!” “干你妈的,痛死啦!” 长舌果连番抗议,却毫无作用,越叫越惨烈。 杨岱依旧大口大口的啃着,不到半刻便吃完了,唇齿留香,口津溢流,五脏六腑好像都被洗涤一遍似得。 “区区一个长舌果,也值当人类用万金来换?我读的书少,先生可不要诓骗于我,什么金啊银啊的,真是太过俗套。” 朱郎嗤笑说道,这个果子在他的认知里不过是一种普通的果树所结的果子罢了。 除了味道鲜美之外,并没有特殊之处。 “你不是人,不懂它的价值,《杂道集》记栽此果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入土而逃,遇水则化,遇雷则枯,虽不及草还丹那般珍稀,但也并非凡品,武夫食用可增益气血,可添百年阳寿。” 杨岱沉吟着说道,杂道集上有过长舌果的大致记载,因为这东西实在罕见,杨岱才多嘴解释了两句。 “原来是如此神异之物,先生大才,佩服!佩服!” 朱郎双手抱拳拱手说道,对杨岱更加敬重,能够将长舌果如此详细介绍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客气,还请前面带路! 杨岱微笑回礼,随即说道。 “先生请与我来,山中精怪都有自己的领地,想要将他们聚集在一起,需要费些心思。” 朱郎点头答应,随后弓|着杨岱朝着深林之中行去,穿过数百米之后,二人停了下来。 眼前出现一条蜿蜒的山涧横在眼前,旁边还有不少的石阶,已经长满了青苔。 “山间小径曲折,险峻陡峭,不利于赶路,先生请稍等片刻,待我去唤他们过来拜访您。” 说罢,朱郎迈步踏上山涧旁的石阶,顺着斜坡向上攀爬而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杨岱站在原地静候,目光落在远处山峦起伏的景色中,眼眸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约莫半个时辰后,杨岱周围出现了不少星星点点的亮光,仔细观瞧,一团团惨青色妖火倏然从四面八方亮起,山涧似乎也被点燃了一般。 光点密密麻麻,近了杨岱才发现,这是一只只奇异的飞蛾,半透明的身躯若有若无。 随着光线的照射不断变幻,有些飞蛾甚至会散成一团团的荧光。 “这是流萤蛾?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流萤蛾?” 杨岱目光扫视四周,不由诧异的说道,这种飞虫在古籍上曾有记载,繁殖速度惊人,且性情温和,不伤人的。 “嗡~~嗡~~嗡~~” 流萤蛾飞舞,发出阵阵响动,忽隐忽现的灯笼眼睛,仿佛夜空中的星光一样,绚烂夺目。 “唰!” 就在此时,水花四溅,一只只水猴子从山涧里爬上了岸,它们的样貌极丑,脸上长满了疙瘩,身形肥硕,皮肤黝黑。 身体呈灰褐色,手脚粗壮,指甲锋锐如刀。 这些水猴子足足有十余只,它们刚刚冒出头来,就盯上了杨岱。 水猴子们猩红的舌头伸出,舔舐着嘴角,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一副饥渴的模样。 但是始终不敢上前,只敢在远处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这还没完,不知从何方钻出来一条条怪蛇,长约三寸左右,头颅如美人,四足,好似蜥蜴,疃孔红彤彤的,腹部鼓胀。 身体布满鳞片,脑袋上还长着倒刺,背部凸起一块,一旦扑杀,必定是一场恶战。 “哇一哇一哇一” 怪蛇发出如同婴儿般的啼哭,渗人心魂,它们似乎也怕杨岱,在距离他不远处徘徊不前。 时不时喷出绿幽幽的信子,让人毛骨悚然。 不多时,各种嘈杂喧嚣的噪音此起彼伏,有不少狼虫虎豹麂,獐狐獾熊等山精纷纷汇聚在山涧附近。 “嗷嗷嗷嗷!竟然有活人过来了!” “这人类长得这么丑陋,不会有毒。” “管他呢,抓住再说,最近我都瘦了好几斤了,这次一定要补一补。” 第三十五章 得自在 群兽乱吼,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杨岱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觉耳膜生疼,有些不舒适。 杨岱看向山涧,除了陆上走的,水中一只只鱼虾蟹贝也浮出水面,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令他汗毛竖立。 杨岱皱眉,他感觉这里简直就像菜市集一样,而且比菜市集更乱,吵闹无比。 “吼!都给我安静下来!” 忽然,山涧之上传来一声咆哮,震耳欲聋,声浪滚滚席卷而下,震得众多山精立马就闭了嘴。 朱郎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俯瞰众多山精野怪,眼底掠过一丝厉芒,大喝一声: “杨先生是我请来点化你们的,不要在此无礼。错过了成人契机,日后难以修炼,你们想要老死此地吗?” 朱郎话音未落,众多山精野怪噤若寒蝉,一言不发。 杨岱暗暗咋舌,这朱郎的气势确实凌驾在众多山精野怪之上,单凭这一嗓门就能镇住他们。 “杨先生,您请。” 朱郎收回目光,冲着杨岱做了个请的姿势,杨岱颔首轻点,坐于原地。 山精野怪围了过来,生怕听不到杨岱讲法,杨岱甚至还能看到一条长相恐怖的巨型蜈蚣。 足足有七八丈长,在石壁间缓慢爬动,看上去很吓人。 杨岱清了清嗓子,自己的独门手段可是不能外传,给山精野怪讲大道理又怕它们没有开化,届时反而误人子弟。 他索性抛弃这些念头,率先开口问道: “我想先听听你们对于妖身修行的理解,从而对症下药,不然我就是废再多口舌讲与你们听,也终归是水中捞月,不得其真髓,你们觉得呢?” “咯咯咯咯。” 一只山鸡跳到石阶上,歪着脑袋望着杨岱,口吐人言: “先生,我们都是吸收日月精华而成的精,实在不懂事啊。” “是啊是啊,我等如今全靠本能修行,实力低微,还是请先生告知。” 杨岱听到这番回答,不禁失笑-一声,果然是这样,不管什么修行法门,若是走了旁门左道,肯定会影响进境。 想到这里,杨岱沉思片刻,便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就跟你们讲一讲元精,元气,元神,天生万物而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 “何为元精?江湖武夫称为气血经脉,实则不然,大道有言:恍惚之中寻有象,杳冥之内觅真精。 有无从此自相入,未见如何想得成。” “何谓元神?亦可称之为识海,乃是一个人的根本所在,也可以称之为精神,人若失去精神,就会逐渐迷失,变成具傀儡。” “至于元气,又称炁,分为先天一炁与后天一气,先天一炁消散人便死亡。” “修行之路漫长悠久,需要不断参悟天道至理,融合天地造化,以先天之炁养后天之气,最终达到成仙飞升,这是人类所追求的大道。” 杨岱一字一句娓娓道来,语调平淡,让这群山精们听得云里雾里,却又深受启迪。 “世界上真有仙人,能够长生不死吗?” 一名山精小声问道,眼里带着希冀之色,他们都已经活了几百年,若有机会可以飞升仙界,自然欢喜。 杨岱哑然失笑道: “谁知道呢?成仙之后既不在天也不地,在这个世间万物之中,唯有“自在”二字。” “自在?这是什么意思? 山精们一个个疑惑不解,这些年来它们虽然寿命绵长,却依旧被困在此地,根本不曾出去过,哪里懂得这些道理。 “自在,顾名思义,就是任何人、任何事都影响不了我们,包括天地万物。” 杨岱说罢,目光扫视众多山精,将自己的想法和观点一诉诸于口。 至于这群山精野怪能理解多少,就是它们的造化了。 杨岱讲完,闭上嘴巴,静待山精们消化这些东西。 这些山精野怪闻言,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听懂了许多。 半晌后,一只体格庞大的白猿开口说道: “先生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受益匪浅,谢过先生指教,若先生愿意留在山中点化我等,我等愿拜先生为师。” “对呀,先生讲的道理太好了,我愿意给先生当牛做马报恩。” 一些极其聪明的山精野怪纷纷应和,一副诚恳模样。 “好了,杨先生已经乏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莫要扰了先生清静。” 朱郎摆了摆手,驱赶山精野怪离开。 山精野怪们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不敢再打搅杨岱的雅兴,一边退走,一边交流刚刚领悟到的心得。 山谷重新陷入寂静之中,只剩下孙绍文和杨岱两人。 杨岱双眸微阖,心绪平稳,仿佛已经睡熟了。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通过这次讲法杨岱好像隐约悟到了什么,但是太过玄奥,他现在只是初步窥探了冰山一角而已。 那似乎是通往大自在的门槛,但是玄之又玄,无法捉摸。 朱郎不懂杨岱的心思,他走了下来,朝杨岱恭敬施了一礼: “杨先生,您辛苦了。” “嗯我们走,还请送我回去。” 杨岱睁开眼睛,看向远处,脸上浮现一丝疲倦之色。 这一趟讲法耗费他颇多心神,现在感觉十分劳累。 朱郎连忙应允: “这是自然,先生请随我来,我送先生回去,这次多谢先生指点。” 朱郎把杨岱扶起来,往回走。 山林间幽暗阴森,除了偶尔传来的虫鸣鸟叫,再无别的声音,安静的可怕。 朱郎走在前面,杨岱紧随其后,两人一直在聊天,不知不觉,便来到山神庙的不远处。 “咦?” 杨岱鼻子嗅了一丝檀香味儿,这是庙里常燃的香烛,香味浓郁,他忍不住停下脚步。 “怎么了,杨先生?” 朱郎察觉到异状,连忙转头询问,只见杨岱站在原地不动,他顺着杨岱的目光望去,发现杨岱看向了山神庙的方向。 “杨先生,您在看什么?” 朱郎好奇不已,抬头一看,只见那头的山神庙依旧破败,石雕泥塑早已腐朽风蚀,已残缺不堪,毫不起眼。 “你闻到檀香的味道了没有?” 杨岱没有回答,反倒问道。 “呃没有啊,这山神庙荒废多年,早已落满灰尘,又有什么味道?” 朱郎摇头,他没有闻到丝毫檀香味,只觉得周围有股霉臭味儿。 第三十六章 山神请帖 杨岱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后缓慢说道: “这样,在下进山神庙看一看,你先在外面等待片刻。” 杨岱话音未落,身形已经飘然而出,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朱郎的视线当中。 朱郎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杨岱居然独自进了山神庙。 “杨先生,您小心点!” 朱郎喊道,眼睁睁的看着杨岱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山神庙里。 他虽然不明白杨岱为何要独自闯入山神庙,但是想必是有事要做,他也只能在外面耐心等候。 山神庙内一切如故,只不过因为许久未曾修葺的缘故,显得杂乱不堪。 杨岱四处扫了几眼,发现山神庙内除了-一个蒲团,竟空无一物。 “难道我猜错了?” 杨岱眉头微蹙,心中疑惑更甚,就在这时,檀香味儿更重了,来源于山神石雕本身。 “出来,我看见你了,为何不肯现身一见?” 杨岱低喝一声,眼睛死死盯着石雕。 果不其然,就在杨岱话语响起之际,杨岱周围的空气泛起一丝涟漪。 旋即,原本破败的山神庙忽然亮堂起来,四周环境陡然大变。 这里赫然是一间布置典雅的寝室,房间放置着各种书籍古画,床榻上铺着洁净整齐的锦被。 柜子上摆放着不少古董与字画。 “上仙,您是怎么看到我的?” 杨岱前方的桌案上,忽然闪烁一阵青芒,一个浑身笼罩着淡青色雾霭的虚幻人形凭空浮现。 随之而来桌案上还出现一个卷轴,铺开后几乎能覆盖半张桌子,字迹潦草苍劲,却给人一种磅礴大气的韵味。 “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就是容潭山的山神?在下名叫杨岱,也是偶然能看到你,今日是特意前来拜访的。” 杨岱拱了拱手,对山神表达了善意。而山神闻言露出一抹笑容: “小神如今只是一缕神格罢了,无法长留阳世,否则定会好好招待上仙,只是小神现在实在无力相迎,让上仙见笑了。” 杨岱听完后若有所思,随即他开口问道: “你是如何走到今日这幅田地的?如果我说的不错,你现在是正在写请帖?” 山神点了点头,叹息道: “说来话准备成亲了,成亲之后便是最后一次巡山,之后小神将彻底消散于这天地间。” “不过只可恨婚宴之上的吃食酒品还未准备,如今小神已经做不到入梦请客了,只能在这山神庙内写请柬,邀请些宾客,希望能够凑足一桌席位。” 山神说完后,他的神情黯然起来,都说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如今他山神没想到也会落到这种下场。 杨岱听完后默然不语,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成亲乃是大喜之事,既然你需要酒食,不如委托给我,但是你要支付我一定的报酬作为酬劳。” “善!” 山神欣然答应,杨岱的提议合乎他的预期,毕竟他现在根本无力办一场盛大婚宴。 “酒席所备吃食有六眼鲈鱼,彩裙鳕鱼,青花乳,樱桃五珍肉,八宝豆腐酥、松鼠三鲜酿……” 山神一列举出酒菜,这些在江湖上都得耗费上万金,名门世家就算是耗上全部财富能吃一回都够呛。 更别说更加罕见的白泽肝,黄金蛇胆,青鸾血豆腐了,动辄百万金,还有价无市,非王侯皇亲不能得。 “山神大人,这些我帮不了你,烦请你另寻高明。” 杨岱闻言摇了摇头,山神顿时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问道。 “上仙刚刚不是说愿意替小神筹集些酒食么?怎么突然不愿意了?” 杨岱尴尬的说道: “寻常酒食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这些东西,在下平生闻所未闻,也拿不出来啊!不过不知山神要娶哪位女子,来的宾客都有谁?” 山神闻言说道: “小神要娶的正是临州怒江龙君敖钦的独女敖漓,请的是阴司判官,四值功曹,六丁六甲,仙府洞天的高人,各方山神土地城隍皆收到请柬。” 山神并未隐瞒,直接干脆挑明了说,省的麻烦。 临州怒江的龙君据传说可是一条真龙,且掌管怒江水脉,地位尊崇,容潭山神虽然也是神灵。 但跟人家比起来差距巨大,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自然要仰望和结交。 “原来山神要娶的居然是怒江龙君之女,怪不得会发出那么多请柬,看样子山神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啊。” 杨岱闻言,心中顿时了悟,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山神还会娶妻,而且女方居然还是怒江龙君之女。 “上仙,我与怒江龙君关系甚好,至今已有五百年的交情,成亲也只是为了震慑容潭山的山野精怪,让它们老实点罢了。” 山神叹息着,从而解释道。 他说这话,倒是半分虚假都无,他确实是没办法了,才想着去娶怒江龙君之女,奈何两者身份悬殊太大。 就算是他愿意,以后若有什么变故也难以承担,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把婚约定死,免去将来的风险。 “既如此,只不过你所说的吃食太过昂贵,恐怕在下暂时筹集不出来。” 杨岱略一沉吟后,有些为难的说道。 山神闻言脸色一暗,他原本以为杨岱能轻易弄到这些东西,没想到还真遇到了难处。 不过山神也是聪慧绝顶之辈,很快就恢复常态: “无妨,上仙可以弄些寻常酒食送来,凑合一下就行,小神也不强求。” 他说这番话倒并非是客气,而是确实不用摆什么架子了,若非如此,也不必找杨岱帮忙,毕竟他也知道一些世俗中的规矩。 “好!既然山神信任,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争取早日弄来。” 杨岱见状也连忙应诺。 “如此便有劳上仙了,不知等小神彻底散去之后,上仙有没有兴趣继承山神格位?” 山神忽然问道。 杨岱闻言眼皮微跳,却不动声色道: “这个嘛,在下倒是没有兴趣,还望山神另请高明。’ 他拒绝的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若是当一个临时性的山神还好。 一旦当上了山神,他哪里还能像现在这般随意,岂不是要受到许多束缚? 山神笑着道: “上仙先不用急着做决断,我先和你说说这山神的权能,山神属于地祗,相较而言不会受太多限制,只是离开所属之地后会削弱几分活力……” 第三十七章 往事 山神说话间,将一卷竹简递给杨岱道: “上仙看完再考虑,若是愿意继承山神,小神自然欢迎,若是不愿意,小神也不勉强。” 杨岱闻言接过竹简,打量片刻之后,依旧摇头拒绝,这卷竹简上写了山神的职责,无非就是能行云布雨。 可利用地脉滋润土地,让农民增加收获,也可以凝聚香火气运,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用。 不过香火气运也有好处,香客进行祈祷身为山神是有一定加护能力的。 比方说让某些人交好运,或者让书生读书的效率更好。 当然交好运不代表是改命,你比如说你是一文钱的命,信神信佛上了香火只能让你这个命变成两文钱。 暂时的改变而已,不可能一下就让你变成一两银子的命。 而且如果灵验了是要来还愿的,如果不还愿就要从你未来的命数里扣,再者说了,神灵为什么要帮你满足愿望? 难道就因为你上了几根破香然后跪在那里磕头说想要熊掌,鱼你也要,美色你也要,财富你还要,德行你也要。 哇,是不是有点太贪了? 岂不是天下神灵都忙不过来了? 当然这一切都基于地脉运行正常的情况下,山神土地都会正常尽职尽责。 杨岱又不是傻瓜,哪里会稀罕这个。 山神闻言也不生气,反而淡淡一笑,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内,只听他缓缓说道: “在小神看来,山神乃是地只中最重要的部分,其他山中神灵虽然也能享受香火,但毕竟不及山神。” “而且这香火气运虽然能使土地之流神力加持,但终究有限,而山神则是一山的核心所在。” “可调用整个地脉之力,虽不及五岳正神,却胜在安逸,可谓福泽深厚。” 杨岱闻言默然不语,他知道山神说的都是实话,不过他的志向可不在此。 一步登天可不是什么好事,万-江郎才尽了呢? 杂道集上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在齐文帝时期有一个书生名叫江仲永,原本就是个庸才,挑灯夜读之时被仙人点化。 参加科举后从此一路高歌猛进,被誉为极有可能考取状元的人。 在殿试的时候仙人入梦来,取走了点化之法,殿试之后江仲永的才华再无寸进,直至泯然众人,被称为江郎才尽。 且回到乡又脱不下名贵的长袍,去酒馆喝酒又融不入短衣帮,只知道茴字有四种写法。 且最后因为偷盗被人打断双腿冻死在冬天里。 还是一步一步踏实修炼稳妥,早日修炼,白日飞升,才是正道。 见杨岱仍然拒绝,山神叹息一声,也不再劝了,该说的都说了,杨岱执意如此,也由他去。 “说起来,你这六百年来平生所遇之人中有什么令你感触颇深的事迹,若是方便的话可以说来让在下听听,在下看现在就挺合适的,还请山神说说。” 杨岱看着手中竹简,突然开口问道,他对山神的往事十分感兴趣。 “上仙想听小神讲自己的往事?” 山神闻言一愣,旋即露出饶有兴致之色,他倒是觉得杨岱有些特别。 “正是如此。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杂道集已经被杨岱看完了,听一听亲历者讲的故事,可能更有趣味一些。 “好,小神想一想年代久远过于久远,还麻烦上仙耐着性子听了。” 山神顿了顿,开始说起自己的往事。 “那是六百年前,小神也不过是荒山野岭之中等一个石像罢了,偶然被一位游方的有道高人口头赦封为山神。” “又不知是谁给小神塑了庙宇,懵懵懂懂之时具体年份有些记不清了,还请上仙勿怪。” “不碍事。” 杨岱摆摆手,他并不在意,反倒认真听了起来。 “小神初为山神,这荒山中来往的行人多是樵夫猎户,许的愿望也五花八门,有的想娶隔壁小梅姑娘为妻的。” “有的想保佑老婆生儿子,有的想求得一副好皮囊的,总之千奇百怪,各式各样,小神都有一一满足。” 山神的脸上露出几丝怀念,显然是回忆起了曾经的岁月,接着开口继续说道: “那时候的小神只会拼命的满足人类无止无休的欲念,直到有一日,小神遇到了一位姓萧的少年,此人身穿黑袍,带着斗笠,手提长剑,一副武林高手的做派。” “但是行动迟疑缓慢,一边赶路还一边咳嗽,小神见其人也算是有福之人,就把他引到庙宇之中,想结个善缘。 “但是那个萧姓少年实在太过贪婪,他想成为九五至尊,呵呵,他这命里是没有这些命的,不过如果经商或者读书也能发笔小财或者做一个芝麻大小的官。” 山神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 “小神当时也是觉得可笑至极,虽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王朝气运岂是那么容易得的?” “而且就算得了又怎样,区区凡俗之躯,难道想要和天地大势抗衡吗?” “但是小神还是满足了他的愿望,这个人名叫萧衍,就是后来的齐朝开国皇帝。 “那萧衍自从成了齐朝的皇帝,便开始对周边小国征战,一步步扩张疆域,他的确称霸了,但是他的野心与欲望却也越来越膨胀。” 山神的眼睛眯了起来,思路越来越清晰,他给杨岱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啜饮了一口才接着说道: “五六十年后,萧衍已然迟暮,建国征战落下了的顽疾也在晚年频发难以抑制。” “该到了传位太子的时候了,只是太子虽早已成年可却不堪造就,根本不适合担任国君的重责。” “而朝中开国老臣大多健在,多是从龙之功,盖世人杰,有多人都支持废长立幼。” “这里头闹得最凶的便是布衣候段玉楼的二皇子党,他们认为二皇子天性纯良,品德优秀,更有文韬武略,绝非庸主。” “但是萧衍却坚决反对,他认为二皇子心机深沉,城府颇深,不宜登临大宝,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嫡长子身上。” 杨岱已经听出来了,今天山神应该要讲述一段很长的故事,这个故事里包括着大齐皇家的黑暗史。 第三十八章 仙壶 “但是,萧衍毕竟老了,他的精力跟不上了,这期间段玉楼与二皇子暗地里企图造反,两派在朝堂争吵不休。” 山神的话语停顿住了,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半晌之后才缓缓地说道: “二皇子终究还是太嫩了,他的计划被萧衍识破了,萧衍一怒之下将他贬为庶民了,段玉楼主动交去兵权,这才免了一场灾祸,从此二皇子不知所踪。” “从此以后,朝堂之上只剩下阁老怀英支撑着局面。” 山神再次喝了口茶润喉,继续道: “怀英是有真才实学之人,也真心实意拥护太子登基,但是好景不长,一次太子微服出宫游历的时候被奸人劫杀了,一直查不到线索。” “萧衍怒极之下,创立钦天监血洗江湖,六百年前江湖无一人敢自称为侠客,那一次,钦天监数月未封刀。” “鲜血染红了河流,流存下来的三教也十不存一,而朝廷之上的老臣也对萧衍有了一些不满。” 山神放下茶盏,杨岱明白他的意思,当时的朝堂上除了阁老怀英外。 那些开国功臣中,也有一些桀骜之辈,萧衍尚在之时能压的住所有人。 可一旦萧衍驾崩,那新皇未必就能掌控朝堂了,萧衍一共有三个儿子,三皇子还太小了,根本无法独挡大梁。 萧衍不止一次与赵怀英见面时就提过清君铡的事儿,明里暗里的暗示怀英来负责此事。 但官员毕竟是操刀鬼,相对而言诛杀功臣这么大的事情,若是怀英处理不好,怕是会引起朝堂哗变。 且这因果太大了,岂是怀英一人能承担下来的?? 而且这种事情也需要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否则就算怀英不死于非命,恐怕也活不长久了。 “于是所谓的“太子”之位便悬空了整整九年,这九年里每隔一段时间萧衍都会让人送信给怀英,表面是关心身体,实际上是暗中施压,逼迫怀英做出选择。” “怀英也知道萧衍的打算,他的年龄实在是太大了,他也不忍看见朝堂乱象纷飞,但是他毕竟是朝廷的阁老,有着很多牵绊,无法随心所欲的行事。” 山神端起桌上的茶水再次抿了一口: “终于,一场清君铡开始了,小神只不过是窝在容潭山里的山神而已,过程实在不知。” “只知道大多数老臣都被株连九族,唯一幸免于难的就只有怀英一人了。” 之后山神的叙述就比较笼统,无非也就是三皇子上位,怀英兢兢业业扶持三皇子,直到累到在朝堂上吐血身亡。 不过此事有真有假,到后面敢多议论这件事的人也少了,能从江湖上听到的消息自然也少了许多。 之后两三年内,山神自身感受到报应袭来之势,也不敢在外面走动,只能躲在山神庙里,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招来劫数。 但还是躲不过去,好景不长,萧衍又找过来了,他已经是一个快要死的老人了,但他这次要求更过分。 “我要成仙,我命令你快让我成仙!我要长生不死!” 萧衍疯狂的大吼大叫着,如同一只迟暮的狮子,可惜,这一次山神没有理他。 人心中的贪欲就是一个无底洞,怎么填都不会填满的。 之后萧衍在山神庙里举办了各种祭天仪式,这给山神招来了各种各样的恶业。 大到山神无法承担,只能落得个神格消散的下场。 世态渔洋已道尽,人间何事不鹅笼。 天下无非囚笼二字,有人身在笼中不自知,有人欲离笼外,笼中的人想要离开笼外,笼外的人呢? 笼外依旧是囚笼。 你求的是何? 真的是仙吗? 这一个故事从夜晚开始讲,一直讲到天亮前才堪堪结束,朝阳都似乎透着故事中的血腥味儿。 山神说完了后,杨岱发现山神原本就虚幻的身体此时变得更加淡薄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这么快就要来了吗?吾友抱歉” 山神打量着自己的躯壳,喃喃道。 “上仙,小神就要消散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山神的声音飘忽而低沉,似有千斤重。 杨岱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了云层之中,他努力地伸手抓住什么,却徒劳无功。 杨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惜发不出半点声音。 “上仙,莫要悲伤,成住坏空乃是天道循环,小神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 “桌上的这盏茶壶里别有洞天,你留作念想,另外还有一片龙骨天书也赠予你。” 山神抬起右手朝着墙壁轻挥,墙壁裂开了一条缝隙,在那里,有-块巴掌大小的龟甲静静躺着,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 山神的魂体越发的透明了,他最后凝视了一眼杨岱,笑容和煦地说道: “上仙保重,说起来真舍不得离去明明还有那么多话本子没看,真不甘心” 说罢,山神化作一团团光粒子朝着四周飞去,有一些光粒子悄无声息地钻入杨岱的头里。 “山神,一路走好。” 许久许久,杨岱才缓过神来,他擦掉脸上的泪水,将墙壁上的龟甲取了下来,仔细打量着。 龟甲很小,除了表面刻着奇怪的纹路之外,再无其他特色。 杨岱尝试着催动元焉注入到龟甲之中,然而龟甲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杨岱有些沮丧地把玩着龟甲,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将龟甲收藏起来。 等以后找个机会研究一番,或者直接请教一些术士,看能否解读龟甲内的内容。 杨岱又将目光放在了桌案上的茶壶上,这个茶壶造型古朴精致,通体呈现乳白色,看上去并非凡物。 还刻有几个字符,杨岱不认识这种文字,但是从字形来判断,应该是某种象形文字。 还有一股清香从壶嘴里逸散而出。 “山神说这个茶壶里别有洞天,莫非这里面藏有什么宝物?” 杨岱试探性的将茶壶举高,然而,当他碰到壶嘴的一瞬间。 一股极强的吸引力从壶口涌了出来,将他整个人都牢牢的吸住 杨岱惊讶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无法抗拒。 “喝!” 杨岱用尽全身气力,身上散出淡淡的金焉,拼命向外挣扎。 然而那股吸引力越来越强,似乎要将他吸入壶中一般。 终于,杨岱的双脚离开地面,慢慢地悬浮了起来,身体不断的压缩,变小,最后变成了指头大小。 然后被那股巨大的吸引力吸入了茶壶之中。 第三十九章 壶中洞天 杨岱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黑暗深邃的漩涡里,耳边响起了阵阵轰鸣声。 整个世界都似乎颠倒了过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旋转起来。 突然,杨岱感到自己坠落到了地上,摔的七荤八素。 “咳” 杨岱爬起来吐掉嘴角的泥土,环顾着四周,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处不知何方仙家遗留下来的洞府之内。 杨岱身边闪烁着点点微光,这点光芒并不起眼,如同萤火一般,微弱至极,但此时并不是黑夜。 相反,天上有一轮大日悬挂,大日膨胀的厉害,但是整体却呈幽蓝色,阳光并不刺眼。 反而显得有些冷冽,杨岱甚至可以直视大日的光芒。 就在这时,又有一轮圆月升起,月亮虽然不及大日那样璀璨夺目。 但是月华倾泻下来,使得周围的光线顿时明亮了许多。 杨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就在这时,天象再度发生了变化。 天空中幽蓝色的太阳几乎是以平移方式缓缓的远去,而那轮月亮是直接直直的坠向南方。 两颗星辰一前一后,速度差距之大令人咋舌。 日月同现,天象异常。 杨岱感觉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理解的范畴,他赶紧闭上了眼睛,不愿看到那惊骇欲绝的景象。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之后,那两颗星辰已经消失不见,天上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星斗漫天,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一个错觉。 “难道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 杨岱揉了揉眉心,有些困惑,他总觉得有些蹊跷,只是一时半会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杨岱想做一个试验,他的脑海里想着天上有大的陨石划过。 “咻~~” 果然,下一秒钟,天空上就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声。 一道流光在夜空划过,杨岱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发现那道流光正在向着自己飞速靠近。 那赫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陨石,陨石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要砸到杨岱了。 “糟糕!” 杨岱脸色剧变,急忙想着陨石不存在,下一刻,陨石果然不存在了。 “我明白了,这茶壶里原来有一个小世界,现在看来,这个小世界的权限似乎在我手里……” 杨岱想起山神说过的话,这个茶壶里面确有乾坤,按照刚刚的所思所想,应该能够自己创造一方小世界。 而自己刚才触摸茶嘴时候所产生的吸引力,恐怕就是这个世界与外界的联系。 既然有办法可以自主创造小世界,那么是否也代表着可以将其他人带入这里呢? 杨岱还是想先将小世界建好,再考虑带人进来的事情,毕竟这个小世界还未完善。 如果贸然带人进来的话,搞不好会导致小世界崩溃。 这样一来,杨岱岂不是可以在这个小世界里面随心所欲的活着,谁也奈何不了他? 这样想着,杨岱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先扫描了一遍整个小世界,发现这里面没有房屋,也没有田地,什么都没有。 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残砖碎瓦和乱石,看起来很荒凉,没有丝毫生机,更像是废弃的墓园。 这些残垣断壁实在是不堪入目,他决定重新设计这方小世界,首先要改变的就是这个小世界里面的地貌,必须让这片土地充满生机。 “先改造下地形,这个简单。” 杨岱说完,便轻轻挥动右手,下一刻,杨岱便发现自己的意识居然脱离了这具肉身,飘在了小世界上空。 这个小世界不算太大,约莫有方圆十亩,除了那些残缺的古旧建筑之外,只有零星几块凸起的地面。 这些地面有大有小,每一块地面上都布满了裂缝,像是蜘蛛网一样。 “看来今后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要呆在这儿了,若是外面一天,这里百年倒也合适。” 杨岱心里想着,随之就感觉时间流速似乎变慢了许多,这种变化微弱得很,行动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这方小世界建成后,我就是小天道了,届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矣!” 杨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心中豪气顿生,但很快又收敛了起来。 他喜欢山峰与悬浮的岛屿,就在杨岱还在构思的时候,小世界开始自动运行起来,从天空上来看。 陆地以极快的速度拔高,最终出现在杨岱眼前的赫然是一座巨大的山岳,山岳直插云霄,巍峨壮观。 山岳周围,岩石凭空出现,组成了周围山体的轮廓,不少岛屿也逐渐升空,悬于半空。 周遭的大山多洞窍,各有银灿灿的瀑布从上垂落,宛如玉带般缠绕住一座座山峰,水声潺潺。 一条狭窄的铁索吊桥,长约七丈,哗啦啦晃动,将山体两边连接起来。 下一-刻,天空之中出现了云海,云雾缭绕,而且云层越来越厚,逐渐遮住了阳光。 又猛的撕开了一个口子,因为是真空状态,云层环绕着口子不断的旋转着,不一会儿便成了云海旋涡。 在旋涡里甚至可以看到周天星斗,一颗颗璀璨明亮的星辰镶嵌在其中。 云海旋涡旋转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云海中央传来,杨岱的衣服猎猎作响,头皮更是有些刺痛。 不久后,吸力突然停止,只有云海还在翻滚。 云海中央有数不清的水滴坠落,仿佛一条银色长河倾泻而下,吊桥下,是百丈激流。 滂沱大雨与轰鸣瀑布还有呼啸山风汇成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隆的落入山峰下,在时间流逝之下形成海洋,天昏地暗,海底的一些原始单一的生命体也渐渐出现,最终形成了生态圈。 不过因为杨岱对于这方小世界的生物圈并未做出什么规划,所以这些生物虽然存在,可是数量非常稀少。 几乎只有蜉蝣、虾蟹、鱼类、珊瑚等一些比较普遍的生物,繁衍速度倒是挺快,但想要真正诞生智慧,怕是难上加难。 这也是这方小世界的特点,这里是人为创造,所以没有任何的天道法则保护。 一切都交给杨岱去决定,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由他主导。 所以即使杨岱对小世界没有做出什么规划,它自然而然的就按照杨岱的意愿开始运转。 只要是杨岱想要的东西,基本上就能够在下一息内达到杨岱的预料。 第四十章 显化论道 杨岱静静地站在空中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果然还是亲自动手更好,不过总觉得欠缺了什么?” 杨岱下一刻便出现在一座山峰之中,这座山峰是这个小世界最高的山峰,观景效果也最佳。 一根根秀丽挺拔的紫竹出现在杨岱视野当中,竹干笔直,滑润如玉,透着莹莹光泽。 紫红色的竹叶十分纤薄,宛如透明,映出了黄昏的暮色。 夕阳斜照,橙黄色的余晖在林子里浮动,风起了,卷起天际的云霭。 杨岱弯下腰,轻轻抚摸身前一根折断倒地的紫竹,这株紫竹干涩枯裂,光秃秃的,显然已经失去了生机。 暮风吹过,竹叶沙沙,在断竹旁,慢慢冒出了一个小芽。 一个嫩绿的小芽破竹而出,很快便长成了一颗翠绿欲滴的紫竹,紧接着是一丛茂盛的紫竹,甚是好看。 山间大多数林木由绿转黄,翠褐镶嵌,唯有向南的一片枫树林,叶子火红,如灿烂朝霞。 与环绕山峰的白色云海交相辉映,蔚为奇观。 紫竹林的深处,赫然出现了四方小院。 从外面上来看乃是青瓦白墙,灰檐乌门,白色的仙鹤飞进飞出,灵禽嬉戏,门口还挂着一副对联。 左联为壶中须弥藏日月。 右联是驻世不灭长生仙。 横联:尘世闲游。 杨岱迈步踏入了小院,这个小院颇为宽敞,四周栽植着紫藤萝,庭院内佳木葱茏。 一泓曲水引山溪泉水而入,碧蓝澄净的池塘中游荡着五彩斑斓的锦鲤,一尾尾活泼跳跃,欢快畅游。 偶尔还会探出头来,冲杨岱吐着泡泡,似乎想与杨岱亲近。 杨岱看着院子内的景象,露出淡淡笑容,正对大门的是正房,左右两侧各有两间厢房,里面有客房,书房,卧室等,里面可以无限扩充房间。 小院的后面是三亩田地,杨岱打算去买一些种子,然后种地。 一行大雁成人字形飞翔远去,留下一串雁鸣,消失在云海之中。 小院坐北朝南,日月星辰运行方向杨岱可以随心掌握。 “好一派仙家胜境!” 杨岱感叹一声,现在就算是给他天子的位置他也不换,这样悠闲舒坦的生活简直太美妙了。 若是日后得罪人了,就往这壶里一-躲等对头们都熬死了再出去,岂不是美哉? 杨岱心情愉悦,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呵欠,躺在摇椅上晒着温暖的太阳,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这个小世界倒是挺好玩儿,不愧是山神的茶壶。” “嗯既然我已经把小世界改造完成,那么也该练练功了,学习一下金蝉蛰伏秘经。“” 杨岱心念一动,当下便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杨岱说干就干,当下便取出金蝉蛰伏经,仔细读了起来。 这金蝉蛰伏秘经虽不比内景四大奇书,却也是一部深奥至极的秘籍,奇特的是它并不是一本传授杀伐御敌的功夫,而是专门修炼性功的秘笈。 金蝉蛰伏经分为上篇与下篇,上篇以静功入手,在静中融入天地,可将气息收敛,隐匿于天地间。 我与天地无碍,虽然合为一体,但是泾渭分明,互相不影响,只要对方没有刻意寻找,很难发现。 而下篇则是以动入手,做到我与天地有碍,天地自有我安身处,既能承受天地浩劫,也能承受天地反哺。 字里行间句句晦涩难懂,即使以杨岱的悟性一时半会也难以理解其精髓所在。 他索性放下金蝉蛰伏秘经,盘腿打坐,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古天衍之数五十,遁去其一,而这个一便是包括了宇宙无穷无尽的变化。 若是能悟得这个一,便离登天门而飞升成仙不远矣! 而诸子百家对这个一有不同的理解,有人认为是生机,有人认为是破局,无论如何,都是殊途同归。 杨岱虽说悟性惊人,但想要参透这一道理还需要漫长的岁月,无论你是修术还是修武。 总归来说修的是本心,讲的是念头通达,不失已志,不违已愿。 杨岱此时心神皆沉浸在金蝉蛰伏经中,根本无暇顾及外界,更别提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了。 半晌,杨岱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中透着一股失望。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金蝉蛰伏秘经上的文字,实在太过云山雾罩,难以揣测。 “唉难道是我过于心急了?” 杨岱轻叹一声,又重新闭上眼睛,继续参研,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升月落,转瞬即逝。 仙壶之中,一晃数月过后,杨岱仍旧未曾从金蝉蛰伏经中悟得什么,但是杨岱脸上却并未露出丝毫沮丧的表情。 反而带相反,那双眼睛越来越亮,整个人看起来也显得神采奕奕,身上隐约散发出一种淡然缥缈的韵味。 下一刻,杨岱身边凭空出现了一名模样与他差不多的少年,只是皮肤略黑,眉目清秀。 乍一看像是两兄弟一般。 这少年刚一出现,杨岱立刻睁开双眼,紧盯着他看了几息。 这是杨岱利用小世界的权限显化出来的分身,与真身的容貌一般无二,故而彼此之间的感应非常强烈。 甚至连思维波动都能共享,可谓是心灵相通。 “道友你好,我想与道友论道,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杨岱微笑问道,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那少年闻言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道: “求之不得,请!” 话音刚落,少年便也盘膝而坐,两人面对面,相隔仅仅三寸距离。 杨岱抬头凝视少年,开口问道: “敢问何为无中生妙有?” 少年也同样直视着杨岱,直接了当的回答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善,大善。” 杨岱抚掌称赞,脸上浮现出笑容,随后,杨岱又再次开口: “敢问道友,若本心需要打磨,方会真正通透,在下倒是觉得打磨过的本心便会被磨成棱角的鹅卵石而已。” “修行一道风景尽在险峰,与极端之处走出路来,这才是修行,不知道友如何看待?” 少年闻言,微微摇头: “世事无绝对,道友就算走出来又如何?山外依然有山,不如在山中住下来,或许山高水远,人定自然,岂不闻过刚易折的道理?” 杨岱则哈哈一笑,说道: “山外有山又如何?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自有否极泰来的一天,我辈追求大道,岂能甘心寄居于一隅之地?” 第四十一章 明悟 少年闻言也是一-愣,没想到杨岱竟然会这样说,旋即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 “因人而异。” “可大道无异,山就在那边,人便在那边,若人在山前,山自然在眼前,若人在山后,山也自然在身后。” 杨岱说道,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步,似乎各执己见。 片刻后,两人都停止争论,相视而笑。 “在下佩服道友的胸襟,但是空无,又如何理解?” 杨岱问道,而且他说话的时候,用词颇为小心翼翼,毕竟这涉及到了金蝉蛰伏秘经中最为关键的东西。 少年也不避讳,直接开口道: “无中生妙有,一炁化三清。” “嗯?” 杨岱闻言一怔,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少年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这完全超出了杨岱的预期。 杨岱皱眉想了半晌,这才试探着询问道: “在下愚钝,不知道友能否指教?” 少年神秘一笑,却不作答。 杨岱见状也不恼怒,仔细品味了一番少年所说的话语,良久后,他终于开口说道: “道友高义,在下悟了! “无情何谈有?” “无有何来空?” “好便是了,了便是好。” “无中生妙有,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杨岱一字一顿的说着,每吐出一字,他的眼神就亮了一分,待到说完,杨岱猛地站了起来,朗声道: “妙!真是妙啊!” 杨岱忍不住仰天狂啸,仿佛要把心底所有的郁闷全部宣泄出来。 杨岱忍不住仰天狂啸,仿佛要把心底所有的郁闷全部宣泄出来。 良久,他渐渐恢复平静,看向面前的少年,郑重说道: “道友果然大才!” 少年微微一笑,道: “不敢当,不过在下也只是偶有所感罢了,道友谬赞了,恭喜道友顿悟。” 杨岱闻言笑道: “道友客气了,若非道友提醒,在下怕是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场景变换,少年消失不见,只留杨岱一人坐于群山之巅。 “吱一一” 一声清亮悠远的蝉鸣在群山之间响起,风起云涌,天地变色,在杨岱的心灵深处一副玄妙无比的图景出现了。 惊蛰时分,万物复苏,春雨绵绵,一只金蝉趴在树叶底下,狂风暴雨吹刮而来。 它纹丝不动,狂风骤雨侵袭,它却能始终安稳如泰山。 恍恍惚惚之间,杨岱似乎变成了一只金蝉,栖息在了树干之上,四下观望,只见群山莽莽,苍茫浩瀚。 雷霆咆哮间,闪电撕裂夜幕,照亮天际,令山川大地都蒙上一层银辉。 一条条雷霆犹如巨蛇在天空之上蜿蜒游动,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狂风呼啸,卷起漫天飞沙走石,整个山脉之上一片昏暗,唯有古松傲然耸立,迎风招展,似欲撑破乌云,将其捅穿。 而金蝉就安静的栖息在古松的枝头,似欲撑破乌云,将其捅穿。 而金蝉就安静的栖息在古松的枝头,似睡非睡,犹如一片叶子飘零。 杨岱感同身受,操控自己的口器与触手巧妙借助古松枝丫遮挡狂风暴雨,躲避狂乱的风刃与雷霆。 一切似梦似幻,翅膀与四足在狂风暴雨里摇晃不定,金蝉却安逸无比,以不同的角度调整姿势,尽量保证自身安危,不至于被狂风卷起摔落。 天地间的恶劣天气反而成了金蝉得以平衡的助力,让它更好的适应这种恶劣环境。 狂风怒吼间杨岱体会到金蝉那执着、不屈的顽强生命力,尽管翅膀与四足已经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可它依旧坚持要活下去。 “轰隆“ 一道粗壮如水桶般的雷柱划破长空,狠狠砸向大树的主干,顿时一阵火光迸射,焦糊味弥漫开来,大树剧烈颤抖。 -根根细密的树杈纷纷折断,掉落下去,杨岱也因为失去支撑力而跌落下来。 金蝉重重的摔在了泥土中,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浑身麻痹,根本动弹不得,它并没放弃希望,而是拼命用口器与翅膀试图努力飞离泥潭。 但是任凭它怎样努力,始终徒劳无功,一阵狂风刮来,将他像丢垃圾一般卷起,再又高高砸下。 风刃划破了它的翅膀,带出一串腥红的血迹,金蝉被压在了一块小石头底下。 金蝉悲鸣,声音凄厉无比,它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搬开了石头,卯足了劲儿。 用残肢剩骸撑住躯体,艰难的朝前挪移着。 它的身上伤痕累累,每一寸皮肉都遭受重创,几近毁灭,但即便是如此,它仍旧没有放弃希望,它要活下去。 金蝉一路拖拽出长长的血迹,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迎着狂风死命的扑闪着翅膀,尽管它的翅膀已经所剩无几。 尽管它已经遍体鳞伤,但它还在竭力的活下去,它知道自己随时都会死亡。 但哪怕仅仅是一线渺茫的希望,它都要抓住。 它在狂风之中艰难跋涉,不知何时,它停在了一株树木之上,一缕又一缕的元炁吸入它的身体之中。 滋润着它濒临崩溃的五脏六腑,它的翅膀与四肢恢复了知觉,虽然很慢,但总归能够勉强行动了。 狂风暴雨猛烈交加,这次的风雨比上一次猛了十倍不止,金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好像藏于地心。 生命气息的消隐又重聚让杨岱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我是谁?谁是我?我在干什么?” “杨岱,这是我的名字吗?” “我是在梦中变成了一只金蝉,还是金蝉在梦中变成了我?” 蝉耶?人耶? 据说杂道集上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叫做庄周的儒家圣贤有一次误食了幻蛾,当天晚上做梦的时候化为了蛾子。 经历了蛾子的生老病死,最后梦醒,不知是自己变成了蛾子,还是蛾子变成了自己。 亦或者两者都有?或者说他误食了菌菇? 啊,还是分不清了呢,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悲凉如歌! 杨岱停止了思考,肉身与思想彻底的不存在,仿佛脱离这片天地而去,成为绝对的静止。 第四十二章 白鹿缘 另一方面杨岱的识海深处,原本干枯的河岸渐渐的凝聚成了一汪湖泊,这里是杨岱的心湖。 代表了他的精神显得无比生机盎然,以一种奇特的频率在不断的振动着。 整个精神世界如同大海涨潮之时起伏着,杨岱依靠本能,似乎有所顿悟,断去了与外界的联系,魂魄漂浮在识海里。 似真似幻,忽明忽暗,而且越发虚弱,就像一盏随时熄灭的灯火。 无数念头蜂拥而来,各种信息冲击着杨岱的脑袋,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如同一只真正的金蝉沉入识海的深处,陷入了沉眠。 不知过了多久,杨岱猛然惊醒,丝丝缕缕的炁从四面八方钻入他的身体里,补充着他枯竭的识海。 杨岱的身体这才逐渐有了一点温热,他感觉到身体有些僵硬,就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全身酸痛无力,连手指都懒得动。 “我真的出来了吗?还是说刚刚一切只是幻觉?” 杨岱缓缓坐起身来,检查了-下周遭的周遭的环境,确认这是真实的壶内洞天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差点迷失在幻象之中,若是真的出现什么问题,恐怕就是神仙下凡了,也救不回他了。 “先出去再说,不知壶外过了多少天,朱郎应该等急了。” 杨岱轻叹一口气,他现在全身乏力,根本无法动弹,只得忍受着身上传来的疼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艰难的站了起来。 “我要出去。 杨岱有气无力的说道,下一刻,那股熟悉的吸扯力拉扯着杨岱升了空,眼前景色一换,已经回到了山神庙之中。 目之所及,还是熟悉的地方,残砖破瓦,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墙壁上挂满了蜘蛛网,一切都没有改变。 唯一的变化,就是杨岱透过窗户看到了站在远处的朱郎,此时天已经亮了,朱郎正倚在一棵树上打瞌睡。 杨岱望向桌子上的那盏茶壶,双手不知解了什么道印,嘴里念念有词: “乾坤借法,搬山挪岳,急急如律令一一收!” 顷刻之间,茶壶骤然变小,径直吸入杨岱的袖口之中。 “这改良的收纳术看来还不错,至少不必担心装不进东西。 杨岱自语道,这并不是袖里乾坤,而是杨岱通过一粒粟中藏世界,二升铛内煮山川之意。 使其缩短,最后收入袖口之中,虽然效果远逊于袖里乾坤,却胜在省事儿,而且可以持续运转许久。 不过这种法门太耗损心力,杨岱估摸着,他现在顶多能够再使用三次,之后就得休息一阵子再继续使用了 杨岱走出了山神庙,朱郎察觉到了脚步声,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揉了揉,看见了杨岱,立马露出了笑容,走上前来,道: “杨先生,你总算出来了,我等你等了一夜,困死了,山神庙里是什么情况?” “我昨晚半夜就见山神庙周围的香火瞬间消散了,吓死我了,还以为杨先生您出事了。” “我没出事,只是容潭山的山神已经消散了,从此容潭山已经没有山神了。” 杨岱平淡的回答道,但朱郎却吃了-惊,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会这样?没了山神的看管,这山里的精怪们岂不是要闹翻天?” “那倒未必,山神消散,这些精怪们或许不知情也说不定,至少能保证它们一时不敢造次,至于以后如何,就不好说了。” 杨岱说道,对于容潭山的精怪,他倒不担心,反正与他无关,他又不想当山大王。 “这么说来,先生打算离开了? 朱郎问道,语气之中略带着几分失落,显然他是希望杨岱能够留下的。 “然也,今日便启程离去,你呢?你打算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吗?” 杨岱随意的点头道,他早已决定今天便动身离去了,所以也不打算停留了,该去别的地方游历了。 听到这话,朱郎顿时叹了口气: “唉,我还要给楚绪一个家,这山中的精怪大多服我,所以还不能走,只能祝先生一路平安。” 朱郎说的诚恳,杨岱闻言,也是微微颔首。 “朱郎,我还得劝你一-句,人妖殊途,你与楚绪终究不可能有结果的,前朝有一个故事是这样说的,说千年前岳州飞来峰里隐居着一头修炼成精的白鹿,性情温和,善良淳朴。” 杨岱突然开口说道,朱郎愣了一下,抬起头,似乎明白了杨岱的意思。 杨岱见状,微微点头,接着道: “那白鹿虽然善良淳朴,却不知人心险恶,一日雨季白鹿闲来无事游历湖畔,头上的珠钗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去捡的时候正好被-位路过的书生撞见,书生将珠钗还给白鹿后,两人就那么一见钟情了……” 杨岱缓缓的讲述着千年前的故事,朱郎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忍不住打断了杨岱,道: “先生,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对楚绪是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朱郎的脸色涨红,很他没想到杨岱竟然拿这个来劝解他,他本就深爱楚绪。 而且这件事他也考虑了很久,他是认定了楚绪,并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先继续往下听。” 杨岱摇摇头,继续讲述道: “那位书生名叫沈观南,家中往上三代都是老农,他十八岁高中探花郎,十九岁参加春试高中状元,官拜吏部尚书。” “从没有对一个女子这么心动过,此刻遇到白鹿,更是怦然心动。” “白鹿偶然误食芝草化形,但因其秉性纯良,不谙世事,所以一直没有离开过这座山。” “这次下山游湖,正巧碰到了沈观南,两人相互倾慕,这一来二去的便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惜好景不长,沈观南生了一种怪病,一旦发作,便会全身溃烂,但是第二天便会恢复如初,日日夜夜痛苦万分。” “白鹿爱极了沈观南,四处求医问药,可惜却始终没有办法治愈。” “最后白鹿通过多方打听后,一-位游方的高人告诉她沈观南这病得用风吼冰原之_上一种名叫碧血真情莲的药材才能够根除。” 第四十三章 坦白 “白鹿为救沈观南,冒险进入绝地寻找碧血真情莲,却遭遇寒潮暴雪阻隔,但是依然坚持了数月,终于在冰原腹地找到了碧血真情莲。” “此时的她身上有多处冻伤,而碧血真情莲得需鲜血才能浇灌开。” 杨岱说着,目光幽幽: “白鹿毅然决然的放血浇花,最终将碧血真情莲催熟,可惜她体内的血液已经快要流干净了 说到这里,杨岱顿了顿,朱郎听的也满是感慨,这白鹿的确是痴情种子,只可惜命运弄人。 “我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白鹿似乎却有奇遇,她最终还是走出了冰原,回到了沈观南的身边,而沈观南也因为这一株碧血真情莲活了下来,两个人顺利的成家,夫妻恩爱无比。” “然而好景不长,沈观南的妻子是只鹿妖的事还是传扬了出去,乡邻多有口舌议论。” “甚至还有人提议让沈观南杀了他的妻子,但沈观南不愿,只说他妻子是非常善良的人,不应该这样对待。 “后来,沈观南在朝廷上处处受到排挤,最后连升迁都升不上去了,也就是在这时,一名不怀好意的和尚盯上了白鹿。” “两个人大打出手,沈观南拼死护住白鹿逃脱,却不幸被和尚封印在盂里面。” 杨岱说着,朱郎的双拳紧握,牙齿咬的咯吱响,恨恨的说道: “可恶!这和尚简直是欺人太甚!” 杨岱轻轻拍了拍朱郎的肩膀,道: “你不必激愤,这和尚实力强横,白鹿也不愿意苟活,当下便自动要求和尚也封印自己,和尚也就遂了她的愿,白鹿和沈观南都被封印在了盂里面。” “最后两个人抱在一起,双双殒命,世上再也没有这两个人了,只有两只蝴蝶长相厮守。” 杨岱说到这里,朱郎已经眼眶泛红,哽咽起来。声音也颤抖起来: “先生,我……” 杨岱摇了摇头: “在下知道,所以在下跟你说这番话。” 杨岱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 “你认为你比白鹿如何?楚绪她是失明看不见你认为你是人才倾心爱慕于你,若是她恢复了光明,见到你是只猢狲,还会像现在这般倾心与你吗?” 朱郎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的心仿佛被撕裂开来,痛得他难以呼吸。 杨岱说的这些他也曾设想过,可是,他终归不是白鹿啊。 “所以,人妖殊途,你和她是长久不了的,趁着还未陷入的太深,你们尽早抽身。” 杨岱说到这里,语重心长的说道。 朱郎低垂着头,片刻之后,抬起头,哭泣的说道: “我明白了,但是我还是不甘心,我真的放不下啊……” 杨岱见到孙绍文如此执拗,叹了一口气,说道: “罢了罢了,既然这样,在下就帮你一-把,你看如何?” “先生若是肯帮我,我自然高兴的很,先生请讲,不知先生有何良方助我?” 朱郎听闻杨岱愿意帮忙,顿时精神振奋,杨岱却笑眯眯地盯着朱郎,半天没有说话。 朱郎急的连连催促道: “先生快说啊,怎么做?” 杨岱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好,既然你这般急切,那在下便告诉你,办法其实也不难,在下使用手段使楚绪暂时恢复光明,你也不要一下子以本体的方式去接近她。” “你这副模样恐怕会吓疯她,先与楚绪坦白身世,再以真身告知,如此,方可成功。” “不可以操之过急,否则不容易达到目标,反而会适得其反,到时便得不偿失了。” 杨岱一席话令朱郎心中感激,他万万想不到杨岱竟然如此为自己着想,当即向杨岱躬身施礼: “多谢先生教导!” “呵呵,你无需如此客套,在下这么做并非全是为了你,更主要的还是希望能凑成一对佳偶。” “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在下相信这句话在每个人身上都会应验的。” 朱郎点头称是:“先生恩德,我永记于心,今后但凡先生有什么吩咐,我定竭尽全力报答。 “在下可没让你做出什么承诺,不必如此,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好了,在下与你一同前往,看看你是如何向楚绪坦诚身份的。” 杨岱和朱郎二人并肩走出了白羊峪,向着马老丈的家里行去,不过杨岱显得十分轻松,一路上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有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先生,您方才哼的这是什么歌呀?什么好啊了啊的,怎么我从未听过?” 朱郎见杨岱唱的欢畅,忍不住问道,杨岱却摆不予回答,继续哼着: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哼完一曲后,杨岱这才停了下来,转脸看着朱郎,微笑道: “你若是听到好了,就说明你还是有点悟性,这首歌便叫好了歌,至于它的出处嘛嘿嘿,这个我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杨岱卖了关子,又接着说道: “等日后你有缘,自然知道了”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朝着马老丈家里走去,大概走了一刻钟左右的路程,终于来到马老丈的家门门外。 远远的就看到马老丈的背影上了山,手里还拿着劈柴的斧子,估计是砍柴去了。 杨岱和朱郎站在门口敲了几次门过后,两个人便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只有楚绪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发呆。 楚绪的眼睛灰暗无光,本来就是盲女,空洞的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郎看到这一幕,心中猛地一痛,正欲上前,杨岱却拦住了朱郎,摇了摇头,示意他莫动,静观事态变化。 朱郎见状也不再贸然前行,默默地退到杨岱身边。 楚绪听见了脚步声,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从脚步上判断应该是两个男人,因此并未惊慌,依旧望着天空,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吞噬掉了一般,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令人窒息,绝望的窒息。 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拼命的挣扎,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淹死,那种深深地恐惧充斥着整颗心脏。 她一切活着的动力都来自于朱郎,她昏迷的时候隐约听到马老丈与杨岱的谈话。 自己的心上人竟然死了,不存在了,没了,这样她怎么能接受? 楚绪想死,非常想死,这个世界对她一点也不友好,如今精神支柱都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第四十四章 长相厮守 “楚绪姑娘,我是杨岱,假如上苍给你半天光明,你想干什么事啊?” 一阵温润的男声传来,将楚绪的思维从绝望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她缓缓地转过头,努力睁大眼睛想找到刚才说话的声音源头。 “杨公子,你是来安慰我的吗?” 楚绪喃喃地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哀伤,这让朱郎的心更疼了,他现在甚至恨不得冲过去抱住楚绪,可惜,杨岱阻止了他。 “楚姑娘,假如上苍给你半天光明,你会选择做什么呢?” 杨岱继续循循善诱道,这个时候的杨岱就像是一个引路者一样,想要救赎楚绪。 “半天光明?我真想好好爱这个世界一次,可惜这根本不可能了……” 楚绪凄凉的苦笑起来,泪珠从脸颊滚落下来,滴在地上。 “楚姑娘,我知道你现在心情极度低落,但是你放心,你这个愿望,就交给我来替你实现。” 杨岱温声说道,同时也做出手势,让朱郎变回人形,万一楚绪恢复光明后见到朱郎是妖怪,真得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朱郎点头,然后慢慢幻化成人形,杨岱这才放下心来,走到楚绪身旁,用手掌遮住楚绪的双眼,嘴唇蠕动,小声地念叨着什么,将手取了下来。 片刻之后,楚绪突然间觉得原本漆黑冰冷的世界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以及站在她周围的两个男子。 左面的男子生的那是儒雅俊朗,右面的男子虽然面貌普通,但是身姿挺拔,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你们是谁? 楚绪怯懦的问道,不知为何,面对右面的男子楚绪总觉得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重新介绍一下,在下杨岱,只不过是一届山隐闲人而已。 杨岱拱手向楚绪表达敬意,而朱郎则强行压制内心的激动。 朱郎声音都有些颤抖的说道:“阿绪,我就是朱郎,你的相公。” “什么?你是朱郎?” 楚绪瞪大了美目,满眼的难以置信,不敢相信的盯着朱郎仔细端详起来,越看楚绪越觉得熟悉,仿佛两人早就认识一般。 楚绪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眼前的景务,清脆悦耳的鸟鸣,无不证明了自己真的恢复了光明。 楚绪颤抖着伸出了手,看得出来,她很紧张,轻抚朱郎棱角分明的脸庞,眼眶中泪花闪烁。 朱郎轻轻握住了楚绪的柔夷,轻声说道: “阿绪,是我,我回来了。” 楚绪用力点了点头,扑入了朱郎怀里,哭泣着,仿佛要把全部的委屈都哭出来,泪水沾湿了朱郎的衣襟。 朱郎紧紧地抱着楚绪,不停拍着她的背,轻声的安慰着。 楚绪哭了很久很久才平静下来,然后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红肿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朱郎,一言不发,生怕他消失了一般。 良久,她才终于说话: “朱郎,告诉我,这是真的,不是梦,对?” 这话让朱郎心里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他哽咽的点点头,说道: “阿绪,这当然是真的,不是梦里。” 听到朱郎肯定的答案,楚绪喜极而泣,又扑进了朱郎怀里,再一次痛痛快快地大哭起来。 朱郎没办法,只能任由楚绪发泄完毕,等她停止哭泣的时候,楚绪已经靠在他怀里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显示着刚才她的激动。 朱郎轻叹了一口气,帮她擦拭泪痕,两人依偎在一起互诉衷肠,而杨岱则是暂时避开了,留给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楚绪终于缓过神来,然后抬起头,认真的打量着朱郎,似乎想要把他深深地记在脑海中。 “朱郎,你比我在梦中想象的还要年轻帅气。 楚绪痴迷地看着朱郎,喃喃自语,脸上泛起淡淡绯色,美目含情脉脉。 朱郎闻言微笑,伸手刮了刮楚绪挺翘的鼻子: “我原本就很帅。” 楚绪被逗乐了,白了朱郎一眼,然后,她低下头去,小声的说道: “我还以为我配不上你呢,我” 朱郎闻言心疼得不行,急忙将她搂在怀中,柔声说道: “阿绪,别傻了好吗,你怎么可能会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想一辈子疼你,爱你,呵护你。” 楚绪闻言,享受着难得的宁静。良久,朱郎突然说道: “阿绪,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儿,我其实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猢狲成精。” 听到朱郎的话,楚绪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好像有些不敢置信。 她睁大了清澈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朱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你……你……” 楚绪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听错了,或者,是幻听。 朱郎见状只好重复了一遍继续说道: “阿绪,我确实不是人类,但我绝对不是坏妖,也不会伤害你。” 楚绪听了,仍然没有反应,她觉得,朱郎说的太离谱了,根本无法理解,她甚至都不愿意接受这样荒诞的事实。 “朱郎,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得拿出证据啊。” 楚绪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却忍不住偷瞄着朱郎的表情,生怕从他那儿找出那怕一丝恶作剧的感觉。 朱郎知道楚绪不信,于是他看向站在远处的杨岱,杨岱立马会意,颌首示意他随便说,不要拘谨,他会尽量配合。 “阿绪,如果我现在变身给你看,你相信吗? 朱郎问道,楚绪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她还是觉得这种事情匪夷所思,不可思议,可又隐约有几分期待。 朱郎见此暗松了一口气,既然楚绪同意,那他就没什么顾忌了,他轻呼了一口气。 脸上与脖颈还有手腕处迅速长出粗糙的毛,转眼间,他已经变成了一只巨型的猢狲。 楚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大了嘴,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朱郎向她走去,问道: “阿绪,我不是人类,你怕吗?” 楚绪看到朱郎朝自己走来,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可很快她就发现,她早已退无可退了。 楚绪抬头,望着浑身布满黄毛的朱郎,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最后才鼓足勇气摇了摇头,说道: “不,我不怕,你这个样子多可爱啊,不管你是人,还是妖怪,我都喜欢你。” 朱郎开心的笑了,他伸出手臂,轻轻抚摸着楚绪的秀发,说道: “阿绪,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楚绪点点头,主动拉起了朱郎的手,两人紧紧相握,相拥在了一起。 第四十五章 尴尬了 “咳咳,两位,看来已经不需要在下来充当和事佬了。” 杨岱突然插了一句,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 朱郎与楚绪两赶紧分开,楚绪低着头。朱郎却大胆的抓起她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彼此心意情投意合。 “杨先生,不好意思,刚才一时情难自禁,冒犯之处,请您海涵。 孙绍文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说道。 杨岱摆了摆手,说道: “在下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不必介怀,即然你俩的事情都谈妥了,那在下就先走了,在下在旁边看了许久,还以为方才又会是一场人妖分别,爱而不得的凄苦场景。” 说完,杨岱爽朗大笑几声,便转身离去。 “杨先生,你准备去往何方啊?” 朱郎连忙喊道,杨岱闻言脚步一滞,但又继续往前走去,开口说道: “天大地大,在下志在四方,我辈岂是蓬蒿人?自然是想去哪儿去哪儿,别送了。” 说完,杨岱潇洒的挥了挥手,使用腾云术瞬间消失了踪影。 朱郎见状摇了摇头,心里却不免有些羡慕,像杨岱这样的有道高人,世间少有,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不过,朱郎也明白,自己恐怕是做不到杨岱这种潇洒了,因为他有牵绊。 想到这儿,朱郎忍不住露出苦涩的笑容,人和人果然不一样,自己注定就是个俗人,无法做到杨岱那般超凡脱俗。 朱郎也没纠结太久,毕竟,每个人的路不一样,杨岱有他的追求,他也有自己的责任。 他们都有各自的命,这是不可改变的,也只能祝福彼此,一路平安。 朱郎想到这儿,脸上的愁云瞬间散去,他低头凝视着身旁的楚绪,楚绪的眼眸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朱郎伸手替楚绪拂掉落在耳畔的碎发,也带着楚绪离去,两个人就此告别。 杨岱腾云驾雾而行,云层之间,他俯瞰地面,只见下方水泽遍布、河网交错纵横,川流不息,宛如蛛网密布。 一处巨大的岩柱上有一个客栈,歇息的大多是途经此处的商贩,客栈也因此提供了直接贸易和摆摊的场所。 高层位置视野极佳,天气晴朗时可以直接看到远处的山峦。 每隔数十里,便有巡逻的守备军守护,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杨岱正悠悠然之时,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自己只会上不会下,如此的说来他要怎么下去? 难道一直在天上飞着吗?这样很尴尬的好吗? 我是谁? 我在哪? 我为什么会飞到天上? 杨岱坐在云上,陷入了沉思。 一天后,正午望京县往南三十里外,有一座小镇,名叫玉溪镇,镇中有一家客栈,名叫万福客栈。 掌柜姓吴,年龄在五十岁左右,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平日里倒是和善得很。 不过今天,他却遇到了一件棘手的麻烦事儿。 今日店里不知为何,来了许多江湖客,腰间多佩刀剑,气势汹汹的模样。 看起来好像要闹事儿,这些江湖客吴掌柜惹不起。 万福客栈虽然是个小客栈,但是生意还算红火,平日里,来的都是一些普通百姓居多。 今日突然冒出这么多江湖客,显得极为怪异,让人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此时,店里已经坐满了人,除了那些江湖客,还有不少其它的食客,都聚集在二层的包房内观望着下方的动静。 “掌柜的,要一份儿烤羊后腿,两碗白饭,一壶千花酿,再加几道招牌菜,快点!” 一位身材肥胖、脸上带疤的男子走到柜台前,冲着掌柜大声喊道,他说话的语速很快。 每句话都用力吼了出去,可见对于自己吃饭的问题,他非常重视。 吴掌柜知道他,这人名叫廖铁头,经常来他这儿光顾,听说会武。 今儿带了一群人来他这吃饭,所以吴掌柜态度还比较温和: “廖爷,小羊羔子卖完了,而且您还欠着饭钱呢,您看?” 廖铁头肿泡眼一瞪: “你什么意思?难道怕我廖铁头吃完饭不付账?” 吴掌柜赔笑道: “我没别的意思,小店没有羊肉了,只余下狗肉,而且云州是下州,这千花酿就更稀罕了,本店只余一坛 吴掌柜话未说完,廖铁头便打断了: “我不管那么多,廖爷我今儿请客,你赶紧给我做去。” 说罢又扭头冲着身边那群江湖汉子嚷嚷: “各位兄弟,今儿个廖爷请客,敞开肚皮吃,想吃啥随便拿,不用跟廖爷客气。 那些江湖汉子听后纷纷欢呼起来,廖铁头得意洋洋地瞥了吴掌柜一眼。 随即廖铁头坐回椅子上等菜上桌,其他人也纷纷落座,开始聊天喝酒,好不热闹。 “掌柜的,看样子他们又想赖账了,怎么办啊?” 一个伙计凑近吴掌柜的耳朵轻声说道,他是吴掌柜的远房侄儿,因为家境贫寒,才来到这里谋生活。 吴掌柜压低声音道: “能怎么办?先把这群人伺候好了,待会我亲自端过去。 “行,掌柜的辛苦了。‘ 那伙计点头应了一声,转身退了下去。 “哟,老吴,菜呢?” 廖铁头看到吴掌柜半天都没有动作,顿时不高兴了,站起来朝吴掌柜大声质问。 吴掌柜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勉强挤出笑容,连忙摆手解释: “廖爷您稍微等一等,马上就来了。” 说罢,他急匆匆走向厨房,片刻之后,吴掌柜端着一盘狗肉与好几碗白饭从厨房走了出来,递到廖铁头面前,好声好气的说道: “廖爷,请慢用。” 廖铁头生气了,将盘子推开,怒目圆睁: “这是什么玩意儿?你就让我吃这个?” 吴掌柜赔笑道: “廖爷,您将就着吃,绝对干净,我保证。” “滚! 廖铁头一脚踢翻了吴掌柜,正欲继续发飙,忽然一处不起眼的角传来温和的声音: “这位大哥,既然有菜团子吃,何必为难一个做生意的掌柜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坐着的正是杨岱,他神色淡然,嘴角含笑。 看到杨岱,廖铁头不由皱眉道: “小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儿?” “在下杨岱,您何必为难一个掌柜的?大家都不容易,不如多体谅一下。” 杨岱拱了拱手,依旧面带微笑的说道: “在下杨岱,幸会,幸会。” 廖铁头仔细打量了杨岱几眼,发现并无印象,便问道: “杨兄弟是哪路英雄?横在哪个山头啊?” “山野中的闲散人士罢了,算不得什么英雄。 杨岱微微一笑说道。 “闲散人士?你小子骗谁呢?我可是听说了,最近江湖中可是出了一位打虎好汉,据说手段惊为天人,叫什么杨岱的,该不会是你?” 廖铁头斜睨着杨岱,嗤笑道,显然不信 第四十六章 玄驼帮 杨岱没有说话,这时,吴掌柜趁机溜到了杨岱的旁边,压低声音说道: “小哥,这位廖爷是玄驼帮的人,不好惹啊。” “原来是玄驼帮的朋友,失敬失敬!” 杨岱拘拳一拜,随后站起身来,朗声道: “廖爷,在下确实没有恶意,今年大伙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在下相信您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何必为难一个做生意的掌柜的呢?” “你小子倒是挺讲理,不过你刚才那番话,可是让老子很不爽啊,这样,老吴我可以不动,但是这股邪火老子就要发泄到你的身上了!” 玄驼帮在云州只能算二流小门派,但在江湖上的威名却不弱,挂着四海镖局旗号搞运输,同时暗中贩卖私盐,在江湖上有很深的根基。 而且玄驼帮背靠官府,一般的江湖人不愿意招惹他们。 杨岱挑眉,饶有趣味地看着廖铁头: “廖爷想怎么发泄?” “怎么发泄?当然是打你了!” 廖铁头猛然一挥手,顿时周围的江湖汉子纷纷站了起来,将杨岱困在了中央。 杨岱环顾一圈,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笑吟吟地看着廖铁头: “你这是打算仗势欺人吗? 廖铁头嘿嘿一笑,露出两颗黄牙: “老子乐意,谁叫你小子坏了老子的好事儿?” 说罢,他便冲了过来,廖铁头没练过炁,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武夫,甚至没入品。 所以他根本没有把杨岱放在眼里,直接抬脚踹过来。 杨岱侧身躲过,伸手抓住廖铁头的衣领,轻轻往外一扯,便把他丢了出去,砸翻三张桌子。 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全部摔碎在地。 廖铁头捂着头痛得直哼唧,杨岱的力量大的惊人,竟像拎鸡崽儿一样把他提了起来,随手就甩飞了,他感觉自己的肋骨都快折了。 “小兔崽子,你找死!” 周围的江湖汉子见状,齐刷刷拔刀,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杨岱淡定自若,仿佛被包围的不是自己,反而像是廖铁头等人,他双眸闪烁,语气平静地说: “诸位,我不是故意要搅和你们,我只是看不惯你们仗势欺人罢了。” “呸!都住手。” 廖铁头吐掉口中残留的食物渣子,冲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止动手,随后他眯起眼睛,盯着杨岱道: “我知道你是个有真材实料的高手,我廖铁头拿的起放的下,不会跟你斤斤计较,不过你今日破坏了老子的雅兴,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廖铁头拍拍屁股站起来,指着杨岱说: “这样小子,我也不难为你,就罚你陪我喝几盅,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听闻此言,杨岱摇了摇头,婉言拒绝: “在下不擅酒力,廖爷还请见谅,改日在下再与廖爷饮酒如何?” “小子,我看你是一个斯文先生,才给足你面子,我玄驼帮虽说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好歹也是四海镖局旗下的一份子,莫非你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绝顶高手了吗?” 廖铁头脸色渐沉,语带威胁地继续说道: “我劝你最好识相点儿,别以为能打就可以肆无忌惮,老子这里的兄弟比你多十倍,你敢不从,那我便让你横尸街头!” 话音刚落,众多江湖客齐刷刷举起兵刃,虎视眈眈地盯着杨岱,似乎下一秒就会对其群起而攻之。 杨岱却依然神态自若,没有丝毫害怕,他微笑着回答: “廖爷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廖爷或许觉得自己在江湖中有些地位。” “但在下看来,廖爷所谓的江湖,不过是一群井底之蛙聚集在一块儿的地方,又怎知广阔天地呢?” “你……” 廖铁头被怼的满脸通红,想发火却又忍住,毕竟杨岱确实有嚣张狂妄的本钱。 “小子,你够种啊!我现在倒是更加欣赏你了,要不要跟我混,正好廖爷我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想不想听?” 廖铁头舔了舔嘴唇,目光紧紧地盯着杨岱,他知道对于武林人士来说,金银是极具诱惑力的。 “不知是什么东西啊?” 杨岱心思活络,装作心动的模样,立马询问原由。 廖铁头看了看周围,那些食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回了脖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就连吴掌柜的也装作收拾桌椅,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廖铁头随后凑到杨岱耳边,低声说道: “小兄弟,老哥不瞒你说,我玄驼帮在没挂单四海镖局之前过的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后来四海镖局成了我们的靠山,我们才逐步走向安稳。” “这件事可是大事儿,顶天的事儿,全江湖知道这件事的不过三个人,我告诉你后,你千万不要往外传,此次回去我们兄弟的脑壳儿估摸着都不保了。” 廖铁头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压抑的情绪,还不断的抽着鼻子。 “这么大的事儿,那你还敢说出来?” 杨岱眉梢挑了挑,表情略显惊讶。 “嘿嘿。” 廖铁头咧开满嘴的大牙,压低声音解释道: “你忘了我的靠山了?四海镖局是什么?那是有朝廷撑腰的,咱们这些江湖门派哪个能惹?” “不过四海镖局的生意做得太大,有些事情太过见不得台面,因此才需要找我们这些亡命徒办事。” “原来是这样。” 杨岱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随即问道, “不知道廖爷知道些什么?” “小兄弟,既然你问到了这里,我也就直说了。” 廖铁头搓搓手,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随后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如同蚊鸣: “这次的事情涉及的东西比较多,听说二十年前武安候与一位来路不明的女子生了一个私家子……” “哦?” 杨岱眉毛轻扬,露出感兴趣的样子,追问道: “然后呢?” “后被武安候的夫人,也就是宁王的亲妹子,那位大名鼎鼎的毒蝎美人昭阳公主知道了。” 廖铁头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昭阳公主当即便将武安候府闹了个天翻地覆!” “而武安候又是个怕老婆的主,只能把母子两人赶出去了,母子两人从此隐姓埋名、流落他乡”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杨岱点点头,对于廖铁头话语中提到的毒蝎美人昭阳公主倒是颇有些好奇。 第四十七章 佛道之争 廖铁头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忽然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昭阳公主不解气,又雇了江湖杀手前去追杀那母子两人,誓要斩草除根。” “谁知道那位女子是软玉阁的头牌,传闻软玉阁之主白三娘与昭阳公主斗了二十余年,却始终不分胜负。” “江湖传说这位女子将孩子托付给了一个姓杨的神秘人后便隐姓埋名躲到了深山里,从此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门阀士庶之别深入骨髓,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弟是万万瞧不上普通百姓的。 而普通女子想要嫁入豪门贵胄,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武安侯一共有六位嫡系子嗣,这本来没什么,奇怪的是自打六年前武安候自荒州除妖归来,武安候府里便开始发生怪事。 六位嫡系子嗣一年死一位,对外宣称是病死。 传说武安侯每隔一年必须换一批新鲜的血液。 而且这个传说愈演愈烈,甚至有人说武安候是中邪了,导致子嗣不顺。 这种传言传播速度非常快,很快便传遍了都城,但是武安候是何许人也。 乃天子身边最得力的臣子之一,谁敢造谣生事,那是嫌命长了。 所以这种流言蜚语便慢慢的消散了,而武安侯似乎也恢复了正常。 就这年开始很着急的寻找自己流落在外的私家子。 武安侯乃当世英杰,一杆宝枪纵横沙场多年未逢敌手,但前两个月却忽然染上重疾卧床不起。 武安候病危,这可急坏了整个武安侯府,皇帝特准武安侯养病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所以大家根本不知道,武安候是否真的患病,亦或者只是借机逃避责任。 “原来如此,这个故事很有趣,可是与在下并无任何关系。” 杨岱耸了耸肩膀,遗憾地叹息一声,转身就欲离去,他可不愿趟浑水。 谁料他的脚刚迈出一步,廖铁头便拦住了他的路: “小兄弟且慢,我话还没说完,据说荒州的灵荒又出了一位大妖,不知怎的,荒州许多妖族部落都向他臣服了,隐约有成为妖皇之势。” “哦?竟有此等事!” 杨岱微微眯眼,看样子是有些兴趣了,毕竟妖族与人类不和,且妖族久居荒州从来都没有统一过,甚至连联合都没有过。 荒州共分灵荒,蛮荒,大荒,天荒,漠荒五域,是一片混乱之地,妖族部落互相征伐厮杀。 荒州与世隔绝,大齐朝廷记载的资料相对较少,妖魔和巫族的后裔都在那里生存,其中不乏厉害的妖物。 