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女有点忙，种田养崽护夫郎》 第一章 重新开始，如此开局 疼！ 浑身上下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 顾兰挣扎着想要从黑暗中清醒过来，耳边的嘈杂让她头痛欲裂！ “姐，你不要死啊！” “爹，娘，哇……” 稚气的童声有男有女，哭爹喊娘的声音不绝于耳。 其间还夹杂着别的叫骂声。 “这死丫头是装的吧！故意撞到石头上，想吓唬我们呢！” “娘，她头都流血了，该不会真的死了吧？” “呸，就是死了也和我们没有关系，你们可都看清楚了，是她自己撞上去的，可跟我们没有关系！” 谁撞到石头上要死了？顾兰眉头紧皱，似乎掌握了身体的一部分控制权，这时她才发觉，自己身上竟然有些重量。 努力睁开眼一看，几个毛绒绒的小脑袋趴在她身上，哭声就是从他们嘴里传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在加班吗？ 还没等顾兰想明白，大脑猛地刺痛，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慢慢涌上心头。 她竟然穿越了，穿成古代一个小山村里与她同名同姓的孤女。 从32岁重回16岁，还没等顾兰开心，便发现原主的命运是真的惨绝人寰。 不到一年时间，父母双亡，留下一片赤贫的家产，还有三个小萝卜头，最大的弟弟也才九岁，最小的妹妹才两岁。 一下子全成了顾兰身上的重担，为了照顾弟弟妹妹，顾兰日夜操劳，又当爹又当娘。 一开始奶奶家里人还帮她的忙，可后来，因为顾兰劳动力太弱，下面又有太多弟妹要养，引起其他叔伯的不满，只能分家。 顾兰兄弟姐妹四人，只分到半亩田地，一处破泥巴房子，还有一口水缸。 顾兰眼睛都快哭瞎了，可还是强撑着要照顾弟妹，可谁知道，她刚忙完秋收，收回来不到两袋粮食，出门找野菜的功夫，奶奶便带着叔伯等人来她家中，抢了她的米粮，又要把她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鳏夫。 就连房子也被占了。 顾兰哭诉无果，气愤之下，只能撞石。 这一撞，一个现代的灵魂悄然代替了这个可怜的少女。 她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不明白，为什么爹娘死后，原本还算和蔼的亲戚都像是变了一副模样。 可顾兰是一个现代成年人，她自然知道，这种情况放在农村，就是吃绝户。 就算是亲人又如何？在利益面前，亲情根本不值得一提。 “娘，她好像又活了！” 一道男声有些惊恐，只因他看到原本断了呼吸的顾兰，竟然睁开了眼睛。 吓得他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几个小孩子发现顾兰清醒，哭叫着扑她怀里抱住她。 “姐姐！” “呜啊呜呜……” 怀里细小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三个孩子一个九岁，一个六岁，还有一个两岁，可看起来都营养不良，黑黜黜的，可他们身上的温度，以及对顾兰的依赖做不得假。 爹娘死后，顾兰就是他们的靠山。 如果顾兰也不在了，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顾兰前世没有结婚，到了年纪，对同事的孩子也有包容忍耐的心思。 更何况这副身体与这些孩子有血缘关系，听到他们哭泣叫喊，内心竟然油然生出一种心疼的情绪。 他们才是相互依靠的一家人啊。 从此以后，现代的顾兰就是古代的顾兰，这些孩子就是她的责任。 顾兰在心中默默接受这一切，可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这群想要吃绝户的极品亲戚。 顾兰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七八个人，为首的老太太一身深蓝色布衣，带着抹额，吊梢眼睛里满是算计。 站在她身后的，则分别是顾兰的大伯、二伯、小叔，还有他们的妻子。 顾兰爹娘还在时，他们兄弟四人的感情还算过得去，毕竟在古代，劳动力就意味着不会饿肚子，也很少会有人分家，减弱自己家里的势力。 可当顾兰爹娘死后，他们这些还没长大的孩子，就成了这群亲戚眼中钉、肉中刺。 见顾兰没事，顾老太眉头紧皱，声音又尖又利地骂道：“你这个贱蹄子，又哭又闹像什么话，你如今都已经十八岁了，是个老姑娘了，下面又有弟弟妹妹要养，嫁给李二狗有什么不好的？男人老些会疼人，他还能给你养弟弟妹妹呢！” “就算是为了你的弟弟妹妹们，你也该嫁过去！” 顾兰的脑袋还有些疼，听到她这些话，更是感觉眼睛一跳一跳的，这要是放她身体好些，只怕都能站起来撕她的嘴！ 可还不等她说话，大弟弟柱儿就跳起来，气呼呼的像一只小老虎一样，张开双手站到顾兰面前，大声喊道：“我姐才不会嫁给老男人！要嫁你自己去嫁！” “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姐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不想嫁我就养着她！不用你们多管闲事！” 他个头不高，喊出这句话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气，顾兰看到他的后背在颤抖，就连双腿也在打颤，可他还是强撑着站在她面前。 六岁的三弟梁儿也学着哥哥的样子站在顾兰面前。 “我哥说得对！我也会变得有本事的！” 最小的妹妹珠儿则抱着顾兰的脖颈，怎么都不肯撒手，不知道是不是知道顾兰怕吵，咬紧了嘴唇不肯哭出声，泪珠子倒是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看的顾兰心疼极了。 可几个孩子的反抗，只引来一阵哄笑。 “就你们这样子，还想变得有本事？冬天马上就来了，你们不饿死才怪！别怪奶奶对你们姐姐心狠，要不把她嫁给李二狗，谁来管你们冬天吃饭？” 顾老太叉着腰，毫不把三房几个孙子的话放在耳朵里。 她这话说的难听，可也是现实，就凭顾兰辛苦大半年收回来的两袋子米粮，哪里够四个孩子吃的呢！ 柱儿咬紧牙关，眼睛凶狠地看着奶奶叔伯，不断地喘着粗气。 顾兰此时挣扎着站起身，她身子还在虚弱，可输人不输阵，她目光直视顾老太等人，声音虽轻，却异常平和沉稳。 “你们尽管放心，只要有我顾兰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弟弟妹妹们饿肚子！” 第二章 饿肚子好难受 顾家人嗤之以鼻，都觉得顾兰是在吹牛呢。 不过他们也不想顾兰这样死了，毕竟村里人会说闲话。 顾老太叫上儿子儿媳要走，手里还提着那两袋米粮不肯放手，就连家里唯一一把锄头也都被大伯给扛走了。 “奶，那是我们的粮食！你把它拿走了，我们吃什么？” 顾兰强撑着身子想要把米粮要回来。 可顾老太嘴巴一撇道：“你爹还在时，家里的田地都是要交公粮的，你爹每年还要给我些孝敬钱，如今你爹死了，你就不想给我尽孝了？” 她搬出孝顺的大旗压顾兰一头，在古代这种封闭环境里，说一个人不孝顺，简直是要绝了她的生路。 顾家人拿着东西走了。 顾兰叹一口气，摸着围过来弟弟妹妹，如果是原主，估计这会早就哭天喊地了，可顾兰心中还有几分希望。 她声音沙哑，开口吩咐：“都别哭了。” 弟弟妹妹们抽着鼻子，抱着她又缓了一会儿，这才逐渐恢复情绪。 柱儿年纪最大，经历这么多事情，也已经有了成熟的样子，他比弟弟妹妹看的更加清楚，他们这个小家，正在摇摇欲坠。 “姐，我们接下来该咋办？” 他担忧地问顾兰。 院子里渐渐恢复安静，顾兰这才有心思打量四周的环境。 一处破泥巴房，茅草屋顶，开裂的黄土墙壁，随风飘摇的蜘蛛网，门口一口水缸，估计是这个家庭最值钱的东西。 他们被分到村边独居，连个院门都没有，四周空落落的，最近的一户人家估计也要走几分钟才能到达。 这里又靠近大山，一到夜里，兄弟姐妹四人都要拿扁担挡好门窗，才能有一些安全感。 就算这个冬天能填饱肚子，可他们能抗过严寒还有野兽吗？ 顾兰在心里盘算着目前的困境，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大山。 这山名叫贺连山，延绵数千里，听村里的老人说，谁也不知道这山到底有多远，只知道世世代代的人都住在山下。 山里物产丰富，可危机重重，凶狠的野兽和毒蛇更是数不胜数。 村里经验最老道的猎人也只敢在大山边缘寻找猎物，不敢深入。 可遇到荒年时，这座大山也能救命，让他们不至于灭种绝根。 柱儿看见了顾兰的目光，他怯生生道：“姐，要不然，我去山里找一找草药吧。” 以前他们的爹还活着时，教他认识过一两种草药，说是这草药能卖不少钱呢。 可惜谁也不敢进山。 那时候虽然日子也很清贫，可至少不会饿肚子。 顾兰微微一笑，安抚他道：“先不要急，相信姐姐不会让你们饿肚子吗？” 几个小萝卜头都看着她，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里充满了信任，最小的妹妹珠儿更是揪紧她的衣袖，奶声奶气地道：“姐姐！” 寻常人家两岁的孩子早就会说话了，可珠儿断奶早，又营养不良，生的看上去又瘦又小。 顾兰现在身子虚弱，抱起她也不成问题，觉得她轻的像个小棉花团一样。 她咽了咽唾沫，只觉得嗓子很干，不知道多久没喝水了。 梁儿很有眼力见，立马回屋找了个破碗，从水缸里舀了一碗凉水。 顾兰虽然有些介意水没烧开，不知道会不会有细菌，可家徒四壁，就连灶台都是在房屋角落里随意搭起来的，柴火都没有几根。 又哪里能提出更多的要求呢。 她抿了几口水，觉得身子舒服了一些。 柱儿又道：“姐，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和弟弟去找野菜。” 说完，他牵着比他矮一个头的梁儿跑走了。 珠儿精力不足，哭的累了，被顾兰抱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兰抱着她回到屋子里，才发觉房间里的情况也没比外面好到哪里去。 兄弟姐妹四人睡在一张炕上，炕上就一条看不清颜色的被褥，下面铺的都是稻草，房间里连个桌子都没有，只有一条断了腿的板凳。 顾兰把珠儿放到床上，忍不住扶额。 喃喃道：“希望这个赶山系统能帮上我的忙，不然我也要绝望了。” 是的，就在顾兰清醒接受记忆的时候，她的金手指也随之到来。 不像小说里写的有什么灵泉空间，而是一个赶山系统。 【自动绑定宿主，检测到您的生存环境，已为你开启赶山种田系统，系统开启消耗1000积分，请您尽快补足积分】 而顾兰面前，也随之出现一个只有她自己才能看见的面板。 上面有她的名字，还有她当前的身体状况，然后就是一本灰色的图鉴，还有空空如也的成就。 面板十分简洁，顾兰随心点击，却没有什么反应。 是以她根据系统的名字，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大山。 既然是赶山系统，那肯定是要去大山里吧？ 可她现在身体虚弱带伤，家里连护身的武器都没有，盲目进山只能是等死。 顾兰为人谨慎，自然想要从长计议。 她蹲在门口，随手找了一根粗硬的野草，在地上写写画画。 她列举出目前的困境，冬日，饥饿，严寒，野兽。 又想一些备用的解决方案，首选当然是这个神奇的系统，可如果系统帮不到她，她又该靠什么手段生存呢？ 顾兰在心里想了一圈，可大脑里对山村以外的世界知识几乎空空如也，不明白外面的局势，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有什么好的方法。 只能在系统上画一个圈。 等想好一切，她把浮土抹平，心思也安定了不少。 这时才发觉，原来周边的空气是那么的舒服，宁静，能够听见山林里的鸟鸣声，就连太阳的温度也刚好合适。 “咕噜……咕噜……” 顾兰捂着肚子，吞咽着口水，如果肚子没有那么饿就更好了。 不行，果然还是要解决生存问题才能享受生活。 顾兰目光坚定，回屋处理额头上的伤口，撕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条，混着草木灰止血绑在额头上。 她刚处理好一切，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大叫声。 “兰兰，不好了！柱儿带着梁儿进山了！” 第三章 差点中计 “什么！” 顾兰连忙跑出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灰衣少女，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她满脸焦急，指着大山道：“刚才我在地头割猪草，隔着好远就看到柱儿牵着梁儿往山脚下走，我问了几声他们说是找野菜呢，我就没放心上，谁知道没过一会儿就看不见他俩了，你二叔家的杏花说，他俩去山上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少女名叫李大妮，往日里和顾兰有几分交情，自她爹娘死后，她也没少帮助顾兰。 不过大家都不容易，说是帮助也十分有限。 这会儿她能来通风报信，就已经说明二人关系不错了。 顾兰听完，心跳加速，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李大妮身边。 “大妮，我要去山里把他俩给找回来，你的镰刀能不能借给我用一下？” 李大妮犹豫一会儿，这时候的农器都是铁的，这一把铁镰刀也算是家里不小的财产了。 若是顾兰能回来还好，可她若是回不来呢？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李大妮从身后筐里拿出镰刀，递给顾兰。 “你小心点，我再去村里叫一下其他人！” 顾兰感激地看她一眼，回头把门关紧，免得一会儿珠儿醒来乱跑，这才捏紧镰刀，顺着李大妮指引的方向往山脚下跑。 她一边跑，一边喊着两个弟弟的名字。 “柱儿！梁儿！” 她本来就受伤，又腹中饥饿，声音不算洪亮，可还是在山脚下回荡着。 村里人听见她的呼声，有人好奇地问她：“咋了，他俩去哪了？” 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自己能活下去就不容易了，谁会为了别人的孩子甘愿冒险呢。 可顾兰却顾不得这些，她连忙央求这些看热闹的村民道：“叔叔婶子们，你们能不能帮我一起喊，柱儿和梁儿进山去了！” “哎哟，他俩怎么这时候进山啊！天都快黑了！” “就是，你赶紧在山脚下喊喊吧，能喊回来就赶紧喊！” “这兄弟姐妹几个也真够可怜的，听说顾家那几房今天还去闹事呢，拿了两袋米走！” “怎么一家子都这样啊，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孙子，真狠心！” 看热闹的人群窃窃私语，都可怜顾兰几人的遭遇，却没几个愿意伸出援手的。 饶是顾兰猜测会有这种可能，可心底该是止不住的发冷。 她咬紧牙关，只好转身自己朝着大山里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竹篓的老头子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他瞧着该有六十岁的模样，看着却精瘦无比，精神也十分饱满，一双眼睛更是犹如鹰隼一般炯炯有神。 “顾老三家的丫头啊，你怎么了？” 顾兰从记忆里扒拉出关于他的印象，老头姓邵，七八年前带着孙子来到这个村子里定居，以打猎为生，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好猎户。 前不久顾兰的母亲生病，顾老四央求村里的猎户帮忙进山找药材，邵老头便帮了不少的忙。 他为人沉默，却是个热心肠。 顾兰连忙把事情又讲了一遍。 邵老头沉默着点头，走过来对顾兰道：“你跟着我，我带你去山边瞧瞧。” 顾兰感激地跟在他身后。 人群渐渐散去。 顾兰不住地对他道谢。 邵老头一言不发，眼看着快走到山里了，这才回头看一眼顾兰道：“你头咋了？” 顾兰眼神黯淡，又把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知为何，邵老头莫名给她一种很安心可靠的感觉，她能感觉出来，他们是同一类人。 “原来是这样啊，”邵老头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挥手，让顾兰赶紧喊两个弟弟。 “柱儿！梁儿！你们在哪！” 顾兰的声音激起山林里的飞鸟，扑簌簌地飞走一片鸟儿，此面山背阳，早已变得昏暗，茂密的丛林也不像前世常见的大山那般充满现代气质，而是古老寂静又黑暗。 顾兰不断吆喊，跟着邵老头往山里走，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辛。 却一直没有听到两个弟弟的回复。 顾兰心都快沉底了，很难想象两个小孩子闯入这样的大山会遇到什么危险。 可就在她担忧的时候，邵老头突然问道：“你确定那俩小子进山了吗？” 顾兰猛地一惊，对啊，虽然和两个弟弟相处时间短暂，可他俩绝对不像是那种任性肆意的孩子。 “是大妮告诉我，他俩进来了。” “李大妮亲眼看见的？” “不……”顾兰咬了咬下唇，眼神闪烁，想到李大妮告诉她，她也是听二叔家的杏花说的。 可惜她关心则乱，忽略了这一条重要的信息。 难道说顾杏花撒谎看到柱儿和梁儿进山，就是为了把她给骗到山里？ 如果她没有请别人帮忙，自己闯到这样的山里，会不会迷路？ 顾兰想到这样的后果，本来就疼得脑袋一阵一阵地晕眩。 就在这时，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机械提示声音。 【检测到宿主来到大山，鉴于您积分为负数，系统将赠送您一次普通搜索的机会，请尽快补足积分】 顾兰心意一动，看见面板上果然出现一个搜索的标志。 “兰丫头，天快黑了，先下山找找看吧，要是他们真在山里，明日我再帮你找一找。” 顾兰连忙点头道：“好，谢谢邵叔。” “呵呵，我老头子一把年纪，孙子和你一般年纪，你叫我爷爷就成。” 顾兰跟着邵老头下山，忍住心里点击那个搜索的想法。 系统太过神异，万一点击了搜索，出现什么奇怪的异象，她肯定会被当成妖怪。 顾兰向来谨慎，考虑事情讲究一个面面俱到，因此硬生生忍住了念头。 反而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认真记路，邵老头带她走的这条路应该就是村里猎户进山的小路，比起其他地方还算平整，一路上虽然时不时能听到林子里扑簌簌的响动。 却没有什么大的野兽，应该还算安全。 顾兰暗自把这些记在心里。 下了山，山脚下空无一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从路边蹦出来几个小小的人影。 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正是顾兰的两个弟弟还有妹妹！ 第四章 姐姐是弟弟的宝 “你说是杏花骗你们别处有野菜，把你们给带走了？” “对！就是她说的，可那里也没有野菜，我和弟弟找不到野菜，就只好回家，谁知道又遇上大妮姐姐，她说你进山里了！” “姐姐，你不要进山，我怕有大老虎！呜呜呜，你不要走！” 两个弟弟抱着顾兰哭的稀里哗啦，最小的珠儿也抱着顾兰的小腿哇哇哇。 顾兰眼神很冷，对顾家人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想要谋取他们的家产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三番五次害她性命！ 人不害我，我不害人，顾兰的脾气也是有限度的。 可是现在，她也只能把这些想法压在肚子里，反而安慰起弟弟妹妹来。 “我这不是没有事情吗？多亏了邵爷爷，我好认识了山路呢，别怕，姐姐会一直在的！” 等顾兰把几个小孩子安慰好，才发觉天色已黑，邵老头还在一旁站着。 顾兰歉意道：“邵爷爷，真是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邵老头呵呵笑着，从身后竹筐里拿出一把药草来，递给顾兰：“这是刚才我随手找的草药，小姑娘家的头上留疤可不好，你回去碾碎敷头上处理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他是顾兰穿越以来遇到的对他们最好的人！ 顾兰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了，只好带着弟弟妹妹给他鞠躬。 心里暗自想到，以后日子好过一些，绝对会报答邵老头的恩情。 邵老头看着几个孩子弯下的腰肢和头颅，眼神里分明闪过一分诧异，随后看着顾兰的眼睛里，莫名多了几分深思。 邵老头的家也在村子边缘，比顾兰家住的更加偏僻，四周还有一大片竹林阻拦着。 从顾兰家里往西再走半柱香的时间，就到邵老头的家。 他们几人顺路，柱儿为了感谢邵老头，想要帮他背着竹篓，邵老头呵呵笑着，并没有拒绝。 竹筐一放到身上，差点把柱儿的腰给压弯，他还以为这筐里装的都是草呢，谁知道沉甸甸的。 可他一向要强，自诩是家里最大的男人，硬是咬着牙，憋足一口气背着。 顾兰哪里看不出来弟弟的为难，可在外面也不好让他丢面子，只好走在他身边，偷偷用手帮他撑着，免得把他压得长不高了。 兄弟姐妹几人都是要强的性子，又互相关爱，不止是顾兰，就连梁儿也帮着哥哥。 邵老头走在一旁，余光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到了顾兰家门口，家里连星点烛火都没有，一想到今晚要饿肚子，顾兰就有些歉疚，亏她今天还放下狠话，不会让弟弟妹妹饿肚子呢。 邵老头接过竹筐，扒开上面的猪草，这才露出庐山真面目，只见竹筐里放着几只雉鸡，还有一只毛绒绒的动物。 顾兰并不认得那是什么，可也知道，这些就是邵老头的猎物。 邵老头呵呵笑着，掏出来一只雉鸡，在他们面前晃悠，问道：“你们想不想要？” 柱儿梁儿看向顾兰，她背着珠儿，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月光下像是会发亮一般。 她吞咽着口水，没有直接回到邵老头的问题，而是问道：“邵爷爷，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邵老头满意地看着顾兰，爱护弟弟妹妹，又有自己的原则，遇到危险临危不乱，知道寻求他人的帮助，这样的女子能屈能伸，有勇有谋。 “我膝下有一孙子，你可认识？” 顾兰眨眨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安静却俊俏的脸。 邵老头确实有一个孙子，而且模样长得极好，就是有一点，他是个傻子，还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傻子。 听闻他吃饭洗衣都要邵老头细无巨细地照顾。 顾兰心中有些失望，大概是因为明白过来邵老头对她好的原因。 可很快，她又振奋起来。 大脑快速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如果嫁给邵老头的孙子，吃住肯定不成问题，而且一个长的好看的傻子，养着就像养个弟弟一样，对她来说无非是添一双筷子的事情。 这个买卖，绝对值得。 月光下，顾兰的一双凤眸笑意吟吟，她不卑不亢，毫无女儿家的娇羞和丧气，大方承认道：“邵爷爷，我认得他。” 邵老头只是笑着，不再说话，两个聪明人的交易，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把雉鸡递给顾兰，转身便要走。 这一段不着头脑的对话，让柱儿有些不明白 顾兰提着雉鸡，吩咐弟弟烧水，好煮饭烧菜。 柱儿欢呼一声，忙不迭地在门旁边的破烂灶台边开始生火。 梁儿聪颖又敏感，他好像明白了姐姐的选择，眼睛里有着不合年纪的担忧。 “姐姐，你要嫁给邵家的那个傻子吗？” 顾兰没想到他会这么聪明，欢喜地笑了起来，她揽着小弟弟的头到自己怀里，安抚他道：“姐姐可不吃亏，那傻子不是长得很好看吗？” 她语气轻快，好像自己捡到了什么大便宜一样。 可梁儿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他知晓姐姐心中有心仪之人，若不是爹娘突然相继离世，只怕姐姐早已嫁人了。 又怎么会沦落到不是嫁给鳏夫，就是嫁给傻子的地步呢！ “姐姐，都是我们拖累了你。” “你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叫什么拖累？他爷爷会打猎，姐姐到时候也学着打猎，赚了钱就送你去读书，你这么聪明，日后一定能考上状元，当个大官，姐姐不就享福了吗？” 和几个孩子相处半日，顾兰也摸清了他们的禀性和脾气。 柱儿有勇，重担当；梁儿有谋，聪明却敏感；珠儿还太小，虽说看不出性格，可也是个安静可爱，不会给人添麻烦的小宝贝。 柱儿烧上了水，听到顾兰和弟弟的对话，他一脸紧张，这才反应过来。 “什么？姐姐要嫁给邵家的傻子？” “我不同意！” “姐姐这么好，那个傻子不配！” 柱儿气的脸色胀红，捡起地上的雉鸡就要往外跑。 “我去把鸡还给他们，不吃他们的臭鸡！我不要用姐姐换鸡！” 第五章 系统初使用 顾兰也没想到柱儿的反应会这么大。 她连忙追上柱儿，把他给拉回来了。 这一路上这么黑，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柱儿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叫嚷的声音里也带着哭腔：“姐姐不愿意用我们换钱，为什么又要拿自己换钱？你还不如把我卖给王婆子呢！”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兰稍微一回想，便想到父亲去世前，确实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爹娘都是因病去世，死前花重金请了大夫，银钱哗啦啦地往外流，顾家人自然不乐意。 便给顾兰出了一个主意，让她把弟弟妹妹，随便挑一个卖给王婆子。 王婆子是村外的一个虔婆，经常做些人口买卖，哪户人家要丫头小子了，她心里门清。 村里人都谣传，经她手卖出去的小孩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可耐不住王婆子给的银钱多，还是有人会把儿女卖出去。 顾兰兄弟姐妹四人，都挑着爹娘的优点长，没有一个长的丑的。 顾老太劝说顾兰把梁儿给卖出去，他生性机敏，虽然面黄肌瘦，可也能看出长大后必然是个帅小伙子。 王婆子当时都来了，要把梁儿给带走。 是顾兰发疯似的阻拦下来，想要卖弟弟妹妹，除非先把她给卖了！ 后来父亲去世，他们日子越发艰难，顾兰也从来没有提起把弟妹卖人的事情。 而是更努力地下地干活，割猪草喂猪，家里什么活都干，就是想让顾家人能让弟弟妹妹吃饱肚子。 即使这样，顾家人还是要和他们分家。 在这期间，还发生另外一件事，原本和顾兰定下婚约的赵福生和她退婚了，又和二房的顾杏花重新定下婚约。 而原主和赵福生的感情还算不错。 想起这一切，顾兰才明白为什么两个弟弟的反应这么大。 在最艰难的时候，顾兰宁愿自己吃苦受累都不肯卖掉他们。 如今他们相依为命，又怎么舍得拿姐姐的幸福去换能够填饱肚子的粮食呢。 顾兰鼻头一酸，上一世她是个孤儿，孤苦伶仃，一辈子也没能成个家，前半生一心扑在工作上，自己闯荡出一番事业，可有时候回到空荡的家中，确实会羡慕别人家的灯火。 如今她也有家人了，不用她出卖自己幸福换取生存的家人。 顾兰在此刻，彻底接受自己穿越的命运。 从今以后，她就是真正的顾兰。 顾兰不再劝说弟弟，而是把雉鸡挂在房梁下，她看向弟妹们，认真问道：“如果我们不接受，肯定要饿一阵肚子，你们怕不怕饿？” 柱儿吞咽着口水，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可他还是扭过脸去：“饿就饿，我不怕！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找野菜！” “我也不怕，我跟大哥一起去找野菜！”梁儿也精神许多。 珠儿依偎在顾兰怀里，小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饥鸣，可她只是用两只棉花般柔软的小手抱着顾兰的脖颈，不哭也不闹。 顾兰心底升起一阵柔软。 她暗下决心，趁着镰刀还在手里，明天一大早进山试试系统的搜索功能。 只希望天无绝人之路！ 兄弟姐妹四人一人喝了一碗放温的热水，依偎在一张破炕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天色微微亮，顾兰便在起此彼伏的饥鸣声中醒了。 昨天睡觉前她涂抹了邵老头给的草药，今天一大早就感觉头没有那么疼了，就是饿。 饿得心里发慌，看到什么都想吃。 顾兰蹑手蹑脚地下床，在屋子里又找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家里连只老鼠都没有。 出门看见挂在房梁上的野鸡，顾兰心里又有些动摇。 可很快，柱儿就出来了，他牵着睡眼惺忪的梁儿，小声道：“姐，昨天村里人告诉我们哪里有野菜了，你在家等着，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两个小孩懂事地不像话，顾兰点头，摸着他们发黄粗糙的头发道：“小心一些，别去山脚下。” “好，知道！” 这一次并没有出什么意外，顾兰好不容易点燃灶火，柱儿和梁儿便抓着两把野菜回来了。 洗洗用手撕碎扔进开水里，他们家没有铁锅，只有一个陶罐，还是他们爹以前生病时煮药用的。 顾家人嫌晦气，这才把罐子给了他们。 不然他们连煮饭的东西都没有。 顾兰心里发酸，没有盐没有调料，就这样煮熟野菜，掰几根柳条当做筷子。 四个孩子轮流吃，一人一口，连罐子里的野菜汤都没有放过。 虽然没啥营养，可肚子里好歹有东西了，顾兰身上也多了几分力气。 说实话，野菜汤是真的不好喝，又苦又涩。 顾兰上下两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可几个孩子却当成宝贝一样，梁儿不小心漏了一口菜汤，都被柱儿责怪两句。 就连最小的珠儿，也毫无怨言，吃的津津有味。 他们都推让着让顾兰多吃些，顾兰并没有拒绝，她要进山，必须吃饱肚子才能保证体力充足。 等他们吃好早饭，太阳从山顶上跃出，总算有点暖和劲儿了。 顾兰没说自己要进山，只说自己要去还李大妮的铁镰刀，让柱儿在家看着弟弟妹妹。 等她从山上回来，几人再去找邵老头还回野鸡。 沿着昨天的道路进山，没了邵老头的引路，顾兰才知道进山有多么不容易。 这可不像前世修好阶梯的山，而是彻头彻尾没有开发过的原始大山，每走一步路都要小心脚下。 顾兰前世有野营的习惯，懂得一些野外生存的知识，她尽可能把手腕脚腕处的衣服扎紧。 每走一步都要提前敲打草丛，以免踩到蛇。 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走进山里，到了昨天找弟弟的地方。 就在这时，面板上的搜索功能终于可以使用。 顾兰心中一阵激动，她扫视四周，确定没有人在附近，这才心意一动，点击搜索。 看着面板上不断跳动的指针，顾兰的心也提到嗓子眼里。 她紧紧盯着面板，终于，指针停下，屏幕上出现一种植物。 托叶三角状枝叶的植物，顾兰十分陌生，可那块根圆柱状的根茎，正是她认识的木薯！ 第六章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距离目标植物还有一百米】 顾兰按耐住心里的惊喜，顺着面板指引，拨开一片树丛，果然发现一大片青绿色的植物丛。 她连忙用铁镰刀割断旁边的植被，开始挖木薯。 上一世顾兰有一个创业开奶茶店的朋友，做珍珠需要用到木薯，顾兰也因此了解到这种神奇的植物。 木薯被称为淀粉之王，产量极高，营养丰富，如果这一大片都是木薯，那他们绝对不会再饿肚子了！ 顾兰用镰刀划开泥土，花费好大力气，终于看到一块泥红色的根茎，她割开表皮，露出里面白色的木薯肉，眼泪差点飙出来。 顾兰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开始挖木薯，同时心里还在盘算着事情。 虽然找到木薯能够解决冬天的食物危机，可木薯有毒，食用之前的工序很是麻烦，花费的时间也很久。 在这之前，她还是需要找到其他能够裹腹的食物。 顾兰一边挖一边调出面板，上面的搜索功能重新变成灰色。 与此同时，因为发现木薯，顾兰获得了50积分，亏欠的积分还差950。 好吧，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只要能撑着在木薯处理之前不被饿死，他们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过。 秋日的丛林里，气温逐渐升高，顾兰因为长时间的劳作，累的一头汗，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地叫起来。 她瘫坐在地上，身旁堆放的木薯至少有一百多斤。 暂时足够了，不然她根本没法把这些木薯给运到山下。 顾兰休息一会儿，揉了揉肚子，开始往背篓里面放木薯。 五十斤是她的极限，装满一背篓木薯，顾兰咬着牙关，找一根树枝撑着往山下走。 进山的这段路还算安全，可时不时就会从草丛里传来几声响动，直到下了山，顾兰心里才算安稳。 她时时刻刻警告自己，这里不是现代，是真的有野兽吃人的古代。 “兰兰！” 李大妮正在割猪草呢，看到顾兰的身影，连忙跑了过来。 “我刚才去你家找你要镰刀，你咋不在家？” 没有镰刀，李大妮回家被一顿臭骂，今天照样出来割猪草，还被勒令没有镰刀就用手薅。 没一会儿功夫，她的手就被猪草割得破皮流血。 顾兰自然注意到了，她歉意地看着李大妮。 “对不起，大妮，我上山一趟，没有及时把镰刀还给你。” “啥？你怎么敢上山的！”李大妮接过顾兰递过来的镰刀，这才注意到镰刀上的泥巴。 还有顾兰身后背篓里满满一大筐的东西。 李大妮眼睛慢慢睁大，她猛地提高声音道：“兰兰，你疯了！这是树葛！有毒的，难不成你想吃它？” 住在山脚下的人们，自然认识树葛这种植物，以前也有人受不了饿肚子，吃了树葛，结果就是全家一起上西天，救都就不回来。 后来大家就知道，这种东西看着能填饱肚子，可吃了就会要人命。 李大妮说着，就要扒顾兰身后的背篓，“不行，你们不能吃，吃了会死的！” 顾兰哭笑不得，她自然有办法处理木薯的毒性，可在李大妮这些人看来，估计她是走投无路，想自杀吧？ 她连忙解释道：“大妮，你放心，我有办法让它吃起来没有毒的。” “而且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李大妮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不信顾兰说可以让木薯没有毒，可她也知道顾兰面临的困境。 只可惜，她也没法帮助顾兰。 见李大妮不再劝阻，顾兰心里叹口气，或许大家心底都是善良的，可碍于生存…… 善良，是留给有余力的人的。 李大妮帮着顾兰把一背篓木薯运回家中，顾兰屋子后面有一条小溪，他们平日取水就是从这里，山上留下来的山泉水，还算干净。 顾兰把木薯泡在下游，省了换水的事情。 李大妮扫视一圈，临走前还给顾兰留下两把野菜。 等她走后，柱儿和梁儿才扑过来，翻来覆去地检查顾兰：“姐，你进山了！” “没事吧！有没有遇到大虫？” 顾兰无奈，“要是遇到大虫，你们就见不到我了。” 她除了拥有一个赶山系统之外，可没有别的什么金手指。 顾兰把李大妮给的野菜收好，提上雉鸡，带着弟弟妹妹去邵老头的家中。 梁儿机敏，白日里觉得雉鸡挂在房檐下不好，怕引来非议，还特意藏到柴火堆里。 别看这只是一个小动作，却省了顾兰不少的麻烦。 不然就连李大妮那边都不好解释。 顾兰对现在的情况还算满意，除了很穷，她的弟弟妹妹都是天使！ 顾兰四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你牵着我我牵着你，顾兰给他们讲解木薯的吃法，只要照她说的做，他们这个冬天就不会饿肚子了。 而且顾兰还能用木薯淀粉做很多好吃的，糕点面食都不在话下。 一番畅想让几个孩子都燃起对生活的希望。 他们很是信赖顾兰，哪怕树葛真的有毒，他们也都愿意陪着顾兰一起吃下去中毒。 终于到了邵老头家的竹林，他正在院子里劈柴。 和顾兰想象的不同，邵老头虽然是个猎户，可居住的环境却十分优雅清净。 竹屋伫立，看上去像是隐士居住的悠闲之地，厨房和住的房间隔着一段距离，甚至用竹子搭建了连廊，连廊上挂的有风干的肉。 几个孩子仰着头看着那肉，目不转睛。 顾兰把雉鸡还给邵老头，歉意道：“邵爷爷，我昨天想了想，觉得还是把雉鸡还给你比较好。” 她话音刚落，几个孩子肚子里就传来此起彼伏的饥鸣声。 就连顾兰也不例外。 她脸色微红。 邵老头却笑了起来，他打量着顾兰，问道：“怎么了？你对我孙子不满意？” 顾兰怎么可能说是，她连忙摇头解释道：“邵爷爷心地善良，孙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我不愿拿自己做交换，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是要自由和尊严，还是要生存。 没有到最后的绝境，顾兰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还没有走到绝境。 第七章 傻子阿吉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邵老头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用奇怪的眼神看向顾兰。 眼神里莫名多出几分欣赏。 他点头道：“你倒是一个通透之人。” 也没说愿不愿意毁约。 顾兰把雉鸡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又带着弟弟妹妹鞠躬致谢：“多谢邵爷爷的草药，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叮～” 竹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悠扬的琴声。 顾兰有些意外地回头看去，只看见一个青色的人影从窗户前隐到房中。 邵老头呵呵笑道：“既然你不愿，我自然不会强迫你，你若是想报答我，此时就能报答。我孙子痴傻单纯，平日里村中孩童都不愿与他玩耍，他生性孤僻，不如你带着弟弟妹妹陪他玩一天？” “放心，老夫会请你们吃饭的！” 还有这种好事？ 顾兰并不是很想拒绝。 所以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带着弟弟妹妹走到了竹屋门前。 她回头看邵老头，他正从连廊上取肉，进入厨房。 顾兰悄无声息地吞咽口水，推门而入。 如果说从外面看，这处房屋不像是猎户住的，那么室内则更是让人啧啧称奇。 屋内点着不知名的香，珠帘半掩，轻纱后的琴台上，搁置着一把古琴。 室内摆设低调而又温馨，干净无比。 顾家几个孩子停在门口，面面相觑，谁都不肯再往前一步。 顾兰低头看向自己和几个弟妹的鞋子，草鞋，早已磨破，露出几根黑黜黜的脚趾头。 柱儿和梁儿不约而同地蜷缩脚趾，想要多几分尊严。 顾兰噗嗤一声，摸着两个弟弟的头，把妹妹又往怀里抱了抱。 扬声问道：“有人在吗？” “你……你是谁？”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房屋角落里传来，那音色如同佩玉鸣鸾，让顾兰有些惊艳。 她大着胆子朝房间里又走几步，果然在床边屏风后面，瞧见一抹青色的衣摆。 单看那衣服的材质，便能知晓邵老头有多看重他的孙子。 顾兰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柔和。 “你好呀，我们是来陪你玩的，你叫什么名字呀？” 屏风后面是无尽的沉默。 柱儿和梁儿分别站在顾兰两边，柱儿小声嘟囔道：“还真是个傻子啊。” 顾兰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柱儿吐了吐舌头，突然跑向屏风后面。 他呆愣在原地，然后叫顾兰道：“姐！你快来看！” 声音里带着些紧张。 该不会是邵老头的孙子出什么事了吧？ 顾兰连忙跑过去，可下一秒，她和弟弟一样，呆愣在原地。 只见屏风后面蹲坐着一个少年，他模样清气逼人，乍一眼望去，像是绿色琉璃一般清透无比，一双眼睛如同清澈见底的湖泊，仰着脸呆呆傻傻地看向顾兰。 他蜷缩在那里，像是被吓到一般，胆怯地回道：“我叫阿吉。”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看的人？ 饶是前世见过影视明星无数的顾兰，几乎也在阿吉惊人的容貌面前屏住了呼吸。 就像是一个人的美貌突然放大了一百倍，被搁置在面前，这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还是顾兰头一回体验到的。 不仅是她，两个弟弟也都看傻眼了。 就连珠儿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吉。 顾兰到底二世为人，她很快就收拾好心底的惊艳之感，重新找回自己的舌头。 “阿吉，你好呀。” 她伸出自己的手。 这双手并不好看，指甲缝里还带着没有洗干净的泥巴，粗糙，不像是一个少女的手指。 可上面却像是有阳光的味道，配合着顾兰温柔的笑意，莫名地让人安心。 阿吉盯着她的手看了很久。 这才从衣袖中伸出自己的手，他的手如同修竹一般，指尖触碰。 他很快收回自己的手，嘟囔一句：“你也好。” 然后便蜷缩在那里，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衣袍。 无论顾兰怎么问话，他都不再回应。 像是封闭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瓷娃娃。 有这样的孙子，邵老头应该很辛苦吧？ 谁能舍得这样如玉的人像一般庄稼汉一样吃苦受罪呢？ 可偏偏他又是个傻子。 待到邵老头百年之后，他的命运又会是如何？ 阿吉不愿搭理他们，房门大开，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顾兰干脆也坐在竹屋地板上，让珠儿在地上爬来爬去。 梁儿乖巧地坐在顾兰身边，帮忙看着珠儿。 柱儿坐不住，好奇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每发现一件新鲜事物都要跑回来告诉顾兰 “姐，他家里有书！” 顾兰咋舌，这年头的书可不像前世那般便宜，能买书给自己的傻孙子看，邵老头也太大方了吧？ 又或者当猎户真的很赚钱？ “姐！他家里还有弓箭！” 猎户家有弓箭不是很正常吗？ “可这个不一样，你快来看看！” 柱儿语气里充满激动，他非要拉着顾兰去看，待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弯弓时，顾兰才明白他说的不一样。 铜色的弓身好似一轮弯月，上面并无宝石镶嵌，只包裹着一层兽皮，可那古朴的弓箭，莫名给人一种古老凶兽的人气质。 柱儿忍不住发出惊叹：“真的好厉害，我要是能有这样一把弓箭就好了。” 顾兰有些无奈，这把弓身都快有柱儿长了，他哪里拿的动呢。 不过男子汉嘛，能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出奇。 梁儿的注意都在邵家的书上，他站在书架前，艳羡地看着那一本又一本竹简。 却连摸书架的勇气都没有。 柱儿也是这样，虽然一直嚷嚷，可却不肯动房间里的任何装饰。 阿吉抱着膝盖，看姐弟三人凑在一起说着话。 “等姐以后赚到钱了，就送你俩去读书。” “我不去，我想学武，我要当猎户！让梁儿自己去读书！” “不行，你想学武可以，但是也要读点书。” 他们争论的太过认真，丝毫没注意到珠儿慢慢扶着墙站起来，像个小鸭子一样踉踉跄跄奔向古琴。 待到裂帛声从身后响起时，顾兰才注意到妹妹不见了踪影。 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犯了错，眼巴巴地看着顾兰。 害的顾兰被她可爱到，抱起来放在脸颊上又亲又蹭。 阿吉艳羡地看着珠儿。 第八章 意外收获 顾兰没有忽略他的一举一动，看到他的眼神时，抱着妹妹走过来，放下珠儿，试探地问道：“你要不要试着抱一抱她？” 珠儿的小手抓紧姐姐的衣服，看起来又小又乖。 她并不算干净，黑黜黜的，可确实很可爱。 阿吉看一眼顾兰，试探地伸出手，用指尖点一点珠儿。 随后却握住了顾兰的手。 顾兰猛地一惊，只见阿吉摸着她粗糙的手背，像是在摸什么稀罕的宝贝一般。 爱不释手。 柱儿眼睛都瞪大了，这傻子，竟然占他姐的便宜！ 接着便提起拳头想要给阿吉一拳。 门外传来邵老头的声音。 “阿吉，顾家丫头，吃饭咯！” 一阵秋风吹来，扑鼻的饭菜香味萦绕在几人鼻尖，肚子里的鸣叫更加厉害，柱儿放下手，捂着肚子吞咽口水。 顾兰拉着阿吉，抱着妹妹，带着两个弟弟走了出去。 看见顾兰和阿吉放在一起的手，邵老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却又像是没看到一般，呵呵笑着，让顾兰等人坐下。 阿吉也在顾兰身旁坐下，他用的是陶瓷碗，看起来晶莹剔透的，顾兰等人用的则是木碗。 每个人的碗里都装着满满当当的黍饭，粒粒分明，不粘，吃起来的口感不算太好。 可这对顾家几个孩子来说，已经是时隔一年没吃到的美味了！ 更别提桌上的三个菜，春日里晒好的笋干，粉蒸肉，还有一个清炒菜苔，每个菜都很舍得放油，看起来油滋滋，散发着美味的气息。 柱儿和梁儿不住地吞咽口水。 珠儿把顾兰抱得很紧，顾兰也觉得腹中像是有个野兽一般在撕扯她的肠胃，让她大口朵颐。 可没有顾兰的命令，几个孩子谁也不敢下筷子。 邵老头把一切看在眼中，呵呵笑道：“快些吃吧，不然饭菜都要凉了。” 阿吉拿起筷子，一粒一粒黍米往嘴里放，比起吃饭，更像是玩耍。 他看也不看那几道饭菜，邵老头脸上泛起愁容。 顾兰放下矜持，点头道：“邵爷爷，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接着又叮嘱两个弟弟：“一人只能吃一块肉，不然肚子会受不了。” 也不知道几个孩子多久没碰荤腥，顾兰只怕他们肠胃会受不了。 说罢，便反过筷子，用筷头给两个弟弟一人夹了一块肉，也往自己碗里放了一块。 珠儿还太小，咬不动肉，可她馋呀，指着肉咿咿呀呀地小声叫唤，嘴角留下一丝晶莹的口水。 顾兰点了点她的鼻子，撕下一缕肉让她捏着，尝个味道。 两个弟弟都没有先吃肉，一个劲儿地扒拉着黍米，眼睛却都直勾勾第看着肉。 邵老头一整顿饭都没有说过话，饭桌上十分沉默，待吃完饭，顾兰几人也很克制地没有添饭。 等他们都吃好，柱儿和梁儿便开始收拾残局。 邵老头微不可闻地点头。 “食不言寝不语，你把两个弟弟教的很好。” 顾兰又被夸奖，脸上古井无波，心里却觉得好笑。 哪里是她教导的好，只不过是在邵老头家中太过拘谨。 顾兰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邵老头对阿吉的好不一般，这种好，不像是爷爷对待孙子。 更像是什么呢。 她余光轻瞥邵老头的动作，就连坐位，他好像也是让着阿吉，好像他更尊贵一些。 吃过饭，顾兰并没有急着走，答应要陪阿吉一天，说话要作数。 她仔细观察祖孙二人的相处模式，邵老头吃罢饭继续砍柴，收拾猎物，时不时进来给他们桌上添些茶水，查看阿吉的情况。 却从没有以爷爷自居。 阿吉对他的态度，也不像是孙子对待爷爷那般亲密。 直到太阳西落，顾兰才提出离开的请求。 她再次谢过顾老头，不愿再留下用饭。 邵老头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倔犟，只能放他们几人回去。 待顾兰带着弟弟妹妹的身影逐渐远去，邵老头始终站在那里看着，嘴里喃喃道：“此女心性坚强，若是我真有什么不测……” 离开邵老头家中之后，顾兰轻舒一口气。 太奇怪了，在这样贫穷落后的小山村里，出现邵老头这么神秘的祖孙二人，给她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但愿这只是她的错觉。 毕竟对现在的顾兰来说，生存才是最大的问题。 她不愿节外生枝，便想着日后还是离邵老头远一些最好。 晚饭依旧是野菜糊糊，有李大妮给的两把野菜，顾兰没再让两个弟弟去寻菜。 用陶罐子煮熟野菜，兄弟姐妹四人如同昨天那般，一人轮流吃一口，也算吃的肚圆饱胀。 柱儿靠在墙上，小大人似地谈一口气道：“还是在家里轻松自在，在邵爷爷家中，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可能是因为我们太穷了吧，什么都不敢做，也不能做。”梁儿来了一句神补刀。 顾兰听着两个弟弟的感慨，笑着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爹有娘有，也不如自己有。” “要想在别人面前挺直腰板，就一定要凭借自己的本事。” 顾兰趁机教育两个弟弟。 柱儿和梁儿头如捣蒜。 填饱肚子，顾兰让弟弟们看着珠儿，自己去后面的小溪里查看情况。 小溪并不算深，水流清澈见底，几十斤的木薯泡在水里，并不会被冲走。 可很快，顾兰就发现，木薯四周竟然有几条翻肚的鱼儿！ 小鱼不过巴掌大，肚皮上翻，想到木薯有毒，顾兰很快就反应过来，估计是木薯浸泡出来的毒性把游经的鱼儿给毒翻了！ 这鱼能吃吗？ 顾兰将信将疑地把鱼儿捞上来，巴掌大的鱼足足有五条！ 还有一些拇指长的小鱼也没浪费，全被顾兰捞上来，从一旁揪了几片叶子，包起来带回家。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如果吃着没毒的话，那她和弟弟妹妹就不用饿肚子了！ 可怎么才能试验鱼儿有没有毒呢？ 家里连只老鼠都没有，顾兰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姐弟三人看着鱼儿兴叹之时，外面突然又传来一阵嘈杂声。 “顾兰！你给我出来！” 第九章 打回去！不惯着！ 顾兰走出去，只见门外一个少女，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正是顾家二房的杏花，还有赵福生。 顾兰皱着眉头，她还没忘记昨日顾杏花给她下套，想害死她的事情呢。 没想到她竟然还敢主动找上门来。 顾杏花叉着腰，趾高气扬地对赵福生道：“快点，把她的破烂东西还给她！” “顾兰，以后赵福生会和我成亲，你死了还能嫁给他的心吧！” 顾兰：“？”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赵福生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手帕，歉意地还给顾兰。 “兰兰，是我对不起你，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一脸的勉强之色，好像和顾兰退婚是被逼的一样。 不过在顾兰的记忆里，她爹娘出世之后，一开始赵福生还经常来找她，想要娶顾兰进门。 可后来听她还要照顾几个弟弟妹妹，便开始对顾兰冷淡无比，没过多久，就撕毁和顾兰的婚约。 转眼就和杏花重新订下婚约。 也正因为这件事，杏花视顾兰为眼中钉，闲着没事就来招惹她。 顾兰想到这些，秀眉紧皱。 “帕子我不要，你愿意扔掉就扔掉，从此以后你我二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就算原主心底还对赵福生有什么念想，可她绝对不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只想着赶紧让这俩人走开。 赵福生没想到顾兰会对他这么绝情，眼皮子一耷拉，眼角就沁出泪水。 “兰兰，你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我，这辈子是我赵福生对不起你，下辈子我一定努力补偿你！” 顾杏花瞪大了眼睛，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赵福生！你居然还想着和她有下辈子？你想得美！” 她揪着赵福生的耳朵往后拉，抢过帕子扔到顾兰脚底下。 恶狠狠地道：“呸！福生哥是我的，你少惦记他！要是让我看见你和他还有什么勾搭，我一定让奶奶撕烂你的嘴！” 顾兰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任顾杏花气急败坏，悠悠来了一句：“狗喜欢吃屎，就以为别人也和它一样。” 顾杏花听不懂，怎么好端端提到狗吃屎了？ 赵福生小声解释：“杏花，她说你是狗呢。” 顾杏花这才明白过来，更加生气。 “顾兰，你竟然敢骂我！好啊你！” 顾杏花别的没学到，村里泼妇打架的态势倒是学了十成十，带着哭腔跑过来就要推攘顾兰。 顾兰后退一步，一脚正中她小腹，新仇旧恨齐上心头，把她踹倒地上就扑过去，坐在她身上啪啪就是两巴掌。 柱儿和梁儿也赶紧跑过来，帮忙按着顾杏花的手脚，还不忘对她拳打脚踢。 满院子都是顾杏花的尖叫声。 顾兰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打的顾杏花看她的眼神里都是惧怕。 “以后你要是再敢使坏，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顾兰说到做到！” 赵福生见状不对，连忙跑走去找救兵。 等顾老太带着一家子赶过来时，顾杏花已经被推到外面小路上，坐在那里哭个没完。 见到顾老太就像见到亲娘一样，哭诉道：“奶！顾兰打我！” 顾家二房看到女儿被打的模样凄惨，满脸心疼之色。 捋起袖子道：“这个贱蹄子真是反了！居然还敢动手打杏花！” 说罢便要去教训顾兰。 顾兰也不是吃素的，她这副身体常年干农活，力气比一般女子要大，再加上今天吃饱了肚子，战意正旺盛呢。 早就知道打了小的会来老的，趁这会功夫掰了几根树枝，把珠儿放到屋子里藏好。 姐弟三人一人拿根树枝，警惕地看着顾老太。 顾老太气的直跳脚：“顾兰，你这是什么样子！你连我都想打？” 她有什么不敢的？顾兰冷笑，呛声道：“奶奶，我要是不拿点东西，只怕二叔二婶这会儿就冲过来打我了，难不成你还会护着我？” “你们要是不对我动手，我又怎么会对你动手？” 虽然看起来硬气，可顾兰心里还是有些无奈的，姐弟三人再怎么说也都是小孩子，手里的武器也寒酸的可怜。 若是顾家真的想把他们教训一顿，有的是法子整治他们！ 顾兰先礼后兵，强硬地表达自己的态度，又开始示弱。 “奶奶，我真不是故意打杏花的，是她先撩拨我，带着赵福生来气我，我实在气不过，这才打了她两巴掌。” 顾兰委屈巴巴的，还装模作样掉了两滴眼泪。 “你们也知道，赵福生原本是我的……” “奶奶，你来的正好，我刚好捉了几条鱼，你赶紧带回去补补身子，就别生我的气了吧？” 顾兰小嘴叭叭的，一点都没给顾老太反应的机会。 她冲柱儿使个眼色，柱儿连忙把棍子夹在胳肢窝里，去把那几条中毒的鱼拿过来。 竟然真的有鱼？ 顾老太一瞬间就把顾杏花挨打的事情抛在了脑后，“你们怎么弄到的鱼？” 这鱼可不是好捉的，他们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回。 更别说这几条鱼看起来还都挺肥，煮起来又能开荤了！ 顾老太让大儿媳妇接过鱼，自己又跑到顾兰家中四处翻看，一双眼睛像是贪婪的老鼠一般。 “你这个死丫头，倒还真是有点本事，居然还能吃鱼，家里可还有别的东西？” 顾兰心里冷笑，这都是什么人啊，拿走她家中米粮就算了，就连一点好东西都不想给他们留！ 看到罐子里舔干净的野菜汤，顾老太撇了撇嘴，没再翻找。 “看你还算孝顺的份上，这次就先放过你了，下次再敢这样，我非把你腿打折！” 留下一句威胁的话，顾家人拿着鱼走了。 远处只传来顾杏花不甘心的埋怨。 “娘，她把我打成这个样子，难道就算了嘛？” “谁让你这丫头笨，你下次再打回去不久行了？” 打不过大的，不还有几个小的嘛！ 她们说起这些话，丝毫不避讳顾兰几人能听见。 这就是他们现在的处境，任何人都能踩在他们头上。 如果不示弱行事，顾兰怎么能够保证弟弟妹妹的安全？ 不，绝对不能任由他们拿捏自己！ 顾兰看着他们背影的眼神，逐渐变得很冷。 第十章 让他们替咱试试毒 “姐，我们的鱼没了……” 柱儿捏紧拳头，好不容易得到的食物被夺取，比打他一顿还让他难受！ 他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喘着粗气，模样十分骇人。 顾兰伸手遮住他的眼睛，轻叹一口气 。 柱儿性子如此，她只怕他日后会被仇恨冲昏头脑，长歪了。 只能宽慰他道：“你傻呀，那鱼是姐姐故意给他们的！，让他们当小老鼠，替咱们试试看鱼有没有毒，要是没有毒，咱们以后就不缺鱼吃了！” 顾兰笑得眉眼舒展，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若是顾家人吃鱼中毒，也算是报仇了。 怎么看他们都不亏。 柱儿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在，他满脸惊喜，看着顾兰道：“原来是这样，姐，你真聪明！” 梁儿邀功道：“我刚才就反应过来了！” 顾兰被两个弟弟逗得直笑，摸着他俩的小脑袋道：“估计今天晚上，他们就忍不住嘴馋吃鱼，明天咱们就能知道鱼有没有毒了，要是没毒，明天姐姐给你们做烤鱼，煮鱼汤！” “咕噜！”柱儿和梁儿不约而同地吞咽着口水。 这个晚上，他们照旧依偎在一张床榻上。 顾兰怀中抱着珠儿，两个弟弟一左一右睡在她身边。 屋里点不起油灯，外面的月亮透过纸糊的破窗户照射进来，亮堂堂的。 秋风从窗户里穿进来，有些发冷。 可他们紧紧偎在一起，听顾兰用动听的声音，给他们讲着稀奇古怪的故事。 在月光和姐姐的陪伴下，顾家几个孩子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日一大早，柱儿迫不及待地爬起来。 “我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顾兰无奈，拉住他让他穿好衣服，柱儿的衣服都短了，露着细伶伶的小腿，黑黜黜的泥灰凝固在上面，都看不出本来的肌肤颜色了。 不仅是他，顾家其他几个孩子也是如此，顾兰一开始还有些受不了，觉得身上太脏，可现在也只能忍受着。 她给柱儿扣好衣服，叮嘱道：“别只看他们是不是活着，注意他们有没有拉肚子，或者头晕腹痛之类的，你知道该怎么打听吗？” 柱儿重重点头。 “我知道！我去问栓儿，他最爱炫耀，要是吃鱼了肯定会到处说！” 梁儿也被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嘟囔道：“我和哥哥一起去。” 顾兰帮他穿好衣服，兄弟俩一路小跑着去打听情况。 珠儿还在睡觉，她整天吃不饱，营养不良，一天之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顾兰揉着她的小脑袋，在她脸颊上亲一口。 这才去屋后的小溪里查看情况，木薯已经浸泡一天一夜了，周围又出现三条翻肚子的鱼。 其中一条还活着，一捞上来尾巴还在动。 顾兰把这条鱼专门放到旁边。 秋日清晨的溪水冰凉刺骨，顾兰忍着冷，把昨天赵福生还回来的帕子粘湿，洗干净，就着早晨的初阳清洗自己。 直到搓完脸上脖颈的污垢，顾兰才觉得有几分清爽。 “姐！我们回来了！” 前边传来柱儿和梁儿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开心。 顾兰带着笑，心中已经猜到结果。 “我在这儿呢。” 柱儿连忙跑过来，欢喜道：“姐，他们昨天晚上回去就把鱼给吃了，都还好好的呢！栓儿还说可好吃了！” 这个栓儿也是气人，柱儿故意在他们家门口凑来凑去。