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随便的猎人》 第1章 美人之死 凌晨两点半，燥热渐消，凉风吹拂，多数人已经进入了梦乡。 城西一处偏僻的地段，矗立着一栋老旧的住宅楼，甄浩守在这栋楼的楼顶，已经整整两个小时。 他面容清冷，眼神冷静锐利，身上的黑衣和黑暗的角落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风中夹带着一丝淡淡的异味，越来越浓，越来越近，他姿势不变，嘴角却慢慢扬了起来。 看来，猎物到了。 心神一动，弓箭无声自现，这柄弓是师傅给他的，叫幻天弓，与他心神相融，用时只需一动念便会出现，极为奇妙。 正准备动手，远处传来一阵喧哗，他皱了皱眉，低头看去。 安静的长街上，一个精神抖擞的小道士狂奔而来，他的模样很奇特，明明大夏天的却穿着厚厚的衣服，外面还披着件袍子，却偏偏没流一滴汗，而且跑这么快，帽子都没歪一点，要不是实在太晚了，这座城市的人基本都睡了，恐怕会引起一些小麻烦。 而且他还特别神经地对着一堵墙大吼大叫：“妖物，趁早现出原形！否则我将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啊！有妖物？”一声惊叫在他身后响起。 小道士回头一看，只这么一眼，腿都软了。 一个美女扶墙而立，身上穿了件红色纱裙，正是时下最流行的那款，布料少得简直让人流鼻血，尤其她身材又好，腰肢款款，曲线毕露，美丽的小脸上带着一丝凄惶：“你，你别胡说啊，现在都，都什么年代了。” 甄浩眯起眼睛，悄然无声地将箭尖对准了她。 虽然她长得很漂亮，但是就是太漂亮了，小道士不禁有些防备，不过，看了一眼罗盘，没一点动静，而且瞧着美女身上一丝妖气也无，他慢慢放下了心防。 “美女，我真没骗你。”一说到正事，小道士一脸正色：“真的有妖物，我见着一股黑气直往这边奔袭而来，绝对是刚成形的妖怪，一面世就要血流成河，我正是一路追赶过来的……” “不可能……这世上哪有妖怪，你再胡说八道，我叫警察了啊！”美女还在嘴硬，但脸上却渐渐露出惧意，忍不住四面张望着，显然被他说的吓到了。 也不知是小道士起了色心还是真的这么正义，他竟收了东西缓步上前：“哎，只怕这妖怪是逃了，美女你要是相信我呢，我就送你一段，你一个人行走也不安全。” “真，真的吗？”一阵寒风拂过，美女瑟缩了一下，似乎被冷到了，看着眼前这小道士笑眯眯的也不是什么坏人，就颤巍巍地伸出手去：“那，那就多谢你了……” “不客气！”小道士大大咧咧伸手探向美人玉手，鼻尖充盈着醉人的香气，眼睛还盯着那沟只想将脑袋伸的再长一点，却丝毫没想到探往他肩头的手在瞬间伸长，尖端化为利爪，眼看带着寒光的爪尖就要削断他的脖颈，将他化为面世第一祭品。 小道士忽然听到一阵破空声，其来势凶猛，而且正好对着他的后心！ 他当然躲得开，但是他躲得开，这个凡人躲不开啊，那这美女岂不是立刻就要死在他面前？ 毫不迟疑地，他直接扑向她怀里，一边期待着感受温软，一边还大声叫嚷着：“美女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在救你！” 但是他扑了个空，他以非常惨烈的姿势趴了下去，脸着地。 然而这还不是最倒霉的，最可怜的是，随后一股带着腥臭的血喷了他一身，烧得他身上带着的符箓吱吱地冒着烟。 他顾不上一头的污血，赶紧爬起来拼命地拍着符箓上的烟，可别都烧坏了，这些都是保命的本钱啊。 然后他才听到响声，一只死狐狸从天而降，他赶紧避开，狐狸掉在地上，砸起一小簇灰尘，而狐狸的心脏处，有一个非常惨烈的伤口，似乎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透体而过，他身上的污血正是在这个伤口喷出来的。 “谁呀！大半夜的干这缺德事！”小道士毫不迟疑地就骂人了。 只有寒风吹过街道，无人应答，甄浩慢吞吞收了弓箭，瞥了他一眼，本来箭是可以自动回归的，但是谁让他态度不好呢，折腾一下看能不能老实点。 看那小道士瞪着眼睛到处找，甄浩懒洋洋地道：“别看啦，美女在你身边呢。” 在他身边？小道士垂下头，仔细看了一遍，仰头艰难地看向那个趴在七楼楼顶只伸出个头看着他的人：“没人啊。” “我也没说她是人啊。”甄浩的声音又轻又浅，好像下一秒就要睡着了：“好晚了，得睡了，把我箭捡上来，傻道士。”怎么还能有这么蠢的人呢？就这点道行也敢来降妖…… “哎，你这人怎么好端端的就骂人呢？”小道士跳脚了：“再说，不是人还……” 慢着。 他猛然想起他干什么来了。 妖物，美女，死狐…… “妈呀！”他再不废话，四处搜寻，终于在三楼墙上和长街对面的屋顶找到了甄浩说的两支箭，恭恭敬敬地给捧到了楼顶。 怨不得他姿态摆得低啊，当时那一箭他以为是射向他后心的，所以他才会扑，而那妖物定是见他扑过去，以为他早识破了所以也不敢力拼，直接化成原形逃逸，然后射向他后心的箭在半途扎进了墙体，而另一支就直接把狐妖给扎了个透心凉。 这等箭术，这等功力，绝对的高人啊！ 楼顶只有几个卫星接收器孤零零地摆着，他瞅了两眼，终于在水塔盖的水泥板上看到了那个席地而睡的人。 果然是高人，喜欢睡这么高，就不怕睡着了翻个身滚下去啊。 “拿来。”甄浩朝他伸手。 小道士赶紧把已经洗净的箭递上去：“请。” “尸身收拾没。” “收拾了。”小道士乖乖的道：“地面也打扫过，墙体也恢复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赞赏？是不屑？还是别的什么？小道士抓了抓耳朵：“高人，谢谢你救了我，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哪个门派的呀？您也是来参加天灵会的吗？我……” “妖丹留下，你可以走了。” “啊？”还要妖丹的啊，小道士一脸心疼地取出妖丹，捧到甄浩面前：“高人。” 甄浩直接将妖丹收了，伸了个懒腰，骨头都咔嚓咔嚓响了几下，终于舒坦了，抹了把脸，他回头看了眼小道士：“以后别看到美女就走不动路，小心小命不保啊小子。” 原本还恭敬的小道士被踩到了痛脚，立刻就炸了：“你叫谁小子！我今年二十七了！只是脸显得小！” “我是说你的智商。”甄浩毫不客气。 “……”他竟无言以对。 看这小道士一身风尘仆仆的，甄浩也知道他肯定是刚下山就跑来降妖除魔了，摇头笑了笑：“走了。” 看着他动作潇洒的一跃而下，走起路来跟猫似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不想承认自己有些羡慕，小道士非常不自然的扭开脸，学着他的模样，爬到上面睡了。 甄浩吹着小曲，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外面下起了暴雨。 想起那个睡屋顶的小道士，他摇头叹息一声：卦都不会卜，就这半吊子就敢出来，胆子还真是不小，淋场雨也好，吃点教训长长记性。 关了窗户，他愉快地睡觉去了。 第2章 故人重逢 桌上的大红色请柬四周的金线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请柬二字还烫了金，右下角挂着一小串流苏，散发着淡淡檀香，小巧又精致，内页用小篆写着邀请信，话也是极为精简而且干涩，不是行内人根本看不懂写了些啥。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落款旁边那个鲜红色印章，虽然很小，却极有份量。 清兰真人。 行内一顶一的高手，听说归隐了不少年，突然复出，而且在整个省里广发请柬，无一遗漏，连他们天极派这种早已没落的小门派都有发，应该就是和如今妖魔横行有关。 没想到小道士竟然也知道这场宴会，看来这次的事情果然有些麻烦，否则那些自命不凡的人不会连这等小角色也邀请过来。 虽然甄浩对宴会不感兴趣，但是师傅有命，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在他看来，与其浪费时间去喝酒装逼，还不如多杀几只妖呢！这些人就是闲的！ 不过天一黑，他还是打车去了，结果路上堵得要死，后面的车一直按喇叭却压根挤不过去，好不容易才挪到了酒店前。 车子稳稳地停在酒店门口，甄浩低头取了钱递过去，司机还在找钱，后面一辆敞蓬跑车拼命地按着喇叭，伴着一声咆哮：“搞什么呢！老子赶饭点呢！” 司机急忙把钱递过来，甄浩刚下车，车子就嗖地一声蹿出去追上了前面那辆车，毕竟到这地方的人都非富即贵，他一小人物可惹不起。 甄浩也不想惹事，所以虽然对那拼命按着喇叭的人没什么好感，却也只微微皱了皱眉。 没想到车子竟然往前一冲，又一脚刹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一个微胖的富二代挑衅地瞟他一眼，嘲讽地道：“LOW不LOW！穷逼还装阔！”在他看来，甄浩这种坐的士来星级饭店的人就是贱的慌，还不知道是蹭谁的饭呢！ 这种中不中英不英的话，也只有这种自以为厉害的人才说得出来。 所以甄浩一点都不生气，脸上甚至还带着慈祥的笑容，温和地道：“你撞车了。” 怎么可能？他车停着呢！ 富二代怔了怔，抬手对着他比了下中指：“诅咒谁呢，老子出来混的时候……” “嘭！” 巨大的响声打断了他的话，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撞进他车头的车子，手忙脚乱地爬下来。 黑色小车大概是没停车位了所以冒着被抄牌的危险停在了路边斜坡上，却不知怎的，他的车停在这里的时候，它正好滑了下来，而他正在跟甄浩说话，没顾得上，不然怎么着也能避开的。 “该死的怎么这么背！”他恨恨地踹了车子一脚，打电话让人来处理，一抬头，刚才那人早连影子都没了。 甄浩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这种人就是欠收拾！ 今天这个酒店被清兰真人包下来了，门前竟然没什么人，倒让他觉得很是奇怪，不过扫了眼停得满满当当的停车场，他觉得人应该还是不会太少的。 出示了请柬，服务生恭恭敬敬地领着他进去，古色古香的长廊，门层层打开，当最后一扇门打开，喧哗声乍然倾泄，甄浩微微皱眉看去。 整个大厅整整摆了三十来桌，竟然坐无虚席，到处都是人。 不过既然是真人办事，自然不会有遗漏，虽然人多，但是每个人都是有座位的，所以甄浩倒也不担心自己来晚了就没地方坐了，他略略停顿便跟着前面的服务生继续前行。 途中根本没人搭理他，像他们这种小门小派，在这种名门聚集的宴会里根本不值一提。 让他感到好笑的是，那个富二代竟然也进来了，正跟着服务生在找座位呢，看到他的时候脸色有些青，他面无表情地扫过去，装没看到。 穿过人群，服务生在27号桌停了下来：“甄先生，天极派的座位在这里……咦？怎么满了？” 甄浩扫了一眼，可不是嘛，原本属于他的座位，却已经有人坐了，这个人，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呢？ 听到动静，满桌的人微微侧头，那人也转过身来：“甄浩？” “师兄？”甄浩也挺意外的，他师兄名叫邢平，以前他们关系还挺好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七年前他突然下山，再无音讯，他师傅也从来不曾找过，只是不许他多问，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不管怎么样，见到他好好的，他也放心了不少。 这么想着，甄浩脸上就漾起一抹笑意：“师兄你去哪啦，师傅……” 邢平怔了怔：“师傅派我来参加天灵会，你怎么来了？” 虽然也有一个门派来几个人的，但是这都会提前打招呼，也方便人家安排，而他师傅从一开始就确定了只让他一个人来，所以清兰真人吩咐下去的自然也只给天极派安排了一个座位。 而现在…… 这同门师兄弟，莫非是要为了这个座位打起来不成？ 众人眼里不禁有了一丝兴味。 甄浩微微皱眉，怎么感觉邢平对自己不是很友好的样子？ 邢平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请柬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无奈地道：“你想出来见见世面，你跟我说就行了，清兰真人想来也不会介意，你拿一张假的请柬来是做什么呢？”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甄浩敏锐的直觉，这句话一出，就坐实了邢平对他的恶意。 在这种宴会上，请柬作为主办方的门脸，自然做得非常高端雅致，你可以抢可以骗，但你不能仿，这是打脸。 邢平这句话的用心太险恶，如果他不能好好解释，坐实了这个罪名，那么他等于得罪了清兰真人，而凭着清兰真人的好名声，他在行内就别想再混下去。 偏偏邢平这话说的很是温和，不像是栽赃倒像是对一个调皮师弟的无奈。 周围的人看他的眼光都不对了，但是甄浩却好像没有察觉一般，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挑眉道：“你说……我的请柬是假的？” 邢平还没说话，之前那个富二代却挤进来，不屑地瞥了甄浩一眼，大声道：“可不是嘛，我刚还看到他打车来的呢，要真有本事也不至于混这么惨，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有机会得到清兰真人的请柬？肯定是他造了假混进来的！” 第3章 杀鸡儆猴 他的声音之大，盖过了周围的窃窃私语，话里的内容又太过惊世骇俗，以致于大半个厅里的人都回头望来。 其中有些人还真是打车来的，毕竟也不是谁都在关南市买了车的，然这人一句话直接把他们一并给骂了，这地图炮仇恨拉得挺稳，所以他们看这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甄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之前他只觉得这人挺嚣张，现在看来，他恐怕就只是蠢。 这边动静闹这么大，自然引起了相关人士的注意。 “竟然有人敢仿造请柬？”声如宏钟，人未到声已至，正是清兰真人座下的大弟子车禾源，他大步走上前来，看着甄浩的眼神很是不善：“就是你？” 邢平起了身，朝车禾源点头示意：“车大师，我这师弟人小，不懂事，他也只是一时好奇，没有恶意的，给个面子，就当是我带他进来的，成吗？” 邢平出道多年，在业界也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名，在外人面前，多数人还是愿意给他面子尊称一声大师的，不过……在车禾源面前，他根本不算什么。给面子？他谁啊？ 所以板着脸的车禾源连眼角都没扫他一眼，依然怒视着甄浩：“把你的请柬拿出来！” 你说拿就拿啊？ 甄浩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把玩着手里的请柬，没说话。 没想到他竟敢这么不给面子，一贯顺风顺水的车禾源脸色一沉，今日客人众多，如果他连这么个毛头小子都拿不下，岂不是给兰月门丢人？ 只是……甄浩的站姿看似随意，但是车禾源仔细看了两眼，却发现他一时竟找不到任何突破点，如果他想拿到他手里的请柬，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 这个人，对车大师的态度这么嚣张，究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这么蠢啊？ 周围的人没谁想惹事，所以都只静悄悄地看，车禾源等了一会，见甄浩没动作，面上挂不住，脸色也越来越沉。 反正这里除了他也没人知道如何辨别真假，索性不检查算了！ 他心中恼怒，大手一挥：“这人竟敢假造请柬，把他给我扔出去！” 众人一惊，看向甄浩的眼神就带了些怜悯，眼看着事情果然如他所想般发展，邢平心中一喜，面上却带着不忍，犹豫地张口：“车大师，不用闹这么大吧……” 车禾源自然睬都没睬他，不过这也够了，至少他不会担上什么坏名声了，毕竟他还是求了情的不是么。 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甄浩笑了。 几个保安上前，保安队长还好声好气地劝他自己走，免得等会被扔出去难看。 “我让你们扔出去！没听到呐！” 眼看着保安的手就要抓住甄浩，邢平面露为难：“这事也……” 他话还没说完，这几个保安竟然就噼里啪啦摔了一地，他一脸茫然地看向那个看似悠闲的师弟，有那么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发生了什么事？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甄浩，只有地上的几个保安还哼叽着没能爬起来，而他们最明显的伤痕就是，每个人脸上都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正慢慢显出痕迹，瞧着那形状，正是被甄浩轻轻捻在手里晃着当扇子扇风的请柬。 这怎么可能啊？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那请柬，薄薄的一张纸，因为做得太精巧，烫了金还没过膜，所以看着好看却实在是经不起折腾的，别说拿去抽人，随便扯两下就能碎得你拼都拼不起来。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当着车禾源的面，这几人被抽得爬都爬不起来，车禾源甚至完全没能插上手，直到几个人落在他脚下他才反应过来。 “你好大的胆子！”车禾源上前一步，手上用了三分巧劲，右手夹了道符，只要扣住他手腕，右手这符一拍下去，当即便能让这小子给他跪下来！ 只是……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众人循声望去，看着完全呆住的车禾源，嘴巴渐渐张成了0型。 车禾源完全没看清甄浩是怎么动的，明明他还是这么随意地站着，拿着请柬甩啊甩，但是他却感觉自己手里的符纸已经消失了，最重要的是，他动不了了。 他的左手依然举在半空，僵了没一会儿就感觉手都麻掉了，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完了，踢到铁板了。 虽然师傅早跟他说过人不可貌相，尤其是他们这一行更甚，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就这么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能耐。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毕竟比他优秀的大有人在，所以他也是存了份杀鸡儆猴的意思在里面，虽然踩一个无名小卒挺没意思的，但谁让甄浩撞上来了呢？ 但是他却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栽在甄浩手里。 甄浩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一瞟，伸手拎了张椅子过来，姿态闲适地坐了下来：“哎呀，车大师这个姿势真帅！难怪车大师技艺高超，看看这姿势多标准！可敬可佩！我得好好研究研究学习学习，车大师麻烦你再坚持久一点，我很快就能学会了！” 车禾源一张脸啊，黑得跟锅炭似的，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甄浩，损起人来怎么这么阴毒呢？ 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发出一声笑，围观的人虽然嘴里劝着，眼里却都漾着笑意，显然这个车禾源虽然平素有些名气，却并不怎么得人心。 眼看着事情没法收场了，远处传来喧哗，有人慢慢走了过来，随着来人的靠近，围观的人神情也都有了变化，有些激动，有些期待，更多的是对甄浩隐约的同情…… 甄浩刚开始还不以为然，待看清走在最前面的那人的模样后，他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这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看着大概四十左右，穿着一件旗袍，裹了条长毛披肩，行走间步伐坚定，眉目间自有威仪。 看着所有人敬畏的神色，不难猜出此人身份。 甄浩虽然听说过清兰真人的事迹，却真的没想过她会是这个模样，他原本以为她肯定是跟倚天屠龙记里的那个灭绝师太一样来着。 第4章 以退为进 她慢慢踱到他面前，唇角含笑：“甄道友。”眼角都没往车禾源那边扫一下，她是真失望，不过这点小把戏，他就被人制住了，说出去都丢人，只是作为她的弟子，这个天极派的小角色也敢对他出手未免也太自视甚高了。 她站着没动，但是指尖却扣了好几个符箓轻轻弹过去，看上去好像只是优雅地在摩挲着指甲沉吟不决一样，但其实弹出去的符箓都是极为精巧的，只要沾上了，甄浩至少半小时内会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可是那一幕没有出现。 “见过清兰真人。”甄浩朝她行礼，神色恭谨，却只口不提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也看不出丝毫异状，那几道符箓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对他完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看来这人实力不俗，不可小觑。 但是如果真要拿下他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正事要紧。 清兰真人心念急转，已然收了对付甄浩的心思，指尖微动，解了甄浩的小禁术，车禾源僵硬的全身猛然松懈下来，他委屈地看向她：“师傅……” 面露期待，显然是想着清兰真人会替他撑腰，他艰难地放下手，轻轻地将手搭在了椅背上，免得自己摔下去，那可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还不过来向甄道友道歉！”清兰真人声音温和，但是语气却极为凌厉。 所有人怔了两秒，惊讶地看向甄浩，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让清兰真人如此礼待？ 事实上，甄浩也挺惊讶的，没想到之前还在对他下黑手，下一秒就完全变了个样。不过在看到众人更为诚服的样子后，他暗道一句老狐狸。 清兰真人看上去好像是让了步，其实不过是以退为进，明明他占上风的，但是真让车禾源道了歉的话，以后再有人提，恐怕都会说是甄浩嚣张无礼。 不过……无礼就无礼吧，总比吃了亏还假惺惺与人交好好得多，所以甄浩虽然看出清兰真人的目的，却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跟着所有人一同看向车禾源。 被这么多人盯着，车禾源的脸一下就变得通红，他完全没想到清兰真人非但没给他撑腰，反而一来就让他道歉。 他也没想太多，瞪大眼睛，张了张嘴，有心想质问为什么让他道歉，但是师傅的积威仍在，到底是没敢吱声，走过来盯着地面，瓮声瓮气地道：“对不住了甄道友，是我没看清你的请柬，误会了你。” 声音干巴巴的，眼神也很凶狠，与他的话完全不相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有多么不甘。 但是甄浩却故意装没看出来，很和善地道：“车道友言重了，不过一场误会，哪需要道歉。” 不需要？不需要你怎么之前不吱声呢！ 车禾源肺都要气炸了，但却不敢再作声。 “甄道友这边请，已经为你安排了贵宾席。”清兰真人朝甄浩微微点头，态度很是和善。 至于车禾源嘛……他斜睨了他一眼，车禾源正缓慢地舒缓着筋脉，看着他的目光像是要吃人。看他那样也不像会收手的样子，他也不急，等着他作死的时候再收拾他不迟。 所以他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地借着清兰真人的台阶下来了：“劳驾了。” 一群人簇拥着他们浩浩荡荡往楼上走去，二楼全是包厢，那里，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坐的贵宾席。 甄浩苦中作乐地想，混了个贵宾席，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说起来他还得感谢他们呢！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后，所有人看邢平的眼神都有些幸灾乐祸，毕竟之前还说过是同门，刚才甄浩走时却连眼风都没扫一下，可见他们确实没什么情谊。 邢平不动声色地坐回原位，手里的请柬泛着诡异的暗红，艳得仿佛一滩鲜血，染得他眼睛都有些赤红，他仰头灌了自己一杯酒。甄浩！ 二楼的人在行内那都是鼎鼎有名的，都是老前辈，甄浩态度端正，不卑不亢地招呼过去，那些人虽然并不认识他，却也因为他是清兰真人亲自引上来的所以态度都很温和。 “甄道友就坐这里吧，招待不招还请担待。” 甄浩连声道不敢当，动作却丝毫不含糊，直接在清兰真人指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清兰真人走后，桌子上的其他人看甄浩的眼神都挺微妙的，目光交汇，都写着疑问，这人特么的谁啊？ 甄浩大大方方地任他们看，察觉到有人视线在他身上停久了些，他就目光清澈地看回去，直到看到那人收回目光为止。 如此一来，很快便没人再留意他了。 他自在了不少，替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而这时候，清兰真人已经在台上讲话了。 “……想来大家也都察觉到了，近来有不少妖邪出世，经我查探，发现来源处隐隐指向南边一处小岛……” 竟然已经查到了来源？甄浩沉吟着，仔细思索着他下山后一路所见所闻，确实好像是越靠近南边妖邪就越多的样子…… “妖邪为乱人间，华夏将生灵涂炭……国家兴亡……” 清兰真人看似清高，但是她还是挺会动员的，只是有多少真心就未可知了。 甄浩扫了眼激动的众人，心里颇为讥嘲，真要这么心忧天下，就不该大费周章弄这什么天灵会，有这功夫多杀几只妖不好？ 什么天灵会，还不如干脆叫动员会。 只是其他人很是兴奋和激动，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啊！ 盛世妖邪总是少的，如今多数弘扬科学，他们这些门派基本都已经没落了，最重要的是相信这些的人越来越少，他们甚至难得寻到一个合适的接班人，所以现今的大师年纪都挺大的，后代门生也良莠不齐，遇着个好苗子就忍不住生出惜才的想法。 若不是为此，清兰真人怎么可能看得上车禾源？ 所以虽然料到此行危险，但所有人还是兴奋起来，跟着众人一起表态会尽全力诛杀妖邪，激昂处还站起来跟着吼了两嗓子。 一时上下两层人声鼎沸，清兰真人的声望更是升到了顶点。 见到已经达成目标，清兰真人再次致谢便退下了，服务员来回穿梭开始上菜。 只是所有人都无心吃饭，激动地讨论着。 第5章 一群炮灰 妖邪代表什么？ 他们的死对头啊！妖邪盛行，他们出头的机会就来了！还可以趁此机会磨砺一下弟子什么的，说不得扬名立万就在此举了！尤其妖丹还可以帮助修炼，哪怕自身进步缓慢，也可以炼点丹药啊，再不济也可以搞点什么法宝……想想还真是令人激动呢！ 众人眼睛发光地想着美好的未来，看着他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甄浩冷笑一声，一群蠢货！ 如果真是大机缘，清兰真人会请这么多人来？连小门小户都不放过？ 显然是她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这事她一个人兜不住！ 这些高兴得要死的人，恐怕很快就会真死了，一群炮灰…… 好在兴奋过后，不少人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老狐狸还是不少的，看他们皱眉凝神的模样，甄浩也松了口气。 真怕他们全一窝蜂冲去除妖，如果全是昨晚那小道士的道行，还是别去送死的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张笑脸咻的蹿到他面前，小道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高人！原来你在这呀！我刚才到处找……” 循着他来的方向，甄浩看到了青阳宗的宗主正审视地盯着他，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得到一个略僵硬的笑容，他收回目光：“找我干什么？” “除妖啊！”小道士拎了张椅子挨着他坐下，将之前坐在这位置的人直接一屁股杠开了，浑然不觉那人瞪着他的眼神都快冒火了：“高人，你叫什么啊，带上我吧，我会卜卦会画符，虽然降妖除魔我还不大熟练，但是我有一颗……” 听着他喋喋不休地推荐着自己，桌上的其他人全都不好了。 被他挤开的那个男人就瞥了眼甄浩，冷笑道：“有些人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小猫小狗也敢出来称王称霸。” 小道士听着这话酸的很，扭头瞅了眼，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柯文觉你特么又找事，还想不想学画符了你！” 怪不得他态度嚣张，毕竟青阳宗就是以法器闻名，尤其以符文正宗最为突出，不少小门派都喜欢将弟子送去学习符法技巧，这柯文觉正好是其中一名，而且素来和他不对付，画符又是他最弱的一项，他平生最恨被人提这茬。 