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图》 章一 谢十二 江陵,三月三,莺飞草长,春光明媚。 谢府校场看台之上,一个身着道袍,头戴竹冠,气宇轩昂的中年人看着校场中间的一众年轻人,捋了捋胡须,笑道:“好,好,好,都不错,我谢家英才辈出啊。” 旁边一锦袍青年也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嘛。” 青年旁边一虬髯大汉大笑道:“三哥,我看这接下来几百年恐怕还没谁能在你面前领得了这‘风骚’。” 锦袍青年‘啪’的甩开手中的折扇扇了两下,摇了摇头道:“九弟,你这话就折煞为兄了,九州大地,何其之广,英才俊杰,多如繁星,我谢鸣又如何称的上独领风骚,不说江湖上有多少隐藏高手,就是那王迢,陈讯,宋问也是不比为兄差的,何况,而今场中这些弟子,还有着无限的可能。” 那头戴竹冠的中年人也点点头道:“三弟虽是谦逊之语,道理却是不差的,年轻,就有着无限的可能啊。” 那道袍中年人便是谢家当代家主,谢晔,虬髯大汉乃是谢家刑堂执掌,谢赫,而锦袍青年则是谢家此辈第一天才谢鸣,已打通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谢家七十二路破岳剑法亦练至大成,算得上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与那王迢,陈讯,宋问三人并称四骏。 三月三乃是上巳节,时人多借此时踏青游春,流觞曲水,欢宴宾朋。谢家乃武林世家,武乃立家之根本,故借此春光烂漫,惠风和畅之际考校尚未加冠子弟的武功,名为考校,实为比试,一来省时省力,二来激发族中弟子好胜之心,免生懈怠之意,三则磨砺武技,增加实战经验,将来行走江湖也不至于弱了江陵谢氏名头。 此时比试已经结束,场中十六名弟子没有一个庸手,男子丰神俊朗,女子也是英气勃发,个个中气完足,武艺不俗,纵然江湖广远,也皆可去的了,所以谢晔有英才辈出之语。 不过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好坏各人见解不同难以比较,武功高低却容易得出,只消打过一场便知孰强孰弱。既然是一场比试,自然便有人拔得头筹,有人吊居车尾。 “十二弟,若为兄猜的不错,你已开始打熬穴窍了吧”谢晔对正中一青年笑道。 这青年身长八尺,胸脯横阔,相貌堂堂,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好一个伟岸丈夫。” 此人便是此次比试头名,谢浔了,他乃是上任家主谢洪之子,谢晔谢鸣亲弟,于同辈中排行十二,乃是谢洪老来得子,因此年龄与兄弟相差甚大,反倒与子侄辈仿佛,不过他也不是同辈中最小的,三叔谢兆家还有个老十三,比他还小两岁的。 谢浔笑道:“大兄好眼力,不错,我已于前几日打通奇经八脉,开始尝试打熬穴窍了” 听闻此言,谢晔道:“如此便要恭喜十二弟了,你比你三哥当年也是不遑多让,这江湖上将来也必有你谢十二一席之地,我谢氏如今又多一名高手,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说完放声大笑,笑声竟环绕校场,经久不息。 谢赫也赞道:“好,好,好,我谢氏有此芝兰玉树,何愁不兴啊”谢鸣没有说话,不过也是面露喜色。 在场诸弟子也贺喜道:“恭喜十二叔(兄)” 谢晔又道:“老十二,此番考校你再得第一,早在诸位长老意料之中,这考校第一,原是有一些奖励,不过你武功早就有所成就,我谢氏武库本就任你挑选,想来那些奖励也难入你眼,因此这奖励便均延顺一位,你意下如何?” 谢浔原本也不在乎那点奖励,概因那头名奖励不是武功便是兵器,他本就不缺,虽然倒也价值不菲,不过他本就是豪富之家,亲长在谢家也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些东西他自是不放在眼里的,因此毫不犹豫,抱拳道:“但听家主及诸长老安排。” 谢晔又捋了捋胡须,道:“如此甚好。” 接下来谢浔又协助三位兄长发放诸弟子的奖励,指点其武功,待此间事了,已是日近黄昏。 谢浔本欲叫了大兄家的谢临出去小酌,岂知谢临大叫道:“十二叔武功大进,我们做晚辈的也是高兴的很,如此大喜之事,十二叔不表示表示?大家说是不是啊?” 其实这谢临与谢浔差不多年纪,俩人从小一起长大,自是极好的伙伴,而在场诸弟子虽都比谢浔年岁来的小,可最多也不过三四岁的的差距,平日大家也是把谢浔当作同辈看待,哪儿有什么做晚辈的自觉。 “对啊,十二叔请吃饭!”“十二叔,醉仙楼!”诸弟子听了谢临的话,顿时热闹起来,跟着起哄,要谢浔请客吃饭。 谢晔三人相视一笑,道:“十二,我们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言罢哈哈大笑,三人出门而去。 谢浔虽略有无奈,但也不无不可,便笑道:“既然侄儿侄女们都这样说了,我这当叔叔的也不好小气了,走,醉仙楼,不醉不归”。 他也一口一个侄子叔叔,心道既然你们非要用辈分来架我,那我也要把这当叔叔的便宜占了。 醉仙楼位于江水之旁,涛涛江水,连绵向东,自古以来多有文人墨客,迁客骚人在此登高远望,抒情感怀。谢浔一行人于顶层包了一个雅间,看夕阳荡着碧波,绿水映着青山,饮酒赋诗,更兼有人舞剑助兴,觥筹交错之间倒是好不快活。 在座都是习武之人,且都内力不俗,换句话说,都是海量之人,虽是陈年美酒,却也醉不倒他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谢浔端起一杯酒站起来道:“感谢大家的祝贺,在座除了十三弟,都唤我一声叔,不过我可从来没把你们当作晚辈看待,想来你们也没把我当作长辈过”说完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众人也是哈哈大笑 谢浔一边往杯中倒酒,一边继续道:“既然大家都在,借此机会,我还有件事要说。“ 章二 女冠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谢家子弟到二十岁之后便要游历江湖,算算日子,我也马上就二十岁了,我谢氏以武成家,以义立业,却不拘于儒生俗礼,这加冠之礼,向来都是不操办的,而是二十岁当日便离开家门,游历江湖,三月初八,便是我闯荡江湖之时,以后再见,恐怕不知是何时何地了”谢浔言罢,一杯酒便又仰头饮尽,此时河风自窗口而入,其衣袂飘飘,端的是潇洒豪迈之极。 谢临端着酒杯站起来,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十二叔何必如此唏嘘感慨,你不过先走一步,我六月便来寻你,你到时候可要在这江湖上闯下大大的名头,免得我寻你不得,来,我再敬你一杯。” “就是就是,十二叔先替我们去探探路,以你的武功,这天下哪里去不得,你定要多做那行侠仗义的好事,将来我们行走江湖也好借着你的名头蹭吃蹭喝。”人群中一个姑娘顺着谢临的话头道。 众人也皆随声附和,之前的离愁别意被冲淡不少,场面又随即热闹起来。 推杯换盏间,月牙已上柳梢,众人皆是微醉,陆续有人离场,待到最后,杯盘狼藉之间只剩谢浔谢临二人。 “十二叔,我们也走吧” “好” 二人下的楼来,顿时精神一振,连酒意都散去不少,原来只见那大堂中间坐着一美丽女冠,身着素色道袍,头发高高扎起,面色白皙红润,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端的是精神爽利,但见其举杯小酌却如同行云流水,隐有出尘之意。 谢临一时竟看得痴了,若不是谢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他便要从楼梯上摔一跤,出个大大的丑。 谢浔虽未如谢临般失态,内心却也是震惊不已,他二人自不是没见过美丽女子,论容颜之美,那风尘之中不输此女者大有人在,便是他谢家,也能找出一二个,论英气爽利,他谢氏的姑娘更是不遑多让,说飘逸出尘,虽则少见,那坤道院中的高功大德自是个个不差,不过那些高功女冠皆是修行数十年之辈,纵然道家清净驻颜有术,却也不似这女子年轻貌美。 如此女般集诸多气质于一身者,他倒是头一回见,虽无媚态,但其美丽却更动人心魄,君不见,那大堂之中不管是掌柜还是伙计,江湖豪客或是儒生公子,都在偷偷打量这女冠。 谢浔心道:“这女道不知从何而来,看她容光焕发,双目炯炯有神,举手投足之间自有说不出的韵味,想来也是武功高强之辈,这般气质的女子也只有那名门大派才教的出来,可天下道观皆以剑法见长,行走江湖却不带兵刃,这又是哪家门派?”他心中疑惑,脚下却不停留,拉着谢临便要朝那女子走去。 这般风采的女子,若不结交一番恐怕要后悔终身呢。他自小听的武林故事皆是如此,初出茅庐的少侠,打尖住店或者荒山野外,总之就是闯荡江湖之时路遇同样闯荡江湖的美丽女子,从此便结伴而行,惩奸除恶,联手谱写了一幕幕江湖传奇,最后两人隐居,膝下儿孙满堂,江湖上只留下他们的传说。他谢浔虽然还没有开始闯荡江湖,但是也快了 “说不定这就是我江湖传说的开始”他暗自喜道。 岂知谢临比他更加心急,挣脱了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满脸笑容,对着那姑娘抱拳道:“姑娘,在下谢临,乃是这江陵城中人士,我一向对这江湖之事向往的很,萍水相逢既是缘分,不知可能与姑娘小酌几杯,说说那江湖逸事。” 谢临心道我江陵谢氏也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武林世家,名满天下,这姑娘听说我是谢氏子弟想来也会给我几分薄面,只要起了个话头,便可趁机结交一番。 可惜这美貌女冠就连这点机会也不给他,却是看也不看谢临一眼,道:“那可要让公子失望了,我不是江湖中人,也不知道什么江湖逸事。”言罢,又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泉水叮咚,让人听着好生舒服,可是这话的意思,却是使人难以靠近。 “可……”谢临还要再说什么,那女道却终于抬头瞥了他一眼,可就是这淡淡的一瞥,却让谢临不寒而栗,如同置身冰雪荒原,一哆嗦,后面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谢浔刚好走到谢临身后,在那一瞬间,他竟也是感觉身处危险之中,身上发毛,要知道,谢浔乃是贯通了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开始打熬穴窍的,在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了,仅凭一瞥就让他生出这种这种感觉,恐怕谢鸣都难以办到。这种感觉转瞬消失不见,可谢浔背心却都湿透了,手心也冒出一丝冷汗,他拉了拉谢临,道:“走吧。” 谢临愣了愣,呆呆的跟着谢浔走了。 两人一路无话,待得快到谢府之时,谢临突然开口道:“十二叔,我感觉那女冠好生邪门,你可能看出她是个什么来路。” “我亦是不知,刚才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极大危险,这女子的武功,恐怕比三哥还要强,哪怕是三哥也不能只凭一眼就让我生出这种感觉。” “什么,比三叔还强,那不是到了传说中的天人生化,万物滋长的境界…….江湖上竟又出了…这般人物么”一想到自己刚才可能不知轻重的跑去搭讪传说中的天人境界的大高手,谢临顿时后怕不已,竟是连说话都结巴了。 “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她只是练了什么秘法,不过即便如此,这也是个不得了的邪门高手,不是我俩惹的起的。” “你说她不会跟着我俩吧,你这么说会不会惹恼了她”谢临低声道,说着还弓着腰私下张望。谢家虽以英豪著名,对子弟的教育也是以胆气为先,不过谢临终究是个没见过多少江湖风浪的弱冠少年,遇到这等诡异的高手,总归是有些后怕。 谢浔见了笑道:“你怕什么,那高手若要对你我不利,我们怎么还走的出醉仙楼,你我加起来也不是别人一合之敌,便是杀了你我,谢家也拿人家没有办法,这等高手才是真正的任天下之大都可去得了。啧啧,不知道我何时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啊。” 章三 怪梦 “十二叔不必艳羡他人,你如今不过二十岁,便已进入一流高手的行列,假以时日,必能证得那天人生化,万物滋长之境”。听了谢浔的话,谢临也放下心来,甚至反过头来鼓励谢浔。 “天人境界谈何容易,三哥八岁贯通经脉开始打熬穴窍,二十二岁通周身穴窍,位列江湖绝顶,称得上是惊才绝艳,是我谢家乃至整个江湖都难得一见的奇才,可如今三哥已经三十六岁,却仍未窥得那天人之境。”谢浔叹息道。 “如此说来,那女子虽然看着年轻,难道实际上是个老妖婆?”谢临思维倒是发散的快,放下心之后说话反而无所顾忌了。 “你如今不怕那女子找你麻烦了?要知道,女子的年龄可是不能随便乱说的,人家再好的脾气,听了你这胡言乱语怕也是要生气的,”谢浔笑道。 谢临顿时大惊,缩着脑袋回头看,生怕那女子从他背后冒出,然后一巴掌把他给拍死。亏得此时他二人已到谢府门口,他赶紧内力灌注双腿,运上轻功,飞也似的窜进了谢府。 谢浔看他这个慌张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让你说话不经脑子,现在知道怕了吧”他内力运作于喉咙之上,声音聚成一束,远远地将这句话传入谢临的耳中,其实他自己于这事上与谢临也差不多,只是这次有谢临在前面探路,他没机会犯错罢了。 谢浔本欲去去见他大哥谢晔,告诉他那个高手的事,不过他转念一想,谢临也是亲历了这件事,他乃是大哥之子,他回家自会告诉谢晔今日之事。他本不喜家族事务,这些事情让家主及诸位长老操心就是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将外衣脱了,打了几套谢氏家传拳法,又将他谢家七十二路破岳剑法练了数遍,这是他每日睡前必做的功课,在武功未有所成之前,如此这般能让身体疲惫心思空明,只消一躺上床,便能快速入睡。 如今他武功有所成就,这点消耗还不足以让他疲倦,不过他如今只要无人吵闹,自能快速地静下心来,无需这般外力辅助,也能快速入眠,他不过习惯使然罢了。 自院子里的井中打了两桶水,冲了个澡,躺上床不久,谢浔很快便沉沉入睡。 “这是何处?”“我怎么动不了”谢浔有些昏沉,只见眼前是一片广阔的草地,中间夹杂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几只色彩绚丽的蝴蝶在此间翩然游走,远处青树翠蔓,参差披拂,寂寥无人。 他眼前一模糊,感觉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才又醒了过来,“我好像在飞?”“我在飞!!!”“前面这个白衣女子又是谁?”“这又是哪儿?”突然那个白衣女子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竟是她!!!”谢浔还来不及震惊,眼前画面突然一转,白衣女子消失不见。 谢浔再次醒来感觉自己又是漂浮在空中,眼前阴风怒号,远处一大团乌云不断朝自己靠近,那乌云上面黑气缭绕,中间透着丝丝血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物,突然他感觉身上有种灼热的感觉,仿佛在被架在火上烧一般,疼痛之下....... “昨晚的梦,真奇怪啊“要知道,武功练到他这个境界的人,基本上都不会做梦了,一旦做梦,那多半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将要发生,可他做的这个梦实在是太离奇,纵然是梦境,也不会凭空虚造,总归是和现实有所联系,所谓”日有所思,夜游所梦“便是这个道理。 可是他之前所做之梦,出现的场景均是他见所未见,而且按理说梦醒之后,记忆会逐渐模糊,可是如今梦中的每一幅画面都在眼前清晰可见,甚至还超过了自己亲身经历之事。 “难道是志怪小说里说的仙魔精怪?“ ”可是我最近也没看过这种书啊,怎么会做这种梦?“ ”难道是她?”谢浔眼前顿时浮现出醉仙楼那个美丽女道,他越想越害怕,眼前那张绝色面庞也渐渐扭曲,变得妖邪可怖。他摇了摇头,决定一会儿和两位兄长及父亲商量下,问问他们的看法,他们不论是武功还是江湖阅历都高出自己不少,想来应该能看出什么端倪。 心中有了主意,谢浔又开始每日的早课,他是一个心很宽的人,虽然连续两次遇到诡异之事,可只要他有了主意,不管这主意是好是坏,能不能解决问题,他都能将之抛之脑后,让生活回归正常的轨迹。 此时旭日东升,遥远的地平线上紫气氤氲,谢浔在院子中打起了谢氏家传拳法,一套拳打下来,他竟然大汗淋漓,不过这套拳他打的格外顺手,甚至还找出了几处不尽人意的地方并予以修正。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顿悟”谢浔喃喃自语。 他心喜之下,脚下用力,运起轻功,跃起一丈多高,一下子翻过了围墙,落到了隔壁院中。 他一边翻墙,口中还一边大叫:“三哥,来试试我这套拳法。” 原来他隔壁院子住的便是他那一辈的第一高手,他的三哥谢鸣。 谢鸣的院子与谢浔那边一般无二,他此时正在院子中央练剑,只见他一袭白衣,脚步变换不停,看似闲庭散步,实则快逾奔马,手中那柄黑色重剑或砍或劈,均给人一种势大力沉重若千钧之感,虽是天高地厚,也难抵其一剑之势,这正是谢氏家传七十二路破岳剑法。 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重剑之法,讲究的就是以力破巧,任你千变万化,我自一剑破之,不过这破岳剑法却有所不同,七十二路,自是极言其变化多端,故此剑法对修习者气力体力均要求较高,当然,其战斗力也实非寻常剑法可比,谢家之中,精通此剑法者亦是不多。 “哦?十二你练了什么拳法,这么激动地跑过来。“听到谢浔的呼喊,谢鸣转过身来,宝剑回鞘,负手而立,笑着对他道。这一番动作做的风轻云淡,不带一丝烟火气息,所谓动若脱兔,静若处子,既是如此。 章四 怪力 “自是我谢家之拳,不过我这谢家拳可有些特别之处,三哥你一试便知” “哦,那我倒要看看你的谢家拳有何特别之处” 谢鸣话音刚落,谢浔便已突至他身前,一对拳头如雨点儿般落下,端的是叫人眼花缭乱,这正合了谢家拳的精要“快,繁”二字,虚实结合,叫人防不胜防。 不过那是针对一般的好手来说的,谢鸣是什么人,江湖上最顶尖的高手之一,而谢浔的武功不过刚刚称的上是一流而已,不论是内力,眼力还是经验,谢鸣都要远超谢浔。 所以谢鸣左手仍是背在身后,只右手与谢浔拆解,谢鸣的攻势虽似惊涛拍岸,连绵不绝,谢鸣的防守却如同春风化雨,悄无声息间就化去了谢浔的进攻。 “这就是你的谢家拳?除了力道比以往大了不少外,也不见有何特别之处。”谢鸣淡淡地道。 “三哥莫急,这才刚刚开始呢。“谢浔叫道,手上速度又快了一分,脚步也不断变换。 ”咦,有点意思,你这一招相比原本的招数确实是高明不少。”谢鸣轻叹了一声,刚才他仍以习惯的招数对付谢浔,哪知谢浔这一招实是似是而非,后面还暗含变化,谢鸣不经意间便吃了个小亏。 不过谢鸣作为当今江湖上的顶尖高手,绝非是浪得虚名,纵然谢浔的拳法在他顿悟之后有所改良,比原先更加精妙,可两人内力眼力差距在此,失去了出其不意的加成,谢浔根本难以在谢鸣手底下占到一丝便宜。 虽然谢浔的攻击都被谢鸣云淡风轻的化解,不过谢鸣内心也是惊讶不已,要知道,这谢家拳经过谢氏数百年十几代人的修订,可提升的空间已经很小了,可谢浔此番改良,竟修改了十数招,令此拳精妙程度又上升了一成左右,要知道,以此拳之精妙,便是提升半也能令谢家人欣喜不已,提升一成,足以让此拳成为江湖上一等一的绝学了。 谢鸣赞道:”十二,一夜不见,你这谢家拳怎的提升了如此之多,可是得了什么世外高人指点么。“ 他心里半是惊喜,伴是担忧,要知道,昨夜大哥谢晔连夜赶过来说谢浔与谢临二人在醉仙楼遇到了一个疑似天人境界的女子,他当时就震惊不已,如今谢浔又疑似得了世外高人指点,能让谢家拳提升如此之多人,其武学造诣该有多深? 想必也是天人境界的老怪物,就是不知道是那个女道还是另一个高手?那个女子似乎对谢浔谢临二人并无好感,又怎会指点谢浔的武功? 可若是还存在一个天人境界的高手,他又有点难以接受,他贯通周身穴窍已经十四年了,虽然各种武功都逐渐臻至化境,这些年战斗力也是不断增强,可是于内力或者说境界一途上,却停滞不前,难窥天人门径。 据他所知,四骏里的另外三人亦是如此,可如今,就在这江陵城,就一下子出现了两个疑似天人境界的高手,如何让他不震惊失落,他是个骄傲的人,自小背负天才之名,武功进境一日千里,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闯下了偌大的名头。 ”不是,我刚刚早课之时突然心有所感,所以我欣喜之下立刻过来找你验证了。“ ”哦,竟是你自己所改。“谢鸣嘴上说的轻,心里却更是震惊,丝毫不亚于之前猜想出现了两个天人境界的高手。 以谢浔的武功和见识,能够将此拳提升至如此境界,说出去也是一件骇人听闻之事,更说明谢浔在这方面的天赋可能实在是高的吓人了,说是数百年难得一见恐怕都不为过。 ”想不到十二你在武学造诣这一途竟有这般卓越的天赋,实是我谢氏之幸啊。“谢鸣又赞道。 ”嘿嘿,三哥,你这般夸奖我可接受不起,我就是灵光一现而已。不过刚刚翻墙过来时发现我的力量又有所提升,现在我要用上真本事,你可接好了。“谢浔话音逐渐加大,手上的劲力也越来越大,谢鸣仅凭右手竟有难以招架之感。 ”好小子,本事见长啊,还会藏着掖着了,今天你可是给了我两个大大的惊喜啊。“谢鸣笑道,同时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也抽了出来,以双手与谢浔拆解。 谢浔竟还有如此力量,这也让谢鸣感慨不已,要知道,谢鸣本就是天生大力之人,加上常年习武增强,其力量可以说是冠绝武林,便是天人之境的高手与他角力,他都自信能拼个不相上下,因为天人境界的高手之强并非强于力量,当然,天人境界的高手万物滋长,对力量也会有所增强,但更多的还是体现在耐力与生命力上,而天人高手能对顶尖高手形成压倒性优势,重点还是在天人二字上。 