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渺仙途》 第001章 小法师下山 仲春三月,桃花开的正盛。阵阵春风吹过,花瓣如雨般从枝头飘落,笼罩着整座泰安城。泰安是御龙山脚下最大的一座城,而首富柳家又拥有泰安城内最大的宅院。 关于柳宅的大小,据说有人专门沿着外墙向前走,走了半个时辰还没走到头。在当地百姓的心目中,柳宅主人柳员外就像御龙山一样巍峨、稳固,好像是永远不会倒下的。 然而最近柳员外却开始深居简出,即使偶尔露面,脸上也是挂着一层愁云,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敢问。 柳宅最深处的一间房屋里,一个年近四十、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坐在圈椅上,打量着眼前的一个少年。 中年人当然是柳员外,眼前站着的这个少年据说是管家花重金从九宫山请来的法师。九宫山地法门的掌门陈一山道行高深,听说年近百岁,就算是皇亲国戚都无法请他出山。柳员外自然不指望他能亲自来,可是自己花了重金,他至少应该派个像样点的徒弟过来。 柳员外看了管家一眼,挑了挑眉毛。管家一脸尴尬,连忙解释道:“老爷,我们去请陈法师,可巧过几天就是陈法师百岁宴,我们连陈法师的面都没见到,等了半日,陈法师的徒弟才打发这个孩子……不,小法师过来。” 柳员外又仔细打量了几眼这个所谓的小法师。 小法师看身材相貌应该只有十六七岁,生的浓眉大眼、挺鼻薄唇,虽未成年,却束发至顶。身上穿的青衣已经洗的有些发白,肩上斜背着一个灰色布袋,布袋上有三块白色的补丁格外的扎眼,布袋里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 虽然是男人装扮,可柳员外还是一眼看出这个法师其实是女子,只是这个少女腰背笔直,目光清冷,沉默寡言,通身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柳员外在外经商多年,颇有见识,明白人不可以貌相的道理。 此人虽然只是九宫山的青衣小徒,可毕竟代表着九宫山,轻易得罪不得。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就让她试试看,总会有些作用吧。想到这里,柳员外脸上渐渐舒展开来。 “陈老法师徒子徒孙众多,想必九宫山这几日必是热闹非常,只可惜小法师你没法子向师爷贺寿了。”柳员外微笑着说道。 小法师听到师爷这个词,眼皮抖了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对柳员外的回答。 管家在旁边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这个小法师年纪不大,但是通身的傲气,一路上对他不理不睬也就罢了,没想到对自家的老爷也是如此无礼。 “不准无礼,小法师是我亲自下帖从九宫山请来的高人,小姐的安危全要仰仗法师。你们这些人一向是狗眼看人,见他身穿青衣就小瞧了他,若是他身着黑色法衣,你们还敢如此放肆吗?听闻九宫山的法师名动京城,皆有通天的本领,得罪了小法师,让小姐有个闪失,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柳员外瞪了管家一眼,高声呵斥道。 小法师自然听出了柳员外话中有话,明着是教训管家,实则是暗中讥讽自己法阶低微,可她并不在意。 “我想现在去看看小姐,不知是否方便。” 一提到女儿,柳员外顿时愁肠百结,声音也有些哽咽了:“玉兰危在旦夕,我还在这里和你闲谈,真是愧为人父。法师有心了,我亲自为你带路。” 小法师表情淡漠的跟在他的身后,与管家擦肩而过。 管家奔波数日,没得到柳员外半句宽慰,反被当众责骂。更有甚者,连这个小丫头片子都对自己视若无睹。身为柳宅管家,谁见了自己不是恭敬有加,可就这个小丫头让自己颜面扫地。 他盯着小法师的后背,在心中不停的咒骂。 小法师仿佛能猜到他心里怎么想一样,跨出房门之际猛的一回头。 看着小法师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管家心里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柳员外和法师并肩而行,四五个仆从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众人穿廊过院,走了很久,才到了柳小姐所居的院前。一股浓重的药味从院子里飘散出来。 两个在院门外闲聊的仆妇,远远的见一群男人过来,正伸头张望,忽然见领头的是自家老爷,慌忙的迎了上去。 “老爷你可来了,夫人刚醒,就吵着闹着要看小姐,我们拦也拦不住。夫人来之前说是不哭,可一见小姐,又哭个不停!我们没劝几句,就被夫人赶了出来。” 柳员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听她们说完。小法师却自顾自的走进院中。 院中有三棵老树,枝繁叶茂,把小院的阳光挡去了一大半。此时已是午时,艳阳当空,可这院中却凉爽的不正常,甚至还带着几丝阴气,冷冷的沁入骨髓。 柳员外陪着她在院中略站了片刻,这才向门口走去,屋内传来阵阵啼哭声,他有意的咳嗽了一声。 听到屋外的响动,哭声立刻停止了,但仿佛还能听到强压着的呜咽声。柳员外长叹了一声,强打着精神,对里面叫道:“夫人。” 房门应声而开,一个愁眉苦脸的俏丫鬟探出身子,低声向主人请了个安。 柳员外对她摆了摆手,俏丫鬟一偏身,扶着门退在了一旁,柳员外步伐沉重的走进屋内。 柳小姐的闺房布置的十分雅致,屋子正中是一张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书桌后的墙上挂着一溜排字画,朝南的窗前摆放着一张琴,琴上盖着一幅绣着牡丹花的长巾,屋子的左边用一个屏风隔开了,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楠木雕花架子床。 柳员外带着小法师绕过屏风走到床前,一个满面戚容的中年妇人,正坐在床边抹着眼泪。 架子床里里外外围着重重纱帐,纱帐两端被做工精巧的玳瑁彩贝镶嵌的蝴蝶勾高高撩起。一个少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百花迎春彩丝被,气息微弱,一张苍白的脸露在被外。 小法师走到床头,伸手拂开柳小姐额前齐眉刘海,低头仔细观看着。 第002章 蛇妖 见一个陌生的少年出现在女儿的闺房,居然当着她的面,轻抚自己的女儿,柳夫人急怒攻心,差点破口大骂。 “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柳夫人一把抓住小法师的手腕,怒气冲冲的说道,“老爷,兰儿虽在病中,可还是未嫁之身,男女授受不亲,你带一个男子,来这里已是不妥,他居然还敢当着我们的面,轻薄兰儿,真是太大胆了。” “夫人,你不要生气,这位就是从九宫山请来的法师,他不是男子,和玉兰一样,也是个女儿身。” 柳夫人仰起脸,瞪大已经哭肿了的双目,仔细观看了好一会,忽然醒悟过来,连忙松开手。 “法师,法师,求你救救小女。”柳夫人接着哭诉,“百里之内的名医我们已经请遍,个个都说玉兰没有病,前些时候一个游方和尚说玉兰是被邪魔侵体,只有九宫山的法师才有办法化解…” 柳夫人正说着,忽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屋里丫鬟们顿时乱作一团,掐人中的掐人中,按胸口的按胸口。 小法师环顾四周,突然眼睛一眯,双眸射出冷冷的寒光。柳员外猛然一惊,小法师却嘴角轻挑,似有若无的笑了笑,转过身来,神情漠然的看着一屋子手忙脚乱的人。 “请把夫人送到别院,今晚我留下来陪伴小姐,任何人不准再进此院。傍晚前准备一捆红线,三百个小铜铃交给我。”小法师嘱咐众人道。 柳员外看此时小法师仍能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吩咐众人做好准备,仿佛泰山压顶,也不为所动,不由得暗自佩服,只怕此人多少有些门道,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底。 天色渐暗,残阳如血,小法师在柳玉兰的闺房内轻扯着细线,围绕着楠木架子床的四周纵横交织成一张红色的蛛网。她把三百个拇指大小的铜铃均匀的挂在红网之上。挂完最后一个铜铃时,天色已暗,窗外的树影和青黑的夜色混成了一片。 小法师走到桌前,把忽明忽暗的灯芯剪了剪,又轻手轻脚的跳到床上,隐藏在重重的纱帐之后。 子时刚过,柳玉兰闺房的西窗口,突然卷进一阵狂风,屋内的铃铛顿时响成一片,床边的烛火猛地窜到一尺多高,幽蓝幽蓝的透着几分诡异。 铜铃越来越响,红线放出红光,光网罩住网中旋起的黑风,黑风越旋越大,光网仿佛再也无法承受,爆裂开来,红光黯然消失,数十条红线飘散四周。原本悬在半空的三百只铜铃,此时才纷纷落下。 一阵诡异至极的笑声,忽然在屋顶传来。笑声过后,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雕虫小技,居然敢拿出来现丑。我先收拾了你,再吸走柳小姐最后一缕魂魄。” 话音刚落,黑风忽然旋到了床上,把隐藏在床后的小法师卷到半空之中。 “一个小小的青衣弟子,居然敢在这里和我斗法,九宫山上的老杂毛陈一山我都不放在眼里,别说他的徒子徒孙了。”屋顶的声音继续说道。 小法师本来紧闭双目,仿佛是昏睡了一般,此时忽然睁开眼,怒喝道:“大胆!” “骂你的师爷,怎么了,陈一山就是个老杂毛,你师傅是个小杂毛,而你连小杂毛都算不上。” “我本想给你留条生路,可你居然敢辱骂我的恩师,今天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说完,小法师突然睁开双目,两道金光射出,黑旋风被从中劈开。 “啊——”一声惨叫,一阵黑雾中,一个人头蛇身的妖怪从半空中掉落,它嘴角挂着鲜血,拼命的往窗外逃去。 小法师从衣襟处取出一根银针,口中念咒,单手一扬,银针在空中瞬间变成一尺多长的追魂钉。蛇妖刚逃到门前,已经被长钉追上,尾巴被钉在地上。痛得它嘶嘶怪叫,狂扭身躯,却不敢再起逃走之念了。 “法师饶命!法师饶命!”它扭过头,哀嚎着求饶 小法师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双眸已恢复正常。她缓步走到蛇妖身旁,掌心向下,轻转一圈,蛇尾上的追魂钉回到手中。再手腕一翻,掌心向上,追魂钉又变成银针,随手插在衣襟。 蛇妖化成人形,跪在小法师的面前,两个小腿被穿了一个洞,汩汩的往外流着血,却忍住痛偷瞄着小法师。 “法师小小年纪,却有这般的法力,想那九宫山主陈老法师,修炼百年也只是左眼金。可您虽着青衣,却已修成双目金,真是让人惊奇。”它小心翼翼的奉承道。 “不必多言,你今天若是想活,就还回柳小姐的魂魄。” “我若是还回魂魄,您当真能饶我一命?”蛇妖听到一线生机,忙追问道。 “是。”小法师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我这就还回柳小姐的魂魄,还望法师言出必行,到时能放我一条生路。”蛇妖化成黑风,旋至床前,旋风中伸出一张巨口,一阵阵白烟从口中吐出,白烟从柳玉兰的天灵盖中进入,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把柳小姐的魂魄吐完。 蛇妖还回魂魄后,幻化成人形,怯怯的走近小法师,恭敬的跪在她的面前,俯身叩谢她的不杀之恩。 小法师二话不说,从布袋中取出一个金印对着蛇妖砸下。蛇妖听到头顶有风,下意识抬头看去,金印正砸在脸上。 蛇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化成一条通体碧透的青蛇。 “我答应不杀你,我说到做到。只是你辱骂我的恩师,我却不能轻纵了你,今天毁你千年的道行,算是小惩大诫,愿你再修之时,不忘同修善心。” 青蛇怨毒的看了小法师一眼,扭头逃出门去。 “姑娘真是好狠的心啊!”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你看了半天的好戏,终于肯现身了。”小法师转过身来,冷冷的说道。 一个俊美男子正坐在柳玉兰的卧榻之上,手中轻摇羽扇,不住的摇头叹息。 第003章 烟雨阁中安魂香 坐在苏小姐床上的男子长的俊美绝伦,精雕细琢的五官,完美的脸型,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一身雪白的锦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外罩软纱。修长白皙的手中,握着一青玉柄的白羽扇。 男子手中扇子轻轻的扇着,半张俊脸时隐时现,只有一双黑灿灿的桃花眼却无遮无拦的看着她。修长的柳眉弯着,像是在笑,但又透着几分轻佻。 “九宫山的法师以黑衣为尊,姑娘身穿最末等的青衣,却能降服修行千年的蛇妖,真是让人惊叹。只是以姑娘的法力,为何还要摆那没用的锁妖阵。”男子嘴角微挑,眸中目光流转。 小法师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内心十分平静。 这个让任何凡间女子看一眼,都会心头鹿撞、沉醉痴迷,甚至灵魂飘散的男人,就算有绝世的容貌,在她的眼中却只是一个皮囊而已。 这个男人让她想到了昆仑山上的那只蜘蛛精。 那年她和师傅云游至昆仑山下,立志要独自收服山中一只吃人的妖孽。她寻找了两日,终于在昆仑山顶发现两人恶战,一个是青面獠牙的狰狞凶汉,一个是肤如白雪,容色绝丽的妙龄少女。她暗藏在树后观看,眼见少女被那凶汉打伤,忍不住出手相助,凶汉乘风而逃。 凶汉离去后,她取出法器要收了这个少女,受伤的少女缩在山石的缝隙之间瑟瑟发抖。见它楚楚可怜的样子,她有些心软。 少女见她踌躇不定,就抬起粉面桃腮的小脸,泪眼迷蒙的望着她,她微一分神,就觉得天旋地转,虽然头脑还是清醒的,可四肢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硬无比。 少女漆黑的长发四散开来,如同无数条张牙舞爪的毒蛇向她飞来。 这时空中突然雷声大作,一声霹雳之后,只见一只硕大的蜘蛛死在她的面前。 昆仑山万丈悬崖顶上,师傅像松柏般临风而立,低头俯看着自己,有如神袛。 “眼盲,心不可盲。”师傅拂着她的头,慈爱的说。 那天后在她的心中就没有了美丑之别,只有正邪之分。 “你是何人,今晚到此,有什么目的?” 男子听她答非所问,微笑着站起身来,答道:“在下戎白,姑娘芳名是——?” “你来柳家,究竟有什么目的?”小法师毫不客气的打断他。 戎白忽然脸上浮现出一丝柔情,转过身望着床上的柳小姐答道:“来看看我未过门的妻子,是否安好。” “满嘴胡说八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意图,只要我在柳家一天,你就休想作恶!”小法师淡淡的说。 “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不过缘份向来由天定,非你我可逆转。”戎白的脸上浮现着笑意,忽然间他脸色一寒,“若不是你多事,我就省事了。可你救回她,我也只能听天命,勉为其难的——。” 见戎白边说边向柳小姐的脖颈处摸去,小法师取出追魂钉向空中一抛。 戎白见了这个法器,知道她动了杀念,手中的羽扇在面前轻转一圈,追魂钉在他的眼前停了下来,钉尖闪着白光,突突的抖动着,向是被一个无形的气墙,挡住了一般,钉尾打着圈向前窜,却是徒劳无功。 “姑娘,你这法器尚通人性,见我绝世容颜都不忍心加害,你怎么就如此不解风情?”戎白得意的说道。 小法师并不多言,右手一探,从布袋中取三把黝黑的小木剑,向戎白甩去,小木剑见风即长,变成三尺利刃,风驰电掣般的向前刺去。 戎白来不及闪避,一伸手居然把床上的柳玉兰拎了起来,挡在自己面前。 小法师没想到他竟然有此一招,连忙叫出来:“落!” 法器掉在地上,又变成银针和木剑。 戎白左手提起柳玉兰向小法师抛去,右手中的羽扇却蓦的一转,将地上四件法器都卷到自己袖中。小法师连忙将柳玉兰放回床上,正要转身去抢回法器。戎白已经大笑着从窗口逃了出去,临行前还不忘揶揄小法师一句:“多谢姑娘厚赠,戎某在此谢过了,后会有期!” 小法师听了这话,双眼中陡然闪过一股杀机。 第二天一早,三个守夜家丁就边打着哈欠边把小姐醒来的消息报知了柳员外和柳夫人。柳夫人见女儿目光呆滞,但人已经苏醒过来,显然已经有了好转,不由得对小法师充满感激之情,抓着她的手千恩万谢。 “小女究竟患了何病?又是怎么治好的?还请法师告知。”柳员外问道。虽然眼见女儿醒来,柳员外十分欢喜,可之前的事必有情由,做父亲的自然需要弄个明白。 “柳小姐被一只蛇妖摄了魂魄。现在蛇妖已经破了道行,二位可以安心了。”小法师答道。 屋内几个仆妇、丫鬟,被这一席话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的活,惊恐的打量着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子,仿佛房子里还有很多妖物一般。 “蛇妖?法师当真!这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太平年月,真的有魑魅魍魉存在?”柳员外向来不信鬼神之事,此时见到下人们神情恐惧,更是觉得荒唐,漫不经心的问小法师道 “柳小姐所居之所,阴气太盛,不利于修养。员外若是信我,就将小姐换个通透光亮的住处。”小法师并没有回答柳员外的问题,只是平静的吩咐道。 柳夫人神情有些古怪,好几次张了张嘴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柳员外神情十分复杂,看了一眼小法师,却没说什么,最后转身走了。 柳夫人挂念女儿安危,按小法师的吩咐,把柳玉兰迁到荷花池旁的烟雨阁中。 正午时分,烟雨阁二楼有三间向南的大房,十几扇雕花格子窗被全部打开。柳玉兰仰卧在床榻之上,榻旁是一张朱红雕漆的香几,几上放这一错银梅花纹三足铜炉,小法师正用左手拈香入炉。 “这香是安魂之用,三日内不可断。”小法师说。 第004章 苏小姐醒来 柳夫人已经把她奉若神明,听了这话自然连连点头,又吩咐旁边的下人道:“你们几个听到法师的话了吧,千万不要掉以轻心,若是你们大意让炉中的香断了,我告诉老爷,仔细扒了你们的皮。” 屋内有四个梳着双螺髻的丫鬟,其中有个正是昨天给柳员外开门的那个俏丫鬟。见一向和颜悦色的主母忽然声色俱厉起来,俏丫鬟小心翼翼的来到夫人身边安慰道:“夫人你放心,我就是不吃不睡,也看好这香炉。” “桂枝,你和玉兰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你一定要照看好她。” “知道了夫人。” 接下来几天里,桂枝果然不分昼夜陪在柳玉兰的床边。小法师白天休息,入夜后就在柳小姐房中盘膝打坐。 柳小姐搬到烟雨阁的第三个早上,桂枝卷着棉被,卧在柳玉兰榻前睡得正香,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好看到安魂香烧的只剩下指尖长短。桂枝吓得一激灵,猛然从被窝里跳了出来,手忙脚乱的又点上一支安魂香,忽然间床上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桂枝急转过头,居然发现柳玉兰自己坐了起来。 “小姐,小姐,你醒了。”桂枝惊喜的叫道。 “桂枝,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柳玉兰轻声问道。 自从三个月前病了之后,玉兰一直在昏昏沉沉,这些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小姐,这是烟雨阁。”桂枝回答道。 “我为什么在这里?” “小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桂枝瞪大了眼睛,“三个月前,你突然病了,可请了几个郎中都说你没病。开始你只是不思饮食,昏昏欲睡,后来一日竟然只有一两个时辰清醒,五天前你更是沉睡不醒了。老爷花重金遍请名医,也不见你好转。直到听一个老和尚说你是中了邪,才请了法师过来做法,没想到,真有效果,你这不是醒过来了。” “法师?” “是啊!法师!还是个青衣女法师,年龄和咱们差不多,法力高强。” “她现在走了吗?” “没有,现在应该在东厢房休息。” “你快帮我梳洗,我要去见见这个法师。” 桂枝取出一袭烟水百花裙给柳玉兰换上,口中一边说道:“小姐,你这次真的是罪受大了,以前这身衣服穿着多合身,可现在,你看,宽大多了。” 柳玉兰坐在妆台前,把自己最喜欢的一对银蝴蝶耳坠挂在了耳上,耳坠低低的垂在细致如美瓷的脖颈旁,显得俏皮可爱。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明显比平日瘦了很多,气色也差了不少。脸日渐消瘦,眼睛却好像大了一圈。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拿起妆台上的香粉,轻柔的拍在脸上。 … 这主仆二人刚从房间里走出来,险些和柳夫人撞个满怀。 柳夫人见女儿出现在自己眼前,双眸有神,和以前一样娇滴滴的像朵花,不由得又惊又喜。 “兰儿,你怎么起来了,现在都好了吗?头晕不晕,身上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娘,女儿都好了,我们去见见那个救我的女法师吧。”玉兰伸手挽住母亲的胳膊撒娇道。 “好,好,好,只要你好了,娘什么都听你的。”柳夫人宠溺的拍了拍女儿的脸。 母女二人携手向东厢房走去,走到门前,柳玉兰突然停下脚步问母亲道:“娘,法师叫什么名字啊?” “哎呀!天天法师法师的叫着,还真不知道她叫什么。”柳夫人回头问桂枝,“你和法师同住了几日,知道她姓什么吗?” 桂枝吓的连连摆手。 “夫人,这个小法师有点奇怪,而且整天不说一句话。奴婢瞧着就害怕,不太敢和她说话。” 柳玉兰见一向大胆的桂枝居然被吓成这个样子,捂着嘴笑了起来,再扭头看看母亲,居然也是一副仿佛见到鬼的表情,不由得又感觉到十分好奇。 正在此时,东厢房的门开了,小法师突然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我叫苏瑶。”她淡淡的说道。 走进苏瑶居住的房内,柳夫人立刻让女儿叩谢救命恩人。柳玉兰十分乖巧的低下头,双手轻提裙角,俯身下拜。 苏瑶向前一步,托住她的臂弯。不经意间眼波一转,看到柳玉兰身上的一物,身体不由的一僵。 一颗灵珠在柳小姐躬身时,刚好从领口滑出来,嫣红通透的坠在雪白的胸衣前,十分的显眼。 这东西在凡间十分少见,因为像极了赤玉,即便是有人偶然得到一颗,也会被当成一般的俗物。 “柳员外以重金相酬,小姐这屈膝之礼就不必了。”她收起惊讶,不留痕迹的说道。 只是一瞬间的接触,柳玉兰就被苏瑶的力度和灼热感惊到了。 她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了半步,胆怯的向母亲身上靠了靠。 柳夫人还以为女儿在向自己撒娇,宠溺的笑了笑。 “苏法师,你救回兰儿的命,受她一拜,也是应该的。老爷给你的是谢礼,我还有一份心意明天送到,希望你不要嫌弃。” “夫人,客气了!” 苏瑶不再言语,柳玉兰又有几分羞怯,三个人干巴巴的站着,半天没有声响,柳夫人觉得无趣,就找个理由告辞了。 “苏法师,一夜没睡,现在也是十分疲累了,兰儿,我们不要打扰她休息了。” 柳玉兰大病初愈,听桂枝添油加醋的乱说一通,对苏瑶颇有些敬畏之心。她正偷偷的看着苏瑶,突然听母亲说要走,本想提议再坐一会,但是看到苏瑶低垂眼帘,并没有挽留的意思,只好恋恋不舍的跟着柳夫人出去了。 拐过墙角,回到她居住的屋内,柳玉兰就好奇的问道,“娘,你送给苏姐姐的谢礼是什么啊?”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女儿家喜欢的东西了。我看这苏法师和你也差不了几岁,怎么老气横秋的。你说一个姑娘去九宫山那种地方干什么,真不知道她爹娘是怎么想的。”柳夫人在桌旁坐下,惋惜的说。 “娘,如果我要去九宫山学法术,你会同意吗。”柳玉兰玩心大起,牵着母亲的手,嬉笑着问。 第005章 灵珠 听柳玉兰说要去九宫山,柳夫人就是一哆嗦。她瞪了女儿一眼,板着脸教训道, “我和你爹为了你,头发都急白了,你居然敢说出这种话来。我拢共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要是你去了九宫山,还让不让我活了!早知道你有这个想法,我和你爹还请人救你干什么。” “娘,我就是说着玩的,你别动怒啊。”柳玉兰晃了晃母亲的胳膊,撒娇的嘀咕道。 “你看看那个女法师,全身上下冷冰冰的一点热气都没有。闺阁女子该有的温婉贤淑,她是一样没有,难不成你想变成她那个不男不女的样子。”柳夫人越想越气,居然迁怒到苏瑶的身上。 柳玉兰闻言立即抬头想辩,却被桂枝用眼神制止了,不由得又蔫蔫地将头低下。 跟着柳夫人的丫鬟婆子,全都低着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桂枝对着夫人露齿一笑,走上前来,把刚泡好的一杯香茶,搁到了夫人的面前。 “夫人,小姐和你玩笑呢?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小姐天天掰着手指算日子呢?” “算着什么日子?”柳夫人警惕的问。 “行笄礼啊!”桂枝一脸认真的接着说,“受笄后,白公子的花轿才好进门啊!” “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柳玉兰一副心思被人说出,恼羞成怒的样子,围着桌子,转着圈,追打自己的贴身丫鬟。 桂枝边跑边大声叫着,“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柳夫人见女儿跑的娇喘吁吁,满脸潮红,担心她太过激动,会伤了身子。忙站起来护住桂枝,挡在女儿面前。 柳玉兰又羞又恼的抱着母亲,口中不依不饶的叫着。 “娘,你快帮我撕那小蹄子的嘴。” “还不是平日里,你和她没大没小惯了,现在让我为你出头,等你们好了,又要回过头来怪我。” 屋内嘻嘻哈哈的一阵乱笑。 柳夫人笑盈盈的拥住女儿,可心中却略过一丝阴云。 从烟雨阁出来后,柳夫人的精神就不太好,也不爱说话,直到晚上用饭时才好些。 “你今天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柳员外见没了外人,才皱眉问道。 柳夫人叹了一口气,把装了一天的心事吐了出来。 “玉兰还有半年就满十五了,行笄礼后,白家就该过来下聘了。” “是啊,舍不得女儿了?”柳员外拍拍夫人的手,宽慰道,“白氏是泽城巨富,基业十分稳固。兰儿嫁过去,可享一世富贵。” “我不是忧心这个,就算他家只是个寒门小户,我也不计较。我知道兰儿对白家的公子,十分属意,这门亲事也是你亲自许下的。只是这些年,我们多次书信相传,却如同石牛入海。不知道当年你和白悠远酒后戏言,还做不做得数。” “泽城距泰安何止千里,我也时常后悔不该酒后失言,订了女儿的终身。” 柳夫人埋怨的看了丈夫一眼,随即神色又黯淡下来。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嫁到柳家这么多年,却只生了兰儿这一个孩子。公婆在世时,就劝你纳几个小妾,你不愿意。兰儿如果嫁到千里之外,我们如何熬过剩下的漫漫长日。”她自责道。 “夫人,多想无益,睡吧!” “如果白家是个穷门小户就好了,入赘到我们柳家,就可以两全其美了。” 柳员外呵呵一笑,觉得夫人是痴人说梦,可是看着夫人一扫愁云,满脸期盼,把话又咽了下去。 这夫妻俩为女儿操碎了心,在床上闲话了许久,才渐渐入睡。可烟雨阁中的柳玉兰,却因为苏瑶为她守夜而兴奋的睡不着。 桂枝缩在榻旁发出鼾声,不时的还发出几句呓语。柳玉兰听到后,捂着嘴在被子里偷笑着,她掀开被角看了看苏瑶,见她闭着目,盘膝而坐,气息均匀,仿佛入睡了一般。 柳玉兰不敢贸然开口和她说话。只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数着羊催眠。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三百二十只羊…五百六十只羊… 数到九百九十九只时,她放弃了。披着衣服坐了起来,一伸手把床榻旁的窗子推开。 此时已经月上中空,钻蓝的天幕上,幽蓝的月色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神眺望着远方。 没有星星做伴,月亮静静的挂在天上,显得格外神秘和孤寂,这份清冷真是像极了屋内的苏瑶。 柳玉兰回头望了一眼,桔色的烛光映照在苏瑶的脸上,显得柔和了很多,不像白天时那么冷酷。 “你睡不着?”苏瑶突然睁眼问道。 正盯着她出神的柳玉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的娇躯一颤。 “苏法师——不,苏姐姐,我吵到你了吗?”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她掩饰的拢拢头发,不好意思的说。 “没有,你是害怕的睡不着吗?”苏瑶问。 “不是,有你在,我觉得很安心。只是这些日子睡多了,现在怎么也无法入睡,苏姐姐,你陪我聊聊天,好吗?”听到她的语气,较之上午平缓温和很多,柳玉兰壮着胆子问。 “好,我正有一件事想问你呢。你脖中的珠子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苏瑶鼓励似得 对她淡淡一笑。 “这个吗?”柳玉兰扯着脖中的丝线问道。 苏瑶看着丝线上吊着的灵珠,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是白哥哥送给我的。”柳玉兰娇羞的说。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送这个给你。” “他父亲和家父在多年前偶然相识,志趣相投,相交成挚友。那时我才十岁,他长我六岁,对我十分的照顾。这赤玉是他佩戴多年的,我见着喜欢,就向他讨要。他好像有些不舍,但还是给了我。他爹戏言,这算是下聘了。这本是一句戏言,但家父醉酒,居然一口应承了。” 柳玉兰双颊晕红,眼光中又是羞涩,又是喜悦,显然是对这门亲事,十分的满意。 “从得到后,你就一直佩戴至今吗?”苏瑶假装不在意的问。 “是啊,只是几个月前赏雪时,丢在了花园,今天早上桂枝拿给我,说是搬来烟雨阁那天,有个丫鬟在一株梅花下发现的。” “能给我看看吗?”苏瑶走到近前,低声问道。 柳玉兰二话不说,马上取下来,递了过去。 第006章 灵珠(二) 苏瑶看着手中溜圆的珠子,眼中涌出温柔之色。这灵珠原本她也有一颗,从小佩戴。师傅曾说这是集天地正气所结之宝物。她的那颗被收走后,就一直想再得一颗,只可惜那一场天火把唯一的一棵仙灵树烧焦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泰安柳家,居然藏有一颗。 这灵珠最是驱魔辟邪之物,只是放在屋内,妖邪都无法入室,别说贴身佩戴了。柳玉兰一遗失此物,蛇妖就出现了,这绝非巧合。若不是灵珠在她的身上多年,部分灵性入体,蛇妖吸完她的魂魄,应该不会用这么长时间…… 柳玉兰见她观摩良久,猜想她是喜欢此物。 苏瑶对她有救命之恩,若是别的东西,她绝对不会吝啬。可这玉坠却是她钟情之人的贴身之物,她早将此玉当成定情信物。让她舍弃,实在是做不到。 “苏姐姐,你喜欢赤玉吗?我让爹爹给你寻几块好的。”她笑着说。 苏瑶看出她脸上的为难之色,轻摇了摇头。 “我看看就好,不用麻烦柳员外了。”思考了片刻,她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这个东西是你的心爱之物,记得要日日佩戴,不要再遗失了。” 柳玉兰一早向母亲请安,两人正闲话时,丫鬟捧着三个大小不一的锦盒走了进来。 “娘,这些是什么啊?给我的吗?”柳玉兰欢喜的问道。 “这些是给苏法师的。”柳夫人指着桌子说,“放在这里,你退下吧。” 柳玉兰把锦盒一一打开,最大的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整套的新衣,两个小些的盒子里,一个装的是首饰,一个装的是胭脂香粉。 看着这些东西,她眼珠一转,对着母亲甜甜一笑。 “娘,这些东西我帮你送过去吧。”柳玉兰乖巧的说道。 柳夫人知道女儿一向懒惰,突然变的这么勤快,肯定是在打什么主意,可也不戳破。 “好,那就辛苦你了。” 柳玉兰带着桂枝,搬着锦盒往烟雨阁走去。昨夜她就感觉到,苏瑶很喜欢她的玉坠,可她却不舍得割爱,心里觉得十分愧疚,现在把母亲准备的谢礼,亲自送过去,借花献佛,弥补一二。 “桂枝,这些东西要是给你,你会开心吗?”柳玉兰边走边问。 “何止开心,我肯定是欢喜的几天几夜都睡不着。”桂枝兴奋的说,好像这些东西已经给了她一般。 看着桂枝眉飞色舞的样子,柳玉兰心宽了不少。苏瑶是个法师,可毕竟还是个女子啊! “是啊!她肯定会喜欢的。”柳玉兰笑着说。 进了苏瑶的房内,柳玉兰和桂枝把盒子放在她的面前,全部打开。她只略扫了一眼,就婉言谢绝了。 柳玉兰来之前的兴奋劲,一扫而光,她把衣服抖动开,衣料迎着不同的光线,变了好几种颜色。 “苏姐姐,你不喜欢吗?这衣服的料子是云霞锦,你没听过吗?一尺霞锦半两金。” “我只喜欢布衣”苏瑶摇了摇头说。 听她这么说后,苏玉兰急忙从首饰中挑出一支金簪,簪头上有两只蝴蝶,玉身金翅,嵌着七彩的宝石,流光溢彩。 “这玉蝶金簪是皇宫中最新的样式,我中意很久,可娘说行笄礼时才能给我。” 看着苏玉兰像是个卖货的掌柜一般,极力推荐,苏瑶觉得有一丝好笑。 “我从不涂脂抹粉,也不佩戴首饰。”她淡淡的说。 柳玉兰双肩一耷,泄气的把金簪丢到了锦盒中,神情有几分颓然。 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苏瑶没有半点心动,可柳玉兰情真意切的样子,却让她有几分动容。只是已经到了她应该离去的时候了。 回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苏瑶知道是柳员外夫妻来了,那是柳玉兰来之前,她差房内打扫的丫鬟去请的。 桂枝见小姐不高兴,正在发愁,不知道要如何化解,整好一转身看到救星来了,忙迎了过去。 “小姐,苏法师,老爷和夫人来了。”她高声说道。 柳夫人见桂枝对着她使了使眼色,指了指桌上的锦盒,悄悄的摆了摆手。她立刻明白苏瑶不肯接受她的好意,只是她不明白,女儿为何一脸恹恹的表情。 柳员外没有心思琢磨妇人的想法,他见女儿病愈,又开始早出晚归,打理自家的生意。 “小法师差人送信,让我夫妻二人同来烟雨阁,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柳员外开门见山的问。 “员外,小姐现在已无大碍,我也该回九宫山了。今天请你们二人过来,就是要交待些事情。” 柳玉兰一听她要离开,小嘴立刻撅起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好像随时就会滚下来。 “苏姐姐,你走了,如果再有什么妖怪来了,怎么办?” 柳员外听女儿提到妖怪,脸色一沉,眉头就皱了起来。苏瑶当日说柳宅不祥,有蛇妖作作恶时,他就对苏瑶有几分不悦。听夫人描述女儿的戏言,说要去九宫山学法后,更觉得惊心。加上管家不时在他耳边诋毁,也是十分的心烦。 昨夜他就动了让苏瑶离开的念头,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 刚巧今早苏瑶相请,来之前他已经交待管家,将酬金和马车准备好。单等着挑明后,送她回去。现在苏瑶主动请辞,正称了他的心。 “苏法师,辛苦了。约定的酬金我已经准备好,如果急着回去给陈老法师复命,现在就可以动身。” 看着女儿用眼神向她求助,柳夫人本想挽留,没想到丈夫先一步开口,而且话中还有催促苏瑶立即离去的意思。 她有些愕然,又有些恼火。 “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高声说道,“兰儿才好了几日,再有变化怎么办。你现在让法师离开,安的是什么心?” 哪怕是再端庄优雅的女人,涉及到子女都会失态。柳员外并不在意妻子的当面呵斥。 “柳夫人不要动怒。我去意已决,不会更改,与他人并无关系。”苏瑶平静的说。 “苏法师,我只是担心兰儿。有你在,我总会多一份安心。”柳夫人柔声说。 苏瑶看着柳夫人沉吟一刻后说道, “若是有什么异样,你差人送信去九宫山,有人必会前来。” 第007章 离开柳宅 柳玉兰脑子乱纷纷的,很多话在心中冲撞,却不敢当着父亲的面说出来,只好拔高声音叫母亲。 “娘——” 这一声虽然短促,却包含着焦急、愤怒和哀求。 “兰儿,不要胡闹。”柳员外紧绷着脸,忍住情绪,一字一顿的说。说完,不等柳夫人开口,又接着说,“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有劳夫人代我送一送法师。” 柳夫人看着丈夫大步流星的跨门而去,隐隐约约想起昨夜提起女儿戏言时,他曾说过九宫山的法师,不算正途,非不得已,还是少来往。猜想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对苏瑶再多做挽留,只好带着女儿悻悻离去。 管家得到消息,早早的把一个大包裹放到了马车上,包裹里有柳夫人准备的衣服、首饰和香粉,还有柳员外准备的酬金,一千两一张的银票,总共有五张。 柳夫人和柳玉兰站在门前,依依不舍的送苏瑶离去。柳夫人让管家另给赶车人几两碎银子,留在路上歇脚时,找个好馆子饮食之用。她想着虽然现在柳玉兰已经大好,但难不会出现什么变化,所以叮嘱万万不能慢待了法师。 苏瑶敏捷的跳上马车,坐稳后对着门前的众人,摆了摆手。见她坐稳后,赶车的老汉一扬鞭,马蹄轻踏,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微声,慢慢驶过柳府的大门。 苏瑶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听着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声音。 太阳西落时,马车到了一个叫将军镇的地方。这里距九宫山只有十数里,苏瑶打发车夫离去后,背着包裹走进一家当铺。 她把银票抽出后,将包裹整个放到了柜台上。掌柜的见她衣着寒酸,并没有亲自招呼,品着茶,高声叫小伙计上前看货。 伙计上前打开包裹,扯着云霞锦做的衣服仔细观看,看罢又把装着金蝶簪的首饰包打开,瞬间眼前一亮,熠熠生辉的满眼珠光宝气。他不安的回头,叫了声,“掌柜!你过来看看。” “叫什么叫,你在柜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掂量着办。”掌柜转着手中的紫砂壶,不以为然的说。 伙计为难的看了一眼掌柜,见掌柜头都没抬,他只好颠颠的走到他的面前。 “这个是不是云霞锦?”他把敞开着的包裹,往掌柜的面前一送,低声问道。 掌柜抬抬眼皮,看到迎光变色的衣物,惊的手中的茶壶差点掉到了地上。 伙计看他把平日当成宝贝的紫砂壶,随意的往桌上一推,眼光直直的盯着包裹中的物品,就知道自己没看错,这包东西价值不菲。 掌柜走到柜前,满脸堆笑的看着苏瑶,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斟酌着开口。 “法师,这些东西全当吗?” 苏瑶点点头。 这里距九宫山只有十几里,常有人下山来此处采买物品,见他的穿着打扮,开口直接称呼法师并不奇怪。 掌柜低头清点起包裹中的物品,他把云霞锦衣扯起来时,“咚”的一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掉了出来,咕噜噜的在柜台上滚了一圈。掌柜的捡起来,看了看,随意的丢在一旁。 苏瑶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心中‘咯噔’一下。 灵珠! 她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包裹中,看着灵珠,突然就想到它的主人,不知道当时下了多大的狠心,才能割舍此物。 “掌柜的,这个不当。”说到这,正好看到掌柜的手中拿着那支玉蝶金簪,她用手一指,“这个也不当。” 掌柜是肉眼凡胎,对那颗万金难求的宝物并不在意,但是这支玉蝶金簪不当,他当真是十分的肉疼,怕苏瑶再改变心意,急急的把物品登记完,招小伙计收货入库后,递出了一张当票和一张银票。 苏瑶出了当铺后,把银票揣入怀中,当票则撕的粉碎。 苏瑶登上九宫山,到达地法门北门时,已到辰时。四根巨大的盘龙柱在门前的平台上屹立着,白天仰望像是耸入云霄一般。此时夜下观望,却有泰山压顶的逼人气势。 此时,朱红漆的大门已经关闭,苏瑶拍了很久,才有一个青衣男子慢腾腾的过来开门。她拾级而上,绕过北乐殿,穿过风云殿、东昌殿,直到后山的灵霄台。 灵霄台乌压压的站着很多穿黑袍的人,众人簇拥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老者身穿黑袍,两条绣着金纹的法带,从肩头垂下,直至膝盖处。 老者须发皆白,慈眉善目,正是地法门的掌门陈一山。 见苏瑶后,他对着众弟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墨羽你留下。”他点名让最小的弟子留下。 墨羽是陈一山的关门弟子,十分得他的宠爱。虽然只有二十五岁,来九宫山却已经二十年了,可以说是陈一山看着长大的。 墨羽穿着黑袍,法带上绣着银纹。在九宫山银纹法带是身份的象征,陈一山亲授的七十二个弟子中,也只有十一人有资格佩戴。这代表他曾独自闯过,九宫十殿的生死考验。 墨羽是九宫山银纹法带中最年轻的一个,他在陈一山身旁的时间最久,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却看不明白苏瑶的身份。 苏瑶那一身不伦不类的旧青衣,是九宫山最末等弟子的服装。一个连法衣都没有的童子,半年前来到九宫山,却时常和师傅单独相见,即使是他也不能在场。 更让墨羽不解的是,苏瑶从入山的第一天起,就从未向师傅行过大礼,这次师傅百岁宴,众徒子徒孙都要向师傅行跪拜礼,原以为这次她再无可避,没想到师傅却提前一天派她出山了。 苏瑶从肩上取下布包,捧在胸前。 “山主,法器在此,只是遗失了一根追魂钉,三只乌金剑。” “把法器送回多宝阁。”陈一山对着爱徒说。 墨羽接过布包,躬身施礼后,悄悄退下。 见墨羽下了灵霄台,陈一山整整法带,双手合十,弯腰深鞠一躬。 “弟子,给师叔请安。” “一山,不必多礼。”苏瑶淡淡的说。 第008章 灵霄台雷刑 九宫山顶,灵霄台上。白发苍苍的陈一山向苏瑶行礼后,神情极为恭顺的竖立一旁。 苏瑶从怀中取出灵珠,合在掌中,轻轻一摩挲后,灵珠放出耀眼的光芒。与空中的皎月,遥相辉映。 陈一山眼中露出惊讶,观看了好一会,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灵珠吧!” 苏瑶点点头。 “这天物,只有在师叔这里,才有机会见到。”陈一山捻须道。 苏瑶并不答话,看着灵珠的祥光,在手中变化数次,直至光线渐弱。 “这不是我的,是泰安城柳家小姐之物,临行时她偷偷塞在我的包袱中。灵珠是至阳之物,却喜月光。月属阴,阴阳调合,此物才更具灵性。”她含笑说道。 “柳小姐如此厚赠,想必师叔出了大力。” “她并不知道这是天物,只当是块普通的顽石。三月前她遗失此宝,妖蛇立刻入宅,想来不是巧合。你派人将灵珠连夜送到泰安柳家,只说此玉已经被你驱法开光,可辟邪护体,让她时刻佩戴,不要离身。”苏瑶不紧不慢的说道。 “是,师叔。” “一山,你退下吧!”苏瑶面色凝重的吩咐道。 听她语气不祥,陈一山下意识的向前半步,心中猜测到了原因。略有不忍的看着她,这个看上去和自己相差八十多岁的小师叔。 “师叔——”他叫道。 “这次下山,我用了仙法,开了金眼,要应誓受雷击之刑。你先退下吧!” 苏瑶说完撩衣跪下,双手合十,口中默念。 片刻之后,一阵大风呼啸而来,随风而至的是大片的乌云,刹那间天昏地暗,乌云中隐隐的透出亮光,轰鸣之后,一道闪电劈天裂地般的打了下来。 苏瑶应声而倒,背上一道深深的伤痕,皮开肉绽,触目惊心。她躺在地上瑟瑟发抖,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才没叫出声来。 灵霄台上恢复了静谧,墨染的夜色中,月光的清辉泻满山林,微风轻吹,凉爽舒适,苏瑶却觉得寒气逼人,刺入肌骨,她蜷起身子,忍受着蚀骨般的疼痛慢慢过去。 足过了半个时辰,她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下几十米高的灵霄台,却发现墨羽,正遵师命在那等她,手中捧着一件崭新的青袍。 苏瑶脸色苍白的走到他的面前,一言不发的接过青袍,扯衣襟抖开后披在身上,她背后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沥沥拉拉的往外滴着血。青袍贴在背上,血迹立刻就渗了出来。 墨羽看着她背后青袍上的斑斑血迹,心中的疑问更多了。 灵霄台是九宫山的圣坛,不是所有人都能随意登上的。九宫山的弟子,想要登上此台,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受奖,一是受罚。今晚是二十六师兄在接白纹法带。刚刚完成授带礼,苏瑶就来了。她在山中半年,五上灵霄台,每次都是下山归来之时。 九宫山有一百八十二条法规,条条有相应的刑罚。但是能上灵霄台受罚的只有二十九条。犯下大过不算本事,难得的是次次都由师傅亲自行刑。 雷刑! 凡人受此刑,立刻毙命。十年前,十四师兄孤竹因爱子被人所害,一怒之下用法术杀了行凶之人,他逃过了官府的追查,却逃不掉九宫山的铁律,师傅亲自在灵霄台,引天雷行刑,当时只有十五岁的他,获准在一旁观行。 孤竹受罚时的惨叫声,直到现在也时常在他脑中盘旋。雷刑后,孤竹被抬下灵霄台,足足卧床一个月,若不是念在他的失子之痛,师傅绝不会留他在山中养伤。 墨羽刚进九宫山时,因为与孤竹的爱子年幼时有几分相像,孤竹自请与他同住,这一住就是八年。孤竹待他如兄如父,两人情份自然不同。 墨羽照顾了他一个月,他刚能下地行走时,就被师傅逐出九宫山,这一别之后,两人再没有见过面。 苏瑶是墨羽见过第二个受雷刑的人,只是她比较特殊,受刑后可以自己走下灵霄台。 墨羽看着面无血色的苏瑶,心中虽然疑惑万千,却没有多问半句。 他五岁上山,十三岁跟随陈一山闭门习法。他清心静欲,摒除杂念,潜心修法。日子过的行云流水一般,少有波澜。孤竹的离去,算是他受到的最大冲击。 现在又来了个苏瑶,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装着满腹的疑惑,跟着苏瑶向山下走去。突然几步之外的苏瑶身子一软,倒向石阶之下。 墨羽灵敏的向前一窜,抱住她的身子,可苏瑶披在身上的青袍却飘落下去。饶是他眼明手长,也抓了个空。 他让怀中绵软的身躯,半趴在自己的左臂之上,俯身去捡地上的青袍。 捡起后,准备给苏瑶披上,却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 月光之下,苏瑶背后破了的衣服,斜搭在腰旁,大半的背裸露在外。只见如雪的肌肤上一道狰狞的伤痕,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在她的背上还有很多深浅不一,纵横交错的旧伤。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忘记怀中所抱的是个女子。片刻后他才如梦初醒般扭过头,将青袍盖在苏瑶的身上。 他一路飞奔着跑到了储药房,找了一粒回魂丹,化水给苏瑶喂下。 找到金疮药后,他略作迟疑又在药箱中翻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小盒黑乎乎的药膏,这种药膏原本是治外伤用的,止血和收拢伤口的效果显著,没想到的是,用过之后,肌肤细腻光滑有如新生。现在连宫中的贵妃娘娘,都悄悄差专人,从九宫山购去,用来美容护肤。 墨羽将药膏小心的刮出,细细的涂在苏瑶的背上。苏瑶趴卧在床上,身后的墨羽,只能看到她半张侧脸。此时的她和以往完全不同。 半年前,在师傅所居的中正殿第一次见到苏瑶时,她一身白衣,不惹半点尘埃;淡然的双眸中,不见一点波澜;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神态清冷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此时她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眉头微皱,鬓边几缕细长的发丝,轻柔的垂在脸旁,显得又倔强又脆弱。 第009章 被看光了 墨羽的手指滑过她的伤口,轻触到她的肌肤,想着她身世如谜,来历不明。明明是瘦小娇弱的身躯,却好像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墨羽觉得脸渐渐热的发烫。伸手拉过放一旁的青袍,覆在苏瑶的背上。他转身走到窗前,用力的深吸了几口气。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渐渐平复。才转过身,想再看一眼,这个让他有几分心动的女子。 他转过身,却看到苏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披衣坐了起来。那双古潭似的眼睛,静静的盯着他,双眸射出两道寒气,冷飕飕的让墨羽觉得背后发凉。 屋内寂静无声,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像是无形之中的较量。 见苏瑶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墨羽收回目光,瞟向一旁。这种带着逃避意味的举动,在他这二十年的修法生涯中,是绝无仅有的。他气恼自己的一时怯懦,所以语气比平时更加的冷淡。 “你醒了!刚刚你昏倒了。” “多谢!” 苏瑶的声音比他更冷上几分,却没有他言语中的刻意。说完她站起来,挺直的脊背像是从未受过伤一般,只是脸上还是异常的苍白。她没有再看墨羽一眼,径直的向门外走去,穿过长长的回廊,向后山走去。 她一直走到后山的舍身崖上,崖口避风处,有一间木屋,是她暂居之所。 苏瑶的到来,让陈一山很是费了一番神,居住的地方就很伤脑筋,以她的身份,应该择正殿居住,可她受罚下界,不能暴露身份。 她在九宫山以青衣弟子自居,居住正殿十分不合适。让她和门徒挤一间房,又太过折辱她。还好陈一山想到早年闭关修法时,所建的这间木屋。差人重新修整后,还算舒适。不过最大的好处,还是此地独居,可以远离众人。 苏瑶进屋后,脱掉了外袍。屋内没有镜子,她用手在背后轻探,伤口上黏糊糊的,她缩回手,看着指尖上的黑膏,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多此一举! 她有仙气护体,若是普通的伤口早已经全愈,只是天雷之击,太过猛烈,恢复的时间自然要长一些。谁知道这个多事的墨羽,在她身上涂上这些凡间的药膏,反阻碍了伤口的恢复。原本明早就能愈合,现在估计要拖上三五日了。 她轻抚着后背的伤口,明白即使愈合后,也会留有一条粉色的细纹,这却是消不掉的受罚痕迹。对于自己的容貌她毫不在意,只是担心师傅知道后,会太过自责。师傅总是这样,一心想护她周全,即便是她犯下滔天的大罪。 “呦呦!我可不是故意的。”窗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苏瑶一转身,青袍已裹在身上。 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在窗外出现,那双桃花眼无遮无拦的望着她,似笑非笑的轻挑着嘴角。 苏瑶心中哀叹着,真是流年不利,一天之内,连被两个男人看光了。 戎白! 苏瑶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自称柳玉兰未婚夫的轻佻男子。 “你怎么在此?”苏瑶问。 “我为什么不能在此?”戎白上前一步来到烛光之下,叉着腰,拔着胸说道。 苏瑶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的是一身的青衣。只是这地法门中最低微弟子所穿的布衣,在他的身上却是另一番味道。 戎白原本就是个极俊美的男子。此时他虽然外穿着青布袍,可刻意的低开衣襟,露出白色的细缎衬衣,衬衣领口的镶边旁,随意的绣着几片淡青色的竹叶。 他不同于其它的弟子,系着青布镶边的腰带,而是一条白玉腰带。腰带比旁人微提高了半寸,更突显他的身材修长。 见苏瑶怔怔的望着他,他从腰后摸出一把象牙折扇,潇洒的打开,邪魅的一笑,活脱脱一副风流公子的做派。 “苏姑娘——不对,应该是苏师姐,你早我半年入门,我应该尊称你师姐。以后还请师姐多多关照。” 苏瑶没有打算和他多费口舌。戎白深夜在柳家目的不明的出现,又从容离去。只是离开才短短的几天,就成为地法门的弟子,出现在自己独居的舍身崖。 戎白的身上疑点重重,但是苏瑶也不想追问。原本她还有些担心,自己不在柳家,这个神秘男子,会再次去柳宅骚扰柳玉兰,现在他到了九宫山,至少柳玉兰安全了。 “把法器还给我。”苏瑶说。戎白痛快的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捏在手中,却不还给她。 “师姐,我在这里等了你一晚上,你见面就要东西,也不关心我饿不饿,累不累。”戎白一脸委屈的说。 “你饿吗?”苏瑶出其不意的问。 戎白显然是没想到,她真的会搭理他的废话,一愣之下,顺口说了实话。 “不饿。” 说完后,戎白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原本是想逗她发怒,现在她不骄不躁,自己却像是被戏耍的猴子。 “把法器还给我。”苏瑶面色如水,语调平缓的说。 戎白无趣的把布包丢了过去,苏瑶接住后,“咚”的一声关上了窗子。 世间还有这样的女子,戎白出神的站了好一会。从十四岁起他惊人的容貌,就能轻易的打动任何年龄的女性。在他四周围绕的女人,都是追着对他好的。 他从来不知道冷脸是什么,更没有见过厌恶嘲讽。 可偏偏这个女人是个例外。第一次相见时,她就痛下杀手。今天又把他当成一个瘟神般敬而远之。 从那夜在柳玉兰家相遇后,戎白就对苏瑶留了心。当晚御风回到九宫山,第二天略一打听,就了解到她在九宫山的身份十分微妙。 她身穿青衣,不住青衣弟子监院内,却独住舍身崖上。原本她应该由三代弟子授业。资质好或者像他这样大有来头的,才会破格由二代弟子收入门下。而苏瑶却是陈一山亲自授业的。可这种天大的好事,她却觉得理所应当,平日里从不见她行礼,也不叫师傅,只称陈一山为山主。 夜晚雷声大震,他听弟子监的人闲谈,得知她回到了九宫山。她来了半年,灵霄台上居然五次响起天雷,次次是她归来之后。好奇之余,他偷偷溜出了弟子监,来到舍身崖等她…… 溶溶的月色,悠悠的山风。戎白咋了咋嘴,赞叹不已!这里真是赏清风明月的风雅地! 想到他居住的地方,戎白鄙夷的撇撇嘴。 第010章 孪鹤 文武殿后的青衣弟子监,分四人间和双人间,分在哪一种房间,全看管理食宿的监长当时的心情。还好他带够了银票,这东西有时候比法器好用。现在他独居一双人间,这可是九宫山一代弟子的待遇。 虽然是独居,可还在人来人往的弟子监院内。和舍身崖上,这安闲自得的处所还是相差甚远。 戎白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平。猛然间他神色一转,脸上涌现出邪魅的笑意,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竹鹤。他对着竹鹤口中念念有词,竹鹤的翅膀煽动起来,悠悠的向木屋顶飞去。 竹鹤落在屋顶的茅草上,立刻消失不见了。 戎白拍拍手,贼笑着下山了。他躲躲闪闪的回到弟子监,悄悄的进了自己的房内。回来后,他迫不及待的从怀中取出另一只竹鹤,他对着手中的竹鹤又默念了几句,只见手中的竹鹤摇头晃脑的动了动。 他拿出火石,打着后,把竹鹤点燃。 这是一对孪鹤,若是将一只泡在水里,另一只就算放在烈日之下也会湿透。同样,一只着点燃,另一只在千里之外也会燃烧。 只是制这种竹鹤的金叶竹,万亩竹林中,也难找到一棵。凡人看到金叶竹叶子焦黄,也许当成枯竹劈了当柴烧,但是对法师来说,遇到一棵如同捡到无价之宝。 戎白看着竹鹤越燃越烈,最终烧成了一团黑灰。他把罪证清扫干净后,走到窗前,轻挑窗棂,向后山望去,果然见东南方向的舍身崖上有一片隐隐的火光。 他静静的站了会,深吸一口气,然后捏着嗓门,吐气开嚎。 “走水了,走水了,后山走水了。” 苏瑶站在屋外,看着熊熊的火焰吞噬了她的居所,这情景,让她回忆起往事。若不是因为那场火,师傅还是好端端的逍遥四海,云游八方。 “都是瑶儿的错,师傅,你原谅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瑶儿,你不要自责,师傅相信你,师傅等着你。” … 苏瑶的脸上,流下两行滚烫的热泪。不知是否是因为离火焰太近,眼泪还未滑到嘴角就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两条淡淡的泪痕。 她离火焰如此之近,风一吹,火舌几乎就要舔到她的脸上。突然身后有个有力的臂膀,将她拥到了一丈开外。 “你怎么样,受伤了吗?”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如在迷雾中一般,眼前只见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人抓住她的胳膊,用力的晃了几晃,焦急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苏瑶,苏瑶,你听到了吗。” 她像是被人从梦魇中,硬生生的扯了出来。努力的聚拢了涣散的目光,认出他来。 “墨羽?” “是我!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见她已经清醒过来,墨羽轻轻的松开了手,站在她的身旁,依然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没伤到。”苏瑶淡淡的说。 墨羽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心中有些纠结。苏瑶刚刚失魂落魄的样子,和现在冷若冰霜的模样,哪一种会让他更好受些。 “这火是怎么…”墨羽说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由远及近的一片喧哗声打断了。 一群衣衫不整的九宫山门人跑了过来,见到墨羽后,众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墨羽没有说话,神情若有所思。 晚上苏瑶离开储药房后,他却没有离去,坐在储药房门前的游廊之上,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心动,是为什么? 是因为山中岁月蹉跎,流年似水,自己厌倦了枯如死水般的生活,起了一念思凡之心? 是因为对孤竹师兄的愧疚?当年他无微不至、关怀照顾自己,可他受雷刑被驱逐时,年少的自己却没有胆量为他求情,一直耿耿于怀。看到苏瑶和他受同一种刑罚,所以感同身受一般,对她才有了特别的感觉? 是因为孤男寡女,深夜相对,自己动了邪念? 是因为她来了之后,师傅开始对他有所隐瞒,自己才会对她格外关注? 是因为……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突然一抬头,看到舍身崖上的山石之后,有一片红雾出现。 他心头一颤,心惊胆战的站起身,拢目观瞧,那起火之处,正是苏瑶所居木屋的位置!那一瞬间,刚刚脑中烦乱的思绪,立刻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念诀御风而行,飞至舍身崖上。见到苏瑶安然无恙,他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两人没有闲话几句,就被人打断。 原本发现失火,众人前来救火,并不奇怪。可舍身崖在九宫山的南边,靠近南华殿和长生殿,最先到来的,应该是居住在附近的黑衣弟子。而青衣弟子监在九宫山西北角的文武殿后,距此地最远。可仔细一看来的众人都是青袍弟子。 正在墨羽疑惑之时,天空一阵雷鸣,一道闪电之后,大雨倾盆而泄。众人四散奔跑,找地方避雨。 墨羽和苏瑶躲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之下,片刻之后火灭雨停。 “来时太急,我没有带法器,这应该是师傅或师兄施法降的雨。”墨羽说。 苏瑶看着她居住半年的木屋,现在已经塌了一半,黑乎乎的断木,横七竖八的倒成一片,泡在湿哒哒的灰烬和焦土之中。 发现着火之时,她还没有入睡,听到屋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她警觉的翻身下床,把一个小木盒,从床铺的夹缝中取了出来。那里面装着一卷银票,是她下山施法救人,所赚的三万五千两。 匆忙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她跑出屋外,看到屋顶的火势已烈。以她的法力,灭这种凡间的明火,真是举手之劳。可按照约定,在人间她不能用天法,否则就要受雷击之刑。 手中没有地法门的法器,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焰在面前张牙舞爪,祸害她的居所。 这就像是明明利刃在身,却只准你赤手空拳与人相斗一般。刚刚下界之时,她总是忍不住动用天法,可每次回来之后,就要受雷击之行。她急怒之时,也曾反抗,不愿受刑,可当知道,她不领罚,师傅就要代为受过之后,她就屈服了。 第011章 大弟子宁百宝 下界的这些年磨砺了她的心性,很多事情她都可以忍耐,但是只有一个底线不能触碰,就是侮辱她的师傅。柳家的那个蛇妖,如果不是因为它辱骂了师傅,她可能不会开金眼,受雷刑。 就像火烧她的居所,她已经猜到是何人所为。在来舍身崖的众人中,只有两个是衣冠整齐的,一是墨羽,一是戎白。 戎白在人群中,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若是在以前,他的下场肯定会很惨。也许在柳家他就会倒大霉,现在的苏瑶早不是当年的苏瑶,让他得意吧!现在除了救出师傅,别的都不必在意。 苏瑶望着戎白站立的方向,他的背后远远的出现一个黑影。 “墨师叔,掌门传苏瑶去中正殿。”一个黑衣弟子,气喘吁吁来到墨羽面前,躬身施礼后说道。 苏瑶和墨羽来到中正殿时,天色已微亮。 晨光中的中正殿显得格外的巍峨壮丽。面阔11间,进深5间,红檐青瓦,耸立在三层二十七级台阶之上。 报信的黑袍弟子把他们送至后殿门前,向墨羽行礼后,悄然无声的退下了。墨羽抬手正准备叩门,房内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 “进来吧!” 墨羽整理了衣襟后,推门而入。 陈一山满头的白发在脑后随意的扎起,可身上却穿着黑色法衣,还配上金纹法带。最关键的是,他并不是坐等,而是站在主座的下首处。 见墨羽先一步进入殿中,陈一山神情有几分古怪。 “墨羽,你怎么也在。舍身崖上的火光是怎么回事。” “师傅,苏瑶所居的木屋不知为何突然起火。”墨羽当然注意到师傅的异常,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苏瑶你没受伤吧!”陈一山目光转向苏瑶,随口问道。 苏瑶摇了摇头。 “没有!”她说道。 “那就好。”陈一山说完沉吟了片刻,有些倦意的抬了抬眼皮,看了看爱徒,接着说道,“储药房的东厢一直空着吧?” “是的,师傅!” “苏瑶,你就住到那里吧。”陈一山神情温和的说。 “多谢山主。”苏瑶平淡的说。 “墨羽,你去找几个人帮忙,一会把储药房的东厢房收拾好,出去时把门关上。” 墨羽迅速的看了一眼苏瑶,见她低眉敛目,丝毫没有要随他离去的意思。 “是,师傅。”他狐疑的低头向师傅行礼后,轻轻的掩门而去。 听着墨羽脚步声渐远,陈一山躬身请苏瑶坐到主位,自己居下而坐。 “师叔受惊了。”陈一山低声说道。 “一山,近日山中来了一个新弟子,名叫戎白,你知道吗?”苏瑶神色阴郁的问道。 “他是辰阳长公主的义子,师叔你下山当天来的九宫山。是代公主送贺礼,贺礼中还有辰阳长公主手书的荐信,我不能推辞,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他,现在由我的大徒弟宁百宝亲自教导他。他是个富家公子,在九宫山这种孤寂之地,坚持不了几日,应该就会自请离去。” 苏瑶抬眼看着他,神情平静。 “可是他修法的时日已经不短,宁百宝对修法无意,只醉心医术,能教导他的只怕不多。”她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陈一山微有些失神。对这个小师叔的神通,他只是略知一二。 “师叔如何得知?”他下意识的问道。 苏瑶把五日前深夜,在柳家和他斗法的事情说了出来。 “五日前,正是他到九宫山之日,晚饭后,我还和他在房中闲谈,怎么半夜会出现在离此百里的泰安柳家。若非他已经修炼了御风之术?” “只怕不仅仅是御风之术。”苏瑶说道。 陈一山捻须默然。 宁百宝原名宁一宝,是陈一山最不成气的徒弟,却是创立九宫山地法门最大的功臣。 当初收宁一宝为徒也是无意,只因为九宫山是他祖上的荫封。 宁家祖上曾有一位将军,解甲归田后,回到家乡,当时的天子感念他的战功,将他所居之地,赐名为将军镇,并封地万顷,九宫山在封地之内。 可不想宁家子嗣凋零,到宁一宝这一辈,只留下他这一根独苗,偏偏从小就体弱多病。宁老爷子到处求医,效果甚微。 宁一宝十五岁时,陈一山到了此地,看中了九宫山。可宁老爷子说是祖上的基业,不能转卖。陈一山正准备离去之时,看到了宁一宝。他见这个少年神情呆滞、额头发黑、眼圈乌紫,被风一吹,立刻大哭不止。微一查勘,就明白是因为宁家祖先,在战场上杀戮太重,以至于代代被冤魂所缠。他在宁家做法三日,为冤魂超度。 三日后,宁一宝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眉开眼笑的与众人说话。口齿十分清楚,而且眼明脑快,居然显得伶俐起来。 宁老爷子欢喜之下,允诺将九宫山赠与陈一山开山授业,唯一的条件就是收宁一宝为徒。陈一山犹豫之际,宁老爷子又表明,等到他百年之后,宁一宝再带着宁家的产业上九宫山学艺。 陈一山见宁老爷子身体硬朗,至少还有几十年的阳寿。现在只是收个挂名弟子,并不用费神教导,就点头答应了。离行时,他将宁一宝改名为宁百宝,一是避名讳,二是外人百宝、百宝的叫,也可以威吓鬼魅。 他六十岁才在九宫山开创地法门。地法门创立之初,并没有太大的名声。入门的弟子,多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因为生活不下去,才上山混口饱饭吃。可没想到的是,山上的艰苦更胜山下。 十年内,他只收了三十九个弟子。二十八个因为受不了山上的苦寒,偷偷跑了。剩下十一个弟子,意志坚定的守在九宫山上,那几间摇摇欲坠的破屋之中。 转机是在宁老爷子去世后,宁百宝带着丰厚的家产来到九宫山,他是个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到山上后,受不了四面透风的破屋,就砍树平山建了几间像样的房屋。见每日的饮食清汤寡水,他又自掏腰包从山下购来米、面、菜、肉。陈一山也不管他,只带着徒弟潜心修法。宁百宝闲来无事,也会凑热闹的去听一听。 他上山最迟,却是众弟子正八经的大师兄——陈一山的开山弟子,虽然只是挂名的。 至从他上山后,众人的食宿水准,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所以于情于理,众人对他颇为客气。可他听来听去,唯独喜欢一门课,就是治药养生的长生术。 第012章 搬进储药房 宁百宝学以致用,在调理自己身体的同时,开始为山下的百姓治病。渐渐的在当地有了些名气。所以九宫山最初的名声,不是法术,而是医术。 他的名声越传越远,最后京城之中的贵人们,开始请他出山治病,银子向水一样的流进九宫山。九宫山在他资助,和陈一山的规划下,渐渐形成了现在这种气势恢弘的壮观景象。 九宫山地法门的法术渐露头角后,宁百宝就开始偷懒了。特别是他无意中研制的金疮药,被贵妇们用做美肤,更名为回春膏后,他就可以坐在山中收银子了。 他不习法,也不管山中的琐事,只低头研制丹药。在山上待烦了,就带着巨款,到处游玩。银子花光了才回来。算来他已经逍遥、快活了十几年了。 陈一山把戎白交给他,就是敷衍辰阳长公主,并没打算真正教授他法术。所以听到苏瑶这么一说,有点惊诧。 “如果真如师叔所言,这戎白的来意怕是不简单。师叔刚刚所说之事,暂时还是保密,等找个机会,我来试他一试。” “好的。”苏瑶说。 苏瑶从中正殿回储药房时,正好路过东昌殿和长生殿,她以前就发觉九宫山的建筑,除了中正殿外,就数长生殿最为富丽堂皇,原来里面住着的大弟子宁百宝,是九宫山的财神爷。托他的福,现在苏瑶所居的储药房建的也是十分的气派。 储药房是个三合院,北面有个前廊后厦的二层小楼,二楼檐下悬挂着储药房的金字黑匾。东西各有一排厢房,三面由廊子贯通。院中间有一处假山,假山石四周全是绿油油的药圃。 转过假山,苏瑶就看到,小楼正门的前廊上,站着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他穿一袭略紧身的黑色法衣,配着两条绣着银纹的长法带,显得威严高大。 他微仰着头,阳光斜打在脸上,显得五官轮廓更加分明,那双平日里乌黑深邃的双眸,此刻却透着淡淡的柔光,静静的望着苏瑶。 见苏瑶几步登上游廊,他没有开口,转身向东走去。 苏瑶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他二人走进东厢房时,阳光暖暖的从朱红色的雕花木窗中透进来,零碎地撒了一床。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床头有两张木椅,搭着银红撒花椅搭,椅旁有一高几,几上有一青瓷瓶,瓶中插着几枝梨花。屋子正中的有一张小圆桌,桌上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青铜炉,香烟袅袅升起,一种奇异的香气弥漫着整个房间,盖住了淡淡的霉湿之气。 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只有陈一山最器重的爱徒,地法门最有权势的白纹法师墨羽,才能准备的如此周全。虽然有陈一山的交待,但是此处比她之前的居所布置的要更加的舒适,如果不是有心人,万不会如此的费心,而且以他如今在地法门的身份,居然亲自在此处等她,为她引路,更显出他的一番心意。 苏瑶对墨羽淡淡一笑,“多谢!” 这个仅能看出一点笑意,还没完全舒展,就已经消失的表情,却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墨羽的心。 “不必客气,你先住着,如果有什么别的需求,再让人给我送个信,我来安排。”他掩藏着喜悦轻轻说。 见苏瑶不再言语,他转身向屋外走去。可没走出多远,还是忍不住回头,假意观赏院内的风景,目光扫过东厢房,见苏瑶并没有相送,心中微有些失落,苦笑了笑,快速向院外走去。 午后苏瑶刚走出房门,就见一个人撅着屁股,在假山前的药圃间忙活着。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那人直起腰,转过身来。苏瑶一见,原来是个穿着白色丝绸短衣的中年男人,他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圆眼、圆脸、圆脑袋,耳轮宽大,面色红润,齿齐唇厚。赤着上身,背厚腰丰。 见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女子,他吓的双手护胸,如妇人一般,惊叫连连。 他背对着苏瑶,套上搁在假山石上的锦袍,慌乱之下,白衫居然都忘记穿上。 等他回过头,看着苏瑶还是面色平静的望着他,心中更是气恼。 “你是什么人,怎么擅入此地。” 苏瑶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的看着他,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 “我叫苏瑶。”她淡淡的说。 听到她的名字,中年男人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该死!上午师傅给我送过信了,我居然忘记了!一定是中午那碗梨花酒喝的上头了。” 他仿佛是自语般的说。 说完,他抬高下巴,看着高站在游廊之上的苏瑶,板起脸,努力装出威严的样子,用手点指着她接着说道。 “你住在这里,是师傅安排的,我不能说什么。可是你不要动我的东西,否则师傅也保不了你。听到了吗?”说完他抓起丢在一旁的白衫,落荒而逃。 他一口气跑到长生殿,直奔后殿的居室之中。一进屋,喘息未定,就见他刚收的徒弟正躺在他铺着云丝厚褥的榻上,枕着他的青玉枕,翘着腿,吃着他从各地收罗来的美食。 扬州的五香糕、蛮栗糕,越州的雪花酥狮,京城才有的雕花蜜饯。更可气的是,最后一瓶百花酿,藏在花瓶中,居然也被他找到了。那金黄色的液体,在琉璃杯中闪着诱人的光芒,看的他心如刀绞。 他跑到榻前,拿起装百花酿的白玉瓶,轻晃了晃,果然是一滴不剩。见徒弟伸手去摸琉璃杯,他抢先一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喝完后半天没有放下琉璃杯,闭着目,神情陶醉的感受百花酿的余味。 “宁胖子,你这是干什么,那杯子是我喝过的,你这样不是间接占我便宜吗?” 宁百宝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吊着眼,抖着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顿时泄了气。 这个长的赛过潘安,气死宋玉的男子,绝对是他命中的克星。 第013章 宁胖子的由来 宁百宝是个有钱的人,而且酷爱摆谱。虽然他不近女色,却有一群爱喝花酒的狐朋狗友。当然这些人是背着师傅结交的,结交之时,用的是他的乳名小宝。 三年前,在京城游玩时,恰逢四大妓院斗艳,选花魁。怡香院中的秦楚楚是他朋友的老相好。可另外三家的美人,也有实力雄厚的火坑孝子,各各挥金如土。 他朋友与人斗气,洒下万金为秦楚楚抢花魁的宝座,可还是败下阵来。宁百宝酒醉,把身上所有的银票,都填了进去,可还是远远的落在后面。原来当天有个神秘的贵人,在资助潇湘馆的一里香。 一里香,人如其名,身带异香,但香飘一里,有些夸张,能让一室生香却是不假。 宁百宝若不是醉酒,也不会无聊的用法术,在一里香饮的茶中,下了一种使人散发恶臭的药粉。 一里香变成了一里臭,秦楚楚如愿的当选为花魁。 为了答谢宁百宝的相助,朋友大方的让秦楚楚相陪一夜。宁百宝稀里糊涂的进了花房,被扒了个精光。秦楚楚百般斗弄,因为他醉的太厉害,才没有失身。 醒来后,他大惊失色,逃出怡香院。可在刚出怡香院的大门就有四个人,不由分说的将他绑到了潇湘馆,原来昨夜一里香当众出丑,羞愧之下,吞金自杀了。 看着白布覆体的佳人,宁百宝冷汗流了下来。 他明白自己犯了三条九宫山的大罪,一是****二是擅用法术,三是间接害人性命。 这三条大罪加在一起绝对够上凌霄台。凌霄台上的二十九条刑罚随便一种,都能要了他半条命。当年孤竹受雷刑之后,是他医治的。当时他就对墨羽戏言,若是他要受此刑罚,不如自裁了事,至少他自己配药自己吃,也没有那么痛苦。 没想到一语成谶,自己真的酒后失德,闯下大祸。 宁百宝想到已经犯下大过,也就不在乎多犯一条。他悄悄取出法器,想要施法脱身逃走。可万万没想到当天有高人在场,他那三脚猫的法术,即刻被一个华服少年轻易的破了。 宁百宝见那少年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长的唇红齿白,衣着华贵,就是京城之中一抓一大把的贵公子模样,怎么能想到他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想到自己身为地法门的大弟子,居然连个少年都斗不过。