被踩到痛脚的柯文觉怒了：“范清荣你找死是吧！” 原来这小道士叫范清荣？甄浩头也不抬，默默地吃着菜，星级酒店就是不一样，比他们山上的饭菜好吃多了！这么一比较，山上的饭食简直就是猪食！ 有本事的就在讨论着如何行事，没本事的都默默尖着耳朵听着别人的言论，桌上的饭菜根本没人理会。 于是大吃特吃的甄浩一下就显得画风清奇了，尤其是在看到他动作优雅却飞快地将五圆整鸡剥皮拆骨，不一会的功夫便解决了一小半后，所有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这个人是真有本事还是真这么没心没肺啊？ 跟柯文觉吵赢了的范清荣回过头，眼睛更亮了：“甄大师果然是高人，这等风范只有您有！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他已经在柯文觉那里知道了他的名字，顺便听了他之前的丰功伟绩，连声道可惜，他之前闹肚子跑厕所了，那等大场面竟然没看到。 眼看他还要说各种恶心的话，甄浩随手一扬，手里完整的鸡腿正正好塞了范清荣一嘴，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他头也没抬，直接将目标对准了桌上泛着诱人光泽的醉虾。 艰难地将鸡腿全部吃完的范清荣笑容满面：“高人你真好！果然不愧是甄浩大师！您的名字就……唔……”这次是被塞了只鸡翅膀。 终于将饭吃完了。 甄浩满足地放下筷子，桌上的菜基本是被他清空的，摸了摸肚子，唔，还好，不是特别撑。 范清荣泪流满面：因为油腻难吃的、份量太大的你都塞我嘴里了…… 饭局结束时，清兰真人再次发表了讲话，一番感谢过后，与众人确定了一个星期后的分兵行为。 以清兰真人为首的这批老前辈，他们分为两队，一队带些中干前往南边去查明妖邪出现的原因，最好是将源头切断；另一队则率领众位小辈一路降妖除魔，顺便打打妖丹修炼。 看着众人热血沸腾，连之前那个富二代都大声喊着降妖除魔，甄浩懒洋洋剔了剔牙，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笑。 范清荣也很激动，转眼看到淡定的甄浩不禁傻眼了：“甄，甄大师，你不激动吗？” “激动。”甄浩擦了擦手，瞥了他一眼：“昨晚你不是见识过了？还降妖，先保命再说吧。” 昨晚那妖邪还未成器，所以灭起来才那么容易，经历了追杀还能活下来的妖邪，就凭着这些人就能诛杀？做梦呢吧！ 虽然他不看好，但是其他人可不会管那么多，清兰真人的动作很快，各大佬列了名单，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划拉分了队，趁他们吃饭时已经打印出来。 拿着名单，甄浩发现他的名字赫然在青阳宗宗主后头，看来这青阳宗宗主倒是有些意思，不过看他并不想搭理他的样子，恐怕是看在范清荣的面上才勉强带上他的，否则凭着他今日打了清兰真人的脸就不可能有哪家会愿意捎上他。 范清荣却完全没想到这一层，看了一眼就惊呼：“哇，我们好有缘呀，甄大师你跟我师傅在一队耶！” 甄浩扫他一眼：“呵呵。” 名单上写了明天上午八点在澜湾集合，不过看了眼已经逐渐沉寂下去的众人，甄浩便明白明天这人恐怕是齐不了。 毕竟已经知道到处都是妖邪，能吃独食谁还愿意跟在别人后头喝汤啊？ 青阳宗宗主带着宗中众人走过来，矜傲地朝甄浩一点头：“清荣，走了。” 范清荣急匆匆与甄浩道了别，跟着一道去了：“明天见，甄大师。” 明天么…… 甄浩收了名单，缓步走了下去。 清兰真人率着众弟子在门口送所有人，所有人一视同仁，并不因谁名声低微就敷衍了事，此举自然又获得了一大片赞美声。 还真是会做人呢。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还会对清兰真人有点好感，不过今天这事发生后，他真是倒尽了胃口。 甄浩走出门，迎面扑来的寒风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时候自然是拦不到车的，刚好也吃多了点，他慢慢走回宾馆，在路过一条巷道的时候，感觉有道阴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脚步微微一顿。 “来都来了，躲着干什么？” 第6章 守株待兔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巷子里安静了一瞬，一个人逆着光慢慢走了出来。 甄浩怔了怔，原本以为是那个没脑子的富二代，要不就是来报复他的车禾源，却没想到第一个跟踪他的会是邢平。 邢平与他对视，眼里写满了不甘：“师傅呢？” “山上呢。”甄浩打量了他两眼，看样子，混得是不错，衣服都挺高档的，手上一个表就顶得上他全部的家当了，不过对他们来说，这种电子产品无非是累赘罢了，他心中冷笑，却没说什么。 但是他的目光落在手表上的时间长了些，邢平眼睛一转：“你喜欢这表？送你好了。”他取下手表递过来：“刚才是师兄不对，别生气了，我以为你是一个人偷偷下山的——师傅有没有给什么东西给你？” 这句话才是重点吧？ 甄浩定定地看着他，直到邢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着他，才慢吞吞地道：“有啊。” “是什么？”邢平有些迫不及待。 看着他急切的样子，甄浩心里很失望，记忆里的师兄，虽然脾气不是很好，但是对他真的很好，那时候他还小，师傅又忙，经常是师兄带着他爬上爬下，去哪都背着他，却没想到如今再见会是这个样子…… 他微微一叹：“请柬啊。” “你！”邢平感觉自己被耍了，怒极，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车禾源虽然是个草包，但也不是你能招惹的，师傅又没什么能耐，肯定也没教你什么东西，你什么本事没有，就别到处惹祸，也少打别人的招牌出去混——你好自为之吧！” 走了两步，又想起刚才已经答应把手表给他，回头把手表往地上一扔，扭头就走。 甄浩弯下腰，伸手捡起金灿灿的手表，做工精致，份量十足，看上去就知道很贵，也亏得邢平舍得，只可惜…… 他定定看了它一会，指尖轻轻一弹，手表凭空消失了，他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邢平，眼里闪过一丝伤感。 怒气冲冲走到巷尾的邢平正伸手拦车，忽然感觉手上一凉，熟悉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缓缓抬起手，金色的手表安静地戴在他的手上，这是…… 这怎么可能？师傅当年什么都没教他，甄浩是在哪学的这些术法？ 他猛然回过头，黑暗的巷子仿佛一张巨大的嘴在朝他笑，而记忆里那个会软软叫着他师兄的甄浩，已经不见了踪影。 惊异过后，便是失落。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是不难过的，可是……难过又怎样？难过能当饭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握紧拳头，他是对的，他没有错！ 不过……他这时才想起来……天灵会，金家怎么没有来？原本堵住甄浩是想问他的，结果却被他激得全然忘了…… 慢慢踱回宾馆，甄浩神情寥落，其实也说不上有多难过，但失落还是有的。 师傅总说人世繁华，人心复杂，所以师兄走后便将他扔进社会，摸爬滚打这些年，看来效果还是有的，否则他今天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发现师兄的异样。 若不是这些年的磨砺，他恐怕还真以为师兄是为他好吧？ 不过邢平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恐怕也是懒得跟他演什么兄友弟恭的把戏了。 亏他还一直担心着他的安危，连着遇着两次，邢平连师傅如今怎么样都没问起过，想想还真是令人失望。 只是刚走进宾馆，他神情就变了。 守株待兔？还是只是巧合刚好撞上了？ 他没有贸然取出弓，而是先拔了把匕首掩在袖中，慢慢走了进去。 前台的工作人员低着头在忙碌，身上一丝妖气也无，电梯前有两个穿着时尚的女孩子正在等电梯，甄浩过去时她们只随意扫了他一眼便挪开了目光，继续讨论着刚才看的电影，大厅里只有她们两个清脆的声音在回响，电梯的数字在慢慢变小。 空气里的腥味越来越浓重了，甄浩抿着唇上前，锐利的眼睛盯着电梯间溢出来的一丝黑色妖气，看来这妖物藏在了电梯里，不过没有血腥味，看来这妖物还没来得及杀人，倒是他赶得巧了。 大约是他脸色有些沉重，那两个女孩子也渐渐止住了聊天的兴头，朝他投来疑惑的视线。 如果等会这两人在的话，他会很难做的…… 正在思索要怎么把这两人弄走，电梯“叮”的一声，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了。 一股冷气涌出，舒适得让人想叹息，空荡荡的电梯灯光昏暗，让人看起来感觉有些阴森森的，仿佛一头妖兽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食物的自动投食。 那两个女孩子有些迟疑地对视一眼，见他没动，便率先走了进去，其中一个长发飘飘的妹子伸手按了楼层，带着善意地道：“你进来吗？” 甄浩看着妖气缓缓缠上她的脚腕，轻声道：“人太多了，我还是等下一趟吧。” 明明只有她们两个人啊！ 那两个女孩子开始愣了几秒钟，随即想到了什么，惊恐地对视一眼，脸色一下就白了，尖叫着逃了出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唔，吓到她们了。 甄浩淡定地掐了个法诀将想跟在那女孩子身后逃脱的妖物逼回电梯，在前台妹子惊恐的眼神里，大步跨了进去。 这只妖物还未成形，道行也不高，所以甄浩也没想取弓，将那女孩按的楼层消掉，直接按了顶楼。 电梯门悄无声息地阖上，灯光又黯了几分。 一股妖气试探地缠上他的脚腕，看着它颤颤巍巍的样子，甄浩都有些想笑了，看来刚才的法诀到底是法力低微了些，这妖物估计以为是那两个女孩子身上带了护身符一类的东西，所以才会把它弹回来。 不过它还是蛮谨慎的，为免一击不中让它逃了祸害别人，甄浩索性装没看到，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一层层往上。 越往上，妖气越浓重。 电梯快到顶层时，妖气已经缠到了他的腰上。 看得出来，因为他的放纵，这妖物放下了心防，动作也大胆了许多。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 电梯门缓缓滑开，妖气猛地收紧，甄浩感觉自己内脏都被勒得生疼，腰间传来一股大力，用力地将他拖出了电梯。 第7章 有妖怪啊 他“惊恐万状”地挣扎着，不一会，便被拖到了天台。 空旷的天台上零乱地堆积着一些砖头，左边的角落里蹲着一只大约有两米宽的巨大妖物，全身都笼罩在浓郁的黑色妖气中，只一双眼睛熠熠发光，露出一丝兴奋。 原来是只蛙怪，难怪那么腥，不过，它怎么直接跑城市了？像这种低级妖物不一般都喜欢跑田野么？ 眼看那蛙怪缓缓张大嘴，就要将自己拖进去，甄浩微微叹息，脚下轻轻一用力，便像根柱子似的立在了地面。 那妖气原本欢快地拖着他往前行，他小打小闹的挣扎根本对它造不成任何阻力，结果他突然立稳了身形，力道差距太大，它直接出现了断裂。 蛙怪愤怒地瞪大眼睛，舌头如箭般弹射出来，舌尖分叉，舌面上有绿色的粘液滴落，挟带着一股恶臭喷涌而来。 风声烈烈，可见其来势凶猛，甄浩一点都不怀疑如果被其击中他就算不死也会重伤，所以他直接轻轻一跃，避开了这全力一击。 蛙怪舌头一击未中立刻又射出一次，但是这一次却只射到半途就缩了回去。 甄浩袖中匕首滑出，纵跃间速度极快地自蛙怪身侧滑过，带出一记凌厉的刀光，刀尖锋利地划开蛙怪巨大的肚子，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蛙怪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内脏哗啦淌了一地。 甄浩伤了蛙怪后去势未止，眼看就要重重撞上围墙，他脚尖在墙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倒翻回去，轻巧地落在了地上的红砖前。 蛙怪愤怒地瞪着他，重重地喘着气，妖气猛然浓重起来，随着它的舌头再次袭向他，甄浩第二刀已经近在眼前。 它惊恐地看着甄浩直接一刀刺进它的眉心，尚未收回的舌头僵在半空，随着甄浩拔出匕首落回原地，它眉心的伤口才血如泉涌，瞬间将地面染成了墨绿。 妖气渐渐散去，露出了它原本的容貌。 绿色的蛙皮倒是好东西，甄浩丝毫不嫌弃它恶心地上前将蛙皮剥了下来，看了看蛙肉，唔，肉质老了些，挖了内丹正准备将尸身销毁，他忽然看到蛙怪瘪下去的肚子里有东西在动。 看那形状……不会是个人吧？ 微微皱了皱眉，他拿着匕首一层层划开蛙怪的内脏，难闻的恶臭差点没把他给熏得厥过去。 把乱七八糟的内脏拨开后，他终于找到了蛙怪的胃，一刀下去，一团粘液滚了出来。 “……”居然还真的是个人，看来是他当时挣扎得太厉害，身上缠满了蛙怪的粘液，所以幸运的没被胃液给侵蚀，除了恶心了些，倒没受到什么损伤。 他取了张清尘符拍在他身上，包裹着他的粘液无声消散，那人憋得通红的脸猛地放松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连回头看一眼那蛙怪的勇气都没有，连滚带爬地往旁边爬。 甄浩挑了挑眉：“你……” 那人惊恐地回过头，在看到他的时候尖叫一声：“啊！救命啊！有妖怪啊！” 有那么一瞬间，甄浩在认真地思考要不要拦住他。 如今妖魔现世，如果让普通人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超出他们想象，也许能让他们有所防备，提高警惕，至少晚上少出门，也方便他们诛杀妖物——只是，这是最好的局面。 如果事情不按他的想法发展呢？ 也许这男的冲下去说出他的遭遇，别人可能根本不会相信他，会以为他疯了，要么把他关起来要么送进疯人院，如果他留下蛙尸，让他们看到，他们可能会相信，不过更可能会觉得是这青蛙发生了变异…… 这也是有极大风险的，可能会引起恐慌，城市的安全系统会失控，犯罪会节节攀升，每个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出门，甚至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会直接自杀…… 虽然不愿意这么想，但是理智告诉他，后一种发生的可能性会更大。 所以甄浩只犹豫了两秒，就直接将这人敲晕了。 “算你运气好。” 清理了现场，他返回房间休息。 楼顶的男子在长久的昏迷过后，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他揉了揉脖颈：“嘶，好疼！” 环顾四周，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站在酒店的楼顶，但是他对自己是怎么来的却完全没了印象，而且他潜意识地觉得这楼顶阴森森的特别恐怖，顾不上思索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他迅速地退了房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窗前的甄浩看着他离去，静静地摩挲着手里的名单。 究竟要不要去呢？ 虽然那些人自诩法力高深，但只凭着没什么能力的范清荣都能有点名气就知道其实那些根本就是一些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到时别说帮他，可能还会拖他后腿。 只是……终究是范清荣他师傅一片好意。 对师傅他们这一代老前辈，甄浩还是抱有敬意的，除了那个道貌岸然的清兰真人。 还是去看看吧。 为了避免幻天弓的秘密泄露，他想了想，下楼进了家乐器店买了一个装吉他的盒子，把弓给塞了进去。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划分的区域，定的地点偏就算了还连路都没修好，拦了好几辆车都没人愿意送。 最后好不容易拦了一辆敢送的，的士司机一路各种搭话，都被他轻而易举地挡了回去，一脚刹车停在路口，望着那边的小路朝他笑道：“帅哥，那边过不去了。” “嗯，没事。”给了钱，甄浩便下车准备直接走上去。 一路颤颤兢兢生怕他是坏人的司机松了口气，好心提醒道：“帅哥，那我走啦——这边不好打车，你要是想回市里可别玩太晚。” “嗯。”因着他一番好心，甄浩回过头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只这一眼，他便看到一股黑气从半空中袭卷而来，去势凶猛，目标正中对此一无所知的司机。 这妖物还挺会挑时候，若不是他这一回头，恐怕这司机就要在他眼皮子底下遇害了。 甄浩根本来不及示警，他直接从盒子里抽出幻天弓，指尖搭上弦，木箭凭空出现，他轻轻一松，长箭呼啸而去，直直奔向司机面门。 原本还笑着与他再见的司机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那带着破空之声的长箭朝他凶狠地扑过来，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全身僵硬无比，连躲避都忘了。 生死存亡之际，他脑海里回荡的念头竟然是：这箭能射穿防弹玻璃吗？ 第8章 赤乌妖群 让他感到诡异的是，想象中的玻璃碎裂声并没有传来，甚至连撞击声都没有。 长箭仿佛直接穿透了玻璃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他却分明听到了箭尖穿透血肉的声音。 司机怔怔地看着甄浩，刚才那噩梦般的一幕仿佛只是他的幻觉，然后，他便感觉头顶一片冰凉。 他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锋利无比的箭尖在他眼前出现了一瞬便消失了痕迹，然后，一只死鸟落了下来。 他抹了一下脸，发现自己竟然满头满脸的血，可是一点痛觉都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甄浩走过去，从打开的车窗里把死掉的赤乌拎了出来取出内丹，尸体则直接销毁：“你还好吗？” 司机颤抖着看了他一眼，目光呆滞：“我晕血。” 后一秒，他瘫软在了座位上，任凭甄浩拍打也没有一点动静。 “……” 竟然还有这种人，甄浩叹口气，看了看四周，这边妖气有些重，赤乌又是群居鸟类，恐怕还会有同类在附近，扔下他一个人的话没准他前脚刚走，他后脚就遭了毒手。 左边的灌木丛倒是挺深，他想了想，把司机拎到后座，索性给他贴了道符，让他睡得更沉，然后把车开到了灌木丛里，在四周摆了个阵法，念着口诀，灌木丛无声自动，将的士完完全全遮盖起来，阵法启动后，除非比他法力更高的人过来，否则看过去就只会觉得这边灌木丛长得过于茂盛了些。 做完这一切，他看到天空一道道黑色划过，微微皱眉，心里闪过一种不好的预感。 快步翻过小山坡，他看着远处一片黑色笼罩的区域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那正是名单后地址的确切位置。 他步伐如风，朝那边飞速掠去，明明才早上九点半，天色却暗得像是快入夜了一样，越靠近，光线就越昏暗。 他知道，这其实是空中赤乌的数量太多的缘故。 古书有云：赤乌现，血水漫，绵延数里，遮天蔽日。 这种会飞的妖物最是可怖，尤其是当它能化形的时候，看上去像是一道烟雾，但是一不小心就会取人性命于眨眼之间。 甄浩甚至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他只咬着后槽牙，暗骂不已：哪个傻缺选的地址啊？ 靠的近了，他便发现眼前竟是一个阵法，而且是防御性极强的两仪阵，这种阵法能阻拦外界的攻击，但是从里面攻击的话却是没有阻碍的，倒确实符合现下的处境，设阵之人看来有些道行。 虽然整个阵法正被一群赤乌暴力破坏着，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但究竟是没被破掉。 还好，没被破就还有活人。 他只看了两眼，便找出生门直接踏了进去。 刚走进阵法，眼前便是一黑，完全被赤乌包裹住的两仪阵里漆黑一团，根本看不清情况，他刚站稳便听到一阵哀嚎和一声厉喝：“谁！” 随着这声低喝，哀嚎声立停，四周一片寂静，偶尔泄露出几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我是天极派弟子甄浩，前来集合。” 一片沉寂中，他清冷的声音在众人听来仿若天籁，所有人都放松下来，范清荣更是激动得差点蹦起来：“高人！甄大师！师傅他是我跟你说过的甄大师！” 没想到青阳宗宗主也在，甄浩若有所思，看来设阵之人应该就是他。 果然，孟淳博低沉地道：“甄道友，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走生门进来的。”甄浩淡然地道：“我可以过去吗？” “可以的，你看得见吗？要不要我接你？哦不行我看不见。”范清荣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们为什么不开灯？”甄浩有些疑惑。 “……” 所有人都安静了，似乎不能理解以他的智商为什么会问出一个这么没脑子的问题，终于是一个女孩子弱弱地打破了沉寂：“这里没灯啊。” 这回轮到甄浩无语了，他取出一把小手电筒，打开后直接将眼前照得通亮。 他举着手电筒扫了一圈，便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直接走过去。 为什么？ 因为躺了一地的人，直接走过去恐怕没几步就会踩着人。 “哇，甄大师你太厉害了，装备好齐！”范清荣蹦达着，虽然欢喜却没过来。 看着他手舞足蹈的，甄浩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不停地挥动着手臂，竟是一直在不停地朝外发着符箓，而且看起来效果还不错，每次发出一道，都能感觉那边的黑色会变得薄一些，不过也仅仅如此而已。 他旁边的是一个清瘦男子席地而坐，看起来似乎有些气力不济，正拿着纸笔飞快地画着符，一个女孩子担忧地看着他，手下却不停地将他画好的符箓递给范清荣。 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些道行微末的诸如柯文觉一类也在努力地往外发着符箓，不过没什么效果就是了。 唔，还能动的大概十来个，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有些还能哼叽，有些则闭着眼睛生死不知，中间坐着两个年纪大些的，一个就是刚才说话的孟淳博，青阳宗宗主，另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生，而且身形摇摇欲坠，身边还有个女孩子在帮着擦汗，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 甄浩看过后便明白正是这两人在撑着阵法运转，只是看他们两个的样子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这阵法迟早得破。 他绕过地上的伤兵，走到孟淳博面前，明晃晃的光线打在他脸上，他竟然也没睁开眼睛，离的近了，便更能看出他是在强撑。 帮那老者擦着汗的女孩子柳眉一竖，颇为不悦：“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没看到孟宗主都不舒服了吗，赶紧把光移开。” “他是不舒服。”甄浩蹲下来淡淡地道：“不过不是因为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两粒丸药，塞了一粒在孟淳博嘴里。 粗鲁的动作让那女孩子看得心头火起：“你这人太没素质了！你……” “你给我闭嘴。”甄浩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他没有移开灯光，谨慎地盯着孟淳博的脸色，低声道：“怎么样，身体承受得住吗？” 第9章 劫后余生 孟淳博只感觉这药丸入口后极苦，但他知道甄浩也不可能在这关头害他，所以虽然感觉舌头都快苦得失去知觉了也咬着牙将这药给吞了下去。 一路如钢刀刮喉，好不容易咽了下去，便感觉血液猛地沸腾起来，炽热得让他感觉浑身都着了火一样，尤其筋脉里一股真气横冲直撞，痛得他眼冒金星。 指尖有些颤抖，他咬着牙，硬生生忍着剧痛，没办法，只能硬扛过去。好在这种痛苦时间并不久，仅仅三分钟左右，痛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舒适的感觉，身体有些轻飘飘的，酸涩感顿消，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一样。 然后他便听得甄浩带着笑意地轻声道：“恭喜了，孟宗主。” 孟淳博睁开眼睛，灯光早移开了，但他还是眨了眨眼睛才适应了：“多谢甄大师。” 啧，称呼一下就变了啊。 甄浩不置可否地转换了话题：“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承受得住吗？你感觉这药这位大师能用吗？” 孟淳博已经明白自己恐怕突破了瓶颈，功力升了一层，自然知道这丸药恐怕不是俗物，他沉吟了片刻，斟酌着道：“这位是紫霄阁卓阁主，他受了点伤，恐怕承受不住一丸丸药的效力——能否请甄大师赠半丸？” 他话说的客气，甄浩已经把药取了出来自然也不会小气到不给，但是他也不会蠢到强塞给别人，这药可是师傅千辛万苦才炼制成功的呢！ 孟宗主话音未落，甄浩已经干净利落地削了半丸药递给他：“那你给他吃吧。” 那个女孩子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尴尬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尤其他这一给药，她更是有些无所适从了。 而此时，卓阁主已经汗如雨下，显然是强弩之末了，孟淳博顾不上其他，直接掰开他的嘴，把这半丸药给塞了进去。 动作粗鲁强硬更甚甄浩，看得那女孩子脸色都有些青。 甄浩心中暗爽，这孟宗主果然是个妙人。 卓阁主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自然知道这是好东西，所以虽然苦得不行还是皱着眉吞了下去。 他的反应比孟淳博更大，虽然仅是半丸，但是他毕竟道行不及孟淳博，所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衣服就湿透了，浑身颤栗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厥，那个女孩子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一脸担忧的样子。而且他耗时也比孟淳博长，五分钟才放松下来。 他睁开眼时，神清气爽，一扫之前疲态，目光灼灼：“多谢孟兄相助！” “没我什么事。”孟淳博声音如常：“是甄大师赠药，你谢他吧。” 此时甄浩正在四处查看，孟淳博恢复后，阵法加强了不少，只是也仅仅是防御更严密罢了，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他想了想，就地取了几人身上的东西，把阵法稍微改动了一下。 他动了阵法，孟卓二人自然立刻就察觉到了。 孟淳博没作声，但是卓阁主却下意识地道：“甄……” 话音未落，他便感觉阵法变了。 原来是仅防御的两仪阵，他这一改，防御效果虽然减半，却奇异地多出了一个攻击功能。 防御效果减半了，也还是拦得住这些道行并不太高的赤乌妖的，而新增的攻击阵法，却让他们如虎添翼，而且最妙的是攻击阵法根本不损耗他们的灵力，不但他们支撑得更为轻松，而且也让覆在阵法上的赤乌妖大受打击。 几乎是攻击阵法生效的那一瞬间，空气里传来一阵糊味，一道道火光突破了黑暗，将整个阵法照得恍若白昼。 呼啦啦…… 覆在阵法上的赤乌妖太多，根本无从躲避，被火焰烧了个正着，无数赤乌凄厉地尖叫着掉落下来。 赤乌是群居禽类，而且极为凶悍，虽然道行并不高，但是因为数量极大，攻击起来还是蛮可怕的。 原本它们也没出全力，打的是慢慢将阵法破掉的算盘，却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除了覆在阵法上没能逃脱的这些，其他都是愣了几秒后就愤怒地尖叫起来。 尖厉的声音在空中来回回荡，甄浩不动声色地看着它们迅速飞离，面容沉肃。 大片大片的赤乌铺天盖地飞往高空，阳光洒落，金色的光芒温柔地抚过身体。 其他人都有些懵，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范清荣欣喜地道：“它们退了！” “不，没这么简单。”孟宗主皱着眉：“赤乌不会轻易放弃的。” 卓阁主赞同地点点头：“看上去它们好像是在商量。” 范清荣有些紧张：“商量？它们竟然还会商量？” “当然。”甄浩眯着眼睛在空中寻找，淡淡地道：“这些都是化形了的妖，智商不比你低。” “……”措不及防被暴击，范清荣泪流满面。 “甄大师你在找什么？”却是孟宗主发现了他的异常。 “赤乌王。”甄浩目光在头顶盘旋的赤乌群里来回搜寻，却一无所获。 所有人都沉默了，数量如此庞大的妖群，找一只妖何其艰难，但是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也抬起头努力地寻找着，不为别的，只为寻求一线生机。 