在谢鸣的感觉之中,纯以力量来说,谢鸣已能与他不相上下,所以才能逼的他不得不以双手应对,只是限于两人眼力经验内力上的差距,谢浔照样难以攻破谢鸣的防守罢了。 不过,若是让谢浔成长下去,内力到达谢浔如今的境界,打通周身穴窍,那时他的力量将会更加可怕,便是如今的谢鸣也不是他的对手了,绝对能成为天人之下第一人。 谢家的七十二路破岳剑法对修习者的力量要求颇高,并且修习者的力量越大,这路剑法能的威力就越强,在力量到达谢鸣这个层次之时,力量每强一分,剑法的威力就能强上三四分,所以说,谢氏子弟,最重的就是对力量的锻炼。 当年谢家先祖,本就是一位天生力量强大之人,得到这七十二路破岳剑法之后,纵横江湖数十载,闯下了赫赫威名。而谢氏子弟,天生力量也要比旁人强一些,虽然大多也强的有限,但其中出现天生怪力者的概率也较寻常人家高了无数倍。 不过据记载,当年谢家先祖的力量也就比同期的谢鸣稍好一点,恐怕也没有同境界的谢浔强。 章五 破岳剑法 想到这里,谢鸣便道:”十二,你气力这般巨大,不若与为兄比试下剑法如何?”他口中的剑法,自然指的是谢家的破岳剑法。 “好,你且暂等,我去去便来。”谢浔应道,转身就朝自己院子走去,虽然只打了一会儿,不过拼尽全力与谢鸣这等高手过招,消耗还是很大的,他正好借回去拿剑的机会休息下。 破岳剑法要用重剑,之前他要全力以赴展示自己的拳法与气力,自然不会把重剑带在身上,纵然他天生力大,重剑在身也终究是个不小的负担,哪怕是谢鸣,武功高他许多与他比拼拳法也不会把重剑背负在身。 谢浔的佩剑重三十三斤,长二尺四寸,剑名青乌,乃是他十六岁时谢鸣请京师名匠以精铁掺杂玄铁金精银精为其铸造,通体漆黑,尚未开锋。自从得到后谢浔便一直用这把剑练武比试,要与谢鸣比剑,自然是要用最顺手的兵器,所以虽然谢鸣那里也有不少宝剑,谢浔仍要回去拿自己的剑。 谢鸣的剑乃是传自上古的名剑巨阙,相传为史上最著名的铸剑师欧冶子所铸,乃是天下最好的重剑,此剑是谢氏家传的宝物,据说乃是先祖在山洞中与破岳剑法一同得到。 约摸半盏茶之后,谢浔自院门出现,他手持青乌宝剑,一步一顿,一袭白衣随着晨风扬起,他目不斜视,直直地盯着谢鸣,此时朝阳渐起,晨光照在谢浔的侧脸,衬得他如同天神下凡。 而院子中间,谢鸣只是怀抱巨阙,微笑的看着谢浔,一动不动。 高手相争,最重气势,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便是这个道理。谢鸣通告刚才的交手,确定自己在力量上已经和谢浔不相上下了,也就是说自己在破岳剑法最核心的要求上已经与谢鸣处于同一地位了。 至于招数之类的,他早已练的滚瓜烂熟,他与谢鸣相差的只有眼力与内力,而剑法不同与拳法,内力能起的作用并不大。 概因内力能通过经脉灌注于拳头之中,可剑乃金铁之物,并无经脉,内力灌注自也无从谈起。 所以昔年有一华山弃徒才能在内力尽失的情况下,凭借三尺青锋独占正邪两道六百多好手的围攻,引无数剑客心向往之。 至于兵器,虽然自己的青乌不如谢鸣的巨阙有名,不过二者之间的差距也就只在名气上而已,天下之剑,只要足够耐用而又符合剑客要求的话,便已称得上宝剑了,只是有的因为主人的事迹而天下闻名,流传千古,而另一些却尚未绽放光彩便随主人一同没入了历史的尘埃之中罢了。 综上所述,谢浔自信在破岳剑法上有与谢鸣一战的资本,虽然结果多半是输,可即便如此,他也要以最巅峰的状态去迎战这个谢氏第一天才,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一战中吸取到最多的经验。 谢鸣既是他的偶像,他的师长,也是他追赶的目标,谢鸣就是他心中的那座山,破岳剑法,既要破敌手手中之山,亦要破自己心中之岳! 谢浔一步步踏来,眼中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四周一片寂静,风与谢浔衣裳摩擦声与他脚步声交相辉映,突然,谢浔的手动了,他的脚也随之一蹬,只见一道白影掠过,犹如晴天霹雳,白日鬼魅,犹自留下飞扬洒落的一地黄沙。 谢浔虽快,可谢鸣这个江湖四骏岂是浪得虚名,就在谢浔手动的一瞬间,谢鸣便摆好了架势。 虽然以他的轻功完全可以后发先至,抢攻上去,将谢浔的气势自巅峰打落,不过谢鸣既然有心试试谢浔破岳剑法的最强面,又怎会做这等扫兴之事,因为只消将谢浔的气势自巅峰打落,这场战斗就将会呈现出一种一面倒的局面,变得索然无味。 兔起鹘落之间,谢浔便已攻了上来,几息之间,两人便已过了数十招,两人都是用的同一套剑法,而二人对这套剑法与对方的习惯都是了若指掌,谢浔占了气势上的便宜,而谢鸣则与眼力上要胜过谢浔一筹,故两人打起来倒是平分秋色。 不过两人心里都清楚,他们虽然现在打起来不相上下,不过若如此僵持下去,谢浔必然逐渐落入下风。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在气势强盛的时候不能快速建立巨大优势,一旦时间拖长,必然会快速陷入劣势,何况谢浔还并没有建立优势,谢鸣只消等他的气势消耗殆尽,便可轻松取胜。 谢浔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因此攻速不断加快,力道也不断加大,不过武功较量不是拔河,大力并不能出奇迹,不管谢浔怎么加强攻势,谢鸣都能一招不落的接下。 眼看谢浔气势将近,谢鸣一旦反守为攻,他便要落败,这时,场中异变陡升,只见谢浔脸上一道紫气闪过,他手上的力道竟又大了数分。 两人本来力量相若,故能打个不相上下,如今僵持之下,谢浔力量突然加强,谢鸣一个不防之下,竟被攻破了防御。 便如两人扳手腕,僵持之下,一方不论是突然撤去手上的力还是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最终的结果都会是另一方猝不及防之下整个平衡被打破,快速结束战局。 谢鸣亦是如此,他本以为谢浔已技止于此,没想到他尚留有余力,在失了一招之后竟难以快速的再次招架,非是他反应与眼光不够,实是手臂受到了出乎意料的重击,短暂的震荡之下难以做出准确的动作,不过仅仅只是这一瞬,便足以让谢浔确立胜局。 不过始作俑者谢浔自己其实也吃惊的很,原来他自己竟都没想到自己还能加把力,他自己都还在愣着呢,便已突破了谢鸣的防御,他后面的动作不过是常年的练习养成的习惯,沿着剑法的招式顺势为之罢了。 眼见青乌便要贴上了谢鸣的小臂,谢浔突然回过神来,赶紧停手,否则若是这一击打实了,谢鸣的右臂便是不残也要修养数月才能恢复。 章六 再见女道 谢鸣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输,愣了下,笑道:“好小子,我倒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力气竟是如此之大。” 他顿了顿,有道:“不过刚才你脸上突然闪过的一丝紫气是怎么回事,你可千万不要为了一时的力量去修习那些邪魔外道,要知道,以你的天分,练好了我谢氏的破岳剑法,照样可以纵横江湖,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以谢鸣的眼力,自能看出当时谢浔脸色的异常。 谢浔苦笑道:“三哥,其实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时我也以为我快要输了,我只是很不甘心,脑子里想着速度要更快,力道要更大,虽然没有赢的希望,可也要竭尽全力,不留遗憾。” “我突破你的防守的时候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差点就没有停住手。你说的紫气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那时我的确感觉脑袋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但是却很清凉,让我感觉很舒服,我当时还想着事后要不要问问你呢。“ 谢鸣低下头陷入了沉思,没有说话。他倒不觉得谢浔会欺骗他,首先谢浔的神色不似作伪,其次,正如谢浔所说,他当时恐怕也是茫然无知,这从他那时及以后的动作神采可以看出来。 不过谢浔没有隐瞒欺骗不代表他这种状况就没有隐患,因为他自己没练什么左道邪法,却有可能被人施了邪法。所谓左道邪法,听名字就知道,不是正常人能够想象的,据他所知,在中原以西的茫茫群山中间,那些蛮夷部落中的巫师,便会一些诡异的秘术,能控制他人,也能短时间内激发人的潜能。又或许是被有不良用心的人下了能激发潜能的秘药。 要知道,不管是几十年前顺天魔教的归元血法,还是西边巫师的秘术,亦或者能激发潜能的秘药,都是以消耗人的本源为代价的,本源一旦被消耗,就无法修复,用了之后,于武道一途上基本便是废了。 谢浔想来不会做这般自毁根基之事,不过江湖险恶,谢氏如今有大兴之势,难免有些宵小之辈会暗中使坏。可惜纵然以谢鸣的江湖见识,也想不出有什么功法或者秘药会在脸上浮现出一道紫气,还能让使用者感到清凉舒适的。他所知的那些法门,无一不是邪恶凶险之至,使人恶心头晕都是轻的,更有甚者,简直让人如同置身地狱。 “他不是练了什么邪法,也不是中了别人的算计,只是他自身血脉之力觉醒了而已。”一个清丽的自二人耳边传来,二人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竟是个英气逼人的美貌道姑。 “原来是她,难怪我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这道姑正是昨夜谢浔在醉仙楼遇到的那个女冠。 “这道姑想来便是昨夜十二他们在醉仙楼遇到的那个高人了,果真是天人境界的高手,我竟一点都没发觉她的靠近,我和天人高手的差距竟是如此之大么。“谢鸣暗自惊叹,在见识到和天人高手的差距后,他不免有些沮丧,不过他旋即又握紧了拳头,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念头。 “血脉之力觉醒,什么血脉之力觉醒?“谢浔的话打断了谢鸣的念头。 经他一提醒,谢鸣也注意到了女冠口中的“血脉之力“,”血脉之力觉醒又是怎么回事。“他很好奇,故而也期待的看着女道。 他在发现女子的一瞬也有过叫人的想法,不过一转念他便放弃了这种想法,这女子显然对他二人没有恶意,便是有恶意,他们俩显然也只能任人宰割,仅凭岂神出鬼没的轻功便可见一斑,他纵使叫再多人来也是无用,说不定还会惹恼了人家,要知道,高手都总有些怪癖,他可不想挑弄。 “龙生龙,凤生凤,这便是血脉之力,不知道你可理解?“那女子冷冷的道。 那边两人大眼瞪小眼,谢浔心道:我自然知道龙生龙,不生龙难道还生个老鼠不成。“不过出于对那女子的惧怕,这话他可不敢说。于是他便摇摇头。 那女子见得二人如此,道:“你这二人怎的如此之笨,这都理解不了,倘若你家祖上乃是人与龙所生,他不就有一半龙的血脉之力。” 谢浔心道:“这世上哪儿有什么龙,恐怕也就皇宫里坐的有一个,也不过愚弄无知百姓罢了,便是世上真有龙,人龙不同种,又如何孕育后代,难不成如戏文里说的那般这龙还能化成人形。“ 那女子又接着道:“倘若你祖上和常人无异,那便是血脉之力没有觉醒,不论他觉醒与否,他的后代都会有这种龙的血脉之力,若是这些人里有人血脉之力觉醒了,那便会有些龙的特征,比如是头上长出两个角来,现在,你们可懂了?“ 其实这女子解释的并不好(主要是作者解释不好),不过二人都是聪慧之人,还是大致懂了她什么意思。谢家之人本就较常人力大,想来当是有什么大力士之类的血脉,二人都只当那女子说的龙啊凤的只是方便比喻,并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龙凤之流。 谢鸣点点头,抱拳道:“原来如此,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心中还有一个疑惑,还望前辈解答,前辈功参造化,不知屈尊光临寒舍,所谓何事?但凡有需要我谢氏帮忙之处,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我谢氏举族上下,必将竭尽全力,为前辈分忧。” “呵呵,功参造化,我可称不上,至于帮忙,我不需要你们帮忙,你们也帮不上我的忙“ 听到此言,谢浔谢鸣二人均是暗松了一口气,方才谢鸣嘴上虽然说必将竭尽全力,其实心里也怕这女道让他们去做什么为难之事,要知道,这种高手的恩怨,多半不是他们能掺和的,稍不注意便可能带来灭门之祸,可他们又不敢真违逆了这女子,否则祸事恐怕就会发生在这眼前。 “我只是路过此地,发现这小子和我师门有些缘分罢了。”那女子声音轻柔,却给人一种疏离之感,不可接近。 章七 修道之人 听到这话,两人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虽然这女子看起来并无恶意,不过观其行事,也难分正邪,她虽说是有缘,可谁知道是善缘还是孽缘。 谢浔更是感觉莫名其妙,他不觉得自己与这女子有什么缘,他心道:“我也就昨天晚上与见过她罢了,若这就叫有缘,那昨天醉仙楼里的人不都与她有缘,若是此前和她有什么交集,那昨晚就应该找我谈话了,又怎会等到现在?“ 那女道又接着道:“昨晚我说不是武林中人,非是骗你,我乃是修道之人,为玉门剑派弟子,执行师门任务路过江陵。另外,出门之时,我师言江陵城有我一师叔转世之身,若有缘得见,可度之重入山门,据我师予我的宝物显示,你便是我师叔转世之身。” 听得这番话,二人均是震惊不已,谢氏立族数百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玉门剑派,这名字听起来像是在西北玉门,可西北乃是神刀门和万马堂的地盘,这玉门剑派有女道这般高人坐镇,本不该籍籍无名,而且她话里的意思她最少还有个师傅,弟子已是这般厉害的高手,那师傅又该到了何等高深的境界? 而她言其是修道之人而非武林人士,又说什么转世之身,再联想此前她说什么血脉之力,龙啊凤的,难道世上真有神仙精怪不成?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之事,任是谢鸣见多识广,一时也难以接受。 谢浔心里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我是你师叔的转世?这世上竟真有转世吗?纵然我是你师叔的转世,可我除了前世是他以外,和他并没有任何联系了啊,我们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你纵然找到我又有什么用呢。”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连弩般一下子全吐了出来。 “我修道之人所言转世与凡间沙门所言轮回转世并不相同,所谓转世,实乃修道之人兵解之时所留一点灵昧不灭,然后投入新生的灵魂之内。” “有一点你说的倒是很对,纵然转世重修,人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只是我辈修者,历经千辛万苦方有所成就,又怎甘心数百年苦修付诸东流。” “虽然这一点灵昧大多会被胎气所迷失丧失灵性,但也有那少数幸运之人机缘巧合之下能觉醒前世记忆,虽不同于重生,可是有了前世记忆,在修道一途上也能少走许多歧路,修炼起来进境也更快。” “我修道之辈讲求缘分二字,我师虽然早已知道师叔转世在这江陵,却抽不出身来走此一遭,此次我出山,正好路过江陵,故受师命前来寻你,若有缘相遇便带你入山门,若是无缘相见就罢了。” “那昨夜你在醉仙楼怎么不提这些?”谢浔奇怪道。 “昨夜我在醉仙楼遇到你了吗?我只遇到一个自称谢临之人,那人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想必是你的兄弟吧。”那女道看了看谢鸣道。 谢鸣抱拳道:“那是小侄。” 谢浔心里暗自尴尬,原来昨夜人家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想他平日也是自诩英武强壮,气质不凡,平日里江陵城不知道多少怀春少女对他秋波暗送,结果被这美貌女道无视,郁闷道:“昨夜我就在他身后啊。” 现在谢浔已经彻底放下心了,这女子可能只是天性冷淡,并不是之前猜测的脾气怪异之人,貌似不仅不会对他们不利,还有要引自己进那什么玉门剑派修道的心思,不论这修道是修什么,玉门剑派又是什么,能得到一个天人高手的指点,都是一个天大的机缘。他便放下了之前的拘谨,话语神色也不似之前般小心翼翼。 “昨夜你就在谢临身后?可那时这玉佩并没有反应啊。”那女子似是有些震惊,疑惑道。并掏出了一枚洁白的羊脂玉佩,上面闪烁着淡淡的瑰丽红光。 “你昨夜可有遇到什么怪事?”那女子沉思了片刻道。 “怪事我没遇到,不过我做了一个怪梦。”谢鸣又把他昨夜所做之梦复述了一遍。 又转头对谢鸣道:“三哥,我本打算和你打过一场之后便与你说的,我醒的时候还怀疑和前辈有关系呢。”说完他对着那女道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这时,他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还不知道前辈该如何称呼呢,我叫谢浔,这位是我三哥谢鸣,他可是我谢氏第一天才,在江湖上……” “咳咳。“谢鸣的咳嗽打断了谢浔的夸耀,谢浔转过头去看到谢鸣一脸尴尬的给自己递眼色,他突然想起这女子乃天人高手,说不定比一般的天人高手还厉害,自己在她面前吹嘘三哥,实在是贻笑大方。 于是讪笑了两下:“呵呵。” 那女道倒是仿佛毫不在意,依旧是是那个冷漠的表情,对谢浔道:“我俗姓李,法名云妙,你若愿入我玉门剑派,可唤我一声师姐。” “师姐,我自是愿意的。”谢浔哪有不愿意的道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谢鸣自也替谢浔高兴,抱拳施礼道:“十二弟有此造化,乃是他的福气,也是我谢氏的福气,如此便将他拜托李前辈了。“ 他俩倒也不管谢家其他人的想法,即便他们大哥谢晔在此,想必也是这个决定,若是被人家认为有犹豫之色,错过了机缘那反而才是大大的不美。 谢鸣嘴唇又张了张,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最后他脸上闪过一丝坚毅之色,又抱拳道:“前辈,恕晚辈冒昧,晚辈困于这贯通周身穴窍之境已十又四年,至此于内力一途,难有寸进,尚不能窥得天人境之丝毫,晚辈亦有攀登武道绝巅之心,只是不得其门而入,因此冒昧的希望前辈指点在下,为晚辈指出一条明路。“ 李云妙也没有生气,道:“你的资质倒也不错,只凭凡间武学也能在二十出头练至入窍大圆满,可惜年龄大了些,不然亦可同他一起入我玉门剑派,这便是各人的机缘造化了。不过,相逢亦是缘分,我这里有太上感应篇一卷可赠于你。” 章八 离开 “其实感应境也就是你们说的天人境,历来都是修道途中的一个难关,因为要进入这一境界,非是有天赋和苦修就能达到的,而是要看机缘。” “机缘到了,或许入窍圆满之日就能天人交感,踏上长生大道,机缘不到,或许便在此蹉跎一生,从古至今,不知多少资质绝佳之辈被卡在这里,无望大道。” “这太上感应篇据传为道尊所著,讲述道德至理,其中只有道理,并无法门,若能于其中有所领悟,可助你天人交感,这在修仙界也非是什么稀罕之物,只是在凡间流传不广罢了” “今日我便将其传授于你,你且熟记于心,时时揣度,至于能否有所得,那便看你机缘了,你听好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李云妙声音清澈,有直击人灵魂之感,太上感应篇亦极玄妙,谢鸣谢浔二人听了皆有所感悟,不过天人境若是如此容易达到,也谈不上什么难关了。 两人均是不求理解,只是默记于心,他们本就是聪颖之辈,加上其内功深厚,自有过耳不忘之能。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李云妙的缓缓道出了最后一句。 谢鸣谢浔似乎还沉浸在玄奥的经文之中,短暂的静默之后,谢鸣终于回过神来,抱拳道:“多谢前辈传法,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谢浔也反应过来,跟着一同抱拳施礼。 “既然此间事已了,我也不便久留,谢浔你且去与父母道别,两刻钟后来醉仙楼天字乙号房寻我。”说罢,也不待二人再说话,便窜上屋顶,几息之后,人便已消失不见。 李妙云所留时间甚少,二人也不敢耽搁。谢浔想来,依她这玉门剑派凡事都将一个机缘的行事风格来看,倘若他迟了一息去,恐怕便是“缘分已了”,人去楼空。 两人自井中打了些水,快速的擦拭了下满身是汗的身子,便匆匆前往他们父母所在院落。 两人到时,发现谢晔也在,两人便将今早发生之事简洁地说了一遍,谢晔和谢洪均是震惊不已。 “如此也好,十二有此机缘,既是他的福气,也是我谢家之幸,老三得了那太上感应篇,也是一场大造化,今日之事,必须保密,至于十二,有人问道,就说他提前几天出去了。”谢洪虽然垂垂老矣,可依然精神奕奕,一双眸子清澈明亮。 “十二,你母亲应当还在房中,你去与她道别吧,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到了师门,亲睦同门,尊敬师长的道理自不用我多说,不过你也要凡事多加留心,须知江湖险恶,你对他人没有恶意,别人却不一定对你没有企图。“谢洪又道。 “我晓得的。”谢浔道。 谢夫人乃是武林世家邯郸赵氏之女,亦是武功高绝之辈,年轻时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女,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加上驻颜有术,虽然已经五十多岁,却还不是很显老。 