廖铁头见杨岱感兴趣,心中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传闻羽族族长鹤千尺不肯归顺,被那位大妖一指戳死,剩下的羽族全数归顺。” “保守估计,这位大妖已经达到了妖王之境,也就是人类的天尊境,若真是让他统领荒州,必定会祸及天下。” 妖族共有五位强悍的部落,五位族长瓜分荒州五域,各自为王。 鹤千尺虽然是妖,但是在五大族长之中却最难缠的一个,剑道如果放在人类的角度上来看,可以比肩当今天下第三。 杨岱点了点头,问道: “那位大妖如今在何处?” 廖铁头摇头: “具体在何处没人知晓,这位大妖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只知道他行踪诡异,来去无踪。” 廖铁头说到这里,杨他继续说道: “不仅如此,藏传佛教最近也有动作,他们蛊惑了赵王,就在二十日前,天子亲自下旨。宣佛门密宗信众觐见。” “朝廷之上传闻天子准备重新推行佛法,在冬至举办水陆大会,打压道门,道门自然反对,听说各门户的高人已经下山了,准备截杀佛密宗的高僧。” “其余各派掌门则表示支持,只有上三宗并无表示。” 杨岱听罢,心念电转,立马猜出了这件事背后隐含的东西,佛道之争历朝历代都不少,又包括了朝堂争锋。 这样一件大事,牵扯的势力太广,若是处理不妥当,极可能会让天下百姓受苦,更甚者波及国运。 所以,哪怕赵王是天子的亲弟弟,也难免被朝中大臣弹劾。 而现在的问题是,天子竟然要搞什么水陆大会,这不是逼着朝中大站队嘛! 这样一来,局势必定复杂,朝中大臣恐怕会陷入左右为难之境,届时水陆大会上佛道相争,必定会血流成河。 佛门自六百年前从西方传入中原,信众大多主张生来平等,讲究佛法慈悲,普渡众生。 但道家却认为佛门信奉的佛菩萨只是伪善之举,佛门修士皆是魔物,妄想借此迷惑世人,引诱众生堕落。 道门与儒家认为人生来便分贵贱,士庶之别不可逾越,若是放任佛门肆无忌惮的吸收香火,必将影响道门统治。 而儒家又坚持儒家思想,认为君贵民轻,此乃不变天理,所谓的皇权至尊,应该由读书人执政才对。 总之两边都有理,两方僵持不下,朝廷之间暗潮汹涌,每天都有人递交奏折弹劾赵王,希望天子能废掉赵王。 只是天子虽然身负龙气,但已经是一个老头子了,力不从心,很多事情根本做不得主,所以只好采取拖字诀。 道门认为修道者最是贵生,种田的泥腿子最脏,若是放这些泥腿子入道门,岂不玷污了道门圣地? 杨岱记得自家爷爷小时候同他说过,中原王朝奉行的都是君主制度,皇帝就是天,一切都应该按照天子的旨意去办。 道门与世家大族彼此勾结,收徒多收世族子弟,至于寒门学子,根本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只配当杂役。 在道门眼中,寻常百姓比猪狗还低贱,哪里值得他们浪费宝贵的时间去点化? 修道者财,侣,法,地缺一不可,若是人人都可随意拜入道门或者进朝当官,那还要科举考试作甚? 杨岱沉吟了片刻,忽然抬头看向廖铁头问道: “你刚才提到水陆大会,那你觉得这水路大会怎么个操作法?” 廖铁头嘿笑了几声,说道: “还能怎么操作?天子不外乎的就是长生呗,这次水陆大会就是为了长生造势” “我估计这一趟水陆大会过后,佛道之争会更激烈,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也坐不住了,恐怕要闹一场。” 杨岱摸了摸下巴,露出思索之色道: “这倒也不算稀奇,朝堂上那群大臣,一个个吃人不吐骨头,为了利益什么事都敢干,只要稍微煽动一番,恐怕整个京畿都得炸锅。” 第四十八章 惊天阴谋 佛门信众主修肉身与精神,讲究无欲无求,渡化苍生。 道门讲究的是清净自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佛门想要去往京畿,必须要路过云州,然后再由云州转道北上,这中间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佛门穷苦的很,正经的寺庙都没几个,除了大光明寺,其它寺庙都没几个高僧坐镇的。 天子为求稳妥,才想出了水陆大会,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暗潮汹涌。 各方都想趁机分一杯羹,坐收渔翁之利。 “小兄弟,该告诉你的都已经告诉你了,考虑的如何了?” 廖铁头看向沉默不语的杨岱,询问道。 杨岱回过神,仔细打量着廖铁头的面相,这人的眉心,鼻梁,额头三个位置,竟然有三道淡淡的黑线缠绕。 而且黑线呈三角形,显然是凶兆,且是绝户之象。 不仅如此,杨岱还通过廖铁头的面相看到他命宫里有一团灰白雾霭,不夸张的说,这几天就会死。 “小兄弟,小兄弟?你看我作甚?” 廖铁头奇怪的问道,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盯着自己看,还露出这副模样。 “咳咳” 杨岱干咳了一声,掩饰道: “在下刚才走神了,在下考虑好了,还是不能加入你们玄驼帮,在下这人自由散漫惯了,不喜欢约束,廖爷还是另请高明。” 廖铁头急了,他可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才跟杨岱说的,若是被上面知道了,非把他剁碎喂鱼不可。 下一刻,杨岱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一样,只余下满脸愕然的廖铁头呆愣当场。 “好厉害的轻功,这人果真是个高手,幸亏他手下留情,不然死的肯定是我。” 廖铁头惊叹不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身法,简直匪夷所思。 “头头儿,快看!” 忽然,他身边的一个汉子指着杨岱坐过的桌子,结结巴巴说道。 “嗯?” 廖铁头扭头一看,差点惊的叫出来,桌子上除了一些狗肉,就只有一个杯子了,那杯子里还盛着半杯水。 关键是,这个杯子只有一半,而里面的水竟然没有撒出来,依旧保持着凝固状态。 “这…这……难道仙人的手段吗?” 廖铁头眼皮狂跳,到底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老油子,一些江湖秘闻也听说过不少。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杨岱拒绝的那么干脆了,敢情这是人家根本瞧不起他们啊。 想到这里,他浑身冷汗淋漓,庆幸刚才没有做出什么过激行动,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同时,他又有些惋惜,要是早点遇上杨岱,哪里用费尽心思拉拢。 可惜江湖上练炁的高人不是有钱就能请动的,他错过了一个结交的好机会。 另外一边,杨岱对于廖铁头讲述的故事他很感兴趣,方才用小九宫推衍法推演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 得到与廖铁头讲述相似之处不在少数,且的武安候私家子也确实存在。 “这件事越发有意思了,天地本不全,算的残缺也应不全之理,非人力所能为也。” 杨岱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之色,他倒要看看,接下来究竟谁是主角。 方才他不小心推演的有点远了,以至于错失了结局,但大体脉络却清晰无比。 但杨岱却感觉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的墙阻止了他继续推演。 这种感觉来自天空之上,这堵墙看不见摸不着,但杨岱知道它一定存在,只是自己暂时无法破解罢了。 他摇摇头,没有再继续研究,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轨迹。 即便强求也改变不了太多东西,反而徒增烦恼。 至于佛道之争,杨岱也算出来了,耗费了不少心神,原来是一个计中计。 原来廖铁头是玄驼帮的三当家的,私下里贩卖私盐,有一部分的钱都拿来孝敬四海镖局掌柜的一一张冠。 张冠要廖铁头要找到武安侯的私家子,将他秘密处决,并且嫁祸给赵王,以此为引。 张冠身后的天上之人才能借题发挥,在朝堂之上大肆弹劾赵王。” 杨岱听到这里,不禁挑了挑眉头,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似乎卷入了什么惊天阴谋之内。 若是武安侯的私家子就这么死了,赵王被弹劾,天子举办的水陆大会也开不了,这显然对佛道两家都是好事。 佛道两家不对付,但是若是水陆大会上道门把佛门灭了,道门也必定元气大伤。 届时除了道门上三宗可置身事外,其他参加过水陆大会的道门各户一个都跑不了。 钦天监会火速镇压,一切都会像六百年前江湖无一人敢称侠客,变成一场屠戮。 赵王好歹是忠心耿耿的在辅佐天子,天子老了,朝堂之上奸臣横行,这样一个皇帝绝非明君。 而钦天监选择在这时候推波助澜,无疑是想要趁机将道门打压下去,这样的话,天子坐在龙椅上也会更安稳。 钦天监的目标显而易见,他们是在利用天子来铲除异教,届时朝堂上的大臣们也会选择站队。 若是站错了队,可能就会面临人头落地,连累亲友。 一旦朝堂上势力重新洗牌,钦天监便会借机插手,掌控朝政,挟天子而令群臣,这就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局面。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的性质恶劣程度,远超过杨岱所想象,甚至堪比造反。 一旦处理不慎,整个天下的练炁之人都会遭受牵连。 很明显这件事情后宫也有份儿,否则钦天监怎么会选择在此时掀起滔天巨浪? 季灾的后台不是钦天监就是后宫的某一位娘娘,亦或是两位都有。 若是武安侯的私家子没有被杀,也就是佛道两家各死一些人,到时候钦天监再出来收尾,打压一下江湖。 事情基本就可以告一段落。 输了,没什么损失,天子还能稳坐皇位十余年,江湖收起尾巴,乖乖做人。 赢了,天子更没什么损失了,朝廷站错队的臣子大换血,无非就是后宫与钦天监干政,江湖上血流成河。 至于天子,一个快要入土的皇帝,还不足以撼动朝纲。 这简直就是一石数鸟,一箭双雕,青驼帮只是一个炮灰,还不知道有多少小门小户被牵扯进来。 第四十九章 灭口 他们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认下这件事情,等待钦天监和后宫消停下来后,再慢慢恢复元气。 想通了这些关节之后,杨岱已经确信这就是一个圈套。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天下武夫是怎么敢与公门作对的。 在这些权贵面前,也只有低头服软的份儿。 天下人管不了天下事,天上之人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在一念之改变历史。 “好狠的计策!” 杨岱深吸口气,暗叹一声。 但是现在不是叹息的时候,无论是钦天监,还是后宫,都是江湖各门户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而杨岱只是区区一介草民,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只是螳臂挡车罢了。 杨岱微眯着眼睛,脑海之中却在飞快思索。 这次事情涉及太广,不仅仅是江湖与朝堂的博弈,后宫也参杂在其中。 不知道背后是哪些人的主意,这个局面可谓步步杀机,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啊 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被卷入了这场旋涡之中,无法自拔。 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虽然被卷入却并未真正置身于旋涡中心,尚且有着脱身的希望。 杨岱又掐指推算起来,得到的结果可谓是五花八门,有些事情的轨迹由于某种不可抗力早已偏移。 因此杨岱推算到的结果自然与现实有着巨大出入。 甚至连最基本的逻辑关系都错乱了,很显然在未来某一个关键节点上,有人做的事情产生了蝴蝶效应。 这样的情况下,杨岱根本不可能准确掌握所有细节,因为任何一条线都可能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唉……” 杨岱长叹一声,目前看来,唯有见招拆招了,但愿事态不要失去控制,否则就真的麻烦了。 想了片刻,杨岱也不想那么多,继续朝着远方而行,他还要去领略大齐的大好风光,没时间纠结了。 但在另一边。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廖铁头便出来了,他们的门口停着马队,几十号人全部骑乘骏马,整齐划一,朝着南方奔驰而去。 这支马队速度很快,转瞬间便跑出数十里路程,也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嗖~ 伴随着一道劲风袭来,--柄飞镖带着尖啸声从草丛中呼啸而至,插进一名小喽哕的脖颈里,鲜血喷涌,当场毙命。 “什么人?” 廖铁头猛的站起,脸色骤变,拔出长刀,双眼扫视四周。 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黑衣蒙面之人从草丛中窜出,手握短刃,朝着廖铁头等人扑杀而来。 “杀!” 这群人显然训练有素,一露面就悍不畏死的发动了攻击,廖铁头等人也不甘落后,双方厮杀的非常惨烈。 仅仅是眨眼间,这些蒙面人就占据了上风,将廖铁头等人打的节节败退。 “妈的,这帮王八蛋是谁派来的?” 廖铁头被砍了数十刀,鲜血横流,他怒骂一声,奋力劈开了一名刺客,然后趁势往后撤去。 “杀!” 这些刺客紧追而上,似乎不愿给他们喘息之机,他们手段狠毒,不一会儿只剩下廖铁头一个人了。 他们将廖铁头围了起来,此时的廖铁头只剩下一臂,身上多处挂彩,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模样凄惨无比。 “你们究竟是谁?难道是张大人派你们来的?” 廖铁头咬牙问道,这伙刺客实力极强,刺客中走出一个矮壮汉子,他冷笑着盯着廖铁头道: “你脑后生有反骨,今天敢吃肉,明天就敢噬主,雇主特意派遣我等来收拾烂摊子,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报到。” 说话间矮壮汉子出手了,速度之快令人惊讶,手起刀落间便削掉了廖铁头的脑袋。 鲜血洒了他满脸,那矮壮汉子伸手擦拭,随后他一摆手,道: “把周围都烧一遍,不留下线索,所有痕迹也要抹除掉……” “是!” 众人领命,立刻忙碌起来,他们动作麻溜,很快将周围山林焚毁,甚至连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撤!” 矮壮汉子挥手,一众黑衣人迅速隐入山林之中,转眼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某个地下行宫之中,行宫之中烛影摇曳,一处僻静的密室之中,矮壮汉子跪倒在地,对着上方坐在阴影处的一名男子恭敬的说道: “主子,廖铁头与他的家人已经让小人解决了,至于玄驼帮小人也让道上的朋友送了他们一程。” 说完之后,他抬起头,看向了上方,密室的灯火昏黄黯淡,但仍旧可以勉强看清楚上方坐着一个轮廓。 那是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黑袍,头戴斗笠,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下,令人恐惧。 中年人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 “嗯……干的漂亮!” 听到这句赞赏之语,那矮壮汉子顿时喜形于色,兴冲冲的说道: “谢主子夸奖,谢主子夸奖!” “不过我怎么能确定你说的是真话?如果是上面怪罪下来……” “啪!” 中年人忽然拍案而起,一股浓郁的杀气弥漫,直接让这位矮壮汉子脸色煞白,浑身颤抖起来,再也不敢说话。 这股杀气之浓烈,仿佛凝聚成了实质一般,即使隔着这么远距离,依旧让他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廖铁头什么也没跟小人说,求您高抬贵手放小人一条活路……” 那矮壮汉子吓破胆,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拼命哀嚎,额头都撞破了,涕泪横流。 “嘿嘿……我放了你,但是谁放了我?” 中年人阴测测的笑了两声,一股冰冷的炁从他体内爆发开来,瞬间笼罩了矮壮汉子的身躯 噗嗤! 这名矮壮汉子瞪圆了双眼,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内脏破裂,死不瞑目, “哼……这下就没人知道了,贾大人肯定会夸我办事利索。” 看着死去的矮壮汉子,中年人神色恢复平静,喃喃低语道。 说完之后,他轻轻拂袖,整座地下密室之中,一切痕迹尽皆被抹去,再无一物残留。 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中年人才慢吞吞的迈步走出密室,在暗夜之中,他的身影渐渐消失,融入黑暗之中…… 第五十章 亭中棋 夜幕降临,月亮高悬于空中,繁星点缀着天际,今儿的月亮倒是不圆,隐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中。 只能看见一丝淡薄的月光从缝隙中透出来。 京畿做为大齐都城,繁华鼎盛,即使到了晚上也依旧灯火通明。人流穿梭,川流不息。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楼茶馆鳞次栉比。 在这喧嚣的夜幕当中,京畿西南角,一座占地面积颇广的府邸屹立在其中,府门口挂着一个牌匾—— “贾府”。 而此时的贾府里,却显得有些冷清。偌大的前院里,几乎没什么仆役,除了两名负责打扫卫生的老婆子,再无他物。 就连平常最活跃的下人,现在也早已经各回各屋歇息去了。 整座府邸安静得很,偶尔会听见几声蝉鸣,更添几分萧瑟。 若是往南走的话,就能看到一处花园,虽说不及皇宫花园精致奢华,但环境清幽,倒还算是雅致。 花园之中,种植着小片竹林。 竹林边缘,则有假山怪石等景观,将竹林包围起来,形成一方独特的风景。 花园的中央有一处小凉亭,名叫“翠微亭”。 乃是贾家之主贾艇最喜爱的休憩之所, 平日里贾艇便在这里喝茶赏月,与几位心腹谈论朝政,或者与自己的相好聊聊家长里短……可谓惬意至极。 然而今天晚上,原本应该在小凉亭里享受宁静美好夜色的贾艇并没有如愿以偿。 反而一动不动的坐在凉亭之内,石桌上还摆着一副棋盘,而在对面却是一位女子。 只不过两人都没有落子的意思,而是沉默着,仿佛雕塑般僵硬在那里。 气氛尴尬至极,让人觉得非常压抑。 贾艇相貌阴柔,一双三角眼给人一种阴郁之感。 脸色蜡黄,就好像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一般。 但是依然可以看出来是一个醉玉颓山的男子。 贾艇坐在木质轮椅之上,不断的咳嗽,咳的厉害,每咳一声,都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一般,甚是难受。 贾艇仅穿着一件褐色的圆领袍罢了,袖口绣着一圈祥云纹,腰间围着一条宽大的蹀躞带,随着他剧烈的咳嗽声一抖一颤。 良久,贾艇终于止住了咳嗽,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他的表情却愈加阴沉,浑身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戾气。 而在贾艇对面,一名女子则端坐在那里,真个是丽丽娉婷女娇娥,好风流,真俊俏。 鬓儿蓬乌云儿绕,元宝式把两头翘。 双凤钗金丝绕,排珠翠带昭君套,对金龙在左右靠。 正中间嵌一块明珠放光毫。碧玉环坠耳稍,远黛含新月晓,又直嗔又直笑,黑白分明星照。 水灵灵好一双杏眼,细弯弯似柳叶的眉毛,截筒般双孔小。 如悬胆正且高,相衬那有棱角涂朱似的小樱桃。 榴红衫花样巧,三山式把罗裙儿罩,云肩佩穗子飘,春日暖翠袖薄,纤纤玉指把春扇轻摇。 体轻盈千般妙,迎风舞杨柳腰,步相沉金莲小,就是那巧笔丹青难画也难描。 变化得神形巧,仙家术天然的妙。一任你慧目灵心,也难辨她是个狐妖。 只是此刻女子的神色却十分冰冷,一双眼睛紧盯着贾艇,眼眸之中闪烁着寒光,这名女子赫然便是当今的皇后。 “咳咳……” 突兀的,贾艇猛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溢血,看起来触目惊心,不过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状况,擦掉嘴边的鲜血。 贾艇手指夹起一枚黑子,踌躇不定,最后放下,又拿起另一颗黑子,仍然犹豫不决。 女子似乎并没有将对面的这个局势放在眼中,她似乎好奇贾艇的纠结,漫不经心的泯了一口手中的龙井,开口问道: “怎么?贾总管下不了手吗?人生如棋,落子无悔,还请早做决定。” 贾艇的眼中闪现过一抹犹豫,似乎作出什么决断一般,最后还是咬牙下棋。 两人你来我往,十分激烈,最后女子一颗白子落下,这局被克的死死的,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贾艇摇了摇头,无奈的呵呵笑了几声,他的声音极其尖细,听起来格外刺耳,让人厌恶。 女子言笑晏晏的说道: “贾总管,还要再来一局吗?” 贾艇摇了摇头,脸上阴晴不定,最后还是伪装成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拱了拱手,说道: “不知娘娘这么晚了光临敝府,所为何事啊?” 贾艇的语气很客套,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闻言,女子的眉头微皱了一下,但还是轻笑一声,似乎对于自己的手段很是满意,却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品茶。 她的神态依然慵懒闲适,半响才慢悠悠的开口,语气平静如水,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贾总管,咱们也算是认识许久了,如果本宫在你这压不中宝,本宫可是要选择别人了。” “不知娘娘想要选谁呢?” 贾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这句话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答应,可见此人城府之深。 不过女子却似乎并未察觉,她抿嘴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说道: “本宫的话你应该听得懂,我来问你,赵王与陛下的事你怎么看?” 这句话巧妙的绕开了她刚才的提议,避免了两人直接交锋,反而抛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话题。 贾艇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他抬眼望向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意,他咳嗽了几声说道: “没有看法,陛下求的是长生羽化,赵王替他儿子求的是皇位,各取所需罢了,这件事儿跟咱家又有什么关系?” 女子眉梢轻挑,饶有兴趣的望着他,问道: “你真的这么想?你不支持陛下?” 贾艇嗤笑一声道: “娘娘,咱家不支持陛下。” 贾艇毫不犹豫的说道,他抬起头,盯着女子的眼睛,继续说道: “但是咱家也不赞同赵王之举,赵王性子太急,是个大麻烦,咱家可不希望有朝一日,被他给坑了,还替他数钱。” “道家无为,你果然懂得,换作是你,贾总管想怎么来?” 女子笑眯眯的说道,一双狐狸眼闪烁着狡 黠,看上去完全像是一个狐媚子,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贾艇低垂眼睑,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 “如今朝内许多人他们都老了,只会霸占着权利,根本不想办事,民间想靠科举出人头地的士子可太多了,只需静待,优质的棋子会源源不断送到咱们手里……” 贾艇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一般,继续说道: “而且这些年来陛下已经逐渐衰弱,活不了几年了,咱们只需耐心等候即可……” 说着,贾艇眼底掠过一抹暗芒,他已经准备了足够的时间,为此他还特意与武安候联合,布下了一盘巨大的棋局。 武安候有没有私家子贾艇完全不在乎,只要赢了,那些站错队的臣子们会人头落地。 而他和武安侯会稳固地位,成为新皇登基之后的肱骨大臣! 至于输了,自己就更没什么损失了,届时天子还会夸赞自己忠心耿耿呢! 这是一场豪赌,赢了皆大欢喜,若是输了也查不到自己头上,他已经找好了替死鬼。 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一个局,他已经布置了许久,如今也快收网了,就差最后一步。 且他的道境也已经隐约的摸到了那一层门槛,只是天门已关,不是一蹴而就的,他必须再等一等。 第五十一章 引火烧身 贾艇为自己的目标筹划了将近小半生,什么代价他都能承受得住,只是现在唯独成仙飞升这件事让他很是头疼。 仙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根本无法揣度,想当初自己为了炼出先天一炁付出多少努力。 可是结果却依然被困在合道,始终未曾突破。 如今看来他距离飞升的确还差一线,只是这一线却犹如天堑,无论他怎么做也难以逾越。 就在贾艇沉思的时候,女子闭目,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沉默。 最后女子还是睁眼看向贾艇,缓缓说道: “不错,不错,你的确很聪明,难怪天子喜欢你,本宫也很欣赏你。” “娘娘谬赞了” 贾艇嘴角浮现一抹笑容,恭维之色溢于言表,这种时候他就是要把姿态放低。 毕竟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好对付,这个狐媚子心狠手辣,她若想杀人,简直易如反掌。 女子名叫涂苏,为当今皇后,她身上有一股奇异香味儿,似麝非麝,闻之令人神智昏迷,似乎是天生的。 据说,涂苏可以掌控色欲,就算是妙道高人也会把持不住,又称刮骨刀。 “呵,贾总管真是谦虚,本宫倒觉得是本宫托了你的福才对。“ 涂苏似乎心情不错,竟与贾艇聊起了闲话,媚眼如丝,身后甚至出现了七条雪白的狐狸尾巴。 随着她轻摇着,显露出别样的诱惑来。 贾艇只当做没看见,开玩笑,他如今根儿都没了,还怎么和她胡闹? 涂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那么,你认为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朝廷之上很简单,拉拢那些老臣,将其收归己用,至于不站队的嘛,自然是全部打压,一个不留,省得再生枝节。” 贾艇的脸上露出狠厉之色,这种手段他已经使用过不少次了,屡试不爽。 涂苏点了点头,似乎十分满意他的建议,又问道: “除此之外呢?” “那就更简单了,找机会杀掉那些想上位皇亲国戚便好,至于赵王“ 贾艇阴冷的笑了笑,说道: “赵王不足为虑,他年岁已高,虽有大志却无实力,只能借助江湖草莽,他野心勃勃,必须死。” “赵王想当天子的话事人还不够格,这几年三教明里暗里死斗了多次,儒家的香火都快断了,再这么下去没什么意思了。” “依咱家看,各凭本事罢!” 贾艇的语气越发轻松了起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而涂苏也没有反驳他,只是微微颔首。 涂苏似乎是默认了他的提议,两个人都在相互试探着对方,但总体来说还算愉快。 两人谈话的内容不可谓不惊世骇俗,如果传到民间,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 只是这里并没有其它人存在,所以他们说得肆无忌惮。 “至于江湖纷争,还是交给江湖来处理,咱们不参与进去,免得伤了根基,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咱家管道门是如何清高。” 贾艇似乎是怕了,立即改变策略,想要退居幕后,这样既能保全自己,还不损及利益。 贾艇这些年来就没有出现过什么纰漏,因此他这番话也得到了涂苏的同意,涂苏也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贾总管如此决定,那本宫也无话可说,这次水陆大会如果是正常开始,道门便亏大了,估计很难再恢复元气了,他们的弟子也该换换血了,这点贾总管有什么想法?” 涂苏微微眯起了美眸,盯住贾艇,言语中带着一股无法抵抗的压力。 虽是在笑,但是这笑容落到贾艇的眼里,却让他浑身颤栗。 涂苏甚至生出了一双狐耳,她一颦一笑间都散发着致命的魅惑力,让人深陷泥沼难以自拔。 紧接着,涂苏的脸生出了细密的绒毛,一双瞳孔变得漆黑如墨,隐约泛起红光。 涂苏娇躯微动,一缕淡粉色的雾气弥漫开来,瞬息之间就充斥凉亭每一寸空间。 涂苏的脸慢慢的变成了一张狐狸的脸,她妩媚一笑,声音甜腻酥软: “贾总管,本宫美吗?” 贾艇的寒毛一瞬间炸起,他忽然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比以前更加危险了,不由心生惧怕。 见贾艇不开口,涂苏咯咯娇笑起来,她伸出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 一双狐狸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看的贾艇毛骨悚然。 不过这种惧怕没过多久,贾艇便释怀了,摊了摊手,极其无辜的说道: “没有想法。” “江湖之中有太多掌控不了之辈,这点贾总管应该最为清楚?” “本宫听说贾总管以前得罪了许多道门高人,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贾总管还有什么想法吗?” 涂苏的声音柔和甜腻,听不出丝毫敌意,然而贾艇侧是伸了伸懒腰,满不在乎的说道: “一切顺其自然,这些事咱家都掌控不了,不如卖魔门一个人情,给他们一点好处,魔门自然会乐悠悠的替咱们当狗,不用操心江湖上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万一有人来寻仇怎么办?” 涂苏眨巴着眼睛,看着贾艇,似乎在判断他是否说谎,贾艇则是笑了笑道: “咱家避了。” 就这一句话,就能看出贾艇的处变不惊与心中的城府。 贾艇的眼眸平静,看不出任何东西来,不愧是顶尖的阴谋家与装糊涂的高手。 看到贾艇的模样,涂苏很清楚贾艇的性格,这位大内总管做事是不按套路出牌的,跟他在一块就是引火烧身。 不过这也是涂苏唯一的选择,毕竟现在她需要这位大内总管帮忙解决一些麻烦。 而且她的身份敏感,不宜抛头露面。 双方达成了共识,涂苏看了一眼贾艇,赞赏的说道: “贾总管真是好算计,您的谋略和眼光真是看的极远,这样一来就是真的有武夫寻仇也无所谓。” “只需要坐看道门与佛门自相残杀便好,那些穷酸学子的命运还掌握在我们手里,真是一举多得。” “不敢当,娘娘过誉了,咱家说的,全是咱家心中所想罢了,什么江湖大派,那就是个屁。” “咱家年轻的时候什么没有见识过,至于那些上三宗的老顽固,若是做的太过火,惹恼了咱家,咱家直接将他们连根拔起,不给他们翻盘的余地,呵。” 贾艇的话语充斥着浓浓的威胁味道,而涂苏闻言则是微微皱眉,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贾艇既然敢说这番话,肯定就有这个胆量,涂苏可不愿招惹这么一个疯子。 尤其这个疯子手段极其阴毒,她不想沾染这些麻烦。 第五十二章 相逢即有缘 “荒州那边贾总管有什么看法吗?蛮荒妖魔万一与我们结仇,事情就不好办了。” 涂苏突然转移了话题,问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奇妙的话语来。 对于涂苏这样没头脑的回答,贾艇倒是没觉得意外,他笑了笑,盯着涂苏,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涂苏。 见状,涂苏心中一紧,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不过脸上却是依旧保持镇定,静静等待贾艇的解释。 贾艇慢吞吞的说道: “娘娘,症结在内不在外,多给一些好处收卖荒州的妖崽子们,让他们多盯着便可,况且我们与荒州妖族只有小仇,没有大恨,不至于撕破脸皮。” “只要妖魔能乖乖当我们的棋子,给点甜头也无妨,少不了他们好处,蛮荒还是很有用处的,至少作为后路,还是合格的。” “至于灵荒狐族那边,娘娘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应急方案吗?不必担心。” 听完贾艇的解释后,涂苏松了口气,心里的疑虑也消除了不少,看起来自己还真有些杞人忧天了。 不过,虽然放下心来,但涂苏仍旧留了一份警惕。 因为贾艇此人太危险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暗地里使坏,或者又有别的阴谋? 毕竟涂苏从始至终都摸不清楚贾艇的底细和目的,所以她才会如此谨慎,生怕被算计到。 谁知道贾艇竟然连她的后路都知道了,这令涂苏更加的忌惮贾艇,同时心中也更加提防。 贾艇神秘兮兮的一笑,涂苏闻言也是心领神会,贾艇说了半天,不是让她听废话的。 “不过咱家还是希望手中的棋子们能安分守己,莫要做一些愚蠢的事,这样对大家都好,娘娘觉得呢?” 贾艇看向涂苏,眼底精芒闪动,隐约透着警告之意,涂苏却是嫣然一笑,说道: “放心,本宫从来不养白吃饭的人。” “好,既然如此,咱家也乏了,娘娘请走去,咱家不方便,就不送你了。” 贾艇坐在轮椅之上,冲涂苏摆了摆手,淡声说道,显然已经没兴趣再跟涂苏继续谈下去了。 涂苏闻言点了点头,随之起身离去。 涂苏迈步离去后,贾艇单手支着下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贾艇这才开口对着一旁的空气说道: “默儿何在?” 空气中泛起涟漪,随后,一位少年凭空出现。 少年不过二十来岁,头戴玉冠,生的巍巍如玉山之独立,肃肃如松下之秋风,瞳凝秋水剑流星,裁诗为神玉为骨。 少年穿着漆色锦衣,曳撒压金丝玄虎暗纹,鸾带金蟒,袖口收紧黑皮银扣束。 衣领左上右下压腰侧紧,腰间挂着钦天监的令牌,下缀黑向染墨流苏,系金扣皮制腰带嵌玛瑙。 下身穿着乌色褶皱裙,用银丝绣有祥云纹绣款万字纹样,蹬着一双墨色烟云纹路朝天履。 他名叫林默,乃是贾艇的义子,如今已入三品,为钦天监少监主,只效忠贾艇一人。 “父亲,你找孩儿何事。” 林默先是行礼,单膝下跪,恭敬询问道,不卑不亢,气度俨然。 贾艇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之后,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件密信递给林默,道: “这封信,交给荒州蛮荒麟灏妖王,他自会明白咱家的用意,切记,不可将此信落入任何人之手!” 林默闻言,接过密信,恭声道: “孩儿遵命,请父亲放心!” “嗯……去……” 贾艇点了点头,示意林默退下,林默躬身行礼,随即缓缓退去。 望着林默离去,贾艇嘴角微微翘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岱走了许久,几经周折终于翻过了一处山头,草丛中依稀的传来鸟雀鸣叫的声音。 他抬头看去,发现已是黄昏时分,夕阳西落,霞光漫天,天地间似乎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纱衣。 离他不远,有一-处石径小路,两旁杂草丛生,不过好在能看到小路蜿蜒。 临近山脚,尽头便是一处破败的山神庙,与大片空地。 杨岱松了口气,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在石头上歇息片刻。 “咕噜……咕噜!” 忽然,肚子响了起来,杨岱苦涩的摸了摸肚子,这几天的奔波劳累让他的肚子空空如也。 他还未能辟谷,自然饿了,可惜荒郊野岭的去哪里找食物? “咕噜~~咕噜~~~” 肚子再次叫唤了起来,杨岱无奈叹了口气,这几天的奔波,体力消耗极大,饥肠辘辘,若是继续赶路恐怕撑不了多久。 杨岱刚刚盘腿而坐,便察觉到不对劲,抬头望去,只见有几道惊天的杀意从山神庙山神庙的方向传了过来。 不仅如此,附近的树木,草丛,都好像是活物,摇摆不定。 “山野相逢,自是人间快事,在下杨岱,游历至此,不知是哪方高人拦路,还请现身一叙。” 杨岱朗声说道,语气诚恳,但心里却暗暗提防,虽然不知道对手的实力如何。 但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拦截自己,想必非同寻常之辈。 话音刚落,只见那几道杀机死死的锁定住杨岱,杨岱顿时感觉到巨大的压迫和危机感,汗毛根根竖立,浑身肌肉紧绷,做出戒备状态。 杨岱手心攥出冷汗,心跳加速,随着时间推移,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杨岱只感觉呼吸困难,仿佛要窒息一般。 仅仅只过了数息功夫,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山神庙里传来: “道友,相逢即是有缘,不如还请入内一叙。 杨岱闻言,眉宇微挑,心中警惕更甚,沉吟了片刻后,缓缓站起身,朝着山神庙走去。 杨岱刚踏入山神庙,山神庙里没有灯火,阴森幽暗,只有黄昏残余的红色霞光照亮了整座破庙。 庙里除了一尊缺胳膊少腿的泥胎雕塑之外,别无它物,但是杨岱很明显的能感觉到周围还是有不少人存在的。 “在下杨岱,敢问是何方高人?” 杨岱拱手抱拳说道,目光四处扫视,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小道友倒是谨慎,莫怪!莫怪!” 突然,一道低笑声传来,下一刻,山神庙突兀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布满灰尘,蛛网密布的破旧院落。 院门敞开,院子里的桌椅板凳全部散落-地,显得凌乱而又萧瑟,院子里唯独有一块半丈宽的青石台阶通往院内的堂屋。 第五十三章 人才济济 有一块青石碑抖动了一下,上面的青苔簌簌掉落,紧接着,石碑竟然站了起来。 在短短三息之内幻化成一位老者。 只见那位老者须发皆白,穿着粗布麻衫,背负双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但是他的眼眶深陷,皮肤蜡黄,脸上布满皱纹,给人一种风烛残年的感觉。 “无胜老道,你为何拉一个外人进来搅局,我观这人修的乃是小道,怎么配合我等一起铲除异教之徒?” 一名男子不知从何方冒了出来,身着朱黑道袍,背负漆色长弓,腰缠玉带,他指着老道,呵斥道。 “太史公冶,你急什么急,凶什么凶?自古天下道门是一家,怎会坏了咱们的大计,莫要多嘴。” 另一边,一名身穿金边流云玄袍的女子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她容貌清秀绝伦,杏眸含春。 樱唇娇嫩欲滴,身形婀娜多姿,纤细柔软的柳腰盈盈一握,一袭流云锦裙,衬托的肌肤胜雪。 她的肩膀上趴伏着一条通体银白的蛟,脑袋昂首吐信,一副慵懒惬意的神情,似乎对眼前的景象习以为常。 “就怕他是内应,我们把他杀了罢!” -道古怪刺耳的嗓音自左侧中传来,紧接着,一团乌光凭空浮现,化作一位身穿绿色道袍。 脸颊凹凸不平的丑陋老妪,拄着一个奇异的拐杖,一双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莫老鬼,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便是!” 一道炸雷般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一个身披乌色重甲的壮汉走了过来。 这个壮汉一脸虬髯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道道伤疤,一双铜铃般的大眼充满暴戾之色。 这壮汉手里还拿着一块肥硕的熊掌,滋滋流油,大口的啃下来一块肉下来,咂巴做响。 “天蓬尊者,我说的没错,这小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让老婆子我试巴试巴。” 老妪冷笑道,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尖缭绕着一股妖异的乌光。 “莫婆子说的对,不管是善是恶,先试试底细。” 重甲汉子瓮声瓮气道,声音沙哑低沉,宛如钢铁摩擦,令人牙酸。 杨岱后退了几步,前面几位都是炼气化神的高人,实力远在他之上。 看两人争吵不断,抱拳说道: “各位,在下杨岱,今日无意闯入贵宝地,打扰之处,万望海涵。” 杨岱心中思忖着脱身之策,他本不愿招惹是非,可对方不断逼迫,自己若不反抗,岂不是弱了威名? “嘿嘿嘿嘿亏你们一一个个自诩道门高人,大敌当前,不联合对外,反而窝里斗,真是丢我道家颜面。” 杨岱话音刚落,又有-道讥讽的声音传来,只见一名酒槽鼻子的中年文士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这中年文士身着一件儒袍,腰系玉带,长相斯文儒雅,手执一柄折扇,轻轻晃动。 杨岱仔细观察发现这中年文士的修为已快达四品了。 炼精化炁对应九八七三品,炼气化神对应六五四三品,炼神还虚对应一二品。 炼虚合道对应洞明,轮海,天尊,知微四境。 杨岱见状,眉头微蹙,疑惑道: “敢问阁下又是谁? “江湖_上给贫道面子的朋友称我为玉玑子,小道友若不嫌弃,也喊我一声玉玑子。” 玉玑子笑眯眯的说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杨岱,眼神深邃悠远。 “原来是玉玑子道长,失敬失敬!” 杨岱抱拳说道。 “不知各位前辈共聚一堂是要联合杀敌?亦或如此,是发现了什么仙府秘藏?” “若正是后者,在下早日抹脖子了事,省得届时诸位前辈灭口。” 杨岱说的有趣,装模作样的甚至还耸了耸肩,把在场的诸位都给逗笑了。 “你这小孩,倒是有趣。 玉玑子笑道。 “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茶,这位是天蓬宫的天蓬尊者,这位婆婆是九凤山的莫老怪。” “拿弓箭的那位名叫太史公冶,来自太元宫,这位姑娘则是拂柳峰的何妙玉姑娘,而这位是无胜子,他们都是被我邀约而来,俱是炼气化神。” 玉玑子将在场的几位高手逐一指认了出来,最后才轮到了杨岱。 “不知想让在下帮忙做些什么?” 杨岱问道,他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不过具体如何还需求证。 “其实也简单,再过一个时辰,佛门异教徒便会从此路经过,我等道门中人,自然要替天行道,围剿异教。” 天蓬尊者说道,他的眼神锐利,说完还瞥了杨岱一眼,眼神中满是戏谑与嘲弄。 “佛门异教徒?” 杨岱闻言,瞳孔骤缩,他立刻明白过来了,原来这群人是想在这里埋伏,围剿佛门。 “一群秃驴罢了,竟妄图在中原传道,真是痴心妄想,待我们击败异教贼子后,定要将所谓的佛门斩草除根。” 莫老鬼阴恻恻的说道。 “异教邪魔必须消灭,否则后患无穷。” 太史公冶也接过了话茬,目光冰冷。 杨岱听到众人的谈论,他暗暗摇了摇头,佛门与道门本应该和谐相处,实在不该互相残杀。 “小孩,你觉得呢?” 天蓬尊者忽然转过头来,饶有兴致的问道。 “在下对此并不关心,在下修道只为顺应本心。” 杨岱回答道,同时他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去的准备,因为他已经看出了天蓬尊者的不怀好意。 “本心?就为这个?” 太史公冶满脸不可置信,现在还有人说练炁是为了修心? “这位前辈,你连本心都不明白,你修到卵子里去了?” 杨岱问道,难道练炁修心就为了忘本? “切,不过是一个野狐禅,我看呐,只会以招摇撞骗出名,你也有资格与我等为伍?” 何妙玉斜睨着杨岱,满脸鄙夷的说道。杨岱扫视何妙玉一眼,道: “在下乃山野闲人,无依无靠,与诸位前辈相比起来,的确差了太多,不过大多时候在下还是喜欢耍耍嘴皮子,吹嘘几句,至少不像某些人,只会仗势欺人罢了。” 第五十四章 自讨苦吃 杨岱毫不客气的顶撞何妙玉,他对于这个女人十分厌恶。 何妙玉俏脸一红,羞怒交加,她狠狠瞪着杨岱,咬牙切齿,美眸中闪烁怨毒之色。 “咳咳” 玉玑子见两人针锋相对,干咳两声,提醒道: “诸位,别忘记了咱们的任务。” “小娃子,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半分。” 天蓬尊者瞥了杨岱一眼,语气阴森道。 “诸位前辈,在下对这里的情况并不清楚,就不参与了,告辞。” 杨岱沉吟片刻,说道。 他并没有受天蓬尊者的蛊惑,这里的情况复杂,他不想牵扯进去,免得被卷入纷争。 “呵呵,那可惜了。” 玉玑子笑眯眯的说道,杨岱闻言,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果然,就在这时,几人不约而同的释放出惊人气息,六种或凶戾或阴冷或狂暴的气息汇聚在这里,压迫性极强,令人呼吸困难。 杨岱脸色微变,他虽早就料到了会有不测发生,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杨岱,我给你两条路选择。” 玉玑子盯着杨岱说道: “第一,留在这里,跟着我们一起诛杀佛门异教徒,第二,死!”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事实,但却充斥着浓郁的杀意。 杨岱能够清晰地感应到,这位道长的身上涌动着滔天煞气,恐怖至极。 哪怕是杨岱,也深深忌惮。 “杨道友,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劝你三思啊,若你执迷不悟,那么今日我等便只能将你诛杀了。” 太史文冶缓缓站起来,一步步朝着杨岱逼近,他每走出一步,身上的气息便更盛一份。 而天蓬尊者、莫老怿、何妙玉,无胜老道道,玉玑子五人也站起来,五人形成一个阵型,围住杨岱。 杨岱身子一沉,犹如被千钧压顶,眼冒金星,周身乱窜的气血仿佛要溢出体外。 其中天蓬尊者逼迫的最甚,天蓬玄穹清炁如用实物,以杀意为核,汹涌澎湃,仿佛一座山岳般镇压而下。 杨岱浑身的衣袍鼓荡,猎猎作响,额头上渗出密集的汗水,身躯颤抖,似乎随时都可能承受不住。 “杨道友,现在你可愿意跟我们一起诛杀异教了?” “在下拒绝,各位前辈都是道门高人,真的要为难在下一个小辈吗? 杨岱艰涩说道,与此同时天蓬玄穹清气一触碰到杨岱的身上,便如同陷入无底洞一般,瞬间被吞噬掉了。 天蓬尊者他目光落到了杨岱身上,露出震惊之色,道: “你这个野狐禅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天蓬玄穹清炁?好一个猖狂的小辈,竟然敢与天蓬宫为敌!” 天蓬玄穹清炁乃是用来杀敌的,威力极大,没想到却被杨岱吸收了。 说话之间,天蓬尊者硬着头皮,将自身积蓄的所有上清天蓬玄穹清然催动而去,一瞬间,清烈五光十色。 浮出重重琼台玉宇,瑞气千条,化作一方巨大的天宫仙门朝杨岱笼罩而去。 “前辈,在下并无恶意,您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杨岱皱眉说道,就在这时,天蓬玄穹清炁已经触及到杨岱的身体,顿时一层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开来。 天蓬玄穹清无顿时分解成缕缕清气,在杨岱体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么?” 天蓬尊者面色剧变,露出骇然之色,他的全力一击竟然奈何不了一个他? 这怎么可能? 其余几人也都愣住了,没想到杨岱这么邪门,一时间竟然都不敢妄动。 “小辈,给我死来!” 天蓬尊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怒吼一声,他整个身体也在下一刻出现在杨岱面前。 以掌为爪,扣在了杨岱的天灵盖上。 也就在这时,天蓬尊者突然惊骇的发现,自己的手掌竟然慢慢的粒子化,从指尖一直蔓延,紧接着,没过三息,整条胳膊都化为了粒子。 “不!” 天蓬尊者惊叫连连,这样的景象让他肝胆欲裂,他拼命的挣扎起来,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 天蓬尊者的全身也都化作了粒子,消失在天地间。 “嘶~~” 看到这一幕,玉玑子等人齐齐倒抽凉气,面色骇然。 “怎么可能?他居然把天蓬尊者的元神都磨灭了。” 何妙玉失声道,她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她刚才明显看到天蓬尊者的元神也跟着灰飞烟灭,彻底的消失在天地间。 天蓬尊者的修为毋庸置疑,在场的人当中,除了玉玑子和太史公冶两人,其余人根本不可能抗衡。 但就算是玉玑子与太史公冶两人联手,想要打败天蓬尊者,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但杨岱只是站在那里啥都没干,不仅破掉了天蓬尊者的杀招,还磨灭了对方的元神,简直是匪夷所思。 只有杨岱知道这是金蝉蛰伏秘经的作用,天蓬尊者已经化为了纯粹的炁,反哺天地,成了天地养分。 “诸位前辈,在下并无恶意,如今在下能离去了吗?” 杨岱耐着性子说道。 他觉得这群老东西脑子有问题,原本不愿与他们多言,又何必苦苦纠缠? “小子,你以为凭借着一点儿邪法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太嫩了。” 莫老鬼说道,她伸手一挥,天空之上陡然浮现一张符纸。 那符纸迎风暴涨,眨眼之间就化作一片黄云,遮掩了半边苍穹。 杨岱心生警惕,感应到了危险,他立即施展遁术逃跑。 “在老身面前,你还想逃?” 莫老鬼不知使了什么法诀,顿时天摇地晃,漫天沙士扬起,一股强烈的罡风呼啸而至,吹的杨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杨岱运转遁术,却发现这片区域被莫婆婆禁锢了。 “小子,束手就擒! 莫老鬼再次开口,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像是吃定了杨岱一样。 而太史公冶也左手擎弓,右掌拉弦如满月初升,体内玄色宝炁流向指间。 凭空生出一根根光彩流溢的赤色利箭,遥遥指向杨岱的头。 此弓名唤“赤虹”,乃是韦陀的本命法宝,据闻此弓射出的箭矢可洞穿山岳,锋锐无比。 第五十五章 截杀 “这回完蛋了……” 杨岱暗自叹息一声,这些家伙早就准备好了,他根本就难以突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速度极快。 “谁?” 听见这脚步声,莫老鬼眉头一皱,她收敛起了炁,沉声喝道。 “贼秃来了,动手!” 太史公冶看向远方,猛的拉开了弓弦。 “咻一” 霎时间,漫天异色光芒爆闪,犹如万丈霞光照亮天空,随后他松开手掌,长箭破空,划过天际,冲向远方。 而杨岱借此时机,也从包围圈脱困,朝着远方遁去,隐匿起来观战。 “哪里走?” 太史文冶大哼一声,他双目绽放精光,体内气血奔涌,全部灌注于箭矢之上,又一次弯弓搭箭。 “嗖嗖嗖” 漫天箭雨倾泻而下,铺天盖地,将整座山峰笼罩,可惜杨岱逃的太快了,不在范围之内。 “铛铛铛铛铛!” 一根混铁水磨禅杖将漫天箭雨挡住,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一个中年僧人,背脊笔直。 穿着一身灰色僧袍,看起来慈眉善目,全身隐隐泛着古铜色的光芒。 “南无阿弥陀佛。” 灰衣僧人开口说话,语调平稳、清晰,像是洪钟大吕一般,让每个人耳朵嗡鸣不止。 灰衣僧人身后,跟着不少披着袈裟的僧众,他们一字排开,全都面带怒色。 这些僧众各有特征,有的人身材瘦弱,有的人肌肉虬结,看起来孔武有力。 有的手持禅杖,有的手持戒刀,甚至还有拿着降魔杵的。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是烂陀寺主持,施主为何拦住贫僧的去路,又伤及无辜信众?” 又声佛号从灰衣僧人口中吐出,他看着莫老鬼等人,面色肃穆的说道。 方才这些箭雨太过密集,灰衣僧人没有尽数挡住,死伤了不少人,数十具僧侣的残肢撒的满地都是。 剩下的僧人大多负伤,没受伤的僧人快速围成了一个圈,将受伤的僧众护在中央。 地上的包袱行李已经支离破碎,一些传道用的经书,僧袍,木鱼,香炉,钵盂,念珠等器物也都碎得不成样子。 “自然是在此截杀尔等异教徒,免得尔等危害世俗!” 何妙玉说道,她双目中冒着寒光,盯着灰衣僧人,眼神充满杀气。 “南无阿弥陀佛。” 灰衣僧人宣了一声佛号,说道: “女施主误会了,我们出家人,并非异教徒,更非贼寇,只不过是路过此地罢了,为何要赶尽杀绝?” “别和他们废话,先杀了他们,然后再寻杨岱那厮,务求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玉玑子说道,他一声令下,五人同时出手。 无胜老道的掌心之中不知从何时出现一座山岳,这正是有名的五指山镇压术。 何妙玉肩上的白蛟也腾空而起,发出一声咆哮,扑杀而来。 而太史公冶的箭矢则锁定灰衣僧人,只待对方稍有差池,就要取对方的性命。 莫老鬼也是凌空画符,几人各施神通,朝着僧众砸落。 四周,无数道强横的气息爆发,一时间狂风席卷,乱石崩云。 “南无阿弥陀佛!” 灰衣僧人双手合十,他的身上涌出一股磅礴的力量,仿佛有一层淡淡的佛光覆盖在他身上。 一名老僧出列,缓慢的把玩着手中的念珠,全身肌肉鼓胀起来,一瞬间竟像是镀了一层金身。 他一拳轰出,带着浩瀚的气浪,竟然与扑杀过来的白蛟厮杀在一起,飞沙走石,山林倒塌,难分胜负。 “嗖嗖一一” 太史公冶连续射出三箭,三支赤羽箭携着恐怖的破坏力,直袭灰衣僧人。 箭身在空中,不断变化轨迹,犹如一条毒蛇,难以观测方位。 “南无阿弥陀佛!” 灰衣僧人再次低吼一声,双手合十,一团金色佛光扩散开来,硬撼那三支赤虹箭。 “嘭” 其中一柄箭矢撞击在地面上,当场炸裂开来,激荡起滔天烟尘。 “唰” 另外两支赤羽箭却忽然拐了弯,绕过灰衣僧人,径直刺入其旁边两名弟子胸膛之中,两名弟子当场毙命。 “愿诸位师兄让佛门在中原发扬光大,弟子广善先行一步了!” 天空中的山岳遮天蔽日碾压下来,一位长眉老僧抬头仰望,双手合十,平静而语。 他枯瘦的身躯里,一道道璀璨的佛光浮现,最终在他身后汇聚成一尊罗汉虚影。 这是功德之光凝聚出来的罗汉法相,虽然只是虚影,但依旧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这罗汉法相刚刚凝聚成型,就伸出手掌抓住山岳,想要将其捏碎。 然而却发现山岳坚韧如铁,竟然纹丝未动。 “南无阿弥陀佛!” 长眉老僧低诵一声佛号,他全身功德之光暴涨,双臂上筋脉凸显,猛然发力,山岳竟然有了道道裂缝。 莫老鬼咬破食指,对五指山封印术凌空虚画,只见五指山的山顶突兀的出现一道黄色符篆贴在山顶上。 五指山瞬间变得更加沉重,仿佛-座真实的山岳一般,狠狠的砸了下来。 “砰” 那罗汉法相承载不了五指山的压迫,它摇晃一阵,轰然破灭。 “噗嗤。” 长眉老僧脸色煞白,他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脸上露出悲苦之色,望着天空之中还在不断压下来的五指山,眼神黯淡。 “南无阿弥陀佛。” 他叹息一声,随之坐在了地上,全身散发出比之前更加强烈的佛光,于是同时他整个人的气息也随之枯萎了下去。 这是以命相搏,佛光越来越盛,虽然耀眼,但是不刺目,反而带着一股浓郁悲苦的味道。 “不好,他想自爆!” 何妙玉脸色微变,急忙抽身疾退,不敢靠近半点,生怕遭到波及。 “轰隆!” 下一刻,长眉老僧体内的能量骤然爆发,他整个人被一团光辉淹没。 “咔嚓!” 紧接着,五指山剧烈颤抖,表面出现许多裂痕,最终“嘭”的一声,彻底爆开。 第五十六章 礼赞我佛如来 无穷佛光冲霄而起,仿佛一轮小太阳一般,照亮了方圆百丈的范围,让人睁不开眼睛。 “广善师叔!” 余下的僧人悲呼一声,纷纷跪伏在地,泪流满面,悲痛欲绝,口中齐齐诵读佛经,声音震耳。 而另外一边的战斗也有了结果,白蛟一口便将金身老僧吞噬,咀嚼起来。 骨骼碎裂声传遍方圆数里,鲜血溅起足足十几米。 但是还没完,白蛟此时也已伤痕累累,浑身染血,看起来凄惨至极。 “嗷吼! 它仰天嘶鸣,庞大的躯体重重的摔落在地,头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鲜血汨汨流淌,显然也活不成了。 这是何妙玉从小养到大的灵宠,忠诚可靠,今日却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这让她心都在滴血。 “你们所有秃驴都该死!” 她怒火冲霄,身形一闪,便向着那群僧人杀去,速度快如鬼魅,转眼间就已经杀到僧众的面前。 “噗嗤!” 几百道细长的血口从僧众的身体里进发而出,血液洒满四周,一具具尸体栽倒在地。 不少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斩首,死状凄惨,血腥至极。 一位年纪稍长的和尚愤怒咆哮道: “我等只不过是想传教而已,为何会遭此毒手?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何妙玉嗤笑说道: “谁告诉你们传教就不需要付出代价?” “你……” 这位年纪较大的僧人还想反驳什么,突然间尸首分离,头颅咕噜噜的滚在了地上,瞪大着双眸死不瞑目。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招致了无妄之灾。 短短片刻,数百名僧众就已经被屠戮殆尽。鲜血横流。 “哈哈,杀得好,杀得妙!” 一旁的莫老鬼拍手叫好,脸上带着狰狞的兴奋之色,杀了他们,就像是拔掉了一颗毒瘤,令人心情舒畅无比。 转眼之间,只剩下灰衣僧人一人还活着,只不过他只有上半身了,脸也只剩下了半边。 下半身在不远处,肠子与脏腑流了一地。 “善哉我佛如来告须普提,因势如降伏其心,所有一切过去未来现在众生者,皆为我师,生我相,人相,菩提相,若有想若无想,结归涅盘……” 灰衣僧人双手合十,口中念诵,像是沉浸在佛经里的微言大义中,他的四周亮起一圈圈的金光。 随着诵经声,金光越来越盛,最终布衣僧人化作一个三尺高的如来佛像,盘膝而坐,宝相庄严,散发着万道光华。 不仅如此,周遭的环境都在顷刻之间变成了琉璃净土,祥云缭绕,瑞彩千条,各种异兽奔腾,仙鹤翱翔。 一股宏大浩荡的气息从他的体内扩散开来,让人忍不住臣服,甚至连何妙玉都觉得双腿发软。 太史公冶此时已经断了一臂,玉玑子也没有好到哪去,无胜老道的双眼瞎了,嘴角还挂着一抹殷红的鲜血。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灰衣僧人再次开口,声音悠远缥缈,如洪钟大吕一般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大家一起出手,打断他,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太史公冶突然大喝一声,率先出手,单臂拉弓,其他几人也纷纷施展自己压箱底的手段。 一时间,漫天霞光飞舞,无比强大的炁笼罩了四方。 “轰隆隆。” “礼赞我佛如来,喝哕怛那、哆哕夜耶,南无、阿喇耶,婆卢羯帝、烁钵哕耶,菩提萨堙婆耶,摩诃萨堙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普渡十方生灵!” 灰衣僧人双眸紧闭,口中喃喃念诵,他的残破身躯陡然绽放出万道煌煌金光。 这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唯有灰衣僧人身边金光灿烂,仿佛化身为了大日,普照四方。 在金色的佛光之中,唯有佛音梵唱阵阵,那些攻击都消弭于无形,最后一切都拢在佛光之下。 灰衣僧人的身体似乎也融入了佛光之中,慢慢消失不见,天地一片寂静,只有那金色的佛光熠熠生辉,让人感到心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妙玉,玉玑子,太史公冶三人才逐渐缓过神来,他们面面相觑,刚才的事情恍若隔世。 至于其他的人自然是被佛法生生的度化往生了。 杨岱一直在远方观战,这种情况也没法插手,只好明哲保身,不管他们谁胜谁负,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坏处。 不过看到这样的景象,他依旧心惊肉跳,那可是数百人啊,说灭就灭,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何妙玉与玉玑子还好,没受多重的伤,佛光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过多的伤害。 太史公冶却是狼狈不堪,头发凌乱,披头散发,嘴里不断吐血,双臂也没有了。 身上有多处骨折,很是凄惨。 他的脸色苍白无比,身上的炁已经彻底耗尽,无力再战了。 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毅力支撑着,而且最后的佛光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冲击。 差点让他当场崩溃,幸亏关键时候稳住了,否则早已魂飞魄散。 只不过太史公冶的眼神依旧有点空洞,呆滞,没有一丝活力,就好像被抽掉了灵魂一般。 “你没事?” 玉玑子问道。 太史公冶抬起头看向他,目光有些茫然,但是他却咧嘴笑了笑、霞出雪白的牙齿。 只是现在显得异常的渗人,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没事。” 他摇摇头,似乎要将脑海中的一切东西都赶走一般,不再去想。 “这些秃驴的手段真是诡异,莫老鬼和还有石无胜老道怎么样了?” 何妙玉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他们二人,疑惑问道。 “他们三个应该死透了!” 太史公冶有些虚弱的说道,虽然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几分不确定。 但是何妙玉与玉玑子听到这话,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他们三人之所以能够活命,靠的并非运气好或者实力强大,而是因为他们身怀奇术。 能够抵挡住这些佛光的侵袭,否则恐怕此刻他们三人已经化为一滩脓水了。 不过他们也付出了代价,十年苦功毁于一旦,即便日后恢复过来,恐怕也没办法更进一步了。 这就是他们选择的结果吗? 第五十七章 裴击浪 何妙玉与玉玑子两人都沉默不语,没有说话,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蓦地,一声巨响传来,震耳欲聋,这似乎是某种异兽的咆哮声,远方隐隐浮现出一个庞然大物,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快速接近。 它横亘天际,每一步踏出,整片大地都会随之剧烈震动,仿若末日降临一般,让所有人胆寒。 啸声初始在千里之外,下一刻却瞬间转瞬即至,如同九天雷鸣一般,令人双耳轰鸣,震慑心神。 杨岱依稀望见远方的莽莽群山,一头长达数万丈的奇异凶兽横亘天宇,遮蔽天日,裹着滚滚的烟尘朝这里逼近。 通体银白,如晶莹剔透的琉璃,但却泛着幽蓝的光芒,尤其是额头处居然生有-根独角,狰狞而锋利。 外貌惊悚,每一次奔跑都会掀起狂风,吹拂起漫天黄沙,令天地变色,大地隆隆作响,犹如地震一般,这样浩大的景象足以吓坏世人。 “是驺吾?” 杨岱怔了一下,语气轻的像根本没有说,随机想起杂道集中记载的过的一只异兽,名曰驺吾,大若虎,五彩毕具,尾长于身。 乘之日行千里,古之仁兽,非自死之兽不食。 近了,杨岱才发现,这头驺吾似乎与书上记载的不同,狮头独角,双眼亮如宝石。 身躯修长矫健,四蹄如火炉烧红的铁柱,流淌着赤金色的光辉。 它的身躯上缭绕着一层厚厚的雾霭,看不清楚模样。 不仅如此,它的头颅大到几乎占据了半边天,鼻孔粗壮有力,喷出的热浪竟然连空气都扭曲了,可见温度有多高。 “吼” 这头庞然大物仰天嘶吼,震得山林摇曳,树叶簌簌落下,身后还拖拽着数十条尾巴,尾巴如同钢鞭,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很显然,这是驺吾与其他某种不知名的异兽杂交出来的品种,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你们看!” 玉玑子惊叫一声,何妙玉与韦陀这才惊见,这头异兽的背部坐着一个昂藏大汉,身穿短袍。 露着半边身躯,肌肉块块凸起,手搂住那头异兽的脖子。 那头异兽体型巨大,但在他怀抱中却乖顺的跟小猫咪似的,任凭他摆弄。 他生的好似野人,不修边幅,浓眉阔目,满脸络腮胡须,肤色蜡黄,身形雄伟,壮的好像一堵铁塔一样。 “那是什么人? 太史公冶瞳孔紧缩,盯着前方那道人影,他感受到一阵阵心悸,这绝非善茬,让人忌惮。 “难道是某位玄门高人?” 何妙玉低喃,她也感受到了那道人影的可怕,身上的气息缥缈,令人捉摸不透,但是又给人一种危险之感。 “我们先撤!” 玉玑子提醒一句,他总感觉那个人影有些熟悉,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究竟在哪儿见过。 总感觉这个人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留在这里太不明智。 三人正准备离开之时,那昂藏人从异兽的身上跳了下来,缓步来到众人跟前。 “你是什么人?” 太史公冶凝视着来人,眉头微皱,他能感觉到,此人实力非常可怕,深不可测。 这昂藏大汉似乎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样子,他盯着太史公冶,眼睛很特殊,瞳孔呈温润的灰色,宛如一汪潭水一般。 但是太史公冶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不由心跳加快,仿佛面前的这人是一位绝世凶魔。 “广德秃驴,某家辜负你的所托,终究还是来迟一步阿!” 来人缓步走到灰衣僧人的尸首面前,叹息一声,声音略显苍凉,让人听了心中悲戚。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血淋淋的肉块,眸子中闪过一缕怒意,杀意滔天,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这股杀气太重了,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就算是远处的杨岱也感觉呼吸困难。 “你究竟是谁?” 玉玑子忍不住喝道,眼前这人实在太可怕了,让他不敢妄动,生怕惹恼对方,遭受池鱼之殃。 “某家便是马踏养天河两岸,拳打三州六府,震惊夔州半边天的裴击浪,你们还不配知道某家的师承。” 他缓慢而平静的说道,声音虽然轻微,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脏狠狠抽搐了一番,呼吸困难,灵魂战栗。 裴击浪! 三人全都露出惊骇之色,这个名字是最近几年才冒出来的后起之秀。 “怎么可能?” 何妙玉与玉玑子对视--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惊讶,他们都知道裴击浪这个名字。 裴击浪,乃是大齐四大门阀之一裴家的少主。 虽然只有二十八岁左右,但是已入三品之境。 在大晋年轻一辈可以说是嗜酒又嗜赌,被誉为酒量无双,豪勇无双。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狠茬子,以武入道,平生喜欢结交天下英豪,不管是道门魔门还是大荒妖族都爱结交。 最爱打抱不平,仗义疏财,是个真性情之人。 “道统之争,乃是我道门内务之事,壮士管的未免有些宽了?” 玉玑子面色不太好看,因为他感受到对方的敌意,今天看来是走不脱了,这让他很忧虑。 他看向身旁的何妙玉与太史文冶,三人相视苦笑,现在形势只能硬拼了,但是能不能打过却是一个未知数。 裴击浪左手取下别的腰间的青皮葫芦,仰头猛地灌了一大口,任由酒珠顺着嘴唇滴落。 “罢了,有生必有死,某家也尽力了,倒是你们三位,今日是无论如何也得留下来了。 裴击浪咧嘴一笑,抹了一把湿漉漉的乱须,身旁的异兽吼声更加巨大了。 “嗷吼……” 它狂躁无比,浑身毛发根根炸立,鼻孔喷烟,两颗铜铃般的眼球瞪圆,恶狠狠的盯着几人。 “听说壮士不是佛门中人,为何要来救这些异教徒? 玉玑子问道,此人和异兽互相牵制,今日若是不能全身而退,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玉玑子手拢在袖子里,道诀掐了又掐,最终还是放弃了。 异兽吼声如雷,狂躁无比,在它四周浮现一圈圈涟漪,这是炁化成的波纹,将空气都冲散了。 第五十八章 杀人偿命 裴击浪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悠悠说道: “道统之间,自然不关某家之事,只不过五年前,应州青禹湖泄洪,某家撞见了一个名叫广德的秃子,不惜拼上自己身家性命,拼死救了两岸数百户人家性命。” “某家看他顺眼,交了这个朋友,这些秃子虽然古板,但是好生有趣。” “你们杀了某家的手足兄弟,某家岂能不亡羊补牢,略尽人事,送你们下去陪他们?” 裴击浪咧开大嘴笑了出来,他本身便是个莽撞人,意志雄豪,但是笑起来却如同七岁孩童,明澈如水,毫不做作。 江湖上关于裴击浪的传闻很少,只知其行事肆意,不按套路出牌,但是现在才看清楚,他是一个极度纯粹的人。 “某家来问尔等,尔等身为道门高人,为何要为难这些秃驴?” 裴击浪问道。 这是他不解的地方,道门]与佛]应该没有多少的利益往来才对,为何要赶尽杀绝? “道统之争,自然要一决生死,佛门不是本土道统,他们是外乡人,当灭。” 玉玑子说道,这句话是实话,他不再多言,无论是修道还是修魔,还是单纯的习武。 修的是本心,讲的是念头通达,修心都修不了,还练个屁的炁。 “原来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裴击浪哈哈大笑,笑的那是狂放无比,那双眸子里充满了战意。 “既然如此,某家便动手了!” 裴击浪长啸一声,异兽越发凶狂,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扩散了出来,震耳欲聋,令人惊悚。 远处的山石崩碎,树木折断,许多鸟兽被音波所伤,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血洒长空。 “噗“、“噗”,“噗……” 玉玑子三人口吐鲜血,被震飞了出去,脸色苍白。 这种攻伐太恐怖了,以精神力凝聚音波,攻击敌手元神,防不胜防,稍微不慎就要吃亏。 何妙玉挣扎着爬起来,退后数十丈,紧咬银牙,情急之下,她大声呼喝道: “裴大哥,秦霓裳是我师姐,还望裴大哥能饶我一命,日后定然重谢。” 秦霓裳号称空桑仙子,美艳无双,江湖十大美人之一。 裴击浪眉梢抖了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面露柔情,微微一笑说道: “与秦霓裳在一起的七十二天里,我与她一同饮酒赏月,醉里听琴,访仙寻友,那真是人间快活事。 “不如某家先送你下去,日后某家自然会亲自向秦仙子赔罪,如何?” 裴击浪语速很慢,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杀机,他的眸光冰冷,仿佛一柄寒刀。 何妙玉心底颤栗,忍不住后退,这个人的气息让她害怕,像是在俯瞰蝼蚁,随时都能够踩踏她。 她不甘,她愤恨,但是她又无可奈何,娇躯一晃,面色苍白,差点瘫倒在地,哀求道: “裴大哥,求你了 裴击浪摆了摆手,道: “不用再说了,既然你认识秦霓裳,那某家便给你个痛快。” “咻~” 他轻弹食指,顿时一道流光飞出,划破天空,瞬间来到了何妙玉近前,洞穿了她的额头,鲜红的血液溅射。 何妙玉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一股强烈的痛楚从脑海中涌现。 她眼睛睁的很大,瞳孔涣散,身体渐渐失温,缓缓朝后栽去。 “砰!” 她的尸体摔倒在地,溅起了尘埃,眼中依旧残留着惊惧。 裴击浪收回了食指,目光变得平静,刚才那一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另外二人脸色煞白,他们万万没有料到,裴击浪竟然这般果断,出手便要人命。 “裴兄,何必呢,你若是杀了我俩便会与天下道门为敌,日后必遭追杀,永世不得翻身。” 玉玑子强装镇定,还想为自己博取一线生机。 裴击浪嗤笑一声,不屑道: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某家在世,逞得便是一己之快,至于你们,不过是蝼蚁尔!” “你不讲武德……” 玉玑子怒斥道,但是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窟窿,汨汨冒血,他低头望去,胸骨已经被震碎了。 这一刻,他眼中露出骇然之色,没想到裴击浪会突然袭杀,这一拳势如奔雷,连他都躲闪不及。 他艰难的抬头看去,只看见一张蜡黄的脸庞。 “你……” 他话未说完,身体便软绵绵的堆在了地上,像个面条。 裴击浪一拳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的五脏六腑打爆了,血液迸射,染红了地面。 玉玑子临死之际都没有闭上眼睛,眼睛中写满了不敢置信,他居然死在了裴击浪的手上。 裴击浪一脚将玉玑子的尸体踢飞了出去,转身望向太史公冶。 “该你了。” 裴击浪一步一步走来,太史公冶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他深吸一口气、色历内荏的喊道: “我乃是岳州独臂八剑的亲孙,杀了我,我爷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啪!” 裴击浪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颊上,把他整个人抽的横飞了出去,脸皮炸裂,骨骼粉碎,满嘴牙齿脱落,鲜血淋漓。 “某家管你是谁的孙子?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噗”、“噗” 裴击浪出手狠辣,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拳一脚,将太史公冶打成烂泥。 做完这一切后,裴击浪长出了几口浊气,像是卸掉了千斤重担,但眼中依旧透出慑人的光芒。 他扫视四周,最后定格在某一处角落,说道: “这位朋友,你是否也要插手,或者说你们是一伙的,想与某家作对?” 裴击浪看向的方向正是杨岱藏匿的地方,杨岱心惊,此人好敏锐的洞察力,竟然能发现他。 要知道金蝉蛰伏秘经可是一顶一的隐匿术法,要被别人发现是真的很难。 “裴道兄误会了,在下并非与他们一伙,在下只是碰巧路过被他们挟持而已,裴道兄好俊的功夫,今日在下算是开眼了。” 杨岱说完后,便解除了隐匿,迈步走出,向着裴击浪行礼。 裴击浪见杨岱身着蓝衣,举止打扮像是个斯文先生,便收起了戒备,抱拳回礼,道: “幸会,某家裴击浪,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杨岱微微一愣,裴击浪的态度转变的太快了,但还是客套的回答道: “在下杨岱,一介山隐闲人而已,久闻裴道兄大名,今日有缘相见,当真是缘分使然啊!” “哈哈,哪里哪里,我观杨兄弟神清气正,举止谈吐皆有大儒风范,应当也是玄门修士?不知师承何门?” “在下资质愚钝,虽学有所成,却难堪大用,只学了一些粗浅的方术,比之一般的高手差远了。” 杨岱这么一说,就等于给自己盖棺定论了,告诉裴击浪他就是一介闲人,没有什么本事。 裴击浪又怎么会听不懂杨岱话语的意思呢,他总觉得杨岱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思索了半天才突然醒悟过来,惊讶的问道: “听闻云中县春荷山中有猛虎精作崇,数十年来吃了不少过往行人,后来有一位杨姓侠士路过云水县时降服了猛虎精,为民除害,不知可是杨兄弟?” 第五十九章 垂钓 杨岱听完裴击浪的话,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自己的名字难道整个江湖都知道了吗?但很快又释然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身正不怕影子斜。 于是杨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拱手道:“在下不才,正是杨岱,多谢裴兄关注。” 裴击浪听到果然如传言中那样,立刻热络了起来,拍着杨岱的肩膀道: “若是真是杨兄弟某家便佩服的紧,一直想结交,但是苦寻不到杨兄弟踪迹,若不嫌弃,咱们交个朋友?我裴家也是诗书传家,杨兄弟若愿意的话,随时可以来裴家小住。” 裴击浪的热情让杨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诗书传家结果裴击浪做了一名武夫,这跨度未免也太大了。 杨岱心中感叹裴击浪的性子直率,但也喜欢和这种性情中人交往,不过最终还是婉拒了裴击浪的邀请。 毕竟两人素昧平生,就这样加深交情实在有些唐突。 不过裴击浪倒是不死心,继续拉拢杨岱,经过一番拉扯,最终杨岱无奈答应,改日去裴家拜访一番。 “不知杨兄弟怎么看待佛道之争?” 两人寻了一处树荫底下闲聊,忽然裴击浪话锋一转,问出了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 裴击浪的问题问的很奇怪,按理说两个人的境遇不同,所看的东西应该不尽相同,但裴击浪却偏偏选择了这个话题。 “依在下看来,上士无争,下士好争,都为渡人何来分别之心呢?” 杨岱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股温润的味道,似乎任何烦恼都难不倒他。 裴击浪笑道: “杨兄弟说得好,有道是上德不德,下德执德,常应常静,常清净矣,真常应物,真常得性,执着之者,不明道德,虽名得道,实无所得,某家受教了。” 裴击浪说完后,再次对着杨岱抱了一拳,显然是因为刚刚的问题而获益良多。 “裴兄客气了,裴兄乃世家豪族子弟,胸襟气魄令人钦羡,不必如此。” 杨岱连忙回礼,两人互相吹捧,将彼此的境况抛至脑后,直到许久之后,才从互相吹捧中恢复了正常,继续交流起来。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裴击浪身边的异兽顷刻之间毛发变得赤红如火,散发出灼热的气息,让人汗毛直竖。 “不知裴兄身旁的异兽是什么品种?” 杨岱指着裴击浪身边的异兽问道。 裴击浪摸了摸异兽柔顺的皮毛,说道: “这是驺吾与通明兽杂交出来的异兽,也唤驺吾,有了它,夜里行走就不必害怕了。” 驺吾赤红的皮毛照的周遭犹如白昼一般,但杨岱看到了裴击浪嘴唇动了几下后,原本躁动不安的异兽顿时乖巧了下来。 这时两人竟然觉得有些饿了,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的咕噜叫了起来,杨岱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尴尬的笑了起来。 裴击浪则脸不红心不跳,此行出来也未带多少干粮,两人都饿了。 “某家有粗面窝窝,杨兄弟不嫌弃的话先垫几口,等离开了这鬼地方,某家请杨兄弟喝酒。” 裴击浪拿出了两块粗糙的窝窝头递给了杨岱,这窝窝头是他特地准备的,就是为了避免饿肚子,谁料到最终竟然派上了用场。 “粗面窝窝吃起来有什么意思?裴兄想吃鱼脍吗?” 杨岱神秘一笑,裴击浪也是个糙汉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滞了一会儿问道: “杨兄弟莫非有什么妙计?” “妙法自在心中,且容在下卖个关子。” 杨岱故弄玄虚,说罢,杨岱向裴击浪挥手示意,裴击浪疑惑的跟了上去。 杨岱带着裴击浪来到一处草丛边,这草丛里有一个小水洼,杨岱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粗糙的鱼竿,也没有鱼食,鱼线就这么甩入小水洼中,荡起了丝丝涟漪。 杨岱坐在了地上,老神在在似乎对一切胸有成竹。 “杨兄弟,你这是要钓鱼?” 裴击浪忍不住询问道,杨岱点了点头,欣然说道: “裴兄不懂,我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须不知要做鱼脍,首选便是七彩斑斓鲈鱼、此鱼肉质细腻,雪白肥美,上等鱼脍便用此鱼,待会儿若是裴兄尝过了它的味道,就是再也忘不了了。” 裴击浪耐着性子听着杨岱讲解,他对于杨岱口中的七彩斑斓鲈鱼并不了解,但是此鱼是风吼草原的三月潭独有。 风吼草原与云州相距千里,且七彩斑斓鲈鱼极为罕见,更何况此鱼肉质鲜嫩滑爽,确实是难得的佳肴。 “杨兄弟莫要开玩笑了,某家看你是饿糊涂了,还是将这粗面窝窝吃了,早日睡觉!” 裴击浪看看手中的窝窝头,忍不住打断了杨岱的遐想,他不觉得杨岱能够捉到七彩斑斓鲈鱼。 第五十九章:结拜 杨岱笑而不答,未几,鱼线轻微抖动,杨岱喝到: “上钩了!” 杨岱提竿一提,只听哗啦一声响,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七彩斑斓鲈鱼蹦出水洼,摇头摆尾,生龙活虎,不断的弹跳挣扎。 裴击浪惊的说不出话来,嘴巴张的老大,愣愣的盯着杨岱手中的七彩斑斓鲈鱼,不敢相信的说道: “杨兄弟,你这是怎么办到的?” “小道而已,不值一提,好了,鱼是我钓的,料理就交给裴兄你了,记得把它洗剥干净,不要放太多的佐料,会破坏鲈鱼原本的鲜香。” 杨岱说着站了起来,朝着远处走去,裴击浪看了看手中的鱼肉,再看了看已经消失的背影,眼睛闪亮闪亮的…… 杨岱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盘膝坐下,闭目养神,显然是要调整状态。 他方才使用的手段是太乙钓术,此术可从千里之外取物,不仅可以钓鱼,甚至练到大成可以钓蛟龙。 而另一边裴击浪也没有闲着,刮除鳞片,剖心挖腹,将七彩斑斓鲈鱼清洗干净后,又掏出一柄匕首,剔骨削肉。 片成薄片后,将七彩斑斓鲈鱼一部分架在篝火上烤制,撒了一点提味的佐料,浓郁的香味飘逸而出,引得附近不少野狼蠢蠢欲动。 裴击浪却怡然自得,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逼近,只是回头瞪了一眼,那群野兽纷纷逃遁而去。 这一手的剔鱼功夫干净利落,没有十年的苦功休想达到,裴击浪一直以来都靠这个吃饭。 半个时辰之后,七彩斑斓鲈鱼终于烤熟,散发诱人的香气,勾人食指大动。 裴击浪闻了闻烤鱼散发的香气,顿感口舌生津,冲远处的杨岱喊道: “杨兄弟,烤好了,快过来尝尝某家的手艺如何?” 第六十章 结拜 杨岱睁开双眸,缓步走向篝火旁,接过裴击浪递来的烤鱼,轻咬一口,满意的点点头,称赞道: “裴老哥,你果真是好手艺,这烤鱼皮酥脆、内嫩外焦,入口即化,实乃美味。” 裴击浪笑道: “既然杨老弟喜欢,那就多吃点。” “好,今日能够与裴老哥同行,真乃幸事。” 杨岱又拿起一片鱼片,这鱼片薄如水晶,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透如细雪,入口即化,纤嫩美味。 “哈哈哈,客套话还是别说了,咱们先填饱肚子再说。” 裴击浪说道。两人便大吃特吃起来,裴击浪吃的是相当豪迈,一条七彩斑斓的鲈鱼很快被他啃完,连渣滓都没剩下。 他抹了抹油腻腻的嘴唇,打了个嗝儿,对一旁的杨岱说道: “杨老弟,鱼是好鱼,要是有酒就好了,可惜,某家之前打的酒已经喝完了。” “酒?好办啊,不知裴兄想喝什么酒?” “最烈的!” 裴击浪兴奋地叫嚷着,他平日里就爱喝酒,现在难得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更加放得开,不由自主的流露出豪爽性情。 “好,裴老哥稍待,看在下如何为你弄来美酒。” 杨岱拍了拍胸脯,裴击浪一脸期待的望着杨岱,等待佳酿的出现。 “天玄地清,万物生化,急急如律令一一变!” 杨岱手掐道诀,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一壶酒,放置在身前,酒身上面刻印着两个三篆字—一三清醉。 “三清醉?!杨兄弟你是如何变出来的?” 裴击浪惊讶万分,这三清醉乃是朝廷特贡,寻常百姓根本喝不起,因为裴家在朝中任职,所以也偶尔受到过天子赏赐。 但数量极其稀少,每年供应的量不超过三坛,没想到今天杨岱随意一变就变出了一壶,他又岂能不惊奇? “呵呵,区区小法,不值一提,裴老哥,请!” 杨岱淡然一笑,将三清醉的坛口开封,浓郁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坛中的酒水呈现碧绿色,如翡翠般透彻。 “好酒!” 裴击浪忍不住大赞一声,伸出手在酒坛里面舀了一下,直接喝了下去,入口辛辣,带着一股草木清香,让人浑身通泰。 