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问呢。 在门口玩耍的栓儿就开始炫耀昨天的鱼有多好吃，他一个人吃了大半条呢！ 柱儿见他活蹦乱跳，中气十足，心里又有气又开心。 要不是梁儿劝阻他，估计他都要上去把栓儿打一顿了。 要不是他们，这些鱼都是他们的！ 顾兰松了一口气，中木薯毒的鱼吃起来没有毒，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她当机立断，用石片把刚捉来的三条鱼清洗剖腹，柱儿和梁儿忙活着去找柴火和野菜。 用树枝穿过鱼嘴，一条鱼用来烤着吃，另外两条用来煮野菜汤。 家里只有一小块盐巴，顾兰比平时更大方，多放了些盐巴。 珠儿还在睡觉。 柱儿把她从床上抱出来，兄妹三人团团坐在旁边，很有仪式感地看着顾兰烧饭。 待到鱼香四溢的时候，他们腹中不断发出饥鸣。 鱼身逐渐变得金黄，焦香四溢。 顾兰也开始吞咽口水，她撕下一小块鱼肉，放到自己嘴里。 只觉得清甜无比，比自己上一世吃过的任何食物都要香。 果然饿了之后吃的东西是最好吃的。 “姐，熟了吗？” 顾兰点头，却没有让他们开始吃。 她还是怕鱼会有毒，不敢赌，若是把他们吃坏了，他们连请大夫的钱都没有。 这年头生病可不像后世。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顾兰没有觉得任何不适，这才把烤鱼分给两个弟弟。 鱼腹的肉少刺，留给不会吐刺的珠儿。 “吃慢点，别卡住了。” 柱儿和梁儿狼吞虎咽地吃着得来不易的食物，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了。 陶罐里的野菜煮鱼也熟了，没有碗，照旧是每人轮流吃着东西。 一顿饭足足吃了大半个时辰，鲜美的鱼汤也被喝光抹净。 填饱肚子，太阳也出来了。 柱儿和梁儿靠在土坯墙上，心满意足地摸着小肚皮。 像是晒太阳的猫儿一样。 “姐，我感觉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我也是。” 顾兰轻笑，“这算什么好吃？里面只放了盐巴，等以后，姐姐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人间值得！” 话是这么说，可顾兰也觉得，这顿饭对他们有着特殊的意义。 能靠自己双手填饱肚子，真是太幸福了。 不过只有一顿吃饱可不行，趁着休息的功夫，顾兰开始给两个弟弟说起接下来的计划。 木薯和鱼。 昨天顾兰只背下来五十斤木薯，山上还有好多木薯没有弄下来。 把木薯弄下来，还需要再找地方浸泡，最好找个人少的溪水段，这样木薯毒翻的鱼可以收回来。 吃不完就晒成鱼干，留着冬天吃。 木薯浸泡去毒之后，顾兰还要想办法磨出淀粉，拿去换钱。 他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第十一章 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吃饱肚子，一家人又恢复赶紧。 柱儿迫不及待地拉顾兰：“姐，咱们赶紧上山把木薯都背回来吧，不然被其他人发现偷走了怎么办？” 他着急的样子，像是放在山上的是一堆金子。 顾兰哭笑不得，从李大妮对木薯的态度她已经得知了，这里的人不是不知道木薯这种植物，只不过因为不会去除毒素，只能敬而远之。 谁会闲着没事偷放在山上的木薯？ 顾兰并没有让两个弟弟跟着一起上山，上山的路并不好走，两个小萝卜头抱着妹妹在山脚下等待。 顾兰怕他俩调皮，还学着在他们待的地方画个圈。 “除非遇到危险，不然不能走出这个圈，若是我回来找不见你们，是要打你们屁股的！” 珠儿闻言，小手摸上自己的屁股。 奶声奶气地道：“姐，珠儿不跑！” 这两天顾兰坚持跟她说话，给她讲故事，竟然也能让她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顾兰脸上的笑意下不去，背着竹篓便上了山。 和上次一样，她沿着熟悉的道路上山，一路上除了一些乱窜的小动物，并没有什么意外风险。 饶是如此，她还是有点心惊胆颤。 把挖出来的木薯都背下山，顾兰心里盘算着，不知道这一百多斤的木薯制作成淀粉能出货多少斤。 正想着呢，突然听到小孩子的叫喊声。 “杏花姐！你看这三个人像傻蛋一样，站在圈里不肯离开呢！”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啦！真是笨蛋！怪不得奶奶不要你们！” 霎时间，顾兰抓紧背篓的带子，脚步加快。 绕过一棵大树，她果然又看见了顾家的孩子。 为首的正是杏花，身后跟着二房家的栓儿，四房家的铜儿。 他们手里拿着木棍，站在圈外面戳柱儿和梁儿，十分用力，两个孩子把妹妹护在中间，任由他们把身上戳的破皮。 珠儿被这情况吓得哇哇大哭。 梁儿冷静道：“等我姐回来了，有你们好看的！” 柱儿脾气大，忍不住想从圈里出去跟他们打架，却被梁儿抓回来，压低声音劝道：“你忘了姐怎么教我们的！他们人多，又比我们年纪大，不能和他们打！不然妹妹怎么办？” 上次和顾杏花起争执后，顾兰最害怕就是顾家人趁她不在拿几个孩子开刀，万一把他们打成重伤，看病花钱还是小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顾兰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人心。 看着被欺凌的弟妹，顾兰心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 她取下背篓，从里面找出一大块木薯，看清准头。 硕大的木薯从她手里飞出，精准的抛物线过后，准确地落在顾杏花的脸上。 “啊啊啊啊！！”少女尖锐的惨叫声划破山脚，顾杏花一屁股摔倒在地上，捂着火辣的脸愤怒地寻找凶兽。 “谁！是谁砸我！有本事你出来啊！” 顾兰手里抛着木薯，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又是你！” “姐姐！” 柱儿和梁儿见到她就像是找回来主心骨，抱着妹妹连忙朝顾兰跑过来。 却被顾杏花下令：“抓住他们三个小兔崽子！今天我不整死他们我就不姓顾！” 她歇斯底里地叫着，像个女疯子一样，脸上疼痛红肿，让她不禁担心自己会毁容。 “杏…杏花姐！你看她是用什么东西砸你的！” 栓儿的声音里满是恐惧，看着地上那一大块木薯，就像见鬼一样。 顾杏花也看见了，她瞠目结舌，“你从哪挖的树葛？不想活了吗？” 这可是村里数百年来公认的禁忌植物！吃了就会死的！ 顾兰脸色不豫，她提起背篓，大跨步走到栓儿身边，把他推走。 “滚开，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整死我们？来啊！反正我们也不想活了！” 顾兰神色癫狂，她把弟弟妹妹拉到身后，不断向顾杏花靠近，手里还捧着木薯。 “不止你们知道它有毒，我们也知道，可你猜我为什么要挖它呢？因为我要吃它，我已经被你们逼得没有活路了！吃了就会死，可我死了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 顾兰表情扭曲，语气里带着兴奋和诡异，她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顾杏花，好像真的变成勾魂的厉鬼一般！ 顾杏花被她吓得呆愣无语。 几个小跟班却已然失色，大叫一声：“鬼啊！” 撒丫子便跑！ “你们……你们等等我！” 顾杏花也想跑，可她双脚发软，像是焊在地上一样，欲哭无泪。 只能哀求道：“顾兰，你别想不开啊！” 顾兰冷笑一声。 “要不是你们把我家里的东西都抢走了，我怎么会出此下策，你等着吧，只要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她猛地靠近顾杏花大叫一声。 “啊啊啊啊！” 山脚下凉风一吹，阴嗖嗖的，顾杏花再也受不了这个刺激，大叫着，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身后只留下顾家孩子们银铃一般的笑声。 “姐！他们真好骗！” “哈哈哈哈哈，胆小鬼！” 顾兰神色渐渐缓和，摸着弟弟柔软的小脑袋，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已经接受穿越的现实，可对这个世界还是感到陌生，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害怕。 弟弟妹妹就像是她的定风珠一样，让她感到安心，不会惶恐不安。 如果弟弟妹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许她真的会向顾家人索命。 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孩子们。 顾兰捡起地上摔破的木薯，重新放回背篓，语气轻松。 “走吧，我们回家，下次他们再来欺负你们，也不能任由他们作为，要动脑子，想办法让他们害怕啊……” 顾兰教导弟弟妹妹如何保护自己。 清风徐来，坚韧少女身后跟着三个小不点，满脸崇拜地看着她的背影。 似乎明白了什么道理。 顾兰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背着木薯到一条罕有人至的小溪边。 往日他们一家都会在这里洗衣，岸边有大树，遮阴蔽日，村里也很少有人来此处。 都说这里以前很凶，会闹鬼。 顾兰不怕，两个小子更不怕。 他们把木薯倒在浅浅的溪水里，忙的不亦乐乎。 忽然。 “你们，在做什么？” 第十二章 树葛有毒还怎么吃 “哗！” 正在忙活的姐弟三人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被吓得不约而同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到浅溪里。 激情起一片水花，溅到岸边珠儿的脸上，她还以为姐姐哥哥在和自己玩呢。 咯咯地笑了起来，拍打着小手。 顾兰惊魂未定，连忙朝声音方向看去，只见面岸边的树下，站着一个白衣男人。 他头发束起，像个翩翩贵公子，可行为举止却格外拘谨，修长的手指轻扶着树。 低眉顺目，语气也低落许多。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是阿吉！”梁儿叫道。 “邵家孙子！”柱儿满是敌意地看他。 顾兰也发现了，男人正是昨天刚见过面的阿吉，他换了一身衣服，收拾的格外干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少爷，真是跟穿破烂麻衣的他们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顾兰把弟弟们从水里拉起来，天气逐渐寒冷，可不能感冒。 她一边让两个弟弟去阳光下面暖和起来，干脆趁这个机会把他俩的衣服洗一洗，衣服洗了，顺便搓个澡也不过分吧？ 做事的时候还不忘和阿吉聊天。 “是阿吉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阿吉沉默一会儿，转过身子指了指后面的树林。 里面传来砍柴的声音。 邵老头的声音也响起来：“阿吉，你在和谁说话？” 他很快就从树林里走过来，浑身警惕，可看见顾兰后，却陡然放松。 “顾家丫头，是你啊！” 顾兰正在给弟弟们搓澡，笑了笑：“邵爷爷，你在砍柴啊？” 两个人交谈一会儿，邵老头这才知道孙子闯了祸，吓得三个人都落了水。 不过顾兰个子高，也就下半身衣服湿了些。 邵老头听顾兰说干脆给两个泥猴子清洁一下。 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这天气可不能受冻，不然感染风寒可不好办，刚好我砍得有柴火，你拿回家用！” 他说着话，单手提起一大捆柴火，不等顾兰拒绝，便从溪对面扔了过来。 小溪不宽，飞奔助跑就可以跨过去，可他扔柴火的时候，柱儿看的分明，他赤着的小臂高高隆起，让他不禁发出“哇”的赞叹。 “邵爷爷，你真厉害！” 邵老头哈哈大笑。 顾兰不再拒绝，让他俩去太阳底下等着，自己谢过邵老头，便不再耽搁，要回家。 “顾家丫头，等会儿！” 眼看着顾兰就要走远，阿吉突然指着溪水里浸泡的东西让邵老头看。 树木遮阴蔽日，他年老眼花，刚才一直没注意，这会儿定睛一看，水里竟堆放着几十斤树葛！ 这玩意可是有毒的！顾兰弄这么多树葛要做什么？ 邵老头皱眉提醒道：“顾家丫头，我知你心智坚强，不愿放低身段，可这树葛绝对不能吃啊！” 顾兰先是讶异，然后璨然一笑。 阳光透过树荫，风吹影晃，落在她的脸上，平白让人想起“美好”二字。 阿吉乖巧地站在邵老头身后，静静地看着顾兰，一言不发。 “邵爷爷，您不必担心，我不是莽撞的性子，这树葛有毒我也知道的，只不过呀，我发现了能让它没有毒的法子！” “没毒的法子？” 邵老头惊疑不定，难道他小瞧了顾兰，这丫头还懂医术？ “对啊，只要把木薯泡在水中几日，便可去除绝大多数毒性！” 后世那些无需浸泡的木薯，是经过改良后的，但顾兰无法确定这时候的木薯毒性如何。 自家吃的东西，怎么小心都不过分，因此她给自己规定的浸泡时间是五天。 如今第一批浸泡的木薯已经过去了两日。 邵老头本来不信，可见顾兰信誓旦旦的模样，只能半信半疑。 顾兰走了。 邵老头没再阻拦她。 背着柴火带着阿吉回到家中，还在想这件事。 有毒的树葛，真的可以吃吗？ 回到家，柱儿和梁儿光着腚在门口晒太阳，两个人还有些害羞，揪几片叶子挡住关键部位。 珠儿有样学样，和两个哥哥玩闹，又破又小的家里欢笑声不止。 还真是苦中作乐，顾兰有些心酸，家里每个人都只有一身衣服，哪怕身上衣服脏了小了也要继续穿，不穿就要光着。 真想赶紧赚钱，改变现在的情况啊。 架起火，顾兰让两个弟弟看好他们的衣服，烤干不要烧了。 自己则带着珠儿去后面的小溪里捉鱼，又有两条倒霉的鱼儿被木薯毒翻，她捡起鱼儿回来。 干脆趁这个机会烧了两瓮的水，倒入家中的破缸里。 烧上满满一大缸热水，趁机把自己和珠儿也都清洗了一遍。 姐弟三人互相帮忙洗衣服，忙活一下午，终于四个人都干干净净，穿上了洗干净又烘干的衣服。 褪去身上的泥垢，陡然一轻。 顾兰也总算看清楚了弟弟妹妹们的长相，可爱端正，就是身上没二两肉，若是多些肉，肯定男帅女美！ 晚饭依旧是野菜煮鱼汤，四人对着一个瓮，吃了一顿饱饭，天一黑便关紧门窗躺在床上。 身上洗干净了，便有些受不了床褥的肮脏，几人商量着，明天去砍柴，再把家里也大扫除一遍。 带着对明天美好的期待，姐弟四人紧紧相拥，沉沉睡去。 村子里，饥鸣狗叫，顾家老宅中，顾杏花用被子蒙着头，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二房媳妇一脸愁容，“这是咋了？杏花今天一天都是这个样子！该不是撞邪了吧？” 一旁的栓儿身体一抖，好像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事情不对。 顾老太人老鬼精，哪里还看不出问题，一脸和蔼地把栓儿搂到自己怀里。 “栓儿，你跟奶奶说，今天你和你姐都去哪里玩了？见到谁了？” 栓儿又是一抖。 顾奶奶脸黑下来，“你别怕，有奶奶在，你怕什么？” 栓儿挤掉一滴眼泪，艰难道：“是顾兰姐，她……她说要吃树葛，中毒死了，变成鬼来找咱们报仇！” 被窝里的顾杏花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不断地抖动，一时间房屋里气氛十分骇人。 顾老太也有些心虚害怕。 “她真是这样说的！？” 第十三章 还是还给他们吧！ “你们亲眼看见她去山上挖了树葛？” “真的！挖了满满一背篓呢！” 顾老太差点站不稳摔倒，嘴里骂骂咧咧道：“她自己想死也就算了，难不成还要把这种东西给柱儿和梁儿吃？我看她诚心是想让她爹绝后！” 树葛有毒，村里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家里大人就怕小孩子不懂事，饿肚子的时候捡到什么都吃。 顾兰自然也知道。 可这…… 二房陈氏打了个哈哈，“娘，这可咋办？她要是真吃死了……” 难道还真变成鬼来找他们报仇吗！ 越是封闭的地方越是迷信，村子里对这些都是深信不疑，要不然哪来这么多忌讳？ 顾杏花再也受不了心理压力，她哭叫着道：“娘！我怕鬼！我不要死啊！” “这会儿，他们该不会已经吃树葛死了吧？” “冤有头债有主，她要是真的死了，谁抢了她的东西她就会来找谁！”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家里那些从三房手中抢来的东西似乎都成了烫手山芋。 这…… 关键时刻，还是顾老太能够稳定人心。 她一挥手，厉声道：“好了！都不要再说这些了，等明天一早我们都去看看，看看她顾兰到底死了没有！” 顾家人这才散开，各回各房。 大房。 “当家的，你睡着没有？” 村子里，连狗叫声都没有了，人们早已入睡，可顾家却有人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顾大河翻个身，沉闷道：“没。” 妻子李氏朝他身边靠了靠，“今天咋那么冷呢？” 房间的角落里，还放着他们从三房家里抢来的红木箱子。 听说这是顾兰她娘的嫁妆呢。 那顾兰要是死了，能不想把她娘的东西抢回去吗？ 李氏越想越害怕。 “那几个孩子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粮食都让你老娘抢回来的，要不是饿得实在没办法，估计也不会上山找树葛，你说他们今天夜里能忍住不吃吗？” 房间里只剩下李氏一个人的絮叨。 在寂静的夜里，让人平白无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不定现在，顾兰几个人早已经口吐白沫，眼睛翻白地死去了！ 顾大河突然翻坐起身，吓得李氏低声尖叫：“你干嘛！” 顾大河小声道：“家里还有啥东西是从三房拿来的？我趁夜还给他们！”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变成鬼也不该来找他们！ 李氏一听，也高兴起来。 “你说得对，我听人说鬼都是有执念的，咱们把东西还回去，她找不到东西就不会来找咱们！” 夫妻俩连忙收拾好东西，顾大河趁黑悄摸摸朝村西头走去。 二房里。 陈氏趴在窗户上看到顾大河的身影，连忙回头拍打还躺在床上的丈夫。 “你看我说什么！大房可不是傻的！你大哥怕鬼找上门，趁夜把东西给送回去了！你是不是想让咱一家都被鬼缠上？” 顾大江一骨碌滚下床，趴到陈氏旁边朝外看：“我大哥真去了？我看看！” 正瞧见顾大河小心开门的模样！ 他一拍大腿，连忙让陈氏收拾东西。 “你快点！我去把东西还给他们！” 顾大河前脚离开顾家，后脚顾大江就跟了出来，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没一会儿，院子门“吱呀”一声，顾家老四顾小山也抱着东西走了出来。 顾大河看着俩弟弟，闷声道：“走吧。” 这一夜，注定众多人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柱儿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下来，踉跄着去门外放水。 放完水人也清醒不少，看到外面小路上好像堆放着什么东西。 揉着眼睛嘟囔着走过去：“什么啊？” 等他靠近，看清那些熟悉的东西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奔回房间。 顾兰还在熟睡呢，突然一阵晃动。 “姐！姐！快醒醒！你看外面是什么？” 还能是外星人吗？ 顾兰被弟弟推醒，打了个哈欠，被子里的热度正在飞快退散，她打了个寒颤，看向外面天还没亮，一片白茫茫的晨雾。 “外面有什么？” 柱儿跺着脚，兴奋道：“咱家的东西！” 梁儿“腾”地坐起身，差点把还在睡觉的珠儿掀翻。 “哥，真的吗？” 顾兰跟着俩弟弟去外面一看，果真，小路上堆放着一口红木箱子，里面还有约摸半尺麻布，一口铁锅，一把铁锄，一把镰刀……半袋黍米。 这些东西不都是被顾家抢走的东西吗？ 竟然又出现在了他们家门口！ 谁做的？ 柱儿和梁儿蹦蹦跳跳着，“好哎！” 管它是谁呢，这些要是重新置办下来，可要花不少银子呢！ 柱儿连忙把东西往家里搬运。 梁儿摸着那口木箱子，把麻布放到鼻尖轻嗅。 半晌，失落地说：“没有娘的味道了。” 他小手紧紧攥着那块布，低垂着头，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对小孩子来说，母亲身上的味道是独特的，像是阳光，能让他们安睡。 顾兰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梁儿的意思，眼睛不由得开始发酸。 柱儿心大，梁儿却是个敏感的。 她蹲下身子，把弟弟抱在怀里，拍打着他的后背小声安慰：“无碍，娘就在咱们身边，守护着咱们呢。” 梁儿抱着她，在她怀里孩子气地蹭蹭脸颊。 瓮声瓮气地叫她：“姐。” 柱儿出来看到顾兰抱着梁儿，炮弹似地冲过来：“姐！你咋不抱我！” 一下子扑到顾兰身上，往她怀里钻。 原本悲伤的氛围瞬间消失。 梁儿大方地放开顾兰，顾兰哭笑不得，只好抱住大弟弟安慰他，“好，姐也抱你。” “哥，我也抱你！”梁儿也学着顾兰的样子抱住柱儿。 十分温馨。 有了这些被送还回来的东西，家底陡然翻倍，这让顾兰安心不少。 照旧去房屋后面的溪水里找鱼，可惜只有一条。 这条溪水浅，鱼儿也不多，这两天被她抓了七七八八，已经很难有收获了。 幸好又有了半袋黍米。 顾兰把鱼片成片，放到黍米里面煮成鱼粥，饭煮好了，珠儿才闻到香味往她怀里爬。 来到异世界的第三天，顾兰总算带几个孩子吃了顿正经的饭。 真是艰难啊。 第十四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一大清早，顾家气氛格外沉默。 围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也都是各吃各的，没有说话。 顾老太看了眼格外安静的儿媳们，冷哼一声，重重放下碗筷。 “昨天不都怕那个死丫头吃死吗？一会儿吃过早饭，老大老二老四你们都跟我一起去看看，看看那丫头死了还是没死！” 顾大河和弟弟们对视一眼，几人眼下都是黑青色。 他“噢”了一声，沉默扒饭。 顾老太带上几个儿子，可心里还是有怕的。 靠近顾兰家小破屋还有十几米远，这里雾气还没散去，没有听到孩子的声音，一片死寂。 顾老太吞咽着口水：“这死丫头，还不会真饥不择食吃了树葛吧？” “老大，你去房子里看看。” 顾大河瞬间跳脚：“娘！你又偏心！好事轮不到我，坏事都要我来做是吧？你怎么不叫二弟和四弟去！” “哎哎哎，大哥，你怎么能和娘这样说话呢！什么叫好事轮不到你啊，你是大哥，是家里的老大，娘不指望你指望谁？”顾大江连忙应声，这事反正他不去！ 顾小山也附和道：“对啊，大哥，你可是大哥啊！” 顾大河差点被两个弟弟噎死，当大哥就活该倒霉了？ 往日里他什么事情都吃亏，可今天，他绝不妥协！ 顾大河一言不发，站在那里像个铁柱子似的，就是不肯去。 顾老太被他怼一顿，气的不行，浑身都在颤抖，指着三个儿子道：“好啊，好啊你们，我看我是指望不上你们了！干活指望不上你们，分家产你们倒是热络的不行！” 顾小山心神一动，分家产！ 他连忙又道：“好了，娘你别气，大哥就是害怕这些玩意儿，你等我去看看，我最听娘的话了！” 他得意地看一眼两个哥哥，娘越喜欢他，到时候分家他越占便宜！ 再说了，这有啥好怕的，反正他都已经把东西还给顾兰姐弟了，他一点都不怕！ 顾小山昂首挺胸，一步一步朝屋子靠近。 可心里却不断在打鼓。 等会该不会看见四张死人脸吧？ 三哥三嫂，这可不是我害死你们的孩子啊！ 要怪就怪娘！怪大哥和二哥！ 他在心里不断祈祷，也不敢敲门，只远远站在窗户边，踮起脚朝里面看。 里面黑乎乎一片，他只看见隆起的被子，就吓得啊啊大叫跑回顾老太身边。 顾老太追问道：“他们真的……” 一时间脸都黑了，这早知道他们要死，就应该把他们都卖给虔婆！那可是一大笔银钱啊！ “我…我没看清呢！”顾小山怂着脖子道。 顾大河恨铁不成钢：“你真没用，算了，还是我去吧！” 他大跨步向前，咬着牙，憋着气，直接推开木门！ 顾老太等人只听见他发出一声惨叫，旋即屁滚尿流地往外爬，大叫着：“娘！救命！” 身后房屋里传来一阵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胆小鬼！” “笑死我啦！” 梁儿和柱儿捂着笑疼的肚子，差点在地上打滚。 就连顾兰也忍不住笑意，几天以来被欺负的憋闷一扫而空！ 果然，在路上发现的东西是顾家人趁夜送来的！ 顾兰这么聪明，只稍微想一想，就把事情的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 顾杏花昨日被她吓成那副模样，只怕回到家中就会被审问。 顾家人估计也信了顾兰吓唬顾杏花的鬼话，才深更半夜还回顾家的东西！ 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她猜到顾家人肯定会来查探他们的生死，这才和弟弟妹妹一起躲着，想要吓唬顾家人。 果然如此！ 顾老太也终于反应过来，脸色一变，指着顾兰道：“你还没死？” 原来都是欺骗他的吗？ 顾兰嘴角上扬，脸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她笑道：“奶奶，我还小呢，您都在健在，我怎么可能会死呢。” “你…你！你！” 顾老太气的手指发抖，点着顾兰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兰脸上的笑意更深，“奶奶，我怎么了？” “你这个孽障！早知道就该卖了你这个不孝顺的死丫头！” 顾老太左右乱看，小跑过去捡起一根木棍就要往顾兰身上敲打！ 柱子连忙跑到顾兰身前，气势汹汹地对顾老太道：“不许你打我姐姐！” “你给我让开！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这个贱丫头！竟然敢戏弄老娘！” 顾老太中年丧夫，一个寡妇拉扯四个孩子长大，在村里是有名的悍妇，泼妇。 平日里只有她气人的份，哪曾想老了反而在自家孙女身上翻跟头！ 此刻简直对顾兰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吃她的肉！ 顾兰把弟弟拉在身后，心里的警惕提升到最高。 她学着样回去拿了铁镰刀护在自己身前，丝毫不落下风，大声道：“我可不是跟你们说着玩的，你们就是欺负我爹死了没人管我们！你要是真的把我逼到绝路，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反正我不怕死！我顾兰就是死，死之前也非要带几个垫背的下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顾兰还从没有害怕过威胁！ 不让她好过，她就是死也有一百种法子把这一家子极品亲戚都给带下去！ 她说到做到！ 顾兰阴狠的眼神就像是冬日里饿狠的野狼，好像能从顾家人身上生撕下一块肉来。 “娘！她家里真有木薯！”顾小山咋咋呼呼地从屋后面跑过来，语气紧张。 顾老太本来就被顾兰放的狠话给吓到了，这会一听死丫头真打算吃树葛，一时气焰竟然没有那么旺盛了。 顾大河趁热打铁，劝他老娘道：“娘，你想想，要是他们真的毒死了，村里人会咋说咱们？还是算了吧，反正都分家了，咱们也不欠他们啥，就这样过吧！” “对，大不了以后不来往，他们几个小孩能翻起什么风浪？就是死了，三弟也不能怪咱们！大家活着都不容易！” 顾大江抱头蹲在地上，长叹气一口。 要不是日子实在艰难，谁会介意多喂几张嘴呢。 顾老太想起刚死没多久的三儿子，闭上了眼睛。 第十五章 生存第一步 事到如今，就连顾老太也拿顾兰这个刺头没办法。 再怎么说，她是两个孙子的长姐，孙女不值钱，可俩孙子到底是老顾家的根。 若是没有了顾兰，其余几房谁愿意收养两个半大小子啊！如今这年月，养活自己家的孩子都够费劲了！ 半大小子，饿死老子。可不是一句空话！ 只能留下顾兰，不能把她给逼死了，不然村里那边也说不过去。 顾老太闭眼的一瞬间，就把这些门道给想清楚了。 她看一眼顾兰身后的屋子，里面摆放的不都是她这些儿子从老三家里拿出来的东西吗？ 她冷哼一声，真是胆小又没出息！ 不过心里也在打鼓，她还从顾兰手里抢走粮食了呢，要不要也还回来？ 可一想到冬日里全家老小饿肚子的滋味，她眼神立马就变得凶狠！ 呸！想也别想！ 顾老太复又睁开眼，恶狠狠地盯着顾兰：“我不跟你耍嘴皮子，你几个叔伯也是好心，怕你吃树葛吃死了！好叫村里人看笑话！你死了没关系，要是柱儿和梁儿出了什么意外，你就算死了也不得安生！” 现在需要配冥婚的可不少，若是顾兰真死了，说不定还能得到一大笔银子呢！ 顾老太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想，在她眼中，无论顾兰死活，都是她能利用的棋子！ 柱儿和梁儿有些不忿，顾兰拉住他们，只淡淡回道：“不用奶奶说，我也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的。” 顾老太扔掉木棍，领着几个儿子走了。 顾小山凑到他娘身边道：“娘，咱们就这样走了？东西呢？” 顾兰没死，总能把东西给抢回来了吧？ 顾老太恨铁不成钢地打他头，痛的顾小山眼冒金星。 “你个蠢货！你看她那样子，像是能随便让你把东西再抢回来的吗？” 原本的顾兰本身就是个心性倔强的，要不然也不会宁愿自己累死也不同意卖弟弟妹妹。 现如今的顾兰，不仅倔，还懂得了狠。 这才是最可怕的。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一个大男人，还怕她一个小姑娘不成？”顾小山离他娘远一些，小声嘟囔着。 目送顾家人走远，顾兰身子骨一松，低头看着弟弟妹妹，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你们看，咱们的日子是不是好过了一些？” 柱儿眼神崇拜，不住地点头，敬仰道：“姐，你真的太厉害了！” 梁儿却若有所思。 “为什么奶奶他们愿意服软了呢？” 他有些不明白这态度的转变。 梁儿聪明，顾兰也愿意多教他一些，摸着他的小脑袋。 笑道：“匹夫一怒，血溅十步。就算我们一无所有，可只要有这条命在，只要有勇气反抗到底，这些想要我们命又怕死的人也要仔细掂量掂量，值得吗？”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如今顾兰他们被逼的，只能不要命。 这就是一个吃人的世界。 柱儿和梁儿都恍然大悟，可又有些心酸。 都怪他们没本事，害的姐姐出此下策。 两个小萝卜头依偎在顾兰身边，柱儿突然道：“姐，那我们就去找奶奶把家里的地给要回来吧！他们不是怕咱们吗？” 就连九岁的孩子都知道，土地是立命之本，没有这块地，他们几人根本难以活下去。 顾兰无声叹息，摇头。 “难，奶奶连粮食都不肯还回来，又怎么会还地？更何况，若是我们想把地抢回来，只怕他们也不要命了。” 冬日里的严寒和饥饿对顾兰几人是威胁，对其他人也一样。 真饿到绝境，人只会怕死，而不会怕报应。 “好吧……”听到不能把土地要回来，柱儿有些失落，那可是爹留下的地。 顾兰笑着安慰他：“人挪死树挪活，要学会变通，不就是一块地吗？这里到处都是荒地，咱们自己也能开荒啊！” “真的吗？”俩孩子又兴奋起来。 “那是自然。” 顾兰说的轻松，可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开荒不易，她可是知道的。 不过为了鼓励两个孩子，也让他们尝试一下万事艰辛，也只能这样了。 从顾家人手里得到一些东西，家中都在转好，顾兰带着弟弟妹妹们回房，脑海中还在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茂密的丛林里，有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睫毛上凝结着水珠，直到木门关紧，看不见顾兰的身影，那人才像是从一场悠长的美梦中醒来，眨了眨眼睛。 “匹夫一怒，血溅十步么……”他眼神里满是迷茫，望向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鸟鸣啾啾，他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听见木门响起的声音，这才转醒，悄无声息地离去。 “那就先搭一个灶台吧！” 顾兰扛着出头，给弟弟妹妹们鼓劲。 现如今他们还没彻底解决粮食的问题，木薯不是泡完水之后就能立刻食用，还要做成淀粉储藏起来，这样才能供应整个冬季。 可木薯的淘洗蒸煮可不是一个破瓮就能搞定的。 思来想去，搭建灶台的事情刻不容缓。 得益于前世的信息社会，顾兰可没少看求生节目，她记忆里也很好，要不然也不可能从一个穷苦山村考上名牌大学。 从记忆角落里翻找出搭建灶台的法子，结合他们现有的工具和人力，最终决定搭建一口黄泥灶台。 家中没有砖头，要去集市上买，顾兰记忆中，村里就有富户家中是用青砖绿瓦建造的。 她翻箱倒柜，最终只在家中找到十几枚铜钱，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底。 顾兰哭笑不得，俩弟弟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信任。 “姐，够买砖头的不？” 顾兰扶额，只能把主意寄托在木薯毒翻的鱼身上。 她找出背篓，抱着妹妹，一声令下：“走，去溪边看看有鱼没有。” 留下够吃的鱼，其他鱼都卖掉，也许就够买砖头的脸。 她知道附近哪里有黄泥，到时候搭建灶台就会简单很多。 屋后的小溪里只有一条鱼，他们收到背篓，再次前往第二个地点。 刚走到，眼尖的柱儿就跳起来大叫道：“姐！兔子！” 第十六章 小兔子 哪里有兔子？ 顾兰定睛一看，果然河边的树丛里困着一只白色兔子！ “呀，还真有呢！” 顾兰走过去，想办法从荆棘丛里把兔子给解救出来。 珠儿摸着兔子耳朵，口齿不清地叫道：“兔兔，肉！” 柱儿和梁儿也吞咽着口水，这么肥的一只兔子，够他们美美吃上一顿了！ 顾兰折了草藤把兔子捆住放进背篓里，让柱儿在岸边看着，自己挽高裤腿进入溪水里，十月末了，溪水冰凉，她冷得打个寒颤。 可很快，鱼获的欢喜就让她忘却寒冷。 “今天运气可真好啊！”顾兰忍不住感叹，一大清早顾家人送东西不说，还平白捡了一只兔子，抓到七八条鱼！ 柱儿梁儿开心地蹦跳，珠儿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拍着小手。 顾兰上岸，甩干脚上的水珠，套上草鞋，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把鱼放到背篓里，抱起妹妹，带着弟弟往家里赶。 看到路边有什么野菜，也都一视同仁地收到篮子里。 幸好现在是秋末，还不至于一上来就是弹尽粮绝的冬日。 顾兰也在想，她真的很幸运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是又拥有一段崭新的人生，虽然开局艰难，可所有的事情都在好转。 “阿吉，你回来了？”邵老头直起正在砍柴的腰，看向阿吉。 阿吉手中空空如也，下裳处粘了湿泥巴。 邵老头若有所思，“我昨日抓到的兔子打开笼子，跑掉了一只，待我明日再抓一只回来给你。” 阿吉顿住脚步，头也没回，沉默半晌才道：“一只兔子，很开心吗？” 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很难理解，可邵老头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由得在心里叹口气。 每次上山打猎，他都会抓一只活兔子送给阿吉，养在家中，渐渐地就成了一种习惯。 见阿吉不喜欢了，兔子便会拿去卖钱，然后再抓新的回来。 现在的阿吉收到兔子并不会开心，邵老头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阿吉笑的模样了。 可在阿吉小时候，他第一次收到兔子时，确实对他展露了笑脸。 从此，邵老头才会锲而不舍地送他兔子。 阿吉并没有真的想要一个回答，他说完这句话，像是一阵烟似的，进入竹屋之中。 不久，竹屋里传来清雅的琴音。 邵老头松开斧头，想了想，背上竹篓出门。 “你们看着妹妹和兔子，小心不叫兔子咬到她了。” 顾兰回到家中，把几条还在游动的鱼儿放入清水之中，便开始洗菜杀鱼，开始忙活中午的饭菜。 炊烟袅袅，她在原主的脑海中翻找出集市的记忆，之前爹生病的时候，她倒是去集市找了几回大夫。 顾兰居住的村庄名叫小龙坎，村名由来是多年之前有人曾在这里见过游龙升天，后来有人聚居于此，形成村庄，也就继续沿用这个名字。 村庄往南，便是深山环聚，往北，地势则平坦许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方圆百里的人，基本都是靠山为生。 有些大的村落，甚至有专门的猎户合伙进山围猎。 这样的猎户家庭，不愁吃喝，许多年轻男人都想学到进山打猎的本事，可这就和其他行业一样，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 有需求就有买卖，附近猎户多，猎来的东西要出手，外面的人进来做生意，便形成一个又一个集市。 而距离小龙坎最近的集市，走路也要小半个时辰。 山路艰险，又不像前世那样盛世安宁，一个女孩子背着东西走在山间，只怕还没到集市就会遇到重重困难。 之前顾兰都是跟着村子里的人同去，这次顾兰也打算跟在村里人身后。 忙活完午饭，她不再耽搁时间，而是去村南头大部分村人聚集的地方询问。 听闻顾兰要去赶集，村里人欣然应允，只需她明日一大早到村南头大树下等待即可。 “顾老三家的丫头可真是不容易啊，自她爹死后，你瞧她那个奶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哎，这不也是他们顾家的种吗？” “说这些！现在这年头，顾头不顾尾的，顾家其他房也都有男丁，哪里还稀罕这俩孙子？能不能长大还另说呢！” “就是，冬天马上就要来了，这日子可咋过哟！” 顾兰不知道村里人都在讨论她什么，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在意。 一路上心里想着事情，顾兰没注意到远处的邵老头，直到快进家门了，她才听见一阵咳嗽声。 “咳咳，咳咳……” 她抬头一看，不是邵老头还能是谁？ “邵爷爷，你怎么会在这里？没事儿吧？” 顾兰贴心地走进，温柔拍打他的后背。 邵老头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顺势露出背后空空的背篓。 “没什么事，就是今日去山中打猎，一无所获，路过你家便想着讨碗水喝。” “不过是一日无获而已，邵爷爷家中连廊上挂着的肉都够吃一整个冬日里，又何必在乎一次小小的失误呢？”顾兰听完原委 ，一边劝慰邵老头，一边把他往家中领，舀一瓢清水，双手捧到他面前。 顾兰一回来，三个小孩子就朝她跑来。 “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 邵老头余光在空荡的屋子里扫一眼，便看见一只四脚捆起的兔子。 可不就是他丢的那只嘛！ 邵老头心中有数，脸上还要装作诧异的模样：“顾家丫头，你从哪抓到的兔子？” 顾兰大方笑道：“哪里是我抓的呢，方才去溪边，这只笨兔子跑到荆棘丛里无法脱困，这才被我抓回来的。” 邵老头恍然大悟，怪不得阿吉衣裳下摆会有泥水。 “要不，顾家丫头，你这只兔子是打算吃还是打算卖呢？你看我今日……” 邵老头一脸为难，指了指背篓。 顾兰有些好笑，这老头还要面子呢，抓不到东西回家，宁愿买一只，就是不肯空手。 邵老头对她有恩，她怎么好意思要钱，当即表示：“邵爷爷，不必客气，这只兔子就送给你吧！” 第十七章 未来规划 “那怎么能行！” 邵老头义正言辞，“你们几个孩子家家的，日子可不容易，我再怎么说，平白长你们几十岁，也算是长辈，既然是长辈，又怎么能占你们几个毛头小孩子的便宜？” “这兔子你们若是想卖，我拿钱买便是了！” 邵老头当即掏出荷包。 “我经常去集市上卖猎物，一只兔子少说能卖五六十文，喏，这是六十文钱，顾家丫头，你数一数！” 顾兰捧着大半串子铜钱，只觉得烫手。 “邵爷爷，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若是不要，那这兔子我也不要了！” “罢了罢了，邵爷爷，我就多谢您的好意，正好我打算明日把兔子带到集市上去卖，卖给谁都是一样。” 顾兰不再扭捏，麻利进屋把捆好的兔子提出来，又串了三条鱼，一同递给邵老头。 “这是我捉的鱼，还活着呢，回去煮汤清蒸都很鲜美。” 邵老头摸着胡子，不再拒绝，从她手中接过东西，离开了顾家。 兔子没了，但是有了钱！ 歪打正着，正对上顾兰想要的结果。 她还真是幸运呀！ 柱儿和梁儿把钱堆放在床上，两个人加起来都数不到十。数了好半天，柱儿憋的小脸通红。 这才憋出来一句：“好多钱啊！” 顾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食指点他脑壳，“小笨蛋。” 心里也想着，等她多赚些钱，一定要送俩孩子去读书。 不然真要当一辈子的文盲了。 姐弟几人吃过饭，顾兰休息一会，便开始在院子里忙活。 先是用铁锄头在房屋四周铲出一条线，以后这就是他们家的院子。 这样只有一栋房屋，连个院门都没有，实在是没有安全感。 不过凭他们现在的实力，想要建造院墙出来，实在是天方夜谭。 只能先做规划，日后再说。 院落线画好，顾兰在院子几处指点。 “以后这就是家畜棚，养些鸡鸭，小猪啊，还可以养几条狗，帮我们看家。” 不然真的没什么安全感啊！要防备野兽，还要防备人心。 “这里就当柴房，这里就是储藏室，吃不完的粮食就囤起来，留着慢慢吃！” “厨房到住房，咱们也修建连廊，就像邵爷爷家中那样，连廊上挂满肉！” 顾兰的话让几个孩子眼前浮现出一幅美好的画面，他们憧憬着那样的未来，不用害怕，不用挨饿，该多好啊！ “不过呢……” 顾兰话锋一转，“想要过这样的日子，我们必须齐心协力，一起努力才行，你们有信心吗？” 柱儿眼睛直冒星星：“我有！” 梁儿也蹦跳着超前举手：“我也有！我会努力的！” 珠儿也咿咿呀呀地叫：“撸力！” 顾兰哈哈大笑，抱起珠儿吧唧亲了几口。 有这样的弟弟妹妹在，她什么困难都不怕！ 规划好搭建灶台的位置，顾兰也没闲着，带上家中唯一的背篓，带上铁锄头，全家一起出动去挖黄泥。 村子就有一处黄泥小山，村里人平时盖房子都是来这里挖土，此时也有人在挖土，秋收之后，村里人也闲了许多，刚好趁这个机会修缮漏水的房屋。 顾兰不想多事，带着弟弟妹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她把土挖松，两个弟弟把土往背篓里装，装满一背篓就往回背。 三个人齐心协力，忙活一下午，背回五篓土，堆放在门口的空地上。 草鞋不堪重负，原本就露出脚趾头的鞋头张的更大，姐弟几人对视一眼，都笑得露出牙齿来。 幸好做草鞋不算难，顾兰不会，但原主会啊，又去采集做草鞋的蒲草。 不急着做鞋，顾兰趁着太阳还没彻底落山，开始做饭，吃饭。 饭后又去两处浸泡木薯的溪边捞鱼，再次收获四条鱼。 一天吃了四条，送给邵老头三条，家里还有五条鱼，也不知明天拿到集市上能卖多少钱。 夜里，顾兰坐在门槛上，柱儿和梁儿帮她打结编草鞋用到的草，一边听她讲故事，顾兰就这样在淡淡的月光下，做完一家人所需的新鞋子。 一切忙活完，躺在床上的一瞬间，顾兰只觉得腰酸背痛终于得到了缓解，好想一直躺着休息啊。 可前世，已经回不去了。 现在，她看着睡在两旁的弟弟妹妹，内心无限柔情，这里的亲人，也是她无法割舍的。 既然抛却不掉，那就只能尽力改善情况。 顾兰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很快便沉沉睡去。 “姐，该起床了！” 一大清早，柱儿推醒顾兰，知道她昨日辛苦疲累，柱儿悄摸早起煮好黍米粥。 顾兰迷迷糊糊坐起身，拍打脸颊，“好。” 见弟弟已经煮好早饭，顾兰只笑着摸柱儿的头：“柱儿真好。” 柱儿有些不好意思，忙不迭给她舀了一碗稀饭，尽量把稠的都捞到她碗里。 “姐，你今天要去赶集，你多吃点。” 顾兰制止他的动作，“别全捞给我，我想喝点米汤。” 用柳条清理牙齿，顾兰又去后面小溪里找鱼。 却一条都没有。 柱儿解释道：“梁儿不会做饭，他去收鱼了。” 果然没一会儿，瘦小的梁儿就背着竹篓回来，里面还放着五条鱼，加上家里的五条，他们现在有十条鱼。 顾兰有些不好意思，亏她昨天还想着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们呢，没想到今天就睡到现在被人伺候。 吃过早饭，珠儿悠悠转醒，梁儿十分熟练地停止吃饭，用衣袖擦着嘴巴，进屋把还在癔怔的珠儿抱出来，把她撒尿。 然后给她穿上草鞋，带她去后面洗脸刷牙。 熟练的简直不像是六岁小孩。 顾兰看在眼中，抿了抿唇，果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两个弟弟还小，可真的能帮到她不少的忙。 一个家庭总不可能只靠一个人努力支撑。 顾兰十分欣慰，吃过早饭便不再耽搁时间，用野草盖住鱼，背上背篓便前往村南头和村人集合。 叮嘱柱儿看好弟妹，不要外出，顾兰这才万分不舍地离开。 只希望今天一切顺利，不会出什么意外。 第十八章 赶集去咯 走山路赶集，一路艰辛不必多说。 村里人对顾兰的家事充满好奇，不停地打听，然后责骂顾老太一家子。 顾兰沉默不语，心里知道这都是人骨子里的八卦天性，若是真的心疼她们，哪怕去劝劝顾老太也比在她面前说这些同情的话要好。 她现在满脑子搞钱，根本不想掺和这些破事。 一到集市，约好回家的地点和时间，便各自散开。 顾兰没有急着摆摊卖鱼，而是先把集市逛上一遍。 集市处于杏花村的范围，这里地势较为平坦，开垦的土地也多，顾兰看见不少青砖绿瓦的人家，看来有钱人不少。 正经做买卖的集市也就三四条街的范围，大多是从别的村子赶来售卖农产品的，还有一些猎户在卖猎物。 你买我卖，好不热闹。 自然也有卖鱼的，不过人家卖的是活鱼，六文钱一条，还不如顾兰带来的鱼大。 顾兰思考片刻，便在鱼贩附近铺上野草，把背篓里的鱼摆放整齐。 吆喝道：“自家捞的清水鱼，山路不好走，刚死没多久，新鲜着呢，原本六文钱一条，现在只要四文钱，十文钱三条咯！” 她声音清亮，吆喝声传的很远，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力。 有些刚好在卖鱼的人听到吆喝，立马直起腰，走过来。 蹲下身子翻看顾兰卖的鱼，确实还算新鲜。 可这价格让人不可置信。 “只要四文钱一条，十文钱三条？” 那一条鱼不才三文钱一条吗？就算是死鱼，这也是肉啊！ 顾兰堆笑道：“大娘，您没听错，就是十文钱三条，我头一回来卖鱼，没什么经验，家在小龙坎，一路走过来鱼都死了，都是实诚人，我也不好意思多收您的钱呀！” 她自报家门，一个半大姑娘，瞧着干干净净的，笑脸迎人，热情又会说话，面上就让人信服几分。 中年妇人也不扭捏，当即掏钱，“那你给我来三条，你可别坑我啊，要是不好吃，我下次再瞧见你，非要找你事情不可！” 她可是杏花村的人，这些外村人来他们村做生意，谁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很快就能传到所有人耳朵里。 顾兰丝毫不在意，点头道：“大娘，您就放心好了，要是不好吃呀，下次来我摊上买东西不要钱！” 她用草绳串起鱼，递给妇人。 这人刚走，下一秒就有另外一个妇人过来，也要三条鱼。 顾兰就带了十条鱼，摊位还没摆热乎呢，就卖完了。 最后一个人掏了十二文钱，直接把鱼买完。 十条鱼，三十二文钱。 隔壁的鱼贩生意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卖鱼的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一身的鱼腥味，他冷哼一声，盘腿而坐，看着顾兰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这是哪家跑来的黄毛丫头，竟然在他门口和他抢生意？ 顾兰收拾好东西，没有立刻离开，转身到鱼贩身边，笑道：“叔，我叫顾兰，小龙坎顾家的丫头，今天初次来摆摊，借了您的面子才做成几笔小生意，这是感谢您的……” 顾兰说着话，从方才收到的铜钱中拈出五枚，送到鱼贩手边。 有钱送上门，又听到顾兰这么一番话，鱼贩表情也缓和不少。 他收了钱，鼻子出气道：“原来是小龙坎的丫头啊，算了，这次就当你不知事，不和你一般见识，我姓李，你叫我一声叔就行。” “哎，好，李叔！”顾兰打蛇随棍上，亲切地叫他一句，她初来乍到，有太多不懂的事情，万一冒犯到谁，惹起事端，她身后无人依靠，只有弟弟妹妹等着依靠她。 顾兰只能谨小慎微，走每一步都要三思。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顾兰态度如此之好，李鱼贩也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哪里有太多坏心思。 还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叔，我承你的情，日后你若是再来卖鱼，我给你留旁边的摊位，如何？” 顾兰大喜过望：“那就再好不过了，李叔，你真是个好人，你放心，我不会和李叔抢生意的，不怕李叔笑话，我爹娘半年前先后过世，现在我一个人带着三个弟妹，实在艰难，这才想法子弄点鱼获来卖钱。” 顾兰低眉顺目，淡淡说着这些事情，只听着就让人觉得她可怜。 果然，李鱼贩一脸同情：“怪不得，你这丫头可真是不容易。” 低头再看手里的五枚铜钱，怎么就这么烫手呢。 他一咬牙，“来，丫头，这钱还给你，叔不能要，你以后尽管在这里摆摊就是！” 李鱼贩不是杏花村的人，可他娶的妻子是，他人在隔壁村，离得不远，村里附近有大河流经，平日里村人都会抓鱼到集市上卖钱。 虽然日子也不容易，可和顾兰比起来，那可真是幸福太多。 顾兰一脸感动，却坚决不肯收回钱。 两个人推攘半天，李鱼贩认了，对顾兰的态度越发亲昵。 “顾丫头，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的鱼就不愁卖不出去！” 顾兰弯眉一笑，奉承道：“我运气真好，一出门就遇到李叔这样的好人。” “对了，李叔，我今天来赶集，还想买些砖头回去，这里哪有卖砖头的？” 这也是顾兰和他打好关系的原因之一，找人问总比自己跑断腿费劲口舌要强。 李鱼贩略一思考，很快就给出回答：“你想买砖头，那可要找专门的窑炉，杏花村里有一口窑炉，专门烧青砖卖给有钱人家，一块砖都要六文钱呢，丫头，你买得起吗？” 什么？多少钱？ 顾兰脸上的笑都消失了。 一条鱼最贵也不过六文钱，一块砖头也要六文钱？ 她全部身家加起来，也只能购买十几块青砖，远远不够搭建灶台的。 更遑论盖房子呢。 买砖的事情破灭了。 顾兰告别好心的李鱼贩，带着身上一百多文钱，仔细观察四周的生意，在心里推算着这个世界的物价。 一斤糙米六文钱，一斤盐四文钱，一斤猪肉一分八厘银子，一只鸭子三十文钱…… 她的这些钱，全都换成糙米，也顶多够一家人不饥不饱过一个月。 更何况几个孩子都在长身体，不可能只填饱肚子就行。 第十九章 自己制砖 顾兰没有放弃，而是去窑炉询问，管事人听闻有人要买青砖，兴高采烈出来一看，只顾兰一个穿着破烂的丫头，便有些不耐烦。 上下扫视顾兰的打扮，不相信道：“就是你这个小丫头要买砖头？” 顾兰没有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不卑不亢地说出自己的请求。 她大概需要三十块砖头，若是有烧坏的劣质品，能打折卖给她更好。 管事的人冷哼一声，挥手赶她：“走走走，让你家大人来吧！这里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来的地方！我们窑炉是方圆十里最好的，哪有什么烧坏的劣质品？更何况，谁家买砖头是几块几块买的？” 连开炉子的钱都赚不回来！ 顾兰被毫不留情地从窑炉赶出来。 她站在大街上，放弃买青砖的心思。 大不了自己制作砖头嘛！这有什么难的！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顾兰做事绝不会只有一种方案，A计划不行，那就执行B计划。 只不过相较于买的青砖，自己制作砖头，确实会麻烦不少。 买不到砖头也不能白来一趟，顾兰走遍集市，货比三家，最后买了三斤盐，三斤肥猪肉，半尺布，又咬牙狠心买了三个肉饼，身上只剩下七文钱。 和村人汇合，看顾兰手里提着这么多的东西，村里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哟，兰兰怎么这么有钱啊？” “这么多猪肉，你们几个吃的完吗？” “要不怎么说是小孩子呢，就是不会过日子，这猪头要是换成糙米，怎么也能管饱吧！” “就是啊！” 顾兰脸上堆着笑，也不反驳，任由村里人说来说去。 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她已经想到怎么制作泥砖了，需要用到木板，锤石，只需要这些差不多就够了。 刚好最近天气很不错，黄泥黏性本来就比较大，晒干之后不比烧过的青砖差多少。 到了村里，顾兰没有停歇，直奔家中。 与此同时，一个身材肥胖的妇人把东西放回家中，便迫不及待地扭动着肥胖的身子进了顾家的门。 “陈娘子，你在家吗？” 她扯着嗓子叫喊，二房陈氏正在家中织布，走出来见到是她，便笑道：“二牛家的，你赶集回来了？我托你给我买的东西可买好了？” “买好了买好了！你看，这可是铺子里的最新款！” 二牛媳妇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木盒，陈氏打开一闻，芳香扑鼻，脸上笑意止都止不住。 “陈娘子，要不怎么说大江哥对你这么喜欢呢，你看咱们这些年纪大的，孩子都生几个了，谁还像你这样爱打扮自己，这一盒香粉可是要三十文钱呢！” 陈氏翻了个白眼：“你说什么混话呢，这是买给杏花的！她许给赵家老二赵福生，明年开春就要成亲，小姑娘家家的，也该打扮打扮自己。” 省的那个赵福生老是惦记顾兰！ “哎哟，你可真是杏花她亲娘哎！”二牛媳妇拍打着陈氏的手，把她夸的不行，话头一转，又道：“对了，你知道今天我赶集瞧见谁了不？” 她眼睛一挤，嘴巴一瘪，声音压低，陈氏便知道她这是要干嘛，也压低声音，左右相望，确定没人，这才问道：“看见谁了？” “我看见顾老三家的兰丫头了！她也去赶集，买了可多好东西呢，猪肉还有布，看着还挺有钱的！” “什么！她还舍得买肉！” 陈氏声音陡然提高，她可是知道顾兰几人过的什么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整天野菜裹腹，可这才两天没过，怎么就舍得吃猪肉了呢！ “我也觉得稀奇，这不是来问问你吗？” 难不成自家男人救济他们了？陈氏心里忍不住怀疑，也没了闲聊的心情，打发走二牛媳妇，便去找顾老太说了此事。 要真是顾家男人伸出援手，她少不了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死人，怎么就想不到自己家的儿子闺女呢！ 花开两朵。 顾兰回到家中时，屋外的落叶都被打扫干净，落叶被收集成一堆，可做柴火使用。 再看屋内，原本杂乱无章的杂物也都被分类摆放，这时候屋内土地都是泥巴的，坑坑洼洼的泥凼都被清扫干净。 柱儿梁儿嘻嘻笑着站在顾兰面前等待审阅，珠儿蹒跚着脚步，也学哥哥的样子想要站好。 顾兰冲过去抱着他们三个，又亲又抱。 心里都快疼惜死了，怎么会有这么乖巧的孩子们呀。 “你们可真棒，姐姐好爱你们！” 爱？柱儿和梁儿对视一眼，只看见彼此脸都红了，神情羞涩。 柱儿磕巴道：“姐，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说出那句话。 顾兰明白，不擅长表达感情的孩子，很难畅快地表达自己，不过以后她会慢慢教导孩子们，随心所欲、畅所欲言地表达自己。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啊！ 顾兰从竹篓里掏出自己买的东西，猪肉，白麻布，盐巴，还有三个肉饼。 已经凉了，可那面饼的香气还是让几个孩子眼直勾勾地看着。 “姐，饼是不是很贵啊？”梁儿有些心疼。 “不贵！”顾兰得意地仰起脸，卖关子地问道：“你们知道我卖鱼卖了多少钱吗？” “多少？” “三十二文钱！” “这么多？”柱儿张大嘴巴。 这鱼可都是他们捡回来的，丝毫不费力气，不就相当于白捡钱吗？ “太好了！以后我们多挖点木薯，多泡点，这样就可以抓到更多的鱼了！我们要有钱了！” 他开心地蹦蹦跳跳，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顾兰抿唇笑，眼睛弯成弯月，果然没读书的孩子就是好骗。 这点钱够干什么的呢。 还是梁儿聪明，一下子就问出了关键问题：“姐，砖头呢！” 顾兰依旧笑着，不想让弟弟妹妹们太过忧愁，洒脱道：“集市里的砖头我看了，价格贵还不怎么好，我仔细一想，还不如自己制砖呢，等咱们制砖熟练了，还可以用来盖房子，说不定还能卖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柱儿就是她最忠实的拥护者，无论顾兰说什么他都赞同。 “这个好！这个比买砖头好！姐，咱们就自己做！” 柱儿斩钉截铁地道。 第二十章 鹰啄瞎眼 梁儿想了一会儿，也点头赞成。 他心中明白，制砖若是真有这么简单，估计姐姐一开始就会想着自己制作而不是花钱去买。 肯定是买砖头遇到了什么困难。 他看一眼顾兰，姐姐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好像没有什么困难可以打倒她让她害怕。 梁儿心中触动，走过去，小小的身子抱住顾兰，轻声叫道：“姐姐。” 顾兰抱住他，把柱儿和珠儿也都拉过来，抱着他们三个。 “想要自己制作砖头，也需要我们一起努力，你们怕不怕？” “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我力气多，我可以帮姐姐背黄泥！” 柱儿把胸脯拍的震天响，他是一点都不怕，这有什么难的？ 梁儿也点头。 珠儿更是乖巧，这些天顾兰就没见她哭过，每次他们干活把她带在身边，风吹日晒，饿了渴了，珠儿总是十分乖巧，像是知道他们很难一样。 惹得顾兰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又有些担心这孩子会有自闭症。 可珠儿其他时候的表现，又不像是自闭症。 决定好要制作泥砖，顾兰让弟弟把盐和布收好，开始处理猪肉。 她买的猪肉很肥，这时候可不比后世，人都喜欢吃肥肉，比瘦肉价格好要贵几分。 买了肥肉，可以用来炸猪油，炸好的猪油渣也很香，哪怕煮野菜丢进去一两块，也能增味儿。 顾兰架上柴火，猪肉洗干净，切大块，扔到顾家人送回来的铁锅里。 只听见锅里“滋啦”一声，很快便迸发出猪油特有的香气。 顾兰不断地翻炒猪油，等到锅里油汪汪一片，肥肉越来越小，猪油就算制作完成了。 熄火，等待猪油放凉，再把猪油倒碗里，两斤肥肉，榨出来差不多一小碗猪油，省吃俭用，也能用一个月。 顾兰洗干净野菜，用炸过猪油的锅炒了一盘野菜，随后又煮黍米粥 。 买回来的三个肉饼，柱儿一个，梁儿一个，她和珠儿吃一个。 珠儿胃口小，小猫一样，吃也吃不多，她便不舍得多买一个饼。 柱儿掰了一大块饼塞给顾兰，梁儿也有样学样。 闹到最后，顾兰反而吃的最多。 用猪油炒过的野菜，也比往常美味许多，配着黍米粥，又暖胃又能填饱肚子，吃的几个小馋猫挺着肚子不想动弹。 秋日午后的阳光十分舒适，他们靠在墙上，眯着眼睛聊天消食。 柱儿说：“姐，我感觉比没分家前过的还舒服。” 顾兰抚摸着怀里的珠儿，昏昏欲睡：“真的吗？” “真的，以前奶家就算做了好吃的，也不会给咱们吃的，干活都是给他们家干，咱们还要饿肚子，还要干活，还要挨骂，还要挨打。” 