谢浔到时谢夫人正在丫鬟的服侍下梳妆打扮,丫鬟在谢夫人耳边轻声道:“夫人,是小少爷。” “十二,你怎么来了。”谢夫人奇怪道。 “娘,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不是还有几天么,发生了什么事。”谢夫人挥挥手,屏退了服饰的丫鬟,转过头来看着谢浔。 “此事说来话长,一会儿你问父亲吧。” “只是我这次离家,可能比原本预计的时间更长,也不知何年月才能回家。“谢浔说到这儿,突然有些感伤,声音哽咽起来。 “来,十二,到娘跟前来,让娘再好好看看你。“谢夫人的声音也有些低迷。 谢浔走到近前,谢夫人用手摸了摸他的脸,似是再也忍不住,两滴泪自眼角滑落,弄花了刚刚才画好的精致妆容。 她夫妇二人老来得子,对谢浔自是疼爱的紧,常言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再加上事情有变,谢浔说他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谢夫人自然更是伤心。 两人沉默地注视了许久,谢浔眼眶绯红,颤声道:“娘亲,孩儿还赶时间,有人在等着我。” 谢夫人愣了下,终于松开了手,道:“好,走吧,娘就不耽搁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 “等等,娘为你做了衣服和鞋子,我这就拿给你。”谢夫人慌忙地自柜子中找出了一个包裹,递给了谢浔。 谢浔接过包裹,背在背上,道:“娘,那我走了” “嗯。” 谢浔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了看,谢夫人呆呆地在原地看着他,见他回头,还对他笑了笑,那勉强的笑容挂在被眼泪弄花妆容的脸上实在说不上好看,谢浔却想把这笑容印在心里,时时怀念。 出了门,太阳正好照在谢浔脸上,他用袖子遮了下被阳光眩到的双眼,袖子放下来,已经湿了颜色。 到了堂屋,两位兄长与谢洪还在商量着什么,见到谢浔过来,早已在旁等候多时的管家递上一大把银票与几两碎银子,谢浔到了声谢,又与两位兄长及父亲道别。 谢浔拾缀了下心情,骑着下人准备好的白马,一路风驰电骋。 醉仙楼,天字乙号房门口。 “砰、砰、砰。”一个身形挺拔的白衣男子正在敲门。 “进来吧。“一个清丽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听到这声音,白衣男子明显松了口气,这男子,自然便是前来找李云妙的谢浔。 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没有错过时间,可谢浔还是忐忑不安,万一李云妙已经走了怎么办?万一之前经历的事都只是自己的幻觉呢?毕竟今天早上他经历的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简直就像是那些志怪传奇的翻版。 推开门,李云妙正在喝茶,一如谢浔昨夜在大堂初见她那样。只是此时几缕阳光透过窗格洒在她的身上,那白皙的脖颈与脸庞宛若透明,更衬得她美丽非凡。 “便是九天仙女也不过如此吧”谢浔暗道。 “你来了。” “我来了。” “你没来迟。“ 章九 江陵 “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走吧。” 江陵位于江汉之间,地势开阔平坦,气候宜人,物产丰饶,人口众多,自古以来便是通都大邑。又居九州中央,西接巴蜀天府之国,东连江南繁华胜地,水陆交通,四通八达,有言道是“人杂八方,商贾云集,南北之声,不绝于耳”。 其又是荆楚之地最大的水陆码头,江湖人士众多,大小帮派林立,鱼龙混杂,乃是各路游历江湖,增长见闻的少侠们必经之地,也是附近无数心怀行侠仗义,出人头地,名动天下梦想的游侠儿的江湖之旅的起点。 从此或是青衣白马,佳人相伴,纵情江湖;或是只人独剑,以酒为友,浪迹天涯;更或者穷困潦倒,蓬头垢面,失意人生。 这就是江湖,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名利场,纵然无数人在里面摔的粉身碎骨,可总有一个又一个充满希望,满怀志气的少男少女前仆后继的投入其中。 这醉仙楼背倚长江,离码头不远,消费颇高,面向的便是南来北往的江湖豪客,至于幕后东家,自然是这江陵的地头蛇,立族数百年的武林名门,谢氏。 此时正是早饭时间,大堂内人声鼎沸。 出入江湖上什么最重要?武功?财帛?相貌?这些都不是。 对大侠来说,最重要的乃是声望,所以才有孟尝君食客三千,季布一诺千金的美谈。 对尚未成名的江湖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人脉,人在江湖,身不由几,多个朋友便多条路子。 至于那些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愣头青,任他武功再高,纵使无敌天下,也是活不长久。 所以此时大堂内到处是称兄道弟之声,不断传来久仰大名之语,江湖自然也讲究一个相逢既是缘分,说不定某天深陷绝境,走投无路之际,一句那年,我与某某曾同桌吃饭就能救自己一命也犹未可知。 不过此时楼下之人讨论最多的还是这醉仙楼出现了天人高手的事。 谢浔李云妙下得楼来,顿时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只有二人踩在楼梯上“啪,啪,啪”的脚步声,有那才来不久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待的旁座之人附耳轻声对他说了几句,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出。 谢浔见到这一幕,不经暗自发笑,想来之前在这醉仙楼必然有人不知好歹,上去招惹了自己这便宜师姐李云妙,然后被收拾了一顿,江湖上最不缺的便是那些狂妄自大之辈。如李云妙这等美丽女子行走江湖,遇到的最多的事恐怕便是被搭讪。 像李云妙这般性格,若是那知礼识趣的倒还好说,多半是像谢临那般被冷冰冰的打发,然后以气势震慑一番罢了,倘是那言语粗鄙之人,动手动脚之人,恐怕便是要被她出手教训一番,少不得也要受些皮肉之苦。 再加上这李妙云手段诡异,全然不似江湖正道,以讹传讹之下,恐怕还不知道被人给形容成什么了。 谢浔突然想到自己和她一同出现,那别人又会怎么看自己呢?为虎作伥么,恐怕这还是最简单的想法,这个问题倒还有点意思。 如他所想,这在场之人见了他和李妙云这传说中杀人只需一眨眼的天人女魔头一同下楼来,均是不断发挥着人类的想象力。 他谢十二在这江陵城中也算是名人一个了,毕竟他是谢家子弟,又传言说是谢家年轻一辈中天赋最高之人,只比上一代的谢鸣差一点点(虽然他和谢鸣乃是一辈,不过别人都把他和谢临等人算作一代人,毕竟年龄在此),称的上是这临仙楼的少东家。 像他猜想的为虎作伥在这群人人中实在只能说是想象力贫乏,于情感问题上想象力较好的自然猜想这谢浔是不是已经做了这女魔头的入幕之宾,是被强迫的呢还是自愿的呢,亦或者是半推半就呢? 这女魔头如此美丽,若是她看上了自己,自己是接受呢还是拒绝呢,若是接受,恐怕免不了被江湖同道所唾弃。 可这等佳人相邀,自己又怎忍心拒绝,拒绝了实在是枉作男儿身,何况这等天人高手,身上肯定有无穷好处,别人随口指点自己下,恐怕便能武功大进,若是能成双成对,比翼齐飞,武功秘籍什么的肯定少不了。 到时候自己绝世神功大成,又何惧天下英雄?一时间豪情大起,幻想自己为了爱情,不惜与天下为敌,然后携手佳人,于华山之巅大战天下豪杰,最终群雄折服,自己称霸武林,从此与美人过上了幸福快乐,没羞没臊的生活…… 于是看向谢浔的眼神便成了两分理解三分羡慕五分嫉妒,恨不得以身代之。 有那政治觉悟比较高,爱搞点权谋之术的便猜想,这女魔头或者谢家想称霸武林,两家结盟,这谢浔恐怕便是那中间联络人。 至于为什么是谢浔呢,嘿嘿,这女魔头恐怕也是喜欢那年轻力壮,容貌俊秀的年轻人…… 虽然这女魔头看上去也是妙龄少女,双十年华,可是没人当她是少女,因为没人感相信有人能在这么年轻的年纪成为天人高手,都当她是那驻颜有术的老妖婆。老妖婆嘛,自然是喜欢小鲜肉的。 思绪发散到此便点到为止,接下来他们便要联想谢家最近在江湖上的动作,甚至数年前发生的事。 他们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仿佛自己发现了一个震惊天下的大秘密,恨不得马上找个听众,高谈阔论一番,展现自己算无遗策的经天纬地之才。 只是迫于这女魔头的淫威,他们尚不敢有所动作,就连大声出气都不敢。 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自己先忍这一时之痛,将来自有封侯拜相之时,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吃不尽的佳肴美酒。 纵情于温柔曼妙之乡,纤衣素手,红袖添香。他们神色越来越迷离,面色愈加红润,喘息声也渐粗,大有灵魂出窍,飞升极乐之感。 章十 宋三公子 在座之人也有那初入江湖的怀春少女,他们的想象力较之以上二者又要强上一筹不止。 也许,故事是发生在落叶飘零的秋季,女主是深山中某破落道院的绝世天才…… 总之一场结合了爱情生离死别,权谋惊心动魄,恩怨情仇交织的江湖大剧就在她们脑海之中缓缓展开。 在一群人害怕崇敬羡慕嫉妒的眼神中,二人走出了醉仙楼。 此时,阳光正好,懒洋洋的照在人身上,十分舒服。 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流,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以及在一旁备马等候的醉仙楼伙计。 像所有初次离乡远行的少年一样,谢浔心里泛起了一丝惆怅,还有几分兴奋。 此去路遥几万里,不知何年才能回到熟悉故乡,而前路,又有什么等待着自己呢?他心里充满期待。 二人正欲上马离开,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行动。 “这位姑娘,可否暂留片刻?“ 谢浔朝声音传来的声音看去,原来是个英俊潇洒的锦衣公子。 这锦衣公子二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清秀俊丽,腰环白玉带,左佩长剑,右备容臭,显然是出生不凡。 他身形比谢浔稍小一号,不过如此更显飘逸潇洒,因为谢浔看上去比较魁梧一些,当然也可以说是伟岸。 其身后还跟着四个年轻人,个个衣着华美,俊逸不凡,显然也都是世家子弟,不过从他们站立的位置来看,这发话的青年应该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领头之人。 李云妙没说话,见他没有下文,便翻身上马,显然是不想理这人。 谢浔不欲失了礼数,抱拳歉道:“我家师姐不爱说话,还请诸位勿怪。诸位若有什么事可以直说,若是无事,我们还有些急事,便先走一步,他日江湖有缘再见。” 那发话的青年见谢浔一身普通的白衣,身上也没有什么珍贵饰品,恐怕也就背上那把重剑还值点钱,虽然容貌气度都是上佳,看起来也是武功不凡,却不像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公子少爷,便自持身份,不想理他。 他乃是洛阳宋氏第一高手宋问之子宋冈,人称宋三公子。他们一行人在这江陵城中另有落脚之处,因听说这醉仙楼的早餐号称江陵一绝,不可不品尝,故有此一行。 没想到刚到这路口,便见到了出来的李云妙,她那独特的气质,顿时让他们惊为天人。所谓年少风流,乃是人之本性,见到漂亮女子便欲上去结交,这是江湖风气,昨夜谢临谢浔二人也是这般想法。 宋冈的想法与谢临也是一路,想来只消报上洛阳宋氏的名头,谁都会给自己三分薄面,何况他生的也是俊秀不凡,也不至于被女子恶了,这倒又与谢浔的不忿不谋而合。 只是他行事匆忙,反应又不够快,叫住了这人却寻不到借口报上自己名号,哪知就这小小的停顿,人家竟是话也不说便要走,又被那白衣裳的小子插了话,打乱了思路。 他对谢浔不满的很,加之没把他放在眼里,便有心给他一个难堪,反正他在意的只有那女道,看那女道的表现就知道她是个不在意繁文缛节的人,自己这般可能非但不会让人家厌恶,可能反而还会生出知己之感。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恶了那女道,他宋三公子也无所谓,反正他只是一时兴起,这世上美女虽然不多,可他结交的也不少就是了。 哪知宋冈不说话,他身后有人却看不下去,有一人哂道:“这女道好生不知好歹,连句话也不说,还有那个穿白衣裳的小子,你一身俗家打扮,却说这女冠是你师姐,这好笑不好笑,你当我们是瞎的么“ “我看你不是她师弟吧,怕是她的姘头吧,你们说是不是?“他笑着转过头去看着他的同伴,另外三人也跟着哈哈大笑,便是那领头的青年,嘴角也忍不住划出一道弧度。 这时,那在聚仙楼里吃饭的大侠少侠们听说这外边有热闹看,也纷纷跑出来围观,见这货如此嚣张,幸灾乐祸者有之,扼腕叹息者有之,都暗道这小子今天怕是要遭殃,这五个人恐怕是刚到这儿,还不知道这女魔头的可怕,竟然敢去招惹她。 要知道这可是天人高手,便是四骏来了,也得恭恭敬敬,道一声前辈,他在此胡言乱语,实在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谢浔也没想到自己那番话竟起了反作用,其实他倒不是爱衣着朴素扮低调,实在是早上发生的事情太多,李云妙给的时间又太少,他根本没空花时间在穿衣搭配上罢了。 再者,谁又能想到这人衣冠楚楚,却会说出这等粗鄙之语呢,再传奇演义里面这等人都是会被路过的白衣少侠们行侠仗义的,当然,今天他谢浔虽然也身穿白衣,想来自己那高手师姐自会给这几个人一个教训。 其实谢浔和这些围观群众实在是误会或者说小看了后来说话的那青年,人家虽然表现的不知好歹,其实内里精明着呢。 这一群人以宋冈为首,宋三公子想去搭讪,兄弟们自然要支持,哪知宋冈吃了瘪,那他们自然要救场。 虽然事先没商量,不过大家也是多年兄弟了,况且大家家庭背景,所受教育也都差不多,宋冈什么心思他们自然清楚,现在关键便是要把宋冈的背景搬出来,并且抬三公子一把。 所以这青年便主动跳出来做个丑角。他都这样了,其他人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 果然,他旁边一人便高声道:“就是,在我们宋冈宋三公子面前……” 宋冈刚刚还奇怪自己这几个兄弟怎的说话这般无礼粗鄙,他们平日虽不至于说温文尔雅,可也不是会说出这等话的人,听到这句话他顿时全明白了过来,暗道:“果然是好兄弟,为了成全我,不惜自己牺牲自己的名声。“ 他自然也不能让兄弟们这番心血付诸东流,佯怒道:“你们怎的这般无礼,我宋三也不是什么了不起之人,人家姑娘不愿理我我又怎能强求,你们仨还不快给这位姑娘赔礼道歉?” 章十一 挑战 “原来他就是宋三公子宋冈,听说他可是宋家这一辈中的第一高手。”有围观群众道。 “原来是他!”谢浔也吃了一惊,又仔细打量起这个宋三公子来。 宋冈也算是江湖上的好手了,耳力自是不差,听到旁人的赞叹也不禁暗喜,不过脸上神色却是不变。 又转过头来拱手对着李云妙道:“在下宋冈,刚才我这几个兄弟胡言乱语,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那起先说话之人也是一脸羞愧之色,对着李云妙抱拳致歉,道:“这位姑娘,实在是抱歉的很,我王茂这人性子直了些,说话不过脑子,经常被宋三哥教训,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言罢又将腰上挂着的玉佩解了下来,道:“这个玉佩不值什么钱,便赠予姑娘,聊表歉意,以后姑娘只要拿着这块玉佩,我王氏的产业,都会将姑娘奉作上宾。” 王茂心道这两人虽然气度不凡,但看穿着不似大富大贵之家,他解阳王氏商行遍布天下,食货物流皆有产业,这礼物算不得轻了。 人群里也是小小的喧哗了下,“这人原来是解阳王氏之人。”这世上王氏甚多,不过这武林里的王氏,又能和宋冈称兄道弟的,也只能是四骏之一的王迢所在的解阳王氏了。 这两人的话说的滴水不漏,不但缓解了宋冈的尴尬,还暗中把他抬了一手,王茂虽然先前话语粗鄙了点,这番话下来,也让人觉得可以原谅,如果说他们不是误判了李云妙和谢浔的身份的话。 果然,当下人群里便有人嘲笑道:“洛阳宋氏又如何,解阳王氏在人家面前也不过了了。” “也是。”围观的江湖人士纷纷赞同。 宋冈等人听了自然恼怒之极,不过这几人都是精明之辈,见人们纷纷赞同,也不胡乱开口,只静观其变。免得惹了不该惹的人,只是暗中把那说话者的面貌记了下来,心想等他日再会,便要给其一个教训,让他为今日之言付出代价。 “那谢浔身份也不比这宋冈差的,还不是替人家鞍前马后,这可是天人高手,便是宋问王迢来了也得毕恭毕敬。” 听到那白衣男子竟是谢浔之时,宋冈和王茂便暗道不妙,自己以为人家是小门小户,给人家摆脸色,这可把这人大大的得罪了,而这般人物,原是不该得罪的。 待的听说天人高手之时,王茂感觉自己的脑子仿佛被人敲了一棍子,有些发懵。宋冈等人也是忐忑不安。 “那女道竟是天人高手?我竟然对天人高手说出了这等话来……”王茂喃喃自语,掌心满是细密的汗珠,背上也都湿透了。 宋冈也是担惊受怕,虽然刚才他的表现可以说无有不妥之处,不过他怕被王茂牵连,毕竟他们乃是一伙。 因此,他对谢浔更加痛恨了,对王茂也有些不满,之前心里对他那些感动也是灰飞烟灭,毕竟他若不说那番话,今天也不会发生这般事。 他倒是把自己的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也不想想,自己若是不上去搭讪,今天这许多事也自是没有的。 王茂心里暗自叫苦,一脸苦瓜相,强自运了内力,提气道:“前辈……” 李云妙却不去理这些人,淡淡的对谢浔道:“走吧。” 谢浔对李云妙这般好脾气有些吃惊,不过随即释然,心道人家毕竟是出家之人,修道修心。仔细想来,她昨天对谢临也没有动手,只是用眼神震慑了下他而已。 二人策马而过,路过宋冈等人之时,那些人均是毕恭毕敬,两股颤颤,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倒是后面围观的江湖人士里不知道谁吼了声:“恭送前辈。” 在场之人也是反应了过来,跟着吼道:“恭送前辈。” 这些都是练武之人,多少会些内功,数十人的声音汇集起来,也颇有气势,余音袅绕不绝。 谢浔听了,倒是起了一番卖弄之心,于是运足了十成十的内力,道:“诸位,他日江湖再会。” 他这声音更是嘹亮之极,宛若洪钟大吕,在场的江湖人士均是赞叹不已。 宋问也惊道:“想不到这谢浔内力竟是深厚如斯。”他向来自负,又是宋氏年青一辈中武功最强之人,此番游历江湖,便是想败尽江湖上的年轻一代,扬宋氏威名,他此到江陵,原也是打算与谢浔一较高下的。 此时他听谢浔这一声长啸,便知谢浔的功力恐怕还在自己之上,顿时心生挫败之感。 不过自负之人不经过现实的教训是绝不会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的,他心道:“我的内力虽不如他,可我的武功却不一定不如他,内力只是实力的一部分罢了。” 他之前本就看不惯谢浔,如今再在心里一比较,更是压制不住战意。再加上他见李云妙放过了王茂,便觉这等前辈高人气量果然非是常人所能比拟,想来也不会为难自己。 于是便喊道:“谢十二,你可敢与我一战?” 谢浔听到这话暗道这宋冈莫不是刚才吓傻了,竟要挑战自己,要知道他这喊话明显也是用了内力的,声势却远不如自己,显然他的内力尚不及自己深厚,他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莫不是示敌以弱?”他暗自疑惑 不过江湖儿女,别人都挑战上门了,若是不接岂不显得自己怕了他?莫不要堕了谢家名头。 于是他便对李云妙道:“师姐……” “你若能在十五息之内回来,要去便去。”李云妙的声音依旧是毫无感情。 谢浔听到这话,大喝一声:“好。” 于是自马上一个回转,腾空而起,然后一脚踩在路旁的墙上,整个人便朝宋冈扑去,顺势拔出了背上的青乌重剑。 在场之人对他这轻功均是赞叹不已,要知道,他和宋冈之间可隔着数十尺,一般人靠他那动作根本到不了宋冈面前便要掉到地上去。 谢浔这一扑,却转眼之间便已和宋冈交上了手。人还在空中,剑却已劈向了宋冈。 章十二 长生 他力气本就已经是江湖绝巅,再借助一扑之力,大有重逾万均之势。 谢氏子弟力量大,善使重剑,整个江湖都知道,宋冈自然也清楚。不过宋家的若水剑法以柔克刚,擅长借力打力,对付这种以力量见长的招式最是有效。 因此,面对谢浔来势汹汹的一击,宋冈非但没有尝试躲避,反而摆开了架势,试图与谢浔正面对决。 若是昨天晚上的谢浔面对他这若水剑法,纵然能胜,恐怕也要一番苦战,毕竟谢浔内力虽然占有优势,宋家的若水剑法对谢氏的破岳剑法却有一些克制。 天下武林,陈,宋,王,谢四大家,陈氏势力最强,宋家武功最为精妙,王家是财力最雄厚,谢氏则人才辈出。 不过,经历了今天早上的所谓觉醒之后,便是谢鸣这等以力量见长的江湖绝顶高手都败在了他手下,虽然这当中有很多巧合,不过也能说明谢浔的实力。 不论是以柔克刚,借力打力,还是所谓的四两拨千斤,都有个承受的最大限度。你能用一根木棍撬动一块巨石,可是若把木棍换成竹棍,可能石头还没撬起来,竹棍先断了。 现在谢浔就相当于那块巨石,宋冈却不是那根木棍,所以两人的剑甫一接触,宋冈的长剑竟然就被斩断。 其实宋冈的长剑虽不如谢浔的青乌,可也不是什么普通货色,只是比较细窄,加之谢浔力量实在太大,而宋冈武功又还不到家,所以发生了这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一幕。 情况一如早上谢浔谢鸣二人对决,不过这次谢浔全神灌注,及时收住了手,否则以宋冈大不如谢鸣的功力和反应,恐怕便要伏尸当场,今日之事恐怕还难以收场。 “宋兄,承让了。”谢浔抱拳一礼,转身运起轻功又是一个飞檐走壁,稳稳的落到马背之上,前后不过八个呼吸。