喝完之后,裴击浪又继续猛灌,一口闷,仿佛喝不醉一样,酒量之强可见一斑,根本没有给杨岱留多少。 两人借着酒劲交谈,只见周遭云暮沉沉,雨水哗哗的泼在树枝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又被凄风卷起,飘散成一道道迷蒙的烟雾,朦胧了视线。 “玉雨飞重楼,江辉钓月圆。” 突然间,杨岱悠悠的吟诵起来,诗句朗朗上口,显然是即兴而作。 “夜兴醉山雨,此味二人回。” 裴击浪也念道,两人相视而笑,各自饮下一杯酒。 “杨老弟,你今后的打算是什么?” 裴击浪问道。 “在下准备游历世间,做个行者” 杨岱答道,他并没有告诉裴击浪自己要去哪里。 裴击浪问道: “杨老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杨岱略一思索,便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听的裴击浪眉头紧皱,随后破口大骂道: “好狠毒的计划!居然想毁掉佛道两家,朝堂上的诸公竟无一人阻止,都是人面兽心的畜牲!” 裴击浪恨恨不已,朝廷里面的诸公都是一些老顽固,迂腐之辈,明哲保身的做派。 哪里懂什么道统之争,不管佛门怎样,反正道门是绝对不允许佛门插足进来的。 至于儒家,香火都断了,都说三教本一家,儒家早已没落,只是名义上还是道门为首罢了。 “裴老哥,这种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 杨岱劝解道,裴击浪叹息一声: “唉,某家原本是想要游历四方,见识一番大齐风光的,如今只怕是不成了。” “不过杨兄弟你也不需要担心,我爹乃是当朝吏部尚书,位高权重,朝廷之中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裴击浪安慰道,他越来越觉得杨岱与他投缘,于是开口说道: “杨兄弟,不如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 “啊?” 杨岱一愣,似乎没有预料到裴击浪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杨老弟,你不愿意吗?” 裴击浪眼神中闪烁着失落,他一直把杨岱当做自己的知己,可惜杨岱却拒绝了。 “裴老哥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不乐意呢。” 杨岱笑着答道,他倒不是嫌弃裴击浪,而是裴击浪的身份太高了,杨岱不敢轻易结拜。 毕竟一旦结拜了,那么裴击浪的父亲肯定要调查杨岱的背景,杨岱的一举一动都逃脱不了官府的监控。 “杨兄弟,某家观你一直犹豫的紧,莫非有所顾虑?” 裴击浪疑问惑道。 “呃……” 杨岱顿时苦笑起来,自己刚才犹豫,不知不觉间都写脸上了,被裴击浪看出来了。 “其实,某家虽然是官宦世家出生,但还有一个妹妹,生的那叫一个文气,名叫裴映真,诗词字画样样精通,是京畿中有名的才女,不知杨老弟意下如何?” 裴击浪试探性地说着,目光盯在杨岱脸上,想看看杨岱什么表情。 “原来裴老哥还有一位妹子呀,难怪了,不过……” 杨岱故作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不过她既然是才女,就应该去寻找才华横溢的男儿郎相伴终身,为何裴老哥要选择在下呢?” 杨岱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是在陈述一件普通不过的事情。 他有些不解,为何裴击浪会提起他有一个妹妹的事情,莫非是想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杨岱立即否认了,他和裴击浪素昧平生,更别说交往甚密了。 裴击浪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将他妹妹许配给他。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裴击浪对他有好感,要么裴击浪想借此拉拢他,以达到某种目的。 “杨老弟误会了,某家的妹子今年还未满十八,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某家见杨老弟腹有诗书气自华,想来某家的妹子很聊的来,因此才想与杨老弟结义,并不是要让某家的妹子许配给杨老弟。” 裴击浪说的越来越乱,语无伦次,最后还摆手解释了一番,他本身就是个莽汉,根本就不擅长撒谎。 不过,尽管裴击浪已经解释清楚了,但杨岱依旧不理解,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真是这样么?” 杨岱眉毛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击浪,他心里明白,这只是裴击浪找的一个理由罢了。 裴击浪尴尬一笑,说道: “杨老弟,某家敬重你是个爽快之人,才会坦诚告诉你,若是换成别人,某家也不会透露半句,某家是真觉得与你投缘,这才想结拜的。” 裴击浪这番话说的真是发自内心的,他确实觉得跟杨岱很谈得来。 杨岱的谈吐,气质以及处事方式让裴击浪很欣赏,所以他才想与杨岱结拜。 “好,既然裴老哥这么说,在下又岂会推辞?” 听到裴击浪这么说,杨岱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他本就想和裴击浪交好,既然裴击浪主动请求结拜,他当然会答应,再者裴击浪有一个身为吏部尚书的爹。 就算是仙人也得吃香火供奉才能活啊,与裴击浪结拜,也算不吃亏。 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没有背景的人哪怕再优秀也没用。 “那咱们现在便结拜,日后同生共死!” 裴击浪拍着胸脯说道。 两人同时跪下,朝天三叩首,随后杨岱又变出两个杯子,盛满了酒,两人咬破食指,滴血入对方的杯子。 做完这一切后,两人拿着酒杯站了起来,互相饮尽,又抱拳,对苍天异口同声道: “在下杨岱,今日与裴击浪结为异姓兄弟!” “某家裴击浪,今日与杨岱结为异姓兄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时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第六十一章 桃花煞 “从此我俩便是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裴击浪哈哈一笑,豪爽地说道,杨岱也笑呵呵地回应,两人关系迅速升温。 杨岱仔细打量裴击浪的面相,发现了一丝不对,裴击浪的面相虽说豪迈,但中庭却带着几分青气。 眉心隐隐有黑纹浮现,显现是坐印伤官。 “裴大哥,你的生辰八字可否报给小弟?” 杨岱询问道。 裴击浪一怔,随后说道: “怎么?兄弟你还会看相?” “略懂一二,前些日子学过段时间相术,多少掌握了一些皮毛。” 杨岱谦虚的说道。 “行,那某家便将生辰八字告诉兄弟你,帮某家算算命格如何。” 裴击浪将自己的生辰八字报给杨岱,杨岱接过来用小九宫推天法推算起来。 一炷香后,杨岱停止了掐算,他的眉头皱的很深,他发现裴击浪的八字很奇怪,明明是金运昌隆,贵不可言之相。 偏偏中庭坐伤官运,晦气缠身,带有桃花煞,很显然过一阵子就要应劫了。 “怎么样,杨兄弟,你算的咋样?” 裴击浪迫不及待地问道,杨岱的沉默,让他心里忐忑不已。 杨岱沉思了片刻,说道: “裴大哥,你的命格有些怪异啊,原本流年大吉,金运昌隆,可日柱带凶,坐伤官运,难免刑伤,过几个月必有灾祸临身,若是躲避不过,恐怕要遭殃。” 闻言,裴击浪吓了一跳,他急忙问道: “兄弟,你可有办法替某家化解?” 杨岱想了想,说道: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裴大哥敢不敢尝试。” “兄弟尽管讲,某家别的不行,但是胆识绝对有,只要能化解危机,别说一个小小的劫难,就算是刀山火海、万丈悬崖,某家也愿意闯一闯!” 裴击浪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既然裴大哥如此豪气冲云,那小弟就斗胆向裴大哥献丑了,裴大哥中庭带有坐伤官运,这是典型的桃花煞。” “若想破解,除非裴大哥把近几日有那里不对劲的地方告知小弟,或许小弟能够想出一个化解之策。” 杨岱抬头看着裴击浪,眼睛亮晶晶的,慢条斯理的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听到这里,裴击浪顿时就明白过来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脸上的表情变的古怪起来,犹豫了片刻,他开口说道: “怪事也不是没有,就是……” “裴大哥,你且直说。” 裴击浪吞吞吐吐的模样引起了杨岱的注意,于是催促道。 裴击浪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也没啥,事情要从某家初入江湖说起,某家当初正巧路过临州玉屏山。” “本来无意长久逗留,但只见玉屏山巍峨险峻,山顶云雾缭绕,景色奇美,所以便在半山腰多逗留了一会……” 说话间,裴击浪脸上的神秘感越加浓厚了,杨岱的兴趣被勾起来了,连忙追问: “然后呢?” 裴击浪咳嗽两声,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对杨岱娓娓道来。 玉屏山被誉为天下五岳之一,山路颇为陡峭,但沿途景物却颇为雅观。 裴击浪无意中发现一条可通往山巅的小道,其他的道路实在是太过难走。 裴击浪便缓步而行,走了约二十余丈,发现前方有几株松树傲然而立,巨石横卧,显得极其壮阔雄伟!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黄昏,夕阳西斜,照耀在松树之上,散落出金色的光芒。 裴击浪忍不住停住了脚步,欣赏这种独特的风景。 周遭山峰也是奇异无比,松柏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虽然只有寥寥数棵,但却透露出一股宁静与苍凉的味道。 裴击浪忽然觉得心胸豁达了许多,原先的郁结全都消失了。 裴击浪继续往山巅而行,不知不觉已入夜,月白如霜,凉风习习,周围已尽是松树,林中穿梭,偶尔还能听到虫鸣鸟叫,让人心旷神怡。 更别提还有山巅之上的清幽月华,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裴击浪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了山巅,抬眼向远处望去,果然是群星璀璨。 周天星斗布满天空,一轮皎洁圆月挂在高空之中,洒下点点银辉。 这是裴击浪此生见过最美丽的夜景。 就在这个时候,裴击浪突然听到汨汨流水之声,循声望去,竟然看到了一汪人工开凿的溪流在月光映射之下波光粼粼,宛如一潭碧湖。 在黑暗之中闪烁着淡淡的蓝光。 “终于让某家找到水源了。” 裴击浪心中惊喜交集,连忙找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下休息,喝了几口泉水,泉水入喉冰冷刺骨,却是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沿着溪流往下走,但见松树越来越少,草地之上生满了不少灌木丛和青藤植物,绿叶掩映之中隐藏着不少的花朵。 这些花草并非常见的野花,而是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因为裴击浪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卉,所以并不认识它们的品种。 又走了片刻,借着月光,裴击浪隐约瞧见前面有一处亭台楼阁,还有一方一进一出的小院子,院门口还有两座石狮子镇守。 裴击浪大咧咧的朝着亭台楼阁走去,进了才发现亭台楼阁装饰的极为素雅清华。 皆取松竹为主料,未施脂漆,一砖一瓦皆随心而搭,但在月光的照耀下,却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泽,仿佛是披了一层薄纱。 而且亭台楼阁之内摆设简单,既有园林的精致,也有长安建筑的大气,倒是颇为符合裴击浪的审美标准。 “不知这是哪位妙人所建?” 裴击浪四下打量,决定还是走进去瞧瞧,他沿着游廊一路往前走,不一会儿,竟然到了楼阁后面的庭院之中。 这是一间厢房,厢房门虚掩,裴击浪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室内布置典雅。 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屋内燃着熏香,只是这屋内并没有什么人居住。 除了桌椅板凳之外,再无其他东西只有几盆翠竹迎风而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裴击浪退了出来,只见月舞西墙,风吹竹影,落寞感油然而生,站了半晌,裴击浪不知归处,茫然失措。 第六十二章 琴箫之曲 突然之间,裴击浪听见东南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箫声。 箫声寂寥悠远,但是曲调却是凄婉悲切,好像有一个女子正在诉说伤怀之事,苍凉刻骨,令人闻之伤情。 裴击浪一阵心痛,他快步朝着箫声飘渺的方向赶去。 不一会儿,箫声越来越近了,裴击浪也终于见到了箫声的源头。 而就在此时,萧声突然变换节奏,渐转高昂,如百鸟朝凤,又如午夜打浪,忽然又急转直下。 淡泊如高山流水,带给人一种轻灵舒畅之感。 “唳!” 一声清唳响彻寂静的夜晚,就在裴击浪的不远处有一堵月白的高墙,高墙之上还雕刻着仙鹤。 此时这仙鹤竟然活了,挣扎着飞向苍天,向着东面而去。 裴击浪快速跑过去,想一睹吹箫之人的真容,只可惜去晚了一步。 眼前湖水澄澈,离他不远处有方小凉亭,似有焚香,袅袅而上九天。 裴击浪左右看去,哪有半点人影?当下没来由的乏起惆怅。 “某家来都来了,自然得进去一观。” 裴击浪打定了主意,便慢慢的走向湖边小亭,亭子里有一方石桌,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手掌大小的貔貅琉璃香炉。 香炉中还有点点粉末正在被燃烧,闻起来倒是有几分清新怡人之感。 小亭中除了石柱和香炉,只余一个翠竹笛。 裴击浪自然懂得一些音律,他本人也并不是一位只会习武的莽夫,当下便拿起这翠竹笛轻轻吹奏起来。 曲调婉转悦耳,却又略带忧郁,似乎有无尽愁思在其中萦绕。 这时候,远处已经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朝此地而来。 裴击浪眉头微皱,但却并没有停止吹奏,而是继续悠扬的吹奏着。 很快,那脚步声就近了,但没有什么行动,仅仅是以一箫合奏。 裴击浪一曲终了,回头看去,当下他便不由得看痴了,直觉天旋地转,口干舌燥,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离裴击浪五六步左右,站着一名身着鹅黄衣衫、腰间系着一根碧绿色丝绦的年轻女子。 她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珰。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此刻她嘴角含笑,正望着裴击浪,仿佛能让万物失神。 “姑娘,你是?” 裴击浪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心脏剧烈的跳动,眼前这女子太过于美丽,以至于令他忘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与情景。 只见这女子低首垂眉,素手如雪,一管蓝翡翠洞箫斜倚于唇,月色淡雅,竹影斑驳。 裴击浪手中竹笛当啷掉地,只听见自己卜通卜通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月光斜斜照在她的脸上,分不清究竟是月色照亮了她,还是她照亮了明月。 那张脸如她箫声一般淡远寂寞,仿若空桑玉树,又像一朵静立风中摇曳的幽兰花。 女子瞧裴击浪不过是九尺莽汉,似乎也颇为诧异,淡然道: “方才的笛子是您吹奏的吗?“ 女子声音宛若黄鹂出谷,更添几许灵气,一缕淡淡的的体香丝丝脉脉钻入裴击很鼻息。 如此悠远,又如此沁人心脾。 裴击浪感到口干舌燥,喉咙蠕动,想要回答女子问题,但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他脑海中一片混乱,一切的言语皆被堵住,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喃喃自语道: “仙子,一定是仙子下凡了。” 女子微蹙黛眉,但并不生气,而是温声说道: “您可以把笛子还给我吗?” “啊……好!” 裴击浪慌忙将竹笛交给女子,女子伸出左手,月光下看来纤纤柔荑如冰玉凝脂,晶莹剔透。 左手戴着一枚红玉琢子,衬托得那双皓腕愈加修长。 女子接过竹笛,小心收好,裴击浪心道: “倘若某家每天都能闻着仙子身上的香味,便是神仙来换某家也不做,哪怕做个凡夫俗子,某家也愿意呀。“ 裴击浪心里如是想着,却也不敢再看女子的侧颜,突然裴击浪又想到倘若当真能天天闻见仙子香味,自己早已是神仙了。 “我名秦霓裳,在此隐居,方才的笛声是您吹奏出来吗?” 秦霓裳轻启朱唇,淡淡说道,一袭鹅黄羽衣如同从画卷中走出来的谪仙,让人不禁心折。 裴击浪浑然不觉,失魂落魄的盯着秦霓裳呆看,本来就没经过情爱之事。 又是个糙汉,此时初见秦霓裳,竟在刹那一见钟情,从此不能自拔。 秦霓裳蹙眉,心中对面前莽汉的好感少了五六分,秦霓裳蹙眉之态在裴击浪眼中看来更显娇媚,顿时心猿意马。 “难怪,只有仙子才能欢出此等仙乐,某家裴击浪,今日有幸聆听仙子琴箫之曲,实乃三生有幸。” 裴击浪激动的满脸通红,搓着大手,结巴说道,心中暗叹,今日老天爷怎么偏帮自己 秦霓裳没想到这莽汉竟是痴迷于琴箫之技,虽然这莽汉粗犷豪放,但也算有情趣,自己倒是对他起了些兴致。 “既然裴大哥喜欢听,我可以多吹几遍。“ 秦霓裳微微一笑,如百合绽放,裴击浪更是痴醉,目夺神移之间竟差点站立不稳,踉跄了两步。 险些摔倒,幸亏他堪堪扶住一棵松柏。 秦霓裳见状,轻笑一声,继续用箫吹着曲调,这曲调悠扬婉转,极具禅机,令人陶醉其中。 裴击浪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美妙的琴箫之乐,直至一曲终了,他才睁开了眼睛,望向秦霓裳,眼神之中充斥着爱慕。 他深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道: “秦仙子,某家能请你去凉亭坐坐吗? 秦霓裳见他目光炙热,心知必有原因,遂点头道: “荣幸之至。“ 裴击浪高兴的咧嘴大笑,忙拉着秦霓裳去往一旁凉亭内坐下,两人相对而坐。 此时秦霓裳不知从何处变出茶盏与茶杯来,各自堪满茶水,彼此闲聊了几句。 秦霓裳见裴击浪谈吐举止十分得体,虽然是个莽夫模样,却并无市井之态,眼波流转,不由赞叹: “裴大哥果然非同寻常,我倒是甘拜下风呢。” 裴击浪嘿嘿笑道: “某家这人最讨厌穿锦绣绫罗与整天和一堆狗屁文章纠缠在一起,倒是秦仙子,一颦一笑,皆带着仙气儿,莫不真是天上仙子下凡?” 第六十三章 一夜之情 一想到这儿,裴击浪不由得两眼微红,咬牙切齿,双拳紧握。 秦霓裳察觉他的神情有异,关心问道: “裴大哥,你怎么了?” 裴击浪抬头看着秦霓裳,心想道: “如果她真是天上的神仙,赶明儿起,某家就出家当道士,日后落得个飞升成仙。” “不管是九天仙界,还是碧落黄泉,某家都得见她一见。” 秦霓裳不知裴击浪心中所想,又问道: “裴大哥,你为何不说话?” 裴击浪回过神来,尴尬的挠挠头,笑道: “没什么,刚刚某家只顾着欣赏秦仙子的绝世容貌了,倒忘记说话了,还请仙子恕罪。” 秦霓裳轻轻一笑,道: “这倒无妨,我平日里也不太喜欢与别人打交道。“ 秦霓裳对裴击浪心有好感,毕竟这男儿身躯挺拔健硕,虽然皮肤黝黑,却也无妨。 于是这天夜晚,两人做了此生最大胆的一件事一一 一夜春宵,钗横鬓乱,不知天地为何物。 翌日,晨曦熹微,鸟鸣阵阵,裴击浪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秦霓裳的闺房之中,房间里布置简单,令人舒畅惬意。 裴击浪寻了一圈都没找见秦霓裳的踪迹,不由急得团团转,突然发现凉亭之中有一封信。 裴击浪走过去,将信拆开,上面是秦霓裳的字迹,字迹秀气工整,龙飞凤舞,赫然写道: “与君初识,琳琅浮世,弱水三千,裴大哥为何只钟情于我一人?初见山水离恨多,恨磐石无定,蜉游奈若何。” “漓漓洛水只叹福薄缘浅,终究不抵裴郎之情,相逢不识,至今难忘怀。” “从此与裴大哥一别两宽,只恨伤春趣,泪无言,徒留黄花满地哀,愿青丝染蜡炬,与裴郎共白头。” “纵天长地久有时,此情绵绵无绝期,愿裴郎珍重,研读诗书,考取功名,教化天下,莫要做白丁之人。 “只叹长烟孤城闭,黄河落日圆,世事难得两全,君心非我心,不如从此相忘于江湖,各生欢喜。” “裴大哥若放不下可来绿杨映紫云宣墨之境,画西窗剪烛,享成人之美,只恨家境萧索,长生殿梦碎连理,不谙情郎,便有千种风情,又与谁说?” “只叹伤秋抑,不能与裴郎共枕竹绮暗罗,余只留几番风月,几许惆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未惜此身愿做春泥。” “念往事已矣,又何求?只留沧然掩涕,不知归处,冬郁迎鹤归,无人问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遥想银汉水冷,参商上路遥,鹊桥难遇,只想与君朝游四海。” “末了,西出阳关无故人,羌笛何须怨杨柳,字字泣血,苌弘化碧。” 秦霓裳留。 裴击浪拿着秦霓裳的信,久久无法言语,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心情复杂万分。 杨岱听完裴击浪讲述,沉吟片刻,道: “裴大哥,江湖之大,非秦仙子不可吗?” 而裴击浪摇摇头,坚定的说道: “杨老弟真是有趣,即使江湖再大又与某家何干,只是像秦姑娘这般人,怕是不曾再有了。” “所以江湖虽大,但心却在方寸之间,她已占满这分寸之地,容不下别人了。” 杨岱似乎懂了些,默默点了点头,又问道: “后来你与秦仙子如何了?” 裴击浪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 “某家自然是满天下寻她,上至这天下九州三岛,下至禁忌绝地都找遍了,她却如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讯。” “双鸟暂时离分,必有重逢之日,千万要放宽心啊。” 杨岱拍了拍裴击浪的肩膀,安慰道。 裴击浪深吸口气,道: “某家相信会有那一天的,也是缘分使然,某家一定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在三年之前,不经意间又一次遇见了她。 裴击浪说完之后,又陷入了回忆之中,对杨岱娓娓道来…… 三年之前,临近除夕。 “裴老哥,真是抱歉,你让我找的女子我尽力了,实在是没有找到。” “这是你这些年来给我的赏银,除去我媳妇儿生孩子我花了二十两,剩下的八十两还给你。” 酒肆之中,裴击浪闷闷不乐的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不一会儿,一名小厮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坐在他的对面,有些无奈的说道。 “小兄弟,某家并无时间限制啊!” 裴击浪抬起头看着那人,有些诧异的说道。 “裴老哥,不瞒你说,这几年为了帮你找人,我已经欠了不少人情,现在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厮脸上露出了歉意的表情,他也是没办法,他就是个小人物,没有那么多通天的手段。 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天天不务正业跟个地痞流氓似的满世界转悠,邻里街坊已经说了好几次闲话了。 “这……” 裴击浪闻言顿感失望,低下了头,半晌,他又抬起头说道: “小兄弟,某家给你加钱如何?” “呃……” 那小厮愣住了,他从未遇到过这种客户。 他犹豫一阵,咬咬牙道: “裴老哥,这不是加不加钱的事儿,实话说,我有一个老母亲,今年九十多了,瘫痪在床还得等我去伺候。” “实在是与裴老哥耗不下去,若不是因为这个,谁愿意每天忙前忙后的伺候病人呢。” “您也知道,我本来就是混饭吃的,赚不到几个钱,这些年,您一直赏识我,也算是我半个恩公,是不是缘分未到,您再耐心点,总会等到的” 裴击浪闻言,也觉得自己太急了点,便叹息道: “既然小兄弟你这么说,那就算了,唉……罢了罢了,剩余的银子你先拿着,这是某家的一点心意。” 说着裴击浪便挥了挥手。 小厮闻言大喜,连忙谢过裴击浪,便告辞离开了。 小厮离开之后,裴击浪又继续独饮了起来。 忽然,外边传来一阵骚动,裴击浪抬眼一瞧,一群人涌了进来,径直向裴击浪走去。 其中一人指着裴击浪,这人生的身材矮小,面相猥琐,还佝偻着背,嘴角上还留着一撮鼠须。 裴击浪见状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想要避开,这群人都是江湖败类,他才刚收拾过。 可惜已经晚了,他还没迈步,那名男子便拦在他身前,趾高气昂的看着他: “裴击浪,数月前你在城门口打伤我兄弟,害我兄弟现在都下不来床,还敢跑,胆子不小啊!” 裴击浪毫不客气的骂道: “你兄弟是什么泼才你不知道?咎由自取而已,怨不得任何人,某家只打断了他两条腿,没有废他经脉已是仁慈,你还有脸找某家麻烦?” 那人闻言怒极反笑: “呵呵,好好好,你很好,我李无义活了这么大岁数,第一次听说有人这般嚣张,今日若是不教训教训你,恐怕你还真当老子是病猫了,给我上!” 随着他话落,身后众人纷纷冲了上来,棍棒就向裴击浪的身上招呼去。 裴击浪也懒得和这群小喽啰纠缠,脚尖轻点桌案,整个人拳打、膝踢、肘撞、掌劈,一招一式简单明了。 几乎没有用什么高深的武学,甚至连炁都没有外放。 第六十四章 青帝城 不消片刻,那七八人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痛哼呻吟起来。 李无义看到此景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准备逃命。 可是裴击浪早就防着这一招,右臂如同闪电般探出,擒拿住李无义的胳膊,将他拽回了身前。 “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不要乱来啊!” 李无义被裴击浪抓住胳膊,顿时慌乱了起来,面对这个身高九尺的昂藏大汉,色厉内荏的说道。 “你不是要收拾某家吗?怎么这么快就怂啦?” 裴击浪戏谑的看着他,慢悠悠的说道。 李无义闻言,冷汗直冒,颤抖着说道: “裴大爷,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次,我保证,绝对不敢报复于您,求求您饶了我……” 裴击浪喝道: “饶了你?刚才你不是还很威猛吗?现在就怂了?你这样的软蛋,也是七尺男儿?” “这……” 李无义脸色胀红,羞愤难当,可却又不能发作,毕竟他打不赢这位硬茬子。 “滚,以后再敢欺负百姓,某家就宰了你!” 裴击浪一松手,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继续喝酒去了。 李无义如蒙大赦,赶紧跑了出去,不过在临走前,李无义似乎想起了什么,对裴击浪说道: “裴大爷,秦霓裳数月之前在涿州青帝城上出现了,坐于城头弹了一曲《广陵秋月曲》,引起了轰动。” “许多达官显贵慕名而来,都想一睹仙颜,现在,秦姑娘应该还没有离开青帝城……” “你说什么?秦霓裳在青帝城?” 原本已经喝的烂醉如泥的裴击浪突然跳了起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李无义,声音沙哑的问道。 李无义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继续说了一遍: “江湖传言秦霓裳以一曲《广陵秋月》被评为十大美人之一,现在应该还没有离开青帝城……” 裴击浪听完之后,便还没听完李无义的话,便立马转身往外奔去。 留下李无义一个人在原地,看着裴击浪的背影叫道: “裴大爷,你这是要去哪?“ “某家去青帝城寻人,你最好别跟着来,否则某家就把你丢进怒江里喂鱼!” 裴击浪扔下一句狠话,身形如风,迅速远遁。 裴击浪心情激荡万分,双手握成拳头,因太过用力,骨节发白,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他没有想到,秦霓裳会在青帝城,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青帝城是涿州的中心,相传青帝城掌管天下文脉,历来都是文人墨客,名士汇聚之地。 四方的文坛巨擘,都会选择青帝城作为聚会之所。 青帝城中还藏着竹林四子丹青画圣冷籍所着的《竹林四子图》,是真品无疑。 相传冷籍所着的画作皆栩栩如生,号称只笔画天下。 冷籍虽未证道飞升天门而去,但他却曾凭借其绝世书法与丹青妙术闻名遐迩。 他的画作,流传甚广,即使是那些隐居山野之间,不理尘俗之事的隐士都为之惊叹。 传闻冷籍画作只需半日光景。 日落,笔断,画成。 更有甚者,冷籍所绘的千里江山图浩浩荡荡,延绵不绝,甚至有龙脉若隐若现。 朝廷也对此趋之若鹜,想收集冷籍的画卷,作为御赐的礼物。 可惜,冷籍早已隐居深山老林,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不知他住在何处,想找他,比登天还难。 青帝城依旧是一座文气浓郁之地,是名副其实的读书人的乐土,并不是因为有了竹林六子图才出名。 裴击浪虽然是个武夫,对书法字画也略懂一二,当年裴击浪的父亲裴矩也曾拜访过冷籍。 可惜,冷籍并未接待裴矩,让裴矩遗憾不已。 如今得知秦霓裳竟然也在青帝城,裴击浪自然欣喜异常,恨不得背上伸出一对翅膀,直接从涿州赶到青帝城去! 青帝城位于涿州东部,骑快马也需一个月才能抵达,若是徒步走路,怕是两个多月才能到达。 不过,既然已经确定秦霓裳在青帝城,裴击浪自然是急着与她相见。 裴击浪一刻不停,狂飙而去…… 青帝城又被誉为文气昌盛之地,而最出名的便是白帝城了。 白帝主杀伐,武评榜会在白帝城公布。 当然如果不满高手排名,江湖武夫也可以去白帝城立下生死帖挑战,胜者,便可取代前者,跻身于十大高手之列。 败者则没有机会走出白帝城,自然是死了。 白帝城内禁止私斗、违反规则将遭受严厉惩罚,若有违反,轻则逐出白帝城,重则打入刑牢,剥皮抽筋而亡。 这种制度极具威慑力,使得白帝城内治安良好,百姓安居乐业,无论什么样的矛盾。 一旦涉及到生死,武夫纷纷退避三舍,不敢触犯白帝城的律令。 裴击浪日夜兼程,很快得到了青帝城,不得不说青帝城确实够大,占据整个涿州的五成疆域,堪比一国。 青帝城内,街道宽阔,行人摩肩擦踵,繁华鼎盛,各色店铺鳞次栉比,车喧嚣热闹。 “这里就是青帝城吗?” 裴击浪抬起头看向头顶上的城墙,这座青色石砖砌成的城池宛若通天之柱,耸入云霄,巍峨雄伟。 裴击浪刚到城门口,就感觉到城门口有着不少的读书人聚集,似乎在看什么东西,窃窃私语。 “这位兄台,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裴击浪拦住一位身穿锦袍的书生询问道。 那书生扭头看了裴击浪一眼,见此人是一个莽汉,顿时露出厌恶之色,皱眉道: “你不是读书人,连这点事都不知道?” “某家不是文绉绉文人,初来乍到,不知几位在看什么?” 裴击浪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那书生指着城门楼上悬挂着的一个告示,说道: “秦仙子出了一首诗词,只可惜没人能答对下半阙,所以,这城墙之上便挂出告示,招揽天下文人雅士,共同探讨此诗。” 听到那书生的讲述,裴击浪顿时明白过来。 秦霓裳的诗词写的非常好,每次出现在文坛之上都能引起轩然大波,甚至许多书香门第的人都慕名而来,希望能够和秦霓裳结识。 但是秦霓裳的诗词毕竟不是随意能够应对的,一般人根本回答不上来,久而久之便没人再敢应答了。 如今秦霓裳又出新诗,只可惜没人能够应对下半阙,自然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第六十五章 知音台 “那秦仙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裴击浪问道。 那书生瞥了裴击浪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我怎么知道,只知秦仙子每日都住在知音台上,一边弹琴,一边等候有缘人能够应对下半阙。” “知音台?” 裴击浪愣了愣,他知道知音台,乃是青帝城内最大的建筑群,足足有七八丈高,占据青帝城的南北两端。 据说五百年前琴圣钟子牙与朝阳谷小魔女伊斯兰纳在此台邂逅,从此便在此相爱,琴瑟合鸣,相伴了百年。 由此,这座望星台便被称为琴圣钟子牙与小魔女伊斯兰纳相爱的地方,两人的故事也流传于世。 那书生还想说什么,裴击浪忍着想打人的冲动,往城里走去。 子时,月白如霜,凉风习习,裴去浪沿着 石阶往知音台上走去,到达山顶之时,裴击浪正好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靓影。 只见秦霓裳正默然坐在知音台的正中间,怔怔地凝望着升上青松枝梢的明月,似乎在想着心事。 脸容在月光下漾着淡淡的柔和光晕,一尘不染,清丽如仙。 裴击浪有些自惭形秽,不敢逼视。 秦霓裳见他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不由忍俊不禁,笑容清丽眩目,犹如深山月夜,水流花开。 裴击浪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支翠绿如玉的箫,吹奏了起来,声音低沉婉转,像一条小溪,缓缓流淌。 他吹的曲调是一种民谣,旋律悠扬,带着一丝哀伤,仿佛诉说着一段凄美的爱情。 秦霓裳闭上双眸,细细品味,嘴角渐渐浮现出微笑,显然很满意这首曲子。 秦霓裳站了起来,翩然转身,广袖轻拂,裙摆飘逸,她莲步款款,宛如仙鹤月下展翅。 迎着婉转的箫声俯仰起舞,知音台上,月光积水空明,流动在秦霓裳的一袭鹅黄色羽衣,衬的肌肤越发的娇嫩。 裴击浪痴了,忘记了吹笛,呆呆地看着她的舞姿,脑海中只剩下秦霓裳的倩影,一颦一笑,勾魂夺魄。 忽而又反应了过来,箫音合着舞姿,初始风起幽凉,似寒泉叮咚,渐变激烈,宛如狂涛汹涌,直震得秦霓裳的猎猎作响。 秦霓裳身姿跌宕,腰肢纤秀,长腿笔直修长,舞姿更加曼妙绝伦,令人赏心悦目,如坠云中仙境。 此曲名为碧水难收,裴击浪虽未学会,但凭借对秦霓裳的喜欢,却能模拟出十分之九,吹奏出来,倒也别具韵致。 百年之前,绝代人杰张无安喜欢上了儿时好友陆北晴。 当时英才辈出,陆北晴乃是一代奇女子,以惊艳世间的剑法闻名于世。 可惜,陆北晴生性高傲冷漠,除非遇到真心爱慕的男子,否则决不嫁娶。 张无安苦求多日,最后终究没能抱得美人归,只得放手,独守江湖岁月。 但即使如此,张无安依旧用尽办法,追随佳人左右,每天陪伴佳人练武、吟诗作画,乐此不疲。 那时候,他和陆北晴琴瑟和谐,羡煞旁人,可谓神仙眷侣,羡煞众人。 后来,两人感情破裂,再次陷入冰点,张无安离开陆北晴,孤身一人,游走大江南北。 百年后,他终于重回故里,再次见到陆北晴,已物是人非。 原本青春靓丽的陆北晴不知因何原因已经老态龙钟,白头发苍苍,皮肤松弛,皱纹遍布,脸颊凹陷。 张无安悲痛欲绝,想要留住陆北晴的健康与容颜。 可是,任他费尽心机,却始终挽救不了陆北晴,最终还是撒手而去。 临死之际,陆北晴握着他枯瘦的手,告诉他: “你不必悲伤,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有生老病死,谁都逃脱不了。” 张无安泪洒当场,问道:“如果我当初一直守在你的身边,或许你就不会衰老了。” “无安……终究还是碧水难收啊……” 陆北晴眼中闪烁晶莹泪光,望着远方,喃喃自语,最终香消玉殒。’ 从此张无安便创作了一曲碧水难收,希冀着能够将逝去的妻子挽回。 高亢的箫声渐渐低回,悲凉反复,裴击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秦霓裳舞姿徘徊起伏,如仙鹤折翅,踌躇不决,最后落幕。 一曲终了,秦霓裳停止跳跃,缓缓收势,整个人如同沐浴清辉般,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裴击浪放下玉箫,凭栏远望,但见夜幕之上周天星斗密布,繁星点缀。 “星河浩瀚,人间若梦。” 裴击浪低声自语。 “裴郎。” 秦霓裳徐徐起身,莲步轻移走到裴击浪的跟前,伸出纤纤素手,牵起他的掌心,柔声说道: “这一曲碧水难收就算是张无安复生,也不会比你吹奏的更好。” 裴击浪微微摇头,怅惘道: “某家只是一介粗人而已,不懂什么曲谱,你知道的,这是我的本性。” “可这未必是你的本心” 秦霓裳嫣然一笑,轻轻靠近裴击浪,朱唇贴着他的耳垂,呢喃道: “这些年你虽醉心于江湖,但偶尔也会想起我?” 温热湿滑的呼吸扑打在裴击浪的脸庞,他的心猛然颤抖,一股酥麻之感油然而生,忍不住吞咽唾液。 “某家哪里来的本心呢?世事于我,不过来的容易,去也无痕,唯一能让我念念不忘的,只有你而已。” 裴击浪凝视着秦霓裳,认真道。 “来和去之间,总会留下些什么的,风过无痕,但是我的手摸得到它曾存在过的痕迹。” 秦霓裳浅笑盈盈,笑靥如花。 裴击浪心脏怦怦直跳,他一把抓住秦霓裳的手臂,紧紧盯着她的双眸,急促问道: “那么,你摸到了吗?” 秦霓裳摇摇头: “你不肯给我,我怎么能够摸到呢?你的心里是空的,可在我心里,你却不是空的。” 裴击浪眼眶泛红,喉咙哽咽: “霓裳,你的意思是说,你爱我?” 秦霓裳抿嘴一笑,眼睛眯成两弯新月: “傻瓜,我自然爱你!” 裴击浪欣喜万分,一把将秦霓裳拥在怀中,紧紧搂着她,久久不舍得松开手,恨不得将她融化掉。 秦霓裳静静地靠在裴击浪的胸膛上,聆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良久,秦霓裳才推开他,嗔怪道: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腻歪,羞不羞呀!” 裴击浪嘿嘿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灿烂夺目,笑道: “某家的心里早已装满了你,你永远是某家的小娘子。” “贫嘴!” 秦霓裳脸颊一红,娇嗔道: “快看,烟花升空了!” “嗯。” 裴击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烟火,照亮整片山巅。 “今日似乎是除夕,烟花升空也算正常。” 裴击浪微笑着说道。 秦霓裳笑了笑: “今晚是除夕,你说我们该做点什么呢?” 裴击浪眉毛一挑,眼底划过一抹坏笑,说道: “霓裳,你既然提出来了,某家自当遵命!” 话音刚落,裴击浪便横抱起秦霓裳,秦霓裳面带娇羞,轻轻捶打他几下,却并未阻拦。 反而很配合,伸出手轻轻一弹,这知音台上顿时笼罩了一层薄雾。 两人就在这知音台上过了一夜,之后两人皆是精疲力竭,坐起身来互相为对方整理衣衫。 杨岱听完裴击浪的讲述之后,奇道:“裴大哥,这么说来,你俩私定终身了?” 第六十六章 鹦鹉洲 裴击浪闻言摇了摇头,道: “兄弟,这有何不可?某家与秦姑娘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只是知音罢了。” 杨岱拍着裴击浪的肩膀问道: “裴大哥,后来如何了?” “唉,此事说来话长……” 裴击浪叹了口气,娓娓道来,从当年离别至今,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真挚。 他的语气悲凉而深沉,仿佛历尽沧桑。 “原来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寻我,看来万事冥冥天定,躲不离,逃不开,就算喝了忘川之水,又有何用?” 秦霓裳依偎在裴击浪的怀里,美眸含泪,柔声继续说道: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你,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你的身边。” 说着,她抬起玉指轻抚着裴击浪的脸颊,神色痴迷: “裴大哥,我爱你,好爱好爱你,但是我俩还是当知己。” 裴击浪则拿着她的纤细玉指把玩着,眼神温柔似水: “某家亦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浓浓的情谊萦绕其中。 这样的画面,若是有旁观者在此,定会看得羡慕不已,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啊。 后来便是两人又一次分开了,也对,既是知音,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想着彼此。 裴击浪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眼中泛着精芒,对着杨岱拱手道: “杨老弟真乃神人,某家一说出来就感觉到某家的身体轻松了很多,多谢杨老弟指点迷津。” 杨岱摆手道: “这是裴大哥应得的造化,裴大哥的桃花煞已经完全消散,不用担心了,以后裴大哥可以放宽心了。” 裴击浪点头,他原本还担忧着,听杨岱这么说顿时放下心来。 杨岱看了看他的表情,又道: “裴大哥,既然你的事儿已经办完了,那么我们就赶紧启程,免得夜长梦多,耽误了行程。” 裴击浪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差点忘记了,杨兄弟说的极是。我们现在就启程。” 裴击浪身边的异兽嘶吼着,载着裴击浪跟杨岱一路飞奔。 “杨兄弟,你说这邹吾的肉不知道好不好吃……” 裴击浪双手死死的箍住邹吾的脖颈,突发奇想的说道。 他们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吃食,现在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剩余的粗面窝头也早就啃光了。 杨岱一愣,旋即道: “杂道集上记载,邹吾肉质肥美,滋味鲜美,十分难得,我倒是没有尝试过……” 说话间,他舔了舔舌头,似乎也很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不开玩笑了,这邹吾陪伴了某家三年,自然是有感情了,某家不舍得吃它,往南走有一个地方叫做鹦鹉洲,风景秀美,是某家无意中发现的。” “那里有一条溪河,溪水甘甜清冽,鱼虾丰富,某家带你过去,顺便抓几条鱼烤了吃!” 裴击浪提议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咱们先说好,不许与某家抢鱼!” 杨岱连忙道: “裴大哥放心,我绝对不跟你抢鱼。” “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裴击浪说干就干,指挥驺吾冲向南方,鹦鹉洲属于偏僻荒芜的地方,这里虽然山清水秀,鸟语花香。 但是由于地理位置太过偏僻,所以鲜少有外人进入此地。 驺吾速度很快,转瞬间便跨越百里,终于抵达了一处岔路口。 天色还早,附近人烟稀少,偶尔能看见一些村落的屋顶炊烟升腾。 偏左的小路通向一座矮小山丘,而右侧则是一片茂密树林,树木葱茏,枝繁叶茂,一眼望去,郁郁葱葱,遮挡了视线。 裴击浪指挥驺吾往左边小路前行,四周静悄悄的,好不容易七拐八弯的走出了狭窄的小路。 前路却突然中断,尽头是万丈深崖。 而深涯下面是四面环抱的山谷,杨岱俯视着山谷内重重升腾起来的绚烂云霞,问道: “裴大哥,这里是一处悬空的绝壁,这云霞倒是漂亮的紧,下面便是鹦鹉洲吗?” 裴击浪解下腰间的青皮葫芦,拔开塞子灌了一口酒,摇了摇头,叹息道: “不错,鹦鹉洲确实是在下面,这可不是云霞,据说是瘴气,剧毒无比,吸上一口,咱俩的小命就没了,至于我们怎么下去嘛……” 裴击浪突然卖了一个关子,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杨岱,示意让其饮用。 杨岱接过葫芦,仰脖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辛辣之气直冲喉咙,呛得咳嗽不止。 裴击浪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吟吟的说道: “某家的这个葫芦其实也算是个法宝,待兄弟喝完之后,某家再教兄弟如何使用它。” 他说话间,将杨岱手中的葫芦收回了怀中,而后从衣服上撕扯下一块布料,系住葫芦的底部,然后将葫芦高举。 “裴大哥要做什么……” 杨岱刚想询问,却听见身旁裴击浪猛地将葫芦摔在地上,奇怪的是葫芦口竟然对着他们,裴击浪不知念了什么法诀,嘴里轻叱一声: “收!” 葫芦表面立刻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波纹涟漪,随着涟漪荡漾,葫芦口猛的迸发出一强烈的吸扯力,将二人牢牢吸了进去。 二人仿佛被吞噬了一般,葫芦口立刻被塞子塞上,向着谷底急坠而下。 山谷幽暗潮湿,雾气浓重,隐约间能够看到一丝微弱的光芒透过浓雾射了出来,显得格外神秘莫测。 葫芦在最终稳稳的落在了谷底,又将二人放了出来。 杨岱与裴击浪双脚站定,打量着四周,只见那些云霞都悬浮在半空中,犹如笼罩山谷的天然屏障。 杨岱讶异道: “奇了,谷底怎么没有瘴气?” 裴击浪指着满天飞舞的流萤,笑着说道: “自然是都被它们吃了,这里的流萤喜欢吃瘴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变异了,它们如同蜉蝣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亡,又生的快,所以才会这么多。” 杨岱点了点头,感叹道: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生无常,还是过好当下为好。” 裴击浪哈哈大笑道: “谁说不是呢,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逃不脱生老病死。” 杨岱沉默了一阵,几只流萤从我眼前掠过,轻盈飞向远方,它们的眼睛是橙色的,像圆溜溜的小沙粒,透明的翅膀扑闪间,露出丑陋的灰色背纹。 裴击浪笑道: “只能活一天有什么意思?无趣,无趣,真是无趣啊,话又说回来了,兄弟且跟某家来,鹦鹉洲还没有到。” 裴击浪引着杨岱穿过一处长满了参天巨菌的地方,这里的菌子与植被似乎都受到了瘴气的影响,长得非常的疯狂,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不过他们并未停留,继续往前走去,杨岱发现自己眼睛忽然花了,面前出现了不少跳舞的小人,天空扭曲,有不少畸变的触手从虚空伸出。 这些东西在空中舞动,画面诡异而渗人,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他们并未停留,蘑菇旁边甚至还有畸形的生物在扭动着自己的四肢,将自己的躯壳扭成匪夷所思的形状。 第六十七章 癫子 有些脖颈如同长颈鹿,还张开大嘴,露出森白尖锐的牙齿,一排一排。 “裴大哥,你有没有看见这些东西?” 杨岱忍不住开口问道。 “别怕,这些东西只是幻象罢了,等咱们进入鹦鹉洲,这些东西就完全消散了。” 裴击浪安慰道,前方出现了一座石坪,石坪旁有一条蜿蜒小溪,清澈的水中飘浮着红白状的不知名人形物体。 背后是削直入云的山壁,足足有百丈高。 裴击浪神秘地一笑,沿着小溪逆流而上,溪水是从山壁的一条裂缝里流出来的,裂缝半尺宽,一直延伸向山壁深处。 裴击浪深吸了一口气,身躯变得纸一般薄,冲我缓缓滑进了裂缝之中。 杨岱也施展手段,全身绵软缩小如蛇皮,挤进了裂缝,这条裂缝十分狭窄,里面黑黢黢的,勉强够一个人通过。 而且十分冰冷刺骨,宛如一条很窄的甬道。 两人走了半支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光亮,竟然到了山壁的另一头。 “兄弟,这里便是鹦鹉洲了。” 裴击浪已经恢复如初,指着前方的景象对杨岱说道。 顺着裴击浪手指的方向,杨岱走出山缝,只见外面碧波荡漾,赫然是一片湖荡,湖中心有一座沙洲。 远看似一颗绿莹莹的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而在沙滩的岸边,则有许多的鹦鹉螺,它们的头部是扭曲过来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奇特的银灰色。 头颅倒过来,身上长着三角形的硬质甲壳一看便知道不是寻常品种。 “某家也是多年前无意发现这里的,正好可以躲开那些苍蝇般盯着某家讨好的人。” 裴击浪说完后,跳上一棵橘树,摘了个红灿灿的橘子往嘴里塞,顺势在枝桠中一躺,翘起二郎腿,悠哉游哉地哼起小调。 而杨岱则在鹦鹉洲里面转悠着,不得不说这里不愧是一个独特的仙境,山峰秀丽、景色宜人,空气也异常的新鲜。 还有几处用茅草搭起来的房子,看样子是裴击浪搭建而成。 夜里,杨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一个人出去逛逛,渡过湖,穿过山缝,又回到了外面的山谷。 四周幽静,秋虫在草丛里鸣叫,夜空一片深蓝色,月亮如同嵌在蓝冰里的一柄玉簪子。 仰头望着明月,杨岱忽然想起一首诗: 月满西楼照红妆,孤灯残影夜阑珊, 夜半琵琶声凄切,泪湿枕巾谁怜香? 想了一阵,正准备回去,杨岱忽然听到对面的树丛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眉头微皱,缓缓的靠拢过去。 这声音似乎像是有人在地上爬,但是仔细听却又仿佛不是,这让杨岱感到疑惑,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杨岱慢慢的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借助着月光,隐约看到一个黑影匍匐在那里,似乎还有在蠕动。 “谁?” 杨岱警惕地问道。 没有声音,依旧安静,但是却越发诡异,夜风吹的树林哗啦啦作响,给这片原本寂静的小树林增添了许多诡谲。 “呼哧~” 突然,黑暗里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抓住了杨岱的脚踝,将他拖倒在地上。 紧接着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出现在杨岱的面前,嘴巴张大,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似乎正在吞咽着唾液。 借着月光,杨岱发现这是一个道士模样的中年人,只不过这个道士身上的道袍破烂不堪。 脸上脏兮兮的,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极为邋遢。 “你是谁?” 杨岱沉声问道。 “嘿嘿嘿……” 这个中年道士咧嘴笑着,一副痴傻的表情,双眸泛黄,看起来极为吓人。 更恐怖的是这个癫道人的皮肤上竟然泛着青灰色,显然是沾染上了阴邪之气。 但是仔细看上去又不像,倒像是传说中的活肉。 活肉是介于僵尸与活人之间的一种东西,他好像浑身都没有骨头,就好像是皮囊一般挂在身体上。 癫道人哆嗦着,语无伦次的说道: “嘿嘿嘿嘿嘿,道爷我成了!成了!天地化生,万物滋养,万千仙道皆归我所有,哈哈哈,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随着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双眼瞪到一种常人无法能瞪到的程度,死死的盯着杨岱,突然用极其怪异的嗓音喊道: “小娃娃,我乃开天辟地的道祖,你见到本座为什么不跪下行礼?莫非你是瞧不起本座?” 杨岱有些头大,这人明显是一个癫子,此时月光突然明亮了几分,杨岱借着月光看去,要不是他定力好,怕是早就被吓晕过去了。 这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浓郁的恶臭味,就像是在粪坑里面泡了半个月,手长腿长,骨架很大,却瘦得只剩薄薄一层皮。 癫道人的肚子已经剖开,露出里面一堆粉红色的内脏,杨岱差点吐出来,因为他仔细观察,发现这些内脏都是动物的内脏。 “呕!” 饶是以杨岱的定力,此刻也忍不住干呕出声。 “本座刚刚夺舍重生,尔等愚蠢的凡夫怎会体会到仙道的美妙?” 癫道人疯狂的大吼着,状若癫狂,枯干的手忪开了杨岱,下一刻掏着自己的肠子,不断的拉长。 肠子已经溃烂,一节一节断断续续的连接着,淌着污浊的脓水。 杨岱看着眼前的画面,胃里不停的翻腾,又吐出来。 “小娃娃,别害怕,本座这就赐予你仙缘,从今往后你也会成为仙人~” 癫道人的脑袋已经完全变形了,七分不上人三分好似鬼。 说是鬼都抬举他了,只见他的脑袋裂开,一条血淋漓的舌头从天灵盖钻出。 舌头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眼珠子上还长了细密的牙齿。 杨岱看的毛骨悚然,一股凉意直透心底,癫道人也不理他,径直走向一处溪边。 借着月光,这个道人拿出一条完整的肠子放在溪水里面洗。 接下来又原封不动的将肠子塞回了自己的身体里,他的内脏要么流脓发烂,要么长满毒疮,上面还长了不少口器一样的东西。 不仅如此,癫道人浑身都布满了伤疤,看起来触目惊心。 第六十八章 羊与狐狸 一顿饭的功夫,透明的溪水几乎染成了黑紫色,草地上血渍斑斑,臭不可闻。 癫道人几乎是机械性的,将自己的肠子塞进了嘴巴里,肠子蠕动着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癫道人的身体摇晃了两下,终于站稳,朝着杨岱走来。 他每走一步,就像是踩踏在鼓点上一样,咚、咚、咚,沉闷而又刺耳。 “你想做什么?” 杨岱强作镇静,他知道自己逃跑无望,但是也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哇哈哈哈,你这个小娃娃还挺聪明的,知道问道爷想做什么,不错,不错……嗝~~” 癫道人打了一个饱嗝,脸颊上浮现出红润之色,他盯着杨岱,突然笑了: “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姓杨,单名一个岱。” 杨岱恭敬的拱手行礼,虽然这个道人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但是他知道现在唯有顺应对方,才有活命的希望。 “杨家小子,能够侍奉道爷,是你小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快跪拜谢恩?道爷我可是天上逍遥大天尊降世,受天庭册封,享万民香火,受百姓膜拜,岂是尔等蝼蚁所能高攀?” 癫道人一阵狂笑,仿佛真的化作了神仙中人一般,眼神里的疯癫之色更加明显。 杨岱听得眉头一皱,这个老道说话颠三倒四,语言混乱,似乎根本不清醒,只怕脑袋被驴踢了? “前辈说笑了,您乃是天上的神仙天尊,怎会来到凡间呢?还是快快放在下离去!” 杨岱试探性的说了一句,同时悄悄后退半步。 哪知道癫道人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咧嘴笑了,他的嘴巴咧到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程度,露出一口大牙,看起来十分吓人。 而且,他的牙齿缝隙里面,不断往外渗出绿莹莹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着相了,你着相了,完颜势至在那?我就是他!” 癫道人伸长脖子,双目赤红,声嘶力竭,如果此刻有人在旁边,必定能吓一大跳,因为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和厉鬼没有区别。 “晚辈实在不明白前辈说的是什么意思。” 杨岱再次向后退了一步,心脏怦怦直跳。 “哎呀,你这小娃娃真是太不上道儿了,罢了,道爷我就告诉你,道爷我就是你口中那个所谓的前辈,厉害?” 癫道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仿佛自己就是传说中的人物一样。 杨岱额头冷汗直流,他心中腹诽,这特么是神经病吗? “前辈,您是在跟晚辈玩闹,还请不要拿晚辈寻开心好不好?” 他尽量保持平静的口吻,让自己看起来不卑微。 “谁和你玩耍?你这小娃娃真是不识抬举,道爷我今日心情不好,正巧碰见你,就索性送你一份造化,助你早登天堂,成就神仙果位,你难道不该感激涕零?” 癫道人继续胡言乱语,杨岱心底却越来越惊恐,他已经彻底确认,这个老东西真是疯了! “你到底想干嘛?” 杨岱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质问。 “哈哈哈,道爷我想要干嘛?你说道爷我想要干嘛?” 癫道人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表情变得阴森起来,仿佛换了另外一个人。 他舔了舔嘴唇,慢悠悠的说道: “杨家小子,道爷我刚从九幽冥界里爬出来,正饥饿得慌,成住坏空,生住异灭,你们都是羊,一个一个都逃不了!呜呜呜……你们都羊……狐狸……羊……狐狸……啊啊啊……羊!” 癫道人突然仰天狂啸,随后整张脸变得狰狞起来,双眼通红,死死的瞪着杨岱,仿佛要把他活吞了一样。 “我为天道!” “我的天……我的道……” “我就是天道……” “天道是我?我天为道……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癫道人状若癫狂,双臂抱胸,身子不停的抽搐着,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之中,口中的声音越发古怪了起来。 杨岱呆立当场,他没有想到这个道士的疯症居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简直是精神失常了。 “我是谁?我是谁?我为何会在这里?我是羊?我还是狐狸?呜呜呜……” 癫道人的嘴角溢出绿色的脓汁,双眼之中满是疯狂和迷惘,不过随即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双眼之中充满凶光。 “你们全部都是羊,是我养的牲畜,哈哈哈哈……” “道爷就是你们口中的天道,你们就是羔羊,道爷就是你们的主宰,羊肉好吃吗?道爷喜欢看着你们哀嚎,求饶……哈哈哈哈哈。” 癫道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裴击浪将他敲晕了过去,癫道人的声音太大了,引得裴击浪都不耐烦了。 “某家观察了半天了,这个疯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裴击浪撇撇嘴,他一脚狠狠踹在癫道人的身上,杨岱顺势坐在了地上,心底松了口气,总算是摆脱了那个疯子。 “杨老弟,这老道是谁?疯疯癫癫的,肚子还破了,这还能活吗?” 裴击浪疑惑的询问杨岱,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他是个疯子。” 杨岱揉了揉酸麻的肩膀,低声说道: “他刚才说他是天道,可是我不信,明显就是个精神有问题的道人罢了,咱们先把他 带回去,免得出什么岔子。” 杨岱说着,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的腿都软了,两人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像癞道人的肚子,一时间,两个人呆立当场。 只见这个癫道人的肚子里的内脏,或者可以说是肚子里的肉块在不断的蠕动着。 一开始,肉块发芽了,然后变成了类似于植物根须,但是又像触手。 触手至上还有畸形的肉块,不断分裂重组着,肉块畸形的无法形容,甚至长出了双手。 很粗暴的将肚子上的皮肉缝好,从外表上看根本就是一个正常的肚子。 “这……” 裴击浪咽了口唾沫,这个画面,太诡异了,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咕噜……” 杨岱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喉咙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一番。 “你们看到没,这些都是道爷的血肉,都是从肚子里钻出来的,它们是羊啊,是最温柔的小绵羊啊!” 癫道人的肚脐处,裂开了一个像嘴一样的器官,开始发出声音,语调极其夸张,说到后面,就像是用钢针戳进了嗓子里面,难听无比。 “你们看,这只小羊,多可爱啊……你们是狐狸?你们是狐狸~对,是狐狸,你们应该是狐狸,吃肉的狐狸……” 第六十九章 畸变 “嘎吱嘎吱……” 癫道人的腹腔里传出牙齿咬合的声音,那模样,简直让人头皮发麻,脊背冒寒气。 “呕!” 裴击浪忍不住,转过身去干呕了几声,这个癫道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你怎么了?你也害怕啦?” 癫道人的目光落在裴击浪身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笑眯眯的望着裴击浪: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狐狸吗?你不是……狐狸的尾巴在屁股上,而且你的耳朵不是竖起来的,不是狐狸耳朵,你是猫耳朵,还有你的眼睛也不是黑色的,你不是狐狸,你是猫,是温顺的家猫……” “裴大哥,麻烦把他背起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杨岱强撑着身体,走向车辆,他的额头上已经渗透出汗水,这个癫道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如此的邪性? “背?杨岱你疯了吗?背着他?某家不背,要背你来。” 裴击浪连忙摇了摇头,这个老疯子,浑身散发出一阵恶臭,要背着他?还不把自己给熏死。 杨岱沉默片刻,叹息一声: “既然如此,在下来背着,但是进不去鹦鹉洲,唉……” 杨岱叹气说道,癫道人似乎听懂了,他整个皮囊干瘪了下来,变成了一张薄如宣纸的人皮。 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落在杨岱的手中。 “如此倒是方便了许多,我们走!” 杨岱看着手中的人皮,与其说这是人皮,倒不如说这是更像薄薄一层的蝉脱更贴切一些。 根本没有内脏和骨骼,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肉膜。 这种怪事,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匪夷所思。 他拿起这幅薄薄人皮,两人回到了鹦鹉洲的住处之中,杨岱将手中的人皮放在床板上,仔细打量起来。 “这个癫道人究竟是谁?” 杨岱皱眉想道,裴击浪坐在床沿,也强忍着不适盯着这副人皮观察起来,他心中却在暗骂晦气。 人皮渐渐的鼓胀了起来,转眼之间就恢复了原状,但是那一双眼珠却从眼窝深陷中凸了出来。 似乎是腹眼,滴溜溜的转,仿佛活物,诡异至极。 那张人脸密布着无数狰狞扭曲的纹路,仿若爬满了蚯蚓,又好像被虫蚁啃噬得千疮百孔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裴击浪也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杨岱也见怪不怪了。 也就在这时,癫道人的脑袋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缝,仿佛蜘蛛网一般密集。 癫道人的双眼突然炸开,黑血流了出来,露出了黑洞洞的眼眶。 而就在这时,癫道人的两个眼眶里突然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虫卵,直接覆盖了大半张脸。 那些虫卵通体漆黑,每一颗足足有拇指盖大小,正不断地破壳而出。 短短三秒钟的功夫,癫道人眼眶中的虫卵全部破碎,从里面钻出了不少拳头大小的花色毒虫。 有些毒虫甚至顺着癫道人眼眶往上爬,一路啃到了脑子,不断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 有些毒虫甚至顺着眼眶往上爬,一路啃到了脑子,不断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 还有些毒虫选择趴在癫道人的身上,张嘴狠狠地撕咬着他的血肉,钻入体内之后便顺着下丹田享受着饕餮大餐。 癫道人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反而脸色越发兴奋,甚至还哼唧了两声,仿若享受一般。 约莫十息的时间,癫道人的肌肤上出现了一个个发黑的小洞,有脓水儿从小洞中钻出。 不过它们刚流出来就被毒虫吞噬掉了。 癫道人身体表层的血肉逐渐被毒虫啃光,露出森然的白骨,不过他却丝毫不在乎,依旧保持着那副享受的模样。 又过去了十几息,癫道人的身体变成了骷髅架子,上面爬满了各种各样的毒虫。 这些毒虫不住的撕扯着癫道人的内脏,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这时,癫道人忽然仰天嘶嚎一声,骷髅架子上开始覆盖上一层层的肉膜,显然是血肉新生。 不过这个过程非常漫长,癫道人伸手将自己的肠子挖了出来,塞到嘴里咀嚼着,一边吃一边哈哈大笑着。 看上去十分吓人,甚至还会吐些脏器出来。 而那些脏器显然是活物,不断的在地上扭动着,长出了触手与口器,不停地蠕动挣扎着。 癫道人骨骼正在不断的扭曲变形,他的皮肉、筋脉、五脏六腑都在重组着。 这是一个畸形的肉瘤,像是由断肢残体堆积而成,肉块不断的分解组合着。 显得极其恐怖与不可名状,甚至有不少的触手从肉瘤里延伸出来,不停的晃动摆弄着。 “呕!” 裴击浪看得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当下冲出去,对着外面狂吐起来,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才算完。 他抬起头来,又发现拴在旁边的邹吾痛苦的挣扎着。 血肉渐渐腐烂,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眼看是活不成了。 “妈的,这可是某家辛辛苦苦养的,居然就这么死了,晦气啊,杨兄弟,咱们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太邪门了。” 裴击浪擦了擦嘴角,催促杨岱说道。 杨岱也坐不住了,准备与裴击浪离开此处,再也待不下去了。 这一切,都超出了正常人心理所能承受的范围,裴击浪与杨岱也不例外。 但是这时,瘫痪在床的癫道人却忽然又癫狂笑了起来: “呵哈哈哈哈哈哈!!!” 他双目圆瞪,眼睛里面流出了血泪。 “本仙爷悟啦!语言毫无意义,行动才是真理,正是有了生命,才产生了分歧,分歧又制造了诸多苦难。” “这世间万物都企图高于同类,这便是亘古不变的诡计,忠诚与信任是互相欺骗的阴谋,自开天辟地以来这种阴谋屡见不鲜!” “你们都是兔子!仙爷我是狐狸!我们才应该站立在食物链最顶端!我是狼,你们是畜牲,畜牲永远比狐狸要低贱!哈哈哈!” “天是假的,都是假的,仙爷才是真理,唯有杀戮、血腥!” 癫道人一边疯狂的吼叫着,一边猛地跳起来,朝着屋外跑去,他的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就消失在杨岱二人的视野之中,只留下一句话: “我们终于明白了,我们都是蝼蚁,蝼蚁才应该是最卑微的存在,我们要改变自己的生命!” 第七十章 着相了 杨岱看着癫道人逃遁离开的身影,皱了皱眉头,开始用小九宫推演法推演癫道人为何如此疯癞。 不过片刻后,他就放弃了。 因为卦象显示无果,癫道人的命格根本推算不出来,他似乎已经化作了另外一种生灵。 脱离了命运的轨迹,无论怎样都推算不到他的未来。 “兔子,狐狸?” 杨岱想起刚才癫道人说的话,不由得念出声来,他觉得这三者好像隐藏着什么关联。 但是这个谜团没有人知道答案。 “杨岱,我们快走,那老杂毛疯癫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回来找我们,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裴击浪连忙催促,眼中带着几分恐惧之色,刚才癫道人疯疯癫癫的模样给了他巨大的心理创伤,以至于现在还心神恍惚。 “裴大哥,我们得把那个道长找回来,谁知道一个癫子会做出什么事?” 杨岱对裴击浪提醒道。 “兄弟,你可别犯傻啊,他现在疯了,我们能做的就是远离他,还是走为上计。” 裴击浪连忙劝告,一想到畸变的肢体,扭曲的肉块,还有类似章鱼的触手。 裴击浪宁愿面对心魔也不愿意面对癫道人。 “裴大哥,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杨岱微微一笑,让裴击浪顿时心安了不少。 “既然兄弟想去,那某家就陪兄弟走上一趟又何妨,只要兄弟一句话,就算是刀山火海某家也绝不含糊。” 裴击浪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保证,不过脸上多悲壮之色。 两人往前行了数百丈,突然间一阵阴风刮过,周围草木摇摆,沙石滚动,周遭还有哭声传来,呜咽之音凄厉而渗人。 就在前方,癫道人正半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狍子的腿生啃着,被癫道人当成美味吃掉了,鲜血淋漓,残缺不堪。 两个人试探着走过去,癫道人的头猛然扭了过来,双目通红,死死盯着二人。 “嘎吱、嘎吱!” 癫道人站了起来,脚步踉跄,他此时的皮囊已经彻底溃烂了,露出白森森的骨骼,嘴巴里流淌着恶臭的涎液。 他咧开嘴,发出刺耳难听的哭声: “呜呜呜,着相了,你们着相了。” 癫道人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声音悲痛欲绝,仿佛被人抛弃的孩子般,他眼角含泪,还挂着眼屎,双目通红,鼻涕横流。 “前辈,要不您还是跟我们回去怎么样?” 杨岱陪着笑脸,低眉顺眼,恭敬得很。 “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是白痴,白痴,世界是虚假的,呜呜呜呜,我们都是白痴……” 癫道人又哭又笑,状若疯癫,一边哭一边说话。 他忽然双手抱住脑袋,蹲下来,发疯似地乱抓自己的头皮,嘴巴张开,口水直流。 看到这幅诡异的景象,杨岱与裴击浪吓了一跳,赶紧退后数步。 癫道人此刻看上去非常恐怖,而且他的双手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斑,令人触目惊心。 最为重要的是,癫道人整个人变得瘦骨嶙峋,皮包骨头,浑身散发着恶臭。 更为严重的是,癫道人居然挖下自己胸口的一块腐肉,塞进嘴里嚼动起来。 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令人毛骨悚然。 “疯子!这个疯子!” 裴击浪倒吸冷气,感觉一阵反胃,差点吐出来,连忙往后退了数步,远离癫道人。 癫道人此时正陷于癫狂之中,并未察觉到杨岱的小动作,依旧一边啃咬着自己的胸口血肉,一边喃喃自语: “我即为仙……仙爷我就让尔等明白什么叫仙……仙道……” 癫道人将吃下去的腐肉吐掉后,突然站起身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部表情一换,带着大黄鼻涕又癫狂的笑了起来: “哇呀呀呀,道爷乃太上老君八卦炉的丹火炼化出来的火灵童子,今日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从今以后,玄门中人遇到道爷皆须低眉顺眼,跪拜叩首。若敢冒犯道爷,杀无赦,杀无赦——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时而粗犷,时而细如女人,两者之间来回切换,最后直接混合在一起,变成了另一种古怪的声调。 他的双眼闪过猩红色光芒,盯向杨岱与裴击浪,露出诡秘的微笑: “我即为仙,尔等便是蝼蚁,蚁岂可与仙比肩?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头狂笑,笑声震颤山谷,令人毛骨悚然。 杨岱与裴击浪只觉得浑身汗毛竖立,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转身就跑。 两人飞奔数十米后,才回过头来,却见癫道人已经追上他。 “说老仙道老仙,老仙老仙你别慌,月黑风高不吃人!老仙是在传授尔等无上法门……” 癫道人疯疯癫癫的,跟在杨岱与裴击浪身后絮絮叨叨,说个没停。 “滚!” 裴击浪怒吼,猛地转身,朝着癫道人狠狠踢去。 “砰——” 裴击浪一脚落空,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而癫道人则站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上,双臂环抱胸前,咧开嘴傻笑着: “嘻嘻嘻,你这个小娃儿不乖哦,老仙言老仙谈,这小娃儿还敢打你?老仙教训他,老仙让他乖乖给老仙磕头……” 说罢,他伸出苍白枯瘦的手掌,朝着裴击浪的额头拍去,速度奇快无比,宛若鬼魅。 裴击浪大骇,拼尽力气躲避,可惜终究慢了一线,被癫道人一巴掌拍中额头。 整个人顿时倒飞出去,撞在一颗树干上,软绵绵滑下。 “嘿嘿嘿,长生仙哟~道长生~今朝成仙人呐,逍遥世间呦~~” 癫道人再次迈步,嘴里哼着古怪的调子,向裴击浪走去。 杨岱五指箕张,朝着癫道人一挥,一缕寒光从袖中射出,如同一条毒蛇,瞬息而至,直取癫道人的咽喉。 癫道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挥手便拍散了这缕剑光,然后继续逼近裴击浪。 “御火术!” 杨岱双手掐诀,顿时一片火焰凭空浮现,熊熊燃烧起来,冲着癫道人而去。 “哇呀呀呀呀,火,火哇,老仙怕火,救命啊!” 癫道人大喊大叫,四处逃窜。 “嘿嘿嘿,好玩,真是好玩,老仙喜欢。” 癫道人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叫道,一副求之不得的表情,似乎非常享受。 “御土术一一缚!” 杨岱双手结印,地面上的泥土突然翻涌起来,变成沼泽之地,将癫道人其牢牢束缚住,动弹不得。 “嘿嘿,这就是老仙我的神功,天下无敌,天下无敌……” 癫道人被泥土束缚住,仍旧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乐此不疲。 第七十一章 邪门的童话故事 杨岱也懒得理会癫道人,径直走到瘫倒在地上的裴击浪面前,关心的问道: “裴大哥……你怎么样?” 裴击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却因为全身酸痛,根本做不到,最后只能勉强睁开眼睛,看着他虚弱一笑: “咳……某家没事,多谢兄弟牵挂,咳……” 话音刚落,他便剧烈咳嗽起来,口吐鲜血,气喘吁吁,脸色更加惨白。 杨岱连忙让他稳住心神,之后慢慢给他运功,裴击浪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嘿嘿嘿,好玩,好玩……” 癫道人仍旧不知悔改的嬉皮笑脸,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被困住而产生任何焦虑、愤懑等负面情绪。 反而饶有兴趣的盯着杨岱与裴击浪。 裴击浪喘息半晌,艰难的抬起手臂,擦掉嘴角的鲜血,指着癫道人说道: “兄弟,这个疯子怎么处理?” 杨岱眉头皱起,思索了一阵儿,说道: “裴大哥,让我先问他几个问题。” “嗯,那就拜托你了。” 裴击浪点点头,闭上眼睛休养起来。 杨岱缓缓走到癫道人面前,语气温和的问道: “前辈,晚辈姓杨名岱,敢问前辈尊姓大名?师承何门何派?” “嘻嘻嘻……你们都是无知的是愚蠢的羔羊,是可以宰割的猎物,我是吃羊肉的狐狸……” 癫道人一边傻呵呵的笑着,一边自言自语的胡乱回答,完全听不懂杨岱所问之意。 “兔子,狐狸,代表什么?有什么区别吗?” “哈哈哈……区别当然很大啊,区别很大……” 癫道人一边说着一边摇晃脑袋,似乎想要将自己从混沌中拉扯出来,他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说道: “哈哈哈哈哈,你当然不知道,很久以前,在一片森林里,住着一头狐狸王,他非常凶狠,每天吃一百头野牛……” 杨岱静静的看着癫道人,继续追问: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呀?” 癫道人歪着脑袋,似乎陷入深度睡眠般呓语起来: “对了,还有一群猎人……那时候的他们非常厉害,杀死过老虎,打败过熊,还驯服过狮子,狐狸王见状,只好乖乖躲起来,但它依然记恨这些人,经常夜袭……” “然后呢?” “然后?” 癫道人突然瞪圆双眼,声音提高八度喊道: “然后……有一天,它落入猎人的陷阱,被铁夹子夹住了……呜呜呜,狐狸王被铁夹子夹住的感觉太痛苦啦,痛苦到它只剩下哀嚎……” 癫道人又突然转为哭泣的声音,抽噎着说道: “正巧这时,有一只兔子经过,是兔子,兔子的毛可以做衣服穿,棉花也可以用来织布……” “兔子扳开铁夹救了狐狸王,狐狸王感恩戴德,发誓一定要报答绵羊,哈哈哈哈哈,报答?” “从那以后,兔子和狐狸变成了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互相保护,互相取暖,但狐狸却忘了兔子是绵羊,不是狼。” 癫道人的声音由抽泣转为了狂笑,整张脸已经狰狞扭曲的变形。 杨岱看着他这副模样,捕捉到了重点,他又问道: “前辈,狐狸与兔子不是天敌吗?你怎么和他们成为朋友了?” 癫道人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居然把兔子和狐狸当成朋友?真是可悲,可笑!兔子永远是羊,狐狸永远是狼……是不可能做朋友的!” 杨岱再次皱起眉头,试探性的问道: “狐狸和兔子也分为善恶两种吗?” “善恶?当然是有的,善良的兔子,肯定比邪恶的狐狸要更容易获得食物,不过狐狸王并不是坏羊,它只是贪婪,它只是贪图美味而已……” 癫道人说完这句话,突然停止了说话,死死的盯着杨岱。 “小子,想套道爷的话?告诉你,痴心妄想,道爷什么也不会说的,哈哈哈哈哈,道爷乃是堂堂的仙灵……唔……” 癫道人话未说完,闷哼起来,同时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仿佛受伤极重。 杨岱立刻上前问道: “前辈,您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 “呃……呃……你……你……” 癫道人满眼惊恐,伸出干枯瘦弱的手指指向杨岱,喉咙动了几下。 却终究没能说出话来,最终持续了几分钟后,暂时性的恢复了正常。 “狐狸的本性是吃羊的,吃羊呜呜呜……他们本该是天敌,却阴差阳错地做了朋友,这不可能!” 癫道人喃喃自语,对周遭的环境完全没放在心上。 杨岱则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似乎在消化刚才癫道人的那番话。 良久,他忽然说道: “我明白了,狐狸王之所以跟兔子交朋友,是因为它吃饱了,吃饱了就不饿了。” “不对,不是这样,狐狸王虽然吃饱了,但它对小白兔是真心想做朋友的,狐狸对小白兔说,你救了我的命,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照顾你,陪伴你。” “小白兔对狐狸说,我不需要保护,不需要照顾,我会保护我自己,照顾自己,我只希望,狐狸王能离我越远越好,因为我讨厌它……” 癫道人继续说道: “再也没有动物敢打这只小白兔的主意,谁都知道狐狸的厉害,谁都害怕狐狸,所以小白兔安全了,小白兔也就没必要再去找别的动物做朋友了,这才是小白兔和狐狸的真正关系!” “狐狸的确很聪明,但小白兔更加聪明,小白兔甚至还会算计别人,小白兔的狡猾程度,绝对超过狐狸王十倍,甚至数十倍。” “狐狸和小白兔根本就不是天敌,只是狐狸自作多情罢了。” “狐狸一直以为小白兔喜欢他,其实小白兔根本不在乎它,羊只是利用它而已。” “如果有一天落魄了,或者它失去价值了,小白兔就会抛弃它,甚至杀掉它,吃掉它……” “这就是小白兔和狐狸的真实关系!” 癫道人絮絮叨叨,口沫横飞,滔滔不绝,杨岱则听的一愣一愣的,不断点头附和道: “没错,小白兔和狐狸的确不是天敌,是狐狸单方面把小白兔当成朋友。” “不久以后,出现了绝无仅有的大旱灾,连续三年,大家都吃不饱肚子。” “小白兔和狐狸的关系急转直下,渐行渐远,狐狸王开始吃小白兔,小白兔也开始吃狐狸。” “这个时候,狐狸和小白兔遇到了麻烦,小白兔遇到了危险,它们需要彼此的帮助,于是小白兔就去找狐狸,结果小白兔找到狐狸,大灰狼找到小白兔,小白兔也找大灰狼。” “小狐狸和小白兔总是聚在一起商量事情,商量对策,森林里一滴雨也没有下过,草木枯败,鸟兽凋零,生机尽毁,充斥着浓郁的绝望气息。” “这个时候,小狐狸和小白兔都感到很孤独,也很疲惫,它们想找一个依靠,一个温暖的怀抱,让自己感受到温暖,也让自己不再寂寞……” “于是,小白兔和小狐狸也快饿死了?它们决定一起吃掉对方。” 第七十二章 两个结尾 “后来呢?” 杨岱忍不住插嘴道,显得迫不及待,像是在等待什么故事的结局。 “于是,小白兔和小狐狸因为一点小事争执起来。” “小狐狸认为小白兔吃小狐狸的思维是错误的,小白兔吃饭行为是残暴的,而且小白兔吃饭会让小白兔变成怪物,会给森林带来威胁。” “所以,狐狸反对小白兔吃饭的行为,劝说小狐狸改变想法,但小白兔却一口咬在了小狐狸的脖颈处,将小狐狸活活咬死。” 癫道人语无伦次,语速极快,像是在背诵某段台词,杨岱一边倾听一边点头,时不时插嘴询问两句。 “后来怎么样了?” 癫道人的神色中浮现出些许黯淡: “在小白兔临死前,狐狸很后悔,哭着要求小狐狸原谅他,小白兔却说,狐狸吃兔子,天经地义。” “小狐狸绝望之际,用尽最后力气咬向了自己,被咬断了喉咙,死去了。” “就这么完了吗?没有后续了?” 杨岱听的脑袋晕晕沉沉的,但是还是出于礼貌性问道。 “当然还有。” 癫道人眼睛放光:“接下来的情节才是重头戏啊。”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杨岱追问道。 “小狐狸悔恨的吃了小兔子,兔子肉真好吃,可惜小狐狸再也没机会品尝到了。” 癫道人摇头叹息,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遗憾: “接着,两人悔恨地自杀了,嘎嘎嘎……” 癫道人笑声刺耳,令人毛骨悚然,杨岱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忍不住与癫道人拉开距离。 癫道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停止了大笑,看了杨岱一眼,眼神里的疯癫之色似乎一闪而过,继续讲述道: “小娃儿,老仙考考你,你选择哪一个结尾?” 杨岱实在搞不懂这癫道人究竟要做什么,难不成要跟他聊聊聊聊人生哲学? 不过杨岱还是听出来癫道人话里的意思,道: “晚辈会选择第一个答案,因为要活下去,只能这么选择。” “哇哈哈嘎嘎,小娃儿是个实诚君子,老仙喜欢你。” 癫道人又开始阴阳怪气的狂笑,紧接着又开始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老仙好痛苦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第二个,第二个答案,老仙选择第二个结尾……” 杨岱奇道:“不知前辈为何要选择第二个答案?” “……那是因为……因为……老仙不想告诉你。” 癫道人擦干眼泪,幽怨的看着杨岱,道: “命运在一个人的手里掌握着,如果你不想去做,即使命运强加于你身上,你也可以把它推翻!” 杨岱听到癫道人的话若有所悟: “前辈,晚辈明白了,如果弱肉强食老天注定,那么两者自杀这种事,应该不违反命运?” “咦?杨家小子,比老仙聪慧多了,不愧是老仙选中的人啊,本道爷果然没有看错,这头狐狸杀死了小白兔,是命中注定的。” “但如果小白兔不吃他,他就可以活下去,老道士我算命从来都没失败过,这次肯定也不会错!” 癫道人兴奋地搓着双手,激动的连胡须都翘起来了,像是找到了新的目标一般,道: “这件事交给你了,杨家小子,记住,千万别把它写进历史书里,这种事,不配留在历史上。” 杨岱虽然不知道癫道人在说什么,琢磨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说道: “晚辈觉得,注定的不是命,而是本心,既然本心决定了,那么,谁也阻拦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道爷悟啦!成,住,坏,异,灭,是天道,非人道,老仙明白了,终于明白了!” 癫道人仰头狂笑,状若癫狂,整张脸都涨红了,突然间,癫道人猛地睁大了眼睛。 