哪有现在幸福啊，干的都是给自己干的，就是挨打挨骂也不怕。 顾兰没忍住笑了，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是奴隶解放呢。 “要是一辈子都能过这样的日子就好了。”梁儿也没出息地赞同大哥的话。 就算他再聪明，也是一个从小吃苦的孩子，目之所及最大的幸福，可能就是吃饱喝足。 从未想过什么位极人臣、功成名就之大事。 顾兰嘴角带笑，也许许多年后，她也不必再为这些事情发愁，可她绝对会牢记今日的感觉。 可惜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太持久。 “奶，我闻到香味了！他们真的买了猪肉！” 刺耳但熟悉的声音飘来。 顾兰和三个孩子的眉头不约而同地皱了起来，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正看见顾杏花为首的顾家人。 这次顾兰的几个叔伯倒是没来，来了一群女人，或是鄙夷，或是嫌弃，或是厌恶，一股脑地盯着顾家几个孩子，好像他们亏欠她们钱了一样。 顾兰站起身，踢着柱儿让他带珠儿进屋，梁儿还不忘把猪油碗也端进去。 没过一会儿，连铁锅也给端进去，关上房门，生怕顾家人来抢。 顾老太脸色都不好了，这是把他们当成强盗防着？ “这两个孩子，是越来越没有教养了！看到奶奶来了都不知道打声招呼，死丫头，你看你怎么教孩子的！” “奶奶，”顾兰声音慵懒，吃饱喝足，她都没心思搭理这群苍蝇，怎么这么烦人呢，自己过自己的不好吗？ “您今天又是来干嘛的呢，要是送吃的送喝的，我们这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自然会欢迎您，可要是想做些别的，我们这些没爹没娘的孩子，肯定要为自己着想，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她可不是原来的顾兰，任劳任怨地干活，东西被抢了还要忍气吞声。 “你这死丫头，也就一张嘴硬，我问你，你哪来的钱赶集买猪肉，是不是偷家里的钱了？” 二房陈氏警惕地看着顾兰，她方才问过自家男人，确定他没有给顾兰钱，可和顾老太说起此事时，大家心中都有疑惑。 当初分家的时候顾老三还活着，是以锅啊锄头啊地啊都没缺，可顾老三生病，把他家里的东西卖的七七八八，他死没多久，顾兰她娘也生病去世，家中田产若不是顾老太不同意卖，估计早就被顾兰卖掉给她爹娘看病了。 不能卖田产，家中其他值钱的东西几乎都被卖空，后来顾老三夫妻俩去世，顾老太又把四个孩子接回来，说是照顾，其实是压榨，最小的珠儿也被使唤着干活。 到最后，冬日快来了，算着顾兰收回来的粮食和他们冬日里要吃的粮食，顾家其他人都不乐意，便二次分家。 这一次，顾兰他们被赶到这处小破屋，又抢走田地，抢走粮食，一无所有。 若不是现代的顾兰重生到孤女顾兰身上，只怕他们四个孩子都会死！ 一想到这些，顾兰身体里就涌现出无尽的恨意。 顾家人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顾兰眼神逐渐变冷，冷笑一声，刺回去：“二婶怕不是被鹰啄瞎眼，连带着脑子也被叼走了吧？当初我爹娘尸骨未寒，我们被赶出家门，二婶不是搜过我们的身子，生怕我们带走一粒米吗？” “我偷谁的钱？若是偷了你的钱，你过来唤一声，看这钱应不应你！” 第二十一章 目标院墙 “你这丫头，伶牙俐齿！钱怎么会说话？”陈氏被顾兰骂了一顿，脸上一阵青红。 她嘴笨，吵不过还打不过吗？ 二话不说便要冲上去。 “我今天就要替你死去的亲娘教育你，到底怎么和长辈说话！” 女人打架，无非就是撕头花扯头发这两招。 顾兰上辈子可是学过散打的。 刚来的时候吃不饱，手脚酸软无力，如今养了几天，原主本身就是个农女，力气挺大，如今想打一个撒泼的妇人，真是易如反掌。 不等陈氏冲到她面前，顾兰眼神如鹰隼一般，盯准她的腹部，伸脚一踢。 “啊！”只听见一声惨叫，陈氏的身子向后坠，“扑通”摔倒在地。 趁她病要她命，不等陈氏反应，顾兰就像是疯了一样冲过去坐在她腰腹上，提手便打！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息时间，顾家人都没反应过来。 “快！快拉住她！这丫头疯了！”顾老太急眼了，跺着脚让人拉顾兰。 双拳难敌四脚，顾兰就算再厉害也是有限度的，顾家人一旦反应过来，拿着武器或者一齐扑上来，顾兰肯定打不过。 可只要找准短板，杀鸡儆猴，就算是这么多人也肯定要掂量一下！ 顾兰被人拉着往后拖，巴掌还是没停下来，不过一会儿时间，陈氏的脸便肿胀青紫，像是被蜜蜂蛰过一般。 顾杏花都快疯了，声音刺耳如警报：“顾兰！你把我娘打成这个样子，我跟你没完！” “啊啊啊！”她大叫着扑上来，顾兰被人拖住双手，“快，快抓住这丫头！” 顾兰瞳孔一缩，这就是她最怕的情况，眼看着顾兰就要冲过来打她，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你们在干什么！” “姐姐！” 房屋里，柱儿和梁儿手持铁锄也冲出来，推攘着顾家女人，让她们放开顾兰。 来人正是打猎的邵老头，他身后背着竹篓，手中提着弓箭，并不是在他家中见过的那把。 “顾大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邵老头神情严肃，并不看顾家那些小辈，而是直接问向顾老太。 邵老头这人搬到村里十来年了，因为一手打猎的好手艺，人又好说话，在村里有着不小的威望。 村里有他说话的一亩三分地，就连顾老太也要敬他三分，可如今这事儿吧，说到底是顾家家里的事情，哪里有邵老头说话的份？ 顾老太皱眉，背在身后的手挥了挥，几个媳妇孙女便松开顾兰。 她哼笑道：“顾兰这丫头不懂事，她娘死的早，我今天带几个婶娘来看他们过的好不好，结果这丫头把她婶娘打成这样，你看看你看看，她这哪里还有个女孩样，这样还怎么能嫁的出去啊？” 顾老太恶人先告状，拉起陈氏起来，掰着她的脸让邵老头看。 邵老头原本以为顾兰是被欺负的那个，可看到陈氏那张脸，赫然一惊。 这丫头下手也太狠了吧！？ 可他面上依旧平静，只字不提顾兰有错，只道：“正好我要上山，一会儿采些草药给你，你敷上之后，保准一点疤痕都不会留。” 陈氏哭哭啼啼，嘴里还在骂着顾兰。 可也还是行礼道谢：“多谢邵伯好意，只是这死……” “死什么死？就算分家了，你们也都是一家人！既是长辈，就要有长辈的样子，不然如何让小辈多加尊敬？” “行了，趁现在事情没有闹大，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吧！” 邵老头看向顾老太，“顾大姐，你看如何？” 这面子，她就是不想给也得给！ 顾老太眼神剜一眼顾兰，可不都是老三家害的！当初顾兰她爹刚生病，顾老太也是四处求医，买不起药，还是邵老头好心帮忙。 顾家也算欠邵老头一个天大的人情！ 如今顾老太要是不给他这个面子，传到村子里，谁以后还敢帮顾家？ 这面子，就是不给，也得给！ 顾老太笑道：“看邵大哥这话说的，家里的一点小争执，就是牙齿有时候还能碰到嘴唇呢，又何况一家人哪有不打架的！” “顾兰这丫头不听劝，以后嫁不出去，说难听点，既然已经分家了，也就和我们顾家没什么关系，我也不过是念着一些情分才想教育她，她油盐不进，我这个做奶奶的也没办法！” “走，杏花，带上你娘，有人不领情，咱以后不管她了！饿死饿活都随她去吧！” 顾老太一扭头，神色就冷了下来。 不知道顾兰这死丫头怎么弄到的钱财，竟然能买得起肉和粮食，可惜，这冬日里可不止饥饿要人命，这十万里大山里的野兽，才是真的凶狠！ 邵老头目送着顾家人走远，走过来看着顾兰：“兰丫头，你没事吧？” 顾兰松一口气，脸上绽放出笑意，福礼道：“顾兰再次感谢邵爷爷救命之恩，要不是邵爷爷及时出手，只怕我这次难逃一劫，我没什么大事。” “你啊，”邵老头止不住地摇头，“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你了，说你聪明，可你傻到和她们对着干，说你笨，可你这丫头又着实不像个蠢笨的！” 顾兰抿唇不语，有时候知道退一步可以让她安稳度过现在的难关，可被人欺压，她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 有一朝防狗的，哪有一世怕狗的？ 邵老头摇头不语。 走了好远，才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姐姐……”柱儿和梁儿紧紧依偎在顾兰身边，早已没了方才的快乐。 顾兰手搭在他俩肩头，站在那里不知想什么。 过了一会，才释然道：“算了，不想那么多，咱们抓紧时间做好泥砖，到时候垒起院墙，让她们再也不能轻易闯进来！” 这么一说，做泥砖好像成了比填饱肚子更加重要的事情。 柱儿和梁儿重重地点头，目光坚毅。 “好，我们现在就开始做！” 泥砖制作方法简单，可对几个半大的孩子来说，不亚于农夫建长城。 家里只有一个背篓，几人一天功夫最多背回五篓黄泥，还要抽时间找野菜，做饭填饱肚子…… 一天下来，顾兰恨不得自己会分身术！ 第二十二章 木薯能吃了 顾兰要做泥砖，需要木板做的模具，可如何把木头变成木板，她又开始犯难。 家里没有工具，也没有钱，想去村子里找人借，可现在这年头，就是自家一根稻草也万万没有往外丢的。 都穷怕了。 更何况，上次顾兰打伤二房陈氏，不知道顾老太在村里添油加醋地说了些什么，如今那些妇人见到她都绕道走。 顾兰被排挤了。 她采了风铃草，晒干后加入黄泥浆里充当稻草，再用木棍、铁锹一个劲地搅拌，搅和得黄泥黏性变大，适合做泥砖了。 却又在缺少木板这一步倒下了。 做不完的体力活快掏空顾兰的身子，她每天吃最多的饭，可还是吃不饱，哪有干体力活喝粥的道理？ 顾兰连着辛苦两天，终于懂得了古人的辛苦。 可她一口没有放弃，找不到木板，便尽量找方正的石头，三块堆在一起，往里面灌泥浆，最后再用小一点的石头压上去，夯实。 阴干成型，最后再取走石头，果然，一块方方正正的泥砖就做好了。 这还不够，还要晒干才能使用。 这样的笨方法虽然难，可也能达到最终的效果。 笨就笨点吧。 柱儿和梁儿满村地找方石头，顾兰在家做泥砖，就连两岁的珠儿都知道在附近找能吃的野菜。 虽然辛苦，可两天下来，他们做出八块泥砖！ 木薯浸泡了五天，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适合。 一大清早，顾兰拖着疲惫的身子到屋后，一块一块捡出木薯。 泡好的木薯清洗干净，放入锅中煮熟，很是简单，没一会儿功夫，锅里就冒出一股专属于淀粉食物的丰盈香气。 顾兰等不及木薯变凉，便取出一块，剥皮，露出里面莹白的果肉，咬上一口，只觉得口齿留香，味道微甜，吃起来和红薯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但是淀粉含量，绝对只多不少！ 淀粉，能够补充人体所需的能量，被人体食用后就会转变为葡萄糖，葡萄糖对人来说又是格外重要，即使不吃饭，补充足够的葡萄糖也能维持人的生命！ 顾兰几乎快要哭了，这几天，每天都是黍米粥和野菜，鱼肉不足以补充他们所需的营养，干半个小时的体力活就浑身没力气。 还要咬着牙硬撑。 顾兰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坚持下来的。 她细细品尝着木薯的味道，等了半个小时，并没有觉得任何不适，终于放下心来。 木薯能吃，终于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了！ 她压抑住心中的欣喜，装几块木薯走到床边，轻轻拍醒弟弟妹妹。 “柱儿，梁儿，珠儿，起床吃饭了。” 她声音温柔无比，可吃饭这件事几乎快刻进顾家孩子的灵魂里了。 一听到这两字，三个小萝卜头几乎同步翻身睁眼，坐起身子。 “饭做好了？” 顾兰哭笑不得，晃了晃手：“木薯，能吃了，尝一尝。” “木薯！”柱儿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却没有立刻开始吃。 而是剥去木薯皮，吹了吹温度，第一个递到珠儿手里。 梁儿也拿了一个递给哥哥，这才开始给自己剥。 绵软的木薯入口的一瞬间，三个孩子眼睛都变大了。 “有糖！” “甜甜的！” “好，七！” 其实木薯本身并不算甜，觉得甜是因为他们的唾液和淀粉结合，转化成葡萄糖，这才能尝到轻微的甜味。 顾兰心疼地摸着他们三人，“好吃吧？慢点吃，锅里还有呢，以后咱们啊，就不缺食物了！” “太好了！” 确实不缺食物，可想要从山上把食物运下来继续浸泡，又是一项不小的工程。 木薯淀粉含量高，吃了之后喝水容易胀肚子，顾兰不敢让他们吃太多，怕撑破肚皮。 一人吃了两小块，饿了再吃。 久违地吃饱了。 这种吃饱是那种很满足，很充实地吃饱，顾兰能够感觉到。 没有急着继续做泥砖，顾兰背起背篓拿起铁锄再次上山。 这次柱儿和梁儿也同去。 梁儿在山脚下看着妹妹。 柱儿和顾兰上山挖木薯，再往山脚下运，堆成一堆，最后再慢慢往家里运送。 秋日天高气爽，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山脚下人烟稀少，梁儿带着珠儿盘腿坐着，旁边堆放着小山一般高的木薯。 “只能吃一点，不能吃太多，姐姐说了，吃太多肚子会撑破的。” “啊啊，吃！甜！”珠儿张着小嘴，等不来哥哥的喂食便有些着急，抓着梁儿的手便要往自己嘴里放。 梁儿有些无奈，只能再掰一小块木薯肉喂给她。 “不能再吃了哦。” 珠儿小嘴蠕动，认真点头，又抓他的手放在小肚子上，奶声奶气地道：“揉揉。” 有时候她肚子饿得厉害，姐姐就会这样给她揉肚子，暖烘烘的，可舒服了。 吃饱了也不怕，揉一揉就好了嘛。 梁儿拿她没办法，点她鼻子嗔道：“珠儿是小馋猫。” 珠儿认真地吃东西，管他说着，只要有东西吃就好。 顾兰上山挖木薯又辛苦运回家的事情，再次引起村里有心人的注意。 “顾兰怕不是真的饿傻了吧？都告诉她树葛有毒了，还挖这么多回去干嘛？” “呸！她才不傻呢，你没听说上次赶集还买肉回来了吗？她哪里来的钱买肉？说不定真让她倒腾出来好东西了呢！” “哎，树葛要是真的能吃就好了，山上这么多树葛，能填饱多少人的肚子啊，也省的冬天里饿死这么多人！” 有些人还在岸上观望，有些人有样学样，学着顾兰挖树葛回家，硬着头皮吃了一顿，立马上吐下泻，差点一命呜呼。 村里人立马又对树葛敬而远之，看见树葛都要绕道走。 可这顾兰，怎么就跟有毒的树葛过不去呢？ 顾兰不想理睬他们，她可是忙得很。 每天夯好泥砖，就要上山挖树葛，再一趟趟往家里背，力气全都用来干活，那还有心思搭理这些闲言碎语。 转眼间，顾兰已经来了十天，天气渐渐转冷，她又泡出三百多斤的木薯。 不够，还是不够。 顾兰背着背篓，在心里算着一百斤木薯的出粉量，突然眼前出现一双腿，拦住了她的去路。 第二十三章 替她解围 “兰兰，我来帮你吧。” 一道声音在头顶响起，顾兰抬头一看，是赵福生，他扛着锄头，像是刚下地干完活回来，脸上满是对顾兰的怜惜和心疼。 想到顾杏花，顾兰下意识地抿唇，躲过他伸过来的手，说了句“不用”便挪开继续朝前走。 她已经很累了，实在腾不出力气搭理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可在赵福生心里，他觉得顾兰心里还有他。 “兰兰，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上次就和你解释过，不是我不愿意娶你，只是我娘她……” 若是顾兰膝下只有一个妹妹，说不定他家还愿意让顾兰进门，可顾兰下面还有俩弟弟呢，让顾兰不管这俩弟弟，她愿意吗？ 娶了一个顾兰，就要拉扯三个孩子长大，他赵福生就算再厉害，也没这么大的本事。 就算有感情，也抵不过填饱肚子，赵福生不得已退掉和顾兰的婚约，转而和顾杏花订下婚约。 “……你也是知道的，兰兰，兰兰！”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顾兰被他苍蝇似的嗡嗡声吵得不耐烦，换谁身上背着五十多斤重的东西，接连几日的疲劳奔波下来，都不会有太好的耐心。 若是赵福生再叽叽歪歪个没完，她绝对会暴怒把这些东西都砸他脸上！ 天天谈情说爱，吃饱肚子了吗就有心情谈这些！ 烦得要死！ 赵福生还从没见过顾兰这副凶悍的模样。 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一脸歉意道：“兰兰，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其实你没必要故意气杏花，你跟她娘过不去，村里人只会说你闲话，以后你嫁不出去……我怎么办？” 顾兰听得满心问号，这人在说什么呢？ 她忍无可忍，把背篓取下来，叉着腰喘气，擦掉脸颊上的汗，不耐烦地问他：“什么你怎么办？” 赵福生支支吾吾，脸都憋的红了。 他个头差不多一米七，常年干体力活晒得黑黜黜的，也算是个精壮的小伙子。 顾兰实在不耐烦看他一个大男人一脸便秘的模样，更何况和这样没有担当，又摇摆不定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自从赵福生和原主退婚，他们二人的故事就算彻底完结，她来之后，两个人便如同陌路，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不知道是什么让赵福生会认为她顾兰还会他有想法的！ 顾兰把自己想说的都给说了出来。 “上次你把帕子还给我，我也接受了，你再有什么想法也都和我无关，我每天很累，没心思跟你玩这些弯弯绕绕，走开！” 说完，弯腰要去背东西，却被赵福生一把按住背篓。 差点把顾兰的腰闪断。 这人！有病吧？ 赵福生怜悯地看着顾兰，小声道：“兰兰，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我知道你辛苦，你是不想让我为难才主动退出，是我没本事，没办法照顾你和柱儿他们，你就让我来帮你吧！” 顾兰忍无可忍，都快被他气笑了。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 她推开赵福生伸过来的手：“我都说了，不需要你的帮助，你离我远一些就好！” “杏花是你的妹妹，她能够理解的，我就是想帮帮你，没有别的意思！” 无论顾兰说着，赵福生都纠缠不休。 这里本来就是山脚附近，人烟稀少，这会儿被他纠缠上，顾兰竟然没办法脱身。 眼看着赵福生拉着她的手臂，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顾兰心中开始慌乱。 她清楚地知道男女之间的体力差距，万一赵福生动了什么坏心思，只怕她徒有反抗之心，却无反抗之力！ “赵福生，你……” 顾兰试图稳住越发激动的赵福生，再想办法逃离。 可就在这时，一双素白修长的手，突然横贯在二人面前，像是慢动作一般，衣袖翩飞，他手落在顾兰脚旁的竹篓上。 来人正是阿吉。 顾兰眼睁睁地看他一把将背篓背在身上，眼神在顾兰和赵福生二人身上环视一周。 旋即把目光停留在顾兰身上。 “这……这不是阿吉吗？”赵福生也是认识阿吉的，知道他是邵老头的孙子，听闻脑子有点问题，也很少到村子里来，平日里被邵老头捧在手心里养着，吃穿用度，一律按照县里公子哥的水平。 村里人都说邵老头脑子也有病呢，辛辛苦苦上山打猎赚钱，不说攒着给傻孙子娶个女人回来，偏偏把这些银钱都浪费在这些无用的打扮上，还让傻子去私塾求学，真是笑死人了。 赵福生认识阿吉，可从来没和他说过话。 也不知道顾兰竟然什么时候和阿吉扯上了关系。 阿吉一身白衣，打扮的清雅翩然，背后却背着脏兮兮的背篓，怎么看都有一种违和感。 最让赵福生瞠目结石的还是他接下来的动作。 别说赵福生惊讶，顾兰也惊讶啊，还没等她阻拦阿吉，便被他伸过来的手给吓到了。 阿吉把手伸到她手边，自然而然地轻声道：“走吧。” 走去哪？顾兰一向聪明，这会儿却有点转不过来脑子 “去哪？” “回家。” 不等她伸手，阿吉便执起她的手，再也不看赵福生一眼，二人径直从他身边离开。 顾兰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她这是在哪，又在干什么？ 待到看不见赵福生了，顾兰才如梦初醒，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抢着要把东西从阿吉身上卸下来。 阿吉伸开手，任由她动作。 “真的是，你衣服都脏了！” 顾兰有些懊恼，这竹背篓又是背黄泥又是背木薯，弄的都是泥巴，她穿的脏兮兮的，自然不怕，可阿吉一身白衣，随便一碰便染脏了。 若是邵爷爷知道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竟然为她做了这样的事情，应该会介意吧？ 顾兰抿着唇，抬眼去看阿吉，正撞上他清澈的眼神，不染一丝尘埃，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莫名让顾兰想到一汪清澈的湖水，他身上有种安静的气质，让她无法生气。 末了，顾兰也只能无奈叹息，背好东西，示意他跟上。 “到我家中，我看能不能帮你洗干净吧。” 第二十四章 把他当傻子哄 “你怎么会在这里，邵爷爷呢？” 顾兰仅有几次见到阿吉，邵老头都在阿吉附近，想来也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吧。 阿吉抿唇不语。 顾兰以为他生性不爱说话，她感觉阿吉的智商并没有什么问题，听说他识字，能自己读书，又会弹琴，哪个傻子像这样多才多艺的？ 阿吉今年十七岁，在古代这个时候，都已经算上成年男子了，有些都有孩子了。 可阿吉身上却有一种孩子气。 看起来很是干净，让人充满保护欲。 顾兰猜想，他或许真有些问题，自闭症？ 她不是特别懂得这些，也只能这样猜想。 “邵爷爷在山上还是在家中？” 顾兰换了个方式问。 这次阿吉很快就给出回答。 “山上。” “你跟他一起来的，还是自己跑出来的？” “自己。” “阿吉真乖，那邵爷爷会让你一个人出门吗？” 阿吉莫名其妙地侧过脸颊看她一眼，这女人，是在把他当幼稚鬼哄着玩吗？ 可他只是抿唇，长而翘的睫毛遮挡住变化的眼神，过了一会，才低声达到：“会。” 他人长的好看，又乖巧，声音听起来也特别好听，有点像风琴和萨克斯的结合体，顾兰听得只感觉耳朵发痒。 明知道阿吉和邵老头身上肯定藏着什么秘密，她最好不要靠近，可还是忍不住好奇。 可能窥探别人的秘密，就是人类的天性吧。 顾兰担心阿吉会跑去危险的地方，认真叮嘱道：“那以后你若是无聊，就来我家中找珠儿玩吧，也免得邵爷爷担心你，怎么样？” “你还记得珠儿吗？上次你抱过她，她很可爱的，对不对？” “我家离你家还挺近的，不过我家可不像你家中那样好看，希望你不要嫌弃我们。” 顾兰絮絮叨叨地，没走一会儿就被背篓压弯腰，低下头颅。 阿吉见她辛苦，伸手抓住篓边，“我来。” 顾兰哪里敢让他帮忙，连忙摇头：“不必，我自己就行！” 她上一世也是这样要强的性子，能自己做的事情，绝不求人，别的女孩子上大学搬家都能找男性帮忙，可她却是独来独往。 工作后更是如此，被人称为拼命三郎，成功把自己拼成异性绝缘体。 到了三十多岁，别人孩子都生俩了，她还依旧孤家寡人。 遗憾吗？倒也不遗憾，毕竟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方式。 可上辈子那种人生方式已经活过一次，如今有了另外的选择，她选择拥有家人，以及家庭。 阿吉不理会她的拒绝，顾兰不肯让他背，他干脆就举着背篓，也不知道他清瘦的身体里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然轻松托举起背篓还丝毫不费力。 顾兰哑口无言，只好任由他如此。 总算回到家中，柱儿和梁儿轮番搅拌黄泥，见她回来，就像小燕子一样奔过来。 嘴里叽叽喳喳地叫唤着：“姐！你累不累！” “姐，你渴不渴！” “快放下，坐下来休息休息！” 就连珠儿也知道端水过来给顾兰，只可惜她人太小，端不稳，一碗水能够洒一半。 顾兰坐在石墩上，擦着脸上的汗，这一趟有阿吉帮忙，已经算轻松了。 等她坐稳，柱儿和梁儿才看到阿吉。 “你怎么来了？”柱儿警惕地看着阿吉，他可没忘记姐姐要为了一只鸡把自己嫁给这个傻子，他不同意！ 梁儿眼睛在阿吉的白衣服上扫了一眼，便猜出事情的经过，二话不说跑回屋里，用叶子捧着几个木薯过来，让顾兰拿了一个，又给阿吉递过去一个。 “谢谢你帮我姐姐背东西，这个给你吃！” 阿吉看着手中奇怪的东西，圆柱形，捏起来软软的，闻着还有点香。 顾兰挑眉，示意他看自己，慢条斯理地剥去外皮，她手不干净，换以前绝不肯这样吃东西，现如今也习惯了。 留点皮捏着，一口咬下去，白白的木薯肉放凉了，肉质更加紧实，香甜可口，让人口齿留香。 顾兰满足地吃着，解释道：“这就是树葛，放心，没有毒，我们这几天都是靠吃这个填饱肚子的，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树葛啊。 阿吉知道这个，有毒，前几天爷爷还在念叨，要是树葛真的能吃就好了。 要是真的能吃，他就有太多遗憾可以弥补了。 阿吉听过那些遗憾很多遍，字字血泪。 树葛真的能吃吗？他学着顾兰的样子，剥去微黄的麻皮，露出里面白色果实部分，轻轻咬上一口。 “咕噜！” 不知不觉，柱儿梁儿看他吃东西竟然看入迷，也跟着咽起口水。 这家伙，怎么都是吃东西，他吃起东西来就这么斯文迷人？ 阿吉奇怪地看着他们，把叶片上剩下的木薯又递回去。 柱儿大方摆手，遮掩自己刚才的行为：“我们家里还有很多呢，你自己吃吧，好吃不好吃？” 他期待着阿吉的回答。 柱儿很喜欢木薯，自从木薯能吃，他就发誓，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喜欢吃的东西！比肉还好吃！ 吃了木薯，他再也没有饿过肚子，每天都能好好睡觉，正常醒来，而不是饿着肚子睡觉，饿着肚子醒来。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梁儿也喜欢木薯，可吃多了肚子会有点不舒服，他不知道那叫反酸。 木薯和红薯一样，偶尔吃，当成粗粮吃，对身体有好处，可若是像他们这样当饭吃，则会胃酸过多，时常烧心。 这也是为什么，顾兰一定要做出灶台，把木薯制成淀粉。 做成淀粉，就可以当成主食换花样的吃，还可以去换钱，好处多着呢！ 柱儿不明白弟弟和姐姐为啥对木薯有这么多意见，他企图找到一个和他一样喜欢吃木薯，对木薯大加赞赏的人。 阿吉细嚼慢咽，尝着口中微甜的滋味，流淌到肚子里，化成充盈的满足感。 他眼睛微亮，看着柱儿，认真点头，回答他的问题。 “好吃，喜欢。” “好哎！”柱儿开心地跳起来，他性格爽朗，哈哈大笑着道：“还是你有眼光，我就说木薯天下第一好吃！” 第二十五章 灶台搭建成功 “嗯，好吃。”阿吉又咬了一口木薯，好似认真品尝一番，再次给出肯定的回答。 逗得柱儿更加开心，差点都要忘记“夺姐之恨”了。 家门口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顾兰也是十分无奈，她就说阿吉看起来很孩子气吧，和几个小孩子都能说笑到一起去。 珠儿不知何时腻到了阿吉怀中，家里没有凳子，原本他们吃饭都是蹲在墙角，最近搬了石头回来做泥砖，正巧能坐在石头上。 阿吉也坐了下去，本来就不干净的衣服，又多了一道无痕。 顾兰欲言又止，不知道阿吉回家，邵爷爷也认不认他这个逆孙。 总算休息好了，她干脆起身，让阿吉把身上衣袍脱下来。 正巧一会要烧火做饭，顺便把他衣服烘干，这会儿太阳还大着呢，没多久就能干。 阿吉还算听话，丝毫没有反抗地脱下自己的外裳，他里面穿着中衣，棉质的，看上去就十分昂贵。 珠儿又想扑他怀中，却被梁儿默默拽住。 “别弄脏了他的衣服。” 珠儿果真不再去抱他。 阿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又看了他们身上满是破洞的麻衣，一脸的若有所思。 幸好阿吉衣服上沾染是是泥巴，还算好洗，用皂角揉搓，没一会儿污渍就下来了。 柱儿烧火做饭，顾兰替阿吉烘衣，偶尔抬眼看一眼一旁玩耍的梁儿和珠儿，见阿吉看着他们，一脸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衣服很快就干了，阿吉穿好衣服，不再多留，起身便要离开。 家中午饭寒酸，顾兰没想留他。 可还是唤住阿吉，随后进屋装些泡好的木薯，送给阿吉。 “这些木薯是我处理过的，没有毒，回去蒸着吃，炒着吃都可以，带回去给邵爷爷尝尝看。” 阿吉顺着木薯，看向顾兰的手。 比起上次在竹屋里见面，她的手更加粗糙，指甲上满是黑色的裂痕，指缝里也是洗不掉的污泥。 她十指纤长，不算难看，哪怕染上污渍，似乎也带着阳光的味道。 阿吉默默收下木薯。 顾兰收回手，尴尬地把手背在身后擦了擦。 阿吉的手真好看啊，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 阿吉离开了。 顾兰返身回去，看着弟弟妹妹，脸上露出轻松的笑。 “好了，吃饭吧，吃过饭休息一会儿，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通过顾兰日夜艰辛的努力，他们终于做出了二十三块泥砖，顾兰算过，用这些泥砖足够做出她想要的灶台。 取下最后几块泥砖周围的石块，顾兰敲敲打打，毫不吝惜力气，若是这些泥砖轻易被敲碎，那就是次品，不能用来垒灶台。 不然到时候使用灶台还要提心吊胆，害怕炉膛爆炸。 顾兰把每一块泥砖都敲一遍，果然发现两块次品，这些就当家中凳子好了。 剩下的泥砖，顾兰在自己画好的区域，一块块放好，先垒出原始的模样，一个歪倒的“8”字形，可以放两口锅。 泥砖和泥砖之间的缝隙则用黄泥和草的混合物填充，代替水泥，充当粘合剂。 随后再像做泥砖那样，用石头封闭定型，最后在留出来的锅洞和灶台上，同样抹上黄泥定型。 这还不是最好的，若是有桐油或者石片能够贴一圈，灶台一定会更加美观。 顾兰和几个弟弟花费整整一下午的时间，直到日落西山，他们才完成整个灶台的搭建。 做好的灶台直接投入使用，晚饭是在新灶台做的。 顾兰洗干净铁锅，把铁锅放到灶台上，锅里放满水，然后添柴点火，炉子顺利升起，烟囱能够正常冒烟…… 一切顺利的就像是想象中完美。 “居然真的成功了……” 顾兰喃喃自语，一屁股坐到地上，松了好大一口气。 如释重负。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敢保证一定就会成功……毕竟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 【成功制作出黄泥双口灶台，获得五十积分，后续工艺已解锁，请在商城开放后购买】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吓得顾兰一哆嗦。 这都多少天了，要不是木薯确实吃到嘴了，顾兰还以为自己没有金手指呢。 她不动声色地打开系统面板，搜索一栏一口是灰色的。 显示她又获得50积分，目前亏欠900积分。 至于系统所说的什么商城，确实出现了，可和搜索一栏一样，是灰色，无法使用。 顾兰根据提示猜测，或许这个系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做的这个炉子，虽然看上去简单，可利用的一些原理却是后世的。 据她所知，这种炉子是根据古代一些失传的资料复刻而成，顾兰也是跟着朋友去一家小众的农家乐才见到的。 当时好奇这个形状，还特意请教农家乐老板几句。 做法简单，工艺粗糙，却正是现代人所追求的古朴美。 解锁后续工艺，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炉子还能升级？ 做炉子是这样，那做其他东西呢？ 顾兰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这人虽然有很多理论，可让她把后世那些精细的工艺给做出来，实在手为难她。 可若是有系统帮助……又何愁不能复刻呢？ 压抑住心中的激动，顾兰又陷入新的困难。 发现一种新的植物，历尽辛苦做出来一个炉子，这才加了一百积分。 如果只有还清积分才能使用系统功能，那她猴年马月才能享受到金手指的快乐啊！ 顾兰瘫倒在地，上一世是个奋斗比，这辈子她还是个奋斗比，贼老天是不是就想看她吃苦！ “太好了！我们有灶台咯！” 柱儿和梁儿拉着妹妹蹦蹦跳跳，高兴的不得了。 民以食为天，被赶出本家的这些天，他们一直用火堆和破瓮凑合过日子，就像是没有线的风筝，找不到归宿和安全感。 可现如今，他们通过自己努力搭建出来灶台，便一下子感觉到生活有了目标和奔头。 顾兰看着孩子们高兴的笑脸，渐渐放空大脑，变得释然。 算了，苦就苦一点吧，至少她收获了信心。 第二十六章 她能配得上阿吉？ 日落西山，月亮代替太阳，高高悬挂在半空，小龙坎上空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息。 邵老头背着竹篓，安静地走在月夜下，有人蹲在门外吃饭，见到他便打招呼。 “邵伯，又去赶集了啊？” “啊。”邵老头给出一个短促而又漫不经心的回答，没有闲聊的心情。 别人便识趣地不再说话。 转而和身边的人聊起其他闲事。 村子不大，四五十户人家，平时除了下地干活，也没旁的娱乐活动，谁家里发生点什么事情，便会飞到到处都是，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看见邵老头，有个妇人似乎就想到了什么。 见邵老头走的远了，这才压低声音，四处张望，跟身旁人神秘讲道：“你们知道吗？邵伯有意让他那个傻金贵的孙子娶媳妇呢！” 邵老头是小龙坎里最出色的猎户，平日里谁家有个难处，去找他他都愿意帮忙，久而久之，大家都尊称他为邵伯。 邵老头无儿无女，从未听他提起过此事，只知道他孙子是个傻的，平日里不爱搭理人，模样比村里最好看的姑娘还要好看许多。 邵伯待他极好，真是当成命根子一样宠爱，田里家中的活是丝毫不让他碰，还花大价钱送他去求学。 前些年，邵老头为了送阿吉去私塾，不知从哪弄到一匹马，每日清早村里便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就知道邵老头是骑马送孙子读书去了。 傻子也能读书吗？村里人不知道，有人在邵老头面前提过几次，还不如让阿吉学个正经的本事，以后也能谋生。 可一向好脾气的邵老头就是听不得这些，狠狠发了几次脾气，才没有人再说过这件事。 阿吉读书没读两年，就回到村里，不再去读，他家那匹马可能又被卖了，村里没人送自家孩子去读书，读书有什么用？又不能用来种田，不能填饱肚子，谁家都不舍得做这种事。 养一个读书人出来，起码要上百两银子，那昂贵的笔墨纸砚，就像是一道天堑，横跨在百姓和士人之间，明白地告诉他们，什么叫奢望。 普通人，想要活着就已经足够艰难，哪里能妄想靠读书一步登天呢。 因为邵老头送阿吉读书这事，村里明面上不说，私下里讨论却很多。 有人说，送阿吉去读书，掏空了邵老头的家底。 有人说，私塾里的先生嫌弃阿吉是个傻子，不叫他再来了。 可传来传去，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邵老头虽然面上和大家相处和善，可很少邀请村里人到他居住的竹林。 那是村里的禁区。 久而久之，大家也没了好奇心，逐渐接受村子里有这么一户奇怪的祖孙。 都知道邵老头疼爱孙子，原本大家都以为，这老家伙是想给孙子娶个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之类的，从没想过，那个仙人一般好看的阿吉会娶一个村姑。 听妇人这口气，好像还是他们村子里的姑娘。 一时之间，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邵伯看上谁了啊？” “咱村里哪个姑娘这么有本事，竟然能入了邵伯的眼，若是嫁入他们家门，只怕是一辈子都吃喝不愁咯！” “快说，到底是谁啊？” 英婶子嘴巴差点扯到嘴角，这种被众人拥趸的感觉可真不错，她越发神秘：“你们今天就是想破脑袋，肯定也想不出来是谁！” “还能是谁？村里哪个姑娘最好看，能配得上他那个宝贵孙子？” “阿柳最好看呗，她今年十六岁，那小脸嫩的能掐出水，她娘为了让她嫁给有钱人家当妾，从她十二岁就没让她下过地，还有那小腰，细的一把掐！要我说啊，肯定是看上阿柳了！” “有点道理，阿柳与其给人家当妾，还不如嫁给阿吉当正妻呢！” 只见村里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却压根没往顾兰身上扯，英婶子就急了。 “你们真是胡说，邵伯能看上阿柳那个小妮子？你们光说她长得好，可她看上去像是能过好日子的吗？还没嫁人呢，整天勾搭这个勾搭那个，人阿吉娶了他，只怕第二天绿帽子就戴头上了！” “噗嗤！” 村里人都笑将起来，想想阿柳那个作风，好像确实如此。 可再一想，村里也没其他好看的丫头了啊？ 英婶子一翻白眼，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我说啊，邵伯十有八九是看上顾家的兰丫头了！” “什么？” 这句话一出来，几乎是石破天惊般震撼。 “你是说顾老三家的大闺女，顾兰？” “对啊！”英婶子一脸的理所当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顾兰那丫头我见过，风吹日晒，黑黜黜的，比阿吉还像个男人，邵伯能看上她当自己儿媳妇？” “呸！你这人脑子是死的，咱村里姑娘下地干活，哪有皮肤不黑的，再说了，顾兰黑是黑了点，可人家长得不丑啊，家里地里，啥活都能干，又对几个弟弟妹妹如此照顾，你说，村里还有哪个姑娘能比她能干？” “哦～我懂了，邵伯该不会是怕自己老了不行了，照顾不动孙子，干脆再找个人照顾孙子吧？” 众人总算听明白英婶子话里的意思，想了想顾兰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一个傻子，又同情又好笑。 邵老头还不知道，自己就从村里经过一下，事情就被传的如此离谱。 英婶子倒不是真的猜到他的想法，只是今天晌午路过山脚下，见到赵福生对顾兰拉拉扯扯，又看见阿吉帮顾兰解围，二人亲昵地拉着手离开的场面。 这才在心中联想到前几次邵伯帮顾兰的事情，有了今日的谈资。 邵老头终于回到家中，竹屋里燃起黄豆大小的烛光，昏黄的亮让他松懈下来。 他一边解下身后的背篓，从里面拿出昂贵的吃穿用度，一边推开竹门。 “阿吉，饿了没？我这就去烧饭，你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竹制的桌子前，阿吉一身白衣，单手执竹筒，就着烛火正在看书。 手旁的托盘中，放着几块奇怪的事物，他正捏着其中一块往嘴里放。 第二十七章 木薯传播 “这是何物？”邵老头上前一大步，直接夺走阿吉手中的木薯，严厉道：“阿吉，你不能随意吃这些外来的东西，我不是教导过你吗？” “你吃了多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邵老头像是检查珍宝一般，把阿吉拉起来翻来覆去地看。 阿吉一皱眉，他便立马松开手，支吾着不该说些什么好。 “邵爷爷，你不必如此担心我。” 阿吉剑眉上挑，幽冷的眼神看着邵老头，悠悠道：“人人都唤我一声傻阿吉，难道在你的眼中，我也是个傻子吗？” “不，老奴不敢！”邵老头低下头，他万万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你不是老奴，你是阿吉的爷爷，莫要忘记此事。” 阿吉提起袖子，小心剪去发黑的烛芯，灯光更亮了些，一阵夜风从窗户里吹进来，烛影摇晃。 阿吉脸色莫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指着盘子里的木薯道：“你先前说，若是木薯能吃该有多好，看看，这就是木薯，它果真能吃。” 邵老头瞬间又变得慌乱起来，能吃死人的木薯，阿吉吃了？ 阿吉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淡定承认：“我吃了，无碍。” 邵老头游移不定：“果真无碍？” “自然。” “这是顾家丫头送来的？” “是。” 邵老头不再说话，而是拿起一块木薯，不等着剥皮，直接咬了一大口。 他皱着眉头，不像是品尝食物，而像是在验毒。 阿吉复又坐下，拿起竹简慢慢观看。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他已经沉浸在书海之中，突然听邵老头道：“这物，果真能吃。” 不仅能吃，而且口感很好，饱腹感很强，他也没有中毒的感觉。 说这句话时，他面上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带着几分懊悔和苦涩。 嗓子像是被什么糊住了一样，他艰难开口问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不等阿吉回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己喃喃道：“浸泡……” 是了，他想到顾兰把木薯泡在溪水之中，后来他还去看过，那溪水附近有被毒翻的鱼，顾兰会把鱼捡回去吃。 他当时觉得顾兰这丫头有点小聪明，竟然能够想到用木薯毒性捕鱼的法子，丝毫没想到，顾兰竟然是真的在给木薯“去毒”。 原来，想让木薯没有毒竟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只需要浸泡吗？ 要是早点知道…… 该有多好。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越来越大，敲打在竹林里，像是玉佩鸣銮。 邵老头失魂落魄地离开房屋，回到自己的卧室。 铁马冰河入梦来。 他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带着弟兄们十万火急赶往都城救驾，却遭敌人围堵，被困在一座荒山之上，为了让他们死，山被烧秃了。 他们弟兄十三人，没一个是愿意投降的孬种，死守在山上，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群全杀光。 可铁打的汉子也要吃饭，干粮吃完了，他们只能啃身上的牛皮，还是饿，饿得眼睛冒绿光。 他们翻遍整座山，只发现地下没被烧干净的木薯。 那时正值冬日，山上那还有其他植物呢。 都知道木薯有毒，可饥饿让他们昏了头脑。 吃是死，不吃也是死。 多坚强的汉子们啊，被饿得没办法，一个个倒在山上，临死前眼睛还直勾勾地望向都城。 他是靠兄弟们才活下来的，逃回都城，总算没让希望断绝。 雨夜里，细雨敲打竹屋，叮叮当当，屋内，七十岁的老汉捂着脸无声痛哭。 这木薯啊，好像来的太晚了一些。 顾兰是被雨浇醒的，屋子漏水，雨脚如麻，直到天明才渐渐断绝，孩子们缩成鸡仔一般抱在一起，挤在唯一不漏雨的墙角。 顾兰抖如破筛，心里发誓，等到天亮，她绝对要把这破屋子漏水的事情给解决掉！ 也怪这些天天气太好，事情太多，她竟然忘记如此重要的事情！ 雨刚停，顾兰就奔出去打算烧水，结果柴火是湿的，和弟弟妹妹们对望一眼，昨天好不容易取得的一点成就，好像也被这无情的雨给浇熄了。 顾兰抹去脸上的雨水，手脚冰凉，可心里更冷。 这下该咋办呢。 下意识打开系统，才发现昨天前半夜，莫名其妙又得到五十积分。 【已将木薯的食用方法推广给五人，获得五十积分】 顾兰一下子便想到了阿吉和邵老头。 原来，把赶山获得的植物食用法子推广给其他人，也是能够得到积分的吗？ 正想着阿吉呢，顾兰便看见小路上邵老头正在朝这边走来。 他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背后照旧背着背篓。 看上去不像是要上山的样子，果然，直奔顾兰二老。 他上下扫视狼狈的顾兰一眼，瞬间明白了这一家子的窘况，笑了起来。 “兰丫头，昨日你给阿吉的木薯，可还有多的？我想换些回去。” “有，自然是有的，还多着呢！”顾兰勉力一笑，“邵爷爷，你吃着觉得好吃吗？” “老头子牙口不好，吃不动肉了，吃起这个来那是刚刚好，正巧用家里这些吃不完的肉，跟你换些木薯可好？” 听听这话多可恨，吃不完的肉用来换木薯。 顾兰羡慕不来。 可她现在也不想要这么多肉，她想要一处不会漏风漏雨的房屋。 山上木薯多的是，邵老头想去挖，比她挖的还多还快，他这么聪明，又见过顾兰把木薯泡到水里，只怕早就明白木薯怎么去毒。 如今人家没有绕过顾兰直接动手收获木薯，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顾兰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 “邵爷爷，我不要这些肉，您能不能教我怎么盖或者修补房子啊？” 邵老头附近的那一大片竹林可是村庄里独有的，其他人想要竹子，还得到深山里搞，她哪有那些本事！ 顾兰想过了，盖泥砖房子太麻烦，还不如学邵老头家中那样，先用现成的竹子盖一片安身之地出来！ 顾兰期待地看着邵老头。 邵老头也没让她失望，拈着胡子和善地笑道：“你这丫头！” 这样子，看来是同意了！ 第二十八章 新房准备 半晌午，太阳又重新露出头来。 决定帮顾兰一家盖房子，邵老头并没有多耽搁，眼看着冬天越来越近，若是再不快点把房子盖出来，只怕接下来的天气会越来越差。 邵老头年纪虽大，可脱去衣衫，竟然露出一身的腱子肉，精壮无比，他皮肤黝黑皱巴，又生着许多疤痕。 顾兰无意地看了几眼，注意到那些伤疤应该是利器所导致。 也没有心思多想。 邵老头拎着一把砍刀进了竹林，在柱儿的帮助下，两个人一上午的时间砍了将近百根竹子。 顾兰还在运送黄泥，既然房屋要重新盖，她想好好盖，顺便弄出一个炕来。 她前世去过东北，对那里的冬日记忆深刻，刺骨的寒冷，随随便便就能零下几十度，如果没有火炕这个好东西，许多人深夜根本无法安眠。 顾兰了解过火炕，也仅仅是了解过。 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把火炕给做出来，不过总应该尝试一下。 梁儿照看珠儿，顾兰找了根细竹枝在泥土地上勾画，画出火炕的基本构造。 炉腔，火塘，床体…… 她努力回忆着上一世的记忆，试图用经验填补空缺。 “你在做什么？” “吓！”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顾兰被吓得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 抬头看见阿吉那张漂亮的脸，还没等她说话，细碎的呻.吟先从嘴里冒了出来。 “我的脚……” 麻了。 顾兰忘乎所以地蹲了不知多久，两只脚都失去知觉，就像是有雪花在身体里游动一样。 她抽着冷气，哭丧着脸，断断续续地艰难问道：“阿吉啊，你怎么来了？” “该吃饭了。” 阿吉把手里提着的一条肉放到门槛旁的青石上，自然而然地撩起衣袍，蹲下身子。 这动作本应粗俗不堪，可在他身上做出来，却带着一股子随性任意。 脸好看，怎么都无所谓。 顾兰心里默默吐槽，两只脚还是难受，她咬紧牙关，等待这种感觉过去。 可阿吉却伸出手，抓住她的脚踝。 在顾兰瞪成铜铃的眼睛下，手指轻捏，一点一点从她脚踝捏到小腿处。 “你干什……啊！” 顾兰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求饶：“别捏！难受！快松开我！” 她努力挣扎，阿吉看着瘦弱，到底是个男人，还整日吃肉，衣食无忧，力气比她大了不知多少。 顾兰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鸡仔，被他拿捏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把玩。 终于，双腿找回了知觉，顾兰失去力气，向后瘫倒。 阿吉松开她，手指着地上的火炕构造图，剑眉微皱，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顾兰暗自抽一口气，翻个白眼，说好的古代男女大防很严格呢，这傻男人是不是不懂啊！ 不过顾兰也不是在意这个，她只是觉得这样子，好像太过了。 这些心思在阿吉问话的时候，烟消云散。 她立马找回刚才的状态，也不蹲着了，大大咧咧张着腿坐在地上，给阿吉解释道：“我打算用泥砖垒一个火炕出来，就是睡觉的床。” 火炕和外面的灶台连接，做饭之后，火炕就会热乎起来，而且烧不尽的炭火可以堆放到火炕下面。 因为火炕特殊的构造，这些余火可以多保证几小时的温度，足够他们度过这慢慢长夜了。 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保证火炕表面受热均匀。 顾兰一大通解释，讲给阿吉的同时，她自己也能够注意到一些刚才没注意的细节。 “这里不对，如果这样做，可能会冒烟，应该再改改……” 她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阿吉的眼神落在她的头上，在阳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发丝，橙黄色，像是毛糙的稻草一样，上面还散落着一些泥巴。 脏兮兮的，和他见过的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 邵老头向来不愿他与这些人走的太近。 “你是……他们是泥腿子，你居住在这里，已经是辱没身份，再与他们这种人混在一起，又如何担起大业？” 阿吉能做的事情很少，所谓的“大业”，简直就是遥不可及，哪怕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要担着这个责任直到死去。 可直到现在，他也找不到半分兴复大业的可能性。 邵爷爷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他从培养阿吉，到希望他能找个好女子成亲生子，一代不行，那就把这个重任交给他的子孙。 终有一天，他会回到自己应有的位置上。 顾兰就是邵爷爷选中的那个人。 她确实很不一样。 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她很有生命力，富有生机，明明柔弱的像根野草，却又无法被打倒。 “对了！可以在这里开一个口！这样应该就完美了！” 顾兰终于找到设计图里最后一个漏洞，她不由得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开始给自己鼓掌。 笑得露出几颗牙齿，等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才注意到阿吉在盯着她看。 顾兰挑眉，丝毫不躲避他的目光，反而问道：“阿吉，你听明白了吗？” 阿吉点点头，站起身子来。 顾兰也起来伸个懒腰，“设计图画好了，接下来就是要做了。 先打地基，再盖房子，原先这片房子扒起来麻烦，干脆另起一片，反正空地方大。 说干就干，顾兰开始在另一块空地上用枝条围出范围。 这次有人帮她，她的贪心小小地扩张，在灶台所在处盖了个小小的厨房。 阿吉被她抛在身后。 他又站了一会儿，这才拿起青石上的腊肉，面色平淡地朝灶台走去。 梁儿正在煮饭，他担起这个家的后勤工作，用几根柴火围出一个人圈，珠儿被他放到圈里，拿着一块煮熟放凉的木薯啃呀啃。 他劈柴烧火做饭，看见阿吉来了，笑一笑就是打招呼。 “阿吉哥哥，辛苦邵爷爷帮我们盖房子，我正在煮饭，中午你也留下来一起吃吧。” 阿吉默不作声，便是没有拒绝，他把腊肉递过去，要个加餐。 梁儿也不推拒，麻利地开始处理腊肉。 阿吉蹲在珠儿一旁，伸出手指戳戳她鼓胀的脸颊。 第二十九章 双向奔赴的拜师 砍竹子，劈竹子，运黄泥，做泥砖…… 抽空还要上山挖木薯，泡木薯，把泡好的木薯回收。 如此过了七八天，顾兰又瘦了一圈，身上的皮像是磨得更厚更糙，乍一看，简直像个野人。 她坐在老房屋前的青石上，眼睛扫视小院，忙活七八天，新房子已经初具模样，就是还差封顶。 翠绿的竹子外表里面是她做的泥砖，外面好看，里面保暖，上面打算用竹子铺垫，再加木头和蓬草，若不是今日又下起清冷的雨，只怕这会已经完工了。 下雨，邵爷爷和阿吉没有来。 柱儿这几日跟在邵老头身边帮忙砍竹子运东西，忙前忙后，也不知都和邵老头聊了些什么，竟然引得邵老头对他无比喜爱。 今日闲着不用干活，柱儿吃过早饭又跑去找邵爷爷，他兴奋地告诉顾兰，邵老头要教他学本事呢。 顾兰也为他高兴，可数遍家中财产，能拿出手的拜师礼物压根没有。 只好煎些木薯饼让他提过去，给阿吉当零嘴吃。 邵老头是个好人，为了点不值钱的木薯，帮他们盖房子不说，还教会顾兰姐弟几人好多东西。 就像顾兰这会闲着无事，正在用竹子编制竹筐和竹篮。 她天资聪明，又会举一反三，顾老头只教会她编制竹篓，她便百般实验，终于做出一个竹簸箕。 竹簸箕又大又圆，直径一米有与，纯是用细竹条做出来的。 没有合适的刀，切竹条又过麻烦，刚好这几日盖房子砍竹子剩下不少竹条，一些用来晒干当柴火，一些则用来编住制品。 雨水滴滴答答，敲打着屋檐，落在屋顶边缘的小草上，随后承受不住重量，低落在地。 土地上被溅起一个小水坑。 空气里满是雨后泥土的清香，顾兰终于收好竹簸箕的尾工，用竹片磨成的刀，刮去竹条的凸起处，细细打磨。 她的手粗糙干裂，不少地方露出红色，很疼，可顾兰竟然也习惯了。 不得不说，人真是适应环境的动物。 她前世哪里吃过这种苦，不过也不能相提并论，前世的苦是精神上的无处可逃，像是被困在杯子中，郁郁终生，无处可逃。 现在的苦，是苦在肉体上，精神上反倒是无比的富足。 顾兰每天一睁开眼，就有无数的事情等着她做，解决一个困难，就距离目标越近。 这样的感觉让她心情愉悦。 老房屋漏水的地方也被修补了，毕竟新房还没好，老房子还要继续住人。 珠儿睡足了觉，自己翻身下床，光着小脚丫找到顾兰，便往她怀里钻。 像是小猫一样，从她腋下钻到怀里，发黄的头发睡得毛茸茸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子热气。 珠儿奶生奶气地叫她，两只小手抱着她。 “姐姐～” 像是还没有睡醒。 顾兰松开簸箕，抱着妹妹亲了又亲，就像是黄油在热锅里融化，带着香气的富足感。 “小懒猫睡好啦？”她蹭着珠儿挺起的小肚子，逗得她咯咯直笑。 “痒，姐姐！” 珠儿向来能吃能睡，她才两岁，家里人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照看她，幸好她也不需旁人多费心思，让她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一上午都不会挪动。 只需有点吃的，躺在地上都能睡着。 搞得顾兰又心疼，又心酸。 早饭珠儿肯定是吃过的，小家伙喜欢睡觉，可也不会错过任何一顿饭。 吃的开心才能睡得开心。 她窝在顾兰怀里，看她灵巧地编制竹筐，晃悠着两只小脚丫，手里拿着木薯，时不时咬一口，看向外面的细雨。 柱儿和梁儿都在邵老头家中。 “邵爷爷，您喝茶！” 要是顾兰在这里，只怕眼睛都能瞪大，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又倔脾气又臭的大弟弟，竟然恭恭敬敬地给邵老头倒茶。 柱儿虽然懂事，可骨子里天性不服人，除了顾兰，没有人能够让他听话。 邵老头笑呵呵地看着茶水，等柱儿跪在他面前，“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 柱儿道：“师父爷爷，以后我就是你的徒儿了，我姐说了，拜师需要给束脩，可我家中什么都没有，只能等日后再给你补上，可我绝对会听您的话，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他把胸脯拍的震天响，一脸的豪气冲天。 到底是少年人，身上的朝气是他这种老家伙想都不敢想的。 邵老头看着柱儿的眼神似有怀念。 他笑道：“柱儿，我这辈子没有教过徒弟，原先也风光过，有人想拜我为师，我一个都没要，可现在老了，这一身的本事总要传人，你年纪虽小，可一身子力气，是个学武的好材料。” “你诚心想拜师，我又想收徒弟，这一切都是老天爷的意思，让你我相遇。” 邵老头无比的谦虚，柱儿听得心生欢喜，眼睛发光，他当然想要学习邵老头这一身的本事！ 这几日跟在邵老头身后，他真是长见识了。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老头子？身轻如燕，力大无穷，飞檐走壁，刀剑枪戟，竟然无所不能！ 柱儿也不贪心，他就想学会打猎！ 只要他学会打猎，姐姐就不会那么累了，他进山打猎卖钱，养活一家子绝对没问题，到时候就让姐姐和珠儿像阿吉这样，在家中享清福，还能送梁儿去读书！ 柱儿想的美啊，他忍不住笑意，又趴地上磕三个头，哀求道：“好师父，徒儿这就给你磕头！还请你收了我吧！” 邵老头满意地看着柱儿。 他确实看中了柱儿的天赋，想要收他为徒，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他年纪大了，能陪阿吉多久？总该替他想些后路出来。 顾兰这一家子，都可为阿吉所用。 邵老头目光幽深，看向珠帘后面捧着竹简询问阿吉的梁儿。 柱儿习武，梁儿学文。 在他的教导下，或许可以成为阿吉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 要不是有这个打算，砍些竹子怎么可能刀剑枪戟都使出来？ 邵老头不再犹豫，他让柱儿起身。 道：“好徒儿，你日后叫我一身师父，师父别无所求，只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够做到。” 第三十章 真开眼了 “你们都看到了吗？哎？村东头，被顾家撵出去的顾兰兄弟姐妹几人盖新房子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庄。 顾兰几人住的这块地方偏僻，在村子东边，又靠近山脚，平日里村人很少来。 可今日有人来此处找邵老头，路过顾兰家门口，看到这块地的变化，瞠目结舌。 这四个小孩子，是如何盖出一处漂亮的竹屋的？ 再结合前段时间村里传的谣言，听说邵老头想要撮合顾兰和阿吉，顿时就明白了。 村里人再怎么讨论，也讨论不出来什么，毕竟主角之一是邵老头，他受村里人尊敬，不可能有人不怕死地到他跟前问东问西。 找顾兰一个小姑娘更是问不出来什么，还有欺负人的嫌疑。 于是那些好事之人，便跑到顾家打听。 “你说什么？邵老头想要让阿吉娶顾兰？” 顾杏花眼睛瞪大，一脸的荒谬之感，那人可是阿吉！ 村里最好看的男人！比最好的阿柳还要好看！ 最重要的是，阿吉身上有股莫名的气质，就好像跟他们这些人玩不到一起，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虽然村里的姑娘都见过阿吉，可谁也没敢升起妄想，想要嫁给如此特别的男子。 可凭什么顾兰能够嫁给他？ 顾杏花眼里都快冒火了！就凭顾兰这个被退婚的贱货吗？ 多嘴到顾家打听的女人叫麻姑，她长了一脸的疙疙瘩瘩的麻子，看到顾杏花这么激动，她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火上浇油道：“那谁知道邵老头怎么想的呢，要我看啊，要是真找个姑娘，杏花荷花不都挺好？顾兰这丫头带着几个拖油瓶，只怕能把邵老头一身的老骨头都给拖累没！” “就是！假的吧？麻姑，你是不是看错了？” 二房陈氏也一脸的不相信，就连麻姑说杏花适合嫁给阿吉也不信。 她又不傻又不瞎，要是邵老头真想给阿吉找对象，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他们都不喜与村里人交往，哪里会愿意娶村里的姑娘呢。 不知为何，小龙坎里所有人都下意识觉得，邵家这一对祖孙不一样。 邵老头虽然也会帮村里人忙，可那种天生的疏离感，是做不得假的。 麻姑撇撇嘴：“你不信我的话，那你自己就去看嘛，邵老头都给兰丫头盖了新房出来，他是好心，可也没好心到这种地步吧？” “什么？邵老头给她盖了新房子？” “对啊，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还想问问阿吉给兰丫头多少彩礼呢，总要分给你们一些吧。” 麻姑脸上的笑有些暧昧，她的意思大家都明白，邵老头能让阿吉一个傻子读书，能给阿吉穿那么好的衣服。 