半空中，传来一声尖啸。 甄浩声音冷肃：“都谨慎点，它们要攻击了。” 话音未落，半空中的赤乌群飞速旋转着，一大半的赤乌妖盘成一个巨大的球状物体，呼啸着朝他们砸来。 连孟宗主都霎时变了脸色。 “它们这是……” “同归于尽。”甄浩唇角微勾，眼里闪过一抹兴味，倒是没想到，它们最后的商议结果会是这个，他头也不回：“你们对它们做了什么？” 除非是他们做了极为恶劣的事情，不然很难想象修炼成形的妖会不记后果也要杀了他们，毕竟妖物寿命极长，又有着修炼成仙这等宏大的目标，它们比人类更惜命。 说到这个，众人都露出一丝尴尬。 甄浩也只是随口一问，事实上也容不得他细说了，因为赤乌球已经朝他们砸下来了。 他默默地举起了弓。 他如今每天只能发五支木箭，三支玻纤箭，之前已经发过一支了，只剩下七支，这么多妖物，就算他全射完也不一定能射死几只，所以箭是要发的，却不能盲目地发。 范清荣感觉浑身血液都沸腾了，激动地低声道：“就是这把弓！超级厉害的！我那晚……” 半空中，那个球朝着他们飞速飞来，越来越大…… 在球体的后面，一道金色暗光隐约掠过。 甄浩眼睛一亮。 第10章 迟早要完 一支玻纤箭脱手而出，正正射中赤乌球，玻纤箭极脆，射中目标的瞬间便炸裂开来，但是却正好击中了其他赤乌，毕竟密度太大，想打不中都不行。 赤乌群发出凄厉的叫声，攻势更为凶猛。 眼看着甄浩再次发出一箭，它们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不避不闪地撞了上来。 但是长箭非常诡异地在它们面前划出一个弧度，优雅而凌厉地带着风声呼啸向它们身后疾驰而去。 这都击不中…… 慢着……它们身后…… 不，那是它们的王！ 赤乌妖全部一惊，感觉全身血液都冻结了，下意识地，它们折返了，不要命地朝那支长箭追了过去。 它们的速度慢了一瞬，自然追不上长箭，但是赤乌王旁边还剩了一些赤乌，所以当长箭射去的时候，许多赤乌都扑了过去。 长箭去势迅猛，直直穿透好几只赤乌，速度才缓下来，随着这几只赤乌坠落，赤乌王发出一声尖厉的吼叫。 已经即将飞到的赤乌群立刻停住，呼扇着翅膀再次盘成球朝他们砸来。 甄浩再次两支箭。 玻纤箭炸开，木箭划向赤乌王。 只是这两次，赤乌球都没有再停顿，甚至它们都没有去看那些箭，不管不顾地朝他们扑来。 要完。 这是范清荣一片空白的脑袋最后的念头。 一群不要命的妖，加上一只特别聪明的妖王，还有一个看着厉害却完全不会变通的甄浩。 迟早得玩完。 第二支箭射到时，赤妖王似乎厌烦了这种把戏，甚至都懒得让手下来送死，挥翅直接将木箭拍开了。 它锐利的眼神盯着下面的那个人类，眼中闪过一抹贪婪。 这个人道行这么高，吃了一定很补。 尤其在看到这人又射了两箭上来后，它眼里掠过一丝嘲弄，如果幻成人形，它肯定会讥讽几句。 就这种智商，也好意思出来混。 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它直接挥了一翅膀过去。 长箭带起的劲风与它翅膀的飓风相撞，却丝毫不显颓势，甚至速度反而更快了几分。 凌厉的长箭划出一道弧线，直直地朝它扑了过来。 但是赤乌王却完全没将它们放在眼里，看着吓人罢了，它想。 刚才那支箭它可是领教过的，就那么点力道，连它的皮都蹭不破。 它期待地看着下方，对这两只箭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挠痒痒般的力道而已。 只是下一秒，一股尖锐的痛袭卷了它的全身。 第一支长箭凌厉地扎进了它的身体，这支箭极其脆弱，扎进它身体的瞬间就炸裂，带出一蓬血雾，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的光泽。 它甚至来不及反应，第二支长箭便已经洞穿了它的颈部。 它不敢置信地瞠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明明两支箭对准的都是它的翅膀！ 那人类不是想射中它的翅膀把它击落吗？怎么可能会击中它脆弱的颈部？ 如果早知长箭的目标是它的颈部——它怎么也会闪避的！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它甚至没能好好地将这串疑问想清楚，眼前便是一黑。 空中传来众赤乌妖凄厉的尖嚎。 而此时那赤乌球离他们已经只剩十来米，他们甚至已经能感受到劲风刮在脸上生疼的感觉。 但是它们的攻势生生止住了。 它们回头，只看到它们的王以极为惨烈的姿势坠落，坠落…… 它们来不及想别的，只呼啸着扑过去，在空中接住了它的尸身。 空中传来赤乌妖的哀鸣，绵远悠长，久久不绝。 它们已经没心思来杀他们了，它们要回去，也许王还有救…… 甄浩逆着光，眼里漾着笑意。 范清荣挪过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得到遥遥一片青山连绵起伏：“你在看什么啊？” “看妖丹。”甄浩收回目光，没受伤的人都在努力地或扶或抬，准备把晕过去的人带回市内。 妖丹？范清荣有些茫然，但为了不暴露智商，他还是乖觉地直接回避了这个话题：“甄大师你是打车来的吗？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哦对，还有那个倒霉的的士司机呐，甄浩摇摇头：“我来的时候，一只赤乌攻击了的士司机，他晕过去了。” 听了他的话，众人以为他是要坐的士回去，便没再说话了。 孟淳博思索片刻，慎重地朝甄浩说道：“甄大师，可否借两步？” 借两步说话，这是行内要说极隐秘事件的意思，甄浩不禁有些疑惑，他们这才见第二面，能有什么隐秘的事情要说？ 虽然是这么想，但他还是依言跟着孟淳博走开了几步，因为他刚好也有话要和他说。 “甄大师……” “孟宗主，你和我师傅一辈的，就不用这样叫我了，就叫我甄浩吧。” 孟淳博也不是拘泥形式的人，叫他敬称完全是因为他刚才赠药之恩，只是他倒没想到甄浩竟然这么…… 他定定看了他一眼，难得地笑了一下：“那行，甄浩，我想，你是不是没打算和我们一起行动？” 甄浩一惊，果然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完全没表现出来，只刚才实在忍不住看了眼赤乌妖群逃离的方向就被他看出来了。 不过既然被看出来了，也刚好省了麻烦，他索性承认了：“是。” 他顿了顿：“和你们在一起，目标太大了，虽然孟宗主技艺高超，但是……”他瞥了眼那些伤兵残将，眼里的意味非常明显。 他的神色太过坦然，他狂，他傲，但他有这个资本，所以孟淳博反而不大好说了。 经过刚才的事件，他也看出来了范清荣所说的都是真的，这甄浩看着年纪小，却确实是有本事的。 这样的人留下来自然是好事，但是很可惜，除了几个老家伙和得意门生，还真撑不起什么场子，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会拖他后腿。 所以孟淳博沉默了几秒后，便点点头：“那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 “这次清兰真人出山，不是她自愿的，是上面下来的指令，而且不仅仅我们这个省，华夏所有省都出动了，这次妖邪来袭声势浩大，而且目标明确，这些妖邪在一路往北，我们省它们只是经过——不少人猜测，它们是想去北方。” 甄浩默默地听着，脑子转得飞快，他就说仅凭清兰真人一个人号召力怎么可能这么大…… “而且它们并不会专门去攻击普通人，但是对我们这行的人非常关注，南边有好几处都死了人，只是暂时被压了下来。” 甄浩扬了扬眉：“原来你们也发现了。”他原本还想告诉他来着，果然还是他太低估他们了。 “你知道？”这回轮到孟淳博惊讶了。 第11章 一脸诡异 呃……甄浩斟酌着用词：“我只是猜测，因为我下山这一路，遇到了不少妖。” 原来如此，孟淳博看着他眉眼间难得的一点郁色，也想得到他这一路行来应该不容易，眼底染了几分笑意：“应该的，毕竟你在它们眼里可是一块香饽饽啊。” “……” 看着他吃瘪，孟淳博终于忍不住笑开。 远处的范清荣一众则目瞪狗呆：发生了什么？素来以严厉闻名的师傅竟然会和甄浩相谈甚欢？还笑得这么慈祥？ 最初的惊讶过后，范清荣坚定地想道：果然不愧是高人，连他师傅都轻松搞定！一定要跟他混！跟他混有饭吃！ 结果当甄浩他们走过来后，竟然说他要离开，范清荣一下就懵了：“为什么呀？我……” 孟淳博冷冷扫了他一眼，他缩了缩脖子，立刻噤声了，只不过用眼睛各种盯着甄浩，眼里写满了问号。 和孟淳博刚才聊得还算愉快，甄浩这时候心情还算好，所以温和地道：“我还有事，和你们在一起不方便。” 扶着卓阁主的女孩子不满地撇撇嘴：“什么不方便，就是看不上我们呗。” 从见面开始，这个女孩子就三番两次与他做对，虽然未必有恶意，但是听了总归还是不舒服的。 听了这般不客气的话，甄浩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 旁边的范清荣暗挫挫地低声道：“她是紫霄阁的，叫苏娴，可高傲了。” “你说什么呢！”隔得这么近，苏娴自然听清了，柳眉一竖，瞪着范清荣：“我高傲是我有高傲的资本！你以为像你，天天不务正业尽会追妹子！” 柳叶眉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红唇微抿，眉宇间带着股骄纵的味道，确实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有骄傲的本钱。若换成其他人，或许懒得跟她计较，也或许会看在她是个漂亮妹子的份上就算了。 不过……甄浩静静地看着她，极为诚恳地道：“你说的对，我本不大好意思这么说的。” “……” 众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他确实看不上他们，几个绷不住的当场脸色就黑了。 那女孩子气得脸色煞白，她长这么大，还真没人会这么不给她面子，更未曾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她本待再嘲讽两句，激得他反口答应留下来，毕竟他本事大，刚才露的那两手可不是装出来的。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范清荣便一脸期待地凑了上来：“甄大师，带上我吧！我能掐会算还精通符箓，实在是居家旅行的必备啊！” 甄浩打量他两眼：“我是要去赤乌妖的老巢的，你确定要一起去？” 范清荣脸垮了下来。 要完。 他们是惟恐避之不及，甄浩却是要跑到人家窝里去，生怕死得不够快？那些妖物那么多，虽然道行不高，一妖吐口唾沫也能淹死人了！ 看着他一脸蛋疼，甄浩终于笑开，拍拍他的肩：“走了！” 少年如风，来去潇洒，他动作利落地将弓箭背在身上，朝他们挥挥手。 看着他几个纵跃间消失了踪影，众人才依依收回视线。 还真是……羡慕啊……要是他们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 这是在场的所有少年心里的想法。 “速度都快点，把车子开出来，这些人得输血。”孟宗主打断了他们的幻想，冷静地指挥着。 众人好不容易将伤员抬到大路，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把藏好的车子开出来后，范清荣就看到他师傅一脸诡异在四周转悠。 “师傅……” 孟淳博四下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丛长得异常茂盛的灌木丛前停了下来。 “怎么了？”卓阁主察觉到他的异状。 “甄浩说他在这边放了辆车。” 车？一辆车？ 这丛灌木就算再怎么看也顶多半米高，宽度也不到两米，能塞下一辆车？卓阁主瞪大了眼睛。 不但是他，连对阵法符箓有些研究的范清荣都伸长了头去瞅，一边嘀咕着：“不能吧？这怎么塞得下？” 然而，孟淳博在四周转了一圈，身形一闪，竟然就这么钻了进去，而他们却不管怎么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甚至连孟淳博都找不见了。 坏了。 “卓阁主，我我我，我师傅他有没有说他会破这阵啊？”范清荣脸色煞白。 卓阁主心中咯噔一声，也想到了这个关键点。 此时甄浩已经走了，留下这阵法却没说怎么解，孟淳博也没说什么，只说这有个阵法就进去了，他们两个都摸瞎，万一他被这阵困在里面出不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一丝惶然。 不过卓阁主到底年长，很快就冷静下来：“不少人都得躺着，估计坐不下这么多人，你先让他们送一趟回去，等下再来接我们。” 如此就可以毫无痕迹地掩饰孟淳博的消失。 果然其他人也没有怀疑，车子很快离开了，范清荣走过来朝他点点头，继续担忧地看着这丛灌木。 好在孟淳博并没让他们等太久。 灌木无风自动，枝条舒展，仿佛禁锢了太久的人在伸懒腰一般，优雅而从容地回到原地，慢慢盘回原来的姿势，便再无声息。 原本高高的灌木，此时看来也并不太茂盛，露出了一辆普通的士。 孟淳博一脸赞叹地坐在车顶：“果然不错。” “啊？”范清荣仰着头看他：“师傅，你怎么坐在车顶啊。” “阵眼在车顶，这阵法我以前也试着设过，但是太过精巧而且可以使用的藤蔓也极为难找，没想到他竟然想到可以用灌木来替代，甄浩玄术之精妙，难得啊。” 孟淳博从车顶下来，仍忍不住摇头叹息：“少年英才，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能耐，也难怪贺万清这些年死死守在山上。”偶然瞥向自己这个弟子的时候就难免带了些可惜的意味，可惜啊，那么好的苗子，不是他们宗的。 “……”连他师傅都夸甄浩玄术精妙，他刚才却还不要脸地自荐，还把自己夸了一通……范清荣深深地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要我有这么好的徒弟，我也守他个十年八年不下来。”卓阁主与孟淳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艳羡。 范清荣受到了成吨的暴击。 “哇靠！我车怎么开这草堆里来了！”却是的士司机醒了，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 他们这边的动静甄浩全然不知，此时他正全速前进。 第12章 蠢蠢欲动 赤乌妖毕竟是飞禽，速度之快远不是他所能企及的，但是他要做的事却等不得，他只能期待着自己运气好，过去的时候还来得及。 只是…… 最让他苦恼的是，幻天弓八支箭都用完了。 把弓箭收回去，他直接把盒子给扔了，累赘。 一路紧追慢赶，眼看着赤乌鸟群如一条黑纱轻忽飘渺地隐入山腰，他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已经出了关南市，他算了算方向和路程，现在恐怕已经到了东鹤县，而这片山应该就是东鹤峰了，这山颇为陡峭险峻，平时除了一些驴友喜欢来这边探险外连本地人都很少进山，所以也就愈加显得草长林深…… 抬手掩额，他抬眸望去，一片灿烂的阳光洒落，却丝毫照不进这片山林，偶尔有微风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四周一片寂静，连鸟叫虫鸣都没有。 看来，有大家伙啊。 甄浩收回目光，没有急着进山，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想了想，拿出匕首开始砍树，削了不少根手指粗细的树枝出来，时间紧迫，只随意削了几下没有仔细雕琢。 吃了点东西，他给自己起了一卦。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卜不出任何卦，连着换了几种都一无所获后，他神色渐渐凝重。 卜不出来，这说明什么？ 目光投向阴沉沉的山林，此时正是中午十二点，阳气最盛的时候，进山最好的时机。 虽然心里也有些迟疑，但甄浩还是迅速收拾了东西，掐着表往山上走去。 不为别的，就为了那颗妖丹也值得他走这一趟。 他一路闲庭信步般往山上走去，仿佛真是来旅游的。 但实际上他的精神却没他面上这般轻松，那隐在树叶后、草丛里的，满满的全是敌意。 他如一张紧绷的弓，步伐轻快地在敌人中穿行，它们都阴冷地盯着他，只等着他露出破绽就扑上去将他撕碎。 但是没有。 他脊背挺得笔直，山势险峻，他却如履平地般轻松自在，自始至终他每个动作都没有任何破绽露出来，从哪个方向看，他都像一柄隐着锋芒的剑，只等着它们靠近便会狠辣地出手。 似乎是它们盯得太紧了，他突然拉着长藤纵身跃过，躲在藤蔓后的赤乌妖避之不及，几乎与他面对面碰上，他凌厉的目光平平地扫过它们的藏身之处，眼神锐利冷酷，竟让它们丝毫不敢与之对视，化为烟雾仓惶退去。 吓退了众妖的甄浩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 它们从树后伸出脑袋，眨眨眼睛，想了想又跟了上去。 甄浩不再停留，越陡峭他速度越快，走到后面他几乎是在飞奔。 但是他终是没能登上山顶。 他刚爬到半山腰，便听得一阵哭喊声，听着那动静，人还不少。 这时候，这山上竟然会有人？ 他跳到一根树枝间，拨开树叶往远处眺望。 他的位置比那群人要高，所以一眼便能看到他们扎的帐蓬，有五六个男孩子强撑着朝鸟群吼叫，想吓退这些妖物，帐蓬里传来哭叫声，不知道有多少人。 在他们的四周，停留着大片大片的赤乌妖，它们一言不发，就这么冷冷地盯着他们，但是只要他们一旦敢动，它们就会扑上去叼一块肉下来，不挑人不挑位置。 甄浩心中一凛，赤乌妖不杀他们是因为什么？他可不相信它们会突然善心大发。 正在他看着那边动静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鸟鸣。 一只翅膀漆黑，尾端还带着丝丝金光的赤乌妖盘旋而下，优雅地落在帐蓬顶上，理了理自己的羽毛，目光嘲弄地朝甄浩看来。 是的，它的目光非常直接地盯着甄浩，不偏不倚，仿佛在对他说：呐，你的同类在我手里，你敢来救他们么？ 它是赤妖王的后代吧，下一代的赤妖王？ 大概是的，毕竟尾羽上带金线的只有赤妖王才会有，难怪这些赤乌妖全然没了之前的惊慌失措，正是因为有了替代的王者，这些赤乌妖才会这么快就稳了下来。 甄浩平静地与它对视，一动不动，对它挑衅的目光毫不在意，赤乌王踱了两步，忽然短促地叫了一声。 似是催促，似是威胁。 然后甄浩便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孩子被一只赤乌妖叼起来，在他同伴的尖叫声中，男孩子甚至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被吸干了鲜血，血液的芬芳让所有赤乌妖都蠢蠢欲动，但在赤乌王的一声低鸣下又低下了头。 干尸从空中坠落，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瞪大着眼睛，头无力地垂着，就那般重重摔在地面，帐蓬里扑出两个女孩子，崩溃地哭喊着什么。 甄浩依然没有移开视线，他冷冷地看着赤乌王，目光阴森冰寒，他的眼神仿佛带着杀气，尚还年幼的新赤乌王终是承受不住，恼怒地拍拍翅膀飞了起来。 眼看着它亲自扑向一个扑在男孩身上哭泣的女孩子，甄浩终于动了。 他抽出一根树枝，长弓无声自现，他甚至都没怎么瞄准就射了出去。 风声呼啸。 那些年轻的孩子哭泣着，一个男孩子拎着根树枝，拼命地想去拍打扑向女孩子的赤乌王。 但是他即将拍到的时候，赤乌王化成黑烟直接绕过了他的树枝，目标依然是那名毫无所觉的女孩子。 眼看它就要得手，赤乌王眼里闪过一丝嗜血，甚至化为人形伸手抓向她。 它的变化吓到了他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片刻之前还是只鸟的“人”，不敢置信地退了几步。 赤乌王刚伸手，便听到破空之声。 它已经听臣民们说过它父亲是怎么死的，所以面对一根奇怪的“箭”虽然有些不解，却也丝毫不敢大意，连自己的父亲都杀得死，更何况是它？带着些许惧意，它忍不住往后疾退，重新化成原形飞了起来。 一根树枝笔直地扎进面前的泥土中，长约一米的树枝扎进去足足有大半长，尾端还在微微颤动，树枝上鲜嫩的叶子仿佛在嘲笑它们一般随着轻轻摇摆。 众妖没反应过来，第二根树枝已经到了，但是它却丝毫没有瞄准任何一只妖，依然如第一支一般深深地扎进泥土里一截，连长度都差不多。 这动静打破了某种诡异的平静，赤乌王凄厉的一声长鸣，鸟群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猛地腾空而起扑向帐蓬，帐蓬里传来一声惊呼，立刻又安静下来。 第13章 出来者死 因为他们看到，这些赤乌妖刚扑过去，便仿佛被某种东西挡住了一般，根本无法靠近。 空中传来破空之声，然后便是第三根，第四根…… 赤乌妖们睚眦欲裂，迅猛地扑向那些飞来的树枝，却根本无法碰触到，一靠近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隔绝开来，整整九根，刚刚好把他们所在的帐蓬围了起来。 绝境逢生的众人惊喜地抬头看去，一个青年迎风而立，朝他们冷冷地道：“都呆在帐蓬里，出来者死。” 他的声音很平静，也没有特地来救人那种善良温和，反而感觉……好像在嫌弃他们碍事一般。 不过他们完全没有任何质疑，几个男孩子把还在哭的女孩子拖起来，甚至连那具干尸都给拖了进去，然后拉上拉链，死死地将门堵住了。 看着他们利索地滚进去了，甄浩满意地收回目光，催动法诀，目光凉凉地对上恼怒交加的赤乌王，眼神也很好理解：现在我可以安心地跟你打了。 鸟群疯了一样扑向帐蓬，虽然始终无法突破阵法，但带起的风声和拍打在阵法上的动静也很是骇人。 帐蓬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却很快又沉寂下去，这一回，连哭声都没有了。 很好。 甄浩从身后抽出一根树枝，直接瞄准了赤乌王，也不废话，手一松树枝便射了出去。 赤乌王尖厉的叫声在半空中回荡，它们都是非常低等的妖物，之所以第一批到达关南市，靠的就是数量庞大，就算一只妖杀不死，十只百只呢，千只呢？ 靠着人海战术，它们所向披靡，但是一直无往不利的它们却根本近不了甄浩的身，他仿佛一柄锐利的刺刀一般，轻松地在妖群间来回拼杀，甚至偶尔还能偷闲朝赤乌王射出一箭，迫得它只能飞得更高更远一些。 飞得更高，也就能看得更清。 它悲哀地发现，它们根本奈何不了这个人。 他身上定然是有什么宝物，像是无声的气流，将每一只想要扑杀他的赤乌都隔绝开来，但是他下手却一杀一个准，明明是一柄朴实无华的匕首，在他手里却仿佛神兵利器一般，道行低微的它们在他手里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赤乌王睚眦欲裂，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它忽然想起了臣民们告诉它的话，父王生前吩咐直接砸死他们，这种愚蠢又低劣的手段，它当时听了只觉不可思议，完全不能明白睿智的父王为什么会下这种指令。 但是现在，它懂了。 半空中传来一声长鸣。 所有赤乌妖身形一顿，其实厮杀到现在，它们已心生退意，眼前这人简直就是个煞神，所以在听到指令后，它们只顿了两秒，便呼扇着翅膀飞了起来。 一缕轻烟缓缓从空中飘落，如烟似雾，轻轻袅袅。 从烟雾中，探出一只手，光滑白皙，皓腕轻抬，撩开烟雾，探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唇红齿白的女子，如山林间最美丽的精灵，身形轻灵窈窕，身上紧身黑色短裙勾勒出她火爆的身材，衬上她清纯的脸，简直是一个尤物。 甄浩冷冷地看着她，却在她刚刚显现身形的瞬间，一根树枝再次扑杀而去。 赤乌王没想到她现了身形他竟然还会出手，一时狼狈不堪地闪避开来，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就杀了一个人，你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了——扯平算了好不好？” 转眼她又收敛了怒意，眼巴巴地看着他，恳求道：“这位……大师，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你，就此停止好不好？你放过我们，我们保证不再伤害任何人。” 声音婉转动听，眼中的水雾朦胧不清，仿佛他不答应就立刻要滚落下来。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梨花带雨的美丽姑娘，更无法拒绝她卑微的乞求。 连甄浩都怔住了，他定定地看了她两眼，默默地移开了目光：“你……把那颗妖丹交出来，就扯平。” 妖丹？ 赤乌王迟疑了两秒，低头再三衡量，抬起头时已经笑靥如花：“好，一言为定。” 甄浩与她对视，见她目露期待地看着他，他有些僵硬，努力地扯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想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柔和一点。 但是赤乌王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甄浩满身杀气，眼底蕴藏的杀机更是隐约闪现，尤其脸上又溅了同伴的血，此时露出的笑容就像是恶魔再世一般。 “……”甄浩索性板着脸冷冷地道：“好，一言为定。” 赤乌王轻吁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衣襟，雪白的肌肤如丝如缎，微垂的侧脸美得不似真人，她取出带着她体温的妖丹，朝甄浩微微一笑：“找到了。” 圆润的妖丹在她掌心里泛着金色的光泽，勾动着人的贪念。 她温柔地朝他靠近，脚腕白得有些透明，赤足踏在一片鲜血中，白皙肌肤与鲜血碰撞的诡异美感几乎吸走了所有的目光。 赤乌王腰肢轻摆，捧着妖丹走向他，在他面前站定，吐气如兰：“大师，谢谢你放过我们……” 柔美的容颜，火爆的身材，衣襟半开的样子，任何人都无法抵抗这样的诱惑。 她娇媚地将妖丹捧上来，像是捧着自己的心，虔诚地献给自己最心爱的人一般。 听到她的声音，甄浩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怔怔地伸手去拿她手里的妖丹。 赤乌王唇角露出一分璀璨的笑，蛊惑般轻声呢喃着：“大师，人家好钦慕你……” 甄浩伸手取过她手里的妖丹，轻轻一转，确认是真的，或许是拿到了想要的，他的防备降低了不少，听到这话微微一笑，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是吗？” “是……”赤乌王迷念地看着他：“你能抱我一下吗？” 甄浩有些犹疑。 “此去一别，后会无期，我只想你抱我一下……” 她嘴里说着动听的情话，声音柔和绵软，但是在甄浩身后，却有一团烟雾缓缓凝结，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她衣襟微松，欲遮还露的样子又妖媚又清纯，甄浩果然动心，竟朝她微微倾身过来，她面上露出一抹灿笑，眼底却掠过一丝杀意。 眼看两人就要抱到，她忽然感觉腹部一阵剧痛。 不，不可能…… 她迅速化为烟雾腾空而起，带出一条血带。 而甄浩身后的烟雾也已经凝结成长刀，狠狠向他挥下！ 第14章 管你去死 锐利无声，烟雾化成的刀锋闪着阴冷的光泽，眼看就要砍中毫无所觉的甄浩，却忽地被人握住了刀柄。 这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帐蓬中传来一声低呼，半空中静静观战的鸟群乍然而动，凝结成球，似乎想再来一次，以命搏命砸死他们。 甄浩唇角微扬，认真地威胁着：“来，随便来，你们新的妖王马上又要死了哦。” 众妖这时才看到，他手里竟握着妖王的本命武器，如果他毁了它，它们的王也必死无疑。 “……” “你到底想干什么！”半空中传来少女气极败坏的声音：“父王的妖丹我也给你了，你竟然出尔反尔！你耍诈！奸诈的人类！” “你不也一样。”甄浩懒洋洋地笑：“不过是谁下手快罢了，有什么诈不诈的。” 赤乌王一滞，不由有些后悔刚才用本命武器去杀他，现在倒好，人没杀着，刀落他手里了。 她努力催动着长刀，想让它再化为烟雾回到自己手里，但是明明甄浩就那么随便地握着刀柄，却任凭她怎么催动，也不能动它分毫。 她的脸，渐渐白了。 如果甄浩将长刀毁了，她也活不成了…… 事实上，她还没有真正成为赤乌王。 父王死后，麾下有人并不愿意服从她，她迫切地需要复仇并立威，可是她做不到了。 她败得惨烈，或许一开始她就轻敌了，也或许是这个人类太过狡猾，独自进山让她放低了防备，或许她不该威胁他，而是直接杀了这些人类……有那么一瞬间，她又有些怨。 如果她的臣民能更服从她一点，她也就不用以自己的性命相拼…… 无论她怎么想，一切都太迟了。 在这个目光坚定，冷酷无情的人类面前，她毫无胜算。 但是好在甄浩并没打算取她性命，他扬着眉，目光锐利如刀：“你走吧，记得你刚才的话，不得再伤人性命。” 赤乌王惊讶地看向他，看着他潇洒利落地将长刀抛出，刀锋泛着阴冷的寒光，在阳光下化为一道烟雾，迅速与她融为一体。 直到这时候，赤乌王才放下心来，它也不念战，反正……甄浩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座山。 年轻的赤乌王目光悲怮，在空中盘旋一圈，长鸣久久未绝。 沉默的赤乌群掩去了戾气，或许是想到了刚过世的王，它们没有提出异议，忠诚地跟在它身后悄然远离。 当那些嗜血的妖物离开，山林里才恢复了些许动静，有胆子大些的鸟类叽叽咕咕地叫起来，微风吹来，树叶沙沙地响，整个世界仿佛一瞬间就活了过来。 帐蓬微微颤动了一下。 