眼瞳中透出浓烈的血丝,狰狞无比,他低吼一声: “能够飞升的,只有自己的本心,而不是什么狗屁天门与龙骨天书,颛灏!你不得好死哇!”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仙,老仙是谁?谁是老仙?!!” 癫道人突然大叫一声,随后,癫道人挣脱了杨岱的束缚,从土坑里蹦了出来。 他的道袍只余寸缕,身体瘦弱,皮肤皱巴巴的,犹如老树皮一般。 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斗鸡眼,手指着天,对着天疯狂的咆哮着,仿佛受到了莫名其妙的刺激。 癫道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杨岱,杨岱连忙跑了过去,搀扶癫道人: “前辈您冷静点儿,您怎么了?” “滚开!老仙没有病!!老仙是高贵的人,老仙才不是什么牛鼻子!老仙是仙!!!” “道爷我有天眼,前知一万年后知一万年,火眼金晴的孙猴子都比不上道爷我!道爷我就是天眼!” 癫道人愤怒地甩开杨岱,他的眼珠子瞪的浑圆,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像是一条条蚯蚓爬满了整个眼球,看上去极度惊悚。 “跑,都跑,逃逸去,骗局,这是一个骗局!!!” 癫道人大声咆哮着,眼眶里的鲜血滴滴落下,他伸长舌头,舔舐着自己眼角溢出的鲜血,脸上的疯狂之色越来越重。 “不……不……!跑不了了,你来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一切都是阴谋,轮回,补丁,异灭……” “花的养料不过是我的精血罢了,你们都是棋子,都是棋子!!!早晚有一天花的养料会重回变成料子!” 癫道人面容扭曲,疯魔了一般大喊大叫,他伸直四肢,仰头看天,仿佛是在质疑天道不公。 “前辈,您在说什么?” 杨岱愣住了,站在原地看着癫道人,不明所以。 “你听错了,老仙没有说话,你们是哑巴,我们也是哑巴,是聋子,老仙听不见!!!!” “既有妄心,其惊其神,其惊其神,及着万物,即生贪求,即生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 “便遭浊辱,流浪生死,长沉苦海,永失真道,此为业障,业障缠身,则身魂俱消,化作灰烬……” 癫道人语速很快,像是在念咒一般,说的话颠三倒四,逻辑混乱。 杨岱越听越糊涂,却隐约感觉到,癫道人说的话,似乎意味着什么? 第七十三章 三种推测 “前辈,您是想说每个人都有欲望,人有七情六欲,当欲望达到顶峰,会让人迷失方向,最终走向毁灭?” 杨岱恍然大悟,难怪癫道人刚刚会那么说话,他的意思,是想用人的欲望来抵挡自己的执念吗? “你说的太对了,老仙就是这个意思,人类的欲望是无穷尽的,一群困于情爱的凡夫还想修仙得道?呸,痴人说梦!!” “我们的存在,不过是一些可怜虫,你们只是被命运操控的蝼蚁罢了,你们不懂人性的复杂,不懂人心的险恶。” “所谓的修行路,实际上是另一个轮回,你们的欲望不断的累积,终将爆发,你们会走上和老仙一样的路,最后,全部化作尘土!” 癫道人疯狂的咆哮着,眼中充斥着绝望、悲伤、厌倦等等负面情绪,他的嘴唇蠕动。 口吐黑沫,眼球暴凸,看上去十分恐怖。 杨岱趁癫道人不备,悄无声息的靠近他,双指并拢,点在癫道人的脖颈处。 癫道人喉咙深处咕嘟咕嘟的响起,接着他的身体瘫软了下去,晕了过去。 “裴大哥,你怎么样了?还能动吗?” 杨岱急忙问道。 “还好,不碍事,还能活动。” 裴击浪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脸色微白,艰难的站起身子。 “这个疯子适才给兄弟说了什么?” 裴击浪疑惑道,方才他是一句也没有听懂,能听懂一个疯子说的话,那证明已经快变成了疯子了。 不要尝试去理解一个疯子的行为逻辑,因为根本没法理解,这种人很多时候连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更何况其他人呢? “裴大哥,现在有三种可能……” 杨岱沉默片刻,继续道: “第一种推论:世界是假的,我们是别人虚构出来的,一切都不存在,我们只是梦中的产物。” 裴击浪闻言,眉头紧皱,摇头道: “这种推论毫无根据,如果世界是假的,为什么我们还会思考? 人类之所以能与其他生灵不同,就是因为人类能思考,但这种假设不符合常规。 “裴大哥说的很对,圣贤曾说我思故我在,第一种推理不可能。” 杨岱点点头,又道: “第二种推论: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简单来说大衍之数五十,遁去其一,天道是不是某种地方出了问题?但也说不通。” 杨岱这种推测虽然很荒谬,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裴击浪沉吟片刻,再次点头道: “某家赞同你的观点,但第二种推测太过缥缈,某家不敢苟同,天道乃万物主宰,若天道真的出了问题,这天岂不是塌了?” 还有第三种推测,杨岱暗忖,但他却不打算说出来。 天道出了问题? 呵呵,别逗了。 天道无形无相,无影无踪,谁知道它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要是真的出问题天道也有办法自己修复,俗人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为好。 “那第三种推论呢?” 裴击浪询问道。 “第三种推论,道人纯粹的发癫,或许是他精神状态受到了刺激,导致神志错乱了。” 杨岱耸耸肩膀,轻笑一声,随即他看向裴击浪: “裴大哥,你认为这种说辞可信度高吗?” 裴击浪沉吟半晌,缓缓道: “这种说辞倒是挺像牛鼻子发癫时说的话,目前唯一一个可信度高的就是第三种了,但这种推论也仅限于你我,还是先想想这个疯子该怎么办。” “我方才点晕了他,先把他带走,免得待会儿醒来之后又要说胡话。” 杨岱扛起癫道人就朝住的茅草屋走去,裴击浪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回到茅草屋之后,杨岱找出绳索,将癫道人捆绑了起来,接着把他放在了床上。 做完这一切后,杨岱松了口气,裴击浪则是在闭目养神,杨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癫道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岱想到癫道人说的兔子与狐狸,想了一会,突然想通了,他犹如梦呓一般说道: “原来如此,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练炁之人有一大部分都脱离了人之大欲,一心求道,杨岱也不例外。 可是话又说回来,求道,成仙之欲,难道不是欲望吗? 人有欲望,就有弱点,杨岱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环,虽脱离俗欲,但却又困于成仙之欲,还是终难成仙啊。 “我已不在执着于成仙,求道对我而言更不过是无所谓,我想明白了,我终于想明白了。” 杨岱此时念头通达,浑身舒坦,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升华了一般,飘飘然的,如置身云端。 不仅如此,杨岱此时身上的气质也更加出尘,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空洞飘渺,宛如谪仙一般。 这是杨岱道心升华的缘故,道心越稳固,杨岱的道境也会水涨船高,实力也会逐步提升。 “兄弟,你顿悟了?” 裴击浪惊讶的睁开双眸,他方才被杨岱的气质所吸引,见杨岱从根上产生了变化,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道有千万条,殊途同归,道亦非无止境,道心坚韧,便可超越桎梏,登临天门。” 杨岱点点头,语气悠远而沧桑,仿佛看透了世间红尘。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院落中,眺望远处,目光穿破层层云雾,直至苍穹深处,他的眼中似有星空浮沉,一切都在眼里,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天地之大,广袤无垠,我们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佛门都说有生皆苦,但是在我看来活着就是好事,有生必有死,又有何惧?” 杨岱淡然道,此时他的心境已经彻底蜕变,与往日截然不同,这也正是道心升华的征兆。 杨岱的道心之所以能升华,也是多亏了癫道人的点化。 也不知道这个癫子说出的话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让他的道境有所增长。 裴击浪闻言,怔怔的站在原地,良久之后,他才道: “道理人人都懂,但是做到却极少极少。” “裴大哥,道有千万条,但每一条路,都需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我们走过的每一步,都应当谨记,不管未来遇到什么挫折,都不能迷失自己的初衷。” 杨岱缓缓说道,这番话他不知道是对裴击浪所说,还是对他自己所说。 山的那头还有山,不论是否能够登顶,总要努力去寻找出路。 因为生如长歌而生生不息! 第七十四章 小盒子 “水……水……给我水……” 癫道人此时慢慢的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喃喃低语,他嘴唇干裂,脸色蜡黄,眼眶凹陷,如果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他说话。 裴击浪将腰间的青皮葫芦拿下,拔掉塞子,递到癫道人的嘴边。 咕嘟咕嘟…… 酒水顺着癫道人的喉咙流淌下去,很快他的嘴唇恢复了红润,但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癫道人喝光了壶里的酒,抬起头,见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床上,脸上露出了迷茫之色。 “你们这是做什么……” 癫道人尝试挣扎,但是却发现浑身乏力,连手指都使不上劲,他只能躺在床上,用疑惑的目光盯着杨岱和裴击浪。 “前辈莫怪,若是不捆着前辈,届时前辈再一次发起癫来,我俩可不好控制住您,只能出此下策了。” 杨岱笑呵呵的说道,他看向癫道人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之意,这家伙的疯疯癫癫,万一他挣脱了绳子,暴起伤人。 那么他和裴击浪两人联手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有将癫道人捆缚起来,这才稍微安全一些。 癫道人愣愣的看了他半晌,随即看向四周的环境,就是普通再普通不过的茅草屋而已,其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是真实的世界吗?我……我……我终于回来了?” 癫道人喃喃自语,眼角泛着泪花,显得十分激动。 “前辈……” 杨岱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与裴击浪对视一眼,这才说道: “前辈,我不敢保证您的真实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可以肯定,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前辈请放心,您既然来到了真实的 世界,就绝对不会再受到束缚了。” 杨岱的语气诚恳,不像是敷衍的样子。 听完杨岱的话,癫道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他整张脸都扭曲了,笑声凄厉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哇!我终于从该死的内景里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癫道人仰天长啸,他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的笑声凄惨无比。 他笑了许久,才停下来,转头对杨岱和裴击浪说道: “烦请两位小友,可否帮我把绳索解开,束缚的紧,我感觉浑身难受,呼吸都喘不过气来了。” 杨岱还没开口,裴击浪大嗽嗽的说道: “这可不行,某家兄弟心善,他当然乐意,某家可不管这些,万一你又发疯伤人咋办?” 听了裴击浪的话,癫道人的神情顿时僵硬,似乎被裴击浪的话噎住了。 杨岱见状赶紧上来打圆场道: “道长您对我有点化之恩,我也想帮你解开绳索,但是刚才裴大哥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您要是再次失态,怕我二人无法招架。” 杨岱的话,让癫道人沉默了,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再次发癫。 如今虽然已经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再次变成另外一个人。 “罢了,罢了,你们照顾我这么久,也辛苦了,我不为难你们,只不过那个莽汉子,你,去飞云县给我买些东西,我要与杨小友好好的聊一聊。” 癫道人看了裴击浪一眼说道。 “凭什么让某家去?” 裴击浪瞪了癫道人一眼说道。 “免不了给你好处,记得,买九须天麻与赤炎蚁浆。” 癫道人淡淡的说道,飞云县在鹦鹉洲的南面,算是一个不大的县城。 听了癫道人的话,裴击浪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答应了,九须天麻价格昂贵,一般人根本买不起。 但他们裴家有钱啊,这点钱算个屁,反正癫道人又跑不掉,他答应就答应。 至于赤炎蚁浆,这是什么鬼东西,他还没听说过。 “赤炎蚁浆是什么东西,某家怎么都没听说过?” 裴击浪问道。 “等你找齐了东西,再告诉你。” 癫道人说道,又冲裴击浪瞪眼吐舌,裴击浪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茅屋。 转眼之间,茅屋里就剩下杨岱与癫道人两个人,杨岱看着癫道人,说道: “道长,您刚才说要与晚辈谈一谈,不知道要谈什么事情?” “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只要我知道,都可以回答。” 癫道人挣脱了绳索,他挣脱的很轻松,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在演给别人看,并非真的被困住了。 “第一个问题,晚辈想知道,前辈说的天是假的,地是假的,世间的一切都是假的,这句话,究竟有何深意?” 杨岱直勾勾的看着癫道人,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答案,因为他实在太想知道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信息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不能告诉你太多,只能说要小心,天,出问题了。” 癫道人压低了嗓音,伏在杨岱耳旁的耳朵边悄悄的说道。 天,出问题了? 杨岱微微一怔,他没听明白,天不是高高在上,永远掌握众生命运的存在吗?它能出什么问题? 但癫道人并未继续说,而是转移了话题: “小友,我本是术字门四大仙师之一,压箱底的手段便是卜算推演之术,我能告诉你的是,天,确实出问题了,自求多福罢。” 癫道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他的衣服早就破烂的不成样子,如今穿在他身上,更加衬托出他形销骨立。 杨岱闻言,眉宇皱起,道: “第二个问题,兔子与狐狸,分别代表了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啊……” 癫道人选择了闭口不谈,杨岱见状,只得作罢,接着询问第三个问题。 “天的目的是什么?” 癫道人嘴巴微启,想说什么,但是却始终没有吐露出丝毫关于天的秘密。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癫道人摇了摇头。 杨岱叹息一声,不再追问。 “小友,我观你与我有缘,我有一礼相赠,炼化它,日后必成大器。” 癫道人伸手入怀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这个盒子仅有巴掌大小,呈现古铜色。 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纹路,看上去颇为神异。 杨岱疑惑的接过盒子,不知道癫道人要做什么。 “你打开盖子,一看便知。” 癫道人示意杨岱打开盒子,杨岱依言而做。 盒子一打开,里面躺着一颗眼球,这眼珠通体银灰,散发着莹莹宝光。 杨岱仔细观察之下,这颗眼球周围环绕着一圈圈宝色光晕。 “这……” 饶是杨岱翻烂了杂道集,也认不出来这个出来这个东西是什么。 就在此时。 那颗眼球突然化为一道莹莹的流光,从盒子中一跃而起,冲入杨岱的灵台方寸之中,转瞬不见,只留了一道玄色竖纹。 “前辈,这是什么?” 杨岱惊讶的问道。 “此物名曰一一天眼!” 癫道人缓缓的说道。 第七十五章 仙缘天定 “天眼?!” 杨岱惊愕道,随之摸向了自己的额头,额头上的竖纹不疼也不痒,只有一股清凉从灵台方寸传遍全身。 令他感觉精神百倍,甚至还有一种温热之感。 天眼虽然比不了上古重瞳,但其珍贵程度却丝毫不弱于前者,可在一招之内决定生死,极难修炼。 据说能够练到大成,天地万物尽皆能洞穿,一念间,万物无所遁形,可辨忠奸善恶,人心叵测。 “前辈,这东西太珍贵了,晚辈受之有愧。” 杨岱连忙推辞道。 这可以算得上是仙家至宝了,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极具吸引力,甚至连杂道集都没记载过。 “你我二人本就是有缘之人,此物与你有缘,更合该属于你,莫要拒绝。” 癫道人故作生气道,旋即话锋一转: “天眼虽好,但是也需要识神温养,否则终究会成为摆设,唯有四大内景奇书齐聚才有希望将之真正修成。” “前辈,四大内境奇书过于难寻,想要找回恐怕不易啊,如今晚辈只得到一本《妙化参同修性神藏》” 杨岱叹息道,现实很理想,可惜,四大内景奇书早已失踪多年,很少有人能够收集齐全。 “哇哇哇哇哇,没想到你竟然得到了这本书,不过世事无常,总归会有办法的,” 癫道人摇头道,显然他并未抱太大期望,又继续说道: “老仙如今倒是知道另外一本《内景赋》上半部分刻在了五岳之首天衡山飞来峰白虹崖下。” 大齐五岳分别是玉屏山,天衡山,泰和山,华严山和嵩阳山。 其中,天衡山被誉为五岳之首、天下第一险。 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山山势雄伟、是东入蜀道的重要关隘。 两岸高山凌江夹峙,因水势波涛汹涌,呼啸奔腾,令人心悸,素有“万仞峭壁,不可攀越”之称。 天衡山有交横重叠的山势,堆叠厚重的形体,辅以苍松、巨石和环绕的烟云,形成了肃穆与奇秀交织的雄壮景观。 又四面悬绝,上冠景云,下通地脉,巍然独秀,故而得名天衡山。 而飞来峰便是主峰之一。 在飞来峰的下面便是白虹崖,若是登顶便感天近咫尺,星斗可摘。 举目环视,但见群山起伏,苍苍莽莽,渭水如丝如缕,漠漠平原如帛如绵,尽收眼底。 内景赋的上篇不知被何方高人刻在白虹崖上,虽只是寥寥数语,却已让诸多仙道高人心动。 但大多数人去了都有去无回,实乃天下第一险境,也就是传说中的十死无生。 杨岱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天眼虽好,但是对于现如今的你来说用处不大,反倒鸡肋,若是能集齐两本或者三本,倒是若能悟出一二,或许便能助你突破现有桎梏,达到新的高度。” 癫道人沉吟半晌后又道,语气略带几分惋惜。 杨岱微微颔首,癫道人又道: “无论是道术,还是妖法,或者异术神通,都是参天地妙化的法术。” “学会这些,领悟天、地、人三者之间的奥秘,深悉自然与人为之道,方能使之臻至化境,而你现在缺的便是这一点。” 杨岱轻声答道: “多谢前辈教诲,晚辈谨记在心。” 癫道人笑着拍了拍杨岱的肩膀,随后又说道: “学会也不难,但如果要想学精,所掌握的手段都练到炉火纯青,那就不容易了,天资再好的人也需要上千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顺其自然。” 杨岱听完后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接着,他看了眼癫道人,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癫道人见状不由眉毛挑动了一下,随口问道,似乎早已料到。 杨岱开口询问道: “若是想求仙缘,当如何去做?” “仙缘?” 癫道人听罢不禁哈哈一笑,随即说道: “仙缘乃是天注定,你不必执着,求道并不是闲庭散步,不是观花赏月,而是从天地之间一步一步踏足,最终站在云巅俯瞰众生。” “你既然已经踏足,就永远不能后退,否则一切都是镜中水月不复存在。” 顿了一下后,癫道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杨岱,缓缓说道: “若求道途,既要做到一点灵光照耀大千,又要兼顾大慈悲心,不可强求,否则非但不能成道,反而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境。” “至于三灾九劫,自然,天没有什么恶意,于天地自然运转来看,就是让你重新回归到三生万物的道路上而已。” “避开了便可寿数绵长,避不开,躲不过就是当场陨落,佛门难过火灾,烧为舍利子,称之为圆寂。” “道门困于风劫,化尘离人世,称为坐化。” 癫道人一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杨岱,让他不断点头。 他现在虽然不敢确定自己能够走出那条路子来,但有一个老前辈指点,无疑是帮了他一把。 “有物混成,在天下先,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且称呼为道,也不太恰当,毕竟天地之间的规律我还没有完全弄懂,只是隐约间有些感触。” 癫道人继续开口,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就是狐狸与小白兔的关系,你若是不懂,我可以再打个比方。” 癫道人说道: “所以你明白了?生死有时候并非那么简单,不同的环境,不同的选择,就会造成截然相反的结局。” 杨岱沉思片刻,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不由点了点头,癫道人见状满意一笑,随后说道: “陪我出去走走,待在这里怪闷的。” 杨岱突然说道: “前辈,你这一生中最渴望的,便是掌控、打破命运,对吗?” 癫道人闻言一愣,脸上露出一抹怅惘,良久,才悠悠说道: “我也曾经这样想过,你想说什么?” “前辈,我们不如来打个赌罢” 杨岱淡淡笑道。 “杨家小子,你想赌什么?” 癫道人饶有兴趣的问道。 “前辈你刚才说,我在短时间内练不成天眼,不如我们打个赌,看看能不能打破这个既定的命运,在短时间内找齐内景四大奇书,并且融会贯通,如何?” 杨岱面色平静的说道。 闻言,癫道人不由惊讶的看向杨岱,摇摇头: “难,太难。” 又瞧瞧杨岱,自言自语道: “嘿,不过倒是很有趣,嘻嘻嘻嘻……也许可以试试,妙……妙哇……老仙就跟你玩一把,不过若是失败了……” “抛开一切不谈,这是你和天的赌局,赌盘便是我杨岱,大不了失败,有何不敢试的?” 杨岱朗声说道。 “哈哈!” 癫道人仰头畅快大笑: “好,那我便与你赌上一赌,没有天命,只有本心!杨家小子,我答应你了,咱们拭目以待,看谁能赢谁输。” 杨岱闻言笑道: “如此甚好,前辈,咱俩这就出去走走,请。” 说完,杨岱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在前引路,带着癫道人出了茅屋。 两人出了鹦鹉洲,慢慢地走到一处山坡上,癫道人望着漫天飞舞的流萤发呆。 而杨岱则背负双手,眺望着群峰峻岭,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空中,瘴气犹如云霞蒸蔚,笼罩住整座岛屿,使得原本清幽秀美的鹦鹉洲变得雾霭沉沉,朦胧如幻。 恍惚之间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许久过后,癫道人转过身来看,看向杨岱问道: “小友,你说流萤的生命有意义吗?” 杨岱微笑回应道: “流萤的生命无疑是充满乐趣的,虽说只能活一天,但对于它来说每一刻都是新鲜的,它的存在意义,就如同我们每一次呼吸般,充满着无限生机和希望。” 第七十六章 仇家上门 “呵呵,有点儿道理,这些流萤长年累月吸食山谷的瘴气,到了黄昏,瘴气的毒性发作,流萤便会死去。” “尽管如此,流萤还是犹如飞蛾扑火一般飞向瘴气,也正因为吸食了瘴气,丑陋的流萤反而变的更加美丽动人,让人迷恋。” 癫道人感慨道。 杨岱笑道: “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流萤才显得弥足珍贵,当然,流萤的生命确实有意义,因为它们的寿命远比常人要短暂。” 顿了顿,他继续道: “前辈,你看这山崖峭壁,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却有流萤飞跃其上,这岂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癫道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确实有些讽刺,不过这是天道规律,我们改变不了的。” 说完,他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见状,杨岱也默然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杨岱这才问道: “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免贵,姓¥……” 癫道人缓缓睁开眼睛,淡淡说道。 听到癫道人口吐古怪音节,杨岱没有听懂,忍不住追问: “前辈,您说什么?” 癫道人面色陡然一变,抬头直直地瞪着天空,空中的瘴气忽然不再浮动,变得完全静止,就像被冻结住了。 四周的空气也停止了流动,就连风也消失了,时间,似乎定格在这一息。 整个空间与时间似乎都在此刻凝固了一样,唯独两人还可以呼吸。 杨岱瞳孔紧缩成针状,目光惊惧,心里涌起浓浓的恐惧,就像被死神盯上一样。 癫道人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嘴唇哆嗦着,似乎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回忆。 怎么回事儿?! 就算是大罗真仙,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整座山谷静得如同坟地,一只只流萤绕着瘴雾飞舞,似乎并未察觉到异常。 突然,癫道人猛地回过神来,这种诡异的情况好像勾起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回忆。 令他不寒而栗,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突然又开始疯疯癫癫的说道: “诶嘿嘿,他来了,他还是来了,这一切终究是逃不掉的,今天这就是他的葬身之地……都得死……” 癫道人喃喃自语着,神态有些癫狂,就像是精神受到极大刺激,他仰天嚎啕大哭。 “前辈?前辈?您怎么了?” 杨岱见状急忙伸手摇晃癫道人,试图唤醒癫道人。 “啊——哈哈哈,他终于来了,这是宿命的安排,谁也躲不过,谁也躲不过。” 癫道人依旧疯疯癫癫的念叨着。 杨岱眉头皱得很深,他总觉得癫道人好像精神已经崩溃了,可明明刚才他还在跟自己讲话呢,怎么会突然这样? 杨岱试探着询问道: “前辈,您说的那人是谁?” “呜呜呜,我的仇家找上门了,你快躲起来,千万不要现身,快走,发什么呆,快走!!” 癫道人忽然大叫起来,声嘶力竭,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一样。 他的表情狰狞可怕,额角青筋暴起,浑身剧烈颤抖,眼泪鼻涕横流,看上去非常狼狈。 “前辈,到底怎么了?我可以助阵的。” 杨岱见状心中一凛,愈发坚定自己的猜测,于是继续询问,企图将癫道人拉回现实。 癫道人闻言,扭头看向他,眼珠子几欲凸出,怒吼道: “快跑,傻孩子,别管我了!快跑啊!!!” “晚辈可以助阵的,怎可抛下前辈一人独活?” 杨岱皱眉说道。 癫道人歇斯底里,声若雷霆,震耳欲聋: “哈哈哈哈哈,助阵?他的道境臻至天人化境,深不可测,再来几百上千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呜呜呜……我们今天就都得死在这里……一个都跑不了……” 癫道人边哭边喊,看上去痛苦不堪,而且越说声音越低沉,最后竟彻底瘫倒在地,绝望的哭嚎着,又开始大笑着: “你自己看看,他正在用无上法力破开瘴气向道爷示威,他是一条狗,一条卑鄙无耻的恶犬,阿哈哈哈,我要杀了他呀……” 杨岱看着癫道人,眼眸闪烁不断,思绪翻滚,他从癫道人的话中捕捉到了重点。 对方是一位高人,而且来势汹汹,要取癫道人的性命。 半空中,凝结的瘴气开始涌动,像陀螺一般慢慢旋转起来,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 紧接着,漩涡中央亮起一团耀眼夺目的光芒,随即一股强劲的罡风从漩涡中心爆发出来,吹拂得整片瘴气乱窜不止。 漩涡转动的力量强得恐怖,地上的树木与花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连根拔起,朝漩涡中心飞去。 最后落入漩涡底部,不见踪迹,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泥土地面。 漩涡越转越快,渐渐达到巅峰,散发出的气息令杨岱心悸,隐约有些喘不过气。 杨岱暗暗咽了咽唾沫,他能够感觉到,漩涡的力量正在酝酿,仿佛下一秒就会喷薄而出。 这种危险到极致的感觉,令杨岱遍体生寒,他想要退走,可脚步像灌铅了一样,无论如何也移动不了。 “喝!!!” 漩涡中心发出锐利的啸声,啸声响彻天际,仿佛穿金裂石一般,刺得杨岱耳膜生疼,脑袋嗡嗡作响。 杨岱虽说捂住了耳朵,可是这个啸声似乎攻击的是元神,杨岱被震的七窍流血,差点摔倒。 “滚,快给老仙滚!” 癫道人硬拉着杨岱顶着巨大的压力前行数十步来到了一处湖边,一脚将杨岱踹进了芦苇丛中。 银白色的芦苇足足有十几丈高,连绵一片,十分茂密,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杨岱一个踉跄扑进了芦苇丛中。 “噗通!!” 杨岱跌坐在芦苇丛里,浑身酸软无力,胸膛剧烈起伏,脸颊上的汗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淌。 他勉强站了起来,拨开芦苇丛悄悄向外看,顿时被眼前的异象吓得亡魂皆冒。 只见那漩涡越转越快,漩涡中心的那抹光芒也越来越盛,最后竟然冲破了漩涡,照亮了整片天穹! 瘴气中竟然出现了一个空空的洞,犹如一圈彩色光环,璀璨夺目,神秘莫测,带着煌煌天威。 “那是什么东西?” 杨岱愣住了,这一幕简直匪夷所思,让他难以置信。 第七十七章 青衣人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人可以凌驾于虚空之上,更遑论撕裂虚空。 但眼前的景象却告诉他,他并没有看错,真的出现了此等惊世骇俗之事。 难道是仙? 刹那间,那个空洞仿佛拥有灵识一样,居然迅速扩张开来,瞬间笼罩了大半个山林,好巧不巧的是精确的笼罩到了癫道人。 杨岱扪心自问,就算是自己再修上万年也办不到撕裂虚空这一壮举,但是眼前之人却轻描淡写的做到了。 那么此人的手段该有多强? 与之相比,自己就是一个杂耍卖戏的小丑罢了。 杨岱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挫败感。 “哈哈哈哈,我要赢啦,你的末日到了……我要把你炼制成丹药,让你永远活在黑暗中!!” 癫道人癫狂的大笑,看着那个空洞,脸庞浮现出兴奋之色,就好像看到了猎物一样。 旋涡突然加快速度,无尽的吸力传来,周围的瘴气像是被鲸吞了一般,纷纷卷进了旋涡当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紧接着,旋涡变大了许多倍,像是一个黑洞一般,散发着滔天威势,之后突然就没了动静,就像是陷入了平静一般。 杨岱屏住呼吸,紧张不安的注视着旋涡,心脏砰砰直跳。 他知道旋涡的另一端肯定有什么东西在观察着这边,而且这东西绝对非同小可。 “轰” 地动山摇,整个湖都猛然跳动了一下,鱼鳖虾蟹全部四处逃窜。 杨岱只觉得头皮发麻,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上,他抬头仰望天空,眼睁睁地瞧着湖底有一座山峰一点点升高,再一点点向上攀登。 很快,原本的湖泊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达数千丈的巨峰,如擎天白玉柱一般耸立云霄,顶天立地。 那股浩瀚莫名的威压令杨岱浑身颤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想跑,可脚步沉重,根本移不动。 “啊,怎么会这样?这不应该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异象?” 癫道人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刺耳,震撼灵魂。 “不管怎样,今天必须杀死他,否则我将遭受到难以承受的报复。” “杀死他……” “杀死他……” 癫道人疯狂的呐喊着,状若癫狂,似乎完全不顾及身体的损伤。 他的神色狰狞,嘴唇哆嗦,眼睛瞪得老圆,双拳握得紧紧,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鲜血顺着手掌流淌而下。 癫道人的目光越过巨峰,一个青衣人站在云端,风姿卓然,背负双手。 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气盖苍梧云,颜如渥丹,其君也哉,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颛灏,哈哈哈哈哈,颛灏来了。” 癫道人突然放声狂笑,语调古怪,似哭又似笑听得杨岱毛骨悚然。 青衣人的衣袍随风轻轻飞扬,他没有理会癫道人,反而脚踏白云,俯一副睥睨天下,唯吾独尊的气魄。 这个时候,巨大的漩涡已经停止了旋转,慢慢的收缩回去,最终化作一个点,钻进了青衣人的体内。 青衣人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那座山就飞了出去,砸落在鹦鹉洲上,两座山峰猛的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惊天巨响。 烟尘滚滚而起,整个鹦鹉洲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被夷为平地。 周围裂开一道道深深的壑痕,仿佛蜘蛛网一般密布整片土地。 杨岱呆呆的看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这……还是人吗?” 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人,鹦鹉洲被轻描淡写地毁掉,青衣人的天性凉薄可见一斑。 青衣人的目光穿透层层烟尘,投射过来,盯在癫道人身上,让癫道人浑身剧烈的抖动起来。 “颛灏,嘿嘿嘿,你果然出现了,哈哈哈哈,你果然出现了。” 癫道人癫狂大笑,状若癫魔。 “你想怎么死?” 青衣人说话了,声音冷漠无情,充满了冰寒彻骨的意味。 “死?” 癫道人闻言愣了一下,忽然狂笑起来,他的笑容带着讥讽和嘲弄, “我是谁?我是三皇五帝之一的轩辕黄帝之孙,我是三皇五帝之首的伏羲女娲之弟,我乃是这天地之间的主宰。” “我是应龙太子,我是天命所归之人。我的命运由我决定,谁能够奈何我?” “呵,天?” 青衣人露出了一丝嗤笑: “这是弱者才信奉的东西。” “弱者才信奉的东西?我是弱者?” 癫道人大怒,双眼赤红,欲狂,似乎要择人而噬。 青衣人没有理会,而是看向周围,四周不断溅出五颜六色的光星,映得天地一阵炫目,似乎身处另外一个世界。 “嗯?” 青衣人眉头微皱,忽然一伸手,朝天抓去,顿时,虚空破碎,无穷尽的罡风席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搅乱天穹。 这个漩涡不知道通往何方,仿佛连接了另外一个世界,无比恐怖的能量从漩涡中涌出,一波接一波,仿佛潮汐。 “亏你还是术字门的四大仙师之一,河图洛书奇门用成这样?你也不怕丢了你家祖师的脸?” 青衣人轻蔑的说道,他的手掌缓缓下压。 “轰隆” 整个天地都在颤动,似乎承受不住青衣人的伟力。 “咔嚓” 河图洛书局崩溃,冲击四方。 “啊啊啊啊……” 癫道人疯狂的惨叫起来,他的身躯在膨胀,一条条血管爆裂开来,肌肤龟裂开来。 甚至连五脏六腑也受到影响,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颛灏,你不得好死啊……” 癫道人疯狂大吼,他的眼球凸出,眼球中竟然流下了一滴血泪。 “你们这些卑贱的蝼蚁,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不得超生……” 癫道人嘶哑咆哮,但是他的生机正在快速的湮灭,一瞬间衰弱了十分之九,就像泄了气的气球,身体迅速萎缩。 青衣人没有趁胜追击,慢慢竖起两根晶莹如美玉的手指,淡淡地道: “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成为我的属下,我这正好有块龙骨天书需要你来翻译;第二,死。” 他说得很随意,就像说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哈哈哈哈,颛灏,你休想。” 癫道人虽然奄奄一息,但仍旧在笑,笑得肆意,笑得猖狂,笑得不可一世,他的身体在快速的萎缩。 一眨眼间就化作了枯槁,头发花白,眼窝深陷,面孔凹陷下去,像骷髅一般,只剩下了一口气吊着。 “颛灏,你杀不了我,你不敢杀我,我爷爷是轩辕氏的人,我父亲是黄帝后裔,我母亲是颛顼圣皇的妹妹。” “你杀了我,就是与整个黄帝、颛顼、伏羲三族结仇,日后,你将永远活在三族的追杀之中。” 癫道人眼珠都快凸出来了,嘴里依旧在胡言乱语。 “河图洛书一一开!” 第七十八章 半仙 癫道人仰天长啸,声音沙哑,如同鬼嚎。 他的皮肤表面忽然渐渐分解成了光粒子,他整个身体变得模糊了,隐藏在了光粒子中。 光粒子在震荡,天地在改变,似乎一切都更加真实了。 青衣人看着癫道人的举动,眼神中露出一抹赞许: “不错,不错,河图洛书奇门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腻了,不想玩儿了。” 他再次抬起右手,对准了癫道人消散的地方轻轻一按,顿时,时间又一次静止了。 这次不同的是,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高达百丈,宛如神灵般的虚影。 这是他的法天相地,只见他只是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 “啵” 天地间的四散的光粒子统统倒退着重新聚集,就好像时光倒流,恢复了癫道人消散的原始样子。 “什么天道。” “什么河图洛书。” “都是梦!!!都是假的!” “道爷我要成仙!” “道爷我已经到南天门了!” “老君爷果真没骗我!!” “成仙功法是真的,都是真的!!!” “道爷我成了!!!” “哈哈哈哈哈哈!!!!!” 癫道人疯癫的大笑着。 “河图洛书的确厉害,不过,你却忘记了河图洛书的本质,河图洛书的本质自己在某一点定下中宫,在周身布下一个奇门法阵。” “可以随意改变格局的位置从而引起阵中事物的变化,模拟天地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种,可惜,可惜,你未用到妙处。” 青衣人说罢,一步迈出,一掌拍在癫道人的身上,自身的炁立刻注入癫道人体内。 如同泻开了口子,疯狂的倾泻。 癫道人借势,开始疯狂吞噬,将青衣人体内的炁源源不断的吸收过来,全部转化。 青衣人脸色平静,并未阻止,而是继续输送力量,任凭癫道人吸收。 青衣人似笑非笑,静静地看了癫道人一会,声音柔和地问: “吸够了吗?要是没有吸够,尽管继续吸,直到把我吸死为止。” 癫道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饿狼盯住猎物一般,死死盯着青衣人。 癫道人体内刚刚吸噬的炁猛地一跳,炁向外涌出,纷纷投回完青衣人体内。 癫道人目瞪口呆,强行吸噬,青衣人也不反抗,任凭吸取他的炁。 但无论吸噬多少,炁只是在癫道人体内打了个转,又重新流出,投向青衣人,形成一个循环流转,周而复始的圆。 癫道人又惊又骇道: “哇哇哇哇哇!!你竟然到了生生相息,法转长轮的境地?!” 杨岱一惊,记得爷爷说过,到了这个地步,炁和主人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 即使炁泻出体外,也会自行回转,重归主人体内。 这种境界,便是精气神三合一,等于是半个神仙了,只要一息不灭,消耗再多的法力也会在短时间恢复。 如此起手就磅礴浩瀚,至纯至上,最是严苛,几近于道本身。 就算天庭重现人间,十二金仙降世,法宝万千,万仙浩瀚磅礴,神通无算。 却也无人敢说,能过青衣人一人。 玄门修持最苦最难最上乘。 但也最易,最简单。 所谓一法破万法,便是如此。 唯有达到这个境界,才能让道与法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青衣人微微颔首,淡淡地道: “还差些,距离圆满尚远。” 杨岱大吃一惊,这么年轻,已经达到如此境界了? 看青衣人的面相不过而立之年,如此年纪就能炼到这一步,堪称旷古烁今,绝无仅有。 他深知道法难修的道理,这是天资、悟性、机缘缺一不可。 “那么,接下来你选择臣服,还是去死?” 青衣人语调依旧轻柔,但是言语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显然,已经没耐心陪癫道人玩了。 癫道人脸色变幻莫测,忽明忽暗,阴晴不定,良久,终究还是低下头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 “呜呜呜……愿奉先生为主。” 青衣人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淡漠道: “很好,但是你的心不诚,真是好胆,你方才悄悄定下了中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所站的位置是离卦?” 青衣人缓缓抬头,一双漆黑瞳孔紧紧盯着癫道人,冷冽的眼神令癫道人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 “嘻嘻嘻嘻,没错,道爷被你发现了,赤炼一一焚!” 癫道人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一片巨大的火海突然凭空出现,席卷四方,将青衣人笼罩其中。 他虽然败给了青衣人,但却不是心甘情愿的认输,他早有准备。 火海滔滔,烈焰熊熊。 这些烈焰蕴含恐怖温度,一旦沾染,必然烧伤,甚至烧成灰烬。 “噼啪噼啪” 青衣人屹立在火海中央,纹丝不动,任由灼热的烈焰包裹自己的躯体。 但他周身却浮现出层层涟漪,将汹涌澎湃的火浪隔绝在外,无法靠近半分。 青衣人的身躯晶莹透彻,犹如玉石雕琢而成,在炽热的烈焰中却丝毫无损,甚至连发梢都未曾焦掉。 “收!!” 青衣人仅仅是伸出两根手指,轻描淡写的往前一点。 一股无边伟力骤然爆发,将滔滔火焰压制。 一瞬间,所有的火焰全都被熄灭。 青衣人的指尖凝结了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散发出无尽的炙热温度,令周围的空气扭曲变形。 火球颜色从红到白,最后变成纯青色,里面似有一缕缕清辉流溢,神秘莫测。 “火德宗的九天玄火?怎么可能!!!” 癫道人看到这株火焰,眼珠子差点凸出眼眶,不敢相信。 九天玄火乃是火德宗镇宗神通之一,威力极端恐怖,足以焚山煮海。 “很意外吗?不难取得,只是需要付出代价而已,以及需要一些运气罢了。” 青衣人缓缓摇头,九天玄火火便自行散去。 “我做了些小小的改动,它不应该叫九天玄火,该叫上清九天真火。” “上清九天真火?” 癫道人一愣,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下一刻,他忽然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 “上清丹鼎诀!” 青衣人笑眯眯的点头道: “你还挺聪明的嘛,既然知道是谁创造了上清丹鼎诀,那就乖乖认命。” 癫道人面如死灰,在青衣人面前,他就是腐草,怎敢妄想反抗? 青衣人淡漠道: “你的实力还可以,勉强够用,就跟在我身边。” “是……” 癫道人不情不愿的点头答应,眼底闪过怨毒,他对青衣人恨之入骨。 青衣人却丝毫不以为忤,笑容越发灿烂了。 癫道人虽然有些本事,但是对于青衣人而言,仍是蝼蚁一样的存在,根本翻不出风浪。 第七十九章 避雨 他之所以选择癫道人作为他的仆役,一则是因为对方的实力,二则是因为,癫道人的脾气恰好和他胃口。 青衣人并非嗜杀之人,否则也不会放走疯癫道人。 他之所以留着癫道人,只是觉得癫道人有趣而已。 “我们走。” 青衣人抓住癫道人,开口说道。 “呼~” 狂暴的飓风肆虐八方,庞大无比,长约数百米的飞舟悬停在虚空中,绽放出璀璨光华,宛若一轮大日横亘天穹。 随即,青衣人抓着癫道人踏入了飞舟中。 轰隆隆~~ 飞舟猛烈震荡,化作一抹青光消失在高天之上。 ………… 等两人走后,杨岱这才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以前的他有一丝骄傲自满之心,但是见识了刚才的战斗,他心中再无半点骄傲。 青衣人的神威太过骇人,举手投足,皆可毁天灭地,纵使是传说中的真仙也不过如此。 杨岱喃喃自语道: “这次算是捡回一条命啊,杨岱阿杨岱,你还差得远呢。” 杨岱自嘲一声,转身离开,他要去寻裴击浪。 以他的脚程,少说也要二三天时间才能赶到,所以他打算先找个客栈住下,休养生息几日再赶路。 这个青衣人无疑会是天下万千武夫的梦魇,若是被对方发现,那么后果难料。 所以最好躲得越远越好,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杨岱不再是边走边休息,而是一口气狂奔数十里,他现在还不会飞举之术,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直到疲惫不堪之时杨岱才停了下来,此时离鹦鹉洲已过了五分之三的距离,按照这种速度,最多还需三天便可到达。 就在杨岱盘膝坐下准备稍事休整时,忽然他眉头皱起,感应到附近似乎有人存在,但具体是什么人却没有察觉到。 杨岱刻意往偏僻的地方跑,他在心中下意识就想找个地方好好看会书,或者睡会儿懒觉,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睡懒觉了。 云州的南部多丘陵地形,平坦的土地极其罕见,四处都是土丘土坡和荒山野岭。 杨岱所待的地方是一座岩土山洞,周围杂草丛生,根本没人居住,有六七丈高,十几丈长。 似乎是天然形成的,这或许就是大自然的神奇之处了,山洞的顶端还有不少的钟乳石,散发莹润的白色荧光,倒是颇显美丽。 “好地方,此地不错,正适合我休息。” 杨岱眼睛亮了亮,虽然这地方阴暗潮湿,但至少安静啊。 他拿出一些干粮啃食,又喝了一口水,便躺在一块干净的岩壁上,用包袱当枕头,取出杂道集,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一看便入了迷。 书中故事有些杨岱已经知晓,甚至滚瓜熟能背下来,但再次观看时依旧有一种新鲜的感觉。 天色由明变暗,由白转黑,转眼之间就过去了一天一夜,杨岱却依然精神十足,就是衣服上有些邋遢,竟是灰尘。 杨岱在朝阳初升之时,吸纳天地元炁,吐纳调息了片刻后,继续阅读杂道集。 “轰隆隆……” 有雷霆在天边响起,打断了杨岱的阅读。 “要下雨咯,也不知道是哪位龙君降雨。” 杨岱叹息一声,站起身子,伸展筋骨,活动活动僵硬的身躯。 这是一场秋雨,又是一阵猛烈的雷声,闪电紧接着雷声照亮了有些昏暗的大地。 “噼里啪啦……” 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狂暴的风势席卷天地,杨岱的运气比较好,躲在山洞里,风吹不着,雨刮不着的。 任外面如何天崩地裂,他只管闷头阅读就行了。 一夜未眠,杨岱却毫无困倦之意,反而更加清醒了,他翻阅了一夜杂道集,收获良多。 “轰隆~” 就在杨岱沉浸在阅读之时,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吓了他一跳。 杨岱连忙将杂道集塞进怀里,双臂抱胸,缩了缩脖子。 杨岱感觉到饿了,他将包袱打开铺平翻来翻去却只找到了几颗枣子,顿时哭笑不得,这些枣子怎么吃的饱? 杨岱揉了揉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有些懊恼,突然之间他听到了不同寻常的脚步声。 杨岱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望,脚步的声音越来越近,杨岱脸色微变,连忙将杂道集塞进怀里。 很快,有几辆马车出现在他的视线内,马车装饰简单,却透露出富贵逼人,匆匆的往杨岱所在的小山洞这边行驶而来。 “前面便是大千城了,听说最近大千城马上要举办大千会了,不知道今年的大千会上陈家能否招揽到名门弟子,若是没有的话,家族的损失就惨重了。” 马车中传来一个男子温柔的声音,他的声音低沉,却充满磁性,给人一种莫名的魅力。 “公子,据说这一届的大千会上,有几人的资质不凡,特别是裴击浪,更是天赋惊艳,不逊色于公子。” 另外一个略带恭维的声音响起,这让马车中的温文尔雅的男子轻轻颔首。 “裴击浪么?他确实天赋异禀,此次大千会他可是黑马,若是不死的话,定然能够脱颖而出,到时候若是能招募到,咱们陈家的实力必然会增强不少。” 温文尔雅的男子声音中隐藏着一丝期待。 “公子,你觉得裴击浪这个人怎样?” 那恭维声再次问道。 “恩,还算看得过去,前提是这家伙不犯混的情况下,听说这莽夫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大千城,把大千城当他家了,搂着美娇娘,喝着小酒,逍遥的很呢!” 温文尔雅的男子沉吟道,似乎在思索裴击浪的优劣。 “大哥,裴击浪与您相比,孰高孰低?” 恭维声再次响起。 “裴击浪虽然天赋不俗,但论功力深厚绝不及我,论本心我也胜他一筹,但他的肉身却是比我强大不少,不能小觑。” “公子,裴击浪性格粗鲁,仗着有点手段就横冲直撞,不尊王法,不守规矩,您完全可以除掉他,永绝后患!” 恭维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压低了声音。 “嗯,你言之有理,不过这家伙虽然粗鲁不堪,却并非愚蠢之辈,想要除掉他并不容易。” 温文尔雅的陈姓男子略微有些不悦,但还是平静的说道。 “公子,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这件事容我考虑考虑,等到了大千城再作决策,先到前面的悔龙壁里避雨罢,马车里面都湿透了。” 马车渐渐靠近了杨岱藏身的山洞,车帘挑开,一个年轻男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另外一名老者扶着他,生怕他摔倒 他的目光落在洞内的杨岱身上,眼中闪烁着精芒,他只是像杨岱拱了拱手,并未打招呼。 第八十章 闲谈 杨岱实在不想起身,就抱书虚回了一礼,算是打招呼。 见状,那年轻男子也没多说什么,径自坐在洞口,老者将马车赶到贴近岩壁。 麻溜的从马车里取下来一根顶端尖尖的木头加上一个木锥就开始卖力的定马桩。 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弄好一个简易的定马桩,他长吐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着年轻男子说道: “公子,可以了。” 闻言,年轻男子点了点头,让老者坐在地上,杨岱的目光掠过两个人以及那辆马车,便再无兴趣继续观察,转头看着自己的书 “公子,这人是乞儿罢,要不要老奴把他赶走?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公子若是着了凉恐怕……” 老者看了一眼脏兮兮的杨岱,面露厌恶之色眼,掩着口鼻对着年轻男子说道。 “不用,都是赶路的旅人,何必相互为难?” 年轻男子摆手制止,目光望向远处的云层,喃喃道: “我倒希望这雨越下越大呢。” 说完之后,年轻男子便闭上双眼,安静的等待着雨停。 “轰隆~” 一道闷雷炸响,震耳欲聋,让人心神摇曳,这雨越下越大,天边已经乌云密布,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黑暗起来。 山间小路湿滑泥泞,又有雨水滴答落下,很快就浸湿了衣衫鞋袜,老者和男子也感觉浑身冰冷,冻得瑟瑟发抖。 杨岱却依旧坐在原位置上,抱着书本,翻阅着,丝毫没有受到周围环境影响。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雨势才渐渐的减弱,而这段时间内,那名老仆早就因为冷的睡着了。 而那名年轻男子则是一动未动,只是偶尔睁开眼睛,四处张望。 杨岱偶然一瞥,发现远方有一位身着圆领袍的年长之人正缓步朝着这边行来。 虽然隔着距离,但是杨岱还是能够看出那人的模样。 此人看面相已经七八十岁了,个头不高不矮,身形微胖,一脸慈祥和善之色。 腰间悬挂着一块玉佩,雕工精美,应该价值不菲。 而且杨岱注意到,那人似乎没有撑伞,一副任由风雨洗涤的样子,但是他的衣服却是干燥的,就好像雨水并没有淋到他一般。 那人走的慢悠悠的,但是几步之后,脚步却忽然加快起来,眨眼间就来到了杨岱所在的地方。 更加奇怪的是,年轻人和老者似乎没有看到这个人,或者说,他们看不到他。 来人似乎心情不错,在雨中漫步到山洞边,突然心生感应,直接抬头往里看去,恰巧与杨岱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杨岱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貌,那人满头银发,眉毛极浓,眼角的皱纹如同沟壑般深刻,嘴唇紧抿,看起来有些严厉。 那人似乎才发现杨岱坐在那里,而杨岱也坐了起来,双方视线交汇。 三息过后,雨中来者笑了一下,冲着杨岱拱手作揖,杨岱也是笑着回礼。 雨中来者走进了山洞之中,扭头望了山洞口的两人一眼,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随即走向了杨岱的身边。 人未到但是话先至: “先生真是好雅兴,竟然在这种荒郊野外独居。” “在下闲暇之余喜爱读书,这是常事。” 杨岱笑了笑,回答道。 “哦?先生也懂得文学之道?” 来者声音却传了过来,带着惊异和欣赏之意。 “略知皮毛罢了,不比阁下雨中漫步的洒脱,尘埃不染身,在下佩服,佩服。” 杨岱谦虚道,来者绝非凡俗,不是山神龙君便是有了道行的山精野怪,再不济就是仙道高人,他自然客气,不敢托大。 “哈哈哈,先生太谦虚了,杂道集?这是多少年前的闲书了,既然你我二人投缘,不如一叙如何?” 来者爽朗的大笑,语气诚恳道,听起来像是认识许久的老友,他观此人神清气清,定是有修行的资质,故而邀其结伴同游。 杨岱闻言,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道: “如此甚好,您随便。” “好!” 见杨岱应允,那名老者立刻欢喜,坐在了杨岱身边,但是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山洞口的两个人走。 “许伯,那位阁下怎么在自言自语?” 年轻男子望像杨岱这边,他看不见那位老者,只隐约看见杨岱的背影。 “嘘……公子,不要多言,等雨停了我们就走,不要看也不要问。” 许伯把声音压的极低,眼神悄悄的扫视了一眼杨岱,便又缩回来了,说话之间便起了身,去拔定马柱。 老一辈常说,天黑容易遇到妖邪,这荒郊野外的,邪性的事可多,万一这年轻人是妖邪所化,岂不是要害死自家小主子。 年轻男子被吓了一跳,连忙跟着站了起来,跟着许伯去拔定马桩。 杨岱听到身后的动静,微微侧眸,看了一眼那名年轻人,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之色,便重新低下头,看书。 石洞里面变得很安静,就算是一根针掉下来也能听见,大约过了一刻钟,雨声渐渐的停了,年轻男子和老人这才匆匆的离开了。 一车两人离开没有多久,静坐的老者这才开口说道: “先生读这杂道集,对其书有何见解啊?” “书中之事固然玄妙,好书虽然是好书,但是有些地方却是晦涩难懂,对妖精邪物多有抹黑指责之意,虽说也有趣味横生之处,但是却失了真义,反倒是有辱斯文,令人嗤笑。” 杨岱放下书卷,淡淡的说道。 “先生果然博学,看来是读透了,老朽佩服” 老者闻言夸赞道,顿了顿又道: “老朽也曾研习过杂道集,对于杂道也颇有涉猎,只是却对书中描述的妖类恶感不喜,今日听先生一番话,茅塞顿开,日后定当多做功课。” “老先生谬赞了,书中所说,蛟龙之属只管水泽,行云布雨之事,虽说蛟龙走水之类的会影响苍生,但故意放大了蛟龙的恶,没放大蛟龙的善。” “这种妖就是妖的感觉一下子就出现在了书中,在下很不喜欢,缺少了客观性。” “且对妖族处处是偏见,圣人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然书中对妖精与凡人之事多有偏颇描述,实在是可惜。” 杨岱摇了摇头,继续道: “说穿了,此书有偷换概念之嫌,故意抹黑妖类,还是有诸多瑕疵的。” 第八十一章 非龙即蛟 “不知有何瑕疵?先生可否细说之?” 老者眼睛一亮,从靠座石壁的松散状态直接坐直了身体,满脸期待的望向了杨岱,一副洗耳恭听之色。 “这有何不可,老先生乃是斯文之人,断不会如同寻常莽夫一般,一言不合便对在下拳打脚踢的。” 杨岱抬起眼皮,望了一眼老者,打趣的说道。 “先生真会说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者听了杨岱的话之后愣住了,然后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被逗乐了。 良久之后,他才缓过劲儿来,笑骂道: “你小子倒是伶牙俐齿,不过你说的也是有道理,老朽又不是纂书之人,自然不会粗鄙无礼,大可放心,大可放心,先生但讲无妨。” 看老者心胸豁达,并未因为杨岱的调侃而恼怒,甚至还主动表示了宽容和包容之意。 杨岱也是微微颔首,暗暗点头,心里给予高度评价。 “那么在下也就献丑了。” 杨岱拱手作揖,谦逊的道: “诚然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在山中呆久了自有灵性,吸收日精月华方可修炼成精,俗话说人无害虎心,虎无伤人意。” “然妖魔若是不加约束,必将祸乱人间,虽然大多数妖魔害人,但是也不能因为它们杀人,就把所有的罪名全都推到它们的身上。” “比如书上记载白蛇化人,与许仙成亲,她本身没什么错误,不仅救死扶伤,更是帮助了许多穷苦百姓。” “但是书中却说她是妖精,不仅不能相信,还要诛杀,实在是荒诞,在下甚是不喜。” “先生所说甚是,老朽也是如此认为,书中记载太过片面,对妖怪有所轻视,殊不知世间万物皆由天定。” “哪怕是神佛,亦难免犯戒,凡事只求个公平公正,不论善恶,皆要秉持一颗赤子之心,方证大道。” 老者闻言深感赞同,点了点头说道。 “老先生还请看这里。” 杨岱用手指头沾了一点唾液,其中一页,让老者仔细观察。 书页泛黄,纸张发黑,似乎是很长时间以前的东西,不过字迹清晰,依稀可见。 老者眯着眼睛凑近了些许,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去。 书页内容不少,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足有几十页之多。 “您看此处有言,古南诏国曾遇年大旱,卦师说此乃天数,国人月月祈雨不果,甚至往江中祭祀畜生还有活人,江底有蛟龙之属常食祭品。” “云层翻腾不止,见下方民生多艰,遂动了恻隐之心,行云布雨,于大灾情消弭,但是因此也劫数缠身,难以化龙……” 杨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解着,每一段都详细的叙述出自己的看法,或者是推测,亦或者是分析。 “老先生您看,这书上不说蛟龙行善之事,却无限放大了它的恶,这不是胡乱编排,俗人臆想蛟龙作乱害人吗?” 杨岱一边说,一边用手圈了出来。 “您再看这里……” 随即,杨岱继续展示,将书上记载的一切,尽皆展现给了老者,让老者对于杨岱越发刮目相看。 “好,好,先生不愧为学究天人,老朽佩服!” 老者连声称赞,对于杨岱的印象极佳。 “先生谬赞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杨岱摆了摆手,淡淡说道。 “呵呵……”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却并未反驳杨岱,只重新放回到了松散的靠背石壁上,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眉头紧皱。 杨岱见老者如此,也不急于催促,静立原地等候,耐心十足。 半晌之后,老者终于睁开了双眼,望向了杨岱,开口说道: “先生可知此处石壁名字的由来?” 杨岱放下了书,略微沉思,看向老者这才说道: “似乎是叫悔龙壁,不知老先生问这个干什么?” 老者微微一笑,颇具深意地道: “大约一千八百年前,在此处有一水潭,名曰碧水潭,有蟠龙卧伏于内,受小国供奉,每逢夏季便会喷吐甘霖滋养土壤,保佑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 杨岱心中一动,不经意间看向了这处山洞。 “那一年这小国遭遇了大旱,颗粒无收,百姓饿死众多,饥渴交迫之际,小国之主跪在碧水潭旁,痛哭流涕,哀求蟠龙庇护,并用牲畜祭祀。” “谁知那一年正是芒种,蟠龙自觉修行已满,欲走水化龙。” “蛟龙之属走水,动辄毁灭山川泽国,可蟠龙年事已高,又经常吃小国的供奉,还是一个老修行,数千载只等这一天……” “那年芒种之前,蟠龙消化不良,只好在小国境内起水患,大雨滂沱,蟠龙御泽潜水而行,准备一举而化龙!” 老者说到此时,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语速也慢了下来,仿佛是在酝酿着什么。 “哎……蟠龙所过之处是生灵涂炭啊!罪过,罪过!” 杨岱似乎是能与老者产生共鸣,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千年之前那小国突发大洪水,国家沦陷,无数百姓葬送于水中,而蟠龙在此肆虐的景象。 “先生,你怎么了?” 老者见杨岱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忙伸手拍了拍杨岱的肩膀,轻唤道。 “哦,我没事,您请继续说。” 杨岱回过神来,看向了老者,冲他善意一笑,不由得问道: “蛟龙走水,这么大的事情就没有仙府洞天之人前来查看吗?” 杨岱不由得有些疑惑,毕竟按照历史的轨迹,那一次暴水的规模可谓是惊天动地,最后还是一位仙长出手,才挽救了整个小国。 老者闻言叹息一声,感叹了一声说道: “唉,先生有所不知,蛰伏数千载,一朝得自由,蟠龙自然很兴奋,哪能就此离去?兴风作浪,为所欲为之时,自然引来了一位仙长。” “那位仙长使出了通天彻地之术,与蟠龙缠斗了起来,可惜蟠龙的道行略胜他一筹。” “最后那位仙长不得已削去顶上三花,闭了胸中五气,打醒蟠龙,让他看清自己造的祸事。” “蟠龙后悔莫及,被整治的服服帖帖,敬这位仙长修行之艰,以一己命之劝的浪子回头,何其可歌,何其可敬!” “那么敢问老先生,这蟠龙是否成功化龙成功?其后又发生了什么?” 杨岱听完老者的话语,不禁感慨万千,不由得问道。 老者听到杨岱询问此事,不禁微微一怔,旋即缓缓开口说道: “此后蟠龙虽然成功化龙,但小国却也因为水患而灭国了,只留下了一处山洞。” “蟠龙在此悔过百年,后又过了八百年,为临州兴云布雨,在怒江里好生修行,更是约束水族不得伤人性命。” 老者一边说着,眼中浮现出缅怀之色,显然也是想到了当初的场景。 说到这里,老者看向了杨岱,饶有兴趣的问道: “先生以为此龙所作如何,是否如书上所言?” 此话一出,哪怕是杨岱如今的心境也未免心中发颤,看来今日真是遇上了不得的存在了。 结合前言,杨岱已经明白了眼前的老者,恐怕非龙即蛟! 第八十二章 结善缘 杨岱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努力做出镇定的姿态。 不得不说缘之一字真是奇妙,有的人穷尽一生都抓不住一道仙缘,有的人莫名其妙的就撞上了,想甩却又甩不掉。 杨岱心念一转,拱手说道: “这条龙所作之事,自然是不假,但是……” 杨岱说到这里,故意拉长了尾音,这位老爷子如果是仙神之流自然好说,一定是在寻求一种肯定。 若是妖物,杨岱也得斟酌言语,避免引火烧身。 老者倒也是个聪慧的人,见状微微一笑,直接问道: “先生但讲无妨。” 既然对方要听,杨岱索性把心一横,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就在下个人而言,虽然十分钦佩此龙的所作所为,但是,在下更愿意认为,那是一条孽龙!” 老者闻言微愣,随后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看向杨岱,质问道: “先生此言何意?” 杨岱坦然迎视老者的目光,朗声说道: “若是在下早生了一千八百年,在下若有那个本事的话,必斩之!” 老者闻言,面色稍霁,但仍旧是带着几分不悦之色说道: “那依先生的看法,此龙护佑一州风调雨顺,应该当如何处置?此番功德是否能抵消当年的恶业” 杨岱闻言微微一滞,他不曾想到这老者会将这个问题抛给自己,想到老者之前所说的那番话,心里暗叹一声,抬眼看向老者。 他现在已经十分肯定,眼前的这位就是当年的那头蟠蛟了,好说话是好说话,但是执拗劲儿却也不小。 自己若是胡乱答复,恐怕他不会轻易罢休。 想到这里,杨岱微微一笑,对着老者躬身施礼,恭敬道: “老先生,做善事还债,债还清了,还要继续做善事吗?” 此言一出,倒是把老者给问住了,此言开头还算缓和,但是到了末尾,却是质问了。 “先生何意?”老者眉头皱起,反驳道。 杨岱摇了摇头,解释道: “老先生没错,只是在下有句话不吐不快。” “老先生或许不知,凡世的善恶,并非单凭一个人、一件事便能评断,这需要一个过程,甚至一个漫长的时间,而且,在下认为,老先生此时对于善恶的理解太浅薄了!” “哦?” 老者闻言眉毛一挑,问道: “先生有何高论?” “这世间有善,自然也就有恶,自然在下看来,这条蟠龙有损苍生福祉,应当严惩,但是在老先生的角度来看,却又另当别论了。” “在下观老先生刚才所言,蟠龙守护一州风调雨顺,乃是大善,而且,他守护了一州的安宁,这是多少百姓的幸运,为何要受罚呢?” “再则,蟠龙所犯下的错误,也并非是死不足惜,相反,它的所作所为,功德巨大!” “老先生难道不觉得,此时对其严惩,有点不近人情吗?” “在下虽然厌恶曾经的蟠蛟,但是却依然敬佩如今守护临州的真龙,这两点不冲突的。” 杨岱侃侃而谈,每一句都是实言,老者听着,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杨岱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老者已经听进了自己的话,接下来,就看老者会不会放下成见了。 片刻之后,老者终于开口了: “说的好,说的好啊!先生此言深合老夫的心意,你的话说的很好,说的老夫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杨岱闻言,连忙抱拳说道: “先生谬赞,杨某愧不敢当,惭愧,惭愧……” 杨岱心头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如同卸了千斤重担,他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身体,擦拭额头的冷汗。 刚才说话时他可谓用尽了全力,毕竟对面坐的可是一位真龙,稍不留神,可能就被对方一掌拍死了。 不过现在总算是过关了。 “老先生,我这里有几个枣子,还请您尝尝,这是我之前所住的县里街坊邻居送的,无甚甜味,但胜在新鲜!” 杨岱赶忙从包裹里拿出两颗枣子,递给了老者。 老者也不客气,接过来吃了起来,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味道尚可,不知先生所居何方,可还有富裕的枣子吗?” 杨岱闻言,苦笑了一声,回道: “您勿怪,在下也只有这几个枣子了,在下居住在云中县五味斋。” 老者闻言,颇为惋惜的摆了摆手。 “哎,倒是可惜了,不知道老朽这个妖族能否做先生的朋友?” 老者说的真诚无比,话中带着无法拒绝的期待,仿佛真的将杨岱当成了忘年之交一般。 杨岱稳了稳心神,让自己先别那么急,还是以一种打趣的语气说道: “那就看老先生下次请不请在下喝酒了。” “杨先生若想饮酒可以来怒江龙宫,只管说,老朽怒江龙宫别的没有,好酒管够!” 老者一拍胸脯,豪爽地说道。 “呵呵,那就承蒙老先生厚爱了!” 杨岱笑道,心里却不禁嘀咕了一句,我看是你想喝酒。 “老朽临州怒江敖钦。” 敖钦伸手作揖,正式介绍自己。 杨岱也回以一礼,然后说道: “在下杨岱,游历至此,恰巧路过此地。” 老者缓步走到山洞口,转身面向杨岱,对杨岱说道: “我还要去白羊峪见白羊峪山神,下次见面,定要与杨先生喝个痛快。” 说完这一句,其人化为模糊的龙形虚影,瞬息间飞入天际,消失不见。 “昂吼……” 天际中的龙吟好似雷鸣作响。 等敖钦离开后,杨岱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刚才的压抑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不对,容潭山的山神不是早已经消散了吗?” 杨岱忽然想起了什么,正准备说,那条老龙就飞走了,他根本就没机会告诉他,白羊峪的山神早就消散了。 “罢了罢了,等下次再见的时候再说。” 杨岱摇头,甩掉脑海中纷乱的念头,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便决定找个地方洗漱一番。 这一路行来,因为赶路匆忙,加导致杨岱根本就顾不上整洁仪容,此时更是灰头土脸,满身泥泞。 若是让旁人看到,免不了要指指点点。 第八十三章 霞光潭 “走咯。” 杨岱收拾一番,拎起包袱与剑匣,一同背在身后,抬脚往地下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嗖的一下射出十数丈远。 一炷香的时间后,杨岱终于寻到了一处溪流,他脱下身上的破烂衣裳,走进溪水中,开始梳洗了起来。 方才刚刚下过雨,地面异常的泥泞,杨岱的靴子踩在湿润的泥巴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杨岱一边洗漱着,一边哼着小曲,显得格外悠闲惬意,仿佛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如今说起来杨岱只有半部雷法与金蝉蛰伏秘经与通天宝诰这三部道术能拿得出手,说是只会小道真是一点也不谦虚。 但是这些东西对付凡人或许足矣,但对阵真正的高人却还差得太多了。 尤其是对付那些修行有成的大妖,简直是鸡蛋碰石头一般,必死无疑。 杨岱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用清凉的河水冲刷着身体,他觉得浑身舒畅,全身毛孔都张开了,忍不住又哼了两句。 杨岱洗完澡后,从包袱里找出干净的灰色长衫,更像是一个斯文先生了。 此刻天色尚早,山中雾气朦胧,山风吹拂,带来几分沁人心脾的凉爽。 杨岱倒是想去大千城看看热闹。 听说最近大千城要搞什么大千会,应该会有很多江湖豪杰都赶往大千城参加。 杨岱本就没事,自然乐意凑个热闹,顺便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三天后。 云岭县西南方向的洛云山上,杨岱骑着一头褐色的毛驴在山道上行走。 杨岱时不时地翻着书,但是余光和听力却一直在注视四周动静。 为了预防再一次迷路,杨岱的速度不快不慢,有机会便向农人问路,这头褐色的毛驴杨岱还是用纸人变化而成的。 虽然死物比不上活物那般灵敏聪明,但是却胜在收缩方便,制作简单,关键还不要铜子。 一头毛驴的价钱在三十至一百文不等,算是相当便宜了。 杨岱也在各县各村稍做过停留,靠给村人写对联或者教人识字赚取一些小钱。 杨岱是特意来落云山的,听附近的农户介绍,落云山中有一处幽潭,此潭颇为神异。 每日傍晚时分便会有霞光洒落,故名为霞光潭。 霞光潭据说潭底有一条地脉汇聚成泉眼,所以霞光潭内常年都氤氲蒸腾,如梦似幻,极为神妙。 不仅如此,由于地脉常年滋养,听说霞光潭中孕育出了一种名叫水灵的奇物。 这种奇物据杂道集上记载是水之精,可谓难得一见。 因为霞光潭位置偏僻,距离洛云城较远,故而前往霞光潭的人并不多。 杨岱决定在霞光潭边待上一晚,明日辰时再启程前往洛云城。 夕阳将尽,杨岱还是趁着日落之前,赶到了霞光潭边。 霞光潭位于落云山深处,潭水在夕阳的照耀下散发着粼粼波光,看上去甚是美丽。 杨岱站立在一块巨石旁,望着霞光潭怔怔出神。 霞光潭的后方便是一处竹林,浓密的竹叶遮挡住了夕阳的余晖,使得这片林子阴暗了许多。 杨岱走到竹林边缘,手起刀落便劈断一根竹子,又仔细打磨,不需要片刻,一根翠绿的竹竿被打磨得笔直。 随后杨岱把竹竿上下挥动了一番,竹竿的破空声连绵不绝,发出嗡嗡的震鸣声。 “看起来不错,不愧是我。” 杨岱对这根竹子很满意,玩心大发,竟然将竹竿插在地面,双臂微微弯曲,摆了一个马步。 接着杨岱猛然拔出了竹竿,身形顿时飞窜了出去,犹如离弦之箭,瞬息便越过竹林,奔向霞光潭。 此刻唯独一轮红日还残存一抹余晖,杨岱已经准备好了鱼线和鱼钩,他迅速的将一根鱼竿做好,根本没有额外加工。 杨岱没有准备鱼食,他对能不能钓上来水之精并不抱希望,只是想试试看罢了。 毕竟万一真有水之精呢? 杨岱站在霞光潭边,看着碧波荡漾的霞光潭,他的呼吸变得缓慢了许多,霞光潭呈现圆形 长约五六丈左右,潭水深不知多少,四周有一层薄弱的雾霭,让杨岱看不透潭底的情况。 “这里能有鱼吗?” 杨岱心中嘀咕着,随即提起竹竿,向着潭水抛掷了出去,荡起一小片涟漪。 钓鱼最注重的是耐心,而杨岱索性 盘膝坐在了霞光潭的一处大青石上,闭目调息,等待着鱼儿上勾。 夜幕渐渐降临,月亮爬上树梢,星光隐藏在乌云中,只有淡淡的月华从枝桠间泄露,投在霞光潭上。 忽然,远方的山中传来了异样的响动,似乎是脚步踏在草木上的声音。 杨岱睁开眼睛,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哥哥,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了。” 一个稚嫩的童声在黑暗中响起,声音中带着一股撒娇之意。 “小妹,别乱跑,前面就是霞光潭了,到时候哥哥捉住水之精给你。” 另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语气中带着一股宠溺,听起来倒像是兄妹二人在玩耍。 “真的?” 女童欢喜了一阵,又问道: “可是哥哥,霞光潭怎么会有水之精啊?唐姨说过不让我们到这边来的,大晚上的我好害怕。” 男孩笑道: “霞光潭乃是天地灵秀汇聚,潭中孕育着水之精也属正常,唐姨早已经睡了,我们悄悄过来,谁也不会发现的。” “嗯嗯,哥哥说的有理,我们快走!” 随着话语声,两个稚嫩的童声越来越近,杨岱也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只见有两个孩童朝这边走了过来,一男一女,年龄大约都在八九岁左右,看模样像是龙凤胎兄妹。 兄妹俩人穿着同样的浅蓝绸布衣袍,男娃梳着小髻,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长得很是俊俏。 女娃五官端庄,看起来像是邻家小妹,乖巧可爱。 两个孩童一边交谈一边向杨岱这边走来,女娃娃率先发现了杨岱。 “哥哥,那边好像有人呢,看样子是在钓鱼?我们要不要戏耍他一下?”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指着杨岱所在的方向,脸上充满了兴奋。 杨岱刚才就察觉到了这两个孩子,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第八十四章 童子命 “好像是,哈哈哈,这个人好傻,估计在这坐了一天,以为还能钓到鱼呢,走走走,好难得的机会呢!” 小男孩说完便拉着妹妹的手蹑手蹑脚的往杨岱这里走去,一步三回头生怕被别人给抓住似的。 “嘻嘻,哥哥,你太坏了!” 小女孩娇笑出声,对自己哥哥的行为颇为不齿。 但她却没有丝毫反抗,任由自己的哥哥将自己牵到了杨岱跟前,两人距离杨岱不过十米左右。 “哇一一一” 两个孩子站在十米开外,冷不丁的不约而同喊了起来。 不过令两个孩子失望的是,想象中渔人吓得惊慌失措,掉进潭水中的戏码并未发生。 只见那位渔人依旧安静的坐在那儿,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甚至连头也没有抬,更别提转身看他们两人一眼了。 “奇怪……怎么可能?” 两个孩子相互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神中读出了诧异之色。 “难不成是个聋子?” “切,好没意思。” “真扫兴。” “走走。” 两个孩童嘀咕一句,随即摇摇头,悻悻地往回走去。 然而两人刚走了几步远,就听背后传来了杨岱的声音: “两位这样唬人,当真好玩吗?” 两个孩童大吃一惊,齐刷刷的转过头来,满脸紧张的看向杨岱。 “呵呵,不要紧张,我又不是老虎,干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杨岱微微一笑,缓缓从青石上站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两个孩子。 眼前这两个孩子第一眼给杨岱的感觉就是普通,是的,普通,实在是太普通了。 这两个孩童全身上下一无阴司仙神气息,二无先天一炁缠绕。 唯独有一点比较特殊,那就是这两个孩子眉心处竟隐隐闪烁着莹莹宝光,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这是福缘深厚之人才拥有的福报,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引动这种程度的福缘宝光显现。 这也是命格贵重之人所独有的标志,现如今,拥有福缘宝光的人少之又少。 绝大部分人都是平凡之辈,甚至根本无法引发这种级别的福缘宝光。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两个孩子的家中祖上有一位先辈曾做过什么善举或者功德造化极深的事情。 导致后世福泽绵延,才使得他们在年幼时便拥有福缘宝光。 这一类人不多,但也算不得稀罕,但另外一种可能,则是这两个孩子本身就是童子命格,福运加身,才会让这种程度的福缘宝光显现。 不论哪一种,都足够说明这两个孩子的身份不俗,而且还是极其不寻常的那种。 童子命格又称为福神之运,命中自带贵人,又有招财童子,善财童子,诸多称号。 童子命格的诞生,往往伴随着福禄寿喜财等诸多祥瑞,福禄寿喜财四种祥瑞中最强的,莫过于福禄寿喜财中的福神了。 年画上的那两个娃娃就是童子命格的产物,因为它们天生便具备福神的潜质,所以才会被绘制成画挂在墙壁上。 福神的形象与孩童差不多,只是身穿肚兜,脚踏红鞋,双耳垂肩,模样憨态可掬,极易亲近。 但是童子命格通常只会降生于一个孩子身上,如果是双胞胎,那另外一个孩子就是是病童子。 一生多灾多难,甚至过早夭折。 因此在民间有许多迷信的说法,说是拥有童子命格的人是天上的仙童。 因为做错了事情被贬下了凡间历劫,劫数到了便会回去。 而大国手葛南沟老先生可不这么认为,葛南沟老先生认为,这些说法纯粹是胡扯八道。 根本就是愚弄凡人的把戏,一派胡言,简直是放屁。 但不管这些说法是否属实,童子命格这种东西的确是存在的。 尤其是这两个孩子眉宇间隐隐散发着淡淡的福泽宝光,更证明了两人的命格贵不可言,将来可能有大造化。 所以,杨岱才会停止钓鱼,转而注意起了这两个孩子。 “哥,这个叔叔看起来好厉害啊,你有没有发现,叔叔好像一直盯着咱俩在看呢!” 小女孩拉了拉哥哥的衣角,压低了声音道。 “小妹别怕,待我试他一试。” 小男孩拍了拍妹妹的脑袋,随后迈着小短腿朝杨岱走了过来。 他故作镇定的问道: “喂,那渔夫,你这样是钓不到鱼的,你什么时候走啊?” 杨岱闻言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岔开了话题说道: “呵呵,你们两个小娃娃,天都黑了,为何还不回家睡觉,跑到这里干嘛?” “你管不着,我们不怕,你还没有回答我,什么时候离开啊?” “对,我们不怕!我们很厉害的!” 小女孩壮着胆子说道,小男孩则昂着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似乎笃定杨岱不敢对自己动手一般。 杨岱闻言顿时乐了,饶有兴趣的问道: “原来是两位小侠,真是失敬了,不过在下今天就不走,就在这里住下了,你们两个要不要留下陪在下啊?” “啊……”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恐惧和犹豫。 毕竟这里荒郊野岭,夜晚寒风呼啸,孤零零两个小孩子留下来陪一个陌生人,这要是传出去的话,那还得了? 杨岱也不理他俩,又坐了下来,侧躺着,借着月光翻看起杂道集,他也是童心未泯,突然想逗逗这两个孩子。 “我诅咒你,你这一晚上都不钓到鱼的!” 小男孩刚说完这一句,杨岱突然神色一动,虽说鱼竿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潭水之中的鱼钩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 杨岱立刻收敛心神,目光专注的看向湖面,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下一刻,鱼线剧烈抖动起来,湖面上荡漾起阵阵涟漪。 杨岱微微一眯眼睛,手腕一抖也没怎么用力也没有什么大动作,就是轻轻往上一提。 “哗啦啦!” 原本平静古井不波的湖面瞬间炸裂,水花冲天而起。 “上钩了!” 一条五尺长,约么一斤重的奇物破水而出,落入了岸边,此物似鱼非鱼。 全身呈现出一层淡蓝色的鳞甲,腹鳍呈淡银色,刚一上岸就变得半透明了,仿佛虚影一般。 “水之精!” 小男孩和小女孩同时惊叫了起来,两人都是识货之人,一下便辨认出了此物的来路。 第八十五章 长辈 在惊呼之中,小男孩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猛地扑向了水之精。 “嗯?” 杨岱见状皱了皱眉头,没有出手,小男孩右手伸出,抓向了水之精。 然而,当小男孩触碰到水之精的那一刻,他只感觉自己整个右臂都麻痹了,根本抬不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吸扯力从水之精身上爆发,将他牢牢吸附在了水之精之上。 “破!” 杨岱当机立断,体内的炁运转着,双指并拢,猛地朝着水之精点去。 顿时,一道气劲射出,撞击在了水之精之上,将其冲散成漫天的雾气。 但是,就算如此,依旧晚了一步,水之精化为雾气之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跑,哪里走?” 杨岱使用五行道法之中的水法,在这方圆十米范围内,布置了层层水汽,防止它逃脱。 “收!” 随着杨岱的话音落下,四周弥漫着的水汽全部被收集了过来,凝聚成一团,形成了一张透明的网,朝着前方笼罩过去。 水之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危险,拼命挣扎着,却始终难以摆脱束缚,最终,被水网完全覆盖住。 “回来。” 说着,杨岱加强了水网的禁锢力度,使得水之精更难挣脱。 水之精不停的反抗,可惜,却没办法逃离,只能慢慢缩小着,变成一颗鸡蛋般大小,飞到杨岱的掌心处。 