愧悔懊恼之余,想要以头撞柱,却被少年拦住了。 少年让宁百宝立下字据,承认烂施法术,下药害人,至人殒命。自愿赔偿五万两白银给潇湘馆。字据写好,按了手印之后,宁百宝被放了出来。 以他的本事,若在贵胄云集的京城,很短的时间就能赚够这笔数目。可他担心暴露身份,悄悄行医,周游了半年,才赚够五万两银票。 等他一回到京城,才发现潇湘馆不见了。原来他到京城的半月前,一场大火将潇湘馆化为乌有。 宁百宝揣着银票,在四处打听,可那华服少年和他亲笔手书的罪证,都消失不见了。 他忐忑不安的在九宫山闭门,安守了近两年,一直是风平浪静,才放宽了心。 随后他乐观的想到,当初字据上署名是宁小宝,谁会想到在京城中浪荡的宁小宝,就是九宫山地法门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弟子宁百宝呢。想到此,他心就活了。 在山上这么久,他早就厌烦透了,这一出去,就逍遥了半年多。听闻师傅百岁宴,他从千里之外匆匆归来,可还是错过了庆典。 庆典后的第二天,他在中正殿向师傅请罪,师傅微有不悦,可当着众人的面,没有让他难堪。只说代他收了个徒弟。话音刚落,人群中挤出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宁百宝见他俊美的脸庞,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人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华服少年,居然有八九分相像。只是记忆中的少年稚气未消,而他已经是个疏阔男儿。 他走到宁百宝的面前,十分恭敬的跪下,行拜师礼。 “戎白叩见师傅!”他高声叫道,声音没有任何异常。宁百宝心中暗想,也许他并不是当初那个少年。 微怔之后,他上前扶起戎白。戎白抬起那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狡黠的看着宁百宝。 宁百宝见他表情就像是一只逗弄老鼠的狸猫,不由的腿一软,差点摔倒。 “师傅小心!”戎白紧张的扶住宁百宝。 宁百宝被他双手相搀,却如同是被炮烙了一般。 从那天起,宁百宝人前是师傅,人后就变成戎白口中的宁胖子。 戎白丢了一块雕花蜜饯在嘴里,口齿不清的消遣师傅。 “宁胖子,除了掌门和我之外,这九宫山还有谁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宁百宝擦擦头上的汗,唉声叹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榻上。 “躲你这个灾星,去了储药房,没想到那地方住进个女子。见到我赤着上身,居然一点没有避讳,直眉瞪眼的盯着我,反倒让我又羞又臊。这九宫山有一个你,再来一个她,真正是一块清静地不给我留了。” “那女子长的什么样子?”戎白猛然坐了起来,追问道。 “薄薄的唇,大大的眼,穿着青衣弟子的服饰。面无表情,全身透着一股冰凉的死人气。”宁百宝无意的说道。 “从今天开始,教我医术吧!” “你不是不喜欢这种‘旁门左道’吗?”宁百宝问道,同时提高了警惕,他盯着戎白,狐疑的说,“你又出了什么坏主意?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储药房就是底限,你祸害我的宝贝,不如杀了我。” “最最亲爱的师傅,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法术只有我教你的份,除了制药之术,你还有什么能教我的。”戎白顽皮赖骨的靠在宁百宝的肩头,撒娇的说。 “你离我远点!”宁百宝从榻上跳了起来,尖声叫道。 “师——傅——”戎白捏着嗓子,更加卖力的撒起娇来。 宁百宝抖了抖,感觉掉了半斤的鸡皮疙瘩。 第014章 大财神 原本这捣腾药罐子,是戎白最反感的。可听说苏瑶在储药房居住后,他突然就变的虚心好学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拉着宁百宝从长生殿来到储药房。 他假意在储药房中听宁百宝絮絮叨叨的说着药理,可眼神却时不时的瞟向窗外。枯坐了半个时辰,宁百宝说的话,他一句没进耳朵里。 而此时此刻苏瑶正在东昌殿的偏殿,和一个故人相见,那人裹着银灰色缎面披风,披风上细细的绣着白色云纹,风帽压的很低,只露出半张俏脸。 风帽阴影下的樱唇轻启,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了出来。 “苏瑶,这才区区的三万五千两,可天尊所定的是五百万两,你什么时候才能筹齐,也省得连累我一次次的下界。”她轻蔑的抖了抖手中的银票,阴阳怪气的接着说,“也难怪,不能用仙法,地法门的法术,简直就是儿戏一般,听说你因为动用仙法,已经受了五次雷刑了。我真同情你,不过没办法,谁让你犯下大罪,若不是你师傅代你受过,我怕是见不到你了。” 苏瑶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纹丝不动的站着,如同木塑泥雕一般。 “还是和以前一样,闷葫芦似得。不过你现在的脾气小了不少,若是以前我这么说,下场应该会很惨吧?” 苏瑶想到以前对她出言不逊的同门,在斗法中被她修理的惨样,真是恍如隔世。当初不入流的小角色,现在都敢当面奚落她。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大约就是这个样子。 “哼!沦落至此还是一身的傲气,你如果低三下四的求我,也许我还会在天尊面前为你说几句好话,可没想到下界后,你还是这么不知好歹。我也不和你多费口舌了。天尊让我提醒你,你所交的银钱,不能是偷、抢、盗、骗、乞,必须是你亲手所赚,来路干净的才能进半天崖。” 说完,她向殿外走去。转身时,披风随风飘动,撩起了一角,露出她内穿的白色锦袍。 苏瑶稍停了片刻,才走向殿外。在高高的殿台之上,她看到不远处,衣决飘飘的灰色身影,没有拐向下山的道路,而是径直的上了灵霄台。 东昌殿前有两个护殿的石兽,石兽雕的是两只威风凛凛的猛虎,龇牙咧嘴、目光如炬的趴在殿阶两侧。 苏瑶摸着石虎的利爪,想到北山门前的那四根盘龙柱,上面的四条石龙,也是一样的栩栩如生。 偶然在山中听说,九宫山上所有的石雕,都是陈一山绘图后,请了众多的石雕名家,开山取石,花费了三年,耗资几十万两白银所制。这笔钱是宁百宝治愈了先帝的顽疾,得到的恩赏。 先帝巡游时,銮驾上了九宫山,听闻地法门不仗势欺人,乐善好施,遇灾年时,还在山下日夜开粥救民,当地的口碑极佳。圣心大悦,在山上传下口谕,恩准在九宫山,立四根皇家御用的盘龙柱,已表彰地法门的功勋… 苏瑶脑中的灵光一闪,她突然想到,若不烂用法术,作奸犯科,何时才能赚到五百万两银子。 说到赚钱,这地法门的法术,真的不如医术。看看地法门现在的壮观景象,不都是宁百宝当初用医术,打下的基石。 她快步的向宁百宝所居的长生殿走去,到了长生殿见宁百宝并不在殿内。难得开了一次口,问殿中遇到的一个穿黑纹法衣的青年。 “这后殿中居住的宁百宝,现在何处。” 这个青年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他目瞪口呆的望着苏瑶,过了好一会,才一板一眼的教训起她来。 “你是谁的弟子,这么无理,居然直呼大师伯的名讳。如果被墨师叔听到,定要带你去刑堂受罚。” 苏瑶脸色微变,可还是强忍着抿抿嘴,闭口不言。 见她无言以对,脸色不佳,这个老实人,好像有几分不忍,又转过来安抚她。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墨师叔不在,大师伯一向和善,就算听到也不会告你的状的。” “他现在何处。”苏瑶避过称谓,直接问道。 “他不在长生殿,应该就在储药房。” “多谢!” 苏瑶说完,那个老实巴交的青年才想起,这个青袍的女子,应该就是大家口中,来头不小的冰美人。 苏瑶的心思全用在寻找她的摇钱树了,头也没回的向储药房走去。 她到了储药房,进了配药间,就见一个人背对着她,杵药声随着他肩头的耸动,“咚”、“咚”、“咚”……一声一声的传了过来。 苏瑶见他太过投入,连自己进房都没有听到,只好开口相问。 “你是宁百宝吗?” 那人显然被她吓了一跳,手中的药罐子摔到了地上,药末洒了一地。他扭过头,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惊魂未定的看着苏瑶。 “又是你,一天之内你就吓了我两次,你是不是故意算好时间出现的。师傅让你住在这里,你就老实的待在房中,到处瞎晃悠什么?”看清来人后,他指着苏瑶,口水四溅的说道。 “你是宁百宝吗?”苏瑶又问了一遍。 “是我,怎么了!”宁百宝吼道。 苏瑶表面镇定自若,可心中也是一惊,初见他时,并没有想到他就是陈一山的大弟子,因为听说宁百宝已经近六十了,而他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左右。没想到这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大财神宁百宝。这么看,他的驻颜术和他的医术一样高明。 “我想跟你学习医术。” 看苏瑶的态度生硬,不像是求他,而像是命令他一般。宁百宝火往上撞,猛拍了一下桌面。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想跟我学?你想跟我学!那我就要教你啦!做梦!别说是你,就是师傅他老人家亲自出面说情,我也不会收下你。你看你这态度,像是求人吗?简直就是宣旨一般,先皇当年的圣旨我接过,都没有你这个气势!想让我收你为徒,做梦!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的声音由低而高,渐渐地吼叫起来。 “师傅,用晚膳了。” 第015章 孽缘 从窗外出其不意的探进一张俊脸,笑眯眯的高声说道。 宁百宝扭头一看,正是自己刚收的徒弟戎白,冲到脑门上的火更大了。 下午明明是他主动要来储药房学习,宁百宝说的正起劲时,这家伙却趴在桌上睡着了。宁百宝气的头发昏,打算公报私仇的惩戒他一下。可等宁百宝取戒尺回来时,却发现他早不见了踪影。 养生最重要的就是戒骄戒躁,宁百宝深呼吸了十几下,气才顺了下来。他来到配药间,把千辛万苦找到的血莲根磨成粉,就快完成时,被苏瑶一吓,全洒在地上了。 看着这一里一外的两个人,宁百宝在心中咒骂道,这真是凑成对的丧门星!有这两个人在,自己至少要折十年寿。想到这,他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戎白眼角微微的弯了弯,似乎在笑。他那形状极为好看的唇轻动了动,唇角扬起,脸上的那抹笑意更加的明显。 “你不谢谢我吗?若不是我及时出现,宁胖子不知道还要骂多久才消气。” 苏瑶面色冷清,看不出喜怒。 戎白好像已经习惯她的沉默寡言,他双手一撑,坐到了窗台上,两条长腿悬空轻晃着。那双勾魂的桃花眼,又开始尝试着对苏瑶放电。可他那无往不利的电流,却像是撞到了石壁一般,无功而返。 他收回目光,泄气的说道, “好吧!我就直截了当的和你谈谈条件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学医术,但是我有办法让宁百宝收你为徒。”他狡黠的笑了笑,接着说,“条件是——你要想法让我从弟子监搬出来,我也要住到储药房来。刚刚我查看了一下,这里还有好几处空房。” “你既然能让宁百宝收下我,为什么不求他帮忙搬出来。”苏瑶不解的问。 “我当然向他提过,只是青袍弟子和黑袍弟子只能居住在不同的弟子监,只有得到法带,成为法师,才能择地居住。我想得到法带,太过容易,只是会暴露我早已经修法的秘密。所以我不能选择,只能和几十个臭男人挤在一个院中。现在有你开了先例,以我的身份,照葫芦画瓢的破点例,只要掌门点头,别人也不会反对的。只是宁百宝没这个胆子开口,我看以掌门对你的特殊关照,你开口,问题应该不大。” 苏瑶考虑了一会,才对他摇了摇头。 “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你求掌门也没用,宁百宝是不会收下你的。”戎白好像猜到她会拒绝一样,潇洒的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整了整衣袖,轻描淡写的说道。 苏瑶不再言语,转身向外走去。 晚膳后,苏瑶来到了中正殿,在陈一山那,得到的答案,果然同戎白预见的一样。 原来当年宁百宝年轻时,曾收过一位女弟子,朝夕相处之下,那个女弟子爱上了他,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死要活的百般纠缠他。那几年,他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丢尽了颜面。直到那个女弟子死心离开九宫山后,大家才渐渐遗忘此事。可他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众立下誓言再不收女弟子。后来他越来越懒,又长年在外逍遥,也就再没收过弟子。 “师叔,虽然我教了百宝长生之术,可地法门的长生术,也只是以调理气息为主的养生增寿之法。他有今天的医术,完全是因为他曾受病痛折磨多年,久病成医。上了九宫山,他就醉心长生术,又花重金购了医书孤本细心专研。可以说他高深莫测的医术,现在就算是我,也望尘莫及。”陈一山坦白的说道。 苏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在原本她也没打算,让百事缠身的陈一山教她。 “一山,戎白说他有办法,能让宁百宝教我医术,只是他有个条件,也想搬来储药房居住。” 陈一山一听此言,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都没有把握的事情,他刚刚入山,就敢夸下这个海口。好!这孩子有点意思,你对他说,只要他能说得动宁百宝,我就破例让他搬到储药房居住。” 戎白许诺许的轻快,可劝说宁百宝的事情,却比他想象中要难了许多。 “你自己挑吧,是愿意上灵霄台,还是收下苏瑶。”戎白威胁的说。 “你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要我收下她。”宁百宝不解的问。 听他这么一问,戎白脸上表现出害羞的样子。 “我喜欢她,想天天见到她。” 宁百宝根本就不信他的鬼话,只是猜不透戎白真正的目的。他莫名其妙的上九宫山,正巧被师傅交到他的手下。他明明是个法力高深的人,却甘做最末等的青袍弟子。现在又逼着自己收下一个女弟子,他有什么目的? 如果是打算危害地法门,就算自己要上灵霄台受罚,也不能坐视不管。 宁百宝冷笑着,盯着徒弟半晌。 戎白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般的揉了揉脑袋,颇为无奈的开了口。 “其实我认识她有段时间了,只是她从不给我好脸色。你看看我,英俊潇洒、富可敌国,还是辰阳长公主的义子,身份贵重。见到我的女人,没有不心动的。只有她居然对我痛下杀手。我就是有些不服,我不相信会有我征服不了的女人。所以我才上了九宫山,没想到却意外的和师傅你重逢了,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很有缘。” 孽缘吧!宁百宝心中想。 这小子原来是和苏瑶较劲呢,所以说女人不能碰,碰到就倒霉!好好的一个富家公子,为追个女人上山拜师学艺,也只有戎白这种,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才想得出来。不过他总算是把心放下来了,至少这小子不是来地法门图谋不轨的。 想明白后,宁百宝感觉抓到了戎白的把柄,开始平心静气的和他谈条件了。 “行啊!我收下她,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戎白从怀中取出折成四折的认罪书,展开后,在宁百宝眼前晃了晃。 第016章 打赌三击掌 宁百宝看着那上面已经变成暗红色的手印,真像他滴在心头的血一般。俩人第一次单独相处时,他和戎白耍赖,强辩说认罪书是伪造的,戎白指了指上面的手印,他立刻败下阵来。是啊!字迹可以模仿,可手印却伪造不了。 “你最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不过我不能给你,给了你,我还有好日子过吗?在我追到苏瑶之前,我是不会把这个还给你的。”戎白边说边把这个泛黄的手书,细心的折好,揣到怀里。 “你省省吧!她看你和看我的眼神是一样的,这就说明你那漂亮的小脸,对他没用。苏瑶这个女子,大有来头,这几天不少人在我耳边吹风。她就是块冰疙瘩,你是捂不热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乖乖的下山做你的小少爷多好,在山上受这罪干嘛!”宁百宝苦口婆心的劝他。 戎白听他这么一说,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气呼呼的说道, “宁胖子,你不要门缝里看人,我还真要让你长长眼,看我怎么把这个冰山熔化掉。” 宁百宝一看激将法有效,在心中贼笑了起来。可他脸上还是不以为然的样子。 “如果你一直追不到,那我不是要一辈子受你胁迫,给你当牛做马了。”他说道。 “你太小看我了,我们以一年为期,若是我追不到苏瑶,就把手书当着你的面烧成灰。” 宁百宝听完这句话,心里乐开了花。原本要回手书是遥遥无期,现在总算有个期限了。 一年内!哼!有我这个师傅在,你就是十年,也别想如愿抱得美人归。 “好,我们击掌为誓。”他说道。 这没正经的师徒二人,在最正经的地法门,打下赌来。 啪!啪!啪! 殿中传来三声击掌之声。 陈一山得知宁百宝愿意收下苏瑶后,立刻让人把他叫到了面前。 “你要收下苏瑶?”陈一山直截了当的问道。 “是的,师傅!”宁百宝有些不自在的说。 “为什么?当初你不是立誓永不再收女弟子了吗?为什么这次破了例?” “师傅你让她住在储药房,我教不教她,都要日日相见。再说她有心要学,师傅你又一向对她宽厚,我主动收下她,也免得您老人家为难。” “百宝你有心了,师傅当真是很为难,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让你再收女弟子。不过苏瑶性情冷淡,断断不会重蹈覆辙。你就放宽心,好好教她也就是了。” “是师傅!”宁百宝低头说道。 “不过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一下,苏瑶虽然穿着青袍,但是她的身份不同,连我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她跟你学艺,却没办法叫你师傅。你千万不要恼怒,将来你会明白,她这么做,是事出有因,只是现在为师还不能和你明说。”陈一山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师傅!” 宁百宝满腹狐疑的退出了中正殿,他刚离开,墨羽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你去安排一下,把戎白也搬到储药房居住。再悄悄派几个人,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这个年轻人来历不明,神通不小,我看你大师兄,现在好像也在受他摆布。”陈一山捻须说道。 第二天一早,监长就通知戎白搬到储药房院内的西厢房。给他居住的那间房,正对着苏瑶的房间,可惜中间隔着个假山,整好什么都看不到。几个小弟子搬走了里面的杂物后,正在打扫。戎白收拾好被褥行囊走到了门前。一进门,一股裹着灰尘的刺鼻霉味扑面而来。戎白倒退出去,咳了半天。 他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扭着头,闭住呼吸,把手伸到屋内晃了晃,银票在他手上哗哗作响。屋内的那几个年青人,听到响动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辛苦师兄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几位师兄打扫干净点!”他掩口说道。 屋内的那三个人,原本正在清扫,见戎白打赏的那几张银票后,反丢下手上的工具,一一走出了房门,戎白吃惊的扭过头,盯着他们的背影,暗想,还真的有不贪财的人。 戎白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墨羽的徒弟,听命墨羽多年,对这个师傅的脾性十分了解,墨羽看上去年轻,可刚正不阿。若是知道,他们几个贪财,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我来帮你打扫。”一个声音在戎白背后响起,他手中的银票也被那人一并夺走。 戎白转过头,发现说话的居然是苏瑶。苏瑶并不看他,取出一条手巾扎在脸上,护住口鼻后,走进屋内。 戎白神情古怪的看着她,半晌后才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 “师姐,你爱财!早说嘛!师弟别的不多,只有这银票最多。” 苏瑶在屋内清扫灰尘,并不答话。 她细心的打扫了半个时辰,又端来一铜盆清水,将房内的桌椅擦拭了一遍。取下面巾时,她的头上已有一层浮尘。 “我屋内有一香炉,你可以取过来,能消消这屋内的霉湿之气。”苏瑶说完转身就走。 可她刚走了几步,就见墨羽正站在东厢回廊的拐角处。墨羽的脸上和她一样清冷如水,见苏瑶满身的灰尘,又听她要把香炉借给戎白,一阵寒意涌上眼底。 那香炉和上好的龙脑香是墨羽从伏魔殿中搬过来的,这是他在地法门中第一次徇私挪用公物。没想到居然被她借花献佛,原本他过来就是借口取回香炉,好再见苏瑶一面,可现在他却开不了口,只好借题发挥的斥责戎白。 “我知道你是辰阳长公主的义子,身份不同一般,但是你来到地法门,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地法门中只有辈分不同,没有贵贱之分,这里没人伺候你。要是你再敢用银票侮辱同门,别怪我请你去刑堂。”他说道。 戎白早听说这个小师叔深得陈一山的器重,在九宫山的分量仅次于掌门。他操持严明,守正不阿,地法门的众弟子无不畏惧。得罪了他在地法门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戎白最是圆滑,忙俯身行礼后,才开口承认错误。 “师叔教训的是,戎白轻狂了。” 墨羽离去后,两天后才差人取回香炉。他亲自将香炉送回了伏魔殿,又在殿前的伏魔神像前跪了下来。 第017章 墨羽的心魔 陈一山走进伏魔殿见爱徒笔挺的跪着,轻咳了一声。 墨羽听出是师傅的声音,忙站起身,带着微笑,规规矩矩的行礼后,站立在一旁。 陈一山和他相处了二十年,一眼就看到了爱徒眼底深藏的黯然。他不动声色的指了指伏魔神像。 “你跪在伏魔神的面前,知道这神像上共雕了有多少个妖魔吗?”他问道。 “他左手抓了蛇、狐、鹰三个妖精,左脚踩着四个夜叉鬼,右脚下踏的是怪兽蛊雕,总共是八个。”戎白老实的回答道。 陈一山摇了摇头,盯着神像看了好一会,才望向自己的徒弟。 “你漏掉了最大的一个妖魔!” 戎白没明白师傅指的是什么,绕着神像转了一圈。 陈一山向神像抓着左胸衣襟的右手指了指,戎白顺着师傅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里面有妖魔吗?”戎白问。 “那里面藏着最大的魔。”陈一山点头道。 “还请师傅告知。” “心魔!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所以众人皆能成佛,也随时随地可能变成魔,就看你能不能克制住心中的恶念。” 戎白看着师傅睿智的脸,轻轻的点了点头,躬身道:“弟子受教了。” 从那天起戎白再没有踏足储药房,只不时的听自己的弟子汇报戎白的动向。偶尔在言语中也会提及苏瑶,他也会尽量忽略掉。 转眼间,戎白已经搬到储药房三个月了,他和苏瑶之间还是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苏瑶一心只想学习医术,看他就像空气一般透明。 自尊心受挫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宁胖子每每在无人之时,就把他一顿取笑。 无意中发现苏瑶贪财的弱点也发挥不了作用,因为她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白给的不要。 他刻意的找机会让苏瑶帮他的忙,比如宁百宝让他俩给药草园锄草施肥,他就假装偷懒让苏瑶代劳,当然都是付报酬的。后来他觉得给银票没有情调,就托人从山下带来名贵的衣服、首饰,悄悄送到她的房中,可常常是今天送去,第二天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偷偷跟着苏瑶下山后才知道,全被送到将军镇的当铺了。戎白恨的直咬牙,他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女人。 这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苏瑶在廊下静静地看书,戎白盘腿坐在廊上,边嗑着瓜子,边瞅着不远处的苏瑶。 他一边吃,一边在心中碎碎的念着:书有我好看吗?你看过来,看过来,我数一二三,看过来,看过来… 瓜子吃完了,苏瑶也没看她一眼,看来是心灵没有感应。他无意中眼光一瞟,看到假山石的缝隙中,有一抹红影。跑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朵拳头大的花苞,低头一闻,有股淡淡的香味。 他献宝般的送到了苏瑶的面前,苏瑶扫了一眼,又低头看书了。 “师姐,你看这花尚未开放,就有一股清香,闻着提神醒脑。你放在瓶中,以清水养个几日,绽放之后,一定是满室生香。”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苏瑶面无表情的说。 没品味,戎白不屑的回到了房中,找了一个瓷瓶,接了半瓶水,把那花苞养在里面,放在了床头。 晚上入睡前,果然是幽香袭人,戎白心满意足的翻了个身,甜甜的睡去,瞬间进入了梦境。 梦中他穿上了地法门的黑色法衣,陈一山亲自为他挂上了银纹法带。他回到了京城,在辰阳长公主的京西别苑中见到了一个满脸阴郁的男人。 “师傅,你看,我做到了!” 被他称作师傅的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惊骇,不过还是面有不甘的夸了他一句。 “是啊,你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做到了,师傅也为你高兴。” 这时,一群华服美婢,簇拥着一个满头珠翠的贵妇走了进来。贵妇满面春风的来到他的身旁。那个阴郁的男人见到她后,和众美婢一样,悄然无声的退到了一旁。 “戎儿果然是做到了,这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完她转向那个阴郁的男人,欣慰的说,“本宫果然没看错,你是花了番心思在戎儿身上。” “干娘,你答应过,如果我得到了银纹法带,就劝说父亲,把柳家的婚约取消掉。” “你放心好了,这事包在干娘的身上。” …… 虽然在梦中,但是戎白意得志满,太过兴奋,居然笑出了声。这一笑,打破了他的幻境,他脑中已经有些明白,刚刚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半梦半醒之时,他突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睡眼惺忪的睁开双目,却发现是一个妖娆的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前胸,穿着一袭红裙,脸上涂脂抹粉,艳红的唇半张着,吐气如兰的紧贴在他的身上,媚眼如丝的仰望着他。 这女人十分的眼熟,是谁呢?他见过那么多女人,这个女人会是谁,他脑中一片混乱。突然有阵微风吹来,他更清醒了一些,再低头一看,认出了她。 苏瑶! “师姐,怎么会是你。”他情不自禁的问道。 “怎么不会是我,你不想我在这里吗?那我走好了。”苏瑶娇嗔道。 戎白从没见如此娇艳俏丽的苏瑶,也没听她发出过这种让人心醉骨酥的声音。 “别走!”戎白一把抱住她,平日里的风流伎俩全使了出来。他把苏瑶横抱在怀中,用手指拨开她额上的乱发,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湿润的双唇从她的额头滑落到鼻尖,又从鼻尖吻到了她的唇上。 …… 他轻轻解开苏瑶的衣服,覆到了苏瑶的身上 …… “师姐——” “叫我的名字。”苏瑶娇喘着说。 “苏瑶!” “大点声!” “苏瑶!” “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苏瑶!苏瑶!苏瑶!苏瑶!苏——” “哗啦!”一盆凉水泼了下来。 戎白一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睁着一双桃花眼,四处张望,眼神还是十分的迷乱。 苏瑶“啪!”“啪!”给了他两记耳光,他这才清醒过来。 “苏瑶——”见她扬起手,戎白忙捂住自己的脸,惊问道,“师姐!你这是干什么?” 苏瑶虽然没有言语,可脸上却十分少有的出现一片红霞。 “你半夜嚎什么!还不把这个鬼东西丢出去!”说完她转身就走。 第018章 幻月 鬼东西!戎白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 她口中的鬼东西,应该就是他放在床头的那支花苞,可能是放在油灯旁,暖气一催,现在居然半开了。火红色的花蕊,被黄色的细茎挑着,像无数个小灯笼一般探出头来。 一股甜的有些发腻的香味从花蕊中散发出来。这种异香立刻让戎白警觉了,他捂着鼻子,连花带瓶,拎了出去,放到了门外。 回到房间后,坐在湿透了的床上,回想起刚刚亦真亦幻的梦境,他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他不明白苏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用冷水浇醒他?为什么她的脸会那么红? 她说半夜嚎什么?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刚刚真的叫出声了? …… 西厢房戎白思虑万千,东厢房苏瑶懊悔不已。 下午她就知道那花苞有至幻的功效,只是她故意不说。 夜间她来到戎白的门前偷听,她知道这种异香,所能产生的幻镜一般就代表那个人最大的欲望,如果你想要财富,就会看到金山银海。如果你喜欢权力,就会变成坐拥天下的霸主。如果你喜欢美人,传说中的妖后妲己、妹喜就会在你的身下婉转柔媚,曲意承欢。 苏瑶早知道戎白是个风流公子,可亲耳听那一阵又一阵的呻吟声,还是让她脸红。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却听到戎白一声高过一声***着她的名字… 苏瑶再次深刻的体会到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宁百宝知道戎白把那朵怪异的花放在床头过夜后,笑的前俯后仰。 “宁胖子,你笑够了没有。笑够了,能告诉我,这是什么鬼东西吗?”戎白斜着眼看着他,半晌后才冷冷的问道。 宁百宝揉搓着胸口,好容易才止住了笑。 “这种花叫幻月,还有个名字叫一步登天。月夜开放,花香有至幻的奇效,可是这花根却是最好的止痛药,去年我种了一批,可能是种的太多了,百株齐齐开放,香气弥漫,久而不散,我在花圃中取药,被香气所迷,醉卧了三日,要不是一场大雨,把我淋醒,我怕是要死在院中了。” 宁百宝回想起那三日在自己的幻镜中,是多么的幸福逍遥。不由的想到,如果要是能一直沉醉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可惜幻境再美终是梦!他长叹了一声。 “收了成熟的花根后,我就把幼苗全都铲除了。没想到还有一棵漏网之鱼。还是你走运啊!昨天晚上,肯定是销魂一夜吧!” “苏瑶知道这种花吗?”戎白问。 “我前几日才和她说过,让我想想你当时在干什么?当时你正在晒着太阳,吃瓜子?——不对,是在和周公谈心?——不对,是盯着苏瑶的小脸神游?” “反正她是知道的,对吧!”戎白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 “嗯!没错!真是太可惜了。苏瑶虚心好学又聪慧异常,如果她不是个女的,我真会把她收做徒弟。现在她一口一个宁神医,你一口一个宁胖子,看我教的这两个弟子,唉!我真是命苦啊!” 戎白又气又好笑的看着师傅的苦瓜脸,回想起第一天上课的情景。 那天宁百宝一本正经的来到二人面前,神情严肃的训话。 “我当年发过誓,终身不再收女弟子。所以现在我虽然教你医术,你也不能叫我师傅,你就和山下的人一样,称呼我宁神医吧。” 苏瑶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怎么着也要向师傅行个叩拜礼吧。”戎白在旁边不怀好意的叫道。 苏瑶仿佛没听到他说什么一样,目不斜视的望着宁百宝。 宁百宝知道苏瑶连陈一山都不拜,更别说是他了,但是戎白提出来了,他也不能假装听不到,就迅速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不用了,既然不是师徒,还要那些虚礼干什么,我们上课去吧!” …… 戎白失神的想着,这此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原来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这三个月的时光,改变了很多事情,原本来九宫山的目的好像被遗忘了。 当初只是因为无聊,找乐子,所以才不停的骚扰苏瑶,因为那个和宁胖子,随口许下的赌约,变成了现在心底最强烈的渴望了吗?戎白在心中问自己,他想起和师傅的约定,当然他那个师傅和这个草包般的宁百宝是完全不同的。 他和这个草包师傅宁百宝打了个赌,为得是追一个孤傲的女子。 他和那个不是满脸阴郁,就是大醉不醒的师傅也有个赌约。只因为他觉得那个赌约太过容易,所以才分心到苏瑶的身上,现在是本末倒置了吗? 幻月的出现,就是在提醒他,他不能再对苏瑶沉迷下去了。他还有一个从小就有的梦想要完成。如果失败了,师傅不用说话,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羞愧得无地自容。 戎白想到此,猛然坐了起来。 宁百宝被他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戎白难得一本正经的望着自己的挂名师傅。 “师傅,你觉得以我的法力,过得了九宫十殿的考验吗?” 宁百宝这次才真正被吓到了,他瞪大眼睛,嘴巴张的老大,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舌头在什么地方。半天他才眨眨眼,结结巴巴的开了口。 “你、你、你——这才是你小子上山的真正目的吧!我说你怎么会这么无聊,追一个女人追到九宫山。” “你别管我是为什么上山的,只说以三年前我和你斗法时的手段,我有可能通过九宫十殿的考验吗?”戎白追问道。 宁百宝这才确定,这小子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想通过地法门最难的考验。虽然时时受他的胁迫,可也不想看着他去送死。 “你知道九宫十殿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九宫指的九宫山,十殿指的是九宫山顶上的十大殿主,这十大殿主都是师傅请来的高人,从不露面,每逢大考之际才会来到九宫山。” “先不说这九宫十殿,先说一说你现在穿着什么衣服。” “青衣!” “是啊!你现在只是青衣弟子,要通过三次考验,才能穿上黑袍,黑袍弟子在斗法大赛中进入前十,才能得到黑法衣,正式成为法师。等你成为法师,还要过三关才能得到法带,法带从黑纹法带、红纹法带、白纹法带还有三个级别,等你熬到白纹法带,才有机会参加九宫十殿的大考。九宫十殿的大考通过了你才能真正得到银纹法带。” 第019章 戎白中毒 宁百宝背书般的说了出来。这九宫十殿的考验,是他心底的痛,地法门人人皆知,他是陈一山的大弟子,也知道他是地法门最大的功臣。可是抛开这些,论法力,他最多就能混到个黑纹法带。 他虽然有银纹法带,黑法衣,可只有在大庆之日,才会穿一穿,平日里,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那套衣服就是他耻辱的证明。别人都是花了几十年,用掉半条命换来的,可他那套,等于是用钱买来的。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小师弟墨羽,他是二十岁得到的银纹法带,是地法门最小的银纹法师。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戎白也突然说起了他。 “小师叔墨羽好像只用了十五年,就通过了九宫十殿的大考。” 宁百宝微吃一惊,觉得戎白有读心术一般, “是啊,他五岁上山,那时多小,天天跟在孤竹的身后。孤竹在什么地方,十步之内肯定能看到他,他就像孤竹的小影子。墨羽的启蒙师傅与其说是掌门,不如说是他的十四师兄孤竹。孤竹走后,他就像个离娘的孩子般,一夜长大了。从黑袍法师,到银纹法师,他其实只用了不到五年。” 宁百宝感叹的说,对这个小师弟他是深感佩服。 屋内一阵沉默,戎白神情复杂的走到窗前。 “十四师叔孤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法力高强吗?”他背对着宁百宝,低沉着声音问道。 “那是当然!师傅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法奇才,相貌不凡、挺秀高颀,性格温文尔雅,待人十分的亲善。墨羽现在有几分他当年的影子,却不如他温柔敦厚。这可能是他掌管刑堂多年的缘故,这孩子,这些年有些过于严正了。” 戎白的脸上有些迷惑,旋即又嬉皮笑脸的走到宁百宝面前。 “师傅,你也是银纹法师,我能斗赢你,应该也能混成银纹法师吧。不如师傅和我细细的描述一遍,当年你过九宫十殿的惊险过程吧。”他一本正经的行了个礼后,做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他表情恭敬,可语调中却带着明显的嘲讽。 宁百宝岂能不明白,戎白这是在消遣他,不过他也不是个善茬,只一瞬间就想到了回击的利器。 “师傅专长是医术,在修法这方面,就是个草包,银纹法带算是个摆设,你斗得过我,就算是比草包强一点。不说这些了,还是听你说说追苏瑶的进展吧!毕竟风花雪月的事,要比枯燥乏味的修法有意思多了。” “宁胖子,我们不要互相伤害了。”戎白翻翻白眼,无奈的说。 两人终于偃旗息鼓了。 戎白从长生殿回储药房的路上,和一个给苏瑶送东西的黑衣弟子碰巧遇到,那个黑衣弟子知道他也住在储药房,就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了他。 他一进院内,就见苏瑶正坐在廊上看医书,见他进来,居然连眼皮都没抬。 戎白有些恼火,原本已经举在半空中的右手,悄悄的背到了身后,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到自己的西厢房中。 进房后,他半躺在床上,左手垫在脑下,看着右手握着的书信,和书信卷着的一个紫檀雕花的小木匣。 谁会给苏瑶送东西呢?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个小匣子看上去就十分的名贵,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好东西。不过以她的脾气,肯定是第二天就送到当铺了。这个奇怪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银票。虽然银票是好东西,可是一般女人不是更喜欢珠宝首饰吗?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如同猫抓一般,终于还是忍不住,坐了起来,挑开木匣的红色封皮,打开了木匣。 一个如血般红艳通透的赤玉珠,在黄缎子棉托之中放着微光。戎白见到此物,有些惊诧。他手指轻挑赤玉珠,想取出来仔细观看,可能是主人怕珠子在运送中损坏,塞的十分的紧密。 戎白将手指更用力的插入棉托内,一丝尖锐的疼痛感从指尖处传来,他急忙缩回手。 只见有一小小的血珠从指尖处冒了出来,他把手指放到口中轻吮了一下。怪事发生了,他翘起的那根手指,居然变成了三根。 他“咦!”了一声!话音未落,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苏瑶听到异响,放下医书,绕着木廊走到西厢房。 一推门,就见戎白趴在地上,身边还有一敞开口的木匣,侧翻着的木匣里面空无一物,内托上只留有一个半圆形的凹槽。 苏瑶把戎白翻了过来,见他昏迷不醒,脸白如纸,双唇乌紫。以手探鼻,气若游丝。 苏瑶已顾不上许多,抱起戎白,几步跨出西厢房。她从回廊上,腾空而起,直直飞到储药房二楼的藏药阁。 用千里传音术,秘密给陈一山送去消息后。她的手掌对着墙角的药斗,运气用力一吸,药斗上数百个小抽屉纷纷抖动着悬空而开。她闭上眼睛,数千种药材在她脑子里像轮盘般飞速转过。 突然一种药书中所记的千年雪参出现在她脑中,她睁开眼睛,那数百个小抽屉已经回到原位。而那个半尺来长,雪白的人参干,已经到了她的手中。 她折下一指长的参干,两手相合,微微轻磨了几下,人参干已成粉末。她对着掌心一吹,千年雪参的粉末飞向戎白,像两条细丝般钻入他的鼻中。 没过多久,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楼下传了上来。苏瑶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宁百宝。地法门修法的人,没有几个胖子,即使是强壮如牛的人,走起路来也是脚步轻轻,只有他才会把楼梯踩的像快要断裂了一般。 “戎白怎么了?苏瑶!你在楼上吗?” “我和戎白都在楼上!”苏瑶高声说。 宁百宝气喘如牛的跑了上来,身后居然跟着墨羽,可他的脚步声完全被宁百宝制造的噪音盖住了。 宁百宝冲到戎白的身旁,一把抓住他低垂的手腕,拧着眉,神情严肃的摸着他的脉搏。 “是中毒了,并且毒性很强,只是被药物将毒性压制住了。”宁百宝长出了一口气,转而又惊奇的问道,“苏瑶,你给他吃了什么。” “千年雪参。”苏瑶说。 第020章 蛇妖的报复 宁百宝一听,激动的拍着大腿,赞不绝口。 “聪明啊!苏瑶,你真是块学医的好材料!你干脆别修法了,就跟着我学医术吧!别人说我是天才,我看你是奇才。反应又快,手脚又快。如果今天不是你在,戎白的小命八成就交待了。” 说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千年雪参是我的私人珍藏,没有记录在册,上次我自己找,都没找到,你怎么找到的。”他疑惑的问道。 “大师兄,你还有心情在这里闲谈,戎白是辰阳长公主的义子,身份不同,如果有什么闪失,长公主怪罪下来,地法门也无法推脱,你还是专心医治他吧。”墨羽这时突然插话道。 宁百宝听到小师弟的话后,果然不再多言,走到药斗前,开始配药去了。 他边从药斗里边抓着药,边生着闷气,觉得自己也太过窝囊。 明明自己才是地法门的大弟子,却被看着长大的小师弟训斥。可偏偏他说的句句在理,自己想反驳也无从开口。 看来在这地法门中,医术再好也是没用的,只有法力高,底气才足啊!想到戎白中毒前和他提过的事情,他真有些心动了。 前些天他俩观月品酒时,戎白说,如果他做徒弟的,通过了九宫十殿的考验,还有谁敢小瞧他的师傅呢?所谓名师出高徒,到时候别人一定会猜想,陈一山的大弟子宁百宝,法力高深,只是为人低调,不喜欢出风头,其实是地法门中,深藏不露的高手…… 宁百宝在那边胡思乱想,这边墨羽和苏瑶已经把昏迷不醒的戎白,送到了西厢房。 苏瑶在床上发现了那封皱巴巴的信,又在地上捡起了那个打开了的檀木匣。 墨羽看到她手中的东西后,微露出惊诧的神情。 “这不是泰安柳家送给你的东西吗?怎么在他的房中,一个时辰前,守山门的弟子送上山,刚好被我看到。” “可是今天没有外人来过,只有戎白从外面进来。”苏瑶说。这时她才回想起,戎白进来时,好像是向她这个方向走,可走了一半,又转回自己的房中了。 墨羽接过木匣看了看,放在一旁。他小心把书信打开后,见没有异常,才交给了苏瑶。 苏瑶把信展开一看,原来是柳玉兰的亲笔手书。 苏姐姐,你托人带回的赤玉,我已经收到了。娘知道事情的缘由后,托人四处奔波寻找,总算找到一块上好的赤玉,找了个巧匠打磨成珠。此珠虽然和白哥哥送我的不同,但已经是极为相似了。 这次你不要再推辞了,要不我只好把脖中之物,再送至九宫了。 苏瑶看罢信后,交给了墨羽。自己则在房中仔细查找,果然在床角背阴处,找到信中所说的那颗赤玉珠。 看着手中圆溜溜的珠子,苏瑶心头一热。幼年除了师傅外,她少见外人,因为不善言辞,所以难得开口,在外人看来,显得十分的孤傲。她被同门孤立、排挤,从没有交到过真正的朋友。下界半年多,走了很多地方,见多了人情冷暖,尔虞我诈。柳玉兰的这份赤子之心,真的让她感觉到阵阵的暖意。 墨羽迅速的看完信后,一扭头,见到苏瑶脸上出现温柔之色,心中一暖。他自己丝毫没发现,面前的这个女子,已经能轻易的左右他的心情了。 “信和玉珠都没问题,那问题就出在这个装珠子的木匣上了。 他施法分拆掉木匣,果然不出所料,在底座上,有一个凸起的针状物,银色的针尖上透着幽幽的绿光。 宁百宝查验过后,告知他二人,银针上面被涂了一层蛇毒,而且是碧血青眼蝮的毒。这种蛇通体碧绿,血也是绿色的,有巨毒,只是不常见。 苏瑶听宁百宝这么一说,突然想到在柳家她放走的那个蛇妖。应该就是它所为吧,当时它破了道行,毁了修为,怎么还能出来设计谋害自己。看来当初还是心太软,和这种邪门歪道交手,就不能手下留情。 “应该是三个多月前,我在柳家放走的那个蛇妖所为。它是来害我的,只是误伤了戎白。” “那还不快去抓住送东西的人。”宁百宝跳了起来,忙催促道。 墨羽万般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大师兄除了医术了得,生财有道外,智商堪忧。偏偏他还有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墨羽只好耐心的分析给他听。 “大师兄,我们就算抓到送东西的人,也可能只是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此物从柳小姐手中送出,不知转了几次手,再说泰安离此百里,运送的途中也可以做手脚,更有可能是送东西的人,已经被替换。若是送东西的人心怀不轨,怕是早已经藏匿起来了。” “师弟说的有理。”宁百宝恍然大悟般的点头道。 “如果是妖术邪法,进地法门很难不被发现,可用下毒这种寻常的手段,却不容易察觉。”墨羽望着苏瑶,忧心忡忡的说道。 对于凡间的毒物,苏瑶从不放在心上。想到回廊上放着的医书才看了一半,她不以为然的嗯了声后,转身向外走去。 见苏瑶又和往常一样对自己冷漠疏离,墨羽的心往下一沉,再也没有心思和宁百宝多言。 “师傅还在等我,这边有劳大师兄了。”说完不待宁百宝回答,匆匆的出了门。 可一出门,看到几步之外的倩影,墨羽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戎白清醒了过来。 他的意识一恢复就感觉到口中干涩,全身疲软,像是昨夜从九宫山下到山顶跑了十几个来回一般。 戎白睁开眼睛后,呆若木鸡的盯着屋顶看了半天,直到屋顶不再旋转,才轻轻的偏过头望向一旁。觉得脖子有些僵硬,他又转向了另一边。就在转过来的一瞬间,透过敞开着的房门,他看到回廊上的一个身影。 此时屋外明亮的阳光,奇异的在她的身上渡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她的脸色温和,眼神专注而平静,不见了往日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恬静柔美——戎白想到了这四个字! 第021章 代号雕花蜜饯 仿佛是有了心灵感应一般,苏瑶突然把头转了过来。见戎白正用迷离的眼神望着她,她的双眸一暗,脸沉了下来。 她拿着医书向北走去,不一会,宁百宝沉重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你醒啦。乖徒弟!”他眉开眼笑的说道。 “我这是怎么了?”戎白问。 宁百宝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摸着他的脉,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你还能怎么样,差点小命不保,还好苏瑶及时发现,救了你,要不是她,你这会都过了奈何桥了。” “她救我,你干什么去了?不是故意袖手旁观的吧!”戎白狐疑的问道。 宁百宝狠狠的叩了一下他的脑门。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会是那种人吗?”接着他又正义凛然的说道,“医者父母心,我就是再恨你,也不会见死不救。苏瑶只是暂时保住了你的命,可这么快弄醒你,还要是师傅我。” “不过你也不用太感谢苏瑶,你这次完全是代她受难,那毒针原本是用来害她的,只怪你私拆了她的东西,这正应了那四个字——自作自受!”宁百宝不客气的说道。 戎白丝毫没有生气,他翘起了二郎腿,得意洋洋的看着宁百宝。 宁百宝被他看的有些心虚,瞪着圆眼,假装不明白的望着他。 “你这么火大,不会是因为在我昏迷时,没翻到你的认罪书吧!”戎白贼笑着高声道。 宁百宝扑上前,捂住他的嘴。 “我的小祖宗,你小声点,怕别人听不到啊!没错,我是找了,没找到!你藏什么地方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戎白笑着说。 戎白从腰中取下玉带,从玉带的夹层中取出折成小块的认罪书。 “哈哈,哈哈…”他把认罪书夹在双指间,对着宁百宝划着圈,得意洋洋的笑个不停。 宁百宝含恨的看着他,一把扯过那条玉带。这个小夹层,设计的太巧妙了。刚好在一块上好的白玉之下,难怪他没有摸出来。 “怎么样,服了吧!错过这次大好机会,我真替你惋惜。”戎白火上浇油的说道。 “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还有正经事和你商量呢。” “承认你以前都不正经了吧!”戎白说。 “好了,你还没完没了了。你不是想要参加九宫十殿的大考吗?我仔细考虑过了。你无心学医,还是每日做做样子修修法,先把黑袍混一身换上吧。” 戎白轻蔑地哼了一声,一翻身坐了起来。 “黑袍!就是白纹法带,对我来说,也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宁百宝斜视着他,冷笑了起来。 “戎大公子,你好像忘记了一件小事,就一件,让为师提醒你一二。你觉得,以我的法力,能教出个白纹法带的徒弟吗?没有我教导你,你是怎么学会法术的呢?不知情的人问起,还能糊弄一二,如果是掌门问起,你打算怎么解答?” 这个问题戎白上山前还真没想过,直到陈一山把他交给了宁百宝,他才明白掌门压根就没想让他学法术,只是在敷衍辰阳长公主罢了。他本想写信向干娘求助,可当初上九宫山长公主就不同意,现在写这封信,长公主正好借此让他回京城,那他苦等了这么多年,不就白费了。 一方面有所顾忌,不能动用长公主的威势,一方面又有苏瑶让他分神,一晃就过了三个多月。现在宁百宝把这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眼前,他也发起愁来。 宁百宝见他收敛了气焰,垂头不语,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头。 “师傅早帮你想好了,你去求一求你的心上人?师傅再帮你说说好话不就行了。” 戎白何等的聪明,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 “苏瑶?师傅果然是思虑周全、老谋深算。不过,师傅你这么为我打算,应该是有条件的吧!” 宁百宝喜不自禁的捏了捏戎白的脸,眉飞色舞的说道, “你小子真是聪明绝顶。师傅真没收错你这个徒弟,你再苦心下点功夫,我看这银纹法带,说不定你还真能得到手。” “夸我聪明就好了,千万别‘绝顶’,我可不想当秃子。说吧!又打什么鬼主意了,肯定也是和认罪书有关吧。”戎白毫不客气的说。 宁百宝又要上前捂他的嘴,可这次戎白已经有了警戒,身子往后一倒,横空抓住了他的手。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小心师姐看到,会起疑心的。”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提那三个字。” “哪三个字?认罪书啊!” “嘘!你想死啊!那我们同归于尽好了,我去找掌门认罪,你也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吧!” 宁百宝说完,真的转身向门外走去。可走到门口,脚步却慢了下来。 “我真的走了!”他不甘心的回头说道。 “走吧!不送!不过走之前,我应该有时间,去观赏一下你受刑的惨样。” 宁百宝一想到当年孤竹受刑后的样子,打了个冷战,没骨气的回到了屋内。 “你找个词代替,别老说什么认罪书,听着我心惊胆战。师傅年纪大了,老受惊吓,对养生不利,你也想让我活到你离山之日吧。”他压低声音,苦着脸说道。 “好吧,看你这么可怜。下次我就用‘一里香’这三个字代替吧!” 听到一里香这三个字,宁百宝立刻想到了那个,被他害死的俏佳人。吓的他连连摆手。 “这三个字不好,我听着头皮发麻,心发怵。我看你就说‘雕花蜜饯’吧,这东西京城才有,又是我喜欢吃的,听着感觉没有那么苦。” 宁百宝话音刚落,戎白叹息道, “真麻烦!你的意思是说,我顺利通过九宫十殿的考验,就把‘雕花蜜饯’还给你,是这个意思吧!” “是!” “好!一言为定!” 戎白恭恭敬敬的把一张银票送到了苏瑶的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苏瑶瞟了一眼后问道。 “这是谢谢师姐的救命之恩。”戎白老实答道。 苏瑶接过银票,折好塞入怀中后,又捡起了医书。 “师姐,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苏瑶问。 第022章 三次失败 戎白搓了搓手,边察言观色,边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师姐,我到九宫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尝试一下九宫十殿的大考,但是掌门好像并没有打算教我法术。可你是知道的,我已经修法多年,法力也不低,但是这些都不能让地法门的人知道,我知道师姐你法力高深,又得掌门看重,我想师姐你指点一二,一则增加法力,二则对外也有所交待。不过——” “不行!”苏瑶不等他说完,斩钉截铁的说道。 “师姐,你听我说完再拒绝也不迟啊。”戎白急忙说道,“我不让你白教我,我付报酬,只要师姐你愿意,要多少你开口就行了。” “不行。”苏瑶说完,不再言语。 戎白急的抓耳挠腮,绕着她的四周乱转。可她无动于衷的看着书,对戎白的苦苦哀求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戎白走了没有多久,宁百宝就过来说情了。 他脸上堆着笑,刚想开口,苏瑶猛然间抬起头来,冷峻的脸上那双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闪着严厉的目光投向了宁百宝。 宁百宝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假装无意的四处转转后,扭头回长生殿了。 苏瑶看着他离去后,才心事重重的低下头。 从宁百宝和戎白在西厢房中的对话,她已经清楚戎白入九宫山的真正目的,也大约知道宁百宝有个把柄被戎白握着,所以才处处受制于他。既然他们的所作所为,危害不到自己和地法门,那她也不必在意,尽可以听之任之。 不过戎白当真是个有钱人,这三个月代他办事,从他那得到了不少报酬,这远远比她下山施法救人,轻松的多。 可是教导他法术,虽然不在偷、抢、盗、骗、乞之列,可算是来路干净的吗?能进得了半天崖吗?天尊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将银票焚成灰烬呢? 回想起刚刚受罚下界时,她并没有直接来到九宫山,而是拼着受雷刑,在半空中,开天眼,找到金矿,用法器劈山裂石、催火炼金,只短短三天,就带着五百万两银票见了天尊,天尊将银票放入半天崖的铜鼎中,引天火燃尽。 她不服气,和天尊争辩。 “为了这些银票,我用了仙法,受雷刑我心甘情愿,可这些并不是偷、抢、盗、骗、乞所得,为什么不能算数。” “这银票是你开山、炼金所得,这金矿是你的吗?这矿藏是天地的产物,当属天下人。你私用仙法开采占为己有,这和偷、盗有什么区别。”天尊冷冷的说道。 她自认理亏,咬牙受了雷击后,下了半天崖。 第二次她学乖了,找了一个领国的王子,用了三个月,帮着他谋得了王位。 当她带着银票来到半天崖时,天尊将银票放入铜鼎中,引来天火烧为灰烬。 这次不等她开口,天尊抢先说明了原因。 “你用法力为他谋夺了原本属于太子的王位,这和抢,一般无二。” 第三次,她更加的谨慎,挑选了一个富饶之城,在一座荒寺里,选了一株百年古树,在树下施法,日日树上百鸟齐鸣,祥光环绕。 渐渐的就有人开始在树上挂祈福丝带,插上心愿竹简,祈祷平安吉祥。她查看后,悄悄帮着他们完成心愿。当得偿所愿的人回来时,发现树下已经多了一个功德箱。他们当然不会视而不见,必定是要供上心意。 神树的传奇口口相传,越传越远,百里之外、千里之外都有耳闻了。来此上香祈福的人渐多,功德箱时常两日就满了。 前后用了三年的时间,她又带着五百万两银票来到了半天崖。可这些银票又被天尊放入了铜鼎中,天尊引来天火,可苏瑶却抢先一步用法器护住了铜鼎。 天尊大怒,招来四个护殿天师。 苏瑶动用仙法,和四个天师斗了半个时辰还不见败势。 天尊冷眼旁观,见苏瑶眼珠已红,再不制止,恐生大变。他御风飞至半空,掷出法器。雷鸣声大起,声声击到了万丈崖底的困龙潭中。 “师傅——”苏瑶从混战之中跳了出来。望着远方,失声痛哭。 天尊冷酷无情的看着她,挥手示意四个护殿法师退下。 “你是你师傅的徒弟,你对我无礼,就是他对我不恭。既然你不愿受罚,只好由他代你受罚。那十次雷击,是你刚刚犯错的惩罚。你如果还敢对我无礼,我会一直打到他魂飞魄散为止。” 苏瑶看着万丈崖的方向,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天尊,我错了,求你放过师傅。” “要不是你师傅苦苦相求,我早处置了你这个孽障。你师傅谦虚谨慎、德行兼备,这一生他从没让我失望过,唯独收了你这个徒弟,种下了祸根,他被你害到如此地步,代你沉入万丈崖底的困龙潭中。你还不大彻大悟,痛改前非,难道非要害死他,才肯罢休吗。”天尊冷冷的说道。 “天尊,我知道错了,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求你让我见师傅一面,求求你,求求你,天尊。”苏瑶跪爬到他的脚下,痛不欲生的说道。 “见他何意,你还是快去想办法赚够五百万两银子,救出你师傅吧!”天尊说完,御风离去。 苏瑶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三次希望,三次失望,用完了她的耐心,粉碎了她的信心。师傅在万丈崖底的困龙潭中,日日受苦,自己在凡间,每每想到就如同锥心泣血一般。 自己绞尽脑汁,想尽办法,也没能救出他来,反因为一时气急,又害他受了十次雷击。像天尊所言,自己真的是个祸根,若没有她这个徒弟,师傅现在是何等的逍遥。自己万死也难报师傅的恩情,既然救出他已无希望,就跪死在半天崖,以赎罪过。到时,但愿天尊能看在自己的一番诚心上,放过师傅。 她打定主意,在半天崖上,一跪就是十天十夜。 第十一天早上,师傅满脸憔悴的来到她的面前,她抱着师傅的腿痛哭流涕。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跪下去吗?”师傅慈爱的看着她。 “师傅,天尊根本就不想放了你,他只是找个借口罢了,我试了三次他都把我的银票烧了。”苏瑶站起来,委屈的说。 “这次的事情,天尊和我说了。你觉得那五百万两都是你亲手赚来的吗?” “当然是了。”苏瑶斩钉截铁的说。 师傅笑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第023章 晋升三试(一) 师傅轻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你错了,所有往功德箱中捐钱的人,你都帮到他们了吗,你就算有神通,能帮几人,那你没帮到的人,他们的钱财,你收下了,和乞、骗有什么区别。天尊没有错,错的是你。你不明白,天尊让你下界的真正目的,他是要磨你的心性,指你归正途。你不要误解了他的好意。” “可是我听说万丈崖底的困龙潭是万年积雪汇聚而成,寒气刺骨,你沉在潭底,日日受苦,叫我怎么安心。”苏瑶委屈的说。 “傻孩子,你是师傅的爱徒,难道我不是天尊的徒弟吗?他苦心教导我多年,我受罚,他会高兴吗?”师傅轻笑着说。 像以前一样,他了抚了抚苏瑶的头。只是在凡间三年,她已经长高了很多。现在需要抬起手才能摸到她的头顶了。 “瑶儿长高了。”师傅感叹的说,“谁告诉你困龙潭寒气刺骨,他们去过吗?谁告诉你我沉在潭底,他们看见了吗?天尊是我的师傅,怎么会如此待我呢?困龙潭上有一座小岛,鸟语花香,景色宜人,我在岛上居住,没有外界的打扰,日日修法,反比以往精进不少。只是没有自由罢了,你不要太过担忧。” 苏瑶狐疑的盯着师傅的眼睛,仔细的辨别他话中的真假。 师傅的脸上平静如旧,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注视而起任何波澜,苏瑶相信了。 “都是瑶儿的错,师傅,你原谅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她拉着师傅的衣袖,坚定的说。 “瑶儿,你不要太过自责,师傅相信你,师傅等着你。” …… 苏瑶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放弃戎白的提议,她已经冒不起险了。再一次的失败,对她来说,又是一次漫长的开始,漫长的积累。 凡间的人是多么渴望能留住时光,把日子过的漫长悠远,可这种漫长悠远,对她却是一种煎熬,偏偏她不得不耐心的,在这种煎熬中,一点一点的完成,那个看起来简单的任务…… 戎白死皮赖脸的纠缠了苏瑶七八日,终于放弃了。 他和宁百宝商量了几日,决定先弄件黑袍穿穿。因为宁百宝教个黑袍徒弟出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因为这个分寸太难把握了。 戎白是个骄傲的人,又和宁百宝一样,酷爱显摆。宁百宝带着他进文武殿,参加黑袍弟子的晋升三试时,周围的青衣小徒们不敢说什么,可是他们的师傅却在偷着乐。 这是二十年来,宁百宝第一次带徒弟来到这里。他知道戎白的本事,所以耀武扬威的摆出九宫山第一弟子的派头来。 他头昂的高高的,耷拉着眼皮,撇着嘴,坐在大殿的正位之上。 这正位一般坐的是主考官,在考场之中,主考官最大,就算是掌门来了,也只能坐在一旁观看,可宁百宝全然不顾,一屁股坐到了这个全场视觉最好的地方。 也难怪,宁百宝多年没进考殿,现在主考官又是他的师侄,每次见他都是客气的躬身请安,他根本就不懂得墨羽掌管刑堂后,重新整理的教规、考规。 今天的主考官偏偏是墨羽的徒弟孙鳌,他是红纹法师,脸黑身正,年纪比墨羽还要大三四岁,可对他的师傅却是钦佩至极,不仅言听计从,而且处处以他为标准,亦步亦趋的追随师傅墨羽。 见宁百宝坐在了主考管的位置上,孙鳌心中有些不悦,但碍于大师伯的身份,他却不好当场发作,只是那张黑脸明显长了几分,腰背也更加的挺直。 众所皆知这个大师伯在地法门的地位特殊,掌门对他的行为都不加约束。若换了别的师兄师伯,孙鳌一定会据理力争。 平日里,他师傅墨羽虽然对宁百宝表面恭敬,可闲谈中却偶有轻视之意。今天宁百宝的所作所为,更是让孙鳌鄙夷不屑。 看着宁百宝带着的徒弟,和师傅一样的吊儿郎当,穿青袍却佩华饰,怎么看都是公子哥的样子,偏偏还是一脸的笑意,全然不像别的青衣弟子,郑重其事的等待应试。孙鳌越看越来火,当时就有心挫一挫戎白的锐气,让这师徒二人没脸。 他高坐在次位之上,微欠了欠身,对着鸠占鹊巢的宁百宝,行了一礼。 “大师伯,师侄要开考了。” “嗯!开始吧!”宁百宝不客气的说。 “既然是大师伯的爱徒,应该排在第一位,好让众弟子们学习观摩。”说完,不等宁百宝开口,大声的叫道,“请戎白上前应试。” 戎白最善察言观色,早看出这个主考官因为宁百宝的原因,有些迁怒于他,只是他艺高人胆大,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来,对着主考台行了一礼后,站在了大殿中间。 孙鳌挥了挥手中的红色小旗,立刻有四个身穿黑法衣的弟子,抬上三个真人大小的木人,分三角插在一个铁盘之上,铁盘底部暗设有四层转轴机关。 黑衣弟子,轻挥挥手,铁盘立刻转了起来。他施法将铁盘越转越快,到周围的人已经看不清人形时,三声笑声从木人中传了出来,停了一会,三声哭声又传了出来。哭声停止后,旋转的木人,渐渐停了下来。 木人完全停下后,孙鳌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戎白,这第一考,是看你的眼力和听力。你指出来,这笑和哭分别是哪一个木人。铜锣响一声为开始,响两声为结束。” 戎白早听京城的师傅说过这一关,而且以前也是用同样的机关木人,练习视、听。他假意为难的转了三转,愁眉苦脸的看着木人,直等到那个敲铜锣的弟子拿起梆子,才把那两个正确的木人指出来。 孙鳌见他为难,本以为他是过不了此关,心情舒畅,可见他磨叽半天,却在最后一刻指出正确的木人后,脸立刻像刷了浆一般绷起来。 宁百宝对着徒弟竖起了两个大指,得意洋洋的望着众人,仿佛戎白真是他教导出来的一般。 戎白笑逐颜开的走到一旁,等待第二关考验。 今天应试的弟子有三十人,第一轮就刷掉十七人。被刷掉的弟子虽然脸色发灰,却没离开大殿,等着看第二场的考试,可他们的师傅却脸黑着走掉了,个个心里都在想着,回去怎么收拾这个让自己没脸的徒弟。 宁百宝坐在高处,看的清清楚楚,心中更加得意了。 第024章 晋升三试(二) 孙鳌晃了晃黄旗,一群弟子迅速搬上桌椅,摆上笔墨纸砚。铜锣一响,第二关开始了,剩下的十三个考生齐齐上场,半烛香的时间,要正确的绘出七星伏魔阵的阵法图。 这一关又刷掉了七人,戎白顺利过关。 主考官孙鳌的脸色更难看了,而旁边的宁百宝还对着他挤眉弄眼的,让他更是郁结于心。 他取出旗桶中的蓝旗,晃了晃,示意第三关开始。 这次是考听力、视力和反应能力。四个黑衣弟子,各拿一铜铃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他们边走边摇着铃铛。六个考生面对着他们,在一张白纸上绘出他们脚步所走的阵法。 这四人的脚步极快,铜铃声响成一片。 考生要看四人走向,就没法绘图,绘图就没法看阵法。只能借助听力,边听、边绘,偶尔抽空再看上一眼。 等图绘出来后,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正确的阵法图,有考生自作聪明的按照正确的阵法修改了一下。可没想到这却是故意设计的一处,最后反被判错误。 最后通过考试的只有三人,戎白在三人之中。 这次试题是墨羽刚刚调整的,难得的刷下这么多人,居然只有三人过关,在地法门创下了记录。 宁百宝哈哈大笑,亲自为徒弟披上了黑袍。他昂首挺胸的拉着弟子走出了文武殿。 他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接连几日到各各殿中找师弟们叙谈,众人都知他的来意,无不恭贺他收到好徒弟,夸他教导有方。他也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一点不觉得脸红。 孙鳌有些不平,和师傅讨论这戎白上山四个月时间,怎么能这么顺利的通过三试,真是太过蹊跷。 墨羽表面上没有在意,私下却和掌门陈一山说起了此事。陈一山早已经知道戎白法力不低,却没有透露给墨羽。 “百宝在九宫山几十年,以前的徒弟也有得到黑色法衣的,现在戎白只是升为黑袍弟子,连法衣还没得到,不算稀奇。过三天就是黑袍弟子的斗法大赛,如果他再参加,并且顺利得到法衣,我就要当面问问百宝,用什么好的办法,这么短的时间,就调教出这么优秀的弟子了。”陈一山说道。 三天后,宁百宝果然不出所料的,又把宝贝徒弟带到了斗法大赛。 去参加斗法大赛,是宁百宝和戎白商量的结果。两人各怀心思,一拍即合。 宁百宝觉得在地法门中,他资格最老,而且私藏了很多灵丹妙药,别人若是问起,就说徒弟吃了很多神药助他修法,得到法衣,成为法师,也算合情合理。 而戎白只想早早参加九宫十殿的大考,只要宁百宝愿意承担,他才不管合理不合理的问题。 师徒二人来到伏魔殿外的斗法场时,参考的黑袍弟子都已经到了。 同样是黑色,但弟子服和法衣还是有差别的,黑袍弟子服是右衽,也就是左前衣襟掩向右腋系带,将右襟掩覆于内。而黑色法衣则是对襟,上衣领口和袖口的边缘皆绣有黑色的暗纹。肩处内加棉衬,外藏肩带,一是方便挂法带,二也显得着此装者,头正肩平、一身正气。 戎白穿着三天前才得到的黑色弟子服,气定神闲的站在众人中,不紧不慢的轻摇着玉柄白羽扇,真如同鹤立鸡群一般。 他原本就长的出众,配上这一身黑衣,更显得形体秀丽,举止潇洒,神采飘逸。 从别人羡慕的眼神和宁百宝赤裸裸的赞赏中,他明白自己的优秀,不管是相貌、性情、家世、能力,他样样都是一等一的。他一直觉得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只有他不想,没有得不到的。 可唯独在苏瑶这里,他撞了个灰头土脸。从一开始这个女子就对他不屑一顾,痛下杀手。在她那受到的挫折越多,越是激起了他的斗志。就像师傅断定他通不过九宫十殿的考验一般,他不仅要通过给他看,还要用最短的时间拿到银纹法带。 戎白环视四周,没见到一个青衣弟子,可就算青衣弟子可以来到看热闹,他那个师姐也绝对不会过来,再说她已经消失了好几天了。 那天他穿上黑袍后,兴冲冲的从文武殿回来,原打算在苏瑶面前炫耀一番,可在储药房找了个遍,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为了等她回来,戎白有意在回廊上假装看书,可一不小心却睡着了。等再醒来时,已经是满天星辰了。 等待的日子很不好过,以前他也等过,而且是很漫长的等待。从师傅答应让他二十岁上九宫山,入地法门,他就努力勤学多练,只盼着有一天通过九宫十殿的考验,让师傅输的心服口服。 可那种等待是有期限的,他知道总有一天,他能等得到。但苏瑶回不回来却是未知数。宁百宝说,这次苏瑶下山连掌门都不知道,以往她都会从多宝阁请领法器下山,可这次却是两手空空的悄悄离去,这情形就像她来时一样。 戎白不由的想到,如果她不回来了,永远离开了,天下之大,到什么地方才能找到她?她也许转身就会忘记戎白这个人,可是却留给自己一个遗憾,一个证明自己,征服她的机会… 斗法场中的铜锣敲响了,沉闷的响声回荡在空中。 戎白如同被惊醒了一般,闻声转过头去。只见不远处,有个一人高的青纹铜锣,挂在刷红漆的木架中,伴着余音微微的颤着。 在铜锣声响时,墨羽身穿黑色法衣,配着银纹法带,庄严的走上了高台,端坐在主位之上。他的左右两边各坐了两位白纹法师。孙鳌这次是考监,站在台下。 墨羽环顾大殿的众人,神情冷淡,眼神凌厉。 宁百宝看着他,顿时没了大弟子的气势。 这次他很规矩的坐在观看台,和众人一样仰望着主考官墨羽,可心中却在纳闷,这个臭小子当初刚上九宫山时就像个小可怜,躲躲闪闪的藏在孤竹的身后。他是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威严了,难不成是因为他的银纹法衣?可这山上银纹法师也有十几位。他是怎么在众师兄中脱颖而出,得到师傅的重视的…… 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现在的墨羽,虽然年青,可在地法门众弟子眼中,已然是个代掌门了。 第025章 斗法大赛(一) “斗法大赛,现在开始。”墨羽低沉的声音响起,非常奇异的是,他的声音不大,却传的很远,连守山门的弟子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孙鳌走到法台正中,展开一个黑锦卷轴,黑锦上绣着金纹金字。 “斗法大赛的获胜者,将由黑袍弟子晋升为黑衣法师。成为法师,就可自由选择,是下山还是留在山上继续修法。但是入了地法门成为法师,只能行善积德,救助苍生,终身不得用法力为恶,否则天涯海角,地法门门人,必将其诛之。” 斗法场中的众人皆异口同声的答道, “谨遵法旨。” 孙鳌微等了一会,才开始宣布大赛规则。 “参加斗法大赛的弟子,上前抽签,相同图案的为对手,在斗法台上用相同的法器相斗。一轮过后,胜出者再次抽签,选择对手,直至剩下五人为止。” 戎白上前抽出一支竹签,竹签上画着一只虎,他登上法台,法台武器架上有两柄相同的木剑,如同市集上所卖的木剑相同,只是颜色乌黑。戎白提起木剑掂了掂分量,比想象中重了很多。 他把宝剑竖立在胸前,伸出二指沿着剑面向上一划,乌木剑立刻变成三尺青锋。 这叫试法剑,专试使剑人的法力。在普通人手中,试法剑就是把逗孩子玩的木剑,若是在法力高强的人手中,就会变成削铁如泥的利刃。而且法力越高,试法剑化成的宝剑越好。 戎白欣赏手中的宝剑,盘算着要不要收一收法力,否则一会相斗时太过显眼。突然间他觉得头顶的阳光被挡,仿佛是一层阴云笼罩了过来。猛然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壮汉像一堵墙似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壮汉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身形高大,双臂粗壮,比戎白足足高出一头。 刚刚听监考宣布对阵的人名时,提到他好像叫张小虎,戎白哀叹一声。 这哪里是小虎,分明就是只猛虎! 张小虎伸出蒲扇似的大手,取下另一柄木剑。只见他握着木剑,咬牙一运气,木剑立刻变成一柄玄铁剑,剑身黝黑,长逾三尺,宽一寸,两边均为钝口,却隐隐透出寒气。 张小虎转了转手腕,这柄重剑在他手上却轻若鸿毛一般。 两人先礼后兵,互行拱手礼后,各提宝剑分左右走到了法台的两端。 一声锣响后,戎白刚摆出个花俏的姿势准备应战,就见张小虎提剑窜到半空中,一招泰山压顶,双手握剑劈了下来,宝剑从上而下,带着萧萧风声扑面而来。 戎白见对手来势太猛,一缩身,闪到了一旁。张小虎落下时,法台震了一震,可见他这一扑是用尽了全力。 “一上来就下了狠手,这家伙和我有仇啊!”戎白在心中暗想。 他不知道,张小虎这么做是有人授意的,而这个人就是本次的主考官墨羽。 从舍身崖苏瑶的木屋失火,戎白穿戴整齐的出现,墨羽就对戎白起了疑心。虽然陈一山没有把苏瑶说的,关于戎白法力高深的事情告诉他,可几天前通过徒弟孙鳌的细述,他已经猜到戎白上山前就已经修法多年。 张小虎是孙鳌的好友,墨羽的徒侄,因为脾气暴躁,时常受罚,一直没机会参加斗法大赛,没想到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这么多年,和张小虎同时入门的弟子,几乎全都升至法师。孙鳌更是出色,已经得到了红纹法带,被指派来做监考了,相比之下,他还是黑袍弟子。因为知道师傅一直要磨砺他的性情,不准他参加斗法大赛,他只能忍着,早憋出一肚子火了。 现在给了这个好机会,他简直就像困龙出海,猛虎下山一般。赛前孙鳌就暗示他,戎白有高人指点,法力很高,提醒他一出手就要全力以赴。 