留下失魂落魄的宋冈以及一众瞠目结舌的观众呆滞原地。 数息之后,人群又瞬间喧闹起来。 “想不到这谢浔竟这么强,大名鼎鼎的宋三公子连他一招都接不下。” “你说话注意点儿。”他朋友拉了拉他,他回过头一看,原来王茂正恶狠狠的瞪着他。 不过有他这种想法的观众显然不在少数,因为本来就是事实,人们议论纷纷,哪管你什么宋三公子还是王四大爷,王茂一群人瞪也瞪不过来,又不敢犯了众怒真动手,一时之间尴尬无比,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小眼自己瞪自己。 不过在谢浔心里,这些都与他无关了,这是他在江湖上的第一战,恐怕也是他在江湖上的最后一战了。 此前在醉仙楼中,他便已从李云妙口中得知,他们这玉门剑派,竟是仙家门派,而李云妙的师傅,也即将是他师傅的极玄子,乃是一位长生久视的仙人,而门下弟子的修行目标,便是成为如极玄子那样的长生真人,一窥大道。当说到此处之时,便是一向面无表情的李云妙,也露出了一丝向往之色。 虽然经过了凌晨的事,谢浔已经对所谓的修仙界有了一定的猜想,不过他的猜想也仅限于说书之人口中的御剑凌空,妖魔鬼怪,神佛仙人之流,却没想到凡人竟能通过修炼达到长生不死的地步,而不是如传奇志怪里凡人经历磨难,终于被天帝或者佛祖认可,然后飞仙而去抑或立地成佛。 虽然李云妙只与他说了那么一点儿,不过,单这一点,便足以令他激动不已,恨不得立马飞到那玉门剑派,学习长生妙术。 而单看世间之人对修仙者毫无所闻,便知道修仙界恐怕与凡俗来往甚少,说不定都在那深山老林,人间绝域潜心修炼。 而他也下定决心到了山门之后,定要好生修炼,以期能有证道长生之日。所以将来江湖之事,对他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至于谢家,在江湖上屹立不倒数百年,他的诸位兄长又皆非泛泛之辈,想来短时间内也不会出问题。 其实他也没想到刚才竟能一招击败宋冈,尽管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他实在是没想到宋冈竟会去硬接自己的第一招,他原本还为他留了诸多后手,可惜都没用上。 不过两人实力相差本就巨大,就算宋冈躲开了第一招,谢浔也有信心在三招之内打败他。 “师姐,我们这是去往何处?回师门么。” “扬州。”李云妙的话依然简短。 “去扬州做什么?” “办事。” 谢浔无语。 过了一会儿……. “师姐,我们不是要去扬州么,你怎得往城东走?” “扬州不就在东边么,自然要往东走。” 谢浔心道,终于不是之前那种冷冰冰的两个字了 “呃,我的意思是去扬州我们应该往南,去码头坐船啊。” “坐船和骑马哪样快?” “自然是船快,江陵至扬州有大江相通,一天便可到达,诗仙有言:‘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极言水路之便捷,江陵到扬州,便如白帝至江陵一个来回,况且顺风顺水,自然更快。若走陆路,绕远路不说,马力亦有限,不似舟楫可日夜前行。“ “那我们就回码头去坐船。“ “好,此时应该正有我谢氏去往江南的船队出发。” 二人到了码头上,放眼望去,只见江水浩荡,江面宽广横阔,岸边泊着大小船只无数,旗帜飘荡,大有遮天蔽日之势,无数工人上上下下,将货物搬至船上,足见此地商贸之繁盛。 “师姐恐怕不知,这水路之运力数十倍乃至数百倍于陆路,而所费则正好相反,加之速度甚快,所以周遭的货物大都通过陆路运至江陵,再经此运至巴蜀,江南。而这两地的物产丰饶,回来之时,又运回当地特产,一来一往之间,所获甚多。” 不过李云妙却没什么表示,想来她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也是,这些凡人的琐事与长生大道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便是富有天下,到头来一不过一抔黄土,一场梦幻泡影罢了。”谢鸣摇摇头,自嘲道,更加坚定了问道长生的念头。 章十三 炼气九层 码头的管事得知谢浔的来意,自然不敢违逆,又吩咐人腾出即将出发的商船上最好的两间客房。 “我此行虽无多大风险,却也可能有些麻烦,以你如今的武功,也勉强可以帮的上忙。” 客房中,谢浔与李云妙盘膝对坐。 谢浔闻言大喜,他最怕的便是自己成了李云妙的累赘。 “不知师姐所为何事?” “如今你也算半个我玉门剑派之人,有些修炼上的常识问题,你不可不知,你可知修道有几步?”李云妙不回答谢浔,却反过来问了他一个问题。 谢浔也不奇怪,李云妙这么问,自然有她的想法。 “不知。” “修道分两步,第一步炼气,第二步则修炼元神。” “那岂不是与武道修炼类似,先修内力,增强体魄,然后传说天人境界便是要修炼精神。”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看了看李云妙,因为据他猜测,自己这位师姐便是一位天人高手。 “武道修炼岂能与长生大道相比?” “我道门长生之术,光是炼气便分胎动、入窍、感应、凝煞、炼罡、丹成、道基、脱劫、温养九大步骤,此九步完成,才可去寻那一丝机缘,脱去肉身,成就元神。” “若是在此期间肉身有损,便再无成道之机,谢浔,这一点你需切记。” “是,师姐。”谢浔恭敬答道。 “而你们凡间武者所谓高手,如你兄长和你,便是在入窍境界,至于你们说的天人高手,也不过是处在炼气第三层感应境罢了,而凡间武学,打熬筋骨,锻炼肉体,早已留下暗伤,到了晚年便会气血衰败,就算天资卓越,又有机缘气运,突破到了感应境界,或可纵横凡俗,为一世之雄,也无力再向前一步,去追求长生大道了。” 听到这儿,谢浔顿时急了眼,道:“师姐,这么说那我便无缘长生了么?” 李云妙道:“你大可不必慌张,若是你无望长生,我自是不会带你回山门的,至于你为何还能修仙炼气,其中另有机缘,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日你自会知晓。” “哦,那就好,若是能学得道法,却根本无望长生,那我可成了古往今来第一冤大头了。”谢浔长松了一口气,笑道。 “长生谈何容易,你只能说是有那个机会罢了,至于能到哪一步,还要看你自身的努力和机缘了。” “我一十八岁入窍圆满,二十六岁天人感应,而如今我已四十岁,方才寻得合适的凝煞之所。”李云妙似是感叹,不过脸色却难得的浮现出了喜悦之色。 谢浔暗道:“想不到这李师姐竟然真的这般大岁数了,三哥叫她前辈却是没有叫错。不过她这天赋却是比三哥都强多了,十八岁便入窍圆满,此言若是流传此去,必然引得江湖震动。” 他又想到了自己:“我都二十岁了,才刚刚突破至入窍之境,还道我也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如今看来,实在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了。不过我既然有幸能入得仙门,便不能浪费了这等机缘,还要更加努力修炼才是。” 李云妙见谢浔脸色变幻,先是沮丧,然后眼中又露出坚定之色,心中不经暗自赞道:“倒是一块可造之材。” 李云妙本不是多言之人,她这番话,虽有指点之意,却亦有考校之心,要知修道一途,大道真传和修道资质固然重要,心性却才是各人能否证道长生的关键差别。 若是自以为得了真传便可长生无虞,从此得意忘形之辈,自是不适合修道的,天高地远,广阔无垠,人于其中不过沧海一粟,若无敬畏之心,又怎么理解的了大道真意? 可修炼亦如攀登,若是见山势险峻,一眼难望其极,便生退却之意,又谈什么超拔逍遥,证道长生。 修道者,敬畏之心不可少,超拔之意亦不可缺,如此方能勇猛精进,问道逍遥。 “我如今处于感应境,自感应境到凝煞境,其实很简单,只消寻得一处地煞之穴吸收煞气便可,不过你可知我为何历经十四载尚未凝煞?”李云妙问道。 “不知,莫不是那地煞之穴太过难寻?” “你算是说对了一半,地煞之穴,说难寻亦难寻,说好找也好找,只是品质数量上有所区别罢了。” “天罡三十六种,地煞七十二种,凝煞炼罡互为一体,凝煞无需法门,可炼罡须得对应法决,而凝煞炼罡的品质则决定了成丹品质,丹成九品,若想成就道基,需得丹成六品以上,而若想证道长生,成就元神,非得丹成上三品不可。” “我玉门剑派《玄元太妙火翳剑经》成就上三品之法,唯有太无神光,洞玄天罡,仙源气以及混元煞四种,不过我玉门剑派的炼罡法门只得前两种,仙源气乃是灵溪派不传之秘,而混元煞却是传闻之法,据说数劫之前有人曾练成过,而今却未曾有闻。” “太无神罡光需凝虚空煞,炼紫云罡,我玉门掌教便是练的此法,洞玄天罡需凝空灼煞,炼玄元罡。” “我这十四载修为毫无寸进,便是因我欲丹成上三品,求那长生大道,可丹成上三品,除需修炼对应的罡气外,还需凝练足够的煞气。” “凝煞境,只消肉体能够承受,便可无限制的炼化煞气,而世间容易寻得的煞穴,早已被人使用过,根本难以满足我凝煞所需。” “因我玉门剑派所需虚空煞,空灼煞本就难寻,故而这十四年,我走遍西域荒山野岭,沙漠绝域,却未曾寻得一处可用煞穴。” “师姐为何不在中原寻找?“谢浔疑惑道。 “中原乃人间繁华之所在,各大道门亦驻扎其间,各个煞穴早已消耗殆尽,便是有那煞气充足之地,亦是被各派掌控,供其门下弟子使用。“ “故而各派弟子若是外出凝煞,不是远走西域,便是扬帆出海,或是到苗疆乃至苗疆之外。” 章十四 混元煞 “半年前,我在西域天幕山中发现了一座前辈高人的洞府,通过探查那位前辈留下的遗物,我发现那位前辈曾在扬州瓜洲渡的大江之底,发现了一个水府,言其中一处巨大的空灼煞穴。我此番前往扬州,便是为了此事。” “可师姐你怎么知道这煞穴未被其他人发现?那瓜洲渡可是舟来船往的水陆冲要之地” “正因为那瓜洲渡乃是繁华津要,所以修道之辈才更会远离此地,何况那煞穴在数百尺深的水下,根本就不可能被感应境的修士发现,当初那前辈乃是因为要修习一种特殊法决,非得于水下行走数万里,才偶然发现了那个洞府。” “不过也不好说,只希望我这一番辛苦最后不要白费了吧。” “皇天不负有心人,师姐此行必将如愿以偿。”谢浔笑嘻嘻地道。 “刚才我说了我玉门剑派有的两种炼罡之法,接下来我再给你说下另外两种法门。虽然这两种法门我玉门剑派没有,不过修道本就是去寻那丝虚无缥缈的机缘,你将来却未必没有那机缘能修成仙源气或者混元煞。” “先说那仙源气,仙源气凝清源煞,炼北极仙光,乃是苍南灵溪派不传之密,我玉门剑派曾欲以一虚灵级法宝换取这一法诀,却被拒绝。苍南灵溪派所修法门名为《仙源天功》,与那仙源气结合,威力甚大,号称法术同阶无敌,将来你若与他们为敌,须得小心。” “同阶法术无敌,那我玉门剑派法术是不是比不过这灵溪派?” “法术我玉门剑派自然甘拜下风,不过我玉门剑派名为剑派,自然以飞剑之术见长,又怎会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行此不智之举。” 谢浔悻悻然。 “但是这仙源气与我派的《玄元太妙火翳剑经》非是十分契合,最多只能丹成二品而已,当然,即便是丹成二品于修仙界都少见地很了,这等人物,在各派都会被大力培养。” “丹成上三品,乃是元神大道的门槛,可换句话说,丹成上三品,便是踏上通往元神之路,我所求的,也不过是丹成上三品罢了。” 虽然李云妙说其所求只是丹成上三品,不过观其言语,甚为自信,所求恐怕绝不是丹成第三品,虽说都道只消丹成上三品,皆有成就元神之望,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既然有一品二品三品之别,那其中肯定大有区别,说不定就关乎着成就元神的难易。 谢浔心里还有个疑惑,道:“师姐你怎知只能成就二品,照你的说法应该无人曾同修过我玉门剑派的《玄元太妙火翳剑经》与那仙源气才是。” “何需有人曾修炼过?自消知道那罡气外在的性质,如掌门真人那般大能自能推衍其是否与本门功法契合,你可想过这世上第一个成就长生的法门是谁创造出来的呢?” “也许不是一个人想出来的,但创造这法门的人肯定未入长生。因此这天下法门却未必都要学自他人之处,也可自行推衍,只是自己所创法门能用与否,就既要看自己的天赋又要凭借一定的运气了。” “混元煞,凝的乃是混煞,所谓混煞,便是多种煞气混合。你们练武之人有那惊才绝艳之辈,能在壮年突破至感应境,却无道法指引,只能凭借本能吸收天地间游离的丝丝煞气锤炼几身,这些游离的煞气杂驳不堪,所成的便是混煞之法。” “这混煞之法原是最为下等之道,不过其能使修习之人肉身大大强化,而练武之人最为擅长的便是近身肉搏之道,倒是相得益彰,战力不俗,一般的凝煞之辈都不是其对手。” “不过混煞之法自有其缺陷,那便是人的肉身承受力有限,而混煞对肉身的负担非常之大,导致修习混煞之法的人所能凝聚的煞气十分有限,你们凡间武者常年打磨身体还稍好一些,我等修道之辈肉身承受力较之你等更差,便是有对应的炼罡法门也难以炼罡。” “那这混煞岂非十分无用,这混元煞又怎能凭此丹成上三品?” “这世上凡事皆无绝对,当初便有一人间武者,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竟练了一身浑厚无比的混煞,根据那时流传下来的典籍记载,此人肉身之强堪比蛟龙,许多人便猜测其乃是妖族化身”说到这儿,李云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颇不自然。 “此人游历海外诸派,竟被他创出一门前所未有的炼罡法门来,那便是混元煞,这混元煞需得炼化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端的是刚猛浑厚之际。” “此人也算是运气奇佳,后来又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本丹成法诀,丹成一品,又得法宝浑天棍,从此纵横天下数百年,便是元神高手都不见得是其对手” “不过他终究不得大道真传,虽然凭借自身天赋,磕磕绊绊修至练气第九层温养境界,却终究未成元神,连名字都未流传下来,若不是我玉门剑派祖师当初通过推算发现这混元煞与我派《玄元剑经》极其契合,对其有所记载,恐怕连他的事迹如今也无人知晓了。” “不入长生,终究镜花水月一场空梦,任你英雄无敌,权倾天下,也难挡岁月侵蚀,唉.”谢浔长叹。 “那是自然,我辈修者,自当胸怀超脱之心,砥砺自身,不可心生懈怠,轻狂之意,以求有元神大道之日。这也是我为何宁可任岁月蹉跎,也要去追求那当成上三品之故。” “师姐说的是,我亦以此自勉,将来便是垂垂老矣,也要去寻那丹成上品之道,以期元神可成。”谢浔正色。 “不错,孺子可教也,肉身不过是一个躯壳,待得成就元神之日便会脱去,容颜也不过是时光幻象,只消能成就金丹,便会延寿数百载,而丹成上品之辈,在温养之前,均会进境神速,待到温养境界,便是水磨功夫,又会延寿数百载,至于能否成就元神,更要看各人功夫。” 章十五 玉门经 “对了,还有一事你需得注意,虽然混元煞与我派《玄元剑经》十分契合,不过我玉门剑派乃是以飞剑为主要护道手段。” “而混元煞沉重浑厚,却不和飞剑轻盈灵动之道,因此将来你若有幸能得到混元煞的法门,若非别无他法,最好不要修炼。“ “我知道这法可能很符合你这种以气力见长的武林人士的心意,不过若真练了这混元煞,那《玄元剑经》上一多半的对敌手段都将难以使用。” “师姐,那都还是虚无缥缈之事呢,那混元煞有没有都还两说,就算有,我能得到的概率也小得很。”谢浔无奈道。 “其实这些话都是师傅当年与我说的,我只是加了我的理解对你重复一遍罢了。“李云妙眼神飘渺,似是在怀念往事。 接下来李云妙又给谢浔介绍了一些修仙界的其他情况。 “现在离回玉门还有些时日,你的功课亦不可荒废,你原本所练法诀练气效率实在低下,实在不宜再用。” “只是我玉门核心法诀非掌门不得轻传他人,掌门虽然交待你将为其亲传弟子,我亦不可私破门规。” “这《玉门经》乃是我玉门派弟子入门时使用功法,虽然比不上《玄元剑经》,不过修炼速度比你目前所练内功快了数倍不止。” “而且此《玉门经》与《玄元剑经》同出一源,此功练好了,将来修炼《玄元剑经》亦是事半功倍。” “只是这《玉门经》毕竟是入门打基础的功法,其中并无对敌手段,不过你如今武艺不俗,倒也比那些简单的法术来的强得多。” 接着李云妙用神念向谢浔传来一大段口诀。 “谢师姐。”谢浔抱拳,欣喜不已,这法不轻传的道理,古往今来,各门各派都不例外,谢浔也理解李云妙,何况他一听这《玉门经》的口诀,便知李云妙所言非虚。 他原本所练《万岱功》虽非江湖上最好的内功,可也算是顶尖绝学了,不过那《万岱功》比起《玉门经》实在是粗鄙不堪。 “这便是修仙门派么,入门的功法都这般精妙,这《玉门经》若流落江湖,恐怕又要引起一场腥风血雨。“谢浔在心里感慨,对玉门剑派的向往有加深了几分。 入门的《玉门经》已是如此,那镇派至典《玄元太妙火翳剑经》又该如何? “另外,我再传几个道门弟子所必需的小法门给你。“ 李云妙又传过来几段口诀。 这几个法门分别是,望气,避尘,避水,搬运,隐身,穿墙,神行以及神念的运用之法。 “好了,你可以先出去把这几个法门熟悉一番”说完,李云妙便摆了个五气朝元的姿势,闭目冥想起来,也不理谢浔。 谢浔轻手轻脚的出去,生怕扰了师姐的清修,他带门之时,又不禁再看了一眼李云妙心道:“师姐闭目冥想也是这般好看。” 这几个小法门果然是简单的很,谢浔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已初步熟悉。 望气,乃是把内力用于双眼的一种法门,这法门一用,周遭环境便全变为灰色,只有生灵头上有灵光显现,武功越高者,灵光越盛,颜色越浓。 不过这望气法门不单是望他人之气,也兼备隐匿自身灵光的功效,修为越深厚者,效果越好,所以若是遇上了连灵光都看不出来的对手,那必然是二者修为差距太大,最好的办法便是赶紧跑。 像谢浔一时好奇,望了一眼李云妙所在之处,便空荡荡的什么都看不到。 避尘,顾名思义,乃是避沾灰尘,保持身体洁净的一种法门,修道之人一打坐便是数日乃至数年,若无此法,待清醒过来,恐怕已变成泥像一个。 此法练至深处,则不止避尘那么简单,炼罡境界御剑飞行,因剑速极快,周身气压极低,肉身难以承受,非得以罡气护体,那罡气护体,便是此法结合罡气的运用。 同样,避水则是保持水中自由行动之法,初习此法,便可用皮肤呼吸,练至深处,更有操纵水流之能,行云布雨,乃至兴风作浪。 谢浔学这避水之法之时倒是玩性大起,他此时行船于大江之上,正适合练这避水决,他将衣裤脱了,掐了个隐身决,“嘭”地跃入水中。 他在江边长大,水性本就甚好,学了这避水决更是如虎添翼,在水中时潜时浮,同游鱼嬉戏,共蟹虾玩乐,便如真正的鱼儿一般,好不快活。 搬运之法则是以神念控物,只消给被控物品指定个目标,那物品便会飞过去。刚开始,这物品飞得相当之快,熟练之后,便可快慢有心。 这搬运之法再进一步,便是飞剑操纵之术,不过,于飞剑操控之道上,各门各派都另有法门,比这搬运之法操纵飞剑强了不知多少,但是二者系出同源,却是不可否认的,这搬运之法练熟了,再操纵飞剑自会得心应手。 隐身术,无需多言,不过此法只是障眼法,只能骗骗没有法力的普通人,甚至练谢鸣这等武林高手都骗不了,这也是道门弟子不显与人间的缘故之一。 他用此法还窥到了船上不少水手的“秘密”,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懒得去管。 穿墙术,穿的也不一定是墙,也可以是其他木石之物,不过却无法穿过金玉,此法乃是五行遁术土遁木遁的简化版,对以后学习高深的五行遁术有一定帮助。 神行法,类似于凡间轻功,长于奔袭而短于灵巧机变,换句话说就是适合逃命,不适合打斗。 此法只是道门弟子在入门时使用,待到炼罡境便可御剑飞行,这法门用处便不大了,甚至有那专门用于飞行的法器,在入窍境就能载人飞行。 神念的运用之法可以说贯穿修道者一生,能借助神念观察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也是修为越高,效果越好,其实凡间也有武者会此类法门,便是所谓的武道天眼。 章十六 新世界 如同望气术,用神念的使用也包含观察外界和隐藏自身两种效果,双方使用同样法门时,修为低者便难以感应到境界比其高太多的修士。 谢浔初学乍练,能感受到方圆四五丈的事物,意念集中之处,纤毫毕现,比肉眼观察更加清晰,而其他地方则只能看到个大概,离自身越远,效果便越差。 沙门常言,一沙一世界,谢浔往日还不相信,不过当他把意念集中在甲板上的一个小点时,终于对这句话有了体会。 只见那个小点上,坑坑洼洼便如山丘沟壑,有木刺纤毛则像名山高峰,其间有草木丛生。 不过这些都还不算神奇,只是把甲板木材给放大了而已,最让他震惊的乃是当中竟有活物。虽然它们没有移动,不过谢浔分明能感受到其中不同与死物的生命气息。 这些“生命”形状各不相同,或球或柱,或是光滑或是粗糙,有的外面还生满了触手或是毛发。 不过这些东西都一个特点,那便是丑陋,甚至丑陋都不足以用来形容它们,用面目狰狞乃至令人恶心更为恰当。 在这之前,谢浔恐怕绞尽脑汁也难以想象出如此丑陋的东西来,比其它们,那戏台上演的或是庙里塑造的妖魔鬼怪实在是都不值一提。 这法子集中的点越小,放大的倍数便越大,看到的也更清晰,而这点之外的其他景象便越模糊。 谢浔好奇之下又把念头集中在自己皮肤上,他真怕自己身上也遍布着这种恶心生物。 还好结果让他松了口气,他的皮肤虽然也沟壑纵横,不过上面并没有他之前看到的生物。 “难道这种东西不能依附与活物表面?”他暗忖道。 迎面而来的一个水手让他改变了这个想法,他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便看了下这个水手的皮肤。 结果上面不仅仅有那种恶心的生物,而起它们还在爬来爬去,谢浔脸色便变了,一股恶心之意涌上心头,差点让他本来就空空如也的肚子都翻江倒海。 那水手还给他打了个招呼,见谢浔如此表现,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惶恐地拱手道:“十二爷,我这人鲁莽,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对,还望十二爷责罚。” 谢浔连忙摆摆手道:“不管你的事,你忙你自己的去吧。” 