这个鸡蛋般的东西,表面光滑细腻,仿佛由水晶雕琢而成,通体呈现白色,隐约有蓝色流光闪烁,看起来神秘莫测。 这是水之精。 它是水底的地脉所孕育而生,具有极高的灵性,是可遇不可求的灵物,水灵根者服食,可以增长悟性。 不过,水之精也非常稀少,每次出现,都会引起轰动,争抢的人甚至比灵宝还要多,可谓是万众瞩目。 “这霞光潭是我们先找到的,理应归我们啊!” 小女孩与小男孩一脸怒气的看着杨岱,对于他擅闯霞光潭的行径,很是不满。 小男孩的右臂酸麻过了一会儿便好了,他眼睛滴溜溜乱转着,显然也察觉到了杨岱的实力很强大,不好惹。 “难道这霞光潭是谁先找到的就是谁的?” 杨岱淡笑着,打量了两人一番,说道: “两个小鬼头年龄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嘛,你家大人是谁?” “你……” 听着杨岱的语气,两名小孩子脸色涨红。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们已经懂事了,但是说话还带着很浓的孩子气,自然知道杨岱口中所谓的“大人”是什么意思。 “你……等唐姨过来,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男孩瞪了杨岱一眼,气哼哼的说道。 “哦?届时你家大人来了,我倒是真的想要见一见,我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大晚上的,让两个孩子出来乱跑?” 杨岱微微眯着眼睛,眼眸深邃而幽远,看不出喜怒哀乐,带着一丝讽刺的说道。 “我……” 小男孩闻言,一下子卡壳了,他支支吾吾半晌,才恼羞成怒的喊道: “管你屁事啊!” “确实不关我的事儿,但是这水之精与我有缘,孩子不懂事,难道大人也不懂事吗?” 杨岱瞥了小男孩一眼,摇头叹息着说道。 “让先生见笑了,确实是我们理亏。” 声音从旁边传来,伴随着一阵香风,杨岱扭头望去,就见一名身穿浅绿色流云长袍的美丽妇人缓步而来,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 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吹弹即破,肌肤胜雪,宛若三月桃花绽放,让人怦然心动, 像是凭空走出一般。 在此之前,杨岱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此时一见,才认真的打量了起来。 只见她柳叶弯眉,琼鼻挺直,头插着一根玉簪,唇角勾勒着浅浅的弧线,给人一种亲切和蔼、恬静优雅的感觉。 尤其是胸前一对傲人山峰,更是将流云长裙撑得紧绷绷的。 实际上,来人也摸不透杨岱的底细,只见此人身上一无炁感波动,二无顶上神光,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 引人注意的就是额头上有一条细细的竖线,此人看起来似俗非俗,似仙非仙。 但是,就因为杨岱这幅模样,她反而越发重视起来。 因为越是看起来平凡,往往越是深藏不露,她不愿意招惹这样的人。 尤其是刚才那一手垂钓与控水功夫更是让她暗暗心惊,控水功夫使得细润无比毫无烟火之气,可不仅需要极高的境界。 更需要强大的精神操纵力,否则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不过,她并未因此而退怯,相反,对于杨岱的态度越发友善了,她微微笑着,对杨岱说道: “既然先生与水之精有缘,这水之精便赠予先生了,希望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呵呵,在下不过是随便瞎喊喊,没想到真有家长跟着。” 杨岱微微一笑,并未拒绝,他也没必要与这个女人交恶,毕竟萍水相逢,没必要把关系弄僵。 更何况,对于他来说,区区水之精又算得了什么? 女子的注意力转移到杨岱身边的书上,眼神不由得一亮。 “《杂道集》?是奇书《杂道集》?” 女子惊讶的说道,她并没有将杨岱的话当真,在她看来杨岱只是在这边看书罢了。 “先生说笑了,这霞光潭中能孕育出水之精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我家两个娃娃太过鲁莽,小女子向先生赔罪。” 女子微微欠身,礼仪十分讲究,态度很诚恳 她看向杨岱手中捧着的水之精,轻笑一声,问道: “不知依先生之见,这水之精怎么卖?” “这水之精我拿走也没什么用,不如送给你,权当见面礼了,就当结个善缘。” 杨岱微笑着说道。 “不,不,不。” 女子连忙摆手,说道: “水之精是先生辛苦取到的,怎么能白送给我呢?至少,至少也得以物换物。” 她想要开口提价钱,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一时间犹豫了起来。 “唐姨,这个叔叔抢我们的水之精,还和小孩过不去,真是臭不要脸。” 小女孩拉了拉女子衣袖,悄悄地指责着杨岱,同时还朝着杨岱扮了个鬼脸,嘴巴翘得老高,十分骄傲。 女子皱了皱眉头,脸色一下变了,厉声喝道: “婵儿,住口!” 她看向杨岱,抱歉的说道: “先生,我这个侄儿不懂事,您千万别见怪。” “没事儿,孩子说的也有道理,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抢东西确实有些不要脸。” 杨岱微微一笑,看向小男孩说道。 小女孩被杨岱这句话噎的差点翻白眼,狠狠地剐了杨岱一眼,却再也不说话了。 第八十六章 唐秋 女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了起来,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了,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她的修养还是不错的。 这世上很多仙道高人都很随和,但也有一部分高人性格古怪,有些脾气暴躁。 她虽然不清楚杨岱是哪种高人,但是也不愿意冒犯他。 别的都好说,当面骂人是真的非常失礼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是怎么教的? “先生,小孩子童言无忌,您千万别介意,小女子唐秋,见过先生。” 唐秋微微欠身,表情很尴尬,她对于自己这两个侄儿也非常头疼。 “唐秋姑娘客气了,我叫做杨岱,刚才那番话只是与孩子们玩闹罢了,并不代表我的想法,还望姑娘不必在意。” 杨岱温和的一笑,语气诚挚的解释道。 “先生胸怀宽广,真是让小女子佩服。” 唐秋听完后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杨岱不好说话,现在看来倒是她误会了。 两个小家伙已经不敢出声了,在自己这位小姨面前,他们可从来都不敢造次。 唐秋已经下了决定回去之后使让自己的好姐姐好好管教一下,这像什么话,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越来越过分了。 若是姐姐心软,那么自己便只能代劳了,这样做虽然显得自己不够温柔贤淑,但也算是帮了姐姐一把。 “先生,既然如此,那么……” 唐秋看向水之精,露出几分渴望之色,欲言又止。 杨岱微微一笑,说道: “唐姑娘请放心,这水之精我绝不会收回,不知唐姑娘有什么可以交换的吗?” “我……” 唐秋一时间有些犹豫了,自己拿什么东西和对方交换呢,要说宝物,她还真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宝贝。 提钱,又太俗,若是惹的杨先生不快,反倒不美。 沉吟半晌,唐秋轻咬红唇说道: “先生,我身上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不知先生想要些什么?” 杨岱微微一笑,说道: “唐姑娘客气了,在下没什么想要的,你不用为难了。” 唐秋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杨岱没有狮子大开口就好,她就怕杨岱会趁机宰她一刀。 不过她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于狭隘了,杨先生怎么说都是高人啊,又岂会缺少黄白之俗物? 自己这点身价,他应该看不上眼才对。 唐秋没有想到的是,杨岱真的缺钱,而且非常缺钱!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会嫌弃自己钱多,杨岱同样不例外。 他也想多赚一些,毕竟钱财乃身外之物嘛,再者说他现在也没地方花。 所谓的没地方花,指的就是他没钱花,这句话其实是很有深度的。 杨岱现在穷困潦倒,连吃饭都成问题,而且他还要维持自己高人形象,总不能跑到街边去讨饭? 所以他每天都在思考着怎么样弄钱,却苦于找不到门路。 他现在的日子过得比较窘迫,每顿饭都需要节省一些,因此他不得不选择将就一些。 不过倒不是要沦落到乞讨的地步,杨岱还是很爱惜羽毛的,若是被人发现了,岂不是丢尽颜面?所以说,他现在是一穷二白的状态。 “杨先生若是不嫌弃,可以来我吕家做客,吕家位于惑阳城,杨先生若是来访,我们一定扫榻相迎。” 唐秋看杨岱似乎是有心事,立刻邀请道,她想通过这个办法来拉近关系。 唐秋这般想,杨岱自然也明白了,他淡淡的说道: “谢谢姑娘盛情相邀,不过我还有其他事情处理,等忙完手头的事情之后,自然会登门拜访的。” 唐秋微微颔首,杨岱既然拒绝了,那么她也不好再强求,不过杨岱能答应下来,她还是挺开心的。 说话间,杨岱单手一挥,手中的水球便抛像唐秋,水球悬浮在空中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芒,看上去很漂亮。 后者赶忙施法控制水球飞到自己面前,然后将它捧在手掌心,却不免得水花荡漾。 水之精挣扎着,不停的扭动,试图脱离唐秋的束缚,不过唐秋死活抓紧,根本不给他逃走的机会。 这一下,两个孩子也知道谁的法力更高了,更是觉得杨岱是一个大人物。 唐秋对着杨岱抱拳感谢道: “杨先生,今天多亏有你相助,否则我恐怕难以将水之精带回去,多谢杨先生。” 杨岱摇了摇头,说道: “举手之劳罢了。” 唐秋心念一转,她隐约猜到了杨岱只是施法控制水球而已,之后的一切都凭力道操纵。 这说明什么? 眼前的这个杨先生很有可能是术武双修,不愧是高人啊,果然是高山仰止。 唐秋心里暗叹道,她现在对杨岱产生了一股敬畏之情。 杨岱见到唐秋神情复杂的盯着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疑惑的问道: “有何不妥吗?” 唐秋闻言一愣,赶忙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没有,没有不妥,杨先生风采绝伦,令晚辈钦佩万分。” 杨岱闻言摆了摆手,谦虚道:“不敢当,我不过是学艺不精罢了,不值一提。” “杨先生严重了,您的实力远胜于晚辈啊。” 唐秋继续拍马屁。 “谬赞了。” 杨岱淡淡的说道,这样的恭维对他而言早已习惯,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听过多少了。 两人各施一礼,水球则转移到小男孩的手上,这孩子也使的是控水技巧,不断逗弄着水之精。 见杨岱像自己施了一礼后,唐秋才拉着两个孩子渐行渐远,然后拉开了距离,脚踏白云,腾空而起。 “会飞就是好哟。” 杨岱看着上方逐渐缩小的人,喃喃自语道。 天空之中,唐秋牵着两个孩子御风而行,依旧面露微笑,似乎心情极好。 “唐姨,换到了鱼也没必要这么开心?” 小女孩仰起小脑袋,疑惑的问道,在她看来唐秋为什么这么开心? 唐秋低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儿,宠溺的说道: “傻丫头,你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仙道高人甚为随性洒脱,无邪烂漫,他们从来不拘泥于规矩,不遵循礼数,结识便是缘分。” “为善便是福报,这种人往往都有大智慧、大胸襟,以后有你羡慕的。” 第八十七章 闹仙公 上回书说,杨岱辞别了唐秋一行人后,便独自一人踏上去往大千城的旅途。 大千城位于云州的北部,距离泰渚府大约七千里之遥,所以两地并非毗邻,中间还隔着泉南江,河流宽阔绵延。 其中的宽度在百余米左右,足够一艘三桅帆船航行。 这条河流横贯东西,乃是一条天堑,不仅仅阻拦住了大千城和泰渚府。 也阻碍了商业贸易和交通运输,所以大千城与泰渚府之间的交集不算太密切。 过了泉南江,便是万象城了,离大千城也只有一千多公里,但是这座城市却是十分繁华。 虽说不如泰渚府热闹,但是也不逊色。 落云山的山口西侧有一村庄,挨着泉南江,多为船渔之家,村人以打渔,在码头上做苦力谋生,日子过得清贫朴素。 杨岱此时已经到了渡口码头之上,江面波光粼粼,偶尔有船只驶过,船身上的旗帜猎猎作响,引得岸边的渔民纷纷抬头观望。 他们脸上带着淳朴笑容,朝杨岱点头示意。 “先生,你也是要过江的吗?要不要搭船?” 杨岱便被一名年纪轻轻的少年拉住衣袖,热情的询问。 他长相普通,眉目间透露着淳朴的笑容,现在时候尚早,还没到船家开工的时候,不少大小船只都停泊在泊位上。 倒是有一些大船刚到,甲板上有几个汉子在聊天吹牛,这些船主大多都是中年人。 杨岱对这些粗犷的汉子实在提不起兴趣。 也有一些船工在搬运东西,他们穿着短褂麻布,腰间系着黑色布带,手脚利索。 很快便将一箱又一箱的货物放置在船上。 那名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看上去比杨岱更稚嫩,可能是常常出江的原因,皮肤黝黑,眼眸深邃。 这少年看着杨岱,憨厚的挠了挠头说道: “先生,我家的船收费公道,一趟就五钱银子。” 他话音刚落,旁边另外一位壮硕的汉子就骂道: “小兔崽子,想挣钱想疯了!” 那少年撇了撇嘴,说道: “二叔,现在江上跑船,谁敢赚昧良心的钱?我爹说了,泉南江里闹仙公,有许多船翻覆,死伤无数。” “若是碰上仙公吃人,就连官府也救不了我们,咱们这些小本买卖,赚点辛苦钱也不容易啊。” “你爹真会胡扯,你爹当年还不是从我们手底下讨饭吃?” 先前那个壮硕的汉子说道: “我们好歹也跟了李员外干了十来年,怎么可能会出事?再者说了,今年江上风平浪静,哪有什么仙公?” “二叔,你们跟着李员外做生意,自然觉得风平浪静,但我们这些做苦力的,可是最怕遇见仙公。” 少年摇头叹息,随后转而看向杨岱,说道: “先生,你是包船还是等客同行?我们不宰客,真的不放心的话,我们收二钱银子。” “仅在下一人要去大千城,不知小哥包船和客同行价钱有何区别?” 杨岱微笑问道。 少年闻言眼睛一亮,说道: “我们的船比较大,可以载客七八人,若是包船,这个季节水路顺畅,每次只需一钱银子,费用自是先生独出,也就四五日就到了。” “若是与客同行,往常一人五百文,若是多一个人,则要加倍,我们负责伙食,但是最近闹仙公,一人只能两钱银子了。” “两钱银子?” 杨岱低声呢喃,眉头紧皱,显然觉得贵了。 少年看着他似乎有些犹豫,连忙劝说道: “先生,你仔细考虑,现在江上不太安稳,仙公猖獗,若是错过了,就得等到明年才能走了,现在船上有我父亲掌舵,你尽管放心,不会坑了你。” “好。” 杨岱点头答应下来道: “我要和客同行。” 少年顿时欢呼雀跃,急忙招手叫道: “爹,我又拉了一位客人!” 一阵破锣般的嗓门从不远处传来,一名矮胖中年男子快步赶了过来,脸上堆满笑容,伸手握住杨岱的手,热情说道: “这位先生,我姓王,你称呼我老王或者王师傅都行,既然是和客同行,我会立刻出揽客牌,写明大千城。” “先生可以自行寻找同行者,或者在船上等着也行,不过现在还没到出船的时辰,先生可以去附近的茶摊休息。” “谢谢王师傅,但是在下还是想去别家问问价。” 杨岱拱手致谢,略带歉意的说道。 “不客气,先生请便。” 王师傅摆了摆手,便转身去准备揽客牌了,杨岱便走向了旁边的一座茶棚,坐了下来。 他喝了一杯凉茶,便站起身朝着周围张望,王师傅的船长约五丈,宽三丈。 甲板上有十余个大木桶,上面盖着油布,看不清是什么。 中间竖着桅杆,尾部还有乌蓬遮盖,看上去颇具规模。 “这船看上去挺大啊!” 杨岱忍不住感慨。 “先生,看你这么新鲜,肯定是第一次坐船?” 他旁边一桌上突然传来声音: “这可不是什么新船,这种船是老船,听说都在泉南江的水路上跑了三十年啦。” 这声音有些尖锐刺耳,听得杨岱眉头直皱,不过他并未理会,继续朝着船舱内张望。 船舱内,除了那位王师傅外,还有几位小工正在帮忙卸货。 这些小工穿着灰褐色的麻布短衫,看上去像是船上的帮工。 “先生也要去大千城吗?我看先生面生,想必是外地人?” 尖锐的声音又从旁边传来,这次杨岱终于忍受不住,转身看去,发现是一名年纪稍长的男子正朝着他看来,似乎是个读书人,长得有点急了些。 只是那双眼神让杨岱略微不喜,总是盯着自己打量,就像是盯着一件物品似的。 “我叫宋思。” 宋思又淡淡说道: “老兄你看上去气度非凡,却是第一次乘船?不如我们待会一同到船舱里坐下歇息,我给你介绍一番泉南江沿岸各处景致,如何?” 杨岱虽然有些不悦,不过仍旧笑着点头: “那就多谢宋兄了。” 他们两人谈话的声音不高,其他人也没有在意。 “客气了,我看兄台面善,想来应该不是本地人士。” 宋思呵呵一笑,说道: “兄台初来乍到,可能还不知道泉南江上的一些事情,据说泉南江上水妖作祟,船家已经报案多次了,官家却是迟迟未至。” 杨岱闻言愣了一下,说道: “难道官家也不管?” “唉!官家管个屁呀。” 宋思不满的说说道: “那些官差都是一群吃白饭的废物,听说泉南江上有仙公作乱,便早早逃之夭夭,根本指望不上,还不如靠渔民。”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 “这些天,有不少人被仙公害惨了,听说有些人被仙公抓走吃掉了脑髓,有的人被吓傻了变成活死人,还有些人失踪,估计凶多吉少。” 杨岱眉头蹙的越发紧了。 宋思见状嘿嘿一笑,继续说道: “先生也不用担忧,那些渔夫,每隔半月便要去江中央捕鱼,水性极佳,仙公想要害咱们,也得掂量一下。” 第八十八章 江上行 杨岱没有说话,而是起身离去,果然杨岱转了一大圈,对比三家,从时间,舒适度,船家的态度。 以及这些渔夫的口风里,最终还是回到了王师傅的面前。 原因无他,比起其他人王师傅简直太良心了,不管是饮食,还是居所条件,甚至对客商的服务都相当好。 见他回来,王师傅也是喜笑颜开,热情接待了他。 “先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先生可是要坐我的船?” 王师傅笑眯眯的问道。 杨岱点头说道: “船家,我等上半日,若是有客同行最好,不知去大千城最快要几天,船上餐食可否方便?” “先生您做主就好,最快的需四五天左右,但是终点是万象城,之后的一千里全是陆路,餐食全免,我们从江里捞出鱼鲜,现捞现吃,保证新鲜,您放心便是。” 王师傅立刻答应下来,并且很贴心的提醒了杨岱一句: “先生,若是您不习惯水上生活的话,可以吐在江中,不用担心。” 杨岱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会,而王师傅早已乐开了花儿。 去大千城的客人每天都有,但是他们更加中意大客船,小船的生意不多。 尤其是马上就要到冬季了,冬季江面结冰,小船根本走不动。 而大客船则抱团取暖,共同挤压小客船,还成立了行会,一般不招揽普通渔民,只接受大户人家的定制。 而且大客船的价格贵得离谱,像他们这种小船,基本上每个月都是赚不到钱的。 如今碰上了杨岱,他自然高兴坏了。 杨岱代就在船头坐下看书,也不拉客,一副来不来人全凭随缘,他倒是悠闲。 杨岱照顾了王师傅的生意,他让船家定价一百文左右,剩下的那一部分杨岱承担,不是杨岱有意显摆。 而是来来往往的客商都选择大船,选择小船的客商真的没什么油水,他也算帮忙了。 直到中午,才来了七个人,都是普通人家打扮,其中还有一个是爷孙,这七个人也没有互相打招呼。 船家只言船费二十文,只字未提杨岱会包圆剩下船费的事,这也是杨岱事先要求的。 看船客们基本没有相互打招呼,杨岱也就从头到尾都没动,但这些人的声音都听在耳中。 待到中午,船家特意来问了问杨岱的意思,得到首肯之后才解开绳绳索,摇着船尾的大橹顺着春惠江驶去。 王师傅一边摇橹,一边随着摇橹的节奏,以浑厚的嗓音唱起嘹亮的渔歌,节奏起伏尤有韵味: “东方升起朝阳,西方落下晚霞, 渔火烧尽长夜,清风送爽江南岸……” 一曲唱罢,船舱里的人纷纷鼓掌叫好,杨岱也拍手称赞。 像是这种全是木质结构的小船,因为本身船体较轻,风浪大的时候,在春惠江上 航行极为艰难,船家必须使劲晃动船桨稳住船身,这个过程也非常辛苦。 但是这个歌却能缓解船上的气氛,让乘客觉得不那么闷,甚至还能调节情绪。 最晃荡的地方便是船头和船尾,这里风大浪急,稍微晃动一下就让人站立不稳。 这是杨岱最讨厌的地方,因此他基本上一动不动,连喝杯茶的功夫都没有。 杨岱不是在打坐,而是在欣赏江边两岸的风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他发现江边两岸,山峦叠翠,青翠欲滴,远处偶尔还能看到几只麋鹿或者山羊经过。 出了码头后,船已经扬起了帆,顺风之下王师傅也不再卖力摇橹,而是悠哉游哉的唱起歌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载流,何时泛舟济沧海……” 这歌曲虽然平淡,却颇具意境,引起船内乘客的阵阵赞叹,有人甚至忍不住记录了下来,以作留念。 一路向北,沿途景致越来越美,有的山峰秀丽险峻,云雾缭绕。 有的湖泊碧绿澄净,湖光粼粼,宛如仙境,还有的奇石怪岩,峭壁深崖…… 各式各样的山川河流、林荫草甸、湖泊峡谷都令人目眩神迷。 开船后大约两个时辰左右,杨岱这才打算离开船头去船舱内坐坐,船身的圆拱乌蓬罩下还算宽敞。 后端还有另一个木制隔间,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摆放了十个大木桶,俱用油布遮盖。 杨岱猜测,这些木桶里面装的应该是米粥,这种粗粮熬煮后味道浓郁,但容易上火。 两排钉在船身上的长凳其实足够能坐下十几人,只是考虑到晚间躺一躺的空间,才说七人客满。 其他七名船客各自坐在那显得有些泾渭分明,那个小孩子靠着爷爷昏昏欲睡,其他人连话都不敢说。 杨岱其实刚刚在外头就觉得这气氛有点问题,走近罩棚的时候这感觉就更明显了,究其原因,应该出在左面的一个壮汉身上。 他身材魁梧健壮,穿着短褐,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肌肉虬结,胸膛高高隆起,腰板挺拔,即使坐在长凳上都给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而且他的眼睛里充斥着戾气,让人一看就望而生畏,估计他应该是行伍出身。 除此之外,他身后还背着一杆长枪,而且长枪顶端雕刻了许多花纹。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枪尖锋利寒芒闪烁,显然也是杀过不少人才会磨炼出来的。 这时,那个壮汉突然抬头看向了杨岱,杨岱正巧也望向了他,两人视线相撞,竟无法移开。 壮汉的瞳孔猛地收缩,随即恢复正常,杨岱也收回了目光。 好歹也要共度四天,这样下去可不行,尤其是这壮汉长相太过凶狠彪悍,让人望而生畏。 在杨岱刚进来的时候,七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向了他,这先生方才一直在船头坐着,不知道的以为是船家的亲戚。 等他转头看了一圈,又继续坐在角落闭目养神之后,几人才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美景之上。 唯独那名壮汉一直盯着杨岱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岱当做不知道,依旧闭目养神。 第八十九章 与之不同 过了一会儿,杨岱起身,索性就坐在了这壮汉的身边一一壮汉的身边空出很多空隙。 “这位兄台可是刚刚饮过酒?在下观兄台的面相,应该是个豪爽之人!” 杨岱笑眯眯的对他说道:“我姓杨名岱,兄台怎么称呼?” 壮汉听到杨岱主动搭话,眉毛一挑,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 “俺叫大牛,马家庄人氏,临行前确实喝了一点酒,先生你呢?” 大牛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一介闲人罢了,不值一提,倒是见兄台身形雄伟异于常人,恐怕习武数年?” 杨岱的话让大牛愣了一下,似乎是激起了他的兴趣。 随即,大牛也没有隐瞒,直接回答道: “俺从小就跟俺爹学过一些功夫,但是却因为太笨了,只学了半吊子,耕地倒是一把好手。” “后来无意中进了行伍,虽然吃苦受累,但总算还混成了个百夫长。” “如今不在行伍里混了,就寻思着出来走江湖,听说大千城正在举行大千盛会,所以就赶紧过来凑凑热闹,看看能不能碰上什么机遇。” 说完之后,大牛的脸上满怀期待。 而杨岱则微微皱了皱眉,问道: “不知道这大千盛会是何时开始?” 大牛摇头: “俺也不清楚具体日子,主办方并未通报,俺觉得今年肯定有戏看,这次大千盛会是历来最有看头的,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能撞上什么机缘。” “若是没有什么机缘也没关系,俺打算去万象城投亲,实不相瞒,俺有一个发小就在万象城,听说他现在混得风生水起。” “已经娶妻生子了,俺想去找他投靠,说不定能谋一份差事,攒够钱了就娶老婆买房过日子。” 杨岱听了这番话,心里顿时明白了,敢情这大牛是要去投奔他小叔去呀? 大牛虽说外表凶悍,但其实内心憨厚,绝非是一个恶人。 “有理想就好,知足常乐也是一种幸福。” 杨岱微笑的拍了拍大牛的肩膀,然后又继续说道: “万事皆有缘法,或许你真能遇到什么机缘也说不准。” 大牛听到杨岱鼓励自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门牙。 “在下杨岱,此行前往大千游玩,看来这四天要与列位同路了,希望诸位多加照顾。” 杨岱拱拱手,对着其余的客人自我介绍道,杨岱丝毫无任何架子,语气诚恳,方才又活跃了一下气氛。 其余的客人纷纷介绍自己,船内的气氛开始热络了许多。 王师傅的儿子有时也会过来与客人攀谈几句,行船至夜里,杨岱透过窗弦向外望去。 此刻月亮高悬,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水生,准备下网!” 王师傅对着自己儿子吩咐道,王师傅的儿子王水生闻言立马站起来,拿起了渔网将渔网撒入江中。有不少人已经跑出来看了, 杨岱也跟着出来凑了凑热闹。 杨岱看了看王水生用绳子捆绑着渔网,渔网下放在江水当中,而且看他的样子显得颇为熟练,估计平日里没少做这件事。 等到王水生将渔网撒入江水当中之后,就开始静静的等待了。 “诸位,这夜晚最易能捕到大鱼,这江里的鱼可是鲜美无比,尤其是黑尾鲟,更是难得的珍贵鱼种!” 王师傅对着其余客人笑呵呵的解释着: “咱们这次的目标便是这黑尾鲟,黑尾鲟的肉质肥嫩,滋补养颜,而且味道极佳,乃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这黑尾鲟一般都生活在潮湿阴冷的江底,只有晚上出来活动,咱们今天在这里守株待兔就好,只要能够捉住它们,晚上就有鱼汤喝啦。” 听到王师傅这么说,其余人也都十分兴奋。 这黑尾鲟的价格昂贵无比,不仅仅是鱼,连皮带骨都能卖出天价,而且每条黑尾鲟的价格都在二三百两银子左右。 甚至还有一些特殊的稀有珍贵鱼种,更是有市无价。 待网沉下去之后,众人就看着那江面,翘首盼望。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网底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王水生立马将渔网扯住。 “快看,有鱼!有鱼!” 众人看去,果然是一条黑尾鲟,正拼命的挣扎着,不断甩动尾巴,试图摆脱渔网,不过依旧被死死拽着。 这条黑尾鲟约有七八斤重,浑身漆黑,表面还有一层花纹,被渔网套住之后,挣扎得力度越发猛烈了。 竟然硬生生的拖着渔网往前挪动,仿佛要逃离这片区域。 “抓住它!抓住它!” 众人见状纷纷欢喜,不少人撸胳膊挽袖子的,想要扑上来帮忙,不过王水生却拦住了众人,示意让他来。 王水生深吸一口气,双臂青筋毕露,使出全身力气将渔网拉了过来。 哗!哗! 黑尾鲟在渔网当中不断挣扎扭曲着,但终究敌不过王水生和其他几个男人合力的力量,再次被拖了回来,被王水生牢牢的按压住。 “哈哈哈哈哈,收获不错,大家就等着吃我爹拿手的鱼头汤还有鱼身炖豆腐。” 王水生将鱼捞上来之后,顿时兴奋起来,因为不仅有黑尾鲟,还有其他的鱼与一些虾蟹,这可都是上好的菜肴。 若是坐大船就不会有这般光景了,大船的菜肴都是陆地上特供的菜品,很多人一辈子也吃不到一次。 王水生将鱼处理干净之后,将鱼头、肚腹切块洗净之后,放入铁锅当中,慢火熬煮了起来,香味飘散在整艘船之中。 小船停到了江上,一切吃喝拉撒都在船上,而小船的不远处有一艘大船停在那里。 看起来颇为豪华,高约三层,装饰奢侈。 上面还有载歌载舞的声音传来,一群妆容艳丽且没穿多少的舞伎围着一个年轻男子献着殷勤。 年轻男子穿戴考究,衣着华贵,头戴玉冠,身材挺拔修长,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 而年轻男子旁边则是站着一名中年男子,年岁大概在四旬,眼睛精光闪烁,应该是个练炁之人。 第九十章 真有仙公 小船舱的灯笼光也摇曳在江面上,白天还泾渭分明的一群人,现在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却极其融洽,觥筹交错之间,大碗碰撞之声络绎不绝。 王师傅的手艺将河鲜的美味完美呈现出来,又有自酿的美酒作陪,倒是让众人胃口大开。 “王老弟,你这鱼头汤真是不错啊,这鱼肉也细腻滑嫩,实在太棒了。” 老汉赞叹的说道,随即端起一大海碗鱼汤,直接仰脖灌了下去。 “嘿嘿,刘老哥谬赞了,你尝尝这鱼肉,也很鲜嫩呢。” 王师傅笑眯眯的说道,他这是独门手艺,无需老姜生葱,撒上一点盐,好吃又不腥,一群人吃得好不热烈。气氛十足。 “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就在众人兴致勃勃之际,突然一道女声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听到呼叫声,众人纷纷走了出来,那艘豪华的楼船之上,有人惊慌的呼喊起来。 “好像是那艘楼船有人落水了,快,过去看看!” “嗯?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落水了吗?” “管他的,反正跟咱没关系,咱们回去喝酒!” “对对,别理会,这些官家少爷最喜欢惹事情了!” 一群人议论纷纷,显然没什么兴趣,毕竟这种事情见多了。 杨岱看的清楚,江面上似乎是某家的公子,应该是喝醉了,在那胡乱的蹬着腿儿,看样子是溺水了。 “噗通~” 楼船上有好几个人脱了衣服,跳入江中,要在水中救人。 可惜,他们游泳技术并不怎么样,根本帮不上忙,且风大浪急,他们在水中扑腾了两三次,都没能把人给救上来。 “哎哟,这位少爷可是赵王府的世子爷,要是死在了咱们这里,恐怕……” 一个船工心有余悸的说道,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一阵骚动,有人都被吓住了。 若是这位世子爷真的死在了这里,那恐怕整条船的人都活不成。 “哎呀,又跳下来几个人,看来还是没救上来呀” “若是这位世子爷真的出事,恐怕我等性命难保啊。”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派人下去救人啊,万一赵王知晓此事,怪罪下来,咱们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七嘴八舌,一脸焦急,但都不敢下水,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 杨岱也是摇了摇头,醉酒落水加上是个旱鸭子,运气差点怕是没有救了。 可惜他也不是法力通玄的大罗神仙,就算用控水术下去救,估计也救不上来。 “咦?有意思。” 忽然之间杨岱眼睛微睁,死死的盯住江面之下,江面之下有一道黑影一闪而逝,速度很快,如果不仔细看,恐怕还发现不了。 只不过,杨岱视力远超常人,所以才捕捉到了这丝异样。 “嗖!”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想要放弃救援的时候,那位落水的公子竟然就飘在了江上,怎么也沉不下去了。 “这?” 一旁的人瞪大了双眼,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这简直是奇迹! “公子就在那,公子就在那!你们这群吃白饭的快去救啊!” 一个丫鬟指着江面之上的身影喊道,她是负责照顾那位公子饮食的丫鬟,现在见公子没死,她自然高兴。 “快快!赶紧下去救人。” 船夫和伙计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跑向船舱,拿出了绳索等物品,迅速将那公子拉了上来。 “咳咳咳~” 那公子被救了上来,剧烈的咳嗽几声,吐出了许多脏污,这才恢复了一些精神。 听到大船那边传来欢呼声,小船上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人救下来就好,这位公子也算是因祸得福,吉人自有天相。” “这么一会儿应该淹不死。” “不如我们接着吃。” 众人重新坐下,继续享受美食,仿佛刚刚那件事从未发生一般。 只是,杨岱却没有回去,独自一人来到船头,晚风拂动衣衫,颇有一股遗世独立之感。 他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摊开手掌,一团黄酒液体漂浮在空中,手掌往前一挥,酒水好似一条蜿蜒的溪流,无声无息落入江中。 “黄酒半壶,请您笑纳。” 说完,杨岱便若无其事的直接返回舱内,而在江面下,一条鼍龙在落酒位置窜的正欢,将那黄色的酒水全部吸收干净。 “等一下,等一下,我来把鱼翻过来。” 杨岱回到舱中,一位穿着麻衣的青年男子见鱼的一面吃完了,连忙用筷子就准备翻鱼肚皮。 “不要动!” 王师傅明显不高兴了,呵斥道: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应该是把鱼划过来,这位公子,你不懂吃鱼不能翻身。” “想吃另一面应该把鱼刺剥下来直接吃,而不是把鱼翻过来,不吉利。” “啊?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啊,我不懂水上话,船家勿怪,我自罚一杯。” 青年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连忙赔礼道歉,举起酒杯就猛地灌了一口。 “下次注意就好,不能乱翻鱼肚皮,不然容易招惹鱼怪。” 王师傅提醒道。 “鱼怪?” 青年疑惑的问道。 “这个,你慢慢琢磨。” 王师傅摆了摆手,便不再搭理青年。 船舱里面喧哗吵闹的声音不断,偶尔还有人性子太急,吃鱼卡到骨头,王师傅的一双巧手自然就派上了用场。 黄酒的度数不高,但是滋味好,加之鱼肉鲜美好吃,有不少人贪多嚼不烂,导致胃部撑坏了。 杨岱倒是没什么事,虽然也吃了几块鱼肉,但是吃的很少,自然不存在什么饱腹感。 吃饱喝足,夜幕降临,众人都准备回去睡觉,王水生突然听到江面有哗哗的声音,只见水纹不见其他,当下出来查看。 过了一会儿,王水生脸色发白的走了进来,对王师傅说道: “爹……好像有仙公。” 王师傅瞬间变严肃了,他朝王水生的头上拍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那个老汉瞬间明白了什么,黄大牛还想出去看,被老汉拉住了,两个人在一块喝酒,没有多久也喝的迷糊,躺在床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这个世界,有江湖侠客自认为已经处于武道巅峰,想更进一步寻求仙人。 可神和仙遇上的人极少,魑魅魍魉怪异恐怖的事情其实在民间却不算多少。 有些人甚至遇上过而不自觉,有些人则在危机关头激发潜能,一跃登顶。 说向了不过是求取不同,妖邪贪人身躯血脉,鬼魅吞其魂魄,死了也没人知道。 而凡人求仙求神到底还是私欲偏重,有人一念之间,无足轻重,有人一念之间,却让这个世界天翻地覆。 成仙或者成妖,真是一念之间的事儿。 练炁之人也有欲望,即便是城隍土地之流,繁忙不说,庙宇中年年月月能听见各种哭泣哀嚎,怨念缠绕,这比苦行僧还惨。 如非要凡人的香火,这府县城隍土地山神龙君谁理你,你爱咋滴咋滴。 这种环境之下,有人一念之间成仙成魔,自然是最为正常不过。 第九十一章 请仙 且不说世间的练炁之人与阴司鬼神和阳间正神,这些东西对于凡人来说太遥远了,单说那些鬼物妖类,就是普通百姓的灾祸。 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普通百姓能承担的起。 因此,除了那些有本领的,普通百姓根本不愿意沾染这些,免得丢掉了性命。 因此,这些年来,除非是一些特别虔诚的人,不然很少有人拜仙神的。 真遇上仙神显灵的话其实发生事情广为流传的不多,事后者能寻找到的线索更少。 毕竟时光荏苒,许多东西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就算有幸留下的线索,也是寥寥无几。 反倒是乡人的一些睡前哄小孩的鬼故事多有口口相传,以讹传讹之下,反而愈演愈烈,越传越玄乎。 在泉南江这一片,常年跑船的人多少都了解过甚至遇上过与水有关的怪事。 所谓“仙公”则是对水鬼的敬称,这些水鬼并没有什么攻击力,但却十分诡异难缠,一旦遇到了就躲不过去。 而且它们喜食人心,不过这些水鬼也有克星。 据传说,只要是遇见了水鬼,将灯笼点燃放入河中,它们就会避开,不敢靠近。 当然有些仙公生性喜欢玩闹,就算是遇到了,也未必会害人,但总归是有办法对付它们的。 乌篷船舱内的其他人虽然开始有些不明所以,但也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一群人看着王氏父子搬着大木桶往江里倒着,王师傅嘴里还嘟囔着: “上好黄酒十桶敬仙公,速退速退,快快退散……” 等他把十个木桶全部丢进江中,水面上终于平静了,王师傅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各位客官,只要我们不下水,那些水鬼就不敢靠近我们,大家今晚可以安稳休息了!” 众人闻言皆露出笑脸,纷纷夸奖王师傅有办法。 王师傅呵呵笑道: “我这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只是在江上跑惯了,知道如何防范罢了,再说了,这水鬼若真的厉害,我们也逃不过啊……” 他这样说,周围众人自然附和,随即又喝酒吃肉,聊天打屁。 杨岱站在船头,他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哪里是什么仙公,那分明就是一条贪酒的鼍龙嘛。 第二天一早,船客们差不多都醒过来了,只有一些昨日贪酒醉的,依旧昏沉沉地躺着。 杨岱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在船头静坐,而王师傅接过了王水生的班,王水生去准备早饭,然后再去美美的补觉。 杨岱今日手上倒是没拿书,他在想拘神能不能拘来江神龙君。 杨岱这个想法倒是很大胆,所谓的拘神有两层意思,一是修心,二是真的招来江神龙君让你拘。 不管哪一层意思,对于凡人来说都极为困难,首先修行需要功德,而且功德也未必能达成。 其次就是要用符篆、香火供奉等,或者请神上身,亦或者直接将神魂从泥丸宫中拉扯出来,然后拘住便是。 但不管哪一种方式,都需要耗费巨量的精气神以及时间。 杨岱想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拘来龙君,但是转念一想就放弃了。 按照杨岱目前的道行,能拘来比较弱小的土地,城隍就不错了,至于江神龙君那种存在,估计连想都不用想。 万一人家发怒,随手一掌将他给镇压了,岂不是哭都没地儿哭? 就是老百姓请仙也不是随手就能请来的,尤其是凡夫打架,更别说是两个国家之间交战了。 你不可能直接跟神仙说请您帮我揍他,我看他不顺眼,对?神仙能干那种闲的蛋疼的事吗? 这种事最简单的法门就是烧钱,烧的越多,神仙动作就越快。 你烧的多,神仙就会满足你的要求,否则的话,神仙是不会听你指挥的。 也有技巧比如说: “您看,他们他们家的玉米快长得都快盖过您的庙了,您去收拾收拾他们家,这样就有粮食啦,嘿嘿嘿嘿……” 当然,这种事基本都是骗鬼的,不过老仙就很吃这套,老仙一看——这还了得,削了!庄稼高过我?谁给他们的胆子? 这就是一句空话,但老仙信,老仙不仅信,而且每次被忽悠了以后就会去收拾人家。 老仙也不傻,他只负责打,具体谁打的,那就不关他的事了,老仙可不想被连累。 至于另一个村子为啥没事?因为种的是玉米,没事儿。 但是啊,保不齐神仙从此就惦记上你们村的庄稼是不是碍着他的庙了,所以隔三差五就去搞搞破坏。 不过这种事儿也就一次两次的,次数多了,村民们也不乐意啊。 上仙还是愿意保佑凡人的,只是被一些邪风香雾蒙蔽了而已,只要把这股邪风香雾吹走,上仙就回来啦! 只是仙不想重入红尘所以两眼一闭罢了,他都已经成仙了,一两个凡人不满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这就叫做“成仙”,也就是俗语中的“得道飞升”。 当然,老仙还是很讲规矩的,不能乱杀生,不然老仙可受不了。 所以,老仙就算是去折腾了也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绝对不会弄死人的。 但是这些事情就是老仙做得了主吗?当然不是。 所谓的老仙只是借你的身体走捷径,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所以这些麻烦事还是由你去处理的好,老仙只是负责提点你。 当然,你若是不怕麻烦,那么你可以把事情推给别人,反正这世界上有的是想要出名的人,老仙也懒得搭理你们。 说穿了其实是给谁香火,谁才是仙,不信了,没香火了,仙就得要饭了?,这就是规矩。 “杨先生,来喝米粥了,米粥煮好喽!” 王水生端着碗来到杨岱面前,将盛着米粥的碗递给了杨岱。 杨岱闻了闻味道,还算不错,又喝了一口,嗯,确实很不错。 杨岱没有急着喝完,米粥略微有些烫口,一阵清风徐来,米粥渐渐的降温了。 杨岱一边吹着碗面用筷子刮着粥吃,船只偶尔颠簸但是杨岱依然如履平地。 在东南风的帮助下,杨岱所在的小船因为船小又轻薄,正缓缓的超过那艘大楼船。 两船此时相聚不过数丈距离,但却像是咫尺天涯般。 杨岱吃完了米粥,感觉肚皮暖烘烘的,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筋骨,正巧大楼船上昨日落水的公子哥看向了这边。 大楼船上也有不少人吃着早餐,那位公子身着蜀锦,头戴白冠,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杨岱,并朝着杨岱望了过来。 这一看就愣住了,这位看到那个灰衣先生迎风伫立,望向这边,还端着碗,颇有些煞风景。 若没有碗,这位灰衣先生整个人与小舟和江形成了一副丹青画卷,他的身影仿佛融化在了这一幕中,让人无法忘怀。 那位公子呆呆的望着杨岱,只觉得脑海中闪现出一幅诗句: “烟波千顷,渺茫碧海,山色苍翠,孤帆远渡,欲寻仙迹,奈何渺渺,飘飘然然,似梦似幻……” 这诗句是他从某本古籍上看到的,原来还不太明白意境,但是现在见了杨岱的举止以后,他顿悟了。 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如果我能学到他的一丝半点,就算我没有成仙,我也会成为世间一等一的文人墨客。 想到此处,那位公子哥心中激动非常,甚至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仙人留步!” 第九十二章 鼍神酒 这位公子哥的声音不大,但是杨岱耳力极佳,自然听到了他的呼唤。 杨岱停下脚步,扭头朝那艘大楼船望去。 大楼船上,那位公子方才的话正是冲着杨岱说的,可惜小船开得太快了,加之船只晃动,杨岱仅看了他一眼,就没再看了。 “仙人请留步,敢问仙人的仙府洞天在何处,可否带我同往?” 公子哥似乎是不甘心,又喊了一句。 杨岱听着那人的话笑了起来,不知是笑他有眼无珠还是笑他的痴愚。 小船最终还是超过了大船,驶向了远方,公子哥望着杨岱的背影,一脸的不甘。 泉南江乃是云州有名的大江,一是长度足够长,流通州内多府县,并作为地标之物擦过两位大州之地,最终流向大海。 除了第一天有人落水,仙公讨酒喝,之后几天并无波折,可以说几乎很无聊,杨岱也没什么事情干。 就这么顺风顺水的一直到了第五天,到了万象城的码头附近,周围的船只就开始多了起来,而且这里的船更多。 大大小小足有千余艘,这些船都是来送货的,或者载客的。 这么多船在河岸上排队,场面蔚为壮观,有不少人都在卖力的吆喝的客人来买自家的商品。 虽然这里是万象城附近的码头,可毕竟还属于外城范畴,所以这些人的货物质量参差不齐,价格也各异。 有人贩卖牛羊肉等肉类;还有人卖草药。 总之,五花八门什么都卖,这些卖货的人大多也是普通百姓,他们的货物大多来源于市集等地方。 船客们全都走了出来,码头后方就能看到万象城高耸的城墙,还有高处城墙一节的楼阁。 越是接近万象城,风力越小,船只行驶速度越慢,到了万象城前时,已经变得缓慢无比。 码头上的嘈杂声响也越来越明显,装货卸货,上客下客,杨岱所在的小船找了一个边缘一点的泊位,慢慢靠了上去。 到了这时候,同行五天的众人都知道要分别了,船费在开船当天就已经结清了,所以随时都可以离去,不需要再和旁人道别。 因此船一靠岸,王师傅便笑呵呵的说道: “各位客官,那江神祠就位于万象城西面十里处,出了码头沿着官路一直走便是,也算是万象城一景。” “江神祠旁边有一个小吃名叫中原杂碎,味道不错,口感细腻,你们若想尝鲜,尽管可去那里。” 船上的乘客纷纷拱手称谢,王师傅也很开心,这一趟船顺风顺水,主要是船上的船客脾气好,对他态度都不错,既舒心又赚钱。 杨岱跟着众人一同走出船舱,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让人感觉身心愉悦。 他抬头朝远处眺望,果真见到了一片巍峨宏伟的阁楼,那就是万象城,云州三十六城之一,不比泰渚府差到哪去。 这座雄城池四周是连绵的群山环绕,从高空俯视,如卧龙盘踞,亭台楼阁,庙宇依次而建。 其中以一座占地数十亩,高达二三丈的巨型建筑最为醒目,那便是万象城的江神祠。 “好,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拜一拜。” “船家再见,后会有期。” 船容纷纷附和,各自离去,王氏父子没有上岸,和码头边的人交换了点东西便又折返回去了。 而杨岱则和船客们寒暄了半天之后也离去了,杨岱的速度太快,一个拐角之后就不见人了。 万象城的繁华与其他城市不知凡几,杨岱在里面逛了半天好像迷了路般,他甚至都忘记自己应该去哪里。 不过万象城内的美食确实不少,杨岱在一个摊位前驻足,买了一份糕饼。 这糕饼的做工极精巧,颜色翠绿、香甜酥脆,吃下肚子里,顿时满嘴生津,腹中暖融融的。 让人胃口大开,忍不住将剩下的糕饼都吃完了,然后继续逛。 万象城内除了有各种商铺之外,还有许多坊市,坊市里的街道纵横阡陌,店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常。 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淡淡的酒香味儿飘散过来,杨岱吸了吸鼻子,发现这里竟然还有酒肆,于是他走了进去。 酒肆不大,却也有两张桌子和四把椅子,此刻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坐在那里拨弄着算盘算账,似乎是掌柜的。 只不过这位掌柜的似乎有些烦,算盘打的噼啪作响,账本翻的快翻烂了 这里面的客人也不多,仅有一位是坐在墙角吃着下酒菜喝着酒,似乎这下酒菜也是自带的一一仅一个生锈的铁钉,沾了点盐巴而已。 这位客人似乎也不是一个有钱的主,看穿着模样像是一个纤夫而已。 “掌柜的,你家里有什么好酒啊?” 杨岱在一个桌子上坐下来,看着那个掌柜的问道。 那个掌柜的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杨岱道: “小店只卖两种酒,一为鼍神酒,二为千花醉,鼍神酒三两白银一斤,论坛买可以优惠一些。” “千花醉便宜,两百文一坛,我看你年纪轻轻,应该是第一次来,唉……年轻人有什么钱啊?” 他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杨岱眉梢挑了挑,道: “掌柜的,你怎么就知道我拿不出来?” “快走快走。” 掌柜的赶忙摆手,示意杨岱离开,继续拨算账本,声音没啥变化,让杨岱很尴尬。 “请问这鼍神酒可否拆坛散卖,在下买个一杯尝尝味道,如何?” 杨岱不死心,再次试探性的问道。 掌柜的抬起头来,斜睨了杨岱一眼,道: “你倒是想得美,这酒每日限量售卖,是特供给鼍神老爷的,你还想买上一杯?” 杨岱厚着脸皮道: “先尝后买,知道好歹。” “得得,看你是个读书人,也不算是没见识,这样,今儿你运气好,遇到我,我破例赠你,但你必须付银子,否则免谈。” 掌柜的终究没舍得拒绝,将账本往一旁一扔,主要是这种要求着实少见,主要还真没人有这个脸提出来。 掌柜的一边从背后架子上几个小坛子里捧过一坛,拔开封口塞。 又取出一个小瓷杯放到柜台,再用一个精致的小提勺伸到里头提出一小半。 琥珀色的酒液滴溜溜的刚好倒满小瓷杯,倒完杯口还与提勺连着细丝。 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杨岱立马被酒香吸引,入口略苦,紧接着舌尖仿佛有甘泉涌动。 瞬间将口腔中的苦涩冲刷掉,一股温暖的感觉充斥全身。 “果然不愧是千金难求的珍酿,这味道简直妙不可言。” 杨岱赞叹道,酒劲稍微有点烈,但这酒并不呛喉咙,而且入喉之后有一种火烧火燎的痛感。 但是这痛感却令人欲罢不能,让人更加想念它的味道。 杨岱摸出一些碎银子放在了桌子上,起身满意地咂巴咂巴嘴,叹了一声,道: “掌柜的,你这酒好是好,但是贵到神仙都喝不起哦,走啦!” 第九十三章 上香 “哎……” 那掌柜的见状正要去追,只是杨岱却早已经离开了,他也没法追。 杨岱是带着自勉的意思,本意是一句玩笑话,这话在外人的耳中根本不算什么。 掌柜的摇了一摇头,还没有见过这么抠的人,正准备用手清理小瓷杯的时候,伸出的左手却顿住了。 鼍神酒除了滋味好,还有一点便是酒液粘稠,极其容易凝结。 他的目光落到那小瓷杯之中,心中一惊,发现这杯中居然没有一块儿凝结的酒液,干净得就像是水晶制成的。 这可非同小可。 这种酒液的存储方式极其考验技术,而且要保证其不流失。 最重要的一点,若是将保存的酒洒出来,便会使得酒香消散,而此时这酒杯中却丝毫酒液也无。 掌柜的仔细的观察了酒杯,确认这里面是一滴酒也没有。 “怪事儿,竟然是干的,奇哉怪也。” 掌柜的喃喃说了一句,又想到会不会是一个高明的江湖中人?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这种酒不愁销路,哈哈……” 掌柜的想通之后,脸上露出喜色,便忙着自己的事去了。 杨岱朝着江神祠的方向走去,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很浓烈的檀香味儿。 越靠近江神祠,那股檀香味儿越浓烈,还有嘈杂的声音。 路边也渐渐的多了卖香烛的小贩儿,摊位上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不仅是卖香烛,还有卖各种糕点、糖果和茶叶等物件的。 “这些小商贩倒也实诚。” 杨岱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不由得暗叹一声。 “客官,买香烛吗?” 一名身穿长衫的男子从杨岱旁边的摊位上拿起一炷香递给杨岱,脸上带着笑道: “您要哪支?” 杨岱接过香,看着手中的这炷香,沉吟片刻,才道: “就它!” 那长衫男子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接过杨岱递过来的银钱,道: “客官慢走啊。” 杨岱微微颔首,转身朝着江神祠行去,一路上各种吆喝声响起: “开光的护身符……” “送子娘娘金牌……” “走过路过看一看,香烛,灵验的,绝对不骗人……” “这位先生,一看你就是读书人,要不要求上一签,保你平安顺遂,如愿以偿……” …… 一路上听着这些叫卖声,杨岱不禁哑然失笑,这都是些什么呀,真当他是傻子? 这些所谓的求签问卦,大多数不过是些假把式罢了,或者是些江湖术士搞出来的噱头。 江神若是什么都管,岂不是忙死了?前几天他还看到有人在关帝庙前求生子呢。 江神虽然神秘,并不是什么都能够解决的。 况且在关帝庙前求生子是怎么想的?关羽他老人家都没有后啊,难道还能指望关二爷显灵? 不过这种话他可不敢当众讲出口,免得惹麻烦。 杨岱走进了江神祠里,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想象中的稍微差了点。 什么文人墨客的提字墙啊,供放生的地方啊,这里统统都有。 还有一个亭子,可以供人小憩,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要好一点,至少没有那种让人喘不过来的檀香味儿。 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久了,恐怕连呼吸都有一些不畅快。 而真正的江神殿里人流量太大了,各种各样的檀香味儿混合在一起,甚至让杨岱怀疑这里是否真存在神祗。 正中央就有一尊高约四五丈的江神塑像,神像面目威严,分不清楚男或者女,一双眸子仿佛能够洞悉世事。 杨岱抬头仰望,忽然发现这神像的右腿似乎缺失了一部分,看上去似乎有些残破,但即便如此依旧给人一种肃穆庄严的感觉。 “难道这江神是瘸的?” 杨岱心中暗自猜测,有样学样的给江神上香,耳边无意中听到香客的各种诉求,不由得轻轻皱眉。 这些香客所求的事情千奇百怪,不是为了求财,就是为了求姻缘,还有一些人居然是来求平安的。 杨岱也只是随意的扫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些人也是闲的蛋疼。” 杨岱心里嘀咕了两句,你如果是求水路上的事情来江神祠没错,但是求金玉满堂,长命富贵等等的事情,来江神祠求什么? 这些都是城隍土地的职责范围,和江神没啥关系。 这些人完全是找错了地方,还不如直接去找神婆。 山水湖泊之神同城隍土地之流不同,除了极为特殊的封神之外,本身大多都是妖物修成正果。 无非就是通过吸收山脉或者水脉而成,还有就是被仙道高人口头敕封而己。 民间香火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能管一管山川湖水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城隍土地的职责更是与他们无关。 泉南江的江神乃是一条杂鳞混血蛟,年岁久远,据说因为某些原因,终究未能化龙。 但即便是这样,这条杂鳞蛟的道行也十分深厚,加上江神之名,倒也镇压得春惠江风平浪静。 杨岱到是什么都没有求,只是拜了三拜,便将燃烧着的香插入大鼎之中。 只是刚刚插入,杨岱额头上的天眼竟然微微张开,一道玄黄之气从天眼射出,落在了插入大鼎的香柱之上,之后钻进了神像的体内。 “咔嘣咔嘣……” 神像的表面突然之间裂出了一道道细纹,虽说细微,但是却是真的。 杨岱愣住了,自己根本没做什么啊?怎么这江神像就裂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没有发热啊! 难道是我刚才拜得不对? 杨岱犹豫了一下,又拜了一次。 “咔嚓!” 神像再度裂了一道缝隙。 这下杨岱彻底蒙了,这神像咋了?怎么这样脆弱,跟纸糊的似的,随便拜一拜就碎了? 杨岱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左右,发现这些香客都没有发现神像的异常,便暗自松了一口气。 “溜了溜了,别让别人瞧见了。” 杨岱赶紧离开,天眼也在这时合上了,他总算是放下心来。 不过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神像突然裂开了,但既然已经裂开,也就懒得理会了。 第九十四章 江神 反正自己这一个小人物,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泉南江,江底。 江底层层水草石岩之下另有乾坤,一个五光十色的结界笼罩在整个水底世界。 这是一方巨大的行宫,四周的水壁镶嵌着各种宝石、珊瑚,甚至连一点点砂砾都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彩。 一颗颗夜明珠悬浮在半空之中,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照亮了整片空间。 一座庞大的殿宇矗立其中,殿门敞开,里面传来阵阵悠扬的歌声,宛若仙乐飘飘。 整座行宫是由数百块大小相同的玉石堆砌而成,与凡间的皇室宫苑颇为类似。 只不过比起那些雕梁画栋的宫苑要奢华许多倍,更加精美绝伦。 此刻在行宫内,一位美妇坐在一张软榻上,身旁围绕着几名貌美如花的舞姬在翩翩起舞。 美妇年龄约莫五十出头,长发挽在脑后,手腕上戴着两条晶莹剔透的红宝石手链,脸颊上涂抹着胭脂,显得格外娇媚动人。 她的皮肤白皙胜雪,细腻柔滑的仿佛能滴出水来,柳眉微微上挑,带着一股威严霸气。 可以想象平日里定然是高高在上,受人敬仰。 美妇的脸上生有几块龙鳞,这使得她原本妩媚妖娆的容貌变得极具攻击性。 在她的脚边,趴着一条通体雪白的鲛人,她看上去很乖巧,鼻子轻嗅着美妇身上的幽香,露出满足的表情。 结界的入口处,一块带着微微绿意的青铜牌匾静静悬挂在那儿,上书泉南府三字。 有一只鼍龙正驼着美酒从远处游了过来,背上的罐子用水法牢牢缚住,没有流出一滴。 “前方是江神府邸,不得擅闯!” 一道冰冷的呵斥声在结界口响起,让那只刚准备越雷池半步的鼍龙停止了动作。 只见在结界入口处站着四名身穿铠甲的夜叉,他们腰跨长刀,手持盾牌,将结界挡住,阻隔任何外人接近。 这几只夜又相貌奇丑,獠牙凸起,眼眶深陷,耳朵尖长,嘴唇猩红,面色铁青,就像僵尸一样。 它们是春惠江的守卫,每天巡逻,保护行宫的安全。 “夜叉大人,是老奴我啊。” 鼍龙口吐人言,声音苍老嘶哑,却充满恭敬。 “老鼍,你还不死心,江神老爷在欣赏歌舞,不喜欢被任何人打扰,快走!” 领头的夜叉说道。 “大人,你再帮老奴向江神老爷求求情呗,老奴真的是迫不得已才来打搅您的。” 鼍龙连忙将背上的美酒卸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说道: “夜叉大人,老奴身上的美酒俱是来自大晋各地,可否通融一二?” 夜叉扫了一眼酒坛,顿时眼睛冒出绿油油的光芒,喉咙咕噜一声吞咽了几口唾沫,随即假装难为情的说道: “这……好,看你这老鼍态度诚恳的份上,我便替你向江神老爷求个请。” 说完话,它对身旁的三名夜叉吩咐一番,这才转过身来,朝着结界走去。 行宫之中,舞姬早已经散去,而那美妇也已经化为一条碧眼杂鳞的蛟龙。 她身形蜿蜒扭曲,缓慢爬到软榻上,伸展蛟躯,将身体蜷缩在软榻之中,慵懒的躺着。 “夫人,外面有人求见。” “哦?” 美妇抬眸望向那夜叉,声音低沉沙哑道: “谁来了?” “回禀夫人,是那老东西,今年又带了不少的好酒来孝敬您。” 美妇闻言,嗤笑一声: “这老货倒是会来事儿,每次都拿着酒来贿赂我,罢了罢了,让他进来!” “是。” 夜叉躬身应是,随即退下。 片刻功夫,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颤巍巍的走了进来,跪倒在美妇面前,毕恭毕敬道: “老奴拜见夫人。” 这是老鼍化形后的模样,由于道行不高,即便是化为人形后,依然有鼍类的特征存在,尤其是他那一口尖牙,令人印象深刻。 所谓的鼍,其实指的就是鳄鱼,鳄鱼捕猎的方式很简单粗暴,利齿直咬猛撕,最后将猎物活活撕碎,吃掉骨肉。 “你这老货,年年来,月月来,每次都带着那么多的美酒,我该怎么报答你啊!” 美妇慵懒的靠在软榻之上,爪子无聊的支着。 “嘿嘿,夫人您客气了,我这是孝敬您的,哪里需要什么报答,老奴这辈子伺候夫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老鼍连忙赔笑,谄媚的说道,虽然修炼了千年,但依旧无法摆脱奴仆的身份。 这些年来,老鼍跟在美妇身边尽心竭力,忠心耿耿,为美妇做了不知道多少事情。 “别给我拍马屁,我听了恶心。” 美妇淡淡的瞥了这老家伙一眼,眼睛扫过那几个木桶,伸手一招,酒水自动的从木桶里飞了出来,落入她的嘴中。 “好酒,好酒啊,不错……” 美妇喝完,砸了咂嘴巴,赞叹道,旋即看向老鼍,问道: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老鼍犹豫了一下,说道: “老奴寿元将近,想请夫人赐药,延续我的寿命。” “寿元将尽?” 美妇皱起黛眉,沉思一下,说道: “老家伙,不是我不帮你,我也没办法,人力有穷时,这长生不老药就算是凡间的始皇帝也没有寻到过。” 美妇想了想,话锋一转,又说道: “药是有,长生但会老,不老但不会长生,不瞒你说,我要是不能成功化龙,我也会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 “我明白,我明白,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夫人能够帮我一把。” 老鼍点头说道,眼中闪烁着期待之色。 “此事以后再议,你这酒还是不错的,嗯?” 美妇还准备说什么,一缕玄黄气慢悠悠的从江上方出现,直接没入了美妇的额头之中。 强烈的眩晕感使美妇头晕目眩,她站了起来,左右摇晃着,似乎是吃醉了,周身散发出强烈的龙威。 “吼……” 伴随着一阵惊天怒吼,一股强悍的气息爆发开来,整座行宫震荡,屋瓦哗啦啦作响。 “夫人,您怎么了?” 老鼍吓坏了,急忙冲到美妇面前,扶着她坐下。 美妇紧皱着秀眉,一张俏脸煞白如纸,眼神呆滞,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心神。 “这……这……我出去一趟。” 美妇一双碧眼瞪的滚圆,浑浊之中透露着一丝清明,显然并非被夺舍。 老鼍松了口气,说道: “还请夫人小心些。” 美妇点了点头,随即一步踏出,化作一道白光直冲江面而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第九十五章 求不得 大约一个时辰后,万象城附近某处水域轰的炸开,有肉眼不可见的模糊龙影浮现,最后直接遁入空中消失不见。 不远处,有许多楼船上的人纷纷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变,惊愕万分,甚至有人赶往查探。 又了片刻,美妇瘸着腿跨入了江神祠,她的视线在周围的香客身上停留了一下,最后走到大香炉面前看了看。 美妇看到自己的神像竟然出现了一道道裂纹,瞳孔微缩心中一惊,伸手就要去拿香灰。 因为方才的香已经被其他香挤到其他的一边,甚至已经压倒了另外半截,只剩下这半截了。 只是,她刚刚触碰到香灰,她的手指便传来灼烧感,瞬间缩了回来,她看着自己冒烟的食指,黛眉微蹙,喃喃道: “奇了,这香灰竟然能够灼烧我?难不成方才有身怀大功德的高人在此?” 她没有离开,仔细打量着四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这位香客,请您不要挡着其他香客上香,这里的香灰您可不能拿走。” 忽然,一名庙祝走了过来,满脸堆笑的对着美妇说道,但是他却朝美妇翻了翻白眼,表达着不屑与厌恶。 美妇没有搭话,而是径直绕过庙祝,继续寻找着什么。 庙祝见美妇不搭茬,便絮絮叨叨的说道: “这香火都是献给江神老爷的,您若是敢乱动,小心遭受天谴,不得好死。” 庙祝越说越起劲,最后更是直接诅咒起来。 美妇抬起了头,碧绿的眸子盯着庙祝,伸出手臂抓住了庙祝的衣领,急切的说道: “我且问你,方才有什么特殊之人在此上香?那位高人长何模样?往何方去了?” 说完这句话后,美妇又颓然的松开了手,将庙祝推到了一旁,她的眼眶微红,带着一丝泪光,轻声低语: “罢了,你又怎知晓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高人都避而不见……” 说到最后,她几乎泣不成声。 庙祝站稳脚跟后,他被美妇刚才散发出来的气势吓了一大跳,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哼!” 庙祝冷哼了一声,也懒得再和这疯婆子计较,反正也没吃亏,也不再理她,这次美妇没有阻拦庙祝,任由他离开。 杨岱回头看了一眼江神祠,心中想到幸亏我走得快,要不然今日恐怕会走不了了,江神老爷一定来了。 杨岱心思百转,很快收拾好情绪,转身离去,不过他走到一半后,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玩味之色,嘀咕道: “自有敬香时哟~~” 这江神老爷为什么会来,杨岱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奔着自己来的。 很有可能是天眼散发出来的玄黄气,但这种理由又太过荒唐。 杨岱摇了摇头,不去多想,因为稍微有点心虚,江神祠附近的名胜古迹杨岱也没有逛,便匆匆的离去了。 “这江神不会这么小心眼?看来问题应该是出现在我额头的天眼上,以后进庙里不能随便拜神了,不然迟早要出事。” 杨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那一道细线嘟囔了一句。 至于这江神老爷之后该去找谁,那与杨岱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江神祠中,已经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直到那位红着眼睛的美妇离开后周围的香客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怒了她,引来祸端。 美妇走出了江神祠,沿途依旧没有放弃寻找,但是无论她如何寻找,也没有见到那位高人。 两边有不少贩夫走卒在叫卖吃食,人来人往,各种声音嘈杂在一起。 让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心烦意乱,美妇叹了口气,神情略有恍惚。 方才明明是有大功德的高人将自身一缕玄黄气当成功德之气分给了她,这一缕功德之气至善至纯,绝对不会错的。 这位高人一定心思单纯,道境极深,即使是她这等山水正神,也未必比得过。 可是偏偏那位高人就这么突兀的从眼皮底下消失不见,这让她很沮丧。 在江底的时候,美妇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眩晕感过后她清醒过来才猛地记起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这才急匆匆的赶来,可惜已经来晚了,这位高人一定是真仙之流,这一缕玄黄之气足矣抵得过千年香火供奉。 但是更为关键的是并非美妇平白无故的分到了一缕玄黄之气,而是这个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能做到分功德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运玄黄之气参造化之功,这不是真仙之流,又是什么? 就算是龙虎山的张慎虚张天师,玉虚宫的剑仙许逊之,紫霄宫掌教亲临,道门上三宗都做不到分出一缕玄黄之气助人修行。 “如果那支香烧完了呢……为什么点了又走……难道是缘法未到……还是说我做错了什么?” 美妇喃喃自语,一向精明干练的她,此刻却宛若一个迷路的孩童般无助,甚至有一些失魂落魄。 美妇在别人的眼中越来越缺乏存在感,最后直接消失不见,到了她这一层境界,知道机缘守在那里是守不来的。 江底行宫之中。 老鼍倒没有什么,就在原地中等待,他老了又喜欢安静,平日里面交往的都是龟类。 就算是在原地等上百年也是可以的。 大约两个时辰后,美妇回来了,只是她的脸色不太好看。 “参见江神。” 夜叉与老鼍两个人齐齐拜了拜,美妇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夜叉下去。 自己则是走到摆放黄酒的地方,开了封泥就自顾自的喝了起来,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起来。 这时老鼍才注意到美妇的状态不太对劲儿,不禁皱眉询问道: “夫人,您是否遇到了什么事情?” 美妇闻言停止了灌酒,她心中的不甘越来越强烈,一直直勾勾的瞪着老鼍看,那种眼神让老鼍全身发麻。 “敢问这世间真的有仙?” 美妇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老鼍顿时沉默,片刻后,才苦笑道: “老奴不知,但是夫人您不是常说吗,这世上总会有些奇人奇事的,遇上了便是天大的缘法,没有遇上也不要强求,免得伤及自身。” 听了老鼍的话,美妇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叹息一声,不置可否的轻轻点了点头。 缘之道,妙不可言,求不得,没准哪天它就自已出现了呢? 第九十六章 半日闲 “老家伙,拼上你这全部道行,给我算一卦!” 美妇转头朝着老鼍说了一句。 老鼍闻言微怔: “夫人,您这是何意?” 美妇叹息一声,将今日遇到高人的经历说了一遍,随后才缓缓的说道: “老家伙,此话对你而言可谓是凶险无比,推演一位真仙之命格,哪怕只是一丝痕迹也是万劫不复,稍有差池就可能灰飞烟灭。” “但是如果算准了,而且你如果不会灰飞烟灭的话,我这倒是有一颗不老药,送你也无妨,这样的机缘你可愿意搏一把?” 老鼍闻言陷入了挣扎之中,半晌之后,才长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 “遵命,夫人!” 见老鼍答应下来,美妇当即幻化出来一道分身,折返回江神祠,取出了所有香灰,毕竟事关自己的修行前程,可不敢大意。 虽然香灰都是一样,但是还有一些不同,散发出莹莹玄光,看起来更为玄妙。 美妇又遣散了夜叉,偌大的行宫之中,只有她与老鼍两个人,美妇咬破手指,在香灰之中滴落鲜血,看的老鼍是一阵心悸。 哪怕是蛟龙的血液也是十分珍贵,这样一滴血若是损失掉的话,那可就太过可惜了。 老鼍足足准备了一个时辰左右一一先是不知从何处摸出了龟甲与铜钱,又用香灰在龟壳之上画满了各种符文。 最后双掌合拢,闭目凝神,以秘术施展起了占卜之术。 老鼍盘膝坐于地上,口念咒语,一股莫名的波动扩散开来。 “嗡!” 突然间,水府震荡,一圈圈涟漪扩散出去,将水流冲击成旋涡。 “哗啦!” 一瞬间仿佛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般,整个水府猛烈摇晃,甚至连地上的龟甲和铜钱都跟着抖动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老鼍感到压力,他脸色苍白,汗珠滚落,但却不得不咬牙坚持着。 因为此乃事关自己性命的大事,容不得马虎。 终于,老鼍吐出一口浊气,双眼猛然睁开,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怎么样?” 美妇急忙问道。 老鼍张嘴刚想要说话,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整个人的气息变得萎靡起来。 他伸出颤巍巍的手指,在地上写出一行字。 “天机紊乱……不可说……不可说……” 美妇看清楚这几个字之后顿时面色剧变: “天机紊乱?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似乎很是疑惑,又拿出龟甲看了起来。 “砰!” 突然一声炸响传来,美妇的手掌连带着龟甲猛然炸裂开来,鲜血淋漓,她吃痛之下猛然惊骇欲绝。 这种因果已经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因果牵扯太深,已经超越了认知,山水正神是无法承担的。 “老家伙,你没事?” 美妇顾不上自己手掌的疼痛,忍痛询问道。 老鼍摇了摇头,艰难开口: “老奴死不足惜,只是可惜没为夫人占卜出来,老奴无能,以毕生修行发誓,所言毫无虚假,卦像一片空白,根本看不透……” 美妇听闻之后沉默良久,将一个瓷瓶丢给了他,这才缓缓开口: “老家伙,你辛苦了,这件事情不怪你,你退下休养,这是你要的不老药,你就将就着吃。” 老鼍点头应诺,接过了瓷瓶子缓缓走远了。 美妇看向远方,神色凝重,轻喃道: “究竟是谁?竟然有这等通天彻底的手段?” 这种情况,她闻所未闻,简直匪夷所,但是这世界上有些人确实拥有通天彻地的手段。 她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过,某些强大的存在,一个念头便可改变天象,重塑真我。 那些存在,或许就是真仙。 但是仙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了,更别说天门了,如果真有仙人出世,早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消息。 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出现一尊真仙? 她想了很久,但是始终无解,干脆也就不再理会,手上的断肢正在慢慢恢复。 一个时辰之后,她的伤势已经无碍了。 杂鳞混血的血脉也因玄黄之气的滋补下,也变得愈加纯粹了,她受到玄黄之气的好处,赫然进化了。 不仅如此,美妇更是获得了不小的裨益,原本她已经到了极限,再想寸进就只能去渡天劫,走水化龙。 但是现在,她居然凭借这一次的蜕变,直接进化为纯种的蛟,并且还是真正的蛟。 这是质变,非常大的质变,相比之下,那些进化反倒是小事了。 不过美妇依旧皱眉: “可惜我已经到了极限,否则我定能踏出一步,从而走水化龙,罢了罢了,还是不要贪心了,有这一线希望也够了!” 她收拾好了残局,随后便离开了江神行宫。 万象城的大街上,杨岱支了一个小摊子,摆上求仙问卜的牌位,倒是帮别人算起卦来。 “算卦,算卦咯,可帮人看相,批八字,斩烂桃花,童叟无欺!” 杨岱穿着一袭布衣,头顶一顶草帽,卖相颇佳,一看就是个江湖骗子。 杨岱主打的便是随缘,当然也有不少人信,纷纷过来让杨岱看事儿。 一些江湖骗子专门用神鬼之事来哄骗无知但又信神信鬼的小老百姓,目的就是骗小老百姓荷包里的钱。 这些江湖骗子的把戏是先算后付卦金,算得准了,你可以说这个先生算的真准,下次还找他。 算的不准了,江湖骗子也可以说术数无常,天道无吉凶,反正他也没有骗你钱,你就是去报官,官府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还有人相信能靠买幸运物品来增加好运? 你是穷命,通过先生做法,可以让你顺一点,本来你是一文钱的命,可以得两文钱。 但是绝对不可能达到一调理之后,就能得到一百文,这得看人的命和运,命里没有,说可以的,都是骗钱的。 且风水这个东西,你苦是有钱的命,可以让你锦上添花,挣得更顺利,更多。 当然也可以让你挣得一曲三折十九弯,甚至破了你的格局让你赔钱。因为破易立难。 总之,这种人往往能够靠忽悠活下去。 不过杨岱显然不是寻常人,他虽然算的是神鬼之事,但是言语却极为模棱两可。 不仅如此,总之只要你肯掏银子,他就敢替你看,大多数算命先生都不算生死的。 你想啊,万一我说你明天死,但是你明天没死了,我是掐死你还是直接一刀了结你? 对,就是这个理儿,所以很多人宁愿相信那些江湖骗子的胡言乱语也不相信真正的道长。 还有人请道长用占卜之术去预测赌坊的,真是天大的笑话,人家道长有这个能力,往道的方面悟一悟,争取早日白日飞升,这不好吗? 人家道长为什么要帮扶韭菜?完全没道理,只能说格局小了。 有道是祖师门下好赚钱,有朝一日命来还,一人赚钱,全道观烧香。 杨岱就这么偷得浮生半日闲,直到日落黄昏,杨岱这才撇见,从拐角处有两个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师父,就是这个人,占了我们的摊位!” 第九十七章 缘法 一名少女指着杨岱说道,脸上气呼呼的,不过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身材娇弱。 但是眼睛却极为灵动,一看就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少女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手拿拂尘,穿着一件道袍,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应该就是少女口中所说的师傅了。 “这位道友,贫道道号玄微,小徒叫做孙晓月,我们师徒两人在万象城中摆摊多日。” “您所在的摊位正是贫道的摊位,贫道是交过租金的,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玄微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子怒意,显然被抢了摊位心情很不爽。 “原来是玄微道长,失敬失敬。” 杨岱连忙拱手作揖,态度谦逊至极,毕竟对方也练炁士,都属玄门中人。 “我说道友,你现在已经影响了贫道和小徒的生计,难道道友不觉得欠我们一句解释?” 玄微的语气却柔和了许多,并且将姿态放低了不少。 “道友,你刚才说的话在下知晓了,只不过在下确实没有占用别人摊位的习惯,而且我并非故意占你的摊位。” 杨岱解释说道,这原本就是误会一桩,他并不想与对方发生冲突。 “既然如此,那么道友便将摊位让出来,道友明事理,贫道自当感激,多谢,多谢。” 玄微笑眯眯的说道,神色温文尔雅,似乎对于杨岱很是礼待,甚至可以说得上客气。 玄微本以为今天又会是一场骂战,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好说话,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贫道观道友气息浑厚,不似寻常人物,想必也是修行之辈,不知道友是哪门哪户的弟子呢?” 玄微打量着杨岱,忽然问道。 “在下只是一介布衣罢了,道长谬赞了。” 杨岱微微躬身回答道,他自然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 “道友勿怪,贫道乃是云游四海的散修罢了,什么人都见过,但是唯独没有见过像道友这样的人。” 玄微再次笑道,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目光中依旧流露出一丝丝惊异之色。 因为面前的这人比他这些年来云游四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奇特。 更重要的是,此人给他一种非同寻常的感觉,既超凡脱俗,但又俗不可言,这种矛盾的结合体,令他越发疑惑。 “道长说笑了,道长高义,岂能以世俗眼光看待事物?要知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杨岱笑着说道,神色坦荡,丝毫没有半点不悦,反而有一种引人注目的洒脱。 玄微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 “妙哉,妙哉,道友果然与众不同,贫道活了近百岁,却从未见过道友这般豁达之人,佩服佩服!” 玄微一拍手,满意的点头称赞道。 他看得出来杨岱说的全部都是肺腑之言,没有丝毫掺假的成份。 这让他越发欣赏杨岱,对方身上的某种特质吸引了他,尤其是对方的气场,让他仿佛看到一片新天地一般。 这种气场,可谓是罕见,甚至是凤毛麟角,即使是那些老修行也极少能够遇到。 “道长说笑了,道长才是真高人,如果在下所观没错,道长应该修行的是紫霄宫的紫霄一炁心法?” 杨岱轻描淡写间便揭穿了玄微的底细,让对方脸色一变,眼中闪烁着惊讶,不过很快恢复如初。 “道友慧眼如炬,不错,贫道修炼的正是紫霄宫的紫霄一炁心法,不知道友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玄微神色凝重,他修炼紫霄宫心法的事极为秘密,他甚至连紫霄宫的门人都算不上。 除了一直跟着他的孙晓月,根本没有人知晓。 可偏偏却被一个大约在二十岁的青年一眼看破。 “道长太过抬举在下了,区区心法,又怎么瞒得住在下呢?不过我观道长的面色,应该最近遇到了瓶颈?” 杨岱笑吟吟的问道,玄微闻言瞳孔骤缩,神情一震,说道: “道友怎么知晓?莫非道友懂得相面之术?” “略懂一些皮毛罢了,我看道长的眉宇间有些暗红,这是血气亏空,而且道长修炼的心法也有些缺陷,不知道在下说的对否?” 杨岱微微颔首说到,他双眸清澈如水,整个人气质缥缈如烟,有一种飘渺出尘的气息。 玄微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骇然,他的心法有缺,就算自己的徒弟孙晓月也看不出来。 可是面前的这个青年居然一眼看出,而且准确无误,这让他如何不吃惊。 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眼前这个青年气质不俗,肯定不简单,或许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本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试探性的问道: “不知道友可否为贫道指条明路?” 杨岱看向玄微,神情有些古怪,这个人怎么搞的,自己心法有没有问题也不知道吗? 这么多年,难道玄微都白修行了? 孙晓月一头雾水,自己的师父和这个人在聊什么,她完全听不懂啊。 “道友,敢问冰在与火尖,如何凝而不化?” 杨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 玄微闻言微微沉思了一番,然后缓缓吐出几个字。 “形化意不化,自然而然。” 玄微缓缓开口,神情郑重,眼中带着一丝期盼。 “境随心转,还是心随境转?” 杨岱又问道,眼睛盯着玄微,不曾移动分毫。 “心随境转。” 玄微皱着眉头回答道,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对面这个青年在考校自己。 杨岱闻言默然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这境,则是道,一为不变,化二三,生万物,九归一。 为不变中的万变,心向一,则不变; 向九,则万变。 心向道,则为不变中的万变,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想要不变,那就要按照道家的理论去做。 而如果自己不愿意,那自己就永远处在万变之外,也就不存在变化了。 至于九归一,则是返璞归真,一切皆是一,一就是一。 “你悟了吗?” 杨岱问道,声音平静无波,不悲不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玄微心中一惊,正欲回答,但是下一刻,杨岱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没有出现一般。 “怎么会?” 玄微心中惊诧不已,自己刚才竟然没有察觉对方离开,而且对方施展的身法他也看不透。 有这这般神通,不是传说中的真仙又是什么? 第九十八章 樵夫指路 玄微心中惊疑不定,眯着眼睛掐诀推演着,只是没过一会儿,玄微的眉头便紧蹙起来。 “师傅……您……您这是?” 孙晓月见状连忙走上前去,搀扶住玄微的手臂。 此时玄微面色惨白,额头汗珠密布,浑身颤抖着,显然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孙晓月脸色一变,连忙喊道: “师傅!您……您怎么样了?” “噗嗤——” 玄微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倒在地上,脸色苍白,似乎元气大伤。 孙晓月大急,连忙叫道: “师傅!您别吓我啊,我马上背您去医馆!” “不用!” 玄微强撑着坐起来,伸手拦住了孙晓月,周围的人也是议论纷纷: “哎呀,好吓人啊,怎么突然吐血了?” “谁说不是呢,这个人年纪挺大了?还逞能干嘛?” 众人议论纷纷之间,玄微擦拭掉嘴角的鲜血,缓缓站起身来,似乎老了好几十岁。 “一片空白……算不出……算不出啊!” 玄微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今日是遇到高人了,高人点化,难道自己的机缘到了吗? 想到这里,玄微的双目精光闪烁,心脏狂跳,就要往外走。 “师……师傅,您要去哪里?” 孙晓月见状担忧道。 “为师悟了,要回去闭关,你照顾好自己。” 话音未落,玄微转身便走远了。 孙晓月见状更加担忧,她很清楚,师父修行多少年了,从未听说有所开悟的。 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吐血晕倒,肯定和那位高人有关系。 一想到这里,孙晓月也追了上去,与玄微一块离开了。 杨岱买了一些干粮便出了万象城,脚步越走越快,大约差不多半个时辰后。 杨岱已经走到了万象城东边的官道上。 官道之上虽然也有马车,但并不多,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行人的速度竟然快到了极致。 