不用孙鳌提醒,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在地法门中多年,众人都知他是不能参赛,而不是法力不够,可若是这次败下阵来,别人肯定会想,他是个饭桶,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直只是个黑袍弟子,而他的师傅也会跟着他一起被别人耻笑…… 有这些前因在,今日虽然说只是同门斗法,可对张小虎来说却是只能胜而不能败的。他在法台上,把剑当成刀使,横劈竖砍,戎白在他的剑锋下前左躲右闪、险象环生。 法台下将要参赛的黑袍弟子各各心惊,庆幸自己没有抽到张小虎这个对手。 张小虎的师傅肖长寿和身旁的师兄弟们谈笑风生,根本没有关注比赛,因为他料定自己的徒弟必然会胜出。以张小虎现在的法力,应该够格得到个黑纹法带,努努力,红纹法带应该也不算困难。 可是过了一会,他无意中一抬头,看到两人相斗的情景时,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他一眼就看出,戎白是假意不敌。而且他也注意到,戎白和张小虎的宝剑偶然相触时,戎白总是横着用剑,只靠剑身挡住张小虎的剑刃。 这是使剑的大忌,若对方是把宝刃,一击之下,不仅能断你的武器,劲力之下还可能会直接将你劈死。 戎白敢这么用剑,证明他对手中的宝剑很有信心,对自己的法力更有信心。 肖长寿眉头一皱,哀叹徒弟的背运。忍了这些年,原指望这次露脸的,没想到却要现眼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张小虎脚下不稳,踉跄间,宝剑被戎白打落在地。一般人看到,都会以为是张小虎一时大意,戎白趁机捡了便宜,巧胜了一招。 可戎白的小伎俩,怎么能骗得过墨羽和他师兄们。 墨羽的脸上现出冰霜,肖长寿的脸色也变得铁青。虽然觉得这次惨败,对这个暴烈性子的徒弟是个教训。可败在一个入山半年不到的贵公子手下,而且这个贵公子的师傅,还是地法门的草包宁百宝,这不仅是脸上没光,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肖长寿狠狠的瞪了徒弟一眼,张小虎看到师傅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026章 斗法大赛(二) 张小虎羞愧的低下了头,这时突然台下几句嘲笑声传了到他的耳中。 “平日里,他不是很威风的吗?怎么被一个小白脸给打败了。” “是啊!就是欺负人有用,上了斗法场,就变草包了。” “要是我,我就不活了,你看那个小白脸,掌门百岁宴才上的山,在地法门不过四个多月,能有什么法力。” “是啊!我看是草包遇到饭桶。” “哈哈!说的好,和他同时进山的孙鳌已经是红纹法师了,可他还是黑袍弟子。” “估计想等我们熬到红纹法师,给他监考吧!” “哈哈…哈哈…” 张小虎双膝跪地,俯身捡起地上的乌木剑,再抬起头时,已是眼含热泪。他望着观台上的师傅,手中一抖,乌木剑立时化成利剑。 “师傅,徒弟给你丢脸了。”说完提剑往脖子上抹去。 斗法场中传出众人的惊呼声,戎白已经顾不得隐藏法力了,他脚下生风瞬间到了法台的另一端,飞起一脚踢掉张小虎手中的宝剑,可这一脚力度太大,居然把张小虎踢到了法台下。 虽说是救人,可这一脚却犯了众怒。 原本嘲笑张小虎的那些人,只是有些看不惯这个性格鲁莽的同门,其实和他并没有太大的恩怨,在台下说那些嘲讽的话,完全是平日里打不过他,今天找到机会,有意气气他。见他因此羞愤自尽,已经觉得十分懊悔,紧接着又看到他被戎白踢落台下。 众人都知道戎白是个富家公子,住在储药房中,很少露面,相比之下,他们和张小虎虽然偶有不快,但是多年相处下来,同门的情份还是有的。现在见他受辱至此,顿时觉得唇亡齿寒,感同身受一般。他们扶起了张小虎,转过头,同仇敌忾的怒视着戎白。 戎白见救人不成,反闯下祸来,忙求救的望向大靠山宁百宝。 宁百宝这时站出来,说几句好听的话,打打圆场也就过去了。可偏偏这时候,这个宁草包脑子像是被门夹了般,说出几句不着调的话。 “这是斗法大赛,能者胜出,我说小虎,如果人人都像你,输了就抹脖子,那地法门年年要死多少人啊。快点下去休息吧,来日方长,回去和你师傅学好法术,下次斗法大赛,再找回脸面吧。”这几句话像火上浇油一般,在人群中炸开了。原本是保持中立的人,也纷纷站到了张小虎这一边。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看台之上,离宁百宝几步之地,有个人站了起来。他面带微笑,可脸上却有一层煞气。 “大师兄身为银纹法师,师弟不才,到今天才只得白纹法带,我的徒弟自然不如师兄的高徒,但是徒弟受辱,做师傅的脸上无光,还请师兄移驾法台,指点师弟一二。”肖长寿说完,不等宁百宝答话,腾空而起,飞至法台。 宁百宝被肖长寿的一席话吓的魂飞魄散,他知道肖长寿看起来敦厚,与人无争,可却是个最护短之人。他的徒弟,他怎么教训都行,但是别人碰一个手指都不行。只怪这几天得意的过了头,昏头昏脑的,居然无意中得罪了他,这下想善了是很难了。 宁百宝对着高台上的墨羽使了使眼色,意思让他帮忙说和说和,可墨羽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只是静静的看着高台下的众人。见主考官不发话,几个副主考,也不好答话,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在这怪异的寂静中,宁百宝脸皮抖了抖,尴尬的搓着手说道, “师弟说笑了!你明知道师兄醉心医术,多年未修法,怎么有能力指点你。” “那就怪了,我调教了多年的徒弟,居然输给了师兄才收入门下,修法不到半年的爱徒。”肖长寿冷笑着说。 “这个——这个嘛!这个是——”宁百宝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原因。 见宁百宝支支吾吾,肖长寿步步紧逼的开口道。 “师兄,莫不是戎白入门前,已经修法多年。地法门的规矩,是不收他门弟子的。若是他投身过别的门派,那就要立刻离山。若不是,那就是师兄深藏不露。我看师兄你就不要过谦了,还是登台来,指点指点师弟吧。” 戎白咬牙切齿的在心中暗骂宁百宝是个草包,没救下徒弟,把自己也卷了进来。但这个草包毕竟还是他的挂名师傅,也是这九宫山上除了苏瑶外,他最亲近的人。几个月相处下来,多少有些也生出些师徒情。 见宁百宝被人逼的面红耳赤,冷汗直流,他内心如同天人交战一般,挣扎了很久,终觉得不忍。他狠狠心,上前几步,准备承认自己早已经修法。 正在他开口之际,突然觉得身后传来一阵狂风,莫名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吹来。 转过身一看,消失几日的苏瑶从天而降,落在了法台之上。她伸出手,掌力一吸,原本掉在地上,张小虎所用的那柄乌木剑,已经飞到她的掌中。 她握着剑柄,往空中一指,一个旱天雷响起,半空中一道闪电击到剑尖,白光一闪,乌木剑已变成一柄宝剑。如镜般的剑身上银光流动,透出万道寒光,可是比剑气更冷的是苏瑶的神色。 与以往不同,今天她穿的是一身白色锦衣,却不知为何身上染着大片的血迹,鲜红的血在雪白的衣服上,像是寒冬怒放的红梅,鲜艳夺目,却触目惊心。 苏瑶清冷的脸,此时已经如同冰封了一般。原本淡漠的双眸,此时却燃烧着两团火焰,仿佛随时要将阻挡她的天地万物毁灭一般。 若大个斗法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的望着她,默契的屏息以待。 苏瑶站在斗法台的正中,宝剑未动,周围的人,却能清楚的听到嘶嘶的破风声。她环顾四周,手腕轻轻一抖,一道银光冲向空中,头顶立刻传来哀鸣之声,惨叫中,几滴血从空中落下,洒到了法台之上。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只雄鹰,扑腾着受伤的翅膀缓缓的跌落下来。 “戎白修法时,是我在旁指点的。如果在场的人,有任何疑惑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很愿意指点他一二。” 苏瑶这么一说,和她同站法台上的肖长寿皱了皱眉。 第027章 斗法大赛(三) 肖长寿早已经对苏瑶有所耳闻,她的法力高深莫测,和掌门私下相见时,连墨羽都不得在场。而且她曾在灵霄台受雷刑五次,居然次次过后都如同无事一般。这种修为,别说是他,就是当年地法门的翘楚孤竹也没有。 虽然她穿的是青衣,可地法门知情的人,对她都是敬而远之。听说她清冷孤傲一向不与众人来往,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袒护戎白。如果真的是她,偷偷授法于戎白。就难怪这小子,进步的如此神速了。 “戎白师侄原来是得到你的指点,难怪可以胜过劣徒。”他硬着头皮开口道。 “名师出高徒,这是自然。”苏瑶不以为然的说。 肖长寿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面红耳赤。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但看着法场中的众人和受伤的徒弟张小虎,也只能咬牙请战了。 “那就请苏姑娘指点一二了。” 苏瑶接过戎白手中的乌木剑,抛向了肖长寿。肖长寿化木为刃,转过头去,见苏瑶没有动,他只好挥剑攻来。 “住手——长寿不得无礼!” 肖长寿一听是师傅的声音,忙停下脚步,躬身行礼。墨羽见惊动了师傅,站起身来,退在一旁,让出主考之位。 陈一山走上高台,坐在了主位之上。 “苏瑶,长寿你们退下,斗法大赛还要继续。今天的主考官由我亲自担当,虽然是斗法分输赢,但同门如手足,你们切记要留有余地,不要伤了对方。” 他看了看法台上垂头丧气的徒弟肖长寿,见他落寞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不忍。 “长寿你的徒弟败给戎白,是因为我也曾私下指点过戎白,他胜出并不是因为你教的不好,而是戎白过强,御风之术,是黑纹法师才能学习的。戎白已会御风,就可算是黑纹法师,今天的大赛如果参加对别人也是不公。同样,张小虎的法力早已经在黑衣法师之上,这次也不用参加了。这俩人今天就破格,同升为黑纹法师。其它的弟子,继续比赛。” 掌门宣布完,斗法大赛又重新开始了。没有了张小虎和戎白,这场比试的弟子,才真正算是势均力敌,这场晋升最低阶法师的比赛,直至掌灯时才结束。 晚饭后,陈一山把肖长寿和墨羽叫到了中正殿中。 “长寿,今天你受委屈了,不过等师傅的话说完,也许你就会好受些。” “师傅,弟子不委屈,只觉得有愧地法门。”肖长寿上前一步,拱手道。 “你不必如此想,我明白你的心思,你肯定是觉得苏瑶并非本门本派,今天在斗法大赛中,有些耀武扬威,为师又偏袒于她,你在心中不服,也是情理之中。” 肖长寿见师傅看穿了他的心思,也就不再辩解,只垂首等待师傅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苏瑶和我本属是同宗,只是她的身份不同。当年恩师幽谷先生,让我创立地法门时,才告知我,他原属天法门。这点我曾说过,但是连墨羽都不知道,苏瑶其实是我的师叔。你们应该要尊称她师叔祖。” 肖长寿和墨羽被这一番话,惊的目瞪口呆。 比起师兄肖长寿,墨羽的心情更为复杂。 原来她是自己的师叔祖!她怎么能是师叔祖呢?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有这么年轻的师叔祖吗?想到这,墨羽看了看须发皆白的掌门师傅,是啊!连这个百岁的老人都要尊称苏瑶师叔。自己叫她师叔祖有什么奇怪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我只是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们俩,千万不要再外传了。苏瑶在天法门闯下大祸,才会受罚下界。终有一天她会回到天法门,这里不是她的久留之地。你们就全当是个长辈,到九宫山小住些时日。她有心护着戎白,你们对这个年轻人也宽纵些,不要按照门规苛责于他了,他终有一天也是要离开九宫山的。” “是!师傅!”墨羽和肖长寿同声说道。 斗法大赛上扬剑立威后,苏瑶已经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法力了。她御风回到储药房后,就把自己关在东厢房中。戎白在她房门前等了好一会,宁百宝才气喘吁吁的跑进储药房的大门。 “累死我了!这御风术,真应该好好学一下。”他到了戎白身旁,瘫坐在回廊上。 “师姐!师姐!你出来!”戎白看他一眼后,又继续拍着门,恳求道。 “戎白,苏瑶不想出来,你手拍断了也没用。” “宁胖子,你回长生殿吧。等我问明白了再告诉你。”戎白说。 “好!你的黑纹法衣斗法大赛后,会送过来。不行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我的腰啊!哎哟!哎哟!你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啊,哈哈!我宁百宝半年就教出个黑纹法带的徒弟,真是地法门中第一人!戎白你可给我长了大脸了!”宁百宝扶着腰,哼哼唧唧的往院外走去。 宁百宝刚出了储药房的院子,苏瑶的房门就打开了。 她已经换上了一件新青衣,坐在窗前,怔怔的看着手中的一物。戎白走到她的身旁,才看清她手掌之中,原来是颗灵珠。 “这珠子是你的吧!”她问道。 戎白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灵珠都已经到了她的手上,那珠子现在的主人柳玉兰,肯定说了不少往事。 “柳小姐和你说了些什么?” “戎白,白戎。哪一个才是你的真名?”苏瑶问。 戎白迟疑了一会才说了实话。 “我姓白,家父泽城城主白悠远。” “泽城城主,那你许下的五百万两,可以兑现了。” “当然!” “好,我会一力助你通过九宫十殿的大考,你得到银纹法带,就要如约付我报酬。” “师姐,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银子吗?” “这是我的事,你只要专心修法就行了。掌门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他说过了,就算你今天得到白纹法带,也没有人会站出来质疑。” “师姐,你这么帮我,就是为了银子。” 苏瑶没有回答他,过了好一会才淡淡的开口道, “帮我把这个珠子送回泰安,柳玉兰一直在痴痴的等你,你不要辜负了她。” 白戎接过灵珠,默默无言的走了出去。 第028章 翩翩美少年 当天晚上,白戎御风来到了泰安柳家,悄悄寻到了烟雨阁,找到了柳小姐的房间。一走进内室,他就看到窗旁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中所绘的是一翩翩美少年。 少年大约十五六岁,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玉树临风的含笑而立,胸前挂着颗嫣红的灵珠。 白戎盯着画像看了许久,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他才转过身去,露齿一笑。 “小柳儿,这画你还留着呢?”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叫她小柳儿。柳玉兰看着他那熟悉的笑容,听着那亲切的话语,立刻认出他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白哥哥。 可身旁的桂枝就没有那么镇定了,她一把拉住自家小姐。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她如同母鸡护仔般张开胳膊,挡在柳玉兰面前,压低声音催促柳玉兰,“小姐,我拦着他,你快跑,快跑!” 柳玉兰目不转睛的盯着白戎,激动的声音有些发颤。 “跑什么!桂枝你仔细看看他是谁?” 一向胆小的柳玉兰如此的镇定,让桂枝十分的惊诧。她定了定心神,仔细一看。这张脸这么熟悉,突然她的目光瞟到他身边的画像,这画像中的人,不就是他吗?虽然感觉比画中年长了几岁,但五官样貌没有多大的改变。 “小桂枝还和以前一样,一惊一乍的。”他调侃道。 “你是白公子?你怎么进来的。”桂枝还是有几分不确定,他这么突然出现,也太怪异了。 “我啊!走进来的呗!”白戎笑着说。 “你是和苏姐姐一样,从天而降的吗?”柳玉兰突然开口道。 白戎立刻明白她口中的苏姐姐,就是苏瑶,他脸上的笑意立刻淡了。这才是他此行的唯一目的,否则他不会刻意来泰安送还灵珠。 “桂枝妹妹,去帮我泡壶好茶,我和小柳儿好好聊聊。还有,我这次是悄悄来的,你不要声张!” 桂枝看了看小姐,见她没出声,只含情脉脉的盯着白戎的脸,知道现在她有很多话要和心上人说,就十分懂事的出去了,临走时,还不忘把门顺手关上了。 柳玉兰见到他太过欢喜,忘记了和男子夜间私会,是多么的不合礼仪,只当自己还是当年的黄口小儿,而不是再过一个多月就到及笄之年了。 “白哥哥,你果然来了,苏姐姐的本领真大。她说你会来,你就真的来了,到现在,我还觉得是在做梦一样。” 白戎笑了笑,从怀中掏出灵珠。 “这东西怎么会在苏瑶那,我不是告诉过你,千万不要弄丢了,要仔细收藏好的吗?” 柳玉兰接过灵珠,愧疚的说道, “我对这赤玉无比的珍惜,只是苏姐姐深夜突然出现,求我借她一用,数日就归还。她救过我的命,我无法拒绝。” “那她借珠子时,有说过什么话吗?”白戎问。 “她那天来时十分的焦急,没说几句话,拿着珠子就要走。可临走之时,看到了你的画像又停下来了,她问我画中人是谁?我说了你的名字。她听后告诉我不久就能见到你。” “别的什么都没说了吗?”白戎接着问。 “没有了,她好像很急的样子,来去匆匆。而且我亲眼见到,她是从我的窗口‘咻、咻’的飞进来的,走的时候也是一样。我和桂枝说,她说我说梦话。”仿佛是担心白戎不相信,她瞪大眼睛,十分认真的比划道。 原本白戎对这个小妹妹是真心的喜爱,可父亲强行定下婚约后,每次再想到她时,就觉得如同针扎一般。可此刻看她着用手比划着苏瑶进屋的样子,口中还十分形象的发出‘咻、咻’的声音,觉得十分的搞笑。 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娇小姐,现在才让他看到几分,当年小柳儿天真可爱的影子。 “现在我和苏瑶是同门,她是我的师姐。一会我也会和她一样‘咻、咻’的从窗口离开,你不要害怕。”白戎故意模仿她的表情和动作。 “白哥哥,你坏死了!”见他一脸戏谑,柳玉兰脸上如同火烧一般。 白戎微微躬身,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刮了刮她的鼻子。 “小柳儿,我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说完他走了几步,轻快的跳上了窗子。 柳玉兰急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白哥哥,下月二十五,我行笄礼,你会来吗?” 白戎被她问的微微一怔,正想找个借口拒绝之时,柳玉兰又说了一句。 “苏姐姐说会过来。” “白哥哥也会来。”白戎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说完就御风而去。 一路没有停留,直到了九宫山下,他才念咒落了下来。 九宫山四处设了及厉害的阵法,御风无法飞入。而且陈一山在开山之日,就定下铁律,地法门中众弟子,没有特殊情况,不得在百姓面前御风飞行。 白戎匆匆登山,回到储药房院中。直直来到东厢房门前,刚准备敲门,房门直接打开了。苏瑶还像他走时一样,坐在窗前,只是她的桌上多了一盏油灯。 她的前襟和后背处,又出现了斑斑血迹,显然是身上的伤没有包扎,又渗了出来。 白戎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觉得苏瑶外表看上去像是冰山,可内心却藏着最炙热的东西,只是这些东西,不是温暖的火焰,而是能毁天灭地的熔浆。 “你的伤,怎么样了?”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问道。 听他的语气中没有了往日的轻佻,苏瑶回过头来。 “你不要管我怎么样,只要想着怎么尽快得到红纹法带。”她淡漠的说。 “那是小事,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我现在只想知道这几天你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借我的灵珠。”白戎问道。 苏瑶听他这么说,突然想起第一次和白戎相见时,他偷袭昏迷不醒的柳玉兰,原来并不是想伤害她,而是看她脖中的灵珠还在不在。 “你早知道那是灵珠,还舍得送给柳玉兰。为什么逃走前,又会以她为盾挡我的法器。”苏瑶有些好奇的问。 “我当时并不知道那颗是灵珠,否则我怎么能舍得。大约一年前,我从一本古书中看到了灵珠样子,和它的奇异之处,才知道我从小佩戴的赤玉居然是传说中的灵珠。用她为盾,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你,而你也不会伤害她。”白戎老实的回答。 第029章 万丈崖困龙潭 听他这么说,苏瑶不再言语。可是一向话多的白戎,却默不作声的在一旁陪着她沉默。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想着如何尽快的通过九宫十殿的大考。现在这也是我的目标。”半晌后,苏瑶才开口道。 “你的目标是那五百万两银票。”白戎不客气的说。 苏瑶十分爽快的承认了。 “是的。” 她回答的这么快,显见的就是心中所想,白戎觉得被这两个字刺的一痛,瞪了一眼苏瑶。 “你受伤是因为那五百万两吗?”白戎有些气恼的问。 “这和你没关系。”苏瑶说。 “这数目虽然大,但对我来说,还不算难事。我可以提前付给你,如果你急等着用。”白戎诚恳的说。 “我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会白拿你一两银子,你也不用费心为我担忧了。”苏瑶说。 对着个软硬不吃的小师姐,白戎真的觉得是无从下手。 “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见苏瑶又冷冰冰的下了逐客令。白戎回想起娇俏可人的柳玉兰对他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更觉得不平。可是更可气的是自己,居然对她生不起气来,这份窝囊,真是越发的让他气恼。 “师姐,我走了,不过,我一定会查出,你是为什么受的伤。”他赌气般的说道。 等戎白走后,苏瑶拿起了桌上的医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五天前,白戎和宁百宝去参加文武殿的晋升三试,苏瑶独自一人在储药房中研读医书,无意中看到书中记载的一种九叶冰莲,这是一种奇药,原本在极北苦寒之地才有,因为有解毒的奇效,被一位仙人移植了一株到中土。 这些苏瑶都没有在意,她看到接下来的注解,立刻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注解中说,仙人将九叶冰莲移植在万丈崖下的千年寒潭之中。寒潭四周寸草不生,寒气入骨,九叶冰莲一触潭水,居然立刻结成冰花。仙人感叹此潭可以困住蛟龙,取名为困龙潭。 ‘寸草不生,寒气入骨。’这八个字不停的在苏瑶的眼前浮过。她想起了师傅说的‘鸟语花香,景色宜人。’ 苏瑶将手中的医书往桌上一丢,披上为白日御风所特制的斗篷,转身向灵霄台方向走去。 登上灵霄台后,她扶摇直上,隐在云后,向万丈崖方向飞去。 她刚到崖顶,就觉得一阵寒风从崖底吹来,低头一看,万丈崖下烟雾缭绕,深不见底。 苏瑶想起了当年师傅和她说过,万丈崖口设有诛仙剑阵,专破仙法。崖中由八万个吸魂怪看守,吸魂怪喜食魂魄。任何修为的人,没有天尊的手令,擅闯崖下,都会被诛仙剑破了法力,没有仙法护体,还没坠入崖底,就会被吸魂怪吸尽魂魄。而尸身在落入崖底前,就会被一只巨口兽吞食。 她咬咬牙,刚准备跳下崖去,就听到两声清脆的鹤鸣声。仰面观看,只见一只白鹤如纸鸢一般飘然而至。 “红顶,是你吗?”苏瑶大声的叫着。 仙鹤在她的头上盘旋了一圈,丢下一封书信。 苏瑶御风而上,接住书信。 仙鹤又在空中,引颈振翅,“嗝——嗝”的叫个不停。 “你让我现在就看书信,是吗?”苏瑶问道。 仙鹤仿佛是回应般的叫了两声后,在湛蓝的天空翱翔而去。 苏瑶落在了万丈崖上,展开书信。她惊喜的发现,居然是师傅的笔迹,只是墨色已旧,应该是几年前,师傅下崖前书写的。 瑶儿,你看到这封信,就说明你又不听为师的话了。我受罚被困在万丈崖底,你许诺救我出去,可是你若是擅闯崖底,不就是自寻死路。还谈什么救师傅出去。 我就是怕你一时任性冲动,招来杀身之祸,才让‘红顶’留在附近,日日观察万丈崖。师傅多希望这只是多此一举。 可惜天不遂人愿,你最终还是来了,如果你能听师傅的话,离开此地,师傅就算是死了,也能含笑九泉了。可是如果你有非来不可的理由,一意孤行,要见为师,可先去寻找我的师姐秦素心,有她帮你,你才有希望全身而退。切记!切记! 苏瑶看完信后,御风来到半天崖,寻到秦素心所居的月华轩,求见师伯。 她跪在门外的长廊上苦等了一个时辰,才有一白衣女子走了出来。 苏瑶抬头一看,居然是几个月前到九宫山收取银票,代天尊传话的雪娇。 “你不好好在凡间待着,到我师傅这月华轩干什么。”她瞪着苏瑶,没好气的说。 “我来求见师伯。有事相求。”苏瑶忍气吞声的说。 “你还敢来见我师傅,自从师叔代你受过,被关到万丈崖底,原本和善的师傅,就变的多愁易怒,说是如果我们闯下祸事,不等天尊处罚,她就先要大义灭亲。苏瑶,你真是个害人精。”雪娇恶狠狠的说道。 苏瑶跪在地上,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鄙夷,说话盛气凌人的师姐,眼中喷出怒火。 “师姐,我诚心求见师伯,你又何必冷嘲热讽,苦苦相逼。当初众人之中,我唯独对你最好,可你现在为什么要落井下石的恶语相向。”她压着火问道。 雪娇听此言有些恼羞成怒,确实如苏瑶所说,当初她们的关系十分亲密,只因为那时师傅倾慕师叔,为了讨好师傅,她才不得不假意和苏瑶交好。现在师傅因为师叔迁怒苏瑶,她就不需要再假意和她交好了。 雪娇柳眉倒竖,用手指着苏瑶的鼻子,骂道, “说你是害人精,已经客气了。我师傅说你是个孽障,就因为你,我和师兄弟们受了多少苦,你自己不记得了,我们可都记着呢?你——” “雪娇闭嘴!”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雪娇的身后传来,她猛然转过身去,见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吓得她低下头,低眉顺眼的匆匆退在一旁。 第030章 雪娇的计谋 秦素心看上去三十出头,略显丰腴,皮肤细腻。她的额头圆滑光洁、长眉入鬓,细长的丹凤眼。一头乌发随意束起,不施脂粉,朴素无华,却显得气质高贵。 她身上的法衣、法带和地法门相同,只是颜色雪白,法带上绣的是银色花纹。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非要见我。”秦素心瞥了苏瑶一眼,一脸嫌弃的表情。 苏瑶抬起头来,把师傅亲笔所书的那封信高举过头顶。 “请师叔先看此信。” 秦素心看了徒弟一眼,雪娇立刻机灵的上前,接过信件,递交给师傅。 展开信后,秦素心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双手就有些微抖。她的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苦涩。欢喜的是,这么多同门,师弟只让苏瑶向她求助,看来在师弟的心中,她是与人不同的。可想到他被关在万丈崖底,多年未见,心中又觉得十分的苦涩。 “你要私闯万丈崖,胆子不小。别说是你,就是我,私下万丈崖,也别想全身而退。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说完她转身就走。 苏瑶跪行几步,拉住秦素心的衣袖,急切地说道:“师伯,求你看在师傅的面上,帮帮我。” 秦素心似乎有些恼怒,用力的拂去苏瑶的手。 其实她想问一句,‘你为什么,突然要去见你师傅。’可嘴唇轻轻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别过头去,一言不发的走了。 见师傅怒气冲冲的离去,雪娇幸灾乐祸的在一旁偷笑。 “苏瑶,你法力再高,还能高过师傅去。没有师傅相助,你敢下那万丈崖,我就跪下,给你磕三个响头。”说完她走进屋中,大力的关上了门。 苏瑶在门前跪了两天两夜,秦素心都没见她。雪娇却时不时出现在她的面前,冷嘲热讽的取笑她一番。 第三天傍晚,苏瑶猛的站起身来,御风而去。 耳边呼啸的风声,早已吹乱了她的头发,她颤抖着双唇,脸色苍白,眼神却是异常的坚定。 快到万丈崖时,苏瑶听见身后有人呼叫,她回首张望。原来是雪娇。二人先后落在同一个山峰之上。 雪娇手中托着一金盒,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师傅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她边说边把手中的金盒递了过来。 苏瑶并不接过,只冷冷的盯着雪娇。心中暗想,如果师伯有什么东西要给她,应该在月华轩就会给她,不会刻意的等到她离开后,才差人追送过来。这肯定又是雪娇想耍什么花招,戏弄自己。 不过,苏瑶这次真的是冤枉雪娇了。原来秦素心故意不再见她,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放弃闯万丈崖的想法。虽然不再见她,却在暗中,不时的偷偷观察她,见她连跪了三日,秦素心有些心软,想助她一助,可转念一想,若是帮她,天尊必然要动怒,自己也要被连累,正在犹豫不决之时,突然听雪娇说,苏瑶走了。 想到苏瑶是师弟唯一的徒弟,且从小养大极为宠爱,为了保住她,甘愿被囚禁在困龙潭中。这丫头性格执拗,又胆大包天,如果这次不帮她,她死在了万丈崖下,师弟知道后,肯定会心生怨恨。以师弟的脾气,怕是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相比之下,天尊的责罚,也就顾不上了。她忙让雪娇亲自送来宝物。 可这一切苏瑶并不知晓,她在师伯那受辱,心中窝火。当时就下定决心,豁出性命闯到崖下。既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再见雪娇也就不再客气了。 “师姐你一向是居心叵测,善于背后伤人。你手中的东西,我不敢碰。麻烦师姐,代我谢谢师伯的好意,我怕是无福消受。” “好!苏瑶这可是你说的,等会我告诉你金盒之中是何物时,你就要跪下来求我了。”雪娇嘲弄的笑道。 她掀开金盒,就见一道霞光闪过。在璀璨耀眼的祥光中,一颗血红的珠子出现在苏瑶的眼前。见她惊讶的表情,雪娇取出珠子,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这东西你应该认识吧?当初你不是也有一颗吗?灵珠这种天地至宝师叔都给了你,你真是好命。我师傅这颗,我平日里见都难得一见。”雪娇酸溜溜的说道,想到苏瑶已经没有了灵珠心里稍得安慰。 “你现在不正拿在手中吗?机会难得,你还不多看几眼。”苏瑶讥讽的说道。 “你在凡间几年,话多了些,不过却更让人讨厌了。我也不与你多费口舌,平白拉低了我的身份。这灵珠是集天地正气,至阳至正之宝,有驱魔辟邪的功效。你只要带它下万丈崖,闯过诛仙剑阵,就能避开吸魂怪。” 苏瑶见这颗灵珠光芒四射,被一团五彩缤纷的祥光围绕,十数条细如发丝的红线在祥光中若隐若现。这和柳玉兰那颗灵珠有着天地之别,想来是师伯用仙法养护多年。 “你追过来,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苏瑶问道。 听苏瑶这么问,雪娇冷哼了一声,满面的愤怒和不甘。 “你以为我会这么好心,都是师傅,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让我把灵珠给你送来。”说完,她眼波一转,不怀好意的接着说,“不过,你想得到灵珠,就要和我说几句好听的,否则休想!我会回去和师傅说,是你自己拒不接受,言语中还对她不敬,反正你一向是桀骜不驯,目无尊长惯了。” 想到前路凶险,与这她置气,实在是不是明智之举,苏瑶只好忍气吞声的对她垂首一揖。 “刚刚我口不择言,冒犯了师姐,还请师姐恕罪。”雪娇见自己压了她一头,心中得意,得寸进尺的说道, “求人有站着求的吗?跪下!” “师姐,你何必苦苦相逼?” “你在师傅的门前,跪了三天,我只让你跪一下,你都不愿,难不成你不想要这颗灵珠了。”雪娇说完,把那颗宝物在苏瑶的眼前晃了晃。 “师伯是长辈,我跪她是应该,可你和我是平辈,我为什么要给你下跪。” “那我不管,反正今天你想从我手中得到灵珠,就必需给我下跪。” “就算立刻让我死,也别想让我给你下跪。”苏瑶眸色一黑,不屑的说道。 第031章 万丈崖遇险(一) 见苏瑶拒绝自己,御风而去,雪娇把灵珠收入金盒中,御风追了上去。 “你不打算去万丈崖,见你师傅了?”雪娇疑惑的问。 “不劳师姐费心。”苏瑶说完,口中念咒,疾驰而去。 雪娇不再追她,停在空中,看着她的背影阴险的笑了笑。 “苏瑶我早摸准了你的脾气,如果不用话激你,你怎么能主动拒绝师傅的宝物。我早说过,总有一天你会死在自己的傲气上。” 雪娇并不知道泰安柳家也有一颗灵珠,而苏瑶也不知道雪娇有意拖延到第二天一早才返回半天崖。 苏瑶来到柳宅时,已经到了亥时。此时多数人已经安歇入眠了。柳宅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烟雨阁上还有点亮光。苏瑶飞至窗旁,悄悄观察屋内的情形。 柳玉兰还是居住在苏瑶离去时的那个房间。夜色已深,桂枝也已经在外间睡下了,内室中只有柳玉兰一人,独自站在窗前,痴痴的望向一旁,喃喃自语。 “白哥哥,你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一别之后,再无消息。再有一个多月我就要行笄礼了。你知道,行笄礼后,我就可以嫁给你,和你白头到老,永不分离了。我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可知道,我日思夜想,甘愿折寿十年,只求再见你一面。” 隔着墙壁苏瑶并不知道她在看着什么东西,因为不想惊吓到她,所以先用了定身术,将柳玉兰定住后,才飞入屋内。 柳玉兰见一人突然从窗口飞入,吓的魂飞魄散。还好苏瑶有先见之明,将她嘴同时封住了,否则这夜深人静之时,她一声尖叫,半宅的人都要醒来。 “柳小姐,你不要怕,我是苏瑶。”说完她走到柳玉兰的面前,轻轻一推,解开了柳小姐的定身术。 “苏姐姐,是你啊!”柳玉兰认出她后,惊喜的说道。 见柳玉兰这么开心,苏瑶觉得心头一热。很久没有人为她的到来,而感觉欢欣雀跃了。 “我没空和你多聊,今天来是有事相求。”她按下情绪,急急的说道。 见苏瑶言语焦急,和以往不同,柳玉兰毫不犹豫的说道, “什么事,苏姐姐,你说吧。只要我办得到,我都会答应你的。” 听她这么一说,苏瑶的心中又是一热。 “我想借你的赤玉珠一用,不过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柳玉兰二话不说,取下脖中的赤玉珠。 “给你,苏姐姐。” 苏瑶接过珠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柳玉兰,心中虽然对她充满了感激,可她是个情感内敛之人,又不喜欢表露出来,只说了句“多谢”。 在她准备离去之时,目光无意中一瞟,正好看到墙上挂着的一物,她眉头一皱,转过身来。 “这画中所绘之人就是你的未婚夫?” 柳玉兰羞涩的点了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 “白戎。” “为了见他一面,你甘愿折寿十年?” 柳玉兰听她这么问,知道自己刚刚深情告白的那些话,被她听去了,羞的满面通红。 “苏姐姐,你偷听别人说话!”她娇嗔着拉住苏瑶的胳膊。 苏瑶握住她的手,轻描淡写的说道,“放心吧,你不久就会再见到他。”说完旋即飞身而出。 苏瑶到达万丈崖时,天色未明。她将灵珠取出放在掌中,默念咒语,催动法力,辅助灵珠,吸食月光,洗去灵珠在凡间所沾染的污气。灵珠以自身的阳气,吸来月光,吞下后,再软软地吐了出去,那一团祥光,在苏瑶的手中缭绕至天明方停。 苏瑶将灵珠挂在脖中闭目调息,她的四周晨雾弥漫,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万籁惧寂中,突然响起一声鸟鸣,划破了这寂静。一会儿,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大地也渐渐地光亮了起来。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苏瑶的脸庞时,她缓缓的睁开双目。金灿灿的太阳和她放着金光的双眸遥相辉映,她一飞冲天,在空中优美的旋转了180度,像条跃起的鱼,俯冲向崖下。 苏瑶刚冲到崖口,就见一张银光闪闪的白网出现在眼前。仔细一看,白网居然是由无数把飞剑组成的。苏瑶一咬牙,双目射出两道金光,冲向剑网。剑网像是避其锋芒般,瞬间裂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苏瑶向缺口处冲去,可一进去,就发现上当了。 原来这缺口,正是由飞剑组成的洞口。就像一个长瓶,苏瑶进入后,瓶口立刻就封上了,无数把飞剑成螺旋形组合,越缩越紧,就好像是绞肉机一般,要将闯入者绞碎。苏瑶催用法力,双目射出金光,想再冲出一个缺口。 可这些飞剑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总是能避开她的金光。金光一过,飞剑阵又恢复如初,丝毫不见凌乱。眼看飞剑阵,由长变圆,把苏瑶困在当中,且她每进攻一次,剑阵一散一合后,都会越缩越小。 苏瑶犹如困兽一般,默默念咒,双目的金光更加耀眼。一时之间飞剑组成的银球之中,四处透光,万丈崖内金光四射。金光射到崖壁之上,如同巨斧劈石一般,岩石纷纷落下,直坠困龙潭中,崖底传来声声巨石击水的声响。 师傅还在潭中!想到这,做困兽之斗的苏瑶如同惊醒一般,猛然收了金光。金光一灭,飞剑球猛然缩小,剑尖朝内同时刺向了苏瑶。 千钧一发之时,一团红光从苏瑶的背后透出,包住了她的身体。仔细一看,这红光居然像是一对红色的翅膀。飞剑被红光所阻,退了几尺,但还是组成圆球形包住苏瑶。 片刻之后,飞剑与左右相互溶合,五十剑一汇,在剑阵中,形成了三只放着金光的长剑,刺向了红光。苏瑶惨叫一声,法力已破,仙体受损,形同凡人,坠向崖下。 飞剑并没有追来,而是有次序的向上飞去,组成剑网,封住崖口。 苏瑶坠落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她感觉到脚下悬空,自己又已经没有了法力,如何还能浮在半空之中……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双眼。眼前黑雾茫茫,亦真亦幻,似在恶梦中一般。恍惚中她看到黑雾里有无数个绿点,忽明忽暗像是鬼火一样。 第032章 万丈崖遇险(二) 突然一阵疼痛袭来,苏瑶清醒了些,仔细一看,原来这黑雾是由无数个拳头大小的吸魂怪组成的。吸魂怪两只绿眼,贪婪的盯着她。渐渐的绿眼变成了红色,苏瑶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她暗叫了声不好,这些吸魂怪已经开始吸她的魂魄,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失去意识,任由它们将自己变成一具死尸。想到灵珠可以驱散吸魂怪,她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扯下脖中的灵珠,举在面前。 灵珠一现,如同暗夜中的明灯,一股强烈的光从灵珠中射出,吸魂怪立时四散逃去。 可苏瑶忘记了自己法力已失,没有吸魂怪把她旋在半空,她只能直直的坠落下去。下面那只巨口兽听到上面的响动,早出了洞口,垂涎三尺的等着吃她的肉身了。 苏瑶向下坠去,一翻身仰面望着崖顶那一片晴空,暗叹这万丈崖真是名不虚传。在她死之前,还能有时间胡思乱想一番。她想到,师傅如果现在正在崖下,看着自己所受的苦痛,应该有多么心痛。 更痛苦的还是一会要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徒弟,被一只怪兽活吞。这次是不是又做错了,为什么总是做错事,为什么总是要坑害师傅。也许一死百了,将来师傅出崖后,忘记自己,能再收个乖巧懂事的徒弟。 想到师傅要忘记自己,苏瑶立时觉得比死还要难受…… “咕呱!”一声带着回音的巨响从身后传来。苏瑶还来不及回头,就被一条黏糊糊的长舌卷住了。 原来在崖壁上有一个大洞,里面锁着一只像房子一样大小的巨兽,巨兽像极了蟾蜍,头大身小,两只大眼睛,像两颗晶莹透明的玻璃球,鼓得高高的。身体上布满了墨绿色的斑点,白白的大肚子像是充过了气,一鼓一鼓的。 最可怕的还是它的嘴,几乎将头一分为二,血红的舌头仿佛是长着吸盘一般,苏瑶觉得身上的血液正从伤口处迅速的被吸走。 看来就算不进这怪兽的口中,就这么让它吸血,她也撑不了多久。 巨口兽缩回舌头,张开巨口,正准备吞下苏瑶之时,一道银光闪过,苏瑶连带着巨口兽的那半条残舌,掉落崖下。 苏瑶还未坠到崖底,就被一人拦腰抱住。 “孽障!真是害人不浅!”那人狠狠的骂道。可骂完之后,低头看了看昏迷的苏瑶,又生出一丝的怜惜。如果被困在此的是自己,那些平日里毕恭毕敬的徒弟们,估计没有一个有苏瑶这个胆量和气魄,敢孤身一人不顾性命的下万丈崖吧…… 那人坠地后,将苏瑶放在一旁,走到了困龙潭边。闭目念咒,潭水如同镜面一般,翻了过来。原来这个寒潭有阴阳两面,平日里阴面在上,寒气逼人,如无底一般。而阳面转上之时,才能看到被困之人。 阳面转上之后,一个小岛从潭底升起。岛上有三间石屋,一人缓缓从石屋中走出,他一身月白色布袍,一根白丝线束着一半以上的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面目清爽,身段高而修长。他就是苏瑶的师傅,秦素心的师弟——久渡天师。 见到潭边的来人后,他轻轻一笑,淡漠的双眼中泛起柔柔的涟漪。 “师姐,你来啦!” 听到他的声音,秦素心如沐春风般的莞尔一笑。她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贪婪的望着师弟那张儒雅清秀的脸。被禁数年,他却没有丝毫的改变,还是淡漠从容、与世无争的样子。 “师弟,你受苦了!”秦素心微有些心疼的说道。 “没有想像中的苦,你知道我以前一闭关也是数年,现在全当在闭关修炼了。”久渡虽然说的轻松,可秦素心却微蹙双眉透出忧愁之色。 见她如此,久渡淡然一笑,一脸的云淡风轻。 “那是谁?”他指着不远处浑身是血的苏瑶问道。 秦素心回避师弟的眼光,低下去去。 “是苏瑶!” 她的话音还未落,就见一个白影从身旁掠过。 久渡一脸焦急的抱起了苏瑶,扭头看着她,脸上的颜色大变。 “这是怎么回事?”他仓皇失措的问道。 秦素心苦笑了一下,她这个师弟,只有遇到苏瑶的事情,才会这样方寸大乱。 “她为了见你,私自闯到崖下。我知道她没收下灵珠,急急赶来,可还是迟了一步,她的法力已被诛仙剑阵所破。仙体受伤,修为已毁,没有个十年八载,怕是难已修复了。” 久渡一言不发的搭住苏瑶的脉门,提气凝神,将自己体内的仙气源源不断的注入苏瑶体内。 “师弟,你这样会伤到自己的。没有仙气护体,你用什么抵挡寒气。”秦素心看清他在干什么后,惊慌失措的说道。 “师姐,你不要多言,她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 “师弟,是她害得你被困在此的,你是代她受过。这次她不听劝告,私自下崖,有这一难,也是咎由自取,为什么每次她犯了错,都要你来承担。” “她是我的徒弟,她错就是我错。”久渡唇边溢出一丝沉重的叹息,喃喃道。 这句熟悉的话,从他的口中已经听过数次了,可再次听到,秦素心还是觉得胸口发涨。 她在心中暗想,“孽障!早知如此,不如拼着师弟怪罪,一剑杀了你,免得将来捅下更大的娄子祸害师弟,可是现在悔之晚矣。” 等了半烛香的时间,见苏瑶没有醒来,师弟也没有停的意思。秦素心再也按耐不住,走到近前,搭起苏瑶的另一只手,将自己的仙气输入苏瑶的体内。 久渡抬起满面细汗的脸来,对她感激的笑了笑,秦素心真是又气又恼。 片刻之后,苏瑶苏醒过来,看清师傅和师伯在做什么后,她眉头立时一皱。 “师傅,师伯,你们在干什么?”她惊声问道,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闭上嘴,调息静气,将仙气运转至四肢百骸。”秦素心没好气的说。 也难怪她语气不善,这一出手,用掉她苦修数年的修为,不生气才怪。 “听你师伯的话。”久渡也柔声说道。 苏瑶不再多言,闭目运息,直到融融的暖气游遍全身,才睁开双眼。 第033章 六十八颗避寒丹 久渡和秦素心感觉她仙体已经修复如初,才松开了手。 两人相比之下,秦素心只是薄薄地出了一身冷汗,而久渡却是头晕目眩的向后一倒,苏瑶忙扶住师傅,一触之下,才发觉师傅的衣服已经湿透,如同刚从水中捞起一般。 久渡闭上眼睛,神色极是疲累,片刻之后,他强打着精神,睁开眼睛。 “你又闯祸了,天尊这次不知道又要如何罚你。”他有些担心的说道。 “师傅,我不怕天尊罚我,你告诉我这里鸟语花香,景色宜人。我要来看看,是怎样的花鸟,能在这千年寒潭之中存活。”苏瑶神情极为平静,口气也很淡然,可那双渐渐发红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沸腾激动的心情。 久渡听她这么一说,脸色更加的苍白,原本只是安慰她说的谎言,被当面拆穿了。他丝毫没有为自己的真实处境被她发现,而感觉不安,但是看着徒弟强装无意,故作坚强的样子,却让他倍感心酸。 “师傅是怕你难过,才说的谎话。不过你师伯可以做证,师傅除了不自由外,并没有受苦。刚刚我还和你师伯说,现在和我当初闭关时没什么区别。你不要太过忧心了。” “师傅,你觉得一样,可对我不一样,至少我再不能轻易的和你相见。师傅!我好想你!”苏瑶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去,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衣襟。 久渡见自己从小带大,视如己出的爱徒落泪,又听着她那如同离巢孤雏般的悲语,心疼得像刀绞一样。 “瑶儿!” 苏瑶听师傅叫自己的名字,立刻抬起一张泪脸,望向师傅。 久渡见她泪流满面,那些安慰的话语,哽在喉中,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怔怔的看着徒弟,眸中露出痛苦之色。 秦素心见这悲情的师徒二人,掩住同情,转过头去。 “你们有话快说,我来之时,没来得及请示天尊,但是已经和雪娇约定,若是回去的晚了,让她立刻去天尊那禀报此事。现在怕是雪娇已经到天尊那了,我和苏瑶最好在天尊派人来之前,先回去请罪。” 正说到这,远处隐隐的传来阵阵雷鸣之声。 “天尊动怒了。”秦素心抬起头,惊慌的说道。 久渡拉起了苏瑶,对着秦素心歉意地一笑。 “师姐,护住瑶儿的周全,就是护住了我。将来我出了此地,再来报答师姐的恩情。”说完久渡撩衣跪下。 “师弟!” “师傅!” 秦素心拉住了他的手臂,直视着他的双眸。 “你明明知道,我帮你,不是为了看你下跪。”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把自己的居处,改名为月华轩,师弟你明白是何意吗?” 久渡视线轻扫间,已将秦素心的痴情尽收眼底,他逃避般的低垂眼帘,缓缓说道,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听他说出心中所想,秦素心双颊微红,握着他的那只手,微微一颤。感觉到自己失态后,秦素心慌忙缩回手。 可久渡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盯着师姐的脸,面上现出红晕。 突然远处又传来一阵雷声,久渡眼皮一跳,脸上的血色尽失。他松开秦素心的手,站了起来。将满腔的柔情,化成脸上的一个微笑。 “师姐,我的徒弟就是你的徒弟,这次全靠师姐了。” 秦素心兰心蕙质,如何听不明白。她柔情似水的看着心上人,视线如同焊铸过的一般,凝在他的面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承诺。 “你放心,我拼了命,也会护她周全的。” 久渡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双肩松懈了下来,他转身面对着苏瑶,神情已变的安然。 “瑶儿!这次是师傅的错,师傅不应该骗你。现在你看到了,师傅在寒潭之中,可是修行未断。你完成对天尊的约定,师傅就能出去了。千万不要再任性妄为了。静下心来,做好自己的事情,你我师徒就有重见之时,如果再不停的闯祸,师傅真的要困死在这万丈崖底了。”他沉声道。 “师傅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苏瑶轻声说。 “快跟你师伯走吧,一切听你师伯的安排,对天尊低头认罚,不要再惹怒他了。”久渡细心的嘱咐道。 苏瑶轻轻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看着师傅,眼圈又红了,可咬牙没让泪水流出。 秦素心一手拉住苏瑶,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 “这里面是我炼的六十八颗避寒丹,可以避寒护体,调理仙体。你现在正好需要,感觉寒气难抵时,就服下一颗。” 久渡接过玉瓶,凝望着秦素心。他知道师姐最烦炼丹制药,却悄悄为他炼制了这六十八颗避寒丹,这玉瓶虽轻,此刻握在手中却重如千斤,他知道这里面包含她的一片深情,可他却为了救自己的徒弟,不得不欺骗她。 他不安的转身飞回潭心的小岛。在石屋前他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一眼师姐。他推门而入后,小岛慢慢的沉入潭底。潭面像镜子一样,又反转过去。 秦素心取出灵珠,举在头顶,带着苏瑶向上冲去。 她的灵珠果然和柳玉兰的有天壤之别,一冲之下,灵珠所有的五彩祥光像只巨伞护住了她二人,那十数条发丝般的红线变成碗口粗细,围绕在祥光之外,在冲破诛仙剑网阵,被割断了数根,却尽责的护住了她二人的周身。 “冤孽!为了你,我真是劳心劳力。走吧!还有一场大难在等着我们呢!我和师弟,真是前世欠了你的。”秦素心虽然说的狠毒,可表情并不冷漠,反有些像是责骂自家顽童的长辈一般,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苏瑶明白,师伯因为深爱着师傅,爱屋及乌的对自己态度有所转变。现在因为师傅几句含糊不清的情话,就凭空多了一个帮她收拾烂摊子的人,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感觉师傅要被人分走一半似的。 第034章 六棱削骨鞭(一) 秦素心把苏瑶带到自己所居的月华轩中,让她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色锦袍后,匆匆去往乾坤殿。乾坤殿金黄的琉璃瓦在一片乌云下,失去往日的耀眼光芒。秦素心知道师傅动了大怒,提心吊胆的拉着苏瑶走进了殿内。 大殿的玉阶金座上,坐着一位修髯伟貌,威风凛凛的老者。金座之下站满了天法门的弟子,他们个个面无表情的恭谨肃立着,偌大个殿堂,却静若无人。 “天尊,弟子有罪,请天尊责罚。”秦素心惶恐不安的说道。 “没有我的法旨,你们居然敢私下万丈崖,还伤了巨口兽。”天尊怒气冲冲的说道。 “天尊容禀,师弟被困在千年寒潭之中,为了让苏瑶安心,谎称困龙潭鸟语花香,景色宜人。苏瑶知道真相后,在我的门外跪了三天,我都没有把灵珠借她一用。她一时冲动,居然冒死孤身下了万丈崖。我想到久渡师弟只有这么一个徒弟,悉心教导多年,师徒情深,若是知道她只为见他一面,而丢掉性命,以师弟的性格,必定愧悔懊恼,终生郁郁。久渡师弟是天尊你最宠爱的弟子,请看在他的情面上,放过苏瑶吧!”秦素心痛心疾首的说道,这些话原本就是事实,她说的声情并茂,感情真挚。 天尊没有说话,只是严厉地瞪着她。秦素心见他的眉毛还是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忙垂头缩身,又跪伏下去接着说道, “苏瑶下崖后,被诛仙剑阵所伤,法力被破,仙体受损,等同凡人,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她早被巨口生吞,师弟知道后,不顾困龙潭底的寒气,将自身的仙气输入她的体内,才保住了她的仙身。她和师弟真的是师徒情深,请看在师弟的面上,饶过她吧。” “苏瑶,你有什么话要说。”天尊开口问道。 苏瑶抬起头来,直视着天尊的双眼,没有半点怯懦之意。 “私下万丈崖是我的错,无论天尊如何惩罚我,我都没有怨言,只希望不要殃及师伯。她下万丈崖,伤了巨口兽,也是为了救我。所有的事都是因我而起,我愿意一力承当。” “苏瑶,你祸害了你师傅也就算了,现在连你师伯也拉上了。每次你一出现,就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你要一人承担罪责,这很好!很好!”天尊冷冷的看着她,平静的说道。 秦素心见师傅声音低沉,脸上的怒气已消,可眼神中却透出了一丝杀气。 “天尊,有过当罚,我私下万丈崖,伤巨口兽,都是事实。做这一切,却不是因为苏瑶,而是为了师弟,当年我被魔教所困,若不是师弟舍命相助,我焉有命在。苏瑶是他唯一的徒弟,视如性命,我救她,是为了报答师弟当初的救命之恩,恳请天尊宽恕苏瑶,让我代她受罚吧。”秦素心说完,求助的看着离天尊最近的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穿着白色法衣,配着银纹法带,站在队首,身份明显高于玉阶下的众人。他那并不年轻的脸上,透露着一种严肃,可看到秦素心哀求之色,却变的有分动容。 他挺着直直的腰板迈着大步,走到大殿中,站在秦素心身侧,躬身下拜。 “天尊,秦师妹所言不虚。久渡师弟生性纯良,坦荡无私,对同门呵护备至,对天尊恭谨有礼,纵然是苏瑶犯下大过,看在师弟的面上,还是饶了她的死罪吧。” 听到他开口相求,大殿中的众人皆跪了下来,共同为苏瑶求情。这些人有些是受过久渡恩惠,真心为苏瑶开脱,可有些却是迫于形势,不得不违心的跟随众人求情。 雪娇跪在人群中咬牙暗想,“这大师伯桑田真是多事,师傅更是中邪般的护着苏瑶,看来这个祸害又有机会逃出生天了。自己在天尊面前添油加醋的那些话,全白说了。” 天尊衣袖一挥,冷哼了一声。 “也罢,看在久渡的面上,再饶她一回,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桑田取我的六棱削骨鞭来,素心由你亲手行刑,绑在诛仙台上,打她十鞭,小惩大诫。 秦素心一听到六棱削骨鞭,忙开口求情。 “天尊——” “素心,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伤了巨口,它要半年才能恢复,这半年,你要代它守在万丈崖底。没我的允许,不准出崖。”说完,他站起身来,向后殿走去,殿中众人恭谨肃立着,等他离开后才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此事。 秦素心原本担心自己要受重罚,没想到天尊让她去守万丈崖。这对她来说,分明是赏非罚,这次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这半年之困有何惧,只要能和久渡在一起,就是关她一生,她也心甘情愿。 她心中一喜就忘记为苏瑶求情了,等她回过神时,天尊已经离去。想再找桑田代她求情,却发现他早已经不在殿中了。她忙扭头,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徒弟雪娇。 雪娇见师傅望向自己,忙跑了过来。 “你快回月华轩,从我的药箱中取一颗护身丹,偷偷交给苏瑶。”秦素心低声吩咐道。 “可是师傅,如果天尊知道了,你又要受罚了。”雪娇一脸担忧的说道,可心中却是恨不得让多事的师傅和苏瑶一起受刑。 “你不要多言,师傅心中有数。如果你不及时把丹药送给苏瑶,看我怎么罚你。”秦素心严厉的说道。 “是师傅!弟子遵命!”雪娇见师傅动怒,只好满腹怨气的悄悄御风往月华轩飞去。 等她取药回来时,诛仙台上的刑场已经布置好,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所有的弟子都在诛仙台下围观,因为是秦素心行刑,所以雪娇可以跟她同站在刑台上。 雪娇悄悄走到苏瑶身后,把护身丹塞到了苏瑶的手中,又和她耳语了一番。 苏瑶短暂的惊讶之后,对着她傲然一笑。 这时金钟响了三次,天尊飘然而至,站在了高高的观台之上。他转头望着身边的桑田,一脸的不悦。 “为什么还没把苏瑶绑上。” “她说要站着受刑。”桑田垂首禀报。 第035章 六棱削骨鞭(二) 天尊脸色一变,眸色阴沉。 “这个丫头,一身的傲骨,看看我的六棱削骨鞭,能不能打断她的傲骨,削去她那一身的傲气。”他冷冷的说道。 说完他对着刑台上的秦素心一挥手,秦素心对着他的方向,拱手一拜。转身走到贡桌前,对着六棱削骨鞭又是一拜。她恭敬的取下了这天法门的宝器,握住了鞭柄,手臂一挥,把鞭身抖开。 六棱削骨鞭长四尺,十三节,六棱。棱角边缘处有利齿,鞭尖成方锥形,有利尖。通体银色,在阳光之下,闪着不祥的光芒。 秦素心知道这六棱削骨鞭专打仙体,一鞭下去,剖肉削骨,痛入骨髓。她给苏瑶服下的护体丹,应该可以抵挡一时,前几鞭用点力气,后面的几鞭再敷衍了事。 拿定主意后,秦素心脚下站稳,手腕一抖,用尽全力,把六棱削骨鞭往空中一挥,用正五花左右斜劈式打向苏瑶,这一鞭正打到她的肩上,苏瑶被打的在空中翻了一翻,倒卧在诛仙台上。 台下的观刑的众人,胆小的闭上了眼睛,胆大的挤上前,想看清苏瑶是不是还活着。众人心中都有些疑惑,刚刚在大殿中秦素心那么维护苏瑶,怎么行刑时,却下了这么大的狠手。 别说是他们,就是桑田也十分的纳闷,他盯着秦素心的脸,见她好像也被吓到一般,倒退了几步,突然抬起头来,狠狠的瞪了一眼不远处的雪娇,雪娇立刻心虚的低下头去。 秦素心向苏瑶走去,还没到近前,就见苏瑶扶着地,坐了起来。她的肩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已经染透了半边的衣襟。秦素心见她清醒过来,停住了脚步,可还是不安的看着她。 苏瑶慢慢的站了起来,突然脸色一变,捂住胸口,一大口鲜血从嘴中喷出。她一把抹去嘴角的鲜血,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望着秦素心。 “请师伯继续行刑。”苏瑶淡然说道。 秦素心见她受了刚刚那么重的一鞭,还能傲然挺立在刑台之上,心中对她除了愧疚外,更多了些钦佩,她在心中暗暗赞叹——当是如此才配做久渡的徒弟。 剩下的九鞭,她不顾天尊是否动怒,施刑时都只用了一二分力。可是六棱削骨鞭是个嗜血的法器,遇到血后,就如同有了灵性一般,迎风长出三分力,挥鞭人就算再不出力,也能把仙身打的皮开肉绽、伤筋动骨。最后一鞭挥过,秦素心颤抖着手,将六棱削骨鞭放回贡桌之上。 天尊扫了一眼诛仙台,见苏瑶受了十鞭后,遍体鳞伤却依然屹立不倒,脸色铁青的走了,桑田侧身垂首恭送。 等天尊从视线中消失后,他飞到诛仙台上,从怀中取出一颗仙丹,交给了秦素心,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苏瑶倒在了诛仙台上。 原来第一鞭苏瑶就受了重伤,且已经伤至骨髓,全靠着一股不服输的毅力,她才撑到最后。见天尊走后,她死命硬撑着的那股气,立时松懈了,眼前一黑,倒在台上,失去了意识。 秦素心飞身过去,扶起了苏瑶。 “快给她服下,那颗是修元丹。”桑田到她的近前,低声说。 苏瑶牙关紧闭,秦素心费了好大的劲才掰开她的嘴。她的嘴一张开,满口的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想来是刚刚受刑时,一直咬牙忍住没吐出来。 秦素心见此情景,鼻子一酸,眼圈有些微红,就算是桑田这铮铮铁骨的男人,脸上也掠过一丝不忍。等她含在口中的血水流出之后,秦素心将修元丹塞入她的口中,这仙丹入口即化,外可治皮肉之伤,内可修复受损的元神。 “带她回去静养几日,就可以复原了。”桑田说。 “谢谢师兄相助,保住苏瑶,我才有脸面对久渡师弟。”秦素心感激的说道。 桑田对天尊的脾气十分的熟悉,天尊看上去宽容有度,实则公私分明,若是有违仙规,他会毫不犹豫的大义灭亲。当初最得天尊宠爱,被他当成继承人一手培养的久渡,他都能狠心关到万丈崖底的千年寒潭之中,更别说他人了。如果苏瑶不是久渡的爱徒,仙法了得,怕是早死过几回了。 “久渡这个徒弟收的,总归是祸不是福。我看天尊容不下她,你也要小心为妙,不要被她连累了。”桑田语重心长的说道。 “小妹知道了,谢谢师兄!我带苏瑶回去疗伤了。”秦素心说道。 因为修元丹的功效,苏瑶的神智已经清醒,虽然无法睁开眼睛,但是听觉已经恢复。两个师伯的私语,她全听到了。 桑田所说的话,和行刑前雪娇所说的相差无几。 “你这个祸害,害了久渡师叔不算,现在把我师傅也给害了。可笑我师傅这时候还要送你护身丹,如果被天尊发现,这又是一项大罪,我看她这么做,还不如直接代你受刑得了。” 其实雪娇根本不必多此一举,就算她不说这些话,苏瑶也不会服下这粒仙丹。虽然师傅把她交给了秦素心,可她却不想欠师伯这个情。因为她知道师傅的心中,根本没有师伯,师傅在她的心中如同清风明月一般,师伯根本配不上他。 在月华轩中,苏瑶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就向秦素心请辞了,秦素心再三挽留,让她多休养两日。 “师伯,我走后,你就可以去万丈崖见我师傅了。他不知道为了我的事,又如何的担忧呢?你早点去见她,就可以早点告知他我没事了。” 秦素心其实想早点去万丈崖底,和师弟说明事情的结果,免得他日夜难安。但见苏瑶伤的太重,又不好开口。现在既然苏瑶也和她有同样的心思,她也就不再多留了。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记住不要再闯祸了,这次,可没人护你了。” “我师傅的仙体,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抵挡住困龙潭的寒气。以后有师伯在,应该会好很多,还请师伯多加照顾,我当尽早完成约定,救出师傅。”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有我在,你师傅不会受寒气所伤。”秦素心悠悠笑道。想到马上能见到心上人,她真是满心的欢喜。 第036章 黑纹法师 苏瑶御风飞至九宫山下,步行登山。她拾阶而上,每走一步,都感觉身上,像是被刀割一般。特别是六棱削骨鞭第一鞭所打出的伤口。原本有修元丹相辅,已经凝血结痂,可此刻随着她的步伐,又撕裂开来,血一点一点的渗了出来。 她到了山顶,就听到伏魔殿外的斗法场传来喧闹之声,她想起今天是斗法大赛。原本想避过此地,却无意中听到肖长寿逼迫宁百宝的话。 “师兄,莫不是戎白入门前,已经修法多年。地法门的规矩,是不收他门弟子。若是他投身过别的门派,那就要立刻离山。若不是,那就是师兄深藏不露。我看师兄你就不要过谦了,还是登台来,指点指点师弟吧。” 听到肖长寿这些话,她脑中仿若一道亮光闪过,一个熟悉的感觉从心中涌起,往事如同夏日的暴雨般突然袭来。 那年她刚刚到半天崖,一次和师傅在树上午睡,这是师徒二人在凡间养成的习惯。突然树下来了三个白衣弟子,他们四下观察了一下,见没有外人后,痛快的交谈起来。 “苏瑶是个凡人,怎么能这么快修成仙体!久渡师叔祖有这么大的本事,莫不是苏瑶是他在凡间的私生女。” “这很难说,久渡原本就是个逍遥仙,在凡间有个女儿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就算她娘也是仙体,她这一身的仙法,是怎么修来的。” “苏瑶五岁时,被久渡收下,带着她云游四方,在凡间授业。却比我们法力都要高强,我看我们干脆也下界去,一边吃喝玩乐,一边修仙法,说不定比在半天崖上,还要精进不少。” “我就是不服,凭什么她一个小丫头,我要叫她师叔,久渡师叔祖也真是怪,这么多年不收徒弟,一收就收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什么师叔祖,天尊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想传位给他,我师祖桑田,一心一意为天尊办事,可天尊对他却不冷不淡,我真是不服,若不是天尊偏心,偷偷传授他法力,他哪里是我师祖的对手。现在我们跟着师傅一起受冷落,若是苏瑶没修成仙体就好了,那样她就没机会上半天崖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多想想办法,看怎么能把这个臭丫头,赶出半天崖。” …… 苏瑶听的火冒三丈,准备跳到树下去,当面教训这三个背后侮辱她和师傅的小人。正在这时,有一只温暖的手轻握住她的手。她回头一看,久渡闭着眼,如同熟睡一般,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那种恬静舒适,平复了她的怒火。她学着师傅,闭目斜靠在师傅的肩旁,仿佛刚刚那些诋毁他们的恶语,只是一阵清风,偶然吹过一般。 她这一恍惚,虽然想起了很多事,其实也只是转瞬之间。这些天她所感受到的委屈、心酸、愤怒、怨恨、悲伤、痛苦,全部化成了一股怒气,如同火山般暴发出来。 如果不是陈一山打岔,她肯定会狠狠的教训肖长寿,就如同当年她未来得及教训的,那三个口无遮拦的同门一般。 斗法大赛结束,白戎得了头彩越阶晋升为黑纹法师,成为九宫山最短时间内,得到黑纹法带的弟子。宁百宝才不管是谁教出来的徒弟,挂在他的名下就是他的徒弟。他得意洋洋的到处吹嘘,唯独不敢在墨羽面前太过嚣张。 宁百宝也发现墨羽最近行事更胜从前严厉,原本弟子犯错,应打一百的,他一般就打五十,可现在,应打一百的,他决不会打九十九。孙鳌认为师傅改变,完全是因为掌门对白戎和苏瑶的包庇,所以对这两个搅得九宫山不宁的人,更加的记恨。 偏偏宁百宝到处招摇,墨羽无意中撞见后,脸色总是更加的难看,孙鳌就连带着大师伯也记恨上了。 “师傅,这苏瑶是什么来历,她有什么了不起,掌门为什么要这么偏袒她,若非她和掌门有什么渊源。还有那个公子哥,上了九宫山后,门中的风气就变了。大师伯一个人特立独行也就算了,现在加上他那两个徒弟,地法门已经被这三个人搅的乌烟瘴气了。我看师傅你要找机会教训、教训那个苏瑶,省得她太过仗势欺人。”孙鳌在无人时,愤愤说道。 墨羽捧着茶的手顿了顿,默不作声的等他说完了,才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他。 “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门中的事,都由掌门做主。你出去吧,以后这些话不要再提起了。”他沉着脸说道。 孙鳌恭顺的低下头,默默的退了出去。见他走后,墨羽才低下头,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平日里喝惯的香茶,现在喝起来,却透出一丝苦意。 孙鳌虽然比好友张小虎要沉稳些,不那么冲动,可他的性子却十分的执拗,只要他觉得是对的,就会一条道走到黑。 认定掌门处事不公后,孙鳌对师傅墨羽也心生不满,觉得他这么听之任之,违背了一惯的处事原则,损伤了他公正严明的声誉。作为他的弟子,有义务帮着他拨乱反正,重塑威严。 他下定决心后,就去寻找好友张小虎了,他相信这个人会是最有力的同盟军。 八月的夜晚已经有了一丝寒意,苏瑶坐在窗前,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想着再过几天就是中秋团圆之日了。不知道师傅是否安好,有师伯在,他应当不会寂寞。自己已经有四年中秋没有陪在他的身旁了。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不应该跟着师傅去半天崖,如果没有去那里,现在应该还是和师傅一起,遨游四海,逍遥度日,怎么会平添这么多苦难离别。 “瑶儿好想你啊!你想瑶儿吗?”苏瑶看着明月,低声喃喃道。 “明月千里寄相思!师姐,你在想谁?”窗外传来酸溜溜声音。 近一个月的时间,在夜阑人静时,苏瑶常会教白戎些口诀,让他自修自炼,而她就坐在一旁观看指导。白戎原本就有根基,一窍通百窍,悟性极高。只是有苏瑶在时,他时常分心,无法专心一志。苏瑶渐渐察觉后,就不在一旁观看他修炼了。 她指点过白戎后,独自回到房中,因为思念师傅,见月生情,居然连白戎什么时候到了窗外都没有发现。 第037章 白戎离山 苏瑶听他语气,暗自寻思道,他这几天虽然和以前一样嬉笑玩闹,但是时常会怔怔的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此时听他语气,似乎有一吐为快之意。 “什么事,你说吧!”苏瑶打开了窗子,假装无意的问道。 “我明天要回京城,要过一月才能回来,师姐可有什么东西,要我从京中带来的。”白戎眯着那双勾魂的桃花眼,笑逐颜开的说道。 原来是这个事情,苏瑶在心中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有!”她没好气的说道。说完“咚”的又窗子关上了。 “师姐,我这一去就是几十天,没有我在,你一个人不寂寞吗?师姐,你要是想我了,记得对着月亮说,我听到后,马上回来。”白戎边拍着窗子,边轻佻的说道。 苏瑶早习惯了他的没脸没皮,知道只要搭理他的废话,他就会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索性就一言不发的由着他在外面胡闹。 “宁胖子让我带一堆东西,全是吃的、喝的。师姐,你喜欢吃什么,京城什么都有,你说出一两样,我也好带回来孝敬孝敬你。” “师姐,你说啊!不说我可走啦!” “师姐,你说句话啊!明天一早我就走了,现在不说,明天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师姐,我这么吵,你能睡得着吗?出来陪我聊会天吧!我睡不着,师姐,你睡了吗?” …… 过了半个时辰,窗外的鸹噪声终于停了,四周立刻宁静了。可是足过一盏茶的时间,苏瑶才听到白戎离去的脚步声。 第二天清晨,白戎就离开了。 没有白戎在储药房,宁百宝也很少过来了。就算偶尔来了,也是埋头配药,或者在药圃中忙碌。他和苏瑶,常常是相处一天,却连半句话都没有。 终于有一天,宁百宝在收拾药斗时,突然看到了晒干的幻月根,他捏在手里,想到戎白把幻月的花苞养在床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一旁看医书的苏瑶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吓的一惊,她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宁百宝。 宁百宝转过头来,捏着幻月根对着苏瑶晃了晃悠,好半天才止住了笑声。 “苏瑶,戎白这小子聪明是聪明,可有时候也傻头傻脑的,很可爱。他居然把幻月放在床头,我真不敢想像,那夜他做了什么美梦。” 听他这么说,苏瑶立刻想起那夜白戎那一夜**着自己的名字,立刻感觉脸上,微有些发热。她掩饰的拿起了医书,低头不语。 宁百宝对她也有了几分了解了,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他把幻月根丢到了抽屉里,随手一推后,自言自语般的絮叨开了。 “有这小子在储药房,感觉像是有一屋子的人,他一走,冷冷清清的,感觉就我一个人在似的,以前我一个人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好像太静了。” “他在的时候,吵吵闹闹的,感觉日子过的好快。他这么乍一离开,我有种度日如年感觉。” “唉!也不知道是因为想他,还是想他答应带给我的那些京城美食。” “我走遍天下,若论吃,最讲究的,还是在京城啊!” “你知道京城最好吃的是什么东西吗?” “雕花蜜饯!”苏瑶看书入了神,随口搭了一句。 “你说什么?”宁百宝跳了起来,手中的药材洒了一地。 苏瑶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顿时一颤,不及细想,假装平淡的说道, “戎白离走之前和我说的,他问我喜欢吃什么,可是我喜欢吃的东西,京城没有。” 宁百宝长出了一口气,见苏瑶还在打量自己,他不自然的干笑了几声。 “那你喜欢吃什么东西?”他蹲下身,低头收拾地上的药材,随意的问道。 “桂花百兽糖。” “什么东西,桂花做的吗?” “小时候跟我师傅云游时,有段时间我们,住在一片桂花林中,师傅将鲜桂花收集起来,挤去苦水,用蜂蜜浸渍成糖浆后,倒入模具中,烘成桂花蜜糖块,最后施法把桂花蜜糖塑成百兽的样子。因为我喜欢吃,所以每年中秋师傅都会做给我吃。” 因为回忆起过去那段美好的岁月,苏瑶平静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宁百宝听了这话,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苏瑶脸上的难得一见的笑容,他毫不掩饰一脸的惊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没看错吧,如果我记的不错,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笑,我一直认为你不会笑呢!” “我以前其实很爱笑。”见宁百宝夸张的样子,苏瑶嘴边的笑意更浓了。 “那是因为以前每年你都有桂花百兽糖吃,今年怕是吃不上了吧!你做错了事,师傅再也不给你做了,所以你天天拉着个死人脸。”宁百宝打趣道。 苏瑶一听此言,脸立刻沉了下来,她冷冷的看了一眼宁百宝后,低头又看起了医书。 宁百宝明白自己说错话了,收拾好洒落的药财后,灰溜溜的走了。 第二天他来到储药房,见苏瑶正坐在回廊上看书,见到他后,却把书一合,起身回屋了。他讪讪的上了二楼,却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来劲。想着苏瑶一向冷漠,难得像个晚辈般的和他聊聊天,可他呢?却为老不尊的乱开玩笑。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在心中骂了自己几十次后,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向苏瑶赔罪的好办法。 当即兴冲冲的下楼,出了储药房向西山跑去,可没过了一个时辰就被人抬回了长生殿。 一个黑衣弟子来储药房取药时,苏瑶才知道宁百宝摔伤了,还好只是闪到腰,加上皮外伤,没伤到筋骨。他自己已经诊断过了,说是用些金疮药敷上即可。 “他是怎么摔伤的。”苏瑶问。 “听说是走路不小心摔倒了。”那个黑衣弟子老实的说。 苏瑶把金疮药找出来,交给了那个黑衣弟子时,心中还在暗叹,阵一山的嫡传大弟子,步行时居然摔伤了,这要是传出去,真要让人笑掉大牙。 三天后,中秋节当晚,陈一山邀请她去灵霄台赏月。她不好推辞,应邀而去。 到了灵霄台后,苏瑶才发现,陈一山身旁还有一个男子。他一头鹤发,脸似娇娘。一眼望去雌雄难辨。身穿画着水墨竹叶的白色布袍,银发不扎不束,微微飘拂。 他和陈一山俩人,一黑一白,一老一少,满面含笑的同立在皎月之下,身姿飘渺,如同仙人降凡一般。 第038章 幽谷师兄来了 苏瑶原本正因中秋夜有些伤情,眸色黯然的登上了灵霄台。可等她看清陈一山身旁的人,眼中立刻放出光来。 “幽谷师兄!”她惊喜的叫道。 “你这孩子,不想叫师兄,就叫幽谷先生,每次都要加一起叫,听着多别扭。” “恩师!你们师兄妹难得团聚,弟子就先告退了。”陈一山在旁恭敬的说道。 见师傅对他微点了点头,陈一山躬身行礼后,往灵霄台下走去。 “一山对你可好,若是慢待了你,你和我说,我来罚他。”