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灵录》 第一章 夜半鬼哭坟(一)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朱红色的铁门之内,坐在板凳上晒着太阳的中年妇女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声:“小伙子,这房到底是租还是不租啊?” 身后一大堆行李的年轻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租,就是一个月单间300能不能便宜一点?” 妇人嗑着手里的瓜子,顺手摸了一把正在自己膝盖上眯着眼睛打呵欠的白色小猫咪,含糊不清的说:“小伙子,良心价了,别人租的比我还贵呢。” 年轻人一咬牙:“行,一个月就三百吧,先给我定一个月的。” 妇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小钥匙丢给这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417,上了四楼往左拐,第二间就是。” “得嘞。” “东西收拾完了,下来登记一下。” 半个小时后。 “叫什么名字?” “吴不知。” “什么?算了,你自己来填吧,我就在一旁看着。” 我叫吴不知,当年我性格火爆的爷爷大手一挥指着还没睁眼的婴儿就为我定下了这个他自己以为很大气的名字。老人家苦了一辈子,就盼望着家里能出来一个读书的苗子,毕竟有句话说:“秀才不出门,遍知天下事。”自己孙子以后读书了,也得无所不知么。 我正在填写着信息登记单,一旁的妇女颇为赞赏的看了我一眼:“小伙子字儿写的不错么。” 我笑了一声马虎应付过去。 眼前的中年妇女便是我的新房东,姓张,人称张大嫂。 张大嫂的丈夫常年开货车跑长途,来往在中缅边境线,也不知道运的什么货物,这才跑了几年家里就盖起了五层小洋楼,把两个儿子全部送到国外读书去了。 张大嫂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洋楼,最后做起了租房子的买卖。房子就修建在数座大学旁边,小情侣多得是不愁房子租不出去。 而我也是其中一名大学生,一名已经毕业的大学生,我叫吴不知,我一事无成。 填完登记单,一个人转悠着出去,小巷子里边全是KTV、宾馆、饭店,草草的吃了一顿饭,算是把自己的肚子应付过去。 打开被自己蹂躏长达四年的电脑,登陆直播平台,戴上耳麦,看着直播房间里边寥寥几人:“你们的户外探灵主播小六儿来了。” 四年前,老爹看着我惨不忍睹的高考成绩只说了一个字:“滚。” 心高气傲的我便背着行囊,坐上摇摇晃晃的大巴,来到了这所当初被我嫌弃不已的三流院校。 新生报完到,分配好宿舍,才发现里面已经住进去了五个人,而我是最晚的那一个人。 舍友之间相处的倒也是颇为融洽,不知道是谁非要把六个人排个老大,老二出来,嚷嚷大半天最后决定按岁数去排,于是我就成了最末端的小六儿。 借故在楼顶抽了一根烟,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夜幕缓缓降临,蛰伏了整个白天的大学生开始熙熙攘攘涌向各处。 小巷里的房子和马路离得挺近,马路边围了一大堆人,中间两个小情侣正在闹分手,男方可能喝了些酒站在姑娘旁边都明显晃晃悠悠。 两个人也不嫌害臊,就当着一大堆人面前开始互揭短处,我正在楼顶上看的热闹,吐出一口过了肺的烟雾,顺手一弹烟头,恰好落进男方的衣服当中。 街道之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颇为嘈杂,就听见一声:“卧槽,谁特么向我扔烟头?烫死你爹了!” 我赶紧一缩头,得这分手大戏不能再看了。 “真特么是个穷鬼,还抽七块钱的红塔山!” 回到房中,看着直播间里边基本没什么浮动的人数,修改了房间名字:夜半探荒坟。 学校大多都修建在坟墓旁边,说是什么那活人的气息去镇压死人的阴气,各种耸人听闻的传说流传在大家嘴中。 已经把我一脚踹出校门的大学母校正好就修在一片孤坟前排,站在宿舍阳台朝前看去,密密麻麻的坟堆数不胜数,大多都是早年枉死,遭遇横祸埋葬在这片荒地当中,后来就渐渐成了乱葬岗,前些年还听学长学姐提起乱葬岗中各个版本的闹鬼事件,什么缺胳膊少腿的男鬼啊,什么披头散发的女鬼啊,我听完也是心中暗自一笑,都死成那样了,你还能分辨出是男是女,这眼神我佩服。 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直播间中的老铁们乱侃吹牛,不知不觉已经到了12点。 为数不多的弹幕之中,我注意到一条始终再问我:“这时间是不是真的有鬼?” 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鬼? 对,真的有鬼。 点着我七块钱的红塔山,深吸一口,思绪回到十数年前。 我的父母是小学教师,一周回来一次,自小由爷爷奶奶在农村把我带大。 离家门口挺近的地方有一处沙田,土质颇为肥沃,爷爷奶奶年岁大了,可手脚还是闲不住,舍不得那块沙田闲置,就种了些韭菜,十天半个月往里面放一些水。 吃完晚饭,奶奶心急,提前出了门,去排放水的名额。我和爷爷后脚往沙田里边赶。 那晚上排队放水的人挺多,等排到我奶奶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偌大的田地只剩下我们一家。 从河里面抽上来的水顺着水渠缓缓流进我家的沙田之中,突然我看到一个人影在月光底下格外显眼,从那柿子树下走出来,拿着锄头不断刨弄着水渠。 我拉了拉爷爷的手指:“爷爷,有人想把咱家的水引到他家的田地里边去。” 正在和奶奶聊天的爷爷从田埂上站了起来:“在哪呢?” “就在那柿子树底下呢。” 爷爷奶奶回头一看,望向那柿子。皎洁的月光底下,哪里有一个人呢? 我也是很好奇,刚才明明就有一个人蹲在那柿子树底下,刨弄水渠呢,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再转过头一看,那人又蹲在柿子树底下,不断刨弄着水渠。身边的爷爷奶奶正在回忆以往,心里想到:“让你改我家的水渠,还想把水引到你家田地里边!” 蹑手蹑脚走向那个人影,还不到三丈的距离。那人影似有所察觉,一抬头两只空洞的眼睛看向我。 皎洁的月光之下,我看的格外分明:“这不是刚刚过世没多久的邻居齐爷爷么,经常还给我糖吃啊!” 一脚踩空,摔进水渠,凉爽的河水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啊,爷爷!”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向爷爷问起,爷爷也没有向我解释,就像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一般,而爷爷一直把它带进了高三那年安放他自己的棺材之中。 已经到了半夜一点,直播间中的人数略有所增加,大概所有的夜猫子,都在此时才渐渐活跃起来。 弹幕越来越多,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别当标题党啊!去探灵啊!不知说好的半夜探荒坟么?我去这主播就是一骗子,兄弟们撤! 我微微一笑,披上外衣,拿上手电筒,装好手机:“有没有鬼,待会探灵的时候就知道了。” 下了楼,楼梯转角闪过一个白影,蹲在墙角两只大眼睛瞪着我,柔柔的叫了一声:“喵。”却是那张嫂的养的那只白猫,白白吓了我一跳。 手机连着我的直播间,打开摄像头,一路直奔母校后边的那片乱葬岗。 大夏天,漆黑一片的乱葬岗吹过阵阵凉风,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密密麻麻的坟堆点点还能看见磷火,一闪一闪。 “好了,探灵开始!” 第二章 夜半鬼哭坟 (二)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乱葬岗要比以前看到的更为广阔,站在路口一眼望不到边。深一脚,浅一脚借着不怎么明亮的手电筒光摸索着前行。 左侧有一处荒坟,不知道里面埋葬着谁,应该是本地人。坟头还未燃烧完的纸钱在阴风的席卷下,转成旋儿向我脚下扑来。 这位新住户旁边的邻居早已经在这里住了许久,土堆埋葬着的物件都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质量极差的薄木棺材都已经裂开了数道口子,顺着裂缝看见去白森森的骨头上面黏连着的衣服已经发黑,蛆虫啃食着为数不多的烂肉,在浓黄的尸水中翻腾不止,场面颇为壮观。 时值盛夏,东西容易腐烂,一股股恶臭夹杂着水沟中的死水,手电筒一照过去,就看那蚊子聚集在一起,翩翩起舞。 人也是种奇怪的动物,看着我直播间里边展现出来这样恐怖场景,原本胆子极小或者睡意渐浓的人都开始纷纷叫好:主播,继续往前边走,让咱们看看那鬼长什么样!小六儿主播夜探孤坟,月入百万!也有心地善良的看客发起弹幕让我赶紧回家,以免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还能有什么比我更不干净的东西? 大学四年基本都是一个人呆在外边租房住,只是为了不打扰我身边的亲朋好友,而我也基本上是一个地方租一个月,时间不能太久。 大一时,因为身上实在没钱,恰好又和房东关系熟稔,先打下欠条,又在人家房间住了一个月,结果没过多久,隔壁一对儿经常半夜叫床的小情侣被活活吓哭,面色苍白的搬出了自己的卧室,另寻新家。 小情侣走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看着,永远也忘不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如同是碰到了魔鬼,退避三舍。 那名男生,在上来取自己不到半尺宽的小电磁炉时,偷偷朝我脚下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道:“不干净的东西!” 看到我转过身来,抱着电磁炉拔腿就跑。不曾料到,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电磁炉滚出好远,看到这一幕的我三步并作两步,捡起已经磕的快要变形的炉子,递到那位摔倒的男生面前,男生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眼神慌乱,赶紧就往楼下跑:“炉子送你了。” 于是我就这样白得一电磁炉。 是夜,噩梦之中惊醒的我,从床上爬起,点着一根香烟,借着Zippo的火光看到整间屋子聚集满了神魂颠倒的鬼怪,站在我床前,定定的看着我。 顾不得多解释半分,推开门却止住了脚步。 月光底下,百鬼夜行,熙熙攘攘涌向我的房间,而我浑身冒着蓝色的幽光,站在百鬼中央,宛若君王。 思绪回到乱葬岗之中,已经快到后半夜,直播间中的人数越来越多,弹幕也是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弹幕之中,大多都是一条:主播,你听到哭声了么? 偌大的乱葬岗之中就只有我一人打着手电筒,拿着手机直播间中的看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为自己壮壮胆量,这仿佛能入人骨髓的哭声,我又怎么会听不到? 看客甲:主播,快去寻那哭声的来源,仿佛是一个女性! 看客乙:哇咔咔,女的,别让小爷逮到,不然就地正法,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看客丙:我去,主播为了吸引人数,也是下了血本啊! 看客丁:兄弟们,别光看着啊,给主播刷点礼物啊,让主播好继续探灵啊! 我勉强为自己鼓气:“兄弟们,你说是去还是不去?” 看客:“去啊!” 将手中的手电筒放到地上,单手从兜中掏出我的红塔山,颤颤巍巍的点着一根烟,刚吸没两口,一股阴风扑面而来,钻进嘴巴,浓烈的烟雾顺着我的鼻子和嘴巴冒了出来,呛得人格外难受。 捡起掉在地上的烟头:“兄弟们,等我抽完这根烟,咱们就去找那哭声的来源!” 耳边的哭声越来越低,确越来越黏人,就像那越砸越稀稠人的麦芽糖,扯着丝线,让人心中不由得反感不断,焦躁不已,后背阵阵发凉。 使劲咂了一口只剩一点屁股的烟头,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站起身来,正欲放句狠话为自己壮胆,却不由的愣在原地。 就看那不远处一座破败不堪的坟头之上站了一个白衣影子,背对着我正在坟头独自起舞,那哭声就是由她发了出来,有一句话怎么形容:“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顾不得直播间已经炸裂,如同雪花的般的弹幕一条条发了过来:“卧槽,真有鬼!”恨不得爹妈少给我生了两条腿,立马开跑。 “小哥哥,你跑什么呀,难道我长得不漂亮?” “遭了,那个女鬼应该发现我了。” 慌不择路,也是命中注定,前头有一颗大树阻住去路,只是这么一转向就看那女鬼已经站在我面前,挥舞着自己的衣袖,皱着眉头,樱桃小嘴嘟囔着:“小哥哥,跑这么快干嘛啊。” “妈呀,你别过来。” “小哥哥,你陪我玩好不好,地底下的世界也很精彩呢。” “滚,我还没活够呢。” 我定定的看着眼前看不清双脚,但却飘荡在空中低着头的女鬼,也不知哪来这么大胆量,强忍着双腿的颤抖,跪在地上的冲动,呵斥着这个女鬼。 “可是,小哥哥,我也没活够啊。” “你没活够,关我??????” 还还没说完,就看那一直低着头的女鬼猛然抬起头:“我死的好冤啊,我还没活够啊。” 整张脸已经看不清面容,自嘴巴以上已经是血肉模糊,明显的车胎印记挂在腮旁,白花花的脑浆,夹杂着黑红色的鲜血,其中还有蛆虫翻来覆去,在脑浆中为所欲为。 “要不,你下来陪我玩?” 女鬼笑着开口,声音却是阴寒至极,骨节已经变形的手指指向我:“你们活的人都应该去死!” “完了!”这是我最后一丝想法,闭上眼睛原地等死。 登了好久也不见有所动静,闭着眼睛在全身上下摸索半天,也没缺胳膊少零件啊,劫后余生的我欣喜的睁开眼睛,却看到眼前站着另外一个白衣女鬼,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我去尼玛的,还带姐妹花这样的?” 二话不说,拔腿又是开跑,开玩笑,差点死过一次的我,怎么可能想着再死? 眼前已经能看到灯火通明的街道,人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就看那在我身后狂追不止的另外一个白衣女鬼,张嘴就是骂街:“这样好玩么,姐姐上完,轮到妹妹?” “还特么拖家带口,就这么想玩死我?以为这是猫捉老鼠?” 身后女鬼:“你听我说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停下来啊。” “我停你妹,被抓住我这小身板给你们姐妹俩当点心都不够用。”我心里一边想着。张嘴就是一句:“你脑残吧,你姐都说了让我下去陪她了,再说了我都快跑出这乱??????” 话还没说完,一脚踩进臭水沟里边,紧接着就是一个狗啃泥,实实在在的扑倒在地上,手电筒被我甩出去好远,在一边打着转。 “完了,这次真完了??????”趴在那臭水沟上,上脑中这虚度的二十多年光阴一闪而过,想不到我居然会这样憋屈的死去,忍不住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张嘴还没哭两声,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哎呀!” 那女鬼估计也被水渠绊倒,又寻到一丝生机的我,顾不得流出眼睛的鳄鱼泪水,准备继续跑,一道恶风传来,女鬼重重的砸向刚刚爬起来的我,又把我按到在了臭水沟。 顾不得思考这个女鬼为什么有腿,还能被水渠绊倒,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这女鬼真特么的重!” 第三章 夜半鬼哭坟 (三)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把我重新按倒臭水沟的女鬼爬起来,掐着腰:“我说你这个人跑什么啊。” 好不容易扶着我快被压断的老腰,爬起来站在白衣女鬼眼前低头一看,有腿有脚。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掐了一把白衣女鬼的脸蛋,热的。 顿时松了一口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姐,大晚上的你吓什么人啊。” 女鬼噗嗤一笑:“嘿,你这人也挺有意思的哈,跑的那么快。” 我翻了一个白眼:“你这不废话么,搁谁身上,不得撒丫子就跑。” 女鬼笑了笑伸出手来:“你好,我姓齐,名短短。” 月光底下,齐短短一袭白衣,挽着发髻,显得格外出尘,反倒是我一副穷酸模样,衣服上面扎满了刺头,头发毛毛躁躁,狼狈不堪,让人有些自惭形愧。 齐短短看我半天不肯搭手,眉毛挑了一下,神态更加恳切:“很高兴见到你。” 一个大姑娘都这么豪爽,我一大男人总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搭过那只伸过来的手:“我叫吴不知,别人都叫我小六儿,很高兴认识你。” 一番简单的交流,才得知齐短短是龙虎山中捉鬼堂的一名弟子,自幼拜师入教,此番入世一是历练,二是奉师父之命寻找鲛鱼人油。 齐短短笑眯眯的看着我:“小吴啊。” “请叫我吴不知,或者小六儿。” 齐短短又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吴大哥,我这次下山来,盘缠也所剩不多,还没有住的地方,更重要的是饭还没有吃,你看是不是??????” “你不会是想去我住的地方吧?” “真聪明!” “不。”我断然拒绝这个眼前撒娇的齐短短的恳求,转身就要离去。 “大哥哥,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在这乱葬岗中自生自灭么。” “我放心,先前那个女鬼也应该被你收了吧。” “那可不,都有了几分气候,再不收拾,肯定要闹出乱子。” “所以说我放心啊。”我转过头也笑眯眯的看着她:“放心你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啊。” “可是人家还没吃饭啊,走不动路了啊。” “你没有遇到我之前,不也生活的好好的?” “可,可我的盘缠全都被一个乞丐给骗走了啊。”齐短短嘟囔嘴说道:“怪不得师兄弟们都说山下的人,全都是骗子让我小心提防。” “齐短短,那你的师兄弟们还有没有告诉你一个词叫胸大无脑?”、 “胸大无脑?” “对,你不仅没胸,更没脑子。” 齐短短看了自己胸口一眼,略微的凸起那一部分仿佛才宣告着自己是一个女人,赶紧双手抱胸:“你个流氓!” 看了一眼直播间,不知在何时就已经断开了连接,捡起还在尽力散发自己光芒的手电筒:“走吧,只许住一晚。” “我就知道小吴你是个好人。” “叫我吴不知,或者小六儿!” “对了,小吴你刚才是不是哭了啊,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可真让人看不起哦。” “哭了么,可能你看错了吧。” 到了房间,房东的那只白色猫咪,恰好蹲在我的房门前。看我回家,叫唤了一声,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去。 齐短短看到这个通体白色的猫咪,喜欢的不得了,双眼放光:“好想要一只这样的猫咪啊。” 我在一旁冷冷的打断:“不过一直猫咪而已,等你赚够了钱,就给自己买头狮子来养。” 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内的布置很简单,我摆了摆手:“要不坐床上,要不坐那个旧的皮沙发上,我给你找点吃的。” 从箱子里边拿出我的秘密储备,以防没钱的时候挨饿,存下的两包泡面,一个卤鸡蛋。 接通电源,搬出那个我白得来的电磁炉,倒上些热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齐短短正在拿一张画满符文的纸张叠成一个千纸鹤,咬破自己食指,往纸鹤头部滴了一滴鲜血,轻轻用嘴一吹,那纸鹤仿佛活了过来一般,扇着翅膀居然从窗户中飞了出去。 “你在干嘛?” 松了一口气的齐短短嘬了一下食指,含糊不清的说道:“刚那个是信鹤,就说我遇到一个好心的老大爷暂时收留了我,让他们不用担心。” 我也是哭笑不得,转眼就从大哥哥变成了老大爷,看着锅里面已经沸腾的热水,小心翼翼的将泡面放入水中,撒上调料包:“那你以后就叫我大爷吧。” “嘿,大爷您好。” “孙女,你好。” 两个人相互一笑。 很快泡面就煮好了,放上卤鸡蛋,端出锅,递到齐短短面前:“呶,面好了,赶紧吃吧。” 而我在一旁看着吃相不是太雅观的齐短短,嘿,这姑娘除了没脑子,没胸之外,长的还是挺好看的么。 一头黑发挽成发髻,盘在脑后。要是那天放下来肯定好看。双眼皮眼睛挺大的,不像我自己,单眼皮眼睛还小,处处透着一股憨意,让人忍不住打心底里喜欢。 “孙女,慢点吃,别烫着。” 齐短短嘴里已经塞满了泡面,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你真的只能在这里住一晚,我说的是实话。”我故意吓唬齐短短:“我房东可凶了,不让房客带别人回家,我偷偷把你带进来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 艰难的咽下去那满满一口泡面,齐短短喝了一口汤:“知道了。” “要是知道我把你带进来,她会把我赶出去的,你心地这么善良,一定不想让我流落街头吧。”我一边向齐短短表明自己的立场,一边把所有黑锅都丢给她素未谋面的张嫂身上。 “好香啊。” “慢点吃,别噎着,锅里还有。” 收拾完碗筷,天已经渐渐破晓,看了一眼已经在睡意渐浓的齐短短:“今晚你睡床吧,我就在沙发上将就一下吧。” “这怎么能行,你好心把我带回来让我过夜的,怎么能让你睡沙发呢。” “听话,赶紧上床睡觉,不然把你赶出去。” 齐短短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那我就上床睡觉了?” “嗯嗯,我是男的,让你睡床,这是应该的。” 不多时,明显劳累一天齐短短已经在床上盖着被子呼呼大睡,像个小猪一样,时不时还砸吧砸吧嘴。 床底下,箱子里边有我的一件大衣,找出来,小心翼翼的盖到被子上,看了嘟着嘴的齐短短,笑了一下,坐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于此同时,千里之外,龙虎山中,一个面容和善的老者,伸手一接,就看那虚空之中落下一千纸鹤,正好是齐短短递出去的那一只信鹤。 老者似乎十分紧张,手心里边全是汗水,小心翼翼的将纸鹤放在桌案之上,细细擦掉手掌中的汗水,一丝不苟的展开千纸鹤,看着上面的文字,忍不住拿食指沾染了一些口水细细磨砂而过,一个字一个词都不肯放过,简简单单的几行字迹,却花费了好长的时间。 最终似乎很满意自己徒弟的进展,将纸鹤揉成一团,攥在手中消失不见。 桌案之后是一排排的书架,上面堆积了密密麻麻的书籍。 使人眼花缭乱的泛黄线装版本的书籍,在老人眼中如同虚设,老人食指顺着一排排书架轻轻拂过,停留在某处,两根手指掐出一本薄薄的古籍。 此时老人手心里边又渗出了些许烦人的汗珠,但老人似乎毫不介意,骨节粗大的手指来回摩擦,良久之后心满意足的坐在椅子上,翻阅起了古籍。 第四章 变态裁缝 (一)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小时候对父母的映像颇为模糊,那时我还小爷爷奶奶下地干活,不放心我一人呆在家中,于是田埂间的绿意盎然的杂草和忙碌的蚂蚁成了我最好的玩伴,我给他们一一起上名字,我作为他们的老大,陪他们在田间欢乐的游荡玩耍,临别之时还不忘回头看看那些我在田间的玩伴,我舍不得离开他们。 我期待着一周只能回来一次的父母,同时也惧怕他们的到来。 我期待他们回家,能让我心中缺失的那一块变得圆满和温暖,一种荡漾在心中,家的感觉。 我惧怕听到的就是他们为了柴米油盐争吵不断;看到就是一张张严峻的面容和一双双冰冷的眼睛;记得早晨五点把自幼嗜睡的我揪起来背课文,那天早上的雪真的好大,真的好冷;手中不知何时放在背后的鞭子真疼;骂我是笨猪的话,真的难听。 有时他们也带我去县城拍个照片,买一件新衣服啊。照片中的我和父母之间多的是一层冷漠和局促不安。 而衣服店门口的两个木偶模特是我至今的噩梦。那打扮的花枝招展,唇红齿白的木偶模特,朝来来往往的行人,摆弄自己的新衣服,却完全忽略了自己那张脸是如何的苍白,那双眼睛是怎样的空洞。 我从梦中醒来,眼角却已经是湿润不堪,一看表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原本盖给齐短短的大衣不知怎么重新铺到了我的身旁。 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齐短短那个让人心中忍不住喜欢的姑娘,大概是走了吧,既有庆幸也有失落。 推开房门,夕阳温暖的阳光洒在人脸上,格外惬意。门口缩成一团的猫咪,朝我轻轻唤上一声。 心中也有释然:“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草草应付完五脏庙,一个人在大街上随意溜达,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难道我在寻找齐短短?希翼着她从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边突然冒出来,朝我做鬼脸吐吐舌头:“小吴啊,我还没走哦。” 其实我也想找个人,做依靠。 华灯初上,盛夏的夜晚我却莫名感到一丝寒冷,算了,我也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打开直播间,就看到很多人已经聚集在我的频道,叽叽喳喳无非就是:“怎么昨晚突然关直播了?” “是不是真的遇见鬼了?” “主播,打算怎么圆自导自演的这出恶作剧?” 耐心的向他们解释完原因,说是自己手机突然没电了,导致探灵中途断绝,实在不好意思,今晚去探一幢荒宅,名字就叫变态裁缝。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有一个男子搬到此地,住进一幢六层高的居民楼里边,盘下一间小店面,专职做起了裁缝。 裁缝虽是个男子,但为人温文尔雅,带着眼镜,说话也是细声细语,不急不缓,二八的分头总是油光锃亮,一丝不苟。 再加上手上的技术也是极其过关,细细的针脚,柔韧的棉线,惹得一帮中年大妈天天聚在裁缝店中,给年轻的裁缝介绍对象。 裁缝娶了一个当地的姑娘,过腰的头发,白皙的脸蛋,一时间成了当地人口中的美谈,引的不少年轻姑娘为之嫉妒。 裁缝和姑娘恩恩爱爱近十载,邻居居然没有听到一丝一毫二人争执的声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两人没有生下一个子嗣。 千禧年间,二月初。据邻居回忆,裁缝和姑娘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出过门了。 随即而来的是阵阵恶臭和聚集成群的苍蝇蚊子,邻居果断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当即立乱,打电话报警。 等警察破门而入的瞬间,一股已经压抑很久的尸气瞬间传遍整个楼道。 裁缝依旧坐在自己缝纫机前,缝纫机上摆着一把已经生锈发黑的菜刀,警察持枪靠近裁缝,呼喊半天不见裁缝有所动静,伸手一推,接下来的发生的场景就连从事行业几十年的警察呕吐不已。 警察轻轻伸手一推,就看那坐在凳子上的裁缝,以头发为界,半个脑壳稀里哗啦掉到缝纫机上,已经辨别不清是脑浆还是血管的发黄粘稠的物体,拍在缝纫机面上,飞溅到警察的周身。两已经如同葡萄干的眼珠,半扁掉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屋内的每个人。 警察请来法医鉴别尸体时发现,裁缝的两只手因为死亡时间过长,黏连在了缝纫机上,法医也表示无可奈何,挪动尸体,裁缝可能整个身体都会烂做一团浆糊,最后连着缝纫机一同搬出了屋内。 既然裁缝的尸体已经找到,那剩下姑娘呢? 屋子内室,已经被鲜血染满,就连那天花板上吊的挂灯都沾染上了不少血迹,完好无损的是裁缝买来的那几十个大小不一的木偶模特。 警察在搬动木偶模特的时候,意外发现其中一具模特格外沉重,当下心中一凉,叫来同事小心翼翼的拆开模特,密密麻麻的头发如同黑色的丝绸包裹着里面的碎肉。 姑娘找不出一块完整的器官,如同被绞肉机切碎的肉馅一般,里面蛆虫翻来覆去,宣告着在座的警察,这是自己的领地。 根据两人生前留下来的线索,裁缝找不到家属,而姑娘就剩下一堆肉糜,连火化都成了一种奢望。 后来警察结案,定性为谋杀。裁缝以极其变态的手法残忍的杀害了自己近十年同床共枕的结发妻子,奈何找不到裁缝的直系亲属,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姑娘家属哭哭啼啼的带走了姑娘的遗物,建了一个衣冠冢,也算是对姑娘的一个交代。 而裁缝的骨灰,一直放在火葬场中,无人认领,说不定早就进了下水道。 案子就这么结了,可事情却还一直没有完。 渐渐地有人在那栋家属楼中听到姑娘的声音,嘴中细细哼唱,正是生前最喜欢的《霸王别姬》那一折子戏曲。 更有甚者说自己在裁缝家门口,碰见姑娘,两只腿已经看不到踪影,在身后留下两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两只无助的眼睛里边全是血丝。 人死如灯灭,可活人的日子还得过。 日渐频繁的出现姑娘的鬼魂,已经姑娘的声音,吓得左邻右舍不敢出门,畏畏缩缩躲在家中。 日子久了也不是办法,有人提议说姑娘这是心有怨念不肯离去,找来姑娘的家属,门口摆上些纸钱、香火、蜡烛,细细念叨好一阵子,可不见有丝毫好转,反而是那一直出现在众人耳中的戏曲声越来越大,仿佛就站在众人身边,朝耳朵旁吹气一般明显,最后就连姑娘家属都是心底发毛,借故离去。 被逼急的邻居,合资请了一个颇有威名的阴阳先生,前来降服姑娘的鬼魂,还邻居一个太平。 膀大腰圆的阴阳先生靠手下几个弟子的搀扶这才气喘吁吁的爬上四楼,吩咐弟子摆上祭坛,请出祖师赐下的桃木剑。 可当阴阳先生肥短的几根手指,擦着火柴却无论如何也点不着手中的三根供香之时,脑门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阴阳先生眼神一变,身旁的几位弟子立马会意,搀扶着他们的师父晃晃悠悠的下了楼,再也不敢提什么天师除魔之类的浑话。 可怜这位姑娘,也可怜这些在家属楼中的住户,不到一年光景,楼里的住户全部搬了出去,另寻他处。 而见证了这起惨案的家属楼则荒废了下来,四面漏风,破败不堪。到了现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闹鬼的事件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第五章 变态裁缝 (二)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眼前破败不堪的家属楼,实在不能想象十多年前它是怎样一副生机勃勃的场面,里面拄着温文尔雅的裁缝,里面住着知书达理的姑娘,以及古道心肠的邻居。 走廊上不知道谁的一盆盆栽没有拿走,如今已经是密密麻麻长满整个墙壁,从三楼一直垂到墙角,艰难但又不屈的诉说往日的景象。 往前迈步走了几米远,突然从那盆栽之下冒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哆嗦着身体,系紧自己的腰带,把自己地方包围中央的头发,尽力抹了抹盖住自己的秃顶,朝墙面吐了一口唾沫:“年轻人,你这是要干啥去?” 我笑了笑说道:“一个人闲的无聊,到处逛逛。” 中年人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你这逛得就挺偏远啊。” “大晚上的,吃完饭消化消化。” “哦哦,还带了香烛和纸钱,帮助消化是吧?” 我一时语塞,没想到昏暗的路灯之下,这中年汉子眼神这么好,白色塑料袋里边装的香烛和纸钱全被看的一清二楚。 “年轻人我看你是想上楼啊。” 我嘿嘿一笑,不再辩解。 中年汉子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却也是红塔山,从中掏出一根点着,狠狠的咂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雾,在昏暗的路灯下翩然起舞。 顺手把烟盒装进兜里面,朝我讪讪一笑:“哎呀,不好意思,就剩下一根了。” “放心,我有。” 汉子弹了弹自己手中的烟灰:“想当年,我和我师父曾经上过这楼,这楼不简单啊,说一句鬼楼也不为过。”汉子话锋一转:“听说过我师父没?荡魔真人?” 我对这吝啬的中年汉子并无太多好感:“九天降魔祖师我倒是听说过。” 汉子也不在意:“想当年,我和我师父在这楼中和那女鬼大战三百回合,才略占上风,你要是上去,估计连渣子都剩不下多少。” “哦,我怎么听说的是几个坑蒙拐骗的徒弟,把自己师父给搀扶下了楼,从此不在行骗?”我嘴上冷冷的堵到,心中却是诧异万分:“这中年汉子居然是当年参与此事的一个徒弟。” 汉子冷哼一声:“世人谣传罢了。” “哦。” 见我不怎么买他的帐,中年汉子也是急切:“你以为我刚才仅仅是这楼底下撒尿?” “怎么,你还想在这里大便不成?” “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些什么?”中年汉子将手中的烟头扔在脚底使劲踩了踩:“师父当年在我们师兄弟的竭力帮助下也只是略长上风,最后没办法只能将其封印在了里面,让她不能出来害人,而维持这个封印的继续存在,只能是拿童子尿。” 中年汉子哼哼几声:“我付出了多少,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些什么,我可是终身未娶。当年追我的姑娘能排出一里地外。” 突然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传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汉子低声嘟囔一句:“这母老虎把我看的这么严!” 接上电话却是甜蜜无比:“我说媳妇儿呀,我不是说了么,救下来买包盐么,马上就回去啊。” 明显手中的电话声音比较大,电话那头:“我告诉你啊,刘长安!别以为老娘这么好骗,又下去偷偷抽烟去了吧!” “媳妇,我马上来,马上来!” 挂了电话,刘长安仿佛忘了自己先前夸下的海口:什么终身未娶啊之类的。面不改色的说道:“小伙子,我家母老虎喊我了,我得走了,这楼你可千万不能上!” “知道了。”看着刘长安远去的身影,冷哼一声:“死骗子!” 环顾四下无人,点着香烛和纸钱,放在楼底下,手里拿着已经点好的供香,打开手机连上直播间,轻声说一句:“得罪了。”转身跨入一楼。 整个楼层空荡荡的,略显冷清,盛夏湿热的空气吹进一楼,显得有些凉爽,倒也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脚步声传递在空荡的楼层之中,细密的灰尘上面被风拂起的皱纹,被我踩的零零散散。 墙面上的盆栽在昏暗的光线之下分不清是什么植物,黑压压的一片,隔住光线,让人有点胸闷。 楼梯过道之中扔满了杂物,鞋子、袜、牙刷、摆件儿、无一不在透露这那个年代的风格。 二楼楼梯拐手处,一张丝线缠绕起来,扎起的小船上面放着几个小巧的纸人,手电筒照过去,看到那些皮笑肉不笑纸人直勾勾的看着我,旁边还有几件刚烧过不久的衣物,心里暗骂一声:“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人,居然把鬼送到了这栋荒楼里边。”(本地人习俗,有人被鬼附身不肯离去,就请阴阳先生扎一个小船,上面放上纸人,拿供香将鬼魂引到三岔路口,倒上美酒,送鬼离去。再根据鬼魂的要求,烧一些饭菜即是为附身之鬼魂为饿死鬼,烧一些衣物则是冻死鬼。) 我在心底考虑半晌,如果说是这样的话,那这栋荒楼之中可就不知姑娘的鬼魂一个了。 手中的供香正在缓缓燃烧,散发出的香味让人心神稍微安定下来,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刚才楼下的刘长安来,让人有些反感。 你不是说这栋楼,进不得么? 我今天就进给你看了。 马不停蹄,直奔四楼。 在一间上面贴着封条的房间前站定,看了看门牌号:424,这就是先前裁缝的住所。 站在四楼的楼道之中,里面的空气明显要比一楼的气温更低一些,如果说一楼的气温仅仅是有些凉爽的话,那四楼就像是一个空调在不断制冷,让人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不断,而这424门前,就像站在空调的跟前,明显能感觉到丝丝阴寒的气息从门缝中渗出。 家属楼临近街道,时不时的汽笛声传到楼中,回荡不断,一闪而过的灯光,让人眼睛已经习惯楼道的黑暗感到些许刺痛。 门口的封条上面字迹已经看不大清清楚,大概意思就是:“XX公安局XX人事专员于2000年2月12日封。” 发黄的封条被我随手扯下,扔到脚底。 就在这时,从那房门缝隙中渗出来寒气越发寒冷,让人心中忍不住发毛,想要逃离这里,手中三根还燃烧了不到一厘米的供香,居然光亮更加明显,明亮了不止一倍,就看那3根供香的烟雾凝结成一条丝线,笔直的朝门缝中钻去,仿佛在那头有人在故意吸食供香烟雾,我心底一寒:“这次真完了。” 那原本能燃烧半个小时的供香居然只亮了不到一分钟,随着火星的不断下降,一直烧到我的指缝,都不肯停歇,期间我几次想松开手,都是徒劳,两条腿仿佛被灌了铅一般,重若千斤,根本迈不开腿。 短短不到一分钟,我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长远,脑中的思维无比清晰,后背的冷汗越发密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睁睁看着那火星散发出的高温,不断烤烫着我的手指。烟雾朝门缝里边钻去。 我使劲挣扎开来,两只手却是能够活动,赶紧扔掉供香:“有本事你就弄死啊,我特么早就不想活了!” 原本我试着推过那紧锁的大门,在此刻却是吱呀一声打开,腐朽的开门声让人恐惧不断,腰间的肉在不断跳动,明显少了润滑油的门房,在此刻如同那边有人给我缓缓打开房门,里面猩红一片,后背仿佛有无数双手在不断推着我前行。 我不由自主的迈进门中! 第六章 变态裁缝 (三)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手中供香的烟雾在房间里边漂浮不散,原本清新淡雅的烟雾在这血红的房间里边浓烟滚滚,时不时勾勒出一个个鬼脸出来。 被推入424这间死过人的房间,就感觉赤身裸体跑进了冰天雪地之中,牙齿不断打颤,连绵不绝的寒气直入骨髓。 房间内部一张高脚凳子,凳子之上坐着模模糊糊一个人形,却正是那文质彬彬的裁缝,裁缝脚下的缝纫机踏板,在空中摇晃不断,细密的针脚在缝纫机桌面嘀嘀嘀的响动,仿佛上面有一尺布料,正在孜孜不倦的缝纫。 不由自主的走近一看,却看那裁缝将自己双手的皮肤全部割了下来,不知痛楚,柔韧至极的棉线踏着整齐的针脚在那不断痉挛的皮肤上面,钻上细孔穿上棉线。 双手早已腐烂不堪,白白胖胖的蛆虫正在骨节上面涌动不断,扯成丝线的黄色尸水一滴滴落在地上。 似乎察觉有人进门,裁缝抬头看向我,手中的手电筒掉落在地,那是怎样一张脸? 整张脸面上的皮肤全部被剥了下来,露出猩红的腐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样也张不开嘴,上下嘴唇早已经被棉线密密麻麻缝住,勒进皮肤当中,嘴角洁白的口水夹杂着碎肉沫流到整个缝纫机上面。 两颗干枯的眼珠湿润不已,想闭一下眼睛挤出里面的泪水,上眼睑已经和眉骨缝到了一起,左眼珠子连着血管和神经,一下子掉出眼眶,里面蛆虫探头探脑的看着在颧骨上晃动不止的“葡萄干”,又钻进眼眸深处,寻找另一个庇护之所。 已经被惊吓到说不出话的我,心里只想着快些逃离这里,就连那惹人不喜的刘长安,那摇摇晃晃的大肚皮都显得格外憨态可掬。 身体恢复控制,顾不得已经被尸水沾染大半的手电筒,转身拔腿就跑。 一道恶风吹过,424的房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居然锁上了。 坐在高脚凳子上的裁缝,站起身来,还不忘拿自己已经快成白骨的手指头捋了捋自己二八的分头,将自己的“葡萄干”又塞回眼眶,隔着那结满血痂的镜片,直勾勾的看着我,向我蹒跚走来。 慌不择路,一头撞进内室,内室之中却更让人浑身发麻。 摇晃的红色光线,照着里边几十个大小不已的木偶模特,全部看向我这个冒冒失失走进来的不速之客,两个空洞的眼睛,仿佛活了过来,朝我咧嘴一笑。 