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愿成双》 第一章 重生 最后一遍梳理完今天学习的所有知识点,贺清溪轻舒了口气,拿起手边的牛奶慢慢的喝尽了,又闭上眼睛,将眼部周围的几个重要穴位都挨个儿的按摩了一遍,这才拿着杯子轻轻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快到十二点了,贺妈妈已经睡下,自打贺清溪中考后,她一直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可这些天闺女忽然变得懂事又贴心,不再整天一个人闷在屋里,也不再一意孤行的非要去那所封闭的高中,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临睡前还琢磨着,等孩子爸爸出差回来了,再跟溪溪商量商量,说不她这会儿已经想开了,同意复读了呢。 贺清溪轻手轻脚地在厨房洗干净了杯子,又去卫生间刷了牙洗了脸,最后用卫生纸将洗手台和镜子上的水渍都擦干净了,这才关了卫生间的灯,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抻开被子,伸手关掉床头灯,贺清溪轻轻地闭上眼睛。 卧室里静悄悄的,床头柜上的时钟滴滴地向前走着,时间不紧不慢的流逝,贺清溪翻过来又翻过去,她又一次失眠了,这些日子她的精神始终没有平静下来。 窗外忽然响起了落雨的声音,雨点儿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子上,真好,贺清溪喜欢这声音,欢快的,活泼的,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一翻身坐了起来,趿上拖鞋,打开窗户,一阵凉爽的风吹了进来,白天的燥热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雨点落在窗台上,溅起一个个小小的水珠,那水珠又顽皮地蹦到她的脸上,胳膊上,带着点点沁人的凉意。 这是她重生后的第十三天。 重生前,贺清溪的人生可以分为了两个阶段。 中考前,她生活在充满阳光的快乐完美的世界里,那里有爸爸宽厚的肩膀和妈妈温暖的怀抱,有姥爷慈祥的目光和弟弟默默地陪伴,还有父母之间独一无二的爱情,她羡慕着,幻想着,渴望着,有一天,也会有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然后他们彼此成为对方的不可替代。 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贺清溪本质上可爱善良,但骨子里天真执拗,所以认定了一件事,她撞得头破血流都不回头。 身世的真相,中考的失败,她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远离了所有的人。 直到有一天,她接到贺妈妈的来电,外公病重,让她速回。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最短的时间订了最快的机票,然后又是怎么去的机场,怎么到的医院,她从来不相信有神明的存在,但从她工作的南方城市到她的家乡的路上,祈祷神明的怜悯成了她唯一能够想到的留住外公的方式。 终于到了医院,贺妈妈双眼红肿地看着她满脸的欲言又止,严爸爸扶着摇摇欲坠的贺妈妈也是一副欲说还休的,她忽然失去了支撑一般,脚一软就瘫坐在地上,她拼命地回想姥爷现在的样子,可是她想不起来,在她心里,他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手里拿着本医书,旁边桌上的茶碗里,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 原来一切都迟了,她以为她的亲人们会在原地等她,等她过了心理的坎儿,等她获得了她自以为的成功,只要她一转身,他们依然会笑着拥抱她,原来竟不是这样。这世上,爱她的人就这几个,她爱的也就这几个,那些压在她心头的,让她喘不过气的,血缘与亲情,成功与失败,真真假假,生死面前,那特么算个屁啊!可现在一切都迟了。 严爸爸和贺妈妈见贺清溪突然瘫倒在地,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扶她,贺清溪搭着他们两个的手站了起来,她看着严爸爸黑色头发里夹杂的白发和比她还要矮半个头的贺妈妈,原来在不知不觉间,父母已经老了。 “你外公还在这个病房,你去看看他吧。”贺妈妈说。 贺清溪点点头,慢慢地挪到病房门口,几次伸手,又几次落下,最后深吸一口气,她轻轻地握上门把手,一下打开了房门。 啪嗒,贺清溪手里的包掉在地上,她傻傻地望着坐在病床上的贺姥爷,虽满头银发,但精神健旺,手里还拿了本书在看,贺清溪又转过头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满脸憔悴的严爸爸和泪水涟涟的贺妈妈,哑着嗓子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看到我好好地坐在这里,你很失望?”贺姥爷放下手里的书,严肃着一张脸,沉声问道。 贺清溪拼命地摇头,她想笑,可泪水却像漫过长堤的水,不停地流出来,“当然不,可是,你们也不能......拿这个开玩笑。” “没有‘你们’,”贺姥爷紧紧盯着贺清溪的眼睛,“你妈妈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我还躲在ICU里。” 贺清溪踉跄着几步冲到床前,嘴里喃喃地叫着,“姥爷,”她颤抖着抓住贺姥爷的手,那手上的皮肤苍老松弛,贺姥爷当了一辈子中医,在贺清溪的记忆里,这双手从来修长有力。 贺姥爷叹了口气,“溪溪,你告诉姥爷,看着我好好地坐在这里你是什么感觉?你是怨恨我骗了你,还是庆幸我还活着,要是前者,你马上回南方,我绝不拦你,以后过年过节也不会再要你回来,要是后者,那你跟姥爷说说,你还要这样远离我们几年?你觉得你姥爷我还能等你几年,你觉得你父母又还能等你多少年?” 贺清溪这会儿头昏脑胀,她一路担心,一路后悔,抬头看了看病床上的贺姥爷和站在她身边的父母,泪眼朦胧中她却看清了姥爷眼里暗暗的希望和父母眼里分明的期盼,她抹了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我过会儿就打电话辞职,过两天姥爷出院了,我去那边把离职手续办了就回来,以后再不走了。” 贺姥爷心下大慰,点了点头,拭去眼里的泪水,“也不用非要你辞职,只要你过年过节的多回来,常给我和你爸妈多打几个电话就好,。” 贺清溪摇了摇头,“我还是会来吧,以后,我都守着您和我爸妈。” 贺姥爷摸了摸贺清溪的头,“这一路上,吓着了吧?别怪姥爷,姥爷年纪大了,万一将来有一天,我真的就这么过去了,我走了也就走了,可你怎么办?难道心里存着疙瘩,后悔一辈子,那样姥爷在地下都睡不安宁。” 贺清溪摇头又点头,哭得不能自已,贺妈妈不停地拍着闺女的背,想安抚她,但自己的眼泪却成串的往下滚。 “爸,您别再说了。”严爸爸心疼地看着泣不成声地媳妇儿和闺女,却忘了他自己也是泪流满面,“明天上午严晏就会到,我和佩兰会把所有事情都跟孩子说清楚的。” 贺姥爷点点头,贺妈妈坐到闺女身边,满头满脸摩挲着她。 贺清溪狠哭了一场,一直憋着的心终于轻松了些。 一家人从贺姥爷晕倒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过,贺清溪本想带着一家人去吃些好吃的,但医生说他的身子虽然没什么大毛病,但晕倒是真,建议在医院里观察一晚。 对于贺清溪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贺姥爷的身体更重要,听了医生的话立马打消了出去吃饭的念头。 贺清溪见外面天黑又下雪,拦住要出去买饭的严爸爸,“我去吧。”严爸爸见闺女坚持,知道她这是心疼他,就将车钥匙给了她。 贺妈妈连忙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了递给她,贺清溪围上围巾,拿着车钥匙,走了,却再也没回来。 第二章 跑步 早上六点,贺清溪准时被闹钟叫醒,拉开天蓝色条纹格子的窗帘,外面早已天光大亮,经过昨夜的雨,蓝色的天空如一块澄澈的蓝翡,让人忍不住心生感动,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焕发活力。 穿好运动鞋,带上钥匙和钱包,轻轻地打开房门,贺清溪现在每天的生活从早上的跑步开始。 因为,她要为中考的800米做准备。是的,中考。贺清溪决定复读,她要再一次参加中考。 上辈子,中考失败,她又迫切的希望离家,所以去了一所封闭式的普通高中,她以为凭借她的努力,即便在这里,她也能考上一所重点大学,可她低估了环境对人的影响,一路普通高中,普通大学,普通工作。这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无所谓,但对于一直好强又努力的贺清溪来说,简直就是人生最大的失败。 幸亏老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这一次,她的目标是师资力量和教学设施都拔尖儿的市一高。 可体育一直都是她的短板,尤其是跑步,细胳膊细腿的贺清溪,是个一跑步就死星人,八百米跑从来没及格过。 贺清溪一路慢跑着出了自家小区的后门,这后门距离师大的北门不到五十米,她从师大北门进去,再跑五百米左右就是师大的的大操场,也是她今天跑步的地方,其实,贺清溪最喜欢沿着小区西北面的桃子湖跑步,那里沿湖栽了好些柳树,远远望去,深深浅浅的绿云一片,似烟似雾,但昨天刚下过雨,湖边湿滑,所以她今天选择了相对安全的橡胶跑道。 操场一圈儿四百米,贺清溪第一次来的时候慢跑两圈下来就喘不过气,可现在,她已经能够慢跑四圈才喘不过气,虽然她依然很菜,但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现在正是放暑假的时候,但操场上锻炼的人并不少,大部分是附近居住的老年人,还有学校的老师带着年幼的孩子,零星的还有几个学生。 贺清溪先做了些准备活动,又将MP3的声音调大,整理了一下耳塞,沿着操场的最外圈慢慢的跑了起来。 她今天的目标是五圈,呼...呼...呼...终于,她跑完了最后一圈,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她喜欢这种感觉,定下一个目标然,然后付出努力,最后完成任务,这感觉很棒。她又绕着操场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放松颤抖的双腿,最后再做几个瑜伽动作拉伸肌肉。 贺清溪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四十五了,稍稍整理了一下已经松散的马尾辫,她朝着师大的东门走去。 师大东门外是一条小吃街,名字就叫小吃街,主要的顾客就是学校的学生和和附近的居民。 现在学生正放假,每个摊子前的顾客都不多,大家或是懒散着极有耐心地站在摊前等待着,又或是坐在简易的桌椅前悠闲地品尝着。 黄金搭配的豆浆油条,香滑的豆腐脑,热气腾腾的小笼包、蒸饺,还有肉夹馍,羊汤,烧饼等等,各种食物的香气幻化成最具吸引力的诱惑,钩住了贺清溪胃里的馋虫。 贺清溪快走几步来到一个小摊前,“老板娘,一碗豆浆,一份小笼包。” “哎呀,小妹儿,你又来了啊。”热情的老板娘一边给前面的顾客结账,一边用一口流利的川普招呼贺清溪,“你跟你妈妈两个一样地,都爱吃我家地小笼包,还有你外公,你妈妈每次来都要给他带些走。” 贺清溪摸了摸被震的有些发麻的耳朵,礼貌的朝着老板娘笑了笑,为了美味的小笼包,再呱噪的老板娘她也得忍啊。 三年前她们一家搬来这边的时候,这家小店就在这里了,她偶尔吃过一次,就爱上了它的味道,其实小笼包的馅料特别简单,就是圆白菜和其他所有包子馅都会有的葱姜蒜,唯一与其他包子不一样的可能就是小笼包里有花椒和红油辣子。 地道的川味儿,家里不单是贺清溪爱吃,她的妈妈和姥爷也爱吃,用贺姥爷的话说就是,在北方生活多少年也改不了南方人的嘴和吃辣子的心。 贺姥爷是南方人,贺姥爷的妈妈也就是贺清溪的太姥姥是她太姥爷的二姨太太,太姥爷去世后,太姥姥和贺姥爷被大房太太远远打发到北边儿,将这里原来贺家的一个药铺和一处房产给了贺姥爷,算是将这个庶出的儿子甩出了家门。 听贺姥爷说,老贺家祖祖辈辈一直都是经营药铺的,祖上还曾出过太医,到了太姥爷这一代,更是兴旺发达,最盛的时候,单单南边儿就有几十个铺子。 贺清溪听了贺姥爷的话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难怪太姥爷有钱娶姨太太。”当然,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跟自己说说,没有姨太太,哪里来的她啊。 二姨太太,也就是贺清溪的太姥姥原是个小家碧玉,到了贺家后生了三个儿子,可只活了贺姥爷一个,后来,既没了男人可以依靠,又被当家大太太打发了出来,太姥姥只得努力打点药铺的生意,一个女人挣扎着竟然也养活了儿子和自己。 等到贺姥爷十几岁能够支应门庭时候,太姥姥就将药铺交给了贺姥爷,贺姥爷一直读书识字,又和药铺里坐堂先生学了简单的医理,还自学了针灸,慢慢的也能给人看点小病。 可年青人的心就像是随时喷发的火山,抗美援朝的时候,贺姥爷不顾母亲的反对,毅然决然地丢下了书本和药铺,赤手空拳地为兄弟国家奋斗去了,战场上的残酷远超过人们的想想,但贺姥爷是个文化人儿,还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会给人看病,到了部队不久,就很受领导重视,成了一名军医。 贺姥爷这一去就是十二年,朝鲜八年,回来又在内蒙古支边四年,十二年后,贺姥爷匆匆赶回却也只来得及见了他妈最后一面。 心力交瘁地跪在太姥姥炕根儿下的贺姥爷晕了过去,贺姥姥一边打点婆婆的丧礼事宜还要一边照顾重病的贺姥爷。 等到贺姥爷稍稍能起身的时候,才轻轻握了握正在给他喂药的贺姥姥的手,这个他已经过门五年,却从未见面的媳妇(贺清溪的妈妈说,那时候贺姥爷不在,贺姥姥抱着大公鸡成的亲)→_→,要比他这个自以为是的儿子要孝顺得多,贺姥爷在心里下定决心,已经对不起他妈了,以后绝对不能对不起媳妇。 就这样,贺姥爷按照太姥姥的遗愿向部队打了复员申请,从此以后,就和贺姥姥一起守着药铺过日子。 贺姥姥小的时候家里穷,身子没养好,到了太姥姥身边才过了几年吃饱穿暖的日子,贺姥爷回来以后一直帮着贺姥姥调养身子,可也是在十年后才有一个孩子,也就是贺清溪的妈妈。 贺姥姥生下贺妈妈后,在炕上养了一年才恢复过来,贺姥爷担心贺姥姥生孩子太伤元气,就和贺姥姥商量只要这一个孩子就行了。 可贺姥姥觉得不生个儿子对不起她死去的婆婆,但贺姥爷言辞恳切,只希望她能多陪他几年,贺姥姥点点头,以后去了阴间她再给婆婆赔不是。 作为贺姥爷和贺姥姥唯一的孩子,贺佩兰很得贺姥爷宠爱,贺姥爷像养儿子一样把闺女养大,只要她不杀人放火,在贺姥爷的能力范围之内,贺姥爷任她为所欲为。所以,大学没毕业贺佩兰就敢未婚先育,生下了贺清溪。 第三章 前缘 贺清溪细嚼慢咽地吃完了早餐,又让老板娘打包了两份,这才结了帐,溜溜达达地往回走,正好,在楼下遇到了要去上班的贺妈妈。 贺佩兰当年为了生下她,不得不提前退学,连个大学毕业证都没拿到。 贺姥爷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为此自责不已,闺女是他当儿子一般养大的,不说事事从心所欲,但从来没让她受过什么委屈,唯一一件勉强她的事,就是逼着她学了中医,希望她能继承家业,传承衣钵,结果却落到这个地步。 其实,贺姥爷是关心则乱。当初,贺佩兰不愿意学中医,也并不是不喜欢,只是人们总对他们不知道的世界充满好奇,而对他们所熟悉的视而不见,但她更是个不服输的,既然去了她就要把学上好,因此,即便她在中医院里只待了三年,但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对于中医的基础知识掌握的十分牢固,再加上她从小在贺姥爷身边,耳濡目染之下,总是比别人懂得多些,生下贺清溪后,她也没到外面去找工作,就给贺姥爷打下手。 慢慢的,凭着她在中医院的学习所得,和贺姥爷的倾囊相授,还有不断累积的实践经验,现在的贺佩兰已经成为附近小有名气的“老中医”了。 贺佩兰不禁医术了得,还眼光独到,紧跟时代潮流,提出什么“中医养生啊,中医美容啊”什么的,所以别看贺记里头就姥爷和贺妈妈两个坐堂先生,再加上几个辅助人员,收入却真得很可观。 药铺里赚的钱,贺佩兰全部投到了房产上,这座城市的房价虽没像一线城市的房价那样,飙升的那么让人惊心动魄,贺佩兰也着实狠赚了一大笔。 所以,贺清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当然,贺家也就是个小富即安,贺清溪的消费水平也谈不上为钱发愁。 贺妈妈正忙着赶去贺记上班,没注意到自家闺女,贺清溪紧走几步追上去,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妈妈,小笼包,给你和姥爷带的,”又嘱咐道“开车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贺妈妈心里暖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嘴上却说道“知道了,小管家婆。” 贺清溪目送着贺妈妈开车离开,直到那车影在拐角消失不见,才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贺清溪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厨房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流水声,虽然已经有了预感,但严爸爸严时钧围着围裙的身影出现在贺清溪的视野里的时候,她还是没能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严时钧是一名律师,和几个朋友合伙经营着一家律师事务所,贺清溪重生这十几天里,他一直在外出差。 贺清溪走到严爸爸的背后,伸手搂住他的腰,“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都想你了。” 上辈子她之所以中考的时候发挥严重失常,就是因为考试前得知严爸爸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中考前两周的周末,正好是严奶奶生日,严爸爸开车载着他们一家人回县里给严奶奶祝寿。 那天,她穿了一件特别漂亮的红裙子,是严爸爸去帝都出差的时候给她带回来的,她一直没舍得穿,贺妈妈说年纪大的人喜欢小姑娘穿的漂亮喜庆,她也想美美的,所以就选了那一件。 那天,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夸她漂亮。 宴席结束后,大人们在屋里聊天,几个半大的孩子就跑到了酒店外面的花园里玩。 她本来和严晏在一起,但一个小弟弟跌了跤,严晏只得把他送回去,严晏姑姑家的表姐赵雅琳却走了过来,非拉着她去僻静处,说要告诉她一个秘密。 那时候,贺清溪虽然还懵懂,却也能分辨好坏,赵雅琳和她两个人针尖儿对麦芒,从来就没有姐妹一家亲过,刚刚下车的时候,赵雅琳一见她身上的裙子,就狠狠剜了她一眼,她才不要跟她去。 可赵雅琳到底大她两岁,几下将她拽到假山的后面。 “你有什么好臭美的?我告诉你,你不是小舅舅的孩子,严晏也不是你妈生的,你没有爸爸,也没有弟弟,你妈妈上大学的时候,被人抛弃了,没毕业就生了你,你不过是她带着的一个拖油瓶,这里不是你奶奶家,所以,你少来我姥姥家显摆。” 贺清溪现在也仍然记得那甜美但却充满恶意的声音。 她拼命地告诉自己赵雅琳是在放屁,她绝对不会相信她,她是在嫉妒自己,嫉妒自己漂亮,嫉妒自己裙子,嫉妒自己的爸爸比她的爸爸好。 可她还是趁着家里人都不在的时候,翻了主卧里那个上锁的抽屉,严爸爸和贺妈妈的结婚证是在她三岁的时候才领的,严晏和她的出生日期相同,但出具出生证明的医院名称却不相同,贺妈妈绝对不可能在一个医院生完一个,在去另外的医院再生一个。 贺清溪一直以为她和严晏两个是双胞胎,只不过严晏跟着爸爸姓,而她跟着妈妈姓。 她心中充满了困惑,不解,还有一股强烈的不安。 如果她不是严爸爸的女儿,那她是谁的?为什么那个人会离开贺妈妈?他知不知道她的存在?还是贺妈妈真的被人抛弃了?那她算什么?失败爱情的纪念品?或者干脆就是耻辱的印记? 她觉得自己原本是生活在坚固城堡里的公主,有慈爱的姥爷,有疼她到骨子里的爸爸,有温柔能干的妈妈,还有个高冷别扭的严晏,可是,原来她眼里一切的真实并不真实,她一个人迷失在黑森林里,到处是黑黝黝的一片,找不到方向,没有出口。 明明马上就要中考,可她却一点儿都不想学习,连中考的那两天都是糊里糊涂地过的,原来熟悉的都变得很陌生,原来会做的也都不会做了,这样的情况,她又怎么会考得好呢,果然,她的成绩一塌糊涂。 家里人希望她能复读,但家人、成绩,她通通不想面对,她将自己封闭了起来,远离了所有人,直到十几年后,她又回到了这一刻。 她觉得自己当初好傻啊,她怎么能那么傻?这是她的爸爸,没有血缘关系又怎样,难道还能改的了他们十几年的父女亲情不成。 第四章 父心 严时钧的父母都是县里老师,严时钧从小学习成绩就好,中考的时候,家里人都希望他上个中专,毕业以后正好子承父业也当老师。 那时候县里可不流行上高中考大学,三年高中再加上四年大学,要七年时间,多耽误功夫啊,可中专就不一样了,就二年,毕业了县里直接分配,当老师还是铁饭碗,旱涝保收,风吹不着,雨也淋不着,多好。 可严时钧却不这么想,他不想上中专,也不想当老师,他要上高中,上大学,他要当律师。 那时候的大学可没现在好考,又没有扩招,严家父母嘴皮子都磨破了,严时钧依然一意孤行。 很快就到高三了,严时钧的成绩很好,但严家父母对他是否能考上大学依然没把握,县里的教学水平摆在那里,已经好多年没出一个大学生了。 不过,两口子想着,儿子即便考不上,三年高中也不白读,报志愿的时候填个大专或中专,毕业了回县里也能分配。 可严时钧就是头倔驴,倔劲儿一上来,谁也拉不住,填志愿就填了一个帝都大学,法学专业。 严家父母还在家等着他拿志愿表回来一起斟酌呢,可人家已经将志愿表交上去了,夫妻俩听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死孩子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 可除了气愤,心里难道就没有那么一股骄傲吗?自家儿子多有志气、多有魄力啊! 夫妻俩自认为都是文化人,自有那么一股子清高之气,一辈子没求过人,可为了儿子,在薄的面皮也厚了几层,挖门盗洞地找各种参考资料,十几年没联系过的同学也想起来了,为了几份往年的高考试题,两口子打了火的去买。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严时钧不但考上了,还考了个第一名,成了他那一年的省高考状元。 现在风水轮流转,严时钧自己当了爸爸,他才体会出当年他父母的心情,那种为了孩子的种种矛盾不已、顾虑重重和殚精竭虑。 闺女贺清溪中考没考好,受了打击,每天闷闷不乐,茶饭不思,只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严时钧忧心忡忡,愁眉不展,要不是这次的案件实在棘手,底下的人处理不了,其他几个合伙人手里又都有案子,他连出差都不想去。 幸亏自打他走后,闺女好了起来,媳妇儿每天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说的都是闺女这些天的变化,开始好好吃饭了,好好学习了,不再整天一个人闷在屋里了,脸上的笑意也多了,连闺女多喝了一碗汤,媳妇也要跟他唠叨唠叨,可他一点儿不嫌烦,别人家是严父慈母,他们家却是慈父慈母。 他想起早上媳妇临出门的时候嘱咐他的话,让他再试着在跟闺女提提复读的事儿,闺女非要去的那所学校各方面都太差,离家远不说,还要住校,一个月才能回来一趟,这让他们两口子怎么舍得呢。 可让闺女去复读,严时钧也不是没有顾虑,复读生和毕业班的学生不一样,学习压力更大不说,还要承受别人的异样眼光,万一闺女承受不住了怎么办? 严时钧翻来覆去的组织语言,想他堂堂一个大律师,面对再复杂的案子他都没怵过,可面对自家闺女的事儿,他不得不反复思量,孩子已经慢慢长大了,有了她自己的想法和坚持,也有了和父母都不能分享的秘密,跟闺女谈话,说轻了,怕起不到作用,说重了,又怕伤了孩子的自尊心。 大抵天下所有关心孩子的父母都这样,为了孩子,既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总想着把事情考虑的完美无缺才好,可这世上又有哪一件事儿是十全十美的啊。 严时钧还没想好说辞,贺清溪就回来了,抱着他就撒娇,他有些受宠若惊,赶紧将水龙头关了,没有擦手的毛巾,就将手上的水甩了甩,转过身笑呵呵地将老闺女搂在怀里,自打中考后,闺女就没跟他这么腻过了,再加上出差了半个月,他也想闺女了。 严爸爸搂着贺清溪,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还是先等一等再说吧。 贺清溪一头扎进爸爸怀里,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了头,朝着他一笑,脸上立刻升起两弯漂亮的新月。 严爸爸最喜欢自家闺女的这双眼睛,跟她妈妈的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般,“溪溪,爸爸今天带你出去玩儿吧,游乐场里的过山车,你不是一直想坐吗,爸爸今天带你去怎么样?” 闺女自打上了初三就没轻松过,本想中考后放松一下的,谁知道考试又没考好,孩子一直闷在家里都没出去透口气,正好今天他有空,就带她出去玩一玩,等闺女开心了,他再跟她商量商量,到底是复读呢,还是换一所好点儿的离家近点儿的高中,哪怕花钱买一个名额也不是不可以,他闺女又不是学习不好,只是考试的时候没发挥好。 “可妈妈不在,严晏也不在,”贺清溪也想去外面看看,她都回来十几天了,除了去贺姥爷家,就一直一个人闷在家里看书学习,可要是出去玩儿,她希望一家人一块儿去,那多有意思啊。 “你妈妈在药铺里每天忙,严晏在奶奶家估计要开学才能回来呢,爸爸先带你去,等他们有时间了,我们再去一次不就行了。”严爸爸说。 贺清溪点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你昨天不是回来的挺晚的吗?要不今天还是休息吧,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们再去。” 要不人家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呢,严爸爸听了她的话,心里慰贴的很,“飞机上睡了,到家后也睡了的,放心吧。” 严爸爸载着贺清溪直奔城西的游乐场,贺清溪玩儿得开心极了,严爸爸却闹心极了,过山车启动前,他还反复地嘱咐老闺女不要怕,结果“啊,啊”大叫的是他,从上面下来腿软的也是他。 贺清溪说什么也没让严爸爸再继续,笑着一个人上了海盗船。 刚从上面下来,就见严爸爸手里拿着冰淇淋正在等她,贺清溪一张笑脸红扑扑的,接过冰淇淋,“爸爸,你的手机响了。” 严爸爸拿起自己的手机一看,果真是他的手机在响,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接了电话。 贺清溪边吃冰淇淋边等,过了一会儿,严爸爸笑呵呵的走了回来,神秘地说道,“溪溪,爸爸给你带的礼物到了,一个非常特别的礼物。” “什么特别的礼物啊?”贺清溪好奇的问道,严爸爸是那种每次出差都会给家里人带礼物的人,如果礼物不是真的很特别,他不会这么说。 严爸爸很是傲娇地摸了摸她的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五章 礼物 严爸爸问她还没有没其他的想要玩儿的项目,贺清溪摇了摇头,她现在关心的是严爸爸给她带的礼物,到底是什么啊?这么神秘。 一路上,贺清溪忍不住睃了严爸爸一眼又一眼,结果人家一直目不斜视,一副专心开车的样子,愣是一点儿信息都没透漏给她,这爸爸真是太讨厌了,把人的兴趣钓起来,悬在半空中就不管了,贺清溪“哼”了一声,将头转向窗外,不想搭理他了。 还没到上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车并不多,两个人很快就到了小区楼下,见贺清溪还撅着嘴,严爸爸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马上你就知道了。” 严爸爸牵着她朝着小区门口的一辆车走去,哇塞,小跑啊,贺清溪叫不上来名字,原谅她一直是个平民百姓来着,不过,这车真帅,就是不知道开车的人是什么模样,话说开跑车的也不一定都是长腿欧巴啊。 车上的人大概是看到了他们,车门打开了,先迈下来一条大长腿,还真是长腿欧巴啊,只是上面的腿毛稍微有那么点儿辣眼睛(⊙o⊙)… 板鞋,深蓝色膝上短裤,蓝灰的休闲西装搭配着天蓝色衬衫,好一个骚包的帅哥啊,和这车真是相得益彰,贺清溪回想了一下,这还是这些天里,头一次见到的一个符合她审美眼光的穿着,可这个人的画风跟严爸爸真是一点儿都不搭,不是找错人了吧。 “师傅好!”帅哥热情地招呼着严爸爸,一双桃花眼看着贺清溪,“这是小师妹吧?” 看来是没认错人,可小师妹是什么鬼?贺清溪看着严爸爸。 严时钧盯着对面的人,忍了忍,算了,这小子是个真有能力的,只要上班的时候他不这么穿就行,拍了拍贺清溪的肩膀,“溪溪,叫关叔叔。” 贺清溪乖巧地叫人,“关叔叔好。” 对方连忙摆了摆手,笑嘻嘻地说道,“别呀,把我都叫老了,我叫关汉卿,小师妹叫我名字就行,当然,叫我关哥哥我更愿意,我也不比小师妹大几岁不是。” 关汉卿纯粹是平常撩妹撩习惯了,见着漂亮小姑娘嘴上就缺了把门的,说完才想起,面前的小姑娘可不是他平常见的那些,这是他师傅的宝贝闺女,偷瞄了一眼,师傅果然再瞪他。 关哥哥?贺清溪脑子里一巴掌将这称呼啪飞,关汉卿?这名字怎么这么眼熟呢?在哪里看到过来着,对了,那本《中考古诗文选集》,关汉卿,元曲四大家之首,《窦娥冤》的作者,贺清溪再次仔细端详了下对方,原来关汉卿长成这样啊。 关汉卿见贺清溪没搭他的话茬儿,舒了口气,师傅发起飙来还挺吓人的。 不过,这小丫头跟她爸爸还真挺像啊,严时钧在所里就是出了名的严格,又对事不对人,一起来的几个实习生谁不想让他带啊,幸亏自己聪明,那几个又托关系又找朋友的,只有他谁都没找,只凭自己本事,结果果真如他所愿,严时钧选了他,再后来明明知道了他的背景,还是该怎么使唤他就怎么使唤,用起来不顺手的时候,该训就训,不是这样,他也不会系甘情愿的喊他“师傅”了。 关汉卿从副驾驶里提了一个漂亮的篮子送到贺清溪面前,贺清溪看着严爸爸,见他点头,才伸手接了过来。 篮子上面蒙着一个小毯子,两个人一副等着她打开的样子,贺清溪决定顺应民心,轻轻地将毯子揭开了,天啊!是一只两个月大小的哈士奇,正窝在蓝底小碎花图案的垫子上,歪着头一脸懵逼的望着她,尤其是那双眼睛,竟然一只是浅褐色的,一只是天蓝色的。 怪不得严爸爸一副神秘的样子,这件礼物真的是深得她心。 贺清溪被萌的不要不要的,轻轻地将篮子放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小不点儿抱了出来,小家伙温驯地趴在她怀里,不时抬头叫两声,嗓子嫩嫩的,让人心生怜爱,“爸爸,你看,你看,它好可爱啊。” 严爸爸见闺女喜欢,觉得这徒弟还有点儿用,前些日子,闺女愁颜不展,他也跟着郁郁寡欢,被徒弟知道后,就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还帮忙弄来了这只小狗,严爸爸给了徒弟一个赞赏的眼神。 原来师傅的死穴是小师妹啊,关汉卿又笑着从车里提了一大包东西出来,蹲到贺清溪旁边,指着袋子里的东西告诉她,“这里面是它的吃的,喝的,还有一些钙片和补充其他微量元素的药,还有它的玩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照顾它的方法我都写在这张纸上了,你有不懂的就先看这张纸,如果还不明白,就打电话给我,最后面是我的手机号。” 贺清溪接过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又条理清晰地写了好多注意事项,吃喝拉撒无所不包。 没想到这关汉卿看起来不着调,到是个认真又细心的人,跟他的外表一点儿也不搭,尤其这笔字写得不错,行云流水一般,而且居然用的是钢笔,她已经好久没看到过钢笔的手写字了。 贺清溪将那张纸妥善的收起来,小家伙大概是在她怀里待够了,前爪搭在她的胸口,两只后爪居然站了起来,还伸出舌头舔到她脖子上,贺清溪痒的不行,咯咯地笑起来,“关叔叔,谢谢您把它带给我,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好它的。” 小丫头居然看出了他的不舍,关汉卿仔细看了眼贺清溪,到是一个少见的漂亮丫头,尤其一双眼睛,眼神清明,可笑起来时却像是月牙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忍不住又多嘱咐了两句,“开始这两天,它可能会不习惯自个儿住,尤其是晚上,大概会有点儿闹,你多陪陪它,过两天它习惯了就好了。” 贺清溪点点头都记在心里,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它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关汉卿“嗯”了一声,“它妈妈是个厉害的,一胎生了六个,它是最小的妹妹。” 见她是真心喜欢这只狗,关汉卿也没什么放心,站起身来,“师傅,那我先走了。” 严爸爸点点头,实在没忍住,“上班的时候不许穿这条裤子。” 关汉卿看了看自己的裤子,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了,师傅,”又跟贺清溪打了招呼,“小师妹,再见,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啊,我随时恭候。” “再见,关叔叔,”贺清溪朝人摆了摆爪子。 严爸爸提了袋子和篮子,贺清溪抱了小家伙,两个人回了家。 贺清溪抱着小不点儿坐在沙发上,“爸爸,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严爸爸坐在她旁边,“你的狗,名字当然你来取,你想让它叫什么?” 贺清溪想了想,哈哈?二哈?小白?狗狗?辛巴?都不好,到底叫什么呢?对了,它是第六个宝宝,贺清溪仰躺在沙发上,让小家伙趴在她的胸口上,只见她两只滴溜溜圆的眼睛萌萌地望着她,一只像琥珀,一只像蓝翡,贺清溪一下坐了起来,“爸爸,你觉得‘琉璃’这名字怎么样?” “琉璃?”严爸爸想了想,“到是挺好听的,你喜欢就这么叫吧。” “琉璃,以后你就叫琉璃了哦,”贺清溪笑嘻嘻地点了点它的脑门,“爸爸,妈妈知道琉璃吗?她同意咱们养它吗?” 严爸爸正在喝水,听了贺清溪的话,一下子就呛着了,咳得他满脸通红,怪不得他老觉得心里不踏实,养狗的事儿,他还没来得及跟媳妇儿说呢,她能答应吗? 第六章 劝说 一看严爸爸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跟贺妈妈商量,可琉璃这么可爱,贺清溪伸出手,它就将软软的小爪子放到她的手心里,一褐一蓝两只眼睛萌萌地望着她,叫她怎么舍得再把它送回去呢,贺清溪没办法,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严爸爸。 严时钧最怕他家闺女露出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别说养只狗,哪怕闺女想要天上的月亮,当然他肯定摘不下来,但他肯定得想办法让闺女满意了,“放心,有爸爸在呢,保证让你妈妈同意。” 贺清溪这下满意了,在家里,贺妈妈虽然是当家人,但严爸爸也是顶梁柱啊,严爸爸可懂得以柔克刚了。 被寄予厚望的严时钧陷入冥思苦想中,怎么才能让媳妇儿同意呢?这是一个问题,很困难的问题,想着想着,严时钧的上下眼皮就有点儿要打架,连着出差半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了,为了哄闺女开心他也没休息,确实有些累了,不知不觉地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小呼噜打的那叫一个匀乎。 贺清溪轻手轻脚地从屋里拿了条薄薄的毯子,搭在严爸爸肚子上,又将琉璃抱到她的卧室里。还是开始看书吧,今天的学习计划她还没完成,可不能因为琉璃耽误了学习,否则贺妈妈更有理由拒绝养它了。 严时钧一睡就睡了两个多小时,夕阳西下的时候他才醒过来,到底是年纪轻底子好,昨天一晚上没睡,这会儿才休息了两个小时,他就感觉神清气爽了,媳妇应该快要回来,说服她的办法他还没想到,不过做顿好吃的,先把媳妇儿哄开心了,总不会有什么坏处。 