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欢》 001 深仇血恨 “父王,求求你不要啊!不要用我和妹妹祭祀!” “旻天!娘亲!啊!求求你们不要杀他们!”姜妘己满头大汗,声嘶力竭的哭喊。 此刻她躺在一张漆黑肮脏的木床上,闭上眼睛,正在梦中。 梦中,姜妘己的双生子妹妹妘华被捆绑在木桩上,平躺着。 主持祭祀的祭司手持蛇形弯刀割开了妹妹的手腕,脚腕,喉咙。 妘华被他们宰畜生一样残忍的放干了血,脚还在不断地乱蹬。一双眼睛惨白的望着湛蓝的天空, 火红的太阳从滇池东岸升起,伴着妘华流淌一地的鲜血,说不出的诡异,惨烈。 端坐在祭祀台上方的父王、王后、庄严的看着这一幕,端庄威严,不可侵犯。 妘华的命就像一头畜生一样不值一提!更别提怜悯! 姜姒好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是她谋划了这一切! 这时,旻天和娘亲赶过来,他们不顾一切的冲过来,被侍卫拦下来。 姜姒好的眼神往大祭司的方向一瞅,大祭司立刻上禀“王上,这两人打断了我的祈祷,招致天神愤怒,请王上将他们二人一起献祭,才能得到天神的原谅,才会准许降雨。” “准。”那个姜妘己称为父王的男人没有一刻犹豫,大手一挥,决定了姜妘己的娘亲和旻天的性命。 姜妘己被捆在三丈高的木桩上,身上钉满涂了蚀骨草的铜钉,其痛无比,似万虫啃噬。 姜妘己的娘亲高氏被捆绑到一石柱上,封嘴,接下来是掏心挖肺,剥皮剔骨。 姜妘己惊恐的望着这一幕,脑袋就要窒息,神思紊乱,对祭祀台主位泣吼,“下一世,我定会让你们血债血偿,送你们下地狱!” 旻天也被捆起来,十三岁的少年,脸上只是灿然一笑“妘己,能和你一起死很好。来世再见!” “旻天!!”姜妘己听到旻天的话眼泪簌簌的流下来。 “你们别忘了,他可是句町国的皇子,杀了他就不怕引起两国战争吗?”姜妘己企图用战争来挽救旻天的性命。 此时,大滇国正逢旱灾,国库已空,如果他国来犯,不但军粮没有保障,恐怕到时候还会亡国。 姜妘己的父王出现一刻怔愣,姜姒好开口“父王,他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况且他犯了我国的死罪,怎能轻易饶了他?” 正是姜姒好的这句话成了旻天的催命符,他被押解到两块石头之间,放平在地面的石头上。 “砰”的一声巨响!悬挂在旻天上方的那块巨石迅速坠落,砸在旻天身上! “旻天!!”姜妘己惊愕的望着两块石头之间的那滩肉泥,顺着石缝和着血水流淌到地上。 姜妘己昏死过去,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这种合石祭她第一次见。那是旻天,绝世无双的旻天啊! 姜妘己醒过来之后,祭祀台已经毫无痕迹,只剩她一个人被这灼热的太阳炙烤着。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瞬间又闭上,身上的疼痛疼入骨髓,她咬牙强撑着。 “姜妘己,看到你最在乎的人一个个死在你面前,是不是痛彻心扉?是不是恨不得下地狱陪他们?别着急,这么热的天,不用几天你就会被烤成人肉干的。”姜姒好绝美的脸上浅笑着,像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姜姒好你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为什么你要杀了妘华、娘亲和旻天。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姜妘己经过蚀骨草钉的折磨,加上太阳炙烤,已经精疲力竭,但她不肯在姜姒好的面前软弱,她要知道原因。 “处死几条贱命哪有为什么,不过是碍了我的眼睛,挡了我的路。我想杀就杀。”姜姒好收敛微笑,露出一丝狠绝。 “你不是喜欢旻天吗?为什么连他也不放过?”她想不通一个人为什么会杀了自己喜欢的人,姜妘己还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你不知道吗?得不到就毁掉,既然他喜欢你,我就让他一起下地狱陪你,这样你们也能在地下做对野鸳鸯。”姜姒好的眼神轻蔑带着愤怒。说话已经不干不净,忘了自己是堂堂大滇国的长公主身份。平日她伪装的善良,贤淑,端庄,秀美早就被她抛在脑后。 “姜姒好,你疯了,你把他们的尸体弄哪去了?”姜妘己已经无法同面前的姜姒好逞口舌之争。 “很快你就会见到他们的。”姜姒好说完这一句,转身就走。 姜妘己被暴晒地汗流了一地,体力消耗严重,又一次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过了几天几夜,姜妘己如姜姒好所说,被晒成了肉干。 床上的姜妘己惊叫一声“旻天!”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喊声惊了门外正在洗马的妇人,她慌张的冲了进来。 “妘己,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妇人三步两步跑到姜妘己的床边。 “娘亲,我们没死吗?”姜妘己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高氏,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妘己不怕,梦醒了,我们都活的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别混说。”高氏轻声安慰着姜妘己,看她一脸惨白,想必这个梦一定可怕至极。 “娘亲,妹妹呢?”姜妘己不由得怀疑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个噩梦,高氏在梦里分明已经死了,此刻好端端的在自己的面前,难道大家都没死?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哪里还有旁的妹妹?”高氏不由得狐疑,妘己做了个梦,胡言乱语起来,自己哪里还有个女儿? “娘亲,你别闹了,您生我和妹妹妘华两姊妹,而且是双生子,快把妹妹叫来我看看。”姜妘己用尽哀求的语气同她娘亲理论。 如果她和娘亲还活着,那么妹妹和旻天肯定也活着,可是娘亲的语气又不像是捉弄她。 “好孩子,你真是被噩梦吓糊涂了,再休息会,我去给你煮碗安神汤。”高氏说完,轻抚姜妘己的额头,慈爱的望着她,轻声安抚着。 “娘亲,我不糊涂,我真的有个双生子妹妹名叫妘华。”姜妘己无奈的重复,心里闪过一丝疑虑,娘亲不可能骗自己啊。 “妘己你这是生病了吗?娘亲这就去请巫医来帮你看看。”高氏神色一变,慌忙的起身快步走了出去。显然觉得姜妘己的病很严重,不然怎么会坚持说自己有个妹妹叫妘华呢? “巫医?”姜妘己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脑子里飞速转过另一个名字,祭司! 她的头突然剧烈地疼起来,脑子里交错的出现一些残缺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属于两个人..... 002 双重记忆 姜妘己不停地摇晃自己的头,痛的冷汗涔涔不止,她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脑海里出现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个记忆明明是妘华的... 姜妘己的脑袋不停地转画面,出现了旻天。他俊美的容颜毫无瑕疵,穿一身月白风清的白色长衫,外面罩一件淡蓝色的水雾褂子,腰间环佩一块白玉,中间镶嵌血色宝石。他长发束顶,黑如墨玉,说不出的俊雅潇洒。 等等,旻天的对面出现了和姜妘己一模一样的脸,“旻天,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旻天对面的人说完脸一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姜妘己在脑海里搜索这个画面,最终她终于明白,这个人是妘华,是她的妹妹,自己现在是清醒的,不在梦里。可是,妘华的记忆怎么会在自己的脑子里,这是个问题。 “妘华,我知道你善良,可爱,温柔,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你姐姐姜妘己。”旻天似乎早料到姜妘华会说这句话,也不拖泥带水,直接了当的说了他的心意。 “为什么?我和姐姐长得一摸一样,我哪里不好?”姜妘华像是不敢相信一样的张大了眼睛,退了半步,这么会这样? “我说过你很好,只是我对你没感觉,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旻天耐着性子同姜妘华解释,若果这人与姜妘己无关,他是不会来见她的。 “可是我明明遇到了你,而且姐姐并不喜欢你。”姜妘华做最后的努力,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显然没想到旻天会这么直接的拒绝她的告白,这可是她鼓起了天大的勇气才做的决定。 况且,她们两姐妹刚刚被父王认回来,封为硕芫公主,公主配皇子不是很好吗? “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喜欢我的。”旻天说完转身即走,也没了安慰姜妘华的心情。 “你站住!”姜妘华在背后气急败坏的哭喊。 可是,旻天根本不理她,尽管她是姜妘己的妹妹,与她有同一张脸。他也不会多分一点怜惜给她。 就在这时,姜妘己的头突然不疼了,属于姜妘华的记忆断了。 姜妘己扶额轻叹一声,“原来小妹喜欢旻天。” 姜妘己忽然起身,只见她身穿粗布白色宽松寝衣,翻下床来。翻箱倒柜的找什么。 姜妘己突然意识到什么,拿起木箱里的衣物左看右看,不对!这套应该有两套一模一样的,有一套是妹妹妘华的! 为什么,她记忆里的衣物统统变成了一套,为什么自己脑子里会有妘华的记忆,这太不可思议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什么错?为什么会这样!姜妘己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没有了妹妹,自己又活了下来。 高氏此时急匆匆的领着巫医来了,脸上满是着急的神色,甚至有几滴密汗浸出。 “妘己,我把巫医请来了。”高氏一掀寝室的珠帘,身后跟了一个白胡子的巫医,穿着黑色长袍,粗制不堪。 “巫医?”姜妘己认真的思考了一会,为什么不是太医?她仔细瞟了寝室四周一眼,原来这是她们最开始的家,王宫最北面的马厩。那么此时,她们还只是看管马匹的奴隶,还没有被滇王认回,更没有封公主。她若有所思。 时间倒退了吗?还是前进了?还是自己的命运被什么神奇的力量改写了?她脑子飞速的想着。 “妘己,这是巫医毋胤汀,我请他来帮你看看病。”高氏脸上谦恭的介绍着巫医,希望他能看好姜妘己的病。 “那就看看吧。”姜妘己见高氏脸上很是关心,生怕自己有什么不测,也就答应了。 毋胤汀是专给王宫的奴隶看病的,地位在奴隶之上,很受奴隶的尊敬,他本人医术精湛,性格和善。无奈奴隶的身份让他止步太医行列。只能游走于奴隶与奴隶之间,虽有不甘,但也不奢求大富大贵。 “闭上眼睛。”毋胤汀吩咐妘己,妘己照做了。 毋胤汀用手掰开妘己的眼睛,妘己觉得好笑,那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闭上呢。毋胤汀仔细看了看,再询问一二,留下一包草药就走了,只说没什么大病,心绪不稳,气息不匀,其实他很疑惑,妘己又不像病了的样子,可是也不像没病的样子,等他回去好好琢磨。眼下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妘己,你好好养着,娘亲去替你煎药。”高氏听完巫医说没什么紧要,多休息就好,也就放心多了。 “娘亲,我先问您一件事。”姜妘己探寻的语气,她实在拿不准,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尽管问。”高氏心情颇好,女儿没大病,自己也不愁了。 “我是不是您和滇王的女儿?”姜妘己开门见山。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怎么知道的?”高氏显得很慌张,很惊诧。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妘己怎么会知道这么重要的秘密。难道是自己梦话说漏嘴? “娘亲,快回答我是不是?”姜妘己也急了,高氏的反应在妘己的意料之中,但她还是要确认无误。 “是。”高氏本来也打算找个时机告诉姜妘己,她自己可以不要任何身份,但是女儿绝不能就在这马厩里一辈子,伺候这些牲口一辈子,毕竟她身上有那男人的血脉!她不要姜妘己同自己受一辈子罪,卑微的过一辈子。 姜妘己暗暗放下心来,开始穿衣洗漱,她要走出这破旧昏暗的家去看看,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那些仇人是不是等着自己去收拾,去报复。虽然她不太确定自己为什么会有妘华的记忆,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她重生了。 姜妘己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姜妘华的记忆重生了。这一世,她不会再是任人宰割的人牲,这一世,她定要那些人尝尝失去亲人的钻心之痛! 姜妘己换上一件藕荷色的粗布长衫,明明十二三岁的年纪,眼里俨然成熟的沉淀。她迎着太阳走出去,背影看上去多了决绝和坚韧。 妘己牵了滇王最爱的滇池驹,一匹红鬃烈马,在北面的牧场里转悠,她的身份容不得她走出这片牧场,这一点她非常清楚,而这匹红鬃烈马是她的保护伞。 “在那边,快啊,旻天。”姜妘己循声望去,来得正好,姜姒好! 003 仇家路窄 姜妘己翻身上马,侧骑着朝他们逛奔而去,远远望去看不到她。本来这是滇王最爱的马驹,别人不得骑乘,否则杀无赦。但是姜妘己小小年纪已经是驯马的一把好手,这匹马交由姜妘己负责驯化,骑它也不是不可。 不过,畜生总有发狂的时候,特别是这匹红鬃烈马,难以驯服,前世一直是姜妘己在照料它,姜妘己自然知道这马儿的脾性。 姜妘己不断地挥动手里的马鞭,那马儿就像知晓姜妘己的意图一样,撒开腿朝姜姒好的方向狂奔去,快要逼近姜姒好的时候,姜妘己大喊“快让开,这马发狂了!快啊!” 旻天眼疾身快,一个侧身险险避过,姜妘己不解,上一世,旻天可是很讨厌姜姒好的,这一世,这两人怎么打得这么火热?姜姒好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烈马把姜姒好逼到了滇池边上,她一个趄趔跌进了滇池里。姜妘己奔出了数十里,才下得马来,丢了马儿的缰绳慌乱的跑回来,看到姜姒好在滇池里像只水鸭子一样扑腾,着实好笑,幸好,她没死,若是她这样就死了,那就不好玩了。 姜妘己脸上满是惊恐慌措“永昌公主,快,奴婢拉您上来!”姜妘己伸长了手臂去抓姜姒好的臂腕。 姜姒好被水呛得咳嗽不止,像个落汤鸡一样离岸边越来越远。口齿不清的喊着“我要杀了你这卑贱奴婢!” “永昌公主,奴婢不识水性,怎么办啊?”姜妘己急得原地打转,掩藏起笑意,这不过是一个小惩罚。 旻天这时已经跑了过来,见滇池里的姜姒好精致妆容已经花了一脸,看上去真是丑陋不堪,像只水鬼,苦苦挣扎,怕得水面上溅起无数水花,既惊恐又害怕,原来你姜姒好也知道害怕。 姜妘己定定的望着旻天从自己身边跑过,他突然停下来,“要想活命,就跳下去。”姜妘己还在迷惑,已经被旻天一把推了下去。姜妘己一股无名火起,他们两个是一伙的?既然下了水就没有上去的道理,那姜姒好还在扑腾,看上去太可笑了,大滇嫡公主落水竟然是这么一副丑样子!丢人真是丢到家了! “公主,您等我,我马上过来救你。”姜妘己嘴里说着,但是却没动,手在水面上拍来拍去,多数水都溅到姜姒好那边,多让她狼狈一下。 旻天解了腰上的玉佩丢在岸上,就跳了下来,向姜姒好的方向游去,托了姜姒好的肩游过来,姜妘己不得不表示一下,移动了一点位置,托住姜姒好的另一只手臂游到岸边。 这时巡防王宫的侍卫已经赶到,姜姒好半副残妆,轻薄华丽的衣衫此时紧紧贴着身子,身材潋滟令人一览无余。旻天自觉的转过了身,那巡防的侍卫其中几人吞咽着口水,忘了自己的身份,贪婪的望着这天赐的春光。 姜姒好突然意识到那些侍卫的眼光,尖声惊叫“我要挖了你们的眼珠,将你们大卸八块!” 巡防的侍卫听到这杀猪般的咆哮惊醒过来,背转了身。 姜姒好面对突转而来的变化,早就忘了自己平日的矜持,她姜姒好的身子可不是给这群奴才看的! 姜姒好镇静了一会儿,趾高气昂的吩咐“你,你这个奴隶,把长衣脱下来给我。”姜姒好口中的奴隶自然是姜妘己,因为只有她一个是女的。姜姒好断然不会穿男人的衣物。而且姜妘己的衣服稍厚,正好替自己遮挡春光外泄。 姜妘己诚惶诚恐,嗫嚅着开口“奴婢有严重的皮肤传染病,恐怕连累公主,奴婢担待不起!” 旻天斜睨了姜妘己一眼,只见她脸上不着脂粉,脸上的水渍未干,头顶盘了个圆髻,用一支小巧的骨簪固定,就像出水芙蓉,沉静而隐忍。她长得不是惊心动魄那种美,但绝对是可以引吸人注意的收敛的美,她只是刻意隐瞒,一双小鹿一样温驯的眼睛,却藏着内敛的光芒。 姜姒好的倾国美颜此刻已经气得发紫,刚开春的滇池水温较低,姜姒好在里面扑持了一会儿,冻得也是脸呈酱色,毫无美感。就像一只索命的老巫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自作孽不可活,这还是轻的,以后的路恐怕就没那么宽敞了。姜妘己唇畔不经意的闪过一丝微笑。 “你!你!你!”姜姒好气得口齿不清,颤抖着声音说完你字就没了下半句。 侍卫围成了一圈替姜姒好挡住了她那见不得人的容貌和风光,姜妘己不卑不亢的站着没有动,也不算违命不遵。姜姒好顾忌姜妘己的奴隶身份,生怕真的得了什么不干不净的肮脏病传染给自己,那么这不是让人耻笑吗?她吩咐其中一个侍卫去寻她的婢女,带着衣物过来。 那侍卫不敢怠慢,疾跑而去,刚才姜姒好只顾领着旻天到马场看她大滇国的宝驹,想与旻天独处,打发了婢女。这时正要用时,却找不到。滇池边风大,姜姒好已经被吹得浑身打颤,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姜妘己冷眼看着,这倾国容颜在此时也无可奈何。 尤其是姜姒好精心梳的云鬓髻此时分成了两半,冲天胡乱的散着,被风一吹,自然凌乱不堪,头上的金钗玉流苏七歪八扭的固守阵地,当然也是另一番荒乱,看上去真是像鸡窝一样,还不如鸡窝呢。 姜妘己着急的左看右看婢女来了没,好一会,那七八个婢女拿了衣物,脂粉,首饰,头饰,还有人抬着矮几跑过来。 “公主,您的婢女来了。”姜姒好扭头瞅了姜妘己一样,没有感激,满是憎恶,姜姒好双手环胸,紧紧防住那紧要的部位。 “公主,奴婢该死!”捧着秀丽衣物的婢女跑到圈内,为姜姒好披上衣物,又取了一件狐皮大氅披在外面,另一个婢女捧上鎏金矮几,垫上一层柔软的轻裘垫,姜姒好重重的坐下去。顺手给了捧衣物那婢子一个彻亮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旻天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姜姒好,见那婢子的脸上,五根指头印鲜红如血。 那婢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呜咽着“公主是奴婢不好,饶了奴婢吧!” “饶了你?害我出丑我还能饶了你!拖下去扔到滇池里,叫你也尝尝被淹的滋味。”姜姒好此时身上暖和了些,其他婢子正在紧张的为她梳理头发,整理妆容,她的火气是要找人付出的,迟早而已。 004 不自量力 那捧衣物的婢女被两个侍卫架起来,丢到滇池里,那婢女在水里不断地挣扎,那侍卫用手中铜戈死命的按住她的头,半刻之间就没了动静,活活被溺死了。待姜姒好梳妆完毕,摇身一变又成了容貌超绝,富贵泼天的嫡公主,巧笑依然,万种风情,果然是人靠衣装。 姜姒好满意的左看右看铜镜里的自己,这才是倾国倾城的姜姒好,仿佛刚才那个出丑丢脸的姜姒好不复存在过一样,她顷刻就换上了一副笑脸,走近旻天。 “旻天谢谢你刚才救我,否则我可能就死了。”说完拿金丝边帕子掩脸忧郁起来,满是愁苦,仿佛受尽苦楚的哀怨少女,让人不得不给予一点安慰。不然就是不解风情,榆木脑袋。 “公主客气了,刚才救你的还有这位姑娘。”旻天轻声安抚,不忘了被他推下水的姜妘己。 姜妘己谦逊又不好意思邀功的笑笑,“公主不用客气,我什么赏赐都不要。”还摇摆着那双瘦弱无骨的小手。 旻天注意到姜妘己的手指节稍长,生的纤细修长,注意到她手掌上的厚茧时,他粗了蹙眉头,当然不是厌恶。 “自然,刚才若非这位姑娘,或许我已经葬身马腹。”姜姒好的眼里迸发出不可轻易觉察的杀意。心想,若不是这贱奴自己怎么会落水,被这一群身份卑贱的奴才看了去。 “公主您安然无恙就好。”姜妘己眉开眼笑的,倒像真的替公主高兴,避过了这凶险的劫难。 “列位随我进宫领赏,我会禀明父王赏赐你们。”姜姒好换成了和蔼,庄秀的表情,好像真的要论功行赏一般。 姜妘己笑嘻嘻地说“公主赏赐我就不要了,我还得去照顾王上的烈马呢。” 姜姒好轻蔑的一笑,不动声色,直直的盯着姜妘己的眼睛,她不是傻子,那烈马固然烈,她刚才可是袖手旁观,并没有调转马头,任由那孽畜冲撞而来,自己才不慎落了水,闹了笑话,又怎能轻易绕过她,只是刚才自己落水时,她确实跳水救自己,这一点她不会记错。她有些怀疑,这个女奴是不是为了故意接近旻天,或者就是想让自己在旻天面前出丑,还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旻天有着俊美绝伦的面容,如白玉的肤色,只十三岁,已经被称为绝世美颜,天下只此一人,这天下放眼望去,只她姜姒好能匹配这样的容颜。别人惦记着也是有可能的,谁要与她抢男人,那真是不自量力! 姜妘己自然不信什么赏赐的鬼话,按照上一世的经历,她对姜姒好这个人已经不报任何幻想,她曾经那么相信她,真的把她当成亲姐姐,可是她呢,转眼间,就借着祭祀的名义,残忍的杀害了她至亲,包括旻天四条命。这一世,她是来复仇的! 姜妘己收敛淡笑,做出一副讨好又贪婪的样子“既然公主恩典,奴婢自当遵从。” 旻天无声的笑了笑,这女人在搞什么鬼,不知道自己若是去了就是死路一条吗?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故意骑马将姜姒好逼到了水里。还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姜姒好怎么可能放过她。只怕她是有去无回了,但是他也好奇这个女人肯定不会笨到让自己去送死,看她如何应对。 姜姒好由两个婢子搀扶着,一行人随在身后,走向那鎏金逸彩,奢侈豪华的滇王宫。 大滇国富庶,多半是靠矿产,全天下的矿产都供应这滇王宫,它怎能不金壁辉煌,熠熠灼眼呢,滇王宫在滇池的东岸,这滇池绵延数千里,孕育了滇池灿烂的农业,渔业等,是大滇国的神池,供应滇王宫的用水和水产生物。 大滇国三百多年的基业,全仰仗这得天独厚的环境,才能屹立在天下之间数百年。 昭阳宫。 昭阳宫是王后的寝宫,王后孟南萸是姜姒好的母后,姜姒好才落地就被封为永昌公主,寓意大滇国昌隆永世,也点破了姜姒好的大滇嫡公主地位!她从小就受尽宠爱,现在已经十三岁,王后的肚子再没动静,自然对姜姒好是万般好,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往后,这姜姒好就是她毕生的依靠了。 姜姒好因为带了侍卫,念及侍卫不得随意进出后宫,先让婢子去通报,获得母后懿旨,待王后宣见才能觐见。姜妘己不慌不忙的等着,她以为要等些时日才能见到这大滇最有权势的女人,没想到自己重生第一天就能碰上。 她心里盘算着,刚才姜姒好说要见滇王,现在又带他们见王后,不论姜姒好做什么决定,王后一定是不会反对的。王后溺爱姜姒好,姜姒好又生的落雁沉鱼,又是自己的独女,怎么能不宠爱她呢? 果不其然,王后的贴身婢女蓉儿来宣见,侍卫缴了武器,姜妘己和旻天坦然的进去,姜妘己自然是在最后的,她的地位是最低等的,她是奴隶,比宫女还低人一等。完全没有等级。 “姒好何事非要见母后?”王后见姜姒好带了这么一大群人过来,有些不明所以,姜姒好悄声附在王后耳边耳语了几句。王后会意,点点头。这王后三十上下的年纪,生的肤如凝脂,美艳非常,一双桃花眼一丝不苟的遗传到姜姒好的身上。 这母女两人都是盛世美颜,雍容华贵,一等一的富贵命。上一世的场景浮上来,姜妘己的头又裂疼起来,但是不能在王后面前有异样,否则就是无礼,那就是一个死字。 姜妘己捏紧拳头,全力忍耐,面上还要看上去云淡风轻,更不能愁眉不展,王宫里规矩多,见了宫里的主人,脸上必须保持恰当适度的微笑,更不能东张西望,还得微微低头,不能直视王后的眼睛,否则也是死罪。 这王后的昭阳宫,前一世姜妘己来过无数次,那时她们母女二人将自己和妹妹哄得团团转,还以为王后是多么慈眉善目的良善之辈,没想到翻脸无情,视人命如蝼蚁。 姜妘己不用看也知道,王后宫中的摆设,以鎏金器物和铜质物皿为主,上等的楠木漆柜矮几辅之,表面上不奢侈,也不显得寒酸,摆放自有一番王后的威严之势。不过王后宫中的宝贝是最多的。 姜妘己强装忍耐,这头痛来得快去的也快,妘华的记忆没出现。姜妘己轻舒一口气。 “永昌公主有点事去去就去,尔等稍候片刻。”王后听姜姒好耳语过后,神情由不解转为愤怒,继而转为平静。 姜妘己心想,肯定是那底下贴身的湿衣物弄得姜姒好不好直说,故而去换衣物。姜妘己轻叹一口气,公主就是任性,想让别人等多久就等多久,奈何自己身为滇王的骨血却要在那马厩伺候一帮不通人性的畜生。不过,畜生不会坑害人,而人心难测。 姜姒好去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姜妘己静静的等待这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005 巧化死罪 姜姒好果然又换了一袭艳丽非常的枣红色华装,重新梳了一个流云髻,头插六支流苏金步摇,左右各三支,走起路来左右微晃,熠熠生辉。姜姒好看上去珠光宝气,艳美绝色。那皓腕上环一串碧玉珠串,与枣色红色搭配的天衣无缝,增色不少。 她盈盈走来,王后对她这身打扮也是眼前一亮,用欣赏的眼光,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本宫听永昌公主说,适才她不慎落水,尔等均在场,却只句町国的旻天皇子舍身相救。尔等不中用之人还有何颜面来面见本宫,理应受到刑罚,至于婢女照顾公主不周,也一并受罚!”王后换了一副愤怒又冷冰冰的表情,俨然一副心疼公主的慈母善后。 姜姒好听闻王后的话,惊异不止,她欲待开口,只听旻天说“王后容禀,救人的不止小王一个,还有她。”旻天用手指着站在最后的姜妘己。 王后似乎没料到旻天会说出一个小小奴女来,“嗯?”探究的语气望着姜姒好。 姜姒好不好拂了旻天的面子,更不可能否定他的话,她现在可是心心念念的喜欢旻天的绝世美颜啊。 “回母后,是的,还有那个女奴,但是也是她骑马冲撞了儿臣,儿臣才跌落滇池。”姜姒好据实以告,没有偏袒任何人,如果母后要责罚姜妘己,那么也不关她的事。她们母子经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恩威并施。 姜妘己悠悠开口“回禀王后,奴婢确实与旻天皇子一同救了永昌公主,至于所谓的冲撞,不过是个误会,我在牧场替王上牧不久前南越国进献的红鬃烈马,可是那马儿烈性难驯,奴婢实在无法驾驭,导致它失心疯一般乱跑乱撞,奴婢为了救公主,不得已骑上了马,想要调转马头,奈何它力量惊人,奴婢实在难以掌控,所以那马儿才让公主落了水。”姜妘己一五一十的说,至少事实看起来是这样的,那马儿当时发了疯一样的狂奔,姜姒好也是见了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况且,更重要的是不能让旻天认为自己恩将仇报,是非不分,这个奴女再找机会除了她就是。 “如此说来,你无罪,反而是那烈马的罪,不过你也有看管不力的罪责。”王后凤眉一挑,凌厉了几分,她自然不能拿滇王钟爱的马怎样。但是要定一个奴女的罪就简单多了。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迫害皇家公主,灭九族的罪都够了。 “王后,请容奴婢禀明,奴婢放牧所在的地方是牧场,平时那里根本不会有别人过去,就算那烈马今天发疯将奴婢踩死也是奴婢的命,可是奴婢今天没有踏越别地,公主和旻天皇子突然出现,奴婢也是始料未及的,否则给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今天出去放牧。”姜妘己的言下之意是公主自己乱走,分明是自己的不对,非要强加到她身上,这个锅她不背。 王后心想,还真是小瞧了她,她一番话绵里藏针,让人挑不出坏来,这就是说姒好今天就是活该。王后深吸一口气,端正了坐姿,轻抿一口那浅绿色的汁水,用手帕拭了拭嘴角。 “你知道自己什什么身份吗?敢这样同我说话?”王后拿出自己的身份压人,就算不死,也要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 王后碍于旻天在场,虽是自己的外侄,但亦是他国皇子。自己断不可草菅人命,顾忌一下大滇国的国风,别叫人拿了把柄错处到处宣传才是。无奈方才旻天皇子已经出来作证,也就是想要保她性命,自己也不能一意孤行。 她几番算计,不能在此刻落人口实,让自己背上不好的名声,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何况自己是一国之母的身份。这旻天皇子是自己要拉拢的,就算卖他一个面子也不能此时动那奴女。留待日后,日子还长,她迟早会落在自己的手里。 “回禀王后,奴婢乃马厩的奴隶,奴婢只是陈述事实,不敢欺瞒王后。”姜妘己不慌不忙的说。 姜妘己算准了旻天会替她说话,上一世旻天幼时落水,姜妘己救过他。虽然这一世,他们结识比上一世晚了五年,但方才姜姒好落水时,他故意推她下水,为的是不受责难,这一点她是很清楚的。 现在领他一份情也不算坏事。姜姒好那么在乎他,这份情不得不承。至少会让姜姒好如鲠在喉,不好过。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除了旻天皇子和这女奴,其他人都带下去杖毙。”王后的声音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不大,但是足以让人听清。王后思忖再三,暂且饶了这奴女的命,卖个人情给旻天,他日取她贱命还不是轻而易举。 顷刻间,哀求声一片,请求开恩的跪了一地。可是这是王后的命令,谁敢不从,一时间那些人都被拖下去,受刑去了。大滇的铜杖寻常人只受得了三杖,十杖毙命轻而易举。 姜妘己见王后没有提赏赐的意思,自己先开了口“王后,奴婢救了公主是不是该赏赐奴婢?” 王后听到这个奴女竟然自己开口讨赏,真是不要命了,但是大滇国赏罚分明,法典里明确规定,凡是救了王室的人均要赏赐。也不好反驳,只得不甚在意的随口说“当然,来人,赐这奴女华服五身。”王后打的主意是,这华服当然要配金履玉鞋,珠宝首饰,但是只赏华服量她也不好穿出来丢人现眼。何况她还是那个卑贱的奴女身份。 “谢王后。”姜妘己早就知道这王后的算盘,绝不肯赏赐自己金银珠宝,这华服对于自己来说华而不实,自然没什么作用的。不过她总会让她起作用的。 王后的的心腹大长秋容儿自然知道王后的意思,挑拣了几身衣饰鲜丽,做工精细的华服出来。 姜姒好望着那叠华服,心生一计,“容长秋这批衣服甚是好看,拿过来我看看。” “奴婢遵命。”容儿双手捧过来,小心翼翼的样子。 姜妘己不动声色,姜姒好什么好衣服没见过,容儿手中的衣物固然颜色艳丽,过于奢华。但是这等衣料断断入不了姜姒好的法眼的。看她动的什么心思再说。 姜妘己一双眼睛盯着姜姒好的双手,因为容儿挡住了视线,不知道两人有没有肢体接触。姜妘己也不好轻举妄动,只能看着。 姜姒好欣赏完衣服,夸赞了一番,就让容儿将衣服送过来,递给姜妘己。姜妘己瞥了姜姒好一眼,只见她皓腕上的碧玉珠串不见了。 姜妘己激动的望着容儿手中的衣服,喜得眉飞色舞,只差手舞足蹈了。 就在容儿手中的衣饰递过来时,姜妘己腿一软,一下跪倒了地上,连带着拉着容儿的手,容儿手里的华服有些乱,还好并没有掉在地上。姜妘己伸出手惶恐的整理好。 她顺势跪下道“王后开恩,奴婢大喜过望,太过欣喜。一时着急谢恩,腿不自觉的就软了。”姜姒好在姜妘己腿软时,眼里掠过一丝担心,姜妘己尽收眼底。 “母后,奴女没见过世面,暂且饶了她殿前失仪这次吧。”姜姒好开口,这样一来,也能在旻天的面前扳回一点好印象,留下一个仁慈宽容的嫡公主仪范,姜姒好开口,王后也不可能再次追究。 “罢了,罢了,奴女你且去吧。”王后揉揉太阳穴,恩准姜妘己退下。 姜姒好盈盈起身,走到姜妘己面前,竟然亲手扶起了姜妘己,感激的说“今天真是多谢你救了本公主的性命。”姜妘己一点也不讶异,如果是上一世的姜妘己,这时恐怕已经感恩戴德,直呼千岁了。 姜妘己又作势拜上一拜,“公主乃千金之尊,金枝玉叶,真是折煞奴婢了。” 姜姒好很是受用,满意的一笑,转身回到她的位置,眼里尽是得意。 姜妘己自然表现的欣喜若狂,雀跃不已,如获至宝。 姜姒好端坐在华椅上,迟迟没有离开,待会儿还有一场好戏要看呢。 006 串珠被偷 姜妘己领了赏退了出去,旻天看着这个背影,如果刚才自己不出手,她会不会自己化解危机呢。瞧着她倒是有对策的样子,自己出手相救,她竟然连声谢字也没有,甚至,没有多看自己一眼,视若无睹。 旻天顿觉这奴女有点意思,“王后,既然公主无恙,但落水之事不可大意,该请太医瞧瞧,否则公主千金娇躯,恐落下小疾,那也不是小事,公主盛世容颜,更应当注意身子。旻天就先退下了,回去换身衣衫。” 姜姒好这才注意,方才一直着急惩处这帮贱奴,竟然忘了先让旻天去换身衣,想来是自己思虑不周,怠慢了旻天。 “旻天,恕我大意,竟然委屈你站了这么久,失了分寸,你且快去吧。”姜姒好一副自责的模样,满眼关切。 “是本宫疏忽,旻天你快去吧,只怕冻坏了身子,本宫让厨子煮碗姜汤送过去。不要生了病才好。”王后也是温言细语,耐心安抚。 “王后过虑了,旻天身子无碍,邪病难侵,倒是公主要好好休养才是。”旻天再次关怀备至。姜姒好既感动又甜蜜。 此番赴滇,旻天受母后嘱咐,不得给王后惹麻烦。明面上是出使滇国,以示友好,团结对外,让那南越国和夜郎国有所忌惮。 实际上,是让他与姜姒好培养感情,将来联姻抗敌。母后不止一次强调要亲上加亲,娶了姜姒好这个表姐。 旻天与姜姒好相处时日不多,也未觉察出她有什么不好,除了娇气一点,别的与其他公主别无二致。换句话说,就是公主病太重。 “旻天,你太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你的母后是本宫的妹妹,我自当会照拂你。”王后起身,拉起旻天的手,开始走亲情路线,声情并茂,言辞温婉。 “是,旻天自当谨记,只是方才在一帮外人面前,旻天怕失了礼数,乱了分寸。”旻天并未抽手,由王后握着,外人两个字很好地诠释了王后一家人的说法。王后当然是欢喜的。 这旻天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来大滇国,孟南萸也知道妹妹的心思,不过旻天并不是太子,太子是句町先王后的儿子旻浩。姜姒好喜欢旻天,她岂会不知,暂时先笼络了再说,局势不明朗之前,她不会点头,不过是顺水人情,领了孟贞的情分,他日也好重新算计。 孟南萸年近三十,这么多年只怀了姜姒好这一个孩子,对她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千般宠溺。孟南萸如果再无所处,将来就只这一个女儿防身。要她远嫁,于心不忍,在各大家族中寻个驸马,也不是寻不到。 不过如此一来,姜姒好就会闷闷不乐,不遂她愿。孟南萸真是左右为难,思前想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过两年姜姒好过了及笄之年再做打算。 “旻天你万万不可因为礼数与我们生分了才好。”姜姒好说着也凑上前来,与旻天并肩而立。 孟南萸还拉着旻天的手不放,这样和谐的三个人,看上去真是其乐融融,相亲相爱。旻天与姜姒好真是一对璧人。两人容颜倾城,是绝配之貌,唯一不足的是,旻天并不是太子,将来恐怕难以继承大统。 “旻天你快去吧,我吩咐人准备晚宴,好好聊聊家事。”王后一副温婉贤淑,闲话家常的妇人之态,令旻天心有所触。 “那旻天先去,晚宴自当早来。”旻天抽出手,作了一礼,走了出去。不过他并未回如安殿换衣服。 旻天追上姜妘己时,姜妘己已走到牧场,那匹癫狂的红鬃烈马竟然自己等在那里,见她过来,就乖顺的跑了过来,匍匐着身子,好让姜妘己骑上去。 旻天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匹马是她的好搭档,与她演了一场好戏,他竟然被一个女人和一匹马骗了,为了赏赐?他不解,他开口“姑娘,请留步。” 姜妘己自然知道这声音是谁的,调转马头,“什么事?” “我只是好奇,如果我不帮你,你要如何脱身。”旻天一步步向她走来。 “这匹烈马。”姜妘己抚摸了下马头,马又蹲了下来,可见,已经被她驯服,那么适才的那一幕就是假的。 “烈马又不会说话,它如何帮你?”旻天确实想知道这烈马如何助她脱身。 “这烈马是滇王最爱的马,你说它有何用,如今你也看到了,只有我才能驯服它,它就是我的保护伞。”姜妘己这样说是因为滇王确实爱马成痴,特别是这匹红鬃烈马,他怎么可能让唯一一个驯服烈马的人死了呢?换句话说,能保她的人是滇王。 “这马又不能送信,你如何教他救你?”旻天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两人一问一答之间,那王后心腹大长秋容儿来了,带了一群宫女奴仆数十人,个个来势汹汹,威风凛凛。 旻天随着姜妘己的视线望过去,那一帮奴仆还带了罪杖,看来姜妘己大祸临头了。他倒要看看,这姜妘己如何应对。 旻天饶有兴趣的望着姜妘己,只见她毫无惊怕,胸有成竹的悠然模样。这倒让旻天高看了姜妘己三分。 “不知大长秋亲自过来,所为何事?”姜妘己淡淡的问。心想来得还真慢,还以为自己出不了王宫就会将她拿回去,没想到竟然晚了这么久。 “何事?你明知故问。”大长秋容儿厉声喝道,活脱脱一副吃人的嘴脸。 “奴女不知,还望……大长秋相告。”姜妘己佯装惊慌,手指紧紧握成拳,声音颤抖。 在大长秋容儿看来,这分明是人赃并获,心虚惊恐的表现,但是她隐忍不发。给旻天请了安,收敛方才的凶狠怒容,假意微笑“你且不必惊慌,永昌公主的碧玉珠串被人偷了,刚刚在昭阳宫的人都要回去问话。” “公主的串珠被人偷了?”姜妘己神色更加慌张,高声问到。 容儿将姜妘己的表情一览无余,一番得意,心想,你就要大难临头了! “不错,所以劳你同我走一趟吧。”容儿好言好语,完全变了一个人。 “可是我还要牵马回去,可否……”姜妘己话还没说完就被容儿打断。 “不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容儿提高了声音,吩咐其中一人牵了马送回,就自顾自的开了路。 姜妘己随在后面,抱着那摞赏赐的华衣,嘴角微微一扯,她倒要看看今天这出戏码如何收场。 旻天则回了如安殿换衣。 姜妘己边走边想,上一世,这容儿的所有事情,还有王后身边伺候的人,他们都有什么关系,什么纠葛。眉头紧锁片刻,须臾,计上心来,有了! 007 死罪难逃 昭阳宫。 王后素爱牡丹,这后花园中尽是斗艳的繁花,开败了的不见了,盛开的迟早也有开败的那一天。不过,王后的花园中并没有开败的牡丹。因为每株花盛开三日之后,都会被连根拔起。然后再移植一株打了花苞地替换。 王后爱牡丹,但只爱盛开的,不爱开败的。故此她的花园中从来见不到一片枯瓣残叶。若有一片,那么侍弄花草的宫女就是灭九族的罪。 牡丹乃花中之王,象征富贵在天,王后是不能容忍残花败柳的。这也是她为人的手段。 姜妘己路过花园时,见一朵牡丹已经开败了,摇摇欲坠,只欠一阵风,便顺手用力一挥衣袖,那花瓣飘落在地上。姜妘己心想你不喜的,我偏要为之。只有你不痛快,我才痛快。 姜妘己刚进了昭阳宫的宫门,就被身后的一个侍卫打了一棍,落在膝盖处,疼痛难忍,跪了下去。姜妘己正要起身,被那侍卫用棍子死死的压住背脊,动弹不得。 “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王后要惩处于我。”姜妘己忍住疼痛,既然押她到昭阳宫,那么姜姒好的计谋一定告知了王后,那么现在他们就是合伙要置她于死地了。 “大胆奴女,竟还敢问本宫,你自己做了什么,速速认罪,留你一条全尸。”王后不怒自威,端坐在上方的矮几上,悠然开口。 “奴婢不知所犯何罪,还请王后明示。”姜妘己跪于地,被那侍卫死死按住,头贴在地毯上。 地毯是大朵大朵盛开的各色牡丹,美轮美奂,丝毫看不是绣的,就像一幅鲜活的画,刻在地板之上。如此精细的绣工,可怜了那绣娘估计绣瞎了双眼。 “明示?装傻充愣也难逃死罪。”王后美艳的脸上露出凶相和嘲笑,显然没什么耐心的样子。 姜妘己心一沉,昭阳宫可是王后的地盘就是将她活埋了,也不会有人过问,她不过是一个奴女,王后只要一声命下,这些下人还不一个个将她生吞活剥了? 她心思一转,收敛心绪,安抚自己,万不可自乱阵脚,更不能妄言。美眸一转,缓缓开口“王后,拿人拿脏,方才听大长秋说公主的串珠不见了,莫不是怀疑奴婢偷了去?” 姜姒好听她这样说,只当她要认罪,心里一喜,“母后,这奴女说的甚是,捉人拿脏,不可冤枉了别人,损了王室颜面。”姜姒好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姜妘己心服口服,也为自己立个好名声。 “可是奴婢并未偷取公主的宝物啊!奴婢冤枉!”姜妘己否认,这个锅她不背,况且那珠串确实不是她所偷,当然不能认。 “唉,这是怎了?”旻天跨进昭阳宫见里里外外跪了几圈,围得水泄不通,出声询问。 一众奴仆见他进来,都纷纷让路,朝外边挪了挪。 “旻天皇子,来得这样早。”在奴仆面前,王室礼数还是要守的,王后加了皇子二字。 不过,王后没料到请他赴晚宴,太阳未落他就来了,不禁疑惑,难道他听说这奴女犯罪,又来保她? “旻天饿了,心想王后这边人多手快,定然已经起锅了,贸然前来。”旻天确实是饿了,不过顺便来看热闹也是真的,他这回是打算袖手旁观的。 他见姜妘己被扣在地上,也不惊讶,淡声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我的玛瑙串珠被偷了,正在追查。”姜姒好回答。 “噢,什么时候不见的?会不会你落水时,不小心掉在水里了?”旻天关心道。 他想区区一串串珠,这么兴师动众的,有人要倒霉了。 “怎会落在水里,方才换了衣服之后才佩戴的,只一刻时间,就不见了。”姜姒好有些忧心的样子,很是心疼和疑惑。 “定是那串珠太大,一时掉了,你也不甚在意。”旻天枉自猜测,这也不是不可能,哪有人从别人手上褪了串珠还未察觉的。除非是不在乎,或者就是那手串太松,自己滑落,或者是故意丢的。 “旻天,这串珠是太后奶奶送我的的生辰礼物,我悉心爱护多年,平日都舍不得戴,可是今天为了搭配这身衣服,才将戴出来就丢了,是我不好,可是如果是被人偷了,我一定要惩罚她。”姜姒好一脸紧张,仿佛那真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不过是一串寻常的碧玉珠串,姜姒好起码有几十串,上百串。 “噢!竟然这般重要!倒是要仔细查查,省得坏了宫里的规矩。”旻天十分赞同,如果真是太后赏赐的东西,肯定不一般,死罪肯定难逃了。 “奴女我且问你,你招是不招?”王后本来想让人强制搜出来,再治她一个偷盗宫中贵重物品的罪,随便处置了就好,没想到旻天又出来插一脚。她也要顾及王宫规矩,按照规矩审问。 “王后可有证据?证明是奴婢拿了那串珠?”姜妘己大声质问。 “证据?搜一下你的身,那串珠就出来了。”王后一时怔住,只听得姜姒好的计划,并未找人指证。 事发突然,连容儿都是事后才听姜姒好说,自然没安排什么人证。一时局促,瞥了一眼一众奴婢。 “王后娘娘,奴婢可证明正是这奴女偷了公主的串珠。”一名年纪略长的宫女挪上前来,叩头指证姜妘己偷盗。姜妘己正色看那宫女一眼,原来是她…… 这侍弄花草的宫女命唤娇瑕,上一世,姜妘己来王后宫中时,无意间听见这娇瑕偷偷咒骂容儿,骂她收了自己攒下的大半月俸和珠宝,竟然指派了侍弄花草的差事。怨恨容儿,阻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娇瑕诅咒容儿不得好死,又是一番自怨自怜,说什么凭着自己的几分姿色,本应爬上龙床,分一杯雨露之恩。平时又自恃聪慧过人,怎肯安于现状。 当时,姜妘己路过,见她也是一个可怜之人,安慰了几句,不想还被这娇瑕冷嘲热讽羞辱一番。彼时良善不与她一般见识,不过现在…… “哦?你在哪看见?可认清楚了?”王后微笑,郑重询问,生怕冤枉了姜妘己。 “是,奴婢在昭阳宫看得清楚。”那宫女咬紧不松口。 “胡说,你都没见过我的面,又怎能认定是我偷盗?”姜妘己怒了,这宫中的人都是歪心,个个是吃人的虎狼,心甘情愿的为这些贵人冲锋陷阵。 “放开她,抬起头来。”王后吩咐侍卫松手。 姜妘己终于抬起头来,顾不得脖颈酸疼,眉眼一转,直溜溜地盯着那名指证她的宫女“姐姐说我偷盗,又亲眼所见,敢问姐姐在哪里见到?” 那宫女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来,最后扬声答道“后花园,我在那里侍弄花草,亲眼见你拿了珠串往手上套。” “哦,那我问你,那珠串什么模样?什么颜色?”姜妘己步步紧逼。 姜姒好轻咳一声,眼睛瞟了一眼,那盆尚未开花的垂丝海棠,那宫女立刻会意,答“绿色,奴婢当时的角度看到的是绿色,不知那串珠是否会变色?” 这宫女十分伶俐,她当然知道上等的串珠在阳光下,或者室外是会变色的,这样一来就算猜错了,自己也不算诬陷。 姜妘己淡淡一笑,“姐姐原来是在后花园看到,可是我将才从花园进来,难道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串珠佩戴吗?” “巧言令色,也休想蒙混过关。”王后见这宫女难圆其说,出来解围。 “搜身。”王后沉吟半刻,突然开口。 姜妘己沉着应对,也不反抗,反而赞成,不过这被别人搜身和自己搜身大大不同,被别人搜身肯定是自己有犯罪嫌疑,传出去有损名声,如果自己动手搜身则是自证清白。 姜妘己打定了主意,反正不会让他们冤枉了去!但如何让她们同意自己动手自证清白呢? 008 作茧自缚 姜妘己思虑片刻,嘴角上扬,已想到法子应对。 “王后娘娘,事情尚未查清,就要搜身?这宫中规矩形同虚设,实在令奴婢伤心。”姜妘己听闻要搜身,自然要为自己辩解一番,拿宫中规矩压一压她。 “宫中规矩也是本宫说了算,本宫想怎样便怎样,你能奈我何?”王后也不管那许多规矩,快刀斩乱麻才是关键,等会还要宴请旻天,不能让他看了笑话。人赃并获以后,谁还敢说冤枉。 姜妘己见王后态度坚决,逃脱不得,而那摞衣衫在容儿手中,仿佛掌握了生杀大权,趾高气昂俯视姜妘己。姜妘己神色自若,搜就搜吧,谁怕谁? “既然要搜身,不能只搜奴婢,当时在场的可不止我一人,这昭阳宫的宫女可不少,她们都有可能,不过奴婢愿意带头。”姜妘己以进为退,如果自己的身上搜不到,那么…… 王后也不反驳,默认了她的提议,反正搜她一人即可,哪轮得到别人,“依你所言便是。” 姜妘己得偿所愿,“不过,这里多有不便,可否找间内室,而且由我自己动手。” 王后脸色稍有不满,不过反正都要脱,那东西肯定要现身的。由谁脱都一样,她自己还能插翅飞了?“由你。” 姜姒好的眼中盈满笑意,眼里崩裂出一丝杀意,看我不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姜姒好转过脸与旻天寒暄,等着那串珠从她身上搜出来。 姜妘己由容儿领着进入内苑准备搜身,容儿怀里抱着王后赏赐的的衣物,这才是重头大戏。 “请吧!”容儿轻轻关上门,侧身道,声音尽是笃定,眼睛也专注的审视姜妘己的双手,生怕她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姜妘己小心谨慎的去掉了莲青色长衫,又是白色内衫,身上衣服一干二净,露出玉肌嫩肤。 那容儿都有些不可思议,心想这野丫头怎会有这般肌肤。她作为一个年长的女人见了年轻姑娘的身躯,有些嫉妒。不过老天是公平的,姜妘己纵然双目如清水,桃花玉面,却也只是一个区区卑贱的奴女,自己好歹比她尊贵几分。 姜妘己是山间的村野小花,再娇艳美丽,经历风吹雨打之后,焉能不落? 姜妘己思忖,这容儿见了自己的身子,也不知道避讳,反倒明目张胆的打量,姜妘己被她看得恼怒起来,遂转过了身。 容儿嫉妒的眼睛都要冒火了,半天才回神,“你躲什么?我见过的身子多得数不清,你这样的,只能算是下等。” 姜妘己目对容儿的嫉恨尽收眼底,无非是嫉妒罢了。见她似乎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提醒她“大长秋,你发现了串珠吗?” 容儿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竟然忘了王后交代的正经事,这女人啊迟早都有老的一天,花无百日红,迟早而已。遂横眉一挑“哼,倒是没有,不过这王后赏赐你的东西,经了你的手,就是你的物件。” “大长秋说的极是,这是自然,您尽管查。现在我可以穿衣了吗?”姜妘己早厌恶了那老女人的眼睛,浑身不舒服。 容儿没有理会姜妘己,自顾自的翻找手上那叠薄纱翠衫。 “没找到吗?”姜妘己已经穿好衣物,悠闲的凝视容儿,见她越翻越快,额头有几滴汗珠,竟然丝毫不察,看来王后指派的这件差事很是棘手,容儿已经一脸惨白,眼睛里尽是不相信。 “怎么会?怎么可能?定是你藏起来了!”容儿一脸怒意,声音提高了许多,惊动了外屋的人。 “大长秋,王后问怎么回事?”一名年轻宫女在门外询问。 “没事。”容儿强装镇定,一遍一遍的抖落那些衣服,原本平整华丽的服饰已经失去了它们原来的光彩。 “说!你把串珠藏哪里了?”容儿狗急跳墙,一双眼睛只差喷出火来,抓住了姜妘己的肩膀用力的摇来晃去。完全没了适才的嚣张气焰,一双眼睛也没了气势。 “奴婢不知大长秋在说什么,奴婢根本没见过什么串珠。”姜妘己楚楚可怜的样子,嘴角却噙了一抹嘲讽。 面前的容儿哪里还有半分傲气,就像斗败的公鸡,不知所措。姜妘己目睹王后身边的红人从骄傲跌落云端,差点就变成了央求。 王后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这么多年来,容儿从来没有办砸过一件事,唯独今天这件,她不敢想象王后会怎么处罚她。 “你是不是出宫的时候扔了?”容儿想不出别的理由,公主亲自放在衣衫下面的串珠她也亲眼所见,现在不翼而飞,而这衣衫只有姜妘己和自己碰过,那么肯定是姜妘己发现了,处理了。 “奴婢从未扔过什么东西,更没见过!”姜妘己趁其不备,夺门而去。 容儿脸色颓败,一路跟了出来。 “搜到没有?”王后神态自如,只是例行问话一般。 王后连人赃并获之后的处罚都想好了,就将她砍去双手双脚,挖了那一双清澈的瞳孔,毁了那张与高氏相似的脸,再将她暴尸荒野,让那些豹子豺狼啃食干净才算解恨。那该死的贱奴高氏竟然敢勾引王上,还生下了这样一个野种!王后越想越觉得解气。 “回禀王后,未找到任何东西。”容儿低着头,声音极低,怯怯的小声回答。她实在想不通那串珠自己藏地很巧,姜妘己轻易是不会发现的,怎地就不见了?莫非是掉了? “什么?”王后很是诧异,不可置信地瞧了瞧容儿,又瞥了姜妘己一眼。 姜姒好倏然站起来,脸色很是难看,千算万算没算到什么都找不到!那可是太后赐给她生辰的礼物,虽然不是特别贵重,但是太后赏赐的东西弄丢了也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如果有人传出去,太后听见虽然不会怪罪,但是总归不是好事。 她气得摔了桌上的茶杯,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打容儿,都怪她办事不利! 王后轻喝一声,“姒好!” 姜姒好如梦初醒,差点失了体统,乱了心神,都怪这贱奴!姜姒好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姜妘己,恨不得扇她几耳光,可是没有物证,偏偏不能动手。 “王后娘娘,现在您该如何处置那说谎的人?”姜妘己手指着作伪证,侍弄花草的宫女娇瑕,姜妘己可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最恨这种趋炎附势之人,见自己身陷囹圄,出来踩上一脚,那就要承担后果! “奴婢...奴婢是看花了眼。”那宫女惊恐的结巴道。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聪明反被聪明误。 娇瑕本以为能够踩着姜妘己往上爬,没想到却歪打正着,令自己陷了进去,现在自身难保,岂能不惊恐? “拖出去,杖杀。”王后森然开口。本还以为这宫女当真抓住了什么把柄,没想到是画蛇添足,满嘴胡言,分明是自寻死路。 姜妘己料的不错,这娇瑕非但没帮到王后,反而令局势更加混乱,而且令王后颜面扫地,怎可能留下她,没把她碎尸万段已经是天恩。这样的小人死的真是太容易了!不过事情还没完,王后也不会就此罢手! 009 栽赃陷害 “王后娘娘开恩啊!呜呜呜……”那宫女鬼哭狼嚎,哀嚎不止,泣不成声.她怎受得住那两名壮硕的侍卫的责打。三五十杖打下去,定是皮开肉绽,不成人样,不痛死也会流血而亡。一念及此,她惊魂失魄! “王后娘娘,先前您可是开了口,奴婢带了头搜身,现在轮到大长秋了。”姜妘己仰视王后,提醒她兑现自己说的话。 “你放肆!本宫用不着你提醒!”王后凤眼一眯,腾起杀气,如果旻天不在这昭阳宫,这小小奴女已经死了八百回了,现在恨得牙痒痒,但却杀不得,碰不得! “那就好!”姜妘己泰然自若的等待王后的命令。 “容儿,你进去吧。”王后语气平淡,实则透露出愠怒。 “王后娘娘且慢,我要做见证人。”姜妘己起身,跟在容儿身侧。 王后犹豫片刻终是同意了,容儿身上定搜不出什么东西,她跟了自己二十多年,容儿什么性子她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容她在身边多年。 姜妘己还有另外两名宫女紧随其后,掩了门,容儿自行解下她的宽腰带时,随之“哐啷”一声脆响,砸在石砖之上。 姜妘己和两名宫女随之望去,一串碧玉的串珠碎裂了几颗,安静的躺在容儿的裙角旁。 姜妘己和宫女对望一眼,又看看容儿,面面相觑起来,他们不确定这串珠是不是公主所掉的那一串。 “找到串珠了!”姜妘己出声喊道,随后她听见前宫一阵骚乱的脚步声。 姜姒好听到串珠找到了,第一个飞奔进来,见容儿脚边的碧玉珠串,眼中满是诧异,“这怎么可能?我明明……” 姜姒好眉目一转,凌厉的怒视姜妘己,“是你动了手脚?你栽赃陷害大长秋!”说罢,不容姜妘己辩解,就招呼宫女将姜妘己拿下,分明是棋差一招,恼羞成怒。 王后也已跨进门来,见地上的串珠,轻笑一声“定是容儿忘了,最近忙糊涂了。” 容儿见王后自己开解,连忙跪下,“奴婢一时大意,公主交与奴婢保管,奴婢一忙就忘了,以为被人偷了去。” 姜妘己暗忖,容儿的这一番说辞,漏洞百出,其一,容儿在宫中数十年,又是这后宫之中的大长秋,宫中奴婢,仆从无不听她号令,可见她的确有非常的本事。这点小事她怎会忘了,王后有数千珠宝首饰,她都能整理得清清楚楚,一串小小串珠她怎会如此大意。 其二,既说是公主交与她保管,为何公主偏偏说是佩戴的时候被人偷了去,还要大肆搜宫,闹得不可开交。却并未提及容儿替她保管一说。 其三,关于被人偷盗一说,公主与容儿都紧咬不放,既然是被人偷盗,又交与容儿保管,理应惩治容儿保管不力的罪。但是她们二人却都把矛头指向她,其心昭然若揭,明眼人一样就看出来这漏洞百出的闹剧的重点,那就是陷害她。 至于现在王后想出这顺水推舟的说辞,实难让人信服。 姜妘己被两个男仆背手扭住,男仆听闻王后的话,不敢轻举妄动,姜妘己却也不惧怕,如今她们主仆二人自圆其说,都想给自己台阶下。这台阶哪能说下就下? 姜妘己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差一点她的小命就没了,不过她不打算直接揭露事实的真相,更不能在此时硬碰硬。但是绝不能让他们讨了便宜去。 姜妘己冷笑一声,“大长秋,事实真的如你所说吗?” 容儿没有王后的允许,也不好作答,况且姜妘己一个奴女怎配质问她? “王后娘娘,如今我无罪,为何还要这番对我?这就是大滇的宫中规矩吗?冤枉无辜,肆意妄为?”姜妘己的语气不算强烈,但咬字清晰,故意把后面两句加重,说明事实的真相和自己的处境。 若果,王后下令杀她,那王后就如她所说是一个滥杀无辜,肆意妄为的王后,就算此事在她昭阳宫中秘密解决,但那太后的眼线无处不在,岂会由她在宫中兴风作浪。 王后最顾忌的有两人,一是滇王,二是太后,她做了许多龌龊事,自然是惧怕滇王,而太后对她的做法更是深恶痛绝,她也是忌惮十分。 那太后可是当过滇王的厉害人物,如今虽然颐养宫中,不问琐事,但她耳目众多,她做的哪一件事太后都清楚的很,这些年不过是隐忍不发。这奴女的命,当初要不是太后保她,她岂能长这么大! 可如今落在她手中,偏偏动她不得,除非姜妘己真的犯了杀头的大罪,否则太后定会找她算账,这些年杀了太多人,如果连太后曾经保下的奴女也死在自己手中,还是这等不明不白,那么,必然会惹怒太后。 此时,断断不能为了图一己之快,惹恼那个老女人。 二则,这奴女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还能翻出手掌心吗? 三则,滇王对这奴女的身世丝毫不知情,他日找了错处,正大光明的杀了,谁还能说她半句。 四则,姒好放的串珠跑到容儿的腰带之中,实在令人费解,捉人拿脏,这脏在容儿身上,与奴女无关,强加罪责,只怕会有流言。 这时,万万不能在旻天面前丢了德行,让那妹妹孟贞嘲笑了去。 “放。”王后下令。 王后信步走到姜妘己面前,“让你受委屈了。”语气诚恳,以王后之尊说出这一句说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普通人只怕已经磕头领恩,诚惶诚恐的说一句不委屈。 偏偏姜妘己可不是普通人,王后的心思,姜妘己已经猜到几分,说到底,在她眼里只有姜姒好才是她的亲人,别人都只是外人,包括滇王。那旻天更不在此列。所谓做戏做足,王后今天可是唱的无人能及。 “王后娘娘,请为奴婢做主,查清真相才能让奴婢洗刷冤屈。”姜妘己拭了拭眼角,哭的梨花带雨,真真是委屈不已。 “真相不是已经揭露了吗?难道你敢质疑本宫的话?”王后闻言脸色一变,这奴女给她一点颜色,她还想开染坊?真是不识抬举! “王后娘娘说的极是,奴婢怎敢质疑您,只觉得事有蹊跷,方才莫不是您兰质蕙心,奴此时恐怕已经身首异处,奴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会说您的错处。”姜妘己感激涕零,冷不防给了王后一顶高帽,夸她聪慧过人,那么就绝不会做糊涂事,冤枉事。 “本宫如何,岂能由你评判?”王后一点也不买账,让姜妘己牵着鼻子走。否则她也不会只凭一个女儿,还能稳坐后位多年。 “王后娘娘说奴婢委屈,奴婢是感激您。请您为公主做主,查清串珠之事让公主安心才是。”姜妘己话锋一转,本就是姜姒好栽赃的的串珠,她此番失算,又怎能就此作罢。 姜妘己算准了姜姒好争强好胜的心思,自觉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如今一无所获,岂能善罢甘休,休戚与共。只怕不搅混了这一局,她是不会死心的。难道她不想知道为何那串珠会在容儿身上。 事实如何,姜姒好心知肚明,如今事实不如她所愿,她岂能就此罢手。“母后,最怕是有人栽赃大长秋,请母后做主查清真相。”姜姒好按耐不住心中的疑云,开口央求王后彻查。 姜妘己心道“很好!越来越热闹了。”不顺势添一把火岂不是辜负了这场大戏? 010 替罪羔羊 王后当然清楚宝贝女儿的心思,知女莫如母,在她的保护之下,姜姒好第一次算计别人,就一败涂地,落了下风,肯定不情不愿。而且,姜姒好的话提醒了王后,所谓计中计,栽赃陷害,姜妘己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容儿,我且问你,这串珠你为何放于腰带之中而不自知呢?”王后斟酌一番,凤眉一挑,不怒自威。 “奴婢……一时疏忽,忘了所放之地。”容儿不知王后是何意,只能顺着刚才王后的话说。 串珠从腰带落出,众人皆知,掩饰不过,藏匿之地更是不能自圆其说,容儿顿时心慌起来。 王后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两月前,伺候了她多年的绿栾因为手僵,将一面宝鉴摔凸,王后下令罪行司用那铜片将绿栾的双手刮了皮肉,只剩森森白骨。容儿想到此处陡然一惊。 稍有不慎,那绿栾的下场就是自己的下场。 容儿急得满头密汗,声音颤抖,“是……一时疏忽,忘了……”已然说不清楚。 王后见她这般模样,暗觉无用,眼中杀气决然,转瞬即逝。 姜妘己看在眼里,那就来一个挑拨离间之计好了。 “哦?是一时疏忽,还是另有隐情?”王后这句话问的很妙,旁人听了以为她要为容儿做主,让她说出隐情。姜妘己当然听懂了王后的言外之意。 “奴婢……奴婢冤枉。”容儿在王后身边伺候多年,当然听懂了王后的弦外之音。 “说说你如何冤枉?”王后很是满意,容儿一点就透,当真懂自己的心。 “这串珠是别人偷盗,嫁祸于奴婢的。”容儿咬了咬嘴唇,这时自救才是王道,而她只能帮着王后和公主。只是不知该如何嫁祸他人。 “是谁嫁祸你?在这宫中,你与谁结仇呢?”王后疑惑,露出一丝狡黠,但眼神转了一转,落在姜妘己身上。 容儿会意,“是她!”遂伸出食指指向姜妘己。 “大长秋说我嫁祸于你,那我是何时,何地,何法嫁祸于你呢?”姜妘己见她指向自己,也不意外,她问的也是寻常问题。一个人连别人嫁祸自己的时间,地点,方法都不知道,那不是愚蠢吗?料定大长秋是答不出来的。 “就在方才,搜身之时只有你我二人。”容儿实在拿不准时间,胡乱猜测一番。 “方才?方才你离我虽然很近,但并未近身,我哪有隔空嫁祸人的本事?”姜妘己应答思虑周全,答的滴水不漏。 “那就是王后赏赐你衣饰之时,那时你摔了一跤,我扶起你来,你就是那时趁其不备,将那串珠放我身上的。”容儿恍然大悟,如果是近身的话,只有那次,她与姜妘己才真的接触过,那时下手才是良机。 “大长秋可真健忘,我倒是清楚的记得,公主一身枣红色的落霞衫,美奂绝伦,腕间佩戴碧玉珠串当真绝配,公主风采尚在眼前。而当时我未曾近过公主的身,如何取了那串珠放在你身上?”姜妘己软绵绵的抵了回去,容儿连时间顺序都搞乱了,还胡说八道。 “母后,一定是她,当时我感恩她救我,在她叩谢之时,扶她起来,她定是那时动了手,然后栽赃给大长秋。”姜姒好经姜妘己提醒时间之后,突然想起,那时近姜妘己的身也是为了嫁祸之事有个说法。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幸而没有枉费心机。 “如公主所说,奴婢如何取得你腕上珠串?”姜妘己拾起地上残缺的珠串,看了看,珠串大小相同,碧玉透彻,实在是上品。 “你自然有你的法子。”姜姒好不屑一顾,懒懒的答。 “公主不妨好好回忆一下,是否除了我和大长秋,还有别人近了你的身,而你却忘记了。”姜妘己打算开门见山,只要稳住了姜姒好,那么她就有九分胜算的把握。 “并无别人,你不要故作而言他,现在你拒不认罪,上了刑再认罪就晚了。”姜姒好蛾眉微挑,语气强硬,却说不出的万种风情,原来她威胁人的样子也这般端丽冠绝,不过丝毫没有震慑力。 “公主忘了,那奴婢来提醒你,晌午奉茶之时,有一名婢女可是打碎了茶杯,被大长秋一番责打。您还记得吗?”这是姜妘己换好衣物时,确实发生地事,姜姒好碍于旻天在场,并未发作,容儿却看出了端倪,对那宫女只是作势一打,并未用力。想来两人关系肯定亲密。而那名被责打的宫女此时正在殿内,名唤绿荷。 绿荷听到晌午之事,心有余悸,双手一紧,全身紧张起来,一股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双脚不断打颤。 “那与此事何干?你不要混淆视听。”姜姒好可是没什么耐心,无奈没有什么人证和把柄,只能靠一张嘴争辩。 “公主忘了,大长秋应该记得清楚。”姜妘己转眼凝视容儿。 容儿不知所谓,一脸茫然。 “大长秋,那串珠就是她所偷,嫁祸于你。”姜妘己转身,眼睛扫视那绿荷的宫女。 容儿浑身一震,表情复杂,这可如何是好? “偷盗太后赏赐公主的珠宝可是灭九族的死罪,还要经历砍手跺脚之刑,大长秋难道还要护着她吗?纵然你饶了她多次,她这般不知死活,陷害于你,你就该说出真相,以证清白。”姜妘己见她不为所动,将偷盗的刑罚陈述了一遍,量她也断然不敢冒险。找了台阶给她下,保命与冒险就在她一念之间。 那绿荷虽然惊恐,但始终咬紧嘴唇不发一言。 “绿荷你为何要诬陷于我,素日我待你不薄,你我同乡一场,我尽心待你,可曾亏待过你,你忘了你母亲病重无钱医治,我给你许多钱财,你弟弟无钱娶妻,我又接济于你,你为何如此陷害我?”容儿走近绿荷身边,似有不忍,说完泪流不止。倒像是被绿荷伤了心。 绿荷张了张嘴“我没.....我就是见不得你趾高气扬的模样,你可曾真心待我?你不过是让我为你当牛做马,被你呼来喝去,同是奴婢,为何你就能对我颐指气使?我就是见不得你这般嚣张,如今事败,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你们罢了,从此我再也不是奴婢了,到了那阴曹地府,我是自由身,想做什么做什么,再也不会困在这宫墙之内,受人使唤、欺辱、无依无靠。我无悔,无怨。”绿荷说完,泪流不止,大笑一声,冲向那门口的石柱。 绿荷浑然倒下,血流不止,容儿冲了出去,抱起绿荷,啼哭不止。 绿荷最后的一句话,“无悔,无怨。”无疑是向容儿传达自己的心声,她愿意为容儿去死,并且无怨无悔。正是这句话让容儿肝肠寸断,她们本是好姐妹,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011 杀机四伏 姜妘己别过眼睛,不忍看一眼,方才她给了容儿两个选择,选自己,还是绿荷,她选了自己。那么她们两人之中就有一人会死,绿荷倒也是忠心,受惠于人,以生命报答,不禁让姜妘己动容。 这宫中的斗争,牺牲的往往是这些无权无势的宫女。自己何尝不是?稍有不慎,就只怕人头落地。 “王后娘娘,绿荷已经认罪伏法,全是她一念之差,念在她侍奉您多年的份上,饶了她的家人吧。”容儿停止了哭泣,却紧紧抱住绿荷的身子,语气哀求。 “既然绿荷已经认罪自裁,此事就罢了,拉出宫去埋了,容儿此事由你安排吧。”王后看了一眼绿荷,这宫女虽然笨拙,但是忠心耿耿,她也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串珠一事结束,两个无辜的宫女殒命,这宫中奴婢的生死犹如蚂蚁,生死握在这宫中贵人的手中。姜妘己深叹一口气,死了也好,省得这宫中的歪风邪气困得人摆脱不得,安稳不了。 “王后娘娘,没事奴婢就退下了。”姜妘己深深一福,拜了一拜。 “退下。”王后看都没看姜妘己一眼,真是一个难缠的女子,小小年纪口齿伶俐,善于争辩,竟然找出替罪羔羊。当真是小看了她,自此以后对她真是要另眼相看。 姜妘己路过容儿身边的时候,容儿愤恨的眼睛紧紧盯着她,都是她,都是她害死了绿荷! 姜妘己眉目一转,望向那昭阳宫的牌匾,告诉她,她恨错了人。容儿不再看她,用帕子替绿荷擦着额头的血渍。 姜妘己走到昭阳宫门口,忽然转身“王后娘娘,您后花园的牡丹花败了一地,也不知是谁照顾不力,您可要多加教导才是。” 王后闻言脸色大变,立刻摆了凤驾前去观看。 而容儿也是脸色一惊,如果追究起来,自己难逃其咎。 姜妘己还未走出北墙的宫门,就听见王后言辞震怒“把大长秋拉下去杖责!” 这昭阳宫的所有琐事都是容儿管事,出了一点差错第一个受罚的就是她,她罚不罚手下的人则是她的事。 姜妘己暗想宫中的所有真相,只有那当权者想让别人看的真相。包括自己在接过那华衣美服时,顺手把那珠串放到了容儿身上,也是迫不得已,总不能坐以待毙,又一次冤死。 而今日,这绿荷倒是出乎意料,要不是她站出来替容儿抵罪,姜妘己赢的把握只有五成,也算是侥幸。 就在姜妘己一通乱想时,天色已黑尽,这王宫如此大,要走到那北宫还很漫长,前面不远处便是小皇子若豆的锦华宫。 上一世,这若豆年方七岁,被人谋害致死。有人给马喂了癫狂药,马踏幼身,肝脏破裂,筋骨俱断,当场毙命,好不凄惨。姜妘己当时赶到为时晚矣,不甚自责。 月光如水,她忽然听到跑步的脚步声,她转头看了一眼,两个宫装打扮的男子狂奔而来,手里还拿着刀。姜妘己心惊不已,跑到锦华宫门口时,不住地喘气大声呼喊“救命!救命啊!有刺客!!”声嘶力竭,惊恐万分! 姜妘己拼尽全力的呼喊,身后的这两人胆敢在王宫中带刀行凶,必定是受了这王宫主人的指使,很有可能是不要命的杀手。看两人的神情狠绝,绝不是良善之辈,而自己的小命很有可能就此不保。 姜妘己绝望了一瞬,她跑到锦华宫门口,用力拍打宫门,宫门并未上锁,一拍即开,若豆此刻正在用晚膳。六个奴仆立身侍候他,很是尽心尽力。 姜妘己心想这姜姒好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除了自己,已经全然不顾宫中王法,胆敢指使人带刀在宫中公然刺杀自己。想来必定是恼羞成怒,对今日串珠之事伺机报复。非要取了姜妘己的性命不可! 若豆抬头就见姜妘己心急如焚的狂奔进来,若豆很是疑惑,不见生气,发话“笼烟你去问问何事?” 自姜妘己进入这锦华宫宫门后,那两个持刀的男子便止了步,负手而立,料想那奴女未进正宫必定会被赶出来,或者这若豆小王子若是治她一个擅闯锦华宫的罪名,那么就省了哥俩动手。 如果她侥幸活着,到时一刀结果了她,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也好同公主殿下交差。 到时肯定免不了一番赏赐,兄弟俩冒着杀头的罪替她卖命,到时候可要多要些才是。 不过公主殿下吩咐必须在今晚结果了这奴女的性命,现在她躲进了锦华宫,自然不敢擅闯,只能守株待兔,找了一处离锦华宫不远的花园隐了身。 名唤笼烟的宫女与姜妘己年纪相仿,生的乖巧伶俐的模样,着一袭青长裙拽地,款款而来,不急不躁。 “大胆婢女,你是何人?竟敢惊扰小王子进膳?不要命了吗?”笼烟作了一个止步的手势,面露怒色。 “请速速转告小皇子,奴婢方才见两个拿了刀的男子埋伏在锦华宫的宫墙下,奴婢见了惊惶不定,吓得喊了一声,那两人就追着奴婢杀来,不得已奴婢只好前来相告,千万不要出宫门半步,否则性命难保。” 姜妘己惊魂未定,想出这么一番说辞,只有牵扯进小皇子自己才能保命。锦华宫的地盘上行凶,想那若豆王子也不会不管不顾吧! “此事可当真?”笼烟一听,双眉一紧,连忙问道。 “当真,性命攸关....奴婢不敢谎报,望姐姐速禀。”姜妘己气喘吁吁的着急模样,让笼烟半信半疑。 想到小皇子的性命之忧,笼烟不敢耽搁,吩咐姜妘己“你在此处等候,不要乱跑。” “是。”姜妘己松了一口气,她哪里还敢乱跑,转头望了那宫门口一眼,不见那两人,但还是又往里挪了挪。她好不容易重生,这还没报仇呢,自己不能就这么先死,她不甘心! 不管怎样,一定要活下去,看着那些仇人亲眼死在自己眼前! 笼烟小跑进来,若豆已经停了手上的动作,眼巴巴的盯着笼烟。“王子殿下,有一个宫女前来密告,说宫门口埋伏了两名杀手。让您千万小心,不可出宫门半步。奴婢见她说的认真,也就信了三分。” “杀手?有这么笨的杀手吗?”若豆一双乌黑亮泽的眼眸,白嫩的小脸上认真的询问。 若豆虽然只有七岁,但心智比年龄早熟多了,他可不认为杀手会笨到蹲墙角的时候被人撞见,这样的杀手是断然杀不了人的。 “奴婢不知,事关殿下的安危,奴婢不得不禀。” 若豆隔着两道宫窗遥看姜妘己,只见姜妘己垂手立于月光之下,在月光的映照之下,丰神冶丽,似袭了一身清冷月光华衫,添了九分美感。 姜妘己远远凝视小若豆,头冠玉簪,那幽深的眼眸不似七岁孩童的天真,脸上沉静,气质卓绝。 “那我倒要看看是谁想杀本皇子。”若豆淡然起身,一众仆从随他而缓步而来,渐渐走向姜妘己。 012 死路一条 姜妘己立在原地不动,待若豆走近了,方上前行一礼,哪还有一星半点之前的惊怕,恐惧。 若豆上下打量面前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姜妘己,镇定从容,未施粉黛,身穿粗衣,却难掩风华,在这莹莹月光之下,竟有两分母妃的神似,尤其眉眼之间。 姜妘己不知所以,若豆未出声,她也没开口。 若豆收敛神色,换了一副严肃的面貌,“你是何人?为何这般惊呼?” 姜妘己见他这样一本正经,有一点犹豫,她恐自己的计划落了空。“奴是北宫的奴隶,方才奴婢见锦华宫的墙角有人影,遂多看了一眼,不料那两人提刀就来追杀我。”姜妘己一副心有余悸的戚戚然样。还不断伸手轻抚自己的胸口“吓死奴婢了!差那么一点奴婢就没命了!” “哦,你敢断定你所说的杀手当真要刺杀本皇子吗?”若豆目不转睛的审视姜妘己,妄图在姜妘己的脸上找到答案。 “如果不是刺杀小皇子您,难道是刺杀奴婢吗?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如果是追杀奴婢的,根本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姜妘己小鹿一样温驯的双眼扑闪两下,极认真的回答。 “哦,何以证明你说的就是真的?”若豆心存疑虑,是谁会派杀手来呢?难道是大哥?那姜楠康王子素来不喜欢若豆,若豆是知道的,虽然表面上瞧不出什么,但从眼神上,他也是瞧得出嫌弃的。 但纵然大哥不喜他,也不至于这么痛下杀手,除之后快,到底是谁会派杀手来呢?会不会是这奴婢看花了眼,把那侍弄花园的花匠当成了刺客杀手? 若豆小脑袋不停地快速转动,最近似乎与别人也没有结什么仇怨,至于派人杀上门来?左右不过是抢了姜依彤的一个玩物而已,她不会这么小气吧? “奴婢以性命担保,若是假的,您大可立马处置了奴婢。”姜妘己信誓旦旦躬身一拜。 “性命?我要你的性命何用?”若豆觉得好笑,为何这王宫中的人动不动就提性命,随时什么生啊,死啊的。况且,夺人性命之事他从未做过。 母妃说过,全天下间,最珍贵的就是性命,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保证性命,万万不可轻言生死。 “殿下,现在说的是锦华宫的杀手之事,我的性命是小事,您的性命才是天大的事,想好对策要紧,那两名杀手肯定并未走远,更不会就此罢手。不知殿下宫中可有会武功之人,如若没有,就得派人求救,不能坐以待毙啊!”姜妘己处处为若豆打算,对那杀手很是忌惮。 “只怕就算有杀手,被你撞破肯定逃走了,哪里还能等我去拿下。”若豆若有所思。 这奴婢到底是何居心,会不会是别人派来试探的奸细。如若这样,锦华宫隐藏的实力就会暴露。 “奴婢愿意前往证明,以身犯险,只求小皇子安享千秋,快快长大。”姜妘己俯身一拜,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一去不复还的决然。 “你打算怎样试探。”若豆有些好奇,但母妃从小教导不要善信于人,这宫中是豺狼之地,根本没有半分人性。哪怕贵为皇子,一不小心,落为阶下囚也只是一念之间。’ “等会儿你们配合我就好。今日奉长公主谕旨进宫问话,不想撞破了杀机。”姜妘己据实相告。 若豆凝视姜妘己的一双剪眸许久,不作声,似在分辨姜妘己说的是真是假。 片刻,若豆甩了甩宽大的衣袖,“信你一次,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姜妘己松了一口气,若豆王子真不好糊弄,这一招虽然冒险,运气也很重要。如果若豆不相信姜妘己的话,或者直接走出宫门查看,那么那两个杀手是不会现身的。 姜妘己揣测,这两人定未离去,一定藏身某处,等着自己无路可走,自投罗网。 若是方才姜妘己语焉不详,说不清楚自己为何慌张跑进来,恐怕这擅闯宫殿之罪就免不了一死。 姜妘己临危不乱,想出了这么一番说辞,若豆假使不信,到时出得宫门做诱饵时,如果杀手不现身,那便是谎报之罪,还是死路一条。 姜妘己不免筹措,转瞬她自有了一番计较,眉开眼笑,“王子殿下既听奴婢一言,那你的奴仆暂听奴婢安排可好?”姜妘己向若豆请个平安符,这一出戏,若不做足,那两人岂会相信? 姜妘己侧身蹲下,招了招手,若豆附耳倾听,一通私语之后,若豆下令“你们暂且听她安排使唤,不得违抗,否则....!”若豆的小蚕眉一挑,表情极是较真。 这后面的话若豆还没说完,那六名奴仆就跪下答“遵命。” 姜妘己不禁一笑,若豆知不知道自己假装成熟的样子很可爱呢?稚嫩的脸孔,让人忍俊不禁。 看这跪了一地的人,又脸上尽是臣服之态,的确有几分威仪。这若豆小小年纪就能将奴仆收拾妥帖,想来定是有过人的驭人之术。 霎时,姜妘己被四个奴仆提领着丢出了锦华宫,扔到地上,又是一通棍棒伺候,疼得她直在地上不断地翻来滚去,不停求饶,一番折腾,演的自然活灵活现。 那奴仆中的其中一人开口“要不是,我家殿下今日高兴,赦了你的死罪,你现在早就是一具死尸了!竟敢擅闯锦华宫,也不看看我们殿下是何人,殿下聪敏恩惠,焉能由你欺骗了去?今日便宜你了,若是以后再敢出现在殿下跟前,那就是一个死!还不快滚!” 姜妘己颤抖的站起身,殷殷哭泣,走路一瘸一拐的,不甚可怜。那东南方的花丛之中,动了一下,一人小声开口“出手吗?” “别急,稍安勿躁。”另一人答他。 姜妘己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轻轻地一步一挪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两人终于按耐不住,朝她飞奔而来! 他们快要冲到锦华宫门前时,姜妘己痛哼一声,声音响彻,可是那宫门尽是没有丝毫动静,岿然不动。 姜妘己身子一僵,看来此劫避不过了。难道这条小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交代了? 013 虚惊一场 姜妘己甚至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心下默忖,但愿下手利落一些,减轻点疼痛,她最怕痛了! 那两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姜妘己不敢回头,站在原地,双手握拳,一副大义凌然等死的的模样。 那两名杀手毫不手软,举了长刀劈砍而来,姜妘己强烈的感受到那刀风劲烈,脑袋一片空白,咬紧了牙齿! 突然,身后的两人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姜妘己这才定了定心神,转身一看,那两人的首级已经分了家,滚落在地上,眼睛还瞪得圆圆的,不可置信一般!! 而一步之后,是一名年龄稍长的黑衣人,但却不是方才见过的。 姜妘己不禁疑惑,只见锦华宫门缓缓打开,奴仆环绕着若豆而出,几人脸上毫无表情,却是机警的防备周围的动静。 “退下。”若豆目不斜视的走过来,姜妘己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为何这幼童身上会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淡然,不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他瞄了瞄地上的两颗脑袋,一点也不害怕,这不该是一个七岁孩童应有的表现,姜妘己已经不惊讶了,若豆不是普通的小孩能比拟的! 尽管与他幼小的身躯是那么格格不入,可他就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却有了一种让人敬服的气质。 站在姜妘己身边的黑衣人,躬身行了一礼,轻轻一跃而起,竟然是跳进了锦华宫,如鬼魅消失,来去匆匆。甚至都没看清他的面相。 姜妘己不禁一愣,这人刚才难道就是从里面一下跃起,一剑要了这两人的性命吗?这武功也太高了吧! 她可是一点也没觉察到这人的气息和脚步,可是他一出手一剑就让两人的脑袋搬了家,武功实在深不可测。这才是真正的杀手,与地上的两颗脑袋是天壤之别。 “怎么样?可还满意?”若豆仰视姜妘己,小小的身体,全是毫不在意的语气。 这句满不满意与其说是问姜妘己,不如说是若豆的炫耀,他显然很满意姜妘己惊恐的表现,而且正自鸣得意呢。姜妘己转念一想,果然小孩还是小孩,就像得了一样喜欢的物件,到处向人炫耀。 “殿下这话问的甚好,奴婢甘当诱饵,既然殿下应允了奴婢的法子,自然有本事让这两人偿命,奴婢很满意。”姜妘己不忘谄媚一番,小孩子嘛,当然是要哄要夸了。 不然他不高兴了,谁还能有好下场。 “画月,你速去告诉大掌宫一声,方才有人行刺本皇子,已经被锦华宫诛杀,令他速速查清这二人的身份,不可延误!”若豆眼睛一直瞟着姜妘己,没移动过,看得姜妘己心里发毛,莫不是这小子发现了什么。 姜妘己心里暗想,禀报大掌宫的话,那么整个王宫就知道若豆被刺杀这件事,如若真的深究,很快就会查出幕后指使之人,那么姜姒好母子可就要栽跟头了! 真是太好了!! 幸好自己聪明机智,想出这么一招釜底抽身,也算是老天相助,否则今日就是祭日。 “你可认罪?”若豆的两条蚕眉一动,说话奶声奶气的,却也像那么回事,与审问犯人的口气别无二致。 姜妘己实在想不通,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真的好吗? “殿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进宫再说。”姜妘己扫了一眼地上的两颗人头,实在诡异得很,全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恐怕这死的不明不白的二人,现在见了若豆,才知自己如何死的。想来又是一个寒颤,今天可是因为自己死了好几人呢。没办法,技不如人,就要担待这下场! 论算计,姜妘己今日真是计高一筹,不然,就这半日时间,她已经死了两三回了。看来,还得多长点心思,否则这王宫随时就能把自己的小命玩没了,当然了,都是别人玩自己,现在只能功于心计,未雨绸缪。 若豆顺着姜妘己的目光而至,那地上血淋淋的两颗人头确实大煞风景,有他们旁听实在是怪异之极。遂转身,移驾锦华宫。 他也不担心这姜妘己会跑,如今,他出来这么一搅,两人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若豆抿嘴一笑,这个女子也算有趣,现在一定觉得唆使自己出手替她杀了那两人,一定在窃喜不已。这招借刀杀人,也是自己成全的,否则,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早就尸骨无存了。 “现在你可知罪?”若豆端坐在锦华宫的正位之上,俯视跪于地上的姜妘己。 “还请殿下屏退左右,奴婢下面要说的是不可告人的秘闻。”姜妘己故弄玄虚,看来这若豆不是好糊弄的小孩子,看出了自己的这一招借刀杀人。 “你们退下吧。”站成两排的奴仆尽数退去,只剩若豆身旁的笼烟。 若豆未有让她退下的打算,好吧,只能妥协,那笼烟双手交替,放于腹前,谨守宫中礼仪规矩。 方才她见了那地上的血腥,也是分毫不乱,见惯了大世面的模样,想来这么贴身依附在若豆的身边,一定是厉害人物。很有可能同那空中取人首级的黑衣人一样是武功高手。 姜妘己眉眼一低,行了一礼,方抬头正色道“奴婢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自当谨记,以后甘愿为殿下出生赴死,死而无憾。” 若豆突然一笑,却是嘲笑,“别竟说些好听的,如果你想死,方才就不会巧如舌簧,诓骗我替你杀人了。” “殿下明鉴,适才乃无奈之举,还望殿下恕罪。”姜妘己俯身一拜,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人,竟然觉察出了自己的心计,看来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以后他长大了还了得。 前一世,这若豆可是被人陷害枉死,这一世为何就这般玲珑剔透,心思缜密了?真是棋逢对手!百密一疏! “那你就找一个我不杀你的理由。”若豆玩弄起桌上的琉璃盏来,倒是多了几分幼童的心性,说的不经意,但姜妘己知道,如果想要保命,就得据实以告。可是她实在拿不准若豆的心思。 姜妘己心里一急,回忆前世若豆的种种往事,脑子里突然出现妘华的画面,而她对面竟然是若豆,这是属于妘华的记忆....! 014 将计就计 前一世,若豆是极其讨厌王后的,只为王后三番四次的为难他的母妃竹墨苒。他还经常对王后不敬不服,当众让王后难堪,王后表面大度不与他这黄口小儿计较,实际上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她恨竹墨苒入骨,又怎会宽恕她的儿子呢?想来他的死与王后也脱不了干系。 可是,现在如何是好,这若豆可不是好打发的。 姜妘己觉得她就是若豆案板上的鱼,要杀要剐全凭他心意,偏偏自己反抗不得,要如何才能保住性命呢? 脑袋里的回忆渐渐浮出,画面越来越清晰,姜妘华俯身与若豆说着什么。 姜妘华俯身轻抚若豆白皙的小圆脸“弟弟,你为何对王后侮辱你母妃一事忍气吞声呢?你看王后那张狂的作态,可曾把竹妃娘娘放在眼里?不如你替她出头吧,捉弄她一番,你是小孩子,她不会拿你怎样的,这样也算是给竹妃娘娘报仇了。让她心里好受些。” “若豆不敢,怕母妃责罚,母妃教导我不要与宫中任何人起冲突,否则她也保不了我。若豆害怕。”若豆黑泽的圆眼露出怯怯的目光,似乎真的很害怕王后。 “弟弟莫怕,你比我和姐姐高贵多了,你的母妃是夜郎国公主,夜郎王的胞妹,有你舅舅替你撑腰,你莫要害怕,那王后是不会拿你怎样的,她家族的势力再大,怎能与夜郎国抗衡,你说对不对?”姜妘华循循善诱,分明是在挑拨若豆去捉弄王后。 姜妘己不敢相信,自己一向柔弱无争的妹妹为何会有如此心思,竟然挑拨若豆去找王后以卵击石。 “姐姐说的也对,可是母妃的教导若豆不敢忘,母妃一向严厉,若豆不敢违抗。”若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想来一定是受过竹墨苒的责罚。 “弟弟啊,你怎如此愚钝,你的母妃责罚于你,还不是因为那王后嚣张。如果你不出头,那么日后她只当你们好欺负,更加变本加厉的折辱你的母妃,你怎会有好日子过。弟弟不要犹豫,那夜郎国就是你们坚强的庇护,况且,你只是去捉弄王后一番,替你母妃出口气,又不是教你去杀她,你如此推脱当真不是一个男子汉,你真是一个懦夫!”姜妘华言语由哄骗变为嘲笑,这懦夫二字谁人想当,何况竹墨苒一向自视清高,多番忍让,不是软弱,而是性格如此。 她虽如此,教导若豆可不是这样的,全以若豆的舅舅竹子柳为榜样来教诲。 若豆怎听得懦夫二字,当下不停地摇晃自己的小脑袋,眼含泪水,紧咬掉了的空门牙,“若豆不是懦夫!!” “那你就替你的母妃出口恶气给我看!否则你就是!”姜妘华早已松了搭在若豆肩膀的手,一副淡漠的模样,转身就走。嘴角微微一笑,就知自己的挑拨就要实现了。 姜妘华离开以后,不是往姜妘己她们住的碧华宫去,而是去往春华殿的方向,而那处住的是太子姜楠康的母妃娄晴。 姜妘己一愣,她想喊出口让姜妘华站住,不要去,无奈那是姜妘华的记忆,她左右不得。 姜妘华很是欣喜,踏入春华殿之前,整理了仪容服饰,方才踏入。 “我交代你的事怎么样了?”娄晴拨弄着手里的钳夹,在香炉之中添新的香料。并未抬头看姜妘华,语气冷淡无温,玉手微曲,一番温婉之态。 “启禀娘娘,有八成的把握,若豆被我一激,很是受用,我看他会很快出手。”姜妘华缓缓道出,眉眼之间盈满得意之色。 “办得好,如若成功,本宫自当奖赏于你,把你看中的云锦赏赐于你。”娄妃并未开心,脸上丝毫不为之所动,语气却是嘉许的。 “谢娘娘!”姜妘华欣喜若狂,连连叩头,退了下去。 姜妘己的脑子里浮现出姜妘华幻想的画面,王后被若豆激怒,想借着赛马时,让那马儿惊吓他一番,到时候如果出了差错,那若豆肯定性命不保,那么自己的目的就达成了,想着自己可以拥有那云锦缎面做的华美服饰,姜妘华笑出声来。 姜妘己聚精会神,定了定心智,姜妘华的记忆消失,妹妹啊!为何一匹云锦就让你替娄妃算计若豆的性命!当真是愚蠢至极!可是后来怎样了呢?姜妘己不得而知,是否如姜妘华算计的那般,王后出手要了若豆的性命? “如何?想了许久也未想出一个保命的借口?”若豆饶有耐心的等了半刻,姜妘己迟迟不出声,像在神游一般,才出声打断姜妘己。 “殿下,我若找借口搪塞于你,他日事情败露,只怕你也会对我下手,从殿下出手相救的那一刻,奴婢就打定了主意据实相告,事情是这样的....”接下来,姜妘己将今日经历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叙述了一遍。 姜妘己如何在姜姒好的陷害之下逃脱,如何应对王后的威仪恐吓,三番四次,胆战心惊,好不容易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当真是一场炼狱之行,每次都差一点点,就一命呜呼! 姜妘己说的绘声绘色,将今日的经历全部归功于自己聪明机警,观察入微,丝毫没有外露擅攻心计的言论。但也不时感叹老天相助,侥幸而已。 “奴婢以为逃出昭阳宫就是重生之时,不料杀手紧随而至,接下来的事情殿下您都知道了,奴婢如有妄言,必遭天谴。”姜妘己闭口,举指发誓。 当然,姜妘己有两点没说,一是她将姜姒好逼的落水,二是旻天出言相救。否则,怎么体现自己死里逃生全凭自己足智多谋呢! 况且,这若豆如果真的如上一世赍恨王后,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要站在若豆的身边寻求庇护也不是不可能,因为他们有共同的仇人。 而若豆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深沉,当然不会放过她这枚微不足道的棋子,姜妘己需要靠山,现在若豆就是最好的靠山。 “我自会斟酌你所言真假。”若豆挥了挥衣袖,示意姜妘己起身,并未露出别的神色。 笼烟却露出另眼相看的神色,能在公主和王后手底下逃脱的,姜妘己恐怕还是第一人!她怎能不服! “那殿下这刺客之事...”姜妘己担忧的问。 “与你无忧,刺客想伏杀本皇子,被你不经意看见,通报于我,他们竟然还敢蛰伏,等待杀机,这等胆大妄图之人,当然是杀无赦,不仅如此,我还要查出幕后的指使。你只是刚好路过这锦华宫,是我的救命之人。我必请了皇命,恩赐与你。”若豆神色一变,不似刚才那般瞧好戏的嘴脸,一本正经道,言语之间也是感念。 姜妘己这才摸准了若豆的心思,原来他同姜妘己一样嫉恨王后和姜姒好,想来前世的纠葛延续了下来。这下若豆出头,这刺杀之罪如果坐实了,那么姜姒好母子定然罪不可赦。 若豆唤了笼烟带姜妘己下去歇息,明日便是人证,需要小心看护。 待姜妘己下去,若豆面色一沉,心道,母妃受气多年,这一次总算拿了错处,定要搅得天翻地覆,让那凤椅抖上一抖! 而这姜妘己就是最好的利箭,用得好了定会取人性命! 015 相互利用 姜妘己受了一天的折腾,滴米未进,又累又饿,这笼烟也是精灵周到之人,既然若豆把姜妘己交与她照管,定然是唯命是从,当下吩咐人做了几样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款待姜妘己。 伺候姜妘己吃饱喝足之后,又为她准备汤浴,将自己新做的一套织锦绣花长裙交与她替换。又是一番软语关怀,这才退了出去。 姜妘己感激不尽,笼烟真是心思剔透的灵巧人,知人冷暖,温言善语,倒是暂时让姜妘己忘了适才她淡定从容的模样,见了那血腥的场面,眼睛都不眨一下。此时的笼烟却让姜妘己错觉笼烟的真实身份。 笼烟这样惯会照顾人的机灵宫女,在这宫里面很多,难得的是知进退,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清清楚楚,让人讲不出她的不好来。姜妘己甚至觉得笼烟表面上太好了,嘘寒问暖,可是骨子里却透着冷漠。 她安静的站在若豆的身边时,看上去与别的侍候的宫女无二致,可是却又不相同。比如王后宫里的宫女,惯会抬高踩低的,可是这笼烟却不是,若豆说话时,一言不发,除非吩咐她,她才会张口说话,虽说的也是慰人心窝的宽心话,但就是透着不一样。 笼烟回到若豆的寝宫复命,见若豆还未安寝,竟在烛光之下看着书,便缓步走过去,“殿下,经过这般滋扰,也该安寝了,明天才有精神与他们周旋。” 若豆顿了顿手里的书简,并未立刻放下,转头注视笼烟,“笼烟,你说明天会发生什么?” 笼烟脱了鞋,爬到若豆的床上,整理被褥,边拉扯边道“不知殿下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那么忍耐,怎的今晚沉不住气非要趟这一趟浑水。奴婢方才以为是敌人设下的陷阱,可那女人的一出苦肉计,上下思量,我便想这只是个巧合,不过,殿下万不可掉以轻心。说不定这女人正是别人的后招,此番为了获取你的信任,他日再加以利用来伤害你。明日凶险,殿下万不可以身犯险,凡事推脱到到那女人身上去才好。” 笼烟把今晚的情况看得真切,那两名杀手不是冲若豆而来,这女人虽也坦诚相诉,即便如此,也不能轻信于她。那女人心思诡诈,看上去就不是一个单纯的良善之人,功于心计,偏偏深藏不露,让人只觉得她聪明过人,而又不骄傲浮夸,这样的人最是难以对付。 “忍耐久了也想发泄,画月回来没有?”若豆觉得笼烟说的甚是,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这姜妘己往那月光下一站,他就想走近她,看看她到底玩什么把戏。 本想不管她,不救她,可是他那时突然改变主意,在千钧一发时,唤出暗卫,斩杀了那两名男子。一则,他觉得这女子有意思,二则可以加以利用,三则可以为他卖命。 这姜妘己何尝不是,借若豆杀了那两人,还好这名叫凌风的暗卫在刀口上留下钝口,看起来不像高手所为,否则暴露了宫中的暗卫,教人拿住了把柄也是大罪。 这笼烟和凌风是若豆的舅舅竹子柳送予他的,一个保护他,一个照顾他,这凌风年纪略大,笼烟稍小。 次日。 天才蒙蒙亮,姜妘己就被笼烟唤醒,匆匆洗漱之后,被带到了太和殿,也就是滇王尝羌的议事厅。 昨夜,若豆皇子被刺杀的事传了一夜,幸好毫发无损。若豆惊吓不小,哭哭啼啼的讲述了一遍昨夜发生地刺杀之事,滇王一番安抚。又听若豆说,是一名奴女冒死报信,他才幸免于难。滇王便命人带了姜妘己过去问话。 姜妘己此时正跪在太和殿宫中,滇王端坐在赤金龙座之上,怀里环抱着若豆,若豆还不时以袖掩泪,姜妘己心想,真会演戏,昨晚一直风轻云淡,运筹帷幄的小大人样,转眼就是哭哭啼啼的孩童模样,姜妘己无言以对。 姜妘己低头之时,眼角的余光环视了这太和殿里的人一样,真热闹。王后、姜姒好、太子姜楠康、二皇子姜嶲越、三公主姜梓蔻、竹妃墨苒,却不见太后的身影。 发生这么大一件刺杀案,作为若豆的奶奶,并未出现,姜妘己很是意外。 太后是前一任滇王,若说她真的甘心颐养天年,不问琐事,姜妘己打死也不信。可是,此时她不在这殿中,有些令人疑惑。 “你是何人?为何昨夜会在锦华宫出现?”滇王安慰了若豆几句,威严开口,由于气恼,唇畔的胡子微微荡起。 “奴女姜妘己,昨夜长公主殿下让奴女进宫问话,回去时经过锦华宫,我见那墙角的花园中有人影晃动,便凑近一看,可是那埋伏的两名杀手提刀就追杀奴女,奴女便拼死跑进锦华宫报信。”姜妘己紧握双手,声音颤抖,仿佛昨夜被追杀的一幕尚在眼前,令人惊恐不安。 “姒好,你找这奴女问什么话?”滇王转头望向姜姒好,和善的问,刚才的威严也减了两分,和颜悦色起来。 “我....我....”姜姒好异常不安,眼神闪躲,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王后轻轻拍了拍姜姒好的肩膀,轻声安抚“不必惊慌,我已办妥,查不出什么来的。” 姜姒好轻咳一阵,以丝帕掩了嘴角,温言道“儿臣昨日带旻天皇子去北宫看父王的滇池宝驹,可是地上的这奴女正好在放马,那马儿突然发狂,儿臣躲避时,不慎落入水中,旻天皇子与这奴女合力将儿臣救起,但太后送儿臣的串珠却不见了,便传了这奴女去问话,可曾见过那串珠。”姜姒好断断续续的说完,期间还不忘了一阵咳嗽,面容憔悴,眼袋深陷。 “如此,姒好受罪了,回去休息吧。”滇王眼神温和起来,慈眉善目的望着姜姒好。 “是,儿臣告退。”姜姒好心惊不已,滇王若再多问几句,她的心就要跳出来了,杀害皇子可是死罪! 昨夜她越想越生气,便遣了两名武功高强的奴仆去追杀姜妘己,不料杀手一夜未归,她等了一夜,着急了一夜,听到若豆被刺杀的消息,推敲一二,就匆匆去了昭阳宫,向王后说明她派杀手追杀姜妘己的事。 王后狠狠的训了她一通,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不知为何变成了刺杀若豆,这罪名可是死罪,一夜惊恐不定。 王后答应帮她安排,她这才稍稍放心,强撑到下半夜,一夜未眠。因落了水,今晨就高烧不退,王后让她忍耐坚持到太和殿露个面,别的她自会安排。 姜姒好这才强撑了身体,惨白了一张脸,咳个不停,头重脚轻的来露个脸。那样子就像鬼一样!很是难堪! 姜妘己见姜姒好走路还需宫女搀扶,可见昨天落了水,又惊慌了一夜,半刻未眠,憔悴不堪,再厚的脂粉也掩饰不住黑眼圈。她落得这般光景,黯淡无光,残容病体也是活该! 长得倾国倾城又如何,算计不赢别人,反而把自己吓得半死,当真无用!! 姜姒好,你以为这次你逃得了吗? 016 移花接木 “昨天发狂的是本王的惊雷吗?”滇王担心的追问姜妘己,竟然忘了正经的刺杀之事。可见,滇王对这惊雷烈马很是在意。 “是,惊雷是到了交配期,有些暴躁,这才冲撞了公主殿下,都是奴婢的不是,偏偏昨日放马,害得公主殿下落了水,幸好公主宽恕了奴婢,否则奴婢唯有以死谢罪!”姜妘己懊恼万分。 这话里话外透出几个意思,一是交配期的马,她是管不住的,二是马儿自己冲撞了公主,而自己尽力挽救错误,三则提醒滇王,并不是她无能,不能驯马。人尚不能禁欲,何况畜生? 上一世,滇王对惊雷的交配之事很是关注。为了寻找与惊雷匹配的交配之马,不惜派使者不远万里去到夜郎。他听闻夜郎王有一匹名风雀的母马,日行几百里,快如虎豹,很是中意,夜郎王也答应,非常愿意借来交配。 可惜途中生了变故,那风雀在半路突然生了急病,暴毙而亡,滇王为此还失落了几天,更是送予夜郎王竹子柳许多的珍宝赔罪。 太和殿中的人闻言,女眷脸上都是一红,男的则恍若未闻,一副率性淡然的君子之态。 “那就过些时日再将惊雷放出来吧,以免伤了人。”滇王未曾料到这奴女会当众说出这种事,脸上有些不自然。 想到这奴女整日与畜生在一起,才能将这畜生交配之事说的如此坦然直接,倒没有责怪姜妘己的意思。毕竟人伦有常,况且畜生! “遵命,奴女谨记。”姜妘己慎重答应。 “若豆说昨夜你出宫之时路过锦华宫,见墙角埋伏了人影,便上前一探究竟,那两名刺客随即追杀你,你冒死跑进锦华宫通报可是全部实情?”滇王凌厉了几分,正襟危坐,一副帝王威慑之态。 “是,奴婢看见的已经据实以告殿下,但,这刺客是何人,为何刺杀殿下,受何人指使,奴婢却是不知情,还望王上明察。”姜妘己声音急促,慌张之色,惊恐不已,生怕滇王问罪她,但言语并未闪烁,全然一番镇定泰然,让人信服了几分。 实则,姜妘己不过是怕滇王只是走个过场,对那幕后之人徇私舞弊,有意包庇,刻意提醒他罢了。 她当众这么一说,为的也是让滇王当众给若豆一个交代,然则难堵悠悠之口,失了帝王的颜面,让人诟病他有失偏颇,徇私枉法,轻视了若豆的性命。 “本王自会明察秋毫,将那指使之人绳之于法,还若豆一个公道,给竹妃一个交代!”滇王神色严峻,更添几分怒意,不住地轻抚若豆的小手,似是安抚,眼眸森冷。 “你且退下。大掌宫你可找人辨认出刺客的身份?是否宫中之人?”滇王屏退姜妘己,话锋一转,正经询问大掌宫邵隐。 邵隐乃是这王宫中的宫管第一人,是滇王尝羌的心腹之人,自幼跟在尝羌身边,是太后姜白凤亲自挑选,为人也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独得尝羌的信任,忠心不二。 “王上,奴才连夜追查,查明刺客是隶属春华殿的侍卫,宫籍登记如此。”邵隐直言不讳,眼神不偏不倚。 只是首端的太子姜楠康身子微震,脸上现出一丝异样的神色,眸光一凌,淡淡瞟了王后一眼,但并未作声。 这春华殿是太子姜楠康的母妃娄晴的寝宫,他能表现的如此镇定,也是料定了母妃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杀,是愚蠢之人的行径。 母妃聪颖,怎么出此下下策,何况他已封为太子,入主东宫,母妃更不可能贸然铲除若豆。 思量再三,姜楠康选择闭口不言,如果他此时贸然开口必定会惹得父王震怒,恐危及太子之位,这可马虎不得。 孟南萸、竹墨苒、姜姜嶲越、姜梓蔻听闻春华殿三字,均是神色各异。 孟南萸一脸震惊,嘴角却牵起一丝阴狠,她怎会坐以待毙,忙了半夜,怎会毫无准备,一招移花接木足够应对,却也是一石二鸟,既避过了灾祸,还把矛头指向了东宫。 只是,她此时脸上却是另一副惊讶嘴脸。 竹墨苒神色微疑,柳眉紧蹙,抿口不言。 姜嶲越喜上眉梢,脸上却清淡如波,不察于色,泰然自若,不惊不疑。 姜梓蔻一脸担忧的神色,目不转睛的注视对面的姜楠康。 宫中发生刺杀事件,王后是后宫之主,自当在场,竹墨苒是若豆的母妃,理应在场,其余诸位公主、皇子是关怀手足,来太和殿慰问若豆,也是体现友爱亲情。 尝羌听闻春华殿三字,眉心一拧,侧目而视大掌宫邵隐,“可确认无误?” 邵隐郑重答复“宫籍确认无疑。” 邵隐如此说,也是有玄机的,尝羌当然了然,这宫籍虽为绢帛死物,但也不是不能更改。只是这篡改宫籍乃是死罪,也是麻烦至极,一夜之间做到,这人的本事和权利不可小觑。 “难道无人辨认出刺客的容貌是何宫之人?”尝羌不满邵隐的答复,神色间多了一分厚重,高声叱问。 “禀王上,刺客身首各异,脸上俱是血渍,污了面容,洗净让各宫人辨认,均说不认得。查了宫册,才查出昨夜春华殿失踪了两名奴仆,奴才便让春华殿的人来辨认,可是本来洗净的尸首,不知为何一刹之间变得溃烂不堪,无从辨认。春华殿的宫人都辨认不出是何人。”邵隐方才还沉稳内敛,现在背上冷汗涔涔而下。 这君威震怒,祸福一夕之间,所谓伴君如伴虎,再浓的圣宠,也抵不过君威圣意,是死是活全凭王上拿捏。 “溃烂不堪是何意?”尝羌松了若豆的手,自金銮座上起身,怒视邵隐,大有斥责他办事不利之意。 “恐是被人下了毒,损了面容,让人无从辨认。”邵隐身躯惧震,惶恐答道。 “为何你不速速查清下毒之人,你是死人吗?有人在你眼前下毒你竟不知?还是你追查不出刺客的身份,托了这副说辞搪塞于本王,你可知罪?”尝羌怒意更甚,勃然震怒! “王上明断,昨夜奴才连夜审了数百宫人,前来辨认刺客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经太医查验这毒却分不清是何时所下,极有可能是刺客提前服下,稍后发作,故此奴才查验不出刺客的身份,只查出宫籍。” 姜妘己明白邵隐的这番说辞,既为自己开脱,更添疑点重重,而,是否追根究底,全凭王上定夺,只是,当刺客的身份指向春华殿时,她心里就有了一番推论,尝羌也不是昏庸之人,岂会不知。 只是,不知尝羌究竟要保春华殿还是姜姒好?不管他保谁,她可凭结果推论,被保之人在尝羌心里的分量,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金銮座上的尝羌对于姜妘己而言,就是上一世杀害母亲和旻天的刽子手! 她这一世,只为报仇而生,绝不手软!哪怕这人是她的生父!! 017 一唱一和 若豆眼里露出哀怨之色,这邵隐与父王分明在演戏,一唱一和的蒙蔽众人的神经,堂堂大掌宫怎会查不出两个来历不明的刺客身份? 他几十年来的雷厉之名是如何而来?不然,以何能力立于尝羌身边数十年,如果真是愚蠢之人早已被诛杀千次,这尝羌的奴才岂是那么好当的! 姜妘己对提前服下毁容毒药的话将信将疑,如果姜姒好真的这么聪明,怎会肆无忌惮的派人追杀她,前后矛盾,除非是事后补救。 而这补救之人就在这太和殿上,这指使之人查与不查都与春华殿纠缠不清,看来这春华殿的灾难就要到了。只是降罪与否,是否继续追查却全凭尝羌一声令下。 而这邵隐肯定是知晓尝羌的心思,故此说了这么一番含糊不清的说辞,狡猾至极! 姜妘己不知他们最终要保的是谁,如果是姜姒好,那就定春华殿的罪,如果保春华殿,那么必然牵动王后的母族孟氏一族。 孟氏一族正是如日中天,权倾朝野之时,是尝羌一手扶持,目的是抗衡太后背后的庄氏,尝羌怎会让他们倒下。 姜妘己也不禁黯然伤神,这真是一步险棋,这王宫众人的性命全在尝羌的一念之间,看来揣测帝王的心思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若是能窥测尝羌的心思,为她所用,那就能所向披靡,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经过邵隐与尝羌的这一番对话,她大致已经猜到春华殿是要倒霉了。却也让姜妘己看清了王后的死敌是春华殿,是东宫太子。 王后树敌太多,这一次她为了自保,破釜沉舟的孤注一掷与东宫撕破了脸皮,以后对付王后的人不止姜妘己一个了! 姜妘己此番算计,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最大的赢家非她莫属! “提前服下毁容药?真是好算计,传娄妃前来!”尝羌眉目凶狠,一声令下。 “遵旨!”传旨的宫人领口谕退去。 一刻时间,春华殿的娄晴盈盈而来,只见她眉目如画,虽年过三十,那一张娇俏的面容似二八少女,温婉贤淑,动人心魄。她竟然毫无老态,只略施脂粉,已经是千种风情。 难怪生出姜楠康这大滇第一美男来。 不过,姜妘己心里可清楚得很,这娄妃的外表欺骗了所有人,恐怕连尝羌都不知她的真面目。 “不知王上召臣妾来,所为何事?”娄妃行完一礼,甚是温柔的问道。 “娄妃你可知罪?”尝羌等娄妃见完礼,才出声询问,方才的怒火中烧哪还有半分,反倒是例行公事的问话。 “臣妾不知所犯何罪?请王上明示。”娄晴一副淡淡的模样,也不慌乱,只是又行了一礼,并未正身,等待尝羌发落。 “昨夜若豆遭到刺客行凶,幸好无碍,但这刺客却是你宫中之人,你作何解释?”尝羌一语道破,并未厉声呵斥,可见这娄妃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臣妾不知,更无解释。”娄妃若豆被刺杀,抬眼看了看尝羌怀中的若豆,随即低头回答。似在观察若豆可受了伤。 “你无解释?那刺客领的可是春华殿的银钱,你告诉本王你无解释?”尝羌眼眸一沉,添了三分肃然之气。 “王上息怒,春华殿的宫女奴仆臣妾全都认得,只是昨晚臣妾宫中的两名奴仆在巡夜时,突然消失,彻夜未归,臣妾正要派人回禀大掌宫,不料被召到此处,说臣妾派人刺杀若豆皇子。臣妾实在冤枉。若豆才七岁,我也是一个母亲,怎会对一个幼童痛下杀手?王上素知我性子软弱,连厨房杀条鱼都吓得避之不及,怎会有杀人之心,请王上明察,还臣妾清白。”娄妃听闻罪名落在她身上,脸色惨白,咚的一声,跪了下去,欲哭还泪。 尝羌见娄妃这般模样,脸色温和了许多,“爱妃柔弱,朕当自知。此事蹊跷,邵隐查到宫籍却是你宫中之人无疑,所以唤了你来询问,爱妃惯常慈悲,定不会做这等事。想来指使之人另有其人,但刺客一死,连带毁容,无从辨认,线索到了春华殿就断了,春华殿难辞其咎,娄妃疏于管教,罚你禁足两月。”旋即亲自扶起娄妃,眼里满是不忍。 “臣妾领罚,还望王上速速查清真相,以证臣妾清白。”娄妃脸上泪珠不断,委屈难受极了,以手帕拭泪,尝羌又是一番安抚,她才退了下去。 “看来这刺杀案与春华殿有关,与娄妃无关,这两名刺客存了死志,还不忘拖累娄妃下水,好一招栽赃嫁祸!真是可恶至极!邵隐继续追查,将那背后之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尝羌目送娄妃走出春华殿,上了金銮座,又是一副肃杀之气,令人畏惧。 “奴才领命,奴才办事不利,惊扰了娄妃娘娘,请王上责罚。”邵隐立刻使劲跪了下去,那骨节脆生生一响,很是用力。 “罚当然要罚,念在你还未查清此事,暂饶你的性命,去罪行司领二十辊,至于那刺客的族人,你派人前去绞杀,一个不留。”尝羌杀伐决断,片刻便要了数十人性命。 姜妘己心里腹诽,尝羌果然够狠,祸及家人,也不顾念那刺客的处境。在这王宫之中,宫女奴仆的性命连只苍蝇不如,听差办事,丢了性命不说,反而连累一家老小。 姜妘己心想,姜姒好你做的好事,又有无辜之人牵连而亡,谅你也不会愧疚!他日,我定会待他们向你讨回来! 不过,经此以后,姜姒好母子肯定会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尽快出手拔掉才会安心。 为今之计,是寻找一个依靠,保住小命要紧。姜妘己两下盘算,看来只有攀上若豆,才能寻求庇护。 而此时,若豆脸上稍稍转暖,似乎对尝羌的决议很满意,仰头望着尝羌。 殿中众人则是脸色各异,王后有一丝失落,竹妃始终沉默,看不出悲喜,巂越脸色一沉,姜梓蔻却是怒目姜妘己。姜楠康始终沉稳,未曾开口。 姜妘己当然明白为何姜梓蔻如此,上一世,姜梓蔻与姜楠康最是要好,姜楠康的母妃没有权势仰仗,而姜梓蔻的母妃却是南越国公主,故此,姜楠康与姜梓蔻十分亲密。 姜梓蔻是怨恨姜妘己多事,连累娄妃受罚。以姜梓蔻横行霸道的性子,姜妘己是惹祸上身了... 018 力求自保 姜妘己迎上姜梓蔻的目光,未曾躲避,更没有一丝惧怕。 多一个敌人少一个敌人又如何,以姜梓蔻的智商,姜妘己还不曾把她放在眼里,只是姜楠康有意无意的瞥了她两眼,不知是否记仇。可会对她多加报复。 姜妘己思即此,报复这两个字,实在是太沉重,想到尝羌刚才下令杀无赦,要了两门无辜之人的性命。真是可怜了这一门老弱枉死尚不自知犯了何罪。 姜妘己早就看透了这王权,老百姓的性命草菅不如,她也如此,稍不留心,就会枉送小命,看来必须步步为营,尽心打算,不可莽撞。 “奴才遵旨。”邵隐高声领命,叩拜不止。 “行了,起来吧。”尝羌开恩。 “竹妃对朕的决断可还满意?”尝羌温和的询问竹妃,眼里是一片祥和之气。 “王上英明,臣妾满意得很。”竹妃温言回答,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深不浅,恰到好处,也不显得阿谀奉承。 姜妘己心想,尝羌你贵为王上,掌握生杀大权,谁敢说个不字,纵然不满,谁又敢说出来。 尝羌眯眼一笑,低头开口,“王儿可满意父王的决定?” “满意,只是大掌宫受罪了。。”若豆小脸盈满笑意,由高兴转为苦恼,虎头虎脑的模样。 尝羌甚是高兴,若豆小小年纪谦厚有加,在他看来邵隐有功,还要遭到处罚,故而苦恼不忍。 在他看来,若豆心性醇善,是非曲直已然分的清楚,是聪慧之人。 若豆对邵隐的感念之心,尝羌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若豆是一个仁爱之人,爱憎分明。与她母妃如出一辙,自然欢喜。 “父王,这奴女救了若豆的性命,应该赏赐她才是。”若豆远远的望着姜妘己,眼眸和善,满是感激。 “当赏,王儿想赏赐她什么?”尝羌轻抚若豆的脸颊,逗他一般。 “当然是金银珠宝了,这奴女如此穷困,很需要这些东西。”若豆一派天真的模样。 “那就赏赐……”尝羌开口,话未说完,姜妘己打断了他。 “王上,奴女不要任何赏赐,如果真要赏赐,那就答应奴女一件事即可。”姜妘己朗声开口。 “哦,你要答应什么事?说来听听。”尝羌并未发怒,饶有兴趣,还难得见不要赏赐之人。 “请王上将奴女赐与小皇子为奴,此后奴女的性命只能由小皇子一人决断,他人不可取奴女性命。”姜妘己叩头一拜,掷地有声,甚为郑重。 “这有何难?你救了若豆的性命,依你便是,反正当谁得奴婢都一样,望你以后尽心尽力护主才是。”尝羌当即应允,在他眼中,一个奴婢在哪里,做什么他丝毫不关心,对于若豆救命恩人成全便是。 “若豆,你可要她?”尝羌补了一句。 “既然她对若豆这么好,我当然要留她下来才是,不仅如此,还要赏赐她金银珠宝。”若豆,念念不忘赏赐金银珠宝。 尝羌大笑,在小孩子眼中,再没有金银珠宝更为贵重的了。 “那就赏她黄金百两,银子千两,各色锦缎一百匹,珠宝首饰二十套如何?”尝羌难得如此开心,龙颜大悦。 “王上,那从今日起,奴婢便只是小皇子一人的奴婢了?”姜妘己听到赏赐,并未开心,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这也是最重要的,事关她的性命。 尝羌何尝不知姜妘己是要保命,依靠若豆。 “朕准了,无事便散了,邵隐你即刻抓紧查办。”尝羌宽袖一挥,遣散了殿中众人。又赏赐了一些珍宝给竹妃,赏赐一些稀奇之物给若豆,意在安抚。 姜妘己随若豆回了锦华宫,才将关上宫门,若豆便伸手将盘中奇物拂了一地。 画月手中的盘子顺势而落,倏然惊得跪了下去。 “他当真把我当成三岁小孩,随意哄骗!这春华殿分明是背黑锅!”若豆气呼呼地大声怒喊! 姜妘己觉得若豆此时可爱极了,这小人知不知道自己生气的样子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姜妘己可不敢笑出声,看若豆的样子分明是怒极,不要招惹了他才好。 “殿下息怒,小心伤了身子。”画月小心劝慰。 “息怒?他今日偏颇如此明显,却还装的大义凛然,真是叫人伤心。”若豆右手捶了捶心口,怒意难平。 “殿下以后还有机会,不必为了此事犯愁,下次咱们主动出击,定叫她们插翅难逃。”笼烟谨慎的走近若豆,轻声开口。 “他口口声声说,我是他最宠爱的王儿,也不过如此。”若豆长叹一声,历经沧桑的语气,与稚嫩的脸不相符。。 姜妘己听来有一丝心疼。若豆表面上受尽王上宠爱,此次刺杀失败,再嫁祸娄妃,他竟然如此明显的偏袒王后,可见,为了他的王权江山稳固,若豆的性命也不算什么。 姜妘己也忍不住深叹口气,这若豆尚且如此,她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庶女,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身份,她会一步步的争回来,不要任何人的怜悯,迟早有一天,她定会凭借自己的力量,风风光光地拿回属于她的身份和地位。将这些仇人狠狠地踩在脚下,还要慢慢地与她们斗个你死我活! 替她们所犯的罪恶做一个公允的了断,她要的也不过是以命抵命而已! 姜姒好! 孟南萸! 姜尝羌! 此仇不共戴天! “殿下忍了这口气,他日再从长计议。”笼烟轻抚若豆的肩膀,蹲了下去,这小人从此聪慧,当真让人怜爱,偏偏王上的宠爱虚晃罢了。 若豆听了,长吁短叹一番,背手走进正厅,沉默不语。 姜妘己不知如何是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画月蹲下捡拾若豆打翻的托盘。 若豆走了几步,忽然转身,“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姜妘己这才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赏赐给她的东西,由锦华宫的奴仆端着,若豆吩咐笼烟安排房间,放了进去。 “别以为在我身边,我就能保你无忧,你也看到了,我尚且如此,日后,只怕我也保不了你。” 若豆端坐在在上座,小小的脸颊闪过忧虑,今日之事,尝羌的偏袒彻底伤了他的心。他对此事寄予厚望,可惜终是输给王权。 可见,他在尝羌心里的位置不过如此! 姜妘己心想,这世上谁能保谁一世无忧呢? 只要金銮座上的人开口,谁的命都一样,除非… 019 不知礼数 “只要殿下信任奴婢,奴婢愿意粉身碎骨,替殿下泄心头怒火。”姜妘己自告奋勇的表忠心,今日以后,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帮若豆也就是帮自己, “口出狂言,今日一事,她尚且安然无恙,他日更加难办。”若豆就像霜炸了的茄子,灰心丧气,陡然蔫了。 经过昨夜,姜妘己看出若豆这小孩古灵精怪,平日里却装傻充愣,天真无邪。 看他现在这副颓然的样子,也是小孩子心性,天可怜见。换做姜妘己只会越挫越勇,今日纵然没得到好处,可是来日方长,王宫是非之地,又怎会缺机会。 “奴婢……”姜妘己刚要说话,就被一个阴柔的声音打断。 “奴女姜妘己,王上有请。” 若豆认得这宫人是王上身边的近侍,只是,传召姜妘己究竟是何事?难道…… 姜妘己亦是一头雾水。 姜妘己听到宫人的话,不为所动,她在等若豆的吩咐,如今她已然踏入锦华宫,那么她只听若豆的命令。 “不知父王传唤此奴所为何事?”若豆站了起来,既然是王上的口谕,他是知晓分寸的,礼数周全才是道理。 “奴才不知,还望殿下让我将这奴女带走。”传旨的宫人断会看人脸色,见姜妘己不为所动,只有请出若豆开口,而且也没有不禀若豆,就将人带走的道理。 “如此,笼烟你便随她走一趟吧。”若豆命令笼烟跟随姜妘己。 “奴婢遵命。”笼烟上前一步,领了命令。 姜妘己上前一拜,叩头起身,若豆竟然让笼烟随她走一道,已经把她当做锦华宫的人,而且意思是让尝羌看看,若豆对姜妘己的看中。 姜妘己在前,笼烟随后,传旨的宫人最后。 姜妘己揣测不安,不知尝羌葫芦里卖地什么药,难道是姜姒好出来认罪,叫她前去对质?还是姜姒好将所有过错推在她身上,那么现在她去了就是九死一生,任人揉捏。 姜妘己隐隐不安起来,那金銮座上的人,是一个毫无仁慈可言的人。只要他一声令下,姜妘己就会一命呜呼。 笼烟灵敏,见姜妘己眉头一皱,遂贴近些,小声叮嘱“千万不要妄言,若问到锦华宫的事,就说一概不知。” “谢姐姐宽慰,奴婢断然不会胡言乱语,连累殿下。”姜妘己听懂她言下之意。除了让自己不要慌乱,还嘱咐她不要说今日若豆发怒之事。 此后无言,一路至太和殿。 姜妘己在殿门外等候,宫人前去回话。 宫人回来,领了姜妘己进去,笼烟在外等候。 姜妘己缓步走到太和殿中,侧身行了一礼,向尝羌请安问好,脸色平静。 “本王唤你来,是想问你惊雷之事。”尝羌挥了挥手,示意姜妘己起身。 姜妘己有些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尝羌对惊雷一向痴迷,必定是问发狂之事。 “不知王上想知道何事?”姜妘己装傻充愣,这交配的话还是少说为妙,比较自己是个女子,张口闭口说交配的话,还是谨言慎行。否则,让人看轻了去。 “这惊雷发狂有几日了?”尝羌轻咳一声,换了一个说法,此时,孤男寡女不适宜说交配二字,况且尝羌帝王之尊,怎能轻易说那轻浮的粗鄙话。 姜妘己心底冷笑,亲生女儿在此,却不自知,尝羌难道不是昏聩之人?如此风流成性,处处拈花惹草,连自己的种下的孽缘都不自知。姜妘己自嘲,她真是一个野种,不过这父王不认也罢! 上一世,他一言令下,将娘亲和旻天极其残忍的杀害,这一世,她可不是来叙父女情缘的,她是来向他索命来了! 姜妘己想起前世种种,难过不已,竟出了神,怔愣片刻。 “禀王上,惊雷今日才发狂。”姜妘己回神连忙回道。 “今日?听闻饲马官曹魏说,惊雷一向是你照料看管,而且竟然月余就将它驯服,的确有一套。本王想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尝羌难掩笑意,欣喜问道。 “奴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法子。只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它,让它放松警惕,时常带它出来转悠。放松心情,不料有一天,他竟然乖顺起来,任奴婢抚它,想来也是侥幸。”姜妘己当然知道惊雷野性难驯,也知道对付它的法子,除了以上说的这些,。她不打算多说什么。 要是让尝羌知道了御马之术,以后肯定不会再看重她了,那她就少了一层保护伞。她又不傻,凡事都要留有后手她还是懂的。不能将自己的路彻底斩断。 “如此说来,惊雷也是与你有缘,这畜生也是认主之人,你驯服了它,日后它只肯听你的话。枉费我一番苦心。”尝羌怅然说道。 “王上多虑了,那惊雷现在心性不稳,待王上有空时,多去看看它,与它多相处,时间久了,它便会明白谁才是它真正的主人。王上乃天之骄子,天命所归,令惊雷折服指日可待。奴婢只是替王上照管它,惊雷不是一般的烈马,不会蒙蔽双眼,唯有王上才能驱使它。”姜妘己听出尝羌甚是喜爱惊雷,以为惊雷认了她做主子,又是一番感叹,故此说出这些话宽慰他,让他重新对惊雷燃起信心。 “如此甚好,惊雷的确不是俗马,也唯有本王这般气度能驾驭它。”尝羌说的无比自信。 就在姜妘己还要推波助澜让尝羌龙颜大悦时,姜姒好突然进来。 她见了姜妘己就没头没脑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尝羌眼快,离的也不远,方才他说着话,就自顾自的走到姜妘己面前,此时姜姒好的手快要落下时,尝羌紧紧的握住了那白皙的皓腕。 “真是胆大妄为!你眼里可还有父王?没见我与她正在说话吗?你如此不知礼数,定是平日宠坏了你。”尝羌发怒倒不是为了帮姜妘己,不过是他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所以出手拦了下来。 但在姜姒好看来,尝羌就是有意维护姜妘己。 姜姒好骄横无礼在尝羌面前却是第一次。 “父王,这个奴女害得儿臣好惨,儿臣今日定要杀了她!”姜姒好挣脱了尝羌的手,扬手就要打下来…… “啪”地一声脆响,尝羌的手落在了姜姒好的脸上,顿时姜姒好的脸上红肿起来,可见力道之大,丝毫不留情。 “真是失了体统,你看看你这撒泼样,可还有半点嫡公主的样子!”尝羌怒极,怒目而视姜姒好。 在尝羌眼里,公主就该似姜栆婼那般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礼数周全。 姜妘己暗自高兴,姜姒好来得可真是时候,平白无故挨了这一巴掌,算是解了一点恨意,可是一巴掌怎么够偿还人命!还有因她枉死的那些人,总有一天,姜妘己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姜姒好震惊了,尝羌竟然出手打她,便一路哭着跑了出去,向王后哭诉去了,连她来这太和殿的真正意图都忘了。 姜姒好本是来向尝羌讨个准,让旻天住在宫里,哪想到会挨这一巴掌! 姜妘己见到他们父女出手,非常满意,嘴角弧度弯的恰到好处。 姜妘己回去将此事告诉了若豆,若豆笑得满地打滚,一个十足的小孩样。 只是,今日一事,姜姒好和王后岂会善罢甘休。 020 各自盘算 是夜,锦华宫。 若豆听闻姜姒好被王上打耳光的事,甚为愉悦,又赏赐了姜妘己许多珍奇玩意。 夜里,姜妘己便住在了锦华宫,不过若豆始终没敲定将她留在锦华宫之事。 姜妘己也不着急,这只是时间问题,若豆迟早会吐口。 姜妘己躺在床上,仔细回忆今日发生的一切,把每个人的神态,语言都认真梳理一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就在姜妘己翻来覆去睡不着之时,姜姜梓蔻在怡芳殿越想气恼。 今日之事要是没有奴女,就不会生出这种事来。娄妃娘娘是那样一个与世无争的温柔之人,被那奴女一搅和,竟然被罚禁足两月。 因为怒意,连带着看宫女做事各种不顺眼,贴身婢女茹芳眼见姜梓蔻愁眉不展,怒火中烧的模样,也是踌躇万分。 “公主,不如咱们替楠康皇子出口气如何?”茹芳递上一杯菊清花茶,轻声问。 “小鬼头就你机灵,快说有什么主意?”姜梓蔻惊喜问道。 “奴婢见今日殿上那奴女眼生的很,就向人打听了几句,公主道她是谁,不过是北宫马厩的奴隶之女。今日听闻是惹了碧玺宫那位,碧玺宫竟然没讨到半点便宜,依照碧玺宫的性子,此时肯定盛怒难消,公主不妨去碧玺宫走一趟,由她出面教训那奴女,公主您就高枕无忧了。” “原来如此!难怪,今日在太和殿,我见姜姒好那眼神就要冒出火花来。她看奴女那眼神甚是毒辣,既然如此,我就走上一趟。也好看看她卸下骄傲的模样!”姜梓蔻一想到姜姒好殿上的憔悴样,原来与这奴女有关系,就喜上心来,两个都是一丘之貉。 姜梓蔻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果让姜姒好去对付姜妘己,那么她坐山观虎斗岂不更好? 再说了,如果有什么意外,那也是姜姒好的事,与自己无忧。 姜梓蔻当下即道“替本公主打扮一下,我去碧玺宫一趟。”嘴角敛笑,目光透出几分冷峻。 不多时,姜梓蔻来到碧玺宫,宫女通传之后,她就换了一副关切的模样走进去。 “姐姐,我今日在殿上瞧着你脸色不好,放心不下,来瞧瞧你。”姜梓蔻命人放下一些精致糕点,落座之后开口道。 “我没事,不过是受了风寒,将养两日就无碍了,多谢妹妹关怀。”姜姒好今日受了滇王的耳光,去了昭阳宫告状回来不久。 王后自然一番安抚,怜爱赐了许多消肿的脂膏,并答应寻了机会处理女奴,这才好过了一些。 “哎呀,姐姐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这般红肿?”姜梓蔻提高声音怪叫起来,刚才烛火微暗,这才看清了姜姒好的脸,被吓了一跳,心里却嗤笑不已。 “今日头疼的厉害,不小心撞了一下。”姜姒好是不会对姜梓蔻说出真相的,只怕她嘲笑了去。 姜姒好在这王宫之中,是那天上的月亮,无与伦比,她的倾城之姿无人匹敌,当然是心高气傲惯了的,怎肯说她被打之事。 只要告诉了姜梓蔻,那么明日这王宫里就传遍了,大家都会来看她的笑话,她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姐姐,我看着不像,是不是母后她打你了?”姜梓蔻忍不住解开真相的谜团,只是她当然不会想到动手的那人是她的父王。 在姜梓蔻的记忆里,尝羌最喜爱的女儿就是姜姒好,从来没有对姜姒好说过一句重话,更不可能出手。 “哎呀,姐姐,快让我瞧瞧,要是损了容貌怎么办?”姜梓蔻心急如焚的站了起来,斜身倾过去。 “怎会?不过是点小伤,养两日就好了。妹妹莫要担心,不知妹妹深夜来访,可是有急事?”姜姒好不想与姜梓蔻纠结这个问题,转移了话题。 “妹妹前来一是探望姐姐,二是想要替姐姐教训那奴女,听说她昨日与你发生争执,你放过她,她竟然又跑去诬告娄妃,害得娄妃被禁足,楠康哥哥脸上也无光,这分明就是陷害。” “妹妹不说那奴女还好,说了我就来气,昨日我就想杀了她,可惜被她逃脱了,害得我今日生了病,伤了脸,我是不会饶过她的!”姜姒好恼怒不已,怒气冲冲,咬牙切齿。 姜梓蔻见她这般模样,更加乐了,只是全装在心里,面上则是同仇敌忾“姐姐,眼下我就有一个法子,可以让那奴女万劫不复。” “什么法子?”姜姒好来了兴趣,这心头之恨尽早解了才称心如意。 “妹妹今日查了那奴女的身份,她是北宫马厩一个奴隶之女,她的母亲叫高芷斓,长得颇有姿色,重要的是北宫的饲马官曹魏三番四次的骚扰那高氏,如果我们利用这一点,将那高氏逼上绝路,你说那奴女会不会心痛?”姜梓蔻眉开眼笑的娓娓道来。 “真的吗?那妹妹打算何时动手?”姜姒好自然分外高兴。 如此一来,也算除了一口气,她怎能不高兴。 “妹妹前来就是替姐姐分忧来了,怎会欺瞒姐姐。” “如此甚好,妹妹需要我做什么吗?”姜姒好迫不及待的开口。 她想到那奴女肝肠寸断的模样,她就解气了不少。 “姐姐,其他事倒是不用你操心,只有一件,需要你给我碧玺宫的宫牌。”姜梓蔻等的就是姜姒好的这句话,也不想与她周旋。 “你要宫牌做什么?”姜姒好警惕起来,没了笑意。 “姐姐是嫡公主,碧玺宫的宫牌办起事来也方便得多。”姜梓蔻如此说。 她说的也是事实,碧玺宫的宫牌的确办起事来麻利多了。 “如此,我便给你就是了,但千万记住,除了这一件,宫牌可别乱用。”姜姒好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奴女的悲惨下场,放松了警惕。 “姐姐,你就等我的好消息,我今夜就把事情办妥,明日定要那奴女乖乖的叩头求饶,到时候是杀是剐全凭你一句话。”姜梓蔻笑的妩媚。 心里暗暗鄙夷,这姜姒好的脑子真是豆腐脑,亏了她的绝世容颜,再好看又怎样?还不是被她哄的团团转。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此事你若办成了,我定会求母后,请她到父王面前替娄妃说些好话,早日解除娄妃的禁令,你也好去走动。”姜姒好立刻允诺。 “好,一言为定。”姜梓蔻说着就站起身来,告辞离去。 姜梓蔻行至碧玺宫门口,抬头望了一眼这烫金大字,这碧玺宫迟早是她的,就让你暂且再威风几年! 她又低头盯着手中的碧玺宫牌,不由得握紧,冷笑起来。 021 祸起北宫 姜妘己一早醒来,想到她两夜未回北宫马厩,娘亲只怕担心坏了,想要回去说一声,好让她放心。 姜妘己起的很早,里里外外收拾整理了一番,与笼烟打了个招呼,笼烟答应就匆匆离去。 姜妘己刚走到离家不远的路上,却看见很多人围在她家的屋子周围,尤为喧哗吵闹。她心下一沉,疾步跑去。 只见,高氏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跪在地上,大喊“冤枉!”哭得泣不成声。 姜妘己奋力拨开人群,挤向前去,才看到娘亲的身旁跪着饲马官曹魏,却只穿一条贴身长裤。 姜妘己头皮发麻,昨夜想了可能会对付她的无数法子,却没想到来的这样快,竟拿娘亲开刀,这无疑是姜妘己的软肋。 “娘亲,你起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姜妘己边说边扶高氏,高氏见了她,眼里燃起一束光芒,立刻止了哭声,抬起头,就扑向姜妘己怀里。 姜妘己替高氏整理头发和衣服,旁边的饲马官曹魏冷眼瞧着,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 “真是不要脸,寡妇勾引有妇之夫!” “是啊,这王宫之中做出这等**之事,是要掉脑袋的!” “教她女儿以后如何立足!” “可怜了刘氏,你瞧她竟然不哭不闹,可见,伤心欲绝。” “妘己,娘什么都不知道,娘清早起来,饲马官曹魏就这般无耻的躺在床上。”高氏一脸委屈,抽抽泣泣啼哭不断。 高氏怎会知道发生了什么,昨夜她被人下了迷香,睡得昏沉,自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醒来看到饲马官曹魏,惊恐不已,下意识就看自己是否被他糟蹋,索性并没有,她也摸不准,这饲马官曹魏是何意。 高氏对这饲马官曹魏有几分了解,昔日经常对她眉来眼去,动了几次手,都被高氏一顿打骂,饲马官曹魏也就不敢靠近。 可是,昨夜怎会发生这种事,她实在记不得,现在真是有口难言,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马厩的人不知详情,都以为她是个寡妇。她更不敢此时辩白。 “他可有对你那个?”姜妘己含糊不清的问,问的极小声。 姜妘己之所以这么问,是料定了下手的人心思歹毒如此,肯定会坐实了娘亲的**之罪,再也无法逃脱。 “并没有,娘亲冤枉!”高氏小声回答,摇头否认。 姜妘己诧异,这是怎么回事?既然是**之罪,为何不就此坐实?还是饲马官曹魏是被逼无奈,不忍下手。 姜妘己见娘亲回答得利落,也就相信了,母女相依,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即便不是,此时也万万不能在人前承认,否则娘亲的性命只怕是再也保不住了。 姜妘己扶起娘亲,让她依靠在她身上,高氏跪的久了,腿麻的厉害,又是这一番惊吓,早已经失魂落魄,哪还有走路的力气。 “事实究竟如何,还请大家不要妄下结论,我娘亲十多年来守身如玉,根本不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想来是被人陷害,还请各位口下积德,娘亲和妘己素日未曾得罪你们,还望你们不要以讹传讹。罪行司的人很快就会过来,我一定会协助他们查出真相,还娘亲清白。如果昨夜之事,有知情者,看在娘亲多年来与你们相处和睦的份上,告知于我。妘己感激不尽,他日必定回报!”姜妘己深知人言可畏,这种事情会传的像大风刮过一样快。 “是啊,妘己说的没错,高氏的确十几年来老实本分,远离男人。” “谁知道啊,女人骚起来,那可是要命的很!”有人狂笑起来。 姜妘己凌厉地扫视那人一眼,他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姜妘己见饲马官曹魏的婆娘刘氏一言不发,不哭不闹,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觉得奇怪。寻常夫妻,这种情况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打的如胶似漆,刘氏为何毫无反应呢? 饲马官曹魏见高氏起身,随即也跟着起来,但脸上一副得意之态,占尽了便宜的模样。姜妘己甚是恼怒,竟然无耻到了极点,毫无愧疚,但她并未并未作出任何举动,此时不可妄动,否则,娘亲和她必然一死。 不多时,罪行司的张如清带了一帮差役而至。 “高氏***将其拿下。”张如清吩咐当差的,当差的得令,上前就要绑高氏。 “慢着,张大人如此说,可有证据?”姜妘己挺身而出,护住高氏。 高氏见了这帮人吓得瑟瑟发抖,他们个个凶神恶煞,带了不少棍棒和刑具。 姜妘己将她紧紧护在身后,紧紧抓住她的双手,给她安慰。 “你是何人?胆敢阻碍本官办案?”张如清厉眉一挑,尤为震怒。 “我是高氏的女儿,奴女并不是阻碍,奴女作为高氏的女儿有知情权,况且娘亲与饲马官曹魏并未发生什么龌龊事!这饲马官曹魏想必是喝醉了走错了门房,也未可知。这北宫马厩的屋子都一般无二,此事尚未查清,张大人就要绑人,于法不合。”姜妘己自然不能叫张如清绑了人去,否则娘亲必定会屈打成招,落下别人的圈套,枉送性命。 “既然你是高氏的女儿,那就一起带走,本官有话问你。”张如清蛮不讲理的招呼手下动手绑人。 姜妘己不敢轻举妄动,这帮人手里拿了刑具,只怕稍微抵抗,就会受刑,那就得不偿失,他们若痛下黑手,顷刻就会毙命。 要想自救,那刘氏必然是突破口,只能从她身上打主意。 姜妘己急了,不远处的刘氏始终淡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见人绑饲马官曹魏,她也无动于衷。 姜妘己略一思忖“张大人,这饲马官曹魏的婆娘刘氏知晓全部经过,饲马官曹魏是她的枕边人,她必定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将她带回去一审便知。”姜妘己拖刘氏下水,她这样的表现实在反常得很,必定知道什么内情。 刘氏听见姜妘己煽风点火,那差役就要绑她,这才慌乱起来。 姜妘己这才稍稍安心,原来她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这便好,总算知晓她的软处。 这王宫之中这类事情以风速传播,一刻时间,就连春秋殿的太后姜白凤,都知悉了北宫有人**之事。 姜白凤年近半百,终日在这春秋殿侍花弄草,修身养性,倒是不显老,脸上一派威严,不显山不漏水。明面上,隐居在这春秋殿,实际上,这宫中琐事,天下大事,哪一桩哪一件她不知晓? 022 **之罪 春秋殿 “北宫那边出事了。”太后的心腹香兰对太后耳语。 “出了何事?”太后脸色未变,正在侍弄一株玉兰花。 “您当初在王后手底下保下的那个奴隶,被人捉奸在床,指证与那饲马官行了苟且之事。此时,罪行司已经去拿人了。”香兰说的极快,脸上含了一丝着急。 “真相如何?”太后不慌不忙,只是手中的动作僵了一僵,又开始修剪那多余的枝杈。 “老奴尚未查出,此事必定与昨天、前天的事有所牵连,想必是打击报复,遭人陷害。”香兰接过姜白凤递来的铜剪,暗自猜测。 “十之八九,前日那奴女也太聪明了些,孟南萸母子怎会轻饶了她。这也是我讨厌孟南萸的地方,凡事都往阴暗里使坏,尽想些上不得台面的歪门邪道,你派人去盯住张如清,暂时不要插手,我倒要看看那奴女如何化解。”姜白凤脸上似有笑意,瞬间即逝。 “是。”香兰将铜剪交与随侍宫女,递上一块温热绢帛。 姜白凤接了,擦了擦玉手。她脸上的老态并不明显,年龄都暴露在这双手上,青筋凸现,很是显眼。 罪行司 姜妘己、高氏、刘氏、饲马官曹魏皆被捆绑至狱中。 姜妘己与刘氏一同关押,高氏与曹魏分别关押。 王宫中的审罪程序尤为复杂,必须一级一级上报,这宫中之事,又是**之罪,当由王后定夺,处置。张如清将他们押至狱中,就去向不明,姜妘己猜想是去找姜姒好邀功去了。 张如清一回来便是他们四人送命之时,姜妘己望了望刘氏一眼,她神色惊慌,脸色惨白。 姜妘己忽然唱起了歌谣,名为“点绛唇”。 她轻声唱吟“一夜东风,枕边吹散愁多少?数声啼鸟,梦转纱窗晓。来是春初,去是春将老。长亭道,一般芳草,只有归时好。” 刘氏竟听得呆住了,待曲子唱完,突自黯然开口道“春去秋来,只有归时好。” 姜妘己转头瞟她,刘氏独自沉醉的模样,俨然一副少女哀愁,似乎在回忆年少往昔。姜妘己不忍打断,轻声又哼唱起来,手里玩弄着半截枯草。 “你多大?”刘氏见姜妘己身陷囹圄,还唱得这般如痴如醉,却又暗自伤怀,不禁问道。 “十二。”姜妘己顿了顿,答完话复又继续吟唱,无尽哀思环绕于心,斩不断理换乱,好似怀春的少女。 “十二。我十二岁时被卖做奴隶,恍然如梦,十年了。”刘氏自言自语起来,长叹口气。 姜妘己也不接话,她深知曲能通人心,刘氏果然动容了。随即扭头探视她,刘氏却笑将起来,不一会儿转为哀泣。 姜妘己凑近了些,轻抚刘氏的肩膀,“你这十年可曾回过家乡?” “未曾回过,为奴为婢十年,我快要忘记回家的路了。”刘氏抽出帕子拭泪,忍了忍,答道。 姜妘己观察刘氏抽帕子拭泪的这个动作,尤为讲究,要是换了惯常的马厩妇人必然会顺势用衣袖拭泪,哪有这些讲究。 “你可想回去?”姜妘己不动声色,淡声询问,闲话家常一般。 “怎会不想,如今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刘氏轻叹一声,伤神起来。 “只要想,就能回去。”姜妘己笃定的眼神注视刘氏的眼睛。 刘氏微愣,“进了这大狱只怕就是你我最后的归宿,何谈归字。” “他这些年待你可好?”姜妘己转了话题,本来她的本意就是晓之以情,逐渐拉近彼此的距离,循序渐进。 这王宫中的奴隶大多是战时俘虏而来,一代一代延续下来,一批一批分拨而来。方才听刘氏的口音并不像大滇人,所以姜妘己一直往家乡这念头引,目的也是了解刘氏。 刘氏不答,却狠命的咬住下唇,微微颤抖起来,有些激动,不久唇就被咬破了,答案不言而喻。只怕与这一个好字相去甚远。 姜妘己连忙宽慰她“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只要活着就很好。你也要好好活下去,等有机会就回,看看家乡和亲人。” “机会?你我如今插翅难逃,恐时日无多。”刘氏松了口,镇定心神,身子却还在微微颤抖。 姜妘己看得清楚,提到那曹魏时,刘氏就这般模样,想来曹魏对她并不好,很有可能情况更糟。 “你想出去吗?”姜妘己见她主动提到她心中所想,不由得高兴起来,还好这一招以形动情奏效了。 只面上依然淡淡的,未露丝毫破绽。 “我们出不去了。”刘氏重重的叹了口气,又用帕子将唇上的鲜血拭去。 “出的去,关键在你想不想出去。”姜妘己凝视刘氏的眼睛,多了几分郑重。 “想又如何,定是出不去了。”刘氏似认命一般闭了闭眼睛,斜靠在墙上。 “如果你告诉我,昨夜曹魏见了什么人,兴许我们还有机会。”姜妘己也不敢说大话,这件事着实伤脑筋,只能从长计议。 “昨夜....昨夜子时,那狼心狗肺之人被人唤走了,今晨就发生了这件事,我昨夜挑窗望了一眼,看得不太真切,那男子听声音好似宦官。”刘氏蹙眉回忆,发生这件事她也是始料未及的,她恨死曹魏,巴不得他出事,没想到连累了她。 “宦官?那就是宫里头的人。”姜妘己自顾自的问答。 听刘氏称曹魏为狼心狗肺之人,姜妘己倒是有几分意外,也就是说,他们夫妻两人的感情不和,有些嫌隙和怨怼。 “那他昨夜一夜未归?”姜妘己顺势一问。 “未曾回来。”刘氏肯定。 “那他白日可曾接触什么人?或者他平日是否有这个习惯?”姜妘己继续追问。 “白日我不知,我与他不在一处做事。他怎会不回来,晚上他要回来折辱我...”刘氏的话断了一半,已然说不下去,脸上愤恨交加,咬牙切齿起来。 姜妘己稍微沉吟,这折辱二字耐人寻味,必然是他们夫妻两人床上不和。 “他如何折辱你?可否告知于我,这对案情很有帮助。”姜妘己料想既然他们夫妻不和睦,这刘氏有如此憎恨曹魏,问题就出在这床帏之事上。 “他...他根本不是人!根本不把我当人看!把我与那牛马畜生相比!我恨不得杀了他,看看他是否是畜生心肝!”刘氏咬牙痛斥,愤怒不已。 姜妘己被她突然的神情激动,大声咒骂吓了一跳,不过一霎,就定下心神。 “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齿的事?”姜妘己试探的问。 “他.....你知道他怎样对我么??他竟将那死马的.....阳势,用特殊的药水泡得坚硬之后,再放进我....户之中,你说他配为人么?”刘氏嘤嘤哭泣,甚是伤心欲绝,又是羞愧难当。 姜妘己大骸! 她虽只有十二岁,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刘氏说得如此坦露,她不由得震惊不已,天下竟然有这等男人! 如此行径与畜生何异? “你是他的婆姨,他为何这般待你你知道么?”姜妘己不忍问道。 “他不能尽人事,便想了许多法子折辱我!”刘氏哭声惨绝人寰,又透着深深地怨恨。姜妘己为之动容,很是同情,原来这世上受苦的人不只她一个。 等等,曹魏不能尽人事? 023 姐姐妹妹 姜妘己稍等片刻,等刘氏稍微缓和了情绪,轻拍她的肩膀劝慰“没想到一个堂堂九品饲马官,竟然做出这等肮脏龌龊之事!你虽为奴为婢,但也同样是人,他如此折辱于你,真该千刀万剐!这样的人真是猪狗不如,真恨不得马上杀了他!让他下十八层地狱,让那地狱的烈火永生永世的燃烧他,让那油锅将他煎炸熬成油汤,下一世投胎为畜生,任人宰割方能解恨!”姜妘己骂不绝口,神情激愤非常,这番话让刘氏愣住了。 刘氏彻底停止了哭泣,定定的望着姜妘己,看姜妘己这般咬牙切齿地咒骂,不由得嗤笑起来。“你这么为我打抱不平,我真高兴。这这件事压在我心头十年,我时常愧疚不已,觉得自己肮脏不堪。每当夜晚来临,就是我的炼狱。可是,我逃不掉,我一抗拒,他就将我捆起来,暴打我,折辱我。这十年,我生不如死,苟延残喘至今,见他今日犯了罪,我以为我自由了,没想到竟拖累我,看来我与他此生便要纠缠不清,一同下黄泉了。” 姜妘己拿出她的丝帕,温柔地替刘氏擦干泪痕,又替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正了正发钗,仔细的端详刘氏,微笑开口,真心夸赞“姐姐生的花容月貌,来日方长,不能说这些个丧气话,什么黄泉不黄泉的,你生的这样好看,又是命苦之人,苍天定会让你活的长长久久。我也是不幸之人,无辜受这连累,娘亲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姜妘己安慰完刘氏,又自叹自怜起来,她今年才十二岁,与刘氏十年前一般年纪。 “你既唤我一声姐姐,我就认了你这个妹妹,我也是无计可施,不能拯救你。只怪我太软弱,早知道就大着胆子结果了他的性命,也不会惹出这许多事,连累你受罪。” “姐姐不必自责,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过,我方才听姐姐说那无耻之人不能尽人事,那他昨日出现在我娘亲的床上,是怎样一番道理?这于理不合,说不通啊?”姜妘己蹙眉思忖道。 “这我也不知何故,兴许是昨夜那叫他出去的人强迫他的,否则,他再变态也只会拿我出气,他平日很是顾忌他的官声。”刘氏见大牢对面的狱卒走来走去,用手遮了嘴,小声低语。 “姐姐能否告知妹妹那畜生为何不能尽人事?”姜妘己眸色微亮,这个问题才是这***之罪的关键所在,她废了半天心神,好不容易将刘氏引进局来,为的是套取曹魏的隐私。 刘氏对着姜妘己耳语几句,姜妘己露出惊讶夸张的表情!原来如此! 没想到,这曹魏竟然有隐疾,姜妘己听到不能尽人事时,喜不自禁,却按兵不动,此时,刘氏已然把她当做患难姐妹,想着两人时日无多,也就亲近起来,竟说出了这般私密的事情来。 姜妘己了然,心里筹谋,看来,天无绝人之路! 碧玺宫 姜梓蔻一早到了碧玺宫,告诉姜姒好,昨夜她派人将那饲马官威逼利诱一番,让他自己掂量碧玺宫的分量,没想到他竟然办成了! “姐姐,我不负你所托。此时,那奴女与她娘亲下了罪行司的大狱。稍后,张如清过来回话,姐姐要将那奴女怎样都行!”姜梓蔻娇笑不断,得意至极,她姜姒好不能将那奴女怎样,可是她一出手,就让那奴女进了大狱,任杀任剐,姜姒好除了这倾城之貌,当真愚笨! “太好了,梓蔻,我一定会禀明母后,奖赏你,为我出了一口恶气!”姜姒好一对桃花眼眉飞色舞,笑得很是夸张。 “妹妹不要什么赏赐,只想知道,姐姐如何弄死那奴女,想必一定很精彩。”姜梓蔻心里呸了一声,她的母妃是南越国的公主,什么稀奇宝贝没见过,她怎会为了一点小恩小惠就忘乎所以,将她当做什么人了!哼!! “如此,等那张如清来了,梓蔻你我同去看看那奴女的下场,我定让你开开眼界!”姜姒好扬了扬下巴,眸光崩出杀意,志在必得的模样。 “禀公主,旻天皇子来了。”姜姒好的贴身婢女凝霜回禀。 “请他进来。”姜姒好收敛方才那副嚣张的模样,理理衣衫端坐而坐。 “是。”凝霜转身碧玺宫门口走去。 “姐姐,这旻天皇子怎会大早晨就到这碧玺宫来?”姜梓蔻疑惑的问。 “来了就知道了。”姜姒好眼里哪还有她,头都没回,一双桃花眼心心念念的盼着宫门,望穿秋水一般模样。 姜梓蔻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顿时开窍了,原来这姜姒好看上了旻天二皇子,可惜她眼光真是不怎样,这二皇子说破天此后不过是个王爷。 难道姜姒好看上的是旻天皇子那绝世独立的容貌,当真是色为先,那眼中满是春色。姜梓蔻不以为然,嗤之以鼻,左右不过一个二皇子,楠康才是这世上尊贵无比之人,貌虽差了旻天一点,但胜在身份,他可是大滇的储君! “公主,旻天不请自来,勿忘怪罪。”旻天施了一礼,一袭绝佳白色锦缎华服,贵不可言,更衬得月眉星眼,俊逸非常,仪态万千! 姜姒好不由得看得痴了,竟忘了还礼,姜梓蔻心里发笑,这姜姒好见到这旻天都走不动路了,当真是色欲熏心,蒙昧不已。 姜梓蔻起身,端庄回了一礼,论身份,她与旻天不分伯仲,旻天的母妃是句町国王后,却不是太子,姜梓蔻的母妃是大滇妃子,又是南越国嫡公主,两人的地位不相上下,姜梓蔻也是作势而已,眼里含了一丝挑衅。 “旻天,快请上座。”姜姒好回神,指了座,脸色绯红。 旻天当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俊朗、绝世。在这世上,论容貌能配得上他的人也只有她姜姒好了! “我听闻碧玺宫的早膳精致非常,垂涎欲滴,特来讨一口尝尝。”旻天一副嘴馋的样子,眼里放光,不了解他的人当真以为他是贪吃之人。 他此番而来,是听闻姜妘己下了大狱,想来是姜姒好背后捣鬼,来一探究竟。 只是,他没想到这姜梓蔻也在碧玺宫,而且,方才她眼里掠过一丝鄙夷,怎会逃过他的眼睛。这姜梓蔻来得这样早,桌上却连点心,茶盏都没有,定是来得匆忙,两人密谋什么事,才顾不得许多。 旻天暗自环视,这两人向来水火不容,怎会这么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想来定是在算计什么,除了北宫之事,还有什么事能让姜姒好这般耐着性子与姜梓蔻和颜悦色呢。 024 耀武扬威 旻天猜想,如果是女儿家的闲谈,这桌上怎会没有打发时间的食物。若是来用早膳,又不见桌上有膳食。而且,据他的手下调查,这姜梓蔻素来自傲,与姜姒好不过是表面上的姐妹,背地里是怨恨姜姒好的。 适才进来之时,两人显然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若说能让姜姒好开心的事,也许与那奴女遭罪有关。姜姒好那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怎会放过姜妘己。 “燕影,传下去,上早膳。”姜姒好心头一喜,即刻吩咐。 三人沉默吃了不多时,张如清来了。 姜姒好早已吩咐见了张如清,不必请示,直接领进来。 姜姒好听完张如清的话,当即就要去罪行司,她要让姜妘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旻天随即开口“公主,不知我能否一同前往,见见那奴女的下场。” 张如清脸色微变,这罪行司是大滇的王宫大狱,这句町皇子断不能随意出入。“皇子,这恐怕不妥,还望见谅。” “何须多言,本公主做主便是。”姜姒好震怒,将来她可是要嫁与旻天为妃的,这不长眼的竟然敢阻她的路! 随即,一行人便往罪行司去了。 行至罪行司,张如清一副点头哈腰的奴才模样,这罪行司潮湿不堪,台阶湿滑,楼道昏暗得很。张如清亲自燃了火把照亮,一路小心担待,连连开口“公主请慢些,要是磕了碰了,老奴万死不辞!” 姜姒好烦恼不已,她从小锦衣玉食,夜里烛光如白昼,哪里到过这种污秽之地,要不是想亲自让那奴女尝尝苦果,她怎会受这般罪! “还有多远?”姜姒好由凝霜、燕影左右搀扶,看她娇滴滴的样子,满是嫌弃的嘴脸,俨然一副金枝玉叶的模样。 “就到了。”张如清回答。 旻天跟在最后,似在研究这大狱的分布结构,没看路,脚下却是稳稳当当。他身后跟着贴身侍从秦寒,亦是亦步亦趋的跟随,只是眼中除了打量四周,多了八分警觉。 几人又行了少顷,到了姜妘己的牢房。 “啧啧,我当你有三头六臂,能保自己一世周全。昨天还伶牙俐齿,能言善辩,怎这么快就下了大狱,如丧家之犬。”姜姒好迫不及待的奚落嘲讽一般,若不是旻天在场,顾忌她的公主身份,她早就破口大骂,冲向前去打她几十个嘴巴子,以解心头之恨。 姜妘己与刘氏安静的靠在一起,此时闻言,抬头望见姜姒好一张示威的脸,骄傲蛮横的模样,心道,这般心急,这么快想置她与死地,可是没那么容易! 姜妘己淡淡的望着她,刘氏却蜷缩在一旁,自然是认得姜姒好的,也听闻过姜姒好的手段不俗,她一声令下,恐怕整个北宫丧命也在顷刻之间。这大滇的嫡公主自然也是掌握了生杀大权的! “公主真是好计谋,想出这等龌龊的栽赃来,我娘亲无辜蒙冤,我定会为她讨回公道。”姜妘己不甘示弱,站起身,走向姜姒好,眼里满是坚定,毫不畏惧。 旻天眸光一扫,姜妘己竟然有这等勇气,临危不乱。见她能说出这种话,一定是有自救的法子,看来他可以稍微安心。 “真是嘴硬,你有那样一个淫荡的娘,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姜姒好面上一沉,她可是来耀武扬威来了,以为这奴女定会叩头求饶,惊慌失措。 见了她竟然这般沉着冷静,而且竟然料到是她安排了这出戏,随即恼怒起来,反唇讥讽,逞口舌之快,满嘴淫词艳屑,忘了她嫡公主的身份。 “堂堂嫡公主,满嘴**言辞,当真是没教养!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与我娘亲就是那种人?”姜妘己怒了,姜姒好竟然这样说她的娘亲!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口舌攻击谁不会! “死到临头还敢侮辱本公主!张大人,现在你就把那饲马官与那***之人绑来,治他们一个***之罪!让他们一同见阎王!”姜姒好眸光彻寒,森然开口,玉脸涨红,已然怒极。 姜妘己见她这般模样,就知目的达到了,她就是故意激怒姜姒好,姜姒好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定她罪,偏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得的是这旻天在场,这可是她的救命稻草! 姜姒好怒火攻心,伸出食指指着姜妘己“你就等死吧!” “若我与娘亲犯了王法,定会受死。可是现如今我无罪,我娘亲一案更是证据不足,你就叫这姓张的将我抓来,分明是公报私仇。”姜妘己朗朗开口,握紧刘氏颤抖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姜妘己立于姜姒好的三步之遥,瞟了旻天一眼,旻天亦注视她的眼睛。可是,偏偏她的眼里没有求救的示弱。 旻天就那样站在光影之中,望着姜妘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她看清一点,她究竟是谁,不过相识两天,怎的很久以前就入了他的梦境!偏偏那梦里的她,截然相反,梦里的她不住的呼喊“旻天”,似在求救,还有那支发着白光的骨簪... 旻天甚至让秦寒悄悄查访姜妘己的身世,她的眼里分明恨透了姜姒好。当触及他的目光时,他能感到一丝柔和,但却不是倾慕之意,这眼神很是奇怪。就像看透一切的眼神,可她不过是一个奴女。 说来奇怪,这两日她竟然能凭自己的聪明才智,逃脱姜姒好的陷阱,又与那若豆联手差点扳倒王后,可见心思缜密,聪慧过人。 旻天是多了几分赏识的,那日见她捉弄姜姒好,也是暗暗惊奇,真是胆大妄为,心想她必然死路一条,不料,她竟轻松脱罪,真是难得得很。 倘若,姜妘己为他所用,必然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张大人,今日你就当着我的面,审问北宫之事吧。”姜姒好咬咬牙,她定要亲眼见姜妘己人头落地,方能咽下这口气。 “这....这恐怕不可,公主乃金枝玉叶,这审问犯人必然要上刑具,恐污了公主慧眼,惊了公主心神,老奴罪不可赦啊!”张如清一脸惶恐,砰地一声跪倒。 “真啰嗦,我既然来了,就不怕那些事,你快快审案要紧,我在一旁听案,也不扰你问案。”姜姒好嫌弃的瞅了张如清一眼,这老儿着实啰嗦,都什么时候了,还这番迂腐,难道不怕他的乌纱帽不保吗? 只是,眼下得让他快快结案,不能与他计较许多。 张如清起身,开口道“把这二人还有隔壁那两人,绑到公堂之上,本官即刻提审他们。刑具也准备妥当。” 姜姒好很满意张如清的话,冷哼一声离去,姜梓蔻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姜妘己巴之不得,怕的就是不上公堂,死的不明不白,上了这公堂,她自然有当着众目睽睽脱罪的法子。 025 问案审罪 一行人行至不见,秦寒复又折转回来,姜妘己正视黑影,疑惑的神情。 “我家殿下问姑娘可要帮忙?”秦寒站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冷声问道。 姜妘己是见过他的,他与旻天如影随形,想来是旻天的护卫。 姜妘己思虑片刻“我无以为报,如若可以,可否到锦华宫,向若豆皇子传个口讯,请他速来罪行司听审。” “我定会办到。”秦寒颔首离去。 姜妘己捉摸不透旻天的心思,他真的肯出手帮她吗?见了他几次,每次都是少言寡语,不苟言笑,他与姜姒好又走得极近,真的会帮她么? 这几次见面,他可都是冷眼旁观,看戏的模样,实在拿不准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身旁的刘氏见他们都走光了,一下瘫软下来,顺着姜妘己的身子滑倒,一副颓然等死的模样。姜妘己转身将她扶起,靠在墙角。 “不必害怕,等会他们无论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只有我开口时,你再如实回答,切记。这关系我们的性命,你信我,我定能让你安然无恙。”姜妘己眉眼程亮,尽心交代,刘氏是这案件的关键所在,她千万不能有事。 如若不安抚一番,等下她一见了刑具,一番惊吓,顺口胡说,必然坏事。 刘氏抬眼望她,见她说的笃定,精神一振,眼睛里复有燃起了希望之光。 “我听你的,我不想死,我还想回家乡看看亲人。我都听你的!”刘氏主动握紧姜妘己的双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握得姜妘己的双手泛白。 姜妘己任凭她握着,如果这样她能安心一点的话。 “好,等下见机行事,切记不可说漏嘴。”姜妘己鼓励的眼神,又叮嘱一遍。 刘氏这才镇定下来,身子也不像刚才那般颤抖。 罪行司大堂。 姜妘己和刘氏被五花大绑出来时,见高氏和曹魏被几名衙差按住,双手缚于身后。 高氏一见姜妘己就痛哭流涕,姜妘己见她身上血迹斑斑,衣服都被打烂了,头发蓬乱的模样,心疼不已。却不知,她是否被屈打成招,自掘坟墓没有。 姜妘己忍了忍,深吸一口气,“张大人,案件尚未查清,你就这么用刑,分明目无王法,不遵法纪!眼里可有王上?” “你休要信口雌黄,本官可是按照程序办案,从不敢僭越王法。再说了,此事与王上无关,你休要胡搅蛮缠,胡乱攀咬,你今日是避不过了。”张如清用力一拍案板,震的案板上的东西颤起来,分明是心虚。 “张大人那您可要秉公办案,不要冤枉无辜,省得落下一个昏庸无为的名声,辱了如清二字。”姜妘己又是一番嘲讽,她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若豆到来。 姜妘己见旻天身旁的侍卫没了踪影,可见,是去报信了。姜妘己这才安心下来。 倘若,若豆见死不救,那么她也就看错了他,此后,她与他便是桥归桥,路归路。 这救命之恩,她自然也会还了他的人情。 姜姒好见姜妘己和张如清言语间你来我往,顿时没了耐性,冷然开口“张大人,休要与她纠缠,办案要紧。” 姜姒好端坐在首端,姜梓蔻和旻天则站着。 在这罪行司的大堂之上,他们纵然是皇子公主,却是无权干涉的,让他们一同听案已经是犯了大错。 张如清可不敢擅自做主什么,到时所有人追问,他就顺势推在公主身上即可,反正都是她带来的人。 张如清清了清嗓子,正色问道“高氏你可认罪?” 姜妘己瞥了一眼高氏,用探究的眼神凝视她,问她可认罪了,高氏了然,摇摇头。 幸好,高氏顶住了刑具的逼问。 