踩着脚底下软绵绵的地板,正欲远路返回,却看那门口大大小小已经聚集了十来个孤魂野鬼,直勾勾的瞪着我,却不敢越雷池半步,不能进入内室。 我一步步后退,向墙角缩去,正靠在墙壁之上打算缓一口气,就感觉有人在我的耳朵旁边吹着阵阵凉风,扭头一看,一个沾满血迹的高大木偶模特正朝我挤眉弄眼。 两条臂膀还不怎么灵活,艰难的搭在我的肩膀上:“你说我的新模样好看么?” 我此时快哭的心都有了,怎么在这墙角还有一个木偶模特,关键还特么能动。 强忍着心中的那股哭意,颤声回答:“好看,好看。” 却不料那木偶模特不买我的帐:“说我好看,那你为什么还要踩着我的头发呢?” 头发? 我下意识的就往底下看去,原本大厅里面的地板是偏暖色调,暗黄的地板。 而我脚下的地板,却还是实打实的黑色,关键还软绵绵的有些弹性。 也不看那木偶模特如何运作,脚下一滑,跌在地上,就看那如同海浪一般疯狂退去的头发,纷纷钻回木偶模特体内。 带动着房间里面几十个木偶模特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木偶模特将但搭在我肩膀上的两只手取下,搭在腰间,颇为悠闲,从那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开缝的木偶嘴里,咿咿呀呀哼唱着一首颇为好听的戏曲,想必就是那《霸王别姬》无疑。 再怎么好听的戏曲,落入此时我的耳朵里面,就像那夺人性命的响尾蛇颤动一般,看到木偶神态松懈,看到内室窗户正通着家属楼的走廊,一咬牙撞向那窗户,还没听到那期待中玻璃破碎的声音,就被那木偶重新拖到了内室,一把将我扔在地上,摔进那粘稠的血泊当中。 “我还没让你看我丈夫给我做的新衣服呢。” 木偶模特声音寒冷:“我把她身上所有的皮,全剥了下来,就像他当初剥我的一样。” “他说过什么呢?” “哦哦,他说无论牛羊驴马,剥皮全是从脚上开始剥,他剁下来我的两条腿,说是拿来练习一下,叫我不要怕,等他手熟之后就很轻松了。” “结果剥到我脖子上时,皮肤断了三次,我那性格暴躁的男人,干脆就将我剁成了肉酱。” 已经是近乎液体的肉糜窸窸窣窣从那模特的脚下流出来,上面漂浮着一张人皮。 “可我后来剥他的时候,就只用了两次,就把他剥的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像那初生之时,身上沾满了鲜血的婴儿一般。” “这就是我的新衣服啊。” “我男人做了一辈子,哦不,半辈子裁缝,剥皮用了三次,而我仅用了两次。” “所以啊,女人能顶半边天。” 如潮水般的头发,从那肉糜中生长开来,将我吊在半空中:“你说我的新衣服好看不?” 我在心底苦笑,还能开出玩笑,揉了揉被撞的昏昏沉沉的脑袋:“你这何止是能半边天,简直能要我的命啊。” “小弟弟真能开玩笑,待会把你剥皮的时候一定只用一次,我发誓!” 此时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我眼滑过一物,却感动的我差点泪流满面。 我那夜市地摊上买的牛仔裤,兜浅,装一包烟鼓鼓囊囊看起来很明显,于是就把Zippo装进裤兜里边,而装在上衣兜里的红塔山至今还是榆木疙瘩,愣在里边,不知道来救我一命,让人为之气愤不已。 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那快掉进血浆中的Zippo,满怀希望的擦着火石,弯身拱起点着脚踝上的头发。 那密密麻麻的头发,被Zippo一下子点着,瞬间蔓延到那肉糜之中,顾不得后背着地,摔得七荤八素的我,攥紧那手中救我一命,也是从夜市地毯上十块钱买来的Zippo,恨不得亲上一口,只要我出了的了424的门,你再怎么厉害又能拿我怎样? 心中已经想好回去,一定把Zippo当作祖先一样给供起来,每天给上三炷香。 房间里面一声哀嚎,却是那姑娘的声音:“把他给我抓住了!” 撞破玻璃,心中已经计划好久的逃跑计划,在此时排上用场,走走楼梯太慢,直接顺着那盆栽往下滑,不远处就是街道,到时候海空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就不信你还能跑到街上再把我逮回去? 三步并作两步,就看那从房门中钻出来的十几个鬼魂,朝我这边飘来,那一堆肉糜凝聚成一个人形,变换不断,极不稳定,阴恻恻的看着即将逃出生天的我。 眨眼的时间,我已经跑到盆栽处,心里对自己说道:“从这里跳到三楼,顺着三楼的盆栽就能活命了。” 右腿已经迈过阳台,正打算把左腿也拉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后边有人扯住了我的左腿,还把我往回拉。 我回头一看,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汉子,一脸茫然的抓住我的左腿不撒手,更重要的是他穿着一身HELLOKITY的粉红色衣服。 第七章 变态裁缝 (四)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我心中一动:HELLOKITY?原来在二楼楼梯口送的冻死鬼就是您老啊,这谁特么这么缺德?我就隐约记得在那楼梯口烧得几件旧衣服里边有一个卡通人物,半边脸都被烧焦了,光线差也就没怎么注意,没想到在这遇见了,这倒霉催的。 那冻死鬼看我不在折腾,居然是憨憨一笑,一口烂牙全露了出来,腥臭难闻的口气朝我喷来,直接让人作呕。 我也是下了狠心,管你什么孤魂野鬼,今天拦我的路,就是和我作对!左腿使劲一蹬,踹到那冻死鬼的胸口,就像踹进了空气,径直从那冻死鬼的胸口穿了过去。 冻死鬼见到这一幕,又是嘿嘿一笑,气的我胸中老血差点喷了出来,真想把着穿着HELLOKITY衣服的家伙按在地上,一顿狠揍,消我心头之气。 趁着那冻死鬼松手的空荡,整个身体就往下窜,管他头朝下,脚朝上能不能抓住盆栽,哪怕摔死在这路边,也总好过被那变态的一家子鬼魂给逮去,活活剥了皮。 眼看着半个身体已经滑下了墙壁,腰间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攥住,抬头一看,还是那冻死鬼牢牢地抱着我的腰,不放手,看我正看着他,又是朝我嘿嘿一笑。 我不知道我那会的表情如何,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不好看。 腰间的痒痒肉被那冻死鬼抓住不肯松手,挠的我想笑,可我心里又想哭:“这谁啊,有没有公德心,害死人不偿命啊。” 于是我带着笑脸,却是带着哭腔:“我的叔,我的亲叔,你是大伯,咱成么,你松手啊。” 最后我还是被带进了424那间房中。 房间唯一有变化的地方就是,女鬼坐在高脚凳子上,一排滚魂野鬼立于身后,而裁缝则是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缝紧的嘴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从裁缝身上剥下来的皮肤,用棉线缝合严实,里面鼓鼓囊囊装的大概就是姑娘的肉糜了。 坐在高脚凳子上的那张人皮,臃肿不堪,肉糜仿佛都聚集在了肚子上,显得格外可笑,薄成一张纸的脑袋,上面模模糊糊还能分的清楚五官。 肉糜在人皮中不断涌动,也许是蛆虫的功劳,人皮起伏不定,一会眼角塌陷,一会下巴肿胀,却让我看的格外恶心,也许就像那碗里灌满汤汁的饺子,包子,随着人手的晃动,里面的汤汁也不断晃动。 人皮从高脚凳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随时都有可能摔倒,人皮里面的肉糜此起彼伏,一脚踹倒旁边可怜巴巴像一条狗的裁缝,缓步向我走来。 脑袋上的头发倒是异常浓密,乌黑油亮,泛着红色的暗光。 拇指粗细的发丝绳捆住我的脖子,慢慢收紧,慢慢收紧。 室内十几个孤魂野鬼愣愣的看着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两颗不怎么大的眼珠,此刻快要蹦出眼眶,不断翻着白眼,舌头已经伸出好长一截子。 两只腿在地上,蹬来蹬去。 两只手没有寻到Zippo,无助的拉扯着勒紧我脖子的头发,嘴里想要发出些什么声音,却全是破碎的音节。 “我还真的不想死啊。”这是我心里想的最多的一句话。 勒着我脖子的头发,突然撤回,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贪婪的呼吸这平时不怎么起眼的空气。 人皮张口,却还是那姑娘的声音:“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有点生气,都怪你为什么要烧我头发呢。” 我咳嗽着说不出来话语,就听那人皮继续开口:“我刚不是答应你了么,要把你剥皮,一次成功哦。” “我特么的什么时候答应让你把我剥皮了?”心里刚浮现这句话,就看那散了一地的头发,像一条条灵活的小蛇,窸窸窣窣朝我涌来,而我此时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去反抗这接下来的命运。 柔韧的头发,从我鼻子、眼睛、耳朵、嘴巴里面钻了进去,一种透彻心扉的瘙痒和疼痛传遍我的脑海,我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仿佛有着自己意识的头发正顺着我身体的窍门,进入我的体内,有的已经钻进了我的脑袋,有的顺着气管,直指肺部。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我突然有点后悔,不应该不听刘长安的告诫,为了一点直播间的人气,就这样冒冒失失将自己搭了进来。 齐短短那个姑娘,是我喜欢的类型,还能不能再见到她?说我有些喜欢她? 在家老实本分的父母,我在外折腾这么久,也渐渐体会你们的不容易,我已经试着去理解你们,你们会不会去试着理解我? 周身散发出蓝色幽光,那个能召集百鬼夜行的“我”,又出现了人皮面前。 体内的小蛇,仿佛受到了惊吓,纷纷从窍门中爬了出来。 “我”邪魅一笑,眉心一点紫金色朱砂记,显得格外耀眼。 两条过眼的剑眉,拧在一起。 身后的幽光凝聚成一件久经沙场的战袍,猎猎作响,整个上衣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 后背纹身,十殿阎罗。 前胸纹身,六道轮回。 脚底下踩的不再是我那高仿的NIKE,而是一双拿人头骨聚集成的白骨战靴。 两只眼眸,一只放着红光,一只放着黑光,指向人皮。 人皮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嘴里诺诺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我”自嘲一笑:“‘我’知道‘我’是谁,只是这个废物还不知道他自己是谁罢了。” “你想怎么办?” “剥皮。” “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废话,一把掐住人皮的脖子,手底下却是极其熟稔,一把将人皮按在地上,还真的是从脚踝上开始,一抽棉线,稀里哗啦流了一地的肉糜,惨叫一声,慌慌张张朝四周流走。 “我”冷哼一声:“还想走?” 握紧右手,砂锅大的拳头,朝那地面上砸去,就看那地面上亮起一个蓝色的神秘符咒,漂浮起来挂在空中,光芒四射,稀碎的肉糜仿佛初雪遇到的暖阳,消融的一干二净。 四周还在看戏的十几个滚魂野鬼,愣在一旁,不敢动弹半分。 眼神掠过那HELLOKITY,裁缝,我在心中为“我”打气,怂恿,打死他!打死他!刚开始可神气了他们! 却不料“我”居然是很大度的摆了摆手:“还不快滚!” 十几个鬼魂叩谢不止,纷纷离去。 “我”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人间道的枷锁可真重啊。”话锋又是一转:“我知道你想死,但是想死别带上我。” “我”冷哼一声:“废物!”随即敛入体内,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光着上身的我,站在424的房间里,此时已经恢复正常,不在有什么猛鬼游魂,房内的光线也恢复正常,看了看没被那幽光点燃的红塔山,摸索出一根叼在嘴上,在内室窗户上找到我那个Zippo,点着一根烟,深吸一口,缓缓离去。 于此同时,不远处两个穿着休闲装的年轻人,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的注视远去的我。 年纪稍小的一个年轻人开口:“你说哥,这个人会是要找的那个东西么?” 年纪稍大的一个年轻人,一双丹凤眼,眯起来寒光一闪:“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把这件事传回家中,由族长定夺。” 随即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上千年了,没想到今天却被我寻着,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袖中一方小巧的罗盘正在急速旋转,眼神之中暗带杀意看向自己正在给家族传递消息的弟弟,压下心中的那一抹杀机。 第八章 变态裁缝 (五)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梦中,一个姑娘听朋友说,城南新开了一家裁缝店,店主是个男人。手艺娴熟,价格公道,为人温和。 架不住朋友的一遍遍的盛情邀请,于是这个姑娘踏入了城南这家裁缝店。 当姑娘走进店门时,裁缝正在缝纫机让一丝不苟的穿插针脚,看到她们走近门中,略微有些慌乱,但还是很快平静下来,理了理自己的分头,拿食指抚了抚金边眼睛,嘴角带笑,温柔朝她们一点头,示意自己马上就好。 姑娘也不以为意,点头还礼。眼睛看向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布匹,眼角的余光却看向裁缝。 白皙的脸庞略显苍白,微薄的嘴唇抿在一起好似有些倔强。 余光继续下移,看到裁缝那双纤细柔软的双手,不似平常裁缝的手已经长满老茧。 充满弹性的指尖轻轻划过布匹,像是正在抚摸自己心爱的瓷器,或者说爱人。是如此温柔深情。 姑娘挑中印着小花儿的布料,对裁缝说:“给我做一件碎花短裙吧。” 过腰的长发拂过裁缝的鼻子,姑娘歉意一笑。裁缝微红着脸,摇头表示无妨。 裁缝修长柔韧的手指捏着皮尺,环过姑娘不足一握的腰间,姑娘看着这个认认真真量着腰围的裁缝,突然有些陶醉,多像裁缝是在抱着自己啊。 后来姑娘隔三差五就来裁缝店中,为自己做一件碎花裙子。有长有短,有丁香,有茉莉。可姑娘自始至终眼睛都没离开过这个裁缝,女为悦己者容。 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变得热切起来。 有一天夜里,裁缝在姑娘怀里低声抽泣起来。 裁缝自幼在孤儿院中长大,因为自己性格内向孤僻,所以一次次错过了被领养的机会。 裁缝长大后,凭借着自己的手艺流浪在各个城市之中,最后选择在中部的这座安逸的小城中定居下来。 裁缝看着满眼温柔的姑娘,说自己就像漂泊在大海上的孤船,历经艰难险阻,波涛汹涌。在一个个港口之上停泊,却最后选择离去。 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姑娘的下巴,问道:“你会是我真正的港湾么?” 姑娘仿佛触电一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是下意识的搂紧怀中的这个孤独的男人。 鼓起勇气说:“我们结婚吧。” 1997年10月27日,农历9月2日。宜动土,安宅,上梁。 二人住进了女方父母名下的林业局家属楼,424。 1998年6月14日,农历4月27日。宜嫁娶,动土,访友。 姑娘执意穿着裁缝给他做的第一件碎花短裙,坐在床上,幸福的看着正在大厅之中招呼亲朋好友的裁缝,幻想着今后细水长流的日子。 是夜,裁缝性无能,姑娘毫无怨言。 日子如水般流过,街坊邻居都在看着这忙忙碌碌的小两口,感慨之余,更多关心的是这已经结婚一年之久的姑娘何时要孩子? 姑娘笑着回答:“快了,快了。” 硬着头皮,走进424,迎接裁缝的家暴。 日子由刚开始的相敬如宾,变成现今水火不容,两人虽未争吵,可硝烟越发凝重。 姑娘坐在沙发之上,揉了揉了自己的额角,看了一眼坐在高脚凳上缝纫衣服的裁缝:“不如,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吧。” 不同以往裁缝冰冷的一张脸,这次他转过身来居然是破天荒的朝姑娘一笑:“哦?好呀。” 2000年1月17日,农历腊月廿一,诸事不宜。 是夜,裁缝在厨房不知道忙着什么,一直响动不断。 姑娘调低床头灯的光线,穿着睡袍朝裁缝喊到:“快来睡觉,没忙完明天再弄,赶紧休息。” 裁缝突然从厨房冲了出来,手里提一把剔骨刀,双眼通红,腔调怪异:“还记得你曾答应做我永远的港湾吗?” 姑娘感觉不对劲,下意识朝被子里边缩了缩:“对啊。” “不对,你就是在骗人!” 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布团,就要往姑娘嘴里塞:“你这骗子!你这个婊子!” 姑娘见势不对,顾不得踩上床脚的拖鞋,光着脚就往门口跑去,刚一张口就被裁缝一把捂住,一脚踹在地上,抓起姑娘的头发就往内室里边拖去。 一番反抗,反而刺激的裁缝兽性大发。裁缝正在往姑娘嘴里塞布团时,左手无名指塞进姑娘口中,姑娘下意识一咬,却正好咬在戒指上边。 裁缝歇斯底里的质问道:“还说你不是骗我?你都想咬断我的手指,你这个贱货!” 抓起姑娘脑后的头发,就往地上撞去。 姑娘血流不止,鼻梁已经撞蹋,鲜血已经挡住了视线,凭借着感觉摸索着向门口爬去。 裁缝缓了一口气,看到地上匍匐不断地姑娘,居然笑出声来:“当初说好的陪我呢?你居然就因为我不能生育,想领养一个野种?” 姑娘双耳已经听不到裁缝的话语,嗡嗡嗡的声音,在脑袋之中回荡不止。 “你还想跑?” 裁缝一脚踩到血泊之中,滑倒在地,手中的剔骨刀撞在墙角。 看了一眼剔骨刀,裁缝寒着声音说道:“我叫你给我跑!” 拿起墙角的剔骨刀,郑重其事的说道:“这是你逼我的!”说完扑了上去,朝姑娘的大腿就是一刀:“跑啊?你倒是跑啊?” 从内室到客厅,再到房门,不过短短几十米,姑娘却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力气,用尽了自己的两条腿。 已经砍了几十刀的裁缝,看着血泊之中只剩上半身的姑娘,一脚踩在后背上:“跑啊!你倒是跑啊!” 抓住已经被鲜血沾染的长发,再一次拖回内室,这一次姑娘再也没能爬出来。 内室之中,一脸狰狞的裁缝,拿着被鲜血沾染,滑腻不堪的剔骨刀,挑破姑娘的脚踝,薄薄的人皮不断扩大,突然手中的人皮被自己一用力活生生扯断,裁缝咬牙切齿的说道:“说好的陪我到永远呢?” 三次之后,姑娘已经分离开来的人皮被扒了下来,裁缝的金边眼睛已经沾满鲜血,模糊的看到这片猩红的天空,居然莫名兴奋。 等到再一次丢下手中的剔骨刀时,姑娘已经成地上的一摊肉泥,裁缝一脸满足的躺在血泊之中,脑袋旁边是已经卷刃的剔骨刀,拆开一个平时自己最喜欢的一个摩登女郎的木偶模特,将一地肉泥装进其中,抱着木偶低声啜泣:“老婆,你怎么能不爱我呢?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呢?” 随即裁缝一脸惶恐的摇动怀里的木偶:“老婆,你说话啊,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裁缝一脸惶恐,丢下怀中的木偶:“你真的是我这一辈子想要依靠的港湾啊,你不要不理我啊。” 坐在高脚凳子上,双手搭在缝纫机上,神情似乎平静了下来:“不要不说话好么?不要不管我好么?我给你做碎花短裙好么?” 一滴泪水自眼角流下,冲开脸上厚厚的血痂,掉在缝纫机上,裁缝说出最后一句话:“别留我孤独一人在这世间好么?” 说完,头颅这么一低,居然撑在缝纫机上,就此死去。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我思索这个梦境的由来,仍是毫无头绪,只能将其原因归结在那晚在次救了我一命的“我”头上。 腹中空空,走进一家小餐馆,要了两个素菜,刚下了两嘴,就听见老板吆喝道:“9号桌的美女,你们的西红柿炒鸡蛋好啦!” 隔桌便是老板口中的9号桌,桌子上是两位女生,其中一个仿佛很是饥饿,拿起筷子挑了一块鲜红的西红柿便入了嘴。 我突然想到梦中,姑娘与裁缝的鲜血淋漓和遍地肉泥,在看到桌子上的西红柿炒鸡蛋,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部直直涌向喉咙。 我承认,我没忍住,一夜的酸水从吐了小饭店一地,还觉得反胃的我冲出小饭店,站在一处垃圾堆旁狂吐不止。 两个女生早已经捏着鼻子,对我指指点点。 后厨的老板拿个勺子,冲了出来,一脸着急:“小伙子这饭菜哪里不合适吗?不会是食物中毒了吧?” 我正要摇头表示否定的时候,十字路口发生了一出车祸,一个中年汉子被一辆飞驰而过的路虎直接撞飞。 脑袋磕在马路沿上,摔在我脚下的垃圾堆中,一地的脑浆,如同洒了的豆花一般。 老板故作镇定,拍了一下我的后背,一张嘴连昨夜的饭菜估计都吐了出来。 第九章 夺命街头 (一)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不得不说小城市就有小城市的好处,不出三分钟警笛作响,警车上下来一堆警察,快速的封锁了现场。 正当我和饭店老板互相搀扶着站在垃圾堆旁,准备偷偷向后撤去时,一个鼻梁上有几颗雀斑的小警察走到我俩面前,敬了一个礼,一本正经的说:“请你们二人回局里做个笔录。” 说完一伸手,请我俩上了警车。 一间狭小的办公室里,我俩大眼瞪小眼看着互相时,一个年轻人端着两杯热开水走了进来,将开水放到桌上,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啊,例行公事而已,你俩离案发现场最近,找你俩就是做个笔录,不要有心理压力。” 话刚说完,又从门里进来一个警察,正好是那个鼻梁上有雀斑的人,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颇为紧张的说道:“杨局,您怎么亲自来了?” 呵,眼前这个看起来比我就只大几岁得年轻人居然是局长,我放下翘起来的二郎腿,一旁的饭店老板也坐端正身体。 杨局长笑了笑:“人手紧缺,同志们要不在现场取证,要不在调监控录像,我也不能闲着啊,就来帮帮忙。” 说实话,笔录没什么好做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人是被路虎车主撞死的,给撞到了垃圾堆旁边,而我俩又是阴差阳错之下正好在那垃圾堆旁边而已。 一旁的杨局长皱了一下眉头:“小吴,你是说你在他家饭店吃饭时,突然恶心反胃这才去垃圾堆旁边吐的?” 一旁的饭店老板赶紧插话:“杨局长,我和我媳妇儿都开了好几年饭店了,饭菜质量绝对没有问题!” 杨局长严肃的说道:“饭菜质量有没有问题,这得看小吴的体检报告,要是正要问题,我就把这件事移送给卫生局的同志,让他们来详查这件事物中毒。” 饭店老板哭丧着一张脸,肥圆的脸蛋挤在一起颇为可爱:“小兄弟啊,你可不能坑我啊。” 怎么替饭店老板解释?说我梦到千禧年间的那场惨案,场面极其血腥,导致我看到西红柿炒鸡蛋反胃了? 于是我找了个蹩脚理由:“局长,这件事还真的和人家老板没啥关系,我就是看了会重口味的岛国片,这不没回过神儿来,结果到人家饭店里面,给人家砸了招牌么。” 杨局长一下子也是面色古怪:“真的?” 我在一旁点头:“这岛国片儿,确实有点重口味。” 局长的面色缓和下来:“小吴啊,少看一点儿,不然伤身体。”局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征服岛国还得靠这个,别一天劳累左右手了。” 反而倒是把我弄了个大花脸,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嗯嗯几声,表示记下了。 杨局长检查了一下笔录,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最后让我和饭店老板签字,这件事儿就算这么结尾了。 末了,杨局长派人又将我们送回饭店,态度亲切没有一丝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我也在心中暗自感慨,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爬上局长的位置,果真有两把刷子。 临出门前,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警察,急匆匆的跑过来对杨局长说:“这个交通黑点已经是这一个月内来发生的第二起案件了,调开录像发现那个死者生前好像是被人推着撞到路虎车前的。” 杨局长咳嗽一声,打断警察的话语,警察这才意识过来,在场还有我们两个人,朝我俩歉意一笑。拿出一封档案低声说道:“这是案发现场的视频以及相关重要截图。” 到了饭店,老板的媳妇儿早已经等在门口,看到自己男人下车,赶紧跑到前边,关切的问道:“当家的,没啥事儿吧?” 老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和这小兄弟能有啥事儿,你就把心放肚子里边去吧。” 将一旁关切的媳妇儿应付走,老板看了一眼我,笑着说道:“咱俩也算有缘,这是我们小饭店的会员卡,下次来给你打八折。” 我看一眼手中硬卡片上写着会员卡三个字,右下角是相关信息。 饭店名字叫:好再来饭店。老板名字叫:王富贵。 我笑着说:“那我这次吃,你打不打折?”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媳妇儿,炒两个硬菜,热点好酒,我和这小兄弟投缘。” 一把把我拉进饭店门口:“这顿算你王哥我请了。” 王富贵身宽体胖,但明显酒量不行,关起饭店门,说今天生意不做了,就招待我一个。 45度左右,半斤不到的白酒下肚,已经喝的迷迷糊糊,嘴里嘟囔着:“要不是大你二十多岁,今儿非得和你拜把子,可要说句同年同月同日死,这又太占你便宜,不然,哼哼……” 话还没说完,已经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我招呼过来一直在后堂忙里忙外的老板媳妇儿,晕晕乎乎的说了句:“我哥喝醉了,嫂子把我哥送上去,我先走了哈。” 说完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压倒盘子底下,蹒跚离去。 钱虽不多,可那是我的一番心意,不能总占老实人便宜不是? 交通黑点,就是指事故频发点。 比如说:马路右拐角今年初撞死一个人,没过多久有撞死一个人,积年累月下来,这个节点总是容易发生车祸,这就叫交通黑点。 通常认为是发生车祸的人在生前脑部发生剧烈脑电波运动,形成磁场干扰,而这种能量场又保存了下来,容易干扰路上行驶车主,或者行人的脑电波,发生车祸,像疲劳驾驶,酒后驾驶,遇到交通黑点,保准出事儿。 时值傍晚。我晃晃悠悠的从饭店出来,鬼使神差的居然又看了一眼垃圾堆,顿时浑身的酒劲醒了大半,就看那路边走来一个女人,伸手朝垃圾堆这么一抓居然抓出个人形出来,人形迷迷糊糊,神智恍惚,任由女人摆布。 我倒吸一口凉气,死者生前穿的是背心加短裤,两个肩头露了出来,我分明记得男子右肩上有一个二指宽,一指长的青色胎记,而这个人形右肩上居然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我不由得后提两步,怔怔的看着垃圾堆旁边的女人和人形。 女人察觉我能看到他们,披肩的头发之下是一张苍白的脸,嘴唇乌黑,朝我阴阴一笑。 我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个笑容真的渗人。 后背的冒出细密的冷汗:“你这是在找替死鬼?” 女人不再理会我,抓紧死者灵魂的手腕,一层暗色的光晕闪过,鬼魂骤然间神色清明,环顾四周:“我已经死了?” 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死者得灵魂,点了点头。 “我,我还没活够呢啊,我是被推着撞向那个路虎车头的啊,我还没活够呢啊。” 见女人不肯理他,又转头看向我:“小兄弟,你是不是能看见我?” 我点了点头。 鬼魂大喜过望,径直向我扑来:“小兄弟,你一定要救救我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家里还有点存款,都给你好不好?” 鬼魂刚跑出几步,就看那手腕上的光环散发出黑色光芒,鬼魂表情变换不定,终于又成了刚开始的浑浑噩噩,说不出一句话。 女人率先一步离开,鬼魂随即踉踉跄跄跟随女人步伐,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头。 “等等,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我刚跑出几步,擦肩而过一个大众车,车主摇下车窗,骂骂咧咧:“走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我遥遥一望,马路那头,女人带着鬼魂消失不见。 我回过神来,对车主说道低着头说:“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车主,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第十章 夺命街头 (二)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小时候总在盼望着长大,长大后又开始怀念小时候。 懵懵懂懂的小学读完之后,我正式步入了县城初中。就在这个时候我父母跑动关系,东家门里进去,西家门里出去,终于把发配边疆的自己任职到了县城,此时家境略有改变,父母在县城当中买了一套房子,而我也搬进人们口中的商品房之中。 时值十二三岁,正是叛逆的时候,天天把自己幻想忧郁到极点,打架闹事,抽烟酗酒是我初中三年的主旋律。 不习惯住在如同牢房一般一掩门如同监狱之中的商品房,喜欢夜夜游荡在滨河路旁,踩着昏暗的路灯,站在路边像一条没有门路的丧家犬,孤零零看着来来往往神色匆匆的行人。 初中时期学习不好,费脑子的正负数,函数一直是我心中的梦魇,而那作业本之上鲜红的大叉更是我回家挨揍的理由。 心思活泛的我,发现父母常年教书育人,导致眼睛近视,凭借着这一点,偷偷拿修正液把大大的叉字给涂抹干净,然后上交给已经在家中严阵以待的父亲手中。 正当我抱有期望准备蒙混过关时,却忽略了父母这么多年的经验,拿在灯光之下,作业背面的红叉显得格外清楚,父亲二话不说起身就拿放在一旁的皮线,而我转身则跑进自己的小卧室,不大一会儿,已经反锁的木门被撞开。 如果你曾和我住在同一栋楼中,那你能在2008年到2010年之间,每晚的8、9点,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那没错就是我。 于是我害怕回到那如同牢房一般的商品房中,路上的笑脸阳光,总是在我开门的那一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感受不到外边暖意洋洋的日光,只能看到父亲如同冰窖一般铁青的脸,和打在人身上火辣辣疼的皮线。 我性格也是倔犟,每晚的一顿抽打,不经没有换来我学习上的一丝进步,反而是越来越差,记得又一次数学考了21分,那张试卷挂在我卧室的门上,每晚吃完饭,做完作业,就要面对着如同嘲讽一般的21分的试卷,面壁思过半小时。 看着门上鲜红的21分,我胸口发闷,那鲜红的数字,仿佛活了一般,在我眼前跳来跳去,朝我做着鬼脸,全然不顾已经泪流满面的我,于是我一伸手,将它撕了下来,扔在地上,踩了几脚,然后拔腿就跑,我害怕看到身后那双愤怒,绝望的眼神。 我这一跑就是两年,两年之内,从来没有在晚上12点之前,进过家门。 父母口焦舌燥的四处寻我,最后无奈只能放弃。而我却蹲在阴暗的角落里边,泪流满面,我真的不敢回家,我怕挨打,我怕看到那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初中孩子没什么钱,谈不上夜夜笙歌,灯红酒绿。每个人凑一点钱,买上两包香烟,聚在阴暗的地下室KTV,觥筹交错,称兄道弟。喝大了就拿着还没开封的砍刀和锈迹斑斑的钢管,四处寻找平时我们看不爽的同学,毒打一顿,这就是我每晚的生活。 俗话说,常走夜路哪里能不遇鬼? 某天夜里,给狐朋狗友过完生日的我,醉意熏熏,东倒西歪的走在那已经此起彼伏的滨河路上。小县城后半夜,灯海之中,唯我、河水、路灯三人而已,莫名感觉自由无比。 老远看到有一人,白色衣衫,向我走来。 走近一看,却是一女子,身着白色旗袍,上面坠着青色的小花儿,宛若那光彩照人的青花瓷,婉约优雅。 女子大概一米六五左右,比那时还未长高的我要高出半个脑袋。 我看着这个徐徐向我走来的女子,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盘在脑后,白皙的脸庞之上两条柳眉,平和舒展,樱桃小口,略微张开,里面贝齿颗颗。 一身合适的旗袍,将曲线展露的格外诱人。脚上踩着淡色的小皮鞋,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我从未见过这样气质优雅,引人神往的女子。 我呆呆的看着这个女子,缓步向我走来,左手手腕上环着一个黑色的小包,精巧之余,让我自惭形秽。 我醉眼朦胧,看着这个马上就要和我擦肩而过的女子,鬼使神差的居然朝她点了一下头,问了一声:“你好!” 女子听见我说的话,嘴角带着笑意,右手放在小包之上,略微弯了一下双腿,做了一个打招呼的姿势,朝我点头算是回礼。 女子自我身边走过,而我却不能自拔,转过头看那一道倩影,不急不缓的离我而去,一迈步居然跨出几十米远,又是一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看到那道倩影消失在我视线之中,惆怅之余,也不禁感慨,这女子也难免走的太快了吧。 回到家中,四周一片漆黑,和往常一样,等不到我回家的父母早已入睡,我蹑手蹑脚的钻进自己的卧室之中,打了一个酒嗝,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突然后背发凉,钻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喝醉了的我反映居然如此之慢,那个女子在路灯底下没有影子,虽然说能看到她的脚,但是根本就没注意到什么她的脚是否迈开,更何况,是怎样的女子才能一步跨出几十米远? 架不住已经上头的酒意,迷迷糊糊的睡着,心中不断浮现一个字:“鬼!” 梦中,我第一次遇见“我”,和我是一般模样,却是赤裸着上身,后背上纹着十殿阎罗,前胸纹着六道轮回,浑身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一张口却是一股稚嫩的声音:“想不到你小子居然能遇到她。” 我看着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心中却不曾有一丝害怕,反而觉得是亲近无比:“她是谁呀?” “我”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没有一根冒出头的胡子:“就是一个可怜的游魂而已,专门吸食好色之人的元阳精气存活。” “我”双眼之中透着一股怪异的神色:“也就你小子还没开窍,不懂那男女之事,没那色心,不然你早被那游魂吸干了精气神。” “谁说我不懂男女之事了?”我不服气的犟道。 “我”哈哈大笑:“你是说从你那狐朋狗友的手机里看到的小视频?” 我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平时那都是几个人悄悄的聚在一起,插上耳机看的呀,看得我是云里雾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那眼前的这个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仿佛猜透了我的想法,撇撇嘴:“你能看到,我当然也能看到啊,有什么大不了的,全都是马赛克。” 那人借着说:“我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就是你啊。” 看我仍是一脸疑惑,那人摆了摆手:“算了,你以后会知道的。” 蓝色幽光逐渐散去,就看那人渐渐消失在我的眼前留下最后一句话:“以后多长点心,我是能救你,不代表我次次都能救到你,再说了我好歹也算的上一号人物,出手教训那种不入流的货色,多没面子,被人听去了,我这一世英明就这样毁了。” 等到我再见到那人时,已经是七八年后,在恐怖的424家属楼中,而他也确实没说谎,他和我长的一模一样,也许真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就是他吧。 凭借着这一道免死金牌,我在出了车祸的当天晚上,跪在马路旁,就在那女人带走死者灵魂,最后消失的地方,拿柳树叶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一个碗一只筷子,筷子头朝向我这边,反拿着筷子,敲着从我房间中带出来的一个陶瓷碗,里面烧上些纸钱,细碎的敲动瓷碗。 筷子打击着瓷碗,发出清脆的声音,传遍整个已经没有行人的十字路口,碗里的纸钱灰烬,飞飞扬扬,我准备招魂唤来在这个交通黑点上,发生车祸的所有亡魂。 第十一章 夺命街头 (三)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家中有一本奇书,当中这样记载:“河边柳树叶子,温水洗净,研磨成汁,涂至上眼睑,子夜时分能见鬼。” 这本奇书的由来极为坎坷,据传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村庄有一奇人,姓杨名曰:狗骟。 修道之人大多有三弊五缺之说,狗骟年轻时曾跟一高人学艺,学艺有成归来之时进入村庄,不料离家十数载村庄里边的看家犬居然忘记了这个曾经的住户,以为是一陌生人,张口咬去把那男人传宗接代的玩意儿给一口咬掉了,他们杨家这一脉居然就在他的手上断了香火,孤寡终老。 至于真名如何称呼,则被村民忘记,打趣称之为:狗骟。 狗骟年长我爷爷二十来岁,两人不知为何居然成了一忘年交,关系颇为融洽。狗骟性格懒散,再加上我奶奶下厨的手艺又是村里一等一的好手,自从责任田开始后,政府关心百姓疾苦,时常派遣相关专员上山下乡体察民情,绕过着山路崎岖的羊肠小道,到了村庄已经是饥肠辘辘,村委会招待专员,就买一些蔬菜白面分发到那些下厨手艺好的人民家中,而我奶奶则是每次都在名列之中。 狗骟不知从谁家出来,喝的醉醺醺,就跑到我家厚着脸皮蹭饭,我爷爷也是摸清了这狗骟的脾性,看到狗骟摇摇晃晃从那门中进来,便吩咐我奶奶饭菜做的丰盛一点,好好招待这位奇人。 狗骟端着偌大的土碗,笑着坐在上席,我爷爷在一旁陪坐,狗骟一边吃饭,一边口中就吐露一些相关的道术,我爷爷记性好,每次都是心中暗暗记下,等人一走,从柜子中取出一张牛皮纸裁割完备,把一旁还吊着鼻涕上学的我爸叫到跟前。我爷爷一边回忆,我爸一边开始记录。 来的次数多了,记录的东西也就越发齐全,课本一样大的牛皮纸张居然装订了大拇指厚的一叠。 在书中曾有招魂见鬼的记载:“子夜时分,取一碗,一筷,一叠黄裱纸钱,烧于碗中,倒拿筷子,闭眼徐徐敲动,七七四九之后,睁开眼来,凡模糊不清,飘渺之物皆是鬼魂。” 狗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病死在了家中,已经四十多岁的爷爷二话不说,挽着袖子招呼街坊邻居将这狗骟埋入杨家祖坟之中,算是入土为安。 等到了新世纪初,已经被扫过几次文盲的爷爷,好歹也是斗大的字认识了几筐,给家中一百多盆花卉浇完水,戴着老花镜翻阅那本已经发黄,字迹褪色的奇书,而我的奶奶则坐在一旁,晒着太阳,已经睡着。 村里人都说这狗骟有本事,手底下有几把刷子,可是谁都没有见过这狗骟出过手,降妖伏魔更是众人脑海之中幻想的场面而已。 “狗骟死的早。”我那已经头发花白的爷爷回忆道:“不然现在这好日子,他能把自己的大牙都能给笑没了。” 我爷爷奶奶共有六个子女,四个姑姑,一个叔叔,我爸排行老三,却是家中第一个男丁,家中长辈也是心疼不已。 上世纪七十年代,还未出嫁的二姑姑,不幸中了风,身很虚弱,再加上那时医疗条件有限,药品也是极其缺乏,眼看着我二姑姑瘫倒在床上奄奄一息。 就在这个时候,家中来了一个寡妇,人称李大娘。 据传这李大娘会些推拿之术,于我奶奶关系尚好。这次听说我二姑姑中了风,特意到我家中为二姑姑祛风。 我奶奶回忆道:“李大娘拿着她那快有一寸长的黑色指甲,在二闺女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三个指头上不断祛风,从头到尾,细细剐过。” 结果忙了大半天神色慌张的朝我奶奶说道:“书香啊(我奶奶名字),我年纪大了结果把咱闺女的中指给刮痧了,这以后说不定要出问题啊。” 不出数日,在奶奶焦急的等待下,二姑姑的病情逐渐好转,可是这人却变得有些痴傻,木愣愣的给人一种死板的感觉。 