说干就干,严时钧利落的起身,见他家闺女既没休息也没和小狗玩儿,而是在认真地看书,很是欣慰,看来媳妇儿说的没错,这孩子是真的成长了不少,他悄声拿着钥匙出了门。 贺佩兰进门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个菜,麻婆豆腐是她爱吃的,鱼香肉丝是闺女爱吃的,还有糖醋排骨和几个凉菜,“怎么这么多菜?好香啊!” “妈妈,你回来了啦,”贺清溪本来是来厨房帮忙的,结果从她进厨房到现在,就嘴没闲着,严爸爸投喂的好不欢快,一会儿一筷子肉丝,一会儿又一块排骨,见贺妈妈回来了,她忙将嘴里的肉咽下去才说话。 贺妈妈从卫生间里洗了手出来,摸了摸闺女的头,“今天在家怎么样?” 贺清溪忙点头,“爸爸今天带我去游乐场玩儿了,还给我...” “溪溪,快来帮忙,”严爸爸站在厨房门口,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铲子,打断了她的话。 贺清溪吐了吐舌头,溜进了厨房,刚刚差一点儿,她就露馅了。 严时钧给闺女使了个颜色,又回过头跟贺佩兰献宝,“媳妇儿,赶紧过来,看看都是你爱吃的。” 贺佩兰看了眼溜走的闺女,又觑了他一眼,“今天怎么这么好?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严时钧委屈了,“这什么话啊?咱家的饭一直是咱俩做的吧?” 贺佩兰斜了他一眼,白嫩的手指尖儿指着桌上的红酒,“你心虚的时候,就会准备这个。” “酒壮怂人胆,”严时钧不知怎么得,脑子里就出现了这句话,呸,他才不是怂呢,怕老婆怎么能是怂呢,他那是爱,对,爱,他爱她才怕她来着。 贺清溪躲在厨房里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严爸爸和贺妈妈坦白的声音,看来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她打开冰箱看了看,拿了几种水果和一瓶酸奶出来,做个水果沙拉吧,她也哄哄妈妈吧。 晚饭一家人吃得很开心,严爸爸和贺妈妈喝了红酒,贺清溪喝了果汁,最受欢迎的菜居然是她做的水果沙拉,贺清溪看了心里一阵酸楚,决定以后把她会的菜式都做给他们吃。 唯一的遗憾就是贺姥爷和严晏不在,刚回来的那几天,贺清溪脑子始终是乱的,后来终于想明白了,又忙着制定学习计划,再过两天,等她把学习的事情捋顺好了,她就搬去贺姥爷家,等开学的时候她再回来这边住。 贺清溪吃完饭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她要给严爸爸留出坦白空间啊,飘窗窗台上,琉璃的一颗圆咚咚的小脑袋从毯子下露了出来,看见贺清溪“呜呜”叫了两声,她的心立刻软成了水。 贺清溪将关汉卿给她的那张纸找出来,琉璃才两个月又五天大,每天可以吃三餐,每一餐要在冲好的代乳粉里加些狗粮,等泡软了才能喂给它,贺清溪按照关氏说明书一步一步的准备好,小家伙立刻埋头吃了起来,贺清溪坐在窗台上看它吃的欢快极了,也不知道爸爸妈妈谈得怎么样了。 这夫妻俩谈得真不怎么样,主卧室里,贺佩兰听严时钧居然给闺女弄了条狗,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那狗是好养的啊?吃喝拉撒睡,样样都得人操心,可你看咱们家,是你有时间还是我有时间,两个孩子就更不用说,学习本来就忙,弄条狗在家里,你让孩子哪还有心思学习?你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你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别让孩子听到了,”严爸爸连忙安抚发飙的媳妇儿,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嘛,中考过后,溪溪每天闷在屋里,从小到大她什么事儿不跟我说,可那些日子她连我都不理了,你又不是没看到,电视里,报纸上,每年因为考试成绩不好,那自杀的孩子还少啊,我每天提心吊胆的,可一点儿办法没有,还是所里的同事给我提的建议,说养个宠物可以让人转移注意力,放松心情,所以我才让人给溪溪弄了一只嘛。” “不是告诉你溪溪这些天好了吗?电话里我跟你说的话,你难道一句也没听进去,”贺佩兰双眼瞪着严时钧。 严时钧伸手将媳妇儿揽在怀里,两个人仰躺在床上,“听进去了,你的话,我哪句是没听进去的,可你不是让我跟孩子提提复读的事儿吗?我不得把咱闺女哄开心了在提啊,万一,我一说,闺女又郁闷了咋办?有了这条小狗,闺女即便一个人闷在屋里,也有给她做伴儿的不是。” “那你提了吗?溪溪怎么说?”贺佩兰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她这些天将闺女的变化看在眼里,也是因为怕她再像原来那样才没敢提这茬。 “哪里来得及,下午睡醒了就一直忙着做饭了,”严时钧说,“忙了一下午,还被你训了一通。” “你少来,”贺佩兰知道他在装相,“溪溪一向跟你亲,你找个机会赶紧问问她,这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学了,咱们得把这事儿快点儿定下来,还有,那狗,你弄来的,溪溪开学以后,你想办法给我弄走,搁家里太耽误事儿了。” “哎呀,你着什么急啊,我早就想好了,等溪溪开学了,我们就把狗弄到咱爸那儿去,你看,咱们一家,也只你每天过去老爷子那边,我们爷儿仨也只周末过去看看,可你下班回来了,老爷子一个人多孤单啊,到时候,我们跟溪溪说让小狗去陪她姥爷,溪溪孝顺,肯定会同意的,你说呢?”严时钧忙活晚饭的时候,脑子一点儿都没闲着,琢磨了半天才琢磨出这么一个能暂时稳住他媳妇儿的办法。 “合着你还要把我爸也拉下水啊?”贺佩兰掐着他腰间的软肉不放手,严时钧刚想求饶,门铃声却响了起来,夫妻俩相互看了一眼,严时钧从床上爬起来,“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谁,我去看看。” 第七章 归来 严晏回来了。 严爸爸见到不应该这时候出现的儿子,连声问道,“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不是说让开学才去接你吗?难道出什么事儿啦?还是你爷爷奶奶的身体出问题了?” “爷爷奶奶在家挺好的,也没出什么事儿,是我想回来就回来了,”严晏看了眼站在严爸爸旁边的贺清溪,她看起来比他才离开的时候好了很多。 这次暑假严晏本没打算去奶奶家,她中考没考好,一个人悒悒鞅鞅,他们两个之间一向无话不谈,他想着她有什么心里话总会和他说,可这次她居然连他都不理,还说出了什么自以为成绩比她好就指手画脚的话来,他一气之下一走了之。 今天才知道,她那个样子竟不单单是中考这一个原因,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在路上一想到这儿,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两拳,他应该沉住气的,可现在见她面色红润的样子,放心的同时不禁又有些气闷,原来没他陪着,她也一样恢复的不错。 严爸爸显然被自己的刚刚的各种脑补吓得不轻,听儿子说了没事儿嘴里却还不停地唠叨着,“那你也选个好点儿的时间啊,这个点儿都晚上了,多不安全啊,还有你的包呢?对了,我记得你不是带了家里的钥匙吗?” 贺妈妈见严晏什么都没带就匆匆而归,又见一向在严晏面前叽叽喳喳的闺女一言不发,想着这俩孩子该不会是私下里闹别扭了吧,她干脆打断了严爸爸的絮叨,“行了,没什么事儿就好,孩子肯定还没吃饭呢,咱俩去给孩子弄点儿吃的,”说完拉着严爸爸去了厨房,临走还瞪了贺清溪一眼,严晏这孩子一向懂事,闹别扭也肯定是闺女的错。 贺清溪根本没看到贺妈妈临走那一眼,她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少年吸引了,见他身形颀长,面容俊朗,犹如一竿竹,沉静孤高,自己有多少年没见他了,他们曾经那么要好,亲密无间,她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严晏看了眼厨房,“过一会儿再说,”贺清溪点点头,表示明白,看来这事儿不能让家里大人知道。 吃过饭,严爸爸和贺妈妈回了房间,严晏洗碗,贺清溪拿了块干净的布,把碗上的水擦干放进橱柜里,又顺手把洗菜台上的水渍都擦个干净,抬眼见严晏正打量着她,“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严晏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朝他的房间走去。 贺清溪想不出他会有什么事儿,谈恋爱了,跟别人打架了,这些平常年轻人干的事儿绝不可能在他身上发生,严晏一向冷静自制,有时候管她比严爸爸管的还宽些。 严晏随手关了门,小声说,“今天上午,姑姑和赵雅琳来了奶奶家。” “她们去奶奶家不是很正常嘛?怎么了?”贺清溪茫然道。 严晏点点她的额头,“你这脑袋里装的是浆糊不成,忘了奶奶生日的时候赵雅琳跟你说的话了?” 严晏说完话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她不会是根本就没相信赵雅琳的话吧?那自己现在岂不是弄巧成拙?! 严晏攥了攥有些发腻的手心,为什么他就认定了她相信了呢?或者是他希望她知道。 贺清溪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想起他说的是什么,是那件影响了自己上辈子的后半生,对自己来说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的事情。 赵雅琳这是露馅了?不过,严晏的姑姑严时铃那人,不提也罢,在她自己看来,她从来都没错过,她的闺女自然也是不会错的,所以指着她能批评赵雅琳两句,帮自己出出气,不可能,“你这是知道了?” “我从小就知道!”严晏声音忽然大了些。 贺清溪摆了摆手,“你小声点儿,别被爸爸妈妈听到了,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赵雅琳跟我说了?” “听到她和姑姑说小话了,”严晏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没事儿吧?”想着从进门到现在,她一点儿事都没有的样子,又说了一句,“你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贺清溪摊摊手,“这也没什么好想的,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一样改变不了我们是一家人的事实。” “你能这么想当然最好,”严晏低声说完,走到窗台边,将窗户打开了,风吹了进来,缓解了屋里的闷热。 贺清溪走过去坐到窗台上,望着窗外的灯火璀璨,浅笑着说,“不这样想,我能怎么想?难道患得患失,整天以泪洗面,怨怼所有人都知道,只欺骗我一个傻子。” 严晏见她嘴角虽然弯着,但眼睛还睁得大大的,那里面并没有笑意,“按照你的个性,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可你现在并没有,为什么?” 这问题,贺清溪不能回答,只能沉默以对。 严晏打量了她片刻,见她只是望着窗外,沉默不语,沉声说道,“总之,你没事就好。” 严晏记事早,三四岁的时候,家里大人当他什么都不懂,说话并不避着他,因此他早就知道家里的事情,他的妈妈生下他就没了,严爸爸将他丢给爷爷奶奶,自己却在市里结了婚,不管亲生儿子,却拿别人家的便宜闺女当宝贝,这些话他姑姑严时铃没少当着他的面在严奶奶耳边嘀咕。 严奶奶每次都斥责严时铃胡说八道,可他听得多了,难免挂在心里。 六岁那年的夏天,严爸爸经不住严奶奶念叨,抽空陪了他两天,要走的时候,他哭着喊着不放开,严奶奶没办法只得让他跟来了市里,可才一到家,严爸爸接了电话就走了,那时候,他还是别人带的徒弟,更加身不由己,叫他出差就得出差,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贺妈妈一边照顾他和贺清溪,一边还要给贺姥爷帮忙,可药铺里就她和贺姥爷两个,一旦来了病人,两个小的就没人管了。 那时候贺清溪还没椅子高,矮矮墩墩的,一笑两只眼睛就弯成月牙,可那么一个小人儿,就知道要照顾他这个弟弟。 她会帮他洗脸洗手,到了要吃饭的时候就跟姥爷拿了钱,拉着他一起去药铺旁边的小餐馆点菜吃。 他记得菜里有一道四喜丸子,她颤颤巍巍地夹起里面最大的一个,他以为她要自己吃,没想到却是夹给他,好不容易放到他的碗里,还用白胖的手指指着丸子告诉他里面有肉肉,可好吃了,好像他没吃过丸子一样。 他擦掉溅到脸上的汤汁儿,本来嫌弃她筷子上的口水来着,可看到她眼里的不舍,竟鬼使神差地将那丸子吃了,还觉得美味的很。 吃完了饭,她就拉着他去买冰糕,她会耐心地剥去糖纸先递给他一只,才拿起另外一只,舔一舔,然后告诉他,凉的,要慢点吃。 别的小朋友看他新来的,抢他零食,她就挡在他前面,明明害怕的声音都是抖的,嘴里却还是喊着不许欺负她弟弟。 他从小就早熟,洗脸穿衣这些事情从来都是自己做,别人碰过的东西,他也从来不吃,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喜欢看她围着他,然后前前后后为他忙忙碌碌的样子,他也不是没跟别的小孩儿相处过,赵雅琳几乎是跟他一块长大的,可他从来离她远远的。 这么多年,所有贺清溪认为好的东西,不管他在不在身边,她都会给他留一份。 说实话,这个家里边,让严晏挂心的人,贺清溪还要排在严爸爸前边些,所以才会刚一听说姑姑和赵雅琳的话,就匆匆忙忙赶了回来,着急是一方面你,给自己个回来的理由是另外一方面,自从他离开,她这个没良心的一个电话都没打给他。 终于见到她了,看她一副很好的样子,一路上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可是,心头的那股郁气到底从何而来呢?严晏一向聪明,这会儿居然有些弄不明白自己了。 第八章 纠结 贺清溪靠在椅背上,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昨天晚上和严晏谈过后,她又失眠了,后半夜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可一直在做梦,梦里赵雅琳的声音依旧甜蜜又恶毒,还有那个害怕到颤抖的自己。 想起了赵雅琳,贺清溪就觉得牙根儿痒痒,记得小时候,每次去奶奶家,她都要帮着父母给她挑礼物,可一次又一次,赵雅琳总是掐尖儿要强,贺清溪在家里本就是从小被宠大的,让着严晏是觉得他是她弟弟,可赵雅琳一个姑姑家的表姐,凭什么她要让啊,渐渐地她们两个便有些水火不容,可她从来没想过伤害她,万没想到她无害人之心,别人却有伤人之意。 上辈子一个人在外面孤孤单单生病了没人照顾的时候,贺清溪都没觉得恨过赵雅琳,这时候想起她却恨不得她从来没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也许是因为恨别人总比恨自己容易些,其实她心里清楚,她更应该恨的是自己。 这些天来,她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害怕,她无法想象好不容易将她盼回来的家人如何面对她的逝去,心中每每冒出那些可能的想象,她的心就像是被谁狠狠地攥着,疼到麻木,可她已经伤害了上辈子的家人,难道还做出一个死样子把这一世的家人也辜负了,如果她没有相信赵雅琳的话就好了,如果她没去翻父母的抽屉就好了。 脚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打断了她的心里不断翻腾的念头,贺清溪低头一看,原来是琉璃,两只小爪子按在她的拖鞋上,正在和她鞋尖儿上卡通熊猫较劲儿呢,她伸手把它抱起来,看了看表,差五分钟十二点了,摸了摸它的小肚皮,“饿了吧?等姐姐把这段书看完了,马上给你准备午饭。” 贺清溪将琉璃抱在怀里,把最后一段资料看完了,这些天她将初中阶段要学习所有内容都大致浏览了一遍,还尝试着做了一套卷子,除了英语和数学,其他所有的科目她都没及格,虽然知道结果不会太好,但做成这样,她也有些接受不了,好想捂脸啊,好歹她也大学毕业了啊,不过学习的事儿也急不来,她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一点一点儿的,她总能把丢掉的知识再捡起来。 贺清溪给琉璃准备了中饭,看小家伙吃的香甜,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她也饿了。 她刚要去厨房找些吃的,却见严晏满头大汗地从外面回来,她记得十点多的时候他还给她讲题来着,这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啊,“你去哪儿了?这是什么啊?”贺清溪吃惊地看着严晏脚下的袋子。 “奶奶让人捎过来的东西,我刚刚下去拿了,”严晏说。 贺清溪看了看,好家伙,三个扎的结结实实,装的满满登登的袋子,“奶奶怎么捎了这么多东西来,你一个人去取的,怎么不喊我帮忙啊?” 严晏觑了眼她的细胳膊细腿,意思不言而喻。 贺清溪不理他那看不起人的样儿,用手指戳了戳袋子,“这都是什么啊?” 严晏看了看,“应该是菜和肉什么的,”说着拽起其中一个袋子,搬去了厨房。 贺清溪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到底有些不服气,也试着去拽那袋子,吃奶的劲儿都快使出来了,那袋子倒是动了,可也只是动了,累的她面红耳赤不说,回头却见严晏正靠着门框看她笑话,她一把丢开袋子,“这是你们男人的事,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搬。” 严晏“嗤”了一声,将几个袋子都搬进了厨房。 贺清溪见他后背都打被汗打湿了,催他赶紧去洗澡,严晏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挪到一边,然后蹲下身来把三个袋子一一打开,将菜和肉都都分别放进冰箱里,贺清溪早就忘了刚才还被某人嘲笑来着,扒着冰箱的门看着严晏,觉得她家弟弟真是贤惠极了,也不知以后被哪个有福的得了去。 严晏收拾好东西去洗澡了,贺清溪将冰箱里前几天包的饺子拿了出来,再弄两个凉菜,也够她和严晏两个人吃了,拿锅,倒水,打火,开烧。 贺清溪又拿了酱牛肉出来,再加几根黄瓜,严奶奶刚刚给捎过来的自家地里新摘的小黄瓜,绝对有机产品,闻着都觉得香甜, 贺清溪切了牛肉,又拍了黄瓜,再弄个蒜汁,就齐活可以开吃了,可找了半天发现家里居然没蒜了,没蒜怎么吃饺子?! 严晏洗了澡又换过了衣服,见盘子里切的整整齐齐的牛肉,挑眉问道,“这是你切的?什么时候刀工这么好了?” “就你去奶奶家这些天啊,怎么样,我厉害吧?”贺清溪有些心虚,她原来在家里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做饭,洗衣,收拾房间,所有的家务都是贺妈妈和严爸爸在做,有时候严晏也会帮忙打下手,只除了她。 可一个人在外面,什么都得自己做,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学做饭的,好像是工作以后吧,想念家里菜饭的味道,实在忍受不住,就自己做饭给自己吃,一开始,手刚拿起刀,心就开始抖,可回想着父母在厨房里的样子,渐渐地也能似模似样地炒盘菜出来,她的厨艺也是在那个时候一点一点的练出来的。 “是够厉害的,看来这些天你在家没少做饭啊,不但能帮忙收拾厨房,还会煮饺子,现在居然连菜都切的这么好了,怎么练的啊,要不你跟我说说,”严晏说完盯着贺清溪。 贺清溪吃不住他这样的眼神,觉得再这样下去她恐怕就露馅了,干脆解下身上的围裙扔给严晏,“家里没蒜了,你在家煮饺子,我去买蒜。” 严晏看着落荒而逃的贺清溪,若有所思,她绝对有什么事地瞒着他,这个想法让他觉得莫名有些委屈。 餐桌上,贺清溪觉出严晏有些不开心,但她经历的事情真的没办法告诉他,贺清溪几次提起话茬,严晏都没理她,到了最后,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饭,又沉默着收拾了碗筷,贺清溪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严晏,有些迟疑地回了卧室,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说,“明天我想去书店买些辅导资料,你和我一起去吧?” 严晏想了想说,“好,”见她进了卧室关了门,他干脆闭上了眼睛,仰躺在沙发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一定要弄明白。 第九章 亲亲 八月里的天气,天空里一丝儿云都没有,太阳仿佛就在头顶上,贺清溪摸了摸自己已经发烫的手臂,早知道这样应该穿长袖出来的,这才九点都不到就热成这样,也不知道大中午的时候,会不会把人都晒化了,还好图书大厦已经近在眼前了。 图书大厦共有三层,一层是各类经典著作,包括什么马的主义,毛的思想,邓的理论,还有所有与这些相关的名人自传或他传,这是整个社会的思想基础,难怪放在第一层,二层是自然科学,农林牧副渔,工医计建交,三层包括从幼儿园到大学的整个过程的教辅材料,面积最大,装修最精致,当然书籍的价格也绝对对得起这份精致。 贺清溪和严晏两个人目的明确,直奔三楼。 “你想买什么样的辅导资料?”严晏问。 贺清溪浏览着书架上的书,顺口说道,“我想买些和课本配套的知识点总结和练习册,初三应该是九月初才开学吧,这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想把初一初二的知识点都复习一遍。” “所以,你是想要复读吗?”严晏一颗心忽上忽下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家里人为了让她复读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她不是非要去那所寄宿高中吗? 贺清溪点了点头,有些犯难,这么多的辅导资料,让她一本一本的去翻看,估计她要翻到猴年马月去。 严晏见她真的点头了,猛地将贺清溪拉到自己的面前,两手抓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决定复读的?跟家里人说了吗?” 贺清溪想了想,她还真是从来没跟家里人提过这事儿。 “你是不是还没跟家里人说?”严晏问。 贺清溪点点头,她忘了。 严晏努力压着脱离他的掌控非要上翘的嘴角,“所以,你是第一个告诉我的吗?” 贺清溪又点点头,用手指戳戳严晏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示意他放开,“你说爸妈他们能同意吗?” 严晏想起严爸爸背着贺清溪和贺妈妈的各种愁眉苦脸,算了,今天他心情好,就当日行一善吧,“晚上不是要去姥爷家,你可以试着告诉他们,然后不就知道结果了。” 贺清溪琢磨了下,确实应该早点说,行不行的她也早做打算,不过,她记得上辈子家里人都劝她复读来着,这次她不用他们劝,应该也能行吧?不管怎样,还是先把辅导书买了吧,努力提高成绩才是王道,不然以她现在的水平,到时候什么考不上。 四个小时后,蹲的腿发麻的贺清溪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书架旁,这买书真的是体力和智力并重的活。 严晏走了过来,见到她坐在地上,伸手拉了她起来,“不知道地上凉啊?!选好了?” 贺清溪摇了摇头,见他手里除了两本化学辅导书还有几本高中数学,“你现在已经在看高中的课本了吗?” “就翻翻数学,”严晏说,见她脚下的一摞资料,问道,“这是你选的?” 贺清溪点头,“这里有三套,可我只想要一套。” 严晏将手中的书放到旁边,蹲在那一摞资料旁边,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初中数学知识点全解和练习》,看了看目录,直接翻到其中某一页看了看,又拿起另外两套中的数学,对比了一番,比较完数学,又把其他的几个科目也同样做了一番比较,“这套不错,你看看。” 贺清溪见他选出来的,也是自己刚刚最中意的的那一套,连忙点头,她不要再看了,她都快饿扁了。 可买书的人太多了,两个人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结了账出来。 图书大厦里的冷气开得足,让人感觉稍稍有那么点儿凉,所以刚从门口出来的一瞬间,贺清溪感觉好温暖啊,可不过几分钟,毒辣的太阳就又晒的她要冒烟。 贺清溪看了看时间,快到一点了,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太热了,我们去商场里吃个饭,休息一会儿再回去吧?” 严晏看了看太阳,也觉得有点儿热,点了点头,贺清溪拉着他跑进了图书大厦旁边商城。 一个小时后,吃撑的贺清溪透过商场的玻璃幕墙向外望着,马路上泛起白光,好像都被晒化了一般,早上还在那里吆喝的摊贩早就不见了踪影,连路旁的树都被晒的无精打采的,懒洋洋地站在那里,看来他们俩这会儿是出不去了,“我们逛商场去吧。” 严晏不置可否,只是站在贺清溪旁边,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贺清溪也没什么需要买的,纯粹是吃撑了溜达着消食儿玩,以她现在的眼光,看十几年前的东西,真心觉得看不上。 刚好路过一个专门卖各种小饰品的店,她随脚走了进去,挑了好几个笔记本,准备拿回家留着记笔记,正准备要去结账的时候,却听见角落里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和笑声,贺清溪抬头看了看,是几个女孩子在拍大头贴。 她好像从来没跟严晏拍过照片,其实,上辈子她上高中之前,她和严晏的关系比一般亲的兄弟姐妹还要亲近些,严晏一向话少,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表情都会生动些,还会和她斗嘴,可总会让着她,这也是赵雅琳嫉妒她的原因之一。 后来,她将所有人隔绝在外,一开始,严晏还会每天打电话给她,可那时候她正钻牛角尖儿,他的电话也是十次里有八次她不接的,偶尔接了电话,她也往往沉默不言,渐渐地,严晏的电话越来越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关系也越来越淡漠,慢慢地,后来干脆断了联系。 转眼就是许多年,偶尔她会在贺妈妈的电话里,听到他的消息,知道他一直在国外,很少回国,虽然遗憾,但他过得很好,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贺清溪快速的付了帐,准备去找严晏过来,她要和他拍些大头贴,留着以后当作纪念。 严晏买了喝正要往回走,就见一个女生走到他面前。 女孩儿虽鼓了勇气站在他面前,但一张脸比旁边店门口挂的气球还要红些,声音倒还清甜大方,“严晏,你好,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真巧。” 严晏抿着嘴看了看她,不认识,但还是礼貌的说了句,“你好,”说着绕过她便要往前走。 女生一紧张,伸手抓住严晏的衣袖,小声说了句什么,严晏挣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没兴趣”,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贺清溪恰好看到这一幕,站在小店门口,满脸戏谑地上下打量着朝着她走过来的严晏。 严晏与贺清溪的视线相遇,脚步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走到她跟前。 贺清溪看着眼前一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的严晏,啧啧几声,伸手捏了捏严晏的脸,调侃地地问道,“你都不会害羞的吗?” “无聊,”严晏伸手拿过她手中的书包,又将饮料递给她,“你要的猕猴桃汁。” 被调侃的人一点儿被调侃的自觉都没有,一点儿也不好玩儿,贺清溪接过饮料,“我们去照大头贴,”说着也不等严晏的回答,直接拉起他就走。 前面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已经照完了,贺清溪掀开帘子,拉着严晏走了进去。 她肯定严晏从来没照过这个,所以也不指望他来选什么相框之类的,她走上前三两下设置好,拉过旁边的严晏,两个人的头像立刻出现在屏幕上了。 “记得要笑哦,”贺清溪提醒严晏,一边做着各种表情,一边不断的按着鼠标,一连几次,严晏的脸上都是一个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贺清溪无法,端详了一会儿,忽然计上心来,趁严晏不注意,一下亲在他的脸上,同时按下鼠标,照片上的严晏上于有了变化,眼睛大大的,看起来萌萌的,竟然有点儿像家里的琉璃。 严晏没想到贺清溪会突然亲他一下,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身体仿佛凝固住了,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儿来,转身见贺清溪在旁边笑得好像偷腥的小狐狸,双眼又弯成了月牙儿。 贺清溪奸计得逞,假模假式地问道,“过来看看有要重新拍的吗?如果没有我可就打印了。” “打印吧,我在外面等你,”严晏说着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这是落荒而逃,害羞了?贺清溪将照片打印了出来,这个她要永久保存。 第十章 反失 严晏愣愣地走到店外,脸上刚刚被碰触的地方痒痒的,他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可商场里人来人往,好像每个人都在看他,明明一触而过,可那柔软的触感于他仿佛烙印一般,灼得他身也麻,心也麻。 过了好一会儿,严晏才觉得心跳平复下来,转过身见贺清溪已经从店里出来了,正朝着他走过来,“洗好了?给我看看。” 贺清溪见他脸色微红,还有些不自然,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你不会给我撕了吧?” “不会,”严晏伸手拿过照片,一张一张地仔细看过,翻到最后一张也若无其事的样子,最后竟施施然的将照片装进了他的书包里。 贺清溪连忙抓住他的手,“你干吗啊?” “装起来啊,”严晏躲开她的手。 贺清溪这会儿真后悔了,这照片落在他手里肯定回不来了,她抓着他的书包带子不放,放软了语气,“你好歹给我留一张啊!” “你想看,来找我要不就行了,”严晏将书包带子从她手里抽出来,系好,然后牵了她的手,慢悠悠地出了商场。 贺清溪不甘心又不开心,但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照片她是甭想再见到了,死小子真够小心眼儿的。 贺家在老城区,老城区原是市中心,随着一年一年的扩建,这里早就不是这座城市的中心了,但这里依然繁华,有很多老字号,吃的,喝的,玩儿的,用的,当然也有看病卖药的,贺记药铺就是最后一个里最有名的。 贺清溪上初中之前,他们一家一直住在这里,她现在依然很喜欢这里,对她来说,老城区有一种异样的朴拙,何况这里还有她最初的家。 一路上,严晏的表情一直淡淡的,贺清溪不敢再逗他,下了车,她见胡同口的“老卤味”还开着门,就摇了摇严晏的手臂,“我们去买点儿卤菜带回去,”老卤味也是家老店了,老店主也是从川地来的,算是贺姥爷的同乡。 贺清溪按照家里人的口味挑了些麻辣的和五香的,想了想,又买了点儿猪头肉和猪耳朵,严晏从她手里拿过袋子,两个人这才回了家。 贺家的宅子是座四合院,倒座房就是药铺,平常贺姥爷一个人住在这里,贺妈妈每天过来上班,只有周六周日大家都有空的的时候,他们一家才会聚齐。 这个时候,药铺早就关门了,贺清溪和严晏拐到了侧门,还没进门,就听见了一个大嗓门喊道,“哎,不行,拿回来,我不走这一步了。” 贺清溪快走几步,绕过影壁,见院子里石榴树下坐着两个老人,正在下棋,看起来年纪大些的正急眉赤眼,另一个年纪轻些的则气定神闲,端着茶碗,一副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的样子。 贺清溪走进院子,“司爷爷,您又悔棋,这落子无悔大丈夫,还是您教我的呢。” 司老爷子手里紧攥着棋子,眼睛盯着棋盘,瞪得老大,皱着眉头说,“落子无悔那是在别人那儿,在你姥爷这里,如果哪天我能悔棋悔到赢就不错了。” 贺姥爷见他们两个回来了,放下茶碗,眼里泛出层层笑意,“回来啦?” 贺清溪点点头,搂了贺姥爷的脖子就开始撒娇,“姥爷,我想你了,”要说家里这几个人,最宠她的当然是严爸爸,和她无话不谈的自然是严晏,可论她心里最依赖谁,贺姥爷还要排在贺妈妈前面一点点儿。 听了孙女的话,贺姥爷眼里笑意更深,拍拍她的胳膊,“这孩子,越大越粘人,”贺清溪不依,“我还小呢,就要粘着您。” 贺妈妈听见贺清溪的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接过严晏手中的东西,打发他们两个快去洗漱,一会儿该吃饭了。 这司老爷子是贺家的邻居,贺家对门还有一个李老爷子,这俩老爷子每天待在药铺里,贺姥爷有病人的时候,他们俩在药铺里或下棋,或唠嗑,贺姥爷闲下来的时候,就三个人一起或唠嗑,或下棋。 对门儿李老爷子还有一个老伴儿,司老爷子却和贺姥爷一样,老伴儿都走了,可贺姥爷有闺女一家围在身边,司老爷子的儿子、儿子媳妇和孙子却都搬了出去,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次,家里就他一个人,尤其是退休以后,冷冷清清的空屋子,他回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他经常都是晚上从贺家吃过饭才会回他自个儿家。 司老爷子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自言自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将棋子落下,变落边打量贺姥爷的神色,仔细端详了一番,觉得这次差不多能万无一失,才万分小心地拿开了捏着棋子的手,长舒了口气。 贺姥爷闲闲的靠在椅背上,见他终于放下了棋子,慢条斯理地说,“确定放这儿了?不改了?” 听了他的话,司老爷子又立刻将那才放下的马拿了起来,上下左右端详了好一会儿,又将它放在了刚刚的位置上。 刚洗了手脸出来的贺清溪,实在是觉得有点儿看不下去司老爷子被自家姥爷这么虐,她走上前,问清楚马原来的位置,放了回去,另外拿起了炮,向前走了一步,贺姥爷了看了她一眼,上马。 爷孙俩你来我往转眼就是十几手,最后贺清溪还是以战败而告终,不过和贺姥爷对弈坚持这么久,她已经很满足了,贺姥爷也难得地表扬了她,“有进步了。” 贺清溪抿嘴一笑,她和严晏的象棋都是贺姥爷学的,可等严晏都能和贺姥爷下个几十手的时候,她还停留在只知道“马走斜日象飞田,小卒子一去不复还”的水平呢,后来上了大学,每个人都要报社团,她对唱歌跳舞摄影什么都没兴趣,就选了棋社,她的棋艺才略有进步,不过还是下不过贺姥爷就是了。 严晏洗漱过后,将照片拿出来又看了一遍,又找了个稳妥的地方放好,才出了房门。 司老爷子又输了一盘,嚷嚷着还要再来。 贺妈妈端了卤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咱家巷子口老卤味馆子的菜,两个孩子专门给您和我爸买的,咱们先吃饭,一会儿再下。” 贺清溪接过贺妈妈手中的盘子,端到司老爷子面前,“司爷爷,这可是我专门给您买的,您尝尝。” “哼哼,你这小丫头,不老实,明明买来孝敬你姥爷,看我在这儿才不得不挂上我的,”司爷爷不依不饶。 贺清溪笑着对严晏说,“看来咱这猪耳朵和猪头肉白买了,反正姥爷又不吃,要不咱俩给对门李爷爷送去。” 司老爷子呼地站起来,一把抓住那盘子,“对门老李头这两天牙疼呢,这猪耳朵他根本就嚼不动,”他一手抓着盘子,另一只手捏了块猪耳朵放进了嘴里,嚼了嚼,露出满意的神色。 “溪丫头啊,知道想着你司爷爷,不错,不过你这脾气太急了些,跟你妈小时候一个样,一点儿亏吃不得,”说着,自己跑到贺姥爷的酒柜里把前几天他喝剩下的半瓶剑南春拿了出来,自斟自饮。 贺姥爷一向是以温文尔雅的面目待人的,当然,他也有毛病,用司老爷子的话说就是忒护犊子,先是他闺女,现在再加上他孙女,这俩人,他一个不好的字儿都听不得。 贺姥爷冷眼觑着司老爷子,“要吃就吃,再挑肥捡瘦,你就回你家去。” 司老爷子见他发飙,立马蔫了,不过他每天都要被贺姥爷撵几遍,已经习惯了,该吃吃,该喝喝,家里人也知道他们俩相处起来的样子,一个个的该干嘛干嘛。 主食是饺子,严奶奶昨天捎过来的板油,贺妈妈今天抽空炸了,剩下的油渣儿和韭菜白菜活了,用来包饺子,他们一家人都爱吃。 严爸爸围着围裙,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漏勺,“溪溪,过来尝尝饺子好了没?” 