高氏自然不会认罪,一来她并没有被那人糟蹋,二来她顾及滇王,如果她认了罪,背上***的罪名,姜妘己的身份,再也不会得到承认,她也就失去了信念。而且,她心里始终相信,尝羌会再来找她。 “无罪可认,是饲马官喝醉了,走错了屋子,在我的床上昏睡了一夜,我与他清白无辜,日月可鉴。”高氏突然想起案发时,姜妘己的一番说辞,就顺嘴讲了出来。 高氏到现在还稀里糊涂,不明所以,这饲马官却一直三缄其口,咬定是高氏勾引他,真真毫不知耻!可是,此刻,她不能辱骂他,更不能与他撕破见面。 “饲马官,你有何话说?”张如清见高氏一直嘴硬,就想从曹魏这突破。 “方才我已经说过,是高氏勾引我在先,我才做了这等错事?哪个男人能抵挡住女人的温柔乡呢。这高氏又那番风骚,我自然也抵挡不住。”曹魏身上半点伤痕也没有,可见,他早就知道这不过是个过程,自己不会受罪。 高氏勾引他,自然罪不可赦。他不过是一时糊涂,犯了一个是男人都会犯的错,就算丢了官,还有公主许诺的千金万银,以后自然一番潇洒得意。所以也就有恃无恐,咬住不松口。 “哦,曹大人当真是这世上的威武男儿,不仅风流成性,还长得一副好皮囊,只是不知一个不能尽人事的男人,是如何风流潇洒的?”姜妘己一番夸赞,又出口询问,嘴角自然挂了浓浓的讽刺。 曹魏闻言,脸刷的变成绿色,瞬间转头恶狠狠望向刘氏,刘氏吓得低了头,不发一言。 随即,他镇定下来,“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不如问问你的好娘亲,昨夜可还心满意足。不过她这等放浪形骸的人,兴许我还满足不了她呢。” 姜妘己将他的惊慌失措看在眼里,听闻他的污言秽语,也不辩驳,眼里却透着凌厉“那不如让张大人验验,是否真如你所说,你这般勇猛,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曹魏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异常难看! 他死都不能让人验身,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高氏,你如此抵赖也没用,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难道你欲求不满,怨恨与我?”曹魏心里惊怕,不敢与姜妘己再逞强,她一定是知道了他的隐私! 刘氏这个该死的贱女人!竟然敢背叛他!!当真是活腻了!等这件事情一完,再好好折磨她一番!!曹魏眼神凶狠,怒气冲冲地望着刘氏。 “饲马官难道不敢?你自称与我娘亲一夜风流,怎么连证明自己威猛的本事也不敢?当真与那缩头乌龟无异。”姜妘己咄咄逼问曹魏,眼里尽是嘲讽。 旻天无声的笑了,她竟然通过刘氏知道了这等私密的事,可见,真是聪明的很! 姜姒好见姜妘己这般胡搅蛮缠,让曹魏证明自己的男人本事,只当她是死鸭子嘴硬。 姜梓蔻眼里出现一抹狐疑,莫非曹魏有什么说不得的隐疾,真的没有得逞。 就在大堂上僵持不下,自说自话,乌烟瘴气时,若豆来了。 “速去禀张大人,若豆皇子听闻里头在审案,想见识一番,要临案听审。”笼烟客气地与当差的衙役说,声音却是不容拒绝的彻响。 026 枉为男人 张如清听到笼烟的话,连忙站起身来,这公主来了,连皇子都来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这罪行司可从来没这么热闹过,这公主在此,旻天皇子也在,断然没有阻拦若豆皇子的理。想来这小孩子只是一时兴起,如若不让他进来,他这般童言无忌,去王上跟前说上几句,只怕王上会怪罪他。 算了,这宫里他就是奴才,虽贵为罪行司的掌使,手握生杀大权,可向来杀的都是奴婢,奴仆,这宫里的主子还是不要得罪才好,否则他的乌纱帽事小,丢了性命就不值当了。 张如清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两下计较也就放了若豆进来。 “哟,两位姐姐也在,旻天皇子也在,热闹得很,张大人继续,我就是来凑个热闹。不必管我。”若豆劲直走到姜妘己身旁落座,大有为她撑腰的架势。 张如清心一凉,难道这奴女竟是若豆皇子的人,这叫什么事?现在好了,弄得他不上不下,不知如何开口。 姜姒好心道这若豆,早不来,晚不来,莫不是来替姜妘己脱罪来了。想到他竟将她的奴仆杀了,就来气,也没有好脸色,脸上淡淡回应。 姜梓蔻脸上也是寡淡得很,姜楠康素来不喜若豆,她也没了好感。 “张大人,该怎样审便怎样审。”姜姒好见张如清愣神,出言提醒。 张如清一个头两个大,一边是公主,一边是皇子,哪边都得罪不起,为今,只有秉公审理,不得偏了谁,叫谁拿了错处戳他才是。 “是,公主,下官自当秉公审案,绝不纵容姑息谁。”张如清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刚才谄媚巴结的模样早就了无踪影。 自若豆落座以来,姜妘己未抬头看他一眼,若豆也如出一辙,当真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只有他们两人心知肚明,姜妘己自笼烟的声音响起,镇定了不少,若豆果然来了。 张如清重新端正坐好,被若豆一打岔,竟忘了说到哪里了。 姜妘己即刻提醒“大人,曹大人讲到他昨夜甚为威武,是一个风流男人。但据我所知,曹大人是不能尽人事的!曹大人是也不是?” 姜妘己一言既出,堂上一片哗然,姜梓蔻的脸不可置信的扭曲起来,惊讶的张大了红唇。 姜姒好一副窃笑的模样,心想姜妘己是死到临头的苦苦挣扎,“你这奴女,你是如何知道曹大人不能尽人事的?莫非你们母女共侍一夫,现在事情败露,胡言乱语,混淆视听。当真是寡恩薄幸。”说完忍不住的掩唇而笑。 旻天听见这句话,脸色一变,这姜姒好堂堂嫡公主,竟然在大堂之上,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言论来,顿时彻头厌恶起来,他怎会有这样一个表姐?他怎么可能会娶如此愚蠢,狭隘,刻薄,狠毒的女人! 姜梓蔻脸色好了大半,这姜姒好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闹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时间,此话一出,堂上的男人无不脸上发烫,低头不语。 “大姐,请注意你的言辞,你要丢人可以,但别丢了皇家颜面,也别忘了你嫡公主的身份!”若豆嗤之以鼻,小脸一沉,冷声喝道。 姜姒好这才注意,堂上的人脸色都十分怪异,想到方才说的话,旻天听了必然会轻鄙她,赶紧闭了嘴,脸上不自然的笑笑。 “公主真是博学多识,连共侍一夫这种词都信口拈来,当真好文采!”姜妘己见众人平复了,又补了一刀。这话是绕着弯骂姜姒好不知羞耻,竟读些淫辞艳赋,耐不住寂寞。 旻天心底发笑,脸上也快绷不住了,这姜妘己果然伶牙俐齿,让别人讨不到半点便宜。 姜姒好脸上被气得脸色涨红,想到方才失言,不敢再说污言秽语。她鼻子一哼“本公主不与你这卑贱奴婢一般见识,否则丢了本公主的脸面。” “公主真是孺子可教,知进退,切记以后说不过别人,就不要贸然开口,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姜妘己好言相劝,实则又嘲讽姜姒好一番。 若豆方才虽然出言呵斥姜姒好,实际是在打姜姒好的脸面。此刻,听闻姜妘己的话,心里也是一阵狂笑,他的小脸憋的通红,强自忍着。 姜姒好冷哼一声,却不再开口。 这时张如清才接过话,“曹大人不能尽人事?怎会如此?此事是真是假?” “张大人,你在这大堂之上问他,他怎可能会承认,人要脸,树要皮,这种私事还是背地里问才好,最好亲自查验一番,还我娘亲清白!”姜妘己美目一转,眼神里尽是挑衅得瞅着曹魏。 这回,看你如何能言善辩! “这……这……”张如清不知如何是好,结巴着不好下决定。 “怎地?刚才张大人信誓旦旦,当着众人的面承诺会秉公处理,现在却如此优柔寡断,难道是怕得罪谁吗?”姜妘己眉目一转,沉着的逼视张如清的眼睛。 张如清迫为无奈,斜眼瞟了姜姒好一眼,目光复有落在姜梓蔻身上。不过她二人,一语不发,脸上表情各异。 “张大人,既然这当事人各执一词,不如问问曹大人的娘子,她作为他的妻室,自然是知道夫君的身体好坏的。”旻天上前一步,主持公道的说和样。 “刘氏,我且问你,曹大人是否如她所说,不能尽人事?”张如清自知逃不过,两位公主已然撒手不管,只好顺着旻天的话指着姜妘己问。 姜妘己给了刘氏一个眼色,刘氏了然,微乎其微的声音,答了一声“是。” “可当真?这事关高氏的清白,与你夫君的罪名。如若你谎称,是要受罚的。”张如清出声威胁,眼里尽是威胁。 “奴女不敢说谎,敢以人头担保。”刘氏高声起来,想到这时正是除去这畜生的最好时机,以后她就自由了,鼓起了勇气。 “大人不可听她胡言乱语,她因为怀不上孩子,我怪罪她,怀恨在心,出言诋毁于我。”曹魏的一脸愤怒地望了一眼刘氏,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做最后的挣扎。 “既然曹大人抵死不认,那么唯有请张大人验一验他的身,就知刘氏所言非虚,谎言也就不攻自破,也好还了我娘清白。”姜妘己见他恬不知耻,一想到刘氏受的那般折辱,这曹魏真是枉为男人! 还有什么能让他当着众人的面,露出他最在意的痛处,让他痛不欲生,难堪至极更好的报复呢? 一个男人最在乎的无非是作为男人的象征,现在姜妘己偏偏,要将他最在意的这样东西血淋淋的撕开!! 让他当众丢人,出丑!! 张如清见大势已去,公主也不表态,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唯有验身方可,否则便是徇私舞弊,便清退了无关人氏。 曹魏满嘴不干不净,骂娘喊天,被五花大绑起来,被其中一个衙差活活扒开了裤子! 张如清眼睛满是惊诧,只见那东西……秽乱之罪不成立! 曹魏受了这等侮辱,恨不能即刻咬舌自尽,无奈嘴里被塞上了破布。 曹魏那般心如死灰,如困兽之斗,最后竟然流下泪来。无奈,他瞒了半辈子的秘密,被当众暴露在一群男人面前,那些人的脸色各异,同情,鄙夷,暗笑,嘲讽,都像扎入他心口的利刃!! 此刻,他只求一死!! 027 无罪释放 这曹魏当众露出那腌臜之物,竟然是那般蜷缩地模样,怎么可能与高氏发生什么呢?张如清亲自查验出来,不可能再包庇他。 查验完毕,张如清请了刚才清退的人回来,此案还未结束。 “如何?曹大人是否真的不能尽人事?”姜妘己此刻一副笃定的模样,胜利在望。 再看看曹魏的狼狈样,脸青一阵白一阵。他竟然别过脸,无颜见人一般躲闪。 “曹大人,你还有何话说?还不速速招了?是谁指使你做出行径?污我娘亲清白,方才还咬定你如何威猛雄风,现在怎无颜见人了?被人戳了痛处,撕了面皮,就不敢示人了?你当真枉为男人!”姜妘己趁机补上一刀。 这等卑鄙龌龊的男人,就不该给他留面子! 那刘氏何其无辜,本是他的妻室,竟沦为他泄愤的工具,百般凌辱,千般折磨,万般毒打,这种人渣就该送他下地狱! 曹魏一言不发,也不抬头,他也无话可说,就算嘴里没了破布,他再没有颜面抬头,这堂上之人,大多都见了他的痛处,他已经无颜示人。 张如清等姜妘己说完了,咳了一声,“曹大人,你还是招了吧?为何用此卑劣手段,污人清白?” 曹魏面如死灰,低头不语,愤怒不已。 “将他的头抬起来,面朝大堂。”张如清忍无可忍,曹魏不说话怎么结案。 众人领命,便围上去,将曹魏连拖带拽的抬起头来。 姜妘己见他这般又恨又怒的模样,双眼死死地盯住姜妘己,姜妘己不躲不闪,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曹魏你还是认了吧!如今真相大白,你不认就要受皮肉之苦。”张如清好言相劝,事实善于雄辩,曹魏是活罪难逃,拖一时半刻也没甚意思。 “莫非曹大人还想让我说出旁的难听的话来。”姜妘己瞥了一眼刘氏,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曹魏,眼神示意他,不交代得的话,她就要将他对刘氏做下的孽事抖落出来了! 到时候,可不止颜面扫地这么简单,还要承受声名狼藉,背负畜生的骂名,千古留名了! 这王宫的每一笔案子都是要记录在册,流传千古的,他怎会不知这一点,谁想留下一个畜生不如的千古骂名呢? 何况,他还是一个九品饲马官。他的香火虽然断了,但那些堂兄弟侄何其无辜,他一死倒是了事了,这家族声誉他是不能不顾的。 姜妘己就是拿住了大滇家族世居这一点,滇国人尤其注重家族名声,甚至看得比命还重。 曹魏思前想后,模糊地哼哼两声,张如清命人将他嘴里得破布取了。 “此事是我一时糊涂,贪图美色,平日我想这高氏寡居多年,便想把她弄来当个小妾。没想到她抵死不从。昨晚我给她下了安神香,她昏睡不醒,我也不能尽人事,只能枯坐一夜。心想着闹得人尽皆知,她定会从了我,没想到她这般顽固,竟闹到了公堂之上,是我糊涂,与她无忧,她也清白无辜。”曹魏斟酌一番,找出这么一番说辞,想让姜妘己不要揭穿他做下的肮脏事。 “张大人可听清了,曹魏自己承认他不能尽人事,我娘清白无辜,只是昏睡一夜,并未发生什么不齿之事。”姜妘己提高声音,力图让每一个大堂的人都听清她的话。 “高氏无罪释放,曹魏心思歹毒,毁人清誉,罪当收监关押。”张如清高声宣布。 “张大人,这案子还没结呢,您就急着定罪,这曹魏的说辞疑点重重,您难道不问上一问?”姜妘己出言阻拦,这背后的人还没揪出来呢,她岂会罢休。 “曹魏已然认罪,本官按照王法定罪,岂容你质疑?”张如清火起,今日这案子全部由姜妘己牵着走,他有负公主的嘱托,现在也是恼火。 “大人不必动怒。我不过是说了疑虑而已,大人如此恼羞成怒,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姜妘己扶起娘亲,交由刘氏搀扶,刘氏经过这一场对质,对姜妘己的的佩服油然而生。 “休要污蔑本官!”张如清拂袖震怒。 “大人息怒,这曹魏说他不能尽人事,为何还要做出这等怪事?自取其辱呢?莫不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或是挑拨?”姜妘己毫无畏惧,上前一步,逼视曹魏的眼睛。 “我不过是喝醉了酒,一时糊涂,才如此这番。”曹魏不敢直视姜妘己得眼睛,那眼睛似乎看穿了他的谎言,早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喝醉了酒?你刚才可是说你进屋点了安神香,枯坐了一夜。既然是喝醉酒,就该倒头就睡,怎会清醒的点了迷香,还枯坐不寝呢?”姜妘己各个击破曹魏的话,别人可能信了他的鬼话,她可不信! “喝醉酒的人做出些怪事也不足为奇。”姜姒好开口,她生怕曹魏说漏嘴,牵扯出她来,就帮腔作势。 “公主还是不要添乱了,省得牵连进这不清不楚的案件中,现在该走了。”旻天附耳对姜姒好耳语,既然事已至此,姜妘己自会收拾残局。 现在紧要的是把姜姒好劝走,省得她碍了姜妘己的好事。 “旻天,我……不能……”姜姒好不知所措,她如果走了,若是曹魏抖出她来,那就遭了! “公主稍后给张大人施加压力,给那姓曹的上刑,他就不能开口了。”旻天是懂姜姒好的心思的,姜姒好自然哑然,旻天竟然知道是他在背后指使,暗示她杀人灭口。 “旻天,我……我没……”姜姒好结巴的想要为自己辩解,可不知说些什么。 旻天也不理睬她,径自走了出去。姜姒好只好吩咐婢女,让张如清杀人灭口,追了出去。 姜梓蔻见今日这奴女竟然安然无恙,毫发未损,心里怒火中烧。她的目的从来都是姜妘己,这高氏她才不管,她也让一名婢女留下来传话给张如清。原话是“是你死还是她亡,你自己掂量,否则……”说完甩袖而去。 那名婢女自然原封不动的将话传到了张如清耳中。 若豆可不走,他知道这戏还没完呢! 不多时,张如清收到姜姒好要他杀曹魏的话,姜梓蔻要她杀姜妘己的话,急得如热锅上得蚂蚁,真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姜妘己自然将两个婢女的举动尽收眼底,这是要杀人灭口?那也好!也不用再多动口舌了! “如何?你如何辩解?”姜妘己步步紧逼,不肯松手,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得事,毁人清白,折辱刘氏,他怎可不死? “我……我无话可说!”曹魏词穷,姜妘己分明是要将他逼到绝路,怎样辩白,她都能戳破,如此步步紧逼,他已经无力招架。 “张大人听到没有?曹魏认罪,不过,在王宫中目无王上,置皇家威严和王法不顾,明知故犯的人,理应受极刑!”姜妘己高声陈述曹魏的罪责。在外面犯罪是收押看管,在王宫犯罪那就是罪加一等! “本官自会斟酌!”张如清再次恼怒,不过正中他下怀,公主可是指明要曹魏的命呢! “来人,将曹魏拉出宫门受极刑,将他挖眼,削鼻,砍手,跺脚,抽筋,扒皮,斩首弃之荒野喂狼!” 曹魏骇然惊恐万分,终究难逃一死! 028 知恩图报 姜妘己听张如清如此说,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他的话才讲完,那曹魏已经被羁押起来,被衙役往门口拽出去。 姜妘己心道,这是着急杀人灭口!本来还想着将幕后的主使人一并揪出来,看来张如清是铁了心要将曹魏处置了,恐节外生枝。 姜妘己来不及出声阻止,那几人已经火速离开罪行司。 若豆见了这场面,觉得大戏已落幕,遂站起身来走了,姜妘己好生郁闷。 今日如若不是旻天让秦寒将若豆找来,她心里很不踏实,要想在这罪行司脱罪谈何容易。 要不是姜姒好这个蠢物,迫不及待地来看她的下场,反倒被姜妘己倒打一耙,看她匆匆离开时的样子是气得够呛。 连带姜梓蔻也加入进来,非要搅混了这一锅汤,非常好! 只是,今日只杀了一个畜生,有些不划算,又让姜姒好逃了,奈何她只是一介女奴,要是有了公主的身份傍身,那么办起事来就容易多了。 姜妘己转念一想,还好,今日套出了刘氏的话,才能反败为胜,痛打落水狗。不然,娘亲恐怕是性命不保了。 姜妘己之所以能反败为胜,全亏了刘氏告诉她,这曹魏自小顽皮,被滚烫的油烫伤了那处,从此蜷缩不举,不再生长,犹如幼儿的一般。他的心思渐渐变得怪癖起来,奈何他如此那般,这才对刘氏百般折辱... 姜妘己望了刘氏一眼,轻轻握住她的手“姐姐从此就是自由之身了,今后有何打算?” “我打算先回南越的家乡看看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之后走一步看一步吧。”刘氏叹口气。 姜妘己道“这样也好,愿你以后能遇到一个真心待你的人。”姜妘己思及刘氏的痛苦,今日本来可以再猛下一剂药,定了姜姒好助纣为孽的罪,可惜终是狠不下心,将刘氏推入那样难堪的境地,她是一个可怜之人。 要是,今日将她受折辱一事和盘托出,她恐怕会受不了异样眼光,一死了之。姜妘己思虑再三,刘氏只是一个无辜人,不小心卷入了这场阴谋,姜妘己不忍心对刘氏造成二次伤害,遂放了曹魏一马,只让他死得其所。 这刘氏,姜妘己是万万不能伤害的,她的心灵已然非常脆弱,她不能做这忘恩负义的事。故此,这样也算是圆满结局。 至于姜姒好,以后天高水长,这笔账她暂且记下了,恐怕这姜梓蔻也脱不了干系,那就记两人的债吧,这债迟早要让她们两人千百倍的偿还回来! 罪行司门外。 案子结了,姜妘己和娘亲,刘氏也就无罪了,高氏独自回了北宫,姜妘己打算送一送刘氏。 刘氏只是曹魏买来的奴隶,曹魏一死,她自然可以出宫。而姜妘己注定要与这红墙作伴,一生一世了。不报仇,她绝不会离开! “妹妹如此聪慧,定然会逢凶化吉,姐姐祝妹妹早了心愿,安享自由。姐姐就此别过了,他日相见不知是何年,惟愿妹妹平平安安,岁岁年年。”刘氏经过这一场案子,看出了几分端倪。 她也不傻,这案子不过是一群下人的案子,公主和皇子相继而至,而那旻天皇子是开过口帮姜妘己的,想来这姜妘己是有贵人相助,青云直上也不是无可能,遂说了几句祝愿的话。 “妹妹就领了姐姐的祝愿,姐姐此去,路途遥远,定要保重。妹妹也没什么好送给姐姐的,只是这路途艰险,缺少不了钱财,这块玉佩和这点银钱,姐姐带上。”姜妘己将晨起随手抓的赏赐揣进了兜里,被想拿给娘亲防身用,不想竟发生这件事,姜妘己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区区钱财,她还是舍得的。 “妹妹万万不能,心意姐姐领了,姐姐不能要,妹妹芳华正茂,在这王宫之中,处处需要打点,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刘氏推搡着没接,眼里情真意切,姜妘己看得清楚。 “姐姐快些收了吧,我昨日得了一些赏赐,这不过是其中一部分,姐姐是不想承妹妹的情分,把妹妹当做外人。忘了今日我两差点成冤死鬼了?”姜妘己见她推搡得厉害,开口激她。 “妹妹气度不凡,与妹妹今日历经患难,祈月刻骨铭心,如此,我再推脱就是虚伪了。”刘氏便不再退让,手被姜妘己握住。 “如此甚好,祈月是姐姐的名字吗?这名字真好听!”姜妘己抽回手,由衷赞叹。 姜妘己细细打量刘祈月,见她生得仪容不俗,眉目娟秀,十分动人。曹魏那畜生真是暴殄天物,罪该万死! “是,我姓刘,名祈月。是南越人,妹妹姓甚名甚?” “我叫姜妘己。”姜妘己欢快的回答,不知为什么,她与刘祈月竟然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姜妘己,我记住了,以后我就唤妹妹妘己可好?”刘祈月也是十分欢喜,如此她真的就多了一个妹妹。 “好,叫我妘己的你是第二个,以后我叫你祈月还是姐姐好呢?”姜妘己认真的想。 “叫什么都好,随你。可惜,我刚认了个妹妹就要走了,以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刘祈月伤感道。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以后我出了这王宫就去找你,与你自由自在的一起浪迹天涯可好?”姜妘己说的虽是安慰的话,心里也存了一点念想的,她此生是去不了天涯海角了,就让刘祈月替她去吧。 “一言为定。”刘祈月雀跃的笑起来,忘记了那些暗无天日的伤痛和侮辱,此刻,她才觉得活在这世上的意义。过去十年真是白活了,以后,她定要好好活着。 姜妘己一直将刘祈月送至她能去到的南宫门口,她就那样望着刘祈月,直到她消失看不见,才转身离开。 姜妘己在心里许下愿望“祈月,此生我去不了别处了,你一定要替我走遍这天下,这四国!” 姜妘己送完刘祈月回来,天已经黑尽,她还得回去北宫告知娘亲,暂时要住在锦华宫,不能回去陪她。 姜妘己细细回忆今日所发生地事情,背后主使是姜姒好还是姜梓蔻呢?想来姜姒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难道是被姜梓蔻窜捣的?可是她并未得罪姜梓蔻啊。姜妘己觉得莫名其妙,又将上一世的关系缕了清晰些。 一条线慢慢浮上来,这梓蔻与姜楠康十分要好,比别的兄弟姐妹还要好。难不成是昨日刺客的事,连累了娄妃受罚,姜梓蔻这才出手的?是了,依照上一世姜梓蔻的性子,只要是姜楠康的事情,她都会主动出手的!这就对的上了! 就在姜妘己绕过北宫的宫墙时,突然脖颈剧痛,竟然昏了过去,被两个黑衣人顺手接住。 姜妘己又被带入白天的罪行司,只不过是地底下的地牢。 029 放火杀人 姜妘己醒来时,脖颈酸痛不已,她稍稍转动了些,还是觉得十分酸痛,用手揉了揉,努力睁开双眼环视四周,由于环境实在黑暗,又没有灯,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用手四处摸索。 只听得姜妘己摸索稻草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四周墙壁斑驳潮湿,透着一股恶臭,伴随着浓重的霉味。甚至还隐约掺杂着血腥味.... 姜妘己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这地方定然在地下,常年见不得光,且是用来刑罚杀人的地方。 姜妘己心下一沉,难道自己的小命就要折在此地了吗?这才逃出生天,又被原封不动的抓了回来。 这回当真是哭天天不灵,哭地地不应了,也找不到人救命!看来这下是在劫难逃了,这地下恐怕连只鸟都飞不出去,这下当真是死路一条了。 姜妘己爬在地上,摸索着,看看这地方有多大,会不会是白日那间牢房,她的动静有些大,终于爬到一道铁门边,她用手一拍,这铁门发出沉闷笨重的响声。 “拍什么拍?小心我把你手砍了”门外传来一个男子凶狠的呵斥声。 “去告诉牢头,醒了。问他要怎么处置。”借着门外的人又说了一句。 “是,小弟这就去。” “你是谁?受何人指使将我抓来?”姜妘己只是反射性的一问,也不指望能问出点什么来。【零↑九△小↓說△網】 猛然,“哐”地一声,那厚重的大铁门被打开了,隔着一道铁柱的牢门,桌上点燃着三支烛火,外面的事物一览无余。 姜妘己被这亮光一刺,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原来是地牢。这地方,她虽没来过,可见了对面那牢房里的各种刑具,也就了然了。 “着什么急?长夜漫漫,等会儿,爷会好好伺候你的。”那肥胖的油头粉面男子眼神邪恶地注视着姜妘己的身子。 “我不着急,敢问大爷,这是何处?请您告知与我,也好让我死的明白。”姜妘己也不恼怒,如果真要死在这里,必然要知道这是何地方。 “罪行司地牢,下了这地牢你可就出不去了,这地方连只蚊子也飞不进来。”胖男子得意道,好像这地方是他的一般。 姜妘己这才看清了对面男子的脸,一脸的麻子横肉,长得贼眉鼠眼,眼斜嘴歪,难怪会在这见不得天日的地方,他的长相实在是其丑无比! 姜妘己只看了半刻,丝毫未露出鄙夷的神色,更没有轻视的意思,便转过头,打量她所在的牢房,这才赫然发现,这牢房里到处是阴干的血渍污痕,触目惊心,可想而知,这牢里折磨过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死在这里! 那奇丑无比的男子却像受了侮辱一般,几步挪过来,打开牢门,就那么一步一挪的走过来,他走过的地方,地上都要颤一颤,可想而知,他的体重有多重!姜妘己猝不及防,被那男子一掌甩去,身体竟腾空而起,摔在墙角! 姜妘己似乎听到了骨裂的声音,极度忍住眼泪,“大哥,我并未得罪你,你为何出手伤我?” “你心里在鄙视我,在骂我!”胖男子顺口道。 姜妘己胸闷,敢情这丑人是心理扭曲,觉得人人都在嘲笑他,看来在这地底下待久了,心理阴暗的很呐! “怎会,你与我无冤无仇,我怎会鄙视你,辱骂你?”姜妘己诚恳道,这丑人一言不合就动手,又是虎背熊腰,体重骇人,要是再被他打几下,她就一命呜呼了,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服个软,也不会掉层皮。 “你这贱人,还敢说你没笑我,我见你脸上似笑非笑,分明是在笑话我!”丑男十分愤怒,逐步走向姜妘己。 他虽笨重,力道却惊人,姜妘己身形婀娜,步态轻盈,但在这牢房中,她又跑不出去,迟早是要被他抓住的。 姜妘己艰难的支撑爬起来,这腰难道断了?为何这般疼痛难忍,心里火烧火燎一般,眼光逐渐涣散起来,身子疲软,支持不住。 姜妘己用力的甩甩头,强自坚定信念,姜妘己你绝不能此刻倒下! 姜妘己见这肥胖的丑男不断地甩着他的肉身走过来,热汗开始流下来,眼前也是眼花缭乱,看不清晰。 姜妘己腹诽,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刚才被那人摔断了筋骨,影响视力? 姜妘己脸上、身上的汗不停地滑落,一颗又一颗,那丑人越走越近,她无力的扶着墙。 那丑人也不着急,缓步而来,姜妘己脚下仿佛踩到什么,她低头一看,是一颗三寸左右的铁钉! 姜妘己突然顺势倒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没了生气。 丑男走过去,就在他弯腰伸手探姜妘己的鼻息时,姜妘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落地将地上拾起的铁钉迅猛插进丑男的右眼珠。 丑男吃痛,大叫一声,响彻牢房! 只见他双手捂眼蹲下,哀嚎不止。姜妘己立刻滚两步远,迅速起身,拔下头上锋利的骨簪,又一次戳进丑男的左眼珠。 丑男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姜妘己迅速退离,那牢门上了锁,她用尽全力推了推,根本出不去,她急得眼冒金星! 过了片刻,那丑男缓了缓神,忍着疼痛,正摸索着寻找姜妘己。 姜妘己左逃右避,如此反复多次,脚上却从未间断的踢开脚下的稻草,正是踩踏稻草的声音才让瞎了的丑人发觉,这时她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快要瘫倒,越跑,地上的草越干净。再跑,地上已经没有阻碍物,发不出声音来,那瞎子就听不到,自然抓不到她。 姜妘己都不记得跑了多少圈,身上已被汗浸湿,她寻了一处墙安静地坐了下来,那丑人由于肥胖,累得倒在地上,气喘吁吁,就像一头牲口。 姜妘己突然发现两块打火石,想起那堆聚拢的稻草,心生一计。 姜妘己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支撑着最后的体力,悄悄靠近那堆稻草,正是这堆稻草方才绊倒了丑人。丑人此时正躺在上面,不停地呼气吸气,难不成这丑人有哮喘病? 姜妘己立刻尝试打燃打火石,可是由于打火石在这潮湿昏暗环境久了,姜妘己尝试了十几次,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那打火石“噌”地一声,冒出火光,点燃了稻草。 稻草着了火,浓烟喷薄而起,那胖子由于体重过重,挣扎着要起来,尝试了几次都失败告终。姜妘己把那些冒着浓烟的稻草不停地扔向丑人的脸上,想用浓烟将他熏到窒息而亡,哮喘病最受不得火烟。 姜妘己不停地丢稻草,直到累得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丑人终于不再挣扎,失去了动静! 姜妘己用力的用脚踢他,他毫无反应,已然死了! 就在姜妘己庆幸之时,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姜妘己的庆幸变得稀薄。 030 极刑折磨 姜妘己全身酸痛,体力耗尽,动弹不得,听只得开门的声响,昏昏沉沉,四肢无力,她想,她这是要死了吗?眼前浮现旻天俊秀清雅,衣衫飘飘的模样,原来她临死之前唯一想的人是旻天。 姜妘己伸出手想要抓住旻天,可是她的手落空了,那不过是幻影。 随即,三个狱卒冲进来,见了地上躺着不动的胖丑人,脸上尽是骇然,这贱女人是如何杀了他们的大哥的! 一个左撇子拿了刀就要砍下来,被旁边的瘦子一挡“你忘了公主的吩咐,先将她奸污,再杀了她,否则公主会问罪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瘦子继续说“这妞容貌甚美,我先上。” “不行,她将我大哥弄死了,我先折磨她一番!好久没折磨过女人了!”其中的一个刀疤脸说,笑得不怀好意,邪恶至极。他脸上的刀疤实在吓人,从眉毛一直划到脖子,触目惊喜,就像蜈蚣,弯弯曲曲的附在脸上。 “也好,可不能将她玩死了。”瘦子提醒,这么貌美的女人他还没尝过呢,看着样子还是个雏儿呢。 “帮我一把,将她抬到那受刑台上。”刀疤脸道。 受刑台是躺着受刑的台面,台面四周布满了各种刑具,这些刑具男女皆宜,受刑之人痛而不死,是绝佳的折磨手段之一。 姜妘己努力睁开眼睛瞟了一眼,只见桎、梏、拲、指夹、竹签、钢钉、夹棍等,她不敢再看第二眼,如果这些刑具都在她身上试一遍,她肯定会痛不欲生而亡。 姜妘己此刻,体力耗尽,动弹不得,只眼睁睁的望着那些骇人的刑具,不知刀疤脸打算对她用什么刑。 两人把姜妘己放于木台上,都不用捆绑,姜妘己已经奄奄一息,丝毫没有反抗力,她只见那刀疤脸拿起那三寸长的钢钉,在她身上比划起来,姜妘己震骇!那可是她尚未发育的地方啊! “你这蠢驴,没见她还未发育吗?”瘦子在一旁咒骂。 “那这个怎样?”刀疤脸拿起来竹签问瘦子。 “来吧,老三搭把手,按住她。”瘦子吩咐一直未开口的那腼腆之人。 两个人将姜妘己死死按住,一个人按住上身,一个人负责双脚,刀疤脸则拉起姜妘己的右手,端详着她的指头。 姜妘己此时一点力道都没有,虽然惊恐,但无还手之力,就那样任他拿住手,那刀疤脸用力将那竹签刺入姜妘己的食指,姜妘己闷哼一声,咬牙受了。 接着又是中指、无名指、小指、大拇指,十指都被狠狠刺入竹签! 不多时,姜妘己的双手已经冒出血珠,肿胀起来! 姜妘己疼得冷汗涔涔滴落不止,她想喊出声,无奈无力撕喊,泪流不止! 那副模样真是可怜至极,刀疤脸真是残忍至极! 刀疤脸刺完了十根手指还不泄愤,复有拿起指钳,一张丑陋不堪的脸靠近姜妘己满脸泪痕的脸,“还挺能撑,我看你还受不受得住!”说完晃晃手里的指钳。 姜妘己疼得死去活来,浑身灼热异常,身上满是湿汗,真真让人于心不忍的模样。 刀疤脸弓下身子,脱了姜妘己的鞋袜,露出纤纤玉足,姜妘己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晃动双脚,不让刀疤脸得逞,可是那点气力哪能阻止刀疤脸。 他只轻轻一捏,就抓住了姜妘己的左脚,顿了顿,又试了试,把那钝钳夹住脚趾甲,发力一扯,那大拇指甲就鲜血淋漓的被生生拔下来! 姜妘己“啊”地痛哭一声!身子痉挛,那脚上的痛感即刻传遍全身,她太阳穴的青筋暴起,狠命咬牙强撑! “差不多了,我看她药性早就发作,再被你玩下去就没命了,且让我尝了你再接着玩。”瘦子见姜妘己眯眼强撑,满头大汗,就快死了,开口道。 “依你,快些,我也要尝尝,这妞脚长的这般蚀骨销魂,身子的滋味肯定也不赖!”刀疤脸一脸的垂涎欲滴样。 姜妘己只剩最后一点意志强撑,她究竟是被下了什么药,为何浑身无力,灼热难忍。 “放开她,这春药的劲过了就不好玩了。”瘦子连忙去脱姜妘己的衣衫,三下两下的功夫,姜妘己的外衫就被除去。 就在瘦子撕扯下一层的衣衫时,突然听到铁门“砰”地一声巨响!那石阶尽头的大铁门竟然被人推到了! 瘦子松手,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面似白玉,风姿绰约,脸上冷峻森然的男子领了五名蒙面人悄然而至。 不知是谁,硬生生的一掌将那大铁门震倒了,那铁门落地时,上面的锁还发出刺耳的声音。 随即,其中的三名黑衣人待要攻上前去,旻天眼神一瞟,他们立即止住了步子。 旻天取过一名黑衣人手中的长剑,眨眼的功夫,地上落了三颗头颅,其中那颗布满疤痕的头,还不断地眨着眼睛,又被旻天一剑刺穿他张开的口,这才闭上了眼睛,旻天踏过那颗头颅,用力一踩,那头颅便发出骨裂的脆响。 旻天心急如焚的上前几步,那五名蒙面黑人训练有素的同时转过身,背对旻天和姜妘己。 “姜妘己,姜妘己,醒醒?”旻天轻轻拍着姜妘己的脸。 旻天见她双指流血,肿胀异常,脚上的指甲竟被生生的拔取!不禁酸了鼻子,眼眶里含了水汽,却又杀意四起。 旻天替姜妘己穿衣时,那外衫已经褴褛不堪,内衫被腿了一半,露出胜雪的肌肤,他脱下白色的长衫裹住姜妘己的身子。 弯腰抱起姜妘己走到那牢房时,瞥了那里面一眼,躺了一个肥胖之人。便吩咐“去看看,死了没有,她可有什么遗落之物。” 其中一个黑衣人迅速闪身进去,拔下胖人眼中的骨簪,复又出去。 黑衣人双手递上骨簪,旻天一见,虽血渍斑斑,是姜妘己的无疑,这骨簪他在梦里见过数次,单手接过,放于怀中,大步走出去。 身后跟着那五名蒙面人。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埋伏在罪行司屋顶的另一伙黑衣人,一动不动的潜伏着,直到旻天他们走远了,一人才开口“追吗?” “既然旻天皇子救了人,就不会让她死的,我们回去向太后复命即可。”两个人轻跃两下,无声的落在地上,瞬间消失在黑夜里。 旻天抱着姜妘己走到南宫的宫墙边,将姜妘己交给其中两人,那两人会意,抱着姜妘己一跃而上,上了宫墙。 另外两人左右挽着旻天的双臂,用力一跃,也上了宫墙,另外一名黑衣人断后。 离宫墙不远处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旻天抱着姜妘己上了马车,那五名黑衣人却不见了踪影,鬼魅一般的消失在夜色里。 031 救命之恩 大滇西市。 一座不显山露水的别苑,名秋水苑。 高墙后院,曲径通幽处露出五间院房,旻天抱着姜妘己进了正中间的那屋。 旻天将姜妘己放于床榻之上,盖了一层云被,双眼焦灼的视线,始终落在姜妘己的身上。 姜妘己此时已然陷入昏迷,脸色绯红,满脸汗渍,嘴唇枯裂,双眼紧闭。 一刻之后,秦寒匆忙带了郎中进来,“公子,大夫来了。” “快,快让他过来看看。”旻天听到大夫两字,腾地一下从床榻之上起身,让开了位置。 “大夫,你快瞧瞧,她是中了什么毒?浑身滚烫,四肢无力,昏迷不醒。”旻天在一旁告诉大夫姜妘己的症状,脸上焦急得紧。 那鹤发胡须郎中,弯腰俯身查看姜妘己的眼睛,体温,见她十指血污,像是受过刑,脸上愁云不展。 “这小姑娘是中了两种瘾药,一种可解,一种……”大夫吞吞吐吐面露难色。 “是什么药?是情药吗?”旻天已经猜到了几分,只是不敢确定。 “是,另一种是软筋散,人吃了会软弱无力,任凭摆布。这软筋散老夫可解,不过这情药无解,除非……有人能与这小姑娘行周公之礼。否则,她性命堪忧。此时,她受刑过重,体力不支,虚脱不已,稍微耽搁都会性命不保。”大夫一五一十据实相告。 他并非庸医,这情药,毒就毒在必须有人与她同寝,万幸,她体力不支昏厥过去。否则,她药效发作的样子实在不雅。 “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还是闺阁少女,要是醒过来知道被人破了身,恐怕也不想活了,那与害她无异。”旻天双眉拧紧,手握成拳,这背后的人,实在可恶!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对付姜妘己,他定要查出来,好好收拾她一番! “刚才我说的法子,是针对药效发作的人,这姑娘药效已经过了,只是没人与她入寝,现在身上才如此滚烫,我先解了她的软筋散,多给她喂些水,小心照顾她三个时辰,后半夜如果她的热气还没散,那么就要准备冰水,给她沐浴。”大夫温言说到。 “好,请你再看看她手指和脚趾的伤。”旻天松了一口气。 方才,他一颗心都吊着,正考虑大夫说的法子,与姜妘己同床共寝,可是他并无经验,不知能不能救她,当下听大夫一说,心绪才平复下来。 “是什么人如此歹毒,竟然用针刺十指,这十指连心,血脉相连,平常人受一针都会满地打滚,这小姑娘竟然受了数十针,这双手只怕废了。”大夫小心的端详姜妘己的手指,肿胀非常,淤血凝结,他看了连连叹气。 “这脚趾的指甲竟然生生拔掉了!如此残忍,老夫平生未见,索性,指甲还会长出来,只是姑娘受苦了!”大夫年纪约摸六十上下,见了姜妘己这副模样,竟泪光盈盈,意欲哭泣。 “大夫,你说她的手废了?就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回来?”旻天想如果姜妘己的手失去知觉,麻木不能自理,那与废人有什么区别! “有倒是有,不过普通药材是救不了的,况且,全晋城只有两家药铺能买到,不过那两家药铺怪得很,寻常百姓有钱也买不到。”大夫捋了捋白胡子,若有所思。 “可是万宝阁与竹字堂?”旻天眉目一转,思虑片刻,开口问。 “正是。”大夫双眼豁然一亮。 没想到这容貌绝世的公子竟然知晓,不过这两家药铺威名远播,又这样刁钻古怪,他知道也不奇怪。 “秦寒速去取笔来,我休书一封,你带了牌子亲自去万宝阁走一趟,他们定然会卖我一个人情的。”旻天毫不犹豫的吩咐秦寒。 “殿下,那可是夜郎王的地盘,咱们与夜郎国素无交情,而且是死敌,倘若君上知晓,殿下与夜郎国私自联络,恐怕会问罪于你。”秦寒附在旻天耳旁轻声耳语。 在秦寒看来,今夜殿下竟然召唤秘密隐卫夜闯大滇王宫,已经是不可思议! 旻天在秦寒心里,始终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自他记事开始,隐忍多年,蓄势待发。 可,今夜他竟然冒着性命危险亮出保护他地底牌!若是被太子旻浩知晓,殿下隐秘的训练出这样一批隐卫,恐怕殿下的安危就不容乐观了! “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旻天眸光一凜,逼视秦寒。 “公子,秦寒失言。我这就去办。”秦寒见旻天动怒,这是极少有的事,正经答应。 大夫立即写了药方,复又回家取解软筋散的药。 秦寒取了纸笔,旻天草草写了一封书信,印上句町国的苍月图腾,递给秦寒。 一个时辰之后。 服了解药的姜妘己有了一丝力气,但还是气若游丝,有气无力。 旻天则隔半刻时间就喂一次水,又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汗。 旻天端着碗水喂姜妘己,秦寒回来,身后还领了一个人,那人披了一袭墨蓝色斗篷,看不清面容。 “殿下,这位是夜郎国竹王。”秦寒将药放在桌上,正声介绍。 旻天并未露出讶异之色,这时,竹子柳取下身上的斗篷,只见他二十上下年纪,面容清隽,眉眼深邃,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他淡淡一笑,算是招呼了。 “夜郎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旻天起身,将碗递给秦寒,微微一礼,脸上挂了一丝浅笑。 “皇子不必客气,你的手下拿了书信去我店铺,我碰巧在,我一看那药方,知道病人伤势严重,平日又对医理有几分研究,遂一同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竹子柳躬身扶起旻天。 竹子柳是成年人,而旻天不过十三岁年纪,在身高上,旻天差了竹子柳一截,竹子柳才会作出如此动作,也算客气有礼。 “那我就不与夜郎王客气了,快看看她的伤可还有救?”旻天连忙让了位,竹子柳大步跨过去。 竹子柳眼睛迅速的瞟了姜妘己一眼,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姜妘己的手指上,他弯腰查看一番,淡淡道“也不算重伤,养两月就好了。” 竹子柳此番前来,是另有所图,此前与句町国断交几十年,能与旻天攀上点关系,他日办事就容易多了。 他细细打量床榻之上的姜妘己,十二三岁的年纪,面容尚未长开,不过,过两年必定是姣好风姿,眉眼之间却与墨苒有两分相像。 “可当真?”旻天欣喜,有些疑惑。 方才的大夫明明说她的双手有可能残废。 “皇子不必担忧,最重的伤应是手指,不过我自有分寸,她的手能恢复如初,前提是我悉心护理的话。”竹子柳已然起身,替姜妘己盖好云被。 “你要亲自照顾?这怎么行?难道夜郎国终日无君主不会出事吗?”旻天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无事。”竹子柳简洁回答旻天的问题。 旻天思忖,这竹子柳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竟然这样冒险前来,就不怕他飞书传信回句町,句町趁其不备,挑起战事? 032 以诚相待 竹子柳心下思忖,床榻上的姑娘是何人,看内衫不过是粗布料子,那双手掌心略有茧子,不像是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看这旻天皇子这般心急,竟亲自写信求药,言语之间透着关心,她究竟是何身份。 竹子柳以为受伤的会是句町国的人,瞧这姑娘的衣服料子分明是大滇人,看来这旻天小小年纪竟然是个情种,不过眼光差了些,这姑娘的身份只怕卑微得很。 旻天刚才转念一想,既然竹子柳肯毫无防备的来救人,已经算是以诚相待,他怎能存小人之心。暂且把朝堂大事放在一旁,此刻他们都身在大滇,就不想那些烦人的事罢。 只是不知竹子柳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大滇? 旻天此刻已经镇定下来,方才是着急了些,叫竹子柳看了笑话,他揉揉眉心“今日真是折腾,方才回来时,见这姑娘满身伤痕的躺在院门口,心有不忍,随手就救了,想来真是多管闲事。” “皇子宅心仁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皇子定会有好报的。”竹子柳也不拆穿他的话。 竹子柳又凑近些,用手放于姜妘己的额头,滚烫异常,“咦”了一声。 “这姑娘这身体如此火热,似吃了情药。”竹子柳又看看姜妘己的脖颈,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测。 “是,适才那大夫说,三个时辰之后如果热感还不退,就准备冰水替她降温。否则,灼热攻进肺脏,性命有碍。”旻天将那大夫的话重复了一次。 “那过去几个时辰了?”竹子柳走到桌旁的凳子上,随意坐下。 “已有一个时辰。” “那快准备冰水吧,这体温再降不下来,她肯定会烧坏身子的。”竹子柳自己倒了一杯茶,淡淡道。 “秦寒快去。”旻天立即吩咐。 秦寒领命去了,不多时,回来复命,已经准备好木桶冰水。 “将她抱进木桶里。”竹子柳转身道。 “啊,哦,好....”旻天结巴道,放进木桶里沐浴,那就要帮她脱衣服! 秦寒已然明白,转身闭眼。 旻天闭上眼睛,摸索着替姜妘己解衣衫,脸上滚烫,一直红到耳朵背后。 竹子柳虽然转身,不过相距不远,旻天磨磨蹭蹭的,迟迟没有动手,心下暗笑,原来,他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 “衣裳不用脱,用被子将她裹起来,否则她一时受不得这冰水,隔了被子慢慢渗透就好。”竹子柳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心下好笑。 “哦!”旻天迅速把姜妘己褪下的衣衫穿好,用被子一卷,一裹,就抱她进木桶。 “将她扶好,否则她没有意识,倒下就会溺死,先泡半个时辰再说。”竹子柳转过身,姜妘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随身从胸口衣衫内取出一个药瓶,丢了两粒药丸进去道。 “好,多谢夜郎王,现下没甚事,你去歇息罢。秦寒,替夜郎王引路去罢。”旻天轻轻用手扶住姜妘己的肩膀,不让她倒下去。 姜妘己一入了冰水,不多时,脸上的红便渐渐消退。 半个时辰一过,旻天抱出姜妘己,却又将他难住了。姜妘己全身湿透,总不能就这样将她放在床上吧?那她不得捂病了? 旻天愁眉不展,左顾右盼,只好将姜妘己暂时放在桌上,又去抱了一床被子来铺在床上。 这才把姜妘己从湿被里剥了出来,除去她的外衫,将她裹进干被子,闭着眼睛替姜妘己换下湿衣衫。 姜妘己始终昏迷,不过脸色惨白,肯定是受了冰水的缘故。 旻天暗自苦恼,姜妘己那贴身之物究竟要不要取下来? 如果不取,姜妘己的病情加重怎么办,如果取了,他又下不去手,这可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女孩子独居一室,且如此亲密,紧张得不得了! 再者,万一姜妘己醒了,知道是他替她除去贴身之物,会不会以身相许?他可没打算娶她这样厉害的人! 他左思右想,将帷幔放下,闭了眼睛,替自己打了口气,伸手进去将她彻底剥了个干净... 由于他太过紧张,手指触及她冰凉的肌肤时,心底掠过一阵异样的情愫... 旻天再一次红了脸。 次日,天还未亮,旻天吩咐秦寒去买几套女式的衣裙回来,要求从里到外,一应俱全。 秦寒为难了,这...他并不知道,这女子的衣衫从内到外是怎样的。 他都不知道姑娘里面穿的啥,这怎么弄回来?再说,他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年,跑去买女子的衣裙,算怎么回事。 秦寒嗫嚅着,小脸红红“殿下,这...我不知道,姑娘里面穿什么东西啊,我怎么弄?难不成让我去问啊?人家会觉得我耍下流的!” 竹子柳在隔壁听了这主仆二人的对话,着实好笑,有趣。如此风华正茂的旻天,竟然会为这种事为难,他还是太嫩了。 “公子,我家竹公子可是在这里?”一名身穿绿色长裙,梳个慵妆髻的少女站在院门口问。 秦寒就像看见了救星,总算来了个女子,几步跑过去,“你找的可是夜郎王?” “是,王上命我过来照顾一名病人。”那女子福了一福,答道。 “太好了,还是夜郎王想的周全,你先进去看看,屋里的姑娘缺什么衣裳,去替她买回来吧。”秦寒高兴说。 “衣裳我带了,只是不知合不合姑娘的身形。” “你先进去看吧,不适合再去买。”秦寒如释重负,笑颜逐开。让他买女子的衣裳,不如叫他去杀人。 “是。”女子款款走在秦寒的身后。 “床上那位就是,还未醒呢,趁她还睡着,把她的衣物准备好,那....如果,她问起是谁替她脱换的衣物,你就说是你。”旻天拦住了女衣女子的去路,淡声吩咐,仿佛替姜妘己脱衣物的人真的不是他。 晌午,姜妘己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双手无力,十指被白布绑着,环视一周这屋子,是陌生的地方。 姜妘己摇晃几下沉重的头,挣扎着就要起来,是谁救了她?昨夜昏过去之前,她似乎听见大门落地的响声,还看见一伙黑衣人,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绿衣女子打了水进来,见姜妘己醒过来,就快步放了水盆,上前扶住姜妘己,“你身子弱,还不能起床,再躺会,我去替你煮点清粥。” “你是谁?我怎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吗?”姜妘己见这绿衣女子仪态大方,彬彬有礼,多了几分好感。 “我叫绿娥,负责照顾你,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等会救你的人来了,你一问便知,现在你必须躺下。”绿娥扶了姜妘己躺下。 姜妘己头疼得厉害,软绵绵的没力气,只能躺下。 绿娥端了水过来,替姜妘己擦了擦脸,又出去。 半刻后,那道门又被推开,姜妘己恰好翻身过来。只见那刺眼的光线里,走出一位身着浅蓝色飘逸长衫,气度非凡的男子... 033 以身相许 姜妘己被这亮光一照,眼睛微涩,连忙用手去挡那光线。 旻天随即推了门,浩然而入。 姜妘己感到那强光不见了,垂下手来,定定的望着逐渐走近的旻天,原来是旻天救了她,可是这怎么会呢? 大滇王宫的罪行司地牢岂是说进就能进的?何况,这旻天还是句町国的皇子,如若真是他,她姜妘己欠了旻天天大的情分,这辈子可怎么还? “你醒了?饿不饿?”旻天走近床榻,见姜妘己穿了一袭素白的寝衣,想到昨夜替她除去衣物,脸上就莫名的烫起来。 不过幸好,她醒来时,不是不着寸缕的模样,否则肯定会闹上一场,这女子不都是这样?将自己的清白看得比命还重。 “是你救了我?”姜妘己感激的拿眼望他,她知道要去大滇王宫救一个人有多难,不亚于上天入地! “是啊,你打算怎么报答我?”旻天见她这样温顺的眼睛,满是感激,就随口问了一句。 “我一无所有,你可看中我的身子?”姜妘己心下一凉,果然,天下间没有免费的筵席。 “你是烧糊涂了?浑说什么?”旻天听她张口就是以身相许,顿时吓了一跳,这都什么情况?难道这就讹上他了?女子果然都是这般难缠! “那你要我如何报答你?”姜妘己自嘲一番,他这般俊朗如月,姿态秀逸,眉目如画的皇子又怎会将她这样的人看在眼里。 上一世,他们虽然相识于微时,她也救过他的性命。她封了公主之后,他们来往渐少,相见时,不过客气问个安。 只是姜妘己实在想不通,上一世,为何旻天会突然出现在祭祀现场,害得他也一同枉死。这是姜妘己欠他的,这一世,她一定会替他报仇,还他一命! “如何报答?就凭你这聪明的脑袋,会想不到报答我的法子?”旻天端坐在凳子上,缓缓开口,打趣问道。 “我是愚笨之人,想不出来。”姜妘己头疼欲裂,她最怕别人这样同她兜圈子,从来不喜这般周旋。 “你笨?我看呐,那滇王宫的女人都被你耍的团团转,还有那若豆小皇子,那样聪慧的一个小人,都被你收为己用,当做剑使,替你挡了杀身之祸,还为你出头撑腰。以你区区奴女的身份竟然能做到此番地步,可见你心思深沉,足智多谋,绝非普通人。”旻天将这三日的事情简单总结一番,毫无虚言,他却是欣赏姜妘己。 这次冒了天大的危险将她救出来,也是要让她感恩戴德,他日为他所用。 十二岁的少女能凭借心计和筹谋做到如此地步,这天下间恐怕并无几人。可惜姜妘己不会武功,否则,论心计谁也伤不了她。 “皇子说笑了,您说的我听不懂。”姜妘己嘴唇龟裂,轻咳了一声,矢口否认。 “口渴?”旻天见她轻轻抿了抿红唇,出声问道。 “没。”姜妘己再次否认。 “你就是嘴犟,渴了就是渴了。”旻天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突然见到姜妘己包的臃肿的双手,又亲自将水喂到姜妘己的唇畔。 “皇子折煞奴婢了,万万不可。”姜妘己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一杯水而已,你是病人,这有何不可,昨夜要不是我去得及时,你还能在这里与我这般讨价还价么?”旻天脸色一沉,他不想听姜妘己开口闭口奴婢这,奴婢那的。 “谢谢。”姜妘己见他这样说,凑近了嘴去吃水。承他一回情,两回情又有什么区别呢? 昨夜,要不是旻天,她恐怕已经被玷污杀害了,此时再说那些话,不是显得矫情做作吗? “这才对嘛。”旻天见她渴得厉害,索性将水壶一并提了过去,吃完一杯,再倒一杯,接连三杯。 “妘己多谢昨夜皇子出手相救,妘己铭记在心,此后,有用得上妘己的地方,妘己在所不辞,定会尽心为皇子办到。”姜妘己掀了被子,跪在床上,说完就是叩头一拜。 旻天一把将她扶起,推倒在床上“你我年纪相仿,我可受不得你这么大的礼,会折了我的岁数的,难道你盼望我英年早逝么?”旻天的剑眉微蹙,为何动不动就拜他,他又不是神仙。 “皇子惯会说笑,您身份尊贵,我不过是一介奴女,不拜你拜谁啊。”姜妘己低了头,自顾自的说着。 上一世,旻天在姜妘己的心里,就是高高在上的云彩,终生只能仰望,这一世,这一点也不会变! 她对旻天是存了愧疚的,愧疚上一世,连累他一同送了性命。这一世,她会用行动偿还对他的愧疚,不管何种方法! “既然你与我如此生分,那就说说你如何报答我,才会让我满意罢。”旻天服了,姜妘己真是又拧又倔,软硬不服。 旻天什么时候如此待过一个人,竟遭到姜妘己的无情碾压,不过只要她不再说什么以身相许的话,那就一切好说。 旻天近年来,是不打算娶亲的,虽然十三岁在句町已经可以娶亲生子,不过,他志不在此,所以母后让他与姜姒好培养感情,他很是苦恼。 白天要装的和颜悦色,谈笑风生,又不能惹是生非,恪守规矩,还要装的不聪明,秉承中庸之道,实在难受的很。 不知为什么,在姜妘己面前,他就没有这种顾虑。可是姜妘己又装的一副愚蠢无知,不识好歹的模样,实在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那日,见她把姜姒好逼入水中,就暗自好笑,为了救她性命,顺势一把将她推入水中,没想到她竟然一点也不领情,还有怪他多管闲事的意思。 他有心相帮,她却不予理会,难不成是他犯贱? 昨夜,料想姜妘己安然无恙之后,姜姒好肯定不会休戚与共,遂让秦寒偷偷跟着她,没想到,她真的被人打晕带走。 急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大滇王宫岂是他一个他国皇子想闯就闯的! 可是,他只思虑片刻,就放了信号,将隐卫召集而来,可惜,昨夜巡防的侍卫太多,找时机花了太多时间,才让姜妘己受了这么重的伤。 “不知皇子有何托付?”姜妘己侧耳倾听,她欠了旻天太多,报答是少不了的。 “现在我有一件事很是苦恼,如果你帮我办成了,我们就两清了。”旻天装作苦恼的模样,艰难的开口。 “何事?”旻天的一举一动姜妘己看在眼里,只是不说破罢了。 旻天表面上这般无拘无束,口无遮拦,实际上,这不过是他用来掩人口舌的面目罢了。 “我母后让我娶姜姒好为正妃,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我见你有一套对付人的本事,如果你能将她弄得声名狼藉,名声尽失,那我就有理由与我母后交代,不用娶她了。”旻天想第一次见姜妘己,在姜妘己眼里看到了对姜姒好的恨意,所以也就顺手推舟,光明正大的与她谈交易。 这当然也是他最想做的一件事,不过碍于他是句町皇子的身份,总不好下手,如果让姜妘己替他出手,他在暗中相助,这件事一定能成。 “就这样?”姜妘己以为旻天会提多难的事情,不过,想来也是,她姜妘己现在能做到的就是这些整人的本事了。 如果对方不直接动手,论心计,在王宫保条命不在话下。 “是,我知道你能做到。”旻天眨了眨眼睛,期待的眼神。 “好,我答应你。”姜妘己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姜姒好本就是她的仇人,她要的不止声名狼藉,她要的是她的命! 不过,这番折磨,让姜妘己明白权势的重要性,她此次就栽倒在权势之下。那么下一步就要从长计议了,这条复仇之路确实不好走。 旻天见她答应的如此爽快,心想,姜妘己与姜姒好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刚刚在姜妘己眼里看到了杀意,陡然一惊。 姜妘己这般年纪的姑娘,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杀意,她与姜姒好又有什么仇怨? 旻天走后,姜妘己做了一个梦,梦里重复上一世的光景。 上一世,他们相识于微是,比这一世早了五年。 034 相识于微 上一世,她和旻天认识的时候,她刚被饲马官曹魏毒打,因为没有照顾好一匹幼马,那时她才七岁。她坐在那个台阶上,抱着瘦小的身体哭的浑身颤抖。 路过无数人,没有一个人安慰她,都是冷漠地看她一眼,却不理睬。 她哭的正伤心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落水的叮咚声,她吓了一大跳,止了哭声,转身看到旻天正在水里挣扎,嘴里呛水,惊恐地喊着“救命!!” 姜妘己连忙脱了布衫,纵身跳进水里,向旻天游去,姜妘己的水性很好,游到旻天身边,托了他就往岸上游。 旻天就那样无力的由她托着,姜妘己的的力气很大,眼睛一直注视着岸边,只安慰了旻天一句“别怕,你不会死。”到了岸边,她先推旻天上去,自己慢慢爬上去。 旻天在岸上大口喘气,差一点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他想帮姜妘己爬上来,可是姜妘己不费吹灰之力就上来了,真让他汗颜。 他戒备地望了四周一眼,刚才推他落水的姜楠康,这时早就没了踪影。他这时才感到后怕,原来自己当成的玩伴,竟然会猝不及防的要自己的命。 旻天还在出神,姜妘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吓傻了吗?”旻天望着这双稚嫩却长着粗茧的小手,不由得看了姜妘己一眼。 她的一双眼睛甚是黝黑漂亮,睫毛弯弯的,一张小巧的笑脸让他惊诧。 姜妘己见他不说话,只看着她,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刚才一不留神落了水,多谢你相救。你想要什么回报我都可以满足你。”旻天说完这句话,姜妘己的笑容暗淡了下去。旻天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原来又是一个富贵闲人。”姜妘己站起身,走了两步,拿了自己的外衫穿好,又拢了拢头发,故意把头发上的水摔了旻天一脸。 姜妘己讨厌这些随时可以赐人任何东西的人,在他们眼中,人命与东西无异。 “唉,你怎么不高兴了?我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旻天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丝毫不在意的追着姜妘己问。 “没什么,我与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要什么回报,我就当是救了一只小猫小狗吧。”姜妘己生气的嘟着小嘴,手里还提着那双母亲刚做好的新鞋子。她跳水之前由于怕弄丢了,就留在了岸上。 “怎么会呢?世界上的人都是相同的,不同的人心。”旻天不管不顾的追着姜妘己,非要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要回报。换做别人,可是会狮子大开口的,他是句町国的二皇子,命自然比普通人珍贵。 “这句话你说对了,我救你也是全凭我的心,与你无关。”姜妘己心里有一丝暖意,但就是倔强的想要甩开他。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离那些高贵的人远些,否则就会给家人带来灾难。 这个世界上,姜妘己最在乎的就是娘亲和妘华,所以她从来不会主动靠近那些穿着光鲜的主人。而且他们看起来是那么不近人情,眼睛里的鄙视和厌恶能把自己淹没。 姜妘己深深的知道,不能与这个落水少年有一丝纠缠。所以,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赤着脚奔跑起来。 她跑啊跑,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尖利的木刺,扎进了她的脚心,她一疼,摔了一跤。疼的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最恨她的眼泪,每次都会自己流下来。 旻天终于追上来,一见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受了伤,连忙冲过来扶起她,“怎么了?伤哪里了?” “不用你管。”姜妘己非常执拗,把头转向另一边,强忍着疼痛。她心里很清楚,旻天没有错,错的是她自己,她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旻天是天上的云彩,而她是地上的泥巴,只能毕生仰视。 旻天见她的右脚有些震颤,蹲下去,单脚跪在地上,抬起姜妘己的右脚,仔细一看,不由得蹙起两条小小的眉毛。“是木刺,我去找太医”说完,就站起身要走。 在旻天的认知里,人受了伤就要看大夫,天经地义。 姜妘己苦笑一下,自己是什么人,这王宫里的太医又怎么可能会来替自己看病,而且自己根本没病,只是一根木刺而已。 这样的疼痛她从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回,就连身上被毒打的伤,从来都是忍忍就过去了。“不必费心了,我没事。” “你别这样,方才我见你身上还有别的伤,都淤青了,被水一泡会更严重,这脚上更是严重,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旻天仍然坚持给姜妘己找医师,他不明白,这么玲珑精致的一个小人为什么会满身伤痕。脾气还这么臭,嘴这么硬。 可是,他就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而且,今天要不是她,恐怕自己已经被淹死了。旻天打定主意,自顾自的站起身就跑。 姜妘己有一丝慌乱,“你回来,喂!你回来啊!” 旻天听见姜妘己叫他,又回转身,跑回来。他全身湿漉漉的,本来挽好的发髻也散了,现在披头散发的蹲在姜妘己面前,眼里满是关心。 姜妘己终于软下来,面前清隽的小男孩与自己一般大,似乎与王宫中的那些主子有不同之处。 “怎么了?”旻天注视姜妘己的眼睛,不明所以。 “不用找医师了,不过是一点小伤,你帮我把那木刺拔了吧。”姜妘己微笑了一下,一副满不在乎,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不行,我怕弄疼你。”旻天结巴起来,姜妘己脚上的刺看上去触目惊心,脚底板已经被鲜血覆盖,万一自己再伤了她那就不好了! “拔根刺要什么经验?叫你拔你就拔。”姜妘己嗔怪道,不知怎么回事,刚才她见旻天跑走,生怕他不再会来。非常害怕,还好他回来了。 “真的要我拔啊?”旻天很是为难,他真的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万一弄疼她自己难辞其咎。 “你是胆小鬼。”姜妘己见他犹豫不决,冷不防的冒出这么一句。 “我不是。”旻天辩解。 “你就是!”姜妘己坚持。 “不是。”旻天再一次重复。 “你…啊!!”姜妘己突然大呼一声,你字出口以后,啊的声音增强了几十倍。 旻天趁其不备,突然发力,一击即中,那根木刺足有两寸长,看上去特别锋利,旻天有些不忍。心想姜妘己还真能撑,还这么逞强。“我查看一下有没有拔断在里面。” 随后,旻天伸出他白皙略胖的小手,触摸着姜妘己的小脚板,摸索着,试探着,“疼吗?这里呢?” “不疼,都拔出来了。”姜妘己脚底的伤口由于旻天突然发力,速度很快的拔出来,也没有特别疼,只是伤口还隐隐有血涔出来。旻天的眉头拧得更紧。 “我帮你包扎一下。”旻天开始撕扯身上的短衫内衬,嗞啦一声,他撕下帮姜妘己包好脚。小小的身板背着她,按照她指的路线走去。 不一会,走到了姜妘己的家,一处破烂的木房子,旻天若有若无的打量了这处房子一眼,把姜妘己放在矮几凳上。 这木屋里家徒四壁,也没有人,旻天给姜妘己打了水喝,见她似乎因为伤很是难受。“我给你表演一个绝技吧!全天下只有我能做到哦!” “什么绝技?真的吗?”姜妘己听旻天这么一说,果然暂时忘记了疼痛,眼睛亮起来,兴奋的问。 “当然,等我一下。我准备一下。”旻天信誓旦旦的肯定,出去了一趟,手里拿了一只葫芦瓢还有一根芦苇。 姜妘己不明所以,不知旻天要表演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一副期待的表情,眼巴巴的望着他。“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看好了,我要把这个瓢里的水用鼻子喝完,是用鼻子哦!”旻天得意的样子,脸上露出笑意。 “不可能!”姜妘己不可置信,哪有这样的!鼻子怎么能喝水呢?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旻天手里的那瓢水。那水不断的下降再下降,直到看不见。 而旻天真的是用鼻子吸完了那些水,逗得姜妘己拍手叫好! 旻天哇的一声,把鼻子里吸进去的水从嘴里吐了出来。姜妘己一看,哈哈大笑起来! 旻天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总不能把水咽下去吧! 旻天嘿嘿嘿嘿的笑着,她终于笑了,真好看! 旻天临走时,姜妘己赠了他一支她最钟爱的骨簪为谢。单纯的友谊之花就此种下。 姜妘己梦里的旻天啊,真是傻傻的可爱,那时年幼的他们,是那么快乐,不知这世上的险恶和痛苦! 纵然后来她遇过很多次痛打和责罚,再也没有人安慰她,逗她开心。 所以那个小小的少年,在姜妘己心里就成了唯一,而他的死成了姜妘己此生的内疚! 旻天是唯一一个逗她笑过的人,还用了那么笨拙的法子,这时姜妘己的嘴角含笑,不经意地喊出“旻天”两字。 梦醒,姜妘己出神许久,这是属于上一世的童年时光。这样一算,美好的回忆就只剩这一件了! 而这一世,只有仇恨! 035 同盟大礼 半月后,姜妘己的伤好得差不多,便在院子里的玉兰花树下常坐,喝茶,看书。常常一坐就是大半日,旻天也不常来。 竹子柳七日后前便离开了。 这偌大的院子,就姜妘己与绿娥两个人,绿娥这姑娘分外勤快,样样打理周全,事事做得周到,姜妘己很是喜欢。 这些日子多亏了她,替姜妘己洗脸,擦身子,尽心尽力的服侍姜妘己,姜妘己感念于心。 听闻那日旻天将她救回来,就一直是绿娥在照顾她,而且,绿娥从不多话,这一点姜妘己很喜欢。 是夜,姜妘己刚躺下不久,忽听见一声女子的惊叫,却不是绿娥的声音,姜妘己很是疑惑,这秋水苑除了她们两人,再无旁人了。 旻天有三四日未回来,难道是他带了人回来? 姜妘己披衣下床,刚打开门,旻天一副笑嘻嘻地模样,背着月光走了过来。 “带人回来了?”姜妘己见是旻天,放下心来,见他朝她屋子走来,就随口一问。 “是啊,我送你的同盟大礼,走去看看,你可喜欢。”旻天盛颜如玉,笑吟吟的模样,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似得。 “作什么?神神秘秘的?”姜妘己见他抿着嘴笑得欢快,就好奇了几分。这几日来,他还从未如此笑过。 “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我猜你一定欢喜。”旻天笑里藏刀狡黠道,不过这刀可不是冲着姜妘己的。 姜妘己看了看自己还披着衣裳,“等我一下。”掩了门,理了理鬓发,扣上衣衫扣子。 她这几日养伤养得不错,全靠绿娥,脸色好了许多,颜如舜华,貌似慈蔼,心中倒是平静了几分。 姜妘己随旻天到了末端的那一间屋子,见一个女子被绑在椅子上,蒙了眼睛,此时张着嘴巴在惊恐地乱叫,却未发出一声,姜妘己疑心是被点了哑穴。 姜妘己走近一看,这人竟然是姜梓蔻! 姜妘己一脸震惊,这旻天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将她绑了来!真是不要命了! 这万一被发现,那势必会引发两国灾难的! 姜妘己怕姜梓蔻听见,低声附耳问旻天“这就是同盟大礼?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毕竟这样冒失的行为,实在是太冒险了,一不留心必定会惹祸上身。 “是,现在交由你处置,你想对她怎样都可以,只要别要了她的命就行,留着她的命,还有别的用处。”旻天从容不迫的答道。 他做事怎会轻易被人发现,此法虽然冒险,也是为了替姜妘己出一口气。当他查出来把姜妘己掳走的人是姜梓蔻指使的时候,就在盘算这一日。 这滇国王宫再怎样铜墙铁壁都有机可趁,只要算准了时间,稍微动动手脚,再跟姜姒好要一块碧玺宫的牌子,这事就天衣无缝,足够瞒天过海。 最重要的是,姜梓蔻的宫中,没有什么会武功的人,所以得来全不费工夫。 唯一不足的是,姜梓蔻看着纤瘦,实际上却很沉。旻天与秦寒费了好大得劲才将她捆了来。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姜妘己也不推辞,她正在盘算如何找她们两人算账呢! “秦寒,你去帮我把绿娥叫起来,就可以走了。”姜妘己小声的对秦寒道,秦寒会意,估计是姜妘己想到什么折磨人的法子了。 秦寒不得不服,那日救姜妘己,他虽没有进得地牢内,听旻天说,姜妘己竟然用一根铁钉和一根骨簪,戳瞎了那个堪称地牢一霸的胖人,就替她捏一把冷汗。而且,竟然还把他烧死了!真是有勇有谋啊!不得不服! 秦寒望了一眼旻天,旻天示意,两人撤了出去,姜梓蔻被捆绑地结结实实,无法动弹,无法叫出声,什么也瞧不见,只有一对耳朵可以听声辨人,而姜妘己决不能暴露,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绿娥推门进来,小心翼翼走过去,问“姑娘要我怎样帮你?” “你会丹青吗?”姜妘己嫣然一笑,问道。 “略懂,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绿娥并未诧异,她跟在竹子柳身边多年,已经练就地十分沉稳,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竹子柳调教的人,哪一个是差的?婢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侍卫武功一流,无人能及。若豆身边的两个,一个凌风,一个笼烟,都是各有所长,稳稳当当。 绿娥是服侍竹子柳的人,更是处变不惊,见多了世面的。 “春宫图你可会?”姜妘己一本正经的问。 “临摹没问题。”绿娥听到这几个字稍稍诧异,不过并未表露出来。 “你有临摹的画吗?”姜妘己担忧的问,一脸认真。 “没有,不知姑娘的要求是几分?” “有五分相像即可。”姜妘己满不在意的说。 “那我可凭感觉来画。” “我要那种永远洗不掉的,有没有?”姜妘己似笑非笑,她已经能想象姜梓蔻那暗自垂泪的痛哭样。 “有是有,有些麻烦,姑娘是要画在哪里?”绿娥记得竹子柳曾经替竹墨苒画过一副丹青,用的是一种药与汁墨混合而成的特殊墨汁,可以永世鲜活如生。 而那汁墨不小心弄在手上,是洗不掉的。她替竹子柳研墨时,不小心弄了一滴在指尖上,多少年了,依然存在,就像长了一颗痣。 “身上。”姜妘己不假思索的答。 次日中午,姜妘己亲自拿了剪刀,将姜梓蔻的头发剪得秃了头,将她的眉毛剃了,眼睫毛用火燎了! 姜梓蔻就像一个怪物一样,没有头发,没有眉毛,没有眼睫毛,成了一个秃子! 她那秃子的扮相,与她的雍容华贵服饰相去甚远,看上去甚是古怪,别扭,丑陋不堪!除去那些珠宝首饰的点缀,姜梓蔻此刻真是滑稽搞笑!如跳梁小丑一般,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无奈姜梓蔻叫不出声,只一个劲的哭,姜妘己让绿娥拿了镜子给姜梓蔻照,姜妘己躲在屏风背后瞧,姜梓蔻见到镜子里的她,直接气得昏了过去! 姜妘己只是淡淡一笑,这算什么?装死就能躲过一劫了? 那日,姜梓蔻指使地牢的狱卒把姜妘己的掳了去,不仅给她喂了春药,要毁她的处子之身。那刀疤脸还丧尽天良的动极刑折磨她,她的手指到现在还有些木纳,差一点成了残废! 要不是旻天冒死搭救,恐怕她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无名尸体,不知在哪座山头喂了畜生呢! 现下杀不得她,向她讨要这一点点利息,难道不行吗? 姜妘己趁着姜梓蔻昏倒的时候,让绿娥在姜梓蔻的背上作画,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活灵活现的呈现在姜梓蔻的背上! 待汁墨尽干,这幅水墨丹青就会永世追随姜梓蔻的身子,除非她剥了背上的皮! 姜梓蔻醒来又被喂药睡了三个时辰,才又醒过来。 姜妘己戴了面具,在绿娥的指导下变换了声调,听起来当真是另外一人,又换上旻天的长衫,看上去是一个男子模样。 “醒了?瞧瞧我给你的纪念,你可喜欢?”姜妘己凑近姜梓蔻,将镜子往姜梓蔻背上一照! 姜梓蔻的脸变得愤怒扭曲起来,瞬间十几种表情,震惊、愤恨、恶心,比变脸还丰富!姜妘己瞧着,当真解气! 姜妘己腹诽:姜梓蔻你用那些下流龌龊的法子来伤我,害我,我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而且,你不用受皮肉之苦,皮肉之苦会复原,会结疤而落,而这春宫图会永生永世伴着你,让你永远铭记这个耻辱!! “要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滇的靖远公主殿下喜爱春宫图成痴,还将图画于背上,看谁还会娶你,这辈子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姜妘己见姜梓蔻惊怖异常,不忘了补上一句。 姜妘己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你是谁?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时。 姜妘己把那日换下来,血迹斑斑的脏袜子,塞进了她张大的嘴里! 036 黑猫事件 姜妘己收拾完姜梓蔻之后,心情颇为舒畅,于夜间,回宫。头上插着旻天交还她的那支她最爱的骨簪。 旻天见姜妘己的背影走远,冷冷问道“隐卫那日说的藏在屋顶地另一伙人,可查出他们的身份了?” 秦寒躬身一礼,叹了口气道“没有,看样子那两人也是去救姜妘己的,但他们晚到,便藏在屋顶,被隐藏的隐卫发现,你们出来时,他们并没有出手。据说,武功堪称无敌,落了地,只一瞬,就无声无息不见了,隐卫怕打草惊蛇,就没有追上去,这王宫背后的力量不可小觑。” 旻天若有所思,转身上了马车,回秋水苑。 姜梓蔻于晨间,被旻天丢在南宫门口,她进宫时,连宫卫们都认不出她来了,她只得亮出怡月殿的宫牌,以证身份。 早饭过后,姜梓蔻消失一天一夜,生了怪病,头发脱落,眉毛,眼睫毛都掉没了的流言传遍了王宫每一个角落。 姜妘己在北宫听到这个消息时,抿嘴一笑,论算计谋略,你姜梓蔻还得修炼几十年! 姜妘己消失了半月,她先是让旻天通知高氏不必惊慌,只说是若豆皇子吩咐她出宫办事,不几日就回来。 高氏自从发生那种事情后,隔天就请人将那简陋的木屋窗户定死了,姜妘己本想翻窗进屋,无奈无路可走。 不得已,她在屋下唤起高氏开了门,高氏见到她安然无恙,又惊又喜,又搂又抱,姜妘己免不了安慰一番。 次日一早,天才见亮姜妘己就起床,收拾一番,又去见了惊雷,与它说了许多话。 姜妘己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半月,罪行司自然知晓的,却不敢声张。若豆去了多次,他们咬死姜妘己那日走出去就再没回来。 若豆甚至以他的黑猫跑进地牢为由,进去找了一圈,可是一无所获。但他始终深信,姜妘己不可能这么轻易死。 她那样狡猾聪颖的人,怎可能如昙花一现,消失不见。午时进锦华宫门时,若豆正托着一只手闷闷不乐地望着矮桌上的棋子发愣。 姜妘己进了锦华宫,渐渐走近,若豆眸光一抬就望见姜妘己,逐渐笑开来。 他就那样凝视姜妘己,只见她穿著半旧的藕合色的绫衫,下面青绿长裙子。高高的鼻子,小鹿一样温驯的双眸,泛着亮光,眼睫毛扑闪着缓缓而来。 姜妘己将那日她送刘祈月到宫门口,如何被打晕,如何下了罪行司地牢,如何与那胖丑人周旋,如何被下了春药、软筋散,如何被刀疤脸用极刑,如何奄奄一息,如何昏迷不醒,待她醒来时,却身在一处不认得的院子里,详尽告知若豆。 她在那处院子住了半月,始终不见救她的人,只一个大夫和婢女出现,照管她的伤势,说完伸出双手给若豆看,证明她所言非虚。 姜妘己隐瞒了救她的人是旻天这一点。 若豆听完,惊骇不已,到底是谁敢如此恶毒的对待姜妘己! 若豆对姜妘己此番历险,深深怜悯,他怨怪他没有将王后定罪,反让娄妃顶了罪,所以肯定是她们的打击报复。 不过,他转念想到,姜梓蔻失踪了一天一夜回来之后,却莫名其妙的丢失了毛发,觉得奇怪。 姜梓蔻回来,姜妘己随即回来,兴许姜梓蔻消失,与救姜妘己的人有关联。 “你受了这么多罪,枉我身为你的主人,却不能替你报仇,我真是无用的很。”若豆脸色颓败,一张小脸很是憋屈。 “殿下不必自责,此事与你无忧,只怪我得罪了永昌公主,她恨我入骨,才对我三番四次的痛下杀手,我死就死了,我只怕连累你。”姜妘己一筹莫展的模样,脸上隐隐挂了几分担忧之色。 若论身份,若豆是尝羌的小儿子,别人当然不敢对他怎样,暗处又有那名暗卫守护,如果没了那暗卫呢?若豆还只是个小孩,手无缚鸡之力,虽聪慧有加,毕竟是幼儿,心智尚不成熟,姜妘己的担忧并不是不无道理。 “殿下,那永昌公主正前往祭祀城许愿呢。”笼烟忽然开口道。 笼烟听闻姜妘己讲述,她消失了半月的经历,是有几分动容的。毕竟姜妘己是一个少女,被人用那种毒辣的法子算计,受了极刑,还差点失了贞洁和性命,心下同情心泛滥起来。她比姜妘己年长三岁,自然更懂得作为少女,贞洁有多重要! “哦,那我也去许个愿。”若豆随即附和。 “殿下千万不要为了我与她更添嫌隙!”姜妘己自然明白这主仆二人的心思,肯定是气愤不过,要去收拾那姜姒好一番。 祭祀城巍峨高耸,平日里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前去请人占卜,许愿。否则只有重大节日,尝羌颁旨才能前去。不知姜姒好此时不年不节地为何去祭祀城。 “我心意已定,必须惩戒她一番,否则她当真以为我只是一介孩童,我的人也可以随意欺凌,随意处置。”若豆坚定的眼神凝视姜妘己。 “那殿下可有法子?”姜妘己见若豆态度坚决,一意孤行,无法扭转,只得松了口。 “你有什么法子吗?”若豆眸光一亮,凭姜妘己的谋虑,怎么会想不到对付姜姒好的法子。 “这主动出击,若是正面冲突,肯定会两败俱伤,只能用迂回的法子。”姜妘己思虑片刻,脑中闪过一计,不过这法子是巧中取胜,又容易失败,实在是很难掌控。而且这个人必须是若豆亲自出面,若是别人恐怕不能产生效果。 姜妘己随后附耳与若豆耳语一番,若豆若有所思,稍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半个时辰后,若豆与姜妘己、笼烟一同出现在祭祀石城,不过若豆手里多了一只黑色的猫儿。 若豆把黑色猫儿放于地上,与它追逐嬉戏,把笼烟手里的老鼠接过手里,不停地挑逗黑猫,那黑猫见了老鼠就张牙舞爪的扑向若豆。 若豆提着老鼠向姜姒好的方向不停的奔跑,接近姜姒好时,若豆把老鼠往姜姒好的脸上一扔,那黑猫一跃而起,姜姒好的右脸上立刻出现数道血痕,老鼠也落在她身上! 姜姒好猝不及防,脸上先是火辣辣的疼起来,接着看到身上硕大的老鼠又是一惊。 霎时,她杀猪般的尖叫传遍祭祀城每个角落! 若豆装作摔了一跤,刚好落在姜姒好的身上,姜姒好又是一乍。 若豆抬起头见了姜姒好脸上的血痕,立刻惊恐地大叫起来“大姐...你的脸!!” 这时,姜姒好的婢女凝霜反应过来,冲过来。见了姜姒好倾城容颜上,那几道血迹斑斑的抓痕,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公主,奴婢....扶您起来。”凝霜不敢再看姜姒好的脸,颤抖的去扶姜姒好。 姜姒好见凝霜方才那惊惧的眼神,顺着她的脸一抹,手上立时沾了满手的鲜血....吓得“啊!啊!啊!”地惊叫不停! 她立刻命燕影递上随身携带的铜鉴,一照,那绝美的脸上立时异常夸张的扭曲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啊!!我的脸...”竟大喊大叫的哭起来! 姜妘己与笼烟这时才走过来,扶起地上吓得不轻的若豆。 “殿下,你为了救公主殿下可伤到哪里了?”姜妘己着急的上下打量若豆的身上。 “公主!您的脸!!!”姜妘己这才顺势转身,将手捂在嘴上,露出惊讶,恐惧的表情。实际上,她心里爽快的很! 幸好,那只黑猫不负众望,现在也不知窜哪去了。希望它快些逃命去,不要再出现在王宫里。 这黑猫原本是若豆捡来的一只野猫,交由一个奴婢养着,姜妘己正是无意间见过,见那猫儿野得很,经常上蹿下跳的,到处追逐老鼠,这才想出这么一计对付姜姒好。 姜姒好见了脸上的血痕触目惊心,一脸惊恐,嚎哭不止,她立刻意识到什么,转过身瞪视姜妘己,极度诧异“你不是死了吗?”随即,吓得腿一软,在地上缩来爬去,显然是受到了极度惊吓! 比方才那猫儿的留下的纪念还要震惊! “公主殿下惊吓过度,又伤的不轻,快扶回去请太医!”姜妘己也不答话,脸上一脸关切,心急的模样。心下暗想: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比你早死? 姜姒好之所以这么震惊,是因为姜梓蔻对她保证,姜妘己已经死了。 她突然出现,她自然心虚! 尤其是姜妘己出现在这沾满血腥的祭祀城,就多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这才惊吓不已。 她此番本是许愿姜妘己进入畜生轮回,永世为畜,却没想到飞来横祸,落得个毁容的下场! 姜妘己很满意姜姒好的反应,这一步走得很险,赢在天时地利人和,胜在运气。 回到锦华宫之后,姜妘己听笼烟说,明日是若豆的八岁生辰。而且,王后竟然一力应承,不知在打什么算盘。姜妘己思前想后,莫非她想要拉拢若豆。还是别有所图? 037 损毁容貌 姜姒好在三度受惊过度下,由若豆、姜妘己、笼烟、凝霜、燕影一起送回了碧玺宫,又立刻请来太医医治。 燕影随即派人通知了王后孟南萸,孟南萸听完大怒,火速赶到。 见姜妘己竟然还活生生的站在碧玺宫中,面上多了几分惊疑,她竟然没死!这怎么可能!姜梓蔻明明拍着胸口说,已经办妥当,只是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孟南萸还亲自派了容儿私下去善后。 又对姜梓蔻一番奖赏,夸赞,真是没想到,她竟然安然无恙!而且此时生龙活虎,面容沉静地站在她面前!她怎不惊疑? “到底怎么回事?”王后走过姜妘己身旁,暗自观察了一番,她竟毫发无损,一点伤痕也没见到,强自镇定下来后开口道。 “母后,方才我见宫中突然蹿出一只野猫,在追逐一只老鼠,觉得有趣,就跟着跑去看看,没想到那黑猫将那老鼠逼到了祭祀城,老鼠竟然跑到姐姐的身旁,姐姐惊吓摔倒,若豆才要冲过去扶她,那黑猫突然发狂抓伤了姐姐的脸,都怪我无用,没能救下姐姐,害得姐姐毁了容貌!姐姐一定很伤心。”若豆上前一步,重重地跪了下去,有几分负荆请罪的坚持。 若豆这一跪,是姜妘己嘱咐的。不重重的跪下去,王后见姜姒好毁了容貌,若是真的发怒,真怕不会轻易饶了若豆,索性就让若豆把戏演足了。 若豆这一跪意义非常,当着这碧玺宫所有人的面,如果王后发怒惩罚若豆,就是恩将仇报,是非不分。如果王后识大体,明是非,那就该对若豆安抚一番,感激夸赞一番。如若不然,她就是一个不辨是非黑白的昏后。 二则,明日便是若豆的生辰,孟南萸可是自告奋勇的拦下了这场生日宴,面上体现一个慈后的样子,背地里算计拉拢若豆。 孟南萸是个聪明人,姜楠康与她不对付,而她又无儿子,姜姒好嫁人之后,她在这宫中就无依无靠,若豆尚年幼,离宫封王还有些年月,自然是最好的倚靠。 王后面上似笑非笑,端着王后的架子,走近姜姒好,瞧了瞧她脸上的伤,这才舒了一口气“起来吧,母后怎会责怪你,你这般懂事,聪明。难得你们姐弟友爱躬亲,母后欣慰。” 姜妘己见孟南萸这番大度的样子,对方才的思忖更笃定了。孟南萸原来在打拉拢若豆的算盘,只可惜她的算盘要落空了! “谢母后不怪之恩。”若豆行了一礼,起身。 “太医,公主的伤怎样?会不会留下伤疤?”王后随即问太医,这才是她关心的重点。 姜姒好自恃天下第一美貌,若是毁了容貌,那同要了她的命一样。 孟南萸深知容貌对一个女人的影响,关系着一个女人的命运。虽然姜姒好可以凭着嫡公主的身份寻得如意郎君,可是,如若没有美貌,怕也只是美中不足,她可是从小就将她按照王后的礼法教授培养的。 王后对姜姒好的教导便是,色即是命,女人是以色侍人的,只有美色能撼动男人的心。 “奴才自当尽力,只是公主也要配合才是,半年内不得食荤,食盐,饮食全以清淡寡味为主。否则,这疤的颜色就会沉淀下来,日积月累颜色会越来越深,奴才见那抓痕上似有药物,那畜生整日攀跑,不知沾染了什么,奴才会尽快验出,寻找解决之道。”太医唯唯诺诺的答道。 姜妘己心里暗笑,不知什么药物?那是加深伤口恶化的毒药!就算你能妙手回春,也不能还姜姒好一张完美如初的倾城之姿。 “要你何用?”姜姒好方才一直晃神,此时听到太医这番说辞,大喊起来,由于她声音太大,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姜姒好对刚才若豆的说辞是不信的,无奈她又没什么证据,这伤她的偏偏是只畜生,还叫它跑了。她怎么甘心,把一腔怒意都发在了太医身上。 “公主息怒,万不可发火,这爪子遗留的药物很是蹊跷,公主可感到疼痛加深?”太医见姜姒好脸上血又流出来,暗觉不妙。 “当然很痛!换你试试!”姜姒好没好气的答道,不过声音小了许多。 “公主万不可抓挠,王后,奴才学识浅薄,不敢欺瞒王后,公主的伤又是这般严重,恐耽误时间。奴才向王后推荐一个人,晋城这两年非常有名的竹子堂的大夫,可那大夫时常出门,不知能不能请到他。”太医一直跪在地上,颤抖的厉害。 竹子堂的大夫就是夜郎国王竹子柳,这人近几年醉心医术,确实医治过许多疑难杂症,而且对这外伤尤为精通。不过他时常来来去去,必须碰巧才能遇见。 “竹子堂?为何我从未听说。”王后喃喃自语,她的眼线的确遍布晋城,甚至天下。 竹子柳一直行踪不定,自继位以来除去在南越做人质时,待过两年,此后便闭门不出,也不与他国来往,不问天下事。所以,夜郎王的传说只剩夜郎自大这一件了,全天下的人都将夜郎国君当做观井之蛙,目光短浅,傲慢自大的人。又怎知他的真面目,他这些年苦心经营什么呢? “这是这两年刚成名的神医,奴才曾经亲眼所见,他将一个被火烧伤的女子医治得比受伤前还美,一点疤也没留下,公主这点伤在他手里肯定能医治好,只是不知此时能不能寻到他,还需运气。”太医替王后解惑。 “可当真?别遇到什么庸医,耽误了公主的伤势,那你就是死路一条。”王后森然威胁太医。 “母后,快派人去请来吧,我不想毁容,更不想整日吃寡淡无味的食物。”姜姒好心急道。 “此事交由你去办,此刻就去。” 太医不敢耽搁,叩了头,领了口谕便火速出宫去寻竹子柳了。 姜妘己听到竹子堂的时候,忽然心里一惊,那替她看伤的大夫也说是竹子堂的人,莫非那鹤发老翁就是太医说的这位。 那鹤发老翁的确是医术精湛,要是寻来了,姜姒好的伤只怕会被治愈,更不会留疤。 姜妘己不知道的是,那竹子柳替她医病时,是易容过的一副老翁模样,隐藏了真实的容貌,也是怕姜妘己将他的容貌说与别人,带来麻烦。 竹子柳往来频繁,都是装扮了一副老翁的模样的,也是为了隐藏身份,迫不得已,至于那日见旻天则是以真实容貌见的。 若豆和姜妘己得到恩准,退出了碧玺宫。 姜妘己心里始终担忧,若是真的叫那太医寻来了那大夫,那么今日冒险,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日后,这样的机会根本不会再有,这对以色侍人的母子必定会更加防范,这个法子只能用一次。 但愿,那竹子堂的大夫不在才好,也能叫姜姒好的伤更加严重,也教她记下这个教训! 姜妘己落了后,心想,这以色侍人者,哪有算计人心的人活得长久?若是空有一副好皮囊,而无脑子,那么就是任人拿捏的命! 姜妘己忽然想起,明日就是若豆的八岁生辰,该送他什么礼物好呢? 038 溅了一脸 昭阳宫 若豆是滇王目前最小的儿子。自他之后,宫里再没有皇子公主出生,而八岁在滇国称为明智之年,也就是说,八岁已经能明事,懂礼法了,以后就不再是懵懂的孩童了,是走向成熟的年龄。 这次王后特地向滇王请旨,将若豆的明智生辰办在昭阳宫,而不是别处,也是向别人宣布,她选定了若豆。 若是宫里的人识趣,此后,就该忌惮些,也叫那些沾沾自喜的人收敛些,以后这宫里她也是有所依靠的。纵然生不出儿子,可是只要她想要,也能认出一个儿子来。也算是示威,这就是王后的权利,而别人是永远做不到的。 今夜,偌大的昭阳宫喜庆的很,内廊外檐,阶上阶下,里外宫殿,都是花团锦簇,盆景无数,张灯结彩,塞的无一隙空地。 王后是亲自下了帖子,邀请了宫中所有的妃嫔,皇子、公主、包括太后,旻天,不过依然有人没来。 娄妃尚在禁足,木妃羸弱,庄妃则是不屑来,太后称病未到场。 永昌公主姜姒好病中未到,靖远公主姜梓蔻也称病未到,永安公主姜枣婼、朝云公主姜依彤,太子姜楠康,二皇子姜嶲越悉数到场庆贺,各自送上精心准备的生辰礼物。 王后一袭大红色朝霞凤尾服,飞天云髻峨峨,插了六对凤凰金钗,艳冶柔媚之态浑然天成,稳坐主位。 若豆一袭青蓝色衣衫,头冠墨色玉冠,眉目清明,圆圆的眼睛多了几分沉稳,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竹墨苒则是一袭白底桃花长裙,杏眼明仁,修眉联娟,娴静端庄之态。 滇王一袭赤金色龙袍,神色缓和,甚是高兴,从宴会开始,歌舞不断,手里的酒杯未曾放下过,接连一杯又一杯的灌下去。 王后和滇王位于主位,若豆和太子次之,依次是姜枣婼、姜嶲越、姜依彤,最后才是赵妃,谢妃,竹妃。 姜妘己与笼烟随侍在若豆的两侧,若豆生平第一次喝了酒,还是滇王亲自斟酒,当真是莫大的荣幸和恩宠。 一番歌舞过后,王后命人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锦盒来,笑靥如花道“王上,我为若豆准备了一件礼物,你替我瞧瞧他可会中意?” 王后没有直接递与若豆,当然是想向滇王邀功,她送的这件礼物是一块绝世通透玉珏,请王上过目,自然是想从他口中获得几声夸耀。 “王后当真是大手笔,这不是那周朝姬室的传国玉珏,云雷玉珏吗?王后是如何寻得?”滇王顺水推舟,他怎不知王后的心思,既然她有此心,为了拉拢若豆出手如此阔绰,他不免随声附和两句,称她心意。 “寻它是费了一番时日,臣妾让人找了若干年,这才找到了。想来这绝世玉珏,当然要配这绝世之人,若豆皇子自幼聪颖灵气,是个玲珑剔透之人,臣妾甚是喜爱,今日就将这云雷玉珏送与他作为明智之礼,也算是绝配。”王后盈盈笑道,言语之间对若豆称赞不已,当真是欣赏有加,宠溺无度。 “如此甚好,王后有心了,若豆,你还不过来谢礼,让王后亲手为你戴上,以后可要仔细爱护,不要弄丢了才好,省的辜负王后的深情厚义。”滇王脸上笑意尤增。 “是。”若豆讲完,起身走过去。 就在王后仔细的打开那云雷玉珏的扣子时,若豆恰好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只听“叮咚”一声,若豆惊诧地“啊!”了一声。 若豆连忙转过身,向大长秋容儿要什么。 这时,在座的人才看清,王后孟南萸的脸上,身上竟然一脸汤汁,原来是那玉珏落入汤汁之中,溅了王后的脸上和身上。孟南萸脸色一僵,有些阴郁。 “母后,都怪儿臣手拙,母后您没事吧。”若豆楚楚可怜的望着王后,很是愧疚。 “无碍,只是可惜了这玉珏,沾了汤汁恐会失去瑞泽之气。”容儿此时正手忙脚乱地替王后擦拭脸上的油汤污渍。 “快,快将玉珏捞上来。”若豆急得向身旁的姜妘己喊道。 姜妘己立刻挽了手袖,将手伸入王后的杯盏之中,利落地捞起玉珏,又用帕子仔细擦拭。待汤渍干了,交还若豆。 别人看不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姜妘己就在他们两人中间,看得清清楚楚,就在王后俯身要替若豆佩戴玉珏时,姜妘己向若豆使了一个眼色,那玉珏的正下方正是杯盏汤汁,若豆会意,趁其不备,竟然出手将玉珏扯进杯盏之中,这才溅了王后一脸油渍汤汁。 待王后反应过来是若豆出手时,脸上愤怒极了,这若豆竟这般这样不识好歹! 顷刻之间,王后脸上的笑意才又淡淡地挂了上来,却是比哭更难看! “母后,孩儿罪该万死,请母后降罪。”若豆随即软软的跪了下去,脸却一脸淡漠。 竹墨苒这时紧紧的捏住手中的帕子,很是焦急,不过她也只是着急而已,并未开口。 “傻孩子,这怎能怪你,是这玉珏长期无人佩戴,那扣子涩了,这才不小心弄浊了。以后,你日日佩戴,不消几月,它的灵气便会恢复。”王后示意容儿罢手,善解人意劝慰若豆。 那赵妃、谢妃脸上分明有几分嘲笑之意,被姜妘己扫视捕捉到眼里。 姜妘己暗自偷笑,这若豆的演技越来越炉火纯青了,配上这么一张诚惶诚恐的小脸,真是生动的很。 姜妘己之所以想出这么一辙,也是临时起意,这种时机可是千载难逢的。王后从来不曾这般当众出丑,一向母仪端庄惯了,此时若豆让她出丑,也就是生生的打她的脸,教她难堪! 在别人看来若豆无意,有心人看来若豆分明故意,只有姜妘己才知道,这不过是她临时起意的杰作。 想来若豆真是人小鬼大,只一个眼神递过去,他竟然明了,这也是在告诫王后,别想与他上一条船,他不稀罕,也不惧怕! “谢母后不怪罪孩儿。”若豆乖巧的又是一礼。 竹墨苒,这才松了口气,松了手帕,泰然自若起来,方才真是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难道真是若豆出手了? “王上臣妾去换套衣裳,去去就回,列位尽兴随意一些。”王后起身行了一礼,淡淡笑道。 姜妘己想,真难为她了,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当真是演技实力派,只怕转过脸去,就是一副肃杀之气。 王后走了之后,在座的各位,表情解气的就有好几位,赵妃,谢妃,姜嶲越,姜依彤,那脸上嘲讽的表情真是各有千秋。 旻天端坐在宴席的中间位置,这出戏他不用想都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不过,姜妘己如此心急,未免不妥。转念一想,她竟已经与这聪慧的若豆同气连枝,默契十足,很让人意外啊! 039 后墙之怒 王后转身离席之后,哪里还有一丝宽容和煦,脸上尽是羞怒之色,眸中显现呼之欲出的杀意,骇然萧肃! 大长秋容儿领着侍候宫女随之而去。她临走时,还转身瞪了姜妘己一眼,这个该死的贱婢,竟然还活着! 要不是她那日为了脱罪,胡乱陷害绿荷,而她不得已将绿荷咬出来顶罪,绿荷也不会枉送性命。 绿荷对她忠心无二,与她情深义重,犹如亲姐妹。她恨呐!恨眼前这个身份卑微的贱奴! 她竟然能三番五次的逃脱刺杀,现在还摇身一变成了若豆身旁的红人,那若豆是王后要扶持之人,王后岂能容她? 刚才那一幕,分明是这贱婢挑唆若豆皇子,他才会做出让王后当众出丑丢人的事来,如若不然,一向天真弱软,低眉顺眼的若豆皇子为何会如此行为? 容儿轻蔑地瞟了姜妘己一眼,眼里含恨,面上含怒。想到王后的性子,恐怕会连累她挨打受罚,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王后步至寝宫,脸上的怒气溢满面庞,她原本美艳的绝色姿容被怒意覆盖,看上去哪里还有半点美丽。 “你真是该死,让你去善后,你究竟是如何善的?要不是你办事不利,她怎会又出现在宫中,教唆若豆那小儿羞辱我?!”王后坐定,宫女掩了门窗,她披头盖脸就将一个香炉砸到容儿的脸上,容儿的眼角登时就肿胀起来。 “王后赎罪,当时,是梓蔻公主说那贱奴的尸首已经被运出宫外,让奴婢大可放心,奴婢便信了她的话,只将那几个死了的狱卒让人清理掩埋了,又让那张如清下了一张帖子,谎称已将他们逐出宫去,这才回来向王后复命。实在不知为何这贱奴还活着,出现在宫中。”容儿顾不得眼角的疼痛,轻声抽泣,很是委屈。 “如此说来,你是怪罪本宫冤枉了你不成?”王后眸色锋利,凤眉一挑,凌厉非常。 “奴婢不敢,王后赎罪,想来这问题是出在梓蔻公主那里,如今她称病不出,定然也有蹊跷之处。”容儿突然想到梓蔻当时说尸首已经处置时,脸上是有几分慌张神色的。 “你这么一说,的确如此,梓蔻分明亲自向我讨要了那催情之药去,不可能不用,除非那贱奴有通天的本事能从地牢里飞出去。”王后细细思量道。 姜妘己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昭阳宫,莫不是她有武功能斩杀了那几人,逃了出去。还是,有人搭救? 不,她根本不会武功,那么答案就是后者,是谁救了她呢?梓蔻明明行事隐秘,就连她也不知何时动的手,而这王宫之中谁会去救一个奴女? 是若豆吗?这绝不可能,他的身边是清一色的宫女,奴仆,她已经查过,根本没有会武功之人。这确实是一件头疼之事,一想到昨日,那黑猫竟把姒好的容貌给毁了大半,她心里的火气立时上涌! “王后娘娘,碧玺宫的凝霜来了,让奴婢通报一声,太医已经寻得那竹子堂的大夫,此刻已经被请进宫中为公主医治,请王后放心。”门口的宫女欢快的道。 “太好了,务必告诉凝霜那丫头,仔细照顾公主的脸,告诉那大夫若是医好了公主的脸,本宫定会重重赏赐他!”王后眉心一喜,脸上的怒容尽退。 “奴婢遵命。” “王后娘娘,这下好了,公主的脸定会恢复如初的。”容儿也随之欢喜起来,那姜姒好就是王后的命根子,王后尤其看中姜姒好那张脸,当然也就跟着欢喜起来。 “快帮我宽衣,侍妆吧!别让王上等急了,背了这怠慢的罪名。”王后随即也就心情愉悦了几分。 “是。”容儿顾不得眼角的肿胀,王后仿若未见一般,视若无睹。 待再次仪容艳鲜,光彩熠熠时,王后才开了金口“方才是本宫一时置气,误伤了你,快去敷敷脸,怎么都肿了?” “奴婢没事,王后娘娘不如快刀斩乱麻,立刻将那奴女除了,省去后顾之忧。”容儿见王后心情好了几分,又是和颜悦色的关怀她,即刻献计。 容儿恨不得立马将姜妘己五马分尸,为绿荷报仇雪恨,想到此时王后正在气头上,立马觉得有机可趁,献上计策。 “你可是有了什么主意?”王后脸上随即来了兴趣,轻声询问。 “禀王后,奴婢的法子虽拙,可,能一劳永逸。”容儿年长的脸上,多了几分狠绝,眸光泛着森森杀意。 “哦,当真?”王后疑惑,这容儿跟在她身边多年,平时虽是伶俐聪明,但却比不上她,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对她恩威并施,她就像只狗一般,替她卖命。这时,怎会突然就想到一劳永逸的法子。 “王后娘娘...”容儿凑近王后耳旁,耳语了几句。 王后犹豫片刻,当即点头。 王后一行重新回到宴席之时,容儿不见了踪影,姜妘己疑思,莫不是被王后迁怒惩处一番,挂了伤,见不得人了?或者王后指使她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姜妘己的眼神在看歌舞时,不经意的扫视了宫殿之中的众人一眼,旻天却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遥遥用眼神打了个招呼。 姜妘己也用眼神还了回去,不过,为何旻天脸上挂着怪异的笑,是笑她吗? 王后回到主位上,笑意盈盈,频频举杯敬酒,连同若豆都饮了一大杯,姜妘己不敢劝诫,这是王后敬的酒,王上都未阻止,哪轮到她说话。 若豆年幼,又是第一次饮酒,不多时,就醉了过去,小脸熏红,呓语不断。 “将小殿下送回锦华宫小心伺候,煮碗解救汤与他吃下。”滇王见了若豆昏昏沉沉的模样,却也不惊慌,面上还挂了几分浅笑。若豆已经八岁了,再也不是年幼无知的孩童了,这杯酒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姜妘己与笼烟遂扶了若豆起身,锦华宫的奴仆立刻眼尖的跑过来,背起若豆就要离去。 “你留下,方才容儿身体不适,我没了布菜使唤,留下帮我布菜吧,今日高兴,我要陪王上多饮几杯才是。”王后突然开口,对身旁的姜妘己开口道。 姜妘己心底冷笑,这个理由找的也太逊了些,这昭阳宫上百宫女,还缺少一个布菜的使唤宫女? 040 下毒谋害 无其奈何,谁让她是王后呢,而此时,她不过是奴女之身,怎敢反抗。如若不从,就是违抗王后旨意,死路一条。不过王后这招,也是冲她而来,横竖不过是个死。 就看王后有没有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出一个必须赐死姜妘己的罪来。 姜妘己见旻天与姜嶲越谈笑风生,眼睛却斜瞟了这边一眼,不知为何眸色凝重起来。 姜妘己施施然转身,躬身行了一礼“遵命。” 姜妘己双手欠身走到王后身旁,补了容儿先前那个空缺位置,轻轻拿起玉筷夹了王后面前的菜肴来。 王后甚是高兴,频频劝酒,吃完了酒,象征性的夹起姜妘己布在玉碗里的菜肴,长袖遮了,轻轻咀嚼起来,还不停的称赞今日厨子的功夫不错。 王后今日胃口大好,吃了许多酒,又指了远处的汤要尝尝,王后身旁的另一名宫女会意,立时就起身去盛汤,不过那宫女的面上很不自然,甚至透露出些许恐惧之色,眼含雾气地盛了汤回来,王后却不着急尝了。 那碗汤王后始终再没动过,不多时又指了另一处的汤,让姜妘己去盛,姜妘己瞬间明白王后的心思,原来陷阱在这菜肴汤食里,否则她若想喝汤,方才那碗为何不喝? 姜妘己款款走了过去,盛了半碗汤回来,俯身轻放在王后身旁。 王后身边那身着昭阳宫装的宫女却突然开口,“王后娘娘,奴婢听闻这清神益肺汤能增强肺气,奴婢这几日肺气虚脱,恳请娘娘赐奴婢这碗汤吧!” 姜妘己心底澄清,原来这碗普通的肺气汤,就要变成一碗有故事的汤了,不过必须要经了她的手,它才能变成一碗有生动故事的汤。 “你这丫头,如此贪嘴,真是本宫平日里宠坏了你,如今连我的汤也不放过,教旁人笑话了去。”王后虽如此说,脸上却是挂着笑,仿若她对宫中之人向来宽容,宠溺的样子。 “既然你想喝就拿去吧,你既开了口,我不给你,别人还指不定说我素日里待你们寡恩不堪,温饱不济呢。”王后慈眉善目,笑意不减,眸光中却多了一分不易觉察的威严。 那宫女连忙叩头谢恩,端起汤碗,“谢王后娘娘恩赐。”说完,眼神视死如归一般,一口饮下。 王后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宫女,直到她镇静的将碗摆好,安然站立,这才放了心。 姜妘己心底发笑,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照样为王后布菜盛汤,倒酒,不多时,王后轻轻抚着太阳穴,醉意朦胧起来。 王后才将站立起来,正待说话,那宫女突然头重脚轻的“砰”地一声倒在了滇王案前! 滇王眸色一沉,低眼望了一眼,那宫女竟口鼻流血,就连眼睛也渗出鲜红的血来,看上去甚是骇人! 王后大惊,连忙低身去摇晃那宫女“宝珠,你这是怎了?” 那宫女并未回答她,只用手指了指姜妘己,片刻就闭上了眼睛。 众人大惊,随着那宫女垂下的手的视线望过去,姜妘己泰然自若的模样。 “你这奴婢到底对宝珠做了什么?”王后见宝珠闭了眼,愤怒地转头质问姜妘己。 姜妘己不慌不忙的答道“奴婢什么都没做。” “还敢狡辩,还不承认,你是要等下了罪行司才开口吗?”王后凤颜大怒,立时吼起来,声音响彻。 在座的皇子,公主,妃子俱是一愣,姜枣婼吓得身子一抖,姜嶲越嘴角扯起一抹讽笑,心道这王后真是闲情逸致,这种时候都要演上一出。 旻天的视线则落在姜妘己身上,毫无担忧之色,他很想知道,王后这样当面栽赃嫁祸,人还躺在地上的场面,她要如何脱身,够不够格与他结盟。 姜依彤则是不屑一顾的样子,只淡淡瞟了一眼地上的宫女,心道,这女人真是狠毒,连近身宫女也舍得拿出来杀了。 不过,为了若豆身旁的那个奴婢,至于吗?还是她想清除若豆身边的人,好安排她自己的人过去,才想出这样的釜底抽薪之计。 滇王一脸嫌弃懊恼,“今日真是扫兴,王后,既然是你的宫女,交由你处理吧,本王就不管了。”说完,拂袖而去。 “臣妾失职,扫了大王的兴致,坏了若豆的生辰宴,臣妾查清这事,定会给王上和若豆一个满意的交代。”王后随即跪了下去,惶恐紧张道。 滇王散了,不喜热闹的人自然也都散了,姜依彤第一个走了,连退礼都未向王后行,任性至极。 姜嶲越与母妃谢怀曦向王后行了一礼,也随之而去。 姜楠康见人都走光了,这才起身施礼而去。 赵妃也随之起身,行了一礼,嘴角含笑而去。 这殿中,只剩下旻天与姜枣婼、竹墨苒及他们随行的宫女,奴仆几人。 这剩下的几人,要么不会看眼色,要么就是故意赖着不走,王后的视线扫了留下的众人一眼,旻天也就罢了,竹妃情有可原,这奴女是她儿子的侍婢,可这姜枣婼是怎么回事,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今日竟然要留下来看这场热闹么? “你说与不说?”王后见这殿中的人眼巴巴的盯着她,她旋即开口大声呵斥。 “我不知王后要我说什么?”姜妘己不偏不倚,正视王后的厉眸。 姜妘己腹诽:真是可笑至极!你以为你这样便能威胁到我?尝过的苦头历历在目,难道你还能当众将那日的极刑对我使一遍? 那也要看,我给不给你这个机会?迟早有一天,我定会把那些极刑在你身上都用一遍,看看你是否还敢像现在如此气焰嚣张! “你以为装傻就能躲过罪责?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王后见姜妘己的脸上淡定如初,不屑一顾的神色,立时火冒三丈。 她何时受过这等嘴脸,后宫的人哪个不是对她毕恭毕敬,对了,除了太后护着的那庄妃,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 “这昭阳宫自然是王后娘娘的地盘,但奴婢实在不知王后要奴婢说什么?”姜妘己可不想这么快戳破真相,激怒王后可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呢!而她恰巧有这个本事。 姜妘己淡然处之,不温不火,不慌不忙,只要那地上的宫女还在,她自然能扭转局面,戳破真相! 旻天埋头饮酒,事不关己的模样。 竹墨苒静静的望着姜妘己,眼里多了几分赞赏,遇事不乱,沉着稳静,倒是适合放在若豆身边。 姜枣婼却是一副好奇的样子,一转不转的盯着王后与姜妘己。 姜妘己的余光一扫,旻天竟然是那副瞧好戏的样子,心里骂道:真是腹黑,见死不救! 041 伶牙俐齿 昭阳宫的牡丹争相怒放,花色撩人,香气四溢,当真算得上景色怡人。配上若豆的生辰算得上良辰美景。 姜妘己轻叹一声,可惜了这良辰美景! 若豆的生辰死了人,当真晦气!可见,王后也不是诚心替若豆庆贺生辰,不过是借此生事! “你当真是不怕死的贱婢,死到临头还呈口舌之快!”王后敛神端坐,淡淡地喝了一口茶。 “奴婢实在不明白,王后口口声声要我认什么?难道是要奴婢承认这宫女的死与奴婢有关,或者王后认为是奴婢谋害了宝珠?要问罪奴婢?”姜妘己缓缓道出,瞥见竹墨苒神色微变,却是着急。 姜妘己眸光坚定的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必着急。 竹墨苒收到,正了正身子,敛敛衣袖,端坐好。 “王后娘娘,不好了,医治公主的大夫说要用一味极为凶险的药,必须得到您的同意,他才敢用药。奴婢特来禀告。”姜姒好身边的凝香突然跑进来,慌慌张张,气喘吁吁道。 “叫他速速来见我。”王后一慌,长袖一扫,将鎏金桌上的酒水打翻在地,那容儿却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带了人匆匆收拾干净。 “是。”凝香领了口谕,即刻又跑了出去,也顾不上那些宫廷礼仪了,毕竟公主的脸才是头等大事! 王后被凝香一惊,慌了神,发起愣来,不言不语,手心紧握,满是担忧之色。 全然忘记了她身旁因她而死的无辜宫女,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此刻,她眼里,心里想的全是姜姒好的脸。区区一条人命算什么! 姜妘己见容儿眼角淤青,肿得甚高,像被人打了一样。回头一想,能在昭阳宫打大长秋的人除了王后,恐怕再也无人敢了。 容儿见姜妘己很是不以为意,一副看你能把我怎样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只差一步,就能将她弄死。 姜妘己审视容儿,容儿低头了,附着王后耳语起来,王后精神一振。 “这贱奴方才竟敢在汤水中下毒毒害本宫,那汤水却被宝珠讨吃了去,这才躲过一劫,其心可诛,罪大恶极,立刻将她拉出去剁了。”王后突下杀令,命人把姜妘己带下去处死。 “王后娘娘真会明断是非曲直,您既说我下毒毒害您,也不搜搜我的身,身上可还有毒药。我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毒药放入汤碗之中呢?”姜妘己上前一步,施了一礼问道。 “王后娘娘,她是若豆的侍婢,很讨若豆喜爱,做事也是尽心尽力,还望娘娘查清再定罪不迟,只怕若豆知道了,依着他那倔性子定会哭闹不止,我怕他年幼无知,与你生了嫌隙那就不好了。”竹墨苒施了一礼,面上有两分着急。 “王后娘娘,竹子堂的大夫来了。”凝香匆忙进来禀告,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姜妘己心道,跑得如此快,姜姒好是毒发要死了吗? “快请进来。”王后随之捉急道。 姜姒好的一张脸能不能医好,就靠这大夫了,而且耽搁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她自然急不可耐。 这时,姜妘己见凝霜领了一个英俊的男子进来,通身一派清朗之气,那双深邃的眼眸,宛若皓月。 那眼睛为何与秋水苑的那大夫如此相像,不是相像,是一般无二,对了,他也是竹子堂出来的,莫非是那老翁的儿子或孙子。 可是,那双眼睛不可能一模一样,连眼睑的小痣位置都一样!这绝无可能,除非他们是同一个人! 姜妘己瞟了一眼旻天,旻天正在斟酒,见了这人,却连酒散了都不自知,面上却是一派淡定,可他的动作出卖了他。 这人他分明认识,如若不然,他怎会如此失态,他又没有那龙阳之好,纵然这男子长得这般俊朗,也不至于让他如此讶异失态。 姜妘己更加笃定了她的猜测,这人与秋水苑中的人却是同一人,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易容成那老翁。 现下,他竟然能出现在王宫之中,难道他的医术确实了得?那么姜姒好的脸,就会被他治好了?真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那竹墨苒见了竹子柳,却是暗自一惊,子柳怎这样正大光明的出现了!就不怕被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么?她面上一紧,复又正襟危坐,仿若未见一般。 这一切,姜妘己看的清清楚楚,这男子的身份肯定不简单,浑身上下透着高贵的气质,让人仰视。 “参见王后娘娘。”竹子柳施了一礼,却不是三拜九叩的奴才礼仪,他长身玉立,淡淡开口。 “平身,你说要用一味凶险之药,可会伤了公主容貌?”王后急急开口,问的不是性命,还是容貌,果然她更看重姜姒好的倾世美貌。 “不会,只会伤了公主的身子,恐怕三个月下不得床。”竹子柳轻轻地答道,随即眸光一瞄,原来那日旻天所救的姑娘竟是王后身边的人,莫非那旻天皇子看不上那姜姒好,竟看上了王后身旁的婢女? “如此,以后不会落下病根罢?”王后松了一口气,心思一转,又紧张的问。 “不会,锦自当尽力而为。”竹子柳语气虽轻,但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而且,姜妘己注意到,他竟然没有自称奴才,而是称锦! 看来,这人的身份真是有意思的很,王后着急,也不追究他如何自称。 “王后娘娘,方才您说要将奴婢问罪,说奴婢毒害您,现下这里有现成的大夫,何不请他瞧上一瞧,宝珠中的什么毒,您好坐实了奴婢下毒的罪。”姜妘己不咸不淡的开口,一番为王后筹谋的模样。 竹子柳闻言,原来如此在,这昭阳宫正在上演下毒的戏码,那他倒是要瞧上一瞧,这伶牙俐齿的姑娘如何脱罪。 姜妘己见了竹子柳的眼色,似有看好戏的戏谑,顿时不解,为何这殿中之人都要看这场热闹? 非要瞧着她人头落地,才会欢心?她偏不让他们称心如意! 042 端木神医 姜妘己一想到旻天刚才也是这般表情,就怒了。连他也要看她的笑话吗?还是想见识她如何脱罪,看看她究竟是不是正如他想的那样,她姜妘己的心计和谋略可以为他所用,当他的谋士。 “何时轮得到你开口?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不过,你这么急着找死,那我就成全你。”王后听竹子柳说姜姒好会恢复如初,也就不再多心,一门心思的要置姜妘己死地。 “不知大夫姓甚名甚,如何称呼?”王后客气地问道。 “复姓端木,单名一个锦字”竹子柳施施然答道。 “王后若有需要,锦愿效劳一二,验毒也是锦的本事之一。”竹子柳瞥了姜妘己一眼,正色说道。 “可公主那边需要你照看,恐误了时辰。”王后面有难色,她正有此意,不过姜姒好的脸才是大事。这奴女量她也逃不了,何时处置都行。 “无妨,你且将我刚才配好的药,用烈火煮了,我稍候就到。”竹子柳吩咐凝香。 凝香答了声“是”就走。 “那请端木大夫验验这宫女是中了何毒,死的这般骇人。”王后移了一步,伸长宽袖引了引宫女的位置。 竹子柳这才发现地上躺了一个宫女,口眼鼻都有污血,只是血渍已干,看上去很是凄惨。 竹子柳走近俯身蹲下,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宝珠的脖颈位置用力一刺,竟把针刺了大半进去! 随后他轻轻一拔,将针凑近眼前一看,一闻。又将针放入半杯清水之中,搅了两下,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些树叶般的碎末,又是轻轻晃动几次。 “番木鳖毒,不过这中了番木鳖的毒是不会流血的,只会窒息而死。这宫女死前一定是异常激动,惊恐,在倒下之后血气倒流,这才凝聚到了口鼻眼三处。”竹子柳下了结论。 王后自然知道这毒是番木鳖,不是不便说不来罢了,这端木锦果然有几分本事,就这样一刺,一闻,一看就断定出来,确实不是庸医饭囊之辈。 “你还不认罪?”王后听闻竹子柳下了中毒的结论,眸光厉色必现。 “奴婢何罪之有,这番木鳖奴婢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又怎会用?”姜妘己就是故意拖延时间,瞧着孟南萸难看的脸色也是爽得很,她就喜欢这样捉弄她,与她兜圈子玩! “那就怪不得我了!”王后随即愤怒一甩衣袖,容儿会意,招呼奴仆围上来,要把姜妘己拿下。 “王后娘娘且慢,为何你如此断定是奴婢下的毒?丝毫不怀疑您的宫女宝珠呢?将才她在宴上时,竟然胆大妄为的向您讨要汤吃,想来她在这昭阳宫偷吃的东西必不会少,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她误吃了毒药,所以丧命于此呢?”姜妘己兜了一个大弯道。 “一派胡言,你当这昭阳宫的人都与你一般无知无畏,毫无规矩可言么?”王后越听越震怒,这奴女分明是在笑她管教不严,纵容宝珠向她讨汤吃。如果不是为了这一步,她又如何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呢? 这王宫,除了姜姒好,谁还敢向她讨要东西,是活的不耐烦,还是嫌命长? “那这宫女就是自杀身亡。”姜妘己笃定道。 “宝珠风华正茂,本宫向来待她不薄,年末就可放出宫去婚配,她又怎会寻死?”王后嘲讽地笑道。 “那未可知,不如让我搜上一搜,万一在她身上找到毒药呢?”姜妘己上前一步跃跃欲试。 “大胆,快将她拖下去砍了。”王后怒意更甚,这奴女真是死不足惜! “王后娘娘莫不是害怕奴婢当真在她身上搜出什么来?”姜妘己冷唇相激。 旻天端坐着,也不喝酒了,听到王后说要将姜妘己砍了时,他就放下了手中的樽杯,心道,这丫头与她费这么多口舌干什么! 真是等得不耐烦了。 竹子柳见姜妘己泰然自若,不惊不慌,与那日在秋水苑奄奄一息的病人判若两人,浑身散着稳中求胜的风姿,心想旻天有几分眼光。这姑娘日后只怕不是等闲之辈,竟然敢对王后这般言语。 她究竟有几条命?若非她有十足的把握,否则王后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杀之后快。 “笑话,下毒之人是你,为何要搜被害之人?”王后叱笑一声,嘲讽尽显。 “那便先搜奴婢吧,王后断定是奴婢加害与您,奴婢自然难逃罪责,不过今日为您布菜的除了我就是这宝珠了,搜了奴婢的身,也要搜一搜这宝珠的身。否则,这在座的定要说您护短,对奴婢不公允。”姜妘己悠悠然委屈不已地道。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王后严词厉色的回绝,万一真在宝珠身上搜出多余的毒药来,那就是功亏一篑了。 “母后,要搜身的话让枣婼来吧。”姜枣婼按耐不住跳了起来,天真无邪地喊道,只当是好玩一般。 “你别添乱。”王后怪嗔道。 “可是,这奴婢自己要求搜身啊,为何您不成全了她,事关宝珠的性命,而且枣婼定会认认真真的,绝不让她有机可趁。”枣婼走近前来,恳求地望着王后。 “王后娘娘,既然枣婼公主自告奋勇,而这奴婢又是锦华宫的人,您就准了吧,就让枣婼搜搜她的身,以证是非。”竹墨苒起身,上前一步,行了一礼。 姜妘己的确是锦华宫的人,是若豆的婢女,她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要是真是查出什么幺蛾子来,只怕若豆难逃其咎,又见这婢女不卑不亢的坚定样,心里亦是相信她的。 “既然竹妃开口了,我不搜她的身,倒是显得我冤枉她了,不过下毒有一千种方法,搜了身未必就能证明她清白无辜,此番搜身怕是多余,何况谁会愚蠢到将毒药随身携带?”王后这番说辞是对竹妃说的,面上是卖竹妃一个人情,实际上亦说明姜妘己是下毒之人,搜了身也作不得数。 “是非黑白也是要讲究一个证据不是?”竹墨苒温言温语,实际上是不退亦不让步。 “依你所言。”王后料想这奴女身上是搜不出什么来的,这番作态不过是临死之前的挣扎罢了。 随后,姜枣婼与姜妘己一同随着容儿去了后殿,姜枣婼仔细查看了姜妘己的衣服,容儿则是看也不看一眼。 “母后,枣婼发现了!”姜枣婼脆声一喊。 姜妘己嘴角潋滟,开出花来.... 043 翻云覆手 就在姜枣婼提出要搜姜妘己的身时,姜妘己很是诧异。 上一世的姜枣婼是一个心性淡定,不争不抢之人,只是她现在却强出头来,不知为何,心里是防着她的,故意将裙角沾染的一片枯叶揉碎了放于她的手中。 姜枣婼却定定的望着她,不可置信一般。 直到姜妘己无声的动了动唇“喊。”姜枣婼才大喊起来,拿了那枯叶碎片出去了。 王后先是定眼一看,分辨不出是何物,又请竹子柳一瞧。 姜妘己穿好衣物出来道,“这是方才奴婢路过宝珠身旁沾染的。” 竹子柳瞧了瞧,只说是寻常合欢树叶,无毒。 姜妘己指着地上的宝珠,“不信你们看,她的脚下还有一片。” 这时竹子柳转身一看,分明是掉在地上,只是离宫女尸身近些罢了,何以就是她身上的了。 竹子柳顺势捡起地上的碎叶一眼,与姜妘己身上搜出来的一致,都是合欢树叶。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这合欢树叶与那番木鳖草只有华清殿才有。”姜妘己一语道破。 姜妘己心想,既然王后你这么喜欢栽赃陷害,那就替你找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吧! 那庄妃可是太后母家的人,你敢动她吗? “你是什么意思?”王后陡然一惊,这奴女竟然连这都知道,可是这番木鳖草是很早以前就弄来的,宝珠的脚下怎么有合欢树叶! 王后自认为,这一招,神不知鬼不觉,为何偏偏被这奴女一眼就看破了? “奴婢听闻华清殿的庄妃娘娘喜爱合欢花,遂种了许多,而那番木鳖草则是依托合欢树相向而生。”姜妘己略一沉吟,紧张的开口道。 姜妘己的话将下毒之人指向了华清殿,众人岂会不明白这一点。 一时间,王后惊呆了,这奴女为何会知道这些? 要是这件事扯上华清殿那位姓庄的,传到她耳中,她必然会出来证明清白无辜。 到时候她得了这个机会,顺势一查,就会查出真相,那么这件事就会演变成腥风血雨!那真是得不偿失! 姜妘己的话让竹子柳高看了两分,真没想到,她竟知道这合欢树与番木鳖草相向而生! 旻天这才展颜暗笑,果真有趣,那两片叶子分明是她姜妘己捡来的。 他瞧得清楚,就在竹子柳说出是番木鳖毒时,姜妘己用脚将地上的两片叶子挪到了脚下。 而它们真正的主人是姜依彤的婢女,那名婢女肯定是随姜依彤去华清殿,见她母妃庄泓菲时,这才沾染了合欢花树叶而不自知。 姜依彤的位置紧邻若豆,那婢女的位置离姜妘己三步之遥,姜妘己这才有机会将那两片叶子踩到脚下。 她借着若豆醉酒打翻的汤汁,将叶子黏在了脚下。 原来,她等的便是移动脚步的机会,只有她经过那宝珠的身旁时,她才有机会,将那碎叶粘到她身边! 这就是为什么姜妘己一直拖着,不肯直接证明她无罪,非要坚持搜她的身,这才是她的本意。 她要将那脚下的合欢树叶挪到那宝珠脚下! 真是一石二鸟!这一招绝了!一下就将矛头对向了王后的对手庄泓菲! 让她们两个自相残杀,不死不休!! 此心计不可谓不毒! 王后心下计较,脸都绿了,这宝珠是昭阳宫的人,又是她的贴身侍婢。 要是让华清殿那位知晓,必然觉得是陷害她,那么依着她嚣张地性子肯定会伺机发作,顺藤摸瓜,不把昭阳宫弄得乌烟瘴气誓不罢休! 王后思虑片刻,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宝珠去华清殿偷了番木鳖草想要毒害本宫?” 姜妘己哑然失笑,这王后的态度转的可真快,原来她也不是无惧无畏的,那华清殿就是她的死穴! 那太后就是她的天敌! “这奴婢就不知晓了。”姜妘己摇了摇头,接下来的戏已经与她无关了。 不过这殿中之人,都是亲眼所见宝珠脚下的合欢树叶,又是亲耳听到她所说的话,合欢树与番木鳖草相向而生,而宝珠又是王后身边的贴身侍婢,今日还胆大妄为地向王后讨汤吃呢! 王后却是宠溺有加,笑着赐与她吃了的。这件事怎么都与昭阳宫脱不了关系! 王后一筹莫展,要是宝珠脚下沾有的合欢树叶的话被传了出去,那么也就坐实了她教唆贴身婢女假意毒害她,又替她挡了番木鳖毒药,嫁祸华清殿! 姜妘己沉吟半刻,缓缓开口“许是这宝珠受人教唆与人串通一气,才毒害王后也未可知。” 姜妘己就是要让王后见识一下她的利嘴,她能把活的说死了,死的说活了。 现在,如果王后识趣的话,就该谦虚地向姜妘己请教一二。 此时,昭阳宫已经陷入了死局,只有姜妘己才能盘活了这盘死局! 前提是,王后若不想那华清殿找上门来的话! 如果王后毫不忌惮的话,方才就不会说成是宝珠自己下的毒了! “若不是宝珠贪吃,我昨夜说重了她几句,还笑她胖了许多。她这才恃宠而骄,受不住这几句话,这才想出毒害我的法子不成?”王后听姜妘己一说,这才明了,这串通之人就是她,只有把罪都推到宝珠身上,眼下死无对证,才能了事。 “是与不是,查一查她的身上可还藏匿毒药便知,若王后允许,奴婢愿意代劳。”姜妘己向王后使了一个眼色,告诫她,此时只有我能救你!你不领情我也没办法! “那就有劳了。”王后瞬时明白过来,现在撇清了华清殿的关系才是上策! 姜妘己满意的一笑,缓步走到宝珠身旁,见了她如此悲惨的死法,不免同情起来,这王后宫中的少女一年不知要死多少。 姜妘己只看了看宝珠的面容,拿起她的右手,细细地看,“端木大夫,可否请您过来验一验,这指缝中的东西是不是番木鳖毒药?” 王后立即紧张起来,靠近了一步,紧盯着宝珠的右手,唯恐错过什么。 姜妘己说完,站起了身,轻轻地将宝珠的手放好。 竹子柳随即走上前去,拉起宝珠的右手一看,那食指的指甲里,果然残存了一些微不可见的粉末。 竹子柳将宝珠的食指放进水杯中,轻轻一搅,又将那碎叶取出三两片丢进去,即刻,那清水就变得浑浊起来。 “王后,这宫女指甲里的粉末是番木鳖毒无疑,我方才放进去的是解药,二者相遇则水变浑,此刻水便是浑的。”竹子柳验完之后道。 他对眼前的婢女又高看了几分,她眼力竟如此高! “此事总算水落石出了,方才我冤枉你了。”王后竟舒了一口气,转身向姜妘己道。 姜妘己不客气道“那王后娘娘赏赐奴婢些东西吧!” 姜妘己之所以帮她解围,一是告诫王后,雕虫小技根本治不了她。 二是,如果再这般陷害她,她自然能化险为夷,还能将王后的对手引出来对付她。 所以,还是省省吧!! “自然当赏。”王后笑意盈盈道。 王后暗忖,这奴女的心计谋略竟然如此缜密,是一个极度聪明之人。 如若,除不了她,定要为她所用,否则必成大患。 旻天不解,今日这么好的时机,为何姜妘己要反过来帮她! 姜枣婼听得姜妘己一席话,钦佩不已,她与自己一般大,为何会有如此心思? 今日好险,总算没办砸了若豆交给她的事! 竹墨苒笑了笑,原来这少女竟是这般厉害的翻云覆手之人! 难怪若豆那几日日日寻她,幸好她安然回来了! 竹子柳定定的打量姜妘己,如此少女世间罕有,留在若豆身旁,当真是绝佳人选! 不过,瞧她这气度不凡的气质,身份想必不一般,得着手让人查查。 姜妘己领了许多珠宝、绢帛,银钱回了锦华宫。 姜妘己将后来的事与若豆一说,他憋得小脸通红,为何每次这种事情,他都不在场! 不过,最精彩的要数滇国的赛马节了,若豆的生辰一过就到了。 而,那一日,太后姜白凤必到场! 到时,可就更热闹了.... 044 月影独舞 今日,姜妘己忙了一日,四处奔走,累得不轻,还把她雕刻了许久的木猫弄丢了,那可是送若豆的礼物! 姜妘己正在暗自懊恼,在澄澈的月光下,独自苦恼,怨怪自己,若豆却找了过来。 幸好,这木刻的小猫并未提前告知若豆,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向若豆交代。 今夜,月光如水,圆圆地挂在高空中,如澄澈明镜,散发着熠熠光华,姜妘己正在院前的亭台中赏月。 “嘿,原来你躲在这里!”若豆喜出望外的声音,开心的笑了起来。 “殿下为何还不睡?”姜妘己起身,让了若豆坐下。 “今日是我的八岁明智生辰,只有你未送我礼物。”若豆撅着小嘴,委屈又期待的直视姜妘己。 “原来是向我讨要礼物来了,殿下宫中珍奇异宝无数,还缺什么要向奴婢讨要的?”姜妘己未料到若豆会向她讨要生辰礼物,一时慌了,少不得说两句搪塞他。 “我什么都不缺,他们送与我的都如你所说,是些罕见的宝贝。正因如此,我才觉得并无新奇,这可是我的明智生辰啊!我想要的不是这些俗气的宝贝,我想要一样与众不同的东西,啊,不!也许不是一样东西,只要能让我今日高兴就好。”若豆语无伦次地说着,双眼向往。 姜妘己立于他的身旁,听他如此说,不免唏嘘,这世间的人如此不同。 若豆今日得到的无数珍宝,是多少人想要却得不到的。若豆得到了却不快乐,甚至还嫌弃宝贝俗气。 可见,人与人的欲望是各不相同的,真是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越想要,得到的未必就是想要的。 姜妘己轻叹一口气,“不如我送你一件礼物,看过就忘,如果能令你愉悦几分,也不枉我一番心思。” “好啊!是什么?我现在能看吗?”若豆双眼明澈,亮如月光,脸上满是期待的惊奇。 “一支舞。”姜妘己答得利落。 姜妘己说的这支来不及命名的舞蹈,本是上一世,她想在姜姒好及第之年时,她的生辰上演绎助兴之用。 这舞她苦练了三个月余,挖空了心思,才想到在这月光之下,衬着这月光独舞,必定会让姜姒好难以忘记,那么她的及笄之年也就变得难以忘怀。 姜妘己用心至极,凭着她毫无天赋的舞姿,硬是排出了这月影独舞,想着能让姜姒好拍手叫好,开心一番。 不曾想,姜姒好背地里算计的却是她的性命! 还没等到姜姒好的及笄之年,她与娘亲,妘华,旻天就凄惨丧命! 这舞,她也未来得及跳,可是她并未忘记,她为了这支舞,日日在清冷的月光下,猎猎寒风中,与月相伴的夜晚。 “舞?今日已经看了许多,可有什么不同之处?”若豆并未即刻开心起来。 今日他的生辰,歌舞轮番上演,他看得乏了,并未有什么新意。所以,他的兴趣不高。 想着是姜妘己的心意,这才勉强开口问有何不同之处。 在他看来,舞不就是那般,扭动身姿,配以水袖,乱舞一番,若舞女长得美若天仙,倒是能增添几分美感,如若不然,他实在看不出舞有什么可看的。 “对,我借着这月光,献舞祝贺你明智生辰可好?”姜妘己见他兴趣不高,并未沮丧,进一步说服他。 “月光舞?这倒是新奇,你会跳吗?”若豆先是一喜,随即不信的质疑姜妘己。 以她奴女的身份,怎可能会跳舞,他见过姜妘己的双手,虽细长匀称,但布满新旧的细茧,并不是闺阁少女的玉手模样。 况且,她平日走路的姿态与会跳舞的人相去甚远,不由得他怀疑。 虽说,姜妘己长得秀雅绝俗,身姿轻灵,肌肤娇嫩、顾盼之际,蕴含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 不过,他依然不相信姜妘己善舞,她平日里总是大大咧咧的,连这宫中礼仪都未学全呢。 “殿下只管看就好,我去准备一下,你就在此处等我,我稍后就到。”姜妘己交代完若豆,即离开前院花园。 姜妘己知道若豆素来喜欢与那只小黑猫玩耍,这次为了对付姜姒好,不得已将小黑猫推了出去。 事后,小黑猫不见了踪影,姜妘己也是内疚的。 若豆五岁便独自居住在这锦华宫,身边都是宫女仆从,他无从亲近,把小黑猫看做了他的玩伴,陪他解了不少闷,带来了许多快乐。 如今,小黑猫已经不再,若豆更显得形单影只,闷闷不乐。 故此,姜妘己觉得都她一乐,也算解了他一丝闷苦。 姜妘己请了笼烟、画月,一众奴仆帮忙,搬来了一扇素白的屏风,置于月光之下。 又置了座椅矮几,若豆一人坐下,笼烟、画月随侍,其余人回避。 姜妘己随后便隐在了屏风背后,那屏风上衬着月光,倒影出姜妘己曼妙身姿,婀娜摇曳。 随后,只见她双手与衣裙齐舞,隐于素白屏风背后,黑影时而优美艳绝,时而气势凌人,时而大气磅礴,时而神容平静。 若豆忘我的沉醉在月影舞里,只见屏风背后的人,双脚与身体配合默契的轻盈舞动,一抬手,一回头,变幻无数舞姿。 那舞姿柔软舒展,她双手快速地的来回画着圆圈,盈盈化开,就像朵朵梅花落在那屏风上,随即消失不见。 若豆看得专注,惊喜,姜妘己当真是个妙人,竟能编排出如此无与伦比的舞来,当真是这世间第一人! 他又何其有幸,能一瞥惊鸿。 若豆看得痴了,只见她不停的摇曳着灵巧的身子,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若轻云之蔽月,似流颈秀项,铅华弗御。 她体迅飞鸟,飘忽若神,凌波微步,有一刹那,若豆竟以为她要飞走了! 她那般环姿艳逸,在月光映照之下,若豆仿若见她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柔情绰态、娇柔婉转之际,美艳不可方物。 她就是月光下舞动的精灵! 一刻过后,姜妘己轻轻放下张开的双手,转头斜身,只留下一个孤绝的艳影在屏风之上,绝世而独立,风华绽放,仪态万千! 随后,舞毕。 姜妘己轻呼一口气,走出屏风。 若豆只见,姜妘己一身茜素红底,缠枝白梅镧边裙,梳一个垂云髻,唇如胭脂,眉心点一朵红梅,坠一对镶嵌蓝宝石的菱形金色花纹耳坠子,姿容卓绝。 再看,她明眸皓齿,美如冠玉,修眉联娟,竟是一副仙姿玉色,若豆霎时惊为天人! 锦华宫南墙头。 “殿下?殿下?可看够了?看够便走吧,时间久了会被发现的。”秦寒小声的对着墙头的旻天道。 旻天本是来送若豆生辰礼物,今日被王后一搅,他竟忘了。 刚行至锦华宫,就听里面似有响动,人声不断,在布置什么,一时兴起,就爬上了墙头,没想到见识了姜妘己这般舞姿! 旻天听到秦寒的声音,片刻,才怔愣回神,轻轻跳下墙头,嘴角含笑,似梅花绽放。 今夜,你可会再到梦中来? 045 母子商议 千秋殿。 千秋殿是姜姒好特地向尝羌请旨,恩准旻天留宿的宫殿。 旻天躺在黑漆雕花楠木大床上,翻来覆去,脑中始终萦绕姜妘己那屏风月影,久久萦绕,不肯睡去。 原来,她稍稍装扮起来,竟是这样一番飘逸风姿,卓绝冠丽,身姿摇曳。 当真是幽韵撩人,秀靥如皓月。 旻天痴笑了许久,带着笑入了梦,梦里姜妘己似往常那样,被捆绑于木桩上,撕心裂肺的叫着“旻天!” 旻天,又一次冷汗涔涔地惊醒了。 这梦来得蹊跷,他不曾到大滇之时,这梦就有了。 梦中那人浑身是血,容颜尽毁,那声音脆裂,绾一个倭堕髻,髻上斜插一支泛白的骨簪。 自第一眼见她发髻上的骨簪,就认出她是那梦中之人,更多了三分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如此频繁的入他的梦? 当日,探查到她被人抓进了地牢,这才不管不顾地集齐了隐卫,闯入地牢,将她救了出来,救她可以说是为了解梦。 后来经过他一番试探观察,发现她心思狡诈,聪慧非常,便动了与她结盟的念头,留作谋事之用。 今夜,又见她亭亭玉立,淑逸闲华,婀娜多姿,倩影萦绕于心。 一支舞柔桡轻曼,妩媚纤弱,当真是让他惊喜不断,她竟是如此卓冠芳华之人! 翌日晨时。 若豆一早去了映月轩向竹墨苒请安,姜妘己、笼烟、画月随侍。 “母妃,近日身体可有不适?”若豆端坐在竹墨苒的对面问道。 “母妃甚好,我有两句话叮嘱你。”竹墨苒轻饮一口杯中清茶道,眼神掠过姜妘己与笼烟,画月,言下之意就是要若豆屏退她们。 若豆随即眼神一转,姜妘己她们几人会意,退下。 “母妃要叮嘱孩儿什么要紧事么?”若豆凑近了竹墨苒,低声询问。 竹墨苒素来冷清,说话却是从来坦荡荡,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是当着人说不得的,如若真是说不得话,她就会烂在肚子里,提也不提。 现下,见她这般谨慎,郑重,若豆这才觉得事关重大。 “你可知晓碧玺宫的大夫是谁?”竹墨苒轻声询问,一把桃花扇遮了唇畔。 若豆不解,那碧玺宫的大夫不就是大夫吗,难道他有什么背景? 竹墨苒见若豆一脸茫然,凑近了若豆的耳畔,“他是你舅舅,夜郎国君。” 若豆的小嘴惊得放得下一枚鸡蛋,双目圆瞪“舅舅他怎会出现在王宫之中?父王可知他的身份?会不会为难与他?”若豆一连问了三个问题,竹墨苒的答案实在是太叫人震惊! 若豆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见过竹子柳,确切的说他除了竹墨苒,从未见过别的夜郎人,他对夜郎国的了解,仅限于寥寥无几的几封来自夜郎的家书。 他自幼听竹墨苒提起夜郎的次数少之又少,也夜郎国君是他的亲舅舅,他倒是晓得,只是从未见过。可是,那日在碧玺宫见他,为何,他不相认呢。 “我舅舅?竹子柳?”若豆震惊过后,恢复了面容,低声问。 怪不得若豆他们母子二人如此小心翼翼,这夜郎国与大滇十余年前一直兵戈相交。 直到八年前,年仅十四岁的竹子柳继任,才休戚与共。而停战的原因则是,夜郎王室子嗣凋零,只剩竹子柳与竹墨苒这两支血脉。 竹子柳继任之后,将竹墨苒嫁与尝羌联姻,休书宣誓,愿在世时,永结秦晋之好。这才平息十几年的战争。 不过,大滇上下都对夜郎怨恨不已,所以竹墨苒在王宫中,忍气吞声,一再退让。 “是,他化名端木锦,这端木与竹一般,锦字则是你的锦华宫名,我想他必定有事与你我相商,我们必须设法见他一面。”竹墨苒双眉紧锁。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完全之策,万一他日尝羌知晓竹子柳化名端木锦混进王宫与他们见面,那肯定会更加猜忌他们。 那么,她这八九年来与夜郎断了联系,一再隐忍,都会付之一炬。 “母妃可有法子?” “容我想想,此事必须快,否则有人识破,那就不好收场了。”竹墨苒若有所思,聪明如她,每次遇到棘手之时,都会乱了方寸,只要事关夜郎国,她都会再三思忖,细细琢磨。 “那我便先回锦华宫,等母妃消息。”若豆见竹墨苒愁眉不展,很是忧愁,想着留在此处,兴许会乱了她的心神,不如让她仔细想明白,他再行动即可。 反正,竹墨苒的吩咐,他从不会置椽半句,唯命是从。 这世上,也只有他的母妃虽严谨,待他却是真心无二。 若豆出了映月轩的宫门,姜妘己她们跟在身后,仔细走着。 姜妘己见若豆出来后,便愁容满面,不发一语,像是被竹墨苒训斥了一般。 “小殿下,可是有心事?”姜妘己在他身后问。 “以后小字就不必叫了,直接称殿下罢,我已经八岁了!”若豆小脸一僵,耍起了小性子道。 “是。”姜妘己也不在意,权当他是被竹墨苒训了,不高兴罢了。 “你说我怎样才能广明正大的去见端木锦,而不被人说旁的话?”若豆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问姜妘己。 画月差点被他撞到,脚下一个不稳,摇了两下,姜妘己稳稳的抓住了她的手,她才站住了脚。 “你就为这事苦恼啊?这还不简单?”姜妘己微笑道。 “殿下如若行至碧玺宫附近,肚子突然疼痛难忍,来不及请太医,便请碧玺宫的端木锦瞧瞧,旁人自然不会说出别的话来。”姜妘己俯身,轻声告知若豆。 不过这若豆这话问的奇怪,又要正大光明去见端木锦,又要不叫人知道他是故意去找端木锦,莫非是竹墨苒有什么吩咐,联想到端木锦的大夫身份。 难道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前去,便叫若豆去探寻一二,也不是不可能。 或者,兴许竹墨苒年轻貌美,还想再添一两位公主与皇子,才想见端木锦? “妘己你真聪明!”若豆忽然开心起来!笑意溢满了小脸,哪还有半分方才的愁闷之色。 “不过,殿下若要真实,就要吃些苦头,比如吃一点巴豆...”姜妘己的声音渐微,若豆的脸色很难看。 若豆凝眉不语,那可是巴豆!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教人腹痛难忍的泻药! “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若豆双眉捏成了两条毛毛虫生气道。 “没有。”姜妘己想了片刻道。 若豆“......” 姜妘己也一脸无可奈何的望着他,看他这般生气地拧着眉毛,当真好玩得很。 046 请医看病 若豆回了锦华宫,遂叫笼烟去找巴豆来,姜妘己只放了少量几颗,碾碎了和着粥给若豆吃下,就匆匆去了碧玺宫。 若豆一路害怕的不敢快走,生怕这巴豆的效用立刻就发作,教他丢了殿下的体统,出丑。 姜妘己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免担忧起来,真不该出这个馊主意,但她一时真想不到比这更光明正大的法子。 见若豆又是那般捉急,本想捉弄他,猜他不会应允,没想到若豆竟然同意了,真是出乎意外。 她也找不到理由阻止,又想知道若豆打什么主意。 索性,她放的并不多,定然不会叫若豆出丑,难堪的。 不多时,已经到了碧玺宫附近,姜妘己想着这药效该到了,就扶着若豆走近了碧玺宫。 “哎呀,来了,哎呀,肚子闹得厉害,我...”若豆突然抱着肚子喊叫起来,神色慌乱,大步朝着碧玺宫跑去。 “若豆皇子突然腹痛难忍,那端木锦可在碧玺宫?”姜妘己匆匆跑到碧玺宫门口对宫女道。 “在!”那宫女见若豆脸色难看,冒着热汗,立即肯定地答道。 “快去禀告公主,小殿下要借碧玺宫一用,还要请端木锦大夫过来瞧瞧,只怕等不到太医到了,这可拖不得,否则王上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姜妘己一番疾言厉色,危言耸听。 骇得那宫女撒腿就跑进碧玺宫通报。 “怎样?忍得住么?快进去吧。”姜妘己和笼烟扶着若豆飞快的进了碧玺宫。 此时,竹子柳刚替姜姒好换好药,包裹好,听到宫女的通传,姜姒好自然不敢大意,这若豆可不能死在她的宫里! 于是,她吩咐两名宫女前去照看,并且指了兰芳轩给若豆暂用,竹子柳闻讯,脸上处变不惊,毫无表情,随了那宫女前去看若豆。 竹子柳迎面而来,宫女带了路,去了兰芳轩。 “殿下,请躺下,我瞧瞧。”竹子柳温言道,随即,替若豆脱去了脚上的青缎小鞋。 “你们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姜妘己打发走了姜姒好遣来的三名宫女。 “殿下请恕罪,是这里痛吗?晨间吃了什么?”竹子柳掀起若豆的外衫,里衣,伸手放在他的腹部,轻轻按抚道。 姜妘己见竹子柳脸上似有一缕着急之色,莫非是医者父母心,心怀病人? 否则,为何着急,以他的医术怎会看不出若豆这点小急症? 竹子柳按完了腹部,又伸手搭脉,两只手都诊断过,这才松了一口气“无碍,许是殿下的饮食中有两样属性相冲的食物,这才导致腹痛,锦开两剂药,煎了服下,也就好了。” 姜妘己不得不佩服竹子柳的医术,他这番话说的婉转,定然猜出是巴豆,又不好点破。 他肯定猜到若豆急着来见他,才找了病痛的理由。 他适才脸色微慌,难道他们两人是旧识?可为什么非要掩人口舌,遮人耳目,这般麻烦的见面呢? “端木大夫可看仔细了,我家殿下年幼弱小,可不能瞧出问题来。”姜妘己这番话一是说给门外的碧玺宫女听的,以姜姒好素日的教导,她们断然是会听墙角的。这才故意说了这么一句,显得紧张病情的话来。 二是,提醒若豆,他们有什么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纵然若豆听不懂,这端木锦定然能听懂。 “姑娘你这么一说,锦要再细诊一二,方才我听殿下的心跳,似有些快,你们在此吵闹,我听得不真切,还是出去候着吧,我诊治完,你们再进来照看。”竹子柳心领神会,接过话去。 姜妘己暗笑,果然能说会道,对他的身份越加好奇了,旻天与他认识,如今,这若豆也与他相识,而且宁愿受罪,找了这么一个法子来见他。 若非这人的身份特殊,不能出现在这王宫中,难道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说要说身份特殊,莫过于竹墨苒的夜郎公主身份了。 晨时,若豆去了映月轩回来,神色古怪不说,火急火燎的来见这端木锦,莫非这端木锦是夜郎国君的人。 能让若豆隐瞒不说,这人的身份肯定极为隐晦,那他究竟是不是夜郎国君派来的人呢。 “有劳端木大夫。”姜妘己微微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笼烟,画月追随。 竹子柳见她们都出去了,这才开口“你母妃有什么话带给我么?怎想了这样一个伤身的法子?”竹子柳丝毫也没有将若豆当做外人,当做一个从未见过的外侄,也不与他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 “并没有,母妃疑心国君有话要交代她,所以我才冒险来见你一面。”若豆理了理衣衫,端了一副大滇皇子的架子。 “我此番来滇,一是来看看你们母子二人,二是恰好借着公主生病,想教你一点医术防身,你们母子无依靠,我又帮不上忙,教你们提心吊胆地了过了这么多年,是我无能。”竹子柳轻轻拍着若豆的小手,面上很是动情,以至于愧疚,他并未直视若豆的眼睛。 “国君忧虑了,我与母妃过得很好,母妃从未恼怒国君,国君是她的亲哥哥,她怎会怪你。”若豆感到竹子柳的手滚烫异常,紧紧地握着他,那力道大的就要捏出汗来。 若豆想,舅舅不是不关心他们母子,只是无能为力。 如果舅舅对他们太好,与他们往来太密切,定会遭到父王的猜忌,兴许母妃也不会这般受宠了。 “你一口一个国君...就不能叫我....叫我一声舅舅么?”竹子柳有些气恼。 若豆这样疏远的语气,是因为这些年他从未出手相帮,不闻不问么,他们母子是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了,他怎能不恼。 他何尝不想早点来探望他们,可是,夜郎经过这十多年的战争,在夹缝中生存,他更装作一副无知浅薄张狂的模样,麻痹他国。 为了保全他们母子二人,只有不闻不问是最好的保护了。 “舅舅。”若豆终于松口,泣不成声地抱紧竹子柳。 竹子柳也是激动异常,深深地抱着若豆,如若可以,就让他这样一直抱着他,希望他永远都不要长大,就这偎在他的心口。 047 大摆筵席 舅侄两人由于时间紧迫,竹子柳亦是谨小慎微之人,匆匆说了几句,叫了姜妘己她们进去。 “经我细细诊断,殿下无碍,服两剂药,好好休养两日就可痊愈。”竹子柳这话说的响亮,也是说给碧玺宫的宫女听,好教她们给姜姒好一个说法。 “多谢端木大夫。”姜妘己见若豆的脸上竟有泪痕,这端木锦的身份更加引人怀疑了。 “殿下,躺一会,就可回去,我现在遣人去抓药、煎煮,一会你回去喝了,再睡上两个时辰,这腹痛就会痊愈。”竹子柳这话是对若豆说,眼睛却注视姜妘己。 画月自告奋勇先行离去,去安排煎药。 姜妘己稍后扶着若豆离开时,竹子柳的一双深邃眼眸一直注视她的背影,这少女周身的命格怎如此诡异? 姜妘己他们行至星云湖,笼烟见着迎面走来的两名宫女出神,另一名宫女脸上似有青瘀,脖子上似有伤痕,手里端着六个锦盒,想来一定是贵重之物。 姜妘己也注意到了,问笼烟“这二人是哪个宫中的?” “怡芳殿。”笼烟答。 “哦,那不是靖远公主的人么?”看来姜梓蔻躲在宫中,还心心念念着她的好姐姐,真是友爱相亲得很呐! “正是。” 姜妘己了然一笑,姜姒好与姜梓蔻真是姐妹情深啊! 这姜梓蔻病中也要念念不忘她的好姐姐姜姒好,这两人此刻同病相怜,反倒惺惺相惜得很,教人瞧着当着以为她们是骨肉相连的亲姐妹。 这样一想,她便笑得更高兴了,她倒要瞧瞧这两人如何姐妹情深,你侬我侬呢。 过了一日,晚间。 若豆吩咐,锦华宫里里外外打扫收拾了一番,格外整洁齐整。 他为了感谢竹子柳治好了他的肚痛,摆下筵席款待竹子柳,竹墨苒应邀出席。 锦华宫许久都不曾这般热闹,忙碌了。尤其是厨房,忙的人仰马翻。 虽只是三个人的筵席,若豆却格外的上心,亲自督促锦华宫上上下下做这做那。 姜妘己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这端木锦当真是夜郎王派来的?昨日又见他哭过,看来这端木锦与夜郎国君必有联系! 席间。 “多谢端木大夫替王儿治病,本宫敬你一杯。”竹墨苒神采奕奕,满面春风,难掩烁烁风华之貌,主动端起了酒樽。 “多谢竹妃,小事一桩,不足挂齿,锦愧不敢当啊!”竹子柳毫不推辞,端坐在若豆的对面,举起了手中的酒樽,一饮而尽。 席间,只姜妘己,笼烟,画月侍候,倒酒,布菜。 姜妘己侍候竹子柳,画月侍候竹妃,笼烟侍候若豆。 姜妘己一直安安静静地替竹子柳倒酒,倒是很少吃菜,姜妘己替他夹了一次,他轻轻挥手示意不必以后,姜妘己就只负责添酒。 姜妘己因离得近,闻见竹子柳的身上有一股清淡的香气。姜妘己觉得这气味甚是好闻,不是香料,也不是药香,更不是酒香。 一时竟有些迷恋,用力地吸了吸,香味进入鼻腔,竟有些隐隐浓郁,让人一下就爱上了这股香味。 竹子柳何其敏感之人,姜妘己只是用力吸了吸,他竟觉察到了,不过,不动声色而已。 “不过,小殿下身子似乎有些虚,不知照料殿下的太医可曾说过?”竹子柳放下酒樽,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并不是他怀疑太医的医术,不过是另有打算罢了。 “未曾听说,那王儿的身子可要紧?”竹墨苒面上尽是担忧之色。 若豆却不以为意,他的身子哪里就虚了,不过舅舅说虚就虚了,看他下面怎么说,断然不会害他就是了。 “那可得仔细注意,锦斗胆建议,让他身边近身侍候的人听我指导一二,日后多加调理,身子也就好了。”竹子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若豆听到此处,不禁神色一喜,原来是要传授医术,想来这宫中到处险恶,如若不学点医术防身,恐怕早晚都会被毒死,害死。 舅舅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看了笼烟一眼,派谁跟舅舅学医呢?笼烟是舅舅暗地里安排进来的,按理说是最适合的,可是笼烟的悟性他实在不敢恭维。虽忠心有加,但有时候却会犯小糊涂。 这医药可是容不得半点差池的。他又将目光投向姜妘己,看来只有她最适合。 “自然好,若豆你挑一人跟随端木大夫学一学,他日你的身子也就无忧了。”竹墨苒随声附和。 哥哥的话,她从不质疑,哥哥是这世上他们母子唯一的依靠和亲人,当然全听他的。 况且,他能有这样的心思,也是为了若豆的安全着想,此次他冒险进宫,肯定是想培养保护若豆的人,她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就她吧。”若豆伸长小手指着姜妘己,目光触及姜妘己,“端木大夫以为如何?” “尚可。”竹子柳淡淡瞥了一眼姜妘己,轻飘飘地说,眼里似乎还有两分嫌弃。 姜妘己连忙回“是,奴婢定当尽心学。” “好了,你们退下吧。本宫有几句病理的话要问端木大夫。”竹墨苒随后开口道,面前一脸严肃。 “是。”姜妘己,笼烟,画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竹墨苒见她们掩上了门,起身走到端木锦的矮几旁,挨着他轻轻坐了下来。亲自斟了一杯酒,“我以为你此生都不会来看我们母子二人,放任不管了。”眼里似有愁怨,声音却充满欢快。 竹子柳的到来,她是自心底高兴的。 “怎会?你们母子是我仅存的至亲,我怎会置之不顾,不过是时势所迫,我才忍了多年,这不是来了吗?”竹子柳接过竹墨苒递的酒,仰头一口饮尽。 他眼里是一道强烈的仇恨得光芒,竹墨苒见了胆战心惊。 他从未在她面前这样过。莫不是听了她的话,他羞愧难当,认为她在怨恨他,当初狠心将她送来了这大滇王宫。 “母妃,今日舅舅难得与我们团聚,就不要说那些不快活的话罢,这样的时光,是你盼了多少年的,你今日不高兴么?”若豆见竹墨苒的眼里有泪光闪动,走过去轻声安抚她。 竹子柳见了竹墨苒母子这般忍辱负重的模样,不禁十分动容,将他们母子紧紧地拥入怀中,“都是我不好,不能给予你们保护,此后,我再也不会教你们母子二人伤怀,我定想方设法打破两国的僵局,正大光明地将你们接回夜郎看看。看看夜郎的大好河山,看看夜郎的锦绣风光。”竹子柳轻轻的拍着竹墨苒的背,他知道竹墨苒最大地心愿就是回夜郎。 竹墨苒这才好受了些,紧紧依偎在竹子柳怀中,若豆亦是紧紧靠拢。 姜妘己在外徘徊,到底这端木锦的身份是何人? 竹墨苒似乎也认识他,这还关起门来,不知说些什么,他又来做什么?她可不相信他是特地来传授医术的。 048 明月下酒 千秋殿。 筵席散后,若豆遣了两个宫监,随姜妘己送竹子柳回千秋殿。 两个宫监手中各自拎着许多锦盒,里面装着许多珍宝银钱,自然是若豆为了掩人耳目,特意为之。 至于,为何竹子柳为何与旻天一同住千秋殿? 其一,千秋殿离碧玺宫最近。其二,王后为了显得看重竹子柳,就将他与旻天安置在此处。 旻天居南殿,竹子柳居北殿,竹子柳要进北殿,需经南殿门和前花园。 竹子柳今晚喝了许多酒,面上微红,走路却沉稳。只是微风一吹,酒气进了姜妘己的鼻息,他身上的香味被这酒气掩盖,闻不出了。 姜妘己姗姗随在他身后,竹子柳一路前行,姜妘己远远的就望见,南殿场院的花园中,置了桌椅,有人在对月独饮。 不过那桌子为何放在路中央,挡了北殿的路? 竹子柳行至旻天酒桌旁,旻天开口道“端木兄,今夜去何处喝酒?害我苦等了你许久。” “旻皇子好兴致,对月饮酒,也算风月无边,潇洒至极,我在岂不显得多余?”竹子柳停下了脚步,见了旻天桌上的酒就走不动路一般,双眼瞟着那些酒。 “端木兄可是不尽兴,我这有好酒,不如再陪我痛饮几杯?”旻天注意到竹子柳的目光,贪恋地盯着桌上的美酒,笑了起来。 竹子柳素爱琴酒,旻天特地寻来了这些上好的琴酒备着。 句町国好酒,自旻天两岁时,已经开始饮酒,虽有酒量,却很少饮酒。秦寒实在越来越不懂旻天,为何他今夜要摆了这满满一桌酒,难道是想灌醉端木大夫? “皇子既热情相邀,锦要是不喝,岂不是不识抬举。”竹子柳淡然一笑,竟坐了下去, 那气势分明是要赐人一醉! “端木大夫既已安然到达,奴婢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奴婢这就回去向殿下复命。”姜妘己见这两人一副不醉不休的气势,不想与他们纠缠,得赶紧溜回去才是上策。 “他们可以去,你不能走。”旻天走了过来,把姜妘己一把按在了矮凳上。 姜妘己心里打鼓,他是喝醉了了么?我跟你很熟吗?就算你救过我的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来熟,就不怕别人乱嚼舌根么? 他倒是没什么,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传出多少流言蜚语来。 “我……我……不能……”姜妘己挣扎着起身,奈何旻天紧紧的按住她的双肩,她动弹不得。 “你什么你,怎么除了若豆我就使唤不得你了?难道要你作陪就那么难?”旻天强行打断姜妘己的话,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不少。 他的手被姜妘己的肩骨硌住,她竟如此瘦? 姜妘己很不习惯旻天的动作,当真是喝多了? 旻天注意到姜妘己难为情的表情,遂放开了她的肩膀。 竹子柳虽在倒酒,对两人的动作却是尽收眼底的,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分明不像那种关系,那为何旻天会请他救她? “我……我应了殿下就是。”姜妘己不自然得应承。 秦寒领了锦华宫的宫监去南殿放锦盒,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三人。 姜妘己见旻天站立,不好再坐着,站起身,抬起酒樽,为他们两人各自斟酒,旻天又递了一只酒樽过去,姜妘己也倒满了。三杯酒樽,依次排列。 旻天端起酒樽,向竹子柳轻碰了一下“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竹子柳笑起来,笑得那般好看,姜妘己出了神。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仰脖一仰而尽。 姜妘己见他们两人似江湖之人,痛快淋漓,也受到了感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这一句甚好,我竟不知你还会吟诗?”旻天听了姜妘己念的诗,陡然欣喜,笑逐颜开。 “吟诗有何难?又不是我作的诗。”姜妘己没好气道,这不是有感而发么?至于大惊小怪么?吟诗这种事不是张嘴就来。 旻天并未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此时的她,才像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嬉笑怒骂是一个人的真性情,倘若,连这些都没有,那他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姑娘吟诗是情感所致,当真是明月下酒,快活至极。”竹子柳附和,赞同姜妘己得话。 此情此景,要配那句“一杯酒,问何以,身后名?”不过,他并未吟出来。这两人还不足以让他推心置腹。 三人饮酒至大醉,姜妘己不省人事,旻天抱她安寝在千秋殿的东殿,秦寒将竹子柳扶回了南殿安寝。 此后,他们三人都会回忆这一晚,三人心无芥蒂,明月下酒,那般潇洒,那般痛快!当然,这是后话。 晨起。 “醒了?快换身衣裳,沐浴之后,过来用膳。”姜妘己一睁眼就见到旻天,离她只有二十公分的距离,一双眼眸直溜溜地望着她,有些不自然。 “头好痛,啊!我昨晚竟然醉倒了?还睡着了?!”姜妘己眨眨眼,看了看四周一眼,完全陌生的环境。 锦华宫的布置可不是这样的,旻天还一大早就出现在眼前,使她确实受惊不小! “是啊。你真是一个馋猫,吃起酒来,劝都劝不住。”旻天抱怨,起身将窗户支了起来。房间里的酒味太浓烈,幸亏姜妘己酒品好,吃醉了不闹不吐,只安安静静地睡觉。 他生怕她夜里呕吐,魇着出事,硬是枯坐了一夜,守着她。 不过,他是不打算告诉这只馋猫的。 “不是昨晚你灌我的?我哪有主动过?”姜妘己狡辩,在她的记忆里,确实如此。 “好了,不争辩了,女孩子少喝酒为妙。”旻天败下阵来,她记得倒是清楚。 “你怎么会在这里?”姜妘己这才注意,她的外裙已经不在身上了,脸上微红,捏紧了被子。 “来看看你醉死没有。”旻天避过眼去,落荒而逃。 他想到孤男寡女竟然独处一室。幸好这东殿没有别人,否则恐怕要闹出是非来。 至于竹子柳他倒是不担心,他可是有把柄捏在他手心里,想他也不会多话。 姜妘己很是郁闷,怎地一夜就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而且,若豆竟然没派人来寻她! 049 故弄玄虚 姜妘己收拾好,换了旻天替她准备的裙衫,本想就此离去,想着他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上一世又是因她而死,她除了感激,还有愧疚。还是该当面向他道一声多谢的。 “杵着作什么?坐下用膳。”旻天见姜妘己道谢完,僵持不动,出声道。 “奴婢何等身份,怎配与殿下用膳?” “以后在我面前不必称奴称婢,你若要脱离奴籍,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旻天脸上不悦,她一自称奴婢,仿若就与他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奴婢命贱,不敢奢望。”姜妘己心里疑惑,旻天这一世,没有对她的记忆,他们认识不过月余,怎会说出这番话? 姜妘己只想好好的报答他,供他驱使,如果可以,以命抵命也可,从未想过要与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之所以这样想,只是因为上一世,旻天在她眼里,天一样高的存在,绝世无双! “你不必同我说这种话,你心底想要什么,你自己清楚,你若想明白,再来找我。我说助你,定会兑现,不论何时。”旻天手里的动作不停。 你姜妘己迟早有一天会来找我,若豆还太嫩了,我能给的,他可给不了。 姜妘己拗不过旻天,只好坐下用膳,两人无言,安静地用完早膳,姜妘己才回了锦华宫。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除了对付姜姒好,旻天还要她做什么?如果他当真不想娶,他肯定有别的办法,为何非要揪住她不放呢? 锦华宫。 姜妘己双手捧着换下来的衣衫,尽是浓烈的酒气,她在想昨夜她到底喝了多少,怎地晕乎乎的就睡了过去? “你还知道回来啊?怎地这锦华宫容不下你,你还要攀那千秋殿的高枝不成?”若豆见了姜妘己脸色阴沉,冷嘲热讽起来,见到她手上的衣衫,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你....你竟然与句町皇子已经....!!”声音提高了许多。惹得锦华宫的宫监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望着这边。 “殿下,您误会了,昨夜旻天皇子与端木大夫相谈甚欢,非要拉着我作陪,一同与他们饮酒,我一个奴婢,能拒绝么?昨夜我吃酒吃醉了,宿在千秋殿。但,与旻天皇子一清二白。奴婢虽然命贱,却也知道礼义廉耻。奴婢是锦华宫的人,断然不会让锦华宫抹黑丢脸!”姜妘己义正言辞的辩解,坦坦荡荡,无半分羞愧扭捏之态。 “是我错怪你了,回来正好,先去忙你的吧。”若豆脸色稍好,的确他的怀疑不妥,姜妘己的为人他还是信任几分的,她断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只是,为何旻天皇子会拉着她喝酒,还喝醉了,宿在千秋殿,莫非他们认识?还是那旻天皇子看上了姜妘己,故意为之,想着先坏了她的名声,到时候不愁她不点头? 可是那旻天皇子不是与姜姒好走得很近吗?还是姜姒好的表弟。 论容貌,他们两人看起来才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殿下,今日也没什么可忙的,闲着也是闲着,殿下想看戏吗?”姜妘己见若豆脸色稍微缓和,只当他是信了自己,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来。 “看戏?今日王宫里不年不节的,哪有戏可看?”若豆坐了下去,疑惑道。 姜妘己凑上前来,笔直挺立道“自然是一场姐妹情深的大戏,眼下就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就在暗中观看,无需现身,若是殿下想近距离看也无不可。” “哦,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歪点子,对付碧玺宫?”若豆精神一振,看着那姜姒好就惹人气愤。 她生的再美又怎样?心思歹毒,蛇蝎心肠,可惜,舅舅替她医治容颜,还叮嘱他以后不可莽撞行事。可是,他受够了她们母女颐指气使,轻蔑母妃的模样! 他忘不了孟南萸昔日羞辱母妃,三番四次地捉弄母妃,甚至有一次差点要了母妃的性命,这等奸恶之人,他就是要除之后快! 奈何他年幼,身后虽有夜郎国,却使不上力。眼下听姜妘己说有法子治碧玺宫,就算姜姒好不死不伤,也要捉弄她一番。 “殿下无需多管,等下,去多谢她留你在碧玺宫,医治好腹痛。然后,备份礼物由你亲自送过去,后面的事交给我。”姜妘己神秘兮兮的一笑,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姜妘己将衣衫收进屋子,换了锦华宫的宫裙,挑了十件礼物,分成两份,吩咐画月仔细包好。又教笼烟拿了一份去怡芳殿,教她务必把事情办好。 姜妘己和若豆,画月一同前往碧玺宫,谢谢姜姒好当日的收治之恩。 收拾好礼物,若豆与姜妘己一同去见姜姒好,姜姒好脸上未愈,避而不见,早在姜妘己的意料之中。不过,并不影响她的计划实施,因为她的贴身婢女,燕影,凝霜时刻都能见。 姜妘己同若豆一起出了碧玺宫,姜姒好打发了燕影送他们。 “殿下,奴婢近日听说了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殿下想不想知道?”姜妘己故作玄虚道。 她一边用手捂嘴,声音控制得足够身后的燕影听清。 “是什么事?说来我听听如何不可告人?”若豆配合的凑近了身子。 “前几日,那梓蔻公主不是被人掳了去吗?过了一天一夜才送回来。回来时,满身是伤,而且毛发全无,被人玷污了清白,不仅如此,那贼人还在她背上作了一幅画,听说是用特殊药水画的,怎么洗都洗不掉!”姜妘己停下步子,神神秘秘俯身道。 不过,声音虽小,但足够燕影听清楚。 燕影听到不可告人几个字时,出于好奇,故意挪动了几步,竖耳倾听。现在她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种事不可胡说!”若豆严肃得摆了一张小脸,做戏道。 “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画?”若豆随即又好奇的问道。 “奴婢不知,不过想也知道,采花大盗,能留下什么好画?”姜妘己说完,竖起食指,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眼神示意燕影在,不能在此说,回去再说不迟。 “啊,劳烦燕影姑娘送了一路,方才可有听到什么?”姜妘己装作说漏嘴的表情,才注意到身后的燕影,慌张问道。 “奴婢什么也没听见。”燕影否认。 “那就好!那就好!”姜妘己装作心虚的拍了拍胸口。 “你回去吧。”姜妘己随后道。 待燕影走远了,若豆开口“她当真会告诉姜姒好么?” “殿下就等着吧,这王宫有好戏看了!”姜妘己笃定的眼神,自信得笑了起来。 姜姒好虽面上与姜梓蔻交好,不过背地里,两人可是恨彼此恨得牙痒痒。 这次她们联手折磨姜妘己,她也已经还了回去! 不过,这怎么够?她倒要看看,这王宫中的好姐妹如何情深义重! 050 挑拨离间 燕影回了碧玺宫,满心欢喜地把姜妘己说的不可告人之事,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姜姒好。 姜姒好嗤笑不已,连着脸上的伤痛得她龇牙咧嘴。 她听到姜梓蔻竟然被采花大盗玷污了身子,又丢了毛发,还在她身上作了一幅画,甚是好奇,天下间还有这样的采花大盗,她算是开了眼界! “竟有这种事,我只当她是病了,出不得门,还打算差人回她的礼呢,如果此事当真,那我倒要亲自去瞧瞧,她如何痛苦不堪。哈哈哈...”姜姒好肆无忌惮地笑得人仰马翻。 姜梓蔻竟被人掳了去,经历了这等事情,当真解气!想着她一向仰仗着赵诗瑄南越公主的身份,骄纵跋扈惯了,不曾把她姜姒好放在眼里呢! 如今她也有这种下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至极! “奴婢也不知真假,听那奴女的口气十之八九,不是有传言,说怡芳殿那位失踪了一日一夜么?要想知道真假也不难,奴婢去她宫里走一趟,一探虚实,就知真假。”燕影见姜姒好心情大好,如果她替姜姒好办成了此事,说不定她家公主就能更加看重她,把凝霜比下去了呢。 “这样保险一些,那你便去走一趟,如若是真的,姜梓蔻断然不会见你,你也不能将她怎样,见不到人也不能说明什么...”姜姒好思虑起来。 这件事有些难办,她若是没有恰当的理由,肯定是见不到姜梓蔻的。该找怎样的一个理由呢? “奴婢这就去略微收拾几样物件,送过去,找个她宫中的婢女看能不能收买,打探一番。”燕影眉开眼笑,顺着姜姒好的话就接了下去。 这事要是办好了,那公主肯定会对她更加信任,更加倚重她,还愁赏赐么。也叫凝霜再不敢轻视她,任她随意差遣呵斥。 “好,你到库房挑几样贵重的东西送过去,方显诚意,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还等着看她笑话呢!”姜姒好眸光上扬,眼里透着一股狠劲,嘴角却是得意至极的笑。 “是,奴婢这就去。”燕影见了姜姒好的样子更加高兴,看来这事成了,公主会大大的赏赐她! 燕影说完就退了出去,行至库房点礼物去了。 锦华宫 姜妘己与若豆前脚进宫,笼烟后脚就到了,面上自是一派欢喜之相,盈盈走进去。 姜妘己刚侍候若豆用完午膳,候着笼烟呢,姜妘己见笼烟这般脸色,就知她把事情办成了。 等不得笼烟进大门,就迎了出来,将她挽过来。 “真是教我们好等,事情可是成了?”姜妘己挽着她一同走过去,当着若豆的面开口道。 若豆一脸眼巴巴地等着笼烟回答,脸上似有急色。 “我照着你教的那几句话说给那宫女听,开始她有些犹豫,后来,依着你猜测的那般说了几句软语温言,替她的遭遇长吁短叹了一番,她听到有人为她鸣不平,就放松了警惕。我又将那准备好的上好的药膏赠与她,又与她说了一些女孩间的体己话,她连连叹气,竟说想出宫去,否则只怕活不久了。我一试探,说到背上那画时,她竟慌得眼泪直掉,问我如何得知,我说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她急得不知所措。” “我将计划告知她,要她到时将人引进去,否则就说是她将怡芳殿的事说出去的,那梓蔻公主怎还会留她的命,为今之计只有听我的,她才能活命。她骇得连喊命苦,最后为了保命,就答应了。”笼烟缓缓开口道,面上却眉飞色舞。 姜妘己眉目一紧,这宫女竟然能近姜梓蔻的身服侍,肯定是姜梓蔻的心腹之人,她真的能被笼烟的话吓到?她当真会帮着笼烟么?不过,这姜梓蔻向来性子就不好,动不动就想着阴毒的法子惩罚宫女,侍婢。想来是那宫女受够了姜梓蔻的虐待,这才答应了笼烟。 不过,也不怕那宫女反咬一口,若是真的有旁人知晓了她背上有图的事,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近身伺候的人泄露的,依着姜梓蔻的性子,那宫女只怕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就算她再尽心尽力的服侍,她知道姜梓蔻的最大秘密,姜梓蔻迟早要除了她,不过早晚而已。 那宫女权衡利弊,左右都是一死,如今有一条活路留给她,她只怕是动心了。 兴许她早想到了会死,现在只怕惶恐不安,突然笼烟说可以救她的命,她顺着走就能保命,这才应承了笼烟。 况且这等秘事,锦华宫都知道了,别的人会不知道?姜梓蔻若是知晓,第一个就会杀了她泄愤,一个有求生意识的人都不会坐以待毙。 “笼烟办的真好!”姜妘己出声赞扬,笼烟办事自然是周到的,她虽这般淡淡的说,没有十足的把握,她的面色也不会这样好看。 “那就只差请君入瓮了!”若豆笑得灿烂,挥舞着小手。 “这何须人请,只怕她自己就进翁了!”姜妘己笑他。 姜姒好与姜梓蔻从来都是面和心不合,听了这等秘事,怎会不付诸行动,亲自前去取笑一番,看姜梓蔻的笑话。 哪怕她拼着一张伤脸,也会去瞧瞧姜梓蔻的惨样。她的脸会好起来,姜梓蔻的毛发是会长出来的,但那背上神秘之画她怎会不好奇,不亲自去瞧上一瞧,她怎会安心? “那我们就坐在这锦华宫偷着乐么?这可不过瘾呢?可有什么法子,我们能亲自去瞧瞧。”如豆不甘心道,如果真能看到这两个讨厌的人反目成仇,彻底决裂,撕破脸面,那么他才会心满意足的日日高兴。 “法子当然有,我还当你不想去凑这热闹呢?”姜妘己打趣,眉目含笑。 “当然想去,只是不知碧玺宫会何时出手?”若豆疑惑。 “不出今晚,笼烟劳烦你再去一趟,到碧玺宫至怡芳殿的必经之路守着,佯装找殿下丢失的一样要紧的物件即可。”姜妘己转头望着笼烟道。 自姜妘己进了锦华宫,若豆很是喜欢她,她也替若豆出了许多注意,笼烟敬重她,连带着也就喜欢起来,自然不会对她说个不字。 笼烟立时就转身出去了,她也十分期待瞧姜梓蔻的笑话呢。 051 贪吃小儿 笼烟快步行到碧玺宫与怡芳殿的必经之地,在那躬身找了许久,见到碧玺宫的燕影迎面而来,露出一抹淡笑来,上前问好“燕影妹妹,这是要去哪,怎地拿了这许多礼物,可要我帮忙?” “不必了,公主吩咐我代她去瞧瞧靖远公主。你在此作甚?”燕影面上淡淡一笑,实际心里腹诽,这邀功之事,怎能假手他人,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公主怪罪下来,那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我家殿下在此丢了一块玉佩,命我在此寻找。那你慢点,当心路滑。”笼烟也不与她生气,让了路,好心嘱咐。 笼烟远远的见了燕影走近怡芳殿才敛笑离去。 笼烟经过这半日功夫,对姜妘己又是一番刮目相看,她料事未免也太准了!竟然算的这般精准! 笼烟进了锦华宫的宫门,姜妘己正在陪若豆看书,她在一旁研磨,瞧她的神情,倒似对若豆书上的字很是专注的样子,笼烟进来都没有察觉。 “果然不出姑娘所料,那燕影已经去了怡芳殿,下面我们该如何做?”笼烟行至桌前,轻轻开口,她喜得连向若豆请安汇报都忘了,直接对这姜妘己道。 “下面就到碧玺宫唱大戏的时间了,只怕那燕影回去,碧玺宫那位只会趁早不趁晚,今晚就会前去怡芳殿。等下,吩咐厨房早早地做了晚膳与殿下吃了,我们就出门看热闹去了。”姜妘己听闻,面上淡淡的,这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她担忧的是怡芳殿的那个宫女,如果她一旦摇摆不定,改了主意,那么就会前功尽弃。不过,只要姜姒好今晚出了碧玺宫,她自然能让她看到她想看的一切。 就是姜梓蔻那副鬼样子! 还要姜梓蔻心甘情愿的脱了,教她仔仔细细的看! 申时,姜妘己带上吩咐厨房准备的精致糕点,与若豆一同去了怡芳殿,之所以会是申时,自然是因为前一刻,姜姒好领着奴婢带着许多吃食进去了。 姜妘己与若豆到时,姜姒好正独自一人端坐着,面上戴了一袭白色的纱巾,自然是为了遮住面上的丑态。 她这么爱惜面容的人,亲自来瞧姜梓蔻的笑话,姜妘己当然要教她如愿以偿了。不过,也不是分文不取,不出付出一点代价。 “大姐,你伤未愈,怎亲自来瞧三姐了?当心身子要紧,不可随意走动,万一再有个闪失,若豆会伤心不已,更加愧疚那日没有救下姐姐。”若豆见了姜姒好就径自走了过去,面上带了几分担心和愧疚。 “若豆不必挂忧,那端木锦医术高超,我的伤无碍,休养两月,定会复原,我又怎会怪你?”姜姒好见若豆进来,分明有些诧异,不过片刻,神色自若。 这也不算奇怪,这王宫中的人面和心不合的人不止一两人,姜梓蔻病中,不出门,弟弟前来探望,也是情理之中,姜姒好更是带病前来,显得手足情重。 “姐姐带了什么好吃的给三姐,我可不可以尝尝?”若豆见了桌上摆放的几叠精致糕点,瞬间觊觎的目光,不肯移开。 他之所以不愿离开,是姜妘己向她使了眼色在先,他心领神会,盯着桌上的糕点吞咽起口水来,一副十足的馋样。 “你喜欢吃便吃罢,你瞧这些东西,都是我亲自督促厨房做了带过来,可是,你三姐不肯吃,连面都不露一个,你吃了糕点,我们一同进去远远地看上她一眼,也不枉来了这一趟。”姜姒好笑起来,一副慈容善貌的温婉之态。 姜姒好正在发愁见不了姜梓蔻的面,若豆来之前,她都想好了硬闯进去。见了若豆,她心思一转,何不利用若豆去硬闯,而她不过是劝说无效,追了进去,真是两全其美,她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所倾服。 “好。”若豆开心极了,拿了糕点就不住的吞咽起来,给人错觉这点心当真是好极品美味之物。 姜妘己心有不忍,方才若豆吃了许多晚膳,再吃这些糕点下去,恐怕会涨肚子,可是他竟强忍着,不露出分毫厌恶之色,真是为难他了。 姜妘己倒了杯清水喂他,又对他使了一个眼色。 “姐姐宫中的糕点当真美味至极,可是若豆才将吃了晚膳,吃不了许多,既然三姐不吃,我能不能将它们带回去慢慢吃?”若豆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姜姒好拒绝。 “殿下,这是长公主送给靖远公主的,你吃了也就吃了,怎的还要打包带走,这等美味佳品,当给靖远公主留一些才是。”姜妘己会如此说,是见了那日去碧玺宫送礼,面上有伤的宫女出来了。她打算改变计划! “是了,是若豆贪吃,竟忘了糕点是公主赠与三姐的,竟然如此,我便亲自端进去给三姐尝尝,若三姐当真不吃,我就向她讨要来,一人都吃了!”若豆面上笑起来,显得很可爱,一副馋虫的模样。 姜姒好听若豆要将糕点端进去,当然是笑嘻嘻,“若豆这才像话,方才我不好说你,现在你就端进去给你三姐尝尝,我也随你进去瞧上她一眼,也不枉我一番心意。听闻梓蔻病重,我急得睡都睡不踏实,定要亲眼瞧她无碍方才安心。”随即,又是一副愁容,看上去甚是担忧的模样。 “好,那大姐就随我一同进去瞧瞧三姐,把这糕点带去给她尝尝。”若豆念念不忘糕点,姜姒好只当他真是贪吃,要霸占这糕点。眼里露出一抹轻蔑之色,这若豆真是一个号哄骗的幼童呢! 姜妘己暗笑,姜姒好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见了姜梓蔻,你也要承担代价! 姜妘己端起了桌上的精致糕点,随着若豆起身,之后又将糕点递与笼烟。 到了姜梓蔻的寝宫时,被她的贴身婢女茹芳拦了下来“我家公主正在病中,太医嘱咐不能见风,不能见客,请长公主和殿下体谅。” 此时,姜梓蔻听闻门外的动静,紧张异常,生怕姜姒好硬闯进去,见了她那一副见不得人的鬼样子! 052 出言相激 “既然这样,殿下还是不要扰了公主休养才是,笼烟,你将长公主带来的糕点递进去,请靖远公主尝尝,也好了了长公主的心意。这糕点方才殿下吃了许多,赞不绝口呢,想来靖远公主会喜欢的,长公主自然才未白走一遭。”姜妘己面上沉着,不让人为难的宽容。 她话里话外字字句句都是姜姒好,自然是要把这糕点的功劳归姜姒好,这才是关键之处。 姜姒好本想硬闯,被若豆拦了下来。 笼烟会意,将糕点递给午时她找过的宫女,向她递了一个眼神,让她务必说动姜梓蔻吃糕点。 “请转达靖远公主,长公主在此等候她吃完,还望对糕点做出一番品评。”姜妘己这话说的大声,是对着屋里的姜梓蔻说的。 那宫女接了过去,神色慌张,手心冒汗。姜妘己眼神凌冽的望了她一眼,警告她最好按吩咐行事,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那宫女骇了一惊,这若豆殿下身边的人果然都不好相处,都是要人性命的狠毒之人。 宫女匆匆走了进去。 “公主,这是碧玺宫送来的糕点,您尝一口,长公主还在殿外等候,您不吃的话,她只怕就要冲进来了。” 这宫女名叫翠竹,在姜梓蔻身边多年,也近身伺候了多年,非但并未得到过姜梓蔻的照拂,倒是经常打骂不断,早就灰心丧气,只等有朝一日能活着出宫与家人团聚。 笼烟白日与她交谈,也是拿准了这一点。翠竹自幼时进宫,一直被姜梓蔻虐待长大,一心想出宫去。 “她拿来的东西怎能教我吃?你是傻子吗?她只怕要趁机害死我!”姜梓蔻愤怒不已,恶狠狠地瞪视翠竹。 换了平时,翠竹竟敢在这样与她说话,她早就拿金簪在她身上戳几个血窟窿了,奈何姜姒好在殿外,怕惊动了她,她才压住了声音。 “公主,这糕点无毒,刚才奴婢亲眼见若豆殿下吃了许多,现在还好好的,夸赞这点心美味非常,很是可口呢。那长公主还等着你吃完,夸赞一番,她也好安心回去。” 翠竹自然是懂姜梓蔻的性子的,她如今这般见不得人的样子,怎会让那姜姒好进来,如若她进来定然会取笑她一番,恐怕会闹得人尽皆知。 那她这辈子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不是得不偿失么。 姜梓蔻是不会让姜姒好见她这副模样的,只能退一步,要想让姜姒好走,只得吃了这糕点,全了她姐妹情深的用意。 她心里暗骂,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真是费尽心机,要是让她知晓她的秘事,定然会搅得天翻地覆,以后她还有何颜面在这王宫之中立足? “你先试试。”姜梓蔻对姜姒好的糕点一万个不放心,生怕里面藏了什么毒药。 “是。”翠竹便拿起一个轻咬一口,细细咀嚼起来。若豆殿下吃了都没事,她吃了定当没事的。 “公主,真是口感细润,软糯得很,您尝尝。”翠竹吞咽之后,对姜梓蔻说。 姜梓蔻见翠竹安然无恙,放下心来,拿起盘中的一小块,咬了一口,嚼都没嚼吞咽下去,三四口糕点就下了肚。 随后她示意翠竹将糕点丢了一些,仅剩盘中的三两块,表示她吃了许多。 这才让翠竹出去回话,告知姜姒好糕点清润酥软,是她吃过的最好的糕点。 姜姒好无言以对,她本打算窜捣若豆闯进去,可是若豆却将她拦了下来,只送了糕点进去,她气愤不已,难道今日要白来一趟。 姜梓蔻越是不让见,她越想见。当下就与若豆冲突起来,姜妘己见状,一个闪身过去,护住了若豆,挡在了姜梓蔻的殿外,不让姜姒好进去。 “大胆奴女,竟敢挡本公主的路,活腻了不成?”姜姒好眼睛里怒气四起,面上虽看不清晰,可是她那发怒的气势十足要将姜妘己生吞活剥一般可怖。 “公主殿下,欺负幼弟,推搡殿下,奴婢不过是趁势扶了殿下一把,怎就是挡路了?奴婢劝公主殿下不要得寸进尺,忘了太和殿上王上的教训才是。”姜妘己反唇讥讽。 那日太和殿上,姜姒好被尝羌打了耳光,只有她在场。如今说出来,一是提醒她,忌惮几分,二是提醒她,惹了若豆是要遭殃的。 “一派胡言!你这奴女为何数次三番的与本公主过不去,含血喷人?”姜姒好自然想起了那耳光,她终生难忘,这奴女她迟早要将她千般折磨,万般凌辱,方解心头之恨。 “公主说我含血喷人可有证据,如若没有,就不要毁了锦华宫的清誉名声。” 姜妘己此刻与她这般胡搅蛮缠,不过是等姜梓蔻的药效发作罢了,也是为了拖着姜姒好,不让她离去。才故意说出太和殿的事来激她,不过也是为了成全她,她不是想看姜梓蔻的笑话吗,那就让她看个够好了。 “你这贱奴还真是能言善辩,不要以为锦华宫能护你一世周全,我若想要你的小命,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姜姒好找不到旁的话说,只能威胁一番,也算逞了地位的威风。 “大姐,你这样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人,是不是当我是空气,任你随意欺负诋毁?”若豆稚嫩的声音落地有声,带了一股威慑之气。 姜姒好被呛得不再多言,方才她确实推搡了若豆,刚才又失言得罪了他,他如今竟如此护着这个贱奴,只怕他会去找王上告状,说她威胁他锦华宫,到时候不免又被父王嫌弃,责骂,只得暂且忍了。 他日,必当双倍奉还! 就在姜姒好凶狠地瞪了姜妘己转身之时,姜梓蔻的殿中突然传出一声怪叫声! 那声音很是怪异,随着,接二连三的传出来,竟是姜梓蔻的声音,声音极尽魅惑诡异! 姜姒好疑惑的转身,确认了声音是从里面穿出来之后,不管不顾地就要往里闯进去。 里面确实姜梓蔻扭曲惊恐,又是难以抑制的声音“不要进来!” 姜妘己嘴角含笑,药效终于发作了,再晚半刻,她可就拖不住姜姒好了,那么接下来的这一场好戏,她就要置身事外的好好欣赏了! 随即,向若豆投去一个眼神,接下来,好戏要上演了! 053 好戏上演 殿内的姜梓蔻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姜妘己听到她撕裂布的“滋啦”声音,心想,这药也太猛了! 姜梓蔻你先前如何对我?现在可尝到了这滋味? 姜姒好夺路而进,兴冲冲地跑进姜梓蔻的殿中,这时,已无人能阻拦她。 姜妘己与若豆随之进去,只见姜梓蔻毛发尽无,眉毛,眼睫毛一根不剩,脸上一片火红,正在迅猛的撕扯着身上的华衣美裙! 姜姒好惊住了! 姜梓蔻这是得的什么怪病?莫非是被采花大盗折磨的神经错乱,人事不清了不成! 她这是在干什么?为何将身上的衣服撕烂!她这是在发怒吗? 只听见姜梓蔻的嘴里不断的发出“咕噜噜”“好难受!”“好热!”“要死了!”等含糊不清的声音,姜姒好更觉惊疑!她这是在干什么呢? 姜姒好见姜梓蔻的眼睛里赤红一片,像要着火一般,吓得不敢靠近,心底却是暗爽不已,姜梓蔻你真是活该! 你最好现在就死了才好!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姜姒好被姜梓蔻的眼神吓得退了几步,生怕那是什么不可治愈的传染病。面上却是一副关心,疑惑不已。 姜梓蔻并未理她,一双眼睛血红一片,眼见那血红就要溢出眼眶来,甚是骇人! 姜梓蔻继续手上的动作,一件,一层,一片,半片,竟将身上的衣物全部撕烂扯了下来,身上不着寸缕! 姜妘己冷眼旁观,这远远不够,你转过身来啊!转过转身来,让姜姒好看看你背上那潋滟的春宫美图! 姜梓蔻的样子十分诡异,似不由自主,但又十分抗拒别人接近她,背朝地板,梭来磨去,就像蛇一样盘来扭去,不肯起身,极力控制着这个动作,如此反复... 姜妘己始终冷冷地望着,你不就是想护住那背后不堪入目的春宫图么? 这催情药猛烈无比,你能护得了几时? 若豆早在姜梓蔻撕裂衣衫时,背过了身,这殿里就他一个男的,而且这人还是他的姐姐,无论如何,都要做到非礼勿视! 姜姒好见了姜梓蔻这番模样,心里暗自高兴,真是可笑至极!哈哈哈哈!真是不白来这一趟! 姜梓蔻眼里的血光越来越红,就像火苗一样越窜越高,大有燎原之势,突然她痛苦的站了起来,屋内的人见了她背后的春宫图,俱是一惊! 那图画的十分真切,九分传神,让人不禁面红耳赤! 不知情的人想,原来这姜梓蔻竟有这般嗜好,小小年纪已然是**荡妇! 只有姜姒好忍不住嗤笑出声,笑声洪亮,甚至连面上的纱巾掉了也未察觉,一副狰狞扭曲的残容模样,姜妘己这才轻笑几声,她在笑人,却不知人也在笑她。 怡芳殿的宫女见了姜姒好这副样子,昔日的姣好玉容已复不在,面上竟是这样一副骇人的伤! 那伤口崩裂,血水和着脓水浸透了包裹的白布,看上去粘黄一片,很是恶心! 她竟丝毫不察,只顾着笑她人,她是否知道此时她看起来亦是十分可怖可笑! 若豆终是不忍心,大步踏了出去,姜妘己也不管他。 她那日受的折磨比今日姜梓蔻受的还要重! 那极刑加身,她痛得喊叫不出,只得任凭那几个男人摆布,差一点就被他们轮辱,失身丧命! 都是姜梓蔻一手策划,姜姒好暗中相助。她们两人都是同谋者,一个都别想逃! 姜妘己见姜梓蔻在极力控制她的行为,她竟然找了一柄铜镜,将那铜镜的柄端朝着下面捅了进去... 看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惊恐不断,怡芳殿的宫女这才反应过来,惊骇地冲过去,死死抱住姜梓蔻,不让她再动弹。 那铜镜的柄还戳在那里面,姜妘己避过眼去,真是不忍直视! 堂堂公主竟然做出这等无耻之事,不止失了王室颜面,更是损了一个女子洁身自好的品德! 今后,传了出去,谁还会高看她一眼,哪怕她一国公主的身份也是任人践踏的命。 不过,她并不是同情她,她那日受的罪比起今日的姜梓蔻更甚,那日她意识浑浊,却能清晰地感受那蚀骨地锥心之痛,被那几个男人任意妄为,她却瘫软无力反抗,仅靠那一丝丝求生意识闯过鬼门关。 若不是旻天,她只怕已经赴了黄泉地府,成了孤魂野鬼,恐怕连那些小鬼都会欺负凌她! 姜妘己看尽了这殿中两人的丑态,忽然叫喊起来“这糕点有问题!我家殿下...”话还没说完,就冲了出去,笼烟随之跑了出去。 姜梓蔻似乎回神了,那眼睛怒火中烧得仇视姜姒好,姜姒好这才醒过神来,那奴女说什么?糕点有问题! 那可是她送来的糕点,细细一想,不免面色发凉,心沉了下去。这是她亲自送来的糕点! 待太医到时,姜梓蔻还是将才那般,用铜镜柄不断地捅着私隐之处... 宫女宫监都被她抓伤,打伤,满脸满身的血污。都不敢再靠近姜梓蔻,姜梓蔻全身滚烫,面色赤红至脖颈,耳根处。 太医是个中年男人,名叫孙寅丑,见了姜梓蔻这般举动还有她背上的春宫图,也是惊得不轻,瞠目结舌! 当即禀告刚刚赶到的赵诗瑄道“公主吃了催情药,如今要解此药,必须找人与公主行周公之礼,否则公主命在旦夕,不死也会残废。”这残废指的是不孕,不过是他未明说而已。 这姜梓蔻与姜妘己一般年纪,不过发育的较快,个子也高,比姜妘己看上去成熟许多,不似十二的年纪,倒是虚长两三岁的模样。 姜梓蔻一直在重复铜柄的动作,那地方已经血污一片,看上去狼狈不堪,恐怕早已伤及子宫,不能受孕。 太医不敢当面明说,为今之计,保住姜梓蔻的性命要紧,其他的从长计议罢,那还管得了那许多?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赵诗瑄面上一沉,脸色异常难看,叱喝道。 “微臣是太医院翘楚,已经别无他法,恐怕别人也无计可施,晚了就来不及了!”孙寅丑面露惊恐,当真是棘手的很,比无他法。 “那便你罢,此事若是你敢泄露半个字,我定要你一家老小送命。”赵诗瑄面露凶相,威胁道。 姜梓蔻不能死!决不能死!她只有这一个女儿,无论如何都要救她! 哪怕这个太医年近半百,头发花白,长得难看至极,也管不了许多了! 这件事决不能泄露出去!至于姜姒好那个黑心的小贱人,竟然敢这么对付她的梓蔻,她定会让她承受比梓蔻十倍、百倍的折磨! 054 周公之礼 那太医颤颤巍巍,吓得手脚瘫软无力,一则姜梓蔻的公主之身,与公主欢好是死罪,况且她尚年幼,*****事后,就算救了她,公主也不会感激他。 二则,公主是千金玉叶之身,尊贵无比,怎么可能嫁与他? 太医已经年近半百,生的还其丑无比,他这副样貌若不是拼了那精湛的医术,怎么可能进得了太医院,近得了这皇家后院。 只怕,左右不过一死,可是这件事,实在是难以为之,若不救,赵妃一定会要了他家老小的性命,若不救,他的太医身份摆在那里,难逃其咎,而且公主命悬一线。 太医痛苦地闭上眼睛,思虑片刻,脑中回荡儿子儿媳恩爱非常的场景,孙子刚过周岁,罢了,罢了,只能舍身枉死,保全全家性命要紧! 随后道“老奴遵旨。”之后打开药箱,拿出那催情之药,一口吞咽下去。 这催情之药本在王宫中就隐秘,无非是那些妃子为了留住王上,偷偷向孙寅丑要的。这些药他随时贴身携带,以防妃子讨要。 赵诗瑄见太医拿出哪药丸吞下去,脸色发绿“你这是干什么?” 他竟敢服食这种药与梓蔻欢好!真是嫌命长了! “老奴年纪大了,对这房中之事早就力不从心,只能依靠这药来救公主,还请赵妃见谅,准许。”太医慌忙跪下,老泪纵横。 这赵妃要求他与公主欢好,已经是为难他。如今他年老,体力不济,况且,公主的年龄足可以做他的孙女,他怎会有那心思。 赵诗瑄哑口无言,只得作罢,随后走出去。 大厅里,姜姒好早就不见了踪影,不过据怡芳殿的宫女证明,梓蔻是吃了姜姒好送来的点心才如此的,她的贝齿银牙咬得嗤嗤作响,这笔账她定会双倍讨回来! 孙寅丑待他的药效发作时,褪去衣衫,身上的皮肤已经惨不忍睹,聋拉褶皱不堪,垂垂老矣。 姜梓蔻这时已经有些清醒,刚才赵诗瑄的话她听得真切,她的母妃要这丑陋的老男人与她行房,保住她的性命。 她纵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见了孙寅丑这样一副令人作呕的老年身躯,心想死也不愿意! 孙寅丑渐渐靠近姜梓蔻,试图与她交谈,获得她的准许,可惜他药力发作得很快,瞬间淹没了他强撑的意识。 那一粒药丸可是一个月的用量,他怕吃少了,半途而废,药效不够,这才拼了老命吞了一粒。没想到这药效竟然这般迅猛,他浑身燥热不堪,眼神涣散,迷离... 顷刻,孙寅丑如饿狼扑羊,扑到姜梓蔻的身上。 两个欲火焚烧之人,才碰到一起,姜梓蔻的身体感受到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完全放弃了抵抗... 一个时辰之后,赵诗瑄等得心急,又怕出什么纰漏,亲自前来探看。 不想她竟见了那些不堪入目的场景,急火攻心。 她的梓蔻竟然就这样给一个又丑又老的贱奴吃干抹净,还不能阻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姜梓蔻与孙寅丑结束之后,姜梓蔻的意识逐渐清晰,看到自己满身这般模样,那地方更是火辣异常,疼痛难忍,血污一片,当即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孙寅丑也渐渐平息,见姜梓蔻竟然昏了过去,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连忙穿好衣衫咚地一声跪了下去“公主只是惊吓过度,昏了过去,这样反而更好,方便医治,赵妃无须担心,公主并无性命之忧。” 赵诗瑄的唇角还留了一些残血,顾不得擦抹干净,也忘了她那尊贵的南越国公主身份,忍住怒火“要是你医不好公主,那我定会诛你九族!”咬牙切齿,那眼神厉得就像一把刀,随时都能伤人无形。 孙寅丑知道赵妃动怒了,后果很严重,没想到他舍身救人,还是免不了一死。 方才在药效之下用力过度,此刻也顾不得那一把老骨头,只能吩咐怡芳殿的宫女替姜梓蔻擦拭身子,为她上药。 “如你所料,那太医院的太医进去了几个时辰都未出来,卯时,才拖着一身疲软离开。想必定是与她那个了...”笼烟吞吞吐吐,实在说不出后面的欢好两字来。 “那种药,只要是个男的进去,都出不来,那太医只怕性命不保了,本来想着赵妃断然不会让姜梓蔻那般受辱,会看着她欲火焚身而死,没承想她竟这般狠绝,叫那老太医与她的亲女儿行洞房之礼。唉...也算是狠毒之人,在性命与贞洁面前,她选择了生命。” 姜妘己轻叹一声,这王宫之中的女人哪一个是善类?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尚且如此,何况别人? 姜梓蔻的贞洁在她看来,只怕不值一提,活下来,能助她才是最重要的,又一个罔顾亲情的冷血之人。 “真不敢想象她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若豆亦轻叹一口气,心有不忍,那毕竟是她的三姐。 “殿下后悔了?殿下可知,那日我被她派人掳了去,经历的疼痛和折磨不比她少一分。那日,我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些个畜生,不断的折磨我,令我身心重创。如今想来,还心有戚戚焉,若是那日没人救我,我早就那几个畜生糟蹋殒命了。 哪里还会站在这里与殿下这般闲聊。她本就是一个心思歹毒之人,如今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殿下怎会同情这样一个恶毒之人。她与你并不是一母同胞,那赵妃平日可没少羞辱竹妃,难道殿下忘了?对付这等凶恶之人,若不一击即中,他日谁落在她手中,还指不定会受到怎样的凌辱折磨呢。” 姜妘己嗤之以鼻,她对姜梓蔻并未有半分同情,她这等奸恶之人就该给她点教训,至少她还活着。 “我...不过是感慨几分罢了,我当然记得她们母女如何对待我母妃,我也忍了她们许久,如今不过是还回去罢。” 若豆想到昔日,那赵诗瑄凭仗她南越国公主身份,三番四次的当面羞辱母妃,令母妃难堪不说,母妃却渐渐变得少言寡语,抬不起头来。 在这寂寂深宫之中,无一人交心,都是拜赵妃昔日所赐,那赵妃曾经放出话来,与竹妃交好就是与她为敌。 母妃最终落了个身淡寡影的命,靠着尝羌的一点怜爱苟延残喘,他心底清楚得很,母妃对父王并无几分情义,如今要在这宫中苦熬后半世,他有些不忍。 姜妘己这一招太猛,姜梓蔻必定会身败名裂! 055 身败名裂 姜妘己见若豆神思游荡,心中一痛,他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童,让他知晓这世间罪恶善果终是不忍。 八岁的孩童正是无忧无虑快乐成长时,可是她却将他提前带入了这险恶的人心的算计之中。 他是她的亲弟弟,又救过她的性命,让他提早看到这世间的肮脏是她不好,她没能强大到能够保护他的地步。 这条路很长,若豆,终有一日,我定会强大到让你看不见这世间的龌龊事! “殿下心思纯善,是个良善之人,可是人心险恶,如果我们不算计别人,迟早被别人算计,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出击,眼下怡芳殿是无还手之力了,赵妃会把满腔的怒火对准碧玺宫和昭阳宫,不是一举两得么?” 姜妘己递上早膳,稳稳地放于若豆的手中。他正是长身体时,不能让他饿着,需细心照看,等他茁壮成长的那一天,也算是心安理得。 “你说的极对,我们不算计别人,迟早被人算计,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人心算计,你此举也算是替我除了一口气,我当感激你才是,是我年幼愚钝,光想着那人如何可怜,却没想到昔日我如何可怜,母妃如何被人欺压,至今依旧郁郁寡欢。”若豆伸手接了,说罢吃起来。 “殿下只管安枕无忧,那背后的肮脏事,龌龊事就让奴婢去做,省的殿下沾染,愧疚。”姜妘己微微一笑道。 那催情药,是她那日趁着端木锦酒醉,向他讨要了来,以防万一。 昨晚,也是她亲手将那情药放入糕点之中,这些肮脏的事,她既做了,就不会否认。 他日,百年之后,若阎王清算,她会一力承担,绝不拖累若豆。 实际,那日姜妘己向竹子柳讨要催情药,竹子柳根本没有喝醉,不过是念着姜妘己曾经受过那催情药之苦。 她又在若豆身边侍候,给予她防身之用,也算给她一个情面,他日,若是她知晓了他的身份,必定会更加尽心照顾若豆。竹子柳当时是存了这样一个心思。 这世上的事,哪一件不需要筹谋算计,权衡利弊,竹子柳分的很清楚。 今日,你讨了一点催情药,他日,兴许你还回来的就是你的命,公平的很。 “真是苦了你了,奈何我年幼,论人心算计远不如你,只怕此后要多多倚靠你了。”若豆听完姜妘己的话,轻叹一声。 若他能快快长大,也不需要一个女子替自己筹谋打算了。姜妘己面上虽冷淡,实际内心火热,是非恩怨分的清楚。 那日生辰,她送他的那支月影独舞,他更是铭刻在心,如此美好的一个人,让她沾染血腥和肮脏实在是于心不忍。 无奈,他尚年幼! 若豆吃完一碗又一碗,胃口很好的样子,吃得津津有味,不吃饭怎么长高,怎么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不仅要长大,还要身强体壮,长命百岁,身体健康的活着,活的越久越好,让那些想害他的人干瞪眼,不能拿他如何。 姜妘己见若豆吃得这么用力,心下想,若豆是有多想快点长大! 晌午时分,姜梓蔻宫中发生的事已经人尽皆知,她往日如何被人掳了去,强要了身子,还将她的头发,眉毛全刮了。 又有传言说这梓蔻公主本就是年少风流,背上还让那太医玟上一副让人面红耳赤的春宫图,这次她与那太医欢好,不过是暗度陈仓,真本色而已,不巧的是被赵妃撞破,坏了他二人的好事而已。 真是没想到,这靖远公主竟然钟意健老体衰之人! 更有传言称,这梓蔻公主之所以与那年老丑陋的太医欢好,是被人陷害,有人在她的糕点之中放了催情药,情难自制,这才又一次失身。 还有传言说,那陷害姜梓蔻的人,就是碧玺宫的长公主,只怕她们别就是面和心不合,私下里仇怨已久,就连第一次姜梓蔻被人掳去,失了身,刮了毛发,小惩大诫一番,也不足以解她的心头之恨,这才又一次下手,让姜梓蔻身败名裂。 这下,宫中发生了这样一件惊天大事,本是秘闻,却在一夜之间传的人尽皆知,丢进了王室的颜面! 眼下,靖远公主不知是死是活,永昌公主却还能安然无恙地稳坐碧玺宫,赏花问月,闲情逸致,可见是黑心之人!不是她所为又是谁? 赵诗瑄听闻宫女非议时,又一次大怒,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这次,姜梓蔻非要身败名裂不可,也连带着她的脸上也无光,她一怒之下,跑去了太和殿向王上讨要一个公允。 姜梓蔻醒来,无颜见人,埋头痛哭不止,恶语不断,句句骂的姜姒好体无完肤,若是姜姒好听了那些话,只怕要与她同归于尽。 昨夜,事发之后,姜妘己求得旻天的帮忙,把怡芳殿的宫女翠竹运出宫去,让她逃命去,又给她一些金银防身,她感念不尽,发誓就此隐姓埋名,远走异国。 旻天为防事发,嘱咐秦寒雇了马车送她去句町,暗地里派人监视,永世不让她跳出来。 本依着旻天,要将这翠竹灭口,姜妘己苦口婆心相劝,她本是恩怨分明的人,是原则问题。否则就违背初心,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有违人性。 旻天被她说的烦了,这才答应将翠竹弄到句町去,派人暗地里看着。姜妘己也觉得此法妥当,千恩万谢一番。 她又欠了旻天一次,看来欠他的债是越来越多了。如此累计下去,只怕要还不清了吧。 姜妘己此次出手,也应了对旻天的承诺,把姜姒好拖下水,这次她很难再翻身了,旻天暂时不用娶她,省了许多麻烦。不过,姜妘己肯定,尝羌一定不会杀她。 姜妘己不禁暗想,如果让她这般就死了,不就无趣了么,她定要让她此生受尽折磨,惶恐不安,苟延残喘地活着,这才是对她最好的报复! 死算什么?只有姜姒好活着,才能牵制孟南萸与孟氏一族,这盘棋才能更好的收局。 赵诗瑄此时,哭着跪倒在尝羌面前,哀痛欲绝,仿若姜梓蔻死了一般“王上要为我们母女做主啊!怡芳殿的人都亲眼瞧见了永昌公主送来糕点,梓蔻不吃,她就威逼利诱,梓蔻心善,害怕就吃了,哪承想就发生了这种事情!永昌公主心思阴毒至极,请王上明断!” 056 幽禁圈养 尝羌脸色灰沉,怒到极点,姜姒好竟然做下此种恶事,竟敢如此残害她的亲妹妹,其心可诛! 他一早就听到了宫中的流言,只不过隐忍不发,等着赵诗瑄来告罪顺势再发作罢了。他向来疑心赵诗瑄是南越国派来的细作,面上恩宠有徍,背地里从未停止猜忌和调查。 那姜梓蔻更是目中无人,身为大滇公主,却经常抬高南越,贬低大滇,令他心寒至极,如此言论,莫不是赵诗瑄教授,姜梓蔻又怎会有样学样的胡言乱语,胡作非为。 以往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她竟然做出令王室蒙羞之事,令他彻底厌恶。这王宫中的女人就没有一人能让他省心的,这些个女儿成天的有恃无恐,要是都如姜枣婼那孩子,温婉贤淑,敏而好学,乖巧又不惹是生非该有多好! 若不是姜梓蔻的母妃娄氏家族凋零,他怎会扶持孟氏一族,自讨苦吃。 尝羌长叹一声,这莫非都是命!都是报应么?他虽是姜白凤的亲儿子,可是,姜白凤从未对他有半点疼爱,只教他为君之道,帝王之术。 生在王家,他有许多悲哀与无奈。 他想起年轻时,与他倾心私定终生的宫女,怀着他的第一个孩子被孟南萸害死,他也是恨的,只是恨过之后还要扶持孟氏一族。只因他们毫无根基,可以听他差使。 孟南萸又只这一个女儿,是不可能真的将她杀了的,这江山才是最重要的。 那宫女惨死时,他亦心灰意冷,不过几年之后,他儿女环膝,尝到了权利的滋味,才真的懂得什么儿女情长不过是锦上添花。这江山王权才是一个王者最该守护和拥有的东西。什么美人,子嗣,有了这江山,要多少便有多少! 尝羌权衡一番,南越国若是借此事施加压力,或者引起战事,那真是就火上浇油了!不过心下一想,姜梓蔻这事是不齿之事,先稳住了赵诗瑄才是上策,至于南越那边,只要稳住了赵诗瑄,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她就不能将事态扩充。 尝羌怒极,狠命地拍了一下桌子,震的手都麻了,忍着疼痛,开口道“邵隐还不去将那残害手足的孽障给我拿来!” 邵隐见尝羌动了怒气,丝毫不敢耽搁,领了王命去把姜姒好带了来,不过他是客客气气地请了来。 孟南萸此刻也在碧玺宫,听闻了传言就赶了过来,商量对策。听姜姒好一番说辞,她并未下药,当时锦华宫的人又在场。那糕点又经了锦华宫的人手,想必是他们动了手脚,嫁祸姜姒好。想来就怒气冲冲,不过是隐藏地深,并未当场发作。 那赵诗瑄一心一意以为是她们下的药,她们两人为了后位争斗多年,赵诗瑄恨她入骨,又怎会听她半句。这次,只能哑巴吃黄连,闷声吞下,先保住姜姒好,再从长计议。 邵隐连同王后孟南萸一并请到了太和殿,赵诗瑄见了这母女二人,恨不得上去立时将她们撕碎吞咽了,碍于尝羌在场,只得忍着,不然她多年伪装的温柔性子就要付诸东流了。 “你这逆子还不跪下向赵妃叩头请罪!”尝羌见了姜姒好脸上的伤,并无半点惋惜,美貌如何,无脑之人就活该受罪。 “孩儿无罪,为何要跪她!”姜姒好极力辩解,她昨夜看完姜梓蔻那骇人的过程,惊吓不小。 不过事后,她就高兴不已。姜梓蔻那模样真是与畜生无二,令她大开眼界。原来这药这么猛,要是当时那奴女没逃脱该有多好! “你还狡辩,昨夜可是你将那下作耻药放入糕点之中,让你妹妹吃了?”尝羌怒意更甚,站了起来,怒吼道。 随即,转脸瞧了一眼孟南萸“都是你教的好女儿,你作何辩解?”尝羌这么一句话,就是要孟南萸站出来替姜姒好辩解,姜姒好那种脑子只怕是说不清,道不明了。也是给了孟家一个机会,就看孟南萸如何解释,这一句话才是关键之处。 赵诗瑄听了这一句,心寒至极,事到如今,他竟还要护着这母女?姜梓蔻在她眼里什么也不算是么?她自作自受,活该如此么? 她恨极,这寡淡无耻之人,枉费她的五分真心! “王上明察,昨夜,姒好听说梓蔻病了多日,亲自督促厨房做了许多吃食带去怡芳殿探望,不知那糕点竟被人动了手脚,梓蔻吃了这才出了事,姒好愚钝不知啊。再说,姒好如若真的要害梓蔻,又怎会亲自送过去,坐实害人的罪名呢?请王上详查。”孟南萸已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王上,王后口口声声说是遭人陷害,可怡芳殿上下无外乎是她们两个的使唤宫女,今晨我才发现,怡芳殿的翠竹不见了,定是教人灭口杀害了。翠竹前两日曾经受梓蔻吩咐,送去许多补药给长公主补身子,一定是当时被长公主收买,与她里应外合,这时已经失踪不见,生死不明了。长公主真是好计谋,收买人心,陷害亲妹妹,试问你良心何安?”赵诗瑄今晨查证据时,才发现昨夜替姜梓蔻端糕点的翠竹不见了。 待她细问之下,才知翠竹前几日取过碧玺宫送东西,事发前,又与碧玺宫的燕影鬼鬼祟祟地说了许久的话,推测一二,便是姜姒好收买人心,蓄意谋害姜梓蔻。 她报仇心切,完全忽略了宫女汇报若豆昨夜前来探望姜梓蔻,之前吃了许多糕点,只是若豆并无病症,直到姜梓蔻药发后许久,才离开。 赵诗瑄忽略了这关键的一点,只一心想要至孟南萸母女死地。想那若豆年幼,吃了糕点无事,这药定是端给梓蔻时下的,若豆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孽子,枉我宠溺你多年,你怎生了这样一副歹毒心肠,叫我寒心!”尝羌大喝道,声音震耳发聩。 “长公主心术不正,此后,永久圈禁碧玺宫,以观后效!”尝羌未等王后反驳,当即做了决定,这个决定,王后不敢辩解,至少没把姜姒好贬为庶人,她还是长公主,还保住了姜姒好的命,牵制了孟氏一族不敢兴风作浪。 而且,永久圈禁对于王室成员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总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就是了! 赵诗瑄还待说什么,尝羌开口堵住了她的话“爱妃,此后我定会好好补偿你们母女,将那知道此事的奴才都封口处置了。教他们说不出别的话来,你好生宽慰梓蔻,我此后会更加宠爱她,立刻封她为千泽公主,赏赐万金,珠宝、锦缎无数,你觉得可好?” 赵诗瑄气愤之极,但也无奈,王上金口一开,她断然不敢公然拒绝,这千泽公主已经是最高荣宠,比姜姒好的永昌公主还高了一等,已经是最高封赐,她不好再说什么。她此前也并未真的认为尝羌会杀了姜姒好。 这姜姒好一旦永久圈禁,梓蔻就是这大滇的第一公主,身份贵不可言,也算是因祸得福,当即识趣地谢恩领旨。 姜姒好被孟南萸按住,眼神示意不可多言,否则就要受罪,姜姒好只得气鼓鼓的闭口不言。 姜妘己听说只是幽禁圈养时,并未失望,这本也在意料之中,姜姒好不会死,尝羌还要留着她牵制孟氏一族。 不过,姜梓蔻被封为千泽公主,实属意外,她的地位仅次于太子,只怕以后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057 母女失和 千秋殿 “听说了吗?”旻天端坐在鎏金矮几道。 “听说了,永昌公主永久圈禁,不得出碧玺宫半步。此生怕是要老死宫中了。”竹子柳不知旻天打什么主意,随口道。 “那不过是滇王的障眼法罢了,平息赵妃的怒意。永昌可没有那么容易被扳倒,滇王的权衡之计罢了。不过这背后之人出手可真绝,可谓石破惊天。”旻天见竹子柳并未说出他真实的想法,进一步试探道。 “是啊,拿怡芳殿下手,胆也忒大了。那南越赵王若是知道,定会怒不可竭,只怕那孟氏一族要遭殃了。”竹子柳勉强敷衍道。 旻天说这件事,无非是想试探他的真实想法。 “你可知这下手之人是谁?”旻天开门见山道,他的本意就如此,只想知道竹子柳是不是如传言中,醉心医术,不问政事,他感觉竹子柳绝不是一个泛泛之辈,甘心做一个平庸的夜郎王,被天下人耻笑的喜好断袖之王。 旻天相信他所有的荒唐传言都是捏造和刻意为之,竹子柳的心思必定深不可测。 竹子柳花了三年时间蛰伏南越国,若不是忍辱负重重获自由,那么他为何会花七年时间走遍天下四国,广交江湖人士,难道不是为了他日另有图谋? 旻天第一次见竹子柳就看出,他绝非是天下传闻中那般井底之蛙,狂妄自大之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一步局。包括他进滇王宫,若不是为了布局,他怎会冒险前来。今日王宫出了这样一件大事,必定与他有关。 “滇王不是惩罚了永昌公主,难道还有别的幕后之人?”竹子柳不打算与旻天彻底卸下面具,他们不过见过几次,喝过一次酒,不足以把他当成朋友,况且,他还是句町的皇子。 “夜郎王难道会猜不出这幕后之人?”旻天换了一副笑脸。 “锦猜不出。”竹子柳并没有接话,而且自称锦,提醒旻天,他此时的身份是端木锦。 “端木大夫当真不知?”旻天会意,立即改了口,这王宫之中处处都有眼睛,这千秋殿也不太平,他当然知道有人在暗处监视千秋殿的一举一动。 “不知,如若真如旻皇子所说,真有幕后之人,这幕后之人的手段当真毒辣,如此对付一国公主,若是露出马脚,恐怕会被诛九族。”竹子柳见那黑衣人隐了身,再无声息,想来是撤了,这才放心,说了句真话。 “是啊,要是与这样的人为谋,真是如虎添翼。”旻天由衷的感叹一番。 “时候不早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改日再叙。”竹子柳想去追那黑衣人,看他去往何处,匆匆告辞而去。 旻天只当他乏了,才告辞而去。他替自己倒了酒,独自饮起来。 碧玺宫。 姜姒好刚踏入碧玺宫,十分委屈,哭得泣不成声。一遍遍的问“为什么?我明明没有下药,为什么要将我永世禁足?那以后我不是要老死在这里,旻天不是要娶别人了?母后,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愚不可及,教人算计了。而那赵妃咬紧你不放,想要将你母后拉下来,她自己坐上后位。”孟南萸脸色铁青,今日若不是王上一力保下她们母女,只怕处置了姜姒好,她也会受到连累,这王后的宝座就要拱手让人了。 孟南萸恨铁不成钢地模样,着实惊心,越想越生气,为何姜姒好这般无用,空长了一张倾城容貌! “母后,你这是在怪我?我不过是听说,姜梓蔻教人玷污了,背上还被人纹了一幅画,好奇想去看看,顺便嘲笑她几句,没想到我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下药的人,她竟然当众做出那羞耻的事来,父王还怪罪于我,我才是那个受冤枉的人!”姜姒好越哭越来劲,声音颤抖地不停道。 “啪”地一声脆响,姜姒好的脸上多了一道五指痕迹,鲜红异常,很是惊心。 “母后,你竟然打我!我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你都没打过我!今日你竟为了别人的算计打我!”姜姒好捂着那张被打得肿胀的脸,另一边脸包着伤布,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半分美貌可言,活脱脱一个十足的怨妇。 “我打你,是要你长点记性,以后算计人之前先与我通个气,否则你的小命都要被人算计没了,我这个王后让位也不远了!”孟南萸怒地双眼赤红,为何会生了这么一个无用的东西! “你根本不在乎我,你只在乎你的位置!今日父王将我禁足,你竟不帮我求情,你明知道不是我下的药,却忍气吞声,昔日八面玲珑的母后哪里去了,平白教我受了这么多气,这么多委屈,我这一生算是毁了!”姜姒好越哭越猛,根本停不下来,不停的哭诉,抱怨。 “你今日没被贬为庶人,已经是你父王格外开恩,全是看在孟家的面子上。否则残害手足姐妹的罪,你就算被赐死,也是应当的,如今只是将你幽禁,身份地位一切照旧,他日我定会寻了机会让你出来,你暂时受点委屈罢。”孟南萸见姜姒好哭得越发伤心,想到最近不知是倒了什么血霉,全部不好的事情都跑到她们母女身上,忍不住安慰两句。 今日之事,她绝不会偃旗息鼓。本来想扶持若豆那小子,让他捡个便宜。既然他这么不识抬举,与她为敌,那么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那个该死的奴女,是时候让她彻底消失了,省的她又想出什么阴招使在姜姒好身上。想到姜梓蔻那般光景,就知这奴女的心有多狠毒,看来她绝不是一个轻易能对付的人。 轮算计筹谋,她小小年纪,就能这般运筹帷幄,利用她与赵妃的夙怨,点燃仇恨之火,必然是下了很大一番心思。 此后,定要下一番功夫,好好筹谋才是!否则很容易阴沟里翻船,但愿姜姒好这次能汲取教训,千万不要再被人利用。 她无法想象,若是姜姒好变成姜梓蔻那样,她该怎样面对,她不是赵诗瑄,一个千泽公主就可以一笔带过。姜姒好决不能有那么一天,现在想想真是后怕不已。 为何一个十二岁的女奴,会有如此心计,莫非是背后有高人指点?难道是太后!! 锦华宫的姜妘己耳根滚烫,是谁在说她坏话?她独自想着今日一事,这件事还没完,尝羌绝不会一无所知,赵诗瑄也不会善罢甘休,孟南萸一定会查出幕后之人是她。 姜妘己越想越心惊,这几次过招,每次都是险胜,看来她的计谋还不算周全,若有心一查,还是能查出把柄和线索,她总结了这几次的经验,以后出手必须一击即中,永除后患! 058 试探结盟 “让你查的事查得怎样?”旻天独自一人拈了一颗棋子放于掌中,来回的摸索,他的对面是一盘残棋。仔细一看,他竟然自己与自己在下棋。 “昨晚我偷了太和殿的宫牌去了北宫,见了高氏,我逼问她姜妘己的父亲是谁,她闭口不答。但她见我亮出的宫牌之后明显一震,很是惊讶。我猜想姜妘己的身份与太和殿有关。”秦寒站立在旻天的对面,双眸微沉。 “有意思,与太和殿有关?莫非是滇王?”旻天淡笑,姜妘己的身份果然有意思,她为何不去认亲?非要从一个奴女身份开始? “昨晚高氏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秦寒心思一转,突然想起道。 “什么话?”旻天眸光一闪,感兴趣地盯着秦寒的双眸。 “她说若想知道,让他亲自去问她。不知她口中的这个他是谁。”秦寒摸摸头,他实在不喜欢猜来猜去的。 高氏虽然软弱,唯独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不肯吐口,昨晚他好一番威逼利诱,只差没动手了。他把想到的所有震慑的话都说了一遍,那高氏实在口紧。旻天又吩咐他不得侮辱,打骂高氏,只得威胁她。她不说也就罢了,他才悻悻回来。 “亲自去问她?”旻天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莫不是这人身份尊贵,不肯屈尊降贵,高氏也不会这般说。太和殿的人除了滇王,还有谁?那些宫监是生不出孩子的。既然她见了太和殿的宫牌有所反应,那么姜妘己的身份就确认无疑了。 “秦寒,你认为我的棋艺如何?”旻天不再追问高氏的事,转了话锋。 “殿下棋艺高超,无人能及。”秦寒拍马屁道,不过他说的确是实话。旻天在武功方面有所欠缺,但论棋艺,这天下间,恐怕能赢旻天的人已经不在世了。 “马屁精,不过我爱听。”旻天笑起来,他最近心情很是愉悦。 他没想到姜妘己竟然一招就把姜姒好关起来,把姜梓蔻彻底玩废了,弄得她们两人身败名裂,一个心术不正,一个年少风流。 果真是他慧眼识珠,这姜妘己是蒙了灰尘的明珠,只要稍加擦拭,定能绽放熠熠光芒。 “我们去锦华宫找若豆下棋罢,这千秋殿实在无聊,表姐也不能出来陪我解闷了,唉...”旻天说完特别惆怅的一叹,实际上,他很享受这样的光景,下下棋,喝喝茶,看看书,凑凑热闹,与竹子柳聊上几句。 如果可以,他不想回句町,就在这大滇快活逍遥,优哉游哉地过几年不是很好么? “下棋?找若豆殿下?”秦寒一头雾水,他们两人什么时候有过交集了?什么时候他们竟然到了下棋交心的地步了?殿下不是一直说能与他下棋的人,必须是对手,或者是交心之人么,那若豆不过八岁小儿,他们二人怎样交心? 秦寒不会多问,因为问了旻天也不会说,必定是旻天又有了什么心思,想要解闷罢。殿下确实太闲了,整日无所事事,自由出入王宫,但却无人相伴,的确该交几个小伙伴,一起玩耍。 锦华宫 姜妘己午时才劝了若豆午睡,若豆小小年纪竟然会失眠,而且由来已久,姜妘己心疼不已,自她到了锦华宫,日日都劝若豆午睡。 旻天到了锦华宫之后,听说若豆在午睡,不便相扰,姜妘己便陪着旻天下棋解闷。 “你竟然会下棋,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旻天很是意外,姜妘己的棋艺虽算不上高超,但也精湛,而且有意让他。他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实在惊诧得很。 “皇子谬赞了,我不会的太多了。”姜妘己感叹。她不会的的确很多,不会女工,不会画画,不会弹琴,反正一个闺阁女孩该会的,她通通不会,也不想学。 那些不过是无聊消遣的兴趣罢了,她志不在此,也就无心学。她最近倒是喜欢看兵书,谋术。 与其做那些无用之事,还不如好好筹谋,早点报仇雪恨,逆袭成功呢。 “我想问你一件事,我希望你据实相告。”旻天见姜妘己兴致不高,更不喜欢弯弯绕绕,他来锦华宫的目的该说出来才是。 “皇子请说。”姜妘己心下一沉,他终归是要问那个问题了。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不知该不该据实相告,想着那日要不是旻天,恐怕她已经死无葬身之地,又心存感念。 可是,她走的这条路异常艰难,几乎是九死一生,她不想连累旻天。 上一世,她已经连累他枉死,这一世,她只愿旻天长乐无忧,永远无虑。 “关于你的身世,你可否告知于我,我很好奇。”旻天打算迂腐一些,她既然选择不告诉人,必有苦楚,他不想犯了她的禁忌,惹她不高兴。 “身世?我的母亲是北宫马厩的奴隶,父亲早年就死了,我也没见过。”姜妘己撒了谎,却不知旻天已经断定她的身份。 “早年就死了?”旻天蹙眉,姜妘己没说真话,这是对他有所防备,不肯松口。 “他在我心中与死了无异,提起他来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姜妘己叹了一口气,落了一子,堵住了旻天的去路。 “那就是没死,是否与太和殿有关?”旻天见柳暗花明,姜妘己并没有矢口否认,也就不想兜兜转转。 “皇子好本事,竟能查出来。”姜妘己啧啧称赞,心里却平荡无波,她的身世不难查,只要有人想查,在这王宫之中很多人都能查出来。可就是有人一直无视她的存在。 “你这次出手,让我刮目相看,我想到一个对彼此公平的交易,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旻天从旁落了一子,避开了姜妘己的围堵,若不是她想让,他又怎能逃脱,早就被困死了。 姜妘己看似心不在焉,实际在心底快速推算,下一步棋的走向,旻天落子的位置,她要如何退让,才显得不动声色,棋差一招。 甚至,她连最后落子的位置都预测到了,如无意外,半刻之后,这盘棋也就走到了终点,赢家是旻天。 “公平交易?”姜妘己疑惑。 姜姒好已经被圈禁,他们结合的可能性降了一大半,这姜姒好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除非孟氏一族出手干预,否则姜姒好就只能乖乖地待在碧玺宫,她已经兑现了承诺,降低了姜姒好与他结合的可能性,他还有什么目标需要帮他实现? “我觉得你是难得一见的谋士,可以为我所用,如果你答应,以三年为期,你帮我筹谋三年,我助你登上公主之位如何?”旻天忐忑的开口,生怕姜妘己一口拒绝。 姜妘己思忖良久,就是不肯开口,旻天等得心焦,两人的博弈已然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姜妘己竟然在三步之内远超旻天,转败为胜!旻天却因一直等姜妘己的答案,无心对弈,这才迅速败下来。 姜妘己抬头,以胜利者的姿态微笑道“你输了。”只见她眸光深幽,小鹿般温驯的双眼却是另一番自信飞扬,如同黎明降临黑夜时那般摄人心魄,夺人璀璨。 059 所谋何事 “成交。”姜妘己抚乱了一盘棋局,下过的棋就是死棋,留它何用。不如早早毁了,否则教人窥测出下棋之人的心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即便对面是旻天,她也不能将她全部的心思,摆在他眼前,任他肆意窥测,揣度。 “够爽快。”旻天看了一眼那乱了的棋局,不甚在意,姜妘己的心思,他还是能揣测两分的,无非是不经意的保他走下去罢了。 “不知皇子要我所谋何事?”姜妘己既然反败为胜,已经没了继续下棋的心思,旻天扰乱了她的心绪,既然他这么看得起她,她怎能让他失望,她必定全力以赴,助他成事。 “现在不便透露,他日时机成熟,我会告知你。既然我们结下盟约,那么我们彼此交换一个信物,你觉得如何?”旻天瞟了一眼姜妘己头上的骨簪,那骨簪看似平淡无奇,可是却时常发着幽幽地白光,拿近一看,那白光却又消失了,很是吸引人注意。 “好,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珍视之物,这骨簪是我母亲送与我的生辰礼物,虽不名贵,我却十分看重,且佩戴多年,我将它交于你保管,他日盟约满誓,你再还给我。”姜妘己的目光捕捉到了旻天那不经意地一瞟,随即将发髻上的骨簪取了下来。 这骨簪前世她将它送给了旻天,旻天那日便是戴着骨簪赴死。她当时肝肠寸断,若是他们不曾遇见,她救了他之后就走,他没有送她回家,他没有为他表演鼻子喝水,他们没有再次相遇,他们没有彼此交心,他们没有.... 旻天上一世就不会被合石祭,更不会成为一滩肉泥。她也不会自责,愧疚。不敢面对他的目光,每次迎上他的目光,那眼睛似乎都在问她,你为何要害死我? “好,这玉佩是句町国王室之物,象征我的身份,你看上面雕刻的太阳之光,就是我旻天之物,你随身收藏,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旻天取下身上的玉佩交给姜妘己,姜妘己愣愣地望着,那玉佩是块血玉,通体光泽透亮,那太阳雕刻得甚是精巧,大气,一看就不是俗物。 姜妘己犹豫地不接,这么贵重的信物,万一被她弄丢了可怎么赔得起! “你只要用对骨簪的心思保管它就好了,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不过是一个物件,快拿去罢。”旻天摇了摇手中的玉佩,等着姜妘己伸手来接。 姜妘己不情愿地接过,并没有多看,随手放进了衣袖里口袋里。旻天将骨簪放在心口的内衫暗袋里,那是最贴近心脏的位置。可见,他重视这支骨簪的程度。 这样显得姜妘己随便不少,姜妘己汗颜,这是故意作给她看的么? 两人各自收好彼此交于的信物,相顾无言,旻天为姜妘己添了半杯茶,端起他的被子来,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 “你这次太过莽撞,差点让自己暴露了,以后还得小心为妙。这王宫之中处处都有眼睛,要想逃过那些隐藏的眼睛,必须将他们一一除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下次如若你再有行动,提前告诉我,我替你想好脱身之策,你再这样跌跌撞撞的,很快就会丧命。 这次的事,并没有结束,赵妃只是想借此事扳倒王后,才无暇顾及背后的真相,但王后是肯定不会守株待兔的,她必定会查出那日的经过,还原事情真相,很快就会查到你身上,并且对你出手,你要早日打算,做好防备。”旻天顿了顿,目光担忧缓缓道。 “我自会应对,不必担忧。”姜妘己暗暗吃惊,旻天对滇王宫中之事,竟然能分析这么透彻,总结出她的弱点,实在也是聪明玲珑之人。 “对了,说起来,那日你在地牢之时,我们前去救你,我们救你出来时,发现大牢屋顶有另外一伙人,我怀疑他们亦是来救你的,只是,不知是何人。”旻天突然想起那日屋顶的神秘黑衣人。 “另一伙救我的人?这不可能啊!这宫中我就认识你与若豆,若豆连我消失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不会派人救我。会是谁呢?”姜妘己思忖,竟然会有这种事,那么就是说,有人不想让她死了! 这人究竟是谁呢?能悄然进宫,未惊动巡防的护卫,武功必定不会弱,会是谁呢? “你不认识别人,别人认识你啊!你这般聪明伶俐的人,人家想救你,肯定是发现了你存在的价值,或许有朝一日,我们能利用一些法子,将那背后之人引出来。”旻天的想法确实很贴近姜白凤的心思。 姜白凤想既然是她儿子的骨血,她倒是可以救来用一用,用得好,用来对付别人。她那般卑微的身份,若是助她夺得公主身份,她还不是瞻前马后的鞠躬尽瘁。 “别人认识我?我已经那么有名了么?”姜妘己大惑不解,她整日在这锦华宫,浑浑度日,也没有三头六臂,谁还能认识她啊! “你不仅有名,你还顺利的激起了王后的杀意,你要时刻警惕,她随时都会对你动手。”旻天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要是论心计他不怕,他怕的是杀手,姜妘己无力还手之时就是她的死期。 “我会小心的,你放心,我发现你终日在这王宫中,无所事事,看花看水的,当真是清闲得很。”姜妘己转了话题,关于生命的话题总归是太沉重了,她还不想死,她的仇还没报! 两人又猜测了一番那黑衣人的身份,最终投降,绕来绕去都绕不出算计人心。这天下当真是看谁更有心计,计谋更胜一筹,也算是悲哀,算计人心咋姜妘己看来是龌龊事,不能随性而活,率性而为,未免无趣得很。 姜妘己与旻天聊了许久,对彼此的了解加深了许多,俨然已经是同盟者联盟。 旻天离开时,他们两人郑重起了誓“三年为期,同心帮扶,如有违约,天地可诛。” 姜妘己待旻天离开时,拿出血玉,边抚摸,边暗自猜测,旻天究竟要与她共谋何事,总不会是他想要那太子之位罢! 姜妘己心惊不已,倘若如此,她必定会卷入政治风云。她可不想,她的目的除了报仇还是报仇,别的就算了罢,她也没兴趣与一帮男人算计来算计去。 060 拜师学医 烟雨蒙蒙,大滇第一场春雨在晨起时分应约而至。 斜雨初歇时,几近午时一刻。 竹子柳方从碧玺宫回来,若豆、姜妘己一行等了三刻之久。 尝羌虽下令幽禁姜姒好,仍然允许竹子柳替她治脸上的伤,已经第五日光景。 竹子柳一身松花色锦缎素云长衫,头顶插一只墨玉发簪,束起三千发丝,俊灵秀气。微风吹乱他的发丝,附在他的俊颜玉貌之上,他只轻轻甩了甩,那动作浑然天成,恣意潇洒,左手挽一只药箱,右手撑一把白色油纸伞,缓缓而至,飘飘欲仙。 姜妘己只见他微笑着缓缓而来,长衫随风飘荡,飘带肆意飞舞,她甚至恍然地以为他不是这人间的凡人,而是下凡的神仙,衬着千秋殿满地的玉兰花瓣,真是恍若隔世,只几步的距离,像隔了几世那般漫长。他非凡人么.... “来了许久了?”竹子柳走近,放下药箱,束起纸伞,蹲身询问若豆,声音轻缓带着十足的关心。 姜妘己甚至以为这样的关心不该出自他的口中,这是许久不见的故人才该有的问候。那么端木锦究竟是谁呢?他到底受命于谁,来这王宫作甚么? “不久,刚到。”若豆了然,乖巧地答道。 姜妘己瞥了若豆一眼,明明小脸已经冻得僵了,却倔强地口是心非,他们来了三刻之久了好罢!这雨还未停时,若豆就吵着今日是个好日子,万事皆宜,更宜拜师。 姜妘己左劝右劝,若豆才缓了许久,这才过来,不料一下雨,这宫中到处湿滑,若豆不慎摔了一跤,却坚持不肯回去换衣。姜妘己见他固执,索性衣衫只湿了一截,就由他去了。 “你怎么在这门口迎我,天冷寒凉,快进屋去,早春也寒冷得很,衣衫怎么湿了?”竹子柳望见若豆那片半干的水渍衣衫,不由得面上微沉,瞄了姜妘己一眼,这是怪她没有照顾好若豆。 “无碍,一点也不冷。”若豆听到竹子柳这般关心他,心里暖暖的,哪还在意这早春天气,飞花梨雨时节。 “殿下快进屋吧,我已教画月去拿你的衣衫过来,想来快到了,等下换上衣衫就好了。”姜妘己这才开口道,她也瞥了端木锦一眼。眼里平淡无温,冷冰冰一般。 姜妘己推开雕花木门,守在一旁,待人都进去了,这才掩了门。 屋外天色昏暗,细雨飘零,屋里也冷清得很,光亮微弱,姜妘己顺着光亮见了那烛台,连忙取出旁边的火折子,轻轻一吹,点燃数支烛火,这屋子里方才亮堂了许多。 若豆不经意地打了一个寒颤,竹子柳便伸手摸了摸若豆的小手和额头,随即,写下了一剂药方,给若豆御寒之用,姜妘己仔细收进了袖中口袋。 “端木大夫,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大夫可能应承与我。”若豆换了一副严肃地面容,眼睛出奇的亮,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更显明亮。 “殿下请说。”竹子柳这才回神,一副受之有愧,惶恐的样子。 当着姜妘己的面,他们这般亲密,不免唐突了些,笼烟知道他们的关系,可姜妘己却不知道,真是关心则乱。 他一见若豆如此单薄地立于宫门口,那场景是实在令他难受,若不是他狠心将竹墨苒送来大滇,他们母子何至于这般孤寒,不受人待见。 在这王宫之中不知躲过了多少算计与险恶。都怪他太自私了,若豆这样的一个小人,迎着风,那般坚韧的站着,他的心莫名地就疼了起来,失了分寸。 “我身子向来羸弱,这王宫之中太医也是那般看人眼色的人,每每我一生病,总是拖延时间,若豆受了不少罪,所以想派个人与你学一些医术,好缓解若豆之苦,不知你可答应?”若豆谦逊地道。 竹子柳忖若豆如此说,是那日他提出来的,他知道在这宫中,若豆母子是受人排挤的,过得十分艰辛,这才动了这个心思。 若是他的贴身婢女能懂一些医理,那么他们母子二人也就容易些,况且这王宫之中总是暗箭难防,处处险恶,懂些医理也能保命。也算是他能为他们做的一点微不足道之事。 竹子柳暗自嘲笑,枉他背了一个绝世神医的名声,却不能堂堂正正地医治他们母子,也算是欺世盗名之辈。 “这有何难?殿下吩咐便是。”竹子柳爽快地答应了。 要是换了别人他当然不会答应的,若豆是竹墨苒的独子,她的倚靠,他当然要让他长长久久地活着。 “那便她吧,她叫姜妘己,虽跟我的时间不长,但忠心不二,照顾我很是周全,尽心。她学了医术,更能处处仔细地服侍我,我也就无忧了。”若豆指了指正在倒热茶的姜妘己。 天气寒凉,若豆身子单薄,姜妘己在南殿找了许久,并未找到火炉和茶叶,遂去旻天那处要了些热的来。 这千秋殿虽大,竹子柳住的地方无人侍候,只每天有人送来一日三餐,烛火等必需品,其余都未提供。 竹子柳化名端木锦,本就是一介布衣,怎可能受到王室的待遇,允他住在千秋殿,已经是莫大的天恩了,其余的也就省了。 比不得旻天,堂堂句町国二皇子,待遇规格按照皇室来的,殿里一应俱全,宫监宫女无数,当真是千差万别。 “好。”竹子柳打量姜妘己许久,一双深邃的眼眸就要看近姜妘己的眼眸深处。 这样一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女子,竟能如此大手笔,一出手就让姜梓蔻与姜姒好栽了那么一大个跟头,确实有几分能耐。 “既然端木大夫愿意教授你,此后你们便是师徒了,这拜师礼是不能省的。”若豆开心地笑起来,他可是心心念念的要看拜师礼呢。 “殿下,现在就要拜师么?”姜妘己见若豆开心,也随之开心起来,笑得格外欢快。 “拜啊,端木大夫可有意见?”若豆担忧地望着竹子柳,竹子柳平日心性冷淡,随性不羁,不知他是否喜欢这繁文缛节。 “那就拜罢,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儿,此后也不会有第二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殿下,其余无所求。”竹子柳淡淡道,注视姜妘己的眸子。 “是,那我便拜了。”姜妘己说完,端正地跪下,叩了三个头,也就礼成了。 竹子柳并未说什么,喝了姜妘己斟的茶,他们此后就是师徒了。 姜妘己心想,若豆与端木锦此番是真的想要培养她医术,还是另有打算,暂且只能这样了,学一些医术也非常好,尤其应该研究毒术,这宫中不乏用毒的人,将来也好应对。 061 亲身示范 姜妘己得了若豆的准许,于晚膳过后,到千秋殿向竹子柳学医两个时辰。 因是晚间,姜妘己特地从锦华宫拿了许多蜡烛,这中医动不动就扎针,探穴,烛火不亮的话,容易失手。 今日是第一日,姜妘己来得很早,自然是避过了竹子柳用膳时间,和送晚膳的宫女。 这天气连着两天阴雨绵绵,下了停,停了又下,如此反复。幸而,姜妘己出门时,雨滴已经断了柱檐,彻底停了。姜妘己今晚穿得厚了些,这千秋南殿无火炉,长时间无人居住,到处透着阴冷。 姜妘己经过北殿时,旻天正在院里练剑,他舞得格外专注,快如闪电,剑气激起地上片片玉兰花,飘荡着幽幽香气,萦绕在这千秋殿,久久不散。 旻天着一身鸦青色暗纹白边绣云纹劲装,小腿处的长裤用白飘带束缚住,防止裤腿处绊倒,影响发挥。姜妘己看着旻天流云般的迅驰身姿,不禁呆了,远看他还会使剑,还练得这般出神入化。他还有什么不会么? 旻天余光瞥见姜妘己,不动声色,剑使得更起劲,更卖力,不多时,已经一身密汗。 忽听“咔擦”一声脆响,旻天不觉脚踝一疼,不好!崴到脚了!他尽量保持刚才的速度,出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姜妘己不懂武功,以为旻天练得乏了,这才慢了下来,并未注意旻天脚底的不自然。 旻天实在难以支撑,停了下来,他练剑挑起的片片玉兰花瓣,缓缓落了下来,如一阵花雨,美不胜收。 姜妘己暗暗惊奇,原来练剑还能这般恣意,姜妘己弯身捡起一片花瓣,鼻息一闻,一股淡淡的花香散着,这花瓣中间都有一个小小的剑孔,看起来锋利无比,姜妘己又捡了几片,细细地看,原来旻天的剑术这般厉害,竟能将每一片花瓣的中心位置找的这样准。 方才,旻天剑使得飞快,又要做到找准花瓣的中心位置,靠的不仅是眼力,还有持之以恒的训练,这样的剑术不知他苦练了多久,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姜妘己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旻天本就生得生了一张无以绝世的容颜,还使得这么一手快如闪电的好剑,真是天下无双了罢! 旻天将剑交于秦寒,施施然坐在雕刻花草的椅子上,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一转头就瞧见了姜妘己,他伸手招了招,示意她过去。 “怎么今日有空来偷看我练剑?”旻天注视姜妘己,只见她一袭天水碧苏绣冰莲纹长裙,并未穿锦华宫的宫装,梳一个缕鹿髻,唇不点而红,双眉不画而黛,一双犹如小鹿温驯的眼睛,在烛火的映衬之下,闪闪发亮。 “我只是路过。”姜妘己答道。 “路过?莫非你要去找端木锦?若豆又病了?”旻天故意问道,他心里自然清楚,这舅侄俩不知在策划什么,也不知道避避嫌,大晚上的还差姜妘己过来作甚么。 “嗯,殿下要我从今日起,跟随端木大夫学习医术,我已经行过拜师礼了。”姜妘己挪了挪手中的蜡烛,有一支要掉不掉的,幸好被她发现,及时护住,否则落地就碎了。 “学医?还真是好借口。”旻天不以为意,学医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嗯,就不与你闲聊了,我怕误了时辰。”姜妘己行了一礼,转身即走,旻天也并未反对。 姜妘己走远后,旻天突然龇牙咧嘴“嗞”了几声道“秦寒快去拿冰块来,我的脚踝歪到,肿起来。” 秦寒低头一看,可不是,那脚肿的老高,唉,真是苦了殿下,在女子面前还要装的这般洒脱辛苦,随即,飞快地跑进屋去。 姜妘己行至南殿,大门敞开着,只见里面烛火通明,宛如火光照亮了南殿的每一个角落。那日,可不是这般光景。 姜妘己象征性的敲了瞧门,只听里面的人喊“进来罢。” 姜妘己提裙跨栏而进,这南殿的门栏还真是高的离谱,这门栏越高的宫殿表示住在此处的人,身份越高贵。 只是,不知这千秋殿原来是谁住在这里,看这宫寓琼楼,繁花似锦的景致,却处处透着冷清。想必,此前住在这里人贵不可言罢。 “师傅!”姜妘己见了端木锦,出声喊道。 竹子柳身子一僵,旋即恢复,“坐罢,今日我教授你人体构成与穴位分布,这本书你花一个时辰细细看完,我稍后提问。若有不懂的,就提出来,我会为你解惑。”竹子柳随即递过一本医书给姜妘己。 姜妘己伸手接了,打开来细细翻阅,这书上的图画的简单易懂,连人体的内脏都画得仔细,一看即懂,只是看到某些私密的器官时,脸上微红,这书实在是画得太仔细了罢! 难道是师傅所画? 姜妘己翻完了内脏篇,倒是没有疑惑的地方,内脏图旁边的标注说的清楚,一目了然。随后,她便往后翻,只是这人体穴位的方位描述,姜妘己不禁蹙眉,这上面说的极为专业,姜妘己一知半解,也没有了图画辅助,她看得很是艰难,多半靠猜。 “师傅这章门与期门的位置是不是在一处啊?”姜妘己疑惑道,这书上描述位置好像很近,不知该如何区分呢。 竹子柳闻言即起身,径直走了过来,突然解开衣衫,露出他比例堪称完美的前身,开口道“起来,我指与你看。” 姜妘己猝不及防,正在喝茶的她,不由得呛得连连咳嗽,这怎么就要亲身示范了,而且这么突然,心理准备都不给一下! 这身材,啧啧!也太好了罢!这是姜妘己第一次见到成年男子的身子,看完不由得脸一红。 突然反应过来,好像师傅叫她起身,她这才愣愣地起身,眼睛从未离开过那棱形有致的身子,只两三步的距离,姜妘己的脚沉得难以行动。 竹子柳一双深邃的眼睛,毫无波澜地注视姜妘己的眼睛,“这是章门,这是期门,看到了么?”他伸手指着他的腰侧内部的位置,一一说着。 姜妘己头脑一片空白,这身材为什么那么好!莫非他也练武?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无懈可击的身材线条! “看清了么?”竹子柳又重复了一遍。 “啊...哦..是这里么?”姜妘己回神,手却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触及竹子柳方才指的的地方问道。 姜妘己此刻心里并未他想,只是单纯的想确认章门和期门的位置,竹子柳的身体却反射性的一惊,退了半步。 这时,门口有人出声道,“两位还真放的开,我打扰到二位的好事了么?”语气无温,冷冷地寒冰一般。 姜妘己转身,大门敞开的门口,旻天长身玉立,脸上似笑非笑,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姜妘己,似在质问一般。 062 倾身相授 姜妘己触及旻天的双眸,那眼睛里似乎有隐隐的怒气,不过转瞬就划开不见了踪影。姜妘己还没来得及抽回手,竹子柳已经将衣衫系好,面上毫无表情。 “看来我来得真不是时候,我待会再来罢。”旻天站立,虽如此说,却并未转身。 姜妘己这时才反应过来,旻天的说话的意思,原来他误会了!她慌忙的抽回手,双手十指交叉,骨节捏的泛白,要解释么? 可是,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而且,她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一时不备,顺势而为。 “旻皇子说笑了,我不过在教她认期门和章门的位置。”竹子柳走上前去,迎接旻天。心道,这屋内亮成这样,门也没掩上,能做什么?你还真是善妒。 “哦,今夜我倒是开了眼了,原来端木大夫事必躬亲,倾身相授,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师傅。”旻天的眼神暂且移到了竹子柳的身上,不冷不热的道。 姜妘己不知如何是好,他这么说是几个意思?难道她做什么事情,还要跟你报备,得到你的批准不成? 姜妘己暗自腹诽,莫非他讨厌端木锦么?否则,为何这般冷嘲热讽。 “不知旻皇子到访,所为何事?”竹子柳不想与他啰嗦。 毕竟旻天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那日,旻天不惜写了亲笔书信向竹子柳求助,只为救姜妘己一命。可见,姜妘己在他心里是有些分量的,近日观察下来,这两人却不是郎情妾意,只怕二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算计。 否则,他堂堂一国皇子,要一个奴女折服,哪怕收了做个贴身侍婢,这大滇王宫中的人也会睁一眼闭一眼。可是,他们偏偏交集甚少,除了那一次,旻天谎称在秋水苑救得姜妘己。 竹子柳对这个说法是万万不信的,姜妘己那浑身的伤,分明是遭受过酷刑。 在这大滇晋城,还敢动宫里的宫女,也只有宫里头的人了!联想最近发生的这几件事,真是细思极恐,若非旻天与姜妘己联手有什么筹谋? 莫非姜妘己是旻天安排在宫里之人? 旻天把姜妘己安排在若豆身边是何目的?那日他说的那些话又是何意?仅仅是向他证明姜妘己是他的眼线?还是在威胁他? 再有,这旻天皇子来大滇也有一些时日,远远超过了出使一国的时间,为何迟迟不归? “方才在院内练剑,脚下湿滑,不慎崴到脚踝,现下已经肿起来,来寻端木大夫看看可伤到骨头。”旻天也不再胡搅蛮缠,淡淡道。脸上表情风轻云淡,就像刚才疼得龇牙咧嘴的人不是他。 “快来我瞧瞧。”竹子柳瞟了旻天的右脚一眼,立刻将他搀扶往里走。 姜妘己闻言,低头一瞧,那右脚果然肿得吓人,她赶紧扶着旻天坐下。 “帮他把鞋褪了。”竹子柳讲完转过身拿药箱去了。 姜妘己望着那肿的厉害的脚,不知该怎么下手,她试了试,又换了换位置,觉得不妥,只好起身去拿来剪子,三下两下,就把那只流云锦缎鞋剪断了。 旻天不甚在意,反而目露赞赏,左右不过是一双鞋而已。他适才还担心姜妘己会弄疼他,不曾想她这般果断。 竹子柳拿来药箱,又吩咐姜妘己去打一盆冷水,姜妘己麻利的打了来。 “如果疼得话,忍着点,忍不住就喊出来。”竹子柳伸出双手,一手托脚,一手触摸,不停地游走在他肿得像包子的脚上。 旻天始终一言不发,面上也无半点表情,只是一张嘴唇抿得紧了些。 姜妘己在一旁观看,竹子柳不多时,摸完了旻天的脚,这叫摸骨,以竹子柳得医术是有这个能力的,他一双手能摸出骨裂,骨缝,这天下间只此一人。 “还好并未伤及骨头,不过是筋脉闭塞,阻碍流通,我已将你脚上的穴位打开,开两副药,七日之内也就好了。”竹子柳说完,伸手在盆里净手,姜妘己忙递上擦拭布。 “多谢,告辞。”旻天开口道谢,秦寒拿了药方,扶着旻天站起身。 旻天转身前,瞥了一眼姜妘己,那眼神很是奇怪,姜妘己猜不透,这是什么意思? 随后,姜妘己识趣的上前来,在另一旁扶着旻天向北殿走去,旻天走的很艰难,慢悠悠的,姜妘己只好耐着性子陪着。 “这端木大夫教你倒是上心得很,还亲自脱衣教授,你可不要辜负他一片苦心。”旻天一瘸一拐地任由他们搀扶着,嘴上不停念叨。 姜妘己只当他是嘱咐,可不知旻天这话另有所指,答道“知道啦,我会好好学的,倒是你要好好养伤,没事别走来走去的。” “你的意思是,怪我今日坏了你们的良辰美景么?”旻天到她说这话,联想到方才二人暧昧的姿势,由他的角度看过去,甚是遐想非非。 “看你说哪去了,师傅不过是指那两个穴位给我看罢了。”姜妘己耐着性子解释,并未发火,旻天这话虽难听,不过她能忍,谁叫她前世欠了他一条命呢! 旻天听了,也就不再计较,他要听的不过是她亲口说出来罢了。 姜妘己将旻天送回了北殿,复又折返回去,她的课还没上完呢。 “师傅,刚才我是不是冒犯你了?”姜妘己忐忑道,方才她觉察到竹子柳的身子一缩。 “并没有,医者难免会有身体接触,你这样很好。”竹子柳端坐在首位,头也不抬,翻看一本医经。 “哦,那就好。”姜妘己这才放下心来,竹子柳看起来,是一个不容易接近的人,必定不喜欢亲近别人。以后千万要记得,不要这样冒失的做事! 万一惹恼了他,他不尽心教授,或者教授一些皮毛,那就得不偿失了,她还要向他讨教毒药呢,千万不能得罪他才好。 “我提醒你一点,以后在教授过程中,难免会遇到今日的事,少不得我要亲身示范,你也不必大惊小怪,只当是平常一样,不必抱太多包袱。”竹子柳这时抬起了头,郑重地凝视姜妘己的双眸。。 “好,我记下了。”姜妘己回视,点点头答应。 “今日,暂且到这里吧,明日你不必来了,将这本书带回去多看几遍,将不懂的记下来,后日问我。”竹子柳揉揉眉心,这烛火实在太亮堂,刺得眼睛发酸。 “是,那妘己先走了,师傅早点安寝。”姜妘己起身,躬了一礼,转身离开。 姜妘己边走边想,亲身示范,倾心相授,端木锦也算尽职尽责,就是觉得今日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哦!是他的身材,硬朗又不失曲线,当真是极品,不知他可婚配? 姜妘己转而一想,关她什么事啊!一定是今日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一定是这样的! 不!不!不!她绝不能胡思乱想,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是她的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她只是没见过男人的身子,所以今日有些失神,以后绝不会了! 姜妘己路过北殿时,烛火还亮着,大有通宵透亮地意思,不禁瞥了几眼,旻天可睡了? “她可走了?”旻天问站在窗前的秦寒。 “刚走,朝这边看了几眼。”秦寒道。 旻天嘴角出现一抹微乎其微的淡笑,瞬间不见。 063 刺客而至 待姜妘己走远,旻天喝完药,借着烛火看书,甚是认真。 秦寒无奈,深深叹了口气,他的殿下总是这般用功,面上游手好闲,避开了人,就格外用功,哪怕今日借着天寒,遣散了宫女宫监,练剑受伤,也不肯早点歇息。他从来一点办法也没有,劝了他也是不会听的,只能由着他。 秦寒忽听院里有脚踏水渍的声音,陡然一惊“殿下,有人来了,武功不俗。” 旻天始终低着头,“这千秋殿什么时候缺过人,明里暗里不知来过多少人,今日受伤不过是给他们看罢,怎么还不死心,要来试上一试不成?” “殿下小心为甚。”秦寒已经将旻天的剑递了过去,若不是这地上的水渍,恐怕他们也不会露出马脚。 “怕什么,他们若是不想让你我知道,怎会故意露出端倪让我们发现。他们不过是来试试身手罢了,不会真要了我的命的。只是不知受何人指使,等会儿,若是能留活口,千万不要轻易让他死了。”旻天已经接了剑,眼睛盯着书,手里的剑握得紧了些,眸中一片肃杀之气。 到底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来试探他,是滇王还是王后? 突然,一个黑影闪过门口,待要攻进来时,秦寒用剑一挑桌上的茶壶,倏地一下,将那门竟打得关了起来。 秦寒随即身子猛的一闪,将那门门栓扣上,门外的人丝毫不退缩,大刀砍劈宫门,一下又一下。秦寒死死地抵住门,不让门外的人攻进来。听声音,似乎只有两个人。 门外劈门的声音少了,旻天只见另一人跳窗进来,大喊一声“秦寒,救我。”面上满是惊恐,眼里却含了嘲讽,你要送死,那就成全你! 秦寒闻声,迅速腾起一跳,借助墙一飞而起,就在他的剑快要贴近时,旻天已经一剑将那跳进来的人结果了性命。 旻天大惊,声音颤抖“秦寒,你杀了人了!怎么办?怎么办?”面上却是狠绝一片,淡淡的望了地上的人一眼,躬身拉下他的黑色面罩。又拉起他的手瞧了瞧,这刺客的武功非常高,显然不止是想试试身手这么简单。 而后,秦寒早已经一跃而起,打开了宫门,与另一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那黑衣人的武功甚是奇妙,招招毙命劈来,秦寒每招都是险险躲过,渐渐落了下风。 旻天心里一急,正要出手,忽听门外三把剑缠在了一起,只听门外有人惨叫一声“啊!!” 秦寒一剑刺过去,竟将那黑衣人的身子刺了个对穿,黑衣人拼尽最后的力气,用刀一挑,竟将秦寒的剑挑了出来,随后,一跃而起,向墙上一跳,秦寒正待追时,竹子柳道“不必追了,他活不久了。” “多谢端木大夫出手相救,没想到端木大夫不仅医术了得,武功也这般不俗。”旻天缓缓走近,他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轻易暴露他的真正武功的。这千秋殿的暗影,可不止这两个。 方才他觉得听到屋檐上,不经意地响了一声,分明是人踩踏的声响,不是人难道是鸟?今夜,可真是热闹。 “这些人真是卖命,竟在王宫中行刺。”竹子柳瞥了一眼旻天手中的剑,剑上的血渍斑斑,又有什么不明白呢,若是他刚才出手,这两个黑衣人顷刻就会毙命,看来是他有意想留活口。这下叫那刺客逃了,是不是他故意而为呢。 “是啊,有人看不得我活着,这不,一次又一次派人来取我性命,我还真是命大,自小到大,躲过无数次暗杀,没成想竟然追到了大滇王宫。”旻天自嘲一笑。 “看来你知道背后的人是谁。”竹子柳闻言,也不惊诧。 “还能有谁?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我死的人,不就是我那太子大哥旻浩,唉,他这般心急,竟追到大滇王宫来,如此愚蠢。他恐怕是想借着我出事,嫁祸给大滇,好煽动句町发难。”旻天据实相告,毫不遮遮掩掩,凭竹子柳的心思,怎会猜不出来,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告诉他。 “旻皇子只怕是多想了。”竹子柳假意安抚,他心里明镜一般,旻天竟对他全盘道出,他拿不准旻天的心思。 “多想不多想,日久天长,总会明明白白的。刚才屋顶那帮人,你可觉察到了?”旻天苦笑一下,转了话锋。 “觉察到了,这千秋殿日日都有人监视,方才我就是等他们走了,才出来的。”竹子柳将短剑收入剑袋,那剑袋实际上是一个平常的锦缎宽腰带,随即系在了腰上。 原来他这把剑这般柔和,竟能弯曲系在腰上,,外面丝毫看不出什么破绽。 “你可猜出来是什么人派来的?”旻天心底有七分把握,不过想听听竹子柳的想法,确认一番,他们两个想的相不相同。 “还能有谁,能把暗影布在王宫中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滇王,一个是太后,不过具体是谁,日夜派人监视我们,我就猜不透了。”竹子柳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秦寒听的心急,他们不远处躺着一个杀手,不知要如何处理,可不可以先处理一下,再借着闲聊,二位? 旻天看了一眼秦寒,就知他的心思,“你去大掌宫那里走一趟,就说有刺客暗杀我,一人被你诛杀,一人逃脱,我受了伤。” “啊!殿下哪里受伤了,我看看伤哪里了?”秦寒急得两步上前,拉着旻天左看右瞧,急得不行,不对啊,以殿下的武功怎么可能会受伤? “照我说的快去罢,晚了人就不请自来了。”旻天语气一沉,秦寒就这点不好,关心就则乱。 “是,秦寒马上去。”说罢就走了。 “我猜是滇王,你就不怕他查出你的身份来”旻天亦端坐好,喝起茶来。 “估计他已经查出来了,谁能容忍自己的宫中出现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竹子柳笑道,自他进宫就什么都不怕了。还怕他查出来? “可否劳你刺我一剑?”旻天放下茶杯,淡笑开口道。 “你信得过我?不怕我真的将你杀了?”竹子柳笑道,眼眸里崩出一丝寒光,当他不会杀人么? “你若想杀我,凭你江湖上的势力,没人能活。”旻天撇嘴一笑,竹子柳还当他一无所知呢? “看来旻皇子是下了一番功夫啊。”竹子柳眼眸里的寒光加深了。他明明隐藏的这般隐秘,这旻天倒是不可小觑。 “放心吧,我们不会成为敌人,只会成为朋友,你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旻天说罢,闭眼等候,手上的剑递了过去。 只听旻天痛苦地闷哼一声,竹子柳手上的剑已经刺入他的肩头,又迅速拔了出来。 “不过半寸肌肤,你肯定受得住,并未伤及骨头,浅了容易露馅,我这一剑刚刚好,看着骇人,治起来不过半月就能恢复,你可满意?”竹子柳放下手中长剑,又喝了一杯茶,似乎他刚才什么都没做。 “满意,甚好。”旻天扭头瞥一眼伤口道。 嘴角不经意一扯,某人你要受累照顾我半月了! 064 包扎换药 隔天,月影星稀,千秋殿。 姜妘己看完了竹子柳交代的医书,看了三遍之多,还和笼烟、画月研究确认了一番,这才确认了所有的器官、穴位。 姜妘己踏入千秋殿时,听到一阵美妙的长笛声,曲子婉转悠怨,似有很多心结未解开。姜妘己仔细聆听,这必定是一个女人吹的吧。 不过,这千秋殿除了旻天和端木锦,还有谁敢这般放肆?立时否定了这个猜测,难道是宫女,不可能罢,这宫女什么时候敢在宫中这般自由? 姜妘己寻着声音而去,在一片玉兰花树下,见到了竹子柳,他斜倚在一棵树上,大长腿垂直于地面,似乎很是伤情,曲子越吹越悲伤,似浓浓化不开的哀怨。 姜妘己为之动容,曲能通人心,这首哀怨的曲子将她的思绪带回了上一世。 悲惨的上一世,不得好死的上一世! 娘亲、妘华、旻天、她自己,通通被姜姒好和孟南萸、姜尝羌诓骗祭祀而死! 她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她清楚的记得那蚀骨草像蚂蚁一般啃噬她的骨髓,肉体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这还不算,她一天一天的煎熬着,直到太阳的灼热让她奄奄一息。 她快失去知觉的那一刻,似乎灵魂飘荡起来,离开她的身子。然后,她又见到了旻天,旻天活生生地在半空中望着她。 他说“我不会让你死,哪怕逆天改命,我定要你重活一世! 哪怕我不得好死,永世灰飞烟灭,我一定会让你活过来的,等我!” 姜妘己头痛欲裂,这究竟是妘华的记忆还是她的记忆,她有些分不清了,她蹲下身子,双手抱住头,试图将记忆缕清。 竹子柳发现了她,走近一看,姜妘己似乎很痛苦,联想到他之前算出的命格,姜妘己天命不凡,命格迥异,绝非普通人,只是不知道这命格是好是坏。 竹子柳轻轻拍了拍姜妘己的肩膀,姜妘己深埋的头抬了起来,冲他一笑“师傅,为何你今夜这般伤情?” 姜妘己的头疼在竹子柳靠近时,已经消失不见,这头疼每次总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伤情?这曲子的曲调就是这般罢了。”竹子柳扶起姜妘己,他还会伤情么?这一生,他都不知何为伤情... “哦,今日师傅要教我什么?”姜妘己不再深究,师傅的确有些古怪,既然他不承认,她也不想多问。 “今日教你包扎伤口。”竹子柳率先走了,姜妘己随在身后。 包扎伤口?那也要有伤者啊!姜妘己幽怨地望了一眼竹子柳,他在诓她么? “师傅,走错了,这边。”姜妘己见竹子柳往北殿的方向走去,出声提醒。 “我们去北殿。”竹子柳不理她,独自往前走着。 姜妘己思忖,难道北殿有伤者?是谁受伤了呢?不会是旻天吧!昨日,听说宫里有刺客,但不知在何处,莫非,难道就在千秋殿?姜妘己走得快了些。甚至,超过了慢悠悠的竹子柳,向前奔跑起来。 竹子柳在后面但笑不语,这二人的关系是在匪夷所思,他们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或许,今夜就有一个答案了罢。 “你伤哪了?”姜妘己见了旻天,两步冲上去就问。 “小伤,伤在肩头。”旻天见姜妘己一脸担忧,倒是有几分喜悦,她总算还有点良心,这种时刻才能才看真心。 “我看看。”姜妘己说罢就去褪旻天的衣衫。 旻天吓了一跳,她怎地这么心急?假意咳嗽两声,提醒姜妘己这屋子里还有别人。 姜妘己顿悟,立刻收住手,站立不动,眼睛却在旻天的肩头瞟来瞟去。 旻天失笑,你以为你有透视眼,能隔着衣衫看到里面的伤么? 竹子柳将药箱提了进来,吩咐姜妘己替旻天褪下衣衫,姜妘己的眼睛片刻不离旻天的肩膀,看得旻天毛骨悚然,她这是有多想看看那伤口? “今日,你替他抹药罢,抹完将他的伤口包起来。”竹子柳的眼睛注视旻天的肩膀,并未看姜妘己,看她这般模样,三魂七魄怕是不见了,不让她看那伤口,只怕今夜她都不会安心了罢。 “是。”姜妘己轻轻替旻天抹了药膏,索性这伤看着深,伤口却不大,姜妘己松了一口气。 竹子柳和秦寒,一众宫女都退了出去,殿内只剩姜妘己和旻天两人。 姜妘己换好药,洗了绢布替旻天擦拭伤口周围多余的药膏,她的手才碰着旻天的肌肤,旻天不由得一凉,她的手怎么这么冰。 旻天的神情被姜妘己看咱眼里,“怎么了?是水温不够热么?” “没,还好。” 姜妘己轻轻地替他擦着身子,旻天明明不瘦,却有一对精致的锁骨,这锁骨生的实在漂亮极了。 姜妘己不由得往下看去,只见不过十二三岁的旻天,身材匀称,健硕,比普通少年的要健美许多。不枉他生了那样一张倾倒姜姒好的无双俊颜。配着这身材,才算是名副其实的绝世之人。 这样完美的旻天,姜妘己心中暗想,这辈子她都只能带着歉疚仰望。 姜妘己收回目光,脸上一红,慌忙替旻天拉上衣衫,转过了头。 旻天暗笑,她脸红的样子还有几分娇憨可人。 “是谁伤了你?”姜妘己这才出口问道。 “刺客,前日晚上,你走不久,就来了两名刺客,幸好你已经走了。”旻天不打算隐瞒她,既然他们许了誓言同心相扶,那么也就没有遮遮掩掩的。 “刺客?你知道是谁派来的么?这宫中难道有人要你命么?”姜妘己惊骇,若是刺客是这宫里的人,那么旻天此时就万分危险,不该再逗留在此。 “不是大滇的人就是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旻天无所谓地笑笑,从他记事开始,他躲过的刺杀还少么? “此事滇王知晓么?”姜妘己心思一转,这么大的事,滇王怎么会不知道,这宫中来了刺客,说明宫中的巡逻松散,或者就是有人故意将他们放了进来,更有可能这刺客就是这宫中的人,想来就心惊不已。 “知道,不过是责罚了一干无关人等,他若想追查,只怕就不是他能管的了了。” 姜妘己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旻天。 “你的意思是这刺客不是大滇人?”姜妘己一点就透,滇王管不了的事只能是他国的人和事。 “不错,不说这些了。你也要小心,若是你平日发现什么异常,一定要告诉我,这背后的人迟早会查出我与你有过来往。你要格外小心。” “是你哥哥么?”姜妘己已然猜到了,能让一个人不惜千万里刺杀的人,一定是他有威胁的人,而且还威胁到他的地位。 “是,他这两年来,越来越猖狂了,我离开句町才多久,这么迫不及待就动手了。”旻天苦笑,他这个哥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整日盘算如何将他除了,也不好好学学治国之道。 姜妘己陷入沉思,看来她已经被搅进这场争夺了,此后恐怕很难抽身而退。 不过,她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旻天能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要她做什么她也是愿意的。 这一生,除了报仇,她还要助旻天完成他想完成的事,这个决心她也是今日才下定的。 就算,他想要那太子之位,只要他开口,她也会为他谋划的! 065 倾心相授 竹子柳近日教姜妘己的药理越来越多,哪怕姜妘己聚精会神的细细琢磨,每日总有新的问题出现,她不得已让若豆一起来听,两个人也好弥补彼此记不住或者遗漏的问题。 原因在于,竹子柳要走了,时间虽然未定。 姜姒好的脸在短短二十日的光景已经好得差不多,只剩淡淡的痕迹,上了粉已然看不出来。竹子柳的医术可谓出神入化,只需数十日,姜姒好的脸就能彻底恢复,更胜从前。 可是,不管姜妘己怎么问竹子柳这让容貌重生的药如何配,竹子柳都不告诉她,她甚至疑心是竹子柳徇私,怕她青出于蓝。 她哪里会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只要违背自然发展的规则,必遭天谴。竹子柳这才不告诉她,他不想这世上再多他这样的一个。 今日,姜妘己带了几只活老鼠过来,这老鼠自然是若豆命令锦华宫的仆从抓来,只说逗趣玩玩。 这些老鼠今日是拿来实验姜妘己配的毒药的,若豆好奇,遂跟了来,姜妘己将她配制好毙命散取了一点点,轻轻洒在关老鼠的密封笼子里,两个人掩了口鼻,等候结果。 不多时,姜妘己打开那笼子,只见里面的三只老鼠已经瘫倒在地,有一只还流出了眼泪。果然,这毒药成功了,这不过是她这几日钻研的其中一种而已,无色无味。放在食物中,挥发在空气中,都可致命。 竹子柳还另外教她辨认排名天下前五十的剧毒,姜妘己把每一种毒药牢记于心,不停的实验和配制,终于,她的聪明帮了她不少忙,只有三种失败。 竹子柳已经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姜妘己却不服输的再接再励的配制,却始终配不出来。实际上这也是竹子柳故意隐瞒,那三种毒药,若要真的配制成功,会伤到配药之人。 竹子柳见姜妘己拼命的钻研劲,怕她以身犯险,真的出事,这才没有告诉她全部的方法,毒药可以不用配制成功,只要会用会解即可。 这天下的毒药,万念皆以不害人为根本,这是竹子柳交给姜妘己的,这也是劝诫她,不可贸然害人,但不得不防,关键时刻为了保命,也可下毒,这毒只能下在大奸大恶之人身上。 姜妘己铭记于心,这也是她的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还之。 经过这短短二十多日的相处,姜妘己发现竹子柳并不是一个冷心硬肠之人,他也会关怀人,只是默默去做,不说出来,不容易被人发现而已。 她在心里逐渐对这个师傅多了些敬佩,很多事,很多人,都做不到他那般从容不迫,慈心善怀。 旻天见姜妘己终日沉迷医理,也唤了她来替他换药,送药,煎药,姜妘己做的也是尽心尽力,可他总瞧着竹子柳看姜妘己的眼神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会不会他也知道了姜妘己的真实身份? 旻天、姜妘己、若豆、竹子柳在千秋殿刚用过晚膳,姜妘己被若豆缠着陪他下棋,旻天与竹子柳在廊檐下的亭台里闲聊。 “我瞧着你近日待她的态度转了许多,莫非你心底认可了这个徒弟?”旻天与竹子柳各自拿了一坛酒自饮自酌,旻天喝了一杯问道。 “无所谓认可不认可,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竹子柳淡淡回应。 他之所以转了性,是那日他跟踪了两个埋伏的暗影,才知那两个监视的暗影竟然是冲着姜妘己来的。他知道时,疑惑不已,而且在他处置了那两人时,其中一个抵不住毒药的钻心之痛,道出是姜白凤派他们来的。 这更让他疑惑不已,直到他对姜妘己的身世产生怀疑,夜里偷偷去了北宫,给姜妘己的母亲高氏吃了幻神散,引她说出姜妘己的身世,他才对姜妘己更好奇起来。 一个卑微的奴隶与滇王的女儿,想要借着若豆往上爬。她不仅心思诡诈,思虑周全。而且,她正在一步一步的布局,而她布局的对象,竟然是大滇王宫最有权势之人。 这才是他近日对她另眼相看的真正原因,姜妘己正可以为他所用,留她放在若豆的身边必能保护若豆。说到底,他们也是相互利用而已。 “哦,我还以为你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旻天试探道。 “看来你在我之前就知晓了她的身份?”竹子柳并不惊疑。 姜妘己与旻天的关系说到底也是合作关系,这几日他已经看透了。不过,旻天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是一尘不染,还未可知。世上的人心,最难窥测,有的人面上无情,心底最是有情,有的人面上有情,心底最是无情,谁真的能彻底看破人心。 “你明知故问。”旻天也不否认。 经过这段时日的的观察,这竹子柳虽然面上淡淡的,对他和姜妘己却是带了几分真心的,也不算纯利用。他还指望他离开大滇之后,旻天和姜妘己能好好照拂若豆母子。 “看来你和她之间达成了某些协议,你们一定在谋划什么,只是我提醒你,不管你们算计什么,都不要算计若豆母子,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竹子柳的眸光一冷,脸上沉了下去。 “若豆这么可爱,我们怎么会算计他,多虑了,放心吧,你帮我的,我就还在若豆身上罢,替你好好看着他们母子,只要我在大滇一日,就能保他们一日,别的我也不能应承,毕竟这是大滇。”旻天见竹子柳的眸子寒了几分,倒也不是惧怕,只是觉得竹子柳有些可怜罢了。 竹子柳这一生想保护的人,这世上只剩竹墨苒与若豆了。 他一个孤家寡人,四海游荡,天下为家,表面上不理政务,醉心医学,实际上,他也有在乎的人。 旻天见他面上始终绷紧,酒越喝越多,双眸寒彻如冰,猜想他定会有所行动,在不久的将来。 旻天暗想,他与竹子柳何其相似,天性淡泊,却处处受人猜忌,谋害。他处处忍让,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痛下杀手,他不得已才奋起反之。 竹子柳的步步退让,忍辱负重,为的不是一朝一夕的荣辱,他的野心肯定不止如此。否则,他也不会将唯一的妹妹送来大滇联姻。 旻天不禁想到,同是天涯沦落人这句话,他来大滇明着是受父王和母后的嘱托,与姜姒好培养感情,实际上他不过是父王的一颗棋子,身不由己。 旻天自嘲一笑,身不由己这四个字道破了他和姜妘己、竹子柳各自的无奈。 066 归期已近 今夜,竹子柳的即将离开,给了这千秋殿许多离愁,短短数十日的朝夕相伴,相互试探,竟也生出不一样的感情来,无关算计,无关荣辱,无关风月。 他不是夜郎王,旻天也不是句町二皇子,姜妘己暂且忘记了复仇,若豆只是一个无忧幼儿。这样难得的光景,此生应不会再有了吧,旻天不由得这样想。 那日,他坚持要竹子柳刺他一剑,有两个考虑,一是为了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他那大哥知道,他武功低微,难以保命。 二是存了私心,受伤了,他就可以哪里都不去,推掉很多事,安安静静的养伤,清净些时日。 竹子柳见旻天今日不似往日,话少淡了许多,开口道“今日,你话倒是少的多,不那么聒噪。” 旻天闻言,不由一笑,竹子柳打趣人的本事真不怎么样,或者说他有意安抚较恰当。 旻天笑而不语,举起坛中酒,与竹子柳的相碰,仰脖灌了许多,酒入喉咙,刺激的辛醇,顷刻化作酒香,热烈而浓郁。他们两个今夜都饮了许多酒,可就是不醉,这样的气氛,只有伴着酒醉才能入梦。 旻天又一口气饮完了一坛酒,眼神开始涣散,他终是酒量浅了些,抵不住这醉人的芬芳,陪君一醉,旻天终是抵不住,睡了过去。 姜妘己见旻天醉倒,唤了秦寒一同扶他进殿安睡。想着若豆与端木锦即将分别,恐怕两人也有许多话要说。姜妘己替旻天脱了外衫,轻轻拉了被子盖好,又怕他醉酒呕吐,不敢离开,守在一旁。 旻天睡得安稳,不过就是掀了被褥,直嚷着热,方才瞧他与端木锦喝酒,全然一副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气派。这时,他又变成一个爱踢被褥的少年,姜妘己苦笑,只得由他。所幸,这天儿虽是倒春寒,屋里生了碳火,也不算冷。 姜妘己倚在矮凳上,单手托着下巴,抬眼看旻天,不愧是无双少年,这睡姿都这般气貌昂宇,与众不同。 旻天睡觉竟是这般端详,天生的贵族气质浑然天成。他从小到底经历了多少教导,连睡觉都保持着皇家的气派。否则,一个普通人睡觉怎会这般模样。姜妘己双眉拧紧,你是不是也和若豆一般,失去了所有的童年光景。 姜妘己心底一抹怜惜荡上来,生在皇家,面上尊贵无比,实际上却形同桎梏,不仅身心俱疲,还要处处算计,步步惊心才能保全自己。 姜妘己的双眼流出两滴清泪,旻天,这一世,我定会拼命保护你。 只因上一世,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人,我欠你一条命! 旻天这时侧动了身子,向内侧睡过去,他的双眼却是睁得明亮,哪里是一个醉酒之人。姜妘己看不见旻天的脸,偷偷抹了眼泪,这还是她在重生之后,第一次哭。 那日,受极刑时她没哭,杀了地牢里地人,她也没哭,她以为她的心坚硬如石,不会再流眼泪。不曾想,这不经意的回忆引出了眼泪。 姜妘己暗自捏紧了右手,上一世四条人命,这笔账她会一点一点讨回来,定叫欠债的人以死谢罪!不,以死谢罪岂不是便宜了他们,她会叫那些人灰飞烟灭,寸草不生! 廊檐下,竹子柳双手把若豆抱在怀里,若豆正在小声哭泣,他知道竹子柳要走,心里不舍,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竹子柳轻声安抚了几声,若豆才止住了眼泪。 “我走以后,又不是永远不再相见,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你要替我好好照看你的母妃,你已过了明智之年,是个小大人了,知道么?”竹子柳替若豆逝去眼角泪痕道。 “舅舅,我会的,我好想去夜郎看看,什么时候我才能去呢?”若豆一脸天真的抬头望着竹子柳。 “快了,很快,相信我。”竹子柳眸光坚定,这话也不是哄骗若豆,他有这个信心。 “那我等着舅舅接我和母妃一起去夜郎。”若豆笑起来,在亲人的身边,他的小孩心性暴露无遗,不用做那个苦思冥想的若豆。 若豆被竹子柳喂了一点安息香,睡了过去,竹子柳就那样抱着他,轻晃起来,这是在哄若豆入梦乡。 姜妘己守了许久,不见旻天呕吐,放下心来,交给秦寒照顾,出得门来。 竹子柳正在轻轻哄着若豆,“我给他喂了安息香,一时半刻醒不过来,等下,你将他带回锦华宫,现在你随我来,我有几件事要吩咐你。”竹子柳说完,往南殿方向走去,怀里还抱着若豆。 姜妘己紧随身后,约摸半刻时间到了南殿,竹子柳将若豆放在床榻之上,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姜妘己。“这里面有几样药,三种你配不出来的毒药,一种保命丹,另一种是假死药,其余是各种解药,你一看便知。这些药在关键时刻才能使用,小心保管,不要告诉第二人,包括若豆。” 姜妘己接过道谢,高兴不已,有了这些药,以后就不怕死了! “我还给你留了一些夜郎才有的药草,你也仔细收好。另外,我给你配了一种洗颜药,用了之后,皮肤会变得更加姣好紧致,现在你虽年少,我想你迟早会用到。现在用不上也可以用来收买人心,王宫之中,女人总是最重视容貌的。”竹子柳一一嘱咐。生怕漏了什么。在姜妘己听来,这些话就像是诀别前的话。 “师傅,你要去哪里?”姜妘己感动不已,端木锦想得这样周全,当真不愧为她的师傅,不管他是怎样的身份,此生,她只认这一个师傅。 “天下之大,处处可以安身。你以后也不用再唤我师傅,我们的师徒情分,源于此,止于此。”竹子柳说完背过身去,一脸决绝。 “在妘己心里,你永远是师傅,这一点我会永远铭记,若师傅哪日用得上妘己,尽管开口,妘己必定在所不辞。”姜妘己心里是感念竹子柳的,竹子柳这段时间的悉心教导,认真指教,完全令她出乎意料。姜妘己能感到他已经倾囊相授,所以,于心而言,她是感念竹子柳的。 “你我不过相处短短数十日光景,不值得你记挂。他日,你我也不可能再见面,你还是不要执着于此,以后你造化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我受故人所托,万望你照顾好若豆,也算是报了我的教授之情罢。”竹子柳轻呼一口气,朗朗而语。 他从来都是一个无情之人,这世上他记挂的也就他们母子两个。姜妘己于他而言,不过是替若豆培养的人罢了,纵使她是若豆的姐姐,他日念着这点情分,也不会拿若豆怎样的。 在他看来,姜妘己命格迥异,心思深沉,绝不是一个普通人,他这次倾心相授,也希望他年他月,她能对若豆多一些照拂。 姜妘己还待说什么,竹子柳已经下了逐客令,姜妘己不得已抱了若豆回锦华宫。 竹子柳吹完最后一支蜡烛,见窗户上又倒影出那人的身影,开口道“自我入了千秋殿,你日日来,也不说话,不觉无趣么?” 只听窗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倔强而冷漠“我不过来看看你这负心人,如何孤枕难眠,会不会做噩梦罢了。” “师妹多虑了,子柳睡得深沉,夜夜无梦。” “想来也是,你这样的无心之人,怎会有梦可做。” “师妹你的执念太深,你知我生性冷淡,不喜风月之事,放过你自己吧,也放了我。” 窗外的人倏然走了,只见她一袭青色暗花云锦长裙,容颜娇艳,风采动人,脸上尽是不甘心。 067 铤而走险 竹子柳三日前已离开,孟南萸很是喜悦,赏赐他许多金银绢帛,派人一路送出了王宫,竹子柳将这些东西留在秋水苑,转送给姜妘己。 她既唤他一声师傅,他只有全了这师徒情分,把姜妘己的感念之情升到最大。还为她那日的一句“妘己在所不辞。” 竹子柳打马飞奔而去,嘴里唤出“妘己”二字,这二字无甚意思,全然只为自己么? 旻天的伤已好得差不多,姜妘己调了一些去疤药膏替他涂抹,依着旻天的意思,这男人身上有疤也不算什么,姜妘己执拗的不肯依,非追着旻天上药膏。 旻天觉得姜妘己实在难缠,她这样不依不挠实在难看,只得依了她。 “快一点,我许久没活动筋骨,等会我要动动拳脚。”旻天催促,这药膏实在难闻。 “快好了,忍忍,难闻的话,你凑近这花闻闻,会减轻许多。”姜妘己不慌不忙,眼神示意旻天面前那几枝玉兰花。 “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女娇娥,闻什么花香。”旻天不以为意,他知姜妘己喜爱玉兰花,不过他对花粉过敏,此刻这花离的太近,他鼻痒难耐,尽力忍着。 “闻花香分什么男女,要懂得享受生活。”姜妘己终于上完了药膏,怕药膏摩擦殆尽,又用布包起来,这才满意的放下药瓶,就要起身。 旻天腹诽,说得好像你很懂生活一样,你心里可是燃烧着仇恨的火苗,当我瞧不出来? “你还有一件事未做。”旻天提醒道。 “少来,衣裳还要我帮你穿,你没手?”姜妘己眼色一斜,脸上微笑。 “你可怜可怜我吧,我被人砍得差点没了命,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好人做到底,替我理一理吧,我保持这个姿势,双手都麻了。”旻天可怜兮兮地望着姜妘己。 “真的?”姜妘己信了几分,定定望着他确认。 “真的。”旻天答道,正了正身子,眼巴巴的瞅着他的肩膀,朝姜妘己挤眉弄眼道。 姜妘己无可奈何,刚伸手扯住旻天的衣衫,待要拉起来,旻天突然整个身子倒在了床上,姜妘己惯性倒在了旻天身上,要命的是姜妘己的唇....竟然.... 那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此时恰巧秦寒进来叫二人用膳,看到这引人遐想的一幕,惊得嘴巴都要掉下来。不过,他忍住了,默默地转身。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不小心打翻了门口矮几上的香炉,“咚”地一声脆响,床上的两人惊觉,这才尴尬的起身。姜妘己脸色绯红,这都什么事?! “你故意的!”姜妘己无辜的控诉,眼神哀怨,凭什么上个药膏都能发生这么狗血的事件! “没有,我是身子麻了,谁让你涂那么久?”旻天辩解,他也很无辜好不好。 这真是冤枉他了,他明明是闻了花香,想打喷嚏,怎料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喷嚏也没打成,此时鼻子痒的难受,顺手拿过一支通身雪白的仙鹤鼻烟壶,拔开一闻,这才打通鼻腔,真是通体舒服... “哼,不理你了。”姜妘己竟露出一副少女的娇嗔来,小嘴撅着,似乎真的生气了,转身就走。 旻天起身,整理好衣衫,没想到她竟也有这样一副面孔,有趣的很,那就当是他故意的好了,越解释越乱。 他出了殿门,走到膳堂,姜妘己还是一副僵持微怒的面容,这可如何是好?该怎么办呢?哄哄她?可是,要怎么哄? 旻天坐下,轻咳一声,“方才我真不是故意的,身子一麻就倒了下去,还望你见谅。”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有照实说,也许这个说法对于他们两人都是最容易接受的罢。 “我知道了,用膳罢。”姜妘己随即转了性子,盛了碗汤递给旻天。 姜妘己心里暗笑,她怎地会这样好笑,竟然为这种事生气,还疑心旻天是故意的。 他那样倾世绝俗的样貌,怎会对她有心。定是疑心病犯了,以后千万不要露出这样的姿态,教旻天嘲笑罢。 “对了,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过的另一伙黑衣人?”旻天端起那碗汤,用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本想让姜妘己一同用膳,又怕人无意间撞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今早若豆也不在,教人看见说出去,指不定说成什么样。 “记得,你说他们埋伏在罪行司的屋顶,很有可能是去救我。”姜妘己仔细回忆,旻天那日说过,在他们身后有另一伙黑衣人出现。 “可是,无论我怎么查,却查不到他们的任何蛛丝马迹。”旻天放下汤碗,拧眉思道。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能将他们引出来,或者将他们身后的人引出来。”姜妘己又替旻天布了些菜在碗里,放下筷子道。 “什么办法?”旻天欣喜,就数姜妘己鬼主意多,心思活络,这么快就能想出法子。 姜妘己沾了茶杯里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的写到“铤而走险。”旻天脸上的喜色淡了,他很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后面不用姜妘己写,他也知道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个法子太冒险,我怕你陷进去,到时候弄巧成拙。”旻天索性放下手中的筷子。 这件事非常棘手,在布置对方是谁的情况下,贸然出手,万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失手了怎么办,或者对方无动于衷又该如何。瞧姜妘己的眼神,似乎有很大的把握,但也只能算是孤勇罢了。 “现在当然不能贸然动手,还需要走一步棋,找个随我一同入局的人,这个人必须能保我性命。”姜妘己换了一副闲散的口气,显得懒懒地,她此刻倒像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你猜到那黑衣人背后的人是谁了?”旻天恍然大悟,否则,她怎这般镇定自若。毕竟她如果要出手,就要抵上她自己的性命,这可是开不得玩笑的。 “一半一半罢。”姜妘己无所谓道。 “什么是一半一半?至少你得有六成把握。”旻天急了眼。 “放心,赢得那个人肯定是我。”姜妘己自信地仰起脸,注视旻天,眼里的坚定和从容,让旻天放心了几分。 “看来你已经筹划许久了?”旻天这才回过神来,姜妘己这般爱算计人,怎会放过一点破绽,一点线索。 “不久,不过十来天而已。”姜妘己又替旻天布了些菜,事不关己淡淡道。 旻天不再多言,两人默然,不多时姜妘己回到锦华宫。 这件事绝不能告诉若豆,省得他担心受怕。 夜风习习,姜妘己端坐在铜镜前,细细梳着如墨黑发,定定瞧着镜子里自己。 原本应该有两张这样的脸,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何重生之后妘华就不见了! 068 分外眼红 翌日,风和日丽,百花齐放,春风四起,抚慰人心。 姜妘己早早地侍候若豆用了早膳,劝他出去瞧瞧花,看看景。姜妘己察觉若豆自竹子柳走后,就恹恹地不想出门,今日劝他出去走走,舒缓一下心情。否则真怕他会闷出什么病症来。 姜妘己说了三遍,若豆这才勉强答应,这春天的景色最是好看,花开花谢有时节,错过了今年,就要再等一年。毕竟像王后那般有自己的独立花房,一年四季都能赏到牡丹的人,这王宫之中并无第二人。 王后喜爱牡丹已经痴迷,王上面上虽未说什么,心底里却是有微词的,只是并未说破。不过,王上却是一个爱屋及乌之人,王后有牡丹园,他就为木妃造了一个月季苑,当下正是月季盛开的时节,这两天前去月季苑看花的人络绎不绝。 姜妘己听说,这才劝若豆去凑个热闹。他这样郁郁寡欢的模样,实在教人心疼,他不过是个年幼的孩子,姜妘己于心不忍,这小孩子本该无忧无虑地长大,若豆这样闷着,迟早把他的心性闷坏了。 “殿下,我们去月季苑赏花,不如叫上长秋殿的枣婼公主一起罢。其实,那日王后诬陷我下毒之事,多亏了枣婼公主挺身而出,我才能安然脱身,我念着公主的好,想送她一些礼物,但思来想去,怕是我送的礼,她不喜欢。不如与她亲近些,多了解下,知道了她的喜爱,也好送礼。”姜妘己替若豆挽了一个发髻,别上一根白玉发簪。 “如此也好,上次的事,我喝醉了,怕有人为难你,便请她照看你些。不料,王后竟然想出下毒来诬陷你,没想到一向不理闲事的二姐,竟然出手相帮,也算是我愧对她,将她拖下泥潭。自当还礼,你也不必送她礼了,她志趣高雅,不喜金银珠宝,我自会还她礼的,等下见着她,只谢谢她一声就好,她也不会与你计较的。”若豆很满意姜妘己今日为他束的发髻,配着这根簪子更显得精巧些。 姜妘己见了若豆铜镜里的小脸,不过几日功夫,若豆虽然每顿都吃上些饭菜,可是竟瘦了许多,原本胖胖的小脸,已经削瘦了一半,添了几分俊俏。 姜妘己、笼烟、画月随着若豆一同到了长秋殿。若豆请了姜枣婼一起赏花,本来姜枣婼已经看了三四次,想着既是母亲的园子,离得也近,好久都没同若豆一起玩耍,他定闷坏了,见他瘦了许多,心里不是滋味。 他们两人都是同病相怜,若豆的母妃虽贵为夜郎公主,可是宫中之人无一不排挤,奚落。而她的母妃虽然也是一个弹丸之国,哀牢国的公主,可惜实力不济,别人也不放在眼里。他们两人自小玩在一处,感情很是要好。 “二姐,你瞧那朵月季正在***我们过去瞧瞧罢,我还是第一次见花开,听说这些花都是夜里偷偷开,没想到白日竟也会当着人开,当真有趣。”若豆瞧见一朵打苞的花竟已经撑破了花苞,露出了些许花蕊,正在彻底盛开,即刻叫了姜枣婼一同过去瞧。 姜妘己见他们瞧得认真,只在一旁静静的望着,这花开花落终有时,年年岁岁花不同,再好的精致也有凋零的一天,瞧了,哪日见着它凋落,徒增伤感罢了。 姜妘己正转头看那远处的星云湖畔,太阳洒在水上,星星点点宛如繁星,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这样的景致才不叫人伤心罢,只要有阳光就会有这景致,果然她的欣赏与众不同呢。 正瞧着,忽听一个尖酸刻薄地声音响起“哎哟喂,我当是谁呢?平日里只会窝在见不得人的地方,蜷缩着瑟瑟发抖的人也会来赏花啊?当真是不知所谓,笑死个人了。”说话的是姜依彤,她一向出言不逊惯了,谁教她靠的是太后这座大山。 姜妘己侧目,冷笑一声,来得真及时。她这般放肆,只因她的母妃庄泓菲是当今太后的娘家人。 当时,太后临政称王时,靠的就是庄氏家族一手扶持。在姜白凤主政期间,庄氏一族权倾朝野,现在也还是大滇第一贵族。姜尝羌的父亲庄跷便是昔日的异姓王,姜白凤的夫君。 姜白凤执政期间,封庄跷为异姓王,称庄王。庄王享万石的异姓王俸禄,占十五州八十七城,占据大滇三分之一的城池,庄氏一族可谓是占尽大滇的半壁江山。之后,尝羌出世即被立为太子,姜白凤仔细培养,悉心教导才禅位与他。 这姜白凤为何是会称王,还得从上一代说起,大滇上一代因为子嗣稀薄,在一场突发的政变中,皇子公主悉数被杀,只有姜白凤公主侥幸跳入滇池,因为熟悉水性,闭气潜在水底许久才捡回一条命。 庄氏平定内乱,找到她时,顺理成章地把她扶上君王的宝座,她以十三岁的年龄登上王位,夜以继日的勤政好学,终究成就了大滇的盛世富饶。 庄氏今时今日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说起来这庄泓菲算得上是尝羌的堂妹,可因他生在帝王家,又姓了大滇的姜姓,庄氏这才把庄泓菲嫁了进来,背后的心思不言而喻,是庄泓菲诞下皇子...那么这天下就姓庄,而不姓姜了,这也是路人皆知的事。 姜妘己快步走了过去,姜枣婼不言不语,面上虽未惊慌,手里的帕子却握得很紧。姜妘己走到若豆的身边,姜依彤瞧见了姜妘己,正是这个女人害得娄妃禁足了许久,到现在还未解禁,楠康哥哥一直闷闷不乐,避而不见她。 “真是一丘之貉,今日我是走了什么运,竟然遇见你们这等大煞风景之人。”姜依彤把目光锁定在姜妘己的脸上,字字句句加重了口气,分明是在说姜妘己。 姜妘己不怒而笑“真不好意思,今日碍了公主的眼。奴婢可是赏心悦目得很,公主瞧这花多美,这可是王上特地为枣婼公主的母妃而种呢。若豆殿下应邀来赏花,不像有些人不请自来,不知是谁煞了谁的风景,也不怕人笑话。” “你大胆,你一个小小贱奴,竟敢奚落本公主,当真是活腻了!”姜依彤面上怒气冲冲,那眼神分明要杀人一般。 “桑儿,给我掌嘴!我不喊停,不许停!”姜依彤随即吩咐她的贴身宫女。 桑儿得令,走上前来,抡起手就要打姜妘己,姜妘己身子一躲,那桑儿用力太大,闪了一下,竟跌进了月季花丛中,惨叫连连... 姜妘己不以为意,这月季花上的刺可是锋利的很,桑儿这般摔进去,只怕是吃痛极了! 姜依彤怒火中烧,姜妘己竟敢躲避,她两步上前来,推搡姜妘己,抓住姜妘己的胳膊就要推她进月季花丛。 姜妘己顺势而行,姜依彤用了九分力气,可惜她整日养尊处优,这点力气对姜妘己来说,不值一提。 就在姜妘己快要跌入花丛时,姜依彤放手,姜妘己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扯,姜依彤狼狈地跌入了月季花丛中... 069 你死定了 随后她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惊恐万状地厉声尖叫不断…… 若豆随后捂住了耳朵,面上严肃,不发一语,却没有去拉姜依彤的意思。随后,担忧地望了姜妘己一眼,眼神似在说,你也太狠了! 姜妘己始终冷眼旁观,听这主仆二人惊叫连连,主仆情深的模样,真是要多感人有多感人。桑儿挣扎着用身体抵住姜依彤的身子,好让她不受那些刺痛,她自己咬牙切齿地强撑着,脸上汗水连连,青筋毕显。这样看来,桑儿还真是一个忠心的宫女。 姜栆婼在一旁急得左顾右盼,无奈两人离得远,一时伸手够不到,在园子边伸手呼喊“快来人啊!!妹妹你再坚持下!” 姜妘己一直静静地望着,这时桑儿拼劲全力,把姜依彤的身子翻了过来,只见她整块脸上,血迹斑斑,甚是吓人,华美的衣衫也被那些刺划破…… 看上去实在是骇人又可怜,当然,如果她嘴里不骂那些听不得的话,眼下的样子的确能引起同情。 姜妘己嘴角嘲讽地一笑,可惜了,真是可惜了这姣好的容貌。谁让你仗势欺人?不过,只有这样,你才能置我于死地,那么接下来的计划才有可能实现…… 这一招不过是第一步棋,也算给你一个小教训,大的教训还在后面呢。 姜妘己心道,姜依彤,这一世,你什么都忘了,我可没忘,我记仇的很。 上一世,你将妘华推入粪坑,让她当众羞愧难当,丢尽了颜面,你却笑得花枝乱颤,这比伤她还要狠毒。她差点寻死觅活,你却当众说让她死了好,一了百了,可见,你的心也是黑的! 这点利息,不过是讨回来的毫厘而已! 姜依彤被那些刺刺得胡乱挣扎,她每动一下,那刺就刺痛几分,她此刻正在鬼哭狼嚎得挣扎,终于,她大哭起来,甚是楚楚可怜…… 姜妘己腹诽,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风水轮流转而已。 须臾,若豆不忍,蹲下去,向姜依彤伸出小手,想拉她上来,不料她比若豆身形大得多,眼里闪烁出一丝狠毒,竟用力一拖,差点把若豆给扯进刺丛。 姜妘己恼火,若豆好心救她,她竟然这般狠毒,想要将若豆一同拖下去!可见,心思歹毒至极! 她明明可以借力爬上来的,却要把若豆扯下去受罪! 幸好,姜妘己眼疾手快,用力拉住若豆的手一扯,总算是阻止了这场悲剧发生。 姜栆婼随即挪动了身子,伸长右手递给姜依彤,姜依彤却不搭理她,大喊着“你这贱婢,还不过来撑着本公主!” 桑儿先掉下去,已经挣扎了许久,这时已经精疲力尽,身上血痕遍布,只见姜依彤一把推倒刚站起来的桑儿,桑儿不防,笔直摔下去躺倒,姜依彤爬上桑儿的身子,竟然踩着桑儿的身子站了起来! 桑儿痛的大呼小叫,却不敢起身,她一面惨叫连连,一面汗流浃背,她就那样躺在刺丛里,任凭姜依彤踩踏而去…… 而每当姜依彤抬脚踩下去,桑儿就伴着一声声凌厉的惨叫,可见是疼进了心底。 何况,姜依彤这样的体量,桑儿难以负重,又不敢反抗,声音几近颤抖,越来越微弱。她亲爱的公主殿下将她踩在脚下,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可怜桑儿此时,爬都爬不起来,就那样微弱地躺在刺丛里,若不是姜依彤将她当做人肉垫,她也不会落得这般模样。 姜妘己轻叹一声,桑儿,真为你不值,看看你的主子,一点都没把你当做人! 待姜依彤落地,姜妘己实在看不下去了,用脚踩出一条路,尽管伤了脚底和小腿,哼都没哼一声,这点痛又算得什么?她把桑儿扶了回来,桑儿已经人事不省。 “你这贱奴,你死定了!我定会让你死无全尸!”姜依彤看都没看桑儿一眼,一双戾眼利刃一般俯视姜妘己。 姜妘己抬眼,只见她浑身血污,发髻凌乱,衣衫褴褛,哪还有半分公主的仪容姿态,心底暗笑起来,姜依彤你才死定了! “哦?公主殿下怎这般对我?奴婢见义勇为,将桑儿救了起来,公主不感激倒也罢了,还要杀奴婢是什么道理?难道公主不想桑儿活着么?”姜妘己伸手探了探桑儿的鼻息,还好,不过是晕过去而已。 姜妘己一眼即看出,她们两人不过是皮外伤而已,样子狼狈了些,并无大碍。她也不是存心要让她们受伤,不过是一时情急,总不能她坐以待毙,等着把她推下去吧。若是她让步,那么今日,若豆和姜栆婼就会受到奚落和嘲笑。 姜妘己是见不得他们两人受人欺负的,否则,今日落了下风,他日依着姜依彤的性子,会更加变本加厉的对付他们。 “你这该死的贱奴,竟敢加害本公主,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惨!走着瞧吧!”姜依彤撂完了狠话,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又是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总不能叫人笑话罢,用长袖遮了脸就愤恨地走了。 她也不管地上的桑儿是死是活,枉桑儿拼命救她一场,当了她的人肉垫,她看都未看一眼,就那么气呼呼地走了。 想来,这桑儿在她眼中,并没有什么分量,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宫女罢了。 “那奴婢就等着公主殿下来找,不见不散哦!”姜妘己嚣张地挑衅道。 不把姜依彤的所有怒火勾出来,下一步就不好玩了! “你今日有些反常,怎会与她正面起争执,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瞒着我?”若豆狐疑,姜妘己这样还是头一次,她可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绝不会因为一时置气,就贸然出击,除非她另有打算。 “殿下多想了,我不过是一时气不过,不过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到时候我会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锦华宫。”姜妘己信誓旦旦道。 除此之外,她不知还能说什么,这一句实在险恶,若是失败,就让她一人万劫不复罢!她只想若豆不牵连其中,安安稳稳的长大。 若豆小脸一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即是锦华宫的人,就不该有事瞒我,是不是你与旻天筹划了什么,不告诉我?” 姜妘己当他若豆是什么人,这段时日,她还不了解他么?他怎会是那般怕事胆小之人。 姜妘己心下一动,若豆生气了,但是绝不能告诉他,狠心道“殿下别问了,我的事与你无关。” 若豆闻言,气得恼火,甩下一句“好一句与我无关,是我多管闲事了!既然你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那就随你去罢!哼!”说完,甩袖而去。 姜妘己在心里暗自道,若豆原谅姐姐这回,我真的不能让你牵连其中,这刀山火海,我只能一个人过! 若是姐姐侥幸过了,以后再向你解释!现下,你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姜妘己并未去锦华宫,在侍卫走近前,她去了千秋殿。 局已布下,只欠东风,然后是请君入瓮…… 070 反咬一口 姜妘己踏入千秋殿,旻天独自一人在下棋,见了姜妘己,朝她微笑了一下。 “今日我遇到她等不及出手了,只怕抓我的人已然在路上。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如若我真有不测,那么我们的盟约就不作数了,我来还你玉佩,还有请你替我转告师傅,不管他是谁,我心里都会认他是我师傅。” 姜妘己心底一丝伤感油然而起,此次她只有五成把握,赌的还是尝羌的心,他的心思一向难测,他究竟向着谁,谁也不知道。 “你太莽撞了,玉佩你留着,这个玉佩多次为我逢凶化吉,这次,你定也会安然无恙,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旻天气定神闲,他不相信凭姜妘己会这么轻易束手就擒。 “不用,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无论结果如何,你千万不可出现,最好现在就出宫去。你不在宫中,那背后的人有所顾忌,才会现身。”这才是姜妘己来的目的,劝旻天出宫。 如果她不破釜沉舟,铤而走险,就逼不出背后的人来。如果那日地牢的人真是来救她的,那么这次也不会坐视不理。那么,她就能知道是谁保她命,或者是想要她的命。 “我不走,万一....若豆还小,他定然是保不了你的。”旻天站起身道。 他身着一袭烟青色水薄雾长衫,样式虽普通平淡,他的风华却将那长衫衬得气质万千。 旻天就是旻天,只要衣衫上了他的身,就得了他的气息,跟着也风姿动人起来。 “你不走,他们就不会出手,只怕,他们已经知道那日救我的人是你。而且,前几日,我偶然发现这千秋殿有别的人影。我怀疑千秋殿受到了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别人都一清二楚。所以,你必须现在离开,那背后的人才会出来。 你不走,我就前功尽弃,今日机会难得,只怕日后要找这样的机会,实在很难。过了这一日,我便是姜依彤的眼中刺,肉中钉,她一定会想法设法除我,那么我行动起来多有不便。”姜妘己恳切地眼神注视旻天,言辞激烈。 旻天看得出来,她心急了,因时间不多,旻天必须尽快离开。 “我将秦寒留下来。”旻天动摇,但他实在放心不下姜妘己。 “不行,这一次你必须全然抽身世外,让我一个人犯险。相信我,我有能力保我的性命。”姜妘己保证道。 她心里其实并无十分把握。且在不知背后的人真实意图之前,她是以身犯险。 她想着万一赢了呢,万一正如她所料,那背后之人真的被她猜中了呢? “好,答应我,千万不要逞强,该示弱的时候示弱。就算你被打入大牢,我也能救你出来,大不了,你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不要这公主的虚名,现世安稳地过一辈子也好。” 旻天心里也急,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只能是一个局外人,只能远远的旁观。 “好,我答应你。”姜妘己心里感动不已。 她何德何能,要旻天再冒一次险,此生,这红墙高院她是出不去了。不管是死是活,她这一生就只能在这里度过余生。 不与她们斗个你死我活,她这一世岂不是白活了? 姜妘己在回锦华宫的路上,被人扭送到太和殿,殿里已经站了许多人,庄泓菲、姜依彤、桑儿、姜枣婼、若豆、笼烟、画月、姜枣婼的婢女峭芝。 尝羌威怒地端坐龙椅之上,为何最近宫里发生的人都与这奴女有关? “父王,母妃就是她!将依彤推入那刺丛中,害得依彤满身伤痕不说,受尽了嘲笑,你们定要为依彤出气!”姜依彤怒气冲冲地指着姜妘己道。 姜依彤的伤已经仔细处理过,换了一身华丽衣衫,重新梳了发髻,看上去明艳动人,风采照人,哪里还有先前的狼狈样。 姜妘己心道,真是愚蠢,终究你还是舍不下这公主的脸面,毁灭了证据,如今只剩脸上那一星半点的残伤,还能要人性命么? 这件事牵连到若豆和枣婼,本应该王后出面的,想来是庄泓菲不屑见王后,请她主持公道,这才纵容姜依彤告到了尝羌的太和殿。 “父王,今日实在是误会,枣婼和若豆一同在月季苑赏花,不想遇到依彤妹妹,因我们这边人多,那路本就狭窄,依彤妹妹为了给我们让路,这才不慎掉入那刺丛里。若是要怪罪,就怪罪枣婼一人好了。”姜枣婼瞥了一眼被缚手在地的姜妘己,挺身站出来道。 “父王,今日的事确如二姐所说,三姐谦让,给我们让路,因着路窄,这才不慎掉了下去。”若豆这时已站了出来,语气温和,带着钦佩之意。 姜妘己心想,他们两个这是事先商量好了如此说么,这样一来不是替她脱罪么,那她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姜妘己被两个护卫死死的压在棍杖之下,无法动弹,在尝羌面前,若是他不开口,她更是不能开口,只能闭口不言。 姜依彤听了若豆和姜枣婼的话,气的火冒三丈,这是反将她一军么?她才不是那种谦让之人,她要眼前这个贱奴死,方能解气。 “父王,事情并不是他们两个说的这样,依彤是被她推下去的!请父王明察。”姜依彤并不罢休,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姜妘己的身子猛的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姜妘己闷哼一声,吃疼地闭了闭眼睛,这是有多恨她,才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方才在刺丛里时,她可没这么大的力气。 “三姐,定是你惊吓过度,忘了事情经过,你的宫女还是她救上来的,你忘了么,桑儿你说是也不是?”若豆说完,目光逼视桑儿。 桑儿身上并未换衣衫,更未梳妆打扮,还是那一副狼狈落魄地样子,她明显感到若豆的眼睛里有威胁地成分,而且不容拒绝,她吓得一个激灵。 她还未见过若豆有过这般凌厉的眼神,他可是才八岁啊,但眼睛里迸发出来的力量那么骇人! 姜妘己心下一沉,他们两个这次真是帮倒忙,坏了她的事,此时,又不能出声反驳,否则他们说的不就自相矛盾了么。那么,若豆与枣婼就成了说谎的人。 姜妘己急了,他们这几人一说一和,完全没有她插嘴的余地,该怎样才能顶下这罪来呢? 071 爱屋及乌 姜妘己脑袋里不断地转来绕去,如果贸然认罪,就会连累若豆和枣婼,这样若豆定会对她抱以偏见,不再信任她。 就在她心下计较,彻底担当这件事时,只听桑儿开口“是。” 姜妘己很是意外,这桑儿竟然开口承认了?太不可思议了罢!姜依彤调教的人,这般耳朵软? “奴婢确实是她所救,其余奴婢记不清了。”桑儿的最后一句话微乎其微,她惧怕地闭上了眼睛。 姜依彤闻言,大怒,抬手猛地下去一巴掌,打在了桑儿的右眼“你这贱婢,是不是摔了一跤,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你这般胡言乱语当心你的贱命!” 桑儿早知自己避不过,偏了脸,这才打在了右眼上,她立时眼前一片黑暗,右眼灼热难忍,睁不开,伸手蒙住眼睛,重重跪下去道“公主,奴婢说的是真话啊,就算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敢欺瞒王上!”说完,哇哇大哭起来。 尝羌听到哭声烦躁起来,女人的事就是这么矫情,动不动又哭又闹的,让人心烦意乱,当下喝道“你再哭,本王就将你杀了!” 桑儿的哭声立时止住了,只轻轻抽泣了两声,停止了哭泣。 姜妘己暗笑,姜依彤就连你的贴身婢女也瞧不下去,大义凌然的站出来作证,你当真是无能.不过,你这般心狠手辣,将桑儿当做人肉垫子往上爬时,她恐怕心里就生了怨气,也怪不得桑儿要站出来说话了! 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气,何况一个大活人呢? “父王,枣婼亲眼所见,断然不会诓骗父王,您知我从未撒过谎,还望父王明察。”姜枣婼跪了下去,叩头道。 尝羌眼里泛起慈爱之情,这些个妃子中,若说喜欢,那么姜枣婼的母妃木逻,是其中一个。枣婼的性子也是随了木逻,不争不抢,不惊不惧,从来都是温婉贤淑,具备一个公主该有的品貌。 尝羌走下来金銮座,扶起姜枣婼道“父王当然知道你的脾性,不会冤枉了谁。” 庄泓菲看在眼里,就这一份殊荣,姜依彤永远望尘莫及,他最爱的人果然是木逻。他爱屋及乌,姜枣婼也跟着沾光,那样一个病恹恹的女人有哪点好? 值得他这般在意看重?除去美貌,论家世,庄氏不知比那木逻强上几万倍!为何她比不上一个病了几年的女人! “王上,依彤虽然顽劣,不过若豆所说的谦让倒是真的,依彤一向待宫中兄弟姐妹谦让有加,这次的事,依彤也不会空口白牙的污蔑若豆的人,想来怕有什么误会。”庄泓菲上前一步,盈盈一拜,端庄大方道,倒显得姜依彤方才那般作态,不似她教出来似得。 “庄妃能如此宽容,才是贵妃的品性,依彤你好好说,是不是若豆的人推了你?”尝羌面上欣慰了几分,宽和道。 “父王....本来...”姜依彤还待开口,庄妃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眼神示意她闭口。 “你父王终日忙碌,我们已经占了他许多时间,就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依彤你也不过是摔了一跤,也没伤到哪里,你是姐姐,就该大度一些,不要与弟弟宫中的人伤了和气。”庄妃拉着依彤的手,抚慰道,眼神里满是恨意,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姜依彤虽心有不甘,母妃既然发了话,她不敢违逆,“好吧,那这次就算了,暂且饶你一回,下回,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姜妘己始料未及,这什么情况?她还没说话,还没认罪呢?怎地这一场暴风雨忽然就停了,她变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不是白费了心思? “还不将她松绑?”若豆发话,扭绑姜妘己的护卫随即松绑。 姜妘己手脚僵硬,跪了许久,腿也麻了,她叩头道“多谢公主,奴婢愚笨,下次奴婢见了公主一定绕道而走,怕再次冲撞了公主。” 姜依彤咬牙切齿,冷哼一声,不搭理姜妘己,你以为就这么算了!怎么可能,谅你活不过明日! “枣婼,若豆你们可不要因为这件事,怪罪依彤,依彤是很看重你们之间的手足情谊的。”庄泓菲转而拉起姜枣婼的手,温言道。 “是,枣婼不会的,依彤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会怪罪她,我性子冷淡了些,以后我会与她走得亲近些,也好联络亲情。” “庄妃娘娘说的甚是,我们本就是手足,怎会因这件小事伤了和气。”若豆走上前来,与庄泓菲亲近了几分。 姜妘己暗暗叫苦,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难道不是把她丢进大牢,再上一遍严刑,把她伤的体无完肤,等着人来救么? 她一心想飞蛾扑火,为什么犯了冲撞公主这么大的罪,还能安然无恙。 看来,她是低估了姜枣婼在尝羌心里的分量,庄泓菲都在这件事上见风使舵。可见,姜枣婼在尝羌心里的地位不言而喻了。这也算是一个收获吧,尝羌真正偏袒喜爱的女儿只有姜枣婼这一个了! “散了吧,依彤你回宫好好养伤,以后走路可要仔细些。”尝羌走近姜依彤身边,安抚一番。 这也是他这个父王唯一的能做的事,尝羌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姜妘己不禁苦笑,她难道不是随了他的性子? 一行人出了太和殿,姜依彤就大喊大叫起来“母妃,你作什么?你为何帮着外人不帮我!” “你这傻孩子,母妃自然是帮着你的,方才你没瞧见你父王对姜枣婼的宠溺么?若是我们再苦苦纠缠,你就会失了你父王的宠爱。他会对你失望,冷淡你。 到时,我们母女会被人踩在脚下的。这姜枣婼母女就是有勾人的本事,将你父王哄得团团转,以后还是不要与她正面起冲突得好,否则会惹来你父王的厌恶,那就得不偿失了。 在这宫中,哪个女人不是仰仗你父王的宠爱活着,偏偏那个病秧子如今还能紧紧抓住你父王的心,倒真是让我小瞧了她。 你放心,母妃知道你厌恶那个奴女,晚上母妃就叫人结果了她的性命,比今日得罪你父王要快些。”庄泓菲换了一张狠毒地面貌,一颦一笑都透着阴狠毒辣。 “母妃你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为何要忍受那个病秧子?不如,找机会将她除了,姜枣婼没了倚靠,到时候要杀要剐都是我们说了算。”姜依彤的眼里亦是盈满狠毒,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眼下,还不能动手,你且回去好好养伤,夜里母妃派人将那奴女杀了,替你消气。”庄泓菲与姜依彤分道扬镳,各自回宫。 姜枣婼与姜若豆亦道别分开,姜妘己随在若豆身后,一言不发。 若豆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你今日打算飞蛾扑火作什么?” “今日多谢殿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姜妘己打算装晕蒙混过关。 若豆叹了一口气,独自朝前走了,她始终还是把他当做外人,不肯据实以告。 姜妘己亦叹了一口气,今日之事为何有惊无险地结束了。不行,必须趁热打铁。 她心思一转,方才着急,竟忘了殿上最重要的一个人。 现在想来,这个人一定可以利用。只要向她吹几句耳旁风,她一听,定然会倒戈相向的。 072 冒险一试 姜妘己回到锦华宫,若豆还在生气,对她视而不见,不理不睬,她也不去烦他,时间紧迫,她有许多事要做。 她回寝殿,将之前尝羌和若豆赏赐她的东西,都清点一遍。 现在是时候用了,姜妘己仔细盘点,拿出几支最精美,巧夺天工的珠钗,步摇,还有几串珍珠,翡翠,玛瑙,宝石串珠和镯子,又挑了几对精巧耳串,用小锦囊分别装好。 这可是她的全部身家,全部押在了她的性命上,她自嘲,她的命可不止这些东西。 笼烟见姜妘己与若豆互相不理睬,来到她的寝殿,想开解她几句。让她不要这么执拗,气坏了殿下的身体总是不好的。 笼烟抬手敲门,姜妘己闻声,也不问是谁,便开口道“进来罢。” 这锦华宫的人,姜妘己都是熟悉的,会到她寝殿来的人,只有两个,一是画月,二是笼烟。不知为何,自她追随端木锦学医之后,笼烟看她的神色变的敬仰许多,话语也是和气得很。锦华宫的大事小情,总要问问她的意见。 她很是疑惑,论资历,笼烟是跟若豆最久的。论亲疏,若豆待笼烟一向不同,很是信任,亲近。可是,她为何,会对她这个初来乍到的人,四处迁就,言听计从就不得而知了。 笼烟听得姜妘己的应答,推门而入。姜妘己换了一袭牙色莲白长裙,显得玲珑有致,刚梳好的月拢髻新颖别致,衬得她一张姣颜分外精致。 笼烟不明所以,姜妘己打扮成这样清新脱俗,是要做甚么去? “妘己,你要去哪?”笼烟疑惑,以往姜妘己有事,都会告诉她一声,今日怎么会这么突然? “我今日心情不好,出去走走,不用给我留膳了,我晚点回来。”姜妘己理了理衣领,她这是抱了赴死的决心去,当然要好好收拾打扮一番,如果失败,她不想死的很难看。 “那我替你向殿下禀一声罢,还是你亲自去禀告。”笼烟是不信的,莫非她是去千秋殿见旻天皇子?可是,她一向去的时候,都未曾特意打扮一下,今日是怎的? 笼烟心里掠起一起慌乱,总觉得事情透着蹊跷。 “你替我禀一声罢,我很快就回来。”姜妘己对镜描了眉,一对远山黛眉,直插入鬓,更添娇俏。 “好,那你小心些,尽快回来,天晚了宫禁就麻烦了。”笼烟疑虑,很是不放心,但也不好相劝。 竹子柳交代的话,她记得清楚,从今以后,这锦华宫除了若豆,便听姜妘己的吩咐办事,不可违拗。 虽然笼烟疑惑,但也只能听命,竹子柳是她此生唯一的主子,她永远不会背叛他。 笼烟说完,退了出去,姜妘己收好方才的锦囊,又收拾了一些药膏,这才从锦华宫的后门溜出去。 姜妘己去的方向是茉芳殿,姜依彤的寝宫。她一路刻意遮挡容貌,加上是巡逻交班时间,倒也没遇到什么人。 她从后花园那条偏僻的小路而去,花香四溢,不过,她无心赏花,一路小心谨慎地东张西望。幸而,这一路并未遇到人。 靠近茉芳殿时,她远远地见到一个人影,跪在茉芳殿的侧门口,走近一瞧原来是桑儿。 姜妘己心有不忍,今日桑儿说了一句话,违背姜依彤的意思,肯定不会安然无恙的。 她也是猜准了这一点,只是不知桑儿会被怎样处置,前来探看情况。 姜妘己小心翼翼地绕道而走,躲躲藏藏,总算躲过了宫女宫监的视线,靠着侧门隐藏了半个身子。 桑儿口唇干裂,身上全是触目惊心地鞭痕,跪地却是腰板挺直,岿然不动,她闭上眼睛,连姜妘己的接近,也未曾发现。 姜妘己悄声唤道“桑儿,你怎样?” 桑儿充耳不闻,一动不动,姜妘己心下一沉,莫不是死了罢!不会罢!! 姜妘己轻声来到桑儿身后,慢慢推了桑儿一下,桑儿突然睁开了眼睛,见到姜妘己震惊不已,张大了嘴巴,就要喊叫,姜妘己连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安静。 桑儿被姜妘己捂住嘴巴,身子又被鞭打得伤痕累累,跪了许久,身子疲软,栽倒在姜妘己怀里。 姜妘己眉心直跳,防着人来,摇晃桑儿几下,伸手探探桑儿的鼻息,所幸,只是昏厥过去。 她拿出怀里的药膏,轻轻在桑儿鼻息晃了几下,桑儿不多时悠悠转醒,却是十分虚弱。 姜妘己顾不得许多,看桑儿的样子肯定撑不了多久,伤势过重,如果得不到救治,肯定会虚脱而死,所幸开门见山与她说了,也不知她意识是否清晰,能否把话带到。 “桑儿。今日都是我带害了你,唉,我们同是苦命人。今日我知道我做的过分,将你推入刺丛,可也将你救了起来。我们同是为奴为婢,我也有许多苦衷,今日我实在难以心安,这才冒着危险来看你。 若是我被拿住,私闯茉芳殿的罪名也是死罪,我希望你看在这一点上,能原谅我今日的过失。”姜妘己见桑儿睁开眼睛,一股脑的说出来,伴着几滴清泪。否则等会她又晕过去怎么办?这药膏只能支撑意志一时半刻。 桑儿似乎有了反应,只是未开口,嘴唇干裂起皮。她挨了一顿打,又跪了许久,滴水未进,这才陷入昏迷。 “桑儿,我见你这般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听说你家中还有父母兄弟,你定要好好活下去。不似我这般,自打生下来,就不知父亲是谁。北宫的奴隶都说,我娘亲是被人糟蹋才生下我。 我自小受尽了嘲讽和侮辱,所以我对有敌意的人,出手就重了些。你千万要好好活下去,你的父母还等着你回去,共叙天伦。”姜妘己声情并茂,很是动情,不断地嘤嘤哭泣,极是伤心难过。 姜妘己说完,仔细观察桑儿的神色,桑儿听了,果然露出同情之色来。 她暗暗放下心来,这局已经成功了一半…… 073 伺机而动 姜妘己越哭越悲伤,眼泪就像不间断的雨幕,呼啦啦流淌下来,桑儿不禁叹气,眼眶里也含了挥之不去的雾气。 “你别哭了,我们同为奴婢,听命办事,今日若不是你救我,公主也不会管我的。我自小进宫伺候公主,陪她玩耍,没想到她竟这般践踏我,一点也不顾及幼时玩耍的情意,说到底,她是主子,我们是奴婢,活该被践踏。” 桑儿恢复了一丝精神,见姜妘己哭的这般伤心欲绝,又说出这般隐秘的身世,也为之动容,想来自己比她好十倍,她尚有父母兄弟,而姜妘己却是一个奴隶生的野种。 “桑儿,你知道么,我已经不想活了,若豆殿下要将我许给一个丑陋的宫监做对食,我此番是逃不掉了,所以想一死了之。但我想着你今日所受的苦,想来与你告别,赠你一些平日我积攒的首饰,我那娘亲自小也不管我,我与她情分很是淡。你今日因我受了这么大的罪,我终是心里有愧。”姜妘己顿了哭泣,用手拭了拭眼泪道。 “这怎么行?就没有别的法子,让你不去与那宫监对食么?”桑儿见她这般可怜,与宫监做对食,对于一个少女来说是最残忍的事,她听过不少这种事,最后都没落得好下场。 又听得姜妘己竟然将她积攒的首饰赠予她,她心里也是心动的。这样看来。姜妘己不仅是可怜人,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只怪她进错了地方。 “唉,法子倒是有的,只是可能会连累你。”姜妘己叹了一口气,很是为难道。 “你快说是什么法子?”桑儿眼睛亮堂起来,又喜又急。 “那我便告诉你,如果你能将我的身世告诉依彤公主,我这般身世,是不可能再留在宫中的,依彤公主若是知道,今日我又惹恼了她。她一定会把我逐出宫去,此后,我便无牵无挂地了此一生了。”姜妘己见桑儿已经信了,即刻道。 “告诉公主你的身世,将你逐出宫去?”桑儿反应迟缓道。 “是,一来,我这样来历不明的身世,在宫中是上不得台面的。二来,公主为了今日的事必定记恨我,以后我在这宫中也难以立足。你只要告诉她我的身世,她即刻就会将我逐出宫去,你也算将功折过,公主一定会请人为你医治,你再讨饶,她念及你伺候她多年,一定会网开一面,而我也能借此出宫去,此后天高云阔,我就自由了!”姜妘己眉开眼笑,仿若真的能实现愿望地憧憬道。 “这样真的行吗?我怕公主知道了你的身世,更加不会放过你。”桑儿担忧道。 “一定行的,如果你告诉了公主,她要将我怎样,我也不会怨怪你,这是我的命,我宁死也不会与那宫监做对食。桑儿,你看在我冒死来看你的份上,答应我吧,否则我只能自行了断了!”姜妘己再一次嘤嘤哭泣,泣不成声,伤心欲绝。 “好,你别哭了,我答应你便是,我拼了最后一口气也会去见公主,告知她你的身世。念在我们同为奴婢的份上,也为你今日将我救起,我去试试。”桑儿此时精神恢复了许多,全亏了姜妘己的醒神药,她才能得以支撑。不过,这药药效一过就没用了。 姜妘己趁势取出携带的珠钗,手串,递给桑儿道“桑儿,这些都是若豆殿下赏赐我的,有的是我用银钱买来攒下的,留给你傍身之用。这件事办成了,我当牛做马也会记得你的恩情,这些是我全部的身家,我全部赠与你,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你看今日我穿了新衣,如若你不帮我,我打算跳水了结性命,现下你答应了我,我真是又惊又喜,感激涕零,无以为报。若是你以后有任何差遣,我绝不会推辞。!”姜妘己很是激动,不住地握紧桑儿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又哭又笑。 桑儿当即应下,这么多首饰,足够她花上几年。还能将他们换做银钱,带回家中,贴补双亲和兄弟姐妹,真是太及时了! 起先,她还担心她会丢了宫中这份差事,被逐出宫去,眼下有个扳回来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方才动容也是真的,一个女子有这样的身世,还要与宫监一辈子对食,真是这世上最悲哀的事,她有些同情姜妘己。 姜妘己离开后,桑儿便将那些珠钗手串藏了起来,向另一个宫女说要见公主,事关奴女的身世。 姜依彤一听,果然来了兴趣,当即宣了桑儿去见她,桑儿又把姜妘己的话转告给姜依彤,当然,她并没有说是谁告诉她的,只说是她事前打听到的,今日才想起来告诉姜依彤,姜依彤自然相信。心下欢喜,就恩准了一个太医替桑儿瞧病。 而姜依彤则在夜里派人去锦华宫拿人,而且手里还捧了王后的懿旨。王后自然也是厌恶姜妘己的,就因为姜妘己给她找了不少麻烦。她听姜依彤的口气,已经有万全之策,一定会除了姜妘己,她索性凤印一戳,成全了姜依彤。既然姜依彤要铲除姜妘己,也就不用她亲自动手,当然是会同意的。 姜妘己又一次被他们蛮横地带走,若豆抢不过他们,急得惊惶不安。 庄泓菲安排的杀手已经在宫外整装待发,随时可以伺机而动。 姜妘己被窝囊地捆了起来,送出宫外。姜妘己忐忑不安,不知那些黑衣人今夜会不会来? 她走后,若豆派凌风跟了过去,凌风轻功了得,一纵一跃数次之后追上了姜妘己。 今夜月黑风高,姜妘己心下惆怅,不敢怠慢,走得很小心,也十分注意周围的环境。姜妘己被逐到十里之外,那些押送她的人就回了宫,搜走了她身上的值钱东西,姜妘己就这样被他们扔在寒风习习地街上,不管她的死活。 大街上,人影稀疏,姜妘己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烈,不敢放过任何动静,正摸索探路之间,忽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看你往哪里走,爷我在此候你多时了!” 074 玄衣男子 姜妘己心下一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人的口气来者不善,决然不是来救她的! 奈何夜色昏暗,乌云遮住了月光,尚能辩物,却看不清对面的人影面貌,何况他还戴了灰色的面罩。 未待那人走近,她迅速拔腿就跑,身后的人始终如影相随,摆脱不得。 姜妘己已经气喘吁吁,大口大口的呼救,奈何这天色暗淡,人影稀疏,哪还有人影,她不甘心,绝不相信她会命丧于此。 