看着平时水灵灵的姑娘,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急红眼的爷爷差点将好心办错事的李大娘和奶奶按在地上一顿暴打。 自此之后,两家的关系也就逐渐冷淡了下来,后来二姑姑远嫁他乡,漫漫长路几个小时大巴车的摇晃,成了我那每年要看自己女儿一眼,身体已经虚弱不堪的奶奶,作为人母的赎罪之旅。 没过几年,我那吊着鼻涕的父亲居然也中了风寒,心思活泛的李大娘又跑来想给我父亲祛风,可我奶奶没让她近我父亲床头一步。 就在僵持不下时,狗骟来了,已经年迈不堪的他摇摇晃晃从我家门中走了进来,干枯的右手就是这么一挥,让我那挂着眼泪的奶奶去给自己做饭。 狗骟正在吃饭时,我爷爷向他吐露了我父亲的病情,结果狗骟二话不说,放下碗筷,从袖中取出一盒银针,取出几根放在炭火上略微熏烤,让人把我父亲搀扶起来褪去上衣,准备针灸。 事后无论过了多少年,爷爷只要提起这件事情没有一次不竖起大拇指来:“人上了六十,这烟花不说,手还容易抖动,那狗骟连碗都端不牢,门口的春联都看不清楚,结果人家只用那双手一抹背部,身体上的穴位人家已经映在了心中,手中的那几根银针捏的是格外准确,眨眼功夫已经扎了十来根银针。” 一旁的父亲也在旁边插话说道:“那十几根银针扎进人的背上,却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狗骟一手捏着银针不断细微转动,就感觉那丝丝凉意自那银针传来,融汇全身。”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狗骟收了银针,端起那早已凉透的饭碗,吃了一口面条含糊不清的说:“孩子现在没啥大问题,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爷爷回忆道:“可能那天狗骟心情比较好,出门的时候居然一跃上了旁边足有两米高的房顶,又是一脚踩在理房檐还有两三米远的树枝上,房子地势较高,离地能有十来米,狗骟就这么跳了下去,跟个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的走了。” 小学时分,已经识字不少的我腻在爷爷温暖的怀抱当中,看着当年我父亲左拐右拐不堪入目的字迹,后来应该拿钢笔描过一番,只是字迹仍有褪色问题。 爷爷抱着我看着,笑呵呵的看着书上的字迹,发觉我也在偷偷瞄那内容,将我从膝盖上放了下来,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这就是一闲书,你赶紧去写你的作业,不然老师要拿教鞭打你的话,我可不给你说情。” 按照当年迷糊的记忆,抹上柳树叶的汁液,点燃碗中的黄裱纸钱,倒拿筷子闭着眼睛缓缓敲动碗檐,只等那七七四十九下之后,略有不安的睁开眼睛。 就看那碗中的已经烧完的灰烬,逆着时针在已经熏得漆黑的瓷碗当中徐徐转动,夹杂着点点火星,升的足有一尺来高,突然碗中的旋风携带着灰烬吹出碗外,在我身边旋转一会儿,突然向四周散去。 已经涂抹过汁液的眼睛,顺着灰烬散去的方向看去,原本空荡荡的十字路口,变得拥挤不堪,在那路上飘忽不定的鬼魂,浮在空中,神色恍惚迷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面无表情,穿过街旁停靠的车辆,垃圾箱,树木,在这人群之中,我看到那个先前出现的死者灵魂,头顶一盏黑色火焰的油灯,引领着众鬼,向远处走去。 第十二章 夺命街头 (四)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眼看着那日死在我面前的汉子鬼魂,头顶着一盏黑色焰火的油灯,引领着众鬼浩浩荡荡向远处走去。 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那日带走死者灵魂的女人,不容多想赶紧混入这声势浩大的队伍末尾,亦步亦趋随着前行的众鬼当中。 盛夏闷热的夜晚,跟在这众鬼末尾,只觉得寒意森森,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眼角余光就看那走在我前边的一个妇人约摸四十来岁,臃肿的腰肢扭来扭去,两条短腿看不到脚踝以下的部分,仿佛不曾踩在地面上一般,晃晃悠悠朝前方飘去。 只穿了一件蓝色格子衬衣的我混在当中,除了眼前的众鬼的渗人情形之外,倒也免费享受了一下夏日空调的清爽,只是这空调温度调的有点低,让人忍不住打起牙颤。 约摸走了三四分钟,众鬼突然停住身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停下了?”我在心中疑惑不已:“难道我被发现了?” 很快我又否定了这种想法:“这些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应该被有术之士封住了五感,现在就如同木偶无疑,他们怎么会发现群众当中混入了我这个居心不良的间谍?” 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就看这一众鬼物停在一所荒废的宅子门前,宅子大门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上面刷的油漆已经脱落不已,宅子里边阴暗之极,仿佛吞噬着月光射下来的光线,看不清里边的情形。 就看那领头的汉子鬼魂,一步跨入房门之中,穿门而过,身后跟随的鬼魂也陆陆续续从门中进入,转眼之间留下我一个“间谍”傻愣在门口,不知道如何处理。 已经褪色的朱红色大门是实木打造而成,颇为沉重,而且门上挂着一个足有我手掌大小的铁锁,上面拴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铁链,轻轻摇动了几下,大门纹丝不动。 环顾四周,目光定格在墙角的一摞青色转头上边,围墙倒也不高,两米左右,垫上几块砖头倒也能翻得进去。 我在心中不断思索到底要不要进去?有了上次在那家属楼中的经历,心中不能说有了阴影,对这鬼魂一事也是颇为忌惮,这要是进去了出不来怎么办? 心中又想到自己体内那道护身符,宽慰不少。一咬牙搬来几块砖头,垫在脚底攀在围墙上方,一个纵身,脚尖着地没有发出定点声音。 右手手掌感觉有一股热流涌动,顿时感觉不对,摊开手掌一看,顿时洗了一口凉气:墙头早先户主人埋下了玻璃碎片,虽然房子荒废已久,可那玻璃还在,久经风吹日晒,不少碎片粉化在了墙头,我拿手这么一抓,被那玻璃割破了手掌,现在足有一寸长的口子里边夹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玻璃碎片。 我在心中对那原先的户主人暗骂不已,拿左手把兜翻了个遍,身上居然没有带丁点大小的卫生纸,更别说那创可贴。 忍者痛将那玻璃碎片从手掌当中取出,叼在嘴里,左手抓住右胳膊的袖子,割下一截袖子,草草包扎住伤口,就听那后院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 猫着腰从前门溜到后院,就看那后院之中摆了一尊丹鼎,丹鼎看不清是什么材质。四面雕刻着稀奇古怪的花纹,丹鼎之前站了一人,却正是那日出现的女人。 女人顺手摘下汉子鬼魂头上的黑色焰火的油灯,小心翼翼的端着油灯底座,略微倾斜,将油灯当中的灯油倒进丹鼎当中。 丹鼎之中应该放有其余的材料,那晶莹剔透的蓝色灯油汇入丹鼎之中,瞬间从那丹鼎当中冒出一团巨大的火焰,蓝黑相间。 顺着那火焰散发出的光芒,隐约看到女人身后不远处安置了一张太师椅,太师椅上坐着一人,看不清容貌,从那太师椅下密密麻麻的白色粉末缠绕成一道道繁杂的花纹,指向丹鼎。 太师椅上的那人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拿手这么一挥,示意女人可任意开始自己的工作,女人回头看了一眼太师椅上的那人,转过头对着那尊丹鼎,眼神之中仿佛有着些许解脱,纵身跃入丹鼎当中。 太师椅上那人攥紧扶手,坚硬的木头在手掌当中粉碎不已。 “小蝶!” 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居然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浑浊的眼眶之中泛着泪光。 小蝶跃入丹鼎当中,丹鼎之中蓝黑色的焰火瞬间将其吞噬,化作养料,使其声势更加浩大。 众鬼迷茫的眼中,第一次出现情绪波动,居然是带着些许疯狂,一个个前仆后继纵身跃入丹鼎当中,而那焰火也更加明亮刺人眼睛。 转眼的功夫,我身边的鬼魂居然全跳进了丹鼎之中,又留我一人孤零零站在丹鼎三丈开外。 太师椅上那人神色激动癫狂,看着那鬼魂纷纷跃入丹鼎当中,终于将目光定格在我的身上,老人在口中轻轻的数着:“一、二、三??????一百零八。” 当数道我的时候,老人明显楞了一下:“一百零九?” 老人反应也不慢:“你是谁?” 眼前的老人应该长居上位,一身的气势压的我有些呼吸困难,咽下一口唾沫,润了润我干燥的喉咙,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回应道:“我说我就是闲着逛逛你信么?” 老人一身淡金色的衣袖狠狠一挥:“我管你是谁派来的,今天敢挡我的人,都得死!” 我下意识感到不妙,拔腿就想跑,没想到那地面居然在此时震动了起来,刚一抬腿就感觉脚下的地面酥软不堪,一下子摔倒在地,结结实实的栽倒在地面。 老人清啸一声,足下轻点。老人离丹鼎足有三丈来远,而我又离丹鼎三丈远,中间快有十丈的距离,没想到老人转瞬就到了我的面前,我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腰间就重重的吃了一脚,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句这老头老而弥坚,老当益壮之类的话语,我就从那地面上飞起,撞在后院的苹果树上,足有核桃大小的青涩苹果纷纷砸在我的身上,再加上老头那一脚也确实不轻,差点让我背过了气。 正当我在苹果树下的艰难的匍匐想要站起来时,那摇晃的地面突然静止不动,老人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整了整衣衫,神情肃穆的站在丹鼎旁边。 诧异的眼神朝丹鼎望去,就看那丹鼎之中冒出一个巨大的黑色人形,浑身散发着浓厚的黑色烟雾,左手执笔,右手掌书。人形旁边站了两个略微矮小的身影,一个呈牛头状,两只牛角足有一尺来长。另一个看不清面容,只觉得耳朵不似人类,反而倒像那修长有力骏马耳朵。 回过神来的我心里咯噔一跳:“这一个不会是阴差牛头,另一个就是阴差马面吧?那照这么说来,中间那个就是判官了,手中的就是判官笔和生死簿?” 丹鼎当中的牛头,将手中的铁棍朝地面一戳:“大人,共济有一百零八个滚魂野鬼。” 巨大的人形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了一声鼻音:“嗯。” 一旁的马面抖了抖身上的锁链:“说吧,这次还要给你续命?” 在一旁站立的老人,摇了摇头:“不了,我打算这次给小蝶续命。” 判官手中的生死簿无风作响,一张张纸叶来回翻动,树上现形出一个微缩的女人面容:“你说的可是她?” 老人神色激动了起来:“对,对,就是她,把我续命的十年零八个月的寿命给她!” 判官合上生死簿:“续命十个月零八天。” 老人神情诧异道:“不是说好十年零八个月么?” 判官语气冰冷:“一百零八天。” 一旁的马面阴恻恻的开口:“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条我们养的在人世间的一条狗而已,还想和我们讨价还价?” 牛头也在一旁附和道:“我们已经为你续命多少年,你自己不清楚?” 老人在一旁苦苦哀求,仿佛一条日薄西山的丧家之犬:“十个月零八天,就十个月零八天,我错了,我错了。” 判官收起纸笔:“想多续命也不是不可以。” 老人神色一动:“敢问阴差大人,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判官冷冷一笑:“你就是一条老狗,身上也没有二两肉,还能给我们什么东西?” 判官突然转头看向我:“老狗,把他杀了祭祀给我们,给你的小蝶,再添一年寿命!” 第十三章 夺命街头 (五)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眼前的老人应该经常通过祭祀这世间的亡魂为自己续命,故而与这牛头、马面、判官相识,而这三位鬼差又对老人态度极其恶劣,鄙夷的称为自己养的一条老狗。 今晚事情所发突然,为自己续命不知多少年岁的老人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欲为小蝶续命,由刚开始商讨好为老人续命十年零八个月到了小蝶身上却变成了十个月零八天。 老人迫于无奈之下只好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却听到判官所言杀了我之后祭祀灵魂可多为小蝶争得一年寿命。 就像快要溺死在水中的人儿,突然抓住了岸边的一根救命稻草,顾不得核实判官开出的空头支票,二指一捏,吞吐出一条三尺有余的乳白色软剑,缓步向我走来。 刚刚才从苹果树下爬起来的我,看到这明晃晃乳白色软剑慢慢提起,老人的眼神之中看不出一丝愧疚,心里咯噔一跳:“完了。” 老人二指微微捻动,就看那剑身之上一层层的涟漪波动不止,我脚底一滑又重新摔倒在地,左手在地上慌乱的摸索,寻到几颗小如核桃一般的青涩苹果攥在手里:“大爷,您要干嘛?” 老人不曾答话,离我越来越近。 “他们说的这些话,你都信,能不能别这么傻?” 丹鼎之中马面阴阳怪气的嘲讽道:“那你问问他,我们多给了老狗多少年的性命?” “大爷,咱有话好好说行不?我今天就是无聊逛着进了这所宅子,也没想着打扰您老人家的好事啊!” 老人两条眉毛抖动不已,丹鼎中的牛头冷冷开口:“老狗,还不动手?” 见老人没有依旧没有下手的迹象,判官心中急切:“耽误了小蝶的续命,我看你剩下这几年怎么有脸度过?” “年轻人对不住了!”老人猛然提起二指,剑尖的乳白色剑气吞吐不定,一脸狰狞! “停!我有办法救小蝶,为她续命!” 剑尖指在我的脖颈,剑芒已经划破了我的皮肤,气喘吁吁的说道:“你以为我一条命就能多换回小蝶一年寿命?你别傻了好么?” 老人不知道我的底细,停住来势急速的剑身,神色微动:“什么办法?” 丹鼎中的三位阴差哈哈大笑:“三界之中五行之内,飞禽走兽,帝王将相一切皆有定数,阳寿几何,全在生死簿之中,黄口小儿又有和能力敢夸此等海口?” 我看到老人有些意动,心想这次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恶狠狠的开口:“我没和你们这三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说话,给我闭嘴!” 转头看向一旁犹豫不决的老人:“你想啊,为什么我的命就这么值钱,你先前祭祀的那些鬼魂难道就不值一文?” 判官大喝一声:“老狗,你还不动手?” “你给我闭嘴!要不是因为我手中续命的法子,你又怎会借老人之手意图干掉我?你倒是解释给我们啊!” 判官一下子被我堵的开不了嘴,嘴里嘟囔几声:“本官做事,岂是你一黄口小儿能揣摩的出,老狗你还不动手?” 老人眉头皱成一团,下意识指间的软剑又进了一丝。 脖颈上的鲜血顺着剑身一点一滴落在地上,我攥住左手,拿手背对着老人:“续命的法子就在我手中,你要杀了我,就永远别想为你的小蝶续命!” 脖颈上的剑身又向后退了一丝,我后背上的汗珠已经浸透衣衫。壮着胆呵斥老头:“还不把剑给我收了?” 老人犹豫不决,我嘴角浮现一丝冷笑:“那好,我这就毁了它,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下手的快!” 说完这句话,便下意识的攥紧自己的左手。 老人神色大乱慌忙撤下剑身:“别!”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丹鼎中的三位鬼差,冷冷的说道:“我记住你们三个了!” 左手慢慢摊开,看着一旁注意力全在我手上的老人:“你们看好了!” 话刚说完,扬起早已在手中准备多时的苹果和沙土,顺着老人的脑袋就是狠狠一砸,人已经退出了两米开外:“我有个毛的续命法子!” 老人被苹果砸中脸庞倒也不是太痛,而那被我揉捏良久的沙土却是细密不堪,钻进老人的嘴中,眼睛当中,眼泪口水纷纷流了出来。 被沙土迷了眼睛的老人顾不得擦拭嘴角的沙土,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无知小儿坏我好事!” 话刚说完,就看那老人拿食指在额间轻轻一划,居然从眉心当中又长出一枚眼睛,活灵活现,竖目圆瞪一道道红光浮现:“啊,小兔崽子,我要把你挫骨扬灰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丹鼎中的判官深呼了一口气,看着已经力老人十米开外的我:“难道不是他?不应该啊!” 说完细细翻动生死薄,一个个微缩的人形在书页当中纷纷呈现。 我心中已经是绝望透顶,千算万算没想到这老人额头间居然还有一只竖眼,这可叫我怎么跑? 十米开外的距离,老人转瞬即至,手下不在留情,扬起剑身就朝我划来,我下意识一躲,感觉后背一凉,衬衣已经被划开,继而感觉又是一热,已经被剑气刺破皮肤的伤口血流不止。 老人眉心间的竖眼圆瞪,道道红光如同在喷火,二话不说提起剑身向我脖颈刺来。 就在万念俱灰之时,就听到有一道声音传来,爽朗之极:“妖道,尔敢!” 传在我耳中,却是美妙非凡。 老人依旧我行我素,剑身已经离我越来越近:“谁能拦我?” 那人没有展现身形,就看到一道黑色的卡片朝老人飞来,大约三指宽,周身泛着淡金色的光芒。 “罗门办事,妖道还不伏法?” 这张卡片打断来势汹汹的剑身,插在地上纹丝不动,卡片之上唯有一个淡金色的“罗”字格外显眼。 老人大吃一惊:“罗门?” 丹鼎中的判官翻动生死簿,闭目良久:“原来如此。” 判官看了一眼插在地上的黑色卡片,轻轻说了一句:“走。” 三位阴差消失在丹鼎当中。 老人愣在原地,嘴里嘟囔不断:“罗门,罗门,好一个包罗万象之门。” 说罢淡淡看了一眼仍是惊恐不已的我:“贫道想走,还没人能够阻拦的住!” 又传来一道声音,颇为憨厚:“哦,那你大可试试。” 老人仿佛瞬间老了十数年,一头白发散乱的披在肩上,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向坐在地上的我行了一礼:“年轻人,有缘我们还会再见!” 我嘴上不敢答话,心中却是嘟囔道:“谁以后还想再见你。” 老人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朝我微微一笑:“我去也!” 二指化剑,朝那天空之中就是一道劈砍,就看那漫天之上有一道密密麻麻的电网被老人这一剑劈砍的破碎不堪。 老人脚尖轻点,足下升起一朵白云,潇洒离去。 得知脱了险境的我,彻底松了一口气,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就看那眼前站了二人,皆是男子。 一人浓眉大眼,看起来格外憨厚,另外一人薄唇,丹凤眼,十指修长。 浓眉大眼的汉子讪讪的朝另外一人说道:“队长,让那妖道给跑了。” 丹凤眼笑着对自己的队员说道:“无妨,那妖道法力高深,能够凭借罗门之名吓退已经实属不易。” 浓眉大眼的汉子看着狼狈不堪的我,瓮声瓮气的说:“你没事吧?” 右手的伤口在逃跑的过程当中已经撕裂,后背又被那老人划了一剑,能没事么? 我客气的说道:“没事。” 浓眉大眼的汉子发出沉重的鼻音:“嗯。” 我差点没背过气,我说一个没事你就以为真的没事啊? 丹凤眼笑着拿出一瓶药膏:“把这个擦上,伤口很快就会愈合,不要担心。” 赶紧接过药膏的我,看着先前就是这人从老人剑下救得我一条小命的我,对其好感爆棚。 看着丹凤眼我询问道:“我叫吴不知,你呢?” 单凤眼苍白的脸庞,薄唇带起一丝微笑,修长的十指并拢在一起:“曹素衣!” 第十四章 罗门初现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小县城的后半夜,路上已经没有行人,忍着伤痛在昏黄的路灯下狼狈的朝自己租住的房间走去。 已经划出数道口子的衬衣黏在伤口上边,咬着牙拿剪刀将衣服剪的稀碎,朝伤口倒上一些双氧水,将里面的杂质清洗出来,撒上曹素衣送给我的那瓶药膏涂抹上去,趴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闭上眼睛就陷入那无尽的梦境当中,一个个毫无关联、毫无逻辑的梦境折磨的我心力交瘁。 不知多了多久,依旧被困在梦境当中的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我揉了揉眼睛喊道:“谁啊?” 门外那人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是问了一句:“您是吴不知,吴先生么?” 嘿,活了这二十多年被人叫过流氓,叫过社会的渣滓,甚至叫过我什么造粪机器,就是没人这么正式的叫过我吴先生,我趴在床上开心不已,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了床。 从那被我磕的不成样子的镜片中,看到被那道人劈过一剑的伤口已经缓缓愈合,伤口呈紫黑色,一层薄薄的血痂生长了出来。 推开门,已经到了下午的阳光,亮的刺人眼睛,眯着眼看到站在我眼前的年轻人,约摸和我一般岁数,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眼睛炯炯有神,合身的中山装笔直异常。 来人朝我微微一笑:“吴先生你好,鄙人姓杨名辰,见到您很高兴。”说完伸出自己的右手。 我手上全是泥土和鲜血,凝集在上边,指甲缝里面厚厚的一层淤泥。干笑的搓了搓自己手掌,又在那裤子上边拍了几下,赶忙双手握住杨辰的右手:“我叫吴不知,见到你很高兴。” 拿脚掩上自己的房门,不让来人看到房间里边的一片狼藉:“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杨辰看在眼中,微微一笑:“曹组长让我来接您?” “曹组长,曹素衣?” 杨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一下。” 半个小时后,在杨辰的示意下,坐进一辆黑色轿车。 坐在舒适的座椅上,我忐忑的不安的捏了捏衣角:“咱们这是去罗门?” 杨辰发动轿车,笑着说:“去了,您就知道了。” 两个小时候,轿车停在一幢老式的家属楼门前,跟随着杨辰的脚步迈进一座电梯之中,也不见杨辰如何出手,就看那电梯按钮翻转了过来,整整十五个按钮,说明这不起眼的家属楼之下,最少有十五层空间,一直掩藏在人们眼皮底下,没有被发现。 按动其中一个按钮,电梯缓缓向下驶去。 电梯门开,却发现眼前足有三丈来宽的金属大门矗立在我俩的面前,杨辰站在门口,一道红色的光芒闪烁而过,门内传来一声机械的回应:“瞳孔扫描完毕,未发现异常,确认为工作人员杨辰。” 金属大门开启,缓缓向前走去,还未走出几步,眼前又是一道三尺来宽,一丈高的石质照壁,照壁之上经工匠细心雕琢的花纹已经看不太清楚,照壁之下坐着一位老头,头顶上稀疏的头发已经盖不住锃亮的脑壳,一身麻布粗制的衣服,洗的已经边角泛白,翘起的二郎腿在空中优哉游哉的颠来颠去。 老人屁股底下坐着一小巧的竹凳,竹凳之前卧了一头黑色的小猫咪,小猫咪安静的趴在地上,打着呼噜。 我停住脚步,忍不住多看了这一条全身纯黑没有一丝杂毛的黑色小猫咪,心中恶作剧的想到:“要是把房东家那条白色小猫咪给带过来,让它俩发生一些羞羞的事情,那它俩的后代会不会是条纹一样的小猫咪呢?” 正当我想入非非之时,那听见有陌生人脚步声传来的小猫咪,猛地睁开眼睛,两颗猩红色的眼珠格外摄人心魄,在地上窜了起来,猛地朝我扑来,那一条不过一尺半长的小猫咪在空中迎风一展,居然瞬间化作那足有一丈来长的吊睛大虫子,浑身黑色的毛发,配上那雪白的牙齿,朝我咬了过来。 杨辰反映已经来不及,嘴里那句“小心!”还没说出来,就看那足有脑袋大小的爪子朝我脑袋拍来,要是拍实的话,那我的脑袋就和那开了瓢的西瓜没啥两样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坐在那竹凳上的老人睁开眼睛,一脚踩在照壁之上,穿在身上的粗布麻衣在风中鼓鼓囊囊,老人轻叱一声,单手拍在大虫子的天灵盖之上。 就在我眼中,那个身高堪堪一米六,干瘦至极的老人,单手将一丈来长的大虫子按到在地。 大虫子哀鸣一声,又化作那一条一尺半长的小猫咪,被老人抱在怀中。 杨辰上下环顾了我一眼,看我没受到什么伤害,朝老人低声问道:“郑伯,这怎么回事,小黑平常也没有出问题啊。” 郑伯冷哼一声:“小黑虽说是一条畜牲,可那也是有灵性的东西,在这呆了三四年也没有出现今日的状况。” 我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就听那郑伯继续说道:“今天的事情,老头子我给你道歉,但我也相信小黑的直觉,你小子绝对有问题。” 木愣愣的被杨辰带走,回过头来看一眼又重新坐在竹凳上打盹的郑伯,仿佛察觉到我在看着照壁前的一人、一猫。 小猫咪舔了舔老人硕大的指节,老人闭着眼说道:“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小子!” 照壁后边就是一座规模庞大,足有一里方圆的大厅,大厅正中间坐着一人,皱着眉头盯着电脑屏幕。 杨辰示意我停住脚步,敲了敲那人身边的玻璃,将刚才的情况禀告给了那人。 那人从椅子上坐起,快步向我走来,走进一看不正是昨晚的曹素衣么! 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端到我的身边,曹素衣郑重其事的向我道歉:“不好意思,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 我对这昨晚如同天降神兵的曹素衣,好感满满,顾不得喝上一口茶水连忙摆手道:“无妨无妨,这种事哪能怪你,也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两人正在聊天之际,就看见,颇为放松的曹素衣突然满脸严肃,将自己身上的中山装仔细整理一番,扣上被解开的扣子,略微一点头:“局长好!” 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局长?就这个点局长来视察工作了?而且根据曹素衣的眼神来看,那局长就在我身后。 心想第一次来人家的地盘,怎么也得留一个好印象,赶紧转过身来,不敢看来人的面容,头一低:“局长好!” 眼光往下转移,局长粗短的二指间夹着一根红塔山,正冒着烟雾。 再把脑袋稍微往上一抬,硕大的将军肚快被衣服裹不住,肥肉都快冒了出来。 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该不会是那天晚上遇见的那个大叔吧? 抬起头来一看,肥胖的脑袋,五官挤在一起,脑袋正中间的头发已经掉光,呈地方包围中央的情形。 局长咂了一口烟,看着眼前愣在原地的我,哈哈一笑:“小伙子,我们又见面啦!” 我已经回不过神来:“你,你不就是那,随地??????” 局长装作被烟雾呛到,咳嗽两声,我也识趣的闭嘴不言。 眼前的局长不是那天晚上遇见的刘长安还能是谁? 刘长安狠狠的吸了一口所剩不多的红塔山,朝我嘿嘿一笑,还是当初吝啬的模样,熟悉的托词,熟悉的借口:“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就剩这么一根了。” 第十五章 坑蒙拐骗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刘长安掐灭烟头,坐在先前曹素衣的位子上粗短的五指:“小曹,你还记得发生在千禧年间那场惨绝人寰的凶杀案么?” 曹素衣回忆了一下:“外地男子搬迁到本地,做起裁缝行当。因为资料的不健全,我们目前得到的有用信息只有:该男子姓李名健文,出生年月不祥,卒于千禧年年初,被当地公安局指证犯有故意杀人罪,手法极其残忍变态。” “不错,继续说。”刘长安点了点头说道。 “该男子杀害自己妻子之后,应该为心力交瘁而死。其妻子死后怨气极重,凝聚在林业局家属楼中经久不散,召集游荡在四处的亡魂,说是一鬼窟也不为过。” 刘长安突然插嘴说道:“可就在不久前,家属楼中的那股怨气烟消云散,经人查看现场,发现人为搏斗痕迹,以及剧烈能量波动迹象。”刘长安又从那兜中掏出自己皱巴巴的烟盒,从烟盒中掐出一根红塔山点了开来,深深吸了一口吸进肺中:“小吴啊,你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原因么?” 我当即装傻充愣:“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刘长安笑着弹了弹烟灰:“那你那天进家属楼中是去干什么呢?” “我自幼胆子大,再加上闲着无聊,到处去逛逛而已。” 刘长安看了侃侃而谈的我:“好吧,就当这一切都是巧合。恰好你去观光了一下家属楼,女鬼消失不见,也恰好你去那幢古宅中观光,正好碰到那个妖道祭祀亡魂。也恰好这两件事都有你。” 看着我梗着脖子一言不发:“听小曹给我的反应,你在那阴差面前糊弄妖道的那一番话,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来啊。” 刘长安将手中还有大半截的烟头,掐死在烟灰缸中:“那天看你执意上那家属楼,我放心不下,可我自己又走不开身,让小曹带我去暗中照顾一下你,可等小曹到现场时,却发现有一个人狼狈不堪的匆匆离去,自那之后,女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么?” 我正要辩解,却没曾想到一张照片直接堵住了我的嘴,昏暗的灯光下,神色慌张离去的那人,不就这是我么! 看着我一言不发,刘长安继续开口:“吴不知,1995年6月出生,汉族。自幼在爷爷奶奶的照料下长大。奶奶与你上初三时病逝家中,爷爷在你上高三之时病逝家中。” “初中不学无术,整日酗酒打架闹事,浑浑噩噩过了三年,期间被记过两次,记大过一次。” “高中越发变本加厉,三年期间换了三所学校,因为所上高中为私立制学校,时常偷偷退学,拿学费胡吃海喝,家人焦急不已,高二那年,携带学费将近一万元退学,家人曾向当地派出所报案,卫星定位才找到你。” “大学四年亦是混吃等死,在校期间时常翘课,挂专业课多达五门,更因为顶撞老师,被学校留校查看一年,取消学位证。” 刘长安拍了拍脑门,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我:“让我想想啊,你的那三位高中班主任对你的评语里面几个词出现率极高,反正没什么好听的,像什么性格孤僻怪异,为人性格内敛却又张扬,有暴力倾向,时常殴打同学,性格反复无常,前一秒阳光灿烂,下一秒却是乌云密布。” 刘长安二指已经快把那掐灭的半根香烟捻出烟叶:“我也好奇,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 “哦,对了,还有你大学辅导员对你的评语,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站着,为人看似合群,实际孤僻异常,性格偏执怪异,冷漠麻木。” 我从兜中掏出我的红塔山,点着一根出来,深深吸了一口,烟丝熏得我眼睛有些湿润,眯着眼睛:“你到底要干嘛?” 刘长安自顾自说道:“大学四年,还不如说是被家人赶了出来,期间并未回过一次家乡,发过传单、端过盘子、卖过促销品。靠那一点微薄的收入勉强度日,最近干起了直播这一行当,在某平台做起了一个户外探灵主播,一直不温不火,靠那千八百块钱勉强填饱肚子,对吧?” 纤细的香烟不知不觉中快被我捻断:“是又怎样?” 刘长安耸了耸肩头:“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你的直播间被封了,理由是传播封建迷信。” 香烟被我捻断,发红的烟头被我攥在手中捏死,右手已经攥成拳头,使劲朝那个油腻不堪的猪头上面砸去:“你特么到底要干什么?” 刘长安一拳被我砸中腮帮,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躺在椅子上,脑袋上的头发散乱的再也遮不住自己的地中海,显得格外狼狈。 一旁的曹素衣想要上前隔开我俩,却被刘长安制止,我左手攥住刘长安的衣领,右手又要砸去,喉咙之中低沉的嘶吼不断:“为什么要查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刘长安笑着看了一下自己被攥的皱巴巴的衣领,双手也不见有何动作,就感觉一股雄厚的气浪从刘长安的胸前汹涌而出,将身材消瘦的我一下子轰出两米开外:“年轻人有点火气正常,不能像我们这群不干实事的人一样,一天坐在椅子上混吃等死,还特么占着位置不肯抬屁股。” 后背砸在拇指厚的玻璃上面,轰然而碎。 不知是我左手攥的太紧,还是刘长安的衣领质量不过关,居然借着那股气浪,被我扯了下来,缺了一大块。 刘长安心痛的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衣领:“这,这回去我怎么给母老虎交代?” 而我则不管他回家怎么给家中的母老虎交代,转身就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后背的伤口再次撕裂,又朝刘长安冲了过去,咳嗽声中声音更加疯狂:“你特么有本事弄死劳资啊!” 刘长安伸出一把手:“弄死你,我还要坐牢,怎么划得来,不如进罗门,和我一起干吧?” 身形骤然停住:“你说什么?” 刘长安没好气的说道:“我说加入罗门,以后跟我干吧!” 一旁的曹素衣笑着插话:“可以进我的三组,我是组长,正好有一个位置的空缺。” 看着愣住的我,刘长安说道:“小兔崽子,进我的罗门吧,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罩你。” 看我不答话,刘长安继续说道:“让小杨去接你,想必你对罗门也有一个模糊的认识了,你加入,不会埋没你的。” “可我,真的不会什么道术啊。” 见我意动,刘长安哈哈大笑:“你以为罗门的人都会道术啊,那还了得?” 曹素衣随手一招,原本在一旁看戏的几人,聚集了过来。 最左边的是一个仪表堂堂的汉子,一旁的曹素衣向我介绍道:“三组成员之一,王无锋,精通骗术。” 中间的是一个相貌并不怎么出众的汉子:“三组成员之一,张淼,精通窃术。” 最右手边是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三组成员之一,焦洋,昨晚你已经见过,精通量子领域学术,那张电网就是他的手笔。” 后边还藏着一人,正是那接我的杨辰,三组成员之一,精通医术,解剖。所从事法医行当,日常负责文件管理归档。 曹素衣笑着指了指自己:“三组组长曹素衣,略通道术。” 其余四人朝我点头微笑,算是见过面,打过招呼。 刘长安在一旁说道:“怎么样,想清楚了没,到底要不要加入罗门?” 我略作思考,点头应了下来。 刘长安笑着从兜中掏出自己的宝贝红塔山,递给我,见过叼在嘴角,又赶忙给我点着:“我,刘长安,罗门西南分局局长。” 我拿右手赶忙挡住伸过来的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香烟。问了一句我最关心的问题:“罗门成员有工资么?我最近很缺钱。” 刘长安哈哈大笑:“有,每个月都有几千块的工资入账,不过你小子得先赔我的衣服,穿了十几年的衣服,都有感情了,结果今儿被你残忍的夺走了性命。” 第十六章 庐山诡事 (一)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随着时间推移,我对罗门的认识也逐渐加深。 现存于世罗门机构共有五处,以华夏地图为基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东北分局罗门、西北分局罗门、西南分局罗门、东南分局罗门、以及神秘至极的总罗门。 罗门起源于秦朝,第一任罗门门主便为徐福。徐福东渡扶桑探寻海外仙山求取长生不老药,自此一去不回,始皇帝大为震怒,罗门于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大泽乡陈胜吴广揭竿起义,秦朝二世而亡,自此之后楚汉相争,刘邦建立汉朝。 自古以来长生不老是这些站在俗世权力巅峰之人最终的梦想。刘邦日渐衰老不理朝政,其皇后吕雉把持朝纲,大肆残害开国功臣。 刘邦麾下有一大将名曰:樊哙,有一谋士名曰:萧何。 此二人见形势危急,不忍汉朝就此改名换姓,同时也为自己留一条生路,秘密在民间探寻罗门残余之人,建立罗门,希翼求取仙丹为刘邦续命。怎料仙丹还未寻到,刘邦病死龙床,萧何等人被逼无奈只得兵行险招,软禁吕雉等人,还皇权于刘氏子弟,自此罗门又再一次成立。 有后人推测汉朝第一任罗门之主为汉朝第一奇人谋士:张良。但实际情况如何,无从考证,只能当作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 罗门自古自此一直延续下来,可这长生不老药却迟迟没有炼制出来,更有海外术士妖言惑众,说自己有长生不老药的药方,结果炼制出了火药,豆腐等等一系列现在还能用到的东西。 很有名的一件事:唐朝有海外术士拜访当权者,言辞凿凿曰:天露可使人长生不老。 于是当权者在广场之上竖起铜柱,顶端置一铜锅,国内放置美玉、珍珠、玛瑙。每天差人取下那铜锅之中承接而来的上天赠礼:天露。将珍珠磨成粉末一同服下。 结果当权者正值壮年却一命呜呼,原因是:珍珠粉末人体无法吸收,积攒太多。铜锅无人敢去清理,积攒铜锈颇多,长期服用天露之中的铜锈等同于慢性中毒,最终一命呜呼。 所以说罗门一直是被当权者猜忌不断,却又不得不当作救命稻草一般的尴尬存在。 等新中国成立,罗门的建立与否一直被推脱了下来。九十年代末期,有中央大佬重提罗门组建的议案,最终在大会之上通过。 只是现在的罗门和以前比起来,则就有了太大的改变。 而今的罗门专门负责常人无法碰触理解的领域问题,以及负责文物的研究完善,算是一个多功能的职能部门。 刘长安为西南分局罗门局长,麾下有三只小队,专门处理常人不好介入插手的问题,一组组长为一女子:曹黄衣。二组组长姓万,名曰:人敌。三组组长为:曹素衣。 其中一组组长曹黄衣为三组组长曹素衣的表姐。 加入罗门之初,以为这可能是一个类似于美国大片中的谍报机构一样,分工明确,记录严明,却不曾想到在上班的第一天就大跌眼镜。 罗门规定,早上八点必须到机构组织签到打卡,心想第一天得好好表现,特意起了个大早,细心收拾打扮完毕,进了那幢家属楼中,输入口令,直接坐电梯来到地下七层。 郑伯早已坐在照壁之前喝着浓茶,伺候着怀中安安静静的小猫咪。 而大厅之中,首先看到手里提着一个垃圾桶的刘长安在人群之中,涨红着脸,使劲朝里边挤去。 费力的拨开人群,就看我们三组的地盘上,曹素衣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椅子上坐着一短发美女,桌上放着豆浆、油条、包子、稀饭。 短发美女翘着二郎腿,看着身边低着头像根木头一样的曹素衣,咬着红唇问道:“你吃不吃?” 人群顿时发出一阵阵呐喊:“吃、吃、吃!” 曹素衣涨红着脸:“姐,我路上已经吃过了。” 我心思一动,莫非这短发美女就是一组组长曹黄衣? 顿时嘴里吸了一口凉气:“这俩人之间有故事啊!” 见曹素衣不肯吃自己带来的爱心早餐,曹黄衣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已经约好了一家西餐厅,晚上陪我去吃个牛排吧!” 人群之中刘长安拿自己的将军肚将我挤了开来,那个可怜的垃圾桶都被挤的变形,看到曹黄衣这样明目张胆的约曹素衣,刘长安激动的仿佛自己就是在原地尴尬不已的曹素衣,使劲起哄:“约、约、约啊,怎么不约?” 曹黄衣和她弟弟一样,都有一双美艳的丹凤眼,美艳的丹凤眼瞪着刘长安:“局长你来凑什么热闹?” 刘长安听到这话,讪讪一笑,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脖子:“这不被这兔崽子拽坏了衣领,你嫂子气的今早都没给我准备早餐,这不寻思过来蹭点么。” 见曹素衣还是不肯答应自己,曹黄衣突然一把抱住曹素衣,狠狠的亲了一口,这才满意的离去,走开几步突然回头:“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偷偷扫了一眼曹素衣腮帮那个鲜红的唇印,曹黄衣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早点你们吃吧,本姑奶奶心情好,送给你们了。” 人潮涌动,一桌子早餐就数刘长安吃的最快,吃的最香。 我看了一眼原地尴尬不已的曹素衣,嘿嘿一笑:“可以啊。” 曹素衣擦掉脸上的唇印,尴尬的说:“连你都取笑我。” 吃个肚圆的刘长安完全忘了自己早已扔在一边的垃圾桶,打了个饱嗝,从兜中摸索半天,,最后哭丧着脸嘟囔着:“这母老虎连烟都给我拿走了!” 我感觉好笑,赶忙从兜中掏出我的红塔山,递了过去。 