贺清溪最爱吃饺子,尤其喜欢第一个出锅的饺子,因为这个最香,家里人不懂她这道理是哪里来的,但知道她喜欢,所以饺子煮的差不多的时候,尝饺子的总是她。 贺清溪也不怕烫,将饺子夹开两半,夹起一半送进嘴里,边吃边点头,“好了,真香!” 严爸爸忙着回厨房去捞饺子,贺妈妈也去帮忙。 严晏走了过来,眼睛盯着碗里另一半的饺子,漫不经心地说,“给我也尝尝,”贺清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她记得他不喜欢吃热饺子来着。 “怎么,舍不得?”严晏扫了她一眼,贺清溪鬼使神差地将饺子夹起来递了过去,严晏张嘴接了,细嚼慢咽,最后说道,“不错,确实香。” 贺清溪忽然觉得有种自己被撩的感觉,她猛然甩了甩头,一定是她想多了。 第十一章 择校 一顿饺子就酒,司老爷子喝得一步一个踉跄,严爸爸和严晏只得送他回去,贺清溪化身小尾巴,先跟在贺妈妈后头帮忙收拾了桌子,又跟在贺姥爷后头在外面溜了一圈儿才回来。 严爸爸和严晏正坐在院子里下棋,严晏本来不想跟他下的,主要是严爸爸的棋艺太low,连贺清溪都不如,可严晏今天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潮澎湃,迫切需要一场鏖战兵戈来发泄一下。 果然,没一会儿,当人家老子的就被儿子杀的丢盔弃甲,严爸爸只觉头疼,今天尤其疼,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养了这么一个儿子啊,平常拽得二五八万的,让他分不清谁是爹谁是儿子就算了,可现在连下个棋都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留啊。 贺清溪跑去厨房,先切好了一大半儿西瓜放在贺妈妈面前的桌子上,又拿了个勺子,抱了另外小半个,满脸笑意地凑到严爸爸身边,将西瓜放在大腿上,抓着勺子在西瓜最中间的部分,挖了一口塞进嘴里,甜滋滋,凉丝丝,怎一个“爽”字了得! 贺姥爷坐在另一边旁边观棋不语,她可没这想法,嘴里西瓜还没咽下去,被汁水浸润的分外红嫩的小嘴就开始嘚啵嘚嘚啵嘚,边吃边给严爸爸支招,时不时地还不忘给他嘴里来一勺。 严爸爸一颗被儿子伤的支离破碎的玻璃父心被闺女的的贴心治愈了。 严晏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只觉刚刚落下的心潮又开始时起时伏,他决定速战速决,没几步,红色的老帅就被将死在九宫中。 严爸爸觉得一股无明业火直冲脑门,可瞄了眼坐在旁边的岳父大人,他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深呼吸,对,深呼吸。 严晏嘴角微翘,心道看你们怎么吃西瓜。 一弯新月,几颗星子,微风拂过带来阵阵凉意,贺清溪消灭了西瓜,仰躺在贺姥爷的摇椅上看星星,还是家里好,虽然是八月里一年最热的时候,可只要太阳一落山,这天儿就是凉快的,比南方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 贺清溪想起严晏听她说要复读时吃惊的样子,看来家里人被她当初格外的执拗吓得不清,她的变化都如此明显了,居然都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茬。 她夜观天象,觉得今天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正适合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关键她去哪所学校复读还是个事儿呢,她记得她原来的学校可从来没有复读班。 果然,贺清溪提了要复读的事儿,家里人一个比一个表现的夸张,贺姥爷含笑点头,贺妈妈笑中带泪,严爸爸舒了口气心里面上又是一紧,还是严晏最淡定,当然他今天上午在图书大厦的时候已经知道了。 贺清溪心里一阵懊恼,早知道这样,她应该早点儿跟大家说的。 现在,对于复读的问题已经达成了一致,那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去哪里读的问题了。 当初家里三个大人工作都忙,贺妈妈就将贺清溪提前一年塞进了学校,她是属于那种不是特别聪明,但也不笨的学生,上课的时候会认真听课,作业也会按时完成,当然,再多的努力也就没有了,但贺清溪还有个优点,她是那种发挥形的选手,一到关键时刻就超常发挥,所以小升初的时候就考上了各方面都不错的大地中学。 严晏是严奶奶带大的,小学也是在县里读的,轮到他上初中了,严爸爸本打算让他也去大地中学,两个孩子在一起也好有些照应,可严晏是谁啊,跟他爸比,绝对青出于蓝,冰寒于水,小升初的考试直接就拿了个状元,各方面都比大地中学更好的师大附中的校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许下种种好处,非得让他们一家考虑给孩子换个学校不可。 孩子有更好的选择,严爸爸当然不会再坚持最初的想法,师大附中的教学水平在市里所有的初中学校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这样,严晏就去了师大附中,好在两个学校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得很近,一个在东南,一个在东北,都是差不多十几分钟的路程。 但贺妈妈已经打听过了,大地中学从来没有多复读班,今年也不可能有,贺清溪如果要回去读就只能跟着她下一届的学生一起读。 严爸爸却有另外一层顾虑,回原来的学校,即便老师和同学都不是原来的,但总有那么几个认识的人,闺女回去复读,会不会被别人背后议论,本来复读挺正常的事儿,可十几岁的孩子可不管这些,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起来好说,但听起来可不一定好听,他可不希望闺女一边努力学习,一边还要听别人小话,所以,他主张给闺女换个学校,最好是换到师大附中去,离家同样近,还有严晏照顾着。 严晏坐在贺清溪旁边的位置,听完父母的话,清冽澄澈的眸光微闪,“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们的英语老师,也就是二班的班主任生了孩子,听说二班新的班主任是一位新来的教化学的张老师,听说这位老师是校长特意从溪溪原来的学校挖过来,我记得溪溪原来的班主任就是姓张,也是叫化学的。” 严爸爸听了忙问,“消息准确吗?听谁说的?” “我们班主任金老师,一班跟二班一直竞争激烈,每次大考小考,学校排名和平均分,两个班主任什么都要比一比,所以最关心二班班主任动向的就是他,我们开学就是初三,二班这次却临阵换将,他当然要第一时间熟悉对手情况,”严晏声音低沉若水,偶尔夹杂了些破裂嘶哑,变声还未完成的少年侃侃而谈,从容自若,自有一股让人无法不相信的力量。 贺姥爷点点头,看了眼贺清溪,“溪溪,你觉得呢,你想在哪里读?” 贺清溪沉默下来,她现在已经充分认识到好的老师和好的教学环境对一个学生的重要性,能选择更好的学校,她绝不选差的那个,与大地中学比起来,师大附中当然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可附中不好进啊,要不然当初她干嘛去大地啊,再加上她又是复读,虽说她平常的成绩也能证明她并没有中考表现的那么差,可她如果真的要去附中,肯定就得求人,她瞅了瞅贺姥爷,又瞅了瞅严爸爸,她不想他们为了她的破成绩跟别人低头,她的家人每个都自有风骨和坚持,她怎么舍得。 贺姥爷眼底微光浮动,明了了孙女的心意,心中熨帖潮湿,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诊病买药的,别人来他这里瞧病,管你在外身份如何,进了他的药铺就只有一个身份,病人,治好了你的病,付清了诊金药款,从此银货两讫,各不相干,别人给面子,过年过节的来看看他,他的态度不远不近,不卑不亢。 他从来没想过利用这些关系,也从来没求过谁,要说有什么清高的品质,还真没有,他一个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回来的人,没什么好清高的,只是觉得没必要,可他就是为着几个女人才活下来的,先是他妈,妈没了就是媳妇,媳妇也走了就剩下他闺女和孙女了,为了她们他没有什么放不下的面子,扯不开的面皮。 贺姥爷想做就做,直接回屋拿起电话就拨通了师大附中校长他爸的电话,这老头不但是他这里的老病号,还是当初抗美援朝时候的战友。 第十二章 明了 西厢房里,贺清溪在做今天买的数学卷子,严晏坐在她的对面,手里拿了本高三的数学课本,不时观察着她的动作,见她每做一道题都得去书中翻看相应定理部分的说明,不禁皱了眉头。 严晏放下书,拿过她的卷子,从头看到尾,答案倒都是对的,可这速度,师大附中每个学期开学第一天考试,到时候如果她还是这个样子,肯定不行。 “我记得你原来的基础挺扎实的,”严晏微蹙眉头道。 贺清溪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讨好地朝他笑了笑。 严晏轻哼,拿了几张白纸,拉过椅子坐到贺清溪旁边,“仔细看着,把初一初二的数学的知识点给你捋顺一遍。” 一个小时以后,贺清溪手里拿着写得满满的几张纸,对严晏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他怎么能这么系统地记住这么多东西呢?跟他这有如高速公路般的学习速度和流量相比,她的学习能力就是乡间的羊肠小道吧,一点可比性都没有,话说老天都让她重生了,怎么就不给她再加点金手指什么的呢。 严晏抬手轻弹她的额头,拉回她那不知神游到哪里的意识,“这张纸的内容记下来,开学考试的时候肯定用得着,其他的科目呢?物理需不需要要给你梳理梳理?” 贺清溪轻咬唇瓣,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严晏的眸光在她粉嫩水润的唇上停了两秒又转开,另外拿过几张纸讲起了物理,贺清溪边听边将脑子里那些大杀四方的歪歪一一弹开,就她这智商,就是重生八十回跟有些人也比不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做人吧! 讲完以后,贺清溪珍而重之地将写满公式和定理的纸收了起来,这可是好宝贝,她得好好保存着。 严晏炫了一手好学技,贺清溪在他面前难得有些拘谨,只伸出一个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严晏望着某人在灯光下更显白嫩的指尖儿,伸手将其抓在手里,“怎么了?哪里没听懂?” 贺清溪摇了摇头问,“知道我原来的那个班主任为什么被挖来附中吗?” 严晏抓着她的手指,靠在椅背上,“说是过于强调分数,造成学生心里压力过大,被学生家长投诉到校长那里,校长让他给学生家长道歉,他就干脆辞了职,然后被附中校长挖来了。” “那附中这边不怕学生家长投诉吗?”贺清溪问。 严晏扫了她一眼,“附中上学的学生如果嫌学习压力大,不是老师走人,而是学生走人,尤其是我们一班和二班的学生”。 贺清溪点点头,对未来一年的学习生活有了大体的了解,一词以盖之,就是“水深火热!” 第二天一早,贺清溪照常六点起床跑步,回来以后才将琉璃放了出来,小家伙现在骨头还是软的,不能走多了,从昨天来了姥爷家,就一直被关在它的小房子里,这会儿终于出来了,扑在她脚边各种撒花儿卖萌,好几次都差点将她绊倒。 贺清溪好不容易给它弄好了早饭,它才放开她,跑过去埋头吃了起来,可还是时不时地抬头看她一眼,那样子好像生怕她走了似的。 贺清溪瞧了眼严晏的房门,这人今天怎么了,现在还没醒吗? 严晏其实已经醒了,这会儿他正靠在床头,难得脸上有着明显的笑意,嘴角轻扬,向上勾着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抬手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唇,仿佛梦里柔软的触感还在一般,原来如此,原来这些日子他所有的忽上忽下,患得患失竟是因为如此。 严晏将昨天晚上放到枕头下面的那几张照片又拿了出来,翻到最后一张,手指轻轻抚过某人因为亲他而鼓起的脸颊,“以后,你是我的。” 已经快八点了,贺清溪望着严晏的房门,不会是生病了吧,昨天晚上睡前还好好的啊,她轻轻走了过去,双手撑着门,将耳朵贴在上面,不想门这时候却开了。 “哎呦”一声,贺清溪向门里倒了过去,严晏连忙扶住她,想了想,这会儿家里除了他俩,应该没别人了,干脆双手环着她。 贺清溪和他之间自来亲密,见他搂着自己也没见怪,抬头端详了一番他的面色,并不见憔悴,又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也没有发烧,这才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还以为你生病了呢,这么晚还不起,原来生的是懒病,你还不如琉璃呢。” 严晏顺着她的意思松开了手臂,才出房门就有人投怀送抱,他本就飞扬的心情更好了几分,不如琉璃就不如吧,他不计较。 家里的长辈果然都去上班了,严晏洗漱过后,两个人一起吃过早饭。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严晏将洗好的碗递给贺清溪,不经意的问道。 贺清溪拿着毛巾将碗擦干放进橱柜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不准备这会儿就回去,初三会有多忙,她也不是没经历过,趁着这会儿暑假有时间,她想在这里多陪陪贺姥爷,她想着等开学前两天她再回去。 可严晏怎么办?以前她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一放假就回严奶奶家,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在妈妈和姥爷面前总是矜持缄默。 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明知道他在这里不自在,难倒还要强留他在这里陪她,贺姥爷在她心里当然重要,可严晏在她心里的地位也轻不了多少啊。 可如果她留在贺姥爷这里,贺妈妈肯定就不会再回去了,贺妈妈留下了,严爸爸下班后肯定会回来这边,那样的话,就严晏一个人住在那边,想想都觉得不忍心,何况他还是为了她才回来的,要不然,他这会儿肯定在严奶奶家呢。 严晏洗好碗,拿过她手里的毛巾将剩下的碗擦干净放了起来,“怎么,你不想回去?” 贺清溪瞅着他,见他抿着双唇,澄澈眼神却透着丝丝冷淡,于是放软了语气,商量着说道,“要不你先回去?我过几天再回。” 严晏挑眉,将毛巾冲洗了一遍,挂在架子上,“几天?” 贺清溪好为难啊,她也不知道几天好,本想一直住到开学的,可现在,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月呢,哎,对了,反正开学还早,严晏可以再回严奶奶家啊,贺清溪抓着严晏的手臂说,“要不然,你回奶奶家吧?” 严晏其实一直是在逗她,也明白她是一边舍不得贺姥爷一边担心他,才会这么纠结,他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是艳阳高照,暖得不行,想着她如果非要住在这边,他陪着就是了,他在贺姥爷和贺妈妈面前是有些放不开,可他们是她最亲的人,如果真能按他所想,以后相处的时间还多着呢,他不介意提前适应。 却没想到忽然乐极生悲,听她说出这话来,心里的暖阳立刻被乌云遮住了,她这是一点儿没舍不得他吧,严晏微扬的嘴角蓦地放下,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贺清溪,自顾自地回了他的房间。 “啪”的一声,贺清溪看着紧紧关上的房门,这是生气了?可她也没说什么啊?! 第十三章 来客 贺清溪忙跟了过去,敲了敲严晏的房门,没人理,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还是没人理,她有点儿小头疼,让严晏去奶奶家真的是为他好,他不愿意去,可以直接跟她说啊,这又何必生气呢。 严晏心里有何尝不知她是为他好,可怜某人才明白了自己心中所想,满腔的情意正如火如荼,可对方呢?不挽留也就罢了,还没有一点儿不舍得就说出了让他走的话,他这心里能感觉舒服才怪了。 他仰躺在床上,自嘲般长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他的心情会因为他人的一句话就忽上忽下了。 他强压下心头的潮涌,站起身准备去开门,却听到门后某人离去的脚步声,才敲了这么两下就不敲了?!可真够有诚意的!心中才压下去的那股不爽又再次向上翻涌,严晏赌气又坐回床上,忽然瞥见镜子里身影,那人神色恹恹,一副提不起半点精神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他。 不能这样下去,严晏告诉自己要平静下来,他拿了本书靠在床头,不断地深吸气又缓缓吐出,然后翻开书页,不知不觉间看了进去,直到外面又想起了敲门声。 严晏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了,他将书放下,开了门。 门外贺清溪正满脸讨好地的望着他。 严晏瞥了她一眼,虽然已经不生气了,但到底有些意难平,于是站在门口,没邀请她进去,他自己也没出来,冷着脸问,“干吗?” 只要开门就好,贺清溪也不介意他的冷淡,抓住他的手,防着他再次关门,笑意满满地说道,“快来吃饭了,我买了你爱吃的四喜丸子。” 严晏心想,不知道是谁爱吃的,不过到底没甩开她,任她拉着去了厨房。 两个人在贺姥爷家住了下来,严晏没再问她几时回家的事儿,贺清溪也没再建议他回严奶奶家,两个人同进同出,同食同学,感情比之原来更胜几分。 转眼过了十几天,周五傍晚,严爸爸下班回来,从后备箱里提出来一大堆吃的。 他见两个孩子每天辛苦学习,家里大人更是一个比一个忙,平常吃饭大家都是对付,趁着今儿有时间,他要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大家,于是一头扎进厨房, 贺清溪和严晏看了一下午的书,这会儿正蹲在院子里,手中拿了根从墙角处拔的草,逗琉璃玩儿呢。 贺姥爷溜溜达达进了院子,打过招呼后回屋换衣服去了,琉璃玩够了那根草,抛弃了她和严晏,屁颠屁颠儿的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贺姥爷换好了一身家居服走了出来,却见贺妈妈满面笑容地引着一个衣着考究,年逾古稀的老人进了院子,来人有些清瘦,但目光炯炯、精神健旺。 “爸,看谁来了?”贺妈妈高兴地说道。 贺姥爷看了眼来人,冷笑道,“我当谁呢,原来是牧市长啊,怎么,您这达官显贵,来我这寒门陋室干吗?” 贺清溪难掩心惊,要知道贺姥爷一向讲究不动声色,讲究攻心为上,她从来没见过他对谁这样冷嘲热讽过,不知道这来人是谁,又哪里惹到了她姥爷。 “爸......你干嘛呀?”闺女一开口,贺姥爷转过头不做声了。 贺妈妈热情地让着身旁的老爷子,“牧叔叔,您别理我爸,快请里面坐。” 牧老爷子含笑摆手,“佩兰,等等,后面还有人。”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抱着成堆的礼物绕过影壁走了进来,大家看着来人,不想他放下礼物后,礼貌地朝所有人笑笑又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才见一个清瘦的身影,踏着暮色里昏黄的光,在青瓦灰墙间走了进来。 除了牧老爷子,一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忘了言语,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精致的男孩子,贺清溪心想“美人如花隔云端”说的就是这人吧,那张脸像是能发光一般。 过了一会儿,还是贺妈妈最先反应过来,“看我,高兴的都忘了介绍了。” 贺妈妈指着严爸爸,“牧叔叔,这是我对象,严时钧,”牧老爷子朝严爸爸点点头,”严爸爸连忙问好,可顾及着刚刚人家进门时岳父的态度,他没敢表现的太过热情。 贺妈妈又指着严晏和贺清溪说,“这是我家的两个淘气的,严晏和清溪。”两人一起上前打了招呼,牧老爷子居然掏出二个大红色的荷包,看来人家是有备而来啊,两人见贺妈妈点了头,贺姥爷也没说什么,这才收起了荷包,说了谢谢。 贺妈妈介绍完了,牧老爷子抬手指着懒洋洋地站在他身旁的美少年,“这是我家不成器的孙子牧玹,”又对牧玹说,“还不叫人。” 牧玹饶有兴致望着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的贺姥爷,不愧是牧老头经常念叨的救命恩人啊,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这么不待见他爷爷的人呢,好歹也他爷爷也曾是一市之长啊。 也不知牧老头当初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主动地上门拜见不说,姿态还放的这么低,可人家依然横眉冷对,牧玹腹诽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礼貌十足地跟每个人问了好。 贺姥爷端详了一番他的面色,将手上戴的一串檀香木的珠子摘下来递给了他,牧老爷子忙推辞着说使不得,贺姥爷轻哼,“又不是给你的。” 牧老爷子讪讪地笑了,“快谢谢你贺爷爷,那可是他不离身宝贝。”牧玹伸手恭敬地接了过来,装进口袋里,贺姥爷暼了一眼,牧老爷子连忙拍拍孙子的肩膀,“戴上。” 牧玹心里有些腻歪,但还是拿了出来戴在手腕上,一股清幽的香气传来,牧玹觉得好像一直箍在头上的紧箍咒松了,额头的隐隐作痛也瞬间缓解了好些,才明白牧老头的这位救命恩人怕是在医术上真有些本事,已看出了他的问题,才将这手串给了他。 牧老爷子跟着贺姥爷回了正屋,严爸爸和贺妈妈又去厨房忙活了,家里来了客人,严爸爸买的一堆菜这下排上用场了,贺清溪跟了过去想帮忙,却被贺妈妈塞了一盘水果给她,叫她和严晏去陪牧玹。 贺清溪一点都不想去,那牧玹虽然的确长得赏心悦目,可看起来就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无奈母命难为,人家又上门是客,贺清溪调整好面部表情,端着水果走了出来。 院子里,严晏和牧玹站在石榴树下正说着什么,两人都才十五六岁,可每一个都身材修长挺拔,再加上一个目下无尘,一个孤高自许,这样看着,到有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感觉,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啊,让人心生喜悦,不忍打搅。 可作为主人,她不得不打搅,贺清溪端着果盘来到石榴树下,招呼两人吃水果。 谁料她一走近,牧玹连退了几步,贺清溪楞住了,她想找个镜子照照,难道她长得很吓人吗,这人是怕她?还是讨厌她? 牧玹可不是因为怕她,他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有别人怕他的份儿,他什么时候怕过别人。 当然也谈不上讨厌她,之所以连着后退,完全是因为太多次刺激形成的条件反射。 他这张脸实在是太吸引人,长这么大,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拿着吃的喝的各种东西扑上来,他就差在脑门上写着“我不是吃货”几个字儿了,所以眼角余光瞥到贺清溪端着盘子过来,他的腿比他的人反应还快,连忙向后退去。 连走了几步,大脑才告诉双腿,它们是在做客,人家这是待客之道,可牧玹一向傲娇,从来没给谁陪过不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笑一笑,可一想到他笑了的后果,算了,误会就误会吧,至少不会又黏一个上来。 第十四章 病症 贺清溪见他一副古里古怪、要笑不笑的模样,只好将果盘放在桌子上。 可三个人也不能一直傻呆呆地站在这里啊,眼看着天都黑了,贺清溪转眼瞧见桌上的棋盘,给严晏使了个眼色。 严晏会意,清了清嗓子,“那个,牧玹,你喜欢下棋吗?” 牧玹正数着刚长出来的小石榴,他一向有让别人尴尬的本事,自己却从来若无其事的,不过老这样站着他也嫌腿疼,听人这样问了,就施施然坐在了脚边的石凳上,严晏见他坐下就在另一边坐了,贺清溪忙跑去将院子里的灯打开,回来后朝着严晏这边儿,斜签儿着居中坐了。 正屋里,贺姥爷端坐在椅子上,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牧老爷子“说吧,来我这儿什么事儿?” 牧老爷子端起小几上的茶碗,吹了吹浮沫,说道,“咱们也十多年没见了吧?我就不能是想你了,所以才来看看你?” 贺姥爷嗤笑一声,“大老远从帝都过来,还带了那么多东西,却说单纯过来看看我,牧邦国,以你那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你自己相信这鬼话吗?” “......” 牧老爷子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悠远,“当年,我身负重伤,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可人家跟我说没药了,救不了,你只能等死了,可实际呢,有药,但那药是给上面的人留着的,像我这种小兵怎么配用那么好的药呢,可我就是不服,同样都爹娘养的,凭什么我的命就没人家的命重要,凭什么我的命就那么不值钱,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给他们看,可这身上的伤,却并不因为我不想死就不恶化了。” 牧老爷子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幸亏有你,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采了草药,又凭着一手针技,将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我活过来了,我却变得更怕死了。所以,这些年,我拼了命的往上爬,我不想让我的儿子,我的孙子,将来有一天,也要面对我曾面对的,我想让更多像我一样的人,即便穷苦出身,即便无根无基,他们的命也一样是命,也一样值钱,难道我错了吗?” 贺姥爷手里拿了茶碗,端详着,没有言语,牧老爷子也不用他回答。 深吸了口气,牧老爷子低沉着嗓音说道,“可是不行,一无人脉,二无钱财,我他妈求爷爷告奶奶的想为老百姓半点儿事儿都办不成,在我最走投无路的时候,牧玹他姥爷找到了我,说他闺女看上了我儿子啦,我明知道文昊喜欢你家佩兰,还以死相逼让他娶了牧玹他妈,有了钱财开路,我这官途自然越走越顺畅,我也自认为为百姓谋了些福祉,自认为对得起天地良心,可我对不起我儿子啊,文昊娶得心不甘情不愿,两夫妻自然渐行渐远,尤其生下牧玹后,两人干脆将孩子扔给了保姆,在外面各过各的,对孩子不闻不问。” 停了好一会,牧老爷子才艰难地开口说道,“当时我也是分身乏术,等我有时间了再去看孩子的时候,牧玹不但养成了一副孤拐性子,还得了很严重的失眠症,每天只有累极了才能昏睡两三个小时,就算睡着了也是睡梦不断。吃药到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可只要不吃就睡不着,而且还要不断的加大药量,我就这么一个孙子啊,老贺,你也看到那孩子了,长得好,又聪明,我儿子的幸福已经让我毁了,难道还要搭上我孙子不成。” 牧老爷子有些哽咽,贺姥爷叹了口气,拿了一块儿毛巾递给了他,牧老爷子接过来抹了把脸,“后来大夫建议我们去找心理医生,我也领着孩子去了,找的还是帝都有名的心理专家,可催眠谈话什么都不管用,医生说牧玹的心理防线太重,他极度缺乏安全感,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心理治疗一点用也没有,都两年了,孩子还是那样,每天浑浑噩噩的,越想睡越睡不着。” 牧老爷子喘了口气,“我现在已经退休了,想着也许换个环境会对他好些,就把他带了回来,到你这里来,真的是来看看你,修鸿,当年你骂我鹤背扬州,我不服气,我一直拿你当最好的兄弟,我觉得你不理解我,可现在,我真是......哎...” 贺姥爷端着茶杯,望着坐在他对面的牧老爷子,明明只比他大两岁的人,看起来却比他老十岁不止,一辈子往上爬,搭上儿子的一辈子不算,一个不好连孙子的一辈子都得搭上,可他也不能昧着良心骂他,他确实利欲熏心,但也确实在努力地为民请命,贺姥爷有些不忍心看他老泪纵横的模样,“狗屁的最好的兄弟,最好的兄弟你看不上我家佩兰。” 牧老爷子“啪”一声,将茶杯掷在桌上,“贺修鸿,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你家佩兰有一点儿喜欢我家文昊吗?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她跟对文昊有差什么吗?她要是喜欢文昊哪怕有文昊喜欢她的十分之一,我也不会逼着文昊娶别人,你别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 “行了,真要是那样,你以为我会让你进我这个门?”贺姥爷说着指了指屋角对着的礼物,“提了这么多东西上门,又是回忆过去,又是流泪卖惨,真没什么事儿让我帮忙?” 牧老爷子盯着那堆礼物说,“那些东西不都是我买的,好些都是你嫂子给你媳妇儿和佩兰准备的,当年佩兰妈走的时候,我们也没来的及回来,她一只觉得对不住你们,后来她也走了,这次我就把这些东西都带过来了,过会儿你都拿给佩兰吧,就当留个纪念。” 贺姥爷也想起媳妇儿走之前还念叨牧家嫂子来着,如今却物是人非,忽然没了抻着不说,一定等牧老头提出来再答应的念头,他将手里的茶杯放在小几上,“知道我最烦你什么吗?就是这种七拐八拐绕来绕去就是不说目的,非让人家猜的劲儿,在我这儿,你把官场上那一套给我收起来,不是冲着嫂子和孩子,真想让你给老子滚蛋。” 牧老爷子听他这样说了,眼里才露出些许笑意,至于赶他出去,怎么可能?! 牧老爷子放下心来,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也不知佩兰这饭做的怎么样了,我都饿了,从帝都坐上车一直到你家,将近五个小时,我就喝了这几口茶水了。” 贺姥爷闲闲地坐在椅子上,回了他一个字儿“该。” 院子里,严晏和牧玹战的如火如荼,让贺清溪没想到的是,长得漂亮得如同一幅颜色绚丽的油画般的牧玹,下起棋来居然厚重细腻,虽无华丽奇妙的招法,但各项技术却强而均衡,相比较而言,严晏的棋风则更显华丽磅礴、雄肆豪放。 终于,严晏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牧玹,“承让。” 牧玹将手里的棋子仍到桌上,“输了就是输了,是我技不如人,说什么‘承让’,虚伪的很。” 严晏心里一晒,竟然无言以对,这人还真是,他不过是客气客气。 牧玹说完便站起身来,谁知一阵天旋地转,他仿佛忽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但仍控制不住地恐慌,下意识的他想抓住点儿什么,迫切的好像溺水之人在水中的挣扎,终于,他抓住了,在陷入无尽的黑暗之前。 第十五章 睡觉 贺清溪仍在回味刚刚的棋局,两个人之间刀光剑影的拼杀让她看的过瘾极了。 没想到却变故突生,到底她离牧玹近些,眼角余光才瞥到他要倒地的模样,就连忙伸手去扶,谁料她的手没扶住牧玹,反被他一把抓住,贺清溪只觉得那只手仿佛被一团火包着,这人难不成一直在发烧? 不想牧玹虽看起来瘦瘦的,分量却是不轻,贺清溪借着他那一抓只力,到底将他扶住了,没让他摔到地上,可自己却差点没被他压趴在地上,幸亏严晏也反应了过来及时的拉住了他们。 贺清溪的心“突突”的跳着,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就失去了知觉,难道这牧玹跟她一样,也有血糖低的毛病不成。 贺清溪和严晏好不容易扶住了牧玹,可再想把他弄进屋却是不能了,牧玹紧紧抓着她的手,她这边儿使不上什么力气。 严晏才想换个姿势背他起来,听到动静的严爸爸和贺妈妈走了出来,贺清溪连忙示意他们过来,这一着急她都忘了喊人了,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牧玹抬到正屋东间儿的炕上。 客厅里坐着喝茶聊天的贺姥爷和牧老爷子齐齐吓了一跳。 贺妈妈抓住牧玹的手腕想要诊脉,不想牧玹的手却正抓着自家闺女的,只好换了另外的一只,一时屋里静悄悄的无人言语,过了好一会儿,贺妈妈才舒了口气,她刚刚也是被吓了一跳,好在没什么事儿,“只是睡着了,还有点儿发烧。” 牧老爷子嗓子眼儿里悬着的心终于落回里原位,贺清溪看他腰板也佝偻了,脚步也变得蹒跚费力,再不复刚见时的精神矍铄,仿佛瞬间又老了几岁,只听他道,“这孩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睡了,这会儿身体应该是负荷不了了才晕过去的。” 一家子除了贺姥爷,听了他的话后都有些不明所以,贺姥爷看了看睡着的牧玹,抬手示意大家去客厅里说话,贺清溪也想去,可她的手还被牧玹抓在手里,她赶紧示意严晏把他的手掰开。 牧老爷子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贺清溪望着他略带恳求的目光,算了,抓着就抓着吧,一会儿他睡熟了应该会放开吧。 贺姥爷回头看了眼,没说什么四个大人一起去了客厅。 牧老爷子把刚才跟和贺姥爷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贺妈妈回想着以往失眠的病例,但他们都没有牧玹这么严重,她看了眼自己的父亲,见他也是眉头紧锁,客厅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牧玹睡得并不安稳,他又回到了小时候,幼儿园里,放学的铃声响起,小朋友们仿佛出笼的小鸟,欢快地扑向各自的爸爸妈妈,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小的他站在旁边望着他们,羡慕极了,也委屈极了,红红的眼眶里泪水转了又转,到底被他忍了回去,来接他的不是他的爸爸妈妈,而是面无表情的司机师傅,他早就知道,他哭了也不会有人会哄他的。 一天又一天,牧玹始终一个人呆着,他不喜欢那些小朋友,笨得要死,也爱哭的要死,最重要的是,他记着他们每一个和亲人撒娇的模样,他是嫉妒了,但他不想承认。 偶然有一天,隔壁小胖子说起他周末的历险,原来他在游乐场里迷路了,家里所有的人都出动去找他,连远在外省的外公外婆都赶了过来,小牧玹听了若有所思,如果他也在游乐场里迷路了,是不是爸爸妈妈就会来找他了? 他偷偷拿了钱去了游乐场,找了一个特别隐秘的地方把自己藏了起来,他高兴地幻想着和爸爸妈妈见面的样子,他也一定要像其他小朋友那样,欢快地扑到他们怀里,可是到底是先扑到妈妈怀里,还是爸爸怀里呢?这让他有点儿为难。 太阳一点儿一点儿的落下去,天黑了,爸爸妈妈还是没来,或许是他藏的地方太难找了,小牧玹吭哧吭哧地从原来的地方爬了出来,找一个稍微现眼的地方,这样他们肯定能找到他了吧。 游乐场里早就没了人,他困极了,但不想睡,万一爸妈来了找不到他怎么办?他也不敢睡,睡着了会被大怪物吃了的,保姆阿姨说天黑了外面就会有怪物。 可是没有,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只有保姆阿姨和司机师傅带着一大堆的警察找到了他,他想哭但还是忍住了,他想着也许他应该睡着了,睡着了,被怪物吃掉了,是不是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可是怎么办呢?越想睡越睡不着,小牧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黑黑的天幕里月亮越爬越高,爬到最高的地方又继续往下爬,他终于一点点儿的闭上了眼睛。 好黑,好冷,小牧玹怕极了,他想要让人抱抱他,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爸爸妈妈,连保姆和司机都不见了,他终于哇哇大哭起来,才发现,原来他仍然躺在自己的床上,可刚刚的地方是哪里?他再也不要去那里,他再也不要睡觉了。 牧玹又来到了那个又黑又冷的地方,小时候不明白,现在他却知道,这是在他梦里,每次,只要他一睡着,就会出现,它是假的,梦里的他也知道,可他还是忍不住心颤,他怕这种,冰冷的,孤零零的,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 可是,有些不对劲儿,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他动了动手指,软的,暖的,这次,他好像不是一个人,真好,有人陪着真好,心安,从来没有过的。 