不等他走远,幽谷就宠溺的说道。 “他对我很好。”苏瑶忙说道。她知道这个师兄看上去和蔼,却是个翻脸无情之人,别看陈一山百岁之龄,他也是说罚就罚的。 “师兄你不是陪着师伯闭关吗?怎么有空来看我。”苏瑶问道。 “还不是师傅他老人家的交待,说前几年你不知道飘泊在何处,也就算了。今年你安身在地法门中,算是在自家地面,中秋没有久渡师叔陪伴,一个人太过孤寂,所以让我过来看看你。”幽谷眯着眼笑道。 “除了师傅外,就数九道师伯对我最好。” 听她这么说,幽谷缓慢的捂住胸口,一副受伤到快到死的表情。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难不成我对你不好?我可真的要伤心死了!”他哀怨的说。 苏瑶看他夸张的表情,忍俊不禁,“哧哧”地笑了起来。 “我说错话了,师兄你对我也是最好的。”苏瑶顽皮的拉起他的手,憨态可掬的赔上笑脸。 “我听一山说你性格孤傲,沉默寡言。我真的要怀疑,是不是搞错了,现在一看,没错啊!还是我认识的那只调皮的小猴子。” 小猴子!这是幽谷对她的昵称,当年师傅第一次带她到十里翠竹园时,她只有七岁,第一次见到幽谷时,她问师傅, “这个白头发的,是姐姐,还是哥哥。” 当时幽谷身边的小童子吓的把手中的茶碗都摔到了地上。可没想到脾气暴烈的幽谷,居然没有生气。只是笑着问久渡, “师叔,你领来的是孩子,还是猴子。” …… 那时她还是天真活泼、心直口快的垂髫小儿,可现在虽然人间繁华依旧,可在她的心中已是满目苍凉。 见苏瑶突然变得有些落寞,幽谷揉了揉她的头,笑眯眯的从袖中取出一个装裱精美的画轴。 “小猴子,你看这是什么?” 苏瑶接过来,展开后,对着月光一看,顿时惊喜交加的说道, “是师傅的画像。” “喜欢吗!我新手所绘,万金难求,你一定要好好收藏。”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接着说,“你把这画像卖了吧,至少万金,我画个几张,你就不用在苦苦在凡间赚取那五百万两辛苦钱了。” “算了吧,你出了两个馊主意,浪费了我三年多的时间。师傅已经和我说了,天尊这么罚我,是要磨我的心性,指我归正途。我还是靠自己的双手,赚辛苦钱吧!”苏瑶苦笑着说。 见幽谷面有愧意,她又傲然说道, “师傅是天尊最宠爱的弟子,我又是师傅最宠爱的徒弟,总有一天,我会让高高在上的天尊,对我另眼相看的。” 幽谷看着这当年在他腿旁嬉闹的小童,虽然饱受折磨,看上去十分脆弱,却倔强的让人心疼。 “天尊太过于严苛了,我师祖是他的亲师妹,对他都颇有微词,只是碍于他的地位敢怒不敢言罢了。我早说和你师傅说过,你性格刚烈,不适合去天宫,让你在凡间做个逍遥的散仙,可他却坚持要你上半天崖,入仙籍,归入正统,这种坚持,真是有些迂腐。想我师祖当年离开天宫,并没有半点留恋,我和师傅跟随下界,在人间的这数十年,真是过的悠然自得,远胜天宫百倍。” “师傅是想让我学习天法门中的仙法,而且他也不可能永远在凡间陪我,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不管是半天崖,还是阎罗殿,我都会义无反顾的跟着他。” “小猴子,你受苦了,师叔收了你这个徒弟真是没白收,我那些徒子徒孙中,有一个你这样的,我此生足矣!”幽谷眸中露出赞赏的神色,情不自禁的夸奖道。 “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好,师傅就是代我受过,才被困在万丈崖底不得自由。不过,我想过了,就算把天捅个窟窿,我也会救出师傅。”苏瑶淡淡的说道,可双目中似乎有两团火焰一闪而过。 幽谷含笑着点了点头,他相信无论是救师傅,还是把天捅个窟窿,面前的这个少女说的出,也一定做得出。 …… 灵霄台上,幽谷和苏瑶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到了子时,听到更鼓响起,幽谷依依不舍的她告别后,御风而去。 苏瑶把师傅的画像抱在怀中,步行下了灵霄台,回到了所居的储药房东厢中。她指尖一弹,点亮了窗前的油灯,展开画轴,在灯下观看师傅的画像。 幽谷的妙笔,果然出神入化,把久渡画的栩栩如生。更妙的是,他知道久渡十分喜欢桂花,所以在久渡的身后,画着几枝桂花,不知是否是因为太过形象,隔着画居然都能闻到一股幽香。 正在她感叹之时,突然惊觉这股淡淡的桂花香,仿佛是从身后某处传来,她转过头去,就见自己平日所睡的床上,放着一个竹子制的提篮食盒。 苏瑶把手中的画轴放在了桌上,疑惑的到床前,把食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居然是桂花百兽糖。 看至此物,她马上想到了师傅,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这桂花百兽糖没有几个人知道,幽谷师兄虽然见过,可他是个缓带轻裘、霞姿月韵的高人雅士,想不到,也不会做这种俗物。突然她想到了宁百宝,几日前,她才和他提起过这东西…… 她轻轻打开了食盒的第二层,同样也是做的惟妙惟肖的桂花百兽糖。她取了一块,放在口中,又甜又香,和记忆中的味道相差无几。她笑了起来,可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掉了出来。 第039章 师徒闲话 宁百宝从摔伤后再没来过储药房,苏瑶渐渐又习惯了往日的那种宁静。悠悠过半个月后,储药房才迎来了第一个外人。 来人是守山门的一个黑衣弟子,自从斗法大赛后,苏瑶已经成为九宫山的一个传奇人物,当天在斗法大赛上发生的事情,被添油加醋的改编成数个版本。 最夸张的说法是,苏瑶在电闪雷鸣中驾鹰而至,斩杀了几百个妖魔的她,杀红了眼,搅了斗法大赛。她杀气太重,墨羽已经无法镇压,只好请掌门亲自出面,好言相劝,才勉去一场祸事…… 有了这个可以近距离接触她的机会,这个青年当然不会放过,他和两个师兄猜拳赢得了这个跑腿的差事,兴冲冲的跑到了储药房。 见到苏瑶后,他满面堆笑的送上一封书信和一个蓝布包袱。 “这是刚送上山的,送东西的人说,他家主人交待要一直在山下候着等你的回复。”青年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着苏瑶。 苏瑶静静听着他说完,才把东西接了过来。 “多谢!” 听她的语气客气冷淡,似乎不愿多言,青年只好一揖作别。 等他离开后,苏瑶才展信一观。看完信后,她不由的皱皱眉。 原来九月六日柳玉兰行笄礼,柳夫人差专人驾马车来九宫山,接她过去观礼。随信一同送到的包袱中,有柳玉兰亲手为她做的一套衣裙。柳夫人特意说明这是女儿平生第一次为人裁衣,让苏瑶看在女儿的一片诚心上,如邀而至。 苏瑶将包袱打开,里面果然有一件淡青色织锦长裙,虽然衣料上成,可剪裁毛糙,针脚拙劣,仔细一看,行针处偶尔带着星点血迹。估计是柳玉兰不小心扎破手指,沾染到衣服上。 苏瑶长叹一声,白戎的死缠烂打她好抵挡,可柳玉兰礼轻情重却让她不忍相拒。 想着柳玉兰殷殷的期盼,又念在借灵珠之情,苏瑶稍稍犹豫了片刻,就决定去泰安走一趟。她取出那支保留近半年的玉蝶金簪和一本医书,连同那件新衣,利落的打成包袱,拎着出门,径直朝中正殿方向走去。 中正殿中陈一山正和墨羽谈论门中的事物,近些年大多的琐事都由墨羽和几个弟子代劳了,但是每隔几月,墨羽还是习惯的把一些事物和掌门闲话般的说一说。 陈一山笑容满面的看着爱徒,口气异常的和蔼。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孙鳌这孩子办事也很得力,你这徒弟调教的不错。我所有徒孙之中,他是最快修成红纹法师的。你是地法门修法第一人,看来他要成为第二个你了。” 墨羽无声的一笑,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第一人,看来很快就要让位了。” 陈一山抬头瞟了一眼徒弟,立刻明白他言中暗指之人。 “戎白这孩子早已经修法,他不能完全算是我地法门的弟子,顶多算是个挂名弟子,看在苏师叔的面上,我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去了。” “师傅,苏——,师叔祖和地法门的渊源,能说说吗?”墨羽目光闪烁,咬咬牙,硬生生的叫出师叔祖,可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 听他这么一问,陈一山轻咳一声,端起茶碗,摆出长谈的架势。 “苏瑶的师祖是天法门的天尊,而我的太师祖是天尊的亲师妹。太师祖虽然已经脱离了天法门,并由我开创了地法门,可说到根,我们还是同属法门。我师傅脾气古怪,性格不算宽容,可对这个小师妹却是相当的宠爱。他曾再三和我言明,要善待苏瑶,就算她要把九宫山闹的翻天覆地也不准我说半个不字。” 那年初领银纹法带后,得知可以拜见师祖,墨羽十分的喜悦,可几个师兄却悄悄暗示师祖虽然大方,却十分的毒舌。他忐忑的跟着陈一山来到了翠竹岭,在十里翠竹园中见到了师祖幽谷。初见时觉得他气度雍容,温文尔雅,可十句话不到,就见识到他的刻薄和无情。 “你收的徒弟资质说平庸,已经算是客气了。木头上打两个眼一般,穿上银纹法衣也算不上法师,下次不要再领到我的翠竹岭来,省得脏了我的地方。” “那个叫孤竹的弟子资质不错,整个九宫山只有他勉强入得了眼,却被你逐出门了。难不成挑蠢才教,更有挑战性。” …… 如此冷面刻薄的人,却这般的宠溺苏瑶,墨羽觉得十分的诧异。 “师傅,我担心的是那个公子哥戎白,师叔祖性子沉静,不喜欢热闹,可戎白和大师兄却好像比较投契,他们两人在一起,才真的可能把九宫山闹的翻天覆地。” 陈一山不以为然地一笑,“你多虑了,百宝看着糊涂,可心里泾渭分明,他无妻无子,无家无业,这九宫山就是他唯一的安身之所,他是不会看着别人危害地法门的。再说苏瑶也不是个糊涂的人,她一直护着戎白,是有她的原因,但是天法门的规矩远大过地法门,为恶的事情,她也不会视而不见。” 见他不语,陈一山又温言道,“现在你已经代我掌管门中的大小事物,对你的精明强干,执法严明,旁人偶尔提及,赞赏之余,也会有些微词,不外乎是过于严苛了。可我做为掌门,心中清楚,一门之主,没有威望,如何要众人信服。所以近些年来,你行事虽然强硬,我并没有过多干涉。就如同当初孤竹犯戒,若非他是我最宠爱的徒弟,我也不会狠心将他逐出师门,要知道不立威如何震慑众人。” 听了这一番话,墨羽心中泛起一股热浪,觉得又甜又苦又有几分酸涩。 “若是孤竹师兄还在,肯定比我要做的更好。” “孤竹是个好徒弟。只可惜——!如今天高地远,人海茫茫,却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陈一山神色恍惚的喃喃道。 “师傅!” 陈一山猛然醒过神来,盯着徒弟的黯然的双眸说道, “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有你的长处。再说真让他来掌管地法门,说不定还不如你现在做的好。我知道常有些人暗中拿你和他比较,你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像他的地方肯定有,但是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那些闲言碎语你不要放在心上。” “是,师傅。” 第040章 下山遇狐妖 “百宝的伤势怎么样了。”陈一山突然问道。 “已经见好了。” “我怎么听说他是从树上摔了下来的,而且是为了采桂花。” “是的,大师兄行事一向如此,让人猜不透。”墨羽脸上毫无表情,仿佛是漫不经心的答道。 “是啊!”陈一山点头笑道,说完低头啜了一口茶,“不过,我怎么听说你不仅采了桂花,还下山买了蜂蜜,莫不是百宝又有什么养生的奇法,连你都心动了。” 墨羽微有些慌乱的看了师傅一眼,见师傅好像只是随口一问,才安下心来。 “没有的事,师傅听错了吧!” “百宝有些法子还是好的,你也可以一试。” 墨羽想到自己悄悄给苏瑶做的那些桂花百兽糖,就有些心虚,怕师傅再聊到此事,匆匆找个借口告辞了。 墨羽满怀心事迈出大殿,就见苏瑶低头登上中正殿最后一级石阶。看她提着包袱,似乎要下山远行。他的脚下一滞,眸色一沉,脸色微变了变。 几乎是苏瑶抬头的一瞬间,他的双眼一垂,脸色恢复如常。两人擦肩之时,墨羽飞快的瞧了她一眼后,迅速的走下石阶。 陈一山知道她这次下山的原由后,心中也有些奇怪,苏瑶上九宫山后,第一次因为私事下山,看来她对这个柳家颇有好感。 “师叔,需不需要我代你准备一份厚礼?”他殷勤的问道。 “礼物我早已经准备好了。”苏瑶说。 听她这么一说,陈一山更觉得意外。可他不像宁百宝一般喜欢追根究底,也十分明白苏瑶寡言少语,便不再追问。 苏瑶出了中正殿,径直往山下走去。一拐到山脚,果然见一乌篷大车在山道旁等候。马骏车新,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所用。驾车的马夫是个彪悍的年青人,与当初送她回九宫山的那个满脸皱纹的老汉完全不同。 见苏瑶拎着他送来的包袱,明白她就是所等之人,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笑容满面的迎去去。 “您就是苏法师吧,小人名叫赵五,泰安柳员外家的车夫,请上车。” 苏瑶点点头,轻松的跃上马车。赵五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把取了一半的上车凳,又悄悄塞了回去。 赵五驾术了得,又正是血气方刚,年轻气盛之时,赶车时手中长鞭挥的“噼啪”作响,在山道上速度丝毫不见减慢。上了官道后更是横行无忌,路上行人纷纷闪避。 在中途休息之时,苏瑶让他将速度稍稍放慢些。他爽快的答应了,可一拿起马鞭,就全忘了。光天化日之下,马车这么肆无忌惮的急驰确实太过招摇。很快就有被吓到的人,跟在后面又跳又骂。可是赵五置若罔闻,还是不停的挥着鞭子。 苏瑶掀开帘子,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睛,无奈的看着赵五的背影。对这个不听劝的莽夫,她有几分不悦,但也清楚和他说话是对牛弹琴,只好作罢。她不时关注车外的情形,以免伤到路上的行人。 傍晚到了无人之地,那两匹高头大马,跑的正欢之时,突然有一团毛茸茸、白乎乎的东西窜到路中,瞪着一双碧绿的眼珠,直直的盯着直冲而来的马车。 那两匹马儿显然是被它惊着了,长嘶着,猛然拐向了路旁的荒草地,赵五甩掉马鞭,猛勒缰绳。这时车轮刚好碾过一块大石,颠簸之下,他被甩出了马车。不过还算走运,他落到路旁的一个干草垛上。 惯性之下,他从草垛上又滚到了地上,虽然摔个鼻青脸肿,却没有性命之忧。他头晕目眩的睁开眼睛,直庆幸捡回了一条小命。 赵五气喘吁吁的爬起来,回头一看,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只是那两匹马儿还在原地不安的乱踩乱踏。 想到车内还有贵客,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马车前,掀开帘子,探头一看,却惊出一身冷汗,原本一直坐在马车里的女子,此时已经消失不见,可她的包袱还好好的放在车中。 马夫在车上、车下,车里、车外找了一圈,口中喃喃道, “见了鬼了!见了鬼了!” 其实他说错了,不是见鬼,而是见了妖。 苏瑶只是透过帘子一瞟,就明白路中的那只四蹄、大尾的白兽是只狐妖。它那一对极具人性的碧眼,狡黠的望着她,只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苏瑶就看懂了它眼中的嘲弄和挑衅。 “孽畜!”苏瑶在心中骂道。 她念咒左手一挥,将原本应该摔到一块尖石上的赵五移到草垛之上,保住他的命;右手施法将马车停住;同时望着狐妖逃跑的方向,双脚一点,腾空而起,御风去追那短腿的畜生。 没想到这只狐妖十分的狡猾,穿林过洞,时隐时现,苏瑶几次寻不见它,打算放弃追逐,可它又挑衅般的拖着长长的尾巴,大摇大摆的出现。 苏瑶被它逗出了三分火气,脚下生风,又追了上去。她刚翻过一个高高的青坡,一阵扑鼻的香气袭来。这香味沁人心脾,令人陶醉。这味道如此的熟悉,就算闭上眼睛,她也知道这是桂花的香味。 久渡最爱桂花,说它花美而不刺眼,朴实无华;花香而不刺鼻,清新怡人。所以每年桂花飘香的那段时间,总是带着她择桂树为邻而居。 苏瑶落在地上,闻香找寻。她穿过一片浓密的树林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圆形的湖泊,在青山环抱下,如同一大块翡翠,披着斜阳,熠熠生辉。 更奇特的是两株繁花满枝的桂树,枝叶纠缠,如同牵手相依般,挺立在湖心的孤岛之上。 那两树之间,有一个穿白袍的身影,背对着她,一头墨般的长发半披在身后。 苏瑶凝神伫立,眼前宛如明镜般的湖面,清晰的映出蓝天白云,而水天之间那两树一人,仿佛是浮在半空中一般。 这时一阵风吹过,清香四溢,洁白如玉的桂花慢慢地飘落下来,远远看去,就像下了一场花雨似的。那些随风四散的桂花,第一朵还没有飘落到湖面,苏瑶已经来到他的身后。 “师傅!”她无限依恋的开口叫道。那声音又轻又软,仿佛是担心太大声,会惊醒此时的美梦。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来,对她淡然一笑。 第041章 及笄礼 苏瑶见他转过头来,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惊喜瞬间变成惊讶。她还来不及收把失望和失落掩藏到一惯淡漠表情之下,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嬉笑声。 “师姐!” 苏瑶握紧双拳,手上的青筋微微突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戎仿佛没有发现她强压着的怒意,依然满面洋溢着重逢的喜悦。 “我回到九宫山,就听掌门说你刚刚离开。我把带给你的东西送到东厢时,发现有一幅画像,当时猜想会是谁。但是想到如果直接问你,你肯定不说,我就扮做他的样子,让你主动告诉我。师姐,我聪明吧!画中人原来是你师傅啊。”白戎轻快的说道。 苏瑶听他提到师傅这两个字,心中又是一痛。 “那只狐妖,是和你一起的?”她压着火问道。 “是啊,她叫香香,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认识好多年了。这次回九宫山,她非要跟我一起来,不过今天多亏了她,把你引到这边。” “让你的朋友再不要出现在我的现前,否则我可能会杀了她。”苏瑶说的平静,可传入白戎的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 “师姐,为什么?她只是故意引你过来,并没有恶意。”他焦急的说。 “如果不是我,柳家的车夫已经死了。没有恶意,却能害人,这就是妖和人的不同。” 苏瑶刚说完,就发现白戎的目光游离不定,她警觉的回头一看,只见湖边的树林中,有一个娇俏的少女,穿着白色的衣裙,半隐在树后,悄悄的向她们这边偷窥。 苏瑶扭转身躯,足尖一点,如燕子般掠过湖面,向那少女飞去。 “香香,快逃!”白戎边叫边腾空而起,紧跟在苏瑶的身后。 那个叫香香的少女,神色一变,立时化身白狐,往密林中逃去。 苏瑶到了湖边,轻轻落下。白戎却抢先落在了她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师姐,你饶过她吧!” “让开,我没打算现在收拾她,柳家的车夫还在找我,我要走了。” “我和你一起御风而行,要不了多久就能到泰安,何必在马车上颠簸呢?” “我宁愿在马车上颠簸,也不想和你结伴同行。” “师姐!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因为你假扮我的师傅,让我从希望的高峰,摔到了失望的谷底。因为你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可是我却没法熄灭,只能让那些熊熊的火焰吞噬我的五脏六腑…… 苏瑶盯着他的双眼,直到白戎看懂她眼中的怒意。 “你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因为香香,还是因为我?”白戎问道。 “因为你们俩,我不喜欢被别人戏耍。”苏瑶盯着他,冷冷的说道。 “我不是戏耍你,只是我想知道,我想知道……”白戎急切的分辨道,可话说了一半,却吞吞吐吐的说不下去了。 苏瑶并不追问,只淡然的望着他。白戎内心挣扎了几次,最后还是沮丧的说出原因。 “我想知道画中人,是不是你思慕的男子。” “画中人是我师傅,他把我从小养大,和我情同父女。” “我现在知道了,师姐。你要那五百万两银子,是和他有关吗?” “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好好修法,早日得到银纹法带。别的事,不要多问。”说完,苏瑶绕过他,往林外走去。 白戎见她走远,才拿出一只竹哨用力吹了几声。没过多久,一个少女出现在树后,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了白戎的身旁,楚楚可怜的望着他,不安的笑了笑。 “公子,刚刚那个女子好可怕!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杀气。”她惊恐的说。 白戎的心绪十分的烦乱,他望着苏瑶消失的方向,思量了片刻才扭回头说道, “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一见到我师姐你马上就逃,如果我不在场,你会没命的。得罪了她,你就没有好日子过了。算了,你还是回京城吧,这里法师多,太危险了。” 听着白戎让她离开,她原本绷的紧紧的心就是一缩。 “我不怕,公子,你别让我走,我不想离开你。” “你啊你,将来吃亏了,可别怪我。” 柳夫人和丈夫商量邀请的宾客时,就提及派人去接苏瑶,她神秘的表示,只要苏瑶能来,那她就能保证白戎也能来参加柳玉兰的及笄礼。 柳员外将信将疑的拖到礼仪前的最后二天,才派出府中最好的车夫去九宫山接苏瑶。果然苏瑶还没有到柳宅,白戎就到了。几年没见,白戎变的更加俊秀挺拔,柳员外夫妻看的是满心欢喜,得知当年泰安一别之后,白悠远就带着独子到了京城,此后父子俩一直住在京城,难怪柳家送出几封书信,却一直没有回音。 他们正说到此,管家就来禀报。 “赵五把苏法师接来了,她现在正在花厅。” “我去看看,你们聊!”柳夫人边说边站了起来。白戎跟着她站了起来,可想了一下,又坐回了原位。 “白戎,莫非你和苏法师相识?”柳员外见他的举动异常,大胆的猜测。 “柳伯父,苏瑶是我的师姐,我上了九宫山,现在是地法门的弟子。”白戎说道。 “这事你父亲知道吗?”柳员外惊愕之余,疑惑的问。 “家父知道此事,虽然并不赞同,但是我下定决心,他也无可奈何。” 柳员外听他这么说,眉头一皱,心中有几分不悦。可想到他如果不来九宫山,也没有机会再次相见,也就不再多言了。 柳夫人还没到花厅,柳玉兰已经早一步到了。 “苏姐姐,你来了。我好担心你会不来,我对白哥哥说谎了,我骗他说你明天也会来观礼。”柳玉兰一见面就把实话如竹筒倒豆子般的吐了个干净。 苏瑶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柳玉兰的鬼心思,不比白戎少,可她一片坦诚,让人偏偏生不起气来。 “苏姐姐你不会生气吧!”她忐忑不安的望着苏瑶,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没有生气,你不要多心,你看,我还带了一件礼物送给你。”苏瑶从包袱里取出那支玉蝶金簪,递到柳玉兰的面前。 柳玉兰接过金簪,显得十分的高兴。柳夫人把这支玉蝶金簪给了苏瑶后,又给她准备了几支相似的金簪,可相似并不相同,总让柳玉兰觉得有些遗憾。没想到苏瑶居然又把它送了过来,此时她方觉得心满意足。 第042章 消失的笄礼服 “你这孩子,送给别人的东西,还能往回收。”柳夫人的声音从厅外传来。 柳玉兰回头看着母亲,撅起小嘴。 “娘,这是苏姐姐的好意,我不好拒绝啊!”她娇嗔道。 “你这孩子,真是被我惯坏了。非要一模一样的金簪,我找了那么多,你都不喜欢。还好苏瑶把这支玉蝶金簪又送给了你,这下你高兴了。” 柳玉兰撒娇的跺了跺脚。 “娘!你这么说,苏姐姐会笑我的。” 苏瑶望着这母女二人,脸上有隐隐的笑意。 当晚柳夫人把她还是安排在烟雨阁,与柳玉兰同住一处,桂枝早指挥几个仆妇把房间收拾的整洁舒适。 苏瑶一走进房中,就闻到一股桂花香。原来屋内窗旁的桌上有一个白瓷瓶,瓶中插了几枝桂花。 “奇怪,这是谁放在这的,刚刚走前还没有呢?”送她回房的桂枝,在一旁疑惑的说。 苏瑶在心中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除那个多事的白戎,还有谁有这份闲情雅致。 “苏法师,小姐今晚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我就先回去了,有事你尽管叫我。” 苏瑶对她点了点头,桂枝轻手轻脚的掩门离去了,她对苏瑶还是心怀敬意,单独相处时,总觉得有些三四分不自在。 桂枝刚回到小姐的闺房,就见一个贵妇模样的女眷正和柳玉兰细述明日的行礼过程,柳夫人陪坐在一旁,频频点头微笑。 笄礼,俗称“上头”、“上头礼”。受笄即在行笄礼时改变幼年的发式,将头发绾成一个髻,然后用一块黑布将发髻包住,随即以簪插定发髻。女子受笄后,就要接受成人教育,授以“妇德、妇容、妇功、妇言”等,作为媳妇必须具备的待人接物及侍奉舅姑的品德礼貌与女红劳作等技巧本颂。 行礼当天,笄者熏香沐浴后,换上色彩明丽的童子式采衣,梳双鬟髻,坐在房内等候开礼;一家之主宣布开礼后,笄者走出来,向观礼宾客行揖礼。将头发重新梳整后,三拜,三加后方算礼成。 初加,换上素色的襦裙,加发笄和罗帕;再加,加发簪、曲裾深衣;三加,加钗笄。 …… 姓周的贵妇絮絮叨叨的好一会才把行礼的规矩说明。柳玉兰听的直打哈欠,柳夫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桂枝,你带人把小姐明天要穿的三件礼服取来给周夫人看看。”柳夫人起身笑道。 “好的,夫人。”桂枝说完对着门旁站的三个丫鬟一招手,那三人随她一起,向门外走去。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捧着三个锦盒返回房中。 她们将锦盒放在桌上,一一打开后,又退到了一旁。 柳夫人和周夫人携手站了起来,为了女儿的笄礼,她准备了半年多,这锦盒中的三套衣服件件价值不菲。 周夫人伸头一看,顿时觉得满眼生辉。三件光灿灿礼服,用料都是最上等的云霞锦,金丝银线缝制,珠玉宝石坠襟,看了看衣服的式样,也是最新的宫廷样式。这种奢侈的程度让这个见多识广的贵妇都暗暗咋舌。 “柳夫人你的眼光,真是没得说。我想在整个泰安城除了你们柳家,没有人舍得下这么大的手笔,置办这么华丽的行礼服。” “周夫人说笑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当然是想给她最好的。”柳夫人说的含蓄,可眼角眉梢也透出三分得意。 柳玉兰看着这些新衣也是满心的欢喜。明天行完礼,昭示她已成年,而穿上这华服,化茧成蝶般的出现在心上人面前,对她来说才更有意义…… 当夜她怀抱着对明天如同美梦般的期待,进入了梦乡。 可等她一睁开眼,就坠入了恶梦。 柳玉兰一早醒来后,就见桂枝已经穿戴整齐,一脸喜气的站在床边了。她扶起柳玉兰,伺候她套上晨衣。 “小姐,你心真大,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昨夜兴奋到后半夜才睡着,可一早不等鸡叫就醒了。” 柳玉兰伸伸腰,懒懒的坐到妆台前,今天算是她出嫁前最重要的日子。她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甜甜一笑。 从镜中她看到身后正在忙着铺床叠被的桂枝,被一个匆匆走进的小丫鬟,悄悄的拖到了一旁,那个小丫鬟对着她一阵耳语。 “怎么会这样?”桂枝惊讶的脱口而出。 柳玉兰转过头,立刻认出这个小丫鬟是母亲房中的春桃。 “怎么了,桂枝,出了什么事了吗?” “小姐,衣服不见了。”桂枝急急的说。 柳玉兰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衣服不见了?” “你今天要穿的三件新衣,全不见了。” “啊——”柳玉兰猛站了起来,手中的玉梳“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碎成了两半。她没顾得上心疼碎了的玉梳,哆嗦着又坐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好?”她喃喃道。突然眼前一亮,她兴奋的跳了起来,表情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苏姐姐!快去找苏姐姐帮忙。” “对!我这就去找苏法师!”桂枝边说边往门外跑去。 等桂枝走后,春桃才细细的说明如何发礼服不见的。 原来今天清早柳夫人让人从库房中取出今天要用贵重器皿,取东西的人,发现库房的门居然是开着的,急报给柳宅的管家,管家过来一清点,没丢任何东西。众人长出了一口气,可跟着来取小姐衣服的春桃突然惊叫了起来。 “衣服!小姐的衣服不见了!” 众人跑到她的身旁,果然见原本装着新衣的锦盒,如今却都是空的。 柳夫人得到消息后,一着急差点晕过去。柳员外把管家骂的狗血淋头。现在柳宅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放下手上的活,四处寻找那些消失的礼服。 …… 春桃刚刚讲完,桂枝正好回来,她跑的满面潮红,气喘吁吁。 “小姐,小姐,苏法师不在房中。”一跨进门槛,她就嚷嚷道。 柳玉兰唯一的指望落空了,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为了这一天,她期盼了那么久,没想到突然出现这种事情。这难道是天意,上天注定让她没有机会在白哥哥面前,展露自己最美的一面。看着被捡起,已经碎成两半的玉梳,心里更觉得不吉。 她心事如潮,低头不语,连柳夫人走到她的身旁都没有发觉。 柳夫人见女儿面如死灰,神不附体的模样,心疼的说不出话来。她长叹了一声,把女儿拥入怀中。 第043章 林中遇险 柳玉兰身子一颤,抬头见是母亲,抑制不住的哭起来。听着女儿委屈的抽泣声,柳夫人的心更乱了,她轻轻的拍着女儿的背,极力的安抚她。 柳员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门前,看着悲戚的母女二人,连跨进门的勇气都没了。 “老爷!小姐的礼服找到了!” “夫人!小姐的礼服找到了!” 管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柳员外忙快步向楼下走去,柳夫人和柳玉兰则走到门外,扶着木栏,往楼下观看。 柳员外刚到楼下,就见管家小跑着出现在眼前。他满面大汗,微微带喘,显然这一路都是跑着过来的。 “小姐的行礼服在什么地方找到的,现在何处?”柳员外还没等管家到近前,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苏法师找到的,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她没有说,不过她是从外面回来的。可丢下礼服,她就走了,也没说去什么地方。” 柳员外暗自揣测,苏瑶和礼服被盗的事,肯定有联系,否则不会送回衣服后,不辞而别。她走了也好,如果不是夫人坚持,他怎么也不会邀请她来观礼。 “她走就走吧,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快点去做准备,别误了小姐上头礼的吉时。”柳员外说道。 “可是,白公子也不见了。刚刚苏瑶走之前,让我和老爷夫人说一声,白公子临时有事,提前走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苏瑶走后,我亲自跑去客房中看了一下,他果然没在房中。” 管家见柳员外脸色不善,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的对话飘到楼上,柳玉兰听的清清楚楚。管家说找回礼服,她十分高兴,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甚至盖住苏瑶提前离去的遗憾,但是听到心上人白戎也同时离去彻底让她坠到了深渊。 “那些华服,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让白哥哥更好的欣赏到自己的美,现在他离去了,穿华服和破衣,还有什么区别。女为悦已者容,悦已者不在,找到那些礼服也没有了意义。”柳玉兰在心中暗想。 她的心情几起几落,直到最后深深的遗憾……她眼前一黑,瘫软在母亲身旁。 柳玉兰已经毫不在意失而复得的礼服,只一味的因心上人离去而感怀伤神,却不知为了取回这三件礼服,差点害苏瑶和白戎丢了性命。 原来昨晚丑时刚过,苏瑶被一阵异响吵醒。她悄悄起床,穿好衣服后,跟着一个白影来到了柳宅的库房。见那个白影背着一个布包偷偷溜出了库房,因怕惊到柳家的人,她没有出手制止,悄悄的御风跟随他一路出了泰安城。 到了城外,他突然钻进一片树林中,苏瑶在林中找了一会,才见他斜躺在一棵歪脖老树上,嘻皮笑脸的望着自己。 “师姐,你跟的好紧啊!” “白戎,你又在耍什么花招,刚刚你从柳家偷了什么出来。” “没什么!只是小柳儿今天要穿的三件行礼衣。” “为什么?” “我不想让她行笄礼。准确的说,我不想娶她。” “刚刚偷东西的不是你,是那只狐妖。她穿着你的衣服,可骗不了我。” “师姐,我就知道骗不了你,她是闹着玩的,你别生气。” 苏瑶想到她穿着白戎的衣服,故意惊醒自己,用心显然不良。 “她在什么地方?”她问道。 “师姐,她是为我才这么做的,因为她早知道我不想娶小柳儿。” “她在什么地方?” “师姐!” 一只白狐从白戎身后的树洞中走了出来,抖抖毛,变成那叫香香少女。 “我在这,你别难为公子。”她说道,“柳小姐的礼服是我偷出来的,和公子没有关系,你要打要杀随你。” “你出来干什么,不要命了。”白戎紧张的说。 “公子,我不想看你为难。”香香望着他,娇怯的说。 “傻丫头!你——” “礼服在什么地方?”见天色快亮,苏瑶不客气的打断他们的话。 白戎没说话,往她身旁的树上一指。 “让它快走,这是我第二次放过她,没有第三次了。”苏瑶说完,向树顶飞去。 可她刚一抓到树枝上的那个布包,就觉得手背一痛,一个碧绿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碧血青眼蝮,苏瑶立刻认出了它,这条毒蛇真是阴魂不散。 苏瑶落下后,腿一软,向前踉跄了半步,险些摔倒。她暗叫了声不好,自己有仙气护身,凡间的毒物应该不会让她有这种晕眩的感觉。 一个沙哑的笑声从树顶传出。 “上次赤玉珠中的毒针没伤到你,这次还能那么走运吗?你毁我道行,我要你的命,这才公平。” 白戎听这怪声,立刻明白自己险些丧命,是它设的毒计。顿时勃然大怒,杀气腾腾的从腰中取出象牙扇,向空中一划,一道带着煞气的白光往树顶劈去。 “咔嚓!”一声,树冠被斜劈成两段。 他飞身到了苏瑶的身旁,这才看到她的手已经变成紫黑色。 “师姐,你的手——”他惊慌的说,脸上的血色顿失。 “被碧血青眼蝮咬了一口,它就是害柳小姐的那个蛇妖,你上次中毒也是因为它设计的,你追上去杀了它,不要让它再逃了。”苏瑶快速的说。 一听此言,香香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中闪出寒光,全然不见往日的温婉、娇怯。 “它伤过公子!”她恶狠狠的说,“我一定要杀了她!”说完,不等白戎开口,化成白狐,往西追去。 “香香,你要小心!”白戎在她身后高声叮嘱道。 “白戎此地危险,你帮我护法,我要把毒逼出来。” 苏瑶盘腿坐正了身体,运息调气,催动周身的仙气,把身体中的毒液往外推。 白戎双眉紧蹙,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过了一会,突然一阵树叶被踩踏的嘈杂声从林深处传来,听着声音来的人不少。快到近前时,脚步声分散开,成扇形包围过来。 一阵风扫过,吹的白戎浑身起栗,他挡在苏瑶的身前,取出竹哨用力吹了几声,招唤香香回来。 哨声还未停止,一群穿着红袍,胸前绣着黑色火焰的凶汉出现,他们身形十分的高大,强壮的不似常人。 “你们是什么人?”白戎看着他们,毫无惧色的问道。 “我们是来抓她的,你让开。”一个凶汉指着苏瑶,瓮声瓮气的说道。 白戎仰天大笑,“想抓她,要先过我这一关。” “找死!”凶汉说完,一招手,带着众人冲了过来。 第044章 林中遇险(二) 白戎一人根本没法子护住苏瑶,他一咬牙,把手中的象牙扇往空中一抛,掐诀念咒,扇骨从扇面中飞出来,直直的飘浮在苏瑶的四周。 苏瑶微睁开双目,见白戎把护身的法器,留在自己的身旁,手无寸铁的和一群高他一头人恶战,她心中着急,可这毒虽然已经被逼出体外,可全身依然绵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戎以寡敌众。 六七个人拖住白戎,五个人手持利刃对着苏瑶或劈或砍,可是那些扇骨看似没有联系,实则形成一个小阵法,护住苏瑶的四周。这些人用的劲越大,反噬之力也越强,纷纷被弹飞了武器,有一个太过勇猛的人,居然震断了自己的胳膊。 白戎见那些人没伤到苏瑶反震伤了自己,得意的笑了起来。可笑声未落,一个干瘪的老头走了出来,他的身后有个人紧紧的勒住一个少女。 “公子,小心!”女子惊叫了一声。 听到她的叫声,白戎立刻乱了手脚。 “住手,退下。”老头大声叫道。 那些人显然平日里对这个老头十分的敬畏,听他命令立刻退在了一边。 “你们想干什么?”白戎轻蔑的看着他们,冷冷的问道。 “我们是为她而来,与你没有关系,只要你收了阵法,就可以带着这只小狐离开。” 白戎看看苏瑶,如果收了阵法,她肯定会受到伤害。可是香香现在已经被抓,不收了阵法,她马上就有危险。两个都是对她十分重要的人,伤害谁都会让自己痛苦、愧疚。可是现在让他做出选择实在是太困难了。 见白戎左右为难,香香忍不住叫出声来。 “公子,你不要管我。” 老头一挥手,一柄利刃忽然架在香香的脖子上。她刚要反抗,利刃在她脖子上轻轻一划,一股血顺着刀刃流了出来。 “不要动。”一个凶狠的声音低喝道。 “香香!”白戎心痛的叫道。 “你再不收了阵法,我可要不客气了。”老头阴森的笑了笑,见白戎没有动,他厉声说道,“动手!” “住手。”白戎见手持朴刀的那个凶汉,准备下毒手,忙惊叫道。 他默念了几句,围绕着苏瑶的那些象牙扇骨,立时坠在地面。 老头仰天大笑,手臂往下一垂,居然从衣袖中掉出一柄长剑,原来他是使剑的。老头没有握住剑柄,只用掌力吸住宝剑。他将剑锋对准苏瑶,运气一推,长剑如同利箭般飞向苏瑶。 白戎抱住苏瑶,而那柄长剑当胸插入。 “公子!”一声凄厉的叫声传来。 苏瑶看着剑尖穿透白戎的身体,居然割破了自己的青衣,一条血迹顺着剑刃流下,从剑尖处滑落到自己的身上。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满目金光。金光如同金色的火焰,扫过那些凶汉,立时如同滴水入烈焰一般,没有听到一声惨叫,立时就灰飞烟灭了。 那个魔宫的老头眼明腿快,溜的及时,保住了一条老命。可他临行之时,却带走了香香。 苏瑶双手抓着白戎的胳膊,把他推坐在自己的面前。他的脸色惨白,痛的龇牙咧嘴,可还是强打精神,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那个笑容有几分扭曲。 “师姐,早知道你恢复了,我就不多此一举了,这下英雄救美不成,小命要丢了。” 苏瑶对他舍身护住自己的举动,也大为惊诧,她没想到除了师傅外,还有人愿意为她做出这样的牺牲。 “有我在,你死不了。”苏瑶眸色深深地盯着他的脸,从腰中取出一颗丹药,这是上次在受六棱削骨鞭刑罚前,秦素心让雪娇交给她的仙药——护身丹。凡人吃了这种仙丹,就算再重的伤,只要一息尚存,就能保住性命。 她生硬的把仙丹塞到白戎的口中,等他吞下后,用力拔出他背后的宝剑。白戎惨叫了一声,昏倒在苏瑶的怀里。 苏瑶这次没有推开他,静静的抱着他,左手抵在他的伤口处,将仙气输入他的体内。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白戎轻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见他醒来后,苏瑶收回手掌。 “你现在能站起来吗?”苏瑶问道。 “师姐,我好疼,头好晕。”白戎装着弱不禁风的样子,有气无力的说道。其实他已经感觉到原本受伤发寒的身体里,有一股温暖的气流在体内回转,虽然还是疼痛难忍,可心中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 苏瑶突然推来了他,几乎就在同时,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公子,你怎么样了!” 白戎惊喜的回头,见到毫发无损的香香。 “我没事,师姐刚帮我疗过伤了。你怎么逃出来的,我还准备求师姐去救你呢。” “我以为你要死了,就和那个坏人拼了命,一动手才知道他也受伤了,趁他不防备,我就逃回来了。”说完,她捂住脸,嘤嘤的哭了起来。 “你别哭了,我现在没有力气,不能过去给你擦眼泪。”白戎动了动身子,疼的倒吸了几口凉气。 香香听到后,眼泪都顾不上擦干,跑到了白戎的身旁,拉起他的手,担忧的望着他。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她紧张的问道,可一对上苏瑶清冷的眼神,立刻低下头。 苏瑶看着香香心虚的样子,却没有当面拆穿。她站起来,捡起被丢在远处的布包,拎起后,回头冷漠的看着执手依偎的二人。 “我要把礼服送回柳家,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白戎你伤成这样,也不要再回柳家了,和我一同回九宫山吧。” “师姐,你这么一身血回去,会吓到人的。”白戎提醒道。 “公子,如果苏姑娘不嫌弃,我和她换身衣服吧!”香香不敢直接和苏瑶说,低声对白戎说道。 “师姐,你觉得行吗?” “行!” 白戎随口一问,他知道苏瑶的脾气古怪,肯定不会同意,没想到她却一口答应了。白戎惊讶的抬头看了看苏瑶。 苏瑶对着香香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 香香见她往无人的密林中走去,顿时有了几分悔意。单独和她相处,若是她心生歹意,自己生死难测。但是想到她那高深的法力,如果想伤自己,就算白戎在场,也保不住自己。以往是自己小看了她,过去是苏瑶不想杀,并不是没本事杀自己。 想到这里,她也就豁出去了,站起身来,跟在她的身后。 第045章 碧湖仙境 苏瑶和香香一前一后,拐了几个弯,到林深处,才停下脚步。 “你和魔宫的人相识?”苏瑶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的!”香香颤声说。 不等苏瑶再开口,她倒地便拜,口中说道:“你伤的那条碧血青眼蝮是我的好友,她叫青青。我为魔宫办事时,失手被公子所擒,可公子没有伤害我,还劝我弃恶从善,为了她我拼死脱离了魔宫,从此就跟在他的身后。当我知道他时常为了和柳小姐的亲事而烦心、困扰时,就请青青帮忙,暗害柳小姐,没想到她就快成功之时,被你破了道行。她和你结下冤仇,说到根上,却是为了我,我只好助她害你。可是我没有想过会伤害到公子,现在你知道了事情始末,你如果想杀了我,现在就动手吧。” “你不要再去伤害柳小姐了,白戎虽然不想娶她,可从没想过要伤害她,他如果知道真相,绝对不会原谅你的。”苏瑶说道。 香香抬起头来,恳求道:“苏姑娘,求你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公子,我怕他会恨我。如果他因此而不要我了,我宁可现在就死在你的手下。” “我不会说的。” 虽然昨天才第一次见到苏瑶,可香香对她的承诺却深信不疑。她感激对苏瑶拜了三拜后,才轻快的站起身来,和苏瑶调换衣服。 白戎见她们许久还没回来,开始有些担心香香的安全。他捂住伤口,忍痛站了起来,刚走出几步,就看到苏瑶和香香的身影。 香香见白戎站立不稳,忙疾步迎上来,小心翼翼的扶住他。 “去这么久?你们也不担心那群人杀个回马枪。要是回来看到我的尸体,我看你们哭不哭。”见到香香安全后,白戎轻松的开起了玩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香香的心中一阵战栗,想到白戎今天差点被她间接害死,她的手也不由的抖了抖。 “此地不宜久留,香香你带着白戎去昨天那个湖边等我,我送完东西后,到那边和你们会合。” 说完苏瑶拎着布包御风离去了。香香扶着白戎往相反的方向飞去,只是白戎有伤,他二人的速度有些慢。等他们到了那湖心的孤岛之上后,白戎靠在桂树之上,闭目调息了好一会,才睁开眼。他看着朝霞满天,可还没有来得及发表感叹,苏瑶就赶来了。 “师姐,昨天我们还在这里看落日余晖,今天又来到这里看旭日朝阳。我们和这个地方还真是有缘。” “回九宫山吧!”苏瑶淡淡的说。 “师姐,我伤口痛的厉害,你陪我休息会再走吧。香香,你先走吧,有师姐陪我,没人能伤到我。一会我们回九宫山了,被别人看到你跟我一起,又要生出许多的事情。” “公子,那你多保重!如果需要我,就吹响竹哨。”香香十分不舍,可还是听白戎的吩咐离开了,一是因为对他有愧,二是虽然不说,但她心里明白,白戎最想要的是苏瑶的陪伴,而不是自己。 香香走后,苏瑶坐到了白戎的身旁。白戎把头靠在了苏瑶的肩上,苏瑶微微一怔,可没有推开他,毕竟今天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 太阳被一朵朵朝霞簇拥着,慢慢从露出脸来。一道道强烈的金光把远处的山峰树林涂上了一层金黄色。近处的桂叶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颗颗透明的珍珠,闪闪发光。满枝的桂花静静的盛开,迎着刚刚升起的太阳随风摇曳着。 微风下,苏瑶和白戎的四周不时会下一场花瓣雨,此时此景,美丽缥缈如在梦境一般。 “师姐,我真想就这么和你坐到天荒地老。”白戎看着眼前的美景,深情的说。 苏瑶一脸的淡漠,没有开口,。 见她不语,白戎长叹了一声,幽幽的说,“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但愿能埋身在此。” 听他这么说,苏瑶向他瞥了一眼,却只看到他那长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子。 “我给这里取了一个名字,叫碧湖仙境,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苏瑶终于开口了。 白戎笑了起来,他转过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专注的望着苏瑶。 “这里是只属于我们的碧湖仙境。”他开心的说道。 苏瑶和白戎御风回到储药房时,已经到了午时。宁百宝过来看过白戎的伤口后,啧啧称奇。 “苏瑶又给你吃什么了,我敢保证,这不是我收藏的丹药。你虽然外伤严重,可体内的气息却强而有力,不像是受了伤,反像是进了补。” “我也不知道她给我吃了什么,好像是颗药丸,清香扑鼻,入口即化。吃完后全身像是泡在温泉之中,暖暖的。可是她拔出刺穿我身体的宝剑时,我还是晕了过去。” “你自从认识她后,真是三灾八难的不得闲。”宁百宝感叹的说,“不过你还真是痴情,居然为她挡剑,事后,她有没有感动到以身相许。” “你帮我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以身相许。”白戎没好气的说。 “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宁百宝咋舌道。 想到苏瑶回来更换衣服后,不声不响的又出去了。白戎有些挂心,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原因,他感觉此刻特别想让这个清冷的师姐,陪在身旁。就算她不在自己的房中,只要她在储药房院内,也仿佛能安慰他焦灼的心神。 “师姐回来了吗?”白戎问道。 宁百宝跑出西厢房,寻找了一圈,回来时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苏瑶正在陈一山的密室之中。 陈一山和她相对而坐,合双掌,催法推气,两人四周烟雾弥漫,足过了半个时辰,才收手调息。 “师叔,你的仙体怎么如此虚弱,好像受了多次重创。”陈一山忧心道。 苏瑶心里尽自想,万丈崖被诛仙剑所伤还没复原,又被被六棱削骨鞭鞭笞,难怪被碧血青眼蝮咬了一口,居然有中毒的反应。想到晚上还要受雷刑,她也微有些担忧。如果那颗护身丹没给白戎,应该没有大碍,可是以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再受雷刑,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第046章 (存稿用完,嘿嘿) 见苏瑶沉默不语,陈一山又开口说道,“师叔,你还是去师傅的十里翠竹岭休养一段时日。那里是洞天福地,比九宫山更利于休养仙体。” 苏瑶知道他是好意,可她不想去打扰幽谷,那个师兄腹黑嘴毒,见自己受伤,不知又怎么骂天法门和师傅,说不定还会迁怒于陈一山。 只是这些都不好和陈一山明说,只好略一沉吟,“晚上我要受雷刑,这次与以往不同,可能无法自己独自下灵霄台。” 陈一山不禁咽了一口气,思量半晌,才开口说道, “师叔你现在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了雷刑,不如等休养几日后,再去领罚。” 苏瑶心中清楚,她今日不受刑,万丈崖下的师傅就要代她受过。以天尊的脾气,是没有半点情面可留的,而且她也不想让那群高高在上的人小瞧了。 “你先出去吧,晚上我受罚后,把我送回此处休养。”说完闭目不再言语。 陈一山出了密室,立刻招来了墨羽。墨羽见师傅脸色凝重,迟疑着没有开口,只静静的垂手侍立。 “晚上苏师叔要受雷刑,你到灵霄台等着,她受刑后,你立刻将她送到我的密室中休养。” 墨羽如同被电击了一般,没等师傅说完,猛然抬起头来。他强压着心中的惊骇,可微变的语调还是透露出他心中的波涛。 “徒弟一直不明白,她不像个为恶的人,不知道犯下什么大过又要身受雷刑。” 墨羽隐去苏瑶的称谓,陈一山仿佛并没有在意,长出了一口气后,才沉静的答道,“她下界之时,曾在天法门立下誓言,在凡间不可动用天法门的仙法,否则就要身受雷刑。” 墨羽望着自己的恩师,心中还有个最大的疑问,苏瑶在天法门做了什么样的错事,要被逼至此?为什么她不反抗,不逃走?这次她又是为什么动用仙法?可见师傅一脸的疲惫,似乎情绪不佳,他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一直到晚上墨羽都是恍恍惚惚的,他的心里像是泼了一盆糨糊,昏昏沉沉的来到了灵霄台。 苍穹之下,站在这九宫山最高峰,仿佛是屹立在云端一般。墨羽负手而立,望着远处麻苍苍的天地山景,在微啸的风中足足站了一个时辰,心境才微沉了下来。 远处的更钟声悠扬地传过来,已经到了就寝的时辰了,苏瑶还没有出现。 他心中明明期盼着苏瑶的到来,可期盼的同时,又有几分莫名的胆怯,这种复杂的心情,让他变得有些焦虑。在这种不安中,苏瑶仿佛是踩着最后一声钟响出现在山顶。 苏瑶没想到山顶已有人在,对着他凝眸视之,四目相对,刹时间,墨羽觉得她艳丽异常,像是一整块美玉精雕而成,只是她苍白的让人不敢直视。 苏瑶泰然自若的走过来,安详地注视着墨羽。 “是山主让你来此的。”她缓缓的问道。 墨羽在她的注视下微有些走神,片刻才醒过神来,急急吐出两个字,“是的。”说完就觉得心头狂跳,脸上燥热。 “是你也好,只是这一次你不要给我上药了。我的体质异于常人,上药反会影响我的恢复。”她平静的说道,神态安详得仿佛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般。说完,她徐步走到灵霄台正中,跪下念咒,立刻就听到头顶风声呼呼。 墨羽眼见狂风中汇聚的乌云越来越沉,云缝中掣着闪,伴着阵阵的轰鸣声,仿佛在积聚能量,蓄势待发一般。他的嘴不安的翕动着,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心猛地往下落,像是一直要落到深不见底的古井里。 突然青光闪过,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墨羽耳朵发麻。一片耀眼到惨烈的火光过后,霄台恢复如常,只是原本跪的笔直的苏瑶,如同死去一般倒卧在地上。 墨羽泥人般呆立着,仿佛被噩梦缠绕一般,孤竹受雷刑的惨景又一次重演,当初他无力阻止,这次依然如故。 他迈着飘忽不定的步子走到了苏瑶的身旁,颤抖着手抱起了她。 苏瑶的脸上又青又灰,仿佛是死去一般。墨羽头脑昏昏,早已忘记了九宫山不可随意御风而行的规矩。他紧抱着苏瑶,飞往中正殿方向。 他刚落在中正殿门前,正准备跨进殿内,就听见身后一阵不稳的落地声。若不是他心绪不宁,应该早发现身后有人跟随。 墨羽转身张望,见白戎正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他那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居然比墨羽还要苍白。 “墨师叔,苏师姐怎么了?”白戎抖着嘴唇,惊惶的问。 墨羽心乱的如同一团麻似的,哪里有心情和他解释。 “你身上有伤,不好好休息,却公然在九宫山顶御风而行,你当地法门的法规只是摆设吗?” 白戎没有后退,直视着墨羽,脸上青红不定。 “我听到雷击声,是师姐受的刑吗?” 这时几声“滴答”声响起,在昏暗的气死风灯下,白戎看到地上出现一小片暗红色的血迹。他惊恐得睁大了眼,像是被电击一般,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墨羽抱着苏瑶的衣袖早已经湿透,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他的脸色变的更加的阴沉。 “你回去吧,掌门对你宽容,可是你不要得寸进尺。”说完,大步走进殿内。中正殿的门在他的身后,“咚”的一声猛然合上。 白戎看着紧闭的殿门,只觉得五内俱沸,气血翻腾。他正准备推门而入时,一只手及时的出现,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不要进去了,墨羽会照顾好她的。” 白戎吃了一惊,转头一看,原来是掌门陈一山。见他毫不在意苏瑶的伤情,又阻止自己去照顾她,而且苏瑶受罚可能又是他下的法旨,白戎的一腔怒火,突然迸发出来。 “掌门,苏师姐有什么错,你要如此罚她。” 第047章 仙灵修元法 陈一山摇了摇头,“她受罚和地法门无关。她待你不同,等她养好伤,你再亲自问她。” “这次下山苏师姐已经受伤了,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受雷刑,这不是要她的命吗?师姐是不是每下一次山,就要受一次刑。” “她不是因为下山才受刑的。你和她相处时日不短,又朝夕相对,应该比我更了解她的性格。在这九宫山上,能逼她做不想做的事,怕是没有一人。我要进去看看她的伤势,你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帮助,还是回储药房吧。” 白戎沉默了片刻,才沉重的点点头,哑着声说,“是,掌门。” 见白戎步履蹒跚的离去后,陈一山快步走进中正殿内室。关好门后,他默念咒语,地面上立刻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方井。他脚下生风,轻飘飘坠入井中。双脚离地还有数丈时,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九宫山中有一天然的溶洞,溶洞内温度稍比外面高,冬天也可让人出汗。洞里金碧辉煌,恍如置身于人间天堂。 九宫山顶上共有九个殿堂,只有陈一山的嫡传弟子,才知道这九宫山的第十殿——乾坤殿,是在中正殿的正下方。乃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地下殿。 这乾坤殿内藏乾坤,里面藏着只有掌门才可以修炼的仙法秘典,九宫山真正的镇山法器也藏在此殿之中。 陈一山刚进殿,就见修炼室内透出红光,他三两步跨了进去,突然看见昏迷不醒的苏瑶被一团红光围绕着,悬浮在半空之中。 墨羽脸色煞白的站在一旁,见师傅进来后,忙大声呼喊,“师傅,师傅,你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陈一山盯着红光中的苏瑶,见她面色如同安睡一般,并没有异常,心中暗惊,这莫非就是仙灵修元法。他从桌上取来一杯清水,一扬手,把杯中的水泼到了红光之上,只见那些水一遇到红光,如同蒸发一般,瞬间消失不见。 “师傅!这是什么光,水都泼不进。” 陈一山没说什么,只是一笑。略想想后,衣袖一卷,墙角油灯上的一大团红焰飞向了红光,那火焰遇到红光,立刻熄灭,连一点火星子都没有留下。 “仙灵修元法!”墨羽脱口而出, 陈一山点了点头,笑道,“苏师叔的伤已经不需要我们操心了,她的仙法如此了得,是我多虑了。” 墨羽目光炯炯的盯着苏瑶,表面平静,内心翻腾的厉害,他对苏瑶真是又怜又爱,又敬又叹。许久后才轻声问道, “她究竟有多少岁了?” 陈一山喟长叹一声,“据为师所知,二十不到。” 苏瑶在乾坤殿中昏睡了五天,第六天早上,墨羽见她落在床上,周身的红光已经散,就知道她快要醒了,所以在她的床边没有离开。果然刚到午时,苏瑶就醒了。 “水!喝点吧!”见她一睁开眼,墨羽马上递过早准备好的一杯水。 “多谢!”苏瑶坐起来,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还要不要再喝一杯。” “不用了。你先出去吧,我可能还要闭关修炼几天,这几天要借用此处,还请你和山主说一声。” “好的,那桌上有我准备的一些点心,你若是饿了,就先用一些。” “多谢!” 墨羽走后,苏瑶在乾坤殿的修炼室又待了四天,等她出了中正殿大门时,已经离她受刑之日,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天。 她回到储药房时,整好赶上一场痴情女百里寻情郎的热闹。原来柳玉兰居然女扮男装来到九宫山,身边只带了个桂枝。 这主仆二人一路偷偷摸摸,胆战心惊,又怕遇到坏人,又怕家里人会追来,走了二天,换了一次马车才来到将军镇。到将军镇时天色已黑,她们在将军镇住了一晚后,第二天清早就起床赶路,原本十几里路很快就能到达九宫山,谁知刚跑了五六里路,马车坏了,两人见离已经到了九宫山的地界,离山脚不远,就决定改成步行。 六七里路程加上登山的数百层石阶,她们磨磨蹭蹭,走一段歇一段,足足用了大半日才看到山门。到达山门时,两人如同烂泥一般,跌坐在门前。 看守山门的三个弟子,听说她们来寻找白戎,又说不出白戎是谁的弟子,就坦言告知不能让他们进门,也没法子代她们报信。 柳玉兰累的头晕目眩,脑子早空成一片。听他三人对话,好像都没有听说白戎这个人,想想这一路的辛苦、狼狈、惊惧,情绪顿时崩溃,她撇撇嘴,眼泪哗哗落下。 “小姐,小姐,你别哭,白公子就在山上,你再想一想,白公子有没有提过他是拜谁为师的。” 柳玉兰泪如泉涌,抽泣着说,“他没提过。” “那苏法师有没有提过。” “苏姐姐也没有说过。” 守山门的三个弟子,其中的一个正是那日猜拳赢了给苏瑶送信和包袱的那个青年,他见桂枝称呼柳玉兰小姐,才知道这两个少年原来都是女子。地法门少有女子登山,特别是扮成男装的小姐,他正玩味的看着她们俩,却听她们提到了苏法师,苏姐姐。 “你们所说的苏法师,是不是苏瑶。”他有点兴奋的问道。 柳玉兰含泪点了点头,桂枝高声连连称是。 “你们怎么不早说,若说是来寻苏姑娘的,我们早帮你通报了,你们在门房休息会,我去帮你们报个信。”说完,他兴冲冲的就要往山上跑,却被两个同门一把拉住。三人二话不说,又是猜拳定输赢。 赢了的那个弟子兴高采烈的一口气跑到了山顶,直直来到储药房,可他不走运,苏瑶还没有回来。白戎去了中正殿,整个储药房只有宁百宝一人在。他听说有两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来找苏瑶,就觉得奇怪,多问了两句,才知道这两个姑娘原本找的是个叫白戎的男子。 白戎,戎白。这两个姑娘是来找他那个小冤家对头的,宁百宝一听就觉得有戏,白戎这十日从早到晚一直等在中正殿外,偶尔和他遇到也是不苟言笑,没有了往日的机灵、诙谐。没有白戎和他斗智、斗嘴,没大没小的乱开玩笑,这九宫山又让他觉得死气沉沉了。 正在他苦闷之时,突然冒出两个寻上门的姑娘,这不知道又是那小子在什么地方欠下的风流债。他在心里暗笑了两声,可表面上去装着一派正经。 “苏瑶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你先把那两个姑娘带到这里吧!” “是,太师伯。” 第048章 挥剑斩情 宁百宝见到柳玉兰和桂枝后,装着一脸的和蔼。 “你们是来找苏瑶的,怎么又白戎相识呢?” “你认识白哥哥?”柳玉兰惊喜的问。 “他在地法门化名戎白,是我的徒弟,我当然认识。” 柳玉兰看了满脸堆笑的宁百宝一眼,觉得他亲切的像个邻家伯伯。 “他为什么不用自己本来的名字,却要用个假名字,还好有苏姐姐在,要不我连山门都进不了。” “等会见到他,你亲自问他不就知道原因了。你们两个姑娘,怎么孤身来到九宫山,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听他这么一说,柳玉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是来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苏姐姐也是,明明都已经到了泰安,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居然连半日都不能多留。” 宁百宝没有言声,踱到了柳玉兰的面前,笑着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和我的乖徒弟是什么关系呢?” “我是他的——。” “远房妹妹!”桂枝高声打断小姐的话,抢着答道。她从小服侍人,最善察言观色,见宁百宝看着沉稳,可那双溜圆的眼睛,却不时的透出几分不怀好意的诡笑,就多了一个心眼,阻止主子说出实情。 柳玉兰和桂枝从小一起长大,只一个眼神,就明白她的心思。心中虽然对她小心谨慎的做法十分的赞同,可考虑到面前站着的是心上人的师傅,老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又有些担心将来这个长辈得知真相后,会因为自己今日的隐瞒而心生不悦。踌躇之间,她的脸上慢慢升起一层红霞。 宁百宝见她神色有异,就知道她和白戎之间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你们一路辛苦,先休息会,我已经让人去寻他了,应该一会就到。”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穿黑法衣的英俊男子走进院中。看清回廊上站着的三人后,他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 “小柳儿,桂枝,你们怎么来了。”他强打着精神,轻笑着说道。 白戎姓白,最喜穿白衣,若不是白色,也是鲜亮明快的淡色服饰,这是柳玉兰第一次见白戎穿黑色的衣服。虽然他穿深色的衣服也十分的耐看,可此时的他脸色苍白,眼窝青黑,那不是笑也像笑的桃花眼,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柳玉兰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咬着唇,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惊诧。欢喜的是终于见到了心上人,惊诧的是,他怎么如此的憔悴。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那天你从我家不辞而别,苏姐姐也匆匆离去,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是有事发生,要不你和苏姐姐肯定不会这样对我的,我真的是好伤心,好失望。”柳玉兰胸积郁已久的话一泻而尽,泪水扑簌簌走珠儿般的滚落出来。 白戎的心思全在的苏瑶身上,从她重伤昏迷,被送进了中正殿,整整十日未出。陈一山见他居然从早到晚一直在殿外等候苏瑶,也有些动容,前日已经告知他苏瑶已醒,只是还要闭关几日。可没见到苏瑶安然的走出来,他总是不放心,所以还是等在殿外。 刚刚有人送信让他回储药房,说有两个姑娘找他,他担心是香香,所以急急赶回来,没想到却是柳玉兰主仆,见柳玉兰灰头土脸的一脸狼狈,一见面又说出这些委屈万分的话,让他的心里也有些发酸热。 白戎长叹了一声,伸手拨去柳玉兰额上的一缕乱发,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抹去她脸上的泪珠后,才沉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两个姑娘家没有人陪着,就这么偷偷的跑出来,也不怕遇到坏人,要是你们在路上发生什么事情,让我怎么向柳伯伯、柳伯母交待。”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吗?他们要和你家退亲,我不同意所以才偷偷的跑出来的。白哥哥,你跟我一起回泰安吧,当面和爹娘解释清楚,他们就不会怪你了。”柳玉兰心急之下,匆匆的说道,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了。 宁百宝悄然无声的站在一旁,肚里一阵好笑,见白戎飞快的扫了他一眼,他脸皮一抖,尽量压抑着心中的喜悦,默默的吐了一口长气,心中真是十二分的舒畅。 他心中暗想,“白戎这小子走了这么久,我又摔伤了腿,可闷坏了。没想到他回来后,苏瑶又莫名其妙的受了重伤,让他性情大变,阴阳怪气的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总算老天开眼,突然送来这两个姑娘,这下储药房又有热闹瞧了。” “小柳儿,你爹娘也是为你好,如果他们真的有这个想法,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你我多年未见,而我又无意太早成婚,怕是将来要委屈了你。” 柳玉兰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的来到九宫山,居然被心心念念喜欢的多年的男人,泼了这么大的一盆冷水,说冷水还是轻了,应该是冰水。她的感觉体内的热血瞬间被抽干了,手脚冰凉,眼前发黑。 桂枝见小姐身子晃了晃,忙冲上前一步,一把搂住了柳玉兰的芊芊细腰。 “白公子你怎么如此的冷血,你可知道小姐为了你这些日子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眼泪都快流干了,如果不是我们偷偷逃出来,不等老爷说话,小姐就要把自己逼疯了。她这么一心想着你,不顾身份的来到这,你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白戎看着柳玉兰面如死灰的样子,心中十分的怜惜,可在苏瑶生死不明的这些日子,他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 如果说一开始对她只是赌气,并不是真心喜欢上她。经过这半年多的相处,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深的陷了进去。这种感情他对任何女子都没有过,也许十天前舍命为苏瑶挡剑时,他就应该想明白了,可是骄傲如他,在内心深处,本能的十分排斥这想法,他不想面对自己居然会对一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子动情。 可在中正殿外等候的这些天,已经让他无法逃避自己的感情了,他是爱上了苏瑶,而且爱的之深,已经没有半点退路了。 明白了自己的真心,白戎更加无法面对以未婚妻出现的柳玉兰,他想到长痛不如短痛,只好硬下心来说出更残忍的话。 第049章 挥剑斩情(二) 白戎抬起头,攒眉望着廊外似晴似阴的天,狠狠心说道, “我一直只把你当成妹妹,从没有想过以后要和你结成夫妻,你父母既然有意解除婚约,我觉得正合心意,再说当初也是我爹和你爹的酒后戏言,如果两方都有这个意思,不如就这么不伤和气的办了。” 柳玉兰眼前一黑,觉得双腿发软,若不是桂枝在支撑着她,她几乎瘫倒下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是你的心里话,你一直把我当成——妹妹。” “是的。”白戎咬着细碎的白牙,面无表情的从齿缝中迸出这两个字。 柳玉兰愕然的注视着白戎,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十分陌生,全然不是记忆中那个风趣幽默、潇洒帅气的大哥哥。他说话时那冷若冰霜的样子,有些似曾相识。 柳玉兰低下头,苦思冥想,突然苏瑶的脸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不错,就是她。白哥哥今天的神态居然和苏瑶有几分相似。苏姐姐,难道——。柳玉兰里心咯噔一下,她飞快的抬起头来,眸色深深的盯着白戎。 “白哥哥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所以才想退亲。”柳玉兰试探的说。 原本泰然自若的白戎,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如此的敏感,一下子就戳中他的心事。他的头“嗡”的一声涨得老大,几分慌乱的看了她一眼,瞬间又逃避似的撇向一旁。 见白戎如此,柳玉兰心猛的一沉。 “果然被我猜中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白哥哥如此动心,我真的很想见上一见,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也在九宫山上。”见白戎不言语,柳玉兰更大胆的试探道。 宁百宝原本站在一旁当戏看,可看到白戎眼神飘忽不定,额头渗出细汗,不由的多看了柳玉兰几眼。他在心中感叹,这个一脸稚嫩的少女,面对感情问题时,却敏锐的让人惊叹。白戎对苏瑶的心思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了,可这少女话里话外却透出玄机,仿佛对白戎和苏瑶之间已有查觉。 “地法门数年没有女弟子,现在只有你口中的苏姐姐在山上。”宁百宝不怀好意的说道,自从白戎上山,他明里暗里吃了多少亏,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报复他,怎么也不会轻易放弃。 白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骂,这个死胖子,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半天不吭声,一开口就是煽风点火,生怕这场面不够热闹。 “师傅,你还想不想要雕花蜜饯了。”他咬着牙,阴森森的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就送给掌门,相信他老人家对这东西也会很感兴趣的。说不定一高兴,我还有机会上灵霄台看看热闹。” 宁百宝脖子一缩,感觉矮了一截。 “灵霄台有什么热闹?”苏瑶语气平静的说道,回廊上站的四人神情专注的谈话,居然连她到了近前都没有发现。 “苏姐姐——” 柳玉兰见到苏瑶,满腹的委屈顿时找到了宣泄之处,带着哭音的扑到了她的怀里。 对于柳玉半这种亲妮的举动,苏瑶本能的有些抗拒,可见她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没忍心推开她。 苏瑶拥着她,淡淡的说,“你不要哭了,有什么话回房再说。” 柳玉兰哭着点了点头,跟着苏瑶向东厢房走去。白戎见苏瑶神清气爽的出现,心中一阵激动,可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又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了,他痴痴的望着苏瑶的背景,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突然他感觉肋下一痛,转头一看,原来是宁百宝正对着他挤眉弄眼,顺着宁百宝的眼光,他轻轻一扫,发现桂枝正一脸狐疑的盯着他。 白戎稳了稳心神,恢复了常态,口气柔和的说,“你们这一路吃不了少苦吧,一会你劝劝小柳儿,让她早点回去吧,柳伯父和柳伯母应该急坏了。” “不劳白公子费心,柳家的事,自有柳家人担待。再说这九宫山也不姓白,小姐过来访友,也碍不着公子的事,退一万步说,苏法师和小姐也有些姐妹情,总归不会让小姐没有唠脚的地方。”桂枝没好气的说。 宁百宝目瞪口呆的看着桂枝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向东厢房走去。见她进房后,才同情的看着白戎说,“小姐心思细腻,丫头言语犀利,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真是让人吃不消啊。我看苏瑶对柳小姐不错,你这前路原本就崎岖难行,再加上这两个拦路的,怕是你那对苏瑶一番真心,要烂在肚子里了。” 见苏瑶从始至终没有多看他一眼,白戎的心中一片凄楚,偏偏还有桂枝和宁百宝一明一暗的给他心里添堵。 他转过头,阴郁的盯着宁百宝,却没有说什么。 宁百宝被他盯的心里发毛,略显尴尬地干笑一声,轻轻拍了拍白戎的背,大声说,“柳小姐主仆的事情,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有苏瑶在,掌门不会多什么的。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挂名弟子,出了事,有师傅我顶着呢!” 白戎看着他,心里觉得又气又好笑,这十日的牵肠挂肚,饮食不安,今天又被柳玉兰主仆这么一闹,他也是真的觉得乏了。 突然一阵沉闷的雷声响起,一股带着雨腥的凉风吹来,吹的他头脑清醒了些。 白戎仰视着黑沉沉的天穹,乌云已经黑压压的笼罩了整个九宫山顶。他觉得心里压抑的难受,用力的撕扯了领口,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向西厢房走去。他刚走进房中,就听到一阵沙沙声,雨还是下下来了。 白戎人在西厢,可思绪却全在东厢,他在床上躺了一会,虽然感觉十分的困倦,却始终无法入眠,只好唉声叹气的站了起来,徐徐的走到窗前。推窗而视,大雨如注直泻而下,九宫山的钟声穿过风雨悠扬的传来,显得宁静又清晰。他心头那股无名的焦躁也平熄了,顿时觉得清爽了不少。 “咚!咚!咚!”身后传来了几声叩门声,白戎转过身,快步走到门前,拉开门一看,居然是苏瑶,他惊喜交加的开口道,“苏师姐,你怎么来了。” 第050章 小柳儿的爱情宣言 西厢门门一开,苏瑶就向前迈了一步,白戎见是她,喜不自禁的一闪身让在一旁。可苏瑶却停了下来,看样子是没有进屋的打算。 她看着白戎,真正是目如点漆面如冠玉的极品模样,难怪柳玉兰这个深闺小姐为了他私自离家,来到此地。刚刚在西厢自己的房中,柳玉兰含沙射影的表明白戎移情别恋的人可能是自己,这点她也是心知肚明,虽然没有在经过风月之事,可白戎对她的心除非是死人才感觉不到。 “你对我有意,为了我才想和柳家退亲是吗?” 白戎被她问的一怔,嗫嚅良久才说道,“我早有意和柳家退亲,曾和父亲提过数次,都被父亲以一句‘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一诺千金,断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事’所拒。