甄浩抓着弓，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帐篷里的人一个个地走了出来，都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仿佛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立刻缩回去。 听到动静，甄浩回过神来，伸手开始拔地上的树枝，一根根入土极深，他深吸一口气便拔了出来。 他围着帐蓬转了一圈，将这些箭重新又绑回背上，毕竟这不是幻天弓的箭，他是没办法收回去的。 这时候，帐蓬里最后一个人也垂着头非常谨慎地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她穿着一身短袖运动装，严实的衣料遮不住她的青春阳光，她没有戴任何装饰品，神色也有些憔悴，却依然美得令人心动。 甚至她蹙眉间，旁边的两个男孩子就忍不住伸手去扶她。 甄浩盯着她，没有动。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女孩子抬起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眨着眼睛飞快地看他一眼，立刻又被他锐利的目光惊得低下了头，脸颊微微有些红：“……谢谢。” 其他人才猛然惊醒：是他救了他们。 加上死了的男孩，一共九个人，如今只剩了五男三女，之前那个拿着树枝赶赤乌妖的男孩子踌躇了一下，壮着胆子走了上来：“你好，我叫卢宏，谢谢你救了我们，请问你是特种兵吗？” 甄浩抬抬下巴：“你们来这做什么？是什么人？她和你们是一起的？” 他接连抛出三个问题，卢宏也有些懵，不过还是乖乖的答道：“我们是大三的学生，来这游玩的，她叫凤灵，是我们同学……帅哥你见过她？” “没有。”甄浩越看越觉得诡异，不过既然是他们同学，这几个人又确实是人，他便暂时放下了疑惑，将目光移向卢宏：“下山去吧，把尸体一起带下去，然后去……” 本想说让他们去找孟宗主他们的，但是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孟宗主他们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他顿了顿：“去报警吧，别让人看到尸体，过去后也别直接说，找到局长再说。” 卢宏呆住了，他们这几个人死的死伤的伤，本以为这个人既然救了他们肯定会送他们下山，但是他却好像并没这个意思？ 他身后的一个女孩子瞪着哭红的双眼，沙哑地道：“你不送我们下去吗？” 甄浩掠过她，目光又重新落到了凤灵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她怪怪的。 凤灵瑟缩了一下，壮着胆子和他目光相对，她似乎是哭过了，眼睛有些水汪汪的，目光澄澈，干净得让人无法生出一丝恶意，她甚至朝着甄浩微微一笑，友善又美好。 他有些尴尬地收回审视的目光：“我有事。” 听着他冷冰冰的声音，那个女孩子很愤怒，她瞪着他，声音仿佛淬着毒：“你是士兵，你该保护我们！我们都是纳税人，你原本就该救我们的！都是你来晚了，要不然大鹏也不会死！都怪你！” 原本因凤灵太过纯净而稍显柔和的甄浩目光冷了下来，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嗤笑道：“我不是士兵，所以我管你去死。” “你刚才为什么放走那些妖怪！你肯定是跟他们一伙的！你明明可以杀死它们的！” “别胡说。”没等他回答，凤灵就低斥道：“他杀了那妖王，然后呢？看着我们被其他妖怪杀死？” 第15章 异变突起 目光投向地上的尸体，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如果甄浩当时真的把新的赤乌王也杀了，那些赤乌妖必定会为连着两个王的死而找他报仇，甄浩就算再厉害，也绝对不可能在众妖的手下救下他们，事情绝对不会这么轻易了结。 那个女孩子瑟缩着，没敢再说一句话。 倒没想到这凤灵竟还有点脑子，说实话，他还真是挺心疼那飞走的妖丹的。甄浩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等一下。”却是凤灵温温柔柔地叫住了他。 果然…… 甄浩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凤灵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看着他：“你是要上山吗？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卢宏急急忙忙地跑回去，几个人压低声音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无非就是说山上太危险了，要劝凤灵跟着他们下山，但是凤灵就是摇头，不管他们说什么都摇头。 最后不知道是谁忍不住抬高声音说了句：“这里有妖怪，你非得去，死了别怨我们！” 凤灵沉默了一瞬，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些人竟真的不再拦她，她转身拎了个书包，就直接朝甄浩走了过来。 看着娇娇弱弱的，没想到竟然还挺有主见。因为她太过绝决，她的同学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甄浩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笑容温暖：“我外婆家在这附近，东鹤峰我很熟悉，我带你去吧。” 卢宏他们以为他会拒绝，毕竟凤灵看着娇娇弱弱的，甄浩脾气又大一看就特别不好接近，他们索性站在那等着看她被拒绝的下场。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甄浩竟然扬起唇角，朝凤灵意味深长的笑：“好啊。” 直到那两个人并肩离去，转个弯便消失在丛林之间，他们也没反应过来。 最终是卢宏咬咬牙，率先打破了沉寂：“走，我们下山。” “真的不等凤灵了啊？”却是之前说狠话的女孩子有些怯怯地道。 “她不会有事的。”卢宏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我们先下山，这里太邪门了，我怕那些妖怪又回来。” 地上保护他们的树枝也被拔了，一说起妖怪，所有人都有些恐惧，赶紧收拾东西下山。 而甄浩这边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凤灵看着娇气，但是却挺倔强的，乖顺地跟在甄浩身后，再难的路也不朝他求帮助。 边走她还边低声跟他道歉。 “对不起，他们都没有恶意的，只是被吓坏了……” “你出现得已经很及时了，大鹏其实之前就受了重伤，就算救下来也活不了了。”她顿了顿，又苦笑：“你估计早看出来了，只是懒得解释吧……” “……你抬头看山顶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想去山顶，是想去做什么？杀妖怪吗？我外婆教过我些术法什么的，只是我没怎么上心，学了个七七八八，但是应该还是能抵点用的……” 她一个人念念叨叨的，声音清脆又柔软，明明看着胆子很小，却偏偏一点都不怵他。 甄浩一直沉默地听着，终于忍无可忍，皱眉回头看向她：“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啊？”凤灵迟钝了两秒，才愣愣地退了一步，有些惊吓地看向他：“什么？” “从她身体里退出来，我不杀你。”甄浩耐心耗尽，被她也烦得够够的了，冷冷地觑着她。 凤灵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蛙怪，赤乌妖。”甄浩一步步朝她逼近，她一步步退让：“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是怎么一步步把我算计到这里来的吗？” “什么东西，我真的听不懂……”凤灵眨着眼睛，满脸懵懂。 呵。 甄浩将手里的树枝一横，直接抵在准备上前的凤灵脖子上：“退后。” 凤灵很无辜地看着他：“你究竟在做什么呀，甄大哥，我真的没有恶意……” 短促地笑了一声，甄浩迅速退开数步，掐下法诀将阵法开启。 然后凤灵便看到四周景色为之一变，明明刚才还是风和日丽的自然景区，此刻却显得有些阴森森的，最重要的是，出了五步之外便全是一片茫茫大雾，什么都看不见了。 遥遥地，她听到甄浩带着嘲讽的声音清冷地道：“如果你识相，趁早退出来，我可以放你出来，如果你不出来，就等着一辈子被困死在这里吧。” “……你如何察觉的？”思虑良久，凤灵决定不再跟他周旋。 “我从没说过我叫什么。”甄浩的声音好像又远了一些。 凤灵沉默了。 原来她竟是因为一个称呼漏的馅？不！这阵法显然不可能是一瞬间完成的，现在仔细回想，他从一开始就带着她在各种转！直到最后确定她的身份，他才果断地把她关在这里！人类果然狡诈！ 简直可恨！都怪她注意力全放他身上了，竟没留意他压根没往山上走！ 而此时的甄浩，已经速度极快地赶往山顶了。 东鹤峰是一片山连在一起，因从高空俯视时像一只白鹤展翅而得名。 当他终于站到最高峰时，半山腰处困住那只妖物的阵法只看得到一小半，他放慢步伐走了两步，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腥味，眸色一沉。 莫非，他猜错了？ 四周一片寂静，一路上来时伴随着的虫鸣鸟叫声尽数消失，只有细微的风声在脚下回旋。 他没有贸然走动，手里的树枝轻轻转动了一下，一道符箓无声粘在树枝尾端，身形微弓，像一根绷得紧紧的弦。 终于，连那丝轻浅的风声都消失了。 空气忽然变得粘稠，浓烈的桂花香混合着腥臭味熏得甄浩几乎晕过去。 他的嗅觉本就比常人灵敏许多，猛然被过于刺激的气味攻击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屏住呼吸，面色有些苍白地往后退了退。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无数声沙沙声响起，四面八方涌来很多的蛇，有毒和无毒的混杂在一起，看上去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它们疯狂地朝山顶聚集，目标正是甄浩！ 第16章 见死不救 “所以说，我最讨厌群居动物了。”甄浩喃喃自语着，手下丝毫不停，飞快地掐诀扔符箓，阵法对这些低级动物是没有用的，趋虫什么的药粉更是不用浪费了，就这些蛇疯狂的样子，除非杀了它们，否则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他身上带着的好东西不少，而且动作也极快，这些蛇靠近他五米之内都会被符箓重重弹开，运气好的落到树枝上还能捡条性命，运气差点的直接砸到石头上就此了结了性命。 虽然符箓很好用，但是甄浩丝毫不敢松懈，皱着眉警惕地看着四周。 大家伙可还没出现呢！这些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空气变得越来越臭不可闻，他终于绷不住，结果浅浅呼吸了一下就差点没直接厥过去，想了想，他直接将树枝深深扎进泥土里，一道引流符打下去，树枝四周的空气为之一清，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却立刻警觉地拔出了匕首。 他不会认错，泥土里，有淡淡的血腥味，而且是属于人类的。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地下忽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他迅速拔出树枝，在那条蛇妖攻击之前猛然跃起！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他刚跳起来，原本站着的地方就已经塌陷下去，一条巨蛇猛然蹿出，直直朝他咬来，毒牙冷锐闪着寒光。 甄浩人在空中，一时也无法转变方向，只能咬着牙将手里的树枝横着挥了出去。 树枝重重打在了蛇牙上，竟发出金戈之声，力道太大，震得甄浩虎口生疼，树枝差点脱手飞出！ 他顺势将树枝递向左手，人顺着反击的力道远远朝后方飘去。 那蛇妖被树枝上的符箓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毒牙裂了一条缝隙，暴怒，阴冷的目光紧紧盯着甄浩，认准他落地的方向迅速蹿了过去。 它的速度是甄浩根本无法企及的，而且它对帮助它的同类也毫无同情心，一路碾压过去，被它活活压死的蛇不知多少。 甄浩还没落地，它已经咬过来了，长长的蛇身竟然也颇为灵活，为了不让他逃脱，蛇尾也从空中朝甄浩拍来。 有那么一瞬间，甄浩感觉自己要挂了。 他轻敌了。 一路下山到如今，他遇上的都是些道行极低的小妖，赤乌王已经算是非常厉害的了，也被他轻易杀掉了，太过顺风顺水，所以他根本没把这条蛇妖看得多重。 他以为顶多是条百来年的蛇妖，但是看这功力这速度，而且还会用战术还会偷袭……这蛇妖绝对有数百年的道行了…… 但越危急，他脑子运转得越快，在蛇口朝他咬来时，他直接拔出树枝，搭弓射去。 蛇妖瞳孔一缩，似是看出这幻天弓的威力，竟然不敢直面其锋，而是迅速闪避，躲开了树枝。 见它知道害怕，甄浩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把箭全用掉了。 脑后生风，他头也不回，朝身后射出一箭。 脚下一沉，他已经落地了。 他不敢大意，眼看天色渐暗，如果完全暗掉，对他是极为不利的，实在不行就等明天再来，反正只要天一亮他就又可以射箭了…… 正在他准备先躲开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尖叫。 硬生生刹住离开的步伐，他皱眉回望。 蛇身卷着一个有些眼熟的人，朝他示威般晃了晃。 逆着光，他眯着眼睛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 泪眼婆娑，一身衣服破烂得几乎遮不住身体，头发散乱得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清秀模样，她此刻疯狂地挣扎着却丝毫捍不动紧紧缠绕住她的蛇妖，惊恐失色地尖叫着救命。 甄浩握紧手里的匕首，有些迟疑。 以这个距离，他就算能冲过去杀了这蛇妖也不一定能救下她…… 但是既然这蛇妖没杀她，而是拿她来威胁他，就说明它没有杀她的心。 想通了这点，他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结果苏娴看到了他，如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般，她惊喜地朝他叫道：“甄浩！甄大师！救命啊！我师傅也被这蛇妖抓住了，还有孟宗主他们都被抓了！求你了救救我们！” 她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在山谷里回荡。 甄浩的脚步不由一顿。 摩挲着匕首冰冷的刀柄，他缓缓转身。 蛇妖腥红的双眼冷冷地盯着他，目光充满讥嘲，它并没有追上来，而是重新盘回了原位，以逸待劳等着他上前送死。 妖气弥漫，只有它的眼睛分外鲜明。 甄浩纵身一跃，几下就爬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俯视着那条蛇妖，从各种方位解析了杀它的可能性。 结论是非常无奈的：如果想杀了蛇妖，苏娴就绝对活不了。因为剧痛之下，蛇妖会下意识缠紧身体，被缠在里面的苏娴绝对是个死。 想了想，他默默地……取出了一枚内丹。 正是刚才赤乌王交给他的那颗，此刻捏着指尖，泛着淡淡金色光泽，他撮唇长啸，啸声悠长，久久未绝。 原本就紧盯着他的蛇妖更是激动得直接将苏娴甩了开去，蛇身如箭直直朝他射来！ 甄浩毫不迟疑，用尽全身力气，将内丹远远抛向远方，蛇妖速度极快刹不住车，眼看着内丹离它越来越远，它犹豫了两秒，舍弃了甄浩，直接朝内丹飞奔而去。 而甄浩则冷静地，默默在它身后拉开了弓。 一根树枝呼啸而去，生生将蛇妖逼停，它速度极快，身形微晃便用蛇尾甩了过来。 甄浩跳到另一棵大树上，再次射出第二根树枝。 他算得很好，只要在蛇妖周身将阵法设立完全，到时收拾这蛇妖便手到擒来。 正在他搭弓准备射第三支树枝的时候，脑后忽然传来一道微风，警惕性让他没有立即回头去看，而是直接往树下摔去，在即将落地时斜斜一脚踏在树干上，身形疾退。 他这才看到，攻击他的竟是一条小一些的蛇妖。 难怪那蛇妖走得毫不迟疑，居然有两条蛇妖，苏娴刚才竟然没说！ 如果不是他警惕性高，刚才他就丧生在了它的偷袭下！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甄浩几乎没气得喷出一口老血，再不念战转身就走。 苏娴还在哭叫着救命，见他当真准备走，又开始怒骂他贪生怕死见死不救。 呵呵。 甄浩简直懒得理她，刚才要不是她说孟宗主他们全在，他也不会冒这么大的危险折身回来。 他在山林间疾驰，身后腥气喷袭，可想而知被两条蛇妖夹攻的他有多艰难。 为了不让它们追得太近，甄浩不得不时不时回身射一箭，虽然有效，但是这样做的后果也是非常可怕的：他身后的树枝数量已经越来越少了。 第17章 蛇妖之死 摸到最后一根树枝时，甄浩咬了咬牙，暗自恼恨幻天弓怎么还没有进化到可以发射竹箭。 听到耳后传来的腥臭味越来越浓重，他想了想，拍了几道符箓出去，树枝近距离被射出，蛇妖被迫避让，他也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跳上树梢，在林间疾行。 在各树间来回跳跃，虽然速度快了不少，但是后面的蛇依然跟得很紧，这点高度对它而言并不吃力，只要他停下来，它便能一口将他咬死吞下。 甄浩的速度已经提到极致，如风一般在树梢间掠过，正在他即将到达一处悬崖的时候，迎面突然走来一个女孩子。 她逆着光，站在悬崖边，风声猎猎，吹起她的长发，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但是就算再美，此刻甄浩也没心思欣赏了，他大声喝道：“让开——” “让什么。”凤灵朝他走近了两步，讥讽地道：“你想跳下去？呵，下面是蛇窟你信不信？” 说话间，甄浩已经到了她面前，听了这话硬生生刹住步伐，正准备再次丢符箓，就感觉到一阵炽热。 他猛然回头，看到一条火龙从凤灵掌心发出，直直迎上那凶猛无比的蛇妖，瞬间分化为两条，各自缠上了一大一小两条巨蛇。 在他惊讶的目光里，那蛇妖尖厉地嘶叫着，在林间各种打滚，却依然无法扑灭身上的火龙，而且最为奇妙的是，这火竟然丝毫没有将树木点燃，始终紧紧地粘在蛇妖身上。 林间的树木倒了一大片，地动山摇的感觉。 等到声音渐歇，蛇妖终于发出一声悲呼，气息渐渐微弱。 凤灵才气定神闲地瞥了甄浩一眼，眼里的讥诮之意十足。 看着她去取了妖丹，甄浩暗暗握紧了长弓。 她好像后脑勺还长着眼睛似的，清脆地道：“看什么看，你要妖丹有什么用？你又不能吃。” “你能吃？”甄浩扬眉反问。 “……当然，我也不能。”凤灵手一晃，火龙自动缩小回到她手腕，化成两只漂亮的红色手镯，晶莹剔透，在阳光下仿佛有暗色涌动，鲜艳的红色衬着她洁白的手腕，甄浩定定看了一瞬，忽然感觉喉咙有些干涩。 凤灵晃晃手腕：“但是我的凤镯要吃啊。” 说着她竟然就这么直接将妖丹扔在手镯上，手镯自动将妖丹吸纳进去，不一会便吸收完毕，而且颜色更加鲜润，亮得几乎要溢出来。 甄浩警惕地看着她：“你这手镯……”之前听凤灵说她有东西，难道就是这个？既然她有这等宝物，那之前怎么还会被赤乌妖逼得躲进帐蓬里？ “不会给你看的！”凤灵一把捂住，一脸防备：“哼，你少打我的主意，我跟你讲，刚才我可是救了你一命的，你怎么感谢我啊？” “……”甄浩顿了顿：“我没让你救。” 他当时是被追得太紧，又因为不知道孟宗主他们在哪里而投鼠忌器，如果跳下悬崖，他自然有办法将蛇妖困在下面。 凤灵当然也知道他有些本事，所以她眼睛一转，拍手笑道：“不如这样吧，你把那赤乌王给你的妖丹给我，咱们就算扯平了，怎么样？” 甄浩冷笑：“你不是很弱吗？不是普通人一个？大学生？之前叫出我名字你又怎么说？” “因为我听说过你啊。”凤灵完全不心虚：“而且我真是个普通人，只是我手镯比较厉害，你不是还设了阵法吗？你防妖的阵法，我毫发无伤地走出来了，这还说明不了事实吗？” 这回轮到甄浩尴尬了。 是啊，他设的阵法确实就是防妖的，如果她是妖，就算道行再高也不可能出来的，难道她真的是个普通人？可是她身上虽然没有妖气，但却有灵力涌动，这又怎么解释呢？ “那你之前躲在他们身后又怎么解释？” 凤灵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事实上，不是我要躲在他们身后，而是他们非得把我塞在最里面。” 唔。 她外表确实挺具有欺骗性的，怎么看也是个娇滴滴的萌妹子，他们觉得她手无缚鸡之力也是正常的。 为了保险，甄浩拿着幻天弓朝她走近，围着她转了一圈，幻天弓并无任何动静，看来还真是他看走眼了？ 既然是这样，甄浩也暂时放下了防备，干脆利落地道歉：“抱歉，是我误会你了。”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就跟她道歉，凤灵还愣了愣，才喃喃地道：“呃，也……也没关系的……” 说开后，凤灵也恢复了平时的活泼：“其实阿朗本来就有心脏病，赤乌妖出现的时候他就心脏病发作了，药都没来得及吃就死了……” “哎，你之前为什么说是我把你引到这里来的啊，是有人要害你吗……别这么看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甄浩理都没理她，直接走到蛇尸面前，凤灵的火看上去挺厉害的，这蛇妖好歹也有些道行，竟然被烧得乌黑，拿树枝轻轻敲一下，就碎裂开来，在蛇头处发现了完好无损的妖丹，还好它还没来得及吸收，不然他就真的悲剧了。 “哎，你这人怎么都不说话的……”凤灵撇撇嘴。 “没什么好说的。”甄浩想了想，掏出几粒赤乌妖的妖丹给她，正是之前他大杀特杀赤乌妖弄到的妖丹：“虽然品质不行，但数量多，当谢礼。” 凤灵眨了下眼睛，歪着头瞅了他一眼，确定他不是开玩笑后，伸出爪子在他手上把妖丹尽数刨了过去。 她的手指温热，触碰到甄浩冰冷的手时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指腹的柔软，她指甲轻微刮过掌心时有种酥酥麻麻的痒。 他迅速缩回手，耳根处有些热。 凤灵一直盯着他呢，哪能没发现他的不对劲？见他别开脸，她索性将手搭在他肩上，凑过来看他的脸：“哎，是你自己给我的，你不能生气呀。” 她娇娇软软的声音带着一丝嗔怪，香气扑鼻，仿佛有根羽毛在甄浩心里轻轻的挠。 有种陌生的感觉袭卷了全身，他感觉身体里好像有股火在烧，一半酥麻一半舒爽，下意识地，他不想推开她，只是别开脸不让她看到，真是奇怪，他还从来没对异性有过这样的感觉，是因为凤灵太漂亮了吗？不应该啊，明明更漂亮的妖物他也见过…… 第18章 你会后悔 看着她笑靥如花，他忽然想起那晚范清荣被狐妖诱惑时的场景。 如果她也是狐妖，他现在肯定死了好几遍了吧…… 想到这个，满脑子的歪心思为之一清，他淡漠地拂开她的手：“没有，给你的就是给你了，我走了。” 没想到他说走就走，本来缠着他让他说话的凤灵有一瞬的茫然，反应过来后，她跳脚道：“喂，你这人怎么这样！” 不过看他面容严肃，她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 重新回到山顶，蛇妖在这里挖了一个大洞，倾斜向下延伸，洞里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有多深。 四周一片寂静，甄浩四下看了一遍，有些疑惑，苏娴去哪了？确定不见了以后，他有些迟疑。 东鹤峰挺险峻的，这斜斜向下也不知道挖到了何处，看着虽然还算宽敞但是如果在走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攻击，他不一定能护住凤灵…… 甄浩思索片刻，朝凤灵抬了抬下巴：“你先进。” 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凤灵有些恐惧：“我先？不要吧，万一里面有妖物怎么办……你还在怀疑我不是人吗？你……” “你走后面，如果后面有人攻击你我来不及支援。”甄浩微一偏头，面容冷肃：“进去。” 原来是这样吗？ 凤灵有些狐疑地瞥了眼幽深的洞穴，在甄浩越来越沉的脸色下终于试探性地朝里面迈了一步。 这明显是新挖出来的山洞，泥土的气息很重，不过更重的是腥臭味。 甄浩拿着衣袖捂着鼻子，皱着眉警惕地跟在凤灵后面，手电筒的灯光照不了太远，这蛇洞又时不时转个弯，转得人晕头转向。 不过好在走了十来分钟后就听到了动静。 那好像……是有人在哀嚎…… 凤灵瑟缩了一下，甄浩不动声色地在她肩上轻轻点了点，示意她走后面，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悄悄地退到了他身后。 然后，甄浩便将手电筒收了起来。 两人更加谨慎地往里探进，随着距离越近，那些声音便也更加清晰。 “你能不能闭嘴啊，嚎了这么久了有完没完啊你。” “你凭什么打我！疼疼疼……”微弱的男声色厉内荏地道：“等我师傅醒了有你好看！” “切！我就看你不爽，我打不死你！” 听着这声音中气十足的，倒不像是吃了多大亏，甄浩垂眸思索片刻，摸了过去。 “咳咳……你们别吵吵了，小心蛇妖回来。” 这时甄浩已经到了拐角，他四下探查一番，确定没有危险，才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这里有机关吗？” “没有啊。”范清荣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却又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猛然回头，提防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谁！啊……甄甄甄甄大师！” 好像每次遇到他他都会犯蠢，甄浩四下扫了一眼。 一共十来个人，苏娴也在，此刻她正抱着膝坐在地上，眼里带着些惧意地望着他。 孟淳博像是受了伤，正在打座，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那个卓阁主就更不用说了，现在还昏迷着，其他人多多少少也都受了点伤，不过都不是特别严重。 “都能走吗？我……”甄浩话没说完，却听到范清荣有些变了调的声音。 “妖女！你怎么跟甄大师在一起！” 甄浩有过一瞬间的僵硬，虽然他立刻反应过来，直接朝凤灵飞奔而去，但还是太迟了。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隔离开来，凤灵站在阵外平静地看着他。 她竟然！ 心里说不出的恼火，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这个凤灵就是有问题！ 凤灵慢慢从暗处走出来，面容冷俏，却用动听的声音说着威胁的话：“把幻天弓交出来，我不杀你们。” 原来是为了幻天弓而来。 甄浩不动声色地笑笑：“原来你想要这把弓啊，你早说，你想要就给你啊。”他极为随意地将幻天弓取下，漫不经心地道：“所以你现在可以承认了吧，蛙怪啊赤乌妖啊包括刚才的蛇妖，都是你的安排？” 不然那么庞大的赤乌妖群，怎么可能杀不了他们几个学生，明显就是个套，只等着他跳进去。 “赤乌妖是我安排的。”凤灵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伸手来接幻天弓：“不过蛙怪和蛇妖不是我弄的，是有人想要你死。” “你不想我死？”甄浩目光柔和，眼里染着笑意，温柔地看着她。 他其实不是特别帅，但是长得比较硬气，浓眉大眼，眼角微微上扬，平时因为总是板着脸，看着比实际年龄大很多，而且目光冷酷，所以看上去让人觉得不可亲近。 但是这样笑容温软的样子，在摇曳的灯火下，竟显得有几分俊逸。 凤灵一时看的有些呆，她怔了怔，取过幻天弓，老实地道：“我只是想要这把弓，和人合作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和谁合作？”甄浩微微倾身，在她取弓时手轻轻地在她手背摸了一把。 他指腹有些粗糙，掌心有厚厚的老茧，和她细嫩白皙的手完全不同。 特殊的触感传来，凤灵飞快地缩回手，只感觉半只手臂都麻掉了，鸡皮疙瘩还在往上延伸。 她俏脸微薰，瞪了他一眼：“那你得罪了谁你自己心里有数啊，我是不会说的！” 犹豫了几秒钟，凤灵抱紧长弓：“我，我走了，这阵半小时就会自动消失，你们休息一下再走就行了。” 言下之意是她确实没有害他们的心。 甄浩站直了身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凤灵，你会后悔的。” “你这是威胁我？”凤灵蓦地变了脸色，瞪了他一眼，有些气愤地道：“我救了你一命！不过是要你一把弓而已！哼！你的妖丹还给你！咱们扯平了！” 她伸手掏出那些赤乌妖丹，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甄浩侧身避开，再抬头时，山洞里已经没有了那抹娇俏身影。 “哎呀！你怎么能把弓给她呢！她是个妖怪啊甄浩！她拿走了你的弓你用什么啊！”范清荣急的都快跳脚了。 甄浩阴森森地笑笑：“没事，它会回来的。” 第19章 师姐救我 范清荣眼睁睁看着他变回了原来那个冷肃的甄浩，才松了口气：“你之前那情深款款的样子好吓人，原来你是在演戏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喜欢上她了呢。” 