贺清溪斜倚在炕沿儿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牧玹,这家伙又是皱眉,又是嘟囔的,这会儿终于睡熟了,居然还打起了小呼噜,她试着把手抽出来,谁知道她一动,却被他抓得更紧了,到底什么时候能放开啊,难不成她就这么看着他睡觉? 虽说这幅夏夜美人图确实挺美的,细瓷一般的肌肤,长而卷的睫毛,不过眼底淡淡的青影有些碍眼,贺清溪又看了看两个人攥在一起的手,牧玹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尤其是手上的肌肤,竟然比她的还白些,简直不像是一个男人的手! 严晏见她一直盯着别人,抬手轻弹她的额头,小声说道,“看什么呢?” “看他啊,”贺清溪嘟着嘴悄声说,“你说他怎么长得这么漂亮,简直不像个男人。” 严晏原本听她夸牧玹还有些气恼,可听了后一句又差点笑出声来。 贺清溪凑到严晏的耳边,“你说,他这是什么毛病啊,好好的,忽然就睡了过去,如果这人好好地走在过马路上,也来这么一下子,那得多危险啊,我估计牧爷爷就是因为他这毛病才来咱家的。” 严晏想了想也点点头,“有可能。” 贺清溪打了个哈欠,看牧玹睡得那么香,她也困了。严晏悄悄地给她搬了个椅子放在炕根儿下,她坐着椅子上,将头依在牧玹枕着的枕头上睡了过去。 严晏看了眼她被牧玹抓着的手,十分不爽,可又不能将他喊醒,闭了闭眼睛,走了出去,决定眼不见为净。 牧玹觉得这一觉睡得酣畅极了,也香甜极了,这舒爽的感觉让他懒懒的,有点儿舍不得睁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刚刚,他好像是在下棋来着,对了,他还输了,他竟然会输!? 牧玹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枕头旁还靠着一个人,清浅的呼吸就在他耳畔,耳朵忽然痒痒的,他侧转了头,原来是她。 按照以往的脾气,他应该早就一巴掌拍过去才对,谁敢躺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存心找晦气吧?可少爷他今天睡得好,心情也好,对方还是个女孩子,算了,不跟她计较。 她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清溪”,清溪,清朗净彻的一弯溪水吗?名字到挺衬她的性子的,什么事儿都摆在脸上,她有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里面洒满细碎的光,她还有一个幸福的家,其乐融融,温情脉脉,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这里睡得这样好? 牧玹的目光从贺清溪的眉眼到她挺翘的鼻头,滑过她小巧红润的唇,最后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原来这才是让他在梦里感觉又软又暖的原因,肤如凝脂,手如柔荑,牧玹生平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一个女孩儿,竟然觉得她还挺漂亮,是跟他完全不同的漂亮。 牧玹目光再次落回到在她的水嫩的唇上,仿佛一股力量吸引着他,让他不自觉的想靠近,靠的更近...... 第十六章 思量 “啪”的一声,牧玹的长腿不小心踢到了炕桌,一本医书从上面掉了下来,《金针密传》四个大字,古拙质朴,墨色典雅,牧玹灵台中笼着的迷雾倏然散去,顿感清明。 望着近在咫尺的朱唇,牧玹长这么大头一遭红了脸,他募地躺回原来的位置,抬手摸了摸了自己的额头,怀疑自己还没睡醒,他这是在干什么!?再怎么任性妄为,也不能轻薄无礼到如此地步吧。 牧玹深吸了口气,将心底的杂念收了起来,慢慢地放开贺清溪的手,又拿过不知是谁盖在他身上的毯子,小心地搭在她的身上,悄无声息地绕过她下了炕。 客厅里,只有牧老爷子和贺姥爷相对而坐,低声交谈着。 牧老爷子首先发现脚步轻巧的牧玹,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泛起怪异之感,不过,这孩子这一觉,睡得可是够长也够安稳的,又见他精神不错的样子,才舒了口气,觉得把孙子带回老贺这里真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 贺姥爷招手示意他过去,牧玹难得有些窘迫,刚刚的事情虽未被人发现,他也没真的做出什么,可面上虽不显,心底却纠缠着丝丝尴尬,饶是他再怎么肆意妄为,仍然是个情窦刚开,未能自知的男孩儿罢了。 牧老爷子让出位置给牧玹,贺姥爷先诊了他左手的脉象,接着是右手,营气蕴热、心肝炎旺,果然是长期睡眠不足才有的脉息,好在这孩子底子好,现在看来还没什么大碍,不过长此下去肯定不行。 贺姥爷琢磨了好一阵儿,抬头便见老战友正巴巴地望着他,忍不住安慰道,“放心,总有办法,不过,我还要再斟酌一番。” 听他说了“放心”两个字儿,牧老爷子是真的放了心,当初他都要没命了,老贺都能将他拉回来,何况是这小小的失眠之症,不得不说,牧老爷子对贺姥爷有着盲目的、全然的信任。 吃过晚饭,牧老爷子带着牧玹辞了贺清溪一家。 车上,牧玹靠在椅背上闭目眼神,老爷子不时飘过来的若有似无的目光让他觉得有些厌烦,虽说他已经决定留下来,可又不想按照他人的意愿行事,之所以跟着出来,并不是他多喜欢这个爷爷,而是相对而言,他更讨厌那个姥爷。 他向来横冲直撞,随心所欲的惯了,父母除了给了他一付身子,还有养大他的钱财,从来没管过他,他是自己一个人挣扎着长大的,他那姥爷也是好玩儿,眼见着大他几岁的表兄是个材质平庸,甚至连守CD做不到的,竟然把主意打到他身上,还要他改姓。 虽然姓不姓“牧”对他来说也没所谓,但“牧玹”这名字跟了他十六年,他已经听习惯了,怎么也不能他们说改就改了啊,难道他脑门上写着“乖孙子”几个字,要不然他们怎么就觉得,他们说怎样,他就会乖乖就范呢,真是一帆风顺的日子过多了,都忘了当初怎么挣扎求存了吧。 牧玹自然知道他这爷爷是真的关心他,可说句真心话,这关心来得有点儿晚了些,他这性子已经定了,这睡不着的毛病,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给了他为所欲为的借口,要不是因为这病,他也不能跟着他离京不是。 不过,想到刚刚饭桌上人家一家的上慈下孝,和睦融融,还有那夫妻俩,眼角眉梢的心领神会,原来这世上的夫妻还有这个样子的,他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反正帝都他已经呆的够久了,或许转学过来也不是一件坏事儿吧,见见不一样的人,就当开阔眼界了。 四合院里,送走了客人,贺妈妈和贺姥爷就牧玹的病症又推敲了一番,严晏和贺清溪在旁听了,才明了牧玹这病症的来源,一时都有些感怀。 尤其是贺清溪,想到上辈子她离开父母家人后的各种伶仃落寞,她长到那么大都苦成那样,何况牧玹那么小一个就无人照料,连他先是避她如蛇蝎,接着又把她的手攥麻了的仇,她都不想计较了。 夜已经深了,贺姥爷催着大家去睡。 贺清溪和严晏答应着,首先回了西厢房,贺清溪睡眼朦胧地跟严晏说了句“晚安”,就要回自己的卧室去。 严晏下意识地拉住她,他心里闷闷的不舒服,不想让她离开,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个牧玹,自打睡醒一觉起来后,待溪溪便有些不同,他还记得在院子里下棋前,他躲着溪溪的模样,可快吃饭的时候,他去喊溪溪起来,却发现本来搭在牧玹身上的毯子竟然搭到了她的身上,尤其吃晚饭的时候,牧玹又选了溪溪旁边的位置,明明当时自己上手的位置是留给他的,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想去深想,却不得不深想。 情之一字,他也是才隔着一层薄纱朦胧地瞧了一眼,他喜欢她,他也希望他们将来能永远在一起,可一切都还太早,他们才十五岁,未来那样长,可能那么多。 他性子一向沉静内敛,决定了要做的事情更是一往无前,可就算他才明了自己对溪溪的情感,也知道两个人要在一起,就得相互的喜欢,既然是相互的,就不是单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情,他能保证自己的感情,但是溪溪呢?她会不会喜欢他?会不会愿意和他再一起永远不分开?这些问题他以前从来没想过。 严晏的眼神描摹着贺清溪漂亮的眉眼,人说“有美人兮,我心憧憧”,他们的年龄又正是“知好色则慕少艾”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想象她去了师大附中后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后悔建议她来附中,附中一向以学生的学习成绩傲视群校,也因此附中女生的颜值就成了唯一能被拿来诟病攻讦的项目了,这些消息即便他从来觉得无聊透顶,但也有所耳闻。 学校里男生那么多,优秀的也不只他一个,就像今天的牧玹,溪溪还不是看他那张脸看到发呆,万一她喜欢上别人怎么办?!这个问题他连假设一下都觉得呼吸困难。 贺清溪见严晏抓住她,却并不言语,不禁问道,“怎么了?有事儿吗?” 严晏见她倚在自己肩膀上好像随时都能睡过去,他想让她离那个牧玹远远的,不,应该说,他想让她离所有人都远远的,心里眼里都是剩一个他才好,可这话他不能说也说不出,他喜欢她却不能控制她,道阻且长,他能做的只有变得更好一途,让她习惯他,离不开他,让她即使面对多少人也只能第一眼就看见他,只看见他。 严晏深吸口气,将贺清溪揽在了怀里,送她回了卧室,既然打定注意让她离不开他,就从这些小习惯开始养成吧,先习惯了他的亲近再说,近水楼台,来日方长,他不相信他等不到那一天,他严晏要办成的事儿什么时候办不成了。 贺清溪已经困的不行,头靠着严晏的胸口都要睡着了,也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儿,躺在床上说了声晚安,翻过身就睡了,严晏拉过被子帮她盖好,才回了自己的卧室。 东厢房里,严时钧在洗漱间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走了出来,见自家媳妇正坐在床头发呆,他爬到床上,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啪一声亲在她的脸颊上,“媳妇儿,想我了吧?” 贺佩兰挣扎着从他怀里爬起来,“一边儿去,我哪有功夫想你啊,我在想牧玹呢,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却得了这么个毛病,不行,你先睡啊,我去查查以往的病例去,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资料。” 严时钧特别知道他媳妇儿这种,一遇到什么疑难杂症就跟得了神经病似的,不吃不睡都行,可他不行啊,他连忙拽住要让他独守空房的人儿,“媳妇儿,好媳妇儿,昨天晚上你整理那些病案就整理了好久,你不在身边我都没睡好,今天你再丢下我,那我就得跟那个牧玹似的失眠了哈,再说,咱爸不是把那串檀木珠子给他吗,那可是老物件儿,既然咱爸给了他肯定就对他有好处,你看他刚才不就在咱家睡着了。”说着,严时钧猛然想起,“对了,那臭小子,我还没跟他算账呢,睡着了居然还占我闺女便宜,抓着小姑娘的手不放。” 贺佩兰抬起胳膊肘杵了他一下,“去去去,瞎说什么啊你,他们才几岁,再说谁摔倒的时候不会下意识的去拉住旁边的东西做支撑啊,溪溪只是恰好站在他身边罢了。” 严时钧想想也是,孩子们都还小呢,还没到他放火防盗防同桌的时候,严大律师早就忘了他小学时就知道揪漂亮小姑娘的辫子了。 “媳妇儿......”严时钧拽着她的衣角,期期艾艾地,欲言又止,贺佩兰最烦他这个表情和动作,一个大男人学什么不好,学着小姑娘撒娇,气得死人,又笑得死人,推开他凑得越来越近的脸,“别装模作样,有话就说。” 他这么大个男人跟别人撒娇当然怪恶心的,但跟他媳妇就另当别论了,严时钧早就打定主意,要在他媳妇儿面前,呈现方方面面不同的他,“媳妇儿,你说,牧玹那孩子长的那么精致,不知道是像爸爸还是想妈妈哈?” 贺佩兰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没见过他妈妈,不过呢,他跟他爸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俩都长得像牧家婶子。”说着,贺佩兰挑起严时钧的下巴,对着他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瞥开了眼睛,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严时钧虽说也从小被人夸到大的,但他想象了一下牧玹二十年后的样子,嘴上不说,但他心里却不得不承认确实比不上人家,顿时觉得一箭正中胸口,可怜他又被自己媳妇如此嫌弃,简直痛彻心扉,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猛地将贺佩兰压在身下,心里暗暗得意,再帅有什么用,她还是他媳妇儿。 今晚的严时钧格外的性致高昂,贺佩兰实在受不住,只得拉下他的耳朵轻声说了句话,最后严时钧把汗津津香喷喷的媳妇儿搂在怀里,安然睡去,果然,在媳妇心目中,他才是最好看的那个。 第十七章 伊始 转眼就到了金秋九月,正午的日头依然盛气凌人,余威尚在,但早晚的天气已越发的凉爽,贺清溪再要早起跑步,已经要穿长袖的衬衫了。 这天正是师大附中开学的日子,天空仿佛被金风擦拭一新的蓝色宝石,一尘不染,晶莹剔透。 贺清溪一家昨天晚上才从贺家老宅搬回附中这边,琉璃被贺姥爷留了下来,贺清溪虽然舍不得,但想到他们都走了,剩姥爷一个人确实难免孤寂,就答应了。 贺妈妈特意起了个大早,准备了丰盛的早饭,严爸爸一定要送他们去学校,贺清溪傻眼,从自家到师大附中,走路过去也只需十分钟,爸爸哎,你到底要闹哪样? 好在严爸爸只将两人送到校门口,严时钧将手里的书包递给闺女,两手握着她的肩膀,“校长那里都已经说好了,班主任本是你熟悉的,前两天也领你去见过,严晏在一班,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儿就去找他,如果受人欺负了,就打电话给爸爸,知道吗?” 贺清溪忙不迭地点头,爸爸哎,你家闺女我是去上学,又不是去上刀山,咱真不用这样不放心的反复嘱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严爸爸的这些车轱辘话她都快听了得耳朵长茧了。 严爸爸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留下的一颗慈父心却让贺清溪胸中又酸又软,忍不住眼中含泪,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了,她才回过头来,却见严晏正盯着她,贺清溪有些难为情,一时又找不到别的话,出口说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也不拦一拦。” 严晏知她是羞了,闲闲地收回目光,“又不是来送我的,再说了,你让他尽了这份心,他不就回去了。” 贺清溪收了泪意和窘意,也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严晏拿过她手里的手包,牵起她的手攥进手心里。 贺清溪任由他拉着,自打出了大学校门,她就再也没进过学校,这一刻,竟然觉得眼睛有些不够用,绿树掩映的校园路,来往期间的学生和老师,操场、篮球架、教学楼、实验楼,这校园里的一切,她熟悉又陌生,她回到了十五岁,她的人生将会不同,贺清溪既兴奋又忐忑。 严晏牢牢牵着她的手,见她四处张望,就慢悠悠地朝前走着,不时指点着不同的的楼是做什么用的,又告诉她这些路都通向哪里。 两人却不知,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一个长发披肩、模样清秀的女孩儿,正满眼愤怒地望着他们,“讨厌,拉拉扯扯不要脸。” 女孩儿背后又蹦跳着走来一个微微有些胖的短发女孩儿,拍了拍前面女孩儿的肩膀,“姗姗,干嘛呢?怎么站在这里?” 初三二班的学习委员冯珊珊回头一看,原来是同桌王濛,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王濛家里的经济条件不错,父母又宠她,暑假里带着她出去玩了大半个月,这会儿见到同桌,叽叽喳喳地说起暑假里的见闻。 冯珊珊觉得有些烦,她暑假哪里也没去成,父母给她报了几个补习班,一整个暑假都在忙着补课。 好不容易出去逛了一次街,竟然遇到了严晏,从第一次在领奖台上遇到沉稳内敛的他,她就开始默默关注他,她觉得严晏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初中生,他冷静泰然,即便面对校长都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两年的时间,他早就成了她心底的白月光,遇到他,她以为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红着脸上去邀约,结果他不但拒绝了她,还跟着别的女生走了。 可是她刚刚看到了什么?那个让她郁闷了一个多月的人,那个拉走严晏的女生,当时在商场里,她没看清她的容貌,可刚刚那人的一个侧脸,已经让她相形见绌了,她肯定是个漂亮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女生,也是一个胆子非常大的女生,居然在学校里就与严晏拉拉扯扯,卿卿我我。 更可气的是严晏,他不是对任何人都是冷眼相待,不假辞色的吗?!原来也不过是一个只在乎外表的肤浅之人,亏她还以为他是不同的,真是看错了他! 冯珊珊已分辨不清心里到底是对严晏的失望,对那个女生的嫉妒,亦或是对自己的自卑,她难受极了,也烦躁极了,这个王濛浅薄的可以,以为她听不出她那么明显的炫耀吗?不就是出去玩了一圈儿,好像谁玩不起一样,真是让人烦透了。 冯珊珊一言不发地拐了个弯儿,选择了另外一条去教室的路,王濛正说的开心,看到同桌从另外一条路走了,也赶忙追了过去。 严晏拉着贺清溪在学校里转了一小圈儿,才把她送到初三二班的门口,眼看着要分开,他又有些后悔,应该让她来一班,就在他眼皮底下才对,无奈现在事情已成定局。 严晏将书包递还给她,才要开口,贺清溪便学着他的口气板着脸说道,“如果有事儿,记得来一班找我。” 严晏嘴角轻扬,“知道就好,”见她又笑得双眼弯成新月,一副小狐狸的模样,抬手轻弹她的额头,“快进去吧,”贺清溪点点头,轻轻推开初三二班的门,走了进去。 严晏见她进了教室,才回了隔壁的初三一班,他是一班的班长,开学要他处理的事儿还挺多的,果然,才进教室就有同学告诉他金老师在找他,严晏点头表示知道了,将书包递给刚刚说话的男生,就走上讲台,底下的同学立刻安静了,严晏安排好打扫卫生,交作业和收学费的事儿,这才施施然走下讲台,朝着语文组的办公室走去,一班班主任金老师负责的就是一班和二班两个班的语文课。 对于一班的学生来说,严晏说话的分量跟他们班主任金老师说话的分量也不差什么了,听他的安排了,大家马上分头行动起来,再也不是刚刚一片混乱的样子。 再说贺清溪,甫一进教室,里面就是一静,接着又嗡的一响,四五十双火热的眼睛落在身上,饶是贺清溪长这么大已经被人看习惯了,也禁不住有些脸热。 教室里坐满了人,贺清溪找了一圈儿,也只有最后一排挨着的四个书桌的中间两个还空着,她走了过去,选了其中一个,旁边的男生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那个,这,这里已经有人了。” 贺清溪“哦”了一声,又指着旁边的位置问道,“那里有人吗?”男生摇了摇头,贺清溪听到其他男生起哄的声音,刚刚跟她说话的男同学羞恼不过,扔下书本,冲了过去。 青春真是好啊!贺清溪感慨完毕,拿出纸巾将桌子和椅子都擦干净了,才放心的坐下来,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只好打开书包拿出辅导书,翻到昨天学习的位置又看了起来,她决定对那些似有若无、不时扫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她现在就是个稀奇,等他们看够了,应该就不会看了。 贺清溪眼角余光扫过她旁边那正趴着睡觉的同桌,短发,长腿,看起来像个男生,但她也不敢肯定,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看起来像男生的人都是男生的,希望是个好相处的。 坐在贺清溪前面的女生忽然转过头来,圆圆的脸颊,圆圆的眼睛,满脸笑意的问道,“你是转学生吗?” 贺清溪下意识地微笑着点头,那女生见了她的笑脸,居然脸都红了,贺清溪看了笑意更深,伸出手,“我叫贺清溪,你叫什么名字啊?” 贺清溪已经习惯了这种职场初次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对面的女孩儿却愣了一下才伸出手握住贺清溪的,“我叫徐燕呢,燕子的燕,呢喃的呢,”说着竟然还捏了捏贺清溪的手,“你的手好软啊!” “啊?谢,谢谢啊,”贺清溪囧囧地抽回自己的手,居然遇到个小色女,“燕呢?这名字真好听,”其实她想说的是,“这名字跟你真不搭,”话音才落,就听“砰”地一声,一个书包落在了旁边的课桌上。 第十八章 同桌 原来是个满脸汗水的女孩儿,蜜色的肌肤,一头短发,根根发丝儿都透着活力,看起来英姿飒爽,帅气逼人。 贺清溪伸着脖子瞧了瞧窗外,太阳是挺大的了,不过应该也不至于热成这样啊。 “于淼,你怎么搞的啊?难不成掉进鸡汤里了?”贺清溪看了眼问话的徐燕呢,还以为是个害羞的小姑娘呢,不想却是个爱说话的。 “堵车了,跑着过来的,”帅气的妹子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从书包里随便扯出一个本子,边扇风边说到,“新来的?” 贺清溪点了点头,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我叫贺清溪,大地中学转过来的。” 女孩儿接过面巾纸,“谢谢啊,我叫于淼。” 名字叫于淼的女孩儿拿着纸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大概觉得它太小了,擦不干净,干脆从书包里拽出校服来,满头满脸的一阵抹,抹完后又将校服塞回了书包,然后拍了下已经转过身的徐燕呢的肩膀,“哎,你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贺清溪眼看着徐燕呢的肩膀被她拍的一垮,这得多大力啊,果然,那个叫徐燕呢的小姑娘咧着嘴回过头,“你是练了铁砂掌啊?怎么这么大力,想疼死我啊?” 于淼不好意思地笑笑,“拍于垚拍习惯了,嘿嘿。” 贺清溪心里正为这个叫于垚的点蜡,却听到坐在于淼旁边,也就是刚刚红着脸告诉贺清溪座位有人的男生“哼”了一声,难不成,他就是于垚? 果然,只听于淼继续说道,“哼什么哼,再哼还拍你,徐燕呢,把你暑假作业借我抄抄。” 贺清溪听着那男生没再说什么,心想到是个脾气好能忍的,又看了眼她那依然趴着的同桌,希望这也是个好相处的,难为刚刚于淼那一声“砰”居然都没吵醒他或她,这人得困成什么样啊?! 徐燕呢摇头又叹气,“我也没做完呢,刚刚已经问了一圈儿,咱们这附近就没一个人做完的,班里大概也就学习委员做完了吧,可我也不敢去借,你知道,我们这种,人家可是从来不放在眼里的。” 于淼因为上学期期末考试超常发挥,这个暑假她父母都没怎么管她,整个儿玩疯了,老师留的作业她一大半儿都还没做。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她也顾不得平常的恩怨了,站起身把椅子往后一推,就朝前排走去,虽说她也特别不待见冯珊珊平常那股劲劲儿的谁都比不上她的模样,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冯珊珊在学习上确实挺认真的,无论老师留什么作业,她都会按时保质的完成。 冯珊珊当然不愿意将作业借给别人,她辛辛苦苦做作业的时候,那些不做的人都在玩儿,既然享受了这玩儿的开心,也就得承受由着开心带来的苦果,凭什么拿她的劳动结晶去搪塞老师啊。 不过,今儿她有事儿要问于淼,所以虽然不情愿,还是将暑假作业拿了出来,“你抄完了就还我,别再借给别人啊,”于淼答应着,拿了她作业就要走,冯珊珊忙拉住她,“于淼,你旁边那个女生,新来的?怎么回事儿啊?” 于淼看了她一眼,不在意地说道,“说是从大地转过来的,叫贺清溪,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虽然信息量有点儿少,但冯珊珊还算基本满意,于是放开了于淼的手。 大地中学转来的?她记得自己曾经的小学同桌好像就在那所学校,大地中学在市里所有的初中里只能算是中上,跟师大附中这种数一数二的根本没得比,就是不知道这贺清溪到底是因为什么转过来了,学习成绩又怎样。 不过,就她那漂亮劲儿,估计学习成绩也好不到哪里去,肯定是个花瓶,冯珊珊的心情好了些许,决定回家以后好好找找那个小学同桌的联系方式,自从毕业后她们就再也没联系过了,她记得那同桌好像给过她联系方式来着,她要去仔细打听一番,就贺清溪那张扬的模样,她那同学肯定知道。 于淼把冯珊珊各科的暑假作业都借了回来,座位旁立刻围得水泄不通,都是来借作业的,反正于淼一次也只能抄一科,其他的他们可以拿去先抄啊。 可于淼向来是个说一是一的,既然答应冯珊珊不把她作业借给别人就不借,要抄可以,等她抄完了,他们可以抄她的。 围着的人大概也了解于淼的个性,见她不同意,一个个的转而拜托她快点抄,抄完了再给他们看她的,徐燕呢好不容易抢着排到第一个看的位置,一时叽叽喳喳热闹不停。 “聒噪!”一个慵懒的声音忽然响起,紧接着又是“咣当”一声。 贺清溪那一直趴着睡觉的同桌,一脚揣在自己的桌子上,连着她的课桌都跟着抖三抖,吵闹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整个教室都跟着静了。 贺清溪被吓了一跳,接着便又是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这一直趴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和牧老爷子一起去了贺姥爷家的牧玹,自打第一次见面后,贺清溪在贺姥爷家又见过他两次,都是牧老爷子带他过去诊脉的,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又遇到他,两个人还坐到了一起。 原本牧老爷子觉得今天是第一天开学,所以老早就把牧玹送了过来,也是因为太早了,连二班班主任都还没来,牧老爷子正好有事儿急着去办,不能陪他在这里等,只好嘱咐牧玹过会儿自己去找班主任,然后上车走了。 牧玹嘴上虽应了,可他哪里是个会乖乖的听话的,看着牧老爷子走了,直接摸去了教室,选了个最后面的位置,趴着就开始闭目养神。 牧玹当然没有睡着,觉出有人要坐他旁边的时候,本来是要撵人走的,他牧玹什么时候和别人同桌过啊?!不想却听见了贺清溪的声音,这才继续趴着没动,他也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没动,在他眼里男生女生从来没什么区别,可他却明确地知道她是女孩子,她的手握在手里软的仿佛一团棉花,还有...... 那次,在她姥爷家睡着了那次,他这些日子经常回忆自己当初古怪的行为,可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亲她。 牵手,拥抱,接吻,甚至更露骨的动作,他原来上的那所学校,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他又长成这个模样,扑上来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可他看着都觉得恶心,更不用说自己去做了。 与另外一个人唇对唇的交换体液,这一画面只要一出现在他的脑海,牧玹觉得他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可那天他却差点主动亲了她,这难道就是所谓都喜欢? 不,不对,在牧玹的看来,所谓喜欢就应该像他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那样,女的为了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连尊严也不要,男的为一个不喜欢他的女人连老父妻儿都不顾,真是让人犯呕的喜欢。 所以,他永远也不要喜欢一个人,可他要弄清楚她对于他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是第一个让他觉得不怎么讨人厌的人,现在,他也不讨厌她成为他的同桌。 趴在桌上的牧玹想着想着,居然忽忽悠悠的真的睡了过去,直到被围着于淼的人吵醒。 他本就不是个脾气好的,昨天晚上又没睡好,这会儿好不容易睡了过去,正舒服着,却被人吵醒了,他的心情可想而知,少爷脾气一上来,自然直接就踹了桌子。 第十九章 代表 牧玹来的早,进教室的时候也没几个人,更没人看清他的容貌,这会儿,他一抬起头,顿时艳惊四座,连坐在他前面,因为他那一踹差点没磕到舌头的男生都没了言语。 “咳,咳”讲台上传来清嗓子的声音,贺清溪抬头一看,原来是她在大地中学的班主任,也就是新来的二班的班主任。 她看了眼牧玹,咽下了嘴里的话,围着于淼的同学呼啦一下散个干净,都悄声地回了各自的位子,于淼视帅哥和班主任为无物,低着头继续奋笔疾书,徐燕呢一张圆脸变成了酡色,圆圆的眼睛水润润的,可还是小耗子似的偷瞄了牧玹几眼,才依依不舍地转过头去。 贺清溪有些好笑,这小姑娘胆子倒是不小,竟没被牧玹刚刚那一脚吓到。 讲台上的张老师硬朗帅气,这样看着,不像老师更像个警察,不熟悉的人见到张老师严肃的样子会有点儿怕怕的,当然,熟了以后还是会怕怕的。 教室里鸦雀无声,张老师努力地翘起嘴角,仿佛又有些不习惯,一开口又变成一脸严肃的模样,“你们原来的班主任朱老师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吧,从这学期开始,我将会担任大家的班主任,”教室里顿时想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掌声过后,张老师继续说道,“我姓张,单名一个飞字,张飞,”说着在黑板上写了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 见坐在下面的学生们对这名字竟丝毫没有反应,张老师有些失望,当然他这失望别人肯定看不出来,就连贺清溪也是因为跟张老师熟了以后,才知道张老师对他这跟三国名将一样的名字,很是骄傲。 张飞稍稍等了一会儿,又说道,“除了担任二班的班主任外,我还负责一班和二班的化学课,所以,大家有什么事儿,就去化学教研组找我,我没课的时候基本上都在那里,另外,班委还是原来的班委,各科的课代表还是原来的课代表,还有座位,同学们需要重新调座位吗?” 贺清溪本不想坐在最后一排,她来这里只想好好学习,考上市一,当然,坐在哪里都能好好学习,但最后一排受老师的关注程度与第一排相比,那就是没得比啊,所以,她想往前坐一坐,可如果她要往前挪,那就必得有人坐到后面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开这个口,新近同桌牧玹却说话了,只见他朱唇轻启,声音低沉慵懒,“不许写信,不许帮别人传信,不许带早餐,不许偷看,不许有事儿没事儿找理由说话,你能做到吗?”说完转头看着贺清溪,一双如浸在清水中的黑眸凝着她,像是等待,又像是催促。 虽说已经和这人见过几次,也知道这人性子牛心古怪,可这人是得多自恋,才能说出这些话来啊?真是,就算他那张脸确实长得还可以,但也不是每个见着他的女生都会喜欢他吧,就这性格,贺清溪真是无语了。 要不是冲着牧老爷子,要不是因为他那让人唏嘘的童年,算了,她这么大的人不跟一个中二少年计较,贺清溪什么都没说,只笑咪咪地点了点头,她还是坐这儿吧,估计除了她也没人能受得了这少爷的脾气了。 张飞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要换座位,就准备让班长喊几个人去领书,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儿,“对了,咱们班这学期来了二位新的同学,我们请他们做一下自我介绍。” 贺清溪看了眼牧玹,人家少爷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坐在那里,算了,她先来,她发现自打认识了这少爷后,她就一直在跟自己说“算了。” 贺清溪理了理衣服站了起来,“同学们,大家好,我是贺清溪,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谢谢。” 话音一落,教室里又是掌声一片,尤其是教室里的男生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大家统一的心声,附中终于来了个校花级的美女啊,关键是还在他们二班,以后在外面看谁还敢笑话他们说附中尽是无盐。 不过碍于新来的班主任在前面,又是个看起来严肃的,男同学们到底有所收敛。 贺清溪坐下了,见牧玹还在椅子上,到底是认识的,于是出声提醒,“喂,该你啦。” 牧玹瞥了她一眼,就是不站起来,等掌声停了以后,说了句,“牧玹,”教室里又想起了三三俩俩的拍手的声音。 张老师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展开手中拿的一张纸,“班长,陈程。” 前面第三排一个高大的男生答了声“到”站了起来,张老师让他组织些男生,跟他一起去楼下领书,不一会儿,跟着去的男生们每人手里拎了一摞书回来了。 张老师让各科的课代表检查有没有破损的,然后将书都发下去,一时班里闹哄哄的一片。 三排的高个子班长突然站起来,“张老师,咱班化学课代表还没定呢。” 张飞想了想,“贺清溪,以后咱们班的化学课代表。” 贺清溪正在摩挲着刚到手的新书,她多少年没碰过这课本了啊,尤其新发的书有股特别好闻的墨香味儿,听了张老师的话,她和其他同学一样吃惊。 张老师挑眉问道,“怎么,大家有什么意见?”同学们连忙摇头,开玩笑,班主任亲自指定的,谁敢反对啊?谁敢一开学就得罪班主任啊?再说定的又是新来的漂亮女同学,万一反对了,人家一时抹不开面子哭了怎么办?! 可有人真的敢! 坐在第二排的冯珊珊向后看了眼贺清溪,突然站了起来,“张老师,我们班各科的课代表都是根据成绩定的。” 教室里瞬间鸦默雀静,同学们有的看着站在讲台上张飞和仿佛一个女战士似的冯珊珊,有的看着坐在会后一排的贺清溪,一时诡异的都陷入了沉默。 贺清溪当然看到了冯珊珊那一眼,她从没见过这女生,更不能理解她干嘛那样看她,那一眼,虽说不上不怀好意,但也绝对称不上善意啊,难道她还拦了她的路不成? 况且,她一点也不想当着劳什子的课代表,她只想安安心心的学习,平平静静地度过这个初三,当课代表,为人民服务,这种高大上的情操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贺清溪真心感谢这位女同学,拜托张飞老师,您看在以往的面子上,就把我放了吧。 张飞看了眼站起来的女生,“你是?” 冯珊珊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朗声说道,“我是二班的学习委员,冯珊珊。” 张飞点点头,“冯珊珊同学的意思我明白了,那选这课代表是按照总成绩,还是按各科的成绩啊?” 冯珊珊迟疑了一下,不情愿的说道,“按照各科成绩。” 张飞终于将嘴角向上扯出个弧度,“我明白了,可你看咱们的化学课还没开,我也不知道大家的成绩怎么样,所以......” 张老师转而对贺清溪说道,“贺清溪,月考前,二班的化学课代表先由你暂代,你可要好好学习,别辜负老师和同学们的信任啊。” 贺清溪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教室里渐渐地又恢复了刚刚的热闹。 小耗子似的徐燕呢忽然转过头,“溪溪,你可一定好好学习,千万保住这课代表的名头,知道吗?咱们班的所有班干部、课代表,都在前三排,你看咱班长陈程,那么高的个子,情愿上课的时候佝偻着,都要留在第三排,你当了这课代表可为我们后四排长脸了。” 溪溪?她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贺清溪睁大眼睛看着徐燕呢这个自来熟的,谁知道旁边的于淼也附和道,“是呢,贺清溪,一定要保住这个课代表,让冯珊珊那女人看看,智慧和美貌也是可以并存的,我忒看不上她那种,‘所有漂亮的都没我学习好,所有学习好的都没我漂亮’的劲儿,好像谁都不如她似的。” 贺清溪看着于淼手里的作业,意思不言而喻,你还在抄人家的作业,背后这样说人家真的好吗? 于淼看着她的眼神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不在意的说,“我当着冯珊珊的面也这样说的。” 好吧,贺清溪左右看了看,果然,除了她那又趴下的同桌,附件的男生女生们都眼巴巴地望着她,看来,这课代表她是不想当也得当了,不过这帽子既然扣在她头上了,除了她自己想往下摘,别人也就别想要了。 