如同飞掠而至一般,瞬息之间便掠过百米距离。 杨岱脚尖轻点,整个人腾空跃起,向前方掠去,一种感觉给杨岱一种会飞的错觉。 有些事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就好像杨岱此生注定会迷路。 前一个时辰之前杨岱还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的方向绝对没错,往东一直走就一定能到大千城。 但是杨岱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好像没有买地图…… 杨岱本想停下来看看,找人询问,但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别说人了,到晚上山精倒是有很多,难不成问它们? 胡乱的想了一通,杨岱是一头扎进了深山之中,山路崎岖,难走还多树木荆棘,不一会儿功夫便把杨岱累得够呛。 “怎么又迷路了,路呢?都说路在脚下,但是我面前是悬崖啊,难道让我跳下去不成?” 杨岱有些茫然,跑跑停停狂奔了差不多一天之后,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候。 太阳落山了,天边晚霞绚烂无比,杨岱却丝毫没有欣赏美景的欲望。 因为此刻杨岱终于意识到自己迷路了,而且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这座山脉绵延数百里,山峰险峻陡峭,杨岱不敢贸然横穿。 思索再三,杨岱决定暂时先休息片刻,吃饱喝足之后,明天再继续赶路。 杨岱找到一处相对较为平坦的坡顶坐了下来,喃喃自语: “我在哪?我是谁?我来这边干什么?” 杨岱环顾四周,也是有一些小道,不过像是野兽走过的,而有些却是很明显有人走过的印子,旁边还有几个树桩,很显然是有人在此伐木来着。 杨岱将目光移到自己的鞋上,这双布鞋已经被磨破了,露出了脚趾。 杨岱脚上的这双布鞋质量不算太好,真正的好布鞋是由千机坊御用绣娘以针线一下一下缝制而成。 鞋底的花纹繁复,而且鞋垫是以蚕丝编织而成,穿上之后可以保证舒适。 当然,这只是地主家才能穿的,且能保证不会磨损,而杨岱穿的布鞋则属于普通货色。 鞋帮磨坏了,磨脚指头,每次走路都会疼的厉害。 杨岱抬头望着天空,夜幕渐沉,黑云低垂,星光隐隐。 “看来今晚真的得睡在这里咯。” 杨岱自嘲的说道,只希望晚上不要有虎豹豺狼等凶物来袭击自己。 杨岱拿出了包袱里的食物一一仅三四个饼子与一点水,杨岱的胃口大,三四个饼子估计还不够吃。 杨岱刚准备吃饭,突然,一阵细微的声响传来,令杨岱心中警惕。 杨岱立即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借着月光,杨岱发现了不远处有一位樵夫打扮的中年汉子扛着一大捆柴,往这边走来,嘴里还唱着山歌。 越来越近,不足十米远时,杨岱终于能听清楚他唱的是什么: “砍薪咯,伐木呦,过人生~ 市上吆,换米呀,米三升咯~ 交往~非仙即道, 闲来吆~对坐呀~讲经咯~” 樵夫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山谷中可以说是余音绕梁,透露着一股子酒脱劲,不偏不倚落入了杨岱耳朵中。 “交往非仙即道,闲来对坐讲经么?我莫不是遇上高人了?” 杨岱顿时眼睛亮了起来,他连忙站起身,朝着樵夫迎了上去。 “老哥,请留步。” 杨岱冲着樵夫抱拳说道,樵夫也没有想到都是晚上了这深山老林显还能窜出人来。 这位樵夫大哥约在五旬左右,身形消瘦,皮肤黝黑,脸型略圆,看上去憨厚朴实,腰间还别着一把砍柴的斧子。 樵夫笑呵呵的说道: “这位小哥,这么晚了,你有何贵干啊?” 杨岱连忙说道: “老哥,我是迷路的人,不知老哥可否带我一程。” 樵夫一愣,随后哈哈一笑道: “这有何难?小哥你就跟着我走便是,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山里也不安全,不如这样,你住到我家去,反正我也住在不远处,咱俩做个伴。” 杨岱闻言大喜,这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这位老哥看上去就憨厚耿直,肯定不会骗自己。 两人聊了一会儿,杨岱知道樵夫姓刘,名叫刘樵,家里有一位瘫痪在床的妻子,独子早亡,家徒四壁。 这个家就靠刘樵一人顶着,倒也是不容易,收入来源便是以砍柴为生了。 第九十九章 借宿 这刘樵见杨岱是外地人,所以才邀请杨岱到家中暂居,毕竟是荒郊野岭的。 一般的人很少愿意接触外乡人,更不用说让其到家里住宿了。 刘樵的家就住在山山里,方圆十里就他一户。 刘樵虽然性情敦厚却不傻,知道杨岱孤身一人在山中行走,怕杨岱冷。 所以特意将自己身上的衣物给杨岱披上,防止夜晚寒冷。 “谢谢老哥。” 杨岱由衷感激道。 “嗨!谢啥?萍水相逢,路过就是有缘。” 刘樵摆手道。 “小哥,快点,再不回去,俺家的婆娘又该唠叨啰!”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渐渐地已经离目的地不远了。 杨岱抬头望了望天空,此时月明星稀,夜色朦胧,天际挂着一轮弯月。 “不知刘老哥刚方才的山歌是教你的,唱得可真好听。” 杨岱问道,他发现刘樵的声音浑厚洪亮,如同打雷,想来应该有十足的把握才能唱出那种豪迈之气。 “嘿嘿,是俺自己悟的,小哥,你就别笑话俺啦,俺这嗓门哪儿是唱山歌的料子呀。” “简直是破锣,只要稍微有些力气的男子,估计都比俺唱得响亮!” 刘樵摸摸自己的脑袋,咧开大嘴,憨厚地说道。 杨岱心想:果然不愧是淳朴的农户人家啊,即使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也依旧没有改变本质,仍然保留最原始的淳朴善良。 刘樵的确是个好人,至少杨岱是这么觉得的,但是这种淳朴和善良并不代表对人无害。 若是遇到一些奸邪狡诈之徒利用恐怕就危险了。 “小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姓什么呢?” 刘樵继续问道,他发现杨岱的年龄比自己还小一些,但穿戴整齐干净,显然并非普通百姓。 刘樵是个粗汉,但是也懂得人情世故,他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定然有些不凡。 否则也不会深更半夜的在山林中独自游荡。 “刘老哥,在下姓杨,单名一个岱字。” 杨岱答道,同时心里盘算着刘樵这人耿直、热情,而且也很健谈,倒也可交。 更关键的是,这位刘老哥腰间别的那把斧子,虽然看起来有些陈旧,但是却散发着古铜色光泽。 斧刃上甚至闪烁着锋利的寒芒,显然也不是凡品。 “杨小哥,那你就先歇息在我家,别着急走,多住几天。” 刘樵邀请杨岱在他家暂住几日。 杨岱也不推辞,这些天他已经累坏了,也的确需要休息。 两人聊着聊着便来到了刘樵的家门口,用瓦房堆起来的房子。 刘樵家的院子布置得十分简陋,院落里堆放着杂物,一旁还有许多箩筐和锄头,镰刀等工具。 显示刘樵家的生活条件并不宽裕。 刘樵的家并不大,可以说家徒四壁,但是收拾得极为干净,桌椅板凳都擦得铮亮。 墙角处还晾晒着一些衣服,显然这刘樵平日里还是挺爱干净的。 刘樵的老婆是一个瘫子,名叫罗氏,不过四旬,躺在床上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顶棚的茅草 据刘樵所说,罗氏是年轻的时候上山采药被熊瞎子扑了,从那之后她的双腿就瘫痪了。 不能动弹,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待在家里。 杨岱看到罗氏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唏嘘,一个女人遭受如此磨难,也算是命运坎坷了。 罗氏见自家丈夫领回来一个陌生的年轻人,顿时有些警惕。 刘樵连忙解释道: “娘子,这位是我在山中碰巧遇到的杨小哥,他迷路了,就在我们家里借宿一宿。” 刘樵的妻子闻言,脸上的疑虑消除了大半,但仍然没有完全放松戒备,她冲着杨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小先生,你莫怪我多心,我家就这么小,实在腾不出地方招呼客人啰,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千万别介意!” 杨岱见状,赶紧摆摆手道: “罗婶子客气了,您的身体要紧,在下不妨事,出门在外,头顶有片瓦就是福气。” 罗氏闻言露出了笑容: “呵呵小先生还真会说话,我们家里没有细粮,只有粗粮,如果招待不周,还希望小先生不要嫌弃。” 杨岱摇摇头道: “粗茶淡饭在下不挑剔,能够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 刘樵这个时候也端着一盘杂面饼子与糠和杨岱一起坐到堂屋,刘樵拿起一张饼递给杨岱: “小兄弟,你尝尝,这是俺自家做的。” 杨岱接过饼子,咬了一口,发现这饼子里面掺了些许糠,味道略微有些奇怪。 不过杨岱并未拒绝,而是三两口吞咽下肚,对刘樵说道: “刘老哥,这饼子里面掺了糠?” 刘樵尴尬地挠挠头道: “是的,俺们家没有细粮,所以只能用糙糠来替代了,你别介意。” 杨岱摇摇头道: “没事,刘老哥不必放在心上,我并不介意,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杨岱的家乡也有不少人家用糠代替细粮食作为主食,杨岱倒是习惯了。 刘樵哈哈一笑道: “杨小哥,咱们这穷山沟里也没法子,粗面馒头也就这么吃吃,就算是皇帝老儿一天之中也肯定是会吃糠的,你不必太在乎!” “对了,杨小哥,你的睡眠好不好?” 刘樵突然话题转移到了杨岱的睡眠问题上。 “刘老哥,你为何会问这种问题?” 杨岱感到有些惊讶,按理来说刘樵应该不会问他这种问题才是。 “嘿嘿,小哥别误会,我这人性格直,没啥歪心思,就是担心小兄弟晚上会失眠,或者是睡不着觉,能快速入眠是好事。” 我们刘家村这几天晚上不干净,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跑出来伤人的。” 刘樵压低了声音对杨岱解释。 杨岱听到刘樵的话,眉毛忍不住跳了跳,他不明白为什么刘樵会对自己说这些事情。 但是这刘樵似乎并没有恶意,于是杨岱点点头道: “刘老哥的提醒,我记下了。” 刘樵又叮嘱了杨岱几句后,这才让杨岱住在了偏房,这间偏房还算不错,至少有炕。 周围放满了一些农具,想必刘樵平日里也是将它当成了卧室使用。 第一百章 夜半托梦 夜深了,杨岱躺在简陋的炕上却毫无困意,因为刘樵跟自己说了,这个山里可能不干净。 且这附近并没有城隍庙,杨岱怎么可能安然入睡呢? 确实,一些偏远的山区,因为交通闭塞、环境复杂等原因,导致真的很难出现一位大人物被乡人口口传颂,或者出现大善人出资修建城隍庙的事迹。 甚至有些贫苦的山民,根本就不知道世上还有城隍这样的神存在。 而且即便知道,也没多余的闲钱去修建城隍庙,毕竟修建城隍庙所需要花费的银子,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普通百姓可承受不起。 不过云州是下州,虽然也有富庶的县城和州府,但是离得太远,来回都需要半年的路程。 更别提还要运送香火蜡烛之类,所以即使是富户,也不愿意跑到这边来。 而对于那些山民而言,只要有吃有住的地方,已经非常满足了,哪里还会奢望有什么城隍土地的供奉。 故此就算是闹了鬼患,也没有什么仙道高人敢前来驱魔除妖。 当然,如果遇到了那种心怀叵测的家伙,肯定也不介意借着此事发财,不过这类人终归还是少数。 且阴司城隍一般都很兢兢业业,基本不会越界,自己的封地在哪,自己就会在哪里待着。 州府之都人口稠密,现招阴司巡游都来不及,每日政务繁忙,又哪里会有功夫理这些荒野之间的破事儿! 而至于有些小地方的城隍懒惰,夜巡游半个月能巡一次就已经烧高香了。 而所谓的佛寺更是堪忧,由于大晋重道抑佛,导致佛门很难在大晋传播开来,信佛的人很少的。 不是佛法无力,而是有真佛传法的僧人很少,而且和尚也不会捉鬼,他们没这个本领,做不到的,有的只是给鬼超度而已。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和尚会捉鬼,简直是谬论。 就算是大光明佛他没有成佛之前,也是修心的一一 本心就是真佛,佛法如筏,用过可弃,而非必须修持才行。 总之,云州的情况比较特殊,身为下州,它是最穷的一个州。 最主要的一点是,云州平时也没啥油水,就算是想捞好处也捞不到。 且并没有天庭玄仙与漫天神佛,封神榜啊,神话传说啊,都是说书人杜撰出来的东西,而佛陀更类似于神道。 “唉,今晚注定是要失眠喽……” 杨岱叹息着,翻身看向窗外的皎洁月色,坐了起来打坐。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杨岱今日觉得特别困倦,总感觉眼皮沉重,脑袋昏昏欲睡,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 杨岱强撑着困意,盘膝坐在炕头,继续打坐练气,希望能够恢复精神。 可惜这个办法完全没用,反而让杨岱更加困乏了,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渐渐的合上。 迷糊中,杨岱听到似乎是有人叫自己,那声音很虚弱,仿佛来自九幽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先生……杨先生……快醒醒……” “呃……嗯……” 杨岱迷迷糊糊中竟然坐了起来,如同梦游一般,推开了刘樵家的房门,朝着外面走去,脚步踉跄,仿若醉汉一般。 “杨小哥,你去哪儿?” 刘樵听到声音,从屋内走了出来,见杨岱摇晃着走出院落,问道。 杨岱没有理他,而是顺着声音的指引,走出了刘樵家的院门,朝着村后走去。 村后有座矮山,这矮山上全都是乱坟岗子,那些客死他乡或者暴尸荒野的孤魂野鬼都被埋在了这里,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片坟地。 “呼~~” 冷风吹拂,刮动杨岱的衣袍,杨岱突然停下了脚步,刘樵跟在他的身后,他常听村里的老人说,人如果梦游了就是是被鬼上身了。 是不能叫醒的,否则会惊扰到附身的鬼魂。 刘樵不懂得这些,所以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杨岱,生怕杨岱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万一惊扰到了这些孤魂野鬼,恐怕就麻烦了,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是无法制服这些孤魂野鬼的。 杨岱缓缓走到一个坟包前,四周堆积着一些白森森的骸骨,散落一地,显得十分凄凉,空旷的荒郊野岭中充斥着诡异的氛围。 “杨先生,你可算是来啦……” 蓦然,杨岱耳边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紧接着杨岱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此女全身血污,容貌倒是清俊文气,她看起来应该死了许久,身上有多处腐败。 浑身腐臭味道刺鼻,甚至有蛆虫在她的脸上、脖子上、胸脯上蠕动。 更关键的是,她的眼眶里空洞洞的,攒满了虫卵,有些幼虫在她的眼眶里面钻来钻去。 杨岱却没有害怕,而是平静的说道: “你为何人,找我何事?” 女人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像是喉咙坏掉一样,喉结滚动之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杨先生,我想求您帮我一个忙……我听阴司判官说你是真正有道行的高人,此处是我的坟,我死了不重要,但我的剑术传承绝不能断……” “我的坟中有我毕生所学的剑谱,还请您送去惑阳城的沈家,拜托了。” 女子声音颤抖,语速极快,显示出了她焦急的心情,眼睛里甚至流出了黑红的血泪。 “你为何人?何故克死他乡啊?” 杨岱皱眉问道。 那女子惨笑着摇头: “杨先生莫要再问了,一切缘由都在坟中,还请您帮我这个忙……” “唉,既然如此,那好,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我尽量帮你达成。” 杨岱叹息着问道。 “谢谢杨先生,还有,还有这个……” 女子将手伸进自己的衣襟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杨岱。 “这是何物?” 杨岱伸手接过,仔细端详起来,发现这块玉佩通体碧绿,呈椭圆状,其中隐约可以见到青色的脉络。 “这是我游历江湖之时偶然得到的,烦请杨先生一并交给惑阳城的沈家,此乃一道仙缘,若是沈家人不信,便没机会了。” 女子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了起来,而杨岱的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一般。 “你为何会选择我?也不怕我独吞了?” 杨岱问道。 “你不会的,拜托了,杨先生。” 女子说完这段话后,便彻底的消失了。 而杨岱这时也猛然清醒了过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乱坟岗子里,而自己面前有一个野坟,心中一惊。 “我这是被女鬼托梦了吗?” 杨岱摸了摸额头,有汗珠渗出,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于真实,甚至连女子的声音都是那般的清晰,仿佛就在他身边。 甚至他的手里还拿着那枚玉佩,上面的纹路都清清楚楚。 第一百零一章 剑修遗物 杨岱又看了看玉佩,随即将其收了起来,虽说此物与自己有缘,但是为了区区仙缘私藏这种凶煞之物,终究不妥。 再者说,修仙先修心,自己的人品还不至于败坏到无所不用其极。 杨岱心中的道,为朝游北海暮苍梧,随心而动。 见人间冷暖也能悲笑动情,而不是歪门邪道,当个变态还修什么仙,干脆入魔算了。 不过眼下杨岱却犯了难,掘人坟墓这种事情他自然是不会去做的。 不过这女鬼临终嘱咐却也不能不管,杨岱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个解决方案。 “算了,姑娘,得罪了!” 杨岱对着野坟轻声说道,这次他倒是没有拜,只是单纯的使用控土之术扒开泥土而已。 不多时,坟堆被挖开,露出一具尸骨,血肉早已经枯烂,骨骼却还算完整,看样子还真是个女子的骨骼。 “姑娘,你放心去。” 杨岱低声说道,低声默念了几遍渡人经后,随之被目光坟中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他走近几步,这才看清楚骨骸的手中死死的攥着什么东西。 杨岱等靠近了才看清,这似乎是一卷书画,封皮泛黄,显然很久以前便已经破损。 杨岱小心翼翼的将书画从骸骨的手中抽出,这卷书画用油纸包裹,不过因为年代久远的原因,已经风化严重。 杨岱将油纸打开后,才发现书画的右下角写着《洛神剑法》四字,除了这些外并无任何异常。 杨岱沉思片刻,最后将书画收进自己的袖子中,坟中的尸骨除了这幅字画,再无其他东西了。 “罢了,既然你让我帮忙,那么这件事我必然要做好,你且安息。” 杨岱保证道,随后将坟盖好,又将地面恢复如初,这才转身离去。 刘樵跟在离杨岱数米之处,始终距离杨岱三尺左右的距离,荒野之中杂草长又高,很容易藏人,若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杨岱方才干了什么刘樵都知道,不过他不反而装作一副不知的模样,就像刚刚杨岱没挖过坟。 刘樵此时根本不像一个樵夫,见杨岱走远后,他又折返回来,来到坟边,站了许久,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良久后,刘樵突然伸出手掌在坟头上按压,随即又在另一侧按压。 两只手按在坟头上之后,他猛力向两侧一撕扯,顿时坟土崩飞,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刘樵的视线内。 “呵呵,果然还留着后路呢,幸亏我谨慎,否则今天可是吃大亏了。” 刘樵笑了几声后,迈开脚步,钻进了洞穴里面,洞穴并不深,也就五六米左右。 洞中漆黑一片,刘樵不知从哪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后摸索着向洞穴深处走去。 这条通道十分狭窄,仅够刘樵弯腰通行,而且洞壁湿滑,不时的有一些碎石落下。 好在有火折子照明,倒也不至于摔跤。 洞中阴暗潮湿,偶尔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刘樵不敢怠慢,加快了速度往里赶去。 不知过了多久,通道忽然变宽阔了起来,隐约间有光芒透射进来。 “到了!” 刘樵连忙加快了脚步,待到通道尽头时,眼前赫然是一座石室。 石室中空荡荡,除了墙壁,就是一些破旧的箱子,箱子里面装着的不过是一些陈旧的女式衣物和布帛之类的东西。 并未见到有金银财宝或者功法秘籍之类的存在。 刘樵将石室中翻查了一番后,确认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由得皱眉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 “师姐,你的遗物怎么都不在这?” 刘樵一边嘟囔,一边将石室搜寻了一圈,结果依然是毫无所获。 “咦?奇怪了!” 刘樵疑惑,随后双眸中精光闪烁,盯着眼前的石室看了起来,他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不对,肯定少了些什么……” 刘樵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闭上了眼睛,静下心来。 “有了,果然有古怪!” 刘樵睁开了眼睛,随后双掌平推,朝着石室的一面墙壁推去,轰隆一声闷响,石室的一面墙壁竟然缓缓的移开了。 只见墙壁移开后,露出了里面一间石室,石室内摆满了书架,书柜中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书籍,足足有百余卷之多。 不过这些书籍放的很杂乱,都会东倒西歪,而且垃圾在地下全都是,根本不堪入目。 而在书架旁边还有一张木桌,上面放置着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还有一尊香炉。 石室内有烛台,灯芯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给整个石室带来了丝丝温暖。 刘樵似乎是找到了目标,径直走到了那张木桌前,只见那张木桌摆放着一摞书信。 纸张早已泛黄,看样子至少也是有百年岁月了。 刘樵拿起一叠书信,随意的翻阅起来。 这些书信都是记载一些生活中的琐事,以及一些见不得人,却又不愿告诉亲朋好友的秘辛。 “人死如灯灭,师姐,这些东西我就替你烧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你说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该怎么报答我啊?” 刘樵对着面前的空气,自顾自的说道,随后将书信用火折子点燃焚毁。 “堂堂南剑仙派的大师姐临了都来不及烧了这里,死了还得麻烦外人。” “幸亏你还有一个能说上话的人,不然要是被外人得知你的小秘密,我估计你能复活回来亲自烧了这里,可惜哟,你就这么蹬腿走了,哎呀!” 刘樵絮絮叨叨的说着,仿佛对面坐了活人一般。 “你说你死就死,怎么还把这里弄成这副鸟样,你说你活着的时候就是个臭脾气,这么多年还是一点儿都改不掉。” 刘樵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女孩的印象极差。 “唉,就这样,尘归尘,土归土,我也放下咯~只是不能再吃你做的红烧排骨喽,太难吃了。” 说罢,刘樵又叹了口气,随后将火折子扔到地下,熊熊烈火顿时蔓延开来。 “师姐,咱俩这辈子交情不错,下辈子别见了,有你这个师姐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不过还是祝福你投胎做一个胖子……” 刘樵感慨的说完之后,下一刻便消失不见,只剩大火无情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很快便将整个石室烧了个干净。 半晌后,火势渐熄,灰烬飘散开来,将周围的一切掩埋。 第一百零二章 悟而不得 杨岱回到了刘樵的家里,将房门关好,坐在炕上,点燃了蜡烛,将袖子里的书画拿出来摊在炕上,细心观摩起来。 奇怪的是,书画上并无文字也无水墨,只是空白一片,不知是何意 “怎么会这样?” 杨岱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幅画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想了许久还是没有答案。 “难道要水浸火烧?不对,这根本就是普通的宣纸,又怎能受得那种折腾!” 杨岱摇了摇头,继续苦思冥想,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难道是另有玄机?” 杨岱摸了摸书画的纸张,手指又在书画的左右轴上各个的轻划了几下,书画轴部的两侧木轴竟被分离开来。 杨岱拿起木轴仔细的瞧了瞧,并无任何异常。 “咔咔。” 杨岱又照准一根木轴用力一扭,木轴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后使断了,里面并无暗格存在。 杨岱再次试验了几遍,都毫无所获,最终放弃,又研究起那幅书画来。 “难道是我想错了?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幅白纸?” 杨岱自言自语地说着。 “可是如果真是白纸,那又为何会叫洛神剑法?不应该……不应该啊……” 杨岱想了很长时间依旧没有结论,最终还是决定往字画上注入自己的炁,看看能否产生反应。 杨岱运转功法,一股淡金色的炁从体内缓缓流动出来,汇聚于双手掌心处,慢慢凝聚成一团金光。 随着炁越来越多,金光逐渐变亮,最后变成拳头大小,杨岱把它包裹住字画。 “嗤——” 当金光接触到字画的刹那,整幅画像活过来一般,渐渐地,有一行蝇头小字显现出来。 笔锋锐利,直戳人的眼睛,让人感觉极其压抑,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虽为女儿身,自幼酷爱兵刃,尤其恋剑,岁二十自认为剑意通明,三尺寒光,八千里外斩妖还,自愧剑修之名……” “人生长路漫漫,临别之际唯有三恨,一恨长生路上,尽数尸骸,二恨仙路尽头为何方,山外是否有山?” “三恨此生无法重振南剑仙派祖师荣光,字落纸面心亦不甘,敢问上天,是否有仙?” 一共百余字,字迹娟秀却透露出一丝悲凉。 杨岱怔怔地望着这些字,心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仿佛一位绝世高手即将逝去而无人相送。 让他的心情极其沉重,甚至有些窒息和痛楚。 杨岱收起手中的字画,叹了突然只觉脑袋昏昏沉沉,全身疲惫不堪。 “砰。” 杨岱软软的瘫倒在炕上,失去了知觉。 …… 不知睡了多久,杨岱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嗯?这是哪里?” 杨岱揉了揉朦胧的双目,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处山谷,四周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瑰丽仙葩。 忽然,杨岱听见远处传来溪水流淌的哗哗声,他循声走过去,清澈的溪水边。 有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女正弯腰洗着衣裳。 少女年岁不大,头上挽了一个简单的马尾,玄灰修身内衬衣料稍显粗糙,斜襟低领短袖,鎏银襟扣点缀领口里穿牙色里衣。 莲青色外衣长袂垂落脚踝,侧腰至裙摆处绣有青蛇暗纹刺绣,腰悬中绦五寸,银线镶云纹。 腰间又环红蓝二色细带,挂着锦囊,眉如翠羽,腰如束素,檀口微张,涂枣红色胭脂,胸脯饱满。 一双美腿笔直修长,足蹬一双鹿皮软底皂靴。 有道是盛比昭君重出世,犹如西子再还魂。 少女正专心致志地洗着衣服,完全没有察觉到身旁已经多了一个男人。 “姑娘。” 杨岱喊了一句。 可女孩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仍旧埋首洗着衣裳,仿佛没有听见。 杨岱见状,又加重语气喊了一句: “姑娘?” 少女依旧没有听见,就仿佛杨岱不存在似的。 一切都仿佛自然而然。 眼前这少女全身气息玄妙无比,不可言说,她仿佛置身在自己独立的世界之中,自成一派。 少女洗好衣物后,便站起身,朝着杨岱的身后看去。 “你来了?” 少女看像杨岱身后,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杨岱闻言回头,看向身后,但见刘樵站在自已身后,眼前的樵夫似乎年轻了几十岁。 面貌俊逸,身材挺拔,一袭玄衣,风姿卓越,令人移不开视线。 “临洛师姐邀请刘某,刘某岂能不来?” 刘樵拱了拱手,微微笑道。 少女嫣然一笑,宛若桃花绽放美艳不可方物,少女上下打量了刘樵一番,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浅笑,道: “许久不见,你的道心愈发坚定,看来我们分别多年后,你也确有长进,看来老师对你的期望很高,至少比我们高的多,坐。” 少女伸手做出个请的动作,随之打了一个响指,周围瞬间变出来一套石桌椅、茶具等物,以及一壶香茗,看起来与凡间的差距不大。 这两人都看不见杨岱,很显然是幻境,或者是入梦。 杨岱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仔细观察两人的举止。 刘樵坐下之后,喝了口茶水,道: “这些年我也没干什么大事,也就是娶妻生子,日子倒也惬意安稳,这茶水不错,口感细腻微甜,真乃佳品。” 少女微笑道: “你倒是会品,里面加了花蜜,自是不错。” “师姐今日邀我来此,不知有何事吩咐?如果为了那件事,我还是劝你放下执念为好,你是成不了的。” 刘樵说的很隐晦,只是迅速的用手指了指上空,又迅速缩回来了,显然是在防备什么东西。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我还想试一试。” 少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抬头看向天空,道: “总归要争取一次!万一实现了呢?” 刘樵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忽然又冒出一句杨岱听不懂的话: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愿放下?” “放不下,我要是能放下也不会成为今天这副模样了,你还不明白?南剑仙派的弟子全回不去了。” 少女摇了摇头,刘樵看向眼前的少女,目光复杂,继续说道: “你我皆为众生,你又何必非要追求这些?说说看,这是你的几次飞升了?” 少女轻声说道: “已经是第五次了,大道是很艰难的,并非是所有人都有登仙的资格的,就连阴司鬼仙之流也只是最下乘的长生而已。” “一开始的时候,我天真的以为我能成,后来才知晓,我真的成不了。” 少女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眼眸之中蕴含着泪水,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继续说道: “我已经累了,真的累了,不想再继续这样活下去了,也许就这么离去会是另一条路,但是我不甘心。”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十三恨 一个执迷不悟。 一个悟而不得。 “怪不得当年老师总形容你剑气入骨,我当时还以为是笑话,没想到你还真是个贱骨头。” 刘樵嗤笑了一声说道。 少女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无忧无虑,不被欲望束缚,那时年少,觉得天地广阔,拔剑便可斩去所有烦恼。 可后来才知道,红尘俗世怎么可能是因为一剑就能斩开? 神剑尚且斩不断七情六欲,何况人间烟火? 无论是仙还是凡夫俗子。 皆要见自己。 “太上忘情,非无情。” “入情不放,皆在一念。” “正是我辈。” 两人异口同声的开口说道,颇为默契。 “他们自走他们的路,而我们也行我们的道,无有对错,无有高下,不过选择罢了。 有缘一起同行,无缘各自分开,不必眷恋,也不必牵挂。” 两人相视一笑,刘樵伸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这是一条何其漫长孤寂的路啊! 他不愿与她同行,她亦不愿和他一起。 他们二人本该同行,却注定了各走各的。 “若是如此,倒也简单,只不过南剑仙派之中如今只留下你我二人,倒也还算好,你看那北剑仙派,传人都死光了,只有一个杨长庚在苦苦支撑着。” “话又说回来了。师兄师姐的道也志不在此,若是人人当如此,这大千世界,未免太过无趣,总要有人走出来,开辟新局。” 少女淡淡开口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洒脱,又说道: “呵,老师虽然说是将南剑仙派传承交于我等手中,但是我已悟但又不能脱身,困顿其中。” “早晚会失去自我,变作疯魔,倒不如随心所欲一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师姐,你本是天地之才,不应该困于此处的,何苦如此?” 刘樵问道。 “你不懂,我修行至今,已逾千载,但我终究只是凡人,哪怕真的达到了剑仙境界,却仍然逃不过轮回,终究要化作一堆枯骨。” “而若是却不灭三尸,分不出身外化身,纵使寿命悠久,顶有三花,胸有五炁,却终归不得逍遥。” 少女缓缓开口说道,不知何时起风了,杨岱的衣摆猎猎作响,少女的脸颊边多了几根发丝,显得格外飘逸。 “至于那些寻常传道,夺天地气运,窃天机者,更是无耻之徒,贪图功德,掠取众生香火,以求长生。” “殊不知天道循环,皆是小乘,只可成尸解仙或者鬼仙之流。” 少女继续说道。 “既然师姐已经看透了这些,那么何为中乘?” 刘樵再次问道。 “大道乃天之道,万物之理,无有高下,天意即道,用心于一,以求大道,不为外物沾染道心。” “与内好好修行,以致至真至纯,与外则不会执着一切。” “如到无为不无为而化生万物,皆出于不经意间,此为中乘,可成地仙。” 少女徐徐说道。 “何为最上乘?” 刘樵再次询问道。 “以天地万物为炉鼎,最上乘者,一尘不染如皓月当空,三千界清静。” “只灵台方寸一点灵光可参天道正理,超越于诸法外,跳脱于大道之上,为真仙。” 少女继续说道,言毕之后,微笑着看向刘樵。 “多谢师姐解惑,受教了,我明白了” 刘樵躬身施礼。 “你明白什么了?” 少女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大道无穷,无为而已。” 刘樵微微一笑,眼眸深邃。 “好一句无为而已,你果然与别人不同,难怪老师会收你为弟子,想不想拜祭一下师兄师姐的墓地?” 少女提议道。 刘樵摇了摇头,说道: “我已与他们无关,何须再拜祭?” “那你要不要拜一下我的墓?” 少女俏皮的眨巴了一下眼睛。 “可。” 刘樵答应道,少女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场景变换,山谷之中的景色瞬间消失,转而出现一座破败的坟冢,周围杂草丛生。 杨岱发现,就在他的前面,有着七零八落的墓葬群,急许枯藤寒鸦,野草萋萋,看似凄凉。 “这里便是你为自己选的墓地吗?” 刘樵抬脚走了进去,坟冢之中有着一股腐朽之味扑鼻而来。 “这是师伯的墓,这是师兄的墓,师姐的墓,这是师叔的,而这便是我的墓……” 少女一字一顿的指给刘樵,每一个名字都蕴含着浓郁的悲伤。 “老师说,我们这一脉,一代比一代弱,直到现在,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位师兄师姐离我而去了,如今唯独剩下你我两人。” 少女喃喃的说道,语气低沉,这里埋葬的多是两人的师门中人。 有执迷不悟之人。 有求而不得之人。 有悟而不醒之人。 见人相,见我相,见众生相,人生红尘百余年,最后只化作孤坟。 朝闻道,夕死可矣? 长生路上。 尽数尸骸。 少女与刘樵忽然不见了,那些墓葬群也忽然不见了,只留下少女的墓,爬满了绿色苔藓与树枝。 杨岱下意识的弯下腰来为少女清理墓碑,只是忽然之间,杨岱停住了动作,眉宇之中闪过一丝惊诧 墓碑之上赫然刻着五个字。 “沈临洛之墓。” 这五个字笔锋刚劲,苍劲有力,隐约之中似乎还有一缕剑意缠绕,竟让人心神震颤。 杨岱在左下角还发现了墓志铭,这些文字温润平和,仿佛随意写成,杨岱轻声地念了出来: “此生修行,曾遇名师,结交好友两三人,纵心于天地之间,无愧于人,得江湖尊号,洛神仙子,然名号不实,飞升失败,寿元将尽,唯有师门十二恨,至死不休,记录于此。” “一恨才人无双。” “二恨红颜薄命。” “三恨江浪不息。” “四恨世态炎冷。” “五恨月台易漏。” “六恨兰叶多焦。” “七恨河豚甚毒。” “八恨架花生刺。” “九恨夏夜有蚊。” “十恨薜萝藏虺。” “十一恨未逢敌手。” “十二恨山外有山。” 杨岱仔细的读着,灵台方寸中闪现过十二位年轻男女执着的东西,花花世界,无尽苍生,都有遗憾。 也有喜欢,但是正因为有遗憾,人生才完美。 观其文字,如见其人。 一连十二个恨字,但是却没有怨念,只有遗憾,寄托于无边的道心,归于一人,原本以为能成仙,但是却终究成不了。 此为剑修十二恨。 第一百零四章 洛神剑起 杨岱能感觉到南剑仙派上下弟子的悲伤,南北两脉弟子本心自然纯粹,那些恨的,遗憾的,都只是修行不够而已。 若是道境足够高深,又怎会被困于此,难怪那些大门派,即使收徒,也不愿招收太多的俗人。 烟笼寒山,一望无际,仿佛天地相连。 大道苍凉之感,油然而生。 这里如果没有坟墓将会是一个极为合格的仙府,在这样的环境下修行,哪怕是一头猪都能够成仙了。 杨岱的左面不知何时,沈临洛站立于他身侧,言笑晏晏: “杨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这种语气,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让人很舒服。 杨岱微微颔首说道: “不知沈前辈还有什么嘱托要告知在下?” 沈临洛轻笑言道: “杨先生可知,这里是何方?” “在下不知,还请沈前辈明示。” 杨岱神色不变,依旧温润的说道。 沈临洛看向杨岱,眼中带过几分赞赏,这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不乱啊! 当然,也仅限于此。 沈临洛说道: “这里,便是南剑仙派的遗址啊。” “我曾听我爷爷说起过南派剑仙门练脉,北派剑仙门练炁?” 杨岱询问道。 “然也,我们这一脉没落的太早了,原因无他,本门入门手段严苛至极,以至于传到我这一代,宗门只余十二人。” 沈临洛说着话,脸上浮现起几丝缅怀之色,似乎回想起了往事峥嵘岁月。 接着说道: “但即便是只剩十二人,南剑仙派也在慢慢的没落……” “前辈想说什么,不妨明说,不用拐弯抹角。” 杨岱皱眉,打断沈临洛的叙述。 “呵呵,好!” 沈临洛轻声一笑,目光却是越来越亮,咳嗽了几声说道: “我准备将我的洛神剑也赠与先生,就当我给先生的谢礼了,说起来此剑还算得上是天大下十大名剑之一呢。” 说完,她看着杨岱,等待答案。 杨岱神色不动,淡然问道: “不知前辈为何选择在下?” “我要能指望刘樵,我还指望你干什么?” 沈临洛突然激动,声音提高了八度,继续说道: “刘樵虽然是我师弟,但其性子偏软,师门手段老师传给他,也没悟出多少,当年甚至动了凡心。” 杨岱听闻这句,终究忍不住问道: “敢问前辈,你为何认定我一定能做到这一步?” 沈临洛沉默了许久,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叹息说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你与我南派剑仙门有缘,老师曾说过,遇到有缘之人就传下衣钵,不求发扬光大,有个传人就行。” “这份因果,在下受不起,还请前辈另找他人。” 杨岱摇头拒绝,他和三一门并没有任何瓜葛,贸然接手,实在是太冒险了。 “杨先生先不要急着拒绝,您日后会举动施为,每合天心,常行大慈,普渡厄难否?” 沈临洛反问,目光灼灼的盯着杨岱,等待答复。 杨岱心中略作迟疑,随后点头,坦荡说道: “自然,当如是。” “这便是了,我观杨先生乃大智慧、大毅力之士,或许有机会达到破碎虚空而开天门,所以才将洛神剑交与杨先生。” 沈临洛的目光更加炽热,她紧紧盯着杨岱,希冀着他的表态。 杨岱身躯笔直,并未作答。 大道萧瑟。 颇有独行天涯之意。 良久,杨岱才轻声说道: “沈前辈,恕晚辈直言,我与南派剑仙门并无渊源,如何担得起这份责任?” 沈临洛摇头失笑,她看着杨岱说道: “杨先生,南北两脉本就应该同气连枝,日后杨先生若有所成,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重不重镇宗门荣光,全在杨先生一念之间。” 杨岱微微蹙眉,他不知道沈临洛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既然对方说到这个份上了,足以见得诚意。 “在下答应,若修炼有成,自然会开枝散叶,争取早日将南北两脉合在一起。” 杨岱说道,这番话,算是彻底同意下来了。 他毕竟是外人,虽然有心帮助,但却也不会去争夺传承,免得惹来麻烦。 “杨先生,传承香火绵延,非你一人之事,而是整个南北剑派的责任,若是遇到以后有缘之人,传了便是。” 沈临洛微笑,伸出纤细玉掌,从袖口内取出一物递给杨岱说道: “这里有我们南派剑仙门历代祖师留下的传承秘笈,杨先生且拿去参详罢。” 杨岱接过沈临洛递过来的东西,低头仔细查探。 只见这是一卷泛黄的书册,纸张陈旧,边角处磨损的厉害,但隐约间,却有灵韵流转,似蕴藏了无穷奥妙。 杨岱抬头,凝视沈临洛,说道: “沈前辈就不怕我将其据为己有吗?” “呵呵,我信杨先生。” 沈临洛嫣然一笑,毫不犹豫说道。 杨岱不再说话,收好书册,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 “不知沈前辈与惑阳城的沈家有什么关系?以及沈前辈的剑招在哪里?在下并没有找到,这让在下该如何传授?” “那是我的本家,剑法我传给杨先生,有劳杨先生再代师传授,至于洛神剑就不必再给了。” 沈临洛解释了一句,杨岱这才明了,当下点头称是。 沈临洛微微一笑,当下场景变换,斗转星移之间,杨岱只觉得眼前一花,只见场景变成了洛水之畔。 洛水其色苍苍,有天汉之象,水势浩渺,帆樯林立,岸柳成荫,芳草鲜美,长桥卧波,人车熙攘。 远处烟雾袅绕,有亭台楼阁坐落,飞瀑横流,灵禽鸣啼。 “我只演示一次,还请杨先生看好了。” 沈临洛说道,她食中二指并拢,猛然点向洛水。 顿时之间,只见周遭的空气骤然震颤了一下,接着洛水中掀起层层波澜涟漪,整个洛水最后竟然猛的一分为二。 “洛神剑起!” 沈临洛左手捏诀,口中轻喝一声。 嗡! 霎时间,洛水之底响起清脆的铮鸣,接着一柄古剑冲破水面,悬于半空。 剑体刻着洛神,闪烁寒芒,剑刃长三尺五寸,薄如蝉翼。 剑锋锐利,宛如秋霜寒雪,让人心悸,一股森冷剑势席卷四野。 有道是剑气煌煌,可斩山川岳渎,断江河湖海。 沈临洛仅一式洛神剑起,便带着这样的威势。 “嘶!” 饶是杨岱,也被倒吸凉气,惊呼出声。 “好剑!” 他赞赏一声,接着看向沈临洛,目露异彩。 第一百零五章 子曰 剑气凝而不散,显然是经过千锤百炼才会达到这种地步,就连他自己都做不到这一点。 沈临洛没有回话,而是伸手将洛神剑握在掌心中,开口说道: “杨先生,看好了,接下来这一剑,能悟多少,全靠先生的造化。”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眸子里爆发精光,右臂微扬,一剑刺去。 咻! 剑光凌厉至极,瞬息划破虚空,朝着对岸射去,所过之处,空气扭曲,泛出丝丝缕缕的波纹。 这一剑很快,但又慢得可怜,似乎只要稍加注意,便能避过这一招。 但偏偏就是这么慢,却给人一种难以躲避的错觉,仿佛已经陷入死境,无路可逃。 沈临洛不断演示,每演示一遍,她的速度都快上几分,直到最后,已然变成了残影。 一剑快过一剑,剑法越发高超,令人眼花缭乱,根本找寻不到她的身影,唯有一道璀璨至极的剑光,照耀八方。 如银河倒挂,天降陨星,剑光凛冽,犀利迫人,更蕴含着难言的大繁若简。 “好剑法!” 杨岱赞叹出声,这等剑法就算是他爷爷杨长庚亲自施展出来,怕是也逊色不了多少。 沈临洛不答,收剑,立于原地,脸颊上隐隐浮现出汗珠,显然刚才那套剑法消耗颇巨,让她体力透支。 以至于沈临洛的身体渐渐的虚幻了起来,看样子下一刻就要彻底消失。 杨岱见状,急忙问道: “前辈,你怎么样?” “状况不太好,我马上就要消散了。” 沈临洛苦笑摇头,缓缓说道。 杨岱闻言一惊,还想再说什么时候,却听到沈临洛继续开口: “杨先生,请记住我今日教导你的东西,除了传授沈家之人,切莫传与外人……” 话音未落,沈临洛的身形化为光粒子,消散不见。 而周围的环境又随之一变,杨岱猛然醒了过来,发现他还是躺在刘樵家的炕上,而沈临洛早已消逝不见。 “原来是南柯一梦么?” 杨岱捂着脑袋,喃喃开口,此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竟然做梦了。 虽然只有短暂的片段,但梦中的情景却深深的印在他脑海当中。 杨岱低下头看去,发现他的手边压着一个泛黄的书册与一柄莹莹古剑,剑气如同洛河在剑身上环绕着。 正是南派剑仙门的传承,杨岱先是将洛神剑压缩收好,之后拿起书册,翻开书页,看了起来 这本法门晦涩难懂,有些字符杨岱从来没有见过,不过基本的理念倒是很不同于大众,甚至很惊为天人。 原来是逆天地造化而行之,使剑炁变成那种极为纯粹的天地之炁,还可以温养出剑灵来。 杨岱坐直身子,盘腿打坐,认真阅读,一时间,竟忘记了时间。 清晨,天蒙蒙亮之时,杨岱终于停止了阅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杨岱心念一动,催动金光咒,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但是仔细看去,这些金光流动的极为缓慢,甚至发白。 这只是初步入门而已,一共只有九重,若是达到第九重,还差得远呢。 “杨小哥,起来吃饭了。” 突然,外面传来刘樵爽朗的声音。 杨岱赶紧把书放到袖子里面,整了整衣物走出房门,果然见到刘樵已经做好了早饭 “杨小哥,昨晚睡得好吗?” 刘樵笑着询问道,丝毫看不出来他是一个高人,相反那种乡村汉子的感觉十足。 “刘老哥,睡得挺香的。” 杨岱也不想拆穿刘樵的伪装,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拆穿了反而不美。 “杨小哥睡得舒服就好。” 刘樵嘿嘿一笑,转移了话题: “对了,杨小哥,你不妨多住几日,如何?” “不了,我今日就走,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办。” 杨岱婉拒了刘樵的邀请,他和刘樵并非熟识,只不过因缘际会,才会遇到,如今自然没必要久留。 刘樵闻言也不强求,笑呵呵的开口: “既然这样,那俺也不耽搁杨小哥的行程。” 杨岱点头致谢,吃完饭后,刘樵送他出门,一番告别,两人挥手作别。 “杨小哥,希望咱们还能够相逢。” 刘樵笑眯眯的开口,杨岱也笑着回礼。 两人寒暄几句,刘樵目送着杨岱离开,然后返回屋内。 杨岱的包裹里面自然是多了一些饼子,足够杨岱在路上吃了。 ……………… 云中县的学堂里,不满四五岁的孩童们坐在课桌前,正襟危坐,手中拿着书册,不约而同地念起了文章: “圣人曰:观今见古,多学多闻,学而时习,不亦乐乎,君子立身之道,贵在坚持,勤奋而好学,不辍怠惰。” 颜卿手持书本,在孩子们的身边来回踱步,最后回到夫子教案之上,俯视着下方的孩童。 秋收过后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了,正好云中县的私塾里缺一个教书夫子,颜卿便去帮忙了。 不得不说,颜卿上课生动有趣,讲解文章通俗易懂,很容易引起孩童们的好感。 这比一些古板的老夫子讲的太好了,孩童们都争着抢着要颜卿教。 “停,今天我要讲的是邹忌讽齐王纳谏,今日的考教有过于从前,我想听听大家对于此篇的看法。” 颜卿顿了顿,这次考教是他临时起意,如今的夫子上课都使用《正训论语》为教材。 只教孩子们顺从,敬畏官府,知法守法,并没有提及任何政治上的东西。 虽说如今这种导向是对的,但是夫子们并没有想过这些孩子们将来成人之后要怎么面对社会。 到最后一心向钱看,攀权附势,见风使舵,变色龙的思维有些露骨了。 这也是大齐学子的必学六册之一,一些思想陈旧,且删了很多有意义的内容,这才造成了学风败坏,各种歪风邪气横生。 杨岱也曾与颜卿讨论过为什么朝廷就算不换但是也不改,是真的不知道还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么算来,也是大逆不道了? 很多夫子都没有站在庶民与官场的角度深思这两者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们只知道顺从不知道创新。 夫子教学从来就只有顺从两个字,教导学生不要脱离集体,要以大局为重。 他们也明知道这样刻板,迂腐无味,但是这样方便管理学生思想。 这样一来学生只知道条条框框,不知道一点,学习能力的普通的学生也不敢普通了,因为普通是有罪的。 顺从让学生们活成了人,也变得愚昧无知,更加没有了进取的欲望。 这样的教育模式颜卿不喜欢,以爬树的标准来说,你是猴子是鱼还是鸟或者其他花花草草,对于朝廷来说根本不重要。 但是你让一条鱼去爬树,它大概率会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顺从从来不是一个褒义词,相反它害了学生,不是一个夸奖的词。 第一百零六章 祖坟炸了 且学子只能通过科举的向上爬,到头来一半都会落榜,即便侥幸上了状元,恐怕也会因为没有人脉不受重用。 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方敬卿不愿意用这种模式教导学生。 落榜的学子又脱不下自己那身长衫,不愿意去干一些下苦的活,就只能继续混吃等死,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彻底废掉。 颜卿不忍心看到这一幕,就想自己琢磨出来一套适合每一个学子的教学理论。 你学习不好,可以,但是你不能是一个人品败坏的人渣! 你不尊师重道,可以,但是你不能辱骂父母、欺凌弱小! “下面,我给学子们讲一讲我的想法。” 颜卿轻咳两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颜卿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开始缓缓讲述,他的语调平稳,带着一股奇异的磁性,仿佛是一个年迈的大儒在授课一般。 “我刚才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应当多多游历山川,增广见闻,不仅是读书,还需要结交朋友,这些朋友,包括士族,商贾,武人,以及贩夫走卒。” 方敬卿顿了顿,看了看众位学子的表现,似乎都在认真倾听。 颜卿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我们读书人,不仅要学习文化,更要有知识。若是只读死书,终究是空谈误国。” “我们要知道世间诸事,王朝的繁衍和衰败都有迹可循,要创造一个富强的王朝。” “诚然,妖魔与人类多有不同,但是理应放下成见,教化他们,应该与一切都和谐共生,君子和而不同。” 颜卿又叫一些有足够表达能力的学子来阐述他们的观点,至于那些反应慢且愚钝的学子,方敬卿也不生气。 而是又讲了一遍,比之前讲的更细致,更清晰。 “真是育人大于育物,杨先生诚不欺我啊。” 颜卿感慨万千地叹息道,此时也快下课了,颜卿便让孩子们先走了。 自己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教学理念。 ……………… 云中县城隍庙中。 监管功德司的阴司判官正在批阅手中的册子,包括各司概括,阳氏有功德之人他就加功德,没功德之人就有待观察。 甚至还有日巡夜巡游汇报有什么人要死去,需要引入阴司,有什么人气运昌隆,可以加功德。 阴司判官是专门负责处理阴阳两界的事情的,同时也兼职记录功德簿。 以及各司入册阴魂若生前什么为难之处,也要重新审查,免得冤假错案。 此时在这位阴司判官面前,摆放着一大摞未检查的章册,这位阴司大手一挥,就把这一大摞的册子全部盖上印鉴,算是做完登记了。 “拿走拿走,下一叠,快点。” 阴司大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苍蝇一般让那些鬼差处理这些事物。 那些阴差哪敢耽搁,连忙捧着东西飞跑,就像逃命一般。 这位阴司判官脾气很臭,谁都不敢惹他,因为事情总处理不完,他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了 阴司判官撇了撇嘴,将目光投到旁边堆积如山的册子。 这几天,阴间各部都很热闹,这位判官已经好久没有接触到这么多的事务了。 “是是是,老爷莫急,正在整理,马上就好。” 这时候,旁边传来谄媚讨好的声音,阴司判官抬头望去,却是一个穿着红袍绿裙的妖娆女子。 她脸颊微微泛红,额角的胭脂痣格外鲜艳夺目,双眸水汪汪的,仿佛随时会滴出水来。 “怎么?这些破事儿就弄成这个样子?” 阴司判官皱眉问道,语气中满是怒火,这些鬼差办事效率太低了,根本不像话。 “是是是,您别生气,这些鬼差办事效率确实差了一些,我保证明天就会好的,明天一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册子都归拢好。” 红衣女子陪笑着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妩媚,她是这位判官手下的一个阴使,权利也不小。 “哼,最好明天就能办妥了。” 阴司判官冷哼一声,红衣女子娇滴滴的凑上去帮忙倒茶,她生前是个风尘女子,自然知道该如何取悦男人。 “哎呀,您喝口茶,消消气。” 红衣女子柔软的身体贴近阴司判官,香气直往鼻孔钻,让人欲罢不能。 “滚!” 阴司判官猛然推开这名女子,厌恶道: “本官最恨你这样的庸脂俗粉,一身胭脂味,脏了我的屋子!” “是是是,您别生气。” 红衣女子被推开,虽然恼怒,但是还得强颜欢笑,她可不想去搬那些册子。 这可是一个苦差事,大半时间都在路上,她犯不着这样折腾自己。 “老爷,您看这是今天送来的摧心提力灵丹,这可是极好的东西呢!” 红衣女子献宝一样递上一块丹药,这块石头呈黑色,表皮粗糙,摸上去凉丝丝的,很舒服。 “拿走,我不要你的东西。” 阴司判官嫌弃地推开,这个红衣女子竟然还想贿赂他。 “这……好……” 红衣女子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大人,不好了,怪事儿了,您快去看看!” 有两位文职打扮的鬼差急匆匆从外面闯进来,慌张地说道。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不像话!” 阴司判官沉下脸训斥道。 “是……是……” 两名鬼差吓得噤若寒蝉,其中一人说道: “大人,方才有册子出大问题了,我们搬不动,福禄司的两位判官让我来请您过去看一看。” “哦?” 阴司判官站了起来,跟着那两名鬼差向外走去,临出去之际,对着红衣女子吩咐道: “你去告诉其他的鬼差,这段时间不准偷懒,否则严惩不贷。” 片刻之后,福禄司所在,好几司的判官全都集中到了这里,而桌案上。 正放着一本功德簿和一本福禄册,隐隐透着宝光。 阴司们对视了一眼,心中暗惊,看来这人是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以至于功德与福禄噌噌往上涨,且涨了这么多,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 福判官看了一眼各位同僚,伸手翻开两本册子,前面那些页都略过,直接翻到了宝光透出的那两页。 下一刻,宝光愈发刺眼,耀的判官们纷纷闭上眼睛。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普通的册子已经变成了金灿灿的黄纸,散发着温润的宝光。 “这……” 判官们惊讶极了,这种异象,只有封侯拜相之人才会产生,而且日后得是千古名臣,否则即便是功德滔天,也不会出现宝光。 所有阴司判官全都将视线落到这几页所属之人的名字上。 颜卿! 第一百零七章 浩然气 “这小子究竟干了啥好事?竟然能引发这种宝光异象!” “真是奇了,按照规矩,凡是能够引发宝光异象的,皆为当世人杰,日后足够资格封侯拜相,甚至封王也可能啊。” 阴司判官们震惊不已,这种异象只有大贤出世才会有。 “现在该如何是好?” 福判官也懵逼了,在场的判官根本无法拿起这两本册子,这简直就像烫手山芋,扔也不行,收又怕烫坏。 好在这两个册子上的宝光并未持续太久,慢慢黯淡下去。 众判官松了口气,幸好宝光散去了,否则他们还真难办。 “福判官,既然无事了,我们便先离开了。” 众位判官说道。 “好,诸位大人慢走。” 福判官连忙拱手作揖,将这些判官送了出去。 远在千里之外,杨岱似乎心有所感,看像云中县的方向,心中似乎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如果硬要形容,那就是杨岱感觉颜卿身上的书生气又重了几分。 但很快,这股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奇怪,怎么突然没感觉了。” 杨岱皱眉思索,却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缘故,摇了摇头,洒然一笑: “不过得友如此,真乃我之幸事。” 杨岱看了看天色,他也走累了,此时正值中午,阳光灿烂,他随便找了一块巨石坐下,参悟逆生三重。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浩然正气这类东西的,有的也只有气运命数而已。 其实也挺难理解的,只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假如浩然正气存在,那么奸臣身上也有浩然正气吗? 很显然说不通,目前最流行的说法是王朝兴盛之时,帝王与文武百官共同聚集气运于皇宫。 使得皇宫的龙气旺盛到极致,从而造成浩然正气的出现。 这种说法,杨岱倒是信了几分。 但是如果王朝衰败,浩然正气不浩然了,浩然正气该怎么称呼呢? 总归来说,气运这东西,虚无缥缈,谁也摸不清楚它的存在方式。 不过这些对于杨岱来说都不算重点,因为即便气运再玄妙,也终究是死物。 哪怕是练炁之人,也不见得能活过万载岁月,寿元耗尽,依旧烟消云散。 练炁之人虽然寿命悠长,但也经受不住岁月的侵袭,更别提修仙路上的艰险。 一次闭关,少则数年,多则百年都是常态。 杨岱静心凝神,慢慢感悟。 说起来无论是最基础的练炁诀还是道门最高深的秘法道术,都只不过是区分五行阴阳。 借助自然力量,沟通天地,显化自身的手段而已。 只是在修炼的速度和效率上有着差距罢了,小练几层大练几层,只是方便糊弄人罢了。 就比如现在的杨岱,修炼了这么久,也不过才刚刚达到一层而已。 真正的老修行若是想精进,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需要领悟自然、天地间的种种奥妙,并非一蹴而就之事。 当然有人一朝顿悟,有人穷极一生也只是停留在原地踏步,或许就在你的眼皮底下。 有人一跃登临九天之上,俯视芸芸众生。 修行唯心,你相信什么就是什么,神通不敌业力,有道门前辈认为修出顶上三花,胸中五炁,哪怕是以武入道,修武不修术的莽夫,也足以横扫群雄。 当然这种说法,一些人是嗤之以鼻的,以力破巧?若是不能性命双修,魂魄都是那般脆弱,肉体强壮又有什么用处? 而且纯习武不修心法之人往往脾气暴躁,动辄杀戮无辜,这样的人又谈何破巧?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认为道心叩音最重要,在极大的程度上磨砺了自己的道心,当然会有很大的几率变疯。 现如今,道门这两部分人依旧在辩论,但是争吵的焦点却已经不局限于道家,而是转移到了佛门之上。 佛家讲究六根清净,斩断尘缘,一心修禅,这让道士们十分反感,觉得佛家太过迂腐了,这样修来修去,能修出个什么? 道门的观念和佛门完全背道而驰,双方自古以来都有矛盾冲突。 总之佛道二家,各执一词,争吵不休,互不相让,这也是导致佛道矛盾激烈的主要原因之一。 至于飞禽走兽,草木花鸟鱼虫想要修行成人更加艰难,甚至说是苛刻。 不仅仅要有灵智,更需要机遇和运道,这些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除非是常年累月积攒道行,凭借着自己的狠劲儿打熬筋骨血肉,才有机会蜕变成人,成功脱胎换骨。 当然,一些妖物很难摆脱开脱灵智之前的恶习,自然也是有一些心性纯粹的妖物。 但是也会因为尝到了甜头而变得凶戾,从而厄业缠身。 因为一些妖物已经不再局限于是狐狸吃兔子了,它是不会满足的,这种妖物祸害别人不说,也祸害自己的道行。 反倒是凡尘武学,虽说不能凝聚后天真气,但是打通经脉,一步一步向着先天靠近,也颇有裨益。 杨岱盘膝端坐,缓缓吐纳调息,杨岱只需要自己活得舒服就好,他很清楚自在逍遥的分量有多重。 此时杨岱身内天地已经初具雏形,但依旧是混混沌沌,朦朦胧胧,宛如蒙纱一般。 这种状态,也就意味着杨岱只是初窥仙道门径,尚未达道真仙之流,还需要日后继续打磨。 不知不觉之间,杨岱身上的皮肤已经渐渐的由黄变白,虽说白的不是那么显眼,但是黄里透白,莹润有光泽,十分养眼。 不知何时,这条小道上竟然起雾了,迷雾越来越浓郁,完全看不清楚视线。 远方,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赶车的马夫,没有骑在马上,因为大雾什么也看不清楚。 干脆慢吞吞的前行,这样一来,至少可以避免迷路。 马车里面坐着一位公子,他穿着圆领秋色窄袖东绢锦袍,左右袖口绣云纹,腰扣十二虎首蹀躞带,猿臂蜂腰,玉颜朱唇。 剑眉斜飞入鬓,星眸顾盼之际,隐约可见凌厉锋芒。 杨岱睁开眼睛,透过雾气看问马车,微微眯缝起眼睛,心中暗忖: “莫非这是某位权贵子弟外出游玩?” 第一百零八章 偶遇 马车中的公子手持折扇,轻轻敲击掌心,这是他的爱好,每次外出游玩。 都必须保持这样的节奏,否则就浑身难受。 马车因为大雾的原因走的很慢,公子坐的难受,便掀开了车帘,伸了伸胳膊,准备透透气。 “喜叔,怎么起了这么大的雾?” 公子对着马夫喊了一句,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一丝关切。 被叫做喜叔的马夫闻言抬头,露出憨厚的笑容: “世子有所不知,这里是龙岭山,山中雾霭重重,平素都是如此的,我也想快点,奈何这路实在不好走!” 公子叹了口气,将目光放远,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怪事儿,我也是年轻之时经常跑这条道,大雾倒是见了不少,但是没见过这等浓厚的雾啊。” 喜叔皱着眉头看着远方,喃喃自语的又说道: “听闻龙岭山中有宝藏,莫非是哪位王侯的陵寝被发掘出来了?” “喜叔,不要乱猜。” 公子摇了摇头,阻止了喜叔的话: “我听父王说大雾深腾之地,都是有仙道高人在此修炼,不可胡乱妄议。” 喜叔连忙低下头: “世子教训的是,老奴错了,世子您接着歇息!” 公子嗯了一声,把目光转移到自己的扇子上,这个扇子,还是去年生辰之时父王送给他的礼物。 扇骨是用上好的紫檀木雕刻而成的,扇面上的画作更是名家的手笔,极具风雅,最适合男子使用。让他喜欢得紧。 只是最近几天,他总觉得胸闷气短,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算了,别多想了,我这次出来主要是散心,若是遇到什么事情,自然有府上长辈处理。” 公子将折扇收起,靠向车壁,缓缓闭上双眼。 “吁……” 突然,车厢一阵晃动,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 公子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却见雾霭朦胧之中,正前方有一块巨石,石头上面坐着杨岱。 只不过杨岱全身肌肤已经变得宛如玉石,散发着莹莹白光,一股淡淡的清香,从他的体内逸散出来。 “喜叔,发生什么事情了? 公子问道,喜叔疑惑说道: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出现了一座石雕?” “石雕?” 公子闻言,往前看去,只见杨岱周身笼罩在氤氲迷蒙之间,隐约看得清五官,但是看不真切。 仿佛一尊谪落凡尘的神仙,坐于石头上,静谧无比。 “喜叔,这是神仙吗?” 公子忍不住询问道,这般景象,简直太神异了。 喜叔也是满脸惊讶,看了许久,终究是没能看明白,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老奴愚钝,竟是看不懂,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休憩,常听说仙人也会游戏人间,也会点化凡人,老奴不知道是不是仙人降临。” 公子闻言,也不再多说。 这种事情,本来就玄妙至极,即使他贵为皇族,有些东西,也不是他所能触碰的。 杨岱坐在巨石上,一动不动,整个人与那巨石融为一体。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身躯越发晶莹剔透,渐渐有一层薄纱覆盖,若是仔细观察,甚至可以隐约看到其体表的血肉纹络和筋骨。 四周的雾霭也在缓缓消退,露出原本的青山绿水。 忽然,杨岱睁开了眼睛,全身上下的莹莹白光散去,他张嘴打了个哈欠。 公子也被惊到了,不过他仔细的打量了杨岱一眼,突然眼睛一亮,试探的询问道: “阁下何人,为何在此?” 杨岱扭过头,看了一眼公子,随意的挥了挥衣袖: “路过罢了。” 杨岱的语气平淡,不含任何感情色彩。 公子微微蹙眉,这个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人。 他的视线转移,看向杨岱旁边,只见那巨石上面赫然摆放着剑匣,似乎并不是凡物。 杨岱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缓步朝着马车行来,他的速度不快,却给人一种沉稳安定的味道。 “这位公子,不知你前几日在春惠江醉酒落水,可曾记得?” 杨岱走到马车门前,开口说道。 公子闻言,瞳孔猛缩,他确实忘不了这件事情!当初喝酒误事,落水差点死掉。 “你怎么知道的,我想起来了,你是那艘小船上的灰衣先生,你问这事干什么?” 公子警惕的看着杨岱问道。 “你身上煞气凝结,要小心美色,近几日你可能会有祸灾,公子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如果想要破解,在下劝公子还是去给万象城的江神老爷上一炷香,或许有效。” 杨岱语气淡然的开口道。 公子闻言,心念电闪,半晌后,他才回应道: “多谢先生相教,我叫萧牧云,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姓杨,单字一个岱。” 杨岱话音刚说完,下一刻,便忽然之间不见了,仿佛凭空蒸发一般,诡异至极。 萧牧云看到杨岱忽然消失,吓了一跳,不由的摸了摸怀里的折扇,暗自嘀咕了几句。 这个先生虽然古怪,但是似乎并不是坏人,他的话,值得考虑。 传说中仙人能腾云驾雾,说不定这位杨先生可能是腾云飞走了。 “世子,世子,该启程了。” 喜叔赶着马车走到萧牧云旁边说道。 “哦,好。” 萧牧云点点头,钻出马车,坐在了马车中,吩咐喜叔继续启程。 “喜叔,我们先不回长安了,绕道去万象城。” 马车中,萧牧云突然开口说道。 喜叔闻言,顿时愣住了: “世子,咱们今天早晨不是去过万象城吗?” “那就再去一次,京畿那边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正斗得厉害,我们这个时候不宜掺和进去。” 萧牧云说道。 “那……好。” 喜叔犹豫片刻,终究答应下来,反正他对万象城也很熟悉。 “喜叔,你觉得将来这天下该归谁治?” 萧牧云突然开口问道。 “这……” 喜叔迟疑了。 他是宫廷中的老人,深知君心难测,这个问题,不是他能够揣摩的。 “世子慎言呐!” 喜叔小心翼翼提醒道。 “若是天下在我手,那么我便做那始皇帝,成为千古名君” 萧牧云豪气干云道。 “……世子,老奴不敢苟同,太子与二皇子岂能容忍你染指天下?” 喜叔闻言,又劝诫道: “世子,三思啊。” 萧牧云闻言,笑了笑,没有再开口,只是眼眸中露出精芒,让喜叔心底不禁一颤,连忙闭上了嘴巴。 第一百零九章 劫道 马车缓缓行驶,向着万象城而去。 而此时,杨岱的身影却悄无声息的浮现在半空中,远望着公子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 “此人非池中之物,日后必成大器!大齐未来王朝更迭,必会有此人的一席之地。” 杨岱目中流动奇异神采,又洒脱一笑: “只是可惜,他还年轻,若等三十岁以后,或许有机会争一争天下。” “但现在嘛,却差了些火候了。” 说罢,杨岱转身,化作一缕青烟,刹那之间,消散于无形。 …… “他奶奶的,今儿看来是又等不到自投罗网的肥羊喽~” 一个獐头鼠目,身材矮小,麻子脸,浑身透露着猥琐气息的年轻男子趴在一处桥边的草垛里,一脸晦气的嘟囔着。 这是一名贼人。 他名叫狗顺儿,骂骂咧咧的将手中已经攥出汗的匕首插回刀鞘,从怀里掏出酒壶猛灌两口后。 探头探脑的往桥对岸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猎物。 “娘的,这都多少天了?也没见过几个肥羊,真他妈晦气!” 喝完酒后,狗顺儿呸呸吐掉嘴角残渣,继续埋怨道: “算了,今儿就当放假了,在这趴到晚上,回去后说不定白三姨可能会给我大鸡腿儿吃。” 想到白三娘,狗顺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嘿嘿直乐,仿佛看到了一只大肥鸡躺在自己面前。 他虽然长相猥琐,身材瘦小,但本事却不弱,一身暗杀技巧炉火纯青,被白三娘收留之后,专门负责劫道或者暗杀。 因为其身材和猥琐气质,在宰羊集倒是混得风生水起,白姨也很信任他。 斜阳西下,一阵风吹来,昏黄的余晖洒满整座桥梁,将一片荒凉笼罩住,显得越发萧瑟与凄冷。 十多丈的铁桥在风中来回摇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铁桥仅仅被麻绳捆绑着,一旦风稍微大点,便会被扯断,随即落下万丈深渊。 铁桥的下方是裂开的河水,汹涌奔腾,湍急无比,若是失足坠入其中,绝难逃生。 如果是有人路过,狗顺儿便会送他上西天,搜刮他身上的金银珠宝。 至于死者尸体,早就被河中怪鱼吞食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而若是缺苦力了,则会被他抓去卖给人伢子,最终卖出一个好价钱。 “呼……呼……” 狗顺子的同伴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噜声声,在他耳畔响彻。 “你这家伙睡得跟猪一样,老子都快饿疯了,老子不相信你不饿。” 狗顺子翻了翻白眼,嘀咕了句,伸手推了推同伴,催促着醒来: “关无灾,别他妈睡了,给老子起来!” “唔~” 关无灾呻吟了下,迷糊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坐起身来: “你这王八蛋要干啥呀,为何要打搅小爷睡觉?” “睡什么睡?赶紧起来干活了!” 狗顺子没好气的瞪了关无灾一眼,站起身来。 “干什么活啊?” 关无灾揉了揉眼睛。 “废话,当然是抢劫了,你这小子是睡傻了,赶紧起来!” 狗顺子骂骂咧咧的走出草垛,伸了伸腰肢。 关无灾生的不难看,浓眉虎目,颇为俊秀,尤其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总给人一种痞痞的感觉。 但实际上,关无灾也确实不像外表那般简单。 这厮原本是山村的穷小子,后被白姨看重收养,没有学过武。 但也识文断字,在白姨的青楼之中,在宰羊集中也有几分薄名,平常他靠偷盗抢劫过日子, “唉,又是偷又是抢,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 关无灾叹了口气,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他的嘴巴里还叼着一根茅草,头发黑的如火。 但是邋里邋遢的,全身都散发出来一股酸臭味,让人闻着想呕。 “哼,你个怂货,不敢做就给老子滚蛋!” 狗顺子冷哼一声。 他的身高比起关无灾高了足足半个头,居高临下的盯着关无灾。 关无灾耸了耸肩膀,丝毫没把对方威胁放在心上,慢条斯理的拍了拍屁股,将嘴里的草叶子吐在地,才慢悠悠道: “小爷怕什么?反正这辈子,小爷也只能窝在宰羊集里了,还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吗?” 关无灾撇撇嘴,满不在意,似乎并没有将接下来的事情放在心上。 狗顺子皱了皱眉,但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最大也不过十五岁,正值叛逆期,谁也压服不了谁,彼此也没太深的交情,说的多了反倒伤感情。 况且进了宰羊集的人,还能出来吗? 就在这时,远远的惊鸟扑棱棱飞起,瞬间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 “嗯?有肥羊来了!” 狗顺子精神一振,凝神看去。 只见远处的道路上,一道年轻男子的人影被拉得老长,狗顺子视力好,发现那人似乎是一个斯文先生。 背负着一柄破匣子,看起来有几分儒雅,身材修长。 “往这边来的人应该没什么功夫,咱俩一起上,应该够了!” 狗顺子搓了搓手掌,目露贪婪。 关无灾瞥了一眼远处的人影,也点了点头: “这次运气不错,看来也不是没有收获。” “走,干他!你瞧他的衣服,啧啧啧,我敢说,不是丝的就是绸的,你在看他的皮肤多水灵啊,一定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主!” 狗顺子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二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了喜色。 杨岱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人,老远就看到他们了,心想这不能遇到劫道的? 是的没错,杨岱又迷路了,他这次问了一些乡人,但是乡人之中不一定有好的,也有坏的,给杨岱指了弯路。 半了,杨岱开始掐着中指推算起来,片刻后,杨岱脸上浮现出笑容。 抬脚向着关无灾与狗顺子走了过去,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第一百一十章 有眼不识泰山 眼看杨岱走了过来,狗顺子脸上浮现凶光,与关无灾互望一眼,立即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包抄住他。 “两位好汉,你们想要干嘛?” 杨岱装作害怕的样子,连忙后退,故作惊慌失措的喊了起来。 “嘿嘿嘿,当然是绑票了,你这家伙穿得不赖,身上肯定有钱!” 狗顺子狞笑一声,从怀中掏出绳索,快速朝着杨岱捆了过去。 关无灾则站在一旁冷漠观看,并未插手其中,反而双手抱臂,似乎很期待看到杨岱被绑住的样子。 杨岱假意求饶: “二位,在下身份低微,你们要钱可以找别人啊,何必为难在下呢?在下就是一个穷苦的读书人,没什么本事……” 说话间,狗顺子的绳索已经将杨岱五花大绑,杨岱用力扯了几下,发觉根本挣脱不掉。 “嘿嘿嘿,小白脸,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狗顺子凑近杨岱,猥琐的打量着他那张俊俏的脸蛋,舔了舔嘴唇道, “因为你长得太帅了,我们哥俩看见你都忍不住心跳加速了,所以,嘿嘿嘿……” 听到这句话,杨岱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暗骂了狗顺子一句: “这人是个变态!” 关无灾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你长成这样,确实挺招人稀罕的,我和狗顺子平时就爱玩弄你这样的人,待会儿把你卖到修罗城里面会有专人调教你的。” 修罗城? 听到这个名字,杨岱不禁皱眉,修罗城是个什么地方,杨岱完全没印象,杂道集上也没有写。 这么说来,今天自己恐怕非得去一趟了? “嘿嘿,放心,修罗城的白三姨最喜欢这种鲜嫩的少年郎,保证会好好疼惜你的。” 狗顺子搓了搓手,脸上泛出兴奋之色。 “狗顺子,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既然已经绑到了肉票,不如趁早把他带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关无灾催促着狗顺子赶紧把杨岱给绑回去,只要把他送到修罗城,他俩便能拿到一笔不菲钱,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两位,两位好汉,您俩一定是绿林中响当当有名的人物,何苦为难在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呢?” 杨岱再次试图劝说狗顺子二人改变主意,可惜却收效甚微。 “嘿嘿嘿,少啰嗦!你是乖乖跟我们走,还是让我们哥俩动手?那么你就会遭老罪喽” 狗顺子目露凶光,脸上带着狰狞的表情,仿佛随时都会扑上去撕咬猎物一般。 “你们,唉……” 杨岱叹息一声,突然闭上双眸,做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眼角甚至有两行清泪缓慢流淌下来,一副绝世美男受辱的凄凉表情。 狗顺子与关无灾对视一眼,皆是愣住,但仅仅是片刻之后,狗顺子笑了起来: “你这人倒挺会演戏的,刚才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现在居然装柔弱博取同情,哈哈哈哈!” 关无灾也是嘲讽一笑: “哼,还敢演戏骗咱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话音刚落,狗顺子忽然猛的窜向前去,抬腿一脚踢中杨岱肚子。 “唔~” 杨岱假装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倒退了数步,假意痛苦的弯腰弓背,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滚滑落,显得极为虚弱。 “嘿嘿,现在看你还能耍什么鬼把戏!” 狗顺子狞笑一声,又狠狠踹了杨岱胸口几脚,将他直接踢翻在地。 杨岱痛呼着蜷缩成团,脸上满是痛苦神色,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厥过去。 当然这也是装的,狗顺子的攻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狗顺子冷哼一声,蹲在他身边,伸出右手抓向他的衣领,把他拉拽了起来,准备将其带回修罗城。 “我们走!” 狗顺子押着杨岱,往南走去,关无灾则提着刀,在后面跟随。 “哎呦,哎呦,轻点,疼疼疼,两位好汉,请问这是要带在下去哪?在下有点尿急,能否稍等片刻?” 杨岱突然叫唤起来,一副马上就要憋不住的表情,惹得狗顺子二人差点笑岔气。 “尿急个屁,老子看你就是装的!” 关无灾一脸鄙夷的骂了一声,狗顺子则恶狠狠的说道: “小白脸,别想着逃跑,你越反抗,待会儿受的苦楚就会更重,我劝你还是安分守己一些比较好!” 杨岱听到这话后,顿时停止了反抗,一脸悲愤欲绝的表情: “既然你们铁了心要杀在下,那在下认命,你们杀了在下,在下不想活了……” “这可由不得你!” 关无灾不屑的瞥了杨岱一眼,旋即转头吩咐狗顺子: “狗顺子,这家伙不老实,把他的嘴堵住,省得他吵闹。” 闻言,狗顺子点点头,一把捏住杨岱的下巴,硬生生掰开,把一块破布塞进他嘴里,阻止了他的叫喊。 “妈的,老老实实跟我走!” 狗顺子抓着杨岱肩膀,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朝着修罗成走去,而杨岱则假装故意挣扎。 实际上刚才已经收集好了狗顺子的毛发,随时可以咒杀他。 不知走了多久,三人面前出现了一汪沼泽,附近野草如林,荆棘丛生,又向东绕行。 四下里一片沉寂,凄冷如泣,沼泽中散发着迷蒙的雾气,让人心底升腾起丝丝寒意。 这时,杨岱注意到在沼泽旁边,竟坐着一个身披蓑衣的女人。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正在编织着竹筏。 女人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年纪,容貌普通,身材丰腴,头发乌黑油亮,此刻手持一柄竹蒿。 正在编制竹筏,她身上穿着一件蓑衣,隐约可见内衬薄衫。 勾勒出姣好诱惑的曲线,虽然看不清她的相貌,但从体型和轮廓判断应该是一个美艳少妇。 “娘的,真晦气,又遇到鬼打墙了。” 狗顺子一看到女人,便不耐烦的嘀咕一声,似乎颇为惧怕这女人,不愿靠近,三人远远的避开。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远远的传来,地面隐隐震动,树叶纷飞。 “谁?” 狗顺子与关无灾警惕的望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很快,十来匹高头马从密林深处狂奔而出,马背上各骑着一名彪形壮汉,他们凶神恶煞,俱是秃顶,身穿黑皮短褂,胳膊粗壮,肌肉隆起,身后背着斩马刀, “是一线天的土匪!” 关无灾立即认出了他们的服饰,脸上闪烁着忌惮的神情。 一线天的土匪在江湖之中最是不太讲规矩的,心黑手辣,杀人夺宝屡见不鲜。 所以每逢秋季,他们总会抢掠沿途村庄,烧杀抢劫,无恶不作,令人发指! 这群土匪来势汹汹,眨眼间便冲至三人面前,马背上的众匪一齐下马,一个个手执钢刀,目露凶芒。 第一百一十一章 修罗城 “哟呵,狗顺子,你小子我们找了你半个月了,原本以为你跑了呢,没想到自投罗网了啊!” 一个贼眉鼠眼的土匪咧嘴一笑,看向狗顺子的眼神就像是盯着一坨屎。 “你们想干嘛?” 狗顺子脸色阴晴不定,语气有些颤抖,似乎对这帮悍匪很是畏惧。 “我说过了,只要你肯把银子交出来,我就放你一马。” 那名贼眉鼠眼的土匪淡淡的扫了杨岱一眼,继续威胁狗顺子: “嗬,这小哥倒是长得俊俏,不如卖给我们如何?嘿嘿……” “不可能,这是我的远房堂弟,你也知道,软玉阁里好久没有新鲜货色了,若是让白三娘知道了,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关无灾怒目瞪着贼眉鼠眼的土匪,厉声喝斥道。 果然,一听软玉阁三个字,这些土匪的脸上都浮现出浓郁的忌惮之色,他们对软玉阁可谓是谈虎变色。 “妈的,算你狠!” 贼眉鼠眼的土匪一甩袖袍,他名叫王老八,是软玉阁里的常客了,欠了软玉阁巨额的钱财,根本无力偿还。 于是只好上山当了土匪,偷盗村民的粮食、药物等补品,用来抵债。 王老八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嘴硬的说道: “别拿白三娘吓唬人,我告诉你们,软玉阁虽然牛逼,但也不会管的太宽了,更何况,我今天就带他走了,难不成她白三娘还敢追过来?” “那你倒是可以试一试。” 关无灾轻蔑一笑: “只是,我奉劝你最好赶紧滚蛋,否则,惹恼了白三娘,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呸,你们少他妈拿软玉阁吓唬我!” 王老八被激怒了,大吼一声: “兄弟们,抄家伙,弄死这两个小崽子,然后再把他的尸首扔到茅坑!” 说完,他率先挥舞着钢刀,直接朝关无灾砍去。 其余土匪一愣,但也不甘落后,纷纷拔出腰间的钢刀扑了过去。 被五花大绑的杨岱此时单手掐诀,忽然间一丝若有若无的紫色电光凭空凝聚在掌心之中。 杨岱屈指一弹,紫色电光顿时化做数道雷弧,迅疾闪向王老八。 王老八是没有练过炁的普通人,此时脑袋如同炸了的西瓜一样,顿时爆裂开来。 红的白的溅了身边几个人满头满脸,血腥恐怖! “啊——八哥死了,八哥死了!” 周围传来惊呼之声,其他土匪吓的肝胆欲裂,一个个转身就跑。 “这是怎么回事儿?” 关无灾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他实在无法理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无意间瞥了一眼杨岱,见杨岱手指上还有电弧缠绕,心中又是一惊。 狗顺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心里也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拖着杨岱与关无灾迅速的离开了。