他要做那有信有义的大丈夫,却要我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是什么道理……” “那你是不是喜欢我。”苏瑶语调平缓的再次开口打断他的话。 白戎早知道苏瑶不解风情,可这么直眉瞪眼的问一个男人,喜不喜欢自己的女子,他真是第一次遇见。可偏偏佛祖不佑,自己还真的是十分钟情于她。 人家姑娘都这么爽快,自己还扭捏什么,想到这,白戎拿出一惯没脸没皮的架势,“没错,我是喜欢你,而且还是十分的喜欢。” 苏瑶脸色一沉,冷冷的说,“可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在我的心中,你和九宫山上的山石草木一般无二。”她略一顿,用更加镇定平缓的语调说道,“我说的够明白吗?” “嗯!你说的清楚,我听的明白。”他凝视着苏瑶,心中又气又好笑,这分明就是往别人心上扎一刀,完了再问别人痛不痛。 苏瑶点点头,退了一步,扭头说道,“你听明白了。” “苏姐姐……我……我……” 白戎听到门外那熟悉的声音,不禁愕然,想明白后,他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我回房了。”说完,她转身离去了。 她走后好一会,柳玉兰才拖沓着走过来,见白戎茫然的望着自己,完全不见了往日的神采。她期期艾艾的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白……白、白哥哥,你没事吧。” 白戎全身一震,仿佛不认识似的,盯着柳玉兰,哑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柳玉兰表情尴尬,目光游离,看看白戎,又转向廊外,天已经开始放晴,可檐上的积水还不时的滴落下来。那有规律的滴答声,让她听着十分的心烦。 “我和苏姐姐一起来的,她让我不要出声,站在门外,我真的不知道她要和你说那些话。” “哈哈!”白戎自嘲的干笑了两声,他脸上的红晕已退,变的青中带白,“这是她一惯的作风,十日没见,我太过忧心,居然忘记了她的脾气。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对你说出那些话,我只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觉得让你早早的醒悟是为了你好。现在苏瑶对我做了同样的事,我才明白刀子不扎到自己身上,是不会觉得肉疼的。她算是为你报仇了。” 见他神色凄苦,却没有半句埋怨自己的话,柳玉兰的心缩成一团,她目光幽幽的说道, “白哥哥,你不要这么说,我从没想过伤害你,苏姐姐会这么做,真是的太狠心了,不过像你说的长痛不如短痛,你还是忘了她吧。” “我也想,可是做不到。她从第一次见我时,就十分的心狠,我已经习惯了,若是那一天她待我不这么冷酷,也许我还真的就把她当成一般人了。”白戎脸上带着一丝兀自解嘲的苦笑说,“小柳儿,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的下贱。” 柳玉兰的心像是从万丈悬崖上直落下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一脸凄苦的说,“白哥哥,你不要这么说自己,我听着心疼,你放不下她,就如同我放不下你,这不是下贱,这是痴情,你不要因为苏姐姐的一席话就妄自菲薄,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天下痴情的人,不都成了作贱自己了。” 白戎听他这么一说,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他伸手刮了刮柳玉兰的俏鼻尖,笑道,“小柳儿,你现在是在安慰我吗?你忘记我是怎么说话伤你的心了吗?” “就如同你不会因为苏姐姐说的那些冷酷的话而恨她,我也是一样,只要我心中有你,对你就永远恨不起来。白哥哥,你可以继续喜欢苏姐姐,但是你不要阻止我期盼着自己的幸福,人世间的事总是变化多端,谁知道将来会是什么个模样,我只是依着自己的心,走一步算一步,也许有一天我想开了,会放开你,但是现在我做不到。你若不是对我深恶痛绝,就不要把我推的太远,算是对我的仁慈了。”柳玉兰眼睛炯炯的侃侃而谈,全然不像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女。 “说的好!”一声炸雷般的叫好声突然响起。 白戎不禁一抖,更别说柳玉兰了。她慌张的扭头一看,原来是自称白戎师傅的那个胖伯伯。见到他一脸激赏的望着自己,她的脸腾的一下涨红了。 柳玉兰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觉热的烫手后,慌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女儿家的娇羞神态顿时显现出来。 宁百宝踱着步子,慢腾腾的走过来,瞥了一眼白戎后,对着柳玉兰慈眉善目的笑了笑,“小丫头,宁神医看中你了,若是你愿意,就留在地法门中,我收你做徒弟怎么样。” 柳玉兰兴奋的抬起头来,眼中熠熠生光,随即又黯淡下来。她想着能留在地法门,和心上人朝夕相处,说不定就会有日久生情的一天。可她心中更明白,这只能是她的痴心妄想,爹娘那一关是万万过不去的。当初她戏言要上九宫山,娘当时就勃然大怒,爹爹甚至不顾她的安危早早的送苏瑶离去。原本这次他们有退婚的念头,怎么会同意自己为了挽回心上人,而留在九宫山…… 白戎拧着眉,寒着脸,半晌才从齿缝中迸出一句话,“宁胖子,你是皮痒了吧!要不要徒弟给你松快松快!” 第051章 医书孤本 夜半三更时分,银色的月光如水般洒在院墙上、地面上,仿佛在天地间笼了一层薄薄的银纱。苏瑶独自站在院中,仰望天空那一轮明月。 整个大地似乎都沉睡过去了,可她却没有半点睡意。柳玉兰主仆二人傍晚被柳家大管家亲自接了回去,那个看上去柔弱的娇小姐,居然有勇气带着个小丫环奔波百里来到九宫山。 想到她离行前说的话,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苏姐姐你是个好人,白哥哥也是个好人。我喜欢你们俩,但是我不希望你们在一起,因为如果你们在一起,我就要同时失去你们俩。我知道你心里没有白哥哥,可他心里有你,这让我很羡慕,我虽然羡慕,却不嫉妒。我和白哥哥相识时还是个孩子,他把我当成个小妹妹看待,从没有把我当成个女人,可是我已经长大了,而且以后会越来越美丽,只要他给我机会,我会让他幸福。” “我接下说的话,很自私,很无耻,但是我还是要说,因为这关系到我前半生的希望,和后半生的幸福。苏姐姐,你能答应我,如果我不对白哥哥放手,你就永远不可以接受他吗?” ……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苏瑶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转过身去,正迎上白戎灿若烟霞的笑脸。 “苏师姐,你还没睡?” “柳小姐是个好姑娘。” “我知道。” “她很喜欢你。” “我知道。” 白戎一味的笑着,可他眼中那一抹无奈却清清楚楚的落进了苏瑶的眼中。 除了师傅外,只有那么寥寥的几个人和她有些情分。但是男女之情,她从来没有触碰过,没有人教过她要如何接受或是拒绝。如果师傅还在,她可以问师傅,可师傅现在还在万丈崖底困龙潭中受苦。没有救出师傅,她连自己都无法考虑,更别说考虑别人的感受了。 柳玉兰描述白戎说的那些伤情的话,居然全是自怨自艾,没有一丝埋怨苏瑶的冷酷、残忍,更好笑的是她一方面希望苏瑶不要接受白戎,同时又希望苏瑶不要再伤害他。 苏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那个可以舍命为她挡剑的男子,在她的心中已经不同。虽然他所求的东西,她给不了,但是也不想再说出绝情的话来伤害他了…… 苏瑶脸上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淡的吐出一个“好!”字后,径直的向房中走去。 她一转身时,白戎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旋即转变成落寞,落寞中带着一丝悲伤。 储药房在柳玉兰走后的第二天,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白天宁百宝带着苏瑶、白戎上医术课,入夜后苏瑶偷偷指点白戎修法,看似一切和之前一样,但这三人心里都明白,平静只是表面。苏瑶变的比以往更加的清冷,而白戎脸上的笑容依旧,可话却少了很多。白日里拼命的睡,晚上修法时也十分的拼命,有时甚至是彻夜不眠。 五天后的一早,宁百宝早早的来到了储药房,怀里抱着本七零八落的旧书,放在桌上后,风一吹,洋洋洒洒的飘了一屋。 “快关窗,快关窗,我的宝贝,千万不要少了一页。这可是世间唯一的一本了。” 原来昨天晚上他太过无聊,打发时间时翻了翻箱底,居然找了到了一本珍藏到他已经忘记的医书孤本。而且因为珍藏时间过久,被老鼠把书脊连同装订线都咬碎了,若不是发现的早,这医书孤本在他的手上就变成“绝”本了。 为了挽回这个失误,他把这本书带到了课上,让它有机会重见天日。 他花了一烛香的时间说明这本书的重要性,讲解时也比平日里更加的细致。在他如此用心良苦的谆谆教导下,苏瑶真的是十分认真的在听,而白戎真的是十分认真的在睡。 可没过半个时辰,那个认真的在听学生,被掌门请走了。只剩下那个十分认真在睡的学生。 宁百宝把散了页的医书胡乱的归置归置后,唉声叹气坐了下去。 以前年青时,太过贪玩,收的徒弟从没有上心教过,现在想真心教了,白戎对医术根本没有一点的兴趣,苏瑶好学但终归不是他真正的徒弟,他第一次有种后继无人的感觉。 就像这本残破的医书一样,如果他没有发现,先人们的心血,可以救人危难的宝典就这么消失在世间了,而他苦心专研的医术也一样。 宁百宝突然想到了柳玉兰,这个小丫头,不知道为什么,还真的很对他的脾气。 这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又有胆识,又聪敏,长的又十分的讨人喜欢,更重要的是还和白戎有那么深的渊源,这三个人放在一起,就是一出好戏啊。 他歪着头,苦思冥想有什么办法能把她弄到地法门中,收在自己的门下,这样他有个正八经的徒弟教授医术,又不愁没热闹看,真是两全其美。 不过上天还真的对他很眷顾,这次还真让他心想事成了。 原来掌门陈一山请苏瑶过去,说的正是关于柳玉兰入地法门的事情。 今天一早,柳家大管家带着数万金和一封亲笔手书到了九宫山,书信写的极为简单,但是很明白表达了希望送女儿来地法门,投在宁百宝的门下,学习医术的请求。信中对于柳家和白戎定亲的事情只字未提,反倒是数次提起苏瑶和柳玉兰的姐妹之情。 若不是提到苏瑶,陈一山一口就回绝了,那数万金他并没有放在眼中,可牵扯到这个小师叔,他就不能擅自决定,还是要问清楚她的意思。 苏瑶接过信后,看了一遍后,递还给陈一山。 “这个柳小姐,是和我有些缘分,如果方便就让她上山吧。” 陈一山没想到苏瑶会这么说,他指着信中一处问苏瑶。 “信中这里提到,百宝曾亲口表明愿收柳小姐为徒,这是真的吗?” 苏瑶略扫了一眼,点头说“是”。 第052章 暗室 陈一山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墨羽,师徒俩对视了片刻,眼中都有些意外之色。 墨羽对泰安柳家略有耳闻,陈一山听苏瑶提到过几次,但也没有刻意的打听过。只有苏瑶心里清楚,柳小姐是柳家的唯一的女儿,以柳员外夫妻对女儿的重视程度,不是万不得已,断然不会同意她孤身一人来到百里之外的九宫山学医。 能让他们点头,柳玉兰不知道用了什么极端的办法。 这个少女对白戎用情之深,远超过苏瑶的想象。而且她回去数日就能有这个结果,从这一点上,苏瑶看到了柳玉兰柔弱的外表下,有股烈性,这点她很喜欢。这个一直姐姐、姐姐叫她的少女,和她真的是有几分相似。 见苏瑶已经点头,了解到宁百宝又愿意收徒。陈一山当场就表明同意柳玉兰入地法。 墨羽亲自去见了柳家大管家,表明掌门的意思,让他们回去,随时可以送柳玉兰上山。 这件事没有人告知白戎,直到有人过来打扫苏瑶隔壁的那间空房。 储药房少见外人,见到三个青袍弟子提着水桶,拿着抹布,在房中又擦抹,白戎溜达着过来,伸头往屋内看了看,被灰尘呛的打了个大喷嚏。他急忙缩回了头,正看到宁百宝进储药房大门。 “师傅,他们这是干什么,打扫这间空屋做什么?” 宁百宝脸色一变,拍了拍额头,大声说道,“你看我这脑子,掌门让我今天去中正殿,我怎么给忘记了。白戎,你问我什么?我没听清,回来再说。”说完,他就溜之大吉了。 白戎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暗好笑,口中忍不住喃喃道,“这个宁胖子,戏演的太假了。不过什么了不起的人要搬到进来,居然连提都不能提。” “是柳玉兰要搬进来。” 白戎被惊的张大了口,半晌才合拢来。 “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小柳儿搬进来?她为什么要搬进来?” 苏瑶语气淡淡的说,“宁神医要收她为徒,她自己也愿意,就来了。” 宁胖子,难怪他刚刚溜的那么快,白戎咬咬牙,搓搓手,眼神变得饿狼似的绿幽幽的。 苏瑶见他脸色铁青,没有再说半个字,悄无声息走了。 白戎寻了宁百宝一整天,可宁百宝早不见了踪影。原来他悄悄躲到了刑堂中,刑堂的今天值班的正是墨羽的徒弟孙鳌,孙鳌见放刑律典籍的架子后有一个肥大的屁股,上前狠狠的踢了一脚。 “哎哟!”一声惨叫后,宁百宝一头扎进了书架格子中,书掉了一地。 见自己踢的是大师伯,把孙鳌也吓的一愣。 “大师伯,怎么是你?”他脸涨的通红,跑上前,双手搀起宁百宝。心中却在掂量自己这一脚够不够得上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这条刑罚。 “哎哟!哎哟!原来是孙鳌啊,你这一脚可要了我半条老命。” “大师伯你藏在这干什么?”说到这,他眼光一闪,“刚刚往刑堂来时,见戎白师弟正在打听你,你不是在躲他吧!” 宁百宝正揉搓着青肿的额头,听他这么一说,颊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他咽了口唾沫,急忙问道,“他没往这边来吧?” “没有,看方向像是去了风云殿。” 宁百宝长出了一口气,微微一抬眼,见孙鳌狐疑的望着自己,他立刻稳了稳心神,满脸笑容的说道,“我和戎白闹着玩呢?我和他打赌今天一整天他都寻不见我。” 见地法门的首席大弟子为师不尊的轻浮样,可偏偏自己还要尊称他大师伯,孙鳌心中火蹭蹭蹭的往上冒。 他心思一动,眼珠一转,就有心戏耍戏耍宁百宝。 “谁!”他转过头,大声的向门外呵斥道。宁百宝猛然听他这么一嗓子,吓得抱着头蹲了下去。 孙鳌暗笑了笑,假装歉意的说,“大师伯,我看错了。风吹的门动了动,我还以为是戎白师弟找到这呢?” 宁百宝大惊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失仪了。还好他一惯是没有把这“仪”不“仪”的放在心上,“你想吓死你师伯啊!” “大师伯,你在这里躲着也不保险,我看你还是换个稳妥的地方吧。” “稳妥的地方?这九宫山上什么地方稳妥?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见宁百宝上勾了,孙鳌装着深思的样子,口中还喃喃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宁百宝满怀期待的望着他,却不知道这个师侄正在心中算计自己。 “有了!”孙鳌做出脑中灵光一闪的模样,“暗室!你躲到暗室去,这样就算戎白师弟找到这里,也绝对不会找到你。” 宁百宝吓了一跳,惶恐的说,“暗室?那不是犯了错的弟子关禁闭的地方,听说里面及窄,勉强能坐得下去,而且门一关上,一点光线都没有。” “是啊!大师伯何等的尊贵,怎么能躲到那种地方,是我糊涂了。你老人家还是在这里坐着饮饮茶,师侄陪你坐坐,一会师弟来了,我就说是我不放你走,代替你认个输,也不削你的面子。” 宁百宝圆眼转了转,随即垂下眼睑,略一思索后,平静的说,“我还是躲到暗房中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小的暗室何足挂齿。” 见激将法成功,孙鳌反装出为难之色,“大师伯,这……恐怕不妥吧!若是师傅他知道了,怕是我也要进暗室思过了。” 宁百宝胸脯一拔,高声说道,“我闲来无事,想体验一下暗室的滋味,谁管得着。就是掌门问,你也这么说,别怕!放心的把我关进去,大师伯身子好,关进去个十天八天的都像没事人一样。” “大师伯你的命令我不敢不听,可万一师傅知道了,师伯可要为我证明,这可都是您的主意,我只是听命行事。” “没事,一切有我担着,你放心的关。” 进了暗室,宁百宝就后悔了,他不知道这暗室是设在地下,顺着盘旋的石梯走下时,他的小脚就有些发软。 “师伯,要不还是算了吧!这里太黑了,而且关上门,上面一点也听不到声音,别说是师弟,就是师傅来了,也万不会想到你在此处。” 听他这么一说,宁百宝又转了心思,豪气的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关上门,你就上去,就当我没在这,不过记得晚上过来把我放出去。” “好的,大师伯,你放心,入了夜,我就过来放你出去。明天你若是还要躲在此处,就告诉我,师侄一定会助你赢了赌约。” 第053章 小柳儿拜师 暗室的门被关上后静的可怕,宁百宝从没有发现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如此的响。四周漆黑一片,在这里只过了一个时辰,就让人有种失明的错觉。 二个时辰后,宁百宝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站起来,冲着门外高声叫道,“孙鳌!” 他这一嗓子带着颤音,在这黑暗中居然让自己觉得头皮发麻。他拍了拍胸口,喃喃道,“乖乖,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过了好一会,他平复了心情,才继续开嚎,可直到他嗓子叫哑了,也没有半个人出现。 等到孙鳌午夜时悄悄过来,打开暗室的门,举油灯一照,冷汗立刻冒了出来。宁百宝瘫软的坐着,双目紧闭,嘴唇微张。 “大师伯!大师伯!”叫了两声后,见宁百宝没有半点反应,他也慌了手脚。 孙鳌这时才觉得玩笑开过头了。听说大师伯从小体弱,即便是自己调理好了身子,也一直是养尊处优,没受过半点罪,自己居然把他诓到暗室中关了一天,若是大师伯出了什么事,他的罪过就大了。 好在行刑后有时也会用到些急救措施,他把宁百宝背出暗室后,折腾了好一会,才让宁百宝苏醒过来。 见大师伯醒来后,他又是灌水,又是揉胳膊揉腿,殷勤的像是伺候自己的亲爹。 宁百宝睁开眼后,就一直死死的盯着灯烛,像是在看什么无价之宝一般,半天舍不得移开目光。 “孙鳌,能看到真好!” “大师伯,你没事吧!可把我吓坏了!” “我才真是吓坏了!这暗室谁布置的,太没人性了!” “咳……好像是掌门!” “就当我没说。” “我什么也没听到。” “嗯!” 孙鳌一直把宁百宝送到了长生殿中,才恭敬的离去。宁百宝筋软骨酥的迈着虚步回来了卧房中,他就着透窗而入的月光点着了桌上的灯烛。 “叹!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忍着全身的酸痛,喃喃自语道。 “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宁百宝原本就腿酸脚麻,被这冷冰冰的声音一吓,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白戎……你怎么在这?” 白戎躺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明亮的瞳仁在烛光下灼然生光。 “宁胖子,你可让我好找好。不过老话说的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这不就等到你了。” “你找我什么事?” “你还在装,柳玉兰现在已经进了储药房,听说前几日掌门询问过你的意思,你说对她颇有眼缘,要收她为徒。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是不收女弟子的,这次为什么破例了?” “我是真心想收个徒弟,也是真心觉得那个小姑娘不错。我不收女弟子是被女人缠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那小姑娘心里只有你,完全没有那方面的烦恼。你不要多心,总不能因为你在这里,就断了人家姑娘求学上进的路吧!” 白戎深知他的心,冷笑着说,“宁胖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看热闹就直说。” 宁百宝轻咳了一声,走上前,一欠身坐到了床边。 他拍了拍白戎的肩头,叹道,“你说对了一半,我是喜欢热闹,但我也是真心想收个徒弟,你学医是为了见苏瑶,苏瑶好学,可她我没资格叫徒弟。我年纪不小了,总不能将来把我这一生专研的医术带到棺材里去吧。” “你真的看中了柳玉兰?她什么地方让你看中了?”白戎将信将疑的问。 “柳家那个小姑娘,又聪明又漂亮,反应又敏捷,这点和你相似,所以我才觉得她投缘。你不知道吧,她为了上九宫山,绞了一半的头发,这对一个姑娘家这是要多大的勇气。我听柳家那个管家说,她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绞头发!她……真的这么做了。”白戎猛然坐直了身子,惊讶的看着宁百宝,愕然说道。 “柳家管家下山前来长生殿给我送了一份厚礼,我听他亲口说的。柳家小姐也真是有魄力,和她娘说,不来九宫山,就去尼姑庵,她娘迟疑了一下,她就真的绞下了一大把头发。我活到现在,从没见过这样有才智又有胆色的小姑娘。那天我随口逗了她一句,她就当真了,你说如果我现在不收她为徒,恐怕以后就要添一桩心病了。” 白戎没想着柳玉兰居然为了他做到这步,觉得又感动又愧疚。 “这个傻丫头!”他感慨万分的自语道。 “她不是傻,是有头脑,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当初你不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挖空心思搬到储药房吗?我就说这姑娘像你,走的路数都是一样的。” 白戎一肚子的火,已经烟消云散了,他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对宁百宝说道,“你有心收她为徒,就好好教她吧,我走了。” 他离开长生殿,脚步灌了铅似沉重,心里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第二天一早,柳玉兰行了拜师礼,正八经成为地法门弟子,可却是个不修法的弟子。墨羽代表陈一山出席了拜师礼,可这面子却是给的苏瑶。他的目光在宁百宝、柳玉兰、白戎、苏瑶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柳玉兰身上——这又是个异类。 九宫山上所有的条律、法规都是货真价实、不偏不倚的。当年地法门的翘楚孤竹也因触犯法规,受罚后,被驱逐出山。地法门上除了掌门外,每个人都是活在法规的方格子中,不敢逾越半步,可放眼储药房中的这四个人,居然都是活在那些无形的格子外…… “柳玉兰你已经行了拜师礼,就算是我地法门的弟子了,虽然你不同与其他修法的弟子,但穿上弟子袍,就要遵守地法门的条律、法规。大师兄妙手回春,有神医的美誉。你拜在他的门下,就要好好跟着他学习医术,将来下山后如能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墨羽看着她那娇小玲珑的身躯,想到她一个姑娘家,又是富门独女,娇生惯养的也不知道能在九宫山上坚持几天,这些话说了等于白说。 “好了,你起来吧!。”墨羽用这一句话,倏地收了话尾。 第054章 冲天髻 《大医精诚》中所著:“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求含灵之苦……勿避险希、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 这些关于医德的书,宁百宝一本没有读过,他学医有成后,就用医术大赚特赚,所以他没有什么医德,也没有那一套冠冕堂皇的功夫要做。见师弟墨羽和柳玉兰说什么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话,他就觉得有些牙酸,还好墨羽及时闭了嘴,要不非恶心到他不可。 墨羽走后,宁百宝让白戎带着柳玉兰先在九宫山顶到处转转,熟悉四周的环境。 “请吧!小师妹!”白戎随意的说着,脸上的表情平淡冷漠像是俩人只是初次相见一般。 碧空如洗,蓝得仿佛透明一般,阳光暖暖的照着,给这深秋的九宫山顶带来了阵阵暖意。白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自顾自的往前走。 “这里是就是宁胖子,我们的师傅所居的长生殿。” “这里是南华殿。” “这里是伏魔殿。” “这里是刑堂,刚刚那个墨师叔就是掌管刑堂的,看他今天的样子,你估计是没机会进去见识见识了。”瞧了柳玉兰一眼后,白戎用手比划了着说,“这里面有块黑黢黢的石碑,两人高,上面刻了一百八十二条法规和相应的刑罚,新进门的弟子,都要进去从头到尾大声的读三遍——” 白戎说这,停了下来,盯着柳玉兰好一会,突然他伸手捏了捏柳玉兰头顶的包子似的发髻,绷着脸说,“你这发髻梳的不是一般的难看,回去让苏师姐帮你整理一下,你这个样子,遇到同门我都不好意思介绍你。” 见柳玉兰两只手慌忙捂住头顶,脸上露出羞惭之色,他刮了刮柳玉兰的鼻子,哧哧的笑了起来。 “你就这么一路捂着头走吧!到时候别人更要盯着你看了。算了,现在回储药房吧,让苏师姐帮教教你怎么梳个漂亮的发髻。” “我梳的原先还好,只是这一路风有些大,吹乱了吧。”柳玉兰不服气的说。 从发现她搬进储药房开始,他们俩人就相互回避,见了面也假装不认识一般。昨天晚上从宁百宝那得知柳玉兰为了他居然绞发逼迫双亲,当时他的心就软了。再说连宁百宝这个祸根他都放过了,也就更不忍心再对这个小妹妹加以颜色了。 白戎见她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可双手还是孩子气的护着头顶,觉得可爱极了。他双手握住柳玉兰的双腕,轻轻的扯了下来。 “小柳儿,走吧!”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柳玉兰小鹿般的欢跃着,紧跟在他的身后。 俩人刚走进储药房院内,就见苏瑶静静的立在檐下看书,她那脸上的清冷仿佛被阳光融化了,一种难得的温柔恬淡显现在她那清秀的脸上,她目光柔缓,神情专注的望着手中的医书。白戎这一生从没有过的羡慕一本书,他不禁在心中暗想,如果他能成为苏瑶手中的那本医书就好了。 “白哥哥!” 白戎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慌乱的望了一眼柳玉兰。 她那漂亮的脸颊上带着少女特有的红晕,可那双清澈的眼中,却透出一丝成人才有的压抑着的忧伤。 微风缓缓的拂过,带来一阵凉意。白戎对着柳玉兰做了个鬼脸,他踮着脚尖悄悄绕到苏瑶的身后,还没等他开口,苏瑶就淡淡的说,“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师姐背后长眼睛了吗?”白戎叹息着说。 苏瑶没看他一眼,只轻轻的把手中的书翻到了下一页。 白戎见她没有搭理自己,只好又开口道,“苏师姐,小师妹的头发乱了,你帮着整理整理,顺便再教教她怎么梳个不会被风一吹就变成包子的发髻。” 苏瑶这才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柳玉兰,见她正瞪着那双黑漆漆亮晶晶的大眼睛,满怀期待的盯着自己。瞬间她收回了目光,又专心在手上的白纸墨字上。 “我不会!”说完她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柳玉兰泄气般的垂下双肩,从昨天开始,她不仅回避着白戎,也躲着苏瑶,她的勇气在家已经折腾完了。 走出家门,坐上马车后,她没有半点喜悦,爹爹和娘说,“我们只当没有这个女儿吧!”这句话像刀子般插在她的心上,每当想起,就觉得痛入骨髓。 管家青着脸,把她送到山门前,她娘背着她爹准备的那一车东西,被守门弟子告知,大多不准带上山。管家帮着她把必用的衣服被褥,挑了出来。她自己带着日用的一些小物件,两个黑衣弟子帮她抱着装衣服被褥的两大包袱,直直的把她送进了储药房。 从此她就要孤身一人生活在这九宫山顶了。当初全凭着对白戎的一片痴情,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现在一切如她所愿,陌生的环境却让她开始惶恐不安了。 还好白戎对她态度有所缓和,她希望苏瑶也可以像以前一样,虽然不亲热但也至于拒她千里,但是从苏瑶那冷冰冰的三个字来看,她完全是一厢情愿和痴心妄想了…… 白戎见她一脸的失望,刮刮她的鼻子说,“你这就不高兴了,那你以后不高兴的机会太多了。苏师姐是有名的冷面冷心,你看哥哥我从不把她的话放心上,要是我也像一般人那么计较,早就被她活活气死了。”见柳玉兰还是蔫蔫的,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他无奈的说,“走吧!回房去!哥哥我给你梳个天下第一漂亮,龙卷风也吹不乱的冲天髻。” 柳玉兰听他说完,噗嗤一乐,“你自己怎么不梳个冲天髻,现在桂枝不在,要是她在,我才懒得麻烦你,你就会捉弄人。” “桂枝要在,我还真懒得伸手,你要知道,我从小就是被人伺候惯的,能有幸被我这双玉手伺候一回,你就躲起来偷偷乐吧!” 柳玉兰白了他一眼,可心中还真的是偷偷的乐着。 第055章 相国府小公子 白日里苏瑶总是尽可能的不与白戎和柳玉兰多说一句话,宁百宝都感觉到她身上的孤寒之气更胜从前。但是他最近的心思全用在教导柳玉兰身上,对苏瑶的变化并不太放在心上。 说来也是一件怪事,柳玉兰虽然是为了白戎才上的九宫山,却真的能安下心来跟着宁百宝学习医术。开始几天她在上课时还常常走神,慢慢的发现宁百宝不像以前她爹给她请的夫子那般的迂腐,讲课时又生动又幽默,偶尔还会讲几个传奇的小故事,有几次让苏瑶都听的入了神。 今天他讲到给一个相国公子看病的趣事,那个相国生了八个女儿,好容易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被一家人宠到了天上,在家中锦衣玉食,出门就是马车软骄,胖的独自骑马都不成。 可他偏偏又喜静不喜动,每日里除了躺着就是坐着,从床上翻个身,都要叫上三声累。 这么养猪般的养着,还有个好。那个公子刚满十六岁,就吃的肥头大耳,肚子大的像是快要临盆的妇人一般。胖点也没什么,可渐渐的生出一种晕眩的毛病,有了这种毛病,他更是得势,天天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在屋内解决,慢慢的身上就出现了疮症。 相国的老母亲慌了神,重金请来了一个名医。这人医术了得,就是性格耿直,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他表明小公子晕眩是因为太胖,疮症是因为太懒,这些都是享福享出的毛病。小公子一听,可犯了牛脾气,躺在床上口出秽言,辱骂名医,可能是太过激动,眼一翻,居然背过气去。老夫人心疼孙子,不分青红皂白,把名医痛打一顿后赶出去了。 名医受了这般的侮辱,但是对方是相国府,他实在是惹不起,又伤又恼的大病了一场,险些丢了性命。这风声一传开,怎么还有名医肯走进相国府的大门,就算有几个碍于情面的进了府,也都是敷衍了事,说是小疾,尽是开些温补的药,就匆匆告辞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城里请不到愿意进相国府的大夫了,居然不远千里来九宫山请宁百宝,宁百宝那段时间正好缺银子,见这么大一只肥羊送上门,还能不宰。 他高高兴兴的坐上那辆华丽异常的马车,马车夫可能是驾车太过无趣,宁百宝又勾着他聊天,没过几天就把相国府公子生病,名医被打,这些事情弄的清清楚楚。又用了几天的时间,他在心里暗暗的盘算了十七八次,还没到地点,就已经把治这个富贵病的方法想周全了。 到了相国府后,他不急着看病,先休息了三天,养足了精神,摆足了神医的架子,才在老夫人每日三请下,姗姗来到小公子的卧房。 他闭着眼,把脉足足用了一烛香的时间,老夫人站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喘,站着等累了,她又坐着等,坐的口干舌燥,实在是忍不住,就假意嗓子不舒服,轻咳了一声。 宁百宝其实早就坐的屁股发麻了,只是他这故弄玄虚的开场戏如果不唱好,接下来就不好办了。 “唉!唉!唉!老夫人我们出去说吧!” 老夫人一听他这话,惊得从椅子上差点滑下去。还好边上有两个手快的仆妇,一把扶住了她。 “神医您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的孙儿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命根子,那张肥脸变的像张白纸一般,她急忙收住了口。 “老夫人不要着急,小公子福大命大,自有神明护佑。走,我们外间说,不要打扰小公子休息。” 宁百宝和老夫人并肩走到了小花厅,分宾主落座后,两个俏丽的丫环奉上新茶后。老夫人急不可耐的问道,“宁神医,你的医术高明,当年天子的顽症也是你治愈的。还请你直言告知,我孙儿的病还有没有得治。若是没有,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活了。先走一步,省得将来白发人送黑发人。” 宁百宝痛惜的说,“小公子一表人才,长大后必是国之栋梁,可惜却被庸医所误。只怕……” 老夫人手一抖,茶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屋内站在老夫人身后,她贴身的仆妇忙冲过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老夫人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只惊慌失措的盯着宁百宝,等着如同大堂上宣判生死般的结果。 宁百宝明白如果他再下贴猛药,估计这老夫人就要先走一步了。忙安慰道,“老夫人不要着急,现在还能补救,只是小公子要受些苦了。” 老夫人眼光一闪,如同绝处逢生般的透出两道光芒。 “受苦没什么,只要能保我孙儿的命,就算打折了他的腿都成。” “对小公子来说和打折了腿也差不多,不过却真的可以保他的命。我有一个秘方,专治小公子这种病,可忌讳却多,第一,此药除了和草木不相冲外,鸡鸭鱼肉等活物皆是相冲相克。就连炒菜用的锅子都要另备,以防混入半点荤腥。” 老夫人忍不住问道,“若是不小心误食了荤腥,那当如何。” 宁百宝一脸严肃的说道,“这种丹药每相冲一次,会折损病人的三十天阳寿。若是刚吃入腹,就要想法子吐出来,若是吃进去时间久了,那就没法子补救了。” “只这一条就要了我孙儿的半条命,他每顿饭都是无肉不欢。” “这就要了半条命,那接下来还有两条,还要不要说。” “神医请说!” “第二,这种药吃下去后,一个时辰内要行遍全身,过了时辰药性就过了。吃下此药,就要不停的走动。待全身湿透后,用热水沐浴半个时辰。” “唉……神医请说第三条。” “这第三条,就简单多了,我会备上三件衣服,若是小公子穿上其中一件,就要改一次药方,等三件衣服都能穿上,那就是说他的病已经好了,再不需服药和忌口了。” 宁百宝开了二十几张清单,上面全是名贵的药材。老夫人眼睛都没眨一下,让管家照单采买,不可少了一味,短了半两。 等056章 相国府小公子(二) 管家足足跑了三家药铺才把清单上的药凑齐了,用了三辆大车才拉回了相国府。老夫人另辟出一个院子,派了三个丫环为宁百宝打下手,帮忙制药。结果都被宁百宝赶了出来,说是秘方不外传。 三天后,他拿出了九十颗药丸,放在木盒子里,送到了老夫人的手中。 相国府的小公子从那天起开始了苦不堪言的生活,吃药,不能吃荤,他勉强还可以忍,但是让他走上一个时辰,简直是让他生不如死。 老夫人此时为了救他的性命,也顾不得心疼了。命四个粗壮的护院陪着他走,走不动,就一左一右架着走,最后简直就是拖着走,到了一个时辰才算完。每日走完后,他何止是全身湿透,简直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相国是个至孝之人,整个相国府就是老夫人说的算。当初宠的上了天时,相国夫妻俩插不上手,现在虐到地府,夫妻俩也只能干看着。 小公子在亲娘的面前又哭又闹、寻死觅活,相国夫人当着婆婆的面,抹了两回眼泪,却被老夫人骂出了相国府,搬回娘家小住去了。见奶奶下了狠心,小公子闹完后,只好认命的服药、忌食,该走的时辰一刻都不少。 熬了一个月,他总算能坚持自己走完一个时辰了。他熬瘦了一圈,肚中的馋虫又冒出来了,每天闭上眼睛都想吃口肉,最后看着自己的手都想咬上一口。 一天他溜进了厨房,正好锅里炖着一只肥鸡。他也不怕烫手,从滚开的水中捞起来,这顿撕巴。厨娘发现后,忙禀报了老夫人,老夫人带着一群人来到厨房时,他正啃的满嘴油。 “奶奶,少活三十天我认了。你让我痛快的吃一顿吧。” 老夫人一脸的不忍,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去,给我扣出来。” 一群人冲上前,七手八脚的把小公子吃到肚子里,还没消化的肥鸡,全给捣腾出来。因为怕吐的不干净,直到小公子吐出胆汁,才住了手。 老夫人见宝贝孙子有气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被折腾的头发也散了,衣服上污迹斑斑,默默的滴了两滴泪,轻声说,“抬回去!” 二个月后中,小公子身上的疮症居然好了,晕眩的毛病也减轻了不少。 老夫人见宁百宝的方法有效,对小公子看管的更严了。她派了四个壮丁日夜守在小公子的身旁,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别说是偷吃了,就算踩死只蟑螂,也有人马上扫走。 九十颗药丸刚刚吃完,宁百宝就和老夫人辞行了。老夫人再三的挽留,宁百宝执意要走,老夫人只好作罢。 临行前,宁百宝又秘制了一百颗药丸,亲手交给了老夫人。找人给小公子做的三件衣服在他走的前一天也送到了相国府。 衣服的颜色都是白色的,只是分为大中小三个尺寸,最肥大的那件,整好是最小号的两个大。衣服的布料并不华贵,都是平民百姓所穿的细麻布,反正也不是真的让相国公子穿着过日子。 他叮嘱老夫人,若是小公子能穿上其中一件,就派人到九宫山送信,他把改过药方的药丸制好差人送到相国府。 老夫人对他是千恩万谢,以重金、厚礼酬谢,宁百宝不客气的照单全收后,又把那三车的药材也装上了马车。来时他是两手空空,回去时动用了五辆马车。 相国亲自送他出了京城。在城外设酒践行时,相国坦言道,“宁神医,我知道小儿无疾,有病的是老夫人,她对小儿太过宠溺,我劝过多次,都是无功而返。这次宁神医居然用如此手段,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宁百宝见他识破并不奇怪,一国的宰相,典领百官,辅佐国政,无所不统。若是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明白,那他也就不可能坐上宰相这个高位。 就这样,骗了相国的亲娘,虐待了相国的儿子,相国还要谢谢他。 宁百宝得意洋洋的说了半天后,指了指身后那有一面墙宽的药斗说,“这里面还有不少从相国府拉回来的药材。怎么样,今天你们又学了一招吧。” 柳玉兰家世代经商,从小父亲时常把她扮做男童的样子,带去自家的商号。她时常听父亲说“在商言商,无可非议。”但是宁百宝把医术当成生财之道,用如此刁钻的手段对待患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拿出来吹嘘。这种脸皮如同城墙般厚的师傅,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行医也要讲究策略,这样在救人的同时,保护了自己,又得到最大的回报。否则像那个被暴打一顿又差点把自己活活气死的名医,明明是一番好心,却有那个不堪的下场。你说他傻是不傻!冤是不冤!” 白戎看宁百宝摇头晃脑的抬高自己,讥讽同行,心中就是一乐。他也觉得这故事有趣,更有趣的是苏瑶的表情。现在他已经能从她那千年不变的冰块脸上,发现细微的变化了。 生气时她的双眸会变的黑亮黑亮的,目光如炬,如果抿着嘴就是特别的严重;感兴趣时眼睛会睁的很大,嘴唇微张。心情平静时她神态默然,双目游离是她阴晴不定的时候,最好少打扰。 她从不回避别人的目光,所以如果你打量着她,她也会直直的瞪着你。只有熟悉的人在身旁时,她才会低垂眼帘,不知道的人见她垂目不语,会觉得有些目中无人,可了解的人才会知道,这其实是一种亲近的表现…… 白戎偷偷观察着苏瑶,柳玉兰发现后,也好奇的望向了苏瑶。 “苏瑶脸上有字吗?我说的这么精彩,你们不看着我,看她做什么?你们俩中邪了!”宁百宝愤愤不平的说。 “苏师姐对你说的这个故事,显然是很有兴趣,开始她是不在意,听了一会她觉得有些意思,说到一半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有些生气,片刻后又放松了心情,可情绪还是不佳,直到最后她才彻底的放松心情。我边看她,边猜想她为什么,听一个故事,听的心情起伏如此之大。” 第057章 读心法术 白戎对偷窥师姐的事毫不隐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侃侃而谈自己的观察心得。柳玉兰抛开对他的痴情,冷静的判断了一下,他是得了宁百宝的真传,师徒俩都是一样的没脸没皮。 宁百宝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致勃勃的说,“从始至终她没有说一个字,你可真算得上是观察入微了。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了这个本事,这可不是我教的,说来听听,你是怎么从苏瑶的脸上,看出她的心情的。” “佛曰,不可说。”白戎故作神秘说道。 “我是你的师傅,我让你说,你就必需要说。没听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你爹问你话,你能不说吗。” 白戎见他摆出师傅的架子,明白他这谱完全是摆给新收的小徒弟看的,也不戳破,无所谓的笑道,“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你就这么随便听听,较什么真,你不累吗?小柳儿,你师哥说的对不对。” 见白戎那俊美的脸转过来,勾魂的桃花眼微微一挑,带着一丝熟悉的笑意问自己,柳玉兰平静的心弦又为之一颤。她也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虽然明知道他钟情苏瑶,但没想到他居然深情到这个地步。仅从苏瑶那鲜少表情的脸上,就能看出她的心情。 “其实我也想知道你说的准不准,苏姐姐的脸上我是看不出一丝情绪的。” 宁百宝见小徒弟支持他,更来了劲,他鄙夷的瞥了一眼白戎,心中根本不信他能猜的那么准。 “苏瑶,你说说看,白戎这小子是不是在吹牛?” 见屋内其他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苏瑶也不言声,起身便走。 今天宁百宝像是中邪一般,居然拦住了苏瑶,他觍着脸道,“我教了你这么久,从不指望你将来如何报答我,只今天你一定要给我个答案,我也不要你说一个字,如果白戎说中了,你就点个头,如果他说的不对,你就摇摇头。你不知道我就这一个毛病,如果想弄明白的事情,就会挖空心思的往死里想,没个一年半载放不下,你就算发发慈悲帮帮我吧。” 苏瑶端详着宁百宝,见他虽然和自己对视着,可眼风却不时的飞到她的身后,那方向分明冲着柳玉兰。 原来是因为柳玉兰开了口,宁百宝怕在小徒弟面前跌了身份,难怪今天一反常态,又是拦路,又是卖人情的也要弄清楚白戎说的对或错。看他这么在意柳玉兰,又有如此良苦的用心,看来是真的想有传人,继承他的一波。 苏瑶想明白后,不忍拂了他的面子,迟疑片刻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宁百宝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等苏瑶出门后,他三步并做二步冲到了白戎面前,说道,“臭小子,还真让你说中了。来,说说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不成你真的修炼了读心之术。” 白戎得意洋洋的说,“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你是师傅,你这么问我,不怕小师妹笑话。”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瞎猫碰到死耗子,有什么可得意的。”宁百宝装着不在意的说道,可从他那闪着光的小圆眼,却狐疑的盯着白戎。 白戎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你们继续,我要回去睡一会,刚刚运功过度。”说完他站起来,懒洋洋的向门外走去。 他刚走出门,就听见柳玉兰声音响起。 “师傅,真的有那种看人的脸就知道别人在想什么的法术吗?” 白戎停了脚步,好一会才听到宁百宝的回答。 “这个应该有,不过白戎肯定不会,他有几斤几两,我心中还是大约有个数的。就像我说的,他完全是蒙的。” 白戎笑了笑,高声道,“宁胖子,你倒是蒙一个给我看看。” 当天晚上宁百宝悄悄来到墨羽的住所,可墨羽并不在房中,一问之下才知道,已经下山二天了。他又颠颠的跑到了中正殿,守大殿的弟子见他跑的满头是汗,忙把他请进了偏殿,奉上一杯香茶。 宁百宝十分的口渴,可见那茶热气腾腾的,一时半刻也入不了口,就推在了一旁。 “掌门不在殿中吗?” “在殿中,下午进房后就交待过不准打扰,不过看时辰,应该快要出来了。大师伯可以在此处稍坐,掌门一出来,我立刻过来请大师伯。” 宁百宝冲他微一点头,那个机灵的弟子躬身行礼后,静静的退出偏殿了。 偏殿中只剩下他一人,那个摆在屋子正中,一人高,青铜烧制成的仙鹤,立刻就吸引了他的目光。仙鹤的嘴中吐着淡淡的白烟,细长的腿单立在一莲台之上,这莲台样子和观音画中所绘的莲台十分的相似。 宁百宝明白这个铜仙鹤其实就是个大香炉,只是弄不明白这香料是从什么地方放进去的。他绕着仙鹤转了十几圈,都没有发现能打开的地方。最后他想到,是不是在仙鹤的腹部。见四下无人,他爬在了地上,撅着屁股仰头仔细观察。 “百宝,你这是做什么呢?” 宁百宝被吓的浑身一哆嗦,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却不小心一头撞到了铜鹤上。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大叫了一声。 “唉!”陈一山长叹了一声,对着身后的人摆摆手。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不久前领着宁百宝进偏殿的守殿弟子,他强忍着笑意,一躬身离开了。 “师傅,你这铜香炉设计的巧妙,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添香处。”宁百宝起身赔笑道。 陈一山缓步走上前,用脚尖对着莲台的底座一处,轻轻一顶,铜鹤的翅膀张开了,左右相通,鹤腹中空,正是燃香之处。 “妙!真是巧夺天工啊。”宁百宝由衷的赞道。 “你来找我,不会是为了研究这个香炉吧!” 宁百宝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他见陈一山走到正位上坐下,忙快步走到他的下首处。陈一山点点手指,他才坐了下去。 “师傅,弟子这次来是想问师傅一件事情,因为我醉心医术,对法术了解的甚少。不知道有没有一种法术,仅从人的脸上就能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你说的可是读心术?” 第058章 墨羽酸涩的心 宁百宝听掌门一口说出读心术,惊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真的有这种法术!” 陈一山眼中波光一闪,随即又平静下来,漠然一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算是我等修法之人,也难免有坐井观天之叹。” “看来那个臭小子没有诓我,他还真有这个本事。”宁百宝喃喃自语道。 听到这句话,陈一山猛然一惊。宁百宝说臭小子,那会读心术的显然不是储药房中他那个神通广大的小师叔。如果不是苏瑶,那只能是戎白了。 “百宝,是何人会这种法术,莫不是戎白那个青年。” 见掌门颇有兴趣的问自己,宁百宝就把白天自己讲故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的和他细述了一遍。 陈一山边听边点着头,等宁百宝说完后,他捻须笑道,“现在你那储药房中,真是热闹。难怪这次你耐着性子住了这么久。想我百岁宴你都流连在外,误了给我贺寿。” 宁百宝对着师傅拱手求饶道,“师傅,这事你还要记多久,我不是回来就向你磕头赔罪了吗?再说你塞给我那个徒弟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偏偏你和苏瑶护着他,我可真是苦不堪言。” 陈一山哈哈大笑,心中明白宁百宝口中虽然这么说,可心中十分喜欢那个青年。再说戎白也给他挣了不少的脸面,越阶得到黑纹法衣的那些日子,他对着不知情的人,大吹特吹。墨羽那么谨言慎行的人,都忍不住嘟囔了几次。 “师傅!大师兄!”墨羽跨门而入,这中正殿,也只有他才可以这么不经通报,随意出入。 “师弟你不是下山了吗?”宁百宝笑问道。 “刚刚回山,我听弟子说大师兄去找过我?不知是为了何事?” 陈一山见到爱徒就满心的欢喜,笑容可掬的扬声道,“你辛苦了,先坐下再说。” 见师傅如此的高兴,宁百宝一股酸水就冒了上来。想他这个大弟子进中正殿还要别人引领、通报,而师弟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直接走进来,这份区别待遇委实让他心有不甘。 “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想请教师弟。不巧师弟下山了,只好过来叨扰师傅。”宁百宝说到这,站起身来,对着陈一山,躬身施礼道,“师弟匆匆而来,想来有要事和师傅相商,百宝就先告退了。” 陈一山被他刚刚的一番话,扯出了谈兴,但想到确实有重要的事情和墨羽相谈,只好点头虚应了一声。 墨羽见大师兄起身告辞,忙站起来相送了几步。 回来后,墨羽好奇的说,“师傅和大师兄谈兴正浓,仿佛是被我搅了。” 陈一山正觉得意犹未尽,被他这句话一勾,正合了心意,便把宁百宝和他说的事又对着爱徒细述了一遍。 “你看这事情当真是蹊跷,小师叔仙法高深,孤傲清冷,喜怒不形于色。戎白居然可以从她的脸上,揣测出她心中的喜恶,真是奇事一件。” 墨羽听师傅越说心越往下沉,陈一山最后这一句话让他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戎白对苏瑶已经熟悉到如此地步?他诧异之余,心中那份酸楚几乎要把他整个淹没了。 “莫不是戎白真的修炼了什么异法,可以读懂人的心事。”他咽下涌上喉的酸涩,假意推测道。 陈一山纵声大笑,“你这孩子也有会错意的时候。‘圣人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戎白把这种聪明用错了地方,他的心不在事而在人,可他并不知道苏师叔已修成仙身,容颜不衰,寿不同凡人。他们之间,如同天地之别,只盼他不要将自己陷的太深,将来还有后退抽身之地。” 师傅所言,虽然是针对他人,却句句像是在敲打他一般,墨羽满心的积郁,吐不出按不下,棉花似的塞得难受。 因担心师傅觉察到自己神色有异,他暂时抛开烦忧挺直脊背,正色道,“师傅所言甚是。” “说正事吧!你这次下山可有收获?”陈一山安详的注视着徒弟,笑眯眯的问道。从墨羽一进门时气色红润、神采奕奕的脸上,他就猜到一定是好消息,所以才有兴致和他闲谈到现在才拐入正题。 听师傅这么一问,墨羽敛了敛心神,精神焕发的说道,“已经查明了,最近在九宫山附近出现的那些魔教中人并不是对地法门有什么图谋,而是在寻找一个叛逃的弟子。听说那个弟子误伤了魔君的义妹,犯下重罪。若是抓回去,以魔君的脾气,少不得要扒皮抽筋,折磨的他生不如死。” “魔教虽然是邪教,但世代幽居地下,他们的地宫听说也是建在崇山峻岭之中。只是近十年才频频露面,看来这一代的魔君又有卷土重来的倾向。”陈一山忧心忡忡的说道。 “师傅,当年众仙合力绞杀魔君时,为什么不一举灭了魔教?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个祸根?” “当年之事只是传说,我也是偶然从恩师那听到一二,恩师曾言,不灭魔教,是因为仙魔之间有所约定,但是约定的具体内容,恩师却没有明说。” “正邪、善恶之间谈什么约定,若是我,必定会斩草除根,永无后患。” 陈一山望着爱徒款款说道,“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你眼见是正,他人眼中却是邪。你觉得是恶,在别人眼中却是善。有时候世间的事,并非一句正邪能辩,善恶也不同我们双目的皂白,能一眼识之。” …… 墨羽从中正殿出来时夜色已深,中正殿外的老树上那稀稀拉拉的几片枯叶,遥映着天边的寒星晓月,更显出深秋的凄凉、萧瑟。一阵的寒风吹过,那几片枯叶飘然落下,他凝视着那光秃秃的树枝,恍然发觉已入冬了。 突然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促使他御风飞向了储药房方向。在落地之前,他有几分后悔,打算在没有人发觉的情况下,悄然离去。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可看到储药房院中那个穿白衣的身影后,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吸引住一般,悄然落在院外的一棵常青树冠之上。 第059章 月下偷窥 若是在一年前,有人说九宫山地法门的白纹法师墨羽,会做出月下偷窥之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想到自己此时的行径,让躲藏在枝叶之间,月影之下的墨羽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墨羽双眉紧蹙,低头暗想,师傅对自己如此看中,并属意自己为继任掌门,若是知道自己对苏瑶有了这个心思,又做下如此不堪之事,不知会如何的伤心失望。他双颌咬紧暗咒自己糊涂、该死,可却不舍得就此离去。 “师姐!你在这啊!”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这一声清脆的男音,十分清楚的传到了墨羽的耳中。他抬起头来,就见苏瑶白色的身影旁不何时多了一个黑色身影。那人墨发如漆,眉眼如画,眼中闪出光芒,像是繁华薄澈的耀眼繁星。他长身玉立、神情悠闲的和苏瑶并肩而立,遥遥相望,宛若一对璧人。 “今夜为什么不见你修法。” 见苏瑶看着自己,白戎微扬着眉,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越发显得俊美异常。 “还不是小柳儿,她一直缠着我,非要听我说清楚你听宁胖子说故事时心中所想之事。我再三表明只是看到你脸上的表情,推测你的心情。可她偏偏不信,狗皮膏药般的粘着我,寸步不离的在我耳边念经,若不是我施法让她睡着,现在还脱不了身。” 白戎夜夜施法让柳玉兰早睡,苏瑶只是假装不知。不过今天柳玉兰真如他所说,缠问了一整天,这也让苏瑶见识到柳家小姐的磨人功夫。 这些天,柳玉兰显然已经和白戎恢复了往日的情谊。这俩人一样的活泼好动,牙尖嘴利。斗起口来,虽说是柳玉兰十有九败,可她并不见得真的想和心上人争个输赢。就像今天她也不一定是真的想知道苏瑶的心事,只是找个借口好和白戎黏在一起。 真正的好奇宝宝是老顽童宁百宝,但是苏瑶也一样的惊诧,只是当时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你是怎么推测出我听故事时,心情的变化的。”苏瑶淡淡的问。 白戎狡黠的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但有个条件——”他一边拉长音,一边偷偷的观察苏瑶的表情。见苏瑶还是一脸的淡然,他才放下心来,“师姐你要先告诉我你当时心中所想之事。” 苏瑶略一沉吟后,缓缓的说道,“宁神医开始说时,我并没有在意,可听到他用计诓骗老夫人,赚取巨额诊金时,觉得他是在巧取豪夺,和歹人无异。若是我如此行事,就算是得了那些银票也如同废纸一般,那我学习医术还有什么用处,所以才会心生怒意。可转念一想,我学会医术,可以走正途,不走歪门邪道,慢慢的也就释然了。最后当我听到相国直言告知他早已经知晓宁神医的欺骗,并感谢他所用的非常手段,这就表明宁神医并非是诓骗了酬金,而他正当所得。我恍然觉得世间事有的可以直中取,有的可以曲中求,只要问心无愧,就可以面对天地神明。 苏瑶说到天地神明时,语气加重了几分。她口中的天地神明,所指的其实就是视她如同眼中刺肉中钉,意欲拔之而后快的仙君天尊。 “现在到你说了。” 白戎第一次见苏瑶一口气说出如此多的话,而且说到最后,她的脸上居然显现出阴郁、愤慨之色。 见苏瑶目光游离,知道她情绪不佳,白戎收起一惯的诙谐,爽快的开了口。 “师姐你虽然面色清冷,猛的一看像是古水无波。可脸上也会有些代表心情的微小表情。” 苏瑶转向他,未来得及开口,白戎就用抢先道,“现在若有面铜镜,师姐就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情,你感兴趣时眼睛会睁的很大,嘴唇微张,就是此时此刻师姐脸上的表情。” 见她神色转变后,白戎又悠然说道,“你心平气和时就是现在这种默然的样子;如果你双目游离,就表明你的心情阴晴不定;生气时你的双眸会变的黝黑,若是你抿着嘴,那就是雷霆之怒的前兆。” 见苏瑶眼睛炯炯的望着自己,白戎露出本性,惊喜的怪叫道,“师姐的这种眼神,让我心头突突乱跳……师姐,你不是终于被我的痴情所感,对我有些动心了吧!” 白戎口无遮拦的一席话说完,就贱贱的等待苏瑶动怒。他想过了,如果讨不了她的欢喜,就要惹得她动怒,总之不能任由她这么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晾着自己。 一声枯枝断裂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苏瑶听到后,朝那个方向轻瞥了一眼。 “你今天晚上不准备修法了,那我回房休息了。”她莞尔一笑后,转身离去了。 白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笑,惊的目瞪口呆,他还在懵怔之时,苏瑶已经走进了东厢自己的房中。 想到苏瑶离行前那个笑容,他不由的心神激荡,“哈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师姐,你等着,我会更加努力的!”他欢跳着奔向了自己房间,回廊的木板被他踩的咚咚作响。 见白戎走后,墨羽长舒了一口气。此时寒霜露重,一阵风吹过,他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修法多年,他早已经不畏寒暑,可今夜这种阴寒却是从心发出的,被风一过,他整个人像是掉入冰窖,寒意彻骨。 仰视苍穹,他隐隐约约想起师傅多年前的一句话,“情之唯物只会乱人心智,蚀人壮志”,所以当初师傅舍弃娇儿美眷,荣华富贵,到了翠竹岭十里竹园,投身在幽谷先生门下静心清修。当年孤竹为子报仇,施法害人时,陈一山也叹息过,说他是这也是舍不了亲情,才铸成的大错。 墨羽看了一眼储药房院内的景致,突然心中升起一股畏惧之意,仿佛这里面住着什么惊世狂魔一般。突然“心魔”这两个字出现在他的脑中。师傅说过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心魔是最大的魔…… 第060章 师叔祖的回报 墨羽等了好一会,才平复了心境,优雅的落在了地上。 他慢吞吞的向前走着,刚走没一会,就见树后有一白色的衣角,在月下十分的明显。 “谁!”他警觉的问道,这几日山下不太平,难道是魔教的人声东击西,故意放出清理门户的风声,实则是对地法门心怀不轨。 墨羽暗想,穿一身白衣,夜探九宫山,这人也真是艺高人胆大。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那人从树后闪出,快的像一道白光般,瞬间到了他的面前。 看清楚来人后,墨羽打了个寒噤。 “苏……苏瑶,怎么是你。” 苏瑶没有答话,只怔怔的看着他,双眸比夜色还要黑上几分。墨羽想起戎白不久前说的一句话,“生气时你的双眸会变的黝黑……”如果那小子说的是真的,此时苏瑶应该是动怒了。 想到她不仅是个妙龄女子,还有个师叔祖的双重身份,墨羽的冷汗蓦地冒了出来,他突然意识到以苏瑶高深的法力,自己深夜偷窥她的做法,不仅荒唐,而且可笑。若是她因此怪罪自己,迁怒师傅,以师祖幽谷那尖酸刻薄,翻脸无情的性子,怕是师傅的脸面顾不住了。 “苏……师叔祖。”这一声如同剜肉割心般的称呼艰难的吐出后,墨羽陡然间冷静下来,他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觉得宁可担下冒犯长辈的罪,也好过暴露出他的思慕之情。 他已经叫了师叔祖,按理这算第一次相认,是要行跪拜大礼的。他脑中理智的着想着她是师叔祖,她是师叔祖。可眼中却只看到自己钟情的女子,礼法和情感在他的心中不停的交战,他的膝盖弯了弯,可最终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见苏瑶垂目不语,神色淡淡,像是并没有居高临下的把他当成晚辈,墨羽不再勉强自己,双腿冰住般,站的更加笔直。 “今夜来此地并非是为了冒犯您,只是这些日子九宫山附近有魔宫的弟子出现。我从中正殿出来时,便想着在山顶巡视一圈。刚好路过储药房时,见师叔祖和戎白闲谈,因为不想扰了你们的谈兴,只好暂时躲在一旁。” 苏瑶抬起眼,静静的打量着墨羽,这个男人两次把她从灵霄台抱下,照料重伤后的自己又十分上心,算是有恩于她。陈一山早言明将来掌门之位会交给他,又让他来照料自己,看来是有意的,这个天大的人情,若不是看中的继位人,怎么会便宜他。 想来他心中也是一片清明,知道自己半夜指点戎白,就想窥探一二,只是天法门的仙法,没有修成仙体,就算教给他,也只是徒有其表,并没有多大的威力。 想明白后,苏瑶就想着捡日不如撞日,这人情债还是先还上一还吧。 “一山已经修成半仙之体,你现在仙体修到了几层。” 墨羽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迟疑道,“神静气安、不畏寒暑、服气辟谷,师傅说已有了三成。” 苏瑶想了想,既然还人情,就还个大点的,反正他也是幽谷师兄的徒孙,肥水也算没流入外人田,“我已经将修仙灵的方法教给了一山,你可以去问他方法,就说是我同意的。我知道幽谷师兄并没有把这个仙法传授给一山,若是日后他责问此事,你就说是我的意思,他要怪罪,你们就全推到我的身上。” 墨羽没想到一个这么大的馅饼掉了下来,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到了他的头上。那日在乾坤殿中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仙灵修元法,他对修仙灵就心向往之。听师傅说即便是有了仙体修出仙灵也是十分的困难。当年为弟子的幽谷年轻气盛,为了强修仙灵,差点走火入魔,仙身虽然保住了,可满头的乌发却变成了银丝。 从此仙灵这个话题和他的银发一样,成为他的禁忌。后来为了不屈居人下,他还是修出了仙灵,只是他的仙灵从不在人前示之,不过以他高深的法力,在凡间也根本用不着仙灵相护。 “我仙体未成,可以修仙灵吗?” 苏瑶傲然道,“我也是仙体未成时修的仙灵,你们只听说仙灵是要仙体养着,却不知道仙灵可和仙体共修,两者相辅事半功倍。幽谷师兄当年错在急于速成,却不知道这修仙灵是化气为灵,就如孕育孩子般潜心细养,半点也急不来。” 这些都是当年久渡和她说过的话,现在她又一字一句的说给墨羽听。 “师傅,我不修仙灵了,有我一个就够师傅头疼了,再孕育出一个瑶儿我怕师傅吃不消。” 当年她这一句童言,足足让久渡笑了好些年。 苏瑶想起了和师傅在一起的岁月,顿时觉得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望着墨羽的眼神也柔和了很多。 墨羽自从那日见苏瑶的仙灵修护她的仙体,团红光围绕,却始终没见她的仙灵显出真身,他一直想弄清楚苏瑶的仙灵修的是什么,可她有意隐藏自己的仙灵,这么一问未免又有些失礼,今晚他失礼的地方已经太多了。 想到机会难得,他退而求其次的问道,“幽谷师祖的仙灵修的是什么?” “和我师傅的‘红顶’一样。” “红顶?”墨羽疑惑的重复着这两个字,他在心中暗想,这个红顶是不是天法门才有的珍禽异兽。 “仙鹤!‘红顶’是我给它取的名字。”苏瑶淡然道。 墨羽听她这么一说,刚把她当成师叔祖的那点心境,又被打破了。一个给仙鹤取名为‘红顶’又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子,怎么才能把她当成一个长辈般敬畏…… 月光之下,苏瑶那并不倾国倾城的容颜,在他的眼中却像雪映寒梅般清雅秀美。但是他生命中这一抹色彩,注定只能深埋在心中。今晚她突如其来的好意,墨羽并没有问明原因,他宁可一厢情愿的想着,这是她对自己这一腔深情的回报。 见苏瑶转身离去,他才将惆怅和苦恼显现在脸上。苏瑶的身影消失在墙角后,他还是一直痴痴的凝望着那个方向。 第061章 醋意翻滚 苏瑶走进储药房就见回廊上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那人正是不久前欢蹦乱跳着回房的白大公子。 “你还没睡!” “你半夜出去,我怎么能睡得着。”白戎幽怨的说。 苏瑶抬头看了看天,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明天会下雪。” 见苏瑶不提刚刚和墨羽会面的事情,白戎有些窝火。他明白自己的法力比不上墨羽,更别提苏瑶了,所以晚上直到他听到那声枯枝断裂的声响,才觉察到院外的树上有人。苏瑶前脚出了门,他后脚就跟上了,因怕被发现,他只好伏在树上远远的看着苏瑶和墨羽,他俩人的谈话只模糊的听到了几句。不过苏瑶走后,墨羽的神情却落在了他的眼中。 白戎敏感的发现师叔墨羽和他一样的有眼光,如果真的喜欢苏瑶,对他来说是个劲敌。 想到墨羽夜窥储药房,苏瑶不仅没有翻脸,还和他谈了许久。听着像是要传授他高深的仙法,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真是不一般。白戎突然又想到苏瑶受伤的那十日,墨羽抱着他进了中正殿就一直没再出来。还有今夜她对自己突然的那一笑,是不是故意笑给墨羽看的…… 白戎越想越觉胸中的醋意翻滚。 “下雪如何?不下又如何?”他漫不经心的顺着她的话问道。 苏瑶更加漫不经心的说,“我想知道寒意刺骨是个什么滋味。” 白戎听着这句话,就觉得十分的刺耳。他人生中很多第一次都是拜她所赐,他在苏瑶这里受到的冷落、挫折所淤积的怒气,被刚刚那股醋意一顶,如同点炮般的爆发了出来。 “这很简单,你卸了护身的法力,跳入结冰的湖中,一试便知。”他笑语道,可那张俊脸迎着月光看,却显得有几分扭曲。 苏瑶目光悠然,像是对白戎的变化毫无察觉。她淡漠中却带着几分赞扬的说,“是个办法!” 第二天清早只见天明不见太阳,空中灰蒙蒙的一片,风从一早就刮个不停,阴沉沉的又干又冷。柳玉兰已经穿上了地法门特制的青棉袍,说特制是因为修法的弟子多不畏寒暑,一年四季所穿的衣服基本不变。在九宫山上穿棉袍就是法力低的表现,所以一到冬季穿棉袍的青衣弟子觉得没有颜面就不喜出门。 有些黑衣弟子即使是觉得冷,为了面子也不穿棉衣,一出门就冻的脸色铁青,鼻涕横流,自觉不雅,所以借口修法也整日躲在屋中。 每年的冬季,九宫山顶都显得空荡荡的,少见行人。 可这些面子问题对不修法的柳玉兰来说都是浮云,她早早的就穿上了青棉袍。还好地法门非常人性的为比较瘦小的少年弟子准备了小号棉袍,她穿上大小正合适。早起时,她觉得有些冷,又在棉袍外面罩了一件滚着白貂毛边的羽缎坎肩。 见天气不好,宁百宝吃过午饭后小睡了会,才溜达到储药房。上了储药房的二楼后,见苏瑶和白戎分别坐在屋子的两头,一个坐着聚精会神的研读医书,一个坐着全神贯注的想心事,只有柳玉兰站在的药斗前,一手握着医书,一手从抽屉中取出晒干的药材,根据医书中所记的形、味分辨对比。 宁百宝欣慰的笑了笑,对那两个惹不起,又甩不掉的挂名弟子,他在心里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成真正的传人。这无心插柳得来的徒弟,却是个神来之笔。 柳玉兰这个小丫头,现在真的是让他越来越喜欢,活泼、聪明又好学,医理一点就通,更重要的是还能代他整治白戎,撩拨苏瑶。 这储药房天天都有热门看,他也天天不觉得寂寞。见屋内如此的安静、祥和,宁百宝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无意中瞟了一眼窗外,立刻惊喜的说,“下雪了!” 柳玉兰听说下雪了,把医书往桌上一丢,欢快的冲到了窗前,伸出手去接那飘飘荡荡白羽似的初雪。 可雪片虽然大却只是稀稀落落、零零星星的,有屋檐挡着,根本接不到。柳玉兰抓着窗栏欠着身子,伸长手臂还是接不到。她正准备冲下楼到院中接雪花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还没来得及转身时,已经被人拥入怀中。双脚腾空、眼前一花,在自己的惊呼声中,她飞到了窗外。 “别怕!”耳边传来一声温柔的低语,她立刻从耳朵红到了脸颊。她感觉身后和自己紧紧相贴的心上人,又是兴奋又是羞涩。她随手抓起四周飘洒的雪花,雪花在她手掌中迅速的化成了水,有些雪花扑到了她的脸上,慢慢的也化成了水,凉凉的湿湿的像是午夜梦魇时她偷偷流的泪。 可今天她脸上的湿润就算是泪,也是欢喜的眼泪,柳玉兰不禁有些怕会突然醒来,这种梦她做过多次,每次醒来后,都会又开心又难过的哭一场。 白戎带着她在储药房的空中绕了两圈后落到了回廊上。 “我是在做梦吗?”她傻傻的问,心里想着,反正也是梦中,这么问也不丢人。 白戎低头看了看她穿的那双天青紵丝女靴,问道:“想知道吗?” 柳玉兰傻傻的点了点头。 白戎抬起脚,重重的踩了她一脚。在柳玉兰的哀嚎声中,狂笑着说,“现在知道了吧!” “白哥哥,你真是个坏人!我再也不理你了!”柳玉兰拐着脚,哭着跑回了房中。 宁百宝站在窗口看完了整场戏后,回头看了一眼苏瑶,柳玉兰惨叫的声音这么响,躲的房檐下避雪的一只鸟,都被吵飞了,可她从始至终却连眼皮都没抬。 戏刚看完,宁百宝心中就像明镜般的清楚了。他暗想,白戎今天怪,苏瑶是一直都怪,只有柳玉兰是个正常的,却夹在白戎和苏瑶间,偏偏还对那个臭小子痴心不改。看今天白戎带着她空中赏雪的戏码,分明就是用她当棋子激苏瑶,可苏瑶是个石头心,这招根本就没用。白戎这个臭小子先给糖,后再来一巴掌的做法真是太缺德了。我这个宝贝徒弟还真是可怜,但愿白戎这一脚能把她踩的醒过神来。 第062章 同病相怜 柳玉兰在回到房中哭了个肝肠寸断,白戎心里也不好受,在她的门前来回踱了四五圈,几次伸手想要推门而入,最后还是叹息着走了。 他的脚步声渐远,柳玉兰的抽泣声跟着越来越小,但是心中的失落、委屈却放大了数倍。她一扭腰趴在了枕上哭了个天昏地暗。 哭的久了,哭的累了,她居然睡着了。等她再醒来时屋内已经燃灯了,灯后的窗前,影影绰绰的有一个人影,她坐了起来,揉了揉哭的干涩、微肿的双眼,仔细观看。 白戎头也没回的说道,“你醒了!你还真能睡。” 一听是心上人的声音,柳玉兰满心的欢喜,可想到今天他那无情的一脚,又怒气冲冲的往床上一躺,没好气的说,“哼!要你管!” “我是不想管,可又怕你醒来后误会,只好过来和你解释清楚。”白戎转过身,他那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笑,神采奕奕的俊脸此时却透出几分让人心疼的憔悴。 柳玉兰见他脸上的神色不佳,语气低沉,又没骨气的心软了。 “误会?什么误会? “你看看你的脚。” 柳玉兰听他这么一说,忙坐了起来,掀开了棉被。她那被白戎重踩了一下,原本肿起的脚面被细心包上了一层棉纱。 看白戎的神色,刚刚又说什么误会,这个自然不是他的关怀。 “这……白哥哥不是你……那会是谁?”柳玉兰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吞吞吐吐的问道。 “你猜猜看?”白戎冲她眨了眨眼,脸上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 “是师傅?”柳玉兰脱口而出,其实除了这个人,她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是苏师姐。” 柳玉兰惊的目瞪口呆,回过神后,她又疑惑的摇摇头。 “应该不是她?我上山这么多日子,她从没有主动和我说过一句话。每次我借故找她说话,她总是冷冰冰的不给我半点好脸色。当初她救过我的命,我没有报答她,反还和她说了些过分的话,她一定是厌极我,怎么还会对我如此好心?我想一定不是她。” “她不仅帮你敷了药,还帮你擦脸、盖被、换了枕头,你那哭湿的枕头现在应该在她的房中。” 柳玉兰把枕头拿在手中仔细辨认,果然发现虽然是同样的棉枕,却比她用的似乎旧了几分,而且她的枕头上有一块墨迹,是她在床上写信时不小心滴上去的,现在也不见了。 “这……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白戎目光闪动,悠悠的说,“苏瑶就是这么一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是嘴硬心软。”他长叹了一声,又感慨万千的接着说道,“九月我们同去去泰安时,我为了救她差点丢了小命,也不见她如此的细心体贴,你说我要怎么做,她才能看到我的真心。” “九月,那不就是……” “是啊!就是你行笄礼的那次。你的行礼服是我偷出来的,苏瑶追到了城外,我们遇到了危险,情急之下我用身体为苏瑶挡了一剑,那一剑差点要了我的命,所以我才会不辞而别。苏瑶对你真的很好,我偶尔想起,还会因此而吃你的醋。小柳儿你说白哥哥,可笑不可笑。” 柳玉兰陡然听到如此惊险的往事,想着当日她因为白戎的不辞而别而气恼怨恨,却没想到心上人那时却是命悬一线。又想到自己每日姐姐、姐姐的叫苏瑶,可为了白戎却在心中暗暗的把她当成一个情敌,而苏瑶却真正像是姐姐般的默默关怀她……白戎对苏瑶已经到了可以不顾性命的地步,而自己还在痴心妄想,有朝一日他能回心转意…… 柳玉兰苦笑着想,对白戎,自己因为当年长辈玩笑般的一纸婚约,一厢情愿的有些可笑;对苏瑶,只因为叫了她声姐姐,就自私自利的有些理所应当…… 见她半天不语,白戎嘻嘻一笑,仿佛是没心没肝般的说道,“你看你对我的心,被辜负了;我对苏瑶的心,她又视而不见。这么看我们俩还真是同病相怜。今天我并不是为了故意气苏瑶才对你好的,只是因为我自己被伤了心,推己及人就想对你好弥补一二。可无意中看到宁胖子的眼神,我才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头。带着你从空中落地后,我怕你会有所误解,又不便明说,所以才会那么用力的踩了你。可踩完后,你哭着跑了,我又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小柳儿,你说说看,我要怎么做才能不伤你的心?怎么做才能让你和我保持像以前一样的兄妹之情?” “白哥哥……你不要说了,我都懂了,我会试着把你当成哥哥看,也会忘记我们那一纸婚约。”