贺清溪看了眼坐在第二排的冯珊珊,对方也正望着她,那眼神里满是愤怒和不甘,贺清溪轻轻地扯开嘴角,越笑越大,最后笑成一朵花开的模样。 见对方果然愈发愤懑,贺清溪这才满意了,哼,老娘气不死你! 第二十章 首试 才开学第一天,饶是附中的学生一向刻苦用功,可毕竟青春正年少,一颗颗萌动的心难免骚动,尤其班里又新来了两个让人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因此,即便班主任就在讲台上看着,大家明里纷纷拿出新书假装自习,暗地里挤眉弄眼,窃窃私语。 贺清溪这会儿心态到平和了下来,刚才故意气那女孩儿的一笑,现在想来又有几分后悔了,比人家多活了十几年,她跟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计较什么啊,还真是如贺姥爷所说,越活越小了,她这些日子被家人宠着,原来收起来的那些小毛病又都回来了。 下午上课的时间是一点半,贺清溪才在座位上坐好,张飞便抱着一摞卷子走了进来。 严晏说的还真是一点儿不错,开学第一天就要考试。 其他的学生大概对这变态的习俗已经见怪不怪了,看到卷子,立刻就从暑假的那种轻松的氛围里转换过来,一个个都停止了说笑,面色平静地看着讲台上的张老师。 张飞直接将卷子分成四部分,从前往后传,一时,教室里卷子纷飞,不一会儿,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份试卷。 张老师走下讲台,抱着手臂,溜达着说道,“下午四节课,数学、语文、英语三门主课,每科一个小时,中间休息10分钟,不是正式考试,不会年纪整体排名,只是让你们看清楚,这一个长长的暑假过下来,同学们现在的水平到底怎么样,所以大家认真做题,不许翻书,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偷看别人的,让我发现了谁不老实,我不介意让大家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 张飞把几句话往这儿一撂,就拿了把椅子坐在讲台上不说话了,谁也不想尝试那能让人记忆深刻的滋味,教室里静的只能听见同学们沙沙写字的声音。 冯珊珊终于拿到了卷子,从上午贺清溪那一笑,她就盼着考试这一刻了,她的成绩一向是女生中拔尖儿的,上次期末更是考了年级第五,一个暑假里她又始终在补课,这次一定让这新来的见识见识,看她还怎么嚣张的起来。 贺清溪大致翻了一下数学试卷,填空、选择、计算,最后一题拔高题,是正常考试时题量的一半,难怪就给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她从笔袋里拿出笔,开始认真作答。 一个小时的时间“倏”一下就过去了,张飞喊大家交卷儿的时候,贺清溪正好落下最后一笔,题不难,但因为她本身对各种概念和定理掌握的还不牢固,所以做题的时候难免要左思右想,耽误了些时间,另外,有些定理她还没复习到,所以最后一个拔高题她只回答出了第一小问,不过总体来说还不错,至少她把她会的都写完了,而且她基本上可以保证做了的应该都对。 中间休息了十分钟,接下来的语文也同样正常考试一半的题量,而且不用写作文,有几个古诗文填空贺清溪不会,做的最差的是分析作者的中心思想,她胡乱写了一堆,也不知道答得对不对。 最后的英语,没有听力和作文,这一科是她答得最轻松,提前十多分钟就做完了所有题目。 终于考完了,没想到才开学第一天就这么累,贺清溪看了眼旁边空着的座位,这牧玹下午居然没来,也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在哪里睡着了,还是干脆旷课了,可真是个少爷,她还没见过敢这么不给张老师面子的呢。 张飞见卷子都收好了,让三门主课的课代表将卷子分别送到各科老师那里,就让大家放学了,他自己走到最后一排,敲了敲贺清溪的桌子,让她跟他去办公室一趟。 监考一下午,张飞连口水都没喝,到了办公室,也顾不得说话,拿了办公桌上的水杯在饮水机里接了大半杯的水,一气喝完了,才长舒了口气,坐在椅子上。 他看着站在旁边的贺清溪,心里暗暗叹气,他大学毕业就进了大地,第一次教学生,第一次当班主任,从初一直到初三,班里包括贺清溪在内共五十四名学生,他敢说他比他们的父母还了解这些学生。 贺清溪这学生呢,聪明是挺聪明的,但学习的时候总是缺了股韧劲儿,有点儿大而化之、不求甚解的味道,明明再往前走那么一小步,就可以做到最好,可她偏偏就是不给你走。 他不止一次的提醒过她,可她不知道是根本没听明白呢,还是没往心里去,反正他的话没起到什么作用。 按照她平常的成绩,考个一般的重点高中是没问题的,可没想到她中考失了利,还来了师大附中复读,而他居然阴错阳差的又成了她的班主任,前几天,她父亲带她来见他时,他也是惊讶的很,但当时时间仓促,也没来得及和她好好谈谈。 想到这儿,张老师开口问道,“怎么复读了?” “想考重点高中,”贺清溪说。 “有目标吗?”张老师问。 “市一高,”贺清溪看着张飞的眼睛认真地说。 张老师心底有些惊讶,既为了她目标的明确,又为了她目标的远大,是的,远大,以她原来的成绩,想考市一高,他不得不说,有点儿好高骛远。 “市一高是咱们市最好的高中,又是省重点,招生条件可以说是苛刻,每年的招生人数大概是六百人,可咱们市目前有二百五十六所初中,师大附中是市里排名前三的学校,但每年能考上市一高的人不到五十人,所以你至少要考进全校的前五十名,而这届初三学生一共是七百八十二人,按照你原来的成绩,排不进前一百吧,但老师跟你说这些不是要打击你的信心,而是想让你做好充足的准备,你明白吗?你要付出的努力可能超乎你的想象,”张老师说的语重心长。 贺清溪点了点头,她能听出张老师话里的迟疑和肯定,也知道无论是迟疑还是肯定,老师都是为她好,但只有她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所以她的目标就是市一高,要么不考,要考她就一定要考最好的,这是她给自己的交代。 张飞看清了她眼里的认真和执着,看来她并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动,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敢,班主任当了三年,各种各样的学生也见了不少,可最让张飞头疼就是那种迷茫混沌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先要有的放矢,后才能百发百中啊。 接下来,张飞针对于贺清溪以往的表现和中考的成绩給她的学习做了相应的指导,虽说张老师说的内容有些已经不适合现在的贺清溪,但有很多地方还是有所帮助,贺清溪认真地听着,后来干脆跟张老师要了纸和笔,把他说的重点都一一记了下来,张老师对她的态度很满意,越说越多,直说到贺清溪的肚子“咕嘟”一声,接着又是一声。 那声音仿佛就响在贺清溪耳边,她快要尴尬死了。 她最近老是饿,每顿饭都能吃两碗米饭,可没过两个小时她又饿了,她忘了原来自己是不是也这样过,关键是贺妈妈给她盛饭的碗,可不是那种喝汤的小碗,而是那种五寸的,直径十一厘米的大碗,每次吃完她都倍觉羞耻,贺妈妈却说她这是在长身体,家里不但正餐变得更加丰盛,还准备了好多零食给她和严晏,她都快变成一个吃货了。 这下,更糟,丢脸丢到班主任跟前来了。 张飞自然看出她的窘迫,女孩子嘛总是脸皮薄些,笑呵呵地让她赶紧回家,贺清溪一张脸红扑扑的,头都要埋到胸口了,跟张老师说了再见,忙不迭地出了办公室的门。 门外,严晏正靠在墙上等她。 贺清溪才想起忘了告诉他了,“怎么不知道自己先回家,一个人等在这里多无聊啊,”走廊里空空的,只有他一个人,贺清溪有些心疼。 “没事儿,我看书来着,”严晏拿过贺清溪手里的书包,递过一瓶牛奶给她,“饿了吧?快喝吧。” 不提“饿”这个字儿还好,一提,她仿佛又听到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贺清溪双手捂着脸,下次再去见老师的时候,自己一定要记得先吃点儿垫垫再去,这特么也太丢人了。 严晏忙问她怎么了,她就把刚才在办公室里事儿告诉了他,在严晏跟前她到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可这个没同情心的家伙听了竟只知道笑,气得贺清溪想锤他,刚才白心疼了,应该再让他多站会儿。 第二十一章 流言 看着贺清溪出了办公室的门,张飞并未急着起身,他还没有成家,现在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里,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型的。 张飞端着水杯走到窗台边,学生们大概都走光了,整个儿学校立刻安静了下来,他回想起在大地中学的三年,每天放学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窗口边,看着学生们一个个离开,看着学校一点点的归于平静,他自认为一向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没想到最后,他却成了摧残学生心理的刽子手了。 父母说他太过锋芒毕露了些,十三个带班的班主任,他年龄最小,所带的班成绩却是最好,尤其是他教的两个班的化学成绩,平均分高出其他班五分之多,可他到底心有不甘,不就是个小小的组长,还是曾经教过他的老师,何至于如此。 他负起就辞了职,没想到附中的校长却找了来,还将二班交交到他手里。 附中这一届初三共计十五个班,而二班是最好的两个班之一,对外虽没有重点班之名,却又重点班之实,这样一个班的班主任多少人挣着想当,原来的班主任要不是身体问题,根本不可能放手,可他就这么空降了下来,周围不知道有多少人,瞪大了双眼等着看他笑话。 人们常说生也容易,活也容易,唯生活不易,原来他从未觉得,如今算是体味着了一两分了。 张飞又走回办公桌前,将班级名册抽了出来,名册最后正是新转来的贺清溪和牧玹。 张飞伸手在“牧玹”两个字上点了点,脑子里回想起今天看到的那张过分漂亮精致的脸,这是校长点名要他特别关注的,可他一搭眼就知道是个不好管的,竟连下午他监堂的考试都敢不来。 他翻到牧玹的联系人,后面的备注竟是爷爷,张飞记了电话号码,又将名册放进电脑旁边的文件夹,这才拿着钥匙锁了门,朝着老师宿舍走去。 第二天又是个天气晴朗的好天气,天气好心情也跟着变得更好,两人吃过早饭,早早就出了门。 严晏将贺清溪送到门口,看她进了二班的教室,才转身朝自己的教室走去,他的好友兼同桌王翊已经来了,一双本就慧捷的眼睛见到他忽又亮了几个度,一副把柄在握的模样。 严晏知他有话要说,也不多问,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忍不住时他自会说了。 果然不出所料,王翊一会儿便忍不得了,抬手勾上严晏的肩膀,“哎,别装了,我可都看到了。” 严晏的眼睛看着手中的书,随口问道,“你看到了什么啊?” “你和校花啊,”王翊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你可别不承认,昨天,我可就看到了,当时还以为是我眼花,今天却又被我撞见了,世上可没这么巧儿的事儿,肯定是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终于动了凡心了,你赶紧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咱们学校多少女生对你有意思啊,结果你都不为所动,原来是嫌弃原来的那些长得太那个了啊,这校花才来你就下手了,可够快的啊。” 严晏瞧了眼王翊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见他识相的拿走了,才不在意的问了一句“什么校花啊?我怎么不知道,”然后继续埋头看书。 王翊一时激动,忘了严晏不愿与别人身体接触这事儿了,讪讪地收回手臂,见他相问,才又继续兴奋地地说道,“就是二班新来的贺清溪啊,学校里都传遍了,二班新来的一男一女,男的校草,女的校花,你不知道,已经有好多男生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了,不想却被你捷足先登,这下想追校花的人大概都得偃旗息鼓咯!” 听见贺清溪的名字,严晏才终于抬起头来,转身问道,“你说的校花是溪溪?” “哟.....”王翊又凑过头来,笑眯眯地连脸上的两个梨涡都露了出来,平常他可是最怕别人看到他脸上的这俩东西,现在却什么都顾不得了,严晏万年铁树开了花啊,他刚刚听到了什么?“溪溪,叫的好生亲热啊,快跟哥们儿说说,你们俩是怎么到一块儿去的啊,到哪一步了啊?” 看来自己的预见真的成了真,严晏不觉蹙了眉头,“我和溪溪,我是说,我跟二班贺清溪的事儿,就一个人看到吗?还是大家都在传?” 王翊见他终于不再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说呢?你们两个说说笑笑大摇大摆地进了校门,你手里还提着她的书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学校里的知名度,再加上校花那回头率,你说可能是我一个人知道吗?” “你刚才说偃旗息鼓是怎么回事儿?”严晏又问。 “你说,这校花都跟你好了,别人还有戏吗?再说能被你看上的人,那眼光能低得了吗?所以说啊,那些按捺着相当第二任的估计都没戏了,”王翊光顾的感慨万千了,没注意到他好哥们儿的变化。 严晏的嘴角蓦地翘起又放下,没想到无心插柳到解了燃眉之急,他暑假里就应该想到这个办法才对,倒是心关生乱了,不过,“帮我传个话吧,就说贺清溪那里任何人不许动。” “行,没问题,包在哥们儿我身上,不过,这好处?”王翊在严晏这里从来没讨到过便宜,好不容易他有事相求,自然要拿个大,至少也要得叫他一声“哥”吧? 严晏斜睨了他一眼,老神在在地说道,“暑假作业。” 王翊恨得咬牙切齿,说了句“你行!”随即站起身便走了出去。 原来这王翊家在这市里也算有些背景,他的叔叔伯伯都是在公安系统里混的,他爸爸还是市刑警队的队长。 可让人无奈的却是,上一辈儿,王翊奶奶养活了五个儿子,可到了他这一辈儿,几个叔叔伯伯家里生的都是女孩儿,独他一个是个带把儿的,家人,尤其是祖父母自然将他爱若珍宝。 更让人欢喜的是,王翊不但聪明伶俐,且并不恃宠而骄,从小练就了一身功夫,但从不欺凌弱小,难得他还有一份侠义心肠,学校里看到谁挨欺负了,他都要伸手帮一帮,久而久之,他身边就跟了些人。 跟着他的这些人自发成立了一个帮派,叫“安良帮”,取除暴安良之意,王翊自然成了大家的帮主,家里人见他并不与人恃勇斗狠,再说好男儿自然要有一份血性,也就随他去了。 王翊自此以大哥居之,校里校外的人见了,都会给他些面子,可自打上了初中后,唯有一个严晏对他从来不假辞色,他自是心中不平,扬言要跟严晏决斗,谁料严晏就不是个按牌理出牌的,直说他从来没练过功夫,如果武斗他就直接认输好了。 王翊自然选择了文斗,结果可想而知,他倒也输的心服口服,跑去跟班主任苦求一顿,他就跟严晏坐到了一起,两个人相处下来,倒也算是相知相惜,成了朋友。 这会儿,严晏头一次让他帮忙办事,他自然鞍前马后,拿出十成气力,顾不得上早自习就忙着出去了。 第二十二章 安良 再说二班这边,因为时间尚早,班里只有小猫两三只,整个儿静悄悄的。 贺清溪来到自己的座位边,又拿纸擦了桌椅,这才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中考古诗文必备》。 这书是她从原来的书堆里翻出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买的,还有八成新,只有前面的几页略翻过了,后面的大部分都还是新的,她原来做事儿的时候就是这样,虎头没尾的,兴冲冲地开了个头,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她随便翻到一页,是杜牧的《赤壁》,“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诗的下面还有三道问题,她接着往下看: “问题一:诗歌开头为什么从一支不起眼的折戟写起?”这难道也能称之为问题?因为作者从水里捞起来的就是一支破戟,所以自然是从它开始写啊,如果捞出来是剑估计肯定就是从剑写起了。 “问题二:若将‘铜雀春深锁二乔’换成‘国破家亡在此朝’好不好?为什么?”肯定不好,这还用问,如果好的话作者早就换了,干嘛还要等你来问啊。 “问题三:试说说‘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的深刻含义?”难道是为了效仿曹操也喜欢上了别人家的媳妇儿不成,呵呵,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贺清溪有些嫌弃地将书扣了过去,昨天她还信心满满地觉得语文考的不错,可看看这个,再回想一下昨天她的答案,好想捂脸啊肿么破,这题怎么一个个出的这么变态啊。 话说当年人家诗人写诗也不是为了难为人的啊,古诗文那么美,我们只要欣赏它的美就好了嘛,干嘛还要分析作者的所谓中心思想,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后面居然还有标准答案,哪里来的标准答案,简直就是胡扯嘛,凭什么它就是标准答案! 人的念头本就瞬息万变,佛家还说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方为一弹指,弹指一挥间,她就能从早上吃的什么想到外太空去,人家杜牧都魂游天外千把年了,这出题的人居然让她这千年后的人分析人家当时写诗的深刻含义,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虽然赌气不想看,贺清溪还是无奈地又翻开书本,她不能这样,考试考的就是这些内容,大环境是这样,她这小虾米能做的就只有适应环境,这样发脾气除了让心情变坏,其他的一点儿帮助都没有,等她真正的具有改变环境的能力的时候,再发表意见也不迟。 贺清溪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拿起书本翻到第一页,开始认真地读了起来,一首诗还没读完,只听“砰”的一声,于淼桌上又多了个书包。 于淼又一次汗流浃背地进了教室,隔着老远就将书包扔了过来,难为她扔得到准,接着于垚也来了,再后面还跟着气喘吁吁的徐燕呢。 这三人来的到齐整,贺清溪向他们三个打过招呼,又将书包里的面巾纸拿了出来,想起于淼昨天拿校服擦头的模样,干脆整包递给了她。 于淼接了擦汗,徐燕呢却突然转过头来,满眼星星地望着她。 贺清溪被她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禁不住向后蹭了蹭,问道,“怎么了,干嘛这样看我?” “溪溪,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姐大了,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徐燕呢说着还挥了挥粉嫩的小拳头。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得就是现在的贺清溪了,“你没事儿吧?干嘛无缘无故拿我当大姐大啊?” 徐燕呢大概嫌扭着身子坐不舒服,干脆站起来,两腿分开跨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咧着嘴笑道,“刚刚安良帮开会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副帮主的女朋友,帮主说了,帮里的兄地谁也不许打你的主意,如果是外面的人要追你,就狠狠地打出去。” 贺清溪眨眼,难以置信! 安良帮?副帮主?帮主?她记得她是重生回了自己年少的时候吧,又不是穿去了三十年代的魔都,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徐燕呢见她不明白,于是从头讲起,小嘴一阵巴拉巴拉,仿佛竹筒倒豆子。 贺清溪这才明白过来,“所以,严晏就是你们的副帮主,他也参加了帮会。” 徐燕呢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副帮主是帮主定的,但他从来没参加过帮会活动,不过,帮主说了,副帮主的位子只有严晏能坐。” 见贺清溪一副无动于衷、不以为然的模样,徐燕呢又说道,“你别看不起我们安良帮哦,帮会可是在校长那里挂过号的,自打有了安良帮,学校外头再没有混混欺负人了,所以附中是附近这几所学校中难得的清净地儿了,还有,你现在也是帮里成员之一了,一定要以维护安良帮荣誉为己任,绝对不能做对不起帮会的事儿。” “啊?”贺清溪才听她说校长居然都知道,想着这附中的校长也真够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不想却听她又说自己也入了帮会,连忙问道,“我什么时候加入的,我怎么不知道。” “刚刚啊,你是副帮主的女朋友,当然是帮里的成员,帮主刚刚就是这么说的,这下可好了,原来帮里就我和于淼两个女生,现在又多了个你,于淼,你刚刚没参加,还不知道吧,以后安良帮就我们三个女生了!”徐燕呢兴冲冲地说道。 “你也是?”贺清溪转头问正拿着本书煽风的于淼。 于淼点了点头,“于垚非要加入,所以我也就加了。” “那你为什么参加啊?”贺清溪又问徐燕呢。 “她立志要当娱记,帮里的会员又哪儿来的都有,她为了打听消息才参加的,”于淼说道。 “这么说,你知道很多八卦咯?”贺清溪朝着徐燕呢勾了勾手指,等她凑近了,才问道,“我家严晏在学校是不是很受欢迎啊?” 贺清溪嘴上与徐燕呢说着话,眼睛却瞧着前面,徐燕呢随着她的眼神看去,只见冯珊珊在低着头看书,自然明白是因为昨天的事儿,忙不迭地点头,“她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我跟你说追副帮主的人可多了,简直就如过江之鲫,那叫一个前仆后继啊,不过副帮主眼光高,从来没看上过这些个,所以你就放心吧。” 贺清溪这才明白,昨天那学习委员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原来她是被人误会,受人连累了。 却又听徐燕呢说道,“溪溪,你好厉害啊,竟然我们副帮主是你家的。” 贺清溪心道,他本来就是我家的,嘴上却问说,“燕呢,你暑假作业抄完了吗?” 徐燕呢惊叫一声,忙转过身去准备奋笔疾书,她这一早上光顾的消化这从天而降的八卦了,暑假作业,那是什么东东,这下死了,别人还等着用呢。 贺清溪摇了摇头,她这嫩壳老心的,实在搞不懂这些时下的小年轻们都在想什么,还帮会,还帮主女朋友,天啊,重生一回,她也算开了眼了。 早读的时间快要到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地都来了,教室里再也不复刚刚的安静。 牧玹也来了,不过,他不但人生的好,气场也格外强大,施施然地走进来,教室立马静下来几个度。 可这人将书包往桌膛一赛,连书都没拿出来,就又趴在课桌上睡了,贺清溪摇了摇头,这家伙还背书包干嘛,应该把床背来才对,也不知他昨天下午干嘛去了。 牧玹昨天下午到不是真的不想来,他中午在学校对面的酒店吃的饭,牧老爷子专门在那里给他定了个房间,好让他中午的时候可以休息,他吃过饭就去了房间,准备躺一会儿,话说一直在课桌上趴着,也不是好受的。 牧玹躺在床上,心里不知不觉又琢磨起了贺清溪,他上了十多年的学,她还是他唯一的同桌,谁料想着想着,他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了上课时间,他索性在外面溜啦了一圈儿就回家了。 可能是昨天下午睡过了,到了晚上,他又是一夜无眠,所以这会儿才一进教室就又趴下了。 教室里静了一会儿,复又热闹起来,忽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班主任来了。” 第二十三章 琐碎 教室里瞬间上演了一出舞台剧,翻书包的,回座位的,嘴里念念有词的,动作表情虽然不怎么一样,但扮演角色的目的倒是相同——班主任,您老一定要相信,我绝逼是最爱学习的好学生。 于垚手忙脚乱地拿出了化学课本,正襟危坐,眼神倒是正经八百地放在书上了,一双耳朵却恨不得竖起来,全神贯注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贺清溪瞥见了,只觉好笑,再看看她的美人儿同桌,依然趴在桌子上,这叫任尔东南西北风,他自趴着睡觉。 贺清溪继续背诗,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又过去了,期待中的脚步声并未响起,教室里又恢复了刚刚的嘈杂。 于淼抱着手里的英语书长出口气,“又被骗了。” “肯定又是纪律委员曹达那孙子,老拿这个吓唬人,”于垚将化学书扔到到一边,白装了,亏他还想投班主任所好来着。 “那我们也不得不信啊,万一是真的呢,”徐燕呢回头说了一句,然后悉悉索索地拿出了刚刚塞到桌膛里的暑假作业,又开始抄了起来。 可她才写了几个字,又转过了身,瞧了眼趴着的牧玹,放低声音问道“于淼,你今天不会又是跑着来到吧?”还真是个爱打听的,贺清溪真想提醒她一句,这样下去,你这暑假作业抄到猴年马月也抄不完了。 于淼无奈地点头,一边收拾课本,一边吐槽。 原本于淼她妈对她最大的期望就是能进重点高中就行,于淼的成绩呢,一直在年纪八九十名晃荡,按这个成绩上个一般的重点自然是没问题的。 可不知怎的,上学期期末考试,她忽然人品值爆表,考了年纪第五十一,她爸妈自然开心,她本人也挺开心的,暑假里玩得那叫一个嗨啊。 可这一开学,她的苦日子就来了。 因为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她妈对她的期望值直线上升,所定目标也由原来的重点高中变成了前几名的重点高中,教养她的方式更是从原来的散养变成了现在的圈养。 于淼妈妈更是当着她和她爸的面儿放话了,万一老于家祖坟冒青烟,她闺女中考的时候再次人品爆表,考上市一高也不是不可以想想的,可前提是于淼得把英语学好。 于淼偏科的严重,英语是她的短板,她妈自从放了话后,这两天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早上起来盯着她背单词,还让她爸每天开车送她上下学,就是为了节约那点儿路上的时间,让她在车上可以继续背单词。 可这两天每天堵车,搞得她都不得不两次中途下车跑过来,她能不满头大汗嘛,说起来,她就一肚子的怨念,以前她来上学都是坐公交的,路上还可以偷偷看个小说什么的,现在呢?想看小说?她妈知道了,肯定能把“做梦”俩字儿甩她脸上。 于淼话音才落,她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于垚忽然就来了句“活该,”说着还朝门口瞄了瞄,见没人,才又转过头来,龇牙咧嘴地朝于淼笑着。 于淼本就一肚子火气,被他这么一刺激,更觉怒火中烧,将手中的书啪一下甩在桌上,“于垚,你找死呢,敢笑话我!”说着便要动手。 班主任张飞偏偏这会儿悄然而至,他没走前门,却从后门进了来,将于淼和于垚两个抓个正着。 贺清溪瞥见了,连忙偷偷拽了拽于淼的衣服。 于淼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装作看书的样子,于垚也忙着坐正了身子,抓起了那会儿被他扔在旁边的化学书。 张飞朝这边扫了一眼,没搭理这两只,从他们身后绕过,朝着讲台走去,路过牧玹身边时,见他趴在桌上,脚步一顿,想起昨天的电话,没说什么就过去了。 贺清溪见他都过去了,也就没多次一举地喊牧玹起来。 张飞拿着板擦敲了敲黑板,“早读这时间是给大家读书或背书的,练习册啊,数学题啊,还有那些抄暑假作业的,都收一收,拿出语文或英语来开始背吧,”张飞说完又嘱咐班委维持班级纪律,就出去了。 于淼见张飞走了,没好气地对于垚说,“这下完了,头一天就没给班主任留下好印象,都怪你,遇到你总没好事儿。” 于垚撇撇嘴,“活该!好像遇到你,我有好事儿似的,就因为你期末考的破成绩,老子一个暑假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不得安宁,我爸和我妈两个联合起来,拿我当乒乓球似的,值不值就来场混合双打。” 于淼听了却笑着说,“他们又收拾你了啊,哎,打了多少次啊,疼不疼啊,你快告诉我,好让我高兴高兴,晚上我也能多吃点儿帮你庆贺一下。” 贺清溪和徐燕呢两个偷听的,一个没忍住,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坐在他们前面的其他几个同学也跟着都笑了。 于垚本就被于淼说的不自在,见大家又都这样笑他,顿时羞恼起来,举着拳头朝着于淼比划了两下,低头装着看书去了,只不过,整个早读课,他的两只耳朵都是红通通的。 于淼和于垚的关系有些复杂,他们俩爷爷的爷爷好像是兄弟来着,他俩的爸爸算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 可让他俩关系如此近的,倒不是他俩的爸爸,反而是他俩的妈妈,这俩妈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干姐妹。 于垚只比于淼大了几天,可他俩就像前世的冤家,到一块儿就掐,可又谁也离不开谁,从幼儿园一直到初中都是同桌。 两人一起上学,成绩难免被拿来比较,可别看于淼一天男孩子似的张牙舞爪,成绩却比于垚好了不少,于垚也就没少因为这事儿挨揍,不过,揍着揍着,他也就习惯了。 第一节是语文,贺清溪看着趴着的牧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没叫他,这人睡一觉可不容易,看刚刚张飞那个样子,也不像不知情的。 语文老师就是严晏的班主任,姓金,金老师带着一副金边儿眼睛,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个子不高,看起来却很是儒雅,不料讲起课来,声音铿锵有力,跌宕起伏。 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嗖的一下就过去了,贺清溪整理好笔记,将语文老师留的作业抄在今天的记事本上,又将第二节英语课需要的书和笔记本找出来,在桌上放好。 徐燕呢又折过身来,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们知道咱们新的英语老师是谁吗?” 第二十四章 灭绝 于淼摇了摇头,于垚已经从羞恼中恢复了过来,问徐燕呢,“你知道吗?” 徐燕呢一脸的傲娇,“也不想想我的梦想,如果这个都不知道,我还混什么,”说着朝他们几个勾勾手指。 于垚和于淼都凑了过去,只有贺清溪安然自若,到不是她不关心,关键是无论这英语老师是谁,于她都是陌生人,听说了她也不认识啊。 徐燕呢满脸委屈,娇娇的声线拐了八道弯儿,“溪溪老大!”贺清溪无奈只得向前凑了凑。 徐燕呢这才悄声说道,“内部消息,咱们这学期的英语老师由三班的班主任暂代,不过,这人不再我的关注名单里,我对她没什么了解。” 于垚听了一脸的生不如死,“你对她没了解,我可有,知道三班和四班的学生私下里叫她什么吗?” 三个女生看着他一起摇头。 “灭绝师太,”于垚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往外蹦,话音未落,徐燕呢撇着嘴说道,“切......这名字好没创意哦。” 于垚摆摆手,“你管它有没有创意呢,只要意思到了就行,三班我有一哥们,说他们班这两年来,每天的早读,从来就没看过英语以外的东西,而且,灭绝师太讲课从来都是死扣中考知识点,如果她当我们英语老师,放大片、听音乐这些事儿,你根本就不用想了,作业还超多,最恐怖的是,三班班主任都快四十了,还没结婚呢,在他们班里,男生和女生只要说句话,就有被早恋的嫌疑,不但班主任找,还要见家长,这下,我们好日子可到头咯。” 贺清溪听了,脑子里不知怎得就浮现起为革命献身的女共党形象,一身黑衣,再加一副黑框眼镜,嘴唇紧紧地抿着,倔强固执,看来这英语老师不好惹啊。 她瞧了瞧还趴着的美人儿,只见他头枕着两条交叠的胳膊,微微透出半张侧脸,眉形平阔修长,眼睫浓密微翘,没了醒时的孤高冷漠,到显出一丝孩子气来。 这人从早自习到现在,也睡了快两个小时了,竟然连姿势都没换一个,贺清溪都替他胳膊疼。 还是喊他起来吧,贺清溪心想,他也睡了这么时间了,而且这英语老师又是个厉害不知情的,万一这第一天上课,人家要来个杀鸡儆猴什么的,就不好了。 贺清溪心里这样想着,便拿着笔戳了戳牧玹右边的手臂,没反应,又加大力气戳了戳,居然还是没反应,这家伙怎么能睡得这么熟啊。 没办法,贺清溪只得伸出手使劲儿推了他一下,这回可算是有反应了,不过,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儿大了?! 居然又被他抓住了,这次到不是手,改成手腕了。 要不是看他眉头皱着,脑袋在胳膊上蹭了蹭,又睡了过去,她都以为他这是故意的。 贺清溪试着抽了抽,可她哪有牧玹的力气大,手腕被他抓的牢牢的,纹丝儿不同。 可这眼看着就要上课了,贺清溪再也顾不得其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倒是将美人儿弄醒了,可这手腕依然未被松开。 牧玹正睡的香,不知哪来的一股大力传来,他一下就醒了,蓦地坐起身来,满脸被打搅的不悦,眼看着就要发飙。 贺清溪一阵心虚,连忙讨好地朝某人笑笑,抬起右手指了指被他抓在手里的左手腕。 牧玹随着她的手指看去,才明白这罪魁祸首吵醒自己的原因。 贺清溪挣了挣,“喂,你倒是放开啊?” 牧玹见她急得眼圈都红了,可他就是不想放手,非但不放,还用拇指在手腕上摩挲了一下,“你自己伸过来的。” “我只想提醒你一下,下节课的老师是个厉害的,”贺清溪气的直接去掰他的手指,“你到底想怎样啊,大不了以后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还不行。” 牧玹听了这话,心口莫名一股气横冲直撞的,将刚刚逗弄她的那点子欢愉冲的无影无踪,又见她泪眼朦胧,再也没了刚刚的兴致,甩开贺清溪的手,再也不理她了。 莫名其妙,贺清溪揉着被他攥疼的手腕,这人还真是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上课铃声响了,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老师,手里抱着一大摞的卷子,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 贺清溪观察着来人,中等身高,身形削瘦,鼻梁上架着一副既厚且重的黑框眼镜,让人看着有点儿担心会不会压坏她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抿着一条直线,透着些许刻薄,最引人注目的确是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梳成一个大辫子直垂到屁股下面。 这英语老师跟她想象中的也相同也不同。 徐燕呢趁着老师不注意,鬼鬼祟祟地扔过来一个小纸团,一时没控制好力道,纸团一直骨碌到牧玹的手边才停了下来。 贺清溪心道,糟糕,又要惹到这爆碳了,谁料牧玹直接将手拿开了,后背挺直地端坐在椅子上,不屑一顾的模样。 贺清溪忙将纸条拿了过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灭绝师太?!好长的头发啊!师太不应该都是秃头吗?” 后面竟然还附着一副英语老师没了头发的Q版小像,寥寥几笔,却勾勒的十分传神,英语老师的神韵跃然纸上,没想到徐燕呢还有这份本事,不过就是太促狭了些。 贺清溪抿嘴忍笑,于淼见了也想看那纸条,贺清溪只好递过给她,于淼却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徐燕呢听见笑声,又要回头,却见英语老师不悦地朝他们看了过来,三个人赶紧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贺清溪将纸条拿过来撕了,开玩笑,如果让英语老师看到这个,以后她们三个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牧玹虽然看起来漠不关心,可一多半的心神都放在贺清溪身上,见她嘴角轻扬,他竟也觉得心中畅快了些许,他有点儿越来越弄不明白自己了。 “大家好,我姓张,张翠红,是大家这个学期的英语老师,”英语老师的声音不高不低,但抑扬顿挫,可总让贺清溪想起了七八十年代的新闻播音员,让她老怀疑自己呆错了地方。 “英语课代表?”英语老师问道,坐在冯珊珊前面的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把这些卷子发给大家,”女生忙将卷子接过去。 英语老师大概觉得发卷子的时间也不能浪费了,“这是同学们昨天考试的卷子,我连夜批了出来,就是想让你们每个人都好好看看自己成绩,你们现在是初三了,不再是初一初二,所以更应该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学习,大家从今往后,一三五的早读课必须背英语,你们也别抱怨,我们三班每天的早读课都是看英语的,我会跟你们班主任说好的。” 