那人如释重负,再次打了个揖手,才离开了。 谢浔喃喃自语道:“看来这事还是因人而异,看来还得多寻几个人看看。” 于是他便又寻了几人,既有水手,也有船上的管事,还有随行的武师,不过这些人身上均有那种生物。 “看来这种生物的存在和武艺无关,而这人是否爱洁净也无关。”谢浔喃喃自语。 接下来他又去观察了江水,江中游鱼和水草,发现上面均有这种小东西,水中的小东西还跑得挺快,很活跃。 他跑到厨房,其中正有人在做午饭,他观察了下锅里煮的米,惊讶的发现米锅里没有这种小东西,随后他又看了正在煮的汤和厨房里的水缸。 结果汤里没有,但是水缸里却有。 “看来这东西应该是怕热,难怪经常有人和凉水喝坏肚子的,看来便是喝进去了这种东西,毕竟这些小玩意儿长的便不像什么好物。”他暗道。 心想待师姐修炼结束定要与她好好讨论下这个东西,毕竟她修炼多年,而且想必道门对这种东西也有解释。 这事儿暂时算是告一段落,谢浔又练了下那本玉门经,这玉门经果然神奇,修炼速度比万岱功快不说,修炼出来的真气还格外精纯,中正平和。 谢浔只练了一会儿,便感觉周身毛孔都舒展开来,一呼一吸之间,全身都在和空气和鸣,身体仿佛都轻盈了许多,整个人神清气爽。 谢浔大喜,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修炼之中,中午船上的管事过来叫他去吃午饭,见他沉迷其中,也不敢打扰,便自退去了。 日暮时分,太阳西沉,将江水染得殷红,船已行至九江地域,谢浔终于自修炼中转醒过来,因为他实在是太饿了。 他早饭因为李云妙的关系便没有吃成,午饭又因沉迷修炼而错过,而他早上三场打斗,加上武道修炼本就消耗甚大,自古便有“穷文富武”之语。 此前修炼精力集中尚无感觉,如今一放松下来,顿时体会到了“饿的前胸贴后背”是个什么滋味。 他立马翻身起来,运起轻功奔向厨房。 厨房中几位老妈子和水手见是谢浔,纷纷行礼问安,谢浔却管不了那么多,摆摆手打断了他们。 “有些什么吃的,都给我弄上来。” 其中一个胖胖的中年厨师出来,不卑不亢,道:“十二爷,马上便开饭了,您稍待片刻。”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这厨房的管事之人。 “这位大哥,不是我有意为难你们,实在是我已经两顿饭没吃了,饿得不行,我看你们这架势,怎么着也还得两三刻钟才能开饭。” “这么着,你看行不行,这些不管冷的热的,我先吃了,一会儿我再亲自去给船上的兄弟们解释。”言罢,谢浔还拱了拱手。 谢浔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何况他还是这船的少东家,那管事自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任了谢浔去。 这船上除了水手,还有些如谢浔这样搭船的客人,以及小商人管事之流,这两类人吃的自然不同,可是船上厨房不大,便分两拨吃饭。 此时水手们的饭菜已经差不多要做好了,而谢浔等人的还要再等一阵子,谢浔打的便是吃水手的饭的主意,所以他有“去给兄弟们解释”之语。 水手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子弟,整日劳碌,因而起饭菜也不甚可口,唯一的优点便是油水甚足,顶饱,尽管这些油水,有不少都是贵人们上顿吃剩的,再给他们热到一起罢了。 不过人饿了,吃什么都香,谢浔便是如此,何况他虽然出生富贵,不过谢家家教的缘故,也是什么都吃过,因此吃的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愣是一个人吃掉了十余人的量。 章十七 瓜洲渡 谢浔吃的正香,外面的水手们却都闹起来了,那厨房管事出去说了几句,水手们才安静下来。 待他酒足饭饱,又亲自出去给水手们赔礼道歉。 “这样吧,我耽搁了大家吃饭,这一百两银子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兄弟们且拿去,等到了扬州买酒喝。” 谢浔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这些水手的头领。 那些水手见是十二爷亲自出面,又赔的是真金白银,便是心里还有些不爽,也都消气了。 那头领接过银票,道:“其实兄弟们饿一会儿也没什么,十二爷如此大方,实在让我们受宠若惊啊。” 又转过头对那些水手道:“兄弟们还不快谢过十二爷?” 转眼月牙隐没,星光璀璨,横贯在夜空的星河,流淌于大地的江水,交相辉映。 船舱中,谢浔五心朝天,双目微闭,呼吸缓慢而平静,星辉透过窗点点落在他身上,仿佛洒上了金色的尘埃。 旁边正在冥想的李云妙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蓦地睁开眼,神念一扫便发现谢浔那边的情况,结合下山前极玄子对她说的话,她已猜出了答案。 她掐了个法诀,便又闭目冥想起来。 若是此时有人站在谢浔的窗外,便会发现此前的异常均已消失不见。 不过,那只是李云妙施的障眼法而已。 而此时正在修炼的谢浔也发现,自己的真气转化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同时产生真气的量也更多。 他心里疑惑,不过也知道这是好事,便也不去多想,抓紧了时间修炼。 一个时辰后,谢浔睁开了双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望了望窗外,只见星河绚烂,由于是月初,月亮早已隐没,谢浔也无法判断此时的具体时辰,从他自己的感觉来看,离天亮应该还有些时间。 “想不到这么快便将真气全部转化了,我原道要拂晓差不多才能结束的,玉门功也甚是神奇,修炼了一天也不见疲惫,反而精神格外充足。” “难怪云妙师姐修炼速度如此之快,她可以整日整夜的打坐冥想,我们却修炼一会儿内功便要休息一段时间。”谢浔喃喃道。 “就是不知那玄元剑经又该是怎样的神奇。”谢浔又想起了据说更加厉害的镇派宝典。 他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河风吹在他的脸上,带着清凉的水汽,江水两岸山势连绵起伏,在星光下显露出各自的轮廓,如同蛰伏黑暗中的妖魔。 不知怎的,谢浔突然想起了白天观察到的那些小“怪物”。 “这天地间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的凡人所不知的秘密呢?” 抬头望着美丽的星空,“天外又是什么样子呢,真的住着仙佛么。” 这一刻,他对长生的渴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要成就元神,去搞清楚这世间所有的未知,我还要到天外去,看看那里又是怎样一番景象。”这一刻,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这便是他长生的追求,这就是长生包含的一切意义,也是一个初涉修仙界的少年的壮志雄心。 谢浔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既然已经定下了如此巨大的目标,那更要好生修炼,想到之前修炼速度突然加快,那不论是什么原因,都不能浪费了这机缘,于是他又回到之前所在之处,开始打坐冥想。 第二日清晨,太阳刚从地平线上露了个头,船队便到了瓜洲渡,扬州城并不在江水边,瓜洲便是江水边离扬州最近的渡口。 江水对岸则是京口,两地数百年前起便是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在几百年前,北方胡人纵横中原之时,京口更是战略要地,南渡的中原士族在此陈兵数十万,北望中原。 无数路经此地的诗人或是吊古伤今,或是感时伤情,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诗篇。 在江湖中流传最广的当属一代剑侠辛幼安的词句,而在王相公的泊船瓜洲则更是被文人墨客传为佳话。 谢浔给船上管事打了个招呼,便和李云妙一起下了船。谢浔也是颇爱美食之人,提议说要到扬州城体验下当地的吃食。 他本道李云妙颇为着急,或许会拒绝,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原来李云妙虽然修为颇高,却还达不到完全餐风饮露,服气辟谷的境界。 她已几日没有进食,虽然有师门炼制的辟谷丹,不过那玩意儿味同嚼蜡,这扬州城不算远,以两人的脚力,用上神行术也走不了多久,。 何况那前辈乃是数百年前之人,数百年风雨沧桑,人世变幻,江水虽不如河水经常改道,但是河道有所变化却是肯定的,她还要到扬州城里打探一番才好行动。 谢浔在码头买了两匹良马,李云妙见此一愣,暗道这谢浔果然还是凡俗思维比较重,不过她倒没拒绝,反正这马跑的也不比自己神行术慢。 谢浔路上又借机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关于那细小的生物和自己夜里修炼速度加快的事。 李云妙道:“关于那小玩意儿你探究地倒是挺仔细,不过那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世间万事万物,各有各的生存之道,那些小东西自然也是生命,只是灵智甚浅罢了。” “不止这空气和水,便是你身体里也有它们的存在,凡人若是缺了它们还不能生存呢,不过我们修道之人到炼罡境,能完全辟谷之后,它们便会因为缺少食物而完全消失了。” “而你身体表面没有,乃是因为你用了避尘术的缘故。你也莫要小瞧了它们,这修仙界有一大能名为‘白灵真君’,便是此物修炼而成,其法力通天彻地,乃是此界最为顶尖的人物之一。” 谢浔暗自咋舌不已,没想到这自己吹口气便能杀死一大片的小东西竟也有能证道长生的,不过这也更充分说明了道法的博大精深。 “至于你昨夜修炼速度加快,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和星月之力有关,这应该是你觉醒带来的一些好处。” 章十八 偶遇 “你以后可尽量在能被星月照耀之所修炼,不过你修炼之时身体周围会产生异象,须记得使用障眼法隐藏。” 言毕,李云妙又传来一段口诀,正是那障眼法。 二人一问一答,不久便到了扬州城,此时时辰还早,城中的早点铺子却都摆出来了,二人饭量皆不小,每遇着一处,便要吃一次。 一路下来,倒是把米面杂粮都吃了个遍,江南口味与江陵及西北皆有不同,二人初来还不太习惯,多吃两处,倒也适应了。 李云妙本打算偷偷潜入县衙,去翻阅地方县志,观水陆变迁,以确定那空灼煞穴所在之处。 不过,在转过一条大道之后,李云妙却用神念向谢浔传音道:“下马隐身,用神行术往回跑,然后紧跟着刚才我们遇到那两人,不要传音不要说话,跟着就好。” 谢浔照做,却一肚子疑惑,不过师姐不要他传音,他只好按捺下来,片刻之后,李云妙也消失不见,显然也是用了隐身之术。 “那两人也是感应境的修仙者,不过看其气息颇为混杂,应该是什么旁门杂家之徒,刚才我听他们用传音秘术在讲什么江水,秘府,恐怕和我们此行还有些冲突。” 恐怕也是知道谢浔迷惑,李云妙主动向他解释道。 “你修为还太低,虽然我玉门秘术神奇,你神念传出恐怕会被他们发现,不过只用隐身术却是无虞。” 谢浔心道这师姐和那两人同为感应境,她能发现那两人传音内容,她怎知道别人却一定发现不了她说话? 片刻之后谢浔就追上了那两人,这时谢浔也发现了些门道,按理说这两人既是修道之人,又在做些隐秘之事,怎会如此大摇大摆的骑马出城? 像自己这般,隐身之后用神行之术赶路才是正常做法才对,再结合李云妙说那两人气息混杂,乃是旁门杂家之人,谢浔便估计,那两人恐怕不是不想,而是不会。 之前他便从李云妙口中得知,玉门剑派虽然人丁稀少,算上他也不过四人,不过却是天下一等一的大派。 概因为这门派强盛与否,并非是按照人数来算的,玉门派虽然只四人,却有两名长生真人,说起来,在他入门之前,也就李云妙一个练气的弟子罢了。 而李云妙传他那几个法术,虽然道是道门弟子都会的,不过也只的是大派弟子罢了,那些练气六层丹成之辈都没有的门派,这等简单易学却妙用无穷的法术,却不是他们能传承的了的。 谢浔想了下,用望气术看了下那两人,李云妙说他神念传出可能会被发现,这望气术却不会有神念波动。 果然,之前他试过,他的望气术根本无法发现李云妙,可现在他却能看出这两人头上的灵光,一片白色向四周散发,中间夹杂着股股黑气。 那据李云妙讲,白色乃是感应境的标志,正宗的道门大派弟子,灵光均是凝成一束,冲天而上。 这两人灵光虽也是白色,却散而不聚,中间还混杂着黑气,这应该就是李云妙说他们是旁门杂家的原因。 谢浔跟随两人出了城,果然,那两人左拐右拐,最终到了江水边,谢浔也不敢靠得太近,便躲在一丛芦苇之后,看着那两人。 两人下得马来,也不见如何动作,手中便凭空多出两团黑色的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想来应该是某种皮革制品。 那两人把鞋脱了,又把那黑色的东西抖直往身上笼,这时谢浔才看清,原来是两件连体的皮衣。 这衣服把两人笼的密不透风,连眼珠子都没露出来,谢浔心道这两人看来也是会用神念视物的。 那两人跳进水里,在水面上漂浮着,过了一会儿,竟变成了两条怪模怪样大鱼,沉了下去。 谢浔看得啧啧称奇,暗道:“这黑不溜秋的皮衣竟还是一件法宝。” 待水面平静下来之后,谢浔从芦苇后面走出来,李云妙也在另一边显露。 “师姐,我们也要下水么?”谢浔先开口道。 李云妙点点头,道:“从那两人交谈的内容来看,那煞穴应该便在这下边,那两人似乎是去找一个什么洞府的,据说那洞府虽在水下,却奇热无比,我估计应该便与那空灼煞有关。” “只是在那前辈的记载中没有说此地有洞府,也许是在那之后有人在此修筑的,希望我这次不要又白跑一趟吧。” 谢浔见师姐话中隐有失望之意,心里泛起一丝怜惜,却不知如何安慰,脑子里冒了几句话,却都干瘪无味,于是干脆也不接话头,另言他物道。 “我看那两人下水似乎用了什么法宝,我们又该如何下去呢。” “那算什么法宝,充其量不过一件符器罢了,还是很差劲的那种,至于我们,却不用那么麻烦。” “这个玉佩你带好,这是我临行之前请师傅特意炼制的,可保你在水底自由行动。” “师姐,若是我们与那两人起了冲突,又该如何是好?”谢浔自小便向往那些侠义故事,如今却可能要去抢他人机缘,他便有些心理障碍。 “若是他物,我亦取之无用,不过若是那空灼煞,关乎我成道之事,那两人若要与我争,我自然要和他们斗上一斗,怎么,你心里过意不去?” 谢浔没说话,不过心底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李云妙待自己不薄,还是自己师姐,那空灼煞又关乎她成道,那两人却与他非亲非故,该帮谁,自然一目了然,可笑自己方才居然问出这等愚蠢的问题。 “这空灼煞天生地养,本是无主之物,如今我们两拨人同时寻得,自然各凭本事,何况还有没有空灼煞也是两说呢。”李云妙又道。 待下了水之后,谢浔大喜。 此前他在水中修炼避水决,虽可自由呼吸,却难以下潜太深,如今有这玉佩,却可在水中上下由心。 不仅如此,自己身体表面还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空气,将衣物与水隔了开,便如同在地面一般。 章十九 洞口 阳光透过水面照到河底,幽暗而宁静,两人还没沉入水底,便发现了此行的目标,它实在是太显眼了。 那与其说是个洞府,不如说是个石头堆,当然,这是谢浔的想法,不过他隐约觉得那堆石头没那么简单,有一种别样的神韵。 江水到那洞府门口,似乎受到了一股神秘力量的阻挠,不再朝里流,谢浔这两天也从李云妙那儿学到了不少修道的常识,知道这应该是阵法的功效。 二人入得其中,这洞府内里倒是一改外表的简陋,颇为符合谢浔对仙家洞府的想象,一进门是一条数丈长的宽阔通道,通道两边都是光滑的石壁,上面挖了几个小槽,其间放着散发出幽蓝光芒的水晶。 通道尽头乃是一个的大厅,想来应该是原主人的待客之所,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不见光源,却宛如白昼,这大厅虽大,但是空旷的很,只有地面留下了几个湿漉漉的脚印。 也不知道里面的物什是被洞府的主人带走的,还是被后来人带走的。 从大厅的侧门出去,竟是蜿蜒辗转的木制回廊,中间是一方池水,池水颇为清澈,隐约可见游鱼嬉戏,其上还有一座小亭,青瓦琉璃,漆红大柱,飞檐斗拱,颇为精致。 “想不到这洞府主人还是个风流雅士,在这江水底下修了这样一座豪宅。”谢浔感叹。 “师姐,我们朝哪边走?”谢浔问道,这回廊左右皆通,而且两边均有屋舍。 “走下边。”李云妙指了指栏杆外面的池水。 “难道那空灼煞在这水池下,可这水池看起来也不深啊。”谢浔疑惑道。 “也许是幻象,我身上带了一种宝物,对虚空之力比较敏感,这水池下隐约有虚空波动之力传来。” “而且,根据我的感应,先前那两人也进了这水池。” 下水之后,谢浔发现这水池果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浅,根本难以望见池底,更为奇怪的是,方才在回廊上看到的那些游鱼只在池水表面游动。 “这水池内果然另有洞天,这都下潜了两三百尺了,竟然还不见底,比那江水还要来的深,难不成下方是传说中的海眼?”谢浔震惊不已。 又下潜了大约三百尺,二人才终于到了这池水底部。这水底幽暗异常,以谢浔超乎常人的视力也只能看见身前两步之物 因此,早在下潜到一半多时,李云妙便用神念向谢浔传话,要他放出神念视物,以防万一。 事到如今,也不用怕那两人发现了,就如今这路线来看,他们的目标多半是冲突的,就算是不冲突,别人恐怕也不会相信自己两人,此乃人之常情,到时候冲突恐怕在所难免。 以谢浔的修为,在这池底,所能感应到的范围不过两三丈,根本难以发现什么,只能说防备危险近身而已,因此,他便紧紧得跟着李云妙,后者修为更高,感应范围自然更大。 “这池底竟比上面大了许多,我们走了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到其边际。”谢浔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云妙说着话,用来缓解心中的紧张感。 毕竟这种黑漆漆的环境实在是太压抑,加之还没有一点声音,实在是安静的可怕。 这时候谢浔甚至觉得这法术过于精妙也不太好,比如师姐给的那个玉佩,用了之后,不管你怎么动,都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当然,主要是他一个人在那儿说,李云妙基本不理他。 “应该马上就到了,我感受到的虚空波动越发的强烈了。”这次李云妙竟然回了他的话。 果然,大约一盏茶之后,谢浔面前便出现了一面石壁,其上离池底大约一人高之处有个黑漆漆的大洞,洞口约有半人高,而这附近的水温也较其他地方更高。 “这便是那空灼煞穴么。”谢浔叹道。 “应该就是了,这煞穴波动甚为强烈,看样子我这次没有白跑一趟。”李云妙道,清丽的声音中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喜意。 “不过也不可大意,要知道那位前辈发现这煞穴的时候,这煞穴可不在这么深的地底之下,也不知道这几百年间此地讲究发生了什么。” “师姐,我们快走吧,若是那两人也是来凝煞的,到时候煞气不足反倒不美。” “那两人应该不是来凝煞的,我听其话的内容,似乎是来找一件法宝,呵呵,就凭他们那点修为,也想收服法宝,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他们临时起意想要借机凝煞,估计也是落得个红莲加身灼烧而死的下场。” 不过李云妙话虽如此,动作却一点不满,只见其身体一阵抖动,便变得只有原来一半那么高,当先进了那洞口。 谢浔见此,大为佩服“没想到师姐竟然连缩骨之术也练得如此精深,不过师姐变成了这般小人反倒更加可爱了。” 他摇了摇头,弓下腰,也跟着进了那洞口。 一进洞,便如同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股灼热之气扑面而来,洞中也没有一丝水汽,干燥之极。 走了大概数十丈,洞穴逐渐变大,又过了数十丈,那通道已有两人多高,四周也较之前亮了许多,不过还是甚是昏暗。 这时,李云妙突然传音道:“小心,往后躲远点。” 谢浔往前一看,李云妙已经和一个怪物交上了手,那怪物形似一只大蝙蝠,周身黑气缭绕,,行动迅速无比,还会喷火,李云妙似乎对其喷出的火焰颇为忌惮,不断在躲闪。 谢浔看那怪物的速度,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于是便远远的向后躲开,在远处观战。 似乎是见谢浔躲远了,李云妙再无顾忌,也朝后跃了数丈,然后只见其腰间三道白光一闪而出,瞬息之间,那三道白光便到了那怪物面前。 那怪物又喷出一团火焰,却丝毫不能阻止那三道白光,眼见那白光便要到了那怪物身上,那怪物突然化身成一团火焰,穿过了白光,飞快的朝洞的另一边飞去。 章二十 论器 但是三道白光比那怪物更快,从三个方向环绕着那怪物,速度之快竟然形成了一个白色光球,片刻之后,只听“嘭”的一声脆响,那怪物便已消失不见。 然后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那三道白光又合三为一,被李云妙吞入腹中。 谢浔开始还为师姐感到担心,结果李云妙转眼便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对手,又让他有些羞愧,自己不仅没有帮上忙,还成了师姐的累赘。 不过他随即又激动起来,毕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仙家手段了。 “师姐,方才那三道白光便是你的虚落剑丸吧。” “正是。” 之前路上李云妙为谢浔讲过,这仙家所用宝物大抵分为符器,法器,法宝三种。 