点着香烟,刘长安十分满足的狠狠砸了一口,看着我笑着说:“还是你小子上道。” 正在闲聊之余,快步走过来一位年轻人,朝我略微点头,然后哭丧着脸:“局长这是网组长让我交给您的材料,我现在有急事,就直接给您了,麻烦您自己把它装回到档案里边去吧。” 刘长安接过厚厚一沓资料夹在腋下,看小李还不离去,诧异的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小李扭扭捏捏半天:“这,这个,我女友从国外回来了,我得去接她,想跟您请一周的假。” “一周?”刘长安皱着眉头说道,随即恍然大悟:“行,这个假给你准了!” 小李笑着说:“谢谢局长,那我就走啦!” 刘长安笑着说:“行,去吧。” 小李还没走出几步,刘长安突然开口:“年轻人多注意身体。钱够不够?不够的话,先去财务那里给你支一点!” 小李大声回应:“局长放心,一定让我女朋友三天下不了床,不能愧对咱们罗门的名声。” 刘长安笑骂一声:“你个小兔崽子,路上小心!” “得嘞!” 就这样,我度过了第一天上班的时间。 自此之后除了每天和刘长安互蹭香烟之外,就只有每天早上抢曹黄衣带来的早餐还值得一提,就这样转眼已经无所事事一个月之久。 初秋的一天早上,正当我心满意足的吃着从曹素衣桌子上抢过来的三个大肉包子之时,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刘长安的模样。 刘长安一手揉着额头,一手夹着香烟,手边的烟灰缸掐灭的烟头已经溢了出来,胡子拉碴显得格外狼狈。 刘长安隔着电脑屏幕说道:“请一组,三组组长带自己组员速来九楼会议室开会。” 第十七章 庐山诡事 (二)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地下九层会议室中,刘长安破天荒满脸严肃的坐在主位之上,揉着太阳穴,看我们陆陆续续从门口进来,摆了摆手:“赶紧入座。” 会议室墙壁之上一面硕大的电子屏幕已经开启,刘长安站起身来指着每人桌前的一份文件,翻开扉页上面宋体黑色字迹映着四个大字:“保密协议。” 刘长安说道:“每个人先把手头的协议签名,然后向你们解释此次事件的由来。” 我犹豫半天,拿起签名笔签上自己大名:吴不知。 见众人签好自己的名字,刘长安再一次重申此次事件的严重性:“虽然大家签了保密协议,但我还是要重申一遍,在这里看到,听到的任何有关信息,不得向其余人员透露,否则一切按叛国罪论处!” 我听到“叛国罪”三个字,顿时浑身一颤,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情的不同寻常,这可不是那学校里边如同过家家一般的记过处分。 拍了一下坐在我身边的曹素衣,轻声问道:“组长,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曹素衣也是一脸茫然,摇了摇头:“看局长怎么向大家解释了。” 电子屏幕当中播放了一段视频,应该是有人拿手机拍摄而成,整个角度倾斜抖动,画质模模糊糊,隐隐能看来当事人拍摄的应该是一条瀑布。 瀑布之下,凝聚成一个湖泊,透着那屏幕都能感觉到整条瀑布的声势浩大,激烈的水流声不绝于耳。 拍摄的时间应该是夜晚时分,整个空旷的瀑布之下,借着湖边的篝火光亮,隐约湖泊的边缘有一行人,男男女女混在当中嬉戏不已。 视频之中突然传来男子的声音:“黄毛,你拍个毛线啊,还不下来帮忙,小路的脚被水底的礁石给卡住了!” 拍摄之人绰号黄毛,摄像头翻转过来,就看一张颇为俊秀的脸庞映入相机之中:“大家好我叫黄毛,这次偷偷避开景区工作人员,留宿在了庐山瀑布之下,真特么刺激啊!” 俊秀的脸庞面无人色,眼圈黑的厉害,一看就是沉迷酒色被掏空了身体,一头醒目的黄发让整体形象减分不少。 黄毛回应到:“等着马上就来!” 说完将手机留在了岸边,匆匆跑下山坡,去救助那个脚被礁石卡住的小路。 黄毛匆匆跑下山坡,将手机留在原地,接下来拍摄到的画面,就让人毛骨悚然,也有了此次的例会。 画面之中,黄毛沉在水底摸索半天,大声喊了一句:“礁石太重,我挪不开,再过来几个人。” 站在拍摄地点看去,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朝几个移去,可惜水中的一行人根本没有察觉到。 突然一个女的惨叫一声,就看那一根巨大的触手突然从水底冒出,穿过背部捅出胸前,挂在空中摇晃半天,扔在了水底。 先前喊黄毛来帮忙的那个年轻人,双腿一软,居然是直接坐在了水底:“跑啊,有水怪!” 一脚踩在跌倒在水中的同伴的背部,可惜还没跑出两步,整个人栽倒在水底,又使劲爬了上来,好不容易爬到岸边,下半截身体已经被整整齐齐截断,之前太过紧张居然没有发现,看着那鲜红的伤口,整个人趴在岸边哭喊不止。 从水底又伸出一只触手,朝年轻人的后脑勺扎去,从口中穿过,又拖入了水底。 黄毛水性较好,居然还在湖中绝望的挣扎不已,嘴中哭喊着:“谁来救救我?” 随即被卷入漩涡之中,再也没能冒出头来。 最后剩下了那个先前被礁石卡住的女生小路,此时小路已经被惊吓到话都说不出来,愣愣的看着湖面,指间从小路身体之下,冒出一张血盆大口,将其一口吞下,自此这一行十余人,全部葬身于庐山。 只留那个手机在山坡上孤零零的拍摄着这一切。 镜头之中一张惨白的人脸一晃而过,就听咔擦一声,整个视频就此结束。 刘长安喝了一口杯中的清茶,润了润先前被香烟熏得干燥的喉咙:“据悉这十余名青年,是由黄毛组织而成,特意避过景区工作人员,私自留在了庐山,结果??????” 刘长安愣了一下:“结果就这样了。” 曹黄衣点了点桌案:“那景区工作人员之后可有什么发现?” 刘长安努了努嘴,指向屏幕。 屏幕之中二十二条悬浮在空中的手臂,在夜晚的湖泊之上,缓缓旋转,格外渗人。 刘长安打开抽屉,戴上手套,取出一件密封的包裹,包裹之中是一部苹果手机,只是背面那个苹果LOGO的位置有一个拇指粗细的孔洞,一穿而过,透过整个屏幕。 “经专业人士修复手机中的文件时,发现的这一段视频资料,大家可以传看一下。” 当手机陆陆续续传到我的手中之时,我鬼使神差居然打开了封口,一把将那个已经面目全非的手机攥在手中,闭上眼睛,感悟良久。 刘长安先是一愣,然后面带喜色:“小吴,你有什么头绪?” 我睁开眼睛,将手机重新放进袋子之中,摇了摇头:“不太清楚,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刘长安倒也并不如何失望,接过我手中的手机,重新放进抽屉之中。 “最后一张照片,这才是此次签保密协议的原因所在。” 屏幕上浮现一张清晰无比的照片,庐山瀑布之上道道蓝色幽光闪烁不已,瀑布中间一张巨大的人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刘长安继续说道:“西北分局的同志,在新疆国境线前发现大月氏古国的遗迹,遇到了些麻烦,向我求援,于是我派遣了二组成员赶赴新疆。” 我突然从中回过味道:“局长你的意思是,这次庐山的麻烦要让我们一组和三组去处理?” 刘长安点了点头:“人手缺乏,不得已而为之,有万人敌万组长在,我更加放心。” 说完不管我的表情如何难看,转过头问向曹氏姐弟俩:“你们两个可有什么意见?” 在此时,两个人意见倒是颇为相同,一起站起身来坚决表示没有问题。 得,和他们一起去送死吧。 刘长安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负责大的方向,你们两个负责具体的人员部署,这个我不插手,给你们绝对的自由。” 说完,环顾众人:“散会。” 电梯之中只有我和曹素衣。 我低声说道:“组长,这件事是不是太冒险了?” 曹素衣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怎么害怕了?” 我不置可否。 “偷偷告诉你啊,我第一次随同前任三组组长去执行秘密任务之时,比你还要害怕,横断山脉之上,就剩了我和组长二人,前面是一群吸血成性的蝙蝠,后边是万丈高的悬崖,组长让我跳崖,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能跳下去。” 我注意力被转移开来:“那你最后跳下去了么?” 曹素衣笑着说:“最后被组长踹了下去。” 我突然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意味:“那组长呢?” “组长为了阻止蝙蝠,最后壮烈牺牲。” “不好意思。” 曹素衣摇了摇头:“无妨,都过去好几年的时间了。” 下了电梯,曹素衣一边走一边说道:“回来之后,整个三组就剩下了我一人,成了这三组的组长,刘局让我自己招人,重建三组。”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曹素衣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组长在我刚进三组时给我说了一句话,而今把它送给你。” “什么话?” “组长当时拍了一下我的脑袋,笑着说。”曹素衣面露追忆,手掌在空中轻轻一挥,仿佛在拍某人的脑袋,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王逍那个老流氓笑着说‘劳资把你招进了三组,我就得为你们负责,从今以后你们的命就归我管,出了事往我身后钻,只要我能活下去,就一定不会让你们这些生瓜蛋子死在我前头!’” 第十八章 庐山诡事 (三)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到了大厅,一组和三组的人汇聚在一起,曹黄衣看到我和曹素衣从电梯中出来,让出两个位置:“快点就等你俩了。” 我和曹素衣坐定位置,坐在前排的曹黄衣率先发话:“这次发生在庐山的事情很棘手,应该有超自然的力量介入。所以除我和慧安之外,其余之人以杜国能为首驻扎在庐山瀑布之外,准备随时接应救援工作。” 慧安是一位年过而立的和尚,据传来自神秘的两禅寺,下山云游俗世之时,不知为何碰上曹黄衣,更不知曹黄衣使得怎样手段,居然将其笼络进了自己的一组。 慧安和尚平时言语不多,为人和气内敛。两条眉毛低垂到了眼角,双手不离脖颈间的那串金刚念珠,据说足足有十八斤有余,也不知传言是否真实。 杜国能四十来岁左右,仪表堂堂,西服皮鞋,背头手表总是打理的一丝不苟。乍一看来是一成功人士,实际却是一千术高手。 前几年刘长安路过澳门之时,兜里有几个钱忍不住进赌场打算小赌怡情一会儿,遇见了老千杜国能。 一张梭哈的桌面周围聚集了一群赌徒,杜国能坐在椅子上,优雅的喝了一口香槟,微微一笑,伸手示意桌前的美女荷官发牌,美女荷官见过不少老千在桌面之上不动声色的换牌,结果却被摄像机拍了下来,当晚就被剁了手指,装进麻袋喂了江中的鱼儿,可眼前这个人从发牌开始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之上,微笑的看着发牌的荷官,礼貌而又温暖,下手却是极其很辣,已经连续梭哈了十余次,桌面上的筹码已经积攒了快上千万。 周围的赌徒,口中呐喊不已:“梭哈!梭哈!” 杜国能放下手中的高脚杯,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发牌。” 美女荷官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双手颤抖不已,这张牌已经不敢再发下去。 杜国能掀翻手边堆积如山的筹码,淡淡的朝荷官说了一句:“送你了。” 刘长安在桌前看的一清二楚,自认为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可他也没看出来这杜国能到底是如何在众目睽睽的桌面之上换的牌面。 后来刘长安从澳门回来,身边带着一人,此人就是杜国能。 曹黄衣看了一眼曹素衣:“我们小组已经分配完毕,该你了。” 曹素衣考虑片刻:“吴不知,焦洋随同我进入庐山瀑布景区,张淼、王无锋、杨辰以一组杜国能为首,驻扎在瀑布之外,准备好应急工作。” 事不宜迟,赶紧出发。 刘长安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专机,一行十余人浩浩荡荡飞向庐山。 庐山瀑布位于江西省九江市庐山,其中是由三叠泉瀑布、秀峰瀑布、开先瀑布等等大小很多条瀑布组成,统称为庐山瀑布。 唐代著名诗人李白曾在《望庐山瀑布》中描述:“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因为此时已到秋季,处于枯水季,再加上上游三峡工程的控水措施,现在庐山瀑布远远没有李白口中:“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浩瀚气势。 庐山景区被当局紧急关闭,不对外开放,宣称为:“景点公共设施的保养与完善。” 时值清早,机场站着数位工作人员,核实完身份之后,坐上当局派遣的轿车,直崩秀峰瀑布而去。 杜国能一行人驻扎在了秀峰瀑布之外,电缆之上曹氏姐弟,焦洋、慧安、我看着庐山之上的云海翻腾,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匠心独运。 秀峰瀑布不同于三叠瀑布一般重重叠叠,别具韵味,反而是如同一道从天而将的匹练,挂在众人头顶,人在瀑布之下,感受细细密密的水珠泼洒在人的脸颊,寒意渐生。 脚底下下的青草略微泛黄,被水珠浇灌之后,异常湿滑,被青草包围起来的石头,圆润异常。 一行人站在黄毛手机拍摄的地方,朝湖面望去。 曹黄衣指着地面上的一个小坑,面色凝重道:“这应该就是怪物触手毁坏手机时留下的遗迹。” 站在湖边的慧安大声朝众人说道:“我这边也有一个,还残留着一些血迹,应该是那个身体被截断的青年所留。” 曹素衣皱着眉问道:“现在岸边已经检查完毕,就剩下这个湖泊了。” “这难道还要派人潜进去?被一口吞了怎么办?”我说。 焦洋搬着一台电脑说道:“放心,不同你下水。” “两位组长你们看一下,刚才我已经用迷你声呐扫描过整个湖泊,这是声呐呈相所展现出来的湖泊3D模型。” 焦洋在一旁继续说道:“湖泊面积共有523.73平方米,水位最浅处0.2米,最深处3.4米。” “里面礁石密布,水草丛生,但没有视频当中那样庞大的巨型生物。” “保守估计,触手从出水那个节点一直延伸到岸边能将人穿过后脑勺的触手得有4米长,且从视频当中吞噬小路的那张巨口来说,足足有1米左右,根据生物整体发展规律来看,最起码这个生物身高得有6米以上,才能完成这些动作。” 曹素衣点了点头:“那照你你的意思来说,这个不明生物不在湖泊之中?” 焦洋点了点头:“来的时候我曾询问工作人员,得知他们会定期清理湖泊当中的杂物,所以说湖泊之中并不存在,厚度能藏起一只巨型生物的淤泥。” 一旁的曹黄衣看了一眼那条高高挂起的瀑布:“这一切就得问湖泊上面的蓝光和那张巨型人脸了。” 焦洋扶了扶眼镜:“并且我在3D模型中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湖泊当中碎石无数,但体积超过50千克的石头共计十一颗,且他们分部的很有意思。” 焦洋手动将模型中的巨石圈点出来,每颗巨石的相隔的距离都相差无几,这到底是人为因素,还是环境使然? 曹素衣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十一个遇难青年,十一颗巨石,十一双双悬空的手臂。” 已到正午,一行人还是像一个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碰乱撞。 肚中饥饿取出包裹当中的压缩饼干就着这免费的泉水胡乱填饱肚子。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焦洋兴致冲冲的跑了过来:“组长,我刚刚拿声呐仪器扫描了一遍秀峰瀑布背后的石壁,居然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夹层,入口就在山顶!” 树木林立,一行人站在峰顶看着脚下的瀑布,焦洋揉着脑袋:“没道理啊,怎么突然就监察不出来了?” 我在一旁问其原因。 焦洋皱着眉头说道:“刚才在瀑布之下时,明明扫描到石壁后面有一夹层,而且入口就在秀峰山顶,可现在居然扫描不出来了,显示这面石壁和普通石山没有什么不同,均是实心。” 一旁的曹素衣看着手中疯狂摆动的一面精致罗盘说道:“不用扫描了,有人利用地势,改变了山顶的磁场,让其紊乱不堪,科学设备被扰乱,自然扫描不到。” 曹黄衣眼睛一亮:“欺负一下门外汉还是可以的,遇到我,这个人就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地磁场紊乱,阴阳颠倒,那么生长在这片地方的树木也就受其影响,勉强存活。” “可阵眼不受磁场的干扰,就像龙卷风的中心,安静如同平时,那么只要长到一颗长势茂盛的树木,那也就能找打那个阵眼。” 众人环顾四周,果然这山顶的树木低矮扭曲,树叶稀少泛黄。可是单单就有一棵树长势喜人,郁郁葱葱即使已经入秋,树叶还带着丝丝绿意。 第十九章 庐山诡事 (四)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秀峰瀑布之上,树木虽说屹立不倒,可长势平平。就在那一群发育不良的树木当中,有一棵树木郁郁葱葱,成合抱之势。 众人心领神会,凑到一起缓缓向大树走去。 眼前显眼的大树距离众人不过几十米远的距离,可在我们眼中却显得诡异异常,让人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却是一张张狰狞的脸庞映在树干之上,数之不尽的干尸吊在树干上,树底冤魂在无声的咆哮。 我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小心!” 已经站在树底下的焦洋回过头来疑惑的问我:“怎么了?” 我看了看树底毫无异常,摇了摇头:“没事。” 焦洋从包裹中取出巴掌大小的白色的金属方盒,方盒当中有一粒和普通骰子大小的黑色颗粒。 焦洋缓缓摇动方盒,就看那黑色颗粒疯狂在方盒之中震颤不已:“方盒的材质是一种太空惰性金属,自身静止时可隔断正负磁场,一但人为摇动方盒,暂时破坏方盒中的微妙构造,这个敏感金属(黑色颗粒)就会感受周围磁场。” 焦洋皱着眉头说道:“根据敏感金属的震颤幅度来看,这周围的磁场干扰异常强大,大家做好准备。” 一旁的慧安双手作揖,口中轻叹:“阿弥陀佛。无论神鬼佛陀,小僧皆以力破之。” 说完就看慧安双手掐诀,一身洁白的素衣,无风自鼓,撸起袖子,就看那平时保养很好的胳膊上面青筋浮现,宛若那虬龙怒吼一般,两条臂膀上的肌肉凝聚到一个夸张的程度。 两条腿使劲踩在地面上,脚背陷入地面,双手合抱大树,两条低垂的眉毛纷纷上指:“起!” 我突然想到了《水浒传》中的鲁提辖——鲁智深倒拔杨柳的场面。 慧安涨红着脸,一声怒喝,已经陷入地面的双脚再次向下陷去,树木根系发达,自周身蔓延开来,泥土纷飞,我一抬脚,就看那一条足有拇指粗细的树根从我脚底被拔起。 慧安向后退出一步,就看那已经被拔出地面的大树往前迈进一步,再往后退出三步之远,树身也随即向前三步,随手这么一挥,就看那已经拔出地面的大树,再也受不到树根的照拂,断了一地的树根散乱的趴在地面,树干扔在慧安脚下,慧安拂去身上沾染的泥垢,又恢复平常风轻云淡的神色,低眉拨弄着脖颈间的金刚念珠。 曹素衣捡起一截树根,却没曾想道自那断面之上流下的汁液不是白色,而是猩红如血。 曹素衣吓了一跳,赶紧将手中流血的那截树根扔在脚底,流完鲜血的树根仿佛用尽了自己最后的一丝气力,化作枯枝,腐朽不堪。 众人神色凝重,缓缓向那树坑靠去,还未走到跟前,就看那树坑之中冒出一股白烟,凝聚成一张惨白的人脸,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树坑之中皆是白骨,不知道在这里被埋葬了多久,都已经渐渐变黄发黑,一踩就碎。 曹黄衣双手合十朝慧安说道:“应该是有歹人将尸体埋在此处,做引子扰乱此地磁场,好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毁了这吸食死人腐肉鲜血的树木,也就等同于救了这些受着无妄之灾的死人,大师功德无量。” 一行几人打扫完这个埋着死人尸骨,底下有一道石板,隔开与地面之间的联系。 打碎石板,焦洋检测空气成分,最终确认无毒,众人准备下去。 站在地面上的慧安破天荒的主动开口:“先前贫僧出手是因为在这树木底下有一股血腥味经久不散,可是我感知到这夹层空间中的血腥味比方才还要严重千倍万倍,让人心神不宁。” 可事情都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去阻止整个团队的运作,众人只得答应下了这个夹层空间会小心提防,慧安这才面容稍有放松。 石板下面的这个坑洞足足有十来米长,众人抓着焊接在石壁之上的铁质扶手,缓缓往下爬去。 焦洋知识丰富,看了一眼这扭来扭去的铁质扶手,惊讶的说道:“根据夹层中的空气流转速度,已经扶手的氧化程度来看,这扶手最起码存在了有七十年之久,而且根据铁锈来看,扶手的铁质纯度很高,但当时两党肯定没有这样的冶炼技术。” 我在一旁看着焦洋侃侃而谈,心想你的眼睛还能比得上C14不成?就这么瞎灯黑火的看了一眼,就可以断定这扶手存在了七十多年? 我随口一接:“七十多年前,正是抗日战争打得轰轰烈烈的时候,难道这扶手还能是日本人留下的不成?” 焦洋没有听出我口中调侃的意味,仍旧抓着扶手,摇了摇头:“这是一种可能性很大的推测,不无道理。” 焦洋心急,赶着去发现夹层空间中留下的证据好佐证自己的推测,于是率先下了坑洞。 我们在上方看的真真切切,焦洋口中叼着的狼眼微型探照灯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朝还在头顶的我们大喊一声:“没问题,你们下来吧。” 我也不甘落后,第二个下了坑洞。 可是,等我战战兢兢的爬下扶手,拿着狼羊探照灯四处比划半天也没有发现焦洋这小子。 四处走动,脚底突然踩到一个圆鼓鼓的坚硬物体,心中当下咯噔一跳,小心翼翼的将探照灯往脚底这么一探:“坏了,这不是焦洋的狼眼探照灯么?” 我赶紧拿起已经坏掉的探照灯,朝正在往下爬的曹黄衣喊道:“你们赶紧下来啊,焦洋那小子不见了!”手中的探照灯晃来晃去:“他的探照灯不知道怎么就坏了,扔在地上,被我捡了起来。” 话还没说完,就听那脑后有细微的震颤,原本顺着扶手往下爬的曹黄衣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突然脸色大变。 离地尚有三四米的距离,曹黄衣娇喝一声,一脚踩在那扶手之上,右手掌便向我拍来。 我下意识的这么一低头,就感觉到一阵劲风从我天灵盖上穿过,重重砸向曹黄衣。 曹黄衣能当这一组的组长,自然手中也有两把刷子,嘴中念念有词,在这一瞬间单手结印已经不下十数次,让人眼花缭乱,自那右手手掌居然结出一个一尺半有余的金色盾牌。 咚的一声,如同金铁交鸣,曹黄衣闷哼一声,显然是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手中的金色盾牌支离破碎,曹黄衣的面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退出两三步之远,这才稳住身形。 而在我身后的那人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撞在石壁之上,只听刷刷刷的声音作响,攀爬这墙壁逃之夭夭。 此时曹素衣和慧安也从上面爬了下来,曹素衣关切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曹黄衣眼神流转,柔情满满,轻轻说了一句:“我没事。” 慧安问道:“曹施主可曾看到出手那人?” 曹黄衣摇了摇头:“出手太快,没有看清,当时急着救小吴,也就没管那么多。” 我心中一暖,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在场的几人:“很明显,曹氏姐弟、慧安不是偷袭我的那人,一行当中还有焦洋,前一分钟人还活蹦乱跳,后一分钟就剩下这个坏了的狼眼探照灯,会不会是他贼喊捉贼,自己扮演起了那个偷袭之人?” 我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可焦洋偷袭我的原因又是什么?” 曹黄衣突然又开口:“或许偷袭小吴的不能称作是人。” “为什么?” “刚才和Ta交手之时,明显感觉到Ta凭借的是一股怪力,根本没有道术能量的波动,而且被我一掌拍退,又马上能攀着石壁退走,这要是个常人的话,我实在想不起来,谁能有这本事?” 第二十章 庐山诡事 (五)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我脸色不变,心中却是腹诽不已:“曹黄衣虽说会些道术,可也太过自负了吧,什么叫和你交手之后还能攀附着墙壁迅速逃走,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办到?” 被偷袭的人不是曹黄衣,而是战战兢兢的我,你理解不了在鬼门关打一个转身的感觉,而我却能清楚的感觉到那死亡和我离得有多近,有多让人遍体生寒。 先前遇见大腹便便的刘长安,在我眼中不过就是个没个正形还吝啬异常的中年大汉而已,谁能知道他就是这西南分局罗门局长,更何况还是个身怀道术的异人? 焦洋虽说是个理科高材生,可谁又能知道那张面皮底下隐藏的真实面目? 这个夹层空间荒废了这么久,难道里面还能有人存活下来? 不是焦洋又会是谁,谁又能保证焦洋身体异于常人,天生怪力? 一旁的慧安打着狼眼探照灯,示意众人看向先前和曹黄衣交手之后,迅速逃窜离去的石壁。 我脸色难看至极,只见石壁之上数道崭新的划痕,以焦洋的身材大小,绝对制造不出这样的痕迹。 曹素衣在一旁说道:“当务之急是找到消失不见的焦洋。” 坑洞之下,是一个巨大的内部空间,当初建造之人就地取材,留出一条甬道,直通内部。 一行四人打着探照灯向内部走去。 夹层空间之中,窸窸窣窣有水滴掉落的声音,甬道之中不知为何滑腻异常,漆黑的甬道之中布满了粘稠的白色分泌物。 空间虽大,但里面布局却是格外简单,甬道尽头一间石室摆在众人面前。 顺着灯光看去,一面铁质大门锈迹斑斑,上面写着几个日文字符,勉强能看的清楚。 曹黄衣昔年在日本留学,师从现任柳川家族族长——柳川白胜学习忍术,识得日语字符当然是不在话下。 我自认为日语造诣也是不浅,看起那日本电影,尤其是一男一女一房间的故事,更是得心应手,可要是离开电影则就力所不逮:“曹组长上面写的这是什么呀?” 曹黄衣看了我一眼:“焦洋分析的很有可能正确,上面的日文字符意思是军需库。” 听到军需库三个字,我眼前一亮:“意思就是里面有军火咯?” 不去提那杀伤力极强的飞机大炮,就单单在里面开出一辆坦克,谁又能挡的了我? 坐在坦克里面,看谁不顺眼就给他来上一炮,先前偷袭我的那个怪物不是很厉害么,在坦克面前,我能把它轰的连渣都不剩下。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们成功归去的场面,我驾驶着坦克威风凛凛,身后的曹氏姐弟,慧安一脸的佩服,至于焦洋跟在坦克的屁股后头,一个劲的夸我:“吴大哥你好厉害哦。” 已经被自己幻想冲昏头脑的我,看到这扇铁门只是掩在了一起,心中也就没有多想,顺手就要把门推开,开出里面已经召唤我多时的坦克。 铁质大门反而是轻的不像话,看着掩盖很严实的大门居然被我随意的推开,铁门枢纽常年没有涂抹过润滑油,发出一阵刺耳的噪声。 身边的曹素衣脸色一变:“小心!”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只只筷子长短的箭矢朝还在傻笑的我射来,直奔面门。 曹素衣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加我压倒在地,我瞬间清醒过来,看着脸上直冒冷汗的曹素衣问道:“怎么了?” 慧安和曹黄衣看到这一幕,赶紧从地上将曹素衣搀扶了起来,这时我才发现,曹素衣肩头中了一箭。 看到自己的心头肉受伤,曹黄衣恶狠狠的看着我:“吴不知,你是个脑残么,傻呵呵就去开这个军需库的大门?” 而我愣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我推开门的一刹那看到一辆坦克摆在里边,怎么转眼之间我就被曹素衣压在了自己身下,而且肩头还中了一箭? 曹素衣脸上泛着白色,腮边通红异常,额头上的汗珠滴滴落下:“姐,你别怪小吴。” 话还没说完,曹素衣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我说慧安师父,你这下手也够狠的啊。” 一旁的慧安手中攥着箭矢,心平气和的说道:“还好,箭头上没有淬毒。” 原来慧安趁着曹素衣再向曹黄衣解释分神的时候,冷不丁将箭头拔了出来。 我赶忙从背包中掏出那晚曹素衣送我的药膏:“对不起,这药膏你赶紧擦上吧。” 曹素衣摆了一下手:“我自己还有,这瓶你留着。” 让慧安从自己背包中掏出一小瓶药膏,敷在伤口之上,看着一旁还在登着我的曹黄衣苦笑一声:“姐,你别怪小吴,是我之前太过疏忽了,这门上的机关是咱们罗门的手笔。” “咱们的罗门的手笔,我怎么没有见过?” 曹素衣惨白的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道机关叫做迷魂丧命钉,脱胎于墓葬的一种精巧机关。” 古代丧葬仪式极为严格,而那皇室贵胄的陪葬品更是数不胜数,自此民间也随之形成了一种行动。 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盗墓。 俗话说:“十个指头还各有长短,更何况是隔着肚皮的人心?” 盗墓之后也渐渐演变成了一门学问,集大成者的派系有:“发丘灵官,摸金校尉。” 发丘灵官讲究的是“霸道”两个字,手持发丘印,往那棺椁上面一盖,任你里面是大罗金仙,都蹦跶不出来。 摸金校尉讲究的是“机巧”两个字,脖子上挂着摸金符,手执洛阳铲,包中背着黑驴蹄子,下墓之后,往那东南角点一根蜡烛——此之谓:鸡鸣灯灭不摸金。 以上两者那都是技术活,而有技术的人一般都看不上墓室里边的金银珠宝,反而更加趋向于墓中陪葬的文玩字画,避风、雮尘珠,龙骨天书。 更多的讲究的是不破坏墓地的风水,布局。 而剩下的搬山、卸岭两个派系则就是吃相难看,任你在精巧的机关,我拿人力,炸药给你强行打开,打不开就拿人命往里边填。 能拿走的东西,统统拿走,拿不走的也给你摔碎一地。 人死之后,尸体上的金银珠宝,玉器玛瑙全给你带走,据说还有专门一种手法,将死尸倒挂起来,从腹中一抹磨痧到喉咙,就算死者时候塞进肚子里的东西都能给你搜刮出来,吃相难看到:连堵着尸体七窍的玉塞都能给你带走。 可怜一生享尽世间荣华富贵的皇室贵胄,死后连衣服都扒的干干净净,尸体扔在地上无人去管。 为了应付这中开棺取物的盗墓贼,活人也是想尽了办法。 加固棺椁,给棺椁夹层中灌醋酸,缝隙之中放上毒箭等等一系列活人与活人之间的较量。 其中就有一门手艺,给尸体下发垫上一个可以伸缩的夹子,要是有人强行开棺,那尸体就会被这夹子从棺椁之中推了上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尸体从棺椁中自己站了起来一样,从而吓走盗墓之人。 前任二组组长罗江在西安秦岭一带寻找龙骨天书之时,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眼睁睁看着一个身上衣服都腐烂的干干净净的骷髅架子从棺椁之中站起,当时也是吓得不轻。 可能进罗门的人又有几个不是胆大心细之辈? 罗江在墓室外面抽了一根烟平复心情,心中越想越不对。壮着胆子又进了一次墓室,看到那站在棺材里边,头发散乱的骷髅架子,小心翼翼的绕道身后,看到那根夹子之时,恍然大悟。 后来罗江活学活用,将这门防盗的技术改良之后命名为迷魂丧命钉,现在迷魂丧命钉之前布置一个小阵法,专门迷惑常人心智,等人推开大门之后,已经准备好的箭矢射向开门之人。 曹黄衣突然问道:“虽说我进罗门比你晚了一段时间,可这种手段我怎么没听过?” 曹素衣想了想:“我当时和罗江罗组长有过一面之缘,而他身边总会带着一个年纪比咱俩稍大一点的人,那人就是现在的二组组长万人敌。” “当初罗江改良这门技术之后,还未将具体资料归入档案之中,就不幸牺牲。我也是看到神魂颠倒的小吴,才想到这么一件陈年旧事。” 曹黄衣眨了眨眼睛:“这些都是局长告诉你的?” 曹素衣点了点头。 曹黄衣咳嗽一声,眼神古怪:“你和局长关系不一般啊。” 曹素衣尴尬的说道:“都是男人么。” 第二十一章 庐山诡事 (六)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曹黄衣眨了眨眼睛:“那我为什么没有听刘局说过罗江这个人?” “前任局长退休之后,据说去了总局担任一名行动策划顾问。退休之前任命一组组长刘长安担任局长,时过不久罗江因公殉职,万人敌接替二组组长职位。再过一段时间王逍牺牲在了横断山脉,我接替了王逍的职位,这时你才从日本留学归来,进了罗门当上了一组的组长。”曹素衣耐心的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 而一旁的我心乱如麻,先是有怪物偷袭我,接着又着了这迷魂丧命钉的道,差点就交代在这里,拖累的曹素衣身中一箭。 一直在静静听姐弟俩谈话的慧安突然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机关会不会是罗江布下的?” 我们三人一同望去曹素衣,而曹素衣一口咬定这不可能:“昔年,罗江在东北边境一带被老毛子拿AK47突突了一梭子,尸体运回来时脸面都被打成了蜂窝煤,看着自己好哥们成了这个样子,都偷偷的抹了好几次眼泪,要说这个机关是谁布下的,我都相信,但绝对不可能是罗江!” “那会不会是万人敌之前布下的这个机关,他之前帮罗江办事,知道这个机关也不足为怪?”我在一旁问道。 众人没有接话,如果罗江真的被AK47打死的话,那么剩下远在新疆的万人敌就是最大的嫌疑。 过了半晌,曹素衣肩头的伤口已经结痂,好好保养应该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众人没有说话,打着探照灯小心翼翼的走进军需库。 而我心中对这个我入职一个多月以来,未曾见过一面的二组组长万人敌也更加好奇。 军需库里边零零散散的摆放着步枪、燃烧瓶、子弹、手榴弹、机关枪,可惜多年无人擦拭上油,已经生锈,容易炸膛伤到自己。 军需库里边有一道大门,已经有过经验的我生怕再次着道,靠在众人后边畏缩不前。 大门推开,没有机关,众人舒了一口气,探照灯四处探索,散乱的光线之下,我突然看到一张惨白的人脸,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无神的瞪着我。 我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靠到某人的身上,轻声说道:“墙壁西南角有一张人脸。” 可我身后那人却是一句都不肯吭一下,我神经高度紧张,再次低声说道:“墙壁西南角有一张人脸!” 可我身后那人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有些疑惑,打着探照灯向后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一张泛着黄色的骷髅架子正好站在我的身后,两只空洞的眼睛窟窿里边已经结满蛛网,蛛网之上数只蜘蛛来来回回吐着丝线忙碌的结网。 我下意识叫出声来,那几只蜘蛛听到我的声音。顺着丝线爬了出来,速度极快,已经爬上了我的肩膀,毛茸茸的长腿攀附在我的外套之上,背部一小坨白点在黑暗之中摇来摇去。 生性害怕这种动物的我,赶忙闭着眼睛,把肩头的蜘蛛拍到地上,一脚踩死。 身后这具骷髅生前应该经历过什么恐怖的事情,长大着嘴巴,双手扭曲在身后,借着探照灯看那已经和骨头黏在一起的衣服夹层里边,密密麻麻的小蜘蛛顺着脊椎骨就往上爬,看的我是头皮发麻。 一脚踹倒骷髅,里面四散开来的蜘蛛慌慌张张逃走。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不过刹那间的功夫而已,正当我要踩死那些令人作呕的小蜘蛛之时,一旁的慧安突然又将我压倒在地。 我刚要说话,就被堵住嘴唇,一旁的身上的慧安神色紧张,用唇语说了一个字:“听!” 这还能听什么啊,我身边爬满了这让人不安的小蜘蛛,刚才还有几个个头颇大的还想爬到我肩膀上给我来上一两口。 看我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慧安右手突然一使劲,按住我的背部,将我死死按在地上。 我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慧安多大的手劲啊,跟个熊掌一样,把人拍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我渐渐安静下来,就看那一旁的曹氏姐弟俩,也是一脸紧张的站在原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整个夹层空间之中,除了偶尔的水滴声音,再无其他。 突然,在那水滴声中,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声响,像是金属物体划在石壁上时发出的沙沙沙的声音。 身边几人神色紧张,而我则是一头雾水,不就是一种声音么,有什么好怕的? 沙沙作响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消失不见。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军需库的大铁门突然轰隆一声作响,足足有几百经重的铁门,被一只触手捅穿,砸落在众人面前。 室内光线极差,隐约之间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巡视了一遍情况之后,转身离去。 曹黄衣做了几个手势,众人已经心领神会。 待那庞然大物离去不久,我们这才敢大声呼了一口气。 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间屋子里边全是这死去多年的尸体,已经化成了骷髅架子,而那骷髅架子之中又有无数蜘蛛借此养分生存。 先前进了室内,曹黄衣率先发现一具身着日本军装的尸体,此人生前因该是剖腹自杀,跪倒在地,腹中插了一把质地精良的日本武士刀。 身边放了一本日记,日记大概内容就是:“圣战开启,支那人完全抵抗不住皇军摧枯拉朽的攻势,由先前的东三省一只进军到华北区域。” 曹黄衣低声说道:“这一只先锋部队,率先进入江西境内,四处勘探江西省内的物质资源,却在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庐山的夹层空间。” 日本军官熟读中国历史,发现这是一个古代避世修仙之人留下的洞府,起初日本军官大喜过望,以为会找到一些古代仙人留下的天书,丹药。 遍寻石室,却只发现了一枚虫卵。 我忍不住问道:“虫卵?” 曹素衣沉声道:“虫卵无关紧要,落在普通人手里毫无用处,可要是落到一个资深阴阳家手里呢?” 日本军官起初打算将这枚珍贵的虫卵送到日本本土,供更多的阴阳家观摩学习,并且将这个夹层空间改成了日军的秘密基地。 中日战争双方打的如火如荼,交通极为不便,运送虫卵这件事也就一直被耽搁了下来。 时值1942年,一直侵略中国如若无人之境的日均,受到了极大的阻力,双方竟然打成了一种僵持的状态。 眼光深远的日本军官略感不妙,隐隐觉得这场战争会以己方失利收尾,焦头烂额的日本军官无意当中想起那枚一直被自己隐藏起来的虫卵。 日本军官特意请来当时生物界顶尖学着专家,前来秘密鉴定这枚虫卵。 得出的结果是:“这么虫卵历经千年任由生命迹象,实属罕见,此为其一。其二为:普通蜘蛛卵不过米粒大小,而这枚蜘蛛卵居然有鸡蛋大小,实在罕见。” 生物学家感慨,如果能彻底研究出里面的奥义,以及生物变种所携带的基因变异,可使世界生物界的认知前进十数年不止。 日本军官面带微笑的听完这些生物学家的分析之后,拒绝将其蜘蛛卵带回研究所,并且将几位生物学家囚禁于此,在他心中这枚蜘蛛卵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属,那就是投入于圣战之中! 唤醒虫卵里边的生命体最好不过的当属人类的精血,这位另一重身份是日本著名阴阳家的日本军官,将生物学家活体解剖,将这枚虫卵安置在生物学家的体内,保证其生命的正常维持,意图唤醒虫卵中的蜘蛛。 而这虫卵也的确没有令日本军官失望,不过一夜的时间,正值壮年的生物学家被吸走所有精气,瘫在床上,一头花白的头发,脸颊之上密密麻麻的黑斑,宛若古稀之年的老人。 日本军官微笑着,将这枚生命特征越发明显的虫卵,又安置在了另一位生物学家的体内。 第二十二章 庐山诡事 (七)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然而让日本军官没有想到的一点是,这个虫卵需要吸收的能量实在过于惊人,先前从那国外请来的生物学专家已经被吸食的精干,而这枚虫卵却也只是光彩越发明亮起来。 时值战乱年间,整个江西省内的居民几乎全部逃难离去,哪来这么多人去饲养这枚虫卵? 