贺清溪耳朵里听着英语老师的叨叨,眼神却一直落在发卷子的英语课代表身上,只见她脚步飞快,满教室的走来走去。 不是她的,还不是她的,贺清溪附近的人都拿到了卷子,还没轮到她。 这可是她的第一次考试的第一科成绩,还是她最有信心的英语,贺清溪祈祷着,菩萨,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对了,还有上帝,你们千万要保佑,千万让她多考点儿。 盼啊盼,盼啊盼,没想到她的卷子居然是最后一张,贺清溪终于拿到了卷子,深吸了口气才敢去看分数。 第二十五章 分数 97分,错了一个完形填空和一个改错题,贺清溪有些郁闷,她觉得自己应该考一百分,才对得起她曾经辛苦得来的四六级证书,这可是初中的随堂测验啊,就算是为了压压学生们的气焰,也不会超纲太多的! 于淼正拿着卷子长吁短叹,瞥了眼贺清溪的卷子,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偷偷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贺清溪笑笑,回想刚刚英语老师那杀气腾腾的目光,两个人也不敢再造次,认真的听起课来。 尤其贺清溪,板正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英语老师,一点儿也不放松。 贺清溪从小就是那种课下淘气,一旦上课就特别认真的学生,只要老师开始讲课,她立刻就能聚精会神,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在课堂上打瞌睡这种事儿,在她身上从来没发生过。 她还有另外一个优点,就是从来不曾偏科,也因为如此,虽然没使出十分力气,但她的学习成绩向来不错,如果不是意外,考一个重点高正真不是什么问题。 “大家都拿到卷子了吧?好,下面,我们来看单项选择的第一题,这一题考的知识点是关于冠词和定冠词的不同用法,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们二班竟然还有一位同学将这道题做错了,大家仔细听,尤其是那位做错的同学更要认真听。” 四十五分钟咻一下就过去了,英语老师拖了几分钟,紧赶着把卷子讲完了。 “下课”俩字儿的音还没落,贺清溪就见牧玹就站起来走了,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贺清溪揉了揉依然发疼的手腕,朝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发誓以后再都不管叫他了。 “哎呀,妈呀,我这一节课我都没敢喘气,恐怕师太把我提溜起来回答问题,幸亏她问的都是前面几排的人,”于淼瘫坐在椅子上。 贺清溪“嗯”了一声,“确实挺压抑的,”她边和于淼说话,边整理自己刚刚课上记录的知识点,题虽然对了,但又很多她都是凭着语感做出来的,具体知识点却忘光了。 除了课堂氛围压抑这点儿,其实她对这英语老师的感觉还不错,人虽然古板严苛了些,但讲课的思路很清晰,尤其是对知识点的讲解非常透彻,一节课下来,她感觉收获还蛮大的。 于淼痛苦地拿笔戳着自己的卷子,说,“你说我这英语到底怎么办啊?原来没对比不知道,现在看你的卷子,那么多红钩钩,再看我的,这么多红叉叉,你知道英语说的那个咱们班唯一一个把第一道选择做错了是谁吗,不才,正是在下。” 她拿过于淼的卷子一看,确实挺惨,距离及格分都还差着好些,满卷子找不出几个对的。 可于淼既然能考全校第五十一,那她肯定就不是个脑袋笨的,所以英语考成这样,肯定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态度问题,“不是说二班原来的班主任就是你们的英语老师吗,你还敢这样对待英语?” “我也没办法啊,我就是对它提不起兴致来,你让我做一百套数学,物理卷子都行,就是别让我学英语,我一看它就头疼,”于淼恨恨的拽过自己的英语卷子,攥把攥把塞进了桌膛,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可英语是三大主科之一,中考的时候一百二十分的分值,你这样到时会很吃亏的。”贺清溪拍了拍她的肩膀。 于淼又趴在了桌子上,“我知道啊,所以我妈每天那么早喊我起床背单词,我就挣命似的爬起来,可一早上,我也记不住十个单词。” 贺清溪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关于如何引起学习兴趣的事儿,最是恼人。 尤其是于淼他们这种十五六岁人,说大不大,可各种道理也都懂了些,她难道真的不知道英语的重要吗?可就是不想学又能怎么办?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叫不醒装睡的人,同理,也无法逼迫一个不想学的人去学习。 徐燕呢却忽然折过身来,“溪溪,你考了多少分,快给我看看,”说着就将贺清溪的卷子拽了过去,“哇,溪溪,你好厉害,考了97分诶。” 话音才落,就见冯珊珊打头,后面还跟着三四个女生,仿若娘娘出行般,正往这边走过来。 贺清溪随即明了徐燕呢这是在说给某些人听,可完全没必要,不知道愿意还罢,既知是小姑娘拈酸吃醋,她要是当真了,反倒让人笑了,于是忙着伸手去拦,可到底晚了些。 冯珊珊明显是听见了徐燕呢的话,径直走到贺清溪的桌旁停了下来。 贺清溪抚额,看来这梁子越结越深了。 “贺清溪是吧?”冯珊珊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贺清溪点了点头,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可她这么一停下,不但堵住了后面要过去的人,连那些已经走到门口的学生见有热闹可瞧,又都转了回来。 她记得这冯珊珊好像还是学习委员来着,你说你一个班委会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装没听见过去不就得了,不知道时间宝贵吗,干嘛都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贺清溪无奈摇头,继续记她的笔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的知识点还没整理完呢。 幸亏冯珊珊问了她的名字,也没想着跟她说话,而是对着围上来的同学说的,“昨天晚上呢,遇到一件可巧的事儿,我一个在大地中学读初三的小学同桌,忽然打电话过来,让我给她讲道数学题,题讲完了,我们俩又聊了些各自学校的事儿,说着说着,就说起了他们学校的一个女生,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生,说这女生学习成绩烂到不行,中考成绩连一个普通的高中的线都没上,我就说这样的女生不是到处都有吗,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我同学又说那女生竟然转学了,还转来了我们附中,我心说,这怎么可能,大地跟附中都没什么可比性,更何况那女生在大地的学习成绩都不好,来附中不是更找不自在吗?可我那同桌竟然连那女生的名字都说出来,你们想知道那女生的名字吗?” 贺清溪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将与英语相关的东西收了起来,又将下节课要用的书拿了出来。 这小姑娘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来是为了揭开她是大地中学转过来的复读生的身份,也真够难为她的,一晚上就打听出这么多信息。 可这秘密揭开以后所能达到的效果,完全取决于,那秘密的所有者,到底有多么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秘密,可复读这件儿事儿,她一点儿也没觉得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小姑娘这一番谋划可是徒劳无功咯。 冯珊珊一番话做足了铺垫,挑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围着的人也有猜出来的,自然是恍然大悟,看着淡定自若的贺清溪欲言又止,也有没猜出来的,依然懵懵懂懂,东瞧西顾,又捅咕旁边明白的人要求分享,一时围着的人窃窃喁喁,交头接耳。 冯珊珊见了自然意气扬扬,踌躇满志,复又低下头,双眼盯着贺清溪问道,“贺清溪,你想知道那女生的名字吗?” 第二十六章 相持 贺清溪气定神闲地站起身来,才要开口,于淼却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对着咄咄逼人冯珊珊说道,“你有病吧,你跟你同学打电话的内容也拿出来说一说?你难道一点隐私都不注重吗?还有,就算你想说,你也去找愿意听的去说啊,不知道我们这后面几排不欢迎你吗?” 徐燕呢这会儿想起以前她妈点着她的额头,说她早晚嘴上惹祸的话来,真是懊悔不及,要不是自己多嘴显摆,也不会引来冯珊珊这一大堆的话来,她拽着贺清溪的衣袖,嗫喏着想要赔罪,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贺清溪拍了拍小兔子似的的徐燕呢,又看着挡在她前面的于淼,没想到才认识不到两天,这两人就能站到自己这边来。 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的很,既有恶缘就有善缘,有第一天见面就看她不顺眼,接着就要她臭名远扬的,也有才认识一天,第二天就愿意挡在她身前替她遮风挡雨的。 正所谓“知心能几人”,她应该谢谢这冯珊珊才对。 就是为了这份难得的情谊,她也不能让人欺负了去不是。 更何况,难道她看起来真是个软弱怯懦的小猫咪不成,要不然为何这冯珊珊就一副笃定她会哭的模样呢? 贺清溪放开徐燕呢的手,拍拍于淼的肩膀,走上前直面冯珊珊,笑着问道,“你想说那个女生是我吗?” 冯珊珊似笑非笑地说,“难道不是吗?” 贺清溪嘴角轻扬,盈盈含笑,“你说那女生漂亮,这点我承认跟我相符,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同学们也承认这点吧?”一时看热闹的同学具都笑了。 贺清溪又笑着说道,“你还说那女生中考没考好,这点我也承认,我确实中考没有考好,可你说那女生学习烂的可以,这点跟我可不符哦,学习烂的可以的人,这张英语卷子怎么可能考97分呢,同学们说是吧?” 见大家点头,贺清溪又说道,“冯珊珊同学既然是二班的学习委员,想必这成绩一定很好,不如你也说说你这次的英语成绩,我们大家来比较一番,你说怎么样?” 贺清溪虽早就忘了,这初三的英语应该达到什么水平,但这张卷子中,有那么两个知识点,却是她考四级的时候还曾看到的,想必定是超纲的内容。 且又不是每个人都是严晏那种不能按常理推知的,再加上,昨天她也在于淼那里,看了两眼这冯珊珊的暑假作业,料定她的分数不会比自己的高,才说出这话来。 事情也果真如她所料。 徐燕呢见冯珊珊忽然没了言语,立刻喊道,“对啊,学习委员也跟我们大家说说吧,你考了多少分啊?” 这冯珊珊一直是个心性高傲的,学习成绩好,兼又模样儿也很是清秀,因此平常就不怎么把那些不如她的人看在眼里,自然也就不怎么得人心。 围着的人又都是看热闹不嫌大的,听了徐燕呢的话,也跟着起哄,“说说吧,我们也想知道呢,”更有多事的抓着冯珊珊的同桌王濛就开始问,也不知最后谁喊了句“90分。” 贺清溪听了,笑了笑,其意自明。 到底还是个面嫩的小姑娘,比不得贺清溪这种嫩壳老心的,冯珊珊白皙的面皮立刻变得紫胀起来,她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贺清溪居然还想着否认,还能反将她一军,“难道你不是大地转来的?难道你不是复读生?” 贺清溪闲闲地笑笑,“我自然是大地转来的,也自然是复读生,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煞费苦心地打探了我的消息,又巴巴低跑到我的课桌旁,说着么一大堆的话,怎么,这么关心我,是喜欢上我不成?” 话音才落,围着同学忽然一阵哄堂大笑。 冯珊珊气的咬牙切齿,“可你昨天明明说你是转学生,今天却又说自己是复读生,你这是把我们大家当傻子骗吗?” 贺清溪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这小姑娘还算计着让大家嫌恶她。 于是,笑着随口问她旁边站着的一个男生,“你觉得我说自己是转学生是在骗人吗?” 男生不妨贺清溪会忽然问他这么一句,红着脸支吾着,到底还是说了句“不觉得,”旁边围着的同学又一阵大笑。 贺清溪又笑着问其他人,“你们觉得我骗了大家吗?” 徐燕呢领着众人高声回道,“不觉得!” 冯珊珊气得浑身乱颤,双手紧紧地攥着,指尖儿微微发白。 昨天晚上,她翻了好久,才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她那个小学同桌的联系方式,迫不及待地打了电话过去,绕了半个多小时的圈子,才套出她想打听的事情,真是让她大吃一惊又开心不已的结果。 这贺清溪居然是个复读的,而且还是中考成绩特别差的那种。 昨天晚上,她兴奋极了,一直到很晚还没睡着,她明明算计好了的,手里握着这个秘密武器,她一定要当着严晏的面揭穿贺清溪的真面目,她要她被所有人厌弃,她要她在附中呆不下去。 可没想到是,英语卷子居然这么快就发下来了,她很开心自己能考九十分,她自然看出这卷子是有些超纲的,九十分在班里怎么也是前三了,说不定第一都有可能。 她忍耐不住,就向英语课代表打听了其他人的分数,她不是第一却是第二,她想着这个难度,第二名也可以了,但万万没想到第一的却是贺清溪,她居然拿了最高分,还比她多了整整七分。 她学习了整整一个暑假才将英语成绩提到这个地步,她贺清溪凭什么,一个成绩烂的可以的复读生。 整节英语课,老师说了什么,她一点儿都没听进去,提问的时候,还差点出了岔子。 她拼命地压抑自己,告诉自己,先让她得意这一次,只让她得意这一次。 可是,徐燕呢,该死的徐燕呢,她居然敢大刺刺地当着她的面炫耀,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将这秘密抖搂了出来,可结果呢?这结果却完全不是她想要的。 贺清溪应该满脸羞愧才对,应该哭得可怜兮兮才对,应该被所有人厌弃才对,她应该好滚出二班,滚出附中才对,离她远远的,离严晏远远的。 对,严晏,她要让严晏知道,她后悔了,她居然没有当着他的面就将这话说了出来。 严晏学习那么好,那么高傲,怎么可能忍受一个复读的女生和他在一起,只要他知道了,只要他知道了,他一定会弃贺清溪如敝履,他会知道谁才是最适合他的。 被冯珊珊念着的严晏,此时正朝着二班走来。 贺妈妈怕他和贺清溪两个饿着,特意准备了些牛奶和零食,让他们课间饿的时候吃。 贺清溪娇气,嫌这东西重,严晏就背了两个人的,这会儿正拿着要给她送过来。 才到门口,却见贺清溪的座位旁围了一圈儿的人,严晏连忙快走几步,“溪溪?” 徐燕呢的眼睛最是灵活,贺清溪还没看过去,她就嚷了句,“副帮主来了。” 第二十七章 自招 围着的同学们自动分开两边,严晏径直走到贺清溪身旁,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一副嘴角含笑的模样,才放下心来。 又将手里拿着的牛奶和饼干塞到她手里,“饿了吧?早上不是说好了,第二节课下课了就去找我拿吃的,怎么忘了?” 贺清溪一口老血想喷他脸上,她倒是不想忘来着,可架不住某人一大早上,就让她不断地“惊吓”连连啊。 早读都还没上,一个晴天霹雳就打在她脑门儿上。 她居然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某人女朋友了,还是什么安良帮副帮主的女朋友。 她活了快三十年,连个她想跟他眉目传情的人都没遇到过,就这么一早上就有主儿了,虽明知是假的,可她还是不甘心啊。 谁知道这还不算完,竟又被某人连累了,才开学的第二天,她就被人起了底,还让人堵在教室里盘问。 不过,找某人算账的事儿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可以回家以后再解决。 贺清溪瞧了眼旁边仿佛终于要得偿所愿的冯珊珊,她得先解决了这个外部矛盾再说。 可是,贺清溪看着满手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 她正跟人对峙呢!好不好? 这抱着一堆吃的,多影响她的气势啊! 严晏还以为她是嫌站着不方便,干脆拉她坐到椅子上,拿过牛奶盒将包装撕了,插上吸管再递还给她,又将饼干的包装打开了,放在她的手边,方便她拿。 徐燕呢在旁边看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她已经出离兴奋了。 如果这时候能给她身上燃烧的八卦之火来个两毛钱特效,那估计铁定能火光冲天。 他们堂堂安良帮的副帮主,附中的学神,严晏,竟然会撒狗粮啊,竟然撒了狗粮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也没这个消息劲爆吧?! 她曾经多少次,在心里歪歪副帮主以后谈恋爱的模样,酷帅狂霸拽,样样她都想过,可秒变忠犬这种一出现,就被她啪飞了。 怎么可能?!那简直是对副帮主的侮辱。 可现在怎么办?怎么办?!不可能的事就在她眼前上演了,妈妈呀,她真是开心死了,又伤心活了。 开心的是她居然发现这么大的秘密,伤心的却是居然有这么多人的人和她一起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好想把其他在场的人都赶出去啊,或者让他们这一段儿失忆也行。 她的大独家!她要独家啊啊啊啊啊! 徐燕呢的心里的咆哮和歇斯底里,其他人是听不见的,不过,即便听见了,想必也是顾不得了。 因为他们看严晏都看傻了,一个个大张着嘴,笑得那叫一个满脸桃花开啊。 同学两年,一班二班又挨着,出去进来,抬头低头,大家总会见到,可谁曾看过这样的严晏啊,言笑晏晏,和悦温柔,原来不是人家名字起的不对,而是面对的人不对。 贺清溪和严晏在一起时间久了,早就习惯了他的各种照顾,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她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贺清溪一直是个大方人儿,见同学这么热切地看着他们,忙拿起饼干让着,尤其是于淼和徐燕呢,这俩可是刚刚建立了革命友谊的。 于淼摆摆手拒绝了,被这么多人围观,她吃不下。 徐燕呢却不管这些,忙拿了一块。 这可是他们副帮主亲自撕开的饼干啊,她一定要拿回家去,妥善保管,好好珍藏,以后说不定还能传家。 她也不想想,这饼干的保质期得多久才能传家。 贺清溪让了一圈儿,自己才拿起一块儿吃起来,反正她已经坐下了,身上的气势也没了,再说,她肚子真饿了。 其实贺清溪一直就是个不使心的,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还肯动动脑子,可只要家里其他人在,她就瞬间变成一个只会吃睡的那个啥。 严晏安顿好了贺清溪,才出声问道,“哪位同学能跟我说说,刚刚是怎么回事儿吗?” 徐燕呢没想到今天竟是她的幸运日,副帮主居然跟她主动说话了。 她已经将“哪位同学”自动替换成了她自己。 开玩笑,无论是专业素质,还是论嘴皮子溜的程度,她都是当仁不让的,跟副帮主说话的机会就摆在她面前,如果这她都抓不住,她干脆去死一死算了,也不用想着以后当娱记了。 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贺清溪一块饼干还没嚼完呢,徐燕呢噼里啪啦地已经把事情说完了。 中心思想就是冯珊珊欺负你家女朋友了,侧重点是你女朋友,我们溪溪大姐大,绝对配得上你这副帮主的地位,很是威武,没有被欺负。 徐燕呢说得风趣幽默,严晏却渐渐没了笑容,连眼角眉梢的柔软也全部敛了去,身上的气势陡然拔高,眼中情绪暗涌,目光终于落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冯珊珊身上。 自打严晏进来,冯珊珊一副心神全落在他身上,自然也将他在贺清溪面前的种种看在眼里,心里不甘又嫉妒,仿佛撒了太多的花椒辣椒,又麻又辣,呛得她好想哭,可又只得忍着。 这会儿,严晏终于看到她了,可还不如不看。 这一眼,穿心透肺,冯珊珊一个支持不住,脚步踉跄着向后退去,前一会儿还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女孩子没拉住她,反倒躲开了。 “嘎吱”一声,冯珊珊好不容易拽着桌子稳住了身体,可满嘴的话似冻住了一般,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儿。 贺清溪忙拉着要向前的严晏,“行了,同学间开个玩笑,没什么大不了的。” 穷寇莫追,对方还是个女孩子,脸皮本来就薄,一时被心里的喜欢冲昏了头脑,没讨到便宜不说,还弄得一身尴尬,严晏若再说什么,对方哭出来,事情闹大了,惊动了班主任,对谁都不没好处。 其实,要说这冯珊珊也是个可怜的,虽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却并不怎么得父母宠爱,她爸嫌她不是个儿子,她妈又嫌她没继承了自己的美貌,所以她就养成了一副既自傲又自卑的性子。 遇到色色都不如她的,她自然是正眼都懒得看人家,可遇到她比不上的,尤其是男生,她难免心里就先怯了一层,尤其是严晏那一眼,到将她心中的妒火消了大半,不敢在计较了。 围着的同学本以为严晏来了,会有一场更精彩的戏,谁知道,人家一个眼神就让敌人哑口无言,兵败如山倒了,一时外围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冯珊珊强忍着心里的不甘,眼角的酸涩和手腕的疼痛,正要要抬脚离开。 “站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看了多少的牧玹,忽然挡在她面前。 他语气闲闲的,却莫名让人觉得危险,“怎么?弄乱的了东西就这么走了,” “咳...咳...”贺清溪被牛奶呛了一口,却也顾不得,只满眼兴奋地看着这二人,终于轮到她座山观虎斗了。 哈哈,也不知道这冯珊珊今天是得罪了那路神仙,抓着谁的桌子稳住身体不好,偏偏抓了牧玹的。 刚刚那一拽,课桌抽屉里的书包和书都撒了出来,哎......冯大学习委员,你可千万保重,这少爷的小脾气哦,有你受的咯。 第二十八章 无改 贺清溪的心眼儿一向不大,刚刚拦着严晏,完全是怕惹麻烦上身。 可如果这麻烦不关她的事儿,并且被麻烦缠身的对象还是个对她不怀好意的,她自然乐的看热闹,她跟圣母那可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教室外,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哎,快回来,又来了一出。” 这些人还真以为是在看戏了啊?! 冯珊珊望着正忙着给人拍背的严晏,还有那个傻子似的一边喝牛奶一边看她笑话的贺清溪,只觉心底的疼一点点的漫上来。 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将各种东西捧到她面前。 可她呢,从小到大,连父母的疼爱,她都要费尽了心力去争取。 可她不甘心,也不会放弃,来日方长,早晚有一天,她要将今天受到的侮辱和嘲弄,十倍百倍的还给那些将这些带给她的人。 估计这人,从来就没听过,有一句话叫做“福祸无门,其人自招。” 要走的人又聚了回来,预想的好戏却没上演,冯珊珊已经弯腰低头了。 她将书和书包捡起来,又一一擦去上面的灰尘,整齐地码放在牧玹的桌子上,“对不起,牧玹同学。” 严晏见她面岁虽还些许尴尬,但更多的却是坦然大方,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她只是不小心碰落了同学的书,然后自然而然地给人捡起来。 人品不行,却偏偏还是个聪明能忍的,以后得让他家傻溪溪离这人远些。 回来的人,很是失望,这冯珊珊不是整天鼻孔朝天的吗?咋就忽然能屈能伸了呢?! 牧玹却仿佛忽然没了兴致,拿起桌上的东西,转身丢进垃圾桶,然后一言未发的出去了。 牧玹心中烦躁极了。 以前也不是没人碰落他的东西,还不是被他直接就扔掉了,完全没想过计较什么,那些人他连看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真把他惹急了,揍一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这种软刀子他从来不屑一用,可是...... 他刚刚干了什么啊?给人出气?他什么时候那么无聊了。 冯珊珊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委屈地红了眼圈,泫然欲泣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围观的人见了,都觉得这牧玹实在有些过分,毕竟是女孩子。 班长陈程却忽然出现在门口,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们不去做操,都跟这儿孵什么蛋呢?快跟我下去,班主任眼瞅着就发飙了!” 糟了,怎么忘了做操这茬儿,这下可惨了。 小操场上,初三十五个班,只有二班的人最少,孤零零地小猫两三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二班班主任张飞站在队伍的前面,面沉如水。 贺清溪走在一群人的中间,努力地缩小自己,一群人小耗子似的,鸟悄儿从张老师的鼻子底下溜了过去,以最快的速度站好了队形。 关于课间广播体操,贺清溪唯一记忆深刻的就是有一个扩胸运动。 因为高中的时候,班里的一个男生,就是做这个动作,将站在他旁边的班主任捶进了校医院。 至于其他的,她早就还给体育老师了。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学生时代的课间操,就没几个人认真做过。 音乐响起,群魔乱舞,果然不出她所料。 操做完了,二班却被体育老师留了下来,他们要等到其他班级的人走尽了,才能解散,原因是刚刚其他班的同学等了他们,他们自然要将这时间还给人家。 贺清溪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还了时间,不过,体育老师还扣了他们二班五分的班级测评,张飞的一张脸已快黑成锅底了。 实在是这测评分关联重大,直接与各班主任的绩效挂钩。 操场上已经没有其他班的人,张飞却还依然站在队伍前面,他不动,同学们自然不敢动。 白花花的太阳晒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过了好一会儿,张飞才开口说道“晚来的人每人十分的测评,下次再迟到,二十分,回去都给我好好算算,你们的那一百分的测评分够扣几次的,期末的时候还能不能保住六十分,解散。” 这才开学第二天,就被扣了十分,接下来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万一到期末的时候测评不及格,可要在家长会上点名批评的,真让家长丢了脸,回去挨顿胖揍都是轻的。 一时二班的同学人人自危,接下来几天的课间操更是个个争先,体育老师屡屡表扬,张飞的脸才终于不再那么黑了。 “哎,溪溪,怎么样?怎么样?今天有多少?” 自打开学的第三天开始,贺清溪的美人儿同桌,牧玹,就开始收到各种粉红色的情书、卡片、笔记本和各式的爱心早餐。 贺清溪算是明白了,开学那天,牧玹之所以跟她说了那一堆条件的意思了,这青春期荷尔蒙的威力果然强大,就像龙卷风,真是挡都挡不住。 记得成了安良帮副帮主女朋友的那天晚上,她还找严晏兴师问罪来着,他却说的有个名义上恋爱对象,他们彼此都免受骚扰,看到牧玹现在这样,她真得感谢严晏的先见之名。 这可不是她自恋啊,安良帮的帮众们一次又一次地帮她掐断各色小桃花,徐燕呢居然一一记录了下来,然后隔断时间还跟她汇报一次,再次感谢严晏。 贺清溪朝着转过头来的徐燕呢摇摇头,“你自己等着看吧,别问我,”好多可口的美味啊,她口水都要出来了,尤其酥皮泡芙的香味儿,老往鼻子里钻,可偏偏又不能吃。 徐燕呢的眼神落在旁边的东西上,比昨天还要多些,可这会儿她不敢动,要等着牧玹来了,将东西扔到垃圾桶里了,她再偷偷捡来,才能一一翻看。 就连贺清溪和于淼都被她拉了来帮忙,不过这俩人都觉得刨垃圾这事儿有些耻度爆表,不肯动手,只肯帮忙望风。 徐燕呢想着她这也算是提前练习了,要知道,垃圾桶一向是发现秘密最好的地方,而且,要当好娱记,尤其有名的娱记,没有那种无我的大无畏精神怎么可能成功呢。 徐燕呢的眼神一亮,牧玹来了,果然,桌上的东西,他看都没看一眼,一股脑儿的扔进了垃圾桶。 贺清溪目不斜视,专心看书。 也不知怎得,这些天,牧玹可能是哪根线路没搭对,忽然开启了毒舌模式,当然,以往他也是个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肯定噎死人的主儿。 但这次他的毒舌仿佛独独针对她,只要跟他对了眼儿,他就能喷她一脸。 贺清溪只好不给自己跟他眼神交汇的机会。 他们俩是同桌,周末的时候在贺姥爷那里还能遇到,贺姥爷已经为牧玹确定了治疗方案,他每周都要去贺姥爷家针灸。 相处久了,贺清溪也有些了解牧玹,按照他的心理成熟度,也就是个幼儿园的水平,贺清溪不想跟他计较。 第二节课下课了,牧玹终于离开了座位,贺清溪和于淼两个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帮着望风,徐燕呢撅着屁股抱着垃圾桶,辛苦地扒拉出那些粉红色的小信封,又连忙塞进书包里。 三个人立刻化身风一样的女子,冲向小操场,再晚一回,可是二十分的测评分啊,谁丢的起。 不料小操场上竟没什么人,一问才知道,课间操取消了,可却没人告诉她们。 “肯定又是冯珊珊,我今天非找她算帐不可,”于淼说着就一头斗牛似的往前冲。 第二十九章 阳谋 贺清溪和徐燕呢连忙去拉于淼。 可于淼不但性格跟个男孩儿似的,力气也大得不得了。 两个人不但没拉住她,反倒被她拽了个趔趄,徐燕呢一个不注意直接趴在了地上,“哎呦”一声,于淼才停了下来。 贺清溪和于淼又忙着去看徐燕呢,见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三个人索性席地而坐。 见于淼还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贺清溪叹道,“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偏偏就咱们三个不知,谁看了都得以为问题是出在咱们身上,你这会儿跑过去,她当着众人的面,又做出一副可怜模样,然后不疼不痒地给你道个歉,有什么用?别人只会以为咱们欺负她。” “可我们也不能每次都这样算了吧,以后她不得越来越嚣张,实在不行,你们说我揍她一顿怎样?”于淼仍是难掩心中怒火。 “你不是说不打女生的吗?”徐燕呢问。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冯珊珊这人,已经贱出新高度,我实在是忍不了她,”于淼也是很郁闷的,为了这么个人要破自己的底线。 自打冯珊珊上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后,一改往日里目空一切的模样,连脾气都变好了很多,班里的女生,除了于淼和徐燕呢,这些天都被她笼络了去。 倒不是,她不想把这两只也争取过去,让贺清溪变成一个彻底的光杆儿司令,只是于淼瞧不上她,徐燕呢又天生跟她不对盘。 于是,现在二班的女生分了水火不容的两派。 可冯珊珊毕竟是学习委员,班里有什么事儿了,尤其女生这边,经常是她牵个头。 也因此,贺清溪三个这些天屡屡跟不上趟。 交班费的截止日期过了,女生这边只她们三个没交;轮到打扫卫生了,她们三个又没去;体育课取消了,三个人却跑去了操场等等,诸如此类,各种坑人。 事情不大,又抓不到把柄,计较了,倒显得自己没心胸,可不计较,又真真让人郁闷,她们三个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吃下这暗亏。 可这样下去的确不行,这才刚刚开学,以后班里的事儿又少不了,贺清溪心想,得想个办法解决了这麻烦才行。 学习委员?不知道这学习委员如果换个人坐坐,是不是还会忘了通知她们。 “冯珊珊的学习成绩到底怎么样啊?”贺清溪问。 “这个我知道,上次期末考,她就排在我前面,班里第九,年级第四十二,不过她的成绩比我稳定,差不多一直是这个样子,”于淼说。 “第九?那她怎么成了学习委员了?”贺清溪疑惑道。 徐燕呢忙说,“这还是初一一开学的时候选的呢,原来,我们的班主任朱老师讲究民主,冯珊珊第一个上台就要当学习委员,那时候大家都是陌生人,见她要当,也没人跟她争,后来,她的学习成绩虽然不拔尖儿,但也还不错,又没人反对,所以她就一直当到现在。” 贺清溪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现在才开学十几天,对于班里的情况,张飞还处在摸索阶段,自然不会变动班委成员。 可等他熟悉了情况以后呢? 这还有半个月,就要第一次月考了吧。 等到月考成绩出来,张飞也差不多能摸清了班里的情况了,依照他的个性,肯定会有些动作,必要选出一个最有利于工作开展的班委会来。 再说,冯珊珊搞的那些小动作,她不相信张飞一点儿都没察觉。 也许,这是个她们可以利用的机会。 可是,能够引起张飞的注意,且还能让他下定决心改变,从而亲定为学习委员的人,必须至少符合两个条件,一是成绩绝对够好,二是名次上升的够多。 徐燕呢的眼睛转啊转,见贺清溪满脸的沉思,忙推了推她,“你是想出了什么办法吗?快跟我们说说。” 贺清溪就将大概的意思说了一下,谁料这两人竟同时摇头,“我们俩是肯定比不过的,要比也得看你的。” “你们难道忘了,我现在是化学课代表,月考后,如果我能保得住这个位子,那我也只能是这个课代表,张老师不可能在我身上再浪费一个学习委员的名额,如果我保不住这位子,那学习委员就更不可能是我,所以,去竞争学习委员的肯定是你们两个中的一个,”贺清溪说。 “我肯定不行,我连咱班的前二十都没进过,”徐燕呢说,“于淼,靠你了,你上次不是就排在冯珊珊的后面。” 于淼摊摊手,“可我英语成绩太差了呀,拉分,而且上次也是我发挥得好。” 贺清溪也同意徐燕呢的观点,“正是因为你的英语成绩太差,你才有机会,同样是十分,你觉得是从一百一十分提到一百二十分容易?还是从五十分提到六十分容易?英语成绩差说明提升的空间大,以你的聪明程度,只要你下定决心努力了,从五十分提到八十分还是可以很轻松的,所以这次争取学习委员的位子,只能靠你,再说,你不是想找冯珊珊报仇吗?我们不跟她玩儿那些鸡零狗碎的小阴谋,要玩儿我们就玩儿大的,我们用堂堂正正的阳谋,光明正大地把她踩在脚底下。” 徐燕呢攥紧小拳头,连声赞道,“对对,溪溪说的对,我们就用阳谋,于淼,你一定要努力学英语了,不是为你自己,而是为我们三个,我们俩就指着你给我们报仇了。” 于淼想了想,爽快地说道,“行,那我就试试看。” 贺清溪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不要压力过大,无论到时候情况如何,努力学习总是不会错的。” 转头却见徐燕呢一点点儿地往后蹭着,贺清溪一把将她拉回来,“你也别想逃,我记得开学那天,你还跟我说,让我保住化学课代表的位子,给后面几排的人争光来着,你就不想自己也争争光?” 于淼也跟着连忙点头。 徐燕呢的小圆脸立刻瘪了,撅着嘴,在家被她爸天天唠叨逼迫还不够,好不容易交了两个知心的朋友,居然也不肯放过她。 贺清溪见她不愿意,“你不是一直想当娱记吗?可想当一名好的娱记,除了要脸皮厚,嘴贱,眼贼,腿快这些外,还有最基本也最重要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提到她的理想,徐燕呢自然有了兴趣。 “大学毕业证啊,那可是进入职场的第一块敲门砖,”贺清溪说。 “我当然知道啊,”徐燕呢顿时没了兴致,“可现在大学文凭不是挺好混的吗?” “难道你以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学的毕业证书,和最好的大学的毕业证书,能敲开的门是一样的吗?中国第一娱乐周刊的记者和地方上一个小小电台的娱乐记者是一样的吗?” 贺清溪说得语重心长,这些可都是她的亲身经历,大学毕业证重要吗?很多人会说不重要,能力才重要,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可如果你连用人单位的门都敲不开,第一关没过就被刷了下来,你再有能力又能怎样,连一个展现能力的机会你都得不到,还谈什么金子发光。 徐燕呢被贺清溪几个问题问住了,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说个不要脸的话,她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从她父母到几个叔伯姑姨都在教育口,父母也希望她将来能做个老师,既清且闲。 