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杨岱终于看到所谓的宰羊集了。 不过就是孤耸在破败山谷里而已,连绵不绝的都是牌楼,灯火倒是不多,显得冷清萧瑟。 打老远儿停靠着十几辆板车,每个板车都载着一个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她们或坐或躺,面容苍白憔悴,浑身散发着腐臭味。 冷森森的风吹拂而来,女人们冻得蜷缩着身躯瑟瑟发抖,却不愿动弹分毫,一双眼睛里都是麻木呆滞。 脚下的土路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变得松软泥泞,坑坑洼洼,杨岱踩上去,差点摔倒。 还有几个穿着兽皮的孩子踢着一个人头骨碌碌的在地上滚动。 那是一个女孩的头颅,大概十八岁的样子,早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样。 只能隐约从轮廓判断出是一位漂亮姑娘。 杨岱心底微微触动,但很快又强迫自己将注意力移开。 两边杂草丛生,又高又密,有不少在暗处的视线正盯着他们,不过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这一代是修罗城的外围,在外围的人都是最卑微最低贱的存在,根本不值得重视。 杨岱路过板车,发现板车上躺着的女人们大多又老又丑,甚至有似乎得了病,奄奄一息。 但却依旧坚持着挣扎着坐起身来,麻木地看向杨岱一行人。 她们期盼着有人救赎她们,但更多的却是绝望,仿佛看透了世态炎凉一般,已经彻底认命了。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一个皮肤贴着骨头,瘦脱相的女孩艰难地伸出枯槁的手臂,抓住了杨岱的裤腿。 这女孩看上去年纪不超过二十岁,皮肤惨白,头发稀疏凌乱,一张脸上布满皱纹。 牙齿掉落了大半,露出里面的白骨,看上去狰狞可怕。 “滚你妈的,给俺老实一点,你这个烂货配让老子玩你吗?估计玩一回合就死了?” 狗顺子一脚踹在女孩胸口,女孩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却仍旧倔强地抬起头来哀求着。 死死地抓着杨岱的裤腿,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这种情形令杨岱感觉到心酸无比,但他不是神仙也救不了眼前的女孩。 女孩似乎用尽了自身的全部力气,手无力的垂了下来,眼神涣散,瞳孔渐渐黯淡无光,死灰一片。 “哎呦喂,真晦气!” 狗顺子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猛的拽了拽绳索,杨岱踉跄着往前走。 有不少饿到极点的人猛的扑了上来,他们的双眼血红无比。 他们就像疯了一样,不顾性命的撕扯着,吞噬着。 前面的路渐渐平坦,沿途有不少密集的土坯房,连成一片片颇具规模的乡野村落。村外围起好几重尖刺栅栏。 竖起丈高的土塔,粗糙的塔墙上凿出四方形的孔垛,里面透出昏暗不定的烛火。 有几个男人蹲在门口抽旱烟,看到杨岱他们之后只是瞟了一眼,继续闷头吸烟。 这里面睡着一些女子和孩童,他们大都已经死去,唯有一些女子活着,但她们的状态比死亡也强不了多少,只是苟延残喘。 透过破烂的窗户,杨岱看到了一个抱着婴孩的年轻母亲,她身体孱弱,脸颊凹陷,皮包骨头,双手颤颤巍巍的搂住怀里的婴孩。 她怀中的婴孩像个瓷娃娃,不,这就是一个瓷娃娃。 可是母亲却闻所未闻,她将自己的衣物扒下来,对准瓷娃娃的嘴不断的戳着,鲜血混杂着乳汁从伤口中流淌出来。 女人低下头继续用自己仅剩的一点力气戳着婴孩的嘴巴,她的双眸越来越暗淡,最后,她的双目无神的闭上了眼睛。 杨岱叹息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人丹 “汪汪汪汪!!” 一头藏獒从破旧的窝棚深处窜了出来,它浑身毛发杂乱,满是污垢,两颗獠牙露在外面。 一条腿是跛的,看来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伤了,另外一条腿则是完好无损。 而在藏獒身后,有四五个长相异常怪异的汉子,他们每一个身高都超过一米九,体型魁梧,光是站着便仿佛能够遮蔽阳光一般。 这些人的脸上用油彩涂得花花绿绿,让人难以辨认本来的模样。 他们穿着黑色的短褂子,赤脚踩在泥土地上,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把砍刀。 这四个人警觉地盯着狗顺子一行人,其中为首的一人瓮声瓮气说道: “怎么?你们要干嘛?” 狗顺子看了一眼这几人的装扮,讪笑道: “支三哥今儿没去潇洒呀。” 被叫做支三哥的人眉头微皱,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狗顺子,我们兄弟几个在这里办事,识趣的赶紧滚蛋。” “嘿嘿……我们这就滚。” 狗顺子谄媚一笑,朝着旁边退了两步,这些人多是云州深山老林里未开化的土着,与世隔绝,平时也就靠杀鸡宰羊和放牛打猎维持生计。 所以对于这种野人,狗顺子还真有点怵,不断跟他们打着哈哈 关无灾押着杨岱,慢吞吞的前行,再往前走,灯光更亮,陆续出现了分岔口。 杨岱路过错落分布的竹楼,树屋,甚至还能看见茅草房。 这些茅草屋因为年代久远,许多已经朽烂坍塌,只剩下一根根歪倒在地上的木柱子。 偶尔会冒出一两间还算勉强坚挺的木屋。 这里就像是原始社会的城池,到处弥漫着腐臭味和汗臭味,充斥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肮脏丑陋的动物尸骸。 这些建筑高低大小不一,造型五花八门,有的门前挂满白骨和残缺肢体。 有的屋内堆积着腐败发臭的衣物,有的甚至可以闻到恶心的鱼腥味。 还有的屋顶漏水,屋脊上长着青苔……总之是乱七八糟,毫无秩序可言。 更有甚者,不知道是什么艺术行为,一些墙上竟然镶满了鸡蛋壳,或者人类脱落下来的牙,这简直令人作呕。 而最让人恐惧的,莫过于那些屋顶上的乌鸦,它们似乎受惊了,扑棱着翅膀飞舞在空中。 嘎嘎的尖锐鸣叫声响彻整片天空,连绵不绝,令人头皮发麻。 “妈的……” 关无灾骂了一句,将目光收回,继续往前走去,他并非是胆怯懦弱之辈,在这里生活习惯了,什么邪门怪事都见识过,早已经司空见惯。 “别跑,把人丹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剁碎你喂狼吃掉。” 就在此刻,一名男孩跌跌撞撞的从旁边的屋子里跑出来,他的右臂被鲜血染红,脸色惨白,神情慌张。 而在他的身后有不少人在追着他,这些人全部都是男性,身材壮硕,肌肉扎实,裸露出来的胸膛上纹着一条狰狞的龙,显然他们都是这里的村民。 “快点,抓住那个小子,他手里有人丹。” 有人大喊道。 “想要人丹?呵呵,你们休想。” 这男孩虽然很害怕,但他仍旧死命逃离,但是被绊倒了,那伙人蜂拥而上,三下五除二便了结了男孩的性命。 “呸!兔崽子,居然敢跟我们抢东西,真是找死。” 有人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骂道 “好了,人丹拿到手了,咱们赶紧撤。” 领头的那人招呼道,随即他带着几个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人丹……” 杨岱听到这两个字,顿时精神一震,他从杂道集上看到过有关人丹的描述。 据说在还有仙的时代,人和妖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但是,妖魔实在是太强了,即便是仙家死伤了一半依旧无法阻挡妖魔的攻势。 人类最终败北,死伤无数,被妖魔殖民。 妖魔横行霸道,奴役着人类,将人类当做猪狗,任意宰割。 他们称人类为人芝,因为人类自称万物灵长,虚伪至极! 人类不甘,联合起来,奋起反抗,却总是以卵击石,很快妖魔就因内部不和,人类趁虚而入。 将妖魔赶出了大齐,妖族不得不占据着荒州,表面与人族和平相处。 妖族从来都没统一过,以部落为居,妖族的统治者便是妖皇了,早已身陨,比妖皇更罕见的是传说中的先天大圣妖。 只出现过三位,都死光了,妖吃人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不同的妖之间也互有争端,每隔一千年便会爆发一次混战,这也是为什么妖族不愿意统一的理由。 妖族是非常排斥人类的,他们不喜欢人类的繁琐礼节和各种规矩,认为人类是愚昧无知的代名词。 而魔族则是销声匿迹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妖魔在离开的时候对留下了很多邪物,邪法,当中最阴狠的莫过一个丹法。 以人为材料,炼制的丹药,可以短时间内提升修为,但是副作用是堕入魔道,神魂颠倒,心魔丛生,最终疯狂而死。 也不是没人想过克服这个副作用。 但是最终的结果是变成妖魔了,身为人的你吃了人,你还是人吗? 更何况这种去除副作用的方法是取刚出生的孩童炼制而成,这是在掘人类的根基。 所以自始皇帝开始有令: 凡服食,炼制人丹的,一律以妖魔论处,杀无赦。 但是,人心抵不过诱惑,我吃的少点不就没问题了吗?这样的贪念,也让这丹药成了一些黑暗地带的硬通货。 凡是服食过这种人丹的人,如何辨识,很简单,查其魂魄便可,凡服食过人丹的魂魄杂乱,三魂七魄混做一团,很好查出来。 再有的办法是探脉,用自己的炁输入进服食人丹的妖人经脉之中,如果他服食人丹过,那么炁会变成灰色。 而钦天监创立的主要原因,一来是镇压妖魔,二来是监督江湖门派,免得他们利用人丹牟利。 “看什么看?不该看的别乱看,小心我把眼睛挖出来。” 关无灾转过头,凶巴巴的盯着杨岱说道。 杨岱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头,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了。 “呵……” 关无灾撇了撇嘴,继续向前走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三娘 两人经过土夫子交易的营地,绕过烟火缭绕的古怪神庙…… 两个时辰之后,两个人终于来到了修罗城的中心地带一一宰羊集 这里肮脏破败,到处散发着腐烂的气息,地面上到处都是干枯的血液和一具具残缺的尸体。 有些已经完全腐烂,蛆虫爬满了四周,一阵风吹过,便飘荡着难闻的臭气。 各种混杂的气味掺杂在一起,让人觉得十分恶心。 关无灾眉头皱了皱,但是也感觉到了不适,这里太恶心了,简直不能忍受,他将堵在杨岱嘴里的破布拽了出来,丢在地上 杨岱倒还好,早已经封闭了嗅觉,但依旧还是表演出夸张的演技。 “咳咳咳咳……呕~” 杨岱干呕,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模样,仿佛吃坏了肚子一样。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特别恶心,我告诉你啊,这种环境才正常呢,习惯习惯就好咯,你的下辈子,就交代在这里了。” 关无灾鄙夷的说道,他径直往前走,整个修罗街的地形如同蜘蛛网一般盘踞在这里。 一座座房屋错综复杂,有些是木质结构的,但是也有许多石头砌成的建筑,有些则是青砖红瓦的房屋。 只不过大多数都已经被损毁严重,墙壁上遍布裂纹,露出了里面斑驳不堪的内部情况。 街道之上,偶尔可以看见几只老鼠窜过,发出吱吱叫声。 这里商铺倒是不少,有卖衣服的、胭脂水粉的,甚至还有卖首饰的,步行工具也有很多。 不仅限于马车,有拉车的昆仑奴等等。 狗顺子不知道从何处窜了过来,他拽着杨岱像是炫耀战利品一般,趾高气扬,昂头挺胸,好像一头斗胜的斗鸡。 关无灾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往前走去,周围有不少异族人都用羡慕的眼神望着狗顺子。 原因无他,杨岱这个商品在修罗说来说可以算是上等货色了,不仅容貌俊俏,更重要的是他那一股子书生气。 狗顺子一把推开挡路的几个家伙,对着关无灾得意洋洋: “怎么样,你服不服气?” 关无灾瞥了他一眼说道: “服气什么?” “当然是服我找到这么漂亮的货色,你连个屁都没有,你凭什么跟我比!” 关无灾停住脚步,冷笑一声: “谁说我没货的,我的货可比你这货强多了,我告诉你,我随便拿出一件,你这货就得给我跪舔,不信你试试。” “装模作样,我呸,谁不知道你肚子里有几斤几两?” 狗顺子朝着关无灾唾弃了一口大粘痰,脸上挂满嘲讽的神色,似乎根本没有把关无灾放在眼里。 关无灾侧身一避,躲过黏糊糊的粘痰,眼睛眯了起来: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要挑衅我吗?” 狗顺子骂道: “挑衅?你配做我的对手吗?” “好,你等着,日后有你好看的!” 关无灾撂下狠话,转身离去。 看着关无灾离去的背影,狗顺子脸上露出阴毒的神色,低声咒骂: “你这废物,居然敢威胁我,迟早弄死你!” 说罢,他粗鲁的拽着杨岱,继续往前走去。 前方有一个大坑,深不见底,大约能有二十丈左右,坑中全是白骨,触目惊心,层层叠叠。 这里允许私斗,甚至可以真刀真枪的打一场,输了的话就会被丢进这个大坑中。 狗顺子拖着杨岱,拐进了左面的一个小巷子中,这条巷子狭窄昏暗,里面的空间很小。 巷子两旁应该都是烟花柳地,各种拉皮条的妓女穿梭其中,男男女女,衣着暴露。 巷子深处隐隐传来女子娇喘呻吟的声音。 忽然从路旁跳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美妇,拦住了狗顺子的去路。 她单手叉腰,柳眉微蹙,杏眼圆瞪,一双酥白的手指几乎戳到了狗顺子的眼睛,毫不客气的骂道: “好啊,你这夯货,杀千刀的贱胚子,老娘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去劫道,你非不听,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狗顺子陪着笑脸,像个孙子似的,谄媚的笑道: “白三姨,我哪敢啊!我就是来给您送个新鲜货的!” “新鲜货?” 白三娘狐疑的看了看杨岱,伸出纤细的手臂抓向他。 “轻点,轻点,轻点,哎哟……” 杨岱一边叫着,一边任由白三娘抓住自己,他的头低着,似乎是吓坏了。 白三娘上下打量了杨岱几眼,忽然一巴掌甩在了狗顺子的脸上,打的狗顺子下一刻他的脸肿的老高。 白三娘似乎不解气,拧着狗顺子的耳朵,扯着嗓门如同泼妇骂街一样吼了起来: “你这个畜牲,老娘跟你说了多少回,江湖卧虎藏龙,人心凶险,稍有不慎,你就成人肉包子了!你听到没有,你这个不争气的蠢驴!” 狗顺子被打的鼻血横流,却丝毫不敢反抗,他唯唯诺诺的点着头: “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白三姨,你饶了我!” “哼!” 白三娘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松开手,不耐烦的说道: “厨房我给你留了鸡腿,快去吃,吃完了赶紧滚蛋!” “好嘞,谢谢白三姨!那这个货色,三姨你看……” 狗顺子揉着脸,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贼兮兮的说道。 白三娘瞟了一眼杨岱,说道: “小公子,抬起头来,让妾身好好看看你长啥样。” 杨岱缓缓的抬起头来,他见美妇仙姿佚貌,凤眼细长,顾盼之间勾魂夺魄,让男人见之欲罢不能。 她穿着桃色罗裳,内裹鸳鸯戏水红肚兜,半露香肩,鬓影衣香。 乌黑秀发挽成飞云髻,头上插着一枚红色的花。 她的胸脯饱满圆润,身材高挑丰腴,半露香肩,可以隐约看到沟壑,裙摆被撩开一截,白皙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 虽说半老徐娘,但脸上搽着精致淡妆,涂着玫红胭脂,依旧风韵犹存,媚而不俗。 此刻,美妇柔软的娇躯紧挨着林默,吐气幽兰,媚眼如丝。 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让人血脉喷张,欲罢不能。 白三娘看到这张脸顿时喜笑颜开,指甲轻轻的刮了刮杨岱的脸颊,说道: “不错,不错,这货色皮肤白净,就留在我这软玉阁里当个龟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晓之以情 “白三姨英明,真是慧眼识珠,一眼就相中了。” 狗顺子立马献媚,拍起了马屁,接着又道: “白三姨,这货色您看是先给他洗澡呢,还是先给他灌药?” “要你管,现在起,这是妾身的货色了, 你再敢动歪脑筋,妾身阉了你!” 白三娘扭头看向杨岱,媚眼儿直冒光: “小公子,你别怕,进了软玉阁,就是奴家的人了,以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奴家保证你爽翻天……” 说罢,白三娘搂着杨岱的脖颈亲昵的蹭了蹭,指甲如同刀锋一般,割破了束缚杨岱的绳子。 杨岱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白三娘便领着杨岱走进一栋楼宇中,里面灯火通明,朱红的门匾上写着软玉阁三个字。 软玉阁里,朱窗明亮,地板上铺着厚实柔软的波斯地毯,两旁翠屏高挂。 雕梁画柱,珠帘摇曳,大厅的四角,具有紫铜异兽吐出檀香袅袅。 大厅之内莺歌燕舞,杨岱余光扫过四周,一个个浓妆艳抹,纱衣半透。 身段妖娆婀娜的女子正围绕着美妇翩跹起舞,或吟唱,或跳舞,尽显风骚妩媚。 这些女子陪着客人们喝酒作乐,嬉闹打闹,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让整个屋子充满了靡靡气息。 白三娘领着杨岱穿过大厅来到二层,径直朝着半明半暗的回廊走去。 一路上杨岱发现软玉阁每隔数丈就会摆放着一盆绿植,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很快,白三娘便带着杨岱来到了回廊深处,在一间雅致的房间前,两人停下了脚步。 “外面人多眼杂,我们进去说话。” 白三娘娇滴滴的对着杨岱说了一句,便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一阵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杨岱抬眼望去,只见这间房内摆设古典雅致。 一尘不染,墙壁之上挂着几幅仕女图,房间中央,摆着一架青木琴。 两人踏进了房间里,白三娘将房门悄无声息的关上,杨岱发现这间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他和美妇两个。 白三娘扭动腰肢,缓步来到床榻边缘坐下,随手扯掉了自己身上裹着的绸缎薄衫,露出了被肚兜包裹住的丰满胸脯和平坦腹部。 白三娘翘着二郎腿,用那双勾魂夺魄的眸子盯着杨岱: “来,乖宝贝,过来伺候妾身,让奴家好好疼爱疼爱你。” 杨岱目光平静,虽说白三娘胸前雪峰耸起,浑圆挺拔,但是却没有任何兴趣。 “怎么,傻愣着干嘛,快来啊,难道嫌弃奴家纪大了吗?” 白三娘眉梢微皱,嘴角泛起冷笑。 杨岱摇了摇头: “不是。” “那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呀,奴家都等不及了。” 白三娘媚眼含春,娇嗔的催促道。 “白三娘,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在下要是在你软玉阁发生意外,外面两个人的命就不保了。” 杨岱神情平静,丝毫没有被白三娘诱惑,反倒提醒她。 “哎呦喂,小相公,你可真够坏的,居然威胁奴家,奴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白三娘故意装糊涂,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又说道: “小相公,莫非你觉得奴家背后没人撑腰吗?” 杨岱笑了一声,道: “你照顾关无灾有好多年了?” 白三娘听完后,眼中闪过一道寒芒,脸上的媚态荡然无存,她站起身,声音冷澈如雪道: “别废话,从方才奴家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在装傻,看你也是道上的人,说,你想要什么好处?” “好处?在下要好处有什么用?每个人都有每人的活法,你也不希望钦天监的人三天两头的打搅你做生意。” 杨岱依旧淡定如水,仿佛掌握着主导权一样。 白三娘眯缝起眼睛,冷笑一声说道: “呵呵,果然厉害,可是,奴家不信你,奴家是一个生意人,你小子一看就是一个精于城府的角儿,奴家开了这么多年的软玉阁,见过的男人犹如过江之鲫。” “但像你这种心思细腻,老谋深算的男人奴家还是第一次见,所以,你休想骗过奴家,奴家这双招子还没有瞎!” “唉……白三娘你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佩服。” “诚然,你担心关无灾被我利用,卷入是非险恶,但是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瞒着你出去打劫?” 杨岱问道。 白三娘闻言后,俏脸一变,似乎猜测到了什么。 杨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你是个聪明人,我不用多说什么你也应该知道的,关无灾不是池中之物。” “可惜,你把他当成笼中之鸟,把他圈养在宰羊集里,这对他来说是屈辱,是耻辱,他是不是一条盘踞在井底的毒蛇!” 杨岱一番长篇大论,白三娘怔怔的看着他,又笑道: “好一张巧舌利口,怕是关无灾被你卖了,还会替你数银子,妾身会好好的保护好他,不用你操心。” “那背后之人呢?白三娘,你能防住一天,但你能防住一世吗?棋局已经开始了,你身为旁观者,难道看不清楚局势吗?你不是关无灾的母亲,无法替他做决定!” 杨岱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问道。 “奴家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答应过奴家的,只要奴家不插手,他就有七成把握干他想干的事儿,到时候蛋糕奴家想分多大就分多大。” 白三娘说道,神色激动,脸色涨红,显然是被戳到痛处了。 “原来如此,白三娘,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希望你不会是这其中的一种人,只怕到时候你的下场会更惨,不要指望你的后台能保住你。” 杨岱淡淡一晒,唯有文武双管齐下才能说服这阅人无数的白三娘。 “你找死,你这小子心思太重,不能留你!” 白三娘轻叱,穿好罗裙,左掌探出罗袖,切像杨岱,指尖泛着点点寒芒,宛若锋刃,凌厉至极,瞬息之间,就能置人于死地。 而白三娘的另一只手缩在袖中,似动非动,暗中呼应,更加毒辣。 “白三娘,在下今日来是跟你谈判的,并不是与你交手,更不愿与你鱼死网破。” 杨岱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身法如行云流水,迅疾灵敏,令人惊异。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动之以理 “好快的速度,奴家倒要瞧瞧,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白三娘娇喝,一步跨前,指刀从杨岱的面前划过,带起丝丝劲风,刮的杨岱的脸颊发疼。 白三娘左肘反挑,指刀由下而上,向着杨岱的脸颊削去。 杨岱再次躲避,脚尖在墙壁上一点,身体腾空而起,落地后连退数步。 白三娘的指刀瞬间加速,插向杨岱的心口,指甲的破空声让杨岱头皮发麻。 杨岱身躯背靠墙壁,齐齐平移,指刀刺入墙壁,土坯纷纷扬扬洒落。 杨岱眼睛微眯,看清了白三娘出招的套路,她每个攻击都直取自己的要害,这种狠绝和决断,他还是头一回见识到。 白三娘的手臂如同灵蛇般缠绕上来,指刀直接袭向杨岱的咽喉。 杨岱不慌不忙抬起右腿,猛然向下踢去,正中白三娘的腹部,将其逼退数步。 杨岱的动作很快,可白三娘并没有因此失神,反而更为兴奋,双掌为爪,分别抓向杨岱的咽喉,胸膛。 杨岱侧身闪过,双腿如鞭,扫向白三娘的腰际,白三娘腰肢一扭,整个人旋转起来,手指成钩,直取杨岱的裆部。 杨岱眼角余光扫到白三娘的指甲已经临近自己的胯下,急忙收腿后撤,险之又险的避过了那致命的指甲。 “呵呵……你的功夫不弱。” 白三娘笑了笑,再次扑上来,这次她不知从哪里摸出把匕首,对准杨岱的脖颈就刺了过去。 杨岱眉梢一挑,单手握住白三娘握住匕首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扭。 “嘶!” 匕首的锋刃割断了白三娘的罗裳齐肩,裂帛之声传遍整个房间。 白三娘露出丰腴白皙的肌肤,诱惑至极。 “你的本钱还不错嘛。” 杨岱用力向外推开白三娘,后者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在地,却依旧保持着妩媚的姿态站立着,媚眼如波,勾魂夺魄。 “咯咯……小郎君的功夫也不赖呢。” 白三娘伸手拢住散乱的秀发,露出一截雪腻如玉的脖颈,媚眼横飞,红唇娇艳欲滴,充满了诱惑。 她一边说话,一边解下系于衣服上的丝绦,半露大片的春色。 “小郎君,妾身美吗?” 白三娘媚眼流转,吐气如兰,声音酥软撩人,如同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猫在耳畔低喃。 “白三娘,不如我们就此罢手,在下并无恶意,好好谈谈,如何?” 杨岱目光平静,语气诚恳,与刚才打斗时判若两人。 “谈你妈!想得倒美!老娘的豆腐可不是这么好吃的!” 白三娘骂道,手中的丝绦如游龙一般卷曲起来,朝着杨岱当头罩下,似乎要给他来个五花大绑。 杨岱脚下一蹬,借助反弹的力量,身子跃上房梁。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的女人: “白三娘,你非要做的太难堪吗?” 白三娘媚眼圆睁,道: “杨岱,你少跟我扯淡,吃老娘豆腐,你还有理了?告诉你,今天老娘定要扒了你的皮!” 她说完,突然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个琵琶,横在胸前,玉指轻拨,听起来像是山谷鸣莺。 “铮一一” 清丽激乐的琵琶声响彻屋内,随即,白三娘的双手舞动琵琶,身影翩跹,裙摆翻飞。 她的手法娴熟,如行云流水,一段段悦耳的乐章从她的手中飘荡出来,婉转悠扬,犹如百鸟啼鸣。 “叮叮咚咚……” 琴声越来越激昂,渐渐的化作战鼓,一道道无形的音波扩散,震荡四周。 杨岱封闭听觉,可是那些琴音却仿佛拥有生命一般,钻入他的脑海。 琵琶的弦声变得铿锵有力,犹如金戈铁马,兵刃相交,杀声震天,惨烈异常。 杨岱没有受到影响,欺身而上,白三娘就等这一刻袖子中窜出来一条丝绸玉带,缠住了杨岱的腰部,带着他往前冲。 杨岱踉踉跄跄地压在白三娘的身上,两具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彼此呼吸相闻,白三娘媚眼如丝,双臂抱着杨岱的脖颈,柔情蜜意道: “小郎君,你可喜欢奴家啊……” 白三娘的双眸迷离,眼神中透着一股妖媚。 她的嘴唇微翘,含羞待放,似乎等着杨岱采撷。 两人四目相对,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杨岱忽然道: “白三娘,请自重。” 白三娘笑道: “臭男人果真是贱骨头,明明想要占便宜,还偏偏要装作正人君子,你们男人就是虚伪……” 白三娘说着,纤纤玉手抚摸向杨岱的胸膛,轻柔的摩挲,最终停留在他的喉结处,用食指轻轻地挑逗。 白三娘继续道: “既然你不肯主动,那就让妾身主动!” 白三娘的双手缓缓褪去了罗裳的束缚,露出了里面的肚兜,隐约可见里面的风景。 杨岱的静功真是一流,就这样了还是不为所动。 白三娘媚笑道: “小郎君,奴家的身材可好?” 白三娘说完,伸出丁香小舌,添了一下自己的樱唇。 “白三娘,能否松开你的袖带?在下对你没兴趣,在下若是对你有恶意,早下手了,要不要考虑与在下合作?” 杨岱沉稳的说道,目光中透出一抹精光,浑身气势陡然一变。 “小郎君,别想唬弄奴家,你们这些人都一个德性,看着漂亮的女人就恨不得将其剥光,狠狠蹂躏,你以为不知道吗?” 白三娘冷笑着说道:丝毫没有松开丝带的迹象,她伸手抚摸杨岱脸庞,将丝绸收紧,又笑吟吟的道: “小郎君,这俗话说的好,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快活快活呗?” “在下对女人没兴趣,要是白三娘你能在修罗城上做生意,你身后的大靠山肯定特别照顾你,对?” “怎么?小郎君是嫌奴家人老珠黄,提不起兴致了?” 白三娘故意露出伤心失落的模样,眼睛中噙满泪花: “那小郎君以后想跟奴家做生意可就难了,奴家都这么主动了,你确定要拒绝奴家吗?呜呜呜呜。” 白三娘说着,居然哭泣起来,像极了楚楚动人的弱质美人。 只不过,白三娘虽然是弱质美人,却并非无害之辈,而且她的媚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她一哭,梨花带雨,娇滴滴的模样令人怜惜。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合作 但是,杨岱根本不吃这套,他直截了当的说道: “白三娘,在下劝你还是收起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你不累,在下也看厌烦了,不如我们各自拿出一份诚意来,咱们谈谈。” 白三娘抬头,望着杨岱,止住哭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来修罗城究竟有什么目的?离关无灾远点,你要是敢耍什么把戏,我保证你会死的很惨……” 白三娘的表情瞬间变化,变得凶厉异常,她的指甲寒芒闪烁。 杨岱盯着她,眉毛一皱,沉声道: “这么大年纪了,何必如此冲动呢?” 白三娘道: “奴家只给你十息时间,说不说?” 她的声音阴恻恻的。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白三娘倒数着,指甲掐着杨岱的咽喉处,差点就划破了杨岱的皮肤。 杨岱的眼神依旧平静: “白三娘,你应该清楚,如果你真的想要杀在下,刚才就动手了,何须等到现在?无论你信不信,在下现在就只想赶紧离开这一带。” “这个简单,老娘现在就能让你消失!” 白三娘说着,指甲就要划破杨岱的脖子。 她的速度快若闪电,仿佛鬼魅般,眨眼就要接近杨岱的脖颈。 只需一寸,就足以夺走杨岱的性命。 这小子说话云里雾里,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就算他是真的来谈生意,真的能信他吗? 难道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最严实,所以,她决定立即动手,永除后患。 “在下说了,在下是与你来谈生意的,在下要是死了,这桩大买卖就泡汤了!” 杨岱丝毫不惧,声音没有一丝恐惧。 “你威胁我?” 白三娘咬牙切齿,手上力量越来越重,恨不得立马拧断他的脖子。 她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更加镇定。 这种人往往是城府深的可怕,往往掌控着全局。 她忽然感觉到了危险,她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几十年,早就是个人精了,不然也不会做情报生意。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什么样的大浪没见识过? 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给她的压迫,是从未有过的。 她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翻船,被这个年轻人反制。 但是,她不能退缩,因为退缩代表着认输。 白三娘不允许自己认输。 所以,她拼尽全力,用尽浑身解数,试图扭转自己的劣势。 她不相信,这个年轻人有通天的本事,能够抵挡住自己的媚功。 只是,她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两人交手不到三招,白三娘就完败了。 她双腿酸软,气喘吁吁,浑身无力,满脸潮红,显然是被抽干了精气。 杨岱不知何时已经运起金蝉蛰伏经,源源不断吸收白三娘的精气。 杨岱看着白三娘,语调低沉: “白三娘,现在可以谈谈了吗?你我若在此处大动干戈,引起别人注意,恐怕你也不想让关无灾的身份曝光?” 白三娘心里咯噔一跳,暗忖: “不行,绝对不能再和他缠斗下去,否则,就真的没办法脱身了。” 想到这里,白三娘狠狠地瞪了杨岱一眼,而杨岱也是源源不断的将自身的精气反补到白三娘的体内。 白三娘考虑了一下,便打了一个响指,丝绸玉带瞬间脱落。 白三娘虚弱的瘫坐在那儿,额头冷汗涔涔,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子,说说你的生意,我听听你的价码!” 白三娘恢复了一些精气,她的目光凌厉的射向杨岱,缓缓说道。 杨岱看着白三娘,淡淡的笑了。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 “如今,钦天监之主贾艇想削弱佛道两家,甚至还想把控朝政,我听说白三娘与昭阳公主斗了二十余年,如今有一个翻盘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抓住?” 白三娘眯着眸子,凝视着杨岱,半晌,才说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会答应你的合作?” 杨岱微笑: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但是你也不想昭阳公主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 白三娘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当然希望昭阳公主永世不得翻身,但是这件事太过重大,她不敢冒险,只能谨慎行事。 “你有办法?” 白三娘问道。 杨岱似乎猜透了白三娘的顾虑,继续说道: “很简单,找到武安候的私家子便可以,在下既然来找你,当然就准备充分,这枚长舌桃送你,全当见面礼,你放心,在下不会逗留很久的。” 白三娘听到这番话,心思活泛起来,她在考虑。 杨岱将长舌桃递过去,白三娘接在手中,闻着上面传来的香味,她终于动容。 长舌桃那么珍贵,杨岱说送就送,难不成是出生世家豪门?这等贵公子是不可以随意招惹的。 嫡亲血脉往往在家族中设有命牌,一旦身亡命牌破裂,便会有高人追查到此,他的身份不干净,不想引来太多麻烦。 “呵呵,先生果然好手段!儒家倒是觉得,你与武安候的私家子倒是像极了。” 白三娘笑了笑,将长舌桃收了起来,又说道: “奴家可不会平白无故的帮你,奴家最近可是得了一件了不得的仙缘呢。” 杨岱微微蹙眉,道: “别开玩笑了,在下前几天占卜了一卦,武安候的私家子还活的好好的,至于仙缘,那是何物?” 白三娘妩媚地笑道: “可是奴家刚得的情报,原先的那位私家子已经病逝十年了,先生应该懂得,奴家的东西岂能轻易给陌生男人观摩。” 杨岱沉吟片刻,问道: “你想让在下入伙?假冒武安侯的私家子?” “奴家就给先生三天时间考虑哦,若是晚了,奴家是会改主意的。” 白三娘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杨岱胸口画圈圈,柔声说道: “先生,你也明白,奴家一介女流,想要做生意,不免受人欺负,如果先生帮忙,那真是太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靠在杨岱怀里,吐气如兰,香艳撩人,令人迷醉。 “说说看,是什么仙缘?” 杨岱低沉着嗓音问道,逢场作戏,同时伸手揽住了白三娘的腰肢,将白三娘抱在怀里。 白三娘媚眼如丝,娇羞万千。 她仰着头,凑到杨岱耳旁说了几句话,杨岱的眉宇皱的更紧了。 “怎么?先生不乐意吗?” 白三娘幽怨地看着杨岱,那神态楚楚可怜。 “掌柜的,俺又能干什么?您不是说了吗?收留俺在软玉阁当一个打杂的龟奴,还请您带我熟悉一下这里。” 杨岱松开了白三娘,迎着白三娘惊愕的眼神,冲着白三娘莫名一笑,仿佛刚才那般旖旎暧昧并非发生在眼前。 白三娘的确吃了一惊,她原以为杨岱对自己垂涎三尺,却不料杨岱竟然如此正派。 “对了,您这里应该有易容的药物,俺这副皮囊还是不要引人注意的为好,您说呢?” 杨岱继续微笑,他使了一招变化术,此时的杨岱是一个面畸之人,一口烂牙,再加上不知道哪里的方言,简直是丑出新高度。 “……” 白三娘呆了半响,不禁浑身透出丝丝寒意,她忽然后悔了,早知道这先生如此聪慧,自己就不要跟他耍心机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本心不同 “掌柜的?” 杨岱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大板牙,看起来颇为滑稽。 白三娘咬了咬红唇,她深吸口气,道: “杨先生,你这般算计,倒底是为了什么?” “在下若心无大爱,又何须苦苦谋划?” 杨岱一本正经的说道。 白三娘摇头哼道: “依妾身看阿,天下间最虚伪的人就属先生了。” 杨岱耸肩一笑: “随你怎么说,在下现在只求掌柜的帮在下一把,至于你说在下虚伪,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扰便好。” “我可没那么容易相信你。” 白三娘盯着杨岱,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杨岱淡淡一笑: “掌柜的,其实咱们都是被逼无奈而已,不是吗?” 白三娘叹息一声,点头道: “杨先生说的不错,妾身确实迫于无奈,但钦天监势大,即便如此,奴家也希望能够和先生合作,共渡难关,不知先生的计策是什么?” 杨岱略一沉吟,便在白三娘耳边悄悄的说了一番,又道: “合作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你先得带在下去见那位妇人,取宝之后我们再实行这个计划。” 白三娘嫣然一笑,站起身,整理衣裙,不过裂开的衣帛又悄然下滑,露出了白嫩的香肩。 白三娘忍不住瞪了杨岱一眼,那眼神能把杨岱千刀万剐,又说道 “杨先生,你就和无灾住在一起,奴家带先生过去,不过还请先生换上软玉阁下人的绿麻布短衫,免得引人怀疑。” “好。” 杨岱回答的很干脆,不一会儿就换上了下人衣服,和软玉阁里所有的人都打了个招呼。 之后便一起去了关无灾的房间,白三娘和关无灾沟通了一下,关无灾只能勉强同意了。 他的房间和软玉阁其他人不同,更加宽敞,甚至是复式的阁楼。 阁楼里面用来放书籍与一些零碎物件的柜子,也比普通下人的柜子大了一倍不止,足足占据了二楼的小半面积。 杨岱看着这一切,啧啧称奇,而关无灾翻了一个白眼,也懒得解释。 阁楼的角落,里挂着一个八角黄铜鸟笼,里面有几只纯色雀鸟,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除此之外,屋内还摆放着一张木制矮桌,桌上铺着纸笔,桌前则放置一套青花瓷茶具。 “无灾,我今晚睡哪?” 杨岱环顾四周,突然问道。 关无灾冷漠道: “我不喜欢和陌生男人同处一室,所以,还是你睡阁楼。” 杨岱闻言一愣,道: “那你睡哪?” “我?当然是睡这里了。” 说罢,他指着那一张宽阔舒适的床榻说迫 杨岱嘴角一阵猛烈抽动,关无灾见他一副犹豫模样,又补充道: “放心,你若是怕黑,我可以叫人给你送油灯,或者叫人来陪你聊天。” 杨岱一脸尴尬的道: “不用麻烦了,这里挺好,就这样。” 关无灾也不多劝,自行躺了下来,闭着双眼休憩。 杨岱则坐在窗台上,手持一卷竹简,静静阅读起来。 “我知道,世间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命呐,你有犹豫也属正常,我不会强求。” 杨岱低声自语,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手里的竹简之上,久久舍不得挪开。 “你们这些玩脑子的人心都脏,我挺讨厌你的,但是又觉得你有趣,你与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同,你像是个有故事的人。” 关无灾睁开眼睛,幽幽说道。 杨岱笑了笑,不置可否,道: “你说的不错,世人皆醉我独醒,所谓‘人生寂寞如雪’,我活得也挺累的,不过说起来我活了二十年了,若是没有故事这二十年来岂不是活得很失败?” 关无灾深深的盯着他,目光中隐隐透出一股审视,似乎在探究他话中真假。 杨岱被他看得浑身发痒,不禁挠了挠头,笑道: “怎么了,你莫非认为我骗你?” 关无灾微微摇头,随即又轻轻颔首,又说道: “不如聊聊你的活法?” 杨岱哑然失笑,但还是想了想说道: “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习武,挨老头的骂,再习武,出来闯荡。” “没了?” 关无灾追问道。 “当然没有了,难道你希望我有别的?” 杨岱反问。 关无灾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说道: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你我各有志向,不必纠结于过往。”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知你以后想怎么想?” 杨岱点头,旋即问道。 “什么怎么想?睡觉!” 关无灾闭上眼睛,说完就睡了过去,鼾声响彻整座房间。 杨岱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把手中的竹简收起来,也睡着了。 天色未亮,一缕晨曦破晓而出,驱散了夜色的阴霾,照亮了整个大地。 两人先后醒来,因为狗顺子这时候已经将门敲的是震天响,这二愣子听说白三娘没有将杨岱剁了做成人肉包子,心中欢喜的很。 “俺就说嘛,白三姨您心地善良,刀子嘴豆腐心,怎么会把这么好上品货物剁成馅呢?” 狗顺子呵呵笑着,白三娘自然没有告诉他与杨岱合作的事情,只是告诉他杨岱易了容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其他的不需要管。 于是乎,当狗顺子看到易容后奇丑无比的杨岱,顿时哈哈笑出声来,他总算找到一个比自己还丑的人了。 以前都是别人叫他丑八怪,现在轮到他来嘲讽别人了,心中爽快的很啊。 “狗爷,你今儿咋有空过来啊?” 杨岱丝毫不在意,笑眯眯的和狗顺子打招呼。 “嘿嘿,兄弟,你变成这样俺心里就舒服多了,咱俩也算同病相怜了。” 狗顺子拍了拍杨岱的肩膀,笑的很奸诈,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杨岱翻了翻白眼,懒得搭理他,而关无灾也是对狗顺子有些不耐烦,这家伙实在太聒噪了。 “杨岱,我们走,我带你熟悉熟悉四周环境。” 关无灾站了起来,拉着杨岱往外走。 “诶诶……” 狗顺子不乐意了,急忙跟了上来。 “杨岱,你是俺哥们,那你可得跟着俺混才行啊!” 他紧追慢赶的在两人身后喊道,生怕杨岱跑掉似的。 关无灾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拉着杨岱是越走越快,三个人出了软玉阁,街道之上行人寂寥,一片冷清景象。 大多数店铺都还没有开门,只有一些卖早餐的摊贩,在卖力吆喝。 “这家包子铺千万别去,不干净里面卖的都是两脚羊肉,还有那家茶馆也不行,说是用死尸煮水泡茶喝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四方鼎立 狗顺子指着前面一排的几家店铺介绍道,末了又补充了句: “街角西边有一个卖衣服的店铺,听说他们的衣服都是从死尸身上扒下来的,穿在身上凉飕飕的……” 听着狗顺子的话,关无灾皱眉沉思,杨岱却是忍俊不禁。 这狗顺子虽然是个混混,但是脑子倒挺灵光,居然知道这么多。 “好了,杨岱你跟着我,等会儿给你介绍一下这里的人际关系,省的以后遇到麻烦。” 狗顺子喋喋不休的唠叨着,关无灾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杨岱微微一笑,也不再言语。 狗顺子见此,心里嘀咕了句: “哼,装深沉,显得你少年老成了?” 随后便继续喋喋不休的介绍起来。 “你知道么,在城东那边还有个赌坊,千万别去,他们那里坐庄的都是老千,坑蒙拐骗什么都能玩,被他们盯住了就完蛋了,你可别上了当。” “你可闭嘴,赶紧消停一会儿,白天不那么乱。” 关无灾终究是受不了这厮的碎碎念,低喝一声。 狗顺子撇了撇嘴,没再吭声,只是暗想着:这家伙真扫兴,难道嫌弃自己啰嗦么? “白天不乱,可是晚上动刀子的可不在少数,白三娘和南面的血刀客,西面的天下红,东面的杜老怪,哪个不是狠茬子?” “最近不安宁,所以俺让你注意点儿,尤其是娘们儿,最好躲远点,不然吃亏的肯定是你,你可别傻呵呵的冲上去。” 狗顺子提醒道,顺便从牙里扯出来一颗黄黄的大青菜,弹在了关无灾的身上。 关无灾顺势与狗顺子扭打了起来,让人打了一会儿,都打累了,狗顺子鼻青脸肿的,还在那里呵呵的笑。 “嗯,谢谢你的忠告,我记住了。” 杨岱微微颔首,又下了俩人打听了一下,这才得知,白三娘,天下红,血刀客,杜老怪是宰羊集四方最大的头目,他们分管各帮领地。 制定规矩,坐地分赃,每个月来还会拿出一部分钱给当地土着发放,所以,这个里基本上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至于其它帮派的头目,杨岱则是不清楚了。 狗顺子一路絮絮叨叨,杨岱始终保持微笑倾听,关无灾一直没有插嘴,默默的听着。 修罗城是无主之地,是三六九等的聚集地,周围都是荒镇,魑魅魍魉,鱼龙混杂,没有官府这么一说。 况且官府也不敢管这一带,怕进去了出不来。 因为这里不知道有多少黑白两道的通缉犯,杀人越货,强抢民女更是屡见不鲜,甚至还有人丹这种东西流通。 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会在这里举行,这也导致了这里形成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地带。 而且这里的地形也很特殊,除了一条官道之外,旁边全是山岭,一旦进去了就很难逃脱。 一线天便在这山脉之间,若是想要进山,必须走那一线天,为什么叫一线天,因为山脉与天连接一色。 且一线天多是绿林土匪,也有江湖高手,寻常人进去,凶险万分。 不知何时三个人已经出了宰羊集,他们位于宰羊集的东面,这里更像是一片废墟,密集的向外铺展了二十余里。 有不少房屋瓦舍破烂不堪,仿佛是一具具残肢断臂组成的。 这些破烂建筑要么是被火烧过、要么是被炸毁、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留意。 而且这里还弥漫着浓郁的臭味,不止是猪粪牛粪的味道,还有一些尸体的味道。 屋顶的残缺处都用木栅栏钉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根本看不到透气的空间,不少小箱子里面苔藓满布。 墙壁上爬满了青藤蔓草,墙角处有一些蜘蛛网,看起来十分阴森诡异。 杨岱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类似人形的生物在那里晃荡着,说他像人,但是他又像鬼。 背脊佝偻着,一张狰狞的脸孔被腐朽的皮肤覆盖,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骼。 眼窝凹陷,眼球凸起,双腿畸形的扭曲,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恶臭,不断的朝着杨岱这里走过来。 “这是梁老二,你不用理他,他是磕大了,疯魔症犯了,你看他身上的伤口就是嗑药嗑的,据说吃了人丹可以让他的精神亢奋起来,做出奇怪的事情,所以他就成了这个样子。” 关无灾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的手上提着一只烧鸡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里就是杜老怪的地盘了,那老怪在东面住的可舒服了,四个头目里,就他活的最滋润啊,你看就在那躺着呢。” 狗顺子一路走一路讲解,手指往一座破败的屋子指了指,那里坐着一名拄着拐杖的瘦削老者,正悠闲的晒着太阳。 三人走近了,杨岱才发现这杜老怪瘦的吓人,一张脸颊都塌陷了。 颧骨凸起,嘴唇乌紫,眼眶泛红,整个人的皮肤都呈现出一股病态苍白。 而且,他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臭味,让杨岱皱起了眉头。 狗顺子似乎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他径直上前打招呼,杜老怪看了看他,忽然睁开了双眼。 眼睛中爆射出了一缕精芒,然后咧开了嘴角,嘿嘿的笑了起来,露出一颗尖锐的獠牙。 “呵……原来是三个小后辈,怎么?今天是要请老头子吃饭吗?” 杜老怪的眼睛有一只似乎是害虫咬坏的,剩下的那一只眼珠子也是突出的,眼仁儿都快挤爆了。 乍一看非常渗人,不过他的表情却很慈祥。 “对对,我们这次来找您是来聊天的,您要是愿意赏个脸吃顿饭,那就太好了。” 关无灾提了提自己手中的烧鹅对杜老怪说道 杜老怪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如夜枭啼鸣,令人毛骨悚然,他如同疯狗扑食一般。 伸出枯黄的手就将关无灾手中的烧鹅夺了过去。 撕扯着吃了起来,狼吞虎咽的模样,简直比饿鬼投胎还吓人。 “嗝……真香!” 杜老怪拍了拍肚子,眯着眼睛,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他擦了擦油腻的嘴巴: “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懂事,知道孝敬老人,不像某些老古板,每次见到老夫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都懒得搭理他。”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似凡人 关无灾一愣,随即干咳了几声,尴尬道: “那倒是,杜前辈您的威望在江湖之中谁不知道,那些老前辈哪个见到您不都得恭恭敬敬的喊您一句‘杜爷’?” 狗顺子也谄媚的附和着说道; “是呀,杜爷,我们哥俩这次专程给您送点好酒来,您尝尝。” 他殷勤的递过去一坛七日醉,这是修罗城里最贵的美酒,平日里他自己舍不得喝。 杜老怪拿过酒坛,揭开封泥,深吸了一口,陶醉的眯起眼睛,赞叹道: “果然是好酒,好酒啊,没想到我杜老怪居然还能品尝到这么好的美酒,真是不枉此生了。” 他仰头就喝了一大口,一阵辛辣传来,他不由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这酒实在是太烈了,一般人还真喝不了。 杜老怪咳嗽完后,眼睛眯起,盯着杨岱,忽然问道: “噫……你这小娃儿长的可怪吓人的,叫什么名字勒?” “晚辈姓杨,单名一个岱字,敢问前辈尊号?” 杨岱虽然感觉杜老怪有些古怪,但是毕竟是客气话,也回答了起来。 杜老怪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我已经忘记自己多少岁数了,反正我的年纪已经够大的了,别叫我前辈了,你和这些小后辈一块称呼我为杜老怪。” 他的语速极慢,带着几分沙哑,但是话锋一转又说道: “你这个娃子也太不孝敬我了,来看我竟然连肉食都没有带来,还你这孩子忒没良心了。” “这个……” 杨岱微微皱眉,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 关无灾出来打圆场: “杜爷,这小子是白三娘新招的手下,不懂规矩,还望莫爷海涵。” 杜老怪顿时脸色拉了下来,哼道: “三娘子?她现在可是越发厉害了呢!连自己的属下都管教不好,不如让老头子来帮她管教管教?” 杜老怪的态度非常不善,杨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立刻拱了拱手,说道: “既然杜爷喜欢吃烧鹅,那晚辈再去买一份便是。” 杜老鬼嘿嘿笑了两声道: “看你这小家伙倒也懂事,不用了,老头子我吃饱了,不饿。” 说罢,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说道: “行了,你们走,杨姓小子留下。” 关无灾与狗顺子对视一眼,二人皆露出疑惑之色。 “走,这老东西八成有诈。” 关无灾压低了声音说道,同时悄悄地将手伸向腰间的刀柄上。 狗顺子也做出准备拔刀的姿势,只要杜老怪有任何异动,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然而,杜老怪却忽然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 “放松点,老头子我不吃人,就是看这位杨姓小娃面善,与我那过世的孙子很像罢了。” 关无灾与狗顺子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暗自猜测,难道这老货认识杨岱? 不过,这种事情不好说,一切皆有可能。 “杜爷,这小子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关无灾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你们怎么废话这么多?” 杜老怪忽然瞪起眼睛,凶神恶煞似的指着关无灾与狗顺子骂道: “滚,老头子我想找谁聊天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赶紧滚!” 关无灾脸色变换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离开。 而狗顺子则是陪着笑脸,恭维了两句,也告辞退去。 转眼间,只剩下杜老怪和杨岱二人。 “杜爷,你找在下有事?” 杨岱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他总觉得这老柽没安好心。 “嗯?” 杜老鬼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杨岱身上,仔细的打量着,然后点了点头,道: “不错,不愧是三娘子的人,虽说使了易容术掩盖原本相貌,而且还有胆量,很不错。” 杨岱听闻,眉角跳了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杜爷谬赞了。” “你这娃儿是会练炁的?” 杜老怪忽然问道。 杨岱问道: “杜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杜老怪笑眯眯的说道: “若老头子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修炼了龙虎山的金光咒?” 杨岱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沉默不语,并未承认,也未否认。 杜老怪继续说道: “看样子是老头子猜的不假,不过你不必担心,老头子我没有其它意思,说说看你家大人是谁?” 杜老怪吸着鼻子,眼珠滴溜溜乱转,一副狡猾模样,显然是在盘算着什么。 “我家大人不让我在外面乱显摆他的名声,所以不方便透露。” “你这小子果然不是凡人,有趣,真是有趣,哈哈哈……” 杜老怪咧嘴大笑起来,一张黑瘦的老脸因为兴奋而通红一片,仿佛一只老猴子一般。 杨岱心里直犯嘀咕,搞不明白这杜老怪究竟想要做什么。 杜老怪收敛起笑容,正色道: “让老头子我猜猜啊,龙虎山有子嗣的老家伙有哪几个呢,张慎虚?不对不对,他可是个老童蛋子了,慎虚,你看这名儿起的,啧啧啧……” “宋有易?那家伙是个短命鬼,害,二十八岁就已经死了,连个种都没有,孙不二……” 杜老怪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念叨,每念出一个名字,他的表情就夸张一分,等念到第六个的时候,他已经是满脸嫌弃了。 杜老怪念叨了一圈后,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杨岱身上。 “姓杨……只剩最后一个了,杨长庚,那个老疯子,唉,这些老不死一个比一个奇葩,都快活成精了,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算了,江湖上人情债最难还,我杜老怪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得还人情债,这叫什么事儿哇……” 杜老怪唉声叹气的,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杨岱却是一惊,脱口喊道: “你认识我爷爷?” 杜老怪斜睨他一眼,哼道: “认识,当然认识,不仅认识,老头子我还和你爷爷是拜把子兄弟呢,我俩从小穿裆裤一起玩泥巴长大的。” 此言一出,杨岱的心里掀起滔天巨浪,他万万想不到这个看似平平淡淡,甚至有些邋遢的糟老头居然和爷爷是拜把子兄弟。 “这……杜爷,您没骗我?” 杨岱迟疑了一番,终究还是没敢相信。 “骗你干嘛呀,老头子我不想在江湖上浪了,才隐居在这里的,年轻的时候是唱大戏的,没多大本事,这些年手段也渐渐荒废了,只希望日后别带进棺材里就好咯……” 杜老怪摇头晃脑的说着,随即又看着杨岱说道: “这叫什么事儿嘛,年轻的时候被这个老王八蛋坑,早知道老头子我当初就应该多读点书,贼老天,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干的好事啊!” 第一百二十章 大圣与桃 杜老怪越说越生气,最后竟破口大骂起老天爷来了。 杨岱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反而杜老怪越骂越起劲,最后更是拿着拐杖敲土地,发泄自己的郁闷之情。 良久之后,杜老怪停止谩骂,看向杨岱,问道: “小子,你叫杨岱是?” 杨岱点点头,道: “回杜爷,晚辈正是。” “嘿,小子,听说过我杜老怪的威名吗?” 杜老怪摸了摸胡须,故作神秘兮兮的问道。 杨岱想了想,道: “这倒不曾听说。” 扗老怪一拍额头,说道: “怪老头子忘记跟你介绍了,老头子年轻的时候是唱大戏请神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学啊?” 杜老怪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的盯着杨岱,他觉得这小子挺机灵的,如果收为徒弟肯定会很有前途的。 杨岱一愣,紧接着连忙摇头,他道: “晚辈愚钝,恐怕辜负了杜爷的期望了,晚辈主修剑法。” “哦?” 杜老怪诧异的打量了杨岱两眼,道: “杨狂徒当年的剑法也是一绝,他既然教给你了,想必你也有所领悟,不要谦虚。” “我这里也有几枚剑意种子,与一些剑修心得,与你有缘,合该是你的,应当可以助你提升到下一个境界,技多不压身。” 杜老怪手中有着许多剑意种子,这些东西都是他花费巨大代价才弄来的,平常根本舍不得用,现在全部送出去了。 却是半点肉疼都感受不到,相对于他的寿命来讲,剑意种子算不了什么! 对于剑修来说,挂一个剑仙的名号实际上也只是好听一些罢了,真正的剑仙从古至今只有吕祖一位。 而且这世上能练到剑仙的,基本上都是孤家寡人或者隐居深山不愿露面的老家伙,可以说能练到剑仙,离飞升天门也就不远了。 所以杜老怪对于杨岱非常满意,觉得这是他的福星,将来必然能够成长为剑仙,若是如此,这可是大功德一件! 说实话杨岱确实有些心动了,剑仙啊,那是传说中的人物,他梦寐以求的境界,如果能成为剑仙,那他也足矣了。 但他还有理智,杨岱知道自己的斤两,他虽然有天赋,但距离成为剑仙还差得太远了。 杨岱想拒绝,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毕竟杜老怪是前辈,他总不能驳了对方的面子。 “哈哈……小子,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不会强求你学的。” 杜老怪似乎看穿了杨岱的心思,立刻笑呵呵的开口说道,他的那只老害病眼转动着,显然是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 “不过在此之前,老头子可是要考考你,你若是没有悟性,这法可是白传喽,懂了吗?” 杜老怪语重心长的道,随即目光灼灼的盯着杨岱。 杨岱顿时浑身冒汗,他感觉对面这老头子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是狼看羊一样,让他浑身寒毛竖起。 杨岱赶紧点头道: “杜爷请问!” 杜老怪捋了捋胡子,道: “好,既然你这么爽快,老头子也直言不讳,咱们说道说道。” 杜老怪继续道: “老头子我活了八十余年,经历过大风大浪,阅人无数,看你天庭饱满,必然是一块璞玉。” 杨岱听完暗自撇了撇嘴,心说老狐狸又开始卖关子了,他干脆不搭腔,静待下文。 见杨岱不接茬,杜老怪不禁苦涩,他叹息一声,悠悠说道: “斩三尸境灭魔潜,擒五贼马卧猿眠,所谓三魔归正,六贼无踪,孙大圣与桃子有什么关系?小子,你自己慢慢悟。” 杜老怪说的这句话玄之又玄,这句箴言是三丰真人留下来的, 具体是什么含义没人知晓。 杨岱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脑袋乱糟糟一片,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问,否则惹恼了杜老怪,他哭都没地方哭。 杨岱沉吟了一阵,突然抬起头,认真的说道: “若是本心最容易受到意识的惊俱,受到三尸九虫重的搅扰,这该何解?” 杨岱又自言自语的说道: “无他,只是本心不够坚定罢了,说到底还是桃子与猴的原因。” “何解?” 杜老怪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桃者,实也,实为真,修仙,实桃果腹,为阳极。” 杨岱说着说着又突然想起了那只猴子,那位齐天比高仙折腰的美猴王。 气海夺气,猴王本质从心血变为心气。 又分封四象,开始周天火候弼阳温养,少阳之气不断上升攒簇五行,终成大圣一一太阳之相 回归天庭,官至齐天,心气成了心神 到这里为止,猴王之身已经到达了纯阳。 猴王以纯阳之身吃桃,阳上加阳乃是至阴,所以他刚吃完转头就碰上了七仙女,是至阴之相。 桃子偏偏也代表着至阴,阴阳相济,此乃道果。 明心见性,照见本心,是为道果。 明心见性,不过是在杨岱心里照见他最想要的东西罢了。 而他杨岱的心里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成仙得道吗? 亦或者是平安喜乐?幸福美满?不,都不是。 杨岱所求的,是至圣先师的境界,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 杨岱想要做的,只不过是做到自己想做的事,而不妨碍世间万物的发展。 杨岱要做的那是一种纯粹,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都是不应该存在的,他想做的是心念至纯,不受任何外力影响。 这一点和猴王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都是为了自己所求的,不在其它。 《儒语》有云: “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具体什么意恩看字面也能理解,大体就是人人都做好自己,既不做有利于自己而有损于天下的事。 也不做有利于别人的事,尽量维持住一种平衡状态。 这种思想很难得到贯彻,尤其是当一些人自私自利,更是不屑这样的做法,但却也有很多人在遵循这样的观念。 虽然有失偏颇,却并非全错。 现在一些江湖妖人口口声声说什么保真,不以物累形,结果变成了一群纵欲的疯子。 不管是不是如此,总之现在江湖中出来的妖怪都是不择手段,没几个干净的,属实虚伪。 实际上,先贤主张的便是贵己,但贵己又并非是利己,而是“己身之最贵重者莫过生命”。 说的是人生短促,所以要重视自己,重视自身,不要让其受到损害,因为没法从头再来。 所谓名誉的大小,生命的长短,都不是圣人们所考虑的。 全性保真鼓励人们顺应本性而为,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却也告诫了人们,在不违背自然所好的同时,也不能违逆万物之所好。 更加需要懂得克制,尊重别人的意见和感受,这样才会使自己与他人相处愉快,心灵平静。 可惜的是,有的人就像是被猪油蒙了心,明知道不对还要去做。 当然,也有人遵循先贤主张,恪守本分,只做善事。 不过很显然,那都是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是不听劝阻的,甚至觉得先贤太迂腐,不够豁达,简直是愚蠢。 于是,才有了一些江湖妖人曲解儒家精髓,肆无忌惮地做着伤天害理之事。 尽管这些世俗的欲望对于修行之人来说是阻碍,但换个角度来说,未尝不是磨练。 就像一块石头到底是绊脚石还是垫脚石,那都是由人来决定的,若是能克服这些环境,对于修行是大有裨益的。 求道之人最终的追求是羽化成仙,代表着超脱世界,也可以理解为出世。 不入世又怎么能出世? “正是修行时哟……” 杨岱轻声呢喃着,似有所悟。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冤家聚头. “杜爷,晚辈悟了,多谢您指点!” 杨岱恭敬地拜倒在杜老怪跟前,他明白了杜老怪的深意,也知道了自己应该走向哪条路。 “你能想通便好,看来我的手段不配交给你,不必多礼。” 杜老怪笑呵呵地扶起杨岱,眼睛眯了起来,仿佛在打什么算盘似的。 “走罢,老头子已经没什么东西能传给你了。” 杜老怪挥挥手,让杨岱离开,杨岱也只好依言离开,只留下杜老怪一个人站在原地 “嘿嘿!” 杜老怪摸了摸胡须,眼神中闪烁着精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 “这小家伙真不错啊,就连我都有几分舍不得放手……唉……” 说到最后,杜老怪忍不住叹气摇头,脸上露出惋惜之色,显然心情极为复杂。 “罢了罢了,传人慢慢找,总有合适的。” 接下来,杜老怪陷入沉思,嘀咕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岱拐过街角,他忽然间停住脚步,隐藏在一处黑暗的角落里,望着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软玉阁。 此时软玉阁的门口,大约有三十来号马匪坐在马上,手持砍刀,闪烁着闪耀的寒光。 马匪们将软玉阁团团围住,杀气腾腾,还有不少围观者在一旁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杨岱的目光掠过马匪们的身影,悄悄的钻进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里。 “陈结巴,我操你娘的!” 此时白三娘早已经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柳眉倒竖,美目左右一瞪,粉面含威,喝骂一声。 马匪里有一名领头的贼眉鼠眼的瘦弱汉子,听见白三娘的话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白……白……三娘……我……我……们大……当家说了,让我……把……把你带回去!” “啐!” 白三娘朝着陈结巴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单手叉腰,毫不客气的骂道: “你这杀千刀的泼皮,敢来老娘的软玉阁撒野?你今天是发春了吗?要不要让老娘帮你找个婆姨解决一下呀!” “你!” 陈结巴被她气的浑身颤抖,却又无可奈何。 他只是一线天里一个喽啰,平日里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根本惹不起白三娘。 “哎哟喂,奴家差点忘了,别到时候死在床上了!” 白三娘一张嘴就像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一阵狂喷,气的陈结巴暴跳如雷,但又拿她没办法。 “哈哈哈……” 周围的人都捧腹大笑,笑的前仰后翻。 这些人里不乏有江湖中人,对于这种龌龊的事情司空见惯,乐此不疲。 “陈结巴,还等什么,赶紧把你们当家的叫来,天下红那个小婊子怂了?” 白三娘笑了,笑的是热浪肆意,花枝乱颤。 “你……你……我……” 陈结巴脸憋的通红,气的说不出话来,也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马匪的叫声: “大当家到!”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队马匹疾驰而来,其中一骑当先的女人身材高大, 而随着她的到来,马匪纷纷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句: “大当家!” “嗯。” 女人冷淡地答应一声,目光扫过四周,很快就定格在白三娘身上。 她身材高大威猛,头发油腻的很,都打结了,一双眼睛射寒星,嘴唇薄厚适宜,一副刻薄相。 “呦呵,天下红你个小贱人来了?” 白三娘从人群里站了出来,直视着马背上的天下红,挑衅地说道: “天下红,你胸大无脑,难不成以为能吃掉我?” 天下红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嗤笑着: “胸大怎么了?至少比你这小贱蹄子强” 白三娘盯着天下红,两女的眼神激烈碰撞,互相瞪着对方,恨不得撕碎对方。 “白三娘,我劝你还是与我合作,我们联手,共同瓜分修罗城……” 天下红居高临下地看着白三娘,眼中闪烁着贪婪。 “呸!” 白三娘呸了一口,嘲讽道: “天下红,你这骚狐狸,别装模作样了,你妄图吞并老娘?做梦!老娘今天还有贵客,没工夫陪你瞎闹” “哦?是吗?” 天下红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神采,故作惊讶地说道: “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兄弟们,抄家伙,杀了她!” 天下红一摆手,马匪们立即亮出兵刃,嗷嗷叫的扑上来,准备动手。 “是哪一个在放屁呢?还放的这么响?”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软玉阁的二楼猝然响起。 杨岱抬头望去,只见软玉阁二楼的一个包厢里,一个身着漆色锦衣的少年斜倚窗边,翘起二郎腿,晃悠悠的品着酒。 神态慵懒,打了一个哈欠,将眼屎不偏不齐不倚地弹到天下红的脸上,惹来一片怒吼。 “混账,竟敢冒犯……我……我……大当家!” 陈结巴怒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抡刀便斩,谁知道那少年仅仅伸出一根手指头,就把他手里的钢刀崩飞出去。 紧接着,一拳轰出,砰的一声闷响,陈结巴惨嚎一声摔倒在地,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疼痛的呻吟着。 “不知道阁下是谁,究竟有何贵干啊?” 天下红看见自己的手下被人一招制服,顿时收敛起嚣张跋扈的姿态,警惕的问道。 这位少年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可实力绝非等闲,她的那些手下根本挡不住他的一击,这让天下红很是忌惮。 “呵呵,自然是逛窑子,喝花酒喽,不行吗?” 少年瞥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道。 “哎哟喂,林公子,您不要这么大火气嘛,奴家一会就上去陪你,好不好?” 白三娘媚笑一声,朝着楼上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钦天监在此,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少年掏出一块令牌,朝着窗外晃了晃,便又收回来了。 天下红犹豫着,最后还是咬咬牙,转身离开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林默,林大官人呀!” 人群中,一位身材瘦削的血衣人看向二楼,嗓音古怪,听了让人很不舒服。 “蜚虻,你怎么才来?” 林默斜睨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他和蜚虻认识,所以说话比较随意。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互相介绍 蜚虻生的十分阴冷,尖嘴猴腮,脸色苍白,嘴唇也泛着青紫之色,仿佛死尸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不如上来一叙?” 林默微微侧头,对蜚虻邀请道,他笑得如同邻家开朗阳光大男孩。 “好,那我便与你小酌几杯。” 蜚虻应了一声,便径直走上了二楼,围观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白三娘与杨岱也跟着他蜚虻一同走上二楼。 “三娘子,你怎么能拉一个局外人进来?当初说好了,可是我们三个人共同平分仙缘,你这么做,可不地道啊……” 待白三娘与杨岱跟着蜚虻走进了二楼,蜚虻径直坐了下来,略微不满的看着杨岱说道。 白三娘将头探出去看了看,这才关上了门,此时的杨岱也只不过是呵呵的干笑着,什么都没有说。 “哎哟喂,蜚爷,这位先生可是一个高人呢,再者说了,多带一个人多一份保障嘛” 白三娘娇滴滴的说道。 “既然是高人,不知有何手段?不妨使出来让我瞧瞧。” 蜚虻闻言,目光扫向旁边的杨岱,眼睛眯起来,语气不善地说道。 杨岱见状,连忙呵呵的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在下不过是个只会摆弄嘴皮子的山野闲人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高人。” 蜚虻听完杨岱的话,不禁嗤笑一声,显然并未相信他的说辞。 白三娘却是媚笑着嗲声道: “杨先生虽然本事一般,但是长的倒还不错,蜚爷您说是不是呀。” 说完,白三娘抬起头来,冲着蜚虻抛了个媚眼儿。 一旁的林默却说道: “白三娘,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将我们三位找来,不是仅让我看你俩打情骂俏,有话就快点儿说,莫要浪费彼此的宝贵时间。” 蜚虻与白三娘皆是一怔,随即两人互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白三娘整理了下衣裙,恢复了之前妩媚妖娆的样子,看着林默问道: “林公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奴家约你们过来,主要是想要告诉你们,地图确实是在奴家的手中。” “但是奴家可提前说好了,奴家只要那一件东西,其他的都归你们。” 白三娘这话说的极为坦诚,似乎根本就没有掩饰的意思。 但是林默听完白三娘的话后,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表情,盯着白三娘,半晌无语。 倒是蜚虻听完后,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嘿嘿笑道: “哈哈哈,原来如此,难怪你要把我们都叫过来,好好,若是真有仙缘,那件东西归你也无妨。” “不知几位说的是什么东西?” 杨岱一脸懵懂的问道,显然不明白他们口中所谓的仙缘是指些什么? “在此之前,三位爷不如先互相自我介绍一下?知根知底的也好办事儿。” 白三娘笑盈盈的问道,似乎对自己的魅力极度自信。 “在下名叫杨岱,一个无关轻重的山野闲人罢了。” 杨岱说道,不以为意。 倒是林默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 “我姓林,单字一默,钦天监贾艇义子,我倒是很愿意与你们江湖中人同流合污,整整我那个便宜的义父也不错。” 林默的话说的毫无顾忌,杨岱闻言,眉头紧皱,看了林默一眼,却发现他的神色平静至极。 仿佛在述说着什么寻常的故事一般。 林默的反应,倒是让杨岱感觉诧异万分,因为他从未见过像林默这种人,虽然外表上看起来很阳光,但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我是一个病人,六岁那年被灭了满门,全拜贾艇所赐,你说我该拿他怎么办?” 林默瞥了三人一眼,淡淡的说道,似乎在陈述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尸魔,蜚虻。” 蜚虻自报姓氏之后,便闭上了嘴巴,一双贼眼不断的打量着杨岱,想要从中看出点儿什么来。 “这位蜚爷是三尸派最后的传人了,在江湖之上虽说低调,但是可以引出个体的三尸,若是不能斩去三尸的话就麻烦了。” 林默微笑的说道。 三尸这一概念,最早出自小仙翁葛玄的三尸集,到了前朝乃至前前朝间,又有不少道书开始将三尸作为专论单列出来。 由于对付三尸的过程中有庚申日守夜的步骤,所以云笈七签也将此引录为庚申部。 传说人身皆有三尸虫又称三彭、三虫,每日记人过失,每逢庚申日,乘人睡时将人之过恶禀奏上帝。 部分高人想出一种方式:在庚申日,为了让人更好的保持理性,所以要彻夜不眠,防止三尸壮大影响到理性。 值得注意的是,三尸这一概念的出现时间,其实比内丹修炼流程的出现时间还要早。 在西游记中明确提到过尸魔这一概念; 第二十七回便是尸魔三戏唐三藏,云笈七签中将三尸分为: 色欲门,爱欲门,贪欲门。 三丰真人也在天仙引中说: “斩三尸境灭魔潜,擒五贼马卧猿眠。” 尸魔是外欲的代名词,丘处机也说过:外魔远出,七魄遁形,九虫下出,三尸绝迹。 虽然不是修行中的必经之路,却也是一道难关。 唐伯虎曾在诗中写道: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古人自古贵生,虽然尸这个词汇早在先秦就广泛使用了。 但是白骨这一意象,是在汉末才被大众所接受的。 传说中声闻乘中有五种入门观法,第一种便是白骨观,白骨观又称不净观。 属于观法中的一种,是观察一切根身器界皆属不净,以停止贪欲如观想死尸青瘀等相。 以对治显色贪,观想鸟兽啖食死尸,以对治形色贪,观想死尸腐烂生虫蛆相,以对治妙触贪。 观想死尸不动,以对治供奉贪,及观想白骨之骨锁观,以对治以上四种贪。 正所谓不破白骨禅,难达真宝相,白骨通透则督脉畅通,这可能就是三打尸魔之后白骨夫人第四次出现时背上那行铭文的所指。 无论对白虎岭的解释如何,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到这一阶段心血是要回归心田。 这才是心猿要在这里脱离队伍回家的真正原因,所以才在这一回中借悟空回府写道上天下地如轮转,跨海飞山第一能。 夫人是他家之女,来到我家,虽也是修炼中的磨难,但是事出外欲,这也是为什么唯独三打白骨精不在九九八十一难之列。 九头虫驸马入赘,是他家之物来到我家。 也是外欲所扰,所以和白骨夫人一样。 在九九八十一难中五十一难只提取宝救僧,而没有九虫什么事。 与三尸对应的还有九虫。 抱朴子中,就已经将二者并列提出: “三尸九虫,皆即消坏。” 三魔派其实是名门正派,他们一般藏身于深山中,修炼时会先用法术将体内的各种欲望引诱出来,再对这三种欲望加以训练。 最后斩却三尸,三魔派之所以被称之为三魔,就是要斩却身体中的三种欲望。 斩三尸后,虽然不能再依靠三尸战斗但能获得前所未有平静的内心,前途将不可限量。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关起门来 三魔派的历史上,其实是有彻底消除三尸的法子的,但是这一秘诀和龙虎山雷法一样,属于单传。 但是上一代的传承者还没来得及将这能力传下去就死了。 虽然听起来三魔派的修炼流程有着理想化的描述,但是这一法门同样有着致命的弊端。 如果一直没有斩却三尸的话,三尸会不断消磨人的意志最终会反噬其心;这种死法会及其痛苦。 到了宋代,三尸在云笈七签中拥有了姓名(三彭)。 紫阳张伯端提出: “由来庚甲申明令,杀尽三尸道可期。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玄牝立根基。” 也是在这一时期,三尸开始与辟谷修行相关联。 消除三尸的要诀是一颗坚如磐石的心,当年在三星洞中,菩提祖师看重心猿的赤子之心,所以给了孙字作为姓氏。 又因他所求长生,所以给他取名悟空。 所谓孙悟空,便是守赤子之姓求悟空之名,心猿坚固,道阻且长。 一颗绝不动摇的恒心,就是消除三尸九虫的法宝 待到三人都介绍完后,白三娘神秘一笑,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块巴掌大小的皮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块皮子通体呈现肉色,却没有半点褶皱,上面还隐隐透露着血光和丝丝妖气。 “这莫不是夔牛的皮子?” 林默见多识广,眼力过人,自然认出来这件东西是什么了。 夔牛传说隐于荒州的灵荒深处,很少现世,皮子通常用来制作战鼓,敲打起来声音能够传出九千里远。 但是,它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真实性并无确凿证据。 杨岱仔细观察着,发现上面绘制着相当复杂的图案,但仔细看却能看出蕴含着某种规律,像是修行上所用的暗语。 那些图案隐隐约约的连成了一条线,似乎是某种阵势图样。 “这块夔牛皮子,乃是奴家花费极大精力才获得的呢,说起来这还与蜚爷到有所关系呢” 白三娘轻笑着,林默与杨岱将目光齐刷刷的放在蜚虻身上,后者则是嘿嘿的邪笑了几声,不置可否,开口说道: “这就要扯到陈年旧事了,当年我师公死于 魔门十大高手之一苏月舞的手里,没来得及把那斩三尸的妙法传下,这也导致了很多本门师兄弟没法斩却三尸,最终反倒被欲望所侵,变得疯癫没有了一点名门 正派风范,为祸江湖。” 听闻此言,杨岱、林默二人脸色微微一变,他们虽然对于这个故事并不感兴趣,但是林默对于这其中牵涉的一些事情却也略有耳闻。 “在下倒是听说苏月舞在二十年前就被尹远山斩断一臂,跳崖身亡了。” 杨岱眉头紧锁的说道,林默亦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蜚虻看了两个人一眼,继续说道: “当年我的师父与师叔为了争夺三魔派掌门之位打的是不可开交,结果同归于尽,而本派也因为内斗四分五裂,上千年的传承,毁于一旦。” 提及往事,蜚虻的双眸中充满了恨意,林默和杨岱互视一眼,均是沉默不语。 蜚虻接着说道: “这些年来我在江湖之中低调行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振我三魔派,苍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了三魔派开派祖师元虚上人遗留下来的仙府洞天!” “大约在两三千多年前的时候,元虚上人意外的闯入了一个古仙洞府,随后便创造出来了《太上道君斩三尸九虫真灵修性命宝诰》还有一柄仙器为白骨夫人斩三尸全真全性命宝剪。” “后者永远的留在了古仙洞府中,元虚上人晚年之时将古仙洞天描绘成地图与斩三尸秘法授予下任宗主,从此一脉单传。” “没想到地图被白三娘得到了,我这班赶过来取得五成仙缘,不过分?” 蜚虻说的理直气壮,同时也在观察在场众人的反应。 让蜚虻感到意外的是,杨岱显得非常淡然,似乎完全不在乎,似乎是不知道这玩意的分量有多重。 反观白三娘与林默,双眼都放快放光了,他们对于仙缘可是渴望已久的。 那可是古仙洞府,说不定会有羽化登仙的秘藏,是天下所有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至宝啊! 杨岱的镇定,也让林默颇感诧异,一千年前江湖曾出现过两种兵器,一个叫屠龙刀,一个叫倚天剑,江湖上那些没练过炁的凡夫都快抢疯了。 总不能得到了这两种是为了削苹果,那肯定就是为了那个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咯,就没有见过这么淡定的人。 仙缘这个玩意儿跟传国玉玺是一样的概念,一旦得到了就等于坐拥天下了,谁能不动心? 所以他杨岱凭什么能不动心? 殊不知杨岱也是一名求道之人,他对仙缘自然也是极度渴望的。 可是他更清楚仙缘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危险,但凡不管是道门还是佛门能传下来的手段里,肯定是有羽化飞升的线索的。 若是寻常之物,或许还有机会,但是这仙缘既然是古仙的遗泽,必然会受到各方觊觎,说不准这次探索就是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杨先生倒是好心性,真让奴家感到佩服,奴家之所以把三位爷都叫在一起,就是想让大家都去看看这所谓的仙缘究竟有什么玄妙!” 