日本军官将眼光定在了,一同随自己驻扎在这处秘密军事基地的日本士兵。 我在一旁插嘴问道:“那最后这枚虫卵成功孵化了么?” 曹黄衣摇了摇头:“从1942年开始一直到1945年8月15日,期间整整耗费三年时间,这枚虫卵还是没有被孵化出来。” 最后绝望之极的日本军官,看着眼前已经成为了一具具骷髅架子的士兵,宛若他们还活灵活现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再加上日本战败天皇被迫签订投降协议,这名远在深山内部野心勃勃的日本军官,与万般无奈、痛苦、绝望之际,选择剖腹自杀。 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日本军官死后这个军事基地也被荒废了下来,而那枚虫卵却一直保存了下来,然后在某一天成功自行孵化了?” 曹素衣面色凝重的说道:“很有可能情况就是这样。” 慧安在一旁解释道:“这只蜘蛛长期生活在阴暗不见光的夹层空间,眼睛逐渐退化,自己繁衍的后代也是视觉不佳,刚才拿探照灯照去,居然是慌乱成一片,可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原本依靠腿部器官感知外界震动的功能却越发强大,我们只是随意走动几步,那原本慌乱一团的蜘蛛居然往我们身上爬来。”慧安神色不安的说道:“而就在刚才,已经感知到震动的正主已经朝我们爬来了。” 曹黄衣说道:“眼前,我们要一路追寻那正主,说不定能找到已经消失一段时间的焦洋。” 看了看身旁的曹素衣和慧安,我一脚踹倒那个自尽的日本军官,从腹中抽出那把还闪烁着寒光的武士刀:“都在眼前了,总不能后退吧。” 沿着声音消失的方向一行人摸索着前行,也不知道这正主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原本已经到了尽头的夹层空间硬生生被挖出一个勉强能容纳两个人前行的通道,通道之中密密麻麻布满着蛛网和数之不清的蛛网。 通道尽头又是一个面积颇大的空间,在这空间之中布满一张巨大的蛛网,蛛网之上挂满一个个被蛛丝包裹着的“蚕蛹”。 我悄悄那匕首扒开蛛丝,发现里边居然包裹着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年轻人,正是那天晚上被一口吞下的姑娘小路。 尸体已经浮现出一阵衰败的灰色,隐隐有一股恶臭传来,而那数之不清的“蚕蛹”包围着一个巨大的蜘蛛卵。 我努努嘴:“那正主不会就在这里边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沙沙的声音,足有食指粗细的蛛丝震动不止。 蛛丝上边趴着一个巨大的蜘蛛,几条如同船桨的触手在上面轻车熟路的前行,后边拖着一人,已经昏迷不信,正是那焦洋。 单手提着武士刀,轻声问着眼前的几人,很明显那个巨大的虫卵应该是正主的后代,这些蚕蛹就是娘俩的口粮,等小蜘蛛在孵化出来,到时候可就比现在要苦难数倍不止了。 身边的慧安指了指正在耐心吐着蛛丝包裹焦洋的大蜘蛛,又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过去救人,让我们三人破坏虫卵。 曹黄衣点了点头,从包裹中掏出两个事先从军需库中带出的燃烧弹,朝我们微微一笑。 双手提起武士刀,这一路上受的闷气凝撒在这张蛛网上面,先拿你开刀。 一旁的慧安已经蹑手蹑脚的朝正主爬去,我一声大喝,一刀劈断一根蛛丝,把旁边的小蜘蛛几脚踩死。 曹黄衣一手扔掉燃烧瓶,一手掐诀,燃烧瓶在空中爆炸开来,散下火星,一场大火就这样烧了起来。 我回过头来一看大蜘蛛,大蜘蛛还在一旁安心的吐着丝线结茧,心中突然一沉。 沙沙沙的声音传来,就看那通道之中又爬出来一只巨大的蜘蛛,带领着手下一帮狗腿子,气势汹汹的朝我们爬来。 我这时心中骂娘的冲动都快有了,一个虫卵里边还能孵出两个蜘蛛出来? 这不坑爹呢么? 慧安眼疾手快,一把从蛛丝中抓出焦洋,朝一旁的的曹素衣喊道:“接着。” 一个大活人,少说也得有一百四五十斤左右,就这么被扔了过来。 一旁的曹素衣不敢托大,和曹黄衣合力接住还在昏迷不醒的焦洋。 看着自己的口粮被这么夺走,原本那只还在优哉游哉吐丝的蜘蛛顿时不乐意,伸出一个触手就朝慧安捅去。 慧安右手一把抓住触手,左手又抓住另外一只触手,一人一蜘蛛就这么僵持不断。 领着狗腿子的大蜘蛛从那通道中挤了过来,张嘴之下居然拿蛛网堵住那个通道,朝我们爬来。 此时火势汹汹,大半个蛛网已经被烧光,而我们也被困在这里,进退不得。 慧安一手甩开大蜘蛛,手掌之中全是密布的小血洞:“当心了,蜘蛛触手上有麻醉人神经的毒素。” 此时怎么办? 只能选择一战! 慧安说道:“我拖住一个蜘蛛,你们三个在拖住一个,带上焦洋在想办法逃生。” 火势很大,人额头都快渗出汗珠,得了空闲的大蜘蛛将自己的宝贝后代从蛛网中取了下来,另一头蜘蛛悬在半空,背上的斑点恰似一张巨大的人脸,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慧安喊道:“快啊,我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紫黑的嘴唇已经被咬出血珠,一手扯掉自己身上便衣,如同铁打一般的精壮上身展现在我们眼前。 如同铁打一般的身躯,前胸后背皆是纹身,字迹娟秀神秘的梵文让人难懂其意。 曹素衣就地拿一根蛛丝将软若烂泥的焦洋系在自己的后背,曹黄衣从背包中掏出一节短鞭,迎风一展,化作一丈之长。略微一抖火星四溅,而我恶狠狠的拿着武士刀,紧张的看着眼前的情形,时不时吼上一声,给自己壮壮胆。 慧安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就看而那那前胸后背的梵文浮现出淡金色的光芒,而那金色光芒之中隐隐有血迹流出。 后来和慧安混熟后,说话就比较随意,问他为什么被曹黄衣招进一组,慧安笑着说是为了寻找自己在俗世之中迷了心的师兄。 我也没多想,开玩笑他那拉风的纹身,慧安收住笑容说道:纹身纹的是最原版的《金刚经》,而那给自己纹身的人就是自己师父。慧安顿了一下,一字一字说道:“那针头,亲手一针一针给我纹上去的。” 而此时的慧安,身后浮现出一尊怒目佛陀,双手合十,护住慧安,慧安就在那尊金色佛陀之中浑身经文流转,出尘之至。 曹黄衣娇喝一声,拿长鞭缠住另一只蜘蛛的触手,曹素衣拿出自己的罗盘,口中念念有词,单手掐指:“不动印!”四周形成一幢铁壁,万法不侵。 偷偷看了一眼,两个正主被纠缠住,我连忙提着武士刀,对着那堵着通道的蛛丝一顿劈砍。 怒目佛陀这和那蜘蛛斗的不分上下,而慧安的气色则是越来越差,曹黄衣拽着鞭子快被人面蜘蛛拖出不动印的范围,四周的小蜘蛛疯狂的朝里边涌去,化作灰烬。 而我额头渗出点点汗滴,这人面蜘蛛结的网我劈不开啊。 第二十三章 庐山诡事 (终)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慧安先前和吐丝的蜘蛛硬碰硬,那里料想到这畜牲的触手之上的汗毛居然携带麻痹人神经的毒素,虽然勉强凭借自己背部的《金刚经》和那大蜘蛛打成平手但落败也是迟早的事情。 曹素衣先前为了救我肩部中了一箭,伤口勉强结痂但想要完全复原这需要时间,勉强开启“不动印”已经十分吃力。 曹黄衣一介女流之辈,虽然手中的长鞭品相非凡,但终究力有不逮,逐渐被那人面蜘蛛拖出“不动印”的范围之内,就看那人面蜘蛛的狗腿子——小蜘蛛窸窸窣窣的爬上小腿,无论平时怎样豪迈洒脱,骨子里终究是一个姑娘,心中对这些爬虫还是有着本能的恐惧。 一旁的慧安惨呼一声,围绕着周身的怒目佛陀,消失不见,大蜘蛛流着鲜血挂在墙壁之上,身上的触手断的七零八落,而那慧安也被打翻在地,险险避开直插胸膛的触手,刺进左手臂之上,体内的毒素再也压制不住,倒地昏迷不醒。 结着“不动印”的曹素衣惨白着脸庞问道:“小吴,通道打开了没有?” 我看着无人制止的大蜘蛛向我们爬来,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我劈不开这蛛丝。” 不知这人面蜘蛛吐出的是什么样的蛛丝,精铁打造的武士刀砍在上边,居然如同陷入了棉花堆里边,柔韧异常,双手已经脱力,已经隐隐握不住武士刀刀柄。 曹黄衣看了我一眼:“你傻啊,我包里还有一个燃烧瓶。” 我急了:“可是我用不来这燃烧瓶啊。” 大蜘蛛逐渐向我们这边靠拢,而那人面蜘蛛看到自己的援兵到来,凭空生出几分力气,使劲这么一扯,再也僵持不住的曹黄衣被甩到墙壁之上,闷哼一声,半天爬不起来。 结印的曹素衣看的真切,朝我大喊道:“快把曹组长带到结界来!” 我看了一眼到倒地不起的慧安和曹黄衣。又看了一眼向我们成合围之势的两只蜘蛛:“组长,还有用么?” 曹素衣听到这话,心底也是绝望不已,主动散去结界,我扶起曹黄衣,才发现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姑娘体重轻的可怕,刚才还暴脾气骂我脑残的姑娘,此刻安安静静的躺在我的臂弯里边,摸了一下鼻息,还好呼吸尚在。 曹素衣也解下身上昏迷不醒的焦洋,朝我歉意的略微点头:“小吴,都怪我把这次行动想的太简单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么?”我一脚踹飞仍在一旁的武士刀沮丧的说道。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进罗门,现在还能平平安安的生活,根本不会陷入如此境地。” 我看了一眼曹素衣,紧抿着薄唇,两条眉毛拧在一起。 心中却是有一丝解脱,难道我真的要死了么? 触手向我俩伸过来,我心底想到:“算了,死就死了吧,这辈子反正过的挺窝囊,挺心累的。”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这样直面死亡,我谈不上有多少恐惧,反而有些许解脱。 眉心已经能感受到一丝凉意,只是心中略有不甘:“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了?” 通道之内传来一声震雷般的响动,人为至,刀光已现。 刀柄之上缠着一条铁链,自那被破开的通口出飞来,直指大蜘蛛而去,大蜘蛛毫无反抗之力,被定入墙角。 铁链之后,一个不过三十出头的男人一头银发,双眼冷冽,嘴唇的一道伤痕划到脖颈,这对常人来说无异于破相的伤口,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却凭空添了一丝英武之气,双肩极宽腰部却又略细,像是一个倒置的三角形。 已经到我眉心的触手突然伸回,这人面蜘蛛感受到来人巨大的杀意之后,第一次收缩四肢,朝后退去。 来人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我,又看了一眼我怀里的曹素衣,冷冽的眼神居然温和几分,伸手将钉入墙壁的长刀收入手中,缓步向我走来。 我不由自主的将怀里的曹黄衣交给眼前的这个男人,男人一把抱起曹黄衣,摸出一枚丹药,就了些清水给其服下,看着怀里皱眉头的曹黄衣,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破天荒的微微一笑,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刮了一下曹黄衣的鼻尖。 已经目瞪口呆的我,转过头看了一眼满脸的苦笑的曹素衣,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我的天呐,这要是被曹黄衣知道了,天会不会塌下来? 曹素衣低声朝来人问道:“万组长。” 我张大的嘴巴简直可以吞下一个鸡蛋:“这,这就是万人敌万组长?” 万人敌的眼中仿佛只有曹黄衣一人,看都不看我们两人,只是点头算是答应。 怀中的曹黄衣悠悠醒来,看了一眼这个正朝着自己微笑的男人,左右四顾才发现居然还在人家怀里,于是一声尖锐至极的叫声从口中传出来,响彻真个石室。 “啊,万人敌你个流氓,快把我放下来!” 万人敌痴痴的看着怀中的曹黄衣,还没反应过来,脸上挨了一巴掌,这才醒转过来,赶忙将自己怀中的曹黄衣放了下来。 曹黄衣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整了整头发:“你来干嘛,不是在新疆么?” 万人敌这才第一次开口,略带磁性,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听局里的人说你们来庐山,放心不下,就赶紧过来了。” 曹黄衣没好气的说道:“是刘局长“一不小心”透露给你的吧。” 万人敌看着眼前的姑娘,嘴角带笑,不置可否。 一旁冷落已久的人面蜘蛛,趁着万人敌和曹黄衣说话,冷不丁从墙角跃起,闪烁着寒光的触手就向万人敌捅来,直觉告诉它眼前这个银发男子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杀了他其余只不过就是一盘甜点。 我伸手喊道:“小心!” 话还没喊完,就看万人敌将手中的长刀钉入石室的顶层,整个人向上升去,然后双膝跪下,砸在人面蜘蛛的背部,足足有七八米高的人面蜘蛛就这么被砸入地面,四肢仿佛承受不住背上这个男人的分量,断成数截,散落一旁。 一手按住人面蜘蛛的脑袋,一手拔出一把短匕,不过三寸之长,提在受中国却又化作一米有余,扎在人面蜘蛛的脑袋之上,钉入地面眼看着就要活不下来。 先前数人解决不了的居然在他的手里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完成,真的不愧万人敌这个霸气之极的名字。 唤醒慧安,焦洋,一行人收拾包裹准备离去。 而焦洋则是回忆到,看着我从那扶手之上下来,放松心神,准备四处勘察地形之时,被这大蜘蛛弄晕,然后一直被拖到最里面的石室之中。 可就在我们四处寻找正主产下的那个蜘蛛卵时,却发现已经消失不见。 一旁的曹黄衣眉毛一挑,问道万人敌是不是他所为,而万人敌则是一脸无辜。 曹黄衣心急,说出先前让曹素衣受伤的迷魂丧命钉时,万人敌脸色严肃,一把抓住曹黄衣的肩头:“你说的都是真的?”然后又看向我们几人。 得到肯定之后,万人敌面色阴沉,仿佛在回忆着以前,然后不断摇头,提着那柄长刀四处寻找,铁链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可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万人敌仔细倾听洞中的声音,一脚踹开墙壁处的石堆,石堆后边是一个仅仅容纳一人匍匐前行的小洞,外边接连着三叠瀑布,水流正急。 众人毛骨悚然。 第二十四章 暹罗鬼王 (一)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自2014年国内突然兴起一股“红木”热流,红木材质地细密,能防止蚊虫咬噬,其木材本身携带清香可有安神定心之用,用其做家具之用,红木截面会渗出些许油脂,更加保证了红木家具的耐久实用。 一时之间国内人人以家中有红木家具而倍感自豪,私底下以为高人一等。 红木原产自越南、缅甸、泰国一带,在国内红木生长极其稀少,价格相较于别国红木更为昂贵。 一时之间贵州、江西、云南一带居民凡家中有条件者,将汽车改装为半自动货车,偷偷从云南出境,到东南亚一带收购木料,来回正常时间为:两个月。 满满一车红木运道国内,按“方”算钱转手于别人,收获颇丰。 到2017年为之,国内兴起的红木家具热,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历经三年时间,国内市场终于到达一个饱和状态,一些隐藏于幕后的老板,企业家被冗长的资金链套住身家,日日焦头烂额,赔钱不止。 从庐山归来的一行人:我、焦洋、慧安、曹氏姐妹、万人敌被守在驻扎地的杜国能等应急人员匆匆接走。 刚下飞机的万人敌就被刘局长接走,焦洋、慧安、曹素衣被医疗小组带走,入院观察。 曹黄衣不放心自己表弟的安危,也就此离去,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尴尬不已。 大晚上回到自己租住的房间,就看那楼上我的房东,正在招呼自己的一圈狐朋狗友喝的正在兴头。 我的新房东名叫陈复平(一个月到期,张嫂那边的房子已经退掉,现如今的房子离张嫂家只有一墙之隔。)是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年轻人,父母在外地出差,留下他一个人看管这栋出租的楼房。 看到我从楼梯之上走来,拿着扎杯的陈复平架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生,朝我笑道:“吴哥,上来喝一杯?” 看着房东怀里那个花枝招展的女生,心里揣摩一番:应该是这家伙的同学,不知怎地给约了出来。 那个花枝招展的女生看着我邋里邋遢的模样,眼中一抹不屑的神色还是被我看到。 女生:“吴哥,上来喝一杯啊。” 女生的烟熏妆极重,粘上的假睫毛像两把蒲扇,我真害怕这姑娘吧脸上的粉底掉到陈复平的杯中,心中如何作想言语之中自然不会表达出来:“你们喝吧,我就不来了,你们玩的开心。” 陈复平也就只是表面上的招呼一声,看我如此识相自然也不会继续邀请我,拍了一下那个女生的屁股,朝我说道:“吴哥,那我们就进去啦。” 我点点头:“赶快进去吧。” 躺在床上,楼上嘈杂的声音连绵不绝,就听到一阵阵的呐喊声:“摸一个,摸一个!” 紧接着就是那个女生夸张的叫声:“啊,陈哥你好坏啊。” 陈复平明显喝醉了酒:“嘿嘿,手感不错么。” 至于摸得什么,我也懒得计较,那个女生是否心甘情愿,我也不愿细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起床一看外边的居然还是深夜,楼上嘈杂的声音早已不见,想必是已经收场,到了第二天晚上。 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准备去外边打打牙祭,填一下五脏庙。 黑漆漆的楼道,声控灯应该坏掉,咳嗽两声也不见光亮,索性就直接下楼。 我在五楼租住的房间,到了楼底还得需要一阵功夫,正在下楼之际就听那楼道之中有皮球的声音。 我也并未多想,低头就是摸索着下楼。 脚底滚过来一个皮球,正好停在我的脚旁,我下意识将它捡了起来,四顾看去却没发现一个人影,漆黑的楼道之中吹着凉飕飕的阴风,背上的汗毛已经竖起。 我低声问道:“谁的皮球?” 无人答应。 我稍微提高了一下嗓门:“谁的皮球?” 心中已经感觉不妙,颤抖着声音问:“皮球我给你放着了啊,我先下楼了。” 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往楼下跑。 可刚转过身体,肚子就撞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我捂着肚子哎呦一声。 下意识一看,一个粉嫩的小孩子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后,抱着皮球木愣愣的看着我。 原来这个皮球是这个孩子的啊,心中终于镇定下来。 顾不上肚子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咬着牙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你没事吧,我没撞疼你吧?” 小孩子还是木愣愣的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手正在小孩子头上摸索,又感到一丝不对劲:“在大学城旁边租房住的大多都是大学情侣,或者准备考研的学霸,这个小孩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将手从小孩子头上取下,试探性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在这里啊,你爸妈呢?” 小孩子还是木愣愣的看着我,抱着皮球一动不动。 “难道陈复平的爹妈回来了?这个小孩子是陈复平他弟弟?” 我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赶紧去找你爸妈好吧,我这就走啦。” 说完这准备下楼,小孩子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我在心中咕囔:“这孩子到底要干嘛?” 又转过身试着揪了揪被小孩子拉住的手腕,没成想这孩子手劲还挺大,愣是没拉回自己的手腕。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我低着头看着这个小孩子,心平气和的问道。 “你要陪我玩。” 小孩子看着挺俊俏的模样,说话却是口齿不清,仿佛嗓子里卡着浓痰,如同一架破旧的风车,呼呼的扯着空气。 我没听清这孩子到底说了个啥,于是又问了一次。 小孩子攥着我的手腕,越攥越紧,我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孩子你打小喝的三鹿奶粉吧,手劲怎么这么大?” 小孩子终于说清了那句话:“你要陪我玩。” 我在心中骂娘不已:“陪你妹啊,陪你玩。” 可还是尽量和颜悦色的说道:“我现在要下楼吃饭,不能陪你玩,还有先把我的手腕松开行么?” 小孩完全无动于衷,看着呲牙咧嘴的我,又是一句:“你要陪我玩。” 我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一使劲想挣开小孩的手:“你给我撒开!” 一顿摇晃,我的手腕还是被那小孩的抓的紧紧的不肯松开。 小孩又说道:“你要陪我玩。” 说完松开我的手腕,向后一指:“你还要陪他们玩。” 我一回头,忍不住大吃一惊,什么时候楼道之中站了这么多孩子? 一个个粉嫩不已,手中拿着玩具,只是眼睛之中毫无神色,嘴中念念有词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一句话:“你要陪我玩。” 这要是在看不出端倪,那我也就不用在这人世间活下去。 我拔腿就往楼上跑去,忍不住回头一看,不只是小孩的口水还是什么东西,晶莹剔透如同清水一般,在下巴上滴滴掉落。 小孩们乱作一团,就朝我追来,楼道之中传来传去就是一句:“你要陪我玩。” 我啊的一声大叫从,梦中惊醒。 赶紧溜下床,打开窗帘一看,外边阳光正好,一堆小情侣正在阳台之上,你侬我侬,一切安好。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一场梦。” 从兜中掏出香烟,熟练的为自己点上,深深吸一口,吐了一个浓浓的眼圈出来,让人不禁后怕,刚才的梦境实在太过逼真,那毫无神采的眼睛让人现在想起来胆寒不已。 很快一根香烟抽完,在捻烟头的时候,看着我右手的手腕上有一片漆黑,仔细端详,上面分明是一个小孩的手印。 第二十五章 暹罗鬼王 (二)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精神萎靡的回到局里,仅仅过了一天慧安就已经出院,正在和郑伯聊的正欢畅,膝上的小猫咪正在摆弄着慧安脖颈上的金刚念珠。 看到我过来,慧安笑着双手合十:“吴施主早上好。” 我也笑着还礼。 一旁的郑伯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在做计较,直奔七楼而去,寻找曹素衣。 先前曹素衣等人一直认为我身怀道术,让我参加庐山行动,却没曾想到我忙没有帮上,反而是一直添乱,虽然说最后庐山行动最后有惊无险在无人敌的突然介入下完成,可在我心中却一直是一道门槛,我不能说服自己去越过它。 我想退出罗门。 庐山的真正始作俑者明显不是那两只变异蜘蛛,我们只是看到表面上的一层东西,里面究竟牵扯了一些怎样的内情,我不得而知。 事后,刘长安神色严肃的带着万人敌去秘密谈话,而一直淡定异常的万人敌在听到迷魂丧命钉后的大惊失色,想必他俩应该是知道一些隐藏在事实表面背后的真相。 他俩不想说,我也不想问,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答案,反而弄得自己尴尬。 七楼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却没有找到刘长安与曹素衣,一番追问之下才得知,曹黄衣不放心自己表弟的身体,在医生的明确表示曹素衣可以出院的情况下,执意还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摸了摸口袋,兜里还有一些钱,马马虎虎买了些水果,打的直崩医院而去。 曹素衣在6楼的单独病房中休息,曹黄衣在一旁看护。 病房的门虚掩着,我也未曾多想,直接推门进去,然后看到了让我极其尴尬的一幕。 曹黄衣已经贴在曹素衣的肩膀上,一手端着瓷碗,一手拿着汤匙,用嘴唇试了一下温度,含情脉脉的喂给曹素衣:“粥是我特意给你熬的,现在不烫了,赶紧喝吧。” 一旁的曹素衣一脸为难:“姐,我肩膀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不用你这么照顾我。” 曹黄衣举着的汤匙在空中停住:“伤筋动骨一百天啊。” 曹素衣看了一眼曹黄衣:“可我们都不是普通人啊,身体复原的快,再加上有家族为我们特制的药膏,不可能出什么大毛病的。” 曹黄衣依旧不依不饶:“那天我说什么了,你是我的人,你就得听我的,乖,把粥快喝了。” 曹素衣转过头不在看一旁撒娇卖萌的曹黄衣。 悬在空中的汤匙不知是放到碗里还是送到曹素衣的嘴上,屋内的气氛显得极其尴尬。 曹黄衣嘴唇抖了一下,默默的将汤匙放到碗中,将瓷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面:“素衣,你是不是还在怪家里的人。” 一直很平静的曹素衣突然大发雷霆,转过来狠狠的登着一旁的曹黄衣:“我不想在想起那些事情,你闭嘴好么?” 一向强势的曹黄衣,或者说既能撒娇卖萌也能高冷女王,强势御姐的她,在此刻曹素衣的面如同一叶扁舟,努力保持着平衡才能不在曹素衣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不至于翻船。 曹黄衣在一旁像一个受了惊的小孩子,一个劲的只知道点头,下意识的想要攥住曹素衣的手腕,却被一把甩开。 而我就在此刻推门而入,一时间尴尬不已。 已经发完怒火的曹素衣如同阴雨天之后突然放晴的天空,阳光、温和不已:“小吴,你怎么来了?” 我手中提溜一袋水果,手足无措的说道:“我,我来看看你。” 曹黄衣接过我手中的水果:“赶紧进来坐啊。” 曹素衣躺在床上,脸色略显苍白:“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我在一旁支支吾吾的回应道:“应该的,应该的。”挠了挠头:“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这样。” 然后三个人尴尬的坐在一起无话可说。 我在心中对自己的责怪却是越来越浓,如果不是我曹素衣也不会受伤,如果不是万人敌突然出现,就凭我一人劈开那堵蛛丝结成的墙,我们一行人十有八九会葬身于庐山夹层之中。 我一直无人喜欢,就像那孤独到流浪街头的野狗,又怎么能期盼别人的一粥一饭就以为找到了自己能够依靠的港湾。 我突然理解那个剁碎的自己妻子的变态裁缝,我现在就和他一样,陷入极度的自卑之中,看着别人的阳光明媚,自己沉浸在自己狂风暴雨的海浪之中,颠簸不已。 也许我就是一个无人怜悯,无人相信的废物。 我叫吴不知,我也是一无是处,一事无成。 心中有一道声音在回响:“那你还不向曹素衣辞职?等着他像一个冷漠无情的主人,最后一脚将你这条无用的小狗一脚踹出房门,然后在一个无人能寻到你的角落里边自己舔舐伤口?” “你就不能自己勇敢一次,大大方方向他说出自己的想法,说你想走,说你不想留在罗门?” “连一句口都不敢开,你以后能做成什么事情?” 而我自己也没发现,陷入心魔之中我自己握着双手,低着头脸上表情狰狞和绝望不断交替而过。 我脱口而出:“我不要这样。” 正在陷入沉默的其余两人被我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我猛然清醒过来,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之中,隐隐有血丝流出,不动声色的将双手放入兜中,看着一旁的曹素衣:“曹组长,我要??????” 话还没说完,门口又进来一个人,却正是那刘长安。 刘长安手中也提着一袋水果,径直推门进来,看到我愣了一下:“小吴也在这里啊,我正找你呢。” 话说完把手中的水果递给曹黄衣,鼻子嗅了嗅:“曹丫头,是不是给素衣做的皮蛋瘦肉粥,好香啊。” 趁着曹黄衣放水果的间歇,眼疾手快的把桌子上的饭盒端了起来,喝了一口:“曹丫头,手艺有长进啊!” 满满一盒皮蛋瘦肉粥几口就被刘长安喝的精光,转过头讪讪的笑道:“你嫂子今早没做饭。” 曹黄衣接过饭盒,无奈的说道:“所以你就来这蹭饭来了啊。” 刘长安抹了抹嘴:“这几天在云南发生一起红木盗运案件。” 躺在床上的曹素衣嗯了一声:“老大,咱什么时候这么堕落了,连这种小事都管。” 刘长安故意卖了关子:“听说过泰国的古曼童和养小鬼么?” 曹素衣想了一下,细细说道:“东南亚有四大邪术,泰国一带独占一门降头术。而华夏占了三门,其中有蛊术,巫术以及痋术。” 蛊术多源于云南湘西等地,巫术则多见于广西一带,而那痋术则是野史记载,到底有无这一法门,目前并未定论。 而蛊术,巫术以及痋术流传到东南亚一带,结合当地的一些法门形成一种新型的邪术:降头。 而那降头也分很多类型,其中养小鬼则是其中的一股分支。 虽说这四大法门,被世人称为邪术,但也要看使用者的本性如何,就像一把钢刀,既能杀人,也能救人。 于养小鬼并立的则是古曼童。 古曼童或者小鬼的制作取材一致,均是夭折婴儿。 泰国也是一佛法昌盛之地,得道高僧取其夭折婴儿的尸体,取出骨头、指甲或者说头发,用尸油包裹其中,制作成玩偶模样,日日诵经念佛,去除婴儿心中的怨气,劝其向善,放于寺庙之中,被有缘人带走,与主人一起行善积德,争取早日重返轮回,投胎托生。 而养小鬼则是把婴儿事故制作成玩偶模样,用子母尸油浇灌而成(用蜡烛烧烤婴儿或者母亲的下巴,不出片刻,下巴之上留下的白色液体,即为尸油。),利用其心中的怨念,为非作歹,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实属邪物一个。 第二十六章 暹罗鬼王 (三)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刘长安舔了舔嘴角残留的米粒儿,吧唧一下嘴巴仿佛在回味皮蛋瘦肉粥的味道:“说的很对,蛊术原本只是用来疏通人体经脉的医术,巫术则是通过图腾祭祀先祖,占卜未来、获得力量抵抗天灾。” 刘长安顿了顿:“而痋术则是因为太过伤天害理,在魏晋南北朝就已经失传,野史之中能得知一鳞半爪,是通过活人反哺蛆虫制作虫蛹的邪术。” 巫蛊之术流传到南洋,与当地佛教理论相结合形成降头术,降头既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与无形之中,全凭施法者一念之间。 降头术又分化成数个流派,其中一支即为养小鬼。饲养的小鬼既可以帮主人行善积德,积攒阴德,为主人带来福报,也能让自己早日投胎。这种小鬼即为:古曼童。 我在一旁听了个大概,想到既然刘长安和曹素衣都在这里,索性就将牌面直接摊开吧。 “刘局长,曹组长我想??????” 话还未说完,又被刘长安打断。 “我先前不是说了么,在边境一带发现一起红木盗运事件么,车主就是你上一任房东张嫂的丈夫——张平。” 我心中的疑惑这才解开,先前只知道张嫂的丈夫是一长途车司机,几年下来家境渐渐殷实,可也负担不起两个在国外留学孩子所需要的费用。可这要是偷运红木的话,倒是有些可能。 我皱了皱眉:“偷运红木这件事情,应该移交当地警局吧,咱们罗门什么时候去管这些事情了?” 刘长安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张平有两个孩子,小女儿张艾嘉在美国曼彻斯特读高中,大儿子张培嘉在华盛顿就读于一家野鸡大学,目前正在攻读硕士学位。两个孩子一年的花费少说也得二十多万,单单就靠租房子,一年偷运几趟红木就能负担的起?” “那人家孩子就不会勤工俭学?” 曹黄衣在一旁插嘴道:“我以前在日本留学,姑且先不论日本右翼极端分子排华情绪,就单单说衣食住行中的‘住’,北海道中心一间不过三十平米的胶囊公寓,一年租金折合人民币5万多元,而日本人口老龄化问题越发眼中,一个家庭的结合往往要承担双方四个老人的生活保障,日本八零后、九零后宁愿晚婚晚育也不愿意去结婚,去承担高额的生活费用,造成不可逆转的恶性循环,有不少日本少女往往在夜晚充当援交女的角色,去挣去自己的生活费用,更有甚者直接住在网咖里边,(日本网咖,单间面积较国内略大,约有10平米左右。)一年下来的费用远远要低于租房,或者说买房。” “这??????” 刘长安解了解自己的衣扣:“反正我这辈子没出过国,也不准备出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再说我也相信我们的国家,会越来越好,越来越美。” 曹黄衣继续说道:“国内医患关系紧张,有给医生塞红包的现象,甚至有袭击医生的事件发生,而在美国没有?” “不排除国内一些医生的医德败坏,更重要的是在美国讲究小病自己医治,大病排号医治。在美国上手术台至少几万美刀需交花出去,一个医生一年只需要几台手术就可以活的很潇洒,人家不要红包。只要你敢袭医生,你就要坐牢,上黑名单,以后得病,需要一大堆手续协议去签署。” 曹黄衣笑着说:“那要是得上急性阑尾炎,估计能活活疼死。” 曹素衣正色道:“张平负担不起这么高昂的费用,那孩子留学的钱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刘长安道:“我查了一下张平银行账户,发现自2015年之后,每隔几个月都会有一笔钱从泰国一家皮包公司打来,而这笔钱又会转到美国两个孩子的账户之上,而也就是在2015年,张艾嘉和张培嘉出国留学。” 刘长安继续说道:“上个月中旬,张平驾驶着货车从国外偷运红木到国内,不知为何将弃车潜逃,当地警方发现这辆丢在高速路口无人驾驶的货车,上去监察时发现,红木全部被人挖空,里面放满了一具具古曼童。” 古曼童这个事件,说敏感也不敏感,说不敏感却很敏感,当地警方将事情汇报上去之后,高层直接将档案在今早放在了刘长安的办公桌上,附带了一句话,只有六个字:秘密妥善处理。 这时我还听不出意思那就怪了,这刘长安分明是想让我带队处理这次问题啊,可关键是我要辞职啊。 我心中一想觉得不能在耽搁了,正色到:“其实局长我想??????” 刘长安又一次打断我的话,眼神之中颇有欣慰:“想不到小吴同志的觉悟这么高,想自己接手这件事情了。” “不是,局长我??????” “小吴,你不用说了,我就知道当初没有看错你。”刘长安颇为感动:“这次行动由你带队,自主权完全交给你,三组的成员你随意调动,必要时一组、二组成员也可以借给你。” 说完这句话,刘长安打了个饱嗝离去。 而我则是哭笑不得:“局长,这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病房之外,传来一句:“小吴,我相信你。” 话刚说完,被一个小护士打断:“先生您好,护理区禁止大声喧哗,以免打扰患者休息。” 刘长安讪讪的说道:“不好意思啊,我这没收住嗓门??????” 外边的小护士不知怎地突然带起了哭腔:“你欺负我??????” 我吃了一惊,刘长安调戏了人家小护士?这怎么可能,看着也不像那种人啊。 我和曹黄衣赶紧推门一看,身旁的护士抹着眼泪离开了:“我去告诉我们主任!” 而一旁的刘长安尴尬的叼着嘴里的香烟,还是那红塔山,已经点着正在冒着烟雾。 刘长安掐灭香烟说了一句话,嘴巴鼻子里边冒着烟雾,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老毛病了,得改改。” 本来想着辞职的我,却被这刘长安数次的误解,弄得怪不好意思,既然领了一个人家的任命,就得做出点样子不是? 晚上,吃完晚饭,在大街上闲逛一会,又在夜市上喝上几瓶啤酒,吃上几根烤串,一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点半了,回到自己的住处,找了一身偏暗色的衣服,翻墙而过,院子前边是我现在租住地方,院子后边是张平的洋楼(也是我以前租住的地方。) 张平家的院墙挺高,足足有两米,上边倒是没有玻璃渣子啊之类的东西。 找了几块砖头,准备寻一不起眼的角落翻墙而入,先去他家探探虚实。 悄悄的将砖头垫在脚底,准备翻墙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人影晃动,在这半夜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那人身手比我矫健的多,略微向后退出几步,脚尖使劲在地上一踩,然后在墙上借力直接跳进张平家的院子里边去。 我心中一跳:“该不会是那泰国给张平打钱的神秘人,雇佣的杀手前来杀害张平了吧?” 这可是我第一次有这么大权利自主行动,怎么能被这样的意外搞得我身败名裂?(虽然说我本身自己就没有什么名声。) 那人已经踩在了墙上,正准备跳进院子里的时候,在一旁等待许久的我,从黑暗之中突然窜出,趁着那人旧力用完,新力未生之际,一把抱住那人的大腿,口中低喝一声:“你给我下来!” 第二十七章 暹罗鬼王 (四)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那人一间被我抱住大腿,反应也是相当之快,轻叱一声,在空中扭转身体又蹬起另外一条腿踹向我的手腕。 我眼疾手快,赶忙避开来势汹汹的那一条腿,整个人都挂在那条大腿之上,浑身一用力硬生生被我从空中拖了下来。 就这样那人站在我上方,我在下边垫底,摔倒在地上。 看着挺苗条的一人没想到居然那么重,一屁股坐在我胸口,压得我眼前直冒金星。 不知过了多久,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姑娘蹲在我旁边,紧张的看着我:“小吴,你没事吧?” 我仔细端详眼前这个姑娘:长发,微圆的脸蛋,鼻尖略圆透着一股可爱的意味,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那天遇见的短短么?” 我小心的按捺住心中开心激动的感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短短看着一脸疑惑的我,没好气的说道:“我还想问你在这干嘛呢啊,上来就抱人家大腿,换成别人我早一巴掌拍死了。” 看着眼前这个佯怒的姑娘,心中却是感觉莫名的温暖,虽然之前只见过一面,但如同一个认识了许久的老友,伸出手指掐了一下短短的脸蛋,装做凶神恶煞的样子:“快说你到这里干嘛来了啊。” 短短不满的将我的手打掉嘟囔一句:“口水都快被你掐出来了。” 双眼滴溜溜的转动,看着一旁的我:“小吴,我说了你可别吓坏啊。” 我心中一动:“莫非她也知道了这里的情况?”嘴上却是大大咧咧的说道:“快说什么事啊?” 短短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这家有鬼。” 一番交流下去,才知道短短当日清早离开之后并未走远,按照师门提供的线索一路寻找劳什子鲛鱼人油,没想到转转悠悠又来到张平家的这栋房子,看到房子里边隐隐约约有不干净的东西,心中牵挂那个当时被自己吓哭的我(并不知道我已经搬走。)于是打算晚上夜访张平家中,顺便给我提个醒。 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心中有一股温暖,多么心善的一个人。 我拍了拍自己肩膀:“我撑着你上去,还有就是我早就搬走了。” 短短并未客气,一脚踩在我的肩膀之上,轻飘飘的落进院子当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我揉了揉自己肩膀,心中嘀咕着:“这姑娘可真重。” 借着砖块爬上墙头,看着离地能有两米多高的距离,朝一旁观察情况的短短没好气的呼到:“过来接我一把啊,整天迷迷瞪瞪的。” 短短在下面朝我吐了一下舌头:“我就不接你,你自己下来啊。” “你接不接?” “不接。”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我在墙头低声喊道:“接我一把啊,我有点怕??????” 先前已经说过,张平家的洋楼共有数层,一楼自家用,其余楼层用于出租,我和短短蹑手蹑脚的跑到墙角,听着里边的动静,按理说上了年岁的人睡觉都应该很早,没想到已经到了后半夜这两口子还没睡觉,正在努力配合进行造人工作。 低沉的喘息声和若有若无的叫床声,清晰的传进我和短短的耳朵之中。 短短已经红着脸捂住了耳朵,而我在一旁听的正开心。 开玩笑,那么多岛国电影是白看的?不知不觉间它已经深深磨砺了我这个祖国花骨朵的脸皮厚度以及处事不惊的能力。 我在一旁听的正开心,确实隔着屏幕看里边的情节,和身临其境听墙角确实有很大的不同,更加刺激更加逼真。 突然间腰间一疼,就看短短红着脸使劲旋转着我腰间的软肉,我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短短涨红着脸,用鄙视的眼睛看着我,轻轻骂了一句:“流氓!” 