可她从小就与别人不同,唯一的喜好竟是和三姑六婆一起议论东家长李家短,父母为了她这爱好,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她依然如故。 不过,站得高才能看得远的道理她还是懂得,而且,如果她真能考上好点儿的大学,会不会她的父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反对她了,要不,她就听溪溪的,也好好努努力试试。 贺清溪又说道,“这个算是长远计划,若是成了,自然一劳永逸,即便不成,我们也没什么损失,而且,班上看冯珊珊不顺眼人也不少,想将她拉下来的应该也不只我们三个,可眼下我们也得注意点儿了,以后多留意一下各种动向,再也不能跳到她挖的坑里去。” 于淼和徐燕呢连连点头。 严晏却走了过来。 贺清溪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下一节我们班体育课啊,”严晏说,“到是你们三个,你们班不是在填写运动会的报名表吗?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靠,”于淼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那死女人挖的居然是个连环坑!” 第三十章 报名 话音未落,于淼已经炮弹一般冲了出去,贺清溪和徐燕呢连忙起身去追。 严晏一把拉住贺清溪,“怎么回事儿?” 贺清溪见于淼的身影越来越远,“现在来不及说,你先放开,等回家了我再告诉你。” 严晏只得放手。 可她直追到门口也没追上,教室里,于淼已和几个女生吵了起来。 贺清溪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腰都直不起来。 同样气喘吁吁的徐燕呢将手中拿的一张纸递了过来,“你看看这个。” 运动会比赛项目登记表,贺清溪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女子比赛项目包括:100米、200米、400米、800米、1500米、3000米、100米栏、4×100米接力、跳高、跳远、三级跳远、铅球等等。 项目人数要求:一、每名运动员可报两个单项(可兼报接力),报名后项目不得更改,二、同一单项,每班报名人数不得超过2人,也不得少于1人。 再看后面的“登记栏”里,除了三个长跑的参赛人员还没定,其他那些简单又省力的项目都已经满了。 这是要逼着她们仨选这费力的项目啊,可这被迫和自愿,两者之间自然天差地别,难怪徐燕呢不拦着于淼。 “都在干什么呢?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上课铃都响了,老师不来,你们就不知道先自己看书啊。” 原来第三节课竟是班主任张飞的课,刚才还沸反盈天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贺清溪三个和那几个跟于淼吵架的女生都蹑手蹑脚地回了位子。 这周周末就要召开全校运动会,各班的班主任都在为这事儿奔忙,张飞自然也不例外,忙忙叨叨地才开了会回来,一口水也来不及喝,到办公室里拿了教案和作业就过来了。 本来按照校长的意思,初三学生学习紧张,这次运动会就不必参加了,他们这些初三的班主任自然乐得遵从。 运动会的举办日期日益临近,初一初二的老师和学生也都准备就绪,到时候,像张飞这种年轻的初三老师,如果有空,给搭把手帮个忙就行了。 不料,教委忽然发了一份通知下来,强调要下大力度提高学生的身体素质,继承和发扬体育精神。 校长接了通知,随即决定让初三的学生也参加运动会,教导主任连忙组织初三的班主任开会,匆忙之下,事情又堆到了一起,扯起这头又连着那头,弄得本就不得清闲的初三班主任个个头大。 偏偏班里的学生又不争气,他没来,连先拿书自习都不知道,班委也没起到作用,也不知管管,张飞最近本就旺盛的肝火更加炽烈。 将作业直接扔在讲台上,张飞冷声道,“贺清溪,你这课代表是不想当了,连作业都得我给你抱回来,不是跟你说过,上课之前要将作业都发下去的吗?” 坐在第二排的冯珊珊实在难掩心中得色,没想到还能无心插柳,一箭三雕,贺清溪可真活该,最好,让班主任厌弃了她,将她这课代表的头衔给撸了才好呢。 从第二节课下课到现在,贺清溪一刻儿都没闲着,连着跳了冯珊珊给她们仨挖的两个坑,连第三节课是化学这事儿她都给忘了,更何谈作业啊。 不过,她面上虽讪讪的,心里却也明白,张飞明面上是在敲打她,暗地里也不是没有指责班委不作为的意思,估计她是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了。 要说她也算是了解张飞了,他确实是有杀一儆百的意思,真说起来,在张飞心里,后者所占的比例还更大些,他确实对现在的班委有些失望。 张飞只说了这一句,眼神掠过班里的众人,转过身就开始讲课了。 贺清溪长这么大,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挨批,难免有些尴尬。 不过,很快,她连自己都忘了,全身心地沉浸到课堂里了,让坐在她旁边,难得没趴着,却满心纠结的牧玹,高兴也不是,恼怒也不是。 亏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安慰安慰这人,结果还没一会儿,人家就跟没事儿人一般了,这心是得有多大啊,倒显得刚刚他的踌躇迟疑完全多此一举。 讲完课,张飞一言不发地走了。 徐燕呢转过头来,双手托着下巴,“我们怎么办啊?难道真报长跑,那我真可以去死一死了。” 于淼是个心大的,已经没了刚刚的恼怒,“我擅长的是短跑和跳远,尤其是短跑,初一初二时参加的也是这两个项目,发挥好了还能抱个奖回来,长跑,我没把握,溪溪,你怎么样?” “我是什么情况,体育课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到,长跑是可以,我也有每天练,但有个条件,就是不能限制时间,让我按照自己的速度跑还可以坚持,”贺清溪说。 “那我们怎么办?”徐燕呢愁眉不展地问。 贺清溪朝两人勾勾手指,慢悠悠地说道,“本来是没办法,不过现在,有了。” “什么办法?”于淼问。 “哎呀,溪溪,你快说嘛!”徐燕呢一会儿也等不得了。 贺清溪笑眯眯的,两只眼睛又弯成了月牙儿,“我觉得今儿下午自习课的时候,班主任应该会找我,到时候,如果有机会了,我跟他说说,看能不能调整一下。” “真的!”于淼和徐燕呢两个兴奋起来。 贺清溪点点头,她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张飞一向面冷心热,当着这么多人批评了她,不可能不喂颗糖给她,等着瞧吧。 果然,自习课才开始,张飞就从后门进了来,敲了敲她的桌子,“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贺清溪放下笔,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头。 到了办公室,张飞指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说,开学这些天感觉怎样?能不能适应?” 这些天,贺清溪跟张飞也逐渐熟悉了起来,毕竟带过她三年,两人之间的默契还是有的。 张飞这人看着严肃,其实也挺严肃,但当他的学生,只要认真努力,不耍奸弄鬼的,其实相处起来也容易。 听他这样说了,贺清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都挺好的,学习也能适应,各科老师讲的课也好,尤其是化学,听得最明白。” 张飞难得呵呵一笑,“还学会溜须了,我看你这一个暑假,学习有没有进步现在还看不出来,但这脸皮的厚度却是增加了不少,我还担心上午说你一句,你会抹不开,现在看来,我倒是白担心一场。” 贺清溪嘿嘿傻笑,她的脸皮可不是一个暑假就长这么厚的,不过,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张飞脸上的笑一闪即没,“不过,你和那个学习委员冯珊珊怎么了?闹别扭了?难道是因为开学她反对你当课代表的事儿?” “哪能啊?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张老师您还不了解我啊?” 接下来,贺清溪就将那天课间操迟到和接下来的一系列的事儿,直到今天运动会报名的事儿都告诉了张飞。 这可是他主动递到她手里,给某人上眼药的机会啊,她不把握住,她就是个傻子。 而且,她又没夸大事实,除了隐去严晏和牧玹的那一段,其他的,她可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儿假都没掺。 那冯珊珊,一学习成绩不能成为众人表率,二又从无热心帮助同学之举,三不能做到团结同学不偏不倚,四还假公济私损人不利己,有了这些做铺垫,不信她这学习委员的位子还能坐得牢牢的。 张飞听了却并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贺清溪也懂得适可而止,种子埋下了,会不会发芽,还需要看接下来的条件是否允许不是。 张飞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个运动会报名的事儿,你回去跟于淼说,让她还是准备短跑,她有这方面的能力,浪费了可惜,至于你和徐燕呢,你们两个商量着一个人选一个长跑报了就行了,也不用给自己压力担心比赛成绩,咱们班女生太少了,这次运动会学校又要往大了办,因此每个项目都必须要有人参加,要不不报也没什么。” 张飞其实心里顶瞧不上这些形式主义面子工程,可又不能不做,不过这些话,他也不可能跟个学生说。 “行了,你回去吧,然后让班长陈程来找我。” 第三十一章 班长 贺清溪回了班上,先去告诉了陈程班主任找他的事儿,就跟于淼和徐燕呢商量了报名的事儿,最后于淼报了100米和200米短跑,徐燕呢和她,分别选了个800米和3000米长跑。 办公室里,陈程坐在刚刚贺清溪坐的那把椅子上,模样温恭直谅,彬彬有礼。 这孩子的家教一定很好,张飞心下暗暗点头,出口便问道,“严晏和贺清溪谈恋爱的事儿,你怎么看?” 陈程来的路上一直在猜测班主任找他会是什么事儿,谁知竟是因为这个。 难道刚刚班主任找贺清溪也是因为此事?可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挨批评了啊,或者班主任是在诈他的话? 他跟严晏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和贺清溪也才刚刚认识,但这两个人这些日子同进同出,学校里的传言他也曾听闻,不过..... “我觉得他们俩关系是挺不错的,但是,”陈程抬头看了眼张飞,见他一脸认真,并无生气的样子,继续说道,“但是依我看来,两个人不像是在谈恋爱。” “哦?你怎么会如此说?”张飞满脸的兴味。 陈程想了想,继续说道,“班里新来了同学,我作为班长,自然会关注他们,就我的观察结果来看,贺清溪同学人很随和,学习也十分刻苦,完全不像谈恋爱的样子,严晏偶尔过来找她,他们两个相处起来虽默契十足,但她在班里提起严晏的时候,态度却也是大方自然,毫无忸怩,我觉得与其说他们谈恋爱,倒不如说他们是彼此很熟悉朋友。” 张飞心下满意,严晏和贺清溪的事儿他也是偶然听到的,前些天路过开水间,正好听到班里的冯珊珊和她的同桌王濛正念叨的这事儿。 不过,他当了贺清溪三年的班主任,见过的并不只是她的父母,有几次她爸爸来接她放学,和他一起来的男孩儿就是严晏,自然明白他们是一家人。 因此,那会儿听人说他们俩谈恋爱,他也没多想,怕是这两人每天同进同出被同学们看到了,故意开他们的玩笑也是有的,十五六岁又正是对爱情充满无限幻想的时候。 可刚刚和贺清溪谈过后,他倒有些怀疑这事儿的偶然性了,当了这几年的班主任,他最明白的一件事儿,就是永远别真把这些半大不小的学生当作真的孩子。 眼前的这个陈程不就是一个吗?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再加上坚持自我,不盲从他人,又肯直抒己见,实在是不错。 学习成绩还尤其的好,这两年来在班里一直是第一的,学校排名也从没出过前三名,与一班的王翊两个轮着第二。 说道成绩,张飞又想起了严晏那回回将近满分的成绩单,他也不是没见过聪明,但学习成绩好成这样,也真是让人叹服。 明明是一家人,如果贺清溪也能像严晏那样他就满意了,哎,他也明白这个可能性还真是不大(贺清溪小宇宙爆发,张老师你不要看不起人,我会崛起的!)。 还是先把眼下的事儿处理好吧,陈程不错,他明里暗里也观察了这些天,班里还真是他最适合当班长,“你觉得冯珊珊这个学习委员怎么样?” “张老师是要调整班委吗?”陈程抬眼问道,所以刚刚问他严晏和贺清溪的事儿是考验吗?那接下来这个问题呢?是通过考验了所以需要他这个班长的意见座位参考,还是继续考验? “嗯,有这个意思,”张飞说。 “是因为这些天于淼,贺清溪和徐燕呢三位同学老是出错的的事儿吗?”陈程压下心中的猜想,他只要无愧于心就好,当不当班长其实他也无所谓,但现在他既然还是,就应该配合好班主任的工作。 张飞点点头,“你跟冯珊珊同学两年,跟我说说你眼中的她是什么样的。” 陈程沉吟了一会儿,“学习刻苦勤勉,为人有些倨傲,与人相处时冷时热,所以在班上的朋友并不是很多。” 与他的观察类似,张飞沉吟着,拿起桌上的记事本,在上面写了几笔,忽然又开口问道,“今儿上午,吵成那样,你怎么也没管管?” 陈程满脸疑惑,“啊?张老师,今儿上午我去配眼镜了啊,您忘了,昨天晚上还是我妈妈给您打的电话请的假啊。” 张飞揉揉发胀的头,他这两天忙的恨不得再多长几条腿,还真把他请假的事儿忘了,“那你眼镜配好了?” “嗯,配好了,昨天晚上一不小心把眼镜摔碎了,家里备用的也不能用了,所以才请假去配的,”陈程又解释了一遍。 张飞将手里的记事本合上,“我这些天比较忙,班里的情况你多注意着点儿,今天就先到这儿,你先回去吧,然后把冯珊珊给我叫来。” 陈程答应着,站起身来,将椅子摆正以后方才走了。 张飞心里琢磨着冯珊珊,这个学生第一天开学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谈不上特别好的印象。 当老师的确实应该对待每个学生都一视同仁的,可当老师的是人又不是神仙,自然也有自己的偏好。 他自己为人处世就有些过于锋利,自然也更喜欢宽容厚道的人,可这个冯珊珊太过自我,有时失于尖锐,更何况她的尖锐里还夹杂着缕缕私心。 不过,他是她的班主任,除了个人喜好,他还有责任,毕竟年龄还小呢,点点她,将来的事情谁就能说得定呢。 陈程回来了,又换冯珊珊去了办公室。 跟张飞谈过后,贺清溪就不将她放在心上了,该说的话都跟张飞说了,如果他相信,就不可能再让冯珊珊当学习委员,除非她自此改了。 不过,如果她真改了,贺清溪也不用再担心了,其实谁当学习委员她一点儿都不关心,只要别一天到晚想着怎么给她挖坑就好, 上午在操场上劝于淼和徐燕呢努力的话,是存有让于淼去争当学习委员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出于她的人生体悟。 人只要活着,除了努力这一条路,其实是无路可走的。 无论什么事情,在还可以努力到时候,紧紧抓住机会全力以赴,已经是人之为人最大的幸运了。 这可是她拿命换来感悟,不是看在于淼和徐燕呢对她是真的好的份儿上,她也不会想方设法劝她们了。 放学了,严晏已站在门口等她,贺清溪连忙收拾了东西,跟于徐两个告别后就跟他回了家,“爸爸打电话说今天他们要晚一个小时回来,”贺清溪边走边说。 严晏“嗯”了一声,拿过她肩上的书包,让她走在马路里侧。 虽然已经快要五点了,但天气仍然很热,正好路边有个小商店,贺清溪就抬脚走了进去,从冰柜里里拿了两根雪糕,“老板多少钱啊?” 老板是个小年轻,正在打游戏,估计是没听到她说什么。 贺清溪正要再问,严晏也走了进来,拿起其中一根雪糕放回冰柜里,又扔了两块钱在柜台上,拉起贺清溪便走了出去,“我们俩一根就够了,你吃一半,给我留一半。” 贺清溪不愿意了,“你干嘛啊?吃根雪糕罢了,这么小气。” 严晏将雪糕的包装撕了,又等了一会儿,见上面已经不再冒凉气了,(难道这样雪糕的温度就上升了不成?)才递到她嘴边,“忘了上次吃完一盒冰淇淋肚子疼的事儿了,再过两天,你来那个的时间就到了,现在不注意,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贺清溪面上登时红了,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他怎么能这样,这事儿怎么也是属于私密事儿吧,明明上次见她难受他还脸红来着,怎么这会儿却坦然成这样,到底他俩谁是重生的啊,这不公平。 严晏知她是羞了,只得好言哄着她吃了两口,然后就真的不给她了。 贺清溪又是撒娇,又是耍赖,也没能让自己再吃上一口。 气了一路的她从严晏肩膀上拽下书包就回了自己那屋,“啪”的一声关上房门。 贺清溪决定要和严晏生气,再被他这么管下去,她明天改口叫他“爸爸”算了。 严晏满心的无奈,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要不是看她实在受罪,他又怎么会舍得让她不高兴。 严晏回自己那屋换了衣服,又去接了杯热水端在手里,敲了敲贺清溪的房门,见里面的人不理,以为她还再生他的气。 他试了试门把手,还好没上锁,“我进来了哦,”说着便推门走了进去。 “啊!”贺清溪大叫一声。 第三十二章 生日 严晏揉了揉耳朵,好在他的手还算稳,没被这一声尖叫吓得将杯子扔出去。 贺清溪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毛毛熊,嘟着嘴,皱着鼻头,“干嘛不敲门就进我的房间?!” “敲过啦,”严晏走到床边,好脾气的说道,“别生气了,先把这水喝了。” 看着还冒着热气的水,贺清溪“哼”了一声,脸转过一边,更不想理他了。 虽然已经立了秋,可秋老虎也不是盖的,谁会在这天气喝这么烫的水,她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有个词儿叫“恃宠而娇”说的就是现在的贺清溪了,回来这么些天,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严晏面前的她,比在贺姥爷和她父母面前都更放的开些,也更惯娇些。 不过,还有个词儿叫“愿打愿挨”,严晏只要面对她,仿佛就拥有了无限的耐心,“听话,先把这水喝了,等那个过去了,我再给你买一大桶的冰淇淋,让你吃个够,好不好?” “你还说,”贺清溪又气得红了脸,转过头就拿小拳头捶他。 严晏任她打了几拳,然后才抓住她的手,“好好,我不说,你先把水喝了,然后跟我说说上午的事儿,你们跑回去以后到底怎么了?”说完顺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拉着的手也没放开。 贺清溪已经习惯了,根本没意识到某人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总会有些小动作,比如这拉手就是其中之一,但也只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若是当着家里人的面,可是从来不会如此的,明显的做贼心虚。 严晏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她,贺清溪到底听话地喝了。 严晏也终于满意了,这也真没谁了,要不他能回回考第一呢,就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儿,这杯水如果贺清溪不喝,估计他能一直端着,一般二般的人还真比不了。 贺清溪将空了的被子又递还给严晏,才说起这些天和冯珊珊的各种恩怨情仇。 严晏的脸色渐沉,最后干脆板成了一张扑克牌,“怎么这些事儿,你竟都不告诉我,那个徐燕呢也......” 贺清溪抓起怀里的毛毛熊,按在严晏头上胡乱地揉了几下,将他的头发弄成了一团鸟窝才算满意了。 “当然是我让徐燕呢不告诉你的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是你安排的眼线,条件是考试的时候给她划重点。” 严晏任她施为,“我不是担心你嘛。” “可这是我们女生之间的问题,你一个男生掺和进来做什么,再说让你知道了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真叫安良帮的人去打冯珊珊一顿啊,”贺清溪说。 “有何不可?”严晏毫不在意。 “哎,你是不是啊,居然想着打女生,你到底是不是我弟弟啊,我这家教是得有多失败啊?”贺清溪一头扎在被子上。 “原来你说我是弟弟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还拿这个说事儿,”严晏无奈。 “现在怎么了,关系再怎么变,也改变不了我比你早出生半天这事儿,出生证明上可是明明写着呢,我是早上生的,而你是下午生的,所以,嘿嘿,你是命中注定比我小了,”贺清溪抬起头,满脸都是“你奈我何”的小嚣张。 严晏声音不急不缓,“我那个出生证明是后来为了我上学才找人办的,跟你的生日相同,大概是因为他只记得你的生日,至于我的出生日期,小时候,奶奶会在每年他抱我回来那天给我煮长寿面,再又来,有了那张出生证明,奶奶也就在那天给我过生日了,所以,我实际上应该是比你大的。” 原来竟是如此吗?贺清溪被严晏一席话说的心里酸胀的厉害,她原来只顾沉浸在自己想象的痛苦之中不可自拔,却忘了有人比她更应该伤心才对吧,至少她还享受十五年父母围绕的日子。 可严晏呢,从小没了妈妈,爸爸却时常不在他身边,幸亏还有爷爷奶奶照顾着,可小学才毕了业就来了市里,人生地不熟。 她还记得严晏刚来的时候,也就跟她的关系略亲密些,对其他所有人都冷淡的很。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脸好像没那么臭了,不过缓和的程度也是有限。 可让她奇怪的是,不但严晏对严爸爸淡淡的,严爸爸待他好像也从来不曾热络。 她原来一直以为严爸爸是偏心闺女,就像严爷爷偏心孙子一样,可现在仔细想来,有些地方根本说不通。 她毕竟不是亲生闺女吧,可严晏却是他的亲生儿子,尤其,从严爸爸对待她的态度上来看,也不像是个不喜欢孩子的。 难不成这里还掩藏着她没发现的秘密不成,又或者,严晏的妈妈是因为生他才去世的,严爸爸痛失所爱,因而迁怒到他身上? 电视上小说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嘛!正所谓世上有,戏上有啊。 贺清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发现了了不起的真相,如果真是因为这样,那严晏怎么过他的生日啊? 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现在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两巴掌。 其实,严晏早就不在乎这些了,或许六岁之前他还在乎过那个远离他的父亲,和那个早早过世的母亲,再后来他就看开了。 也许是因为过早的明白了死亡的意义,所以他比一般的人都更通透,他早就明白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没有人有义务为了他一定要怎么怎么样,也明白血缘并不能保证一切。 最重要的是,他能和她在一起。 难道不是吗?他和她之间毫无血缘关系,却可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亲密如斯。 如果他所有的不幸,都是为了换取跟眼前这人形影相伴,那他真是甘之如饴了。 不知道哪天生日又怎样?能和她同一天过生日,他高兴极了,虽然,每年她给他选的礼物,都不是他喜欢的,但每一样他都有留着啊。 不过,见某人一脸的后悔懊恼,他当然也不会介意给自己多谋些福利。 贺清溪偷瞄着严晏,果然见他满脸的落寞,忙说道,“饿了吧?你不是喜欢锅包肉吗?我做给你吃吧,” “好啊,”严晏语气低沉地说,这些天他已经了解到,某人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理,确实将厨艺练得不错,不过单独为他做道菜还没有过。 贺清溪忙去了厨房,先从冰箱里拿了一块里脊肉出来化上,严晏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满眼笑意地看着她忙前忙后。 贺清溪看了看表,已经快要六点了,平常的时候,严爸爸和贺妈妈为了躲避堵车,都会早点儿走,所以回来的时间还算快,今天晚了,又赶上晚高峰也不知道会堵到什么时候。 既然要做就多做几个菜吧,免得他们回来还要忙活。 贺清溪又打开冰箱,除了一个锅包肉,再来两个热菜,一个凉菜,也就够了,凉菜就用黄瓜拌豆皮就行,热菜,素炒西兰花是贺妈妈喜欢的,干煸四季豆是严爸爸的最爱,就这么定了,最后再来个小白菜豆腐汤。 说动手就动手,贺清溪围上围裙,开始准备各种材料。 严晏洗了手,也过来帮忙。 他一向话少,但只要和贺清溪在一起,就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刚刚更是扯了十万八千里,连一开始要问的事儿都忘了,这会儿才又想起来,“那个冯珊珊真不用我帮忙?” 贺清溪一边掰西兰花,一边说,“不用,我已经解决了,放心吧。” “哦?怎么解决的,跟我说说,”严晏说。 贺清溪笑眯眯的,“这是个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现在你不用管了。” 第三十三章 开幕 严爸爸和贺妈妈进门的时候,餐桌上刚刚摆好四菜一汤,再一看,各人喜欢的菜色都有,两人相视而笑,家有儿女初长成大概就是如此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 两人洗了手脸出来,饭已盛好,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 贺妈妈心里虽高兴,可到底心疼闺女,“以后可不许再做了,有我和你爸爸呢,哪用着你们做这些,你们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知道吗?” 严爸爸也在一旁嘱咐道,“妈妈说的对,以后可不许做这些,厨房里那些刀啊,锅啊,火啊什么的,万一伤着了,可怎么好。” 贺清溪忙笑着应了,若不是他们回来晚了,她也难有进厨房的机会,严爸爸第一次看到她拿菜刀时的惊吓模样,她现在还记忆犹新,可不想再吓他了。 而且,今天也是特殊情况,她主要是想哄严晏开心来着,给父母做的菜倒是顺带手的,不过这话可不能让严爸爸知道,他真的会吃醋的。 “不过,这道干煸四季豆,溪溪做的真不错,比妈妈的手艺还好呢,”严爸爸说着又夹一筷子锅包肉。 某人表扬了闺女,却得罪了媳妇儿,果然,贺妈妈听了,“那你以后就等着你闺女长大了给你做这道菜吧。” 严爸爸卡了壳,只得嘿嘿地笑着,闭嘴吃菜。 严晏一向话少,今天尤其没了言语,只顾低着头,眼睛盯着他面前的那盘锅包肉,见对面那才说四季豆好吃的人的筷子又伸了过来,一块不够,还要夹第二块,现在这都是第三块了,真是没完了。 贺清溪发现今天严晏吃饭的速度快了很多,筷子不停地落在他面前的那盘菜上,转眼就见了底,她忙盛了碗汤给他,“慢点吃,别噎着。” 严晏答应着,接过汤,放慢了些速度,反正那盘子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果然,严爸爸再伸筷过来,只夹起一些可怜兮兮的胡萝卜丝,斜睨了眼对面的臭小子,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这是故意的,真是欠了他的。 贺清溪给严爸爸和贺妈妈也各盛了一碗汤,放在他们手边,“学校这周周末要召开运动会,所以没办法过去看姥爷了,妈妈,你跟我姥爷说一声,让他别太想我啊。” “你自己给他打电话说吧,昨天你姥爷还念叨你来着,开学这么些天,一周才见到你一次,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想你,幸亏还有琉璃陪他,那小家伙灵透的很,每天都要出来扒我的车门,我打开给它看了,它还不信,看完这边还要看那边,好像我把你藏在里面一样,”贺妈妈笑着说。 算它有良心,不枉费她疼它一场,贺清溪点头应了。 严爸爸问道,“前几天不是说,你们初三的不用参加运动会吗,怎么又参加了?” 贺清溪摇摇头,谁知道学校是怎么搞的。 严晏虽知道是上面教委来了通知,校长才临时决定让初三的参加的,但他不想搭理这吃了他三块锅包肉的人。 “那你们两个都报了什么项目啊?”贺妈妈已经吃完了,放下碗筷问道。 “我报了3000米长跑,你呢?”贺清溪问严晏。 “男子的100,200,四乘一的接力,还有一个跳远,”严晏也撂下筷子,忙抬手遮掩里要出口的饱嗝,糟糕,好像,吃得有点儿撑了。 “溪溪的跑鞋是开学前买的,严晏要不要去买双跑鞋?”贺妈妈问。 严晏才想拒绝。 贺清溪已经替他答应了,“你的跑鞋确实有些旧了,是应该买一双了,明天放学了我陪你一起去买吧。” “好,”严晏点头。 吃完了饭,想帮忙的贺清溪和要帮她忙的严晏,被两位父母大人撵走了,两人只好回屋去看书。 厨房里,贺妈妈和严爸爸忙着收拾,“严晏那孩子,自来了市里,对谁都淡淡的,跟溪溪处的倒好,也肯听她的话。” 严爸爸甩了甩手上的水,随口说道,“溪溪对那臭小子也好啊,从小到大什么事儿也没忘了他,他要是对溪溪不好,那才真是叫没良心呢,当年,要不是......呜呜。” 严爸爸的话,全被贺妈妈一只沾满洗洁精的手堵进了嘴里。 “啊,呸,呸,你要谋杀亲夫,”严爸爸连忙找杯子接水漱口。 “活该,孩子们一天大似一天,以后在家里再说些什么事儿,你给我小心点儿,尤其他们现在这个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万一听了什么不该听的,憋在心里,还不跟你我说,不知道会出什么茬子,”贺妈妈说道。 “我不是话赶话嘛,”严爸爸无奈了。 “话敢话也不行,”贺妈妈霸道上线。 严爸爸只有服软的份儿,“好好,知道了,我保证。” 周六这天,贺清溪早早的就跟着严晏来了学校,虽然今天她没有比赛项目,但于淼和严晏都有,她和徐燕呢约好了,要一起给他们俩加油。 大操场上已经有好些人了,两人来到初三年级所在的区域,老远就看到二班班主任张飞,板着个脸正站在那里。 因为要响应教委的号召,这次运动会办的确实隆重,各色彩旗飘带,迎风招展,主席台上,好多人在忙忙碌碌的铺陈着。 各班的运动员都穿着新发的运动服,这是学校为了扩大这次运动会的规模,专门给所有报名的运动员的鼓励,意思是即便你拿不到名次也能得着这一套衣服了。 最可怜、最后悔的是那些什么都没报的同学,不但什么都得不到,还得为大家服务,买水,拿东西,给运动员加油,写投稿,各种各样的事儿。 贺清溪心里十分庆幸,幸亏二班女生少,要不然这运动员的事儿还真轮不到她头上,衣服是小,让她去各种跑腿,她真心懒得干,记得当年初入职场,类似的伙她干的实在太多了。 这两天,她日子过得顺心极了,主要是那冯珊珊终于老实了,不再每天找她们几个的茬。 听徐燕呢说,那天她等到很晚,才看到冯珊珊从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眼睛红红的,一副伤心的模样。 贺清溪听了,实在佩服徐燕呢这为了八卦而不顾一切的劲儿,也真是没谁了。 至于哭了的冯珊珊,想想张飞板着脸教训人的模样,她不哭,才怪呢,不过,如果她自此改了,也算是哭有所得了。 于淼和徐燕呢一块儿来了,贺清溪忙和严晏分了手,正好严晏也有事要忙,嘱咐她注意安全后就离开了。 徐燕呢抓着贺清溪的手,“溪溪,这身白运动服穿在你身上,尽显朝气蓬勃,飒爽英姿,比那冯珊珊不知好看了多少倍,你应该是咱们班的领队才是。” 于淼嗤笑一声,“溪溪干嘛去做那个,举个牌子站在最前面,傻死了。” 确实挺傻的,贺清溪笑而不语。 运动员已经准备入场了,打头的领队举着牌子,后面跟着各班的运动员方队。 从初一一班开始,轮到他们初三的还早,贺清溪几个聚在一起小声说着话,耳边却不时传来就近几个班里男生们评判各班领队的话。 “这初一的小妹妹腿真长!” “哎呦,这个好白啊!” “这是几班啊?难道他们班就这一个女的,辣眼睛?!” “哎哎,谁认识这妹子,赶紧给我介绍介绍!” 这无所不在的青春期荷尔蒙啊! 贺清溪正听得有趣,后背却被人拍了一下,将她拍的一个趔趄,好疼,谁啊,手劲儿这么大,转头一看,竟是体委,他这会儿不忙,来找她干吗?! 别看体委高高壮壮的,却是个面对女生就脸红的汉纸,尤其又是头一次和她说话,嗫喏了半天,贺清溪才听明白他的意思,原来是张老师找她。 贺清溪捏着下巴想了想,张飞这时候找她,难道还有什么好事儿不成? 第三十四章 领队 果不出贺清溪所料,张飞找她居然是让她去当那个举牌子的傻子。 而且,他把话给她一撂就走了,连个讨价还价、推荐他人的机会都没给她。 贺清溪欲哭无泪,她这是乐极生悲了不成,现在轮到她举个牌子被人点评了,那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可乐。 最让人恼恨的还是冯珊珊,你说你不管因为什么迟到,早点说嘛,哪怕就只给她留个拒绝的时间也好啊。 徐燕呢倒是很开心,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音乐声再次响起,轮到二班了,贺清溪一个不注意差点儿把这牌子扔地上,哎呦,妈呀,好沉! 过主席台了,台上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响起,二班曾经取得的各向运动会成绩被一一叙说着,贺清溪咬牙切齿,她真的快拿不住了啊。 终于过了主席台,操场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张飞,焦急地朝二班的运动员比划着。 二班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都落在了他们的领队身上,耗子拖木锨,今天居然能看到现实版。 一时众人想要不敢笑,只得忍着,没办法,班主任正看着呢啊。 站在前面徐燕呢和于淼快急死了,不断的小声招呼着贺清溪,可这会儿操场上人山人海的,哪里听得到啊。 其实他们不知道,走在最前面的贺清溪,早已内牛满面,难道她不知道这牌子应该举着吗?当然知道啊,可她也得举的起来才行啊。 一开始这牌子就戳在地上,她接过来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看着跟其他班的也没什么两样,等到轮到他们上场了,她才发现这牌子的柄居然是铁的,只一个字儿,沉。 这还多亏他们二班就在主席台的右边儿,除了排第一的一班,就属他们班离得近,可才要过主席台,她的两条胳膊就开始斗啦,可上面坐着的徐校长和其他几个不知哪里来的领导都挣大了眼睛瞧着,主持人嘴里还说着二班以前的各种光荣事迹,她也不能掉链子不是,于是只能咬牙忍着。 按道理她是应该举着这牌子绕场一周的,这操场可不是他们平常做操的小操场,而是附中的大操场,最里面的一圈儿是四百米,她还是走的中间的那圈儿,就更多了,真举着牌子走完了,她两条胳膊都得废了! 贺清溪实在坚持不住了,过了主席台,就把牌子撂了下来,拖着走,别说,这样确实省了些力气。 终于又回了他们出发的地方,张飞明显不高兴了,贺清溪没等他张嘴就抢着先开了口,“张老师,这牌子的柄是铁的,我实在举不动了,您不信拎拎看,”说着不由分说就将牌子塞到张飞手里。 张飞掂了掂手中的牌子,没了言语,确实挺重的,贺清溪那细胳膊细腿儿的,举着这个,确实有些难为她了。 张飞皱着眉头,他这是又惹了谁的眼不成? 不得不说,张老师你完全想多了。 这铁棒事件完全是个偶然,学校拨的经费有限,给运动员买衣服又去了一大半,不能开源,就只能节流了。 为了省钱,体育部的几个老师把后勤部所有的扫把把儿都搜罗了来,做成了这五十几个牌子柄,谁想,最后竟还差一个。 也不知是谁从犄角旮旯里翻了个铁棒出来,也不知这铁棒原来是作甚么用的,刷了白漆,一头上还有几个孔,这下连钻孔的时间都剩了,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儿沉,负责这项工作的体育老师挨个儿掂量了一番,觉得还可以承受,他们却忘了,举着牌子的不是他们,是学生,还是个女学生。 事情已经发生了,张飞心里再犯疑忌,也只能忍下。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第一项是男生100米的初赛,共分了三个场地。 贺清溪和徐燕呢跑到初三组的比赛的场地,选了一个好位置,于淼要参加女子100米的比赛,去抽签儿分组了,约好了过会儿来找她俩。 男生初赛的第一组已经各就各位,共六个人,贺清溪一个都不认识,枪声响起,她还没反应过来,六个人已经冲了出去,转眼就到了终点。 第二组的运动员紧跟着就位,也是六个人,严晏正在这一组,不过他和他旁边男生的个子要比其他人高了很多,同样的白色运动服穿在身上,严晏看起来就清雅贵气的很。 难怪那么多小姑娘都来加油。 