就算有人要出手相救,看了这一路,也该出手了罢!可是,除了身后的杀手,她并未发现别的生物... 姜妘己估计身后的杀手是个不入流的,否则也不会追了这一路,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却还苦苦纠缠。她哑然失笑,这姜依彤也太看不起她了罢,以为随便派个喽啰来就能取她性命? 她引着刺客在同一条街上,来来回回的兜圈子,她记得这条街上有旻天的人,但不敢贸然求救,以免误打误撞暴露了他的暗处。 就在她跑不动,全靠意志力支撑着东倒西歪,一步一步挪动时。而,身后的人举着刀向她逐步逼近,她似乎听到耳畔的刀锋斩断发丝的声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刻花长剑在离她的脖颈半寸距离处停下来! 接着,她听到两柄兵器发出强烈的撞击地“哐当”声! 她惊得一歪脖子,避过了那强烈撞击带来的威力之外的伤害! 随后,只听到身后的人血液喷薄而出的声音,她这才发现身侧的人,一身玄衣,黑发如锦缎,绾一个玉树临风的发髻,一双冷漠淡然地眼睛,轮廓似刀削过一般浑然天成。 但,如此一个赏心悦目的俊朗公子,眼里却满是阴鸷,溢满浓墨重彩地杀意,教姜妘己不寒而栗,他才像真正的杀手。 姜妘己吓得往后一蹿,那人迅速伸出右手,竟然搂住了姜妘己盈盈一握地腰肢,她不觉打了一个寒颤.. 正待姜妘己转身瞧那倒地不起的杀手是何惨样时,身侧的男子语如冰霜开口道“不值得看。” 随后,他扶起姜妘己半偏的身子,径直朝前走去“随我来。”声音里是不容拒绝的冷淡和疏离。 姜妘己不禁疑惑,他到底是不是那背后的人派来救她的,瞧他通身气度不凡地气质,却不似一个普通杀手,或者暗卫。 姜妘己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倒下的杀手一眼,只见他的脖颈正在“咕咚咕咚”地往外冒血,眼睛骇然地睁圆,死不瞑目的惊恐状。 前面的玄衣男子自顾自地走着,并未理会姜妘己,她忐忑地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心里不是没有逃跑的念头,可是,凭这玄衣男子的武功,岂是她这个弱女子能跑得了的,不须五步,她一定会被他抓住。 还是乖乖听话算了,她可不想英年早逝! 大仇不报,她怎么能死,况且,跟着他,探一探他的来历也是好的。 姜妘己一路不近不远地跟着那玄衣男子,见他走路的方向越来越接近王宫的方向,姜妘己不安起来,他难道是王宫中人? 她看到身侧不远处,有一双发着幽幽绿光的眸子,正注视着她,正待细看时,她的脖颈突然酸疼起来,顷刻间,她就失去了意识。她被玄衣男子扛在肩头,一纵一跃间,已然消失在黑夜里。 方才那发着绿光的地方,跳动了几下,发出“喵”地叫声,随后不见了踪影。 姜妘己昏迷不醒,被那男人扛着,从大滇王宫的东门进入,在宫门口只亮出一道宫牌,那值夜的卫兵就放了行,几个人的头始终低着,那男子的脸上多了一层黑布,掩了面容。 待她醒来时,已经是过去了一个时辰,她肩头似乎有什么冒着热气的东西放在上面,她一睁眼,就看到了肩头的一块热绢布,位置占了肩头和右侧脖颈处。 姜妘己环顾四周,只见这屋内简单,只几样必要的物件摆设,床硬的硌骨头,睡得她浑身不舒服。 她一转眼,就看到了救他的男子,倚窗而坐,趁着那烛火的光亮擦拭手中的利剑,那剑发着森森的寒光,姜妘己不由得害怕,那柄剑不知杀了多少人,这玄衣男子不知要将她如何。 玄衣男子并未抬头,依然注视他的长剑,认真地擦拭着,冷冷开口“今夜你就在这里过夜,明日会有人来接你,记住你的生成八字是,乙庚年庚子月丁巳时出生,明日有人会来寻这个八字出生的人,你说是你,即可保命。” 姜妘己刚要开口问他这是哪里,他已然起身走了出去。姜妘己在身后唤道“喂,喂,我肚子饿。” 那人头也不回说了句“桌上有吃的。”飘然离去,还掩了门窗。 她很是无语,这人的性子未免也太冷了罢!摆张臭脸给谁看啊!哼,真是莫名其妙,把人家劫持来,又不说为什么,保你个大头命! 随后,她将肩部的绢布取了下来,这人下手真是重,都淤青了!你以为用这绢布就能减轻淤青?不该是冰块么?姜妘己冷汗直流,这人还真自以为是,不懂还乱给人治病。 还有!为什么将她衣裙的环扣解开了?莫非他存了什么歹心思,她突然醒来,他措手不及,并未实施?姜妘己此刻头还是晕乎乎地,甩开了绢布,才想起来,他不解扣子怎么放绢布。 跟这个笨蛋才认识,连带着连她的智商都降低了许多。 姜妘己头昏地厉害,勉强支撑起来看看这房间,又垫着脚瞧了瞧外面,这地方甚为幽静,究竟是哪里,还有什么生成八字保命的,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浑浑噩噩地倒了一杯水饮下,见了桌上的饭菜,做的虽不精致,胜在菜色可口。她坐了下来,动手夹菜尝了尝,味道果然还不错。 她饿了一整天,又睡了一觉,胃口大开,吃了不少菜,饭却原封不动。 姜妘己吃饱喝足之后,又躺倒那硬硬的床上,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女子的闺阁,看这些摆设倒像是男子的寝室。 她弯身一闻云被,这床榻上有隐隐的香气,不似花香,不似药香,莫非是体香?姜妘己小脸微红,难道是那玄衣男子的? 真是羞煞人了! 这....不是间接同床共寝么? 075 生辰八字 姜妘己随后用力拍一下她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姜妘己你到底犯什么花痴?他那么冷酷的一个人,你也害羞得起来! 那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再说了,是他劫持你过来的,不睡这里睡哪里?这房间里统共就这一张床! 她与心底的另一个自己僵持不下,终于困得忍不住睡了过去... 天大亮时,有人来敲门,姜妘己迷迷糊糊地起床开了门,那人见了姜妘己睡眼惺忪的模样并不惊讶,开口道“姑娘可是乙庚年庚子月丁巳时出生?” 她一听这生辰八字迷蒙不解,这八字不是她的呀,她的明明是癸巳年..她脑子一闪,昨晚那玄衣男子说的话突然冒了出来,她笑了起来,答道“我是呀?怎地了?” 那敲门的女子眼睛立时亮了起来,高兴地手舞足蹈“总算找到了!” 待她欣喜过后,姜妘己仍然一头雾水,迷蒙的眼神瞧她,那女子这才道“姑娘快梳洗一番,随我走罢。” 姜妘己更加迷惑,这生辰八字不是只有订婚时才问的么,难道有人瞧上她了!! 姜妘己的脸色很是难看,难道是那玄衣男子,否则为什么要告诉她一个假的生成八字呢? 莫非这假的生辰八字与他的契合,所以才故意说给她的!他究竟是谁? 姜妘己脑子里思绪乱飞,这都什么跟什么! 突然她定定的看着眼前这女子的衣饰,这是宫装! 她在宫里!为何她从未来过这幽静的地方,这宫女为何会寻到此处来?还这般客气有礼? “恭喜姑娘,你的生辰八字刚好与太后互补,太后昨日下了懿旨,要寻一个与她生辰八字互补的人。那珞靡女巫说,今年太后命里有劫难,恐会大病一场,要找这乙庚年庚子月丁巳时出生的女子,留在太后身边服侍,替太后挡一挡这劫。” 那穿着粉色宫装的女子笑得甚是明媚,双眼连带着喜悦之情。 “留在太后身边服侍?挡...劫?”姜妘己实在不明所以,这劫会不会被她挡到自己身上! 不对,她的生辰八字并不是这个,那玄衣男子为何知道太后在找这个生辰八字,对了,方才这宫女说太后下了懿旨,那也就是人尽皆知了? “对,珞靡女巫前几日夜观天象,又进行一番卜卦,这才算出这个生辰八字的人就在宫里,太后下旨,派了各宫奴婢来寻,可巧,姑娘你就是,看来,珞靡女巫不仅容貌出色,这天下第一卜卦之人的名头也不是虚名啊!”门外的宫女很是欢喜,灭开眼笑的模样,好似特别崇拜那珞靡女巫。 姜妘己在脑子里飞快过滤上一世的记忆,印象中并未有这个女巫。 不对,她今世重生的时间,比上一世死的时间晚了半年之久,那么这就说得通了。这珞靡女巫许是在她上一世去世之后才来的。 大滇皇室信奉巫术,而且大兴大起。 上一世,她更是因为巫术占卜成为祭祀的人牲,没想到这一世依然逃不过巫术... “姑娘快别怔愣了,洗漱好,快随我走罢。”宫女回过神来,催促姜妘己。 姜妘己皮笑脸不笑地应承了一声,转身回到屋内,这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铜镜,一柄梳子,幸好! 对着铜镜收拾了自己面容,用那昨夜的绢布擦了擦脸,梳了发髻,整理了衣裙,左顾右看才出得门去。 她跟在那宫女的身后,不免踌蹴,不知是福是祸,那会巫术的珞靡女巫,不会一见了她就卜算出她撒谎吧?那么就死路一条了! 在姜妘己前世的记忆中,这太后她只见过一次,就是滇王三十岁寿辰时。 她那时与妘华并封为硕芫,硕姝公主,平日去向她请安,她总是在病中,婉拒了见面。 这一世,难道她的身体依旧不好,才这般相信巫术?不惜听从那女巫的话,找这样一个生成八字的人去侍候。 姜妘己惴惴不安,那玄衣男子莫非与太后有关系,难道是太后派他救了自己!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太后是看中了她哪里,不想让她死呢?真是看重了这生辰八字? 她一路随那宫女前行,进了春秋大殿,心一直悬着,太后姜白凤就在住在这里,已经十多年。 那宫女见姜妘己拘谨得很,宽慰了她两句,嘱咐她在此候着,千万不要随意走动。这春秋大殿规矩多得很,到时闯了祸,可是随时都会被砍头的。 姜妘己当然不会被她这三言两语吓唬到,只是这太后虽退位多年,姜妘己深信,太后并未真的对朝政之事放手,可能因为身子虚弱,才不得不为。 不多时,那宫女回来领着姜妘己进去,她亦步亦趋地追随着,并未东张西望,端正了几分严肃的态度,如果能傍上太后作为她的倚靠,那么日后在这宫中必然会容易的多。 见太后的机会并不是人人都有的,只怕就算是姜依彤,也很少能到春秋殿请安。她如今既然一脚踏了进来,定要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至于那玄衣男子,她迟早会知晓他的身份的。 那宫女前去禀告回来,复又领她进去。 姜妘己俯身进去,并未抬头,始终低着头,这也是她故作卑微姿态的心思所在。 姜白凤曾经是叱咤天下的女王,姜妘己不免故意将姿态放到最低。 “抬起头来我瞧瞧,珞靡说的与我八字互补之人,是何面孔?”姜白凤威严开口道。 姜妘己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任凭姜白凤打量,却不正视姜白凤的眼睛,凭着余光瞥她绝丽姿容,倒不似年近半百之人。 “长得也算清丽脱俗,哀家问你,你可愿留在春秋殿侍奉哀家?不管你在哪个宫中当差,只要你愿意,哀家都能将你要过来。”姜白凤一副威严之态,脸上萧肃决然,板了一副面容,口气不善道。 姜妘己自不会推辞,留在春秋殿的机会,稍纵即逝,又是那么难得的理由,以后凭着那生辰八字,定然可以安稳些,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凭着这生辰八字的庇护,别人也不敢太过为难她,只是她那份生辰八字书分明是真的,怎么作出一副太后要的假的生辰来呢? 076 命格迥异 “奴婢愿意,奴婢原先在锦华宫当差,还请太后向小殿下说明原因。当下,奴婢要回北宫一趟,向奴婢的母亲报一声平安,省得她寻不到我着急。”姜妘己微微一笑,识趣地答道。 她语气温婉,态度和气,礼数周到,倒是比昔日多了几分稳重。 “你且去罢,别忘了将你的生辰八字书带过来。”姜白凤又补上一句。 这生成八字书,她的那一份与说的这一份是大不相同的! 她借机回去不过是想告诫娘亲,万万不能说漏嘴她的生成八字。 至于,这生辰八字书是要凭空造出一份来了,只是那登记生辰八字书是做不得假的,上面盖着大滇王宫的宫印,而且那印章还是奴隶专属用章,怎么才能弄到手呢? “是,奴婢这就回去取来。”姜妘己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脸上甚为欣喜。 任谁遇到生辰八字能与太后互补这种事,怕是都会笑开怀罢。 不过姜妘己不过是做戏罢了,她才不会因此感到高兴,兴许这一切安排不过是一个局,她忖是有人算计她。 眼下,弄到那生辰八字书方为要紧,否则就是说谎。欺骗太后是死罪,难道是那玄衣男子哄骗她上当? 局就布在此处,姜妘己思忖,极有可能。 姜妘己嘴角一动,如此以为就能难倒她了么。她偏偏要将这一盘死局盘活了,叫那背后的人瞧瞧她的本事! 春秋大殿。 姜白凤端庄地坐下品茶,一名玄衣男子进来,开口道“给太后请安。”这男子竟是昨夜救姜妘己的那年轻俊秀之人。 “免了,夜白,昨夜可有留下什么痕迹?”姜白凤抬眼望玄衣男子,面上一派祥和。 “夜白做事太后尽管安心,不过那凶手的身份不晓得太后是否想知道。”夜白起身,长身立于姜白凤十步距离之外。 “左右不过昭阳宫和华清殿所为,这奴女近日得罪的人除了依彤还有谁呢?”姜白凤凤眉一挑,脸上淡笑道。 “是华清殿,不过那杀手的功力实在不敢让人恭维。”这名唤夜白的男子随即淡笑起来,嘲讽道。 “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何须武力高强,近日若不是你前去救她,她此刻早已毙命当场了。”姜白凤低眼注视手中的茶杯良久开口道,只见那茶杯甚为精美,杯身上的画实在精巧得很。 姜白凤倒也不是对这茶杯有兴致,见背身上的纹路实在奇异得很,大滇并无此种花,杯身上的花实在是艳丽至极。 “这茶杯从何而来?”纵然见惯了大世面的姜白凤,也并未见过这种妖冶的花,不过她并未表现出对茶杯上的花好奇来。听似淡淡一问,不甚在意。 侍候她多年的香兰岂会不知姜白凤的真实想法,并未直接说破,语气清淡道“太后,这茶杯是夜白公子拿来的。” 夜白随即开口“前几日我去南越办事,夜白见这茶杯精美,茶杯上的花色是南越的特有的,南越国人叫它石蒜花,不过它有另一个名字,曼沙珠华。” “有趣,这花我听过,你有心了,你必是知道我不喜鲜花,却钟爱雕刻,绘画之类的死物,才寻了这茶杯来给我。”姜白凤笑起来,面上多了几分赞赏。 “夜白不过是恰好看到。”夜白淡笑。 香兰立在一旁,见了这两人和乐融融的模样,也喜了几分。 夜白平时冷淡惯了,她也很少见他笑的,若不是在太后面前,想来他也不会笑罢。只因太后救了身负重伤的他。 他眼前虽为太后办事,不过以他的身份,又怎会一直困在这大滇王宫之中呢。 姜白凤脸上始终淡笑着,香兰也开心起来,姜白凤许久都没今日笑得多了呢。 倏然,姜白凤敛了笑意道“先前珞靡卜算出,这奴女的生辰八字与哀家相补,还说她命格迥异,留在哀家身旁大有益处,哀家也是信了几分的。不过,这奴女实在有些聪明过头了,三番四次的与那几个公主周旋,却都安然无恙,哀家有些担忧留她在身边,恐惹出些事端来。” 夜白躬身一礼道“太后过忧了,这珞靡女巫是何等厉害之人,怎会没有克制她命格的法子。既然,珞靡能卜算出她的命格来,任她再迥异,留在太后身边,以太后尊贵无上的身份,想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太后不也看重她善谋人心的本事么?留在身边用,也算是看管着,省得她再做出什么不知死活的事来,惹您心烦。” 姜白凤颔首一笑“不错,哀家看重的无非是她的命格与生成八字,还有你说对了,她善谋人心。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本事,留在身边调教些时日,想必能成为哀家的左膀右臂,也算是她的命数,不枉哀家当年保她一命,否则凭她母亲那样的身份,哀家是不放在眼中的,王后毒害了哀家多少孙子、孙女,哀家也只是看不过眼罢了。” 太后又询问了夜白最近的身体状况,赏赐了名贵药材,这才使他退了下去。 香兰见夜白退了下去,才道“夜白公子今日的话未免多了些,竟还送起礼来,不同往日,莫不是做了什么心虚之事?王后可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随他去罢,他那点小心思哀家怎会不知。不过是小打小闹,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他还仰仗我替他拿回他的东西来,不会对哀家心生不轨来。”姜白凤胜券在握般笃定,眼神凌厉了几分。 这大滇王宫中人,哪一个会不要命地与她作对? 但凡有几脑子的,谁会自讨死路地算计她? 姜妘己回了北宫,交代完高氏,千万不可说错她的生辰八字。否则,她们母女会死得很难看,高氏不住点头,又背了无数次姜妘己说的新生辰八字。 高氏一向软弱,姜妘己渐渐长大,却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她也只有听她的,否则不知该怎么过活呢。对于姜妘己吩咐的事,是绝不会马虎大意的。 姜妘己苦思冥想了许久,才想出教那掌印官双手毕恭毕敬地献出生辰八字书来的法子。 077 投机取巧 姜妘己思忖再三,以防万一,还是先回一趟锦华宫,露个面让若豆安心。 也只有锦华宫的那些药能帮上她的忙。不过,这件事她打算隐瞒若豆,单独行事。 否则,一旦事情暴露,必会连累若豆。 只是她不曾料到这背后的人,竟然想出改她的生辰八字来迎合太后的法子。 姜妘己暗想,会不会那玄衣男子就是那背后之人,如果是他,他又出于什么目的要这样安排呢? 他有什么企图?他是什么身份?姜妘己想了许久,这一个个问题,只有慢慢弄清楚了。 她这一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目前来看,算是成功了! 冒了那么大的风险,至少引出了这玄衣男子,虽不知他是不是那背后之人,但迟早她会查出来他的身份,亦或者他效命于谁?这背后之人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她最后一遍嘱咐完高氏,匆匆换了一袭衣裙,梳了一个整洁的发髻,去了锦华宫。 高氏不停的念姜妘己新的生成八字,试图忘记原来的生辰八字.. 姜妘己进了锦华宫,若豆端坐在正殿用膳,见了她只淡淡瞥了一眼,面上有几分惊喜之色,不过转瞬,他又摆起了臭脸,很不开心的样子。 她朝若豆行了一礼道“殿下,我昨夜有事歇在了北宫,现下我又要出去一趟,还望殿下准许。” 若豆轻哼两声“我现在哪里管的了你,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罢,也别说话诓我,我不信。”昨夜,若豆派了凌风一直跟在姜妘己的身后,见姜妘己与那杀手周旋兜圈子,不敢贸然出手,因他见了另一个埋伏的人,他一时拿不准,那人是杀手还是来救人的,只能静观其变。 后来,凌风见了那玄衣男子把姜妘己救下,将她送入宫中,这才回来向若豆复命。 若豆知道她回了宫,却也没有回锦华宫,心有疑虑,但也不便到处寻姜妘己,心想她既然被救回来,生命安全是肯定的,耐着性子等了一夜。 “殿下,请相信奴婢,奴婢是真的有事,因这事重大,关系奴婢的性命,所以请殿下允准,我会尽早回来侍候殿下的。”姜妘己见若豆一脸倦意,想他肯定是担忧了一夜,不忍欺瞒他,这才说出关系性命的话来。 “你去罢,早去早回,注意安全。”若豆无奈叹口气,姜妘己就是这般倔强,她不想说的话,她连谎也不会扯出来安慰他。 姜妘己得了若豆的准许,又开口道“殿下,我要到那户籍司去一趟,要用锦华宫的宫牌,事先禀告殿下一声,不知可否?” “可。”若豆这才舒展了眉头,姜妘己要去户籍司,必然与户籍有关。 先前又说到性命攸关,那么这户籍司能与性命关联的无非就是那张生辰八字书了。 若豆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复又提起心思,生辰八字?难道与昨日太后下的那道懿旨有关,太后可是在寻找与她八字互补的人。姜妘己究竟要做什么。为何她近日的心思总是主动出击,她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姜妘己进了她的寝殿拿了两瓶药瓶,复又快速出来,从锦华宫的后门出去,已然轻车熟路。 她来到王宫南面的户籍司,亮出锦华宫的宫牌,那户籍司的人面上客气,却一副暗自鄙视的模样。 她耐着性子讨好的笑起来,伸手递过去两锭金子“还望通融一下,我们小殿下可是等得着急,听得太后颁旨找那互补的八字之人,遂叫我来核实锦华宫所有人的生辰八字。恐误了太后娘娘的大事哩,我们殿下也是一片孝心,还望两位通融些,我进去找章印史核对完,立刻出来,不会超过一刻钟,甚至更短。” 户籍司的两个门卫听闻,原来是与太后的旨意有关,那还敢拦,连那金子还了回来,点头哈腰道“既然与太后的懿旨有关,我们万不敢阻拦,你快进去罢。” 姜妘己笑着道完谢,心道,真是见钱眼开的势力小人,幸好太后的懿旨他们不敢不遵! 她走进去,见掌印官正在往那书简上印章,笑得谄媚上前行礼,说明来意,那掌印官却冷哼一声,不以为意,这锦华宫他还不放在眼里的嘴脸! 见了他这般嘴脸,也不想对他使金钱了,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看低锦华宫,不将若豆放在眼里,还这般嚣张嘴脸,那就休怪我无情无义了! 她记得上一世,正是这掌印史当众宣读了她和妘华的生成八字,却是假的。想来一定是他篡改了她和妘华的生成八字,才让她们成为祭祀人牲! 那么他背后的人不是姜姒好就是王后!很好! 她推敲出来,又见了他这样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与那母女二人如出一辙,那就尝一尝这些药的效果罢! 这一世,她是来报仇的,凡是与姜姒好母女有所攀连之人,凡是上一世成为她们母女帮凶之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轻轻挥洒一下衣袖,那无色的粉末,顺着她的衣袖飘洒至掌印官的鼻息处,顷刻功夫,掌印官不动不笑,一副木然地样子,面上还有得意之色。 她上前怕了拍他的脸,见他毫无反应,这才放下心来。这幻神散她是第一次用,不过是端木锦留给她的其中一种,果然师傅的药就是好使! 见桌上有新的书简,只消填入名字与生成八字即可,印章也是现成的。她先是琢磨了这掌印官的笔迹,才下笔将那玄衣男子说的生辰八字填好,盖印。 时间紧迫,她立刻拿了掌印官腰上的钥匙去了典籍库,把她新的生成八字书换好,又将旧书的姜妘己这几个字用钥匙划掉,毁尸灭迹。 姜妘己出来,那掌印官还在一副呆滞的面孔,姜妘己取出一些解药,放在手上,利用长袖挥洒送至他鼻息处,他才醒了过来,打了一个大喷嚏道“你这是为难本官,要查也只有本官进去替你查,没有你进去查的道理,这典籍库岂是你这样身份的人能随意进出的?” 方才姜妘己还忐忑,生怕这掌印官记得方才发生的事,听他如此说,就见这药效实在是万无一失,甚好! 姜妘己心底冷笑:我这奴隶的身份就进不得这典籍库? “那劳烦掌印大人进去替我取出我那份即可,我好拿了向太后禀告,我就是她找的生辰互补之人!” 姜妘己不怒反笑,可是这笑却教掌印官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眼眸中浮现几分杀意,那掌印官见了甚是骇怕.. 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心底暗道,你的死期到了! 078 趁机发难 姜妘己的脸上虽挂着笑意,在那掌印官看来却毛骨悚然,他心底一阵发毛... 如果眼前的这奴女说的是真的,她的八字真的与太后相补,日后太后肯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那么,今日对她这般为难和揶揄,她定然会伺机报复,如若不给她行个方便,她去太后那样告上一状,他的掌印官也算做到头了,左右都是死路。 万一,她说的是假话呢?不过,这宫里头,谁敢拿太后懿旨说谎?怕是活的不耐烦了?这宫里头的贵人,他可是一个都得罪不起。 掌印官狐疑,犹豫不决时,姜妘己收敛笑意,微怒道“不知掌印官可还有什么疑虑?如若不然,还望你不要耽搁太后娘娘吩咐的事才好,太后娘娘正在春秋大殿,等着我把八字书送过去呢,方才我报了锦华宫的名,你既然不依不从,那我也只得如实相告了,孰轻孰重,还望你仔细掂量掂量。” 掌印官听闻姜妘己的话,哪里还像方才端那么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架子,立刻点头哈腰道“如此,本官即刻去取来交予姑娘,方才我说你不能进去也是实话,这典籍库非本官本人,其余人等都不能进去,这是王宫的规矩,还望姑娘见谅。” “好说好说,我也不是那心胸狭隘之人,你速速去取来罢,我怕太后娘娘等久了,亲自过来,那就不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姜妘己见他磨磨蹭蹭地,心里急了三分,这件事宜早不宜晚,早些把那八字书拿到手里才最妥当。 “是!是!是!”掌印官这才抓起姜妘己方才放回他腰间的钥匙,一溜烟跑走。 不多时,他手上多了一份封存好的八字书,正是姜妘己刚才放好的那一份。 掌印官双手呈上,甚是恭敬,客气又虚伪地笑道“还望姑娘海涵,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我也是尽忠职守,是本职所在。” 姜妘己淡笑着单手取过“一定,一定。”她嘴角那微乎其微地嘲弄,这掌印官又怎么会发觉呢。 掌印官见姜妘己接了,可是她眼里的寒光分明闪得发亮,越来越浓,这掌印官不知如何是好,瞅见桌上才泡好的上好雨前龙井,笑嘻嘻地斟了一杯递过去道“就当是我给姑娘赔罪罢,还望姑娘见谅。” 她眸光暗淡下来,寒意渐渐消失。这人啊,你不震慑他一下,他还当你好欺负呢! 她顺势坐下去,捧起那茶杯夸赞一番,又说了几句恭维的话,说掌印官闲情逸致,真是风雅之人。夸得那掌印官频频大笑,直说谬赞不已。姜妘己可没这闲工夫与他闲话家常,趁着他不注意时,在那茶杯里放了一点药下去.. 这药他此刻喝下去一点问题没有,如若到了晚上,他与女人春心萌动时,药效才会上来,那时不消一刻,这掌印官会猝死在温柔乡里,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太过动情,所以才会猝死.. 她亲自倒了一杯茶,见掌印官喝了下去,才找了时日不早地借口,匆匆离开。她心底没有一丝怜悯之意,上一世,他可是参与了篡改她和妘华的生成八字。 那么,这一世,取了他的性命,也是当然! 姜妘己手拿方才她作假的八字书才走到杞麓湖时,不想正碰上姜依彤。姜依彤惨白了一张脸走上前来,惊恐未定... 怎么会,她怎会还活着?昨夜母妃明明派了杀手前去,不过那杀手一夜未归,原来,她竟躲过了刺杀,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她面前... 回想昨日,姜依彤愤怒袭来,昨日所受的苦痛和耻辱..她都历历在目,她怎可不死! 姜依彤走近前来,扬手就要打姜妘己。姜妘己退了一步,佯装见礼,躲过了这一巴掌。 姜妘己弯身道“奴婢给公主请安,愿公主万福金安。” “你这贱奴,你怎会在此,你不在那锦华宫待着,乱走什么?你这样身世的人,又怎么配留在这大滇王宫,你们还愣着作甚么?还不将她撵出去,省得辱没王室颜面,快点!”姜依彤恼怒不已道,恨不能立刻拔了姜妘己的皮,撕碎她那张要笑不笑的脸面。 她起身,与姜依彤平视,不怒不喜道“请公主谨言慎行,奴婢这等身份卑微之人,能否留在这大滇王宫,不由公主说了算。奴婢现正要去春秋大殿见太后,奴婢配与不配,乃是太后说了算!”对于姜依彤这种骄纵跋扈,仗势压人的公主,她半点都不想虚以为蛇.. “谎话连篇,太后又怎会见你这等身份卑微,身世肮脏之人!”姜依彤不屑一顾,嗤之以鼻道,那笑里嘲讽至极。 姜妘己在她眼里还不如一条狗。 “那就请公主与奴婢一同前去,就知道奴婢是否说谎。”姜妘己不想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到了春秋大殿一切自见分晓。 “你竟敢教本公主去?你以为你谁啊?你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隶野种!”姜依彤不以为意,料着姜妘己不过是死到临头的垂死挣扎罢了,她怎会与太后扯上关系! “公主看完奴婢手中这份八字书再说罢。不过这八字书尚未解封,应由太后亲自拆封,否则就是僭越,奴婢想公主也不想惹怒太后罢,不如公主随奴婢一同前去,是真是假,太后自会定夺。” 姜妘己双手举起那份八字书,递到姜依彤面前,她这是故意为之。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什么脏东西都敢往本公主眼前放,当真是不知死活,你们还愣着作甚么,还不将这欺枉犯上的贱奴拖下去打死!”姜依彤哪里肯看那八字书一眼,大手一挥,就把那八字书挥到杞麓湖里... 说罢,她心底发笑,姜依彤你就要大祸临头了! 她见那八字书掉到了湖中,眼疾身快,不管不顾地纵身一跃,将那八字书捞了起来,原来的蜡烛封印已经松动,八字书的字已经被水晕开.. 幸而,还能分辨地出是姜妘己的生辰八字,还有那大滇王宫的奴隶专用宫印清晰可见。 姜妘己看完了八字书,沉声道“公主你闯祸了!” 姜依彤不明所以,以为姜妘己在恐吓她,正要怒骂,姜妘己复又开口道“公主你明明知道这是奴婢的八字书,是太后昨日下旨寻的互补八字,公主还故意毁了它,奴婢已然据实相告,公主还故意损坏,太后怎样惩处你,都与奴婢无忧!” 姜依彤一听,身子一软,就要瘫倒,她身旁的宫女扶住了她。 她再次朗声道“还望公主跟我走一趟罢,否则奴婢不好交代,若是奴婢一人前往,禀告太后事情始末,太后着人再来寻你,恐怕公主的处境更为堪忧。” 姜妘己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渐渐露出急色,姜妘己心底发笑,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过来,只能怪你自己! 079 愚不可及 姜依彤双腿一软,因为她自小就惧怕太后,她知道凡是与太后牵连的事情,都不会是小事。而且,太后发起怒来,谁也救不了她,可是,方才这奴女根本就什么都没说! 现在她却堂而皇之的说什么,她知晓这是什么八字书,若是她知道,她会忍让三分的,更不可能将它打落水中! “你不要血口喷人!拿太后来压我,这大滇是我父王说了算!父王也是姓庄的!与我母妃同姓!况且,我根本不知你说的这八字书是何物!”姜依彤说罢,才觉不妥,但是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她那些宫女更是面面相觑,冷汗不止,公主她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姜依彤一时口快,心慌至极,口不择言,将那庄氏一族说过的话讲了出来,可谓愚蠢之极! 姜妘己心底冷笑,姜依彤,这一次可教我拿到了你的把柄!你将要大祸临头尚不自知,估计庄泓菲没少在她面前说王上姓庄的话,否则她也不会脱口而出! 姜妘己仔细的用衣裙擦拭那书上的水渍,双手打开八字书册摊开来,好让太阳照干那水汽。 她心下想,姜依彤你也有怕的时候,这下,总算拿住了你的七寸,往后她定会在太后面前多说些你的“好话”,你就等着太后的责罚罢! 你这样莽撞的冲上来,不是正中下怀么?姜妘己正担心,等下太后看了这八字书太崭新,会有所怀疑,方才灵机一动,不如借了姜依彤的手,顺势那么一挥,她再那么一配合,不就将这八字书的崭新彻底瞒过去了! 没想到姜依彤被她一激,竟然说出这般石破天惊的话来! 她气定神闲,真是多亏了姜依彤,这么要死不活地拦住了她,挡她道的人,她又怎会轻易放过!既然你这么不知死活,那就给你安一项罪名,也好让你不虚此行... 她轻轻吹了吹八字书上的水汽,不慌不忙道“公主不要惊慌,待会见了太后,想来太后也不会对你过多苛责,公主你可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女,待会奴婢不会乱说话的,但凭公主红口白牙,除非太后要奴婢回话,否则奴婢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姜妘己会如此说,全因上一世的记忆,姜依彤到处仗势欺人,不管是谁,她都敢上前羞辱一番,再搬出太后这尊大佛替她挡悠悠众口。 姜妘己决定以怀柔政策安抚惊慌的姜依彤,不过至于到时候她想说什么,嘴长在她身上,那就是她自己的事,别人是管不得的! 姜依彤脸色非常难看,明显是见识过太后的手段的,这姜白凤虽是姜依彤母妃的娘家人,身上有一股庄氏的血脉,可是向来铁面无私,对待姜依彤更是从小严厉。 她才三岁时,姜白凤教她识字背书,因姜依彤贪玩,还学会撒谎哄骗姜白凤,被姜白凤识破,竟将三岁的姜依彤扔在大雪纷飞的冬天罚站两个时辰。 自那以后,姜依彤怨恨上了姜白凤,再不肯与她亲热熟络,庄泓菲用尽了心思,也难以让祖孙两人之间的裂痕凝结。后来姜依彤的性子越来越刁蛮无度,姜白凤再也没管过她,任由她去。 姜依彤理解为姜白凤日渐衰老,认为是畏惧了庄氏一族。而她是庄泓菲唯一的血脉,更是高贵不已。太后定然是不敢拿她怎样的! 姜依彤虽经常去春秋殿请安问好,姜白凤却很少见她,见她也不过与旁的孙女无二,依然冷淡地很。 自从那珞靡女巫进了宫,姜白凤却转了性子,对那女巫言听计从,信奉巫术。这不,昨日许久不下旨的她,听了珞靡女巫的话,立刻下旨找那与她生成八字互补之人。听说,姜白凤的病疾越来越重,恐怕不久于人世,姜依彤也想去瞧个虚实。 她思虑一番,纵然她不慎将这八字书打落水中,太后必定看在母妃及庄氏的面子上,不会太为难她的。毕竟她们的身体里都流淌着一般庄氏的血脉,她们母女与父王才是最亲之人。她们身体里都流淌着庄氏一脉的血液。 “哼!本公主怎会惊慌,太后向来待我不同,而且,本公主又不是故意为之,太后定然不会与我计较的!”姜依彤硬气了两分,眼神闪烁不安,她心底有着太多不确定.. 此刻她不想在这奴女面前露出惧怕来,就算逞强,她也必须装下去。 “那公主先请罢。”姜妘己躬身伸出手邀了一番,眼眸满是讥讽,待会儿,你最好还能如此硬气!既然你已经入了我的翁,当然不会让你轻易逃脱,否则我废了那么大的心思,冒着杀头的危险,又怎能不要一分回报? 姜妘己是一个记仇的人,上一世的恩恩怨怨在这一世必然要有一个了结,你羞辱妘华,当众将她推入粪坑的罪孽,请你还回来! 春秋殿。 姜妘己与姜依彤跪在太后的面前,姜妘己不卑不亢,姜依彤却是双手颤抖,自她见了姜白凤那一副威严之姿,她的手就不停使唤起来。 姜白凤的双眼布满阴云,脸上怒意渐起,大声叱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这八字书会如此这般!!”险些就让姜白凤看不清那上头的字,姜白凤许久不发怒,一发怒就碰上了姜依彤,她凤眼直勾勾地垂视姜依彤。 “太后饶命,方才奴婢取了八字书,来的路上遇到依彤公主,她非要扯着奴婢,瞧奴婢手里头的八字书。奴婢说这是太后要亲眼过目的,而且并未开封,公主不要为难奴婢,不想依彤公主不依不饶地抬手就把奴婢的八字书,打落进杞麓湖,奴婢拼了命才将它捞了上来。”姜妘己吓得不轻,委屈道,嘤嘤欲泣般。 姜白凤闻言,凤眼一抬,更为恼怒,这姜依彤越来越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她真是刁钻过头了! 姜依彤年幼时,姜白凤就瞧出姜依彤朽木不可雕,现在竟然蛮横到如此地步,胆敢与她堂堂太后叫板!还敢抢她的东西! 这八字书岂是她想看就看的!这可是关系到姜白凤的性命忧关之事! 而且,那珞靡亲口说,必定要太后亲自拆封,亲眼所见那生辰八字为好,现在竟然被这不成器的孙女搅和,她怎能不怒! 姜依彤欲待还口,姜白凤一拍那雕花楠木大桌,沉声怒道“把她拖出去,责打二十板子,既然庄妃疏于管教,放任她不知礼数,我便替她管一管这女儿,否则他日,她若是闯下弥天大祸,谁也救不了她!” 姜依彤还待开口,就被春秋大殿的一众宫女拖了出去,这春秋大殿还是太后说了算的!太后发话,她们怎敢不从! 不多时,那大殿门口传来姜依彤鬼哭狼嚎地哭喊声,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姜妘己,扬言总有一天要将她碎尸万段。 太后听闻更加心烦,蹙眉不展,想来是厌恶了姜依彤。 姜妘己心底暗骂,姜依彤你活该!这一顿板子下去你的屁股不开花才怪! 080 火上浇油 姜妘己在这春秋大殿听着姜依彤的惨叫声,觉得刺耳地很,可是这责打二十大板,不足以让姜妘己解恨,这伤口会愈合,会结痂,会掉落。 可是,一个人的心伤不会。一个人若是伤了心,那么这一生都会如蜷缩的刺猬,畏畏缩缩地待在角落,不敢再攻击别人。 妘华就是那只刺猬。姜妘己记得很清楚,妘华自粪坑起来以后,沉默了许多,本来活泼好动的人,像变了一个人,不敢轻易踏出宫门,生怕别人耻笑她。 姜妘己那时怎么开解劝导妘华,妘华都听不进去,不止一次的寻死觅活,教姜妘己担心不已。可见,这姜依彤带给妘华的心伤,到了寻死的地步,彻底摧毁了妘华的自信心。 姜妘己感同身受,妘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掉入粪坑,以一个堂堂公主之姿,成为这王宫中人耻笑地对象。让她再也抬不起头来,不论走到哪里,总有人明里暗里指着她笑说,那就是掉入粪坑的公主,还被依彤公主羞辱了一番。她怎好意思再出门让人耻笑,她该如何如何去死。 妘华听多了这样的言论,联想到奴隶的身份,自然被彻底打垮。所谓人言可畏,足以毁了一个人。而这一切都是拜姜依彤所赐,姜妘己自然不会心软放过她! “太后娘娘,方才依彤公主还笑话奴婢身份低微,身世肮脏,不配留在太后身边侍奉,奴婢深感羞愧,不知该当如何。”姜妘己大倒苦水,说完,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我见犹怜的楚楚模样。 “哦,本宫只知你奴隶出生,却不知你身世如何,你且说来我听听。这姜依彤是被她那母妃宠坏了,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他日,若她还这么不知礼数,耻笑你,你就告知本宫,本宫替你做主便是。”姜白凤凤眼一眯,轻声安抚姜妘己两句。 关于姜妘己的身世姜白凤一清二楚地很,姜妘己与她母妃的性命,还是她赶在王后下手之前保下来的。不过,此事不为外人知道,左右不过是王后知道罢了,想来这王后这么多年隐忍不发,也是识趣的人。 现下姜妘己突然锋芒毕露,灼灼逼人,还算计了王后母女,王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王后不痛快,这太后就痛快了。王后要杀的人,她就要保! “奴婢出生在北宫,是奴隶之女,却不知身生父亲是谁。娘亲怎样都不肯告知于奴婢,北宫的奴隶传言,奴婢的父亲是衣冠禽兽,强占了娘亲,这才有了奴婢。奴婢自卑得很,一心想寻找我那身生父亲,问他一句可是真的。但这王宫多是贵人,奴婢也不敢逾越礼数,胡乱冲撞。不知太后可愿意为奴婢做主,查一查奴婢的身生父亲是何人?奴婢此生就了无遗憾,愿意终生侍奉太后。”姜妘己哭得梨花带雨,甚为可怜地模样。 如今肯出面证明她身世的人只有太后,只要太后肯出手,那么她登上那公主之位的时日就近了许多。 这些时日以来,她深深的明白在这王宫之中,若是没有一层身份傍身,很容易招致杀身之祸,小命不保。眼下,她既然来到太后身边,不如向她诉苦,观察她可有帮她的心思,再策划下一步。 “哦,这宫中还有这种事,天下间竟还有这种寡廉不知耻之人。北宫一向是奴隶居多,混乱也是在所难免,可是北宫的宫史,掌事之人竟如同虚设,竟然纵容这种事情发生,他们也是难辞其咎。你勿要担忧,你既然将你身世托与本宫,本宫定会为你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姜白凤扶起姜妘己,郑重开口道。 姜白凤虽如此说,不见得会如此做,姜妘己口中的衣冠禽兽是她的亲儿子,是这大滇国的大王。她是不会拆自家儿子后台的,姜妘己若想要拿回这公主的身份,那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这天下之事,被人赐予,终究是留不住的,但是,若是她自己拿回来的,抢回来的,那别人永远拿不走。反正以后天高水长,姜妘己留在她身边,她要瞧准了再考虑,究竟该如何对她。 眼下,她不过是与她有用罢了,这大滇沉沦地沧海明珠,又岂她一颗?她能否见天日,都取决于她自己。若果,姜妘己的手段和谋略够厉害,区区一个公主身份,还不是手到擒来。 “多谢太后,奴婢还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奴婢不是一个嚼舌根之人,只是,今日依彤公主实在是太猖狂了些...”姜妘己拭了眼泪,欲言又止道。 “她如何猖狂,你说来本宫听听?”姜白凤饶有兴致地开口道。姜依彤的为人她是最清楚的,平日也是一个口不择言之人,从她嘴里说出什么混账话来,也不奇怪了。对别人说过的猖狂话,都离不开她这个太后靠山。但姜妘己说的猖狂,莫不是别的话? “还请太后恕了奴婢的罪,奴婢才敢说。”姜妘己再一次惶恐地跪了下去,这话说出口就是惹祸上身,不找个平安符,她也不敢信口雌黄。 “但说无妨,本宫宽恕你即可。”姜白凤吐口道。 “依彤公主方才在杞麓湖公然叫嚣...叫嚣王上...”姜妘己吞吞吐吐,不敢往下说了。 “你快说罢。”姜白凤听姜妘己的口气,这话里与尝羌有关,又是那般惧怕的模样,料到姜依彤肯定说出什么混账话来。 “依彤公主说,王上本就姓庄,与她母妃同姓!当时,在场的许多宫女,宫监都听到了,奴婢不敢欺瞒,此等猖狂之语,恐那些个在场的人听了,到处宣扬,于大滇国势不利!”姜妘己头往地上一磕,誓死禀告。 姜白凤一听,气得猛将桌上地茶具物件,七八样扫落在地,发出碎裂地“碰嚓”声,已然怒不可竭! 姜妘己一动不动,她知晓这句话的分量,这句话能将很多人推下地狱,姜依彤你自求多福罢! “她当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地话来?”姜白凤颤抖着双手,她怎会料到姜依彤会说着这种杀头的话来。 “太后把依彤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叫来,一问便知,奴婢断然不敢说这般灭九族的谎话。”姜妘己不断地磕头,惊恐不已,惊吓过度。 姜白凤发起怒来,真是骇人,姜妘己见了不远处的碎茶杯,还好不是摔在她身上。 “将那孽畜拖进来,把她方才带的人一并扣进来!”姜白凤气得满脸通红,太阳穴一直狂跳不停。 这话她虽料到会有人在背后说,但从未想到会从姜依彤的嘴里说出来! 081 太后震怒 姜妘己见姜白凤如此暴怒,才知原来她最忌讳的就是这件事! 姜白凤曾经贵为女王,别人自然不敢说她什么,不过,她是大滇唯一一个女王,儿子随她姓,也是开天辟地第一人。 如今,姜依彤说她的儿子姓庄,可谓是打翻了姜白凤心底的底线,她怎能不暴怒! 姜依彤此时的屁股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不忍直视。哭天抢地地痛哭成泪人,那脸上的妆容残得就像索命的黑白无常,看上去甚是可笑又难看至极! 她被两名宫监毫无怜悯地拖了进来,双脚沾地,半个身子悬空地面,看上去已近奄奄一息。 一众宫女押了姜依彤的四个宫女,两个宫监跪倒在地。 姜妘己挪了挪身子,跪在侧旁,这正中间自然没有她的位置,她不是被审之人,自然而然的挪了挪位子。 “你这孽畜,我问你,你可说过你父王姓庄的话?”姜白凤站起身来,听到这种话,她怎还坐得住,厉声叱骂! “我...我...”姜依彤半天只说出一个字我字来,姜白凤怎肯饶她。 “去打盆冰水来,让她清醒清醒,今日审不出来,你们休想活着离开春秋殿!”姜白凤急红了眼,这话是对着姜依彤那些个宫女,宫监说的。 那些人一听,太后这是要大开杀戒!想来公主说的话已经触怒了太后,他们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一时之间,个个哭的稀里哗啦,不知该开口还是闭口。 姜白凤听得烦了,她的脑子里回荡着尝羌姓庄那句话,已经怒不可竭,指着一个宫监怒吼道“将他拉下去砍头,立刻执行!” 跪倒的众人吓得屁滚尿流,哭天抹泪,宫监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公主说过这话,方才在杞麓湖畔,奴才听得真切。”说完身子越发抖得厉害。 姜白凤闻言,大手一挥“拖下去!” “你们可听到公主说过这话?”姜白凤站在那些宫女身旁,俯视他们,面容冷得似十层冰霜覆盖还不止。 “奴婢听到了,公主说过这话!”几个宫女吓得大哭道。 “好好说,听到了什么,若是你们胆敢欺瞒本宫,那你们的九族本宫定一个不留!”姜白凤不肯死心,这些人竟说的丝毫不差。 “奴婢听到公主说王上姓庄,不姓姜。”那些个宫女吓得颤抖不已,声音亦是颤抖地厉害。 “很好,香兰你去请庄妃和王上过来,教他们听听,他们的好女儿究竟说了什么杀头的混账话!”姜白凤递了一个眼神给心腹香兰,眼里的杀意空前绝后。 香兰见了这般骇人的眼神,太后已然怒到极致,若不发泄了这怒火,肯定会烧坏了身子,领命带着人去请尝羌和庄泓菲。 香兰是春秋殿的第一宫人,王后见了她也要礼让一二,可见她在太后心里的分量,她的一句话敌得过别人的十句话,若是有人想求太后什么事,必然事先来找香兰打听一二,或者直接送礼给香兰,不过香兰从未接受,除非是得了太后的准。 半个时辰后,香兰请来了尝羌和庄泓菲。 庄泓菲才进得殿,见姜依彤的宫女宫监跪了一地,却不见姜依彤,想着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但依彤却不在。 姜依彤见了母妃,躺在地上,艰难地开口叫了一声“母妃。” 庄泓菲这才发现自己心肝宝贝竟然被打得这般惨不忍睹,躺在这春秋大殿的地上,心下怒了几分。 “母后,依彤犯了什么罪,您为何忍心下手将她打成这样?”说罢,也不顾不得行礼,蹲下去瞧姜依彤。 姜依彤屁股上的衣裙已经碎了,挡不住那血肉一片的黏腻,脸上惨白成面粉,声音低哑,一副残躯破容,令人不忍直视。 “你还有脸问本宫,你好好看看你教的好女儿,你可知她今日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姜白凤冷哼一声,面如铁色。 她心底腹诽庄泓菲真是慈母多败儿,十足的酒囊饭袋,要是早知当初,她怎会让她进宫! “依彤性子是顽劣一些,不过平日是谨言慎行之人,莫不是她说了什么忌讳的话,母后竟狠心将她打个半死!”庄泓菲的眼泪心疼地流了下来,这姜依彤就是她的命根子啊,她怎能忍受看她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 尝羌并未落座,姜白凤不是一个轻易发怒的人,要不是姜依彤触及了姜白凤的底线,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将她打个半死,看来,姜依彤是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他并不打算保姜依彤,如果不对她小惩大诫一番,依着她胡来,他日也是祸害。 “母后万勿动怒,当心伤了身子,依彤究竟说了什么听不得的话,让您责打她?”尝羌温言安抚姜白凤,姜白凤已经气得站立不稳,他赶忙顺手扶住了姜白凤。 “你们把刚才对本宫说的话,再说一遍!”姜白凤冲着那些个哭声减缓的宫女开口道。 一众宫女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太后与王上都在场,看来公主是难逃一劫了,索性不如再说一回。 “方才公主在杞麓湖说,王上姓庄不姓姜,与庄妃一个姓。”几个宫女颤抖地又说了一回,这回倒是有几分犹豫。 “听到了罢!你教的好女儿,竟说出这等诛九族的话来!你还敢质问本宫!”姜白凤坐到主位上,声声如雷贯耳。 这九族当然是庄氏一族,姜氏本就是皇室,断不会与他们有关。 尝羌听闻,眼里的怒意晕开,这句话是他这一辈子最忌讳的话! 竟教姜依彤说了出来! 他的江山,没有这姜姓,他如何千秋万代! 庄姓是他这一辈子最忌讳的姓氏,本以为以他现在的权势,无人敢提,无人敢说,偏偏姜依彤竟明目张胆地说了出来,难怪母后动怒,说出这种话,打死也不为过! 庄泓菲霎时脸白如纸,只怪她平时口无遮拦,又多次带她到庄府小聚,姜依彤这才有样学样说出此等不可饶恕的罪话来,可是,当下保她的命才是紧要! “母后,王上,依彤年幼无知,说出此等妄言来,还望你们饶她一命!以后臣妾必当竭尽全力教导她,不再让她胡言乱语!”庄泓菲突然跪倒在尝羌的面前,紧紧揪住尝羌的衣衫,不肯松手,痛哭流涕,声泪俱下道。 姜妘己心底暗忖,太后念着庄氏一族,是不会要了姜依彤的性命的,尝羌也是如此考虑的。姜依彤的小命不会丢,不过这公主的殊荣和封号恐怕是保不住了! 082 褫夺封号 “邵隐拟旨,姜依彤冲撞太后,不知孝道,肆意妄为。即刻褫夺朝云公主封号,圈禁长亭殿,以儆效尤。”尝羌这话是对着姜白凤说的。 他见姜白凤并未反对,也就安下心来。至于,圈禁多久,那要看那庄氏一族何时提出异议来。 “谢王上开恩,臣妾必当好好教导依彤,让她好好做人,谨言慎行。”庄泓菲感激涕零,拭泪不止。 她早就料到,凭借庄氏一族的如日中天的权威,王上也不会真杀了依彤,就算依彤真的说了这等杀头的话。 “以后哀家不想在这春秋殿看到你们母女!”姜白凤高声宣布,也是一道旨意。 从此,她与庄氏一族算是彻底断了! 姜妘己跪的腿都麻木了,太后此刻无暇顾及她,尝羌与庄泓菲都未注意到她,她趁人不注意,稍微抬了抬腿,换了一个稍微舒服的姿势。 姜妘己对姜依彤的惩处,虽已料到,却没想到尝羌讲的这般不清不楚,什么叫圈禁长亭殿,以儆效尤后? 她虽然被褫夺了公主的封号,但也是大滇公主。眼下,她是不能随意走动,离开长亭殿,那么尝羌的意思是圈禁多久呢? 姜妘己暗暗骂尝羌,真是一个以江山王权至上的自私自利之人。姜依彤明明犯了这么大的罪,竟然只是圈禁,还说的这么模棱两可。 如果换做姜妘己,怕是会死的连渣都不剩!真是一个寡恩廉耻之人,他必定是畏惧庄氏的势力,连他自己受到这般侮辱,也不敢公然杀了姜依彤。 姜依彤虽是他的女儿,这王宫中的人私下可说过,尝羌本姓庄,和堂妹***才生下姜依彤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蠢物来。 想来尝羌不喜姜依彤,也是听了这些话,心底虚罢。 他与庄泓菲是堂兄妹无疑,不过他姓了姜姓,才堵了一些人的口。不过,姜依彤的存在,却是坐实了他们的混乱关系。也难怪庄泓菲只生下姜依彤这一个女儿,再无所出。 一来,如若庄泓菲生下皇子,必定要争王位,那这王位就名副其实地落入庄家的手里,就算冠上一个姜姓,他们必定也是愿意的。 血源这东西源远流长,哪怕委屈了一些,可这天下人的眼睛却是雪亮的。 二来,尝羌正在削弱庄家的势力,原因有二,一是庄氏是姜白凤的靠山,二是尝羌不想受制于人,这才扶持孟氏一族。 他也不喜庄泓菲,从血源上来说,他们确实是堂兄妹,他不喜欢这种受人非议的感觉。 姜白凤今日大怒,也是真的受了打击,她的嫡亲孙女,竟然公然说出尝羌姓庄这样的话来,那她更可以想见宫里的下等人平日里是怎么说的! 她此生最恨的就是这件事,为此她一直耿耿于怀,她明明姓姜! 这大滇是姜氏的天下! 姜妘己的腿已经麻木不堪,她小心的握拳锤了锤小腿,听到尝羌开口“把这些人都拖出去杀了!” 姜妘己听得门外的护卫,一拥而入,有两个竟然朝她走去,蹲下不客气地就要将她拖走,姜妘己惊得心底一凉,什么情况! “慢着,她留下,她是本宫寻来的八字与本宫互补之人,与这件事并无牵连!”姜白凤瞥见姜妘己被护卫强行拖拽就要带走,立时开口道。 “王上?”拖拽姜妘己的侍卫不敢乱动,询问尝羌的意思。 “太后说无关联,那便放了罢!”尝羌见太后竟然开口要人,也就遂了她。 只不过扭头看了看姜妘己一眼,又是她!怎么最近宫中发生的这些个麻烦事她都在场!看来要叫邵隐查一查这奴女的来历! “母后,无事儿臣就退下了,朝堂还有一堆公务等着处理。”尝羌上前一步,行了一礼道。 “去罢。庄妃你带她走罢,此后不要再出现在本宫眼前!”姜白凤是真的伤了心,她把庄氏的地位抬到最高,没成想她们母女二人竟然这般伤她,说出这些个混账话来! 那庄氏在背后指不定说的比这难听多了! 庄泓菲拜了两拜,吩咐她的宫女把姜依彤抬走,临走前她的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杀意,那眼光对准姜妘己。 姜妘己并不害怕,挑衅的望着她,比眼神谁不会?论谋划你终是败了! 还要感激你们母女,否则,她怎会找到太后这个靠山!往后的日日夜夜,请多指教!我定会教你们知道,什么叫叩头求饶! 姜依彤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被四个人粗鲁地抬了双手双脚出去。那样子实在没有一点儿公主的仪容,很是不雅,四丫八叉地像只死鱼一般任人抬着。 她每过一处,屁股上的淤血都会滴落在地,看上去很是恶心。 她那原本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脸,已经灰头土脸,颓败不堪。定然是失血过多,惊吓过度造成。 姜妘己淡淡地瞥了几眼,这人蠢就是这个下场,怨不得别人! 姜白凤见了那污血,很是厌恶,吩咐香兰将这前殿仔仔细细地打扫三遍为止。 她亲自指了一间房给姜妘己居住,姜妘己千恩万谢一番,着手收拾打扫一番,夜时安寝。 她很清楚,今日姜依彤母女定会怀恨在心,之后会出现一些与她们利益相关的人,只要她们还活着,她们身后有强大的家族支撑,她会陷入复仇的漩涡,不可自拔! 翌日下午,王宫中到处流传一个故事,故事是这样的,那户籍司地掌印官昨夜去青楼风流,不想竟然在风流途中,暴毙在那青楼女子的身上,死相甚是骇人! 还有人说他在那鱼龙混杂的地方,为了争抢姑娘,被人下了毒药。还有人说,那掌印官为了快活,服了许多助兴之药,这才丢了性命。 更有人说,那掌印官有变态的床笫嗜好,是他自己活生生玩死了自己! 姜妘己闻言,但笑不语,这也算你死得便宜,还能成为这王宫众人的谈资,笑料。 助纣为虐的下场就是一个死! 上一世,那些算计过她的人,这一世,一个也别想活! 欠她的,她迟早要一一讨回来,不论以什么方式! 083 汇报进展 姜妘己领了懿旨回锦华宫销籍,她再也不是若豆一人的奴隶了。但,他们会是朋友,只要若豆需要她,她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帮助他。 锦华宫。 “殿下,奴婢走了以后,万望殿下保重身体,若是殿下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唤我过来,我虽医术不精,但学了师傅的一星半点,治个头疼脑热还是有用的。”姜妘己叩了一个头,这是谢谢若豆的救命之恩。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叩头并不算什么。 “我就知道,你这些日子在谋划什么,没想到这锦华宫留不住你,你攀上了太后的高枝,必然不会把锦华宫放在眼里。”若豆小脸臭臭地,生气喊道。 “殿下,妘己并非有意攀附太后,不过是误打误撞。他日殿下若有吩咐,妘己还是会帮殿下的。再说了,妘己还在这王宫之中,妘己要努力地活下去,这样才能好好地守护殿下。妘己的心思,我想殿下不会不明白,以后妘己还会来锦华宫走动,只怕殿下厌恶了妘己,不准妘己进门。” 姜妘己见了若豆的模样,陡然有些心酸,眼前他们身份悬殊,她自己的处境亦是由不得她的。 但,无论她在哪里,她都会一直守护若豆,只因他是第一个帮她的亲弟弟。 “你这般聪明,以后指不定再攀上什么高枝,眼里那还会有我?”若豆别过头,很是气恼的样子,一双小手环抱在胸前,生人勿近。 “殿下生妘己的气,妘己不敢辩驳,不过妘己前夜一夜未归,却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差点就把性命丢了,殿下想听妘己细说么?”姜妘己坐了下来,靠近若豆一些,叹了一口气,看透生死一般。 “我当然知道,我派凌风跟着你呢,凌风说他一直隐藏,按兵不动,发现有个玄衣男子将你救走了。那杀手只怕是王后派去的,可是那玄衣男子是谁?”若豆转过头,担忧地望着姜妘己. 为何她这样一个善良的人,总会被人追杀,第一次是姜姒好,这次又是王后,难道是王后为了给姜姒好报仇? “那杀手不是王后的人,是庄妃的人,那日我教姜依彤出丑,受伤,她便派杀手杀我。那玄衣男子我也不知他是谁,他的武功深不可测,而且我并未在宫中见过他。” “那你要小心这个人,日后只怕他会纠缠你。”若豆不生气了,提醒姜妘己。 “我会的,我会设法查出他的身份,还有,昨日姜依彤失言,被太后打了板子,被王上褫夺了封号,圈禁长亭殿。”姜妘己想着若豆这两日都未出锦华宫,肯定不知道这件事,就说了出来。 若豆一听,高兴地跳了起来,随后拉着姜妘己的手追问“真的么?是不是你搞的?” 若豆很是开心,这也算姜依彤的报应,她素来喜欢仗势欺人,出口伤人,她也有今日! “殿下,妘己可没有这个本事,是太后和王上拿的主意。”姜妘己微笑道。 这功劳她可不敢要,况且这也不算什么功劳,不过是落井下石,趁机出击而已。庄泓菲与她算是结下了不解之仇了,她跳过锦华宫,也算撇清了关系,日后庄泓菲也不会把帐记到锦华宫头上,也算保了锦华宫眼前的平安。 她自嘲她是一个是非之人,到哪里都会发生祸事,还好,锦华宫眼前并未受她所累。 若豆斜眼凝视姜妘己,一副你不说我也知道的样子,倒教姜妘己笑了出来,若豆真是可爱极了,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该是这般活泼天真的模样。 姜妘己在心底许下承诺,若豆,我定会逐渐强大,保你一世无忧! 她以天色为由离去,去了千秋殿。 日后,离了若豆这层关系,她也不能随意进出千秋殿了,去一趟少一趟,那里还有旻天等着她的汇报呢。 姜妘己进了千秋殿,只见旻天远远地朝她笑得甚是灿烂... 那阳光下的少年,全身浸透在日光里,甚为耀眼刺目...旻天,旻天,绝世无双的旻天。姜妘己忍不住在心底呼喊。 “此次,你大胜而回,可有查出那背后之人?”旻天迎了上来,笑得欢快,一双泠然的眼睛扫视姜妘己的全身,她可受了什么伤。 “算是侥幸,那夜出现了一个容貌俊朗的玄衣男子,救了我之后,带我回宫。将我藏在南面一处荒芜的矮院,此后我再也没见过他,对了,他教我承认我就是那个与太后八字互补之人。”姜妘己不免疑惑,这男子的身份实在难猜得很,他既然能出现在王宫中,却让人查不到他的身份,实在神奇得很。 “玄衣男子?身高几何?”旻天领了姜妘己进了大殿,亲手煮了茶。 “比你高一些。”姜妘己略微回忆道。 “南面的矮院?南面荒芜的很,还有人居住?”旻天将可能出现在那里的人都排查了一遍,一无所获。这大滇王宫中的人都是享受锦衣玉食之人,是不会去那南面的。 “除了那一处,别的院子我特别留意过,并未人居住。更奇怪的是,那日领我去春秋殿的宫女,在我与太后见面之后也跟着不见了!我原以为,她是太后的人,救我的人是太后,但,这点尚存疑。那玄衣男子的身份不像是春秋殿的暗卫,他的气质透露出他的身份必定不俗。”姜妘己接过旻天递来的茶,放于面前。 “神秘的气质不俗的玄衣男子。”旻天下了结论。 “是,真是猜不透他的身份。不过,可以肯定一点,他不是背后的人,救我好像是一时兴起所为,因为他并未向我提出什么条件。” “看来他并不是罪行司屋顶之人。先不想这些了,他肯定会再来找你,我有预感,下次他来时,一定会向你提条件的,那么你一定要弄清他到底是敌是友。”旻天嘱咐。 姜妘己应了一声好,还能这样与旻天同坐一处喝茶的感觉甚好,要是以后能多有几日这样的日子该有多好? 两人谈笑间,忘了时间的流逝,促进了彼此结盟的默契。姜妘己始终没开口问,旻天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过,旻天这样的身份,如果不争那王位,就只能做一个无忧王爷到死了罢。可是,旻天你甘心只做一个王爷么? 旻天由衷感叹这样暖洋洋的午后,与姜妘己一同品茶真是惬意得很,这样的日子此后还有么? 幸好,那日他的人按兵不动,也是瞧见了埋伏的另外两伙人,姜妘己的性命他保定了,谁也不能伤她分毫,除非他死了! 姜妘己离开千秋殿时,去了北殿,端木锦住过的地方。 她推门而入,残风卷起微尘。 她慢慢地围着殿走了一圈,她在那处坐过,师傅在那处看书,师傅在那处笑过,师傅在那处煮过酒,师傅在那处用过膳…… 一幕幕画面闪过,师傅你在何处,你还好么? 084 裙下之臣 姜妘己来到春秋殿的第二日,随一名年方十四的小宫女春穗学习礼仪。 她很是怀疑,面前这个甚是娇憨,脸上婴儿肥特别明显的小姑娘真的能教导她么?她看上去可是很不灵光的,动不动就笑。 姜妘己装作不经意的打量春穗,只见她穿一身酱红色祥云宫装,发式与其他宫女无异。不过,她却是一个不爱打扮的,不过画了双眉,脸上只淡淡上了一层脂粉,未点胭脂,唇也未点。头上插了一支银簪,戴一对个头稍小的珍珠耳坠,身上也没有涂抹香料。 春穗的模样实在是寡淡得很,不过她却很爱吃东西,她进来到现在,嘴一直吧唧吧唧地吃桌上的糕点,姜妘己很无奈,跟着春穗真的能学到礼仪么? 春穗一直在叮嘱姜妘己,这不能做,哪不能去,春秋殿忌讳什么。不过,她的嘴竟然边吃东西,边嘱咐姜妘己,令姜妘己头疼不已。 姜妘己很怀疑春穗真是春秋殿的人么?这也太不成体统了罢!是不是因为只有她们两人,她才这样呢?平日她怕是也不敢这样大大咧咧罢! 终于,春穗说完了,吃完了手里的最后一块桃片酥,又喝了大半杯茶水,竟被水呛到了,姜妘己一脸无语,不得已上前替她顺了顺背脊.. “谢谢,方才我讲到哪了?”春穗止住咳嗽,用手帕子擦擦嘴问道。 姜妘己心道,春穗不仅能吃,能说,还非常健忘,她对自己的未来很是担忧。 “姐姐方才已经说完规矩和忌讳,还教导妹妹谨言慎行,万不可揣测太后的心思,更不能与别的宫女交头接耳,说春秋殿的不是,否则姐姐也救不了妹妹。”姜妘己重复了一遍春穗刚刚讲完的那些话。 “噢,今日就说这些吧,现在你随我去南苑的杏林采些杏花,太后喜欢吃杏花酥,这早上带露水的杏花最是娇嫩,最适合做糕点。”春穗说完双眼放光,仿佛有一盘杏花酥在眼前一般。 姜妘己见她这嘴馋的模样,心道是你这馋猫爱吃罢,不由得抿着嘴笑起来。 这春穗的性格倒是很和善,天真得很,她这样的性子是怎么进的春秋殿?希望她做事时不要糊里糊涂才好。姜妘己很是为她担忧。 “是,那我们走罢,要带几个篮子呢?”姜妘己见桌上已经摆放了好几个篮子,开口道。 原来,春秋殿平日竟然这般清闲,不会一直安排她做这些杂活罢!她来春秋殿可是有目的地,整日做这些杂事的话,恐怕连太后的面都见不上。 “一人两个好了,只有两只手啊,难不成你的脚还能抬篮子不成?”春穗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姜妘己叹了口气,春穗一定是一个单纯的小糊涂,以后跟着她,就要随时替她担心,为她善后了。 她怕春穗尴尬,也跟着干笑两声,那笑要多假就有多假... 方才春穗说去南苑,也就是说去前夜那玄衣男子的地盘?不知他今日会不会在呢! 姜妘己随春穗一同来到南苑的杏林,姜妘己借口说那边的杏花开得正浓,不似这边的已有颓败的趋势,遂哄着春穗过去了,她们在的屋子离那日的矮院不远。 姜妘己边采杏花,边问道“姐姐,为何此处会有一座矮院,倒像是有人居住的一般,不知住的是何人?” “嘘!”春穗做了一个食指禁声的手势,很是谨慎,又扭头望了望左右,见没人才压低声音说“这是夜白公子住的地方。” 原来他叫夜白! “夜白是何人?”姜妘己很是八卦地眨着眼睛压低了声音,靠近春穗问道。 “这怎么说呢?夜白公子是太后的贵客。”春穗思索了一会,认真答道。 “太后的贵客?那夜白公子的身份想必十分尊贵咯?”姜妘己瞥了一眼那座矮院,他竟然是太后的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夜白公子与太后的关系非比寻常。”春穗眨巴着眼睛,又压低了声音,微乎其微,小声嘀咕。眼神有意无意地冲姜妘己抬,暗示姜妘己就是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姜妘己心底发笑,他竟然是太后的裙下臣?男宠?那他救她是太后的意思咯? 她脸上却懵懂无知的呆滞,一脸茫然不明真相的望着春穗,春穗无奈地叹口气道“你怎么那么笨呢?这还不明白!” 姜妘己装作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他是太后的面首?”姜妘己提高了一倍声音,她实在说不出裙下臣和男宠这两个称呼来。 “嘘!你小声点!你要害死我啊!记得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我们两个的小命就到头了!”春穗一脸威胁,很是惊怕地嘱咐姜妘己。 姜妘己心底好笑,这春穗还真是敢说,她们今日第一次见面,她就这般嘴碎,告诉姜妘己这么八卦又劲爆地事情,只怕春穗迟早要被她那张嘴害死! 今日她尚且能告诉姜妘己这么私密的事,他日,肯定也会告诉别人,要是被那些有心人说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姐姐莫要胡说,此等不实言论,以后还是不要告诉旁人,免得带来杀身之祸。”姜妘己有心叮嘱春穗,她这般天真无知在宫里乱说,迟早会被人卖了的,所以,姜妘己念着春穗毫无心机,提醒她一两句。 “这话我也是听旁人讲的,并不是我混讲的,妘己你讲地对,我就是说话不经大脑,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立刻忘了!”春穗歪着脑袋思考了数秒道。 姜妘己默然,这种问题还用思考么!看来这春穗是真的没有什么脑子,以后跟着她肯定要闯祸的,还是要对她多多注意才好。否则,连带着她也会受到祸害。 两人相互无言,这日头逐渐升起来,春穗催促姜妘己采杏花,讲了一大堆清晨的杏花做糕点如何美味,一副嘴馋的模样,忘了手上的动作。 姜妘己很是无语,是谁讲的快点干活,莫让那日头晒干杏花上的露水,她倒好,一想到吃的,就痴了,果真是一个吃货无疑。 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帮着春穗采满了另一蓝子才回春秋大殿。 是夜。 春穗跪在姜白凤的跟前道“今日她只问了夜白公子是何人,别的也就没有了,不过,她很是会装傻,比奴婢更甚。” 姜白凤笑了一声,“装傻?她竟比你更能装傻?” “太后笑话奴婢,奴婢羞愧。”春穗也随姜白凤笑起来,脸上带了几分娇嗔。 “那你是如何回她夜白的身份?”姜白凤依然笑吟吟地问道。 “奴婢..奴婢说夜白公子是您的裙下之臣。”春穗收住笑意,结巴道。 “什么?哈哈哈哈,你这丫头真是鬼机灵,这话可不要传到夜白耳朵里,否则他非要找你理论不可!”姜白凤笑得更大声,仿佛听了什么特好玩的事一般。 春穗这才释然,却不敢再笑了,太后派她监视姜妘己,今日她也是灵机一动,才如此说。 那夜白公子的身份,她也不清楚,只得将春秋殿私下的传闻讲了应付姜妘己。 这头,姜妘己吹灭了烛火,互见月光照耀下的一个人影,映在窗户上,看那身量是一个男子无疑。 085 假装路过 姜妘己不敢睡了,也不敢出声,只因,这个屋子只有她一人,而且与别的宫女不在一处院子。 当时安排寝居的香兰问姜妘己一人住害不害怕,若是害怕就调两个过来陪她一同住。姜妘己摇头说不怕。 她思量自己一个新来的宫女,若是因为此事,香兰姑姑真去调两人来与她作伴,只怕人家不愿意,反惹了麻烦,落了口舌,他日不好相处。 姜妘己见了那窗户上的黑影,一直立在窗前,也不说话,思忖莫不是来与宫女私会,找错了屋子。否则,为何迟迟不肯离去,又不言语呢? 她丝毫不敢懈怠,双眼一直盯着那黑影,极有可能是来取她性命的! 孟南萸、庄泓菲、赵诗瑄都有可能,孟南萸恨她入骨,庄泓菲也一样,赵诗瑄也不是愚笨之人,只怕醒过神来,查出她就是那幕后黑手,三人无论谁都有能力派人到这春秋殿取她性命! 姜妘己紧张的拿起枕边的烛台,放在被子上,伺机而动,只要那人的凶器刺进来,她也好挡一挡。 她的紧张提到了嗓子眼,要是早知道,这杀手来得这样快,还不如依了香兰姑姑,请了两个姐妹与她同住,这杀手也不敢这么放肆。 眼下,她这烛台怎抵挡得住那窗外人的凶器! “不必紧张,我是前夜救你之人。”只听窗外那人忽然开口道,似乎在嘲笑姜妘己胆小。 姜妘己这才放下心来,听声音却是玄衣男子,哦,他的名字叫夜白。 “你怎知我住这处?”姜妘己问完就后悔了,他既是太后的裙下之臣,那这春秋殿的事,他自然一清二楚。他是太后的“贵客”,只怕春秋殿的宫女会争先巴结,讨好他。 姜妘己暗自疑惑,这春秋殿的人都知道夜白是太后的裙下之臣,那么会不会已经传遍了王宫?尝羌也不管么?还是装作不知? 这王宫并非是不透风的墙,尤其是那些宫闱轶事,那些年轻的宫女最好奇,也最喜欢说。否则,这王宫日复一日的繁复和严肃,是多么无趣啊。 大多数宫女都是听过这王宫中的秘闻轶事的,只是有的人只听不说,而有的人又爱听,又爱说,如春穗那般嘴碎的宫女也是有的。 夜白听了,并未回答姜妘己的问题,只淡淡道“路过不可以么?” 姜妘己被噎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这是什么破理由!一定是来索恩来了,她就知道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 “夜白公子找我还债么?”姜妘己放下手中的烛台,把那蜡烛也安在烛台上,起身披了外裙。 夜白既然耽误这许久都不走,一定是有事要见她面谈,否则为何迟迟不开口。姜妘己用火折子将烛火再一次点燃,对着铜镜整理了衣裙,简单挽了一个发髻,前去打开了门。 夜白已然立在门口,姜妘己才打开门,他就一个侧身闪了进来,他还真是不客气,当这里是太后寝宫?如此随意! “讲吧,要我为你作何事?”姜妘己掩了门,转身问道,双手环在胸前,这是她对待生人的标准姿势。 “你倒是聪明,知道我前来是有事要你为我办。”夜白环视这屋内一转,瞥见姜妘己晾晒的粉色肚兜时,脸竟红了半边。 姜妘己亦是随着夜白的目光过了一转的,这人还真是不知礼数,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么?进了女儿家的寝室,竟然这般厚颜无耻地东张西望,眼里露出一丝鄙夷。 “你不要误会,我不过是打量你这屋子缺什么,好给你送来。”夜白捕捉到姜妘己那鄙夷的一瞥,解释道。 “我何德何能,能让夜公子这般挂念。还请夜公子讲明要我替你做何事罢,反正我也不喜欢欠人情。”姜妘己实在搞不懂这夜白是何意?他不是太后的裙下之臣么,跑到这里献什么殷勤? 她并没有自恋到想着夜白见了她一面,就不可自拔对她一见钟情,朝思暮想她的地步。俗话说,无事不登门,定是如此。 “你先看看这个罢。”夜白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姜妘己,并未因姜妘己不善的口气恼怒,温和道。 姜妘己伸手接过,却是别人写给夜白的书信,姜妘己疑惑,抬头望夜白,夜白道“看署名。” 她复又低头,目光触及信末的署名“端木锦”三字,又抬眼从头到尾逐字看完,原来是师傅写给夜白的书信,请他无论如何在宫中照看姜妘己,并言明姜妘己是他的徒儿,嘱托他务必护她周全。 姜妘己彻头醒悟过来,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师傅与夜白有交情,请夜白照顾她。而,夜白是太后的裙下之臣,在这王宫中自然有一番本事的。不过,师傅是怎样结识夜白的呢? “你与我师傅认得?”姜妘己抬头问道,眸光里有些激动。 “是,我与他是至交好友。”夜白答道。 “恕我方才冒犯,竟不知你是师傅故交。”姜妘己很少道歉,这句话她该说,端木锦三字在她心中的分量不亚于旻天和若豆。 若不是端木锦不计身份,倾心相授她所有的医药学识,她在这宫中定会举步维艰,还要多亏他留下的许多药草,药丸,药膏,可谓是煞费苦心。这一份情,她是要认的。 “言重了,不过我可不是来与你攀交情的。”夜白淡笑道,既然误会解除了,那么一切好说,他可不想被姜妘己当成好色无礼之徒。 “不知公子找我所为何事?”姜妘己的防备减去了一般,那信上的字迹虽是师傅无疑,他若真是有心救她,凭着竹子柳的交情,只怕会在暗处保护,可是他现在登门而来,一定是来索这一份恩情的。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与师傅的情谊是他们之间的事,不可能教姜妘己平白无故地受了,却赖着不还。 “我要你替我留意太后的一言一行,不知你能否做到。”夜白平淡道,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一般。 要知道,他可是要姜妘己监视姜白凤的一言一行,要是被人察觉,她就是死一千次都有可能。 “眼下,我还近不了她的身,如若你能帮我近她的身,我愿意试试。”姜妘己答得滴水不漏,并未把话说死。 “好,一言为定。”夜白却自顾自地以为姜妘己答应了,竟伸出右手要与姜妘己击掌盟誓。 姜妘己苦笑不得,最后勉强伸出手,与他对碰。这叫夜白的人究竟是何身份?他不是太后的宠男么,太后的一举一动该是他最清楚才是,为何要一个刚进春秋殿,一无所知的姜妘己去做这件冒险之事呢? 翌日。 姜妘己才回到安寝处,屋里竟多了些简单家具,晾晒衣物的竹竿,支架,铜盆,桌椅,茶具等各一套,将这不大的屋子占得满满地。 如此,是方便了许多,可是,若教人瞧见,她该怎么说呢?暗叹夜白真是帮了倒忙。 086 短命之人 姜妘己与春穗在后厨做了月余的杂活,因前殿洒扫的宫女到了出宫的年纪,缺了两个位置,香兰将她们二人调了过去补缺。 两人只在前殿洒扫了七日,姜白凤身边侍候的夏蝉病倒,冬梅亦到了出宫的年纪,遂将她们俩调到了殿内奉茶。一来,姜白凤年纪越来越大,喜欢活泼性子的小姑娘,二来,姜白凤看中春穗逗趣的本事。 姜妘己则是姜白凤有意将她饶了一圈,再调回来服侍,走个过程给别人瞧罢了。 她们俩到春秋大殿已经三日,三日内,两人日夜不停地学了三日的奉茶礼仪,勉强能过关,香兰这才准了她们二人到殿前奉茶。 这日,香兰吩咐她们二人,等会,太后邀了句町国的旻天皇子过来,万万不能失了礼数,教那句町皇子笑话。 姜妘己闻言,太后邀请旻天是何意?以他一个他国皇子的身份,太后竟然不忌讳后宫规矩,请他来又是为何? 早膳过后,姜妘己与春穗,还有另外四名宫女一同奉茶,在座的有太后、旻天,还有一个珞靡女巫。姜妘己这是第一次见这珞靡女巫,她趁着奉茶的时机,偷偷瞧了女巫一眼,没曾想珞靡也正瞧她。 姜妘己并不意外,太后之前说过,就是这珞靡占卜出她与太后的八字互补,留在身边近身侍候更为佳。 这珞靡与姜妘己的想象不同,还以为她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不曾想,她竟生的这般貌美,气质如幽兰,一双眼睛洞若观火,有神得很,穿着更为讲究,可谓流光溢彩,不同凡响。 “这就是我卜算出与太后八字互补之人罢?”珞靡端坐问道。 “是,珞靡你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瞧出来了。”太后微笑,很是和蔼可亲。 旻天坐在另一端,看似在认真品茶,可这殿内的话他听得一字不差,看来这珞靡女巫大有来头,竟教太后如此相待。 “人身上都有一股气息,我瞧她是一个有福之人,又是生面孔,料想定是太后寻到了人。”珞靡端茶在手,还来不及饮,只好先回太后的话。 “正是,所以说你的卜算之术无人能及,为我寻了这么一个人,让我这残躯多延长些时日。”太后抬高了眼眸,面上似有感激。 “太后过奖了,若是说到占卜之术,我比我的师兄可是差了一截。”珞靡谦虚道。 “哦,倒是未曾听说你还有一位师兄,他现在何处?可否请他前来一聚,我好问问他,我还有多少时日可活。”太后认真问道。 “我与他虽师承一人,不过,自我与他下山之后,再无相见。我也不知他在何处,听闻师兄常年漂泊,近年又研学了医术,功成名就,想必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了罢。”珞靡叹了口气道。 姜妘己暗想,这人不会是师傅罢! “噢,会占卜之术已经了不得,懂医术,还能获得医名,想来也是出众之人。不知你师兄的名讳是?若他日有此机遇,我定请来为我瞧瞧病,我对你们这些个世外高人,总是敬佩得很。”太后见了这珞靡女巫,连本宫都不称了,直接称“我”,真是少见。 可见,这珞靡在她眼中很是不同。 “师兄名叫端木锦,是一个出世的医师,天下人称医圣。”珞靡郎朗开口,听闻语气很是佩服,赞赏,眼神却是有意无意地瞟了姜妘己一眼。 “端木锦,这名字很是耳熟,香兰你可听过?”太后抬眼望身旁的香兰。 “回太后,奴婢听过,不久前,这端木大夫还进宫替永昌公主治过脸,听说永昌公主脸上的伤不仅痊愈,还仿若新生,更胜从前。”香兰行了一礼,弓身答道。 “哦,那你为何不告诉本宫?”太后语气虽有责备,脸上却是平静无波。 “太后恕罪,奴婢并不知道那端木先生是名医,不敢擅自禀告。”香兰吓得“咚”地一声跪了下去。 “你看你,我不过你问你一句罢了,这样惊慌,教旻皇子看了还以为我是一个恶人呢,起来罢。”太后脸上恢复笑意,却是注视旻天。 “太后盛德在外,旻天也是闻得的,断不会因此生了误会。”旻天起身,行了一礼道。 “那就好,本宫老糊涂了,今日请你来,是听闻你们句町盛行巫术,想来你也是精懂之人,这珞靡女巫又名满天下,你们可认得?”王后自嘲了一句,恍然道。 姜妘己心底发笑,这太后的演技可真是不一般,这不是明摆着晾着旻天半日么,难不成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回太后,不曾见过,句町虽盛行巫术,不过,旻天了解甚少。听闻句町有个名巫,唤鲁侑,不知珞靡女巫可认得?”旻天答完,转头凝视珞靡。 “认得,师傅收了三个徒弟,鲁侑是大师兄,端木锦是二师兄,我是最小的一个。”珞靡并不讶异。 鲁侑也是名满天下之人,不过他们两人早已决裂,那些前尘往事,她也不想再提。 “真是巧。”旻天哦了一声,这珞靡的本事是及不上鲁侑的,不过除了竹子柳和鲁侑,她也算是世上厉害之人。 “看来,你们二位是有缘之人,不曾想你们竟都认得同一个人。”太后很是满意,看来这一场安排,也算了圆了过去。 “太后说的是,这冥冥之中,皆有定数。”旻天不知太后请他来是何意,总不会真的为了让他见这珞靡一眼罢。 传闻,这珞靡除了会占卜之术,占星之术,易经八卦,命格伦理更是尤为突出,难不成姜白凤是想教这珞靡探探他的命数?这又是为何? “本宫这副残躯,坐了这半日,也是酸疼得紧,就不留旻皇子了,他日,再请来请教一二这巫术。”太后下了逐客令,佯装背痛,香兰顺势轻轻替她按摩起来。 “那旻天就告辞了,请教谈不上,若是太后愿意听,改日旻天学之一二,来讲给太后听。愿太后早日康复,福泽万年。”旻天施礼,作势退下。 太后挥挥衣袖,闭上了眼睛,已然累瘫的样子。 旻天出了殿门,太后睁开眼睛,注视珞靡道“这质子的命数如何?” 姜妘己听闻,差点闪了手里的茶壶,强自镇定,原来旻天是句町送来的质子之身,难怪,他能在王宫中逗留这么多时日,并未有离开的打算,原来他是受困于人,走不得,离不开。 只是,太后为何要教珞靡卜算他的命数呢? “回太后,这旻皇子的命格实在怪异,似与别人的命格相连,而且,他的命数并不昌盛,是个短命之人,至多活不过二十岁。”珞靡拿出袖中的卜骨,又掐了指头算了一番,闭眼揣测了须臾,缓缓道。 “他竟是一个短命之人!”太后惊诧。 姜妘己闻言,这话难不成是说给她听的? 难道太后查出她与旻天的关系走得近,故意要她转告旻天,这又是何意? 她实在猜不出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姜妘己回转神来,什么!旻天活不过二十岁?! 这怎么可能!不!不!不!旻天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她不相信! 一定是这珞靡女巫在撒谎!这一定是太后布的局! 087 逆天改命 姜妘己沉浸在这个打击中无法自拔,久久不愿相信! 姜白凤瞟了姜妘己一眼,只见她如石柱一般呆立着,很是震惊的模样。 她轻咳一声道“之前你说他命格迥异,与我的命格相冲,现在又卜算出他命数不长,究竟是怎么个说法?” 春穗见姜妘己身子僵硬,桌上的茶水已干,轻轻用手肘拐了姜妘己的右手,她如梦初醒,转头望着春穗,春穗用眼神示意她,桌上的茶水该换了。 姜妘己收敛心神,接过刚沏好的茶,重新倒满,放于掌盘中,悄无声息地将桌上的残茶换了下去。 珞靡女巫闭上眼睛,手里不停地摸索那根骨卦,又掐着手指算了半刻,才开口道“命格就是一个人的气运,是天生自带的,老天给的。这旻皇子本身气运强盛,就算短命也能成就一番作为,不过他的命格似乎与别人相连,也就是说他的命格被篡改过。 似乎有人将旻皇子地气运,分到了那个与他命格相连的人身上,而他的寿命因为逆天而行,就减短了数十年,躲不过英年早逝的命数。现在,他的命格已然改变,也就与太后无忧了,太后大可放心。” “这世上竟还有能逆天改命之人!真是叫人开眼!你可算的出与他命格相连的人是谁?”姜白凤十分惊讶,这不是与老天作对,遭天谴的行为么!旻天何至于此! “这...太后给我一些时日,我要重新追寻他的命格源头,需要三五日,我也甚为惊奇,这世上还有人嫌自己命长的之人。想来拥有逆天改命本事之人,也折损了不少气运,怕是时日无多。”珞靡将她怀疑的几个人,都过了一遍脑子。可是,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之事,他又是怎样做到的呢!看来一山还比一山高,她要寻一寻这个逆天改命之人。 “不急,既然他的命格已然改变,我也就宽慰了不少。只是可惜了这个少年郎,如此卓悦风姿,绝世玉颜,竟只剩七年时间,也着实可叹。我着实好奇与他命格相连之人是怎样的身份。”姜白凤连着叹了两口气,替旻天惋惜。 在她看来,逆天改命实在不值,不仅折损寿命,还要遭天谴,实在是太傻,太不值当! “还请太后屏退左右,珞靡有一事相禀。”珞靡起身,躬身行礼道。 姜妘己已然被珞靡的话惊得犹如五雷轰顶,思维紊乱,倏然想起做过的一个梦,梦里旻天紧紧抓住她的手道“就算逆天改命,我定要让你重生,重活一世!即便我遭天谴,灰飞烟灭,也要逆天而为!” 她的脑子轰然“炸”了,该不会旻天……不,这绝无可能!不!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 姜白凤闻言,随意地摆摆手袖,一屋子的宫女就退了个干净,只留下香兰。 香兰听闻珞靡的话。虽然惊奇不已,但她努力地镇静下来,接下来珞靡女巫说的话,才是今日的关键所在。 姜妘己退到殿外,随手掩了门,料想接下来珞靡说的话,必定是绝密…… 方才,这一屋子的人都听到了太后与旻天的事情,接下来的事情与太后相关的人,极有可能是她的儿子,姜妘己默忖。 “太后,方才我趁她经过我身旁的几次机会,探查了一下她的命格,卜算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命格,当真是平生未见。”珞靡啧啧叹了两声,唏嘘不已。 珞靡说的她,自然是姜妘己。 “你就别吊着我了,快点说出来罢!”姜白凤闻言,双眼倏地睁大,眼前一亮。 “这姑娘的身上有一魂七魄,命格更是奇怪,她的命格竟是三个人的,同时相互交错,相互纠缠!以我的道行,我实在想不通是为何! 而且最重要的是,都是后天改的!像是被人强行加上去的!这姑娘的命数实在强硬,那残存的七魄是由怨念而生,有强大的执念,怕是这股力量会伤到她自身。因为隐蔽,这力量不容易爆发出来。”珞靡连连惊叹不已,这样的命格和命数已然刷新了她的三观。 珞靡此生只见过这一例,看来这旻皇子与姜妘己,他们两人之间有些渊源。 “珞靡,你说的明白,我却听的糊涂,你的意思是说,她身上同时承载着三个人的命格,两个人的魂魄?且,身上还有隐藏的怨念而生的执念?”姜白凤震惊到无以复加,这真是她活了几十年,听过的最诡异之事! 天下间怎会会这样的人!莫不是她不是人?而是鬼怪不成! “是,太后说的极是!这样的人,这天下间恐怕再无二人!!”珞靡手心冷汗沁沁,染湿了手中的骨卦,后背亦湿了大片…… “珞靡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能确定姜妘己不是什么鬼怪妖物么?她真是大活人?”姜白凤不由得怀疑,惊疑不定,已然慌乱,身子微抖,尽力克制掩饰。 一个人只有一个魂魄,哪会多出来七魄,还有什么怨念而生的执念……听起来就令人森然阴冷至极! 除非她非人类! “太后勿要惊怕,姜妘己是活人无疑,只是她的命格和命数实在诡异至极,留在太后身边,我也不知是凶是吉,但从她的生辰八字来看,对太后来说,是大吉。” 姜妘己这个复杂的人,令珞靡头疼不已,她的招牌怕是要砸在姜妘己身上了。 不过,今日竟然见了两个这样命格和命数之人,这普天之下,怕也没有第二人能卜算出来罢! 不对,替他们二人逆天改命之人,只怕是天上有地上无,难道是什么大罗神仙不成? “我不会将她赶走,我要留她在身旁,好好看着,她这样的命格和命数,究竟有何通天的本事?”姜白凤恢复往日的女王气度,大有傲视众生之姿。 她信命,也不信,她倒要看看姜妘己能搅起多大风浪来。 姜白凤倒要看看,她这孙女如何起势,如何夺势,如何命格诡异,如何命数强硬,执念为何…… 088 夜探东宫 春穗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礼仪得体,举止得当,脸上淡妆粉脂,甚为可人。 姜白凤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在本宫眼前倒是规矩,在旁人眼里你可是蠢笨得很,本宫倒是没选错人。” “谢太后夸赞,太后吩咐的事,春穗自当竭心尽力而为,春穗能蒙太后垂青,多亏了香兰姑姑教导,春穗感激不尽。” “你们姑侄俩真是见外,在本宫跟前,也没有旁人,这生疏是演给本宫瞧么?”姜白凤笑地欢快,这姑侄两人实在有趣,平日委屈她们姑侄演戏,互不相识,在她跟前自然不用。 “春穗一时不察,还望太后娘娘勿要怪罪。”春穗微笑地叩了一头。 “行啦,起身罢,没完没了了还,快说说今日她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姜白凤亟不可待问道,她自听了珞靡的话,对姜妘己越来越上心。 “她近日总是沉默寡言,只问了春穗一句,东宫太子何时会被赐婚。”春穗脱口而道。 “太子何时成婚?她关心这个做什么?”姜白凤疑惑不解,她还真是闲的很,竟关心起楠康得婚事来,难不成她有什么打算不成? “春穗不知。”春穗也很是疑惑,姜妘己最近不但寡言少语,偶尔问个问题,也是牛马不相及。 “她可有悄悄见过什么人?”姜白凤疑心姜妘己见了旻天,那旻天可不是如表面一般,平静无波之人。 “春穗白日未见,但夜间就不知晓了,我与她不住一处,不好做的太明显,前日我去她那屋里做客,见她屋里多了许多家具,物件,问她从何而来,她吞吞吐吐说不清楚。”春穗将前日看到的如实禀告姜白凤。 “禀太后,她屋里的物件,是夜白公子问奴婢讨要的,我想着她一人住,屋内甚是空荡冷清,北面的库房里又有些多余的旧物,正愁放不下,也就随便点了几样,教人送了过去。”香兰站了出来,恭敬地行了一礼,有些惊慌道。 “这种小事,你做主便是,夜白对她还真是上心。”姜白凤嘴角出现一个几近不可见的微笑弧度。 “春穗,你且回去歇息罢,香兰你送送她。”姜白凤难得开恩,她们姑侄虽经常见面,却是从未说过几句话。给她们一个独处的机会。 香兰回来时,姜白凤正在添香炉里地香料,姜白凤思来想去,莫不是,姜妘己对楠康的婚事留意,是觉察到了夜白的身份?姜妘己当真有这么聪明?能猜透她的心思? “香兰,你去请夜白过来,本宫要烦他帮我办件事。” “奴婢遵命。”香兰领命而去。 一刻之后,夜白悠然而至,他着一身豪不出挑的长衫,尤显低调,可是他那通身出尘的风华,衬得他越是姿貌脱俗,长身俊朗。 “坐。”姜白凤指了坐,饮了一口香兰递来的参茶。 “不知太后有何吩咐。”夜白端正恭了恭身,算是行礼。姜白凤是准了他不需行大礼,随意即可,只要不失了礼数就罢。 “你去东宫走一趟,问问太子那件事考虑得如何。”姜白凤放下玉茶杯,用娟帛拭了拭目唇角。她今日抿了大红色的唇脂,配上一身正紫色的凤服,更显得尊贵无比,荣光焕发。 “是,太后可还有别的吩咐?” “只这一件。” 夜白几日未见姜白凤,她却气色如初。她常年装病,却又不放过宫中的风吹草动,也是活得太累。 半个时辰后,夜白施施然出现在东宫。 不过,是一处不起眼的院子下的暗室,姜楠康请他入了上座。 “不知太子殿下考虑得如何了?”夜白单刀直入问道。 “本太子想知道,是你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姜楠康饮了一口酒,并不急着回答问题。他占了大滇第一美男子的名号,虽说王室的婚姻大事身不由己,不过他一向以貌取人惯了,他要娶的太子妃容貌不能差。 “太子殿下多虑了,当然是我的意思。”夜白也不着急,毕竟要姜楠康娶他妹妹之事,实在算得上是天下的大事。 “三皇子,不是本太子故意奚落你,你如今落魄到躲在大滇王宫,靠着太后的庇护苟活,你拿什么身份来与本太子讲价还价?”姜楠康出言不逊道。他实在想不通太后为何,会收留这个南越的皇子。 “太子殿下说得极是,夜白现在如丧家之犬,不过是替太子您着想罢了,您若娶了我妹妹娉婷,联合南越,共图天下岂不是指日可待?”夜白并不气恼,不过手上握紧了十分力度。 “听闻娉婷公主容貌艳绝,本太子倒是有心相识,不过,你知道的,这皇家的婚事怎么由得我们自己,况且本太子是将来的国君,这太子妃定然由父王定夺。”姜楠康婉拒,他虽仰慕赵娉婷的姿容,不过根本做不得主。 “太子殿下,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您的父王点头。”夜白邪笑起来,魅惑不已。 “什么法子?”姜楠康来了兴趣,他方才不过是过过嘴瘾,打击夜白几句,这赵娉婷的画像他是见过的,早已神往不已。 夜白靠近姜楠康耳旁低语几句,姜楠康突然出声斥道“你还真为本太子着想,这么丧尽天良的法子,你都能想出来,用在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身上!”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娉婷也是仰慕太子殿下的,你们可谓是两情相悦,娉婷说非你不嫁,无论用什么法子,她都要嫁给你,否则,她这一辈子宁死不嫁他人。”夜白信誓旦旦道。 “此话可当真?”姜楠康信了几分,激动道,她竟这么深情,哪怕娶来做侧妃也是好的。 “当真,所以为了娉婷,我才厚颜来与太子商量。”夜白郑重道。 “既然如此,你且转告她,我会仔细考虑的。”姜楠康举杯与夜白碰杯对饮起来。 夜白离开东宫,去了姜妘己的院落,不知为何,今日他想见她一面,脑中浮现她那粉色的肚兜,她已然发育了么? 夜白立于窗外,被他这个念头打败了,他竟开始发情了?是了,春天是发情的季节。 姜妘己起夜入完茅房回来,见夜白抽风一般,立在窗前,并未出言惊扰他,她轻轻的移动步伐,绕到他身后,用力推了他一把,夜白不防,吓得不轻…… “你是鬼么?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吓人!” “你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傻笑什么?” 两人各自气恼,夜白被姜妘己说的无言以对,慌乱跳墙而逃……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089 半日清闲 这日,是姜妘己的假日,一个月只有一日的轮休。她可以什么都不做,可以在床上睡一整日,可以发呆一整日,可以在院子里枯坐一整日,总之她怎样都可以,就是不能出这王宫。 昨夜,夜白来了又走,始终未讲一句话,在院子里的梨树下站了许久。 姜妘己如何得知,夜白的影子并未投到窗影上,他并未出声,可是他手里的酒坛子出卖了他,那些醇香的酒香乘着风送到姜妘己的鼻尖。所以,即使他不说话,她也知道他来了,还知道他倚靠梨树喝酒。 还知道他望着飘然梨花坠落,他脸上的愁苦,他满怀心事,无人可诉... 姜妘己闻见酒香终是没忍住,用指尖戳破了纸糊的窗户,借着月光,她第一次看见真实的夜白,寂寥地夜白,那么刺眼,那满身的沽清气质与白日的他全然不同。 夜白这个月来了三次,第一次被姜妘己撞见,第二次,姜妘己梦到上一世,娘亲、妘华、旻天惨死地场景,从梦里惊醒,窗外传来他的声音,“可是梦魇了?” 姜妘己并未搭话,夜白站了许久,终觉无聊,便走了。 第三次,就是昨夜,他抱着一坛酒在梨花雨里豪饮,或许不止一坛。 昨夜的夜白看上去甚是伤情,落寞无助,姜妘己终是忍住了并未出声。 她想起他昨夜丢下的酒坛,起身隔着窗户望出去,那地上安静地躺着两个酒坛。 起身,穿好衣裙,披一件桃红色夹袄,清晨有些凉意,而,她素来怕冷。 姜妘己一推开门,微风卷起一地落花,席卷上她的脸,她的眼,她的唇,她的发丝,她的身子。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白色梨花。那么小,那么晶莹,那么诱人。 姜妘己些许欣喜涌上心头,这满地的落花可真好看,她日日夜里归来,竟不曾注意梨花已经开始凋落,原来她的屋前有棵梨树。 她赤脚踏足在落花上,终不忍穿鞋走上去,捡了那两个酒坛,又垫脚小心翼翼地采了几支梨花,这酒坛子当做插花地罐子甚好! 她想起今日约了旻天见面。她化了淡妆,着一袭梨色白衣,长发用一根白色玉簪轻轻挽住。 她往那落花上一站,只觉她似镶嵌进那落花里,当真出世绝尘,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她缓缓走过落花,裙角带起许多白色梨花,每过一处,都是如此,直到落花尽头,她绝尘而去。 姜妘己进得千秋殿,若豆先瞧见了她,她这般模样,当真是绝美。旻天随着若豆的视线望去,姜妘己全身似雪,英英玉立,当真佳人,倾心得很。 “你们俩个今日看我的眼神怎地这样怪?”姜妘己从上到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并无不妥之处,不过她第一次穿白衣白裙罢,也没那么奇怪罢。 “姜妘己,你今日这副打扮,倒教我差点认不出来。”旻天轻笑起来,目光灼灼落在姜妘己的身上,唯一可惜的是她尚在发育,某处撑不起那本该隆凸的地方。 旻天暗自鄙视自己,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龌龊的想法!真是无耻! 若豆眉眼含笑,“哈哈哈”毫无顾忌地笑着。姜妘己很是无奈,她今日有那么好笑么? “喂!你们两个笑够没有!再笑我不理你们了!” “别呀,我们是开心地笑,你今日真是太美了!”若豆立刻收敛了笑意,跑上前来挽住姜妘己的右手。 姜妘己虽是奴隶身份,但已经不在他身边伺候,而且,在他心里,姜妘己与他无异,身份不过是身外之物,束缚人的东西而已,并不能改变什么。 “今日难得你歇息一日,不如我们出宫去罢!”旻天亦上前来,虽然他也很想与若豆一般挽住姜妘己的手。不过,他心底已经把他与姜妘己当做成年人,男女有别。若豆年幼,倒是无妨。 “去哪里?我想去!”若豆开心地跳起来,只差没手舞足蹈。 “我带你去宫外大街上走走瞧瞧,或者去我住的秋水苑,随你们心意。” “好呀,好呀!” “我怕是不成。”姜妘己为难开口道。 “怎么不成,下午就回宫,出不了什么事的,我的车架能自由出入王宫,放心,我肯定能将你们安全带出去又带回来。” “走嘛,走嘛,若豆还未同你一起出宫玩耍过呢。”若豆央求姜妘己。 姜妘己最受不得若豆这般可怜巴巴地眼神,立即投降。 旻天吩咐秦寒准备车撵,不一会他们三人连同笼烟,一起上了马车。 秦寒驾车,到了宫门口,秦寒出示滇王特批的令牌,果然未受阻拦。姜妘己悬起的心才放到肚子里。 三人穿街过巷,吃了许多宫里不曾吃到的小吃,玩了许多民间才有的稀奇物,若豆很兴奋,买了许多宫里未见过的物什,只是累坏了追着他的四个人。 一行人逛累了,若豆吵着要去明月楼吃那天下有名的醉酥鸡,被旻天拦住“这醉酥鸡,我那秋水苑就有,这明月楼人多眼杂,我怕有人认出你,再去告诉你父王,你可就有的受了。” “为何你那秋水苑会有明月楼的醉酥鸡?”若豆不信。 “因为我花钱请了曾经在里面做鸡的厨子。”旻天得意道。 “当真?”若豆双眼亮地如狼一般。 “保管你吃了以后,再也不想吃明月楼的东西,明月楼的醉酥鸡是那厨子发明的,后来他将作法传给明月楼的人,至此他也就丢了工作。” “那我要吃!”若豆欢快地朝马车跑去,三小两下上了车。 他们刚入秋水苑时,老远就闻见了鸡的香味,勾人食欲。他们围着桌子坐了一桌,吃吃笑笑。 今日无皇子,无身份,他们只是朋友,笼烟,秦寒,李厨子,旻天,若豆,姜妘己一起把酒言欢。 旻天端了酒敬姜妘己“这一杯,为了盟约。” 若豆耳尖“什么盟约,我要加入!” 旻天抿嘴发笑,姜妘己酒过三巡,有些迷糊“好!让你加入!从此我们就是三人行!未来无论怎样,我们都要相互扶持,共进退,同生死,你们做得到么?我姜妘己能做到!” 一时间,三人举杯痛饮,笑得甚是开怀,姜妘己背过身擦去眼角的清泪,她这是怎么了?今日,应该高兴,真是个好日子呀。 回去的车上,若豆睡得安稳,伏在笼烟的腿上。 “旻天,那夜白当真是南越国的三皇子赵夜白么?” “我的人不会弄错的。” 上一世,姜妘己听姜姒好说过,姜楠康仰慕南越国的赵娉婷,无奈尝羌不同意。 看来,这赵夜白在回国途中遭到赵容华追杀,被姜白凤的人所救。那么姜白凤是想扶持赵夜白么? 这天下间的朝政真是越理越乱,如果赵夜白有心称王,他必定会找姜白凤做他靠山,那么他们两个日后的靠山不都是姜白凤? 赵夜白当日救她,究竟是不是姜白凤的意思? 赵夜白在宫中,有没有私下接触姜楠康,想促成他妹妹与姜楠康的婚事呢? 若他出手了,他的靠山就多了一个。 可是,姜白凤却是不满意姜楠康这个太子的。这一点,姜妘己很肯定。 姜妘己越想越头疼,旻天见她难受,劝她眯会儿。 可是她怎么睡得着,三日后就是大滇的赛马盛事。 而上一世,孟南萸就是借着三天的赛马日,若豆被狂马生生踏死,这一世,悲剧会不会重来一次? 090 故意碰瓷 两日后就是大滇的赛马盛事,连着后宫都忙了起来,太后吩咐姜妘己和春穗领着一众宫女,宫监,到昭阳宫送些摆设、屏风。 届时,后宫观看的妃嫔较多,这些个物件尤其不能缺。再说,春秋殿的库房里有的是,姜妘己领命,点了一百二十扇屏风,带着人浩浩荡荡地送过去。 送完这一趟,她又得去太和殿复命。尝羌亲自向太后开口讨姜妘己用五日。 尝羌打算赛马时,用那匹惊雷作赛马。这惊雷由姜妘己驯服,当然少不得她。 尝羌想与惊雷事先熟悉一下,免得到时候闹出笑话来,丢了颜面。 她领头走在前面,怀里抱了一个金灿灿地开屏孔雀,这是太后特意吩咐,赛马日祭祀台上用,差姜妘己亲自带过来交于孟南萸。 姜妘己正想如何投石问路,探一探孟南萸在赛马时有什么动作,恰逢昭阳宫的大长秋,容儿迎面而来。姜妘己笑盈盈地迎了上去,按照宫女的等级,她对容儿行了一礼道“大长秋今日甚是明媚,可是有什么喜事?” 容儿不屑一顾,轻蔑的嘲笑一声,躲开了姜妘己的礼道“你如今是太后身旁的红人,我可受不起这一礼。” 姜妘己对她这句不阴不阳的话,并不放在心上,不过,她既是孟南萸身边的人,如果孟南萸有什么计划,她自然是知晓地,这才来与她假意客气一句,既然她这般心存怨恨,那么就让这怨恨印在心底罢。 她摇晃了两下手臂,手里的金孔雀压得她手酸,只听她“哎呀!”一声,整个身子歪歪扭扭地朝着容儿倒过去,那一用力,那金孔雀的冠子直直地朝容儿的脸戳去.... 容儿不防,被姜妘己的身子一撞,身子不稳,倒在了地上,姜妘己怀里的金孔雀砸在容儿的脸上... 容儿惨叫一声!“啊!!!” 惊得姜妘己的耳朵振聋发聩,姜妘己匆忙移开金孔雀,身子挪了挪,一看容儿,只见她的红唇上方,满是血污,原来是鼻子流出来的。 容儿受疼,眼里满含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下来,姜妘己慌张地指着容儿喊道“大长秋,你的鼻子流血了!” 容儿闻言,用手一探,果真。鼻血源源不断地淌出来,污了她一身,一脸,看上去甚是可怕! 姜妘己递上手帕子,容儿不稀罕接,猛力一把推开,恶狠狠地道“今日你就是故意要我难堪!” “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样?这金孔雀可是太后吩咐祭祀礼上用的,现在沾了你的脏血,看你如何与太后交代!”姜妘己站起身,居高俯视容儿道。 她把话挑明了,看容儿敢不敢将此事说出去! 她一个下贱宫女的血污了祭祀用的金孔雀,那是死罪。眼下姜妘己抱着金孔雀,将那帕子挡住了别人的视线,不叫别人瞧见金孔雀上的血渍。她在警告容儿,若是她说去向王后告状,那么,她一定会坐实了容儿的罪。 如果她够聪明就能看出姜妘己手上的动作,只要她的手轻轻一擦,那金孔雀上的血污就会消失不见。她毁灭了证据,容儿的罪也就免了,只不过是有惊无险地撞了一下。 “贱奴!我不会放过你的!走着瞧罢,很快你的死期就到了!”容儿拿出帕子擦拭了鼻血,狠毒地望了姜妘己片刻,转身心有不甘地走了。这件事也就无从追究,若有人问起,姜妘己自会自圆其说。 “死期将近?”那么也就是说孟南萸果然会在赛马日动手,果然这人啊,是激不得的,一激就说出这么重要的线索来,姜妘己用力一擦那金孔雀上的血污,一笔勾销。 姜妘己转身,歉疚道“这大长秋走路也太急了些,幸好这金孔雀无恙,赶着时辰,快些罢,还有许多事要做。”姜妘己淡定地抱了金孔雀走在前面,身后的人,两两在后面抬着屏风,屏风一挡,是看不清前面发生何事的。 她也是借了这一点,才大胆前去碰瓷。 姜妘己领着这一大队人,向王后递完清单,王后的人点了一遍,确认无疑,姜妘己完满完成任务,大步走了。 太和殿。 姜妘己在殿外等候,邵隐进殿禀告尝羌,得了尝羌的恩准,姜妘己进殿复命。 “你来得正好,本王的折子刚批完,在此候本王半刻,本王去换骑马装。”尝羌见姜妘己,抬眼瞧她,说完自顾自的走向内殿。 “是!”姜妘己朗声答道。 姜妘己今日特意换了容易骑马的衣衫,要惊雷与尝羌相互熟悉,只怕一日两日是很难做到的。但,尝羌平日并未有多余的时间,临时抱佛脚也怪不得她。 两人来到北宫的马厩,高氏在路上听闻姜妘己过来,欢喜地过来迎她,哪知,她会见到尝羌,她一时呆住了。妘己已经与他相认了么? 尝羌见了高芷斓,十多年前的一个雨夜的画面,充斥他的脑海。 那日,他与姜白凤大吵一架,姜白凤拿王位威胁他。他喝的大醉,遂跑到北宫来骑马泄气,帮他牵马的正是眼前的女子。他酒气上头,上马之后将高芷斓也一并拖上了马,他抱她在怀里,任由马儿肆意奔驰。 他酒色上头,高芷斓又是那般温柔妩媚,他抱她的手越来越紧... 高芷斓并未出声,任由他抱着,身子越来越紧,女子的娇柔就在他的胸膛,他来了兴致,伸手探进她的衣衫,触及两团柔软....情难自制,抱了高芷斓下马,就在那荒草地里要了她数次.... 自那以后,他忘了她,今日一见她,他遂想起来与高芷斓的疯狂往昔... “奴给王上请安。”高芷斓见了尝羌,跪了下去,她不懂宫廷礼仪,见了这宫中的贵人,只会跪拜。 “你...你还在此处?”尝羌一时情动,问道。 “是,奴还在此处。”高芷斓省了下一句,等你来寻奴。 “娘亲,你怎会认得王上?”姜妘己惊讶地明知故问。她故意引尝羌走这条路,就是制造娘亲与尝羌见面的机会。 “她是你的女儿?!”尝羌惊诧,邵隐说过,查不出姜妘己父亲的身份,听说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高氏极有可能是被人玷污,才怀了姜妘己。 尝羌想起邵隐的话,是谁玷污高芷斓!她可是他睡过的女人,仔细一想,莫非他就是那个玷污高芷斓的人?那日...高芷斓的羞涩,隐忍,忍痛迎合他,莫非姜妘己竟是他风流的产物? “回王上,奴女是她的女儿。”姜妘己不卑不亢地答。 姜妘己脑子一转,不能给他们二人叙旧地机会,就让尝羌慢慢想吧。人啊,越是想不通,越想知道真相。 “王上,走罢,时候不早了,赛马日将近,您难得有这一时半刻与惊雷熟悉的时辰,切不可消磨。” 尝羌眼里布满了疑惑,望着高芷斓,高芷斓却低了头。 待他们走远,高芷斓望着他们的背影,一定要让他们尽快相认,妘己是他的血脉,已经吃了太多苦... 她本是公主,一定要想法子教尝羌认了妘己! 091 如意算盘 北宫。 风和日丽,草长莺飞,处处阴郁,大滇风光迤逦。 今日便是为期三日的赛马盛事的第一日。 姜妘己一直陪在尝羌的身旁,充当了侍女的角色,这是尝羌的意思,他很是看重这次的赛马盛会。他又想在大会上一举夺得头筹,自然要依仗姜妘己。 他与惊雷相处的时辰统共才两个时辰,尤为担心。 他怕惊雷使性子,会在这王宫中丢人现眼。 姜妘己向他保证,他一定会拔得头筹,惊雷一定不会托他后腿,他心中还是隐隐担忧,毕竟畜生就是畜生。就算姜妘己驯服了惊雷,惊雷只认她,不认他该如何是好。 他隐隐不安,教姜妘己牵来惊雷,跑了两圈,惊雷表现尤为稳定,突出,这才放心了不少,夸赞了一番姜妘己。 一切布置妥当,邵隐宣读了尝羌与民同乐的旨意,实际上不过是那么一说,这赛马盛会本就是王宫中自娱自乐罢了。 不过,今日前来关赛的人甚多,大滇四大家族自不必说,尝羌亲自下了旨意来的。 所有大滇的王宫贵胄聚齐,姜妘己上一世是见过一些的,南边的是孟氏一族,是孟南萸的娘家,孟氏多是文武出生,官居要职,经由尝羌亲自任命。不过,孟氏也算争气,个顶个的厉害。 北边的是庄氏一族是庄泓菲的娘家,自不必说,权倾朝野,坐拥大滇半壁江山。 西北边的是爨(cuan)氏一族,族人位高权重,大滇的新贵族,多出武将。 东北边是谢氏一族,谢家长子官居丞相之位,其弟做的一手好生意,是大滇最富有的氏族。 邵隐的话落地,经过祭祀礼,尝羌宣布赛马盛会开始... 王宫的护卫队先进行庄严肃穆的开场表演,列为四队,雄纠纠气昂昂,先声夺人。比赛的烈马争先而上,互不相让,连跑数十里。堪称精彩绝伦! 尝羌看得乐不可支,连连拍手称好!尝羌痴迷烈马,这赛马会也是他的心思,每年举办一次,三日。他更是三日都亲自参与,不论是与谁赛,他都竭尽全力一搏。赛得好的自然不敢与他争锋,赛得不好的也是输得心服口服。 赢的人可以向尝羌讨一个恩准,或者想要的东西,熟的人自然要受罚,尝羌十分狡猾,专门把那些棘手头疼的政务交给输的人解决。这也是这项赛马会的意义所在,四大家族以及大滇王宫贵胄都参与的原因。 可是,谁敢赢尝羌啊?都不敢,所以尝羌年年大胜,颇有战无不胜,无敌手地境界。 赛场上,如火如荼,各队人马赛得激烈,有人坠马,有人受伤,但大会依然进行,哪年不死几个人不罢休! 当然,隔着屏风观看的人也不闲着,比如孟南萸,姜妘己与她隔了几步的距离,听得她悄声吩咐容儿什么,并未听清。 见她这般鬼鬼祟祟,容儿有意无意示威地瞥了姜妘己一眼,之后离开。 姜妘己给尝羌倒满了一杯酒,同尝羌耳语道“王上,为保万一,我去瞧瞧惊雷。” “去罢,可仔细些。”尝羌是个惜命之人,赛马归赛马,别人可以受伤,可以死,但他不可以,这江山盛世他还没享够。 姜妘己走到滇池湖边,春穗迎面而来,姜妘己上前与她招呼,“你怎地来了?不在太后眼前伺候?”今日,姜白凤称病,并未到北宫观赛。 “太后命我来问问你,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打趣我,说我两个素日在一块,你不在我就魂不守舍,她看不过眼,逐我来找你。”春穗拉起姜妘己的手,甚是亲热道。 姜妘己经过这月余的观察和试探,已经知晓春穗就是姜白凤派来监视她的眼线,这眼巴巴地又叫过来,无非是想知道她今日作甚么。 她一点也不怕,反而暗自庆幸春穗来的正是时候,恰好可以为她所用。 “太好了,王上命我去马厩瞧瞧惊雷,你随我一同去罢,瞧完我再领你去观赛,今日可赛得精彩得很!”姜妘己心花怒放地诱惑春穗,眼里闪着亮光,置身会场一般。 “好,我也是想来瞧瞧热闹,这才无精打采被太后叱骂,逐了出来。”春穗很是高兴,笑得明媚光彩。 姜妘己她们两人一同朝马厩走去,姜妘己谎称要去茅房,嘱咐春穗在红色骏马处等她,她去寻容儿。她刚才是跟了容儿过来,因离着远,见她进了马厩,不见了踪影,心下疑惑。 姜妘己先去瞧惊雷,惊雷见她,欢快地甩起头来,姜妘己走近安抚了它,复又出来。 容儿到这马厩作甚么? 她忽然一惊,上一世若豆就是死在赛马场上的,难不成她们想对若豆下手?或者孟南萸查出那日,在糕点中给姜梓蔻放春药的人是她,趁机打击报复? 姜妘己思前想后,孟南萸极有可能借着这次赛马除了若豆,一为若豆陷害姜姒好,二为若豆不受她指使。她想拉拢若豆的心里落了空,若豆又在生日宴教孟南萸出丑,孟南萸下了杀意! 她来回地寻容儿,在一个马厩里瞧见了容儿,容儿正四处张望,手里不知拿了什么。 这时春穗也见了容儿,不过方才她站得位置不易察觉,可是,春穗瞧见姜妘己在那一头望着容儿,不知她要做什么... 姜妘己向她比划一个禁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容儿,让她仔细看着,她在做什么。 春穗悄悄移了一步,躲在栅栏身后,露出眼睛,只见容儿不知拿了什么给那红色骏马吃,待红色骏马吃完,她飞快地跑开。 姜妘己这才跑过来问道“你可瞧见她做了什么?” “她慌张的地抖了一些粉末给这红色骏马吃了。”春穗不明所以,为何要鬼鬼祟祟地喂食红色骏马呢! 姜妘己观察红色骏马,并无异样,用手抹了一些它嘴上的粉末仔细察看,又凑近闻了闻,原来是这种药! 孟南萸可真是狠心!这红色骏马是若豆平日骑了玩的,她果然存了杀意!可是若豆已经许久未骑,她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难不成她想借着这次大会,教唆若豆骑马?很有可能,若豆若不骑马,又怎么会死呢?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你还懂药理?”春穗惊呼。 “略懂,春穗你我可是真正的好姐妹?”姜妘己问道,真正二字含义颇深,只看春穗如何答。 “自然是!”春穗答得认真。她虽然受太后的命令,监视姜妘己,可是姜妘己待她极好,她也不是无情之人,两人相处还是存了几分真情意的。 “好,那若我需要你作证,今日见过容儿给红色骏马喂药,你可应承?”姜妘己眸光期待。 “好!”春穗并未犹疑,虽不知什么药,可是她不想与姜妘己闹翻,否则两人生了嫌隙,她再也不能与她交好,也就完不成太后给她的任务,其次,她不想失去姜妘己这个朋友。 “谢谢!”姜妘己真诚道谢。 原来,春穗会帮她,无论她考虑的是不是太后那边,可是她真的感激她,这关系她下一步的计划。 092 见死不救 姜妘己与春穗一同返回赛马场,她先去找了若豆将她的计划和盘托出。 笼烟与画月便同时离席,照姜妘己的吩咐行事。 春穗留在若豆身旁侍候,请她细心些谨防有人对若豆不利,幸好旻天与他隔得不远。 笼烟和画月一直站在会场南面的角落里,两人的目光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孟氏家族中的其中一个少年,名唤孟恺。生得很是俊俏,对伺候他的人却是大呼小叫,俨然是一副急性子。 孟恺十二三岁年纪,吃酒却吃得欢快,他饮酒的样子不似第一次。 半个时辰后,他站起身来,向他父亲孟琰耳语一句,离席而去。 笼烟和画月见他走远,遂跟了过去,见他往北宫林子而去,画月与笼烟紧随其后。 原来,他竟是一个粗俗之人,有茅房不去,却躲在林子里撒尿... 笼烟与画月悄然走近,画月道“若豆殿下生日宴上,当真解气!殿下故意将王后赠给他的玉珏丢进汤水里,溅了王后一脸,一身。王后那狼狈样,教在场的人嘲笑至极,真是丢尽颜面!”她们两个娇笑着掩唇笑个不停,嘲讽至极。 画月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孟恺突然蹿了出来,大喝一声“哪里来的下贱东西!竟敢背后非议王后,真是不知死活!”说完,就闪过身,一脚踹在画月的肚子上,画月吃疼,顺势倒下,嘤嘤哭泣。 画月的手却不经意的解开了腰上的腰带,将外裙褪了一般,衣衫不整地模样,蹬掉了一只鞋子,越哭越伤心.. 那边的赛马会上,邵隐宣布歇息半个时辰,再进行比试,在座的可自行活动筋骨。 几乎同一时刻,若豆见笼烟和画月消失,往林子方向过去,邀了旻天教他骑马,两人去马厩牵了一匹高大的红色马匹,若豆的手中紧紧握着姜妘己递给他的药瓶,里面的液体鲜红如血。 画月一直哭哭啼啼,笼烟与孟恺拉拉扯扯,纠缠着孟恺不肯放手,瞥见若豆骑马过来,出声高喊“殿下,救命!救命啊!”笼烟力气很大,一直抓扯孟恺不放手,尽管吃了孟恺数个拳头和窝心脚,死不松手! 若豆与旻天骑马冲过来,笼烟放开了孟恺,那马似疯了一般,仰头晃脑,冲过去,若豆瞅准时机,顺着马背滑倒半空,纵身一跳,狠狠地摔了一跤...头上血流不止,不过,那血是厨房的鸡血。 那马片刻就疯跑不见了踪影,孟恺一直慌忙躲避,哪里有救若豆的半点心思! 旻天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看到地上的若豆,吓得脸都白了,叱道“孟恺你为何见死不救!若豆殿下年幼,你竟眼睁睁地瞧着他摔下马来!当真是黑心的东西!” 旻天之所以敢这么骂孟恺,全是因为她的母后孟贞。 孟贞是孟恺的姑母,与孟南萸是亲姐妹,这孟恺亦是他的表兄弟。不过他是句町的皇子,出口骂孟恺几句也不算得什么事。 “哼,我没瞧见!”孟恺撇过头,矢口否认。这小坏蛋胆敢捉弄他的姑母,摔死了活该才好! “你真是厚颜无耻,你是瞎了还是聋了?若豆从你身旁摔下来你竟说没瞧见!”旻天怒气冲冲地吼道,这孟恺天生傲慢,不是一日两日。他喜欢姜姒好,听闻姜姒好瞧上的是旻天,心中十分怨恨,只因为他不是皇子! 旻天是皇子又怎样?他又不是太子,不过是句町送来的质子罢了!他还不曾放在眼里。 画月哭喊着爬近若豆身旁道“殿下,殿下你不能死啊!你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差点叫这畜生糟蹋了!” 旻天闻言,瞧了画月一眼,衣衫不整,哭得甚为伤心,蓬头垢面,滚了一身的泥,怒道“孟恺你竟在此处做这龌龊事!你这下闯了大祸了!” 笼烟咚地一声跪了下去,脸上却是有许多抓痕,衣衫也印有许多脚印,瞧着似被人暴打过一般。笼烟摇晃着若豆,泪目道“殿下,殿下,你醒醒啊!殿下!!” “孟恺你这般无耻,又冷血!真是叫人心寒!莫怪我不念亲情,如实禀告王上!”旻天抱了若豆起身,若豆的嘴角含了笑意,旻天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他这才敛了笑意,假装昏厥。 “你们两个小贱人!不要胡说八道!分明是你们在这里说王后的坏话,我气不过才出手教训你们这两个贱婢!”孟恺挥了拳头就上来要打画月,旻天一个转身,将画月护在身后。 “我在此处,你都这样嚣张,可见你真是不可教也!”旻天怒视孟恺,旻天见有人闻而来,声音响彻道。 旻天见是庄氏的人,大声叱道“孟恺,今日你蹂躏孤宫女在先,见死不救在后。若豆好歹也算你的表弟,你不仅欺辱他的宫女,还这般狠心,见马发狂冲过来,还不帮忙勒缰绳,若豆如今昏迷不醒,若是他有的三长两短,你可会安心?想来你是不会的!你这样德行有亏的人,与畜生无异!” 庄少哲一直注意孟恺的行动,见他进了树林,跟了过来,听闻旻天的话,大步走上前来问道“旻皇子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旻天淡淡看了他一眼,怒气未消,胸口起伏不定。 “没想到孟公子竟是这样的残碴败类!”庄少哲讥讽道。 孟凯这般无耻,又无德的人,人人都可以践踏,若他不姓孟,庄少哲此时就可以废了他,要了他的命,可是,他姓孟,他就不能动手。 “放狗屁,孟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姓庄的插嘴?你还是滚到一边凉快去罢!”孟恺血气上涌,他最见不得庄氏的人晃悠,这天下可不姓庄,他的姑母是王后,什么时候轮的他说三道四。 “你竟如此粗鄙,真是枉读圣贤书,败坏家风,孟公子也不外如是。”庄少哲气愤不已,不过他得忍着。 庄氏虽坐拥大滇的半壁江山,万不可教人耻笑了去。这庄氏的门面,好歹要撑下来。 旻天见这两人吵得热闹,不想与他们浑搅一通,当下道“二位慢慢争论,若豆昏迷不醒,我先带他去瞧太医。” “我随你一同去,也好做个见证。”庄少哲立马住嘴,这落井下石的事,而且对象是孟家,他可是乐意得很。 旻天抱了若豆,笼烟搀扶画月,庄少哲跟在身后,回头冲孟恺诡异一笑,你就等着吧! 093 罪该致死 旻天抱着若豆,领着笼烟、画月跪在北宫会场的正中央,尝羌首席的正下方,庄少哲亦一同跪下。 尝羌见了旻天怀里的若豆,惊得立时起身,绕到台下,弯下腰道“若豆是怎地了?” 姜妘己亦飞快走下来,双腿跪地道“把殿下放平,奴婢识得医术,让奴婢先瞧瞧。” 尝羌转头瞧她,姜妘己坚定地点点头,尝羌淡淡道“量力而行,快去叫太医。” 邵隐便火急火燎地到处寻太医,本来这场上备了许多太医,可是今日赛马,难免磕磕碰碰的,参赛的人又都身份尊贵,都叫了太医前去,以备不时之需。 姜妘己掰开若豆的眼睛瞧了瞧,又附在若豆的心脏处听了片刻,又看了看若豆流血的额头,春穗这时,拎了一个木质药箱递给姜妘己。 尝羌并未阻止,姜妘己搭了若豆的脉象,摇头道“殿下恐伤了内脏,奴婢不敢妄下结论,奴婢先帮殿下额头包扎一下,恐流血过多,体力不支,拖延医治。” “快些,太医怎么还不来?”尝羌心急道,心里怨恼姜妘己逞能,幸好并未耽误若豆的病情。 姜妘己三下两下包好若豆的头,这下放心了,教那些太医瞧罢,看他们能瞧出什么来,这额头本就没有伤口,不过是些鸡血,最怕教太医发现端倪,弄巧成拙。这也是姜妘己事先吩咐春穗准备药箱的原因。 “好了,王上。”姜妘己娴熟地包好若豆的头,当真是包得很专业,尝羌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嘉许。 “究竟是怎么回事?若豆方才还好好坐着看赛马,怎地一下伤成这样?”尝羌望着旻天,企图叫旻天给他一个答案,这庄少哲怎又会一起来。 “禀王上,方才我家殿下瞧着赛马甚是精彩,忍不住请旻皇子教他过过瘾。因此处人多,殿下就到树林子那处去骑,奴婢们就跟去伺候。不料,殿下和旻皇子才去了别处,奴婢们原地候着,那孟公子见了画月,突然将画月拖进树林,企图非礼。 奴婢和画月拼命地与他缠打,才保住了画月的清白,不料,若豆殿下骑了一转回来,见到孟公子欺负奴婢两个,打马冲过来。可是那孟公子却故意惊了马,殿下才摔了下来,昏迷不醒。请王上为殿下和奴婢们做主啊!”笼烟哭得断断续续,说的间断,意思却是表达清楚得很。 “竟有此事!简直荒谬!是哪个孟公子!”尝羌起身大怒道。 “禀王上,是孟恺,方才少哲听到争吵,过去一瞧,孟恺竟还嚣张至极,实在是教人失望。”庄少哲说道,他就是来煽风点火地,此时应该他挺身而出,他怎会错过如此良机。 “什么!去把他叫来!”尝羌更加愤怒,此时邵隐才带了太医过来,又小跑去叫孟恺。 旻天抱起若豆,随太医一同前去殿内,春穗跟着去此后,姜妘己不能走,画月和笼烟走不得,接下来才是关键所在。 邵隐是好言好语请了孟恺过来,随他而来的,还有他的父亲,孟凎,孟恺已经将来龙去脉与他说清楚。 孟恺来到尝羌的面前,竟冥顽不灵地不知罪,也不求饶,孟凎卯足劲一脚踹过去,孟恺一个踉跄,正正地跪了下去,孟凎叱喝“你这蠢物,见了王上还这般嘴脸,你今日是猫尿吃多了,犯浑么?” “父亲教训地是,孩儿今日酒吃得多了些,请王上开恩。”孟恺跪地拜了一拜。 姜妘己冷笑,你们父子接着演,以为用喝醉的借口搪塞,就能蒙混过去?那她这局不是白设了,不过,非礼宫女未遂,见死不救地罪可大可小,尝羌眼下正是用人之时,孟恺也不知会受多少罪责。 惩罚孟恺并不是姜妘己的本意,她的本意是要孟恺记恨,恨可以让一个人失去理智,犯下滔天罪恶。 “哼!吃多了酒就能做下这等糊涂事?”尝羌并不买账,鼻子冷哼一声。 姜妘己心道完了,尝羌是打算放过孟恺.. “还请王上宽恕,孟恺一时糊涂,险酿大错,日后定会戒酒,戒躁。”孟恺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 姜妘己倒是未料到他竟然承认了!想来借着醉酒,丢点颜面也没什么。还显得他男儿本色哩! 画月急得待要开口,姜妘己给她递了一个眼色,她住了口。 “孟恺你可知你今日所犯罪孽,罪该致死!”尝羌装模作样地吼道。 “孟恺此时晓得了,以后绝不再犯!”孟恺惊慌地保证。 “方才可是你惊了若豆的马,教他摔了下来,你怎会如此大意!”尝羌的语气虽是责怪,用词却不再严厉。 “许是那马儿听不得争吵,这才受惊,确实是孟恺的罪过,小殿下不要紧罢?”孟恺说得甚是圆滑,哪还有他刚才的那股不饶人的气势,肯定是他爹教的。 姜妘己不由得偷偷瞟了一眼孟凎,这是只老狐狸啊,看来是一个难缠之人,不过,他若不在孟恺身旁,孟恺岂还能由他左右? “毕竟是你惹祸在先,本王若是不责罚你,难以向若豆交代。这两个宫女又是他的人,你今日既然知错,善莫大焉,本王罚你闭门思过一年。”尝羌说得理所当然,菩萨口气。 姜妘己心底叹息,可怜了若豆,演这场苦情戏。尝羌竟然将他不放在眼里,在尝羌心里,这孟氏才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又怎会亲自折断? 若是今日若豆真的命丧当场,尝羌只怕也不会要了孟恺的性命罢! 姜妘己心底鄙夷尝羌,这亲生儿子还比不得一个对他江山重要之人的儿子! 她暗暗发誓,你舍不得折断,她可是舍得得很,谁教他们姓孟呢! “你下去罢,等这三日赛马结束,你就领罚,闭门思过罢。”尝羌叹了一口气道。 画月与笼烟心底发寒,这天理何在,王上真是不公允!幸而,不过是场戏,不过受了些皮外伤。 画月却幽怨的望着姜妘己,似乎在问她为什么,姜妘己不动声色避过了她的视线,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 孟恺起身,狠狠地瞪视画月与笼烟,你们这卑贱的身份,连给我提夜壶都不配,暗自啐了画月一口唾沫。 姜妘己瞧得清楚,这帐孟恺是记下了,至于他记在锦华宫头上,还是画月头上都好,姜妘己都有办法与他算清,不过他的恨要足够浓烈。 孟凎与尝羌寒暄了几句,唯唯诺诺地赞叹了尝羌的马术一番,才恭恭敬敬地退走,临了转身打量了姜妘己一眼。 姜妘己任他打量,端了一副不明所以地姿态,孟凎鼻息哼了一声,大步离去。 她心底发笑,你以为你赢了么?这场戏才开幕,离谢幕还远着呢,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094 成全了他 这赛马日无论是谁伤了,死了,都不影响继续赛马,尝羌嘱咐邵隐去瞧着若豆,若是醒过来,再来通知他。 方才,旻天用针戳了马屁股,马儿吃疼,才快跑起。不过旻天力道适中,并未狠下黑手,那马儿不过是一时惊到,不会让若豆真的摔下来。若豆是趁着马儿快跑时,佯装摔下来。 若豆并未受伤,不过是他滑落时,不慎磕破了膝盖,方才是装晕而已。那额头上并没有伤口,那血丝姜妘己交给他的鸡血,他摔下来时趁机,抹了一把,由于没有抹匀,看上去骇人罢了。 钟太医心急地左瞧又瞧,他总瞧不出若豆伤了哪里,脉息平稳,不像受了重伤,更无内伤,想来这他年幼,经此一吓,才昏迷不醒。 本想揭开若豆头上的白布看看,被旻天阻拦,说这是方才的大夫包的,止血用的,钟太医也不敢再取,亲自给若豆煮了一副平缓敛神的药喝下去。他和旻天,春穗一直守着。 旻天怕那孟恺前来找麻烦,孟恺的性子他很是了解,莽撞,嚣张得很。此前旻天提点姜妘己另辟蹊径,姜妘己才想到从这孟凯身上下手。 赛场上,姜妘己一直密切注意庄少哲的行动,姜妘己摸准了庄少哲的心思,庄氏稳重,从不轻易与孟氏正面冲撞,可是庄少哲却是个例外,他今日竟挺身而出,亲自落井下石,也是一个爱恨分明之人。 他唯一的不足之处,有勇无谋,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硬要插上一脚,趟这一趟浑水。 姜妘己心想,何不成全了他,让这出戏更加精彩呢? 中午时分,王上下旨歇息一个时辰,午膳过后,再继续,宫内准备了宴会,请诸位爱卿及家眷移步王宫用膳,一时之间这赛马场就空了下来,只剩护卫和看守,以防出现岔子。 姜妘己与尝羌寻了借口,又去了一趟马厩,不过她这次去的是庄氏的马厩。门口有两名护卫守护,她靠近不得,幸而,这马厩她熟悉的很,她绕到了后墙,那堵墙下有条排水沟,那水沟的洞口,能爬进爬出。姜妘己一看,荒草密集,将洞口遮盖住了。 她用手将荒草推到一旁,用身子拭了拭,确定以她现在的身量还能爬进去之后,立即行动,进去之后将那些草拉拢遮盖住这洞口。 这庄氏的马果然不同凡响,庄家规矩多,连马儿也是按照颜色排列整齐,而且这马的额头上竟各自做了记号,应该是今日参赛所用,怕与别人混淆,或者怕被人动手脚,这才在马匹的额头上画了彩色的图案,神态各异,各不相同。 姜妘己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庄少哲的马匹是一匹白色的,这里面白色的马匹有三匹,不知哪一匹才是他的,怎么下药呢? 她思来想去,干脆三匹都下罢,可是她带的药不多,三匹的话,药量不够,无济于事... 她仔细瞧着三匹马,看来看去,这中间的马与庄少哲倒是很是匹配,会不会是这一匹?可是第一匹与中间的这匹都有可能,这药只够两匹马,想来这三匹都是庄少哲的马,因为马上的记号她分不出谁是谁的。 姜妘己心思一转,低头仔细看马蹄,这马蹄上的马掌若是磨损的厉害,说明庄少哲经常骑这匹马,姜妘己低头细看,怕惊动了马儿。 她只轻轻地趴在地上,用跟稻草摩擦马腿,这马儿腿痒就抬起马蹄踢了起来。三匹马姜妘己都用这个法子,姜妘己桥的真切,正是中间这一匹,那铁钉磨得程亮。 姜妘己把药下了一半在中间的马槽里,剩下的一般分给了另外两匹马... 午时一过,下一轮地赛马正式开始,这一场,庄氏对孟氏。 姜妘己暗笑,上午她事先知道这这场对局,临时起意而已。这两家不仅在朝堂上争得你死我活,现在马场上也要睁得不可开交,谁安排的这一场,实在是用心得很啊。 果然,在场的各位看官,一瞧见这两家一同威风凛凛地出现,顿时专注了十二分的神情,都想知道他们两家谁会胜利。 两家的赛马经验都不容小觑,庄氏更是武将颇多,孟氏本是文官居多,近年来由于尝羌培养,另外扶持一支军队,孟氏也出了许多虎将。 看来,这两家这一场比赛必定会拼尽全力,否则不是教人笑话么。 姜妘己才不在意他们两家此时如何厮杀,他们两家在赛马场上是不会死人的,姜妘己的目光定格在庄少哲座下的那匹白马身上,幸好她的判断没错。 邵隐一声令下,第三轮赛马开始,那赛场上立时尘土飞扬,马蹄声响个不停,庄少哲的马一路领先,庄少哲地脸上自是得意至极。 姜妘己全神贯注地望着,那马儿吃了兴奋药,一开始必然精神百倍,全力狂奔,等会就会不受人控制,神思混乱,怕有人会受伤。 这第一排围坐的都是嫔妃宫女,可不能让她们受伤,何况她们大多无辜,伤了谁都不好。 “王上,奴婢瞧着庄少哲公子的马匹,迅猛无敌,怕是比惊雷更胜一筹,奴婢想下去看个仔细,请王上恩准。” 尝羌眼里露出担忧,庄少哲的马,果然勇猛得很,跑了半圈,把众人都远远甩在身后,若是他胜出,一定会与惊雷碰上,到时候,这马儿可不管人的身份,倘若依着它的性子,一路横冲直撞,输的那个人必然是尝羌,尝羌不想输。 “你可有什么法子,教这马输?”尝羌用扇子掩了唇形问道。 姜妘己会意,尝羌果然是一个自私的人,他怎会允许别人赢他... “王上的意思是要奴婢...让那马儿败下来?”姜妘己问道。 尝羌如此问,也是相信姜妘己能够驯服惊雷,必然有一套驭马的本事,既然能驾驭烈马,肯定也有教她输的法子。 尝羌不答,却威严地望着姜妘己,这是逼迫的眼神。 “奴婢试上一试,若是伤了庄公子,还望王上保全奴婢的性命。” “本王答应你。” 姜妘己躬身离去,这马儿的药效就快到顶了,姜妘己迅速地跑到第一排,那庄少哲的马儿像疯了一般,驮着庄少哲疯跑过来,庄少哲被它颠得缰绳都跑了,那缰绳飞舞在半空中,庄少哲已经控制不住... 她快跑几步,瞅见护卫腰上的利剑,即刻停了下来。 095 惊魂一刻 那马儿离姜妘己越来越近,越来越快,尘土飞扬,恣意狂跑... 姜妘己毫不犹豫地抽出那护卫腰间的长剑,护卫只顾着看比赛,一时不防,教姜妘己钻了空子。 姜妘己向前跑去,瞅准时机,飞快地握剑给了前后马腿一剑,速度快得令众人疑惑看错了.. 这个女子是用剑斩断了庄少哲的前后马腿么?她是疯了不成? 她收剑退到一旁,那马儿突遭斩腿,还跑了两步,姜妘己大叫道“快跳啊!”,庄少哲晃过神来,纵身一跃,跳下马来。 之后只听“轰隆”地瘫倒声,那马儿直挺挺地朝右边倒下.. 后面跟上来的人见了这莫名其妙地一幕,这马儿倒下,这赛马也要继续,各自挥舞着缰绳和马鞭边跑,边瞧这边。 就在此时,尝羌示意击鼓,比赛终止。他方才瞧着那惊魂一刻,姜妘己竟有如此胆魄,将那马匹的双腿在千钧一刻斩断,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而且,若是她没有天大的胆子,见了这样马匹狂奔地场面,只怕会吓得瑟瑟发抖,怎会还敢冲进去,险中求胜。若是她速度慢些,就要被这些狂奔的烈马踏个骨碎,不死也是残废,她怎有有此惊人的胆识。 他倒是要听听姜妘己如何圆下面的话,无故斩杀比赛的马,亦是死罪,尝羌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出此下策,真是看错了她。 鼓声停止,马蹄声也停了,庄氏与孟氏的人不明所以,各怀心意。 姜妘己已经规矩地跪在尝羌的面前,等着他开口问罪。庄少哲却是疑惑地表情,他的白马是疯了么,这女子为何会斩杀了它,是瞧出什么来了么? “你可知你犯了什么大罪?”尝羌怒吼道,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愤怒,仿若刚才吩咐姜妘己办事的人不是他。 “奴婢虽斩杀了疯马,却救了庄公子一命,求王上开恩。”姜妘己惊恐不已,颤声求饶道。 “你说什么?本王瞧着你才是疯了!”尝羌继续叱骂。 “王上,请听奴婢细细说来,那马儿刚才驮着庄公子疯跑的模样,似吃了兴奋之药,若是由它疯跑下去,即使赢了比赛,对别人来说,也是不公平的。而且,庄公子不被它摔死,也会被它颠得五脏损伤。所以奴婢才出手结果了它的性命,还望王上明察。”姜妘己讲完,叩头不已,拜了又拜。 “哦,那马儿今日确实不同往日,可是你说它吃了兴奋之药,难道是诬陷我庄少哲用此肮脏手段想赢得头筹么?”庄少哲这才明白,原来马儿被人下了药,可这奴女的意思,分明是指他下了药。 “庄公子误会了,给马喂食兴奋之药,这马上的人不死也会残废。刚才奴婢瞧得清楚,您在马上手足无措,怔愣不已,想来是不知道这马儿疯了,若是您提前知晓,肯定早已跳马逃生了。想来庄公子光明磊落,又是惜命之人,肯定不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姜妘己转身仰视庄少哲,缓缓地道。 她的眼神里满是善意,庄少哲看清姜妘己的面容,她的面上还沾染了尘土,方才她不顾性命危险,冲进赛场斩马腿救他,心中是抱着何种念想? 瞧她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为何有如此勇气,她又是如何瞧出这马有问题的?他怀疑是这宫女受人指使,否则她又怎么瞧得出那马被人喂了药。 “还请王上明察,少哲正如这位宫女所言,不会为了输赢,置王上的规矩不顾,置王法不遵,更不是卑鄙小人,少哲是输得起之人,绝不会做出这等令庄氏蒙羞之事,想必是那马儿是被有心人下了药,还望王上查清此事,还少哲一个清白。”庄少哲亦跪了下去,与姜妘己一排。 “此事蹊跷,本王自然信得过少哲你,看来有人在背后下黑手,此人居心叵测,放心,本王一定会查清此事,还原事情真相。”尝羌听姜妘己如此一说,也就明白了几分,这下药的人他心底已有盘算。 早晨,庄少哲站出来替若豆作证,是孟恺伤了若豆,企图对如豆的宫女行不轨之事,看来这孟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借着赛马,想要庄少哲的命。这少年倒是有几分狠辣,尝羌颇为满意,这样的人若是稍加培养,一定会成为他的刀剑,为他所用。 庄少哲的想法与尝羌如出一辙,除了孟恺,他亦想不到别人,给马下药这么毒辣的法子,是想要他的性命。庄少哲咬牙暗道,孟恺,我一定会教你知道比死更折磨地法子! “都起来罢。”尝羌放下心里的疑虑。 姜妘己果然不负所托,办起事来快很准,与男儿无异,若是她真是他的孩儿,他会欣喜几分的。 “今日,多谢姑娘相救,不知姑娘是如何看出我那马有问题的?”庄少哲谦逊有礼地问道,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晨,他就瞧见姜妘己在王上身旁伺候酒水,将她当成新调过来服侍尝羌的人。那么,她必定是尝羌的人,不可能为别人所指使。刚才她出手相救,必定也是得到尝羌首肯,看来尝羌不想让他死。 他的身上好歹也有一半庄氏的血液,论辈分,他还得称尝羌一声叔伯,尝羌还是念及血缘亲情的。 “奴婢自幼在北宫饲养马匹长大,对马匹的脾性甚为了解。后来调入锦华宫服侍,机缘巧合下,拜家师端木锦为师学习医理。见那马儿越跑越不成规矩,心想这马定是有什么问题,走近一瞧,它的症状很是兴奋,疯了一般,一定是吃了兴奋之药,所以才敢将它斩杀。” “原来如此,庄某竟瞧不出姑娘竟是驭马的高人?还是医圣端木锦的弟子,今日能得姑娘所救,实在是庄某之幸,若是姑娘有什么愿望想要庄某去办,不妨直说。” 庄少哲年方十五,长得风流倜傥,偏偏君子模样,一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也是听闻过端木锦的大名的,不过从来无缘一见,今日得知姜妘己是他的徒弟,不免高兴。他说的愿望也是委婉,替换了赏赐二字罢了。 “本王竟不知你还懂医理,还是端木锦的徒弟?”尝羌不免惊奇,她何德何能,端木锦竟收她做徒弟。 “王上,奴婢虽愚钝,但对医理执着,家师在宫里照顾长公主的时日,奴婢厚着脸皮去请教了几回,后来家师竟破例收奴婢为徒,实在是奴婢的造化。”姜妘己并未提及若豆,此事不该将他牵扯进来。 “难怪你早晨替若豆瞧病,手法很是不凡,本王真是眼拙啊。”尝羌唏嘘不已,端木锦的名声在外,他的弟子至少也学了他一半医术罢,当真是小瞧了她。 姜妘己谦虚了一番,尝羌见此事尘埃落定,姜妘己这般机警,当真是聪明得很,庄少哲并未赢,甚为满意。出了这个岔子也不能打扰他看赛的兴致。复又宣布庄氏与孟氏重赛一回,庄少哲换人替了上去。 这场比赛是最后庄氏赢了,尝羌今日也没上场,被这件事一搅,有些犹豫,姜妘己了然,安抚了尝羌几句。 今日的赛马落下帷幕,两件事都在姜妘己的算计之内,局亦布好,只等入局之人,将他杀个措手不及。 096 倾心相约 夜里。 若豆装了一天病,虽偷吃了许多东西,他天性好动,实在躺不动,夜里醒了过来,钟太医又惊又喜,感天谢地,若豆要是再不醒过来,只怕王上会治她一个大罪,丢了职位事小,丢了性命是大。 钟太医连着替若豆把了三回脉,确认他无碍,才敢让人去禀告尝羌。 尝羌今日看了一日赛马,虽发生两件不愉快之事,索性并未死人,亦是欣慰不已。 他在内殿与新进宫的爨龙妹调笑,互相调情,正是水深火热时,邵隐在殿外走来走去,等着回禀若豆醒过来之事。 这事是尝羌上午吩咐邵隐的,此时他只得在殿外候着,自然知晓殿内正在上演怎样的一幕... 尝羌今日喝了许多酒,爨龙妹又生得美若天仙,他才盛宠了几日,当下正是如胶似漆时,听着邵隐的步子,实在心烦,开口怒道“何事让你这般筹措?” “回王上,太医教人来禀王上,若豆殿下醒过来了。”邵隐轻轻放下步子,他这是他唯一的缺点,一心急就喜欢走来走去。这才惊动了尝羌,惹得他发火。 “醒过来便罢,教他好好养伤,明日本王再去看他。”尝羌哪里还有心思去见若豆。 爨龙妹的身上只剩一件火红肚兜,那若有似无的两座玉峰可是等着他呢,他两眼贪婪地望着那凸出的两点,伸手握了上去,随即将爨龙妹压在身下... 爨龙妹随着尝羌的动作不断起伏,声音亦是享受地口齿不清地叫喊.... 邵隐听在耳里,甚为刺耳,他这辈子与女人是绝缘了... 姜妘己今日一日随侍在尝羌身旁,不断地讲解赛场上的马匹的种类,奔跑的速度,优点,缺点,尝羌听得大开眼界,姜妘己当真对马匹甚为了解。 他不知道的是,姜妘己私下里做足了功课,将书上的许多话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直接讲给尝羌听。尝羌虽爱马,却没时间看那些书的,他只喜欢眼前真实的东西,能掌控的事物。 姜妘己随着尝羌回了太和殿,尝羌恩准她回去歇息,她也乐得清闲,今日被尝羌刁钻了一日,已是累得不成人样,现在只想四仰八叉地倒头就睡。 就在她回春秋殿地途中,忽然被旻天拦了下来,旻天笑得甚是诡异。 “你魔怔了么?”姜妘己并未停下脚步,朝前走着。 “你啊,今日之事不谢我就算了,还这般态度真叫我伤心,那可是我母后的娘家,我都帮着你害他们,若是教我母后知道,绝不会轻饶我,会说是一个吃里扒外之人,有可能会打断我的腿。”旻天装的甚是可怜,说得极是认真。 “好罢,今日谢谢你,可是我没有谢礼给你哦!”姜妘己狡黠一笑,旻天怎会将那些谢礼看在眼里。不过,她确实不知旻天这么帮她,图什么。 “算了,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今日,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你想不想知道?”旻天故作神秘道。 姜妘己不禁侧目,今日发生的有意思之事可是太多了,能叫旻天觉得有意思的,想必是真的有意思罢。 “说来听听。”姜妘己停住脚步,再往前走就是旻天去不了的春秋殿,有什么话只能在此说,旻天截了她的路,肯定也不是为了讲这些废话的,明日才是关键所在。 “今日我发现有个女人看上我了,该怎么办才好?”旻天笑得很是开心。 他也是真心想告诉姜妘己,看上他的那个人长得甚为可心。不过,他可没有瞧上那个女子,另有打算而已,也想试试姜妘己的反应。 “哦,谁啊?”姜妘己并惊奇,以旻天的绝世姿容,怎么可能才教一个女子看上,她对旻天口中的人很是好奇,难不成那女子已经向旻天讲明心意了?怪不得旻天如沐春风一般,笑得挺欢。 她也替旻天高兴。只要旻天高兴,她就高兴。 “唉,可惜她姓庄。”旻天叹了一口气,很是遗憾的语气,听上去很是失落,倒像是他也瞧上了那个女子。 “姓庄?你也瞧上她了?”姜妘己不是怀疑,是肯定,否则旻天怎会这样悲观,大半夜截她。 “也不算瞧上,不过看着顺眼罢了,她今日偷看了我许久,又教人送来一封书信,想约我赛马过后去明月楼吃宴,听曲呢。我还不曾遇到如此主动的女人,倒真是教我有些感慨。”旻天观察姜妘己的脸色,可惜,这月色朦胧,看得不是很真切。 “那真要恭喜你,你一定要去赴约啊,这世上难得遇见倾心之人,她又这般主动,你也有意,若是不去见上一见,你肯定会遗憾地。”姜妘己为旻天出谋划策,她从未遇见过倾心之人,更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不过是胡言乱语。不过若是两个有情人,彼此有意,当然要在一起,才不枉此生。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旻天听完,笑意淡了,倾心之人?他们这些王公子弟的婚姻大事,哪里由得自己。 他的母后孟贞,当年也是苦恋尝羌,尝羌亦有心娶她封后。不想竟被亲姐姐孟南萸横插一脚,率先怀上皇种,孟贞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尝羌随即娶了孟南萸,才过一年就封她为后,教孟贞肝肠寸断。负气远嫁句町为妃,一个人在宫中摸打滚打数年,凭着手段登上后座。 孟贞教他与姜姒好联姻是真,孟贞就是想叫姜姒好嫁过去,好好折磨她,让孟南萸心痛,两姐妹为了尝羌彻底反目成仇。 孟贞亦因为尝羌与孟氏疏远了许多,她明明可以嫁给尝羌的,只因为姐姐比她聪明,比她更有心计,成了大滇王后的不二人选,她落得被所有人背叛地下场,自她当上句町王后,孟氏才对她另眼相看。 旻天突然不言语,姜妘己疑惑,难不成她说错了什么话?倾心相恋,相知,不比盲婚哑嫁好么? “我并未真的看上她,不过觉得她有用罢了,她写得书信我还留着,兴许你能用得上,拿去吧。”旻天顿觉姜妘己的心很硬,一心为他打算,没有半点波动,想来在她心里,他旻天就算绝世无双,她也不会动心,顿时冷了心,寒了意。 “人家写给你的书信,你给我作甚么?”姜妘己不接。 旻天固执地塞到她手上,他就是要让姜妘己看看,别人是如何写那些倾心之语的,好教她也学学,兴许她也好奇书信上写了什么罢。 旻天才不稀罕一个庄兮颜,仗着容颜存活于世的女子,他从不感兴趣。 姜妘己回到院子,忍不住打开书信,逐字逐句看下去,这女子当真是什么都敢说,情诗更是信手拈来,姜妘己汗颜,这真是一个才貌俱佳地女子。 庄氏才貌俱佳地女子,那就是庄兮颜了罢,与旻天倒也相配,除了容貌略逊姜姒好一分,别的甚好。 姜妘己明明很累,很困,可就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旻天你真的瞧上庄兮颜了么? 为何她的心有些难受呢... 097 惊雷发狂 姜妘己胡思乱想了半夜,睡得迷迷糊糊,见天色微明,便起床梳洗打扮,想着昨夜旻天说的那个庄兮颜,不由得在打扮时,用心了了些,装扮了小半个时辰,才满意地对着镜子一笑,她还是这样打扮还是很好看的么,哈哈哈! 她被自己逗笑,她这是在作甚么,旻天倾心别人与她何干?她应该祝福旻天,教旻天抓住庄兮颜,最好能顺利结成连理之好。 姜妘己匆忙赶到太和殿时,尝羌还未起床,邵隐教她在殿外等候,姜妘己就像呆头鹅一般立在殿门口。 为何庄兮颜这三个字总是在她耳畔嗡嗡作响,她有些分神,强自镇定一番,见殿门开了,迎面走出一个比她年长一两岁的女子,立刻跪下请安,这个时候从里面走出来的人,除了妃嫔还能有谁呢。 爨龙妹拿眼瞅了姜妘己一眼,并未出声,故作镇定地离开,毕竟她初尝人事不久,又叫一个生人撞见,脸色红了一块,由宫女搀扶着离开。 姜妘己待爨龙妹走远,这才细细回想,这个妃嫔从未见过,又如此年轻,与姜姒好一般年纪,到底是谁呢? 不多时,尝羌换了龙袍,容光焕发地出来,邵隐命龙撵来接,宫女宫监一大群跟在后头,去了赛马场。 今日已是第二日,尝羌必定会上场,只是不知他会挑谁作为他的对手,姜妘己也是猜不透的,她在尝羌身边只两三日,虽大概了解他的脾性,但不完全了解他的心思。 午时一过,太阳逐渐西沉。尝羌挑了庄泓赦与他比赛,庄泓赦战功累累,是庄泓菲的亲哥哥,马上功夫更是了得,尝羌有意赛过他,以扬威名,有意盖过庄泓赦,也算是给庄氏一个警告。 姜妘己一早已经准备妥当,只盼到时能保住惊雷的命,否则她真是太对不起惊雷了,这与卸磨杀驴无异。 况且,惊雷由她一手教养,当然是存了感情的。 尝羌英姿勃发地换了劲装,翻身上马,在太阳鼓敲响时,率先踏马而去,领先一步,他今日抱着必赢的决心,跑了半刻,惊雷的速度果然惊人,尝羌只听耳旁的风呼哧而过,手中亦是握紧了缰绳。惊雷跑了半圈,速度越来越快,庄泓赦的马渐渐落后,不敌惊雷。 尝羌自鸣得意,姜妘己教养的惊雷果然厉害,也不愧惊雷此名。庄泓赦并未放弃,一路打马追赶,紧追不舍,尝羌亦是猛踢惊雷的肚子。 跑了一圈之后,惊雷仍然领先,一路迅驰而去,庄泓赦见胜负已分,放慢了步子。 惊雷越跑越快,突然尝羌闻见一股异味,在空中弥漫,气味越浓,他才恍然大悟,是粪便的臭味,可是这半空中怎会有粪便? 扭头一看,惊雷的屁股噼里啪啦的飙出许多液体粪便,喷了尝羌一脸... 尝羌愤怒不已,这惊雷真是该死,竟敢教他当众受辱! 惊雷腹痛难忍,越跑越快,屎尿齐飞,弥漫在半空中,尝羌顾着缰绳和马鞭,不敢松手,生怕摔下去伤残。腾不出手来擦拭脸上的粪便,一直企图控制惊雷的速度。 可是,惊雷就像脱缰的野马,丝毫不受他的控制,一路飞奔,所到之处,那粪便气味浓烈不散,前排的妃嫔亦受到波及...纷纷避让。 有人发现赛场上的不对劲,尝羌亦是狼狈不堪,庄泓赦有心看戏,放慢了步子,姜妘己瞧够了,才飞跑起来,现在才是出手地时机... 姜妘己夺过护卫的马匹,抢过马鞭,翻身上马,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大喊一声“驾!”打马朝着尝羌飞奔而去。 姜妘己扬鞭飞奔向前,英姿飒爽,马踏之处卷起阵阵尘土,经久不散。 不多时,已经追上惊雷,惊雷见了姜妘己慢了下来,姜妘己大喊“王上快跳过来!惊雷怕是病了!” 姜妘己努力地调整她的马匹,与惊雷步伐一致,好让尝羌跳过来,尝羌听闻惊雷病了,万一它倒地而死,他必定会受伤,他尝试了几下,晃晃悠悠地跳了过来,坐在姜妘己的身后,姜妘己却把缰绳和马鞭交给尝羌。 她一个快步跳跃到惊雷身上,紧紧抓住了惊雷身上的马鞍,用脚一踢惊雷的肚子,惊雷随即加快速度,就像离弦之箭,飞越不停... 这正是姜妘己与惊雷的默契,姜妘己踢惊雷,是叫它加快速度,惊雷卯足了劲,一阵狂奔,在看赛的人眼中,惊雷就像疯了一般,驮着姜妘己胡乱的狂奔... 尝羌心下动容,这惊雷是发狂了么,连姜妘己都降不住,幸好,姜妘己发现及时,将他救下。 惊雷的速快已经快如疾风闪电,奋力狂奔,教人不禁担心,姜妘己若是从它身上摔下来定会摔断骨头。 姜妘己的计划原是救了尝羌就假意驯服惊雷,可是,现在她想拼命一搏,为了那个公主的身份! 旻天看出姜妘己的心思,却不能露出急色,扬声道“这宫女只怕凶多吉少了!” 在座的人听了,不禁同情起姜妘己来,这发狂的疯马,已经在这赛场上狂奔了两圈,尝羌下的马来,一脸的马粪,气得他两窍生烟,他定要宰了这惊雷! 惊雷地速度如劲风刮过,教人看得眼花缭乱,随后姜妘己松了缰绳,扶着马鞍,借力滚落,“砰”的一声摔落在地。 由于惊雷的速度快如闪电,姜妘己摔得心脏骤停,感觉周身疼痛不已,惊雷觉察姜妘己掉了下去,回头看她,姜妘己忍痛对惊雷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它继续跑。 惊雷眼里含泪,又发力疾驰几步,直到精疲力竭,才缓下步子,倒了下去,姜妘己忍着剧痛,爬到惊雷身旁,伸手抚摸惊雷。 惊雷不住地喘着气,尝羌与一众侍卫围了过来,钟太医也赶了过来,尝羌关怀地问道“伤的怎样?” 姜妘己见了他的脸上溅了一脸马屎,心底发笑,尝羌你也有今日,不过她面上扭曲,强自忍痛道“王上,奴婢不碍事。” 在场的人看了无不动容,这宫女实在能忍,那么快的速度从马上摔下来,怎会无恙? “王上,惊雷昨夜还好好的,今日却拉稀不已,想必是被人下了泻药。”姜妘己疼得龇牙咧嘴,冒着热汗,浑身滚烫,脸色发红。 尝羌听闻,气得发抖,脸色大变,厉声道“竟有这种事!!” 姜妘己的手搭在惊雷的身上,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098 黄雀在后 姜妘己清醒时,春穗和钟太医守着她,姜妘己熟悉人体骨骼,身子着地之前,躬身护住了要紧的骨骼,侧身着地,并未伤及骨头,这一点她很清楚。 她身上却处处青紫一片,教人不忍直视,春穗替昏迷的姜妘己脱了衣物验伤,又禀告钟太医。 钟太医连连称奇,姜妘己真是命大,竟只伤及皮软之处,又用手在姜妘己的膝盖,手肘,脚踝处摸了摸,确定姜妘己只是伤了脚踝,不过是骨骼错位,又替她接了骨,回复原位。 开了些温补的药,擦拭淤青的药膏,说了些要紧的医嘱,姜妘己感激不尽,她伤的并不严重,但是不能教尝羌看出来,只能装奄奄一息,有气无力。 尝羌方才一脸马屎,丢进了颜面,换了衣裳正在督查惊雷被人下药之事,他不放心,又叫太医来验。 太医说惊雷确实是被人喂了泻药,才这般控制不住,腌臜物乱飞,别说畜生,就是人吃了这么大剂量的药,只怕也会出丑。所以这背后下药之人才是罪魁祸首,这惊雷实在冤枉。 姜妘己方才昏厥,就近医治,在离马场不远的一处离宫,尝羌也移驾到此问案,他一定要查出这背后之人,否则难以泄愤。 姜妘己在殿内的塌上,听闻说到惊雷,竟拖着病体,脸色煞白地出来,姜妘己故意将受伤的手臂露了出来,那伤口触目惊心,加上她右脸摔得淤青肿胀不堪,教人看了甚是怜悯。 她瘫倒般跪在地上,气若游丝道“王上...请恕了惊雷的罪,太医方才说的清楚,这背后下药之人才是罪魁祸首,请王上看在惊雷并未伤及王上,拼着腹痛难忍,赢了比赛的份上,不要杀惊雷,今日是由不得它。” 尝羌见了姜妘己这般模样,亲自上前扶起姜妘己,指了座,春穗扶着姜妘己坐下,姜妘己触及春穗的手,用力地握紧,带着请求的眼神望着她,春穗不明所以。 昨夜春穗向姜白凤禀告,见到容儿对马匹下药,姜妘己教她出面作证,向太后请示时,姜白凤准了。教她听姜妘己的吩咐,出面作证。 她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这惊雷是吃了泻药才这般,那么必是容儿下的药! 昨日容儿下药的马匹,也是红色的,肯定就是惊雷,只是,王后为何指使容儿下药呢? “惊雷是你一手调教,自然与它有些情分,今日本王饶它是因为你,你拼了性命救本王,本王很是感动。必定会查出下药之人,交由你处置!”尝羌见了姜妘己手臂上的伤,甚是可怖,才如此承诺。 “多谢王上体谅。”姜妘己摊在春穗身上,体力不济道。 “你先回殿内养着,此事本王一定会速查出来,你且安心。”尝羌瞧着姜妘己似又要昏厥,担忧道。 “是,王上定要抓出幕后之人。”姜妘己依旧倚靠在春穗身上,虚弱不已。 尝羌命春穗扶了姜妘己进内殿歇息,邵隐急匆匆地跑进殿内,一脸愁苦,一无所获地模样。 “如何?可有什么发现?”尝羌亦是心急道。 邵隐跪在地上,直叩头,他将最近几日去过马厩的人逐一排查个遍,若豆殿下的宫女笼烟却说,昨日瞧见太后的大长秋容儿曾前往过。 不过这种事是万万不能说的,他更不敢去问容儿,其中的厉害,他是晓得的。 “邵隐,你跟在本王身旁二十多年,你的心思脾性本王是了解的,你若是没有追查出什么线索,是不敢回来面见本王的!说!你究竟查出了什么?”尝羌大怒,邵隐竟敢姑息下药之人,真是无法无天了,眼里还有他么! 邵隐不停地叩头,结结巴巴道“方才,奴才将那些个宫女宫监都审问了一遍,若豆殿下身边的宫女笼烟说,昨日瞧见王后身旁的容儿去过马厩,却不知她去作甚么。” “容儿?还不素去将笼烟和容儿带过来!本王要亲自审问这二人!”尝羌红了眼,竟是王后在背后搞鬼! 她吃醋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成,他不过是宠了爨龙妹五日,王后竟想出此种卑劣手段,是想要他难堪,还是想要他的命? 无论哪一种,这王后也太霸道了!真是给脸不要脸,现如今,竟敢连他也算计!昔日,她残害了他多少骨肉,他为了这大滇江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她现在变本加厉到如此地步! 邵隐从来不会空手而回,将才如此说,也是想试探王上的心思,既然王上铁了心要揪出来,他自然不会保谁,即刻命人将笼烟和容儿押上来。 “我认得她!昨日太后吩咐我过来北宫帮忙,一时迷路,走去了马厩,正看到她鬼鬼祟祟地拿了一包白色的粉末喂一匹红马。”春穗走了出来,亦是姜妘己授意,在她掌上写下“作证”两字。她此时正抬手指着容儿,诧异震惊至极。 “你说什么?昨日你见她亲自拿了药粉喂马?可当真?”尝羌从鎏金座椅猛然起身,扬声问道。 “奴婢不敢撒谎,昨日晨时,的确见过她拿着粉末喂马,当时奴婢不知为何,便躲在栅栏处,偷看了全部过程,不敢欺瞒王上。”春穗跪了下去,头磕得震天响。 尝羌心下琢磨,这春穗是太后身边之人,又是香兰的侄女,太后又喜爱她,她若非真的看见,完全没有必要诬赖王后。况且,这是死罪,若她撒谎,谁也保不了她。 “你也见到容儿去了马厩?”尝羌走到笼烟身旁,笼烟跪在地上,却是不慌不忙,很是镇定。 “是,奴婢昨日清晨回锦华宫给殿下取赛马用的鞋,路过马厩,见大长秋往那处去了。”笼烟转身磕头答道,声音沉稳,据实以告地口气。 邵隐带人将容儿抓住时,王后已经乱了分寸,火速派人传话给孟凎,让他想出计策,并未细说,只说容儿恐与王上的马有关。 尝羌气得一脚将容儿踢翻在地,容儿吓得不知所措哭喊“冤枉”。 她昨日明明药的是若豆的马,这会子怎会变成了王上的马?她想不通,这中间是出了什么差错? “冤枉?邵隐去请王后前来,本王要亲自问话!”尝羌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握紧了右手,他很久没有杀人了。 姜妘己在内殿听得真切,面上嘲讽,嘴角挂满笑意,她受这伤也算是值了。 王后如何?算计不过别人,也只有被算计的命! 099 罪诛九族 邵隐去找容儿时,已经提前与王后通过气,请她早做打算,以防万一。 他平日侍候尝羌得了王后不少好处,他通知王后,亦是认为孟家不可能就此垮台,日后,还要仰仗王后。 今日,他卖王后这个人情,王后是不会亏待他的。两边不得罪,才能在这大滇宫中立于不败之地。 惊雷出事之后,尝羌取消了接下来的比赛,改在明日。有人要挑战他的王权,他非得将这人揪出来看看究竟是谁。 王后早回了昭阳宫,见着邵隐含笑而来,并不慌张,孟凎已经带了口信来,教她安心。 “王后娘娘,王上请您过去一趟。”邵隐谦卑道。 “本宫就随你走一趟。”孟南萸面上沉着,暗自抓紧了手中的帕子,她思来想去,莫不是容儿认错了马,下错了药? 万一容儿抵不住严刑逼供,将她招了出来,尝羌只怕会厌恶她,她心底发慌,这王后的宝座,她不想让给别人。 到得离宫,王后手心里竟是冷汗,她有些拿不准尝羌的心思。 “你可真是本王的好王后啊!竟指使人谋害本王!你是有多恨本王!” 尝羌一句谋害,已经认定了王后的罪,不仅诛心,也彻底坐实了王后的罪! 尝羌的声音才落地,王后刚要开口辩白,忽听殿外传来一个声音“王上莫要冤枉王后,王后贤德仁慈,怎会做出此等事来。”尝羌顺声而望,竟是孟凎,他来做什么? “王上,教唆容儿的人是我这不成器的孽子,不过,却不是针对王上,是微臣教导无方,还请王上宽恕了小儿,责罚微臣!”孟凎除了上身的衣衫,只见他身上鞭痕累累,血迹斑斑,纵横交错,看上去甚是刺眼,可怕。 那血水还在不断地往下流 ... 孟南萸看了一眼,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孟凎,你把话给本王说清楚!”尝羌见了孟凎身上的伤痕,并未消除怒火,怒气更盛。 又是孟氏,昨日这孟恺才做出那等无耻之事,今日竟又惹下此等诛九族的罪孽,孟氏当真是翅膀硬了,连个毛还没长齐的少年,都敢与他抬杠,以身试法! “王上息怒,昨夜我这孽障为了禁足一事,越想越气,不敢去找若豆殿下理论,他说他并没有惊了殿下的马,害殿下受伤,一时想不开,恰好遇到容儿来送一些点心,就将他的怨气说给容儿听。 容儿自小在孟府长大,得过许多已经作古的老夫人照拂,见这孽子可怜,才私自下药给若豆殿下的马匹泄愤,不想容儿竟认错了马,将药下给王上的惊雷,才闯下这滔天大祸来。都是这孽子种下的因,都是微臣教导不善,还望王上惩处!” 姜妘己在内殿咬紧了牙,这孟凎真是多事,竟想出这金蝉脱壳地法子,这是誓死要保孟南萸到底了! 孟家对孟南萸的后座投入了大量心血,自然不会眼睁睁看她倒下来,姜妘己不得不承认,这孟凎实在巧舌如簧,诛九族的罪,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成了容儿的罪孽,容儿就这样成为替死鬼。 “容儿,本王问你,此事真如孟太尉所说?”尝羌俨然信了几分,孟凎的行为是逼迫尝羌相信。他要留孟氏与庄氏抗衡,那么王后是动不得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殊不知。 容儿拿眼瞟王后,王后一副事不关己,不知情的姿态,眼里却是透着威胁,可这是诛九族的罪,容儿心下打颤,你当真狠心! 容儿经过强烈的思想挣扎,横竖一死,幸好她防这一日防了很久,暗下收集了王后的许多罪证,又将家里的人暗中送去了南越,剩她一人在这王宫中卖命。 那些证据就是她的家人保命的本钱。她只认她的家人,别的族人从未照顾过她的家里半分,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是我做的,与他人无忧,老夫人待我不薄,如今我也算还了恩情,两不相欠。”这话她是对着孟南萸说的,孟南萸始终一言不发,听了这话,更不敢直视容儿的双眼。 孟南萸脸沉了下来,冷声叱道“容儿,这些年本宫哪里亏欠了你,你要如此陷本宫于不仁不义?知道的以为是你个人为之,不知道的以为是本宫指使你为之,你这是自寻死路!” 容儿闻言,忽然猖狂地笑了出来,“是我自寻死路!”处处为你打算,如今你却连眼旁观,落井下石,孟南萸你不得好死!总有一日你做下的恶事会公之于众,天下大白,我在阴曹地府等你!后面这几句话,化作眼神,死命地盯着孟南萸。 孟南萸心虚,立即开口道“王上,说到底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教导好下人,教她闯下如此祸事,请王上责罚。”说完跪将下去,悔恨交加一般。 尝羌心底暗骂,你这个毒娼妇,害了本王那么多子嗣还不够,现在连若豆也不肯放过! “王后起来吧,人心难测,不过本王还是要罚你识人之过,以后用人看清楚些!若说识人,这宫中你还得垂询母后,母后这几年身体一直虚着,你去她跟前学学,顺便尽尽孝道罢。”尝羌心想,让母后好好为难你一番,也叫你尝些教训。 姜白凤素来不喜孟南萸,尝羌心知肚明。她当初看上的是孟贞,奈何,孟南萸灌醉了他,与他有了姜姒好,拿命逼他,他才不得不娶她。尝羌思及此,是怨恨孟南萸的,孟南萸善妒,背后弄死了他几个沾染过的宫女,他也是一清二楚。 “孟太尉快快起来,日后你定要好好教导孟恺。孟恺本王姑且念你年轻,血气方刚,明日就闭关去罢,此后你定要长记性。”尝羌亲自扶起了孟凎,他日后要用孟凎的地方还多着呢。 “将这贱婢拉出去五马分尸,即刻派人去诛她九族!”尝羌厉声呵斥道。 邵隐领旨前去。 容儿发疯一般的狂笑着被拖了出去,在姜妘己听来这笑声有几分得意,她一个将死之人,得意什么? 姜妘己听到此,已经对孟凎来了兴趣,看来这孟凎的确是个人才,若是他不出现,那孟南萸自是百口莫辩,不除了孟凎,孟南萸也难以撼动。 孟氏,既然你们这般奋不顾身的搅进来,那就一起下地狱罢! 姜妘己的嘴角扬起高度,这条复仇之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孟氏一族,她定会教他们寸草不生! 100 你要什么 惊雷一事,重重提起,轻轻放下,结局在姜妘己的意料之中,让她看清了这王权。 经过此事,尝羌对孟南萸十分猜忌,从他将孟南萸赶到太后身边服侍,可见端倪。 