柳玉兰仰起头,努力让呼之欲出的泪水圈在眼中。可说出那些话后,她心像是被掏空了般难受,一阵一阵的酸意涌向鼻头,她忙低下头去,大颗大颗的泪水立刻像滚珠般垂落在她紧攥着被角的手面上。 白戎是真的不想伤害她,更不想让她为了自己而误了大好的年华。见她遂了自己的愿,说出那句放手的话,心中原是松了一口气。可见她如此伤心,却又故作坚强,看着真是可怜的让人心疼。白戎突然想到许多年前,那时眼前的小姑娘也这么哭过一场。 当时他好像只有十五六岁,而柳玉兰才八九岁的样子,他们相识已经有段日子,柳玉兰那时每日穿着男装,比现在活泼很多。天天跟着他的屁股后面,像个小跟屁虫,长辈们在一起下棋聊天,喝酒谈心,他们俩就爬树掏鸟,下河捉鱼,每次出门前都是整整齐齐,回来时都是灰头土脸。跟着的几个下人没少挨打。不过白戎总是在事后给上几张银票,下次出去时那些下人又是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们的性子胡来。 那时他对柳玉兰这个小拖油瓶十分的照顾,有什么好玩的总是让着她,可不知怎么的她看上了自己脖中的灵珠。他当时还以为当这颗天上的仙宝是俗物赤玉,因为从小佩戴有几分不舍,就没有松口。哪知道一向听话的柳玉兰居然不依不饶的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 第063章 怄气中的白戎 白戎她哭的心烦意乱,长辈们又在一旁当笑话看,一圈下人也捂嘴偷乐。他一恼从胸前扯下灵珠,丢给了她。拿到灵珠后,小丫头破涕为笑,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当时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小丫头抓着灵珠说,“白哥哥,我是女子也是小人,你不让着我怎么显出你是君子。” 白悠远喝的面红耳赤,见儿子吃瘪,笑着打趣道,“柳兄,这算是我们白家下了聘了,令千金将来可能许给别人了。” 柳员外正是酒酣耳热,和白悠远推杯换盏时兴兴的回了个‘好’字,两个的亲事就这么儿戏般的定下了。 这只是几年前的旧事,现在白戎还是白戎,小柳儿还是小柳儿,可这次她再怎么哭,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得到自己所求之物…… 白戎走上前,温柔的把她拥入怀中,现在自己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个如同兄长般的关怀了。 “咳!”窗外传来一声咳嗽声。 屋内坐在床上暧昧相拥的俩人忙慌乱的分开,这情景真像是爹妈无意撞破了私会的小情人。白戎看清是谁后,心中想真是比爹妈棒打鸳鸯还惨。 窗外的两个人,一个是满脸冰霜的墨羽,一个是满脸默然的苏瑶。俩人并没有进屋,而是直接走了,看样子是要出去。 “你快去和苏姐姐解释清楚,不要让她误会了!”柳玉兰羞红着脸焦急的说。 “她不会误会的,从没放在心上的人,有什么好误会的。”白戎仿佛是意兴阑珊的边说边走到窗前,“咚”的一声用力的关上了窗子。 墨羽听到关窗之声,怒气冲冲的转回头。 “他们俩有一纸婚约,就不要太计较了。”苏瑶抓住他的胳膊,淡淡的说。 墨羽被她这突如其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脸蓦的一红,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走吧!”苏瑶说完自顾自的往院外走去。墨羽微一怔后,也快步的跟上。 苏瑶这一走就是三天,第四天早上回到储药房时,白戎正和柳玉兰在院中堆雪人。宁百宝裹着个大棉袍,肉粽子般的盘腿坐在回廊上,边在碳盆上烤着手,边指挥俩人给雪人插胳膊、安鼻子。 “回来啦!”宁百宝和她打了声招呼后欠了欠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苏瑶点了点头抬脚便走,沿着回廊徐步走入自己的屋内。 见她一去数日,回来后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白戎越想越觉得有气,可口中却笑道,“这雪人也太丑了点。”说完趁柳玉兰到远处捡树枝的时候,飞起一脚把个雪人的脑袋踢了个雪花纷飞。 柳玉兰见雪人没了脑袋,气的把手中原本准备给雪人做胳膊的枯枝,抛到了白戎身上。 “白哥哥,你干嘛!” 宁百宝嘿嘿一笑,掸了掸飞溅到衣服残雪。 “他心情不好,拿雪人撒气呢!小柳儿,你闪远点,省得他一怒之下,把你也给踢飞了。” 白戎狞笑着走向宁百宝,口中说道,“小柳儿太瘦了,踢起来不解气,我看你倒是大小正合适,来给徒弟帮个忙吧。我一脚把你踢回长生殿,省得雪天路滑再摔到你老人家。” 宁百宝连滚带爬的退到了墙边,惊慌失措的嚷嚷道,“臭小子,你这是目无尊长,欺师灭祖,小心我告诉墨师弟,让他来收拾你。” “墨师叔?”白戎像是自语,又像是在问宁百宝。 “没错!他掌管刑堂,让他来治你的罪。”宁百宝说完这句时,已经跑出了储药房大门。也难得他那么肥的身子,居然没有在雪地上摔倒。 “白哥哥,你是在和苏姐姐怄气吗?”见白戎脸色恢复如常了,柳玉兰才小声问道。 白戎脚下一滑,身子一晃差点摔倒,他踉跄两步才站稳了。 “你别听宁胖子胡扯,我好的很,想开了,人自然就轻松了。你看你现在放手后,不也是轻松愉快的过日子了吗?”白戎扯着嗓子回答道。 柳玉兰捂住耳朵后退了一步,有些鄙夷的说,“你这声音,山下都听得到。苏姐姐肯定也能听得到,不过下次你提醒着点,我的耳朵差点被你震聋了。” 白戎用力的刮了刮她的鼻子,没好气的说,“你的同情心都喂了狗了,我这狼狈样,你看着好解气吧!” 柳玉兰皱巴着小脸,揉揉鼻子,嘿嘿的傻笑了两声。 “虽然有些不忍,不过看你这倒霉样,还真的是很解气!有时间,我一定要好好感谢感谢苏姐姐。” “我就知道你是个小没良心的。” …… 他们说的话,一句不落的全都传到了苏瑶的耳朵中。从久渡代她受罚,被禁在万丈崖底困龙潭的那天起,她就在心中暗暗起誓,师傅一天不见天日,她就不能展露欢颜。久渡是身被困住,而她是心被困住。 半夜,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惨白的月光下,整个九宫山好似一座银色的冰雕,毫无动静。储药房长长的房檐下挂着水晶短剑似的长冰柱。苏瑶站在回廊上,对着手中握着的一截冰柱呵着气,她口中的那股白烟一股一股的吹到冰柱上,可那冰柱却没有半点熔化的样子。 “师傅,你冷吗?在千年寒潭是什么滋味?”她喃喃道,突然她的嘴角微翘,眼中放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滴…哒…滴…哒…滴滴哒哒…”她手中的冰柱快迅的溶化,冰水顺着她的指缝滴到了回廊的地板上,听上去像是下了一场不小的雨。 手中的冰柱已经消失,可她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冷意。她仰头望月,一跃而起,向着后山飞去。 刚到了舍身崖上空,她低头看了看当初自己居住的那间木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修好了,从窗棱中还透出一片暖暖的灯光。她目光一闪而过,没有停留,越过舍身崖又翻越了一个山头,果然见墨羽所说的那片红梅林。 苏瑶在红梅林上盘旋了两圈,才找到那个被冻的严严实实的湖面。若不是有人指点,这一小片冰湖被一尺厚的雪覆盖着,再找上一个时辰也难以发现。 她落在了湖面上,施法打开了一丈宽的冰洞,封了周身的法力,跳入了冰水之中。 第064章 和小蚂蚁谈心 苏瑶沉在湖底,摒除了一切的杂念,用心的感受着师傅可能每日都在忍受的痛苦。她感觉刚入水那种被凌迟疼痛感慢慢消失了,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有无数根又细又长的针直扎进她的骨缝,把那种寒意畅快的传到她的骨髓之中。 感觉水中有轻微的波动,她睁开眼,可眼前却是漆黑一片。这里真静,像是坟墓一般。可坟墓里怎么会有微光?噢!是从头顶上传来的。苏瑶抬起头,透过粼粼的水波,看到一片朦朦胧胧的光。那片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她疑惑的想,是不是月亮掉下来了。 突然那片亮光中出现了师傅的脸,“师傅。”她开心的叫道。可一张嘴水立刻涌到了她的口中,她被呛的一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她在昏睡时又梦到了第一次见到久渡时的情景,那一天碧空如洗,天蓝的仿佛透明一般,阳光从枝蔓间洒下来,在地面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桂花树下,久渡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枕着一本书,就那么随意的躺着,有几朵桂花飘落在他的身上,还有一片洁白的花瓣居然有幸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他的脸那么白在阳光下像是凝脂玉石一般。 他睡的很熟,若不是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真让人觉得他是一个由最手巧的匠人精雕而成的玉人。 那时的苏瑶可真小,又黑又瘦,鼻青脸肿,嘴角还能见到一丝血迹。她穿着一件又肥又大的破衣服,衣服显然是捡来的,拖着地,乌突突的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头发一缕一缕的打着圈纠缠在一起,乱乱的头发里有枯草、树枝、污泥,还有两块红色的鞭炮屑。 那天上午她正在找吃的,有一个恶少,把鞭炮丢到了她的头上,她年龄小可性子就像狼仔一般,咬住了那个恶少死不松口,被恶少的家人暴打了一顿,后来还是一个好心的婆婆人中劝解,恶少的家人才放了她。 她在回家的路上偶然遇到的久渡,那时她不知是五岁还是六岁,就算是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多少岁。她见久渡脸上的那个花瓣上趴着只小蚂蚁,就用那只小脏手轻轻的拂去了那片花瓣,可花瓣没有了,久渡的脸上却留下一个黑黑的小脏印。 她一着急就用手去擦那污迹,却是越擦越脏。 久渡睁开眼时,苏瑶敏捷的跳出老远,一双大眼睛警惕的盯着他。可那时久渡什么话都没有说,就那么温柔的看着她,直到她慢慢放松下来。他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那只小蚂蚁正在和我谈心,你怎么把它赶走了。” “你骗人,蚂蚁怎么会说话。”苏瑶被他的话吸引了,壮着胆子反驳道。 “你不信吗?好,那我就让它告诉你。”说完他手指轻轻一点,那带着小蚂蚁的花瓣飞到了他的面前,他用手接住花瓣,低着头好像在倾听它说着什么,还不时的点点头。 “小蚂蚁说你每天都路过这里,你住在山上,你爹半年前死了,只留下你一个人,你脾气不太好,它让我小心点,说你最喜欢咬人,而且每次不见血不松口。” “真的!真是它和你说的?” “是啊!你想学会怎么和它说话吗?” 苏瑶点点头,她喜欢和动物说话,因为多数人都不喜欢和她说话。动物不会觉得她脏她臭,而且只要对动物好,动物就会对你好。 “那你愿意叫我师傅吗?”久渡好像很开心,目光暖暖的笑问。 除了她爹外,从没有人这么对她笑,这么温柔的和她说话,她更加用力的点了点头。 久渡说他们之间有缘,天法门那么多弟子,争着抢着想做他的徒弟,他都没有看上,可在凡间睡了一觉,醒来就白捡了个徒弟。 虽然后来久渡没有教她和动物说话,她却有幸学习了比和动物说话更有用的法术。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那只桂花瓣上的小蚂蚁,从那天起她总是十分小心的不伤到一只蚂蚁。可除了蚂蚁外,她却用仙法杀了很多由动物修成的妖精…… “师傅……师傅……”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说话,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苏姐姐是不是醒了?” “别吵!她还没醒,只是呓语。” “师傅,你说苏姐姐为什么会半夜掉到湖里。” “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等她醒了你自己问她。” “师傅,你看苏姐姐对你多好,病了,还在不停的叫你。” “咳……咳……” 听到这,她又进入了梦境,这次先是影影绰绰的看到了一片碧湖,湖心的孤岛之上两株桂树开的繁花满枝,沉沉的好像快要压断的枝头一般。 她飞到了岛上,在寻找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突然一座孤坟出现在眼前,坟前跪着一个白衣少女,那少女哭着抬起头来,对着她说,“他死了!他是为了你才死的!我不是想害他,我是想害你,可他却为你挡了一剑。为什么不是你去死,为什么他会死,我不会原谅你的,到死都不会原谅你的。”说完她化成一只白狐跳入了湖中,沉到了湖底。 苏瑶迷糊了,那天白戎为她挡剑后,不是吃了仙药护身丹,已经恢复了吗。为什么那只小狐妖会说白戎死了。 她有些着急,伸手摸向平日里她装护身丹的地方,可那颗明明已经喂白戎吃下的仙丹,又完好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是已经吃下了吗?他已经好了。昨天他还和我生气,他还和柳玉兰在房中相拥。他怎么会死了呢,不会的!这一切不是真的,是梦,一定是梦。” 一着急,她就有些清醒了,只是头昏沉沉的,眼睛还睁不开。 “师姐!你怎么来不醒?你这个傻子,那天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居然真的那么做了,你是想死吗?你不想救你师傅了?掌门说你封了自己法力,你这么做是为什么,我想不透,真的想不透。你为什么会受雷刑,为什么要想要体验寒意刺骨。” 第065章 苏瑶醒了 苏瑶在白戎的哀嚎声中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你在哭吗?”苏瑶哑着嗓子问。 白戎一把抹掉眼泪,硬气的说,“你又没死,我哭什么,眼睛进沙子了。” “那你出去揉,我要睡会。” 见苏瑶一醒来就轰他走,想到这些天的寝食难安、忧心焦虑白戎又气又恼,一句话冲口而出,“刚醒又要睡,你知道你睡了几天了吗?我真怕你会睡死过去。” 苏瑶挪了挪身子问道,“谁救我回来的?是你吗?” “不知道!”白戎说完怒气腾腾的走了。 苏瑶意外的怔了一下,盯着他的背影瞧得有些出神。 “苏姐姐醒啦!”柳玉兰惊喜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苏瑶听到后,心中一热。 柳玉兰从二楼冲了下来,回廊木制的地板被她踩的咚咚作响。 在九宫山和宁百宝、白戎这两个活宝相处的这段时间,柳夫人刻意培养的淑女气质、小姐做派她渐渐忘光了。活的恣意洒脱,像是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柳玉兰气喘吁吁的跑进苏瑶的房中,粉嫩的脸上浮着一层烟霞般的红晕,见到苏瑶后,她二话不说,咯咯地先笑了起来。 苏瑶被她笑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茫然的望着她。 “苏姐姐,还是你有办法!这几天白哥哥像是换了个人似得,不是坐在你的床前发呆,就是站在房檐下发呆,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我和他说话,都要加着小心,不知道那一句说错了,他就用杀人般的眼神瞅着你,瞅的你心里直发毛。可是刚刚他满脸通红的从你房中出去,到了我那就说了一句话,‘苏瑶醒了’。我看他那神情,像是元神已经归位了。” 柳玉兰眨着眼,一脸好奇的问,“苏姐姐,你和白哥哥说什么了,他脸怎么红成那样。” 苏瑶回想了一下,自己醒来后,总共没说几句话,把他气走的应该就是最后那一句。 “我问他谁救我回来的。” 柳玉兰恍然大悟的点头道,“原来如此!” 苏瑶心中更加的疑惑,见柳玉兰骨碌碌的转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是心中正在斟酌着怎么开口。 “有什么就说吧。你不说,宁神医也会说的。” 柳玉兰眼光一闪,是啊,她那个师傅是个大嘴巴,有他在就算自己说了再多,也能全推到他的身上。师傅啊!师傅!为徒弟背个小黑锅吧。 “你千万不要和白哥哥说是我告诉你的。救你回来的是墨羽师叔,他送你回来时,你们俩全身都湿的,他头发上、衣服上挂着冰凌子,却把你护在胸口。师傅过来时吓坏了,他说从没见过墨羽师叔的脸色那么难看。没一会掌门也过来了,他和墨羽师叔合力也没有解开你身上的封印。掌门说只能按照常人的医治手段,师傅诊断后开了药,我就去熬药了。等我把药熬好送来时,掌门和墨羽师叔走了。” 柳玉兰深吸了一口气,双眼放光,绘声绘色的又接着说道,“可没一会墨羽师叔又回来了,看时辰,他也就是去换了身衣服。回来后,他阴沉着脸把白哥哥叫了出去,俩人在院中聊了一会,不知怎么就打了起来。你没看到,白哥哥,被他打的吐了血,可吓坏我了。不过我看白哥哥并没有用全力抵挡,好像是巴不得墨羽师叔一掌打死他。可能是因为他不还手,墨羽师叔觉得无趣,也就停手了。他走的时候还丢下一句话狠话!” “什么话?” 苏瑶脸上毫无表情,仿佛这些事情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墨羽师叔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谁保着你,我都会让你滚出九宫山。’”柳玉兰阴着脸,粗着嗓子,压低了声音,惟妙惟肖的学墨羽说话时的语调和神态。 苏瑶一伸手抹掉喷到脸上的吐沫星子,扭头对柳玉兰说,“你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 柳玉兰抹抹嘴,讪讪的笑了笑。 苏瑶想到舍身崖住的人应该就是墨羽,那天他可能是远远的跟着,所以自己才没有发现。不过红梅林中的那个湖是他告诉自己的,难怪他没有跟丢。可是他为什么要打白戎?白戎为什么不还手?以白戎那个不吃亏的性格,肯定是有很大的原因…… 晚上白戎又悄悄的溜进了苏瑶的房中,他见苏瑶面色苍白,嘴角干裂,呼吸却十分的平稳,好像正在熟睡之中。 他原本打算看一眼就走,可这一眼就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墨羽为什么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苏瑶悠悠的开了口,可沙哑的却有些不像是她的声音。 白戎被惊的倒退了半步,他捂着胸口埋怨道,“你什么时候醒的?醒了也不睁开眼,这么闭着眼突然来一句,是想吓死人吗!” “从你鬼鬼祟祟的进门前我就一直醒着,你站在这里半天没声音,我想看看你有什么打算,不过现在我的口干的厉害,实在是和你耗不起了。”说完她睁开眼,一欠身坐了起来。 白戎利索的倒了杯茶送到了苏瑶的手中,可口中却不客气的说,“你这是自虐,既然已经醒了,为什么不把自身的封印除了。我听宁胖子说你是个有仙身的人,虽然我不信什么仙身,但是以你的法力,只要除了封印,这种小疾应该马上就能好起来。” 苏瑶抿了一口,发现茶水的温度刚刚好,就一仰头喝光了一整杯。 “你慢着点喝,小心呛别着了。”白戎急急的说道。 苏瑶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伸长胳膊把杯子送到了白戎的面前。 “再给我倒一杯。” “是!师姐!”白戎夸张一躬身抱拳说道。 苏瑶连喝了三大杯水,喉咙里那股火烧般的感觉退下去不少,她长出了一口气,舒坦的合上双眼又躺了下去。 “师姐,你别睡啊!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我问你的,你不也没有答我吗?” 白戎恨恨的看着她,咬牙道,“你就是我白戎此生命中的克星。” 第066章 泽城城主 苏瑶听这话突然睁开眼,目不转睛盯着他。白戎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低下头,盯着手中苏瑶刚刚用过水杯,缓缓的说道,“他先是问我和柳玉兰是不是有婚约,我说是。他半天没出声,又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也承认了。然后他又问我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封了法力,跳入冰湖。我说原因我不知道,不过办法是我教的。他听后,二话不说就打了我一掌。我想到他可能是误以为你这寻死般的行径是为了我。我想解释,可他不给我机会,宁百宝说我是故意不还手,其实我是真的打不过他。想想还真的是窝囊,他比我大不了多少岁,法力怎么如此的高深。” “平日里让你好好修法,你当成耳旁风。墨羽的心比你静多了,我前几日指点他修法时,他在我对面,心无旁骛的连坐三天,你能做到吗?” “你墨师叔一起走后的那三天都是在指点他修法吗?” “是啊!” “师姐,你为什么不早说?”白戎埋怨的说,心中却在叹息自己白白的吃了这些天的飞醋。 “我说不说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些天修法了吗?你这样懈怠什么时候才能得到银纹法带。” 苏瑶昏迷不醒的这些天,白戎早把银纹法带的事甩到天边了,现在听她突然提起,如同一个响雷炸在了头顶。 白戎想到自己初上山时的豪情壮志,还有在京城师傅面前夸下的海口,就觉得额头滋滋的冒冷汗。经过前几天和墨羽的较量他才深刻的明白,原来以前自己从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强手。苏瑶就不说了,把法力藏着掖着都能赢过他。墨羽只出了七八分力,就把他打的口吐鲜血,若不是人家手下留情,自己焉有命在…… 白戎越想心越沉,冷着脸,闷闷的走出了苏瑶房间,迎面却撞却到了一个大肉团子上。 “又吃瘪了,我看你还是不要自己找罪受了,她——”肉团子朝着屋里努努嘴,又指了指心脏的地方,压低了声音说道,“冰的,捂不热的。别再剃头担子一头热了,我看着都心疼。” 宁百宝苦那张圆脸苦巴巴的,可一双圆眼却兴奋的闪着光。 “我喜欢、愿意、爱。你管得着吗?”白戎冷笑着说。 “白大公子,你的喜欢、愿意、爱我都管不着。我只是好心的提醒你一下,我们之间的赌约,可只剩下几个月了。等到明年桃花开时,你若是还没抱得美人归,那我的‘雕花蜜饯’就要如约还给我了。” 又一个雷炸在了头顶,白戎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没有那个认罪书,宁胖子可就真的变成师傅了,到时候这个唯恐天下不乱、没脸又没皮的老顽童还不折腾死他。 白戎回到卧房内,把自己目前的处境细想了一下,直惊出一身汗。看墨羽那天放狠话时的语气和神情,再想想他在地法门的地位,那些话绝对不是虚张声势。虽然有苏瑶、宁百宝护着自己,可眼见得一年之约快到了,那个宁胖子如果没有了牵制,谁知道会不会倒戈相向。苏瑶帮自己完全是为了银子,若是她有别的方法找到银子,以她的性情八成也不是个多事的人。没有了靠山,又得罪了代掌门,这以后在地法门的日子还能过吗?如果没得到银纹法带,回去怎么有脸见师傅、干娘还有那个整日里就想着让他为白家传宗接代的亲爹。 想到了亲爹,白戎就是满腹的怨言。想想当今的男人,但凡有点财力的谁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那不幸惧内又娶了醋坛子外加母老虎的,都要壮着胆子,冒着被打断腿的危险,偷偷整两处外宅,养两个温柔娇嫩的小妾,即便如此,得空还要再去眠花宿柳一番方不辜负这一世投生为男子。 可就有例外的,这个例外还是是外人,正是白戎的亲爹,泽城城主白悠远。白悠远一生只有一个妻子,夫妻俩伉俪情深,十分的恩爱,在泽城传为佳话。这个幸运的女人就是白戎的亲娘,只可惜她死的有点早,早到亲生儿子都记不起她长什么样。 原本家中的仆人都怜惜白戎幼年丧母,将来如果添了个恶毒的后娘,就要遭罪了。后来见白悠远太过伤心,又盼着主人能早日娶个新夫人。 等到白戎七岁时,他第一次婉转的请求父亲给自己添个弟弟或者是妹妹,可能是年纪太小表达的不清楚,白悠远误以为宝贝儿子在泽城住烦了,就带着他出外游玩了半年,这半年玩下来,白戎把独生子的孤独寂寞全忘记了。 从那时起每年有一半的时间,父子俩都是在游山玩水中渡过的。直到白戎在京城被辰阳长公主一眼相中,认为义子,可这个义子和亲子差别不大。辰阳长公主的驸马战死沙场,唯一的儿子在京城突发的一次瘟疫中病死了。她第一次见到白戎时,居然从马车上扑了下来,又哭又笑直说是她的心肝又回来了。 原来白戎和她的儿子长的居然有七八分相像,为了把白戎留在身边,她拿自己一块富饶的封地和王兄交换泽城,又把泽城赠给了白家。 外人称呼白悠远泽城城主只是客气,泽城真正的城主应该说是白戎。辰阳长公主被他缠一年多,才松口同意让他二十岁后上九宫山取银纹法带。但她思虑的十分周全,为了顾及白戎城主的颜面,让他上山时用了假名。 白悠远思虑的更周全,在他十五岁时特意带他去九宫山游玩了一次。就在回程时路过泰安偶然和柳员外相识了,两个男人把酒言欢,一见如故,和柳玉兰的那一纸婚约就是他们酒后定下的。 柳员外那时只知道白家是泽城巨富,却不知道整个泽城都是白家的。白悠远酒醒后有些悔意,辰阳长公主如此看中白戎,白戎又是个有封地的一城之主,将来公主的分地也都是他的,自己虽然是白戎的生父,却也不该擅自给白戎定下亲事。 第067章 贞洁烈男 回到京城后,辰阳长公主得知白悠远给白戎定下亲事,十分的不悦。她早已经相中了两人,一是镇国大将军的幼女,二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清荷郡主,但是白悠远是个重诚守信之人,不愿背信弃义,与柳家悔婚。辰阳长公主暗中使出手段,阻断了白家与柳家的联系。 可随着白戎越来越大,白悠远整日里叨念着让白戎娶了柳小姐,早日为白家延续香火。白戎被他念烦了,就劝他趁宝刀未老再娶两房太太,为白家开枝散叶尽点余力。 白悠远哀叹着说,“有心无力。” 全天下大概只有他这一个男人,会当着亲儿子的面,说自己对于传宗接代这件事,有心无力吧。 白戎当时很想问问自己是怎么来的,但是看着亲爹那张苦脸,知道他又在怀念自己那死去的亲娘了。 果然! 白悠远又念起了那首十年生死两茫茫…… 白戎曾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生绝不父亲爱母亲那样爱一个女子。像自己这种极品男人中的拔尖货,若是忠于一个女人,会大大的折了她的福分。再说女人千人千面,万种风情,像父亲这种‘贞洁烈男’,失去了妻子在精神上把自己阉了,真是自虐到家了。 来九宫山前和他相好过的女子,有几个有幸见过白悠远,了解到他对妻子的深情,都说他是万中无一的好男人,可白戎却嗤之以鼻。 白戎认为父亲是世间的一朵奇葩,而他是这朵奇葩的亲生儿子,他们的血管里流着同样的血,如果像父亲遇到母亲那般,自己也和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相识、相知、相恋,会不会变成第二个‘贞洁烈男’。 ‘贞洁烈男’这四个字在白戎脑中一遍一遍的出现,白戎困兽般的低吼道, “我不是白悠远!我是白戎!现在我只是在赌气,京城还有那么多温柔又多情的姑娘在等着我,我会放下的,只要她喜欢上我,我就会放下了,我肯定会放下的……” 第二天起,白戎一改往日的懒散,起早贪黑的修炼法术,不仅不和柳玉兰、宁百宝耍贫嘴逗趣,同苏瑶都很少说话。 苏瑶见他脱胎换骨般的转变心中很是欣喜,宁百宝心思全用在教导柳玉兰身上,只时不时的嘲讽他是抽风了,难能坚持一个月。只有柳玉兰时常借故找他闲谈几句,虽然白戎爱答不理的有时也会让她窝火,但是过半天气消了,她又会想尽办法接近他。 一天晚饭后,白戎站在回廊上想心思,柳玉兰在他的身后来回走了三四趟,在又一次和白戎擦身而过时,白戎突然开口道,“小柳儿,你来来回回的这是干什么呢?” “我吃多了,消消食。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木桩子般的立在这儿,谁罚你站了不成。” “我在想一件事,你爹也姓柳,你们柳家是柳下惠的后代吗?” 柳玉兰被他问的一愣神,她在心中掂量着白戎这话是褒还是贬,看他脸上的神色十分的正经,可这问题来的蹊跷,回答不好,说不定会被他取笑,所以还是问明白再回答比较稳妥。 “你问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在想你爹相貌堂堂,富甲一方,为什么只娶了你娘,生下你这一个女儿。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爹是怎么把你娘安排的三个美妾通通送走的。听闻有个柳下惠坐怀不乱,你爹比他也不差,莫非你爹他就是柳下惠的传人。” 柳玉兰听他这么编排自己的亲爹,心中又气又急,口不择言的说道,“你爹不是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而且我爹有我娘相伴,你爹从你娘死后就一直独身至今。如果我爹是柳下惠的传人,那你爹就是……就是……” “贞洁烈男!”这四个字脱口而出,白戎觉得真的说出来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柳玉兰被这四个字给震的一抖。她还真没见过有人把贞、烈这两个字用在男人的身上,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他的生父。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白戎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他又听不到,再说我也没说错,我爹是世间少有的情种。而你爹比他也不差,坐怀不乱的君子,没有三妻四妾,只真心对你娘一个人,也只有你这么一个独女。” “白伯伯和我爹一见如故,可能就是因为他们俩都是痴情、专一的男子。”柳玉兰无限感慨的说。 “痴情、专一?哼!两朵世间奇葩!” 柳玉兰白了他一眼,心中暗想,那你对苏姐姐呢?为了她命都不要了,你这不是痴情吗?我看你就是那第三朵奇葩。柳玉兰心中正在盘算如何回击白戎,眼神一飘,见苏瑶从屋内走了出来,知道她每晚教白戎修法的时辰到了。 “下次见到爹和白伯伯我就把你今天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说给他们听,看白伯伯怎么罚你!”说完她和苏瑶打了个招呼后,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的房中。 “苏师姐,你要五百万两银票是为了什么?”见苏瑶走到面前,白戎沉默了好一会,突然低声问道。 “我欠了债。” 白戎没想到苏瑶会如此爽快的回答了他,心中一激,忙的说道,“我帮你还!” 苏瑶听后淡淡的说道,“你帮不了我,我欠的债只能自己还。” “为什么?” 苏瑶指指天,冷峻的说,“上天不准!” “苏师姐你怎么开始说笑话了,不过这个笑话有点冷。” 苏瑶心说,我可没有心情和你说什么笑话! “修法吧!如果我助你拿到银纹法带,你如约付我报酬,就算帮了我大忙了。”她淡然的看了一眼白戎接着说,“把你的法器拿出来,今天我要教你如何把修为注入法器。” 白戎有些吃惊的问,“修为注入法器?这有何用?” “这有两个好处,第一是可以让法器更有灵性,和使用者气息相通,大大的增强法器的威力。” 等了好一会,见苏瑶还是没有开口,白戎好奇的问,“那第二个好处呢?” 苏瑶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有些不忍开口,见白戎直眉瞪眼盯着自己,她低沉着声音说道,“第二把法器当成器皿,平日里零星的存入,到了生死关头,可以和法器容为一体,借助法器中的修为,和敌人同归于尽。” 第068章 霜花如雪满瑶台 白戎从没见过苏瑶的法器,他知道法器不仅仅是兵器,有很多法术高超的人,他们用的法器都是极平常的物件,行走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但与人相斗时,威力就看主人法力的深浅了。 当年挑选法器时他看中了扇子,京城的师傅也觉得合适。当今的贵公子不问什么节气,吟风弄月时手中没有把“盛夏不销雪,终年无尽风”的扇子,总觉得是种缺憾。白戎不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他看中的是扇子的轻便方便携带,偶尔和姑娘搭讪时又能衬托他的傲然风姿,闲下时还可以把玩一番。 他用做法器的扇子一直有好几把,现在苏瑶让他带法器修炼法术,提高自身修为的同时,也会有法力注入法器。这种修炼方式京城的师傅从没有教过,白戎只听师傅说过,法力高强的人,捡起一花一叶都能变成伤人的利器。而苏瑶却告诉他把法器修炼的通灵通性,使用起来威力可以数十倍的增加。 “师姐我从没见过你用过法器,不知今天能不能有幸开开眼,让我看一看你的法器。”白戎笑道。 苏瑶目光一敛,冷着脸说道,“丢了!” 白戎一怔,随即会心一笑,“这种东西都能丢,师姐的心可真是宽啊!那师姐的法器是何种物件总能说一说吧。” “玉箫!”苏瑶好一会才吐出这两个字。 白戎一眼不眨的望着苏瑶,听到她居然用的乐器做为法器,抚掌大笑。 “‘五云缥缈隔蓬莱,仙子吹箫月下回。转首不知春几许,霜花如雪满瑶台。’没想到师姐如此清冷,居然还是个风雅之人。改天有机会一定要请师姐为我吹奏一曲。” “若是我找回法器,倒是可以让你听上一曲。只怕你身上的这点修为承受不了。”苏瑶看似闲话,可神情却越来越冷。 白戎嬉皮笑脸的说道,“若是能听得师姐一曲,即便是死了又何妨。等师姐赏曲时,我一定要挑个好地方。我看就在碧湖仙境,等师姐吹完一后,把我一埋,我也算死得其所,此生再无憾事。” 原本正谈着法器,突然转到生死,看白戎那夜幕之下,灿若星辰的双眸,还有那寒雪染朱般的嘴角噙着那抹笑意,苏瑶突然想到了她昏迷时做的那个梦。 梦中白戎在泰安为自己挡剑后,没有服下仙丹,被埋在了碧湖仙境那两桂树之下。今日他这么戏言一番,正迎合了当初的梦境。想着眼前这么个谈笑风生的俊美男子,长眠在那孤寂清冷、阴暗潮湿的地下,苏瑶的心中就是一抽。这一抽带着丝莫名的寒意,她猝不及防的一抖,抬眼看了看院中的积雪,月光之下亮的有些耀眼。 身上的封印已经解开了,有仙气相护,应该不会感觉到寒冷,可刚刚这一颤栗,是因何而起。这突如其来的寒意,是从那一处缝隙中钻入体内?苏瑶疑惑间暗自调息运气,融融的暖意游走周身,她猜想可能是因为封印法力后,受损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要去乾坤殿中闭关修炼几日才好。 “明天我要去中正殿闭关修炼几日,今晚我会教你如何带着法器修炼。不过这次选择的法器以后就要视若手足一般,轻易不要离身了。” 白戎刚刚谈及生死时脸上还是轻松自在样,可一听苏瑶又要闭关,立刻就变了颜色,有些黯然说道,“你在这储药房中不能修炼吗?为什么一定要去中正殿中,那地方我进不去,可某人却是进出自由。” “某人?你说的是山主吗?”苏瑶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当然不是在说掌门!”白戎咬着牙恨恨的说。 苏瑶想了一下这才明白,他所说的某人所指的是墨羽。想着白戎前几日被墨羽修理了一顿,难怪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提起。 “你那一顿打挨的有些没道理,不过你技不如人也怪不得别人。我教你比教他用心十倍,你若是下了苦功,将来必然有胜他的希望,如果你还是这么不思进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混日子,你们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你丢了自己的脸面不说,连带着我也跟着你没脸。他的法力深厚,但是你至少也要败的有些颜面,不要再一口一口的吐鲜血,让关心你的人看着心疼难过了。” 白戎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赤着眼问道,“我和你说时只说被打了一掌,谁告诉你我被打的吐了血?是宁胖子?是不是,他一向嘴上没有把门的,又喜欢看我的笑话。” 见苏瑶沉默不语,想到她刚刚说的那句‘让关心你的人看着心疼难过了’,白戎恍然大悟的接着说,“不是宁胖子,是小柳儿!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学的这么长舌,看来这师傅真是不能选错,跟着什么样的人,就学什么样的事。” “咚!”不远处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声响。 苏瑶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暗叹,这储药房白天有宁百宝,晚上有柳玉兰,别说静心修法了,就算是想安静的谈个话也有些困难,看来白戎以前施法让柳玉兰早睡是明智之举。 相比储药房中的热闹,半天崖的木屋之中,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听的清清楚楚。 淡淡的定神香的环绕下,墨羽盘膝而坐,他用苏瑶所教的方法修灵。这修灵原本是要再过上十年或者是二十年仙体有成之时,但是苏瑶却教他仙体仙灵双修,两法相辅相成,他尝试了数次可都是功亏一篑,这才到了储药房请苏瑶再当面指导,可没想到去了储药房中却见到白戎和柳玉兰在屋内相拥,虽然说他们二人已经有了婚约,可毕竟还未成婚。再说他二人就算成婚,在法规森严的地法门中,光天化日之下行为如此的不检点,身为地法门掌管刑罚的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可没想到苏瑶只轻拉了一下,他居然就头脑昏昏的跟着她走了。 第069章 宫廷秘史 苏瑶果然是仙法了得,只陪同指点了三日,居然就让墨羽逆天的找到了双修的门路。找对了门路就剩下时间了。陈一山说总归要有些耐心,如同播种后,浇水、施肥终归有破土而出的一天。可陈一山可以静下心来闭关不出,专心修法、修灵,可墨羽却身兼着地法门的诸多杂务,百事缠身不能整日的闭门不出。 他和掌门禀报过,就把舍身崖上的木屋修缮,搬了进去。图的就是那地方的清静,可以静心修法,又方便门中弟子向自己报事,没想到此举却救了苏瑶一命。 那夜他正在房中修法,突然感觉屋外有人飞过。他悄悄的跟了上去,见那人的身影一闪,他就知道是苏瑶,因为怕她发现,只是远远的跟着。可翻过一座山后,他就跟丢了。突然他想到闭关那三日,离出乾坤殿前,苏瑶曾经突然问过一句,九宫山附近什么地方有湖。 当时他告知在红梅林中有一个天然的湖泊。果然在那个冰封的湖面上开了处冰洞,他从湖底救出了苏瑶,在御风回来的路上,他几次差点掉了下去。 怀中的女子早已经昏迷不醒,而且身体也僵硬了起来,他落在了半天崖上,想查看苏瑶还有没有气息。当他抖着手探到一丝微弱的气息后,才恍然发现,原来是苏瑶的衣服因湿透,出水后,被风一吹冻的硬挺着,他才误以为是苏瑶身体越来越僵。 这一生他少有的惊慌的感受,除了当年孤竹受雷刑,剩下的都是怀中这个女子给他的。但这一次尤为不同。他从没有这么怕过,将苏瑶送到储药房后,他回到半天崖换了身衣服又回到了储药房,因为在换衣服时,他突然想到苏瑶如此行径是不是因为对戎白有意,见他和柳玉兰亲热所以才有自我了断的念头。 老话说,关心则乱。若不是因为他太过在意苏瑶,本不会有这种误解,以苏瑶的心性,怎么也不至于做出轻生的傻事。 可墨羽在心中已经认定了是这个原因,所以当戎白告知封印法力,跳入冰湖的主意是他出的后,墨羽的怒火攻心,出手就伤了白戎。 当意识到自己已经动了杀念时,墨羽冷静了下来。他收了手,但心中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把戎白赶出九宫山,只有让他远离此地,苏瑶才能恢复往日的模样。看着她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墨羽十分怀念平日里她那冷若冰霜的脸…… 墨羽心绪烦乱,觉得今夜定神香的香气太过浓郁,熄了香后,他蹙眉走到门前。一开门却见一人脚步轻快的登上舍身崖。那人见他突然出现,脚不沾地般的飞快到了木屋前,未开口先躬身行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常礼。 “弟子孙鳌,拜见师傅。” 墨羽知道他这个徒弟最重礼数,虚扶了一把后,又回到了屋内。 孙鳌紧跟着他的脚步,进屋后将门轻轻合上。转身见师傅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他默不作声的走上前坐了下去。 “已经这么晚了,你还上舍身崖,是不是门中有什么急事。”墨羽等他坐下后才缓缓的问道。 见师傅垂询,孙鳌欠身答道,“说急也不算急,但不早点告知师傅总觉得心中难安。” 墨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下有些诧异。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是个稳扎稳打的人,但是性情太过耿直、倔强,有时不免冒失。可今晚他言辞闪烁,却不似他平日爽直的性格。 “有话直说,不要含糊其辞。” 孙鳌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是!师傅。此事因为牵扯到戎白,又和大师伯有直接的关系,所以我有些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你用这四个字,份量不轻。你说吧,我听听看,是怎么样的难以启齿!” “我一直对戎白的来历有些疑心,就写信让云游在外的同门帮忙打听。这一打听,居然真的得到了些消息。辰阳长公主是有个义子,却不叫戎白,而是白戎。而且这白戎还是泽城的一城之主,相当于泽城的土皇帝。满朝中外姓有封地的只有他一个人,这也是因为辰阳长公主的缘故。当今的天子和辰阳长公主是一母同胞,姐弟情深、十分的亲近。当年争大位时辰阳长公主的驸马把性命搭了进去。天子感念皇长姐的相助,重赏了驸马府,可以说驸马府上上下下鸡犬升天。更别说那仅有的一根小独苗——辰阳长公主和驸马的小世子了。天子是三天一小赏,五天一大赏。皇亲国戚谁不眼红,偏巧小世子又病死了。有些刻毒之人就传言说是小世子福薄,天子恩赏太过,折了小世子的阳寿。辰阳长公主先失夫后失子,心智已经迷乱,偶然听到这种传闻,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险些丧命。天子见长姐如此惨境,心中大怒,杀了一批素日里和辰阳长公主有过节的皇亲国戚,连宫中的一些曾婉转表示长公主府恩赏太过的妃嫔都被赐死。” 墨羽见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些宫廷秘史,也不插言,他知道这些都只是铺垫,孙鳌想说的重点还没有出来。 “杀了再多的人,小世子也还不了魂了,辰阳长公主一病半年,太医曾暗示若不让长公主解忧,怕是命不久矣。天子大惊,亲临驸马府宽慰长姐,可辰阳长公主孤寡一人,每日思子,无以解忧。天子下旨若能博得长公主一笑,官员连升三级,百姓封赏万金。可公主却对外以养病为由,闭门谢客了。眼见长公主的生命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就会熄灭。天子干着急却没有半点主意,每当听到长公主府有消息时,天子都觉得心惊肉跳。突然有一日见长公主气色红润的出现在宫中,天子大喜过望,相谈之后才知道皇姐收了一个少年为义子,这少年是她扫墓回城的路上偶然见到的。奇就奇在在这少年和死去的小世子长的一模一样,偏巧又是个没娘的孩子。长公主爱若至宝,请旨把小世子的封号尽数传给义子。天子有些为难,但见长姐开怀,不忍逆了她的意,就建议先把他的故乡泽城封给他,让他先为城主,等日后若是成才,再恩赐别的封赏,长公主勉强同意。” 第070章 孙鳌的计谋 孙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师傅,接着说道,“师傅,这个少年就是白戎,也就是现在储药房中的戎白。” 墨羽点点头,示意徒弟接着往下说。 见师傅鼓励,孙鳌抖起精神,目光炯炯的说道,“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让师傅知道,以辰阳长公主在天子心中的地位,戎白这小子,不管是姓戎、还是姓白,他都是个惹不起的人物。相信师傅也早看出他是冲着银纹法带来的。以他的法力,得到红纹法带应该不是难事,可九宫十殿的大考是生死考验,若是他在大考中丧命,辰阳长公主绝对不会放过地法门。到时候若是天子迁怒,对地法门就是灭顶之灾。” “你对地法门如此的尽心尽力、思虑长远,不枉掌门数次提到你,都是赞赏有加。不知你心中可有良策。” 孙鳌见师傅褒奖自己,更来了精神。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的找借口把他驱逐出九宫山,才可保地法门的太平。” 墨羽见徒弟和自己心意相通,暗自高兴。 “可掌门护着他,我们有什么办法能把他驱逐出去。”他神情淡然的说道。 “师傅,我早有妙计!”孙鳌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参加晋升红纹法师的斗法大赛有两个条件,第一是授业恩师的推举。但是就算大师伯把白戎的名字推上去,还要有三位红纹以上的法师联名,才能有资格参加比赛。当初掌门和您定下这个规则,不就是考虑到参赛的弟子有些德行不端,却因为师傅的偏爱护短,而使地法门高深的法术传到歹人之手。而这联名的高阶法师只能自愿,不可强行指定。我悄悄把打听到的这些事情放出去,为了地法门的将来,相信没有一个高阶法师会为他参赛联名,只这一条,白戎就永远没有机会得参加红纹法师的晋升赛。” “再说这第二个条件,红纹法师的大赛比的是制法器。这制造法器地法门中没有人胜得过肖师伯,这次参赛的张小虎得了肖师伯的真传,当初我参赛时所制的法器也是张小虎在旁指点一二,才险胜了几位师兄,进驻了藏宝阁。张小虎下了苦工在这次比赛之上,我看白戎就算有机会参赛,也万难胜出。红纹法师三年一选,如果这次落选,相信他也不会在地法门再耗上三年。” 羽对徒弟的这个“妙计”并没有太上心,他想着是一劳永逸的把白戎彻底赶出地法门,对这种拖泥带水又不见得有成效的办法实在是看不上。可目前自己又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就默许了孙鳌的计划。 孙鳌走后,墨羽觉得有些气闷,他走出房间后,呼吸了一下清洌寒冷的空气,觉得清爽了不少。寒夜的舍身崖如此的静,如此的高,天上的星辰仿佛伸手可摘,只是他最想摘的那颗星,虽然近在眼前,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般。 墨羽没有想到徒弟一向是谨言慎行的人,但是传起小话来,效率如此的高。不过短短的三日,掌门就把他叫到了中正殿中。 “关于戎白的真实身份你听说了吗?”陈一山开门见山的问道。 “弟子已经有了耳闻,不过未经查实,还没有禀报给师傅。” 陈一山长叹了一声,“这并不是空穴来风,我听说是门中的弟子从京城传来的消息,你应该知道,地法门和宫中颇有渊源,只是先帝驾崩前,宫内争斗惨烈,我们才渐渐淡了和皇家的联系。当年不是没有人拉拢门中的弟子参与夺嫡,我看出风头,忙下法旨招回门中的弟子,下令封山直至新皇登基,这才避过大祸。也正因为如此得罪了许多的权贵。若是白戎在九宫山有任何闪失,怕是有些居心不良的人,要借此兴风作浪,为难地法门了。” 墨羽已经很久没见过师傅的愁容了,他站起身给陈一山添茶时低声宽慰道,“师傅不必太过忧心,有师叔祖在,戎白定会安然无恙。” “天法门属仙界,远离红尘,自然不受人皇的约束。但地法门却在凡间,受朝廷管辖。苏师叔法力再高强,也护不了整个九宫山。当初我收戎白入门是个错误,而看在苏师叔的面上对他多次纵容,更是错中之错。” “师傅无需自责,收戎白时并没有想过他会带来如此多的麻烦,而师叔祖袒护他,也是预料想不到的。如今之计,只有尽快把这个‘祸根’送走才是道理。”墨羽目光幽幽的说道。 陈一山看着爱徒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错,但师叔已经出面保了戎白,我们行事时要顾忌到她的颜面。就算让戎白离山,也必需是他自愿的才行,万不能强行驱逐。” “再过一月就到了三年一选的红纹法师斗法赛,到时大师伯应该会推荐戎白参赛,如果没有三个高阶法师联荐,他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只这一条他就永远无法参加九宫十殿的大考。” 想到宁百宝那没脸没皮的性格,陈一山有些担忧的提醒道,“不过以百宝的脾气,一定会纠着不放,到时候你那些师兄可要头疼了。” 墨羽淡淡一笑,“师傅难道忘记了,地法门早有规定,联荐必须是自愿的,如果私下相邀一样要取消参赛资格的。今天我已经让孙鳌给门中所有的黑纹法师送了参赛帖,上面特意点明了这条规定。” 陈一山喟然舒了一口气,对着爱徒赞赏的点点头,捻须笑道,“这些年有你在,为师当真是轻松了不少,只是你现在还太过年轻,否则这掌门的重担我还真想现在就交给你。” 墨羽听到师傅这么一说,慌的忙站起身来,躬身道,“师傅言重了,您一手创立了地法门,徒弟身为门中弟子,为地法门尽力,为您分忧,原本就是应当应分。徒弟盼着你千秋万寿,永镇九宫山。” “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我虽然没有当众表明你是继任掌门,但是门中的众弟子应该都是心知肚明的。这些年你的成长全在我的眼里,我知道你一直有个心结,就是我选择了你,是因为孤竹的缘故。” 第071章 璞玉 听师傅提到自己的心结,墨羽的眼眉不经意的一跳。这个结埋在心底多年,时不时还会浮到心头,困扰他一番。 孤竹待他如兄如父,他对孤竹又敬又爱。当年孤竹如同今日的他,一样是继任掌门的人选。他从没有想过掌门如此厚爱的一个徒弟,居然会被逐出师门。也正因为孤竹的离去,才成就了今日的他。 孤竹下山前,陈一山也是万般的不舍,他在九宫山顶当着众弟子的面允给孤竹一个愿望。 那时孤竹伤愈刚刚能下地行走,苍白着脸,什么话都没有说,一把拉住站在人丛中,一脸凄苦、眼中悬泪的墨羽,跪到了陈一山的面前。 陈一山心领神会的对他点了点头,从那天起墨羽就搬进了中正殿。 对于地法门的翘楚——孤竹受掌门的青睐、垂爱,众人是心服口服,可对于一直默默无闻,胆小、羞怯,资质平庸的少年墨羽被掌门抬爱,师兄们在心中却是暗暗不平。 看他受到掌门的关爱,法术却丝毫不见长进,那些不平就变成了嘲笑。“整日装可怜,博同情。”“挤走了师兄,成全自己。”“掌门天天开小灶,也不见他有孤竹修为的一二。”“朽木不可雕!”“孤竹就是仗着师傅的宠爱,才能把个废物推到中正殿。”“孤竹没有师傅的偏爱,法力怎么能如此精进。”…… 这些中伤他的话,时不时的飘到了他的耳中,开始时他也暗暗掉了几回眼泪,可没想到陈一山虽然在外面护着他,没外人在时却疾言厉色的对他大加斥责。 “别人说了那些不中听的话,你听了、伤心了、落泪了。这样就能堵住别人的嘴?让他们以后不再嘲笑你?孤竹那么骄傲,怎么带出你这么个懦弱无能的人。” …… “你我虽有师徒之名,却没什么情分,以前我未曾教导过你,现在你再怎么不成气,也伤不到我的颜面。可你和孤竹情同父子,他触犯法规,被逐出地法门,颜面失尽。他人已经走了,可你还在山上,不说让你帮他找回颜面,至少你不要让他走后还留下让人非议的话柄。” 陈一山这些话句句诛心,墨羽羞愧之余却如同醍醐灌顶般的清醒过来。 是啊!师兄如此的关爱自己,从自己五岁上山时就和他同吃同住,连法术也是他一点点细心教授。当初有孤竹这棵大树遮风避雨,自己倦怠、偷懒、不思进取都有人护着,现在保护、疼爱自己的人走了,临走时还对自己放心不下,用最后的机会把自己推到掌门的羽下。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可走后,还要因为自己的无能间接的损毁他的声誉,害他被同门非议…… 不能这样下去,不为了自己,为了孤竹师兄也要振作精神,专心修法!想明白后,他不再唯唯诺诺的缩在人后,像是脱胎换骨般的站在了人前。 五年后,当他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的出现在灵霄台,由陈一山亲自为他挂上银纹法带时,观礼中的一些人,早忘记了曾经说过的那些带着侮辱、嘲讽、诋毁他的恶语。众人又羡又赞,异口同声的用当年形容孤竹的话夸他——修法的奇才,门中的翘楚。 眼光独到又心思细腻的弟子肖长寿和师傅感叹道,“毕竟是孤竹带出来的人,身上有他的影子。只怪孤竹当初太过怜惜他了。” 油腔滑调的宁百宝奉承道,“孤竹发现了这块璞玉,而披沙剖璞的人却是师傅您老人家。” 小辈的弟子没有资格观礼,但对这个二十岁就荣升银纹法师的小师叔钦佩不已、敬若天人。众人因敬而畏,因畏而惧。见他在九宫山威信渐长,陈一山把戒律堂改名为刑堂交给他掌管。 戒律堂原先的堂主就是孤竹,孤竹走前还只是白纹法师,而墨羽已经挂上了银纹法带,有继任掌门的资格了。 孤竹走后堂主之位就一直空悬着,现在改名后交给了墨羽,再迟钝的人也能猜得到掌门的用意,从此墨羽在门中的地位更加的无人能及…… “师傅你选择我是因为师兄临走前许的一诺,您是个重诚守信之人。师兄德才兼备、雅志霁月,如同苍松翠柏志被八方,即便是现在的我也是望尘莫及。我只是担心师傅会因为我的庸懦无能而心生遗憾。”墨羽神色黯然的说道。 陈一山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徒弟的身旁,拉着他走到了窗前。 “你看看这九宫山顶如今的模样,当初我上山时却是荒凉一片。我是尊师命开创地法门的,但是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地法门能如此的恢弘壮大。”陈一山口气一转,变的温情脉脉。“选择你也是一样。” “我当初对孤竹寄予厚望,对他的偏爱有目共睹。他下山前我许下的那个愿望,其实就是在给他机会,让他借机恳求我留在山上。可没想到他那么骄傲,明明看出了我的用意,却把你拉到了我面前。我那时心中有气、有怨,偏偏你又不争气,所以才和你说了一些重话。你是个心思重的孩子,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也没有忘记那些话。” 墨羽见师傅说的伤情,忙跪了一下去。他仰望着陈一山那苍老慈爱的脸庞,眼圈瞬间红了。 “师傅徒弟不敢,您多心了。” 陈一山弯腰扶他起来后,温言说道,“今天只有我们师徒二人,既然已经开了头,不妨就把话说开了吧!我原本只是怜惜孤竹失子,而你又是他一手带大的,和他情同父子。他把你交给我,我少不得要在你身上多花点心思,可我没想到你被我骂了一顿后,性情大变,就如同是脱胎换骨一般。那时我才觉得长寿的话说的有道理,以前是孤竹对你太过宠爱了。细想之下,我当年对孤竹又何尝不是太过宠爱。他一直想参加九宫十殿的大考,可我却总觉得他准备的不够,怕他有危险。以至于他下山时还只是白纹法师。” 第072章 红鸾星动 陈一山接着说道,“凡人常说慈母多败儿,慈师也是一样的,所以我对你一直刻意的冷淡,你参加九宫十殿的大考前,整整半月我没有一晚安睡到天明。等你通过大考,我为你挂上银纹法带的那一刻,你在我心中就已经是继任的掌门了。你今天得到的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和孤竹没有任何关系。” “师傅……”墨羽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可多年克制情感,养成冷默坚毅的心性,却让他掉不出半颗泪来。 “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见徒弟少年老成的脸上那抹让人心疼的坚强,陈一山老泪纵横的说道。 墨羽从没见过师傅落泪,即便是孤竹离山时,陈一山也仅仅是面有悲色,看来如同师傅所言,自己能得到他的倚重并不是别人的原因,而是当年夜以继日苦修的成果。 多年的心结一朝解开,墨羽又悲又喜又酸又涩。他抓着师傅那双温暖的手,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那些大颗大颗的泪珠带出了他压抑在心中多年的委屈。 “师傅,徒弟错了!这些年我都没有体会到您的良苦用心,却一直因为您当年的严苛、淡漠而耿耿于怀。我拼了命得到银纹法带,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赌气,我想让你知道,我比孤竹师兄更优秀。我也想知道如果我法阶高过孤竹师兄,您是不是也能像当年对他那般慈爱的对待我。现在回过头想想我真是好笑,居然暗暗的妒忌孤竹师兄得到您的关爱多过我。” “师傅越来越老了,心也越来越软了,我何尝不想像宠爱孤竹一般的宠爱你,可是孤竹的例子摆在那,每每想起我都忍不住自责懊悔,若是当年我能有对你的一半严苛对待他,他何至于用法术报复杀人。” “师傅你不要难过了,您没有错,师兄什么都明白,也没半点怪你的意思。下山前的一夜他和我说,不能因为他的过错,让您老人背上偏私护短的恶名。在他的心中,你就如同他的父亲一般。他敬你爱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他想通了,一定会回来见你的。” “这个孩子子啊!我已经一百岁了,他还要我等到何时!” 墨羽从中正殿出来后,刚拐到刑堂门前,就见孙鳌正跨门而出。不等他开口,孙鳌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大师伯来了,正坐在里面品茶呢?看来是为了白戎的事。”孙鳌意味深长地一笑。 “他什么时候到的?” 孙鳌诡笑着说道,“有一会了,听说你去了中正殿,什么话都没有,就说渴了,我给他上了杯茶,添了五六次水了,茶都泡的没味了,他也没觉查到,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 墨羽看陌生人似的瞟了他一眼,“我发现最近你变的有些轻狂,里面坐的那位是我的大师兄,是你的大师伯,你这样对他不恭,别人知道了会怎么看我。你不要仗着是我的徒弟就胆大妄为、目无尊长,如果大师兄不挑理还好,如果他要因此怪罪你,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徒弟就偏私护短,只会因为避嫌而更加严惩您。” 墨羽的声音不高,却听的孙鳌打了个冷噤,他咽了口唾沫,低眉顺眼的说道,“弟子知错了,请师傅责罚。” “你以后好自为之,小事上多约束自己,省得将来出了大错时再后悔。”墨羽紧盯着他冷冷的说道。 孙鳌赔笑道,“师傅教训的是,不过大师伯等的怕是有些着急了,您还是快点进去吧!” 墨羽的脸上还是一层冰霜,对着他摆了摆手,一扭头向屋内走去。 见他走后,孙鳌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纠结着是在门外候着,还是去打听打听师傅今天在什么地方惹来这一肚子的闲气,偏巧被他给撞上了。 “啪!” “啊——”孙鳌的肩上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吓得他一激灵,身上的冷汗陡然间冒了出来。 “发什么呆呢?我走这么近都没发现,你这红纹法带是走后门得来的吧!” 孙鳌掸了掸胸前的红纹法带,讥讽道,“我这红纹法带可是货真价实的,你那个黑纹法带才是走后门得来的。当初我是怎么险胜的,你不比谁都清楚,不过我承认,我顺利晋升为红纹法师,里面有你一份功劳。制法器是我的软肋,不过我这个人命好,有贵人相助。”他用胳膊肘捣了捣张小虎的肚子,“是吧!贵人!” “知道我是你的贵人就好!现在贵人有个事情想求求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说吧!咱俩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太见外了。” 张小虎突然扭捏了起来,黑黑的脸上浮出一层红晕,变成了怪异的紫红色,“那个……那个储药房新来了个姑娘……你知道吧?” 相识多年,孙鳌还是第一次见张小虎做出这种姿态,他有些疑惑的说,“是啊!我当然知道,她是大师伯新收的徒弟,又聪明又漂亮,大师伯十分的喜爱。” 张小虎“嘿嘿”的傻笑了两声,“我只知道她漂亮,原来还很聪明。” “还不止聪明,听说脾气也好,活泼开朗能说会道,姓柳,名玉兰。” “玉兰,柳玉兰,名字真好听!”张小虎咧着嘴,神情陶醉的说道。 见他一脸痴迷的样子,孙鳌恍然大悟,好朋友这是红鸾星动了。看着他的身形、体态,再想想有过几面之缘的柳玉兰,这俩人放一起,整个就是黑熊配玉兔。 “我说黑熊……咳!小虎,你是认识这个柳姑娘的,听说她很少出储药房的,莫非你去了储药房。” 张小虎挠了挠头,傻笑着说,“今早师傅让我去找大师伯那取点东西,我去了长生殿,可那里的人说大师伯去储药房了,我又到了储药房,里面没有人,我就到处转了转,刚上二楼时,和一个姑娘迎面撞上,她手中拿着一个尖尖的东西,正好撞到我的手腕上。” “你看!”张小虎献宝似的伸出手,撸起了一截衣袖。只见他黑壮的手腕上包着一个红通通的丝绸帕子,帕子上血迹斑斑。“她包的,流了一点血,我还真没觉得疼,可她好像吓坏了,手忙脚乱的弄了些药也不知道洒没洒到伤口上,就用这个帕子包上了。” 第073章 红鸾星动(二) 孙鳌同情的看着张小虎,有心想提醒他癞蛤蟆就别惦记吃天鹅肉了,可见好友两眼放光,仿佛正在兴头上,这一大瓢凉水泼下去,弄不好就让他当场翻脸。 红纹法师的晋升大赛近在眼前,也许他求自己帮忙的事和大赛有关,并不是儿女私情呢?孙鳌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再探探他的口风。 “你让我帮什么忙?你说说看吧!” 张小虎十分真诚的说道,“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我好像看上那个柳姑娘了,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不懂得怎么讨女人欢心。在这九宫山上我得罪的人太多,能真心帮我的没几个,所以我只能找你帮忙了。” 见一向是桀骜不驯的莽汉,居然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孙鳌更不忍心打击他了。 “你是个粗人,可我也不‘细’啊!你问我怎么讨姑娘喜欢,还不如去问面墙。再说你今天才见到她,怎么知道自己就看上她了?是不是因为山上见不到女人,突然有个姑娘和你说了几句话,为你包扎了一下伤口,你就误以为自己喜欢上她了。” “其实我也不明白,只是从储药房出来后,我满脑子里全是她,心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烧的我坐立难安。实话不瞒你,来你这之前,我在储药房院外转了一个时辰,可就是没胆子再走进去。”张小虎直眉瞪眼的望着孙鳌,把胸膛拍的山响,“你说我以前是这样的人吗?有什么地方是我不敢进的,可刚刚那储药房的门槛像是被施了法术一般,我就是不敢跨进去。你说我这不是看上她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孙鳌佩服的看着他,赞叹道,“兄弟,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要是我,没有十天半月绝看不透自己的心思。” 张小虎尴尬的笑了笑,“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知道修法的人最好是六根清净,地法门虽然不似佛门明令禁止弟子婚配,可门中修成高阶法师的,都是远离红尘,没有俗事牵绊的人。听说掌门当年也是抛下妻儿、舍弃家产才有了今天的修为……” “嘘——小声点!”孙鳌惊慌的打断他,“你找死啊!光天化日在刑堂门前非议掌门,现在我师傅和大师伯可就在里面喝茶呢。你说你自己的事,别的不要再提了。我师傅今天心情可不太好,刚刚还训斥了我一顿,说什么胆大妄为、目无尊长的……肖师伯出了名的护短,我师傅可是铁面无情,兄弟你别害我了。” 听说墨羽就在刑堂内,张小虎也吓了一跳,一把扯着孙鳌往远处挪了挪。 “师叔在里面你不早说!”他边走边小声的埋怨道。 孙鳌瞪了他一眼,甩开手,没好气的回敬道,“你也没问过我啊!一来就这么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个不停,再说你说你的,突然提掌门干什么?” “我就是打个比方。算了,不说掌门了,被师叔听到也没我什么好。还是说我自己吧!”张小虎赔笑道。“我们张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在我们那个县也是首屈一指的,我家的万顷茶园供着半个天下。可是我的命不好,是小娘生的,大娘怕我分了大哥的家产,一直视我为眼中钉,几次害我都因为我命大逃过了。最后一次正好被师傅他老人家撞见,解救了我,我死乞白赖的求师傅收留。师傅同情我的遭遇,留书后把我带回了九宫山。可没想到大哥三年前病死了,大娘伤心过渡也跟着去了。我那个软弱的爹这才想起我这个儿子,前前后后写了几十封信给我,我一封都没回,他知道我恨他,居然千里迢迢的把我娘送了过来。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着我回去,我只好答应她等我成为红纹法师就回家乡。” 孙鳌被张小虎这些话惊的一震,盯着他道,“你还有这么曲折的身世!不过你家那万顷茶园现在不是全归了你吗?看不出我孙鳌身边居然一直隐藏着一个大财主。” “你就别取笑我了,那些都是身外物,我以前没惦记过,现在也没有。如果不是因为大哥出事,我宁可在这九宫山上清清静静的过这一世。” “你清静得起来吗?那柳姑娘在山上,你天天火烧火燎的想静也静不下来啊!”孙鳌揶揄道。 张小虎脸皮瞬间又涨成了紫红色,蒲扇般的大掌拍到了孙鳌的肩上。孙鳌疼的一龇牙,拧着眉说道,“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拍人家姑娘,我怕你一个不小心,再把她拍的香消玉殒了,到时候你可要抱憾终身了。” “得了!得了!你就别取笑我了,快帮我想想办法吧!放心不会让你白忙一场的,下山时我若是能带着柳姑娘一起,你就是我的大恩人,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那怕是要我一半的家产,我眼都不会眨一下。” 孙鳌惊的半天合不拢嘴,心中在算盘着他家一半的家产应该值多少钱。看来好友在地法门变的脑子不灵光了,作为朋友还是要劝劝他。“为了一个刚见过面的姑娘,就愿意付出一半的家产?小虎你还真是个情种,不过我在想你现在是不是太冲动了点,等以后你下山了,以你家的产业,那身边还不是美女环绕,到时候你可要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如果大哥还在,那些产业和我没有半点关系,现在算是白得的,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你还是真是想得开,不过我也没有打算要你的家产,咱们相交这么多年,我虽然说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上流君子,但也不至于见钱眼开到分你的家产。你有心我就出力,咱们姑且试上一试。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柳姑娘对你无意,你可不能恼。储药房里有个戎白和她的关系我听说可不一般。她师傅——我们那个大师伯也不是个好惹的主。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苏瑶,法力高深到让人胆寒。地法门的异数全圈在储药房了,我觉得那里的风水肯定有问题。你看上那里面的人,就相当于火中取栗,还是兄弟你豪气!佩服!佩服!” 听孙鳌这么侃侃而谈,话中已经表明愿意鼎力相助且不求回报,张小虎心中感激,对着他咧嘴一笑,显得傻头傻脑的,孙鳌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074章 联荐之忧(一) “你们俩在这笑什么呢?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说给我听一听。”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孙鳌和张小虎的笑声戛然而止,俩人转过身,对着来人躬身行了一礼。 “师傅!” “师伯!” 孙鳌偷眼看了看师伯肖长寿,心中暗暗懊恼,刚刚不应该只留意刑堂,没注意身后的动静,不知道自己和张小虎的谈话,师伯听进去多少。好在这个师伯还算宽厚,就算他全听进去也是他徒弟动了“凡心”,而自己只是说了几句仗义的话。 他又偷眼看了看身旁的张小虎,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肖长寿和墨羽比起来,真是显得又和蔼、又仁慈,可五大三粗的张小虎见他却像是老鼠见猫一般。 肖长寿冲他二人摆了摆手,“孙鳌你师傅呢?” 孙鳌刚直起身子,听他提起师傅忙又躬身答道,“师傅和大师伯正在里面饮茶。” “唔”肖长寿平静的点点头,心中已经猜到宁百宝是为了联荐之事来寻墨羽讨说法的。他这个大师兄是个难缠的主,现在墨羽不知道如何的头疼呢!自己现在进去不是自找麻烦吗?还是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我就不去打扰他们了,小虎跟我回去!”说完不等张小虎回答,扭头快步离去。 张小虎见师傅走的如此急,疑惑的望了望孙鳌。孙鳌当然是心知肚明,可不便告知好友,只好冲着肖长寿的背影努了努嘴。 张小虎一扭头,只看到师傅的衣袂闪过墙角,忙快步追了上去。 孙鳌喃喃道,“肖师伯看着老实忠厚,心里倒是一片清明,溜得也够快。不过他这一搅能把小虎带走也好,今天师傅心情不佳,别害我被他这个痴情种子给连累到了。” 肖长寿猜的不错,墨羽走进刑堂的会客间,就被宁百宝阴阳怪气的讥讽了一番。 “师弟现在真是个贵人,我在这里把茶水都喝成白水了才有幸见您一面。你现在深得师傅的厚爱,整个地法门都如同囊中之物,我这个无能的大师兄想来早就视如草芥一般了吧。” 墨羽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冷俊,淡漠的注视着宁百宝的怒容,清澈的眼中没起一丝波澜。他亲自取出茶叶泡了两杯茶端到了茶几上,和宁百宝相对而坐。 宁百宝喝了半天的茶,可嘴上还是有些发干,可见心火烧得有多旺。见师弟一直不说话,他把端在手中的茶杯放桌上一掷,滚烫在茶水带着还没泡开的茶叶泼了他一手,疼的他龇牙咧嘴的跳了起来。 墨羽见大师兄的狼狈样,真是一扫威严、原形毕露,一时没忍不住,居然笑出了声。一肚子火气的宁百宝见他这么一笑,恍惚中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眼前崖岸高峻、不苟言笑的男子还是个胆小怯懦的孩子,除了孤竹外,在这九宫山上也就敢缠着自己讨东要西,表现出率真可爱的孩童样。 可孤竹一走,他就全变了。这个被丢弃在九宫山下差点冻死的可怜孩子,好容易得了孤竹十年的关爱,可情同父子的二人却又生生的被拆散。孤竹走前也曾嘱托过自己,善待于他。可墨羽性情大变,自己根本没机会关照他,想来也是有愧于师弟。若是师弟要是知道,墨羽这孩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心里是喜是忧…… 墨羽见宁百宝的眼中火光一闪,随即又变的恍恍惚惚,半天没出声,就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大师兄你今天火气不小,我去中正殿是因为师傅召唤,你有什么事留个话,等我回来后自然会亲自去长生殿走一趟。你没差人给我送消息,自己坐在这里干生气,若是我一直不回来,岂不气坏了身子。大师兄最重养生,连师傅都常常称赞,若是因为我气伤了自己,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宁百宝听着这些话,剩下的那点零星的火气也瞬间熄灭了。 “我是等的有些发急,你和师傅谈什么谈了这么久?”他语气平缓的问道。 墨羽见大师兄眉宇间已不见了怒意,即敛了笑容,端正了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次红纹法师晋升大赛的事情。师傅说现在门户大,难免收的弟子会出现良莠不齐的现象,为了防止有些心术不正、来历不明的弟子成为高阶法师,联荐这一规定要更加的严格,若是举荐的弟子成为高阶法师后为非作歹,那将来联荐的人就要负起清理门户的责任。” 宁百宝对这二天刮起的风,也略有耳闻,听到师弟这番话,立刻联想到参赛帖中,特意点明了联荐这条规定果真如同白戎所说,是针对他而来的。 “师傅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这来历不明的弟子所指的是不是戎白?这几天也有人在我的耳旁吹了吹风,说的就是戎白的身世,他戎白或是白戎,是公主的义子、是泽城城主,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师傅强塞给我的徒弟,是师傅默许苏瑶教授法术的地法门弟子。现在不准他参赛,让我这师傅的脸往什么地方搁,以后这九宫山上还有谁能看得起我。” 宁百宝越说越来火,“呼哧”一声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内转着圈说道,“这不是耍着我玩吗?当初觉得他身份显贵,不收他不就得了,也省得连累我担着个护佑不了徒弟的恶名。若是一年前,别人怎么看我,我都不会在意,可现在储药房中还有个柳玉兰,她可是我的关门弟子,我有意把一身的医术都传给她,这些年真正入我眼的传人只有她一个。如果她见我这么窝囊,还能把我当成师傅看吗?” 墨羽等他把满腹的牢骚发完,才淡定的接话道,“你是师傅的第一弟子,地法门创立的功臣,谁敢对你有半个字的诋毁,师傅和我都不会饶了他。戎白参加这次的晋升赛之前联荐这个规定就已经存在数年了,这不是针对戎白而刻意添加的参赛条件。大师兄你大可放心,没人会因为戎白参不了赛而小瞧了你。” 第075章 联荐之忧(二) 墨羽轻叩了一下桌面,神色凝重的说道,“但是你也要为别人考虑一下,若是别的弟子,众师弟怎么会不愿意做这个顺水的人情。戎白在上山前就已经修了法,众师兄心知肚明,只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没有说破。现在他要参赛,得到红纹法带就是高阶法师,可以进入东昌殿、南华殿、西元殿、北乐殿学习高深的法术,将来若是他错走了一步,那给他联荐的法师就要落个连带的责任。谁也不愿承担这个风险,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这……这……”宁百宝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可想到戎白威胁自己若不想法让他参赛,就把自己的认罪书送到中正殿,只好又硬着头皮开口道,“师弟,你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吗?你不知道戎白这小子有多难缠,如果我不给他个说法,从此就别想过安稳的日子了。” 掌门陈一山早看出宁百宝有些受制于戎白,只是戎白用的什么手段墨羽并没有查明,见大师兄神色沮丧,话中透出畏惧之意,墨羽不冷不热的刺道, “大师兄你怎么说也是他的师傅,要给他什么说法?若是想做个样子给你那小徒弟看,你不防和戎白说,我答应你如果有一人愿意领头联荐,我就是联荐书上的那第二人。我说出这话,已经是犯了门规了,但是戎白是掌门指派给你的,事有特殊,我也不愿师兄你太过为难。” 