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甄浩伸手探上孟宗主的手腕，脉相沉缓，不太好。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是回市区了吗？” “是啊，当时我们正准备走，但是因为伤员太多，所以师傅让人先送了一些回去……”范清荣苦着脸：“结果那个司机……你还记得不，就是你把他的车放在了阵里，结果……他被附身了。” 附身？ “然后他突然变得超级厉害，不但把卓阁主打伤了，还把我师傅给困住了，然后他拿住了我们其他人，逼着师傅就犯，师傅他……” 显然最后孟宗主为了这些人只能束手就擒，甄浩有些无奈，这就是他不愿意跟他们扯上太多关系的原因。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挑眉看向他进来后就装死的曹赫，甄浩看向范清荣：“他怎么在这？” “他是紫霄阁的弟子啊，不过还只是记名弟子，等出去后我就要告诉卓阁主，必须把他逐出师门！”范清荣忿忿。 “凭什么！”曹赫恼怒地瞪着他，气怒交加之下竟然一下翻身坐起来了：“他威胁我，我不说出来它就要吃掉我！一颗妖丹难道比我性命还重要？而且他不是也没事么？”说着他瞟了眼甄浩，很是心虚的样子。 看来还跟他有关？ 范清荣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甄，甄大师……那个凤灵把我们捉来弄到山上后就走了，后来来了两条蛇妖，把他捉去问话，就是他泄露了你身上有妖丹的事情——我已经帮你揍他了！” 看得出来，曹赫的脸已经慢慢肿了起来，看着还挺吓人。 信息量有些大，甄浩冷静地思索着。 当有些疑点被揭露，他之前觉得有些怪异却看不出原因的地方也渐渐变得明显。 比如说当时在酒店外那么多车，曹赫为什么单单挑他来找事？就因为他的车停了一下？他不觉得一个毫无根基的富二代能混到卓阁主身边的人会这么智障。 比如说邢平找事，既然后来重新给他安排了座位，那就说明座位并没有全满，邢平为什么偏偏要坐他那里？ 车禾源的态度也很奇怪，他们以前并不认识，他为什么独独挑他？立威什么的，他不过一小门小派的弟子，他好歹也是清兰真人身边的大弟子，不至于这么低级吧。 蛙怪的出现也很奇怪，邢平刚找他谈完话，蛙怪就出现了，而且道行也低，不像是埋伏他的，倒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在那里试探他身手的…… 而能够与凤灵联手，这个人必定有凤灵感兴趣的东西，凤灵的镯子就已经很厉害了，能入她眼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俗物？ 至于范清荣说曹赫说他身上有妖丹？他得到赤乌王的妖丹时他们都不在场，之前得的那些小妖丹蛇妖怎么可能放在心上？所以他肯定不是去说妖丹的，那会是说什么呢？ 所有疑点串联起来…… 要做到这一切的，身份、权势、钱财一样都不能少。 而如果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他猛然睁开眼睛，正对上颤颤兢兢偷瞄他的曹赫的视线，曹赫被他猛然睁开眼睛给吓了一跳，强撑着道：“看什么看！再看我……”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来，因为甄浩睁开眼睛的瞬间，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就变了。 肃杀的气息围绕着他，他的眼神里蕴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息，仿佛一道锋利的剑芒。 他慢慢走过来，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一拳头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曹赫连哼都没哼一句就直接被甩到角落了，全身痉挛般颤抖着，痛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五脏六腑好像都错位了一般，发出一阵一阵的绞痛，他眼冒金星的抬起头，发现甄浩正冷冷地看着他。 一股冷气，从脊梁骨传到脖子，电一样在全身扩散开，曹赫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天生的警觉让他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不会认错，这种眼神，代表着杀戮。 在这一瞬间，甄浩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很想逃开，就算是爬离这里也好，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甄浩不拿这种可怕的眼神看着他！ 但是他悲哀地发现，他腿软了，肚子疼得厉害，他根本爬都爬不起来。 以一种狩猎的姿态，甄浩缓缓朝他走近，声音低沉黯哑：“在酒店外面，是谁安排你靠近我的？集合地点在澜湾，是你在里面推波助澜吧，你背后是谁？他有什么目的？” 曹赫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甄浩提的这三个问题个个戳到了关键，有心想示弱逃过这劫的他却根本不敢回答。 他额角渐渐渗了汗，汗水缓缓滴落，划过脸颊时非常痒，但他却根本连擦一下都不敢，因为甄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如有实质的眼神将他死死地定在了原地。 要不随便说几句敷衍过去吧，虽然甄浩很可怕，但是那个人更可怕……只要从这里出去，甄浩再奈何不了他…… 打定主意，曹赫定了定神：“呃，我……” 甄浩微微倾身，不着痕迹地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处，压低声音，半威胁半恐吓地道：“想清楚了再说。” 刀子一出，或坐或躺的众人呆不住了，青阳宗的众人有些踌躇，有几个隐隐有些想上前劝架，却被范清荣以眼神拦住了，他甚至还狗腿地朝甄浩笑了笑，挡在了众人面前。 但是他拦得住青阳宗的人，却拦不住紫霄阁的弟子，众人对他怒目而视，苏娴更是站了起来呵斥道：“甄浩！你这是什么意思！外敌当前你不去杀妖却为难我师弟，难道你要内讧吗？”之前甄浩打曹赫她还可以理解，甚至觉得让他吃点苦头也好，但是拿刀子就不同了。 曹赫心中一喜，师姐一贯看不上他，没想到她竟然会站出来为他说话！他惊喜地转动着眼珠子，哑声道：“师姐，救我……” 第20章 诈她一诈 甄浩冷酷地环视四周，所有人都被他冰寒彻骨的眼神冻得打了个寒噤，他的目光凉凉地落在苏娴身上，蕴含杀机的目光令人望而生畏。 苏娴被唬住了，遥指他的右手伸直着站在那里，就像一下子冻僵了似的。 甄浩冷冷地盯着她：“想死就来。” 苏娴有心想怼回去，但是却真的不敢再说话，甚至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见她怂了，甄浩平静地收回目光，蕴藏着风暴的眼神重新落到了曹赫身上：“说不说？” 妈的。 知道没人会再为他出头，曹赫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欲哭无泪，汗流得更多了，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甄浩提着刀微微一侧，锋利的刀尖瞬间划破了他的皮肤，一丝殷红染上刀锋，衬着幽暗的火光显得他整个人阴森又恐怖。 疼痛传来，曹赫心里始终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立场坚定的人，这次之所以会跑来也是为了前途，但是甄浩显然是真的敢杀他的，如果他真的就这么死在这深山里，死在甄浩手上，在场的人根本不可能会帮他报仇！那个人更加不可能！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前途？ “我说！我说！”他脊梁沟发紧，小腿都有些抽筋，龇牙咧嘴地道：“是车禾源！是他安排的座位，他说让我在外面挑衅你，惹你发火，这样进去后你跟邢平吵起来别人都会觉得是你的错！” 甄浩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继续。” “我还知道车禾源在你酒店安排了蛙怪，说是要试探你的底细，但是集合地点我是真的不知情的！我师傅根本不信我的，这种事我也插不上手！” 这个他倒是信，甄浩把匕首微微往回撤了撤，在曹赫微微松懈的时候，又强硬地将匕首横在了他的喉间：“车禾源想要什么？他是怎么和邢平搭上线的？” 明明他都退开了，突然又上来，曹赫浑身哆嗦，头皮一阵发紧：“因为邢平说你有幻天弓！” 甄浩眼中爆射出一抹犀利的精光，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但是他依然没有收回匕首，似笑非笑地道：“看来车禾源还挺信任你嘛，这么隐秘的事情也告诉你。” “呵……”曹赫已经无力了，颓丧地道：“因为他们每次谈话都会到我家郊区的别墅去，我在里面装了窃听器。” 看来他所说的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甄浩收回匕首，随手扯了张纸胡他脖子上了，客客气气地道：“原来是误会，你怎么不早说。” 他哪有…… 曹赫正准备反驳，却看到他隐含威胁的眼神扫过来，讷讷地不敢再吱声。 “甄大师……你什么时候来的……”虚弱的声音响起，曹赫回过头，惊喜地道：“师傅！” 苏娴已经上前扶住卓阁主了，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甄浩那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他师傅听的，而因为他刚才默认的态度，就算他现在跟师傅告状，师傅也只会认为是一场误会了！妈的，甄浩就是只奸诈的老狐狸！ 甄浩温和的和卓阁主交谈了一下，得到的信息和范清荣说的差不多，很快卓阁主就精力不济了，靠着墙在一边休息。 而其他人刚才目睹了一场逼供，看着甄浩面无表情的样子，都忍不住心里打了个寒颤，各自交换了一下视线，决定死都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甄浩这种人，是他们目前只能仰望的存在，不求交好，只求不得罪。 甄浩阔马金刀坐在最前面，脊背挺直，气宇轩昂。 他不怕得罪这些人，有时候示弱并没有用，只会让人更无负担地踩你，只有适当地露出自己的本事，才能让人畏惧你，从而不敢动歪心思，他要的就是这种威慑，否则如果再出几个曹赫这样的人，光应付他们这些阴谋诡计就够他喝一壶了。 心神微动，幻天弓直接回到了他体内，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安静地等待着。 他没有等太久。 没多久，一道身影便直接朝他扑了过来，正是去而复返的凤灵，她非常愤怒地瞪着他：“弓呢？你把弓放哪了？你把弓交出来！” 甄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找我要弓？你没失忆吧，刚才明明是你拿走了。” “我……”凤灵滞住了。 她有些迟疑，如果说是他自己收回了，那岂不是说明她知道了幻天弓的秘密？而之前她说的是她并不知道，岂不是一下就漏馅了？她不由有些后悔之前说得太清楚，但是现在显然反悔也来不及了…… 甄浩仔细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连最细微的变化都看在了眼里。 看着她又懊恼又有些焦急的样子，他忍不住想诈她一诈。 “你怎么会跑回来问我？弓是怎么不见的？”他装作很是焦急的样子：“那可是我师傅传给我的，我不能弄丢的！” 他一急，凤灵便相信了他确实是不知道，心里纠结，眼圈蓦地红了：“你，你反正都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了，我的东西丢了，你着什么急！” “但是如果落到别人手里就麻烦大了！”甄浩急切地往外走，却直直地撞上了无形的墙上，阵法发出一声嗡鸣。 “我……” “你什么你！”范清荣跳了出来，他早就看她不爽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甄浩对她的态度还可以，但是他可讨厌她了！他忿忿地瞪着她：“你竟然把那么厉害的弓给弄丢了！你赔！甄大师只是借你看一下并没有说给你！你赔！” 唔，这瓷碰的好。 “我，我哪有，他他明明说……”凤灵本就心虚，被他一吼竟有些结巴起来，但转念一想，当时弓明明在她手里，突然就消失了，肯定是甄浩动了手脚！她猛然回头：“甄……” 却见甄浩一脸痛心：“师傅！我对不起你啊！” 越坚强的男人痛苦的时候越能催动人心。 他并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呼天抢地，只是用悲凉的目光投向远方，坚毅的脸上带着一丝伤感，就已经让人觉得心酸了，更何况他的眼神茫然又荒凉，像是彻底没有了希望般悲怆。 这样的甄浩，让凤灵的心狠狠地牵扯了一下，像是无数小虫子，在疯狂地撕咬着她的心，愧疚、悔恨敲击着她的心，让她手足无措，连接下来的话都忘记了。 第21章 怒目而视 是啊，幻天弓那么厉害，又是他师傅传给他的，肯定是非常重要，对他的意义非常重大的，自下山以来他甚至从未离过身…… 当时他交给她的时候甚至还说【你想要就给你啊】，这样的话他肯定没和别人说过吧…… 他对她这么好，她却把弓弄丢了，还跑回来责怪他…… 负罪的心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到最后甚至忘了甄浩根本已经把弓给她了的事情，也忘了当时甄浩给得太爽快是不是有诈，她盯着地面，踌躇地道：“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甄浩看着她的头发柔顺垂落，乖巧的模样像只做错了事情的小猫咪，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好骗，心里笑得打跌，面上却保持着悲伤，哀声叹道：“唉……我不怪你。” 他越不怪她，她反而更内疚。 但是他的大度也让凤灵对他增添了一丝好感，她想了想：“我，我也没别的能赔你的，等以后，以后我一定会赔给你的！” 以后？甄浩微微眯起眼睛。 她凭什么这么笃定？ 她如今身上就一对凤镯，显然她没想过把这两个宝物赔给他，但是她却这么肯定说以后会赔…… 他试探地道：“不用了，什么也比不上我的幻天弓。” 凤灵果然上当，猛然抬头：“谁说的！你的幻天弓是厉害，但我的凤镯也不差啊，到时我赔个跟我的凤镯一样的给你！不，你想要更好的都有！只是我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以后一定有。 甄浩眼中掠过一道锋芒，有个念头一晃而过，他不禁有些怔忡。 久久未得到他的答复，凤灵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甄浩迅速回神，扭开脸，低沉地道：“随你。” 一副压根不信她的模样，凤灵气极，但是因为有愧于他不敢发火，只得闷在心里，憋得她都快爆炸了！ 想了又想，她咬了咬牙，走到甄浩身边：“那，我得跟着你——你别瞎想啊，我是要看看到底是不是你拿走了幻天弓！” 甄浩这回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淡淡道：“随你。” 很快的，阵法发出一阵轻鸣，甄浩查探了一下，确认已经失效，才让众人准备出去。 所有人都对凤灵怒目相对，凤灵也知道自己把他们抓来已经深深地得罪了他们，这关系想修复是不可能了，所以也没有热脸去贴冷屁股，而是紧紧地跟在甄浩身边，他随便动一下她都要警惕万分地看一下幻天弓有没有出现。 甄浩心里好笑，却装作一副非常坦荡的样子任她看，走到孟宗主身边，他低头看了一眼：“你把他打伤了？” 凤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她说话，她心里一喜，赶紧走上前去，瞥了一眼：“哦，你说这老头啊，他还想打我呢，我就把他打晕啦！” 果然是她，范清荣说司机被附身，但是人类可是不会附身的…… “不是妖？”甄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凤灵这才反应过来，他原来一直在怀疑她！从来不曾相信她！亏她还…… 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大叫道：“对啊对啊，我就是妖怪啊，你来杀我啊，你收了我啊，你不是会设厉害的阵法吗，你来设啊，把我困住啊哼！” 看着她跑远，甄浩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对范清荣道：“手脚轻点，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估计这阵法有限制作用，看上去挺危险的，出去后我再看看。” 范清荣看着凤灵跑出去了，压低声音道：“甄大师，这个妖女是什么妖啊？你怎么不……”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她蛮厉害的，妖丹肯定不错啊！” 甄浩摇摇头：“我自有打算。” 范清荣自动把他的话翻译成：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低头背起孟淳博，心里却忍不住嘀咕着：哼，等时候到了，他非得把这妖女给扒了皮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可！ 一行人出了山洞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静谧的夜，月亮从东鹤峰的后面升起来，高悬在头顶，如霜的光华洒落，却照不亮阴暗的山路。 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衬着山里偶尔的一两声鸟叫更显得阴森。 “啊！”一声惊叫响起，所有人回头望去，发现是范清荣他师妹一脚踩歪跌倒了。 “甄大师。”一道男声响起，范清荣他大师兄裴铮海上前扶起师妹，有些为难地道：“我们人太多，这么下山会不会不大好？” 林子里被两条蛇妖翻滚了一通，路肯定是没了，倒下的大树不知多少，乱肯定是乱的，下山的话肯定也不好走，但是…… 所有人期待地看着甄浩，不知怎的，明明他年纪也不大，他们却不由自主地将他视为了支柱。 甄浩的目光从林间掠过，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却能看到一道道黑色的烟雾在林间划过，他果断摇头：“不，留在这里都会死。” 众人打了个寒噤，甄浩从不是什么会开玩笑的人，他会这么说，必然是有他的原因，如果说之前还抱着三分侥幸的话，现在他们也彻底清醒了。 但是总有不怕死的。 苏娴想了想：“你……”顿了顿才有些委屈地改了口：“甄大师，你这么厉害，两条那么厉害的蛇妖都被你杀了，而且这个妖……这个妹子也跟在你身边，对付一些小妖小怪不是小意思嘛，你看我们大家也都累了，天又这么黑，山里也怪恐怖的，要不……” “要不，一起在这里休息？在蛇窟前？要不要再给你打个野味吃点东西顺便烧点水给你洗个澡啊？”凤灵毫不客气：“而且蛇妖是我杀的！但是我绝对不会保护你们的！你们爱死爱活关我屁事啊？我只是想要幻天弓，等我拿到了幻天弓就走！谁也别想指使我做事！” 这话又嚣张又无理，得到了紫霄阁一众弟子的怒目而视。 但说实话，还蛮对甄浩胃口的。 他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看向苏娴的时候又恢复了冷淡：“不过因为你们是受我连累，我才搭把手，如果想赖上我让我为你们出生入死就还是算了，我会送你们下去，如果你们不走那我就管不着了，我走了。” 第22章 开战讯息 这山里有多少妖还不知道呢，等下下山的路都危险重重，坐这不就是等死？ 见他准备走，其他观望的人就急了，有人迅速推了推范清荣，想让他开口求个情，毕竟他和甄浩关系比较好，结果范清荣翻了个白眼，直接扭开了脸。 他们只能将希望投向裴铮海，纷纷恳切地望着他。 裴铮海终于没绷住，有些难堪又有些急切地跟上了甄浩的步伐：“甄大师，请等等，我们没这个意思……” 见他在前边解释，甄浩的步伐也慢下来了，其他人才急急忙忙跟上去，之前还说着怕黑的苏娴脸色惨白地跟在众人身后一脚深一脚浅地走。 上山容易下山难。 上山时因为被妖追着赶着，众人虽然伤的伤晕的晕，但除了感觉艰辛一些倒也还好，但是下山的时候却忍不住叫苦连天。 尤其是曹赫，他可真是个富二代来的，平时就算爬山什么的也是爬到累了直接坐缆车什么的，哪这样爬过陡峭的山峰，偶尔几处险峻的路段他都忍不住脚肚子打颤，几乎是被人直接拖过来的。 但是有路的时候还好，到半山腰的时候，连山路都没有了，基本上每个人都举着个火把，照得脚下的路格外清晰。 一棵大树横倒在路中间，挡住了去路，根本看不到前方是什么样子，而且一侧就是陡峭的山坡，如果不小心滚下去，那可真是尸骨无存。 众人借着火光看了眼就立刻收回了视线，脊背升起一股寒意。 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想第一个出头。 甄浩举着手电筒，轻轻一跃，很快爬到树梢，手电筒照着往前方看了看，跳下树来：“你们在这等一下，我去看一下路。” 他让众人站到一起，把他们手里的火把拿出来随便往地上一插，围着他们插了一个圈，好险才刚好把人围住，但范围太小，他们根本没法坐下来，除了几个受伤的能坐，其他人都得站着。 甄浩在火把旁边画画写写的，贴了几道符箓：“走了。” 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一纵身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凤灵急切地道：“哎！我的弓！你等等我！” 她也跟着几跳就跳了过去。 “……” 他们走后，四周也静了下来，众人插在地上的火把燃得噼啪作响，火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地方，让他们感到一丝安慰。 原本偶尔还有两声鸟叫，此刻也突然消失了，四周安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除了他们身边这一小片地方，其他全是黑漆漆的，这里背阳，月光也照不过来，刚开始还好，十来分钟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他……” “啊！”却是方茜如发出了一声惊叫，她迅速捂着嘴，惊恐失色地道：“我，我刚才看到有个人飘过去了！” 人，飘。 苏娴也怕得很，尤其她又穿得少，又冷又怕，平时最看不惯方茜如，此刻被她一吓都出了一身冷汗，但抬眼看去却除了一片黑什么都看不到，忍不住怼了一句：“瞎叫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 方茜如眼泪都快出来了，不敢跟她争，只弱弱地道：“我，我真的看到了……” 森林绵密，树影重重，哪里看得到她说的什么人影？ 曹赫吓得直哆嗦：“胡说八道！你再说就把你丢出去！” 这一下，方茜如的眼泪涮的一下就下来了。 “小如，别怕。”裴铮海伸手拉住她冰冷的手：“师兄在这里，别看别的地方，我会保护你的。” “对，师妹，别怕，还有我呐！而且甄大师肯定马上就回来了！”范清荣笑着道。 裴铮海的手很温暖，大概是跟范清荣轮流背过孟淳博，所以出了一身汗，抓着她的手的力道也不弱，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全。方茜如在他们的鼓励下慢慢平静下来，脸红着抽回了手：“我，我好些了。” “哼，甄浩还会不会回来还不一定呢！” 范清荣不耐烦地回头一看，果然又是柯文觉，他嗤笑道：“那你走啊，既然他不会回来，那你等在这里干嘛，有种你就走啊！” “你……” “还真别说，甄浩是不是不回来了啊，都这么久了……” 虽然甄浩不过走了十来分钟，但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他们感觉都过了半小时了。 “就是，他不是看前面路不好走，直接撂挑子了吧！” “说不定就是他跟妖怪勾结想把我们骗到这里来喂妖怪呢！” “哎还真的是呢，不然那妖女怎么可能跟着他……” “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被捉到这里来……” 众人说着说着越说越觉得他们的猜测是对的，所谓三人成虎，开始他们还只是随口一说，结果越来越多的人肯定后，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这是对的了。 范清荣气得跟他们争辩了几句，但他一个人的声音太微弱了，很快被淹没在了人声中。 最后是裴铮海抬高声音喝斥道：“都闭嘴！甄大师愿意送我们下去是仁义，你们不但不感激他反而在背后说他，你们要真这么觉得就自己下山，我绝对不拦，如果不敢就都给我闭嘴！我不想再听到一句这种话！” 他素来清冷，又是孟宗主爱徒，道行在同辈中算是翘楚，他平时话不多，在行内还算小有威望，在孟宗主和卓阁主都无法主事的时候，他站出来竟然没一人敢吱声。 之前说得热烈的那群人都怂了，默默地垂下了头。 “师兄……”方茜如小小声地叫了他一声，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看后面。 苏娴嫌恶地看了眼方茜如：“哼，你就装。” 裴铮海冷清清的眼神看过来，她傲然抬起下颚瞪回去，却发现他好像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 然后她便觉得脖颈后边一股寒风吹来，吹得她本就汗哒哒的后背一片冰凉，她打了个寒噤，眼珠子乱转，却一动不敢动：“我，我后面……” 一道风声袭来，撞到甄浩设下的阵法上，阵法蓦然显现，原本好像毫无规律插在地上的火把瞬间爆燃，火光漫天中，她看到一个人从拦路的树后跃出，直直一刀劈向了她身后的妖物。 这仿佛是开战的讯息。 第23章 各取所需 林子里跃出更多的妖物，显形的瞬间一部分扑向甄浩，一半则恶狠狠地扑向了人群。 范清荣这时候才完全相信，师傅说的甄浩在阵法上的造诣不一般。 火光四溅，爆燃的火星在空中飞舞。 咚！ 妖群撞在了阵法上，速度太快，阵法发出一声嗡鸣。 璀璨的火光，伴随着打雷般的响声在众人耳边响起，奇妙的是他们竟丝毫感觉不到灼热，只有插在周围地上的火把随着妖物的增多燃得愈加热烈。 凤灵站在树梢，冷冷地往下看，没有一只妖来招惹她，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的妖物，都远远地避开了她，她甚至都没有将目光落在时不时发出尖叫的人群里。 她的目光，始终紧紧地盯着在妖群中翻跃腾挪的甄浩。 妖，越来越多了。 甄浩的匕首已经断了两把，他拔出第三把的时候，一时不察，被一只妖抓了一下，虽然没受伤，但是终究还是有些气力不济。 双眼赤红的他甚至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只妖了。 十只，百只？ 那么多的妖…… 杀不尽杀不绝的感觉…… 它们潜伏在大山里，隐藏在黑暗中，嗜血的眼睛盯着这群人，只等着这一刻。 这些人是它们眼里的食物，但甄浩要救他们，有人要抢它们的粮食，它们怎么可能放过他。 他喘了口气，咬牙拍出数张符箓，但是却并没有用，虽然把逼得太近的几只妖给杀了，但看着声音，这山里的妖物岂止成百上千？ 就在他咬牙回砍的时候，身后突然卷起一股轻风，甄浩感觉一股杀意完全包围了他，好强的杀气！ 他迅速折身，一抹刀光仿佛闪电霹雳撕裂了长空，刚刚好抵住挥砍下来的长剑。 这是一只夜莺化成的人，她身材窈窕，身上的黑色短裙将将把她的臀包住，修长笔直的大腿一鉴无遗，左眼睛上有一道白毛，看去恰似用白色油彩在棕黄底色上画了一道长眉。 平时夜莺的声音清脆动听，外形也格外纤巧美丽惹人喜欢，但此时在甄浩眼里却已经只剩下她凌厉的杀气和眼里赤果的杀机。 他无暇去欣赏所谓美人，他只知道，这人想杀他。 虽然这些妖物无法真正伤到他，但是如果是刀剑就不一定了。 甄浩沉下眼，匕首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 长剑与匕首相击，铿锵声尖厉刺耳，阵里的人根本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方茜如有些紧张地揪着范清荣的衣袖：“师兄，甄大师怎么样了？” 范清荣神色凝重：“我听不出来。” 就在这时，有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啊！火把快灭了！” 所有人为之一惊，连忙看去，果然，插在地上的火把因为结成了阵法抵抗妖物，虽然很有效，但是火把终究是会消耗的，而且比平时消耗得更快，眼看着火把竟然已经慢慢暗下去了。 “我们会死吧，会死的吧……”有个人受不了了，他本就腿受了伤，上山是被人强行拖上来的，一路奔波，他的心理防线早就崩溃了：“都怪甄浩！要不是他非得下山，我哪会落到这个地步！” 