真要是娶媳妇了，怎么可能寒酸？ 说不定从他手里稍微漏出点什么，都够顾家人过一个好年了。 更何况，要是真能和邵老头攀上关系，以后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麻姑问不出来什么，很快就走了。 只留下顾家人面面相觑。 如今快要入冬，田里的活少了，一家子人围在屋里纺织编东西，嘴里的话题全都离不开顾兰盖新房这件事。 吵来吵去也吵不出个结果。 顾老太拿捏不住邵老头什么意思，要真是提亲，总该到顾家同她商量的，没有绕过长辈谈婚论嫁的先例。 她不想贸然得罪邵老头，便让家里人先别去找事，总要看看情况的。 可顾杏花哪里听得进去？ 她就是不喜欢顾兰，家里小辈之中，她和顾兰年纪相仿，二人所差不过一个月，她早顾兰一个月出生。 二人一起长大，从小就是长辈口中的落顾兰一步的那个。 说她模样不如顾兰好看，不如顾兰懂事，不如顾兰勤快，就连相看对象，也是早早给顾兰订下村里的赵福生。 赵福生是家中独子，家境还算优渥，他爹是个木匠，跟着匠人走街串巷，一年下来赚的不比在地里刨食少。 多少姑娘钻破脑袋都想嫁给他，可顾兰却轻而易举地和他订下婚约。 后来顾兰爹娘生病去世，家中欠下不少银钱，村里人成亲本就要考虑家庭情况，顾兰虽然人好，可一旦没了爹娘，下面又带着三个弟妹要养，便注定没法嫁给赵福生这样的人家。 果不其然，赵福生和顾兰退了亲，顾杏花趁虚而入，代了顾兰的位置。 她本想着，顾兰肯定会气的要死，可谁曾想，念念不忘的，竟然是赵福生。 而顾兰竟是毫不在意！ 顾杏花哪里受得了这种窝囊气！ 如今听说顾兰又找了阿吉，她满脑子觉得，顾兰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狐狸精，真不要脸，专门勾搭男人！ 顾杏花一路想一路骂，还没走到顾兰家中，便看见那一栋翠绿的竹屋，屋顶已经加盖好，这时间也不是吃饭的点，屋顶上却冒出阵阵烟气。 也不知道顾兰在煮些什么，闻着竟然有些香甜。 竟然真的盖起了新房…… 那冬日里，他们遇到野兽下山，岂不是能多撑段时间？ 顾杏花恨得快要咬碎一口银牙，要不是赵福生对顾兰念念不忘，她也不会天天盼着顾兰去死！ 要怪就只能怪顾兰！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这么会勾搭男人呢？ 顾杏花躲在树后面不知看了多久，果不其然，等到邵老头从顾兰家中出来，这大冬天的，他竟然赤膊着上身。 扭头对着房屋中不知道说了什么，一脸的笑意。 顾杏花也没想到，邵老头一大把年纪，竟然还一身腱子肉，看起来步履如风，哪里像是快入土的年纪？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心中竟然升起一个新点子。 “兰丫头，我真没想到你心思竟然这么巧，这个火炕，我原本还想着是你胡思乱想，可谁知道还真能做成啊！” 邵老头从柱儿手中接过衣服，笑呵呵地穿上，房屋盖好，最后一项工作便是建造火炕。 泥砖早就烧好，顾兰的设计图也很简单，一上午的功夫就全都弄好，等不及阴干，干脆就借着煮木薯的火把炕烘干。 外面灶台一热，屋里的炕果真暖和起来。 邵老头真是开眼了。 第三十一章 木薯成粉 【成功制作出捡漏的黄泥火炕，获得五十积分，后续工艺已解锁，请在商城开放后购买】 和顾兰想的一样，在她做出这个世界不存在的火炕之后，系统又给她加分了。 同样是五十积分，同样解锁后续工艺，只是距离商城开放遥遥无期。 想到上次传播木薯的食用方法也能够加分，顾兰非要给邵老头做个一样的火炕作为回礼。 邵老头没有拒绝。 火炕这东西，简直是冬日取暖神器，谁用谁知道，无需太厚的被子，就能把冬日里的寒风阻隔在外面。 往年冬日，邵老头总要给阿吉床上铺上厚厚的毛皮褥子，还要在房中放炭盆取暖。 山脚下寒冷，大雪封山更是恐怖。 顾兰做了一个炕，再做第二个就简单多了，挖黄泥运黄泥都有邵老头，不过三日功夫，邵老头家中多了个火炕。 他自己不需要，更何况一个灶台只能连接一个火炕。 把火炕传播给邵老头，顾兰如愿以偿地得到50积分。 如此以来，她已经获得200积分。 还有八百积分就能够填补开启系统的欠缺。 顾兰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有余，天气也逐渐发生变化。 一开始艳阳天下他们还能穿着单薄的衣服行动自如，可这几日，每日清早起床，外面都是白茫茫的雾，待雾气散去，便露出霜打过的地面。 草地枯黄，远处的大山似乎也披上一层冬装。 给顾兰家盖房子耽误些许时间，忙完这件事后，邵老头又开始进山打猎，准备在过冬之前囤点物资。 和以前不同，这次进山，他把柱儿也一同带去了。 有邵老头在，顾兰并没有很担心柱儿的安全，更何况柱儿兴致勃勃，恨不得大施拳脚，把一整座山都给搬回来。 她劝也是劝不住的。 顾兰带着梁儿也没闲着，先前泡好的木薯没时间处理，全都堆放在老房子里。 老房子的屋顶也修好了，里面东西搬空，用来存放杂物，堆了半屋子柴火，半屋子木薯。 现在闲下来，顾兰终于可以捣鼓木薯粉。 木薯吃起来虽然不像红薯那样烧心，可长久吃总是难受，若是做成木薯粉则就不一样了，能做成的食品种类更丰富。 而且还可以卖钱。 对，卖钱。 这才是顾兰真正的目的。 家中堆放的木薯起码上千斤，完全够他们几人吃，可一整个冬日只吃木薯，人怕是能疯掉。 她必须要赶在大雪封山之前，把木薯粉卖出去，换些银钱，买些东西回来，好熬过这漫漫冬日。 木薯制粉的过程也不困难，甚至是非常简单。 去毒的木薯削去外皮，切碎推入青石坑中，再放入一块石头入石坑，推动石头，借用石头的重力把木薯压成渣。 然后连渣带水放入麻布之中过滤，过滤好的水放入木桶静静搁置，待木薯粉沉淀到桶底，倒出水，把凝固的木薯粉拿出来，放到竹簸箕上面晒干。 晒干后，木薯粉凝结成块状，再掰开捏碎，雪白细腻的木薯粉就做好了。 这个过程说简单，是因为用人工就能够做好。 可整个流程做下来，实在把她累的够呛，想要把木薯撵成渣，没有机器只能靠人力，她一个女子，又没有钞能力，只能借助石头的重量。 可推石头也要力气啊，一上午推下来，她早哟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大冬天整个人汗如雨下，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一百斤木薯，花费顾兰整整一天时间，最后出粉大概二十斤。 顾兰想着上次赶集看到的粮价，只觉得赚钱是真难。 一斤面大约13文钱，她忙活一天，全卖出去也就二百多文钱…… 还这么累。 顾兰试图捏紧手臂，只觉得两手颤抖，连握东西都难。 傍晚，邵老头和柱儿下山回来。 柱儿人还没回来，隔着好远就听到他欢喜的叫声。 “姐！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顾兰强撑着身体的酸软，走出家门，柱儿背着篓子，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你看！这是我亲手抓的野鸡！两只呢！爷爷教我做陷阱，我一下子抓到了两只！” “姐，这只咱们自己吃，这只就带到集市上卖钱，给你扯布做棉衣服！” 柱儿心疼姐姐，大冬天的，顾兰每天有做不完的家务事，梁儿和珠儿怕冷还能在炕上玩，可顾兰不行。 他想扯块棉布给顾兰做衣服，好让她暖和一些。 顾兰见弟弟如此懂事，特跟着笑，可身上力气被掏空，连笑都有些勉强。 柱儿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放下东西跑到她身边，大叫道：“姐！你怎么了？是不是顾杏花又来找你事儿了！我这就去把她给打一顿！” 他不分青红皂白，急得撸起袖子就要去干架。 顾兰习惯弟弟的急脾气，连忙拉住他解释道：“她闲着没事来找我事干嘛？我又没招惹她，不过是今日碾木薯累到手臂，有些脱力罢了。” 柱儿将信将疑：“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看那边是什么？” 柱儿定睛一看，果然竹簸箕里放着白色的块状物。 他被吸引过去，发出阵阵惊叹。 白面！这可是穷苦人家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柱儿高兴的不得了，嘴巴里都开始分泌口水。 邵老头却察觉到顾兰情绪有些不对，笑道：“兰丫头，既然做出来了，怎么还摆着一副苦脸呢？” 顾兰抿唇摇头，说出自己心里难受的点。 “一斤面十三文钱，一百斤木薯出粉二十斤，我如此劳累，却只能赚到这点钱……” 虽然比以前强很多，可这超强度的劳累，着实让她吃不消。 付出和回报不一致，任谁都会失落吧。 “哈哈，”邵老头突然大笑起来，“十三文钱一斤白面，你听谁说的？” “自然是自己看到的，难道不是这个价格？”顾兰有些疑惑。 邵老头摇头，但笑不语。 “你可见过13文钱的面长什么样？” 顾兰摇头，她只是打听价格，并未亲眼看。 这有什么关系吗？ 可很快，她就明白了邵老头的意思。 第三十二章 大有所为 雪白的木薯粉在邵老头手指间滑落，他语气感慨：“知道你有法子把树葛变成粉，可看到和想到，终究是两回事。” 顾兰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邵老头也想过树葛做成粉会是什么样子，可当他看到时，仍然被惊到了。 只因这树葛粉，实在雪白。 他见过好东西不计其数，贵人吃的精米精面，都是让人精挑细选制作而成，可就是再好的面粉，也都带点颜色。 毕竟现在工艺不成熟，没法完全把小麦的外壳脱去。 贵人吃的面粉尚且如此，更何况民间卖的面粉呢。 邵老头买过几回所谓的白面，估计只走了两道工序，面粉里还有好多麦麸，吃起来剌嗓子眼。 可这些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已经是顶好的奢侈品，试问谁家会买这些精白面回家做食物呢？ 大多会和粗粮掺和在一起，做些窝窝头出来。 顾兰也想到了这点，木薯和小麦不一样，只要脱皮碾渣过滤之后，成粉就是干净的白色，看起来比较干净。 想通之后，她期待地看着邵老头，问道：“邵爷爷，那我做出来的木薯粉，能卖多少钱呢？” 邵老头哈哈大笑，“那要看你能卖给谁，有本事卖给谁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么简单的道理，顾兰竟然没有自己想到。 果然，人都会受困于环境。 顾兰这个生活在现代世界的人，初来乍到落后的古代，其实第一印象就觉得没有有钱人。 村里所谓最好的房子，在她看来不过如此。 就连去赶集，看到就两条街道的集市，还不如前世村镇那般繁华，更是让她下意识觉得，都是穷人。 可穷与富，本来就是相对的，有人穷，自然有人富。 穷人的13文钱她不想赚，那为何不赚富人的钱呢？ 顾兰茅塞顿开，郑重地朝邵老头行大礼。 “多谢邵爷爷指点，不然我脑子还是转不过来弯呢。” 邵老头笑笑，“柱儿是个聪明孩子，天生的猎手，你也是个聪明孩子。” 柱儿确实让他刮目相看，邵老头现在真是越来越喜欢柱儿了。 这孩子，乍一看风风火火，耐不住急性子，可到山中狩猎的时候，竟然能一动不动地守着陷阱，不叫苦不叫累，一点看不出急性子。 天生的军人，若是再进一步，那就是天生的将军！ 邵老头眼中冒出精光。 换了一个话题道：“既然做出树葛粉，正好做些吃食出来，也好叫我这个老骨头尝一尝吧。” 这事儿简单，顾兰也不扭捏，吩咐柱儿把抓来的野鸡放入笼中，动手切下一块木薯粉，转身进入厨房。 家中调料不多，食材更是少，幸好前段时间趁着天气尚暖，顾兰采了一些桂花晒干。 木薯黏性比较大，多用来做糕点之类的食物。 家中没有糖，顾兰也只能简单做木薯饼，木薯粉加水揉成粉团，揪小块碾平，用猪油煎过，撒上一些桂花碎，诱人的香气从烟囱里冒出来，惹得人腹中饥鸣不断。 “好香啊……”柱儿舔了舔嘴角的口水。 顾兰推开厨房的竹窗，对梁儿道：“你去叫阿吉哥哥过来吃饭，正巧今日捉了几条鱼，我煮些鱼汤配木薯饼，一起用晚饭罢。” “好嘞！我这就去！” 梁儿一溜烟跑走。 柱儿进屋把竹桌椅搬出来，让邵老头坐下，“爷爷，坐，我给你倒茶！” 珠儿酿跄着走向厨房，扒着房门，闻着里面的香气，垂涎欲滴。 没过多久，阿吉就来了。 他步履不疾不徐，行走在枯黄的冬日之中，颇有种仙人云游之感。 梁儿是个慢性子，可他比梁儿还要慢，惹得梁儿开始催促他脚步快些。 一个锅用来煎饼子，一个锅用来煎鱼，处理好的鱼儿被猪油煎的两面金黄，烧开的热水加入进去，没有香料，没有葱姜，鱼煮好，加入些野菜，再用木薯粉勾芡倒入。 清汤变浓汤，一股子清香气息扑面而来。 众人饿极，柱儿梁儿端出碗筷，都是竹子做成的，比起先前几个人共用一副碗筷，不知要好了多少。 柱儿先给邵老头盛了鱼汤，接着是阿吉，姐姐，梁儿珠儿，最后才是他自己。 顾兰煎的木薯饼品相极好，外表金黄酥脆，里面确实绵软弹性，一口咬下，口齿留香。 邵老头虽然身体还好，可这牙齿却是大不如前，这木薯饼吃起来，正合他心意。 “嗯！好吃！兰丫头这做饭的手艺，让老头子我没话说！” “树葛粉和麦粉虽然品相相似，可这口感却大大不同啊！” 几个孩子说不出来这么多话，大口大口地吃着，阿吉最优雅，一点一点品尝，速度却不见慢。 没多大会儿功夫，一竹篮子木薯饼就见空了。 顾兰笑眯眯地：“这还不算顶好吃呢，要是有点红糖，鸡蛋，我还能做出更好吃的东西来！”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有邵老头的提醒，顾兰对赚钱一事又有了信心。 晚饭后，天色昏黑，邵老头也没急着回去，他看了顾兰碾木薯的工具，试图给她改造一番。 顾兰心中确实有想法，她想做个石磙碾子出来，这东西常见于前世的农村，她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只记得小时候见过别人家中做豆腐的，只用这石磙碾就用压出豆浆来。 构造也不算难，有了做灶台和火炕的经验。 顾兰很快就在地上勾画出石磙碾的构造。 可邵老头精通打猎，却对这些一窍不通。 他只听明白要大石头套小石头，可如何套，怎么套，一头雾水。 最后无法，顾兰只好放弃，暂时先用石头代替，累是累点，可柱儿力气不小，明日能在家帮她，姐弟两人轮换着来，也能轻松一些。 邵老头和阿吉回家了。 “顾兰这丫头，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鬼点子，柱儿这孩子，确实是个学武的材料，梁儿也聪明无比，原先我瞧这俩孩子长大后必定会有出息，可如今想来，若兰丫头不是女儿身，只怕会大有作为啊！” 第三十三章 再去赶集 新房盖好，火炕也起来了，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顾兰几人的日子却好过起来。 家中没有棉衣，梁儿和珠儿年纪小，帮不了什么忙，就让他俩在炕上玩。 柱儿和邵老头学打猎，梁儿则跟着阿吉学认字，阿吉一日教他三个字，他欢喜的不得了，每日都要在门口土地上用树枝反复练习。 现在天冷了，没法练习，顾兰就用盖房子剩下的竹料给他编了一个竹盘，上面洒上厚厚的黄土，让他在炕上一边照看珠儿一边练字。 顾兰前世的时候，经常听老人提起以前的苦日子，说最惨的时候，一家人共穿一条裤子，谁出门有事谁就穿衣服，一直觉得怎么可能。 可现在穿越了，她竟然真体验到这种事情。 天气寒冷，她和柱儿还穿着单薄的夏衣，一阵寒风吹来，和没穿一样。 梁儿不出门，他的衣服都套在柱儿身上，里外套了三层夏衣，可还是不管用啊。 顾兰和柱儿加快做木薯粉的脚步，又辛苦了四五日功夫，终于凑够一百斤木薯粉。 光凭顾兰一个人，自然无法把这么多木薯粉运送到集市里，柱儿这个九岁的小男子汉，俨然成了家里另一根顶梁柱。 他个头不高，最近吃的多些，瘦小的身板竟然也有了几分精壮之感。顾兰心疼弟弟，可实在没办法。 不过在这个世代，别说九岁的孩子，有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三岁就要跟大人去地里捡牛粪。 轮到农忙的时候，就是掉在地上一粒麦子，也都是要捡回来的。 顾兰本以为是自己家里穷，才只能穿着单薄夏衣冬日出门。 可等她带着柱儿去赶集，两个人一人背一个竹篓，路上三三两两地走着行人，几乎都和他们差不多，穿着灰黑色的短打，破旧的草鞋，看上去不知多少天没有洗澡，以至于都看不清原本的肤色。 顾兰第二次出远门，细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她前世看过古代电视剧，即使是里面的流民，也没有像这些人这般邋遢。 只能说前世那些没见过真正底层人民的编剧，还是缺乏了一些想象力。 瘦骨嶙峋，面黄肌瘦，头发枯黄，每个人的皮肤都是黝黑干裂，就连顾兰都不例外。 缺少食物，没有时间打理自己，就是仙女来了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顾兰深呼吸一口气，如果没有见过阿吉，她可能会对这个世界失望，不敢想象未来会怎么样。 可她看见阿吉，知晓这些人之所以会是现在这样，就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所有时间都用在填饱肚子的反复劳作之上。 前世的时候她总是会抱怨，不知道工作什么时候是个头，可现在，仔细想想，前世那些辛苦好像真的不算什么。 一路上胡思乱想，顾兰还没有觉得太累，总算到了集市。 不打眼的两根木头柱子，上面飘荡着不知是什么意思的两块幡。 “姐，好多人啊！” 柱儿一路上都很兴奋，到了集市更是欢喜，小脑袋四处张望，感觉四处都是人。 到了集市，情况好太多了，总算能够见到穿干净冬衣的人。 顾兰这次为了把糕点卖出去，来之前给自己和柱儿都努力清洗一遍，不过皮肤的黝黑是无法遮掩的。 可能临近年关，赶集的人也多了起来，比顾兰上次来热闹不少。 顾兰紧紧牵着柱儿，小心叮嘱道：“别乱跑，免得找不见你俩。” “好！”柱儿听话地握着顾兰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顾兰带着他穿过人群，柱儿贪婪地看着四周的热闹，有卖小吃的，耍猴的，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打铁的铺子里叮叮当当，像是奏响乐曲。 穿过漫漫人群，逐渐远离喧嚣，柱儿好奇地张望四周，这里可不像刚才那样热闹，会有人买他们的木薯粉吗？ “姐，咱们要在这里卖木薯粉吗？” “对，待会儿你不要说话，仔细看我怎么做的就行。” 顾兰摸着柱儿的头，安抚他的情绪。 这里应该是杏花村的村子深处了，杏花村人来人往，渐渐在村外形成集市，若是长久以往，未来形成镇子也是有可能。 人多，意味着赚钱的机会多，杏花村不像小龙坎那样偏僻，红砖绿瓦的房屋鳞次栉比，也难怪柱儿会有些紧张。 穷怕富，向来如此。 顾兰给自己和弟弟整理好衣服，脸上挂着和善的笑，跨两步阶梯，轻轻叩响木门。 “主人家在吗？” “来了来了，谁呀？” 一道憨厚的声音很快给出回应，顾兰几乎能想到里面的人小跑着过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头上戴着白头巾的胖男人打开门，疑惑地看着顾兰和柱儿：“你们找谁？有什么事吗？” 他是顾兰见到的第一个胖子！ 真是难得。 顾兰脸上的笑容带着极富感染力的亲和，不卑不亢，也不知练过多少回了，她亲昵地叫道：“叔，是这样的，我自己闲来无事磨些干净的白面，想问问你需要不需要，这里有些我用白面做的糕点，你尝尝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取下背篓，露出里面用白布缝成的布袋，一打开袋子，里面白如雪色的木薯粉就露了出来。 “呀，这白面这么干净？” 胖男人也惊讶了一下，顾兰连忙戳戳弟弟，柱儿赶紧递上手中的竹篮，打开，拿出一块木薯饼递给男人。 “叔，你尝尝看吧，就算不买也不要钱。” 胖男人有些迟疑，这陌生人给的东西，谁敢吃啊，也不怪他谨慎，以前发生过这种事情。 顾兰看出他的顾虑，拽开饼子，一人一半，自己先尝了一口。 这下总放心了，胖男人咬了口饼子，一口下去，眼睛瞬间一亮，吃饼的速度都加快不少。 顾兰还是笑眯眯的，研究出木薯粉已经有半个月之久了，家里天天吃，几个孩子都吃不腻。 包括邵老头和阿吉也是如此。 顾兰这个前世吃过太多种类食物的人根本不明白，这是一个食物匮乏的时代。 人们可选择食用的食物，寥寥无几。 第三十四章 花式推销 “不，你们骗我！” 胖男人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晴不定，他止不住地摇头，铜铃大的眼睛狐疑地扫视着顾兰和柱儿。 柱儿心猛地一沉，恨不得拔腿就跑，可还是强撑着挺起胸膛，瞪大眼睛看回去。 姐姐没跑，他也不会害怕到逃跑的！ 顾兰依旧笑意吟吟，只是装作惊讶的样子：“：叔，我们骗你什么了？” “这根本不是白面做的！我吃的面比你们走的路还要多，是不是面粉，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胖男人打开朱红木门，露出挺起的大肚腩。 他短胖的手指摸着肚腩，舌头在嘴角舔一圈，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虽然能够确定饼子不是木薯做的，可那奇特的口感依旧让他欲罢不能。 “我就跟你们说实话吧，集市上最大的王氏酒楼你们看见了吗？那是我开的！” 男人脸上挂着得意，吹嘘道：“老爷我从小就长了一张馋嘴，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刚好家中有些薄产，就在这附近开了一家酒楼，专门给过路的官差贵客提供吃食。” 王氏酒楼，确实有，不过哪有什么楼？就一层，木头稻草，若不是顾兰跟着梁儿学习认识“王”字，只怕一时半会还没想起来。 她有些汗颜，没想到第一次上门推销就遇到了铁板一块。 顾兰故意把木薯粉说成面粉，其实也是有自己的顾虑，只因时人都知道树葛有毒，那么天然就会对树葛粉有警惕之心。 若是不隐瞒，只怕人家吃了树葛粉，走路栽跟头都要怪她头上。 有这样的顾虑在前，顾兰要想平安无事把木薯粉卖出去，首先要过得了来路这关。 谁知道一下子就翻车了。 既然计划一不行，那就换个计划。 顾兰脸色一变，像是有些害怕，怯生生地看着胖男人：“原来是王氏酒楼的东家，是我有眼无珠，我这就走！” 说完，顾兰拉着弟弟就要走。 “哎哎哎！” 胖男人也没想到她这么不经吓，连忙跑出来抓住他俩，“走什么走啊，你别怕，这饼虽然不是白面做的，可它好吃啊！你告诉我你是用什么做的，若是好呢，你以后不就不愁卖不出去了吗？” 要不怎么说是生意人呢，胖男人一下子就意识到，如果在他的酒楼里能够售卖这种饼子，只怕生意会更上一层楼。 顾兰面色青红变化，像是有什么难隐之隐。 她钓足男人的胃口，胖男人等得急了，接二连三地催促她：“小姑娘，你倒是快点输了啊！” 顾兰内心偷笑，这才装作为难的样子道：“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什么做的，只是这是我祖传的秘法。” 胖男人不屑地扯扯嘴角，还什么祖传秘法，若真是祖传秘法，这俩孩子还能落魄成这样？ 他自然是不信这些的，可拗不过好奇心重，好言好语又劝了一会。 顾兰终于说出秘密。 “什么？这饼是用树葛做的？” 胖男人顿时脸色大变，干呕一声就要抠自己嗓子眼：“你们想害死我！我要送你们见官！” 果不其然，顾兰却丝毫不怕，看着男人干抠不吐，她摇头道：“王叔，你冷静些，这饼子没有毒，你都吃了这么久，可有觉得身体哪里不适？” “若是真的有毒，我方才也吃了一半，不也该出问题吗？” 柱儿适时地拿出一块饼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始吃，吧唧吧唧，真香啊。 胖男人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可看着那一块块香甜可口的饼子，敬畏地就像是看毒药一样。 “这真是树葛做出来的？真的没毒？” 顾兰无奈：“这就是我们祖传的秘法啊，能够去除树葛的毒性，只是世人不知，便都以为树葛无法食用，要不是我爹娘去世，家中弟妹还小，我也不会冒着风险来卖树葛饼的。” “我们吃树葛就能填饱肚子，只是家中难免要添置物件……” 顾兰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可这已经足够胖男人遐想了。 他仔细打量俩孩子，又上手捏柱儿的肩膀，果然，比起一般吃不饱肚子的孩子，柱儿身体强壮。 他半信半疑。 顾兰下了一剂猛药，“算了，既然王叔也觉得害怕，那我们还是不卖了，好歹能够填饱肚子。” 她说罢，转身又要走。 这次走了大约有七八步，才听到身后有些纠结的声音，“你们等等。” 顾兰脸上笑意加深。 如果没有遇到懂行的，看在木薯饼的味道上，肯定也会有人买回去尝尝看。 只要他们吃了一次，后面再慢慢打开市场，也是一样。 可没想到，顾兰一下子就遇到了王氏酒楼的老板。 生意人，天生敏锐又大胆。 他把顾兰请到家中，顾兰去厨房，当着他的面用木薯粉做了几道美食。 王楼家中有红糖和鸡蛋，顾兰做了一道木薯发糕，木薯芋圆，无论是点心还是粥水，木薯粉都有无比的优越性。 尤其是它的味道，前世许多奶茶店里可都是要用到木薯的，大获欢迎。 亲眼所见，又亲自品尝，王楼对顾兰的话完全信服，再加上木薯粉实在好吃，他一吃就停不下来，就是不卖出去，留着自家吃也是极好的呀。 “你确定这东西吃多了没有毒吗？”王楼还是有点害怕。 可眼神里的渴望骗不得人。 顾兰哭笑不得，她觉得就算自己现在告诉王楼，吃多了会有毒，但不致死，估计王楼也会继续购买。 无他，吃货是真的不怕死。 君不见前世河豚毒性如此之大，还是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食用河豚。 云南的菌子不也是如此？ “王叔，你尽管放心，这木薯粉食用起来不仅没有毒性，对咱们的身体还有好处呢！” 顾兰没有骗他，木薯淀粉含量高，极易饱腹，还能起到消肿解毒，缓解便秘等作用。 顾兰把木薯吹得天花乱坠，王楼一边听一边吃，不住地点头。 终于，看着那两竹篓的木薯粉，一咬牙，大手一挥：“多少钱？我买了！” 第三十五章 赚钱与花钱 “三十文一斤。” 顾兰说好自己早就想好的价格。 “什么？”胖男人明显没撑住，都快被气笑了，“有毒的树葛粉竟然卖的比精面还要贵？你怎么不去抢？不行！这个价格太高了！” 虽然嫌弃价格高，可王楼却没有立马要把顾兰赶出家门的意思，这就是价格还能谈。 顾兰内心偷笑，现在是卖方市场主导的时候，只要王楼想要，又怎么可能不买？ 她也不拖拉，直截了当地道：“叔，这个价格真不贵，你听我讲讲道理啊，一来这是我们祖传秘法，树葛去除毒性的过程很难，要不然早就有人吃树葛充饥了，二来呢，小麦磨出面粉不容易，树葛磨成粉更加不易，这百十斤的树葛粉就要制作七八天……” 顾兰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夸大了一些。 木薯去毒的过程不难，做成粉更是简单。 只要她靠这个法子赚到了钱，就绝对不会隐瞒太久。 顾兰也没有贪心到想要把山上所有的野生木薯据为己有，她只想趁这段空窗期，赚点本钱。 王楼被顾兰给说动了，主要是顾兰一脸真诚，看起来不像说假话的样子。 说完自己的辛苦，顾兰又开始给王楼画饼：“王叔，你是开酒楼的，你也知道这树葛饼有多好吃，到时候你拿到店里卖，就是方圆百里独一份的，人都爱尝鲜，我再给你出个主意，这饼不要单卖，消费满多少铜钱，店里就送一份饼，不出半个月，您必定赚的盆满钵满，保证比花钱买我的树葛粉赚的多了！” 前世的饥饿营销，顾兰用的炉火纯青。 果不其然，王楼听完又是眼前一亮，他短胖的手指抚摸着下巴，越想越有道理。 拳头一拍掌心，吧嗒着嘴：“你这丫头，还真是厉害啊！” 顾兰笑眯眯地，“叔，我跟你说实话，我今天一见到你就觉得亲切，你是个好人，我一个小姑娘，拖家带口不容易，也不想把生意做大，不想自找麻烦，能和你合作那就再好不过，我家住在小龙坎，我弟会打猎，改日在山里找到什么好东西，保证第一个想到你，说不定，你的酒楼能够越做越大，扬名天下呢！” 她声甜话好听，听得王楼喜不自胜，脸上的人褶子都快赶上树皮了，哈哈笑着：“你这丫头，伶牙俐齿，我看你呀，真是个鬼精，行了，别说了，你这两篓子树葛粉我都要了，不过丑话咱先说前头，这第一呢，若是你弄的树葛粉有毒，把客人吃出好歹，这要算到你的头上。 第二呢，你这树葛粉，只许卖给我一个人，不许再到别处卖了！ 第三呢，你到外边，不要说这是树葛粉，其他的都交给我来！” 王楼胖乎乎的，看着人也和善，可提出来的这三点要求，简直是得寸进尺，滴水不漏。 顾兰眼神闪烁，除了第二条，她都能接受。 倒不是她想把树葛粉再卖给其他人，而是这件事根本没法隐瞒太久。 最迟一年，小龙坎里的人就会发现她的秘密。 口说无凭，王楼和顾兰又商量了些细节，眼看着要到晌午了，王楼差家中仆人去请了个老秀才做证人，又命人去王氏酒楼提回几道菜，几人有商有量地订好契约。 有契约在手，日后出了什么问题，两个人可以去官府打官司。 吃过饭，送走老秀才，王楼付给顾兰银钱。 一枚二两重的白银，外加一千文钱。 一百枚钱为一铜串，提在手中沉甸甸的，姐弟俩一人背五串，又约定好下次来送树葛粉的时间，顾兰两人才离开王家。 从早晨到离开，柱儿听顾兰的话，少说，多做多看。 待离开王家不久，柱儿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他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姐，咱赚了这么多钱？” 三两银子，那可是三两啊！ 能买多少好东西啊！ 不怪柱儿激动，以前爹娘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家子人种二十多亩地，几亩桑树，没日没夜地下地干活，一年到头，全家人所得不过十两银子，吃穿用度扣去，一年能攒六两银子已经算了不起。 就这，还是考虑到风调雨顺，若是老天爷不开眼，遇到干旱或者大涝，颗粒无收也是常有的。 顾兰爹娘去世，花了家中不到五两银子，便是花去一家十几口人一年到头努力的成果。 顾家人自然受不了，到后面，就连顾兰爹自己也不愿再看病吃药。 柱儿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这些。 他抓着那二两银子，放在手里轻飘飘的，心中却沉甸甸的，他用脏兮兮的衣袖擦着泪水，“要是早点挖到木薯，做成粉去卖，爹和娘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一句话说的顾兰心酸不已。 她把弟弟揽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脑袋，却不知怎么安慰才好。 若真是那样，也许她就不会成为现在的顾兰，那她又会在哪里呢！ 小孩子的伤心来的快，走的也快。 柱儿就哭了一会儿，又开始兴奋：“姐，咱们今天要买什么？” 想到买东西，顾兰脸上也挂上轻松的笑意，哪个女人不喜欢购物啊！ 赚钱了当然要花出去才开心！ 不过就算赚了钱，也是杯水车薪，要把钱花在刀刃上。 首要的，还是要买布，至少一人要有一套过冬的棉衣吧？ 顾兰兴致冲冲地把集市逛了一圈，都没找到卖成衣的店铺，实在无法，只能问布店的老板，这才发现，原来时下的女人大多都会自己纺织做衣服，有人织布多了，还反而会往店铺里寄卖。 顾兰没法，只好买布，想着回家慢慢捣鼓。 一匹绢布二两多银子，过。 一匹阔白布二百多文钱，买一匹；一匹苎麻布二百文钱，一斤棉花六百多文钱…… 怪不得大街上许多人穿的都是麻衣麻布，能穿的起棉衣的，都是非富即贵。 原来棉花这么贵啊，竟然快赶上丝绸的价格了。 方才顾兰还觉得自己赚钱挺多，可在布铺里逛一圈下来，瞬间蔫了。 思来想去，要了一匹阔白布，一匹苎麻布，至于棉花，棉花要了三斤，统共花费二两银。 第三十六章 朝廷征粮 “啊，钱快没了……” 柱儿蹲在篓子前，心疼坏了，刚到手的银子都还没捂热呢，就像过眼云烟一样，散了。 剩下的一千文钱顾兰也没打算留下来，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又一圈，买了一把剪刀，铲子，工具类优先。 随后又逛到卖鸡鸭的地方，如今快入冬了，还有人在卖仔鸡仔鸭，价格无比便宜，只因入冬这些鸡鸭无法养活，全都是当做肉货来卖的。 顾兰心思一动，别人家能不能养活她不知道，可她家中有炕呀，反正冬日无事，找点乐子也行，便花三十文钱，买了五只小鸡，三母二公，五只小鸭，同样是三母二公。 猪骨头，猪板油，猪下水……猪肉铺前走一圈，柱儿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再去香料铺里，买些盐糖香料。 花钱如流水，眼看着天色渐晚，太阳没有多少余温，姐弟二人又买了三个烧饼，这才背着重重的东西走上回家的路。 集市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待要出集市时，顾兰才发现进集市的柱子前围满了人群。 华夏人的天性，不看热闹就难受，顾兰拉着柱儿靠近，踮起脚尖看见柱子上钉着两张牛皮纸。 纸上好像写着什么，可惜顾兰不认识。 没错，她一个前世高材生，这辈子是个文盲。 这个时代很明显不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文字文化相差无几，可也和她勉强认识的繁体字差很多。 顾兰猜测，也许这个时代还比较蒙昧。 不过她来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集市，见的人也不算多，对历史文化一知半解，实在无法准确推断。 公文是官府张贴的，两个官差打扮的人守在公文前，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身前还站着一个读书人。 虽然身上的衣服破旧，可好歹是棉衣，圆领，左襟右衽，看着和普通百姓有所不同，当然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认字。 读书人朗声道：“这公文上写的是朝廷的征粮令，今岁要再征一次粮，论人头算，一个人头加三斗粮！可以用钱赎买！” “什么？又要加粮税？” “这又是为何啊，去年前年都多征收粮食，今年我们实在拿不出来了啊！” “朝廷又要打仗了吗？一个人头三斗粮！家里还吃什么？” 有妇人听罢，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顾兰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她在哭嚎自己的悲惨遭遇。 她家中是佃户，给主家种田，结果摔下田埂断了腿，延误农时，不仅赔给主家银钱，今年更是颗粒无收，家中五个孩子有三个都被她卖去给人家当奴仆，现如今又要征粮，她怎么可能拿的出来？ 她哭的无比凄惨，诉说的悲惨之事更是引得围观众人愤恨不平，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这妇人不容易，他们又岂能尽如人意？ 顿时哀求声一片。 “官爷，求求您了，放我们一马吧，家中实在没粮食了，眼看着就要到冬天，总不能让我们全家老小都饿死吧！” 哀求声欺负不断，还有人跪在地上不断地叩头。 这场景十分骇人。 不知是妇人的哭嚎，又或者是众人的哀求，戳到了两个官差的心，二官差瞬间暴怒，从腰间拔刀，直接冲那哭嚎的妇人挥刀而下，正中她面部。 顾兰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耳膜，“啊！”那妇人眼珠瞪的奇大无比，一股鲜血喷涌四溅，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聒噪！征粮是朝廷下的命令，你们这些贱民要是敢不听命，就如此贱妇一般的下场！” 众人被这突发事件吓得如同鸟兽散，顾兰腿脚酸软，喉咙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涌，她离那妇人很近，近到妇人的热血甚至喷洒在她的手臂上。 温热的，腥臭的，逐渐冰凉。 柱儿也害怕极了，顾兰用最后一丝理智，拉着他远离了公文前的空地。 转身向家的方向跑去。 随着众人散开，朝廷要再次征粮的事情也传到各家各户。 朝廷想要征粮，自然不是贴公文这么简单，通知到里正，里正通知各家各户，若是不交粮，轻则坐牢，重则如这妇人一般的下场。 顾兰上下两辈子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亲眼看见一个鲜活的生命死在眼前，震撼不是一般的大。 她死了，她受伤的男人，和余下的两个孩子，会是什么反应？ 顾兰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紧紧抓着柱儿的手，姐弟俩依偎在一起，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人命如草芥。 草芥，就像野草一样。 以前这句话在顾兰心里没有实感，可今日，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生活在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这里一点都不美好。 什么精神上的富足，什么靠近目标的满足感，一瞬间烟消云散，她只觉得冷，彻骨的寒冷。 她好想回家。 顾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她只记得自己把东西刚放下，便身子一软，整个人不知身在何处，彻底失去意识。 梁儿快吓坏了，转头一看柱儿也是一脸的失魂落魄，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珠儿扑在姐姐身上，哇哇地哭着。 柱儿一言不发，身子抖如筛子。 梁儿看着妹妹，不顾自己光着屁股，连忙奔向黑夜，朝邵老头家中跑去。 天色已黑，很冷，他好像察觉不到寒冷一样，“咚咚”地拍着邵家的竹门，大叫道：“邵爷爷，阿吉哥哥，我姐姐昏倒了，求你们快去看看吧！” 很快院子里传来两声推门的声响，邵老头披上衣服，连忙问他怎么回事。 梁儿也说不明白，邵老头见状，转身回去拿些草药，阿吉也走到梁儿身边，递一件衣服披他身上。 顾兰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滋味，她一会冷的像是被放到冰窖之中，一会儿又像是深处岩浆般酷热。 她难受，眼前一片猩红，一会儿听见女人诉惨的哀嚎声，一会儿听见冷酷的声音宣布征粮。 “交不出粮食？都给我杀！杀了这群贱民！” 火光冲天，锋利兵器冒着寒光冲她脖颈而来！ 第三十七章 反抗之心 “不要！” 顾兰喘着粗气从噩梦中醒来，屋内散发着橘黄色的烛火。 她一动，弟弟妹妹都如梦初醒一般围上来，温暖的体温包围着她，“姐姐”地叫个不停。 梦境和现实的差距逐渐消融，不知为何，顾兰心中很是失望，重生，原来真的不是一个梦啊。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炕上，明明前段时间都已经接受穿越重生的事情，可今日的遭遇，给她好好上了一课。 过往在课本上学习的古代历史，那些冰冷而残酷的文字在她心间浮现。 现在，这些不是历史，是她要遭遇的事情。 “姐，你喝点水，别怕，啊。”柱儿端一杯水送到顾兰手中，明明和顾兰一样亲眼目睹悲剧的发生，可他早已缓好情绪，反过来安慰比他大几岁的顾兰。 顾兰勉力一笑，“东西都背回来了吗？” “背回来了。” “姐，没事的。”梁儿也安慰着顾兰。 “姐姐～”珠儿喃喃地叫着，把自己的小身体往顾兰怀里塞。 软乎乎的，带着温暖的亲昵，冲散顾兰的恐慌。 就算不接受又怎么样，她已经回不去了啊！ 顾兰的泪水突然就那么掉落，几个孩子哑口无言，见她哭，也都跟着无声哭泣起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阿吉端着一碗药走进来，见姐弟几人都在哭泣，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苦气。 阿吉拍了拍柱儿的肩膀：“厨房里煮好了饭，带他俩去吃。” 柱儿看了看他，又看了眼顾兰，见顾兰没有说话，闷声带着弟妹离开。 晌午顾兰和柱儿没有回来，俩孩子在家中吃的木薯饼，晚饭等着他俩回来吃，结果顾兰又突然发热，梁儿光着身子去找邵老头，路上还被石头划破了脚。 阿吉说起这些事情，梁儿脚上的伤也处理了，不碍事，柱儿也有些发烧，不过他身体好，一碗热药下肚，半个时辰就好了。 倒是顾兰有些严重，煮好的药喂不进去，只能蒙着被子发汗，她一直在做噩梦，哭着要回家。 他声音如流水淙淙，外面的冬夜里，寒风呼啸，小小的屋子里烛影飘摇，弥漫着草药的气息，莫名给人一种安宁之感。 顾兰好像没那么怕了，她小口抿着苦涩的药，放空大脑。 “没事的，你已经回家，不必再怕了。” 阿吉认真地看着她，突然开口安慰。 顾兰咬紧牙关，呼吸也愈发粗重，泪水不住地流淌。 她拼命地压抑住自己的坏情绪，摇头哽咽道：“不一样的，我回不去了，你不懂。” 阿吉有些不懂她的意思，可分明被她勾起一些往事回忆。 他怅惘道：“你又怎知我不懂？莫非你也把我当傻子？” 傻子？顾兰才没有这样认为。 第一次见到阿吉时，他容貌惊为天人，气质出尘干净，一言不发，确实有些懵懂纯真的过分。 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顾兰早已改变了想法，阿吉不仅不是傻子，还聪明的狠呢。 他会读书，会弹琴，举止行为优雅无比，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是以身上才会有一种疏离感。 只是，他真的能懂她的心情吗？ 前世的记忆是那么美好，无忧无虑，不必做苦力，不用担心生命安全，这些美好她已经回不去了，只能认命地在此生挣扎。 “爷爷说你忧思过重，积劳成疾，又受了惊吓，只怕身子要多养些时日才能好，不然以后是要落下病根的。” 阿吉换了个话题。 顾兰皱着眉头，叹气道：“今日我去集市，看见两个官差张贴公文，说朝廷要征收粮食，为此还杀了一个妇人，按人头征粮，无论年纪大小，也就是说，我家中四人要出十二斗粮食。” 顾兰刚来的时候，恰逢秋收，她一个人种一亩半分地，活生生累死，最后也才收获一百多斤粮食。 这些粮食远远不够一家子吃三个月，确实绝大多数家庭的亩产。 一斗粮食十二斤，一个人要交上去三十六斤粮食。 一亩地最后只能剩下六七十斤…… 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种出来的粮食还不够一个人吃一年。 顾兰正是清楚这其中的数字关系，才会如此绝望。 三斗粮食啊，眼看着大雪就要来了，多少人能够交出粮食，度过这场寒冬呢？ 顾兰不敢细想。 阿吉却道：“你若是担忧此事，不必忧心，柱儿如今是我爷爷的徒弟，梁儿又跟着我识字，既然能够用钱赎买，我们先借给你，你日后慢慢还便是。” 他眸色认真，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帮顾兰度过这个难关，那不是很轻松吗？ 顾兰微微一怔，下意识摇头。 倒不是拒绝阿吉的意思。 而是…… 她不知道怎么说。 在她的观念里，眼睁睁看着别人民不聊生，被这样欺压，让百姓没有活头，这是件很荒谬的事情。 统治阶级这样做，只会是自掘坟墓，断送自己的将来，可在这个过程中，苦的全是百姓。 她脑海里闪过许多东西，越想越觉得不合理，生长在红旗下的人，生来受到的教育是人民利益至上，见到这样简单粗暴，不把人命当成人命的压榨，过往的三观正在被完全颠覆。 她无法说出自己脑海中众多的想法。 只怔怔地，喃喃道：“你帮的了我们，帮得了其他人吗？” 自然是帮不了的，邵爷爷和阿吉与他们也不过是邻里关系，能说出帮他们的话已经是好的了。 顾兰心中也清楚，自己说的过分。 她无奈苦笑，果然，自己是个异类。 “哎呀，算了，庸人自扰，我再睡一会儿，改日再多谢你和邵爷爷。” 顾兰实在头痛，不想再多说什么，蒙着被子继续睡下。 她睡不着，在被窝里蒙着眼睛，听外面阿吉窸窸窣窣的声响，慢慢离开房屋。 她苦笑着，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 她到底在妄想什么，今日见到这样的事情，升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反抗。 就凭她一个拖家带口的少女，她居然试图反抗一个腐朽的王朝。 第三十八章 阿吉的心意 一夜过去，室外寒霜未消，寒气上冒，冻得顾兰神思又清明了一些。 她睡一觉，身上的难受就好了七七八八，也不知道邵老头到底是什么人，又会打猎，又会配药。 应该是个不简单的人吧。 顾兰搓了搓脸蛋，露在单薄衣服外面的手臂和脚冷得发麻。 深夜的脆弱过后，她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只要不死，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顾兰肯定没法拿出这么多粮食交税，人家要的是小麦稻米，而不是来路不明的木薯粉。 因此她只能用钱赎买，四个人十二斗粮食，怎么着也要一二两银子。 顾兰深吸一口气，昨日不该把钱全都花完的。 这下好了，又要辛苦许多日才能做出木薯粉，也不知道这次再去售卖木薯粉，还能不能卖出好价格。 朝廷征粮一事必定会让民心有所波动，百姓生活艰难，又如何能有心思去酒楼消费？ 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继续做木薯粉，他们冬日里也是要吃的。 昨天她生病在床，几个孩子都快吓坏了，柱儿抱着她一边身子，一整夜都没有松开手。 这会儿还睡的正熟，顾兰不忍心搅扰他们，让他们在尚有余温的炕上继续睡觉，自己开始用石块碾木薯。 太阳渐渐冲破雾气，露出霞光，待到晌午，才能晒到山脚下的村庄。 顾兰擦着额头上的汗，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她的臂力也大大增强，只不过病体未愈，还是有点疲劳。 奇怪的声音在雾气中响起，像是车轮滚动的声音，顾兰被吸引注意力，驻足看了一会儿。 竟没想到，阿吉从雾气中走出。 他换了一身湛蓝色短打，长发束在脑后，扎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一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淡然冷静，乍一看像是个英气十足的女孩子。 他袖子捋起，露出皮肤白皙的手臂，他肌肉纤薄，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手指张开十分用力，手下却是在推着一块巨大的轮石。 顾兰瞠目结舌，连忙擦干手朝他走去。 “你这是做什么？” 阿吉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推着的石头。 顾兰换了个方向，然后就惊呆了。 “石碾？你们做出来石碾？” 她几乎破声，这个大石碾子直径约有一米，中间凹陷，完全是按照她的要求做出来的。 阿吉这才露出一点笑意，微不可闻地点头。 “见你画的有趣，便动手做了一下。” 其实村中也是有石碾的，村里有打麦场，要把小麦脱壳，人气费劲，人们便想出用石碾脱壳的法子。 也难怪邵老头想不出来顾兰要的是个什么物件，阿吉去村里找了看，最后还是自己想办法做出来的。 顾兰倒是忘记这一茬，她连忙问阿吉：“你吃过豆腐吗？” “豆腐？” 阿吉眼神里有些些许疑惑，这是何物？ “未曾吃过。” “那……菽呢？黄色的豆子！” 顾兰说出古代大豆的名称，可阿吉脸上还是一片懵懂。 他摇头：“我没吃过你所说的黄色豆子，不过绿色、赤色倒是吃过。” “黄色豆子，有何用处？在何处生长？” 顾兰人都傻了，黄豆可是前世古代的无价之宝，虽然是大豆，可它用途广泛，做酱做料做豆腐……连豆腐渣都是养殖的好饲料。 这里的人竟然连见都没有见过大豆。 太离谱了。 也难怪他们不知道她要做的石碾是何物。 与此同时，顾兰心中升起一个疑问。 她的赶山系统，能不能赶出大豆来啊？ 想到豆腐独特的口感，若是这辈子吃不到，她估计往后余生都要想个不停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安装好石碾子。 阿吉做好的石碾分为三个不分，底座，磨盘，还有推动的石盘。 他现在推来的是磨盘，还要再回去推底座，至于石盘，则要他和邵老头两个人一起搬运。 顾兰想要帮忙，却被阿吉拒绝。 “你病刚好，无需你帮忙，若是有心，做些早饭吧。” 他倒是极中意顾兰的手艺，邵老头这人做饭讲究，每顿饭都有肉和菜，可一连吃了十几年，只能说是习惯了。 顾兰这人做饭，虽然材料少，可总是无比用心，巧计频出，能把简单的食材做出不一样的味道。 做顿早饭而已，又有何难？ 顾兰也不推脱，连忙进屋翻找东西，昨天回来的匆忙，买的东西都还没收拾。 小鸡小鸭倒是挪出来了，放在竹筐里，上面搭着一块布，一靠近就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叫声。 顾兰翻出昨日买的筒骨和猪肉，又去后面小溪里捡鱼，最近已经没有大鱼了，十几条手指长的小鱼聊胜于无。 舀了一瓢木薯粉，又加入两瓢买回来的麦粉，果然如同邵老头所说，面质不够精细，不过和木薯粉掺和在一起，看起来也还算好。 顾兰打算煮面，猪筒骨洗干净焯水，买回来的香料，花椒桂皮生姜下入少许，没过多久，猪骨的香气从小小的厨房里往外翻涌。 一口锅熬底汤，另一口锅也没闲着，顾兰熟练地热锅，把猪板油切下来放入锅内，慢慢煎出香喷喷的猪油来。 熬好的猪油倒入瓦罐之中保存。 和好的面醒开，分面剂，擀成面皮，折叠再下刀，一条条精细的白面条洒在案板上。 柱儿终于醒了，趿拉着草鞋，揉着惺忪的眼睛站在厨房门口，“姐，你身体好了吗？” 顾兰绽出笑意，扭头看他一眼：“好了，昨日是被吓到了，你赶紧进屋穿衣服，把梁儿和珠儿都叫起来，一会儿吃猪骨汤面。” 柱儿吞咽着口水，迫不及待地跑回屋里叫人。 “好香啊。” 邵老头也站在厨房外向里探望，闭上眼睛沉醉里闻着着香气。 “兰丫头，你可真不简单啊。”邵老头突然看着顾兰，如此说到。 “阿吉给你做的石碾你可看见了？” 顾兰心中一动，点头道：“看见了，是邵爷爷出的主意吧，做的真是好呢。” “呵呵，哪里是我这个老骨头做的，是阿吉，他这几日晚睡早起，不知废了多少功夫，才帮你做出这个新鲜物事来。” 第三十九章 没有黄豆 顾兰讪笑，邵老头这是何意？ 她早就看出来，邵老头对阿吉宝贵至极，平时有什么活计，他能够动手的，绝不让阿吉动手，那些脏活累活更是不肯让阿吉碰。 他们忙着盖房子那几日，阿吉都是和梁儿珠儿混在一起的。 要顾兰打个比方，邵老头就像是一个恶婆婆，阿吉这个亲生儿子想给别的女人做些什么事情，阿吉自己都没啥意见，但是邵老头就先坐不住了。 顾兰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确实最近邵老头和阿吉帮他们许多忙。 两家人走的很近，她是不是一时忽略了什么细节，导致邵老头觉得自己太过放肆。 顾兰歉意道：“对不起啊邵爷爷，我真没想到阿吉能够做出来，他真的很厉害。” 邵老头上下打量着顾兰，还是那个黑丫头，又黑又瘦，模样虽然端正，可这周身的穿着，着实不好看。 阿吉怎么就对这丫头上了心？ 邵老头这会全然忘记，一个月前他还想着撮合阿吉和顾兰呢。 果然是婆婆心态。 不过他倒也不是特别在意，只道：“兰丫头，这和你无关，只是他想做，便做了，若是不想做，就是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绝对不会去做。” 阿吉竟然是个这样的倔脾气吗？ 一点都看不出来。 顾兰正想着，锅里突然传来翻涌的声音，她连忙打开盖子，猪骨和面的香气混合在一起，齐刷刷往人的鼻子里面钻，简直能冲昏人的头脑。 “吃饭啦，邵爷爷，你去坐好，一会儿我给你端过去！” 顾兰忙不迭把锅里的香料捡出来，前段时间有鱼吃了，梁儿采摘回来的野菜也没浪费，被她焯水洗净晒成菜干，加入少许，白色的面，绿色的菜，简直漂亮极了。 拿出六个大竹碗，一人一碗滚烫的猪汤面，柱儿帮忙端饭，其他人正襟危坐在桌子前，不约而同地看向饭来的方向。 “好了，开吃吧！” 热腾的汤面进入嘴巴里的那一刻，顾兰的坏心情彻底烟消云散。 果然，人只要活着，就要吃东西，只要能吃东西，就不会有那些坏情绪。 “兰丫头这手艺，实在没话说，我家里还有不少山上采的菌子，今天中午再用菌子焖只野鸡可好？” 想到上次顾兰做的小鸡炖蘑菇，他只觉得舌头上似乎都溢起香气，太鲜美了。 顾兰笑眯眯地，“自然好了，东西都是邵爷爷出，我们还能跟着吃几口好的，感谢还来不及呢！” 跟在大佬屁股后面有肉吃，这句话做不得假，自从柱儿跟着邵老头开始学习打猎，家中确实不缺肉，还有两只雉鸡没动呢。 早饭过后，邵老头带着柱儿不知去了何处，阿吉带着梁儿和珠儿在屋檐下玩耍。 顾兰收拾好残局，开始查看石碾子，当初画设计图的时候，她想着家中没有家畜，要靠人力推动，特意叮嘱过阿吉，石盘上的木头要长一些。 这个石盘上的木头大约有一米五左右，顾兰试着推动中下不分，十分费力，可若是站在杆子尾部推动，莫说是她，便是力气再小些的女孩子也能推得动。 顾兰大喜，连忙清洗木薯开始做实验。 把木薯倒入石磨凹陷里，推动石盘一点点碾压，不断地加入清水，被碾压出来的木薯水顺着凹槽流入早已准备好的木桶之中。 最后再把榨不出来东西的木薯渣一同倒入木桶之中清洗。 家中唯一的水瓮被她用来装木薯水，用麻布过滤掉清洗后的木薯渣，再静置等待过滤。 一整套流程下来，比以前不知道轻松多少。 以前顾兰和柱儿两个人忙活一整天，才能晒出20斤木薯粉，可现如今，她一个人一上午就能搞出来这么多。 “阿吉哥哥，这个字就是阿姐的名字吗？” 梁儿用手指描摹着地上的凸起，“兰”，原来姐姐的名字是这样的啊。 阿吉点头，“空谷幽兰，兰花很漂亮，香气清幽，世人多喜欢。” 梁儿有些高兴，“我姐姐也很漂亮，大家也都很喜欢她！” 阿吉下意识侧脸去看院子里忙活的顾兰，她干活的时候，抿着村，像是很费力，眼神看着前方，又像是落在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无人看她时，眉头总是皱起的，若是有人和她眼神对视，她又会露出甜甜的笑容，像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放下手中枝条，淡淡道：“今日教你三个字，你需好好学，明日检查。” 梁儿肃然起敬，“好的阿吉哥哥，我知道了！” 珠儿盘腿在他旁边坐着，学着小哥哥的样子也跟着咿咿呀呀。 阿吉走到顾兰身边，“做的如何？” 顾兰被打断思考，反应一会，才笑道：“你天资聪颖，只听一遍看一遍，就把这东西做出来，实在是厉害，好用着呢！” 她虽然有吹嘘的成分在里面，可也确实对这个石碾子十分满意，省力。 阿吉勾起唇角，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若是聪明，你又算什么呢，天纵之资？” 他实在好奇，顾兰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一会是火炕，一会儿是石碾子，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顾兰哑口无言，总不能说自己来自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这些构想都是拾人牙慧吧。 她只好苦笑道：“这算什么，你若是像我一样，吃不饱穿不暖还没有力气，也会天天琢磨着如何让日子过得更好，都是被逼出来的。” 阿吉摇头，那可不一定。 他见过被逼上绝路的人有很多，可大多数人也只是浑浑噩噩，随波逐流。 像顾兰这样的人，他只见到这么一个。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不约而同地陷入各自的世界之中。 阿吉没有要帮顾兰干活，顾兰也没有要他帮忙的意思。 身后传来梁儿和珠儿识字的朗读声，还有纠正声，岁月静好，若是一直能够这样下去，应该会很美好吧。 可是天不遂人愿，柱儿突然跑回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姐姐，村里来粮官了！” 第四十一章 顾杏花 还有这样的好事？ 柱儿眼睛一亮，大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姐，咱们不用交粮了，你不用这么辛苦了！” 他急忙看向顾兰，想看她笑。 可顾兰却笑不出来，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她怎么觉得心里有些担忧呢。 不过想再多也没有用，日子还要过，她听从邵老头的建议，这几日约束着弟妹，不叫他们到村子里去，每天闷头在家中碾木薯，做木薯粉。 这几日天气晴朗，正是晒木薯粉的好时候。 可小龙坎的村民却开心不起来。 要是有人从各家各户门前经过，就会发现，每家都有人在哭泣唾骂。 一个人头三斗粮食，大部分人家中都是十几个人头。 就比如顾家，顾老太一个人拖着四个儿子长大，如今顾兰她爹没了，可家中仍然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媳，老大房中俩孩子，老二房中四个孩子，老四房中孩子最少，只有一个，还有一个尚在肚子里。 这都有14个人了，无论大小，都是一个人头三斗粮，一下子出去几百斤粮食，家中粮食陡然少了一小半。 这才刚入冬啊！接下来还有漫长的三个月冬季，他们又该如何度日？ 可不交粮，就是死。 他们不得不上交粮食。 顾老太这几日成宿成宿睡不着，睡不着就开始清点粮食，好像数着数着粮食就会变多一样。 她先前就想着家中人太多，粮食太少，这才把顾兰几人给赶出去，这就像壁虎断尾一样，是自保之举。 可谁曾想，今年朝廷又多征粮，如此算来，哪还是十税三，分明是十税五！ 他们这些老百姓，一年到头在地里忙活，一半都要上交朝廷。 这日子还有活头吗？ 村里不知谁家女人在哭，大半夜的，哭声凄厉哀嚎，顺着寒风飘荡了很远很远。 就连居住在偏僻村东头的顾兰似乎都听见了。 女人大哭着想要掐死自己刚出生没一个月的孩子，他来的太不是时候，刚好赶上朝廷按人头征粮的时候来，家中平白无故要多交十几斤粮，不交是死，交了也是死。 她到哪弄来吃的养活孩子啊？ 早知道征粮官要来，她就早早把孩子掐死算了！ 一个母亲，如此凄厉地骂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顾兰听着她的哭声和哀嚎，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捂住弟弟妹妹的耳朵，和他们一同躲在温暖的被窝里。 “姐，你别怕。”柱儿伸手遮住她一边耳朵，梁儿学他遮住顾兰另一只耳朵。 那哭声似乎听不见了，可好像，还在顾兰心里萦绕。 怎么会有这么悲惨的事情呢。 这一夜，顾兰睡的并不安稳。 第二日就是交粮的日子的，每家每户都要去里正家中称粮，再亲自送往城镇里。 顾家人多，交的粮食也多，顾大河兄弟三个人都要跑一趟，一人背着一百多斤粮食，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喜悦，如丧考妣。 他们的女人跟在身后抹着眼泪，接下来的路程足有三天，说不定还会遇上拦路的山贼。 心疼男人，可更心疼粮食。 村里人都是这样，称好粮食也没急着走，等大部队都弄的差不多了，这才约着一起上路，遇到山贼时也好抵抗一番。 里正家门口人来人往，却少有人说话，每个人都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有些颇有家底的人家不交粮食，直接用等价的银钱交税，托里正带去，好歹不用多跑一趟。 人来人往，顾杏花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怎么没看见顾兰几个人！ 难道他们不用交粮税吗？ 