约摸半个小时过去,屋内男女混战终于结束。 张平摸摸索索点着一根烟,抽了几口,屋内明明灭灭的烟头被张嫂掐灭,张嫂在一旁说道:“说了都让你少抽烟。” 张平估计还在心疼那一根被自己老婆掐灭的香烟:“最近压力大啊。” 张嫂问道:“怎么了?” “你一个娘们懂什么?” 张嫂气呼呼的说道:“你什么都不肯给我说。” 张平叹了一口气:“这几年一直在国境线上来来回回讨口饭吃,也确实发生了很多怪事。” 顿了顿:“就是那种很难用言语去形容的怪事。” “这几天回来就感觉你一直心事,出了什么事情,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一起面对。” 张平颇为感动,不由自主的点着一根烟,砸了一口:“咱俩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我就是放心不下两个远在国外的孩子,万一咱俩出点啥事,教孩子们怎么办。” 听到这里,我心中蓦然一沉,想起了很多事情,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拉着短短的手:“我们走。” 短短不明就里:“咱们不听了么?” 我语气偏冷:“听两个人怎么操心自己的孩子,听那一堆肉麻的话?” 翻过墙头,外边灯火阑珊,行人稀少。 眼角却微微有些湿润。 我不会告诉她,翻墙的时候,楼顶站了一个眼神木愣愣的小孩子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俩,我也不会告诉她,那个孩子曾在梦中要我陪他玩,更不会告诉她,因为张平最后的那句话,我突然有点想家,想我那日日为生计愁白了头,天天为了柴米油盐而焦头烂额的父母。 到了街道,心中突然很放松,看着路灯底下,看着我的短短,轻声开口:“一块吃点夜宵?” 看着短短如同第一次见面时狼吞虎咽的吃着那碗泡面的架势,我就心中已经约摸知道,这个姑娘这一个多月来也肯定受了些委屈,倒上一杯热水,放到短短面前:“慢点吃,别噎着。” 而我则夹着一根烟头,细细思索,明天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借口去接近张平,接近之后如何让他相信这个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长途货车司机相信我们可以帮到他。 根据刚才的三言两语中得到一些信息:张平确实有问题,然而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弃车而逃,丢了满满一车藏在红木中的古曼童? 国内并没有明确规定:古曼童属于违禁物品,禁止销售。 一个常年奔波在国境线上,靠偷运红木赚钱的司机,想必他的心理素质应该不会太差,是什么东西惊吓到了他? 先前在梦中要我陪他玩的小孩子,分明就是想要了我的命,按照曹素衣说法古曼童不至于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是否能从侧面印证:小孩子其实不是古曼童,而是有心人养的小鬼? 那么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些小鬼又跟着张平? 是不是他从货车当中拿走了一些东西,才会这样? 事情如同乱麻,混在一起让人分析不清楚,掐掉手中的烟头,看来明天得好好演一出戏啊。 短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吃饱了。” “那要不,去我新租的房子睡觉?” “嗯,好。” 进入小巷,转过拐角就到了我的住处,黑暗之中一只手拦住了我的去路。 来人是一个身高不过一米六左右的光头汉子,一双肥嘟嘟的手拦住我的去路,神色平和的问道:“请问,张平家怎么走?” 我听着略微生硬的中文,诧异的问道:“外国友人?” 那人双手合十:“小僧自泰国暹罗而来,特来寻找张平。”说完递过一张照片,我双目微缩,照片上的人正好是张嫂的丈夫:张平。 “请问您认识么?” 我看着眼前这个肥乎乎的光头汉子,实在无法将他和邪恶的养小鬼联系在一起。 双眼之中带着笑意,神色平和,双眉略长,耳垂快到肩膀之上,这分明就是一得到高僧啊。 我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大师让您失望了,我不认识这个人。” 第二十八章 暹罗鬼王 (五)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僧人仍是一脸平和的看着我,眼神之中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知道他此时是生气还是失望:“恕小僧打扰两位了。”僧人双手合十略微弯腰表示歉意,然后离去。 而我后背的衣服已经隐隐湿透,那双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神,就像九天之上的神佛藐视着地上的蝼蚁一般,有一种高高再上,然而并无太多悲悯。 短短碰了一下我的手腕,破天荒一脸严肃的说道:“那人好厉害,身上有一种说不明的能量波动。” 小姑娘盘算了很久,抬头看着我:“我想了一下,能打得过那个僧人的只有我师父他老人家了。” 我拍了一下短短的脑门:“行了,就别想那么多了,估计人家就是个问路的人呢?” 一夜无话,只不过照例我睡在沙发之上,短短睡在床上。 唯一有一点不同的就是:天亮了,我醒了,短短还在。 带着短短出门左拐,有一家包子店,味道还算不错,填饱肚子,看着正在抹嘴的她,凑到跟前:“有没有兴趣和我演一场戏?” 还是那张朱红色的铁门,张嫂在院内磕着瓜子,膝盖之上一条白色的小猫咪,正慵懒的晒着太阳。 跨门进去,一个约摸四十岁出头的汉子蹬着一双拖鞋,一条白色马甲拿着一个花洒正在给月季花浇水。 男人提着花洒:“租房么?”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张平,我已经在照片中见过他数次,但还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嗯,租房。” 头转向一边,看向张嫂笑着说道:“张嫂,我来租个房子。” 张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伙子是你啊,怎么想来租个房子。” 我一指身边的短短:“对啊,张嫂,给我这乡下表妹租个房子,头一回进城,没地方住。” 张嫂看了一眼短短,搬出两个凳子:“多水灵的姑娘啊,来坐过来。” 我和短短坐在凳子上,张嫂对自己男人说道:“这个小伙子是我以前的一个房客。” 然后又朝我们解释道:“这是我家男人,这两天在家休息。” 张平看我和张嫂认识,放下心中的警惕,朝我点头之后提着花洒准备离开,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句:“请留步!” 门口进来一人,板寸头显得格外干净利落,穿着一双布鞋,怀中抱着一条黑色大猫,从门口进来。 我和张平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张平指了指自己:“您是在叫我?” 那人点了点头:“没错。” 张平放下自己的花洒:“您有什么事情么?” 那人放在自己怀中的黑猫,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标准的道家手势:“无量天尊!我看施主印堂发黑,想必会有血光之灾啊。” 张平愣了一下:“你是谁啊,怎么能这么说话?” 那人微微一笑,目不斜视,盯着张平:“我师从终南山长安道长,学艺数十载。法号无锋道长,俗家形式为王,至于名字早就已经忘记。” 中午还没到,就遇见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说自己有血光之灾,是谁估计心里都不太高兴,张平冷冷说了一句:“请您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无锋道长冷哼一声:“我云游俗世,无非看你我有缘,想助你一臂之力,摆脱劫难,怎奈你如此执迷不悟。罢、罢、罢,就让那来自南阳的歹人取你性命罢了。” 张平已经拿起的花洒重新掉落在地:“大事,何出此言?” 无锋道长见鱼已经开始咬钩,指了指旁边的我和短短:“不如就拿他俩让你见识一下本真人的能力?” 我赶忙拉住一旁的短短:“你要干什么?” 门口进来的无锋道长,自然就是:三组成员王无锋,经过我一夜思索,在今早吃早餐的将这个计划中的一面和他说起,让他配合我和短短演一场戏。至于口中那个什么长安道长,想必就是局长刘长安了,倒也没怎么骗人。只是让我有些牙疼的是他带来的那只黑猫,鬼知道他是怎么从郑伯手中借到了这只吊睛黑虎,别看现在是一条人畜无害的黑猫,发起疯来,估计我也就是它一爪子的事情而已。 无锋道长看着我,朝我略微一笑:“小友不必惊慌,让贫道给你摸一下骨。” 王无锋抓起我的手腕,手法极其纯熟,从我中指摸起一直到手肘之处,从脚踝摸起,直到膝盖位置。 摸完之后,老神在在的闭着眼睛,装模作样的掐指测算,我偷偷的瞥了一眼张平,发现他一点都不急切,反而是很有兴趣的看着王无锋的表演。 我一咬牙,看着身旁貌不出众的王无锋,试探性的问道:“大师您算好了么?” 王无锋睁开眼睛:“如果小道没有算错的话,您应该是1995年6月出生的是吧?” 一旁的张嫂听到这话,赶紧跑进登记室中,翻出一本等级表,细细查阅一番,翻到我当初登记时填写的信息,将表格递给自己男人,只是看向王无锋的眼神之中多了一股莫名的恭敬和崇拜。 王无锋一看有戏,继续火上添油道:“1995年6月出生,骨重五斤四两三分,算不得什么富贵命,一过而立之年有一笔横财入宅,可保你今后衣食无忧,花甲之年子孙满堂,倒也能享得了几年清福。” 话锋一转看向短短,问我道:“这位姑娘可是小友的亲戚?” 我在一旁点点头,王无锋继续说道:“这个姑娘倒是面相绝佳,柳叶眉、满月眼、天顶鼻、低颧骨,倒是一副富贵之人的模样,有旺夫之相。” 一旁的短短羞红了脸庞:“大师您在说什么呀。” 王无锋哈哈一笑,看着我说道:“说的什么,你以后自会知道。” 话音刚落,继而言语冷淡:“我问你,你且在这数年之间,频繁出国十数次之多?” 张平听到这句话,浑身一抖,但还是强作镇定:“是又如何?” “那我再问你。”王无锋继续加大攻势:“那这几天有为何赋闲在家?” “这要你管?” 王无锋冷哼一声:“怕是遇到鬼了吧?” 张嫂已经在心中相信了王无锋就是一个修为有成的道士,听到这句话,慌张的问道:“当家的,是不是这样?” 张平还是保持着最后一丝屏障:“胡说八道。” 王无锋摇了摇头:“果然该死之人,想救都救不了。” 说完转身离去,管都不管张嫂的一再挽留。 而那张平脸色阴晴不定,明显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居然也没有挽留王无锋的离去,我在一旁捏着短短的手已经攥出了汗,开始思索是不是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露馅? 王无锋走到门口,背对着张平,淡淡的开口:“我看你眼睑之下有一横一竖两条皱纹,隐藏在肌肉纹理之中,这两条眉毛暗指的是自己的子女,想必你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两条皱纹,都偏离中间法纹不少,想必不在国内,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就不怕你两个远在异国的孩子,死后无人收尸?” “你不怕你会祸及家人?” 王无锋将颤抖的双手隐藏在自己胸前,一步已经跨出张家大门,而另一步则是久久没有跨出。 在一旁的我使劲攥着短短的手,成功与否都在此一举了。 张平刷一下,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大师救我的孩子啊,我死了不要紧,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啊。” 一旁的张嫂已经哭的不成人形,嘴里只有一句:“大师救救我男人啊,这个家不能没有他。” 我松开那只沾染上我手心的汗珠柔软的小手,朝短短歉意一笑。 终于我赌赢了。 第二十九章 暹罗鬼王 (六)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我心中一动,暗道一声:“上钩了。” 却没曾想到王无锋居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是一摆衣袖:“现在想让我帮你?晚了!” 已经对王无锋信了八分的张平,顿时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我心中也是一颤:“这王无锋给自己加戏了?” 王无锋冷冷一哼:“小黑我们走!” 从刚开始被王无锋放到地上不知道溜到哪里去的黑虎,从暗中窜了出来,迎风一晃居然现出真身,一条丈余长的黑虎从空中掠起,跳过张平的脑袋又窜入王无锋的怀中,化作一尺长的黑色猫咪。 张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径直瘫在地上,嘴中惊呼道:“我的天!” 而一旁的张嫂早已经被吓晕过去,我见那黑虎现出真身,心中也是略微紧张,一把护住短短,向后退出两步。 张平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抱住王无锋的大腿:“仙长救我一家人的性命啊。” 王无锋此刻也是借坡下驴,面色一缓,将张平从地上搀扶起来:“罢罢罢,痴儿你且慢慢说来。” 张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从地上扶起张嫂,看向我们两人,欲言又止。 我心中一动:“是时候该我们这两个‘外人’退场了。” 装作神色不安的朝张平客气道:“您有事先处理,我,我先把我表妹带走,过两天再来租房。” 一溜烟带着短短跑出张平家中,看着外边明媚的阳光,心情极为放松:张平的心理防线已经被我们击垮,待会向无锋道长所说之话,必定句句属实,只要他吐露出这前因后果,我们就能顺藤摸瓜,一战成功! 我看着一旁捂着嘴使劲不让自己笑出来的短短,心情大好:“饿了没,带你去吃好吃的。” 短短摸了一下肚子:“是有点饿了呢,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听到这话,我却是心中略有迟疑,罗门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向这个单纯的小姑娘说明,讲清前因后果呢? 看到我神色为难,短短倒也不以为意:“小气鬼,算了带我吃一顿好吃的,我就忘了这件事情。” 我摸了一下短短的脑袋:“嗯,好。” 去的地方当然是因为街头命案认识的王富贵开的饭馆:好再来饭店。 看到我从门口进来,正在后厨忙着炒菜的王富贵,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小吴兄弟,好久不见啊。” 我笑着点头回应。 一旁正在为我们收拾餐桌的王富贵老婆,笑着说道:“你女朋友长得挺漂亮啊。” 我正要解释,在一旁的短短红着脸:“我才不是她女朋友呢。” 耳朵挺尖的王富贵在后厨听到这句话:“哈哈,不是就不是。”然后朝我招呼道:“小弟今儿客人多,就不亲自招待你了,你也别点菜了,老哥今天给你炒几个拿手小菜,保证让你们满意。” 我赶忙说道:“大哥,你忙你的,我就过来吃个饭。” 一旁的王富贵老婆倒上两杯果汁:“马上就好。” 我碰了一下正在一旁津津有味喝着果汁的短短,努了努嘴。 顺着方向看过去,墙角一个人正在安安静静的吃着自己盘中的米饭,不急不缓。 短短皱了一下眉头:“怎么是他?” 眼前正在墙角吃饭的那人,正是昨晚遇见的那个来自太过暹罗的僧人。 暹罗僧人极为敏感,察觉到我们的视线,抬起头来朝我们微微行了一礼,面带微笑。 我强装镇定,朝僧人点头回礼,僧人放下自己的筷子,擦了擦嘴唇,朝我二人走来。 一旁的短短如临大敌,一只手藏在桌下已经启动咒诀,我挡在她前边,让她先镇定下来,看着朝我们走来的僧人:“大师,好巧啊。” 僧人不为所动,右手却是掐了一个拈花决:“佛说,当巧合积攒到一定程度那就是必然之事。” 我在一旁假装傻乎乎的问道:“大师,恕我孤陋寡闻,佛祖说过这句话么?” 僧人不为所动,依旧是平静异常,然而下一句话却让我觉得张狂至极:“佛说,他今天刚刚说过。” 我瞳孔一缩,好大的口气,居然自比佛祖! 我却继续装傻充愣:“大师,来中国有什么打算么?” 僧人:“昔日的一桩孽缘,今日特来了解。” 我心中快速盘算:今日,他说是今日,难道他已经找到了张平的住所?现在张平家中有张氏两口子,骗子王无锋,以及住在里边数十个大学生,如果他一但出手谁能拦住他? 靠那只黑虎? 显然不现实。 我笑着拉住僧人的胳膊,原本想象中的温润如玉却在抓住的那一刹那如坠冰窖。 我赶紧缩回手,牙齿打颤:“大师,你的胳膊好冷。” 僧人歉意一笑,却看不出有多少抱歉的意思:“幼时得的一股寒症,却没曾想到今日惊扰到了施主,罪过罪过。” 我笑着说道,无妨无妨。 僧人看了一眼在我后边的短短:“两位施主要是找贫僧没什么事情了的话,小僧就此告辞了。” 这哪能让他离开? 他一离开,张平家中数十条无辜的生命估计都得遭殃。 身后的短短站了出来,越到我身前:“大师请留步!” 僧人转过头:“不知女施主有何赐教?” 短短一摆手:“赐教不敢当,只是想请大师喝一杯果汁。”说完端起我那杯还未喝过一口的果汁,递给僧人。 僧人看了一眼杯子:“小僧自幼清苦习惯了,享受不得这样的口福。” 短短眉毛一挑:“要是我非要请你喝一杯呢?” 僧人笑着说道:“那就要看女施主能否把供香插到佛祖面前了。” 短短向后轻轻推了一把,我不由自主的坐在椅子上边,一杯果汁双手递给僧人。 僧人轻蔑一笑,单手阻住杯子。 我看了一眼周围的食客,还好都在玩自己的手机,不曾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杯中是橙汁,两人抵在空中,杯子略微摇晃,而那杯中的橙汁纹丝不动。 短短咬紧牙关双手继续向前推去,僧人仍旧是一把手阻住,不动分毫。 杯中的橙汁一分为二,一边凝结成冰,一边沸腾开来。 僧人颇为诧异,有史以来正眼看了一下短短,单手向前一推,短短不由自主的向后退来。 杯中结冰的橙汁迅速前袭去,转眼之间沸腾开来的橙子已经冻成了冰渣子,薄薄的寒冰缓缓从杯口中蔓延开来,已经触碰短短的手指。 僧人微微一笑:“看来女施主这供香插不到佛祖面前了。” 短短一声不吭,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朝后退走,眼看就要落败。 我见不得短短吃亏,再加上主动帮我留人,已经让我万分感激。 下意识扶住短短的腰肢,只见一股淡蓝色的幽光,从我手掌之中传出,从后背蔓延而过,顺着短短的胳膊,一路摧枯拉朽,薄薄的寒冰瞬间化成蒸汽,凝聚在杯中,杯中的橙汁重新化开,短短顺势将杯子推到僧人怀中,笑着说道:“供香插到佛祖面前了。” 僧人脸色阴晴不定,看了我一眼:“华夏果然藏龙卧虎,小僧受教了。” 说完这句话,将杯中的橙汁一饮而尽,郑重的看了我一眼:“小僧来日必定向施主讨教几招。” 说完这句话,双手合十:“后会有期。”转过身来就要离开。 我心中狂喜不已,终于又一次见到这股蓝光了,我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盼望着它出现。 表面上却是平静不已:“大师请留步!” 僧人站住身体,艰难的转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知施主还有何赐教?” 指了一下被僧人放在桌上的被子,杯子先前经受了短短和僧人的能量冲击,已经显露出道道裂缝。 我说道:“大师,杯子被你磕坏了,这个得赔,我不帮你背这个锅。” 第三十章 暹罗鬼王 (七)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僧人从兜中掏出一张十元面额的纸币,放在桌上准备离去,我三步并作两步将十元钱塞给僧人:“算了大师,我看你也像一个没钱的人,我帮你掏了吧。” 僧人面色极为精彩,由嗨转白,再由白转红,突然之间又平复起了心情,从兜中掏出一张一百面额的纸币,放在桌上:“够了么?” 我没有回答,僧人微微一笑:“后会有期。” 心中嘟囔着:“谁想再见你一面真是的。”嘴上却是笑着说道:“大师,后会有期。” 僧人转身离开,而我看了一眼短短:“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完这句话,冲出饭店,路上行人攘攘,哪里还有僧人的身形。 我暗叹一声:“坏了。”心里只能祈祷王无锋已经完全套出了张平的话,不然他们都得遭殃。 推开门,屋内一片安静。 心中顿时浮现出不祥的预感,一楼客厅当中,烟灰缸中烟头已经堆满,杯中的茶水还有余温,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我心中慌张不已:“张平,王无锋,你们在哪?” 没有人回答。 检查玩室内,没有发现搏斗的痕迹,冲出房外,仍是不见踪迹。 突然手机作响,是杨辰的电话:“吴哥,快回基地。” 基地之中,王无锋面色惨白,身前靠了一大堆人,我上前问道:“你没事吧。” 王无锋摇了摇头:“我没事,只不过张平被抓走了。” 我连忙问道:“来人是不是一个面色白净,身宽体胖的一个和尚,看起来人畜无害?” 王无锋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你就别管我是怎么知道了,那人是怎么抓走张平的?” 王无锋细细回忆道:“不知道他怎么出手的,进了门径直走到客厅,我当时就看到张平脸色惨白,毫无鲜血一下子又跪倒在地。” 僧人进了客厅,已经给王无锋讲完事情来龙去脉的张平,当即面无人色跪倒在地,嘴里只说了一句话:“大师救我。” 可他哪里又知道眼前的这位大师又是一个骗子呢? 僧人并未言语,只是看了一眼张平,张平宛若丢了魂魄一般,浑浑噩噩的跟着僧出了大门。 王无锋想要阻拦,却被那见势不妙的黑虎现出真身,驮着他和张嫂夺路而逃,侥幸逃过一劫。 黑虎带着二人来到罗门,之后就及时联系上了我。 而我也将自己所知道情况娓娓道来,一旁的王无锋一拍手掌这就对的上了。 时间回到2014年5月中旬,跑长途货运的张平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张嫂一番贴心的伺候之后,缓过力气的张平看了看这一个月微薄的工资,陷入苦笑。 自己儿子正在上大学需要钱花,女儿也在上高中,今后也需要一大笔钱来维持开销,仅仅只凭自己一年跑长途挣得这点辛苦钱,根本入不敷出。 张平在偶然之间听人说,最近国内红木的生意特别兴隆,基本全国范围内的大型红木家具城、工厂的货源一直陷入紧缺状态,一直出高价收购红木原料。而作为长途货司机的他们完全可以自己组队偷偷出国,到越南、缅甸、泰国一带以低价收购当地的原材料,转手高价卖给国内的家具城和工厂,其中的利润差价高的让人咋舌。 于万般无奈之下,张平也决定铤而走险,辞去自己的工作,准备找门路组团偷运红木。 介绍人是一个缺了一个门牙的老王,跑长途货运已经有几十年却没能攒下一分钱,却在偷运了几次木料之后,给自己装了一个大金牙,朝人说话时门牙金光闪闪,顿时连底气都足了三分。 老王给张平说:“这些年,国内能做的行当都有人做,别总以为自己的脑子有多明光,你能想到的行当别人早已经想到了。” 这年头,要想发财就得捞偏门,胆大心细不要命。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别有一张马云的脸,却没马云的命。 老王组织了一伙团队,总计有七人,全是信得过的人选,七个人七辆半自动货车,自云南一带偷偷进入越南缅甸一带,沿途收购红木,收够了红木就启程回云南。 张平自幼也是吃苦长大的人,家里穷的叮当响,却没想到这还有比自己家还穷的家庭。 越过云南边境线,进入缅甸的一个小镇,村庄里边的房子居然还是泥巴糊的围墙。 村里几个光屁屁的孩子看到有货车驶过,一个个打起精神窜到车前,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叔叔,给个泡泡糖?” 张平大为诧异,要什么不好,非得要泡泡糖? 眼看着几个笑嘻嘻的孩子,看眼前这帮来自华夏的穷鬼拿不出泡泡糖,一个个变脸如同翻书,拿着砖头石块,就要砸车窗,一旁的大人也是不加约束,手里提这个木棒,还特么准备卸轮胎。 老王在这条线上跑了不下三四回,怎么能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拿出一盒泡泡糖,分给眼前这一堆围着货车,虎视眈眈的小孩子。 小孩子这才由阴转晴,给他们指点路线,大致说了一下沿途红木砍伐的几个小作坊。 越南、缅甸一带气候潮湿温热,多有蚊虫叮咬、毒蛇出没,深山老林之中更有毒瘴的存在,一行人小心翼翼的探索过去,倒也是没出什么大的意外,不出半个月的时间,七个人已经满载而归,转手卖给国内厂家。 按方计算,净利润转了七万多。 攥着手里的七万多块钱,张平第一次感觉这世间还有这么容挣钱的方法,尝到甜头的张平,越发期待下次的行动。 2014年9月初,在家养精蓄锐的张平,再一次开着自己的半自动货车又偷偷的到了越南、缅甸一带。 自古以来有句老话叫做: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张平这才是第二次“出国”,就遇到了麻烦。 越南、缅甸一带有一个地方举世闻名,那就是金三角,此地位于越南、缅甸、泰国三国的交接处,丛林密布,地势复杂,三个国家有意无意的都将这个地方给忽略掉了,成了一个三不管区域,而在这三不管区域,就成了毒贩,地方军阀势力的天堂,在这里坦克、火箭、有童子军、有一切神经类毒品的原材料——罂粟,也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华人传说——坤沙。 时值罂粟成熟的季节,一行人被拿着AK,扛着火箭筒的童子军包围时,一行人这才感觉到了危险,其余六人被年岁不过十五的小孩子拿枪突突死时,张平这才后悔不已。 当泛着余热的枪口顶在张平脑门之上时,张平涕泪聚下,想到自己这窝囊的一生,已经才看到起色的生活时,心有不甘,嘴中絮絮叨叨,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就在张平闭目等死之时,一只肥胖的手掌拨开枪管,用生硬的声音问道:“你是华夏人?” 然而常在路边走,哪能不湿鞋这句古话后面还有一句:“既然湿了鞋,干脆洗个澡。” 从阎王爷讨了一条命的张平,彻底理解那句:“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这句金玉良言。 有这个神秘的僧人再为自己撑腰,张平此后的生意用一句日进斗金形容也不为过。 只要他能过国境线,眼前摆放的是整整齐齐的红木方子,都不用他自己动手,嘴上吊着烟卷,腰间系着手雷的童子军利利索索的就帮他搬上车,而他也只需要将红木放在指定场所即可,除了收货人一笔不菲的佣金之外,每个月都会有一大笔钱从泰国一家皮包公司,直接打到他在华夏的银行账户之上。 也是在这如同天上掉下来的钞票,他修建了一栋五层高的洋楼,在外人嫉妒的眼光之下,将自己的子女送出国,去接受西方教育,只等镀金回来,那就是金海龟。 而这金海龟,就又是数之不清的钞票。 家境越发富裕的张平,却在每夜惊醒,想起那一只肥胖的手掌,救了自己性命,也是那一只手掌,在轻轻一挥之下,六个已经死去的货车司机僵硬的从地上爬起,歪歪扭扭的跟随着僧人离去。 其中老王,还朝他笑了一下,口中的蛆虫不知在何时已经填满了整个口腔,只是那颗金牙依旧闪亮,依旧刺人,让他有些打心底里毛骨悚然。 第三十一章 暹罗鬼王 (八)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不去管那些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猜测张平可能走上犯罪的道路了啊,买卖人体器官,垄断了这方圆百里之内数座城市的毒品交易啊之类的闲言碎语。 张平心中就是那句话:“我有钱了,你们能怎么地?” 再加上张平也知道财不外露这个道理,以免惹人眼红,不怎么可以去向街坊邻居炫耀自己日渐殷实的家底,回到家中就还是那一双人字拖,白色背心,底下就是一条穿了几年的短裤,久而久之街坊之中又流传出另一个版本:说什么张平遇到贵人了,是国内鼎鼎有名的大企业家,专职给人做司机一职,这一个月发下来的工资,数都数不清。 旁边的老太太瘪着没了牙齿的嘴巴:“数都数不清,这得是有多少啊。” 那人一梗脖子:“我怎么知道,反正就是用那麻袋装,那也装不完的那种。” 一当人有了钱之后,说话底气也就足了不少,胆子也就膨胀了起来,心思也就随之活泛了起来。 张平每次到了指定的取货地点,再也没能见到那个神秘的僧人,一如既往还是那些土匪之气颇重的童子军。 禁不住诱惑,抽了一口童子军自制的鸦片,这个老烟民差点将昨天吃下的压缩饼干都吐了出来,整个人晕头转向,差点把车给开到了沟里边去,自此之后也就再也没碰过那鸦片。 时间转眼到了2017年8月,张平一如既往的开着货车,从缅甸一带将红木偷运到了国内,一路之上浮想翩翩。 距离那股“红木热”已经过了将近4年的时间,此时国内的红木市场已经接近饱和,有许多靠红木发家致富的商人已经退出了这个行业,只剩下几个贪心还想再捞一笔、分不清市场走向的商人将全部身家套牢在了红木市场之上,日日愁到焦头烂额,时至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干这样的行业,偷运红木已经出现了颓势,并且一蹶不振。 可自己这一车满满的红木丝毫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一如往日,来到接头地点,由童子军负责装卸红木,和已经混熟的童子军头目拿中文磕磕巴巴交流几句后就此离去。 正在思索的张平突然被一句孩童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你要陪我玩。” 时值半夜,从缅甸入境,已经到了云南打洛地境的张平被这突然冒出的一句话给吓了一跳:“整个货车,除了一车红木之外,就只有自己一个活人,这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难不成是遇到了道路上冤魂,找自己要买路钱? 张平停住货车,哆嗦中点着了一根烟,从底座下掏出一叠纸钱,胆气顿时足了不少,推开车门,跳到路边蹲在地上,弹了弹烟灰,看着道路上火势正旺的纸钱,开始朝这个路边讨要过路钱的冤魂细细吩咐了起来:“我就是一个讨生活的货车司机,身上没有多少油水,今日偶然误闯宝地,是我的不对,给您老烧点纸钱,您大人有大量就放我过去吧。” 话刚说完,四周的空气温度陡然之间下降,如同针扎的一般直刺入自己皮肤,发出不明意味的凄厉嚎叫。 张平四顾之下,黑漆漆的省道之上,没有一辆汽车经过,远处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脚底的纸钱已经烧成灰烬,无名的夜风席卷着夹杂灰烬火星的纸钱,盘旋着一股旋风,在张平脚底来回转动。 身上的汗毛不由自主的升起,后背的冷汗如同已经湿透衣服。 张平把自己头发摸了三把,按照老人的说法,遇到鬼魂拦路此举可以增加自身命灯的亮度,从而吓退鬼魂。 张平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双腿已经开始颤抖,看着围绕自己转的正欢快的旋风,踩了一脚,咒骂道:“不要给脸不要脸。” 脚底的旋风被自己踩没,张平如同摆脱了正拦路的鬼魂一般,心里庆幸到老人的说法管用的同时,窜上驾驶位,匆匆离去。 开长途货车,最费精力,一夜的疲劳驾驶,眼看就能出云南境内,此时已至正午,眼皮不断打架的张平停住货车,准备在驾驶室内讲究一中午时,在耳边又传来一声:“你要陪我玩。” 已经迷迷糊糊睡着的张平听到这句话,如同看到了阎王的催命符一般,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慌忙的查看着狭小的驾驶室,可是这里边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了啊。 就这样僵持不到两分钟,睡意又如同席卷而来的浪潮,打翻了张平,闭眼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平感觉自己才睡下没多久,就又被一声:“你要陪我玩。”从睡梦中叫醒。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 张平感觉不对劲,顾不上整理头上乱糟糟的头发,细细思索起来。 驾驶室内没有问题,那问题就出在后舱之中的红木身上了。 张平抽出一把钢管,给自己壮了壮胆子,点着一根烟蹑手蹑脚走到后舱,手里提的钢管颤动不已,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贴上耳朵听后舱之中的动静,一片安静。 张平挠了挠脑袋,难道是自己这些年奔走在外,身体虚弱这才听到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就在张平正准备离去之时,后舱之中传来一句清晰的声音:“你要陪我玩。” 张平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带着哭腔打开后舱的锁子:“到底谁在里边?” 后舱的大锁子掉在地上,铁门随之打开,除了红木之外再无其他。 整个密闭的后舱,充斥着红木散发出的清香,张平定下心神,没有发现异常。 假意离开之时,猛地朝后一转,就看那红木后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看着自己。 手中的钢管随即脱手而出,砸在后舱的铁皮之上,发出一阵巨响。 仔细巡视一番,却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看着掉落在一旁的钢管,张平伸手去拿,却没曾想到拖出来一个工艺精致的玩偶。 玩偶大约一尺多长,用丝绸包裹起来,里边又一层水晶薄膜,已经被钢管杂碎,泛着淡黄色的液体正从敲碎的脑壳之中,点点滴落。 市场在东南亚一带转悠的张平,怎能没听过这件大名鼎鼎的玩偶——古曼童! 张平心中一跳,等等! 人油是白色无味的粘稠液体,而这种泛着黄色的液体分明是加入了至少两种以上的尸油才会形成的物理变化,玩偶的脑袋已经被砸掉,只剩下半张恐怖至极的嘴巴,嘴巴带着微笑,嘴角却略微向下,这是笑中带着阴邪,这哪里是什么古曼童? 泛着黄色的尸油也得出结论:母子尸油。 玩偶正是邪教人世养成的小鬼。 怪不得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童子军居然还对着红木产生畏惧之心,之前张平还在心中觉得好笑,没曾想自己才是应该被人的耻笑的对象,自己一直以来运的哪里是什么红木,全是一车的小鬼啊! 红木被掏空,其中密密麻麻不知放着多少个玩偶,却因为密封不过关,将玩偶从中震了出来。 张平心中感慨要不是这次红木密封不过关,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这里边的门道。 撬开每一根红木,里边果然全是这些玩偶。 眼前的玩偶越积越多,张平心中的失望也就越来越多,心中的愤怒也就越积越厚。 人不应该在自己愤怒的时候做出任何决定,显然张平没有听过这句话。 嘴角带着一丝疯狂的张平:“想不到你就这么耍了我好几年,反正你也不知道我的具体位置,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2017年8月,凌晨两点钟左右,张平带着那个被自己砸碎的玩偶,弃车而逃。 第三十二章 暹罗鬼王 (九)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显而易见,张平左右思索,现在法律也不能因为一车做工精细的玩偶将自己定罪,于是假装一切如常返回家中,每天深居简不怎么和外人交流。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平心中的忐忑也就越发凝重,每晚都在自己妻子安然睡下之后,在噩梦之中突然惊醒,靠在床头默默的点着一根香烟,梦中那颗渗人的金牙,久久不能释怀,那个看似和善手段却极其诡异的僧人,让自己如临大敌。 我在一旁听完王无锋的解释,意识到一点,这个从泰国暹罗不惜远渡重洋到达中国的僧人,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处理张平这个名义上的“叛徒”,在张平手中应该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逼迫他亲自来华取回这件东西。 根据王无锋的描述,张平在交易的时候,僧人只是在暗中操控,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应该不大,那么他能带走的东西,就只有那个被他自己敲碎的玩偶。 众人眼中一亮:“张平带走的是那件玩偶!” 可现在的问题就是:玩偶在哪里? 王无锋挠了挠脑袋,尴尬一笑:“张平只说了一句,他把玩偶没藏在家中,话只说了一半,那名僧人就已经闯入家中,将他带走了。” 一旁的杨辰说道:“这件玩偶应该对那个泰国邪僧极其重要,一定不要让他先得到这件玩偶!” 我从兜中掏出一根烟,点着抽了一口:“那这件玩偶会被张平藏在哪里?” 我突然想起庐山归来之后做的那个诡异的梦境,狠狠砸了一口香烟,朝众人笑着说道:“我应该知道这玩偶被张平藏到哪里去了。” 旁边传来一身冷冷的声音,如同枯枝一般:“小子,你确定那个僧人是泰国来的?” 我转过头一看,正是那黑猫的主人郑伯。 我点了点头:“是啊,这是他自己说的,郑伯还有什么疑问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看了看这个干瘦的老头,怀抱着黑猫转身离去,只是黑猫背上有一道伤痕,深可见骨,只是被郑伯用草药敷了起来。 我摸了摸已经长出胡须的下巴:“看来这黑猫之前和邪僧交过手,受了些伤,现在郑伯要亲自出马讨回场子了。” 看来事情没有王无锋说的那么轻松,转身看了看面色仍有苍白的王无锋:“你好好休息,我一定给你讨回场子。” 打开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5点左右,我心中一跳:“完了,我把短短给扔在王富贵那里了现在还没接回来。” 晚上7点左右,坐车赶到好再来饭店,就看短短正在后厨帮王富贵老婆择菜,看到我从门口进来,眼中随之一喜,紧接着又沉下脸色:“哟,吴大忙人还知道回来啊。” 王富贵老婆笑着看着一旁窘迫不安的我,王富贵拍了一下肩膀:“把人家姑娘丢在这里确实不像话,这事哥哥可得说你两句。” 我苦笑着一一接下,看到面色渐渐舒缓的短短:“你等我一会儿。” 饭店出门右拐,巷子口有一老头,砸吧着旱烟,呛人至极,戴着个眼睛,慵懒的看了我一眼:“一把十块。” 忍着肉痛,十块就十块吧,谁让你是大爷呢。 老头手脚挺麻利,细细打磨一番,从机器上取下来远远抛给我:“好嘞。” 重新进了饭店,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菜,正在系围裙的王富贵看了我一眼,眼神再说:“兄弟,当哥的只能帮你做到这里了。” 短短端起碗筷,夹了一块花菜,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刚才干嘛去了啊。” 我从兜中掏出一把钥匙:“呶,补偿给你的。” 告辞王富贵两口子,二人一路之上倒也是没有太多的话,而我也是脚步匆匆,下意识想要赶紧回到租住的地方。 现在住的地方在先前已经提过仅和张平家相隔一道围墙,张平新修的房子坐北朝南,恰好两栋房子形成互倚之势。 打开封闭的窗户,仔细摸索半天,在短短惊讶的眼神之中掏出一个长约一尺的玩偶,玩偶的确做工精细,只是水晶薄膜之中的尸油已经完全流光。 是夜,张平家中,我坐在客厅之中,茶几之上放着玩偶,翘着二郎腿,点着一根烟,坐等泰国邪僧的到来。 整栋房子的租客,以工作需要被半强制性的请出这栋房子,由罗门负责这些人今晚的住宿问题。 房间之内漆黑一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借着皎洁的月光一道细长的影子从门口进来,我下意识的坐直身体,邪僧来了么? “喵。”的一声将我从紧张的状态拉了回来,却正是那张嫂喂养的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猫从门口踱着步子进来。 “呵,没把这小家伙带走。” 白猫倒也认得我,迈着轻盈的步伐跳进我的怀中,两只不同颜色的眼睛看了我一眼,舒展身体,不一会居然打起了呼噜。 我哭笑不得,这小家伙,心是真的大。 轻轻抱了一下怀中的白猫,白猫惬意的舒展了一下四肢,继续睡去。 