符器全凭修道者打入的一道法诀其作用,所用次数有限,威力也甚小,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 这天下九州,其中有一门派名为瑶函,号称丹符双绝,这丹指的是外丹,符则指的是符法,这派的符法练至深处,便可炼制出与世长存,威力不亚于法宝的符器来,号称真符。 当然,事无双全,符器胜在方便易得,那瑶函派的真符兼具了用料简单,方便易得,威力巨大诸多优点,自然也有其缺点,那便是制符之人功力所耗甚多。 而法器,法宝两种宝物,虽然名字不同,实际上却是同一类东西的不同形态。 修道之人以法力将天地奇珍洗炼之后,打入禁制,便称作法器,禁制一般分作两类,天罡和地煞,禁制每多祭炼一层,法器威力便大一分。 待天罡禁制祭炼至三十六层,或者地煞禁制祭炼至七十二层,便有一丝机率产生灵昧,成为法宝,法器成就法宝,便如同修道之人成就元神。 从此不死不灭,因此难度丝毫也不比成就元神小,修道之人几乎都会炼制一样法器伴随自身成长,与自己心神相连,称作本命法器。 可若是没入长生,几乎没人能将这本命法器练成法宝的,而且法宝对使用者要求也颇高,至少也要有炼气六层丹成的实力才能勉强操控,所以之前李云妙听说那先下水的两人欲夺法宝,不经出言讥讽。 如同修道之人有天赋一说,法器最终成就能有多大,还与其本身材质有关,若是材质差了,根本就难以承受三十六层天罡禁制或者七十二层地煞禁制,更别说成就法宝了。 而法器还须得有人时常祭炼,若是长期无人祭炼,其上的禁制亦会渐渐消散,最终沦为凡物。 还有一些旁门杂家所用禁制,根本不能炼制出法宝的,便称作不入流,而他们则一般根据天地人三才对应,给取了个人欲的名号,显得不伦不类,徒增笑料。 法宝则分虚灵,真形,幻神,纯阳四等,分别对应元神高人化身,法身,合道,纯阳四境。 初成法宝,有了一丝灵昧,虽可不死不灭,但若长期无人祭炼,亦有跌落至法器的风险。 元神第一境化身,虽然寿元无尽,却仍可被杀死。 真形级数的法宝,则已有了一点本能,可自行吸收天地灵气,尽管无人祭炼,威力也会与日俱增,待到了这一层的巅峰,法宝灵智已与成人无异。 法身高人,可化出一具法身,这也是这一境界名称的由来,两具法身一般无二,不分主次,便是一具法身不幸陨落,亦不会身死,只消花费功夫,便能再次凝聚出一具法身来。 合道,修道之人到这一境界,顾名思义,已经身与道合,根本无法在普通意义上被杀死。 幻神法宝,便是各大道门都不见得有,这等法宝已可幻化为人形,乃是比肩合道高人的存在,若非由主人一路祭炼而来,根本不可能被人收服。 纯阳,这一境界的修道者元神由虚化实,乃是这天地间最为顶尖的存在,纯阳法宝亦是如此。 李云妙的虚落剑丸乃是极玄子为其洗炼,材质是极玄子在九天之上得到的碧落云气根源,品质极佳,是能炼成法宝的顶级仙珍。 而其这碧落云气根源轻灵异常,与玉门剑派的玄元太妙剑箓极为契合,玄元太妙剑箓乃是天罡禁制,与玉门剑派的玄元太妙火翳剑经配套,乃是一等一的剑箓。 更为难得是此物聚散由心,可提前实现一种类似于剑光分化的效果,当然实际上比剑光分化威力低的多,但是也颇为难得,而且也更有助于将来领悟剑光分化。 剑术一道,博大精深,剑气化虹,剑气雷音,炼剑成丝,剑光分化,自消领悟其中任何一样,便可以称得上精于剑术了,可以发挥出远超同侪的战力。 其中剑气化虹和剑气雷音都需得炼气第五层炼罡境界才有可能领悟,炼剑成丝和剑光分化的要求则更高,要炼气第六层丹成的实力。 由此可见,李云妙这虚落剑丸多么珍贵,凭借这套剑丸,再加上玄元太妙火翳剑经这天下绝顶的剑法,李云妙便是遇上了稍弱一些的炼罡高手都能斗上一斗。 谢浔心想等自己正式入了门便也要修炼这飞剑之法,剑光一出,群邪避让,也是颇为兴奋。 他摸了摸自己的青乌剑,又隐约觉得有点失落,飞剑之法虽然潇洒,他心里却还是更喜欢手握重剑,以势压人的感觉,何况这青乌剑陪伴了他那么多年,形影不离,他也有很深的感情。 只是修仙界并无这等近身搏斗的剑术,也甚是遗憾。 李云妙走到方才那怪物掉落的东西面前,又掏出一个玉盒,以搬运法将那东西摄入玉盒之中。 谢浔走到李云妙跟前,低头一看,原来竟是一颗黑红是的珠子,当然,现在已经不能说是一颗了,只能说是两瓣,看那光洁的切口,必然是被李云妙的剑丸给削开的。 “师姐,这是什么东西?”谢浔好奇道。 “这便是先前那怪物。” “什么,先前那怪物是这珠子变的。”谢浔大吃一惊。 章二十一 云樵子 “非是这珠子变成了那怪物,而是那怪物变成了这珠子。”李云妙解释道。 “看到这珠子,我大概知道那怪物是什么东西了,它应该便是煞灵。” “煞灵是什么,难道是这煞气修炼成精了?”谢浔奇道。 “你这么说倒也不错,只要有机缘,草木沙石均可修炼化形,这煞气本就是一种特殊的天地灵气,机缘巧合之下,这煞气便会凝聚而产生灵智,这便是那煞灵了。” “因其身躯乃是煞气凝成,这煞灵便有个特殊之处,那便是能将身躯凝成一团,以此乃躲避攻击,那所凝成的东西便是这珠子,称之为煞珠,这煞珠可是好东西,相当于最精纯的煞气,对凝煞大有裨益。” “若非我这虚落剑丸能以一化三,自四方包围了其煞珠,恐怕还难以杀死它,这东西纯以修为论,已相当于凝煞修士,不知道那两人有没有遇上它,若是遇上了,恐怕难逃一死。” 谢浔啧啧称奇,道:“这世上果真万物都可修道,那我以后岂不是会遇到很多非人修士。” 李云妙没有说话。 二人继续往前,空气越发的灼热起来,洞中也越来越亮,甚至还出现了许多岔路,不过李云妙有感应那空灼煞的本事,也无虞迷路。 “二位还请出来吧。”到了一个岔口处,李妙云突然喝道,清灵的声音在洞内久久回荡。 如同所有的江湖剧情一样,并没有人出现,接下来的同样是那段经典对白。 “二位还不出来,难道要某家亲自来请么。”李云妙又道。 “嘿嘿,姑娘好本事,竟能发现我们兄弟俩。”一道猥琐的声音传来,接着两个黑衣男子出现在洞口前方,正是谢浔他们先前跟踪的那两人。 “他们倒是好运气,竟然没有遇到那煞灵。”谢浔暗道。 “虽然不知姑娘到此所为何事,不过今日我兄弟两人在此有要事要办,姑娘还是请回吧。”左边的黑衣男子道。 这两人是九柳门的长老,乃是亲兄弟。九柳门立教于苍梧,苍梧苗汉混居,并无大的修道门派,这九柳门便是一旁门左道。 行事亦正亦邪,门人多在苍梧地区活动,派内最强的手段便是那炼尸术,这兄弟俩一次在云梦泽挖坟掘墓,寻找炼尸材料之时,发现了一本金丝玉帛书。 那金丝玉帛书乃是一个名叫云樵子的散修所著,这云樵子乃是一名炼气第九层温养境界的宗师高人。 这云樵子言自己少时曾在一山洞中得到了前辈高人的传承,这传承除了修道法诀之外,还有一件地煞禁制祭炼到第六十八层的法器弥罗镜。 云樵子原是江南大户人家的少爷,一心在家修道,竟然进境飞快,短短数年便突破至了感应境,其寻找煞穴也非常顺利,一次他在江水边踏青春游,突然心血来潮。 便用弥罗镜扫了下江水之底,那弥罗镜乃是极品法器,只差一点点便能到七十二层大圆满,有映照四方的功效,攻防一体,妙用无穷。 结果他一照这长江底,便发现了这空灼煞穴,而这空灼煞穴正好是其所修的《大梵弥罗天功》所需的能丹成上品的煞气之一。 他因此顺利凝煞,后来怕邻里亲朋发现自己的异常,他便搬到了这江水之底,在空灼煞穴旁边开辟了洞府。 他也试过让族人都踏上仙途,暗中让族中弟子修炼那《大梵弥罗天功》,哪知族中弟子竟然没一个有修道天赋的,连胎动境界都达不到。 后来他便也对此不抱希望了,想着便在这江底修炼,暗中照顾他们,护他们一世富贵,就这样过了百年,云樵子最终丹成第三品。 父兄子侄也都离世,他对家族之人也没多少感情,便在这江底潜心修炼。 如此几百年过去,他竟没有接触过其他修仙者,虽然从那传承中他知道修仙界的存在,不过他于修道一途颇为顺利,也懒得去寻找其他修仙者。 他最终突破至温养境,弥罗镜也被他祭炼至了第七十二层大圆满的地步,可惜《大梵弥罗天功》并无突破至元神的方法。 前路已断,他也是天资卓越之辈,否则绝无可能独自修行,并在短短四百年间突破至炼气第九层温养境界。 因此他便打算自行推衍,完善《大梵弥罗天功》,为了专心推衍,又不使弥罗镜跌落禁制,他以绝大法力并利用空灼煞的空间特性在江水之底开辟了一个水眼,构筑阵法,并将空灼煞穴移入其中。 然后利用空灼煞作为法力来源,代替自己祭炼弥罗镜。 他潜心推衍了三百多年,最终竟真让他推衍出一条成就元神的道路来,此时他已寿元无多,自有七八十年可活罢了。 因此经过一番准备,便欲成就元神,从此长生逍遥。 不过成就元神需得渡过天劫,此劫恐怖异常,他不欲故乡遭此之难,因此远走云梦大泽。 那云梦泽瘴气环绕,荒无人烟,于凡人来说乃是绝地,不过此地灵气也甚浓,乃是最为适合渡劫之地。 不过他毕竟是自己补全的功法,并无前人借此此法成就元神过,具体能不能行还是两说,而且他不过丹成第三品,道果也只得第三等,因此渡过雷劫的机率不过五五开。 而渡雷劫无法用法器帮助抵抗,只能凭借新成的元神硬抗,而元神也只有经过了雷劫的洗炼,才有了一丝阳气,真正完满,从此不死不灭。 因此他便在洞府中留下了《大梵弥罗天功》的传承,并将弥罗镜也一同留了下来,以防止因为自己渡劫失败造成传承断绝。 结果最终他的担忧变成了现实,他推衍的功法有一点点错误,若他丹成一品得一等道果也还罢了,说不定便能成功熬过去,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他渡劫失败之后倒还没有立刻身死道消,只可惜元神残破,已无力移动,因此用尽最后力气刻下了这金丝玉帛书,希望能有缘人能够发现,去继承自己的传承。 章二十二 炼尸 金丝玉帛书的最后,还将他所推衍功法的错误之处指出,并加以修改。 九柳门的兄弟二人得到了这金丝玉帛书自然兴奋异常,瞒着九柳门其他人,找了个机会便来到了江南,经过一番打听,终于找到了水府的准确位置。 他们兄弟二人在来路上布置了些机关,因此发觉有人前来之后,便隐匿了气息,藏在石墙后面,打算趁来人路过之时偷袭。 结果没想到被李云妙给提前发现了,虽然对面只有一个感应境高手,还有个小子不过初入窍罢了,但是从那女道能看穿自己二人来看,应该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因此,他们两个并不愿轻易动手,便只是出言驱逐,若是那两人识相还好,若是不识相,他们这边两个感应境的高手,也是稳操胜券。 至于说让这一男一女过去,他们可没想过,水府的一切早已被其视为己有,哪容他人去分享自己的机缘。 这兄弟二人已经得到了那《大梵弥罗天功》的传承,此时便是要去收取那弥罗镜的。 李云妙自然不可能就此退去,且不说这二人方才埋伏在此,显然没安好心,便是这二人真是良善之辈,事关成道之机,她亦不可能退却。 她可不是谢浔这等侠义道的江湖少侠,凡事还讲究个先来后到!既然都发现了此地,那自然各凭本事。 “二位前辈,我师姐此行只为凝煞,并无他意,不知二位可否行个方便。”这时谢浔说话了。 他从小便想要做一个江湖大侠,此事说来自己二人其实并不占理,因此他并不希望与这兄弟俩其了冲突,反而期待能将话说开,各取所需 毕竟,李云妙之前说了,此二人所为并非那空灼煞,而是什么法宝,至于那两人此前在石墙前埋伏他们,他觉得也算人之常情,只是过于狠辣罢了。 而且他们没有一上来就动手,说明也还算讲理之人。此事就可以看出谢浔毕竟江湖经验过浅,那二人没有动手,非是讲理,而是觉得李云妙恐怕不好对付,有所顾忌罢了。 “呵呵,你以为我兄弟二人会信你?再说,这空灼煞我二人凝煞恐怕还不够,怎会让于你等。”依旧是先前发话的那高个子。 他们兄弟二人本就不是什么品德高尚之人,又怎会相信有人见了那法器不动心的?以己度人,乃是人的本性。 何况,他们看了那金丝玉帛书,知道《大梵弥罗天功》凝煞要用的就是空灼煞,就更不会让谢浔二人过去了。 “多说无益,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战在洞口右边稍矮些的男子道。 只见其腰间一道乌光闪过,接着面前便冒起了一阵黑烟,当中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人形轮廓,正是九柳门赖以成名的炼尸术。 左边的高个子动作稍慢,也召唤出一具炼尸,他们兄弟二人在九柳门中能做到长老位置,考得可不是其感应境的修为。 而是他们这两具银尸,炼尸按品阶分为金尸,银尸,铜尸,三等,分别相当于道门丹成,炼罡,凝煞三大境界,九柳门的镇派传承便是一具金尸。 炼尸力大无穷,身手敏捷,又兼刀枪不入,在境界低时,同等级的道门弟子根本难抗其手。 不过李云妙在西域游历多年,战斗经验何等丰富,早就准备好了动手,那矮个子的炼尸才刚召唤出来,虚落剑丸便已到了其跟前。 眨眼之间,三道白光闪过,那炼尸便被切掉了两条胳膊和一条大腿,“嘭”地一声,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同时,谢浔也收到了李云妙的传音:“这两人应该是九柳门人,那黑雾中的乃是其炼制的炼尸。” 九柳门的两人见此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李云妙的飞剑如此犀利,不过他二人斗法经验也颇为丰富,因此并不慌张。 高个子飞快的掏出一张黄符,拍在他那具银尸身上,这时他那具银尸表面浮现出层层细密的鳞片,朝着李云妙的剑丸扑过去。 这黄符乃是九柳门的秘传,和他们的炼尸法同出一源,名为鳞甲符,可在炼尸表面生出细细的鳞甲来,可大幅提升炼尸的防御能力。 果然,这次李云妙的剑丸便无法如先前一般直接将那炼尸切开,只能在那鳞甲上留下细细的伤痕。 而矮个子的男子也在一边躲避,一边召唤其它炼尸,原本他二人各有一具炼尸,三具铜尸,这炼尸并不需人操控,自消控尸者发出指令,便能自行执行。 因此他二人平日对敌都是一次性召唤出好几头炼尸,等若以一对多,自然占尽了便宜,所以尽管他们兄弟俩仅仅是感应境界,而且基础还很不扎实,但是死在他们手里的炼罡高手也不下一掌之数了。 此前他们用望气术,感应不出李云妙的道行,但是观其行动步伐,不似凝煞高手,便猜测她是道门大派的弟子,道门大派法术精妙,同一境界他们这种旁门杂家的望气术很难看出对方修为。 大派弟子,一般战斗力都远高于同境界的普通散修旁门,他们便也没敢小瞧了李云妙,只是没想到,李云妙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 他还没有把铜尸都给召唤出来,自己的银尸便失去了战斗力。 先前谢浔猜错了一点,那便是这二人其实也遇到了煞灵,只不过他们用四具施了鳞甲符的铜尸拖住了那煞灵,借机逃得了性命,只不过煞灵的空灼焰太过霸道,四具铜尸愣是没留下一点痕迹。 如今高个子男的银尸拖住了李云妙的虚落剑丸,矮个子男便同自己剩下的那具铜尸一起朝李云妙攻去,高个子男也召唤出一具铜尸过去助战。 而他自己则朝谢浔攻去,他心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是感应境的高手,而那小子不过刚刚入窍,从其背上所背重剑来看,应该不是道门弟子,恐怕是个习武之人,恐怕连自己一招都接不住。 谢浔见高个子男朝自己攻来,也不慌张,经过昨夜的修炼,他自觉也是大有进步,便有心试试自己的本事,同时也为李云妙减轻点压力。 章二十三 化尸术 高个子男乃是感应高手,纵然拳脚粗鄙一些,速度也是极快,眨眼之间便要到谢浔面前。 谢浔向后一跃,蹬在石壁之上,借助反弹的势头劈向高个子男,他强的是力量,自然希冀于发挥自己的长处。 高个子见谢浔这一击声势不凡,不敢硬接,向后退了一步,谢浔在空中无法借力,只能凭借惯性向前。 他这一退,既躲过了谢浔的这一击,又泄了谢浔的气势,自消谢浔一落地,他便可借机反击,谢浔绝难躲避。 而以谢浔初入窍的境界,绝对无法承受自己的一击,何况,他常年炼尸,内力中含有尸毒,寻常习武之人,触之既死,便是不死,也需得时时以内力镇压。 他兄弟二人当初曾遇到一天人境界的武道高手,那时他二人还未炼出银尸,八具铜尸围攻那一个人,竟然难以近身。 最后还是他出手偷袭,令那人沾上了尸毒,内力运行不畅,才最终拿下了他,即便如此,那人中毒之后的随手反击,都让他受了重伤,修养了大半年才最终恢复。 但是谢浔对此早有预料,他手腕一抖,三十多斤的青乌剑被他像扔小石子一样飞了出去。 他这这招颇为行险,要知道,兵器脱手对武林高手来说,可是大忌,一旦这一击不中,便丧失了自己的优势,接下来只能任人宰割。 高个子男也没料想到他会有这一手,慌忙朝右手边躲去,即便他速度颇快,左臂还是被击中了。 谢浔力量经过这些日的强化,已有数百斤之重,而他这青乌剑本身也不轻,高个子男虽然只被擦了个边,左臂还是被打的血肉模糊,丧失了行动能力。 不过他亦是狠辣之人,强忍着左臂的疼痛,朝谢浔冲了过去,在他设想之中,谢浔失去了兵器,绝难再对自己造成威胁。 而他只需打中谢浔一下,便可结束战斗,何况谢浔如今尚未落地,很难躲闪开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还没跨出一步,左臂便又受到了重重一击,他重心不稳之下,整个人朝右边歪去。 原来谢浔的青乌剑竟然拐了个弯回来,又给了他一下,这是谢浔灵光一闪,用了搬运之法的缘故。 搬运法能产生的力并不算特别大,只不过相当于一个成年男子的臂力而已,但是谢浔的青乌剑原本甩出去的速度极大,搬运法只是起一个改变方向的作用。 因此,这一击威力并不如之前,谢浔所求的也并不是借此重创高个子,他仅仅是想把青乌剑回手中,同时解除自己的危局罢了。 他可不敢正面去接天人高手的一击,尤其对方还颇为邪气,连赶尸术这种东西都用出了。 高个子连续两次受创两次,心里恼怒不已,但是也不再轻视谢浔,他掏出一张符来,那符无火自燃,随即他面色一松。 这符名叫息气符,也称不上珍贵,基本上各个门派都会,便是凡间道观,也有能画这符的,只是凡间道士修为大多停在入窍胎动二境,效果略差些而已。 此符名为息气,实则是起麻痹止痛的功效。 谢浔拿回青乌,剑法施展开来,狂风暴雨般朝高个子男攻去。 高个子男一侧受伤,动作大不如前,左扑右闪,狼狈不已,谢浔的剑锋但凡挂着了他,便会在他身上留下一朵血肉之花。 尽管他已躲开了要害,可这么下去,他迟早要败亡。 他心里暗自着急,可又不敢主动进攻,谢家的七十二路破岳剑法兼具招式繁复与势大力沉,一旦施展开来,环环相扣,少有间隙,他根本难以突破。 眼见再退便到了墙角,高个子男暗道不妙,心下一横,暗道:“看来,只能动用化尸术了。” 紧接着,他全身真气倒转,整个人皮肤变得乌黑,表情狰狞异常,显然极为痛苦。 谢浔见此,暗忖:“这人想必是用了什么秘法,可不能让他缓过神来,否则恐怕就不好打了。” 他加速了真气的运转,动作又快了几分,力道也更较先前更大。 可是他的青乌重剑劈在高个子男身上却毫无效果,只能把他衣裳各砍了个稀烂,露出里面乌黑的皮肤。 谢浔见此,心里大骇,不敢再战,急忙朝旁边躲闪。 果然,他刚刚闪开,那高个子男便已缓过神,右手握抓,朝谢浔扑来,其速度之快,较其完好之时更甚。 谢浔方才若没有提前躲开,恐怕这一下便会要了他的命。 这化尸术乃是九柳门的秘法,能将活人化作活尸,大幅增强使用者的速度力量和抗打击能力,端的是厉害无比。 不过使用此法也甚是凶险,极为痛苦不说,因为阴气上身,会造成阴阳失调,使用者若不能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内结束此法,意识便会逐渐消散,变成真正的僵尸。 就算及时终止了,也会虚弱不堪,不休养个一两年难以恢复,乃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因此,九柳门之人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使用此法。 形势一下子逆转过来,谢浔被逼的左支右绌,暗自叫苦,却毫无办法,内力已经十二分运转,仍跑不过这高个子。 再说李云妙那边,她一人独对两头铜尸与矮个子男,还要分心操纵剑丸牵制那头银尸,却不落下风。 原来她除御剑之术高超外,武艺也甚为不俗,便是比九柳门的兄弟二人曾经杀死的那凡间武者也差不了多少。 一口镔铁长剑舞的滴水不漏,将矮个子打的节节败退,不过矮个子有两头铜尸帮助,倒也能勉力支撑。 而且两头铜尸都被他们兄弟施了鳞甲术,虽然无法对李云妙造成威胁,可李云妙也攻不破其防御。 李云妙初是还颇为担心谢浔,但是谢浔沉着机智,武功不俗,让她也松了口气。 她心道谢浔便是不能胜也能拖住那高个子,而这鳞甲术却有时间限制,他们只要能够拖到其失效,胜利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章二十四 九花玉露丸 她当下也不再关注谢浔那边,专心对付祁远仁。 祁远仁心里着急,却没什么办法,光是应付李云妙已让他费尽心力了。 谢浔看着朝自己抓过来的乌黑大手,知道这一击已避无可避,干脆也不再躲闪,不顾身体难受,强自将内力运转又加快了三分。 这时他面色变得红润异常,身体表面竟在这种干燥的环境中冒出了一片白烟,整个人如同被蒸熟了般。 他一剑挥出,与祁远智的爪子碰到一起,同时口中射出一道血箭,刺向祁远智的左眼,然后整个人如同倒插风筝般飞了出去,“嘭”地一声,撞到石墙之上。 祁远智见一道血箭朝自己射来,顿时惊恐异常,不过此时二人间距极小,谢浔这一击却蕴含了十二分的内力,速度之快,宛若强弩。 他尚未来得及闭上双眼,血箭便刺穿其左眼,没入脑中。 谢浔半倚在墙上,嘴角挂着一丝血痕,受伤极重,方才他内力超速运转,肺部顿时难以承受。 他却急中生智,内力全数极中于喉咙,将肺中之血化作一道血箭,以求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也正是因此,他只能以纯肉身的力量接下祁远智的一爪,摔了个七荤八素。 不过此时的谢浔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尽管这笑容因为疼痛显得略为狰狞。 因为他发现血箭的效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祁远智被射中之后,僵尸一样的黑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眼睛鼻子都拧作一团。 “啊…啊…啊…”祁远智一边四处乱跑,一边发出痛苦的嘶吼,惨叫声在洞中回荡,甚至用手去扯自己的头发,抓自己的脸皮。 