知道朝廷要多征粮税的时候，顾杏花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顾兰，顾兰种出来的粮食都被奶奶拿回来了，她颗粒无收，家中米缸估计早就空了，填饱肚子都难，怎么可能交上粮税。 若是交不上，官府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是以顾杏花一直在等着看热闹，一大清早就跟来里正家门口守株待兔，可谁知道这都过去大半天了，顾兰竟然还没有来。 她有些急了，跑去问她娘：“娘，这都什么时候来，顾兰怎么没来交粮？” 陈氏怎么会知道，她也不关心顾兰的事情，家中粮食不够吃，他们还惦记着顾兰做什么，就算他们饿死在外面，她也绝不会从手指头里漏出一粒米给他们姐弟四人的！ 得不到答案，顾杏花觉得有些奇怪，她一咬牙，干脆自己去找答案。 跑了大半个村子，越来越偏僻，终于到了顾兰家中。 顾兰怕引起村里注意，到了晌午也没开火做饭，而是用木薯饼暂且充饥，她坐在家门口晒太阳，手里还在做着针线活。 她不会缝制衣服，可学习能力快，先是裁一小块布反复试验，练手做款式，成功之后才开始动手给家里孩子做衣服。 无需请教他人，每一次都在试错中进步。 柱儿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竹剑，不断地挥舞砍劈，在空气中发出声响，梁儿不断地在地上练习自己学过的字，顺便教会珠儿。 顾兰在旁边做针线活，也沾光学会了所有字。 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好像村里征粮和他们无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杏花想不明白，难道顾兰他们交钱了？ 顾杏花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她又跑回村里 ，却看见上次来过的官差又来了，这次就来他一个人，正在里正身边检查粮食数目。 顾杏花心中一动，也不知是什么驱使着她，她快速走到里正身边，陈氏抓她的手落了一个空。 顾杏花怯生生地看里正一眼，鼓起勇气问道：“里正大人，请问顾兰来交粮食了吗？” “顾兰？”里正愣了一会儿，随后他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他上报人头的时候，怎么把顾兰给忘记了！ “怎么了？”官差察觉到不对劲，皱眉摸刀，看向顾杏花。 自古民怕官，顾杏花被吓得花容失色，可还是强撑着道：“我…我有一个堂姐，她与本家分居，我怕她没有交粮，耽误了朝廷大事，这才……” 第四十二章 上蹿下跳 “你一个农女，竟然有这样的觉悟，算你识相！”官差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顾杏花，转头看向里正时又变了个脸色：“你说，顾兰可在这些人其中！” 里正被吓得跪倒在地上，冷汗直冒，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官差一把抽出阔刀，放到桌面上，狞笑道：“好你个里正，一个小小的里正，竟然公然违背朝廷命令，说，你是不是起了谋逆之心？” “小…小人不敢！我不敢啊！我只是没有想起来！官爷你等着我这就去把顾兰给带过来！” 今日刚好是交粮日，只要及时补上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里正一边哀求地说着好话，一边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悄悄塞到官差手中，只盼着他能够网开一面。 那官差两根手指一捻，摸出少说二两银，漆黑的脸色也有所缓和。 点头道：“看你认错态度还算不错，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快把把那顾兰给带来，让她交齐粮食，若有延误，我唯你是问！” “是是！三儿，快去，快去把顾兰给找来！” 里正叫来儿子，连忙叫他把顾兰喊来。 可他儿子也不知道顾兰住哪啊，正迷茫时，顾杏花一脸兴奋道：“三叔，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顾兰！” 她满脑子都是顾兰这次死定了，殊不知里正都快恨死她了。 就连村里人看她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她和顾兰又是亲戚，便是顾兰真的拿不出粮食，有心逃避这次搜查，恰好里正又忘记报她人头，其他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事，好看顾兰吃瘪。 可顾杏花这次，分明是故意的。 “她怎么这个样子，心眼儿也太坏了！” “就是，以前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啊！” 村子里的人世代居住在一起，天然地对外来人有些防备心里，顾杏花这个行为，无异于当了叛徒。 就连陈氏也不得不承认，女儿这次做的实在是过分了。 顾老太眼神剜似地瞪着陈氏，拧她手臂上的肉道：“你怎么不拦着她点！” 陈氏有苦说不出，她哪里知道会闹出这么一摊子事儿啊！ 这回咋办？顾兰怎么可能拿出来这么多粮食！ 她拿不出来，会受到什么惩罚？ 陈氏偷偷看婆婆脸色，只见她脸上阴晴变幻，像是想要下狠心，可又想到什么，有些犹豫不决。 陈氏暗道坏了，只怕婆婆是动了恻隐之心，顾兰柱儿梁儿几个孩子好歹也是三房所生，他们命不好，爹娘早早去世，扔出去自生自灭也就罢了，可如今万一这些官差想要当着他们的面杀了顾兰等人，他们岂能眼睁睁看着，见死不救？ 若要陈氏来说，这祸虽然是她闺女闯下来的，可让她拿粮食出来，她万万不肯同意。 本来就是，朝廷征粮，大家都要交粮食，日子都不好过，凭什么顾兰可以逃脱这一劫？ 要不好过都别想好过！ 陈氏眼神发狠，要是一会儿婆婆想要替顾兰交粮食，她就哭闹，凭什么！这些粮食都是他们种出来的！ 顾杏花带人找上门时，顾兰一脸的平静，她就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柱儿梁儿躲她身后，恨恨地看着顾杏花。 “好狠的毒妇！” 顾杏花一脸的得意。 “顾兰，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村里人都在交粮，你怎么不去啊，官爷让我来喊你，你若是不交粮，可是要吊死的！” 顾兰冷笑着看她，一脸的不屑：“原来今日是要交粮啊，我最近没有到村子里，还不知道有这件事呢。” 顾杏花翻了个白眼，装什么傻啊！ 反正一会儿官差一吓唬，顾兰肯定会怕的尿裤子。 她懒得跟顾兰说这么多，“赶紧带着你的粮食去交粮，别拖累大家！” 顾兰让弟妹在家，她自己去就好。 可柱儿梁儿非要跟她一起，干脆连珠儿也抱着。 她两手空空，只带着弟妹，不像是要交粮的样子。 “喂，你不带粮食怎么交粮，小心官爷生气砍下你的头！” 顾兰对顾杏花的话置若罔闻，事实上，她早就有预感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过去。 螃蟹定律，许多只螃蟹都在篓子里，并不用担心它们会爬出来，因为为了不让别的螃蟹爬出去，会有其他螃蟹抓它们。 顾兰来到官差身前，官差看着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孩子，好奇问道：“这些都是你的孩子？” “不，他们是我的弟弟和妹妹。”顾兰不卑不亢。 “你爹娘呢？” “他们去世了。” “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官差似乎觉得收不回粮食，脾气越来越差，心中琢磨着要怎么惩罚顾兰，小龙坎的村民交粮还算老实，还用杀鸡儆猴吗？ 他扫视围观的村民，他们眼神中有愤恨，有厌恶，有同情，还有……一丝丝杀意。 官差是上过战场的，他对杀意十分熟悉。 来收粮之前就有人警告他，该下手时一定要下狠手，千万不要小看这些贱民，万一把他们逼到绝路，他们是会吃人的。 可在他看来，这些不过是低贱的贱民，注定是要被他这样的人压迫。 官差脸上浮现出邪恶的狞笑，他上下打量着顾兰，“你可知道逃脱交粮税犯了什么法？” “我没有逃脱交粮税，我只是不知道有这件事而已，官爷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我家中查看，自从与本家分家，我带着弟妹居住在偏僻的村东头，若不是今日堂妹前去，我还不知道官爷来了呢。” 顾兰不卑不亢，无论官差怎么威胁，绝不承认自己知道要收粮，而且她没来。 “是啊，官爷，你明察，她确实住的偏僻，也无人告知呀！” 邵老头混在人群之中，替顾兰辩解，又对左右人说：“也怪老头子我糊涂了，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啊！” 有人起头，村里人也都附和着替顾兰求情，请他网开一面。 可官差早就起了戏弄之心，拿定主意要杀鸡儆猴，好让这些贱民怕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呢。 第四十三章 百般为难 “闭嘴！一群贱民！不识好歹的贱民！” 官差大声吼停村民们的求情，一把从腰间拔出刀来，只听见众人齐声“啊”地叫着，还有人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锐利的刀锋在阳光下有些刺眼，刀尖直指向顾兰，奇异的是，她心中并没有任何的害怕，反而非常平静。 她仔细审视着面前的官差，他年纪约有三十多岁，和她见过大多数这个时代的居民不同，他身材魁梧，大腹便便，头发有些发卷，油黑发亮，说明他并不缺少粮食。 不仅如此，应该还能得到充足的肉食保证营养。 可他算养尊处优吗？ 并不是，他脸上的皱纹里刻满了操劳的痕迹，握刀的手更是粗糙，衣服虽然是少有的赤红色，却不知穿了多少年，衣领衣袖和腰间处多有磨损，还有些不起眼的补丁。 他并不算有钱，但他并不缺少食物。 村里的里正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为了求情，他努力翻自己的衣袖，试图再找些银钱，官差的刀指向顾兰，目光却看向围观的村民，试图威胁他们，恐吓他们。 他应该已经收过里正的钱了吧，就靠这样的手段多获利吗？ 不知为何，顾兰像是看到了吸血虫。 色内厉苒。 她根本不会害怕这样的官。 就算她今日真的交不出粮食，也有其他法子能让这个官差知难而退。 可柱儿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在官差拔刀的那一刻，他冲到顾兰面前，挡到她前面，即使害怕到两腿发软，也还是不服输地站着。 “不…不许你伤害我姐姐！” “反了你们！不交粮，只有死路一条！这是朝廷的命令，莫非你们一个村的人都想被吊死吗？我倒要看看谁敢反抗！” 那官差实在恼怒，一直为顾兰求情的村民，还有丝毫不惧怕的顾兰，护姐心切的孩子，这一切就像是在打他的脸。 他何时遭遇过这样的事情？被气的喘着粗气，眼神也越发凶狠，盯着顾兰的目光像是在思考要从哪个方向砍下去。 “兰丫头，你家中有没有粮食？快点把粮食交给他们就算了吧！” “她哪里能有粮食，一个小孩子带着三个更小的孩子，就种那一亩多地，粮食不都被顾老太要走了吗？” “对啊，顾家呢，人都哪里去了，顾兰他们好歹也是你们家的种，快点替她交粮啊！只要交了粮食就好了！” “哎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孩子死在这里吧！” 围观的村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纷纷为顾兰出着主意。 就在方才，顾家一家子偷偷趁乱逃回家中去了，就是怕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况。 幸好顾兰也没指望别人，她早已找邵老头借了些银钱，就是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这种情况。 “官爷放心，该交的粮税我自然不会少，只不过家中少粮，只好以钱赎买，这些钱，刚好够我和弟妹四人的粮税，请官爷过目。” 顾兰从袖中掏出银钱，递交过去。 里正见状，连忙把银钱接过去清点，他手都在抖，可速度倒是挺快，数清楚数目，长舒一口气道：“官爷，钱够了，顾兰交够了钱！” 这下子总没事了吧！ 天杀的煞星！ 众人也都松一口气，拍着胸脯直呼吓人。 官差冷笑一声，把里正手中的钱抢过来，塞到自己衣袖中，冷声道：“这钱，难道不是她拖延交税时间，赔偿给本大人的吗？何来交了税银一说？” “今日想要交粮，只要交足粮食，不收税银！”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就连顾兰也没有反应过来。 “凭什么！” 柱儿已然愤怒多时，他用恨透的眼神怒视官差，那眼神，仿佛只要给他一把刀，他就会捅上去。 官差当差多碾，遇到的人和事多着呢，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看到他这凶狠压抑的眼神，还是被吓得心中一惊。 这孩子，若是日后成人，只怕不会放过他！ 可这分明是个饭都吃不饱的孩子！ 官差眼神一紧，蒲扇大的巴掌拍过来。 “柱儿！” 柱儿小小的身子被这一巴掌给拍到地上，顾兰连忙护在他身前。 “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本官爷，我就把你俩眼珠子抠出来当下酒菜吃！” 顾兰心头一跳，低头看向柱儿的眼神，眼泪差点飙出来。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九岁孩子能够拥有的眼神，他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恨。 顾兰怕真的惹祸上身，连忙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轻声安慰道：“柱儿，别看了，没事的。” “无知村妇，贱民！”那官差还在无能狂怒，见顾兰和几个孩子依偎在地上，嘤嘤地哭泣，不知又拨动了他哪根愤怒的弦，他正要一脚踢来。 顾兰余光瞥见，连忙跪下挡在几个弟妹前面。 她咬紧牙关，方才的不卑不亢似乎全然没了。 挺直的胸膛渐渐弯下。 不甘心吗？顾兰满脑子凭什么。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这一跪，身上似乎少了点什么。 她麻木地，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道出哀求：“还请官爷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们几个没爹娘的孩子计较……” “现在知道求我了？”官差狞笑着，脸上浮现出得意，似乎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女，还有她的弟弟，这群村民，都让他很不舒服。 好像在他面前没有立刻跪下求饶，都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快些交足粮食，不然，我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本官爷现在心情好，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快些回去拿粮回来！” 顾兰咬紧下唇，清楚地知道这是为难，她这会儿功夫到哪里能弄到一百多斤粮食？ 似乎只能求助邵老头。 她可能真的是最悲惨的穿越重生女，明明不想求人，可处处在求人。 “这天杀的顾家人！我去他们家里找他们！一个二个竟然闭门不出！这是眼睁睁想要看顾兰几个孩子送死啊！” 第四十四章 愿意帮她 “这可如何是好？” “咱们可都是看着顾兰他们几个孩子长大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吧！” “老天爷啊，你要是有眼，你就睁开眼看看吧！” “大家都闭嘴！咱们村里二十多户人家，不说多的，一人家中出十斤粮就能帮她交足，你们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小龙坎的人平日里对顾兰没什么好的，自然也没什么不好的，可遇到事情来，他们总归是不想看见顾兰几个人被砍死在刀下。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毕竟是看着长大的，于心不忍。 顾兰茫然地看着众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不喜欢这个世界，讨厌这里的人，总觉得他们肮脏，迷信，愚昧。 可事实证明，她好像又判断错误了。 就算有人喊出这个主意，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做的。 断断续续有七八家人应声，可还有一部分人在犹豫，另外一些人，则像顾家一样，趁着交完粮偷偷溜走了。 灰溜溜的，像是夹着尾巴的老鼠，不管旁人怎么劝，他们都无颜待在这路。 不是他们不想帮助顾兰，实在是自己也没办法，他们家里人多，粮食本来就少，平白交粮几百斤，虽然说十斤也不算太过分，可谁知道日后会不会救他们的命？ “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实在是家里没办法啊，我那个儿媳妇刚生了个娃娃，才不到一个月大就要交三斗粮，实在没法啊，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这个冬天，你们别看我，别求我，老头子也没办法……” 求粮的人没哭，没法帮忙的人却哭了。 老泪混浊，不敢看顾兰几个孩子，像是被人撵着一样跑走了。 剩下十来户人守在顾兰身边，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剩下他们这些人，要替顾兰出的粮食可就多了。 更何况顾兰没有田地，指望她还粮食，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注定是一场赔本的买卖。 官差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喝着里正送来的茶水，像是猫戏老鼠一样慢悠悠提醒：“还有半柱香的时间，你们到底能不能凑够粮食啊！” 那把刀就放在他椅子旁边，明晃晃地提醒众人，交不出粮食会是什么下场。 “交！老头子替她们交！” 众人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邵老头一个人扛着一袋半粮食，丝毫看不出年岁已大。 他有些发喘 ，跑了两个来回，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撑不住。 他把粮食放在官差面前，弯下腰露出讨好的笑容：“官爷，辛苦你清点一下，看看这是不是一百五十四斤粮食，劳烦您了。” 官差脸色发青，这又是谁，又破坏了他的计划！ 这村里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别的村人一听到有人少交粮食，都恨不得跑的远远的不搭理，可这里的村人想帮顾兰交粮食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有人舍得直接替她出这一百多斤粮？ 里正连忙叫儿子称粮食，不等官差发作，连忙道：“官爷，粮食够了！我们村的粮食都交够了！一会儿我就让村里人背粮去镇上，这会儿已经不早，内人杀了鸡鸭，已经煮好饭菜，不如上座休息休息，何苦与这些贱民动气呢！” 里正满脸堆笑，苍蝇搓手一样，卑微又可怜。 官差就算还想再找顾兰麻烦，也实在找不到原因了。 他上下打量着邵老头，疑惑道：“你又是她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她交粮食？” “哎呀，这个嘛，”邵老头搓着手，瞥了顾兰一眼，笑道：“都是邻居，能帮则帮。” 切！别说是邻居了，就算是夫妻亲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还少吗？ 官差忙活了一上午，好像闻到里正家中的肉香气，懒得zai和这群贱民计较，摆摆手让顾兰等人退下，施施然跟着里正进了屋子。 “呸！什么东西！” 里正前脚进屋，后脚邵老头就直起了腰板，不屑地吐着口水。 村里人也都关切地围上来，拉着柱儿左看右看。 “这人下手怎的这么狠，这么小的孩子都打！” “好了好了，这算什么，没有用刀已经算好的了，你们不知道，我听人说隔壁村有个人直接被砍死，肠子都出来了呢！” “哎呀，真的假的？吓死个人咯！” 这估计是全天下恢复速度最快的一群人了。 昨夜他们还在为舍不得交出去的粮食哭天喊地，今日交完粮食，反而轻松多了，又想着用粮食换几个不相干孩子的性命。 顾兰被他们拉着离开里正家门口。 有人问她，可有法子把粮食拉到镇上，顾兰摇头。 那人像是点兵点将一样，叫了几个男人，“大家都很辛苦点，一人帮她背一些去，也省的她一个丫头走那么久了。” “好，这多简单啊！” “哎呀，都不是事儿，不成问题的。” “这有什么，住在山脚下还能饿死不成，大不了吃树皮树叶，祖祖辈辈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对，只要人活着，什么都会有的。” 顾兰拉着弟妹被裹挟在人群之中，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可他们像是保护着自己，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群人呢。 顾兰还是没想明白。 可当她坐在一户人家家里时，有人端来热茶让她暖暖身子，那是一个女人，她皮肤黝黑，身上穿的衣服看不清颜色，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模样温婉。 “跟婶子说，刚才是不是吓坏了？” 顾兰眨眨眼，摇摇头，“婶子，我没怕。” “胡说！这还不怕呢，你才多大啊，已经算了不起了呢，不过也别怕，已经过去了啊！” 隔壁的屋子里，男人们围在一起，聊着今天的收成，突如其来的粮税，还有其他村里发生的一些惨剧。 顾兰的心慢慢安顿下来，她对这个世界的人和事，似乎都多了几分了解。 慢慢的，顾兰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叫明婶，她男人叫李明，是村里的猎户之一。 而隔壁的男人们，正在商讨一件重要的事情。 第四十五章 再获积分 小龙坎在赫连山山脚下，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里的大多数人虽然都靠种地过日子，养活自己，可生活中许多事情还是和大山息息相关。 尤其是冬日，其他时间倒还好，山上少有大型野兽会下山觅食，但是到了冬日，大雪封山，许多动物进入冬眠，大型野兽如狼、老虎等动物找不到食物，饿极了就会跑到山下来觅食。 每到这个时候，都是小龙坎居民最为担心的时候。 以前村里流传一个故事，一个妇人去河边洗衣服，把孩子独自留在家中，等她回来后，孩子还安然熟睡在床上，她并没有多想，而是去洗衣做饭忙得不可开交，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孩子还没有醒，她方觉得奇怪，进屋掀开被子一看，差点被吓死。 原来她的孩子肚子已经被野兽掏空，脖子以下都吃没了，就剩一个头还在。 顾兰听明婶讲这个故事，她倒是不觉得害怕，可身边几个孩子被吓唬的不清。 明婶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呵呵笑着，“所以你们明叔一到冬天就会联合村里的男人组建小队巡逻，就是怕野兽进村子来了。” 明叔就是方才第一个喊出要帮顾兰交粮食的男人，顾兰默默把这个人情记在心中。 竖起耳朵继续听隔壁的动静。 “今年还按照去年那样，各家各户出一个男丁，分成三队巡逻，早中晚各一次，若是遇到野兽下山，大家齐心协力，有邵叔在，一定没什么问题，猎来的猎物还是那样，卖的钱大家平分，可有谁有异议吗？” 周明看着屋子里乌泱泱的男人们，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安排，以前他们小时候，村里是没有这样的冬日防兽小队的，家家户户都遇见过野兽袭击，可一家人如何能和野兽对抗呢，大部分人都只能自认倒霉，祈求野兽不要不长眼到自己家里来。 后来邵老头搬来小龙坎，忘了什么时候提起这个主意，从那以后，每到冬日，小龙坎都会自发组成小队。 今年比往年组建小队要早一些。 邵老头摇头道：“今年朝廷征粮比去年还要多，我看今年山里的天气也不好，若是不早点做准备，只怕今年不好过啊。趁着还没下雪，我准备带人去山里跑几趟，看能不能弄点东西回来。” 一番话说的人心中火热，这就是要带村里人进山打猎！ 邵老头的打猎技巧可比周明好太多，他进山就没有空手回来的道理。 只不过进山嘛，总是不能百分百确保安全，邵老头怕惹事，又怕照顾不了他们周全，总是不肯带人进山。 只不过他自己打了猎物，会分给村里人。 这次听到他要带人进山，男人们都压抑不住兴奋。 也不怪他们，赫连山对他们来说，真是又神秘，又危险，任谁都抵抗不了这种感觉。 明婶叹口气，“一个二个，不知道进山有多危险，整日羡慕的不行，要是种田能养活一家人，我都不想阿明进山里打猎。” 柱儿脸上的红肿敷了药，这会儿好多了。 他好奇道：“为什么不让明叔进山，打到猎物能卖钱，还有肉吃，多好啊！” 也就是他还没进山打猎的本事，不然他定要天天去山里打猎！ “你不懂，”明婶有些无奈，“你去过山里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山脚下，那里早就被邵叔给盘清了，没有什么老虎熊，若是再往深山里走，只怕你连路都摸不明白，活生生饿死在山里！” 周明打了一辈子猎，打到最大的猎物就是一头野猪，还是野猪冬日下山，和村里人合伙抓到的。 凭他自己，只怕能在野猪嘴下死十个来回。 要不怎么说村里人尊重邵老头呢，他可是一个人打死过一头老虎的。 “老虎？”柱儿大惊失色，想到邵老头那副快要入土的脸，完全不敢相信啊！ 他师父有这么厉害吗？ 真没礼貌！顾兰拍他脑门，让他闭嘴。 自己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她在想，要不要把木薯的食用方法告诉村里人。 只要说服村里人木薯能够吃，这个冬天她相信村里不会有人饿死的。 可对她而言，似乎有些损失。 顾兰目前能够赚钱的法子，也就是制作木薯粉了，现在钱没赚多少，还倒欠邵老头一两多银子，外加一百多斤粮食。 可若是不告诉村里人，她良心过意不去。 顾兰并没有纠结多久，因为没一会儿，她就久违地收到了系统提示音。 【已将木薯的食用方法推广给十人，获得五十积分】 【已将木薯的食用方法推广给三十人，获得五十积分】 【已将木薯的食用方法推广给五十人，获得五十积分】 不知道系统是不是卡顿了，接二连三跳出来提醒，顾兰一口气获得一百五十积分。 她大喜过望，连忙悄悄唤出系统面板，查看详情。 解锁系统亏欠一千积分，但是搜索出木薯，加五十积分，推广木薯，五十积分，建造灶台五十积分，建造火炕五十积分，推广火炕给阿吉，加五十积分。 再加上刚刚获得的积分，顾兰终于把负一千的积分加成负六百。 距离不是负数积分好像并不遥远了。 为什么突然加了这么多积分？顾兰心里似乎也明白过来。 上次把木薯粉卖给王楼，算一算时间，他也应该成功把木薯粉带到酒楼开始售卖了。 看这样子，生意肯定不会太差。 顾兰搓着下巴，仔细思考加分规律，她只要发现或者做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就会加分，一旦把这些东西推广给更多人受惠，也能够加分。 那岂不是让更多人学会木薯的食用方法，就会一直加分？ 顾兰的这个金手指实在鸡肋，她穿越这么久，除了用系统发现木薯，其他成就都是靠自己努力取得的。 可直觉告诉她，这个系统绝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按照系统提示，应该还有商城可以解锁，商城里面会有什么好东西呢？ 顾兰眸色认真，果然应该把木薯食用方法告诉村里人吧。 第四十六章 王氏酒楼 王楼最近在杏花村里可是大获名声。 村里人提起王楼，首先想到的都是，“王氏酒楼的老板吧？听说他酒楼里最近新推出一道菜品，味道很是不错，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 王氏酒楼位于杏花村外的集市边上，杏花村恰好在附近村庄前往城镇的主路上，平日里附近村庄想要去镇上，必须要经过杏花村，又必然会经过王氏酒楼。 这一路上食铺众多，王记酒楼的生意并不算最好，可他店铺大，装修又比其他家食铺要好。 兜里有点小钱，又或者身份尊贵些的客人，总是会到他店里用餐。 王楼从顾兰那里购买了一百多斤木薯粉，前面良田一直在纠结犹豫，到底要不要把木薯饼放到店里卖呢？ 木薯饼口味虽然好，可毕竟原材料有毒，万一把客人吃出好歹，他王楼也难逃一劫。 王楼纠结归纠结，自己却没少吃，闲着无事就学顾兰教他的做法，给自己做些木薯饼，放到一个小竹篮里，提在手边，饿了就吃一块。 他这人打小就贪吃，没事就爱捣鼓些新鲜玩意，自从老爹去世，接管家产，第一件事就是开了一家酒楼。 妻儿老娘早就习惯他的行事作风，见他捧着一篮子饼吃的津津有味，也没说什么。 可接连几日都是如此，那就有些奇怪了。 这日，他妻子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问他道：“你整日提在手中的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吃的这般香甜，没看见孩子们也在犯馋吗？”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王楼这般馋嘴的人，生了一男一女两个馋嘴猫。 偏偏王楼这人还护食，吃到什么好的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舍得分享，最多舍得给他老娘留一口。 王楼听妻子这样审问他，不由得长叹一口气：“你有所不知，这次还真不是我不愿意让他们吃，而是我吃的这物有毒啊！” “什么！”他妻子大惊失色，一把冲过来抢走他的篮子，早晨刚做的一篮子饼，已经只剩下一个了，“你这人贪吃不要命，有毒的东西你还敢吃？可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去请大夫？” 见把妻子吓得不轻，王楼一脸恶作剧得逞的模样，露出滑稽的笑来：“你家汉子又不是傻的，我既然能吃，自然不会有毒，只不过这东西是用有毒的东西做出来的！” 说罢，他又长叹一口气，一脸的忧愁。 他妻子翻了个白眼，自家男人贪吃又惜命，怎么可能吃有毒的食物，倒是她关心则乱了。 “说来听听，这饼是用什么做的？” “我说了你可不许害怕。” “自然不怕。” “树葛做的。” “什么？！”这下子好了，王楼最后一块饼还没塞到嘴里呢，就被妻子夺走扔到地上，接连踩踏不成样子。 他一脸的心疼，妻子却一脸不解，哭泣道：“你怕是馋疯了，吃什么不好，吃这有毒的玩意？你若是不想要我和孩子，我这就与你和离，再带着他们改嫁便是！” 这是什么话啊！王楼哭笑不得，连忙把顾兰来的那日事情讲清楚。 他妻子总算懂了，“你是说那丫头有法子能去除树葛的毒性，还把它做成精白面一样的事物？” “对啊，你看这面多白。”王楼带她看木薯粉，如雪一般，确实洁白。 “你吃了几日，可有哪里不舒服？” “未曾，反而越吃越好吃，越吃越上瘾，这可比面好吃多了。” 王楼的生活质量远超大多数人，平日家中吃的也都是精细白面，可也是剌嗓子。 吃惯了木薯饼，再让他吃窝窝头，已经不可能了。 他妻子翻个白眼道：“既然你吃着没毒，又觉得它好吃，买都买回来了，又有什么好纠结的？直接放到酒楼里卖便是了。” 妻子的话就像是定海神针，王楼想来也是，有毒没毒，先卖了在说。 不过妻子也赞同他不要说出饼是用什么做的，二人忙活了几个时辰，做出一笼屉新鲜的木薯饼。 王楼是个天生的生意人，他把木薯饼切成小块，放在酒楼外面，免费品尝，时人见到有免费的饼子可以吃，虽然小些，可也都不会错过这个便宜。 这木薯饼吃起来香甜无比，又不剌嗓子，吃过的人都说好，连忙追问王楼饼子怎么卖的。 王楼大喜，就知道没人能够不喜欢木薯饼，他记得顾兰给他出的主意，不要直接售卖木薯饼，不然她供不上货，反而影响他酒楼生意。 到时候大家都要买饼子，谁还愿意在店里吃饭？ 王楼连忙告诉众人，这饼是他新研究的一样菜式，不卖钱，进店消费满十二文钱就送饼子，买的越多送的饼子越多。 众人一听，吃饭还送饼子，好像占便宜啊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于是这一上午，王氏酒楼的生意远比平时要好。 不过两日功夫，王氏酒楼的生意蒸蒸日上，吃过木薯饼的人都夸赞这饼味道极好。 有些人想要多买一些带回家中吃，王楼也极力守住原则，坚决不卖，惹得众人更是犯馋。 软糯香甜的木薯饼，和杂质众多，吃起来剌嗓子的窝窝头一比，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王楼不懂得什么叫降维打击，可这并不妨碍他数钱数到手抽筋。 这几日朝廷征粮，镇子里派遣官差粮官到各个村子里盯着，方圆十里的村民又要从杏花村经过前往镇里交粮，人来人往，王氏酒楼的生意更是好的不像话。 而木薯饼的名字，也随着这些人的流动，传到更多人的耳朵里。 傍晚时分，远处的小路上突然来了一队人马，这些人身着赤红衣服，腰间均带刀，头戴斗笠，翻身下马，早就听到马蹄声的王楼出门招待，命人把马匹栓到后院马厩里伺候。 弯腰堆笑问候道：“各位官爷，想要用点什么？” 为首的男人身高约有八尺，看着像座铁塔一般，他扫视一眼堂前的菜单，沉声问道：“可有木薯饼？” “有有有！只不过不单独售卖，而是……” “唰！”他话还没说完，一把阔刀已然出现在他的脖颈。 第四十七章 秘法泄露 “不卖？” “卖！卖卖卖！” 王楼一声比一声大，吓得他胖脸上不断滴落细汗，两股颤颤都要尿了。 他开酒楼，听闻的消息本就比别人要多，知道这群穿着红衣的官差都不好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今年这些官差征粮的同时，下手一个比一个狠。 前段时间张贴公文时当街砍死一个哭嚎的妇人，把逃避交粮的老人家给吊死，更有甚者，听闻他们还动手屠了一个村。 王楼不过是一个生意人，哪敢和这样的杀神作对。 别说卖木薯饼了，就是卖他自己也成啊！ “老四，住手！” 为首的男人斥责属下，那人收回刀，盯着王楼冷哼一声。 虽是斥责，可也没听出多少真正的斥责意思出来。 不过他倒是好说话些，对王楼道：“把你们的好酒好菜都上一份，还有那木薯饼，先上两篮子，若是再吃，再给我做几篮子带走。” 他们人多，王楼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才堪堪坐下，随后没有任何异议地去后厨吩咐做饭。 妻子满是怨怼，这些官差吃东西向来不付钱，他们宁愿接待一百个穷的只能吃最便宜菜品的老百姓，也不愿意接待这些杀神。 可人家手里有刀，他就是再怎么不情愿，也要硬着头皮做。 王氏酒楼也就十几道菜品，酒过两轮，菜才凑齐，两篮子煎的金黄的木薯饼一上桌，男人的大手伸到篮子里，只拿了一轮，篮子就见底了。 “这就是前几天老五带回去的那种饼？都快被他夸出花了，我倒要尝尝看有多好吃！” “看着还不错，闻着也挺香的，吃起来……唔！好吃！果然好吃！” “甜而不腻，这里面加糖了吗老板！” “没…没加糖，是这饼子本来就有的甜。” “怪不得都说好吃，老板，快再去做几篮子来！” 那些人像一群没吃饭的恶鬼一般，吃起东西来简直像是鲸吞，都不用嚼的。 王楼欲哭无泪啊，不知道这些杀神吃多少才能吃饱。 可还是催促妻子快多做些，让这些人吃饱了肚子，想不起要拿他们撒气。 这顿饭不知道吃了多久，直吃的所有人肚子圆滚滚的才作罢。 王楼用了至少五十斤木薯粉！ 他累的双眼失神，还要提起精神应付这些人，为首的男人也很是满意，他问王楼：“这是何物做的？” 王楼擦着脸上的汗，这几天，不知道多少人问过这话，他熟练的不行，直接回答道：“回大人，这饼是用麦面做的。” “我就说嘛，肯定是麦面！” “放屁，若是麦面，老大怎么可能还要多此一举再问一遍？” “哼，是不是麦面你自己心中清楚，看着这把刀，告诉我，这到底是何物所做？” 果然，那人并不好隐瞒。 王楼被吓得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要是告诉这群人饼是用树葛做出来的，他们会不会杀了他？ “他不说，心里肯定是有鬼！老大，要不让我掰开他的嘴吧！” 其中一人把手腕掰的咔咔响，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狞笑。 “大人！大人，我告诉您这饼是用什么做的，还请饶了我家男人吧！” 王楼的妻子王氏从后厨冲出去，三言两语把木薯饼的秘密给讲了出来。 果不其然，听到他们方才大快朵颐的饼是用有毒的树葛做的，众人震怒，纷纷抽出刀来对着王楼与他妻子。 吾命休矣！ 王楼目眦欲裂，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与妻子紧紧抱在一起。 “慢着，”为首的男人阻拦他们的动作，“咱们吃到现在，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你们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众人一愣，纷纷感受身体状况，摇头道：“没有。” 那人脸上大喜，哈哈大笑道：“咱们这是要立功了啊！” 有毒的树葛能吃，还好吃，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为首的男人名叫东方朔，是景国四大世家之一，东方家的旁系庶子，这一次朝廷征粮，母亲费劲辛苦才求父亲给他找了这么一件差事，他也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结识了不少人，收了不少手下。 可这远远不够，若是想要在这次任务中脱颖而出，被父亲乃至本家注意到，他必须要有更大的功劳。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树葛能吃，若是他把这件事上报给朝廷，意味着朝廷每年至少能够增加一半以上的粮食产量。 景国多山，几乎每座山里都有树葛生长，每个景国人都知道树葛，但它有毒，不能做食物。 可现在，树葛能去除毒性。 东方朔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看着王楼这张胖脸也觉得有几分亲切。 他连忙追问：“你是如何把树葛毒性去除的？快快说出来，我不仅饶你不死，还要再给你些奖赏！” 王楼满头大汗，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哭丧着脸，他哪里知道树葛怎么去毒啊，顾兰也没告诉他啊！ 王氏机敏，她连忙道出实情，讲出是顾兰主动上门卖的树葛粉，还说如何去毒是她的祖传秘法，概不外传，他们也不知道。 若是想问，还要去小龙坎找那个叫顾兰的女孩。 “顾兰……”东方朔在齿间呢喃着这两个字，竟然琢磨出些别样的意味来。 他不再纠缠，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到桌面，“算你们识相，别想着逃走，若是我找不到顾兰，定要回头找你们问个清楚！” 说罢，便领着一群男人走了。 王楼大汗淋漓，瘫坐在地上，只求顾兰能够成功度过此劫。 顾兰这边只收到了积分，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情况。 原来只有知道自己食用的是木薯的人，才能够算到推广之中，给她加积分。 她想要更多的积分，解锁系统更多的功能，再加上今日村里人帮她度过难关，她不忍心看村里人饿死。 当然，顾家人除外。 因此已经决定要把木薯食用的秘密告诉村里人。 她主动找到邵老头，说出自己的想法。 邵老头目露精光，似乎并不意外她会这样做。 只问道：“兰丫头，你确定吗？” 此举固然会惠及村民，可必然会有损顾兰的利益。 第四十八章 被排挤了 “邵爷爷，我心意已决。今日村民为我说好话，甚至愿意分出粮食让我渡过难关，他们有情，我不能无义。” 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见她目光鉴定，邵老头满意地揉搓着下巴。 他虽然像个边缘人一样生活在小龙坎，可这么多年隐居生活，早就对村子里的人熟悉的再也不行，这些村民本质上都是很善良的，只不过是家中贫穷，才会显得对旁人的事情漠不关心。 不过顾家人今日的行为，着实让他意外。 想到顾家那一大家子，邵老头也忍不住摇头。 “兰丫头，你奶奶他们那边，你也不要太责怪了。” 顾兰把脸扭到一边，没有接话。 她这人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恩怨分明的很。 原本她就没把顾家人当成亲戚，哪有这样把几个孤儿往死路里逼的亲戚？ 但凡顾家人今日为她说句好话，她兴许还会对顾家人好一些。 可今日顾家人竟是连话都没说一句，全家都跑回家中，生怕出粮食的事落到他们头上。 甚至没有想过，若不是顾杏花主动招惹询问，她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见顾兰不为所动，邵老头叹口气，换了个话题。 “你打算如何告诉村里人树葛能吃？” 若是靠一张嘴，那顾兰肯定要多费口舌。 顾兰抬眼看天色，已经是下午，村里大多数男人开始背着粮食往镇里运送，她心思一动，想要把木薯粉推广出去，只能让村里人主动，不能让她主动。 以免日后担责。 不能怪顾兰这么多心眼，都是环境逼的。 回到家中，顾兰才想起今日竟然没有看见阿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邵爷爷好像故意减少阿吉出现在人前的次数。 不过很快，顾兰就投入到做木薯粉的过程中，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另一边，顾家一家人气氛沉闷地躲在家中。 “你们说，顾兰会不会已经被砍死了？” 顾杏花打破沉默，房屋里浮现出接二连三的叹气声。 “这都是她自己的命！谁让她想着逃避粮税的！这又不怪咱们！” “话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家杏花特意去问官差，谁会发现顾兰没有交粮？要是顾兰这丫头真的死了，杏花才是凶兽！” 大儿媳妇李氏一脸的幸灾乐祸：“二弟妹，我听说人要是含冤吊死就会变成鬼，也不知道你们以后还能不能睡着觉了！” “哟哟哟，大嫂这么快就想把锅甩到我们头上啊，也不看看刚才是谁，拼命把咱娘拉回来，生怕她替顾兰交粮！” “那粮食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替顾兰交粮，咱们还吃什么？难道要跟她一起饿死不成？要怪还是得怪你们！” “怪你！” “怪你！” “都别吵了！” 顾老太重重拍在桌子上，看着大儿媳妇二儿媳妇斗的像老母鸡一样，眼神复杂。 一时间，气氛又沉默起来。 “杏花，你跪下。”顾老太冷眼看着躲到陈氏背后的顾杏花，声音冷的像是冰一样。 “奶奶，”顾杏花有点不情不愿，即使到现在，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反而有些高兴，这下子顾兰死定了，赵福生以后眼里只有她一个了！ “娘，这事真的不能怪杏……” “你闭嘴！”顾老太再次拍桌子，气的直喘。 “要不是你这个当娘的溺爱女儿，杏花今天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事到如今，你还在替她说好话！” 顾老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二儿媳妇。 “你可知道，今日这事一出，村里人会怎么看咱们？” 陈氏被骂，还有些不服气，嘟囔道：“还能怎么看，咱们又不与他们掺和着过日子，自己过自己的就行了呗！”” “你放屁！冬日里巡逻小队大江大河要不要去？家里缺东西你要不要借？在村里过日子，弄的别人都看不起你不愿意搭理你，你们以为这样的日子好过吗？” 顾老太想到今日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只觉得心像是针刺一样难受。 她再清楚不过，生活在村子里，务必要和村人打好关系。 是以一直以来，她把顾兰几个孩子赶出家门，却又给她们提供住所，村里人知道她的难处，见她没做太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顶多背地里说她心狠，可她这是为了保住全家人的性命，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今日顾杏花却公然告状，逼的顾兰走上绝路，性质已然不一样了。 “娘，瞧你说的，哪有这么严重，我和二弟四弟好歹是男丁，村里人巡逻不带上我们，是他们的损失才对。” 顾大河不愿听他娘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也跟着相劝。 在他看来，他娘就是心眼软，就是想帮顾兰。 可辛苦种地的是他们，三弟生病已经花了家中那么多钱，现在人死了，还不能找他要，哪能继续给他养孩子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顾老太彻底不想说话了，孙女恶毒，儿媳短视，就连儿子也都是蠢的。 她现在年纪大了，说话也不中用了，顾老太蹒跚着回房，似乎一会儿功夫就苍老了许多。 顾杏花看着奶奶的背影，没忍住吐了吐舌头，她就是偏心顾兰。 幸好顾兰要死了，不然她这个冬天肯定要饿瘦。 “好了，先不说这些，我和二弟四弟把粮食送到镇上，你们好好在家待着，这几天先不要出门。” 前往镇上一来一回起码要两天多时间，顾大河安排好便带着弟弟离开家门。 景国多山，路途遥远，平日里他们往镇上送粮，都是和村人结伴而行。 可今日真是奇怪了，村里那些人，一见到顾大河几人就做鸟兽散，像是他们得了什么怪病一样，没一会儿功夫，就只剩他们三人并肩前行。 顾大河张嘴欲喊，可旁人步履匆匆，丝毫没有和他交谈的意思。 好不容易，才有一个人搭理他。 是村里一惯好说话的老好人。 可见到顾大河，脸上也没了笑意。 反而不耐烦问道：“叫我做什么事？” 第四十九章 秘法传播 “狗蛋！你在做什么？” 抽着鼻涕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正用木铲在地上挖来挖去，不知道在挖些什么。 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他回头，看见是柱儿，用蹭的发黑发亮的袖口擦着鼻子，不以为意道：“是你啊，我在挖甜菜根呢。” 甜菜根是一种野草的根茎，秋日上半部分死去，下半部分依旧留在土里，细长，白色，吃起来有点微甜。 通常被孩子们挖出来当做零食吃，放在嘴里嚼出甜味。 “为什么要挖甜菜根？”柱儿明知故问。 狗蛋抽着鼻子，大冬天，他和柱儿一样，都穿着夏天的单衣，露在外面的手脚冻的青紫，估计早就失去了知觉。 “还能干啥，吃呗。” “你家里没粮了？” “本来还有，交了粮就没有了，我爹昨日去镇里运粮，我娘一直在家里哭嘞！” “你娘哭啥呢？” “还能哭啥？”狗蛋长叹气一口，分给柱儿一根木棍，大方地给他腾个位置，让他也一起挖，“家里粮食没了，我弟弟刚出生还没一个月，也要交三斗粮，要不是已经把我弟弟报上去了，估计我娘都要掐死他了。” 柱儿心里一惊，“谁说要掐死他的？” “还能是谁，我娘呗。” “她舍得吗？” “就是不舍得，也总比一家人饿死强啊。” 说完这些，狗蛋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挖着甜菜根，挖到了，便用衣袖蹭干净泥土，捏着一根甜菜根放到嘴巴里，像是咀嚼什么美食一样。 与此同时，他肚子里发出饥鸣声。 “你没吃饭？” 狗蛋没好气地看柱儿一眼，这人是不是找茬啊，他都说家里没粮食了。 要不然他娘也不会天天哭啊！ 可看这一眼，他直接愣了。 只见柱儿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一块白色饼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一股奇异的食物香甜弥漫在空气里，顺着空气飘到狗蛋鼻子里。 他惊讶地张大嘴巴，嘴边流下一股晶莹的涎水。 “柱儿，”他差点被口水呛到，赶紧咽下去，继续眼神发直地看着柱儿，“你在吃啥呢？” “饼啊，我姐给我做的。”柱儿一脸的不以为然。 狗蛋不敢相信：“昨天你姐交不出粮食差点被砍头，要不是邵爷爷帮忙，估计你们几个都要死了，这饼子这么白，得要多好的麦粉才能做出来啊？” 在饥饿和想吃东西的促使下，看起来有点傻的狗蛋反应贼快。 柱儿紧张地左右相看，见四处无人，这才凑到狗蛋耳边，小声道：“这是个秘密，我姐能够变出食物来，这饼就是她变出来的。” 说罢，他嘻嘻笑着，又咬了一口饼看着狗蛋。 狗蛋渴望地看着他，表情呆滞。 “是嘛？那你饼子给我尝一口。” 他分明不信，可为了吃口东西，还是昧着良心装作相信的样子。 谁说狗蛋傻里傻气很好骗的？ 柱儿在心里翻个白眼，装作不舍得的样子看着手里的饼，“不行，这是姐姐做给我的。” 狗蛋耐心哄他：“我不白吃你的，我用甜菜根跟你换。” 说着，把几根带着泥土的甜菜根强硬地塞到柱儿手里。 柱儿还给他：“我不要，没饼好吃。” 狗蛋不再给他，反而站起身快速朝四处张望。 “你在找什么？”柱儿有些好奇。 “看有没有人。”说完，狗蛋一脸狞笑，飞扑到柱儿身上，抢他的饼子。 好家伙，威逼利诱不成，开始动手了。 狗蛋今年十三岁，足足比柱儿大四岁，可从外表上却看不太出来，都是吃不饱饭的穷苦家庭，饿得皮包骨头，柱儿这段时间吃饱肚子开始长个头，竟然和他打的有来有回。 其实他能轻而易举把狗蛋按在地上打，可为了姐姐的计划，他忍。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柱儿躺在地上气喘吁吁，他的饼也被狗蛋抢走了，狗蛋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及身上的疼痛。 “柱儿，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 吃完饼，狗蛋离家出走的良心又回来了。 他扭头找柱儿道歉，结果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只见柱儿又拿出一块饼子放在嘴里嚼啊嚼。 “你……” 狗蛋欲言又止，顾兰有这么大方吗？他们不是没有粮食快要饿死了吗？为什么这么好吃的饼子柱儿有这么多！ 他嘴角再次流出晶莹的涎水。 柱儿一脸不屑：“这种饼我家里有很多的，我不是告诉你，是我姐姐变出来的吗？她能让不能吃的东西变得能吃，不过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啊！” 狗蛋的大脑都有些不够用了。 “你姐拿什么变得？” “你真想知道？” “我想！”狗蛋激动地都快破音了，要是他能知道方法，家里人就不会饿肚子，娘也不用想着掐死弟弟，也不会日日夜夜流泪了。 他多么想填饱肚子啊！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自出生以来都没有完全实现过。 柱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他嘻嘻笑着：“我姐说了，这法子不能告诉外人，除非你不是外人。” “那以后咱们就是兄弟！我罩着你，谁要是欺负你，我就帮你揍他！”狗蛋眼睛愈发明亮，感觉雪白香甜的饼子正在朝自己招手！ “兄弟？不行，我可不缺兄弟，这样吧，以后我可是要当大将军的，我看你还算不错，不如给我当手下？日后我发达了，只要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怎么样？” 反正没有别人，柱儿拍着胸脯吹得震天响，招小弟嘛，自然要吹得越大越好。 他心里偷笑，完全没想过这个牛皮将来会成真。 狗蛋压根没注意到他前半段话，只听到吃肉喝汤，激动的都快抖起来了。 “好，你吃肉，我喝汤！我给你当手下！” “那我们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 冬日僻静偏远的小村庄里，远方正有一队人马朝这里赶来，哒哒的马蹄声还未打破山村的宁静。 在午后暖阳下，一个小小的玩笑，正在酝酿成翻天覆地的参天大树。 第五十章 梁儿妙计 “梁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河边浣衣处，一个小小的身子蹲在一块青石边，小男孩手里拿着一块碎石片，认真地在青石上划下一道道痕迹。 梁儿头也没抬地回道：“我在写字呢。” “什么？写字？” 女人们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对视一眼都笑了一起。 梁儿终于抬起头，站起身子，他小手背在身后，单薄的衣物清洗得十分干净，小脸也是白白净净，全然不似村里孩童那般满是脏污。 看起来倒真有几分会认字的样子。 顾家这几个孩子本来就生的好看，干净后人的气质就上来了，这会儿梁儿模样认真，丝毫不怯场。 “我就是在认字呢，你看，这个是‘顾’，这个是‘兰’，两个字加一起就是我姐姐的名字！” “哎哟，真的假的啊，这孩子真的会写字？” 一个女人凑到青石板上，狐疑地看了半天。 可惜她也不识字。 “梁儿真厉害，要是能读书，说不定以后还能当官呢！” 梁儿听到这话，骄矜地挺起胸膛，“我姐说我天资聪明，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以后要送我去私塾里读书呢！” “噗嗤！”妇人们都是看他模样可爱，故意说些话逗弄他的，可看梁儿这样子，分明是当真了。 一个年岁大些的妇人走上前，温柔地摸着梁儿的小脑袋，叮嘱道：“好了，你姐姐是哄你玩的呢，你们现在连肚子都填不饱，她一个女孩子家如何送你去读书？倒是你，已经是个小男子汉，应该多想着替你姐姐分忧。” “还有，不要在河边玩耍，很危险的！” “哎，这孩子，昨日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家中估计一点粮食都没有了，还不知道怎么度过这个冬天呢。” 河边洗衣的女人哀叹着，可怜顾兰几人的遭遇。 可想要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众人眼神都黯淡下来，这个冬天岂止顾兰一家不好过，大家都不好过。 一时之间，竟然无语凝噎。 梁儿却有些不服气道：“谁说我姐没法送我去读书的，我姐说了，家里不缺粮食吃，她总会想到办法让我去私塾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梁儿从腰间布袋里掏出一块白色饼子。 大声道：“你们看！这就是我们家的粮食！” 众妇人诧异地看着，只见梁儿大口大口咬下，吃的竟然真是饼子，还吃的津津有味。 “这么白的饼子，该是拿多好的麦粉做成的啊！” “顾兰哪来的这么多钱，竟然舍得给孩子吃这个！” “那昨日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交不上粮食？难道是骗我们不成？” 众妇人十分疑惑，有个女人走到梁儿身边，掰开一小块饼放到鼻尖闻了闻，肯定道：“这不是麦粉，但比麦粉问起来要香甜。” 说着，她竟然情不自禁吞咽着口水。 不是麦粉，那是什么？ 不约而同地看向梁儿，梁儿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姐姐可厉害了，她能够把不能吃的东西变得能吃，这就是她做出来的，我家里还有很多呢，不过姐姐说了，这东西不能告诉别人，所以我们交不出粮食，但我们不会饿肚子呀！” 说着，他又大口大口地嚼着饼子：“真香，真好吃！”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顾兰把不能吃的东西变得能吃了？这是什么仙法？ 她们最关心的，还是怎么变，能不能给她们也变一变，好让她们家里人不饿肚子？ 一个女人蹲下身子，耐心地哄着梁儿：“好梁儿，你告诉婶婶，你姐姐是用什么做的饼子？” 梁儿有些犯难：“姐姐说了，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你们会害怕的！” 他越是不说，村里人就越是好奇，可梁儿这孩子嘴巴实在是严，无论村里人怎么问，他都一言不发。 她们不能拿小孩子怎么样，只能任由梁儿一溜烟跑走，只剩下青石板上“顾兰”二字。 众人沉默地洗衣，待到洗完衣服，有人还是沉不住气，“要不然，咱们去找顾兰问个清楚吧。” “她愿意告诉咱们吗？” “无论怎么样，总要试试，不然今年冬天我家里肯定要死人的。” 为了不让家里死人，她什么事情都能赶出来，说不定，她会做出很过分的事情来。 女人心里有些内疚，为自己卑劣的想法感到内疚。 可她也没办法，家里孩子……总要活着吧。 就这样，七八个女人推攘着对方来到顾兰家门前。 漂亮的竹屋取代了原先的破泥巴房，还有篱笆围出来一处小院，院子里，顾兰正不知忙活什么，不断地从木桶之中捞出白色块状物，放到簸箕上面。 “红儿，你胆子大，快去问问那是何物，如何做的。” “我才不去，她怎么可能告诉我？要想问，得大家一起去才行！” “那怎么可以，像什么样子，说出去不就是我们欺负她吗？” 女人们到底善良，推攘半天都不敢进去，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哪里干过这种从别人锅里抢东西吃的事情。 最后，还是那个年纪大些的女人，率先走了进去。 顾兰早就注意到这些女人了，可她们不进来，她就装作看不见，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女人们互相推让，赶趟地进了顾兰家门。 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夸顾兰有本事，竟然盖起这么好看的房屋，夸梁儿厉害，方才在河边写字，夸来夸去，终于有人忍不住把话题转移到最关心的问题上。 “兰丫头，方才我看见梁儿在河边吃什么东西，他说那是你做的，你是用什么做的？能不能告诉我们？” 话一旦开了头，剩下的就好说了。 女人们紧张地看着顾兰，期待她的回头。 短短一瞬间，百般念头在脑海中变换。 若是顾兰不给，她们会不会动手抢？ 答案是会。 “好啊！”顾兰丝毫没有犹豫地同意了。 她笑得温和，还有些不好意思，“各位姐姐婶婶，昨日我遇到那样的事情，危在旦夕，若不是你们仗义执言，想要伸出援手，估计就没有顾兰。” “我一直想着怎么报答你们，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你们来的正好呢！” 第五十二章 村里人不见了 家里堆放的木薯彻底被榨成渣渣，榨出来的木薯水都没有容器能装着沉淀，顾兰演示一遍又一遍，连续两天都没有摸过家里的磨盘。 也不怪她，实在是村里人太过好奇了。 