烟灰缸中的烟头越攒越多,眼皮都已经打架,而那邪僧还是没有到来,难道是我推测失误了? 正在仔细回想细节的时候,已经被打开的门口有浮现出一前一后两道身影。 第一个进来的正是张平本人,张平背对着月光让我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身形上去揣测:“张平,你没事吧。” 张平没有答话。 第二道身影迈入房中,顺手打开了电灯,来人轻松的说道:“还是明亮之中呆着更为习惯。” 我眯着眼睛看向第二道身影,一下子被强烈的灯光刺的眼睛有些疼痛,却正是那泰国邪僧,邪僧双手合十:“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怀中的白猫不知在何时已经转醒,身上的白毛炸立起来,身体崩的犹如一张弓箭,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邪僧。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师好久不见,请坐。” 邪僧看了一眼桌上的玩偶:“华夏有句古话叫做‘恭敬不如从命’那小僧就入座了。” 看邪僧入座,一旁的张平隔着好几个座位,坐在边角双手颤抖不已。 视线再转回张平,看不出受了什么伤害,只是眼眶瞪的巨大,掩盖不了其中巨大的惊恐,哆嗦的嘴唇就是不敢说出那句:“救命。” 我心中暗叹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我也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把你从邪僧的手中救出了。 沏上三杯浓茶,放到邪僧的面前:“大师请用茶。” 邪僧倒也不害怕我在茶水之中放上劳什子麻药,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一下水面漂浮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闭目回味半晌:“好茶。” 我端起茶杯:“张平家中私藏的一点上品碧螺春,当然是好茶了,大师无论是在泰国还是兵荒马乱的金三角都喝不到吧。” 邪僧倒也没有辩解,居然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说法。 “茶虽然是好茶,但人是不是好人就不一定了,你说对吧大师?” 邪僧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桌上只剩下半张脸的玩偶:“你开个价,这东西我得带走。” 我不急不缓的又为邪僧沏上茶水:“客人进了主人家门,得先客套一番,直接表明来意那得有多尴尬啊?” 我坐在沙发上,摸了摸身边的白猫,笑着开口:“我们喝茶讲究第一杯茶水只沏六分,第二杯则可以添到八分。第一杯茶水是为了保持茶水的鲜活和余味留存。这第二杯茶水则是暗喻无论做人还是行事,不能太过,不然不好收场。” 我看了一眼邪僧:“大师这功课做的还是不到位啊。” 邪僧指了指张平:“人我可以留下。”指了指桌上的玩偶:“这东西我必须带回泰国。” 我还未张口,门口又是进来一人,却正是郑伯,不同于以往的衣着随意,郑伯身穿一身合体的中山装,背在脑后夹杂着银丝的头发一丝不苟,却又有另外一种不是我这种毛头小子所能拥有的气度和经历在里面的韵味,有一种岁月的积淀以及成熟的厚度在里边,让人欣赏不已。 郑伯看了一眼邪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欺负我华夏无人?” 第三十三章 暹罗鬼王 (十)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邪僧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朝郑伯施了一礼:“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郑伯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你弄伤我的小黑,这事你得给个说法。” 邪僧皱着眉头:“那条品相不凡的吊睛黑虎?” 间郑伯不置可否,邪僧知道今晚这件事情不能善了,倒也没怎么慌张:“你们两个以为能留的下我?” 郑伯看了我一眼:“老头子我一个就够了。” 邪僧阴骘一笑,大袖就是这么一挥,房顶的吊灯闪烁不定,嘭的一声炸裂开来,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平惨叫一声,躲在角落。 房门在一阵阵席卷而来的阴风吹拂下癫狂的来回摆动,房间之内已经聚集一团浓重的黑烟,黑烟之中隐隐能看到邪僧的身形。 我低声说道:“郑伯小心。”然后将桌上的玩偶收了起来以免这邪僧声东击西,到时候鸡飞蛋打一场空。 郑伯没有答话,右脚尖略微向后撤去,点在地上,袖子微微向后撤去,一只骨节粗大的右手向前伸去,左手附在后边,鬓角的白发略微垂到脸庞,如同银漆刷过一般,坚毅非凡。 自黑雾之中走出一人,身材矮小,瘦骨嶙峋,胸前的一大块皮肤被生生挖去,散发出淡淡的绿光。 四肢蜷缩在一起,咧嘴一笑一口黑牙让人恶心:“老头这是你逼我的。” 我在一旁抱着白猫刮了一下白猫的耳朵:“还不如那个胖子僧人的卖相好呢,要不是声音没变,我都以为你跑了呢。” “无知小二知道什么?” 黑雾之中走出的那人,却正是邪僧本人,不知修炼的何等邪术,居然把自己弄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田地。 只是一拳,在我眼中那个估计能被我一手抓住的拳头,带着劲风砸向郑伯。 邪僧身后的黑烟凝聚成一尊佛陀的身形,只是不同于大多菩萨佛陀低眉善目的造型,这尊佛陀猩红的眼眸之中居然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顺着邪僧砸去的那一拳,身后的这一尊佛陀居然也是伸出自己的拳头砸向郑伯。 问:为何菩萨佛陀总是低眉背坐。 答:叹世人皆不回头,不忍看众生苦海凋零。 而眼前的这一尊佛陀则是感觉像一个疯子,既然世人不肯回头,那我便灭世轮回,重新再造天地。 外边月光清亮,为这个炎热的夏天带来丝丝凉意,室内漆黑一片。 就看那邪僧如同黑纸一般,隐没在浓郁的黑暗之中,黑墨席卷而来,波涛汹涌。 在那黑暗之中有一光点在闪烁不定,一次次扑向墨汁之中,泛起滔天巨浪。 郑伯转手之间,双手化指、成拳,拟鹤,似蛇,形虎,环绕在周身之上。 佛陀一怒,反掌灭世。 鹤、蛇、虎仰视着这一尊巨大的佛陀,纠缠开来,就看那黑暗如同大缸之中的清水,泛起道道波纹。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陀转过身来,却是一面容狰狞的厉鬼,磷火遍布周身,凄厉嘶喊,皮包骨头的胳膊朝着郑伯一拳砸来。 拳拳生风,郑伯头上如同银漆一般花白的头发,在这劲风之中散乱在头顶,更加添了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合!”就听见郑伯一声轻喝,白鹤、青蛇、黑虎从那厉鬼的肩头落下,黄钟大吕凝聚在郑伯周身,眼眸之中带着一股坚韧盯着那从天而降的厉鬼一拳。 刚才还是月明星疏的夜空,骤然之间如一女人一般翻脸极快,愁云惨淡万里凝! 遮掩住胆小怕事的月亮,那漂泊大雨噼里啪啦盖了行人一头。 夹杂着潮湿气氛的夜风,缓缓从门中卷了进来,突然之间就被室内一股更加猛烈的气浪推了出去。 厉鬼一拳砸在黄钟大吕之上,如同精铁交鸣,震的人耳膜隐隐作痛。 郑伯单膝跪地,双手架在一起,抬起头看了一眼空中已经陷入癫狂的厉鬼:“该我了。” 被气浪退出门外的夜风,以一种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如我倒飞一般,砸在院墙之上,砸在那张平一家喜爱十足的君子兰之上,瞬间如同蜂窝一般,穿出无数个孔洞。 我被这霸道的劲风使劲一推,也倒飞了出去,砸在沙发之上,一旁的白猫安静的看了我一眼,仿佛再说:“别怕,我在这里。”而我报以微笑。 郑伯从地上站了起来,先前的木质地板被硬生生砸出无数道裂缝,从中心散发开来。 郑伯冷冷的说道:“该我了。” 就看那一条足有丈长的金色蟠龙从郑伯身上一跃而过,张牙舞爪。 邪僧自然也是不甘示弱:“你以为我就这点本事?” 半面灭世佛陀装,半面凄厉恶鬼状。 半身紫色曼陀罗,半身绿色鬼磷火。 “不然我怎么威震暹罗,被人称为暹罗鬼王?” 佛陀赤膊单手捏印,一面黑色结界弥漫周身。 厉鬼嘶吼单手成爪,五根指甲绿光闪烁不定。 金色蟠龙毫不畏惧,一头撞向黑色结界,就看那结界如同玻璃一般,龟纹渐显,然后轰然崩碎。 一重防护已经破去,金色蟠龙去势丝毫不减,又迎上那一只鬼手,鬼手一把攥住蟠龙的脖子,绿色的光芒在金色龙鳞之中蔓延开来。 暹罗鬼王森然一笑,一旁的佛陀手印又伸了过来,准备配合鬼手擒拿住蟠龙。 蟠龙丝毫不惧,转过头颅就是一口,正好咬在手腕之上。 手腕当下断掉,厉鬼惨然一叫,隐于佛陀身后。 佛陀大手当下就是一记擒龙印,一把攥住蟠龙。 蟠龙在佛掌之中左右扭转,咆哮不堪,就是挣脱不开。 暹罗鬼王现出真身,将自己的右手背于身后:“看我单手擒蟠龙。” 我看了一眼郑伯,脸色苍白不堪,显然已经没有能力再战一场。 我从沙发之上,抱着猫咪冷笑一声:“那要加上我呢?” 暹罗鬼王面色一变,想起在饭店之中我们俩的第一次交手,迟疑一下:“难道华夏就真的这么多能人?” 我朝前走了两步:“既然这样,还不束手就擒?” 暹罗鬼王摇了摇头:“不不不,我是天上的佛陀,不会受到凡人道德法律的束缚,惩罚。” 我摇了摇头:“你只是个凡人而已,一个拿夭折婴儿尸体做文章的邪僧而已。” 暹罗鬼王摇了摇头:“你永远不会体会到亲手解剖开那些婴儿尸体时的快感,那是我的工作,那也是我的荣耀。” 郑伯整理了一下头上凌乱的头发:“只不过是生活在黑暗中的老鼠而已。” 暹罗鬼王不动声色的向后微微退去两步:“谁又能证明,人只能生活在阳光之下?生活在你们所厌恶的黑暗之中,也未尝不可啊。” 郑伯向前迈出两步:“死到临头,还敢强词夺理?” 暹罗鬼王微微一笑:“谁说我死到临头了?” 外面雷光一闪之间,暹罗鬼王一个闪身,抓住缩在一旁的张平,反手就是一股烟雾,遮住我二人的视线,撞开玻璃,夺路而逃。 我和郑伯从门中追了出来。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夏天的暴雨,已经到了结尾,淅淅沥沥的雨点完全看不出起初的磅礴气势。 暹罗鬼王腋下夹着张平,宛若一根稻草,轻松至极,几步攀上墙壁,转眼就要消失不见。 我和郑伯冲出大门,坚决不能让此獠逃脱我们的掌控。 抹了一把头上的雨珠,眼看着那暹罗鬼王就要逃脱我们的视线,我从腰间掏出玩偶,举在空中:“你再跑,我就把这个玩偶一把火烧了,让你的心血化为乌有,你信不信?” 我心中也不报太大期望暹罗鬼王能为这一个玩偶再次将自己陷入险境。 暹罗鬼王已经在楼层之间消失不见,正在叹气之时,楼顶之上又浮现出暹罗鬼王的身形。 我嘴角一笑,因为暹罗鬼王之后还有两个身形,却正是那曹黄衣和短短。 第三十四章 暹罗鬼王 (十一)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邪僧又从楼顶出现,身后跟着两个人分别是曹黄衣,短短。 顾不得问这两个人为什么能遇到一起,我摇了摇手中的玩偶:“暹罗鬼王,你不要你的玩偶了?” 此时的暹罗鬼王又恢复了自己人身的模样,白白净净,肥肥嫩嫩,只是眼角带起的一丝狰狞凭添几分煞气。 雨停,风起。 白色的僧袍在夜风当中微微摆动,身边的张平宛若僧袍之上偶然落下的一只蚊子,随手就可以拍死。 一闪而过的煞气隐于眼角,前面有我和郑伯,后面有曹黄衣和短短封路,暹罗鬼王又陷入平时的老僧坐定,不悲不喜。下手却是极其狠戾,一把掐住蚊子的脖子:“信不信我把他掐死,然后将这件事情弄得满城风雨?” 我一下迟疑不定,上头下达的命令是低调,隐秘的妥善处理好此事,如若这暹罗鬼王真的最后选择鱼死网破,这要弥补的代价未免有些大。 见我迟疑,暹罗鬼王微微一笑:“不如这样,这养小鬼的玩偶我也不要了,我放张平一条生路,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曹黄衣一抖手中的长鞭:“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条件?” 五根粗短看起来一些搞笑,甚至憨态可掬的手指,略微用力:“就凭我能弄死他。” 张平两只手无助的拍打着暹罗鬼王的胳膊,两只眼睛仿佛要蹦出眼眶,涨红的脸面上边,嘴巴里面的口水凝聚成一条条丝线,从中流出。 看到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我,仿佛看到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充满血丝的眼镜之中夹杂千般情绪,我不忍再去细细琢磨张平求生的欲望到底有多大。 “那行,你放张平,我们放你离开。” 暹罗鬼王仿佛早就料到我会答应他的提议,将手中的张平略微松开,静待我们四人的散开。 我、郑伯、短短已经慢慢向后退去,暹罗鬼王背对着曹黄衣,朝我说道:“华夏的年轻人,貌似这位拿长鞭的美女不听你的意见啊。” 果然,曹黄衣依旧呆在那里,长鞭上方颗颗火星掉落在地,就是不肯离去。 我朝曹黄衣喊道:“这次的事情是由我亲自负责,还请曹组长给我这个面子,小吴感激不尽。” 一旁的曹黄衣咬了咬牙齿,愤愤的收起长鞭,向后退去。 暹罗鬼王哈哈大笑:“我是这俗世中的佛陀,凡人又怎么能够将我定罪?”说完狠狠的看了我一眼:“你姓吴是吧?这笔账我暹罗鬼王记下了。” 郑伯微微一摊手:“随时恭候。” 暹罗鬼王倒也坦率,见我们退出有三丈之远,估摸好距离将手中的张平狠狠一推:“接着。” 我心中大定,好歹从这邪僧手中挽救回来一条性命。 看到踉踉跄跄被推了过来的张平,眼看就要跌倒在地,我赶忙上去将其搀扶住,看着胳膊上瘫软无力的张平,谁能知道他在暹罗鬼王手上吃了多少苦:“你没事吧。” 张平蜷缩着身体,没有答话。 我心中略感不妙,拍了一下张平全是胡茬的脸庞:“你没事吧。” 张平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之中一道黑光一闪而过,凶光毕现,衣袖之中一把短刀浮现,朝我肚子狠狠的捅了过来。 我下意识拿右胳膊一阻拦,短刀直接扎进我的右胳膊,整条右臂当下没有了知觉,右手中的玩偶掉落在地。 “坏了,张平被这暹罗邪僧给下了降头!” 闷哼一声,一旁的郑伯顿时反应了过来:“恶贼!” 一旁的暹罗鬼王从空中接过被张平抛过来的玩偶:“兵不厌诈,这是你们华夏人说的吧,没想到吴先生居然着了小僧的道,看来还是吴先生的华夏文化没有学精啊。” 话未说完,人已经消失在了楼顶。 张平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事情,将玩偶抛给了邪僧之后整个人就呆坐在地上,茫茫然如同丢了魂。 短短赶紧跑了过来,看了一下我胳膊上的伤口,掏出一瓶药膏,窸窸窣窣全倒在了我的胳膊上,一旁的曹黄衣心疼的说道:“妹妹,你对这家伙可真是大方,这金疮药的配方是你们龙虎山的不传之秘,我看了都心疼。” 看着伤口止住鲜血,我让曹黄衣和短短看护住张平,朝邪僧消失不见的地方追去。 先前邪僧和郑伯在室内交手了一场,表面是两人都未讨得了好处,甚至是邪僧能隐隐压制住郑伯一头,可实际上郑伯那已经形成肌肉记忆,到达化境的形意拳至刚至猛,至阴至柔,如同两股蛟龙,在邪僧的气海之中翻腾不定,邪僧强行压住从嗓子之中涌上的鲜血,可气海翻腾,五脏六腑移位的痛楚只有他能知道。 邪僧从楼顶之上落了下来,再也压制不住口中已经被吞下去几口的鲜血,一张嘴哇的一声,鲜血夹杂着器官碎片一同被吐了出来。 邪僧身后是一条小巷,小巷之中几乎全是店面不大的小酒吧、KTV之类的娱乐会所。 一只大手弹了一下邪僧的后脑勺:“老谭啊,楼上有洗手间你怎么跑楼下来了。” 邪僧抹掉嘴角的鲜血,朝后一看一个貌不出众的汉子正盯着自己看。 泛红的脸蛋在灯光的涂抹之下,更加鲜红。 汉子打了个嗝,其中全是酒味。 已经微微凸起的肚腩证明眼前的汉子已经喝了不少酒水,两只迷离的眼睛则能证明眼前的汉子很有可能认错了自己。 邪僧思忖完毕,冷冷说了一句:“我想您应该认错人了吧。” 不料那汉子根本不吃这套:“老谭,咱俩可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啊,你还来蒙我?还他娘的弄个洋腔?” 汉子抿了一口瓶子中的酒水:“泰国腔调是吧,我也会啊,萨瓦迪卡,卡昆卡。”说完还双手合十朝邪僧弯腰行礼,只是已经凸起的肚子不允许他在这样做。 暹罗鬼王眼中杀机一显,怎奈何实在运不起来真气,只能心平气和的说道:“您真的认错人了。” “还给我来这套?”汉子已经不管:“我告诉你啊老谭,你再这样我可就真的看不起你了。” 借着昏暗的灯光,汉子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嘿,好像认错人了,那个嘴边的痦子不见了。” 汉子凑上前来,左摸摸,右摸摸,在脸上捏了好几把,最后讪讪的说道:“哥们,不好意思啊,您瞧我这眼神,给认错人了。” 暹罗鬼王摇头离去,后边又传来那汉子的声音:“站住。” 心头的杀机已经越来越浓,只是脸面上还未表现出来,和气的问道:“怎么了?” “要不上去喝两杯,我把你介绍给老谭,你俩认识认识?” 暹罗鬼王努力压下心中的杀机,转身离开。 刚走出没两步,暹罗鬼王停住脚步,身前有两个人,身后有一个人,将自己在这个窄窄的小巷之中完全堵死。 一道黑影从暹罗鬼王身后出现,正是郑伯。 暹罗鬼王停住脚步,静待另外两人的出现。 一道是我,一道却是那先前的醉汉,醉汉手中拿着那从我手中用计夺走的玩偶。 醉汉手中拿着玩偶,做了一个弹人脑瓜崩的动作,微微一笑:“三组成员张淼,见过暹罗鬼王,哦不,应该是老谭。” 暹罗鬼王嘴角浮现出一道血线,却是那怒火攻心所致,摸遍僧袍就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玩偶,气笑道:“早就听说华夏人最是攻于算计,一环套一环,今日终于领教了。” 第三十五章 暹罗鬼王 (终)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暹罗鬼王抬头看了一下夜色深沉的天空,突然很没有意味的说了一句话:“一直奔波在东南亚一带,见过缅甸夜晚的天空,却正是月明星疏的时分,蟋蟀正在硝烟退去的战场上窃窃私语;见过越南夜晚的天空,正值罂粟花开之时,鲜艳欲滴的色彩在黑夜的渲染之下越发沉重凝实;然而我最喜欢的还是泰国夜晚的天空,只有我和师父二人。” 眼中流露出一丝依恋:“师父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霞’她的中文很好听,我做喜欢和她坐在大殿之上,窗外灯红酒绿,屋内油灯闪烁。” “师父说的没错,华夏她不应该来,而我也不应该来。” “华夏是她的伤心之地,也是我的丧命之地。” 暹罗鬼王指了指我们几个人,惨然一笑,嘴中的鲜血再也压制不出,从指缝当中划出触目惊心的颜色:“想我十三岁被师傅在暹罗街头收留,十五岁学习养鬼之术略有所成,然而我却没有见到师傅的笑容,映像之中是她的一双迷离的眼睛看着窗外。” “十七岁灭门之仇得报,此时已经被称为暹罗小鬼之王的我,在人们恐惧尊敬的眼神之中也爱上了窗外的景色。” “师父喜欢看着窗外是因为她的心仍在华夏,我喜欢看窗外,是因为我的心在她的身上。” 手指再也压制不住从胸口之中汹涌而来鲜血,一口洁白的牙齿在鲜血的浸染之下,已经猩红一片,吐出一块内脏碎片:“我喜欢看你站在床前,一捋秀发的恬静,我喜欢看你回忆从前嘴角带起一丝微笑的温柔。” 暹罗鬼王摇了摇头:“是徒儿没用,这次到华夏来没能见到那个让你伤心的人。” “如果你能听到的话,那徒儿就斗胆向师父提议,不妨永远留在泰国,不要再来华夏,从此人山人海,边走边爱。” 假设,霞离开华夏之后,收留流落街头的暹罗鬼王之时,年且二十芳龄,时过境迁现如今暹罗鬼王从面相上来看已到不惑之年(说不定更大),已经过了三十年的霞现如今最小也得有五十高龄,我实在想不来这暹罗鬼王眼中带着那明显的爱意是如何出现的。 到他这个层次,金钱、权势、女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又何必每天对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心生爱意? “如果有可能,,下辈子我希望是由我来照顾你。”暹罗鬼王目露温柔:“我的师父,我的霞。” 双手拥抱,仿佛已经将自己的师父“霞”抱在了怀中,睁眼开来,不过是一团稀薄的空气。 暹罗鬼王一指我们三人:“一心求死,可否赐教?” 双手合十之时,却已经是半面佛陀半面厉鬼装。 我也被激发了斗志:“有何不可?” 推开旁边的张淼,配合站在身后的郑伯成夹击冲向暹罗鬼王。 郑伯周身蟠龙护体,解开自己胸口中山装的扣子,脚尖微微用力已经划出数米之远。 “我”两条臂膀炸裂开来,胳膊之上的铭文在月光底下散发出蓝色的幽光,眉间一点紫金色不怒自威,单手和气成刃,在那虚无之中凝聚出了一把半透明的长剑,流光溢彩品相非凡。 一掌,一剑。 正在其中的佛陀厉鬼站在一座黑色莲台之上,半面宝相庄严,半面癫狂狰狞。 一剑劈在黑色莲台之上。 只见那剑身之上,隐约勾勒出一道花纹繁复的虚空之门,散发出蓝色幽光。 一掌拍在黑色莲台之上。 之间那手掌之上,道道金光明灭不定居然也勾勒出了一座大道至简的石门。 两道大门轰然撞在一起,暹罗鬼王已经化作飞灰。 自那虚空之门中,突然伸出一双长满黑色鳞片的大手,从门内一步跨出,紫发赤目,虎牙微长,对着那石门就是一拳砸去。 那石门也是不甘落入下风,门缝微张,丝丝缕缕紫色天雷吞吐不定。 顿时两座大门被剧烈的雷电所笼罩,虚空之门抖动开来,居然又在周身召唤出五座线条极其黯淡的虚空之门,门内隐约有魔鬼嘶吼之声。 六座大门环绕其中,将四周的光线完全吞噬进去,就连脚边的尘土、细小的杂物都在颤动不已,一时之间居然形成了真空地带。 我质问“我”:“这到底怎么了?” “我”简略的回答道:“没忍住出手有点重,都快把我憋坏了。” 一旁的郑伯向后撤去两步,轰然倒地。 “我”环顾四周,看着着已经渐渐消退的两座大门,看向张淼。 张淼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用询问的语气问道:“是小吴么?” “我”邪魅一笑,扬天吐出一口寒气,隐于体内。 曹黄衣也在此时赶到,扶起一旁的郑伯,郑伯在其耳边低语一声。 我正要上前搀扶郑伯,没想到曹黄衣扬起长鞭,冷声:“你别过来!” 我诧异的问道:“怎么了?” 郑伯站起身来,面色严肃:“刚才那是地狱道的气息,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么?” 我一时间愣住,解释?我怎么给你解释? 郑伯咳嗽了两声和一旁严阵以待的曹黄衣又向我凑来。 我转身笑着对张淼说道:“张哥,你可要相信我啊。” 张淼仔细看了一眼现在的我,又是下意识的向后撤去一步:“小吴,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咱们得把这事弄清楚对吧?” 又转过头问曹黄衣:“曹组长你也不相信我?” 曹黄衣没有答话。 我紧接着说道:“我可曾有过对不起大家的事情?” 曹黄衣看了一眼我,犹豫一下,又向前走来:“不好意思,我相信郑伯刚才的推断。” 我再一次将视线投给郑伯,却发现这老头正如临大敌一般严肃的盯着我。 我心里叹了一口气:“那你们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曹黄衣冷冷说道:“束手就擒,我相信局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会给出一个令大家,令你自己满意的答案。” 我突然暴怒:“我去你妈的局里,你特么是不是脑残,进到那里边还有劳资说话的地儿?” 我自然不会被一群科研人士拿着冰冷的手术刀毫无感情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我,像解剖一条野狗一般解剖我的身体,去探寻我身体里面的秘密。 我指着曹黄衣三人:“你们认为我,我特么就是一个坏人,就是一个潜伏在你们身边的一条毒蛇,时时刻刻准备咬你们一口是吧。” “这两个月了,我干了什么坏事?我多吃你们一口饭了?还是多喝你们一口水了?” “再说了,我当初是自愿进的罗门?” “是特么刘长安求我进的好么?” “我要去害你们,你们有没有脑子?” 郑伯犹豫了一下:“我相信小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反应。” “你要相信我们,小吴。”曹黄衣在一旁插嘴道。 “我宁愿相信你妈的话,都不相信你的鬼话。” 曹黄衣面色不变:“束手就擒,别逼我动手。” 我呵呵一笑:“来啊,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 身后隐约已经浮现出一张披风,沾满鲜血,正在猎猎作响。 突然一把小手握住了我的手掌:“我相信吴大哥,他不是坏人。” 我眼眶之中已经有泪水打转,忍不住抱住站在我身旁的短短。 又有一道声音传来,略显虚弱,却是那曹素衣,夺走曹黄衣手中的长鞭,瞪了一眼张淼,朝郑伯说道:“我也相信小吴。” 第三十六章 华发犀香 (一)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西南分局罗门,现任局长刘长安,刘长安之下有三位组长。分别是:一组组长曹黄衣、二组组长万人敌、三组组长曹素衣,在三位组长之下每组又有数名组员。 庐山行动之后,紧接着又发生了暹罗鬼王入华夏的事件,事件起因,因为我的前任房东张平的牵连最大,刘长安在与万人敌赶赴罗门总局汇报工作之前,将行动全权交于我手中,让我处理此事。 我的计划很简单,让王无锋装扮成一游方道士去糊弄在家的张平,哪里知道其中出了差错,王无锋居然能将郑伯的黑虎借来,而且被暹罗鬼王打伤,此为变数一。 黑虎被暹罗鬼王打伤,黑虎主人郑伯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在经过我的默许之后加入行动之中,此为变数二。 在好再来饭店之中,短短和暹罗鬼王交手,情急之下我也出手相助,意外发现我体内的另外一个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觉醒,此为变数三。 暹罗鬼王穷途末路被“我”和郑伯合力之下打的灰飞烟灭,然而在能量冲撞之前,居然引起了虚无之门(地狱道)于石门(天道)的冲突,郑伯心中对我再次产生怀疑,此为变数四。 在我万般绝望痛心,准备和曹黄衣、郑伯一战之时,短短安置好中了降头的张平之后,及时赶到现场,公开表示支持我。 紧接着是还在医院的曹素衣放心不下自己组员的安危,也赶到现场公开表示支持我。 到了现在情况卡到这里,刘长安身在总局,郑伯身上并无官职在身,能有发言权的只有曹氏姐弟两人,然而两人为此产生了冲突,僵持不下。 郑伯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曹黄衣看了一眼表情坚定的曹素衣,当下也是没有办法,从曹素衣手中拿走长鞭,也就此离去。 于是我现在的命运就决定在了远在总局的刘长安和万人敌手中。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哽咽在嗓子里边,眼泪就在眼睛当中转圈。 曹素衣笑着看了我一眼:“什么话都别说了,你是我的组员,我得为你负责,我也相信自己的组员不是什么坏人。” 一旁的张淼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几次张嘴有没有说出出什么话语,最后只能作罢。 曹素衣抽了抽鼻子,指了指一旁的短短:“你女朋友?” 我还未答话:“你小子挺有眼光的么,好好对待人家,不然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说完这句话,架着张淼的肩膀就此离去:“你们两个回家吧,我也回去了。” 步履还有些蹒跚的曹素衣消失在黑夜之中,我久久不能释怀,能遇到一个同自己交心的人,在这冷漠的世界之中又是多么的难得可贵? 我捏了捏短短的小手:“曹素衣,这辈子你不负我,我吴不知定不负你!” 擦了擦湿润的眼眶,看了一眼默默没有说话的短短:“饿了没?” 短短摸了一下鼻子:“小吴。” “怎么了?” “我是不是嘴特别笨啊?” 我摸了一下短短的脑袋:“有曹素衣,有你,这就够了,够了。” “我要是特别能说的话,你就不会被他们质疑了。” 心中的感动默默融化在我心间:“你就不问问我,刚才发生的事情?” “你要是想说的话,就会说啊。” 次日早晨,从沙发睡醒的我,看着蒙头大睡的短短,悄悄爬到床沿,掀开被子的一角,短短嗯了一声,又缩成一团继续在床上装死。 看着短短白嫩的耳垂,萦绕在耳际的头发,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闭着眼睛想偷偷的亲短短一口,心中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没事的,大胆一点,短短现在正在睡觉。” 突然感觉有一道恶风袭来,睁开眼睛,才发现短短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我撅过来的嘴唇,反应过来就是一巴掌。 等我睁开眼睛,就看到昨晚还被捏在手中的小手,在我视线之中不断放大,不断放大,直到狠狠的盖在我的脸上。 “啊!” “流氓,你要干嘛。” 我腾的从地上站起来,底气不足的辩解道:“你这头猪,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叫你起床你还打我!” 短短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指我脸上的红手印:“叫人起床,还有闭着眼睛,撅着嘴的么?” “额。” “怎么了?”短短也意识到刚才那一巴掌可能有点疼。 “没事。” “到底怎么了?” 我看着那一抹春光:“啧啧,好大!好白!” “啊?” 强忍着流鼻血的冲动,我窜出房间:“赶紧起床,咱们去吃早饭。” 屋内传出一声:“啊!你个色狼!” 带着短短正在吃早饭,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正是曹素衣。 曹素衣在电话那头向我解释道:刘长安和万人敌还有三天从总局回来,这三天以免我尴尬就别来上班了,权当给我放假了。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一旁的短短问我什么情况,我笑着说道:“组长看我这几天挺忙的,给我放了几天假。” 短短嗯了一声,继续专心致志的喝自己的稀饭。 我心中一动:“你和曹黄衣认识?” “嗯。” 短短师承龙虎山捉鬼堂,在龙虎山之上又有数个堂口并立,其中有刑堂,传功堂,炼器堂等。 昔年曹黄衣随同家人拜访龙虎山,曹黄衣父亲曹复之与炼器堂堂主又是旧相识,炼器堂堂主看好友独女已经出落的水灵,心中喜爱不已,特意为曹黄衣量身打造了兵器长鞭赠与好友独女。 我抹了一下嘴唇:“不对啊,你是捉鬼堂的弟子,怎么会知道炼器堂的事情?” 短短白了我一眼:“你笨啊,炼器堂堂主是我爹啊。” “啊,是你爹?” “怎么,不相信?” “你爹怎么放心让你去捉鬼堂当弟子的?” 捉鬼堂堂主是短短父亲的师兄,也是龙虎山当代天师掌门,当年掌门师兄亲自发话,要让短短进入捉鬼堂,自己的师弟又怎么敢不答应? “再说了。”短短一脸自豪:“一辈子打铁炼器有什么出息,行侠仗义除魔卫道才是我辈之人该做的事情么,你说对不对啊?” 我忙不迭的点头:“对,你说的很对。” 然而腹诽道:“除魔卫道,除到自己流落荒山野岭,卫到自己连饭都吃不上。” “对了,你爹是炼器堂堂主,那你的兵器是什么啊,怎么没见过你用过?” 短短撅着嘴巴,委屈的说道:“我爹说,姑娘家家的打打杀杀有伤门风,不给我炼制兵器。” “那为什么曹黄衣就可以?” 短短撅了一下嘴唇说道“我爹说曹黄衣命犯白虎,白虎星位主杀伐战事,虽然半生刀光剑影,因果太深,但命中又有紫微星从旁保护,晚年能得善终,故而赐长鞭一把。” “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白骨皑皑登绝顶;素衣飘摇,绿蚁醅酒,紫薇帝星护性命。这是我师父当年见到黄衣姐姐时的偈语。” 我在一旁嘀咕:“素衣飘摇,难道说的是曹素衣?”吸了一口气:“可是曹素衣根本就对曹黄衣不来电啊。” 闲逛一天的我,想起那个老实巴交的女房东张嫂,特意买了一些水果前去探望。 看我俩从门中进来,张嫂热情的把我俩招呼进客厅,热茶沏上和短短有一出没一出的聊着家常。 我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张平,于是问起张嫂。 张嫂已经了解其中一部分情况,对我是深信不疑,提到张平身形仿佛都轻了几分,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指着照片中的一人说道:“我家男人昨晚晚上出国,今早已经到了泰国清迈一带,经过专人介绍,已经找到大师去降头了。” 我看了一眼照片中的男人,的确是张平无疑。 又指向另外一人:“那这个姑娘呢?” 张嫂:“这个呀,就是找到的降头大师啊,据说还是咱们华夏人呢。” “这姑娘别看年纪不大,本事不小呢,一出手我家男人就醒了过来。”张嫂放下平板电脑:“人家大师说了,不出三个月这降头就能完全清除,到时候我家男人也就能回来了。” 我看了一眼那个姑娘,一头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披在肩头,眉宇之间有着万般柔肠思绪,凭添不少柔弱气息,不得不承认是个美人。 其中又问道两个孩子的问题,张嫂倒是颇为开明:“有钱就过有钱的日子,没钱就过没钱的日子,再说了我也不认为那些洋鬼子能比咱国内的老师教的更好。” 张嫂喝了一口茶水:“最起码离家近点,我们两口子也放心,常年在国外,我这觉都睡不踏实,生怕孩子出点意外。” 再无其他牵挂,于是带着短短告辞。 张嫂一再客气说什么没有东西报答这次救自己男人的恩情,让自己非常过意不去,而我也笑着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快走出门口,那只短短喜欢至极的白猫突然出现在门口,超我俩温柔的叫唤了一声。 看着短短眼中的喜爱,我心思一转。 第三十七章 华发犀香 (二)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在这漫长的一生当中,难免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不留痕迹的从你生活当中抽身而退,不再回来;有些人在你的世界当中勾勒出浓墨重彩的一笔,最后和你分道扬镳,不再回来;而有一些人则是选择与你共同进退,一起读过漫漫长夜,一同期待日出时的黎明,波澜壮阔。 我曾遇到这样一个人,下午的阳光明媚却不失慵懒,柔软却又不失力度,宛若一层金光披散在她的肩头,台上中年大妈正在卖力的讲解让人头痛不已的微积分,而我坐在底下昏昏欲睡。 桌上跳过来一个纸团,百无聊赖的我打开一看,上面一行娟秀的笔迹:“你瞌睡么?” 我转过头四下望去,看到邻桌的她捂着嘴朝我笑。 当时心中莫名就有一道声音:“就是她了。” 半年的操场之上,我紧张的看着她,她一脸微笑的说:“你不是要给我表白么?” 支支吾吾挤出一句话来:“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当我抱着她的时候,我内心之中感动到想哭,未曾有一人能给我这样一种家的感觉,让我想一直停歇在她的身旁。 一年半以后,寒冷的冬季,我们正式分手。 坐在五楼的阳台之上,漆黑的夜空携带刺骨的冷风快将我吹落,泛着猩红的烟头一根根掉落在地面之上,砸起点点火星。 又有一股声音在我心中回响:“就像秋季,吹落的枯叶,毅然决然的从阳台上跳下去吧。” 在这寒冷的冬季在这阳台之上跳下去吧,不如画出一条属于我的痕迹? 是夜,要人命的寒风快把我吹落,她在那一头说不爱我,我决然跳下阳台。 却被一直偷偷关注我的舍友一把拉住:“小六,生活总是一直如此艰辛。” 那晚不知道留了多少泪,抽了多少烟,只是在那之后,体重偏轻的我,在一个月之内,瘦了整整十斤。 我以为我会成为她生活的依靠,成为一个伟大的船长,带领他冲破生活的黑暗和迷雾,没曾想是她带我明白了另一种生活。 答应你的,我会尽量做到。 我已经很久不喝可乐,已经减少抽烟,只是依旧睡的很晚。 也希望你答应我的,要幸福开心,你也会做到。 时间再过两年,我们匆匆离散,自此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面,我希望那时的你,一定会过的比我好。 当初选择做主播,是因为宿舍四个人都喜欢玩英雄联盟这一款游戏,加上我正好可以五黑,于是我从辅助盖伦打起,一直攀爬到青铜五段位,再无寸进。 填补自己的空虚,自然少不了看主播们的精彩操作,久而久之也萌生了做一名主播的念头,只不过做的是一名籍籍无名的户外主播。 直播间没有人气,而我也不在乎那些东西,闲暇之余点开同平台的主播房间,美其名曰:“查房。” 而我特别喜欢进那些直播间人数特别少的房间,无论男女,不管老少,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听众,聆听他们的故事,宛若云烟。 我曾遇见过一对双胞胎姐妹主播,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姐姐文静,不太敢看摄像头吗,妹妹活泼,捧着个iphone6和房管在微信上聊的火热,嘴里嘟囔着:“刷礼物啊,刷礼物啊。” 我曾遇见过一名女大学生主播,婴儿肥,披肩发,笑起来很温暖,凌晨两点钟在夜市上卖自己做的手工花,勤工俭学。手工花很漂亮,一束20元,来来往往的行人如其之多,可惜无人问津。 我曾与见过一名女高中生直播,在外借读,家庭贫困房租交不起,房东已经关电断水,小女孩舔着已经干裂的嘴唇,借着手机的光亮做着习题,夜已十二点,小姑娘说自己要下直播了。 我问她:“你不觉得很苦么?” 小女孩笑了笑:“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啊,不然以后怎么去带我妈妈去鼓浪屿呢?” 我一时之间无法辩解,一个脆弱美丽的梦想应该被温柔呵护啊! 小女孩揉了揉脸蛋:“最近都长青春痘了,这说明我在青春期啊,这个时候不奋斗以后老了,怎么给自己一个交代呢?” 我手头仅有的一点钱,全刷给了这个女孩。 女孩不为所动:“大哥哥,我妈妈说了,人一定要好好读书,没有本事的人只能通过这条路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问:“你妈妈还说什么话了?” 小女孩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妈妈还说,养女不教如养猪。” 我愣在一旁,久久不能释怀,这句话爷爷也曾对我说过,前半句是:“养儿不教如养猪。” 只是我已经荒废了我的青春。 再到后来,我遇见了短短。 我冰冷已久的心,又开始渐渐回暖,他又我之前遇到过所有女孩的品质:温柔、坚毅、隐忍、坚强、阳光、迷糊,但最重要的还是她那温暖的微笑,一如当时她伸出手来要把摔倒在地的我拉起来,打动了我,温暖了在地上自惭形秽的我。 修建三天的我,在夜晚的街头,两人推推搡搡,一如一对情侣。 我刮了一下短短的鼻头,短短佯怒的冲过来要挠我痒痒。 此时街头已经没有太多行人。 积攒了白天热量的柳树在风中轻轻摇摆,宣泄自己的苦闷。 柳树之下一只脚慢慢伸出来,赤足,脚趾细长白嫩,应该是个女人。 我朝短短使了一下眼色,短短很自觉的没有在挠我的痒痒,站在我旁边。 脚踝之上,黑色蕾丝边的裙子如一袭墨汁,浓郁的盖在女人的身上。 女人从柳树后边迈出身形,精致的锁骨,苍白的脸庞,微卷的长发。 女人神色慌张,但还是习惯性的挽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朝我们说道:“你能救救我么?” 听到这话,我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企图对她行不轨之事。 女人看出我的疑惑,抿了抿嘴唇,两条细长的眉毛拧在一起:“不是你想的这样。” 一旁的短短走上前去:“姐姐,你怎么了,有什么话,慢慢说好么?” 女人看了一眼短短,局促不安的朝后缩了缩:“这件事可能太过匪夷所思了。” 我在一旁镇定的说道:“没事你说。” 女人看了看周围,确定再无他人之后,压低声音:“我怀疑我家有鬼。” 我皱了一下眉头:“你确定?” 女人咬了咬嘴唇:“真的啊,我骗你做什么?” 短短瞪了我一眼,和颜悦色的对女人说道:“没事姐姐,你慢慢说,我们不急。” 女人是本地人,姓赵名凌凌,丈夫姓麻单字栋。 赵凌凌两年前和自己丈夫结婚,丈夫是当地艺术协会的成员,主攻西方油画。 女人面色露出温柔:“我当初看上他,就是他笔下的那一幅幅油画,形象生动,充满对生活的暖意,和对爱情的向往。” 