宁百宝知道他这个刚正严明的师弟能说出这个承诺,已经是十分的不容易了,如果再得寸进尺的和他纠缠,怕是要弄巧成拙了。 “师弟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大师兄放心!” 宁百宝刚走,孙鳌紧跟着进来了。 “师傅,我看大师伯心事重重的出去,好像是往肖师伯那去了。” 墨羽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莫测高深的淡然一笑后,低头悠然的饮着温度适中的茶水。 见师傅不语,孙鳌接着说道,“肖师伯不久前来过,可听说大师伯在这,慌忙走了。我看这几天众师伯都要躲着大师伯了。” 墨羽略一沉吟,放下茶杯,招手让孙鳌到了近前,对着他耳语了一番。孙鳌仔细的听着师傅的低语,频频点头。 “你这两天和众师兄比较亲近的弟子,按我说的透出风去,但是只能说是你偷听到的。我那大师兄的缠功了得,我也不忍心让众师兄整日的东躲西藏。” “是!师傅!”孙鳌恭顺的说道。 接下来的两天,宁百宝发现只要他一出现,立刻就有弟子行色匆匆的跑开。原本他还没在意,等数次想见的师弟们不约而同的回避后,他才明白过来,敢情那些见他就跑的弟子都是通风报信的。 宁百宝心说,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他刻意等到子时,众人入眠时,来到了肖长寿的寝室,却没想到他屋内燃着灯火。宁百宝不客气的推门而入,却发现肖长寿衣冠整齐的端坐在桌前,仿佛正在等他一般。 “师弟还没睡呢?”宁百宝赔笑着说道,他知道那次白戎与张小虎用试法剑相争时,不仅张小虎当场受辱,连同他这个好脾气的师弟也被苏瑶折辱了一番。原本求谁也不该来求他,可是他也知道肖长寿在众多师弟中是最好说话的,而且当年他曾医治好肖长寿老母亲的顽疾,老人家虽然已经过世,但肖长寿欠着他一份情。 “师兄不也没睡吗?”肖长寿心中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不冷不热的答道。 宁百宝忙上前几步,把他按坐在椅上,自己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不要怪我不请自来,扰了你的清静。我是睡不着,找你叙叙话。咱们师兄弟有日子没这么促膝长谈了,上次还是多年前为老夫人治病之时。” 肖长寿见他一见面就抛出这个旧事讨人情,虽然有些不耻,但脸上的颜色还是和缓很多。 “当年亏了师兄,让家母多得了数年的安泰,这份恩情我记在心中,从没忘记。” “你我情同手足,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我宁百宝这一生救人无数,可不求回报的寥寥无几,这些年我从没有向师弟讨过情,但这一次师兄是厚着脸皮向你要这个人情了——” 肖长寿脸色一沉,打断了宁百宝的话,“师兄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为了这次戎白参加红纹法师的斗法大赛而来。你让我联荐我本不应该推辞,我不怕将来留下要清理门户的隐患,我怕的是戎白会在九宫十殿的大考中丢掉性命。” 宁百宝刚要开口,肖长寿摆摆手,抢先说道,“师兄别怪师弟无礼,你没参加过九宫十殿的大考,所以你不知道其中的凶险,可二师兄是怎么死的,二十一师兄是怎么残的,外人不知道,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地法门九宫十殿的大考因为只有我们师兄弟才参加过,门中小辈的弟子只道是寻常的考验,可我一想起来却是胆战心惊。那年虽然没通过大考,脸上无光,可即便如此我也再没有动过复考的念头。墨羽师弟考完之后,伤痕累累的和我说‘九死一生’,我觉得他说的太轻了。你我都是寻常之人,生死无关。可戎白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对地法门就是一场浩劫。师兄你愿意冒险,我可不想当这个危害门派的罪人。” 这次宁百宝学乖了,等肖长寿的长篇大论说完,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师弟你们来到山上清修,山下都有家室,可我却孑然一身,为创建地法门我捐出万贯家财,这九宫山就是我的家。若是有人危害到地法门,我第一个不同意。但是实话不瞒你,戎白这小子和我有个约定,到开春桃花落尽之时,我赢了赌局,自然不会再过问他的事。相反我会想法把他逐出地法门。所以就算他晋升为红纹法师、白纹法师也没有什么要紧,他总没有机会参加九宫十殿的大考。” 第076章 联荐之忧(三) 肖长寿知道他这个大师兄玩心颇重,没想到他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和自己的弟子打起赌来,还恬不知耻的宣之于口。可是有一点他是相信的——宁百宝是把九宫山当成唯一的家。 想着掌门师傅每次都会在他有过错之时,搬出他对地法门的功劳来安抚众弟子的不平。有师傅偏袒,自己何必当那个恶人来得罪于他呢。 “大师兄你也不必再多言了,我有我的想法,你有你的道理,联荐这事我可以答应。”见宁百宝面有喜色,忙接着说道,“不过我不能做这首荐之人,但这联荐的第二人我是一定不会推辞的。” 宁百宝脸上的喜色凝固了,见肖长寿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知道他这是送客的意思。不死心的还想多说几句,见肖长寿一声不吭的垂目肃立着,只好放弃。他叹了口气,萎靡的站起身来,拖沓的向屋外走去。 第二天九宫山顶上的众师弟们像是相约着除了隐身咒一般,随处可见。宁百宝抓到一个问一个,这些师弟们众口一词的同意为戎白联荐,但是条件是不做那首荐之人。 宁百宝把结果告诉了白戎,白戎也觉得头痛,他不知道辰阳长公主对自己的看中,居然会影响到自己参加红纹法师的晋升赛。不过当初也是因为干娘的推荐他才能顺利进入地法门,这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看到宁百宝已经没招了,白戎只好求助苏瑶,没想到一向罩着他,在掌门面前很说得上话的这个小师姐,却一口回绝了。 “这次我帮不了你,我能教授你法术,让你有借口在九宫山生存下来,但是此事已经关系到地法门将来的安危,我却不能视而不见。如果你有本事参加此次斗法大赛,我还是会传授你法术,助你通过九宫十殿的大考。如果你不能顺利参加比赛,我就当白忙了一场。”苏瑶淡漠的说道,这几天宁百宝和白戎私下讨论对策时,柳玉兰偷听到多少,就倒给她多少。虽然她没出储药房半步,也了解到事情的七八成。 白戎哀怨的看着她,“师姐你这么无情,居然见死不救,想想你也在我身上花了不少心血,你舍得就这么放弃吗?” “我原本对你也没抱很大的希望,只不过是打发时间,或者说是死马当活马医。山主创建地法门实在不易,我也不能太过为难他,这次的事情,你就自求多福吧!我是爱莫能助了。”苏瑶更加冷血的说道。 “师姐你就帮帮我吧!” “再帮我这一次!” “师姐!好师姐!” “我求求你了!” “师姐!你说句话啊!” …… 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柳玉兰,听到苏瑶那些无情话,看着自己爱慕的男人在她的面前如此的卑微,真是又气又心疼。虽然她已经隐藏了自己对白戎的爱慕之心,也努力催眠自己把他单纯的当成哥哥看,可一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一下子就再次沦陷了。 “苏姐姐,你就不能帮帮白哥哥吗?他为了你挡过一剑,差点丢了性命。现在他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你,你怎么还能忍心能说出那么无情的话。”她走出来直直的看着苏瑶,幽幽的说道。 苏瑶表面上不无所动,可心里却像是被刺了一下,如果是以前她会不屑一顾的转身就走,可今天她却只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二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白戎和柳玉兰这两个欢喜冤家,在她的心中已经变的不同。这俩人一个整日师姐、师姐的纠缠她;一个整日苏姐姐、苏姐姐的讨好她。在储药房这一片小天地中,她越来越觉得温馨和惬意,就连时常和白戎斗嘴,在柳玉兰面前装沉稳的活宝宁神医,在她的心中的地位也悄悄的转变了。 这些变化都是悄悄的,她一直没有察觉到,今天被柳玉兰这么一刺激,突然翻到心尖。“师傅!”她在心中苦涩的大声喊道,一种又羞又愧的情绪涌了上来,当年发过的誓言都忘记了。没救出师傅,自己不配得到片刻的欢愉…… 见苏瑶的脸色越来越寒,柳玉兰有些懊悔自己的失言。这段时间和苏瑶相处融洽,让她一时忘记了这个和她差不了几岁的姐姐,是个多么孤傲、清冷的人。 白戎从柳玉兰出现时就像是被打了一闷棍,他的骄傲和自信虽然被苏瑶再三的踩在脚下,可那都是他们俩人之间的私事,没有第三人在场。突然一直仰慕他的小妹妹跳出来为他出头,真比打他的脸还让他难受。苏瑶上次冻伤昏迷数日后苏醒,对他说的话明显比以前要多了几倍,脸上也少见清冷之色,他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可这个多事的小柳儿今天当面的一番指责,却让苏瑶的脸上又现出那种冷漠又疏远神色。 白戎又羞又恼,大声的斥责道,“柳玉兰你不要胡闹,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学你的医术,我修我的法术,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为苏瑶挡剑,我低三下四的求她,都是我自己的事,谁让你如此的多事。再说她几次三番的救你帮你,你有什么权利指责她。” 在没上九宫山之前,白戎在柳玉兰的记忆中是个温柔善良、活泼潇洒、聪明顽皮、俊美绝伦的大哥哥。长大后再见时,他还是一样的玉树临风、容貌不凡,虽然性格依旧,但举手投足间却多了些优雅从容。 可上了九宫山后,柳玉兰却见到了白戎的另一面,冷漠无情、凄苦悲伤、自怨自艾、自轻自贱。无论是以什么样面貌出现,一成不变的是他的俊美,可今天这张让她倾慕的俊脸却因愤怒而变的有些扭曲了。 柳玉兰明白白戎一直只当她是妹妹,所以才能始终如一的保持相同的面貌对待自己,而在她心中完美的如同神衹的心上人,也只有等到他思慕的人出现,才会显露出诸多的情绪,也许那才是真正的他,一个有血有肉,鲜活丰满的人。 第077章 联荐之忧(四) 柳玉兰心灰意冷,眼中的泪水转来转去,她微仰起头,不让泪珠坠下。 “是我多事,原本这就是你们之间的事,算我枉作了小人。”哽咽着说完后,她的眼泪破眶而出,见苏瑶和白戎无动于衷的望着她,她以袖拭泪,沮丧的转身走了。 白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对这个维护自己的小妹妹话说的重了些。可刚刚柳玉兰那些话,让他觉得自己在苏瑶的面前更加的可悲。看那小丫头一脸的凄苦的样子,像是对他余情未了,白戎只好硬下心肠对她的悲伤视而不见。 “她好像很伤心的样子,你不去安慰她吗?”苏瑶淡淡的说。 白戎苍白的脸上泛过一丝苦笑,这时候苏瑶还会在意柳玉兰的感受,这种关怀,她总是不能分半点在自己的身上。虽然不想承认,可他真的有些嫉妒。 “她已经是个大人了,说话做事要有分寸,我不能总去迁就她。” 被柳玉兰这么一闹,白戎也没有心思再开口求苏瑶了,他迈步向门外走去。 白戎慢吞吞的走下了楼,却没有回房,只静静的站储药房的匾额下,望着已经被积雪覆盖的院落。这小小的四方天地,因为柳玉兰的来到,增添了不少的乐趣。眼前那个怪模怪样的雪人就是她和自己的杰作。 和这个小丫头在一起总是又轻松又快乐,而她也早已经表明对自己的眷恋,可偏偏自己只能把她当成妹妹看。而苏瑶就像这院中的积雪一般,看似晶莹剔透,实则是清冷孤寒。可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对她念念不忘,痴心一片。 “许是上辈子欠了她吧!”白戎喃喃的自嘲道。突然他想到了那个‘许是上辈子欠了自己’的小丫头。这时候她又不知要哭成什么样,白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终归还是往她的房中走去。 柳玉兰的房门大开着,白戎故作轻快的说道,“这么冷的天,门这么敞着,你也不怕冻坏了自己。” 刚拐进门,白戎不由的“咦”了一声,这小小的房间,收拾的整洁干净,一目了然。原本早应该回房的柳玉兰此时却不在房中。 白戎在院中寻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柳玉兰的身影,心中有些担忧。思索了片刻后,急忙朝着宁百宝所居的长生殿走去。 柳玉兰原本是去长生殿找师傅宁百宝的,可雪天路滑,她踉跄着边走边哭,错拐了一个路口,居然走向了后山。等她发现时已经哭尽了性,红着眼抬头仔细一观,四周白茫茫一片,远处山峰重重叠叠,和错落隐映在山顶树木间如同琼楼玉宇的大殿,勾勒出的美丽弧线,在微黄的阳光斜射下,闪耀熠熠粼光,融合在朦胧的视线里,若有似无,似梦似幻。 九宫山上的雪景如此之美,柳玉兰如醉如痴的凝望着,那些恼人的思绪,如同轻烟般慢慢散去。 她低头发现四周只有她留下的一行脚印,这人间仙境居然是她第一个发现,柳玉兰满足中带着些许遗憾的暗想,若是白戎也在此处,那该多好。 柳玉兰狠狠的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个带给她烦恼的人甩出脑子。突然她紧闭双目仰面对着苍穹大声的高喊,“老天爷,如果我能忘记那个没良心的坏蛋,现在就下场雪吧。” 仿佛是得到了上天回应一般,片刻之后柳絮般的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下,翩跹的飘洒在柳玉兰的四周。 柳玉兰感觉到脸上痒痒的,一片凉意,缓缓的睁开眼睛,见飘雪凌空下落,惊喜的跳了起来。 “哈哈……老天爷听到我的声音了,白哥哥,你这个坏蛋,我要忘记你了。”她转着圈大叫着,欣喜的就像个顽童。 “你在这干什么!” 柳玉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威呵,吓的腿一软扑到了雪中。她狼狈的坐起来,就见玄色袍角下,一双穿着黑缎鹿皮快靴的脚已经到了近前。顺着袍角往上观看,双条绣着银纹的法带紧贴着单薄的玄色法衣在雪地中显得耀眼。虽然没看到来人的容貌,柳玉兰已经猜到来人在地法门地位非凡。 果然如她所想,来人正是住在后山舍身崖上的墨羽。 墨羽红润英气的脸上,那双深不可测的双眸透着一丝冷漠。对于这个宁百宝破格收的小徒弟,他没有什么好感。但因为她和白戎之间的暧昧,害得苏瑶受伤却让他耿耿于怀。所以在后山偶遇她,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见他绷着脸,双眉紧蹙柳玉兰倒吸了一口冷气,迅速的站起身来。 “墨师叔,我……我来后山……赏雪,对!赏雪的!”柳玉兰说完,偷偷的吐了吐舌头。 墨羽阴郁的说,“那他呢?他来看你赏雪的吗?”说完他一挥衣袖,一道白光飞向了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上。 “哎呦!”一声惨叫声后,一个大雪团摔到了地上,雪团中一个健壮如牛的青年滚了出来。还好地上的积雪颇厚,那人利索的爬了起来,快步跑到了墨羽面前,扑地双膝跪下,伏身下拜。 “张小虎叩见师叔!”说完咚咚咚的连磕三个头。 “你这礼行的有些大,看来是知罪了。”墨羽阴着脸,冷冷的说道。 第078章 猛虎嗅蔷薇 墨羽淡淡的说,“后山是我的静休之地,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擅自闯入,柳姑娘上山不久,道路不熟,你护送她回去吧!”说完他转身往舍身崖走去,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半晌后,柳玉兰才如梦初醒般的跳了起来,“你一直在偷听我说话,刚刚的雪也是你施法降的吧!你有什么居心?”见他有几分眼熟,柳玉兰上下仔细的打量他,突然她的目光一闪,看到张小虎手腕上那抹红丝帕的一角,“你!是你!上次被我无意中扎伤的那个叫……什么,什么虎的。” 听柳玉兰说出他名字中的一个字,张小虎十分的高兴,忙提醒道,“我姓张。” 柳玉兰拍拍身上的积雪,踩着来时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去。她边走边说道,“对!张小虎,我那天就很好奇,你长的这么粗犷,怎么取名叫小虎,真是太逗了。” 张小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两步追上她,轻快的说道,“我生下来时十分的瘦小,又是属虎,所以我娘就给我取了个乳名叫小虎子,我爹图省事,直接就给我取名为张小虎了。” 听到他的乳名叫小虎子,再看看他的身形,柳玉兰扑哧笑出了声。 “你快些改名吧,你爹娘也太不把你放在心上了,取这样的名字,也不考虑你长大成人后的样子。别人叫你小虎,你不觉得十分的讽刺吗?你这样威猛应该叫张猛虎才对。” 张小虎神色黯然的说道,“我娘当我是宝,可是她是偏房说不上话,我爹喜欢我大哥,根本不在意我,只有师傅他老人家真心实意的对我好,如果不是他带我来九宫山,我早变成张死虎了。这名字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你若是喜欢以后就叫我张猛虎。” 柳玉兰见自己口没遮拦,勾起了别人的伤心事,忙安慰道,“刚刚是我乱说的,其实张小虎这个名字也不错,你看虽然你爹不重视你,你又是庶出,可你还有个疼爱你的娘啊。你这名字不就是你娘给你取的吗?我想你出生时一定是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你娘才会给你取这个名字。” “我娘是这么说的,只是我不好意思告诉你。她说我小时候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可长大后却越来越瘦。你没见我上九宫山前的样子,师傅说我瘦的只剩下两只眼,他偶然路过山中的破庙,第一眼看到枯井中的我,还以为是个妖怪。” “你怎么会在枯井里?有人要害你吗?”柳玉兰惊恐的问道。 “算了!不说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害我的人都死了,还提它干什么。” 柳玉兰甜甜的一笑,拍拍他壮硕的胳膊,神采飞扬的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我娘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你现在又高又壮,还会法术,以后谁也不能再伤害你了。” 张小虎听她这暖入心肺的话语,心中又酸又热,眼圈差点红了。几个姐姐从没给过他好脸色,大娘也是恶语相向,家中的丫环婆子拜高踩低,没人时就悄悄的作践他。他告了几次状,爹爹反骂他是下流胚子,只知道添乱。见老爷不为他做主,家中的女人们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他,因此上山前他恨透了女人。 到了九宫山他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飞速的长高长壮,因为样子有些狰狞,偶然下山时,妇人们见到他都避得远远的,他也乐得身旁没有女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眼就看中了储药房中的这个小姑娘,而柳玉兰也没有让他失望,不仅不怕他,还和他相谈甚欢…… 见张小虎痴痴的望着自己,柳玉兰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故意大声的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偷听我说话?还有你怎么刚巧在这里遇到我?” “我见你哭着往后山来,怕你有危险就悄悄的跟着,你许愿我听到了,想让你开心,就施法旋起树顶上的积雪。” “我还在奇怪这雪怎么只在我头顶上飘下呢?原来是你的在背后捣的鬼。”柳玉兰红着脸问,“那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张小虎问,“什么话?” 见他装傻,柳玉兰不再追问,深深的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感慨的说道,“反正这九宫山是个好地方,来这的人都会大变样。你看你从小虎变成猛虎;他从对我千依百顺大哥哥变成一个冷血的大坏蛋;而我的脸皮也越来越厚,只怕以后要和我的师傅有得一拼了。”她叹了一声后,小声的嘀咕道,“如果我娘看到现在的我,怕是要后悔生下我了。” 柳玉兰在张小虎的护送下回到了储药房,在门前告别时,见张小虎欲言又止的表情,柳玉兰无奈的翻了翻眼,“你怎么扭扭捏捏的,真对不起你这粗犷的外表。” 张小虎粗重地喘了一口气,咽了一口吐沫说道,“我是个粗人,很少和姑娘说话,不知轻重,怕你会不高兴。” “你有话就大方的说出来,我觉得现在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只要你不说我长的难看,基本上我都不会翻脸的。” “谁说你长的难看我就揍扁了他。”张小虎凶狠的说道。 “我说她长的难看,你有本事就来揍扁我。”白戎突然从院内走出来,阴沉着脸说道。 张小虎圆睁着双目,死死的盯着他,咬牙暗想,这真是前世的仇敌,此生的冤家。这个该死的小白脸,上次害得自己丢尽了颜面,差点自刎在斗法场,现在又来和自己争女人,偏偏他法力比自己高,人还长的如此俊秀。一见到他,不用别人对比,自己就先觉得矮了一头。 “哼!上次我败在轻敌,你不用得意。不久就是红纹法师的晋升赛,如果有机会,我们再较量一番,如果你喜欢,我很乐意把你揍扁。” 白戎嘴角轻挑,眯着那双勾魂的桃花眼,嘲讽的说道,“你明知道我没有联荐之人,这次的大赛可能无法参加,所以才有胆子在我的面前狂妄。如果你能劝说你师傅为我联荐,让我有机会和你在斗法场上再较量一回,我才佩服你是个英雄,否则你在我心中即是败将,又是张狂的鼠辈。” 见柳玉兰站在一旁,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张小虎的胸中涌起一股豪气。 “好!我会说服师傅为你联荐,我们斗法场上见。” 第079章 长公主的厚赠 张小虎走后,白戎冷冷的瞥了柳玉兰一眼,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柳玉兰撅着小嘴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西厢房门前,白戎转头没好气的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都没生你的气,你现在冲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是个什么意思?”柳玉兰愤愤不平的说道。 “你跟我进来!”白戎寒着脸把她拖进了房中,用力的按坐在椅子上。 柳玉兰龇牙咧嘴的刚想报怨,见白戎凌厉的瞪着她,她一缩脖,乖乖的闭上了嘴。 “你去什么地方了,怎么和那个莽夫在一起,而且好像还很熟悉的样子?” “哼!要你管!”柳玉兰扭过身,没好气的说。 白戎抓住她的双肩,把她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你上山时,柳伯父给我捎了封信,让我照看你,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爹娘交待!” 柳玉兰听他提到父母心上涌过一绪愁思,怔怔的说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发火是因为吃醋呢,看来又是我自作多情。” 听她如此哀怨的语调,白戎如同电击般的缩回手后退了半步。 白戎这一举动,真是比刚刚的责骂更伤人,柳玉兰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暗想到刚刚还义正言辞的教训我,一听到我表明心迹立刻吓成这样,仿佛我对他的那片真情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真是让人觉得窝囊到家了。 “我已经想开了,你不用吓成这样,苏姐姐是个好人,我自知比不得她。你不说我们是同病相怜吗?我看我比我强多了,至少我舍得放手,你却还在执迷不悟。”柳玉兰对他侧目而视,不客气的挖苦道。 白戎微一俯身,脸上带着那抹摄人魂魄的魅笑,目光炯炯的盯着她。柳玉兰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男子少有的淡雅清香扑面而来,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脖子,心砰砰砰的几乎要跳出来。 见她娇羞的模样,那近在咫尺的俊脸往后一缩,戏谑的说道,“看来你的‘病’还没好透,咱俩还可以称得上同病相怜。” “你这个坏蛋!”柳玉兰恼羞成怒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咬牙切齿的骂道。 白戎哈哈大笑,冲着柳玉兰做了个鬼脸,脚步轻快的往屋外走去。他刚出门才想起来这里就是他的西厢,转过身回到屋内,夸张的对着柳玉兰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 柳玉兰梗着脖子,面红耳赤的拂袖而去。她一走屋里立刻静了下来,那些缠绕着白戎的烦心事又涌上心头,他收起了笑容,没精打采的关上门,阖衣倒在了床上。 明明的眼皮沉沉,困意浓浓,可躺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索性睁开眼,分析分析目前的困境,想想有没有什么解决之道。 首先是挂名师傅宁胖子,这两天已经交了底,对他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苏瑶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说的那么透彻,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辰阳长公主那是一个字都不能提,要是那个把他视为性命般的干娘,知道九宫十殿的大考如此凶险,怕是要亲自带兵把他押回京城了。 还有那个一心想让他为白家开枝散叶的亲爹,指不定正天天在家烧香拜佛期盼着他早日回家呢。 剩下的只有京城的师傅了。不过师傅早说过除非取得银纹法带,否则不准说出他的名字。师傅…… 白戎眼睛陡的一亮,翻身坐了起来,埋头在床尾装私物的木匣里翻找了起来。没一会就取出了一把上等的檀香木扇,这宫中御用之物清香四溢,却配了一块质地极为普通的白玉扇坠。白戎小心翼翼的取下玉坠,把檀香扇随意的丢到了木匣中。 他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把手中的玉坠翻来覆去的看了近半个时辰,可期盼中又带着怀疑——这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玩意能有用吗? 可想到师傅临行前曾经叮嘱过好几遍,说是如果不到必要之时,千万不要拿这东西去向他的主人求助。以师傅的性格如果不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他绝对不会把一句话重复说上三次…… 白戎躺在床上思前想后,一点困意消磨的干干净净。 “咚!咚!咚!”屋外传来有节奏的三声敲门声。 “谁!”白戎高声问。 屋外的人没有说话,半刻后又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白戎不耐烦的走到门前,用力的拉开了门。门一开寒气扑面而来,一个英挺健硕的年青人几乎挡住了整个门,见到他后,那人满脸堆笑,十分利索的请了个安。 院中传来一阵响动,白戎偏头向他的身后望去,只见廊前的积雪上乌压压还跪着一片人。 “张侍卫你怎么来了?这些是什么人?”白戎扶起他,疑惑的问道。 “辰阳长公主担心山上苦寒,命我给地法门送些御冬之物,这些人都是陪同押运的侍卫。”张侍卫朗声说道。 “押运?干娘送了多少东西上山?”白戎惊讶的问道。 “也就二三十车吧!” 白戎彻底无语了,他在心中暗暗叫苦,“干娘啊!干娘!因为你的关爱,已经让我成为地法门的隐患,没人愿意为我联荐,你现在又大张旗鼓的送这么多东西来,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张侍卫显然是众人的头,他见白戎脸色不佳,很识时务的没再多话,拍拍手,跪在院中的一个长脸的年青人,双手托着一个锦缎包袱走到了回廊前。张侍卫接过包袱,递送到白戎的面前。 “这是北疆今年进贡的一件狐白裘,是取白狐腋下的皮毛所制,轻暖异常,天下无双。皇上赏赐给长公主,长公主挂念公子,让我带到九宫山给公子御寒。” 白戎一听是白狐皮制的衣服,心中就是一动,这要是让香香看到,她不气疯了才怪。 “干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狐裘我是真的用不着,你上山后见几人是穿棉衣的?九宫山上修法的弟子不畏寒暑,我若是穿上这件狐裘,立时就变成地法门的笑柄了。” 第080章 狐裘和糯米糕 张侍卫见白戎拒收狐裘仿佛并不惊讶,恭敬的说道,“长公主临行前交待了,说是公子你许是用不着,但也要留在身边,孤身在外时无人照拂,闲下时多到陈掌门处走动走动,快到年下了,也不能次次空手。” 白戎跟在那个洞明世事阅历沧桑的干娘身旁,耳闻目睹皇家的那一套官面行事,闲下时结交三教九流混迹京城,又深知民间的人情往来,张侍卫的话一说完,他对辰阳长公主的用意立刻心领神会了。 “干娘为我真是出手大方,不过我都用不到这狐裘,掌门法力高深,更是用不到了。” “礼多人不怪,公子的心意更重要。”张侍卫圆滑的接口道。 白戎满腹的苦水,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见那些不远千里给自己送东西的侍卫们还跪在雪地中,满怀歉意的说道,“兄弟们快请起吧!我和张侍卫是老熟人了,一开口就把你们忘记了,这一路你们辛苦了。”他边说边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递给了身旁的男子,淡笑着说,“天寒地冷的,给兄弟们饮酒。” “那我代弟兄们谢公子的赏了。”张侍卫也不谦让,接过后直接揣入怀中,他知道这个白公子出手一向大方。 辰阳长公主送来的那二十多车物品,直到掌灯时才全搬上山。墨羽在中正殿拿着礼单越看脸越沉,陈一山揣着杯用碗盖不紧不慢的拨着茶沫,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这礼似乎重了些?”墨羽若有所思的说道。 陈一山清癯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放下杯子,抬眼看了看徒弟,缓缓的说道,“是啊!当年先皇的恩赏也不过如此,看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辰阳长公主的地位在皇亲国戚中无人可及,戎白这年青人在辰阳长公主的心中无可比拟,如果他在九宫山有什么闪失,不用别人挑唆,公主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墨羽没有言语,思量了许久,才徐徐的长出了一口气,“好在无人为他联荐,参加不了红纹法师的晋升赛,他就没机会参加九宫十殿的大考,只要他愿意留在山上,地法门全当养个闲人。” 听他这么一说,陈一山顿时觉得松快了些,揣起茶杯,浅呷一口。 “这几天要留意百宝的动静,他是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角色。不过长寿不用担心的,他那个叫张小虎的徒弟和白戎有过节。因为百宝口无遮拦,他曾当众受辱。对百宝和白戎这师傅俩他心存芥蒂,百宝是万难说动他的。不过你那些耳根软的师兄,你要多多的留心观察,你是继任的掌门,在地法门要言出必行,若是真有人出头为白戎联荐,话对前言,你少不得要在那联荐书上留名了。” 墨羽一躬身,神色淡然的说道,“师傅不用担心,我想没有师兄会冒着危害门派的风险为白戎联荐的。” 陈一山满意的点点头,低头轻吹了吹冒着热气的香茶,细细的品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刻意躲避的宁百宝终于在储药房出现了。他提着一雕花的食盒,姗姗的走到了苏瑶的门前。 还没等他敲门,东厢相邻的两扇门同时打开,苏瑶见到他并不惊讶,可几步外的柳玉兰却惊奇的叫了起来。 “师傅,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病了吗,怎么突然又好了。” 宁百宝面皮抖了抖,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悄悄的把提着食盒的手背到了身后。可他这此突兀的一动,立刻引起了柳玉兰的注意。 “师傅你手里拎的什么东西?是要送给苏姐姐的吗?” 宁百宝觉得更加的难堪了,讪笑着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些京城的点心,我带些来给你们尝尝,里面也有你一份,只是你一向贪睡,我就没敲你的门。” “我不要,你全给柳姑娘吧!”苏瑶看着他,淡淡的说道。 柳玉兰欢快的跑过来,一把夺过食盒,眉开眼笑的说道,“那可全都便宜我了,师傅我不客气啦!”说完抱着食盒返回了屋中。 见她走后,宁百宝狼狈的搓了搓手,轻咳了声后,说道,“其实我是特意来求你的,白戎的干娘差人送了我一屋子的东西,我并不是贪财,只是这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就算明知道你会拒绝,我也要厚着脸皮再来试上一试。” “联荐的事,我已经和白戎说的十分清楚了。你也应该明白在这九宫山上我只是个过客,山主给我面子,但我不能蹬鼻子上脸,过份干涉地法门的事务。以后关于这件事,还是请你不要再提了,你对我有授业之恩,我不想太驳你的面子。”看来今天苏瑶的心情颇佳,难得的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苏瑶——” “宁胖子,你在那啰嗦什么?”白戎轻快的声音隔着院中的假山石,从西厢门前传了过来。 宁百宝没好气的高声叫道,“我为你的事一早起来,东奔西走到处求人,你居然睡到现在才起床,我看你干脆回京城享福去吧,正好昨天来的那些侍卫还没走远,你快马加鞭说不定还能赶得上。” “这大雪天你让我快马加鞭,宁胖子你安得什么心?我干娘送来的那些好吃的,看来都进了狗肚子里了。”白戎边说边绕着回廊向东厢房走来。 没等宁百宝开口,柳玉兰“嚯”的一声冲出了房间,手中拿着一块雪白的糯米糕,粉面通红,对着白戎怒目而视,可塞的满嘴的糕点却堵住了她的口,让她吐不出半个字。 “哟!这边还藏着个贪吃的小花狗。”见她生气的可爱模样,白戎漫不经心的提醒道,“快回房照照镜子,擦擦嘴吧,你看你吃的满脸都是,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柳玉兰见他快到了面前,气冲冲的把手中那块糯米糕,直直的朝着他那张俊脸砸了过去。 白戎平身向后一跃,双指一探,帅气的接住了那个白色的糕点。他十分优雅的咬了一口,皱眉说道,“这糯米糕刚做好时松软香糯,可我却觉得黏牙不太爱吃。没想到放的久了又冷又硬,却颇合我的胃口。 宁百宝看了看柳玉兰,又瞟了瞟苏瑶,冲着白戎龇牙一笑,翘着大指赞道,“你就是贱也贱的这么有水准!” 第081章 葡萄酒琉璃盏 白戎和宁百宝去了长生殿,果然如他所说,寝殿内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贴着长公主府黄封的箱笼、锦盒。 “辰阳长公主真是阔绰,先不说别的,就这黄色箱封,估计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敢用了吧。”宁百宝感慨的说。 “我干娘送的东西你没在意,倒是在意这些封箱纸,莫非你想学那买椟还珠的蠢货。”白戎边说边在礼物中东挑西拣,最后他找出了一个两尺高的描金红漆木盒,拆了封皮,掀开盖后,满意的笑了笑。 “我干娘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喝这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喝时还必要配上琉璃盏,她喜欢喝就以为天下的人都喜欢喝。有些贪财的人知道我干娘一向大方,送酒时必配器皿,虽然不喜欢这异域的美酒,但为了得到这价值不菲的琉璃盏,就谎称喜欢这葡萄酒,这才便宜了那些小人。” 说完他举着两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冲着宁百宝一笑。 宁百宝撇撇嘴,不屑一顾的说道,“你当你师傅是什么人?我好歹也和皇室打过交道,这葡萄酒我尝过,这琉璃盏我也不放在眼里。你要是喜欢尽管拿去,别在这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这琉璃盏我也看不上,可这葡萄酿的酒我还真的是喜欢。”白戎边说边把琉璃盏小心的放回了木盒中。 “既然看不上眼,就把琉璃盏留下,酒你搬走。” “七宝杯酌葡萄酒,金花纸写清平词。我和干娘一样喜欢月下饮酒,若是没有这琉璃盏,品美酒时岂不是失了情趣。” 宁百宝知道他这个徒弟最擅口舌之争,好胜心又强,如果他先不闭嘴,这一天就在这斗嘴渡过吧! “你干娘这么一出,摆名了是让掌门多关照关照你,可她这么做,掌门更加不敢让你参加斗法赛了。现在地法门谁不知道你是辰阳长公主的心肝宝贝,这联荐的事更要黄了。”宁百宝神色黯然的说道。 说到正事,白戎也敛了笑容,不过神情还是十分的淡定。 “听天由命吧!我已经用了最后一招了,成不成就看明天了。如果明早有消息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如果明早没有消息,那我只能收拾收拾东西下山去了。” 宁百宝狐疑的问道,“你这话没头没尾,是什么意思?你最后一招不是早就用了吗,苏瑶那边看来是说不通的,难道你还有什么对付她的绝招。” “不是苏瑶,能帮我的另有其人,且等等看吧!”白戎讳莫如深的笑了笑。 宁百宝纠缠着白戎,追问了半天,也没得到答案,他在心中把地法门的高阶法师一一的在脑中过了一遍,可全都推翻了。但是日间看白戎的样子,好像有个五成的把握,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这一夜他贴饼子般的翻来覆去,直到四更天才迷糊着入睡。 九宫山顶有一个人在宁百宝入睡后,还是精神抖擞的站在窗前。他手中握着一个质地普通,雕工粗劣的白玉扇坠。玉坠上有一个寿字花纹,是他爹在他出生后亲手雕的,因为他的名字中有个寿字——肖长寿。这玉坠虽不名贵,对他却意义非凡。 当年他送给了一位故人,许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见此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没想到故人一去渺无音讯,而他的徒弟却拿着这个信物前来求助。 肖长寿怎么也想不到白戎会是故人的徒弟,当前晚上他怒气冲冲的回到寝室,留徒弟一人跪在风云殿中。那个不肖徒弟居然请求他为白戎联荐,对这种中邪般的举动,肖长寿倒是好奇心突起。 “白戎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帮他?你不知道现在谁带头为他联荐,就是地法门将来的罪人。你这么求我,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张小虎见师傅和颜悦色的问他,一身的冷汗忽的一下冒了出来,他跟在师傅身旁多年,知道师傅的越是气急,说话时就越是温婉客气。 想到白天在柳玉兰面前吹下的牛皮,只能硬着头皮和师傅撒谎,“上次输给白戎,弟子丢尽了脸面,连累师傅也跟着没脸,这次红纹法师的晋升赛,比的就是制造法器,弟子别的不敢说,但是制造的法器,在众师兄弟若说排在第二,怕是没有第一。弟子想堂堂正正的赢他一回,找回上次的失掉的颜面。” 见徒弟有这个志气,肖长寿十分的欣慰,可转念一想,孙鳌和他这段时间常常鬼头鬼脑的聚在一起,像在谋划着什么事。以他的观察孙鳌对白戎的敌视更胜徒弟,事情恐怕没有说的这么简单。 “你那个好师兄孙鳌比你有脑子,也比你有手段,不过你有一点强过他,就是你的胆子大。我就是怕你误听人言,白给别人当刀使。若是闯下祸来,进了刑堂受罚,不知孙鳌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张小虎虽偶尔脑子不灵光,但他师傅说的话却句句听得清楚明白。“师傅不要多心,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您老人家也知道,这次如果我成为红纹法师,就要尊母命,回家乡经营自家的产业了。我想凭自己的本事赢了这场比赛,不想将来会有人说,因为别人不能参赛,我才能顺利晋升。” “你这么想倒不失为一个顶天立地人诤诤君子,不过我还是不能答应你。白戎他有高人指点,你输给了他没什么好丢人的,但是如果我答应联荐,将来若是他有闪失,那我就成了地法门的罪人。师傅不能冒这个险,招来无妄之灾。” 尽管自己说的如此透彻,可一根筯的徒弟犯了牛劲,威胁着说,“如果师傅不同意,徒弟就跪死在这里。” 肖长寿气急反笑了起来。“好!好!好!你这本事没见长,志气倒是长了不少,你如果真有这个毅力,跪死在这风云殿中,我必定会在白戎的联荐书上签上名字。”说完他拂袖而去。 第082章 寿纹玉扇坠 从风云殿出来后,心绪不宁的肖长寿径直到了南山,南山凹中有一处十分雅致的小院,是他五十六师弟禾鹄的居所,师兄弟一见面就摆下棋局,直杀到掌灯时才停了手。 肖长寿在禾鹄处用了晚饭,吃完后俩人又杀了两局这才尽兴而归。从南山凹出来后,一路清风冷月,虽然孤寂却让人心静神宁,难怪一向淡泊的禾鹄会搬到此处。 虽然修法数十年,可近十年来他的两鬓也添了几缕白发,可禾鹄的容貌却和二十年前刚上山时,没有丝毫改变,连擅长养生驻颜的宁百宝都啧啧称奇。众师兄弟中禾鹄最有仙根,却不喜修法,但他却顺利的通过了九宫十殿的大考,这也是地法门中的一件奇事。 当年孤竹在山上时,光芒四射,盖住了这个把‘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挂在嘴边的小师弟。等孤竹离开后不到半年,禾鹄就成为了银纹法师,可不知道为什么掌门一直对他的才能视若无睹,却辛辛苦苦的培养最小的徒弟墨羽为继任掌门。难道就因为他是孤竹临行前托付给掌门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掌门何止是有点偏心,简直是偏到肋巴骨…… 肖长寿回到所居的院中,发现卧房内燃着灯,他的头皮就是一紧,深怕那个狗皮膏药般的大师兄又来缠他,刚想要找地方避一避,可抬头一看,已月上中空,现在去找谁都会打扰到人家休息。他深悔禾鹄留宿时,没有点头答应,现在却是悔之晚矣。 肖长寿长叹了一声,硬着头皮推门而入。他的卧房摆设十分简朴,没有屏风幕帐挡人的视线,整个房内一目了然。见没有让人头疼的不速之客,他放松了心情。可当他无意中看到桌上放着的那枚玉坠后,眼睛却如铜铃般瞪得老大。 他哆嗦着拿起玉坠,才发现玉坠下压着一张二指宽的小纸条,纸条上写着五个字,今夜灵霄台。 灵霄台是九宫山顶的最高处,非有正当的理由不得登上。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看来故人还是和以前一样行事大胆。肖长寿握紧玉坠悄悄向灵霄台走去,等到了灵霄台下,望着绵延向上仿佛可以直达天庭的石梯,他忍不住御风飞起,直至灵霄台上。 灵霄台上寒风凛冽,祭台上有三个石碑,如同三个巨人顶着白雪立在月下。月影拉的很长,暗处藏着十来个人没有任何问题。肖长寿落下后,冲着暗处轻叫了声,“师弟!” 果然有一潇洒的身影应声从暗影中缓步走到了月下。 “戎白……怎么是你!”看清对面站着的男子后,肖长寿陡得一颤,倒退了半步,惊讶的说道。 “肖师叔,不对,我应该叫你肖师伯才对。”白戎撩衣跪下,行了个首次拜见师长时,正式的弟子礼。 “你究竟是何人?你怎么会有这个玉坠。”肖长寿把握着玉坠的那只手伸到了白戎的面前,五指展开,那一小块白玉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冷冷的寒光。 “这是临行前我师傅无常赠予我的。无常这个名字你也许并不熟悉,不过十年前他还有个名字叫——孤竹。” “孤竹!”肖长寿不由自主的重复这两个字,一股又酸又涩的苦水涌上来,他的喉头哽了一下,喃喃的说道,“当年你走之前和我说,为了银纹法带你一定会回来,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人没回来,却把徒弟送上了山。师弟啊师弟!你行事还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白戎热切地凝视着肖长寿,眼中闪着希冀的光芒,他握紧拳头,仿佛在聚集力量,声音也变的凝重有力,“师傅的心愿自然由我这个徒弟来完成,师伯请您看在师傅的面上,帮我渡过这次的难关,若有一日我取得银纹法带,完成师傅的夙愿,再代师傅叩谢师伯的大恩。” 肖长寿上前一步扶他起来后,不解的问道,“你师傅他为什么自己不回来,却悄悄的把你送上了山。” “师傅说当年犯下大错,掌门按门规处置,他没有半句怨言,只懊悔下山前没有通过九宫十殿的大考,这是他此生的憾事。师傅他不愿回来是因为掌门对他十分的偏爱,若是他回到地法门,掌门就要落人口实。我从小见他不是宁酊大醉,就是一脸阴郁,得知他的心结后,立志要通过九宫十殿的考验。若是我这个做徒弟的能顺利取得银纹法带,那师傅也算是得偿所愿。我知道如果掌门得知我是孤竹的徒弟,必然对我十分的宽容,而以墨羽师叔和师傅的情义,必然是要多加关照。那么就算我得到银纹法带,也不算是凭自己的本事,师傅也不会以我为荣,所以我才从一开始就隐瞒了身份,进入地法门修炼。” 肖长寿上下打量着白戎,这才发现他脸上的神情,身上的傲气和当年的孤竹如此相像,不知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 “你对师傅的一片孝心,我听后十分的欣慰,可你的身份特殊,如果有个错失,那对辰阳长公主就是致命的打击,而地法门必然要受到牵连,我想你师傅不会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放心让你孤身来到九宫山。” “师傅对我有信心,我对自己也有信心,我虽然是一城之主,却也没有九条命。性命人人都只有一条,我看的比天还重,如果力不能及我是不会冒险的。” 肖长寿半晌后才叹息道,“你和你师傅真像!若是掌门知道你是孤竹的徒弟,不知要开心成什么样,这些年门中的弟子多方打听,却没有你师傅的下落,原来他是改名换姓躲在了公主府中,难怪别人说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他这一隐就是十多年,居然还在惦记着九宫十殿的大考。” 白戎忐忑的问道,“师伯你能帮我在联荐书上签名吗?” “我考虑一天吧,若是我愿意做你的联荐人,你要保证平安的回到京城,不要让我做地法门的罪人。如果我不愿意,你也不用再来求我,我欠你师傅的情,以后我再想办法还。” 第083章 递上联荐书 九宫山地法门的红纹法师晋升赛三年一次,所有参赛的黑纹法师早早的就由师傅把名字递了上去。张小虎和白戎升为黑纹法师才过去几个月,现在又同时报名参加红纹法师的晋升赛。一年内连晋黑、红法阶,这在地法门算是一件轰动的事,可在九宫山上掀起更大风浪的却是肖长寿在白戎的联荐书签上了名字。 当宁百宝手舞足蹈的拿着联荐书找到墨羽时,墨羽正和十几个门中管事商量这次大赛中具体事务的分派。屋内人影重重,坐着的全是高阶法师,最低也挂着白纹法带。以孙鳌为首的十几个小辈弟子不远不近的分散着站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 “师弟!师弟!”宁百宝人还没到,声音先传到了屋内。“今天这刑堂外怎么没有一个——”推门迈进屋内,看到一屋子的人后,他把最后那个“人”字咽了下去。 墨羽见有人突然闯入,狠狠的瞪了一眼孙鳌,孙鳌脸刷的一下涨的通红。 原本他是在外间当值,可见窗外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估计这个时候不会有什么事,就借着送东西时不时的溜进来,最后索性就不走了。他站在墨羽的对面,仔细的观察师傅说话时的语调和神情,心中想着将来师傅坐上掌门之位,他肯定是左膀右臂,今天这大赛总指挥的位置八九成就是他的。以后坐在众人的上首,规划分派大赛的事务会是多么的神气。趁着现在有机会,好好学习学习,省得以后指派起人来,手忙脚乱,被别人笑话…… 孙鳌正在浮想联翩的美景被宁百宝一下子打破了,见师傅不悦,他撇了一眼大师伯,灰溜溜的往人后藏了藏。 宁百宝进屋后眼光一扫,发现在座的师弟基本都曾答应做白戎联荐书上的第二人,他压抑着心中的喜悦,镇定的把一张折的整整流齐齐的纸笺递给了墨羽。 墨羽见大师兄打断众人议事,没有自觉的退出去,反而挤到他的面前,只微一欠身接过纸笺后又四平八稳的坐了下去。 见小师弟没有起身,坐着的那些师兄们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也只好安坐在椅上,或看着手中的记事,或交头接耳的假意讨论事务。 墨羽修长的手指迅速的展开纸笺,目光一滑看到下面签名后,脸色立刻就变了。 宁百宝见师弟变颜变色,忙拿话激他,“师弟,当初可是你红口白牙的表明只要有人在联荐书上签名,你就是第二人。你是地法门的主事,当着众师弟、师侄的面,可不能食言啊!你看清楚了,上面第一位是肖师弟的亲笔签名。我吹干了墨迹,马上就给你送过来了,你在上面签上名字吧!” 屋内众人一听此言,顿时变的鸦雀无声,他们又惊讶又好奇,不知道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带头为白戎联荐。虽然他们都对宁百宝做出过承诺,可大家早有默契在先,那只是敷衍罢了。 墨羽的想法和众人一致,只是他看到联荐人是肖长寿却骇了一跳,掌门也让他留意众师兄,唯独可以忽略肖长寿,可没想到却偏偏是肖长寿第一个在联荐书上签了名…… 见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盯着自己,都是屏息以待的模样。墨羽正了正身子,神情悒郁,冷森森的说道,“孙鳌拿笔来!” 孙鳌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他亲手谋划的一场大戏,原本正唱的热火朝天,不知道哪个“程咬金”给搅黄了。趁着送笔墨之时,他飞快的瞟了一眼联荐书,看到肖长寿的名字后,手一抖,墨汁泼了出来,顺着他的手背,滴到了墨羽的袍角上,好在地法门的法衣都是玄色,滴上几滴黑墨如同是清水洒上一般,湿是湿却看不出是污迹。 墨羽的脸已经变的铁青,他一把抓过笔,也没蘸墨,在联荐书上龙飞凤舞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宁百宝见他写完,自觉的联荐书,也不挑人,只对着离墨羽最近的一个师弟嘿嘿一笑,那人不待他开口,接过联荐书署上自己的名字。 宁百宝这次也不等墨干了,直接把联荐书摊平着递交给了孙鳌,回头对墨羽说,“师弟,这联荐书算是交给你了,我回去通知白戎准备应考了,你们忙你们的。” 见墨羽一脸的晦色,众人沉默不语,宁百宝知道是自己搅了他们的心情,虽然有些不安,可想到前些日子自己低下身子到处求人,现在总算完成这件大事,心中难免自得。他一高兴也就不太在意别人的感受了。 “都坐着吧,不用起身送我了。”出门前他抛出这么一句话,原本端坐着的众师弟们,这才醒过神来,起身相送这地法门的首席大弟子。 “师弟,这是怎么回事,肖师兄怎么突然同意在这联荐书上签名。”在墨羽之后签名的贾元脱口问道。 墨羽和他一样的疑惑,巴不得现在就去找肖长寿问个明白。只是大赛在即,诸多事务都要提前准备,在坐的都是门中的管事,事务繁忙,聚在一起也是不易。再说白戎的联荐已经是白纸黑字,成为事实,早一步问和晚一步问已经没有区别了…… 想到此,他压着情绪,神色平淡的说道,“白戎联荐的事,我会查明,现在还是继续讨论大赛的事情吧。” …… 孙鳌见大师伯走后,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可师傅却还能有条不紊的指派各项事宜,心中又敬又服,站在一旁的小辈弟子也是一样的心思。跟着这样的年轻有为的师傅,何愁将来没有机会在地法门出头露脸。当初觉得墨羽太过年轻,而取笑孙鳌拜错门的几个黑衣弟子,不由的向孙鳌投去羡慕的眼光。他们的神色孙鳌尽收眼底,虽然心中得意,去刻意模仿师傅的庄重沉稳,站的更直,腰背更挺了。 散会后,不到半日白戎联荐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九宫山顶。首荐人肖长寿也被孙鳌请到了中正殿中。 第084章 禾鹄的草庐 墨羽去了中正殿,让孙鳌去请肖长寿。孙鳌找遍整个九宫山顶,却不见师伯的身影。他只好去找好友张小虎,问他知不知道师伯现在何处。 孙鳌刚进院中,就听到张小虎如雷般的鼾声,难怪没有人愿意和他住在一起,这动静别说夜深人静时,就是大白天听着也让人瘆得慌。他疾步走进房中,折腾了好一会,才张小虎弄醒。 “你怎么现在还在睡,肖师伯呢?” 张小虎睡眼惺忪的看了看他,一翻身抱着被子闭目说道,“师傅去南山凹了。” “又去找禾鹄师叔了?” 张小虎没有回答,鼾声却渐渐的响起,孙鳌狠狠的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张小虎“嗷”的一声,坐了起来,突然扭曲着脸抱着腿惨叫了起来。 “我掐你的腰,你抱着腿装什么装?” 张小虎没有说话,抖着手,把裤腿撩了起来。见他膝盖处青紫一片,孙鳌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师伯打的吗?你又干什么错事了?” 张小虎小心的放下裤腿,龇牙咧嘴的说道,“不是打的,是我跪的。” “胡说八道,跪能跪成这样,咱俩又不是外人,你说实话吧!我又不会笑你。”说完他不怀好意的补充了一句,“除非我忍不住。” “你笑就笑吧!不过我知道等我说出实情,你估计杀我的心都有了。” “怎么?还和我有关。” “我在风云殿师傅的制法器室,跪了二天,求师傅为戎白联荐。” 孙鳌倒抽了一口冷气,全身一激灵,瞪着冒火的双眼,怒吼道,“你得了失心疯,还是中邪了!我说肖师伯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原来是你这个瘟神在背后捣鬼。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谋划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你却给我来这么一出……我真是不敢相信,居然会是你……” “你别生气了,我有我的理由。” “好!你倒是说说看,如果说服不了我,咱们朋友也没得做了。” “孙鳌你的志向是在地法门中扬眉吐气,而大哥一死,已经断了我的修法路,现在我不想别的,只想下山时能带着柳姑娘一起,回到家乡经营家中的产业。可如果白戎参加不了这次的晋升赛,他说不定一气之下就会离开九宫山,柳姑娘原本就是为他而来,如果他走了,柳姑娘也会走,那我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所以我才求师傅为他联荐,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反正我是铁了心娶柳姑娘为妻。” 孙鳌目瞪口呆的看着好友,这时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从好友坚定的表情,铿锵有力的表述中,孙鳌知道他已经铁了心,万难回头了。 他不死的劝说道,“可是这次晋升为红纹法师你就要下山了,如何还能和柳姑娘……”说到这,见张小虎神色一动,孙鳌的心猛和一沉,“你不是准备故意输掉比赛吧!” 张小虎虽然没有回答,可脸上的却是默认了的表情。 “张小虎啊!张小虎啊!我今天才算真正认识到你,别人都说你是个莽夫,可我觉得你一动了情,这心思细的如同发丝一般。这女人果然是祸水,轻易就能改一个人的心性,难怪有那么多的英雄笑傲天地,却栽在了女人的手中。”说完他抽身便走。 张小虎张张嘴想要挽留好友,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再说的呢。他颓然的倒在了枕上,刚刚的困意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孙鳌到了无人之处,御风飞向南山凹。大雪纷纷,南山凹被积雪覆盖,从空中看白茫茫一片,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禾鹄那个篱笆小院。落到院中后,他抖干净身上的残雪,恭敬的走到屋内。 一进门就见竹榻上对坐着的两人正在低头酣战,榻几上摆着棋局,一个小巧的铜香炉紧挨着棋盘,香烟袅袅。榻旁有一茶炉子,水已经沸了,热气一阵阵的顶着壶盖“嗤嗤”的响,可那两人却是充耳不闻,只专心关注着棋局。 “孙鳌给两位师伯请安了!”他站在门前,弯腰行礼时恭敬的说道。 禾鹄穿着便装,没有束发,悠然自得的抬起头,一见是他,含笑着一挥手,孙鳌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腰背。 “不是说过,来我这草庐无需行礼吗?”一转头看到肖长寿穿着黑法衣,配着白纹法带,一脸的肃穆,禾鹄淡笑着对他说,“师兄,客随主便,你不要怪罪啊。” “他是来寻我的,我要回去了,不过这棋局不要动,晚些时候我再过来,咱们接着下。” “师兄只要你愿意,我这草庐你随时可以来。” 肖长寿套上鞋,大踏步的往屋外走去,孙鳌刚想躬身辞别禾鹄,却见他已经低头提起茶炉泡起茶来了,这么一怔间,肖长寿已经御风而去,孙鳌迟疑了片刻后,转身去追肖长寿了。 他们师侄俩前后脚到了中正殿,雪这时已经停了,太阳朦胧的露出脸来,天空清透明亮,四周晶莹一片,已经有弟子开始在清扫中正殿前的积雪了,肖长寿钉子似的站在大殿门前,直到孙鳌走到身后,他才推门进入殿中。 大殿中没有人,显得空旷寂寥。 “师伯这边请!”孙鳌引领着他往陈一山休息的偏殿走去。果然没到门前,就听到偏殿内有人低语。 “掌门,师傅,肖师伯到了。”孙鳌高声说道。 屋内陡然一静,旋即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让长寿进来,你去殿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掌门!”孙鳌说完,冲着肖长寿一躬身,转身往殿外走去。 肖长寿脚步沉重的走进屋内,对着师傅行了一礼,见陈一山和墨羽两人神色凝重,顿时有种大事临头的感觉。 “现在没有外人,长寿你说吧,为什么要给戎白联荐。”陈一山难得严肃的说道。 见师傅那咄咄的目光,直视着自己,肖长寿心中一寒,忙上前两步,把早编好的借口说了出来。 “徒弟上次受辱已经和大师兄、戎白结下怨,怎么会轻易被大师兄说动,只怪我那孽徒心高气傲,被同门兄弟耻笑了几句,就赌气求我为戎白联荐,他有信心这次能凭自己的真本事,打败戎白一雪上次斗法大赛之辱。见我不同意,他居然在风云殿跪了两天两夜,这孩子有这般的志气,做师傅的怎么忍心不成全。如果掌门不信,可招来小虎一问,徒弟如果有半字虚言,愿受师傅责罚。” 第085章 痴情的戏码 肖长寿走后,墨羽叫来孙鳌,让他到张小虎那核实肖长寿说的是不是事实,孙鳌说,“不用问小虎了,肖师傅说的是事实。”接着他就把张小虎今天告诉他的事情说了出来,并且表明自己曾亲眼看到张小虎红肿的双膝。 陈一山摆手示意孙鳌退下,墨羽冲徒弟一使眼色,孙鳌的退了出去。等他走了好一会,陈一山才幽幽的说道,“长寿虽然护短,可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很能站得住的,就算张小虎真的跪求了两日,他也不会轻易的给戎白联荐,这其中肯定有别的原因。还有你那个长不大的师兄,居然和自己的徒弟打下赌来,这俩人又在搞什么把戏。百宝收的那个关门小弟子,姓柳的姑娘现在也能左右到门中的弟子了。看来真如传言所说,这储药房就是是非之地。我现在更加后悔当初不该一念之差让戎白上山了。” “大师兄曾说过只要过了三月,他赢了赌约就不再护着戎白,而且会助我们送走戎白。算算日子,就算这次戎白晋升为红纹法师,还有半年才到白纹法师的晋升赛,这半年里多的是机会送他下山。”墨羽宽慰道。 “也只好如此了。” 长生殿气氛沉闷,储药房却是欢声笑语。宁百宝在二楼把肖长寿如何突然到了长生殿,如何爽快的在联荐书上签字,他又如何当众激墨羽署名,还有刑堂议会厅中大家的表情都详细的描述了一遍,直说的吐沫四溅。 苏瑶一直坐的比较远,白戎和柳玉兰都在宁百宝的近处,俩人不约而同的向后闪了又闪。 宁百宝连珠炮似的说完后,嘴角都起白沫了,他抹了抹嘴,灌了一大口茶水,对着白戎说道,“你是怎么激的张小虎,居然让他为你联荐的事情,跪求他师傅了两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对你可是恨之入骨啊!” 白戎桃花眼一挑,对着身旁的柳玉兰努了努嘴,“那个莽夫虽然恨我,可更喜欢小柳儿。他这是做君子样给心上人看呢。” 柳玉兰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也是一动,虽然张小虎没明说,可姑娘家纤细敏感,一个大男人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小心翼翼的巴结讨好,原因不用细想,立刻就能猜到八九。她虽然得意多了一个仰慕自己的人,可那人和白戎一比,差着十万八千里,连用他刺激心上人的想法都没有…… 看着白戎拿此事消遣自己,柳玉兰面红耳赤的反驳道,“胡说八道!我和他才见过两面,他的心上人我可当不起,白哥哥你现在越来越讨厌了!” 如果是以前,在这种情形下,她肯定是捂着脸跑开了。可今天虽然脸红,却巍然不动的坐着听白戎取笑她。在这九宫山上,没有爹娘的约束,也不用时时在人前做出谨言慎行、端庄贤淑的小姐样,柳玉兰原本顽皮的心性已经显露无疑。 “小柳儿你的魅力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我对你可是另眼相看了,你看你弹指间就收服了一头蛮牛——不对,他名字不是张小虎吗?应该称作猛虎才对……你看你现在才多大,居然弹指间就收服了一头猛虎,如果等你再再过个几年,出落的更加水灵,也有了些手段,那天下的男人不都要拜在你的石榴裙下。到时候你能关照白哥哥的地方就更多了。”白戎表情夸张的说道。 柳玉兰的承受能力还是有限,见白戎当着宁百宝和苏瑶的面说出这些话,脸已经由粉红转变成血红,她瞪了一眼白戎,又委屈的对宁百宝说道,“师傅,你看白哥哥他欺负我。” 宁百宝更加委屈的对她说道,“乖徒弟,师傅帮不了你,这个没脸没皮、油盐不进的小白脸也会欺负我。” 柳玉兰在心中骂了他一句窝囊,转过脸想向苏瑶求助,可见她低头专心的看着医书,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好红着脸忿忿的走了。 等她下楼的脚步声渐远后,宁百宝才眯着眼说道,“你这又是在耍什么花招,为什么要故意气她走?” 白戎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情真意切的说道,“宁胖子你这么轻易的看透我,真是太让人感动了。不过可惜你不是个姑娘。如果你是个年轻的姑娘,长的漂亮,性子清冷,法力高深,又喜欢看书,就能明白我的真心日月可表。” 宁百宝瞥了一眼苏瑶,不客气的说道,“气走了一个,还想再激走另一个,你这么辛苦,我看着都觉得累,你要是有什么话想私下说,不如去我的长生殿。说心里话,你那些让人肉紧的话,我真的是听不下去了。” “我的一片真心,就这样被你们糟践,我的心好痛啊!”白戎捂着胸口哀哀说道。 苏瑶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痴情的戏码他越演越上瘾,一会不知道宁百宝会说出什么取笑的话来,指不定就把自己也划拉进去,还是避一避吧! 她拿着书缓步向门外走去,可在和白戎擦身之时,却被他握腕拉住。 “师姐你不要走,我还有正事要说。”白戎急切的说道。 苏瑶扭过头,双眸冷漠中带着一丝惊诧。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白戎这孟浪突兀的动作,让她的心猛得一颤。 “放手,有话就说!” 见她没有动怒,白戎有些不舍的磨蹭了好一会才慢慢的放开了她的手。 “离大赛还有不到一月的时间,我参赛的法器还没有制作。我听说肖师伯制作的法器在地法门中无人可及,张小虎尽得他的真传,这次又卯足了劲和我一争高下,而这红纹法师的晋升赛三年一次,我心中虽有把握,可也有几分忐忑。师姐你要助我一助啊。” “你有把握就好,实不相瞒,我对地法门的法器是会用不会制,你求我是求错人了。”苏瑶平淡的说道。 白戎原本轻松的脸,立刻凝重了起来,他不安的说道,“师姐你不是说笑吧!” “你看我什么时候和你说笑过。”苏瑶这句话,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 第086章 初识香香 九宫山上的法师,很多在穿上黑纹法衣的第二天就开始计划制作法器,就算张小虎同年参黑、红法师的晋升大赛,也是准备了半年,白戎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参赛的法器。这只怪他太过傲气,又没有个像样的师傅在身边时时提醒他,有了眼下的慌乱,也就不足为奇了。 苏瑶帮不上忙,宁百宝是个修法界的草包,去求肖长寿帮自己打败人家的亲徒弟,这与情与理都说不通……情急之下,白戎想到了那个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好帮手香香。 当天傍晚他下了九宫山,在将军镇镇口的一棵老槐树上做了记号,这是他和香香约定见面的时间信号,第二天傍晚时他又来到了此地,取出竹哨轻吹了几声,果然没多久不远处的一片荒林中就探出一个洁白如雪的小身影,它警觉的观察一番后,见旷野中只有白戎含笑而立,马上飞奔而来。它到了白戎身边并没有立刻化成人形,而是迫不及待的扑到了白戎的怀里,用那毛绒绒的小脑袋没头没脑的在白戎脸上蹭个不停。 “好了,好了,香香不要闹了,你这样我快要痒死了。”他掐着香香的前脚把它放在了面前的雪地上。香香那双灵巧的狐狸眼中仿佛汪着两潭清泉,就算现在不是人形,也能清楚的看出脉脉的深情。 “我时间不多,香香你快点变成人形,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见香香的眼中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白戎心头一酸,觉得把她孤零零的丢在山下,不管不问这么久,真的是太残忍了。 香香原地转了两圈,在螺旋形上升的雪花中幻化成人形。她一身白衣,纤腰如柳,眉眼如画,浑身散发着一种异香。 “公子,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找我。”她委屈的说。 “你当我在九宫山像在京城般逍遥快活?我现在在地法门是末流的弟子,整日在储药房那四方小院中,轻易不愿在众人面前招摇,怕招人忌恨。我早和你说过让不要跟来,现在又来怪我。” “其实也还好,我原本就长在荒野,将军镇这边风景好,人也还算良善,我自己也交了些朋友,公子我不埋怨你,你也不要赶我走。”香香忙说道。 “唉!你这——让我说什么好,你虽然有些道行在身,可是九宫山法术高深的人不少,你要藏好你的狐狸尾巴,别被人抓了扒了你那张狐狸皮。”他戏言道,可刚说完就想到干娘送给自己的那件举世无双的皮裘,心中就是一动,想着回去要收好那东西,千万不能让这个多愁善感的小狐狸看到了。 香香听他虽然说的残忍,可言语中透出的却是十分关怀,她心中一暖,巧笑嫣然的说道,“九宫山的法师是有些本事,可是能扒了我的狐狸皮的怕是不多。让个让你痴心迷醉的小师姐算一个,我只要不犯了她的忌,被别人撞到逃命的能力还是有的。” 白戎知道以她八百多年的修为,一惯行事的聪颖灵敏,只要她不是遇到地法门中白纹以上的高阶法师应该不会有危险。 “在京城就知道你的本事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当然记得了。”香香说完眼波一转,美目半垂,花瓣般的泪珠涌出眼眶,却颤颤巍巍的悬在浓密的睫毛上,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看了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她那红若樱桃的小嘴,吐气如兰的说道,“公子你一看就是个善心人,帮帮我吧,只要你帮我把爹爹葬了,我愿从此跟在你的身旁,一辈子为你当牛做马。” 白戎一脸同情的轻叹了一声,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这小狐狸的尾巴可要藏好,如果被我师傅看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完白戎和香香相视一笑,刚刚那两句对话,是正当年他们初次见面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想起那年相见时的情景。 大约六年前,白悠远带着白戎从泰安回京城,因为父亲酒后戏言给他定下了亲事,白戎一路上对父亲都是爱理不理,白悠远自知理亏,又想着回到京城后,辰阳长公主那边不好交待,所以回程的路上也是蔫蔫的没有精神。见他这样,白戎更是郁闷,直到远远的见到了京都那彩旗招展,巍峨耸立的城门头,才勉强打起了些精神。 白悠远昨夜不知是受凉还是吃坏了肚子,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拉一次肚子,可巧到快到城门时他肚子擂鼓般的响了起来,忙叫停了下来,抱着肚子钻到远处一个芦苇荡中。白戎对这一路上的走走停停早就有些不耐,见已经离城门口只剩下半里不到,他让车夫解下一匹马,一翻身骑上去,回头抛了句,“和我爹说我先去公主府了,让他直接去那找我。” 他挥着鞭,打马如飞的到了城门口,就见城门墙西角下乌压压的围着一圈人。他坐在马上,看的不太真切,就翻身下了马,把马匹交给路旁的一个茶寮的伙计照看,自己优哉游哉的晃了过去。 “可怜,真可怜,这小模样多俊,怎么命这么的不济,小小年纪就要卖身葬父。” “现在骗子可多了,听说前阵子了出了个专盗人家财务的姑娘也是喜欢装成卖身葬父的样子,等有人把她买回去后,她就伙同外人一起,将别人家洗劫一空。” “真有这种事?现在太平年月,你可不要危言耸听,小心她那个惨死的爹夜里找你理论。” “如果他爹真有这么大的神通,还会穷困潦倒到死后一口薄棺都置不起。” “你没听人家姑娘说了,他们父女俩是来京城投亲的,没找到亲人,却被一个纨绔子弟盯上,他爹护女心切,被几个狗腿子家丁给打伤了,谁知道只过一夜人就没了。这姑娘可怜,身无分文,又不敢到衙门鸣冤,卖身葬父都不敢在城中繁华之地,怕那此恶人再找上来。唉!选这偏僻荒凉的地方,也不知道多久才能遇到一个有财力有势的好人,解救她出这苦海。” “一口薄棺能值几个钱,这姑娘长的如此漂亮,怎么没有人出手相救呢?” “你敢救她!你不怕惹祸上身,京城重地,谁知道调戏她的是什么达官贵人,谁不怕引火烧身,如果不是想到这层,我早就出手了。” …… 第087章 移花接木 在边上听了一会,白戎就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个八九成。他虽然还未成年,却在孤竹的教导下学习法术,艺高人胆大又得干娘辰阳长公主的护佑,在京城中过得如鱼得水。 受师傅的约束他鲜少以真实身份露面,可刚刚被辰阳长公主收为义子时,这个干娘日日不让他离身,所以很小时他就得见天颜,没想到皇帝见他长的粉白可爱,又和皇姐的爱子真的一般无二,直道是上天垂怜,对他也是十分的恩赏,破例封他为泽城的城主。 有皇帝人青睐,那些公主、娘娘、王爷、世子们争相在邀请辰阳长公主时,都要求把这个小城主带上,所以白戎在皇亲国戚中还是很混得开的,可以说他这个没有流着皇家血的外姓城主,比京城那些不得势的龙子龙孙们地位还要高上一截。 白戎的师傅孤竹虽然沉闷,嗜酒如命,却天生一副侠义心肠,生平最恨以势压人横行无忌的人,他虽然不会当面教训那些恶人,却常常在私下用法术让那些人当众出丑,只是他的手段十分巧妙,若不是法力高深的人,是看不出半点端倪的。 他听众人七嘴八舌把这姑娘说的如此可怜,一时激起了义愤,眼眉一挑,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以他身上的法力,本不能一眼就识别跪着的那个身穿白衣的少女是个狐妖,但是他从出生就一直佩在身上,集天地正气所结的天物灵珠,部分的灵气已经入了他的体内。那至阳至纯的正气一冲,香香的狐尾一时没收住,显了出来,正好从裙角露出白绒绒的一小截尾稍。 虽然香香假意拭泪,一拂袖收回了狐尾,可白戎用木人刻意的练习过眼力和听力,只一瞬间就将她的小动作看个明明白白。 他一时顽心大起,装作一脸痴迷的模样,蹲下身子,十分同情的盯着眼前这个化成人形的小狐妖。香香感觉那股冲撞自己的煞气,正是由他身上发出的,强撑不现出原形,把媚术施展出来。 周围的人有些心术不正的人,被她施展媚术时所散出的那股异香,迷的失魂落魄,目光呆滞,涎水直流。 “公子你一看就是个善心人,帮帮我吧,只要你帮我把爹爹葬了,我愿从此跟在你的身旁,一辈子为你当牛做马。”香香望着娇怯的说道。 白戎一脸同情的轻叹了一声,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这小狐狸的尾巴可要藏好,如果被我师傅看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戎领回香香的那天,辰阳长公主在公主府准备了整整一桌他爱吃的菜肴,可他却整整晚了两个时辰才到。要让香香乖乖的俯首称臣,一番争斗是少不了的,俩人在京城中捉迷藏般的斗了半日法,最后香香终于被他收在了伏妖袋中。 白戎得意洋洋的把伏妖袋背在肩上,袋中已经缩成原身的香香,扭着小身体,拼命的挣扎。他拍了拍袋子,戏言道,“你不要乱动,否则我可要扒了你的狐狸皮为我干娘做一顶漂亮的帽子了。” 听他这么说,香香在伏妖袋中一动也不敢动了。见它如此的听话,白戎满意的笑了笑。 因为害怕师傅会对这只小狐妖痛下杀手,他特意先回了一下自己在京城的府邸,把伏妖袋锁在自己的房中后,才骑马去了公主府。 白戎到达时,一场好好的午宴,已经快变成晚宴了。孤竹被公主念叨的心烦,借口出去寻找白戎避到外面喝酒去了。辰阳长公主让管家到京兆府报失踪案,当值的参军一听人只失踪了半日不到,又气又好笑,想着敷衍几句,就打发这个穿戴不俗的中年男子离开,可一听是辰阳长公主报的案,不敢怠慢立刻上报给京兆少尹,京兆少尹和长官京兆尹一商量,立刻派出了所有的人寻找白戎。 见太阳西斜,辰阳长公主已经从盛怒变成了焦虑,她换上全套的公主服饰,取出皇弟亲赐的随时可进宫的九龙玉佩,准备去宫中求助。就在这时白戎容光焕发的进了公主府,他轻车熟路的到了公主的卧房。 辰阳长公主久没见他,一见之下喜极而泣,早忘记这半日的惊慌失措、忧愁气恼,她握着义子的手,饱含深情的说,“黑了,好像又高了。你这孩子真让干娘操碎了心,我真后悔答应你去九宫山游玩,原本你性子就野,跑了这一圈回来,更是脱了缰了。我刚刚有些昏了头,居然让报了京兆府。” 说到这里,辰阳长公主转身对身后一直漠漠肃立的老公公吩咐道,“让人去京兆府消案吧!”