每个来求证树葛能不能吃的人都要看一遍这个过程，顾兰也不厌其烦地教会他们。 小龙坎里的村民激动的像是过年一样。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自试试，恨不得连夜上山挖木薯。 顾家小院里站满自告奋勇的男人，“我以前上过山，我知道哪里树葛最多，咱们快点去吧！” “不行，现在已经入冬了，野兽可能都到山脚下，没有防御小队，咱们不能轻易进山！” 村里最强壮的男人们都去镇上交粮，村里留下的都是没怎么进过山的人，就连邵老头也去了镇子。 众人只能望山兴叹，心里有些不情愿。 等狩猎小队的人回来，那不是白白耽搁两天时间吗？树葛挖下来还要放河里浸泡，说不定哪天就下雪把河水冻住了。 男人们争论不休，女人们在厨房里煎着木薯饼，小孩子们把厨房围的水泄不通。 这都是经过顾兰同意的，这几天村民帮她榨出来的木薯粉都快有三百斤了，要是连这点都不舍得拿出来，那也太抠门了。 废弃的房屋被整修用来存放杂物，里面堆满了这几日村民送来的柴火，还有木薯粉。 柱儿站在门口的石头上，脖子上挂着篮子，篮子里都是煎好的木薯饼，意气风发地对一群流着哈喇子的小孩子吩咐道：“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士兵，我封你们为左右大军，为我冲锋陷阵！” “柱儿大将军，我们都听你的！” “好，不愧是本将军的兵！这块饼奖赏给你！” “将军！我也要我也要！” “好！都有都有！” 柱儿哈哈大笑，梁儿在一边抱着妹妹，看着哥哥那副傻样子有些无奈。 不过听姐姐讲了几个故事，真把自己当成故事里威风的大将军了。 顾兰这边，大人们还在纠结不舍，她突然道：“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地方，是邵爷爷平日里进山的路，很是安全，我这些木薯都是在那一块挖的，就在山脚下不远。” 众人大喜过望：“你确定？” 顾兰哭笑不得，不等她说话，就有人不满意地瞪着说话那人：“你瞧你这话问的，兰丫头连树葛能吃都告诉我们了，还会骗我们这个吗？” “就是，要我说啊，她一个小丫头都能轻易进山，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咱们这些人拿着棍子进去，就算遇到危险也不害怕啊！” 还是食物的诱惑大，众人商议半天，最终决定采取顾兰的提议。 进山，挖木薯，泡木薯，刻不容缓。 一旦决定，众人的行动就很迅速，一家一户出一个到两个人，无论男女，只要能干活就行，在顾兰的提议下，先派出几个男人做先锋，去找到顾兰所说的地方，确定没有危险。 然后再下山通知大队伍。 不知不觉间，村里人竟然真的按照顾兰所说，山上有顾兰挖木薯的痕迹，很容易就找到地方，这地方也确实没有什么危险。 小龙坎的人忙的热火朝天，男人们负责砍木薯叶，又挖又拔，女人们则用背篓，一筐一筐把挖出来的木薯往山脚下运。 还有一些人，专门负责把木薯运到村子里的小溪中浸泡。 因为木薯能够泡出毒性，连鱼都能毒翻，顾兰之前一直小心谨慎，尽量避免在上游浸泡，以免误食有毒的溪水。 可村里人都要挖木薯浸泡，如何确保村中饮用水安全又成了难题。 顾兰出主意，以后可能要经常挖木薯浸泡，既然是个长期活，就必须从一开始就注意起来。 还不如直接在宽阔些的河边挖几个池子，引水进来，既和河水隔绝开，又能满足浸泡木薯的需求。 麻烦是麻烦，但是安全啊！ 好不容易不用饿死，总不能因为失误被毒死吧。 村里人采纳了这个建议，几乎是全村出动，无论男女老少，分工合作，专门分出一个小队，花费一下午的时间，在河边挖出四个长五米宽三米，深半尺的池子来。 这池子也有讲究，先放后放不能乱放，必须要泡足至少五天时间，这是规矩。 顾兰讲的头头是道，她思路清晰，说话有条理又有道理，众人无不信服。 头天挖好池子，运到山下足有七八百斤木薯，连夜泡到池中。 第二天天一亮，村子里又活络起来，继续上山挖木薯干活。 顾兰这边，自从她告诉村里人木薯能够食用，系统的加分就没停过，不过有点可惜的是，村里人似乎不够多。 系统的加分停留在传播三百人就停止了。 她现在还亏欠450积分。 只能慢慢来了。 顾老太一家子这几日都没有出门，冬日里不用下田干活，但也不能闲着，织布割草砍柴喂鸡喂鸭，这些事情都要有人做。 最关键的是，他们在逃避现实。 不知道那日顾兰是什么下场，也不敢打听。 顾老太闭门不出，陈氏整日纺织，顾杏花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她想出门。 对陈氏苦苦哀求，总算同意了，家中已经没有多少猪草，还有一整个冬天呢，总要出门割猪草吧。 时隔三日，顾家大门终于打开，顾杏花带着弟弟妹妹出门，她第一时间就是去找赵福生。 可赵福生家中并没有人。 真是奇怪。 可能是去镇上交粮了吧，顾杏花也没有多想，可没一会儿，弟弟妹妹就跑过来，像是见鬼了一样惊恐：“姐！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都去哪里了！” “什么？”顾杏花有些意外，怎么可能村子里的人都去交粮。 她连忙在附近查看，果然如同弟弟妹妹所说，平日里坐在屋子墙根晒太阳的老人家也都不见了。 真是活见鬼！ 顾杏花吓得连忙跑回家中说了此事，家里人也都难以相信。 莫非是全村人都跑了？ 可他们跑什么啊？ 顾家人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 第五十三章 全都杀光 “奶奶！村里人没有跑！他们都在山脚下，挖树葛呢！” 栓儿气喘吁吁地跑回家，方才发现村里没人，他立刻跑去村东头，想要看看顾兰他们还有没有在家，谁知道还没靠近，就听见一阵火热的号子声。 栓儿没敢靠近，在树后面偷偷看了一会儿，觉得奇怪的很，村里的人竟然从山上挖了树葛往下面运，还有许多人把树葛枝叶也给拉了下来。 他想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只能赶紧回来告诉家里人。 顾老太听了，眉头紧皱，树葛，先前村里人有谣传，说顾兰几个孩子饿得没办法了，去山上挖了树葛，可后来顾兰没死，她也就没在意。 难不成村里人挖树葛和顾兰有关系？ “你看见你兰姐姐了吗？” “看着了！好好的呢，柱儿梁儿珠儿也都好好的，没死！” 栓儿到底是个小孩子，对顾杏花做的事情懵懵懂懂，可也知道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如今见顾兰没死，他内心竟然隐隐松了一口气。 顾老太瘫坐在椅子上，“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随后陷入沉思，扫眼看着家中的女人孩子，吩咐道：“老大媳妇，你去村里打听打听，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氏有些不情不愿，扭捏着不肯动弹，撇着嘴皮子道：“杏花都快把人得罪死了，村里人干活都不叫咱们，我去了能有啥好脸色？怎么不叫二弟妹去？” 她和陈氏二人前后脚进的顾家门，差不多同一时间怀孕，两个人为了谁干的多吃得少争吵不休，后来月子里又比来比去，为了一口饭打了起码两次架，这月子仇就结下来了。 当初顾兰几个孩子被赶出家门单独过，李氏陈氏都起了分家的心思，可顾老太不愿意。 她找到机会就要挤兑陈氏，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陈氏一翻白眼，还没等她说话，顾老太一拍桌子，吼道：“我这个老太婆，现在说的话一点不中用了是不是？” 李氏鼻子里喘着粗气，粗着声音应道：“好，我这就去看看，他们是在干啥。” 李氏一挥袖子，拉着大儿子就要出门。 她儿子担儿今年十四岁，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再过两年就要议亲娶媳妇，可家里这情况，拿出几个鸡蛋顾老太都不舍得。 她一直念叨着要分家，不然还要受这气受几十年。 担儿从小就听这些话，耳朵都快听出来茧子了。 他不耐烦地摸着耳朵：“娘，你要是敢说，怎么不找爹商量去？跟我说有什么用？” “哎，你这孩子！” 李氏抬手作势要打他，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 “喂，这村里人都到了何处？” 李氏茫然回头，一眼便扫见不远处的树下拴着两匹马，马儿打着响鼻，旁边站着七八个男人，身上无一例外地都穿着赤色官服，只不过颜色和配饰上有着些许的区别。 她分不清有何区别，可也知道那赤色意味着什么，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村里怎么会来这么多官差！ “娘，是当官的！” 担儿躲到她身后，吓得缩成一团。 那些人渐渐走的近了，为首的男人长的模样俊朗，气质不凡，他看着李氏，不耐烦地挥舞着马鞭。 “问你话呢，无知村妇难道连人话都听不懂？” “大人何必和这种女子置气呢，打一顿便是了！” “罢了，还是不要动手，这村庄实在奇怪，从进村到现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看见，他们都去哪里了？” 来人正是东方朔和他的手下，上次在王氏酒楼里问出木薯粉的出处，他便想着要找到顾兰，弄到秘法。 却被公务耽搁了脚步，刚忙完手中差事，便带着手下马不停蹄地赶往小龙坎，一路上艰辛自然不必多说。 最奇怪的是，小龙坎竟然半天不见一人。 可村中房屋里却有人生活的痕迹。 东方朔第一时间便认为，是这些贱民早早得知他要来的休息，不想告诉他秘法，这才逃避离开。 一瞬间，他脑海中已经想到许多惩治这些贱民的法子。 李氏听到有人说要打自己，身子瘫软，嘴巴里一句话都说不出，心中把陈氏骂的狗血淋头。 紧要关头，还是担儿大着胆子指着村东头，小声道：“各位官爷，村里人都在那边不知道做些什么呢，我和我娘也是去查看情况的，要不我给你们领路吧！” 东方朔满意地点头，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碎银丢过去。 “算你识相，赏你了，前面带路。” 担儿把银子放在嘴里一咬，惊喜道：“娘！是银子！” 他欢喜地在前面带路，一路上嘴巴叭叭地讲个不停，就想讨好这些官差，万一讨了他们欢心，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的赏钱。 从他嘴里，东方朔知道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那个叫顾兰的女孩竟然因为交不出粮食被粮官为难。 是了，粮官肯定不会收未知的木薯粉，可她竟然也没钱赎买，这是不是意味着，顾兰才刚开始用木薯粉换钱？ 东方朔手指握紧刀柄，内心有些激动，树葛能够食用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原本他想的是把此法告诉朝廷，论功行赏，他必然能够得到朝廷的赏赐，父亲也会因此高看他一眼。 可很快，东方朔便在属下的提醒下，想到了另一个法子，为何他不自己私藏秘法，用树葛粉赚钱，建立自己的势力呢？ 他爹就算对他高看一眼，也改变不了他只是东方家旁系庶子的身份，他继承不了家业。 真正想要在家中闯出名声，一定要让人看得起他。 为此，东方朔已经决定，要把树葛制粉的法子掌握在自己手中，知道这个法子的人越少越好，以免被像他一样的有心人发现、利用。 必要时刻，他会杀掉所有知道这个法子的人。 东方朔高高在上地看着前面引路的两个贱民，眼神陡然幽深。 像是漫长冬日里，被迫下山饥饿的野狼。 第五十四章 有何贵干 “到了！前面就是山脚下！看！他们就在那！” 担儿压低声音，高兴地喊道，随后抬头去看那些官差，像是渴望得到主人奖赏的狗一样。 “做的不错。” 东方朔只淡淡说了一句，便把注意力都放到不远处的人群身上。 他们在做什么？ 东方朔心中也升起同样的疑问。 观察一会儿，东方朔才明白过来，这些贱民，难道都知道了做树葛粉的秘法？ 真是荒谬！ “爹！你喝口水！” 一个头发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到一个男人面前，她手中端着的水洒了大半，可男人还是乐呵呵地接回来，喝一大口，摸着她的脑袋夸赞道：“草儿真厉害，真是爹的小棉袄。” 说着，将女儿搂到怀中，摇晃地哄着。 男人叫周羊，和小龙坎里大多数人一样，祖上逃难来到此处，在这里安家，他是个倒霉蛋，多年前的冬季，被下山的野兽咬断腿，成了残疾，不能下地干活。 幸好有一手不错的木匠手艺，平时做些手工活，让妻子拿到集市上去卖，才能勉强撑起家中温饱。 每到交粮的时候，他都没法去镇上，只能让妻子代替他背着一百多斤粮食走几十里路的来回。 为此，周羊一直对妻子心有愧疚，他是个没用的男人，其他人家，都是男人在外面打拼，偏偏他家中调了个。 尤其是今年，家中田地收成本就不好，想要过冬，还要花银钱去集市上买粮食，朝廷突然多征粮，更是雪上加霜。 周羊都恨不得自己去死！家里被掏空大半积蓄，这怎么不让他难受？ 就在这绝望的时候，草儿突然拿了一张饼跑回家，让他吃，周羊以为是村里相熟的邻居给她的。 结果草儿告诉他，这饼是柱儿给她的，听柱儿说，他姐可厉害了，能够把不能吃的东西变得能吃，让他不会饿肚子，这饼就是他姐姐变出来的。 小孩子的玩笑话，周羊自然不会当真，可饼实实在在吃到肚子里，又香又甜还管饱，并不像他吃过的东西。 这是什么回事？ 很快，周羊就得到一个好消息，原来顾兰是找到了树葛去毒的法子，她还十分大方地把这个法子告诉了村里人，村里家家户户开心地像是过年一样，对顾兰一家充满了感激。 村里人被集结起来，分工干活，有力气胆子大的就上山挖木薯，力气小些的运木薯，还有人挖坑放水泡木薯。 人人都在干活，周羊自然也不例外，他能做些什么呢？ 一条腿没了，一条腿被野兽撕掉大块的肉，只剩下长不好的骨头，他干不动体力活，可这些活也没他插手能做的呀。 村里人淳朴善良，都知道顾兰此举对他们来说是救命的恩情，每个人都不好意思平白占顾兰的便宜，一夜之间，对顾兰的态度和之前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好感度能够数据化，那村里人现在对顾兰的好感度肯定都快爆表了。 也不是没有人有别的想法，只不过那都是小数，也不会有人傻到在填饱肚子面前做触犯众怒的事情。 各家各户都给顾兰送了东西，有人送腊肉，有人送小豆，有人送鸡蛋，有人送柴火，都是家中有什么就送什么。 就连柱儿，也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 那是一辆简单的木车，简单到木车只有两个轮子，可上面却站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小人，乍一看，和柱儿有着几分相似。 柱儿抱着木车激动地大叫，宝贝的像是什么一样，夜里睡觉都不肯撒手。 顾兰看着那木车，捏着下巴，找到了送它的工匠，也就是周羊。 知道周羊是个木匠，双腿残疾，有一妻，一女，家中也是十分贫寒。 顾兰拿出柱儿的木车玩具，把周羊一顿夸赞。 周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又乘胜追击地问道：“能不能做个差不多样式的木车出来呢，不过要比这个简单许多，一个轮子即可。” 一个轮子的木车？周羊还真想不出来这会是什么样子。 可还不等他拒绝，顾兰便蹲在地上，用树枝“欻欻”几下画出一个独轮车的样子。 车的结构很是简单，看着并不难做，可这玩意能动起来，不会摔吗？ 顾兰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周羊：“就像这样的木车，能试着做出来吗？周叔，你这么厉害，试一试吧！” 周羊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厉害，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那……那我试一试吧！” 周羊是个做木匠的好手，他手灵活，只看一遍顾兰画的草图，便在心中想了七七八八。 这几日，村里人齐心协力干活，他也来此处，有人帮他运下来木料，他便开始动手做独轮车。 “周羊，可要好好干啊，兰丫头说了，等你的车子做好，咱们就不用背着东西下山，去镇子也可以推着车去了！” 推着车？那妻子岂不是不用再这么劳累？ 周羊态度更加认真，他周身堆放着一大堆木屑，村里人不会浪费东西，把木屑晒干还能当柴火烧。 女儿依偎在他怀里，日头晒得暖洋洋的，旁边的独轮车已然有了雏形，周羊心中感到久违地轻松。 面前的阳光突然被挡住，周羊茫然地睁开眼睛。 只看见一队穿着赤色衣服的官差，为首者面色阴沉地看向众人，他目光阴森，充满不善。 发泄地用刀身从周羊怀中挑走草儿，缓缓环视呆住的众人，大叫道：“谁是里正？出来！” “草儿！” “爹！” 草儿悬挂在半空，无助地蹬着手脚，周羊跪在地上爬过去，生怕这差人一个手抖把女儿摔下来。 里正也在忙活的人群中，只不过他年岁已大，做不了重活，顾兰便让他负责人员的调动。 他一个里正，本来是这村子里地位最高的，可这几日下来，也在顾兰的安排中被拿捏的服服帖帖。 这会儿看到一队人马，吓得快要昏厥了，可还是颤颤巍巍，来到东方朔面前。 二话不说跪倒在地，行大礼道：“给官爷问好，小老儿就是此处里正，不知官爷大驾到此，有何贵干？” 第五十五章 瞒天过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东方朔明知故问。 “这……”里正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低头道：“官爷有所不知，小龙坎地处山脚下，每年大雪封山都有野兽入侵村庄，是以小民都会提前做好防御，以防野兽入侵啊！” 这些人砍柴的，运送东西的，看起来还真有他说的几分意思。 若不是东方溯提早知道树葛的秘密，说不定真的能被他糊弄过去。 “哦？”东方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着不远处一人背篓中的树葛，问道：“那不是树葛吗？树葛有毒，你们挖树葛又是做何用处呢？” 里正身子抖如落筛，一边支支吾吾，一边悄咪咪观察这些官差的神色，见他们一脸玩味之色，立马“扑通”开始磕头。 大喊道：“小民不瞒官爷，愿意把村中的秘密告诉您，我们这是在想法子填饱肚子呢！” “如何填饱？” “大人有所不知，树葛经过浸泡能够磨成粉食用，我们就是在做树葛粉呐。” “树葛不是有毒吗？又如何能够食用？” “浸泡五天，即可食用，大人若是不信，不如到寒舍，小的让老妻做给大人们尝尝可，家中还有几只老母鸡，也一并做来与大人们做佐酒菜！” 东方朔哈哈大笑，马鞭在空气中划出清脆的声响，他骂道：“你这小老儿，看似老糊涂了，实则精明的很呢！” 顾兰在远处看着，咬紧了下唇，她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想来想去，原因只能出在王氏酒楼那边，她卖出去的木薯粉，吸引了这些官差的注意力，所以他们找上门来，会是为了什么？ 三岁小孩子都能想的出。 这一刻，顾兰终于明白幼儿抱金于市是什么滋味了。 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她还是对这个时代缺乏了解，不知道一种新鲜的可食用食物出现，会是多大的诱惑力。 她想要站出来承担这一切，却被身旁的女人给按住了。 “交给里正，他总有法子解决的。” 交给里正吗？ 顾兰仔细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老头，他年纪比邵爷爷还要大些，头发发白，腰也弯了，那日帮着朝廷征粮，她觉得这里正什么也不做，像是和那些当官的是一类人。 欺压百姓，鱼肉民里。 可这会儿看村民的态度，又咂摸出来一点不一样的意思。 大家都很信任里正，他遇到事情也会挺身而出，哪怕表现的很没骨气，可总是能够圆滑地用最小的损失解决可能的大灾难。 就是可怜里正家的母鸡…… 短短几日，便接连遭到重创。 “树葛去除毒性能够食用，是谁告诉你们的？为何不上报朝廷？” 东方朔咄咄逼人地问道。 “大人呐，这法子是小人的主意，小老儿活了几十年，早已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知道的法子，只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一直没敢尝试，今年实在是家中没粮，小老儿反正也活不久了，就试着用这主意吃树葛，没想到还真能吃！” 里正吹得唾沫四溅，话题一转，哭丧着脸道：“小老儿还没来得及上报朝廷，想着先让村里人吃起来试试毒，没想到官爷就来了，官爷真是神机妙算，神通广大啊！” 东方朔冷哼一声，意识到眼前这个老头鬼精鬼精的，只怕是榨不出实话来。 他缓缓移动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 问道：“顾兰可在此处？” “大人认识顾兰？她只是一个小丫头，大人找她何事？” 里正一脸疑惑，很是不解。 “本官得知，这法子是她的祖传秘法，想找她问个清楚，怎么，不行吗？” “什么！那丫头把这法子告诉别人了！”里正陡然暴怒，一气之下从地上爬起来，骂道：“我再三告诉你们，不得将这个法子告诉村外的任何一个人！顾兰呢！把她给我带出来！” “不许将法子告诉村外任何人？朝廷也不行？” 终于从老头嘴里翘出实话了，东方朔玩味地看着他。 里正身子一僵，恨得直打起自己嘴巴子。 讪笑道：“还请官爷见谅，小老儿实在是没法子，树葛能吃，知道的人越多，我们岂不是能吃的越少？大人若是不嫌弃，小老儿愿意双手把秘法奉上，只求官爷原谅小老儿啊！” 顾兰从人群中走出来，她怯生生地，看着里正的眼神里满是害怕。 里正一见到她，便恨得牙痒，一脚踹过去，却因为年老力衰，差点闪到自己。 他骂道：“是你这丫头告诉外人的？” 顾兰装作害怕的样子，捂着脸嘤嘤哭泣：“我实在想要钱，就把树葛粉卖给别人了……” “这丫头怎么这样啊！告诉别人我们还吃什么！” “真是个没脑子的丫头！气死人了！” 村里人也都对着顾兰指指点点，一脸的憎恨，恨不得上来给她一脚。 东方朔把这一切看在眼中，果然，他就说一个无知的村姑，还是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秘法。 现在看来，一切倒是能够说明白了。 里正把法子告诉村里人，勒令他们不许讲出去，却指使村里人靠这个法子度过冬日。 谁知道一个想要钱的丫头，竟然大着胆子把事情泄露出去。 东方朔的眼神只在顾兰身上停留不到一秒，便意兴阑珊地转过身子。 “驾，”东方朔头也没回，“里正老儿，前面带路！” 这是应了里正的邀请，要去他家中吃鸡了。 待一队人马消失在路上，众人才松一口气，开始窃窃私语。 顾兰咬着下唇，若有所思。 村里人这种程度的配合，已经突破一般村民了，这也太默契了！ 而且为何不让她说是她的主意？为了保护她吗？ 这又是为什么呢？ 顾兰满脑子疑问，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大家继续干活吧，抓紧时间！” 村里人自觉地开始手中的工作，草儿被东方朔丢下来，周羊赶紧把女儿抱在怀中好好哄着。 顾兰带着疑惑，前往邵老头居住的竹林。 第五十八章 往事莫提 树葛能吃，这个法子被东方朔想方设法弄到手，顾兰并没有太过难受。 反而，她想着如果东方朔把这个方法传播出去，她会收获大量积分，从而解锁系统商城。 可她足足等了五天，也没有收到来自系统的提示。 事已至此，顾兰猜测东方朔那边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村子里自从发现树葛能吃，所有人如火如荼地加入挖木薯制作木薯粉的过程中。 顾兰每天都很忙，忙着教村里女人们如何用木薯粉制作美食，村里制作木薯粉的流程则全都移交到里正和李明手里，李明负责村里防御小队的统治工作，每天还要抽时间训练村里人以防备野兽袭击。 顾兰告诉村里人木薯粉的食用方法，虽然一时间断了她的财路，她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往外面售卖木薯粉，害怕会吸引来更多像东方朔这样的人。 但是从另一方面说，她得到了更多，尤其是能够接触到更多的人，能够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 女人们教会她缝制衣服，告诉她可以自己种植桑树，养蚕缫丝。 顾兰见她们身上穿的衣服并非丝质的，心中奇怪，便问出心中的疑惑。 “既然自己可以养蚕缫丝，那你们为什么不穿呢？” 女人们听到这句话，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直言她还是一个小孩子，果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们这些穷苦百姓，哪里能穿这么好的东西。 丝绸都是用来卖的，那些有钱的达官贵人才舍得把这么好的东西穿在身上，而她们则可以卖出一笔钱，贴补家用。 这时候的男女分工十分明显，男人们是干苦力活的主力，可女人们也从早到晚，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早晨起来烧饭，喂家畜，割猪草，采摘桑叶，养蚕，织布，还有田间地头数不清的活计，简直让人没有休息的时间。 是以这时候的女人看起来都比她们的实际年龄要大的多。 顾兰也看得出来，这些都是些勤劳女人，就是闲聊时她们手中也有活儿，好像手里不干点什么空坐在那里就是浪费生命。 女人们坐在顾兰家的炕上，炕不够大，有些人或是倚在炕沿，或是从自家搬来凳子。 如今天气越来越寒冷，在外面说句话都要冒白气，女人们轮流出去做一些杂活，再回来取暖。 她们都非常喜欢顾兰家中的这座火炕，简直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 顾兰先前在集市上买了小鸡小鸭，到了冬天本应该活不下去的，可顾兰把它们放在竹篮里，再放在火炕上面，温暖让它们都活了下来。 梁儿和珠儿每天负责喂养这些小鸡小鸭，他们无比用心，把野菜洗干净切碎，加入磨完的木薯渣，才十几天的功夫，这些鸡鸭就长大了一圈，必须要分篮子才不会太过拥挤。 有些女人年轻时十分辛苦，冬日里也要在河边洗衣，时间久了，便落下一身的毛病，什么风湿病关节炎都出来了，一到冬天就浑身酸痛，甚至关节肿大不能移动。 顾兰家的火炕简直就是她们的救星，是以无论天气多冷，即使这边的活儿不需要倾巢而出，女人们还是愿意走些路，到顾兰家中休息聊天。 顾兰并不讨厌她们，她们有着贫苦百姓的美好品德，虽然好占小便宜，可脸皮又没有那么厚，来了总是不会空着手，帮顾兰干活，教顾兰不会的东西，又或者提点顾兰家中没有的东西。 还有些女人为顾兰说好话。 “兰丫头，等到明年开春，让里正帮你把家里的田给要回来。” “既然你奶奶说了分家，那一亩半分田本来就应该是你爹的，哪有你爹不在了，还找你们这几个孩子把地又要回去的道理？” 麻婶用针在头发上磨了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手中的活儿。 顾兰买了几匹布，可她不会裁剪，还特意剪下一小块反复练习，女人们见到了哭笑不得，直接从她手里接过这个任务，帮她给家里孩子一人缝制一套棉衣。 现在已经穿到身上了。 顾兰正在帮人缠线，闻言竖起耳朵听她的高见，她没有说话，女人们便附和道：“确实是这个理儿，你奶奶那一家子不干人事，你是个好心眼的，咱们可都是瞧着的呢，你也别怕，若是他们不愿意把地还回来，保证让他们好看！” “哎，对了，这几天怎么都没瞧见顾家人，咱们这边这么热闹，按道理他们早该发现了啊！” 话题一扯到顾家人身上，这些女人的话就多了起来，七嘴八舌地数落顾家人做的缺德事，还有人想起，上次东方朔带人来问树葛法子，好像就是顾家人带的路。 上次气氛紧张，村里人谁还注意到这些，可这会一聊起来，越想越不对劲。 “杏花这丫头，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呢，小时候还算可爱，怎么越长大越犯浑？” “哎，我说赵婶子，你家福生不是和杏花定了亲吗？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啊？这要是日后进了你家门，你可要多费心好好管教！” 女人们齐刷刷看着角落里正在编竹篮的女人。 那女人便是赵福生的娘，赵于氏，村里人都叫她一声赵婶子。 赵婶子一脸讪笑，不敢抬眼去看顾兰的脸色。 当初顾兰爹娘去世，她一个人还要带着弟弟妹妹，赵婶子不愿意自家儿子娶个这样的女人回来，在家中又哭又闹，百般劝阻，这才让赵福生取消与顾兰的婚约。 然后她见顾家杏花对赵福生有点意思，经常找借口给他端茶送水，便又起了心思，给赵福生定下顾兰的堂妹。 她先前还有些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做了个好事，可现在…… 她着急道：“兰丫头，你别怪福生，当初都是婶子眼瞎，逼他跟你退婚，其实福生他心中一直都……” “好了好了，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一个年长些的女人打断赵婶子的话，正是明婶，她一脸严肃道：“既然已经做了悔婚的事情，兰丫头就和你家福生没什么关系了，更何况，我看阿吉和兰丫头就挺配的！” 第五十九章 怪异之处 “就是，我看啊，阿吉生的好看，还会读书，往日里都说阿吉是个傻子，可你们看他对梁儿珠儿上心的那个劲，像是个傻子吗？这明明是在讨好未来的小舅子呢！” 红珠捂着嘴巴噗嗤地笑，她不是小龙坎本村的人，去年才刚嫁进来，是明婶的儿媳妇。 见媳妇这么说话，明婶瞪她一眼：“谁说阿吉是傻子的？” 红珠吐了吐舌头：“娘，村里人不都这么说吗？” 明婶脸上表情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看一眼顾兰，见顾兰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打着哈哈道：“村里人那都是玩笑话，只因阿吉住的远不常与村中往来，这才惹起这些误会，你日后莫要说这种话了。” 这些话不像是说给红珠听得，反而像是说给顾兰听得，同屋的女子至少有几处偷偷观察顾兰神情的视线。 那感觉，有点打量，有些琢磨。 气氛逐渐有些僵硬，就连赵婶子也有些察觉到了。 她摆手道：“是我家福生没这个福分，我以后不再提了，阿吉可比福生好多了。” 顾兰从炕上起身，明婶连忙问她：“兰丫头可是心里不舒服了？” “没呢，就是想出去走走，总是坐着身子不舒服。” 顾兰回答十分得体。 见状，明婶便让她离开。 出了房门，顾兰伸个懒腰，家里的磨盘已经搬到别处了，不然想要做木薯粉只能到她家中，那么多男人总是不方便的。 阿吉在厨房门口，用草木灰堆了一处字板，正在教梁儿学写字。 珠儿穿着干净的衣服，头上扎着两个冲天小辫，见到顾兰来了，张开双手晃悠悠地朝她跑来：“姐姐～” 她说话声音奶声奶气，脸蛋儿洗的干净，最近吃的好了，衣食无忧，也渐渐红润起来，像个红苹果一样。 顾兰抱起她在她脸蛋上亲了又亲，“我家珠儿又没有学会写字呀，珠儿真乖～” “写字！”珠儿还不懂写字是什么意思呢，只会重复顾兰的话，她虽明面上说是两岁，可实际算来，顶多一岁半，连话都说不太清楚，更遑论写字。 顾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阿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梁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顾兰，继续低下头练字。 顾兰直视着阿吉，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总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你不开心了。” 笃定的语气。 顾兰轻轻摇头：“我现在吃得饱，不怕受冻，连家中的活儿都有人干了，怎么会不开心呢？” 话是这么说，顾兰脸上的笑意却淡了几分。 阿吉起身，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站定。 “你不必介怀她们的话语，她们并没有什么恶意。” 顾兰沉默不语，她不傻，自然知道这些女人对她没什么恶意。 不仅是这些女人，就连村里的男人，也对她没什么恶意，反而隐隐有点保护的意思。 一开始顾兰觉得，他们都是些好人，有恩必报，因为她告诉他们树葛的食用法子，他们这才倾囊相授，对她如此好。 可渐渐地，顾兰察觉到一些奇怪之处。 这些人对她好的不太寻常，有点讨好的意思，还有点观察的意思。 顾兰一开始预想过，就算她主动交出木薯法子，是想着报恩，可总会有一些不同的意见，找茬肯定也有，就像顾家人这样。 事实上，确实有人对她有意见，有些人埋怨顾兰，为何现在才告诉他们这个法子。 那人的老母亲，怕拖累家中，半个月前主动上山寻死。 可第二日，那些对她有意见的人就没在她眼前出现过，再见面时，不仅对她毫无怨言，反而开始道歉自己上次的鲁莽。 就算是傻子都能察觉到不对劲了，更何况顾兰这样生性多疑又敏感的人。 她向来不惮猜测人性的恶意，做出每个决定之前都会想一下最坏的结果，确定自己不在意，才会做。 顾兰知道，这些都是因为阿吉和邵老头。 一开始，她以为这个小山村里奇怪的只有阿吉和邵老头，毕竟他们与这里格格不入。 可现在，她居然才发现这个小山村处处都存在着不正常。 这种不正常，伪装的无懈可击。 附近的村庄，基本都会有一个大姓氏在村子里占据主要地位，其他零散姓氏依附在大姓周围。 而在小龙坎，姓什么的都有，这些人自称祖辈上逃难，逃到这里定居，原本互相不认识，后来才慢慢熟悉一些。 他们如同别村的人一般，耕种嫁娶，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们中大部分人都不识字，对外面的世界一问三不知，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子上。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些人，有着顾兰想不到的紧密连接。 顾兰能猜到一些原因。 事实上，她也找到了这些人中不一样的那些人。 比如明叔，明婶，明叔会武功，而且武功比较高强，他表面上和邵老头关系并不是特别好，同为猎户，泛泛之交，只有冬日时才会召集村中人训练防御野兽。 明婶谈吐不凡，非常懂得笼络人心，村里女人吵架，都会找她问个对错，找她评理，她还识字，虽然她自己说是以前没出嫁时，她家祖上富裕过，她才能以女儿身识字，可顾兰却觉得不是这般。 还有里正，和村里人闲聊时，顾兰才知道里正和他老妻是半路夫妻，他大儿子二儿子都是老妻与她前一个男人所生，后来里正妻子的男人去世，里正逃难到小龙坎时已有四十多岁，二人便结为夫妻，他也在小龙坎定居下来。 后来二人又生了一个小儿子。 因为里正识字，听说以前在外面做信差，惹了祸才逃难到此，他为人圆滑，又常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村里人便推选他做里正，应付外来征税的官差。 凡是顾兰发现奇怪的人，基本都和邵老头和阿吉有关系。 她虽然早就决定不能让自己和弟弟妹妹卷入更深的漩涡之中。 可当察觉到这些怪异时，还有有些难受。 第六十章 造纸术 见顾兰沉默不语，阿吉似乎也有些慌乱。 他衣服因为蹲下有些皱了，他下意识想要把皱抚平，可见顾兰要走，连忙快步上前，捉住她的手腕。 顾兰回头，挑眉看他。 “抱歉。”阿吉立马送开手指，神情也有些慌乱。 “我不想你误会我，但有些事情，我还不能告诉你。” 既然如此，顾兰也就不稀罕听他说这些了。 她现在就像是被困在无形笼子里的鸟，本来就是误入的，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珠儿在顾兰身后追着要姐姐，却被二哥梁儿抓住不能动弹。 “小妹乖，不要去，姐姐有事情要解决呢。” 顾兰在焦虑，家里可能只有梁儿意识到了这点，明明家中情况改善许多，他们真正意义上不需要像之前那样辛苦，可姐姐脸上的笑容反而少了些。 夜里梁儿还会听到顾兰睡不着时，翻来覆去的叹息声。 姐姐到底在为什么发愁？ 他细心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终于意识到最大的问题。 村里人对他们太好了。 柱儿想要学武，邵老头收他为徒，整日带他出去操练，教他武功，还带他上山见世面。 他才九岁，便跟着村里的防御小队一起训练，每天一大早出门，到晚上才能回来，整天开心的乐不思蜀，自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可他们凭什么对一个小孩子这么好？ 邵老头这一身的本事，不交给亲孙子阿吉，也不交给村里其他孩子，为什么偏偏挑中大哥？ 难道真的是因为大哥有天赋？ 不，依梁儿看，村里有大哥这种天赋的并不在少数，可他们大字不识，基础功夫也不怎么好，被教导的还不如大哥上心。 再说他，虽然姐姐还没本事送他去私塾，可这半个月来，梁儿已经认识了五十个字，教会妹妹八个字，晚上还要教柱儿。 阿吉房中那些珍贵的书籍竹简，只要他想看，阿吉便会取下来让他看。 难道也是因为他天资聪颖吗？ 梁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姐姐被阿吉追逐远去的身影。 他终于弄明白了，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是因为阿吉和姐姐的关系。 阿吉喜欢姐姐，村里人就会对他们好。 不仅女人们帮着阿吉说好话，就连男人们也旁敲侧击地对他们好，用来笼络姐姐。 虽然梁儿也认为姐姐很好，肯定会被人追求。 可为什么阿吉对姐姐的喜欢，会引起这样的变化呢？ 梁儿虽然聪明，可到底没有经历过后世那样的信息轰炸，顾兰意识到这些的时候，脑子里能闪出一百个原因，他却一头雾水。 顾兰随意折了一根发黄的野草在手中胡乱晃悠，她闲庭散步一般走在前面，阿吉提起衣服下摆跟在后面。 “你跟来做什么？” 阿吉清澈干净的眼睛里有些委屈，他抿着唇，半晌才道：“你要去哪？” 顾兰很想说她去哪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可想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回头看着阿吉。 “阿吉，我连去哪都要同你讲，是嘛？” 阿吉更加委屈了，他一个大男人，谪仙一般，却长了一张姝丽的脸，脸上的委屈表情楚楚动人，让人不忍心责骂。 明明是他隐瞒在先，像是耍猴一样把顾兰蒙在鼓里，现在反而像是顾兰的错。 顾兰有些无奈：“我要去找点东西，你不必跟过来。” “我帮你找。” 阿吉听不懂她的拒绝，屁颠屁颠又跟过来。 他对顾兰有点意思，顾兰前世没少受到异性的追求，可如此直白不做作的暴露好感，还真是……青涩。 “你帮我，一会儿就会是村里人来帮我。” 顾兰平静地说着事实，看出来村里人对阿吉的上心之后，她终于想明白上次阿吉是怎么给她做的磨盘。 他那次没有让邵老头帮忙，顾兰还在心中脑补，以为阿吉是自己一个人辛苦找石头，辛苦打磨，可现在认识了村里人，她才明白过来，石头是村里大石叔找的，木工部分是周羊做的。 真是哭笑不得。 “他们不会来的。” 阿吉一语成谶，接下来的路上，确实没有人跟来，即使那些人看见阿吉和顾兰正在往竹林里走。 见顾兰把他带到竹林里，阿吉有些奇怪。 顾兰从地上捡起一片干枯的竹叶，放在手心摩挲，若有所思。 她想造纸。 这个时候，许多读书人用的还是竹简，纸张貌似并没有被发明出来。 想要把村子建设成桃花源，就必须发展文化教育，她和阿吉提过一次，想让他像是教梁儿那样，教村中适龄孩子学习。 一向愿意听她话的阿吉多果断拒绝了。 他直言，这些孩子不必读书，他们天生驽钝，哪里是读书的材料？ 顾兰直接赏给他一个白眼，他教都没教，哪里看得出这些孩子天生驽钝？ 更何况，孔子在几千年前就能说出“有教无类”这种观念，难道是这个时代没有孔子？ 顾兰对这些一无所知，可这并不妨碍她教育孩子们的决心。 见她有些不悦，阿吉又找了别的借口。 这一次理由十分现实，他说读书太贵，尤其是贫苦人家，他们连笔墨竹简都买不起，又怎么能让孩子们读书呢。 梁儿现在初学写字，在泥土上练习还可以，等再过段时间，梁儿更加熟练了，他就会给梁儿买笔墨竹简，让他学习刻字、写字。 为此，阿吉还出示了他的写字工具，包括但不限于一根粗糙的毛笔，一把锉刀，刨子…… 顾兰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文房四宝，她又在心中推算，感觉这个时代还能更落后一点。 阿吉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知道那次之后，顾兰再也没提起教村里孩子学习这种话。 “你知道纸吗？”顾兰突然问阿吉。 阿吉摇头，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迷茫：“纸？” “对，可以在上面写字，它轻薄如叶，表面纯白，书写、携带都十分方便。” “这种神奇的物事，世上真的有吗？”阿吉眼神里满是憧憬，就像是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第六十一章 赌约 东方朔这段时日过的很是不错。 父亲好不容易给他求来替朝廷征粮的并不是什么好活，吃力不讨好，四大世家的本家子弟都不会来做这种事情。 世家要脸，作为民间世代流传下来的大家族，他们有着堪比皇宫中的森严制度，无论男女，时刻都要注意自己的外表，不能丢人，不能丢范。 他们身上有着世间所有的美好词汇，善良，高高在上，品行正直，端正等。 是以，做朝廷鹰犬，向贫苦百姓征粮，可能还要杀人，这种事情是世家不愿意做的。 他们不仅不愿意做，还要怒骂这样做的皇帝，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们的美好品德。 可这样的任务，对于世家旁支又或者小世家来说，又是一个香饽饽。 那些小世家可以趁此机会，狠狠捞上一笔，那些交不起粮食，只能卖儿卖女的农家百姓，为了活下去，自愿把家中田地双手奉上，成为佃户。 这一趟走下来，东方朔名下多了三百亩地，六十多口佃户。 就连他这些手下，每个人也都是赚的盆满钵满。 就算辛苦一些也无妨。 当然，让东方朔觉得高兴的，并不是又得到多少田地和佃户，而是他得到了树葛的食用秘法。 原本东方朔打算将此法献给朝廷，献给家族，好让东方家在四大家族中更进一步。 可这几日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此法不好。 一来，若是交给朝廷，朝庭不可能给他封地，最多赏赐他一些金银财宝，家宅院子，他要这些做什么呢？ 二来，若是交给家族，他本是旁系，又是庶子，就算东方家想要提拔他，他能够到达的位置也十分有限，还不能得到这里面偌大的利润。 东方朔是庶子，自小便知道庶子的艰辛，景国律法规定，庶子并没有家族财产继承权，到了年岁便会被分家赶出去，若是嫡子心好，施舍给他些东西，日子便还能过的下去。 可若是嫡子刻薄，父亲不公，即使是世家的庶子，出去后也能沦落到不堪的地步。 东方朔今年二十五岁，他已经没再读书，就算世家想要提拔他，也是要送他前往知名书院，就像是镀金一样，出来后才能更上一层楼。 可东方朔已经厌倦了书院里的嫡庶相争，他见过太多不认命的庶子，在这条路上走的头破血流。 既然如此，为何不早早自立门户呢？ 以前的东方朔脑中虽然有此念头，可并不强烈，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东方世家给予他的。 即使身为庶子，并没有那些光环，可他享有的生活，依旧是底层贱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好。 一旦离开家族，这些都没有了。 可现在东方朔手中握有秘法，这次又招揽了不少亲信和门客，他得到的那些土地附近就有树葛生长，离开领地之前，他已经命令那些贱民开始日夜不停地干活，挖树葛，泡树葛，再想方设法磨成树葛粉。 待到明年，他准备把树葛种到地里，几百亩地全都种上树葛，一旦把树葛粉卖出去，假以时日，他的子孙就会形成一个新的世家。 他就能彻底摆脱庶子的不堪，成为东方家族的一个旁系小族。 都城越来越近，还没到达城门口，东方朔便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马车上有东方家特有的云纹。 “公子朔，奴奉命前来迎接，请上马车。” 东方朔下马，上马车，车内早已点燃暖香，他身上寒气渐渐消融。 貌美的丫鬟云鬓朱钗，在如此寒冷的天气穿着轻薄的衣衫，隐约可见身前一团柔软。 东方朔毫不客气地把它抓到手中，大力揉捏。 从城门前往东方家，时间足够了。 东方朔餍足地下马，一旁的管家立马上前：“要留吗？” 东方朔摆摆手，他已经有九房妾，虽然不介意有第十房，可这女子姿色平平，他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要知道，妾的多少和姿色好坏，也都是一个世家子弟的脸面。 东方朔与嫡子东方平的关系还算不错，他比东方平小两岁，小时候经常跟在哥哥身后玩耍。 年长些，才知道自己是庶子，而非嫡子。 身材高大，面如明玉的男人走进来，东方平眼睛一亮，连忙走上前迎接：“二弟，你回来了！” 他态度丝毫不见隔阂，像是对待最亲昵的弟弟一般对待东方朔。 东方朔没有避退，任由他抱着自己，“哥哥竟然百忙之中在此迎我，朔不胜惶恐。” 说罢，深深弯腰抱手行礼。 十分拘谨。 兄弟二人早已不复幼时那般亲昵，东方平没有躲闪，大方接受东方朔的礼数，随后便亲切地询问东方朔这次出去的收获。 东方朔并没有提起树葛秘法，只是简单提几句收到几百亩地和几十佃户，他愿意把这些都献给家族。 东方平眼神中有些失落，并没有收下这些，对于东方家来说，这几百亩地根本不够看，更何况地处偏远。 酒足饭饱之后，东方朔小心翼翼地提出想法：“大哥，如今我年岁大些，诸多庶子这时已从家族中分离出去，往日弟不懂事，一心念着多陪着大哥身边，就像是小时候那般，却不知早已经失了礼数。” “如今出去历练一趟，我已知晓这是不对的，因此，我想趁此机会从家中分出去，刚好我得到三百亩田地，虽说不能再过这般好日子，可满足温饱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算东方朔不提，估计东方平早就有此打算，家中其他庶子，凡是成年的，早就被他赶出家族，若不是东方朔这些年经营打算，与他感情还算深厚，估计也得不到这样出头的机会。 如今他亲自提出来，也算是不落东方平爱护弟弟的人设。 东方平先是大力劝阻，哭着不愿，无论他怎么说，东方朔都坚持己见，如此表演几个回合后，东方平终于松口。 同意东方朔离开家族，独自过活。 各有心思的兄弟俩，不约而同地都松了一口气。 第六十二章 分家 东方朔这段时日过的很是不错。 父亲好不容易给他求来替朝廷征粮的并不是什么好活，吃力不讨好，四大世家的本家子弟都不会来做这种事情。 世家要脸，作为民间世代流传下来的大家族，他们有着堪比皇宫中的森严制度，无论男女，时刻都要注意自己的外表，不能丢人，不能丢范。 他们身上有着世间所有的美好词汇，善良，高高在上，品行正直，端正等。 是以，做朝廷鹰犬，向贫苦百姓征粮，可能还要杀人，这种事情是世家不愿意做的。 他们不仅不愿意做，还要怒骂这样做的皇帝，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们的美好品德。 可这样的任务，对于世家旁支又或者小世家来说，又是一个香饽饽。 那些小世家可以趁此机会，狠狠捞上一笔，那些交不起粮食，只能卖儿卖女的农家百姓，为了活下去，自愿把家中田地双手奉上，成为佃户。 这一趟走下来，东方朔名下多了三百亩地，六十多口佃户。 就连他这些手下，每个人也都是赚的盆满钵满。 就算辛苦一些也无妨。 当然，让东方朔觉得高兴的，并不是又得到多少田地和佃户，而是他得到了树葛的食用秘法。 原本东方朔打算将此法献给朝廷，献给家族，好让东方家在四大家族中更进一步。 可这几日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此法不好。 一来，若是交给朝廷，朝庭不可能给他封地，最多赏赐他一些金银财宝，家宅院子，他要这些做什么呢？ 二来，若是交给家族，他本是旁系，又是庶子，就算东方家想要提拔他，他能够到达的位置也十分有限，还不能得到这里面偌大的利润。 东方朔是庶子，自小便知道庶子的艰辛，景国律法规定，庶子并没有家族财产继承权，到了年岁便会被分家赶出去，若是嫡子心好，施舍给他些东西，日子便还能过的下去。 可若是嫡子刻薄，父亲不公，即使是世家的庶子，出去后也能沦落到不堪的地步。 东方朔今年二十五岁，他已经没再读书，就算世家想要提拔他，也是要送他前往知名书院，就像是镀金一样，出来后才能更上一层楼。 可东方朔已经厌倦了书院里的嫡庶相争，他见过太多不认命的庶子，在这条路上走的头破血流。 既然如此，为何不早早自立门户呢？ 以前的东方朔脑中虽然有此念头，可并不强烈，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东方世家给予他的。 即使身为庶子，并没有那些光环，可他享有的生活，依旧是底层贱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好。 一旦离开家族，这些都没有了。 可现在东方朔手中握有秘法，这次又招揽了不少亲信和门客，他得到的那些土地附近就有树葛生长，离开领地之前，他已经命令那些贱民开始日夜不停地干活，挖树葛，泡树葛，再想方设法磨成树葛粉。 待到明年，他准备把树葛种到地里，几百亩地全都种上树葛，一旦把树葛粉卖出去，假以时日，他的子孙就会形成一个新的世家。 他就能彻底摆脱庶子的不堪，成为东方家族的一个旁系小族。 都城越来越近，还没到达城门口，东方朔便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马车上有东方家特有的云纹。 “公子朔，奴奉命前来迎接，请上马车。” 东方朔下马，上马车，车内早已点燃暖香，他身上寒气渐渐消融。 貌美的丫鬟云鬓朱钗，在如此寒冷的天气穿着轻薄的衣衫，隐约可见身前一团柔软。 东方朔毫不客气地把它抓到手中，大力揉捏。 从城门前往东方家，时间足够了。 东方朔餍足地下马，一旁的管家立马上前：“要留吗？” 东方朔摆摆手，他已经有九房妾，虽然不介意有第十房，可这女子姿色平平，他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要知道，妾的多少和姿色好坏，也都是一个世家子弟的脸面。 东方朔与嫡子东方平的关系还算不错，他比东方平小两岁，小时候经常跟在哥哥身后玩耍。 年长些，才知道自己是庶子，而非嫡子。 身材高大，面如明玉的男人走进来，东方平眼睛一亮，连忙走上前迎接：“二弟，你回来了！” 他态度丝毫不见隔阂，像是对待最亲昵的弟弟一般对待东方朔。 东方朔没有避退，任由他抱着自己，“哥哥竟然百忙之中在此迎我，朔不胜惶恐。” 说罢，深深弯腰抱手行礼。 十分拘谨。 兄弟二人早已不复幼时那般亲昵，东方平没有躲闪，大方接受东方朔的礼数，随后便亲切地询问东方朔这次出去的收获。 东方朔并没有提起树葛秘法，只是简单提几句收到几百亩地和几十佃户，他愿意把这些都献给家族。 东方平眼神中有些失落，并没有收下这些，对于东方家来说，这几百亩地根本不够看，更何况地处偏远。 酒足饭饱之后，东方朔小心翼翼地提出想法：“大哥，如今我年岁大些，诸多庶子这时已从家族中分离出去，往日弟不懂事，一心念着多陪着大哥身边，就像是小时候那般，却不知早已经失了礼数。” “如今出去历练一趟，我已知晓这是不对的，因此，我想趁此机会从家中分出去，刚好我得到三百亩田地，虽说不能再过这般好日子，可满足温饱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算东方朔不提，估计东方平早就有此打算，家中其他庶子，凡是成年的，早就被他赶出家族，若不是东方朔这些年经营打算，与他感情还算深厚，估计也得不到这样出头的机会。 如今他亲自提出来，也算是不落东方平爱护弟弟的人设。 东方平先是大力劝阻，哭着不愿，无论他怎么说，东方朔都坚持己见，如此表演几个回合后，东方平终于松口。 同意东方朔离开家族，独自过活。 各有心思的兄弟俩，不约而同地都松了一口气。 第六十三章 雪灾 这场大雪下的如此之大，两天两夜未曾停过。 下雪的第二天一大早，顾兰推门却推不开，推开窗户向外一看，只见外面大雪足有半尺深，把门挡的严实。 柱儿从窗户跳出去，用木锹铲雪，姐弟二人忙活足有半个时辰，才把门口到院子出口的雪铲到一旁，留出一条路来。 做好早饭，顾兰拦住还想要出去的柱儿，让他留在家中看着弟弟妹妹，就在家中玩便是了。 雪下的太深，到现在还在下，她心中有些忧虑。 天气黑的像是黑夜，柱儿奉命带着梁儿和珠儿在炕上玩耍，他显摆着这几日刚学会的拳脚，珠儿有样学样，挥舞着小手，在炕上蹦蹦跳跳。 这样温馨的场面冲散一点顾兰心中的忧虑，她开始庆幸，幸好赶在下雪之前重新盖了房屋，不然就凭之前那样漏风的危房，说不定一夜过后他们几个都在雪下埋着。 “哥，别跳了，我昨日又学会几个字，我来教你吧。” 梁儿有心劝阻闹腾的兄妹俩，可有心无力。 柱儿怪笑着把他扑倒，压在身下：“哈哈，学写字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背我压着不能动弹？我不用学写字，我只要会武功就好了！” 他不可一世，像个骄傲的大将军。 梁儿怎么用力都推不动他，小脸胀的通红，珠儿还以为俩哥哥在玩耍呢，在一旁咯咯地笑。 “只会武功，那不是莽夫吗？”梁儿不服输地推攘哥哥，搞不懂他为何这般不爱学习。 他们太过闹腾，顾兰脑子里闪过的一丝念头转瞬即逝，她有些无奈，走过去拍柱儿的屁股，“从梁儿身上下来，你力气这般大，莫要把他压坏了！” “叫你学认字你就学，怎的这般多废话？” 姐姐一发话，柱儿就怂了，立马松开梁儿，乖乖盘腿坐下，梁儿一骨碌翻身下床，把顾兰做的沙盘端上来，抹平沙子 ，开始教他写字。 柱儿坐不住，他屁股就像是长了钉子一样，梁儿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珠儿早就习惯了，有样学样地跟着念，柱儿也漫不经心地念着，目光却跟随顾兰转来转去。 顾兰终于想到了那个问题，如此大的雪，村里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心中陡然一惊，不行，要去村里看看！ 连忙吩咐道：“柱儿你在家看着弟弟妹妹，我去村里一趟！” “姐，我跟你一起去！” “听话！” 一声令下，已经下床的柱儿又爬到床上，蔫蔫地“哦”了一声。 顾兰一脚深一脚浅迈入深雪之中，天上的雪还在下着，地上的水池已经被雪覆盖，遮掩，一瞬间，那些凸凹不平全都没了，只剩下白茫茫的雪，淹没着树。 雪深到顾兰膝盖附近，她艰难地判断着方位，先是去竹林里找邵老头，邵老头并不在家。 “他方才去了村里，你找他做甚？” “我在家中没看到炊烟，也没听到村里的声音，只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想着找邵爷爷一同去村里看看，方才没看见脚印，估计是被雪盖住了。” 顾兰见过村里人的房子，有些比她先前住的老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吉叹口气：“今年的雪，比往年的要大很多。” “你稍等，我同你一起去。” 阿吉进屋拿件东西，随手关紧竹门，蹚着雪走到顾兰身旁，把一件貂衣递给她。 “穿在身上能暖和些，别冻着了。” 顾兰见他身上穿的也有，也不扭捏，穿在身上，即刻出发。 阿吉有些不适应在雪地里行走，走了几步，有些踉跄。 顾兰回头看他一眼，把竹竿尾部递到他手中。 “抓好，我牵着你走。”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顶着风雪往村里赶去。 靠的近了，顾兰才听到风雪声中夹杂着呜咽。 “你们快救救他呀，孩子还在下面呢！” 顾兰的心立马就被提起来，加快脚步，看到一处泥巴房屋被大雪压塌，几个男人正在奋力扒土，一个女人跪倒在雪地里苦苦哀求。 村里受灾的足有七八户，房子被压塌，死了两个老人，一个孩子，五人受伤，数十人无家可归。 风雪还在继续，邵老头一大早就意识到不对，到村里找人四处巡逻，把这七八户人家给救了出来。 现在这些人都被送到里正家中，烧水救治。 里正家比别的人家要大一些，可要安置这么多人也是难事，更何况，他家中也有几间屋子被大雪压垮。 其他人家也是如此，砖瓦房耐压，可不是所有人家都是砖瓦房，大多数人家的房子都是泥巴和茅草盖的。 谁也没想到今年的风雪会这样大。 “真是倒霉，好不容易今年不用饿肚子了，可这么大的雪，冷也要冷死了！” 村里人哀声四起，埋怨这贼老天不给人活路。 顾兰脸色不太好看，百姓刚被朝廷征走粮食，本就腹中饥饿，如今又下大雪，就算不被饿死，也会被冻死，人若是被逼上绝路，还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只怕明年山路上的贼匪会更多啊！” “村里必须谨慎小心，说不定会有人趁乱袭村。” 邵老头和顾兰几乎是同时说话。 他们对看一眼，邵老头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一拍桌子，沉声让明叔立马召集村里的青壮年，开始在村中巡逻，再派出两三个人到附近村庄查看情况。 受灾的人暂时安置在村中别的人中，一时间，村里人又忙活起来。 顾兰也在帮忙，她比这些女人懂的医疗知识要多，这些被救出来的人除了要处理骨伤，还要预防冻伤。 幸好村里人打猎，经常会捉到一些像小猪一样的动物，这种动物的油脂能够预防冻伤。 “还是兰丫头家里舒服啊，那么一张火炕在屋里，到处都是暖烘烘的，也不会像这样冷了。” 一个女人一边跺着被冻麻的脚，一边搓手哈气埋怨道。 顾兰心中一动，对啊，为何不把火炕的做法也推广给村里人呢？ 这样不也能够赚取积分吗？ 她弹自己脑壳，真是忙晕了头脑。 第六十四章 虎危 可现在并不是做火炕的好时候，下着大雪，没法挖泥，天气又不放晴，就算做好了泥砖也晒不干。 顾兰笑笑道：“要不是婶子提醒了我，我还没想起来这回事呢，这火炕也好做，回头天晴了，咱们一起打泥砖，我教你们如何做火炕便是，阿吉也会的。” 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可信程度，她还特意带上了阿吉。 “真的吗？”女人们眼前一亮，凡是体验过顾兰家中火炕的人，都不会愿意回到自己那个冰冷的家中。 顾兰点头：“自然是真的。” 反正推广积分对她是有好处的，就算守着这个法子不告诉其他人，也不能换钱啊。 把法子告诉别人，还能赚取点好感。 柱儿和梁儿在家中等了许久，都不见顾兰回来，天色比稍微刚亮一些，他便想着出去打探一下情况。 梁儿说什么也不让他出去。 “姐姐让你在家中，你不要出去了吧。” “哎呀，梁儿你真是个死脑筋，姐姐这么久不回来，难道你都不担心她吗？” 柱儿急得直转圈，他在外面练武多好，自由自在，整日圈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他搬出顾兰，梁儿依旧不为所动，“方才我见姐姐去了东边，她一定是先去找阿吉了，阿吉在她身边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阿吉在才要担心呢，万一姐姐被那个傻阿吉哄骗着上了贼船怎么办？姐姐才不要嫁给傻子呢！”柱儿理直气壮道。 梁儿摇头，也不知道谁是傻子，都这么久了，难道还没看出来阿吉的不一般吗？ 他才不傻呢。 “反正你不能出去，你要是出去了，我和妹妹需要你怎么办？” “你们在家里，有什么可需要我的地方？”柱儿心急如焚，他好想出去啊！ 