赵凌凌突然语气一变:“事情就在前两天发生变化。” 麻栋突然之间不在喜欢自己,日日夜夜端详着一副油画,一副自己亲手完成的一副油画,痴呆不语。 赵凌凌心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副油画能让自己温柔体贴的丈夫居然将自己冷落一旁? 我在一旁插嘴:“画的什么?” 赵凌凌咬牙说道:“上面画的是一个女人,虽然轮廓模糊,但我也能分辨的出来,而且那个女人不是我!” 短短在一旁试图安慰道:“会不会是他在检查油画中出现的瑕疵弊端?” 赵凌凌摇了摇头:“那个女人我见过,前天晚上还和我丈夫上床!” 我顿时无语,这,这应该算是一个出轨事件吧,怎么能和鬼怪联系在一起? 赵凌凌目露恐惧:“当我冲进房间之时,房间里边只有熟睡的麻栋,和他的那副油画!” 第三十八章 华发犀香 (三)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我愣了愣:“你是说,你丈夫和一幅画出轨了?” 赵凌凌轻揉额角:“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当时我看错了吧。” 我当下就是无语,你连事情的经过都分不清楚,就说你家闹鬼,让我紧张了大半天。 赵凌凌眉毛绞在一起:“我好像忘了一些,很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随即语气肯定:“和我丈夫行苟且之事人一定是油画中的那个女人,这我决定不会看错。” 我耐住性子:“你继续说。” “当时我找遍整个卧室,都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身影,当时也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你猜我刚才在家中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 “和我丈夫行苟且之事的女人,居然大大方方出现在我的家中。” 短短当时也不是太肯定这件事情,怀疑的问道:“不是先前说没有看到那个女人么,怎么她又出现在了你的家中?” “我也不太清楚啊。”赵凌凌心有余悸:“当时麻栋就站在我身旁,我怎么向他呼喊他都不肯理我,任由那个女人挽住我的胳膊,说我太累需要休息。” 我心想这不会是遇到一个疯女人了,前后说辞冲突颇多,矛盾不已。 见我不肯相信,赵凌凌伸出自己白皙的胳膊:“那这个手印你怎么解释?” 白皙的胳膊之上,确实有一个模糊的黑色手印。 我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反驳。 赵凌凌继续说道:“那女人拖我要进卧室,正好卧室的床头有一杯温水,我朝那女人砸了过去,然后赶紧逃了出去。” 短短一针见血:“在反抗过程中,你丈夫根本没有管过你,任由那个女人对你为所欲为?” 赵凌凌惨然一笑:“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我也就不用再说了吧,他当初跪下向我求婚的时候是什么一副模样,而今又是一副什么模样,都说女人容易变脸,我更要说,男人最易变心。” 我突然又从女人的口中找出一个破绽:“你先前说你家中闹鬼,可你说的这些和鬼魂有什么关系?” 赵凌凌一时语塞:“这??????” “也许就是你丈夫变心,在外边又找了一个女人,朝你示威而已,根本谈不上有鬼魂这一说法。” 赵凌凌捂着脑袋,一头微卷的长发在夜灯之下扭转不定,像一朵黑色的鲜花恣意绽放。 “我一定是忘了一些事情,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赵凌凌安慰自己:“对,一定是这样,这样才说的通。” 赵凌凌眼中的几条鲜红的血丝格外癫狂,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家有鬼。” 我点着一根烟,最后表示一点作为一个听众的素质:“谁是鬼?鬼又从何而来?” 赵凌凌突然哈哈一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又将烟头扔在地上,不耐烦的问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丈夫麻栋是鬼,那个女人也是鬼,不然这一切的一切的都说不通。” 听到这话,我有中跳脚骂娘的冲动,赵凌凌说话能不能有点条理?一会说家中有鬼,一会又说自己丈夫是鬼,你到底想怎样? 你干脆把我逼疯得了。 难道这女人的长相和智商成一个反比关系? 赵凌凌长大这么好看,可这智商真的有点说不过去。 提了一下裙摆,咬着嘴唇:“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下?” 我一口否决:“不帮。” 短短在一旁看了一下我,撅了撅嘴唇,估计也是不太相信赵凌凌说的话:“不好意思我们帮不了你。” 说完拉着短短的胳膊,便要离去。 赵凌凌还是不肯善罢甘休:“求求你俩救救我。” 我又停住脚步:“怎么又成救救你了?” 赵凌凌颤抖的说道:“我丈夫想害死我,对一定是这样的,你们不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看着赵凌凌:“你不是本地人么,回娘家啊。” “当初我爸妈不同意这门亲事,嫌弃我丈夫太穷,害怕我嫁过去过苦日子。” “可你最后还不时嫁过去了么。” “我们是偷偷私奔的。” “那怎么又回来了?” “今年麻栋的画展赚了不少名气,经济有所改善,我们才回来的。” “照你这么说,那你现在算的上是衣锦还乡啊,害怕什么啊。” 赵凌凌面露难色:“可是我爹妈还是不肯见我,连门都不愿意给我开一下。” “这??????” 我当下也是犯难:“你大半夜的跑出家门,还有没有别的去处?” 赵凌凌摇了摇头:“没有去处了。” 短短突然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送你回家怎么样?” “可是我家??????” “没事,我们不怕。” 事情发展到了这步田地,我也是当下心中怀有疑虑,赵凌凌虽然语句冲突不断,可她那身上淡淡的黑气却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这说明她家可能真的有鬼,这也是我愿意一直听她颠三倒四说一大堆废话的原因。 到了后半夜,街头连一个出租车都没有,索性只能走路过去。 赵凌凌虽然赤着脚,可丝毫不介意脚底的碎石硌人,我倒也没有怎么在意。 万幸这个语无伦次的女人还记得自己家门的方向,大约十来分钟就到了她家门口,赵凌凌指着一幢楼房:“楼上501就是我家,我先进去看看,有什么不对你们跟进来好么。” 我和短短点点头,表示同意。 赵凌凌走出几步,又返回,拿下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是麻栋送我的结婚戒指,就当作信物,以防万一麻栋杀害我,不承认案情,你们也好为我申冤。” 我差点笑了出来:“呵,这女人心思挺细啊。” 我拍了拍胸口:“没事,你上去吧,一旦有什么不对,我们立马进去好吧。” 赵凌凌千叮咛,万嘱咐,这才起身上楼。 按理来说,赵凌凌从一楼走到五楼,再进自己家门,最多花费时间不超过三分钟,赵凌凌凌上楼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时间,凌晨1点23分,可现在都凌晨1点30,楼上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响动。 我心中觉得不妙,这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心中越是胡思乱想越觉得不妙,拉着短短的胳膊就冲进楼中。 这栋家属楼原属于本地某煤炭公司家属楼,08年之后煤炭公司因为账面出现巨大亏损,资金链断裂,曾经在这个小县城内堪称巨无霸的公司垮塌,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家属楼也被银行收走,后来赵凌凌两口子阻住在这里。 家属楼修建较早,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就已经完工,银行保养工作也不到位,物业清洁人员迟迟不能到岗,楼道之内遍地垃圾。 楼道之内的声控灯还是那种白炽灯,钨丝制成的灯线在电流的冲击之下发出闪闪烁烁昏暗的灯光,不小心踢飞一个易拉罐,砸在早已分辨不清原来模样的墙壁之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传遍整个楼道。 家属楼一楼是出租出去的店面,好巧不巧靠近楼门的一间店面居然是专门给死人卖香火纸钱,给活人刻制墓碑的香火店,一堆已经抛光刷漆的墓碑就像洗好的扑克牌一般,整整齐齐的堆在楼道拐角处,随着灯光的闪烁,让人有些心生寒意。 摸摸索索向五楼走去,各家门口都张挂着一张朱砂涂抹黄裱材质的符箓贴在门口,旧式的百叶窗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依附在百叶窗上的蜘蛛看到自己的蛛丝被大风吹断,慌慌张张爬了出来,耐心的修补蛛网。 整个楼道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之下显得荒废已久。 五楼左手处上面用喷漆喷出一个大大的501,我站住身形,耳朵贴在防盗门上听屋内的动静,安静的可怕。 从猫眼望去,房间内部有灯光闪烁。 我礼貌的按了按门铃,发现不曾有声音传来,于是轻轻的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应该是一个人。 门一开,是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头发略长,扎成了一个丸子头,一脸的络腮胡荷尔蒙爆表。 来人轻轻吐出一口烟雾,眼中有轻微的提防:“你们是谁,这么晚找我有事么?” 第三十九章 华发犀香 (四)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眼前开门的这人大约三十岁出头、络腮胡子、丸子头、嘴里叼着一根烟,将门打开半尺来宽,透着屋内昏暗的灯光警惕的看着我和短短:“你们是谁?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请问您是麻栋麻先生么?” “是啊,怎么了?” “这个,我们能进来么?” 麻栋将房门朝里拉了拉:“我为什么要让你们进来?” 我心里已经紧张不已,这麻栋应该不会把赵凌凌给暗害了吧,可是没传出响动啊。 短短在一旁说道:“是这样的,我门是受您妻子邀请,来看她的。” 麻栋冷笑一声:“我妻子的朋友我都见过,可就是没有见过你俩。” 我在一旁已经等待的很焦急,一把拉住房门:“你到底让我们进不进去?” 麻栋下意识的挡住我看向屋内的视线,从兜中掏出一个手机:“你们再不走,我就要打电话报警了!” 麻栋将烟头扔在地上,使劲踩了两脚:“我告你们扰民!深更半夜的能不能让人好好休息。” 我也是冷笑一声:“休息?你自己干了什么事情你自己不清楚?” 麻栋面色一变,就要将房门拉紧,我又怎能让他如愿? 我和麻栋在这边争吵这么长时间,屋内要是有活人的话早就出来看一下情况了,可是赵凌凌没有,时间越拖越久,我心也越来越沉重,估计赵凌凌真的被麻栋给暗害了。 我朝短短使了个颜色,短短心领神会。 手中淡淡的我雷光闪烁,传递到门上。强烈电流让麻栋手掌发麻,不自觉一下子松开了门把手,而我趁机拉开房门,推开麻栋径直朝里边走去。 麻栋攥着自己的右手,一边使劲阻拦我们:“你们要干什么?” 屋内的空间极小,大约七十平米左右,正中间的客厅里边摆满了油画,画面纷繁复杂,而且都已经完工,凌乱的摆在客厅。 客厅左手边是卫生间,右手边是厨房,朝里一拐就是卧室。 我一扫而过客厅当中的油画,没有赵凌凌口中的那副油画,继续朝卧室走去。 麻栋挡在卧室门前,两只手伸了出来:“你们这些强盗到底要干嘛?” 一只手震开麻栋,将那扇虚掩的房门打开,我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准备去接受里边的血腥场景。 短短踮着脚看向里边:“赵凌凌没事吧?” 我俩看着房间里边的情形,长大了嘴巴。 赵凌凌安然无恙,正在床上睡的正香。 我突然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难不成赵凌凌口中已经成为鬼魂,并且要杀自己的人,见她从外边归来,难不成就让她安然的在卧室睡去? 我和短短退出房间,突然一道恶风在身后响起,我转身一把抓住麻栋的手腕,将手中的菜刀夺走,扔在脚下。 心中的疑虑却更加强烈,先前赵凌凌说自己的丈夫麻栋是一个鬼魂,可是这手腕上的温度做不得假,是一个活人无疑。 可这也就是问题最关键的一点,怎么说都说不通。 麻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屋内也没有那张模糊人形的油画。 麻栋见菜刀被我夺走,反而倒是镇定了下来,平静的看着我的眼睛:“我就是一个穷画家,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害我妻子。” 我一把松开麻栋的手腕:“你妻子,赵凌凌是什么时候回的家?” 麻栋看着我,一字一句说道:“今天晚上十点,下了夜班之后,就一直在家,有什么问题么?” 我心中巨震不已,怎么可能? 那我们先前在柳树后边遇见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你确定你妻子在晚上十二点之后再也没有出过房门?” “当然没有。”麻栋瞪着我:“我妻子向来睡眠质量浅,今晚能睡的这么踏实,我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我朝麻栋略微弯腰:“对不起,是我们唐突了,给你郑重道歉。” 麻栋揉了揉发麻的手腕:“你们到底是谁,要干什么?” “对不起。” “我和我妻子就是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人,经不起这样的一惊一乍。” “对不起。” 出了房门,我和短短心中却是疑虑不断,这前前后后怎样解释都说不通,难道我和短短都犯了癔症?然后同样臆想出来这样的一堆夫妻,而且恰恰这对臆想出的夫妻,在现实社会中真正存在? 当太多的巧合出现在人的视野当中时,那这就不是巧合。 短短拉了一下我的手腕:“你有没有觉得在那间卧室当中有一股很奇特的香味?” “香味?” 我心中一震,先前只顾赵凌凌的安危,反而将卧室之中这股奇特的香味给忽略。 我一拍短短的肩膀:“你还记的麻栋穿的什么衣服么?” 短短不假思索的说道:“休闲西服啊。” 我一拍短短的脑袋:“他脚上穿的是什么?” 短短瞪了我一眼,摸了摸自己脑袋:“是一双皮鞋。” 我一拍大腿,这就对了么! 试问,谁会自己家中穿的这么正式,仿佛已经做好了随时出门的准备。 短短看了我一眼:“会不会太武断,你在家中不穿鞋子,就不允许别人穿鞋了?” 我撇了撇嘴角:“要不要打个赌?” 短短也来了兴趣:“赌什么?” “我赌麻栋在接下来的一个时间点,会出门,而且这个时间点不会超过早上6点钟。” “为什么?” “他晚上凌晨一两点才出门,出门要见的人,或者要办的事绝对见不得光。” 我看了一下手表:“现在已经凌晨两点钟,我赌他在这四个小时内,一定出门。” 短短:“那我就赌他不出门。” 我和短短在楼底的阴暗角落,挤在一起,旁边就是家属楼的楼门口,麻栋要是想出门,就一定会从这里出来。 这个小角落勉强能藏得住我们两个人,短短站在外边,而我站在里边,正好我可以双手抱住她的腰肢。 短短是一头长发,扎了个马尾就这样背在后边,呼吸之间老扎到我鼻子,让人有种痒痒的感觉,偷偷拿脸庞蹭了蹭头发,挺软挺舒服的。 短短在前边察觉的我异样,扭了一下身体:“流氓你干嘛?” 我看不清短短的表情,支支吾吾的说道:“没咋啊。” “哼,我都感觉到了。” “额??????” 正在说话间,楼道之内走出一个人,却正是麻栋。 短短下意识的向后一躲,正好靠近我怀里。 “呵,这腰挺细啊。” 麻栋左右环顾了一下,发现没有人,将头上的鸭舌帽往低拉了拉,匆匆离去。 我和短短从阴影里边走出来,挑衅的眼神看着短短:“怎么样,你输了吧。” 短短撅着嘴哼了一声。 我掐了一下短短的脸蛋:“等我想好,再给你说。” 短短摆了一下头,将我的手打掉,揉了揉脸蛋:“都被你掐的肉都多了。” 我嘿嘿一笑看向某处:“要不要我再给你掐掐别的地方?” 短短捂住胸口:“色狼!” 我一拉短短的手:“走。” 麻栋脚步匆匆,而我和短短在后边远远地跟上,力求不被发现。 煤炭公司家属楼位于县城后半部分,出了旧城门,往后就是一片空地,空地之上以前是刑场所在,砍掉的人脑袋不计其数,至今据说都能听到鬼魂的哭泣。 后来这个刑场荒废,也就少有人类的活动迹象,在那长势不怎么喜人的树木之上成群结队的乌鸦,在里面凄厉的嚎叫,故这片空地又被人改名为:乌鸦沟。 我在心中疑惑不已,这个点去乌鸦沟干什么,而短短也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我轻声问短短:“怎么了?” 短短皱了皱眉头:“这,这里是鬼市啊。” 第四十章 华发犀香 (五)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这乌鸦沟中的古怪我也是有所耳闻,据说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村村镇镇都流行看露天大电影,一个简陋的汽车,一张大白布,一架投影仪,上边播放的《定军山》、《小兵张嘎》、《地雷战》引来周围的乡亲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看这新奇的玩意儿。 往往等电影开场,一直到播放完毕就已经到了凌晨十二点左右。邻村的一个小媳妇儿走的比较晚,正好途中经过乌鸦沟。 据老人回忆,当天晚上小媳妇到家,在那昏暗的油灯之下,鬼哭狼嚎,发疯上吊,把上了岁数的公公婆婆给吓糊的不轻,差点背过去气。 邻居听到这场面,当下也是吓了一跳,这十里八村出了名水灵,机灵的小媳妇儿就怎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当时正值破四旧,打倒一切牛鬼蛇神,那些在村里有些名气的阴阳先生被绑在村头,天天被一帮小兔崽子批斗,也是苦不堪言。 村里仅留下来的硕果,是一位上了年岁的老头。 老头睡的真香,被人村里的人架起来,往小媳妇儿家里赶去,老头白花花的山羊胡子上面沾满了吐沫星子:“把我放开,一大把年纪了,你们要干嘛?” “村东头那家小媳妇儿好像被鬼给上了身,你得去看看。” 听到是有关于封建迷信活动,老头的脑袋摇的像一个拨浪鼓:“我不是阴阳先生,我不会那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已经向党和政府保证过了!哎呀,你们把我放开。” 大约,人心总是向善,且柔软。 老头在一帮年轻小伙子的推搡下好不容易到了小媳妇儿的家中,看到正在往嘴里塞炕灰的小媳妇儿,二话不多说,干枯的拇指扣住小媳妇儿的人中穴。 小媳妇儿猩红的眼睛蹬着周围的一行人,阴森一笑:“没用的,我头在上边呢。” 至于最后怎么收场,老人没有多说,只说是自己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而一旁当作故事来听的我,也是没有过多计较,上了岁数的人,总归对于“死”这个字有太多的避讳。 这乌鸦沟中确实有不干净的东西,一直留存在里边,而麻栋也确确实实进了乌鸦沟,至于短短口中的鬼市又是怎么回事? 人从猿猴进化到人类,其中不止包括直立行走,懂得烹饪熟食,还有极其重要的一点就是货币的产生,这正式标志着人类从蒙昧时期,正式开始步入文明社会。 货币也不简简单单指现在的钞票,在古代可以被当作货币的东西有金、银、铜等一系列稀有金属。 钞票本身没有任何价值存在,人们需要的只是钞票本身所承载的价值等向。 华夏自古以来实行重农抑商政策,像现在一些古装片中,男女主人公相遇在热闹的夜市之中,从此一见钟情,这基本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姑且不论古代讲究足不出户,方为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你一个女性,贸然出现在夜市当中,这是要被人点头品足,议论纷纷的对象。 而且自汉朝事时期一直到唐朝中晚期,一直有一项规定,那就是:“宵禁。” 意思就是,生意人做生意的时间,已经被当权者限制住,只能在规定的时间经商。而且商人的后代一般是不允许参加科举考试,这就相当于断了步入朝堂的路途,一般都是没有出路的人,才选择干的事情。 自宋朝以后,当权者适当放开了对商业的限制,造就了一大批著名商人的诞生,也为后世出现的钱庄(银行)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 可以说,商业在宋朝时期,是华夏封建制度下能发展的巅峰时期。 有数据显示,宋朝时期,军队平时训练的负重,要远远高于现代美国海豹突击队的负重程度,对外打仗胜率更是高达40%左右,而被誉为巅峰的唐朝对外作战胜率不到20%。 当然了,商业的迅猛发展,这也渐渐影响到了皇权的统辖力度,出现了层出不穷,根深蒂固的官商勾结,保持朝政的现象,这些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之内。 话题继续回到鬼市,鬼市起初的就是不受明面权利控制的商业经营场所。 有些东西不适合正大光明的摆在明面上出售,比如说皇宫里面的鼻烟壶、毛笔、宣纸,墓室里边的冥器,这些东西太惹人注目,一个处理不善就容易招来祸患,这也间接的导致鬼市的产生。 鬼市中人,一般以面纱遮脸,一保持神秘感,二杜绝其他不必要的事情发生。 而且一般人想要进鬼市,没有门路,任你找破天也寻不到地方。 麻栋在乌鸦沟中徘徊不断,就看那脚底升起一阵雾气,等雾气消散,人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旁的短短见状说道:“他应该是有人在里边接引。” 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咱们呢?” 短短嘻嘻一笑:“当然是正大光明走进去啊。” 掏出三张符纸,二指略微捻住,口中念念有词,就看那原本长在道路两边的树木,以一种其妙的轨迹变换不断,从当中间分出一条路来。 短短很得意的看了我一眼:“走啊。” 进了鬼市,才发现这里边别有洞天,就像那一处村庄一般,零零总总路边坐着好多闲散的人影,一张破布,一盏油灯,油灯昏暗的光线看不清人脸上的表情,破布之上放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见我看的出神,短短拉了一把,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没出息,这应该是从墓里边摸出来的冥器,值钱的宝贝人间根本不会放在上边,再说你能有那个眼力劲儿?” 我不满的哼了一声,短短笑着说:“好的东西,全在那里边。” 顺着短短指去的方向一看,在这里边居然还有一栋栋的小木屋存在,门口挂着一盏油灯,店面大开,也不见有人出没。 “你确定?” “废话,我给你指的那间是我们龙虎山的堂口。” “你们龙虎山还干这种地下工作?” 短短很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有些东西,只能以物易物,而且不能出现在明面上,懂了么?” 我眼前闪过一人,恰好进了龙虎山堂口旁边的另一间小木屋。 我搡了搡短短:“看见没,咱们待会进去问问店家,麻栋到底买了什么?” 短短这次换了一个很嫌弃我的眼神,摸了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啊。” “那你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咱们进我们堂口,了解一下我们旁边这件店面店主的信息啊。” 龙虎山堂口,两扇木门,左边一个“龙”字,右边一个“虎”字,房檐之上挂着一盏油灯,门内阴暗处两个年岁不大的道士,怀中负剑,闭目养神。 我打量这两个霸气侧漏的毛笔字,就看短短一脚迈进木门当中,门内两个道士瞬间睁开眼睛,怀中的长剑已经出鞘,挡在面前,冷冷的看着短短。 我在旁边问道:“怎么了?” 短短脸色很不自然,约摸是不好意思,压低声音:“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要干嘛?” 两个道士听到这句话,瞬间塌下脸来:“师姐,这得按规矩来。” “还反了你俩了,给我让开。” “师姐,梅长老在里边。” “啊?你两个小兔崽仔怎么不早说?” 话音刚落,就听后室之中传来一声:“是齐家的姑娘么?” “师叔,是我。” 阴影当中走出一人,面色和善,两条雪白的眉毛抖来抖去,显得格外亲切,看到被拦住的短短,走上前来:“一个多月没见,小姑娘你可饿瘦了啊。” 晾在一旁的我看着这位白衣道士,一派仙风道骨实在想不来连短短都是一脸恐惧的样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梅长老?” 第四十一章 华发犀香 (六)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从后室走出的这个老人,两条雪白的眉毛,眉心一点朱砂印,一身合体的素衣,道骨仙风,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让迷迷瞪瞪的短短害怕成这样的梅长老。 短短拍了一下手腕,朝来人亲切的叫到:“刘叔叔好。” 刘长老极为好说话,亲昵的摸了摸短短的脑袋:“丫头,这个人是谁啊?” 短短看了我一眼:“他叫吴不知,是我认识的好朋友。” 刘长老不置可否,大有意味的看着我:“老朽刘长卿,道号玉衡子,见过吴小友。” 我赶紧抱了抱拳:“见过玉衡子长老。” 刘长卿站在中间问我们二人为何来到这鬼市当中。 短短并未直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反而问道我们刚开始就出现的疑惑:“麻栋他跑到这鬼市当中意欲何为。” 玉衡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隔壁这家的卖主不太清楚他的身份。”看着我俩有些失望的神色,话锋一转:“不过他卖的东西我倒知道。” 刘长卿笑着看了我俩一眼正要说话,就听那后室传来一句:“卖的是犀香。” 来人身高足有一米九左右,面容清苦,干瘦的脸庞上,颧骨高高耸起,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道:“卖的是犀香。” 短短看到此人,一张小脸顿时塌了下来,毕恭毕敬的走到那人的面前:“捉鬼堂弟子齐短短见过刑堂梅放梅长老。” 梅放长老看了一眼短短,发出一声鼻音算是回应,反而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我的身上。 “你叫吴不知?”梅放长老将自己黑色的袖袍裹于身前,倨傲的问道。 我点了点头:“正是小子。” “你和短短是怎么认识的?” 我迟疑了一下,心中不断思索到底怎么应该向眼前这个刑堂长老解释。 看我半天没有说话,梅长老转过身去不在理会我。 “你出门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向家中的父母,你的师父汇报情况,报个平安?” 短短哭丧着一张脸:“这两天事情有些多,就把这事给拉下了。” 梅放长老冷哼一声:“再怎么忙,折一只传音鹤的时间都没有?” 见气氛有些尴尬,刘长老赶紧上来为我们二人解围:“老梅,人家年轻人干的事情,咱们这一群老家伙有什么好指手画脚的地方,前两天刚收了半两正宗大红袍的茶砖,走咱俩进去尝尝。” 刘长卿一边拉着梅长老朝后室走去,一边空出一把手朝我们示意,赶紧让我们离去。 梅长老嘴里嘟囔不断:“年轻人又怎么了,干的事情就能背着规矩来?” “父母在,不远行,行必有方。这方都没了,还行个什么东西?” 我苦笑的带着短短正要离去,就听见梅长老还在里边说道:“这都带的什么人啊,短短要是上当受骗了怎么办?那个吴不知一身邪气,我看了就是不喜欢,谁知道他接近短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们龙虎山的弟子,什么时候都是那阿猫阿狗能攀附的起?” 听到这话,我身形不由的停顿了一下。 被我拉着的短短,惊慌失措的看着我:“对不起,不应该把你带来的。” 短短说完这句话,缩着脖子像一条蜷缩成一团的小猫咪,眼睛不时的向上瞟去,小心翼翼的偷看着我。 我却被短短的这副模样给瞬间逗笑,耸了耸肩:“走吧,没事的。” 依稀记得,狗骟传下来的这本书中有这样两句话,第一句是:“生犀香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于鬼通。” 第二句话是:“辅之鲜血,方为血犀香,异香扑鼻,人鬼不分途。” 如果说着麻栋不知用何种手段,从店铺主人手中换来了犀香,如果制成血犀香,那这件事情就在一定程度能够说得通,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 出了鬼市,已经到了黎明时分。 不同于鬼市的清冷,压抑。 此时的大街小巷已经初现行人。 大大小小的早餐店门已经开张,蒸笼里边冒出的热气,让我们二人感觉饥肠辘辘。 一路上没有说话的短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肚子,又看了我一眼。 我正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饿了?咱去吃肉包子怎么样?” 豆浆、油条、稀饭、肉包端上桌来,短短已经吃的不亦乐乎,看着这个小吃货幸福的模样,梅放长老那几句话却还像一根钢针扎在我的心口。 喝了一口稀饭,一看表,已经早上六点钟,估摸着三组的成员都已经起床,接通曹素衣的电话,让他帮忙查一下麻栋和赵凌凌的身份信息。 曹素衣一口答应下来,在挂电话的时候,曹素衣顿了一下说道:“明天刘局长和万人敌就回到局里,你要不要来?” 我脑海之中一下子闪过梅放、郑伯这两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身形,喝了一口稀饭,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来,怎么不来?” 曹素衣的办事效率很快,早餐刚刚吃完,二人的资料已经发了过来。 其中有一条引起了我的注意:“赵凌凌和麻栋是大学同学,两人毕业以后,不顾家人反对,偷偷私奔,一年后两人产下一子。” 我摸了摸下巴上已经露头的胡须:“有意思。” 赵凌凌和麻栋是本地人,这件事情已经在前文当中提过。 赵凌凌的父母家庭住址正好和我们现在的位置相隔不远,我决定去一趟赵凌凌父母的家中。 短短在路上向我解释道:“龙虎山有四大堂口,堂口之中又有弟子无数。” 但每个堂口,从这无数弟子当中必须选出两位天资卓绝,或心智极佳的门面弟子,共计八人。 从这八人之中又选出一位首领,这位首领便是日后的掌门天师,其余七位弟子既是各个堂口的堂主,拱卫掌门之尊。 每一位掌门退位之后,其余七名堂主必须退位,成为太上长老,再从他们的弟子当中抉择出八人,这样往复不已。 七名堂主的道号按照北斗七星的名称命名,刘长卿的道号便是玉衡子,而那梅放则是天权子。 七名堂主心意相通,并称为龙虎七子,修行北斗七星阵法,人称羽衣卿相。 至于掌门则是道号为一字:“昊”。人称龙虎天师,掌门统领龙虎七子,合二而一为八极阵。 我突然反应过来,目光带着惊奇:“短短,你不会就是那龙虎七子之一吧?” 短短不好意思的说:“就是啊,而且等这一届的堂主退位,我的道号便是瑶光。” 我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们龙虎山是不是没人了,那你来充个数?” 短短瞪了我一眼,不再和我说话。 我心里好奇:“那你们的首领是谁啊?” 短短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就是我爹手下的大弟子,一个只知道打铁的傻蛋。” “你是说,下一届掌门不出意外会是你爹炼器堂的弟子?” 短短点点头:“是啊,真不知道我那大师兄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一天就知道打铁,没出息。” 我哈哈一笑:“早知道我也就去龙虎山,说不定还能混个掌门当一下。” 短短看我一眼:“哈哈,当心我大师兄打你哦。” 我拍了一下短短的胳膊,让她不要再笑了,已经到了赵凌凌父母的家门口。 赵凌凌家中应该极其有钱,在这个寸金寸土的小县城居然能有这么大的一幢四合院,木质的红色大门口,两头狮子摆在门前,气宇非凡。 只是那门口还有一堆没有打扫的灰烬,应该烧的是纸钱,门口贴着一张符纸,符纸的功效是镇宅保平安。 第四十二章 华发犀香 (七) 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木质大门轻轻掩住,应该是有人已经起床,叩响门上的铜环,片刻工夫就听到院内传来一声:“谁呀?” 门内一道精致的照壁,照壁之上镌刻的是松鹤延年。视线被照壁挡住,看不清院内的情形,鹤发童颜的老妇人看着我俩:“老头子,家里来客人了。” 绕过照壁,展现在人面前的是一处面积颇大的院子,院子周围种满了花花草草,院子正中央有一处凉亭,并未题字,亭内有一人正在打太极,鹤发童颜,精神抖擞。 亭内有一香炉,炉内轻烟袅袅,那人收住身形,看了一眼我和短短:“找我们老两口有什么事情么?” 院内微风拂过,赵凌凌的母亲提着花洒正在浇水。 赵凌凌的父亲坐在凳子上,端上两杯清茶,递给我和短短:“孩子,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此时的太阳正好从云朵之内钻出半个脸面,在无尽的云海之上肆意挥洒着慷慨和希望,一缕霞光沾染到精致的茶杯之上,赵伯父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慈祥的看着我。 我放下茶杯,低声说道:“我来是为了,赵凌凌。” 赵伯父手中的茶杯无端的抖了一下,反而转过头朝赵伯母说道:“两个孩子还没吃早餐,你去厨房??????” 正在浇水的赵伯母全然不疑,笑着放下花洒朝我说道:“行,你们爷俩慢慢聊,我去厨房忙活了。” 我转头看向短短:“要不你也去给赵伯母帮一下忙吧。” 待二人走开,我低声说道:“前两天刚刚见过赵凌凌。” 赵伯父神情一动,倏然之间又是落寞不已:“不可能。” 赵凌凌和麻栋为大学同学,当初麻栋来见自己岳父、岳母之时,遭到了二老的极力反对。 赵凌凌从小生活优越,家境富裕,而且家里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赵伯父说道:“当那小子提着东西上我家门时,我就已经表示的很清楚,她俩不合适。” 一是、麻栋家中实在没钱,养不起这么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其二、老两口也舍不得养了这么久的大白菜,就被一头不怎么出色的猪给拱了。 赵伯父放下茶杯:“可是我也不知道那小子使得什么鬼把戏,居然把我女儿给套的牢牢地。” 二老不同意他俩的婚事,也没有料想到自己姑娘在这一次的事情之上,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决心,如此的倔犟。 就在二老松口的前夕,小两口偷偷私奔,这一跑就是三年,没有得到一丝音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伯父面露追忆:“三年后,女儿回来了,还带来一个孩子。” 私奔三年后,麻栋和赵凌凌产下一子,借着孩子的面,二人上门前来缓和尴尬。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家姑娘怀中的孩子,浓眉大眼,确实有他老赵家的血缘,当那个孩子一把抓住自己胡子咯咯笑个不止的时候,赵伯父再也板不住那张严肃的面容,也算是最后承认了二人的婚事,认下了这个孙子。 好景不长,麻栋着手办起了自己的画展,赵凌凌也开始上班,为生计跑起了活路,可是这孩子就落在了二老的肩上。 2015年12月05号,赵伯父说他永远记得这一天。 在这个舒适安逸的小城当中,冬天来的比以往要略微早一些,二老神情忐忑的拿着为自己孙子准备好的小衣服,焦急的等待女儿带孩子上门。 路上行人神色匆匆,如同小精灵一般的雪花,飘飘洒洒落在了马路之上,忙碌一天的赵凌凌怀抱着孩子朝自己父母家中走去。 怀中的孩子,还未曾见到过雪花这样稀罕的玩意儿,娇嫩的肌肤感受着它的冰凉,一张嘴,稀缺的乳牙格外好看。 二老不知道这当中发生的事情,等到后半夜,才收到了医院的通知,已经等了一天的二老,急匆匆赶到了医院的重症间。 隔着厚重的玻璃,看到自己女儿浑身血迹,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抓住医生的手腕,嘴里念念有词只有一句:“我孩子呢?” 医生挣脱赵凌凌的手腕:“患者情绪极不稳定,打一针镇定剂吧。” 赵伯父看到昔日自己女儿居然成了这样一幅模样,抓住自己胡子朝自己笑个不停的孙子居然也就这样不在了,赵伯父一把抓住麻栋的衣领,正要责问,就看那身边的老伴,受不了这样大的刺激,双腿一软,就此躺在了地上。 赵伯母受到过度刺激,颅内出血,幸好发现的及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自己的女儿,却自此变了个模样。 怀中一直抱了了玩偶,硬说这是自己的孩子,看过数家精神科领域的专家,可还是得不到缓解。 2015年12月27号,赵凌凌在去往北京找寻专家的路上,突然昏迷不醒,彻底成了一个植物人。 这个噩耗,根本就不敢说给自己老伴听,害怕就这样一去不复返,这一瞒,就是一年半之久。 赵伯父向后看了看,发现没人,压低声音说道:“可能是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吧。” 麻栋一人担负起了赵凌凌所有的衣食起居,一年半之久,没有一日落下。 赵伯父端起茶杯:“我有时候可怪我自己,当初是不是不阻止二人,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一番地步?” 我喝了一口已经变凉的茶水:“哪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啊,在说当初不也是为了她好么。” 赵伯父不置可否:“麻栋真的是一条汉子,我有一次忍不住,偷偷的去看了一下凌凌,去的时候麻栋正在给凌凌洗脚,躺在床上的凌凌,面色红润,就像还未曾出事一样,你说一个年纪不过三十的人,把青春花在一个植物人身上,有什么意义?” 赵伯父当时就说,让二人办理离婚手续,麻栋是个好男人,是个真汉子,只是自己家姑娘的福分浅,没这缘分,别在耽误这个汉子。 只是麻栋一口否决,自己当初跪在这个姑娘面前,说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男人说出的话怎么能够不算数? 当初义无反顾跟了一个一贫如洗的自己,而今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姑娘,肯为了生活底下头颅,为了生计能够放下自己弹钢琴的手,转而拖起了地板,洗起了衣服,做起了饭菜,这当中,付出了多少,麻栋心里最清楚。 我心思一转问道门口的符纸和灰烬。 赵伯父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发生已经有半年之久,在那门口总有一个鬼魂在哭泣不止,二老心里害怕不说,也是可怜那滚魂野鬼,再想起自己的以后,自家姑娘瘫在床上,孙子也不在人世,说不定待二人百年之后,坟前无人问津,做那可怜的无家亡魂。 二人也就算是积攒一件阴德,月月给门前的鬼魂,烧一点纸钱,全当是一点安慰而已。 我从怀中掏出一个戒指,问道:“这个你认识么?” 这枚戒指,就是当天晚上,赵凌凌给我的那枚。 赵伯父看了一眼那枚戒指:“这是?” 赵伯母手中的盘子掉落在地:“这个戒指是我女儿的呀!” 问清所有的问题,我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朝二老说一句抱歉,拉着短短出了院子。 短短问我,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我心中感慨有余:“还记得梅放梅长老口中的犀香么?” “知道啊,怎么了?” “问题全出在那犀香之上,麻栋,你骗我骗的好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