裴铮海怒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如果我们呆在蛇窟前不走，早就被一锅端了！” 其他人神色讷讷，都不敢再说什么。 但是那人却受不了了：“我们要在这等到什么时候！我的腿再不治疗就没救了！我不想当瘸子！我不想！甄浩！你给我出来！赶紧送我们下山！老子不想拖了！” 听着他高声喊的这些话，裴铮海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推开身边的几个人，直接走到那人面前，狠狠地揍了他一拳。 这一拳头直接砸得他鼻血都出来了，嘴里一阵铁锈味，裴铮海怒道：“说！谁让你在这里说这些话的！” “我没有！我就是不想再等了！”这人强撑着。 裴铮海正准备再打，却听得后面一声惊呼：“甄大师！” 他惊讶地回头，后背却突然传来一股推力，他的神情僵在这一刻，直到即将被推出阵法才反应过来，现在回去已经来不及，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推他的那只手。 甄浩虽然一直在跟夜莺打，但是却还是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因为他总感觉这些妖物虽然动静大，但看上去好像对阵法的关注更大。 结果果然有人被推了出来，还是他之前颇为欣赏的裴铮海。 夜莺见他分心，大怒之下一剑挑来，甄浩舍了手里的匕首，直接拍了数道符箓过去，却终究是因为分了心神导致露出了一处空隙，被夜莺趁机而入狠狠一掌拍在他胸口。 他只觉喉间一股腥甜涌了上来，硬生生咽了下去，丝毫不露怯，反而借着这股力道整个人如大鹏展翅般朝裴铮海掠了过去。 他的速度极快，那些妖物根本没来得及，有只靠得近的刚啄了裴铮海小腿一口撕下一小条肉，还没来得及吃呢，美味的食物就从它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它大怒，吱哇吱哇叫着，迅速咽下嘴里的肉，扑向了倒在地上的人。 正是刚才把裴铮海推出来的那个人，裴铮海被甄浩捞走了，他可没这么好运，他只来得及叫了一声：“车……”后面就尽数化为了哀嚎。 他一半在阵里，一半在阵外，这些妖拼命地想把他往外扯，里面的人也反应过来各种使劲地把他往里面拉。 妖群速度极快，等到吃得只剩了一具白骨，确定拉不出来了，便直接撒开了手。 甄浩随手将裴铮海甩在树后便上了树，冷冷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目光掠过众妖，定在了凤灵脸上。 “你看我干嘛？”凤灵冷哼道：“我不会帮你的，你休想让我出手！” 本来就说的好好的嘛，各取所需！ 甄浩看着与他遥遥相对却始终不敢过来的夜莺，唇角微勾：“你叫来的。” 肯定而不是疑问。 凤灵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无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幻天弓我不会给你。”甄浩神色平静：“之前是逗你玩的。” “……”凤灵果然大怒，眼里升腾起烈焰，脸上却还能保持着完美的笑容，明明可爱又明朗的笑脸，在月光映衬下竟显得有几分阴森：“没关系，你会给的。” 第24章 凤凰之灵 甄浩没搭理她，看着下面明显已经在逐渐削弱的阵法凝声道：“你中了毒，不能大肆用灵力，但是我可以帮你。” 凤灵有过一瞬间的凝滞，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心中无限疑惑，嘴里却冷嗤着：“你？切！” “你和车禾源合作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人？比我高比我瘦，眉角处有一粒红痣。” 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是见过这么个人的，而且有印象，甄浩唇角一弯：“他是我师兄。” 说话间，气息喷洒都带着股铁锈味，他知道，他压不住太久，必须速战速决，凤灵他是绝对拿不下了，倒不如卖个好。 这回凤灵是真的笑了：“那可好玩儿了。”他的师兄口口声声要他的命呢！ 甄浩也跟着笑：“他别的没学会，但下毒下蛊特别拿手，尤其是对妖族，他有过非常精密的研究，他制过一种毒。”他打量了凤灵两眼：“使用灵力时会气血凝阻，如果再用多一点，就会呼吸困难，最弱的时候，连你的凤镯都驱使不动。” 凤灵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说的，和她的状况一模一样。 她暗暗咬了咬后槽牙，该死的人类……一扬眉：“我该怎么做？” 甄浩下巴微抬，点了点下面正拼命攻击阵法的妖群，那可怜的阵法已经只剩了些微光，眼看着火把都要熄灭了。 凤灵其实也颇为不舍，好不容易才逮着这么好一机会……这可都是修行者，上等的补品啊！不过和她身上的毒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她张嘴，一串清脆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像微风吹动风铃般动听。 那些妖群竟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连眼看就要得手的食物都毫不留恋，转身就走，呼啦啦蹿进了树林里。 乌云散去，月光重新洒落人间。 凤灵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甄浩：“现在，你可以说了，那是什么毒？我怎么中的？” “一步芳华。”甄浩平静地道：“应该是放在了你的水里，份量不多，你不会察觉，而且，这毒对人类无效。” 凤灵若有所思，难怪她附身在人类身上后会感觉舒服一些，而喝的水……她眼神微沉，好像只有那次和车禾源见面，他殷勤地帮她倒了杯水，但她只略微沾了下唇啊！简直气死人了！ “这药用料繁杂，步骤奇多，解药也很困难。”甄浩也看出她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有一枚解药，是师兄下山前调制的，应该有用。” 凤灵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爽快就把解药拿出来，不禁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你……” 见她迟疑，甄浩知道她终究是心动了，若是平时他定会与她对峙，看谁先认输，反正不会是他，可是在此时此刻，他甚至都能感觉到一股股往上冒的血，再不吐，他伤势定会加重了…… “怎么，舍不得了？”甄浩忽然神情一变，有些邪气地朝她笑，目光往她上三路扫了一眼，摇头叹息：“可惜你还太小了。” 凤灵呆呆地低头看了一眼，脸爆红，劈手夺过瓶子，恶狠狠地吞了下去。 她竟不怀疑他给了假药？甄浩也有些愣住，如果他刚才给的是毒药，她也会这样毫不犹豫就吃了吗？ 凤灵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抽痛，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痛得浑身有些颤抖，但不想在别人面前丢人，她强行忍住了。 等到这阵痛楚过去，她微微闭上眼睛。 月光如水，温柔地洒落在她的身上，空中无数星星点点的月光仿佛被风缠绕着一般，尽数扑向凤灵。 而凤灵原本苍白的脸色，在月华的滋润下慢慢变得红润起来，发丝飘扬，她的肌肤白皙得几近透明，仿佛如林间的精灵般下一刻就会飞走。 终于，她睁开眼睛，眸光闪亮，隐隐蕴藏着一丝兴奋：“成了！” 甄浩微微点头，看不出喜怒。 凤灵骄傲地瞥了他一眼，矜持地在空中踱了两步：“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的身份？” 甄浩嘴角噙着笑，却没说话，喉结上下滑动，事实上，他已经撑得很辛苦了。 然而凤灵却还不走，甄浩都快苦笑了。 一扬头，凤灵抬起手，洁白的皓腕甚至比月光更白，她微一晃手，那些月华便跟着她的动作飞舞起来，像一条条缎带将她缠绕住一般。 而她的身体，却从脚部开始燃烧。 烈焰焚身，她却恍若未觉，笑吟吟地与他对望。 当火焰彻底将她淹没，她发出一声清鸣，火光中，一只美丽得不像人间生物的鸟缓缓走了出来。 果然。 甄浩忍不住在心中叹息，曾经的猜测在此刻得到证实。 凤凰是灵物，自然不属于妖族，所以他的阵法对她无效，但是她却又能做到他无法理解的事情，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 人家坦坦荡荡的，打一见面就说出了真实身份，只是他没往这上头去想罢了。凤灵凤灵，可不就是凤凰之灵嘛？ 火光映亮了半座山头，她高贵又矜持地俯视着甄浩：“好好活着，甄浩。” 再无他话，她骄傲地拍拍翅膀，优雅地飞走了，夜莺沉默地跟在它的后面，自始至终没有再看甄浩一眼。 甄浩安静地垂下眼睛，果然，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她竟没有趁人之危，也不知是果然这般磊落还是刚承了他的情不好意思下手。 火光远去，阵中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寂静中，有人喃喃道：“凤……凤凰……吗？” 这一声惊动了其他人，于是之前的宁静被打乱，哭的哭，笑的笑，范清荣急切地把孟宗主交给方茜如，手脚并用地爬到树上去，轻声道：“甄大师？” 这样问的时候，他心里颇为忐忑，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因为受了伤，按甄浩的习性他应该是会把裴铮海拎到树上的。 他这人平时看上去冷酷无情，但是心中长存正气，如果要他杀人他肯定也能下得了手，但是在他能做到的范围内救人他一般还是会伸手的，比如那晚比如今天。 第25章 生死存亡 甄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范清荣呆了一下，忽然大笑，伸手拉住他往树后拖：“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快帮我看看我师兄，他被妖物啄去了一大块肉呢！” 没有人留意这边，看上去甄浩好像是身轻如燕地跟着他一同下了树去看裴铮海。 事实上，一落地，甄浩就吐血了。 之前从众妖手里夺回裴铮海，他看上去挺轻松的，实际上是生生受了夜莺一击才过去的，妖物无法对他造成外伤，但是……内伤会有的。 一直压抑着的淤血吐出来后，甄浩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脸色虽然还是很苍白但是精神却好了一些：“我没事。” 范清荣急得要死：“我就说不对劲，你后来压根就不动了，你真是，唉急死我了，我去拿点药，师兄你的腿……” “给他拿药就行，我是内伤，药没用。” 范清荣看着裴铮海血淋淋的腿，之前那推他出去的人被紫霄阁众人拉回去后，整个上半身已经只剩了骨架，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当时甄浩拉了他一把，他的下场指不定比那人更惨。 他也没想多久，只垂着头瓮声瓮气地道：“甄大师，师兄是我们下一任宗主，他不能报恩，我来报！你救了我师兄，以后我为你当牛作马！上刀山下油锅只要你一句话！我TM吭句声就不是人！”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师傅最得意的就是收了师兄这个徒弟，他们宗里除了师兄外就没一个有出息的，如果师兄真的死在这里…… 而且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不说从此青阳宗和紫霄阁会反目成仇，师傅他老人家本就受了伤，醒来要是知道了恐怕也活不了了，甄浩这岂止是救了他师兄，简直是救了所有人啊！ 甄浩无所谓地靠着树站着，懒洋洋地笑：“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赶紧下山。” 裴铮海眼圈也有些红，却依然镇定地朝范清荣点点头：“去吧，万一那些妖物杀个回马枪，我们就都折这儿了。” 看着范清荣爬过树走了，裴铮海渐渐收敛了笑容，他定定地看着甄浩，慎重地道：“甄大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会报答你的。” 甄浩有些不自然地笑，他最怕的就是别人正儿八经地谢谢他，你说如果你谢的不诚心，他还可以敷衍过去，但一个平常就不开玩笑的人这么严肃地道谢…… 他摇摇头：“随手拉一把罢了。” 他只是随手拉一把，但对他而言却是关乎生死存亡。 裴铮海虽然被推出来时有些茫然，但是下一秒被撕下一块血肉后，他从未对死亡有那般清楚的认知，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一刻他对死亡有多恐惧。 那可是活生生被妖物撕成碎片啊……哪怕只是幻想一下他都忍不住打个寒噤。 所以当时甄浩把他拉出来，他几乎要忍不住哭泣，想说千万声谢谢，但是他没有来得及，甄浩把他甩在树后时他才反应过来，甄浩恐怕是受了伤的。 这么一想，便更加内疚和感激了。 但是他不善言辞，所以再多的话也只有这么生硬的一句感谢，把所有感激都压在了心底。 两人都是不怎么说话的人，气氛一时陷入沉寂。 范清荣过去就直接说：“师兄弟们，咱们走！”指尖点点紫霄阁众人：“你们自己走，别跟着！” 他脑子灵活，为人处事特别讲义气，讲情重意，对人又很好，所以平时在同辈中很混得开，但是也有一个特别明显的毛病：爱憎分明，得罪他的人基本在他的世界就等同死亡。 他动作利索地一把背起卓阁主就准备走，连个眼风都没多给紫霄阁那边。 “怎么说话呢！”紫霄阁所有人怒了。 “哎，你干什么！”苏娴也缓过来了，一把揪住他的衣袖：“你想把师傅带哪去？” 其他人都在收整着，想着跟他们一起下去。 范清荣极为不屑地讥笑道：“当然是下山啊，不过就卓阁主一人，我反正是不敢跟你们走一道了，谁知道会不会被你们谁一掌推山下去。” 要不是看在卓阁主与师傅关系密切，为人也正直，就他们今天的表现，以他的脾气真想把他们全扔在这喂妖。 火把半数都灭了，他显得有些嫩的侧脸在月色照映下显得有些凛冽。 青阳宗的人愣了愣，立刻懂了范清荣的意思，有几个帮着扶着紫霄阁的弟子手下一松，伤员毫无防备下啪哒摔在地上，好一阵鬼哭狼嚎。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娴大怒，又惊又怕之下，面容有些扭曲：“一起上来的，难道你们要把我们扔在这里？” “你们有手有脚，自己下山不会？”范清荣干净利落地转身。 青阳宗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不出三秒尽数跟上了，他们受的都是轻伤，所以才会留到第二批，若不是因为紫霄阁的伤员，他们哪会弄得这般狼狈，尤其刚才看得清清楚楚，紫霄阁的人是怎么对待他们大师兄的，所以此时范清荣一句话，他们也毫不犹豫地跟着就走了。 “你们背信忘义！” “师傅！我今天如果死了就是他们害死我的！” “……” 紫霄阁的人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哭天喊地地骂了起来。 青阳宗一弟子听得厌烦，唾道：“呸！谁背信弃义，你们之前怎么骂甄大师的？你们还推了我师兄！你们做的是人事吗？” “就是！早就看你们不爽了！” 骂起架来，青阳宗的人表示：完全不怵！ 紫霄阁开始扯着嗓子喊还算占了上风，最后被喷得狗血淋头，毕竟没底气，最后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都不吭声了。 “咳咳，让他们跟着吧。”却是孟淳博醒了过来，原来他没受重伤，只是被凤灵的威压逼得醒不过来。 范清荣脸一红，也不知道师傅是什么时候醒的，他刚才的行径是不是都被师傅看到了…… 孟淳博叹息道：“世道艰难，有什么事下山再说。” 四周一片寂静，他的声音虽然轻浅，但是紫霄阁的人还是听到了，一个个喜笑颜开，赶紧跟了上去。 甄浩淡漠地扫了一眼，挺直脊背走在最前面，范清荣跟上去，嗫嚅道：“甄大师，我师傅……” 第26章 打草惊蛇 “没事。”甄浩平静地道：“孟宗主是对的，不能打草惊蛇。” 说不气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圣人，但是他得稳住。 当时乱得很，谁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紫霄阁里除了曹赫和死去的那个外，必定还有一个内应，他得把他揪出来…… 下山的路依然艰难，紫霄阁众人没了帮扶的更是叫苦连天，但是这一次不管他们是威胁还是哀求，青阳宗硬是没一个人搭把手了。 走过背阴处，没了山体的隔挡，山风骤然大了起来，吹得人都有些站立不稳，但就在此时，他们忽然听得一阵呼喊。 人群一下就乱了，青阳宗的人惊慌地拿起武器四下环顾，紫霄阁的更是加快速度想往他们这边赶，生怕落到后面会死。 甄浩侧耳听了听，纵身跳到一块突出的石头上，低头俯视着，寒风扬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仿佛下一刻他就会乘风归去一般。 山脚燃起无数火把，从稀少到密集，逐渐往山上漫延，形成了一条火龙，有人提着嗓子在喊，声音飘散在风中，听不太真切。 人渐渐多起来，人声鼎沸，夹杂着不少梵音，有人提着锣在敲，声声不绝，在山谷里回荡。 他明白，是援兵到了。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边有妖群吗？他们难道不知晚上进山极为危险？ 不，他们都知道，送回去的伤员那么多，必定跟他们说了情况的。 可他们还是来了。 甄浩微微皱眉，有些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 对于紫霄阁少数人的行为，他虽然愤怒，但也理解，自私是人之本性，为了生存，不得不舍去一些东西，他虽然不会原谅但却能理解，因为他一直就觉得，没有谁会为了谁去死。 就像他当时救人也一样，如果觉得自己会死，他是绝对不会去救的，他只是在他有把握的情况下才会伸手。 可是当看着那群人义无反顾地，以一种极为愚蠢的方式来寻人的时候，他困惑了。 他忽然想起了下山前那夜，师傅对他说的话。 “你可以出师了，带上幻天弓，下山去吧。” “你性情清冷，又傲气凌人，待人接物也不够圆滑，但是这些年你在金家的变化为师都看在眼里，事到如今，我也不知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 “此去路途遥远，行程坎坷……只希望你万事万物，对别人，对自己，都抱有一分善念，无论事态如何发展，始终坚守本心。” 那一夜漫长又短暂，他认真地听着，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虽然他对师傅说的什么“人之初，性本善”一点都不信，但是不得不说，师傅的话对他还是造成了影响的，否则仅凭着紫霄阁这些人所作所为，早死了好几次了。 “甄浩……” 他回过神，收回视线，回头朝期待地看着他的人群平静地道：“有人来找你们了。”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伤痛苦累都抛在脑后，脚步轻盈地朝山下飞奔。 孟淳博倚着范清荣，朝他微笑着伸出手：“他们也是来接你，下来吧。” 甄浩背对着月亮，面容笼在阴影里，表情有些奇怪。 他们，也是来接他的？ 听着山下明显杂乱无章的呼喊声，一群乌合之众，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敢夜探东鹤峰，简直是愚蠢。 但是不知怎的，他心里竟然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充盈着，心里热热的。 他脚底下便是那蜿蜒向上的火龙，映衬着满地霜华，让人感觉心尖都有些酸楚，但更多的却是欢喜。 他唇角微勾，轻松跳了下去：“孟宗主说笑了，这点高度我还是跳得下来的。” 孟淳博也不觉得尴尬，与范清荣对视一眼，眼里都漾着笑意。 这时候的甄浩，看起来感觉更有人气。 会师时自然是激动又热烈，救护人员也专业又齐全，伤员很快被送往医院，其他人对没受伤的人各种夸赞慰问。 甄浩对这些没兴趣，不以为然地挑挑眉绕开走了，因为他气势太强，也没人敢拦，等他坐到车上后，终于有个青年壮着胆子凑上来，跟他说着话。 随便套几句，他就把事情全抖出来了。 原来不是那些伤员说的，而是卢宏他们下了山就直奔警局，然后才通知他们前来救援的。 难怪现场还有不少警察。 了解到了想知道的，他便摆摆手，青年非常识相地递过来一杯温水和一块毛毯：“您休息吧，马上就回市区了。” 甄浩没有睡着，他只是有些胸闷，不想说话而已。 到了市区后，他被孟宗主叫去强行检查了一下，他拒绝了医生希望他住院的建议，不过小伤而已，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孟宗主到底没能犟得过他，只得带他一道回了酒店。 打开酒店会议室的门，甄浩便发现里头气氛有些不对劲，坐在首席的竟然是卓阁主，气色也还不错，并没有之前看到的濒危模样，就是脸色有些难看，很愤怒的样子。 听到声音，他回头望来，见是他们，有些慌乱地站起来，一脸愧疚的样子：“甄大师……” 甄浩扫了一眼，全是紫霄阁的，显然是整个门派全都在，哪怕是受了重伤，也被抬了过来，他淡淡地道：“卓阁主，这是？” 卓阁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指座位：“甄大师请坐吧，孟宗主也坐，这事与你们也有关，确实应该请你们旁听的。” 这是要清算了？两人对视一眼，直接坐下了。 气氛便更为冷凝，不少人偷偷瞄了眼甄浩，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又怕得赶紧垂下了头。 卓阁主一拍桌子：“说！还有谁！早说早散场！不说全给我耗在这里，我看谁耗得过谁！” 这些人倒也硬气，竟硬生生撑着一声不吭，有几个受了重伤的还在打点滴。 场面一时僵持下来。 孟宗主左右看了看：“卓阁主，其实这种事情你也不可能马上处理完，倒不如让他们先去治伤吧。” 卓阁主皱着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众弟子，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口气：“罢了。看来我是管不着你们了，一个个都想着法不责众，想着我拿你们没办法。” 他猛然一拍桌子，眼睛蓦然睁开，迸发出凌厉的光：“但是我有办法！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不说出来，就全给我滚蛋！我今天就解散紫霄阁，我没脸当你们这种不忠不义不仁不悌的人的师傅！” 第27章 曹赫之死 “师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急切地看着他。 卓阁主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他感觉眼前一片发黑，跌坐在座位上，苦笑道：“就这样吧，你们都长本事了，各自谋前程去吧。” “师傅！我错了……” “我错了，师傅……”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是曹赫，他给我的钱，说让我别说……” “我，我也有，他说师傅不会怪我，只要我不说，他，他会给我两万块钱……师傅，我不是故意的，我爸的身体你知道的……” “……” 沉默良久的卓阁主缓缓抬起头，苍老的脸上带着无尽的失望，他嘴唇都有些颤抖，手缓缓抬起，浑身哆嗦：“你……你们竟然……” 倒是苏娴和柯文觉反而没掺与其中，一边安慰着卓阁主一边怒斥他们：“你们这样，怎么对得起师傅的教导！” 没有人敢跟他们对视，所有人都垂下头，有人呜咽着哭了起来。 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在他们眼里，自己永远都是无辜的。 甄浩唇角带着一抹讥嘲的笑，拉开椅子走了出去。 长久的死寂般的默然，孟宗主发出一声悄然的叹息，跟着甄浩走了。 他正担心找不着甄浩，却看到他在拐角处等他，走过去时，他也有些默然，不知道怎么说。 “走吧，吃饭去。”甄浩神色平静。 “好。”孟淳博拍拍他的肩，慨叹：“你是个好孩子。” 好？甄浩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的东西已经被人送过来，他也没推辞，吃完饭便住了进去。 看着他房间的灯暗下去，孟淳博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回头：“这事是你亏欠他。” “我知道。”卓阁主也抬头看着那间房间：“我把苏娴和文觉交给你，其他人我得带回阁中以阁规处置。” “好。”孟淳博没跟他废话：“早点睡。” 奔波了一整天，他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凌晨三点整。 有个人蹑手蹑脚避开摄像头，电梯都没坐，走楼梯下了楼。 穿过长长的街道，他到了一处垃圾站，循着一道痕迹走了一段，拐角处又找着了另一个标记，如此这般走了好几处，在一条黑暗的巷道前停下脚步，撮唇咕咕咕叫了三声。 “怎么才来。”巷子尽头的黑暗里，传来一声低斥。 “唉，别提了，甄浩把我们折腾的够呛，我这都是偷偷跑出来的。”他压低声音：“我师傅说明天就带我们回阁里受罚，我可帮不了你了，你尾款得现在给我。” “嗯。”黑暗中扔出一张卡，精准地扔在他怀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哎，小山死啦，被妖怪吃了，我们把他尸体给抬下来了，啧，死的那叫一个惨……”他侧头对着月光照了下，肥胖的脸在月光下一览无遗，不是曹赫又是谁？确定卡没问题后，他喜笑颜开：“那你答应我的刀呢？小山的也给我吧！” “嗯，这个扔不出去，你自己进来拿。” 曹赫犹豫了一瞬，还是进去了。 但见那人递了包东西给他，曹赫有些不敢接，却在那人低声威胁后还是接了过来，苦着脸拿着两把匕首往外走。 走了几步，他又有些迟疑地回头：“这，这个不会坐牢吧……” “坐什么牢。”那人冷笑：“如今妖物现世，别人巴结你们还来不及呢。” 曹赫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倒也是。”他笑道：“不过你倒是把甄浩算得死死的，看着高傲得要死，却原来心软成那样，明明看着气得要死，却也没怎么打我。” “啪哒。” 那人点了一支烟，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笑：“他啊……死了只兔子都要哭半天……呵，如今这世道，弱肉强食，心软什么的，就等着死吧。” “那成，我走了，等我的好消息吧！”曹赫掂了掂怀里的药包，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脸上笑意满满，连褶子都舒展了。 但是他的笑容在看到路灯下那个人影的时候迅速收敛，眼里的笑意也变成了惊恐。 “甄，甄……” 甄浩的面容在昏黄的路灯下带着一圈朦胧的光晕，他甚至没什么表情，就这般神色淡淡地缓缓走向他。 但是曹赫却感觉两只脚像被铁钉钉死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他很想求饶，他想说一切都是误会，但是他嘴抖啊抖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甄浩从他面前走过，脚步完全没有停顿，他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嗒，嗒，嗒。 他得走。曹赫想。 趁着他没注意他，他得回去。 他艰难地抬起一只脚，却感觉身体一点都不受控制了，他觉得有些憋闷，想伸手扯开衣领，颤抖的手缓缓向上，却摸到了一手粘腻。 慢慢地，他低下头，看到他胸前一片湿濡，那颜色艳丽得刺目。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终于明白过来，甄浩路过他时手微微抬了一下是在做什么。 甄浩的速度好快啊……他甚至都没感觉到痛…… 他扑倒在地，眼神渐渐灰暗下去。 生命的最后尽头，他有些后悔，如果他老老实实的，跟着师傅好好学，会不会有一天也能变得像甄浩那么厉害呢？一定会的吧……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甄浩没有丝毫动容，面无表情地继续朝黑暗中走去。 直到他浑身笼罩在阴影里，那人才重重抽了口烟，用低哑的声音叹息着：“原来你也会杀人，呐，来一根。” 淡漠地看着他递过来的烟，甄浩没有伸手。 伸得久了，手有些僵，他便又收回去，自己点了，狠狠地抽了一口：“呼……” “你要什么？”甄浩平静地道。 邢平抽烟的动作不停，甚至挑衅地朝他喷了一口烟：“怎么，要什么你就能给什么？” “不。”甄浩抬起手，拿着手帕慢慢地擦拭着刀尖：“我会等你死了再烧给你。” 他话音未落，邢平的烟头已经朝他砸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泛着寒光的剑刃。 第28章 他们有仇 甄浩早就防备着他，邢平刚动他便已经跃起一脚踏在墙上，人如壁虎般轻盈地攀在壁上，折身一匕首刺去。