梁儿见他憋的难受，十分无奈，像个小大人一样道：“那好吧，你走吧，不过找到姐姐确定她没什么事情你就要赶紧回来。” “得了！我保证很快就会回来！”柱儿兴奋的不能自已，穿好衣服翻身下床，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现在家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梁儿抱着妹妹，看向窗外自言自语。 他也有点想出去，可他的身子不像哥哥那般强壮，瘦的像个小鸡仔，更何况身边还有妹妹需要看护，他必须要留下来。 珠儿仰脸看着小哥哥，阿巴阿巴地摸着他的脖子。 “哈哈，好痒啊，妹妹，咱们玩雪吧！”梁儿似乎想到一个好主意，他伸手出去，把堆积在窗边的落雪攒在手中，捏成一个圆球球放到珠儿手心里。 兄妹两人玩的不亦乐乎，忽然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梁儿下意识朝院里一看，一瞬间，如置冰窖。 只见一只斑斓花纹的老虎，轻巧地跳入院中来，它不知饿了多久，肚子发瘪，皮毛也有些黯淡。 外面光线并不算太好，梁儿看不太清楚，可当他的双眼与老虎眼睛对视的时候，毛骨悚然。 汗毛从尾椎骨一路蹿到头顶，这是死亡的感觉。 “猫……” 珠儿也看到了老虎，一句话还没叫出来，就被梁儿捂住嘴巴，扑倒在床上：“乖珠儿，听哥哥话，不要说话。” 珠儿一向乖巧，被他捂住口鼻，眨眨眼睛，就是听懂了。 梁儿悄咪咪抬头，看向窗外，那只老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窗外，明黄的眼睛正与他对视，距离很近。 很近。 梁儿被吓得忘记呼吸，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庆幸，若是哥哥在这里，只怕早就按耐不住叫出声音来了吧。 幸好，让他离开了。 他与老虎对视了一会儿，心中念头纷杂，一会儿想着老虎把他吃掉就不会吃妹妹了，一会儿又想到姐姐回来该是多么伤心。 他直勾勾地看着老虎，即使后背上冷汗直流，心中无比害怕，也没有瑟缩着躲避。 奇迹一般的，老虎对他性质缺缺，它迈着猫步，走到廊檐下，仰起硕大的虎头看向上面挂着的腊肉。 那是村里人为了感激顾兰，特意送来的，姐姐怕放在屋里会坏，就挂在廊檐下风干。 梁儿想要趁此机会逃离，可他一动，老虎就看过来，他便吓得不敢再动，只能小声地让珠儿慢慢爬到炕下面，找个篮子躲起来。 “我们玩躲猫猫，你躲起来，哥哥找，要躲好，我不找到你，你就不要出来。” 他如同泥塑一样，慢慢地从嘴缝里挤出这些字来。 万幸，珠儿听懂了。 梁儿又开始庆幸，幸好自己平时教珠儿认字，教她说话，让她对自己言听计从。 要是哥哥在这里，肯定又要逞能了吧。 他居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这些，梁儿还抽空审视甚至吐槽自己。 余光观察到珠儿钻进炕上木箱里，梁儿松了口气。 他有更多的心思开始观察这只老虎，皮毛黯淡，走路有些不自然…… 梁儿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只老虎的前左脚受伤了，上面还有着干涸的血迹斑斑，不仅是前脚，脸上耳朵上也有撕扯的伤痕。 是打架输了吗？ 柱儿整日跟着队伍里的防御小队混，回来就会讲起他学到的知识。 其实野兽也并非一定会下山觅食，除非真的走投无路了。 尤其是现在刚入冬，那些野兽还没到绝路，更不会下山挑战猎户的地盘。 但是，也有一些野兽会通过打架争抢领地，若是打输了，就会在外面流浪，最终因为缺少食物又或者受伤，成为别的野兽口中的食物。 那这只老虎是因为什么呢？ 梁儿冷静思索，是打架输了吧。 在山上找不到食物，不得不冒险下山找吃的。 知道这只老虎是败家之犬，梁儿心中没有太过害怕了。 老虎锁定目标，轻轻弓起身子，轻松弹跳两米多高，把梁上挂着的腊肉咬了下来。 它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卧在雪地里，一口一口撕咬着腊肉。 喉管里发出呼呼的威胁声，时不时就会抬眼看一眼梁儿。 幸好哥哥一向贪玩，只要出去，一时半会绝对不会回来。 梁儿内心感叹，今天有太多次幸好了。 第六十五章 教训 风干的野鸡在老虎锋利的虎牙下就像是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被撕裂，嚼碎，连鸡骨头都被它吞咽下去。 它就那样卧在地上，一点一点，把顾兰家中囤着的肉全都吃完。 就算全都吃完，似乎对它而言也不值得一提。 老虎并没有吃饱，可它没有攻击一窗之隔的梁儿，起身，慢悠悠地朝山的方向走去。 梁儿跪在窗前，捏的雪早已在他手心融化，弄湿衣衫和床铺，可他像是无知觉一般，直到看不见老虎的背影，才彻底泄气，瘫坐在炕上，止不住地发抖。 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身上衣物已被汗湿。 来不及多缓一口气，梁儿连忙下床，从木箱里揪出还在躲猫猫的珠儿，抱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家门。 他怕老虎去而复返。 柱儿没有找到顾兰，他见村里人开始在村口巡逻，兴奋地不成样子，跟在那些大人屁股后面转来转去。 赵福生也在巡逻的人群中，见到他不免多劝几句：“外面天气寒冷，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姐姐呢？快些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一个小孩子应该待的地方。” 即使和顾兰的婚约没了，赵福生依旧对她上心，连带着对顾兰的弟弟妹妹也多了几分关注。 可他这纯属是自作多情，柱儿不仅不领情，反而有些不耐烦：“我到哪里关你何事？管好你自己！” 柱儿对阿吉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对差点成他姐夫，又在紧要关头放弃他姐姐的赵福生更是恨，真是烦人的不得了！ 柱儿蹦蹦跳跳地去找邵老头，想请他给自己也安排一件事情干。 就在这时，他看见梁儿抱着珠儿踉跄地在雪地里奔跑，一见到柱儿，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害怕，放声大哭起来：“哥！” 柱儿眉头紧皱，连忙跑过来，抓着梁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是不是奶奶他们？我今天非要教训他们不可！” 柱儿脾气火爆，一把松开弟弟妹妹就要奔顾家而去，他学这一身的本事不就是为了保护家人吗？如今他学到了本事，家里人还要被欺负，他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梁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法解释，就算解释了柱儿也不会听进去，见哥哥拿着一根竹竿就朝奶奶家去，他又气又急。 可哭的哽咽，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兰丫头！不好了，你两个弟弟闯出祸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顾兰正在屋里和女人们讲如何照顾受伤的人，突然门帘被人掀开，一个女人焦急地跑进来，满身落雪都来不及拍，拉着顾兰就要往外走。 “你快去看看吧，柱儿这下闯出祸事来了！” “他做了什么？” “刚才梁儿抱着珠儿哭着跑去找他，他二话不说操起家伙就跑去你奶奶家中，把你几个婶婶打伤不说，又把顾杏花给推到河水里去了！” “这会儿你几个叔叔抓住他，正要教育他呢！你快去看看吧！” 顾兰加快脚步，咬紧牙关，跑起来像是风一般，把送信的女人抛在身后。 许多人都出来看热闹，顾兰推开看热闹的村里人，便看见河边站着几个男人，正是顾大河顾大江还有顾小山，他们抓着柱儿，把他手脚都绑了起来，提起他就要往河水里扔。 虽说大雪纷飞，可河水流动，只结一层薄冰，冰面破碎，溅出来的水又重新结冰，柱儿止不住地大喊：“是你们先欺负我弟弟的！要推你就推！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柱儿生性倔强，即使落到这步境地也不肯服输，咬着牙关怒视几个叔叔，脸上通红，青筋毕露。 顾兰不住地喘息，看着这一幕，简直是怒火上涌。 梁儿见她来了，连忙跑过来，他还在哭，脸上泪水结冰都快被冻伤了，幸好现在哭的没有刚才厉害，断断续续地竟然也能把原委说清楚了。 顾兰一听他在家中遇到老虎，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来找柱儿，却被柱儿误以为是顾家欺负他，这才有了现在这个局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双腿发软，差点坐到地上。 幸好有人从身后托举起她，才让她免于跪倒在地。 顾兰心疼梁儿珠儿遇险，又气柱儿有勇无谋，只知道莽撞拼命。 若是一直如此，他未来遇到更糟糕的事情，岂不是轻易就没命。 “你不要去，让我来说。” 身后的阿吉拦住顾兰，顾兰冷静地拨开他的手，“我必须要给他好好上一课。” 说罢，她径直朝顾大河等人走去，脸上平静，却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 柱儿在顾大河手中挣扎地更厉害了，高兴求助：“姐！快来帮我！” 顾大河怒视着顾兰：“你想做什么？你这个弟弟越来越不像话了，我要是不帮你教训他，只怕日后会惹出更大的祸端来！” 顾兰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她走上前，握住顾大河的手，冷冷道：“放开他！” “你……”顾大河生气地看着顾兰，二人陷入对峙。 村里人为顾兰说好话，“大河，你一个大人，跟小孩子计较什么，放了他吧！” “再怎么说也是你侄子，他又没惹出什么大事来！” 村里人七嘴八舌，眼看着群情激愤，顾大河想到他们最近在家中做的事情，不想平白惹出事端，只好瞪柱儿一眼。 真想把这熊孩子扔到河水里！ 可他并没有这样做，只是把他扔到地上，冷哼一声。 柱儿一骨碌爬起来，“略略略”地对他做着鬼脸，那样子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他哈哈大笑，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顾兰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在他信任的眼神里，一把将他推到冰冷的河水里。 “姐！你干什么！” 顾兰站在岸上，失望地看着他：“我今日离家时，是怎么吩咐你的？” 就因为这个，就要把他推到河水里吗？ 柱儿十分不解，河水冰冷刺骨，他衣服很快湿透，嘴唇青紫，开始打寒颤。 “你让我在家里看着弟弟妹妹……” 第六十六章 愧疚 “那你又是怎么做的？” 顾兰大声吼道。 柱儿擦着脸上激起的水花，哀求道：“姐，我知道错了，你让我上去吧！”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怕死吗？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怎么现在又怕死了！” 不仅是柱儿不理解顾兰的所作所为，村里人也十分不理解。 有人想要上前劝阻顾兰，却被阿吉拦下。 “她要做什么，定有她的道理。” 村里人只好在一旁看着。 顾大河也有些不忍：“兰丫头，快让他上来吧，别染上了风寒。” 说着便走到河边，伸手要拉柱儿。 柱儿反而不愿意上来了，他倔犟地打掉顾大河的手，低声吼道：“我不上去！” 他不是不想上去，他只是不明白，姐姐为什么突然这样对她。 柱儿委屈地擦着泪水，只觉得脸上也生冷刺骨。 顾兰红了眼眶，颤抖着道：“梁儿，你过来告诉他，你刚才为什么哭。” 梁儿抱着珠儿走了过来，这会冷静不少，他怯生生道：“刚才家里来了一只老虎，幸好它只是吃了房檐上晒的肉，等它吃饱走了，我就带着妹妹来找哥哥，我太害怕，所以才哭的厉害……” 和老虎对峙时梁儿没哭，可见到哥哥时，他才知道自己不是不哭，而是不敢哭。 柱儿瞬间愣了：“家里来了老虎？” 顾兰手都在抖：“我今日把你推到河中，就是要你冷静冷静，你这般鲁莽浮躁，学了点三脚猫的本事就自命不凡，成日在村中带着孩子胡闹，自封为大将军，可姐姐给你讲过，真正的大将军是什么样子，你这样，也能做大将军吗？” “你学了点武功，就不愿意再学道理，凡是能动手的，绝不动脑子，你以为只要能打的过，就算天下无敌，可你错了，柱儿，你错的离谱，今日我就要你记住，武力会让人怕你，可绝对不会让人服你！” “你知错了吗？” 柱儿抖的像个鹌鹑一样，他站在河水里，低着头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哑着声音道：“姐姐，我知道错了。” 顾兰下唇被自己咬的血肉模糊，她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柱儿从河水里拉出来，将他身上衣服脱光，快速用阿吉给自己的貂皮衣服裹住柱儿。 做完这一切，她再也受不了心中差点失去弟弟妹妹的恐慌，落下泪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今年真是邪门，下这么大的雪，山里的野兽这么早就下山，这个冬天还怎么过啊！” “老天爷啊，真是万幸，梁儿和珠儿差点就没命啊！” 阿吉走过来，脱下身上的貂皮衣服递给顾兰：“你穿我的。” 说罢，不等顾兰拒绝，他一把抱起柱儿，将他扛在肩头，对愣住的顾兰道：“他要回去洗个热水澡，我送你们。” 顾兰抿唇，点头应下。 回到家中，顾兰一眼便看见雪地里硕大的虎爪，虽说被大雪覆盖不少，可已然能够看出老虎的可怕。 房檐上挂着的肉果然没了，地上零星剩下一点骨头屑。 柱儿看到这一切，彻底不再说话。 阿吉把他放到炕上，顾兰给他裹上被子，脸色依旧阴沉，吓得他大气不敢出。 顾兰烧水准备给他洗澡，阿吉去找防御小队，野兽下山得了食物，绝不可能只下来一次，它们会贪得无厌，总有一天胃口大的会开始吃人。 “哥哥……”梁儿有些愧疚地看着柱儿，今天都怪他，要不是他太胆小，没出息地哭的说不出话，也不会让柱儿闯下大祸，被姐姐责骂。 他怎么就忍不住呢！ “弟弟……”柱儿比他更快愧疚，刚想说话，一个“阿嚏”打了出来。 他想问梁儿是怎么虎口逃生的，然后就涌上来无尽的后怕，梁儿不会武功，身旁还有更小的珠儿，万一那只老虎没有吃饱…… 他回到家中，见到的骨头屑会是谁的？ 想到这里，柱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懊恼地揪着头发：“姐姐推我还是轻了！要是你们真的出事，我恨不得自己也死了算了！” “哼，”顾兰端着一木盆热水走了进来，“又开始说那些逞能的话，刚才我教训的还不够多吗？” 见顾兰进来，柱儿又不敢说话。 顾兰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他下意识捂着下面，被顾兰一巴掌拍在肩胛骨上：“死都不怕，你还怕羞？” “遮遮掩掩的，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还不快滚去洗澡。” 柱儿脸色发窘，顾兰肯骂他，那就是好事，他就怕姐姐一言不发，失望地看着他。 他蹲进木盆里，抓着盆边，享受着顾兰粗鲁的擦拭，从头到脚搓的发红发烫，似乎身子也没那么冷了。 擦干身上的水，柱儿又回到炕上，裹紧被子。 顾兰端来姜汤让他喝下，梁儿和珠儿也一人喝了一碗，被子捂住，好发发汗。 房无门窗紧闭，外面风雪咆哮，屋内一片漆黑，顾兰同弟弟妹妹们一起躲在被窝里，把外面的危险寒冷全都关在窗外。 这时候，她才默默哭泣起来。 梁儿为她擦拭眼泪，“姐，你不要哭了。” “我怎么能不哭？今天你们万一有个好歹，我也活不下去了！” 她在这样诡谲的世界里无依无靠，活着好像就是为了这几个孩子，若是他们真有事情，顾兰即使活着，也会一辈子活在懊悔和愧疚里。 她一直以为自己把两个弟弟教育的很好，梁儿聪明，柱儿勇猛，可今日看来，他俩终究是孩子。 她对他们要求太高，又太过放心。 骂柱儿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骂她自己呢？ 顾兰抱着柱儿，开始向他道歉，她今日实在是太冲动了，竟然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想让柱儿长记性。 可她真的太怕了。 柱儿这个性子，该如何是好呢？ 顾兰的眼泪比武力更能让柱儿内疚，他连忙哀求顾兰：“姐姐，你别哭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会冲动行事了！” 可天性如此，又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顾兰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摸着两个弟弟的小脑袋，叹气道：“若是柱儿能学会梁儿的冷静，梁儿能学会柱儿的勇猛，又或者你们兄弟二人联手，我又怎么会如此担心？” 第六十七章 危机四伏 祸不单行，大雪之后，小龙坎又发现野兽下山的踪迹，防御小队开始分成三队人马，每天都要在村子里巡逻。 巡到顾兰家门外时，总要招呼问候几句，确认他们没有遇到危险。 这里是村里东边较为偏僻的地方，又靠着山，树木茂密，谁也不知道那些野兽什么时候会下山。 上次有惊无险过后，邵老头上门查看，通过询问梁儿，还有对虎爪印的观察，邵老头松了一口气。 “这只老虎并非壮年虎，它已经老了，估计是被别的老虎驱赶出领地，大雪封山找不到食物，才会无奈下山。” 听到是一只落败的老虎，柱儿也松口气：“师父，那这样我们是不是很容易就能抓到它？” 只有把这只老虎抓到，柱儿才能安心。 这两天风雪总算停了，久违地出了太阳，村里人开始如火如荼地投入到新的建设，挖黄泥，做泥砖，垒火炕。 阿吉会画图纸，他自然而然地背负着众人的期望，成了工程头子，指点村里人干活。 邵老头这边，则把所有心思都用在和老虎斗智斗勇上。 下定决心要抓老虎，邵老头在顾兰家外面做了一些陷阱，上次老虎得了好，若是还找不到食物，估计很快就会下山觅食。 怕顾兰他们遇到危险无法呼救，也知道老虎的目的是填饱肚子，邵老头又从家中拿了些腊肉，挂在顾兰家外面的房檐上。 以防万一。 梁儿被老虎吓到，有些发热，他身子骨不如柱儿强壮，柱儿在河水里泡那么久还生龙活虎的，反倒是他，被老虎吓得烧了一天。 顾兰昼夜不分地照顾他，总算让他退烧，慢慢恢复健康。 如此又过了两天，顾兰正在睡觉，突然被一阵嘈杂的咔嚓声给吵醒，她刚要翻身，一只小手捂住她的嘴巴。 是梁儿。 黑暗里，他的眼睛有些发亮，凑到顾兰耳边轻声道：“姐，那只老虎又来了。” 柱儿在一旁呼呼大睡，珠儿被挤在他和顾兰中间，也睡的正香。 梁儿不知醒了多久，他依偎在顾兰胸前，小声道：“它吃完东西就会离开的。” 可能是期望，也可能是哀求，顾兰没有回他的话，只是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诡异的声音才消失，此时，外面天色已经微亮。 梁儿松口气，连忙从顾兰身旁爬起来，悄悄掀开一点窗户，像上次那样大摇大摆地从院子里离开。 至于邵老头布置的那些陷阱，它像是知道在哪一般，一个都没有踩中。 快要消失时，它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梁儿手猛然一抖，这老虎莫非是成精了？ 它知道梁儿在看它！ 梁儿又开始起鸡皮疙瘩，开始冒冷汗，后半夜，他即使睡着了也深陷噩梦无法自拔，一直梦见一双明黄色的眼睛，古井无波地盯着他。 顾兰也睡不着，她起身加固房门，把能顶的东西都顶了上去，窗户紧闭，心中想着若是老虎进来，他们大可躲到炕体里。 狡兔三窟，她实在应该在家中挖一个地洞，存放点食物，必要时可以躲避危险。 这样想着，紧张的一夜过去，鸡鸣三声，外面天色也渐渐亮起来。 村里的巡逻小队走到顾兰家外边，大声交道：“兰丫头，起来了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啊！” 今天领头的是明叔，顾兰穿好衣服走出家门，连忙道：“明叔，昨夜那只老虎又来了，把房檐上的肉拖走吃掉，便离开了，你快点来看！” “什么？老虎又来了？”明叔连忙走进顾兰院中，弯腰蹲下身子，查看雪地上的痕迹，果真看见老虎的爪印。 “邵叔的陷阱没有起作用吗？”明叔有些疑惑，邵老头做陷阱的功夫可是一绝，有时候他根本不用费一根弓箭，只需要下几个套，就能轻松抓到野兽。 “没有！老虎知道哪里有陷阱，根本没有上当！我都看见了！” 梁儿笃定地说着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 柱儿醒来，知道昨夜老虎来了，后悔的拍胸顿足，他怎么什么都没听见！ 顾兰瞪他一眼，他才老实下来。 邵老头听闻消息，很快就来了，他再次查看老虎留下的痕迹。 皱眉摇头道：“果然是它啊。” “邵叔，是谁啊？” “山里的一只老虎，就住在山林边缘，我进山时常常见到它，也与它交手多次，只不过它生性狡黠，在我手上吃过几次亏，就再也没有与我当面对峙过。” “这老虎颇通人性，虽说不与我当面对峙，可经常撕咬我在山中布下的陷阱与我对着干，看来想要捉住它，需要多费功夫了。” 邵老头也很无奈，想来与这头老虎纠缠也有七八年，它是老了，身体机能虽然下降，可这脑子明显更加聪明了啊。 越老越滑，可不仅仅是说人的。 顾兰无语，“那怎么办？总不可能日日备着食物等它来吃，万一哪天它贪心不足，想要到房中看看，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顾兰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道理，她现在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这里的老虎可不是前世动物园里那种被驯化的老虎，它野性十足，单是听着动静，顾兰就心惊胆颤。 也不知道上次梁儿与它对峙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为了捉到这只老虎，众人议论纷纷，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顾兰姐弟几人先搬到别处，然后下陷阱等老虎再次上门，他们再一同下手，捉住老虎。 可很快，村里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带来了另一个噩耗。 就在距离小龙坎不远的李家村，大多数房屋倒塌，把村民埋在雪中，无数人冻死饿死，十不存一，他们已然失去了活着的希望，只怕会洗劫其他村庄，才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季。 而距离最近的小龙坎，显然成了最好的下手目标。 东有虎，西有匪，小龙坎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 村里人不得不加大对村口的巡逻，以免那些失去理智的人闯入村中大肆抢掠屠杀。 这样的事情，在以前并非没有发生过。 第六十八章 抓虎大计 村里人没办法把全部精力用在对付老虎上，那么其他人，也就没有太大的勇气去杀虎。 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经验老道如同邵老头都开始犯难了。 想来想去，也只能让顾兰等人先搬离这里，住到别处去。 没有比顾家更合适的地方了，他们姐弟妹几人便是从顾家搬出来的，顾家还有他们先前居住的空房间，现如今有木薯粉，他们暂时不缺少食物，便是住进去也不会饿到顾家人。 只要村里人与顾家人好好商量一番，顾家人肯定会同意。 他们倒是愿意，可顾兰和几个孩子不愿意啊。 住回顾家，就意味着寄人篱下，还要看人眼色，哪有在自己家中舒服自在。 顾兰不愿回顾家，她宁愿直接和老虎斗智斗勇。 她平日总说柱儿倔犟，不知变通，其实在某些方面，他们姐弟二人还真有相通之处。 阿吉见状，劝道：“不如去我家中住。” 话音刚落，邵老头便道：“不可。” 他们家中也就两三间房子，邵老头一间，阿吉一间，还有一间是放东西的柴房。 若是顾兰等人去了，住在哪里？ 他不用猜就知道。 果然阿吉大方道：“我的房间大，让他们住我的房间便是。” “不可，兰丫头云英未嫁，你又未娶，如此住在一起成何体统？” 顾兰很有眼力见地没有插入他们爷孙两人的谈话中去。 梁儿晃着她的衣袖，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道：“姐姐，我们能不能想办法自己把老虎抓到？” 不知为何，他心中的这个渴望非常深。 假如不抓到这只老虎，或许这会成为他永远的梦魇。 梁儿有这种感觉，可他无法表达出来。 他只知道，自己有种渴望，想要亲手抓住那只老虎。 顾兰沉默不语，只看着他，其实她心中也有同样的想法。 只不过，她以为第一个提出这个要求的会是柱儿。 “你觉得我们有办法抓到它吗？” “有的。” “若是遇到危险呢？” “所以我们还需要好好想想对策。” 梁儿小脑袋飞速运转，他自然领悟到姐姐的意思，这就是同意了。 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想出抓到老虎的法子。 还要保证家里人的安全。 顾兰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邵老头，阿吉也放弃让顾兰去他家中居住，然后又送了些腊肉来。 家中只剩他们几个。 顾兰先是问柱儿的意见，要不要回奶奶家住。 柱儿眉头紧皱，一脸的不情愿：“非回去不可吗？” “不回去我们还能去哪呢？下次老虎再来，万一闯到房中，我们又该怎么办？” 柱儿偷偷看姐姐的脸色，小声道：“我们可以杀死老虎啊。” 只要把老虎杀死，不就不用选择了吗？ 梁儿和顾兰对视一眼，勾起唇角，此时此刻，姐弟三人正式达成一致。 小珠儿在旁边玩耍，丝毫不知兄长姐姐准备干什么。 知道姐姐和梁儿也是这样想的，柱儿高兴的不行，总算有一次他的想法得到肯定了。 可如何捉到老虎，乃至杀死老虎，让珠儿开始犯难。 他是鲁莽，可他不傻！ 邵爷爷都没做到的事情，他们三个人，除了他还有点力气以外，姐姐和梁儿简直脆弱不堪一击。 “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们去奶奶那里住也挺好的。”柱儿不情不愿地退让，他若是再长大几岁，更加厉害，绝对可以赤手空拳上阵，活生生把老虎给打死！ 可有姐姐弟弟妹妹在身边，保护他们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情。 “上次姐姐教训过大哥，大哥果然学到了些东西。”梁儿毫不嘴软地调侃哥哥。 “你……哼，我这是为了你们好！” 顾兰无奈地笑着，摇头，“柱儿，上次我就跟你说了，有时候不是武功盖世就能称雄成霸，用脑子，可能比武力更好，脑子才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脑子？脑子也能用来杀人？”柱儿有些不解，他想的是梁儿用头把老虎撞晕，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见弟弟一脸小大人的无奈，他又咳嗽着装作认真的样子，“好吧，那梁儿说说，你要如何做才好？” 他可不信梁儿有办法捉到老虎。 梁儿挺起胸膛，胸有成竹道：“我有一个好办法，既然老虎这么饿，喜欢吃东西，我们可以在肉里下毒，这样老虎吃了有毒的肉就会中毒。” 柱儿眼前一亮，瞬间想到了树葛的毒性，连人都能毒死，何况老虎！ 顾兰也不住地点头，“是个不错的主意，可如果老虎吃了没有立马就死，反而狂性大发想要吃掉我们，又该如何呢？” 梁儿想了想道：“我们可以利用邵爷爷的陷阱，把中毒的老虎引到陷阱里。” “如果它十分狡猾，就是不踩呢？” “那我就主动出击，打死它！”柱儿好开心，他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中毒的老虎又能有多厉害？绝对比不上他厉害！ “不，不行，老虎绝对会吃掉哥哥的，”梁儿接连摇头，制止柱儿鲁莽的提议。 他摸着下巴，虽然才六岁，可思考问题时却莫名深邃成熟。 顾兰也不提醒他，只看着他道：“那你还能想出更好的主意吗？” “我们可以再做一个陷阱，如果它不踩邵爷爷的陷阱，我们就把它引到另一个陷阱里，只要诱惑够大，它一定会中计的！” 梁儿十分笃定地看着顾兰，“既然一个计划不行，那就多来几个计划，只要计划够多，它一只畜牲总有失策的时候，这样我们一定能够捉到它！” 顾兰脸上的笑意加深，她揉着弟弟的小脑袋，实在佩服他的聪明。 只需要稍加提点就能想到这么多，最重要的是，他不像柱儿那般，需要人多加操心。 “你说的很对，那么我们就来制定多点的计划吧！” 顾兰鼓励他一番，然后一口气补充了几个抓老虎的法子，她甚至想到了每一个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以确保事情万无一失。 柱儿目瞪口呆，听姐姐和弟弟这么一谋划，他怎么感觉老虎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第六十九章 困兽之斗 树葛没有经过浸泡是有毒的，泡在河水中能够把鱼儿给毒晕。 顾兰找到一些还没来得及泡水的木薯，削去外皮，然后将木薯皮研磨成粉，再兑入水中，将腊肉放入水中浸泡，两日功夫，再重新挂到房檐上。 这两天，零星又下了几场小雪，村子外面的形势并不算好，听说许多村庄都受雪灾影响，房屋倒塌，有人伤亡，更多人则在饿肚子。 天气好一些，村里闲着的男人和女人们又开始继续干活，磨树葛粉，挖黄泥晒泥砖，忙活的不亦乐乎。 没有人发现顾兰姐弟几人正在酝酿干一件大事。 柱儿一直处于紧张地期待中，有时候感觉老虎会下午来，有时候感觉老虎会夜里来，可他们足足等了四五日，也没见老虎从山上下来。 头天晚上柱儿还在念叨老虎怎么没来，当天夜里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天色还没彻底放明，顾兰听到外面传来“砰”地一声。 她被声音惊醒，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晃醒两个弟弟。 “把珠儿藏到地窖里，按计划行事。” 柱儿听命，连忙抱起还没睡醒的珠儿翻身下床，梁儿拿了一条毯子下床，打开炕下的一处木板，露出一块约有一米多深，四米多宽的地窖来。 里面放的有吃的，柱儿跳下去，把妹妹放到毯子上，然后又忙不迭跑上来，推攘梁儿：“你也下去！” “我不去！我也要抓老虎！” “你！”柱儿拿他没办法，只要关紧地窖木板，连忙跑到炕上查看外面情况。 还是那只老虎，它看上去比前几次糟糕多了，皮包骨头，肚皮空荡荡的，毛皮下垂，一点都没有老虎该有的威风凛凛。 它弓起背，警惕着四周的动静，撕咬着从房檐上拽下来的食物，不知道它饿了多久，顾兰等人预想的它可能不会吃这些食物的情况没有出现。 “第一个计划成功了。” 接下来就要看老虎什么时候毒发，顾兰没有试过这些树葛粉的毒性，家里连只老鼠都没有，也许马上就会毒发，也许一两个时辰之后。 不过没关系，顾兰不会让老虎走出院子。 “实施第二个计划！” 梁儿连忙跑到门缝边，拉扯一条丝线，在他的拉动下，院子里一只竹篮慢慢悬空，一只老母鸡暴露在老虎的视野里。 鸡是顾兰从村里买回来的，当然，还没给钱。 感谢她这段时间积攒的信誉，村里人愿意借东西给她。 腊肉哪有鲜活的血肉好吃呢，老虎立马看向暴露的母鸡，母鸡扑腾着翅膀，它已经察觉到老虎的气息，哪怕是一只走投无路的老虎，想要把一只鸡撕扯的粉碎也易如反掌。 母鸡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起，下一秒，老虎快如闪电，直接弹跳到半空之中，张开血盆大口咬住母鸡，鲜血和鸡毛四溅，把雪地染红一片。 “它中计了！” 梁儿拍手痛快地叫着，方才他就发现，老虎轻车熟路地避开邵爷爷布置的所有陷阱，就像是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 这是它第三次来顾兰家中，虽然没有伤害他们，可无疑是悬挂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来。 顾兰也想过，为何这只老虎频繁来他们家中，想来想去，只觉得这只老虎成了精，它不敢深入村庄，因为身体状态大不如前，万一被村里人发现，有去无回。 它也不敢前往竹林招惹邵老头，只能盯上独居且弱小的顾兰姐弟几人。 “别说人了，就是畜牲也知道先捏软柿子。”顾兰喃喃自语，只见老虎落地的下一秒，“扑通”一声，雪突然下陷，老虎只来得及挣扎两下，便落入一个深坑之中。 冬日的泥土并不好挖，幸好这几天出太阳，村里人也帮了不小的忙。 坑比较狭窄，老虎后脚先落入进去，大半个身子被卡在坑里，可硕大的虎头前爪仍然在外面露着，嘴里不断地发出骇人的咆哮声。 “吼——” 虎声震耳欲聋，传到很远的山里，村子里也都听见虎啸。 明叔立马意识到是什么情况，“快去村东头，那只老虎落入陷阱了！” “兰丫头真的抓住老虎了？”邵老头正往桌上端早饭，竖耳听着不远处的声音。 他放下东西，进屋拿一把叉子，再出门时，便不见桌前的阿吉。 阿吉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院中一片狼藉，那只老虎临死反扑，挥舞着虎爪在陷阱旁的雪地里抓出不少沟壑。 可无论它怎么挣扎，下半身都陷在陷阱中，无力挣脱，它明黄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交集，此时，顾兰他们不过用了预想的两个计划。 柱儿看着外面垂死挣扎的老虎，有些不敢相信，“抓老虎就这么简单吗？” 他可是知道村里人有多害怕老虎的，从来都是吩咐他见到老虎只能跑，只要不落到最后，就能捡回一条命来，就连邵爷爷也都不敢正面与老虎对峙。 他以为姐姐弟弟抓虎只是一个想法…… 到最后关头还是要靠他。 可现在，老虎已经落网，他却不知道如何结束老虎的生命。 显得他像个懦夫。 见到阿吉来了，身后还跟着邵老头，顾兰几人终于放下防备，打开房门从里面出来。 距离老虎太近，虎啸更加震耳，可渐渐地，老虎伸出舌头，力气小了些，它无力地扒着面前的土，警惕地看着众人。 “果真是那只虎，它脸上的一道伤，便是我七八年前用箭射伤的。” 邵老头语气有些感慨，自从那次之后，他再也没迎面见过这只虎。 七八年的时间，足够老虎年迈体弱，竟然沦落到村中乞食的地步。 一时之间，他心中思绪万分，不知是感慨这虎，还是想到自己的命运。 “还是快些杀了它吧。”阿吉一脸平静地说出残暴的话语。 邵老头上前一步，举起叉子。 就在一瞬间，老虎猛地挣扎，眼睛瞪的犹如铜铃一般，愤怒地发出吼声。 “畜牲犹知作困兽之斗……” 阿吉和邵老头都有些沉默，像是想到了什么。 第七十章 分虎 邵老头举着叉子迟迟不能下手，柱儿在一旁不仅丝毫没有害怕老虎的吼叫，反而跃跃欲试。 “邵爷爷，不如让我来杀了这只老虎吧！” 这老虎如此卑鄙，趁他不在差点伤害弟弟妹妹，又让他们提心吊胆这么长时间，差点就被送回顾家。 哪怕它现在吼的这般厉害，柱儿也不怕，它要是真的厉害，怎么会落入他姐姐的手中呢？ 邵老头看一眼柱儿，“你敢杀吗？” 柱儿兴奋道：“这有何不敢？” 他把胸脯拍的震天响，恨不得立马以身代之。 邵老头无奈摇头，笑道：“我果然是老了。” 没了困兽之斗的勇气，也没有杀死困兽的胆量。 他询问顾兰：“兰丫头，要让他试试吗？” 站在一旁的顾兰突然被点到，柱儿期待地看着她，“姐，就让我试一试吧！” “嗯，邵爷爷，他既然想试，你就让他试试吧。” 顾兰总算明白，她这个大弟弟啊，拥有一颗无比强大又充满勇气的心脏。 柱儿被允许杀虎，邵老头把钢叉扔给他。 “接好，对准它的眼睛，小心不要破坏太多虎皮！” 梁儿有些不忍看，他心肠软，不想看血腥，更何况从眼睛里扎进去…… “姐姐……” 顾兰把梁儿按在自己怀里，安抚他的情绪，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不用怕，很快就好的。” 她也怕，也有点不忍心，可顾兰知道，这才是真实的世界，残酷又血腥，如果她不能尽快适应，那以后遇见别的事情，她要怎么才能保护弟弟妹妹呢？ 她必须习惯，让自己的思维野蛮起来。 柱儿全神贯注地盯着老虎，老虎停下嘶吼，像是意识到自己走到了末路，许是毒性发了，它难受地趴在土坑里。 一秒，柱儿结束了它的生命。 这场虎灾给他们姐弟四人带来的危险，在他们手中被终结。 柱儿想，他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这种感觉。 看着老虎咽下最后一口气，柱儿严肃的脸上泛起一丝轻松的微笑。 邵老头看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奇异。 多么好的一个武将坯子啊！ 才九岁，竟然如此神勇，杀死猛虎！ 邵老头有些心潮澎湃，若是他再能年轻十岁，不，五岁…… 或许他能够拥有更多的勇气。 “荆老头，你在想什么？” 邵老头和里正站在顾兰家不远处，看着姐弟几人看着猎队里的人帮着拔虎皮拆虎骨，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满满的期待。 这一刻，他们的心思可能是一样的。 里正叹口气，“咱俩认识这么多年，老夫在想什么，难道你这老儿还不知道吗？” 邵老头沉默片刻，才道：“阿吉喜欢她，若是让她做阿吉的妻子，就算我们死了……或许也能留下一些可能。” “阿吉又是如何想的呢？” “他？他一向不喜我提起这些事，可我事事都能遂他心愿，唯独这件事，绝不可能！” 邵老头突然激动起来，他提起双拳，压抑着声音激动道：“我忘不了王宫被烧那日，成千上万人被困在大火之中！我忘不了我的同袍饿死在山上！那些乱臣贼子谋逆王位，我们明知道……明知道这世间还有王脉在世，却只能眼睁睁龟缩在这里！” “你甘心吗？老夫不甘心！老夫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恨不得提起弓箭杀回王宫！好报当年血海深仇！” 邵老头绝望地捂住脸，“可我已经失去了勇气和锐气。” 也许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到故土，祭奠自己家中一百一十三口。 里正长叹息一口气，悠悠地看向小龙坎上空的炊烟。 “你以为，老夫心中就甘心吗？” 可从古至今，什么名臣武将，红粉美人，不都会化成一抔黄土？ 他们的野心，早已经在这些年的蛰伏之中，随着年华老去，渐渐地失去了当年的锐利。 当初他们撕不开仇敌的面具，如今更别想着坏他们金身。 两个老人家无望地望着院中的阿吉。 他站在顾兰身边，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他长的是那般与王相似，却拥有着截然相反的命运。 一个为王，一个困在小山村里，不知未来在何方。 老虎被拆的七零八落，虎皮交由明叔硝制，做好之后顾兰不打算拿去卖，而是留在家中自己用，这可是虎皮！ 前世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 而且也是他们姐弟三人共同努力得来的。 意义远远大于金钱。 至于虎骨虎肉，顾兰几人吃不完，也没胃口吃下这么多，便分给村里人。 毕竟没有村里人帮忙，他们几人连坑都挖不出来。 顾兰把一块上好的虎肉递给阿吉，“这个给你，回家让邵爷爷做了给你补补身子。” 阿吉接过来，见小院热闹非凡，很想与她单独待着，想了想，想到前几天那个赌约。 “你要做的纸，做好了吗？” “呀！”顾兰拍一下脑袋，怎么就忘记还有这件事情了？“差点忘了！我们快去看看池子里的树叶泡好了没！” 顾兰兴奋地拉着阿吉朝水池边跑，阿吉随手把虎肉放到一边，看向被她拉紧的手。 嘴角的笑意也在加深。 顾兰找了一根树枝，捅破池子里结的一层薄冰，把下面的树叶翻搅上来，闻到一股子并不好闻的腐烂气息，随便一捅，那些树叶便开始分离。 顾兰满意地看着，“这个程度差不多可以了。” “你要不要帮我？” “要。” 阿吉连问都没问，一口应下。 顾兰回去找了一个木盆，把腐烂的枝叶捞出来，凭借手感兑入适量的水，然后和阿吉一人一个木棍，在木盆里又是搅拌又是捣来捣去。 这一步，是为了让枝叶里面的木质素分离出来。 柱儿和梁儿不知他俩在做什么，好奇地围过来看，珠儿也早已被他俩抱出来，抱在怀里玩。 大冬天的，顾兰硬是累出一头汗，再看阿吉，他像是没事人一样，不知疲倦地搅啊搅。 待到盆里木桨浓度差不多了，呈现灰白色，顾兰便拿出自己托村里木匠做的木板，均匀地把木桨倒到木板上，再用另一块木板压平。 接下来只需要时间等待。 第七十一章 造纸成功 没过多久，铺在木板上的木制原浆便开始凝结，灰白色铺成薄薄一层。 顾兰特意叫周羊做了大概一米乘以两米的长方形框架，这样做出来之后还可以切割。 造纸非常简单，在前世西汉时期，她所在的国家就有人造出了纸张，并且在数千年的演化中逐渐渐变。 以前洛阳纸贵，读书被士族阶层垄断，用高昂的价格阻断底层人民上升的道路；到她这个时代，几乎人人都识字，人人都读书，大学生更是多如牛毛。 顾兰会造纸，便是和前世参加一个历史博物馆有关，她交了几十块钱，在讲解员的带领下亲自参与了造纸的全过程。 从取材到浸泡，然后捣碎，浣洗，分层晒干，最后做出一沓紫竹纸带回家中。 直到她穿越之前，那沓纸都还没用完。 阿吉非要在木架旁边等待，他已经看见那一层灰白色事物，原本动摇的内心，竟然有些愿意相信顾兰的魔法。 她好像真的有办法把沉重的竹简做成更加轻便的纸张。 这意味着什么？ 阿吉不敢想。 顾兰给这个小山村带来的太多的变化，她刚到来不过月余，明明四季仍然在变换，可对于小龙坎的村民来说，似乎对未来更加期待了。 一批又一批泥砖晒好，按照图纸搭建出火炕，当他们在自己家中也能感受到火炕的温暖时，对顾兰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已经将火炕的使用方法推广给十人，获得积分50】 【已经将火炕的使用方法推广给三十人 ，获得积分50】 小龙坎村民约有二百一十四口人，一开始只有几家人跟着顾兰学怎么建造火炕，可等到这些人率先感受到火炕的温暖的时候，越来越多的村民想要在自己家中建造火炕。 阿吉一开始是建工，是他教会村里人怎么建造火炕的。 可他这人随性的很，怎么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帮村里人建造火炕呢。 他一个不愿意，其他人哪里还能看得懂图纸。 可偏偏又没人敢逼他，倒是奇怪。 “这可怎么办呀，阿吉不肯帮我们，我们也想要火炕啊！” 说话的女人满脸愁容，她现在就后悔，怎么就没上赶着这趟热闹呢。 其他人也都在叹气，“那也没办法，你们谁敢去找阿吉，那就去找吧！” 呸！不就是因为不敢找，所以才在这里诉苦的吗？ 女人眉头一拧，正要骂这人说风凉话。 一个青年突然打断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这人正是赵福生。 他道：“婶子，要不让我来试试吧，我家里垒了火炕，我都在旁边看着呢，说不定我也能做出来呢。” 女人有些迟疑，“你行吗？看一遍就会了？你又不是阿吉，哪里懂得这么多哟！” 赵福生抿着唇，眉头拧成一团，因为和顾兰的关系，他这段时间没少被人拿来取笑，有人说顾兰因祸得福，幸好被他抛弃了，不然哪里找得到阿吉这样的好男子。 一夜之间，阿吉从一个傻子，成了香饽饽。 赵福生心里有苦说不出，当初是他娘逼他毁掉和顾兰的婚约，让他订了顾杏花。 现在他娘又有些后悔，捣鼓着让他去找顾兰复合。 他又不是没有去找过顾兰，可把顾兰吓得不清，从那以后见到他便躲着。 赵福生知道，是他不对，是他先背弃了二人的诺言，他没脸再去找顾兰和好了。 可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顾杏花，他虽然不说，可心里喜欢的还是顾兰，但又与顾杏花订了婚约。 赵福生心中因为这些儿女情长，一直苦闷的很，再说了，见到顾杏花那副吃里扒外的模样，他是半点都不愿意娶顾杏花为妻，却又不知道如何对他娘提起。 幸好村里要做的事多，巡逻，猎虎，挖树葛，还有晒泥砖，垒火炕，他一忙起来就把这些事都抛在脑后了。 现在好了，这人又开始戳他心窝子，提起这些伤心事。 赵福生也不是泥人，他也有脾气，声音粗噶一脸不满道：“你要是想找阿吉，那你就去找他吧，我去与他人做去，到时候你可不要求着我！” “哎哟，福生啊，你也是婶子看着长大的，婶子不就是说你两句吗？怎么还闹起脾气来了呢？好，婶子信你，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不知道啊，你四奶奶腿脚不好，要是没有火炕，说不定连这个冬天都撑不过去呢！” 赵福生和女人也算是有点不沾边的亲戚关系，闻言也就压了火气，板着脸道：“早这样说不就好了？” 赵福生只看阿吉动了一遍手，变把那张图纸给记在了心里，他闲着没事时就开始帮村里还没做火炕的人做，泥砖人家自己晒，给人做的时候留他在家中吃顿饭，随便给点什么，就是工钱了。 村里没有这么多讲究，更何况他们现在木薯都是一起挖下来又分的，若是分的清楚，只怕大家都不愿意干活了。 难得糊涂也是一种幸福。 顾兰如今只差五十积分就能够解锁系统，她心中有些激动，却不知道，赵福生在暗中帮了她不小的忙。 纸被她造出来了。 第二日时，木板上铺的纸浆已经凝结，顾兰小心翼翼地把纸张取出来，晾晒在绳子上。 等它彻底被太阳晒干，便取下来，放在木板上用竹刀小心裁剪成等份大小。 说实话，第一次做的纸张有些让她不太满意，有些地方没有搅拌均匀，有凝块，摸起来有些突兀，倒木桨时也有些太过小心，以至于纸张太过轻薄。 用来写毛笔字，肯定会渗透，可如果用来擦屁股…… 顾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一批做出来的纸张有的厚些有的薄些，她这是在实验造出不同的纸需要控制的原浆比例，下一次做就不用太辛苦了。 “梁儿，快去找阿吉，叫他过来，让他把墨也带来，柱儿去村里找找有没有鹅，捡几根鹅毛回来。” 顾兰像是神气的大将军一样，小手一挥，她最忠诚的两个士兵便去实行了。 第七十二章 待春暖花开 【你已经成功造出纸，获得积分50】 【你已经补足亏欠积分，正在为你更新系统，系统更新中，当前进度1%】 顾兰的脑海中，系统平淡地响了两声，就没有动静了。 她看着那个正在更新的进度条，莫名想到前世电脑更新系统的画面，现在只能祈祷系统不会在99%进度条时卡住吧。 顾兰把所有纸分类收起来，抱着珠儿，让她用手感受着纸张的魅力。 “以后二哥哥就不用在泥土里写字了，还可以教珠儿写字，你开不开心呀？” 顾兰正逗弄着妹妹呢，面前的阳光突然被人遮住，眼前一黑，她仰起头，便看见阿吉神情激动地站在她旁边。 看着那一沓又一沓的纸，期待，但又不敢动弹。 他甚至连手都在抖。 有这么夸张吗？ 顾兰觉得有些好笑，“你要的纸，我做出来了，看，我没有骗你吧！” 她确实有变废为宝的本领，因为她身后有一个拥有数千年经历的民族国家，顾兰有自信，自己能够依靠过往的经验，把这里变成她想要的桃花源。 阿吉蹲下身子，抚摸着那一张又一张白纸。 不用打磨，比竹简光滑，比竹简轻，比竹简便于携带。 几乎在一瞬间，他就想到纸张的诞生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影响。 “不……不止会这样。”阿吉喃喃自语，这比树葛能吃还可怕，树葛能吃，只能让更多人填饱肚子，可纸张取代竹简…… 会动摇国本。 阿吉闭上眼睛，脑子想的都痛了，他也想到了纸张的不便之处。 “如何书写？如何保存？”他期待地看着顾兰。 他蹲着身子，也比顾兰要高一个头，可他满脸的不解，等待着解答，就像是无知的人在等待着文明的圣火传到他手中。 很快，顾兰就告诉他此物如何书写。 竹简也是要用毛笔写的，只不过它的书写方式更加困难，单是写远远不够，墨迹会掉，因此许多人都会先刻字，再写字，两道工艺，自然能够让竹简上的字保存的久一点 。 可也因此，传字习字的方法，被一个家族掳获之后，他们收藏的竹简也就成了传家密宝，价值千金。 世家大族的旁支有些都难以支撑读书的价格，更何况这些在泥土里刨食的百姓了。 柱儿很快便找到了鹅毛，屁颠屁颠地把鹅毛递给顾兰。 顾兰用鹅毛根部沾上墨，小心翼翼地在纸上书写。 她写的是这里的字，和前世她学得汉字有些相似，不过结构更加复杂，也更加难写，偏向于象形文字。 她没有写简体字，因为她不想暴露自己的神异，被人当成鬼怪。 这些字都是梁儿学习的时候，她跟着看了几眼。 果真，一个又一个蝌蚪大小的文字出现在纸张上面，顾兰写在厚些的纸上，不是特别渗透，她一开始还没有找到写毛笔字的法子，再加上鹅毛实在太轻了些，有些不习惯。 字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 阿吉学他的样子，提气，沉笔，蘸墨，一脸严肃地落笔，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字在他笔下诞生。 “哇，阿吉写的好好看啊！” 柱儿和梁儿不约而同地感叹道。 顾兰再看一眼自己的字，瞬间脸色羞红，恼怒地捂着不让他们看：“我这是写的少了！” 阿吉笑着看她一眼，把自己写的东西递给她。 “送给你。” “这上面写的什么？” “让我看看！” 柱儿自告奋勇，弯腰盯着纸上的字，一个一个念道：“什么女什么什么……” 第一行字，他只认识一个“女”字。 顾兰给他头上来一个板栗，“叫你平时多跟着梁儿学认字，现在知道问题所在了吗？” 梁儿念道：“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 他已经不认得了，挠着头不知所措。 阿吉接着道：“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阿吉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柱儿总算肯承认阿吉的厉害，开始叫他哥。 阿吉抬眼看顾兰，“这句话的意思……等你们再长大些就知道了。” 顾兰挑眉，她却是知道了。 这正是前世诗经里的名句，写的是男女约会，男子不见等待的女子，感到心焦。 阿吉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他很快便打岔过去，“只能用竹叶做纸张吗？” “很多东西都可以，秸秆，树皮，树叶……不同的材料能够做出不同质量的纸张，还需要实验。” “嗯，”阿吉点点头，“刚好我们闲来无事，不如用这个冬天仔细研究研究，你看如何？” 顾兰也正有此意，冬日漫长，不找点事情做也不是她的风格。 干脆点头应下。 把质量好点的纸张分给阿吉，差点的也分给他。 阿吉想了想道：“这样轻薄的纸张，墨水会渗透，弄脏。” 他不喜欢。 顾兰粲然一笑，把纸塞他怀里：“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这纸既然不能写字，不是还可以用来如厕嘛？” 阿吉脸“唰”一下红了。 他说不出话来，一双眸子像是含水一般，怯生生地看顾兰一眼。 然后跑了。 只有顾兰听到他蚊子哼哼一样的说话声，“月上柳梢头。” 这便是要兑现上次的赌约了。 顾兰真是没想到，怎么一个男孩子能生的这般好看，让她这颗沉寂的心都跳动了一番。 “可恶，顾兰啊顾兰，你可不能被他的美色所诱惑！千万要小心背后的风险啊！” 顾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想着晚饭吃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有新鲜的虎肉，顾兰自然不愁没有肉吃，老虎不知岁数多大了，肉炖了一天，用了不知多少柴火，火炕都烧的热乎乎的，肉还是难以下咽。 顾兰只好退而求其次，用虎骨炖汤，里面加入木薯，炖的软糯香甜，汤大补，再配着木薯，足够吃的人肚子溜圆。 炖完的虎骨也没有浪费，有的留着以后入药，有的则磨碎了，洒在院子里顾兰移植来的一棵桃树下。 只待明年春暖花开。 第七十三章 往事如烟 月影西移，几个小萝卜头在顾兰娓娓道来的故事中呼吸渐渐舒缓，见他们都睡着了，顾兰这才悄悄起身，穿好衣物。 临行前犹豫片刻，还是拿上了阿吉送给她的兽皮大衣。 月华遍地，一呼吸就是白茫茫的雾气，月色和雪色相映，像是白天一样，亮堂堂的。 顾兰在雪地里走了一会儿，不知一会儿要听到什么休息，她埋头走着，突然脑袋一痛，身子向后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阿吉眼疾手快，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小心！” 顾兰被他拉回来，撞进他怀里。 这人！故意的吧！ 顾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藏着点愤怒，她揉着撞得酸痛的鼻子，埋怨道：“怎么也不出声提醒我？” “我一直就站在这里，是你没有看见我。”阿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摸上顾兰的额头，轻轻抚摸，“还痛不痛？” 这动作太过暧昧，顾兰侧过身子，躲避他的动作：“你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好冷。” 她上面穿着兽皮，下面可是单薄的裤子和草鞋。 这种搭配……让她下面冷飕飕的。 阿吉往下一看，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脱下自己的衣物放在她脚边。 “你脱了鞋，站在这上面就不冷了。” 这傻子，顾兰大眼睛眨呀眨，没有拒绝。 等她脚也暖和起来了，两个人又陷入沉默。 顾兰没话找话：“你出来，邵爷爷知道吗？” “他喝多酒，已经睡着了。” 想到邵老头看到纸的反应，阿吉微不可闻地摇头，“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欢喜。” “为何？” 顾兰的心砰砰直跳，她在等阿吉回答他，也许今晚，她就能够知道阿吉的秘密了。 幸好这次阿吉并不打算继续隐瞒。 他顿了顿，沉默半晌，低下头并不去看顾兰的神色。 哑着声音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们生活的国家，名叫景国，在这片大地上，还有另外六个国家。景国的实力并不是最强大的，也不是最弱小的，可它与隔壁的明国是兄弟国，二者同根同源，两国的王也有非常深厚的关系。 考虑到各为两国之王，总会疏远，两国决定皆为姻亲，共襄百年之好。 三十多年前，明国王后生下一位公主，这位公主降生时，天降异象，王宫所有花草树木全都焕发生机，十六年后，这位公主生的倾国倾城，端庄大方。 而她也承担起结两国之好的重担，嫁到景国。 景国的新王比她大了六岁，待她极好，自她入宫以后，遣散后宫，二人如同民间夫妇一般，恩爱两不疑，没过两年，景国的小王子就诞生了。 在小王子儿时的记忆力，一切都是美好的，严厉又不失宠爱的父王，温柔美丽的母后，无忧无虑的宫中生活…… 但在他不知道的宫外，乱成一团糟。 景国新王是个好父亲，可他并不是一个好君主，比起当君主，他更想当一个隐士，游山玩水，可命运把他逼到这个位置上，他不得不承担起来。 可他做的并不算好，老王留下的是一副烂摊子，七国并立，彼此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边境常有战争冲突。 在一次使臣来访中，新王处理不得当，惹来另一个国家发动战争，这个国家比景国强大，景国没有还手之力，只能求助兄弟国明国。 而就在这时，美丽的王后突发重病，呕血不止，不过七天便死了。 明国的援军也久久未到，外患不止，内忧频出，百姓都说，就是因为新王德行不佳，引来天怒，这才招来战争，害的百姓被征兵，十室九空，男儿们都在战场上死了，他们也会被人吞下。 如今要想和平，只能推翻新王，重立一个王。 就这样，还没等到敌人打到王宫城外，新王就被自己人给撵下龙椅，吊死在朝堂之上。 那一夜，大火将富丽的宫殿烧的灯火通明，年仅四岁的小王子被忠心的将军救走，一路逃亡流窜，最终诈死，隐姓埋名，躲在一个闭塞的小山村里。 过往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梦，他们试图夺回这一切，可终究是徒劳无功。 反而在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中，失去了锐利的勇气，变得平庸。 一个庸俗的末代君主的故事。 顾兰前世看史书，没有看过一百个相同的故事，也看过起码八十个。 可当这样战败的实例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心情复杂。 龙困浅渊。 更何况，阿吉一点都不像一个王子，顾兰也无法想象阿吉当王的样子。 他漂亮，冷静，沉默，安静的就像是山水画一样，他可能做个夫子，做个文书，但做个君王？ 顾兰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在阿吉身上并没有看出类似的特质。 想要当王，首先就要有野心。 他们困在这里，说是蛰伏，等待东山再起，顾兰也确实看出邵老头对阿吉抱有重望，他送他去读书，让他在这样的环境里也生活的像个无忧无虑的王子。 可仅仅这样就够了吗？ 阿吉被他养成了温室里的花朵，看起来没有任何侵略性。 顾兰觉得有些遗憾。 可惜这些话，她并不能讲给阿吉听。 她只是问阿吉，“你想重回王宫吗？” 顾兰没有心思跟阿吉扯什么故事不故事的，阿吉就是当年那个小王子。 阿吉眼神慌乱，避而不答。 邵老头不止一次地问过他这个问题。 可每次，阿吉都是避而不答。 如果他真的是个傻子，可能会被邵老头鼓动着为父母报仇，哪怕只有死路一条，也会杀回王宫。 可他不仅不傻，反而很聪明。 当年逃离王宫，在民间流浪躲藏两年，他见过很多。 那些百姓，并没有同情他父王的遭遇，他们反而很庆幸，只用一个君主的性命，就能结束战争，重新恢复安宁的生活。 百姓们厌恶战争。 如果他想回到那个位置上，就不得不重启战争。 争来争去，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的一己之私吗？ 人们不在乎坐在龙椅上的是谁，他们只关心自己生活的好不好，能有多好。 第七十四章 畅想月亮 “我不知道。” 阿吉眼神里满是迷茫，他从来不知道怎么对邵老头说起自己的想法。 因为当年如果没有忠心的邵将军，就不会有现在的傻阿吉。 邵老头把他视为复国的唯一希望，从来不会逼迫他，或许，他早已经把复国的希望转移到阿吉的子孙后代身上了。 阿吉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这些话他对邵老头说不出口，可对着顾兰，就像是憋在瓶子里的妖怪，终于等到能释放他的人，不管不顾地说了好多。 他说，谁来当王，百姓在意吗？ 他问，他如他父亲一般，也能当好王吗？ 他无奈，只要百姓过的好，谁来当王都一样。 顾兰默默听着，对他的幼稚嗤之以鼻。 可她不能太过苛责阿吉，他才十六岁，放在前世，不过高中生的年纪，哪怕他经历过很多，可他并没有见过更广阔的世界，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别的可能，他就像是瓶子里的小王子，隔着一层玻璃观察这个世界。 世界痛苦，他也痛苦。 可他终究不能真实地感受到痛苦。 所以他迷茫，他退缩，他不敢面对自己该有的命运。 可阿吉缺少的一切，顾兰拥有。 而他也拥有顾兰没有的东西。 