谢浔不敢怠慢,强忍着痛苦,掏出李云妙在路上交予他的疗伤丹药九花玉露丸,一口气吞下两颗。 运功数息之后,他的脸色便恢复了正常,他不禁感慨:“不愧是仙家丹药,果真神奇,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便平稳了我混乱的内息。” 他哪里知道,这九花玉露丸乃是极玄子为李云妙亲手炼制的疗伤圣药,便是对炼气第七层道基高手都有一定的效果。 李云妙在外游历,曾靠它多次死里逃生,治他一个小小的入窍修士,还一次服两颗,实在是暴殄天物。 尽管他此时外伤还很严重,但强忍之下也能勉强行动了。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虽然祁远智现在看起来很是不妙,可保不齐他一会儿便能恢复过来,他要做的就是赶紧去了结了其性命。 结果他还没有站起身了,祁远智就惨叫一声,脑袋爆开,化作一团黑烟。 这是化尸术的一个说不上缺陷的缺陷,那便是害怕含有剧烈阳气的之物,练武之人血气旺盛,神鬼难近,其血自然是至阳至刚之物。 为什么说这个缺陷说不上缺陷呢,因为这阳气也好,血气也罢,光接触到其皮肤是不行的,非得要接触到内里的血肉才有效。 因此若不能破开其防御,这一招也基本用不上的,而能击破其防御的,用这招也显得太过麻烦。 尤其这血肉接触到阳气之后还有个蔓延过程,想造成谢浔这种效果,那是阳气蔓延到脑部了的状况。 所以自从有了这化尸术以来,便无人是丧命在这血气之下的,基本上都是被人拖着,变成了僵尸,而且这个秘密也只有九柳门内少数几个高层知晓。 谢浔这次实在是歪打正着,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高个子的不幸了。 那边和李云妙打的难解难分的祁远仁甫一听到了祁远智的惨叫,心里便自叫苦,原本他还期望祁远智解决了谢浔便来帮自己对付李云妙,到时候形势肯定逆转。 毕竟炼尸实在蠢笨,这女道能一个人对付两头炼尸而游刃有余,却没法对两个同境界的大活人视若等闲。 结果没想到祁远智用了化尸术竟还被一个入窍修为的小子给打败了,虽然那小子也受了重伤,但是如今情况对自己仍非常不利。 他不再犹豫,也顾不得痛苦,当下一咬牙便施展出了化尸术,打算做最后一搏,他还吸取了祁远智的教训,将眼睛紧闭。 李云妙见此,面不改色,右手剑法丝毫不慢,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速度极其之快,瞬息之后,只听她大喝一声:“疾。” 左手并作二指,指向祁远仁,那祁远仁此时还没缓过神来,突然感觉脚底一股精纯的血气升起,与化尸术转化成的阴气剧烈碰撞。 这两者水火不容,在祁远仁体内一番大战,他们这一战不要紧,祁远仁却受不了了,原本其施展化尸术就极其难受,如今更是头痛欲裂。 而其那血气与阴气互相抵消,他原本已宛若铁石的身体坚硬不在,李云妙趁势一剑而上,将其头颅削出去老远。 方才她对谢浔二人的战斗虽只是偶然一瞥,但她在玉门派熟读经典,又在外游历十余年,眼光何其锐利。 一下子便看透了这化尸术的门道,祁远仁打算用化尸术舍命一搏,反而是死的更快。 谢浔见李云妙解决了祁远仁,当下盘膝养神,继续运功疗伤。 过了一会儿,那鳞甲术的效果消失,李云妙的虚落剑丸大发神威,三道白光纵横交错,将三头炼尸大卸八块,再也一动不动了。 九花玉露丸不愧是疗伤圣药,半个时辰之后,谢浔睁开双眼,咳出一滩黑血,内外伤俱已恢复。 经此一番大战,谢浔的修为也增长了几分,又打通六个穴窍,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许多练武之人修炼遇到瓶颈,也会用这种方法来寻求突破,这也是江湖中常常有高手生死约战的原因之一。 “师姐,你给我的九花玉露丸效果可真好,我不过服了两颗,却恢复的如此之快。”谢浔面露喜色,道。 李云妙淡淡地道:“下次再受伤,服一颗便好,莫要浪费。” 谢浔悻悻然,本来他还想厚着脸皮再要些的,闻言便再不好意思开口。 章二十五 弥罗镜 “师姐,方才你用的什么法术,竟如此轻易便将那矮个子男的法术给破掉了,那个高个子男用那法术变成黑鬼之后,可让我好打,差点便要丧命在其爪下。”谢浔好奇地道。 “不过是气血搬运之法罢了,待你正式入了门便能学到,我见你用血箭令那高个子神智混乱,便猜测这法术害怕气血,而且头部定是要害之处。” “再加上那高个子用此法之时有短时间的失神,而后全身阴气大盛,不似活物,却又保留了神智,那是血气朝阴气转化的表现。” “于是我趁那矮个子尚未转化完成,搬运其体内残留的精纯血气,强行逆转,用来对付其体内的阴气,这二者难以共存,矮个子必然会陷入混乱,那就是我的机会了。” 李云妙解释道。 谢浔听了佩服不已,李云妙只看了几眼,便能推测出这么多东西,还能借此破掉对方法术,相比之下,自己可实在狼狈的很。 他叹道:“师姐可真是厉害,我要学的还多得很啊。” “你要学的的确还很多,斗法斗的不仅仅是法术的威力大小,更是斗的眼力和见识。” “我在这两人身上发现了一本金丝玉帛书,上面的东西颇有意思,是关于此处洞府由来的记载,那两人估计便是凭此书寻到此地来的,还有一本名为《大梵弥罗天功》的修炼法诀。” “这算是你我共同的收获,你拿去记熟了再给我,那《大梵弥罗天功》虽不如我玉门派《玄元太妙火翳剑经》精妙,可也是能成就元神的法门,想必是那两人在上面的洞府中得来。” “我已将两本书放在这柳木袋中,这柳木袋尽管炼制手法差了些,但材质颇为不错,正好你也缺个储物法器,便拿这个将就用着吧。” 谢浔听说是储物法器,心里颇为欢喜,他早已从李云妙口中了解到了储物法器的神妙之处。 不过李云妙也仅有一个储物法器,而法器都有一套对应的祭炼法诀,没修过相应的法诀根本难以使用,也就没法拿来给谢浔长见识。 所以法器一般都只能在同门间使用,外人拿去了只能重新祭炼,威力莫不说百不存一,高级的法器甚至连万分之一的功效都发挥不出来。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似九柳门这种不入流的祭炼禁制,只消是品质稍微高级点的真气就能激发其功效,根本就谈不上祭炼,从某个方面来说,这也算是一种优点。 谢浔接过李云妙递过来的柳木袋,往其中注入玉门真气,柳木袋便开了个口子,他往内望去,空间有一间小屋子那么大,周围是柳条编织成的墙壁。 “这柳木袋还挺名副其实。”他叹道。 袋子里空落落的,只放着两本书,一本金丝为线,玉片作纸,正是那金丝玉帛书。 另一本与凡间书籍并无两样,封面上工整地写着几个字,“大梵弥罗天功”,谢浔虽然不懂书法,却也能感受到其中包容万物的磅礴大气。 “走吧,我在前面探路,你边走边记忆。”李云妙道,谢浔自无不可。 李云妙召出虚落剑丸,环绕在其身侧,以防不测,虽然照金丝玉帛书上所说,此地并无危险,但是他们之前便遇到了煞灵,如今距那云樵子故去已有百余年,难保不会有其他变故。 不过最后似乎是她想多了,他们一路上顺利的很,除了温度渐高和空气有割裂之感外,并未遇到任何危险。 而那两者乃是空灼煞的特性,李云妙对此早有准备,先前其交予谢浔避水用的玉佩,只消用另一套法诀催动,便能保护他们免受空灼煞的伤害。 “这就是那弥罗镜么。”看着高台上方,在宛若实质的灵气中沉浮起落的一面银镜,谢浔喃喃自语。 “师姐,你能不能把那弥罗镜取下来。”谢浔道,这可是件祭炼了七十二道地煞禁制的大圆满法器,尽管知道取下来自己也没法用,谢浔还是想近距离观看下。 “不行,此物有阵法保护,除非是将操纵这法器的法诀《大梵弥罗箓》练到二十四层以上,或者等我凝煞成功,将阵法的力量源头空灼煞都给吸取光,否则没法取出这弥罗镜。”李云妙道。 谢浔有些失望,不过他本来也没抱多大期望,便道:“那等师姐凝煞成功了可定要将这弥罗镜取下来。” “那是自然。” “这里面应该便是那真正的空灼煞穴所在了。”盯着高台下方火红的洞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浓郁空灼之煞。 李云妙面露喜色,找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寻到了一处足够她凝煞的煞穴,叫她如何不喜? “谢浔,我此番能寻到这空灼煞穴,还要多亏了你的帮助,我此去凝煞,快则三月,慢则半年,你且先到扬州城中最大的酒楼住下,待我凝煞成功,便来寻你,同归玉门。” “师姐说的哪里话,这一路师姐对谢浔照顾甚多,谢浔所行实乃应有之义,在此我先预祝师姐修为大进,便先走一步,等着师姐功成归来。” 两人各自抱拳施礼,皆转过身,背道而行。 谢浔原路返回,也没遇到什么危险,路过祁远智祁远仁兄弟二人陈尸之处时,他想了想,掏出火折子,将兄弟二人与那些炼尸堆在一起,一并给烧了。 这两人与自己其实也谈不上有何仇怨,只是为了各自的追求,不得不如此,谁也不会放手。 谢浔叹了口气,头也不回,运起轻功朝外面奔去。 到了洞口,看着外面黑漆漆的水体,谢浔傻了眼。 “方才进来有师姐带路,可如今我怎么出去?这外面黑漆漆的一团,凭我的感应范围,一出去,那还不和无头苍蝇一样。”他叹气道。 “诶,不对,那九柳门的两个人也没法感应这煞气,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他仿佛想到了什么。 “对了,定是那金丝玉帛书,云樵子叫人来此取弥罗镜,又怎么会不留下道路?感应空灼煞的宝物可不是人人都有。”谢浔灵光一闪,翻出了李云妙给他的金丝玉帛书。 章二十六 再遇王茂 此地光线十分微弱,好在金丝玉帛书上所留字迹都是刻画上去的,谢浔放出神念,便能感应到。 谢浔从后往前看,果然,在倒数第二页,便发现了此地的出入之法。 书中留下了一篇法诀,只需要学了这法诀,就能感应到云樵子在路上留下的标记。 谢浔自江水中浮出,此时外面已是深夜,上弦月高挂,河风带来一阵凉意,在空灼煞中呆了大半天的谢浔感觉舒畅之极。 “都这么晚了,城门肯定已经关闭,今晚不如就在这河滩上修炼。”谢浔暗道。 他在河滩上找了块大石头,掐了个隐身诀,又布下障眼法,盘膝坐下,双目微闭。 修炼了一会儿,谢浔便感觉身上传来一阵清凉之意,内力运转比先前快了数分,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之意,他甚至都想永远沉迷其中。 “这应该便是师姐说的星月之力在起作用了。”谢浔心道。 他保持内力运转,睁开双眼,向下斜视,果然,他的身体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金色光辉。 月下西山,只剩下漫天星斗还在闪烁。 “王茂,你若是将那天机弩图纸的下落告诉我等,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将谢浔从修炼中惊醒。 “王茂,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看来是遇到杀人夺宝的戏码了。”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七八个黑衣人将一个锦衣公子围在中间,那锦衣公子面色难看,手中长剑镶嵌的宝石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若是交给了你们这些魔教之徒,那我王茂以后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立足,便是他人不知道,我也会愧疚一辈子。”那锦衣公子声音颇为虚弱,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嘿嘿,愧疚也比平白丢了性命来的强。”先前说话那个黑衣人阴恻恻地道。 “你休要再多说,想要从我这儿得到图纸的下落是不可能的,动手吧,我王茂虽然受伤,但是想要我的性命,你们也要留下点代价。”说完,也不等黑衣人再说话,径直朝黑衣人攻去。 “原来是他。”谢浔终于想起了这王茂是谁,正是在江陵出言不逊,和宋冈一起的那位王家公子。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这王茂还挺有骨气和侠义之心,之前我倒是小看了他。” “既然对手是魔教之人,那我便帮你一把。”谢浔暗道。 不过这时候他不好贸然出现,否则容易让人误会。 那边王茂虽然武功比围攻他的人都高出一截,但好汉架不住人多,身上又添了好几处伤口。 眼见他又要被砍上一刀,这时,那人突然惨叫一声,胸口被一块石子击中,喷出一大口血,当场气绝身亡。 “何方高人,天地神教李虎在此办事,还望前辈出来一见。”那李虎见手下被一块石子打的气绝身亡,知道来人内力必定极高,自己等人绝非对手,便想拖延一点时间,等待后援。 可惜,谢浔并不理他,他话刚说完,又是一颗石子,朝着他的面门飞来,他刀一扬,欲将这石子拨开,哪知这石子在空中一拐,打在了他脖颈上,他当下脑袋一歪,也倒地不起。 其他黑衣人见此,哪儿敢再多待,立刻四散开来,但谢浔又怎么会让他们逃走,“噗,噗,噗……”数颗石子飞来,剩余的黑衣人皆尽伏尸。 王茂绝处逢生,心里大喜,抱拳大声道:“在下王茂,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不知晚辈可否有幸能得见前辈一面,也好报答前辈的恩情。” 等了数息,王茂见没有反应,又道:“既然前辈不愿相见,那在下就此别过,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关于那天机弩,谢浔并无了解,但弩箭乃是军国利器,官府一向禁止民间私自持有。 “这魔教拿天机弩来干什么,难道他们修炼邪法,为害武林还不够,还想造反,一统天下不成?这王茂又是怎么知道劳什子天机弩图纸的?” 他心里疑惑颇多,不过一想到自己即将进入修仙界,对此也就不甚在意,只消他仙法略有小成,便是那魔教想为祸人间,也不足为虑。 不说自己那据说法力通天彻地的掌门极玄子,就算是李云妙,这江湖之中,朝堂之上,也没有一个掌门教主,帝王将相能挡住她一剑之威的。 谢浔定下心思,不再多想,平心静气,宁神修炼。 星辰隐匿,太阳升起,转眼已是凌晨时分,这时再修炼内功效率就大不如前,谢浔长吐出一口浊气,翻身站起。 面朝渐渐升起的朝阳,打了一遍谢家拳和破岳剑法,尽管他如今修为渐深,这两门功夫已经难以起到锻炼身体的作用。 可他在学习了诸多道门法术以及《玉门经》和《大梵弥罗天功》之后,对武学,对道都有了新的体会,因此每此练这两套武功,都会有一些新的体会。 而且他觉得自己在“血脉觉醒”之后,似乎连悟性和记忆都提高了不少,像《玉门经》他一学便能上手,《大梵弥罗天功》虽然晦涩艰难了许多,可他在认真思量之后,也能看懂。 这要放在以前,《玉门经》他认真研习之下或许还能练成,《大梵弥罗天功》若无人指点,仅凭他自己,决计无法看懂。 扬州位于江淮之间,因运河而兴,乃是南北漕运的枢纽,自古便是东南形胜之所,烟柳繁华之地,有淮左名都之称,其繁荣较江陵有过之而无不及。 扬州城内,春风居,大堂之中,谢浔要了一笼三丁包子,一边细细品尝其中的鲜美滋味,一边留心听着周边之人的谈话。 江湖之中,消息数量最多,流传最快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各地的旅馆客栈,消息最灵通的也不是什么江湖百晓生,而是这些客栈中的跑堂伙计。 当然,这只是夸大之语,但不得不说,闯荡江湖,如果不在客栈大堂中吃饭,听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士胡吹海侃,那这江湖实在是白来走一遭。 章二十七 柳氏兄妹 “你听说了吗,解阳王氏五公子王茂昨夜大战魔教十二高手,击毙包括李虎在内的其中八人。”有人道。 “这事儿我觉得多半还有其他人出手。”旁边一人道。 “哦,怎么说。”先前那人奇道。 “王茂虽然武功不俗,但他想要在魔教十二大高手手下逃命,恐怕还没那本事,尤其是那李虎,河内大侠李明泊你知道吧,成名数十年的高手,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而那王茂,虽然也是解阳王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但是比之宋氏三公子宋冈还有所不如,而那宋冈,据说前日在江陵,被谢十二一招击败。” “什么,这谢十二这么厉害。”隔壁桌的人闻言,惊叹道。 “听说他已经突破至入窍境界了,现在甚至还不到二十岁。”那人洋洋自得,仿佛有这般成绩的是自己一般,于是继续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其周围的听众也越来越多。 他旁边那人本来还想问下王茂和十二高手的事的,如今却连话都插不上,他叹了口气,继续吃自己碗里已经冷了半截的馒头。 谢浔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名字,而且是带着惊叹,心里不免有些自得,他心道:“你们口中的天才就在你们旁边呢。”他很想站起来,大喊一声,我就是谢浔,最后还是忍住了。 高谈阔论者旁边那人三两下啃完了自己碗里的馒头,挤开围观的江湖人士,看到在旁边吃着包子偷笑的谢浔,有些吃惊。 谢浔被人撞破,有些尴尬,不过他最近也经历了数起尴尬场面,脸不红心不跳,对那人道:“这位兄台,里面甚是热闹,你怎得出来了。” 那人拉了根板凳,坐在谢浔侧左手边,背对着围观的人群,道:“正是太过热闹,我才出来的,在下柳煦,西域人士,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在下……”谢浔想了想道。 “在下燕华,襄阳人。”他心道,你叫柳絮,我就叫烟花好了。 “哦,燕兄弟是襄阳人,荆襄本为一体,不知道你对那谢十二了解多少?”那人听说谢浔是襄阳人,似乎来了兴趣。 “说来惭愧,我虽是襄阳人,对江陵却不甚熟悉,从未去过,话又说回来,柳兄打听这谢十二做什么?” “当然,柳兄若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柳煦笑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寻那谢浔并无事,只是听说他一招打败了宋冈,颇为好奇,不知此事真假,若是真的,那谢十二又该何等风采?” 谢浔腹诽道:“你看看你面前这潇洒的公子便知道谢十二是何等风采了!” “哥哥,该走啦。”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的主人娇俏可爱,一双大眼却清冷淡漠,缺少生气。 “这是舍妹柳璎,柳璎,这位是襄阳的燕华燕公子。” “这柳煦还颇为讲究礼数。”谢浔暗忖,站起来向柳璎抱了抱拳。 “柳姑娘好。” “燕兄好。”那边柳璎还了个礼,似是不耐烦,朝柳煦使了个眼色。 柳煦对谢浔抱拳道:“燕兄,我兄妹二人还有些急事要办,就此别过吧。” “柳兄,后会有期。” 兄妹二人并肩而行,似乎在说着什么,不过他们显然不想让旁人知道说话内容,用了传音入秘之法。 谢浔觉得柳煦的行为颇为怪异,总觉得他似乎想打听什么,但又有些躲闪,于是他便放出神念,想听听两人在说些什么。 “发现王茂踪迹了?”柳煦问道。 “嗯,据说他就在城外白家村,受伤极重,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机会。”柳璎答道,语气中充满了恨意和杀气。 “王茂,又是王茂,看来我和这王茂还挺有缘的。”谢浔心道。 “这二人似乎是想对王茂下手,难道他们也是魔教的?或是为了天机弩的其他人?” 谢浔在桌上留下一角碎银,跟着跑了出去,他在外面找了个犄角旮旯,给自己施了个隐身术,紧缀在柳氏兄妹身后。 “两年了,终于让我兄妹二人寻到了线索,天道好还,我柳氏一门的血绝不能白流。”柳璎恶狠狠的道。 “其实也不一定是王茂做得,小璎,你莫要冲动。”柳煦劝道。 “哼,不管怎么说,他也脱不了关系,不然天机弩的图纸怎么会在他手里。” “仅他一人不可能屠我柳氏满门,不论他是不是凶手,都先留他一命,最好能问出其他参与者来。” “还有何好问的,肯定便是他们解阳王家,天机弩虽然威力巨大,对一般江湖人士却没什么用,除非是想要造反。这江湖上有能力造反的,只能是陈宋谢王四大家族,更大门派虽然势大,却都是师徒传承,不可能会想造反。”柳璎撇撇嘴,道。 “你这么说倒也不错,不过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谢浔没想到这两人寻找王茂竟是为了寻仇,而且还是杀人满门的血海深仇,但是他昨晚的所见所闻让他对王茂颇有好感,觉得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等事的人。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这两年江湖上有个柳氏被人杀了满门?”谢浔感觉有些奇怪,满门被杀可是大事,绝对会惊动整个武林,可他却从未听说过,这绝不应该。 “看来我应该先去王茂那儿试探下。”谢浔暗道,他是个颇具侠义之心的人,既然碰上了,便要管一管。 谢浔给自己加持了个神行术,很轻易便超过了柳氏兄妹。 他并不认识路,不过好在此时他还未出城,白家村也不是什么偏僻之地,他很轻易便问到了地址。 到了白家村,他用望气术一看,发现整个村子多为灰色之气,这些都是普通人,只有村子东边有两道蓝气,两道青气,蓝气表示练气胎动,青气则表示入窍修为。 其中一道青气萎靡不振,应该便是那王茂了。 “想不到这王茂竟也是入窍修为,人都道他实力在宋冈之下,谁曾想,他竟比宋冈修为还高呢。” 章二十八 法剑 扬州城外,江水之下,空灼煞穴洞中。 李云妙口含空灼煞丹,腰系避火玉佩,盘膝而坐,凝成实质的空灼煞将其笼罩其中,她面露痛苦之色,不断将一丝丝煞气引入炼化,和体内的玄元真气结合,每炼化一丝煞气,其面上的痛苦之色便减弱一分。 李云妙本是木属精怪,虽然因得大成化形草精血与灵昧,化得真正人身,又修炼《玄元太妙火翳剑经》这等火属功法,但怕热惧火乃是本能,故其凝这空灼煞气较之常人更加痛苦,更加凶险。 