她的目光又落在严晏身旁正和他说话的男生身上,皮肤有些黑,也比严晏更壮硕些,可一笑就露出的两个梨涡又让他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估计这就是那个安良帮的帮主了,贺清溪问了问身旁的徐燕呢,果然如此。 严晏已经看到她,贺清溪对他一笑,比划了个加油的姿势,又见他旁边的男生也笑嘻嘻地朝她们瞧着,她也给对方一个笑脸,比划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只是平常叽叽喳喳地徐燕呢,今天不知怎得,话忽然少了很多。 枪声再次响了,眼看着严晏和他旁边的男生最先冲出,贺清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一会儿,他们几乎同时地冲过了终点,她忙跑过去,“怎么样?” “进复赛不是问题,放心吧!”严晏轻松地说道。 “那帮主呢?”徐燕呢在旁边问。 贺清溪见她问话时难得竟有些扭捏,不由心中好奇。 “严晏都能进,我还用说嘛,”男生大咧咧地道,又跟贺清溪打招呼道,“你好啊,严晏女朋友。” 贺清溪朝他拱拱手,“见过帮主。” 王翊连忙跳开,“呦,不敢当,不敢当,都是闹着玩儿的,我叫王翊,你家严晏跟我可是好哥们。” 严晏抬手,轻轻刮了下贺清溪的鼻头,“调皮,”贺清溪笑眯眯的,也不反驳。 严晏和王翊与她们聊了一会儿就去为复赛准备了。 徐燕呢见他俩走了,搂着贺清溪一只胳膊靠在她肩膀上,“溪溪,我不行了,你家严晏也太肉麻了。” “怎么啦,”贺清溪没明白她这是闹哪样。 “还怎么...啦?”徐燕呢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所以故意装的不明白,见她一脸的不明所以,才知道竟是真的不明白,“你家严晏私下里经常这样?” “怎样?”贺清溪问。 “就这样啊,”徐燕呢学着严晏的动作也刮刮她的鼻头。 贺清溪想想,这动作严晏好像还是第一次做,就摇了摇头。 徐燕呢拍拍胸口,还好不是经常,要不然总有种偶像幻灭的赶脚,她见旁边没人,就趴在贺清溪耳边问道,“那你们啵啵过了吗?” “什么波波?”贺清溪没听懂。 “就是kiss啊!”徐燕呢真是服了,要不要这么纯啊,让她有种引人犯错的负罪感。 “你胡说什么?!严晏是我...”贺清溪忽然顿住了,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好时机。 徐燕呢见她好像真的生气了,连忙答应着,“好嘛,好嘛,溪溪,我错了,再也不说了。” 说完,她难得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溪溪,我跟你说个秘密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告诉任何人。” 贺清溪连忙摆手,“燕呢,求放过,保存秘密什么的,最累了,万一哪天我迷糊了,或者说梦话了,把你这秘密说了出去,我得多对不起你啊,所以,求你千万别告诉我,好不好?” “溪溪,你太不够意思了,亏我还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徐燕呢真急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其实,贺清溪已经猜到了一点儿,这小姑娘一向活泼开朗,快人快语,可刚刚在王翊面前却难得忸怩,她抱了抱徐燕呢,“你说吧,我听着,而且保证不告诉任何人,连严晏都不说,行了吧?!” 小姑娘终于破涕为笑,可贺清溪决定洗耳恭听了,她却又吞吐起来。 “怎么?又不想说了?现在不想说等以后想说了再告诉我也行,”贺清溪安慰道。 “谁不想说了,”小姑娘色厉内荏,过了好一会儿,贺清溪才听她蚊子似的哼哼道,“那个,我喜欢王翊,喜欢很久了!” 第三十五章 暗恋 说完这话,徐燕呢的脸红通通的,就差把头埋到胸口了,贺清溪左右看看,将她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想想王翊刚刚的样子,“他不知道?” 徐燕呢“嗯”了一声,“我们小学的时候在一个班,从三年级开始,我就喜欢他了!” 那可真是早恋了!贺清溪心想,“看你这模样,可是因为你小时候常被人欺负,然后他伸张正义,英雄救美,所以你才喜欢他的?” 徐燕呢属于娇娇小小型,个子只到于淼和贺清溪的肩膀,再加上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小时候肯定是个特别可爱,但也特别招小男孩儿欺负的女孩子。 谁料刚刚还小女人模样儿的徐燕呢听了她的话,雄赳赳气昂昂地抬起头,仿佛贺清溪的话侮辱了她的伟大人格一般,“怎么可能,从小到大,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了?” “那你为什么喜欢他?”贺清溪奇怪了,这已经是她能猜到的最靠谱的原因了。 徐燕呢满脸的鄙视,反问了她一句特有范儿的话,“喜欢一个人,还需要原因吗?你难道说得清楚为什么喜欢严晏?” 得,当她什么都没说,贺清溪马上闭嘴。 徐燕呢的声音又低沉了下来,“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 “那你就长话短说吧,严晏他们可就要决赛了,咱们还要过去给他们加油不是!” 贺清溪其实不想这样的,她希望自己能够感同身受来着,可让她一个快到三十岁还没谈过恋爱的大龄剩女,去体味一个十几岁小姑娘苦苦的暗恋,实在有些为难。 徐燕呢果然一副吃了翔的模样! 但,也许是小姑娘压抑的太久了,今天终于找到了个可以倾吐的对象,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 当年,徐燕呢还是个小豆丁,用她的话说,从小她就有一副狭义心肠,尤其爱干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儿,难得一个女孩子,打起架来尤其敢下手,嘴啊,手啊,脚啊,身体的各个部位,哪哪儿她都能用上,颇有些当年跟着街头巷尾的三姑六婆们混时,学到的各种河东狮吼,泼妇骂街的架势。 偏偏她的同桌又恰好是个需要保护的美人儿,大眼睛白皮肤红嘴唇儿黑头发,总之,所有美人儿应该具备的条件,她都有了,最后徐燕呢还总结道,“跟溪溪你差不多。” 贺清溪不在意地“嗯,嗯”的应着,“燕呢,咱们加快点儿速度,快说这美人儿后来怎么啦?难道是她抢了你的心上人不成?” 说完她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看徐燕呢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铁口直断了,她这嘴怎么就偏在不该准的时候准了呢。 美人儿自然是惹眼的,惹来的除了女孩子的嫉妒,当然还有男孩子的淘气,王翊就是招惹这美人儿的淘气男孩儿中的一个。 于是,作为保护者的徐燕呢和小霸王王翊之间第一次战争爆发了。 结局自然毫无悬念,徐燕呢输的凄惨极了,直接被送进了校医院。 人家王翊怎么着也是练过的,徐燕呢又是个女孩子,原来她能打得过别人,绝大多数是因为,对方还没和她交手,就被她的王八拳脚吓得不战而退了,遇到真正有实力的人,她自然输得很惨! 可还有比她更惨的,就是王翊,被他家老爹一顿胖揍,屁股一个星期都没敢挨着椅子。 他是独子不错,很得家人宠爱也不错,但他家自来很有原则,就是绝不能恃强凌弱,你说你一个男孩子把一个小姑娘打进医院,很光荣吗?! 可王翊偏偏是个记吃不记打,那个啥改不了吃翔的,伤好后依然死性不改,继续以招惹美人儿为乐。 徐燕呢见了,依然打抱不平,可这回王翊不敢还手了,徐燕呢一出现,他就撤退,徐燕呢走了,他就回来,把那个谁的那一套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的套路,玩儿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直到有一天,美人儿同桌羞涩地跟徐燕呢表示,再也不需要她的保护了,因为她已经找到一个更能保护她的人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翊。 原来私下里,人家两个早就暗度陈仓,私结连理了。 只剩下徐燕呢一个傻蛋,看着两人手牵手的背影若有所失。 “所以,你就这样被你天天保护的人给撬了墙角了,”贺清溪一句话总结,“那你口中那个美人儿呢?” “她在八中呢,当年小升初,她没考好,”徐燕呢说。 “那王翊和她两个可还有联系?”贺清溪问。 徐燕呢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们约定要一起考市一高的。” 市一高?意思是有缘她还能见见这美人儿了。 贺清溪拿了纸巾出来递给徐燕呢,才要安慰她两句,于淼却来了。 “你们俩怎么跑这儿来了?我找了半天,”见徐燕呢眼睛红红的,于淼问贺清溪“她这是怎么了?咋哭了?” 贺清溪不知徐燕呢愿不愿意于淼知道这件事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又替她遮掩,“燕呢眼睛进了小飞虫,这是揉的。” 于淼点头,告诉她们两个她已经抽好了签,在第三组参加初赛。 两个人陪着徐燕呢去水房间洗了脸,再回到比赛现场,男生100米决赛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严晏得了第二名,王翊第三,第一是个体育特长生。 除了统一的奖状之外,严晏二等奖的奖品是一个包装精美的U盘,见贺清溪过来就递给了她,“你不是要买来着,正好可以用这个。” 天蓝色的U盘,一端还串着一个可爱的小狗,模样跟琉璃很有几分相似,贺清溪很高兴,愉快地收了起来。 跟在严晏后的王翊,手里居然拎了一个粉红色的运动水杯,贺清溪才要问这难道是他的奖品,就见他将水杯扔给了徐燕呢,“专门给你要的,拿着吧。” 徐燕呢一脸的笑,仿佛那个刚刚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不是她一样,“正好前几天,我的水杯摔坏了。” 贺清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她们的燕怩小姑娘并不是一个人在跳孤单芭蕾? 于淼看了眼贺清溪,对她说,“溪溪,你看什么呢?” 贺清溪向前努努嘴,“知道他俩是怎么回事儿吗?” “什么怎么回事儿?”于淼问。 “杯子,”贺清溪说。 于淼挥了挥手,“你别瞎想了,王翊每年运动会都会拿几个奖品的,他又出了名的大方,随手就给了人,去年,于垚还得了一个呢。” 话音才落,主持女生100米的比赛的裁判已经开始喊话了,于淼跑了过去,“哎,那边在点名了,我先过去,你们快点儿过来给我加油啊。” 贺清溪应了,可眼神却无法从对面两人的身上收回来,难道真是她误会了?不对,女生眼里的情意自然毋庸置疑,可若说那男生完全没有,也不像啊。 严晏施施然走到她旁边,“王翊的体育成绩一向比我好,这次拿了个第三,就是为了那水杯,你猜的不错,不过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就像某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换种眼光看他。 贺清溪和徐燕呢两个要去为于淼加油,严晏和王翊还有接下来的比赛要参加,不能和她们一起。 王翊看着两人的背影,痞痞地笑着,“你故意输给那个特长生的吧?为了那个U盘。” “你难道不是?”严晏斜睨着他。 “那可是我好哥们,当着我的面摔坏了杯子,我若是没看到也就算了,既然看到了...”王翊说了一堆。 严晏出声打断了他,“不用跟我解释。” 王翊不说话了,解释等于掩饰,这话他是知道的,再多说不更显得他做贼心虚,可他明明就没有,你个死严晏,每次都能让他左右为难,说也不是,不说还不是。 于淼的100米居然拿到了第一名,贺清溪和徐燕呢比自己拿了奖还激动,三人抱在一起尖声大叫,嗓子都要喊劈了。 接下来的比赛,贺清溪熟悉的几人都有所斩获,最让人想不到的是于淼的同桌于垚居然拿了个跳高的冠军,二班班长,文质彬彬的陈程拿了三级跳远的三等奖。 这一天的青春飞扬,让她如此激动,贺清溪躺在床上还能感受到那些热血沸腾的拼搏。 明天就轮到她上场了,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实力不能和这些人相比,可现在,她已经没了当初报名时的无所谓,居然想着也要去拼一拼,至少尽了她最大的努力才好。 第三十六章 长跑 第二天竟难得是个多云的天气,火辣辣的太阳被云层包裹着,那身白色的运动服,昨天穿了,还有些微发热,今天穿起来却正正好! 一上午的你挣我夺,这会儿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初三女子组的3000米长跑终于要开始了,这也是本次运动会的最后一个比赛项目。 一时有事儿的没事儿的都围了过来,整个儿赛道外一片人头攒动。 裁判老师还没要求参赛人员入场,于淼和徐燕呢陪着贺清溪。 贺清溪挽着于淼的胳膊,半个身子靠在她身上,她本来也没怎么在意,这会儿居然有些紧张,手心也是汗腻腻的。 徐燕呢从书包里摸了两瓶葡萄糖出来,“你快把这个喝了,我专门给你留的,上午我就是靠这个撑过来的!” 两大支的葡萄糖,每支20毫升,让她这么干巴巴的喝下去,她非齁死不可,“有水不?”贺清溪想着有些水她也能涮下去。 “喝什么水!你不怕过会儿跑步的时候,一边儿跑,胃里的水一边儿晃荡啊,别磨蹭了,快喝吧!”徐燕呢催促说。 贺清溪咬咬牙,这东西若真能管用,喝就喝吧! 她正要伸手去拿,严晏却走了过来,伸手扯住她的袖子,“别喝了,这东西若是比赛前半个小时喝,还能管些用,这会儿喝只会是负担,过来跟我先做些热身运动。” 严晏把自己的书包丢给跟着他的王翊,将贺清溪拉到了旁边。 徐燕呢嘟着嘴,“真得不管用啊?可网上说了管用的,除了这个葡萄糖还有巧克力也管用,我上午跑800前就喝了两支葡萄糖和一大块巧克力。” 于淼拍拍她的肩膀,“你是信网上的?还是信严晏说的?” 王翊却笑着啧啧出声,“难怪我怎么觉得半天不见,你这脸又圆了些,话说过两天中秋的时候,咱们也别赏月了,对着你这张脸还赏什么月啊,连买月饼的钱都省了。” 徐燕呢哼了一声,“那你别忘了将省下的买月饼钱都发给我啊,你以为我这脸是白给你赏的啊!” 二人打着嘴仗,裁判老师却已经吹了哨子,贺清溪要进场了,她这会儿活动开了手脚,又想着这两个多月里每天早上的坚持,再加上刚刚严晏的鼓励,觉得跑完全程还是没问题的! “那我去了。” 严晏摸了摸她的头,“慢点跑,不着急,安全最重要明白吗?!” “加油哦,溪溪!” “加油!” 贺清溪笑着点点头,朝她们挥了挥手,朝着起点跑去,那里裁判老师已经开始点名了。 这3000米可没有初复赛之说,所有报名的选手二十几个人一起跑,贺清溪站在队伍的最后,前面易于抢跑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她居然还在里面看到了冯珊珊,不知她为什么昨天没来今天却来了,还参加了这个项目。 裁判老师一声枪响,所有人都冲了出去,贺清溪随着众人的脚步,不紧不慢,努力调节着自己的呼吸。 毕竟,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她每天早上都在坚持跑步,速度虽然没练上去,耐力却是提高了不少,三步一吸,三步一呼,两圈儿下来,她已经摆脱了吊车尾的位置,到了中间了。 第三圈,第四圈,第五圈,慢慢的,贺清溪只觉得胸口的压迫力越来越大,越来越沉,除了脚下的跑道,好像所有的东西都离得远了,模模糊糊的,刚刚还能听到的于淼和徐燕呢的加油声也听不到了! 严晏望着已经摇摇欲坠地跑到第三名位置的贺清溪,再也站不住了,而是随着她的脚步,在场在跑起来,准备着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他可以第一时间冲过去! 一点一点儿的,还有大半圈儿就到终点了,眼看着胜利再望,贺清溪继续咬牙坚持着。 而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处于第五名的冯珊珊一直在等待,等待着现在这个冲刺的时候。 昨天那领队的位置明明是她的,可却被贺清溪出了风头。 都怪乡下的那个老太婆,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生病,他爸爸还非要她一起去看她,有什么好看的,那老太婆从来没喜欢过她,她长了这么大,哪一年她的压岁钱都是她堂哥堂弟的一半,重男轻女,她恨死她了,她生不生病跟她有什么关系?! 妈妈说她是老不死,还真是一点儿也不错,好在昨天中午她就跑回来了,晚上也没学习到十二点过,而是早早上了床,就是为了今天一雪前耻。 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当着严晏的面,超过贺清溪,赢了她,现在是3000米长跑是,过几天的月考依然是。 冯珊珊开始发力了,可她虽然愿望强烈,到底也是个小姑娘,平常体育课上的表现虽然比贺清溪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变态的地步,这会儿也是强弩之末了! 处在第三名的贺清溪自然不知道她后面发生的事儿,可跑道外的于淼和徐燕呢却看得明明白白,两人疯了一般地给贺清溪加油,努力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如果在最后一刻被冯珊珊给超了,她们仨都会被气死的! 可这世上很多事不是你谋划了,努力了,心劲儿足了,就一定能成功的,运气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时候还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冯珊珊想要超过第三名的贺清溪,就先得超过她前面的第四名。 但第四名的同学估计跟她抱了同样的想法,所以在冯珊珊发力的同时,她也准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了。 可这时候大家的腿脚都已经软了,不像平常的时候那么听使唤,她的脚不但没迈出去却一拌蒜,一下子就朝旁边倒去,偏偏冯珊珊这个时候追了上来,那女孩子本来可以躲过她,可一转念间,她不想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人把她超了,所以顺势一伸手,就抓住了冯珊珊的胳膊。 这下,不但她自己趴下了,冯珊珊被她拽了个趔趄,也趴下了,她们俩趴下了了不要紧,后面想要追上的去的人自然都被她们阻住了脚步。 这个时候,关键的也就是那么几秒,贺清溪终于冲过了终点线,严晏扶着她,看着她后面摔成的一团,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王翊笑嘻嘻的,“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像你这么运气好的。” 贺清溪朝他笑笑,她真的累惨了,脸蛋已经红的能煎鸡蛋,嗓子也跟破锣一样儿。 徐燕呢和于淼两个在又蹦又跳,“溪溪,第三名,你拿了第三名,刚刚冯珊珊差点儿就超过你了,我们俩吓死了。” 冯珊珊?她只记得出发前她排在最前面来着,后来跑着跑着,她就完全把她忘了,“对了,她怎么也参加这个项目了,我记得她报的是跳高跳远啊?” “你管她呢,反正是你赢了,溪溪,快点,该你领奖了!” 严晏还扶着贺清溪,听了徐燕呢的话,低声说道,“我缺了一个黑色的水杯。” 真是的,长这么大,这可是她得的第一个跟体育相关的奖品,她还打算留下来做纪念呢,可严晏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昨天他还将自己的奖品U盘给了她,算了,黑色的水杯就黑色的水杯吧! 比赛结束了,奖品也领完了,开幕式虽然很隆重,闭幕式却干脆没有,也是,该照的照片照了,该走的领导也走了,谁还关心闭幕式啊。 王翊招呼大家去学校外面搓一顿,严晏手里拿着黑色的水杯,笑意满眼地看着贺清溪,完全听她的,于淼和徐燕呢一左一右的抓着她,一副她不同意就大刑伺候的模样,贺清溪还能说什么,只好跟着他们走。 可才有几步,不知谁喊了一句,“校草和人打起来了!” 校草,校草是谁?校草是她的美人儿同桌啊!贺清溪想起他那值不值就睡过去的毛病,“严晏,是牧玹,我们得去看看。” 第三十七章 打架 几人匆匆转身往回走,操场上,刚刚比赛的终点位置,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多的人。 王翊和严晏走在最前面,围观的人见他俩来了,自动的让了条路出来,贺清溪三个紧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圈儿里。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高大男生,紧握着拳头,正牛犊般地冲向牧玹。 王翊和严晏想拦已是不及,一时几人都为牧玹捏了把汗。 可预想的画面并未出现,牧玹虽看起来较那男生瘦些矮些,可只一脚,就将那男生踹出去老远,连身都没让他近得。 踹完了人还不算,他将自己的脚抬高,对着那干净的不得了鞋面,满脸嫌弃地端详了一番,那样子,仿佛刚刚沾到了什么十分恶心的东西一样,真是气死个人。 贺清溪这才有功夫打量今天的他,与往日一身的校服不同,今天的牧玹,竟然穿了一身大红色,妖艳的很。 一般的男生谁敢穿成这样啊,即便穿了估计也穿不住这人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好看,说不出的吸引人,难怪围观的人一多半而是女生。 昨天运动会没来,开幕式也没参加,这人这会儿却来了学校,也不知是来干嘛,还跟人打了起来。 “那小子练过,”王翊对严晏说。 严晏点头,示意他去看住牧玹,他自己则去拦住了那个还要往前冲的男生。 牧玹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拦人严晏,又瞧了眼贺清溪,嗤笑出声,推开拦在他身前的王翊,对那个已经被他踹的直不起腰来的男生说道,“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巴,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牙一颗一颗地敲下来,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话说完,牧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群被吓傻的众人。 平日里,同学之间,尤其是男生们,彼此开个玩笑、动两下拳头什么的,常见的很,可刚刚牧玹踹人的劲儿头,还有说出的话,竟然让人觉得打心底里寒意上涌,好像他能说到做到一样。 王翊看着牧玹远去的身影,皱着眉头,对严晏道,“你们早就认识?” “家里长辈的朋友的孙子,”严晏说。 “不是对头就好,那小子,功夫应该比我还好些,”王翊说。 徐燕呢绕了一圈儿回来了,贺清溪忙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徐燕呢忙给她使眼色,又瞧了眼严晏,笑着说,“没什么,我没打听到什么。” 贺清溪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打听到了什么,可这欲言又止的到底是为什么,难不成这场架还与她和严晏有关?“说吧,到底什么事儿,趁早告诉我们大家。” 这人居然不理解她一番苦心,徐燕呢心说,她还不是怕溪溪和严晏之间产生误会。 “你说吧,我和溪溪之间没有秘密的,当然也不会有误会,”严晏说。 见他俩如此,徐燕呢立刻开了口,天知道她刚刚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忍住不说的,早就要憋不住了,“跟牧玹打架的男生,叫张兢,三班的,他们班的学生,这些天不知什么原因,好像一直在传溪溪和他之间有点儿什么,那张兢也没否认,可刚刚比赛结束的时候,溪溪又一直被严晏扶着,张兢好像说了些溪溪不好听的话,然后,就被牧玹踹了。” “溪溪,你认识那张兢吗?”于淼问。 贺清溪摇摇头,她今天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 王翊贱兮兮地瞄了眼严晏,“这个张兢是三班的班长,学习也不错,人有些自傲,不是咱们帮里的兄地,要不要咱们私下里告诫告诫他啊?副帮主?” 严晏不理他那个死样子,而是问徐燕呢,“可知道三班传出流言的原因?” 徐燕呢摇摇头,时间太短,她还没打听到这个信息。 于淼一直站在贺清溪身边,才要开口,眼角却瞥见了离他们不远处站着的于垚,时不时地朝他们这边望一眼,然后有快速的缩回去,目光闪烁。 于淼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有事儿,几步走过去,将他扯了过来,“难不成这事儿还跟你有关?还不快点说!” 于垚狠命地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慢慢的伸出一个小手指头,比划着一个小手指尖儿,“好像,好像跟我,有这么点儿关系。” 于淼一向是个急脾气,见他这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撸袖子就要动手。 贺清溪和徐燕呢忙从两边拉住她,“先别打,等他说完,看到底与他有什么关系,再打不迟。” 这都什么人,于垚忍住心中的怨念。 可几人将他围在中间,又一个个地满脸赞同,仿佛他一句不对就要动手,于垚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跟牧玹打架那个,是我一哥们,三班的,叫张兢。” “这我们都知道了,说重点,”于淼挥着拳头说。 于垚看了她一眼,继续期期艾艾地说,“上周二,三班英语课,他忘了带英语课本,你知道英语老师那个样子,还是他们的班主任,所以他就跑来跟我借书。” “哎,我不是让你说重点!”于淼不耐烦的打断于垚。 于垚心一横,嚷道,“接下来就是重点!周二咱们班没英语课,所以我也没带,我去翻于淼的,结果她居然也没带,然后,然后,我就,我就把贺清溪的借给他了。” “难道这就是三班传出流言的原因?”贺清溪疑惑地问。 于垚犹豫着点了点头,“他把你的书带回去了,书上有你的名字,被他们班的同学看到了,然后大家就传,说你在追求他,他没否认,后来留言就传开了,然后,今天,你跑完了比赛,却一下扑进了副帮主怀里,他说...他说...” “他到底说什么了啊,你倒是快点儿书说啊,”于淼这急脾气哦。 于垚低着头,小声儿地快速说道,“他说贺清溪杨花水性,这样的人无论追他多长时间,他也不会理的。” 于垚说完就紧紧闭上了眼睛,一副听之任之,任你打骂的模样。 于淼这下真的忍不了了,抬脚就踹了过去,徐燕呢忙拉住她,“你这什么时候成了那牧玹的徒弟了?怎么也跟着踹人,仔细脚疼。” 于垚缩着仿佛一只受了惊的鹌鹑,王翊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蹦,“你小子,什么时候跟那个张兢成了哥们儿了?” “哎呦”一声,于垚好想伸手揉揉脑门,可又不敢,“就是暑假里在一起打了两场游戏。” 王翊笑着无奈地摇摇头,“你啊,断了吧,这人不值得相交,”于垚忙点头,他听到三班传出的流言,就去找过张兢了,早不跟他不来往了。 王翊一手勾住于垚的肩膀,对严晏说道,“那张兢就是个小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估计牧玹这顿打,也够他长记性了,不过,”说着他将于垚往前一推,“这小子从小学就跟着我了,平常也是个好的,这回虽然犯了错,到底是无心之失,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计较了。” 严晏面无表情,没有说话,转而看向贺清溪。 于垚小心地觑着贺清溪一眼,小心翼翼的模样。 贺清溪摆摆手,“这也不是你的错,不过,下次你再要把我的东西借人,记得先提前问过我。” 于垚忙不迭的点点头,王翊却拍拍他的肩膀,“严晏和他女朋友不计较,是人家大方,但你也不能没有表示,就罚你替他女朋友打扫半年的卫生吧,擦黑板,扫地,打水,凡是她应该干的,你就得代劳,这样你可服气?” 他还能说什么,于垚只好点头。 于淼还在一旁帮腔,“半年太少了,要一年才好,而且,绝对没有下一次,以后你少动我们俩东西,尤其是溪溪的。” “行了,就这样吧,本来还打算着去搓一顿儿来着,可这会儿都这么晚了,也来不及,还是以后再聚吧,”王翊说着,又看了眼贺清溪,安慰说,“这流言也好,打架也好,在学校里都是常见的事儿,只要不传到班主任耳朵里,就没什么事儿,放心吧。” 贺清溪点了点头,学生打架确实挺正常的,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可她放心的有点儿早了,这件事儿不但传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且还追究到了她身上。 第三十八章 召见 每周周一的最后一节是学校规定的班会时间,可二班的班主任张飞一向是个有什么事儿随手就解决了的,所以他们班大多数的班会时间都成了自习课。 坐在最后一排的贺清溪正忙活着刚刚发下来的卷子,二班那个有些胆小的英语课代表就悄悄地走上来,告诉她说,英语老师有请,而且还让她立刻马上就去。 英语老师找她能有什么事儿?贺清溪在去英语教研组办公室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开学这么久,她跟这位被同学们戏称为“灭绝师太”的英语老师,从来没有任何交集。 这老师也算是个奇葩,心偏的没边儿,而且人家从来不屑于掩饰,上课提问的对象永远都是前三排的同学,课间更是从来不到他们后几排来溜达,连看他们的目光仿佛都透着鄙视。 于淼已经忍不住几次像要发飙了,都被贺清溪劝了回来,人家越是看不起她们,她们越要好好学习才是,她一直相信实力打脸比大声叫喊更让人疼,也更让人记得深刻。 眼看着就放学了,办公室里除了黑框眼睛配大辫子的英语老师,并没有别人,贺清溪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到她的办公桌前,轻声说“张老师,您找我?” 张翠红低着头,一双眼睛盯在作业本上,听到她的问话并没有抬头搭理她。 贺清溪有些吃惊,这人还没老到耳聋眼花的地步吧?既然能看到也能听到,却不理睬她,这难道是在给她下马威不成?可她不记得她做了什么错事需要一个老师给她下马威啊? 没错!张翠红就是在给她下马威! 晾了贺清溪好一会儿,她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站在她面前的女孩子,谁料,她以为会出现在女孩儿脸上的尴尬和不知所措,并没有出现。 一样的蓝色校服,其他女生穿了软趴趴的没点儿样子,可这女孩子穿起来看着就与众不同,清水芙蓉,这个词像是给她量身定做一般,尤其那双眼睛,面无表情的时候仿佛都带着笑意。 可她觉得尤其的讨厌,从小她就讨厌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孩子。 她们总是那么轻易的就得到她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获得的东西,父母的疼爱,老师关注,男生的爱慕,所以她们大多也学不会珍惜,玩弄别人的感情然后轻易的丢弃,受伤的永远是别人。 她们呢?她们永远不用担心失去,也永远不用害怕寂寞孤单,因为总会有更多的人喜爱她们。 “啪”的一声,张翠红将手中的笔丢在办公桌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冷淡地问道,“昨天下午,运动会结束后,你们班那个牧玹和张兢打架的事儿,你知道吗?” 贺清溪点点头,“听说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张翠红斜睨着她问道。 贺清溪有些糊涂,这事儿她能怎么想? 当然,按照学校规定,学生打架是不对的。 可她真心觉得牧玹打得好,要不今天她也不会一大早就给牧玹道谢,还惹来他一个大白眼,虽然美人儿翻白眼什么的,也很好看啦,但毕竟是白眼啊。 可她还是很感谢他,如果当时知道那男生居然说她杨花水性,她才不会让严晏和王翊拦住牧玹呢,非但如此,她还要上去给那男生两巴掌才觉得解气。 可这心里话,她也不能跟人家班主任说啊。 张翠红见贺清溪一直沉默,脸上更无半点儿羞愧后悔的神色,越想越气,只觉心中有团火在左冲右撞,迫切地想要找到出口,她猛地一下坐直身体,右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冲口说道,“你要记住你来学校的目的,学校是让你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你来勾三搭四的。” 本来贺清溪还觉得替她手疼,最后却被“勾三搭四”这个词惊着了,她是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幻听了,这真是一个老师说学生的话?连徐燕呢嘴里的三姑六婆都不如吧? 可张翠红的话还没完,只见她的嘴一张一合地继续说道,“现在两个男生因为你打了起来,我还听说,你还在跟一班的严晏谈恋爱,不说那个新转学来的牧玹,只说严晏和张兢,他们俩一个年级第一,另一个是年纪前十,你呢?你已经是复读生了,可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个在乎学习成绩的,但你自己不学好,也不能耽误祸害别人啊?难道你的父母就是这样教你的?怎么就这么不知道自重。” 贺清溪只觉一股怒火从她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快要被气疯了,长了这么大,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她,勾三搭四?她连个正经恋爱的都还没谈过呢,竟然还怀疑她的父母教养,什么都能忍,这个绝对不能忍。 收起脸上的轻松和笑意,贺清溪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张翠红,“我的父母怎么教我的,不劳您费心,您还是多想想您自己吧!” 张翠红实在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顶回来,这么大胆,这么死性不改,她一时有些呆愣,过了一会儿才勃然变色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贺清溪向前一步,两眼直视着满脸紫胀的张翠红说,“张老师,我之所以不直呼你的姓名,还愿称您一声老师,是出于我父母的教养和对教师这个职业的尊敬,可就凭你刚刚的那几句话,你这个人,真是让人一点都尊敬不起来。” 深吸口气,她继续说道,“我想请问一下,你对事情的经过始末调查过吗?你肯定没调查过,对不对?在没有查清事实的情况下,你就这么急着往我身上扣屎盆子,你有想过你那几句话的后果吗?你有想过你的话对一个十几岁的无辜女孩儿的伤害吗?” 贺清溪忽然想到,上辈子,师大附中好像就有个女孩子因为忍受不了老师的言语侮辱而自杀了,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位造成的。 想到这种可能,她不禁有些心寒齿冷,不打算继续跟她纠缠下去,“复读生并不意味着我就要低人一等,我的人格也绝不允许你这样的侮辱,待事情调查清楚后,我希望能收到你的道歉,”说着,贺清溪就朝门口走去。 张翠红被她几句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哪容得她这么容易就走了,她猛地站起身来,身后的椅子因为她的用力过猛“砰”一声倒在了地上,“反了反了,你还是个学生吗?有你这么跟老师说话的吗?叫家长,必须叫家长。” 贺清溪看她暴跳如雷,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人说尊重是别人给的,尊敬却是自己挣得,这话我今天免费送给你,你这老师既然不像老师的样子,又哪里来的学生的尊敬,既然你想见家长,我就如你所愿。” 说着贺清溪也不在理会她,自顾自的拿出手机,拨了严爸爸的号码,电话随即就被接通了,“嗯,是我,我在学校出了点儿事儿,您过来一下吧,我没事儿,嗯,记得带个律师过来。” 打完电话后,她看着张翠红一字一句的说道,“看你的样子,估计事情弄清楚了,你也是个不会悔改的,我自然也收不到你的道歉,既然如此,那我就让律师来跟你谈,想必你还不知道,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规定,未成年人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未成年人的名誉。” “还有,”贺清溪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忘了告诉你,你刚才说的每句话我都有录音,所以不怕到时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