她说完转过头,嗔怪的接着道,“你看这下又有无数双眼睛要盯着我们娘俩了,你那个为人低调的亲老子,最烦别人议论他,你这次半日的失踪他气的脸色铁青,一会他罚你,我可不管。” 白戎冷哼了一声,“他现在才生气,我已经气了半月了。干娘我爹八成还没和你说吧,我们从九宫山回京的路上,拐道御龙山游玩时,老爷子在山下的泰安城结识了一位姓柳的员外,他们俩志趣相投,居然在酒后订下了儿女亲。我未来的媳妇当然要先过得了干娘的眼,才能入我白家的门。可我爹居然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说等那半人高的小丫头成年后,就让我迎娶进门。干娘你说说看,我爹是不是霸道了。” 辰阳长公主听完白戎这个小报告,脸上青红不定,她拧着眉,板着脸冷冷的说道,“虽说你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顶着我辰阳长公主义子的名号,算是半个皇亲国戚,你爹这么轻易的给你订下亲事,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白戎见干娘动怒,火上浇油的说道,“是啊!我也这么劝爹,可他就是不听,说我娘没了,我的婚事由他做主,就算他让我娶个刻两只眼的木头人,我也只能听他的。” 辰阳长公主柳眉倒竖,双目喷火的说道,“戎儿你放心,只干娘活着,白悠远这个榆木疙瘩就算是你的亲爹也不能逼你娶个上不了台面的媳妇,被别人耻笑。” 见干娘怒气冲冲的去了前厅,白戎贼笑着自语道,“这招移花接木还真是管用,爹啊爹,干娘这场火转发到你的身上,我落个耳根清净。你可不要怪我心狠啊,谁让你没经过我同意,就给我订下亲事。” 第088章 失了法术的小狐狸(一) 辰阳长公主第一次对白悠远动怒,白悠远才算真正见识到皇家金枝玉叶是如何的气势压人,他通过这件事情也才彻底的明白,自己虽然是白戎的亲爹,公主虽然只是白戎的干娘,但是儿子已经不是他独自所有的了,和皇家攀上关系,就像是一步登了天,可想下来也就难了。 当初辰阳长公主不顾身份,悲痛欲绝的诉说自己悲惨的经历,苦苦哀求白悠远同意结成干亲,为了白戎居然求下了恩旨将泽城封给了白家,他一直认为儿子这个干娘认的太值了,可辰阳长公主突然这么一翻脸,拿公主的身份一压迫,白悠远心中顿时生了一丝悔意。后悔当初不应该一时心软,和皇室有了牵连。 他虽然有些被辰阳长公主威吓到,但是还是坚持白戎的亲事不能退,辰阳长公主和他争到晚上,还是没能说服他。 白戎虽然有些同情自己的亲爹,可心中担记香香,早早的就溜回去了。他回到房中才发现香香早已经逃了,正在懊恼之时,却见师傅掐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走了进来。 “师傅,你怎么来了,这只小狐狸怎么被你抓住了,我不是已经把它装到了伏妖袋中了吗?” “你那伏妖袋有一处破了,你没发现吗?下次自己的东西用时要检查一下,我来时正好撞到她在屋内翻东西,这个小狐妖是你从什么地方捉来的?”孤竹生气的说,对徒弟的粗心大意他十分的恼怒。 白戎这一生若有敬畏之人,那就是眼前的这个一脸颓废、神情淡漠的中年男子。 “师傅,是徒弟一时大意!” “一时大意,你说的好轻松,如果她有心害你,你这一时的大意就会让你失掉性命。就你这个麻痹大意的心性,还想参加九宫十殿的大考,我怕你连黑色法袍都穿不上。”孤竹冷冷的说道。 白戎的脸上青红不定,缓了好一会才小声的抗议道,“师傅你什么时候才能夸我一次,每次我犯了错你都会把我贬的一钱不值,骂的体无完肤。可我做对了事,你最多只是笑一笑,从没有一次当面夸奖过我。” “法师做对事是应该的,做错了一件小事,就可以让人推掉性命。”孤竹幽幽的说。 如果换了别人,哪怕是亲爹和干娘,白戎都会再顶上几句,可在孤竹的面前却不敢造次,乖乖的闭上嘴肃立在一旁。 孤竹瞪了他一眼,把小狐狸换到了另一只手掐着,“对这只狐狸你有什么打算。” “全凭师傅做主!” “好!”孤竹脸色一阴,手上一用力,只听那小狐狸怪叫了一声,头耷拉下去。 白戎惊恐的抬起头来,他知道师傅脾气怪异,阴晴不定,但从没在他的面前杀过生。想到小狐狸化成人形时那娇艳动人的样子,此时却已经香消玉殒了,十分后悔自己不应该一时顽皮捉了这只小狐妖。 “它没有死,我只是把它掐昏了。这只小妖你要想法收服,日后要派上大用场。” “师傅——” 孤竹打断他的话头,不耐烦的说道,“以后我会和你说明的,现在你不要问了。这也算是我给你的一次考验,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把这只野狐狸驯服了。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力不够,现在就告诉我,我有法子让它乖乖听我的话。” 听师傅言语中的不屑,白戎血向上冲,目光炯炯的望着师傅,斩钉截铁的说道。“师傅不用担心!徒弟有信心能驯服它。” 香香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床上,她伸伸懒腰,活动活动又酸又涨的脖子,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这分明是个小姐的闺房,雅致精美,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闻着让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她疑惑的走出了房间,发现门外是一片花莆,五颜六色香气弥漫,原来刚刚屋内的那股淡香就是从此处传入的。 香香在这个仿佛走不到边的大宅中转了半日,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她越走越奇怪,这人间仙境般的宅院,却只听得见虫吟鸟鸣。想着之前那个一身戾气的男人掐着自己脖子训徒弟,话里话外透着杀机,莫非是自己已经死了。她突然害怕起来,在心里盼望,这时候出现一个人,不管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只要有口气就好,这样就能问一问这是个什么地方。 “喂——有人吗!喂——有人吗?喂——有人吗?这是什么地方?喂——有人吗?” “你这只小狐狸还真是有趣,你醒来不逃走,在这里转来转去,现在又开始狂呼乱叫,你不怕招来我师傅,他可不是个脾气的人。”白戎的声音突然从一旁的树上传来。 “是你!你是谁?你师傅呢?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的法力怎么都消失了?你把我抓来,有什么目的?”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的问题,让我怎么回答?”白戎在树上嘻笑着说道。 香香仰望着他,心中恨极,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挑几个重要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的法力怎么消失了?” “这里是皇帝赐给我干娘的一处皇家庄园,你是我带来的,你的法力会消失可怪不得我,是我师傅的手法,我也解不了。”白戎老实的说道。 “你师傅呢?”香香咬牙问道。 “他不住在此处,你最好还是不要见他,我这个师傅面冷心硬,若不是你还有用处,怕此时你已经过了奈何桥了。” “我还有用处?”香香警觉的说道,“你师徒二人在耍什么花招,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有什么诡计?”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师傅说你还有用处,不过他没有告诉我将来要用你做什么?你是我抓来的,我不想让你间接的死在我的手上,所以带才偷偷的带你来此处,第一没有人打扰,第二也躲着点我师傅。我会想法解开你身上的封印,放你自由,不过前提是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第089章 失了法术的小狐狸(二) 香香对白戎说的话半点也没相信,她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不用花言巧语的来骗我,我知道你法力高,我之前斗不赢你,现在我失去了法力更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休想从我身上得到任何好处,如果你逼急了,我就死给你看。” “真是好人不能做,现在这世道,坏人太多,好人太少,我不怪你,不过你真的不必动怒,如果你不心急,大门就在南边。如果你不怕失了身份,顺着这条石子路走到尽头,那边有个下人走的小门,门是由内插上的,你只要动一动你那玉指,不用法力,就可以轻松的出去。放心没人拦你,这里的下人都被我支走了,现在整个庄园只有你我二人。” 香香果真如他所指轻易的找到了那个下人走的小门,她拉门出去后就见到大片的农田,田间还有三三二二正在劳作的百姓,四周并没有任何异常。 她找人一问才知白戎所言不假,这地方真的是京郊的皇家庄园,而这附近十里都是庄园的土地。此地距京城有三四十里,如果她的法力没失这点路程算不了什么,可现在她全凭两只小脚要走到京城真是要累个半死。 累也就罢了,谁让她偏偏生的貌美如花,又孤身一人行走在人烟稀少的皇家封地。正巧遇到了六公主的驸马打猎路过此地。 驸马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子弟,除了打猎外唯一的爱好就是流连花丛,托爹妈的福,他生得一副好皮囊,白净的脸,高挑的身材,和白戎一样有双勾魂的桃花眼,天生的一脸风流相,从小被家人逼着读书,肚子里多少也装了点文章,是京城有名的四大公子,京城的名妓都以有他的提诗为傲。 六公主当初倾慕他的才情,下嫁之后才知道他的秉性,可是米已成炊,后悔也晚了。好在六公主生在皇家,见惯了父兄子侄妻妾成群,自己丈夫虽然风流却没有一个侧室,这也算是难得了,所以对他在外的偶尔风流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六公主为了让他少些风流桃花债,刻意请姑姑辰阳允许驸马去她的封地狩猎,辰阳虽然不喜欢驸马,但看在侄女的面上,还是点头同意了。可人算不如天算,偏巧让驸马在荒野偶遇佳人。驸马闻到香香身上的异香,立刻惊为天人,弓箭抛给了下人,亲自下马扶香香上马,和她俩人共乘一骥回到了驸马府。 驸马打猎回来,带回一个绝色佳人,而且当众表明要纳为妾室,这不亚于当众打了公主一记耳光,公主见苦劝之下,驸马仍然没有回心转意,不由的急怒攻心,口不择言的威胁要去宫中告御状。 驸马原本还有些惧意,可见佳人在侧,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那又惊又惧的模样更加的妩媚动人,一股大丈夫的豪情冲上头顶,冷言道,“是你张罗着让我去姑姑的封地打猎,这姑娘也是公主府的人,我承了你的情,顺了你的意,偶遇这姑娘是天意,你多一个姐妹在府中有什么不好。就算你告到父皇那我也不惧,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我朝没有规定驸马不能纳妾,你放眼看看,别的驸马,有几个不是妻妾成群。父皇自己还不是三宫六院,嫔妃如云。若是你阻我纳妾,就犯了七出中的妒字,父皇是明理之人,也不会偏袒自己的女儿。” 六公主一听驸马所言,心中暗自揣测,当真是半点不假。自己这么一闹,不仅扫了自己的脸面,也让母妃和父皇面上无光。她养在深宫,对女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十分的熟悉,只是这府中只有她一个女主人,她一身的本领都派不上用场。 长日漫漫也是无聊,有个对手在也好消磨时光。六公主想到此,冷着脸把在场的下人全都赶了出去。等屋中只剩下她们三人后,才柔声对驸马说道,“你要纳妾应该提前告知我,由我出面为你张罗,这样即顾全了我的脸面,也让这个姑娘得一个好名声。否则她这么不清不楚的跟你回来,在下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驸马听六公主似乎有成全之意,态度也完全转变,又是一副多情又善解人意的温柔公子样。 “是我唐突了,心太急,办事太潦草,还请公主多多的费心周全。” “你我夫妻一体,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六公主说完,走到香香的面前,亲热的拉起香香的手,柔声说道,“刚刚让妹妹见笑了,你是姑姑府中的人,我少不得还要到姑姑那走一趟知会一声,总不能一句话不说,就白白拐走姑姑的人。” 香香耳聪目明对六公主这一套虚情假意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她现在法力全失,又无容身之所,这驸马虽然对她居心不良,但还算是个君子。在她表明不行苟且之事,只可名正言顺的委身于人,这个风流驸马,居然真的当众向公主提及此事…… 这驸马府虽然不是上佳之地,但至少可以躲避那些见她貌美就居心不良恶徒。她求的只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让她可以静下心来,想想如何解除身上的封印。可她没有想到一个有权势的女人忌妒时的狠毒,和一个风流男人面对选择时的无情。 六公主到了姑姑辰阳长公主那里旁敲侧击的问了半日,终于弄明白那处庄园早已经给了义子白戎,白戎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不可能养着这么个如花的美人。那只有一个可能这姑娘是庄园中的下人,为了攀龙附凤迷惑了驸马。 这种女人在宫在太常见了,就是她母妃身边也有一个这样的宫娥,居然乘着母妃不在宫中,诱惑皇帝,虽然得到了片刻的欢愉,却因此丢掉了性命。没成想嫁到了宫外,还是免不了要遇到这种糟心的事情。 六公主赏了一包银子给驸马的长随,详细问明了驸马和香香相遇的经过。她心更加确定香香是个有谋略的女子,出嫁前母妃曾经和她说过,再漂亮的女人也不可怕,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但是有心机又有野心的女人不一样,她想要的不是恩宠,不是金银,要的是你那独一无二的尊位,这种女人才是真正的敌人。所以六公主可以允许丈夫和女人们逢场作戏,但绝不能容忍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当面和自己做对。 第089章 失了法术的小狐狸(三) 六公主一边假意张罗香香进府的事宜,一边以迅雷之势让人挑了几个极标致又懂风情的女人入府,美名是公主请来的舞娘,排练歌舞庆驸马纳妾,实则是以色相勾引驸马。 原本驸马对香香正在兴头上,没注意到这六个风情万种的舞娘。可香香对他推三阻四的,又以受惊吓为由,对他时常是避而不见,一来二去,这个风流少爷也就败了兴了。这天驸马蔫蔫的路过荷花亭,看到一个舞娘装扮的女子在亭中赏荷,那风情与香香居然有七八分相似。见他到了亭中舞娘以纱袖半掩玉面,嫣然一笑,直把驸马的魂勾了出来。 驸马也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调情、许诺、馈赠厚礼,三五日就把这个娇艳如花的舞娘弄上了床。 这一日俩人趁着公主进宫,居然偷偷溜进了公主卧房中私会。驸马从和公主成婚后一直对公主怀有敬畏之心,床帏中不免少了很多情趣。这舞娘在公主房中,穿着公主服,如此的低眉顺眼的侍奉自己,让驸马觉得情趣盎然,在舞娘身上CS的更加卖力。 驸马这情偷的连自己爹娘姓什么都忘记了,更别提自己那个地位尊贵的妻子了。等舞娘惊呼着抱起公主服缩到墙角时,他才发现原本应该下午才回来的公主,不知什么原因提前回来了。 六公主铁青着脸站在房中,身后还跟着一个公公、四个宫娥。 “王公公,你在宫中多年,可曾见过比我还要窝囊的公主?驸马居然让一个贱婢穿着我的服饰,在我的卧房中私会。”公主的声音冷像是六月突降的冰雪,把那个赤条条的驸马吓得从床上跌了下来。 王公公瞥了一眼光着屁股的驸马和那个半祼舞娘,苍老的脸上波澜不惊,他低下头矜持的说道,“六公主这是您的家事,奴婢等不敢非议,不过回宫后德妃娘娘会为您做主的。我等皆是见证,您今天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这苍老刺耳的声音,让驸马不由的打了一个冷战,他突然明白过来,此时已经到了他的生死关头。若是今日之事,传到宫中,偷情私会事小,亵渎皇女罪大。要知道这公主房平日里他这个公主的夫君,不得传召也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只怪自己不应该一时心软,被这个贱货几句浪语给撩拨的动了心,带她进了公主房,还让她私自穿上了公主服…… 见公主带着众人扭头向门外走去,驸马慌乱的套上一件外袍,追了上去,在外间的门前,拦住了公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眼含泪的苦苦哀求。 见公主不无所动的样子,驸马又转过身恳求王公公说情。 “六公主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德妃娘娘有三个公主,只有你一人嫁在京城。只因为你是她最宠爱的女儿,若是她知道驸马做下如此恶事,怕是要在皇上面前告下御状。有道是皇女不愁嫁,就算是为您另择夫婿也不是难事,可您舍得让眼前人身首异处,让你现在的家人受牵连发配边疆吗?” 驸马一听王公公这一席话,更是魂不附体,连吓带怕,哭的更加伤心。公主见驸马痛哭,脸上也有不忍之色。在宫中几十年最擅察言观色的王公公见她的神情一动,一挥手,带着四个宫娥离开了公主房。 驸马此时也顾不得丈夫颜面,直把头磕得青紫,许下一堆承诺,才让公主回心转意。 公主把王公公和四个宫娥叫到公主房,严令他们对今日之日闭口不言,驸马又奉上重金做为封口费。 王公公回到了宫中,对德妃娘娘一阵耳语。 德妃娘娘满意的点点头,“六儿这计果然好使,那个贱婢一定要留在驸马府中,有她在一天,驸马就要受制于六儿,他以后也再不敢提纳妾之事。” 王公公赔着笑说道,“六公主已经让驸马把那个贱婢收在房中,给了个名分。不过如娘娘所说,那贱婢眼中只有黄白之物,是个好操控的,在驸马府掀不起风浪。现在那个驸马带回来的姑娘也已经不足为惧了,以六公主的手段,一定会让她后悔来到驸马府。” 果然如王公公所说,公主对驸马说要把香香送回辰阳长公主的庄园,可私下却吩咐把她送到荒野中活埋了。 负责埋人的那两个家丁虽然有几分不忍,但是想着不埋她,就要埋了自己,也就狠下心把香香推进坑中。 突然一声怪异的呜咽声从他们背后传来,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大哥,鬼夜哭!是鬼夜哭吧!”高个的家丁哆嗦着说道。 “别废话了,快点完事离开这里。”矮些的强壮镇定的挥铲往坑里填土,可手抖的像是秋风下的枯叶一般。 那怪异的哭声越来越近,矮个的家丁扭头就跑,边跑边说,“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高个的腿都吓软了,拖着铲子忙追了上去。俩个人在深夜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原本就有些心虚胆怯,被这“鬼夜哭”一吓,回去病了整整半月,病好后到庙里给香香立了个无名的牌位,烧了好些个纸钱,又请和尚念经超度亡魂。 这俩个悲催的家丁从六公主那得到的好处全用在治病上了,等于白忙一场,可他们对着那个无名牌位又跪又拜之时,香香正舒服的躺在软榻上,听白戎诉说自己如何装鬼吓那个薄情寡义的驸马爷呢。 香香满意的点点头,对自己策划的好戏却没机会亲眼看到稍有些遗憾。不过时日还长,她已经把六公主留给了自己,等法力恢复时,她再去好好整治整治这个狠心毒辣的天潢贵胄。 可没等她恢复法力,就有魔宫的人找到了她。白戎和她相处三个月,知道她是个心地不坏的小妖,只是受到魔宫的控制,身不由己的在人间以色相魅惑人,他击退了两个前来探路的魔爪,却没有挡住后面来的长老,可即便是被法器打的口吐鲜血,他也还是死命的把香香护在了身后。 第091章 失了法术的小狐狸(四) 香香见长老渐渐的下了杀招,转身挡在了白戎的面前。白戎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的头抵在了香香的肩上,一口鲜血喷到了香香的背上。 这窝在喉头的血一吐出,白戎的气顺畅了很多,又有了些精神,在香香的耳边低语道,“你……快跑!我来拖住他。” 香香转过脸,看着白戎苍白的脸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眼中一热,坠下两滴泪来。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想着我,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你失了法力……是因为我,我……虽然没办法恢复你的法力,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你被人抓走,我知道你的本性并不坏,不要再回……魔宫了,若是我不死,一定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若是……若是我死了,你就去找我的师傅,说是我的遗愿,让他……让他照顾你。我师傅法力高深,应该可以护你的周全。”说完他抱着香香旋身一转,反手挥出一扇。 长老听的入神,因见他已经气息奄奄,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他还有力气下如此重手,一惊之下想挡又想躲,犹疑时居然愣在了当场。 正在千钧一发之时,一个红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屋中,他袍袖一卷,居然把那股带着霹雳之声的白光收进了袖中。 长老看着他的背影,惊魂未定的跪了下去,“参见少主。属下一时大意,让少主受累了。” “东长老,你这爱听闲话的脾气不改改,总有一天会坏了你的性命。”一阵嘶哑的声音从红袍男子那华丽怪异的面具下传出来。见东长老惭愧的低头不语,男子对着白戎讥讽道,“你这个小辈倒是有些胆量,却是有勇无谋,为了一只小兽居然连命都不要了,不知道是什么高人调教出你这个愚笨之人?” 白戎听他侮辱自己的师傅,冷笑着还击,“你这人穿得人不人鬼不鬼,声音鬼不鬼人不人,我师傅是个光明磊落的男子汉,不像你戴着面具装神弄鬼。你这样装扮是相貌丑陋,羞于示人,还是坏事做尽,躲避仇人。” “眼明口利,看来你的伤没有大碍。不过我现在和你动手,算是占了你的便宜,这样吧!刚刚我收了你的那一击,我以同等的力度还给你,你若是能生受下来,我就放过你。”魔宫少主怪笑着说道。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白戎握住香香的手,把她拉到身侧低沉着声说,“无论我是死是活,你都要放过这只小狐狸。” “公子你——”香香虽然还是一脸的惧色,可见白戎在这生死关头还一心想着她,感动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纷纷滚落。 魔宫少主狂笑着对东长老说,“你看这个愣小子死到临头还和我讲条件。不过我今天心情好,就答应了他,这只小狐妖你们以后就不要找它麻烦了。再说这里如此的荒凉,总要在留个给他收尸的人。” 白戎没想到他居然一口答应了,这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就算是死,他也没有亏欠一只四脚小兽。但是父亲的养育之恩,师傅的授业之恩,干娘的疼爱之心,自己都要辜负了……突然之间他有些怕,因为他知道那个法力深不可测的魔宫少主,致命的一击自己是万难承受的。 十六七岁的少年凭着一腔热血说出那些仗义的话,若是敌人立刻动手了结了他,他也就没时间思考和害怕了。可这魔宫少主好像有意折磨他,迟迟没有出手,白戎在他的迟疑中内心渐渐升起了对求生本能的渴望,他有些想逃走,可看到失去法力可怜兮兮的站在身旁啜泣着的少女,一股热血又涌上心头。 “磨磨蹭蹭!要动手就快点!”豪气的吼完这一嗓子后,白戎转过脸嘻笑着的对香香说,“你站远些,别被伤着了。师傅让我收服你,我没能做到,真是没用。你身上的封印让师傅帮你解开,以后你就跟着我师傅吧,算是帮我报点恩。” 香香满脸不舍的向后退了几步,白戎见她如此听话,脸色一变,心中暗想这人兽果真是不同,我为你连性命都不要了,你居然躲的这么爽快,真是半点恩情都没有。可豪言壮语已经说出口,现在想抽身也晚了…… 魔宫少主一卷袍袖旋起一阵黑风,袍袖一甩那阵黑风如一道闪电劈向白戎,白戎展开手中的折扇护在胸前,咬着牙准备接受这带着风雷声的重击。 一个身影突然闪到了白戎的面前,他没想到失去法力的小狐妖香香居然如此的敏捷,想要救她已经晚了。魔宫少主那一击正好劈到她的背上,她被重力一推,飞扑到白戎的怀里。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断了气。 魔宫少主见此一变,仿佛有些动容,叹息着说,“一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一个是有情有义的小狐狸,这俩人倒是一对。东长老我还有正事要办,这边的事算是了了吧。”说完他华丽的一转身,血红色的大袍旋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东长老一躬身跟在他的身后,向屋外走去。门前隐藏着的十几个魔兵闪身一现,立刻又消失不见了。 白戎跪抱着香香,已经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心中愧悔不已,刚刚还在叹息人兽不同,却没想到这个小狐妖如此的有情义。 “你醒醒!小狐狸!你不要死,我不让你死,我去找师傅,他会有办法救你的。你不要死,你不要死。”白戎轻晃着怀中的少女,带着哭腔说道。 可是不管他如何的呼喊,少女始终紧闭着又目,气息全无。 白戎感觉她绵软的身躯渐渐发凉,心中更加的悲切,知道救她已经没有希望,抹掉眼泪,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巾,把她脸上的血迹一点点的擦去,可那些血迹有些已经干了,黏在脸上,很难擦去。 白戎伸出舌头,润湿了手巾后刚沾到香香的脸,就感觉怀中的少女全身一抖。他吓的手一软,手巾落到了香香的脸上,那用口水湿润的一角整好盖在香香的鼻上。 “臭死了!公子,你真恶心到我了。”香香一翻身坐了起来,捏着那个手巾,抛到了白戎的胳膊上。 第092章 脱离魔宫 白戎擦擦眼睛,惊愕的说,“你没死!你一直是在装死是吗?你不是没有了法力吗,怎么能承受得了那一击。” “你教我的那些方法有些用,虽然缓慢,可我还是在前天破了封印,恢复了法力,只是我没告诉你罢了。今天魔宫的人找来,我暗暗把法力隐藏着,想着他们见我失了法力已经没用了,就会放过我,没想到少主突然出现了,他在魔宫时都鲜少露面,不知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不过算是撞了大运,他在魔宫中说一不二,魔君对他言听计从。他说放过我,那我从今后算是脱离了魔宫了,这真是因祸得福。”兴奋的说了这些话后,香香捂着胸口,猛咳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 白戎摸摸她的脑门,阴阳怪气的说道,“你没被打傻吧!我们俩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还说什么撞大运,什么因祸得福?我看你们魔宫出来的人,脑子都有些不正常。” “你是个无拘无束的凡人,哪里知道魔宫的规矩,我当初刚刚修炼出人形时,时常被些道行深的妖怪欺负,没办法才投入了魔宫,可一入魔宫就像是套上了枷锁,才知道当只野狐狸虽然没人护佑,却也逍遥自在。只是这魔宫进去容易,出来难,想要全身而退更是难比登天。可今天我只受点内伤就能活着从魔宫中脱离出来,这不是撞大运、因祸得福吗?”香香欣喜的说道。 白戎哼唧着伸直了双腿,整了整衣襟正色的说,“我已经是个顶聪明的人了,你居然还能骗过我,你这只小狐狸果然是狡猾,看来师傅封印了你的法力是对的,我是收服不了你了,你收服了我倒是有可能。等明天我就去找师傅认输,让师傅他老人家出手,看他用什么办法制服你这只小狐狸。我也正好多学一招,将来遇到另一个狡猾如你的小妖,也不会继续栽跟头。” 香香和他挨肩而坐,抱着膝妙目流转,“公子你舍了命也要保住我,这份恩情我一定要报。我无门无派,无家无室,无亲无友,我只有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主人了。” 从那天起香香就跟在了白戎的身后,果然一年多后,她就在孤竹一手策划的好戏中派上了大用场。 孤竹筹划起事来,细心又耐心,更可贵的是他可以随时根据剧情的发展更改剧本。这这一场跌宕起伏的好戏,是特意为他那每年京城选花魁时必到场看热闹的大师兄准备的。 孤竹考虑到自己的宝贝徒弟白戎个性张扬,又是个心急的孩子,将来上了九宫山,身后没有一个大靠山,是很难站得住脚的。他在地法门众师兄弟中,仔细的筛选一遍,最后把人选定在了这个地法门建立的大功臣,一把年纪却顽心不改,放浪形骸的首席大弟子宁宝百身上。 原计划只是在选花魁之日,制造些混乱,让化名为一里香的小狐妖香香趁乱抓走宁百宝,再由白戎出面相救。可没想到宁百宝当天饮酒过度,居然施法在一里香的茶中下药。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孤竹临时改了据本,让一里香喝下那药,第二天假意羞愤自尽。这么一来,牢牢的抓住了宁百宝的短处,比用恩情让他臣服更加的有力度。 …… “公子这些年你对我是真的好,我以前只知道让你烦心的事情是和泰安柳家小姐的亲事,现在你入了地法门,迷上了那个姓苏的小师姐,中秋你回到京城后患得患失的样子真让人忧心,我这才偷偷跟着你来了九宫山,后来亲眼看到你为她挡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我的心如同刀绞一般。你现在对我真的和以前不同了,公子我也不怪你冷落了我,我只想你不要烦恼,可以平安顺利的通过九宫十殿的大考就行了。”香香把心底的话,今天畅快的说了出来,说完后,她心中舒服了很多,可眼泪却忍不住掉下来。 白戎伸出手,温柔的拭去她的眼泪,明白自己很久没来见她,这个多愁善感的小狐狸又不知怎么样的胡思乱想了。 “在京城时我就告诉你,让你不要来这里,你在京郊的庄园中耐心的等我,通过九宫十殿的大考穿上银纹法衣我立刻就会回去,九宫山上的风景再美也抵不过京城的繁华热闹。你是个活了八百年的小狐狸,我只是个寿长不过百年的凡人,怎么还没有我有耐心。” “那是因为我心里只有你,而你心里莺莺燕燕的装着一堆姑娘,现在你上了九宫山,又多了个苏师姐、泰安还有个柳妹妹。”香香酸溜溜的说道。 白戎长叹了一声道,“泰安那个柳妹妹现在也在山上,和我拜了同一位师傅,算是我的小师妹了。” “啊!她也上山了,这姑娘还真是不一般。唉——我要是个凡人就好了,那样我就能上九宫山,也成为你的小师妹,整日伴你左右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你要是再上山,真就成了一台戏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参加什么九宫十殿的大考,天天和宁胖子坐着看戏就得了。”白戎突然像是惊醒般的叮嘱道,“你一定要藏好,别让宁胖子看到你了,如果他见到一里香突然复活,那我制约他的那个认罪书就成了废纸一张了。” 香香拉了拉耳垂,没好气的说,“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听的我耳朵都要生茧子了。放心,我会藏好的,再说我在将军镇又不靠近九宫山,怎么会和他遇到,就算遇到了,我变成原身,难不成他有火眼金睛,能从我的狐狸脸认出我是一里香。” 白戎捏捏她的脸,笑道,“只是提醒你一下,看你这张利嘴,我甘拜下风。” 这时一只鸟,鸣叫着从他们头顶划过,落到了不远处的一个鸟窝中。那鸟窝筑在光秃秃的树顶,显得漆黑硕大。 看倦鸟归巢天色渐晚,白戎敛了笑意,正色的说道,“我一会就要回去了,再晚些时候,山门就要关了。这次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要问一问你,你在可知道什么地方有好玉,这次的红纹法师晋升赛要制一件法器,我想做只玉箫。” 第093章 玉箫 香香不解的问,“公子惯用扇子,制玉箫做什么?” “玉箫拿在手中潇洒,我想着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艳惊四座,才能镇得住地法门中瞧我不顺眼的那群人。”白戎叉着腰说道。 “好吧!这玉的事情交给我,三天后你再到此处取玉。” “好!这是些银票你拿着,别怕花钱,千万不要去偷盗,被山上的那些人知道了,我就算赢了比赛也会被取消资格的。”白戎叮嘱道。 “知道了!我身上有银票,再说能用银票随便买到的会是什么好东西,等我的好消息吧。” 白戎回到九宫山悠闲的过了三天,宁百宝急的抓耳挠腮,不时的催促他快点动手制作参赛的法器,可他总是说,“急什么,磨刀不误砍柴工,养足了精神再动手不迟。” 柳玉兰私下问过他一次,是不是有什么致胜的法宝。白戎只是晃了晃脑袋,神秘的说,“佛曰不可说。” 苏瑶只专注在医书上,只在晚上没外人在时,无意中说了一句,法器精髓不在形。 白戎对她说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可唯独这句话他不认可,法器虽然外形不重要,但是也要看什么人。比方说像张小虎那样的莽夫,他拿着一根绣花针做武器,那不是要笑死人了。再比方说玉树临风的英俊公子——我白少爷,手里拿着根烧火棍,这样搭吗?别说是外人看着别扭,就是自己也觉得不自在。 他不敢当面反驳苏瑶,卯着劲等了三天。香香果然不负他所望,带来一块极品的东海白玉。白戎背着那块宝贝回到了九宫山,关上门整整九天没有露面,第十天一早他红着眼推开门。 “大功告成!”他迎着光,眯着眼看着手中皓白如雪,温润通透的玉箫,脸上泛起了得意的笑容。 首先捧场的当然是柳玉兰,她夸张的跑过来,惊讶的说道,“白哥哥,这玉箫真是太漂亮了,是你自己做的吗?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个本事。”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你毛手毛脚的不要碰,小心摔坏了。”白戎心疼自己的宝贝,抬高手举着玉箫不让她碰。 柳玉兰踮着脚尖,也够不着,白戎边笑边“小短腿”、“小短腿”的嘲笑她。她一跺脚,恼羞成怒的说道,“哼,摔一下就坏了,还怎么当做法器使用。我看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白戎把玉箫横在指间,潇洒的转了转,轻快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法器和兵器不一样,武斗时兵刃相接,对兵器的材质肯定是有所要求,可斗法却更倾向文斗,敌对双方有时甚至可以不相见,那时手中的法器只是一种载体,将使用者的内在的修为和功力更好的激发出来。” “你这小子还真是有本事,我宁百宝收了个好徒弟,来给师傅看看。”宁百宝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一把抢过玉箫。“这东西还真是精巧,白戎来吹一曲给师傅听听。” “我真想吹一曲孝敬师傅你老人家,不过我现在没心情,你想听,我推荐你个好人选,你往对面看,刚刚那一声门响,应该是苏师姐出来了,你让她吹上一曲,包管让你神魂颠倒。” “苏瑶!还是算了吧,我也不是很想听了,柳儿跟我去二楼,别在这里和他浪费时间。”宁百宝撇着嘴说道。 “让我试一试这支箫。”苏瑶出其不意的说道。 这一句话惊到了宁百宝和白戎,可柳玉兰却高兴的拍着手叫道,“太好了,苏姐姐,你来吹支好听的曲子。” 苏瑶淡淡的看了柳玉兰一眼,伸手取过玉箫,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一遍。 她执箫飞向自己的房中,关门声后片刻,箫声渐响,声音清丽婉转,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际,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虽极低极细,每个音节仍清晰可闻。渐渐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渐渐的百鸟离去,春残花落,但闻雨声萧萧,一片凄凉肃杀之象,细雨绵绵,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 回廊上的三人沉醉在箫声中,柳玉兰第一个清醒过来,正准备鼓掌相贺时,突然箫声又起,可这一次声音诡异的让人一听就觉得头皮发麻,那凄厉无比的乐调直剐人的耳膜,颤栗中带戾气,让听曲的人心绪烦乱,周身绵软无力。 尖锐的箫声越来越响,听曲的人越来越烦燥。见白戎脸色越来越白,眼神涣散,宁百宝突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柳玉兰见师傅冲着自己直眨眼,也明白过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白戎恍惚中看到他二人的举动,心中明白这曲子有问题,也想捂住耳朵,可这鬼魅的曲调仿佛有钩子一般,让人虽然烦乱,却不舍得放弃倾听。 柳玉兰见白戎像是控制不了手脚,脸上的表情如同溺水一般。心中一急,打算上前帮他捂住耳朵,可她刚一放手,那箫声就像是把长针直刺到她的耳中,她大叫着跪了下去,蜷成一团。 宁百宝比她聪明,捂住耳朵的同时,闭上了眼睛,口中不知在念还是在唱。柳玉兰刚刚的举动他全然没有察觉。 “扑扑”一只鸟突然撞到了房檐,折断了翅膀“咚”的一声掉到了院中。不一会接二连三的又从空中摔下几只飞鸟。直到有一只麻雀晕头转向的扑入宁百宝的怀中,才把他惊的睁开了眼。 见柳玉兰蜷缩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白戎脸色已经白的发青,宁百宝知道已经到了危急时刻,他死命的捂住耳朵,边大声唱着怪歌,边冲向了苏瑶的东厢房。到了门前他也没敲门,直接一脚把门踹开。 门一开,宁百宝吓的倒退了半步,原来苏瑶悬在半空,双掌中一团白光直冲着玉箫,仿佛是要把那玉箫从中劈开,而那玉箫横在她的面前,上下起伏,箫身四周筑一道无形的气墙,挡住了白光。这一箫一人仿佛正在较量一般的对峙着。 第094章 花瓣雪 就在宁百宝踹开门的那一瞬间,箫声如浪涌出房间。【零↑九△小↓說△網】 回廊上的白戎已经昏睡过去,他如同沉在了河流的底处,周围安静的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突然一道白光疾驰而至,照亮了四周,白戎这才看清身边的景物。 原来他正站在一片皓白的白树林,地面满是积雪。天上扬扬洒洒的飘着雪,这雪带着淡淡的花香,白戎接了片雪花,仔细一看,才发现哪里是什么雪,原来都是白色的桂花瓣。他轻轻的一吹,花瓣飘落下去,一接触地面,立刻隐到雪中,再不见踪影。 白戎轻笑着自语道,“原来是在梦中。也好!累了,躺着睡会。”他直直的倒下,仰卧在松软的积雪之中,舒服的仿佛是躺在厚厚的云丝锦被上。白戎打了个哈欠,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在他恍惚中快要入眠时,一阵似有若无的箫声悠悠的传入耳中,这曲子仿佛才听过不久,十分的熟悉。白戎聚精会神的细听了一会,想起这是正是苏瑶吹的曲子。 想到苏瑶,他立刻惊醒过来。这里不是人间,也不是梦境,分明是个幻境。 “谁制造的幻境?要把我困在此处吗?不行!要快点想法子出去。”白戎想到此,猛然站起身来,迈步向前走去。 他在白树林中横冲直撞,走了二个时辰还是没能走出这片林子。 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踩上去越来越松软,走起来也越来越费劲。白戎满头大汗的仰起头,看着天上的云霞像是流水中的银纱般妖娆的扭动着。桂花瓣还在不紧不慢的往下落,空气中那种香气越来越浓郁,熏的白戎昏头昏脑,直想窝在地上痛快的睡一觉。 “啪!啪!”白戎狠狠的给自己两个耳光,扯着嗓子狂吼了一阵,直到自己感觉透不过气,才停了下来。 这一发泄后,他静下了心,看着四周仿佛长的一模一样的白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正在踌蹴之时,那清丽的箫声又传到了他的耳中。 白戎心思一动,闭上了双眼,仔细的听着箫声往前摸索着前行。 奇怪的是他没有撞上一棵树,原本密集的白树,在他闭上眼后仿佛都消失了。可当他一睁开眼,白树又重新出现。通过这一发现,白戎更加肯定自己是在幻境之中。 他大胆的跟着箫声走了半个时辰,箫声越来越响。又走了半个时辰,箫声却好像没什么改变,一种不安又升上了他的心头,思绪一乱,箫声又变的似有若无了。【零↑九△小↓說△網】他一着急,箫声彻底消失了。 白戎慌乱的停下脚步,仔细倾听,一阵流水声隐隐的传来,空气中那种花香淡了,一种湿气扑面而来。闭着眼向前走了一会,水流声越来越响,突然他的脚下一软,仿佛是陷进了泥潭中一般。 他在踉跄时猛然睁开双眼,果然面前是一片清可见底的湖泊。五颜六色的小鱼,吐着泡泡,悠闲自得的在湖中游来游去。湖心的小岛上有两棵开满白花的桂树,树下站着一个女子,穿着火红的长袍,手中拿着一只玉箫,遥遥的一招手,对着他妩媚的笑着。 白戎被勾了魂一般,足尖一点向湖心飞去。可能是这一路太过疲累,离岛上还差几步之遥,他却没力气跨上去了。就在他快要掉入湖中时,红袍女子腾空而起,轻快的飞向他,温柔的抓住他的手,灵巧的一转身,带着他飘落到了岛上。 “苏师姐,还好有你,要不我可要出丑了。”白戎笑道。 苏瑶关切的望着他,把他拉到了桂树下,轻柔的说道,“你累坏了吧!看你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听她那悦耳动听仿佛催眠般的声音,白戎顿时觉得更加的疲惫。 “师姐我真的好累!昏昏沉沉的,就想躺下。” “你躺下,靠在我的腿上睡一会,我给你唱个歌,等你醒了,就会好受很多的。”苏瑶继续催眠般的说道。 “好的,师姐!”白戎边说边接下着苏瑶坐了下去,口中含糊的说道,“我就躺一会,师姐,你一会叫醒我。” 苏瑶将扶着他倒在了自己的腿上,手指如同细柳般轻抚着他的头,口中轻轻的哼着柔柔靡靡的怪调。 “师姐……你哼的什么歌,我怎么没听过,真的很……很……好听。” 苏瑶哼着歌,没有回答他,只更加轻柔的抚摸着他。 白戎被她这么一照料,真是说不出的舒畅,神魂仿佛脱离了疲重的身体,飘浮到了空中一般。 突然一声清亮尖锐的鸣叫声从半空中传来,一股热浪随之扑了下来,空气中那种湿润的凉爽之意瞬间蒸发,四周变的炽热起来。 白戎迷糊的睁开眼,只见桂树顶上有一只硕大无比的怪鸟,全身被一团红雾笼罩着,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模样。那红雾热气腾腾,像是一团火焰一般。它的翅膀一挥,又是一股热浪扑了下来。 突然红雾中伸出一只鸟头,那泛着华光,炫丽无比的羽毛立刻让天地失了色。 大鸟两只墨黑的眼睛,放着寒光死死的盯着苏瑶,眼珠一动,它偏过头又盯上了白戎,和他对视了片刻后,怪叫了一声,冲着苏瑶扑了过去。 白戎取出腰间的折扇,奋力一挥,怪鸟一旋身,躲过了白戎,绕到了苏瑶的身后。 苏瑶见它虽然巨大却十分的灵巧,推开白戎提袍飞到了半空中。怪鸟见她从白戎身旁离开,带着那股火焰般的红光追在她的身后。苏瑶见逃不过,从怀中取出玉箫,放到唇边,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曲调立刻响了起来。 白戎这次学聪明了,一听声音不对,立刻捂住了双耳。 怪鸟口中喷出火焰,直冲向苏瑶,可火焰却被箫声一劈为二。苏瑶的脸被火焰映的通红,她的手指越来越快,怪鸟仿佛也有些吃紧,挥着双翅,在空中微有些上下颠簸。 苏瑶和怪鸟在空中相斗,白戎双手护耳,无法上前相助。怪鸟突然向空中一窜,绕着苏瑶吐着火焰,瞬间苏瑶被火焰团团围住。她渐渐觉得招架不住,求助的望了一眼白戎。 白戎一咬牙,从怀中取出折扇,默念咒语,折扇带着风声冲向空中。 第095章 魔域幻境 怪鸟被白戎的法器击中,惨叫一声,负伤飞向了对岸的白树林中。苏瑶脱困并没有去追怪鸟,而是落到了白戎身旁。 “这是什么鸟,我怎么从没有见过。”白戎收回法器,惊奇的问道。 苏瑶向怪鸟消失的地方瞥了一眼,轻蔑的说,“这不是怪鸟,是仙灵。” “仙灵?我听过,但从没见过,这不是一种护仙体的法器吗?” “你啊你,修的什么法,居然连这仙灵都不知道,仙灵是仙人修炼出来的一种护身宝物,但此种宝物和法器不同,更像是一个有生命的护卫,一般都是以动物的形式出现,平时是看不到的,只有在危急时刻才会显现出来。比如你修炼时走火入魔,或与人相斗受伤昏迷失去意识时,仙灵就会自发的出现护住你的周身。” 苏瑶说到这里,伸手摘下一枝桂花,放在鼻边轻嗅了嗅,目光幽幽的说道,“仙灵就像是人的魂魄可以进入一些肉身无法到达的禁地,有些大胆的仙人会让仙灵代自己完成一些任务,因为仙灵本就是仙人的精气所化,虽然离体,却还是可以和主人的神识一直相通。修成仙灵极不容易,如同妇人十月怀胎一般,但过程绝对要艰辛百倍,这仙灵如同仙人的子女一般。你说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仙灵死去,和杀了他的孩子一样让他锥心刺骨。” 白戎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一惊,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那只怪鸟会是谁的仙灵,怎么到了此地。师姐,我已经猜到这里是个幻境,你是来救我的。可我为什么会被困此地,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苏瑶嗔道,“这里不好吗?有我陪着你,就算是个幻境又如何。在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人能让我们分开。”说到这,她的目光突然变的阴冷起来。 她走到湖边,遥望着对岸的白树林,慢慢的揉碎了手中的桂花,那些残花碎叶从她的指缝中纷纷落到了湖中。 “这里是魔域幻境,仙灵来了也坚持不了多久,此地的戾气会慢慢消磨掉它的精气,如果没找到出去的法门,它最终会被蚕食干净。” 白戎迟疑的问道,“可我们的肉身怎么办,若是我们的肉身死去,寻我们不也一样要烟消云散吗?” 苏瑶突然冲过来抓住他的手,急急的说道,“没关系的,肉身不用管,这里由我掌管数百年,我没有肉身不一直好好的,你放心,有我在,你也会安然无恙的。” 白戎甩开她的手,倒退了数步,警惕的问道,“掌管数百年?没有肉身?你是谁?你不是苏瑶,你是什么人?” 苏瑶脸上现出诡异的笑容,轻佻的说道,“你想我是谁,我就是谁。我现在不就是你心中所想、所盼之人的样貌吗?我在这里困了这么久,你是第一个闯入者,只要你答应留下来陪伴我,我就永远不会伤害你。这里有无限的天地,我是这里的女王,你会是这里的君王,这样你不喜欢吗?” “你是个虚幻之人,这里是个虚幻之地,如果我留下来,总有一天也会被蚕食干净。你用这套谎言害了多少性命!你看看我白小爷这双眼,虽然没修炼成火眼金睛,却也还是神清目明,你这个邪门歪道,不会真的以为几句花言巧语就能骗得了我吧!” 第096章 魔域幻境2 白戎暗自揣测眼前的女人是什么来头,怎么对那些神话传说如此的熟悉,如数家珍一般的侃侃而谈。 “听你这么说当年的魔君这么厉害,怎么会被仙界的人给打的灭了迹。”他讥讽的说道。 女子咬牙说道,“那是神目天尊的计谋,他将火凤藏在袍袖中,斗法时用全力牵制住魔君,这时火凤突然飞出,燃心为焰,圈住魔君,凤凰心火直烧了三日,才把魔君的护身罩烧出一处破损,那卑鄙的老贼神目趁机睁开额头的天眼,劈中了魔君的元神。魔君在死前说,‘凤凰重生之日,就是他归来之时。’若是他重生后再见三圣殿高高的立在九重天,他就要诛尽所有的仙神。” 白戎不解的问道,“你不是在火凤出世前就被封在玉石之中,怎么会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 女子暧昧的看着他,娇笑着说,“我在魔宫陪着魔君神像,受了几百年的朝拜,他们在神像前数千次的说过这段历史,我当然是烂熟于心。翻新魔宫时,我被当作普通的玉石丢到了库房,库房的看守换了一批又一批,终于有一天一个胆大的把我偷出了魔宫,在凡间换了酒钱。在凡间可比魔宫有趣多了。收我的那个玉商吃了官司,用我贿赂县官,县官刚收到我,就因为贪腐被查,他又将我送给了知府,那个知府比较走运,顺手把我送给了巡抚,巡抚带着我回到京城,巡抚夫人把我送到了玉匠手中,正在商量雕刻成什么摆件时,正好被御史夫人看到,当天晚饭后当闲言说了出来,偏巧这个御史和巡抚有仇,连夜写了弹劾奏折,第二天朝后巡抚就被罢了官职,我被当为罪证没收充公,可在内务府没有几年,天下易主,内务府乱中被洗劫一空。” “我又流落在民间,可困住我的是块极品美玉,祸害了一圈人后,居然又带着我回到了宫中,最后我跟着一批奇珍异宝被赐公主府。收下我的当月,辰阳长公主就痛失独子。所以说困住我的这块美玉是最不祥之物,却被世人当做珍宝送来赠去,听起来是不是很讽刺。不过他们有眼无珠,你却不同,千年来,只有你顺利的把我从一块顽石变成玉箫,你把我的魔域幻境变成如此的美境,我要报答你,所以我要留下你,让你和我一起在这里永享长生。” 女子说的动情,可白戎却毫不领情,自己怎么能苟且偷生在这虚幻之地。 白戎对着她作了个长揖,讨好的说道,“姐姐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不能陪姐姐在这里虚度光阴,若以后我了了心愿,又对尘世厌倦,也许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的进此地陪伴姐姐。” 女子眼波轻动间,唇边已勾起一丝清冷的笑容。“我在天地间活了几千年,你这点敷衍人的小把戏就不要在我面前耍了。我这幻境从没有人活着出去过,我选中你,是你的幸运;你拒绝我,就是你的不幸。若刚刚那个仙灵没有被你打伤,你也许还有一丝机会逃出,可惜的是它来救你,却被你所伤,现在它已经进了迷树林,没有人指引是永远都走不出来的。” 白戎打开扇子潇洒地摇着,直等女子说完,他才明白怪鸟是来救自己的,想不到却被自己误伤,心里顿时一颤,急忙将扇面收起,有些失措的扭过头,向湖对岸那片白树林望去。 “你走过那片白树林,应该知道没有人指引是绝对走不出来的,可惜了这个仙灵,也不知花了多少年苦功才修成如得精锐,折在此地,外面的主人要活活心痛死了。”女子仿佛感同身受的叹息道。 白戎凝望着白树林,可心中却在暗想,这会是谁的仙灵。突然他的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立刻明白过来。他狠狠的咒骂自己糊涂,想这九宫山上有如此高深的法力,除了他那个心上人苏瑶还会有谁。 白戎在脑中飞速的想着对策,急中生智他想出了一条妙计。 “姐姐,你说这个幻境是因我而生,可我来之前这里是什么模样?” 女子拧着眉,目光恍惚的说道,“一片混沌,我像阵轻烟飘荡在这片虚无境地,就像是你游走在湖对岸的那片白树林一样,仿佛马上可以出去,却永远都走不出去,只能耐心的等待,等那些不小心闯进的灵魂。你凿下第一刀时,我心中一喜,盼了这么久,终于有人动这块破石头了,可没想到你把玉箫打磨好,也没有解开我的封印。可那个姓苏的姑娘不简单,她居然一眼就看出玉箫中另有玄机。她妄想毁了玉箫,可她不知道我主人封印我时已经下了魔咒在这玉石之上。除了他谁也不能放出我,谁也不能伤害我。” 白戎听她这么凄婉的描述,想着她独自被困在这里数千年,也真是可怜。他轻叹着说道,“你主人也真是狠心,若是我宁可死了,也不愿孤独的一个人活在这种地方。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你,你做错了什么吗?有什么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开你的封印放你出去。” 女子甜甜的笑了笑,那张变化多端的脸渐渐变成了柳玉兰的模样。 “我早知道你的心地纯良,否则我这幻境也不会变化成如此晶莹洁净。可是你解不了我的封印,我早说了,只有我的主人才能放我出去。可是我等了他几千年,也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也许我注定要困在此地,直到有人把我连同玉石一起毁灭。” 白戎看着她那张小柳儿的脸,说出如此哀伤的话,心中更加的酸楚。他走上前,紧紧的攥住女子的手,柔声说道,“你的主人肯定会回来的,他如此对你,应该不是惩罚你,而是为了保护你。如果我猜想的不错,你的主人应该是魔君吧!他可能担心自己会灭迹,所以才会提前把你困在此地,为得就是保护你,让你不受伤害。” 第097章 魔域幻境3 女子沉吟片刻说道,“你这么说是想让我帮你救出仙灵吧!我知道那是你喜欢女子的仙灵,不过我不会帮你的,如果你消失了,这里的美景也就消失了。我可以想法救出那只鸟,但条件是你要留下来。” 白戎笑道,“你在这里很无趣,让我留下来我不情愿,但我又想救出师姐的仙灵,要不这样吧!我们玩个小游戏,若是你赢了我就留下来陪你,仙灵我也不救了。若是我赢了,你就放了我和师姐的仙灵。” “好,不过你要先说说规则,我再考虑和不和你玩这个游戏。”女子狡猾的说道。 “其实很简单,我进入白树林,如果我能想办法走出来,你就放了我们,如果我走不出来,我就留下来陪你。” “好,但是要有个期限,我这幻境和外面的尘世一样,日月交替分辨白天黑夜,等到今夜月上中空之时,你就算输了。” “好!就这么定了。”白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女子恋恋不舍的看着白戎飞进了白树迷林,转身飞到了桂树上,闭着目躺在了枝头。 白戎进入林中,到处寻找苏瑶的仙灵,可这迷林好像无边无际,他知道仙灵和苏瑶的神知相通,就直呼起了苏瑶的名字。 “苏瑶,苏师姐——苏瑶,苏师姐——” …… 开始他只是小声的呼喊,可后来就扯着嗓子吼起来了。他喊的嗓子快冒烟了,也没见到那只怪鸟出现。 “苏瑶!……苏瑶!……” 突然他听到一声鸣叫从身后不远传来,忙转身向那个方向跑去。果然见到那只怪鸟蜷缩在一棵树下,它身上的红光尽退,一身炫丽的羽毛光彩夺目。白戎从没有见过这种鸟,像是把百鸟各种优点集于一身,体态优雅,曲颈长尾,翅稍有一圈金色的长羽,像是在它的双翅外渡了一层金。这样子和图画中所绘的凤凰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 “苏瑶!是你吗?”白戎不确定的问道,对于那个红袍女子的话,他也是将信将疑。 怪鸟默默的注视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白戎兴奋的跳了起来,高声叫道,“真的是你,原来她没有骗我。”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焦急的说道,“我打伤了你吗?严重不严重,快让我看看。” 怪鸟眼中喷火,伸展开左翅,果然在翅膀下露出血迹。 “啪!啪!”白戎伸手狠狠的打了自己两个耳光。“都是我不好,我这两只眼珠,真应该挖出来,放在地上踩一踩。师姐你不要怪我,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仙灵这种东西存在。京城的师傅没有告诉过我,九宫山上也没人会这种法术。” 怪鸟清脆的鸣叫了一声,白戎虽然没听出它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舔着脸走上前,一躬到底,谦卑的说道,“白戎向师姐赔罪了,请师姐原谅师弟的鲁莽。”说完他走到怪鸟的身旁,紧挨着他坐了下去。 白戎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闭上眼睛,喃喃的说道,“师姐,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出去的,你好好休息吧。” 这一觉他睡的十分香甜,再睁开眼时,发现天色已黑,月亮早已经出来了,银盘般的挂在天边,四周布满又大又闪的星辰,低低的镶嵌在天幕之上,像是伸手可摘。 苏瑶的仙灵还在睡着,翅膀的金色长羽上有两处血迹在月光下十分的扎眼,白戎伸手顺着光滑如丝的羽毛抚摸过去,指尖触到时发现早已经凝固。 仙灵睡的警觉,一碰就醒了,它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着清冷的光,静静的望着白戎。白戎对它笑了笑,心中暗想,这双分明就是苏瑶眼睛,可惜那时我被妖女所惑,居然没有察觉出来。 “师姐,这里是按我的心境所产生的幻境,你看出来了吧,是我们的碧湖仙境。” 仙灵没有出声,只扭过头,温柔的看着白戎。 “你这仙灵修来不易,为了救我到了此地,我一定会让它安然的出去的。至于我,你不用担心,我有信心那妖女不会伤害我的。你只要记得若有机会出去,千万不要犹豫。” 白戎说完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他能感觉到四周有种无形的吸力,像是在慢慢的蚕食他的精气,果然如那个女子所说,若是长久的待在此地,不用她动手,这里怪异的环境就会慢慢的分解掉闯入者。 相比起他,受伤的仙灵仿佛更加的疲累,白戎抬头见月亮还是斜斜的挂在天边,可能还要好一会才能移到头顶,但是夜间空气中的吸力好像更加的明显,他还能等,但苏瑶的仙灵已经等不了了。 白戎目光微凝,暗下决心,立刻付诸行动。 他走到空旷地,从腰间取出法器默默念咒,往空中一抛,待法器落下之时,咬紧牙关腾空面起,挺胸撞向法器。只听一声惨叫,接着是一声坠地的闷响。 仙灵被吓的扑着翅膀跳了起来。正好看到白戎重重的摔到地面。还好地上积雪颇厚,否则摔也要摔死他。仙灵拍着翅膀连飞带跳的到了白戎身旁,用爪子抓起白戎,将他翻了个身,仰面朝天。 第098章 红颜 红袍女子脸色苍白,目光惊悸,对着苏瑶的仙灵沮丧说道,“你带他走吧!他赢了,我没想到他会用自残这种极端的手段。【零↑九△小↓說△網】这里原本就是按照他的心境产生的幻境,如果他死了,这些美景一样会消失。一会我会把魔域幻境劈开一道缝隙,你带着他顺着那条白光飞出去。” 仙灵回头望了望自己的背,女子心领神会的把白戎放了上去。 “你叫什么名字?”白戎突然抓住她的手问道。 女子那黯然的双眸蓦地一亮,红着脸说道,“我没有名字。” 白戎虚弱的笑道,“美人怎么能没有名字,你现在双颊粉红,容颜俏丽,我就叫你红颜吧!” “红颜!红颜!我有名字了,几千年来,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女子欣喜的自语道,可看着已经消失的指尖,她猛然清醒过来。边大声的叫着,边冲向空中,“跟着我,在我消失之前,带他出去,否则他真的会死在这里!” 仙灵展翅跟着她冲向天际,在她生生的撞上幻境的边缘时,巨大的响声中,天空裂开了一条缝隙,耀眼的白光透了进来。【零↑九△小↓說△網】 白戎在她变成一团红雾前,最后看了她一眼,这个被禁锢数千年的灵魂,原来是个信守承诺,心地并不算坏的女子。 白戎出了幻境后,立刻就醒了。在里面受了那么重的伤,命悬一线,可醒来后却仅仅是觉得胸口剧痛,四肢无力。 他翻身坐起来第一句话就是,“师姐呢?” 宁百宝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隔三差五的就要吓一次人,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这九宫山和我的八字不合,我活这么大,就在这里吃的苦头最多。”白戎捂着胸口站了起来,可一撑劲痛的龇着牙直抽冷气。 “你不好好躺着,又要去什么地方?”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苏姐姐那了。”柳玉兰从窗口探头说道。 “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聪明,这点比宁胖子强多了。” “白哥哥,你还是不要过去了,苏姐姐房中有客。”柳玉兰走进房中,捡了个晒得到阳光的地方坐了下来。 “对啊!你那玉箫真是个宝物,声音居然传到了南山凹,把隐居在那的禾鹄师弟都吸引了过来。他亏得他来了,助苏瑶一臂之力,才救醒了你。在地法门中,你大约是第一个被自己所制的法器收了魂魄的法师吧!”宁百宝晃着圆脑袋,嘲笑的说道。 白戎回头白了他一眼,挑着眉道,“我说宁胖子,你徒弟被人笑话,你这个做师傅的脸上很有光吗?你要知道在这地法门中,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说的不错,可是你天天挤兑我,我难得找到个机会,快活快活嘴不行啊,再说对外时我什么时候没有维护过你了。” “行啦,你心中有数就好!小柳儿,你帮白哥哥泡杯茶,宁胖子你去师姐那边看看是什么情况,如果外人走了,我再过去探望师姐。。” “你这个臭小子,到底你是师傅,还是我是师傅,小柳儿——”看到白戎对着他阴险的笑了笑,他把“别理他”这三个字吞到了肚子里,轻咳了一声接着说,“我也有些口渴了,快去沏茶。我去苏瑶那看看什么情况,一会回来喝。” 说完自觉在小徒弟面前失了身份,忙疾步向门外走去。白戎在他身后,故意大声说道,“小柳儿,师傅吩咐了,你快去沏茶。记得要用滚开的水泡,师傅他老人家喜欢喝热茶。” 宁百宝头也没回的延着回廊走到了东厢门前,屋内的谈话声,在他敲门前就戛然而止,他刚抬起手,房门就从内打开。墨羽寒着脸出现在他的眼前,宁百宝往屋内一瞟,发现除了师弟禾鹄外,靠近苏瑶的身旁,还坐着掌门陈一山。 “师傅和墨羽师弟也来了,我还以为只有禾鹄师弟在呢?”宁百宝干笑着说道,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这些宝贝徒弟,又闯祸了。 原本这个大弟子胡闹也只是在山下,陈一山眼不见为净,可现在这储药房藏龙卧虎,隔三差五的出一次状况,而且一次比一次出格,就算他想睁只眼闭只眼也忽略不过去。 “百宝来了,进来坐吧,我正和你师弟们商量白戎的事,他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吧!这孩子真是不得了,制一个法器居然把九宫山顶搅了个天翻地覆。我从修炼室出来后,走这一路,随处可见死禽残兽,还好墨羽已经查明并没有门中弟子因箫声而受伤,否则这过错我还真不知道要归到谁的头上。” 宁百宝进来后规规矩矩的给师傅行了一个礼,站在师傅的身旁,讨好的说道,“师傅宽仁,但这次真的不是白戎的错,你也知道,这修法过程难免会有意外出现,只是我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有这样的天资,制的法器威力如此之大,把当年禾鹄师弟晋升时所制的法器也给比了下去。” 说完他转脸对禾鹄说道,“师弟你可不要怪我多言,当年你制的喷火龙,不也差点把风云殿烧着了。我想这好的法器,因为无力巨大,都有些难以驾驭吧。” 禾鹄知道大师兄想为自己的徒弟开脱,才会重提当年的这桩旧事。好在他性情淡泊,虽然听着宁百宝的话有些刺耳,却没有往心里去。他对着宁百宝淡然一笑后,扭过头神情淡漠的望着师傅。 宁百宝的这点小计量,屋内众人皆知,苏瑶虽然对当年禾鹄制的法器差点闯祸的事情并不清楚,可从禾鹄助她进入魔域幻境的手段上已经看明,这地法门中真正的高手,正是这个和他师傅神情十分相似的清雅男子。 从幻境中出来后,她就一直暗暗的观察着禾鹄,连陈一山和墨羽都觉察到她的异常。陈一山对禾鹄的来历心知肚明,只是从不挑破。 墨羽对这个师兄高深莫测的法力毫不知情。但从今天苏瑶对禾鹄的态度,墨羽敏感的觉察到,这个一直默默无闻隐居的师兄,怕是有些来历。 第099章 魔箫 戎白在地法门真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每次一露脸就要掀起惊涛巨浪。他为晋升红纹法师所制的法器玉箫,只一曲就让整个九宫山陷入了恐慌,这种情况下,让他参赛对于抽中做他对手的弟子来说,等于是就是直接宣判落败,连尝试的必要都没有。 陈一山和墨羽招来地法门所有的高阶法师,众人在中正殿议事时一致同意,破格让戎白直接晋升为红纹法师。 三年一次的红纹法师晋升赛如期举行,没有戎白这个最强有力的对手,张小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可他的落败却让众人大跌眼镜。抽中与他相斗的那个弟子,得胜后自己都不敢相信,连连确认了三次,才接受自己居然轻松打败了地法门制法器大师——肖长寿的高徒的这个事实。 肖长寿在看台上并没有惊讶,张小虎和家中的约定他早已经知情,这也是他一直没让张小虎参加斗法大赛的原因之一。 这个他从枯井中救出,从一只病猫养成猛虎的徒弟。在他心中的分量和别的弟子是无法相比的。若不是张小虎和家人约定晋升为红纹法师后离开九宫山,这个鲁莽冲动却和他情同父子的徒弟,早应该穿上红纹法衣了。 参赛前的这一段时日,张小虎一直闷闷不乐,常说舍不得离开师傅,不想下山,只愿终身陪伴师傅左右,肖长寿已经从他的言谈举止中看出些头绪,只是张小虎不明说,他也一直假装不知情。果然在赛前张小虎欲言又止的表明,自己可能会输掉比赛,因为他不想离开九宫山。 肖长寿也揣着相同的心思,只是不好表明,见徒弟对自己如此依恋,心中宽慰,也就默许了。 见师傅同意,没了后顾之忧,张小虎这场比赛输的酣畅淋漓。观赛的同门看到他落败后那欢喜雀跃的样子,都在猜测是不是因为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得了失心疯。 张小虎这失常的原因,只有一个人心知肚明。他就是墨羽的徒弟,张小虎的好友,地法门中的红纹法师孙鳌。 孙鳌见张小虎输给了一个有脓包之称的同门,作为朋友,觉得脸上无光。他往台柱后藏了藏,头顶冒火的暗暗骂道,“红颜果然是祸水,张小虎你这头蠢猪,我孙鳌怎么和你做了朋友。” 赛后张小虎几次去找他,可每次孙鳌都找借口避而不见,直到有一天张小虎把他堵在了刑堂。 一见是他,孙鳌冷着脸,往门外走去。张小虎出蒲扇般的大掌,拦住他焦急的说道,“你是怎么了,我找你,你次次有事,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直接说,你知道我这人脑子不好使,你是个聪明人,不要和我计较。” 孙鳌一副恨铁不成钢表情,愤恨的说道,“你脑子不好使我早就知道,可我没想到你能糊涂成这样。你就为了一个女人——不对,那个姓柳的姑娘还是个孩子。你就为了个孩子,故意输掉比赛。你怎么不为肖师伯考虑一下,他老人家那张老脸让你丢尽了。” 听他提到自己的师傅,张小虎立刻红着眼辩解道,“我比赛前已经告知师傅了,他老人家也舍不得让我离开,相比不失面子,能留在九宫山陪伴他不是更好点。” 孙鳌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高声问道,“肖师伯比赛前就已经知道你打算故意输掉比赛?就为了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追求储药房的柳玉兰?” 张小虎手足无措的望着好友,知道在他的面前说谎只能招来他更多的嘲讽,低声讨饶道,“兄弟,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能和师傅说实话吗?如果说出实话,以师傅的脾气,不当场打断我的腿。我这点小心思,也只能在你面前诉说一二。我是向你讨主意才吐露实情的,你可不要落井下石啊。” “落井下石?那也要你掉到井里先,可现在你不是掉井里,而是陷入温柔乡了。你输了比赛不觉得丢人,可一想到你的目的,我都替你脸红。原本我们怎么计划的?” 说到这,孙鳌飞快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我们原先不是计划在这次大赛中狠狠的折辱他一番。可现在他已经晋升为红纹法师和我并肩了,而你却还在想着怎么追他身边的女人。你知不知道,那个柳玉兰和白戎定过亲,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而且对白戎痴心一片。你动她的心思,你觉得你斗得赢白戎吗?论样貌、才学、家世他胜过你都不是一点二点,斗法大赛上你又曾是他的手下败将,这次红纹法师的晋升赛是你唯一赢过他的机会,你居然轻易的放弃了。” “定过亲?我只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好友,他们居然定过亲,你以前怎么没告诉我。”张小虎惊讶的说道。 “我也是才知道的,师傅和掌门闲谈时,我听了一耳朵。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你真的和白戎较量,这次也不一定能胜过他。他制的法器玉箫真是惊世骇俗。” “什么玉箫!那是支魔箫。”张小虎神秘的说道。 孙鳌一听此事,立刻来了精神,“魔箫?这话怎么说。” “师傅私下说那玉箫的惊世一响,所传出的曲子不像是凡间的。禾鹄师叔和师傅下棋时讨论过此事,我在外面听的断断续续的。我师傅没有见过实物,所以谈起玉箫来十分的含蓄。可禾鹄师叔亲眼见过玉箫,说起来就直接多了。他说那分明玉箫内大有玄机,那天传出的怪曲也并非是人吹奏的,而是玉箫自己发出的声音。禾鹄师叔和师傅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我只听到两个字——魔性,我猜他们就是在说玉箫有魔性,那不是魔箫是什么?”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一件事情,向来晋升红纹法师时所制的法器,都是要进藏宝阁的。可白戎这小子所制的这只玉箫却被师傅送到了中正殿中,由掌门亲自保管,看来你猜测的有几分道理。我早说了吧,为了地法门的长远考虑,应该早点把白戎逐下山。自从他入了地法门,把我们这片清静地搅得乌烟瘴气。这次的事证明我以前说的话都是对的,你也收收心吧,帮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尽快把他弄走。” 第100章 阮秀竹 从戎白穿上红纹法衣的那一刻起,宁百宝在地法门走起路来都是呼呼带响的。 “见过上山一年就成为红纹法师的弟子吗……没见过吧!哈哈!……这个人是我的徒弟,我这地法门的大弟子可不是吃素的……若不是我一直在医术上用心,何至于这些年法力没有进步。” 这些话他颠来倒去的说了足有一个月,直到有一天他被墨羽请去了中正殿,没多久就灰头土脸的出来了。那天以后就再也不见他提起此事,只是每每看到白戎穿着红纹法衣出现在眼前时,他还是会忍不住的满眼生辉。 白戎对他的改变毫不在意,但是对苏瑶的变化却是如坐针毡。 “宁胖子你说那个隐居在南山凹的禾鹄是什么人,我感觉他不是个凡人,连苏师姐对他好像都十分的上心,从上次他助师姐救了我之后,他没事就往我们这里跑,这些日子师姐好像也会偶尔去他那,这俩人好像是一见如故,这也太怪了点吧!” 宁百宝夸张的吸了吸鼻子,皱眉道,“我怎么闻着一股酸味,不知道那家的醋缸打碎了。” 白戎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我有一点不爽,但是想到那人也算救过我的命,我可以忍忍,但是他不能太过份,否则我可不管他是谁,照样翻脸。” “哈哈……,白戎你不要觉得你挂上个红纹法带就有什么了不起了,禾鹄师弟法衣上挂的可是银纹法带。”见白戎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宁百宝一脸严肃的接着说道,“他性子是淡了点,可翻起脸来,出手可不是一般的狠辣。” 白戎吊着眼,撇着嘴问道,“狠辣,有墨羽狠吗?我看你就会夸张!” “这两个人的性格你完全搞错了,我和他们相处二十几年,他们的是什么样的人,我虽然不说,但是心知肚明。墨羽原本就是个心善怯懦的孩子,若孤竹一直在山上,他会是个最敏感,最善良,但是碌碌无为的法师,也许努努力能熬到白纹法师,但绝对不会得到银纹法带。他今天这样冷漠、严苛、不近人情,其实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孤竹突然的离去。不过就算现在他改变的如此之大,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善良,你记住我的话,墨羽是个面冷心暖的人。” 宁百宝微笑着说完,顿了顿,脸色一变,目光如炬的盯着白戎,郑重的说道,“禾鹄师弟是师傅在山外收的弟子,和我一样是在弟子间排了个号,却没有上山修法。但是他上山后和你一样,也是有了根基的,却没有你今日的修为,法力只能说在师兄弟中算是中等偏上。他不像你喜欢出风头,有一分力,要显一分。他是有十分力只显示三分的人。师傅对他仿佛也并不上心,对他的指点也并不比别人多,但是他表现的却是十分的努力。当年九宫山上有个孤竹光芒四射,又深得师傅的喜爱,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可我却因为一次外出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 “那一年,孤竹留书后下山为子报仇,掌门看到后勃然大怒,下法旨擒回孤竹,可奇怪的是他派出的人不是门中法力高超的几个弟子,而是我和禾鹄。让我去的意思我明白,是想着万一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用我的医术看能不能救人性命。但当掌门说出禾鹄的名字时不仅我吃惊,所有的师弟们也都觉得出乎意料。那时的掌门已经气的脸色铁青,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我和禾鹄御风而行,你是知道我的,这御风之术我现在也学会,更别说当年了。当时禾鹄带着我御风而行却轻松的异常,那时我已经感觉到他一直对自己的法力有所隐藏。到了湖州石桥镇,找到孤竹家时,其实他并没有得手,原来当他回到家后,才发现不仅独子丧命,连他的老父老母也因为伤心过度,双双归西了。孤竹那唯一的妻子,披麻戴孝跪守在灵堂,屋里屋外没有一个人帮忙。见到孤竹的那一刻她惨叫了一声,昏死了过去,等孤竹救醒他时,才发现妻子已经半疯了,只是一直咬着牙苦撑到他回来,才倒了下去。” 白戎听到这时,已经完全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襟危坐着听假师傅诉说真师傅那些血淋淋的往事。 “我来到后,就忙着医治孤竹的妻子,煎药时路过灵堂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我才知道禾鹄的狠辣。”说到这,宁百宝回想起当年的惨景。 孤竹本名阮秀竹,世代居住在石桥,在此地算是小有名气的富裕人家,只是人丁不旺,四代单传到了阮秀竹这一辈。阮老爷子笑称自家是秤砣种,娶再多老婆,一代也只有一个子嗣,索性就不娶二房,祖孙三代守着祖上传下来的几百亩良田,日子过的悠闲自得。 直到有一天阮秀竹贪玩掉入了湖中,被一白袍老者飞身而至,救上了岸。惊魂未定的一问才知道,这个老者是个修炼法术的法师,老者说完御风离去,可年少的阮秀竹却动了修法的心思,但是他爷爷奶奶、父亲母亲怎么能放走这家中的独苗。他闹了好一阵,阮老爷子被闹的烦了,就撂下了一句话。 “你去当和尚我都不管,但是你要给我留下种,阮家的香火不能断在你的手上。” 有这一句话,阮秀竹算是看到希望了,十七岁的他居然就成亲了,新娘子比他大上三岁,他娘说女大三抱金砖。可他才不管抱什么砖,重要的是能抱出个大胖小子,这样他才能早日脱身。 他这媳妇肚皮争气,成亲一个月后就有喜了,又过了十月,果然给阮家生了个大胖小子。阮秀竹见传宗接代的任务完成了就打算让父亲兑现当初的诺言,可正在这个时候,阮老太爷和老太夫人先后生病,这一拖又过了二年,直到二位老人家过世后他才正式向父亲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