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既欲求大道长生,更要克服自己的本能,因此她虽然痛苦难耐,却仍在咬牙坚持,况且,凝练空灼煞本身也能增加对火属灵气的耐受能力,只消她渡过此劫,从此之后,便再无这一弱点。 最初之时,李云妙只能吸入头发丝大小的煞气,一日之后,已能吸入拇指粗细的煞气,这已经有正常人吸入大小的一半了。 此时她的下丹田之中,一柄比头发丝还细小的红色小剑漂浮在真气漩涡之上,那红色小剑正是空灼煞气和真元结合后形成,这是《玄元太妙火翳剑经》的特异之处,能凝罡煞成剑。 玉门弟子若无趁手飞剑,便可以此剑对敌,其品质虽不如李云妙的虚落剑丸这种顶级飞剑,较之普通飞剑却要好上一筹。 而玉门弟子炼气第六层虽也叫成丹,但实际上成的并非一颗金丹,而是将周身罡煞之气凝练至这丹田法剑之上。 因为前期已有凝聚,所以玉门弟子在成丹这一步上,尽管依旧非常之难,可相较其他门派还是要容易一些。炼气九层,最难的一关是炼气第三层感应,这一关看的是机缘,若是机缘不到,任你神仙转世,天人下凡也是无用。 其次便是炼气第六层丹成了,这一关考验的是修道者的道心,若是道心磨砺不足,便难以成丹,就算勉强成丹了,也只能丹成下品,不仅法力较之炼罡境界增加不多,更是从此断了大道之途,因而有丹成无悔一说。 丹成之后,这柄法剑质地已不输于最顶级的仙珍,要知道,修道之辈的金丹的是何等的坚硬,便是炼气第九层的剑仙也无法将其劈开。 而且金丹与修道者本为一体,无需祭炼,更能指挥如意,因此玉门派在此界门徒尚多时,有许多弟子都不用飞剑,只以法剑对敌,威力甚大不说,更能省下许多修炼时间。 当然,这法剑也不是毫无缺点,金丹离体总归有些风险,虽无被损坏之虞,但却可能被人以特殊法门困住,若是收不回来,那就欲哭无泪了,可不管怎么说,这一法门也十分实用,再不济,也能用来出人意料。 《玄元太妙火翳剑经》虽为修炼法门,却叫剑经,也是因为能修出这法剑的缘故。 尽管如今这柄法剑尚还细小,却也标志着李云妙正式踏入凝煞境,有了法剑作根基,再炼化空灼煞便要容易许多,其身体对空灼煞的抵抗能力也更强,能一次吸入更多的煞气。 凝煞之后,修道者的法力便会轻盈很多,待法力转化的量足够多之后,就有了驾风之能,不过只能离地丈许,速度也并不比神行术快多少。 等到了炼罡境,法力再次轻盈,便能腾云驾雾,速度也极快,若是会御剑飞行,则速度还会更快,倘是剑术到了剑气雷音的层次,甚至能突破音障,一日之内横穿九州也不成问题。 李云妙沉迷于修炼,洞穴外面的高台之上,弥罗镜中,竟浮现出一张道人面孔,那面孔苍老憔悴,形容枯槁,阴笑道。 “桀桀,终于有人发现了此地,道爷的谋划虽然失败,这最终的结果却还是一样,云樵子,你给我等着,待我脱困,便要将道爷这些年所受的痛苦加倍偿还与你。” 白家村,谢浔掏出一块黑巾,蒙在脸上,奔向王茂所在。 村子东边的一处茅屋之内,王茂正在打坐疗伤,屋外三个华服公子各守一方,为其护法。 这三人正是谢浔前些日子在江陵城见过的宋冈一行,其中气息最强的正是宋冈,也是谢浔方才观察到的两个入窍高手中的另一个。 原来这宋冈也算是个人物,被谢浔一招击败后,不仅没有让其武道之心受挫,反而更激起了其不服输的念头,当晚便突破至了入窍境。 而王茂则在昨夜与魔教一众高手大战之后,心有所悟,突破到了入窍境。 另外两个青年,一个名为王盛,一个名为宋琨,是王茂和宋冈二人的弟弟,虽未入窍,但也都是一流好手,还有个宋丘正在赶过来。 宋冈突破之后,想要和谢浔再打一场,一雪前耻,听说谢浔到了扬州,五人便也乘船来到扬州。 昨日五人分头打听谢浔踪迹,结果王茂遭遇到魔教高手,到了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未出现,四人担心其安危,于是又分头寻找王茂。 宋丘出到城外,错过了入城的时间,就在城外暂住。 王家乃是九州最大的商家,其商业据点遍布天下,这白家村规模甚大,乃是扬州城外一处重要的集贸市场,王家在此也有些人手,不过都是商贾贸易之徒,王茂便是通过他们通知的宋冈等人。 谢浔见宋冈突破到了入窍境也颇为震惊,他初时还以为另一个入窍高手是王家之人,毕竟入窍高手虽不多见,但在扬州这种繁华之地,王家肯定有安排入窍高手镇场。 不过面对学了隐身术的谢浔,宋冈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尽管他凭借敏锐的感知发现了谢浔的接近,可惜那时谢浔已经到了他身旁,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谢浔一记手刀击晕。 另外两人武功不济,甚至根本没有发现谢浔的接近,便被他击晕。 谢浔散去隐身术,推开了茅草屋的木门。 “嘎——吱——” 惊醒了正在打坐的王茂。 章二十九 试探 王茂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蒙面男子,神色淡然。 对方能悄无声息就解决了外面护法的宋冈等人,可见武功之高,自己便是全盛之时也绝不是对手,甚至连逃脱都不可能。 见对方没有立即动手,王茂知道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淡淡道:“不知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谢浔压着嗓子,阴笑道:“呵呵,所谓何事,你可还记得被屠杀满门的柳家么,我从地狱里归来,前来复仇了,王茂,今日我不会杀你,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如何屠灭王家,让你感受我所经历的绝望。” 王茂神色大变,惊道:“柳家,什么柳家,我从未听说江湖上有什么柳家被满门灭口,便是有,此事也决计与我无关。” 在他说话之前,谢浔已经暗自运转内力,使出了测谎术。 这测谎术是记载在《大梵弥罗天功》上的一种法门,具体道理和凡间刑吏判断犯人言语真假一样,只是法术相对来说更简单易学,可靠性也更强。 这法术自然也有规避之法,只消被施术之人经过专门训练,能把谎话当成真话说,就能蒙混过去。 但谢浔相信王茂并没有那个本事,尽管如此,他还是将戏做足了,免得被王茂看出他的试探之意。 测试的结果没有超出谢浔的意料,法术判断王茂说的是真话。 可谢浔还有件事想知道,于是冷笑道: “哼,你不知道柳家,那为何江湖传言天机弩的图纸被你得到?天机弩的图纸本就是我柳家之物,你们这些恶贼,为了一张图纸,就灭人满门,天道好还,今日你终于落到了我的手上,我定要你过得生不如死,从此在悔恨中度过余生。” “原来兄台是因为那天机弩的图纸认定是我王茂灭你柳家满门,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王茂本道得了这天机弩图纸是一桩天大的机缘,结果先是被魔教恶徒盯上,侥幸逃脱之后,又被误会成灭族之仇,这天机弩图纸不是福缘,而是大祸啊。” 言罢,王茂仰天大笑,笑声中透着自嘲与凄凉,又道: “不管兄台你信与不信,这天机弩的图纸都非是我从你柳家处得来,也与我王氏无关。昨日,我在春风居住店,起夜时发现了一个小贼,那小贼轻功很强,我废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捉住他。” “我本欲按江湖规矩,斩其二指,结果那小贼说愿用一件宝物交换他的指头,那宝物正是天机弩的图纸,我思量之下,便答应了他。” “哪知下午我出来寻人,就遇到了魔教高手截杀,想必是那小贼心生怨恨,将这消息透露了出来,依我看,兄台若想得知天机弩图纸的真正由来,还要去找那小贼才是。” 虽然明知这蒙面人不会杀自己,但王茂还是希望他能相信这番话,因为一切正如他所言,他实在是冤枉的很。 谢浔有测谎术在手,他这番话也是合情合理,再加上昨晚的事,谢浔对他很有好感,因此谢浔哪有不相信的道理。 他将身形变回原本的样子,又摘掉面巾,露出了真容。 “是你!”这下子王茂倒是大吃一惊。 “不错,是我,王兄,短短两日不见,你便修为大进,可喜可贺啊。”谢浔笑眯眯地抱拳道。 “谢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谢兄武功竟高到了如此地步,想我那宋三哥,还道突破至入窍境,打算与你重新比过一场,我也踌躇满志,欲待伤好之后,与你一较高低,如今看来,实在是狂妄自大,自取其辱啊。” “王兄不必妄自菲薄,我也是这两日有些机缘,才能有这般成就,至于这件事,说来话长……”谢浔便将柳氏兄妹二人之事与自己的来意一并告诉王茂。 “谢兄如此古道热肠,让我汗颜,那天之事实在是对不住了!”王茂歉道。 “只是接下来的事,便要麻烦谢兄了。” “说不上麻烦,这事也是谢某主动找来的,还望王兄勿怪谢某多事。” 谢浔将宋冈王盛宋琨三人叫醒,三人惊怒交加,不过有王茂背书,也没发生什么冲突,几人等了没多久,谢浔便发现了柳氏兄妹的踪迹。 柳氏兄妹都是入窍高手,打的也是和谢浔一样的主意,躲在树丛之中,悄悄移动,打算乘机偷袭。 今日若不是谢浔在此,宋冈王茂等人恐怕难逃此劫。 “柳兄,不要再躲躲藏藏了,出来一见吧。”谢浔自茅屋中走出,朝着柳煦藏身之处道。 “呵呵,想不到燕兄也在此,那想必燕兄对我们的来意也很清楚吧。”柳煦从树丛中出来,面带微笑。 “哼,你这小子,看你长得一脸正气,没想到也不是什么好人,是不是早就盯上我们兄妹俩了。”柳璎自另一边出来,气呼呼地说。 “你不要以为你们人多,我们兄妹俩就拿你们没办法,你们打底细我们早就打探清楚了,如果你们和我柳家之事无关,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我兄妹二人也不愿滥杀无辜。” 柳璎又喝道,虽然她竭力作出凶恶的样子,不过其本身长得甚是可爱,怎么都让人生不起害怕的念头。 那边宋琨王盛闻言,觉得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便想动手,宋冈似乎也看出来这兄妹两人实力不俗,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谢浔拱了拱手,对柳煦道:“柳兄,方才实在是对不住,其实我不叫燕华,我本名谢浔。我并非有意欺骗,掺和进此事也实属偶然,我对王茂的人品有所了解,并不相信他与你柳家的灭门惨案有所关联。” 那边柳璎闻得此言,打断了谢浔,怒道:“你便是那谢浔,我还道你和王茂有隙,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们竟是一丘之貉,果然四大家族都不是什么好人。” 柳煦轻喝道:“小璎,休要胡言乱语。” 又转过头对谢浔道:“原来竟是大名鼎鼎谢十二,先前我还向谢兄打探你自己的消息,如今想来实在好笑,只是我与王茂的恩怨,不知谢兄又有何高见?” 章三十 独战柳氏兄妹 “我已经探明,王茂与你柳氏灭门一案并无关联。” “口说无屏,你有何证据?”柳璎道。 “若我说我能判断他人所言真假,你们可否相信?” “那倒也不是不可能,经验丰富的刑吏也能做到这一点。”柳煦道。 “哼,真与假一试便知,这样吧,我说几件事,你来判断下。”柳璎道。 “好。”谢浔一口答应。 “我曾经放火烧山。” “假的。” “我母亲姓唐。” “假的。” “我能将四书倒背如流。” “真的。”听到这个,谢浔有些吃惊,想不到这妮子竟如此厉害。 “我哥哥精通二十三种剑法。” “真的。”这下子连宋冈等人都动容了,就算是最简单初级的剑法,想要精通二十三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来这柳氏兄妹,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柳璎又说了几件事,谢浔全都正确辨明真假。 “就算你真能判明别人说话的真假又如何,谁知道你是不是包庇那王茂。”柳璎恼道。 “我前些天才和他做过一场,又怎么会包庇他。”谢浔辩解道,不过他心里也知道这辩解实在无力的很。 “小璎说得不错,就算我愿意相信你,可此事关乎我柳氏一族灭门之仇,我实在不敢马虎,谢兄,宋兄,我看还是把王茂叫出来吧。”柳煦上前一步,道。 “王兄伤重,如今不便出来,柳兄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代为回答,其实我看柳兄想知道的还是王兄的天机弩纸从何而来吧。”谢浔道。 “不错,天机弩图纸乃我柳氏先祖所传之物,我柳氏知道此图必会引来狼子野心之辈,又不忍见先祖一生心血失传,于是避居西域,希望能免去一场祸乱。” “没想到,还是有人觊觎这图纸,反而因为地处偏远,我柳氏一族被人满门灭口都无人知晓,若不是我兄妹二人恰好到中原游历,恐怕这事就永远埋藏在西域的黄沙之下了。” 柳璎越讲越是悲恸,柳煦也是面带戚色,谢浔等人也为之动容。 谢浔叹道:“柳兄的心情我等也能理解,不过王兄确与此事无关,那天机弩的图纸乃是其从一小贼手中得到,他估计也是这小贼放出了消息,所以你们和魔教才会得到这个消息。” “那小贼如今在哪儿?”柳煦问道。 “这个却是不知,王兄说他从小贼处得到天机弩图纸后便按照约定将其放了,如今是否还在扬州城中,犹未可知。”谢浔答道。 “哼,还是个没有确切着落的消息,当我们是三岁小儿么,以为这样便能哄住我们?”柳璎讥讽道。 “王兄说了,既然二位真是柳家族人,这天机弩的图纸也该物归原主,等他伤好之后,便带你们去取。”谢浔不怒不恼,对柳煦道。 “他这主意倒是打的好,等他伤好了,你们这便就有了三个入窍高手,再加上这两个一流好手,就算我兄妹二人也是入窍,恐怕也不是你们的对手了。”柳璎又是一阵讥讽。 宋琨王盛二人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竟也是入窍高手,难怪先前宋冈要阻止他们出手,暗叹道:“什么时候入窍高手已经如此不值钱了,光是此地,便四个。” 谢浔微微一笑,对柳璎道:“莫非你以为王兄伤势未愈,凭我和宋兄二人便不是你们的对手?“ 柳璎傲然笑道:“那是自然,你们的底细我们都打听过,不过初入窍而已,我兄妹二人均早已入窍,招式内气也不比你们这些大家族差,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敢来此地?” 谢浔心道:“这柳璎笑起来也挺好看的嘛。” 他又对柳璎道:“若我说我一人便可对付你们兄妹二人,你信与不信?” “呵呵,你倒是狂妄的很。”柳璎不屑道。 另一边柳煦也面露笑意,显然认为谢浔在说大话。 谢浔也以微笑作为应答。 柳璎怒道:“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便与我们兄妹俩做过一场,若你赢了,我们便听你一回,等着王茂伤势好了,一同去去那天机弩图纸,若是我兄妹二人,赢了,你们就休要阻拦,叫王茂出来见我们。” “好。”谢浔答应的很干脆。 宋琨王盛两人面露忧色,欲要阻止,谢浔摆摆手,示意他们放心。 谢浔在与九柳门祁氏兄弟一番苦战之后,已经贯通了六处窍穴。 而这柳氏兄妹,他以望气术观之,虽然修为较他高一些,但并不多,而他如今气力惊人,又兼会一些道术,连感应境的高手都杀过了,自然无惧与柳氏兄妹。 他之所以激柳氏兄妹一战,便是要以绝对实力向其证明,自己根本没有骗他们的必要,这样,自然便能打消其心中顾忌。 他拔出背上的青乌,对柳氏兄妹道:“上吧。” 柳氏兄妹见他如此托大,心中虽喜,却也不敢放松警惕,自两面同时攻了上来。 他们俩都是入窍高手,又是一二十年的兄妹,配合十分默契,所使之兵虽然也是中原形制的长剑,但其招数奇特,与中原武功路数大不相同。 但谢浔不管其武功如何奇特,只挥着青乌重剑,以柳璎作为重点攻击对象,青乌本就宽大,七十二路破岳剑法施展开来,就如同形成了一道铁幕,柳氏兄妹二人根本攻之不破。 相反,谢浔不仅力量奇大,便是出手速度较他们兄妹也要快上不少,往往每过三四招,便能多攻击柳璎一次。 柳璎虽是入窍高手,但女子天生身体要差上一些,她又来的娇小,面对谢浔这种怪物级别的力量,她又能接得了几招? 转眼间三人你来我往已经过了三四十招,柳璎手腕被谢浔的重剑震的疼痛难耐,甚至连剑都握不稳。 她见这样下去,恐怕大为不妙,她已经看出来,这谢浔武功奇高,独对自己兄妹二人还能占尽上风,自己若是被打出局外,那兄长恐怕不是其数合之敌。 “只能兵行险着了。”她咬咬牙,暗道。 章三十一 暗箭 谢浔再一剑劈来,柳璎早有预料,也不抵挡,右手长剑斜指,露出藕白色的手腕。 黑洞洞的管口对着谢浔的面门,竟是一支袖箭! 柳氏一族,以器械立家,族中弟子多为能工巧匠,于武道一途反而涉猎不深。 柳璎与柳煦能有如此武功,实是其在中原另有奇遇的缘故。 因此,他俩虽然年少,族中技艺尚未得真传,在外游历,又缺乏必要的工具和材料,但是制作一些简易的暗器还是轻而易举的。 柳璎这支袖箭,不同于普通江湖人所用,其只得一根竹管,并无外在机括,使用之时需配合特殊秘法控制手臂特定肌肉触发,旁人就算得了去,也难以使用。 但其内部机括繁密复杂,更能利用手臂运动之势,因而隐蔽性较之传统袖箭更强,威力也更大。 谢浔修炼玉门经这道家功法之后,加上“血脉觉醒”,神念较以往强了不知多少,因此反应速度比相同境界的柳氏兄妹要快得多。 其脖子一歪,便闪过了柳璎的偷袭,尽管柳璎也因此部分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因为谢浔这一剑并没能顺利劈下来,同时柳煦也攻了上来,虽然无人受伤,但攻防形势顿时逆转。 一旁观战的王盛见此,忍不住怒道:“公平比试以一对二已是占足了便宜,竟然还暗箭伤人,也不嫌丢人。” 同时三人也对谢浔对本事更高看一等,如此近距离的偷袭都能避开,这等反应实速度在恐怖,这谢浔,恐怕要坐实了年轻一辈第一高手的名头,无人可撼动了,就算是老一辈的高手,恐怕也有不少不是其对手。 柳煦抓住妹妹创造出来的机会,对谢浔一阵猛攻,柳璎虽然手腕被震得接近麻痹,但终究没有丧失战斗力,一时之间,将谢浔逼的狼狈不堪,但谢浔似乎总能料得先机,左支右绌之下,都恰恰能避开危险。 柳氏兄妹二人进攻的势头一过,谢浔便开始反击,这一次,柳璎没能再躲过,虽然柳煦也有袖箭,但暗器如果被人知晓了存在的话就失去了出人意料的效果,也就不复暗器之名了。 比武便是这样,双方一攻一守,若是久攻不下,气势一泄,就容易露出破绽,这时攻守之势逆转,先前占据上风的一方便很容易失败。 谢浔没有重伤了柳氏兄妹二人,点到为止,双方并无仇怨,这柳氏兄妹也是苦命之人,他还想化干戈为玉帛呢。 “多谢谢兄手下留情。”柳煦抱拳笑道。 “哼。”柳璎别过头,撇撇嘴,似乎还不服气。 但其实不管是柳煦还是柳璎,对谢浔的话都已不再怀疑,就凭谢浔的实力,如果真和王茂一伙,完全可以杀了自己二人,斩草除根,从此这事再无其他知情人士,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而谢浔的测谎本事,他们二人也已经见识,王茂能骗过他的概率并不大,因此两人都对谢浔好感大升。 谢浔也不理柳璎,对柳煦道:“既然如此,还请柳兄遵守约定,等待王兄伤好之后,谢某虽不才,也愿助柳兄一臂之力,查清你们柳氏一族灭门之祸的真相。” 接下来,谢浔和柳氏兄妹都没走,留在白家村住了下来,因为如今王茂手里有天机弩图纸的消息,已经不算是个秘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传出来的。 虽然大部分江湖人士都对这东西没有兴趣,他们更想要的是武功秘籍,神兵丹药,声望名气。 但是也不排除有其他如同魔教一样的隐秘势力想要得到这东西,甚至不仅仅是江湖势力,还有可能是来自朝堂上的危险。 尽管周天子还是天下之主,九州皇帝,可长安朝廷长期动荡,对地方的掌控力早已大不如前,叛乱此起彼伏,虽然都很快平定,可朝廷也是元气大伤,负债重重。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长安紫极殿中那张宝座,这从魔教这次的行动就可见一斑,就算是武林四大家族,虽然也是立族数百年的名门望族,解阳王氏更是富甲天下,可毕竟是武林是势力,深受朝廷忌惮,放在二十年前,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哪像如今,等若其所在之地的半个主人,其门下弟子,衣食住行比之王公贵戚之家丝毫不差,在外行事更是肆无忌惮。 更主要的是,虽然昨夜谢浔杀死了魔教八大高手,挫败了其行动,但魔教高手众多,能独自对抗整个白道势力的江湖势力岂会如此轻易放弃?待其调动了足够的高手,必然还会卷土重来,而且有了上次的教训,下一批来犯者必然更加难以对付。 至于说王茂在白家村这件事,连柳氏兄妹都能打探到,也没人敢把这当作是秘密。 到了中午,宋冈的另一个弟弟宋丘也到了。 宋丘的年龄比宋冈和宋琨都要小上不少,不过二八年华,甚至比柳璎都还要小一些,加上男孩子发育的比较晚,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稚气,武艺较之另外几人也有较大差距。 宋家不同与谢氏,他们族中弟子十六岁便要在兄弟长辈的带领下外出历练,而谢氏子弟则是二十岁以后在单独出行。 宋冈宋琨和王盛虽然对谢浔谈不上厌恶,但毕竟先前有些过节,因此也谈不上多少好感,只是人家主动来帮王茂的忙,他们作为朋友和兄弟,虽然不至于表现出太多情绪,但也不热情。 对柳氏兄妹这找上门来的莫名其妙的仇家更没多少好感,尽管柳璎是可娇俏可人的妹子,可他们也不是见着女人就走不动道的人,加之接二连三的受到打击,武功甚至还不如人家这个小姑娘,因此也没有上来搭话的心思。 而谢浔也没什么话好和宋冈他们谈的,他对王茂印象好,对宋冈印象可还停留在那日江陵见面的情景。 因此在宋丘来之前,六个人便分作了两拨,宋冈王盛三人沉默修炼,为王茂望风,谢浔与柳氏兄妹则在白家村四处闲逛,一边熟悉环境,一边聊些江湖上的趣事,谢浔有望气术辅助,也不虞有高手来犯而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