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邢平根本无从躲避，他咬牙拼着受了这一击，匕首将他手臂划了一道，他手上的刀却已经快砍到甄浩的手腕了，他兴奋地盯着那刀锋落下，鼻间仿佛已经闻到了血腥味一般。 但是甄浩脚尖一点，身体用力后仰，手里的匕首在墙上划过，尖厉的声音刺痛耳膜。 邢平的刀尖恰恰在他鼻尖掠过，带起的寒风让甄浩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 邢平脸色一变，没想到自己这么凌厉的一击他都能避开，当下用力一踏，身形拔地而起，直直朝甄浩追击而去。 速度极快，如旋风一般，他想的很清楚，甄浩用了伤，如果想杀他今天是最好的机会！ 因为他来得太快，甄浩不得不转身应对，两人一时缠斗在一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而因为师出同门，两人路数差不多，一时竟也分不出高低，只听得刀剑声声，风声阵阵，小巷子里烟尘遍布，血腥味随着寒风送出去很远。 此时甄浩也感觉自己有些后力无继，毕竟伤势还没恢复，突然经历打斗让他有些轻微的晕眩，但是他面无表情地挥舞着匕首，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邢平根本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随着时间的流逝，甄浩脸色越来越苍白，但是他也明白邢平并未出全力，他在拖，拖到他伤势发作，到时再下手就不费一丝力气了。 好歹毒的心思！ 甄浩眸光蓦然凌厉起来，再不顾忌其他，按下按钮，手中匕首一分为二，刀气纵横，他面目森寒，手握双刀如夜之魇魔。 左手一横，刀身格顶住邢平的攻击，如游蛇一般沿着长刀向上，眼看着就要削断邢平的手腕，而右手却悄无声息掠过刀尖，目标直指邢平喉间！ 邢平大惊，下意识就想抽刀回挡，但是一动念他就反应过来，如果他真这样做了，那他的手就肯定保不住了。 毫不犹豫地，他直接弃刀，身形疾退，眨眼之间便退了数米。 看着甄浩挽了个手势，用匕首将他的长刀甩啊甩的，满满的圆弧又漂亮又刚好可以做盾牌用，眉眼微垂，唇角勾了一抹弧度：“师兄身手不错啊。” 邢平好歹是他师兄，以前两人经常切磋，甄浩就没赢过他，这么明显的讽刺邢平哪会听不出来？ 但是邢平却是有苦说不出，他这些年在外闯荡，更多的是经营算计，哪有什么机会跟人这般对打，今日落败也是可想而知的。 不过他败了也并不气馁，反而笑道：“你也不赖。” 甄浩眯起眼睛，没说话。 邢平却悠哉悠哉叹了口气，摆摆手：“哎，抽支烟，累了。”说着他伸手探入怀里，像是要去取烟一样。 但是甄浩却是目光一厉，一扬手，匕首勾着的长刀脱手而出，长刀呼啸而去，直奔邢平面门。 “嘭！”邢平却已经拉了栓，朝他打了一枪。 甄浩再不念战，转身就走。 好在他们选的这个位置又偏又暗，巷道也多，所以邢平追出去后已经看不到甄浩的身影了。 看着黑漆漆的巷道，他不由暗恨：“靠！” 白忙活一场！ 甄浩回到酒店时，天色已渐亮，他身上并无血迹，但是因为出去的时候很隐秘，所以回来的时候依然走的原路。 刚睡下没多久，就有人来敲他的房门。 他眯着眼睛拉开门，范清荣看到他好好的在房间里便吁了口气，焦急地道：“甄大师，曹赫死了！” “哦。”甄浩应了一声，打了个呵欠：“然后呢？” “然后？”范清荣有些呆：“然后师傅他们都赶过去啦，你，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唔，对，他杀了曹赫，甄浩随意地点了点头：“我洗个脸。” 他们去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曹赫尸体已经被拉走，现场拉了警戒线，很多人围观，直说血流成河，曹赫被人抹了脖子。 卓阁主被警方带走调查了，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幸免，都被拉去一一盘问。 不过众人私底下议论觉得最可能的真相就是，曹赫跑这么远过来肯定是和人见面，然后因为谋划不成被反杀。 现场被打扫得很干净，根本查不出任何痕迹，这也在甄浩的预料之内，邢平就算是想留下他的痕迹，也不可能在所有痕迹中把自己的全部清理干净独独留下他的，时间也太紧，他根本来不及，所以最可能的办法就是尽数抹掉。 他面不改色地应付了几句盘查，便被范清荣拉到一边嘀咕起来。 “我看曹赫肯定是因为钱死掉的。”范清荣一副非常得瑟的样子：“我都才知道，原来曹赫家里穷得叮当响，就是今年他才突然变得格外有钱，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听他说是他家突然发达了，但是我看肯定不是，这绝对是他坏事做多了，被雇主给杀掉了。” 毕竟是他杀的人，甄浩虽然能不动声色，但死者为大，要他附和范清荣的话他还是做不出来，所以他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我先回去了。” 结果他才刚走了两三步，就听得身后一道尖厉的声音大声叫道：“肯定是甄浩！” 听到他的名字，甄浩疑惑地回头，却发现这人正是紫霄阁的弟子，平时和曹赫关系还算好的陆远，此刻正愤恨地瞪着他，手指头直直地指着他的脸。 所有人沿着陆远的视线朝他望来，有惊恐有好奇更多的是疑惑。 之前给他录过口供的杜警官皱了皱眉：“为什么？” 杜远脸憋得通红：“他们有仇！昨天甄浩还打过曹赫！还威胁他！他昨天就拿刀子架在曹赫脖子上过，肯定是他杀的！” “你少胡说八道！”范清荣一听，气得脸上一下就红涨起来，顾不上围观的人怎么看他，直接喷了回去：“呸！就那么个坏胚子，甄大师打他那是给他面子！照我说，那一拳还是打轻了的！甄大师要想杀他，犯得着跑这么远？就在山里杀了他，被妖……” 第29章 告你诽谤 带着伤的裴铮海一把捂住他的嘴，歉意地道：“抱歉，他情绪太激动了。” 杜警官对妖物横行的事实也是知情的，所以自然明白他为什么捂住口无遮拦的范清荣，点了点头：“没事。” 到底事关重大，围观的人又太多，为免造成更恶劣的影响，他朝甄浩道：“甄先生，请您配合我们工作，去警局录下笔录。” 甄浩也不想被人当成猴子围观着，便点了点头，反正他非常清楚他们不可能查到什么证据。 这倒是他第一次坐警车，还挺新鲜的，杜警官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无比配合。 因为上头有关照过，所以杜警官并没把甄浩当成嫌疑人一般监控起来，也没把他们带去审讯室，而是在会议室坐了下来。 杜远反正是咬死了就是他杀的，可是查监控记录，昨晚甄浩根本没有出房间，正对着他房间的监控并没有任何跳录记录，时间也都对得上，从昨晚甄浩回房后，直到今天上午范清荣来找他他才打开房门，过程清清楚楚。 看着杜远气极败坏的样子，甄浩想了想：“我确实不喜欢曹赫。” 所有人都怔住了，杜远也愣住了，随及便反应过来，顿时来了精神：“看吧，我说的没错吧！他……” “不过要我杀他我还是不会动手的。”甄浩笑笑：“不然就像范清荣说的那样，我要真想杀他，我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把他从东鹤峰上带下来，把他扔蛇窟里扔山上，他绝对不可能活着看到今天的太阳。” 这也是杜警官不能理解的地方，根据其他人的口供，他已经知道了东鹤峰上的惊险，甄浩又何必多此一举跑到市里了再杀他呢？ “肯定是你想谋曹赫的钱！他那么有钱，你又这么穷酸，肯定是想抢钱结果曹赫一反抗你就把他杀了！”杜远叫嚷着。 “杜先生，这种话说出来是要负责任的，你有证据吗？还是说这只是你的猜测？”杜警官提醒道。 杜远一滞，他哪有什么证据啊？他心里像烧开了一锅水，想把甄浩拖下水却苦于找不到突破口，突然灵光一闪：“对了，上次天灵会，他师兄都说他是造了假请柬来参加的，连他师兄都这么说，他肯定……” “你放屁！”范清荣跳了起来：“连清兰真人都亲自解释了，甄大师的请柬绝对是真的，还把他请到了上宾席，你记性被狗吃啦？” 杜远脸色煞白，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甄浩也不生气，心平气和地朝杜警官点了点头：“杜警官，杜远这无端攀扯，我也没时间跟他耗，我可以走了吗？” “请稍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 期间杜远一直骂骂咧咧，甄浩半闭着眼假寐，懒得理他。 不一会儿，杜警官重新推门进来：“甄先生，你可以走了，孟先生来接你了。” 几人一道出来，杜远却嚷嚷不休，范清荣索性一玻璃门甩回去，差点没拍他脸上：“你再胡说八道，我告你诽谤！” 孟宗主开了车过来的，甄浩也就没客气，跟着一道回酒店了。 在停车场里，孟淳博示意范清荣先下车。 他走了以后，车里安静下来，甄浩仿若未觉般端坐着。 “其实，我昨晚看到你出门了。”孟淳博的声音很平静：“三点整。” 甄浩没说话。 “为什么杀他？” 甄浩侧过头，似笑非笑：“我没有杀他。” “我没怪你，也不会告诉别人。”孟淳博无奈地笑：“你处理得非常干净，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你头上来。” 略一思量，甄浩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谁知道他车里有没有装录音器呢？他一摊手：“我跟他无冤无仇，我杀他干嘛。” “这是法制社会！”孟淳博神色冷厉起来，皱眉看着他：“甄浩，如今世道不平，你一身本事不该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杀了一个人就会杀两个，杀得多了你就会麻木，会忘了你自己的初心，这会是你师傅想看到的吗？”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你选择了什么，就会付出什么，难道你以为你下次还会有这么幸运吗？”孟淳博语重心长，递过来一片碎片：“这是你的吧。” 甄浩借着停车场的灯光看去，那是一小片碎片，看上去像是被人削下来的。 他知道，这肯定是他的匕首上的。 这种匕首是用天极派独有的锻造技巧做出来的，如果这碎片在案发现场被发现，警方盘查后肯定会找到他的匕首，稍一比对就会把他设为嫌疑人。 邢平这一手还真是阴毒又漂亮。 就算他说这碎片是邢平的，谁又会相信？ 甄浩伸出手去拿，孟淳博竟然就这么松了手，他抬眼看去，孟淳博严肃的脸上目光如炬：“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看着他眼底难掩的失望，甄浩不知怎的，竟脱口而出：“邢平给了他一包药粉，他要杀我。” 那种药粉融水之后无色无味，但毒性极强，当年就能让一只鸟在数秒内死亡，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邢平的毒术肯定有所进步，他不觉得自己能那么幸运逃过一劫。 他和曹赫毕竟住在一个酒店，就算他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曹赫花钱如流水，买通服务员什么的并不难，如果他不先下手为强，难道要让他看着自己死？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不过他素来不动声色，所以面上倒不现形。 孟淳博定定地看着他，却并没如他以为的那样发火，而是哦了一声：“其实我和老卓都猜到了。” 曹赫对他的恶意几乎是毫不掩饰的，在情感上他们不能接受他杀了曹赫，但是转念一想，曹赫也算是杀人未遂，所以被反杀也是他自己活该。 “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吧。”孟淳博伸手拍拍他的肩：“以后做事谨慎点，别太冲动，世上总有很多方法，比杀人更好。” 甄浩垂眼嗯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然。 结果孟淳博话音一转：“不过你还是准备一下吧，上头来人了。” 嗯？甄浩抬起头，看进他意味深长的眼睛里。 出事了…… 第30章 妖物目标 当然，就曹赫这种小人物的死不可能惊动大人物，他们此次前来有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配合警方处理完事情后，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回到了酒店，等待上头派来的人过来。 孟淳博最担心甄浩会不受控制自己跑出去，结果甄浩却非常老实，呆在房间就没出来过，范清荣倒是进去看过几次，出来后说他在画符。 符？孟淳博有些惊讶。 后来问起时甄浩一脸正经：“那是自然，符箓是消耗品，我用了就得备点货啊。” 他觉得很有道理，回去就赶着画了很多，顺便逼着弟子们也多画了很多，保命啊！ 一时之间，冤声载道。 傍晚的时候，首都的人到了。 甄浩不想去，孟淳博便跟几个大拿一块去接了。 因为关南市只是个三线城市，所以来的人并不多，一行五人，三男两女，年纪也都不大，对人态度也很温和。 去酒店的路上，那个穿着比较时尚的女孩子好奇地问道：“孟宗主，请问您认识甄浩甄先生吗？” 甄浩？孟淳博不动声色地笑笑：“嗯，倒是有这么个人，不过都呆在房间不怎么出来。怎么，孙小姐认识他？” 孙佳姿微微一笑：“倒也说不上认识，不过听说过他的名字。” “哦，是这样。”这话不好接，孟淳博也不再说话，心下思量着等会回去得提醒下甄浩，看这孙佳姿提起甄浩时的神情，可不像是陌生人的样子…… 想起甄浩他就糟心，他杀了曹赫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心理素质也太好了一点，让他很是担忧啊，这样子未免太过冷情…… 所以开席时，他有心想把甄浩往别的桌安排，结果范清荣这个没脑子的直接把甄浩拖着坐在了他旁边，还笑嘻嘻的：“甄浩！你坐这吧！” 甄浩当然是无所谓，这几天混熟了，他听着什么大师的也腻歪，所以所有人都慢慢地叫他名字了。 结果刚落座，就听到一道清脆的笑声：“甄浩！原来真的是你啊！” 甄浩抬眼看去，见是一个杏眼桃腮的女孩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出于礼貌他还是啊了一声。 “我是孙佳姿呀，你忘记了？当初童童生日，我在金家见过你的！” 金家？甄浩眯起眼睛，从她明艳的轮廓里，好像，大概，似乎能找点印象？看了几眼，他果断摇头：“抱歉，我不记得了。” “……”碰了个硬钉子，孙佳姿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想起当时见面好像发生了一点不愉快，她又还是理解地点点头：“没关系，我记得就好了，对了，童童呢？还有她哥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这是试探？还是她果然知道了些什么才来故意问的？甄浩不动声色地道：“我不知道。” “啊……你和他们不是好朋友吗？”她看上去很失望。 “不是。” 这没法聊了，孙佳姿就算修养再好，也没办法跟个完全不配合的人继续往下聊，话题根本没法捡起来啊！所以她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 好在很快就上菜了，倒完美地化解了她的尴尬。 范清荣借着一起举杯时偷偷吐槽道：“甄浩，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这样的美女你都这么不给面子。” “……”甄浩莫名地看他一眼：“吃你的饭。” 他忙得很！哪有空去喜欢什么女孩子！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幻天弓要怎么升级！ 吃饭的时候，他到底还是知道了首都来了哪些人。 高高瘦瘦的，有点像精英的叫何烁，有点后台的，不是行内人。 一个比较沉默，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叫于晓雷，是个有点本事的人，不过目前看不出来。 另一个男的则格外圆滑，不一会就跟多数人称兄道弟，显然是此行主要负责人，叫元浩。 坐在孙佳姿身边的冯雅兰文静很多，倒是和方茜如性情相近，两人很聊得来。 孙佳姿长相艳丽，穿着又时尚，获得了很多赞美和惊艳的目光，不过显然和苏娴不对付，两人跟孔雀开屏似的，唇枪舌箭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观察完毕，甄浩便埋头吃饭，再不管他们的机锋。 等吃完饭，服务员收拾了桌子，闲杂人等退了场，元浩便清了清嗓子，示意他要说话了。 “是这样的，这次国家派我们作为代表来到湖桐省呢，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宣布。”他摆摆手，冯雅兰起身从包里掏出数份文件分发给众人：“现在的情况非常紧急，太官方的话呢我就不说了，我大概和大家讲一下最重要的几点。” “第一是后勤工作。这次的妖来势汹汹，国家表示非常关注，各部分会全力配合大家的行动，后勤和保密工作都会有专人负责，而且会制定非常详细和优渥的奖励制度，让大家能没有后顾之忧，大家只需要杀妖就好。”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激动起来，有好些人更是兴奋得满面红光，哇，这样算不算也是公务员啦！ 元浩环顾一周，表情是有些满意的：“第二是前线来的最新消息，此次全国各省都有派出最精锐的人员前往南方寻找源头，但是非常不幸的是，目前所有人都失踪了。” 话音未落，喧哗声四起，除了他们这桌非常安静，其他桌的人都已经开始谈论起来，纷纷讨论着，兴奋渐敛，面上显而易见的有着惊惶失措。毕竟有钱赚是好，但是赔上命就不划算了。 元浩将众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却并不开口解释，等他们安静下来，才继续道：“第三是关于妖物的目标。经过这几天的交道，想来大家也知道了它们一般不会轻易攻击普通人，它们的目标非常明确，要么是有点道行的，要么是有灵力的人，是的，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 范清荣凑过来低声道：“什么是有灵力的人？” 甄浩瞄了他一眼，眼神大写的嫌弃，这是基础知识好吗？ “你在嫌弃我。”范清荣悲伤了：“我真不知道！” 还是旁边的裴铮海低声解释道：“有灵力的人是指出身时间非常微妙，身体自带灵力，或者后天撞到了什么奇妙的事件，使得开了天眼什么的一类非常奇妙的体验的人。这类人不是行内人，但是却会有各种各样的奇遇——师傅讲这个的时候，你逃课去上网了。” 第31章 终于升级 范清荣被暴击，尤其是旁边的孟淳博面色不善地朝他看过来，他立刻正襟危坐，再不敢说话了。 而元浩则正说得起劲：“行内人被盯上这很正常，但是有灵力的人被针对却很奇怪，所以国家对这个事情做了专业的研究，我们得出了一个可能的结论：这些妖物，在寻找灵力。” “经过这么多年的开发，时代在进步，生态环境的破坏也是众所周知的，灵力早就成了稀缺物品，但并不代表没有，咱们安国地广物博，在许多地方都有龙脉的说法，这不是谣言，而是事实，这些妖物之所以一路往北，是因为它们在直奔首都的龙脉而去，那里的灵力非常充足，是这些妖物梦寐以求的美味。” 后面的话就简单得多了，无非就是动员大家要努力杀妖，用一切可能的办法将它们拦在首都之外，否则等它们灵力充盈了就更加难对付。 “第四是大家的人身安全，我刚才听说有几位同行已经牺牲了，他们是为了国家的安定，世界的和平牺牲的！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他们的精神永垂不朽……” 元浩这种官场浸淫出来的人才当然不是清兰真人这种段数，非常讲究说话的艺术。 他不但成功消除了众人心里的恐惧，还用诙谐的语言调动了他们的情绪，而且还用非常高的福利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后面甚至喊起了口号。 “杀妖致富！我要当富一代！” 如此愚蠢。 甄浩没作声，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孟淳博将他的行为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等到散了场，他跑去找甄浩。 在沙发上坐下来，他依然难掩气愤：“他们还有话没说。” “当然，说一半留一半，不然全吓跑了怎么办。”甄浩给他倒茶：“消消火。”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孟淳博一拍茶几：“现在出现的这些妖物就这么厉害，后面的妖物肯定会更厉害。”孟淳博叹息：“他应该把这个事实说出来的。” “我杀过一只狐妖，已经化形了。”甄浩摇头笑笑：“刚开始只是花花草草，后面是飞禽走兽，前面的是食素的，后面吃荦的也出现了，或许他们以为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了不用说了吧。” “那怎么可能？他们根本没杀什么妖，妖一出现就吓得要死要活的，昨天好几个都是被妖吓晕过去的，我都没脸说！”孟淳博摆手：“这样跟忽悠他们去送死有什么区别！简直是太过分了！” “呵，他们不这样的话，就没人肯去卖命了。”毕竟谁也不是傻子。 “不成，我得去告诉他们，这事可不是小事。”孟淳博自言自语地站起身，念叨着走了。 甄浩没有拦他。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甄浩心里其实还有些感动，不过，也仅此而已。 有了元浩的那些诱惑在前面，就算孟淳博再三叮嘱让他们保存实力，一步步脚踏实地慢慢来，就算是好意，他们也不会听他的话。 毕竟在他们眼里，那些妖看上去挺厉害，但也就那样了，一个人杀不死，一群人总杀得死，妖总是有限的，如果他们现在不杀，后面没了怎么办？ 贪婪，是人类永恒的弱点。 而元浩则是利用了这一点，完美地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甄浩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轻轻揉了揉，嘶，好像伤势加重了。 想了想，他把得到的妖丹都取了出来，小心地放到了袋子里面，等得到上品妖丹，也许师傅的病就有救了…… 不过眼下他最担心的却是幻天弓，经过昨天的经历，他发现了自己的短板，远攻只有八支箭实在是太少了——要怎么升级呢？ 他取出幻天弓，轻轻擦拭着，擦着擦着，忽然想起了凤灵。 她的凤镯…… 灵光一闪，他将妖丹尽数取出，想了想，谨慎地拿了一颗小的放到了幻天弓上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幻天弓，幻想着下一秒就升级。 可惜，哪怕他将妖丹紧紧摁在弓上面也没有任何动静。 哎，果然是不行的。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他放下弓，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一路从嘴里冷到胃里，让他烦燥的心情也沉淀下来。 正在他思量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奇异的一幕。 不但幻天弓在慢慢发热，连袋子里那颗赤乌王的妖丹也在隐隐发亮，光芒透过布袋子，光华夺目。 他怔了怔，下意识将弓轻轻地往那边推了推。 幻天弓的温度更高了，仿佛有些兴奋，然后布袋子竟然自燃了，妖丹紧紧贴在弓上，不一会便融入了幻天弓。 幻天弓古朴的外观逐渐发生变化，终于，一道流光从弓身划过，原本素净的弓身慢慢浮现出古朴的花纹，像是一种符咒，弓弦发出轻微的嗡鸣，震颤了很久，才慢慢恢复平静。 与此同时，甄浩感觉身体的钝痛也消失了，浑身像是刚泡过温泉一般舒适，他一跃而起，心里又激动又兴奋：幻天弓终于升级了！ 就算他的定力再好，好几年不曾有过进展的幻天弓竟机缘巧合之下再次升级，他心跳得飞快，恨不能跑出去大吼几声。 他反复地摸着弓，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所以第二天看上去形容有些憔悴，不过经过一夜，他心情恢复了平静，所以面上倒是不显什么。 倒是范清荣看到他很惊讶：“哟，甄大师，你也知道了？” “嗯？”甄浩很奇怪。 “上面来消息了，让我们今天撤离，你难道不是听到了消息才没休息好？” 甄浩无奈了：“不是。” “好吧。”范清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实在是你太厉害了，我总觉得你啥都知道。” 裴铮海懒得理他那傻样，低声跟甄浩解说道：“首都为这件事设立了专门的指挥部，已经传了最新指令下来了，让我们配合上面的行动，今天出发去北方，等下元浩就会宣布了——昨晚我看你房间没开灯，就没去找你了。” “为什么要去北方？妖不是从南方来的？”甄浩感觉很奇怪。 第32章 这是陷阱 范清荣的表情变得很奇异：“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裴铮海若有所思，这个确实是个疑点啊。 然而元浩再次开会时并没有对这一点进行详细的解说，他除了动员还是动员，拉了一群热血沸腾的人斗志满满地准备出发前往首都。 而且是放弃飞机，开车回去，说是配合各省市对路上的妖族进行诛灭。 元浩非常激情地挥着手臂，指着墙上的安国地图：“大家看，这是我们的祖国！一直以来，都是她在保护着我们，养育着我们，现在到了国家危急的时候，她现在需要我们保护她！我们必须将这些妖物拦在首都外！我们的这一丰功伟绩将载入史册！” 还没出发就在说什么成就什么功劳，甄浩越看越觉得不靠谱。 孟淳博私底下也颇为忧愁：“元浩好像根本不知道底下这些人的能力范围，他驳回了老卓的撤离请求，要求他率领紫霄阁守住湖桐省。” 什么？甄浩简直忍不住笑了：“他让他们那十几个人守整个省？” “是啊，唉，不行，我得去劝劝。”孟淳博皱着眉转身又回了会议室。 元浩身边正围着一群被美好前景冲昏了头脑的人，被他突然打断都有些不满。 孟淳博有些不安地道：“元先生，湖桐省有十几个地级行政区，几十个县，这么大的面积、几千万人口，这不是个小数目，仅凭紫霄阁十来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要不还是多留点人吧？” “哦，原来是孟宗主，来，您坐。”因为孟淳博还算德高望重，元浩的态度还是很温和的，却只是一句带过，装作没听到他刚才的话。 孟淳博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见他继续跟其他人说事，有些焦躁，忍不住在他说完的时候接道：“元先生，我建议还是再留些人在这里吧，只有紫霄阁的话真的不够的。” 留？谁留？”元浩脸色微沉，眼神流露出不悦：“不信你问问，在场谁愿意留下来？你？你？还是你？” 他随手指了几个，正是刚才兴头最足的那些，被他指到的人都露出不满和愤怒的表情，好像孟淳博挡了他们升官发财的路一样。 “孟宗主，你这样就不对了吧，怎么说你也是前辈，不说拉后生一把，怎么能拦我们的路呢？” “就是，怎么没见说你们自己留下来？” 话不好听，但也是事实。孟淳博也没想过什么权势钱财，所以思索片刻便慎重地道：“那元先生，就我们青阳宗留下来，你看行吗？” 青阳宗众弟子虽然一个个也激动得红光满面，但是他们习惯了听从孟淳博，所以他一说话，他们便渐渐冷静下来。 是啊，紫霄阁的人一共才那么十来个，还死了两个了，这一趟东鹤山之行，他们也都看出来紫霄阁除了卓阁主以外，也就苏娴能抵点事，其他人根本不顶用，就凭他们，守得住湖桐省吗？ 似乎没想到孟淳博竟会真的放弃北行决定留下，元浩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拧着眉，非常严肃地道：“孟宗主，如今妖族大部分都去了北方，湖桐省顶多就些小妖，既没什么道行，数量也不多，紫霄阁绝对可以拿下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战略目标是守护首都，你这样推三阻四的，该不会是想退出了吧？” 孟淳博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般耐着性子也是因为他来头不小才对他这么客气，见他话说得难听，他的牛脾气也就上来了。 他站直身体，面容冷厉：“元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紫霄阁才损了人手，又立刻把他们推出去，十来个人守千万人，你试试？别说什么妖少不强的话，我们才从妖堆里爬出来，不是没见识过！就十来个人，塞它们牙缝都不够！你这样的命令只会让人质疑你的指挥能力！” 没想到孟淳博竟然软硬不吃，元浩也怒了，但他一贯圆滑，竟硬生生忍了怒意，堆出满脸的笑容：“哎呀，孟宗主别生气啊，我的任何指令都是经过多方面的调查和严谨的考虑才做的决定——你知道为什么你们下山前都一度重伤垂危，下山后却很快就恢复了吗？” 孟淳博怔了怔：“多半是因为被道行比我们高很多的妖压制了。”毕竟凤灵确实是很厉害，她走了他们就恢复了，很正常，他根本就没多想。 “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元浩一脸神秘：“听说你们当时在澜湾杀了很多妖？所以送去医院的重伤者不过输了点血，打了一晚吊针就都没什么事了；而你们在东鹤山上的时候又杀了不少妖对吧？