尝羌面上说,虽说是向太后请教识人之术,事实却是教孟南萸去侍候姜白凤,姜妘己以后见姜白凤的机会就多了,不愁找不到下手地机会。 姜妘己并不灰心,若王后就此倒下,那是不可能的。她的目的是让尝羌对孟南萸厌恶,逐渐疏离,甚至不闻不问。 这后宫中的女人若是离了尝羌的恩宠,还能嚣张几时?尝羌正值春秋之年,宫中的美人众多,王后若是生不出儿子,那她的后座也就很难坐稳了。 眼下尝羌绝不会再宠幸孟南萸,那么她也就不会怀上子嗣。失宠的女人,再要得宠难于上青天,何况这宫中比孟南萸年轻漂亮的一抓一大把,前几日不就来了一个爨龙妹么? 姜妘己在离宫养了三日的伤,今日尝羌亲自来探望她。 她拖着病躯起身在床上叩拜,尝羌扶了姜妘己一把,算是天恩。 “这三日身子可好了些?”尝羌关怀备至地语气,似是真的。 姜妘己感激道“回王上,奴婢好些了,多谢王上关怀。” “本王今日来,是来赏赐你的,你要什么,尽管开口。”尝羌缓步走到邵隐搬来的鎏金王座,轻轻坐下,龙颜大悦地开口道。 “奴婢在这宫中,并不缺衣少食,过得很好,既然王上开了金口,奴婢斗胆向王上求两件事,请王上答应奴婢。”姜妘己并未躺下,而是跪床叩头。 “看来你对金银财宝不敢兴趣,你倒是说说要本王答应你哪两件事?”尝羌心下思忖,金银财宝都不要,这两件事只怕有些分量,不过这天下间没有他办不到之事。 “王上,奴婢的说的两件事很简单,其一,请王上除了奴婢的奴籍,赐奴婢平民的身份。其二,奴婢身世凄苦,至今不知父亲是谁,请王上替奴婢寻找父亲。”姜妘己嘤嘤抽泣,委屈求全,我见犹怜般,她脸上的肿胀消了一些。 尝羌哑然失笑,姜妘己的想法竟这般简单,思及她是高芷斓的女儿,他打量姜妘己的面容,瞧她与他是否相像。 尝羌看得呆了,细看之下,那眼睛和鼻子竟与他有七八分像!莫非她真是他的风流产物?尝羌又细细端倪,其余与高芷斓竟如出一辙,尤其像极了年轻的高芷斓。 回头他要问问高芷斓,姜妘己是不是他的女儿。他心底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 “好,本王答应你。你可还有别的事求我?”尝羌心底升起一股莫名地心酸,他年轻时惹了不少风流,不知这王宫中的哪处角落还有他的沧海遗珠 ? “奴婢几日不见娘亲,还望王上应允,让奴婢的娘亲到这离宫伺候奴婢几日,眼下奴婢还下不得床,身子还有些弱,春穗是太后的宫女,奴婢不敢多留。”姜妘己打得注意是,教娘亲过来与她合计一番,怎样让尝羌知晓她的身世,较为牢固。 “本王准允,春穗你去北宫马厩一趟,将她的娘亲接过来,你就回春秋殿罢。” “是,奴婢遵命。” 尝羌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姜妘己思忖,莫不是他想见娘亲?可是,眼下还不是好时候,她也不能轰走尝羌,但这离宫可是他的地盘。 不多时,春穗领了高芷斓进来,高芷斓手里还提了两个包袱,见了尝羌,吓得包袱掉在了地上,下跪问安。 尝羌见高芷斓虽衣着粗糙,脸上未施脂粉,却是风华正茂般,自有一股脱俗地气质,不似奴隶。 “起来罢,你好好照顾你女儿,她为了救本王受了伤,改日本王再来瞧她。”尝羌走过高芷斓的身旁,略停留了一步,几近可闻道“夜里来太和殿一趟,本王有话问你。” 高芷斓发愣,尝羌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娘,他走了,起来罢。”姜妘己瞧着娘亲,痴傻一般,竟忘了起身。 高芷斓闻言起身,快步跑过来捧着姜妘己的脸左瞧又瞧,抱着姜妘己又哭又笑,哭是因为见姜妘己受了重伤,笑是尝羌开口要见她,她们母女终于苦尽甘来了。 高芷斓喂了姜妘己一些水,拉着姜妘己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却始终未说到尝羌要见她的话。 姜妘己瞧着娘亲没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道“他教你何时去见他?” 高芷斓抬头,妘己竟然听到了,她有些慌乱道“他教我晚上去太和殿见他。” “娘亲可想好要与他说些什么?如何说?”姜妘己握住了娘亲的手,她的手在颤抖,想给她一点力量。 “妘己,为娘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你教为娘。”姜妘己此时能暂住在这离宫,在高芷斓看来十分了不起,她这半辈子是第一次离开北宫。 她的女儿比她聪明,比她厉害,她自然肯听姜妘己的话,她们母女一直相依为命,反倒是姜妘己处处替她拿主意,她也习惯了。 “娘,你这么跟他说,你就说,妘己是你的女儿,不过我从小就告诉她,她的父亲已经过世了,她却不信。她很渴望有一个父亲,但是她不知她的父亲是王上。这些年你一直含辛茹苦地将我带大,受尽流言蜚语,很不容易。 你心心念念地想了他十四年,你问他,他这些年可有想起过你,表现地深情些,万不可露出怨恨。至于我,你不用多说,只说我心思单纯,无忧无虑地长大。” “就这些?你不想认他么?如果他认了你,你就是公主,为娘的心愿也就了了。”高芷斓没想通为何姜妘己表现地这么冷淡。 “是我的,我自会拿回来,娘,关于我的事,你不用跟他多说,多说些你这些年受的苦即可,但不要哭哭啼啼,让他厌烦,注意语气适中。”姜妘己嘱咐了几遍。 高芷斓最是眼泪浅,尝羌又见不得哭哭啼啼地女人,姜妘己是知晓的。 天色暗下来,高芷斓换了一件稍微看得过眼的衣裙,梳妆打扮了一番,姜妘己提醒她,把尝羌的金腰带带上,那是她与尝羌欢好之后,尝羌送与她的。她一直保存至今。 高芷斓收拾妥当,又深吸了几口气,鼓励自己,姜妘己又嘱咐她千万别在尝羌跟前落泪。高芷斓又默默记了几遍姜妘己说的话,才慢悠悠地去太和殿。 姜妘己拖着身子起身,立于窗前,高芷斓揭开这前尘往事之后,那迎面而来的汹涌风浪,她要细细谋划。 那公主的身份她该如何名正言顺地拿回来? 101 确认身世 惊蛰。 高芷斓手中握紧装金腰带的锦盒,这金腰带不过是尝羌那日喝了不少酒,一时兴起留给高芷斓的。尝羌留下时并无旁的心思,高芷斓却万分珍惜,视作珍宝,日日拿出来瞧。 她亦是一个长情之人,她可以凭着一根腰带念着尝羌十四年之久。 换做旁人,只怕早在落魄时将金腰带当了,可高芷斓始终守着这根金腰带,历经千辛万苦,诸多难听的流言撑过来。 她就是傻傻地相信,总有一日尝羌会来找他。 她在北宫的马厩煎熬着,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直到如今姜妘己已经快满十三岁,她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她盼了多年的这一日。 她想了十四年的男人,终于要见她,她心中忐忑,怕尝羌嫌她老,嫌她丑。 待她行至太和殿的大殿门前,她犹豫起来,见了会怎样,他会说什么,这么多年,他从未找过她,只怕早已经将她忘了 .. 高芷斓心中的惊怕胜过了她下的决心,就在她打算转身离开时,邵隐望见了她,邵隐老远就喊道“可是高氏?王上等着见你呢。” 高芷斓止步,硬着头皮走向前去,太和殿门口的八角宫灯很是亮眼,将这红墙金扁照得明晃晃的,甚为刺眼。 她行至邵隐面前,躬身一礼“有劳掌宫大人引路。” 邵隐见高芷斓特意打扮了一番,看上去的确明艳动人,想必王上也会动情罢。 心想这高芷斓也是命苦,尝羌临幸了她一回,她怀了姜妘己,差点被王后下毒手打了胎,幸好安然地生下了姜妘己。姜妘己也是命大,若非太后亲自出手保她,她又怎会存于世。 “请。”邵隐亦稍微躬身,对待王上宠幸过的女人,他还是给足面子的,说不定哪日这高芷斓鲤鱼翻身,也不一定。况且她还有姜妘己那般心思的女儿。 高芷斓进了殿门,只见这内殿恢宏雄伟,气势磅礴,天家威严自在其中,那雕刻龙的金柱尤其显眼,教她生了三分惧怕,两分沉重。 “来了?邵隐你出去罢。”尝羌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抬头瞧了高芷斓一眼,随后命邵隐退下。 “起来罢。”尝羌站起身,走下金銮座,缓缓走向高芷斓。 “你这些年过得可好?”尝羌满眼情深义重,见高芷斓的妆容也是欢喜地。 “好。”高芷斓起身,淡淡开口,她心底的紧张渐渐消散,望着尝羌的眼神,甚为感动,他的一声问候,就能将十四年的日日夜夜一笔勾销。 “我听说你这些年不曾婚配,带着女儿过活,她的父亲可是本王?”尝羌单刀直入,只有解了这个心结,他们之间的关系才会缓和些,不然这么僵持着,总归不是好事。 “是。”高芷斓简略地答,很是慎重,眼中却盈满雾气。他竟然知道,可是他却从未找过她们母女,是薄幸还是寡意? “你当初既怀了身孕,为何不来寻本王?”尝羌一脸愧疚,实际心底暗暗惊奇,姜妘己竟能逃过王后眼睛,存活下来,也算是奇迹。 莫非是王后并未发现这件秘事,疏忽大意 ? “王上当年未交待奴家任何话,奴家不敢扰王上。”高芷斓心底有些怨言,一时找不到别的说辞,都怪她嘴笨,记性又不好,妘己教她说的话,她竟忘干净了。 “糊涂,你的女儿是本王的公主,本王理应给她名分,幸好苍天有眼,妘己来到了本王身旁。本王看她与本王虽有几分像,亦不敢确认,才教你来过来。”尝羌大喜过望。 他心底却在暗暗猜测,只怕是这母女俩串通好,一步一步接近他,逼他给她们母女一个身份,这身份给与不给,还要看姜妘己有没有本事。 “奴家是糊涂,苦了妘己这么多年,她本是公主,金枝玉叶。却随奴家受了许多罪,吃了不少苦,还望王上责罚。”高芷斓说完就要跪,尝羌双手扶住了她。 高芷斓一时惊慌,迅速抽离了双手,又觉不妥,又道“请王上宽恕,奴家失礼了。” “无妨,你我多年未见,难免生疏,是我的不是,这么些年忙于政务,无暇分身,加上那年我喝了许多酒,半醉半醒之间,我与你之事恍然若梦,不知你的名字,也就未去寻你,前两日见了你,瞧着眼熟,这才想起,那年我与你并不是梦。”尝羌为自己开脱,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一般。 高芷斓沉醉在他的谎话里,全然信了。谁教她想了尝羌这么多年,靠着那点回忆过活,这时,尝羌的这般说辞,无疑打消了她的怨念,原来他醉酒以为是梦。 “王上 ... 奴家 ... ”这些年吃的苦都值了,后半段她酸了鼻子,湿了眼眶,已然说不下去。 尝羌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抚,自责了几句,俨然一对恩爱夫妻,只有尝羌心头清楚,这其中的情深有几分真假。 “妘己这孩子甚是聪明伶俐,本王很喜欢她,今日她托我帮她寻她的生父,她是不是不知晓她的身世?”尝羌试探地问道,这高芷斓温柔妩媚,很好哄骗。 姜妘己却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又怎会不知晓他就是她的父亲呢,只怕是装聋作哑,难道她不想认他,不想要那金贵的公主身份不成? “是,都怪我,我一直对她隐瞒,生怕她知晓了,不知轻重,横冲直撞地闯祸。”高芷斓拭了眼泪,站直了身子,突然想到姜妘己的嘱咐。 “难怪,等她身子好了,本王与她好好谈谈,希望她不怨我。”尝羌叹了一口气,愧疚不已。 “妘己不会怨怪王上的,她生性单纯善良,善解人意,从不记恨什么。”高芷斓着急地为姜妘己辩解,又想到姜妘己嘱咐他不要过多地提起她,只淡淡说了几句。 尝羌叹几口气,又与高芷斓说了几句相思的话。高芷斓临走时,赏了她不少珠宝,华服,锦缎,只字未提高芷斓入宫之事,给姜妘己身份之事。 高芷斓有些失落,那锦盒里的金腰带也未用上,尝羌是怀疑妘己的身份么? 不过,她转念一想,王室血脉关乎江山社稷,他慎重一些也无不可。 尝羌心里的盘算的是,他要等着姜妘己来求他,而且,他要好好为难她,看看她是否有资格做她的女儿。 这公主的身份岂是那么轻易得到的,她受的那些苦与他有何关系。 他还要滴血认亲,若姜妘己不是他的女儿,那么休怪他无情无义! 他想不到的是,姜妘己不打算求他。 她要布一个局,把属于她的身份亲自拿回来 ... 102 谈笔交易 高芷斓回到离宫,姜妘己却不在床榻之上,慌忙四下寻找姜妘己,她心急并未看到长桌上的字条。 高芷斓不敢声张,毕竟这是离宫,她们母女只是借住在这里,宫中规矩众多,她也不敢大声呼喊,当她坐下时,才发现姜妘己的留的字条,教她不必担心,她回春秋殿拿样紧要的东西。 姜妘己趁着暮色,挑拣小路走,多走花园中的小径,穿过许多草木,躬着身子,生怕被人发现,走得小心翼翼,借着宫内高挂的的宫灯,一步步走向杏园旁的矮院。 最后一段距离,差点让值班的护卫撞见,她眼尖,闪到杏树身后,这才险险的避过。 她一路猫着身子,终于来到夜白的住所,这是她第一次来寻他。 幸好,屋子里有亮光,夜白在。 姜妘己轻叩窗户,夜白蹙眉,谁会叩窗,他起身开窗,姜妘己竟笑眯眯地笑着他,他觉得这笑里藏着阴谋。 “你不是受伤在养伤么?”夜白隔着窗户问道。 那日,夜白没有资格观赛,不过这大滇宫中的大事小事,他还是知晓的。尤其是姜妘己的事,收到竹子柳的信,他就想方设法地查过姜妘己的身份。 奈何,姜妘己的身份很神秘,这宫中竟没有半点关于她的线索。他只有亲自去见高芷斓,对高芷斓下药,将她迷得神志不清,套出了几句紧要的话,推测出姜妘己是滇王的女儿,是大滇的公主。 他又暗自观察了姜妘己许多时日,瞧出她颇有心计,那一日她被人截杀,他才现身救了她,并不全是因为竹子柳的那封信。【零↑九△小↓說△網】 夜白把情谊和利益分得很清楚,他与竹子柳的情谊大多数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他从来不做与自己无益之事。 “我来是想与三皇子谈笔交易。”姜妘己双眼如炬,直视夜白。 旻天之前替姜妘己查过夜白的身份,他的人查出夜白是南越的三皇子,赵夜白。 夜白的封地在南越北丘之地,封号北靖王。 他为南越王祝寿回封地的途中,遭人刺杀,自此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旻天猜测杀夜白的刺客必定是南越太子赵容华的人,因南越王只有他们两个皇子,容华才不得不出手斩草除根,以解后顾之忧。 可是,夜白为何受太后庇护躲在王宫之中,姜妘己思忖夜白不敢回南越,是要寻找靠山,教容华忌惮,不敢再贸然出手杀他。 姜妘己对旻天的猜测十分赞同,经过深思熟虑,夜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靠山,那么这笔交易他一定会同意。 “哦?那便进来谈。”夜白邀姜妘己进屋,自己却不动身去开门。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姜妘己推门而入。 夜白瞧着姜妘己,未施粉黛,素面朝天,一脸病容,身上穿得稍厚,她就这般模样来与他谈交易?她哪里来的自信? “请坐。” 姜妘己轻轻坐定,开口道“时间短促,我就不绕弯子,直说了。” “自然,这交易当然要简单明了的谈,省得绕来绕去教人头昏。”夜白淡笑,径直坐下,替姜妘己倒了一杯茶。 “三皇子为何躲在大滇王宫,你我心知肚明。我有一个法子,可教三皇子大大方方地回南越,不知三皇子有没有兴趣听?”姜妘己喝了一口茶,捧着茶杯不放。 “既然来了,就说来听听。你倒是厉害,这么短时间就查出我的身份。” 夜白真正惊讶的是,据他观察姜妘己独来独往,与人并无交际。除了太后派去监视她的春穗,她与锦华宫也甚少来往。若豆年幼,更无人脉,不可能短时间内查出他的身份,究竟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我给三皇子找了一个好靠山,足以让你那太子哥哥忌惮,不敢轻易伤你分毫。”姜妘己泰然自若,将掌中的茶杯放在烛火下观望,似在看这瓷杯的成色如何,说得漫不经心,却又胜券在握。 “你是如何得知这事?”夜白彻底震惊了,姜妘己现在不过是一个宫女,怎么可能得知宫外的事,而且还是这么隐秘之事。 “三皇子不必惊讶,我想知道的事自然有法子知道,不知我说的事,你可感兴趣?”姜妘己气定神闲,玩弄着手中的茶杯。 “不知公主替我相中了哪座大山?”夜白亦敞亮地说出姜妘己的身份,好教姜妘己知道,他并不是一无所知,坐以待毙之人。 “太子姜楠康。”姜妘己心底诧异,夜白竟然查出她的真实身份! “他如何成为我的靠山?”夜白心下疑惑,不知姜妘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太子未大婚,太子正妃之位悬空,这太子正妃之位你知道将来意味着什么!” 姜妘己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夜白自然知晓,这太子正妃之位意味着将来的王后之位。 “这正妃之位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女儿身,可以嫁他为妃。” “你不可以,但是你的同母胞妹娉婷公主可以,只要大滇太子与南越公主结为秦晋之好,她将来就是大滇王后,你的太子哥哥能不忌惮么?他自然不敢再莽撞地对你下手。”姜妘己一语道破,这才是交易的问题关键。 赵娉婷嫁给姜楠康,那么姜楠康就是夜白的连襟。赵娉婷又是他的亲妹妹,赵娉婷肯定是护着夜白的。 重要的是姜楠康瞧上赵娉婷,这是来自姜妘己上一世的记忆。 到时候赵娉婷的枕头风一吹,姜楠康必然也会护着夜白。 他们夫妻两人,一个是将来的王上,一个是将来的王后,赵容华定然不敢轻举妄动。凭着赵娉婷与夜白的兄妹情深,他自然是要掂量掂量的。 “原来如此,公主真是好算计,你凭何认为大滇太子会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南越公主为正妃呢?”夜白曾经有此打算,劝说姜楠康娶娉婷,可是姜楠康虽对娉婷有心,却不敢自作主张。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母妃不过是县令的小姐,而且早已在生娉婷时去世。两兄妹无依无靠,姜楠康是即便喜欢赵娉婷,也会掂量他们兄妹俩背后是否有所依仗。 他们的外婆家自母妃死之后已经没落,他们兄妹二人一路扶持,百般算计才活了下来,深知找一个靠山是多么不易。 况且,大滇的太子妃必定要出生高贵,有权有势,可以教姜楠康倚重,偏偏他们兄妹二人并不得父王宠爱,谈何倚靠。 “倘若全天下的人都知晓娉婷公主失身于大滇太子呢?”姜妘己淡然一笑,这是他们兄妹二人唯一的出路。 “这 ... 娉婷不会同意的!”夜白断然否定,他再龌龊,也不能算计他的亲妹妹。 “教她知道她肯定不会同意,若是她遭大滇太子算计呢?” “你真教我刮目相看,看来你已经算计周全,往日真是小瞧了你。”夜白嘴上虽如此说,心下却是坦然一片,姜妘己本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计手段之人。 姜妘己但笑不语,明明如小鹿一般温驯的双眸,却盈满阴鸷,教人有几分森然之感。 “既然是交易,你又想让我为你作甚么?” “我要你调动你北丘之地的力量,对大滇北边边境肆意骚扰数月,记住是骚扰百姓,切勿与官府卫兵发生冲突,情况越遭越好。” 夜白闻言,瞧姜妘己的眼神有了几分不确定,姜妘己这是何意,她究竟要做什么? 103 借粮渡关 三月后。 大滇的夏日酷暑难耐,春季的祭祀似乎并未生效,连日来连雨滴的影子也没见到,地里的农作物已经奄奄一息。 只怕今年又是颗粒无收,尝羌急火攻心,去年百姓的收成因为旱灾,锐减至三分之一,勉强够百姓糊口。他又下旨收了部分赋税,害得北境近几个月来,出现不少抢夺粮食的恶性事件,大有蔓延之势 ... 大滇北境与南越的北丘接壤,两边的百姓不过隔了一条漓水河,可谓牵一发动全身,两边的百姓互相乘船滋扰、抢夺,百姓叫苦不迭,尝羌无计可施。 南越王一向虎视眈眈,无奈大滇连着两年旱灾,粮库空虚,不敢贸然出兵镇压,恐南越趁机煽动暴动,引发两国交战。 只得由着漓水河两岸的百姓互相滋扰,为了抢夺粮食,只怕他们连自己是哪国人都记不得了。北丘是南越赵夜白的封地,尝羌本想私下联络赵夜白商量计策,无奈赵夜白已经消失数月。 眼下,尝羌心急如焚,北境的流民四处乱窜,有的逃往南越保命,有的已经往晋城而来。无奈大旱之年,民间亦寻不到粮食。尝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日夜担忧,着急大臣商议计策,大臣们也摇头晃脑,无计可施。 尝羌无奈之下,贴出王榜,告诏国民,如若谁能解决北境之乱,赏万金,加封进爵。 姜妘己见到城墙上的王榜时,摘了下来,捧着王榜进了宫。 她捧着王榜进得太和殿,一路畅通无阻,大殿内只留下当朝右相谢君麟、左相庄泓赦、太尉孟凎肱骨大臣在场。 为今之计,这粮食才是关键,殿内的人正一筹莫展之时,姜妘己由邵隐领进殿来。 姜妘己双手高举王榜,没过头顶,盈盈一跪道“王上,奴婢有妙计,可解北境之乱。” 尝羌大喜,其余三人面面相觑,这个女子是何人,竟有如此大的口气,竟敢揭王榜。 只有孟凎眸光里崩裂出阴冷的杀气,孟南萸早就告诉过他,这奴婢是尝羌的野种,狡猾得很,教他尽快除去。 “快说,你有什么妙计?”尝羌迫不及待,亲自起身扶起姜妘己。 姜妘己缠绵病榻数日,尝羌去看过两回,没想到姜妘己病愈之后,竟然揭了王榜前来,教他很是欢喜。这才是他尝羌的女儿。 “要解北境暴乱,关键还在粮食,暴乱是由天灾引发,若是能借到粮食,撑到秋后,定然可以安然渡过难关。”姜妘己起身,郎朗开口答,眉眼之间自信。 “这还需你多说?问题是现在粮库空虚,没粮发给北境。”孟凎哼了一声,嘲讽道。 “孟太尉,这粮食自然是向他国借!”姜妘己不以为意,瞧孟凎的神情,眼里毫不掩饰的讥笑和仇视,姜妘己尽收眼底。 “说得容易,这天下四国,夜郎与大滇已经断交数年,互不来往,找竹王借粮,怎么可能借到。南越一向富庶,可对大滇虎视眈眈,是吃人的老虎,若他们趁此机会出兵,后果不堪设想。这句町与大滇虽是姻亲关系,可也是面和心不合。如何借粮?” 孟凎言语之间竟是鄙夷,简单分析天下局势,他不是没有想过借粮。可是与他国借粮谈何容易,尝羌又怎会拉下脸皮与他国开口。 姜妘己亦不生气,孟凎说的极是,不过,他只说了现在的弊端,却没说到紧要的地方,或者说,他明知却故意未点明。 “孟太尉说的极是,不过这句町与大滇的姻亲关系也不及您亲,您与句町王后可是亲兄妹,旻天皇子在大滇受您照拂多月,若是您修书一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必然能借到粮食。可是大滇人口众多,今年又是旱灾,借来的只怕也是杯水车薪,只能补一些窟窿。”姜妘己凝神静气,闲散地开口。 心想孟凎你有本事你去借啊?看那孟贞会不会借给你。 “简直痴人说梦,这王室姻亲岂是寻常之家,孟王后虽是我的胞妹,但她贵为句町王后,自当为句町国打算,岂是我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 孟凎推辞,他才不接这烫手的山芋,这借粮一事搞不好会让两国陷入战火,那他必定会受拖累。 “既然孟太尉推辞,也就不把大滇眼下的困境放在眼中,您试都不肯一试,便断然拒绝,可见您的心中是不想替王上分忧解难的,那您身为太尉所为何?” 尝羌心下烦躁,这两个人是有仇么,怎会互相讥讽起来,真是让人心烦意乱,当下开口“孟太尉,你果然不试一试?” 如若借粮,孟凎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毕竟句町王后是他的亲妹妹。 “王上微臣实在 ... ”孟凎很是为难,明显不愿意。 尝羌的脸沉了下去。 “这就是你献的的妙计?向句町借粮?”尝羌转而问姜妘己,这粮食哪里是那么好借的?这天下的事,但凡涉及国家大事,亲情就一文不值。 况且,他当年负了孟贞,只怕孟贞怨恨他在心,又怎会帮他。 “向句町借粮只是第一步,就算句町肯借,可是路途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怕粮还在路上,那些忍饥挨饿的百姓早已失控,形成势力,要么涌入晋城,要么造反,这百姓只管温饱,不管江山。”姜妘己侃侃而谈,却忧心忡忡。 她说的正是谢君麟担忧的,谢家虽然富可敌国,但也不可能平白无故花钱买粮替尝羌赈灾。 殿内的人都是各怀鬼胎,各自盘算,尝羌亦是知晓,但无可奈何,他不想这样一件有功的大事记在庄氏和谢氏的头上,他指望孟凎能替他解忧,好擢升他的职位。 “这也是本王所担忧的,句町正逢雨季,就算借到粮食在路上只怕会耽误大事。”尝羌很赞成姜妘己的话。 “王上为了尽快平息北境之乱,只能向邻国南越借粮。”姜妘己见孟凎灰头土脸,吃瘪的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南越现在虎视眈眈,早有吞并北境之心,哪里肯借粮给大滇。”谢君麟插了一句。 “王上,南越的北丘离大滇北境最近,北丘是北靖王赵夜白的地盘,我们大可不必向南越王借粮,只需向北靖王开口,事情或许有转圜的余地,奴婢愿意前往北丘借粮,而且必当不辱使命。”姜妘己笔直地跪了下去,一脸从容,不似开玩笑。 在场的人无不惊诧,这奴婢是疯了不成,说出这么不知死活的话来?尝羌眸光锐利地凝视姜妘己,孟凎面上一紧,谢君麟疑惑不已,庄泓赦重新打量姜妘己。 104 自请借粮 “赵夜白不知所踪数月,你如何找他借粮?”尝羌沉默片刻,这无疑是最好的法子,可是赵夜白不知下落,如何找到他都是问题,姜妘己如此说,莫不是与他有什么瓜葛渊源? “奴婢因缘际会,曾经见过北靖王,且救了他一命,他许我一个承诺,可满足我的一个愿望,奴婢就用这一个愿望去求他。”姜妘己颠倒是非,明明她才是被救的那一个。 不过,既然她与赵夜白谈成了交易,她要让人信服,只能如此说。 “哦,这救命之恩换粮食,不知他肯不肯,毕竟你是替大滇借粮,数目还很大,不知他肯不肯应承。”尝羌听闻,不免疑惑。 这姜妘己什么时候与赵夜白扯上了关系?赵夜白藏在春秋殿他是知道,姜白凤一力保他,他只能装作不知道。莫不是这二人近水楼台,暗通曲款了? 否则姜妘己为何信誓旦旦揭了王榜来献策。尝羌对自己的推测,深以为意。 “那就要看奴婢的本事了,奴婢一定竭力借来粮食。”姜妘己眸光坚韧,胜券在握,教人不免信服几分。 “王上三思,这名宫女的话,只怕是个陷阱,就算赵夜白念着她的救命之恩,也不可能与南越王旻涛翻脸,借粮给大滇。这宫女的口气未免太大,这关系的是国家利益,不是一个恩情就能偿还的。”孟凎上前一步,拜倒在地。 姜妘己抬眼望去,脸上挂满笑意,这孟凎说到底就是让姜妘己去借粮,生怕她真的借粮来,依照尝羌的允诺,只怕要进封爵位给她,他怎能不愁。 “孟太尉如此说,难道向南越借粮比句町更难么?孟太尉不肯向句町张口,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大滇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不管么?我身份虽卑贱,却愿意出这个头,万死不辞。 孟太尉如此不依不饶,不让我为王上分忧,我真不明白孟太尉是在盘算什么。”姜妘己不客气地回应,字字句句逼问孟凎。 他不过是害怕姜妘己就此得势,害怕姜妘己羽翼丰满,难以除她。 “你休要胡言乱语,挑拨王上与微臣的君臣关系。这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岂是你一介女流能懂的。”孟凎厉声呵责姜妘己,有些心虚,这殿上的庄泓赦置身事外,谢君麟有钱却不找他,为何这姜妘己死咬他不放呢。 无论他们两个谁出手,必然能平定北境之乱,偏偏他们两人就像哑巴一般,不言不语,尝羌竟也不为难他们二人,教他有些恼火。 “妘己虽不懂朝堂大事,但却明白眼下王上之难,不若我与孟太尉一起去借粮,您向句町借粮,我向南越借粮,看谁能先借到粮食如何,不知孟太尉敢不敢与一介女流一较高下?”姜妘己微笑道。 既然你这么能耐,就不要逞口舌之争,做出点实际的事来啊?否则你这太尉的官名只怕要教人看扁了! “你!本官不与你一般见识!”孟凎被姜妘己一噎,拂袖甩手,气得站离姜妘己几步远。 “孟太尉,难道你连一个少女的话都不敢应承,说出去只怕教天下人耻笑,这北境之难迫在眉睫,您与孟王后既是亲兄妹,为何就不肯一试呢?”庄泓赦瞅准了时机,补了孟凎一刀。 姜妘己笑而不语,庄泓赦总算是出口了。 她也是瞧准了庄泓赦必然会出口相帮。孟氏与庄氏是死敌,庄泓赦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她料的是孟凎借不到粮食。只要孟凎答应,她自然有法子让他借不到粮食,到时候孟凎受罚是她最乐于见到的。 “好了,孟凎你即刻传书一封给句町王后,以你私人的名义借粮,不论你怎么说,本王只有一个条件,别打疆土的主意。”尝羌不厌其烦。 这几个人在一起总是在吵,什么事都要吵一吵,听得他头痛。尝羌面上有几分怒意,目光压迫孟凎,谅他不敢拒绝,如若这么一件事他都办不好,那么日后,尝羌是不会再交代什么事给他办的。 “臣遵旨,愿意勉力一试。”孟凎收到尝羌的眼神,尽是威胁。借粮这件事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就看怎么办。 最好办的就是有借有还,再偿还点利息。最难办的就是,借你可以,拿地来换。 尝羌甚是看重疆土,是断然不会让出一尺的,所以,这也是难办的地方,依着旻涛的性子,这粮食只怕是借不到的。 不过,孟贞在句町多年,又得旻涛的宠爱,她若开口就有了三分把握,所以孟凎才应下了姜妘己的赌约。他怎可能教庄泓赦耻笑他无能。 “好!不亏是本王的太尉!”尝羌旋即大喜。 “至于你,你有几分把握借到粮食?”尝羌已然信了姜妘己,但有些担忧。 “奴婢不敢夸口十成把握,但九成还是有的。”姜妘己毫不谦虚道,除非夜白变卦,不想要姜楠康的倚靠。 “好,本王信你一回,若是你办砸了,本王会取你小命,你听好了没有?”尝羌出言威胁,就算姜妘己是他的亲生女儿,办不成这件事,教他丢人现眼,他一样会杀了姜妘己。 姜妘己心底激起冷意,这话她听来早已不稀奇,不过不免感到周身通凉。 上一世,他也是这么冷血无情地要了娘亲和旻天的性命,她和妘华虽是被王后和姜姒好算计,却也是经过他同意的,他也是她的仇人。 你无情,休怪我无义! “奴婢愿意立下契约,若是奴婢没有完成使命,奴婢的家人与奴婢的性命随王上处置,若是奴婢完成使命,借到粮食,还望王上允诺奴婢一个承诺。”姜妘己拖出高芷斓,高芷斓是她唯一的亲人,尝羌很清楚,这几句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完不成任务,高芷斓就会一并处死,这也是姜妘己的决心和信心,她一定会全力以赴办成这件事。 “好,本王答应你,此事办成,不管你要什么,本王一定会满足你。”尝羌慷慨地允诺。 “奴婢想请庄相做个见证,替奴婢写下契约,由王上亲自印玺。”姜妘己得寸进尺,也是她这个计划的关键所在。 “庄相你动笔罢,就写若是姜妘己借来粮食,本王愿意应允她一个承诺。”尝羌笑颜逐开,姜妘己的胆子果然够大,敢和他讲条件。 庄泓赦动笔写罢,尝羌印上玉玺,递给姜妘己,姜妘己接了,转身而去。 终于,这一日近了! 105 故意挑逗 尝羌为显郑重,姜妘己的身份实在是难以服众,派了谢君麟与她一同前往,又点了两百兵士交于谢君麟,交代他务必协同姜妘己办成借粮之事。 谢君麟自然不敢马虎,在去往北丘之地的路途中,对姜妘己很是照顾,一路舟车劳顿,紧赶慢赶,七日后到达北境。 北境的刺史雍烨招待了他们,姜妘己已经事先与夜白商议过,夜白扮成大滇兵士潜藏在人群中,随姜妘己一同到达,他于夜间一人先行进入北丘,等候姜妘己。 在北境的驿馆歇息了一晚,次日一早,姜妘己与谢君麟一同渡船去北丘。 因北丘是南越与大滇的交界处,漓水两旁都有各国的卫兵守护,到达北丘的边境,谢君麟向护卫长说明来意,送上许多昂贵礼物,金银,那名护卫长却看都不看一眼。 谢君麟好说歹说,那护卫长死活不依,冥顽不灵。姜妘己只得上前与之交涉,她拿出夜白交给她的一个玉牌,给那护卫长一瞧。 护卫长只瞥了一眼,吓得立时跪在地上,他的那些个手下,不明所以也随之跪倒。 护卫长立刻谄媚笑道“不知贵客到访,还望赎罪。” “还是这玉牌管用啊,这可是你家北靖王的东西,还算你识得,劳烦护卫长着人去通传一声,姜妘己求见北靖王。”姜妘己收起玉牌道。 她原先不知道这玉牌是何物,见了这跪地一地的人,才猜出大概,这玉牌想来是夜白的重要物件,所以这护卫长才认了出来。 “是,北靖王早已吩咐下来,若是有位姑娘拿着这玉牌前来,可不必通传,领去见他便是。” “有劳了。”姜妘己欠身施了一礼,没想到夜白安排地这么仔细,如此一来,教谢君麟瞧着她与夜白关系匪浅,自然疑心尽消。 “那我差人领姑娘去罢,从这里到达北丘城大约需要半日时间。”那护卫长说完,便开始吩咐人准备马车。 不过半个时辰,车马准备妥当,姜妘己便过了北丘边隘。谢君麟等人却被护卫长拦了下来,说是北靖王吩咐别人不得进入。 谢君麟虽然窝火,他堂堂大滇右相,却被拦了下来,反观那无权无势的姜妘己却大摇大摆地进入北丘。他强忍一腔怒气,既然是来借粮食的,这姜妘己与赵夜白又是旧识,只有委托她用心尽力。 姜妘己坐在马车里,随着奢华的马车轿撵走了半日,才到达北丘城。 她一路上掀开轿帘不住地观看夜白治理的北丘城,只见城中一片祥和地气息,街道尤为热闹,看得出来生活在此的人过得十分富足。不似传闻中那般饥寒交迫,看来这传闻也是不可信的。 北丘城门甚是高耸,姜妘己在轿撵内,竟瞧不着顶,进得城门,往南边一直走,马车行至北靖王府才停了下来。 姜妘己下得马车,赶马车的人已经到门卫处通传,姜妘己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王府。 她一路环顾北靖王府,甚为气派奢侈,府中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春谢流水甚为壮观,这王府甚为宽敞。她由一名年轻的宫女领着,走过无数的弯弯绕绕,穿过数十座高门大院,方见一个湖泊,湖泊上竟有一座宫殿。 那宫女唤来渡船的宫监,姜妘己与她乘船而上,到得小岛上的宫殿,她怎么都想不通,夜白怎么会住在岛上宫殿。 岛上的宫女领了姜妘己进入中殿,教她等上一等,她去请赵夜白,又倒好上品的茶水伺候。 须臾,赵夜白穿一袭玄衣而至,却是披散着,并未系腰带,姜妘己抬眼看了一眼,他厚实的胸膛隐隐能见,不觉低了头。 随后,他身后跟了两名侍妾模样的女子,亦是胡乱披散着衣裙。姜妘己不由得猜想,莫不是扰了人家的好事,看来这三人正鱼水之欢,被她搅扰了。 她暗暗觉得赵夜白是一个风流王爷,竟能同时消受得了两名美妾。想必是在春秋殿多月,憋闷坏了罢,他这般年纪,正是少不得美人在怀的年纪。 “你竟来得这样快,本王爷才睡下片刻,你就扰了本王爷的清梦。”他屏退了那两个侍妾,其中一名侍妾把赵夜白的腰带放于桌上,赵夜白自顾走到姜妘己身边。 赵夜白伸开了双臂,姜妘己不明所以,岿然不动,“北靖王这是何意?”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之事,你既来借粮,又空手而来,我向你讨点东西不为过罢?”赵夜白打量着姜妘己,不怀好意道,那火辣辣的眼神,就要把姜妘己活吞了一般。 眼下,这宫殿之内,只有他们二人,姜妘己暗自懊恼,早知赵夜白是风流王爷,就应该力争让谢君麟一同前来。 姜妘己倏然起身,防备的望着赵夜白,他不会强迫她做那事罢! “你 ... 要干嘛?”姜妘己结巴着不断地退后,脚跟抵在宫墙处,已经无路可退。赵夜白伸手扯她的手,用力一转,姜妘己整个人落入他的怀抱。 她心下一沉,想着立刻要被他吃干抹净,手上不断地挣扎,大声呵斥“你放开我!否则我就 .... ” 赵夜白不为所动,目光飞舞,眼睛扫视姜妘己的脸,目光一路而下,落在姜妘己的胸口。 姜妘己亦随着他的目光转动,奈何被他牵制她挣脱不得,她羞得满脸通红,怒道“赵夜白你快放开我!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赵夜白紧紧地抱住姜妘己,闻言,抽出一只手,食指附在姜妘己的唇上“嘘,安静些,本王不喜欢你这么聒噪。” “赵夜白你这个 *** 原来假意答应借我粮,是为了诓我入你的淫窝,我真是看走了眼!”姜妘己扭开头,不管不顾地骂,在这危急时刻,她哪里还顾得旁的。 “哎呀,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赵夜白突然放手,听不得这些难听的话从她口中而出。 姜妘己得了自由,就要跑出宫殿。赵夜白淡淡开口“不要粮了?” 她闻言,僵住了身子,莫不是赵夜白耍她玩? “快进来罢,大事要紧。”赵夜白又开口道,心想这小妮子力气真不小,方才瞧见她瞥那两名侍妾鄙夷的眼光,这才临时想捉弄她一番。 姜妘己又进得殿来,离赵夜白很远,赵夜白喝了一口酒,“算了,不为难你了,来替我收拾一番。”复又张开上臂,瞥了一眼桌上的腰带。 姜妘己鼓足了勇气,她不能就此退缩,若是赵夜白要那什么她,刚才就不会松手了。 她心下一番纠结,缓缓朝赵夜白走了过去。 106 借粮而归 赵夜白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姜妘己走近,却不动手,赵夜白催促“你不替我收拾衣衫,整理仪容,我是不会的自己动手的,那我们就这样僵持着罢,这粮食我也不点了。” 姜妘己这才将信将疑地挪了几步,但却犹豫地不敢靠近,赵夜白叹了一口气,将桌上的腰带朝着她怀里一丢道“放心吧,我对你那干瘪的身子没兴趣,膈得我骨头疼。” 她这才疑虑尽散,走近赵夜白,对啊,她的身材比刚才那两位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发育不全地样子,他怎会瞧上自己。 又想着他存心捉弄她,她立时又恼怒起来,男女授受不亲好不好! 赵夜白一直伸着双手,等待姜妘己替他束腰,姜妘己不情不愿地走近,拿着腰带环了赵夜白的腰,熟练地替他系好。他见姜妘己挽着他的腰带整理,心里涌上了别样的情绪。 他很想伸出手抓住姜妘己的手,但是他忍住了,低眼一直瞧着姜妘己。 赵夜白披散着三千发丝,端坐到椅子上,等着姜妘己替他束发,“梳子和发冠在寝殿,你去拿来罢。” 姜妘己转身,赵夜白直勾勾地瞧着姜妘己的背影,唇角淡淡笑起来了,她竟是第一个令他心动的女子。如果这别样的情绪叫心动的话。 她取来发冠,铜镜,梳子“你想束成什么样的发冠?” “随你,只要不像若豆即可。”赵夜白心想,若豆那可爱的发髻一定是出自姜妘己之手,他要是冠那样一个发髻,真是贻笑大方! 姜妘己小嘴一撇,若豆的发髻那么可爱,你想束我还不肯呢。替他轻轻梳平发丝,双脚踮起来替他冠发,赵夜白身姿高大,姜妘己未成年自然比不得他,赵夜白发觉,弓了下腰。 不多时,姜妘己替赵夜白冠好了头发,简单利落的将发丝冠在头顶,选的是一个墨玉发冠,与他的玄衣正好相配。 在姜妘己专心的束发时,赵夜白瞧着镜子里姜妘己,她的身材干瘪是因为常年没吃好么?她再长两年,定会姿容绝佳罢。 “好了,王爷可满意?”姜妘己垂下手,赵夜白的头发真多,又长,挽得她手酸疼。 “甚好。” 赵夜白起身,理理锦缎长衫,“走罢,我亲自带你去粮库点粮,再派人送到漓水,也算尽了心意,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北丘连年收成丰硕,谷仓里的谷物堆得发霉吃不完,漓水之畔的饥民不过是假象而已。自赵夜白封地北丘以来,励精图治,北丘的百姓生活得极其安乐。 姜妘己登时喜悦起来,赵夜白还真是干脆,还以为他会再为难她一番。 赵夜白瞧见姜妘己的笑,心下也笑起来。他亲自撑船过湖,吩咐湖畔守候的宫监去寻王府的大宫监。 大宫监前来,赵夜白领着姜妘己乘车撵到达丘北城的粮仓,下命装五万石粮食运到漓水之畔,交给大滇的右相谢君麟,说是他还姜妘己的人情,此后两不相欠,这五万石粮食也不必归还。 姜妘己随着押送粮食的卫兵到达北丘城门,赵夜白亦亲自送她出城门,待姜妘己走远,天色也已渐黑,他上了车马回府。 他这次回来很是隐秘,他不在北丘之时,诸事交给他的心腹李睿打理,过了今夜,他又要回大滇,只有与赵娉婷与姜楠康大婚之后,他才能光明正大地回来。 姜妘己一行点着火把在夜间赶路,幸好这北丘之地并未山林,一路平坦。他们赶至下半夜,才到达漓水之畔。 谢君麟隔岸而望,他们的营帐扎在漓水的彼端,见着通天的火光,就知姜妘己借到了粮食。虽吩咐人掌船渡河,装粮食。 赵夜白的兵士帮着姜妘己他们装船,姜妘己示意谢君麟送上许多银钱答谢,他们亦开心的接了。待从船上卸下粮食装上马车,天已经亮了。 姜妘己带回赵夜白的话给谢君麟,这借粮之事,千万要保密,不得让别人知晓是赵夜白借的粮食。 谢君麟连连答应,又下了死命令,若是哪个说出去,王上必定要他脑袋。 谢君麟自此对姜妘己另眼相看,兵士们俱已疲惫不堪,他命令原地歇息三个时辰,再赶路。姜妘己一人住了一个营帐,总算借到了粮食,她睡得也安稳些。 时辰一到,谢君麟发令赶路,进入北境,可是这五万石粮食是就地发了,还是运回晋城,谢君麟没了主意,这事先没料到真能借到粮食,尝羌也未下旨明说。 只得派了信使连日赶回大滇请旨,他们在北境城外扎营,运这么多粮食,若是碰上饥民,必定会抢夺一空。 那信使回来六日后回来,带来尝羌的谕旨,命在北境发放三万石粮食,剩下的运回晋城。 姜妘己找到北境刺史询问三万石粮食能不能撑到秋后,刺史答可以。 北境位于大滇边境,本来人数就不多,这两年逃难的老百姓去了三分之一,三万石若是节省些,足够撑到秋后收成时。 姜妘己很感激赵夜白,他点的五万石粮食只多不少,他必定是了解过北境情况的。 谢君麟亲自监督,北境刺史分发了老百姓粮食,这才带着姜妘己回晋城复命,一路上对姜妘己赞赏有加。赵夜白竟然忤逆南越王,借粮给大滇,让他很是诧异。 他不知姜妘己用了什么迷魂手段,赵夜白怎会如此大手笔,白白送了这么多粮食给大滇。 太和殿。 姜妘己拿着尝羌亲自盖上王印的承诺书,尝羌喜笑颜开地瞧着她,她竟能不费吹灰之力诓骗了五万石粮食回来,赵夜白也不是傻子,不知她与赵夜白是何关系。 “王上,奴婢前来复命。”姜妘己朗朗开口,声音响彻。 太和殿内,庄泓赦和谢君麟都在,孟凎亲自去句町借粮未回。 “好!真是好啊!本王没想到你竟能空手借来粮食,当真罕见!”尝羌赞不绝口,亲自扶了姜妘己起身。 姜妘己却岿然不动,“王上,奴婢借来粮食,该是您兑现承诺之时。” “当然,你有何要求,尽管开口,本王都能应允你。”尝羌面上喜色。 “事关奴婢的身世。”姜妘己眸色一沉道。 尝羌敛了笑意,神色凝重望着姜妘己。 庄泓赦与谢君麟对望一眼,她这是何意,只有尝羌的脸色很难看,她这是要当众逼他! 107 封为公主 姜妘己缓缓起身,她一路风尘仆仆,连倦意都不管不顾,脸上已多了许多憔悴,她就是要趁着庄泓赦和谢君麟在场,教他认了他的风流债,意在羞辱他。 瞧着尝羌的意思就要屏退他们二人,姜妘己不等尝羌开口,声泪俱下,喊了声“父王!” 庄泓赦与谢君麟都是一惊,这宫女如何变成了公主,她又是何人之女? 尝羌不防,姜妘己会这般唤他,还以为她要说出些难听的话来,尝羌装作猝不及防,失神落魄一般,不确定道“你唤我什么?你究竟是何人?” “父王,妘己是您的女儿呀,十四年前,你路过北宫,临幸了妘己的娘亲。前几日,您不是找娘亲确认过此事么,怎么就忘了?”姜妘己哭得甚是伤心,忍了数声才将话讲完。 尝羌心下了然,她这是要当着庄泓赦的面与谢君麟的面,教他认她,这下,他不想认也不成了。 “你竟是芷斓的女儿?”尝羌装作惊疑万分,上前一步,双手附在姜妘己的肩头。 “是,我是她的女儿,父王!”姜妘己亦装作亲热的扑进尝羌的怀抱,不过父女两却各怀心思。尝羌叹了一口气,她解了北境之困,他又答应过她一个承诺,这下反悔不得。 姜妘己从袖中拿出高芷斓收藏了多年的金腰带,“父王,这是当年您送给娘亲的定情之物。” 庄泓赦与谢君麟亦凑眼瞧了一眼,是尝羌的无疑,这腰带他们多年前见过。 “难为她还收着。”尝羌动情地接过来,细细抚摸。 “恭喜王上,喜添如此聪慧的公主。”谢君麟瞧着姜妘己的确与年轻时的尝羌相像的很,尤其是那眼睛和鼻子,简直如出一撤,姜妘己遗传了尝羌最出挑的部位。 庄泓赦闻言,亦出声恭贺,既然得到了左相和右相的恭贺,尝羌只能顺水推舟地认下姜妘己。 姜妘己拿了金腰带来认他,他无从抵赖,尚且,她的确长得像他两分,尝羌高兴地搂紧了姜妘己,一副慈父模样“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们母女的!” “父王认了妘己,妘己便不觉得委屈。”姜妘己在尝羌怀里渐渐止了泪。 她把孟凎支走借粮,就是怕他在场阻挠一番,闹出许多周折。 庄泓赦不会阻拦,见姜妘己不是男儿身,无关痛痒。 谢君麟第一个恭贺,是觉着姜妘己性格柔和,又聪明伶俐,此番去北丘立下功劳,实在是该帮她一把。 “好好好,妘己,父王立刻命人将你的名字加入王室,即刻封你为公主,给你寻一处宫殿。”尝羌放开姜妘己,感慨万分。 姜妘己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复又跪下“娘亲十三年来对妘己照顾有加,可否恳请父王除了她的奴籍,迁居来与妘己同住?” 尝羌正有此意,高芷斓的奴隶身份实在教他难堪,“当然好,父王这就命人一并办了,不过,父王会另辟一处宫殿给她居住,这王宫中没有母女同住的规矩。” “多谢父王,但凭父王安排。”姜妘己叩头谢恩。 尝羌扶起了姜妘己,细细打量姜妘己,姜妘己的眼睛的确很像他,鼻子亦是一般无二,不过论面容,姜妘己长得更像高芷斓。 “这眼睛和鼻子真是像极了本王。”尝羌感慨,他从未如此细致地看过姜妘己,这样近看之下,顿觉姜妘己与自己很像。 “像么?”姜妘己伸手摸着自己的鼻子,疑惑的问道,复又甜甜一笑“妘己是父王的女儿,自然是像父王的!” 尝羌笑了起来,姜妘己这般模样倒像是真的,天真地很,他就喜欢这般女子。 “父王见你风尘仆仆,憔悴不堪,定是路上未歇息好,父王命厨子做些膳食,你吃完先回春秋殿歇息,父王这就宣旨晓瑜六宫,封你为公主。”尝羌体贴关怀,温言道。 姜妘己心底冷笑,竟不是昭告天下封她为公主? 看来尝羌的这一番作态九成九是被她逼迫的。 既然尝羌不想昭告天下,那么她也就只能委曲求全,封号暂时就别指望了,姜妘己喜极而泣,感动不已道“父王宫殿就不必麻烦了,太后一直缱绻病榻未愈,女儿暂且住在春秋殿,好照顾太后。他日,太后的病好了,父王再为女儿寻一处住处罢。” 姜妘己心下盘算的一来是避其锋芒,她不过是一个奴隶生的公主,现在尝羌下旨晓瑜六宫,已然是天大的恩赐,她断然不能得寸进尺。二来,王后每日都要到春秋殿侍奉太后,这么好的机会,她怎肯放过。 尝羌准了姜妘己,心下对姜妘己的此番请求亦是赞同,她果然有几分心计,不愧为他的女儿,懂得进退,委曲求全。 稍后,邵隐领着姜妘己去梳洗用膳,又亲自送她去春秋殿歇息。 两个时辰后,尝羌封姜妘己为公主的旨意,下达六宫,各宫引起不小的议论,各宫都嗤之以鼻,这姜妘己是哪里冒出来的野种? 王后见了旨意,心底呸了数声,这小贱人当真有本事,这么快就被封为公主! 后宫嫔妃并未有一人高兴。 姜姒好更是摔了一地的摆设,不停辱骂。 姜梓蔻气得暴打了宫女一顿。 姜依彤咬牙切齿,不断辱骂姜妘己。 只有锦华宫,欢天喜地,若豆吩咐人备了晚宴,嘱笼烟去请姜妘己晚上过来用晚膳。 太后听闻,只淡淡喝了口茶,脸上的笑意渐浓,她果然没看错姜妘己。 姜妘己用完午膳,回了春秋殿的梨苑歇息,姜白凤赶在姜妘己回来前,命香兰重新布置了一番她住的地方,也算是为她贺喜。 她瞧着焕然一新的布置,倒是有几分像公主的用度,不过这间屋子小了些,放不下许多物件。 姜妘己掀开锦被,躺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睡锦被,却觉得冰凉的很,没有北宫的棉被温暖舒适。 高芷斓随后一并迁出北宫,居于落梅居,院子不大,胜在清净雅致。 她听闻姜妘己竟向北靖王借来五万石粮食,十分惊讶。妘己什么时候与南越的王爷也有了交情,全然不知这只是一笔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姜妘己躺在床榻上,很久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虽是白日,她睡得很香甜,连日来的奔波,颠簸令她睡得昏沉。 晚间,姜妘己睡醒过来,不知是几时,下床来,肚子里空无一物,这梨苑又没有厨房,她思忖去哪弄点吃的,吃完再接着睡。 不料,门口有人开口“公主醒了,奴婢进来为公主梳洗罢。” 姜妘己一听,是笼烟的声音,她怎会在此处,又等了多久? 108 姐弟相认 “进来。”姜妘己用火折子点亮了烛火,刺得她微闭了眼睛,揉了两下复又睁开。 睡了一觉,恍然如梦。 笼烟进来,笑盈盈地走到床榻旁,准备弯腰替姜妘己穿鞋,姜妘己躲过,微笑道“穿鞋还是我来罢,不用拘泥,我没有什么规矩。不过我睡了一觉,肩膀很是酸疼,劳烦你帮我捏捏。” 笼烟遂轻轻帮姜妘己捏肩,换了和这些贵重的锦毬床被,她反倒不适应,睡得全身酸疼。 “可是若豆教你来寻我过去?”笼烟的手法相当舒适,姜妘己不知不觉享受的闭上了眼睛,这十三年来,她第一次有人伺候,虽只是捏个肩膀,她亦十分感激。 “是,我家殿下听闻公主是他的亲姐姐,欢喜得很,备下了宴席,又请了旻皇子一同祝贺公主。方才我来时,见公主在睡觉,才等了片刻,既然公主醒来,奴婢替你收拾打扮就过去罢。”笼烟笑容可掬,由衷地替姜妘己高兴,她从未想过,姜妘己竟是公主。 “你我还这般生疏,你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奴婢长,奴婢短的,你还不知道我么,我也是野的很,才不管那许多规矩,听着反倒刺耳。”姜妘己怪嗔道。 “是,笼烟记住了。”笼烟下午已经飞鸽传书给竹子柳,姜妘己封公主之事。 竹子柳临走时交代笼烟,把姜妘己紧要的事告知他,笼烟这才第一次飞鸽传书,姜妘己封为公主是大事。 笼烟替姜妘己捏了一刻时辰,又替姜妘己挽了发髻。姜妘己穿一身淡蓝色素雅衣裙,化了淡妆,头上不过插了一支玉兰玉簪,随着笼烟去了锦华宫。 姜妘己远远地瞧见,锦华宫张灯结彩,就像若豆娶王妃一般喜庆,只差那大红的喜字一贴,仰天大笑起来。若豆真是有趣,何故做这些无聊之事,简简单单吃顿饭就好。 她才到宫门口,画月已经通传若豆,若豆和旻天一同出来迎她。 姜妘己第一次感受到温暖,原来这偌大的王宫之中,只有他们两个真心为她欢喜。 她历经磨难,差点丢了小命,得来的身份,只有旻天知道她有多么不易。 若豆见了姜妘己,扑进姜妘己的怀里,竟然嘤嘤噎噎地哭了起来,十分伤心,鼻涕流了姜妘己一身,姜妘己一动不动地搂着他哄道“我们姐弟相见,非要这般对我?你哭得这般伤心是作何?当我死了不成?”姜妘己怅然道,只有说些重话,若豆才会止住哭泣。 “姐姐你不要胡说八道,你一定会长命百岁,若豆只是高兴,高兴你是我姐姐,高兴我是你弟弟,以后我们相互作伴,相互扶持,就没人敢欺负我们姐弟了!” 若豆跳出姜妘己的怀抱,用衣袖拭泪,笼烟和画月亦红了眼眶。姜妘己这一路走来,她们看在眼里,她等了这一日,不知等了多久,逃过多少劫难,当真为她开心。 姜妘己拿出帕子替若豆擦去泪痕,两姐弟像是经历死离死别一般,难分难舍。她亦偷偷掉下眼泪,都怪若豆这个小人,她本来可以不哭的。 她的心很硬,可是看到若豆哭得这般伤心,她也忍不住了。她不知自己为何流泪,为自己么?还是为若豆,她想不明白。 旻天替他们姐弟两人解了围,笑着推姜妘己进殿,笼烟、画月、亦一同坐下,五个人吃着丰盛的筵席。 五个人吃了许多菜,忽听一名宫监来报,有一个自称夜白的公子,来向公主讨杯酒吃,请公主赐他一杯酒。姜妘己闻言,站起身迎了出去,她有今日,全亏夜白成全。 姜妘己端了一杯酒,缓步走向夜白,嫣然一笑,“你怎会来?” “你今日如愿以偿,我来讨杯酒吃,不成么?”夜白亦淡笑。 姜妘己这般乖巧地嫣然一笑,倒真是多了几分妩媚,究竟哪个才是真的她?聪慧的、蛮横的、妩媚的,无数个姜妘己在夜白脑子里跳过。 “给。”姜妘己递过手中酒杯,她忖夜白是不会进锦华宫的,只是来看看她。 “恭喜你!”夜白接过仰头喝下酒水,递还酒杯,他有意地触碰姜妘己的指尖,姜妘己亦不躲避,两人的视线相对,姜妘己的眸中带有感激,夜白的眸中满是笑意。 “多谢你成全。”姜妘己接过杯子,收在手中。 “酒也吃了,我该走了,希望下回你请我到你的宫殿,好好招待我一顿酒水。”夜白借着锦华宫门口的宫灯瞧着姜妘己,她今日人逢喜事,更加明艳。 “一言为定。”姜妘己听懂了夜白的话,为自己挣得一处满意的宫殿,是她接下来要做之事,夜白亦提醒她,她如今的身份还不够显赫,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夜白笑着转身离去,旻天与若豆瞧着这玄衣男子,若豆不知他是何人,旻天却是知道的。刚才瞧着他看姜妘己的眼神,有些不满。 “你们怎么出来了?”姜妘己转身撞见旻天和若豆,一大一小,倚门而望,有些吃惊道。 “他就是赵夜白?”旻天不答反问。 “是他,这次多亏了他,对了,你有没有写信给你母后,教她不要借粮食给你舅舅?”姜妘己这才想起,若是孟凎也借的粮食回来,那么她这独一无二的功绩,就要被抹去大半。况且,眼下已经解了北境之乱,亦大可不必。 “写了,将孟家的不是说了个遍,还编排了他们许多挖苦我的话,只怕我那舅舅是借不到粮食咯。”旻天笑着说道。 姜妘己把她的计划对旻天和盘托出时,旻天说他写信给孟贞,问她借粮,不必牵扯赵夜白。但姜妘己不同意。 如此,就会欠旻天更多,她怎么还得清,她还是喜欢交易。 若豆心下有些不悦,说好的同盟了,这个计划为何不告诉他,他亦可以写信向夜郎借粮食啊,不过,想着今日是姜妘己的好日子,他们姐弟相认的日子也就忍下了。 五个人继续吃菜喝酒,酒至半酣,若豆最先醉倒,画月也醉倒,笼烟送了两人去睡,在殿内照顾若豆,未出来。想着姜妘己与旻天必然有许多话要说,她也就不好出来打扰。 姜妘己并未喝醉,很奇怪,她今日喝了许多酒,却越喝越清醒,半点醉意也未曾有。 她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敬旻天,“谢谢你,谢当日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把我从地牢里抢出来,只怕我早已是一堆白骨,旻天,谢谢你,我会铭记于心。” 109 醉酒乱舞 “你忘了我们可是有过盟约的,三年为期,同心帮扶,如有违约,天地可诛,所以你不欠我什么。只不过,我现下还无事请你帮忙罢了,你不必记挂于心。” 旻天与姜妘己的酒杯碰了一下,他今日是真高兴,她终于如愿以偿,亲自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姜妘己低头不语,喝了杯中酒,一滴不剩,一切尽在不言中。幸好,这一世,她能有若豆与旻天两个人帮扶,那么复仇这条路足够支撑她走下去。 两人一时无话,静静地仰头望着天上的月色,这般美丽的月色,她许久未赏过。上一次,还是师傅在的时候,不知他去了哪里,又在何处,睡得可还安稳,有没有想起她这个徒弟。 姜妘己望着月亮出神,旻天望着她出神,她既然当了公主,只怕以后王后的手段会更加毒辣。 两人赏了半个时辰的月色,姜妘己脖子都仰酸了,她看的不是月色,却又是月色,借着月色,她在脑中盘旋,接下来的计划。 旻天见她回神,笑盈盈道“喝醉了?” “没有,很奇怪,我此刻很清醒。”姜妘己又抬起酒杯,刚要入口,被旻天的手拦了下来。 旻天的右手紧紧的握住姜妘己的左手,让她动弹不得,“别喝了,酒多伤身。” 姜妘己笑笑,随即放下酒杯,旻天说得对,她要好好养着她的身子,不让它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她要留着这身子复仇。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旻天放开姜妘己的手,她的手腕冰凉如水,他很想给她一点温暖。 “接下来,不告诉你,哈哈哈。”姜妘己突然笑起来,深深扶额,醉意上头,这才说完没醉之人,也要醉了。 旻天起身,想扶她回去歇息。 姜妘己似换了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我今日高兴,旻天陪我跳舞好不好?” 旻天无言以对,她喝醉竟是这般活泼,只好哄她“你醉了,我送你回去歇息。” “不要,我没醉,你看我很清醒,你看我还能跳舞。”只见姜妘己忽然起身,转起圈来,脚下却是踉跄不稳,要倒不倒的,教旻天心惊肉跳。 旻天随即拉住了姜妘己旋转地手腕,将她靠在怀里,姜妘己救那样依着旻天的身子跳舞,旋转,蹦来跳去,欢欢喜喜,笑逐颜开,全然一个小孩模样。 他由着她,配合她,脚下不停的追逐她的步伐,她兴致很高,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就让她借着酒醉纵容这一次罢。 姜妘己舞了半个多时辰,犹如狂魔乱舞,引得旻天阵阵发笑,姜妘己却不乐意了,跳得更加恣意,更加放肆,哪里有半点公主该有的仪态。 她是公主却也是姜妘己,公主的身份不过是她用来复仇的武器罢了,她一点不觉得稀奇。 姜妘己不断地扭动着腰肢,体态轻盈地扭来跳去,旻天快要被她折磨疯了,笼烟远远地瞧见这一幕,要不要写信告知竹子柳呢?还是不告诉了罢,他们不过是醉酒乱舞而已。 不知跳了多久,她最终累瘫在旻天怀里。 醉酒的人很沉重,旻天叫来笼烟,他背着姜妘己回梨苑,笼烟在一旁扶着。走了小半个时辰,笼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姜妘己侍候睡好。旻天进不得梨苑,吩咐笼烟照看姜妘己,便回了千秋殿。 笼烟守在姜妘己的身旁,姜妘己突然支起身子道“笼烟,你回去照顾若豆罢,我没事。” 笼烟吓了一跳,姜妘己这样子倒不想醉酒之人,可是她刚刚分明醉的厉害。 “公主您真的没事么?”笼烟试探问道,她真瞧不出姜妘己是真醉还是假醉。 “你要我走给你看看么?”姜妘己作势要起身,证明她没醉酒。 笼烟慌忙起身,道了晚安,推门走出去,又细心的掩上门窗,这才离开。 姜妘己起身倒了一碗白水饮下,焦渴地咽喉才得到片刻舒缓。她立于窗前,梨花早就谢了,这梨树挂了果子,隐隐地看着那树下仿佛站了人,她眨眼细看,原来并无人。 她白日睡多了,现在却睡不着了,方才借着醉酒,与旻天大闹了一场,也算是释放心底的欢乐罢。 姜妘己抬眼望着春秋殿的方向,明日就会见到孟南萸,只怕孟南萸不会轻易放过她。 瞧着这布置一新的房间,太后这样做算是护着她么,还是别有深意? 翌日。 她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换了衣裙,去了春秋殿。 到春秋殿时,姜白凤还未起床,她在殿内等候。才刚封了公主,她应当来早些,给太后请安。 姜白凤出来时,姜妘己立即跪下去,脆声道“孙女给太后请安。” 香兰淡笑不语,立在姜白凤身旁,春穗亦在,她听闻姜妘己是公主时,讶异非常,她竟同公主做了好姐妹,这是天大的福分啊,不过,她不敢说出来,姜妘己如今贵为公主,只怕是瞧不上她了罢。 “起来罢,怎么不多睡会,听说去北丘,连着几日都未好好睡觉,应该多睡些时候才是。”姜白凤瞧了姜妘己一眼,正要用早膳,香兰手中的汤匙刚刚摆好。 “孙女自昨天白日睡到刚才,已经补回来了,今日特来给太后请安。”姜妘己并未起身,连着磕了三个头。 姜白凤示意香兰扶起姜妘己,香兰会意,上前扶起姜妘己。 “听说你自请住在春秋殿伺候我?” 姜白凤接过香兰递过来的细白瓷碗,吃了一口清淡小粥,入口即化,很是满意。 “是,孙女想随侍太后左右,尽点心意。”姜妘己谦恭地弯腰一礼。 姜白凤瞧着很欣慰,懂得韬光养晦,也算没白教她一场。 就在祖孙两人一问一答间,宫女前来禀告王后驾到,姜白凤一听,粥也不吃了,命人立即收了,躺在软榻上。 她这才明白,太后这是在装病。她在春秋殿侍候,太医虽说太后有病,但不见太后吃什么药,只偶尔吃些药膳罢了。 王后一来,她就躺倒,这病状是装给王后瞧还是王上瞧?姜妘己一时想不通。 孟南萸进来,瞧见姜妘己,那眼里崩裂出寒烈的杀意,教人森然。 姜妘己纹丝不动,立在太后身旁,香兰用手肘拐她一下,她才上前叩拜。 她心下恨意起,暗想当了公主也还是要叩拜孟南萸,除非孟南萸不再是王后,或者死了,也就不用跪拜了。 孟南萸却扭过头装作没瞧见,给太后请安。 姜白凤的面色立即不悦起来,孟南萸这是公然当着她的面给姜妘己难堪么? 一时间,春秋大殿的气氛有些凝固,孟南萸这时丝毫不察姜白凤的怒意。 110 侍奉太后 姜妘己微微扬起脸庞,满堂华彩之下,孟南萸的艳丽容颜被映衬得姣好细腻。 她俯身跪地,双手摊平于地,端庄行了一个大礼,这是初次拜会孟南萸的大礼,这是她作为公主的礼仪。姜妘己今日的装扮柔美中透着冷冽,只听她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妘己拜见母后。” 孟南萸立在太后跟前,太后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她碍于在太后眼前,只得勉强道“起来罢,这些年委屈你了。” 尝羌下旨晓瑜六宫,昭告封姜妘己为公主。 只说是失散的公主,现在寻了回来,别人要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无从问起。只当是尝羌一时风流,现在才平白无故冒出来。 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打听姜妘己的真正身世,这大滇王宫中不乏姜妘己这样的公主,被掩埋在不知什么角落,附满尘埃。 如果能逃过王后的毒害,存活于世地也算是命大之人,姜妘己算是其中一个。 姜妘己本想奉一杯茶以示尊重,不过,她现在的身份很是尴尬,尝羌虽封她为公主,并未有册封仪式,更无封号。 她这个公主实际上亦是最末等的,空担了公主的名声。以她娘亲的身份,她们母女两人很难在宫中获得地位,更不会有封号,不过是藏在角落不让人瞧见的多余罢了。 姜妘己起身,立在一旁,孟南萸展颜笑道“母后,南萸来侍奉您来了,今日您可觉着身子舒爽些?” 姜白凤用帕子掩了唇角,不住地轻咳几声,又长舒了一口气,香兰忙不迭地用汤匙喂了她一口白水。 她慢悠悠地咽下,帕子拭了唇角之后,方有气无力地道“今日,倒是好些,只是胸口闷得慌,难为你天天来瞧我。” 孟南萸上前两步,她身边的宫女甚是灵巧地端来软椅,又替她摆弄好凤裙,她才款款而坐。姜妘己腹诽,哪有穿成这样来侍疾的,分明是来耍威风,摆排场罢了。 孟南萸伸手去接香兰手里的青玉碗,香兰瞧了一眼姜白凤,犹豫地递了过去。孟南萸舀起一匙汤水,轻轻吹了一口,姜妘己心下好笑,王后你是果然是来卖弄慈悲的,碗里的水已经半温,哪里还有热气,你这作态分明是假意而为。 孟南萸的汤水递到姜白凤的唇畔,她却没张口,姜白凤轻喝一声道“香兰你怎敢劳驾王后?” 香兰回了一声奴婢大意,作势行了一礼讨饶,就去接孟南萸手里的碗,姜白凤轻叹一口气道“今日是不是天儿好?王后扶我起来去花园走走罢,整日躺着,我这把老骨头越躺越僵,只怕是动不得了。” 姜白凤如此说,也是给王后一个台阶下,犹见她并不想彻底与孟南萸闹翻,面上还维持着婆媳和睦的假象,孟南萸立即起身,与香兰一起扶了姜白凤起身。 姜白凤很费力才起来,香兰替她穿了凤彩鞋,又替她收拾归整了一番,这才右手扶了姜白凤出春秋殿,孟南萸随在身后,姜妘己随在孟南萸的两名宫女身后。 姜妘己瞧着这两名宫女眼生,怕是容儿被五马分尸之后,孟南萸从哪里调来使唤的。能近孟南萸的身的宫女,必然是她看重的,必定有过人之处。 姜白凤兴致盎然地缓慢地围着春秋殿的后花园绕了半圈,直喊腿乏,香兰与孟南萸便扶了姜白凤到亭阁里小坐,姜妘己眼尖地上前垫上软垫,姜白凤赞许地瞧了她一眼。 孟南萸的目光却喷火一般的瞪着姜妘己,献殷勤也不分时候,场合! 姜妘己只当没瞧见,这里是春秋殿,可不是昭阳宫,为太后献殷勤也要她老人家承情才行,你还是省省吧,没瞧见太后不待见你这个王后么? 姜白凤一落座,一众宫女忙个不停,沏茶的,侍候的,添水果糕点的纷沓而至。在太后跟前,孟南萸没有太后恩准,也只有陪侍的命,根本不能落座。 姜妘己送完软垫之后,站到了亭阁外。 她之前是奉茶,现在她虽是公主,姜白凤却没有特别的吩咐,她也不敢僭越,只得静静地站着,随时等候差遣。 姜白凤喘了几口气,香兰直帮她顺着背,姜白凤又吁了一口气,道“这人老了,走不了几步路,就要歇歇,王后你也坐,站着作甚么?” 孟南萸这才坐了下去,她的宫女照样拿了软垫铺好。 她坐定,亲自斟了一杯果茶递到姜白凤面前,展颜微笑道“母后,喝点果茶润润肺,兴许能好受些。今日,这天晴早了些。” 姜白凤这次倒没拂她的好意,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颔首一笑道“今日这果茶做的不错,是谁做的,赏。” 香兰接了姜白凤的茶杯,回禀“回太后是王后带来的果茶,谁做的就要问王后了。” 孟南萸涩然一笑道“算不得什么好茶,是我身边新来的宫女素菊的手艺。” 姜白凤点头颔首,眸光好奇道“是哪一个?” 姜妘己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宫女上前一步,一声粉嫩地宫装,伏地叩拜,温柔道“回太后的话,是奴婢做的,太后爱吃,奴婢明日多做些,不过这果茶须得新鲜的才好吃,奴婢每日都做好送过来。” 孟南萸含笑俯视素菊,“这丫头没来几日,前几日我吃过三四回,十分美味,昨日就命她今日做些带来给母后尝尝。” 姜白凤仔细打量素菊,长得倒是一个标致人,手巧心细,垂眸微笑道“这果茶做得实在好,甜里带酸,细细一品,那酸味竟回味得很,很对哀家的胃口,哀家赏你几匹素色的蜀锦罢,正好配你的名字。” 孟南萸矜持含笑道“还不谢太后恩典,这是莫大的殊荣,否则你一个宫女怎会配穿蜀锦?” 她说完,眸光却是瞥着姜妘己,这是暗示姜妘己连个宫女的身份都不如。你是公主又怎样,瞧你那寒掺的酸样,穿得还不如本宫身边的宫女。 太后给素菊赏赐也是长王后的脸面,孟南萸怎不得意。 “谢太后,奴婢惶恐。”素菊又是一拜,心中不免得意,这蜀锦可是做衣裳数一数二的好料子,她真是走运。 太后挥手示意起身,忽然听到一阵高低起伏、悦耳动听地声音,似什么乐器发出,却并未曾听过。疑惑地开口道“这是什么声音?”在场的宫女无人听过,王后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未听过,姜妘己向前三步回禀“回太后,是编钟的乐声。” “编钟之声?何为编钟?”姜白凤更加疑惑,这乐器她从未听过。 “回太后,是妘己前几日去北丘,在北丘的街市上听人演奏,十分悦耳好听,带了五架回来献给父王,现在舞乐司在排演呢。” “哦,倒是稀奇,哀家去瞧瞧,王后你呢?” 姜白凤去,别人自然依附,随后也不喝果茶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路去了舞乐司。 111 你这贱种 姜白凤要去舞乐司,少不得教人前去张罗,香兰吩咐春穗前去通知舞乐司,好提前准备,太后自然不是瞧热闹的,当然是要听新鲜的乐曲声。 春穗带了另一个宫女小跑着去了。 姜白凤与孟南萸走路前去,本来香兰要准备步撵,姜白凤笑道“正好散散步,这条路上的风景不错。” 姜白凤对花粉过敏,但偶尔会侍弄几下花草,都是带了面巾的,她今日心情好,也不管夏日的红花绿叶如何,走走停停,一路赏景而去。 孟南萸刚才听闻姜妘己的话时,不免一阵鄙夷,奴隶出生的野种也懂音律,也不怕五十步笑百步。她虽心底鄙夷,却也好奇这乐声是和乐器是如何产生的。 姜白凤今日兴致十分好,到了鱼池,竟足足喂了一刻钟的鱼,姜妘己从未见太后这般闲情逸致,心情大好过。 舞乐司。 姜白凤与王后端庄地坐在首位,不想这编钟竟然是由这么多大大小小组成,密密麻麻,高高低低地排了无数排。 姜妘己没想到,被这乐音引来的人,竟然越来越多,这还没开场呢,戏台下的座位已经快满了,各宫嫔妃宫女都来瞧稀奇。见了太后和王后在场,又都前来请安问好。太后有些焦躁,她最不喜人多。 舞乐司的人瞧着人越来越多,也不敢贸然开场演奏,眼见这座位都满了,舞乐司的女执事官董婉才命乐师开演。 舞乐司的奉茶侍候宫女一时不够使唤,舞乐司从未这么热闹过,后宫的人都来了,人手自然不够,姜妘己就自发的加入奉茶的的队伍。 她也算会察言观色,一个没有封号的公主,只能暂时低调些,做些力所能及的人,况且这在座的大多是妃嫔,长她一辈,她侍候她们也是应该的。 姜妘己忙着端茶倒水间,竟瞥见邵隐引着尝羌前来,尝羌却坐在最后一排,听着潺潺如流水,涓涓入耳地温婉之音。演奏编钟的十多个乐师很是卖力,每敲一下,那编钟都发出一个音符入耳,连贯组成一曲大开大合,却又错落有致地悦耳之曲,想必是乐师新谱的曲子。 这曲子无歌舞伴奏,效果却出奇地好,听的人耳朵酥软,沉醉其中,乐师的功力可见一斑。 姜妘己偷瞄尝羌一眼,只见他闭上眼睛倾听,也沉迷在这编钟曲乐之中,面上还带了沉静地笑意,想来是十分享受着乐曲的。 在场的人都闻音听乐,很是投入,竟无人饮茶,姜妘己也乐得清闲,端了茶盘立在一盘细细聆听这悦耳之音。 乐师一曲罢了,未作停顿,继续下一曲,这一曲听来却是委婉低语地栩栩之音,如泣如诉,中间段却是高亢激昂,饱含深情。 姜妘己如痴如醉地听着,被人轻轻推了一把“你没长眼睛么?王后娘娘的茶杯空了,也不续茶!” 她抬眼一瞧,原来是王后身边的人,她什么时候连个宫女也能随意辱骂了?分明是仗着王后的脸面,才敢这样嚣张的。 姜妘己并不答应,脚下却卯足了十分力气,抬脚踩到宫女的脚背上,那宫女痛得长大了嘴巴,却不敢大叫,在座的人都是嫔妃,惊扰嫔妃可是不小的罪,她只能怒目而视姜妘己,如嚼黄连,叫喊不得! 姜妘己瞧着她面上扭曲疼痛不已地夸张表情,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使出了浑身力气,那宫女的脸立时吃痛地涨红起来。 她被姜妘己牵制,动弹不得,她本就站得隐蔽,无人瞧见,又猛地在她右脚狠命跺了一脚,微笑道“以后瞧见本公主,再敢这般放肆,当心你的小命,这宫里,本公主是主子,你是奴婢,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今日本公主替母后管教一二,以后若是再这般出口伤人,休怪本公主取你小命!” 这名宫女名唤落霞,才调来孟南萸身旁几日,仗着王后的身份,十分狂妄,她敢这般骂姜妘己,也是受王后指使。她就是要把姜妘己踩在脚下,永无翻身之日。 姜妘己又怎是那软弱之人,由她一个小小宫女随意辱骂,欺负。她现下,虽未有宫女侍候,但迟早会有的。 终有一日,她会把自己的身份涨一涨,但她绝不是肯吃眼前亏之人,小小宫女现在杀不得,却也是打得的。 那宫女的脸犹如猪肝色,姜妘己瞧着讥讽一笑,淡淡走开,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不成? 姜妘己躬身行至首座,瞅见姜白凤的杯子已然空了,孟南萸的也只剩的半杯茶水。姜妘己瞥见随侍的宫女都在定睛瞧着戏台,听得入迷,轻轻换过她身旁那人的水壶,将她手中凉水换上去,那宫女只瞅了她一眼,就顾着瞧戏台上。 她侧身端起姜白凤的杯子,用她御用的茶杯换了一杯温烫的茶替上去。 她换好姜白凤的,又倾身替孟南萸换,姜妘己才倒好茶,送至半空,孟南萸猛地伸手打翻姜妘己悬在半空地手,只听孟南萸尖声怒骂“你这贱种!你手抖什么?你烫伤了本宫可知罪!?”随后,茶杯落地,发出“砰”地一声破碎声。 在座之人无不侧目而望,孟南萸的声音愤怒至极,高声叱骂这一句,配着丝竹编钟之音听在耳里十分刺耳,惊得台上的乐师停止了演奏,惶恐地瞧着台下。 姜妘己委屈地开口道“母后,明明是您抬手故意打翻了妘己的茶杯,并非妘己手抖!” “你这贱种!还敢辩驳!”孟南萸怒不可竭,继续叱骂,她就是要当众教训姜妘己,教她以后抬不起头来。 “王后!”只闻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一瞧,竟是王上,旋即众人跪作一团。 尝羌亦愤怒地走上前来,厉声呵斥“妘己是本王的血脉,王后骂她是贱种,那便是连着本王也一起骂了!难不成王后觉得自己的身份比王室的血脉还高贵得多?” 王后惶恐地跪在地上,不断摇头道,“请王上恕罪,原谅臣妾一时失言!” 尝羌不客气地哼了一声,叱责道“本王竟不知王后喜欢在众目睽睽下,如此贬低辱骂本王与本王的血脉,王后如此典范,实在是令本王失望透顶!” 孟南萸惨白了一张脸,竟急得哭了起来,“臣妾只是气急,一时失言,请王上宽恕,臣妾并非有意的!” 姜妘己冷笑,要栽赃嫁祸人之前,也不瞧瞧场合。那宫女唤她添茶时,她已经有些预感,放着近身的宫女不使唤,竟教她这个站得隐蔽的人使唤,不是有鬼才怪。 112 恬不知耻 尝羌已然怒极,怒目而视王后,“失言?你当着母后的面,当着后宫众妃嫔的面说出这种话来,是失言么?只怕你平日里就这般蛮横无理,出口成脏罢?” 孟南萸苦苦哀求,竟不顾脸面,揪扯住尝羌的明黄色的龙袍不放,那样子实在有失体统,与一般怨妇无异。 姜白凤瞧着这一出闹剧,有王后的地方,必然有是非,王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万万没想到尝羌会出现在此处。 “王上,是姜妘己方才故意烫伤了臣妾,臣妾疼痛,这才出口呵斥,一时失言,请王上明鉴。”孟南萸这才突然想起姜妘己这个罪魁祸首,她怎能轻饶她,她一瞧见姜妘己就头疼,这才想出这么一出,治她的罪。 “妘己,你说,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尝羌侧目,审视姜妘己,是王后故意栽赃,还是姜妘己真的出手伤人? 姜妘己上前两步,跪了下去,放声痛哭起来,她一把掀开右手的手腕,只见手腕上红得惊人,表皮似隐隐有疙瘩水泡,让人触目惊心,不忍再多瞧一眼。 她见众人都瞧见了手腕上的伤,万般委屈道“父王,妘己不知哪里得罪了母后,方才妘己好心替母后添茶,母后她竟然反手推翻了妘己掌中的水壶,烫伤了妘己。母后还怪罪妘己烫伤了她,妘己冤枉!” “你真会颠倒黑白,分明是你故意打翻茶杯烫伤本宫,你竟敢污蔑本宫冤枉你,当真是刁钻至极!”王后转而厉声训斥,停止了哭泣,亦放开了尝羌的龙袍。 “母后口口声声说妘己故意烫伤母后,可敢与妘己比伤势,母后身上的水不过是妘己身上溅落的水滴,不曾伤到母后分毫,可教太医来验伤,看妘己有无说错!”姜妘己逼视孟南萸的眼睛,面上却是无辜委屈地姿态,教人信服。 姜妘己心底冷笑,方才那温水,根本伤不了孟南萸,她不过是借机拓展事态,治她的罪罢了,她又不是木头,等着她收拾。 姜白凤淡淡地喝着茶,她倒要看看这出戏如何演下去,好久没瞧过孟南萸吃瘪的样子,今日瞧她痛哭,当真难得,姜妘己能否逃脱罪责? “哎哟,王上,臣妾的手腕火辣辣地疼,只怕是烫的不轻,能否请太医来给臣妾瞧瞧。”孟南萸突然伸手搭在左手上,双眉蹙得紧,倒像是真疼一般。 “父王,妘己随家师端木锦学过医术,不如让妘己替母后瞧瞧,若是母后真的伤到了,妘己一定会尽力医治好母后的伤。但,这次绝不是妘己有意烫伤母后。许是妘己添茶时,母后嫌妘己挡了她的视线,瞧不着台上的演奏,这才不耐地推搡了妘己一把,母后才失言叱骂妘己,妘己被烫伤亦是活该。”姜妘己自责地道,边说边抬手泪眼朦胧地抓紧右手,似很疼,却在强自忍耐。 姜妘己替王后找了一个说辞,这番说辞说得毫无破绽,全然在情理之中,就看尝羌如何定夺,是否信服,放过王后。 姜白凤眯眼细听,姜妘己的反应还算灵敏,这番说辞还算说得过去,但意思却没变,是王后出手没错。 尝羌扭头凝视瞧孟南萸,孟南萸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再随意造次,说旁的话诋毁姜妘己,姜妘己这番话无疑是最好的圆场话,两个人都有错处,又都无错处。 尝羌叹了口气,是非对错,一眼即穿,尝羌淡淡道,“妘己,你替你母后瞧瞧伤势,可有大碍。” 姜妘己起身前来,瑟瑟道“母后,妘己替您瞧瞧可好?” 孟南萸怒视姜妘己,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无奈王上开了金口,她拒绝不得,“瞧罢,被你烫得不轻!” 姜妘己施施然行了一礼,挽起孟南萸的宽袖,又掀开贴身的那一层,抬高手腕一瞧“母后,您的手腕完好如初,并无异样,并未受伤。” 尝羌亦看得清楚,孟南萸的手腕上,如玉一般光滑,只隐隐有水痕,哪里有半点红肿,她方才一惊一乍地喊疼分明是做戏,那么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孟南萸撒谎,姜妘己才是受害者! 姜白凤暗暗叹息,这出戏孟南萸至始至终就输了,姜妘己果然是一个聪明人,可是她手上的红肿是怎么回事,孟南萸安然无恙,那么说明水温并不高,她又如何受伤呢? 孟南萸闻言,扭过头,低声斥责“那是本宫福大命大,没教你得逞!” 尝羌的脸上挂不住了,孟南萸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胡搅蛮缠,不可理喻了?她当他是傻子不成?她当这些嫔妃是草包不成?事实摆在眼前,明眼人一瞧便知真假,她却还这般无耻的诬赖是姜妘己烫伤了她! 姜妘己手上的伤,触目惊心,必然是滚水烫得无疑,姜妘己难道疯了不成,往自己身上浇滚水陷害她? “够了!王后你当真教本王寒心,事实善于雄辩,你身上并无伤痕,妘己伤得惨不忍睹,妘己还替你辩解遮掩,你竟还说得出这种话来,当真是恬不知耻! 往后你就在昭阳宫思过罢!再好好学学做人处事,身为王后该有的气度,仪态,不要再出来贻笑大方了!”尝羌怒吼完,甩袖而去,并未向姜白凤请安,可见被王后气得不轻,那眼神分明不想再多瞧王后一眼,厌恶至极。 “妘己,来哀家瞧瞧,烫得不轻罢?哎哟,以后你只侍候哀家一人,旁人就不会难为你,你可是哀家的孙女,哀家心疼得很,快回春秋殿养着吧,香兰你速去唤太医来瞧瞧妘己的伤势。”姜白凤亲自走过来扶起姜妘己,心疼地拉着江云的手左瞧又瞧,甚是心疼不已。 众妃嫔见太后对姜妘己的态度非同一般,一时间各种关心纷沓而至,各种安抚,献药,眼里哪还有王后。 王后铁青着一张脸,愤然离去。 姜妘己瞧着孟南萸离去的背影,论手段,你以为这样就能伤得了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她回到春秋殿,由着太医各种上药,汤药她却一滴没喝,全部浇了花草。 她根本就没受伤,手上那些红肿的水泡看起来骇人,不过是姜妘己用些痒药地障眼法罢了,待一个时辰之后,自然消失不见。 让姜妘己感动地是,姜白凤竟然当众维护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份情她领了,以后自当更加上心地伺候姜白凤。 这宫中,也只有姜白凤能给她庇护,这也是她选择留下来的原因。 要得到姜白凤的支持谈何容易,姜白凤脾气古怪,喜怒无常,深不可测,在她面前玩手段,她一定能瞧出来。 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姜妘己想起王后身边的那个辱骂她的宫女,是该让她长点教训!否则,还当她好欺负呢! 113 爬龙床么 姜妘己领了尝羌赏赐的珍贵药材,回梨苑。她褪下皓腕上裹紧的伤布,只见原本看上去红肿密集的红色血泡消散得无影踪。 她低头环视手腕,白皙平滑的肌肤并无半点伤痕,这药粉真是奇效,原本以为要明早才会消散,现在就完好如初了。 她观察自己身上的衣裙,手袖竟短了半寸,她这几个月长得很快,她能感受到自己在不断长高,长高的感觉真好!嗯,看来要多做几身衣裙了呢。 她洗漱完,躺在床上,今日王后身边那个嚣张的宫女,长得有几分姿色,又得王后赏识,才敢这般辱骂她,难道她的身份有些特殊? 姜妘己暗想,不能就这么放过她,这般目中无人的宫女,留在王后身边实在扎眼,像条疯狗,只会乱吠,得弄走才好。 她本想去看看高芷斓,可又怕落人口实,她们母女好不容易,名正言顺的住进宫来,还是忍受些时日,来日方长,只是不知道高芷斓有无人照顾,受人为难。 姜妘己面上有一丝隐隐地担忧之色。 她静静地躺在床榻云被之下,今日见到王后那般颓败痛哭的模样,感觉真是爽啊! 可惜尝羌终下不了决心,只将王后禁足,不过,以后日子长着呢,不愁找不到时机。 “噗” 她吹灭了红烛,打算安寝,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今日的菜吃的多,口有些渴,她又点燃烛火,起身倒水喝。 只见一道忻长地身影印在窗棂上,她抿抿嘴道“你孤独么?” “孤独?我不知什么是孤独,如果你说的孤独是指一个人的话,那么或许就是。”夜白隔着窗户自嘲一笑。 他从不感到孤独,他心中有仇恨的火苗燃烧,他要为母妃报仇! “你这么不请自来,又是来讨酒喝么?我这屋里可没酒。”姜妘己在雕刻细致,漆色光亮的桁上,取下浅色外裙套在身上。 夜白半夜到访正好,她有话问他呢。 “我听说,今日你与王后起了争执,烫伤了身子,来瞧瞧你。”夜白直言不讳,他听闻姜妘己被烫伤时,心里一紧,立即赶了过来。 “放心罢,她在我身上讨不到好处的。”姜妘己心里一暖,夜白竟会关心她! “我不过是怕你早早送了性命,损失我五万石粮食而已。”夜白用气死人不偿命的口气道,面上却是淡笑。 “用不着你大半夜来提醒我,你既然成全了我,我也会成全你的。”姜妘己心底的暖意冷却下去,果然,他这样的人又怎会懂得关怀人,不过来瞧瞧她死没死,还能不能帮他罢了。 “我这里有瓶烫伤膏,你拿去用罢,早日好起来替我筹谋。”夜白将药瓶放在了窗台上,发出咚地一声脆响。 “不用了,我死不了。”姜妘己毫不客气地赌气道,将要打开窗户的手僵在窗框上。 “随你。”夜白转身就要走。 姜妘己倏然打开窗户,急道“你别走,我还有话问你。” 夜白停住了步子,原来她还有不知道的事,还以为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呢。 “什么事?”夜白玄色的锦衣,只看得隐隐的轮廓,如斧头削过的俊颜认真注视姜妘己的双眸。 姜妘己低了声音,没了脾气,谁教她有求于他呢,还是放低点姿态效果好些,“我今日瞧着王后身边有个出口不逊的宫女,名唤落霞,你可知她什么身份?” “我对这种名不经传的宫女不曾留意,你想知道的话,明日我替你打听就是。”夜白毫无表情,寡淡至极,脸上一松。 落霞? “那就不劳烦你了,我自己打听罢。”姜妘己有一丝失落,夜白虽在这宫中多月,对后宫之事不在意呢。又怎会知道一个宫女,真是多此一问。 “怎么?她今日为难你了。”夜白亮如曜石的眸子淡瞟姜妘己,笃定地确认。 “是啊,我会向她讨回来的。”姜妘己毫不示弱,口气坚定。但讨回来之前不可莽撞,得知人知己才能百战不殆。 夜白了然地颔首离去,他都不敢欺负的人,竟被一个宫女欺负?他倒想知道这个宫女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还是背后有什么无法撼动的家世背景。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夜白消失在宫墙尽头。 梨苑的东北墙角,堆放杂物的地方,有人微微动动身子,刚才可把他累坏了,保持了一个姿势那么久,这暗卫不好当啊,暗自叫苦不迭。 姜妘己向那墙角扫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可刚才分明觉得有人,最近总是疑神疑鬼,姜妘己打了一个哈欠。好困,睡觉觉。 天亮时,她醒过来,才拉开门,一张娟帛落在脚旁,她拾起身。 只见白色的娟帛上端正苍劲的笔迹:董落霞,孟南萸妹妹孟桐的庶出侄女。她的父亲是孟桐夫君董旭的弟弟董霸。孟桐安排进宫伺候孟南萸,实际来爬龙床来了。 姜妘己失笑,夜白的办事速度也太快了!他一夜没睡么?不过,这最后一句爬龙床就不能说得委婉些么? 董落霞爬尝羌的龙床?凭她庶出的身份?是孟南萸的意思?还是孟桐的意思?不管谁的意思,这是着急了,谁教孟南萸生不出儿子呢? 若是这董落霞真的爬上了龙床,生下了儿子,势必会过继到孟南萸膝下,那么她就有了依靠。如果她和孟氏一起联手,扶持董落霞的儿子当太子,也不无可能。 否则,这么大费周章地安排董落霞进宫,不是毫无意义么? 既然你这么想爬床,想生儿子,还这么嚣张,不将人放在眼底,不成全你不是不够人道么? 姜妘己眸光阴鸷,不过这爬谁的床,可由不得你! 孟南萸你就死心吧,你这辈子别妄想有儿子,别妄想着当太后娘娘! 这辈子,就算与你拼个鱼死网破,也定要教你和姜姒好偿命! 你们一个也逃不了上一世的血债,这一世你们就等着罢! 姜妘己微笑着将娟帛点燃,消失殆尽,面容沉静,谁敢挡她的复仇之路,她绝不放过! 三日后。 董落霞守完上半夜,与素菊换寝,熬了半夜,眼睛酸涩难耐,迷迷糊糊地走回去歇息。 她走至昭阳宫南墙时,忽然闻到一阵异香,眼睛挣扎着睁开了些,走了两三步,腿却不听使唤地瘫软下去,倒在了地上,她离歇息的地方不过数十步的距离。 114 爬错龙床 姜妘己从寝殿转角闪出来,用力拖着董落霞笨重的身子朝北面而去,那里是宫监歇息的偏屋。 她全身的身子骨累的散架,才将董落霞拖进屋子,屋子里漆黑一片,姜妘己摸出火折子吹亮点光。这是偏屋的厨房,只见地上的草席上躺着一个宫监,一动不动地,像是睡着了。 姜妘己把董落霞身上的衣服扒了个干净,散乱的丢在地上。 董落霞身边的宫监是个倒霉鬼,说他倒霉,也不算倒霉,他往日不少嘲讽若豆。 今日,遇到姜妘己算他走运,谁教他在厨房偷东西吃呢。姜妘己闭上眼睛,迅速脱掉他的衣服,用剪子剪开他的贴身衣物。保证他一动,衣服自会脱落。 姜妘己帮他们这两个野鸳鸯调整了最佳姿势。拍拍手,笑着离去。 明日,这两个人就会被人发现,必定会引发孟南萸的震怒。 到时,董落霞发现她想爬的龙床不过是一张草席,王上不过是个宫监,想必一定很满意吧。 毕竟她还是黄花大闺女,不过名声难听了些,寂寞难耐,与宫监秽乱…… 姜妘己越想越高兴,哼着小曲回了春秋殿,等着明日一早跑去看热闹。不料,她刚进屋,就撞进一个人的怀里,还是个结实的胸膛。 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那人却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道“大半夜不睡觉,去哪了?” 她这才定下心来,心里腹诽,你不也没睡么?还跑到她屋里吓她! 夜白松开手,嫌弃地放开姜妘己,“喂,你有夜游症么?大半夜游到我屋里吓我?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姜妘己走过去点亮了烛火,自顾自的打水洗脸,卸妆,梳头,毫不在意夜白的追逐的目光。 夜白见姜妘己不待见他,竟然臭脸道“你是不是去收拾董落霞了?” “是啊,多谢你前几日的情报,现在请回吧,本公主要安寝了。明早你有兴趣便去昭阳宫的偏殿,后厨房瞧热闹,记得去早点,不然没位置哦!”姜妘己打着哈欠,合身爬上了床榻。 她蹲了半宿,又累又困,那两个人又重,她的晚饭算是白吃了。 她好像听到她的肚子在抗议,自从她的身高拼命长以来,她每日吃得比以往都多。 夜白听到姜妘己肚子的咕噜咕噜声,暗自大笑,她是没吃晚饭么?看她这样困,睡得着么? 夜白暗自暗骂自己多管闲事,这与你有什么关系?突然转身关门而去。 第二日一早,姜妘己到昭阳宫同素菊学做果茶,素菊便领了她到偏殿的厨房。 素菊推门而入,忽见地上躺着两个人! 而且,还是赤果果的两个人,仔细一瞧,竟是一男一女!! 素菊惊地大叫一声“啊!!”姜妘己在她身后着急地问“怎么了?”之后,便因为好奇倾身一瞧,立时也随之惊叫起来“他们竟在此处行龌龊之事!!” 姜妘己只淡淡瞟了一眼,亲娘啊,那姿势真是不堪入目,天雷滚滚,那宫监竟…… 她的心脏受到了雷击般的伤害!不是说宫监不动女色么? 躺在草席上的两人,听见她们这般破天惊叫,立时被吓得惊醒过来。素菊用食指指着里面的两人结巴道“你们……无耻!!” 姜妘己被这场面吓得花容失色,那两人紧紧依靠的身子,那宫监的手还附在董落霞的私密处… 她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真是开了天灵盖的双眼,天雷滚滚!她恨不得自己是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随着她们两个这几声彻天的尖叫,引来了隔壁偏殿的宫监,宫女无数。 董落霞吓得惊醒过来,惨白了一张脸,扯起地上的衣物遮挡春光,懵懂无知的瞧着宫监怒吼道“你竟敢劫我做这种事?你知道我是谁么?” 那宫监无辜喊冤叫屈,赌咒连连,董落霞哪里听得进去,哭的肝肠寸断道“你还不承认?我要请王后娘娘为我做主!” 那宫监彻底懵了,脸色煞白,见了王后,他就是有口难言,死路一条。 姜妘己瞧完了热闹,便悄悄走了,只剩厨房外的人嘈杂得乌七八糟地声音,大致意思就是这两人犯了死罪。 随后,这件事惊动了孟南萸,并且以暴风速度传遍王宫,第一个传的人当然是姜妘己,第二个就是姜妘己告诉的那个宫女。 一时间,昭阳宫宫女与宫监秽乱的丑闻传遍了王宫。一大早,人们都在窃窃私语,纷纷赶去观望,究竟是哪两个不知死活的人。 孟南萸听闻时,已经午后,没有人敢向她禀告,她用过午膳,不见董落霞来侍候,素菊又支支吾吾,才厉声斥问“她究竟去哪了?如实说!” “落霞……落霞与宫监秽乱被罪行司抓走了!”素菊提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说什么?”孟南萸不可置信,是她听错了么?孟桐送来爬龙床的人,爬到宫监的床上,还被罪行司抓走了? “回王后娘娘,落霞与宫监在厨房秽乱,被人撞破,罪行司将人拿走了。”素菊颤抖着重复了一遍,王后这模样,似要吃人一般,要是殃及她,那就死定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贱人!就这么迫不及待么!本宫还未提点她,她就孟浪成这般!孟桐啊,可不要怪本宫不帮你们董家!!”孟南萸出其不意地狂笑起来,像是不在乎落霞地死活一般,倒是有几分嘲讽。 “王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奴婢去办么?”素菊松了一口气,原来王后不甚在意落霞,幸好! “你去罪行司走一趟,告诉张如清,落霞虽是昭阳宫的宫女,犯下如此杀头的罪过,教他依律处置便是,本宫还得感激他,替本宫清除这个贱婢!等等,既然他们这么孟浪,教他们去阴曹地府作对野鸳鸯罢!留他们一条全尸。” 孟南萸略一思索,开了玉口,董落霞好歹是官宦人家的人,不要与他们撕破脸才是,也算给她董家一个脸面。 孟桐啊,孟桐,你一直不满自己的命,你想靠她翻身,现在却栽在她手里,可别怪我这个长姐没给你机会。 事实说明,庶出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不过,连孟桐这般榆木的人,都想到了她无子嗣,想借她趁机翻身。看来确实要找个肚子,替她生个儿子,才是上策,不过这人选,必须她来定。 素菊带了王后的口谕到罪行司,交代张如清,只半刻时间,董落霞与那个宫监就被吊死。 姜妘己听说时,却高兴不起来,既然开了这个头,往后再无回头时。 复仇之路荆棘密布,绝不能心慈手软。 这王宫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只是想活下去,想复仇。 要怪就怪王后,是王后赐死了他们! 姜妘己本只想教训董落霞,将她扒光衣服丢在屋里,伪装成被人欺负的场面,让孟南萸将她逐出宫去,不想遇到偷吃东西的宫监,这都是她的命! 115 无心插柳 晋城东市,大滇大鸿胪董府。 “你说什么?王后将落霞吊死了?”孟桐倏然站起身来,由于情急,差点打翻了桌上茶盏。 “大嫂,落霞死的得冤枉,你可知她得罪名是什么?!”董落霞的父亲董霸颓丧着脸埋怨道。 落霞不过十五岁年纪,为了董家还没爬上龙床就惨死了,他怎能不怪罪孟桐?都是这个女人说,她没有女儿,否则怎么轮得到庶出的落霞进宫享福。 她当初说得天花乱坠,教落霞飞蛾扑火地进了宫,不曾想福没享成,反丢了性命。他只一双儿女,怎不心疼,怎不埋怨孟桐! “什么罪名?”孟桐甚是紧张,可别连累了董家才好。 “与宫监秽乱之罪。”董霸脱口而出,实在教人难以信服,落霞怎会是那种人!分明是栽赃陷害! 她们两姐妹的争斗,连带着落霞丧了命。早知道,就安安稳稳地过庶出的日子,不妄想攀什么高枝。 “你先回屋罢,此事我会另外补偿你的。”孟桐又坐了回去,语气十分愧疚。 落霞也算是了董家死的,她也不会就此作罢的。 董霸唉声叹气,他这庶出的身份,又无官职,仰仗哥嫂而活,又能怎样呢,只得不甘地退下去,默默流泪。 孟桐猛然扫落桌上的茶盏,孟南萸你如今已经贵为王后,还要这般算计打压你的亲妹妹,不惜杀了落霞,断了董家入宫的路,你真是狠毒! 随后,她唇角微微一笑,董婉这颗棋子蛰伏得太久了,是时候教她出现了。 董婉是孟桐早年送入宫,当一名舞姬,多来年不曾出过风头,默默隐忍,如今已经贵为舞乐司大司掌。 大滇王宫。 近日,姜妘己随太后时常出入舞乐司,舞乐司的董婉换着法的讨她们关心,编钟舞乐自不必说,丝竹管弦乐更是不绝于耳。 舞乐司近日可谓是,夜夜笙歌,歌舞不断,欢乐不散。董婉的铜鼓舞更是一绝,让人大开眼界。 尝羌听闻董婉的舞蹈,亲自过来一观,谁知这铜鼓舞不过是董婉的绝技之一,她竟还能凭一条丝带,倒挂在半空舞动,那舞姿只应天上有,宛如仙女坠入凡间。 尝羌坐在首座,笑意盎然得瞧得乐不可支,董婉舞得更加卖力,姜妘己瞧这情形,这舞分明是为尝羌准备的。肯定苦练了多月,才能这般飘飘欲仙,轻盈如羽。 董婉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只差一步跳落地上,不想她一个剧烈扭转,直直向尝羌的怀里倒去,尝羌顺手一接,一搂,美人在怀。 她的身上有隐隐的香气,引得尝羌蠢蠢欲动,奈何在座的都是后宫嫔妃,还有太后,他忍耐下来。 尝羌笑得欢乐“无碍罢?” “请王上宽恕奴婢,奴婢转了许久,一时头晕,没站住脚,这才冲撞了王上。”董婉立即跪下恳求。 姜妘己看在眼里,冷笑一声,好一个无心插柳,费尽心机啊,董氏这是要卷土重来咯? “无妨,起身罢,下次别转太急。”尝羌出声关怀备至道,语气体贴。 “谢王上不怪之恩。”董婉落落大方地起身,毫无留念地退下,只有她知道,她已经成功地搅动了那一池春水。 她今日特意打扮一番,又换了这曼妙的衣裙,落在尝羌怀里,风光一览无余,他怎能坐怀不乱? 董婉虽已二十四五的年纪,好在她多年练舞。身材婀娜,长得又小鸟依人,面容精致,瞧着不过二八年华。 歌舞散尽,董婉指使人收拾乐器,一转身迎上了邵隐的笑容,那笑容董婉怎会不懂,尝羌宣旨来了。 “恭喜贵人,今夜王上指明要你侍寝,规矩你可都明白?”邵隐走近,声音不高不低,收拾戏台的宫女,宫监,乐师俱是一愣。 “是,董婉明白,劳烦大掌宫走一趟了。”董婉欠身,盈盈施了一礼。 邵隐稳稳地受了,爬一次龙床就再没上去的人不少,况且,王上还未宠幸她,也算不得什么贵人。 董婉由着邵隐引路,走廊穿亭,来到一处温泉,由几个老宫嬷上下其手的浴洗一番。 几个小宫女替她穿衣,梳头,挽发,微微上了一点妆容,由着两个宫监抬上步撵而去。 翌日,董婉在尝羌的怀里醒过来,她一次感受男人温热的胸膛,竟如此沉迷其中。 昨夜,尝羌很疯狂,她身上还有几处他爱恋过的青紫色。 “王上,奴婢是您的人了,以后奴婢就依附您而活了。”董婉细腻的指尖在尝羌身上,不轻不重的挠着,尝羌心痒难耐,附身而上,又要了她一次。 之后,尝羌气喘吁吁下地,董婉披上贴身的寝衣,下榻服侍他宽衣上朝。 董婉回到舞乐司时,恍然如梦,尝羌并未承诺她什么,更为教她搬离这里。她只能等,只能继续忍耐。 姜妘己一早等在舞乐司宫门口,见董婉由步撵抬回来,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恭喜娘娘,以后就要仰仗娘娘了。”姜妘己施了一礼,打趣道。 董婉面有绯色,第一次被宠幸,是羞涩的,见姜妘己这人小鬼大的打趣样,不禁更羞了“你今日学舞还是乐曲?” 自姜妘己陪太后第一次来过舞乐司之后,就时常抽空过来请董婉教她舞蹈,乐曲。 两个人虽差了十一二岁,倒是聊的十分投机,不过,并不是交心那种。 “今日我是特地来恭喜你的,什么也不学。顺便给你提个醒,落霞是被王后害死的,你要小心,她十分忌讳你们董家。”姜妘己这是投鼠忌器,若是拉拢董婉,那么她的朋友就多了一个。 “你从未与我说过这些,怎么今日会说出来。”董婉防备地望着姜妘己。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步落霞的后尘,她是你的亲侄女,活生生被王后害死,你难道不该警醒些?”姜妘己磊落地迎上董婉的目光,落霞这件事,她确实愧疚,若是能帮董婉一把,她也算积德了。 而且,何况对手是王后,不煽风点火拉帮结派怎么斗得过她? “多谢你提醒。我会自保的。”董婉领了姜妘己的心意,这宫中是难以交到朋友的,她孤单了太久,姜妘己也算是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还特地跑来提醒她提防王后,她心底是有两分暖意的。 “我走了,好好养着罢,瞧你那憔悴样!”姜妘己趁机取笑,怪笑着跑了,不跑等着董婉的粉拳招呼么? 董婉嫣然一笑,姜妘己真不像公主,哪里有半分公主的仪态? 如此也好,在这宫里也算有个说话之人。 116 庄氏进宫 庄氏一门的家规是男丁不准讨小妾,这个规矩是尝羌的父亲庄跷定下的。 尝羌父亲一辈就一母同胞的哥俩个,弟弟是庄润。 庄跷只尝羌一个儿子,再无所出,尝羌年幼时,他已经驾鹤西去,庄润亦不在人世。 他的子女现在是庄氏的鼎力支撑,他生有六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均在朝为官。 前几日,庄氏家族的二房,大将军装泓智的儿子关内侯庄少阳,回来参加祭祖大典,这庄氏家族只差了他的父亲尚在南境驻防,还有死去的大房庄泓辛,其余老老少少全部赶赴益州,昨日刚刚返回晋城。 今日,按照庄氏传统,要进宫拜见王上和太后她老人家。 庄氏家族庞大,除了太后过寿时,在晋城的全都赶来祝寿。 其余的时间,逢年过节是几个小辈相约一起进宫看望太后。因太后不喜热闹,人多了太后瞧着头疼,只能每年过节时,轮流进宫看望太后。 庄氏各自为府,在晋城任职的,也全部分家过。 因庄氏的封地太多,老一辈都在封地。小辈喜欢晋城的繁华,一直赖在庄氏老宅不肯走,各自住着院子,他们戏称搭伙过日子。 庄少阳的院子与庄少哲对门,庄少哲的年龄是哥几个当众最小的一个,是七房少上造庄鸿文的独子。 庄少阳早早地起来到各院子问安,都是他的哥哥姐姐们。 今日,庄少哲,庄少阳,庄少昕,庄兮颜,庄婉姣,庄少卿都要一同进宫请安。 这几人当中,除了庄少哲与庄少阳,其余的四个都是庄泓赦的儿女,只不过庄少昕过继给大房庄泓辛。 庄少昕不过双十出头的年纪,已在朝中任上卿,论聪明和学识在庄氏一族中数第一,放眼天下间,只怕也是首屈一指。他为人却十分和善,谦恭,从不在别人面前显摆什么。 待他们一行来到王宫时,先去拜见尝羌,之后才是春秋殿。 兄妹六人说说笑笑地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已然到了春秋殿。 兄妹六人都敛了笑意,各自帮着打量各自的仪容仪表,又整理一番,才端端正正地进了春秋殿,因之前已经派人通传得了准。 在春秋殿门口,他们接过侍婢手中的礼物。太后只准他们兄妹六人入宫,这些侍婢只能在宫外等候。 兄妹六人到了春秋殿,行完跪拜大礼,才热闹起来,各自说笑话哄着太后高兴,姜妘己也随着笑了许久。 在笑完了又一轮之后,庄少昕起身,打量姜妘己道“这一位可是妘己公主?” 姜妘己被他一问,脸上的笑意不减,上前一步,依着表兄妹之间的礼仪行了一礼道“是我,妘己见过表哥。” 庄少昕有些诧异,她竟没端公主的架子,不过想来也是,她的母妃不过是个奴隶,也不敢在庄氏面前端什么架子罢。 “公主客气,听闻公主随侍在太后身边有些时日,辛苦公主,真教我们这些小辈钦佩。”庄少昕亦回了一礼,一副谦谦君子地模范。 姜妘己对庄氏的好感多了几分,庄兮颜缓缓起身,朝姜妘己走去,很是亲热地拉起姜妘己的双手笑道“公主当真孝顺,教我们汗颜。公主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我瞧着公主有些没睡好,想来是太劳累了,应多休息才是。” 姜妘己也不挣脱双手,随她拉着,脸上亦挂满笑容道“多谢表姐关怀,妘己昨日有些咳嗽,故此没睡踏实,今日已经好了,表姐勿要挂念。” 太后瞧着她们姊妹间的热乎劲,心里也高兴了几分,姜妘己这孩子向来没人疼,没人爱的,这庄兮颜倒是第一个关怀姜妘己的表姐。看来,庄氏一族也不尽是些白眼狼。 庄兮颜的举手投足无不尽显大家世族的小姐风范,一颦一笑都教人喜欢,姜白凤也暗暗赞赏,她瞧人的眼睛很准,庄兮颜是真心实意的表现。 比起那端坐着不言不语,一脸嫌弃地庄婉姣,已经好到天上了。 庄婉姣见庄兮颜与姜妘己亲热的样,真想起身拉开庄兮颜,问她一句你脑子进水了么。她不过是一个奴隶生的女儿,你为什么要巴结她?不过,在太后面前,无论如何,她都要忍耐。 “兮颜啊,往后你多来春秋殿走动走动,陪陪我这个老人家,也和妘己多说说话,省得她整日对着我这个老太婆,也不与我讲贴心话,你们年纪相差无几,肯定会处得来的。”姜白凤是打心眼里喜欢庄兮颜,不仅有大家闺秀的落落大方,也是难得地心底善良。 “是,太后。只要太后不要嫌弃兮颜顽劣,吵闹,我定会常来看太后,与公主作伴的。”庄兮颜开心笑道,这还是太后头一次挽留庄氏的人,她是头一个,她怎能不开心。 姜妘己瞧着庄兮颜玉香云鬓花颜,婀娜身段,淑逸闲华,神清骨秀,真疑为仙子下凡。这般姿容与旻天匹配,也算是一对璧人。 她想起庄兮颜写给旻天那封才华横溢的情书,觉得她竟有如此胆魄,打破传统观念,勇于追求旻天,实在令人佩服至极。 “好好好,少昕啊,近日公务可繁忙,年轻人该好好处理正事,不可贪玩,你可是庄氏的骄傲,千万不要教人失望。”太后又将说了无数遍的话拿出来讲了一遍,她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庄跷的影子,不免经常嘱咐他。 “是,少昕一定谨遵太后教导,昨日,随伯父一行去益州祭祖回来,是向王上告假去的。明日少昕就要上朝了,想着今日来拜见太后正好,这才耽误了几天时日。明日上朝之后,少昕会把耽误的公务都处理完的。”庄少昕自刚才起身,一直未落座,上前一步道。 “好好好,有出息。少哲啊,你今年有十二了罢?” “回太后,已经满过了,今年十三了。”庄少哲亦起身恭敬回禀。 “年少还是要以读书为重,不可贪玩。” “是,太后教训地是,往后少哲一定多读书,少贪玩。” 姜白凤颔首微笑,又道“少阳在南境任上可习惯?我瞧你瘦了不少,想必很累罢?” “谢太后关怀,少阳不累,少阳能吃苦。”庄少阳亦起身,不过他行的是跪拜大礼,他年纪轻轻手握重兵,应当如此,否则传出去,怕人说他恃宠而骄,失了礼数。 “好,大滇的南境就靠你和你父亲守着了,奶奶替王上感激你们父子。”姜白凤亲自起身扶起了庄少阳,她是有些心疼庄少阳,不过十八岁,已经随庄泓智征战沙场六年,是年少将军。 听闻他负伤无数,着实英勇,她由衷地心疼他。 “少卿,有十七了罢?”姜白凤转而问庄少卿,庄少卿这个性格有些古怪,从不多言,你问一句,他答一句,倒也处处礼数周到,不曾怠慢任何人。 庄婉姣在心里踌躇太后会问她什么,等了半天,也不见太后问她,随后太后就宣布用午膳。她在心底暗骂姜白凤这个老东西就是故意要教她难堪。 姜妘己不动声色地将庄氏这六位逐个打量个遍,除了庄少卿性格孤冷一些,别的人倒是很好相处的性子,还有庄婉姣眼里的鄙视,姜妘己也是瞧见的。 姜白凤率先坐到主位,其余就近而坐,姜妘己也坐了下来,姜白凤将她拉到身旁,别人都无诧异,不过庄婉姣不屑地瞅了姜妘己一眼。 姜妘己暗想,庄婉姣是一个不好相与之人,你瞧不起人,别人未必看得上你! 不过,日后,她总会教人瞧得起的! 117 祸从口出 筵席上,姜白凤也是有规矩的,不准人说话,大家都闷头用膳,互不理睬。 不过,庄婉姣却是一个好说话的,与庄少哲耳语几句,庄少哲应付了一句,她就恼得在桌下踢庄少哲的腿。 不巧,恰恰踢在了姜妘己身上。庄少哲是了解庄婉姣的脾性的,料定她会如此,便抬高了腿,姜妘己才无故受了一脚。 姜妘己吃痛,不知是谁所为,仍然不动声色地吃饭,庄婉姣不知道踢地是姜妘己,庄少哲却是知道的,他一激动声音就大起来“你踢到公主了,还不道歉请罪!” 庄少哲怕的是姜妘己事后向太后告状,添油加醋,那还不如现在当面解决,趁着大伙在场,太后定也不会为难庄婉姣。 “无碍,表哥勿怪表妹,快用膳罢。”姜妘己抬头正经道,想来庄婉姣也不是故意的,何须责怪呢。 “用膳还这么顽皮,庄婉姣你不想用就起来候着。”庄少昕抢在太后开口之前出言责备,这是春秋殿,不是庄府。庄婉姣一向自由散漫惯了,现在闯了祸却浑然不知,庄少昕才出言轻声喝斥。 庄泓赦的四个儿女,庄少卿与她是两个极端之人,庄少卿一向寡言少语,庄婉姣却是嘴碎之人,闲不住一刻工夫,夜里也还说梦话。 “大哥,公主都未怪罪我,你何必罚我呢?”庄婉姣委屈道。 她眼里立时噙满了眼泪,当着这么多人教她站着看他们用膳,这不是教她难堪么? “你不想在此候着,就立刻回家罢!”庄少卿这个闷葫芦开了口,她这妹妹整日聒噪,他厌烦至极。还不如赶回家去,随她怎么闹,不要在春秋殿丢人现眼。 “妹妹快坐下罢,膳食冷了就不好吃了。”姜妘己瞧他们兄妹间为她剑拔弩张,只好在此出声缓和气氛。 姜白凤却偷偷拍了拍姜妘己的腿,意思是说由他们去,闹大了,日后眼不见为净最好。 “不要你帮我讲话!还不是因为你!”哪知庄婉姣并不领情,竟然出口呵斥姜妘己,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姜妘己尴尬万分,这人是不是傻?帮她下台,她还这般无理取闹,那就随你罢。 她自动无视了庄婉姣的话,就当没听到好了,反正有人会出面教训她的。 “庄婉姣,你竟然在太后和公主面前如此放肆,当心你的小命!”庄少阳看不过眼,这就是留在晋城被溺爱的结果,他从来不喜女孩子这般无事生非,没大没小,不知轻重,逾越规矩之人。 他的军中纪律严明,赏罚分明,士兵也从不多言一句,见了庄婉姣这般姿态,立时火起,将她当成他手下的士兵斥责。 在他心中,王室高于一切,他是忠于王室的关内侯,有人对王室无礼就是一个死,无论那人是何人。 庄少哲听闻庄少阳的话,吓得拉住庄婉姣的手就往外拖,她再留下来,只怕惹怒太后,死是死不了,一顿杖责下来,就凭她这娇生惯养的身子骨,小命只怕就此交代了。 “你放开,我不走,为什么你们都要护着这个奴隶生的女儿,我才是你们的妹妹啊!”庄婉姣怒喊道,庄少阳竟然为了这个奴隶之女,扬言要她的小命,她怎会不怒,姜妘己姓姜,不姓庄!她的身份怎会有庄氏高贵? “啪”地一声脆响,只见庄婉姣的脸上印了五根纤长的指头印,庄兮颜右边的素手悬在半空,缓缓放下,这一巴掌她用了七分力气。 “大姐,你疯了?!你为何打我!”庄婉姣右手捂着脸,眼泪已经痛得落下来,昔日疼她爱她的大姐,怎会出手打她?她不敢相信地立在原地,惊恐万状,却不敢还手。 “你才疯了,还不向公主和太后赔礼道歉!!”庄兮颜声音多了五分威严,逼视庄婉姣,她若是不出手打醒她,只怕她还会说出什么杀头的话来! 姜妘己倒是未料到,看起来斯文尔雅的庄兮颜出手打人,竟是这般果敢,用力也不轻,倒是让人意外地很。 姜白凤放下汤匙,用绢帕拭了拭唇角,冷冷瞧着庄婉姣,那眼神寒烈至极,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在春秋殿闹事,偏偏是庄家人! 庄少昕见姜白凤一脸不善,倏然开口“少哲将她拖走,关在屋里,饿她三日!” 这个处罚对庄少昕来说,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对待妹妹最重的法子了,三日不给她吃饭,她肯定会饿晕。 “还愣着作甚么,快把她弄走,瞧着碍眼。”庄少卿淡淡开口。 庄少哲手足无措,庄婉姣的脚下就像生根一般,丝毫不动。庄少卿的话在庄婉姣听来十分刺耳,比庄少阳的那句要她小命还难听,他可是他的亲哥哥,为何这般厌恶她,她实在想不通。 为什么往日对她疼爱有加的哥哥姐姐们,都要护着这个一文不值的姜妘己,庄氏才是大滇至高无上的贵族,王上亦是“姓庄”,论辈分,她还得管他叫一声叔伯,这天下本就是庄氏的。这奴隶之女的下贱身份,怎会有她高贵,她可是纯正的庄氏血脉! “你们都护着她,她不过是一个奴隶生的下贱公主,她哪里有我们庄氏高贵?”庄婉姣指着姜妘己破口大骂,泪眼婆娑。 庄少哲伸去捂她嘴的手,定在半空中,这几句话是死罪! 庄婉姣此话一出,语惊四座,她竟然愚蠢到说出此话的地步,当着太后的面,太后可是姓姜啊!姜妘己也姓姜,庄氏再煊赫,也是不能说出口的,这是大滇路人皆知的事! 庄少昕深深扶额,叹了口气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接着庄少阳,庄少卿,庄少哲,庄兮颜一个接一个跪倒在地,庄婉姣这才吓得随着跪了下去。 “哀家以为庄氏一族必然认姜姓为贵,没想到连你这个汗毛丫头都能说出这种话。可见,庄氏一族真正的心思。枉我几十年一如既往地匡扶你们,做你们庄氏的靠山。现在,你们竟然敢公然践踏姜家王室!看来你们好日子过多了,不想接着过了,那哀家便成全你们庄氏一族!”姜白凤震怒起身,脸上极力忍耐,只差喉头地那一口血没喷出来。 姜妘己觉察到姜白凤面容似在强忍,倏然起身,扶住姜白凤的右手,姜白凤转头看她一眼,示意她,她无碍。 姜妘己千算万算,都未算到庄氏家族竟然出了庄婉姣这样一个草包! 若她多活几年,庄氏迟早会被她所连累。姜妘己深深叹息,有一个聪明的脑袋有多重要... 118 福兮祸兮 “太后恕罪,婉姣绝没有轻视王室的意思,只是…只是婉姣一时气愤…”庄婉姣听闻姜白凤的话,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她懂得姜白凤的意思,若是姜白凤真的不管庄氏,与庄氏翻脸,那庄氏必然会落败。这点厉害关系,她还是隐约明白的。 庄鸿赦自小教导庄家人,以王上和太后马首是瞻,否则就是有违家规,谁若违规,必然会被驱逐出府。 “呵呵,恕罪?你庄氏人狂妄至此,还要哀家恕罪么?”姜白凤冷笑,庄婉姣虽没什么脑子,不过她说的话恐怕才是庄氏的肺腑之言。 姜妘己稳稳地搀扶住姜白凤,亲眼见到姜白凤被庄氏人所伤,不免唏嘘。 庄氏恃宠而骄,就连一个小辈都敢在姜白凤面前如此造作,真是嚣张至极!若是不煞煞庄氏的锐气,姜白凤定不会轻易罢休。 “太后...太后婉姣知错了,请太后原谅婉姣年少无知,婉姣以后绝不会胡言乱语!”庄婉姣哭的凄凄惨惨,甚是伤心,悔恨交加。 姜白凤却毫不动容,铁了心一般,怒道“把她拖出去杖毙在春秋殿门口,看谁以后还敢在春秋殿放肆!!” 此话一出,庄氏其余人纷纷开口求饶,请太后饶过庄婉姣的性命。 庄兮颜哭着爬到太后脚下道“太后,求您放过婉姣这一回,兮颜保证以后会好好教导她,不让她乱放厥词,疯疯癫癫。婉姣这几日受了风寒,今日还有些发烧,所以才会胡言乱语。求太后饶过她这一次罢。” 姜白凤转过身,不为所动,宫女,宫监都不敢上前拖扯庄婉姣,毕竟她是庄家人,还是庄鸿赦的女儿,都有几分忌惮庄鸿赦。 姜白凤正待开口,只见庄鸿赦急急进殿来,到得庄婉姣身旁,不由分说地一脚猛的将她踹飞在地,庄婉姣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送到对面的柱子上,头磕在案角。 瞬时,殷红的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可见这一脚,庄鸿赦是下了猛力的,庄婉姣见了血,吓得哇哇大哭不止,吵得人心烦意乱。 庄鸿赦这才直挺挺地跪下去,叩头不止,额头已然已破了皮,流出血来。“都怪这逆子惹太后生气,是侄儿管教无方,侄儿愿意替她受罚,不管太后怎样处罚侄儿,侄儿绝无怨言。只求太后开恩,饶了逆子,她尚年幼,侄儿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 庄鸿赦自称侄儿,是搬出庄氏与姜白凤的血缘关系,姜白凤不由得想起她的夫君庄跷。 她虽有心杀庄婉姣,可奈何她姓庄,庄鸿赦又是肱骨之臣,若是因庄婉姣的死,让他产生怨言或异心,的确得不偿失。 思虑再三,姜白凤选择妥协。 姜白凤亲眼见了这父女俩的惨相,这才适时开口道“起来罢,你这女儿口无遮拦,疯疯癫癫,如不严加管教,迟早要害死庄氏!” “多谢太后开恩饶恕逆子,请太后放心,逆子得罪太后,让太后生气,侄儿绝不会轻饶她!”庄鸿赦眉眼狠绝地瞅着庄婉姣。 庄婉姣不寒而栗,父亲这眼神教人心惊不已,不管不顾地拖着疼痛爬到太后跟前,声泪俱下道“太后,饶过婉姣这一回,婉姣以后会改过自新,绝不再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请太后看在庄氏与王室同为一脉的份上,饶了婉姣这一次。”呜呜呜呜,她哭的眼睛红肿,可怜兮兮。 哪不知庄鸿赦抄起拳头就朝庄婉姣的嘴上一拳,只听一阵牙齿折断的声音,庄鸿赦收拳,庄婉姣惊叫一声“啊”! 她倏然张开嘴巴,口中碎裂的牙齿伴着满嘴血渍,一颗颗裹满鲜血,应声落地。 庄婉姣嘴疼欲裂,又折断数颗牙齿,痛不欲生,就要倒地,庄兮颜猛的扶住了她。 姜白凤的一口气终于暂时消了下去,心底却依旧恼怒。嘴上却道“罢了,罢了,今日到此为止,以后教她不要再出现在哀家面前。” 姜妘己瞧着庄婉姣这满身的伤,不觉同情。 刚才若是她不说那一句,庄氏与王室同为一脉这一句,她也不会挨这一拳,白丢了满口银牙。当真是福兮祸兮,祸从口出啊。 不过算起来,她还是划算的,受伤丢牙好过丢一条小命。 庄鸿赦感恩戴德般头叩的咚咚响,其余人亦叩头不止。 庄少阳因此恨透了庄婉姣,这个脓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后必须派人看着她,不教她出门半步。 “多谢太后大恩大德,侄儿必定会重新整顿庄氏家规,教庄氏人以身作则,为王上和太后分忧解难。”庄鸿赦如获大赦,战战兢兢感激道。 “把人带走罢,她这伤也算给她个教训,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否则什么时候丢了脑袋,也怨不得别人。”姜白凤似在嘱咐教导,实则在威胁庄鸿赦,若是庄氏人再胡言乱语,休怪他她翻脸不认人! “是,是,是,太后,侄儿带了些薄礼,还望太后不计前嫌,笑纳。快送进来。” 庄鸿赦一招呼,数十人抬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箱子进来,塞了春秋殿满满当当。 姜白凤蹙眉“你这是何意?” “这些都是侄儿花了许多时间寻来的珍贵药材,可改善太后的病情。”庄鸿赦没说另外二十箱金银珠宝。 “你的心意我领了,哀家乏了,妘己你替哀家送送他们。”姜白凤佯装不知另外的金银珠宝,起身朝殿内走去。 “是,太后万福金安,侄儿告退。”庄鸿赦卑躬屈膝地叩头起身。 “还不把这丢人现眼的孽畜带回去!”庄鸿赦怒吼完,大步离去,瞧也不瞧这些庄氏小辈。 若不是他送礼来得及时,庄婉姣只怕要命丧当场了! 他暗自气恼,他怎会生了这么一个蠢物! 姜妘己见庄氏人还跪在地上,面上神思各异,庄婉姣已经昏厥,庄兮颜扶在怀里。庄鸿赦走远,他们才缓缓起身。 庄兮颜与庄少哲扶着庄婉姣走在前头,庄少阳与庄少卿在中间,姜妘己同庄少昕断后,相顾无言。 庄氏这几人都被庄鸿赦方才的反应吓得神思恍惚,现在还未缓过来。 庄少昕若有所思,姜妘己默默无言,今日之事因她而起,却是庄婉姣自作作受。 庄少昕替庄婉姣向姜妘己道歉不止,姜妘己连说不必,两人说话间不觉落了后。 姜妘己送至春秋殿侧门道“表哥慢走,妘己就送到此处。” 她的话音刚落,忽然听见有人娇笑着亲热地唤她名字“妘己!是妘己吗?” 姜妘己转头一瞧,竟是姜梓蔻!她的头发长出来了,整个人容光焕发。 她暗自揣测,这是什么情况?她受了那般折磨,竟转了性子? 119 别有所图 庄少昕只见过姜梓蔻两三面,现在遇上不便先走,只能等着请安以后再走。 姜妘己亦笑起来,这点演技她还是有的,笑,谁不会啊? “妘己,听说你竟是父王的女儿,妘己,妘己你多大了?我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姜梓蔻眉开眼笑,笑得天真活泼。 “庄少昕拜见千泽公主。”庄少昕生怕让姜梓蔻觉得失礼,跪下行了一礼。 “表哥也在,梓蔻一时眼拙,只顾着瞧妘己,竟没瞧见表哥。请表哥见谅。”姜梓蔻随即扶起庄少昕,自责道。 姜妘己快要昏厥,姜梓蔻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之前那个嚣张跋扈,心思狠毒的你哪里去了?姜妘己内心只翻白眼,这般惺惺作态,必然有诈,你究竟打什么好算盘? “少昕惶恐,听闻千泽公主病了多月,今日看来已然痊愈,恭喜公主!”庄少昕起身,诚心祝贺。 姜梓蔻那件事只有宫中少数人知晓,宫外的人是无法知晓的,庄少昕并不知道,否则也不会这般说了。 姜梓蔻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盈盈笑道“多谢表哥挂怀。” “妘己,妘己,我今日来寻你陪我玩,不知你愿不愿意,此前我与你有些误会,现下我们既是亲姐妹,你一定要原谅我啊!”姜梓蔻与庄少昕寒暄完,转头亲密地挽起姜妘己的胳膊,抱着晃悠起来,俨然撒娇。 “此前,我也有错,也请你原谅我。我比你大,我就称你妹妹罢。”姜妘己亦挽起姜梓蔻的手臂,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 庄少昕瞧着这亲热的姐妹,心底重重地叹口气,怎么庄婉姣就丝毫不可人,不惹人喜爱呢?今日差一点,庄氏就葬送在她嘴里,真是灾星! “好呀,好呀,姐姐我今日刚大病初逾就来寻你,你一定要陪我玩!”姜梓蔻扯住姜妘己的手不放,耍赖一般。 姜妘己虽心底厌恶,却不得不赔上笑脸,她倒要瞧瞧姜梓蔻搞什么鬼? “好啊,我今日有空,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姜妘己心情大好,笑得没心没肺。 “那少昕不打扰二位公主的雅兴,先行告退了。”庄少昕见她们姐妹两人开心的模样,现在他站在这里真是多余得很,况且他赶着回去瞧庄婉姣伤得如何。 “表哥,不许走,好不容易见你一回,你就这般推辞,真教我伤心。”姜梓蔻一把抓紧庄少昕的衣袖,不准他离开半步。 庄少昕暗笑,你们两个未成年玩闹,他一个大滇上卿若是跟着掺和,算什么回事? 他从小就未同女孩子玩闹过,哪里有这份闲情逸致。一个大男人跟着两个少女玩闹像什么样子? 要是教人知道他还要脸不要脸了?他这上卿颜面何存? 姜妘己瞧见庄少昕一脸郁闷,一筹莫展,心底笑开了花,这人想必一定很无语。 庄少昕无语望苍天,委婉道“谢公主美意,少昕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就不参与了。” “不行,你怕什么?听说舞乐司近日编排了许多舞乐,还有什么编钟乐器,难道你也不想去瞧瞧么?”姜梓蔻紧紧拉住庄少昕的衣袖,生怕他逃跑一般。 “好罢,少昕去就是了。请公主放开少昕。”庄少昕不解,为何姜梓蔻会这么热情,他们两个向来没什么来往,她这么抓抓扯扯,教人瞧见指不定怎么嚼舌头,他怕了她。 “好,我们走。”姜梓蔻挽着姜妘己的手腕,无比亲切,笑得花枝乱颤。 庄少昕只得陪笑地跟在身后。 三个人到达舞乐司,姜梓蔻命人演奏。三个人听了一会儿乐曲,姜梓蔻吵着不好听,要下棋比赛。 姜梓蔻缠着姜妘己和庄少昕教她下棋,她棋下得很烂。 三人在屋内下了几局棋,天气炎热,姜梓蔻命人准备解暑的瓜果,一人一份,一模一样。 姜梓蔻与庄少昕对弈得如火如荼,忽然叫着瓜果吃多,要去茅房,说得毫不避讳,而且,叫她的宫女瞧着他们两人,不准落跑,要等着她回来。 姜妘己吃一口瓜果时,觉得瓜果里面透着一股子药味,以她的精明,她偷偷把姜梓蔻那份与她的对调,放心地吃着。庄少昕不设防,加上天气炎热,吃了不少下了药的瓜果。 庄少昕药效发作,大汗淋漓,欲火难耐,姜妘己瞧他的样子,似在痛苦忍耐。姜妘己离他远了些,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庄少昕是被姜梓蔻下了媚药,而且是最猛烈那种! 想来姜梓蔻知道她当初的药是姜妘己所下,前来报仇来了。 难怪她装得如此亲热,可惜她的算计要落空了… “表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姜妘己有些害怕,这屋内就他们两人,既然姜梓蔻布下局,一定会有所防备。 “我也不知,燥热得很,只怕是病了,公主我先回去了。”庄少昕还算清醒,起身走了两步,却是虚晃的步子,他一起身,突然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庄少昕极力克制自己,不靠近姜妘己,不看她,可是他忍不住,姜妘己吓得四处逃窜,她早已试过,门被上了锁。 姜妘己偷偷贴在门后听外面的动静,门外有人在窃窃私语,仔细一听。竟然是姜梓蔻的声音。 她突然尖着嗓子大喊大叫道“表哥,你以后可要对人家负责,否则,妘己不依。”声音有些孟浪,咯咯直笑,故意发出那种声音误导姜梓蔻。 庄少昕已然控制不住,直扑向姜妘己,姜妘己不停地与庄少昕周旋,一边叫道“表哥,讨厌!轻点!” 门外的姜梓蔻吃的瓜果不多,此时听闻姜妘己的孟浪话,打开锁,她打算确认无误,就招呼那些看热闹的人过来。 只听锁“哐当”一声开了,姜妘己伺机而动,见门开了一条小缝,立时猛力拉开雕花木门,一个闪身冲了出去。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把姜梓蔻踹进屋内,姜梓蔻你这么爱玩,就让你玩个够罢! 姜妘己淡定的上了锁,守在门前,姜梓蔻的宫女不知去了哪里,她要防着她们坏她好事。 她附门倾听,不多时,里面发出一阵阵春意盎然地声音,这吃了药的两个人必然是干柴烈火,难分难舍了…… 姜妘己焦灼地等着,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姜梓蔻的宫女,而是庄少卿! 他不是走了么?怎么又折回来了? 120 把柄在手 庄少卿渐渐走近姜妘己,微笑道“公主,我方才寻找家兄,听宫人说家兄与公主,还有千泽公主在此处,特地来寻,不知公主可曾见到?” 姜妘己为难至极,脸上绯红道“我方才出去了一趟,里面现在…现在…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你听。” 姜妘己庆幸她反应神速。拿掉了门上的锁,否则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庄少卿疑惑地附在门上一听,立时脸色大变,就要破门而入,被姜妘己死死拽住,压着声音道“你现在进去,教他们颜面何存?” 庄少卿扶在门上的双手无力地滑落,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何他聪明睿智的大哥,会在宫中与人做出此等无耻之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呢 ... 庄少卿瞬间双眸凌冽地审视姜妘己,低声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里面的女人该不会是梓蔻公主罢?” 姜妘己脑袋抽氧一般窒息,她迅速思考一圈,衡量一番利弊得失,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拉拢庄氏,这件事情可以作为庄氏的把柄牢牢抓在手中。 如果他们二人无意嫁娶,那么这件事只能永远封存,如果他们两人一个愿嫁,一个愿娶,那么这件事透露出去,也会搅浑庄氏家族的名声,罪魁祸首当然是姜梓蔻。 “你问我我问谁啊?方才我们三人在此处下棋,我出去 ... 出恭回来,结果就听见这些声音。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妹妹。”姜妘己一脸疑惑,满脸通红,他们两个在门外偷听人家那啥,确实尴尬至极。 姜妘己害羞地离门远些,庄少卿很是矛盾,这门到底开不开,开了若真是姜梓蔻怎么办,但愿只是一个宫女。若是不开,大哥被人算计怎么办?这庄氏可都仰仗庄少昕呢,父亲已经发过话,以后这庄氏就是庄少昕当家做主,他决不能出半点事。 姜妘己深吸一口气,这两人折腾这么久,怎么还没完啊?万一等会宫女回来,可怎么办啊?总不能杀人灭口罢? 姜妘己踌躇地徘徊,小心翼翼地走来走去,忽然听见两个女孩子的声音,似在娇笑,庄少卿亦听到了,转头瞧姜妘己。 姜妘己小声道“是姜梓蔻的宫女,怎么办?我们可以隐瞒,万一这两个宫女知晓说出去怎么办?”姜妘己害怕的张大了眼睛,惊恐万状。 庄少卿亦想到若是这两个宫女知晓今日之事,替姜梓蔻将此事宣扬出去,那么庄少昕的死期也就近了。决不能让她们两个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庄少卿当机立断,闪身埋伏在转角处,待两个宫女走近,他徒手两招就朝两个宫女的颈椎处劈去,她们瞬间倒地昏迷不起。 姜妘己暗暗心惊,原来庄少卿竟会武功,姜妘己佯装后退,低声惊呼道“不要杀我,我绝不会说出去的!相信我!” 庄少卿本就没有杀姜妘己的意思,此时他竖起食指,小声“嘘”了一声,道“公主不要惊怕,我不会杀你的,她们两个亦没死,不过是昏过去了。” 姜妘己这才停住后退的步子,刚才她是料定庄少卿不敢杀她灭口,不过想试试他的心里罢了,没想到他这般仁慈,这两个宫女竟然没死。 姜妘己轻轻地垫脚走到门口,伏在门上静听,里面没有了方才那股激烈地声音,好像姜梓蔻在低声哭泣,姜妘己招手,庄少卿亦走过去,附门听里面的动静,也是听到一个女人的抽泣声。 庄少卿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那道阻隔的门,登时只见两个衣衫散乱,两人抱在一团,庄少昕似在安慰姜梓蔻。他们二人惊觉门被推开时,顿时慌乱地用衣衫遮住身子。 庄少卿见了这混乱的一幕,立时转身,真是姜梓蔻,这可怎么办? 姜妘己惊得眼睛都要掉下来,心底却暗骂姜梓蔻活该,想出这么龌龊的法子,活该报应到自己身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何苦来哉? 庄少昕瞥见门口的庄少卿与姜妘己是,更加惊诧,刚才他头疼欲裂,直觉屋里的人是姜妘己,现在神思清明,再一瞧身下的人竟是姜梓蔻,为何他的头这般疼,这究竟怎么回事。他忽然意识到他做了什么时,顿时腾起一下支起身子。 姜梓蔻一直哭哭啼啼,她吃的瓜果不多,媚药也不重,方才药效发作时是半推半就,内心还是抗拒的,等她彻底清醒时,她才转过神来,可是为时已晚。 姜梓蔻抬眼瞧见门口的姜妘己和庄少卿时,面上如火烧一般滚烫,她的面庞在媚药和情欲的双重作用下,直红到了耳根。她意识到她被人瞧见这般模样时,迅速抓扯过她的衣裙,胡乱地往身上穿。 就在她胡乱穿衣时,庄少昕瞟见了她背上那春色荡漾的春宫图,原来她竟是这种下贱之人!难道是她算计了自己?否则他怎么没有一点抵抗力,他分明从未对她有情,更别提动心。她亦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原来如此!他竟被她算计! 姜妘己闻到这封闭的屋里散发出某种混合物地暧昧气息,一时后退几步,掩上了门。 待庄少昕与姜梓蔻穿戴整理好出来时,两个人的面上特别不自然,难道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他们只是下了几盘棋? 可是姜梓蔻身上的那些暗红色的痕迹,那么刺眼,她脖子上还有那么明显的一块,怎么假装? 庄少昕瞧见地上的两个宫女时,惊吓不止“她们二人是怎么回事?” “被我打晕了?”庄少卿淡淡回复,他不敢看庄少昕的眼睛,大哥怎会按耐不住做出此等事来? “还不将她们杀了灭口,难道你们想让第五个人知道今日之事么?”姜梓蔻怒道。她惊慌至极,她不想被别人知道这件事! “大哥?”庄少卿询问庄少昕,这里他只听庄少昕的话,别人他一概不认。 “这周围可有水塘莲池?”庄少昕问道,杀人未免残忍,丢进水里,淹死最好,干净直接。 “那通廊尽头就是莲池。”姜梓蔻伸手指路。 此时天已经近黄昏,可是这两人躺在这里随时都会醒过来,他们兄弟二人一人拖了一个,心惊胆颤地朝莲池走去。 “怎么会?你不是也吃了那些瓜果,你怎会安然无恙?”姜梓蔻愤怒地逼视姜妘己,姜妘己何足惧怕,眸光幽深,形如死水一般平坦。 姜妘己嘲讽道“怪就怪在你自作聪明,你吃的那一份是我的。”她唇角上扬,逐渐笑开来,只见姜梓蔻扭曲了一张爆红的脸,伸手就要打姜妘己。 姜妘己抬手一挡,抓住姜梓蔻落下的手臂,任她挣扎,脸上笑颜如花道“你这般蛇蝎心肠,整日想着怎样害人,今日真是便宜了你,庄少昕的滋味可有那老太医五分好?我听说你与那老太医那日十分快活呢。” 121 替我杀她 “姜妘己我不会放过你的!走着瞧罢!”姜梓蔻拼命地甩开姜妘己的手,却怎么也甩不脱。 “是么?我等着!不过现在...”姜妘己的左手卯足了力气扇了姜梓蔻一个耳光,震得她的手生疼,不过这一把掌非常过瘾。 姜妘己瞧见庄氏兄弟跑过来,提高声音道“妹妹你好糊涂,就算你喜欢表哥,也不能如此莽撞行事,教表哥知道你用药让他屈从你,若是他知道,定不会接受你,反而会恼怒你的!你怎会如此莽撞,你这么做真是丢进了我们王室的颜面!”姜妘己抬手又是一耳光猛抽上姜梓蔻另一边脸面,这样两边的颜色看起来对应了许多。 她心底十分舒坦,原来打人这种体力活,用在讨厌的人身上,会这么爽快! 姜妘己瞧见他们兄弟,“嘘”了一声道“他们来了。” 姜梓蔻抬高的手顿时又垂了下去。 庄少昕与庄少卿听完姜妘己的话,气得火冒三丈,原来这女人竟对庄少昕用了那种药。 庄少昕恍然大悟,他这时才明白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与她发生这种不齿之事! 原来她竟然用药对付他! 庄少卿年少冲动,第一个跑过来,伸手就要打姜梓蔻,被姜妘己制止,挡在了姜梓蔻的前面,庄少卿的手颓然地落下来。 “没想到金枝玉叶的千泽公主,竟然是这么恶俗的毒妇!”庄少卿的涵养再好,也架不住遇到姜梓蔻这般卑鄙无耻的女人,瞬间爆了粗口。难道他打不得,还骂不得? 庄少卿越想越气,她这副模样,此等为人,哪里配得上庄少昕一星半点,连他府里的侍婢都不如。 “眼下千泽公主想让少昕怎么做?”庄少昕明明被她算计,却不得不负责,因为他是男人。 说出去谁会相信,他被姜梓蔻算计,才做下这罪孽之事。 姜梓蔻面颊红如胭脂,鲜艳欲滴,有口难言,脸上火辣辣地生疼,却不得不强自忍耐着,毕竟不让这件事传出去才是上策,只能认了这件事,她怎么解释都是徒劳。 姜妘己如小鹿一般温驯地双眸紧盯着她,看你能怎么辩白! “我无心嫁你,想必你也无心娶我,这件事我们都当做没发生过,让它烂在肚子里。”姜梓蔻从来都不想与庄氏家族有半点干系,此番吃亏也只得自认倒霉。 她说完,厉眸仇视姜妘己,她怎会识破自己的计谋? 庄少昕惊呆,她不是想嫁给自己,才想出这个下流的法子,教他屈从么?为何又不嫁了,难不成她有什么后招? 庄少卿亦是愣住了,她说什么,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不嫁大哥,她能嫁给谁? “你有什么条件?”庄少昕绝不相信姜梓蔻布了这个局,只为图一时爽快,她必定有什么条件交换。 姜梓蔻思来想去,明明是自己吃了亏,不能这么轻易罢休,转眼望着姜妘己,语气森然道“你替我杀了她,这件事恩怨两休!” 庄少卿惊得后退两步,庄少昕更是难以置信,今日她们姐妹这般亲热的模样难不成是假的,果真是高墙深宫中无真心,可是为何要杀姜妘己呢? “你们还不动手?今日只有她是在场唯一多余之人,若不杀她,她拿了今日的把柄,他日一定会威胁你我!”姜梓蔻逼近姜妘己,眸光杀意决然,可惜她手无缚鸡之力是杀不了姜妘己的,那就只有假借别人之手除了她。 反正,自始至终,姜妘己都是要死的,本想等她与庄少昕做下罪事,再治她一个该死的罪名。没成想,她竟然狡猾的识破。 那么,今日就是她的死期,否则难解她心头之恨! “不行!你若要杀她,先杀我。你如此说,我也是今日多余之人,难不成你要教唆我大哥连我也杀了?”庄少卿闪身护在姜妘己身前,她是公主,若是此时无故枉死,王上势必会追查,到时候权利之下,怎能查不出蛛丝马迹。 “这件事我万万不能答应你!”庄少昕毅然拒绝,今日是姜梓蔻邀他们两人一同前来,她不过是一个无辜之人,他怎能取她性命。 姜妘己惊慌失措,紧紧地躲在庄少卿身后,颤声道“表哥,你信我,妘己绝不会说出去的,妘己晓得其中的厉害。” 姜梓蔻瞧着姜妘己这一副宛如惊慌的小鹿一般,瑟瑟发抖,气得火气直冲而上,怒吼道“姜妘己此时此刻你还要做戏?你不是一向逞能么?我有今日还不是拜你所赐!你装的这般样子,真教人恶心!” “妹妹,妘己哪里得罪了你,今日是你邀我前来陪你玩耍,因为我撞破了你的好事,你就要取我性命,你真是狠毒!”姜妘己躲在庄少卿的身后,颤颤发声。 姜梓蔻恨不得现在就把姜妘己碎尸万段,真想揭穿姜妘己伪装的羸弱,她愤怒地冲上去,被庄少卿一掌击落倒地,痛得她眼冒金星,龇牙咧嘴。 庄少昕望着地上的姜梓蔻,厌恶至极,他怎会中了她的计!与这下贱之人有了肌肤之亲! 他恨不得扭断姜梓蔻的脖子,奈何姜梓蔻公主的身份,他强自忍耐心中的怒火。 庄少昕深吸口气,复又开口“除了这一件,你可还有别的事要我办?我们事先说好,我绝不会娶你进庄氏大门。哪怕事情败露,我断手断脚,我也绝不会娶你,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庄少昕决不能忍受往后要面对这样一个心思肮脏,算计他的女人,他宁死不从。 姜梓蔻像是受到奇耻大辱一般,张狂地起身大笑“你宁死不娶我?你以为本公主稀罕你们庄氏的家世?我母妃可是南越嫡公主,我的身份岂是你能娶的?你不也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到底配不配得上本公主!” 庄少昕心底的忍耐碎裂,姜梓蔻哪里有半点公主的样子,他今日真是瞎了狗眼才会中了她的计,瞧她疯疯癫癫的样子,他又怎会瞧得上她半分,想起方才与她那般痴缠,他胃里泛起阵阵恶心... “若是你无他事,我就告退了,我踏出这道门槛,你我之间便什么都未发生,他日我是不会认账的!”庄少昕往前走了两步,何须与这种人多费唇舌,多说半句,他都觉得难堪至极。 “滚罢,你等着罢,姜妘己不会放过你的!”姜梓蔻忽然高声叱骂,又哭又笑,似疯了一般。 庄少昕毅然决然地踏出门槛,庄少卿护着姜妘己随后而出。 姜妘己转头似笑非笑地瞧了姜梓蔻一眼,用口型无声道“你输了。” 姜梓蔻笑得更加痴狂,疯疯癫癫着了魔一般,身在暗处的夜白随即抽身而去。 他这个表妹真是咎由自取,与姜妘己斗,真是有胆量,可惜啊,落了一个如此下场。 庄少昕与你有了肌肤之亲,又宁死不娶你,你身为女人是多失败? 122 许下承诺 姜妘己随庄少昕、庄少卿来到一处处花繁叶茂的地方,甚是隐蔽。 她心底有些打鼓,不知他们兄弟两人会与自己说些什么,威胁她不要说出此事么? 庄少昕心底暗想,姜妘己看着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公主,身份低微,许她些金银珠宝可行么? 庄少卿心底同情姜妘己,今日她真是冤枉,姜梓蔻竟要取她性命,毫不顾及手足姐妹亲情,真是王室的悲哀。身为公主又如何,背后没有靠山,只怕往后姜梓蔻不会轻易绕过她,要教她小心提防才是。 姜妘己心底盘算,到底用什么来教庄少昕许诺,才会一劳永逸呢,她可不会放过这白得来的机会,这可是庄氏的大把柄,她当然要用在刀刃上才是。 今日差一点就被庄少昕吃干抹净,幸好,那个人是姜梓蔻。 “公主,少昕求你千万替我隐瞒这个秘密,别教人知晓,否则少昕就罪不可赦,少昕不怕死,只怕连累庄氏一族!”庄少昕重重地跪倒在姜妘己面前,艰难地开口。 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是第一次开口求人。 他暗骂自己窝囊,中了那个贱人的计谋,以后定要如履薄冰,处处谨慎。 庄少卿与庄少昕跪成一排,同为庄氏人,这件事干系体大。 若是姜妘己真的说出去,王上必然恼怒追查,庄氏安能无恙?小妹之事已经让太后震怒,决不能再让王上知晓此事,否则,庄氏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 太后今日放过小妹,还不是为了那些钱财。太后贪心,每年父亲都要以送药材的名义,送给她数以百万的金银财宝,也不知她一个宫中妇人,要这许多财宝做何事?而且,还教父亲堂而皇之地送去春秋殿,她就不怕别人察觉 ? 姜妘己见他们兄弟如此这般,紧忙躬身去扶庄少昕。“表哥,妘己赌咒发誓,如若说出此事,妘己必遭五雷轰顶。”姜妘己话出口,心底暗暗许愿,苍天啊,这话不作数的,请您不要应验,妘己他日一定会多做好事的! 庄少昕见姜妘己已然赌咒发誓,心底踏实了几分,但跪在地上岿然不动,“公主若有事要我去办,可明说,或者你想要什么,也可直言。” 姜妘己听了这句话,心底乐开了花,钱财固然重要,她迟早会凭自己的手段挣来的,眼下,她只要庄少昕的一个许诺,许诺姜妘己他日有难之时,必须无条件的帮她。 “表哥,妘己虽然贫困,对财物却是不曾动心的,若表哥执意如此,才肯安心,那就答应妘己,他日我若遭飞来横祸,恳请表哥无条件帮我一把,不知表哥可能应承妘己?”姜妘己的愿望听似简单,实则难如登天。 她不过是想事先求一张护身符保命,有了庄氏这张护身符,他日紧要之时,只消拿出来就能用,当然划算。 她暗想今日真是好日子,不禁瞧见了姜梓蔻出丑落难,被庄少昕嫌弃,还得了这么一张保命符,真是天助她也! “好,我答应你。”庄少昕随即起身,这宫中除了姜梓蔻会杀她,谁还会杀她。今日之事,本就是因他而起,她受拖累,他断然不能不管不顾她的死活。 “那我们击掌为誓,若违此誓,天地可株。”姜妘己伸出纤白的细指举高,等着庄少昕击掌盟誓。 “好,少昕若违此誓,天地可诛!”庄少昕与姜妘己的手掌顷刻碰撞一起,发出“啪”地一声,这是个誓言,他绝不会违背这个誓言。 姜妘己满意地一笑,有了这张护身符,她就能与孟南萸真正的碰撞了,大滇能与孟氏一较高下的,出了庄氏,还有谁堪此大任? 她的算盘打得精准,在她调换姜梓蔻的瓜果时,她脑子里已经闪过这个念头。不过假装在屋里与庄少昕周旋,教姜梓蔻信以为真,冲进来抓脏,逆转局势。若她当时想逃,谁能困得住她? “表哥,妘己担心婉姣妹妹,你们速速回去瞧瞧她罢,今日之事都是因妘己而起,妘己惭愧。”姜妘己微微作了一礼,赔礼道歉,若她的母妃不是奴隶,她也就不会被庄婉姣取笑奚落,她有些黯然神伤。 庄少卿这才恍然道“父亲命我来寻你,教你请钟太医替妹妹瞧伤,竟碰上这件荒谬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庄少昕想起今日庄婉姣的愚蠢话语,不禁恼怒了三分,“公主勿要惭愧,闯下祸事的是庄婉姣,该赔礼道歉的是我们才是。人的出生由天不由人,公主不要怨怪,你已然是公主,若是讨得王上欢心,他日为你指一门好婚事,高妃也会宽慰许多。” 庄少昕劝解开导姜妘己,姜妘己一僵,他倒是替她想得很远。婚事?这辈子她是不会嫁人的,她这一世只为复仇而生。怨怪?她从不怨怪自己的出生,她就要凭着这奴隶之女的身份,教那些自诩出生高贵的仇人踩在脚下,教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表哥说得极是,妘己记住了,多谢表哥的宽慰,妘己心里好受了些。”姜妘己脸上涩然一笑,算是领了庄少昕的情分。 庄少昕亦微微一笑,姜妘己生的不算十分貌美,无倾国之姿,自身却带着一股特有的淡然气质,轮姿色也是上等,若她懂得为自己筹谋,嫁个门楣高的好夫君绰绰有余。 庄少卿望着庄少昕瞧着姜妘己晃神,低声咳嗽道“大哥,我们该回去了,父亲该等急了。” “是啊,表哥,你们快回去罢,快去瞧瞧婉姣妹妹,替我向她道一声歉意。”姜妘己见远处有掌灯摇晃,生怕被人瞧见,催促道。 庄少昕与庄少卿告辞离去,姜妘己亦挑拣大路而去,万一姜梓蔻回去派人来杀她,自然是走大路比较保险。 姜妘己在回梨苑的路上,哼起了前两日董婉教她的小曲,一曲婉转跌宕地曲子被她哼得欢快许多。 姜妘己进了屋,掩了门,打水洗脸,卸妆,洗脚,安寝,今日会有好梦罢! 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该与舞乐司的董婉走得勤快些才好,她如今得了宠幸,想必王上一时不会厌烦她,若是她怀了龙种,身份自然扶摇直上。她得借着董落霞的死,时常去煽风点火,教她加深对孟南萸的恨意。 如此一来,又多了一层保险,她的复仇之路又平坦了一些。 123 染病半月 初秋时节,天气依然炎热,太后半月前染了风寒,姜妘己一直在她身旁贴身侍疾,寸步不离。 姜白凤有些动容,姜妘己侍候她,事事亲力亲为,样样贴心。比那些身份高贵的孙女不知好多少倍。 起初,姜白凤看上姜妘己的八字和聪明,调到身边服侍,以求福寿相依。她是一个信命之人,珞靡的话,她当然深信不疑。姜妘己留在她身边,她心情确实顺畅许多。 姜妘己亦为了哄她开怀,讲了不少趣事,做事又仔细,教她十分满意。尤其是这半个月来,姜妘己贴心掏肺的服侍她,姜白凤第一次觉得有个这样得孙女真是服气。 此时,她躺在床榻上咳嗽不止,姜妘己忙不迭扶起她,又是顺气,又是递丝娟接痰,又是递漱口水。她都做得十分周到仔细,连香兰也悄悄夸过她。 她相信姜妘己心底是透着真心实意的,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姜白凤隐隐觉着她与自己年轻竟有六七分相似。 她年轻时候十分要强,刚登上王位那里几年,她的安寝时间每日都是两个时辰。 为的是向世人证明女子也可以超过男子的成就,为的亦是大滇江山,凭着她的铁腕手段,生生扭转了大滇的局势,这一坚持就是十几年。 姜妘己身上没有其他公主身上的娇弱和傲满,她反而不甚在意公主这层身份。她真正随心随意的活着,全然不像一个公主。 这几个月来,她的行为举止越发规矩有礼,不过她的心性并未改变。春秋殿上上下下的宫女对她都是客客气气,赞赏有加。 可见,她驭人的确有一套本事。姜白凤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她身上真正具有大滇公主的风范,从容不惧,不卑不亢,这些都是她瞧出来的难能可贵的东西。 姜白凤心底是赞赏她的,假以时日,言传身教,她定会成为姜白凤的左膀右臂。 “妘己,你忙了半日也累了,哀家准你半天假,回去好好歇着吧。”姜白凤轻咳两声,开口道。 “太后,妘己一点也不累,这样守着太后,妘己心底踏实,我若是回去歇息,多半也是惦记太后的顽疾。况且,这些日子都是妘己侍候的,要是太医来了,要问个什么,只怕妘己才答得上来呢。” 姜妘己推辞不去,姜白凤这几日夜间咳得甚是厉害,姜妘己守在在屋,进进出出地忙的不可开交。 昨夜,姜白凤竟咳出了血,姜妘己不敢禀告姜白凤,只偷偷告诉了太医,太医重新开了一个方子,姜妘己亲自煎熬,又端来喂她,这才安下心来。 不过,这药效如何,她还得亲自观察,好告诉太医呢。 “这半个月,真是辛苦你了,没好好睡过一个囫囵觉,哀家于心不忍。”姜妘己喂了姜白凤一些糖水,这躺久了的人,嘴是苦的,需要时常喂一勺糖水。 “妘己怎会辛苦?能侍奉太后是妘己的福分,妘己巴望着太后早日康复呢。”姜妘己嘴抹了蜜道,笑得眉眼弯弯。 姜白凤轻叹一口气,她病了这半月,那么多孙子孙女,竟只有太子和若豆来瞧过她两回,其他人却只打发人来说几句问候的话。 她听得不甚厌烦,所幸再有人来,一律不让进来,只说要静养,旁人也就不敢来叨扰了。 实际是姜白凤素来与人疏远,妃嫔有心来瞧瞧,可她往年便下了懿旨,不让人来打扰她养病,她这几日病病恹恹的,也就忘了,反而心底埋怨没人来瞧她。 她也不过是埋怨两句,等人来了,依着她的性子只怕又要教人撵走。人不来,自然是不想自讨没趣,吃闭门羹罢了。 “妘己啊,你跟哀家说句实话,你可怨怪你父王?”姜白凤睡醒时,偶有瞧见姜妘己发呆,却是有心事的样子。 姜白凤思忖莫不是她对自己身世这件事仍旧耿耿于怀? “太后,妘己不敢欺瞒,妘己自幼生在北宫,总被一群奴隶欺负,打骂,身上自小遍体鳞伤。那饲马官对我们母女更是苛刻至极,时常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打骂更是家常便饭,妘己想起来,夜间还会独自垂泪自怜。 妘己小时候不知自己的身世,那些嘴碎之人都说妘己的娘亲是被人强要了身子,才生下妘己。妘己自卑不堪,娘亲却对我的身世一直隐忍不说,也谈不上怨怪父王。妘己自小以为妘己是没有父亲的人,怨恨的只有北宫那群欺辱我们母女的人。旁的妘己谁都不怨。”姜妘己娓娓道来,语气低沉,透着几分伤感,历经心酸的语气。 “唉,真是苦了你们母女,你是何时得知身世?”姜白凤叹了口气,北宫那群奴隶是怎样生活的,她怎会不知,她就是心硬地瞧着姜妘己母女,一步步爬起来,走到这王宫来,姜妘己功不可没。 姜白凤想起姜妘己出生的前一日,王后派容儿送去毒药,幸好香兰及时赶到,救下了她们母女。 当时,姜白凤想着万一是皇子就留下,万一是公主就随她自生自灭。第二日,姜妘己出生,她也就撒手不管了,没想到四年过去了,她竟来到春秋殿。这不是命么? “妘己前去北丘之前,向娘亲辞行,想着路途遥远,经途战事不断,此去一别恐成永别,娘亲就在那时告知妘己身世之谜,妘己这才费尽口舌,向北靖王借来了粮食。”姜妘己替姜白凤掩了被角,又掩上大半扇窗棂,起风了,只能稍微透些气。 “说起北靖王,你是如何认得他的?” 姜白凤面上浅笑,赵夜白藏匿春秋殿,这王宫之中知道的人不多,看你如何回答。 “此事说来更是蹊跷,妘己在锦华宫时,有一日,若豆教我出宫去采买一些物件供他玩耍。青天白日的遇上北靖王遭人追杀,妘己见他寡不敌众,那些人凶神恶煞,只得大声喊话官兵来啦,不想真的碰到一队官兵路过,那些杀手自然就吓跑了。 北靖王受了伤,妘己又送他去医馆,他给了妘己一块玉佩,还告知妘己他是南越的北靖王,他日有事可去找他。”姜妘己笑着说道,编得绘声绘色,总不能说是赵夜白主动找上她,还救了她的性命罢! “你这一救,也算奇遇。借来粮食解了北境饥荒,看来冥冥中已经注定。妘己看来你的时运不错。”姜白凤似有倦意,打了哈欠,双目微涩。 “太后若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妘己在边上守着您。”姜妘己觉察到姜白凤的困意,只怕是药效来了。 姜白凤之所以半月未愈,不过是姜妘己把她吃的药减了量,又换了两味药,不然何来床前孝孙? 她算计了姜白凤,不过是将她的病拖延了些时日,尽心服侍,教姜白凤对她心软一些罢了。 她从一开始都姜妘己都是有所戒备的,姜妘己心知肚明,所以她才费尽心机想了这么一招,让姜白凤打消疑虑的法子。法子虽有些不磊落,可是收效却快。 姜妘己瞧着病榻上的姜白凤,她这些日子瘦了半圈,该让她好了。 124 推心置腹 姜白凤的病一好,姜妘己便轻松了许多。在宫中走动的机会就多了起来,她已经月余未见董婉,要去瞧她。 姜妘己到舞乐司时,董婉正一个人在大殿练舞,瞧见姜妘己推门进来,便笑着朝她跑过去。 这宫中没个说话之人,尤其煎熬,董婉有许多话要对姜妘己说,又不敢去春秋殿寻她,只能苦等。 这时瞧见她,就似苦盼甘霖,突然而至。她怎不欢喜,她近日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姜妘己告诫她的那番话。 王后听闻她被宠幸,竟然教人端来避子药,教她饮下,她不敢违抗,只得饮下。可是没有子嗣,怎能获得位份? 她偶然听闻姜妘己会医术,当然巴巴地盼着她来。 她一个孤苦无依的舞姬,别人又瞧不起她,不肯与她来往。 她又不能去太医院,宫外的董家亦是帮扶不上她,她无所依靠,想来想去只有姜妘己这个公主,能够与她交心一二,她就像溺水之人抓住稻草,怎肯放弃。 姜妘己笑意盈盈地立在门口,等着董婉走近。 董婉想着姜妘己是公主,来去自由,以后很多地方用的上她,万万不能得罪她。得好好笼络才是。 “公主你终于来了!?”董婉一把搂住姜妘己,甚是亲热,宛如姐妹。 “怎么,婉儿想妘己了?”姜妘己上下打量董婉,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盯住不放,窃笑不止。 婉儿是董婉的闺名,姜妘己这样叫她,显得更加亲热。 董婉脸上一热,娇嗔道“你竟打趣我,我不理你了。” 姜妘己暗笑,她这娇羞样若是尝羌见了肯定神魂颠倒,可惜,她是女儿身,不买账。 “好啦,好啦,不要生气嘛,这些时日太后染了风寒,我侍候了整整一个月,这才偷了空跑来看你,你还这般小气么?连玩笑话都说不得了么?”姜妘己故意拖足一个月不见董婉,也是磨她的心性,她知道等董婉回过神来,自然会更加需要她。 她是公主,这王宫之中来去自由,董婉与她交好,托她办事会方便得多。 “妘己,你莫要怪我,我不是与你置气,是前几日我去侍寝王上,王后却每日差人送来避子汤教我吃下,我很是苦恼。妘己你知道我的身世,我是董家庶出的女儿,能得到王上的宠幸是多么难得,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你当日说得对,只有我怀了龙种,我才能有出路可走,可是王后偏偏不顺我的意,妘己你说我该怎么办?”董婉失落地眼巴巴望着姜妘己。 姜妘己心底明澈,不就一碗避子汤么?这有何难? 但,姜妘己不打算对董婉和盘托出,显得轻易反而教她觉得简单,过程当然是曲折些好,才能显出她的本事。 姜妘己早就知道王后不会让董婉怀孕,若不是顾忌董婉的兄长,孟桐的夫君董元大鸿胪的身份,董婉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王后能继续让董婉侍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怎么可能让她怀孕,那是痴人说梦。这宫中若不是尝羌亲自保下的孩子,有谁能逃过王后的毒手? 不过,被尝羌宠幸过的人无数,尝羌怎么可能让每个人都怀上他的子嗣,身世背景才是怀上龙种的资格。 “啊!王后竟然这么对你?此事你有没有对王上说起?”姜妘己装作很吃惊,挽着董婉坐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姜妘己亲自倒水给董婉,董婉受宠若惊,却也没推辞,否则显得生分。这也是姜妘己的手段,好姐妹之间私话并不端什么身份。 “我不敢说,我往常听宫女说过,侍寝之人要怀龙种必须经过王上和王后的允许,是不是真的?” “我没听说过,我刚当上公主不久,对这些不了解,不过我娘怀我时,父王和王后都不知道。所以我现在虽是公主,却是一个没有地位和封号的公主,你说的得到允许应该是名正言顺的意思。只要得到父王的允许就好,王后没有儿子,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怀上儿子?”姜妘己托腮沉思片刻道。 董婉听说的是对的,不过也不对,如果尝羌没有教人送来避子汤,那么就是默许董婉可以怀孕,王后从中作梗也是心虚罢了。 董婉惧怕王后,自然不敢同尝羌讲,只好自己整日瞎捉摸。姜妘己自然也不会告诉她。 “你不是说过,你会医术么?能不能偷偷帮我解了那避子药的药性?”董婉羞涩一笑,哀求的语气道。 “这…我的医术看个头疼脑热还行,我哪有那个本事?不过,既然你开了口,我定会想方设法帮你的。就算到太医院去偷药,我也会偷给你解药性的!” 姜妘己心直口快的保证,说得毫不犹豫。 “妘己,你真教我感动,你懂药么?别轻易冒风险。?”董婉心底欣喜。 “我可以翻医书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就算我看不懂,但是春秋殿的太医我还是熟络的,你就放心罢。”姜妘己笑道,脑子里已然在谋划。 董婉似有忧虑,觉得不可靠,万一教人识破,或者传到王后耳朵里,那就遭殃了! 眼下却只能寄希望在姜妘己身上,这种事可是砍头的罪,除了姜妘己肯帮忙,她素日认识的那些人肯定不会冒险的。 董婉忧心忡忡,却不能对姜妘己直说。 “妘己,你有几分把握?”董婉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这件事事关她们两个的性命,她不得不慎重。 “七八分还是有的。”姜妘己没有把话说满,剩下的两三分就教她慢慢优思罢。 一个人只有踹踹不安,忽然得到时,才会倍加感激,谨记于心。 “七八分啊?妘己你在行动的时候。切记不要告诉别人,也别教人察觉。”董婉面上一喜,有七八分把握,那么就成功了一半。 姜妘己说的七八分把握,也是平常一个人的心理承受底线,低了失望,高了优思,七八分刚刚好。 “哎呀,你就放心罢,我虽比你小一些,但是我聪明激灵,太后又宠我,我肯定能办成这件事,信我没错的!” 姜妘己搬出太后来给董婉吃定心丸,教她安心些。 又与董婉仔细说了自己的谋划,董婉听得认真,频频点头赞成。 姜妘己又安抚她许久,才高兴地离开。 她暗自为自己的计划窃喜,董婉虽然年长她十几岁,可是心思却很单纯。董婉既然有心依靠她,她怎能教她失望呢? 125 另辟蹊径 董婉食用避子汤已经月余时日,想要一下子清除她体内的药性并不容易。 姜妘己为此研读了半月多医书,又私下去北宫请教奴隶巫医穆咏。 在穆咏的指导下,姜妘己终于配出一种药效奇高的速效药,可以在短时间内彻底清除避子汤的药性。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特地煮药带给董婉服用,董婉心有顾虑,生怕这药无效,但又没有别的法子,只得硬着头皮服食。 好在尝羌这半月来只让她侍寝了两次,她这半月来只服用了两碗避子汤,这样一来,她体内残存的避子汤的药性已经淡了。 姜妘己连着三日都送来解避子汤药性的强效药,姜妘己取名好孕汤,董婉听闻,喷了一地的汤水,好俗气的名字。 “你这名字就不能取的好听些么?”董婉用帕子拭了唇角,大笑道。 “方正这名字就你我二人知晓,也只有你服用,取好听的名字有什么用,我又不能用它换钱,而且万万不能教别人知晓,否则我们两个都有麻烦。你的前途也会葬送。” 姜妘己轻笑着白了董婉一眼,好孕汤不好听么?只要有作用就行了啊,管名字作甚么。 现下董婉并没有十分信任姜妘己的能力,最好有一次侍寝的机会,那么董婉运气好一点就会顺利怀孕,也不枉她一番心思。 “你说的极是,我定会守口如瓶,你这么帮扶我,我自当替你隐瞒,绝不透露出去让外人知晓。”董婉郑重说道。 董婉心底十分清楚,在这王宫之中,她无依无靠,王后绝不会念孟桐的情分,让她怀上龙种。只有依靠姜妘己的好孕汤了。 姜妘己精心安排了一场歌舞,请太后前来观看,董婉亦十分卖力演绎。 姜白凤瞧着十分愉悦,对董婉的好感亦多了几分。 姜妘己顺势与姜白凤说起董婉已经侍寝的事,不过王后私下却赐下避子汤给她,董婉十分无奈。 “太后,父王正值春秋盛年,但却子嗣稀薄,这董婉出身亦不差,她的哥哥是大鸿胪董元,父王瞧上她,她亦对父王有情,她却是一个温婉之人,不争不抢不怨,妘己恰巧瞧见她一个人暗自垂泪,问了两句,才听说母后赏赐避子汤之事,此事父王并不知情。”姜妘己附耳在姜白凤轻语,语气十分惋惜。 姜白凤点头颔首,“王后向来强势,她自己没有儿子,就不准别人也有儿子。不过,这件事,我们都是外人,若是董婉有哄男人的本事,你父王自然不会不管她。” 姜白凤说的直接,这王宫中被尝羌宠幸过数百人,能诞下子嗣的实在稀少,一来是王后动手脚,二来,并不是每个人都配怀上龙种。若是生下公主也就罢了,若是生下儿子,妃子背后的娘家人哪一族人是安生的。 姜白凤是不想姜妘己掺和此事,言下之意亦是教姜妘己远离这些争斗。 既然太后开了口,若是姜妘己执意掺和,教太后知晓,必然会不高兴,只得另想法子。 姜妘己自然知道这宫中妃子若想怀孕,十分艰难,要避过王后的毒害,还要获得尝羌的首肯,看来只能在董婉的哥哥身上使力。 董元若是有个把立功的机会,董婉趁势怀孕是最好的,尝羌自然会保她。 董元身居大鸿胪,是孟桐的夫君,孟桐与孟南萸为一母同胞的姐妹,但实际上,两人夙怨已久。 孟氏三姐妹,孟南萸,孟贞,孟桐都是十分貌美之人,尤其是孟贞,智慧与美貌并存,否则不可能凭她一人之力登上南越王后的宝座。 孟南萸要幸运地多,孟氏一族全力支持她,她没有儿子亦能稳坐后座。 孟桐是小妹,生的亦是沉鱼落雁之姿,不过稍微逊色两个姐姐,但她却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自己选的夫君董元。 两人十分恩爱,亦是良人之配,董家亦是她做主。 只有她心底最清楚,她有两个姐姐是王后,但她不过是大鸿胪夫人,背地里时常受人奚落,嘲笑。 为此,她总计划着把董氏女子送入王宫,也好为自己的夫君傍身,也为自己争一口气。 董婉是孟桐早年送进宫的,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尝羌。 多亏了姜妘己带回的编钟,董婉才有机会见到尝羌,尝羌才会宠幸她,说来姜妘己亦算是董婉的贵人。 姜妘己分析了孟桐与孟南萸的恩怨,决定另辟蹊径,为董婉另谋道路,保她平安怀孕封妃。 眼前便有一个大好时机,大滇西面有一个哀牢小国,就是姜枣婼的母妃的母国,正是内乱之时。 本来别的国家内乱与他国无忧,不过姜妘己打算谋划一二,让这场内乱成为董婉上位的资本,那么势必要请董元这个大鸿胪出头。 大鸿胪的职责只负责大滇与他国的外交,原本与他国内乱扯不上关系。姜妘己不得不仔细筹谋,找一个让董元立功的机会。 姜妘己日夜查找哀牢国与大滇历来的交往典籍和地图,终于教她发现一个被忽视的小问题,可以借此为突破口。 翌日。 姜妘己来到舞乐司将她的计划告诉董婉,教董婉亲自写封信给孟桐,让孟桐说服董元上朝时提出来,而且必须由他亲自前往哀牢国交涉。 哀牢国弱小羸弱,之所以多年未被他国吞并,是因为哀牢国的地势崎岖,土地贫瘠,就算拿过来亦是烫手山芋,得不偿失,是个拖累。 哀牢国一年只有五个月晴天,否则都是风雪天气,不过哀牢国却有闻名天下的灵芝,雪茸,苍耳等名贵药材。 哀牢国的最近的邻国是句町,姜妘己听旻天说,哀牢国最近内乱,遇上百年一遇的暴雪天气,百姓冻死冻伤无数,药材极度奇缺,粮食亦是短缺。 而哀牢国的药材从来都是贩卖到他国换取粮食,维持生存。现在哀牢国正在水深火热之中。 姜妘己的法子就是与哀牢国做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孟桐收到董婉的亲笔信,生怕董婉被人教唆陷害董元。事关董元的前程,孟桐不得不亲自进宫来一探究竟。 孟桐亲自去孟府探望父亲孟获,孟获退任前时任大滇廷尉。 现在已是暮年,六十多岁,养在孟府。 孟桐带了许多礼物去孟府,她的哥哥孟琰与孟凎亦在,一家子聊了许多童年的趣事,其乐融融。 “哥哥,我听说王后近日身子不爽,我想进宫替父亲去瞧瞧她,哥哥意下如何?”孟桐当着父亲孟获问孟琰。 孟琰官任太常,与孟桐自幼感情要好,孟桐这么说,看似闲聊,实际上就是想通过孟氏的身份进宫,而不是董家主母的身份。 “是该去瞧瞧她,为父亦有两三年不曾见她,让孟凎安排你进宫,替为父走一趟。” 孟获虽年迈,精神却十分好,听闻孟南萸生病,自然是着急的,他早年丧妻,不曾续弦,亲自抚育五个子女长大,自幼最疼的是孟南萸。 “二弟最近忙碌,你既要进宫,我替你安排罢。”孟琰开口道。 孟琰是了解孟桐的,她一向是无事不踏孟府,她这番来,只为进宫,他又怎能不成全呢。 126 孟氏一族 “那就劳烦大哥替妹妹安排,父亲可有什么话捎给王后?”孟桐与孟获,孟琰一起在屋内吃茶。 孟凎最近诸事缠身,时常夜深才回府,他自去句町借粮,被孟贞婉拒,教尝羌失望之极,官途也不顺畅,尝羌便给他安排了许多伤神之事。 孟凎不敢埋怨,只得埋头紧赶着处理,日渐消瘦,甚是憔悴,却不敢马虎。 “无话,教她保重身体便是,别的无须挂怀。”孟获在官场数十年,有一双看清世事的浑浊眼睛,十分锐利。 孟氏一族自他之下,哪一个不是身居高位,出了两个王后。孟氏一族天下闻名,远近皆知,少不了孟获的老谋深算。 “是,父亲放心,女儿一定将您的话带到。”孟桐起身替孟获添了清茶。 自孟贞和孟南萸相继成为王后,孟获与孟桐的关系亲近了些,也只有孟桐时不时地回来瞧瞧她。 孟贞远嫁,他已经有十多年不见,加上孟贞心底对他这个父亲亦有怨言,连家书都不曾寄回几封。 旻天是他的外孙,到大滇数月,也只来拜见过他一回,甚是客气疏远,他亦耿耿于怀是孟贞教唆。 这三个女儿,也只有孟南萸与他感情亲厚,时常打发人送这送那过来,教他欣慰许多。 “大哥说二哥最近忙碌,可是出了什么差错?”孟桐替孟获添完茶,给孟琰添茶。 “还不是借粮之事。”孟琰叹了一口气,当初他就劝告孟凎,不要去句町,他是借不到粮的,孟贞心底怨恨他,孟凎死活不听,终究还不是空手而归。 “借粮之事,我亦有所耳闻,二哥是冲动了些,句町王后与我们孟氏这几年疏远得很,又怎肯出手相帮呢,何况涉及国家利益。”孟桐说的直白,父亲和大哥面前,她一向如此,不过在孟凎面前,她只会拣些好听的说。 “何止冲动,他是受王上新认回的那个公主激了几句,意气用事,现在王上专挑些为难之事给他。”孟琰抿了一口茶,顺了顺胡子道。 “哦?这我倒不知道,是那个叫妘己的公主么?”孟桐来了兴趣,能激到二哥的人少有。 “就是她,听闻她十分伶俐聪明,一张嘴甚是了得,王后与她有矛盾,想过法子对付她,她竟然数次逃脱,实在不可小觑。”孟琰无可奈何的口气,有几分怒意。 “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无权无势,再聪明又有何用,你进宫告诉王后,眼下不要与她纠缠,你二哥官途有些不顺畅。” 在孟获眼里,再厉害的女子,都不如姜白凤厉害,他亦是听说过姜妘己此人的,现在她留在姜白凤身边,不能出手对付她,要是被姜白凤缠上,可就是大麻烦,连带着孟氏一族有可能会受到牵扯。 “是,大哥,劳烦你替我安排后日进宫,可行?” “可以。”孟琰满口答应。 他身为太常大人,找个理由安排孟桐进宫看望王后,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 两日后,昭阳宫。 “孟桐参见王后。”孟桐施了一礼,谦恭道。 孟南萸稳坐凤位,右手抚摸着左手指的绿宝石戒指,姿态娴静,优雅,容光焕发。 尝羌将她禁足,对外人道她生病需要静养,孟桐自然是知道孟南萸未病,她进宫也不是真的来见孟南萸。她要见的人是董婉信中提及的太后身边的人。 若是真如董婉所说,是太后身边之人想保董婉上位,那么必然是太后的意思,这其中的深意着实让人难以猜透,不过可以肯定一点,太后一定是想为尝羌多添子嗣。 太后与王后不和也不是一日两日,孟桐又怎会不知。 “免礼,妹妹别来无恙。”孟南萸指了座,却是一副母仪天下地口气,甚是生疏威仪。 “谢王后挂怀,孟桐很好。家父听闻王后偶染小疾,甚是挂念,所以差我进宫来瞧瞧王后,也好心安。”孟桐缓缓而坐,宫女上完茶,立在她身旁随侍。 “教父亲担忧了,不过是一点小病,已经病愈,你回去告诉父亲,南萸无事,教他保重身体才是,姐姐我不能侍奉他左右,妹妹你要替我多尽尽孝才是。”孟南萸虽如此说,端的还是王后的架子。 她在孟桐面前,从来都是这般姿态,她就是要教孟桐瞧见她这个王后的威严,她的身份是一国王后,不是你孟桐的姐姐。 “是,孟桐自当会多多照看父亲。”孟桐依然一副谦恭的态度。 这两姐妹从来不是一条心,又怎会说些真正的体己话。 孟桐在昭阳宫寒暄了许久,说多年未见董婉,也不知她过得如何,特意禀告孟南萸,替董元前去探望,孟南萸恩准。 得了孟南萸的恩准,孟南萸派了两名宫女为孟桐领路,带她到舞乐司见董婉。 董婉一见着孟桐,眼泪就啪啪啪地流下来,董婉的娘亲去世的早,孟桐嫁进董府时,董婉才六七岁,是孟桐一手将她带大,所以她很听孟桐的话。 孟桐虽是她大嫂,董婉却视为她最亲近的人,比亲姐姐不为过。 “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孟桐搂着董婉的肩抚慰,说话间帕子已经替董婉拭去眼泪。 孟桐与董婉的感情很复杂,她既是笼络董婉,亦对她心有怜悯。毕竟是她一手将董婉带大,年轻时的她,根本没有私心,只一心一意地待董婉,后来想着董元的仕途,才不得已将董婉送进宫。 不想董婉不成器,入宫十年,从未近过王上的身前,此次听董婉说有法子扶摇直上,孟桐才找了理由进宫。 “嫂嫂,婉儿想你,婉儿在这宫中十年,不曾交到一个朋友,只有嫂嫂偶尔来看看我,我真高兴。”董婉领着孟桐进了她的寝殿。 “婉儿,这些年苦了你,嫂嫂我也不忍心,可是为了你几个哥哥,不得不将你送进宫来。”孟桐直言不讳,对董婉她是存了几分真心的。 当时劝董婉进宫时,孟桐就这样与董婉说过,董婉是哭着进宫的,她至今难忘。 当时她亦落泪不止,仿若亲生女儿入宫。 127 怀上龙种 “婉儿知道。”董婉替孟桐倒了茶水,乖乖地依偎在她怀里,就像小时候那般。 “你信中说想出法子助你上位之人是太后身边的,究竟是何人?我可认识?”孟桐抚着董婉地肩膀,她们两个虽年龄相差不大,感情更像母女。 “是太后身边的香兰姑姑的侄女春穗。”董婉依着姜妘己教她的话说。 姜妘己教她这样说,无非是想借太后的威望,教孟桐相信,同时撇清与董婉的关系,教孟桐不要怀疑。 “可当真?”孟桐神色一凛,若真是春穗所说,定是太后有心帮扶董家,这是一个十分难得地机会。 “当真,婉儿怎么会欺瞒嫂嫂?”董婉正了身子,眸光坚定道。 “你是怎么与那春穗结识?”孟桐不得不问清楚,事关董家的起落,董元的前程。 “太后近日时常来我这里听曲,看舞,对我有几分印象。春穗有一次见着我暗自垂泪,我便告诉她,我侍寝之事,可是王后却命我吃避子汤,后来春穗见我可怜,就教我写信告诉你那个法子。这样我就可以怀孕,名正言顺的封妃了。” 这些话,都是姜妘己教董婉说的,唯有这样说,孟桐才会相信几分,而孟桐根本不可能真的去问春穗或者太后。 “你信中说的法子固然稳妥,却也有些风险,万一王上不同意,你大哥也无济于事,此事我同你大哥说过,他说为了你的前程,他愿意尽力一试,教你放心。”孟桐如此说,听起来是全心全意为董婉打算,实际上董婉的前程与董元互相捆绑。 “多谢嫂嫂,多谢大哥。”董婉感动落泪,她就是眼皮子浅,见了孟桐,总是止不住地流泪。 孟桐叹了一口气,身为女子,能侍候王上是莫大的恩宠,不过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哪一个是恩宠不断呢?总有消退的那一日。 只有龙种傍身,母凭子贵方可无忧。 “我带了许多你爱吃的糕点,甜食,你少吃一些,注意身子,听闻王上不喜圆润的女子。”孟桐叮嘱。 她已经一年多未见董婉,董婉比先前微胖,她这才提醒董婉,实际上董婉的身材算不得胖,跳舞之人身材十分匀称,骨相亦十分媚态,尝羌喜欢的就是董婉经年累月练舞成就的骨相。 孟桐与董婉又说了许多董氏小辈的趣事,董婉听闻笑得乐不可支,原来她的侄子、侄女已经这么大了。 董婉又问了许多家中之事,可有人生病,满满的关怀。 姜妘己到舞乐司时,已经是三日后,董元动身去哀牢国之日。 她照例送来好孕汤给董婉,为她调理好身子,才有可能怀孕。 一个月后,董元回滇,依着姜妘己的谋划,与哀牢国国王谈成了一笔生意。 大滇将国库中医治冻伤的药材无偿送给哀牢国使用,过度内乱。另外,再送十万石柴火给他们御寒。 但哀牢国未来三年内,所采的的药材需交付大滇一半。 天下人皆知哀牢国的药材价值是最高的,可眼下解决暴雪冻伤才是紧要,自然满口答应。 医治冻伤的药材是大滇土地上特有的,国库里要多少有多少,柴火自然不必说,大滇森林密集,最不缺的就是柴火,哀牢却是常年被积雪覆盖,柴火最是稀缺。 大滇用最不值钱的冻伤药材与柴火,换取哀牢国三年所采的一半昂贵药材,大滇自然是大赚一笔的。 虽是趁火打劫,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董元与哀牢国王定下契约,交付药材与柴火,满心欢喜的回滇。 尝羌自然是笑嘻嘻的,这种趁火打劫之事,又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愿意得很。 尝羌教人粗略算计哀牢国三年的一半药材是多少,折算为金银又是多少,竟然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姜妘己自然亦是算过这笔账的,用柴火换名贵药材,只有傻子不会做。 董元此番带回与哀牢国王签订的契约回来,尝羌看见哀牢国王的印戳,笑得和颜悦色,大肆赏赐董元一番。 当晚,尝羌就再次临幸了董婉。 尝羌越想越觉得董元这件事办得实在精明,为大滇狠狠地挣来一笔白得的银钱,连着五日宠幸了董婉,并且留董婉在太和殿后殿过了五六日时间。 王后气得怒不可竭,尝羌如此一来,董婉自然就喝不到王后赐的避子汤,怀孕之事已成必然。 王后再厉害,她的手亦是伸不进太和殿的,太和殿亦无人敢与董婉为难。 要知道留在太和殿侍寝是莫大的宠爱,谁敢忤逆尝羌,那就是一个死。 深秋时节,董婉怀孕已经月余,尝羌给董婉指了霞云殿居住养胎,又封为良人。 董婉可谓是一跃而上,风头一时无两,直接跳过少使,长使,这宫中熬了多年的妃子不在少数,有所出的封为少使的亦很多。 以董婉的出生,封为良人已经是泼天的地位,叫别人眼红至极。 董婉怀孕之后,从不轻易踏出霞云殿,只给太后,王后请过几次安,太后恩准她养胎,不再请安之后,她便极少走动。 姜妘己去霞云殿瞧过董婉几次,替她诊脉,胎象十分平稳,看来她给董婉吃的那些好孕汤的确功不可没。 孟桐听闻董婉怀孕之后,见缝送进两个宫女给她使唤,董婉只信任孟桐送进来的平萱、迎秋两个。 大小事情都是吩咐平萱、迎秋两个去办,姜妘己暗中观察过这两个宫女,手脚勤快,很是机灵,办事十分麻利,是得力之人。 不过,她总觉得平萱这个小宫女有些不安分,她没拿住把柄之前,她并未告知董婉。 王后时常差人送来许多补药、吃食给董婉,董婉一律不敢动,全部教平萱、迎秋处置了。 孟桐使钱请太医院的人说董婉胎象不稳,需静养,不能走动,尝羌特赦她免去向王后请安的规矩。 董婉这才安下心来静养,自她怀孕之后,越来越信任姜妘己,时常差人去请姜妘己过来陪她说话。 宫里的人都知道新良人董婉与姜妘己公主走得近,不知两人的交情是何时攀上的,也有人说是姜妘己公主一手谋划董婉上位。 亦有人说姜妘己公主略懂医术,董婉教她来是为看病,听说胎象不稳,胎儿恐怕保不住。 更有人说董婉肚子里的分明是死胎,是生不下来的。 还有人说是孟桐亲自扶持董婉当上良人,与自己的亲姐姐对峙,她们姐妹本就感情淡薄。 自王后处置了孟桐送进宫的董落霞之后,她们姐妹已经翻脸。 总之,这深宫之中但凡有人得到宠幸,少不了似真似假的各种传言、流言充斥耳膜,姜妘己听闻时,不过是会心一笑。 128 火盆惹祸 董婉自有了龙种后,孟桐最是得意小心,生怕出什么差错,处处替董婉打算,格外上心。 姜妘己隐隐担忧,尤其最近几日越发心神不宁。 时常往返董婉的寝殿,却并未查出什么疑点,董婉笑她,“又不是你有身孕,你这么疑神疑鬼的,当真是失魂落魄一般,也不怕别人笑话。” 姜妘己回道“不知为什么,这几日总觉得哪里不妥,昨夜里我做了个噩梦,梦到有人想害你,却看不清那人的脸。” 她这两日睡得十分浅,梦也多了许多,一醒来她就去瞧董婉。 “哎呀,我好好的,你就不要过忧了。药你也查了,人你也查了,一无所获,可见,是你多心了。”董婉见姜妘己走来踱去,甚是不安,董婉轻声安抚她。 她这样走来走去,董婉瞧着亦心有不安。 转而又想孟桐送进宫的人自然是好的,哪里有什么不放心的。 况且,她亦十分留心殿内宫女的一举一动,并无不妥之处。 随之,她的疑心渐渐消散,姜妘己却又越来越疑心,有些焦躁不安。 今日,已经立冬。 殿外倒是不冷,殿内烧起了火盆,只因董婉怀了孕,十分怕冷。 叶萱这才命宫监提前领了些碳火来升温。 姜妘己听董婉如此说,淡笑道“你近日怎么这般怕冷?”她眼神瞅见火盆时,随口问道。 这才立冬,就升起火盆,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妘己,我这两日怕冷得很,出门走了两圈,越发觉得身子骨彻寒,遂着人点了火盆。”董婉说话间动手拉了拉身上披的轻裘。 姜妘己见她这般怕冷,伸手掩了半扇窗户。 “妘己,关上罢,我浑身凉得很。”董婉蹙眉道,看来这个冬天她要在这殿里躲过去了。 “回头叫她们给你炖些滋补,去除寒气的热食,但不可过多食用,胎儿还小,要处处谨慎才是。” 姜妘己顺手关上了窗户,她倒不觉得有多冷,医术上说过,这初期避孕的妇人,极有可能怕冷。 所以她只当董婉怕冷是寻常事,不过是一个火盆子的事。 “还是算了罢,既然你这么说,我可不好吃,我腹中孩儿绝不能有一丝差池。” 董婉执意不肯吃热食,凡事不利于腹中骨肉的东西,她绝不吃。 “你啊,比我想的谨慎,如此也好,教我放心多了。” 姜妘己笑起来,董婉这般小心,的确是好事。 这宫中处处险恶,董婉整日待在殿内,从未出去,王后现下是找不到法子谋害她。 若是教王后找到法子,董婉腹中的孩儿怎还会安然? 孟南萸害人的手段,姜妘己早就查出一些,她深谙害人之道,并未留下什么证据和把柄。 这也是他她害了无数人之后,依然能置身事外,装得没事人一样。 她的演技固然不错,更重要得是,她能害人于无形之中,教人查不出问题。 这才是姜妘己担忧的地方,她每日来都叮嘱董婉,要留意她身边之人,千万不要使唤她们去别处,要是她们与别的人接触,保不准会出事。 董婉自然铭记于心,只教孟桐送来的两个宫女贴身服侍,每日的安胎药更是要姜妘己过来,亲自瞧过才敢喝。 “妘己啊,快来坐坐,你走来走去,瞧来瞧去,不累么?”董婉拍拍身旁的软垫。 软垫是放于地面上的,董婉喜欢这样坐,在地上,椅子和凳子坐久了反而不适。 这样一来,离火盆子也近些,她的身子暖和多了。 姜妘己听董婉的话,过去轻轻坐到软垫上,不过她虽怕冷,并不似董婉这般怕冷。 她起身,躬身扯了扯垫子靠后一些。就在她躬身之时,离火盆子最近,忽然鼻尖问道火盆里有一股怪怪的香气。 宫中烧碳时,有往炭盆添加香料的习惯,不过这炭盆里的香气确不似普通香料。 她又凑近些瞧,火盆里的碳是上好的无烟碳,火正旺,莫非这香气是碳里散发的? 姜妘己拿起碳钳扒着炭盆里的碳瞧着,复又夹起一小块并无燃过的碳一闻,却并无异香。 妘己心间栗然,这炭火有问题! 她一脚踢远炭盆,扶起董婉道“你可有觉得身子有什么异样?” 董婉被妘己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结巴道“没…什么问题。可是这炭盆不妥?” “炭盆被人动了手脚,里面有一股子怪香,我怀疑这香味于你不利!”妘己扶着董婉退后几步,又扶她坐到床榻上。 董婉闻言,吓得惨白,手不由自觉地附上肚子,惊恐的瞧着那盆燃烧地正旺的火盆! 仿佛那火盆子是吃人的血盆大口,她惊恐万状! 姜妘己反应过来,扶起董婉道“走,我们去隔壁寝殿。” 董婉呆愣地由妘己拉着走,眼睛直勾勾地瞧着那火盆。 董婉出殿,妘己掩了门,喊道“快去传钟太医,就说董良人身体十分不适,速传!” 宫监听妘己说得急切,不敢耽误,一路跑出去。 平萱、迎秋吓得不敢说话,迎秋小声道“公主,怎么了?奴婢瞧着主子并无不适啊?” “只怕是晚了…”妘己喃喃自语,瞧着董婉的肚子。 董婉大骇! “妘己,你说什么?可是那火盆害我?” 董婉立在殿内,神情悲伤。 “这火盆子燃了多久了?”妘己并未回答董婉,转头问平萱。 “昨个主子说有些冷,奴婢叫宫监去领来碳火,昨夜就燃了半夜,添了三回碳,到现在还燃着。”平萱说得忐忑。 “快去瞧瞧太医来了没有?”妘己吩咐迎秋道,却暗自观察平萱。 董婉一张脸白得毫无血丝,定定地瞧着妘己。 姜妘己心思转换,终归是防不胜防,躲不过啊! 孟南萸,你既敢下手教人识破,谋害王上龙种的罪名你还如何辩解? 利用火盆子这一招,确实是高,一来证据已经被烧尽,二来谁能想到火盆子里的碳,却是被涂上黑炭的檀香木? 也不知她动了什么手脚,这檀香木竟然烧得似碳火一般旺盛? 一盆子檀香木燃了一夜,添了三回。董婉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129 胎死腹中 宫监急急忙忙领了太医过来,钟太医是一个年轻男子,跑的过快,有几分气喘,顾不得歇息。 钟太医见了姜妘己和董婉,刚要见礼,姜妘己挥挥手道“事不宜迟。你快进主殿去瞧瞧,那火盆子里的碳火可是檀香?” 钟太医立即推门而入,蹲下去观察火盆里的灰烬。 这火盆子里的碳火并不是所有都是檀香,碳火亦有一些。 檀香已经燃尽,徒留香屑。 留下来的碳火还在燃烧,不过这殿内的檀香味掺杂着碳火气,似有似无。 这檀香不似一般的檀香,香味并不浓烈,不过这种檀香若是孕妇闻久了,身上的血气会流得十分快,会导致小孩子落胎流产! 这种檀香是南越才会有的,是十分名贵的香料,光是一小盒就价值百金。 “钟太医,如何?”姜妘己急急问道。 董婉亦是眼巴巴地瞧着钟太医。 “是檀香无疑,这种檀香与寻常檀香不同,它产自南越,香气很淡,价值不菲,可入药。”钟太医起身回禀道。 “那董良人昨夜至今晨一直在此殿取暖,闻这檀香,她腹中的孩儿可会有事?”姜妘己担忧道。 钟太医听姜妘己如此说,惊慌不定,张大了双目,随后重重一跪! “微臣照管良人不力!” 姜妘己见他面前得神情,笃定董婉腹中孩儿是保不住了。 “你快起来替董良人把把脉,速速补救啊!王上看重这胎儿,若是他有何闪失,你的命是保不住了!”姜妘己呵斥道。 董婉听说,身子一歪,姜妘己和宫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钟太医连忙起身,教她们扶到床榻之上,她吓得昏了过去。 平萱替董婉盖好锦被,面上焦灼。 她是孟桐送进宫来服侍董婉的,孟桐在她进宫时警告过她,若是董婉有什么闪失,那么她的家人定会全数陪葬。 此时,董婉出了这样的的差错,那火盆是她教人端来的,若是怪罪到她身上,她这条命也就此交代了… 姜妘己不动声色地瞥了董婉两个贴身宫女,一个面上故作镇静,另一个满脸忧虑。 钟太医仔细地连把了三遍脉,轻叹口气道“董良人脉搏虽稳,血脉流动却飞快,定是这檀香起了作用。” “可有什么法子,能缓缓董良人的症状?”姜妘己如此说,不过是想保一保钟太医。 董婉的胎由王上亲自指了钟太医照看,董婉的胎若是保不住,那钟太医势必会受处罚。 甚为太医,对董婉照管不力,让她滑胎,这罪名是要杀头的。 而,钟太医医术精湛,姜妘己不忍看他受刑,若是能减少董婉的症状,他也算是尽力而为。 若是救他一命,他日也可问他讨些情分。 至于这背后捣鬼之人,姜妘己自有办法教她现身。 钟太医自搭上董婉的脉搏,吓得不轻,此时经姜妘己提醒,方才晃过神来,“有,微臣即刻开个方子试一试。” “好,劳烦钟太医亲自去抓药来,董良人这般模样,这殿内之人都不能离开,需得随时侯着。”姜妘己是怕董婉宫中的人趁机出去报讯,教人知晓董婉已经昏迷,极有可能滑胎之事。 若是这宫中传不出消息,那背后之人自会慌乱,教人前来打探,到时候再出手擒住,那这件事才有转圜的余地。 最紧要的是瞒住董婉的病情,姜妘己把怀疑对象锁定在平萱身上。 董婉怀孕,虽怕冷,但大可多盖一些被子在床上修养,偏偏这火盆夜里被送了进来。一定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 这殿内有一个人与那下手的人肯定有关,而且董婉怕冷必然也是有人刻意为之。 或者,有人在她饮食中下了药,董婉才会这般怕冷。 殿内的人此时肯定备受煎熬,急于出去报信,姜妘己绝会能给她这个机会。 “是,微臣这就去。”钟太医不敢推辞,姜妘己教他亲自去取药,也是为他考虑,至少能落得一个亲力亲为的名声。 到时,姜妘己再费一番口舌,保他性命可勉强为之。 她吩咐平萱、迎秋打开窗户,让殿内通些新鲜空气进来。 又俯身替董婉把脉,果然脉络内的血液有些烫,来来回回流得飞快。 董婉的额头上隐有密汗,这檀香的功效已经攻破了动董婉的孕身。 钟太医直接煎熬了药汁带过来,瞧见董婉虚弱不堪,大汗淋漓的样子,浑身一僵,这症状是小产前的症状。 姜妘己接过钟太医手中的药汁,一口口喂给董婉吃下。 董婉始终昏睡,期间有几句梦语。 平萱慌道“公主,要不要通知王上,主子这样,她腹中的孩儿怕是有损。” 姜妘己淡淡瞟平萱一眼,看来是撑不住了,这就要去报信领赏了? “若是你想找死,我定不会拦你,父王的脾性,只怕你的话还没说完,已然一命呜呼了。你身为董良人的贴身宫女,照顾不周,导致董良人生了急症,看父王会不会饶过你!” 姜妘己瞧也没瞧她,若是她这般不要命,执意要去送死,拦她做什么?总归是迟早要死的命。 现在拦她不过是断绝她与背后之人联系,让那人安心布局。 钟太医一直等在殿外,董婉身边的人亦不敢离开。 直到夜里,董婉醒过来,姜妘己宽慰她孩子无事,她才又安心睡过去。 姜妘己寻了机会与钟太医商议,教他隐瞒董婉胎象微弱之事。这背后有人搞鬼,只有将背后的人揪出来,钟太医才能免去罪责,捡回性命,钟太医自然是满口答应。 直至第三日,董婉身体并无异样,与往日一般吃食,只是姜妘己嘱咐她不要出殿外。 姜妘己守了董婉两日,有些憔悴,但她不能离去,因为今日是最关键的一日。 她一早教钟太医替董婉诊脉,钟太医手抖得厉害,却按照姜妘己的吩咐回复董婉说无事。 私下告知姜妘己,董婉的胎象已经没了,只怕是胎死腹中了。 姜妘己嘱他不可慌乱,依计行事。 过了午后,有人按捺不住前来送礼。 来的人却是娄妃宫中的怀珠! 姜妘己疑惑,竟是娄妃下的手! 130 痛失孩儿 “奴婢给公主请安,贵妃差奴婢来给董良人送些温补身子糕点。”怀珠提着一个红漆黑底的精致食盒,跪下请安见礼。 姜妘己瞅见她手中的食盒,笑道“娄贵妃真是有心,什么样的点心,竟这般香气四溢,公主我还没用膳呢,拿来我先尝尝。” 怀珠双手举起食盒,手却在颤抖,姜妘己伸手接了,打开盖子一瞧,果然做得雅致,见了教人不忍要尝一尝。 “怀珠,本公主听说你是楼娄贵妃身边的大红人,送吃食这种小事,她怎会舍得累你前来?”姜妘己瞧完又盖好盖子,随手交给平萱。 “公主说笑了,奴婢不过是主子身边的使唤人,听主子差遣是奴婢的本分。” 怀珠此话一出,姜妘己不免重新审视她一眼,长得小家碧玉,口齿伶俐,难得娄妃身边还有这么个人。 “哦,怀珠姑娘真是能说会道,现在娄贵妃差你送的东西本公主替董良人收下了,你回去复命罢。”姜妘己话落转身,正待离去。 “公主,我家主子命奴婢说,如若董良人有什么需要,尽快开口。”怀珠跪在地上,不肯离去。 姜妘己转身微笑道“多谢娄贵妃挂怀,董良人这两日胃口甚好,喜吃甜食,这些糕点正好董良人爱吃得很。” “是,奴婢告退。”怀珠起身离去。 姜妘己接过平萱手中的食盒,转身进殿,她要尝尝这糕点做得究竟如何。 董婉见她手上提着食盒,满眼戒备,生怕那是什么洪水猛兽,吃人的怪物。 “妘己,这是什么?何人送来的?”董婉的眼神始终落在那食盒上。 “娄贵妃差她身边的怀珠送来的。”姜妘己把食盒放在圆桌上,打开了食盒。 “平萱,你去厨房拿双筷子来,喂董良人吃些,这糕点瞧着十分可口呢,多拿一双,我也要吃。”姜妘己馋嘴的瞧着食盒中的糕点。 平萱领命去了。 “妘己,你做什么,你不是说我不能吃任何人送来的东西么?”董婉不解,这糕点有什么好吃的,何况还是太子的母妃送来的,她可不敢吃。 “良人你听我说,你的胎象已经没了,只怕你腹中孩儿已经去了。”姜妘己走近,双手拉起董婉的手,轻轻耳语。 董婉立时哭了出来。 姜妘己伸手捂住董婉的嘴,眼神示意隔墙有耳,“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我定会为你揪出害你之人。眼下你得配合将吃一两块娄妃送来的糕点。” 董婉小声啼哭“你不是我腹中胎儿无恙么?怎会死了?不可能!我这几日食欲大振,怎么会!” 姜妘己惋惜轻叹道“那盆碳火要了他的命,我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是不想打草惊蛇。现在有人按耐不住想知道你的孩子是否掉了,眼下正是我们反击的好时机!” 董婉的泪珠不断,听闻姜妘己的话,抬头望她“是王后么?” 她面上愤怒扭曲,这孩子终是没躲过王后的迫害! 姜妘己悄声耳语道“是娄妃。” 董婉大惊失色,竟是娄妃!怎么会? “那碳火是她教人动的手脚?”姜妘己替董婉擦拭眼泪,见她这般哀恸,心有不忍。 这是董婉的第一个孩子,她又是仰仗这个孩子才当上良人,没了这个孩子教她以后怎么活? “只怕是!”姜妘己轻拍董婉的背宽慰她。 董婉哭得肝肠寸断,泪流不止,姜妘己如何劝得住。 姜妘己想着平萱快回来了,起身将食盒里的糕点用帕子一样打包了两三个。 董婉瞧见姜妘己这奇怪的举动,泪眼婆娑的问道“你做什么?” “替你的孩儿报仇,你且躺着,但不要再大哭教人听见。我出去给你煎药。” 姜妘己把那帕子糕点放进手袖中,走近董婉嘱咐她。 “什么药?孩儿都没了!还吃药做什么?”董婉哭着躺下,自言自语一般。 她怨怪自己没能保住孩子,教人算计,她怨恨娄妃,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娄妃谋害她! “总不能教死胎一直躺在你肚子里,这样如何了得!”姜妘己心疼地扶上董婉惨灰色的脸。 董婉已经脑子紊乱,心心念念想着那死胎,她麻痹自己,不愿相信。 可是,姜妘己怎么可能会骗她,她沉痛的仰望着宫殿上方,面如死灰。 “妘己,就让他一直在我肚子里罢,我愿意他一直待在里面,这样我安心。”董婉依旧自言自语般。 姜妘己固然怜惜她,但她的孩子已经死了死胎,再哭也哭不回来。 最重要的是揪出凶手,才能替她的孩儿报仇! “董婉,你清醒一点,你不想替他报仇吗?”姜妘己摇晃着董婉的身子道。 伤了心的女人就是糊涂,只顾着丧子之痛,又怎会想报仇。 她的话惊地董婉转身,“报仇?你可有证据?” “当然,等会你喝下药,见红之后,我便教人去通报父王,他一定会替你做主。我一定会替你报丧子之仇,你信我!” 董婉眼神微变,止住泪水,哀求道“妘己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放心,不过,你要听我安排。” 姜妘己不禁担忧,董婉现在过于哀伤,恐怕喝了碗以后会支持不住昏厥过去。 平萱拿筷子回来,见锦盒里的糕点不见了些,有几分疑惑。 “你怎么才来?那糕点我和董良人眼馋,已经吃过了!”姜妘己淡笑道。 董婉在锦被里暗自垂泪,却没发出声音。 “你出去罢,董良人睡着了。这几日你们两个也累了,去歇歇,”姜妘己贴心的吩咐平萱,迎秋已经被姜妘己支开。 “是。”平萱正要收拾食盒。 姜妘己上前一步阻止道“这糕点董良人醒了要吃的,不必收下去。” 平萱退了下去。 两个时辰后,姜妘己煎药回来,扶起董婉。 “真要喝么?”董婉犹豫。 喝下去这孩子就会离开她的身体,她怎会舍得?那是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骨肉,还来不及见一面,她终不舍。 “不喝,等会父王来了,你怎么交代?父王只会怪罪你没有好好保重身子,才教他的龙种成为死胎。如果你不借此机会在父王面前痛彻心扉,引得他同情,以后他怎会宠幸你?你不想再怀孕?还是不想报仇?” 姜妘己端着一碗药悬空着,她说的句句实话,这碗药的作用可不止一个。关乎着董婉以后的命运! 董婉这才接过药碗,仰头喝下。 等药性上来,姜妘己唤来平萱“你速去太和殿请王上过来,董良人见红了!” 又命迎秋道“你快去请钟太医过来!快去!” 131 怀珠指证 尝羌惊闻董婉见红,十万火急的赶赶过去。 这时董婉宫中人仰马翻,忙进忙出,乱得不可开交。 迎秋进殿禀告,尝羌过来。 小产与生产一样,痛不欲生。 那碗药姜妘己加重了一味药,此时董婉痛得胡乱抓扯,便是那味药的作用。 如若不然,尝羌怎会记住董婉的的这份痛,替她揪出凶手。 以后,也会疼惜董婉几分,毕竟害人滑胎,是大罪。 “你一定要大喊大叫,哭得惊天动地,痛彻心扉。切记!”姜妘己嘱咐董婉,随即起身出殿,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这宫殿里的人乱成了一锅粥,自然是受姜妘己指挥。 钟太医与姜妘己一道出去。 “王上恕罪!微臣未保住董良人的胎儿!”钟太医重重地跪下,骨节发出咯吱一声脆响,可见力道之重。 尝羌闻言,一个窝心脚猛的踢倒钟太医。 随后,姜妘己倏然跪下道“父王明察,董良人是受人谋害,昨日太医过来请脉还好好的,不想刚才吃了一些糕点,忽然就小产了,请父王为董良人做主!” 殿内董婉痛不欲生得哭喊声,教尝羌动容,听姜妘己这样说,顿时怒火攻心。 他吼道“你说什么?什么糕点?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毒害本王的孩儿?” “是!午时春华殿的宫女怀珠送来糕点,妘己与董良人吃了一些,董良人困乏便睡着了。不料,几个时辰未醒,似中毒一般,妘己便教钟太医来瞧,不想董良人早已经见红,此刻正在小产。” 殿内的董婉哭得哀恸不止,教人同情可怜。尝羌听闻姜妘己的话,怒得猛地推翻了眼前的屏风。 “邵隐还不去教那个贱人过来!” 他口中的贱人自然是娄妃,怀珠午时送来糕点是大多数人都瞧见的,娄妃百口莫辩。 不过,那糕点董婉并未吃,糕点里有毒是真的,能让董婉小产的药,十分厉害。钟太医已经鉴定过,娄妃是躲不过的。 娄妃此举未免愚蠢,哪有人派自己的贴身宫女前来害人的? 邵隐火急火燎地领命而去。 不多时,娄妃便赶来了,身边的怀珠眼神躲闪,惊恐不定。 姜妘己一瞧见怀珠,伸出手指认“就是她午时送来的糕点,里面有助小产的药,董良人吃了才会小产!” 娄妃听得这番说辞,惊愕地跪下去,一遍遍说“臣妾没有教怀珠送过糕点过来呀!王上你信我!” 怀珠亦痛哭流涕跪下道“贵妃推给奴婢,奴婢认了!”说完就要撞柱子! 钟太医一把拖住她,不教她撞。 尝羌上前一个彻响的耳光抽在娄妃脸上,怒道“你这毒妇!楠康已经是太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还要加害董良人的孩儿!真是蛇蝎心肠!” 娄妃大喊“冤枉啊!王上,臣妾真的没有指使怀珠送糕点过来!” 怀珠被钟太医和邵隐按在地上,无法动弹,却哭得十分伤心。 “父王,贵妃娘娘说她并未指使怀珠过来送糕点,也不是不可能,娄妃娘娘向来聪颖,怎会教怀珠这么明目张胆的送来糕点,这怀珠必定是受人教唆!” “王上,妘己公主说得极是,午间,臣妾午睡,寻不到怀珠服侍,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去了哪里,现在臣妾才知道她来了此处,臣妾冤枉得很呐!” 娄妃呜呜咽咽哭得梨花带雨,委屈至极。 怀珠却突然做出咬舌自尽的动作来,幸好姜妘己发现及时,用手钳制住她的下颚,教她死不成。 “快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姜妘己随即重重掴了怀珠一个嘴巴子。 怀珠视死如归一般,闭口不言,也不再哭泣。 尝羌见怀珠如此嘴硬,火气又冲上来一大截,“送入罪行司,看她如何嘴硬!” 既然去罪行司用刑,姜妘己忽然想起被姜梓蔻和姜姒好设计,差点在罪行司丢了清白和小命。 这罪行司与她真是有缘,她定要去走一遭! 怀珠这小宫女怎么可能受得住罪行司的极刑? “父王,这怀珠的主人必然另有其人,不若妘己带她去罪行司审问一二,也好替我那未出世的弟弟做点事!” 怀珠听闻要去罪行司,深知自己抵不住严刑拷打,又一次咬舌。 姜妘己随手拿起两块布塞进她嘴里,她得嘴被塞的满满当当,自然咬不到舌头。 既然怀珠背后指使另有其人,姜妘己怎会让她轻易死。 尝羌同意姜妘己带走怀珠,怀珠便被几个宫监绑得严严实实拖走。 到了罪行司,姜妘己还未动刑,怀珠看见那些恐怖的刑具,就吓得瑟瑟发抖,不过她还是只字不吐。 姜妘己命人将她绑到受刑台,亲自拿起那些沾满血渍的刑具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意图威胁她。 怀珠虽惧怕,但咬紧牙关,就是不吐露。 姜妘己见她这般忠烈不肯说,对她用了迷幻药。 怀珠在药效之下,痛哭不止,精神崩塌。姜妘己循循善诱道“怀珠,指使你送糕点的是不是王后?” 怀珠目光涣散,哭哭笑笑,全身痉挛不止,似非常痛苦。 自制力却十分强硬,自己与自己纠结,最终怀珠抵住了严刑,没抵住姜妘己的迷幻药。 “是王后吩咐我做的!”说完就昏了过去。姜妘己教太医来医治她。 怀珠虽受了严刑,伤却不重,多半是自己吓自己,才昏过去。 怀珠被一盆冰水浇醒来时,躺在董婉宫中的地板上。 尝羌,王后,娄妃,姜妘己,钟太医聚在一堂。 娄妃第一个见到怀珠醒过来,惊叫道“她醒了!” 王后脸色大变,她怎么还能醒过来,不是已经教人暗中除了她么? 姜妘己眸光凛冽的愁了王后一眼,面上冷笑。 “怀珠,方才你在罪行司说是王后指使你,你自己画押认罪,可还记得?”姜妘己上前两步蹲下,逼视怀珠。 一面挡住众人的视线,拿出袖中的帕子,只见上面写着“保家人性命,指认王后!” 姜妘己在怀珠昏过去前,听闻她呓语“娘亲,父亲。” 猜想她在乎的人是家中父母,若不威胁她,她如此顽固,怎会听话? 怀珠见了帕子上的字,认命一般瞧着姜妘己道“是王后指使奴婢送来糕点,谋害董良人!” 132 你可知罪 大殿内的声音虽嘈杂,但怀珠的话人人都听得清晰,姜妘己收起帕子,起身。 殿内的空气一时凝固,众人的目光扫向孟南萸,大殿的王后。王后在众人大惊失色的眸光下,遁无可遁。 孟南萸齐声冷哼一声,斥骂道“你分明是血口喷人,你是娄贵妃的贴身宫女,我如何使得动你?本宫乃是堂堂王后,巴望着王上开枝散叶,多添子嗣,怎会做出这此等谋逆之事?” 尽管孟南萸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她紧张的气息出卖了她,她这一刻十分惊惧,她未曾想到怀珠会指认她。 怀珠在娄妃身边,替她监视娄妃的一举一动已经七年,怎么会今日供出她来,她往日对这颗棋子不薄。 当初为了收买她,她不惜下了重金许诺,又替她的弟弟谋得一份差事,怀珠竟敢背叛她! 姜妘己抢先一步道“怀珠,母后说你血口喷人,你可有证据证明是王后指使你?否则你就是污蔑母后,是要砍头的!” 怀珠咬紧唇齿,她瞧见了王后眸光里的狠绝,肃杀之气,仿佛要将她撕裂。 她瞧着头皮发麻,王后亦是一个狠角色,她绝不会放过自己,想起姜妘己的话,只有硬着头皮保家人是为紧要。 尝羌自怀珠说是王后指使始终一言不发,面上却难掩怒意。 娄妃还跪在地上,听到怀珠的指认王后,十分诧异,她如此这般信任怀珠,她竟是王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对王后的恨意又添了几分,不过如此也好,王后看你还如何逃脱怀珠的指认。 “你这吃里扒外的死丫头,你跟我这八九年,我可曾亏待过你,你竟帮着别人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你是黑了心肝么?胆敢谋害董良人!你可知这是灭九族的大罪,还不速速交代清楚!”娄妃恨铁不成钢一般,声声控诉,一心一意为怀珠打算一般。 怀珠心底对娄妃是存了愧疚之心的,这么多年,娄妃十分照顾她,笼络她,她亦十分卖力地替娄妃办事,奈何她的命不由她,紧紧攥在王后手心里,她稍有不从,王后便会随时取她性命。 娄妃家族不足以给娄妃庇护,她亦十分同情娄妃,她虽贵为太子的母妃,靠着王上的宠爱过活,十分艰辛。 她在娄妃身边服侍,亦是处处受她人之气,早已有心脱离娄妃,出宫自由,王后亦允诺她办成此事,就放她出宫。 可惜,终是人赃俱获... “奴婢对不住贵妃娘娘,王后出了一千金要奴婢送一盒点心给董良人,要奴婢谎称是贵妃娘娘要奴婢送去的,奴婢不知那点心里有什么,亦不敢看,一心想着那一千金,才做出此等错事,如今事败,奴婢不奢望能苟活于世,只盼王上不要冤枉贵妃娘娘。” 怀珠放声大哭,方才明白,这几年来,唯有娄妃对她存了几分钟真心相待,王后则视她为卖命的棋子,她自然要袒护娄妃。 尝羌挥洒翻一桌的茶杯,怀珠身上溅了不少碎片,连带着娄妃身上亦跌落杯盏,被那茶杯伤了脸,顿时血流一片,娄妃却不一动不动。 姜妘己移了两步,递上帕子给娄妃,轻声道“娄贵妃,您伤了脸。” 尝羌见了娄妃脸上的血,心有不忍,这是他最喜爱的妃子,楠康的母妃,怀珠说是受王后指使,那么这件事与她无关。 他幽幽开口道“娄妃你起来罢,教太医过来瞧瞧。” 董婉的声音已经消失,痛昏过去,迎秋与平萱端着两盆血水走过大殿,尝羌眼神一瞥,就瞥见迎秋端的盆里一团血黑色的东西。 那是董婉未成形的孩子,疼了半日,才小产下来。 他虽头次见这未成形的胚胎,亦是知晓的,那是他的孩儿啊,再有八个月,他就能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可是王后竟然夺去了他的成长的权利。 “王上...董良人命奴婢问问王上,要如何处置这...死胎?”迎秋惊恐的颤声询问。 这句话是姜妘己嘱咐董婉教迎秋说的。 尝羌见了迎秋端的血盆,那未成形的胚胎,霎时红了双眼,顿时怒火冲天地吼道“王后!你可知罪!” 迎秋吓得一抖,跪在地上浑身颤抖,难道她闯下了大祸? “迎秋还不退下,这种东西你怎么敢端来教父王瞧见!”姜妘己低声斥责迎秋。 迎秋不敢反驳,立时起身,端着盆出去,意欲哭泣,红了双眼,平萱也随之而去。 孟南萸看都不看那盆里的东西一眼,缓缓起身跪下道“臣妾不知。”口硬至极,她若承认是她所为,她这王后也怕是当到头了。 “你好大的胆子!越来越不把本王放在眼里!眼下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当真不知反省!”尝羌亦起身行至孟南萸身前,抬起她低垂的下巴。 孟南萸从尝羌的眸子里瞧见了杀意,暗自镇定道“光凭娄贵妃身边这个贱婢的一面之词,王上就要定臣妾的罪,臣妾不服!” “迎秋,平萱去将证据端上来。”姜妘己瞅见去而复返的两个人,开口道。 “公主要奴婢端什么?”平萱懵懂道。 “去把你端进董良人屋子的炭火盆端进来,迎秋你去将下午怀珠送来的那个食盒拿出来。”姜妘己有条不紊的一一吩咐,你不是要证据么?那就给你找个证据。 “是。”平萱与迎秋领命而去,迎秋一脸坦然,平萱却暗自握紧拳头,身子抖如筛糠。 当她们二人将两样东西拿上来,姜妘己开口道“迎秋你去照顾董良人,平萱你留下,说说这火盆中的檀香木是何来历。” 迎秋躬身退下,平萱面色煞白,强自安抚自己镇定。 “平萱这炭盆是你教人拿来的,炭盆里的檀香价值百金,你又从何处寻来?今日当着父王的面,若是你有一字不实,当心你的脑袋搬家。”姜妘己杀意泠然,这些宫女一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替王后卖命,为了钱财却也惧怕小命。 “公主..这炭盆不是奴婢找来的,是董良人说天气冷,教奴婢去寻,奴婢去厨房寻之时,在厨房见着这炭盆,所以就端进了董良人的寝殿,给她取暖用,其它奴婢一概不知。”平萱说话间身子抖得越发厉害,偷偷瞟了王后一眼。 “平萱你小心回话,现在你以为你还能隐瞒过去么,还不速速招来!”姜妘己声彻大殿。 这是她给这不知死活的平萱最后一次机会,反正是将死之人,本想保她一条全尸,她如此执迷不悟,满口谎言。 姜妘己动怒,这全尸也不必留了。 133 交权夺势 “奴婢不知公主要奴婢说什么...”平萱拒不配合,抵死不认。 她尚不明白,现在她说与不说都是死路一条,不说的话,定会祸及家人,她一心想保命,自认为无迹可寻,存了侥幸心理。 “既然你不说,那本公主待你说。”姜妘己瞧着平萱那慌张的嘴脸,已经没了半分耐性。 “妘己既然你知情就快说。”尝羌亦是急性子,这一群女人都在兜圈子,他不胜其烦,想着他那未成形的孩儿,心中不忍,董婉真是活活遭罪,心下同情起来。 “是,父王容禀。”姜妘己施了一礼道。 “这平萱在进宫之前就被王后收买,而后进宫之后,分在董良人身边服侍,目的就是为了伺机谋害董良人肚子里的孩儿。” 尝羌闻言灰了一张面容,王后竟在董良人怀孕之后就已经开始盘算,她这般狠毒,真教人发憷。 “三日前,董良人在夜里忽觉冷意渐浓,平萱即刻做主端来一个火盆为她取暖。不想那火盆里的炭火是包裹着黑炭屑的檀香木,那檀香木经钟太医确认,是南越生长的名贵药材,但若是孕妇闻见焚烧的香气,定会滑胎小产,这檀香有助于血气流畅,怀孕之人闻见便会滑胎。” 姜妘己说话间,扫视孟南萸,心底冷笑,你千算万算,没算到平萱这颗关键的棋子会露出马脚罢。 尝羌怒不可竭,极力忍耐,因姜妘己还未说完,这后面的话才是最关键的。 孟南萸狠狠地瞧着姜妘己一开一合的嘴唇,恨不得用针缝上她的嘴,不教她说话。 “这名贵的檀香一般只用来药用和做香料,而且,钟太医已经查过,近日只有昭阳宫开口要过香料。听闻,那日去领香料的是王后身边的秋菊,她十分蛮横,独自一人进去,拿了许多,头也不回,也不准人登记在册就离开。” 姜妘己眼神掠过秋菊,眼神凌厉道“秋菊,你自己说你那日拿的是香料还是檀香木?” 秋菊浑身绷紧,紧张地望了孟南萸一眼道“奴婢拿的自然是香料。” “很好,钟太医请你的学生出来。”姜妘己望向钟太医。 这条线索是钟太医瞧见炭盆时回去太医院,一一问询太医院的人得知的。 因檀香名贵,又有药用价值,便放在太医院中,不想他竟问出秋菊去过太医院这条线索,随后告诉了姜妘己。 姜妘己那日才肯定,背后下手的人是王后,其实一开始她就隐隐觉得是王后所为,只是她自认为聪明,推出娄妃身边的怀珠混淆视听。 不想姜妘己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为了不惊动平萱,才把所有矛头指向娄妃,故意麻痹王后。 钟太医的学生薛槐走进来,跪下叩头道“奴才亲眼所见,秋菊姑娘四日前去太医院要檀香香料,却不准奴才取给她,她便自行去取,奴才进去发现,香料取的不多,但那檀香木却少了许多。因那檀香木名贵,奴才是登记在册的,那日师傅问起,奴才就如实禀告了。” 姜妘己转头道“秋菊你还要抵赖么?” 秋菊见被薛槐拆穿,乱了方寸,陡然跪下,泣不成声道“是王后教奴婢去取的,奴婢不知所为何!” 秋菊也是一个怕死的,见尝羌动怒,姜妘己和太医院的人指认她,她不敢再隐瞒,她不过是想活命而已。 孟南萸脸色大变,为何她的棋子今日一个个都背叛她,将她供了出来!真是该死的贱婢,早知道她们是祸害,就该早点下手铲除了她们! 只是,此时悔恨已经晚了... “平萱,秋菊与怀珠都已承认是听王后的命令办事,你是受何人指使?”姜妘己继而锐利地注视平萱的双眸。 平萱见王后大势已去,墙倒众人推,她怎还敢抵赖,横心道“奴婢是受王后指使,这檀香木是秋菊交给奴婢的,亦是秋菊教奴婢放在炭盆里焚烧,只是奴婢并不知道这檀香木会让董良人小产。” 大祸将至,人人自危,极力撇清否认实情,将所有罪都推在王后身上。 王后自以为她这招栽赃嫁祸完美无瑕,心心念念等着瞧娄妃的下场,不想姜妘己顺水推舟到娄妃身上。 一招抽丝剥茧,用得淋漓尽致,让孟南萸猝不及防。 “母后,你眼见檀香木没能称心如意,又教怀珠以娄贵妃的名义送来小产的糕点,可谓是煞费心机,残忍至极!你还有何颜面面对父王?!”姜妘己高声责问孟南萸。 她的话在于提醒,孟南萸的心思歹毒,一二再而三地谋害董婉,这等罪孽,若是尝羌还要当众姑息,那如何堵在场的幽幽众口! 孟南萸大笑地鄙夷道“本宫如何,不需你来评价,本宫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些人都是你姜妘己与娄贵妃收买陷害本宫的!” 娄妃的脸上血渍未干,闻言倏然跪倒“王上,此事臣妾一概不知,何来与公主陷害王后之说。” 姜妘己将那食盒的糕点提到秋菊面前道“秋菊这糕点是出自你的手艺,我记得你曾经做过一些果茶和糕点送给太后,妘己有幸品尝过,今日一吃就知道是你的手艺,你说是也不是?” 秋菊全身抖得像是抽风一般,颤抖不止,闻言大惊,却又不敢矢口否认,这糕点太后确实品尝过,姜妘己亦吃过。 不过这糕点里,她根本没放什么小产的药,一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是奴婢所做,但奴婢万万没有在里面添加任何东西,只是寻常糕点...”秋菊的声音渐渐微弱,随即倒在地上,却是被人一刀刺穿了胸膛,血流不止。 姜妘己随着刀望去,却是尝羌满面的怒容,教姜妘己亦心惊几分,他到现在还要保孟南萸! “王后近日精神不济,神情恍惚,自明日起在昭阳宫休养,不必出来奔波劳累。娄妃深明大义,宽容仁慈暂代协理六宫之权。” 尝羌的眼神十分暴怒,一动不动地注视姜妘己,他怒姜妘己知情不报,当着众人的面拆穿王后的罪责,亦是打他的脸面。 姜妘己妥协,旋即立在一旁,不再言语,尝羌肯让王后交权亦是被她逼到了死角,已经是最大的惩处,他终是下不了狠心废了孟南萸。 “董良人身边的平萱胆敢因为董良人的几句责骂,伙同怀珠、秋菊谋害本王的子嗣,罪当诛九族,立时处以浇油之刑!其他两人受她挑唆,杖毙。” 尝羌之所以没诛怀珠和秋菊的九族,亦是在保王后和娄妃,如此一说,王后与此事无牵连,娄妃即刻将协理六宫,断断不能有何污点,姜妘己怎会不明白呢。 此事,又是重重提起,轻轻放下,好在尝羌夺了孟南萸协理后宫的权利,此后王后就是断翅之鸟,再难兴风作浪。 尝羌此番惩处,亦是最后的忍让,孟南萸的罪行已经到了他的底线,如若王后再犯,他必定会废了她的后位。 既然尝羌下了命令,无人敢违抗,最受益的人是娄妃,看来娄妃此后起势势在必行。 不过,是姜妘己有心为之,她就是要保娄妃上位,否则,刚才她就可以趁机反咬一口,教娄妃逃脱不得,一切都在她的算计当中。 134 娄妃巴结 尝羌亲自进入寝殿探望董婉,又闻言安抚她多时,承诺她以后必定还会有子嗣,董婉已经虚脱地说不出话来,只含泪频频点头。 这宫中的女人都是依仗尝羌的恩宠而活,董婉亦是如此,她虽失去了孩儿,却得到尝羌的同情与怜爱,此后,尝羌必定会多宠幸她,子嗣自然也会有的。 这也是姜妘己给董婉加大药量的用意所在,她若不受苦,怎能打动尝羌的铁石心肠。 那糕点里自然是无什么药,那怀珠是过来探口风,想知道董婉是否小产,她只是不巧送死。 秋菊则是身不由己,在王后身边当差,她哪敢违拗王后的旨意,尝羌既想保王后,又怎么会留她活命。 平萱则是咎由自取,她本来可以倒戈相向,董婉待她不薄,若是她提前说出真相,姜妘己自会保她一命,可惜她竟这般执迷不悔,处以浇油之刑亦是活该。 浇油之刑顾名思义,将油煮沸之后,一瓢一瓢浇在人身上,人肉半生不熟,再用钝器剐下身上的肉,可谓残忍至极。 一般人是受不得一刻钟的,不过这种浇油的刑罚已经是人能承受的极限,再经受剐肉之刑,就算不疼死,也会被吓死。 王后被带走之前,愤恨地瞪视姜妘己。 姜妘己亦不惊不惧地回视她,孟南萸受如此惩罚已经是最好的处境,她不敢再辩白,尝羌保住她的后位,已经开了天恩,她怎还敢否认。 只是那糕点她根本没有下药,是姜妘己趁机栽赃她,她亦不敢再开口,如今百口莫辩,她说什么尝羌都不会相信,何必多费口舌。 娄妃虽伤了脸,不过是擦破的小伤,修养几日就可痊愈,算是因祸得福,还得拜姜妘己所赐,她对姜妘己高看了几眼。 她不是愚钝之人,这一切由姜妘己揭露,必定是姜妘己一人谋划的,看来她与董婉交情颇深的传言可信。为了替董婉报仇,她不惜破釜沉舟,精心谋划这一切教王上瞧见,尤其是那未成形的死胎,端出来得恰到好处。 她也是有过小产经验之人,但是从未利用过死胎博取王上的同情,看来姜妘己确实是一个厉害之人,若是拉拢她,以后何愁王后之位不到手? 尝羌经过此事,对姜妘己的心思颇为赏识,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女,竟然能拿住王后的把柄,教他不得不惩处王后。可见姜妘己足智多谋,可惜她终是女儿身,若是身为男儿,他必定会委以重用。 董婉听闻王后幽居昭阳宫,被夺了协理后宫的权利亦算释怀,以后她必定不敢再祸害别人的子嗣了。 那日王上对她呵护备至,关怀有加,承诺她以后还会有子嗣,她已经知足了。 一个月过去,已经是隆冬,娄妃三番四次地差人请姜妘己过去春华殿小坐。 姜妘己开始推辞了两次,不好再推辞第三次,就过去与娄妃小坐。 姜妘己与娄妃结交还有另一层深意,她要取得娄妃的信任,以后图谋他事。 娄晴身为姜楠康的母妃,宫里却是一应俭朴,毫无铺张奢华的用度。 姜妘己不免赞赏,娄妃十分低调,从她协理六宫以来,亦是做的面面俱到,教人说不出不好来。 听闻孟南萸一病不起,已经月余,尝羌下令不准太医去医治,孟氏一族急不可耐,正打算送人进宫侍候孟南萸。 姜妘己听说挑来挑去,竟挑中孟南萸的侄女孟琳。 孟琳是孟琰的女儿,年方十五,听说才貌俱佳,是不可多得的小美人。 这一个多月来,姜妘己到春华殿已经超过五次,今日是第六次,娄晴很是开心,因姜妘己在太后耳边吹风,夸赞娄妃做事井井有条,宫里人大多信服满意,太后特地教她去训话。 明面上是训话,实际上是夸赞,太后言语间对娄妃亦是宽容慈善许多,不比对孟南萸那般,争锋相对,娄妃自然是感激姜妘己。 今日特地设宴,邀请姜妘己前来吃宴,一并叫来姜楠康作陪,理由是姜楠康还未正式与姜妘己见过面,姜楠康从娄妃处听说姜妘己帮娄妃之事,也不好不来。 姜楠康频频向姜妘己敬酒,以示感谢,姜妘己亦不推辞,笑逐颜开地饮下。 他不料姜妘己竟有如此酒量,两人杯光交错间,也亲密了几分,姜妘己唤楠康太子哥哥,将楠康唤她三妹。 姜姒好年龄最大,已经满过十四岁,过了及笄之年,但她禁足在碧玺宫,也无人敢为她举办及笄之礼。 姜枣婼年龄次之,差两个月满十四岁。 姜梓蔻与姜依彤、姜妘己年龄接近。 故而,姜楠康唤她三妹,论年龄她比姜梓蔻大一个多月,排在第三个。 实际上,她的这个年龄是依照她篡改的生辰八字定的,她实际的年龄比姜依彤小,应排在第五。 这些姜妘己自然不会说。 姜楠康是太子,亦是长子,已经满过十六岁,姜嶲越是次子,亦满过十五岁,若豆过了年才将九岁。 两兄妹把酒言欢,姜妘己投其所好,频频说笑,惹得姜楠康开怀不止,娄妃眼见着亦是高兴不已,姜楠康自懂事以来,还未如此畅怀过。 “太子哥哥,你可要娶亲了?妘己听闻他国太子十三四岁就娶亲,太子哥哥已经十六,何时娶亲呢?”姜妘己趁着酒意,笑得没心没肺般。 姜楠康闻言一愣,这不过是姜妘己的醉话,却也问出了他的心事,他有心娶赵娉婷为妃,可是父王必定会不同意,只怕连个侧妃位置也不会给她,教他十分苦恼。 姜妘己脑子清明,姜楠康的蹙眉不语,闷头仰尽一杯烈酒,娄妃脸上亦是十分不自然,她是晓得姜楠康的心思的,她十分不赞成他娶赵娉婷。 赵娉婷的母妃不过是一个南越一个县令之女,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又不得南越王旻涛的宠爱,美貌又有何用,姜楠康的太子妃只能是家世背景显赫之人,或是他国的嫡公主可以匹配。 别人休想! 她一万个不同意! “三妹,你醉了,早些回去歇息罢。”姜楠康避而不答,这是他心底最私密之事,他怎会轻易告诉旁人。 姜妘己晃晃脑袋,起身头重脚轻道“妘己真是醉的厉害,我要回去歇息了,太子哥哥也早点歇息,贵妃娘娘妘己先告辞了,他日再叙。” 姜妘己由娄妃的宫女搀扶着回了梨苑。 姜妘己才走出春华殿,就听见娄妃与姜楠康小声的争吵,却是听不清吵些什么。 她此时头有些昏沉,无暇关心,她关心的是即将被孟氏一族送进宫的孟琳。 她究竟是如何绝色的女子,姜妘己可不相信,孟氏送这样一个绝色美女进宫真是为了服侍孟南萸。 135 美人面具 姜妘己回到梨苑时,酒意渐渐袭来,头脑混浊,脑子里交织两个灵魂吵架地声音。 她觉得头昏脑涨,十分难受。 摔掉脚上的白底缎面鞋,随即躺倒在床榻之上,想睡,却不能睡。 脑子里吵架地两个声音越来越大,头疼得快要炸裂,这样的头疼好久没经历过了呢。 自她重生时,疼过几次,平日倒是没怎么觉着。 今日为何这么疼? 她猛的一惊,醉意醒了大半,脑子里的画面是上一世的记忆… 妘华? 是妘华的声音,与她吵架地那人竟是姜姒好! 她们什么时候吵过架,为何她不知道? 姜妘己地意识随着妘华地记忆游走,脑袋里的妘华竟然偷偷尾随旻天! 妘华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绝世无双的旻天走在前面,心情很是愉悦,妘华一直小心翼翼地尾随他。 旻天急步行至星云湖畔的凉亭里,姜姒好已经等在那里。 旻天笑得粲然,姜姒好亦笑的明媚,两人在湖水的波光映衬下宛如神仙眷侣。 “姒好,你教我来所为何事?神神秘秘。”旻天脸上收起淡笑。 “旻天,你如今心心念念想着妘己妹妹,我若不以她的名义约你前来,你怎肯过来?”姜姒好亦收起笑意。 姜姒好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十分清新脱俗,与往日很是不同。 穿着与姜妘己相差无几,以素色为主。 “姒好,若你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旻天很不耐烦一般,面上隐有怒气。 姜姒好以姜妘己的名义将他约出来,他很不高兴。 他远远瞧着背影与姜妘己相似,疾走过去发现竟是姜姒好。 顿时恼火起来。 “我知道你喜欢妘己,所以我打算帮你赢得她的芳心,你不想听么?” 姜姒好见旻天已然转身,脱口而出。 “不必了,我自会让她知晓的。” 旻天断然拒绝,正待离去。 “妘己心地善良,我敢肯定她心底没你的位置,她的心都在妘华和她娘亲身上。如果你想赢得她的心,我可以帮你在她十三岁生辰时,替你安排好”。 姜姒好挽留的语气,听上去很是卑微。 旻天闻所未闻一般,朝前走了几步。 “我也是好心,我听母后说父王决定待妘己生辰一过,就要把她嫁到夜郎国,你以为凭她一个奴隶之女的身份,父王为什么要认回她?她不过是父王笼络他国的棋子而已。” 姜姒好声音提高了许多,旻天果然停下不动,瞬时转身。 他大步流星般走了过来,不可置信一般道“你说什么?你父王要将她嫁给那个有断袖之好的夜郎王竹子柳?”旻天眼神威凌,满面怒火。 姜姒好被旻天的眼神震慑,结巴道“没错!父王正有此意。不日就要下婚书!” 旻天神情哀伤,传闻夜郎王不喜女色,只近男色,妘己若是嫁给他,先不论地位如何,她此生不是守活寡么! 偷听的妘华却笑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旻天再次确认。 “我何苦诓你?若是过了她十三岁生辰,婚书一下,她就是夜郎王的待嫁妃子,你们再无机会!”姜姒好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她不信旻天定会有所行动。 “你方才说有法子帮我,是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姜妘己的生辰就在五日后,若是不早点谋划,到时下过婚书,一切都晚了! 他只能抓住姜姒好这根稻草。 “你凑近些,我告诉你。”姜姒好微笑起来,环顾四周一圈道。 “她生辰晚宴一过,你去她宫里找她,借着酒醉,强要了她,那么父王一定恼羞成怒,不会将她嫁给夜郎王。你再苦苦哀求父王,父王一定会把她嫁给你。” 姜姒好贴近旻天的耳畔,绝美的容颜满是讥笑。 旻天未搭话,转身离开。 妘华亦浅笑着离开。 姜妘己脑子里的画面一转,就到了她前世生辰那日。 尝羌为她们姊妹两个举办了隆重的晚宴,宫中妃嫔,公主,王子系数到齐。 妃嫔对她们姐妹两个格外热情,妘华笑个不停。 高芷斓也被恩准入筵席,席间热闹异常,亲密无间,个个都笑吟吟。 妘华与妘己穿着同样的茜素红盛装,连发饰钗环都一模一样。 她们两个双身子姐妹,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姜妘己的眉尾有颗小痣,不仔细看绝对难以发现。 歌舞升平,筹光交错,杯盏碰撞声不绝于耳,仿若最后的晚宴。 当热闹退散,妘己与妘华都已醉意朦胧,由宫女搀扶回宫。 这热闹的喧嚣宴上,唯独缺了旻天的踪影。 妘华瞧着今日收的礼物,珍珠玛瑙,翡翠簪珠已不稀奇。 妘己无心瞧那些琳琅满目地东西,喝多了就想睡觉。 席间,妘华灌了她许多酒,妘华却不怎么喝,只笑眯眯地望着她喝。 一杯又一杯,一盏又一盏,直至大醉。 回到两人的寝殿,妘华便吩咐宫女替妘己梳洗,沐浴更衣后伺候她睡下。 妘华遣散了宫女,她竟大笑起来。 随后,她伸手取出枕头下的一方娟帕,只见上面写着:妘己,你可愿意放弃公主的身份,与旻天一起浪迹天涯,做一对闲云野鹤。 从此,消身隐世,做一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寻常夫妻。 如若你愿意,今夜大南宫北墙下,与我一起私奔。 妘华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随即将娟帕塞进怀中。 找来裹布,将今日收到的礼物,包括姜妘己的一起收到包裹中。 又翻箱倒柜找出许多金银珠宝,尽数装完,她扛在肩上,重得她直喘气。 却依然奋力得走得坚决。 妘华才走出落梅轩,见到姜姒好带着几个宫女迎面而来。 妘华慌忙的放下肩上的包裹,姜姒好杀伐决断的开口道“将她这个偷盗宫中财物的贱人拿下!” “姐姐,我是妘华啊,你是不是抓错人嘞?!”妘华已经被宫女反手束缚住,嘴里叫喊着。 “抓的就是你姜妘华,怎么想代替姜妘己与旻天一起私奔?哈哈哈,你简直太可笑了!” 姜姒好笑得狰狞,眼角溢出眼泪,而后,狂妄道“你以为你与姜妘己长得一般无二,旻天就会要你么?哈哈哈!” 姜妘华来不及说话,就被宫女塞上破布绑走,带入碧玺宫。 姜妘华被碧玺宫的宫女一顿拳脚相向,脸也被刀片划破,将盐和辣椒面撒在她的伤口上,姜妘华被塞住口,叫喊不出,只能哗啦啦流眼泪,朝姜姒好不停地叩头求饶。 她的伤口遇盐之后,血水不断地渗出来,一张脸布满血水,血肉模糊。 她的脸上的白肉清晰可见,翻滚出来,万分骇人! 姜姒好端坐着,看妘华疼得撕心裂肺般不停地在地板上翻滚,求饶,磕头… “将她身上的帕子取来给我。” 宫女翻找姜妘华的衣裙,从她怀中取出,恭敬地递给姜姒好。 姜姒好打开看完道“你拿着这娟帕,去大南宫北墙处告诉旻皇子一声,姜妘己在碧玺宫,快要死了,教他速来。” 136 遭人算计 碧玺宫。 旻天赶到时,妘华仍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姜姒好轻轻抿着茶盏,头也不抬,轻蔑的口气道“看看罢,这就是你思慕已久的姜妘己,瞧瞧她那张脸,美么?” 转而哈哈大笑,妘华的脸火辣辣般血肉一片,没有一块光滑的地方,任她哭得昏天暗地,姜姒好只是笑。 旻天望见捆在地上的姜妘华,震声怒道“姜姒好,是你把妘己伤成这样么?!!” 他的双眼泛红,雾蒙蒙一片,他两步上前,跪了下去,扶起姜妘华,就在他快要取下妘华嘴里的破布时,他的头被一个宫监用木棍猛地击倒在地。 旻天头晕目眩,昏倒在地上。 姜姒好此刻止住笑,怒道“贱奴,谁让你这么打他?万一他死了,你也别想活了!” 随即起身走过去,伸手探旻天的鼻息,继而长舒一口气。 姜妘华怒目而视姜姒好,以为她谋杀了旻天,挣扎着站起身要朝姜姒好冲撞过去,要与她拼命。 只是,她还未近姜姒好的身,就被两名宫监打翻在地,口吐鲜血,汗流不止... “住手,滚出去!“姜姒好威严地发话。 宫监与宫女一起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姜妘华,旻天,姜姒好。 一个时辰后,旻天被姜姒好绑在床榻之上,姜妘华却被姜姒好除去了所有衣物! 这时,旻天悠悠转醒过来,望见地上奄奄一息,不着寸缕的姜妘华,随即闭上眼睛,怒吼道“姜姒好,你疯了,你在作甚么!” 姜姒好继而放声大笑,“你不是要与她私奔么?我不过是提前帮你一把,现在你看了她的身子,还觉得她配上这张脸美么?” 旻天发疯一般地想要挣脱绳索的捆绑,奈何他被绑在床上,很是结石,他挣扎了许久,精疲力尽,绳索却没有松动的迹象。 他无力的冷笑,他真是蠢透了,害得姜妘己变成这副惨样,他在心底暗暗发誓,就算姜妘己毁了容貌,他也会娶她,与她终生厮守。 “姜姒好,你真可怜,就算你把我和妘己一起杀死,我也不会喜欢你半分,你这般毒蝎心肠,以后只怕连地狱都不会收你!”旻天亦放声惨笑,他此时见着地上的姜妘华,欲哭无泪。 “要死也是你们先死,现在我就成全你们!”姜姒好拿起桌上锋利的刀,不停地在姜妘华的身上划来划去,刀子所到之处,无不触目惊心... “姜姒好你放过妘己,有什么怨气冲我来!“旻天的声音变成苦苦哀求,双目泪珠不断。 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妘己是她的亲妹妹啊!她怎么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姜妘己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她的脸上自看见旻天的那一刻,始终挂着一丝微笑。 仿若木偶一般,姜姒好在她身上疯狂地划开无数血痕,妘华就像不会疼一般,目光一直追随旻天。 她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只能那样奢望地仰视旻天。她的心底一动,临死之前还能看见旻天真好。 “你住手!!我求求你!你住手!不要再伤害她!”旻天哭得痛不欲生,他不忍再看妘华,她的身子变成了无数道血痕交织的网,凄惨无比! 如果可以,他愿意替她受所有的罪! 只是他不知道,地上的人是妘华,而不是妘己。 姜姒好划累了,瘫倒在地上,她瞧着妘华身上纵横交错的网状伤口,很是满意。 “旻天,怎么样,她有我美么?”姜姒好笑得满地打滚,犹如疯子一般,猖狂至极。 “你看啊,她有我美么?”姜姒好气急败坏地猛然起身,怒跑过去,扭过旻天的头,逼他直视她的面容。 “美?你长得再美又如何,你的心是肮脏不堪的!”旻天打量姜姒好的倾国美颜,出口嘲讽,顺便吐了她一口唾沫。 姜姒好猝不及防,怒叫一声“你竟敢羞辱我!我要杀了你!” 随即招呼几个宫监进来,把旻天扔到地上,一顿杖打。 此时的姜姒好已然成了疯狗,见谁咬谁! 不知旻天被打了多久,终于闭上了疲惫的双眼,他与姜妘华只隔着咫尺距离,却像隔着无数鸿沟,旻天伸出的手未触碰到妘华的手,就疼昏过去。 姜姒好上前猛地用脚踢在旻天肚子上“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明天就让你与她们姊妹俩一起下黄泉!” 之后,命宫监把旻天抬回他的寝殿。 随后,姜姒好去了昭阳宫。 姜妘华垂死挣扎,双眼涣散,只求一死,奈何现在她连死的力气都没有,连死都成了奢望。 她的满身伤痕,加上毁容的脸,与死了无疑,俨然成了一个血人。 “母后,方才我教训了姜妘华,只怕是撑不过今晚了,必须赶在明日将她们一同祭祀。”姜姒好十分担忧道。 “那就明日罢,明日是黄道吉日,诸事皆宜。等会我去太和殿找你父王一趟,说服他把那两个贱人祭祀苍天。”孟南萸说得十分轻巧,仿若她们母女两个算计的不是人命。 姜姒好匆匆回了碧玺宫,命人把姜妘华身上的血污处理干净,又替她穿好衣服。 只是她掩饰不了姜妘华脸上的伤痕,她又命人做了一个黑色面罩,替她遮挡脸上那些骇人的伤口。 太和殿。 “王上,臣妾前两日请国师卜算了一卦,国师说大滇久旱是被两个人所克,必须将她们两个献祭给苍天,才能换来风调雨顺,丰收延绵。”孟南萸跪在地上,信誓旦旦道。 她说的无比虔诚,仿若真的。 “国师真这么说?”尝羌不免疑惑,大滇废除用人牲祭祀已有百年历史。 “臣妾教他进来,您亲自问他!”孟南萸惊恐道。 她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早早命人去户籍司篡改了姜妘华与姜妘己的生成八字。 只要国师一开口,便能瞬时要了她们两个的小命。 “教他进来。” 那国师受到孟南萸的眼神示意,昧心道“王上,奴才夜观天象已有多月,昨日才卜算出大旱的原因,这王宫之中有人的命格八字与今年的降雨节气相克,若是不将她们献祭苍天,只怕今年又是旱灾,颗粒无收。” “你说的命格八字与降雨节气相克之人究竟是何人?”尝羌不免一问,若是他在意之人,自然不行。 “是王上的两位双生子公主。” “竟是她们。”尝羌平淡的声音,丝毫不惊奇一般。 她们两个的母亲身份卑贱,祭祀就祭祀罢,也不枉享这些日子的荣华富贵。 “王上,事不宜迟,明日便是黄道吉日,献祭的最佳日子。”国师见尝羌并未出口训斥拒绝,于是继续开口道。 “那便由你罢!”尝羌宽袖一甩,辞退王后和国师。 姜妘己头疼欲裂,原来王后与姜姒好早就设计了这场祭祀阴谋,只待一个最佳时机,姜姒好见妘华撑不过,怕她马上死了,这才加快了阴谋的步伐! 她脑子里的画面消失,原来一切的因由不是因她而起,她们惨遭祭祀,是孟南萸与姜姒好容不下她们! 旻天和娘亲在得知她们成为祭祀人牲时,才会冲到祭祀城,姜姒好怕旻天说出真相,才一并将他杀害! 原来,妘华竟那么爱恋旻天! 原来,旻天为了她宁肯与她一起去死... 姜妘己哭出声来..为旻天,为妘华。 这血海深仇她一定会十倍百倍奉还! 137 什么仇怨 姜妘己昨夜睡得恍恍惚惚,妘华的记忆缠着她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是妘华人不人,鬼不鬼血淋淋的模样,凄惨森然地教姜妘己为她报仇。 她醒过来时,天色才发白,她已经无法安寝,遂睁着双眼赖在床榻上不起。 想着昨日喝了许多酒,床榻上亦有酒气,她闻了闻身上亦有,起身动手换下沾染酒气地被罩,衣物。 她虽已封为公主,却未有宫女伺候,太后本来安排了一些给她,教她搬进春秋殿同住,她婉言谢绝。 她这样孑然一身才好,做起事来方便,别人也无从得知。 她这一世,为报仇而来,并不是为了享受那些虚无的荣华富贵,她自嘲她并没有享受的那个命。 她亦不屑享受别人赐予她的任何东西,她要的她自会请亲自夺过来。 姜妘己收拾打扮一番,换了一件藕粉色的衣裙,披一件通身雪白的狐皮大氅,白绒绒的衣领围在脖子周围,十分暖和。 她修理柔顺的发丝,插两支紫玉簪,绾成一个涵烟芙蓉髻。 又略施粉黛,轻点朱唇,雅致玉颜般更显清丽脱俗。 不知为何,她从昨夜见了妘华的记忆,心中十分不安,隐隐觉得旻天会有不测,只有见他一面方能打消疑虑。 姜妘己去千秋殿寻旻天,旻天却不在,宫人也不知他去往何处。 她便痴想着昨夜妘华的那些记忆,她的那些梦,这世上真心待她的人不多,连妘华都会算计她,将她灌醉,装作她与旻天私奔。 原来,妘华心底里,旻天才是这世上她最在乎之人。 原来娘亲和姐姐在她心底,竟不如一个相识不久的男人。 若果,上一世她提前知道阴谋,躲过祭祀之祸,那会怎样,会安枕无忧么? 她差点忘了,妘华的记忆里姜姒好说过,待她满十三岁的生辰便要嫁给夜郎王竹子柳。 那个有断袖之好的人么? 竹子柳?子柳?为何这名字教她突然想起师傅端木锦? 姜妘己依着花园想得出神,轻叹一声,不料她的背上忽然被人轻轻一拍,她吓得魂飞魄散,转身瞧。 旻天眯着眼睛笑得灿如眼光,妘己很想与他拥抱,说一句“你在这里真好。”有怕旻天觉得她矫情,她转而微笑起来。 “你在这里发愣作甚么?”旻天瞧姜妘己强颜欢笑,不禁皱眉。 “我在这里散步啊。“姜妘己心虚地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石子。 “大清早散什么步,你方才不是去寻我么?”旻天收回视线,与姜妘己并排而立。 此时,火红的太阳正从半空升起,刺得人睁不开眼眶。 姜妘己偏偏眯着一条缝固执地仰视强烈的太阳光,旻天亦学她。两个人瞧得睁不开双眼,认输般大笑起来。 “旻天,今日你带我出宫走走罢,我今日无事可做,太后亦不需要我,教我休养两日。”姜妘己大笑完,闭上眼睛感受阳光的温度。 旻天转头看她,脸上淡笑,她这样天真的模样很是难得,她的心应该是透明纯净的,为何要对王后屡屡相逼呢。 “好啊,叫若豆么?” 他们三个好久没在一处玩了,若豆最近找他总念叨姜妘己忙得见不到人,不知她整日在忙些什么。 “算了罢,我出宫有事。”姜妘己睁开双眼,敛了笑意。 冬日清晨的阳光虽然并不那么温暖,照在身上也有另一番感觉。 “妘己,我能问你一句么?”旻天正色道。 “说。”姜妘己与旻天对视,正经道。 “董婉的胎是你动的手么?” 旻天直觉是姜妘己动的手,可是董婉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对董婉下手呢?他有些想不通。 “我说不是我,你信么?”姜妘己笑嘻嘻道。 “那你告诉我,你与王后究竟有什么仇怨,你是不是非要置她与死地不可?”旻天想通许多事,而这许多事都与王后牵连。 姜妘己针对的人只有王后,那是他的亲姨母,他不免有几分异常的感觉,母后虽说她恨孟氏一族,但他深知母后虽恨,但血缘是不会断的。 他小时候,母后时常与他讲她小时候的趣事,外公外婆如何疼她,舅舅如何护她,姐姐如何帮她,母后是孟氏一脉。若是姜妘己执意要与孟南萸鱼死网破,母后若是知晓,定会不准他再靠近姜妘己。 母后一向将他视为所有,她在句町没有别的亲人,他就是她唯一的倚靠,他是不会为了姜妘己与母后翻脸。 只盼姜妘己能及时收手,不要伤及孟南萸才好。 “我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一生哪怕赔上我的命,我也要与她斗得天昏地暗。你若顾及你们之间的血脉亲情,我们两个盟约就此作罢,交还信物,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姜妘己望着旻天一字一句道。 她的面上已经冷了大半,无论任何人都不能说服她,阻挡她的复仇之路! “你不要说得这么绝对好不好?什么作罢不作罢的?以后我不掺和你们之间的仇怨就是了。”旻天认输。 罢了,他总是拿姜妘己毫无办法,只要她对付的那个人不是母后就算了,孟南萸虽是他的姨母,终归他心底对这姨母十分淡漠,有与没有并没有区别。 “那最好。”姜妘己随后展颜一笑。 幸好旻天不是劝她放弃复仇,放过孟南萸。 她心底暗暗下定决心,只要是挡了她的路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就算是旻天的母后,她亦不会放过! “不说这些了,现在我们出宫去罢。”旻天故作轻松道。 每次说到王后,姜妘己就会变成另一个人,看上去十分狠绝,她与孟南萸之间究竟什么仇什么怨? “好。”姜妘己随即转身就走,旻天断后,秦寒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路跟随而至。 两个人才出了南宫门不远处,就瞧见一顶华丽的马车旁聚拢了许多人瞧热闹。 姜妘己碰巧掀开车帘就瞧见这一幕,本想放下车帘,对这种热闹没兴趣,不想车帘放到一半,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复又卷起车帘,庄少卿正在拉扯一个容貌绝佳的女子的手腕不放,嘴里说着“我不让你走!” 旻天被这声音吸引,侧身一瞧,只见被拉扯的女子竟是孟琳,他大舅的大女儿!他怕那男子纠缠孟琳,教秦寒停下马车。 姜妘己开口问“你认识?” “那女子是我表妹,孟琳。”旻天淡淡开口。 姜妘己不禁讶异,孟琳就是那个传闻要进宫的绝色佳人?姜妘己抬眸远望,孟琳长得真是十分出众,在这大街上扎眼得很! 她亦随旻天下了马车,既然庄少卿与孟琳纠缠,这样的好戏,她怎能错过? 138 绝色佳人 “哟,表姐这么巧?”旻天笑盈盈地走上前去,姜妘己离旻天远远的,她可不想凑这热闹,她是来瞧热闹的。 “旻皇子,真巧。”孟琳的声音十分温柔,教人听了如沐春风。虽是短短五个字,教人难以忘记这细腻温婉的声音。 旻天回头瞧姜妘己,她竟躲在人群里,这是不想现身咯?随她罢,本来他们两个在一起被人瞧见并不是什么好事。 “还不放手?”旻天呵斥庄少卿。 庄少卿倔强地缓缓放手,并不是畏惧旻天,他只是瞥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万一教认得他的人瞧见,他与孟琳拉拉扯扯,定会生出许多风言风语,而且,他如此纠缠,亦会败坏孟琳的名声。 孟琳收回手,被庄少卿这么一捏,酸疼地厉害,用另一手轻揉缓解酸疼之感。 秦寒正在驱散瞧热闹的人群,嘴里说着“是个误会,没什么可瞧的,都散了罢。” 围观的人群,见这几人穿得华丽,车撵亦是华贵,不敢再看,随即散了。 “少卿见过旻皇子。”庄少卿端正地行了一礼。 “免礼,在这市井之中,这些虚礼就不必了。”旻天似笑非笑,望着庄少卿。 庄少卿生得十分俊俏,轮廓分明,五官甚是有型,硬挺地高鼻梁尤其引人注目。 “你们聊,我还有事。”孟琳说完,将要转身离开,庄少卿又一次扯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走。 旻天见这两人的情形,分明是为情,咳嗽两声道“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你们这样的身份,教人瞧见说三道四,定会辱没家声,不如,去我那秋水苑小坐,我看二位有话要说,这大街上可不说话的地方。” 孟琳任由庄少卿扯住衣袖,眼眶里却是含了滚滚泪珠,她一闭眼,转过身去,泪珠滚落脸颊。 姜妘己瞧着这两人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孟琳要进宫,庄少卿知晓在大街上堵住她的马车,才会上演这么一出戏。 “如此,我们就去旻皇子处说清楚罢。”庄少卿声音软下来,孟琳一流泪,他立时心软。 “好。”孟琳不再推辞,答应下来,庄少卿放开孟琳的长袖。 “少卿,你可有马车随从?“旻天只见庄少卿一人,并未见周围还有多余的马车,故此一问。 “只少卿一人。” “那你随我乘一辆马车罢。”旻天说完,朝姜妘己招招手。 姜妘己缓步走过来道“何事?” 庄少卿见了姜妘己,十分惊讶,她怎会与句町旻皇子出现在这市井之地? “哦,表哥也在,好巧!”姜妘己见了庄少卿,与他见了一礼。 “公主怎会在此处?”庄少卿忘了见礼,被姜妘己的突然出现惊吓到。 “我本想一个人偷偷出宫转转,不想遇到旻皇子的车架,遂厚着脸皮上了他的马车,才混出来,表哥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一定要替我保密啊!”姜妘己语气温婉地央求道。 庄少卿这才舒缓了神情,郑重答应。 孟琳并未见过姜妘己,听庄少卿唤她公主,猜想她便是王上新认的公主无疑,复又与她见礼。 姜妘己上了孟琳的马车,孟少卿上了旻天的车撵,一行人朝秋水苑而去。 马车缓步而行,孟琳神情十分紧张,有些焦躁,姜妘己见她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姿形秀丽,容光照人。 她着一身霞紫如意云纹裙,紫色的云纹在裙摆环绕,披一件银丝素锦披风,衬得十分娇俏。 孟琳皮肤嫩滑洁白,目光倩倩、透着丝丝冷漠,却又妖媚入骨。 姜妘己心底暗赞,孟氏一族果然出美人,这样细看之下,孟琳与姜姒好竟有三分相似,不过她们两个却是不同的美,姜姒好的美浑然天成,孟琳的美却是媚态十足。 “表姐我可以这么叫你罢,你是母后的侄女,就是妘己的表姐。”姜妘己见她有些愁苦,开口道。 “公主真是折煞奴婢了,公主乃金枝玉叶,奴婢不过是一介百姓,怎配公主唤作表姐。”孟琳语气谦卑,端的是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她面上有几分惶恐。 “唉,本应如此唤你,才合乎礼法,表姐是瞧不上妘己是奴隶之女的身份么?”姜妘己小嘴一瘪,神情暗淡,自卑道。 “公主,奴婢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嘴拙,公主如何称呼奴婢都可以,千万不要想旁的心思。”孟琳旋即起身跪倒在姜妘己面前,奈何马车颠簸,差一点就将她摇晃到姜妘己怀里。 姜妘己眼尖,一把扶住孟琳道“表姐,你再如此这般折煞妘己,妘己是不敢再乘你的马车了!” 她面上佯装愠怒,实际心底对孟琳有几分好感,孟琳此番倒不像是装出来的,说话亦是分寸十足,不愧为孟氏一族的嫡长女! 两人在车上不过寒暄了几句,车已行至秋水苑。 姜妘己率先跳下马车,复又伸手托住孟琳的手,她这般大家闺秀的作态,怎会做车姜妘己这般动作来。 孟琳看似柔弱,实际亦是有几分气力之人,姜妘己握住她的手,她竟不等丫鬟搬下脚凳,随即跳下马车。 姜妘己与她相视而笑。孟琳笑起来竟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十分迷人。 秋水苑旻天早已雇了仆从看守,打扫,因想着姜妘己和若豆过来时方便些,连厨子使唤丫鬟都雇齐备。 一行人行至秋水苑,秦寒已经吩咐厨子去备午膳。厨子火速领命而去,秦寒吩咐地郑重,说旻天今日招待的都是贵客,万万不能怠慢。 厨子诚惶诚恐地钻进厨房,一时间厨房里的人进进出出,有条不紊地各自忙起来。 旻天邀请孟琳与张少卿进屋,孟琳特地打量了屋子一番,赞赏一番,旻天与他们两人寒暄几句,借口去吩咐午膳离开。 留他们二人独自相处,想来他们两人都有话说,可能也无心吃食。 姜妘己自进了秋水苑,绕道后花园赏梅,这冬梅开得正雅致,她怎会不欣赏一番。 实际上,赏梅还是其次,这背后能听见孟琳与庄少卿说话才是真的。 庄少卿见四下无人,开口道“若我未得知你要进宫的消息,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我?” 孟琳闻言,鼻子一涩道“少卿,忘了我罢,庄氏与孟氏本就水火不容,就算我不进宫,我父亲与你父亲也断然不会答应我们在一处的!” “你教我如何忘?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你知我的性子,我是轻易不会动情之人,现在我对你动了真心,你却要进宫,教我如何放手?”庄少卿神色激动,伸出手握紧孟琳白皙的手。 姜妘己听墙角正听得过瘾时,旻天亦加入进来。 原来他们两个竟然偷偷来往,暗许终身。 姜妘己抿嘴而笑,不知他们两个是否会如戏文唱得那般配个好结局。 139 一对冤家 孟琳与庄少卿说着话,她的眼泪断线一般滴滴答答流了很久,庄少卿搂着孟琳轻声安慰。 孟琳亦偎在他怀里,尤为伤感,连连叹气,叹她生错了人家,若她不姓孟,若庄少卿不姓庄,那么他们两个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本来晴好的天气,午时一过扬扬洒洒地飘起了雪花,盛开的梅花瞬时被雪花覆盖。 旻天拖走还想偷听的姜妘己。 屋子里的庄少卿和孟琳说起话来,就忘却了时间,不知不觉已近午时。 秦寒进屋请他们二人到隔壁用午膳,见他们两人都红了眼眶。 待他们全都入席,姜妘己偷听完他们两个说的话,免不了为他们感叹,本是有情人,奈何生错人家。 不过,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关键在于庄少卿,若是他真有胆量带孟琳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他们两人未必不能成就姻缘。 孟琳在席上,一直淡淡的,虽偶有笑意,却十分牵强。 桌上摆满美味佳肴,她手中的筷子只象征性的动了两下,姜妘己便替她布了些菜在碗里。 厨子见他们兴致不高,疑心是自己做的菜不好吃,在一旁瞪着眼干着急。 姜妘己察觉厨子的急色,顺势给孟琳布菜,一旁的厨子才悄悄缓解了神色。 她最不能容忍浪费,这一桌菜可是秋水苑厨子的一番心血,怎么也不能浪费太多。所以,她吃得格外认真。 孟琳见姜妘己替她布菜,受宠若惊,频频起身致谢,旻天为缓解气氛,便说了几个笑话。 庄少卿面上皮笑肉不笑,一双眸子却是明晃晃地落在孟琳的身上。 姜妘己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们两个真是一对小冤家。 旻天与姜妘己尽力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午膳过后,他们两人先回了宫,留庄少卿和孟琳说话。 过了两日,午后。 姜妘己陪太后在梅苑赏花,远远地瞥见一个与孟琳极为相似的身影。 她不禁又叹了口气,孟琳还是进宫来了。 这宫里的腥风血雨,步步惊心,她可知道? 孟氏此时安排孟琳进宫,绝不是为了服侍王后,而是另有深意。 她进宫之事,庄少卿可知道? 庄少卿看似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实际上心底似火一般热情,那日,姜妘己听他说的那些话就知道,他对孟琳用情至深。 孟琳如今进了宫,他会不会就此放手,与孟琳划清界限? 他与孟琳之事,庄氏族人必定不知,否则,依着庄氏的族规,早就将庄少卿软禁。 “妘己,你在瞧什么?”姜白凤瞅见姜妘己的眼神凝视走远的两个小宫女,不免问道。 “太后,方才走过去的其中一个小宫女妘己认得,是母后的侄女,唤做孟琳,只是不知为何会做宫女的打扮。” “哼,孟氏不过不死心罢了,现在才往宫里送女人,未免晚了些。”姜白凤冷哼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姜妘己心底自然是知道的,孟琳的姿色怎么可能只做一个宫女,孟氏的打算路人皆知。 就是不知道尝羌会不会喜欢孟琳,若是他瞧上孟琳,这孟氏再度起势指日可待。 孟氏一族如今在大滇朝堂的地位,除了庄氏一族,无人匹敌,不过,任他们在朝堂如何威风,也免不了送自己人进宫傍身的俗套。 “太后,下雪了,回宫罢。”姜妘己的指尖一凉,一片雪花无声地落在上面。 “好,今日越发冷了,教他们多燃几盆碳火取暖。”太后弓手握紧了手炉。 姜妘己这才觉得姜白凤已然是一个老人,她的发丝虽未有白发,她这怕冷的模样与一般老人无异。 回到春秋殿,香兰命人端来驱寒汤给太后喝下。 香兰提拔了四个宫女近身伺候太后。 春穗现在虽未明说指给姜妘己做宫女,但春穗一向会瞧太后的眼色,替姜妘己做了不少事情。 姜妘己也不拿她当普通宫女对待,时不时的与她嬉笑,一起说些笑话给太后解闷。 太后有时候乐得直说她们真是一对活宝,有时一高兴连着赏赐两人不少稀罕宝贝。 香兰瞧着也高兴,她也时常告诫春穗要懂得尊卑,姜妘己毕竟是公主,玩闹归玩闹,千万不可失了体统。 春穗亦满口答应,她与姜妘己一路相伴,姜妘己又不拿她当外人,她怎会不尽心尽力服侍她。 春穗现在姜妘己面前,也不装傻充楞了,不过爱吃东西的毛病一点没改。 姜妘己见她越发圆润,有时候当着太后的面打趣她两句,引得太后捧腹不止。 这春秋殿可不缺好吃的,教春穗只管放开了吃。 有时候,姜妘己得了娄妃和董婉差人送来的什么好吃的,都进了春穗的肚子。 时间一晃而过,大半月已经过去。 已进数九隆冬。 午后,姜妘己从娄妃的春华殿出来,空中飘着满天大雪,春穗替姜妘己撑伞走在雪海里。 她今日穿得一身芽绿色暖锦绣裙,披了一件茜素红御寒蜀锦披风,走在白茫茫雪地里甚为惊艳。 她只略施粉黛,挽一个惊鸿髻,衬得精致的五官十分动人心魄。 远远地她就瞥见春秋殿外的宫门口站了一个男子。 走近一瞧,竟是庄少卿,他等在此处,是为了寻她么? 庄少卿寻她做什么?妘己疑惑。 “表哥,可是在等妘己?” 庄少卿双眸只注视春秋殿内,并未发觉身后的姜妘己。 此时他闻声转头,只见姜妘己今日的打扮衬得她比往日多了几分娇艳,细看之下,竟比孟琳还美。 此前,她一直低调,不肯打扮,今日见她这般模样,真是教他惊奇。 “是,公主,少卿已等候公主多时,少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公主相帮。” 姜妘己故作惊讶道“表哥有话直说,妘己若能相帮,必不推辞。” “少卿想请公主帮我与孟琳见上一面。” 庄少卿说得坦荡。 “这…孟琳在昭阳宫侍候母后,母后又在病中,父王下旨任何人不得打扰母后,妘己也是进不去,如何帮表哥?”姜妘己故作为难道。 庄少卿脸色颓败,却不肯死心,继续道“公主若是帮少卿这一回,公主往后若是要少卿做何事,只管吩咐。” 姜妘己要的就是他这一句话,这天上白掉馅饼之事从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既然表哥如此执着,妘己勉力一试,请表哥三日后再来听消息。” 庄少卿离去,姜妘己瞧着他那满身风雪的背影,不知他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了多久。 连脸色冻得酱紫也浑然不知,暗叹他真是一个痴情种。 140 奈何情断 春穗送姜妘己行至梨苑,姜妘己教她回春秋殿伺候太后。 她解下茜素红的披风,抖落附在上面的雪花,又伸手掸去发间的碎雪,一人围坐在火盆取暖。 自入了冬,太后就吩咐香兰教宫女不分白日黑夜的送来火盆。 她一人住在殿内,倒也不觉得冷,这屋内已经被五六个火盆烘暖和了。 孟琳进宫是自愿还是被孟氏逼迫呢? 若是孟琳被逼迫,她与庄少卿还有一夕可能,若是孟琳自愿进宫,那庄少卿如此痴情,又将如何? 姜妘己不由得担忧庄少卿几分,方才瞧他黯然失神,冻得不行的憔悴样,与初次见他那日的风采,宛若两个人,教她唏嘘。这情爱最是伤人,伤身,还伤心。 她不觉打了一个寒颤,这天是真冷,这样的天气适合睡觉。 她立时合身躺上床榻,替自己拉好云被,她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帮庄少卿与孟琳呢? 若是孟琳受宠,孟氏一族再度得势,孟南萸再度掌权亦有可能。 不!孟南萸绝不能再度掌权!否则她的复仇之路又将无限期延长。 想起庄少卿,她有些不忍,她眉头紧锁,若是他们两个见面,庄少卿能说服孟琳,带她一起走,倒是相安无事。 姜妘己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这件事如果好好利用,那么就是一盘活棋。 她打定主意,安心睡了过去。 晚间,春穗领着宫女送来晚膳,她吃了又接着睡。 三日后。 庄少卿早早就到春秋殿宫门口等姜妘己的答复。 姜妘己见他又憔悴了许多,但不便多言,不好相劝。 “表哥,你来得真早,不若你去星云湖畔的揽芳亭等我,我这会子要去昭阳宫替太后送些东西过去,一会子我替你传话给孟琳,我尽量说服她来见你。” 庄少卿听姜妘己如此说,灰败的眸光瞬间亮堂起来,整个人有了生气一般,连说了好几声“好,好,好。” 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的致谢。 姜妘己便领着春穗和六七个宫女走远。 她好不容易说服太后,送些点心到昭阳宫表示慰问。 听闻孟南萸的病越发重了,连地都下不了,尝羌才遣了太医去瞧,总不能真的放任她不管,教她病死。 姜妘己还未进昭阳宫就被孟琳拦下来道“公主留步,王后娘娘需静养,不便见您。” “表姐,多日不见,可还安好?”姜妘己淡笑道,命宫女将食盒递给昭阳宫门口的宫女。 “谢公主挂怀,奴婢很好。”孟琳面上微笑道。 “这些点心,是太后命我送过来给王后将养吃的。还望表姐转达太后的心意。”姜妘己正色说道。 “奴婢自当转送。”孟琳又行了一礼。 姜妘己作势一扶,贴近她耳语道“少卿此刻在宫中,托我带话给你,他要见你。” 孟琳大惊,面上阴晴不定,喜忧掺半。 喜的是庄少卿这般痴情,忧的是她身不由己,与他再无可能。 “请公主替奴婢转告他,教他不要再找奴婢,就当奴婢死了罢。”孟琳眸光盈盈含泪,似有不舍。 “人都来了,见他一面罢,有什么话一次说清楚,上回他来见你,为了托我传话给你,竟在满天的飞雪里等了大半日,身子都冻僵了,我瞧着十分不忍。今日我瞧他病恹恹一般,你好歹去看他一眼罢。”姜妘己叹了口气不忍道。 孟琳只流泪,不说话。 “表姐,若是你打定主意不再与他牵扯,更该与他当面说清楚,以后才能了无牵挂。表姐若是要他死心,不妨说些狠心话刺激他,他必定不会再苦苦纠缠与你。你也好重新开始。”姜妘己好言相劝道,她拿不准孟琳的心思,瞧她这般流泪,对庄少卿肯定是有情的。 “好,只是我眼下不能脱身。”孟琳擦干眼泪道。 “这有何难?表姐进去回禀王后,就说太后差人送来点心问候,教她保重身子,你前去春秋殿谢恩便是,王后一定会准的。” 姜妘己早就想好了,凡是牵扯太后,王后怎会不考量应允。 “不知王后可会应允?”孟琳担心道。 “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回母后,母后一定会准允的,我就在殿外等你。”姜妘己鼓励孟琳道。 孟琳去而复返,王后果然准她去春秋殿谢恩。 姜妘己领着孟琳去见庄少卿,她躲在一处亭榭偷看。 庄少卿见了孟琳,不管不顾的就抱紧孟琳不松手。 可见他是有多思念孟琳。 孟琳一番推搡不过,庄少卿搂抱得更紧,转而低头亲孟琳的唇。 姜妘己面上一红,庄少昕还真是热情似火啊! 孟琳不依,怒道“你以为我孟琳真的喜欢你么?你庄少卿怎比得上这王宫的荣宠?” 庄少卿闻言神色大变,不停地拉扯孟琳,眼见着他动怒,竟撕扯掉孟琳的围领,又扯开了孟琳侧身的盘扣! 姜妘己瞬时惊讶无比这场面太火爆了! 庄少卿这是着魔了罢! 孟琳吓得花容失色,又不敢高声呼叫,只能拼尽全力推搡庄少卿。 奈何孟琳的气力有限,庄少卿埋进她的肩颈处,姜妘己顿觉大事不妙,急忙跑出去。 “庄少卿!你竟敢在宫中做出此等龌龊事!不怕丢性命么!” 姜妘己趁着庄少卿分神,一把扯过孟琳,替她扣好脖颈处的扣子,却不经意瞧见那处啃咬过的齿痕。 她心底尴尬至极,面上却要装作若无其事。 庄少卿呆立在一旁,面上羞愧难当。正要出口解释,却听孟琳怒道“庄少卿,你竟然当着公主的面,薄幸于我,此后我与你恩断义绝!两不亏欠!此后,你不要再纠缠于我!否则,这件事抖落出去,你定会尸骨无存!你们庄氏一族必定会以你为耻,丢尽颜面!” 庄少卿还待解释,孟琳已经气哭跑远。 他想起孟琳方才说的那句,你庄少卿怎比得上宫里的荣宠,虽未明说,他已然明白,她是铁了心要当王上的女人了。 他刚刚轻薄于她,若是她真的抖落出去,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不在乎孟琳的名声,不在乎庄氏的颜面。 “表哥,你也见过孟琳了!只是妘己却不知道表哥是这等小人!竟然敢轻薄孟琳,孟琳真是看错了人!往后,请你离她远一些!否则,妘己也会将今日你的所作所为抖落出去!后果自负!” 她说完亦负气离开,这一计可谓用的出神入化。 她教庄少卿等在揽芳亭前,已经秘密在亭子里点了迷情熏香,庄少卿见到孟琳才会如此失态的轻薄她。 只怕他还浑然不觉,只当自己是不由自主,情不自禁呢。 姜妘己此番算计他们两人,一是为了博取孟琳的信任,二是卖人情给庄少卿,三是将这件事当做他们二人的把柄。 手段虽有些卑劣,效果却是最好的,以后这二人就会顾忌她知道此事,不敢与她为难,她亦可将此事当做威胁他们二人的把柄。 既然孟氏将孟琳送进来,姜妘己怎会让她轻易出宫呢,她留孟琳在宫里自然为的是接下来的谋划。 141 王后病危 董婉小产康复之后,尝羌连着半月都留她在太和殿侍寝,后宫中的妃嫔虽有怨言,却不敢表露。 她又是一个眼皮子浅薄之人,尝羌宠幸她,不过是同情她滑胎,董婉却认为尝羌对她如此宠爱,她定然是王上心尖上之人。 与姜妘己说话时,带着几分盛气凌人,令姜妘己有些难堪,姜妘己今日去瞧她却吃了闭门羹,她倒是不甚在意,只当她盛宠之下,有些骄傲罢了。 姜妘己回到春秋殿侍候太后用午膳,不曾想听到昭阳宫的宫女过来请示太后,说孟南萸病危,太医束手无策,向太后讨个准,看如何是好。 太后听闻王后病危,亦不敢大意,亲自要去瞧她,姜妘己与她一同去。 姜妘己心底暗想,王后这么容易病死,这怎么可能?那孟氏一族是吃素的不成? 她倒要去瞧瞧她是真病还是假病! 午膳过后,她搀扶着太后行至昭阳宫,只见昭阳宫中的宫女,宫监出出进进,神情紧张。 进得正殿,十数个太医交头接耳地商议诊治法子,急得焦头烂额。 见到太后和姜妘己,跪了一屋子,叩头见礼。 “王后到底是什么病?”太后恐惊动内殿的孟南萸,低声喝问。 “禀太后,王后娘娘起先是受了风寒,之后病情一直未愈,现在病已入肺,实属顽疾,微臣们一时手足不错,不敢断诊。”说话的是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太医。 “江太医,你若是瞧不好王后的病,这太医院预院判你也甭当了,哀家还要治你无能之罪!”太后低声呵斥道。 姜妘己见内殿隔着珠帘,里面的咳嗽声不止,想来孟南萸的病情十分严重,至于说她病入膏肓姜妘己是不相信的。 “是母后来了么?恕儿臣病重,未能远迎。”孟南萸咳个不止,说话的声音十分微弱,太后却是听到了。 姜白凤随即转身进殿,姜妘己搀着她一并进了孟南萸的寝殿,一进殿便闻见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被殿内的火盆一烤,气味越来越浓。 姜白凤行至孟南萸床榻十步的距离停了下来,只见孟南萸脸色惨白,不着妆容,十分憔悴,恍如枯草一般只剩一口气,教人看了不免心疼。 姜妘己淡淡瞥了她一眼,面上平淡,姜白凤一瞧见孟南萸颤声道“南萸,怎地你会病成这样?” “母后勿挂,这都是命,儿臣恐怕命不久矣,请母后原谅儿臣往日做下的荒唐事,请母后多多担待。儿臣去了以后,母后要替儿臣劝诫王上多纳几个嫔妃,开枝散叶,这一点儿臣做得很不对,愧对王上和母后。”孟南萸气若游丝,说得断断续续,咳嗽声不止,那帕子上竟咳出血来。 姜白凤瞧着孟南萸这般模样,一时不忍再看,温言道“说这些个不好的话作甚么,你要安心养病,这后宫离不得你。” 姜妘己此刻瞧不出太后的心思,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孟南萸此时不能死,若是她一死,后位悬空,那些有儿子的妃子定会伺机作乱,又要闹出些幺蛾子出来。 尤其是娄晴,她贵为贵妃,又是姜楠康的母妃,她肯定会争取这个后位的。不过,她的娘家人在朝中人微言轻,并不显赫,可以说无人可依仗。 孟南萸连连咳嗽,让人听得心惊,她这般咳血,又是如此虚弱,倒不象是装出来的。 “母后,儿臣身子实在困乏,无力支撑,就不陪母后多说了,还望母后见谅。”孟南萸欲起身见礼。 太后立刻摆手道“万勿乱动,你好好将养着,哀家一定会让王上治好你的病,你不要多想,只管养病就是。” 姜妘己亦开口附和道“是啊,母后,妘己定会为母后向上苍祈愿,母后的病一定会痊愈的。” 她不开口还好,她一开口,孟南萸霎时一口鲜血喷在锦被之上。 孟南萸心道,你这个贱种,你怎会有如此好心,就算你祈愿也是咒我早死!等着吧,你看你能嚣张到几时,这老太婆不能护你一辈子! “妘己,我们走罢,别再打扰你母后休养。”姜白凤命宫女好好照顾孟南萸,拍拍姜妘己搀扶她的手背道。 姜妘己似乎瞧见太后脸上一瞬而过的笑意。 之后,孟南萸咳嗽的声音不绝于耳,十分刺耳,这般咳嗽只怕是心肺俱颤了罢,莫不是她得了心肺病?否则也咳不出这么多血来,姜妘己暗自揣测。 孟南萸再病入膏肓,孟氏一族不会放任不管的,姜妘己坚信。 她扶着姜白凤行至殿外,姜白凤又厉声呵斥太医几句,若他们瞧不好孟南萸的病,那也别想活命。 跪了一殿的太医,个个身子发虚,吓得不轻。 孟琳送她们一行人出得昭阳宫,迎面碰见尝羌和孟琰,他们身后还领着三个大夫模样的人,因三人手中都拿了一个医箱。 尝羌见到太后,与太后见礼,姜妘己又向尝羌见礼。 随后尝羌的眼神落在孟琳身上,微笑道“这位姑娘可是孟太常的千金?” “正是小女孟琳,此番王后病重,她十分担忧,因王后平日对她很是宠爱,便教她进宫侍候她些日子。”孟琰面上沉着道。 孟琳随后盈盈一跪,向尝羌行叩拜大礼。 尝羌端的是君王的架子,最后孟琳引路,尝羌一行进入昭阳宫,孟琰则留在殿外等候。 经尝羌领去的其中一个年轻大夫诊治,王后患的是肺病,但还有医治痊愈的可能。一时间,昭阳宫个个才展颜笑开。 年轻大夫开了方子,经由太医一一过目,都说好,这个方子十分稳妥,尝羌这才差人去煎药。 他瞧见病重的孟南萸,终是不忍,王后是他的结发之妻,他坐在床榻上轻声安抚孟南萸,孟南萸笑着应付。 接连五日,尝羌都去昭阳宫看望王后,不知道的人以为尝羌顾念王后,想多陪陪她。 实际上,尝羌去往昭阳宫另有目的,他借此机会与孟琳接触,昨夜他在孟南萸寝殿旁的偏殿宠幸了孟琳。 孟南萸那时并未睡着,她清楚地听到隔壁传来的动静,心如刀割一般疼。 她的侄女与她共享一个夫君,她怎能不疼,无奈她生不出儿子,孟凎因借粮之事受王上冷待,那董婉又正是得宠之时。 她的哥哥孟凎按耐不住,与孟获和孟琰商议过后,才决定将孟琳送进宫来。 昨晚,尝羌对待孟琳分外温柔,孟琳亦娇羞地迎往送合,教孟南萸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哀莫大于心不死,肝肠寸断。 142 嫉妒作祟 董婉这几日一直在太和殿等着尝羌下朝之后,与她行鱼水之欢。 可尝羌连着五日推脱,要去昭阳宫看孟南萸,直到她无意间听闻邵隐吩咐宫监把孟琳侍寝的时间记录在案。 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尝羌竟然宠幸了孟琳。 她对王后动手谋害了她龙胎一事,本就忌讳如深,现在又来一个孟琳与她抢尝羌,她怎能不恨? 夜里,尝羌依旧与她一同安寝,她缠着尝羌与她行周公大礼,可是尝羌的精力已经使在孟琳身上,哪里还有气力。 而且,他已经连着宠幸了董婉不少时日,对她的身子有些疲倦,本想找个理由教她回她的寝殿。 不想,这时董婉嫉妒心作祟,非纠缠尝羌不肯罢手,尝羌一时恼怒道“滚回你的寝殿去,往后没有本王的恩准,你不要再来这里!” 董婉惊骇,连连求饶,尝羌看都未看她一眼,她只得极不情愿的起身回去。 董婉已经二十五岁,经过小产之后,人也不如往日娇美,孟琳正是少女芳华的年纪,她怎么比得过? 所谓花无百日红就是这个道理。 董婉心底气恼,想着明日要寻姜妘己一起商议对策对付孟琳。 翌日一早,董婉亲自来春秋殿寻姜妘己,顺便给太后请安,不想她竟望见孟琳与姜妘己正笑得合不拢嘴地说着话。 她心底彻凉,思及她滑胎一事,莫不是姜妘己伙同王后算计了她? 她越想越愤怒,一定是这样! 否则孟琳怎会与姜妘己这般亲密地说话,她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孟琳可是孟南萸的侄女,她们一定是合伙算计了她的胎儿! 董婉耐心地等着她们两个说话,她在宫墙的转角处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孟琳浅笑着走过来。 孟琳见了董婉,跪下行了一礼,董婉趾高气昂道“哎哟,我当是谁呢?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宫女罢了!” 这女人嫉妒起来,如洪水猛兽一般不可收拾。尤其是董婉这种情商和智商都不高的人,尤其显著。 “是,董良人说的是,奴婢的确是一个下贱的宫女。”孟琳面上谦恭,心底却在怒骂,暗暗发誓有总一日要将董婉踩在脚下。 她是孟家的嫡长女,何曾受过人这般辱骂,她已被王上宠幸,凭她的显赫家世,封为嫔妃是迟早之事,现下只得忍耐。 她孟琳既然选了进宫这条路,必然不会成为让人耻笑的对象。 姜妘己并未走远,转至转角处,听见董婉的声音,又折转回去。 刚才孟琳来回禀太后,王后这两日的病情轻缓许多,有转好的趋势,太后亦欢喜起来。 姜妘己追着她出来,说的是在太后身边侍候的一些趣事,这才惹得孟琳笑了起来。 孟琳自那日庄少卿轻薄她时,姜妘己冲出来护她,她心底也是感念的。她隐隐担忧姜妘己会说出那日之事,姜妘己却率先起誓,若她说出此事必遭天谴之祸。 孟琳感激,与姜妘己多说了几句,不想会遇见董良人,她还这般目中无人地侮辱孟琳。 “董良人,是来向太后请安么?可别耽误时辰。”姜妘己见孟琳跪在地上,一声不吭,董婉却端的一副主子的架子,自然知晓董婉在为难孟琳。 “哼,公主殿下真是好算计,这些日子骗得本宫团团转啊!”董婉从未在姜妘己跟前称过本宫,今日她这般态度教姜妘己无语至极,莫不是她误会了什么。 只盼她千万不要当着孟琳的面说出来才好。 姜妘己扶起孟琳道“你且去罢,照顾王后是为紧要。” 董婉见姜妘己亲自扶起孟琳,顿时大怒,料想她果然猜的不错,出口讥讽道“公主莫不是攀上了王后的高枝,还是早就与王后联手,毒害了本宫的胎儿!你今日认是不认?” 姜妘己本不想理会董婉,听闻董婉此番言论,心底嘲讽自己看错了人,董婉竟是一个善妒又愚蠢之人! “董婉,我告诉你,我从未与王后谋害过你,是王后谋害了你,请你清醒一些,不要见着人就像疯狗一般乱咬!要不是念着往日我两的情分,今日你说的这话,我定会禀明父王,说你诬陷我!到时候,父王严查之下,你恐怕难逃罪责!” 姜妘己知道董婉的软肋,她唯一害怕的就是失去尝羌的宠爱,遂搬出尝羌来吓唬她。 董婉瞬时改口道“妘己,是董婉失言,昨夜我听说孟琳已经侍寝过王上,刚才见你与她有说有笑,气昏了头,你莫要见怪,你知我素来小心眼,尤其见不得王上宠幸别的女人,何况孟琳还是孟南萸的侄女,我是怒火攻心,你原谅我这次。” 姜妘己听董婉说孟琳已经侍寝,倒是有些意外,难不成尝羌在昭阳宫宠幸了孟琳?是孟南萸安排的,还是尝羌色心大起呢? 董婉见姜妘己犹自思索什么,不答她的话,着急道“妘己,你在想什么?你可听到我的话了?” “听到了,你最近总是这般神经兮兮的,你这性子该收收了,否则若是使在父王身上,父王对你心生厌倦,看你还如何蛮横。”姜妘己这是好意警告董婉。 她对姜妘己尚且如此态度,换做旁人,只怕会变本加厉罢。 董婉仰仗尝羌的宠爱,近日十分嚣张跋扈,别的人只能忍气吞声地受着,姜妘己是不会受她气的,董婉不过是姜妘己的一颗棋子,一块跳脚石罢了。 她本有心扶持她走得远一些,见她如今这般愚不可及,姜妘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这样的性子是注定走不了多远的。 “妘己,我今日来找你,正要告诉你,昨夜我惹怒了你父王,他已经将我赶出太和殿,我该怎么挽回他的心意?”董婉无奈道。 这宫里,她唯一能倚靠的人就是姜妘己,只有姜妘己肯为她谋划。 可是董婉不知道,她已经得罪了姜妘己,后果很严重。 姜妘己闻言,下了决心,抛弃董婉这颗不成器的棋子。 “你的事,与我何干?” 姜妘己轻飘飘地甩下这句话,昂头挺胸地走近春秋殿,只留董婉一人发愣。 既然你这么能耐,你就自己作罢,看你能作到几时! 143 咎由自取 孟琳以宫女的身份进宫,得到尝羌的宠幸,但她是孟氏家族的嫡女,身份贵不可言。 尝羌宠幸了她一个月之后,封孟琳为充依,这个位份在良人之上,美人之下。她若是诞下皇嗣,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孟南萸又是王后,她们姑侄两人和气一致对外,这后宫还不是孟氏说了算,一时间人人自危,恨不得将孟琳找了错处,打入冷宫。 董婉这两日犹坐针毡,日日到春秋殿向太后请安,又帮着宫女端茶递水,太后见她这般殷勤,并未给她什么好脸色。 董婉就像焉了的花,一蹶不振。 她虽日日差人请姜妘己去她殿里小坐,姜妘己都未搭理她,以不得空为由婉拒。 今日,董婉越想越气愤,她听闻姜妘己和孟琳走得很近,气就不打一处来,决心去找姜妘己求她最后帮一帮她。 她亦写过几封信给孟桐,孟桐在宫外无可奈何,只说些宽慰她的话,教她忍耐些时日。兴许王上就能回心转意。 董婉在殿里安安分分呆了几天,越想越烦躁,想到孟琳竟然一下子封为充依,位份在她之上,她就越发心慌。 她只带了迎秋一人去梨苑,她打算今日不管怎样做,就算要她跪下求姜妘己,她也愿意,只要姜妘己能帮她重获王上的恩宠。 她现在俨然成为后宫妃嫔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将她被王上逐出太和殿的始末大肆宣扬,衍生出十几个版本,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她十分孟浪,欲求不满的。 又说她那日竟在龙床上啼哭,惹怒王上。 还有说她被逐出太和殿时,十分狼狈,不着寸缕。 还有说王上罚她光着身子在太和殿门口跪了一夜,宫监全都瞧见了。 还有人说董婉被尝羌一顿好打,斥骂,让她从此不再踏入太和殿。 总之不乏更难听的话,董婉在她们嘴里早就成了笑料。 除了位份比她低的妃子会不屑地给她请安,别的妃子见着她不免嘲笑,讽刺她一番,以解往日的妒恨。 董婉行至梨苑时,姜妘己还未回来,她耐着性子站在院子里等候。 姜妘己远远见着她,微微蹙眉,她还真是脸皮厚,不死心,竟这般粘人。不由得硬着头皮含笑走过去。 “董良人,真是稀客啊,今日我怎会到妘己这寒酸的寝殿来?”姜妘己这句话不算嘲讽,董婉之前来过一次,竟连坐都不曾坐下,只站了一会,说了几句话就嫌弃地离开。 她现在贵为良人,自然看不起姜妘己狭小的梨苑了。 “公主,今日凭你怎么奚落董婉,董婉都不会反驳公主,因为我有求于公主。”董婉开门见山道。 她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不懂得避讳和婉转,满腹的心事都由一张嘴讲出来,所以才会惹得尝羌厌恶。 说好听些,叫单纯直爽,说难听些就是又蠢又傻。 “有事说事。”姜妘己不耐烦道。 董婉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她现在越发讨厌。 “公主,董婉求你念在你我过去的情意上,帮董婉一次,帮董婉重新获得王上的恩宠。董婉知道公主你一定有法子的。董婉恳求你。”董婉竟一下跪在地上,流下泪来。 换做往日,姜妘己一定会帮她,不过时至今日,她就算能帮她重新获得恩宠,凭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在这后宫中立足。 董婉为人刻薄,在她受宠的日子并未结交别的妃子。 她在这后宫中注定是不能存活的,若她再次获得恩宠,再次原形毕露,她的结局不会比现在更好。 她现在虽无宠爱,但吃穿用度上,尝羌不曾克扣于她。 这一点,姜妘己是知晓的,若是没有尝羌的格外命令,她这样一落千丈的良人早被奴才欺负地难以存活。 这也是王上给她最后的恩赐,估计也是念在她被王后害得滑胎的份上。也为她得哥哥替尝羌大赚一笔的份上。 否则,凭她这般怨妇模样,尝羌怎会再次宠爱她。 “你先起来,明日这个时辰再过来找我。”姜妘己轻叹一口气道。 董婉一听,刹那间笑起来,又哭又笑。 第二日,董婉再次来到梨苑时,孟琳亦在。 董婉依位份要给孟琳跪地请安,她不服气地跪下道“董婉给公主、孟充依请安。” 孟琳眼都没抬一下,一双眼睛姜妘己落在姜妘己身上,只当没瞧见。 姜妘己抬手道“起来罢。” 孟琳这时才开口道“哟,我当是谁呢?董良人今日怎么这般有兴致?不去陪王上?孟琳听闻,董良人往日,日日陪着王上,见着人都只当没瞧见。左一句贱婢,又一句贱奴的叫唤,你今日怎这般懂事?莫不是在王上身边伺候久了,做人也谦逊了几分?”孟琳语气淡泊,口气十足地嘲讽。 孟琳就是当日认了董婉的那句贱婢,今日逮着机会,自然要奉还于她。 孟琳明知董婉现在不受宠,还如此奚落董婉,不过是报当初董婉辱骂她的仇罢了。 她教养好,自然骂不出别的难听的话来。 “孟琳,你以为王上对你的恩宠能到几时,到时候你还不是会像我这样,被王上弃之如弊履。”董婉忽然起身,挑衅地眼神瞪视孟琳。 “董良人,请注意分寸,孟充依比你的位份高,你这般无礼,小心遭人口舌。” 姜妘己不由得出言提醒道。 “哼,你们两个就是一丘之貉,你今日教她来,分明就是想给我难堪,姜妘己你还真把自己当个公主,你的母妃不过是个奴隶,你要不是占了王上的那一半血脉,你不见得就比我高贵多少!”董婉见姜妘己替董婉说话,忽然开口嘲讽姜妘己道。 姜妘己听婉如此说,顿时火气,若不是她一路替董婉谋算,她怎么可能登上良人之位,充其量不过是尝羌宠幸过的数不清的宫女中的一个罢了! 只听两声“啪啪”脆响声,董婉的左右两边脸已经红了。 孟琳还不解气,出言道“你一个小小良人,竟然出言讥讽公主。你的出身又有多高贵?你不过是董氏庶出的女儿!” 董婉竟恼怒地上前一步,正要说话时,姜妘己推搡孟琳一把,惊恐道“董良人竟敢推搡孟充依,还不将她绑了,向王上问罪!” 春穗与孟琳的四个宫女立刻上前,束缚住董婉的双手。 姜妘己拿出袖中的娟帕塞进她嘴里。 董婉惊恐万分,她根本没有推搡孟琳! 孟琳这才知道,原来姜妘己请她过来,是要合演这么一出,正合她心意。 姜妘己的面上怒气腾腾道“拉她去太和殿面见父王,刚才你们可都瞧清楚了,董良人如何大言不惭羞辱本公主,如何目中无人,如何推搡孟充依!” 除了迎秋吓得在地上叩头不止,其余人齐声答道“奴婢们看得清楚。” 144 打入冷宫 太和殿。 董婉跪在地上,出言低声咒骂姜妘己与孟琳,口口声声说她们两个合起伙陷害她。 这时,尝羌还未处理完奏章,邵隐已经通传过姜妘己等人求见之事。 过了半个时辰,尝羌面容疲惫地走出来。 见地上跪着董婉,姜妘己,孟琳,一时有些懵,不知发生何事。 董婉见到尝羌,一路跪爬到尝羌的坐前道“王上,您定要为婉儿做主,她们两个合起伙来谋害我!”说罢,哭出声来。 尝羌眉头一紧,这后宫从来都不消停。 娄晴端庄地见了一礼道“王上,方才妘己公主与孟充依状告董良人出言侮辱她二人,董良人还推搡孟充依,按照宫规,若是妃子做下如此大不敬之事,是要问罪的,因宫中发生这种事还是头一件,臣妾不敢妄加论断,只能带着她们来同王上讨个旨意。” “什么!你这个贱人!竟敢如此对本王的女儿和爱妃,本王看你是不想活了!”尝羌发怒吼道。 董婉如此行径,可谓愚蠢至极,她必定是将自己的一腔怨恨撒气到姜妘己与孟琳身上。 如此愚蠢又冲动的女人,他非常不喜,心下已经萌生废董婉之心。 姜妘己此时默默流泪,抽泣道“父王,董良人说妘己的娘亲不过是个奴隶,妘己若不是有父王一半血脉,身份只怕比她还卑贱。” 尝羌深吸一口气,尽量平息怒火。 孟琳亦楚楚可怜道“方才,臣妾不过帮公主说了几句公道话,董良人竟恼怒地说话羞辱臣妾,那话说得不堪入耳,甚至推搡臣妾,若不是公主眼快扶住臣妾,只怕臣妾这张脸就毁了。” 董婉听完孟琳添油加醋地描述,大骂道“你竟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说着就挣扎起身,奔向孟琳。 娄妃顺手一个大嘴巴子抽在董婉脸上,凌厉道“真是没有教养!王上是臣妾教导之过,请王上责罚!”而后,跪下叩头。 尝羌见识了董婉这般泼辣样,心底无比厌烦,顺手抄起一个羊脂玉镇纸砸向董婉道“成何体统!在本王面前还这般作态,邵隐即刻着人拟旨,本王要废了董婉的封号,即日起打入冷宫,将她拖出去!本王再也不想瞧见她!” 尝羌亦是个火爆脾气,尤其见不得后宫女人在他面前放肆,即使他再宠爱的妃子,哪怕有一次在他面前做出让他厌恶之事,那他就再也不会宠幸那个妃子。 任她在宫中虚度光阴,直至死亡。 尝羌对她们不闻不问,亦不管不顾。很多人为此疯癫,痴狂。 为此死掉之人是一个解脱,否则在这宫中生不如死。 董婉被打入冷宫,这一辈子也就葬送了,是后宫最残忍的刑罚。 哪一个被宠幸过的女人,愿意苟延残喘地存活于世? 尝羌的话一出口,太和殿在的侍卫就进来把董婉强横拖出去,董婉还在嘴里说着“王上开恩,董婉知错了。念在董婉替您怀过子嗣的份上,饶了臣妾吧!都是她们两个串通诬害我的!王上您一定要相信婉儿!” 尝羌转过头,不再看董婉任她如何哭喊,如何解释,尝羌终未搭理她。 他安抚了姜妘己几句,赏赐了她许多珠宝。 孟琳自不必说,赏赐更加丰厚,尝羌又下旨将她封为美人。 她喜不自禁,笑得春光明媚。 这次真是一举两得,既出了恶气,位份又高了一截,自然无比开怀。 孟琳连着三日留宿太和殿,姜妘己都无法见她。 不过,姜妘己替她高兴,孟琳如此识大体,长得亦是上佳之貌,足以配得上美人二字。 姜妘己有时候会想,孟琳可会再想起她的旧情郎庄少卿。 庄少卿永远也不会知道,让他与孟琳情断的始作俑者是姜妘己。 她也无奈,只得狠心拆散他们,为了复仇,她什么都会去做。 过了一个月,隆冬过去,姜妘己打算去冷宫瞧瞧董婉。 听闻冷宫一无所有,吃穿用度很是苛刻。她准备许多吃食,还有一些锦袄带给董婉。 姜妘己才走到冷宫门口,老远就闻见一股子霉味,掺杂着一些骚臭味。 她怀疑自己走错了,春穗道“没错,就是这里,奴婢不会记错的。” 她点头颔首道“这哪是人住的地方,这里分明与北宫奴隶之所无异。” 春穗紧蹙眉头,不答话。 “你先去通禀一声。”姜妘己吩咐春穗道。 春穗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裹,里面全是姜妘己特地准备给董婉的吃穿之物。 “是。”春穗行了一礼,走到冷宫门口,轻轻叩响门铃。 春穗从门缝里瞥见一个宫监急急跑过来,无礼道“谁呀?” 春穗含笑道“我家公主想见见董婉,她可在此处?” 宫监即刻笑脸相迎,大开宫门,谄媚道“在,在,在!”随后退在一旁。 春穗原地等着姜妘己上前,姜妘己缓步走上台阶,踏入冷宫大门。 宫监又打开一条铁链锁死的小门,见里面宫殿十分密集,破落,她微微蹙眉。 这就是冷宫么?与她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她倏然瞥见一个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女子,她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董婉! 她怎穿得如此邋遢,头发枯乱,不知多久未收拾打扮,与流浪之人无异。 姜妘己走近董婉,轻唤一声“董婉?” 董婉瞬时转身,像瞧见了救星一般,又哭又笑,一把跑过去抱住姜妘己道“公主,董婉错了,你救董婉出去罢!董婉不想待在这里,这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姜妘己忽然听到周围那些疯疯癫癫的女人,嘻嘻哈哈地大笑声。 她们都疯了么? 姜妘己瞧见有个女人长得十分标致,但她的行为着实不雅,她竟在把身上的虱子放进嘴里咀嚼起来,还说着“肉肉真好吃!” 她不由一阵恶心,差点吐了出来。 “你瞧见了,她们都疯了,要不是你与孟贱人一起害我,我怎会落得如此地步!妘己,我原谅你,你救我出去罢!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救我出去!” 董婉的手箍紧姜妘己的双肩摇晃她,姜妘己一阵晕眩。 “董婉,你出不去了。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姜妘己心有不忍道。 事到如今,董婉怎么可能还出的去,她出去又能做什么? 凭她的智商是活不了多久的,这冷宫才是她最适合的地方。 “你撒谎!你这个贱娼货!我要出去!都是你害我的!”董婉发狂一般掐上姜妘己的脖子,春穗和两个宫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拉开。 姜妘己大骇!董婉疯了! 此后,姜妘己只吩咐春穗送些东西给冷宫的宫监,教他们拿了好处,转交些吃食衣物给董婉。 再也没去看过董婉,她真疯也好,假疯也罢,以后都与姜妘己无关。 今年的冬天快要过去,这偌大的王宫处处透着萧索, 孟琳自被封为美人之后,一直盛宠不断,在这后宫之中独占鳌头,无人能及。 145 讨好太后 立春过后,万物复生,渐渐露出些浅绿的新芽来,王宫处处透着新春的春风和气。 庄兮颜是晨时进的宫,此刻正在侍奉太后用午膳,姜妘己得到太后的恩赐,与她同坐。 虽与太后一同用膳,姜妘己已不是第一次,但是,她处处谨小慎微,紧着太后,自己只略吃一些近处的,便摆了碗筷,伺候太后。 姜妘己与庄兮颜一左一右地布菜盛汤,太后今日有几分高兴,她极喜爱庄兮颜,故而比往日多吃了几筷子。 那日,庄婉姣被庄泓赦狠狠教训一通回去之后,整整三日滴米未进,滴水未沾,差一点饿死。庄兮颜偷偷送去两块糕点,她才捡回一条命。 自此,庄泓赦罚庄婉姣闭门思过,还给她请了教书先生,学习女戒之类的典籍。 庄婉姣不敢违拗,唯唯诺诺地学了几日,便无心再学,与夫子虚度光阴,还对夫子破口大骂,夫子被气走了七八个。 庄泓赦又是一顿教训,庄婉姣才装模作样地每日不打不闹地混到现在,却从未踏出门来过,她爱说话,整日烦的夫子苦不堪言,只差撞头而死。 庄泓赦思量太后因庄婉姣出言不逊一事与庄氏疏远,有心送庄兮颜进宫做纽带,缓和关系。 而,庄兮颜之所以肯进宫,却是因为旻天,她只知旻天在宫外有别苑,打听寻了去,但从未见到旻天。 听说旻天整日在宫里,极少出去,这才迫不及待地进宫来。 太后见庄兮颜布菜,侍候,样样做得到位,仔细,心中喜悦。 姜妘己亦对庄兮颜有了几分好感,毕竟她这样的美人,照顾人能这般体贴,丝丝入扣地不多。 进了王宫的女子,但凡有点家世和美貌地,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踩低捧高之人。 家世显赫的女人又都是不好相与的,不是嘲讽挖苦,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谁也瞧不上。 当然,孟琳不算此列,孟琳待姜妘己是真心好。 庄兮颜递上金盂给太后吐漱口水,动作流畅,十分娴熟。太后瞧她一眼,暗自满意。 “太后,您慢些。”太后漱完口,准备起身,庄兮颜已经伸出右手臂给太后扶。 姜妘己不得不佩服庄兮颜伺候人的本事,她这样面面俱到,温言细语,太后又怎不喜欢。 “兮颜啊,这春秋殿没有旁的外人,以后就不讲那许多规矩,你与妘己一同陪哀家用膳罢。你瞧这一桌子菜,哀家哪里吃的完,不然浪费多可惜。去年虽说上苍开眼,后期降足了雨水,秋后收成颇丰,但哀家还是要节俭些。”太后边走边道。 她要行至红木雕如意云纹软椅上。 “太后这般厚爱兮颜,兮颜惶恐,兮颜不敢僭越,若是太后觉得浪费,兮颜在太后用完膳之后,撤下之后,兮颜再食。”庄兮颜微笑道,语气轻缓适中,恭敬有加。 姜妘己已吩咐香兰备好膳后茶点,果品,此刻由春穗和其中三个宫女正端进来。 “兮颜果真懂礼谦逊,让哀家喜爱得很呐,如此便随你罢。”太后并未勉强庄兮颜。 太后赏食是莫大的恩典,庄兮颜能说出这番话来,既不违背太后心意,又摆正了自己的位置,真是冰雪聪明,姜妘己暗暗钦佩。 换做别人,只怕忙不迭地叩头谢恩了。往日,太后教姜妘己一同用膳,她都是找了借口推脱了,今日是庄兮颜在,她当然不能推脱,要教庄兮颜看看,她在太后心目中的位置。 庄兮颜此次进宫,姜妘己思忖定是为了旻天而来。若是她执意要与旻天有个结果,少不得要太后的支持。 所以,她才会这么卖力地讨好侍候太后,所谓无事献殷勤说的就是庄兮颜。 “多谢太后谬赞,兮颜愧不敢当,兮颜本应早些到宫里来侍奉太后,可是家里弟妹众多,兮颜的娘亲又不在府内,兮颜是大的,少不得要多加打算,照顾,这才晚了一两年进宫来,还望太后莫要怪罪。家父一向嘱咐我们姊妹,要多进宫瞧太后,兮颜今日才进宫来,实在惭愧。” 庄兮颜扶太后坐稳,接过春穗手里的茶盏,掀开盖子瞧了瞧,又用手贴着杯盏拭了拭温度,轻轻吹了几小口道“兮颜不知太后平日的饮茶习惯,兮颜瞧着水倒是不大温,太后尝尝是否烫,小心些。” “好,好,好。”太后喜逐颜开,她今日见着庄兮颜越瞧越欢喜,心道要是庄兮颜是她的亲孙女就好了。 庄兮颜见姜妘己立在一旁,闷不做声,笑道“公主可是累了,要不要也喝口茶解解乏?兮颜最近新学了茶艺,要不要试试?” 姜妘己心道,果然有备而来,太后一向喜欢吃茶,她便学了茶艺而来,又不敢贸然献给太后,拿姜妘己下手,当真教姜妘己高看她几眼。 若是姜妘己说她的茶艺好,夸赞她,太后少不得也要尝尝,这招借花献佛真是妙招。 她如此说,必定是对自己的茶艺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姜妘己怎会拂了她的意呢,盈盈笑道“好呀,那妘己必要尝尝表姐的手艺,也好讨教一二。” 庄兮颜陪笑道“算不得什么手艺,还请公主品评一二。” 说罢,庄兮颜命一个贴身婢女去拿她带进宫的茶盘一应物件。 不多时,庄兮颜泡制的茶香便飘满春秋大殿,太后连连夸赞,不等姜妘己饮下,便吵着要分一杯。 期间,庄兮颜泡茶的功夫不仅娴熟,动作行云流水,教人瞧着也是赏心悦目至极。 姜妘己饮下一口茶道“表姐泡制的茶,果真与众不同,清淡飘香,齿间留香,喉间十分润泽。表姐定要教妘己也学学这茶艺之道。” 庄兮颜面上淡笑,说着“公主此言羞煞兮颜了,再平常不过的法子,上不得台面,今日兴起,才与公主卖弄一二,若是公主不嫌弃,兮颜自当为公主讲解一二。” 姜妘己与太后又是一番赞赏,庄兮颜笑得更甚,连连说些谦虚的话,一派其乐融融之相。 既然庄兮颜学得茶艺讨太后欢心,姜妘己自不敢落于人后,即刻着手学习茶艺之道。 庄兮颜的茶虽香,但味道未免浓了些,姜妘己是知晓太后不喜浓茶的,她当然要钻研出更好的茶来压过庄兮颜。 146 春心荡漾 庄兮颜每日早晨进宫,晚膳过后又出宫回府,太后觉得这样太麻烦,便指了一间偏殿给她住下。 算起来庄兮颜进宫已经十多日了,今日午膳过后,侍候太后午睡之后,她便与姜妘己道“公主,兮颜这些时日一直在春秋殿侍奉太后,不曾好好瞧过王宫的春色,今日劳烦公主带兮颜赏玩一番可好?” 姜妘己不知她要作何,她如此说,姜妘己又不是傻子,断然不会拒绝她,笑道“是妘己大意,竟不曾察觉,既然如此,妘己便领着表姐四处走走罢,趁着今日晴好。” 庄兮颜一番千恩万谢,嬉笑着出了春秋殿。 若论春色,由以滇池畔的数十里桃林最美,姜妘己引路行至桃林。 桃花正争先盛开,熠熠灼华,无比娇艳,庄兮颜虽面露笑意,却是左顾右盼,无心赏景一般。 姜妘己倒是赏的高兴,这还是她头一次好好的赏桃花。 她走到滇池拱桥那边的桃花树底的一块石上坐下,只见一阵风过,树头上桃花簌簌落下来,铺得她满身满地皆是。 姜妘己抖落身上的桃花,将衣裙卷起一角来,兜着身上的花瓣,行了几步,抖在滇池内。 那些粉红色的桃花瓣浮在水面,越飘越远,渐渐不见了踪影。 她突然想笑自己如此行为太过痴傻,她究竟为何会做出如此行径,是舍不得那些花瓣遭人踩踏?还是见不得它们渐渐没了花容,枯萎。 可是,这数十里的桃花瓣又将如何,既然它们开花,就有凋落的这一日,她怎会怜悯起桃花来... 庄兮颜见她如此,异常意外,走近姜妘己道“公主竟如此慈善,连这桃花也不忍践踏。它们多好,每到春天,便会再次迎来新生,可是我们人呢,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绝无第二个春日。兮颜羡慕它们,今年盛开过,来年亦会如此,也不枉此一生,兮颜若是桃花,哪怕毕生只开一次,亦会心满意足。” 她面上憧憬着什么,说的慷慨,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姜妘己恍然,她将桃花比作人,将盛开比作倾心之人,才会如此说,这桃花素来是怀春女子最好的形容。 想起那句面若桃花,妖艳如春,原来庄兮颜见了这桃花动情了,动情之人除了旻天还有谁。 “表姐此番言论倒是令妘己耳目一新,做人自当如灼灼桃花,努力绽放过后,管它什么命运。”姜妘己随口附和道。 姜妘己的话才落地,见桃林深处,一袭白衣似雪的旻天,漫步而来。 庄兮颜先瞧见了旻天,她看得痴了,旻天行走在漫天的桃花瓣雨里,仿若神仙下凡,绝尘脱俗。 她那一池春水只怕被旻天搅得天翻地覆了罢! 姜妘己瞧着庄兮颜的面容,暗自窃笑,她这样毫无顾忌、贪婪地望着旻天,当真是面若桃花,春心荡漾。 “公主,今日怎会有此雅兴来赏桃花?”旻天走近先望着姜妘己道。 庄兮颜今日出来赏玩是精心装扮过的,穿得风华绝代,奈何旻天的眼里只有姜妘己。 姜妘己穿的素净,妆容雅淡,配着这灼灼桃林,倒是显眼得很,庄兮颜那一身花俏的穿着显得繁复许多,比之桃花,难看许多。 “旻皇子也是风雅之人,这数十里桃花被你赏完了罢。”姜妘己作势行了一礼道,眉眼调笑,面上满是出尘容华之姿。 “兮颜见过旻皇子。”庄兮颜行了大礼,却未跪下,欠身作势道。 “庄小姐今日真是美艳非常啊!”旻天挥手免礼道。 姜妘己略有尴尬,想起庄兮颜曾经给旻天写过书信,旻天当时还夸赞过庄兮颜。 她面上淡笑道“旻皇子,你入宫多时,又在这里赏了许久桃花,不如请你代我领兮颜表姐走走罢,妘己忽然想起,太后吩咐我,有件事未做,恐误了时辰,现在须得回春秋殿候着。” 庄兮颜一双桃花眼直热切地注视旻天,瞧她的样子就要把旻天瞧化了一般,实在让人尴尬。 旻天见姜妘己说出这番话来逃跑,一时不爽快,她这是何意?成全他们么? 本想出口驳她,忽听庄兮颜道“公主快去罢,万万不可误了时辰,惹太后不高兴。” 旻天汗颜,庄兮颜这是要缠上他了么? 姜妘己未等旻天应答,立即转身就走,他们两个在这桃林里如此耀眼,真是一对佳人,姜妘己怎敢怠慢他二人的良辰美景。 旻天见姜妘己竟落荒而逃般逃走,留下庄兮颜在此处不管也不好,只得应承地陪着她走走一走, “庄小姐平日喜欢赏花么?”他觉得气氛很是尴尬,不得不说话缓解。 庄兮颜的面色绯红,与桃花无异,笑道“喜欢。”俨然如待嫁闺房的小女子作态。 旻天转头瞧见姜妘己躲在远处的身影,真是无语至极,她到底搞什么鬼? 前几日她说桃花开了,她要来瞧瞧,旻天不好直接约她,只好天天到这桃林来转悠,期盼与她不期而遇,不想,遇到的确是她与庄兮颜。 她这下又把庄兮颜扔给他不管,她是真心想撮合他庄兮颜么?庄兮颜写给他的那封信,她定然是看了,她存的什么心思。 “旻皇子在看什么?”庄兮颜顺着旻天的视线一瞧,亦看到姜妘己躲在树后,藏不住的半边衣裙,立刻认出她来。 原来她竟然在偷看! “没什么,我瞧着那两支桃花尤其开得鲜艳,想着若是女子戴在头上一定好看。”旻天有心试探庄兮颜,亦在试探姜妘己的心思。 “哦,这桃花确实开得艳美,不知旻皇子可愿采下为兮颜戴上。”庄兮颜大胆道。 旻天正有此意,姜妘己你若瞧见我与庄兮颜亲密的画面,会难过么?以后看你还敢不敢乱点鸳鸯谱! 他不信姜妘己会毫无所动,他历来自信。 “这有何难,桃花自古配美人。”旻天垫脚随意摘下一小支桃花,替庄兮颜别在鬓间。 姜妘己心底瞧见这一幕,心底掠过一丝颤动,是难过还是欣喜,她分不清楚,她对男女之情向来迟钝。 原来旻天亦喜欢庄兮颜,真好,真高兴!姜妘己淡笑着走远,她把心底的颤动当做喜悦。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她更希望旻天幸福快乐!眼见着他们这样语笑嫣然,琴瑟和鸣,她真的放心了。 庄兮颜羞涩地低下头,抬头时,瞧见旻天愣愣地瞧着姜妘己渐渐走远地背影发呆。他眸光里的光华全然暗淡下去,不复他方才风采地万分之一。 她喊他,他们如此近,他竟未听见。他看姜妘己的背影如此出神! 她如此聪慧,还有什么不明白,旻天真正喜欢的人是姜妘己!偏偏是那个奴隶之女! 她庄兮颜哪里比不得她! 147 耍小心机 次日,午膳过后,太后说想试试姜妘己的茶艺可有精进,姜妘己怎敢不从。 她十几日天天苦心钻研,泡废的好茶不计其数,若不是香兰答应替她遮掩,她真的无地自容。 庄兮颜听闻太后指名要喝姜妘己的茶,不肯示弱道“太后,兮颜近几日亦学了新的茶艺,不若一起尝尝?” 太后不好拂了她的好意,慈眉善目道“好啊,好啊,哀家一块尝尝,瞧你们两个谁更技高一筹,若是你们两个其中一人胜出,哀家重重有赏!” 姜妘己不防太后有此雅兴,竟要她们二人比试一番。 狡猾如太后,瞧出庄兮颜不服气的端倪,只好允诺她。 庄兮颜虽是老手,泡茶的工艺欠些火候,不过难得她有此孝心,太后是不会说破的。 她今日是真想喝茶,听闻香兰说姜妘己向她讨要了许多好茶,苦练茶艺,还央求香兰不要告诉她,她只不过有些好奇她练得如何罢了。 “好呀,好呀,表姐,太后有重赏哦,你千万不要让妘己哟。”姜妘己跃跃欲试,她虽如此说,亦是打算全力为之的。 好胜心谁都有,姜妘己亦不例外,她自己也想知道,自己的茶艺究竟对不对太后的口味呢。 “公主说笑了,兮颜定会倾尽全力的!”庄兮颜笑得开怀,仿若说笑般,只有她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她决不能样样输给这个奴隶之女!旻天也是她的,姜妘己休想染指半分! 她是庄氏的嫡女,血统高贵,这天下都是庄氏家族的,王上若不是冠以姜姓,还不是姓庄,她姜妘己算哪根葱,一个奴隶的卑贱女儿,怎可与她相比。 天下人无不以血脉和家世为尊,庄兮颜亦是,不过,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她心底的话,从未对人吐露罢了。 姜妘己将茶叶备好,庄兮颜却道“兮颜瞧瞧公主今日要煮什么茶?” 她大大方方地让开,庄兮颜躬身用手捡起玉碗里的几片茶叶凑近一瞧,“竟是茉莉茶!” 她手上沾染的粉末已经尽数抹在刚才她捡起的几片茶叶上。 姜妘己含笑望着庄兮颜道“表姐害怕了?” 庄兮颜眯笑道“这茉莉茶可不不容易煮好的,公主要尽心咯。” 太后听到两人如此对话,瞬时觉得她们两个是小孩子天性。 她欣慰的是,她经历那么多腥风血雨过后,庄氏还有人对她心存孝心,这一点庄兮颜这些日子来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 香兰与春穗俱都含笑瞧着她们比试煮茶。 春穗心底认定赢的人是姜妘己,她喝了姜妘己煮的无数茶,姜妘己一天比一天用心,时至今日,她敢断定,姜妘己的茶艺必定在庄兮颜之上,姜妘己赢定了。 正式比赛开始,姜妘己用金镊子夹了玉碗里的茶叶至沸开的铜壶中,她耐心的一叶一叶丢进沸水里。 庄兮颜则是倒入小半碗碧螺春进沸水里,茶叶里掺杂着几片人参,之后盖上茶壶,任它煮着。 姜妘己丢了三十片叶子进沸水里,而后盖上盖子,也不管它。 庄兮颜煮了小半个时辰,见汤色清丽,茶香四溢,便倒出一碗茶冷却。 姜妘己亦随即倒出倒出茶来,不过她第一道茶的颜色瞧上去寡淡无味,她全数倒入面前的釜盆里。 之后,她添上些沸水,又煮了一刻钟,倒出一碗,那汤色更是寡淡,茶香若隐若现。 此时,庄兮颜呈上自己煮好的碧螺春参茶道“太后请品茶。” 太后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略有蹙眉,这茶浓烈地紧,胜在一股子人参味中和了熟茶的涩味,她笑道“好!” 姜妘己并未放过太后的表情,她笑起来道“表姐,妘己亦要尝尝。” 庄兮颜倒了一盏递给她,姜妘己略尝一口,细细品味“表姐,这茶里可是放了人参?” 庄兮颜并未否认,这是她最得意地搭配,人参可以中和熟茶的涩味,而且是上佳的补品,最适合太后饮用。 姜妘己倒了半盏自己煮的茶尝,却发现她今日煮的茶竟是酸涩的,不禁蹙眉道“太后,表姐赢了,妘己认输。” 太后不怒反笑,“呈上来哀家尝尝,再定输赢不迟。” 姜妘己无法,只得呈上浅浅半盏给太后,太后抿了半口道“妘己你这茶里放了什么?怎地是酸涩的?” 这时,春穗本想开口,姜妘己伸手拽了她的袖口,示意她不要说话,春穗只得闭口不言。 “兮颜你赢了,妘己你输了,哀家看你这些日子是白练了,以后还是不要执着于此了,这茶艺讲究的亦是天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好的!”太后谆谆教导姜妘己。 姜妘己连连点头称是,并答应太后以后不再煮茶,浪费光阴。 “兮颜啊,你的茶艺真是好极了,哀家就爱喝你煮的茶,不过以后切记,这碧螺春里不要放人参片,而且这碧螺春只得用文火煮,万不能用烈火。” 太后在此高位,什么样的茶没尝过,她是一个极度爱茶之人,这煮茶她亦研习过,不过偶尔与香兰一起煮茶,别人是不知晓的,并不表示她只是一个只知道吃茶,却不懂茶道之人。 她收集的茶道之书,足足有两三石,庄兮颜的这点道行在她眼里简直上不得台面。庄兮颜如此有心,她亦不会戳穿。 “谢太后赐教。”庄兮颜未料到太后竟精通茶艺。 她亦知道碧螺春不能用烈火,但配人参片须得用烈火,要的就是人参片若有似无的涩味掩盖碧螺春的苦涩。 此番较量,姜妘己败了,不过她是口服心不负,因为她瞧见庄兮颜在她的茶叶上动了手脚。 她不知道那是何物,不敢给太后饮用,自己尝过之后方知道,是石灰,无害,却能将茶叶的香味掩盖,汤味亦变得酸涩。 庄兮颜竟然为了比试,算计了她,倒真是教她看高了庄兮颜。 她还以为庄兮颜是一个光明磊落的聪慧女子,又那般温婉大度,长相甜美,没想到她会用此卑劣的手段教她输! 对待一场无关紧要地比试,庄兮颜尚且如此,只怕她对太后也没有几分真心,这样的女人留在太后身边实在不妥,姜妘己想找个理由将她撵出春秋殿去。 她这般为人,又怎配得上旻天! 148 小肚鸡肠 此次比试庄兮颜拔得头筹,春穗面有不屑,她刚才瞧得清楚,庄兮颜的手指上沾染了什么粉末,定是她在公主的茶叶上动了手脚,否则公主煮的茶怎会是酸涩的呢? 她吃过很多次公主煮的茉莉茶,清清淡淡地,有一股子茉莉花香,是公主精心泡制的,苦想了好几日才研究出来的。 公主怎么可能会输?公主泡制的茉莉茶怎回事酸涩的?!春穗一点也不相信,这个庄小姐一定是为了赢,在公主的茶里做了什么! 春穗很是气愤,立时跪下道“太后,春穗有话要说!” 待姜妘己反应过来,已经晚了,春穗已然开口道“太后,庄小姐赢得不光彩!” 太后闻言,面色有些难看。姜妘己不好开口,只得静静立在一旁,且听春穗如何说。 “哦?春穗,这是话里有话,你且说说兮颜如何赢得不光彩,哀家可是亲眼所见,这其中有什么曲折么?”太后瞧了姜妘己一眼。 只见姜妘己牛奶般白嫩地小脸上有两分诧异,那也就是说春穗不是受她指使。 香兰面上应有担忧之色,今日春穗是怎地了,如此反常,她从未如此这般,在太后面前主动说过什么,更未说过别人的是非,这是庄氏的嫡女,她如何得罪的起。 “太后,春穗方才瞧见庄小姐查看公主的茶叶时,指尖沾染了白色粉末,奴婢见她将那些粉末抹在茶叶上,也不知是什么。”春穗微有愤怒道。 此言一出,太后一惊。 太后如此精明之人,尝了姜妘己的茶之后,就已经明白她的茶里有什么东西,细细一品竟是石膏粉,她是晓得的。还以为是姜妘己故意放进去,想要输给庄兮颜。 不曾想竟是庄兮颜动的手脚,姜妘己恐怕还不知道罢,这些时日,太后瞧着她们二人相处很是融洽,还以为她们两个心心相惜,要好的很呢,哪里想得到庄兮颜会为了赢,做出此等卑劣之事! 庄兮颜闻言,脸色微白,不过她不过是佯装罢了,立刻跪倒在地,“太后明察,兮颜绝未作出此等不齿之事!小宫女休要污蔑我!你家公主输了,你护主心切可以理解,只是你这样污蔑我,只怕教你家公主蒙羞!” 姜妘己心底冷笑,你会承认才怪,既然你打死不认,那就休怪她了。 春穗是一番好心,怎会想到庄兮颜竟会倒打一耙,说她污蔑,春穗急得团团转,方才难道只有她一人瞧见了么。 太后威慑,严厉了几分道“春穗莫不是你瞧错了?” 姜妘己毅然跪下,朗声道“太后,春穗说的不错,妘己的茶里被庄小姐动了手脚,且是石膏粉末,茉莉遇到石膏粉会变酸,这雨前龙井遇石灰粉会变涩,所以妘己跑的茉莉茶才会变得酸涩。” 她已经改了表姐的称呼,庄兮颜这等为人,不配! 太后惊讶,姜妘己竟然知道,而且说的这般准确无误,可是方才她为何不说,想来是听不得春穗被人冤枉。 “兮颜,可有此事?”太后面上一沉,严肃道。 “绝无此事,是公主受了那宫女的误导,诬赖兮颜。”庄兮颜装死不认。 这件事她是万万认不得的,否则她给太后的好印象就会淡然无存。以后更别指望,王后会再次信任她。 姜妘己呵呵一笑,讥讽道“庄小姐非要妘己戳穿你,你才肯承认么?” 春穗听姜妘己如此说,当下镇定下来,公主可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怎会听得别人说她诬告的话。这明明就是找死! “那公主就拿出证据来证明。”庄兮颜冷声笑道,语气强硬,明摆着受委屈的那人是她,姜妘己不过是输了不服气,才污蔑她而已。 一副我自清白无辜,是你姜妘己小肚鸡肠,输不起罢了。 姜妘己笑道“庄小姐十指纤纤,不似妘己这粗壮笨指,刚才庄小姐是用右手的食指,在我的茶叶上抹上石膏粉,庄小姐妘己要查看你的食指,你不会推脱罢?” 庄兮颜不答话,手指迅速的糅合,确定指尖没有沾染之后,才安下心来。 彼时,她手里拿着两片未下水的茶叶,那是她故意遗落在桌上的,她瞧见庄兮颜动作之时,并未全数将茶叶放下去。 她轻轻地抹下石膏粉末在食指上,笑道“怎么庄小姐是不敢让妘己查验么?” 太后见她们两个已然翻脸,姜妘己又如此笃定,她若是一味维护庄兮颜,未免落人口实,伤了姜妘己的心,笑道“你们两个真是小孩子心性,兮颜不若教妘己输的心服口服,让她查验一二,打消疑虑,哀家相信你是不会耍什么心机之人。” “兮颜谨遵太后命令。”庄兮颜叩拜行礼道,看上去十分善解人意,乖巧得很。 姜妘己立刻上前去,拉起庄兮颜的手指细细地看,在她未觉察时,将手指沾染的石膏粉抖落在她暗蓝色的长裙上。 “回禀太后,是妘己多心了,庄小姐的手上并未有什么石膏粉末。”姜妘己走上前去,俯身拜倒。 春穗面无表情,香兰闻言想起姜妘己走过她身旁时,耳语地两个字。 她上下打量庄兮颜,终于教她瞧出破绽来,她附耳在太后耳边道“她的裙上那白色的指印只怕是她大意留下的证据,太后可要奴婢上前去瞧个仔细。” 此刻春穗还跪于地上,这件事又是春穗站出来说的,香兰是她的姑母,自然是要为她说话的,姜妘己正是明白这一点,才对香兰耳语“衣裙”两字。 香兰在太后身边多年,怎会不留心,姜妘己的一举一动落在她眼里,她见到姜妘己轻轻将指尖按在庄兮颜衣裙上时,已经明白衣裙两字所指。 太后盈盈一笑道,“你们两个不要为了这件小事伤了和气才好,妘己你未免小气了些,身为公主,要输得起。” 姜妘己立刻明白太后的意思,她不想拆穿庄兮颜,香兰既然已经告诉她,她如此说,就是要护庄兮颜到底了。 “是妘己一时慌乱,错怪了庄小姐,还望庄小姐宽容妘己。” 庄兮颜大度地笑道“公主年幼,好胜心强,兮颜能够谅解。” 太后教他们二人起身,笑道“兮颜,哀家瞧着你这身衣裙有些宽大,哀家为你做几身如何?香兰你去替兮颜量量尺寸。” 姜妘己淡笑起来,太后终是起了疑心,怀疑庄兮颜,教香兰上前确认她衣裙上的粉末是不是石膏粉。 香兰领命上前,庄兮颜笑得和煦,太后亲自开口要为她做些新衣,这是莫大的恩宠,她怎会拒绝。 香兰佯装比划了两下,凑近看了那指印,确实是石膏粉无疑。后禀告太后,太后的面容立时难堪起来。 果然,庄兮颜亦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149 华美锦缎 庄兮颜面上全是胜利的笑容,姜妘己亦笑起来,谁能笑到最后还未可知呢! “太后,今日之事,妘己很是羞愧,不若妘己出些锦缎给庄小姐挑选做衣裙罢!”姜妘己思忖太后定会做这个顺水人情的。 太后心底明镜一般,她既然并未怪罪姜妘己,自然是要她想法子弥补这件事。 姜妘己此时恰到好处的开口,太后很是满意,果然是一个剔透之人,一点就透,她正有此意,这做衣裳的的锦缎若是由她出,真是两全其美。 一来,既化解了此事,二来,明里是姜妘己的错处,实际上庄兮颜亦不敢说什么。这件如此解决,是最好的。 这样也不教太后为难,也替姜妘己挽回些颜面。至于庄兮颜,太后已经对她冷眼相看了。 “妘己啊,以后说话之前一定要三思而行,否则失了公主身份,丢了王室颜面可就不好了!你既有心,那哀家便成全你罢!”太后面上淡然,实际心底翻江倒海,明明是姜妘己受了委屈,谁教她未拿住庄兮颜的把柄呢。 她作为和事老,又不能揭穿庄兮颜,只得责怪姜妘己两句。 “太后,妘己这次实在是莽撞,春穗亦误导了妘己,妘己向太后请罪,不若就罚春穗半年俸银,罚妘己一年,不知这样一来,庄小姐可觉得妥当?” 姜妘己将错处拦在她和春穗身上,春穗不敢说话,这件事说到底都是她的错,若是有证据再说话,公主亦不会受此委屈。 “好好好,妘己你应该如此,你们主仆二人确实有错,春穗哀家要罚你一年俸银,你可有怨言?” “奴婢不敢,都是奴婢的错,自当领罚。”春穗惊慌道。 就算太后不说,她亦要与公主同罚,只是她不敢再擅自开口,听凭公主做主便是。 “兮颜,妘己的锦缎也是绝佳的上品,多是哀家赏给她的,你就挑几匹教宫里头的裁缝为你做几身衣裙,另外哀家刚才说过,赢的人重重有赏,哀家手里有一块玉如意,甚是精巧,就赏给你玩罢。”太后和颜悦色道,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荡然无存。 香兰惊奇,这玉如意太后与她说过,她本是要赏给姜妘己的,现下太后既然知道是庄兮颜动的手脚,怎还会如此偏袒她。这可不是往日的太后风范,实在不合常理! 香兰怎会知晓太后的心思,有一句话叫做,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太后赏赐庄兮颜玉如意,可是破天荒投一份殊荣,这份殊荣将会替庄兮颜带来嫉妒。 “是,多谢太后赏赐,多谢公主赏赐。”庄兮颜淡笑着领赏。 就算庄兮颜得了玉如意又如何,还不是太后赏赐的,至于姜妘己赏赐的,她不要也得要,因为姜妘己是公主,她是奴婢,庄兮颜只有接受的份。 姜妘己也是存了这份心思,你不穿也得供着! 就算你是庄氏的嫡女又如何,姜妘己的公主身份,依然压她一大截。 庄兮颜领了赏赐,除了那柄玉如意她瞧得上眼之外,姜妘己赏赐的锦缎她怎会瞧得上眼。 过了半日,姜妘己拿来太后赏赐她的三匹南越宫廷御用的苏锦和蜀锦,这可是全天下女子做梦都想拥有的锦缎。有钱也买不到的,专供南越王室。 这些锦缎是夜白送给太后的,因太后不喜花色和颜色,南越国人的穿着大多艳丽,她就赏赐给姜妘己。 姜妘己瞧着虽华丽刺眼,这锦缎若是上身未免太出挑了,她是不喜欢的。既然是太后不喜的,她纵然喜欢,亦不会穿。 庄兮颜这辈子也未见过如此美轮美奂的锦缎,春穗捧到她面前时,庄兮颜双眼放光,哇了一声道“公主,是哪里得来的这般宝贝?” 姜妘己淡笑道“这是太后赏的,妘己也不知是产自哪里,妘己长得不若庄小姐美,穿在身上也枉然,送给庄小姐锦上添花。” 她当然不会如此好心,送她如此美艳的锦缎,让她锦上添花,更加耀眼了,她打的自然是旁的主意。 “公主真是厚爱兮颜。”庄兮颜自觉方才的举动有失分寸,立刻掩了那井底之蛙的表情,教文恵收下道谢。 “庄小姐如此貌美,想必穿上如此出彩的锦缎衣裙,必定会更加吸引人。说起来,太后的生辰快到了,庄小姐既然入得春秋殿侍奉太后,自当为太后的生辰费些心思。”姜妘己满是为庄兮颜打算道。 太后的生辰快到了不假,不过想着庄兮颜平日的穿着,她又怎会放过太后生辰这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呢。 她进宫来多日,还未在什么大场合露过脸,这一次她必定会借着太后的生辰弄出些动静来,也好教人一睹她庄氏嫡女的风采。 “多谢公主提醒,兮颜自当尽心竭力。”庄兮颜作势行礼。 姜妘己并不在意这些虚礼,行礼如何,不行又如何,庄兮颜心高气傲,又怎会真的尊重于她。 不过,姜妘己的心思不是要教庄兮颜尊重她,而是往后惧怕她,日日恨她! 庄兮颜既然这么爱赢,那么他日她定要教她输得异常惨烈,这几匹锦缎果然可惜,但若不出手阔绰,怎会将她引进陷阱呢。 这样的锦缎,只怕这大滇后宫没有几个人拥有。庄兮颜怎可能不高兴? “庄小姐,妘己先走了。” “兮颜送公主。” “不必客气。” 庄兮颜送姜妘己至偏殿门口,迫不及待地回殿里拉着欣赏起那些锦缎,她贵为庄氏嫡女,竟不曾见过如此耀眼的锦缎,不知这锦缎产自何处。 她用手拉着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甚是得意,华服本就该配美人,姜妘己怎会配得上这些锦缎,算她识趣。 这些锦缎亦只有她能匹配,能驾驭。不过姜妘己的眼光还不错,这几匹锦缎是她所喜欢的没错。 “公主,那些锦缎多美啊,公主为何不留着自己穿,为何要送给这个小心眼的女人?”春穗不知姜妘己的打算。 在她眼里,庄兮颜已经是一个手段卑劣之人,害得公主赔上了这些美丽的锦缎,实在可恶极了! “春穗,等着瞧罢,有她哭的时候,她跳得越高,摔下来就越疼!”姜妘己眸光里满是厉色。 既然你庄兮颜喜欢耍小手段,装无辜,那么她姜妘己亦不是受气包,窝囊废! 与人斗其乐无穷! 这一次,太后再也护不了你了! 150 闹出幺蛾 今日是太后的五十大寿。 尝羌早已命人张罗,太后近几年来还未办过大场面的寿辰。 今年是五十寿辰,太后亦想见见多年未见的某些人。 太后五十寿辰在南宫举行,一来南宫宽敞,可容纳上千人,二来南宫景色怡人,此时正是二月,百花竞艳,太后的生辰在南宫举行,更添热闹。 这南宫早已提前两个月由各娄妃张罗宫女、宫监数百人布置打点,此次可谓是声势浩大,场面尤为庄重。 大滇后宫的一应物件,都派上用场,环绕青云湖饶了一圈,青云湖的正上方搭了戏台子,今日真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受邀出席的除了朝堂的重臣及家眷,还有势力稍微小一些的氏族家眷,这宫里宫外俱都人满为患。 一眼瞧上去人山人海,各种贺寿声不绝于耳。 今日,姜妘己与庄兮颜代太后收礼收到手抽筋,毫不夸张,单一家氏族送来的厚厚一摞礼品单,一个人就要点上半个时辰,姜妘己每点一样,还要亲自查验可有缺损,碰撞,然后才登记在册,允许入库。 她天还未亮直到忙到午时三刻,实在累得慌,命春穗替她清点,稍微歇息片刻,春穗自不敢大意,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不肯错过宫女、宫监的任何动作。生怕他们稍不小心碰着,摔着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 在姜妘己心底,太后此次做寿,又是五十大寿,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收礼,几间宫殿已经被络绎不绝的各种奇珍异宝,稀罕宝贝,各种撩人眼花的宝贝填满了。 抬眼望去,还未清点礼单的奴仆排了长长的几大排,庄兮颜亦忙得不亦乐乎,连喝口水都顾不上。 幸而娄妃派了三十多个得力的宫女前来帮忙,加上春秋殿的宫女六七十人,她们这近百人的清点礼单入库的任务才算圆满完成。 午时三刻,她与庄兮颜匆匆去换衣裙,才入了席。 姜妘己先入席,她换了一件颜色清丽的淡紫色银镧边如意纹长裙,梳一个惊鹄髻。 她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间,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引。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魂牵蒙绕。 远处的旻天见了姜妘己今日姜妘己的让人眼前一亮,既不出挑,也不埋没,放眼望去却是一眼就能瞧出来。 太后居于首位,其次是尝羌,而后是娄妃,庄妃等贵妃、昭仪。 她的案几就在娄妃旁边,在宫中的地位让人一目了然。其余公主皇子都在她的后面。 可见,她在太后心目中的位置,单这个位置就让后宫一众妃嫔和公主望尘莫及。 她本今日要随侍太后身旁,可是太后不准,非得给她安排了今日的位置。庄兮颜则不同,她不是公主,无坐席,只能随侍在太后身边。 姜妘己感受到一些嫉恨的目光,如坐针毡,这位置实在是刺眼得很,她遂起身,到内殿帮着春穗使唤宫监、宫女做事去了。 她今日穿得虽不特别出挑,她方才坐在席上时,已经吸引了无数艳羡的目光,还有一些轻蔑的目光,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嫉妒目光。 这让她无所适从,她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场合,有些不适应,并不是怯场,不过觉得没必要让那些人肆无忌惮的观看,打量罢了。 今日晨起时,她侍奉太后起床,太后一起来直说头疼,可今日实在事多,太后不让请太医,强自撑着。 姜妘己这时忙过之后才有空去做她早就想到的一件事。 太后头疼是顽疾,她特地用端木锦教她的一味药,切成片与茶一起泡制,给太后服用。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只是问过太医院的太医,得了太医的肯定,登记在册,才敢用药。 此时,她正在切川穹,庄兮颜刚好路过,她趁机鬼鬼祟祟地躲着瞧姜妘己作甚么。 姜妘己煮好治头痛的茶时,端去给太后,太后正要饮下时,庄兮颜竟然一把夺过太后手中的茶盏。 她的这一举动立刻引得在场数百人的注目。 她今日果真穿着姜妘己赏赐她的其中一匹孔雀蓝的锦缎长裙,穿一件薄透的樱草色薄春衫,那锦缎的流光溢彩立马为她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过,众人一瞧她的锦缎长裙颜色和花样与娄妃的竟然一模一样!只衣裙的款式不同罢了... 众人瞧瞧她,又瞧瞧娄妃,不禁窃笑不已,庄兮颜这是疯了么,竟敢与娄贵妃穿同一匹锦缎的衣裙! 就在众人为回神时,姜妘己大声呵斥道“庄兮颜,你疯了么?你竟敢当众对太后不敬!你犯了死罪,知道么?” 姜妘己这一声呵斥让所有人都回神望她,暂且忘记了庄兮颜衣裙与娄贵妃撞衫一事。 “哼,犯了死罪的是公主你罢!你竟敢在太后的茶水里下毒!你是何居心!”庄兮颜仿佛拿住了姜妘己的把柄一般,嚣张的大声道。 “你说什么本公主听不懂!”姜妘己矢口否认道。 她心底嘲笑,庄兮颜的聪明也不过如是,这不是落入陷阱了么? “你还想抵赖,你看这是什么?这是你方才煮茶的废弃茶叶,里面还有你用来毒害太后的药引!”庄兮颜放下茶盏,顺手接过文恵手里碰着的铜壶道。 尝羌登时恼怒道,“拿过来我瞧瞧。”庄兮颜立刻双手捧过那铜壶给尝羌瞧。 尝羌看了一眼,眸光锁定庄兮颜,不怒不喜,像看一个傻子一般“你知道你所说的药引是何物么?” 庄兮颜非常有把握的开口答道“回王上这里面的是川穹,可至活血化瘀,是哺乳期的妇女的最佳选择,但是妘己公主却将它与茶叶混煮,分明是想毒害太后!” 尝羌立刻脸色大变,瞧着姜妘己,她自诩医术了得,怎会用川穹给太后煮茶!这是大逆不道!太后已经年迈,她如此胆大妄为,与谋害太后性命有何分别! “妘己,你还有何话可说?!”尝羌怒声呵斥! 太后则正襟危坐,瞧着这场令人意外的热身戏。 151 跳梁小丑 姜妘己缓步上前,笑道“父王息怒,这铜壶里的茶叶并不是给太后饮用的。” 尝羌疑惑。 庄兮颜满脸不相信道“妘己公主真会耍赖,刚才奴婢瞧得清楚,亲眼看见你煎煮好这铜壶里的茶叶端给太后,那杯盏里的汤亦是证据!” 姜妘己淡淡一笑道“本公主竟不知庄小姐还有这等偷窥别人的嗜好?看来只有请太医前来查验一番,方能洗脱本公主谋害太后的嫌疑了。” 姜妘己此话一出,在座的孟氏一族的人群中,有人哑然失笑,不过只两声,声音就断了。 庄氏一族的脸色很难看,有几人怒目而视对面的孟氏一族。 孟氏与庄氏本就水火不容,孟氏此刻听到姜妘己嘲讽庄兮颜,自然会发笑,那发笑的之人正是孟凎的女儿孟颖。 孟颖的目光不偏不倚的挑衅庄如娟的目光,庄如娟的哥哥庄少灏的目光一瞟庄如娟,庄如娟吓得立刻低头,不再挑衅孟颖。 庄如娟与庄少灏是大行令庄泓博的一双儿女。 太后旋即开口道“查,妘己若真是你所为,哀家定饶不了你!” 太后虽如此说,心底是相信姜妘己不会如此害她的,这样说是为了尽快解决此事,姜妘己既敢说教太医来验,那这件事就不是她所为。 庄兮颜笑得明媚,胜券在握一般,她并未看错,姜妘己的确是亲自端了那铜壶里的茶水给太后,这下她拿准了把柄,太后必定重责她,王上必定饶不了她,她这条贱命就要难保了! 姜妘己一死,旻天必定会死心,她要与旻天在一起,就容易多了。 只是她还看见她自己的衣裙与娄贵妃一模一样,娄贵妃已经黑了半边脸! “父王,方才女儿亦看见妘己在后殿鬼鬼祟祟地煮茶,当时不以为意,现在听庄小姐如此说,才觉得细思极恐,妘己真是要谋害太后!”说话的是姜梓蔻。 姜妘己无语,姜梓蔻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她怎么这种时候还要出来疯咬一口? 庄少昕听闻姜梓蔻的话,脸上厌恶至极,这个女人怎么哪里都有她! 庄少卿与庄少昕心领神会地闭口不言,只鄙夷地瞟了姜梓蔻一眼,眸中厌恶之色溢于言表,透露无疑。 尝羌立即命邵隐叫来钟太医。 钟太医躬身取过那杯茶水,用鼻子一闻,又用筷子蘸了些许在舌尖品尝,继而跪下禀道“太后,王上,这茶水里的确放了一味药。” 庄兮颜立即得意地笑道“公主你还有何话说?” 尝羌气得帅翻面前的茶盏,吼道“姜妘己还不跪下!” 太后面容一变,难不成姜妘己遭人陷害不成?她还是不愿相信姜妘己竟敢暗地里谋害她! “王上息怒,微臣的话还未说完。”钟太医不急不缓道。 王上总是这样一副容易暴怒的模样,等不得人把话说清楚就要问罪。 “你倒是快说呀!”尝羌脸色一沉,这钟太医总喜欢说话说半截。 “这茶里并不是庄小姐所说的川穹,而是治疗鼻炎的辛夷花,这辛夷花与茶混煮又可治头痛,是妘己公主专为太后的头疼病研究出来的,而且前些日子已经报备太医院。太医院早已找人试吃,不曾想余太医和十几个患有头疼的人吃了以后,头疼的毛病在七日之内竟然好了。妘己公主这个药方实在令微臣们佩服不已!” 钟太医说罢向姜妘己行了一礼,眼眸中充满钦佩之情。 这样的简单的方子太医院竟无人想出来,妘己公主却只花了十多日就想出来,实在是令太医院的数百人汗颜。 “原来如此!”尝羌恍然大悟。 庄兮颜不肯相信,心想一定是姜妘己收买了钟太医,“妘己公主,那这铜壶里的残渣你又作何解释?还有钟太医你说公主煮的是辛夷花茶,为何这铜壶中的是川穹呢?如此巧言令色,不知公主给了你多少赏银收买你?” 庄兮颜的话正是尝羌与在座的人疑惑的地方,既然茶水与铜壶里的残渣对不上,定然是太医说谎! “钟太医,剩下的就由本公主解释罢。”姜妘己上前两步,审视庄兮颜的美眸。 不曾想,她竟错看了庄兮颜,她平日里的那般大家闺秀的温婉,娟秀的作态与今日的她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今日的庄兮颜如跳梁小丑一般! 她今日虽也是彬彬有礼,不曾冒犯和顶撞谁,但她处心积虑地抓姜妘己的错处,一心要将她置于死地,光这一条,姜妘己都不会让她好过。 “这铜壶里的茶叶和川穹是妘己所煮没错,但不是给太后喝的,是给我自己喝的。川穹有助于活血化瘀,又能行气止痛,女子总有那么几日不顺当,这茶就是妘己的缓解之药,是我自己配给自己喝的。方才妘己在后殿疼痛难忍,故而才忍不住煮来吃。” “至于太后的辛夷花茶亦是妘己所煮,不过辛夷花也是缓解疼痛的良药,妘己煮好太后的茶之后,将辛夷花取出放到自己的药中一并煮,所以那铜壶中除了川穹还有辛夷花,细看便知。” 姜妘己取过庄兮颜手里握紧的铜壶,递给太医,钟太医不得不对姜妘己的说辞震惊,她竟如此精通医理! 钟太医用手挑出白色的细碎花瓣细看,“确实是辛夷花没错!公主竟对医理有如此高的造诣,令微臣膜拜!” 他说完,抱着铜壶下跪,向姜妘己行礼叩拜。 这时,真相大白,姜妘己不过是施以手段,就骗得庄兮颜上当,当众指认她谋害太后,也是庄兮颜大意,对医理不通。 不说庄兮颜不通,这种药茶岂是她能通的,太医院的人尚且有人不通呢,何况她呢? 姜妘己往日总有意无意地当着庄兮颜的面取来川穹煮茶,却又不喝,全数倒掉。故而,庄兮颜好奇就自己去翻医书,才知道姜妘己煮的是川穹茶。 今日在后殿见到她竟把煮好的川穹茶端给太后,立刻联想到川穹的药效,出来指认姜妘己谋害太后。 她哪里知道这是姜妘己前几日就布好的陷阱,等着她跳呢。 “妘己,真是哀家的好孙女,你这般用心,哀家竟不知晓。”太后伸手招呼姜妘己过去,宠爱地扶上姜妘己的精致小脸。 这时,春穗缓缓跪下,依着姜妘己教她说得话道“太后,公主前些日子瞧着太后头疼难忍,日日研读医术至天亮,熬了两个通宵,您是没瞧见,公主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奴婢瞧着都是心疼。” 姜妘己恰好好处的开口道“春穗住口,休要在太后面前嚼舌根!” 瞬时,姜妘己孝顺,医术精湛的形象深刻地伫立在众人心中。 152 自讨死路 春穗随即住口,太后恩准春穗起身。 尝羌展颜笑道“妘己真是有心,父王错怪你了。” 姜妘己亦笑将起来道“父王,妘己做得不好,没能及时医治太后的头疼,是妘己无能。” 庄氏一族此时的面上十分尴尬,不曾想庄兮颜竟会当众想揭穿姜妘己,没想到被人家反手为胜,她真是空担了一个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名声! 她真是丢进了庄氏一族的颜面! 庄泓赦的面上隐有怒意,不知王上会做何决断? “唉,妘己你休要如此说,你能有此孝心,哀家已经心满意足,现在头都不疼了。”太后作势扶额笑道。 庄兮颜见姜妘己已经扳回败局,不得不跪下向王上请罪道“奴婢一时大意,会错意,才冤枉了公主,还望王上宽谅。” 尝羌见庄兮颜这般打扮和容貌,心底有几分热浪拂过,开口道“你的确该罚,本王听说你等会儿准备了一个舞助兴,一定要卖力些才行,这样方可抵消你的大意。” 庄兮颜旋即笑起来,“多谢王上,奴婢自当尽心!” 姜妘己躬身扶起庄兮颜道“庄小姐何错之有,这宫里头的人要都是如你一般谨小慎微,太后与父王方能减少许多威胁,你照顾太后,如此谨慎小心,不因妘己是公主,就打消疑虑,该赏赐你才是,父王您觉得呢?” 庄兮颜面上虽在寡笑,却笑得十分勉强,很是难看。 尝羌听姜妘己如此大度,竟未觉得自己委屈,还为庄兮颜请赏,登时龙颜大悦。他的女儿果然不是斤斤计较的闺阁女子。 他此刻瞧着庄兮颜的这身衣裙与娄贵妃一模一样,暗自对比一番,只有庄兮颜才穿出了这身衣裙的千姿百媚。 庄兮颜的容貌与才情是大滇人众所周知的,如此一瞧,娄妃虽有姿色,这孔雀蓝却是少女穿起来方显容光,娄妃立刻被比了下去。 尝羌收回心神荡漾的心思,大笑道“妘己如此宽容,真是父王的好女儿,既然你这当事人提出赏赐庄小姐,那父王就赏她云锦五十匹,珠宝钗环各二十对如何?” 他眼神扫视庄兮颜,瞧见她身段生得玲珑有致,腰肢正好盈盈一握,当然该赏些布匹给她,不枉了她的好身材。 他如此赏赐,不多亦不少,表面上是抬高庄兮颜,实际从赏赐的物件可看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多谢王上赏赐。”庄兮颜俯身谢赏。 姜妘己转而盈盈笑道“庄小姐真是讨人喜欢得很,前几日太后赏赐她一柄玉如意,妘己亦送她几匹锦缎,不想这锦缎穿在她身上当真是耀眼夺目,美轮美奂。” 庄兮颜闻言,抬高了下巴,自信万分,若论身材样貌,她的确是是在座女子中的独一个。 尝羌的目光落在庄兮颜引人注目的胸口,被姜妘己瞧见,尝羌这好色大王的名声如假包换。 “奴婢多谢公主抬爱。”庄兮颜故意扭动腰肢作了一礼。 娄贵妃看在眼里,怒在心底,庄兮颜的锦缎竟然是姜妘己赏赐的!可是她的确是裁缝那里寻来的,怎会如此一模一样? 她暗怪自己挑花了眼,才与庄兮颜撞了衫,庄兮颜既非妃嫔怎配穿如此华丽的衣裙。实际上是她的嫉妒心作祟,今日她被庄兮颜狠狠地比下去了。 顿时,她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她已经沦为笑柄一般。她定要找个机会惩处庄兮颜这个小贱人! 经此一闹,太后有些乏了,开口道“妘己,你再去替哀家煮杯方才你说的医治头疼的茶来吃。” 