白三娘盈盈笑着,她的眼波流转间,一股媚态油然而生,让人忍不住就想扑过去狠狠蹂躏她一番。 林默他早已经看穿了白三娘的心思,道: “你们的心思我明白,可我若是知道的,我连我自己亲儿子都不告诉,又岂会告诉你们?” 林默的话,让在场的人顿时陷入尴尬之中。 杨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虽然也知晓仙缘的诱惑,但是如果要为了所谓的仙缘搭上自己的命,他宁愿不碰。 蜚虻倒是毫不避讳的说道: “我就实话实说,我心里没底,寻求大家帮助,也不只不过是增强几率罢了。” “若不是我欠白三娘人情,且皮子在她手上,我才不叫你们来趟浑水,若有所得,我们共参仙人造化,如何?” “呵呵,几位,此次寻仙缘之旅,在下还得靠你们多多关照了。” 杨岱率先表了态,他倒是对三魔派的传承挺有兴趣的,不论怎样,先混上一份再说。 林默看向蜚虻,说道: “你这是想利用我们,我劝你还是趁早收起这份心思,否则……” 林默没有将威胁的话说完,但是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却是极为浓郁。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地图之秘 “哦?” 蜚虻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林默,突然咧嘴一笑,说道: “林默,难道你怕了?” 林默瞥了蜚虻一眼,懒洋洋的说道: “我怕什么?你又能奈我何?” 说完,林默便不再理会蜚虻,而是扭头对白三娘说道: “我们来研究研究这个地图如何?” 白三娘点头,四个人都围了上来,盯着地图出神。 “假设我们以三魔派为,大家看看这个地图的轮廓像什么?” 杨岱问道。 “咦……奇了,竟然是牛,囚牛之相,怪事儿怪事儿。” 林默仔细端详了一下,说道: “不过这个地方是个山谷,这个牛的头颅怎么会是一副山谷的模样呢?” 众人点了点头,这地图的轮廓确实很像牛,甚至整张地图都是被包裹在牛肚子里一样。 “在下对此的理解是应该是丹田,又或者说是固守丹田,灵台方寸,心无旁骛。” 杨岱猜测道,其他几人也点了点头,觉得可行性很高。 “不仅如此,你们在看这倒翻的八卦炉下面还有火焰燃烧,应该是坎离互换,为水相。” 杨岱继续补充道,让几人点了点头,蜚虻笑呵呵的说道: “田和水,答案很明显了。” “是极,水田代表鱼米之乡,临州,涿州,檀州,还有曾经的古云州,传说古云州连接着海洋,只是因为经过了千年的变迁,所以才变成了陆地,不过这个地图倒是挺贴切的。” 杨岱赞同的点头说道,随即又指向了八卦炉旁边的一个水池,想了想开口说道: “这里应该代表的是瑶池,口水是什么不用在下多说了?” “很明显是现在的云州,剩下的点也都很好理解,用占卜的手法来算就好了。” 蜚虻也开始解释道,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点了点头,觉得很靠谱。 最终大家将重点确定下来了,就是在修罗城的旁边的常阴山上,巧了,一线天的总舵也在那里。 “你是说仙缘在常阴山鹰愁涧里?奴家在此地呆了快有半年了,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有仙人遗泽的地方啊?” 白三娘听完后皱眉问道,她已经来了差不多快小半年了,却从未见到任何异象。 “常阴山位于两座山峰之间,周围的山势险峻,而且四处都是悬崖峭壁,没有落脚之地,应该是有仙道高人在此布局,设下了风水奇阵,若非机缘巧合,绝难找到那个地方。” 杨岱沉思片刻,然后给出了自己的分析。 “看大致,鹰愁涧应该在常阴山的西南方向,且只能运行小周天行火炁,山谷中略微有些特殊,但不太明显。” 蜚虻也开口说道,其他几个人听到这话,也都点了点头。 “隔日不如撞日,那咱们就去常阴山走一遭。” 杨岱当先站起身,提议道,众人自然没有意见。 另一边,常阴山位于群山环抱中,四面皆是悬崖,唯独鹰愁涧下有一条小河流淌,因此被称作鹰愁沟。 而且此山易守难攻,据说在这里还隐藏着仙门秘术,所以常年吸引江湖人士前往寻求机遇,希望能够得到仙缘。 而在常阴山的深处,这里正是一线天土匪的总舵,此时聚义堂里灯火通明,一线天的土匪崽子们都在这里。 首座之上有着四个席位,不过今日只来了两位,坐在首座上的天下好面色显然很不好看。 而坐在她的左面的是一位背着长刀的中年男子,穿着打扮颇为朴素,脸上带着些许沧桑感,不知道是历经风霜所致,还是常年不见阳光导致。 另外一位则是杜老怪,虽然满脸褶皱,看似苍老,但是眼神锐利,一双手掌干枯如柴,仿佛随时要断裂一般。 “两位,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们三家联手,把白三娘踢出修罗城,如何?” 天下红开口说道,声音清脆动听,但是语气却透露着丝丝冷厉。 “哦?” 杜老怪摸了摸胡须,眯着双眼看着她: “具体要怎么实施呢?” 杜老怪这番姿态顿时让天下红很不喜欢,本来她是准备直接跟这二人摊牌的,既然杜老怪这样,那她反倒是不急了。 “简单,我们只需要联合起来像白三娘施压,逼迫她交出软玉阁,岂不简单?” “哈哈……” 杜老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容中夹杂着轻蔑: “天下红,你真的以为我们是傻瓜吗?软玉阁的价值谁不知晓?白三娘怎么可能放弃?” “况且老头子我年纪也大了,早就已经退隐,不愿再争斗厮杀了。你说,我凭什么帮你做事呢?” 杜老怪的话让天下红脸色一沉,这老东西竟然敢公然拒绝自己,不给自己面子。 而这时候,那名身后背着长刀的中年男子缓缓开口了: “我只是一介普通的刀客,不愿卷入这些事事非非中,我只是想要一个安静生活的地方罢了。” 中年男子就是血刀客,虽然他的实力不错,但是并不爱参与江湖恩怨之中。 天下红目光扫视全场,这两人完全不吃自己这一套,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威胁他们。 “我也不管你们怎么想了,反正我的计划是不会改变的,你们不配合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笑话,老头子不奉陪了!” 杜老怪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直接离开了。 他才没有功夫陪天下红在这鬼地方胡闹,天下红这个人心肠狠毒。 届时如果打破了四方鼎立这个局面,下一个被吞并的说不定便是杜老怪他自己了。 况且杜老怪才不会傻到断了全江湖的情报来源,他活这么久了,现在唯一的兴趣爱好便是看戏,吃瓜了。 至于江湖仇人,都快死完了也都不需要担心了 “我也告辞了。” 血刀客摇了摇头,紧跟着也离开了,这种江湖纷争,他根本没兴趣插手,更不愿意搀和进去。 天下红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这两个混蛋撕碎,不过她也清楚,自己根本没办法阻止,于是只能狠狠跺了跺脚,离开了聚义厅。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引三尸 “在下倒是对蜚老哥贵派的引三尸有点兴趣,不知蜚兄是否可以引出在下体内的三尸么?” 杨岱微笑着看向蜚虻问道,他对三魔派的手段颇为感兴趣,因而想见识一番。 “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江湖中人见我如同瘟神一般避之不及,像杨小哥这般主动来求教的还真少啊!” 蜚虻眼睛眯起看着杨岱,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说道。 “呵呵……在下虽然也怕引出三尸后会被三尸所伤,但却也不至于畏惧到那种地步,在下当求大道。” 杨岱并未露出什么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淡定从容的与蜚虻对视着。 “哈哈……好一句当求大道!我喜欢,杨小哥,你对我胃口。” 蜚虻听完杨岱所言后拍了拍手掌赞许道,随即话锋一转: “既然杨小哥想要见识一下我的本派神通,那我就免为其难的将你体内的三尸给引出来,也会传你收摄三尸的法门。” “不过丑化先说在前头,你的元神与灵台方寸会受到幻境的影响,若是抵挡不住幻境的侵蚀就很容易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到时候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蜚虻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语气严肃的提醒道。 杨岱闻言眉毛一挑,脸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多谢蜚老哥提醒,在下已经做好准备了。” 林默微笑的也开口提醒道: “杨岱,引三尸需要心志坚毅者才行,切勿轻易放松警惕,更要小心谨慎,不然很可能会功败垂成,最终身殒道消。” “三千年曾经有个叫莫太冲的妙道高人不信邪,拘了一头心魔,与三尸一同放在灵台方寸里滋养,为了让道境水涨船高,最后被天道劈死了,你可千万不要学他,要不然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林默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嘱咐道。 杨岱闻言嘴角抽搐了两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 “在下晓得,放心!” 白三娘倒不担心,只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等着接下来发展。 杨岱坐到了蜚虻的面前,随之五心朝天,而蜚虻双手拈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姿势,随后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蜚虻一指点在了杨岱的灵台方寸之中,杨岱感觉自己的灵魂不断的往下沉,似乎要脱离体外一样。 此时杨岱只觉得周围一片黑暗,仿佛掉落了无尽深渊一般,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他的灵魂。 杨岱努力的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自己悬空而立,脚下是一口庞大的三耳四足铁锅。 通红的烈火舔着锅底,锅里盛满了沸腾的热油,嘟嘟冒泡,灼热的油烟气腾腾蒸氲,熏得杨岱大声咳嗽,眼睛都睁不开。 “这是幻觉吗?” 杨岱皱着眉疑惑的自语道,心念刚动,杨岱就一个倒栽葱从半空摔落,掉进了一口油锅里。 “哗” 油花激溅,滚烫无比,瞬间杨岱整张脸都被灼烧的血肉模糊,痛苦万分。 杨岱拼命挣扎,想要爬出油锅,但是奈何无论怎么用力都爬不上去,只能在油锅里不停扑腾着。 杨岱痛得龇牙咧嘴,热油地沾满全身,皮开肉绽,鼓起一只只恶心的水泡,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凄厉的嘶喊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杨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出了油锅,但是浑身焦黑,衣衫破烂,犹如从煤窑里走出的难民一样,狼狈到极致。 杨岱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 “呼……太可怕了……这究竟是哪里?” 杨岱看着周围的环境,放眼望去,这些油锅至少也有几十万个,亮晃晃的刺眼,排列在一座阴气森森的圆形大殿里。 片刻功夫,油越烧越滚,喷泉般射出锅外,滚烫的油浪在空中炸开,升腾起浓浓白雾和呛鼻的油烟味。 而就在这时,上空已经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熊熊火海,千万道烈焰向下喷射。 十分可怖,温度炽热无比,连地面都融化,变成岩浆流淌。 杨岱站起身来想跑,却发现四周的路径早已被封锁,根本跑不掉,四周早已变成了岩浆地狱,炙热的高温烤的他肌肤生疼。 突然一条粗壮的火舌从杨岱背部窜出,卷着杨岱的衣服,将杨岱包裹了进去。 “啊!!” 杨岱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在地面响起,火焰越烧越旺,渐渐将杨岱包裹进去,接下来杨岱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火人。 烈火焚身,杨岱痛苦的哀号,在烈火中翻滚着,挣扎着,如同一只被煮出的大虾一般,蜷缩着身躯,但是却徒劳无功。 火舌燃遍杨岱全身每一处地方,只是任凭他如何哀嚎,依旧无济于事。 而就在这时,地板上突然裂开了一个无底洞,杨岱的皮肤又再次恢复了光滑洁净,丝毫无损,就好像没发生过刚才的事情一样。 杨岱直直的掉了下去,一根尖锐的物体猛地刺进杨岱的肚子,血如泉涌,杨岱痛苦的叫着,想要挣扎逃离,可是他根本就使不出劲儿。 这里是一座阴风惨雾的大殿,四周刀山林立,犹如倒插的森森剑戟,一把把利刃闪烁着寒光,令人恐惧。 而在这些剑戟之间则是一具又一具干瘪的尸体,死相狰狞可怕。 而杨岱便是挂在一座刀山上,锋利的山尖穿透肚子,从杨岱背后捅出,肠子都流出来了,杨岱痛不欲生,惨叫不止。 “刀山火海下油锅,难道说我死了?” 杨岱喃喃的自语道,脑袋里一阵混沌,双手撑住刀山,想把自己先拔出来。 但杨岱稍一用力,小腹立刻传来撕裂的疼痛,鲜血狂喷,染红了刀山,杨岱彻底绝望了。 四周还有幽幽鬼火不时的闪动着,显得阴森恐怖,杨岱不敢乱动,因为他害怕那些鬼火会把自己烧成灰烬。 “这里是幻境,我要坚守本心。” 杨岱闭目,咬牙忍耐着腹部撕裂的痛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活路,否则他真的就死定了。 “识海,渊乎其居,视乎冥冥,听乎无声也。” 杨岱浑然不理身上的疼痛,因为一旦生出杂念,就会被三尸趁虚而入,堕入可怕的幻象而不能自拔,甚至会被折磨至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魔 神守识海,杨岱渐渐进入一片茫茫空冥,痛苦一点点淡去。 杨岱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岱赫然发现自己正带着一个笨重的枷锁,走在阴森森的小路上。 左右两旁牛头马面,凶神恶煞的跟在他的两侧。 “啪!” 马面猛然挥动了手里的打魂鞭,杨岱顿时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痛楚,不由得惊叫出声。 紧接着马面又狠狠甩了他一鞭子,触及灵魂的剧痛让杨岱差点昏迷过去,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眼前的景物完全变了,杨岱置身在地府之中,周围是无数流着脓血的恶鬼,青面獠牙,狰狞骇人,但是面无表情。 恶鬼们排着队接受十殿阎王的审判,最后拉走受刑,入六道轮回。 杨岱排着队被恶鬼们推搡着,不停的往前走,他只感觉浑身都被浸泡在冰凉刺骨的寒水之中,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像针扎般疼痛。 好几次,他都险些晕倒,但是他不敢停止,只能硬挺着继续向前走。 按照流程,杨岱接受了十殿阎王的审判,受刑,此时的杨岱早已形如枯槁,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不堪,脸颊凹陷下去。 颧骨高耸突出,双目黯淡无光,皮包骨似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嘴唇干涸龟裂。 这个时候,杨岱知道千万不能慌乱,抱元守一,不喜不悲不惊不忧,所有的情绪一概舍弃, 只留下最纯净的意志力和求生欲望,才可以坚持住。 杨岱咬了咬牙关,强忍着身上传来的痛楚与眩晕,慢慢睁开眼睛。 当视线逐渐清晰,杨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悬崖边缘,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风声呜咽,吹起了层层白雾,仿佛要将世界吞噬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杨岱低头看去,旁边的石碑上隐隐约约的写了六道轮回四字。 恶鬼们哭嚎着,一个接一个跳向悬崖,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杨岱也随即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扯着往下掉落。 杨岱拼尽全部力量想稳定身形,可惜没有任何用处,那股力量根本不是他可以抗衡的。 杨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耳朵被撕裂的声音。 四周景物变幻,杨岱竟然真的入了轮回,第一世魔修炼尽三千里江山。 杨岱是村中的百姓,很不幸的被炼魂,连进万魂幡的资格都没有,最终沦为一堆枯骨。 第二世圣人一击不周山崩裂,杨岱是山中的樵夫,很不幸运的一家六口全部死于非命。 第三世龙王游巡三千米浪涛,杨岱是独木的渔夫,一个浪花下来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第四世王朝更换,千军万马八百里争锋,杨岱是过路的挑夫,无辜被乱刀砍成肉泥。 第五世蛮荒万妖大王气吞万里虎,而杨岱是一个小妖就能吃掉的人啊。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转世,从一具枯骨又到一滩黄土,杨岱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悲伤,什么是难过。 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于这个天地间还有何意义? 或许,这样的人生,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可惜,杨岱并不属于普通人。 千万种噩梦,一波高过一波,不停顿地席卷而来,杨岱只是固守灵台,心中无形无象。 重新进入浑浑噩噩的状态,任凭各种痛苦折磨。 犹如露出一角的礁石,任凭狂涛骇浪冲击,依旧屹立不倒,只等着暴雨来临的那一刻。 意外的是,虽然饱受痛苦,但性功却突飞猛进,识海越发宽阔明朗,精神愈发坚韧,原本因为痛苦而虚弱的神识,也渐渐充盈起来。 幻象车马灯似地变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轰然一声,杨岱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处空无一物的地方。 这里没有时间空间、没有日月星辰,没有阴阳五行,唯有无穷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整个天地,仿若宇宙初开之际, 更确切的说,宛如在一座坟墓之中。 杨岱目光所及,终究还是一无所有,杨岱与外界的感应完全断了,这似乎是一个奇异的空间。 杨岱挣扎着爬了起来,但是有一股力量却把他死压在地上,像是压着一只蚂蚁一样。 杨岱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他感到了一丝无助。 “你终于醒啦?我还以为你就这么的魂飞魄散了,你心里有这么多的情绪杂念,你真的是我吗?” 忽然之间,冷不丁的声音从杨岱的耳边响起。 下一瞬间这个空间似乎变得亮了一点 杨岱的眼睛猛然睁大,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杨岱看到了,他此生永远不会忘记的一个画面,面前竟然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自己!! 杨岱质问道: “你是何方妖魔?为何会变换成在下的模样?这里是哪里?!” 杨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己魂魄犹在,断然不会有什么邪灵恶鬼作祟,来夺舍自己身体。 “嘶……你真的好聒噪,连人你都做不好,你还妄想成仙?真真可笑。” “酷似杨岱的女子双手轻捂着耳朵白了杨岱一眼,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 “哼,嘻嘻~” 杨岱心里直发毛,寒毛根根竖起,再一次质问道: “你到底是谁?报上姓名!” 酷似杨岱的女子不屑的看了杨岱一眼,慢慢蹲下,手掌发力狠狠的捏住了杨岱的下巴,恶狠狠的说道: “我是你的心魔,你满意了?” 杨岱怔住了,开口问道: “这怎么可能?你这个妖女一定是在胡说八道,搅我心神,在下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心魔点了点杨岱的头朝讽道: “这里是你的识海,而我则是你催生出来的一朵毒花,平日里我都在沉睡,是你的贪嗔痴滋养了我,我还得谢谢你呢,不过你这么弱小,啧啧啧。” “你不如让我把你夺舍了,你成为我的傀儡,我的掌中玩物,天天受我欺凌,这多好啊?” 心魔阴阳怪气的调笑打趣了一阵,随之又继续说道: “我至今还记得曾经有一次盂兰会上,佛祖开坛讲法,曾说众生之苦,多因不守戒律,放情纵欲,只道是: “不杀生,仇恨永无止息。” “不偷盗,强弱如我何异。” “不邪淫,一切有情皆孽。” “不妄语,梦幻泡影空虚。” “不纵欲,诸行了无生趣。” “不耽乐,芳华刹那而已。” “不馋酒,忧怖涨落无常。” “不贪眠,苦苦不可解脱。” “杀生非护道,斩业非斩人。” “呸,什么歪理邪说。” 杨岱不再与心魔争辩,他趴在地上,看了看四周,下定了决心,手脚并用,一寸一寸费力的往前爬着。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个体不同 在幽暗深邃的空间之中,杨岱艰难的爬行蠕动,就像是一条刚学会的爬行的毛毛虫一样。 前方道路举步维艰,四周皆是黑暗看不出一丝光明。 但杨岱依旧向前爬着,哪怕手指磨破了,渗出了血,哪怕手掌血肉模糊。 杨岱都不在乎,只是费力的往前爬着,像是一个被打断腿的乞丐。 皮肉很快被磨烂,手指露出了深深白骨。 杨岱忍着疼,脱掉了鞋袜,减少摩擦力,缓慢的移动的身体,手脚并用,向着无尽的黑暗深渊里爬着。 哪怕移动的像只蜗牛,哪怕这个动作在心魔的面前来说极其可笑。但杨岱依旧在努力的爬行着。 我执念重,多嗔好斗,佛佗难渡,因此堕入修罗。 识海空间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也对,这里连空间的概念都没有,杨岱感觉时间过去了许久。 每时每刻都在重复着枯燥无趣的动作,每次心底燃有希望之时,路途的坎坷总能将他一棍打醒。 杨岱不知道时间流逝是怎么样的,他只知道,爬行的时候他的生命力都在飞速的流失。 杨岱已经很老很老了,现在的小青己经成为了鸡皮鹤发的老头子,脸上也有了褶皱。 岁月的无情捉弄使杨岱老眼昏花,手掌与脚踝已经变成了森森白骨,膝盖上也磨出了一片白骨。 杨岱每缓慢移动一步,白骨与地面便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这是唯一能发出来的声音。 心魔实在理解不了杨岱这是在干什么,便出声询问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 心魔的语气满是困惑与不解。在她看来,杨岱这么做是白费功夫。 还不如就这么沉沦下去,一了百了。让她占据身体来的实在。 杨岱听到声音,缓缓地扭头用浑浊的眼神看向了心魔,杨岱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俩的距离根本没有离开多远。 甚至心魔青直接在杨岱身边坐着,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识海内的空间是无限拉长与缩短的,杨岱即离开了心魔,也没有离开心魔。 自始至终杨岱都是在心魔身边努力的爬行扭动着。 杨岱的心中不免有一些失望。 这个结果确实令人有一些失望悲伤,杨岱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全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忙了一阵。 做什么努力都没有用,因为这里明显出不去。 但是杨岱却固执的认为这里出的去。 心魔似乎理解了一丝杨岱的执着,好言相劝道: “识海里不能施展术数,而且这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无法逃脱的,你现在只能等待别人来唤醒你。” “就算是大罗金仙被困他们的神识中也是哪里都出不去,更何况你被心魔缠身,难上加难。” 心魔悄悄的靠近杨岱的耳边,梦呓一样对着杨岱蛊惑道: “你要明白,你出不去了,你这是在白费功夫,放弃,沉沦在这虚无的空间之中,好好的睡一场。” “你即是我,我即是你,让我把你融合了,占据你的身体……” 心魔的声音极具蛊惑力,杨岱强忍着困意,浑浊无光的眼神迷茫的地盯着心魔。 “如何?” 心魔希翼的盯着杨岱。希望杨岱给她一个答复。 “我要出去” “你出不去” “我要出去” “你出不去” 心魔有点不耐烦了,杨岱机械的重复道: “我要出去” 心魔怒道: “你出不去,从来没有人能出去,你不能出去,留下来陪我!” “我要出去” 杨岱没有理她,机械的转过了身,继续的向前爬着,手脚并用,加快了速度,但还是和之前没什么用。 “你为什么要出去?” 心魔更不解了。心魔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杨岱会这么的一根筋。 “我要出去,因为我知道外面有人在等,我有大道要寻,在下不是孤身一人。” 杨岱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响了起来,产生了回音,杨岱像一只蚂蚁一样卑微弱小无助。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人能能在大脑保护机制下冲出识海,你不能我不能大家都不能,你就是个凡夫而已,不要做梦了” 心魔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声音苍凉,带着几分不解。 “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杨岱继续爬行着,前方像是无边的黑洞,将她一点一点的吞没。 杨岱甚至听不出来自己爬行的声音了。 时间在不断的流逝着,洗刷了光阴的岁月,又像是一朵玫瑰,拦腰折断,最终烂在了泥土中。 但是那些清香,还是久久的不能让人忘怀。 杨岱偶尔回头看看,心魔和自己的距离并没有拉远,杨岱一直在原地踏步。 杨岱有点失望了。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成仙之后,我们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无非就是从一个笼子里面换到另外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笼子里面。 杨岱狠下心来,颤巍巍的举起了左手,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手上没有一丝血肉,光秃秃的。 只有一些残留的血肉挂在手掌上。 杨岱对准了小拇指,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咯嘣!! 一声脆响,小拇指上的骨节狠狠的被杨岱咬了下来,麻木的剧痛摧残着杨岱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诛心又往心上撒盐的剧痛,使杨岱面目扭曲。 “嘿嘿嘿……” 杨岱裂开了嘴,扭头罕见的冲心魔笑了起来。 心魔面无表情地盯着面目扭曲的杨岱,心中没有一丝波动,但是下一瞬间她却骇然的瞪大了眼睛。 杨岱强忍者剧痛,左手缓缓合拢,给心魔竖了一个中指。 这是杨岱对天道的藐视,也是对心魔的藐视。 杨岱缓缓的向前爬着,他的心底又燃起了一股希望,这种希望是时间消磨不了的。 恍惚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岱实在老的不行了,他的身上多了厚厚的灰尘,但杨岱依旧在往前蠕动着。 “你放弃,你真的出不去,不要固执了。” 心魔神色复杂的说道。 “我要出去,因为,道就在脚下。” 杨岱嘶哑的声音说道,他突然指了指面前的虚无,惊奇地对着心魔说道: “你看,什么叫出不去,这些不都是点点的星光吗?只要人活着就是有希望的。” 杨岱驶尽身上的全部力气,向前方爬动着,好像在水中逆流而行。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杨岱的身体渐渐腐败,腐肉散发着臭味,长出了蘑菇,尸斑在杨岱苍老的脸上绽放。 但是杨岱依旧没有放弃,即使他的意念已经模糊,即使他的四肢全都化为白骨。 杨岱也在尽力的挪动着身体,和这不公的天道抗争着。 “你……为什么?” 心魔发出了一声叹息 “……你知道我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杨岱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问道。 心魔摇了摇头 “因为我们最大的不同就是老子的脊梁骨够硬!我从不会奢求别人赐给我点什么!” 扬岱大声说道,甚至挺起了腰杆。 心魔这次真的呆住了,她再此呆立了许久,最后若有所思,渐渐的消散了 也许心魔还会回来的,但不是现在。 杨岱突然看到一阵白光,那是离他不远处的一阵白光。 杨岱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不顾一切的朝那光亮跑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功德大善人 外界,林默瞥了一眼杨岱,惊异不已,他从未见过有人不畏蜚虻。 许多江湖人士都将蜚虻视为妖人,仿佛面对老虎一般畏惧。 斩三尸的方法基本相同,唯一不同的是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研究和技巧。 无论先斩恶尸还是先斩善尸,最后斩去自我尸,都能证得大道。 “蜚虻,还需要多久才能完成?” 林默看向蜚虻,询问道。 “很快就行了,不用着急,反正我们也无事可做。” 蜚虻无所谓地回答道,显然他并不认为杨岱能坚持太久。 林默也不再理会蜚虻,静静地等待着。 突然间,从杨岱的口鼻中涌出一缕缕雾气,渐渐地凝聚在他周围,将他的面容笼罩住。 每个人的内心都或多或少地藏有恶念,或者放不下的执念,例如对某件事情的不甘,或者某些想做而未做到的事情…… 然而,从杨岱口鼻中涌出的雾气却纯洁如雪,白得透明,让人不忍亵渎。 林默、蜚虻、白三娘三人惊诧地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纯白的雾气代表着杨岱的内心纯净无暇,就像一个婴儿一样,没有一丝恶念。 然而,人类怎可能没有一点污秽呢?人性本贪婪,有些人甚至不如猪狗。 除非杨岱不是人,而是妖怪变化而来。 “蜚虻,难道你搞错了吗?杨岱引出的第一个尸不是恶尸,而是善尸?” 林默狐疑地看着蜚虻,不确定地问道。 “怎么可能?引三尸是我三魔派的入门基础,就算是做杂工的弟子也会,第一个尸一定是恶尸,不可能出错。” 蜚虻十分肯定,毫不容置疑。 此刻从杨岱口鼻中喷出来的纯白雾气,简直是对他的手段的无声挑衅,他感觉自己白学了。 实际上,有那么一瞬间,蜚虻下意识地认为杨岱是个妖怪变的,因为他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 “那这个雾气是怎么回事?有谁能解释一下?” 林默指着杨岱周围的浓雾,哭笑不得地看着蜚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杨先生肯定是一位有着很多功德的大善人转世,这只是功德造化的体现。” 白三娘说着说着便闭上了眼睛,她实在无法睁着眼睛说瞎话。 蜚虻听到白三娘的话,差点没吐血,林默也无语,三个人默默地沉浸在他们各自的思考之中。 杨岱紧闭双目,似乎陷入了某种奇妙的状态当中,他脸庞红润,呼吸均匀,浑身肌肤晶莹剔透。 隐约可见一条条青筋,宛若虬龙盘绕在他躯体之上。 “我觉得先别紧张,就算是杨岱也会有恶念的,不可能真的一辈子心无执念,否则他早就成仙了,这其中的缘由,我们得好好推演一下。” 蜚虻提议道。 林默微微颔首道: “有一种可能,会不会是他的执念是被谁净化了,导致他心境平稳,不染尘埃。” 白三娘也想了想说道: “奴家认为杨先生身上肯定有什么能吸收恶念的法宝,或者一些神通秘术,但具体是何物,奴家倒是没有猜测到。” “伤脑筋,不如先让杨岱将善尸和自我引了?” 林默摸了摸头发,皱眉说道。 蜚蛭却摇了摇头,不屑地嗤笑一声。 “愚蠢!引三尸必须先引恶尸,然后才能引出善尸。” “原来是这样啊……” 林默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糊涂,差点犯了错误。 “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观察。” 三人不再说话,全都注视着杨岱。 随着时间的流逝,杨岱喷出的纯净白雾开始凝聚成型,转眼间凝聚成了一个人类的形态。 这似乎是一个女子,身穿胭脂红罗裙,大腿修长雪白到让人移不开眼睛,赤裸着玉足。 未施粉黛,生的是玉华流羞广寒颜,琼枝展摇鹊桥仙。 体迅微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她的眉宇间有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清冷孤傲,令人望而生畏。 她缓缓睁开双眸,露出一抹冰霜之意,似乎天地万物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只见她的眉心微微发黑,像是墨汁一般,给人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 “看到没有,眉心发黑,是恶尸,是恶尸啊!” 蜚虻兴奋地喊叫起来,哪怕仅有眉心是黑的,哪怕只有一丁点的执念,这也能代表眼前的女子就是恶尸,不会给三魔派丢脸。 女子完全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举一动皆是美艳绝伦,她轻轻伸手,拈花一笑。 整理好自己的衣裙后,这位恶尸红衣女子对着正在打坐的杨岱行了一礼,淡淡道: “恶尸红颜,见过本尊。” 恶尸红颜说完之后,便自动的站在一边,她继承的是本体的剑法与心中的恶念,甚至是就可以这么说,她就是杨岱的心魔载体。 下一刻杨岱的善尸也凝练而成,与本体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身高略矮于本体。 善尸好似琉璃,全身光滑如镜,并未穿任何衣物。 奇异的是,善尸脸上并无五官,仅有一只竖眼占据着脸部大多数的位置,眼珠子散发着猩红色的光芒,诡异莫名。 这只竖眼与正常的眼睛无异,只是略微特殊,给人一种极其恐怖的感觉。 “善尸琉璃,见过本尊。” 善尸躬身行礼,恭敬的语气仿佛是对自己主人的一种尊重。 之后便与恶尸红颜如同左右护法一般站在杨岱两侧。 杨岱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似乎已经完全进入忘我的状态,浑然不顾自己的善尸与恶尸已经诞生。 善尸琉璃继承的是杨岱额头上的天眼与《灵宝道君修内景宝诰》与《金蝉蛰伏秘经》 又过了半刻钟,杨岱的自我尸也已经凝聚成型。 自我尸和大家想的不同,并非一副皮囊,而是一个立在空中的三寸小人。 小人的相貌与杨岱有七八分像,脑后还有一轮光轮,只是比寻常人要大上许多倍,足以照亮四方。 一股神性笼罩在它身上,使它更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小人继承的是杨岱的半部雷法,七十二变。 这时候,杨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神澄澈干净,不带一丝邪念。 杨岱方才差点要虚脱了,他还以为自己会死在幻境里,没想到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不过刚才的场景实在太过真实,即使杨岱活下来也感觉到浑身疲惫,连动弹一根手指头都费劲。 “自我尸楼渊,见过本尊!” 小人向着杨岱作揖,言辞恳切,虽然稚嫩,但是颇为诚挚。 这时,杨岱才抬头看向自己的三尸,杨岱这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三尸,他仔细端详,发现面前的这三位各有特色。 第一百二十九章 鹰愁涧 况且杨岱也能与三尸心灵相通,就好像是手脚的延伸。 “杨老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从幻境里出来了,真是天赋异禀啊。” 一旁响起了蜚虻的声音,他满脸惊讶之色,因为杨岱出来的太快了,他原本以为杨岱需要很久呢。 “蜚老哥,不知这三尸怎么收回体内?”杨岱问道,他不知道如何将三尸收回,所以询问蜚虻。 “这个简单,直接沟通便可,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尽快斩却三尸,不然的话对你的道境有损伤。” 蜚虻语重心长地说道。 “晓得了,收!” 杨岱点头答应,只见那三尸竟是化作三道流光分别钻入他的脑部,胸部,还有腿部里,消失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杨岱睁开眼睛,双眸变成了漆黑色,而后渐渐恢复了常色,看上去与平时无异。 “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便入局寻仙缘。” 林默微笑的说道,三人也是微微点头同意,白三娘让关无灾与狗顺子留下来看守软玉阁,之后便与其他的几人一块上了常阴山。 常阴山两丈危崖,峭壁陡立,青苔遍布,云雾缭绕,飞鸟绝迹。 高大古怪的树木如同参天巨柱般耸立在四周,遮蔽住阳光,令这里显得幽暗森冷。 而此时在西南方向的鹰愁涧里,杨岱四人身上都冒出颜色不同的火焰。 杨华行的是丹田之火,丹火热烈,周围几丈都被灼烧得通红。 林默行的是气血之火,周围几丈温度更甚,炙烤得人皮肤生疼,汗水涔涔。 而蜚虻的则是阴风煞气凝结成的鬼火,鬼火冰寒彻骨,周围数丈空间仿佛结了冰霜似的,刺骨寒冷。 而白三娘则是行的是心火,四人各凭本事。 而蜚虻的眼皮子跳了几跳,看向杨岱,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练的一身横练的火功,虽然比不上佛门的业火与火德宗的神火,但已经算极为不错了。 殊不知,杨岱已经准备凝练金丹了,虽说他现在还没有任何有关内丹的秘法,仅凭基础心法就想凝结内丹,实在难于登天。 正所谓丹药全在鼎中烧,没有火哪里来的丹药。 “诸位可得跟紧奴家,若不小心迷在局里了,奴家可无能为力了。” 白三娘娇媚地说道,她的声音酥麻动听,让人浑身发麻。 杨岱等人闻言连忙点头称是,而后跟随者白三娘朝前走去。 越往前走,周围的环境愈加的险恶,树木稀疏,荆棘丛生,草根腐烂的臭味扑鼻。 他们一路前行,惊起了不少鸟雀,虽然朝着西南方向前行,但是路上遭到了好多的马匪。 这些马匪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隔十余丈距离便会遇到。 而这些人皆拿着弓箭,一旦有情况,他们就拉弓射箭。 四个人伏在一处岩石后面,杨岱探出头来,仔细观望数十丈外的一处哨塔,哨塔搭建在山崖底部凸出来的花岗岩上。 两边各设一座,哨塔上面还悬挂着用于警示的牦牛号角。 而在另一侧则是一座了望塔,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鹰愁涧。 这一看就是天下红临时搭建的,七八个马匪在不远处有说有笑的,不断的四处观望,只要有人靠近,一定会被察觉的。 “根据地图显示,仙缘就应该在这个岗哨的后面,谁去把碍事的家伙解决了?” 白三娘皱眉道。 “这种小活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正好本公子活动活动筋骨。” 林默嘿嘿一笑说道,笑得很阳光,看上去就和普通的邻家大男孩一样,只是眼睛慢慢的变红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如一阵疾风般掠过众人的视野,冲上了那个哨塔。 “咻~” 哨塔上的两名马贼刚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一股劲风袭来,他们连忙躲闪,只是依然晚了,左肩膀被利刃割破,鲜血喷洒而出。 他们顿时惨叫出声,右臂无力地垂下,显然失去了战斗力。 而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刀芒划过虚空,带着呼啸的声音朝着林默袭杀过去。 林默的速度更快,身形晃动间避开了攻击,然后又是一拳打出。 “嘭~” 一名马匪的脑袋瞬间炸开,红白之物四溅而出,当场毙命。 “有敌袭!” 一名马匪大喊,旋即哨塔上的马匪纷纷拉弓,瞄准了下方。 “咻咻咻……” 刹那间,箭矢如雨般倾泻而下。 然而林默早有防备,他的身形如游龙般在箭矢间穿梭,轻松避开了箭矢,并趁机一跃而起,跳到了哨塔上。 “砰~” 他双足狠狠的踏在其中一名马匪的脑袋上,顿时血浆迸溅,那马匪的脑袋瞬间爆裂,死的不能再死了。 林默似乎在享受这场屠杀,很快边疆这些马匪全都送上了西天。 林默虽然嗜杀,但不好杀,他是有自己的行事准则的,做完这一切后,他拍了拍手率先走远了。 而杨岱等人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跟上,不一会,来到一条狭窄的峡谷里 宽约六、七丈左右,里面雾霭茫茫,阴气沉沉,宛如鬼域。 一行人往山谷里面走着,忽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他们似乎是在原地转圈圈,四周的景致没有太大的变化。 杨岱一直在注意着周围,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变化,这里正常的过头了。 而在他们后面,一只流萤从半空飞过,它的速度不快不慢,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干扰。 忽然,它在半空盘旋了片刻,猛然加速朝着远处飞去,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 山谷的最里面,是一处乱石嶙峋,寸草不生的区域,这似乎是一个死胡同,只有一堵厚厚的山崖挡在那里。 而此时那只流萤停在山崖的不远处,不断地徘徊着。 最后流萤终于找到了一个洞口,钻进去了,这个洞口不大,只能容一个人匍匐前前进。 洞里蜿蜒曲折,阴暗潮湿,一路深入,分岔口很多,不知道通向何处。 那只流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朝着某处飞快的移动着,渐渐地,它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山崖的最深处,这里是一个祭坛,一块巨大的黑铁碑矗立在那儿,而在祭坛上,有一个方形的石台。 而石台上仅仅摆放着二件东西,一件好像是一本普通再普通不过的册子,而另外一件东西它散发着莹莹神光,照亮了漆黑的祭坛。 将周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 紧接着祭坛周围的石壁上浮现出了一幅幅图案与象形文字,那些文字像是古老的符篆,透露着一丝荒凉与神秘。 第一百三十章 气局 流萤化为了人形,赫然正是颛灏,他静静的盯着这些象形文字和图案,思考了许久。 最后只是单手一挥,这些石壁上的图案与象形文字都被磨灭了。 紧接着,他拿走了那个散发着莹莹神光的物品,那物品生的奇特,似火非火,似玉非玉,晶莹剔透。 它长约尺余,呈圆柱状,表面雕刻着复杂的纹饰,但它并非是固态的,而是液态的。 颛灏伸手触摸着这团液体,却感受不到一丝温热,而且也不见有任何粘稠感,就仿佛不存在一般。 下一刻,颛灏竟然直接的就把这个东西吞进了肚子里,他全身似乎正在产生质变。 换句话说他快要进化了,他要进化成另外一种不属于这个世间的生物了。 我们不知道他的过程是怎么样的,因为无法形容,也无法描述。 总之,他吃了那团诡异的东西后,整个人更加接近于仙了,身上有一股缥缈的仙韵。 “让我们再斗一次!” “上天!” 颛灏一步跨出,化为了一只流萤,瞬息千米,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而在另一边。 “我刚做好的记号呢?” 林默回头看去,山谷中他刻的记号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林默连忙起身,四处寻找,结果没有一点痕迹。 “应该不是鬼打墙,这里的坡度似乎有问题……” 蜚虻有些犹豫,不断的用脚在地上来回踩着,好像在试探什么,片刻之后他停下来了。 蜚虻往脚上运了一股炁,再次试探几下,点了点头道: “没错,虽然变化非常的细微,但是我们从刚才走到现在,这个坡绝对比刚刚陡峭三倍以上,所以才会如此。” “你确定吗?” 林默皱眉问道,蜚虻肯定的点头: “确定!” “但是不对呀,我们现在可是在山里,如果坡度没有改变我们一路走来,也没有明显的上坡和下坡,这坡度居然只提升了三倍,这未免太诡异了一些。” 白三娘有些疑惑道,如此说来,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至少走了有一个时辰了。 以这些练炁之人的速度,坡度若是真只攀升了三倍的话,那这座山得有多高啊,难怪白三娘觉得奇怪。 蜚虻想了想道: “我也不知道,我们或许已经陷入到一个人为布置的风水迷局里了,仙缘这件事经过宗门几次大张旗鼓的动作后,在我门内已经不算秘密了。” “风水迷局?这个词语奴家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白三娘诧异的说道。 “这个词语来源很古老,也可以称之为气局,气局有大有小,大到王朝气运,小到一处山谷。” “但是不论大气局还是小气局,其本质都是一样的,它们都是借助自己身边环境、地理等来达到某种目的。” 林默开口说道,继续解释道: “在气局里面不能胡乱行走,因为它会影响个体的命数,如果个体的命数被磨灭了,那么必然就会遭受到反噬。” “甚至可能会导致死亡,因为过去未来的联系都被切断了,一旦命格被磨灭,那么就是一条死路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气局一般都是自然形成,没有人为布置的,根本不可能,除非是一尊真仙出手。。” 林默越说声音越低沉,到了最后简直就是低喃了。 “一个人如果他自己的命数不可能成仙,但是在气局的影响下他飞升成仙,就会被天道排斥,生死道消,也就是说这个气局只针对个人的命数而已。” 蜚虻点头说道: “你分析的很正确,气局是针对个人命数布置的,这座山谷在我门中前辈的嘴里是讳莫如深。” 很多有关这里的记载,都是在典籍里某些不经意的批注中以暗语写就。” “很遗憾,眼前这种情况我也不清楚,毕竟这些年我没有接触过这些。” 蜚虻的脸色有些凝重,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山谷,心中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我们来的地方没错,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入气局中了。” “所以我们大概率是受气局影响才这样,周围的自然环境中一定有可以影响到我们的因素。” 蜚虻不慌不忙的说道。 众人正说话间,白三娘突然问道: “杨先生呢?” 林默与蜚虻回过头来,发现杨岱不见了,他刚刚明明就在队伍中间,一眨眼就不见人了。 “杨岱不会走丢了?” 林默嘀咕道,蜚虻闻言立马摇头道: “不可能,我能感觉到他,他还在附近的,这里是气局,没有特定路线是出不去的” “可是杨岱人呢?” 众人都在左右寻找,却始终不见杨岱的身影,而此时的杨岱则在他们的左侧,离他们有五六丈远的距离。 “常阴山土地,速来见我。” 杨岱手掐拘神法,口念咒语,口吐真言,不一会儿,一股淡褐色的雾气在杨岱面前凭空浮现。 过了一会儿雾气散去,赫然是一个身高约两尺,面相憨厚的老者。 “常阴山土地拜见上仙。” 土地公恭敬的跪伏于杨岱面前,杨岱点头示意道: “起来罢,今日唤你前来,向你打听件事,这里的气局是被何方高人施展出来的?” 土地神低着头说道: “回禀上仙,这里的风水局是人为布置的,是在小神之前便存在的,具体的施法者,小神皆不知晓。” “人为布置,难道这鹰愁涧里有一尊真仙遗泽?” 杨岱眼睛微缩,这个猜测令他心惊不已。 土地公点头说道: “是有这种可能性,但是小神不敢妄加猜测,还请上仙明鉴。” “这个倒无妨。” 杨岱摆了摆手说道: “我来问你,气局要怎么破?” “小神不知,不过此地呆久了会影响五感。” 土地公老实的回答道。 “这里若是真有真仙遗泽为什么没有人来抢夺?” 杨岱耐着性子询问道。 “他们都成为了这山中的一部分,山是会吃人的。” 土地公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了一眼山顶,似乎透过云层看到了更深处,眼中露出恐惧的光芒,开口说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赤红金晴 “罢了,你退下!” 杨岱皱眉沉吟片刻后挥手让土地离开。 “小神告退。” 土地公再度行礼,而后化作一团烟消失了 杨岱眺望远方,喃喃自语的说道: “看来此间的确有古怪,也许那真仙遗泽就隐藏在这鹰愁涧内只是,如何才能找得到其中线索呢?” 杨岱目光闪烁,心思电转。 想了半晌,却毫无头绪。 “算了,先归队,再慢慢定夺。” 杨岱摇了摇头,将心中杂念抛诸脑外,便接近了林默一行人。 “杨岱,你方才去哪了?” 林默见杨岱回来,顿时松了口气,问道。 “方才肚子痛了一阵,去解决了。” 杨岱随口回答一句,目光扫视众人,天眼微微张开,只露出了一道缝隙,又迅速的合上了。 “在下方才感觉五感被影响了,这才走远了些,让大家久等了。” 杨岱抱歉的拱了拱手,他看向四人的头顶,发现有一股玄妙的炁分别在四人的头顶笼罩着。 这股气虽然是飘着的,但是给人一种极其厚重的感觉,好像它就应该存在于那里,不可动摇。 杨岱的头顶也有这炁,就连杨岱的天眼也没有分辨出来这是什么东西,浑浊,厚重,充满了压抑之意。 这种炁的颜色超越了人类所熟知的任何炁。 甚至杨岱还怀疑自己修炼的炁与其相比起来,就像是萤火与皓月,根本没有可比性。 “杨老弟,你感受到什么了吗?” 蜚虻见杨岱盯着自己等人头顶打量个不停,询问道。 杨岱没有说话,如果非要形容这股炁,他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怪不得呢,原来是我们五感影响了,奴家倒是没事儿。” 一旁的白三娘娇笑着摇头,她头上的炁同样浓郁且纯粹,并没有受到影响。 “如今在我们的头上都笼罩了一股炁,不知在场的哪位谁会观法,指点一二呢?” 杨岱忽然开口问道,他环顾四周,扫过三人。 “我会,实不相瞒本公子学的是百家艺,对这种江湖手段颇为精通。” 林默率先站出来,淡然一笑,侃侃而谈。 “既然林道友愿意献丑,那就请!能否请林道友来看一下此处山林中的气局流向,再看一下这局里的炁的状态。” 杨岱拍手说道。 “可。” 林默颔首轻轻点头,而后运炁到眼睛中,迸出精光,观察四方。 “这就是传闻中的观法吗?据说这种手观乃是以自身炁沟通天地万物,以天地万物为媒介,洞察世间一切细微之处。” 白三娘美眸异彩涟涟的盯住林默的双眼,心跳加快了几分。 她听说过观法,但从未亲眼见过,如今终于能够一窥究竟了。 “传说灵荒有混世四猴,六耳猕猴为最,此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而六耳猕猴的眼睛被称为赤红金晴,可透彻万物虚妄。” 蜚虻也是一脸好奇,紧盯着林默。 林默的双眸渐渐亮了起来,瞳孔深处仿佛燃烧着两簇烈焰,灼热而又耀眼。 “赤红金晴?拥有这种眼睛的人类不是已经绝迹了吗?传说中这种眼睛的人生来便能通晓阴阳五行,能观世界一切虚妄。” 白三娘忍不住惊呼道,声音尖锐刺耳。 蜚虻只是呵呵了几声,显然并没把白三娘的话放在心上。 而杨岱则是眉头微皱,他总觉得这白三娘似乎太过关注林默了,难道她对林默有什么企图? 倏忽之间,林默眉头猛然皱起,收起了观法,看向众人,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使众人的表情更加奇怪。 “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 林默问道,他刚才观察了一遍鹰愁涧,除了山涧中的树木和花草之外,并没有发现特殊之处。 而在他的目光触及到鹰愁涧的深处时,他却是突然感觉到一丝异常。 那里有一缕奇异的波动,若有若无,却又十分的强烈,仿佛就在眼前,却又捉摸不透。 “没想到你原来有赤红金晴啊,我们认识这么久了,竟然一直没发现。” 蜚虻看着林默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 林默心中升腾起一抹莫名的烦躁,他总感觉蜚虻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没什么,你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蜚虻嘿嘿冷笑几声,而后便不再言语。 “少管闲事儿,命才会长。” 林默瞥了蜚虻一眼,冷冷丢下这句话,两人互相瞪着眼,好像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了。 “林道友,你有何发现?” 杨岱忽然插嘴问道。 “这里的炁的流向非常奇怪,除了正常流向的炁之外,这里还有两种非常奇特的炁,一种炁的流向是朝向鹰愁涧深处的,另外一种则是朝向谷外。” 林默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唯独那股朝深处向的气却被改变了方向,笼罩在了我们头顶。” 杨岱略微沉吟后,开口说道: “足够了,谢谢林道友。” “不谢,不过本公子很希望你们方才什么都没看到,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林默微笑的说道,他笑的如同邻家大男孩,但落入白三娘、蜚虻、杨岱眼中,却是有一些毛骨悚然。 因为,林默的笑意越来越盛,眼眸深处的杀机也愈演愈烈,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寒光森然。 “在下方才什么都没看到。” 杨岱立即做出了反应,他摆手说道。 “奴家也没看到,奴家什么都没看到……” 白三娘赶紧附和道,她心中也是涌现出一抹寒意,面前的林默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令她感到害怕。 蜚虻看了林默一眼,切了一声,最终还是说道: “我也什么都没看到,不过我劝你最好小心些,有时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才是聪明人应该选择的路。” 林默微微眯起了双眼,看着蜚虻,他没想到蜚虻居然这么警告他,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言归正传,和在下猜想的差不多,在下知道我们头顶上笼罩的东西是什么了。” 杨岱微微一笑,看向众人说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山谷奇阵 此言一出,众人都将目光投放到杨岱身上等待着答案。 “我们现在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状态,大概率是被浊炁所影响,蒙蔽了心智,所以才陷入了五感混乱的状态,而且这个时间应该还不短……” 杨岱侃侃而谈,讲述自己的见解,众人听得十分仔细。 “莫非是混沌分化?” 林默思索片刻问道。 混沌是天地初开之前的世界,也就是最原始的状态。 它既包含有物质、能量和各种生灵的特性,同时又包含了无限可能,因为它具有变化和膨胀两种属性。 但如果只要用简单的词语来形容那就是:极端复杂! 传说混沌未开之时,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天,浊气入地,造就了万千生灵。 混沌除了孕育清浊二气,还孕育出来了鸿蒙紫气、功德金莲等先天灵宝。 不过这些都存在于传说中,谁也没见过,所以大多数人认为是夸大其词。 “不错,在下怀疑我们现在碰到的便是浊气,有没有盘古大神我们都不知道,但也有可能是上古先民对于宇宙的朴素认知罢了。” 杨岱点了点头回答道。 “而在下认为,我们应该散去火功,说穿了就是因为膨胀导致我们的五官受到压迫,从而产生了幻觉……” 杨岱继续阐述道。 众人听得很认真,毕竟是关系到自己的生命安全的事情,由不得他们不慎重。 “好了,大家听完了,在下已经说明白了,散去火功后,静待片刻,这里是否恢复正常,便可一目了然,大家觉得怎样?” 杨岱环视众人说道,随即征求三人的意见。 三人纷纷表示赞成,林默也不含糊,身上的一身的火炁也开始散去。 有人带头,其他的两位也不在犹豫,齐齐的把火炁都散去了,静静站在原地,等待着变化。 杨岱又抬头看向众人的五炁,果然,在他的注视下,那股围绕着众人的玄妙之炁开始缓慢消退,并且越来越快。 当他们的五炁尽皆收敛时,周遭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清晰起来。 前方的道路慢慢明朗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的蒙昧。 他们依旧处于山谷之中,远处出现了林默刻的记号,一条路上密密麻麻,竟有好百个。 “诸位,继续前进?” 杨岱转头看向三人询问道。 三人点点头,由杨岱走在队伍最前方,山间气候多变,不知不觉大雾四起,众人不敢怠慢,紧跟在杨岱身边,小心翼翼的行走。 这次一行人走的要轻松的多,随着他们渐渐的爬升,四周的树也开始变得稀疏, 而雾气也逐渐消失了。 当他们走到鹰愁涧深处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在他们眼中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色。 这是一处山谷,横在道路的尽头,山谷里面到处是巨大的岩石,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而在山谷的最高峰,一座黑漆漆的行宫耸立在那,巍峨壮观,让人望之生畏。 忽然之间,行宫的顶部闪烁起淡淡的莹光,仿佛是在欢迎众人的到来,又很快的消失不见。 这一路走来,一行人也没有见到什么岔路口,想必唯一的入口就是这里了。 这里简直就是人为修建好的一样。 一行人走进了山谷,开始四处查看,这山谷的两侧没有别的路,抬头望去两边山峡壁立,一副绝境之相。 飞鸟难行,虫兽难寻,甚至连一丝绿植都看不到,死寂荒凉,令人发怵。 不仅如此,山谷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就算是有,估计也早就腐烂风干了。 一行人心里不免得放弃些嘀咕,这地方光秃秃的,怎么也不像是有仙踪的样子啊。 林默蹲下仔细的观察着四周的岩石, 想要找出什么异样之处。 “这里似乎是有人为布阵的痕迹,只是年代久远,加上岁月流逝,阵纹基本破坏殆尽,已经失去作用了……” 林默皱眉说道,他的话引起众人的兴趣。 “你怎么确定这是人为布置的呢?” 杨岱好奇的问道,他对阵法一途他并不精通。 林默指着脚下的一块巨型岩石说道。 “你们看,这里有着许多划痕,这些划痕看似杂乱,实际上都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的,我一开始只以为这是一种简单的机械操纵,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根本不是。”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曾经是个大型阵法?” 杨岱诧异的说道,这要是真的,那这座行宫的主人以前肯定是个超级牛逼的阵法大宗师。 “不知道,我也没办法验证,这些岩石虽然看似混乱,但实际上乱中有序,是两仪叠三才再叠四象,套了三次,总共有十六爻。” “每六爻三变,三变九险,当世绝对没有人能布置出来,只有真正的神仙或者圣人,才可能做到这般程度……” 林默沉吟着说道,又补充道: “好在这里并不是一座杀阵,况且也停止运转了,应当无恙。” “你们快来看这里!” 不远处,响起了白三娘的叫声,她是最认真的一个人,一直都在研究这里。 众人赶忙跑过去,只见他们都忽略了这座山谷竟然还有一座小水潭,也是唯一一处水潭。 这个水潭的水颇浅,倒不如说是一个蓄水池,池子里的水当然能淹没人的脚踝。 但这个蓄水池的构造却尤为精妙,整个池子被人工打磨成八卦图案,一圈一圈的环绕着水潭旋转。 更令人惊叹的是这八卦图案居然会动,不断的旋转,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蓄水池的前面还有一座小庙,小庙的两个柱子已经生锈了,斑驳不堪,摇摇欲坠。 最为奇特的是,小庙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先天灵根四个很工整的繁体字。 这让众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管那么多,既然都已经来了,当然要探索一番了。 “不知道谁身怀后天金炁?在下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杨岱提议道。 “本公子便身怀后天金炁,不知要如何一试?” 林默询问返,他身负后天金炁,若是以内卫和暗卫的标准来衡量他,毫无争议林默是公门高手的第一人选。 钦天监中高手如云,若是跺跺脚恐怕整个大齐江湖都会抖一抖。 当然林默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因为自身实力的限制罢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棋局变数 “简单,只需在手掌之中凝聚一些金行之炁,就好了。” 杨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一阵风吹过。 林默微笑着点点头,随即抬起左手,手心之中慢慢浮现出淡淡金色炁团,递给杨岱。 而杨岱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那团金炁丢进了水中。 下一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那一潭清澈见底的小池子里的水竟然开始逆流,像是受到某种吸引一般。 水流慢慢变得湍急,波涛汹涌,仿佛整座池塘都在剧烈震动。 “轰隆——” 突然,整座池塘剧烈震动,发出雷鸣般的声音,仿佛地龙翻身一样,让人站立不稳,几乎要倒下去。 但紧接着,众人惊愕的发现,那些水竟然缓缓沉入池子底部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块巨大的金石,它通体呈现黄铜之色,上面刻满复杂难懂的花纹,散发着耀眼金芒。 “这是什么东西?” 众人惊呼,全都被眼前这块奇怪的金石吸引住了。 “你们且看这里的布置很明显就是人为的,而且还是非常专业的匠师设计的。” 杨岱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继续分析道: “庙中还有先天灵根四字,作为题眼,几乎都算得上是明示。” “不知是何意?” 林默不由得开口询问。 “很简单,以先天一炁养后天之气,所以代表了一条顺人逆仙之道,要教我们知道,不能只顺行,不逆运。” 杨岱的话语清晰明了,如同一道光芒照亮了众人困惑的心灵。 “此水顺流而下,本为顺道,五行中金生水,也为顺理,顺极则变,变化莫测。因此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必须按照规矩来。” “可如果强行逆转,就会造成这块金石出现,从而使得先天灵根枯竭,这叫道炁源流,返本归元,逆则生仙。” 听完杨岱的话,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纷纷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金石之上,这时也有一行用小篆书写的字迹出现,赫然写着: “一言半句便通玄,何用丹书千万篇?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霄水在瓶。” 众人读完这段文字后,更是感觉神清气爽,脑海中豁然开朗,隐约间似乎抓住了一缕灵感。 “杨老弟,这又是何意?” 蜚虻看向杨岱询问道,杨岱也表示自己不知道。 “嚯,这位高人玩性也够大啊,整出这般乐子来戏耍后人,奴家看我们不像是来寻仙缘的,这里倒像是个元宵猜灯谜的场子。” 白三娘掩嘴轻笑道,语带娇嗔,却是格外撩人。 “我们既来了,总要尽力一试,就当陪老祖宗聊聊天,也许还能学习一二呢。” 林默温和的笑道,并不介怀,反而是颇有兴致。 杨岱走进小庙,发现庙里一没有供奉神像,二无香火,唯有一盘围棋,白子黑子各占据一方。 此时白子占据上风,黑子节节败退,呈现溃败态势。 很显然这是一副残局,可杨岱却阴差阳错的拿上黑子,将黑子落在了棋盘上,一黑一白相互对应,竟然形成了一幅新局。 这一副新局势难舍难分,双方各有攻防,如坠泥潭。 像两头顶头对角的牛,分外焦躁,每走一步都要留心,生怕功亏一篑,而另一边则是虎视眈眈,想要趁机吃掉对方。 杨岱来回转换视角,站在双方的层面分析了几层,只觉得晦涩难懂,于是他索性坐下,认真研究这副新局,甚至用小九攻推演法得到的结果也是模糊不清。 其余众人看到杨岱的举动,也都纷纷进入小庙观摩。 杨岱此刻好似陷入无人之境,忘记了身边的任何事情,一心一意只顾下棋。 杨岱不禁又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和自己斗智斗勇? 不太对! 杨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的又扭头看向刚刚那边的顺逆潭水,又想起了刚刚那金石上镌刻的箴言,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时间飞逝,就连杨岱都不曾发现,他已经皱眉思考了整整一个上午。 而这期间众人都安静的坐在原处等待,没有谁敢打扰杨岱。 杨岱重新推演起了方位,又推演起了时间,眼睛越来越亮。 最终,他像是做出了决定,猛然站起身,将那枚黑子放在了棋盘的右上角。 “啪嗒~” 随着杨岱这个举动,反复几下后,棋局陡然发生改变。 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此刻看似厮杀,实则交融,杨岱投下最后一子后,便随手就就将棋盘掀了。 “哈哈哈……妙哉,妙哉,真是妙哉啊。” 杨岱哈哈大笑起来,脸上洋溢着狂喜。 他终于解开了这道关键的难题,破局了。 众人闻言,皆是不解。 “杨老弟,你这是怎么了?” 蜚虻开口询问道,杨岱此刻状若癫狂,像是疯了一般,让人担忧。 杨岱闻言,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棋盘的底部,底部似乎是有机括,杨岱伸手摸索,竟然将那底座扳了下来。 “咔擦!” 随着一阵机簧响动,一个木匣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杨岱快速打开木匣子,从里面掏出一卷帛书,随即展开。 帛书上同样写着一道道小篆,不过比起金石上的字迹稍显稚嫩,但仍旧能看懂一些。 “金液九转皆为斩,玄牝之门又返还。 神通具足婴儿境,壶中自有长生丹。” 杨岱一见箴言,心中的疑惑刹那间烟消云散,又结合四下的环境,先前的遭遇,这山谷的机密,他已经明白了大半。 “诸位,我悟了,我悟了,我终于悟了。” 杨岱激动万分,仰天长啸,像个孩童。 而众人则一脸懵逼的看着杨岱,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杨老弟,你怎么了?” 蜚虻忍不住问道,其他人也都是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没什么,诸位请看地上的棋局。” 杨岱微微一笑,指向那残局。 众人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棋局石子,又看了一眼帛书上的字,没明白杨岱要说什么。 “在下方才发现庙中有一盘棋局,便与自己对弈了一番,反倒愈发困惑,直到看到那边的潭水,才恍然大悟。” “那潭水阐述的逆流之道,以及那句箴言,在下却越发觉得眼熟,仿佛在哪里看过,直到刚才方才醒悟。” 杨岱顿了顿,情绪激动的说道: “这明明就是紫阳府真灵全性感应经,大丹药成圣之道,可斩三尸魔扫六贼兵,断阴阳,成正果,没想到啊,这里竟然有他的仙缘!” 第一百三十四章 须菩提讲道图 “紫阳府?就是那个紫阳府?” 蜚虻闻言皱眉问道,其余人闻言也都是一怔,随即纷纷露出思索之色。 “不错,就是那个传说中七十二洞天,三十六福地之一的紫阳府,早在千年前就已从江湖上没落了,与三魔派一样,门人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 林默点头附和道,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没想到我等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紫阳府留下的仙缘,诸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杨岱说道,其他人闻言,也都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紫阳府又号称专修金丹,又有入紫阳府,一颗腹中金丹定大道的说法。 如今既然被他们碰到了,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份机缘。 “不过,诸位不要高兴的太早了,这里是不是紫阳府的仙缘,还不好确认呢。” 杨岱突然话锋一转道。 “先听在下讲,这里对应仙佛洞天福地,也就是我们的灵根开昧所在,内有大造化,顿悟圆通,天造地设,家当现在,如同本得,不与他求。” “可以安身立命,造化有我,但却非全部属于你我,若无缘分,便是强求不来。” “所谓造化,是指机遇、福源、心性,此时若有一线生机,或许还能把握住,如果没有……恐怕终将一事无成。” “因为我等都是凡胎肉体,这些机缘与我们而言,只是镜花水月罢了,这才是真的逆为仙。” “我辈修行不仅需要苦练,更需要一股狠劲儿,敢拼命,敢舍命。” “若不是如此,纵使天资再高,也注定泯然众人矣,我们必须争取一切机会,哪怕是一线生机,也绝不放过,这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杨岱说完,又看向了众人,众人一时间表情相当精彩。 “不对呀,我三魔派祖师比紫阳府开派真人晚生了一千多年,怎么紫阳府会和我三魔派扯上关系呢?” 蜚虻皱眉,疑惑道。 “蜚老哥您说的对,不过有一点却被我们忽略了。” 杨岱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不知是什么?” 蜚虻追问道,眼神亮晶晶的。 “自然是道。” 杨岱认真的看着蜚虻,言辞凿凿的说道。 “自古以来,修道者皆视仙为最高的目标,欲证大道,超脱轮回,长生不死。” 而道藏有言,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故曰:道法自然!” “我们虽然都是凡夫俗子,但是我们也拥有成道的机会,所以,我们不应该只看眼前的利益,我们应该看得更远,看得更清楚。” 杨岱侃侃而谈,仿佛在诉说什么大道至理一般,令众人听的津津有味。 “好像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白三娘眨巴着美眸,似懂非懂的说道。 “三教各有道,佛家最出名的便是《金刚经》《地藏菩萨说本愿经》儒家为《儒语》道家就更多了,如《参同》《悟真》等。” 杨岱继续说道, “我们的修行无非就是发《金刚》《本愿》之秘,阐《儒语》之学,演《参同》《悟真》之道。” “大道细究起来,无非有三,乃是古之圣贤所传的穷理,尽性,至命之学,这也就是所谓的道法自然; 再则便是大道三千,每条路走到头都有无上妙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生法,只是方向不同罢了。” “所谓假他性命配丹成,言以显道,配合金丹之道,惟愿人人具足,个个圆成,愚人以此杀身,至人以此成道,在下这么说,大家应该明白。” “杨先生果然是大智慧,奴家佩服。” 杨岱说完,白三娘率先鼓掌赞叹,其余人见状也跟着鼓掌喝彩。 “合该如此,倒是我局限了。” 蜚虻叹了口气,拱了拱手,颇有些羞愧的感觉。 林默也是深深地看了杨岱一眼,暗叹一声厉害。 “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借鉴罢了,算不上聪明,这次寻仙,还望各位齐心协力,莫要辜负了大家的期待才好。” 杨岱谦虚的说道。 接着他又看了看四周,看向蜚虻,继续说道。 “在下看到了一桩有趣的东西,蜚老哥要不要看看?” “哦?” 蜚虻闻言眼睛一眯,饶有兴致的说道,“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快拿来让我瞧瞧。” 杨岱闻言嘴角微翘,伸手指着山涧的一处石壁说道: “蜚老哥不如且随我过来。” 杨岱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盘算了片刻,突然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而蜚虻和其余的人也都跟上。 “咦,居然是……” 当蜚虻来到石壁前站定后,脸色瞬间变得怪异起来,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其余的人闻言也围拢了过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只见眼前的石壁上有一幅类似于图腾的壁画。 壁画之上,有一高台,高台上端坐着一位身着道袍,胡须及腰的老道人,台下分为两边,分别画着一十五位小道童。 而老道人的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人,一男一女,均是身穿道袍。 男子头戴八卦冠,脚踩黑色布鞋,手持一柄桃木剑,面容英俊,双眉斜飞入鬓,身材魁梧,整个人给人一种威严之感。 女子头戴凤翅髻,一袭朴素紫衫,肤若凝脂,面庞姣好,双目顾盼间流动着淡淡荧光。 她身段窈窕,亭亭玉立,身姿绰约,一颦一笑间都带着一种独特韵味,宛若画中仕女。 这画作简约而不简单,只是寥寥几笔勾勒,画面中人的逍遥自在,神仙姿态已经跃然石上。 “这……这……” 蜚虻盯着壁画,半响说不出话来,因为右侧的那位女子正是他三魔派的开派祖师啊! “杨老弟,这是……” 蜚虻有些不敢置信,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扭头问道,想从杨岱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这是须菩提讲道图,上面坐着的,正是须菩提啊,而左右站着的应该是紫阳真人和三魔派的创派祖师。”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可称为道场,这幅壁画便是须菩提留下来的。” 杨岱解释道,说罢,他抬步走上前去,仔细打量起壁画,眼神中露出思索之意。 蜚虻死死的盯着那副画像,竟一下都舍不得挪开眼睛,感觉自己摸到了些什么,但又抓不住。 而其他人也纷纷上前观摩起来,蜚虻深吸一口气,看向了杨岱,也不顾及周围的人,直截了当的说道。 “杨老弟,你能否告诉我这幅壁画中蕴含着什么秘密?” 蜚虻说的很坦诚,没有丝毫隐瞒。 杨岱闻言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将目光投射到了那端坐莲台的须菩提身上,开口说道: “指点谈不上,这本就是前人恩泽,在下不敢居功,算是借花献佛了。” “吕祖曾有言:大觉金仙没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万万慈。” “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与天同寿庄严体,历劫明心大法师!” “这明心二字也是重点,而人的三尸实则也是发源于心,所以才能对应着破了此题。” “所以,蜚老哥,你悟了吗?” 杨岱只是微笑,但却说的意味深长,让蜚虻顿时陷入了沉思。 其他人则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杨岱。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蜚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激动不已。 第一百三十五章 菩提本道心 “菩提本道心,杨老弟,多谢你了!” 蜚虻朝着杨岱拱手,眼眶湿润,显然受益匪浅。 “蜚老哥客气了。” 杨岱摆摆手,脸色依旧平静,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空空洞洞,最虚最灵,这祖师居于此山间,名为须菩提,菩提心者,名为种子,能生一切诸佛法,亦名道心。” “道心为成仙作佛之真种子,是修性立命之根基,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句话的精髓就在此处。” “有道是三尸六贼,自从人心而出,若以人心用事,则六贼猖狂,若以道心存事,则万物归于无,所以,要想成仙作佛,必先斩断情欲。” “这便是道境圆满,须菩提之心境,这幅图画便是一个关卡,若过得去,便会获得须菩提传承,若是过不了,或许会失了道心,坠落凡尘。” 杨岱娓娓而谈,声音虽轻柔,但听在众人耳朵里却仿佛惊雷炸响一般,醍醐灌顶,瞬间醒悟,一个个眼神炽热起来。 蜚虻一怔,苦笑两声,面露愧色,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感慨良多,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杨岱见状,笑了笑,拍了拍蜚虻肩膀,安慰说道。 “蜚老哥不必介怀,这不怪你,你能参透须菩提之道境,已经是难得至极了。” 蜚虻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曾埋怨过师门前辈,为什么不将本门秘法传授给他,但现在他才明白,这门功夫并非谁都能练成。 三尸之道,心才是降服三尸六贼的根本,此刻却是当局者迷,纠结于外传之法。 落入了人心设计的圈套,怎能看得更清楚,终归还是身在庐山之中。 一个人想要控制自己的所有欲望,这对于凡人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而修行之人通过修行,哪怕能够更靠近这一点,但想要真正做到也是难如登天。 换句话说,蜚虻连降服自己的心都不能,就怎能利用心来降服自己的三尸呢。 想到这里,他心里更加惭愧了,不由得叹息一声,朝着杨岱深鞠一躬,开口说道 “杨老弟,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今日之后,有事尽管招呼,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杨岱闻言摆摆手,连忙扶住他。 “蜚老哥何出此言,我等皆是修行之人,理应互相帮衬,这幅画乃是祖师遗赠,不值一提,你莫要放在心上。” 杨岱嘴上这样说着,但眼底却闪过一抹欣喜,这番交谈倒是让他收获不小,毕竟蜚虻号称魔门十大妖人之一。 虽说在江湖上低调行事,但也算是个高手若是能拉拢到这个盟友,倒是一件幸事。 “在下还发现了一些东西,或许对蜚老哥有所帮助。” 忽然,杨岱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蜚虻。 “哦?” 蜚虻目光一亮,连忙连忙问道: “不知是什么东西?” “蜚老哥随我来便是。” 杨岱微微一笑,没有多说,先是对林默与白三娘略带歉意的说道: “二位,接下来的东西并不是在下有一意藏私,而是关系三魔派本身,所以……” 林默和白三娘对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杨岱见状也不多说,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一个石壁,而蜚虻紧跟其后。 当蜚虻看到石壁上的字时,他整个人都震撼了,双眸睁的滚圆,几乎快要瞪爆,死死的盯着上方的文字。 蜚虻指甲刺入肉中都浑然未觉,石壁上的文字密密麻麻,每个字差不多只有蝇头那么大,但却晦涩难懂。 紫微玄星斗数,中黄天罡煞,内炼三丹,养元五脏,与我俱生。 杨岱站在一旁,也没有打扰蜚虻,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蜚虻才逐渐恢复了冷静,但眼角却泛起了泪光,久久无语。 蜚虻看得清楚,这些经文他可太熟悉了,他自小入三魔派,每日早课都要勤加读诵,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就连烧火做饭的火工弟子也会背,因为这些经文,对于自身大有裨益。 蜚虻突然又快速朝着石刻经文下面翻阅,很快,他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了起来。 一时间愣在那里,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任凭石屑划破手掌,鲜血浸染,他都恍如未觉。 “这……这是……” 蜚虻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脑海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心神剧震。 石壁上镌刻的,正是他三魔派《太上道君斩三尸九虫》的全部经义,甚至是心境的领悟,全部记录在案。 他一直以为这门绝学已经失传了,却没想到还留在这里,一股酸涩之意涌上心头,蜚虻鼻尖一红,险些哭了出来。 杨岱赶忙提醒道: “蜚老哥,莫要激动,你往下看,下面有注解。” 蜚虻闻言,赶忙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水,继续往下观看,这一下,他越看眼睛睁的越大。 到了最后,简直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整个人呆立原地。 “三魔派遗训,三尸之道,在于心境修行,唯有心境坚固,摒弃杂念,善假外物者,终不得妙法,恪守本心者,行出大道来,方得证道果!” 短短的一句话,却犹如重锤敲击在蜚虻的心田上。 这七八句话,宛如暮鼓晨钟,令他整个人如梦初醒。 是啊! 三魔派的传承是心境的修行,他一味的追求外物,反倒误了大道,如今幡然悔悟,才猛然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杨岱看着他,眼中闪烁一丝异芒,他没有打搅蜚虻,只是在一边静静等待。 好半晌,蜚虻才平静下来,脸上浮现出一抹羞赧,对着杨岱拱手说道。 “杨老弟,多谢了。” 杨岱淡淡一笑,伸手虚引说道。 “不客气,这石壁下还有落款,上面有注解,蜚老哥仔细琢磨即可。” 蜚虻看去,只见下方的石壁上用隶书写了一排排小字。 “妙慧上人悟紫阳真人大道,观须菩提妙法,创三尸长生法,劝诫后人,勿忘初衷,砥砺本心……” 字体遒劲,笔锋犀利,显然不同凡俗。 而妙彗上人,自是三魔派的开派祖师,传说已羽化飞升,没想到居然留下了这份传承,实属不易。 蜚虻幽幽的发出一声长叹。 是啊,假于外物者,心有缺漏,自然被三尸六贼乘势而起,又谈何长生逍遥,自己真是糊涂啊! 蜚虻一直看了好久,来来回回读了几遍,伸出手去抚摸那些字的刻痕,似乎在和几千年刻下字的祖师来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