所以哪怕是受伤很重的人，经过这两场，回来后也都没啥事了。” 好像真的是……孟淳博思量着，当时那些先送回来的人伤到什么程度他心里是有数的，那么快恢复了他也只以为是医术发达加上运气好，倒没往别的方面想过…… 元浩指尖在桌面轻轻一点：“这一点我本来准备出发前说出来作为强心剂的，既然孟宗主这么担忧我就先告诉大家好了——经过无数专家的研究，他们终于发现，妖物的灵力是会溢散的，当妖族死亡，他们的灵力会转化为灵气，消散在空中，如果在周围有人的话，大部分灵气会被人类吸收，转化为自己的能量。” 他靠到椅子上，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众人惊讶的表情：“这就是伤员很快恢复的真正原因。所以，只要努力杀妖，吸收他们的灵力，不但不会有损伤，而且对身体对道行大有进益——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做？现在，孟宗主，您还觉得紫霄阁守不住湖桐省吗？” 杀了妖，就能吸收灵力！ 这岂止是强心剂，简直是会使所有人失去理智，为之疯狂！ 如今的世界灵气稀少，行内人之所以这么弱，还不是因为灵气稀薄根本无法修炼！ 看着其他人炽热的眼神，孟淳博激动的血液迅速冷却下来。 不，这是一个陷阱。 第33章 女子干尸 的确，杀了妖能补充灵气是很好，但是前提是他们杀得死妖。 只是一些道行低微的赤乌妖，就令他们损失惨重，要不是甄浩，他们这次可能会全军覆没，如果后面来更厉害的妖呢？他和老卓一辈子的交情，怎么着也不能看着他送死。 他思量再三，哪怕会惹人讨嫌，也还是认真地道：“就算是这样，我也得留下来，如果确定紫霄阁能撑得住，我再起程赶上大部队也一样。” 元浩实在是看他这个喜欢泼冷水的人烦了，妈的，给脸不要脸，他还不是想着多个人高点成功率？不过就一破宗，跟个宝贝疙瘩似的，还当谁稀罕！反正湖桐省行内人全在这，也不差他一个青阳宗了。 这么想着，他挥挥手：“行行行，孟宗主你想留下就留吧。”后面轻声嘀咕了句不后悔就成。 孟淳博当作没听见，懒得听其他人的奉承话，起身就走了。 青阳宗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缩着脖子跟着离开了。 当他们走后，场面重新热烈起来，甄浩站在栏杆边俯视着楼下，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不大对劲，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 他四下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不禁有些疑惑，而因为他奇怪的举动，时不时有人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他装没看到，直接进了电梯，准备回房间休息。 “叮。” 电梯门开了，他正准备出去，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救……救命……” 目光一凛，他一跃而出，脚尖抵在电梯门上不让它合上，刚抬头便看到一个女孩子朝他扑过来，头发散乱，衣衫也不怎么整齐，像是一路飞奔过来的，连高跟鞋都不见了一只。 甄浩没有伸手抱住她，而是左手轻轻一带，直接将她送进了电梯，松开脚，电梯自动去了二楼。 错身而过间，他低声道：“叫人。”这种什么都不会的人留在这里只会碍事，倒不如让她报个信。 几乎在电梯下去的瞬间，那妖物就追到了电梯间。 宽敞明亮的电梯间，一个男子持刀而立，他目光平平，神色清冷，看上去没什么稀奇的，但是却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气势。 妖族心思机敏，只一个照面便看出甄浩不好惹，转身就想逃。 但是甄浩却分明已经闻到了它身上的血腥味，眼睛一眯，知道恐怕已经有人遭了毒手，哪还能放它生路？ 他纵身挥刀，斩断了它的去路，啪地一声按下机关，匕首化为双刀，舞得虎虎生风，直将这妖物逼得无处可逃不得不折身应战。 甄浩的武器都是特殊处理过的，它化为黑烟无力抵抗，只得凝成人形取出利刃用力一挡。 “铮铮铮！” 巨大的作用力让两人都不禁退了一步，明亮的光线透过落地玻璃倾泄一地，甄浩终于将这妖物看清。 他身材高大，宽肩窄腰，一头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松松挽在脑后，长长的凤眼带着一丝轻佻，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贪婪的笑容，轻浮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竟还有胆子开口：“好厉害！你叫什么呀？” 甄浩眼光一沉，这竟是个男妖！ 妖族以力量为尊，道行低微的一般都是女性，这还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遇上男妖，他微微张嘴，那妖以为他要说话，目光期待地看着他。 他却是借着他这一秒的停顿，提刀再上，趁它不备直接一刀划破他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让匕首透肩而过。 这妖吃痛，似乎没想到他竟能伤到他，大惊，再次化为黑烟，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奸诈的人类！” 甄浩冷冷地道：“反派死于话多。” 眼看他提刀再上，这妖转身就逃，太渗人了，怎么突然出现这么个煞神！荒不择路之下，他竟然直接朝楼下一跳，甄浩皱了皱眉，没准备跟着跳下去。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十七楼！反正楼下那么多人在，这妖跳下去也讨不了好，他先看还有没有活人再说。 他循着血腥味一路疾行，在拐弯处的房间停了下来。 房门大开着，一眼望去便能看到躺在一片血泊中的女子尸身。准确地来说，是一具干尸，她的血都被吸光了。 但是甄浩却皱起眉，这不对。 既然妖物吸血，地上怎么会有这么大一摊血？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双人房，床上零乱地铺着些衣物，地上有三口大箱子。 甄浩目光一凝，不，这房间原本有三个人。 一个是下去叫人的冯雅兰，一个是地上的干尸，另一个人呢？他心中叹息，看来地上这摊血就是属于那个人的了。 转身出了房间，却听得一阵喧哗声传来，涌上来一大堆人。 他皱了皱眉，折身进了楼梯间。 那群人此刻正磨拳擦掌：“别怕！我们可厉害，只有一只妖，随随便便就杀了！” “就是，我们会保护你的！” 结果一窝蜂跑进去，毫无防备地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和干尸，有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一下就吐了出来，其他强忍着没吐的也是一脸菜色，脚下飞快地退出了房间，中间还因为太过急切全往外挤差点卡在门口。 “甄浩呢？”泪流满面的冯雅兰哆嗦着：“是，是他救了我……” 甄浩？众人面面相觑。 甄浩此时正斜躺在不锈钢扶手上利落地滑行而下，刚下到五楼就听得下面的打斗声，心中一喜，看来这妖物还没逃掉，结果还没等他高兴几秒钟，就听得有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声大喊：“不好，它要逃！” 甄浩到了一楼，便直接从碎裂的玻璃窗上翻了出去。 跑了没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气喘吁吁的喊：“甄大师！你也去追妖吗等等我们呀！” 他回头瞅了眼，发现是范清荣，一路狂奔朝他跑过来，手里拖着裴铮海竟然速度也不慢。 还有个女孩子失踪了，估计是被这妖物的同伴带走了，他这一去肯定是要救回来的，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得他带回去…… 这般想着，甄浩便果断点头：“要去就跟上，放开你师兄，他腿没好全跑不了太远。” 原本死死拉着裴铮海不松的范清荣怔了怔，二话不说就松开了手，喜笑颜开地撒丫子跟了上去，一边还兴奋地道：“甄大师你真好！我一定不会拖你后腿儿的！” 第34章 给你报仇 促不及防被松开的裴铮海险些摔个狗吃屎，抬头间已经只看到他们绝尘而去，眨眼就消失了踪影，忍不住内牛满面：“……”就这样被抛弃了，所以他就是范清荣嘴里的拖后腿儿的么？他磨牙：范清荣你个渣渣，有种你就别回来！ 偏偏后边的人还没眼色，见他停下来还跟上来问怎么不追了。 他心里气得半死，面上却还要维持高冷淡定，若无其事地道：“哦，甄浩说我旧伤未愈，担心我伤势让我先回去，我先走了。” 这边甄浩循着血腥味一路追赶，直将那妖物逼得无处藏身，几次短兵相接丝毫没讨得了好，反而多添了几道伤。 最后它似乎是明白今日已经无法善了，竟慌不择路跑进了一处废弃的工厂。 工厂的铁门用一把锈渍斑斑的锁随意锁着，铁门经历了多年风吹雨打已经锈蚀，甄浩走上前，拿刀磕了几下就开了，他推门进去，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那只妖。 台阶离大门有段距离，多年无人打理的草坪野草任意的生长着，带着荆棘的藤蔓已经铺满了围墙，从窗子中由内而外、由外而内的攀爬着…… 那妖很是嚣张，明明受了伤，却丝毫不在意身上，斜倚着柱子笑得很是得意：“啧，我当是谁，原来就两个毛头小子也敢追来，来啊，你们敢进来么？” 范清荣嘴贱兮兮的：“切，刚才是谁被追得跟狗一样？” “呵呵……”那妖竟也不生气，反而垂下眼低声笑了起来：“行吧，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我还记着，反派死于话多，对不对？成，不多废话，来，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子默，你们叫什么？”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范清荣斜睨着他。 吴子默笑眯眯地道：“因为等下你们死了，我得给你们立衣冠豖啊。” 范清荣还待再跟他扯几句，甄浩低声道：“别说了，你听声音。” 什么声音？范清荣闭上嘴，竖起耳朵努力地听着。 他听到有风声拂过围墙，藤蔓发出沙沙的声响，有花朵随风摇摆…… 一看他那样就知道他什么都没听到。甄浩也没抱什么希望，所以倒也不失望，他仔细辨别着空气里传来的那种声音。 呼……呼……呼…… 很粗重的喘气声，会是哪里传来的呢？ 吴子默突然提高了声音：“怎么，你们不敢说？难道你们真想立个无名碑？” 微风中夹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甄浩眯了眯眼睛，突然了悟这是什么气味，心口烈火似的烧着，不等那吴子默有什么反应，抬手就是一箭。 这是一支玻纤箭，准度或许没木箭准，但是杀伤力却是有的，吴子默显然知道其厉害，毫不犹豫往旁边一跃。 射箭时甄浩就想得很清楚，吴子默的左边是围墙，右边是柱子，他要逃的话肯定是绕着柱子跑，所以他当时调整了偏度，玻纤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不偏不倚正射中了从柱子后绕出来的吴子默。 长箭射中了吴子默的腿部，力道之大，直接将他重重摔向墙壁，射中的瞬间，玻纤箭爆裂开来，碎片造成了更重的伤势，吴子默一声闷哼，栽倒在地，气息奄奄地抬了抬手，奈何动弹不得，只得微微闭上了眼。 他知道，他已经是瓮中之鳖，今日难逃一劫。 “射中了！”范清荣大喜。 甄浩唇角微抿，眉目肃然：“站这等着。” 他大步跨过中间的草坪，步伐乱中有序，范清荣只感觉眼花缭乱，没回过神就看到他已经踏上了台阶。 吴子默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低哑地笑：“竟然没触动阵法……你竟是天极派弟子……” 甄浩的眼睛发亮，亮得有些逼人，他什么也没说，上去就直接挑断了吴子默的手筋和脚筋，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留情。 远远站着的范清荣清楚地看到那血从伤口迸发出来，喷溅在墙上留下一道道痕迹，他看着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亏得吴子默也算硬气，竟生生扛着，哼都没哼一句，等他挑完了还有胆子调笑：“呵，你是挺厉害，不过很可惜，你速度再快也晚了……” 甄浩好像压根没听到他的话，转身一脚踹在门上，脆弱的木门应声而倒，重重拍在地上掀起一地烟尘。 空荡荡的房子里零乱地散落着些砖头木块什么的垃圾，房间的正中间，躺着一个生死不知的女孩子。 甄浩的脚步有些沉重，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般渺小，明明可以的，明明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可是她却还是遭了毒手…… 他走到她面前，才确定她活不成了。 她浑身赤裸地躺在地上，身体一片淤青，不难猜出她曾经遭遇了什么。想到片刻之前那种淡淡的腥气和那粗重的喘息声，甄浩重重地捏紧了拳头。 她的腹部，已经被完完全全地掏空了，内脏拖了一地，有几块碎肉零乱地散落在她周身，鲜血晕染了一大片水泥地。 但是她还没有死。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微微张着，胸口轻微起伏，如果不是走得近了，根本不会察觉她还有呼吸。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到来，她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珠。 看到他的瞬间，一道眼泪无声滑落，她艰难地看着他，努力地想说句话，却根本说不了话。 她艰难地，用充满泪水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手拼命地向上抬着，竭尽全力地挣扎。 她是那么用力，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声地哭泣着，以至于血液流失得更快，生机更为微薄。 甄浩在她面前蹲下来，轻声道：“我会给你报仇。” 她一下就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乞求。 甄浩闭了下眼睛，重重地点了下头：“好走。” 手起，刀落。 直到这个女孩子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他依然没有站起身。 他的胸腔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充盈着，是那样热烈，是那样沸腾。 他想用一百种办法凌虐杀她的那只妖，不，他要用一千种一万种！要让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35章 死不瞑目 他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把她包裹起来，把她凌乱的头发也梳理整齐，才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 有冷风从破败的窗户吹进来，甄浩阴寒着脸慢慢走了出来。 里头久久没有声音，范清荣急得在原地团团转，要不是知道前坪上有阵法，又担心他走了会有人从正门进去加害甄浩，他绝对会想办法进去瞧瞧。 终于，一道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虽然他微垂着脸，外套也不见了，但是范清荣还是一眼看出那轮廓正是甄浩。 他不禁松了口气，还好，他没事。 不过等甄浩完全走了出来，他就愣住了。 他，他手里抱着的，是谁？怎么穿着甄浩的衣服啊？ 英雄救美？ 吴子默喘了口气，他已经缓和了些，听到动静笑着回过头来：“呵，我说了，已经来不及了。” 甄浩没吭声，他站在门口沉思片刻，朝吴子默走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吴子默潜意识觉得甄浩比之前看上去恐怖了很多。黑暗的气息将他包裹着，看上去他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不，不止是恐怖，甄浩浑身弥漫着一种嗜血的毒辣，他不会认错，这种极度渴望鲜血的阴暗…… 吴子默心底涌起强烈的恐惧，对生的渴望让他忍不住想往后缩，却因为伤势太重只微微挪动了一下，根本无济于事。 而这时，甄浩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他俯视着他，目光平静而冷酷。吴子默觉得，他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嗫嚅着，头一次感觉到了害怕：“甄……甄浩，我可以告诉你很多事，真的，别杀我，我只是个跑腿的，根本……”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们设的局？”甄浩不屑地瞥他一眼，抬起就是一脚。 吴子默措不及防被踹了一脚，甄浩这一脚角度又刁钻，力道又大，直接将他踢下了台阶，滚了几滚才停下来。 跌在地上的吴子默整个人都是懵的，脸色惨白，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痛，心底升腾着各种情绪，他艰难地回头：“甄……” 甄浩面无表情，踏下台阶飞起又是一脚。 这一次吴子默直接滚进了草坪，耳边响起一声轻啸，他整颗心一下浸凉。 他终于明白了甄浩想做什么。 阵法，启动了。 阵里一阵鬼哭狼嚎，片刻之前还潇洒有风度的吴子默此刻如丧家之犬一般被阵法虐得死去活来，他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刚破阵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被甄浩踹进了另一个阵法。 一端的范清荣目瞪狗呆：发生了什么事？这，这特么会把他玩死的吧？ 刚开始出来几次吴子默还能求求饶，到后面他好像是已经认命，闯出来了就沉默地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甄浩，期待他看在他帮忙破了阵法的份上良心大发饶他一命。 然而，并没有。 直到最后一个阵法被破，吴子默奄奄一息地爬出来，甄浩才没有再踹他。 然而他也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本来手筋脚筋就被挑断了，他好不容易用灵力修复了却又伤上加伤，然而他体内灵力本就不多，此刻已经后继无力了。 甄浩垂眼看着他，似乎在思量要怎么弄死他。 范清荣蹦跶着过来，谨慎地瞅了眼他抱着的女孩子：“她，她还好吗？” “死了。”甄浩冷冷地道，侧头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把她往他怀里一塞：“抱着。” 抱了个满怀的范清荣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人，低头看了一眼，他就迅速收了视线。 实在是那画面太过触目惊心，他不忍多看。 然后他就听得一声惨叫。 甄浩一脚踩在吴子默的脚上，慢慢加大力道，用力地碾磨着，他甚至听到了骨节发出的咯吱声响，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吴子默满头大汗，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痛得满地打滚，各种求饶，见甄浩根本无动于衷便开始破口大骂，骂着骂着又骂同伙：“你们TM的还装什么乌龟大王八呀，没见着老子要被弄死了吗……你们最好祈祷今天我死在这里，否则老子拼了这条命也要报仇！” 似乎是他的话起了作用，终于，房子里传来了一道声音：“已经弄成这样了，也够了吧？甄浩。” “舍得出来了？”甄浩倒是一点也不留恋地收回了脚，回头看向邢平。 邢平摊手：“是，我在这，你想怎样？” 阳光透过藤蔓洒落在他身上，光影斑驳，他神色平静，唇角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像是挑衅又像是讥讽：“你那么喜欢当救世主，不一样救不了她？” 甄浩眯了眯眼睛，却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那样勃然大怒，而是仔细地打量着他。 邢平大肆嘲笑道：“怎么，见了死人，怕了？她死前还在哀求你吧，她明明那么无辜，你却亲手杀了她，你不是说你刀下都是恶鬼吗？她作了什么恶？” 虽然说得恶劣，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往前迈一步，甄浩偏头看了看，终于确定这根本不是人。 看上去好像和邢平一样，但是形似而神不似，这不过是只妖化成的人罢了。 他抬起手就是一箭，直接将那妖射杀当场。 这一招血腥又残酷，被长箭当场秒杀的妖血溅一地，然后，他们便听得周围有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无数黑烟从各个角落升起，杀气弥漫，有兵刃突然闪现，混和着一些刺耳的笑声和嘲讽声，多半往甄浩围去，少数竟朝着毫无防备的范清荣而来。 范清荣吓得大叫一声，手里抱着个人也没法反抗，只凭着经验闪避着，倒真让他躲开了几把刀，不过也仅仅如此而已，毕竟很不方便，一侧头就看到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刀已经朝他的脑袋劈了下来。 难道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正在他被刀风逼得微微眯起眼睛的时候，他听到一声惨叫。 持刀的妖被人一刀削掉了头，这妖一半已经显形，一半还在半雾化，鲜血溅了一地，它的头竟然还是个挺漂亮的妹子，骨碌碌滚到了他脚下，死不瞑目。 第36章 饶你不死 这个…… 范清荣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好，好变态啊，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浑身颤栗。 妈蛋，怎么感觉有点恐怖，又好爽的样子。 甄浩这一刀砍得太过利索，也太过血腥，其残暴程度连杀人无数的妖物都有些惊到。 就在他们呆住的这一两秒内，甄浩已经手起刀落，跟砍西瓜似的切死了好几个人。 这是一场屠杀。 而他的残虐在让众妖心底发怵的同时也激起了他们的怒火，他们的速度更快，大部分都显了形直接与甄浩对杀起来。 这种杀戮没有什么花俏，甚至都没有人说话，一片寂静中只有刀剑相击的铮响和鲜血飞溅的声音。 范清荣也从地上捡了把刀，靠在墙角把妹子往身后一塞，努力与这些妖物缠斗。 因为甄浩吸引了大部分的妖物，所以他的压力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小的，所以他还有闲暇偶尔看一眼甄浩。 但仅凭着这几眼，他就察觉到了甄浩的不对劲。 他像是疯了。 妖太多了，这次的妖比上次那些赤乌妖什么的道行要高出不少，围着他密不透风的，像是要把他砍死在中间为止。 而甄浩却好像根本不知道痛一样，他仿佛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刀刀见血，剑剑伤人，却也毫不顾忌自身安危，有时候他为了砍死一只妖，甚至能豁出去任其他妖砍他一刀。眼神阴冷冰寒，看着就凉梭梭的。 不一会，他浑身全都是血，黑色的衣服被血浸得透湿，紧紧贴在他身上，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妖的。 不行，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范清荣大概知道甄浩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的心仿佛被什么塞得满满的，心里热热的，他想了想，反正人已经死了，这些妖也不可能再把她杀死一次，他先救甄浩要紧。 他努力拼杀着，一路往甄浩身边赶去。 一边杀，一边喊：“甄大师！甄浩！你醒醒！这有问题啊，你可别折这儿啦！” 甄浩已经杀红了眼，他眼里只有一片腥红，耳边只有粗喘声和那个女孩子濒死的低泣，他麻木地拿着匕首砍砍杀杀，手脚都已经有些迟钝了。 正在他杀得痛快的时候，突然听得一声暴喝，他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然着了道。 该死的。 他竟然蠢到拿匕首跟人的长刀去拼！ 一寸短一寸软，一寸长一寸强。 匕首单挑还可以，这种群攻简直是找死！ 身体的伤在他清醒过来的瞬间终于让他察觉到，痛得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手腕一转，幻天弓直接朝身边射了一箭。 看到他取出弓箭，这些妖就知道大难临头，不但不退反而靠近，想逼得他无法射出箭，但是他们反应再快，也已经迟了。 长箭击中一只妖，力道之大，直将它带离战圈才停下，而箭在射中他的瞬间就爆裂，这么近的距离，这么重的力道，这么快的速度，爆裂开来的威力可想而知，一时妖物死伤惨重，惨叫连连。 因为妖物退开了些，范清荣终于得已挤到了他身边，一过去就感觉甄浩在微微颤抖，身体都有些摇晃，他想扶住他，但刚伸出手就听得甄浩冷冷地道：“你敢伸过来我就剁了。” 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有些心痛又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范清荣咬了咬牙：“我跟你一起杀出去！” “人呢？”甄浩敏锐地发现他手里没人。 “在我这。”一道声音大声地道。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所有妖物如潮水般退开。 整个草坪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一片鲜血湿濡中，只有他俩还站着。 围墙上站着一身清爽的邢平，面带嘲弄：“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不是你风格啊，甄浩。” 甄浩冷冷地看着他：“把她放下。” “谁？”邢平很讶异，循着他的目光一低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说她啊。” 他拎着甄浩的衣领，把女尸往上提了提，可怜的女孩子修长的双腿露出一长截，在空中晃啊晃，他嫌弃地道：“你当我愿意拉着她啊，要不是为了你，我能碰她？呐，你想要啊，你自己来拿啊。” 言语中的不屑和鄙夷显露无遗，他甚至把女孩子当成一件货物般在讨论她的去留。 甄浩双拳紧紧地握起，一段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的：“邢平，你该死。” “死？”邢平看上去很是惊讶：“你想杀我？” 甄浩提了口气，足尖在草地上掠过，速度极快地往邢平那边冲了过去。 范清荣拉都没拉得及，他眼睁睁看着他跑过去，邢平脸上升起了一种奇异的笑，那种笑，叫得意。 “甄浩——”范清荣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这般粗砺。 邢平脸上的笑容缓缓绽开，结果甄浩竟然没直接杀上墙头，而是足尖在墙上轻轻一点，身体又倒飞回去，人在半空，手却已经拉开弓。 不，怎么会这样。 邢平的笑容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箭头，这么短的距离，他除了跳下围墙根本没有别的办法躲开。 听到一声哀嚎，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巨响，范清荣吓得往前跑去，却被一具死沉死沉的尸体砸了个正着。 原来当时长箭射过去，邢平为了躲避直接把女尸扔下来了，自己倒栽葱摔下了围墙，才得已躲开了长箭。 他以极其难看的姿势落地，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气极败坏：“给我杀了他！” “走！”甄浩直接拎着范清荣的衣领，纵身一跃。 他竟是直接拉着他跳上左边的围墙，然后跳上了房顶。 而这时，他们刚才的落脚处已经被烟尘覆盖，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他们甚至能感觉到那炽热的气浪喷在脸上的灼烫。 他们落到屋顶也没安全，对方已经是算死了他们能逃的所有方位，每个地方都埋伏了杀招。 许多妖从屋顶升腾而起，凝结成形后直接扑杀过来。 因为在屋顶，没处躲也没法逃，甄浩只能射箭击退他们。 一箭箭地射，八箭很快就射完了。 听到箭响消失，邢平哈哈大笑。 他站上墙头，朗声笑道：“甄浩，交出幻天弓，我饶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