姜妘己答应,退下去。 姜梓蔻亦悄悄离席。 而后,姜妘己与春穗重回南宫后殿煮茶,姜梓蔻亦出现在殿内。 姜妘己有说有笑的煮茶,春穗想起方才庄兮颜竟没被惩处,反而全身而退,公主又为她请赏,实在猜不透公主是何打算。 她十分不解道“公主,方才您为何要放过那庄兮颜,她上次故意使诈赢了公主,这次又想陷害公主,您为何还要原谅她,为她请赏?” 姜妘己瞥见姜梓蔻的裙角,盈盈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也是为了太后好。” 姜梓蔻暗中瘪嘴,你这样心思毒辣的贱奴,也会饶人?看我这次不把你置之死地! “公主真是心慈手软,她这样的人不配公主原谅,她以后必定会弄出许多幺蛾子来。” 两人说话间,茶水沸腾,姜妘己趁机悄悄对春穗道“你去叫庄少昕到如安殿的院子找我,就说我与姜梓蔻发生争执,姜梓蔻要杀我,快去!” 因茶水扑哧扑哧地滚煮开,声音掩盖了姜妘己与春穗说的话。 春穗莫名其妙,注视姜妘己的眼眸,姜妘己在她手掌中写下“速去。” 春穗立刻起身,姜妘己作势起身,晕倒在地,春穗大惊开口道,“公主你怎么了?公主你坚持住,奴婢这就去找太医!”说完火急火燎地奔出殿外。 姜梓蔻见姜妘己倒地不醒,立刻冲进殿来,抄起厨房的菜刀就朝姜妘己砍去,姜妘己觉察到,险险避过,与姜梓蔻拉扯在一起。 她假装奋力与姜梓蔻抢夺菜刀,实际上将她慢慢推入隔壁如安殿的院子里。 姜梓蔻恶毒地咒骂姜妘己道“你这个贱奴,为什么还不死?你竟敢装晕骗我!看我今日不杀了你!” 姜妘己笑嘻嘻道“贱人为何骂我?” 说着,脚步并未停下,拉扯住姜梓蔻的手臂往如安殿的方向拖拽,尽量拖延时间。 “贱人就是骂你!”姜梓蔻的气力只有姜妘己的一半,一边抵抗姜妘己的拖拽,一边拼命把手里的刀靠近姜妘己的脖颈处。 就在她快要靠近姜妘己的脖颈处时,姜妘己猛地牵制住她的右手,庄少昕已经火速赶过来。 他看见的一幕就是姜梓蔻发疯一般,拿着菜刀架在姜妘己的脖子上,要杀姜妘己。 他惊慌失措,三步两步冲到两人面前,帮着姜妘己夺取姜梓蔻手里的菜刀,庄少昕的力气更大,几下抢到菜刀握在手里。 就在他奋力拉开两人时,姜妘己脚下不稳,晃了晃身,顺势用手肘拐了庄少昕拿菜刀的右手一把。 庄少昕手里的菜刀不可控制地朝姜梓蔻的面门砍去.... 153 推入深井 姜妘己重心不稳,栽倒在地。 庄少昕手里的菜刀不偏不倚地斜砍在姜梓蔻的面部,随后姜梓蔻发出一声破天惨叫“啊!!!” 姜妘己捂上了耳朵,庄少昕惊恐地猛地扔掉了菜刀,呆立原地。 姜梓蔻惨叫连连,鲜血从她面容上喷薄而出,痛哭不止。她痛得龇牙咧嘴,扭曲了面庞。 庄少昕弯身想要触碰她,姜梓蔻尖叫道“你不要碰我!!” 姜妘己这才放下双手,瞧着他们两人,姜梓蔻猛地起身,向姜妘己撞去,庄少昕反应神速,挡在姜妘己面前。 姜梓蔻惨笑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面容狰狞扭曲,血流不止,衣裙和脖子上全是血,可是她还是不罢休,疯狂地抓扯姜妘己,那模样百分百惊恐骇人。 就像地狱索命的鬼魂,她声音都扭曲了,面上的伤口被她猛力地动作炸裂开,血流如柱,可是她还是一样不管不顾地龇牙咧嘴地攻击姜妘己。 她虽被庄少昕死死的扣住双手,她的利齿疯狂地啃咬庄少卿的肩膀,俨然发疯的禽兽,无人能挡一般。 姜妘己躲过姜梓蔻的攻击,大声喊道“把她推入井底!快啊!” 庄少昕的力气已经快要被姜梓蔻的疯狂耗尽,他终是不忍,仰头叹了一口粗气,随后发力猛地一路推捻姜梓蔻至井口旁。 姜梓蔻死不放手,就像生长在庄少昕身上的皮肤一般,笑得万分狰狞,她的面容已经被鲜血淹没,只露出一口白牙道“你们这对贱人,今天总有一个陪我下地狱!” 说罢,姜妘己瞧见她面上的血流进她的口内,她被鲜血一呛,竟然一口吞咽下自己的鲜血!!!! 姜妘己这才觉得姜梓蔻疯了!! 庄少昕被姜梓蔻吞咽鲜血地动作骇住,双手却还紧紧箍住她的双臂。 “你倒是快点啊!来人了!!”姜妘己不得不开口催促,虽只一刻钟时间,但姜梓蔻的惊叫只怕已经引起众人的注意,若是再与姜梓蔻纠缠下去,死的人就是他们两个了! 庄少昕情急之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只瞬间放开姜梓蔻,发力猛地将她推入幽井中。 只听下坠的姜梓蔻传回一句“我定会向你们索命!”接着,啪地一声落水声,姜梓蔻的声音终止。 姜梓蔻一路坠下深井,她并不会习水,一直沉入井底... 姜妘己跑过来在井口张望,井面不见姜梓蔻的尸首,庄少昕亦在慌张地张望,索性未见姜梓蔻浮上水面,这才长吁一口气。 “现在怎么办?”庄少昕慌乱的开口道,他的胸口起伏不定,方才用力太多,这时惊吓不止所致。 “盖上井盖,当做什么都未发生过!”姜妘己已经扶上井盖,示意庄少昕帮忙。 庄少昕还在惊恐之中,木纳地搭上手,使不出力气。姜妘己暗觉他无用,一个大男人杀个人竟这般失魂落魄。 奈何铜质的井盖实在是太重,她一人根本磨不动,她开口道“庄公子,你是要留在此处等人来拿,抵命给她么?” 庄少昕怔愣地回神,猛地发力,两个人终于合力推上井盖。 “你快回去罢,记住,你从未来过此处,你没有见过我,也没见过她!”姜妘己瞧着庄少昕有些恍惚神游,提醒他。 他依然痴痴傻傻般点点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教宫女传话给我,我赶过来,却将她杀了,你能告诉我,你与她发生了何事么?” “她方才突然疯癫一般尾随我,口里说着要先杀了我,再杀了你,想来是因为你们那件事,她受了刺激才这般罢。” “她那日不是表现得毫不在乎么?怎会就疯癫了?”庄少昕似自言自语,若有所思般。 “你说笑呢?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公主,被你糟蹋完,会真的好受么?何况你还说出什么宁死不娶她的话,她不受刺激才怪!” 姜妘己把一股脑的错误引给庄少昕。 “唉,我真是作孽!我要向王上禀明,是我杀了她!”庄少昕如释重负一般泪中带笑道。 “我看你八成也疯了,你一旦说出去,连带着庄氏一族也会受牵连。若是父王知道你不仅玷污了她,还将她杀了,旁的不说,你父庄泓赦与你的性命,还有那日杀害宫女之事,再顺藤摸瓜查出在场的我和庄少卿,死的人就不止你一个。若你真的说出去,庄氏一族只怕就此土崩瓦解!你自己好好掂量!” 姜妘己咬重了最后几个字,这件事牵扯其中的人不止他们两个,这件事一旦被揭露,死的人会更多。 她知道庄少昕最在意的就是庄氏一族,他虽有几分懦弱,但是定会为家族考量,不会说出此事。 “公主的话少昕记住了,还望公主替少昕保密。”庄少卿舒了一口气,似看破红尘一般,无所牵连地口气。 “你放心,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死就是我死。我绝不会泄露出去!” 姜妘己不再发誓,这件事她也牵连其中,与庄少昕的命运相连,她自然不会说出去。 “嘘,有人来了。”姜妘己听见人跑步地声音。 “公主,你怎在此处,你没事罢?”姜妘己舒缓一口气,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春穗。 “春穗,我没事,你且去继续煮茶罢,我有事与庄公子说。”姜妘己见春穗面上满是疑惑,放下心来,幸好她什么都不知道。 “是。”春穗行礼转身离去。 “你这宫女可知晓此事?”庄少昕不免怀疑春穗,姜妘己杀不得,这春穗不过是一个宫女,自然是杀得。 “她并不知晓,也未看到姜梓蔻,你放心罢。我教她去叫你时,佯装昏倒,而后姜梓蔻才冲进去的。”姜妘己毫不避讳地说出来。 “那就好,我先回席了。”庄少昕此时已经恢复神色,面上虽有忧愁,说话却是明澈很多,不似方才那般慌乱。 他走后,姜妘己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幸好庄少昕赶到,否则她还真没把握杀了姜梓蔻。 如今这杀人凶手变成庄少昕,是最好的结果。以后,庄少昕的命门就被姜妘己紧紧地攥入手中。 她对姜梓蔻的死,一点也不同情,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只是祸害而已,死就死了。不知等人发现她失踪时,会不会找到此处来。 姜妘己抬眼瞟了一眼井盖,定下心神走出如安殿,这里幸而无人居住。 这口井就是姜梓蔻最后的坟墓。 154 出尽丑相 姜妘己转入后殿,春穗已经不见了。 她去到太后的寿宴时,歌舞已经开场,场面还真是壮观,十八个美女鱼贯而出,轻摆水袖,扭动腰肢,丝竹声声,编钟委婉动听,这是一幅美人舞动的画卷。 在场众人瞧得津津有味,庄少昕却埋头不语,也不瞧戏台上的美艳的舞姬。 舞姬舞得连绵意长,宛如行走的水蛇,灵动而热烈。 个个装扮得花枝招展,穿得轻薄撩人,在座的人群中偶尔有几声喝彩,还有几人在交头接耳的讨论哪一个长得出众,哪一个舞得最好,哪一个腰肢最柔软。 台上的舞姬再美,姜妘己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庄兮颜何时上场,听闻她要独舞,不知可有什么看头。 姜妘己的眸光一扫,瞧见娄妃正恨恨地盯着庄兮颜,时机已到。 至于为什么娄妃与庄兮颜为何会穿得一样,自然是姜妘己收买宫里的裁缝,卖力推荐娄妃那匹姜妘己送去的锦缎。 试问,在众多大同小异的云锦罗锦中,若是出现一匹一眼就瞧出与众不同的,谁会不多看几眼?这时候,裁缝再殷切的推荐一番,再夸赞娄妃若是穿了如何如何美艳,如何与众不同,她怎会不动心。 就算知道这孔雀蓝是少女喜爱的,凭她今日协理六宫的地位,如何服老,自然会当仁不让地选择裁剪一身。 姜妘己走到娄妃身侧,俯身道“娄贵妃为何这般恼怒?这台上的歌舞不好看么?” 娄贵妃见是姜妘己,招手附在她耳畔道“妘己,庄兮颜那身衣裙真是你赏给她的?” 姜妘己笑盈盈道“是啊,妘己还奇怪为何娄贵妃与她穿得一模一样,约好似得。不过那锦缎的真正主人是太后,是太后教妘己做个顺手人情,借妘己之手赏给她的,妘己不知太后是何意。” 她把赏赐锦缎这件事推给太后,这样一来,便不是她的过错,娄妃纵然怀疑,也怀疑不到她身上。 娄妃根本琢磨不透太后的心思,毕竟太后很多时候对她都是爱搭不理地应付。都是姜妘己做两人之间的传话人,娄妃已经把姜妘己当做太后最喜爱的公主,她还要倚靠姜妘己替她在太后面前多多美言呢,此时她是不会怀疑姜妘己的。 “原来如此,本宫这一身是宫里的裁缝寻来的,想来也是出自太后那里咯?” 姜妘己心底嗤笑,但她面上未表露半分。“贵妃可想找她出口气?” 这里的她自然不是太后,而是庄兮颜,姜妘己等这一日等了好久了呢。 娄晴面上含笑道“公主有什么法子?” 姜妘己悄声道“待会她上台时....”后面的话被众人的喝彩声淹没,但娄晴听得真切。 她离开时,娄晴痴笑几声,命宫女照姜妘己说的去做。 娄晴不得不承认,姜妘己当真是绝顶聪明之人,又狡猾,心思又深沉,她果真没瞧错人。 庄兮颜出场时,着一身鹅黄色的轻薄舞衣,那衣裙似量身定做一般,上身贴身,裙摆飘扬,随着她娴熟优美的舞姿飘荡,裙裾飘飘,宛如仙子下凡尘。 座下的人无不痴痴地瞧着庄兮颜,只见她美目盼兮,双足柔弱无骨般旋转跳跃,身姿随着她的双手摇曳转动,不停地摆动,腰肢如拂柳扭来扭去。 尝羌看得痴迷,这等身材,这等容貌,这等舞姿,可称为绝佳之色! 就在庄兮颜一个大摆动的扭转身姿时,她薄如蝉翼地鹅黄色外裙忽然崩裂! 只见一袭鹅黄色的长裙缓缓飘落在地,只剩里面地贴身亵衣围拢胸口,下裙是一条白色的彩蝶图案的留仙裙。 她吓得不知所措,跌倒在地,露出半个身子的春光一览无余,在座的无不惊呼! 有人背过身去不看,亦有人大笑不止,还有人垂涎欲滴的拍手称好。 庄兮颜的外裙脱落,露出诱人的曲线春光,众多男子都瞧见了她的半个身子。 庄氏一族的人脸上铁青着,孟氏一族笑得很大声,掩盖了全场的笑声,庄兮颜可谓是丢尽了颜面,任人用眸光揩油。 尝羌第一个反应过来,犹自脱下身上的长袍,亲自走上台去,替庄兮颜披在身上,又将她抱下台来。 庄兮颜感激涕零地目光灼热的瞧着尝羌,仿佛瞧一个救世英雄,立时尝羌的形象在她心目中高大起来。尝羌这一出英雄救美可谓出尽了风头。 他一出场,在座的寂静一片,全都闭嘴不敢出气,追随尝羌的目光而至,庄兮颜啼哭不止,尝羌竟耐着心性安抚她。 姜妘己暗笑,她的好父王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抱得美人归的机会,这下庄兮颜只怕要以身相许了。 她今日在台上教几百人瞧见她的抹胸亵衣,露出一大片春光,以后谁还会娶她? 大滇虽民风奔放,但是对女子的穿着尤为忌讳,庄兮颜竟当众露出抹胸亵衣,是万分丢人的事情,是要受人耻笑的。 尝羌此刻出手救了她,除非将她纳入后宫,否则庄兮颜这辈子注定要孤老一世了。 姜妘己的法子虽毒,但一劳永逸,她这辈子妄想再攀上旻天,姜妘己并不是嫉妒,只是觉得庄兮颜这样的为人实在是配不上旻天。 所以,才想出这么一计,借着娄妃的手,彻底摧毁庄兮颜。 庄兮颜还在声声啼哭不止,尝羌一直温言软语地安抚她,命人带她下去换装,这才舒了一口气。他的手上还残留庄兮颜身上的脂粉味,他暗暗闻了一下,真是心旷神怡。 方才姜妘己告诉娄妃的是,教她趁着后殿的人来人往,跳舞的舞姬进进出出的机会,教个不起眼的宫女进去,偷偷破坏庄兮颜的舞裙。 姜妘己前两日就见过庄兮颜试穿这条鹅黄色的舞裙,适才直接告诉娄妃舞裙是鹅黄色的。 那小宫女钻进庄兮颜换装的寝殿,十分利落的拆掉衣裙的线头线尾。 这件鹅黄色的舞裙做工很是精巧,只由两根线贯穿,小宫女拆掉其中一根线的线头线尾,这一件舞裙也就成了废品。 庄兮颜舞动时动作幅度跨度大,轻轻一撑,就崩开了舞裙,才落得出尽丑相的下场。 娄妃方才笑得直不起身,立即赏赐办事的小宫女。 姜妘己则瞧见旻天的眼神远远地注视她,教她躲开不得。 庄兮颜下去之后,又一批舞姬已经登上台来。 她们只舞了一小会,姜妘己听见孟颖与庄如娟隔着几丈的距离在争吵,却听不清吵些什么。 155 互相辱骂 台上一片舞姿曼妙,礼乐齐响,舞姬妖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舞台,唯有庄如娟与孟颖的争吵声有些刺耳。 孟氏一族与庄氏一族的人都是闲闲的看热闹,未有人出面阻止,庄氏一族只有小辈在场,庄泓赦等见了方才庄兮颜丢人之后,早已离席而去。 孟凎与孟琰则带着小辈送来贺礼,听完一出戏,便告辞离开。 两人都是公务繁忙之人,想着等晚膳时再回来,也不会有何不妥。 孟颖是孟凎的大女儿,比孟琳小上一岁,今年十四。性格确实毫不温柔,原本孟凎有意送她入宫,无奈她的性格偏偏教人头疼,这才换做孟琳。 只听孟颖嗤笑道“哎呀,有些人啊,既然舞技平平,还敢上台丢人现眼,还教人全部看光光了!哈哈哈...” 庄如娟自小骄傲,这时听到孟颖的话,气得大声道“不知是哪家没教养的狗,在此地乱叫乱吠,吵得人聒噪!” 孟颖一听庄如娟竟骂她是狗,完全怒了! 问题是孟氏家族的人都在笑,孟奕、孟帆、孟琛、孟恺、孟弦、孟雪,孟涵、孟蕊,连孟宇、孟珺琪、孟采薇,这几个庶出的都敢嘲笑她! 她可是孟凎的女儿!她的父亲是太尉大人!她的姑母是王后!庄如娟竟敢骂她是狗,真是欺人太甚! “你说谁是狗?小娼妇?”孟颖涵养再好,也受不住庄如娟骂她是狗,这狗是卑贱的禽兽,她可是孟氏的二小姐,尊贵无比,怎能任人践踏。 今日,她就豁出去了,索性骂个痛快!她什么都不管了! “你才是小娼妇,小小年纪竟说出如此污言秽语,不知你那娘是如何教导你的?”庄如娟不甘示弱,骂了回去。 这天下庄氏可是占了一半,你孟氏是什么狗东西,不就占了孟南萸的王后身份,可惜她是个不会下蛋的贱女人! 你们孟氏门风败坏,活该生不出儿子!庄如娟十分解气地暗笑,面上笑得灿烂无比。 这在孟颖看来无比刺眼,庄如娟竟然还敢笑!这个贱女人,她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嘴!用火烧了她! 孟颖怒不可竭,叱喝道“我娘自然是教我,不要学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比如做一名舞姬,比如不要当众脱衣勾引男人!” 她边说话边笑,她说的自然是庄兮颜,这场骂战正是有庄兮颜引发,两个人互不妥协,越骂越起劲。 庄如娟听到孟颖竟还敢辱骂庄兮颜,立刻火气,庄兮颜的地位在孟氏一族的孙字辈是最高的,昔日对庄如娟亦是关爱有加,她怎么忍得了孟颖对庄兮颜的辱骂! “这世上啊,就是有一些有爹生,没娘教的下贱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敢当那跳脚小丑,出来丢人现眼,辱没家声!” 庄如娟决定直接骂孟颖,这个小贱货既然这么喜欢骂人,今日她就要与她较量一番,否则这样一个不成器的贱人都敢骂她庄氏,别人还以为庄氏是任人欺压,不敢出气的呢。 孟氏一族的人个个都在给孟颖撑腰,孟雪与孟珺琪更是贴在孟颖的耳畔教她如何骂回去,其他姓孟的公子却是不怒不笑地沉默着,聆听这这一场女人之间的骂战,谁也不掺和。 庄氏一族的男子亦很是淡定,不言不语,只静静地听着,庄少昕,庄少颢,庄少丹,庄少哲,庄少卿,庄涵文,庄芮伊,庄琴娟,庄玉婷全都在场,除了庄少阳在关外,庄氏一族的孙字辈的人全都到齐。 庄如娟的话才落地,孟颖大笑道“哎呀呀,也不知今日丢人现眼的是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脱衣舞,真是生平未见啊,这舞姬如此不要脸,想必是祖传的吧,否则一个闺阁女子是做不出这般孟浪之事来。” 孟颖此话一出,庄氏一族的面上俱都变色,孟颖这是连庄氏的祖先都骂上了,说他们庄氏一族不要脸面呢! 庄少丹年幼气盛,从未听过一个女子骂出如此不堪入耳地话来,他的哥哥姐姐们能忍,他是忍不了的! 他又不会学女子骂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他自幼学的便是礼义廉耻,忠孝仁义之类的教导,他有一颗炽热的家族荣誉感之心,听孟颖骂庄氏的祖先,顺手抓起桌上的一个酒樽砸到孟颖面前。 他是留了力的,深知若是砸伤了孟颖,势必会加剧两家的冲突,所以他的力道用的恰到好处,否则凭他练了那么久的武功,要伤孟颖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孟颖见到地上的酒樽,登时怒吼道“是哪个贱种畏畏缩缩暗箭伤人,哼,不过是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我就说某些人的家风有问题,竟做出此等行径来!” 庄少丹听到孟颖骂他是鼠辈,又说他暗箭伤人,还连带上庄氏的家风,正要起身,只见庄少卿按住他的双手,缓缓站起身道“少卿劝孟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再这般污言秽语地辱骂庄氏,休怪少卿出手伤人!” 台上的歌舞正浓,乐曲袅袅,除了他们这里发生骂战之外,别的人听见只会暗自开心,因为孟氏与庄氏掀起骂战,还是第一次呢,谁又会多管闲事,面上是瞧着台上的舞姿,耳朵听得却是两伙人的吵骂。 尝羌与嫔妃等人的案几离他们最远,自然是听不到的,所以他们才会毫不顾及地迎来送往地叱骂起来。 庄少卿最恨之人就是成天多话又会骂人的女人,他今日真是忍到了极限,若是庄少丹不出手,他也是要上去教训孟颖的。 这孟氏一族的人是越来越不将庄氏放在眼里了,他怎不恼火。 况且庄兮颜的外裙滑落,本就不是刻意为之,孟颖竟然这般渲染辱骂,他怎听得过去? 尝羌亲自抱走庄兮颜,意在平息闲言碎语,孟颖偏偏不依不饶地辱骂庄氏,他亦是觉得孟颖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猖狂。比起孟琳不知差了多少倍的距离。 “庄少卿是你出手伤我么?”孟颖见庄少卿站起来,义正言辞一般斥责她,她亦是不服气的,这本是女子之间的事,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出手伤人不是小人行径么? “少卿并未伤到你,不过是提醒你不要在辱骂我庄氏,否则下一回酒樽必然会砸到你脸上!”庄少卿盛怒道。 孟颖听庄少卿承认酒樽是他扔的,又威胁她要砸她的脸,登时拿起案几上的盛满酒的酒樽就朝庄少卿扔了过去,力道是十足的猛。 那酒樽未砸到庄少卿,反而砸到旁边的庄少颢的眉头,登时就溢出血来... 实际上,庄少颢本能避开的,不过他为了救庄少卿,侧过头受了这个酒樽。 庄少颢见血,两家俱都慌了.... 156 挠伤脸面 庄少卿见到庄少颢替他挡下的酒樽,眉角破了皮,流出血来,关怀道“怎样?眼睛没事罢?” 庄少颢之所以接下这个酒樽,全因庄如娟是他的亲妹妹,起先是她与孟颖掀开的骂战,若是他不受这一下,父亲是不会饶过庄如娟的。 这下庄少颢见了血,那么也就是受害方,孟氏的气焰登时缩下去一截,庄如娟见到亲哥哥眉角见血,还肿起来,当下怒骂道“孟颖你这个毒娼妇,竟敢伤我大哥!” 说罢已经起身离席,冲孟颖的方向跑过去,众人以为她只是骂一声,不防她会离席,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出几步,手上还拎着盛瓜果的小铜鼎... 那气势分明是要杀了孟颖,孟颖见她手上的铜鼎,一点都不畏惧,反手抄起她案几上的铜鼎正欲抵抗。 就在庄如娟扬起铜鼎猛地砸向孟颖时,孟琛忽然出手打落庄如娟手中的铜鼎,只听那铜鼎磁?一声,摔翻在地。 在场的人无不汗颜,这庄如娟这气势,这举动真是如江湖女子一般豪气干云,一点也不似世家大族的闺阁女儿。 保守派则认为庄如娟此举太过彪悍,以后恐怕无人敢娶她了。 “孟琛,你堂堂男儿,竟掺和女子间的吵闹,你是男人么?”庄如娟瞟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铜鼎,怒声呵斥孟琛道。 “庄如娟,若是我不出手,你只怕已经闯下弥天大祸,你若是伤了吾妹,这笔账自当另算!”孟琛眸光狠绝,注视庄如娟。 庄如娟毫不惧怕,她离孟颖只有几步距离,她大笑一声,而后以风云残卷地速度跳上案几,十指猛地朝孟颖的脸上挠去,孟颖不防庄如娟竟会出其不意,用指甲攻击她,来不及避让,她的双颊已经出现五道血痕,左边三道,右边两道。 孟颖被这突然起来的攻击吓得三魂六魄地散了,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疼着,用手一抹,见到手上的血时,她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人竟敢伤我的脸!” 众人反应过来时,纷纷上来扭住庄如娟,庄如娟顷刻就被孟氏的几个女子捉住。 台上的歌舞仍在继续,姜妘己透过缝隙瞧着这一出由她布局形成的闹剧,笑得格外欢快,真是没想到,一件衣裙竟然引发了如此壮烈的闹剧! 她只差没捧腹大笑。 太后见她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笑眯眯道“这歌舞有那么好看么?你竟笑得如此欢乐?” 姜妘己回道“今日太后生辰,妘己高兴,就算瞧这歌舞,心情愉悦许多。” 太后颔首,笑着继续观看台上的歌舞。 舞台的那一边,孟颖被庄如娟抓挠得见了血,破了相。庄如娟正被孟氏一族的女子按住,要替孟颖报仇,孟珺琪正跃跃欲试地抓挠庄如娟的脸。 忽然之间,孟珺琪的手被打落,庄少昕与庄少卿已经闪到她们面前,打落孟珺琪手的正是庄少卿。 “放开她!”庄少昕低吼一声。 庄少昕方才沉浸在错杀姜梓蔻的惊愕中,见庄如娟被孟氏一族的女子擒拿住,要伤她,这才挺身而出。 他是庄氏一族的孙子辈的老大,现在无长辈,他就是长辈,这件事当有他做主,力挽狂澜。 孟氏一族的女子怎肯听他的话,死活不放手,这时孟奕道“放了庄小姐。” 孟奕是孟琰的长子,官拜太常,此时孟氏的长辈不在,自然由他说了算。 孟氏的女子这才不耐烦的甩开庄如娟。 “这笔账怎么算?”孟奕开口道。 孟奕生的眉清目秀,目光如冰,寒人心魄。 庄少昕低笑道“怎样算?孟小姐辱骂我庄氏在先,而后又出手打伤少灏,现在你问我怎么算,你想怎么算?” 他在处理公务与家事时,自有一番风采,令人折服。因那日发生与姜梓蔻那般不齿之事,意志消沉,担心受怕了许久。 今日姜梓蔻一命呜呼,他也不再畏缩,心底想得是,若是他日被查出来,他一定会一力承担,自杀谢罪,绝不拖累庄氏。 孟奕见庄少颢走过来,眉角的血还在流,伤口惊心,他也不擦拭,显然比孟颖伤得重,讪讪开口道“此事一笔勾销!” 庄少哲挤进人群,孟恺见到庄少哲,想起去年他竟与那若豆王子一起诬陷他,害他禁足一年,前两日才出来。 孟恺怒气冲冲道“大哥,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二姐伤了脸面,以后怎么嫁人!” 庄少哲见孟恺如此说,吼道“怎么还赖上人了?你看看我三哥的脸,以后谁肯嫁给他!” 姜妘己瞧见那边聚集了不少人,恐惊动了太后,闹出大事来,便回禀太后说去后殿瞧瞧,径自走了过去。 她过来时,见到孟颖与庄少颢的脸上都受了伤,庄少颢的眼角已经肿起来,有淤血,孟颖的脸则是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调解道“几位这是怎么了?” 庄少昕见到姜妘己,目光不自然的躲避。 庄少卿亦有几分尴尬,那日她瞧见他轻薄孟琳,还怒骂他,他回过神来,真是悔不当初。 庄少哲之前是见过姜妘己医治若豆的,知道她便是尝羌新认的公主,立刻回道“公主,请您评评理,孟颖辱骂庄氏,还出手打伤我三哥,我四姐气不过才替我三哥教训她,您说这是谁之过?” “起因是是什么?”姜妘己持中立态度,并未评判是谁的过失。 判定是谁的过失都不是明智之举,她可是来煽风点火来的,绝不是来评理的。 “公主请回罢,这是我们孟氏与庄氏的家事,不敢叨扰公主。”说话的是孟凎的二女孟涵。 孟涵的意思不要姜妘己多管闲事,教她走开些。虽然她的态度谦恭,亦行了礼。但姜妘己很清楚,这孟涵分明是不想姜妘己管这件事。 可是她既然过来了,怎么可能被她的三言两语就劝退。 姜妘己沉声道“本公主与庄公子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 孟涵正要反驳,被孟琛拉住手腕,冲她摇摇头。 随后孟琛道“公主既来主持公道,那孟氏自然不敢违拗,公主且按照庄五公子说的评评理。” 庄五公子说的是庄少哲,他在庄氏一族的男嗣中排第五个。 姜妘己转眼望孟琛,只见他面容温和,眉眼含笑,说得郑重,姜妘己见他眸光里掠过一丝嘲讽,心中十分不爽。 “表哥你说说是谁辱骂庄氏?”姜妘己望着庄少昕道。 她这声表哥唤得亲切,亲疏立竿见影,她当然是站在庄氏一边了。 庄少哲立时扬高下巴瞧着孟氏人,只差没说出心底的话,看,公主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157 断子绝孙 孟恺见庄少哲的气焰这般嚣张,姜妘己又是护着庄氏,上前两步道“公主不要多管闲事了,还是去伺候太后她老人家罢!” 他的言下之意,姜妘己虽是公主,不过是伺候太后的命,又没有封号,不过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公主罢了,何必出来逞威风,替他孟氏明断,她根本不配! 她不过就是一个奴隶之女,只配伺候人,供人使唤。 庄少哲听闻孟恺对姜妘己出言不逊,吼道“孟恺你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公主乃千金之躯,金枝玉叶,也是你能说三道四的!” 孟恺冷笑,低声道“哼,不过是个野种罢了。”他这一句话说的很轻,似鼻腔发出。 姜妘己却辨认出来,他在骂她野种! 当着她的面,尚且如此,背地里不知怎样骂她呢,这孟氏一族,除了孟琳以外,看来都是些纨绔子弟。 庄少哲站在前面,亦听到孟恺骂姜妘己野种,登时张目怒道“你竟敢辱骂公主!是嫌活腻了么?” 孟恺气焰更甚,张狂道“你哪只耳朵听见了?我竟不知道你还有比畜生更敏锐的听觉!” 庄少哲听孟恺将他比作畜生,登时愤怒不已,右脚猛地朝孟恺踢过去,不想孟恺后退躲避时,身子前倾,庄少哲那猛力地一脚竟恰好踢到他的命根子上! 孟恺顿时汗流如柱,岿然到底,双手护着那要命之处滚来滚去,最终忍不住哭出声来。 庄少哲吓得躲在庄少卿身后,孟琛怒目而视庄少哲,怒道“还不去请太医!” 请太医这句话是对他身边的奴仆说的,那奴仆立即奔跑而去。 孟琛见地上痛得打滚的孟恺,急红了眼,蹲下去轻声问道“四弟你怎么样?” 孟恺顾不得回他的话,况且当着这么多女子的面,他说不出口,强自忍着痛,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下来。 这时,在场的众人瞧够了热闹,见孟氏与庄氏这两家大族都受了伤,挂了彩,心底无不欢呼高兴。 有人道“出人命了!” 正是这一声叫喊,众人的视线在慢悠悠地对准孟氏与庄氏。 姜妘己心道,若论演技,这些闷声不响瞧热闹的外人才是演得一流,孟氏与庄氏吵骂了这许久,他们愣是装作睁眼瞎,不管不问,不喊不叫,这时见孟恺倒地不起,痛哭连连,才出声。 看来,孟氏与庄氏一族在其他氏族眼中也是肉中刺,非要见他们互相残杀才会高兴。 又有人出口喊了几声,尝羌远远地听见了才喝退了台上的舞姬,远远一看,孟氏与庄氏的人怎会聚集在一起,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命邵隐前来探看,邵隐走过来,只见孟恺双手掩在那命根子上,滚来滚去,心道是被人所伤,看这样子伤得不轻,即刻慌慌张张地前去禀明尝羌。 尝羌很是恼怒,为何今日太后的五十大寿,净出事呢?又是孟恺,他不是上次惹了事在禁足么,怎会又出来惹是生非? 眼见着围观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便不能当做未看见,只好勉为其难地走过去。 见到地上痛苦翻滚的孟恺护着裆部,呵斥道“是谁伤了他?” 庄少哲心知闯祸,不敢再躲藏,上前跪在地上叩头道“回禀王上,是少哲。” 他脸色发白,刚才他愤怒之下,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这一脚着实不轻,看孟恺在地上的痛苦样,定然不是装出来的,他也心慌。 毕竟踢的是要紧的地方,万一孟恺成了废人,庄氏难以交代,他也会受到责罚,这时他说话的声音很小,自觉愧疚。 “庄少哲!好好的,你为何要伤他!”尝羌怒吼道。 “他...他辱骂公主还有少哲!少哲一时气不过才踢了他一脚。”庄少哲说的前半段趾高气扬,后半段声音却渐渐小下去,几不可闻。 “庄少昕到底是怎么回事?”尝羌见庄少昕也在场,他堂堂一个上卿,既然在场,怎还会发生这种事,他对庄少昕有些失望。 今日是太后的半百生辰,怎么能出乱子,他又扫视周围的几个人,见到庄少颢与孟颖脸上的伤,气得不轻。 “你们一个个吃饱了无事可做,竟然聚众斗殴!真是好样的啊!你看看你们!啊!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尝羌气得找不到其他词形容这个混乱的场面。 他们竟然胆大妄为的在宫里打斗,还在太后的生辰上,他怎不气?这些人偏偏都是他器重的肱骨大臣的家眷子嗣,他真是恨不得将他们都押下去砍头,偏偏他砍不得。 若是都砍了,这大滇的根本必然会动摇,他说服自己不能如此冲动。 “太医来了!快让让!”人群中有人高声大喊。 来的人是钟太医,他一瞧孟恺那神情,知道他定然非常痛苦,正要跪拜行礼,尝羌开口道“免了,快替他瞧瞧伤得如何了!” 因在场看热闹的各族女子家眷不在少数,这孟恺已经是少年,不能当众替他瞧,他颤声道“王上,微臣要将孟公子移进殿内,方可诊治。” “快。”尝羌挥手,孟恺已经痛得大汗淋漓,他瞧着也不忍心。 孟氏一族的男子七手八脚地将孟恺抬到内殿,庄氏一族的人随之而去,尝羌在前,姜妘己随后,尝羌又命歌舞继续。 在场的人哪还有看歌舞的心思,都想知道孟恺伤得究竟如何。 钟太医与孟氏、庄氏的几个男子进入内殿,尝羌与姜妘己和其他女眷在外等候。 钟太医褪下孟恺的云锦裤子一瞧,骇得瞠目结舌,这...孟恺小小年纪只怕要断子绝孙了。也不知是谁下此黑手! 其他人俱都背过身去,钟太医起身帮孟恺拉好裤子,走出内殿回禀尝羌。 尝羌见他出来,开口道“伤得如何?可要紧?” 众人都是期盼的目光注视钟太医,每个人都希望孟恺无事。 “孟四公子他...只怕是伤及根本,以后怕是...不能...”钟太医吞吞吐吐道,他的话一出,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孟恺是彻底废了,与宫监无疑,成了无能之人.... 158 势不两立 有人低低叹气,有人愤愤不平,有人怒视庄氏,孟氏一族的面上俱都是怒色。 “钟太医,若是你医不好孟恺,本王会要了你的脑袋,本王不管你如何医治,若是孟恺不能恢复,本王定会教你与他一样!听懂了么?” 尝羌想到若是年幼的孟恺真的不能人事,或者不能生儿育女,孟凎一定会找庄氏算账,眼下还不是问罪庄氏的好时机,他绝能眼看着庄氏与孟氏闹得不可开交。 从血缘上来讲,他确实是庄氏的子孙无疑,但是他要这江山,就要否认自己是庄氏的事实,他姓姜,是姜白凤的独子。 姓庄的是没有资格继承姜氏的江山的,况且庄氏族人都是他的堂兄弟,竟然分了他三分之一的江山,他心底怨恨,定要尽快夺过来,方能安心。 钟太医吓得跪倒在地,颤声道“微臣自当尽力而为。” 姜妘己没想到庄少哲那一脚竟用了如此大的气力,直接踢废孟恺,想来也是,那地方是男人最是脆弱的地方,庄少哲盛怒之下一脚下去,孟恺定然不能安然无恙。 “庄少哲,你可听清太医的话了?”尝羌逼视庄少哲的双眸。 庄少哲听到孟恺已经残废的话,吓得腿脚酸软,怎么会,他不过是用力踢了他一脚,没真的想要踢他那里! “王上都是少哲的错,可是若不是他辱骂公主还有少哲,少哲是不会踢他的!” 庄少哲叩头不止,眼泪哗啦啦流淌出来,被吓得不轻。 “妘己,他说的可当真?孟恺当真辱骂你?”尝羌觉得庄少哲此时为了撇清罪责,很有可能隐瞒真相。 问孟氏的人,孟氏必然偏袒孟恺,问庄氏的人,庄氏必然也会偏袒庄少哲,唯有姜妘己与他们两个家族没什么牵连,从她口中问出的话才可相信。 姜妘己想起方才孟恺从鼻腔里哼哼地那句“不过是个野种罢了”,心下亦是愤怒的,若不是庄少哲护她心切,着急替庄氏辩解,那么孟恺也不会受伤。 她心底当时想的是挑唆两家人大打出手,不曾想这两家人的火苗已经蹿高,她不过是挑拨了一句,就燃起了熊熊火焰。 上一世,在她的记忆里,这孟恺就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罢了,此番他伤了命根,以后再也不能为非作歹,也算是咎由自取。 算是为画月报了赛马那日被他打伤的大仇!她还想着另寻他法,替画月报仇,不曾想庄少哲这一脚踢得正好,一下子就教他往后断子绝孙,她心中欢喜地很。 姜妘己左顾右看庄氏与孟氏的人,抬高声音道“回父王,方才妘己听见他们在吵嚷,就走过去瞧是发生何事。不想他们二人各执一词,妘己就想替他们化解矛盾,毕竟是太后生辰,若是闹得太难看,太后必定不会开怀。 不曾想妘己只劝了一句,孟恺就说妘己不过是给太后使唤的,还骂妘己是个野种的话,少哲听不过去,就替妘己回了他一句,孟恺转而辱骂少哲,少哲才踢了他一脚。” 庄氏的人放下心来,连连点头称是。 孟氏的人面上则是冷如冰霜,怒视姜妘己,怪她偏袒庄少哲。 “若真是如此,少哲你起来罢,孟恺竟敢辱骂公主,少哲也算是无心之失!”尝羌如释重负。 若是孟凎有何话说,姜妘己的话足以要了孟恺的命,庄少哲不过为了维护姜妘己,才踢伤了孟恺,自然不应受到责罚。 “少灏你的脸上又是何人所伤?”尝羌瞧见庄少颢的脸上的血渍凝结,眼角肿胀,伤得不轻,关怀道。 “回王上,少灏是被孟二小姐用酒樽砸伤的!”庄少颢扶上自己的眼角,那左眼已经肿的睁不开,看上去有些骇人。 尝羌道“这又是何故?” “回王上,方才兮颜献舞之时,长裙滑落,孟二小姐嘴里就不干不净地辱骂兮颜,骂她是不要脸的舞姬,连带着骂起了庄氏祖先,如娟听不过,就与她发生争吵。 一来一往间,孟二小姐就扔过酒樽砸伤了少灏,如娟过去与她理论,她们两个互相厮打时,如娟抓伤了孟二小姐的脸,孟氏女子捉住如娟喊打喊杀,要伤如娟,我们才过去与他们理论,不曾想孟恺跳出来与少哲发生口角,公主来劝解,孟恺不仅辱骂少哲,竟连公主一起辱骂。” 说话的是庄少昕,他只简单的说完了整件事的经过,言语间是偏颇庄氏的,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件事因孟氏辱骂庄兮颜而起,因孟恺重伤而止。远远超出姜妘己的预料。 她本想着庄兮颜出丑之后,孟氏必定会嘲笑挖苦一番,不曾想这帮年轻人怒火中烧演变成一场闹剧。 庄少昕的话落地,孟凎与孟琰一起走了进来,向尝羌行完跪拜礼之后,问孟琛道“你四弟如何了?” 他们二人处理完临时公务之后,回到席上时孟氏的族人与庄氏都不见了,旁边的谢君麟告诉他二人,两家吵起来了,伤到孟恺,王上亲自过去瞧了,他们两个才匆忙赶过来。 踏进殿门时,听到庄少昕正在说话,停下脚步静听,待他说完,他们才进来。 孟琛重重跪下孟凎脚下道“琛儿无能,没能护住四弟,他被庄少哲踢伤,太医说只怕是伤及根本,不能....传宗接代。” 孟凎闻言,面如灰色,连连脚下酸软,后退两步,差点栽倒,他没想到孟恺居然伤得如此重! 孟琰与孟凎同时跪倒地上,孟氏一族亦跪下,“请王上替孟恺做主!”说话的是孟凎,孟恺是他的第二子,他尤其看重,听闻他不能传宗接代,心底愤恨,此刻就想杀了庄少哲。 尝羌淡淡道“妘己你再将方才的事情说一遍,教孟太尉与孟太常知晓,究竟孰是孰非。” 姜妘己蹙眉,尝羌这不是要她开罪孟氏一族么?唉,看来尝羌为了不让两家的矛盾激化,才将她拉出来圆场。 她又将方才告诉尝羌的话说了一遍,指明是孟恺辱骂她在前,庄少哲踢孟恺在后,这件事无论如何只能怪孟恺命不好。 孟凎的眸光赤红地瞧着姜妘己,似要把她撕碎,她竟公然袒护庄少哲! 不过,当着尝羌的面,他不好发怒,只能哑巴吃黄连,连连替孟恺道歉,心底的一口气却是吊着的。 这时,他的话才说完,忽然有个宫女急匆匆跑进来殿来禀告“王上,不好了,孟美人昏倒了!” 姜妘己心底一颤,孟琳怎会昏倒! 159 假装晕倒 尝羌脸色惊变! 孟凎与孟琰亦惊惶不定,今日是怎么了,孟恺伤了,为何连孟琳都昏倒了!莫不是有人算计孟琳? 那宫女跑得气喘,尝羌问道“孟美人究竟是怎么了?” 宫女深吸一口气道“奴婢不知,方才还好好的,刚才突然就昏过去了,娄贵妃差奴婢来禀告王上。” 恰逢钟太医已经替孟恺上完药,又吩咐孟氏的两个婢女去煎药,他正要出去回禀王上。 “王上,微臣..”钟太医的话还未说完,尝羌便大声道“钟太医你快随我去瞧瞧孟美人,她昏倒了!” 钟太医暗自叫苦,怎么又来一个姓孟的,这孟恺他还没把握医治好,这孟美人若是稍有差池,他这条命只怕是交代了! 为何,每次他来都是些要紧的事,为何别的太医就可安忱无忧呢?他暗自感叹自己时运不济,他一出现准没好事,王上每次都是威胁他瞧不好病,就要杀要剐的吓唬他。 他的胆子很小,迟早要被王上吓破胆... 钟太医还未回过神来,已经被尝羌拽走了。 姜妘己随在后面,庄氏一族的人随姜妘己而去。 留下孟氏一族的人杵在殿里守着孟恺。 孟凎吩咐孟雪与孟涵一起去瞧瞧孟美人出了何事,其余人留在此处照看孟恺,孟凎不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此时见到床榻之上的孟恺,竟流下两滴泪来。 孟恺平日张狂惯了,今日竟然辱骂姜妘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擦拭完眼泪道“你四弟今日当真辱骂公主?”他问的是孟奕。 孟奕是孟琰的长子,比其他人稳重。 “二伯,是真的,虽然四弟的声音很小,但在场的人有几个是听见了的。”孟奕不敢欺瞒,只得如实禀告。 既然王上铁了心不追究庄少哲的罪,那么他必定要保庄氏,孟恺这伤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了。 “这个逆子,怎会如此糊涂!这下好了,他要是醒过来,知道自己不能开枝散叶,可如何了得!”孟凎抚上孟恺苍白的脸道。 “二伯,孟奕听闻民间有一个叫端木锦的神医,医术了得,孟奕这就派人去寻来给四弟医治。” “好好好,快去。”孟凎闻言,登时喜悦了几分,不管是谁,只要治好了孟恺,他一定重重有赏。 孟奕立即转身出了宫殿,只剩其他人焦灼地等待孟恺醒过来。 寿辰上,歌舞已经停了,因孟美人昏厥,尝羌喝退了热闹喧嚣的歌舞配乐。 太后瞧了半日的歌舞,身子乏得紧,但她想撑着看孟琳究竟因何昏倒。 钟太医命人将孟琳抬紧牡丹苑,隔着丝帕替孟琳诊脉,他有些不确定。 又细细诊断了两遍,才开口道“恭贺王上,孟美人是喜脉!” 姜妘己站在门廊外,听得清楚,孟雪与孟涵竟相拥而笑,见了姜妘己却是不屑。 姜妘己心下道,孟琳与她们比起来,更像是外人,莫不成孟琳是捡来的?为何脾气秉性相差如此大? 孟琳醒过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尝羌激动地拥着她,“爱妃怀了本王的子嗣,要本王如何赏你?” 孟琳故作惊讶,喜极而泣道“臣妾竟愚昧不知,幸好他安然无恙,否则臣妾万死不辞。”她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因她只怀了月余,所以还未显怀,尝羌温言道“爱妃以后应当事事小心,万万不可再如此莽撞。钟太医说你气虚才会昏倒,需将养些时日才可下床。你万勿再胡乱走动!” 尝羌甚是开心,自若豆出生之后,已经好几年光景,他未添过子嗣了,他甚至有些疑心是自己体力不济,吃了许多温补之药调养。 如此算来,他宠幸了孟琳不久,她就有了身孕,当真是那药的作用么? 钟太医走出殿外,向姜妘己请安道“微臣见过公主。” “钟太医免礼,好走。”姜妘己盈盈笑道。 钟太医走远之后,尝羌吩咐孟琳的宫女要小心伺候孟琳,才出了牡丹苑的殿门。 太后的生辰只进行了一半,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去守着。 孟雪与孟涵见尝羌走远,立即蹦进殿内,立身道“恭喜孟美人,贺喜孟美人喜得龙种!” 孟琳淡淡笑着,指了座给她们二人。 她们几个在孟府时关系不错,这也是孟琳离府后第一次见她们,自然是欢喜的。 王后自从知道她爬上了龙床,一直对孟琳不冷不淡的,她的病也一直未愈,虽稍有起色,但是久病不愈,孟琳亦不敢再去惹她心烦。 她在这宫中只有姜妘己闲暇时找她说几句话,她虽得到尝羌的无尽宠爱,她的心中却还挂念着庄少卿。 那日庄少卿虽轻薄了她,她心底是愿意的,她进宫之后经常想起他,想起庄少卿的温柔。 尝羌的年纪比他父亲还要大,她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她这时才明白,一个女子就算得到了王上的无尽宠爱又如何,终不是自己所爱,她心已死。 有一日她在午睡,姜妘己瞧她有些憔悴,便替她把脉,不想竟然喜脉,她依着姜妘己的意思,秘而不宣。 姜妘己的教她在太后寿辰昏倒,再在寿辰上宣布怀孕之事,方显隆重,教那些有心人忌惮几分。 晚膳上,姜妘己将孟琳怀孕之事告诉太后,又告诉娄妃,娄妃面上虽是笑意,但心底就跟猫抓一样难受,孟琳竟然怀孕了! 姜妘己端了一杯酒水走近尝羌面前道“恭喜父王!妘己又要当姐姐了!” 尝羌此时喝了许多酒,有些头晕目眩道“哈哈哈,是啊!本王又要当父王了!” “父王不若借着太后寿宴当众宣布孟美人怀孕的喜事,不是喜上添喜么?”姜妘己笑道。 尝羌连连点头道“说得好!父王现在就宣布!” 孟琳怀孕之事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这座上的数百人尚不知晓,姜妘己如此说,自有她的盘算。 尝羌端起酒杯,摆摆手,示意有话说,众人都停下手中的碗筷酒碟,细细聆听。 “今日,钟太医诊断出孟美人有了喜脉,本王甚是开心,特此告知诸位,与本王同乐!” 在座的无不恭贺王上再添龙嗣,只有庄氏一族的面上十分难看。 尝羌停了停,挥挥手示意众人住嘴,又道“孟美人为本王怀上子嗣,实在是大功一件,即日起本王封她为容允。” 在座的又是连连恭贺孟琳,即便孟琳不在场,他们说得声音彻响,无数人向孟氏一族道喜。 当然,孟氏一族自然是红光满面,挨个道谢,得意至极! 宫女来报,太后的贵客珞靡女巫到了,她心下暗喜,太好了来得正是时候! 立刻计上心来! 160 珞靡卜卦 姜妘己退下去,走到太后身边耳语道“珞靡女巫来了,妘己出去迎她。” 太后颔首,今日她真是累乏了,早无心寿宴,听闻珞靡来了,这才振作一些精神道“去罢。” 姜妘己走出大殿,珞靡候在一个宫女身后,姜妘己上前笑道“珞靡你来了?” 珞靡今日穿得不似往常那般,清淡许多,但面容似有忧愁,郁郁寡欢,笑得甚为勉强。 “珞靡给公主殿下请安。”珞靡端正行了一个不标准的礼,姜妘己并未见怪,她本就不是宫里的人,怎会熟识宫里的礼仪。 “免礼,走罢,太后可是盼着你云游归来呢,不想你来得正好,今日是太后的寿辰。”姜妘己作势扶起珞靡。 珞靡虽长她十多岁,却是生得一副道骨仙风地模样,不愧为修行之人,不过她是如何得知姜妘己是公主呢?还这般客气唤她公主殿下? 珞靡修的是巫道,虽有些邪门,但太后却是笃信无疑。姜妘己实在不信,不过她也不会怠慢珞靡,这珞靡如果没有些本事又怎会得到太后的厚待和赏识呢。 “是,珞靡知晓,故而紧赶慢赶地来给太后贺寿。”珞靡起身笑道。 姜妘己正要转身上前走,珞靡却又开口道“珞靡听师兄说,公主殿下竟是他的徒弟?” 称姜妘己为徒弟的,这天下间只有端木锦,想来姜妘己已经快一年未见端木锦,姜妘己之前与珞靡有过一面之缘。 那日就是这珞靡女巫说旻天的命格诡异,命数不长活不过二十岁,她记得十分清楚。 珞靡既问起端木锦,姜妘己初次见她,就知晓端木锦与她师出同门,只是后来师傅半路改学医道,无论如何他们是师兄妹是没错的。 既然她问,姜妘己亦没有隐瞒的道理,她道“不知珞靡你说的师兄可是家师端木锦?” 珞靡旋即笑起来,眉眼弯弯。姜妘己觉得她此时笑得很是突兀,怎么提到师傅,她就这么开心? “正是他!没想到师兄竟然收你为徒,公主殿下真是好运气!”珞靡挽上姜妘己的手腕,甚是亲热道。 姜妘己懵了,莫不是这珞靡与师傅感情要好,所以连带着爱屋及乌喜爱她么? 她见过珞靡一次,珞靡给她的印象从来都是板着一张艳美的脸,哪里有今日这般亲切。她一时无所适从,既然珞靡是师傅的师妹,按辈分她须称珞靡一声师姑还是师叔,她傻傻分不清楚。 “那妘己该称你师叔还是师姑啊?”姜妘己尴尬道。 “公主殿下叫我珞靡就好,我与师兄前些日子见了一面,听他提起公主殿下,他听说我要来大滇,叫我替他照管你。不曾想,进了王宫珞靡才知晓,您现在已经贵为公主,珞靡怎敢谈照管二字。” 珞靡说话间放开了姜妘己的手,顿觉失礼,论身份她只是区区百姓,怎能执姜妘己的手腕。方才她太过喜悦,一时忘了两人的身份。 “珞靡你见外了,妘己不是不好相与之人,不要与我生疏才是。师傅他好不好?”姜妘己的心底很是惦念端木锦。 若是没有他,她也就不会利用药理惩治仇人,她亦怀念千秋殿的那几个月,虽短暂,却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他啊,常年在江湖上闯荡,悬壶济世,怎会不好?”珞靡笑得温柔,透着甜蜜,俨然恋爱中的女子娇笑。 姜妘己瞧她的模样,已然明白了三分,看来珞靡是倾慕师傅的,难不成他们是一对? “那就好,现在太后等着你呢,你先随我进去,过后我们再说话好不好?” 春穗提醒她时辰不早了,不要让太后多等,她这才出口请珞靡入席。 “你看我,一唠叨起来就忘了正事。”珞靡怨怪自己多话。 而后,姜妘己领着珞靡如太后的寿辰筵席,她的案几有些偏,离太后却是很近。 太后见了她,很是高兴,与珞靡饮了两杯酒。 姜妘己讲了几个笑话哄太后高兴,随即话锋一转道“太后,不若我引荐珞靡给父王结识,您觉得怎样?” 太后已有三分醉意,珞靡的本事她是清楚的,她摸不准姜妘己引荐珞靡给尝羌结识是何意,既然她有此心思,她也不好拂了她的意。 “你先告诉哀家,你心底作何打算?”太后并未立即允许,在她看来,姜妘己极少在她跟前提出怪异的请求,她要引荐珞靡的这个请求的确可疑。 “太后,其实这珞靡女巫的师兄是妘己的师傅,妘己引荐她与父王结识,不过是想保她在宫里自在些罢了。” 姜妘己说得坦荡,并无私心,说的是叔侄之间的通融。 “哦,竟有此事?是怎么一个缘故?快说来哀家听听。”太后来了兴致。 “事情是这样的,妘己的师傅叫端木锦,是一个医术了得的大夫,师傅早年与珞靡一起拜在同一门下,学习占卜,星象,巫术,具体妘己也不清楚,而后,妘己在锦华宫时结识师傅,妘己对医术颇有普兴趣,就缠着拜师傅拜他为师。所以论辈分珞靡是妘己的师叔,太后说,妘己是不是该引荐珞靡给父王结识呢?” “原来如此,真是机缘巧合得很呐,随你罢。”太后了然,这也算是一段奇缘。 姜妘己走近尝羌道“父王,妘己想引荐太后信任的女巫给您结识,父王可想见见?” 尝羌此时已有七分醉意,听姜妘己如此说,他亦对会占卜之术的巫师好奇,立即应允。 “珞靡参见王上!”珞靡行了跪拜大礼,却未自称奴婢。 因他们这些习占卜之术的人身份特别,在天下间有不一般的地位,故而她没有以奴婢自称。 “起来罢,听闻妘己说你会占卜之术,不知今日可否教本王开开眼界?”尝羌淡淡打量珞靡一眼道。 珞靡在他眼里长得与众不同,气质自带一股出尘的仙气,想来与她女巫的身份有关。顿时心底有了几分好感,却也想试试她是否真的有真才实学。 “父王,珞靡的绝技是占卜妇人肚子里的婴孩是男是女。”姜妘己抢先答道。 刚才她已经问过珞靡,可会此法,珞靡说那不过是小菜一碟,正合姜妘己的心思。 尝羌立即眉开眼笑道“当真?”问的是珞靡。 珞靡点头称“不敢欺瞒王上。” “父王,不若请珞靡女巫帮孟容允卜算一卦,看孟容允肚子里怀的是妘己的弟弟还是妹妹如何?”姜妘己期盼的笑道。 尝羌第一次听闻可以卜算肚子里的婴孩性别,惊讶万分,当即允准。 之后,尝羌与姜妘己、珞靡一起行至孟琳的寝殿。 珞靡拿出卜骨,观了一刻星象,号了孟琳的脉象,当即说道“恭喜王上,是个男嗣。” 尝羌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不知准不准?他有意留珞靡在宫中常住,印证她的占卜是否正确。 第二日,珞靡替孟琳卜卦,怀上男嗣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皆知。 最头疼的要数庄氏一族了,孟琳怀的是男嗣,凭孟南萸王后的身份,若是过继到她膝下,废了楠康的太子之位,立孟琳之子为太子也不是绝无可能。 孟氏这些年一直苦于孟南萸没有诞下儿子,眼下孟琳怀的却是男嗣,他们怎不惊慌。 姜妘己的复仇大计,这才正式地拉开帷幕。 晨时,姜梓蔻消失的消息传遍了王宫,尝羌下令绝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 161 与人私奔 昨夜,姜妘己已经事先布置好一切,为的就是应对姜梓蔻失踪之谜。 过了午时,宫里的宫女、宫监已经找遍王宫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见姜梓蔻的下落。 就在赵诗瑄在尝羌面前哭得死去活来时,有个侍卫前来太和殿禀告“王上,奴才昨夜瞧见过千泽公主。” 赵诗瑄奔上前去,抓住侍卫的衣领道“你在何处见到梓蔻?” 侍卫面不改色道“在华清门附近。” 华清门是出入王宫的南门。 “然后呢?可有人与她在一起?”赵诗瑄企盼的泪光注视侍卫,希望能从他口中知道详情。 “奴才兴许是眼花,奴才瞧见公主与一个男子在一起,那男子还挽着公主的手。”侍卫欲言又止道。 “你撒谎!你竟敢辱没梓蔻的名声!来人将他拉下去杖毙!”赵诗瑄根本不信,她的梓蔻怎么可能与男人厮混,公开做出荒唐事教人瞧见。 那不是让她丢脸么?她堂堂南越国嫡公主,当今南越王旻涛的亲妹妹,她生的女儿怎么可能与人有染? 她自动忽略了那一次,姜梓蔻被那老太医吃干抹净的事实。 她不愿相信姜梓蔻会与一个不知底细的男子厮混的事实! “你看看你,事情还未查清楚就急着杀人,眼下梓蔻到处找不见人影,好不容易来一个说见过的,你还要将他杀了,你还想不想找到梓蔻?”尝羌扯过赵诗瑄在怀里。 她那般附在侍卫身上逼问,实在是难堪,尤其是当着尝羌的面。 他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妃子与别的男子有这等看似亲密的接触。 “你快说,后来梓蔻去了哪里?你可瞧见?”尝羌复又开口道。 赵诗瑄哭得哀恸,一双眼睛红得就像血一般,她一夜未眠,教人找了一夜,却不见梓蔻的踪影。 “奴才没瞧见他们去了哪里,只听那男子唤公主的名字,公主亦答应了,奴才不敢多看,后来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就走开了,今日听闻公主不见了,奴才不敢隐瞒,特来禀告。” 说话的侍卫跪倒在地,叩头不止,被刚才赵诗瑄说要杖杀他,吓得魂飞魄散。 他昨日的确见到一男一女两个背影私会,那男子确实唤那女子梓蔻公主,不过他瞧见的那两人并不是真的姜梓蔻。 姜梓蔻已经溺死在如安殿的幽井中,侍卫瞧见的姜梓蔻与男子,不过是姜妘己故意教他瞧见的罢了。 反正只是一个背影,一个名字,他又怎会知晓姜梓蔻早就死了呢。 “你真瞧见梓蔻与一个男子在一起?你若是说谎,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么?”尝羌眸中带着杀意,威胁道。 “是,奴才当真瞧见公主与一个男子在一起,若是奴才撒谎甘愿受王上惩处!”侍卫郑重其事道。 “你可瞧见那男子是何人?”尝羌继而追问。 “奴才瞧着背影像怡芳殿的侍卫,好像叫吴文清。王上不信可去查此人是否还在。” 侍卫说出的这个名字是怡芳殿的侍卫没错,不过吴文清是庄氏安在怡芳殿的暗线。 “邵隐你速速带人去将这吴文清捉来!”尝羌愤怒极了,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如若真如这侍卫所说,怡芳殿是姜梓蔻的寝殿,那侍卫必定是与姜梓蔻暗通款曲,勾引姜梓蔻!这种事他怎么能忍受! 邵隐立即领命而去,半个时辰之后回来。 邵隐跪在地上道“回王上,那吴文清跑了,奴才教人找遍了怡芳殿,怡芳殿的宫监回忆昨夜就没瞧见他!” 后面的话邵隐不敢说,言下之意即是吴文清与姜梓蔻私奔了! 尝羌气得一把推倒赵诗瑄,骂道“都是你教的好女儿!她竟然与一个侍卫厮混逃跑!你还有脸来教本王替你找她!她如此行径不如死了好!滚下去!” 赵诗瑄吓得瘫倒在地,她半信半疑,她去过无数次怡芳殿,也见过这吴文清,她怎么就没瞧出来那吴文清与梓蔻有什么交集呢?莫不是他们隐藏得太好,她未发现? 可是姜梓蔻怎会瞧上一个侍卫?姜梓蔻如此骄纵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上吴文清?赵诗瑄暗自揣测,百思不得其解。 “邵隐你暗中命人出宫去找,教人灭了那吴文清满门。若是找到他二人,就地诛杀吴文清,把姜梓蔻带回来,本王要亲自审问!”尝羌气急败坏道。 “把他先拖出去处置了!”随后他瞥见跪在面前的侍卫。 这侍卫知晓姜梓蔻与吴文清私奔之事,尝羌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只有死人的嘴巴才会说不出话来。 尝羌不知晓的是,这侍卫瞧见的一切都是真的,只不过是姜妘己与庄少昕谋划的罢了。 只能说这侍卫命背,偏偏教他撞见了... 侍卫吓得大哭起来,他以为自己据实以告会得些赏赐,哪想到会命丧当场? 而后,他便被门口侍卫拖出去砍了。 “王上,奴才方才查过那吴文清的底细,他竟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没有亲眷,该如何是好?”邵隐为难的开口道。 尝羌更加气愤,姜梓蔻竟然瞧上一个一穷二白的孤儿?真是气死他了! “那便速速去追查他们二人的下落罢。”尝羌叹口气道,他这个女儿真是丢进了他的颜面。 他恨不得从未生养过她! 沁芳亭。 姜妘己与庄少昕面对面而坐,姜妘己面上淡淡地隐有笑意。 庄少昕则愁眉不展。 姜妘己抿了一口茶道“这下你安心了?” 庄少昕淡声道“公主的谋算本事,少昕真是佩服!” “过奖了,说到谋算,你庄氏才是真本事,竟在宫里安插了眼线。”这句话姜妘己说得别有深意,意思是说她又抓住了庄氏一族的把柄。 安插眼线的罪名那是灭九族的罪,姜妘己如此说就是提醒庄少昕别得罪她。 “这算什么本事?还不是被公主识破了。”庄少昕不以为意。实在心底暗暗惊奇,姜妘己是如何得知那吴文清是庄氏的眼线。 姜妘己还用吴文清盘活了这盘死棋,他现在对姜妘己的佩服已经满满当当。 “那吴文清你是如何处置的?”姜妘己并不觉得受听。这些事情她要想知道,自己查不出,旻天与夜白可是能查出来的。她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我让他隐姓埋名去了别处,替庄氏做生意。他是庄氏收养的弃儿,绝不会背叛庄氏的。”庄少昕说得斩钉截铁。 姜妘己抿嘴一笑“反正人是你杀的,要是他日,他反咬你一口,可别怪我未提醒你!” “公主勿忧,庄氏有的是法子教他开不了口。”庄少昕这时才放松了神情道。 “那最好不过,时辰不早了,妘己先走了。”姜妘己起身道。 “公主这般聪明,难道愿意一直做一个没有名分的公主?”庄少昕突然开口道。 “当然不,他日,妘己还要仰仗表哥扶持呢。”姜妘己并不意外庄少昕如此一说。 经过此次,庄少昕改变了对姜妘己原先的印象,把她排在王宫最难对付的人的位置上,并且有心与她攀附。 “这是自然,少昕一定倾尽全力帮扶公主。”庄少昕朗声说到。 姜妘己嫣然一笑,转身离开。 孟琳怀上男嗣,那么,庄氏女子进宫之日也就不远了... 会是哪一个呢? 这盘棋可是越来精彩了! 162 倒贴而已 春秋殿。 今日太后例行赏赐春秋殿的宫女,宫监等众人。 姜妘己也在赏赐的人当中,不过她是私下赏赐的。 香兰念完手里厚厚的赏赐名目,太后笑道“妘己,哀家赏你这些,你可喜欢?” 姜妘己作礼答道“太后赏赐的自然是最好的,妘己甚是欢喜。” 香兰将手中的名目递给姜妘己过目,姜妘己接过,淡淡瞧了一眼,交给春穗保管。 名目上写什么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稀奇香茗,各国锦缎,夜明珠等不计其数,姜妘己已是习以为常,单单一样,她倒是有些吃惊,玉枕一对。 她不明白,太后为何赏她一对玉枕,她一个未出嫁的公主,要赏应该是一个玉枕才是。莫非太后送她一对玉枕是另有深意? 想来,今年她便满十四了,已到及笄之年。今年一过,她便可以出嫁了。 莫不是太后在提醒她,暗示她提前选夫婿? 姜妘己这才醒醐灌顶,她差点忘了嫁人这件大事! 若是她出嫁之后,成为别人的女人,这王宫她便不能呆了,那还如何报仇? 她思忖,必须早做打算才是! 太后见她怔愣,蹙眉道“妘己,可是有什么不喜欢?” 姜妘己忙道“妘己喜欢得很,太后一下子赏赐妘己这么多东西,妘己的梨苑只怕放不下呢。” “那就暂且教香兰收拾两间库房来,给你收着。你要取用也方便。”太后温和道。 “是,那要劳烦香兰姑姑替妘己奔波了。”姜妘己行了半礼道。 香兰在太后身边贴身服侍了几十年,与太后的感情很复杂,表面上是主仆。实际上,太后对香兰非常好。 也是她一直陪伴在太后身边,陪她经历所有磨难。她们两个的关系更像亲人。 姜妘己给她行半礼,自然看的是太后的面子。 二来,香兰对姜妘己照顾有加,她也非常感激香兰。 赏赐过后,庄兮颜听说太后给姜妘己的赏赐竟然要两间库房存放,一时间嫉妒的发狂。 她此时握紧手中的杯盏道“文惠,你去瞧瞧公主在作甚么。” 文惠领命退下,朝梨苑走去,她轻声轻脚走到梨苑门口,屏息静听。 只听姜妘己道“春穗,太后放我半日假,待会儿,我要去千秋殿一转,你回春秋殿伺候太后罢,若是太后问起,你只说我在小睡。” 文惠偷听完,猫着身子走了。 “小姐,奴婢偷听到公主要去千秋殿。教春穗不要告诉太后。”文惠将她听见的话告诉庄兮颜。 庄兮颜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罢,我也要出去一趟。太后找我,你就说我身体不适躺着呢。” 文惠退出去,掩上门。 庄兮颜走到铜镜前照照镜子,只见她一张艳若桃花的脸倒影在里面,异常精美。 她对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笑。 又整理下微微褶皱的碧色裙摆,才出门去。 一路上,她走得很急,她到千秋殿时,只见玉兰树下,旻天正在练剑。 她静静地瞧着,并未出声。 旻天早就知道她的到来,目光却从未移到她身上。 她小心翼翼地踏着满地的玉兰花瓣走近旻天,此时她瞥见姜妘己进来。 庄兮颜这时离旻天的距离只有丈许,她疾走两步惊呼道“哎呀!”她的身子斜斜地朝旻天倒去。 旻天不得不收剑接住她。她就那样倒在旻天怀里。 姜妘己一抬眼就瞧见这一幕,庄兮颜靠在旻天怀里,旻天一手握剑,一手搂着她的腰肢。 她正要转身离去,庄兮颜却出口叫她“公主,怎么会来此处?” 旻天这时亦抬眼瞧见姜妘己,立刻松手,庄兮颜反应快速,瞬时站稳了身子。 她眸光中沁出得意地笑意,面上亦笑得轻快。 姜妘己深吸一口气转身道“本公主走错路,打扰到二位的好事。” 旻天身子一僵,什么好事? 庄兮颜大方笑道“无妨,兮颜也是刚到。” 姜妘己淡笑道“那便不打扰二位了。”说罢扭头就要走。 旻天跑上前来道“既然公主来了,不如坐会罢,旻天方才练剑不慎扭伤手腕,听闻公主会医理,不如替旻天瞧瞧,也省得去请太医麻烦。” 姜妘己这才转身道“旻皇子是抱美人伤到的罢?” 庄兮颜低声窃笑。 旻天默默喊冤叫屈,他并未解释,他不是一个喜欢解释之人。 他喜欢付出行动,用行动证明一切。 他抬起手腕道“公主能否替旻天瞧瞧?” 姜妘己瞟他一眼,朝千秋殿正殿走去。 旻天紧步跟随,庄兮颜亦随他们而去。 秦寒拿来医箱,姜妘己在旻天的手腕上放置一方娟帕,替他查看伤势。 她细看片刻,并无大碍。吩咐秦寒拿来冰块替旻天冷敷。 庄兮颜花痴一般盯着旻天,他的一举一动,全被她收入眼里,放在心底。 “公主,原来您竟会医术,兮颜好生佩服。”庄兮颜瞅见姜妘己利落地收拾好医箱,开口道。 “好了,旻皇子,病也替你看了,本公主告辞。”姜妘己并未答庄兮颜的话。 姜妘己不知道,她自撞破旻天与庄兮颜的亲密举动,就失去了笑容。 庄兮颜自然很开心,姜妘己不理她,也妨碍不了她的好心情。 只听她又道“公主今日怎么不开心呢?” “本公主开不开心需要告诉你么?”姜妘己不知为什么,此刻很是厌恶庄兮颜。 旻天瞧着这两个女人一言一语来往,完全接不上话,这时听姜妘己口气不善,他开口道“不知庄小姐今日怎会来这千秋殿?” 姜妘己闻言,侧目而视旻天,他们不是约好的么? 庄兮颜尴尬道“兮颜碰巧路过此处,见玉兰花开得正盛,就不由自主地走进来观赏。不想惊扰了旻皇子练剑,还望旻皇子勿怪。” “怎会,今日这般美景确实动人,美景要配美酒才是,可惜旻天在这王宫中竟找不到一人陪,经常对着落花独醉。唉…”说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庄兮颜立即道“若旻皇子不嫌弃,兮颜愿意陪你一醉。” 姜妘己听着这两人说得火热,正要起身,旻天却扯住她的裙角道“秦寒,把本殿下收藏的好酒拿出来!” 姜妘己正要挣脱,旻天桌下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等”字。 那种指尖触碰掌心的酥麻感即刻传遍全身… 163 醉酒侍寝 秦寒实在拿捏不准旻天的心思,大白天拉着两个美人陪他喝酒算什么事? 与美人喝酒不都是晚上么?而且一次只能与一个美人喝。 殿下倒好,一次喝两个,他到底懂不懂风花雪月? 殿下瞧上谁了? 秦寒教宫监搬来六坛琴酒,姜妘己一瞧见琴酒,就想到了端木锦。 那时,旻天在一个深夜,命人在千秋殿的路中间的摆了一张酒桌,劫持端木锦与他喝酒,还拉着她作陪。 那一夜,他们三个大醉,还乱七八糟地对月吟诗。 想起那一夜,像隔了几十年的光景那么漫长,可是才过去一年,端木锦不知所踪。 旻天依然是南越送来大滇的质子,回不去南越,出不了晋城。 而她的大仇还未报完。 旻天见她注视一坛酒发呆,说道“公主不愿陪旻天饮一杯琴酒么?” 姜妘己转头瞧他,他端了一杯酒悬在半空,刚才她想得出神,未听见旻天说的话。 姜妘己道“光喝酒有什么意思,教宫女做些小菜来下酒。喝酒赌输赢怎样?” “好啊!庄小姐以为如何?” 庄兮颜亦端着酒杯,听旻天如此说,当即道“好啊,兮颜奉陪到底!” “不知公主想怎样赌?”旻天冲庄兮颜竖起大拇指以示赞赏,而后转头问姜妘己。 “比喝酒,看谁喝得最多,输的人答应赢的人做一件事!无论任何事都不能拒绝哦!怎么样?你们两个敢不敢?庄小姐你敢不敢?”姜妘己豪气干云道。 庄兮颜听姜妘己小瞧她,怎肯在旻天面前丢人,立即附和道“兮颜有什么不敢的!” 旻天一口仰尽杯中烈酒道“开始!” 三个人互不退让,还未等菜上齐,六坛子烈酒已经空了三坛子。 一人讲一个笑话,一个人喝一坛子酒。不多时,各自面前的酒坛都见了底。 秦寒与三个宫女立在他们身旁,为他们添酒,布菜。 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秦寒亦随着欢笑起来。 千秋殿难得热闹,可惜今日若豆不在,否则会更加欢闹罢。 庄兮颜的酒量今日真是逆天了,她平时只会喝两杯,或许是因旻天在身旁,她越喝越起劲,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输给姜妘己。 姜妘己与旻天开了第二坛酒,各自喝下三杯,庄兮颜的还未动,她酒意上头,速度慢下来,两次端起杯子却又放下。 她一吃醉酒就吐,她不想在旻天面前呕吐,教他看见。 所以,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道“如果我认输,你们会教我作甚么事?” 姜妘己摇晃着脑袋,醉意朦胧道,“你要真的认输,我们才告诉你,哈哈哈…” 庄兮颜瞧着姜妘己的样子,已经有七八分醉意,比她醉得还厉害,想着赢的人是她,强自又喝下三杯,却是再也喝不下去。 原本觉得醇香的酒变成了苦涩,她一口都喝不下去。她无力地摆着手道“我认输。” 说完她就瘫睡在桌上,昏睡过去。 姜妘己侧身拍拍她的背道“庄小姐,醒醒!” 庄兮颜的耳朵里听到姜妘己的话,本想撑着起身答她一句,想着输的人要做一件不能拒绝的事,就想耍赖不应她。 渐渐的,渐渐地,她真的就睡了过去。 姜妘己与旻天互相击掌,姜妘己起身走了几步道“你给她喝的真是琴酒啊?” 旻天笑而不语。 “你刚刚不是还与她你侬我侬么?你这么灌醉她是何意?难不成你肚子里憋着坏心思?”姜妘己不怀好意地笑得狡黠。 她的意思是莫不成你想趁她醉酒睡她? 旻天无语问苍天,咬牙道“你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对她有那种心思?” “那你诓我替你灌醉她,是想怎样?”姜妘己不解道。 她饮了第一口酒发现竟是白水,就不动声色地瞟了旻天一眼。 旻天又在她手心写下“灌醉她”三个字。 她才说出比试喝酒,输得人必须做一件事来诓庄兮颜喝醉。 “她不是与你过不去么?你想怎样便怎样,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旻天笑嘻嘻地瞧着她。 姜妘己思来想去醉酒的庄兮颜能有什么用处,她进宫就是为了旻天这一点她很清楚。 可是旻天对她并无意,她这样纠缠旻天着实讨厌。 该怎么处置她呢?将她逐出宫去? 不行,她有的是进宫的机会。 “你真的不喜欢她么?”姜妘己若有所思地瞧着旻天问。 “不!”旻天答得干脆利落。 “她长得不错啊,家世也好,又喜欢你,除了心眼小以外,与你倒是般配得很,你不后悔么?”姜妘己最后一次确定旻天对庄兮颜的心思。 这也是她给旻天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你今日怎么这般啰嗦,都说了不不不!”旻天有些气恼。在你眼里什么人都与我般配么? 那就便宜别人了! 子时。 邵隐刚刚送走侍寝完的爨龙妹回来,瞅见太和殿的后殿的路旁有个女子躺在那里,他吓得不轻。 命人照着宫灯走近一瞧,竟是庄鸿赦的女儿庄兮颜,风一吹,便闻见她身上浓烈的酒气。 他开口道“你们两个在此处守着,我去回禀王上。” 庄兮颜醉酒闯进太和殿的后殿,这件事怎么那么诡异呢? 这后殿岂是她一个姑娘家能来的,来这里的女人都是来侍寝的。 难不成她故意装醉,想侍寝?那也得看王上收不收啊。 邵隐急匆匆进殿,尝羌刚梳洗完,在瞧折子。 尝羌除了好色和脾气暴躁以外,对朝堂政事殚精竭虑,非常用功。每每看折子看到鸡鸣。 “王上,奴才瞧见…” “瞧见什么?吞吞吐吐作甚么?快说!” “奴才瞧见庄相的嫡女醉酒躺在后殿的路边呢,该如何是好?” “什么?庄兮颜么?” “是她。” “还不快送回春秋殿去!”“慢着,将她抬进来,去煮碗醒酒汤来。” 邵隐领命去了,庄兮颜一旦进了太和殿的后殿可就是王上的女人了! 王上这是要宠幸她么? 庄兮颜在太后寿辰上的舞姿和绝色,尝羌记忆犹新,现在她送上门来,他怎会放过她? 第二日,庄兮颜在尝羌的怀里醒过来。 “王上!!!”庄兮颜睡眼朦胧地惊恐道。 昨夜,她喝醉了,还做了一个春梦,梦见与旻天一起享鱼水之欢。 梦里的旻天分外热情,她亦热切回应他。 怎么会?怎么会是王上? 她怎么会在这里?当然是姜妘己送她来的。 “你醒了,昨夜你醉酒倒在本王的榻上,本王宠幸了你,本王已经传召下去封你为美人。” 庄兮颜一阵天旋地转。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与旻天和姜妘己一起喝酒么?怎么会喝到王上的龙榻上? 她一万个不愿意! 164 痴缠怨念 “王上已经下旨。”姜妘己与旻天并排而立道。 “封为美人。”旻天接了下半句。 此时她们两个赏着滇池的落日,红色的日光灿烂铺满水面,水面上盈盈波浪更加闪亮刺眼。 两个人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之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远远瞧上去,就像他们互相依偎着,旻天注意到两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又站得离姜妘己近了些。 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影子完全重叠在一起,犹如一人。 姜妘己注意到旻天的目光,转头一看,原来他在看影子。 影子又有什么好看? “妘己,你瞧,这影子比起来,你与我一样高哦!”旻天分开两步,两人的影子渐渐分为两个。 姜妘己瞧着两人的影子的确一样高,旻天的个头在这一年间疯长,早已经超出了姜妘己好多,也不知他整日吃了什么,竟长得这样快。 “为什么你一年的时间突然长高了许多?你是背着我吃了什么灵药么?”姜妘己严肃地逼视旻天的眼眸道。 旻天噗嗤笑出声,她开的玩笑真是有够差劲的,他低头道“你想不想吃?” 姜妘己却不再理会他,她突然发现他们这样注视彼此,这样说话简直太奇怪了! 两人又断断续续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姜妘己回了梨苑。 此时,天已经黑尽。 她点着烛火翻看医书,不想门外传来敲窗的声音。她起身,打开窗“怎么最近很忙么?你多久未光临寒舍了。” 窗外的夜白冷峻的面容,他斜倚在窗口道“你师傅来了。” 姜妘己倏然欣喜道“他在哪里?”眼睛不住地往外瞟,却未见端木锦的人影。 “在宫外,你想见他么?”夜白淡淡道。 “想。” “现在就走,我已备好马车。”夜白随即笑起来。 姜妘己这时才确定,当初夜白救她,定是因为师傅所托,而不是太后的安排。 她慌慌张张地换了一件月白色桃花长裙,对着镜子化了一个淡妆。兴冲冲地掩门随夜白而去。 端木锦的落脚地是他的医馆,竹子堂。 姜妘己与夜白到的时候,那掌柜的见到夜白径直领着他们两个去了后院。 只见院里,珞靡与端木锦似在争吵,珞靡哭得很是伤心,端木锦道“在大滇王宫时,我与你说得很清楚,十年了,你何必一再苦苦相逼,你知我生性冷淡,不喜风月之事,放过你自己,也放了我。锦不过是一个寻常男子,你将青春耗费在锦身上,实在大可不必,锦从未对你有意。” 珞靡突然止住哭声,狂笑道“十年算什么?这十年来,你一直在寻找小师妹的下落。你不是不喜风月,只不过你倾心的是那个是百里姬罢了!” 姜妘己这时才知晓,原来师傅与珞靡竟然是这种关系,珞靡苦恋师傅,师傅又钟意百里姬。 她小声地贴近夜白耳畔道“百里姬是谁?” 夜白对她嘘了一声,不打算告诉她,教她听下去。 “师妹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我找她作甚么?”端木锦似在自言自语一般,背转身子。 “我不信,百里懿那么疼她,怎么可能让她死掉?”珞靡冷笑一声道。 端木锦握紧拳头,转身叱道道“珞靡!如今你连师父的名讳都敢直呼!你眼中可还有他老人家?师父已经作古,你就不能尊重一下他老人家?” “哼,他当年如此偏心他的女儿,明知我喜欢你,还要把百里姬许配给你,教我怎么尊重他!”珞靡笑得妖冶,与她清丽的容貌很是不符。 “你还在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当年是我向师傅求娶她,不关师傅的事!珞靡你现在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端木锦恨不得出手打珞靡,她这般执念,有什么用? 百里懿已经死了十年,她为什么还不肯原谅一个作古之人。 “若不是她勾引你在先,与你有了肌肤之亲,你怎会求娶她!她明明知道是我先爱上你的,可是师傅还是帮她不帮我!”珞靡忽然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 仿佛一口气说出了憋了十年的话,此刻万分不甘心。 夜白听到此处心道,天下人都以为竹子柳有龙阳之好,不喜女色,哪知他心中只有百里姬一个,他竟如此长情! 想到他自己到处拈花惹草,北靖王的的风流名声已传了多年,现在细细想来,他有过无数女人,竟不曾把一人放在心底。 他侧目望着姜妘己如小鹿般温驯的眸子,浅笑不已。自从与她认识之后,他竟从未与女人瓜扯过! “珞靡,我与她的事,不许你这个外人评判!若你再对她说三道四,休怪我不念同门之情!”端木锦愤恨地摔摆衣袖道。 珞靡闻言一慌,突然跑过去抱紧端木锦,哭道“锦,我不说了,她已经死了,你就给我一个机会,你知道我爱你爱的痴狂,你若是不理我,我会疯掉的!” 姜妘己瞧着珞靡这般纠缠师傅,真是不知说什么好。珞靡的姿色与气质在这天下间也是排的上号的,可是她偏偏痴恋师傅。说出如此令人脸红心跳的话,爱一个人爱的痴狂这天下间便只有她了罢! 她既恋了师傅十年,百里姬已经不在世,为何师傅不肯给珞靡一个机会呢?姜妘己实在不解。 “快松开,你这样教人看见如何是好?”端木锦用力去掰珞靡箍紧他的双手。 夜白听到此处,有些同情珞靡,又有些羡慕竹子柳,同情珞靡如此痴心,却得不到竹子柳的半点回应。羡慕竹子柳有美人痴恋,却无动于衷。 他的心肠是有多硬,或者说他的心是有多痴,才会拒绝珞靡这样的一个痴恋他,不可多得的美人? 换作是他,早就美人在怀,与她酥软缠绵了,竹子柳真是不解风情。 竹子柳果然是一个不懂风月之人,这样一想,夜白对那百里姬的容貌更加好奇了,该不会是这天下间第一美人罢?否则竹子柳为何十年不忘?十年未娶?十年未立王后? 就在珞靡与端木锦纠缠时,姜妘己轻轻咳嗽一声,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这般纠缠实在是太难堪了,换做是她,这一世她都做不来这没脸没皮之事。 端木锦与珞靡听到姜妘己的声音,同时望过来,珞靡才松手放开端木锦。 端木锦面容既尴尬又狼狈。夜白瞧着暗笑,夜郎国堂堂国君竟让拿一个美人无可奈何,实属罕见。 165 爱恨情深 “那个...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夜白亦轻咳一声道。 他本想多看一会这出爱恨情深,无奈姜妘己看不下去。撞见人家正纠缠地如火如荼,他亦有些不自在。 姜妘己面上笑道“师傅,妘己来了。” “过来,为师好好瞧瞧。”端木锦招手示意姜妘己过去。 珞靡这才背过身去拭眼泪。 “你长高不少,为师前些日子才知道为师竟收了大滇的公主为徒,实在是为师之幸啊。”端木锦伸手扶上姜妘己的头顶。 姜妘己有些错愕,为何师傅这次出现,竟对她如此亲密?他以前可是不轻易与她走近的,面上更是从无笑意。 他这抚头的动作令姜妘己受惊不小。 “妘己即便是公主,师傅还是妘己的师傅,这一点不会变,妘己一样会听师傅的教诲的。”姜妘己含笑答道。 珞靡瞧着端木锦与姜妘己这副师徒情深的画面,实在是百感交集,他性子如此冷淡地一个人,竟会对姜妘己这般亲近,实属难得。 看来,姜妘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些分量。他何曾这般亲密的对过人? 端木锦抚上姜妘己的头的手一僵,暗暗斥责自己,这是在作甚么?你对她的思念已经这般无可节制了么? “好。”端木锦匆匆抽回手。 “多谢北靖王对小徒的照拂。”端木锦对赵夜白施了一礼道。 赵夜白这才走过去道“区区小事,无足挂齿。” “走,去里屋坐,我教人准备了酒菜,进屋。珞靡你也来。”端木锦做出一个微微躬身邀请地手势。 赵夜白与姜妘己前后走上前去,珞靡亦随在身后,端木锦断后。 院子里的六角灯照得透亮,这屋子里也高高挂起十余个六角灯,照得屋内犹如白昼。 “坐,今日不必拘泥,夜白,锦还是唤你夜白罢,这样熟络些。”端木锦坐在主位开口道。 “当然,你我之间相处不必那些虚礼,我还是唤你端木。”夜白坐在端木锦身旁。 姜妘己自动让了坐给珞靡,珞靡坐在端木锦的右侧,姜妘己坐在端木锦的对面。这张宽大的方桌,他们四人挨次坐下。 姜妘己瞧着这一桌丰盛的菜肴,看上去十分可口。她正好还未用晚膳,可是桌上的人都还未动筷子,她亦不敢乱动。 “妘己,这里没有旁人,不必顾忌什么,爱吃什么就自己夹些。”端木锦见姜妘己虎视眈眈地注视桌上的菜肴,却不动手。想着她不好意思,便出口说了一句。 “多谢师傅,那妘己就不客气了。”姜妘己笑得眉眼弯弯,她真是饿了,这一桌子菜瞧着比宫里头的好吃,她已经馋了。 珞靡亦端起碗,轻轻夹菜吃着,仿佛刚才对端木锦千般纠缠的人不是她。她细细咀嚼,还点评起菜来。 “师兄,这个菜是你做的么?”珞靡指着面前的一盘清炖羊肉道。 “你是如何辨别的?”端木锦很是惊异,他唯一会的一道菜,今日心情好,小露了一手。 “因为有你的味道。”珞靡甜笑,没头没脑的一句。 “是我做的,喜欢就多吃些。” 这道菜是因为百里姬爱吃,他才愿意花时间为她学,他只做过一回,今日鬼使神差般的他又做了一回。 姜妘己不明所以,起身夹了一块羊肉,细细吃起来,哪有什么师傅的味道,明明只有羊肉的味道。 她从来不喜羊肉,总觉得膻得慌,没想到师傅做的却没有一丁点膻味,很是美味。 夜白见姜妘己吃的津津有味,亦尝了一块,赞不绝口。 四个人酒足饭饱之后,姜妘己因高兴喝醉了,赵夜白还在头痛怎么带她回宫,端木锦道“今夜就让她留在此处罢,醉酒不宜坐马车,一颠簸她更难受,明日会头痛不止。” “好罢,天一亮我来接她回宫,你教人煮碗醒酒汤给她喝。”夜白听端木锦如此说,亦不敢带姜妘己回宫。 “这位姑娘可要在下送你一程?”夜白笑嘻嘻地问珞靡。 “多谢北靖王好意,珞靡自会回去。”珞靡见夜白这般脸嘴,玩世不恭地模样,实在不喜,沉着脸道。 “那夜白告辞了。”夜白说罢,端木锦点头目送他离开。 珞靡此时心中翻江倒海,她还有千言万语未对端木锦说。 “师妹,这里有客房,你就在此歇息一夜罢。”端木锦并未下逐客令。 他知道珞靡这些年亦是到处飘荡,此番她来大滇,居无定所,这大半夜的,他再不喜她,也不好赶她出去,他终是于心不忍。 “好,师兄珞靡请你再思虑一番,珞靡心底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你。我这些年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好不容易找到你,不想再与你分开。”珞靡情意缱绻地深情道。 端木锦叹口气道“珞靡,我已经与你说得清清楚楚,为何你就是听不进半句,非要纠缠与我,我这一辈子是不会再与谁结为夫妻的,你忘了我罢!”端木锦苦口婆心地劝诫珞靡。 珞靡哪里听得进入,她就是那扑火的飞蛾,端木锦越是拒绝她,她就越不肯放手,她也恼恨这样的自己,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又有什么办法。 “不,不,不,我不要听你说这些,为何你肯对你徒弟温柔,却要对我说这些残忍的话?”珞靡喝了许多酒,摇晃着身子哭道。 端木锦见她站不稳,怕她摔倒在地,扶了她一把,不曾想,她竟趁势倒在端木锦怀里不肯起身。 她还试着用红唇去探索端木锦的嘴唇,端木锦双手环抱着悬在半空的珞靡,珞靡双手环在端木锦的脖子上,用力的固定端木锦的脖子,好让他不再动弹,她好去亲他。 端木锦懊恼之际,躲避不得,差那么半寸的距离就让珞靡得逞,他迅速放开双手,珞靡没了端木锦的双手支撑,她架空的身子摔倒在地。 只听“砰”地一声,珞靡痛呼一声“啊!”然后也不起身,换了一个妖娆地姿势躺在地上问“我哪里不好?” 端木锦此刻认为珞靡是酒醉故意消遣他,他呵斥道“地上凉,要睡去楼上客房睡。” “师兄你真狠心!”珞靡旋即起身,趁着端木锦打量姜妘己,霎时双手环在他背上,一瞬间她又弹开,笑道“我去睡了!” 她今晚抱了端木锦三回,心满意足地娇笑着上楼去。 姜妘己这才半眯着睁开眼道“她走了?师傅你是不是为了躲她,才飘忽不定行踪?” 她不得不怀疑,以珞靡缠端木锦的本事,端木锦又不能将她杀了,只能躲着她。 “你竟敢装醉哄骗师傅,故意笑话师傅!”端木锦面上有两分愠怒。今日,真是教她瞧光了。 “哎呀,妘己方才是真醉,这时头晕得很,师傅我的脚好麻,起不来了。”姜妘己试着起身,因为她刚才一直装睡脚确实麻地动不了。 “别动,我抱你。”端木锦见她差点栽倒,开口道。 166 别样情愫 姜妘己一下跌坐在凳子上,不敢再动。 端木锦走近姜妘己,弯身搂住姜妘己的腰,姜妘己环在端木锦的脖子上。 他们师徒一定想不到,他们两个这样的姿势有多暧昧,让人不得不朝那些脸红心跳的地方想。 姜妘己心底疑惑,怎么这次见师傅,他竟变得这般和蔼,丝毫不避讳她是女儿家的事实,对她这般搂抱,若是别人瞧见只怕要误会的。 端木锦抱紧姜妘己,方觉得她的身量看似高了许多,可这瘦瘦的身子实在没什么肉。 他的心中溢出别样情愫来。 自他离开姜妘己那日起,他对姜妘己的思念日积月累,已经根深蒂固,他还从未如此思念过一个人。 他明明比她大上十岁,又经历那么多风雨缥缈地岁月,本不该如此冲动,可他一见着姜妘己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他在心底说服自己,是这么多年太寂寞罢。 姜妘己恰好出现,填补了他心中的那片空白,寂寞之地。 她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他想着自己的心事,却未注意,他的唇角挂着淡淡地笑意,他想起他教姜妘己医术的那些日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是举手投足,他都装作不在意。 他刻意伪装自己是一个严厉的师傅,可是他越是这样,姜妘己在他面前就越活泼,总说些天马行空的笑话逗他。 是她改变了他么?这不太可能,他的心如一潭死水,谁也撩不起半点涟漪,可为何他总在半夜时,想起姜妘己。 “师傅在想什么?”姜妘己忍不住问道。 端木锦回过神来,是今日的酒饮得多了,他怎会如此胡思乱想,“没什么,妘己这些日子可想师傅?” “想啊,妘己还去过师傅住过的千秋殿好几次,那里还有师傅残存的药香,可是前几日去,什么气味都没了。”姜妘己惋惜道。 她对端木锦的感情比较贴近亲人,她把端木锦当做哥哥一般,她喜欢端木锦这样哥哥般的师傅,教她温暖,教她安心。 端木锦抱着姜妘己登上楼梯,这几十阶的楼梯变得亘远漫长,他小心翼翼地踏上一阶,又慢慢踏上一阶,仿佛他脚下有千斤重,他放不下脚步。 “没了就没了,若豆殿下可好?”端木锦方才当着夜白与珞靡的面不好开口问。 这时,只有姜妘己一人,他才问出口。 “好,我与他经常一处玩,他长高了许多!下个月就是他九岁生辰。”姜妘己的腿已经不麻了,可是她不想下来。 她喜欢这样赖在师傅的身上,她喜欢这种感觉。 “你也要多照顾他些,他毕竟还小。”端木锦不放心道。 他本想多逗留几日见见若豆,可是他明早便要赶去别处,实在是逗留不得,只能下次抽时间来见他。 “师傅放心,我会的,师傅,妘己一直想问你,你为何如此关心若豆?”姜妘己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她问若豆,若豆支支吾吾不肯告诉她,她觉得端木锦的身份必定很神秘,否则若豆怎么可能不肯告诉她。 “他的母妃与我是故交。”端木锦并未告诉姜妘己实情,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最好时机。 等那日到来,他定会对她全盘托出,毫不保留。 “难怪!”姜妘己惊呼。 端木锦就那样抱着姜妘己,一步一步登上二楼的阶梯。 如果可以,他不想松手。 “那师傅是如何结识夜白的?”姜妘己好奇的很多,她感到端木锦是一个有很多秘密的人,这也是端木锦吸引她的地方。 由不得她想窥测,她想知道真实的端木锦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救过他妹妹的命,就是娉婷公主。”端木锦说的是实话。 赵娉婷年幼时得过一场重病,差一点就死了,赵夜白找到他,祈求他救赵娉婷一命,他就出手了。 这些年来,与赵夜白成为知心好友,两个人互相扶持,势力不断扩大,已经结为盟友,不过不为外人道罢了。 “原来如此,听闻娉婷公主生得国色天香,可是真的?”姜妘己想起答应赵夜白,促成姜楠康与赵娉婷的婚事一事,现在该提上日程了。 “的确,不过在我看来,天下女子都一般无二,无非是胖瘦不同罢了。”端木锦心底觉得赵娉婷再美,亦没有他心中的那个人美,但他不便说出口。 姜妘己又道“师傅你累么,放我下来吧。我的脚不麻了。” 端木锦却似未听见一般,脚下一步一步朝高出走去,他每走一步,脚下的力度便沉重了几分,那木阶发出“吱”地一声。 他在心底下了一个重大决定,决心改变计划。 “妘己,如果师傅大婚,你会来观礼么?”端木锦冷不防冒出一句。 姜妘己惊到了,师傅决定娶珞靡为妻了么?这决定也才仓促了罢?刚才他还信誓旦旦地推开珞靡,这一会功夫他就改变主意了? 如此珞靡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除了珞靡,姜妘己想不出还有谁能成为她的师母。 “这是自然,师傅你打算娶珞靡为妻么?”姜妘己不免发问,今日她亲眼见到师傅与珞靡的爱恨纠葛,听到珞靡口中师傅痴恋的百里姬,师傅的痴情形象立刻矗立在她心底。 “不是她。”端木锦否认道。 “不是她那是谁?珞靡知道会伤心的,师傅千万不要告诉她!”姜妘己过于惊讶,想到珞靡刚才那般模样,若是她知晓师傅要娶别人,那么一定会做出不可预料地疯狂事来。 最好还是不要教她知道! “到时候,你来就知道了,你想办法带若豆一起来好不好?”端木锦这一句恳求说得真切,他知道凭姜妘己的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好,妘己答应师傅。”姜妘己满口答应。 端木锦放下心来,姜妘己虽然聪明,功于心计,他却知道姜妘己在他面前是真实的她,从未掩饰分毫。 他亦信得过姜妘己的手段,他埋下的那些眼线,姜妘己在王宫做的所有事都禀告过他,他对姜妘己的足智多谋是有把握的。 走到台阶尽头,端木锦放下姜妘己道“天色不早,早些睡吧,明早夜白来接你回宫。” 姜妘己应了,推门而入。 第二日,她起床时,端木锦已经离开竹子堂。 夜白已经候了她一个时辰,却未教她起床,瞧见她下楼,才笑道“醒了?” “是啊,你来了多久?怎么不叫醒我?” “不久,刚才珞靡已经走了。你师父也走了。” “师傅这么快就走了?”两人说话间走出去,与竹子堂的掌柜告辞上了马车。 “你该兑现你答应我的事了罢?”夜白在马车上开口道。 “当然,时机已经到了。你哥哥赵容华不是要大婚了么?我随你一同前去喝杯喜酒,道声恭喜,还要带上我那太子哥哥。” 夜白笑里藏刀,姜妘己的话他自然是信得过的,她有那个本事。 167 请旨南越 南越太子赵容华两个月后大婚,南越王赵建德甚是开心,不仅大赦南越,而且向大滇递了国书,邀请大滇王室成员前去观礼。 尝羌这两日甚是头疼,不知南越王此举何意?南越一向与大滇来往甚少,自停战十余年来,关系十分微妙。 赵容华迎娶太子妃,怎么说也轮不到大滇前去祝贺。 事实是赵容华得知赵夜白潜伏在大滇王宫,心想必定是尝羌有意袒护,此次他大婚,想引出赵夜白,一举诛杀他。 赵建德亲自派人下诏给赵夜白,命他前去南越冀城观礼。赵夜白怎会不知赵容华的心思。 赵容华为保万无一失,才请旨南越王,邀请大滇前去观礼。赵容华的请旨理由是赵夜白无故借给大滇一批粮食,大滇并不打算归还,不论如何,不能让大滇捡这个大便宜。 所以,邀请大滇前去观礼,观礼当然要送贺礼,这贺礼自然是不能寒酸的。 若是尝羌此次不送上丰厚贺礼,南越王便以此为借口再次向大滇开战,趁着大滇这两年大旱,供应不上军娘,夺取大滇南境。 听赵容华如此一说,南越王岂会不同意。 赵容华料定赵夜白不敢独自前去,若是有大滇相随,那就另当别论。 他的目的有二,一是铲除赵夜白,二是拿回赵夜白借出去的粮食。 姜妘己听闻南越邀请大滇前去观礼的国书下来,甚是欢喜,她等这一日等了很久。没有一个人会纵容他国借粮不归,赵夜白可以不要,但南越王与太子都不是心胸豁达之人。 她猜想他们一定会借着赵容华大婚,将粮食折算为贺礼,果然如她所想。 那么如此一来,这前去南越贺礼之人的最佳人选就是姜楠康,她答应赵夜白的交易就能得以实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如何说服姜楠康动身去南越观赵容华的婚礼?又能得到尝羌的同意呢?姜妘己早就想好了。 当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东宫。 “太子殿下,可听闻南越太子即将大婚之事?”赵夜白与姜楠康各自正襟危坐,姜楠康坐得自然是主位。 “这是自然,父王正为此事头疼,找不到合适的人前去观礼。”姜楠康淡淡道。 赵夜白总是趁着夜色前来,不知他这此前来东宫又有何事?姜楠康捉摸不透。 “那太子殿下该为王上分忧才是。”赵夜白笑道。 “北靖王说得轻巧,这件事可是一件烫手山芋,谁也不想沾染,前去南越观礼,这花销自然是一笔不小的数字,父王愁的正是此事。”姜楠康皱眉道。 “太子揽下此事,夜白敢保证你父王定会嘉赏你!”赵夜白抿嘴笑道。 “哦?你可是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姜楠康眸光一亮,他正愁找不到立功的机会,这一年来,姜嶲越在谢氏的扶持下,可谓立功不少,他箭术又了得,颇得父王的欢心,隐隐有超过他的趋势,他近日越来越心烦。 “太子殿下请附耳过来。”赵夜白神秘一笑。 姜楠康听完他的耳语,有些犹豫道“此法真可行?” “当然,夜白虽无实权,但夜白最不缺粮钱。”夜白得意一笑,各取所需姜楠康都不要,那么就是他看走眼了。 “容我想想。”姜楠康十分犹豫。 “昨日,我那妹妹传信给我,她说待我那太子哥哥大婚之后,我父王就要将她许配给安国大将军许昌,她很是伤心。”赵夜白照着姜妘己嘱咐他的如实道。 “什么?公主乃千金之躯,许昌那等粗鲁武将怎配得上公主?”姜楠康怒道。 赵夜白暗想,姜妘己这一招真有效。 “不然能怎么办?都怪我这个哥哥无能,无权无势,只能由着她嫁了,虽然她一千个不愿意又能如何,唉,我真是替妹妹惋惜,嫁给那等武夫,真是辜负了她的绝世容颜。”赵夜白叹气道。 “她既不愿意,为何不像你父王明说?”姜楠康急道。 “太子你也是王室中人,这皇家的婚事岂能由自己做主,自然是由父王做主,若是太子对娉婷有意,趁着这次大婚,去见她一面罢,可叹娉婷痴恋太子你多年,今日她即将要嫁与他人,实话说与你也无妨。” 赵夜白又是一声长叹。 “公主她竟属意我多年?”姜楠康吃惊道。 赵娉婷美貌的名声可是传遍天下的,此刻他听闻这样一个美人对他有意,心下打起鼓来,又是兴奋,又是犹豫,心情很是复杂。 “是,妹妹托我告诉太子你一声,她只盼能见你一面,这辈子也就能死心下嫁许昌了。唉...论容貌,太子你与妹妹才是最般配的,奈何天意捉弄,我真替妹妹难过。”赵夜白不胜唏嘘道。 “既如此,我便去禀明父王,本太子愿意前往南越贺南越太子大婚。”姜楠康终是动心,他也想亲眼见一见传闻中美若天仙的赵娉婷。 能得到这样一个美人的钟意,而且又能借此机会立功,大挣一笔他怎会放过。 他虽是太子,因母妃家族凋零,官品又低,在钱财上帮不上他,在朝中亦帮不上他,他亦很是苦恼,想趁此机会大捞一把,收买人心。 这朝中的人哪一个是不爱钱财的,他今日收到线报一直支持他的中枢大人已经倒戈姜嶲越,靠的还不是谢氏一族的钱力。 索性,为了钱财和一睹美人芳容,他只能冒险试一次。 太和殿。 “楠康你说什么?你愿意亲自去南越观礼?”尝羌吃惊的样子能吞下半只鹿。 “是,儿臣愿意前往。”姜楠康坚定道。 “为何?此去路途遥远,你是大滇的太子,万一有个闪失,这大滇会乱的。”尝羌口气关怀,亦有无奈。 这两年来,大滇有颓势,姜楠康决不能出事。 “理由有三,其一,儿臣愿意为父王分忧,其二,儿臣想历练一番,若是儿臣固步自封,不走出去亲眼瞧瞧南越如何富强,他日如何超越他们? 其三,儿臣顺道去哀牢国收回他们国君允诺的药材,将药材换成贺礼送给赵容华。父王,儿臣思来想去,这南越无故邀请我大滇去观礼,恐怕为的是北靖王借大滇粮食一事,想趁机捞回去。 若是我大滇不备一份厚礼还回去,只怕南越将此事渲染一番,教天下人耻笑我大滇赖账。况且,我们也可借此机会与南越言和交好,一举三得。” 姜楠康把姜妘己告诉赵夜白的话对尝羌说了一遍。 “楠康你竟有如何悟性,你说的极是,只是这贺礼...”尝羌为难道。 “父王不必担忧,这贺礼楠康打算将收回的药材卖给竹子堂,当然不是由我们出面,此事儿臣已经教手下与他们搭上线,他们听说是哀牢国的稀缺药材,当即一口答应,还付了一半定金。儿臣算了一番,这药材起码值三十万金,只是不知道父王想给赵容华多少贺礼?” “五万金罢,再从国库挑些珠宝绢帛送去。父王教邵隐去备,楠康你就不必操心了。这下父王安心了。楠康真是解了父王的燃眉之急。”尝羌拍拍姜楠康的肩,对他另眼相看。 姜楠康心想,既然药材赵夜白全数要了,愿意补齐不足的三十万金,管他作甚。 他与尝羌说了几句,尝羌承诺等他回来定会好好为他办个筵席,以示嘉许。而后,姜楠康便告退,去准备赴南越之事。 “成了?”姜妘己站在梨苑的月光下问道。 “成了。”赵夜白一袭玄衣,五官被月色衬得更加深邃。 “那你着手准备接下来的事罢,我也好托病与你一起前去。”姜妘己笑道。 168 称病不出 姜妘己刚从春秋殿告病假出来,迎上娄妃前来请安。 正是三月天气,春花开得正艳,娄妃面上冷若冰霜。行至姜妘己面前勉强一笑道“公主请留步。” 姜妘己笑道“妘己给娄贵妃请安。” “公主可知太子明日将要动身前去南越之事?”娄晴用绢帕掩了唇角,轻咳一声道,她瞧上去眼睛微微浮肿。 “知道。娄贵妃可要注意身子啊。”姜妘己面上淡笑,她突然拦下她,莫不是她知晓了什么? “无碍,多谢公主挂怀,本宫是担心太子此次去南越,怕路上沾惹麻烦,这两日担忧,未睡好。” “娄贵妃无需担心,太子吉人天相,此次父王又调派一千人随行。想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况且,太子不是还有那暗卫么,娄贵妃只管安心。” 娄晴对姜妘己知晓太子有暗卫一事,并不惊奇,姜妘己面上只是在太后身边侍奉,不受宠的公主。实际上,连娄晴也不知晓姜妘己的靠山除了太后还有何人。 她一直派人探查姜妘己还与谁结交,查来查去只有锦华宫的若豆,还有句町的旻天皇子,她疑心姜妘己已经与旻天勾结在一起。 但那句町旻天似乎并无什么势力,否则也不会被句町王送到大滇当质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直觉姜妘己身后有一股势力,却拿不准究竟是谁在替她撑腰,她有怀疑过是王上,但立即否认了。高芷斓虽入宫,但尝羌还未宠幸过她,身份与宫女无异,也不过问。 但她深知决不能得罪姜妘己,否则面前心思奸诈的人一定不会饶过她。与姜妘己相处这几个月来,她已经摸准姜妘己的心思,姜妘己绝不是一个好惹之人,谁要惹到她,她一定会成倍讨回来。 “但愿罢,公主能否等本宫一会子,本宫去请完安,公主同本宫去春华殿坐坐,说说话。”娄晴想问问姜妘己自己心底的疑惑,想对她摊牌请姜妘己助她争王后宝座一事。 “不巧,过些时日可好?妘己昨夜突然出了一身疹子,娄贵妃瞧,这疹子吹不得风,需静养,快则月余,慢则两月时间才能好。妘己方才与太后告了假,打算回梨苑休养两月,期间只能闭门不见客了。哎呀又痒了,教娄贵妃笑话了,妘己先告退了。”姜妘己伸出手臂上密密麻麻地红疹给娄贵妃瞧。 娄晴一见惊吓道“呀,这.....怎会如此?可瞧了太医?” “想必是换季引起的,妘己这身子每当夏季将来之时,身上都会起红疹子,今年确实最严重,偏偏这病药石无医,只能耐心等它散去。不得已这才与太后告假休息,待妘己转好,定会去春华殿拜会娄贵妃。”姜妘己叹息无奈道。 娄晴与她说了几句温热的关怀话,姜妘己这才转回梨苑,待手上的药效一过,手臂洁白如雪,她教春穗打来热水洗浴。 待她她收拾打包好一些体己衣物,随意收了些珠宝钗环,头面,衣裙等,天已经黑下来。 她临走时吩咐春穗千万守住她出宫之事,时刻不离地守在梨苑,任何人来都不见。 春穗见姜妘己说得恳切,并说此事关系她们二人的性命,春穗郑重答应,必定会按姜妘己的吩咐行事。姜妘己才放下心来,等待夜白来接她一同出宫。 此前夜白已经飞鸽传书回北丘城,命他的部下卫广领三百护卫,再去库房点些珠宝,奇珍异宝等数千件打包,命他们在入南越 于大滇的樊城等候汇合,一起前往南越贺太子大婚。 夜深时分,夜白如约而至带走姜妘己。 他们两人单独上路,夜白怕与姜楠康随行目标太大,赵容华布下的杀手容易察觉。 夜白推姜妘己爬上宫墙,外面有人接应,两人迅速踏上马车,飞速消失在黑夜里。 春秋殿。 姜白凤还未安寝,香兰此时进殿禀告“太后,探子来报,公主随夜白公子出宫了,想来公主称病是去南越。” 姜白凤右手轻轻扶额轻叹道“哀家就知她一定会喜欢赵夜白这小子,早早替他们安排结识。没想到他们两个竟发展这么快?暗卫可派出去了?” “派出去了。太后此前一直派探子观察公主,又特意安排公主与夜白公子结识,原来是想替公主寻夫婿。”香兰恍然道。 “是啊,哀家见她与那旻天皇子走得近,心中甚是不爽快,哀家不想她嫁去句町。香兰你知哀家的心病,姓旻的都是负心之人。哀家不想她与句町扯上任何关系。 南越富庶,赵夜白虽风流成性,但人却极其聪明,是个有野心之人,妘己嫁与他,定会一世无忧,凭她的聪明俘获赵夜白这混小子的心,不成问题。哀家瞧得出来,赵夜白已经对妘己动了心思。”姜白凤抿嘴而笑。 “奴婢希望公主有朝一日能明白太后的苦心,这些年公主受的罪奴婢瞧在眼里,太后不让奴婢出手相帮,现在公主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现在,也不枉太后您栽培她的苦心。”香兰见姜白凤困意袭来,走上前去替她宽衣。 “是啊,不曾想她竟生得如此聪慧,像极了年轻时的我,香兰你觉着呢?”姜白凤陷入沉思。 想着想着,脑海中浮现出那人俊雅的面容,旻天不愧为他的孙子,长得与他很相似,她想起旻岳宣告天下与她退婚那日,她成了全天下的笑话,只隔了半月,旻岳即娶了她人为王后,她怎能不恨? 若是旻岳不与她退婚,若是那年未发生政变,若是父王未死,若是太子哥哥还活着,她早已经成为句町王后,她又怎会称王,苦苦支撑大滇基业数十年,受尽常人不曾想得到的艰辛与苦涩。 她轻叹一声,这一切都是命。她追查了数十年,当年参与政变之人俱已当场诛杀,竟查不出发动那场血腥政变究竟是谁主导。 姜白凤有时候细想,她跳入水中佯装溺亡躲过诛杀,像是有人故意放她一命。 若是她未活下来,这大滇江山只怕早已易主,不姓姜了。 这也是她隐忍数十年一再宽容庄氏一族的原因,她心底感念庄氏,她活了下来,庄氏扶持她登上王座,保住了大滇江山。 香兰见姜白凤陷入回忆,面容沉静似有笑意,渐渐睡了过去。 她在心底回道,公主是像极了太后,与您年轻时一模一样。一样的性子,一样的坚韧,一样的让人心疼,让人佩服。 169 途中遇伏 姜妘己与赵夜白出了城,换上寻常商人的服饰,赵夜白教姜妘己打扮成男子模样,他们两个以兄妹相称。马车上除了他们两人,还有赵夜白的两名手下。 两驾马车,拉着四个人一路奔波,他们走的是小路,补给和吃饭时才小歇片刻。行了十多日,换了三次马匹,晚上多是宿在村子百姓人家。姜妘己倒觉得很是新鲜。 照现在的速度,还需十多日才到得南越都城。 天亮时分,四个人匆匆吃过早饭,两个侍卫喂好马匹,驾好马车,赵夜白扶姜妘己上了马车,两个侍卫在前面赶车。 姜妘己忽然发起烧,她用手触碰额头,烧得还不轻。她料想是这几日赶路太累,受了热气侵蚀。还好,她还能忍耐。 “怎么了?”赵夜白瞧见姜妘己手上的动作关怀道。 “没事,有些烫。”姜妘己轻松道。 赵夜白凑近姜妘己,一双幽深的眸子瞧着她,直看得她脸红,她别过脸道“说了没事,你还看。” “我不信,给我摸摸头。”赵夜白正经道。 这些日子一来,姜妘己很是坚强,尽管赶路很辛苦,她从不抱怨,一路上与赵夜白说说笑笑。 赵夜白偶尔捉弄她两下,姜妘己亦不恼他,有时候与他在马车里互相捉弄,然后笑作一团。 他亦趁机抱过她,姜妘己动怒,赵夜白又老实几天。 “都说了没事。”姜妘己拉住赵夜白悬在半空的手道。 “好罢,罗锋停下马车歇息一会。”赵夜白而后吩咐。 “王爷,现在这条岔路离官道不远,恐怕不妥,卑职往前些再歇息可否?”车帘前的一个侍卫出口道。 “无碍,即刻停下。”赵夜白坚持。 他瞧着姜妘己面上发红,这般颠簸只怕她身子更加受不住,这才命罗峰停下马车。 罗峰不敢违命,立即停下马车。 姜妘己掀帘一跃而下,急走几步,蹲下干呕起来,赵夜白取了水壶递过去道“喝点水。” “不用。”姜妘己僵持着未接,方才赵夜白又作势搂她,她才恼怒。 “何必与自己过不去,你瞧不得我,我走开就是。”赵夜白放下水壶,背过身走了几步。 此时他们地处一片森林,远处有一个湖泊,姜妘己坐在青草地上,拿起水壶喝水,她正吞咽时,忽听马匹“嗤嗤嗤”叫起来,不想一转头就瞥见十余个蒙面杀手提刀砍过来.... 罗峰与另一名侍卫已经与他们纠缠在一起,他们两个人怎么抵得住十余人的攻势,虽斩杀了四个,剩五六个与他们两个缠斗,其余人正与夜白砍杀,姜妘己吓得躲在马车身后。 她唯独没想到会在路上遇到杀手! 他们三个砍杀了八个杀手,还剩五个,罗峰与那一名侍卫已经全身是伤。姜妘己瞧出罗峰与那名侍卫的身手武功都不弱,赵夜白亦是身手矫捷之人,杀了与他缠斗的三个杀手。 可是杀手的武功亦不弱,罗峰与那名侍卫苦苦支撑不住,一一被砍伤,还剩四个杀手与赵夜白拼命。 姜妘己急得满头大汗,她能做的就是不接近赵夜白,让他无后顾之忧,那几个杀手是冲着赵夜白而来,瞧见姜妘己并未急于取她性命。 有一人冲破赵夜白的阻挡提着满是血的砍刀逼近姜妘己,就在姜妘己奔跑跌倒时,杀手追上了她砍了下去,不想那杀手的胸膛忽然被一把利剑穿堂而过,在阳光下甚是刺眼。 杀手倒下,姜妘己瞧见赵夜白手中早已没了剑,正被余下的三名杀手围攻,其中一名杀手一剑刺穿他的肩膀,另一名杀手正要补刀时,只听几声“咻咻”声,透过空气穿刺到那三名杀手身上,姜妘己这才瞧清楚是弓箭! 随后,二十余名身穿寻常布衣的男子骑马窜出丛林,姜妘己登时起身奔向赵夜白。 只见赵夜白的肩膀血流如注,姜妘己扶起他抱在怀里泪如雨下,那二十多人行至离姜妘己一丈距离,其中一人翻身下马道“妘己?” 姜妘己抬头瞧去,竟是端木锦! “师傅!!”姜妘己的哭声更大,泪水已经决堤。 “怎么你与夜白会在此处?”端木锦走过来蹲下瞧赵夜白的伤势道。 “南越太子大婚,我想与他去瞧瞧热闹,不想遇到杀手。”姜妘己止不住地流着眼泪。 这时,有一人下马恭敬地捧过端木锦的医箱,跪下道“公子。” 姜妘己见那人气质不俗,不似普通人,对端木锦又是这般恭敬,侧眼瞧了他一眼。 随后,有人扶起罗峰与那名倒在血泊中的侍卫道“死了一人。” “将活着的抬过来我瞧瞧。”端木锦吩咐道。 姜妘己听闻侍卫死了一个,不免伤心起来,起身走过去瞧,他们一路相伴近二十日,对姜妘己无比尊敬,照顾周到,她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她走近一探罗峰的脉搏,死的是另一个。她蹲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衫替死去的侍卫擦干净脸上的血水,再次流下泪水。 “妘己,过来,人死不能复生。”端木锦唤她。 姜妘己继而走过去,端木锦命人将那死了的侍卫就地掩埋。 随后,端木锦的随从驾着马车,车上躺着包扎过的赵夜白与罗峰,端木锦骑马驮着姜妘己一路随行。端木锦要护送他们至南越。 姜妘己在马上想,赵夜白为了救她,抛出手中长剑杀了那个追杀她的杀手,自己却手无寸铁,若是端木锦他们未赶到,赵夜白只怕已经死了。他竟能舍下自己的性命救她,令她有些错愕,他怎会如此对她? “妘己,答应师傅离赵夜白远一些。”端木锦正色道。 姜妘己离他的距离只有半寸,随着马不停走动,姜妘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几次倒在端木锦怀中。 端木锦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底已经翻江倒海,这种身体触碰的感觉,令他心底震颤不已,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即便与百里姬肌肤相贴时,他亦未有如此触电般地酥麻之感,他不得不刻意忍耐。 “为何?师傅与夜白不是知己好友么?”姜妘己不免疑惑。 今日她瞧见端木锦如神明突然降临,救她于水火,心中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只是端木锦有意隐瞒,她不敢再问。 “是,那是师傅与他之间的事,但你不同,你不能靠近他,今日你也见了,他随时处在危险之中,以后你离他远一些。” “不,妘己不能答应师傅,因为我与他有承诺,我们之间有交易。”姜妘己一口回绝道。 “什么样的交易值得你搭上性命?”端木锦并未真的以为姜妘己会听他的话。 “他有恩与我,妘己不能忘恩负义。”姜妘己含糊道。 “唉,那好罢,以后师傅安排一队人听你差遣,希望你能爱惜自己。” 赵夜白醒来时已经过了一日,一路上端木锦与他的随从尽心照顾姜妘己与赵夜白。 半月时间,走走停停,已经临近南越,他们的伤势也好了大半。 端木锦留下六人护送他们进南越,他又如风一般消失,来去匆匆。 卫广领着三百护卫与赵夜白碰头。 170 初次相见 姜妘己他们并未着急进城,离赵容华的大婚之日还有十五日,赵夜白的伤也未愈,一来是想养伤,二来是想等姜楠康一道入城。 赵夜白的三百护卫分散到城边几个相近的驿馆歇息。 姜妘己住在城外赵夜白的一处别院,这些日子来,赵夜白肩上的伤都是姜妘己的替他换药医治。 经过伏杀的这次事,姜妘己对赵夜白的感激深了一层。 现在赵夜白的伤口已经结痂,姜妘己替他换最后一遍药,赵夜白瞧着穿男装的姜妘己有些发愣,姜妘己感受到赵夜白灼热的目光嗔道“我脸上有花么?” 赵夜白笑道“谁教你越来越好看了。” 姜妘己白他一眼,她就知道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永远这种轻浮的话,不枉他生了一张令女人迷醉的脸。 “你那日为何救我?”姜妘己想起那惊险的一日,若是赵夜白不救她,她怎还会活着。 “不救你,万一你死了谁替我筹谋楠康一事?这件事我可是砸了重金的。”赵夜白瞧着姜妘己纤细的手指替他绑伤布,她的指尖无意触碰他的肌肤,令他心底漾开了涟漪。 “谁教你有钱呢?与其让你挥霍一空,不如拿它们做些事。”姜妘己故意碰触他结痂的伤口,赵夜白怪叫一声。 “轻点好不好?你想要我的命?”赵夜白疼得龇牙咧嘴,他现在正长新肉呢,怎能不疼,不过是他刻意的罢了。 他从小受赵容华惨绝人寰的折磨还少么?他的身上留下的数道伤疤就是证据,总有一日,他会教赵容华也尝尝被折磨的滋味。 两人说话间,天暗下来,又过了一日。 日复一日,七日后,楠康才姗姗来迟。他的一千护卫不得进城,只能命搬运贺礼的车马宫监,宫女随行。 赵夜白亦是如此,领着一百余人搬运贺礼,与姜楠康一起进南越都城。 姜妘己扮作赵夜白的小宫监混了进去。 南越王赵建德与太子赵容华亲自接见了姜楠康一行,赵夜白亦在场,赵容华见赵夜白竟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面前,心底暗骂那群杀手无用。 既然他进了宫,不愁找不到机会下手,赵容华如此盘算。 筵席过后,赵夜白去看赵娉婷,姜妘己同去,姜楠康被安排住进寝殿,只留下十余人使唤的宫监宫女,其余人出宫候着。 又过了两日,南越王宫越来越忙碌,南越王与赵容华无暇顾及姜楠康,赵夜白便领着他去见赵娉婷。 是夜,月光如水,赵娉婷早约了哥哥前来用晚膳,不想他还带了别人,这人瞧上去容貌不俗,长得很是俊逸,赵夜白笑道“娉婷,这是大滇太子。” 赵娉婷淡淡一笑,与姜楠康见礼。姜楠康有些失落,她不是对自己有意么?怎会如此敷衍。 转而一想,这里宫监宫女俱在,她矜持罢。 席间,赵夜白劝道“今日,是娉婷与太子殿下初次相见,妹妹你当敬太子一杯,感激他肯与你我兄妹结交。” 赵娉婷旋即起身,亲自为姜楠康斟满酒,盈盈笑道“多谢太子殿下不嫌弃娉婷兄妹二人,往后太子殿下若有吩咐,娉婷自当尽力而为。” 姜楠康只见赵娉婷花颜月貌,粉腮红润,顾盼生辉,撩人心怀。她身着明红色海棠镧边综裙,粉妆玉琢,一对绿宝石挑心耳串,衬得她瑰姿艳逸,又听得她娇音萦萦,回眸一笑,百媚丛生,酒还未饮下,已然醉了。 “公主此话不妥,楠康能与公主结识是楠康之幸,楠康怎敢劳烦公主办事,楠康听公主吩咐才是。”姜楠康面上故作镇静,心底已然打翻了一池春水。 他是见过赵娉婷的画像的,不曾想她真容竟如此艳绝脱俗,想着这一等一的美人即将下嫁许昌那等武夫,不免觉得失意。 “是娉婷失言,娉婷自罚一杯。”赵娉婷此刻饮下几杯酒,白皙的面容犹如抹了胭脂,姜楠康已经心猿意马般为之沉醉。 “楠康陪公主满饮此杯。”姜楠康怎会教美人一人独饮? 赵夜白淡笑瞧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饮酒,心底有些不忍,照姜妘己的计划,他必须不顾兄妹情分算计赵娉婷。 赵娉婷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不想算计她,却又不得不算计她,因为他若是不争取到姜楠康作为倚靠,赵容华必定会将赵娉婷握在掌中威胁他,或者将赵娉婷许给一个地位普通之人,而那人很有可能是许昌。 许昌近年立下不少战功,赵建德为了笼络他,极有可能将赵娉婷许给他,但赵娉婷从不喜杀戮之人,只一心盼着嫁个王爷安度此生。 赵夜白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为他们兄妹二人谋一个锦绣前程,更多的是为了赵娉婷。 赵娉婷见姜楠康说得谦逊,心底有两分好感,所以喝起酒来格外高兴。 她除了年少时还不曾这般与任饮酒作乐,她喝醉了。 她醉得双颊粉红,却还在给楠康添酒,楠康笑她醉了,她笑楠康醉了。两人又喝了两杯,赵娉婷醉倒,赵夜白命宫女送回寝殿安寝。 姜楠康瞧着赵娉婷离去的背影笑道“公主不仅貌美温柔,又不失可爱,这王宫中这般有趣之人实在太少。” 赵夜白独自饮下一杯酒道“唉,可惜我这妹妹生错了地方,我宁愿她生在普通人家,不必成为别人巩固地位的棋子。” 姜楠康轻叹一口气道“是啊,我等王族中人,享受了人间的富贵,却也赔上了自己的幸福。” 这是他的心里话,他虽是太子,都身不由己,何况赵娉婷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夜白未曾想太子竟是如此感怀之人!” “人非草木,焉能无情,可惜...”后半段的话他并未说出来。 赵夜白已经懂了,可惜相逢恨晚,可叹身不由己。 他笃定姜楠康是喜欢赵娉婷的,这样也算少了他一半担忧和愧疚。 送回姜楠康,赵夜白见了姜妘己。 “如何?”姜妘己问道。 “下不去手。”赵夜白自嘲一笑。 “不过,瞧着他倒是对娉婷有意。”赵夜白又道。 “你再找时机罢,千万不要错过这次机会,错过就难了。” 姜妘己开解了赵夜白几句,随后去睡觉,明日便是赵容华正式第一次待客,她得养足精神。 171 恭贺大婚 赵容华大婚当日。 姜妘己瞧见旻天的哥哥旻浩亦前来恭贺赵容华大婚之喜。 她还见到他们被伏击时,端木锦身边那位气质不俗的男子,他的身份竟是夜郎国使者。 席间,那位男子明显也注意到姜妘己,不过他不过瞟了她一眼,并未留意。姜妘己这时已经有七八分把握,端木锦的身份必定与夜郎国有关。 经过赵夜白的介绍,今日前来观礼的人还有哀牢小国的男子,一个看似病怏怏的偏阴柔的王子,名唤木柯。他的肌肤竟比女子细腻光滑。 姜妘己暗忖,莫不是哀牢国常年大雪,少见阳光,故而他才这般如玉光滑? 她庆幸自己虽赵夜白走了这一遭,赵容华的婚礼上,她竟同时见到了三位太子,句町太子旻浩,大滇太子姜楠康,南越太子赵容华。 三个太子各有各的气韵风华,容貌俱都是上上等,赵容华面上欢颜逐笑,目光看上去很不善,阴狠逼人。 旻浩五官长得硬朗,面色是古铜色,模样与旻天不大像,毕竟不是一母同胞。他虽全程带笑,不过姜妘己知道这是他的伪装。 姜楠康是大滇容貌最出众的男子,在三位太子中气质稍微逊色,可能与他的出生有关,旻浩与赵容华都是王后所生,只有姜楠康的母妃是贵妃。 不过,席上容貌最出众的应是那位哀牢国病王子木柯,他的长相既有男子阳刚地硬朗,眉目与鼻唇却与女子极为相似,有一股子媚态。 兴许是他这般病体的缘故,故而给姜妘己这种错觉。 赵容华娶得的是南越丞相之女卓嘉尔,亦是赵容华的表妹。 卓嘉尔是典型南越女子的长相,身量略高,骨架略宽,不过丝毫不影响她沉鱼落雁的容貌,看到卓嘉尔让姜妘己想起一国王后的风姿。 卓嘉尔是典型的富贵之貌,长得端庄清隽,南越的婚礼女子不兴蒙喜帕,头戴金色珠帘遮面,容貌隐约可见。 她着一身大红色喜服与赵容华的交相辉映,当真是一对佳人,南越王赵建德笑得分外喜庆。 行礼过后,赵容华与卓嘉尔向众人敬酒致谢,席上的人无不痛快畅饮。 姜妘己装作赵容华的小宫女在他身旁服侍,瞧见姜楠康的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瞥向赵娉婷。 不过,赵娉婷的容貌本就吸引人注目,这席间的女子不多,她当然能吸引在座男子的眼光,瞧赵娉婷的不止姜楠康,旻浩的目光亦是紧追不放。 赵容华行至哀牢国的坐席敬酒,姜妘己注意到那木柯王子起身,竟需身旁的宫女搀扶,难不成他是个瘸子?还是病得很厉害?她不免多瞧了两眼,姜妘己看他,他也瞧见了姜妘己。 这木柯王子是姜枣婼母妃木逻哥哥的儿子,算起来应是姜枣婼的表哥。姜枣婼却是从未见过他。木逻是哀牢国送来和亲的公主,生下姜枣婼之后,身体逐渐亏损,这两年缠绵病榻不起,姜妘己去瞧过几回,已经时日无多。 姜枣婼非常孝顺,整日守在木逻身旁,有时候若豆会去陪她,姜妘己不止一次瞧见姜枣婼哭成泪人。 赵容华行至赵夜白与赵娉婷席间时,面上似笑非笑,目露凶光,那日便是他派杀手伏杀赵夜白与姜妘己,近处瞧他,赵容华面上自信含笑,实则是一个刚愎自用之人。 赵建德子嗣不多,儿子只得赵容华与赵夜白两个,所以赵夜白便成了赵容华的眼中钉。 赵容华与卓嘉尔举起酒杯笑道“夜白,娉婷,今日大哥大婚,你们可为大哥开心?” “这是自然。恭贺太子,太子妃。”赵夜白与赵娉婷笑得温暖和煦,这一句祝福有几分真心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 “夜白你与娉婷都不小了,可有钟意之人?如果有不妨告诉大哥,大哥定会为你们向父王请旨。”赵容华的面上笑得诡异。 “夜白的婚姻但由父王与太子做主。”“未曾有。”赵夜白与赵娉婷答道。 赵容华敛笑道“娉婷生得这般倾国之色,大哥定会为你寻一个好夫婿。” “多谢太子。”赵娉婷面上笑得欢快,心底不免愁苦,这是要赐婚了么? “夜白大哥倒是不愁,听说你的王府上姬妾成群,美女环绕,难怪不急着大婚。”赵容华这一句说得大声,周围的人俱都听清。 姜妘己见赵容华的酒杯压低下来让添酒,他身旁的小宫女却是痴傻地瞧着对面的旻浩,姜妘己本想提醒她,赵容华却发火道“滚出去!” 想来他今日大婚不好发作,更不能见血腥,待到明日,这宫女只怕是活不成了,赵容华眸光里的杀意浓烈,很是恼怒。 “太子说得极是,这天下间的美人,夜白府上占了一半,若是太子喜欢,夜白便送些过来侍候。”赵夜白这话是瞧着卓嘉尔说的。 此话一出,赵容华的面上不自然几分,今日是他迎娶太子妃的好日子,赵夜白却说要送美妾给他,这不是纯心拆他台么,卓嘉尔却笑得大方道“那本太子妃先替太子道谢了。” 卓嘉尔当然不能当着这么多的人露出善妒的面目,故此做出识大体的大度之态。 她这一句话自然是赢得了在场的无数赞赏,这才是一国太子妃该有的风范。 赵容华与卓嘉尔敬完酒,谢过赵建德,回东宫行洞房之礼。 席上众人喝酒喝至大醉,赵娉婷想着自己的心事,亦喝醉了。 姜楠康见赵娉婷那一副郁闷不欢的模样,心知她是为婚事烦忧,待筵席散尽,赵夜白命宫女搀扶赵娉婷回寝殿,姜妘己亦跟随而至。 姜妘己怕姜楠康认出自己,特地用脂粉巧妙地遮掩自己的容貌,此时瞧她只是一个寻常小宫女,并不起眼。 赵夜白拉着姜楠康喝酒,直到姜楠康醉得不省人事,赵夜白打发了他的随身宫监,说自会送他回去。 第二日,醉酒的姜楠康躺在赵娉婷的金丝楠木红漆软塌上,不着寸缕。 赵娉婷醒来,瞥见身旁的姜楠康吓得魂飞魄散! 低头一瞧自己的身子,竟是.... 她顿时惊慌失措穿好衣裙,气得用枕头砸醒姜楠康。 姜楠康头痛的睁眼瞧见赵娉婷,登时酒醒了大半... “你为何在我塌上?“姜楠康瞧了一眼自己的身子,立刻扯过被子盖得严丝无缝问道。 “这句话该我问你!你这个色胆包天的伪君子!我拼了性命也要将此事禀告父王!”赵娉婷急匆匆下了床榻。 “且慢....昨夜我喝醉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装!你继续装!看你能装到何时!”赵娉婷气得发抖,面色愠怒到极致。 两人说话间,宫女在殿外禀告“公主,北靖王前来辞行。” 两人面色巨惊... 172 东窗事发 赵娉婷此时本想遮掩过去,又想着门外的人是自己的亲哥哥,无数委屈,泪如雨下,脑袋缠成线团... 姜楠康慌乱地穿着衣衫,很是狼狈,为何昨夜之事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怎么会与赵娉婷睡在一处?还对她做了那种事?这可如何是好?他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刮子... “怎么办?夜白在外面!”赵娉婷急得在镜前飞快的弄妆。 姜楠康此时头疼欲裂,这都什么事?与赵娉婷做出这种事,还被赵夜白抓住,若是这件事宣扬出去,他这太子之位恐怕是保不住了! “先别慌,容我想想。” “别想了,你快躲在屏风后面去,夜白来辞行,我必须见他。” 姜楠康只得迅速躲到屏风后面去。 赵娉婷忍住一腔怒火,这件事决不能让第三人知道,要不然她的名声救彻底毁了,她不怕死,但父王必定会迁怒赵夜白。她不想赵夜白受到责罚。 她匆匆打扮一番,命宫女迎赵夜白至大殿。 赵夜白瞧见赵娉婷面上还有惊慌之色,问道“娉婷怎么了?可是昨夜未睡好?” “许是吧,昨夜喝多了酒,今晨头痛的厉害。”赵娉婷扶额道。 “那命宫女去煮碗醒酒汤来吃下,哥哥来得早了些,扰了你的好梦。”赵夜白歉疚道。 “待会儿罢,哥哥怎会今日就回去?”赵娉婷疑惑道。 赵夜白难得来一趟冀城,怎么这么早就回去。 “娉婷,我与你说一件事,前些日子我途中遇到伏杀,差点丢了性命。我担心那人会对你不利,你要好好防护,听哥哥说,你是女子,若说能护你周全之人,要是你嫁得一个有权势的夫君,那你这一辈子定会安稳无忧,不必像哥哥这般为了存活,躲躲藏藏。是哥哥没用,不能护你周全。”赵夜白说得很是愧疚。 实际上他愧疚的是昨夜亲自把姜楠康送到赵娉婷的床榻上。 “哥哥你是说那人还不放过你?”赵娉婷惊恐道。 赵夜白的性命胜过她的清白,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赵夜白能安然活下去。 “哥哥担心他不放过你。”赵夜白叹口气无奈道。 “哥哥只要护住你自己就好了,娉婷在这宫中不会有事的,好歹在父王的眼皮子底下,他不会对我怎样的。”赵娉婷安慰赵夜白,也是安慰她自己。 赵容华的势力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生死荣辱都掌握在他手里,她根本无力还击。 赵夜白有那么多的护卫,尚不能自保,何况她呢? 她不知道的是赵夜白私底下训练了数千死士,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会暴露。 “那哥哥便安心了。娉婷昨夜可瞧见楠康太子,昨夜他的宫监到我的寝殿去寻,我很奇怪,他早就离席了,却并未回寝殿,我已差人一同去寻,找到他我就离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记住,你的婚事千万不要轻易妥协,若是父王有了旨意,第一时间通知我。” 赵夜白心底复杂万分,他这般与姜妘己算计赵娉婷与姜楠康实属无奈之举。 昨夜筵席上宫女不够使唤,临时调遣了赵娉婷殿内的宫监和宫女,赵娉婷回到寝殿时,只她一人,所以赵夜白明晃晃地扛着赵夜白摔到她床上。 他心底暗骂自己,不配为人! 可是放眼天下,赵娉婷只能嫁给姜楠康才能保住他们兄妹二人的性命。 这是迫不得已,况且姜楠康对赵娉婷有意,以后自会疼爱她,她不会受到冷落,太子妃的正宫之位足以让她安枕无忧。 “他...喝醉不见了?”赵娉婷结巴道。 “是啊,你说奇不奇怪。到处都找遍了,都未找到,此事已经惊动父王,等下可能会下令各处搜查,我来与你讲一声,不必惊慌。” 赵夜白观察赵娉婷的面色,她的面上无比震惊。 赵夜白与她一起用了早膳,才离去。 姜楠康一直躲在赵娉婷的寝殿里,不敢出去。他怕撞见宫女和宫监。只能一动不动地躲在屏风后面。 赵娉婷回来时,姜楠康才出来道“昨夜,我真的什么事都不记得,我也不知为何会到你的寝殿,我从未想过要对你行不轨之事,想来定是醉酒害人,你....莫要惊慌,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姜楠康虽如此说,但是他的心底惊恐不定。 “从长计议?现在整个南越王宫都在寻你,若是有人瞧见你从我这寝殿出去,教他们知道你我之事,教我怎么做人?人家只会说我勾引你,与你做出苟且之事!“赵娉婷急得哭道。 姜楠康见她哭了,很是不忍,轻声安抚道“你先将寝殿的人支开,我先出去再想法子,相信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赵娉婷想到赵夜白方才说的搜宫之事,只能答应姜楠康先支开宫女、宫监让他先脱身,这件事决不能让别人知晓! 姜楠康走后,宫里都松了一口气,他的说辞是昨夜高兴醉酒,竟走到隔壁无人的寝殿昏睡了一夜,说来羞愧得很。 赵娉婷想不到的是,只一天时间,冀城街头都在传言大滇太子姜楠康趁着昨夜赵容华大婚醉酒,闯进了赵娉婷的寝殿将她玷污了。 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亦暴风速度传到宫里,南越王震怒! 南越朝堂震惊,赵容华却说是谣言,他决不能让赵娉婷嫁给姜楠康,让她们兄妹有所依仗。 南越王派人去传赵娉婷问话,未曾想赵娉婷的寝殿突然燃起熊熊烈火,一问才知是赵娉婷羞愤欲焚火自杀! 幸好赵夜白不顾蔓延地火势冲进笼烟滚滚的火舌里救出赵娉婷。 赵娉婷只是被浓烟呛晕,未伤及性命。 姜楠康心知此事重大,瞒不过去,自己罪不可逃,到南越王面前请罪。 “你这个色胚、不齿之徒!竟敢强迫本王的公主做出那不耻之事!害得她差点葬身火海,本王今日就取了你的性命与她赔罪!”赵建德气得心口不停起伏,摔了一殿的物件,折子。 “大王息怒,楠康知罪,楠康一直中意娉婷公主,昨夜饮了许多酒,才做出这等无颜之事,楠康愿意迎娶娉婷公主为大滇太子妃!”姜楠康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保全自己的太子之位。 赵建德听姜楠康如此说,松了一口气,眼下是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要紧,虽说是姜楠康玷污了娉婷,但是事情发生在南越宫纬,天下人只会说是赵娉婷勾引姜楠康。 “如此才是有担当的男儿,本王会安抚娉婷,不过,本王有一个要求,你必须教你父王下诏告知天下,大滇愿意倾尽财力迎娶娉婷!” “是,楠康自当遵从。” 赵建德又好一通斥责姜楠康,姜楠康灰头土脸地回了寝殿,立即写下亲笔信给尝羌,说他要迎娶赵娉婷为太子妃。不过他的理由却是他对赵娉婷一见钟情,此生非她不娶。 姜妘己飞鸽传书回大滇王宫,把姜楠康玷污赵娉婷之事极尽宣扬,尝羌得知后,恨铁不成钢,怕天下人嘲笑大滇,不得不答应。 尝羌随即派使臣携带几百车聘礼入南越,替姜楠康求娶赵娉婷为太子妃。 他下诏告知天下,姜楠康与赵娉婷一见钟情,互生爱慕,愿意成全他们这对有情之人。 一时间,改变了舆论风向,姜楠康与赵娉婷的一见钟情,互生情愫,定情终生传作美谈。 南越王赵建德爽快地应下二人婚事,并且两国大王火速定下两人婚期。 173 可愿侍寝 明日便是姜妘己一行返回大滇之日,她今日一早在想如何教训那个派刺客到大滇王宫杀旻天之人。她之所以来南越,为的就是替旻天报那一剑之仇。 那是去年的旧事,她与旻天相识不久,刚拜端木锦为师,旻天忽然受到刺客刺杀,她每日都去千秋殿照顾旻天,旻天肩头的伤足足半月多才结痂。 而那个派刺客去杀旻天的人她一早得知会到南越观礼,那么既然如此,她当然要替旻天报仇!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旻天的哥哥旻浩,句町的太子。 他亦是明日启程离开南越,回句町。 这个计划只能在南越宫中实施。姜妘己想起昨夜那个护卫,自称黄烁,是端木锦的朋友,他受端木锦之托,会护送姜妘己回大滇,姜妘己已经与他约好今晚便要出宫。 她不能与夜白同行,夜白要待赵娉婷下个月大婚之后才会折返,但她不行,她此行是称病而来,已经拖了月余,不能暴露,必须尽早回去。 在回去之前,她是不会放过旻浩的。 今晚是南越王为各国皇子及使臣的饯别宴,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姜妘己已经想了一个周全的法子对付旻浩。 饯别宴。 在喧嚣声,杯盏声交错不绝,欢笑声不止时,姜妘己暗中观察旻浩,他身边的护卫不多,近身伺候的是南越宫里的宫女,而姜妘己此时已经换上南越王宫宫女的宫装。 面容已经仔细装扮过,她的扮相与南越宫女无异,翠绿色的宫装一穿,头上盘一个绕月髻,眉眼含笑,身形轻缓地立在旻浩的身旁。 她正在为旻浩添酒,笑得谄媚,旻天抬眼瞧她,只见她眉目深邃,一双眼睛转换无数秋波,旻浩心下只觉南越宫中连宫女都是这般不俗的姿色,南越王真是好福气。 旻浩自然知道今夜南越王替在座的皇子安排侍寝宫女之事,他细细打量姜妘己,又瞟了另外一个宫女一眼,自然是姜妘己更加出众,惹人心乱,她的面容气质放眼望去,比别人的侍寝宫女要美艳许多。 既然是南越王的好意,他也不免逢场作戏一番,南越一向对男女之事尤为开放,他是知晓的。哪怕他此时对身旁的宫女挑逗一番,更甚是抚摸几把,别人亦不会觉得他德行有亏,反而认为他深谙男女之事。 席间众人都有两个姿色上佳的宫女陪侍,有的人喝了酒之后已经把宫女揽入怀中,爱抚起来,旻浩亦是瞧见的。 不过,他不打算当面与身旁的宫女有什么身体接触,他始终放不下句町皇子的身份与一个宫女厮缠调笑。 赵夜白的怀中紧搂一个容貌潋滟的宫女,由那宫女撒娇喂他酒吃,他亦与她暧昧调笑,笑嘻嘻的吃下,手上有意无意的抚上那宫女的白嫩大腿,那宫女见他这般,更加放肆地缠上夜白的嘴唇,要将自己口中的酒渡进夜白的口中。 夜白俯身,与那宫女的唇对上,两人咯咯笑起来,那宫女的大半个身子已经投入夜白的怀中,夜白的手上不停的向上移动,移到宫女那两处柔软的丰盈处时,突然起身,将宫女一把抱起,径自离去,众人当然知道夜白要将那宫女怎样... 赵夜白风流喜色的名声由来已久,听说他最荒唐之事,就是将南越春意院的头牌哄得要死要活地要进他的王府。他却翻脸不认人,一剑将她斩杀在自己王府门口。 人人都道他是一个多情之人,又是一个薄情之人,日日美女环绕,最是喜新厌旧,一个女人他最多喜欢三日。三日之后,他都会打发那些女人,喜欢的给些钱财,不喜欢的就杀了,再不喜欢的就赏给下人。 旻浩抿嘴瞧着赵夜白抱了那宫女走远,手上还牵着另一个宫女的衣袖,人人都是艳羡的目光望着走远的赵夜白。他竟能一夜同时宠幸两个? 众人瞧着赵夜白的风流,都有些跃跃欲试,渐渐的搂过身旁的宫女,抱进怀中,或由宫女想着法子喂他们吃酒,席至中途,南越王亦拉着两个宫女走了,意欲不言而明,各位请自便。 一时间,这饯别宴成了春光潋滟地黄荤宴,那些人个个都是虎狼一般埋进宫女的怀中轻捻,啃咬起来.... 旻浩见他们都是如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真不适应,如果不解风情,又会教人怀疑他的男儿雄风,他有些狼狈地起身,拉起姜妘己的衣袖离去。 木柯瞧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心底暗笑,他的表哥也会有狼狈的时候,他平日不是甚是威风凛凛么,今日怎么一反常态如此做作? 木柯是无心与这些由舞姬扮作宫女的女人纠缠的,他很是嫌恶地瞟了身旁正要靠近的宫女一眼,然后她们识趣地站着不动。 众人都自觉的领着各自钟意的随侍宫女离去,姜楠康因为与赵娉婷有了婚约,不敢造次,只得悻悻然离开,再者他也没什么兴趣,他到现在还未想通,为何他酒醉会想不起来自觉为什么会在赵娉婷的宫里。他对这种事也就没了什么兴致。 旻浩拉着姜妘己的衣袖进了寝殿,屏退宫监,宫女道“本太子无心与你做那种事,但是你不能离开,需在这殿里过一夜,不论你作甚么,但不要打扰本太子。” 姜妘己失笑,你未免想太多了罢?你以为我费尽口舌说服夜白安排我当侍寝宫女,当真是为了你? 她甜甜一笑道“奴婢遵命。” “你为何发笑?”旻浩认为姜妘己如此笑,是笑他无能,面上有些难看。 “奴婢今日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垂青,很是开心,故尔发笑。”姜妘己走近旻浩一步,一双如翦美眸热辣辣地注视旻浩。 “哦?你可还是处子之身?”旻浩见姜妘己笑得欢喜,容貌不俗,说话如吐莲花,句句受听,有了几分好感。 “奴婢是。”姜妘己娇羞地回道。 “那今夜你愿意侍寝本太子么?”旻浩瞥见姜妘己微隆的两处柔软,她身材婀娜,步态轻盈,自有一番风姿,他改了主意。 “奴婢自然愿意。”姜妘己笑得更加娇媚,盈盈走了半步。 她刚止步,旻浩一把将她卷进怀中,单手抚上她的脸颊道“你这个舞姬很有勾人的本事,妩媚不已,可当真是处子?本太子有洁癖,要是事后发现你不是,本太子是会杀了你的。” 174 神秘人士 “奴婢不敢欺瞒太子殿下,不若太子殿下亲自查验一番?”姜妘己魅惑不已地顺势靠近旻浩俊美的容颜道,一张红唇微启,无比勾人摄魄。 旻浩正待对上那张妖艳红唇时,姜妘己陡然起身道“太子殿下莫要心急,奴婢是第一次,有些紧张,太子殿下可准许奴婢点些香料缓解这紧张之感。” “就依你。” 姜妘己随后去拨弄那香炉中的香料,将袖中藏匿的失神散换燃上。 随后,一阵诡异的奇香传入旻浩的鼻子,他抚上额头,正待说话,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姜妘己尔后取出绢帕丢在他面上,拿起那点燃的香炉,脱下旻浩的衣衫,用力烫在他身上。旻浩被掩盖的面容上,双眉微蹙,却是没有任何反应。由着姜妘己肆意而为。 不多时,旻浩身上就出现很多大大小小地火红烫疤,姜妘己还不解气,拿起向夜白讨要来的一个虎头护手戴在五指上,拼命地打在旻浩身上,他的身上只片刻,已经是布满乌青的淤伤。 她一面打,一面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旻天!这次暂且饶过你的性命,下次若是再教我碰上,我定会杀了你!!” 赵夜白此时无声地出现在后窗,听见姜妘己碎碎念地骂着旻浩,口中满是维护旻天,才立即明白,姜妘己扮成陪侍宫女的用意,原来是想替旻天出气! 他哑然失笑,难不成姜妘己喜欢旻天? 见姜妘己打得累了,跌坐上地上,喘着气,他道“打得差不多了,快走!” 姜妘己这时才发现赵夜白正站在后窗瞧着她,她立即起身奔向赵夜白。 赵夜白将她送出王宫与黄烁汇合,又马上折返自己的寝殿。 瞬时与黄烁等人消失在黑夜里。 第二日旻浩睁眼,见自己上半身满是淤青,烫伤,怒得只差没拆了宫殿,询问宫监,昨夜他带回来的那个宫女的下落,都说进来之后就不曾看见。 旻浩很是郁闷,那个宫女的身份固然可疑,但是他为了遮掩自己身上的伤,不敢大肆寻找,只能偷偷寻找姜妘己,一心想杀了她。不曾想,他怎么打听,姜妘己却像蒸发了一般,再也没出现。 思来想去,猜不透是谁算计了他,幸好昨夜那宫女没要了他的命,他现在暗骂自己大意,差点丢了小命,以后在外面不熟识的女人,不能再碰。 第二日下午,只得忍着全身的酸疼和烫伤与南越王辞行离开。 姜妘己此时与黄烁已经行至南越冀城边境,正要出城。 出得城门,他们在一处驿馆等候,姜妘己吃着碗里的菜问道“黄烁,我们在等谁?” “自然是等我们的人,端木公子已经派了两百名手下与我们会和,一道送你回去。”黄烁与众人立在一旁恭敬道。 姜妘己不免疑惑道“你是说师傅从夜郎派来护卫送我回大滇?” “不是,是我们南越的人手。”黄烁闪烁其词道。 姜妘己见他如此谨慎,不再追问,只得吃着碗里的菜,这一大桌菜,他们却不肯与她一同吃,她更加郁闷。 她虽然是公主,但她并未说明自己的身份,莫不成是端木锦吩咐黄烁的?所以他才这般敬畏姜妘己,不敢与她同坐同食? 吃完饭,他们一行人出了客栈,那二百人早就已经恭候在客栈门口。 姜妘己一瞧这些人的打扮,这分明就是一群强盗好罢?不对!应该是江湖人士,除了领头的几人还算是长得顺眼意外,其余人个个都是其貌不扬,那浑身散发的江湖气息未免太浓了罢! 师傅怎么会认识这些不羁的江湖人士? 黄烁与那个领头的年轻小哥耳语几句,便命那二百人随在姜妘己的车架后面,往大滇赶去。 姜妘己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被晃得头昏眼花,这赶车的人非常蛮横,根本不懂得驾车马,一路横冲直撞,一点也不顾及姜妘己的感受。 不过这车马的速度真是快得害怕,姜妘己认命地蜷缩在马车里,紧紧抓住里面设计好的扶手,不敢松手,直抓得手上起了水泡,几日跑下来,竟然已经越过南越的城池。 姜妘己全身的骨头却要散架一般酸疼,不过她给自己配了药,白日赶车,吃药昏睡,晚间歇息时才醒过来吃些饭食。 她心想若不是她见过黄烁与端木锦在一起,她真的怀疑自己是被歹人劫持了,这待遇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一言难尽。 想来这群人是江湖人士,都其貌不扬,武功却个个精湛,又讲义气,这一路上,姜妘己见他们十分尊敬彼此,俨然不似穿着打扮那般不羁。 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待姜妘己到达大滇时,不过十六日时间。黄烁一直目送她与旻天汇合,才告辞离去。 残风卷起地上的尘埃,姜妘己瞧着那些浩浩荡荡的人,心底直嘀咕,这些人莫不是师傅的朋友罢?他那样一个斯文端雅之人怎会有这样一群江湖朋友? 她与旻天目送那群风尘仆仆地神秘人士骑马奔远,旻天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南越好玩么?” 姜妘己拿出手中的帕子掸着身上的缕缕灰尘道“你瞧我这样,像是去玩的么?这些人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整日只知道赶路,累得我骨头都酥了。” “他们是谁?”旻天是不认识这群人,瞧他们那打扮不像是什么好人,很多人身上都有很强的杀气和煞气。 “是我师傅的朋友。”姜妘己边走边拭面上的灰尘道。 “哦?”旻天了然,这些人应该是竹子柳在江湖上的势力,没想到他在南越也有势力。 “旻天,我跟你讲,我去南越遇见你那太子哥哥,顺手替你修理了一下他,你不知道他被我打得有多惨!哈哈哈” 她一想起旻浩被她收拾地体无完肤,还喂他吃了奇痒无比的药,她一想起他那全身溃烂的模样就无比高兴。 “你说什么?你是如何靠近他的?”旻天不可置信道。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是没瞧见他那模样,现在只怕是一个身子都烂掉了!”姜妘己笑个不停。 “是吗?”旻天亦笑出来。 他好奇的是姜妘己是如何靠近旻浩,折磨他的。姜妘己却不说,他亦不再问。 句町有的是巫医,不论什么毒药,奇药巫医都会医治好的,姜妘己配得药是伤不了旻浩的,不过他瞧她那么高兴,旻天是不会告诉她的。 说话间,旻天备好车马送姜妘己入宫。 姜妘己在心底暗想,姜楠康的婚期将近,到时候自然是要热闹一番,她要搞些事情出来,她这公主的身份可是一点都不名不副实。 她要的无人能阻拦她! 175 一箭之恩 大滇的太子姜楠康娶南越的公主赵娉婷为太子妃当日,大滇王宫又是一番翻天倒地的热闹。 太后安排姜妘己领着数十人宫女,宫监跟着张罗。 姜妘己自然是尽心尽力,娄贵妃处处依仗姜妘己,什么事都要姜妘己亲力亲为才肯放心。 娄贵妃对姜楠康娶赵娉婷为太子妃一事虽有不满,但无奈姜楠康做下那等错事,王上已经下旨,无可更改,只能替姜楠康准备一个满意的婚礼。 由于时间短促,娄贵妃忙前忙后,只差没累倒,听闻姜妘己的身子已经好了,忙差人请她一道张罗,别人她是信不过的。 赵夜白作为赵娉婷的送嫁公使来到大滇,此刻已经进了正门,姜楠康便是在大滇正门迎娶赵娉婷入东宫。 正门门口锣鼓喧天,丝竹声声,编钟长鸣,无不欢乐地祝福今日这一对新人,结为百年之好。 姜楠康与赵娉婷浑然不知,他们那一夜,并未发生任何事。 这也算是好事一桩,姜楠康遂了心愿,赵娉婷有了依靠,太子妃可是将来的王后,她“失身”捡了一个大便宜。 姜妘己也算是还了赵夜白的人情,不过他们早已经定下第二笔交易,今天赵夜白就要兑现,姜妘己远远瞧着赵夜白一袭白衣,立在赵娉婷身旁,才瞧出他们兄妹二人长得很是相似。 姜楠康与赵娉婷俱是一袭火红的喜庆华服,太子妃头上盖着一方喜帕,由姜楠康小心翼翼地牵着往前走,直行至大滇正宫,接受群臣贺拜,还有尝羌的祝福。 赵夜白为了自己与妹妹能有倚靠,不得已设计亲妹妹,今日总算已偿夙愿,他们兄妹二人以后便有了大滇太子作为坚强后盾,赵容华要杀他之前,自要掂量一番。 这一切都拜姜妘己所赐。 赵夜白透过无数围观人群的视线,远远瞧着姜妘己,两人俱是面上一笑。 今日这大滇王宫甚是喜庆,尝羌喝酒至酒醉,若豆却缠着他去瞧姜嶲越表演蒙眼射箭。 尝羌有些好奇便随着若豆去了。 姜嶲越素来迷恋弓箭,每日都在练习,今日为姜楠康增添热闹,他出其不意的决定组织宫里的护卫比试射箭,一时间吸引了无数人来瞧热闹。 因为他的箭法熟络,今日更是蒙眼射箭,若豆听说,便吵着拉了尝羌一起来瞧。 姜妘己已然到了很久,瞧了一会子热闹,见若豆拉着尝羌过来,遂上前行礼道“妘己给父王请安。” 尝羌笑道“怎么妘己也喜看这种热闹?” 这舞枪弄剑怎地姜妘己也会感兴趣,他有些好笑,放眼看去,这场上只有她一个是女儿身。 “妘己听闻二哥今日表演蒙眼射箭,觉得新奇,便来瞧一瞧。”姜妘己凑上前去,扶在若豆的头上。 “是,嶲越近日精进不少,父王亦来瞧瞧他。”尝羌望着场上一箭十环的姜嶲越笑道。 见他果然蒙上一条黑色的布条,又拉满一弓,正要射出去。 姜妘己见尝羌瞧得仔细,便止住话,立在他身旁。 若豆挤上前去,尝羌与姜妘己一前一后地站着,姜妘己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四周,只见那些参加比试的护卫手中都拿了弓,手中却未有箭。 这也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只有上场比试的人才会获得一支弓箭。 姜嶲越连发五箭,箭箭都未虚发,竟是满中! 尝羌笑得更加高兴,姜嶲越真是令他骄傲。 就在姜嶲越拉弓要射第六箭时,忽听南边有人大吼一声“有刺客!”而此时姜嶲越的箭已经离弓,场上的众人都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姜嶲越闻声,取下布条,着急看过去,不曾觉察他射出的弓箭被人凌空跳起,用手里的弓打偏,却是硬生生转变了射出去的方向。 弓箭陡然转向,直直向尝羌的方向射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姜妘己望见那射来的箭,尝羌已经避无可避,周围都是乱哄哄的人群,毫无退缩的地方,她浑然倾身而出,护在尝羌的面前,只听“嗖”地一声,那弓箭已经射进姜妘己的身体! 姜妘己闷哼一声倒在尝羌怀里,那弓箭射穿姜妘己娇弱的身子,隔着尝羌不到半寸距离,鲜血登时冒了出来,把她白色的衣裙晕染得通红,看上去就像盛开的凤尾花,无比耀眼与刺目。 尝羌大喝道“还不快抓刺客!”他一边把姜妘己护在怀里,姜妘己支撑着身体道“父王,您无事罢?” 若豆这时发现姜妘己身上中了箭,晕红了衣裙,几步跑过来,哭道“姐姐,姐姐你不能死!父王快救救姐姐!姐姐是为父王受伤啊!” 弓箭场上乱作一团,尝羌的话一落地,身旁聚满了保护他的护卫,刚才场面混乱,谁都没瞧见那动手之人是谁。 姜妘己胸口上方还插着那支弓箭,人却已经昏厥,只有那殷红的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沁出来。 这时,候在一旁的钟太医挤进了人群,瞧见姜妘己灰白的脸色,即刻命人把她抬进临近的宫殿进行救治。 若豆哭喊不停,不停地哭着求尝羌救姜妘己,尝羌亦愁眉不展,刚才若非姜妘己挺身救他,这箭便是射在他身上。瞧姜妘己的是伤势很重,若是射在他身上,他只怕是难逃一死,心底不免庆幸。 他也未曾想到,姜妘己竟然会舍命救他! 看来,姜妘己心底是爱护他这个父王的,想着他往日对姜妘己的猜忌,不免心虚愧疚。若是她能活下来,他一定会好好奖赏她一番。 钟太医瞧着姜妘己身上的箭伤,急得汗冒不止,尝羌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姜妘己再这么流血不止,只怕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他喝道“钟太医你还磨磨蹭蹭作甚么?快点救公主!” 钟太医为难道“王上,这...公主需要速效止血药,可是这宫里没有啊!宫里只有普通的金创药,效果只怕难见成效。” “你这个废物!每次一到关键时刻什么都做不了,本王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尝羌怒喝道。 若豆立在一旁哭得心神俱碎,煞是惹人恼,尝羌最是听不得人哭,偏偏他责骂不得。 就在钟太医一筹莫展,取出药箱中的金创药要替姜妘己上之时,赵夜白忽然来了。 176 取箭之痛 只听他在宫殿外喊道“王上,夜白听闻公主受了箭伤,带来了南越的止血药,希望能救公主。” 尝羌忙教他进来,夜白取出怀中的药瓶递给钟太医道“这玉髓药可立即止血,还能助伤口长出新肉,不防给公主一试,放心,这药夜白已经试过,的确有奇效,这是我向端木神医要来的,必定有效!” 钟太医接过,却不敢擅自用,抬眼瞧着尝羌,尝羌又喝道“既然北靖王说有用,你不妨试试。公主的性命要紧,止血要紧。” 赵夜白瞧着躺在榻上的姜妘己,心底忽然生出一股疼痛来,这个法子实在太冒险! 只差一点,这箭就会射到她的心脏,那她就活不成了! 索性,那人还算本事,力道使得巧妙,离心脏偏了半寸。 钟太医颤抖着手把药瓶递给春穗道“小心挑开衣裙,替公主洒在伤口上,先止血。” 随后,尝羌与太医和赵夜白,宫监等人俱都出了寝殿。 姜妘己这时睁开眼睛,眯着眼瞧春穗,春穗这才舒了一口气,悄声道“公主是不是很疼?” 姜妘己未答话,她瞥了一眼只见身上的那支弓箭,轻轻动了动身子,一瞬间胸口的疼痛传遍全身,她咬紧牙齿坚持着,从怀里取出一瓶药自己洒在伤口上。 春穗不再多话,定定地瞧着姜妘己。 那药是姜妘己为受伤事先准备的止血药,果然她的药才撒上去,那血立时就不动了,宛如凝结一般。 而后,她拼尽全力轻声道“春穗我没事,我想睡会,你就在身旁守着我。” 春穗瞧着榻上惨白如纸的姜妘己,流下了眼泪,姜妘己这般自强的性子真是惹人心疼。 过了半刻中,钟太医走近寝殿替姜妘己查看伤势,只见血已经止住不流。瞬间欣喜地禀告尝羌道“禀王上,公主的流血已经止住了。” 尝羌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命钟太医仔细照看,随后他回到太和殿,他定要揪出这刺杀他的刺客,问出指使之人,再将他五马分尸! 赵夜白的身份是见不到姜妘己第二面的,他也回到赵娉婷的婚席。席上众人听闻姜妘己为了救尝羌被刺客刺伤,生死不明,个个忧心忡忡,尤其是太后闻言,立即起驾去看姜妘己,娄晴紧随其后。 姜白凤瞧着榻上昏迷不醒,一身血渍的姜妘己,面色石膏惨白,心底有些怜悯,怎么好好的婚宴,会有刺客行刺? 这刺客也太猖獗了! 她怎会知道这是赵夜白与姜妘己安排的戏码。 姜妘己一夜昏迷未醒,尝羌也未抓到刺客,天亮时,过来瞧姜妘己一眼。 钟太医见尝羌进来,上前禀道“王上,公主已然止住了血,这箭必须尽早取出,幸好箭身是木箭,取出时公主少受些折磨。” “那便取出罢,公主可醒了?”尝羌关怀道。 “并未,微臣想趁着公主昏睡之时取出箭。” “好。快去罢,本王在此守着,有什么事立即禀告本王。” 钟太医俯身弓礼,转进寝殿。 他取出替姜妘己拔弓箭的工具,姜妘己此时侧躺着,春穗在一旁扶着,钟太医用那弯曲的铁柄折断半截木箭,面上冷汗不止。 姜妘己因为木箭折断连带着伤口一疼,醒了过来,那麻沸散对她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她要撑着待会叫出声。 钟太医见姜妘己睁开眼,和气道“公主,微臣正要替您拔出箭头,您忍着些。” 姜妘己原本灰白的面容已经变成了黑灰之色,身上俱是湿汗,面上亦有密汗,她不语,只咬紧牙关。 钟太医用那铁夹钳住铁质的箭头,奋力一拉,那折断的半截箭再一次穿透姜妘己的身躯,姜妘己不由得撕心裂肺地惨叫不止。 尝羌听见她这般惨叫声音,身上俱是鸡皮疙瘩,可想而知有多疼! 这取箭头,实际上是把那半截未射穿的箭身,再次穿透姜妘己的身子,她怎会不疼! 姜妘己这时惨叫连连,嘶吼不止,痛得满目泪水,汗流浃背,钟太医还未取出那剩下的箭身,她已经再次昏厥。 钟太医立刻猛地发力,顺势取出残留在她体内的箭身.... 这时,姜白凤在殿外恰好听见姜妘己撕心裂肺的撕喊声,心头一颤,转进殿内。 尝羌瞧着姜白凤,向她请安道“儿臣给太后请安。” “听闻你昨夜查了一夜,竟未找到刺客?”姜白凤急道。 “是,那箭是嶲越那孩子的。可是那箭绝不是嶲越射的,当时场面很是混乱,有人先是叫喊有刺客,转移众人的目光,又有人用嶲越的弓箭刺杀儿臣,儿臣相信不可能是嶲越所为。那刺客当场已逃脱,昨夜儿臣命人封了宫门,又是一番搜查,都无所获,想来这刺杀早就谋划好。” “看来这刺客与南越有关,往日还好好的,这南越的使臣一来,你就遭到刺杀,你可查了那赵夜白?”姜白凤很是愤怒。 姜白凤愤怒的是若果真是赵夜白所为,只怕她也保不住他了。 尝羌不敢说姜嶲越宫里的宫监不见了一个的事实,若是他说出来,姜白凤是不会饶了姜嶲越的。 姜嶲越是谢怀曦过继的儿子,是谢氏一族的命脉,这谢氏一族现在决不能出事,否则就会打乱他的所有计划。所以他不肯说与姜白凤知晓。 “并非赵夜白所为,这一点儿臣不糊涂,他一个不受宠的小王爷,此次攀上大滇这棵大树,只怕巴结还来不及,怎会伤儿臣?”尝羌为赵夜白开解。 姜白凤与尝羌又说了几句注意安全的关怀话语,走近内殿看姜妘己。 她见姜妘己那死不活的颓败模样,她的心一惊,听钟太医保证姜妘己绝不会有性命之忧才放心不少。 尝羌又守了姜妘己半个时辰,与姜白凤一同离开。姜白凤无意的提起给姜妘己的封赏之事,尝羌有些犹豫。 这一箭之恩虽令他震动,但姜妘己的身份是受不起姜白凤提的那个赏赐的。 实际上是姜妘己重金收买了姜嶲越身旁的宫监,教他说服姜嶲越在姜楠康的婚礼上大出风头,蒙眼射箭,这才引发了这起刺杀之事。 那个宫监已经被秦寒弄出宫去,肯定是活不了了。 177 定下婚约 姜妘己的箭伤数日未愈,还有发炎的趋势,尝羌心有愧疚,姜白凤亦是频频去看她。 旻天不敢明目张胆前去,打算今日夜深之时前去看她。 他心底担忧,难不成她这箭伤,连她自己也不能医治了么? 他不敢肯定,因为姜妘己并未向他说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说让他设法把姜嶲越身边的那个小东子的宫监弄出宫去杀了。 姜妘己并未多说,旻天也不追问,他们两个惯常是这种性子,你不说我就不问,你想说的话,自然是不用问就说了的。 夜深人静时,旻天瞧瞧靠近姜妘己的梨苑。此时,她已经被移回梨苑休养。 旻天先试着在窗口轻声呼喊“妘己?妘己。”接连喊了三声。 这时,姜妘己还未睡,春穗守着她,听到旻天的声音,刚要开口,姜妘己却道“你出去守着,请他进来。” 春穗起身告退,请了旻天进殿,自己离得远些,守在梨苑的院子里。 “你可好些了?”旻天借着烛火走近姜妘己道,只见姜妘己的面上略憔悴,更加清瘦,显得眼睛更加明亮,他有些难过。 “好些了。”姜妘己勉强一笑。 旻天从未冒险前来过梨苑,今日只怕是太过担心,才会冒险前来,她又怎能不见呢。 “怎地还不见好?”旻天瞧着姜妘己的脸问道,他以为这伤是姜妘己故意加重的,或者她本就没受伤,她这么机灵的人,料想她是不会真的以身犯险的,真是没想到,她竟用自己的性命来搏,真不知她是何必。 “这次伤得有些严重。”姜妘己苦笑一下,指着塌下椅子教旻天坐。 旻天却是不坐,躬身低头瞧着姜妘己,姜妘己这才看清旻天又长高了些,面容越加清朗了呢,嘴唇在烛火的照耀下,隐约可见青色的唇毛。 “有什么事不与我商量,伤得这般重,差点赔上自己的性命!”旻天瞧着姜妘己有些责怪道。 他这话明则是责怪,实际上是一种不堪言明的苦涩之感,他心头有些愧疚,面上亦时蹙眉。 “我不能一贯拖累你啊,旻天可是还要娶妻生子,长命百岁呢。”姜妘己笑道,她这一笑是诚心的,牵动了浑身的经脉,连伤口也跟着疼起来。 “我可没有娶妻生子的念头,我们不是盟友么?说好的三年为期,这才一年,还余下两年,怎么你就用不上我了?还是你有了那赵夜白帮你,我旻天在你心底就轻贱起来?”旻天有些懊恼道。 “你不娶妻么?”姜妘己喃喃道,这一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有一点点失落。 “别乱想,你在我心底自然与他是不一样的。”姜妘己又补了一句,剩下的半句她没说,上一世,我欠你一条命,但我与赵夜白却是交易。你们自然是不同的。 旻天听她这样一讲,心底有些许欢喜,他道“你好好养着,我走了,改日再来瞧你。” “旻天,答应我,你一定要娶妻生子,幸福快乐。”姜妘己见旻天直起身子,正要离去,忙道。 她这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旻天心底只当她胡思乱世,嗯了一声,之后便走了。 在以后的岁月中,他总是会想今夜,若果他说“我想娶的人是你。”这一切是不是就会改变,然而没有若果,旻天无从知晓未来之事。就像他不知道姜妘己早已与赵夜白定下契约,她把自己的婚姻之事作为交易交换自己需要的。 她当时想的是,这王室的婚姻本就是一笔交易,与其由别人做主,还不如自己做主,好歹还能选一个看着顺眼的人。 旻天离开之后,姜妘己在心底默念,旻天你一定要幸福! 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她希望旻天幸福,她的那些奢望终是奢望,她也不会说出口。 第二日,送亲的赵夜白向尝羌求娶姜妘己做自己的正妃一事传遍了王宫。 尝羌未立即允诺,因姜妘己还在病中,她这次救了尝羌,尝羌想听听她是否愿意。 姜妘己在榻上眯眼养神,姜白凤来瞧她,温和道“妘己今日可好些了?” “谢太后关怀,妘己好了许多。” “你父王可与你说了南越北靖王求娶你做正妃一事?”姜白凤今日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说了,妘己已经应了。只是眼下妘己还未痊愈,这婚约可以定下,但这出嫁的日子只怕要往后拖延了。”姜妘己并未羞涩。 这一桩婚姻在旁人看来是最好不过的,姜妘己也算飞上枝头了。 姜白凤点头道“的确是,妘己你的身子还得将养些时日,这婚事你不必担忧,赵夜白性子虽风流,若是娶了你这个正妃,他一定会收敛的,只是身为女人,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你也不要与他过多计较。” 姜白凤心底觉得是自己一力促成了这件婚事,怎么会想到这是姜妘己提出来的缓兵之计,她要借这件婚事为自己谋一个公主该有的殊荣。 “妘己明白,多谢太后提点,只是妘己出身实在低微,若是以这没有封号的奴隶之女的身份嫁过去,北靖王定然面上无光,以后他那些府中的姬妾免不了耻笑妘己,妘己怕丢了大滇的颜面。”姜妘己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 “你这次救驾有功,又与北靖王定下婚约,你的身份自然是要抬高的,你放心,此事我会提醒你父王。”姜白凤心道,姜妘己果然是一个有心计的孙女。 她要那身份风风光光地嫁人,还说的这般冠冕堂皇。不过,她说的极是。 若是她只凭一个奴隶之女的身份嫁过去,姜妘己定会受到别人的耻笑,也丢了大滇的颜面,这层里子是要给她的。 姜妘己疲倦地闭了闭眼道“多谢太后,妘己这些时日病重,梨苑处在风口上,风整日吹得妘己害怕,难以入睡,太后可否与父王说说,给妘己另遣一处宫殿安寝,妘己要求不高,偏殿也好,妘己听说那千秋殿荒芜,只旻皇子一人独住,可不可以...” 她的话还未说完,姜白凤怪道“那千秋殿你是去不得的,现在旻皇子住在里面,不好赶人出去,哀家替你另寻一处偏殿如何?” “太后请听妘己说完,那千秋殿旻皇子住着没错,不过他住的是北殿,那东西南殿却是空着的,而且都有宫墙隔着,妘己只想住那南殿,少受些风扰,那处正适合妘己休养。”姜妘己坚持道。 姜妘己这般坚持已经触及了姜白凤的底线,她从未如此与姜白凤要过什么。为何她这次为了千秋殿这般坚持不肯退让呢? 178 受封南宫 姜白凤细细思量,那千秋殿的确是休养身子的好地方,她在那里住了数年,怎会不知呢。那些玉兰花有几株还是她亲自种下。 只因听说句町遍地都是玉兰花,因她那时犯了相思,思慕旻涛,便种了许多,后来旻涛悔婚,她再也见不得那些玉兰花,便与父王吵嚷着搬了出去。 从此那千秋殿就荒了,她没想到数十年之后,旻涛的孙子会住进去,现在连姜妘己也想住进去。 那是父王曾经对她的宠爱,她总是缠着父王要一座门槛最高的宫殿,她的父王宠她上天,不日就拆了原来的宫殿,赐名千秋殿。那门槛高得当时小小的她差点跨不过去,还是父王抱她进去。 姜白凤的思绪回到了年轻时,那时她多天真,以为住在千秋殿就可以千秋不老,因见过旻涛一次,再也念念不忘,没想到不久之后,旻涛竟亲自前来求娶她做太子妃。 当她得知的那一日,异常兴奋,连夜种下句町的国花玉兰花在院子里。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她的记忆却是如此清晰。 姜妘己见姜白凤有些怔愣,亦不敢出声打扰她,姜白凤想起旻涛年轻时的容颜,唇角含笑,没想到他竟然死的那样早,只过了三十岁便死了。 这几十年的岁月弹指一挥,她心底总是对旻涛又爱又恨。 姜白凤叹口气道“那哀家便依了你罢,那千秋殿的南殿便是你的了,不过那里已经荒废多年,哀家教人去收整一番,你再搬过去罢。” “多谢太后!”姜妘己在榻上叩头道。 她这一动作,又引得伤口疼痛不住,引发阵阵咳嗽,姜白凤嗔怪她。姜妘己连连道谢不止。 她想搬去千秋殿是想住进端木锦住过的南殿,不知为什么。 兴许是她忘不了与端木锦在那南殿学医的时光,兴许是她心底存了对端木锦别样的念想,兴许是她想离旻天近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想不明白。 她只知道,她强烈的想住进千秋殿,哪怕一日,半日。 过了半月,姜妘己的伤痛不那么强烈了,尝羌便告诏天下,封姜妘己为南宫公主。 为了这一个“南宫”的封号,姜妘己赔上了自己的婚姻。 她还记得那日赵夜白问她“你教我娶你为正妃?你拿什么与我交换?” 赵夜白当时的面色很是讶异,他未想到姜妘己会拿自己的婚姻作为交易,姜妘己当时答他“你许我正妃之位,我许你南越太子之位如何?” 赵夜白当时的表情震惊到无以复加,他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女子。他阅人无数,从未遇到姜妘己这般野心的女子。 他当时虽然震惊,却一口答应了,因为那是太子之位,他若无此野心,就不必连自己的妹妹一道算计。 他更加喜欢姜妘己这般直率的女子,她竟然有做王后的野心,那么他便成全她一个正妃之位如何? 就算这是场交易,他也要试上一试,反正他不吃亏,他本来就有娶她的心思,既然她提出来,他也不会拒绝。他也想知道姜妘己如何实现自己的承诺。 今日他听闻姜妘己被册封为南宫公主,心底已经放下心来,她不惜拿自己的命交换,现在总算是得到了。 若说姜妘己要那“南宫”的封号,为的是配得上他,赵夜白是不信的,因为姜妘己说得明明白白,这桩婚事,若是她哪一日后悔了,可自行悔婚,他答应了。 