也许顾兰还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她天生野心勃勃，充满敏锐，知道自己当下该选择什么。 她握住阿吉的手，认真地看着他，“阿吉，你看着我。” “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过的桃花源吗？” 阿吉点头，“记得。” “那里面的百姓生活的好不好？” “好！” 他们没有战乱，日复一日地过着安宁祥和的生活，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事情和归属，不正是他渴望的生活吗？ 可现在顾兰却告诉他：“这还不是最好的桃花源，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桃花源。” 在她的前世，有人在追求这样的社会。 社会拥有发达的生产力，没有国家组织，每个人民都拥有极高的道德文化素养，每个人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业，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哪怕顾兰穿过来时，这样的幻想也只是存在书中，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蓝图，可顾兰确实向往。 或许……她的到来，并不只是抚养这几个孩子长大，或许她可以做点更有趣的事情，让这个时代也变得有意思起来。 顾兰绘声绘色地讲着前世的一些事情，比如能够一日千里的“马车”，夜间也能照明的电灯，不用教学费也能去私塾读书的学生，超级负责的“国家”…… 阿吉不知何时坐了下来，他与顾兰面对面坐着，漂亮的脸上满是向往，就像是听神话故事一样。 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可这并不妨碍他十分向往。 “真好啊。” 顾兰看出他的不相信，眨着眼睛指着天上的月亮。 “你有没有听说过月亮的传说？” 阿吉歪着头，眼睛里有些疑惑：“什么传说？” “以前啊，有一对夫妻生活在这片大地上 ，有一天天上突然出现十个太阳，玉帝就命人找这对夫妻中的男人，命他射下九个太阳，他做到了，所以西王母就赏赐给他一颗长生不老药，他妻子知道后，为了容颜不老，偷偷吃下神药，谁知道身体越来越轻，然后就飘到月宫上去了。” “月宫里有一个常年砍桂树的男人，还有一只捣药的兔子，我们看见的月亮坑坑洼洼，就是他们生活的痕迹。” 阿吉听着她的故事，仰头看向月亮。 不得不说，古代的月亮好像比现代离得更近，可能是没有污染物，不用担心被云层遮挡。 顾兰和阿吉能够看见，皎洁明亮的月亮上，确实有些阴影。 好像真的有一个仙女在上面起舞弄清影。 “你觉得，我们也可以飞到月亮上吗？” “怎么可能？” 阿吉下意识否认，神话只是神话，虽然顾兰讲的故事挺有意思，可人怎么能像神仙一样飞到月亮上呢？ “如果我告诉你，在很多很多年以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能够飞到月亮上，你信不信？” 阿吉声音哽在喉咙里，他定定地瞧着顾兰，她眼神里充满了笃定，还有一丝笑意。 他想说不信，可他莫名其妙地相信顾兰的话。 未来，会有人如同她说的这般飞到月亮上去。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顾兰一点都不像个无知的农女。 顾兰一脸的无所谓，“在你心里，干苦力在土里刨食的百姓就是愚蠢的，什么都不能知道的吗？” “我就是知道，没有为什么。” 一句话把阿吉所有的疑问给堵死。 顾兰拍拍阿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回到刚才的问题，你的想法可能是对的，也有可能是错的，你生活在你的经验之中，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这样，你还是看的太少，经历的太少。” “明天我打算去集市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去集市做什么？” 自然是去卖木薯粉了，反正秘方都被人要走了，看那人样子，估计也不会回到这种偏僻的鬼地方，顾兰总不能天天让弟弟妹妹吃木薯，小孩子要健康成长，营养必须均衡。 而且她还欠邵爷爷粮食和银钱呢。 把未来想的再美好，也要过好当下，走好每一步。 顾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阿吉的衣服，拍拍雪还给他。 “要去的话就起早点，在我家门口等我，我先回去了。” 顾兰冷的打个寒颤，抱紧肩膀一路小跑回家。 阿吉跟上，“我送你。” “不用。” “万一有危险呢？” “老虎已经被我们杀了。” “……” 阿吉还是倔犟地跟在顾兰身后，非要送她回家。 少年少女的声音渐行渐远，两行脚印在雪地里依偎着，留下一趟足迹。 一棵树后面，邵老头子混浊的眼睛看向月亮，喃喃自语：“桃花源……月亮……生而知之？” 今夜顾兰给他的震撼，不亚于他看到纸张的冲击。 他一直以为，在他有生之年，也许就这样了。 可现在，他似乎找到了新的出路。 第七十五章 出行见闻 翌日大早。 顾兰翻了个身，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她两只胳膊中间钻出来，珠儿吧唧一口亲在她的下巴上，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姐姐！” 身后柱儿还在睡觉，却像是装了自动感应器一样，一个劲儿往顾兰身边挪动。 梁儿睡相最好，在她身前安稳地睡着。 小孩子觉少，起的也早。 顾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把珠儿往怀里抱了抱，亲她小脑袋，逗得她“咯咯”直笑。 顾兰清醒得多了，想到自己今天还要去赶集，逗着妹妹起床。 用柳枝刷牙，锅里的饭也热好了，柱儿和梁儿也都醒了过来，柱儿站在桃树下放水，顾兰见到，一巴掌拍他后背。 “说了多少次了，去别的地方上厕所！” 顾兰柳眉直竖，这破孩子，怎么就听不懂话呢！ 柱儿的瞌睡虫被这一巴掌打走了，他摸着头讪笑：“姐，我这是给桃树施肥呢，你没看村里人都挑粪壮地吗？抢都还来不及呢！” 村里是有这个习惯，可这能一样吗？ 别人家中有厕所，顾兰他们家是没有的，只是在家后面不远处挖了个坑，上厕所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掉进去。 确实要建个厕所了，可顾兰不想随便凑合建厕所，她想把家里重新规划一下。 可这都需要钱啊！ 一分钱难道英雄汉，想靠木薯粉赚大钱不太可能了，也不知道系统更新后会解锁什么功能。 顾兰教训完弟弟，刚吃过早饭没一会儿，阿吉就来了。 顾兰分度两个弟弟看家，背上要去集市上卖掉的东西，有阿吉在，还能多帮她背一些。 村里也有人打算去赶集，十几个人结伴而行，一深一浅地踩在冻成冰的雪地里。 “大家都要十万分提防，最近可不太平，要是遇到土匪，一定要记得保命重要！” 离开村子时，巡逻小队冲他们大声吩咐。 他们这十几人中，有男有女，不少人手中还拿了武器。 阿吉听从顾兰的吩咐，少说话，多观察。 他今日终于换了一身短打，看起来没那么仙气飘飘了，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他漂亮的脸让普通短打也变得潇洒起来。 顾兰暗中摇头，果然无论什么时候，人都是视觉动物呀。 虽然天气寒冷，穿的不多，可村里人随身携带木薯饼，冷了就吃，持续地走路也让他们散发热量，并不算太过寒冷。 终于，他们走到小龙坎附近的李家村，李家村居住在山坳之中，约有十来户人家，往日走到此处，经常能听见孩子们的嬉笑声，闻到袅袅炊烟，可如今这里一片死寂，半点人声都无，只剩下灰白色的雪。 半个月前刚开始下雪时，这里一半的房屋都被大雪压倒，随后又因为没粮，不断有人饿死冻死，活着的人都逃离此处，到别的地方找出路了。 阿吉站在山路上，遥遥地看着不远处的小山村，并没有说什么。 继续往前走，一路上，两边只有山林，少有人迹，穿过那片茂密的山林，才终于有了点人的声音。 他们在路边见到一个背着石头的男人，大冬天的，男人赤裸着上半身，冻的通红发紫，他坐在路边，团起一团血塞到嘴里，不知是解渴还是充饥。 走过去之后，顾兰才知道这人是干嘛的。 “服役的，今年轮到前面的桃村了，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男丁，每天都要从山里背石头到镇上，听说是要修补城墙。” “修补城墙做什么？难不成又要打仗了！” “这谁知道呢，不过镇上的城墙确实破了，早该修补了吧！” “哎，那也不该在冬日里征民役，又无吃的又要干活，这让人怎么活啊！” 村里人怨声连天，虽然冬日里背石头前行的不是他们，可他们却感同身受。 景国常有类似的征民役，这些人并不是去军队里打仗，都是自掏腰包，给朝廷干活。 通常时候会避开农忙时节，找比较空闲的季节，大部分民役都是冬天进行，这也导致许多人都会在服民役的过程中死去。 他们哀怨，是想到自己难道就能逃离民役了吗？ 不，除非一个人逃到山林中去，隐姓埋名，不与世俗来往，不然是没法逃脱朝廷的民役的。 朝廷把每家每户都登记在册，谁家添丁，谁家去人，都要报给里正，再由里正每个月到镇上述职，报明一切。 若是里正隐瞒，导致户籍与实际不相同，则会实行连坐制，一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受到牵连，通常会被罚服民役一年。 通过这种严苛到极点的压榨制度，如今的景国百姓被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 景国的税收有两轮，一轮是夏收，一轮是秋收，许多一年两熟的地方都是这般收粮税的，但近些年来，两轮变四轮，留给百姓的粮食仅仅够裹腹，这还是风调雨顺的时候。 但凡天气不好，影响粮食收成，百姓就会饿肚子。 朝廷根本不会管百姓死活，他们只想要更多的粮食。 更多的粮食可以养更多的官吏，朝廷用这些鹰犬酷吏惩治百姓，压榨百姓，让他们不敢反抗。 人人有怨，人人不敢言。 不只是阿吉在观察，顾兰也在收集这些信息，听到这些事情时，她不由得忧心忡忡，觉得此间百姓实在是太惨了。 可即便被压迫的这么悲惨，许多人仍然选择忍耐，除非连当狗的可能都没有，否则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沉默。 顾兰知晓这些，她只是默默地听着，神游太虚。 一路上所见到的人，衣衫褴褛，脸上都挂着忧愁，马上就要到年关了，这里的人也过新年，可却一点新年的气味儿都没有。 和外面这些人相比，小龙坎村民看起来好太多了，他们有充足的食物，能够吃饱肚子，现如今家家户户都有了火炕，也不怕夜里受冻。 一个个看起来精神饱满，好不容易到了集市，为首的男人憨憨一笑：“今天运气倒是挺好，一个劫匪都没看见。” 却不知道，就他们这一脸看上去能吃饱肚子的模样，哪个不长眼的劫匪会盯上他们？ 第七十六章 造反的心 来到杏花村外面的集市上，这里并没有顾兰想的那般热闹，他们一行人到来时，只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出门做生意的人都没有。 小龙坎的人聚在一起，不敢轻举妄动：“这可真是奇怪了，人都哪里去了？” 他们一边把背篓里的东西取出来，一边打量着四周，总算看见一户人家门开着，刚想过去问问情况，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差点把鼻子撞破。 顾兰背着东西，带着阿吉，前去找王楼。 她敲门敲了许久，才有人怯生生地在里面问道：“谁啊？” 虽说中气有些不足，可顾兰还是听出来，这就是王楼的声音。 “王叔，我是顾兰呀，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之前买给你树葛粉的丫头呀！” “是你！”里面的声音大惊失色，一边赶人一边往家里跑，“你快走吧，我不做你的生意了！你这个害人精！” 这是什么意思？顾兰还没说他把此事告知东方朔呢，他反倒恶人先告状了！ 顾兰叉着腰，眉头一竖，可无论她说什么，王楼都在里面龟缩不出。 她没办法，把背篓往地上一放，提起裤子就要爬墙。 阿吉慌乱地看向四周，幸好没人。 他劝阻顾兰：“还是下来吧，别摔着了！” 可这么点院墙还不够顾兰看的，她跨坐在墙上，王楼瞠目结石，“你这丫头！” 哪有未婚女子这般不将就的！ 可顾兰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此时的王楼和她月前遇到的大不一样，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身材缩水一大圈，白净的脸看上去也老了不少，时刻警惕地看着四周，很是焦躁害怕。 他哀求顾兰：“丫头，你就放过我吧，因为你的木薯粉，我惹下不少祸事，我实在不想牵扯这些了！” 顾兰见他实在为难，也不想难为他，只道：“王叔，你不愿意买我东西没关系，但你要告诉你，你为何这般害怕？难不成是那个东方朔又威胁你什么了吗？” “哎哟！”王楼真的快急死了，他开门见四下无人，这才急忙道：“我就告诉你吧，那天的官爷问完话就再没来过，可不知是哪里跑漏了消息，让一群强人知道了这个法子！现在都在找我呢！我已经让家里人都搬走了，我马上也要离开这路，丫头，你若是想要生活安稳，还是把你这家传秘法藏好吧！” 说完，他不再与顾兰多嘴，回到屋中拿了包袱，从后门逃离，坐上等待已久的牛车，匆忙离去。 顾兰一头雾水，难不成整个杏花村如临大敌，就是因为这群强人？ 确实如此。 十里之外的灵秀山上居住着一群强人，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在此安家落户的，只知道久而久之，这群强人落寨为家，以劫路为生。 灵秀山地势险要，地形复杂，多年来官府想要抓到这群强人，可顶多抓到小猫两三只，一直没能斩草除根。 他们自称马寨，马寨的队伍一直在壮大，这些年朝廷征税导致百姓食不果腹去，许多人走投无路，干脆上山做了亡命之徒。 今年冬天大雪封山，这群强人也不好过，便开始下山劫掠村庄。 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消息，听闻杏花村有一种神奇的食物，吃一点点就能填饱肚子，便动了抢夺的心思。 王楼早在东方朔找来时就有了搬离的心思，他是生意人，天生敏锐，虽然放弃家产离开这里有点心疼，可和性命比起来又算不了什么。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马寨的土匪就找上门来，在杏花村没找到人，劫掠一通后走了。 王楼也是今日刚回来，取一些东西，这才知道这些。 顾兰也没想到，不过是拿出木薯粉，竟然就惹出这么多祸端来。 她知道原因，顿时有了危机感。 和远在天边的东方朔相比，就在家门口的土匪可是危险的多。 “走吧，回村。” 顾兰不再耽搁时间，跳下墙头，背起东西拉着阿吉便要走。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什么东西都没买到，不过得知了一条重要消息，还算不错。 知道有强人盯上了树葛粉，小龙坎的村民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脚步匆忙，不用顾兰督促就急忙赶回。 走到半路上，看到一个男人趴在地上，已没有生气。 竟是来时见过的男人，他背着石头，正在服民役。 霎那间，所有人的心情更加糟糕。 “这该怎么办，就让他在这里躺着吗？” 顾兰喃喃道。 “他的家里人，会找过来吗？” 山里野兽多，怕他来不及等家里人过来，就被野兽吃了尸体，阿吉叫人去他村子里找人，一行人在尸体附近等候。 “世道可真是难啊……这一个冬天过去，只怕各个村庄人都会变少，只有马寨里的人会变多。”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已经强很多了，至少我们不用打仗，要是打起仗来，只怕情况会更差。” 村里人唉声叹气，顾兰就坐在他们旁边听着，只觉得危机四伏。 景国并不安宁，当年敌国的侵略来了快走的也快，换了王战争就停止了，相应的，景国每年都要给敌国进贡大量的买命钱。 这样的方式，不会让饿狼放过他们，反而会把饿狼养成强壮的狼。 等狼强壮起来，景国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只怕战争……很快就会到来了。 顾兰揉捏着太阳穴，她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呢，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和家人？ 她脑海中蹦出来几个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只有实力越强，才能在乱世之中保全性命。 她顾兰要做狼，不要做肉。 不过此话说来容易，想要做到…… 顾兰看向一旁同样沉默思考的阿吉，想要称王，总需要一个契机。 古代造反，全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她有能力，阿吉有顺理成章称王的地位。 这不恰恰是她的机会吗？ 不过，仅仅靠一个小龙坎，还是不够的，她需要更大的地盘，更多的人口…… 才能变得更强。 第七十七章 系统更新 【系统更新已完成，商城系统已开启，积分系统已开启，宿主当前积分：0】 河边，顾兰无所事事地坐在石头上，看着河水发呆。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她念叨着这句话，脑海里闪过无数前世的造反名言。 她前世受到的教育，学得是屠龙术，遭遇压迫和不公，就要推翻压迫，反抗不公。 顾兰想到那天路上遇见的男人，为了服兵役，他死在路上，告诉他家里人时，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女人，领着五个孩子，哭天喊地。 没了家里的顶梁柱，母子几人又能活多久呢？ 顾兰觉得他们可怜，村里人也觉得他们可怜，可这样的事情见到的多了，心也变得麻木了，他们能帮的就帮了，回到村中对其他人说了此事，这件事便过去了。 可在顾兰心中，她过不去。 如果她愿意忍一辈子，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她忍得了一辈子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顾兰精神一凛，连忙查看系统。 发现原本简单明了的系统界面果然更新了，右上角多了一个图标，她点进去，如同前世购物APP一般，挂着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 “系统，就不能分门别类一下吗？” 顾兰看的眼晕，难免抱怨。 【修改排列方式，需要十积分，检测到宿主没有积分，请及时获得积分】 顾兰泄气，抠门系统！ 不过她已经知道了怎么获得积分，这不算困难。 她开始费力地查看商城里的东西，里面商品十分混乱，许多商品上面都挂着灰色的锁，无法点击。 只有几十个商品在亮着，其中包括她解锁的工艺后续，一个是灶台的后续工艺，她造出了双口灶台，可以解锁三口灶台、铁炉、窑洞…… 顾兰看着那些后续工艺，瞠目结舌，一瞬间就想到许多许多东西。 铁炉可以用来打铁，窑洞可以用来烧制砖头，这些不正是她所需要的吗？ 还有火炕后续工艺，可以把火炕改良成更加节省炭火，保温更长的火炕，最后还能够把火炕做成地暖，铺设整个房屋。 这个暂时有点用不到，穷奢极欲了属于是。 顾兰再看纸的后续工艺，比前两个解锁的链子更长，甚至还有分支，什么牛皮纸，宣纸，能保存千年不烂的长生纸。 最重要的，还有卫生纸。 顾兰很高兴，可等她定睛一看，连解锁最简单的卫生纸都需要100积分！ 再看别的后续工艺，“1234……四个0，一万积分！” 顾兰直接跳了起来。 这特么是什么黑心系统啊！ 她再不抱希望地往后翻，真好，后面还有造电造飞机造大炮的工艺解锁，好多零啊…… 顾兰绝望一笑，她猴年马月才能攒够啊！ 后悔前世没有学理工科，不然能省多少积分啊！ 顾兰痛心疾首好一会儿，这才把自己安慰好。 “现在连填饱肚子都只能吃木薯，就算解锁了大炮又有什么用？还是应该回到刚才的思路上。”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除了解锁商城，系统更新后再次赠送顾兰一次搜索机会。 免费的，之后的每次搜索，都需要翻倍积分。 顾兰人都麻了，黑心系统。 她猴年马月才能凑够那么多积分啊！ 算了算了，只希望自己不要脸黑，若是能搜到什么好东西，多花点积分也没什么。 “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柱儿蹦跶着跑过来，身后跟着村里的巡逻队。 “兰丫头，不要一个人到这边来，村里发现了野兽的足迹，你小心些啊！” 柱儿穿着刚做好的新衣，那日抓到大虎，顾兰用虎头上的皮毛给他缝了一个虎皮帽，戴上去神气极了，柱儿每日跟在村人身后巡逻时都会戴着。 帽子有些大，他跑动起来帽子歪了，顾兰帮他把帽子调整好，又嫌弃地擦去柱儿的鼻涕：“一会儿都冻成冰条条了，自己就不能擦擦吗？” 柱儿憨憨一笑，“姐。” “好了，快去吧，我自己回去。” 顾兰和巡逻小队告别，走了没多久，便看见顾家几人鬼鬼祟祟地贴墙走着。 自从上次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村里人就少有和顾家人来往的，吃木薯也不叫他们，巡逻也会绕过他们家，顾家人也奇怪，一家人关在家中，对此毫不在意。 他们悄悄背着东西出去，估计是村里人不愿意与他们交换，只能去外面和别人交换吧。 顾兰也没有多想，回家路上还在想，什么时候使用这次的搜索机会。 村里人都发动起来，在山边缘挖木薯，这么多天过去，安全位置的木薯都快被他们挖完了，是以村里人都不怎么上山，毕竟谁也不想撞到冬日饥饿的野兽。 食物不缺，这个冬天不会饿肚子，已经是少有的幸福了，更何况还有火炕这种取暖神器，即使衣服单薄，在室内也感不到寒冷。 村里人又开始挖泥，做泥砖，然后垒火炕。 村子后面有一座小山坡，这便是村中盖房子取黄泥的所在之处。 如今被村里人大肆挖掘，也没有少多少。 黄泥可以烧制成砖头，若是能大量烧制砖头，村子里肯定能够发展前进一大步。 可苦于没有积分，无法解锁烧砖的窑洞，顾兰叹口气，只好把目标再次放低一些。 造纸成功，阿吉都快疯魔了，整日带人捡竹叶，浸泡竹叶，时不时就要到边上翻看。 这次没有顾兰在身边指导，他竟然也记下了步骤，然后按部就班，造出了纸。 每次造纸出来，阿吉都会很开心，然后投入更多精力，研究怎么才能让纸变得更加柔软或者坚硬，或者怎么才能书写。 他整日沉浸在这里面，邵老头都看在眼中，也不怎么管。 邵老头找到顾兰。 只是这一次，他神情严肃，并无往日的温和。 一进顾兰家中，他便取下身后弓箭，直指顾兰。 柱儿梁儿十分不解，可第一时间拦在顾兰身前。 “邵爷爷，你这是做什么？” “兰丫头，我要问你一件事！” 第七十八章 定亲 “老夫今日来，只为问你一件事。” “老夫想要你嫁给阿吉，你愿还是不愿？” 邵老头这话一出，屋子里几个孩子都傻眼了，邵爷爷想要姐姐嫁给阿吉，又为何要拿弓箭威胁？ 这其中原因，只有顾兰清楚。 她想，邵老头定是知道阿吉告诉她身世了。 如今他是想把顾兰给绑上这艘贼船，她若是愿意，皆大欢喜，她若是不愿意，为了不让她泄露此事，保护阿吉的安全，杀了她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可顾兰扪心自问，她愿意吗？ 顾兰眼睛明亮，如同天上的星子一般，她直视锋利的箭头，若是她的回答让邵老头不满，那弓箭就会离弦奔她而来。 即便是这样，顾兰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惧怕之色。 她反问道：“这便是你们的娶妻之道？想要我嫁给阿吉，很简单，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一件都不许少！” 顾兰并不排斥嫁给阿吉，或者说，她不讨厌阿吉。 前世因为沉溺于工作，顾兰并没有成家，错过不少优质的男人，可对她而言，和男人相处还没有做事业快乐。 今生今世，依然如此。 她心里喜欢阿吉吗？只能说是不讨厌罢了，毕竟阿吉生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 顾兰可以走投无路时接受邵老头的交换，现在也不介意用自己的婚姻谋取更大的将来。 她早已经想过，她有谋取天下的潜力，却没有名正言顺的地位。 第一，她是女子，想要靠女子身份打拼出来太不现实。 第二，她困在小龙坎，想要带弟弟妹妹逃离小龙坎，到别处从头再来，只会难上加难。 如今她在小龙坎，以小龙坎为基点，慢慢发展实力，未来或许真的能有谋取天下的实力。 顾兰早就想过和阿吉成亲的可能性。 邵老头此时提出来，正中她下怀。 邵老头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神色有些犹豫不定，似乎没想到顾兰的要求竟然如此简单。 那也顾兰和阿吉深夜交谈，他担心阿吉安全，也跟着来了，把二人的谈话全都听在耳朵里。 他很是欣赏顾兰，比起阿吉，她有野心，也很聪明，这样的女人如果不为阿吉着想，站在阿吉一边，那就会成为阿吉身边最大的隐患。 邵老头想了几天，终于决定用这种激进的方式，试探顾兰的态度。 没想到，顾兰如此轻而易举地同意了。 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若阿吉还是太子，这样的排面属实寒酸，可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愿意倾几之力，为阿吉谋取一个好的将来。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邵老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剩下梁儿和柱儿面面相觑。 这是求亲吗？ 怎么看起来这么怪呢？ 可比起第一次，柱儿显然没有太抗拒顾兰嫁给阿吉。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真的要嫁给阿吉吗？” 顾兰又开始忙活手中的活了，就像是谈论今天天气一般随意：“是呀，姐姐要嫁给他了，你们怎么看？” “姐姐，你喜欢阿吉吗？”柱儿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要是姐姐喜欢阿吉，愿意嫁给他，他就同意，虽然阿吉只会读书，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可这都没关系，阿吉长得好啊，姐姐也喜欢，等他长大了，家里的事情有他干呢！ 赚钱的事情也不用怕，他可以上山打猎赚钱养活姐姐姐夫！ 只要顾兰喜欢，她过的开心，他肯定全力支持！ 梁儿却关心另外的问题：“姐姐，你是被威胁了，还是自愿的？” “什么？姐姐被威胁了吗？”柱儿后知后觉，猛地跳起来。 梁儿给他一个白眼，“你没看见邵爷爷用箭指着姐姐吗？” “可他不会射箭的！”柱儿十分笃信。 顾兰哼笑，没有说柱儿太天真，他只是没有那么敏感罢了。 摸着梁儿的头，顾兰认真道：“姐姐是自愿的，我也喜欢阿吉呀。” 门外一个身影陡然愣住，顾兰察觉到什么，侧脸看去，阿吉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呆住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 难道这话都听到了？ 顾兰脸上有些臊意，可阿吉的反应竟然比她还大。 他慌乱站好，侧过身子，根本不敢正眼看顾兰，支支吾吾道：“我听人说，爷爷带着弓箭来找你，只怕有什么误会……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我，我也心悦于你！” 这句话是他突然爆发，大声叫出来的。 不等顾兰回答，他又像是见鬼一样，急匆匆跑走，还差点被雪滑倒，顾兰眼尖，看见他耳朵似乎都红了。 “噗嗤……” 不知是谁先笑，姐弟几人都大笑了起来，梁儿和柱儿看着未来姐夫这样的表现，更是乐的直拍手。 珠儿不明所以，也跟着拍手发出咯咯的笑声。 村里人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邵老头可谓十分迅速，找里正下了聘书，又找到年轻时候的激情，去山林里捉了猎物，还找到一根山参当做聘礼，凑齐三书六礼，到顾兰家中下聘。 也不知邵老头是如何劝说顾老太的，下聘那天，半个村里的人都来看热闹，顾老太脸色黑的像煤炭一样坐在上座，一脸的不耐烦。 她半分好处都没得到，可还是不得不同意邵老头要让阿吉娶顾兰。 若是把顾兰卖给隔壁村的鳏夫，少说也能得几两银子，现在这不是白搭吗？ 呸！赔钱货！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叛逆如顾家在这天也没敢闹出什么幺蛾子。 顾兰和阿吉在众人的见证下，定下婚约，婚期是年后二月二，龙抬头那天。 这天虽只是下聘，可有邵老头从山上抓回来的野猪，一村人都来帮忙，欢声笑语都没停过。 村里的妇人轮番来看顾兰，这些人本来就对她不错，现在态度更是好。 甚至掏出一些不俗的珠宝送给顾兰。 那珠宝的样式，可不像是寻常村妇能够拥有的。 对此，顾兰心知肚明。 她谢过这些人的好意，果然如她所料啊，估计村中知晓阿吉身份的不在少数。 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依旧被蒙在鼓中呢。 第七十九章 发现油菜 眼看快要到年关，距离顾兰和阿吉的亲事越来越近，邵老头找到顾兰，嫁衣需要她自己缝制，不过也不用顾兰亲自动手，村里的女人们会帮助她的。 但是做嫁衣的布则是需要到镇上才能买到。 除了要买布，还有其他一些需要买的东西，比如春耕需要的工具，种子之类的东西，村里组成一个赶集小队，约有十来人，打算赶着牛车去镇上赶集。 他特意来询问顾兰，要不要去集市上逛一逛。 顾兰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而且这次邵老头非常大方，居然愿意让阿吉走出村庄，与顾兰等人同去。 告别弟弟妹妹，顾兰怀着紧张期待的心情，开始她来到异世界第一次出远门的旅程。 雪地颠簸，即使有牛车，一行人的速度也不算快，尤其是冬日了，路两边都是森林，一开始还觉得景色优美，可看的久了，便有些乏了。 顾兰时不时下来走一段路，和别人交换着到牛车上休息。 阿吉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二人说着距离下一个村庄还有多远。 小龙坎在山脚下，去城镇的路上两边也都是山，这里实在是隐蔽，怪不得当初邵老头会带着这些人逃亡到此处。 顾兰百无聊赖地想着，突然，她脑中系统发出滴滴的响声。 这声音只有顾兰一人能够听到，她赶紧查看系统，发现声音来自于系统的搜索功能。 正是系统免费赠送的，可惜她在村子里时，没法上山，自然也无法使用。 但是在这里就可以。 顾兰心意一动，连忙打量四周，他们正经过一处天然的山洞，一处镂空的石壁像是拱桥一样架在半空，上面长满了植物，郁郁葱葱，时不时就有鸟儿在林间穿梭，激起林叶声响。 这里生长着什么？ 要不要使用这次搜索机会呢？ 阿吉见顾兰突然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半空的石桥，笑道：“附近的人都叫这座桥龙翻身，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说话时，总是很认真地看着顾兰。 顾兰点头，“我有点累了，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众人便都停下，找石头坐下，吃着树葛饼喝凉水。 顾兰思来想去，她回到村中也没法深入祁连山，比起这里，祁连山可是危险多了，与其火中取栗，还不如稳妥一些。 想到这里，她心一横，干脆点击使用搜索功能。 空白面板上指针不断跳动，掠过无数顾兰熟识的动植物，对，除了植物，居然还有动物，这也是能够通过系统得到的吗？ 顾兰紧张地看着面板，终于，指针停止跳动，一抹绿色植物映入眼中。 植物株头，开着黄色的米粒大的小花。 这不是油菜吗？ 顾兰大喜过望！要知道，油菜可是和芝麻花生一样，都是能够制作食用油的农作物！ 顾兰知道，这个世界没有芝麻，也没有花生，也没有油菜，如今油菜被她发现了……这里面蕴藏的商机更大！ 油脂能够补充人体所需的能量，和碳水化合物一样，都对人非常重要，饭里没有二两油，人干活都费劲。 想到植物油的重要性，顾兰当即不再耽误时间，更加努力地探头想要在拱桥上面找到油菜花的影子。 阿吉看出她的焦急，却不知她要寻找什么。 顾兰停下想想，现在是冬天，油菜花要到春天才能开花，说不定现在油菜还没发芽呢，就算她费劲辛苦找到了，说不定也认不出来。 还不如等到春暖花开，等到油菜花开了，再来把油菜移植回去。 顾兰自然不会告诉阿吉自己有系统，她随便想了一个借口道：“以前我和我爹走过这条路，我记得那时候在这上面开着一种黄色的花，可漂亮了，刚才只不过是突然想到我爹，想再看看上面还有没有黄花开着。” 说完，顾兰还叹口气。 村里人听到，也都充满同情道：“兰丫头，现在是冬天，什么花都谢了，等到春天花开了，你就可以见到黄花了！” 顾兰笑着回应，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一行人继续上路，阿吉却不知怎的，步伐慢了许多，又一次掉队，顾兰回头去找他。 “阿吉，还是走快一些吧，我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到下个驿站，不然会有危险的。” 阿吉眼神中有些歉意，他低头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在四处找找，会不会有你喜欢的花。” 他有些内疚，和顾兰定亲，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做，聘礼是邵老头准备的，聘书也不是他写的，大家都认为这很正常，可在阿吉看来，他并没有回应那日顾兰的心声。 听到他是为了送给自己花，顾兰嘴角绽出笑意。 她心理年龄早就过了小女孩的情情爱爱，对靠近她的男人的想法再清楚不过，所以能够游刃有余地在男人间行走，片叶不沾身。 可面对很单纯、赤诚的阿吉，那些了然于心的技巧似乎都没有。 她只感受到了真诚，就像是一阵风，一股清泉。 顾兰放下心中芥蒂，伸手拉住阿吉的手。 “阿吉，谢谢你，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阿吉呆呆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手。 被…被牵着了。 他想起那天顾兰也是这样，伸出手想要与他握手，他一脸戒备。 可看着顾兰抱着珠儿，他又心生艳羡。 不知不觉，阿吉的手心竟然冒了汗，他也察觉到了，很不好意思抽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脸上的红云一直飘到耳后根。 “对不起……” 他就像是树枝头挂着的青果，娇翠欲滴，惹人爱怜。 顾兰不仅没有嫌弃他的意思，反而微微一笑，再次挽起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二人十指交叉，握在一起，不再分离。 他们安静地跟在村人身后不远，听着山谷里的寒风呼啸，闻着鼻尖凛冽的冰冷雪气，空中时不时传来鸟叫。 阿吉偷偷去看顾兰，她直视着前方，嘴角带着一点点笑意，看上去很是温暖。 这样真好。 阿吉嘴角也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第八十章 悲惨景象 “求求了，来看一看吧，这是我闺女，她已经九岁了，能干的很！再过两年就能嫁人了，你买了她绝对不会吃亏！” “只要两袋粮食，两袋，您就把她带回去吧！” 路边枯败的草丛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头发散乱，她抓着一个男人的衣服不让他走，嘴里发出悲惨的哀求。 “算了算了，两袋粮食，瘦成这个鬼样子，回去还要养，谁家现在还能养的起多余的孩子啊！” 男人只是路过，不愿意买，可被女人拽住不能走，只能一脚用力把她蹬开：“滚开！” “啊！”女人一声惨叫，捂住胸口向后倒去，不住地喘着粗气。 跪在她身后的女孩只是漠然地看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像是认命了，又无可奈何，她抬起头，看着路边来往的路人，目光迷茫。 女人还在疼得叫唤，女孩开始吆喝自己，“大哥大姐，行行好吧，我会做饭，还会洗衣服，我吃的也不多，大家可怜可怜我，买了我吧。” 可来往背着东西去集市的人，匆忙赶着回家的人，哪个人家里没有等着吃饭的孩子呢，更何况这个冬天并不好过，不少人开始卖儿卖女，不找人牙子，也不去高门大户卖，在这种乡野之间，谁也不愿意浪费口袋里的保命钱。 顾兰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心中有些不忍。 她走的远了，又回头看去，那女孩也不吆喝了，麻木地坐在雪地里，生死由天。 “哎，走吧，兰丫头，这样的事情多着呢，看都看不完，你现在还会觉得她们可怜，等你再往前走走，只怕这点同情心很快就会用完。” 村里有人提醒地说了一句，夹杂着叹息，大家都是善良的人，要不是时局如此，身不由己，又怎么会如此视而不见？ 这人也没说假话，从小龙坎到石头镇，一路上不知遇到多少卖孩子的，还有孩子卖身葬父葬母。 顾兰还注意到有一群穿着灰衣服的人，他们像是挑选货物一样，走到那些孩子面前，“这个不行，牙口不太好，爱生病。” “这个怎么长短脚？能下地干活吗！” 卖孩子的父母面色难堪，唯唯诺诺地解释着，被那些人一再压价，最终不得已把孩子卖出去。 比起把孩子卖给过往不知去向的路人，这些人似乎更愿意把孩子卖给灰衣人。 顾兰在记忆里翻找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些穿着灰衣服的人就是买卖人口的人牙子。 之前原主父亲生病，顾老太就有意要把顾兰弟弟妹妹卖出去一个，后来被顾兰阻拦，这才作罢。 这些人牙子是负责给有钱人家挑选佃户或者奴仆的。 长的好看的，有些大户人家愿意豢养，用途众多；手脚麻利的，脑子机灵的，则可以做奴仆；那些只有蛮力，脑子不太灵光的，则可以让他们去田中干活，像是畜牲一样。 小龙坎在山脚下，土地比较少，像顾家这么一大家子，也就十几二十亩地，可那些有钱人，动辄几百上千亩地，家中奴仆起码几十，佃户更不用说。 景国并不禁止人口贩卖。 所以一旦到了民不聊生，百姓活不下去的时候，卖儿卖女就成了做好的选择。 顾兰生活在前世，这样的事情只听说过，哪里见过。 如今一见，初开始有些不习惯，随后，心中便升起极大的解救愿望。 可这只是她的一个想法，顾兰有自知之明，她空有潜力，却没有能力，想做好事总不能道德绑架小龙坎的村民吧。 因此她只能忍着，迫不及待想要变强，不想看到这样的世界。 一行人好不容易到了石头镇，镇如其名，整个镇子都是用石头垒起来的，看起来十分高大，人也很多，集市上满是泥泞，人、牛、车就在这样混乱的环境里走来走去。 镇子外面，一行人高马大的男人面前放着一个木笼子，里面装着约有七八个孩子。 那些孩子身上没有衣服，瑟缩着躲在一起，身上满是伤痕。 男人们吆喝震天响：“看看啊，小奴隶便宜卖了啊！给钱就卖！” “你这怎么卖啊？”几个灰衣服的人刚好路过，犹豫一会儿还是停下脚步。 “你们要买？八个孩子，起码五两银子，不过分吧？” 一两银子买一个人，换成粮食才一袋粮食的价格，确实不算贵。 “都还活着吗？” “活着呢！”男人对灰衣人解释一句，一脚踢在木笼上，大叫道：“喂，都吱个声，让这位大爷知道你们都还活着，等他把你们买回去，你们就能吃饱饭了，开不开心！” “呜呜呜……” 笼子里的孩子们小声哭泣，拥挤在一起，其中一个小女孩更是哭叫道：“哥哥，我怕！” “妹妹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说话的男孩也不过十二三岁，身上早已遍体鳞伤，说话也有气无力，手脚皆已溃烂，不知是冻的还是打的。 看了让人心生怜悯。 顾兰不忍再看，那灰衣服不太满意：“没一个长的好的，又被打成这样，五两银子都亏！” “呸！去你娘的！五两银子八个孩子还算贵？这可都是俺们拿命抢回来的！要不是今年寨子里日子也不好过，哪能便宜你们，自己都留着用了！” 一个肥胖入猪的彪形大汉对灰衣男人的话很是不满，他走出来，手中还提着一把朴刀，模样凶神恶煞。 一听这话，旁人都心下了然，看这些男人也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家，原来是土匪寨子里的贼人！ 灰衣人不再多说，连忙摆着手离开了。 “老三！谁让你暴露身份的！”瘦高男人给了胖子一巴掌，恨得牙痒痒。 这几个浪费粮食的小兔崽子，再不转手卖出去，只怕回去要挨寨主的骂了！ 他呸了一口，眼神凶狠地盯着笼子里的孩子，牙一咬，心便狠了下来。 实在卖不出去，全都杀了吃肉算了！ 好歹还能开荤塞牙缝呢！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些孩子，我拿人参换行吗？” 第八十一章 反杀 那双手有些粗糙，一看就是干惯了粗活，瘦高男人顺着手看上去，看到一个少女。 她皮肤有些黑，背着一个背篓，身上衣服是新做的，鞋子脏了，一看就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 一眼看去就是普通的农家少女，可她周身的气度，还有干净端正的五官，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瘦高男人把顾兰打量一遍，“人参？” 他脸上还来不及露出淫邪的笑容，顾兰身后像是雨后春笋一般，站出来十来个人。 “兰丫头，你想买下这些孩子？” 村里人有些不太赞同。 “嗯，明叔，我看他们实在可怜，和我弟弟妹妹差不多大……” 顾兰想要买下这些孩子，也不是一时冲动，她仔细想了想，村里不缺食物，但缺人手，她也缺少自己忠实的力量。 “这……”明叔看向阿吉。 阿吉点头，“我看这些孩子也很可怜，不如就买下他们吧。” 阿吉从明叔身后走了出来，瘦高男人一看见他，顿时眼睛一亮。 脱口而出道：“哪家的小娘子，竟然女扮男装出来逛集市？” 此话一出，阿吉脸色顿时一黑。 明叔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悦。 顾兰站在阿吉身前，拉住他的手，落落大方道：“这是我未婚夫，不是什么小娘子，你看这些孩子卖不卖，若是卖，我就买下他们！” 瘦高男人呵呵笑着，心中想道，这些人看着虽是农户，可又不像一般的农户，脸上不仅没有菜色，居然人人穿的起冬衣，还舍得一口气买下这么些没用的累赘。 若是能打听到他们是哪个村的人，估计还能立个大功。 瘦高男人眼珠子咕噜一转，笑道：“卖，自然要卖，你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山参。” 顾兰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山参，细长细长的，约有一掌长，五六年生的。 是阿吉娶她的聘礼之一，她想在集市上能用来换些别的东西，便带了一些。 山参品质不错，最重要的是这些孩子也没什么价值，留在手里就是浪费。 瘦高男人没多犹豫，便同意成交。 顾兰就这样用一根参，换了八个孩子，最小的四岁，最大的十三岁，那个十三岁的少年手脚俱断，还发着高烧，只怕一颠簸就会小命呜呼。 这时候答应嫁给阿吉的好处就来了，村里人对顾兰做的决定虽然有些不满，可看在阿吉的面子上，不仅没有说什么，还帮顾兰把孩子们装上牛车，用兽皮遮挡风雪。 一行人进了城，先去医馆熬了点参须给这些孩子灌下去续命，免得他们半路上死了，得不偿失。 又给他们一人买一份热汤面，孩子们吃了热面，喝了参汤，裹在兽皮里不知所措。 这是遇到了神仙吗？居然真的有人把他们给救了下来！ 顾兰马不停蹄地继续逛集市，买好成亲需要用的东西，全都放在另一辆马车上，他们用了一整天时间，终于采购好全村人需要的东西，此时天色已晚，只能在城中暂时找一家客栈暂住。 加上买回来的孩子，共有十九人，一人一间房也不太现实，最终要了三间房，顾兰带着几个女孩子睡在一间，其他人分睡一间。 连日奔波费心，众人早有睡意，不一会儿房中就传出震天的呼噜声。 “老三，你确定那个女人就在这间房？” “放心，大哥，我都打听好了。” “好，记住，咱们这次的目的就是抓住她，问清楚情况！” “大哥，不把那个男子也给劫回去吗？他长得实在是……嘿嘿……” “去你娘的！他长得再好看也是个爷们！想什么呢你！” 窗户下面，两个人蹑手蹑脚，发出窃窃私语。 瘦高男人教训完小弟，掏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挑开窗户，两人前后跳进去。 然后就是前后两声闷响，片刻后，室内烛火燃起，一胖一瘦两个男人被人用麻绳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两块破布。 “呜呜呜！” 男人奋力地挣扎，差点连椅子都摔倒。 “安静点！”明叔一脚连人带椅子踹倒在地。 瘦高男人看到起码两百多斤的胖子被他一脚踹飞，瞳孔缩了一下。 这人，该有多大的力气！ 他真的是个普通猎户吗？ 顾兰挑起发黑的烛芯，室内更加亮了一些，她拍拍手走到两人附近，“明叔，小声点，不要把阿吉吵醒了。” “好。”明叔了然，站到顾兰身后。 今晚吃饭的时候，顾兰特意叫住他，跟他说今晚可能会有人来找她，希望他能够帮她一个忙，悄悄的就行。 明叔虽然心有疑惑，可还是答应了，他本以为是顾兰多想，没想到白日里卖孩子那两个土匪，竟然真的敢来！ 顾兰走到瘦高男人身边，摸走他身上的匕首，拔出来，认真端详明晃晃的刀片，刀工不做，看起来很是锋利。 顾兰用匕首在两人脸上拍打，一不小心就划出一道血痕。 两人情绪更加激动，恨不得生吃了顾兰，这女人，好会伪装！ 顾兰微微一笑。 冰凉的匕首在瘦高男人喉咙周围，轻声道：“两位不请自来，刚好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各位，你们谁愿意回答我呢？” “今天晚上，这里只有两个人能够走出这道门，至于是谁，那就看你们谁先主动了。” 她眯着眼，面容很是和善，可动作却不一般。 下一秒，瘦高男人身子打了一个冷颤，他抖动的厉害，额头不断渗出蜡黄的汗低。 明叔的眼睛顺着半截小拇指看去，只见地上洒了一串血迹。 他没有说话，只是咽了咽口水。 第一次伤害人类，如果要问顾兰有什么感觉，那就是痛苦。 她本以为自己会有不适的感觉。 可惜一点都没有。 从那些孩子口中得知，他们本来生活在村庄里，有爹有娘亲，那场大雪之后，家里粮食越来越少，又来一批土匪，在他们村中大肆劫掠，把他们的爹杀了，娘亲抓到山上，老人都留在村中等死，孩子们则被抓走。 一开始他们想把这些孩子养成土匪，可山上也没有足够的粮食，这才想到山下把孩子们卖掉。 第八十二章 祸水东引 顾兰前世别说杀人，连杀鸡都没杀过。 可当胸中充满恨意的时候，她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有点畅快的感觉。 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生存，就要有什么样的手段。 今天要不是顾兰多长了一个心眼，估计被绑在这里的就是她。 很显然，这些男人没想到她下手如此狠，瘦高男人痛的说不出话来，顾兰一把扯掉他口中破布，笑道：“你考虑的如何，是回答我的问题呢，还是继续？” 匕首在她手中转了一圈，瘦高男人眼神中满是害怕。 胖男人猛烈地挣扎，嘴里发出“唔唔”的叫声。 顾兰给明叔使了个眼色：“好呀，既然你不想说，那就换他来说吧！” 瘦高男人一下子急了：“我说！我什么都说！可你倒是问啊！” 他真怕胖子抢了这次机会，他才不想死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放心吧老三，等我出去会替你报仇的！ “第一个问题，你们是哪个山寨的？” 顾兰第一时间问出最重要的问题，她前段时间刚得知小龙坎附近有个马寨，心中危机感还没下去呢，结果又发现一个匪寨。 不由得暗骂景国朝廷没用，征收粮食的时候声势浩大，怎么就不知道解决这些山匪呢！ 瘦高男人冷汗直冒：“我们是熊寨的，就在此处城镇向细二十里，一座山上，山上多熊，因此叫熊寨，你去附近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这女的该不会是想去熊寨吧？ 好啊，她要是真敢去，定叫她有去无回！ 熊寨，此处向西，顾兰若有所思，小龙坎在城镇向东，刚好相反。 “第二个问题，官府没有剿匪吗？为何你们能如此横行，还敢到城镇中买卖人口？” “我们寨主和这里的县令私交甚密，每年都会给县令交一大笔买命钱，每年官府也会剿匪，只不过……” 瘦高男人说一段话就要喘一口气，他似乎已经快适应手指的疼痛了。 可下一秒，顾兰就狠狠捏住他的断指，“只不过怎么样？” “只不过他们早就勾结好了，说好装作剿匪的样子，实际上是去山寨要钱！有了这笔钱，官府就不会有人管我们！你只要去大街上随便问，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 瘦高男人一口气说完，哭丧着脸道：“女侠，你能松开我的手了吗？” 顾兰嫌恶地看他一眼，回头问明叔道：“真的是这样吗？” 明叔迟疑片刻，点头道：“好像是听说过。” 顾兰抿唇，眼神中满是怒火，这种官服，也配征收百姓的粮食？ 呸！养了一群吸血的蛀虫！ 她又问瘦高男人几个关键问题，比如熊寨有多少人，熊寨的首领是什么性格，有什么本事，怕瘦高男人会欺骗她，顾兰还让明叔松开胖男人，让两个人抢着回答。 不到半个时辰，这两个人肚子里的东西就被顾兰榨干了。 明叔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似乎猜到了顾兰的意图，可又不敢相信。 他此刻算是彻底信了邵将军的话，此女若是能够嫁给太子，定然…… 会是一大助力。 这种智谋，这种胆识，还有未雨绸缪的打算…… 明叔态度更加恭敬：“兰丫头，真的要放他们走吗？” 瘦高男人和胖男人都期待地看着她，“你刚才可是答应我们了，可不能反悔啊！” “我虽然是女子，可也知道信守承诺，”顾兰笑着回应明叔，“自然要放人走，至于放谁……” 顾兰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不过，放他们谁走，都是放虎归山，若是他们存心报复……” “不！我们不会报复你的！我愿意把我攒下来的所有钱都给你！只要你肯放我走！” 胖男人审时度势，赶紧说出这句话，“我的钱都在钱庄里存着，你只要带着这块玉佛像就能够把钱都取出来，足足有一百多两呢！” 胖男人说着，伸长脖子让顾兰看见他的佛像。 瘦高男人恼羞成怒：“老三！” “大哥，你也别怪我，刚才可是你先说话的，你把什么都说了，不就是想让我死吗？” 胖男人眼神里满是狠厉，他又不傻，这小娘们看上去年纪不大，实际上心狠手辣，是真的会杀人的！ 顾兰坐观虎斗，笑眯眯地看着胖男人：“你悟性不错，我很欣赏你，行吧，那就放你离开吧，就算你想要报复我，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名，马寨二当家是也！” 明叔诧异地看着顾兰，很是配合：“二当家的，你怎么能够暴露身份呢，若是熊寨的人真的……” “哼，我们马寨才不怕呢，出来混就要有胆量，他们若是敢来，他的项上猪头早晚会是我的！” 顾兰充满自信，她挑断绑住胖男人的麻绳，胖男人二话不说，一溜烟跑了。 留下瘦高男人哭成泪人：“求你了！我也把我的钱都给你！你放我离开吧！” 这人真是胆小如鼠，见顾兰真的放人离开，以为自己会死，竟然吓得尿裤子了！ 满屋子尿骚气，顾兰嫌弃地掩住口鼻，“明叔，把他绑好嘴塞起来扔到牛车旁边，明天带回去。” 见顾兰不杀自己，瘦高男人满是惊喜，可这寒冬腊月，他又被斩了一截手指，只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搞定完这一切，顾兰伸个懒腰，打道回房。 虽然不知道胖男人会不会相信，可至少一时半会，他们找不到顾兰。 房间里乌漆麻黑，顾兰刚推开门，便从门后走出一个人，吓顾兰一跳，她很快就认出来，是阿吉。 夜色太黑，顾兰看不清楚阿吉的神色，她自然而然地抱了上去，声音轻柔，像是小猫一样：“阿吉，你怎么在这里？冷不冷？” 阿吉身子一僵，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任由顾兰抱着他，他在黑暗中摇摇头，放在顾兰身后的手慢慢收紧。 他在自己怀中的躯体上，察觉到了野心。 还有欲望。 讨厌吗？ 并不讨厌，好像更加喜欢了。 阿吉蹭了蹭顾兰的脸颊，像是讨好主人的小狗。 “阿兰。” 第八十三章 养成计划 那些孩子大多数都在生病，提心吊胆睡了一夜，又被顾兰等人装上牛车，带上买好的东西往家里赶。 顾兰怕夜长梦多，会出问题，临走时她还不忘记带上瘦高男人。 在外面冻了一夜，瘦高男人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眼看着是要不行了，可也不能让他死在城里，免得被别人发现报官。 顾兰叫人随意把他扔在牛车角落里，一行人匆忙离开。 “哥哥，妞妞害怕。” 小女孩瑟缩着躲到哥哥怀里，被她叫哥哥的男孩昨天才从鬼门关上走回来，可他双手双脚都被折断，这会躺在那里，只能任由妹妹仅仅保住他。 虽然手脚俱废，可他脑子倒是清楚的很。 村子被土匪洗劫，村里人没几个活着的，他娘上吊没了，他爹被人活活打死，要不是他护着妹妹，只怕这会儿他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昨天他还在想，说不定自己和妹妹会被抛弃，冻死在冰天雪地路。 可没成想，竟然真的有人愿意花钱买下他们，还给他看病，给他们吃饭。 少年叫狗子，他们村子小，没出过读书人，起名也比较随便，一个村有三四个叫狗子的孩子。 可只有他是条命硬的狗，活了下来。 他声音嘶哑，知道妹妹是害怕一旁快要死掉的瘦高男人，“妞妞不怕，哥哥在呢。” “嗯。”妞妞把他抱得更加紧了，不敢去看旁边冻的像是冰疙瘩一样的坏蛋。 明叔原以为顾兰把瘦高男人带走，是要带回村里，可到了半路上，顾兰突然叫停一行人。 “把他给扔下去吧。” 顾兰指着马车上的瘦高男人。 “这……” 明叔有些不解。 顾兰笑笑道：“这样的人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血，还要他活着做什么？养在村里也是浪费粮食，把他扔下去，给这些孩子一个交待。” 此言一出，牛车上的那些孩子都探出脑袋，看向瘦高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挤在一起暖和，瘦高男人竟然还活着，可惜听到顾兰的杀语，也没有多少反抗的力气。 顾兰问那些孩子，“要不要杀他们，你们说呢？” 孩子们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片刻，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捏紧拳头，不顾自己撕心裂肺的咳嗽，大声喊道：“杀了他！他杀了我娘！抢走了我姐姐！我姐姐都快要嫁人了！她吊死在村口的槐树上，我发誓要给她们报仇！” 他恨不得以身代之，自己去杀了瘦高男人。 瘦高男人身子一抖，没想到来自孩子的愤怒也有这么大的威力。 “要！” “杀了他！” 越多越多的孩子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们每个人，家中都有人被杀害，就连他们自己也是被欺负凌辱。 孩子们生活在宁静的村庄里，仅仅一夜之间，生活就翻天地覆。 他们搞不懂这一切，可也知道造成现在这局面的人是谁。 这都是有血性的孩子。 顾兰满意第点头，她想要教会孩子们的第一课，那就是——“保持仇恨。” “我虽然救了你们，可你们要记住，杀害你们父母，让你们成为孤儿的到底是谁，只要记得这些仇恨，你们才能更好的长大！” 忘却仇恨的孩子们。 孩子们都哭了起来，有些人喊爹，有些人喊娘，他们迷茫地回头看向漫天风雪，素白凄冷，他们再也回不去家了。 这样对他们，会不会太残忍了？村民里有心软的女人，想要上前劝阻，却被明叔拦住。 他看着这个场景，又隐秘地看了看阿吉，内心叹气，或许，当初是他们太过仁慈，只想小太子能够好好生活，却没想到…… 仇恨就像是一颗种子，只有用敌人的鲜血灌溉，才能破芽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心怀仇恨就一定会长歪吗？ 那可不一样。 顾兰只是给这些孩子一个目标，一个让他们能够快速成长的目标。 最后，这些孩子们能下地的都下来了，他们亲手把瘦高男人推到山崖下面，这下面是茂密的丛林，是万丈深渊。 而瘦高男人也会喂狼。 剩下的路程，孩子们似乎也活跃了些，顾兰坐在牛车里，陪他们一起，仔细询问了他们村子里的情况。 可惜这些孩子没有读过书，表达的也不是特别清楚，只说愤怒地说着家中的情况。 说着说着便又哭了。 顾兰不得已，只要掏出食物来哄他们。 一人一块木薯饼，比起冷硬的干粮，木薯饼要软和的多，孩子们一口咬下去，接着便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地把食物吃下去。 “兰姐姐，这是什么东西，真好吃！” 孩子们没有说假话 ，熊寨的土匪到村子之前，他们村里就遭了灾。 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叫虎子，他说他姐姐就是因为家里没粮食了，这才决定早点嫁出去，谁知道还没过门，便等来了土匪。 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一群劫匪，会遭遇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怕孩子们又哭起来，顾兰故意岔开话题，道：“这种食物在我们村子里有很多哦，你们不必再担心饿肚子了。” “我们也能和你们一样吃东西吗？” 孩子们怯生生地，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可以，不仅可以吃东西，还可以读书认字哦。” “读书！？” “不信的话，你们问这个大哥哥，他不会撒谎的。” 阿吉走在牛车旁，配合地点点头。 孩子们看他的眼神里满是信任，长这么好看，肯定不会骗人。 可是……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好呢？ “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狗子年纪最大，也最冷静，他自然不信顾兰是纯粹的心好，没有哪个傻子会这么善良，不仅救了他们，帮他们报仇，还愿意给他们饭吃，供他们读书。 顾兰看起来一点也不傻，而且隐隐有点领头羊的意思。 这一群大人，竟然会听信这对年纪不大的男女。 已经让人十分生疑了。 顾兰挑眉，她喜欢聪明的孩子，也不打算隐瞒这些孩子。 “我很善良，和我希望你们为我做一些事，这两个理由，你们相信哪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