赵夜白有自信降服姜妘己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他已经收服那么多自诩有性格的美女,不差姜妘己这一个。 受封礼上。 姜妘己着一身茜素红的拖地华裙,稳稳登上那九十九阶台阶,接过邵隐手中的受封诏书,叩拜尝羌。 她转过身,接受众人艳羡的目光,嫣然一笑,只有旻天紧闭着唇,握紧拳头。 姜妘己缓缓走下台阶,行至赵夜白身旁,对他一笑,这一日全亏了赵夜白的成全,此后她与太子的关系更近一步。 她是赵娉婷未过门的嫂子,与姜楠康的关系自然是亲上加亲,互相捆绑。 姜妘己接受各宫宫女,宫监,朝臣的跪拜大礼,最高兴的要数若豆,他笑得眉眼都睁不开。 那些后宫的妃嫔比她位份低的自然也是下跪朝拜的。她用十足光艳四射的目光迎接这一刻。 只有旻天,只有他抿嘴不笑,眸光中透出阴寒之气,一双眼睛扫视姜妘己与赵夜白,这时他才知道姜妘己那夜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来她看中了赵夜白,要与他琴瑟和鸣,从此飞升当上待嫁王妃。 他此刻心底无比压抑,他没想到姜妘己看上的会是赵夜白,他瞧着远处欢笑的赵夜白与姜妘己,心底闷地不像话,他自嘲道,这是嫉妒么?还是难过? 他怎么也没想到,姜妘己这次谋划的竟然是她自己的婚姻大事!她当真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嫁给那人么? 他的心底很是不爽快,瞧着那欢笑的两人,只差没上前去问姜妘己为何会选择赵夜白。 姜妘己与赵夜白站在一处,赢得众人赞叹的目光和私语。 有人小声道“唉,这南宫公主真是好福气,不仅受封二品封号,而且成为北靖王的代嫁王妃,可谓一步登天,真教人羡慕不已。” 也有人小声道“哼,听说她要嫁的是个风流成性的王爷,以后只怕没好日子过。” 还有人小声道“她今日真是出尽了风头,你瞧她那身华衣,听闻是那北靖王送给她的,是南越宫里的手艺,南越的织锦手艺你们晓得么?这天下间只有南越的衣饰最为华美,今日她穿的这一身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还有人酸道“哼,不过是一只麻雀罢了,她以为她穿了那身令人艳羡的华服,就能摆脱奴隶之女的身份?” 这庆典上好不热闹,说什么的都有,昭告天下举行册封大典的公主,只有姜姒好有此殊荣。姜妘己虽是二品封号,尝羌是给足了她颜面,以一品公主的典礼册封她。也算是还了她的一箭之恩。 旻天听着有人由衷的一句“南宫公主与北靖王站在一起真的是一对璧人!”他的目光立时变作利箭,狠狠地盯住那宫女。 受封大典结束之后,姜妘己正式入住千秋殿,晚上是尝羌特别恩准的受封筵席。 除此之外,尝羌格外教人将千秋殿里里外外修葺一新,赏赐了无数物件,珠宝首饰,一应数千件,加上太后赏赐的,各宫人送的恭贺礼,那千秋殿被塞得水泄不通,琳琅满目。 只有旻天未送任何东西,他观完受封大礼就不见了踪影。 179 封为美人 姜妘己累了一日,晚宴上,她又换了一袭绝美的白色华裙,这身裙子是太后赠与她的。 她穿上这身衣裙更显潋滟之光,美得仿若仙子,只见她回身举步,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皓齿星眸,皎若秋月。 姜妘己眉目如画,手如柔荑,颜如舜华,可称得上绝代佳人。 在赵夜白看来,她今日是那月宫的嫦娥,他笑得温和,这样一瞧,姜妘己果真是耀如春华,柔美飘逸,配得上他许的正妃之位。 他看得有些痴了,瞧见她端坐在娄贵妃旁边,更觉袅袅娜娜,盛颜仙姿。 姜依彤眸光里嫉妒之色已经漫出眼眶,恨恨地瞧着姜妘己低首含笑,姿态端庄娴静,她按捺着心底的怒火,瞪眼瞧着她能猖狂到何时。 姜妘己扫视筵席,却在筵席中间看见她的母妃高芷斓,姜妘己思索她怎会出现在此。按照位份,母妃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 春穗瞧着姜妘己的眼神盯着高芷斓,附耳道“公主的母妃昨日已经被封为美人,因公主这两日繁忙,奴婢亦是忙乱,忘了告诉公主。” 姜妘己此时才了然,原来如此,她起身端起酒杯走向高芷斓,众人瞧着她,她的眸光含着雾气,在高芷斓的矮几旁站立,高芷斓急忙起身道“恭贺南宫宫主。” 姜妘己强忍眸眶里眼泪道“妘己亦恭贺母妃。”说罢两人碰杯,饮下杯中酒水。 今日高芷斓母凭女贵,她怎不开心,她咽下酒水,眼泪滑落,姜妘己伸手替她拭泪道“母妃这是为妘己高兴么?” 高芷斓哽咽,说不出话,连连点头,姜妘己扶高芷斓走上前去,一同向尝羌和太后叩谢。 姜妘己心底清楚,高芷斓受封美人一事,定是太后一力促成。 她救驾有功,又与夜白有婚约,可是高芷斓无故受封,必然是太后的意思,高芷斓进宫居于落梅居,尝羌从未去瞧过她。 由此可见,尝羌对高芷斓的情分有多淡薄,这宫中美女如云,年轻地更甚,他怎还会想得起高芷斓。 这下,她们母女也算是熬出头了。 “妘己叩谢父王,太后!”姜妘己朗声跪拜道。 太后笑道“起来罢,你身子还未痊愈,以后这些礼就免了,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尝羌亦开口道“快快起身,父王有你这样的女儿,是父王的福气,仔细养好身子才是紧要。” 高芷斓这才开口道“多谢王上,多谢太后。” 高芷斓向来嘴笨,她要谢的是尝羌封她为美人一事,由于一人寡居很久,言语少了许多,现在更是紧张地连话也说不好了。 “去坐下罢。”尝羌笑道。 今夜是姜妘己的受封筵席,无论何事,他都可以不计较。 两人退回各自的席上,姜妘己接受众人敬的酒水,因她身体未愈,只作势饮了几小口,众人也不敢计较。 庄泓菲母女两的目光似刀割一般扫过姜妘己的身子,她们怎么会想到昔日任人欺压和嘲讽的姜妘己,会有今日? 而且,她还要嫁去那富庶的南越之地,她们怎不嫉恨? 这筵席上,真心祝福姜妘己的不多,其余的人都是惺惺作态,姜妘己怎会不知。 她游刃有余地应承着那些虚伪的恭贺之人。 姜妘己转头瞧见庄兮颜端了酒水款款前来,姜妘己含笑看她,庄兮颜开口道“恭贺南宫公主,花开并蒂。” “多谢庄美人,庄美人可真是越发美艳动人了。”姜妘己假意夸赞道,只因尝羌的目光正在注视她们二人,姜妘己这才违心说了一句。 “南宫公主谬赞了,兮颜哪里比得上公主的半分姿色。”庄兮颜心底有些得意,因为姜妘己未愈旻天在一起。 那么姜妘己也不算圆满,不过是嫁给一个风流成性地小王爷,她又有什么可嫉妒的。终究是她赢了。 只要旻天未与姜妘己在一起,那么她就是得意的,赢的那个人就是她。 “父王甚是喜欢庄美人,还望美人早日诞下弟妹,好多得父王的宠爱才是。”姜妘己敛笑道,这句话她是真心的。 她与旻天将庄兮颜算计到尝羌的龙塌之上那一日,她就期盼着庄兮颜能怀上龙种,关乎她的下一步布局。 “多谢公主。”庄兮颜听闻姜妘己的话,面色一变,她已经忍耐了尝羌很久,她心底是不愿意与他生下龙种的。 无奈庄泓菲一再劝诫她,只有生下龙种,在这宫里的地位才会稳固,她既然进了宫,上了龙床,这一生注定与高墙是撇不清了。 她心底一万个不愿意又如何,除了忍受着厌恶与尝羌装作恩爱,她别无他法。 姜妘己瞧着她缓步走回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若是她未那般算计姜妘己,姜妘己会与她成为朋友,可惜她为了旻天一步错,注定终生错。 不过转而一想,这庄氏一族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因为孟琳已经怀上男种,他们怎么会坐以待毙,庄兮颜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之一,姜妘己不过是提早将她送上龙床罢了。 筵席散尽,高芷斓一直未离席,静候着姜妘己。 终于她送走了众人,与高芷斓一起回了千秋殿,她们母女很久未好好说过话了。今夜自然是要畅谈一番的。 姜妘己单留下春穗伺候,屏退了其余人道“母妃。”她只轻唤了一声,高芷斓的泪水无声滑落。 姜妘己免不得替她拭泪,高芷斓扯开嘴角笑道“母妃是年纪大了,越发爱哭了。” “母妃千万保重身子,以后的日子还长。”姜妘己亦轻声抽泣起来,今日她们母女受尽羡慕和嫉妒,全是她拼了命换来的。差一点,她就一命呜呼了,为了今日,为了母妃,她不得不豁出性命。 这一招苦情戏十分奏效,连带着母妃也得了封赐,尝羌还算顾念那一箭之恩。 “母妃自当会保重,没想到一转眼妘己就长大了,已经成了待嫁王妃,母妃很是高兴,又舍不得。”高芷斓抚上姜妘己的脸颊不舍道。 “母妃放心,妘己自会照顾好自己的,南越虽远,但是北丘城离大滇却不远,妘己以后会寻机会来看母妃的,而且离出嫁的日子还远,妘己会好好与母妃过完剩下的日子的。”姜妘己说着宽慰高芷斓的话。 她心底十分清楚,若是她真的嫁去北丘城,成为北靖王妃,那么回来看高芷斓就成了登天之难。 母女两又说了许多话,姜妘己指了几个宫女前去落梅居伺候高芷斓,又亲自送她出了千秋殿。 姜妘己折返千秋殿时,瞧见坐在墙头的旻天。 旻天手中拿着一壶酒,独自饮着,姜妘己瞧着他,他不言不语,心事重重。 过了许久旻天道“你当真愿意嫁他为妃?” 182 相见恨晚 今日一早姜妘己要送夜白出宫,夜白有了大滇太子作为自己的靠山,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北丘城了。 姜妘己早早的在正德门等着赵夜白。正德门是他国使臣和位份较低的妃嫔进出的。 她备了一些礼物,由六个宫女端着,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好多是吃食,大滇才有的口味不错的点心。 赵夜白平素最喜欢的吃的东西便是点心,各式各样的,各种口味的他都来者不拒,这一点与很多女子相似,春穗乍听赵夜白喜欢吃甜点的时候,有些好笑,因为春穗亦是一个喜爱甜食的糕点的,这次这些糕点全是春穗准备的。 北丘城离大滇有七日的路程,也是一段不小的路,加上赵夜白此前受的伤,一直没有好好静养,姜妘己与他有了这层关系,也不便查看,心底却是担心的。她感念他那日弃剑救她,那是救命之恩,姜妘己以身相许也不为过。 可偏偏她与他之间只是一场交易。 姜妘己的左右站了两名宫监,两人各自手持遮阳的铜杖,这是她荣升二品公主才有的待遇。 她远远瞧着一身石青色锦缎盘底菱形纹长衫,气宇轩昂的赵夜白渐渐走近她。 他笑得如沐春风,面如冠玉,手拿一柄玉骨扇,这样一个翩翩风流的王爷,怎会不招惹桃花债呢? 姜妘己心底暗笑,若是以后真的与他成了亲,他可会真心相待,转而又笑骂自己,你们的开始是一场交易,他又怎么真心待你? 她神思转动间,赵夜白已经走到她面前笑道,“在想什么?这般入迷?” “没,一直没问你,你身上的伤大好了罢?” “早就好了,你的伤可好了?”赵夜白近日虽一直在大滇王宫,不过他只姜妘己第一日受伤时,瞧见过她的伤,之后再没见过。别人说的话,他又不肯相信。 这世上他相信的人不多,姜妘己算一个。 “没有,修养起来估计得两三年时间。”姜妘己笑道。 “这么久?那我们何时大婚?”赵夜白有些不满道。 他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一场交易,但是他也有心娶姜妘己为妃,要他等三年也太长了。 他怎么离得了女人? 就在他们说话间,一顶青紫色的轿撵落在他们旁边,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子掀帘而下,姜妘己瞧着这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听见她穿容色绝美,优美的娇躯玉体,身着浅绿色的华美长裙,在阳光散射下熠熠生辉,晕着光圈,淡然自若,清逸脱俗,犹如不食烟火,天界下凡的美丽仙女。 她嫣然开口道“爨龙妹拜见南宫公主、北靖王。” 姜妘己这才恍惚过来,她是爨龙妹,是尝羌宠幸不久的充依。 前几日家中老母去世,尝羌特地恩准她回家一趟。今日恰好是回宫之日。 “爨充依免礼。”姜妘己走了两步扶起爨龙妹。 这时姜妘己才看清爨龙妹的容貌,她生的杏眼明仁,桃腮杏面,微施粉泽,一双圆润的大眼睛扑哧闪着,澄澈如冰,神清骨秀,千娇百媚,光艳逼人。 爨龙妹起身,抬眼瞧姜妘己,目光温和,转而又瞧赵夜白,霎时,她的心脏如遭雷击,这人怎生得这般俊朗皓月?她以为她的哥哥爨龙颜已经生得不凡,没曾想面前的赵夜白更甚,她的小心脏瞬间跳个不停。 她不知所措地收回目光道“爨龙妹见过北靖王。”她早已经忘了她请过安了,这时的她慌张不已。 刚才她在宫门口被人拦了下来,那人说南宫公主正在拜别北靖王,请她稍后再行通过,因她为出席姜妘己的册封大典,这才有意前来一睹姜妘己的风华,没成想她的心却被赵夜白勾走了。 在往后的时间里,她既后悔这一相见,又叹息相见恨晚。 现在的她又怎会知道,一见夜白误终生呢。她为了这一次相见,耽误了自己多少年的光景,犹如飞蛾扑火,不死不休。 赵夜白见她这般慌乱,淡笑道“充依客气了,夜白不过是区区小王爷,怎担待得起如此大礼。”赵夜白作势回了一礼。 他对这些虚礼向来是不怎么在意的,除非万不得已,他才会行礼,一把他都是将这些磨人的礼仪抛之脑后的。’ 爨龙妹起身,极力忍耐自己的颤抖道“恭祝二位喜结良缘。” 这一句话出口,不知怎地,她的心突然心悸一下,她从未对一个男人有过这种感觉。 哪怕是对宠幸过她的尝羌,她出了顺从,迁就,别的什么都没有,自她为了爨氏一族进宫那日,她的族人几句告诉她,你毕生的任务就是博得王上的宠爱,诞下王嗣。 姜妘己注视爨龙妹瞧赵夜白的目光,那目光很复杂,说不清那是怎样的眼神。 “多谢。”姜妘己与赵夜白异口同声地答道。 随后,爨龙妹告辞上了轿撵,她的手却不自觉掀起轿帘一而再再而三的看赵夜白,她要将这人的容貌刻在心底。 她的宫女疑惑道“主子,您在瞧什么?” 爨龙妹并未回答,如翦双瞳看啊看啊,直到她的轿撵越来越远,再也看不清赵夜白的身影。可是她的一只手还在紧抓轿帘不放。 她并不懵懂,她知道自己为何这般瞧赵夜白,她知道自己动了心,动了情。 对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北靖王赵夜白。 她开始羡慕姜妘己,能嫁给赵夜白,不像她,她的婚姻,她的幸福,她的身子全由不得她。 姜妘己瞧着爨龙妹走远,打趣道“爨龙妹瞧你的眼神很是不同。” 赵夜白瞟了一眼爨龙妹消失的路道“有何不同,瞧她生得倒是出错,可惜她也选了一条不归路。” 他没有别的心思,他只是同情爨龙妹长得如此清丽雅致,却还是进了宫。 “难道在你眼中进宫的女子都是不得善终么?”姜妘己不依不饶地问道。 “非也,当然不是,不说她了,你给我准备了些什么。怎么瞧着很是不同?” “都是些糕点,你不是爱吃么?”姜妘己伸手接过春穗手里的糕点递给赵夜白。 赵夜白接过,打开食盒道“果然不错。” 而后,他又盖好盖子道“你回宫歇着罢,大早上的,过些时日我再来看你。” 姜妘己将那些说不出的话化作两个字道“保重。” 赵夜白本想抱抱她,奈何那么多人在场,他如此举动怕给姜妘己找来闲言碎语,化作一笑,递给姜妘己一方小印道“这印你拿着,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之后,他深深地看了姜妘己一眼,走出宫门。 姜妘己愣愣地瞧着他走远,瞧着这个以后有可能成为她夫君的男子。 181 心之所念 春穗见旻天不见了踪影才走上前来道“公主,夜里凉寒,进殿罢。” 姜妘己这才慌神擦拭脸颊的眼泪,她浑然不知自己为何会心痛流泪。 春穗却是知道,她一个旁观者看得真切,不过是两个动情却不自知的糊涂人罢了。 若是那旻皇子早些说明自己的心意,想必公主不会答应北靖王的婚约罢?春穗如此想着。她又怎会知道姜妘己与赵夜白的婚约不过是一笔交易。 就算旻天说出自己的心意,姜妘己亦不会改变与赵夜白的婚事。 这一切,都是姜妘己谋划的复仇之路,春穗又怎会懂姜妘己的艰辛呢。 春穗自然不会懂姜妘己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她这一辈子是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改变自己复仇的初心的,哪怕这个人是旻天。 姜妘己长叹一声,怅惘地瞧着那堵隔绝她与旻天的宫墙,他今夜来逼问她究竟是何意? “公主?公主?”春穗担心姜妘己的伤受不得夜里的寒风,见她发愣,只好开口叫了两声。 姜妘己展颜道“我们进去罢。” 旻天此时躲在他跃下的墙根,附耳听着那边的动静,听她长叹一声,就没了声响,他却径自滑落跌坐在地上。 秦寒这时寻来,瞧见旻天一副颓然的模样,没了往日的无双风采,走上前去道“殿下,地上凉,进殿罢。” 旻天瞧也不瞧他,喃喃自语道“她说她爱那人!” 秦寒跟随旻天有十年之久,何时见过他这种样子,听完旻天的呢喃之语,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早就瞧出旻天喜欢姜妘己。可是他自己却浑然不自知,秦寒一直替他心急,本想着找一日点醒旻天,不曾想姜妘己会这么快成为赵夜白的待嫁王妃。 如此一来,他想说也说不出口了,终究是有缘无分。 “殿下,我扶你起来,进殿罢。”秦寒躬身去扶旻天,他今夜喝了五六坛酒,现在已然醉倒。 旻天却突然笑起来道“她一定在撒谎。” 秦寒扶起旻天,向殿内走去,姜妘己撒没撒慌秦寒不知道,因为在他看来姜妘己虽然对旻天不错,但是瞧她却未对旻天动过心思。 这件事全怪他家殿下,谁教他整日只会与姜妘己密谋,却不曾动动心思,今日这般作践自己又有何用,她俨然快成了别人的的王妃,已经晚了。 秦寒伺候旻天躺下,旻天却睁着一双幽深的眸子不肯睡。秦寒只得轻轻吹灭烛火,退出寝殿。他知道他家殿下今日突闻姜妘己与赵夜白定下婚约,才这般失神,他亦没有办法。 他虽不懂情爱,瞧见了旻天这般模样,已经懂了两分,看来这情爱是害人的东西。 宫墙那头的姜妘己正在沐浴,春穗在一旁添水,她经由这温暖的汤水泡过,舒适了许多,刚才席间的醉意已经退了几分。 “公主,水温可还受得住?”春穗用汤瓢舀起木桶内的水拭了拭水温问道。 “刚好。”姜妘己还在思索旻天刚才突然发疯一般地问她那些话。 “春穗刚才你可听见旻天说的那些话?”姜妘己抬眼瞧春穗道。 春穗拿汤瓢的手一抖,她家公主别的事不知聪明多少,唯独对男女之事十分糊涂呢,现在她思考自己该如何开口。 “春穗听见了。”春穗静下心神,看公主后面怎么问再说罢。 她私心想着公主与北靖王定下婚约,已经是盖棺定论之事,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不管她挑明与不挑明都改变不了婚约的事实,那么这件事还不如不说为好。 “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姜妘己疑惑道。 她用手撕扯着手掌间的玫瑰花瓣,还在为刚才的事困惑不已。 春穗笑道“春穗不知。” 她打算装傻充愣,她家的公主现在已经定了一门好亲事,那些错过的情缘就不必点明了。 “我总觉得他今晚有些怒火,还喝得大醉,连恭贺我的礼物都未送,不知他是着了什么魔怔。”姜妘己始终想不通。 “公主别想了,兴许是旻皇子喝醉了,过来说了几句醉话呢,公主不要放在心上。”春穗安慰道。 她见姜妘己这般苦思冥想,实在不忍,公主怎么会在男女之事上如此迟钝呢?想来她是不怎么喜欢那北靖王的,口里还声声说她爱他。 爱一个人在春穗觉着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而是默默的付出,并不是拿来堵别人,随意说的出来的。 姜妘己在木桶中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春穗见她要起身,忙去抱来她的衣物。 姜妘己穿好贴身衣物,走进寝殿,卧于榻上。 她的头却头痛不已,脑海里不断交织妘华的记忆,她的脑海浮上一副画面,却是妘华与娄妃。 只见脑海里面面显示,娄妃端坐在椅子上,她的妹妹妘华跪在地上不停哭道“娄妃娘娘饶了妘华这一次罢。下一次,妘华定然会在王后的吃食里下毒的。” 娄妃却森然开口道“掌嘴!” 随后,姜妘华就被两个宫女轮番掌嘴,她的唇角不多时就流下血来,娄妃却不喊停。 “娄妃娘娘饶了妘华这次罢。”姜妘华肿了一张脸求饶道。 “哼,你未按照我的吩咐办事,与我要了许多赏赐,我如何饶你?”娄妃轻蔑的口气道。 那两个宫女听娄妃如此说,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直打得妘华昏死过去,她才出声道“瞧瞧死了没有,别让她死在这宫里,晦气得很。” 那语气仿佛在说妘华是什么不洁之物一般厌恶。 其中一个宫女俯身探妘华的脉搏道“回娘娘,还有气。” “那就好,将她拖出去罢,丢在那马厩里,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的运气了。”娄妃轻描淡写道。 这时候,姜妘己脑海里妘华记忆中的画面突然断了。 姜妘己这才明白,原来上一世,她在马厩发现妘华,她的脸肿得就像馒头,却不肯吐露是谁打了她,又将她扔在马厩,企图让那些马踩死妘华,原来是娄妃! 在她的脑子里,姜妘华的记忆中,娄妃已经不是第一次唆使姜妘华做事,第一次出现是挑唆妘华刺激若豆与王后发生争执,王后气不过杀了若豆。 这一次,娄妃竟敢挑唆妘华给王后下毒,这可是教妘华往死路上走,姜妘己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她心道,娄晴你掌权太久了,也该换换人了! 180 看错了人 姜妘己筹措不知该如何答他,如实答又怕他追问她的真正意图,只好违心道“自然是愿意的,妘己出身薄寒,能嫁他为妃,是妘己的荣幸。” 旻天闻言,面色一沉,一跃跳下墙头,走近姜妘己道“我不信你是真心的。” 旻天不愿意相信,姜妘己自始至终谋的是一个正妃之位,他隐隐觉得姜妘己还有别的目的。 “你为何不信?这世间的女子谋的不都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良人么?”姜妘己不敢看旻天的目光,那目光太过幽怨,她不敢直视。 这是唯一的一次,她不敢直视旻天的眼睛。 “良人?你可知他非良人?他风流成性,府内姬妾成百,你嫁过去只怕是空欢喜一场。”旻天不以为意。 他手中的酒壶握得很紧,差那么一点,他就忍不住问出那句,为什么不是我?你的良人该是我! 他自册封典礼回来,就这般失魂落魄,当他清醒地知晓自己对姜妘己的心意时,却是她成为别人的代嫁王妃之时,多么讽刺? 他是过于自信,还是心底没有底气,他怎么都想不到姜妘己会选赵夜白做夫君。 他又哪里比赵夜白差?他懊恼不已,为何他对姜妘己如此愚钝,不早点开口表明自己的心意,他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他去看姜妘己的那一晚,他一定会向姜妘己表明自己的心意,不会让赵夜白钻了空子。 可是懊恼还有何用,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待嫁王妃。 “男人有姬妾才正常,若是一个没有,妘己不由得要怀疑他真否有魅力了。”姜妘己这话说的轻快,像是阅历很深一般,面上却慌乱不已。 她决不能告诉旻天她与赵夜白不过是一场交易。 “没想到你如此大度,我以为你的眼睛是容不下一粒沙子。”旻天不免嘲讽道。 他们两个虽未从来没谈过这种事,但旻天了解姜妘己。她绝不会大度地与人共侍一夫。可是他偏偏看错了人。姜妘己恰恰能够忍受与人共侍一夫。 她只要那正妃之位,不管赵夜白是否是她的良人。 “你高看妘己了,妘己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之人,能得到他的青睐,自然是欢喜的,南越富庶不说,他又生得那般俊朗容貌,又愿意娶妘己做他的正妃,妘己自然极是愿意。” 姜妘己将自己说成一个重色贪财之人,她希望自己的这般说辞旻天能够相信。 “嚯,我到今日才知晓原来你如此看重财色?”旻天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经过这一年多的接触与了解,姜妘己从来不是这种人,可是她今日却要偏偏如此说,她究竟隐瞒了什么? “那是你看错了人,妘己生来贪财,好不容易攀上这么一门亲事,自然是喜不自禁的。”姜妘己试图把自己说成一个爱钱的俗人。 这世间不爱钱的有几个?饶是尝羌,贵为一国之王,可是他照样爱钱,何况她一个受尽贫穷与欺辱的奴隶之女? “你非要将自己说得这般俗不可耐么?”旻天有些怒气,为何到现在,他亲口问她,她还不肯对他说实话。 若是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苦楚,他都愿意帮她的,只希望她能说出真相,不要真的嫁给赵夜白。他气恼的是姜妘己竟不肯对他吐露,还应说成她不禁爱财还贪色。 姜妘己笑道“我本就是俗人,昔日谋的就是今日。” 旻天仰头喝了一口酒,不想被酒呛到喉咙,姜妘己递上丝帕,他却未接,他咽下酒水道“你当真要嫁他为妃?不再更改心意?” 若是她说一句,我不愿,那么旻天自会有法子让她嫁不成。 他一脸盼望地瞧着姜妘己,姜妘己却道“此生无悔,妘己钟意他多日,能做他的人,妘己无憾。” 姜妘己说得斩钉截铁,义正言辞,眸光里带着憧憬,唇角扯开一个绚丽的笑容,这是一个待嫁女子才有的神情。 不是女儿家的娇羞,是那种期许地盼望。 旻天手中的酒坛应声落地,里面的酒水淌了一地,散发出阵阵酒香,他失魂落魄道“你竟如此爱恋他?” 姜妘己这才对上旻天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是啊,自我认识他那一日,我便爱慕于他。” 旻天后退两步,大笑道“你撒谎,你根本不爱他!” 姜妘己提步走近旻天道“不,我爱他,这一生我只爱他一人。” 这一生我只爱他一人这一句,彻底击破旻天心底的幻想,她是何时爱上赵夜白,他竟不知?难道是去南越之时? 姜妘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此时非要与旻天说这些骗人的话,她就是不想让旻天知道,看轻她,为了一个封号出卖了自己的婚姻。 她暗地里不是没有想过若是肯娶她的那个人是旻天该有多好? 不过这只是一个梦罢了,她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她仰望的旻天呢。 她此生只为仇恨而活,她决不能拖累旻天,她盼着旻天能找到自己珍爱之人,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 这是她唯一企盼的愿望。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染指旻天的幸福,这是她的原则。 “好,我倒要瞧着,你们两个如何双宿双飞,举案齐眉。”旻天又退了两步,满是颓败之色。 他输了! 他还未表明自己的心意就输了,他不是输给赵夜白,而是输给姜妘己的心,她竟真的爱上赵夜白,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心底懊恼又有这么用,他暗骂自己是傻子,姜妘己的心从未在他身上,他说什么,姜妘己又怎么会动心呢? 他本想厚颜来问她,难道我们之间比不上赵夜白与你的情分么? 可是,现在他听到姜妘己说她爱赵夜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他的内心受到了无比沉重地打击。 亲耳听见她说她爱慕的是别人,他竟是如此心痛,是他悟的太迟。 原来,她从未对自己有意! 原来她谋的不过是一个正妃之位! 原来她冒死也要谋划与赵夜白在一起! 原来,她的心底从未有他的位置。 旻天狂笑一声,两步跃上墙头,这堵墙当真能隔断他的情思么? 姜妘己木讷的目送旻天离去,为何她的眸中会流下两行眼泪,她这是怎么了? 为何她与旻天说出这些谎话会心痛? 183 过继子嗣 自姜妘己封了南宫公主以后,孟琳与她来往密切了许多,她也整日去陪孟琳,孟琳的肚子更加显怀,瞧得出已经是好几个月的模样。 她在孟琳处得知,王后的病大好了,孟琳之所以与她讲这些,全是因为孟南萸教孟琳将自己生的孩子过继到孟南萸膝下。 孟琳自然是不愿意的,孟南萸既是她的姑姑,又是王后,孟琳隐隐担忧她的孩子逃不过去。 今日姜妘己邀孟琳到千秋殿小坐,孟琳带了许多点心而至。 姜妘己命人备了许多点心,小吃,她知道孟琳自怀孕之后,嘴巴更加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她总想吃一点。 加上孟琳带来的点心,这桌上的小吃竟摆了满满一桌。她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孟琳虽贪吃,每样只敢吃一口。 “这些都是不用忌口的,放心吃吧,我问过钟太医,他说孕妇多吃有益的。”姜妘己瞧着孟琳想吃又不敢多吃的模样,很是逗趣,她只怕自己长胖。 “不行啊,你瞧我的身子越发笨重了,不能再吃了。”孟琳连连摇头,一双眼睛却还在瞟着桂花玉露糕。 见她这模样与姜妘己初见春穗时一般,不禁让她回想起春穗那一日贪吃的模样,不过春穗是真的贪吃,而且不忌口,好在春穗长不胖,不过面容稍加丰盈一些。 孟琳如今怀了身孕,日渐臃肿,小脸却一点也未改变,还是那般小巧精致,姜妘己笑道“怕什么?你现在怀着身孕,谁也不敢笑话你。” “我自己笑话我自己。”孟琳轻轻饮了一口清茶道。 “你如今怀了男嗣,父王有对你宠爱有加,还怕什么?”姜妘己有意无意地说道。 “唉,王后说等我生下孩儿,教我过继给她,你知道我不愿意的。”孟琳叹口气,说到此处,也没了食欲。 这是她的心结,哪一个母亲愿意将自己的孩子交由别人抚养呢?哪怕那个人是王后,她也是不愿的。 这几日连带着孟琰也与她说了这件事,孟琰是她的父亲,她更加难受,她知道孟氏在背后谋划什么,可是她并未有那种争权夺势的心思。她只想自己的孩儿能够安全的长大,哪怕只是一个平凡的王爷,毫无建树,她也是欣慰的。 可是孟氏一族死活不同意,非要逼她把自己的孩儿过继给孟南萸。 她与姑姑共侍一夫,她忍了,现在还要将她的孩儿送给孟南萸当儿子,她怎么忍得下去。 这孩子她是不会松手的。即便与孟南萸翻脸,她也在所不惜。 这深宫之内,若是没有一个孩子陪伴,她如何撑得过剩下长长的岁月,她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没有子嗣在这宫内谁会看对得起你。 这也是她怀孕以后总结的道理,她深信不疑。 “唉,若是王后强抢呢?”姜妘己问道。 此时不挑拨,更待何时呢? “妘己,你有没有什么法子教教我,怎样才能保住我的孩儿不被别人抢走?”孟琳如今的这般处境与曾经的董婉何其相似。 姜妘己不免想到被打入冷宫的董婉,她们两个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儿,都没有错,错的是她们都进了宫,都怀了龙嗣,这孩儿就是她们争夺地位的最好武器。 孟琳很显然不想用自己的孩儿作为她的武器,她只是想留孩子在自己的身旁长大,不想背王后夺走。 “除非,你与王后彻底划清界限,让父王觉得王后不适宜收养你的孩子。”姜妘己说得晦涩。 岂是已经很明白了,划清界限就是与她一刀两断,不适宜收养当然就包括很多了,比如王后的身体不适,比如王后又做了令了发指的事情,比如她残害董婉的龙胎一事。 姜妘己怕孟琳没听懂,又道“王后的年纪已过了生养之年,精力有限,而且她大病初愈,根本不适合收养孩子。” 这是她能想到的孟琳可以接受的说辞,至于她会怎么说,跟谁说,那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若是我如此与王后说,只怕她会记恨我。”孟琳委屈道。 姜妘己有个错觉,怎么怀孕的孟琳变傻了! 她已经说得这么直白,孟琳竟然还傻傻的觉得这话应该会跟王后说!姜妘己在心底喊道,天呐! “孟琳,我怎么发现你怀孕之后不仅变胖,还变傻了?”姜妘己无奈道。 她说的是事实没错,孟琳的确是变傻了很多。 “现在连你也取笑我,呜呜呜。”孟琳装作哭道。 “那些话,你的当然只能与父王说,只要父王不同意过继你的孩子,那别人在再怎么算计都是无用的。”姜妘己直接说了出来。 以现在孟琳怀孕的智商,她不得不怀疑,孟琳听不懂。 “原来如此。”孟琳顿悟道。 姜妘己扶额,孟琳这样倒是可爱了不少。 她也算是个可怜的女子,与庄少卿爱而不得,身在孟氏,孩儿也要交由别人抚养,到头来,她什么都得不到。 “你以为呢,快去罢,听说父王这两日心情不错,你去有意无意的与他提起,看他什么态度,你再告诉我,我再帮你想法子罢,切记,不要说王后的坏话。” “好。”孟琳微笑起身。 夜间。 孟琳躺在床榻上,尝羌听闻今日太医禀告孟琳心情郁结,遂来瞧她。 尝羌见到孟琳一副忧思的模样,悄声走近道“怎么了?本王听太医说你这几日很不高兴啊?” “王上,臣妾前几日做梦,梦到别人要夺臣妾的腹中的孩儿,臣妾心惊。”孟琳道。 “不过一个梦罢了,何以当着?别伤着身子。”尝羌笑着安抚孟琳道。 “可那梦里的人不是别人,是王后。”孟琳一时着急,脱口而出。 尝羌的面色变了一变道“你想多了...”他说的模棱两可,这句话在孟琳听来是无比肯定的,王上有这个心思。 “不,王上,王后昨日旁敲侧击地与臣妾说过此事,臣妾不想啊!”孟琳紧张道。 “放心吧,不会的。”尝羌虽如此说,意在安抚,并未真的打消过继的念头。 他也是有这个心思的,只是他没想到孟南萸这么迫不及待地不等孟琳生产就提了出来,害得孟琳整日惊怕,万一伤了她附中的子嗣还如何了得。 “真的么?王上你答应臣妾绝不会将臣妾的孩儿过继给王后。臣妾担忧的其实是王后年纪已过了生养之年,精力有限,而且她大病初愈,不适合收养孩子。”孟琳照着姜妘己的话说了一遍。 尝羌这才缓和了脸色道“你的考虑的确周全。”这话听起来顺耳多了。 况且孟琳说的是事实,尝羌也不会反驳。这个理由听起来倒还听的过去。 “还望王上多替王儿的健康成长考虑,王儿放在臣妾身边教养,臣妾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教养他。”孟琳急不可耐道。 “本王会考虑的。”尝羌叹了一口气道。 孟琳与尝羌哭诉不想过继孩儿给王后的话,原封不动的传到了孟南萸的耳朵里,孟南萸很是愤怒。 她的侄女竟敢在背地里说她是个上了年纪的病秧子,教养不好她的儿子。 孟南萸听到的话是姜妘己故意传出去的变了样的话,她怎能不气? 她大骂孟琳无情无义,只顾自己,不顾及孟氏一族。 孟氏一族听闻尝羌打消过继孟琳的孩儿给孟南萸的消息,对孟琳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184 孟琳见红 孟琳与王后交恶的消息不胫而走,娄妃对孟琳的照顾自然多了。 只要孟琳的孩子不过继给王后,那么对娄妃而言,是威胁不到姜楠康的太子之位的。 所以,她对孟琳的态度有所好转,也是姜妘己开解娄妃多日的功劳。 今日娄妃便约了姜妘己,庄兮颜,孟琳一同到春华殿看戏解闷,说话聊天。 庄兮颜正是得宠之时,孟琳亦是盛宠不衰,她们二人都是姜妘己教娄妃一并请来的。 庄兮颜开始是不肯来的,听闻今日姜妘己也会在场,她怎么能不来呢。 她早已想通那日她稀里糊涂被人算计到尝羌的龙床上,必定是姜妘己所为。她心底可是有一座火山要对姜妘己爆发的。 今日,既然姜妘己也在场,她又岂会避而不见? 孟琳与姜妘己早就到了,庄兮颜直到戏开场了好一会,才姗姗来迟。 姜妘己见她走近,起身道“庄美人来了?” 孟琳则是坐着未动,淡淡瞟了她一眼道“庄美人还真是姗姗来迟啊,原来是精心打扮去了,今日王上不在,你打扮得这么夺目是给谁瞧啊?” 孟琳自庄兮颜在太后的寿宴上出丑,害得孟恺成了废人,从此与庄氏的人结下了梁子,怎么会好言好语相待呢? 她刚听说庄兮颜会来,死活不肯前来,姜妘己好说歹说才将她劝来。 “兮颜向来注重容貌,不似某些人仗着自己怀了龙种就那般不顾形象,贻笑大方。”庄兮颜讥笑道。 反正她们两个一个代表庄氏,一个代表孟氏,在王上面前还会稍微忍耐,现在王上不在,她们两个自热不客气起来。 反正两家的势力相当,又都是美人,谁也不惧谁。 娄妃瞧见她们两个斗嘴,心底暗喜,面上却劝慰道“庄妹妹,孟妹妹怀着龙种,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别引她生气,万一龙种有个闪失,你我都不好担待,今日我请你来,是来看戏的,如果你不想看的话,那就请回罢。” 娄妃这话虽是在护着孟琳,实际言语之间无不往孟琳怀孕上引,她是刻意为之。 “哼,谁稀罕说她,我自然是来看戏的。”庄兮颜这话是冲着孟琳说的。 庄泓菲告诫过她,千万不可得罪娄妃,现在娄妃风头正盛,能忍则忍。所以,她并未与娄妃正面起冲突。 姜妘己见她们两个消停了些,才道“今日这出戏,听说已经红遍了晋城的大街小巷,很是精彩。” 孟琳笑道“哦?我也极是喜欢看戏,是什么样的一场戏?” 娄妃温言道“戏班子是南宫公主请的,她只点明要看最好看的,大家都还没看过呢。” 方才,几个人只顾着吵嘴,都未注意台上唱得。这时仔细一看,竟是一出有情人各自分离的爱情戏。 孟琳瞧着,深叹了几口气,眼含热泪,这戏唱的好似她与庄少卿。 尤其那男子的扮相与庄少卿何其相似! 她恍惚觉得那就是庄少卿本人。 庄兮颜瞧得认真,只见戏台上的男女演绎桃林相见,想起他与旻天也有过如此光景。 台上的男女演的痴缠,台下的四个人,各怀鬼胎。 孟琳动情落泪,庄兮颜想起了旻天,姜妘己只淡笑道瞧着,娄妃却在观察庄兮颜和孟琳。 当戏台上的男子演到葬亡人时,庄兮颜也落下了眼泪,这一幕实在是太感人了。 孟琳的眼泪就像开闸的河水,决堤而下。那神似庄少卿的男子满身是血的坚持挖着坟坑,用了最后一丝气力将爱人埋葬。 然后,他竟翻身而下,与爱人躺在一起,同穴而死。 孟琳看到此处,突然起身道“娄贵妃,孟琳突然有些气闷,现在先告辞了。” “好,那我送送妹妹。”娄晴起身道。 “不必了,你们好好看戏罢。”孟琳用帕子掩了面容,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那我送你罢。”姜妘己起身道。 “好。”孟琳答道。 姜妘己与孟琳一道出了春华殿,孟琳神情有些落寞,自顾自的走在前面。 姜妘己随在孟琳的宫女身后,待孟琳行到春华殿的正殿台阶时,只走了两步,却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台阶不高,不过十一阶,可是孟琳怀着龙种啊,她这一摔,吓得众人脸白,她的一声惊叫响彻春华殿。 一时间,娄妃与庄兮颜都赶了过来,庄兮颜瞧着孟琳这般模样,唇角含笑,娄晴却斥责道“庄妹妹,为何你见了孟妹妹这般模样,还要发笑?” 姜妘己手忙脚乱地查看孟琳可伤到哪里,但众人都不敢动她,姜妘己已经命人去传钟太医前来。 只见孟琳的衣裙下染了血,惊坏了众人,这可如何是好! “快去,快去禀告王上!”娄晴亦瞧见了孟琳衣裙下的血,这是要小产了么? 今日是她邀请孟琳前来的,若是孟琳有个闪失,那王上怎么会饶得了她? 不多时,钟太医先行过来,命人将孟琳移到春华殿内,细细把脉。 姜妘己向钟太医使了一个眼神,钟太医会意,迟迟未下结论。 当一个宫监扯着公鸭嗓喊道“王上驾到!” 钟太医这才起身,尝羌行色匆匆的踏进寝殿道“孟美人如何了?” 钟太医起身道“回禀王上,孟美人脉搏跳得很快,似是吃了什么助血气的补药,孟美人摔这一跤倒是无碍,虽见了红,但龙种无碍,只是这脉搏却...比平日快了两倍。” 钟太医说的吞吞吐吐,只差没说孟琳是被人下了堕胎药。 尝羌听他如此说,怒气冲冲道“你直接说孟美人被人下了药,想要谋害本王的龙嗣不就完了!” “娄妃,今日是怎么回事?”尝羌自然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娄妃,因为孟琳是在她的寝殿出的事,她的嫌疑最大。 “王上,臣妾不知啊!”娄妃立即俯身跪倒。 “妘己,刚才孟美人出事时,你也在场么?”尝羌瞥见姜妘己问道。 “是,今日娄贵妃邀请孟美人,庄美人,妘己一道来听戏,刚才孟美人瞧了一半,突然说身体不适,妘己陪她回宫,不曾想,孟美人竟一步踏空台阶,滚了下去。”姜妘己避重就轻道。 185 茶水迷云 “太医你方才说孟美人吃了血气上涌的药?”姜妘己问道。 “是。”钟太医答道。 “父王,难不成有人在孟美人的吃食里动了手脚?”姜妘己此话一出,伺候孟琳的宫女跪了一地。 “查!太医你可知晓孟美人吃了何药?”尝羌怒吼道。 “照这脉象像是刚刚吃下红参,这红参是大补之药,如果孕妇吃下可至气血极快,还好孟美人吃的不多。”钟太医如实道。 尝羌的面色已经很是难看,为何这宫里永远不消停,为何这宫里的女人总要盯着别人的肚子不肯放过! 为何这些女人一个个这般心思歹毒,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也不放过? 他怕惊到孟琳,低声喝道“娄妃刚才你给孟美人吃了什么?嗯!” 娄晴吓得不轻,磕头道“王上,孟美人不过在臣妾这里吃了半盏茶,刚刚孟美人到时,与庄美人拌了几句嘴,臣妾还劝解来着,怎么可能谋害她呢?” 娄晴的话无异于将庄兮颜引火上身,她说庄兮颜与孟琳拌嘴,意思是说,庄兮颜极有可能才是下手的那一个。孟氏与庄氏忌恨已久,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么推论,庄兮颜才是最有可能下手的那一个。 “娄贵妃你休要无赖与我!”庄兮颜愤斥道。 这个谋害的的罪名,谁敢担,这是要掉脑袋的事。 庄兮颜继续道“娄贵妃,刚才你给我们吃的茶里可是有红参片的!” 娄妃惊呼道“这不可能!刚才你瞧见孟美人摔倒,见红,还笑来着,我正要问你,不想王上就来了。你才是最有嫌疑的那一个!” 尝羌听着两个女人互相泼脏水,甚是恼怒,又听到什么红参茶,又听到庄兮颜笑孟琳摔倒,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呵斥道“本王要亲自去看看那茶!” 娄妃与庄兮颜,姜妘己一道出了寝殿,走到院子里的戏台坐席,问道“哪一杯是孟美人的茶?” 姜妘己与庄兮颜,娄晴都同时指了孟琳刚才坐的地方,那张小桌上,的确还摆着一盏残茶,只是已经冷却,尝羌走近端起茶一瞧,里面却什么也没有,是一杯清淡的茶,只是香味却浓。 “这杯茶什么都没有?庄美人你方才还说娄妃给你们吃的是红参茶,竟是一派胡言!”尝羌继而转头叱骂庄兮颜。 娄妃面上一松,庄兮颜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嗫嚅道“方才我的茶盏里是红参茶无疑,王上不信可自行查看。” 姜妘己心道,娄妃早有防备,现在来查还能查出什么? 这茶早就被换了,就算她们两个方才喝的真是红参茶,现在怎么还可能在这里出现。 看来娄妃真是狡猾,刚才的茶水里,姜妘己的茶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杯略红的浓茶而已,娄妃竟故意放了红参片在庄兮颜的茶杯里,看来她是想嫁祸庄兮颜了。 这时尝羌快步走过去,端起另一杯茶道“这是谁的?” “父王那杯是妘己的。”姜妘己答道。 姜妘己很是期待自己的茶杯会被调换成什么,尝羌放下了她的杯子,什么都没说。 尝羌继续道“这杯又是何人的?” “回王上,是臣妾的。”庄兮颜道。 尝羌这才细细查看庄兮颜的茶杯,可是里面却是什么都没有,也是半盏清茶。 “你方才不是说你喝的是红参茶,怎么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连红参的气味也没有?”尝羌这是双眼狠绝地逼视庄兮颜。 庄兮颜惊疑,上前接过尝羌手里的茶杯道“王上,方才臣妾喝的真是红参茶,怎么这会子会是碧螺春,一定是娄妃换了臣妾的杯子!” 娄晴上前一步道“庄美人的记性可真差,这里众人的茶都是一样的,怎地你喝的就是红参茶,我这里的茶壶只有一个口,怎能倒出两样茶来?” 尝羌并未理睬她们两个,又端起娄妃的茶问道“这是娄妃你的罢?” “是!”娄妃答得郑重。 尝羌却暴怒了! 他端过茶杯道“娄妃不是说你们喝的茶都一样么?为何你的茶会是果茶?” 娄妃走近一看,果然瞧见自己刚才饮过的碧螺春茶杯里,竟然放着一小片柠檬.... 她登时扫视一遍她安排换茶的宫女,那宫女惊恐地低着头,不敢抬头。 娄妃辩解道“臣妾近日喜欢吃果茶,方才放了一片柠檬在茶盏里,不奇怪罢?” 尝羌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他已经把怀疑对象放到了庄兮颜身上,这里只有庄兮颜才更有可能害孟琳。 因为她是姓庄,庄氏与孟氏向来水火不容,尝羌疑心是庄兮颜妒忌孟琳怀有龙嗣,才要谋害她。 尝羌开口道“邵隐把这几个杯子带走,记好谁是谁的,别搞混了!” 邵隐立即亲自将把杯子收进茶盘里。 庄兮颜大声哭道“娄妃分明是你换了茶水,明明是你下药毒害孟美人!你还不快快认罪!” 娄妃驳斥道“哼,下药的人明明是你,你竟敢当着王上的面诬赖我!真是不知死活!” 姜妘己无声的看着这场闹剧,见邵隐端了自己的杯子正往茶盘里放,她忽然开口道“那不是我刚才喝茶的杯子!” 众人的目光锁定在邵隐的手中那支精致的瓷杯上。 尝羌道“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你不是说那杯子是你的,怎么现在又不是了?” “父王容禀,大掌宫可否将杯子递给妘己仔细瞧瞧。” 其实这四只杯子一模一样,看外观根本看不出什么,里面装的茶都是碧螺春,刚才姜妘己喝的是陈年的碧螺春熟茶,颜色稍红,现在这杯茶颜色略淡,不过她看出的端倪,不在茶水,而是在茶杯本身。 姜妘己猜想说什么茶不一样都是可以推翻的,因为各执一词,难以说在一处,孟琳方才又说记不得自己喝的是什么茶。 刚才孟琳哪有心思记自己喝的茶,她的一双眼睛都在戏台上,瞧着那出戏还流下泪来。 庄兮颜却死活咬定自己喝的是红参茶,娄妃的是果茶,姜妘己的是碧螺春,她们三个喝的竟然都不相同,那么孟琳的茶必然也是不同的。 姜妘己未想通的是娄妃如何在一个茶壶里倒出三种不同的茶来,现在看了这杯子才恍然大悟。 186 设计娄妃 邵隐将自手中的杯子递给姜妘己,姜妘己左瞧又瞧,然后笑道“父王,这只杯子虽然与妘己方才用的相同,但却不是妘己刚才用过的那一只。” 姜妘己如此一说,娄妃的脸霎时惨白一片,庄兮颜却瞧着自己的那只杯子,根本一模一样,瞧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同之处。 “妘己,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快快说来。”尝羌急切道。 “回父王,刚刚妘己用过的那只杯子,沾染了妘己的口脂,这只杯子却光滑无暇,所以这只杯子并不是妘己方才用过的那一只。这里面的茶妘己自然也未用过,只是妘己不知这茶杯和茶水被人调换是何故?” 姜妘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她虽未说出是娄妃所为,可是这春华殿是娄妃的地盘,这茶是她宫里的,有能力调换茶杯之人只有她。 娄妃惊到“公主,勿要信口雌黄,这杯子根本无人动过。方才听到孟美人的喊声,大家都一道过去了,现在才过来,哪有什么人换杯子!” 庄兮颜道“方才我喝的明明是红参茶,现在却变成了碧螺春,当然是你换的!王上,给孟美人喝红参茶的就是她!她企图谋害王上的子嗣,其罪当死!” 庄兮颜一想到娄妃刚才竟然污蔑她害孟琳,就火大,就算刚才她杯子里的不是红参茶,她偏偏要说那是红参茶。 尝羌开口道“去把茶壶拿来。” 邵隐这时才跑去取过一把放在地上的茶壶,想也不想的拿了过来。 尝羌揭盖一看,里面却只有白水,根本就没有茶叶! 娄妃暗暗松了一口气。 姜妘己道“父王,瞧瞧这茶嘴里可有东西?” 尝羌有过一刻怔愣,转头瞧着姜妘己,他有些佩服姜妘己,刚才她观察到那杯子上没有口脂,现在又想到这毫不起眼的壶嘴。 姜妘己接过尝羌手中的茶壶,对着茶嘴看了看,只见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一般茶嘴是连通茶壶本身的,这茶嘴却看不到里面的清水,当然是有猫腻。 她并未用什么东西取出茶嘴里的东西,而是做了一个倒茶的姿势,过了片刻,只见接水的那只茶杯慢慢盛了茶壶中倒出的红色茶水。 姜妘己这才当众取出茶嘴里的东西,没想到那里竟有一个小暗格,需动手才能打开,她纤细的手指一扣,里面的红参掉落在桌上,混着茶壶里的清水。 刚才她发现了这个秘密,轻轻扣了一下,留了一道缝隙,又等那红参泡了一会,再慢慢倒出来,那茶水才会变得如此红。 因为这红参已经淡而无味,如果一下子倒出来,那么就看不清茶水的颜色,所以她耐心的等它一滴一滴地滴下来。 她端起茶杯里茶轻轻一闻道“父王你闻,这可是红参的气味。”姜妘己又将茶杯凑近尝羌的鼻息。 尝羌用力一吸,斥骂道“娄妃你还有何话好说?!” 娄妃瑟瑟发抖道“王上,这茶臣妾不知究竟为何会这般!”她说的极是无辜。 姜妘己当然知道她无辜,因为这出戏是她提前备下的,不过这茶杯是娄妃的无疑。 “王上,现在真相大白,娄妃借着邀请我们看戏的理由,实际上又在我们的茶水里动手脚,目的是想谋害孟美人的王嗣!幸亏公主聪明识破,请王上明断!”庄兮颜如释重负。 娄妃不知该如何辩解,只一遍遍的否认道“王上,真的不是臣妾做的!” “公主,你快替我证明,我真的没有谋害孟美人啊!”娄妃将希望转在姜妘己身上。 她怎么会知道今日这一切是姜妘己早就布置好的? 安排戏幕,邀请庄兮颜,邀请孟琳,替换茶杯,故意分散众人的注意,这一连串的计划,她安排的天衣无缝。 “娄贵妃,妘己未曾想到你的心机竟如此狠毒,你借着妘己的名义邀请孟美人一同前来,你这是要陷妘己与不义之地!幸好孟美人无碍,妘己差一点就成了你的帮凶!”姜妘己痛声斥责。 娄晴此时还在浑然不知是姜妘己设的陷阱,可是听姜妘己如此叱骂她,她一个机灵反应过来,这里的人只有姜妘己有这个心计! 娄晴哭骂道“明明是公主你下的手!你不过是借我的地盘而已!我才是被冤枉的那一个!” 庄兮颜斥责道“你这般当着王上的面血口喷人,当真是不知好歹,现在事情大白,你竟敢污蔑公主!” “娄妃!本王真是错看了你!本王还以为你是一个温婉之人,没想到你的心底却如此污秽!整日算计着谋害本王的王嗣!”尝羌心痛道。 娄晴是他唯一一个珍爱的妃子,尽管娄晴出生寒门,他硬是将她封为贵妃,还把她的儿子立为太子。 他对娄晴的宠爱可谓是日月可鉴,他怎么会想到,他最珍爱的女人会是一个心口不一的狠毒妇人! 他晃了晃身子,他真是没想到娄晴竟然伪装了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十几年,他心底对娄晴的那些好感全然坍塌。 他以为娄晴与他后宫中的所有女人都不相同! 他以为娄晴是所有女人中最与世无争的!原来他是看走了眼! 她已经贵为贵妃,儿子又是太子,她为什么还要谋害他的王嗣?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王上,臣妾真的没有做过!你相信臣妾,臣妾是被人陷害!谋害孟美人的人是她!”娄妃声声泣哭道,伸手指着姜妘己。 姜妘己无辜道“父王,这娄妃娘娘莫不是疯了?妘己已经是待嫁王妃,怎会谋害孟美人的孩儿,他可是妘己亲弟弟啊!一定是娄妃娘娘怕父王未出世的孩儿危及到她儿子的地位,与太子抢太子之位,所以才存了心思谋害孟美人!” 尝羌这时才明悟,姜妘己这般说,才说得通。娄晴一定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他森然开口道“邵隐即刻宣旨,褫夺娄晴的贵妃封号,即日起打入冷宫!” 娄晴正要哭喊,念及怕祸及姜楠康,只哭不敢再多话。 她的一双眼睛恨悠悠的瞪视姜妘己,她怎么也想不通她是怎么得罪了姜妘己,她要如此陷害她! 姜妘己的陷害,教她百口莫辩,只能自认倒霉,地盘是她的,茶杯是她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她又扭头瞪视那个上茶的宫女,一定是她!她一定是被姜妘己收买了! 187 互相猜忌 尝羌的诏书一下,娄妃立即被遣往冷宫,这昔日热闹的春华殿瞬间冷清了。 姜妘己与庄兮颜、尝羌一同立在孟琳的床榻旁。 钟太医道“王上,得亏孟美人有王上的龙泽庇护,算是闯过了一劫。” 尝羌躬身坐在孟琳的床榻道“都怪本王没有看待好你,令你受罪了。” 孟琳勉强一笑道“这件事怎能怪王上,是娄妃作恶多端,臣妾竟未想到她有如此心思谋害臣妾。” 姜妘己腹诽道,几片红参罢了,哪能真就谋害了你。 “妘己,以后你多与孟美人来往些,替父王看待着她些,今日若不是你,本王差一点就信了她的狡辩之词。” 尝羌如此说,是对姜妘己今日观察入微的肯定,他教姜妘己多陪孟琳,就是想让她来照看孟琳,他愿意相信姜妘己。 他怎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呢? “父王吩咐,妘己自当遵从,妘己素来与孟美人就亲切,父王不说妘己亦会照管她的。只是现在王后久病不愈,无掌事之人,现在娄晴又...父王还得尽早选一位娘娘做主才是。否则这后宫数千人定会心乱,这一乱啊,保不齐就会出什么岔子。” 现在这后宫之中除了王后就是庄泓菲的位份最高,她是贵妃,进宫的时间亦长,家世背景都可服人,最重要的是庄泓菲无男嗣,只有姜依彤一个女儿,有了娄晴这个前车之鉴,若是尝羌仔细思量,就会明白,这家世背景才是容易震慑人的东西。 娄晴输就输在无人可倚靠,无人替她出主意。 “父王会考虑的。”尝羌冷冷答道。 他的脑子里闪过入宫年份最长的几个妃子,赵诗瑄是万万不能的,姜梓蔻与人私奔一事王宫内的人已经知晓,给他丢尽了颜面。 谢怀曦的位份只是经娥,又是谢氏一族的人,若是给她协理后宫之权,只怕谢氏会立即扶持姜嶲越。 而姜楠康才是他看重的太子。 娄晴虽然已废,也是为了给孟氏一族交代,但姜楠康无论如何他要保下来。 因为姜楠康身后没有任何势力可以依仗,容易控制。姜楠康的能力是他三个皇子里最好的,他没有废太子的打算。 木逻更是不行,她缠绵病榻多年,已经到了油尽灯枯,时日无多。 这协理后宫的看似风光,实际上没有本事,身后无人依仗最是难以胜任,这权利还会彻底改变一个人。 娄晴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有了这权势,竟然变得如此疯狂,竟然谋害孟琳。 想来想去只有庄泓菲最合适,最重要的是姜依彤是个女儿,威胁不到姜楠康的地位。 庄泓菲表面上温婉贤淑,实际上是一个颇有手段的女人,不可小觑,看来只能是她了。 他不经意打量了庄兮颜一眼,若是庄泓菲有了协理后宫之权,庄兮颜若是再怀上孩子,那么庄氏一族势必与孟氏形成两股更加强大的势力。 他之所以让孟琳怀孕是为了平息孟氏一族的气焰,孟南萸已经禁足快一年,姜姒好也如此,所以他才给了孟琳一个孩子。 但,庄兮颜决不能怀孕。 否则,孟氏与庄氏各自筹谋,扶持她们的儿子,姜楠康的太子之位就会岌岌可危。他决不允许太子之位落入旁人之手,摆脱他的控制。 尝羌安抚了孟琳几句,离开。 庄兮颜见尝羌离开,随即离开。 刚才不过是不得已与姜妘己站在统一战线,她心底对姜妘己的恼恨,对孟琳的厌恶是存在的,她才不在乎孟琳的死活。 最好孟琳今晚暴毙生亡才好,她如此诅咒着。 待庄兮颜与尝羌一走,孟琳才道“妘己,我喝的那茶,我记得明明是碧螺春,这是为何?娄妃是如何换茶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啊,刚才你一心一意的看戏,哪里会注意这些,娄妃给我们的茶是碧螺春没错,不过你那杯,却是红参茶,而且红参是庄兮颜偷偷换的。那壶嘴便是被她动了手脚,那里面的红参也是她放的,要害你的人是庄兮颜,但种种证据表明是娄妃所为,妘己不过是实话实说,是父王认定害你的人是娄妃,妘己是没有办法证明娄妃的清白的。” 孟琳听姜妘己如此说,对庄兮颜的恨意更深,她叹了口气道“可是你瞧见庄兮颜换了?” “妘己自然是瞧见了,那茶壶是太后上回寿宴赏赐的,你忘了?后宫妃嫔都有一套,庄兮颜是用自己的那把壶替换了娄妃的,所以那壶嘴才被设计过。看茶壶是看不出端倪的,想来是她为了害你,改装了那茶壶,否则为何我们都是碧螺春茶,她却道自己的是红参茶?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引着人查出那茶壶里红参来。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做得滴水不漏。” 姜妘己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她就是孟琳猜忌庄兮颜。 这一招借刀杀人,她用的炉火纯青,知情人只有娄妃身边的那个小宫女。她在思忖要怎么处置那个宫女。 “我竟不知庄兮颜竟有这般心计,可惜了娄妃平白受了冤枉,断送了前程。”孟琳叹了一口气道。 “妘己,不对啊,为何太医会说我的脉搏是服食过红参呢?”孟琳转念一想。 “那就要问你的宫女了,想来你身边已经出现了不干净的人,或者说她们被人收买了,妘己敢断定你的吃食已经被人动了手脚。”姜妘己危言耸听道。 “你是说除了庄兮颜还有人想要害我?”孟琳将帕子附在心口惊道。 “对,只是凑巧她与庄兮颜用的都是红参,红参不似藏红花一碗下去就立竿见影,但是若是多吃几次,你腹中的孩儿是会窒息而死的!”姜妘己故意说得很夸张。 实际上,这红参只有每天饮用才会有效,姜妘己是不会让孟琳的孩子死的,她要保孟琳的孩子安稳落地,平安长大。 所以,她才会用红参这种听似药性强烈,实际上药力微弱的药。 “这...妘己你说这人是谁?非要取了我腹中孩儿的性命?” “依妘己推测,敢这般肆无忌惮地算计你的是昭阳宫那位。估计是因为你不愿意将你的孩儿过继给她,她嫉恨罢。”姜妘己顺势推测道。 孟琳深信不疑,因为她近日去昭阳宫请安,孟南萸已经闭门不见她。 原来连自己的姑姑为了争夺权势,连她的孩子也不放过,她顿时觉得心灰意冷。 姜妘己瞧见孟琳这般有气无力的无力感,心知她已经信了。 她此番出手,一举数得,她很是满意,无比满意。 188 自行了断 姜妘己离开孟琳的寝殿,回了千秋殿。 春穗已经将娄妃身边那个小宫女又菡带过来,正跪在地等着她。 姜妘己身后跟了八个宫女,她屏退了她们,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吓得脸如白纸,抖若筛糠。她颤抖道“奴婢名叫又菡。” “又菡。”姜妘己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雅致,她又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又菡拽紧裙角抬了面容,姜妘己细细打量她,生的倒是有几分清秀。 “又菡你家在何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又菡听到姜妘己的关怀的话,镇静了两分,她涩笑道“家在益州平远县,家里还有父母兄弟和一个妹妹。” 姜妘己轻笑道“益州?益州可是靠近南越,你家中可缺衣少食?” 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像闲聊,这时她才注意又菡是跪在地上的,当即恩准她起来回话。 又菡现在放松了不少,她对姜妘己的印象一下好起来,她进宫数年,从未有人如此问过她。 她进宫不为别的,为的是家里的几口人,益州虽富庶,可是她的父亲却是一个赌鬼,把家里但凡值点钱的物件都典当了尽数用完,弟弟妹妹还小,都靠着她那点月银供养。 听姜妘己这般关怀她,她哽咽道“缺,家里的人都指望着奴婢供养。” 所以,春穗才选中了她,春穗是将春华殿的宫女调查了个遍的,最后她选中了又菡,又菡为人懦弱,平日里只做些洒扫的活计。 今日,这戏台的洒扫和坐席的布置正是她与另外一个宫女做的,不过遗漏那个茶壶,壶嘴装有红参的那一个,就是春穗亲自交到又菡手上,教她放在一个坐席不起眼的位置。 这个茶壶至关重要,又菡按照春穗的吩咐做了,又菡怎会知道就是她放的这个茶壶让娄妃被打入冷宫。 事发时,春穗已经将她哄骗到千秋殿,她现在还浑然不知春华殿的事情,更不知娄妃已经被废。 她只当春穗教她来领报酬,春穗说过,只要她将那个茶壶放到戏台的坐席的不起眼的位置,就会给她几锭银钱。 娄妃那杯果茶和那些茶杯,则是春穗趁她们都去看孟琳时替换的。 为的就是混淆视听,扰乱尝羌和娄妃的心神,看起来多此一举,实际上很有必要。到时候姜妘己指出茶杯不是她用过的那一只,那么就坐实了娄妃心虚换杯之事。 而庄兮颜茶杯中的那一片红参则是姜妘己趁着她看戏入迷时放入,让她误以为真的是娄妃作为,紧咬娄妃不松口。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姜妘己的安排下逐一发生,她没料到的是尝羌竟会将娄妃直接打入冷宫,她以为不过是降级。 尝羌这一次急火攻心,对娄晴是真的嫌恶了。 “以后你的家人便由本公主供养,今日你便自行了断罢。”姜妘己想着万一这件事由人说出去,则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又菡是活不得的,她必须死。 “公主,饶了奴婢罢,奴婢不知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公主,公主给奴婢一个补过的机会,只要奴婢做得到,奴婢一定会去做,公主...公主饶了奴婢啊!”又菡惊悚地哭喊道。 她不过二八年华,怎会会愿意去死。 只是姜妘己下了杀心,她又怎么躲得过去。 “若是你自行了断,本公主还可替你将养你的家人,若是你不从,那么你家人的死活本公主就不管了。”姜妘己威胁道。 又菡又哭又喊,听到姜妘己说的话,呜咽道“还望公主明示,又菡做错了什么?又菡是按照她的吩咐做的。”又菡听姜妘己拿自己的家人威胁她,只想死个明白,她指着春穗道。 姜妘己道“要怪就怪你遇到了我。” 又菡不明所以,还在怔疑间,春穗在宽袖间取出一条白绫递给她道“回春华殿再死。” 姜妘己又道“你可有什么愿望或者话,我替你完成。” “又菡只求公主能够帮帮奴婢的家人,奴婢感激不胜。”又菡忽听姜妘己如此说,心想姜妘己还不算一个冷心硬肠之人。便托付了自己家人给姜妘己。 “好。”姜妘己应了一声,挥了挥手。 春穗便跟着又菡去了春华殿,亲眼瞧着又菡将那三丈白绫悬挂在春华殿的廊檐柱子上,抬了凳子蹬脚而亡。 这才回来禀告姜妘己道“又菡已经死绝了。” “春穗,你知我不想她死的,可是她不得不死。”姜妘己叹了一口气道。 春穗走近姜妘己,替她按了按肩膀道“春穗明白,公主殚精竭虑的筹谋,为的也是公主的安危。” 姜妘己心道,春穗你怎会明白,这天下之间有谁明白她的仇恨,她这一步步的走过来,该死的,不该死的,往后都要死去。 她的复仇路牵连着许多又菡这样的人,她决不能心软,只有不断地鼓励自己走下去,才能报仇雪恨。 她无路可退,若是今日心软放了又菡,那么她布下的局便会土崩瓦解,再想重来就更难了,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要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她宁肯错杀,也不能心慈手软。 从又菡开始,她铺下的复仇大网才算真的撒开了。 “派人亲自给又菡的家人送些银钱过去,保证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姜妘己揉了揉太阳穴道。 “是。”春穗应道。 第二日,又菡悬梁自尽的消息传来,又称为宫里的谈资。有人说又菡就是娄妃指使奉茶给孟琳的宫女。 还有人说,又菡是受庄兮颜的指使,被人杀人灭口。 更有人说,又菡是王后派到春华殿的眼线。 这些话都是姜妘己教人放出去的,一时间一个小宫女的死指向了三个人,又成了宫里的奇闻。 过了三日,爨龙妹到千秋殿拜会姜妘己。 姜妘己很是诧异,她不明白她与爨龙妹不过见过两面,并无深交,她怎会突然到访。 既然她来了,姜妘己是不会不见的,她想知道爨龙妹是何意思。 她教春穗请进来,这时她正在用早膳,爨龙妹进来福了一礼道“爨氏拜见公主。” 姜妘己笑道“快快免礼,论辈分妘己还得唤您一声娘娘呢,您怎地拜起妘己来了,这不是折煞妘己么?” 189 一探究竟 论辈分是该如此,可是论品阶,姜妘己是尝羌亲封的南宫公主,自然比爨龙妹这个充依要高几阶。 爨龙妹是依着品阶行的礼。 “公主金枝玉叶受得起。”爨龙妹笑道。 姜妘己起身扶她起来道“爨娘娘还是依着辈分来罢,否则妘己只怕要被人耻笑了。” “好。”爨龙妹不再坚持。 “不知爨娘娘前来有何指教?哎呀,你瞧我,光顾着说话,爨娘娘如不嫌弃,与妘己一并用膳可好?”姜妘己自觉失礼,忙请爨龙妹一并用膳。 爨龙妹笑道“好。” 姜妘己瞬时觉得爨龙妹很是随和,并不造作,倒是很好相处之人。只是她实在不懂爨龙妹前来是为何事? 用膳时,两个都不说话,爨龙妹只带了两个宫女前来,宫女手里还捧着几个精致的锦盒,姜妘己指派她自己的两个宫女给爨龙妹布菜使唤。 她瞥见爨龙妹宫女手里的锦盒更加拿不准了,她这时候来送礼?难不成是要托她办事? 爨龙妹吃的极少,动作轻盈,席间未听见一丝声响,倒是姜妘己吃得较多,因今日她吃得清淡,胃口自然要好些。 姜妘己的宫女侍候爨龙妹漱口,姜妘己亦放下汤匙。 “爨娘娘可是觉着妘己宫里的吃食太淡了?”姜妘己体贴道。 “不是,正合我的胃口,不过我素日吃的不多,公主万勿多想。”爨龙妹笑道。 姜妘己瞧着爨龙妹倒是一个心思剔透之人,惯会猜人拿捏,话也说的极是圆满,教人听了受用至极。 “原来如此。不知爨娘娘前来找妘己是有事?还是来陪妘己闲坐?”姜妘己起身邀爨龙妹坐到正殿的椅子上。 千秋殿的正殿全部修葺一新,殿内的摆设多是尝羌和太后赏赐的物件,不算十分奢华,那些奢华的都被姜妘己推辞收进了春秋殿的库房。 她现在用的这些摆件不过算得上是轻度奢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较符合她南宫公主的身份。 很多人见她与太后分外亲近,是送来不少奢侈的物件,奇珍异宝,她也不收。这天下间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她不喜欢替人张口办事,她喜欢自食其力。 况且她现在得了不少赏赐,加上尝羌给她的俸禄,大可以坐吃山空,她又怎会去做那些费力的事? 她志不在此,不攀附谁,不奉承谁,她只想报仇。这宫里从来不缺会算计之人,她不想让自己过多的牵扯上别人,到时候她算计起来也好安心。 爨龙妹暗暗环视了姜妘己这千秋殿一圈,对姜妘己的宫殿里摆放十分喜爱,她笑道“公主这殿内的物件可真别致,我今日是来补公主册封大典的贺礼的。那日我不在宫内,前几日小病着,今日才来送贺礼,还望公主海涵。” 姜妘己听她如此说,下意识地看了这殿内一眼,这殿是端木锦住过的那殿,她住着甚是安稳。 “爨娘娘的身子可大好了?”姜妘己关怀道。 “无碍,一点小疾。公主瞧瞧可看得上我带来的这几样东西。”爨龙妹挥手教宫女将手里的锦盒呈上来摆在桌上道。 她又亲自揭开锦盒,只见第一个锦盒里是一块扇形的五彩珊瑚,第二个锦盒是两个镶水胆玛瑙纯金护甲,第三个锦盒是掐丝珐琅栀子花纹烛台,第四个锦盒是象牙嵌白玉梳。 五彩珊瑚是观赏之用,护甲,烛台,和玉梳则是平日可以用的。 尤其是这五彩珊瑚最是难得,玛瑙纯金护甲次之,象牙嵌白玉梳亦是分外贵重,至于那烛台是有心。姜妘己思忖她送如此贵重的贺礼必然是有别的心思罢。 姜妘己佯装吃惊道“这些太贵重了!妘己收不得,爨娘娘还是收回去罢。” “正是这些东西贵重才衬得上公主的身份,尤其是这五彩珊瑚是我托了我大哥在东海无意间寻到的,放在公主这千秋殿才更显珍贵。”爨龙妹极力抬高姜妘己的身份,虽是恭维的话,她的身份与姜妘己比起来自然是比不过的。 “如此,妘己就却之不恭了。”姜妘己不再推辞。 她看重的是那扇五彩珊瑚,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五彩珊瑚,既然她如此说,她再推辞,那么姜妘己就听不到爨龙妹接下来要说的话。所以,她必须接受这份贺礼。 “甚好。”爨龙妹笑得分外开怀。 “爨娘娘刚才说的大哥可是驻扎东海的爨龙颜爨将军?”姜妘己是听过爨龙颜的这个人的。 东海是大滇的最重要的屏障,那些东南夷的国家经常会不远千里乘船过来滋扰边境,尝羌派了爨龙颜领军三万常年驻戍在那里。 听闻爨龙颜这个人有勇有谋,是个人才。 想来爨龙妹能进宫,也是因为爨龙颜罢?尝羌定是想安抚爨龙颜的心,才把爨龙妹选进宫来封为嫔妃。 “正是家兄。”爨龙妹又笑了起来。 姜妘己自见了爨龙妹,她就一直淡淡地笑着,可见脾气很是随和。 “妘己听说过爨将军很多事迹,很是钦佩,方才爨娘娘说这珊瑚是爨将军在东海寻来,妘己觉得十分新奇,可否告知一二。” 姜妘己真正感兴趣的是爨龙颜,而不是珊瑚。 “家兄常年驻在东海,识得水性,与当地渔民学得潜水的本事,那些渔民常年在东海捕获珍珠珊瑚等珍奇异宝,家兄便随他们一道潜海下去过几次,没想到他运气不错,得了这么一个五彩珊瑚,他听闻公主册封,便托人送给我,托我转交公主。”爨龙妹说话极轻柔,缓缓道来。 姜妘己惊奇不已,潜水下海是何等惊险之事,没想到爨龙颜竟有这等胆量,果然是个人才。 “替我致谢爨将军。”姜妘己客气道。 “公主无需客气,这是家兄的荣幸。”爨龙妹一说起爨龙颜笑容更甚。 姜妘己暗忖,他们兄妹两人的关系肯定不错。 “妘己很是羡慕爨娘娘的兄妹之情,爨娘娘能有一个这么令人钦佩的将军哥哥。” “该我羡慕公主才是,能嫁给北靖王如此俊逸非凡的男子。敢问公主,婚期可定下来了?” 姜妘己心底哭笑不得,原来她是来问她婚期来了?这与她何干?她竟然说赵夜白是一个俊逸非凡的男子?她见了旻天只怕要用绝世无双来形容罢。 她兜了这么一大圈,才问婚期,这是何意?刚才瞧她的神情,似有些急迫,姜妘己猜不透。 190 原来如此 “还未定。”姜妘己利索道。 姜妘己爨龙妹的神情有些喜色,哪有听闻别人婚期未定欣喜的?她这般毫不避讳的笑容,暗自高兴地模样让姜妘己捉摸不透。 “公主尚未及笄,此事也可缓一缓。”爨龙妹安抚姜妘己道。 可是她虽如此说,爨龙妹的面上却挂了一丝窃喜的笑容,姜妘己看在眼里更加迷惑,她这般意味不明的笑容是为那般? “我倒是不急,我还要养两年伤呢。”姜妘己转了话题。 爨龙妹这才止了笑道“听闻公主前些日子替王上挡下一箭,还未大好么?” 姜妘己笑道“未好呢,我这伤只怕是难好了,唉,也不知北靖王等不等得起。”这句话她叹了一口气。 她如此说,是因为赵夜白风流成性的名声晓欲天下,言外之意就是赵夜白不是一个专情之人,这门婚事很有可能告吹。 她是想试探爨龙妹是何意,既然刚才她主动问起婚事,现在姜妘己这么说,是告诉她这门婚事并不把稳。 “公主过虑了,不过我听说这北靖王喜爱沾花惹草,就怕公主嫁过去受委屈。” 爨龙妹是那日见了赵夜白,特意打听到他喜欢到处风流之事的,她反而觉得赵夜白是真性情,只有他如此洒脱不羁的人才能处处留情。 自那一日她见了赵夜白,已经被他迷得七荤八素,赵夜白的品行不管如何恶劣,她都觉得是出众的表现。 “是啊。妘己也是有所耳闻的,奈何父王给我定下了这门婚约,妘己不敢违抗,只得遵命。也不知为何北靖王会突然求娶我。”姜妘己苦恼道。言语间透着无奈和迷茫。 爨龙妹的心思转动,莫非姜妘己不喜欢赵夜白? 可是那日瞧着他们二人俨然是欢喜的,她记得很清楚,姜妘己笑得很开心,赵夜白亦笑得热切,难道他们两人都是迫不得已。 这也许有可能,王室联姻哪里会顾及他们是不是真心诚意的喜欢。 她不就如此么?哥哥希望她进宫,她便参加了选秀,王上便做了顺水人情要了她进宫,这一切更像是安排好的。 无非是各有打算罢了。 她进了王宫才知道,原来这里这么压抑,这么残酷,天天都有事情发生,天天都有人被算计。 她不是一个攻于算计之人,她讨厌宫里的尔虞我诈,她讨厌一群女人整日算计来,算计去。 她快要被这宫里憋得窒息了,她迫切地想要逃离。可是,她知道她逃不了,她哪里也去不了。 自她见了赵夜白,心底有了一个念想,总忍不住去关注他,去探听他的所有事情,为此,她才来到千秋殿。 她只想从姜妘己这里知道赵夜白的只言片语的消息。这是她在这宫里唯一感兴趣的事情,也是唯一能当做消遣的事情。 她不知道为何会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种下情思,她只想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而这王宫里,她猜想,能得到赵夜白消息的只有姜妘己。确切的说,姜妘己是她容易结交上的人。 “北靖王求娶公主自然是看中了公主的美貌。”爨龙妹心底酸涩,不经意说了出来。 爨龙妹这句话听起来是恭维的话。实际上,大有深意,配着她刚才说的赵夜白是一个俊逸非凡的男子,又是沾花惹草的风流王爷,言下之意是赵夜白看中的不过是你的姿色,图的是一时高兴。 这时她自觉失言,补了一句道“公主气质绝俗,深得王上宠爱,北靖王的眼光不俗。” 姜妘己这才有些明白爨龙妹的那句看中了美貌的话,这句话在她听来有些吃醋的意味,难道爨龙妹看上了赵夜白? 论美貌,姜妘己算不得最美,姜姒好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她是远远比不上姜姒好的。 “唉,妘己嫁不嫁得成还是未知之数呢。北靖王是一个风流王爷,妘己真不想嫁啊。”姜妘己说得很是无奈心酸。 “公主忧虑了,凭公主的美貌智慧,还怕北靖王有二心么?”爨龙妹心底自是高兴。 若是姜妘己不嫁他多好,若是嫁赵夜白的那个人是她该多多好?她在心底叹口气,这辈子是没有这个缘分了,若是她早些结识赵夜白,哪怕做他的一个小妾,她亦是欢喜的。 姜妘己听得爨龙妹这一套一套的宽慰她的说辞,自然觉得她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人,不过第一次来拜会她,就与她说她未婚夫的不是,真的好么? “爨娘娘谬赞了。妘己无才无德,更无美貌,北靖王又怎会钟情与我,不过是一时兴起罢。”姜妘己自怜自哀道,神情落寞,有些愁苦之态。 爨龙妹看在眼里有些同情起她来,照姜妘己如此说,她与赵夜白竟不是彼此钟情,她那些艳慕之情随即烟消云散。 “今日是我失言了,公主不要放在心上。”爨龙妹忙道。 “爨娘娘何处失言,妘己知道爨娘娘是替妘己考量,妘己感激才是,我与他虽有婚约,并无深处,他也未与父王定下婚期,妘己怕到头来一场空。” “公主万勿这样想,都怪我无端提起这些来,惹得公主忧思,请公主见谅,不要再想此事,公主身子未愈,好好将养着,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瞧公主。” 爨龙妹听姜妘己的口里对赵夜白并无了解,有些失落,她又惹得姜妘己不高兴,只想逃之夭夭。 姜妘己道“好,春穗替我送送爨娘娘。” 春穗回来之后道“公主,这爨娘娘是什么意思?莫名提起北靖王干她何事?” “谁知道呢?我也觉得奇怪呢。” 随后姜妘己在春秋殿散步,赏花,瞧着那堵宫墙,那头是旻天,她已经好久没见过他,怔愣了半刻,折返千秋殿。 过了两个月,爨龙妹往千秋殿越走越勤,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赵夜白,她浑然不觉,姜妘己却已经明白她对赵夜白的心思。只当是不知道,还与她一起聊得热络,也说些赵夜白的荒唐事给她听。 姜妘己摸准了爨龙妹的心思,也就不奇怪她为何经常来找她了,两个人都是没什么朋友的,聊得也还算投机。 今日,姜妘己才起床,若豆却急匆匆地来了。 姜妘己还未走出寝殿,若豆就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姜妘己正在梳洗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出大事了!”若豆走近姜妘己道。 191 夜郎国君 姜妘己听若豆这般大惊小怪的咋呼,转过身急道“何事?” 若豆却不知该怎样对她说?从哪里说起。 她提高声音道“是不是我母妃?”她突然站起身,手中还握住一柄梳子,三千黑发披散着,身穿一袭光滑的丝绸亵衣,面露急色。 “不是,是夜郎王要大婚了,他派使臣送来帖子邀请大滇王室前去观礼。”若豆组织了一下措辞,想来想去也只能这么说。 “夜郎王大婚,你急什么?又不是你大婚。”姜妘己又重新做好,捏着手中的梳子却不动,她在等。 等若豆亲口告诉她,她猜测的是否正确。 若豆嗫嚅道“夜郎王是我舅舅,我想前去观礼。” 铜镜前的姜妘己对着铜镜笑道“那你去禀告父王啊,看他准不准,夜郎与大滇自十多年前休战以来,断交数年,父王兴许会同意你前去罢。” 她说得极不肯定,语气懒散,若豆却急得不行,他摇晃着姜妘己的肩膀道“若是我去说,父王必定不会同意的,不若你替我去说,你一定有法子让父王同意对不对?” 她没了心思梳头,手里撵着一段秀发发愣,她又笑道“你还是别去了,夜郎国虽离得不远,可是一来一回也要月余时间。你还小,父王肯定不会放心,夜郎国与大滇有血仇,朝中一定没有人愿意陪你一同前去的。” “我不信,只要你肯去与父王商量,一定有法子的,我一定要去!”若豆已经走到姜妘己的面前,焦灼地瞧着姜妘己。 她这时正在对镜上妆,宫女已经被她打发走,若豆殷切地递这递那。 姜妘己觉得今日的若豆真是可爱,许久没见他这般模样了,她道“你告诉我一个我必须说服父王同意你去的理由。” 若豆思索片刻,吞吞吐吐开口道,“因为他是端木锦,是你的师傅,他的真名叫竹子柳,是夜郎国君。” 尽管姜妘己想过端木锦的无数身份,她也想过端木锦有可能是夜郎王的可能性,但是亲耳听若豆说出来,还是震惊到了。 因为她推翻了端木锦是夜郎国君的可能性,堂堂国君怎会周游天下?怎会与江湖有所牵扯?怎么可能与珞靡是师兄妹?怎么可能成为一代神医?他是闲得慌,没事做么? 这不可能,据旻天说,夜郎国这些年国库充足,蒸蒸日上,民心团结,是个盛世,怎么可能少得了他的治理? 若是他是夜郎王,那是谁在替他管理国家,处理政务? 她想到端木锦的合理身份是夜郎国安插的一个有权利的细作,借着游医的身份潜伏在天下间,为的是收集各国情报。 现在若豆却说端木锦是夜郎国君,不,他的真名叫竹子柳。 子柳? 竹子柳竟然是她的师傅,她的师傅竟然是夜郎国君? 思及此,她该庆幸还是惶恐? 竹子柳是夜郎国君之事,旻天肯定知道,赵夜白肯定也知道,珞靡知道么?她好似不知道。 为何旻天不肯告诉她,为何赵夜白也不告诉她,这是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唯独她不知道!她有三分愠怒。 她突然想起此前师傅说过,他就要娶亲了,邀请她去观礼,她自然是要去的,怎么说,那人是她的师傅。 “夜郎王娶的是王后么?”这是姜妘己最关心的。 “是。”若豆答,不知道姜妘己是何意。 “你当真非去不可?”姜妘己问道。 “是。” “那我陪你一起去,你先回去罢,后日我会告诉你结果的。” 若豆是相信姜妘己的,只要姜妘己出手,这件事就成功了大半,他信她。 “春穗?”姜妘己唤了一声。 春穗闻言,缓缓走了进来道“公主有何吩咐?” “现在下朝了么?” “应该快下了罢,春穗不清楚。”春穗不知姜妘己为何如此问。 她从未关注过下朝的时间,今日怎么会突然问起。 “你教两个人去风波亭准备些吃食,不必麻烦,几样精致的就行。” “是。” “回来替我挽个髻罢,简单些就好。” 春穗去而复返,开始给姜妘己挽髻。 姜妘己穿戴整饰一番,去了雍和殿的侧门等着庄少昕下朝。 等了半个时辰,她瞧见庄少昕,便教春穗去请。 庄少昕随春穗走过来道“公主有何吩咐?” “妘己备了几样吃食,想邀表哥一同前去品尝,顺便与表哥说几句话。” “好。”庄少昕笑道。 风波亭。 姜妘己亲自给庄少昕倒了一杯清茶。 庄少昕起身谢礼道“公主怎么也变得委婉了?有事不妨直说。” “好,妘己今日邀表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于你们庄氏大大有益。” “哦?何事?说来听听。” “听说少阳失手打死一名陪练的将士,惹怒他父亲,被贬职了?现在晋城闲赋在家可当真?”姜妘己没提去夜郎国之事,紧着庄少阳的事说。 “公主连这种事都知道,果然是神通广大啊!”庄少昕夸赞道。 这件事但凡有心留意的,谁人不知,庄泓智也是恨铁不成钢,不过是死了一个将士,就勃然大怒地贬了庄少阳的职位,现在他空担了一个关内侯的闲职闲赋在家,一定很憋屈。 姜妘己不过是给他找件事做罢了。 庄少阳是一个十分神勇之人,去夜郎的途中若是有他在,可保若豆与她的性命无忧。 “妘己替少阳想了个法子,让他不用闲在家里,也可挣些许功名,再次得到父王的重用。表哥可会帮妘己转达?”姜妘己知道只要是庄少阳的事,庄氏一族必然上心,因为庄少阳是庄氏一族重点栽培的对象。 “什么法子?”庄少昕问道。 “听说夜郎王即将大婚,迎娶王后,给大滇王室送了请帖,若豆很是想去见见世面,但是正缺一个人陪他一同前去。”姜妘己毫不避讳道。 “小殿下想去?王上今日在殿上只字未提,想来是不愿派人前去。”庄少昕是知道这件事的。 只是这出使夜郎的差事是个不讨好的差事。谁会想去? 192 挣个功名 “表哥忘了?若豆的母妃可是夜郎王的亲妹妹,若豆从未见过夜郎王,这次前去,夜郎王会亏若豆么?说不定他见了若豆一高兴,赏赐众多贵重物也有可能。夜郎这几年国富民强,夜郎王膝下又无子嗣,若豆若是前去,免不了得不少好处。最重要的一点是,夜郎王有心巴结大滇,他给大滇送请帖很明显是想邀请若豆前去,说明他想见这个侄儿。” “就为了那不确定的赏赐,不值当跑这一趟。”庄少昕觉得姜妘己说的实在玄乎。 一点赏赐而已,他还不放在眼里。 庄少昕不知道竹子柳有多疼爱若豆,但是姜妘己是知晓的,她不便说明而已。 “当然不是为了那点赏赐,少阳此番前去是为了国事,夜郎国与大滇以江为界,但是大滇的水界一直处于下游,一到干旱年,夜郎国就断了下游的江水,害得江边的百姓叫苦不堪,偶有骚乱发生。若是少阳这次前去,能解决江水的问题,争取两国百姓同用江水,岂不是大功一件?” 姜妘己说出了一个比较诱人的功名。 共用江水一事,就功名而言可大可小,姜妘己是有把握说服竹子柳的。 “水源自古是争抢的对象,夜郎王怎会轻易同意?” 庄少昕心底很清楚水源地重要性,若是两国共用水源,那么就是说大滇也有权利控制上游的水源,这与割地无异,这江水的上游就变成了大滇的一半国土。 夜郎王怎么可能会同意? 大滇因为争抢这条闵罗江,还与夜郎开过战呢,若是能不费吹灰之力有了共用权,定是大功一件,夜郎王是不会同意的。 “若豆前去谈判,你说夜郎王会不会让步,若是谈成了,功名算少阳的,若是谈不成,若豆不必送贺礼,也省了大滇的一笔钱财。这次前去,少阳是为国事,若豆则是为了见夜郎王一面。听说夜郎王私下送过信给他,邀他前去观礼。言语间透着无限亲情,我觉得水源一事必然有望。” “可当真?”庄少昕来了兴趣。 白得的功名谁不想要? “当真。而且我也要一同前去,若是你想去不如联合少阳奏请父王,我们一道前去,也可沿途查看些风土人情。”姜妘己说得咸淡。 庄少昕道“你去作甚?” “若是你们都不去,我自然是自己去挣那份功名了,到时我出嫁时,少不得多得些嫁妆。” 姜妘己的话成功引发可庄少昕的兴趣,那样一份功名不挣白不挣,反正也就月余时间。不如权当出去散散心罢。他也从未去过夜郎,听闻那里的风土人情十分放荡不羁。 他听说夜郎王娶的王后很是神秘,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女子,他想去瞧瞧是什么样的一个国姿天香的女子能令嗜好断袖的夜郎王回心转意。 “此事重大,我回去商量一下,再答复公主。”庄少昕并无当场答应。 姜妘己知道他如此说,就是同意了。 庄少昕是庄氏小辈里做主的,他既然答应就一定能说服庄泓赦等人。 但是她不要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表哥可记得如安殿那一口枯井?妘己前两日竟梦见那枯井里的人向我索命,吓得我几夜都未睡好。” 姜妘己不得不摆出姜梓蔻被他杀了的事实,要挟他。 不过她并未说得那么直白,效果却是一样的,庄少昕瞬间变了面色道“你当真梦见她么?她说什么?可有提到我?” “她说她很冷,想要一个人下去陪她,表哥你知道那种感觉么?我被梦魇了,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我怀疑是她掐住了我的脖子,有那么两次,我差点就死了。” 庄少昕闻言更加惊恐,姜梓蔻的事一直是他的命脉,他亦梦见过姜梓蔻两次,毕竟他是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公主,这件事他从未对人说起,生怕什么时候被人揭露。 他想到姜梓蔻时,总是睡不安稳,这时听姜妘己如此说,信了几分。 “唉,公主可能是精神不济,教太医开两副安神药吃下,也就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庄少昕明白过来,姜妘己看似无意说起,实际上是在威胁他。 “是,表哥说得是。” “公主说的事,少昕会尽力办好的。” 姜妘己这才含笑看着他道“尝尝妘己宫里的厨艺,这些东西是妘己特地命后厨做给表哥尝的呢。” 庄少昕哪还有心思吃东西,脑子都在想如何让庄泓赦出面为庄少阳争取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也好一同前去见见。 庄少昕晚间与庄泓赦,庄少阳一说陪若豆前去夜郎观礼,实际上是为了水域,有功名可挣,还说是他自己想的法子,庄泓赦免不了夸他一番。 第二日庄少阳就上了一道折子,要借夜郎王大婚,与夜郎国握手言和,说的大义凌然,为国为民。 他愿意护若豆殿下前去观礼,顺便解决闵罗江水域之事。 庄泓赦连同庄少昕,谢君麟等大臣都表示是个好主意。 孟凎,孟琰一反常态的夸赞庄少阳,还替庄少阳说了不少好话。 尝羌喜不自胜地答应了。 姜妘己又苦苦央求太后要随若豆一起前去夜郎长长见识,太后拗不过,亲自传尝羌到春秋殿用膳。 席间,姜妘己与若豆都在场。 姜妘己道“父王,妘己想与若豆一起前去夜郎观礼,妘己听说夜郎王此番娶的王后是个大美人,但不是什么显赫家族出生,很是神秘,妘己好想去瞧瞧。” 尝羌道“你一个待出嫁的王妃,休要胡闹。” “父王,您就同意姐姐一起去罢,若豆路上也好有个伴。”若豆亦开口请求道。 “父王同意你前去,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你姐姐一个女儿家,去夜郎像什么样子?” “父王,正是因为妘己将要嫁人,才想出去见见世面,以后哪还有这种机会?若豆一个人孤零零的前去,妘己不放心。” “他怎么会是孤零零一人,不是有少阳领兵千余人,少昕随行么?”尝羌不满道。 “你就让他们姐弟两人去罢,妘己自幼在北宫长大,没享过什么福,少了许多见识,念在不久前她救你一命,你就放她出去玩些时日罢。”太后笑呵呵道。 既然太后开口金口,尝羌自然不会拂了太后的面子,允诺姜妘己同去。 姜妘己抿嘴而笑,师傅,妘己来了。 她回到千秋殿,写了一行字,绑在信鸽身上,那信鸽一路朝北丘城飞去。 193遭遇偷盗 庄少阳领兵一千,护送若豆和姜妘己前去夜郎国恭贺竹子柳大婚。 庄少昕是上卿,是尝羌亲自任命的使臣,与姜妘己他们一道前去夜郎观礼。 他们一行车队行至大滇边境时樊城时,已经是九日后。 夜间,庄少昕命人搭了帐篷夜宿边境,明日清晨再越过边境,进入夜郎国。 庄少阳很是小心谨慎,安排人手不断的在方圆两公里内巡逻。 姜妘己与若豆此时正在用膳,姜妘己差春穗邀请庄少昕一同用膳。 庄少昕推辞不下,只好前来若豆的帐篷。 “少昕给公主,殿下请安。”庄少昕行了一礼道。 “表哥不必多礼,晚膳已经备好,入席罢。”若豆一路上很开心,与姜妘己说说笑笑,安安分分的从不乱走,时刻与姜妘己待在一处。他的帐篷就在姜妘己的旁边。姜妘己夜里偶有听见若豆与笼烟画月的嬉笑声。 “表哥,离夜郎国都墉城还有多远?”若豆吃着东西还惦记刚才姜妘己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听竹墨苒形容的多了,他心底有个大概的猜想,又不确定,总要亲眼见了才确定。所以总是不停的追问还有多远距离。 “若是不耽搁的话还需七日。”庄少昕笑道。 “听到了罢,快用膳罢,今日你在车上一直吵嚷,都没怎么休息,路途又颠簸,吃完早些安歇。”姜妘己催促道。 若豆是越来越依恋她了,只要有她在,他连脑袋都不动了,什么都不想,张口就问姜妘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知道了。”若豆撅着小嘴,利落的吃着碗里盛好的菜肴。 “表哥,你也吃罢,几日多谢你照顾妘己与若豆。”姜妘己巧笑道。 “公主客气了。”庄少昕一贯客气的语气。 晚膳过后,姜妘己与庄少昕各自离去。 夜深时,突然刮起了南风,连帐篷里的烛火都吹灭了,点亮又灭了,用灯罩罩上火苗摇晃的厉害。 春穗已经睡了,离她不过半丈距离。 她忽然听见有人接二连三倒地的声音,有些惊疑,瞧瞧起身查看,她还未走到帐篷外,只见帐篷上出现一个黑影,向她比划一个手势,她又走回榻上佯装假寐。 而后,她听到许多四处翻箱倒柜的声音,伴着呼呼的风声,她也不予理睬。 有人进了她的帐篷,将她带的珠宝等贵重之物洗劫一空,她连眼睛也没争一下。 翌日。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春穗也还在昏睡,今日却没有人叫她们起床动身,不免觉得奇怪。 走出帐篷一瞧,那些守夜的士兵全部倒在地上昏睡,这场面非常可疑。 她唤春穗道“春穗,快醒醒,快醒醒啊!” 之后,她披头散发,顾不得梳洗装扮,跑进若豆的帐篷,若豆还在昏睡,她又去唤若豆,若豆迷糊道“天亮了么?” “我们遭盗窃了!快醒醒!” 又摇醒笼烟、画月吩咐她们照看若豆。 她又跑到庄少昕的帐篷外,大喊道“表哥!表哥快醒醒啊!我们遭到盗窃了!” 庄少昕头疼的醒过来,随手扯过一件外衫披上,环顾自己的帐篷,四处乱糟糟的,急忙冲出去道“你说什么?” “你瞧,这些士兵是不是死了?”姜妘己这时害怕的躲在庄少昕的身后,指着躺了一地的士兵道。 庄少昕吓得面色如纸,移步弯腰去探离他最近一个士兵的鼻息,而后他狠狠一脚踢在那士兵身上道“你们是怎么守夜的?” 那士兵吃痛,顿时醒过来迷茫答道“上卿。” 正要开口时,庄少阳已经冲了过来。 庄少昕怒骂道“你是怎么安排守夜巡逻的?啊?我们遭到盗窃了!” 庄少阳气愤道“我们中了盗贼的迷药,昏睡过去,这...殿下没事罢?”他已经瞧见姜妘己站在庄少昕的身后。 “快去瞧瞧殿下!”庄少昕这才吩咐醒过来那个士兵。 “不必去了,若豆没事,我去瞧过了。” “车上的贺礼可还在?”庄少昕这话问的是庄少阳。 那十多车贺礼是大滇送给夜郎王大婚的贺礼,若是丢了,是要掉脑袋的! “不见了,只剩些粮食和水。值钱的都不见了。”庄少阳面如死灰道。 “还不叫这群废物去追!”庄少昕火了! 他发起火来真是骇人,面色爆红,青筋凸起。 “追不上了,人早跑没影了,现在已经过了午时。”庄少阳纵然有心去追,却连盗贼的踪影都不知去往何处,怎么追? “表哥莫慌,快唤醒这些士兵,点点我们还剩多少东西,看能不能坚持去到夜郎国。还仔细找找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昨夜他们突袭,必然慌乱,保不齐会留下什么线索。” 姜妘己安抚庄少昕和庄少阳,这时若豆走出来,道“出了何事?” “我们被洗劫一空了。”姜妘己走近若豆道。 “什么?!”若豆瞧见睡了一地的士兵,气得心肝疼。 “这些人是死人么?现在还在睡!”若豆见这些人身上没有血渍,以为他们还在睡觉。 “你别嚷了,大家都中了迷药,想必是昨夜那些盗贼趁着风大,撒了迷药在空气里,我们才昏睡到现在。我们先回帐篷罢,剩下的的事,表哥他们自会处理。”姜妘己哄着若豆回帐篷。 这时士兵才三三两两的醒过来,庄少阳憋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公主与殿下虽未怪罪,可是王上那里可如何是好! 庄少昕亦是头大,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还发生在大滇的边境上! 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庄少昕与庄少阳集结兵士四处搜找线索,另一部分人收拾,点算还剩多少东西。 当他们得知粮食充裕时,才松了一口气,但那些丢失的贺礼还有公主和殿下的珍宝是找不回来了。 他们不知该折返大滇,还是继续前去夜郎。 没想到,他们此行还未立功,便遭了罪,很是郁结。 就在他们两个人一筹莫展之时,有士兵来禀,庄少昕命人放他进来,那士兵道“刚刚我发现了这个。” 庄少阳伸手接过一瞧,怒不可竭怒吼一声,划破帐篷。 “是什么?我瞧瞧。”庄少昕伸手去接,庄少阳递了过去。 只见半条绢帕上写着八个字:孟奕,两日后南风,宜。 194 戴罪之身 庄少昕狠命地握紧手中写着字的绢帕,森然开口道“我就说,此次我们请旨去夜郎国,孟氏怎么会赞成!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现在他们盗走了贺礼,你我成了戴罪之身,若是王上震怒,必定会取了你我的人头!孟奕!!!”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有了这证据,现在打道回去么?”庄少阳向来勇猛,但是论谋略是比不上庄少昕的。 庄少昕的庄氏小辈的当家人,现在发生这种事,他想不出什么免罪的法子,只有询问庄少昕。 “你去请公主和殿下过来,这件事必须让他们知晓。”此事兹事体大,是去是回都棘手,他们手中并无贺礼,两手空空而去,夜郎王必然不会高兴,还谈什么同用水域之事? 他们若是此时折返大滇,这办事不利的罪名就会坐实,王上如果震怒,保不齐会取了他们哥俩的性命。 他不想死,更不想庄少阳死! 这种局面,恐怕只有姜妘己这个胆识过人的公主才能解了,若是她能解了这个死局,他庄少昕必定感激,以后为她鞍前马后的办事,决不再推脱。 姜妘己与若豆一道进了庄少昕的帐篷,庄少昕无暇让人上茶款待,直接开口道“昨夜那伙人留下了这个,公主,殿下看看罢。”随后他递过手中的绢帕给姜妘己。 姜妘己淡定接过,淡淡一瞟,递给若豆,开口道“上面的孟奕难不成是孟琰的嫡子?” “还能是谁?孟氏与庄氏积仇已深,这一次他们装作盗贼劫走贺礼,是要致我和少阳于死地!”庄少昕叹口气道,眸光中却散发着仇恨的火焰。 这一招实在太阴毒了! “这下怎么办?”若豆担忧地是没有了贺礼,怎么去夜郎? “公主,这件事你如何看?我们都听你的!”庄少昕实在想不出好的法子。 这种局面,他从未遇到过,他怎么都想不到孟氏会在半道陷害他们。 “这件事情的起由肯定是因太后寿宴那日,你们与他们发生冲突而起,孟恺因为受了少哲的一脚,失去男人的尊严,再也不能传宗接代,父王并未开罪任何人,所以孟氏心底积怨已久,才会想出这个法子,想要取你们性命。现在我们决不能回大滇。”姜妘己缓缓说道。 “五叔嘱咐我一路小心,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在夜间利用迷药偷盗!” 庄少阳口中的五叔是庄泓赦。 姜妘己心底嗤笑,若是教你想到了,还偷什么? “公主,既然我们不能回去,那没有贺礼怎么去夜郎国?又怎么谈水域之事?”庄少昕关心的还是水域立功之事。 “那就要看若豆的了!”姜妘己笑道。 “看我?”若豆疑惑道。 “对啊,你是夜郎王的外侄,这一切都要拜托你与你那舅舅好好说说,我们是如何被人偷盗,并非故意不给贺礼。”姜妘己扶在若豆的肩膀上,郑重道。 “表哥,这贺礼是万万少不得的,这贺礼就看你们能不能凑齐了。”姜妘己转而对庄少昕道。 这贺礼既然你们丢失的,自然要由你们补上。 你们庄氏家大业大,这点贺礼不过就是九牛一毛。 庄少昕道“就算现在差人去准备,也来不及了。” “怎么来不及,你现在就差人回大滇去准备,我们先行去夜郎,贺礼稍后送到也是可以的,若是真的空手而去,若是教天下人知晓,必然要笑话我大滇不识礼数,教父王知道,如何了得?此事,必须悄悄去办,不得惊动大滇任何人。” “好,听公主的,我现在就命亲兵回去采买。” 庄少阳松了一口气,这钱他愿意出。左右不过十万金罢了。只要能保住他们兄弟的性命,还是值当的。 “记住,这贺礼必须丰厚,不得苛扣。”姜妘己补了一句。 “好。我命人将那贺礼薄誊抄一份,再多加些总够了罢?公主和殿下丢失的,等回了大滇,少阳一定双倍奉还。”庄少阳笑道。 “够了,现在命人做饭罢,收拾收拾,过了今夜,明日一早我们再动身。”姜妘己一点也不着急。 她之前已经与若豆谈过,不要惊慌,总会随了他的心愿,见到竹子柳的。 所以,姜妘己说什么,他也不反对。 庄少昕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姜妘己就是有这种临阵不乱的本事。几句话就解了他的疑惑。 他把这次偷盗贺礼的事算在了孟氏的一族身上。 天亮之后,他们继续前进,反正粮食充裕,也不误事。 他们一行人又行了五日,到得夜郎国都城墉城。 夜郎王的的婚期在五日后。 这样算起来,庄少阳派人采买的贺礼是赶不及在大婚当天送达了。 姜妘己与若豆在墉城逛了一日,若豆就吵着要进宫去见竹子柳。 她怎么哄,他都不听。姜妘己无奈,与庄少昕、庄少阳商议她与若豆先行进宫去见竹子柳。 若豆先去与夜郎王熟络,再说出贺礼被盗一事,也好缓和大婚时拿不出贺礼的尴尬。 他们二人安排好剩下的士兵,待大婚前一日再进宫去,庄少昕与庄少阳自然是同意的,直说如此甚好。 姜妘己便领着二十多个宫女与若豆一起进了夜郎王宫。 他们两人行至宫门口时,便有人直接领着他们进了宫。 早已有人去禀告夜郎王竹子柳。 若豆走地心急,姜妘己差点赶不上。 行至竹王宫时,竹子柳一身褐色盘领宽袖织金线蟠龙袍迎面而立。 姜妘己看得呆了,她的师傅换了龙袍竟是这般卓约多姿,占尽风流。 竹子柳俊美的脸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竹子柳缓步走近他们,面含笑意,屏退了宫监、宫女道“你们来了?” 姜妘己手足无措,她不知该叫他师傅,还是夜郎王,她迟疑了半刻道“南宫拜见夜郎王”双腿已然要跪下见礼。 她才躬身,竹子柳已经扶住了她的右腕道“这些虚礼就免了,以后无外人时,你就称我师傅罢。” 若豆听闻,抽泣地靠近竹子柳道“舅舅!” 竹子柳拉起他的小手道“随我来。” 姜妘己跟在他们舅侄身后,环顾这竹王宫,说不出的威严天成,浩瀚巍峨。 她在心底感叹一声,若豆何其有幸,有竹子柳这个舅舅。 195 退婚可好 竹子柳命任备好筵席,此时已近黄昏。 若豆见了筵席上的那些各种佳肴,顿觉胃口大开。 竹子柳见若豆等不及的小声吞咽口水,笑道“开动罢。” 姜妘己与若豆挨着竹子柳而坐,竹子柳身旁并无侍候的宫女,宫监,他是自己动手布菜的。 他只吃面前的菜肴,吃的极为优雅从容。 若豆第一口吃下去,只觉得这些菜肴味道很怪,多吃几口,又觉美味。 这桌上的好多菜都是他惯常吃不到,比如梅花鹿,穿山甲等珍肴。 “好好侍候若豆殿下与南宫公主。”竹子柳起身吩咐他们两个身侧的宫女道。 “你们两个慢慢用膳,我去去就来。”他又说了一句。 姜妘己与若豆同时点头。 竹子柳回到寝宫,换了一件水墨蓝的寻常衣衫,上面并无蟠龙爪印。 今日,他下朝之后一直在处理公务,还来不及换下龙袍,穿着一身龙袍总觉得姜妘己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才匆匆赶回寝殿换下龙袍。 他再次回到筵席时,姜妘己坐在席上瞧着若豆用膳,她自己却一动不动。 见到竹子柳走过来,她欲起身行礼,竹子柳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舅舅,这些菜真好吃,比大滇王宫的好吃多了。”若豆吃得很是开心,肚皮都快撑破了。 他们一路奔波赶路,还未曾好好吃过一餐像样的饭菜,他见了这满桌的菜肴当然是亟不可待了。 “你吃了不少了,等会睡觉你要睡不着了。”姜妘己出声提醒若豆。 若豆嚼着嘴里的东西道“好,我再吃一点点。” 说罢,又把碗里的菜消灭光了。他的样子就像是饿了多年的人,一点也不像一个皇子。 用完晚膳,竹子柳领着他们两人散步,顺便瞧瞧夜郎王宫。 若豆一路跑上前去,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处处透着新奇,留竹子柳与姜妘己断后。 竹子柳道“听说你与夜白已经定下婚约?” “是。” “他并不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终身之人。”竹子柳劝道。 “妘己知道,可是除了他愿意娶我,恐怕也没人愿意了。”姜妘己说得惆怅。 “退婚可好?”竹子柳冷不防道。 “为何?”姜妘己吃惊道。 为什么旻天说赵夜白非良人,竹子柳直接教她退婚? 赵夜白难道不是她了解的那样么?为什么他们都不同意这门亲事。 “夜白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反正不适合你。”竹子柳欲言又止道。 姜妘己知道竹子柳有话没说完整,也不便追问,他毕竟是夜郎国君,而她是大滇公主,此时他们在夜郎王宫,她不能冒犯竹子柳。 “夫君哪有适不适合,只要他愿娶,我便愿嫁。”姜妘己认命一般道。 她是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她的婚姻是一场交易的。 这件事只能赵夜白他们两个人知晓。 “凭你现在的身份,还可以嫁得更好。”竹子柳又一次开口劝道。 “何为嫁得好?能做他的正妃已经是妘己最大的福气。妘己没有更高的志向,正妃之位已经很满足。” “若是有人许你王后之位呢?” 这话一说出来,竹子柳知道自己收不回去了。 姜妘己配得上一国王后之位,只是那个人不是他。 “王后?夜郎王说笑了。妘己出身卑微,怎配得起。”姜妘己自嘲地笑道。 她真的将竹子柳的这句话当做笑话,当做取笑。 她从未想过要做谁的王后,她只想复仇为生。 “是我失言了。你再想想罢,若你真要嫁,句町二皇子旻天是个不错的人选。” “妘己的婚姻之事怎能由自己做主?何况妘己钟意的便是北靖王。” 姜妘己猜不透怎么竹子柳会说到她的婚姻,还扯上旻天。 这真是一次糟糕的交谈,她从未妄想过与旻天能够结为夫妻,做他的王妃。 她的婚姻本来就由不得她,她只是将她的婚姻作为交易来行使罢了。她也不想做赵夜白的王妃,她谁都不想。 “你竟然瞧上赵夜白?”竹子柳惊诧道。 “怎么?他不好么?”姜妘己笑盈盈问道。 竹子柳缄默不语,原来她看上的是赵夜白。 那个风流成性,野心勃勃的赵夜白。 她知不知道,若是她选了赵夜白,注定她的路会充满荆棘,充满杀戮? 他以为以她的聪明,为自己谋一门好亲事不是难事,可是她看上的人竟然是赵夜白。 “他很好,不过不适合为人夫婿罢了。” 竹子柳不是排斥赵夜白,是因为赵夜白对女人实在荒唐,他亲眼见过赵夜白玩弄女人的本事,姜妘己这般心性的女子,注定会被他玩于股掌之中。 他不忍,他不愿。 “那夜郎王说说这天下的男子谁适合为人夫婿?是谦谦君子?还是手握重权之人?还是一国国君?还是平民百姓?” “如果你求的是一生安稳,选一个平民百姓又何妨?若是你要的是衣食无忧当选一国国君,若是你想一世一双人,自然要选钟意的。” 竹子柳虽如此说,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他虽是一国国君,除了有过百里姬一个女人,再无他人。 这世上怎么可能尽是圆满之事? “妘己求的自然是衣食无忧。北靖王恰好能给我这些。” “我知道不是,只怕你只是拿自己婚姻作为赌注,当心真的葬送了你的幸福。” 竹子柳不知该说些什么劝告姜妘己,她若是一意孤行,他亦没有办法。 她与赵夜白订婚实在太过急促,他从未想到姜妘己会看上赵夜白。他以为姜妘己的看上的是旻天。 现在,她一订婚,打乱了他原来的计划。 “妘己当真爱慕北靖王,怎会是什么赌注?” “你再仔细思量罢,夜白是一个多情风流王爷,他不会真心待你的。” “夜郎王怎知他不会?他向妘己起过誓,会好好待妘己的。”姜妘己天真道。 “为何我们师徒见面,你还这般防备我?不肯对我说真话?” “夜郎王想多了,妘己并未防备任何人,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姜妘己气恼的是竹子柳一副苦口婆心的长者劝告。 竹子柳不再理她,独自走远。 姜妘己愣在原地,再见竹子柳,他竟真的只是竹子柳,并不是端木锦。 她的婚事又岂是他夜郎王能左右的? 竹子柳的心思很酸涩,再见她,她已经成为夜白的待嫁王妃。 她如此伶俐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清夜白并非良配? 196 竹王大婚 竹子柳大婚当日。 姜妘己与若豆位于上宾席位,挨着他们的赵夜白与旻天。 她怎么都想不到旻天会出现在竹子柳的婚礼上,他不是质子之身么?他是如何脱身的? 姜妘己知晓竹子柳的王后是一个失明的美女,她的名字换做慕凝。 她的身份不得而知,总之不是什么有家世的女子,竹子柳也不肯透露。 姜妘己更猜不透竹子柳为何会娶一个失明的女子为王后,她是见过那女子的,生得倒很是貌美,娴静温雅,不善言辞,很是自卑怯弱。 她想不通竹子柳是看上了慕凝哪一点? 若说貌美之人,这泱泱夜郎国,最不缺的就是娇媚的女子,慕凝的容貌算不得绝佳。 竹子柳与慕凝双双穿了烫金大红的喜服,立于宁康殿的首位,接受群臣朝贺,使臣恭喜。 慕凝看不见,只听得见人们说话的声音,她的面上一直淡笑着,不言不语,一只手抓紧竹子柳的手腕。 竹子柳下完旨封后,亲手交过凤玺给慕凝,仪式就算完成了。 慕凝被宫女扶回寝殿,竹子柳与众人饮酒赏歌舞。 赵夜白凑近姜妘己道“你师父大婚过后,何时轮到我们?” 这话被旻天听见,他不动声色地闷头饮了一杯烈酒。 姜妘己未答话,若豆道“估计北靖王有得等了,大概要等我过了及笄之年罢。” “什么?为何?你今年多大?”赵夜白真想揍若豆。 他与姜妘己的婚事,怎会扯上他?与他有什么关系? “我今年九岁,因为姐姐答应我,等我过了及笄之年再出嫁的。”若豆伸长舌头,耸肩笑道。 “他说的可是真的?”赵夜白只好与姜妘己确认。 姜妘己端起酒樽道“别听他胡说,当不得真的。” 赵夜白这才笑起来,他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妘己不会拂他面子的。 她是一个聪明人,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她分得清楚。 若豆噘嘴道“不行,姐姐必须等我长大,才能嫁给你。我不同意。” 旻天有意无意的听着这边的吵闹,心中愁苦,当不得真?你当真铁了心要嫁他为妃么? “若豆,不要胡闹,吃菜罢。”姜妘己亲自喂了一筷子菜堵住若豆的嘴,不让他再说话。 众人都静静欣赏歌舞,却各怀心思。 若豆想的是他的舅母怎会是个瞎子,实在想不通。 竹子柳的眼神无意扫过姜妘己与赵夜白,旻天三人,旻天静静的饮酒,安静的可怕。 赵夜白一双眼睛时不时的落在姜妘己身上。 姜妘己却在瞟竹子柳,两人的视线相对时,姜妘己慌忙地移开了视线。 她不知自己今日为何忍不住想看竹子柳,因为他穿一身红衣么?因为他今日尤为显眼么? 竹子柳见她低下头,抿嘴一笑,她竟在看他?以为他没看到么? 歌舞散尽,群臣退去。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王宫,一时间空了下来,若豆已经醉倒。 姜妘己刚要起身送他回去,不料赵夜白开口道“让宫女送吧,我有话与你说。” 春穗识趣的去扶若豆,笼烟,画月帮衬着一同扶起若豆离开。 赵夜白道“夜郎王入洞房了,你陪我走走醒醒酒可好?” 姜妘己起身,行至旻天身旁时,她躬身行了一礼,旻天注视她的面容,姜妘己也不敢看她。 她刚才看见了旻天眼中的愠怒,她只当是那日他酒醉与他争执,还未消气,又不能装作视而不见,遂与他行礼告退。 赵夜白已经径自走了出去,旻天瞧着姜妘己追出去的背影,双手握紧拳头,捏得骨节生脆地响个不停。旁边的秦寒惊出一身冷汗。 他家殿下这是暴怒了么? 姜妘己与赵夜白借着宫灯的照耀,走在流水小谢的花园里,赵夜白的手中撑着一盏八角琉璃宫灯照路。 今晚的月色很美,足以照亮两人脚下的路,他手上的宫灯有些多此一举。 赵夜白不发一语的向前走着,姜妘己跟在他身后,他突然停下来,姜妘己差点撞在他身后。 他手中的琉璃宫灯掉落,碎了一地,他的双手已经搂过姜妘己的细腰,他深情地注视她一眼,干涩的唇亲了下去,越亲越深,他的唇瓣已然触碰到她的舌尖。 姜妘己猝不及防,正要挣脱,旻天却突然出现,嘲讽道“二位还未成婚,就这般急不可耐,不怕被人撞见笑话么?” 赵夜白这才施施然松开姜妘己。 姜妘己想解释,可是又开不了口,她为何要解释?她与赵夜白是有婚约的,私相幽会不是在情理之中么。 “笑话?本王与自己的王妃亲热,谁敢笑话?”赵夜白觉得旻天突然出现,坏了他与姜妘己缠绵的好事,怒意上来,语气也微怒。 旻天无话可说,一双眼睛落在姜妘己的面颊上。 姜妘己想装得泰然自若,终是抵不过他的眼眸,她低声道“我先回去了。” 赵夜白追了上去。 秦寒冒出来道“殿下,不早了,回宫歇着罢。” “秦寒,通知隐卫,我要杀一个人!”旻天的眸光盈满杀意。 赵夜白没追上姜妘己,姜妘己躲在花园的回廊里,眼看赵夜白走远。 竹王宫。 竹子柳正在给慕凝梳发,他轻轻撵着他指尖的秀发道“原谅我,只有这样,你才能留在我身边。” 慕凝瞧着铜镜里的端木锦流泪道“我知道,我不怪你,只要能留在你身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竹子柳注视镜中慕凝的双眸,笑道“早些歇息。” “好。” 竹子柳松开慕凝的肩膀,放下她的秀发,走出寝殿。 姜妘己刚回到寝殿,春穗迎了出来。 她前脚刚要踏入宫门,赵夜白出声道“我还以为你丢了。” 姜妘己闻声,教春穗退下,走上前去,扬起手刚要打赵夜白。 他道“你想教旁人知道么?” “你威胁我?” “不敢,刚才我醉酒,情不自禁,还望你原谅。” “北靖王请你记住,你我订婚只是交易,你再胆敢轻薄我,那这笔交易就做不得数。待我回了大滇,我自有法子与你退婚。” “我向你赔罪,往后我会克制的。”赵夜白赔笑道。 刚才他品尝了姜妘己唇间的滋味,他怎会轻易与她翻脸。姜妘己他娶定了! 姜妘己这才罢休,拂袖而去,暗自懊恼。 早知道赵夜白的花花肠子,她绝不会与她独处的。 若不是怕她与赵夜白退了婚,无人敢娶她,尝羌恼羞随意将她赐婚,她才不会再帮赵夜白夺太子之位! 197 说服竹王 竹子柳大婚过后,姜妘己与若豆在王宫逗留了几日,一来是为了等贺礼送来,二来是为了若豆能多有几日与竹子柳相处。 今日一早,庄少阳兴冲冲地来寻姜妘己,告诉她贺礼到了,请她前去宫外查验,而后再送进宫来。 姜妘己便随他一道出宫,她查点一番没什么问题之后,便把贺礼送进宫。 进宫路上,庄少阳道“公主,你觉得那边境水域一事何时与夜郎王提出?” “今日提,由你来说,按照之前说过的,两国共用闵罗江。你且看他如何答复。” 姜妘己思忖,庄少阳这么近功冒进,今日肯定是谈不拢的,竹子柳怎么可能会同意。 不过她要的答案便是竹子柳不同意。 “今日?是否仓促了些?”庄少阳有些迟疑道。 “今日正好,趁着你采买的这些贺礼,你说的话,他会思量的。若豆已经与他说了,我们途中遭盗窃一事,夜郎王说那些贺礼就不必了,现在你送来这么多贺礼,他必定会领些情分的。” “好。” 两人把贺礼交接给夜郎王宫大长秋,姜妘己便领着庄少阳前去觐见竹子柳。 此时,竹子柳与若豆正在下棋,竹子柳瞥见姜妘己与庄少阳一道前来,草草结束对弈。 他远远开口道“何事?” “夜郎王,这位是我大滇关内侯庄少阳将军,今日他采买的贺礼已经悉数入了库,这是清单,请您过目。”姜妘己恭敬道。 “哦?真是有心,清单就不必瞧了。关内侯陪本王下一盘棋可好?”竹子柳此举是应承了庄少阳的采买贺礼的情分。 否则,他才不会与大滇任何一个朝臣来往。 若不是姜妘己领着他来,竹子柳根本不会见庄少阳。 他看的是姜妘己的脸面。 姜妘己此前已经与他说过边境闵罗江一事,他有些犹豫,若豆却缠的紧。他心底已经动摇,不过这功他才不会拱手送给庄少阳。 庄氏的权利在大滇已经是居于首位,这功劳他才不会送给他们。 “好。” 庄少阳的棋下的并不好,夜郎王想邀,他自然觉得这是贴近竹子柳的最佳机会,怎肯放过。 一局对弈下来,庄少阳输的体无完肤。 若豆暗自发笑,这棋艺连他都不如,庄少阳竟敢不自量力地与他舅舅对弈,当真是自取其辱。 竹子柳并未说什么,淡淡吩咐一起吃茶,闲聊,庄少阳自以为瞅准了时机道“夜郎王,夜郎国与大滇相隔一条闵罗江,江两岸的百姓经常为了水源之事冲突不断,现在少阳有一个法子可解了这个难题,不知夜郎王可想听听?” “哦?说来听听。”竹子柳佯装感兴趣道。 庄少阳将姜妘己之前说的两国共用汨罗江的法子说了出来,竹子柳当场黑脸道“本王断不会同意!” 庄少阳眼睛掠过姜妘己,惊疑不定,眼神询问姜妘己如何是好。 姜妘己这才出来打圆场道“关内侯过于急躁了,今日不是聊国事的好时机,留待他日再说也可。”而后她用眼神示意庄少阳先走。 “请夜郎王见谅,少阳一时口快就说了出来,还望夜郎王见谅,少阳这就退下。”庄少阳的暗自气馁。 看来这件事只能妥靠若豆了,瞧着竹子柳这强硬的态度,只怕谈不成。 竹子柳只淡声嗯了一声,瞧都没瞧庄少阳。 待庄少阳走远,若豆道“舅舅,为何你不答应呢?这本来就是一件好事,于两国的百姓都好啊,省得他们总是为了水源起冲突。” 姜妘己道“若豆不可胡说,笼烟你带若豆去走走,我有话与夜郎王说。” 若豆瘪着小嘴离开与笼烟,画月一起离开。 竹子柳开口道“这是你的主意?” “是。”姜妘己并不否认,这个法子只有若豆能说服竹子柳。 “你可知道这关乎两国疆土?” “当然,夜郎王且听妘己说,若豆的处境想来你也知晓,他与竹妃在王宫中不招人待见。因为夜郎王的不闻不问,竹妃备受嘲讽。别的皇子都有依仗,但若豆没有,现在若豆还小,等他长大了,若是没有一些功名傍身,到了分封的年龄,只怕这封地轮不上他不说,兴许还会被遣到北寒之地。 到那时,若豆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索性他现在还小,若是夜郎王体谅,这一次拿这闵罗江之事全了若豆一个功名,他回大滇也有脸面,我父王日后若要分封也会思量的。 再说这闵罗江大滇得的是下游,夜郎国得的是上游,说到底它不过是一条江,千百年后它还是江,它的作用就是灌溉良田,两国共用闵罗江,打开上游的闸口,并无不妥,夜郎国并未损失什么,上游自然还是夜郎国的国土,但夜郎王一旦同意打开上游的闸口,夜郎王自然会得到一个体恤百姓的名声,如此两全其美的法子,妘己想不通为何夜郎王不同意?” 这番说辞姜妘己一早就想好的,说起来也未停顿,声情并茂。 竹子柳开口道“这才是真实的你,前几日你说话总是小心谨慎,今日不但说服了我,还让我对你再次刮目相看。就依你。” “多谢夜郎王成全,不过,还请夜郎王拟一份国书,与若豆正式签订,方显郑重,这份功名若豆才算拿到手。”姜妘己微笑道。 “这是自然。”竹子柳亦笑起来。 “多谢!妘己也会下棋,不知夜郎王可愿赐教妘己一二。”姜妘己瞧着竹子柳手里的棋子。 “好。” 竹子柳的一双深邃眼眸落在姜妘己含笑的面容上,他心底对姜妘己又加深一些赞赏。 两人对弈了六局,打成平手,可见姜妘己的棋艺很是不错,配做他的对手。 午时,他命人摆了筵席款待姜妘己与若豆,顺便把盖上他王印的国书交于若豆。 再有三日便是姜妘己与若豆的启程之日,不知为何他心底萌生出不舍来,他不想他们二人就此回去。 筵席上,竹子柳吃的并不多,突然想起暗卫报与他的大婚那日晚间,旻天命秦寒联系隐卫要杀人一事。 暗卫不知旻天要杀何人,他却是知道的。 旻天要杀之人必定是赵夜白。但他不打算趟这趟浑水,即便赵夜白与他有交情。 198 画像之谜 用过膳后,姜妘己与春穗在王宫里闲逛,她瞥见一处荒芜的宫殿,有些好奇,便走近查看。 她趁四下无人,一瞧那宫殿并未上锁,推门而入。 她四下打量这宫殿,瞧这布置应当是个女子居住的,当她瞧见墙上那幅画时,惊呆了。 墙上是一个女子,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竹墨苒,而且那落款上的印鉴是竹子柳。 姜妘己静静地瞧着这幅画,画得栩栩如生,很是传神,不过这样一幅大成之作,看在姜妘己眼里却是很怪异。 画上的竹墨苒笑得很美,竹子柳亦是画出了她浅笑之美,可就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兴许是竹子柳在作画时乱了心思。 姜妘己将目光从画上移开,落在这宫殿内部,她猜测这是竹墨苒未出嫁时住的寝宫,她想不通的是,竹子柳那么在乎竹墨苒,怎会让它荒废了呢? 这宫殿看起来荒废了许久,蜘蛛网环绕,落满灰尘。 她想不通为何竹子柳不命人收拾打整干净,还是他怕触景伤情? 毕竟他只有这一个妹妹,不知他又为何将她送入大滇王宫。 她瞧见不远处的玉桌上放了些纸,仿佛写着字,她缓步走过去,刚吹散附在上面的尘埃,伸出手将要拿起一观,不料有人先她一步拿起。 她抬眼一瞧,竟是竹子柳。 他冷着声音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姜妘己见他眸光里森冷无比,福了一礼道“对不起,妘己不知。” 竹子柳一双眸子更添愠怒,这是姜妘己从未见过的,她只得匆匆走出宫殿。 他却愣在原地,缓缓展开那张纸,只见上面画了一幅小像,是个女子,她的眼睛无比透亮。 上面还题了一首诗: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是一个女子的笔迹。 姜妘己行色匆匆,暗暗揣测那纸上写的是什么,竹子柳为何会动怒,好似是一个人的小像?她有些不确定。 她行至华清池时,赵夜白迎面走了过来。 姜妘己本想躲避,见他走得更快了些,想着现在是白日,他也不敢怎样,索性就站着不动。 “你倒是教我好找,去哪了?”赵夜白眼神示意春穗退开。 春穗只当没瞧见,立在姜妘己身旁。 “我有话与你说。”赵夜白急道,他的语气是教姜妘己屏退春穗。 春穗不能知晓的事,必然是隐秘之事,姜妘己便挥了挥手,春穗与身后的几个宫女一并走开,远远的等在一处。 “什么事?”姜妘己注视赵夜白道。 “那日我们盗走的那批贺礼当如何处置?若是流落在外,必然会引人注意,庄少阳与庄少昕早已经命人四处查探,放在我手里是个烫手山芋。” 赵夜白问的多此一举,他怎么没本事处置呢?这天下相近的宝贝何其多,若要脱手也不难。 他是找了这个借口来见姜妘己,那日他亲了姜妘己,姜妘己恼他,几日未与他说话,爱答不理,很是冷漠,他忍受不了。 “现在在何处?”姜妘己问道。 她想的是那批贺礼现在是不能见光的,否则很快就会招来麻烦,凭庄氏的势力,顺藤摸瓜,一定会查出是赵夜白所为,顺着就会怀疑道她身上。这件事情决不能暴露出去。 “我寻了一处山洞,埋在里面。”赵夜白小声道。 姜妘己的眸光一紧,她轻声斥责道“在哪里?” “在夜郎。” “什么?你这不是嫁祸夜郎王么?”姜妘己以为赵夜白已经派人将那批贺礼送走了,不曾想他竟运到了夜郎国。 “对啊,这不是一石二鸟么,你嫁祸孟氏,我嫁祸夜郎国。” 赵夜白笑得清明朗目,他就是故意的,若是教人发现,反正在夜郎国的地盘上,谁还会怀疑到他身上。他做事从来不会给自己招惹腥味,教人查出来。 “你....”姜妘己气急。 她想说的是你与竹子柳不是知己好友么?你竟然会栽赃他! 她忍住没说出口,这人与人的情义只要关乎国事,自然而然就淡了,他如此做是最把稳的,她不得不佩服。 看来,赵夜白也不似表面上那般玩世不恭,他的心思深得很,不过他会装罢了。 现在,她不也不点破他。 反正他们两个是合作关系,赵夜白暂时不会算计她,她也不会急于算计赵夜白,只是别人休想算计竹子柳! 竹子柳是她的师傅,就算他是夜郎国君,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这批贺礼到底该如何处置呢? 她突然想到一计,她道“等过了风头,你差人将那批贺礼全数倒入闵罗江,故意教江两岸的百姓瞧见,让他们捡了去。” 赵夜白不明所以道“这是何意?那可是不小的一笔值钱的宝贝啊!” 只有疯了的人才会一分不取,将它们全数丢弃罢! “给你你敢用么?就当劫富济贫了。” “我不敢用,老百姓更不敢用!” “你以为老百姓跟你一样,会着急用出去?他们会当做传家宝世代相传,到了万不得已之时才会用,那时候世事变迁,谁还会想起贺礼被盗窃一事?” 赵夜白频频点头,对姜妘己竖起大拇指,他的待娶王妃果然有远见。 “明日,我便启程回北丘城,不与你一道走,你路上要注意安全。”赵夜白深情的注视姜妘己如翦双眸。 “好,你也注意安全。”姜妘己被赵夜白的眼神瞧得浑身不自在,恨不得马上逃离,她耐着性子回了一句。 “我走之后,你可会想我,念我?”赵夜白嘻嘻哈哈地问道,面上全然纨绔子弟的笑意。 “不会。”姜妘己回答的果决。 “你就不会撒谎哄哄我么?”赵夜白的语气变得十二万分的戏谑,可怜巴巴道。 “要我再重复一遍么?我们之间...”姜妘己的话还未说完,赵夜白道“打住!我知道了。” “那你还有别的事么?” “我能不能抱抱你?”赵夜白得寸进尺道。 “你!你能不能正经一些?”姜妘己脸上微怒,为何赵夜白总要这般捉弄她! “我很正经!”赵夜白信誓旦旦道。 “你很不正经,既然明日你要走,晚间一起用膳罢,明日一早我送你。” 这已经是姜妘己所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为的自然是是落给别人一个好印象,让旁人深信不疑他们两个的关系。 199 途中遭袭 夜白今日回北丘城,姜妘己起了个大早送他。 听说旻天昨夜已经提前离开,姜妘己狐疑,他怎会走得如此匆忙,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姜妘己一直送赵夜白出了王宫,竹子柳也在。 怎么说赵夜白与他的私交甚好,此次前来恭贺他大婚,赵夜白可是送了不少礼。 竹子柳行至王宫大门口便停住了脚步,他知姜妘己与赵夜白有话说,不便前往。 赵夜白与姜妘己一起出了夜郎王宫宫门,赵夜白道“妘己,我为那日唐突你之事郑重道歉,那日我饮多了酒,所以才会对你失礼,往后我不会了,我知你心底恼我,就原谅我这一次罢。” 赵夜心底的潜台词是,我一定会得到你,现在你不愿意,总有一日,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嫁我为妃。 他还从未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过,自他决定答应她,娶她为妃那日起,他就暗暗下了决心。这一辈子,无论如何他也要得到她,还有她的心。 他知道姜妘己对孟氏有很深的仇恨,她虽未明说,他亦能感受得到。既然孟氏是她的仇人,那也便是他的仇人,他何所畏惧?她还当真以为他是个毫无势力的风流王爷? 赵容华从小到大刺杀过他无数次,没有一次成功,凭的也是他的能力。 那些表面上的趋炎附势,浑浑噩噩,左逃右窜不过是演戏罢了。 他一边思忖,一边瞧着姜妘己,姜妘己两次欲言又止,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定道“夜白,我是恼你趁机欺负我。请你以后不要再对我做这种荒唐事。 我之前就与你说得很清楚,你我皆可以取消这桩婚约,我很感激你救过我的命,助我得到封号。但不表示我能容忍你对我放肆。你可以对别的任何女人怎样都行,唯独对我不行,否则,你我之间的交易到此为止。” 赵夜白的心底登时冷了半截,她说可以找任何女人做任何事,唯独她不行,也就是说她的心底连一点他的位置都没有! “好,以后你我之间只谈交易,不谈风月。”赵夜白爽快的应承下来。 除此之外,他说什么姜妘己都听不进去,现在并不是好时机,他很清楚。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赵夜白便离开了。他自然不知道他这一去,会遇见什么样的危险。 姜妘己提步往回走,竹子柳静静等着她,她走近,竹子柳道“你对他无情。” 竹子柳是笃定的语气,半点不含糊,姜妘己转头瞧他,笑道“那又如何?” 竹子柳道“不如何。”却是笑着往前走了,剩姜妘己一人莫名其妙。 赵夜白与随行连着赶了两日两夜的路,今夜搭了营帐歇息。 夜深时,他们的营帐周围的荒草突然起了火,火势蔓延,将他们围困成一圈,外四周都是丛林,这火像是被人浇了火油,越烧越旺。 在丛林深处,由四十九人组成的黑衣人已经埋伏了许久,此时见赵夜白一行人狼狈慌张不已,也不行动,他们在等其中一人的命令。 赵夜白这一行有一百二十人,加上他本人,一共一百二十一人。 火烧了了半刻,赵夜白他们的营帐内的东西都被烧毁,有五六个人被火烧伤,其余人全数活着,背靠背手里提着刀互相戒备着。 赵夜白一身玄衣融入到这漆黑的夜色里。 此时,天上不合时宜的下起了小雨。 埋伏在丛林里的黑衣人中其中一人打了一声脆亮的响指,四十八个人一跃而起,竟是身轻如燕地跃出了丛林。 随后,两方势力迅速厮杀在一起。 十四八个人的武功均是个中好手,屡杀屡胜,半个时辰下来,赵夜白的一百二十人已经死了二十二人。 赵夜白这时正被三个人一起围杀,难以脱身,黑衣人刀刀致命地砍向他,他终是不敌三人,闪躲不及,其中一人的刀口落在他的胸膛,霎时血水伴着雨水浸湿了他的衣衫。 其余人冒着越下越大的雨不死不休的拼杀,四十八个黑衣人没有一个人退缩,没有一人倒地,有人受了伤,但还在玩命的与人缠斗厮杀。 一看这这架势就是专业级的杀手,个个如狼似虎,杀红了眼,刀刀皆不虚空的砍下去,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赵夜白的一百二十人,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那二十人全部护在赵夜白身旁,赵夜白忍着剧痛喊道“旻天!有本事出来与我对打!” 埋伏在草丛里的旻天唇角扯过一抹嘲讽的笑,无声道,你还不够格与我动手! 四十八个黑衣人瞬间变换了一个阵式,以迅雷之势将剩下的二十一个人逼到悬崖边。 赵夜白已经到了悬崖的边上,只要他的脚再挪半步,他就会掉下去。 他转头瞧了一眼身后的悬崖,只见悬崖底下是黑不见底的湖,他心下一横,低喝道“随我一同跳入湖中!” 他的话一出口,黑衣人的步子加快,飞速攻到赵夜白身旁,赵夜白深吸了一口气,一跃而下,跳下悬崖。 黑衣人在万般疲软之下又斩杀了十来个,现在只剩下七八人随着赵夜白一跃而下湖中。 赵夜白挑的这一百二十人全是他亲自培养的护卫,武功皆都不弱,只是比起四十八名来势汹汹的专业杀手,稍弱了些。 论武功,他们可以与平常的官兵以一敌十,可是他们遇见的偏偏是旻天一手培养的血煞! 他们凭一百二十人与四十八人缠斗了近一个时辰,已经破了血煞的杀人的最高纪录。 这时旻天一身黑衣走过来,低眼望向那深不见底的湖水道“他可受了伤?” “禀殿下,他被砍了三刀,伤口皆不轻,想必是活不成的。”回话的是秦寒。 “很好。”旻天唇畔的笑意漫开来,就像盛开的妖艳花朵,灿烂而妖媚,狷狂而诡异。 他已经蛰伏了太久! 谁要敢碰姜妘己一下,他定会取那人性命!不论那个人是谁! 雨越下越大,旻天与那四十八个黑衣人如鬼魅般隐入丛林,不见了踪迹。 200 离别在即 过了几日,便是姜妘己与若豆回大滇的启程之日。 若豆带上竹子柳亲自递给他的国书,上面写着夜郎国同意若豆皇子的提议,打开闵罗江的上游闸口,与大滇百姓一同共用闵罗江。 若豆自然是欢喜的,他亦知道这个功名是姜妘己替他争取的。 如今离别在即,若豆终是红了眼眶,他的手握在竹子柳的大手掌中,不愿松手,竹子柳半倾身子道“回去以后,好好照顾你母妃。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就寻了机会飞鸽传书给我,或者告诉凌风,他会告诉我的。” 凌风是竹子柳安排在若豆宫里的暗卫,曾经是江湖上武功排名的第一的少年奇才,之后被竹子柳收服,保护若豆。 这次,凌风并未跟来,因为自若豆出了大滇疆土,竹子柳就派人暗中保护他,若豆不会有一丝危险。 “好。”若豆强忍将要坠落的眼泪。 “舅舅,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若豆又开口道。 “你问。”竹子柳伸出双手捧起若豆的小脸和煦道。 “你为什么要娶一个失明的女人为王后,你爱她么?”若豆是听多了姜妘己的疑惑,才向竹子柳问答案的。 姜妘己与他聊天时,不止一次的提起过竹子柳的王后,若豆也很好奇。 竹子柳的王后在他眼里,长得不算貌美,连姜妘己也比不过,她也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更不是他国的公主,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失明女子。 换句话说,这女子的身份很是神秘,若豆很好奇。 “这个问题,不是你这个小孩能懂的,爱与不爱并不是我娶她的必要因素,最重要的是我想要她成为我的王后,陪在我的身边。” 竹子柳的眼眸掠过若豆,落在姜妘己的面容上。 想来她也是不会懂的。 这天下间无人能懂。 若豆听竹子柳这般说,果然挠着小脑袋想不明白。 姜妘己听竹子柳的话,更是如雾中看花一般,听不明白,既然不爱,为什么又要娶她?娶她只是为了让她成为王后,陪在他身旁?这不是爱么? 那爱是什么?怎样才算爱一个人? 娶一个失明的人做王后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想让她当王后?想让她在身旁?这什么思维?姜妘己的脑袋揪成一团,她理解不了这些情爱。 或者说,竹子柳便是一个谜一般的国君,天下间的人皆以为他喜欢男子,却不见他宫里有什么俊美男子,连妃嫔也并无一个。 他现如今娶了盲女为后,却说不是因为爱?难不成他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娶一个盲女为后,堵天下悠悠之口? 但是,怎么看,竹子柳都不是一个在意旁人说什么的国君。 在姜妘己的眼里,竹子柳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君王,他活得洒脱至极。他是生性淡薄,还是另有所图,她看不清他。 “若豆不明白。”若豆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若豆,舅舅有几句话要与你姐姐说,你先去一旁等可好?”竹子柳不打算解释,换了旁人问他,他一个字也不会吐露。 他才宣召要娶王后时,朝臣听说这王后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盲女,没有一个人同意,但竹子柳不过是例行通知他们罢了。 这夜郎国是他的,他说了算,他想娶谁便娶谁。 他并不是一个专制的君王,不过他的王后,他不想别人指手画脚。 若豆走远,回头瞧了竹子柳与姜妘己几眼,竹子柳背对若豆,挡住了他的视线。 姜妘己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面罩一件梅花纹纱袍,披一袭色白色披风,挽着天鸾簪,薄粉敷面,更显白璧无暇,妍姿俏丽。 如小鹿温驯的眸子瞧着竹子柳,但竹子柳一双深邃的眼眸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有些羞涩,用帕子掩了半面妆容道“你瞧我作甚么?” 竹子柳舒缓一笑道“你今日很美。” 姜妘己放下帕子挑衅道“夜郎王这是取笑我么?” “妘己,事先我隐瞒身份是我不对,行走天下,倘若不化名,会招惹杀身之祸,希望你能理解。”竹子柳觉得姜妘己的语气很不友善,确切的说,她自从进了夜郎国王宫,她的态度就一向如此别扭,就像一只刺猬,让人难以亲近。 “对不起。”姜妘己这才涩然道歉。 她也不知为何见了竹子柳会这般态度,可能是因为他是夜郎王,不是端木锦。她一时转换不过来,可是这几日的相处一来,她很清楚的知道,端木锦就是竹子柳,他还是夜郎国君。只是她不确定,他还是不是她的师傅。 “你没错。妘己,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之前我与你说的,与夜白退婚之事。”竹子柳旧话重提。 他是个极度自私之人,他不希望姜妘己嫁给赵夜白,确切的说,他不希望姜妘己嫁给任何人。 一是因为姜妘己太过聪明,她嫁给谁,她就会成为那人的左膀右臂,他不忍心除之。其二,他对姜妘己的感情很复杂,若即若离。他自己都捉摸不透,他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爱。 按照他卜算自己的命格与运数结果,他是不会有好姻缘的,而姜妘己的命格很是诡异,她的命中有一段姻缘,却是不得圆满。 他卜算不出是不是与赵夜白这一段,他有意打破姜妘己的姻缘,可那是逆天而行,是要受天谴的。 他已经破了不少人的命格与命数,他不知自己何时会遭受天谴,何时会死于非命,他已经失去大半卜算的能力,受困天谴,不可自拔。 换句话说,他随时都有可能遭受天谴,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好在这几年他没日没夜的布局,总算完成了大半。 他以为他会了无遗憾地赴死,可是上天偏偏让他遇见了姜妘己,偏偏他再无力改变她的命格与命数。 “我是不会与他退婚的,除非他与我退婚。”姜妘己态度坚决。 赵夜白于她而言,是合伙人,亦是救命恩人,她誓要助他登上太子之位,她需要赵夜白的待嫁王妃的身份蒙蔽众人。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若是如此,你不妨说出来,我定会助你。” “没有。” 姜妘己不想让自己的私仇牵连更多人,她要凭一己之力复仇。竹子柳是她的师傅,她不想欠他什么。 “好罢,你不肯说,逼你也无用。时候不早了,上路罢。” 竹子柳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不舍,在他转身之后,那不舍的目光淹没在他的背影里。他不想亲眼看她离开,也许她这一走,就是最后一面。 “师傅保重。”姜妘己对着他的背影躬身行礼。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走向若豆,牵起他的手上了马车。 她知道,竹子柳是把若豆交给她了,她读懂了竹子柳眼中的诀别。 201 再遇杀手 若豆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呜咽着掀帘而望竹子柳的背影。 车轮转动,马车渐渐离开了夜郎王宫。 竹子柳始终没转身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又如何,车上的两个人都是他留不住的人。 剩下的时光里,他注定只能与他的王后相伴。 庄少阳与庄少昕在回途中,万分谨慎,做了万全的防备,他们料想孟氏一族必定会出手。 姜妘己觉着好笑,他们哥俩还真是浑然不知,草木皆兵。 一路上,他们哥俩个轮流亲自守夜,走走停停七日,明日便可以过夜郎的边境。 今夜,菜饭准备的颇为丰盛,众人离开大滇已经月余,自贺礼被盗走,也没了心思沿途赏夜郎风光,只一心盼着能早日回到大滇。 晚膳过后不久,姜妘己出现头痛的症状,浑身无力,想着自己是受了风寒,她替自己把完脉,恹恹的睡下。 她疑心是食物中毒,教春穗四处寻他们带的药,却是怎么找都找不到。春穗也喊着头痛,无力,与她的症状一模一样,她这才惊觉,有人在她们的饭食里下了药。 她撑着身体去寻庄少昕,庄少昕与众人正在吃饭,她猛然踹翻了案几道“这菜饭里被人下了药!不能吃!” 庄少昕见姜妘己站立不稳,心知她所言非虚。 姜妘己与若豆的膳食是单做的,还有春穗,画月,笼烟等随侍宫女也都用了剩下的饭食。 这些兵士的饭菜是另做的,刚吃上不久。 “公主你说的可当真?”庄少昕眼见姜妘己冒汗不止,浑身疲软,走过去搀扶她。 这些日子连日奔波,姜妘己没什么胃口,吃的不多,她知道她吃下的是让身子无力的药,不是毒药。而若豆与笼烟,画月他们已经不能移动。 “当真,我们携带的那些药材都不见了!快集合兵士,叫少阳过来,只怕我们要大祸临头了!”姜妘己的双脚疲软无力,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喊道。 一时间,人心惶惶,那些听见的兵士个个面面相觑,手中的刀,矛等武器犹自握紧了些。 庄少昕立即派人去找巡防的庄少阳。 不多时,却看见一个一身是血的士兵跑过来禀道“关内侯在北面遭到伏击,现在正在与他们激战,他派我回来禀告,做好准备!” “是什么人?有多少人?”庄少昕急道。 “不知是什么人,攻势很猛,北面大约有三百人,现在已经快攻过来了!不知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人。”那士兵流着血,气喘吁吁说道。 “集合!听我指挥!快!” 庄少昕从未领兵打过仗,听说来的人有三百之多,一时间手忙脚乱,急得直冒汗,如临大敌。 须臾,便听到庄少阳领着不多的士兵与那些人交战的盗抢剑碰的厮杀声,离营帐越来越近。 庄少昕见到庄少阳不敌那些人,便命道“你们这两队快去帮关内侯抵抗,万勿让他们靠近公主,殿下!” 姜妘己的身子越发疲软,快要栽倒在地,庄少昕紧紧地扶住她,不让她倒下。 忽然,四面八方冲出无数人影,叫喊声,冲杀声响彻山谷,姜妘己她们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无处遁逃。 庄少阳杀过一条血路,冲到姜妘己与庄少昕身旁,这时姜妘己已经命人去把若豆背了出来,又命人扶了春穗,画月与笼烟。 姜妘己他们被兵士护在最内侧,外侧的兵士已经与那些蒙面人杀到一起,杀声四起,震耳发聩,犹如战场! 她环顾那些杀做一团的兵士,大多数已经中了弓箭,能在夜间使用弓箭之人,可见有多么恐怖,那些兵士应声倒地,乱作一团。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兵士的人心已经散乱,竟然有人逃跑! 姜妘己暗骂这些兵士全是酒囊饭袋!都是无用之人! 她大滇的兵士怎会这般怯弱! 那些蒙面人亦是死伤无数,却不管不顾的盛气凌人般逼近姜妘己与庄少昕。 庄少昕手中握着长剑,庄少阳他斩杀那写靠近过来的蒙面人。 两帮人都像是打仗一般,冲杀不断,叫喊声刺耳,痛骂声不止。 金戈碰撞的铿锵声弥漫山谷,血水淌了一地,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姜妘己盘算着蒙面人的人数至少六百人之多,现在厮杀过半,还剩三百人,从那些蒙面人用刀戈的手势和速度,姜妘己推断这些人亦是兵士,而且是死士! 他们杀起人来格外卖力,庄少阳带来的一千人现在不到四百人!姜妘己眼睁睁看着倒下一个又一个的兵士,慌乱起来,刀剑无眼,她又跑不动,头脑昏沉,想不出什么法子。 现在他们就像案板上的鱼,任人宰杀。 庄少阳杀红了眼眶,暴吼着与他的士兵一起与蒙面人缠杀到一起。庄少阳的武功一流,那些蒙面人虽然畏惧他,但是毫不退缩,十七个人一起围攻他。 庄少阳与十七个人拼杀,不多时就挂了伤,他的士兵杀到他身边时,他已经受了重伤,由士兵搀扶退了过来。 那些蒙面人眼见这姜妘己他们抖作一团,士气更甚,犹如破竹之势,一股气杀破了第二层兵士的围困,离姜妘己他们不过五十步距离。 庄少昕见庄少阳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怒吼道“少阳!少阳你醒醒!!” 庄少阳闭着眼睛,奄奄一息,血水不断从他身上流淌出来,湿透了他的衣衫,头发散乱,恍如死人。 “他没死。”姜妘己开口道,她见到庄少阳握紧手中的长剑不放,就知他没死。 庄少昕暴吼一声道“你孟氏竟敢偷袭公主与殿下!今日除非你们杀了我们!否则他日,我庄氏一族必定让你们寸草不生!” 他说着提剑砍向蒙面人,姜妘己他们周围只有二十来个人护着,她头疼地厉害,昏昏欲睡,她拼命掐着自己的手掌心,不让自己睡过去。 庄少昕一出去,已经有十数人围攻他,姜妘己他们这边的人只剩不到一百人,蒙面人还剩两百多人,他们越杀越勇,一个个不要命般狠命厮杀,砍杀了一人又一人。 渐渐地,渐渐地,姜妘己他们这边只剩不到二十人,蒙面人还剩百十人,庄少昕已经倒在血泊中,被一名兵士拖了过来,他与庄少阳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若豆,笼烟,画月,春穗早已经昏了过去,姜妘己瘫软地趴在地上,眯眼等死。 只见那些蒙面人逐渐走近她,恍惚中她瞧见一人举起了手中的砍刀,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她等了片刻,却不见那人的刀落下来。 她挣扎着半眯着睁开眼睛,只见抬刀砍他那人缓缓倒下,胸膛被一支弓箭射穿。 202 身负重伤 姜妘己想瞧清楚是谁救了她,可是她实在撑不住,在闭上眼睛之前,她瞧见了犹如神明降临的那人的背影。 就在这时,离她不远的一个蒙面人一跃跳起,大刀朝她身上砍去... 竹子柳掷出袖中短剑,却还是晚了一步,蒙面人的刀被竹子柳的剑一挡,刀还是挨了姜妘己的身,只见她的肩膀殷红一片,浸出血来... 竹子柳挥舞着长剑杀了过来,一剑结果了那蒙面人的性命,他的剑快得连那蒙面人的脖子上的剑痕都瞧不见,许久之后,血液才喷薄而出。 那蒙面人惊恐地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一般死不瞑目地倒下。 竹子柳转瞬脱下他墨蓝色的外衫盖在姜妘己的身上,紧紧贴在她与若豆身旁,那些攻上来的蒙面人被他一一斩杀,无一生还,俱是一剑封喉。 不知他斩杀了多久,体力渐渐不济,他杀的人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可是剩下的那十多个人还不肯罢休,将他团团围住,放眼望去,只有他一人还在与蒙面人厮杀。 渐渐地,他杀得手臂酸涩,再也抬不起手中的长剑,被一个蒙面人一剑刺过去,他躲过了正身,还是刺穿了他的左臂。 待那些围住他的人都举起手中砍刀时,嗖嗖嗖的弓箭之声传来,竹子柳倒了下去,那些蒙面人身上插满了弓箭,血窟窿清晰可见。 黄烁带着数百护卫打马跑来,他瞥见被竹子柳斩杀的人山时,俱是一惊....君上竟拼着性命救侄儿? 当黄烁瞧见竹子柳的左臂时,吓得脸色惨白,那手臂仿佛断了一半,血肉模糊.... 当他认出竹子柳衣衫下的姜妘己时,更加惊骇!难不成君上是为了救她,才拼命打马赶超他们而来? 他迅速命人为竹子柳与姜妘己包扎,又命人给若豆,笼烟,画月服解药。 黄烁跟在竹子柳身边多年,学了一些医术,他知道若豆他们是中了迷药,竹子柳配了不少药交给他保管,这迷药的解药他是有的。 他命人收拾好两个营帐,将竹子柳与姜妘己,若豆等人抬进去。 竹子柳只昏迷了一刻钟就醒了过来,他一醒过来瞧见黄烁便问道“他们怎样?” 黄烁从未见过竹子柳惊怕的眼神,可是刚才他真真的瞧见了竹子柳眸中的惊怕。 “禀君上,公主中了迷药,身上还受了伤,殿下中了迷药,已经服过解药。” “可查过是何人所为?”竹子柳冷然道。 他明明派了暗卫护送姜妘己他们,不曾想暗卫竟被人迷晕了,醒过来立即飞鸽传书与他,他们被迷晕,跟丢了人,那已经是三日前的事。 他先打马而来,命黄烁随后点几百人跟来。 “是孟氏一族之人。” 黄烁刚才已经挨个探过几十人的身,其中有两人用的兵器竟是刻有孟氏族徽,这两个人定是孟氏一族的人。 “我去瞧瞧他们。”竹子柳起身走向旁边亮着烛火的营帐。 竹子柳走近营帐,抬步走向姜妘己。 她瞥见她肩膀处的包扎时,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他又看看若豆,他已经有醒来的迹象。 黄烁走进来时,竹子柳道“我走之后,你亲自送若豆,还有庄氏那两个子弟回大滇。若是有人问起姜妘己,你就说你赶到时,她已经下落不明。不要说我出现过。” “属下遵命!” 黄烁对竹子柳的命令,向来是不会问的。他虽然不明所以,但君上的命令,他只能听命办事。 竹子柳随后倾身抱起姜妘己,缓步走出了营帐,上了一匹黑色骏马,消失在黑夜里。 黄烁从来猜不透竹子柳的心思,他怎会带走了大滇公主?他与公主都负了重伤,要去向何处。 竹子柳走后,几十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姜妘己第二日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床榻之上,她的身上盖着一个男子的衣衫。 她肩膀上的衣衫被血浸透,她的脖颈处也沾了许多血渍。她仔细回忆,昨夜遇袭时,那个从天而降的背影,很是熟悉,她扯过身上的衣衫凑近鼻子一闻,这味道...是师傅? 她正要下床时,竹子柳手中拿了几个竹筒进来,姜妘己一眼就瞧见了竹子柳左手臂的伤!那手臂似砍断了一般外翻着,血已经浸透了伤口上那半截衣衫。 竹子柳只穿着一身白色的贴身衣物,身上沾了许多血渍,看上去触目惊心,姜妘己哭出声道“师傅!” 不知为何,劫后余生的她,一瞧见竹子柳眼泪就绝堤而下,竹子柳将手中的竹筒放在这茅屋的木墙角,笑道“醒了?” “师傅,你受了重伤,快过来妘己瞧瞧。”姜妘己的眼睛始终注视竹子柳的手臂。 “无碍,看着吓人罢了,倒是你,方才我去附近采药,可惜这附近找不到治伤口的药,你暂且忍忍。”竹子柳走近姜妘己,他本想伸出手抚摸姜妘己的脸,可是他的手却落在她的肩上。 “师傅,你昨夜怎会出现?”姜妘己忍着肩膀的剧痛起身问道。 “我刚好办事路过。”竹子柳最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不知怎样回答,他只用了三日就追上了姜妘己。 “办事?可是夜郎离昨夜事发之地足有七日的路程,我们走那日,师傅还在王宫。这...对了若豆怎样?”姜妘己突然想起自己光顾着问竹子柳,差点忘了若豆。 “昨夜我带着你与黄烁他们兵分两路逃走,现在若豆应该是安全的,你不用担心。”竹子柳已经想好了说辞。 “黄烁他们也来了?”姜妘己这才打消狐疑,那么师傅一定是出宫办事无疑了,因为上次她与夜白在南越遇袭时,竹子柳就是与黄烁在一起的。 至于他们的马快,她也是想得通的,相起上回那帮江湖人士送她回大滇,那速度可是加快了一倍。想来师傅也是可以做到的。 “嗯,我们先在这里养养伤,黄烁他们会找到我们的。”竹子柳的眉头一紧,伸手扶上他自己的左臂,语气隐忍。 姜妘己挪了下身子道“师傅你快躺下,妘己出去采药,顺便找些吃的回来。” “不用,师傅撑得住,虽然连着赶了三日路程,昨夜一宿没睡,但师傅还能坚持会。”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与她独处几日。 “师傅!快!你快躺下!”姜妘己侧开身子,就要起身。 “别,陪师傅躺一会好不好?” 竹子柳按住了姜妘己的身子,不让她起身。 203 莫名悸动 姜妘己的身子一僵,她听话的躺进去一些,不再动弹,蜷缩着身子靠近墙壁,面向墙壁,神情紧张。 竹子柳的眸中带笑,顺势躺了下来,他面向姜妘己的背,看着她的背发怔。 这一刻,他不是没有幻想过,她离得如此近,他很想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发疯一般地想。 可是,他不能,他做不到。 他知道姜妘己的心里没有他,她只当他是她的师傅。 而他再也许不了她王后之位。 姜妘己缓和下紧张的情绪,轻声开口道“师傅,那竹筒里是水么?妘己口渴。” 不知为什么,出了那夜郎王宫再见竹子柳,她的心底不再将他当做夜郎王,这种微妙的变化,连她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环境的变化,还是竹子柳并未穿龙袍?她也不知道。她此时只把他当做她的师傅。 竹子柳猝不及防,他想触碰姜妘己的肩膀,伸到半空中的手,又缓缓放下,他应道“我去取。” 他疲累不堪,多想拥着她睡去... “不用,我去取。”姜妘己似赶到竹子柳那起伏不定的呼吸,透着明晃晃的欲念,她有些不自在,喝水不过是个借口。 竹子柳却先她一步,下了简陋的床榻,他本就是合身躺下,身手又迅捷无比,只片刻,他的手中就拿了他打来的水递给姜妘己道“我喂你喝,你的肩膀不宜晃动。” 姜妘己又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抬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瞧着他道“劳烦师傅。” “不客气。”竹子柳躬身下去,依着姜妘己的嘴把竹筒递到她的唇边,手小心翼翼地支撑着竹筒,生怕里面的水倾出来,弄湿姜妘己的衣裙。 姜妘己的衣裙褶皱不堪,上面残留着泥土与血渍的痕迹,很是难看。竹子柳这才注意到姜妘己肩膀上的伤口又漫出血水来。 他蹙眉道“看来你的肩膀必须尽快医治,你在此等我,我再去找找药草,你千万不要出门。” 姜妘己转头瞥了自己的伤口一眼,上面包扎的布已经被血水浸透,面目不堪,她稍稍动了一下,疼痛扯着她的肩膀至手臂都疼起来,她忍不住发出“嗞”地一声轻呼。 她不是一个受不了疼痛之人,只是她肩膀上的这一刀,伤口虽不深,但伤的始终是她的皮肉,又亲眼瞧见那伤口,才惊觉她自己受了重伤。 “听话,你好好躺着,师傅出去再弄些吃的回来。”竹子柳瞧见她疼得龇牙咧嘴地表情,有些心疼道。 “不,师傅,妘己和你一道去,妘己害怕。”姜妘己是真怕,她不知他们身在何处,这茅屋透着阴寒之气。 昨晚那一场杀戮的场景袭上脑海,那些蒙面人的狠辣犹在心间,她怕他们寻来,她不想死,她还未报仇。 “好罢。”竹子柳见她很是坚持,语气急促带着些许惊怕,只能应了她。 他轻轻扶起姜妘己,扯下自己衣衫的衣角道“我先替你擦擦血渍。” 姜妘己瞧不见自己脖颈周围的血渍,只能由着竹子柳。 竹子柳将衣衫用竹筒里的水打湿衣衫,轻柔的替姜妘己擦拭那些凝固的血渍,他的手触碰到她颈肩时心底生出一阵悸动,他的手划过她的颈肩,脖颈,慢悠悠替她擦着血渍。 直到姜妘己的目光与他相对,他才慌忙收敛心神,加快了些手上的动作道“好了。” 姜妘己瞧着端木锦手上血污一片的衣衫,有些怅然若失道“若豆他昨晚没受伤罢?” “没有,他跟着黄烁不会有事的,庄氏那两个也没死,不过受伤过重,黄烁会教人医治他们的。” “师傅,昨晚的蒙面人你可知道是谁?”姜妘己料想竹子柳既然与江湖人士有往来,又经常在天下间游荡,自然是识多见广之人,想着他兴许知道点什么线索。 竹子柳将那血污的一片衣衫轻轻放下道,“昨晚太过慌乱,不过临分开时,黄烁倒是提过一句,他瞧见与他交手的人的刀上刻有孟氏一族的族徽,兴许是孟氏的人,不过也许是蒙面人故意栽赃孟氏也不一定。我会教人去查的。” 姜妘己并未打算说出她与孟南萸的仇,她淡淡道“定是孟氏无疑,孟氏与庄氏势不两立,庄少昕与庄少阳是庄氏最优秀的两人,孟氏定然是想除了他们。才兴师动众地派了这么多人来取他们的性命。” “我也有此怀疑,不过若真是孟氏,他们不是很有信心,便是太过大意,竟然敢明目张胆地使用带有族徽的刀。”竹子柳面上的神色微怒,他的眸光中带着轻蔑。 其实,他早就知道孟氏与庄氏的新仇旧恨,这些蒙面人定是孟氏派来的,而且是倾巢而出,他们以为他们定能得手,才会明目张胆地使用自家族徽的兵器。 可是他们没料到竹子柳他们会出现,蒙面人会全军覆没。 若是竹子柳他们没有及时赶到,蒙面人必然会得手,连带着姜妘己与若豆的性命都会一并丢了。 “嗯,这仇妘己会报的!”姜妘己目光坚定道。 她是会报的,孟氏的人此举既要杀庄少昕与庄少阳,但她知道蒙面人也要杀她。 这些蒙面人要么是受孟凎指使,要么是受孟南萸指使,反正指使他们的人无外乎都姓孟。 “不用你出手,待我教人查清,我自然会找他们算账。妘己,你老实告诉我,你与孟南萸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仇恨?我在大滇王宫时,就发现你很是仇恨她,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竹子柳在大滇王宫时,是暗中查过姜妘己的行动的,当他发现她的矛头指向孟南萸时,很是不解,若说一开始是因为姜姒好落水一事,埋下她的怨恨,姜妘己不会那般仇视她们母女的。 “师傅,我与你说不清,她们母女欠了我几条人命,这一辈子,无论如何,我都要杀了她们。”姜妘己是不会说出上一世的话来的。 她能告诉竹子柳的就这么多,不论他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仇她是一定会报的!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定会助你,答应我万不可贸然行事,我自会谋划。”竹子柳瞧见了姜妘己眸光中幽深绵长地恨意,就知她报仇的决心。 他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又怎会让她犯险呢?何况孟氏的人还挡了若豆的路,是时候为他铲平一切了。 204 时光将近 竹子柳与姜妘己一道出了茅屋,进了茅屋后的林子。 这林子很是茂密葱绿,不仅有一些难得的药材,还有一些动物的踪迹。 竹子柳用剑砍断一根竹子削尖,当他瞧见一只野鸡的踪影时,瞬时出手,手中削尖的竹竿飞出,削尖的那头直直地落在那野鸡的翅膀上,它在劫难逃。 而后,竹子柳将那野鸡去毛烤熟,两人分食,这是竹子柳吃得格外美味地一餐,他有些意犹未尽。 两人又找了些草药回了茅屋,放在阳光下暴晒了一个下午。 他们合身躺在那张简陋的床榻上歇息,竹子柳太过疲累,睡了过去,姜妘己只安静的闭上双眼,瞧着竹子柳的睡容。 原来他睡着时也这般清俊典雅,她又瞅见他左臂的伤,莫名的酸了鼻子,她的手轻轻触碰他的左臂,不由得落了泪。 师傅的左手是废了么? 竹子柳为了救她,折了一条手臂,她怎不自责心痛!? 竹子柳毫无所觉,安静的合上双眸,脸上挂着淡淡地笑意。 与她同塌而眠,即使隔着寸尺距离,他亦心满意足,这也是他执意要带走她的缘故。 他只想与她独处几日。 如此简单的愿望,如此奢侈的愿想。 如今,他得偿夙愿,也该醒悟了。 他与她终是缘浅,若是没有找到慕凝,若是慕凝没有失明,他定会谋划娶她为后。 可是,他也知道,姜妘己不愿,他也不想强求。 他这般今日不知明日生死的活着,也不敢冒险。 两人就那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之上,渐渐睡了过去,这画面值得竹子柳铭记一生。 待竹子柳醒过来时,天已经黑尽,好在月色明亮,他出了屋子,去取那些晾晒的药材。 在茅屋的不远处的林子里,有几十人正在潜伏,竹子柳背着月光走过去道“明日一早现身。” 丛林处传来一个男子的低沉应答之声,竹子柳折返,取了药材碾碎,又进了茅屋。 他见姜妘己睡得安稳,长身玉立地倚在窗前,含笑注视她的容颜,这一年多来,她的面容长开了不少,添了少女的娇俏妩媚,更加动人心魄。 他深邃的眸子一直看着她,直到她浅睡的模样印在他心底,这一天两夜足够他往后回忆。 他轻声走近,将右手抚上姜妘己的脸庞,她浑身僵硬,却不敢睁眼,他的手轻轻抚摸她精致的小脸,他抑制不住地低头亲她光洁饱满的额头。 姜妘己的身子如触电而过,浑身哆嗦,只得强自镇定忍耐。 竹子柳的唇角淡笑起身。 他行至窗前,面朝月光而立,姜妘己望着他的背影发愣,师傅为何要亲她?她是不敢问的,也许这只是师傅表达关切的方式? 竹子柳站得身子麻了,那天上的月亮渐渐沉下去,晨光划过地平面,一跃而起,竟是天明。 姜妘己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竹子柳在那窗前站了一夜。 她伴着林间的鸟叫醒过来,竹子柳端正身子,坐在床榻之上静静地俯视她。她的眼睛一睁开,对上竹子柳那幽深的眸子,心底不由得一紧,师傅的眸光为何这般热烈。 竹子柳眯笑道“醒了?起身罢,我替你擦擦脸,今日我们要赶路。” 他的眸光扫过姜妘己的卷缩的身子,不由得蹙眉,她睡觉的姿势怎会这般防备,这是长年累月形成的,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才会如此。 姜妘己的面上展开笑颜道“师傅早。” 竹子柳温软和煦地应了她一声,转身取过他准备好的竹筒和半片衣衫,沾了水替姜妘己擦拭面容,又替她重新挽了发髻。 她的模样看上去太过落魄,就似被人欺负过一般。 姜妘己僵着半边身子,由着竹子柳五指成梳地替她收拾秀发,挽成一个飞云髻。 她的三千发丝握紧在竹子柳的手中,他装作不经意一闻,她发间独有的香气溢入他的鼻息深处,他不由得闭上眼睛体会。 他替她挽好发髻道“好了。” 虽没有镜子,姜妘己亦是知道竹子柳肯定挽得极好。 竹子柳复而起身,取过他捣碎的药草道“我替你上些药。” 姜妘己扭头才看到,她的肩膀上不知何时已经被竹子柳重新包扎过,昨夜她竟然毫无知觉。 他轻轻替她解开他衣衫包裹的伤口,又轻轻放上些许药草掩了她的伤口,又小心翼翼地用布条包好。 她看着他这一身破破的衣衫笑道“师傅,你的衣衫好有个性啊!” 他的衣衫缺了好几块,看上去很是狼狈,可是他却毫不在意,竹子柳便是这般淡然,随意。 纵使他身上的衣衫残破,也掩不住他身上的万倾风华,高贵淡然的气质。 竹子柳亦笑起来道“是啊,没事,我的人应该快要寻来了。” 姜妘己的笑意凝结,抬头向窗外望去,可是并无人影。 她思索片刻,竹子柳身为夜郎国君,怎会没有贴身护卫,纵然失散,他们两个消失了这么久,护卫也该找来了。 她的心头飘过一丝怅然。 竹子柳起身拉开那并不结实,摇摇欲晃地木门,阳光直射进茅屋,床榻之上的姜妘己犹自闭上眼睛,慢慢地睁开,却见屋外密密麻麻地站了许多男子。 她紧张地登时一跃爬起,惶恐道“师傅!” 她以为这是那些蒙面人,可走近一眼,这些人穿戴似普通人,浑身头透着一股凌烈之气,不似那些埋伏他们的人。 竹子柳转身道“别怕,他们是我的人。” 姜妘己这才舒缓,吐出一口气。 “师傅,我们现在怎么办?要送我回大滇么?” “你想回去么?不想报仇了?”竹子柳的眸光带着询问。 “我当然想报仇,可是我不放心若豆。”姜妘己记挂着若豆。 “放心,黄烁已经护送他回大滇了,过些日子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南越。” 竹子柳又一次为姜妘己改变了计划。 “南越?去那里做什么?”姜妘己满腹疑惑,她的仇人可是在大滇呢。 难不成师傅是要借道南越?绕进大滇?可是那不是多走了许多冤枉路么? “找人。” 竹子柳伸出手,其中一人将自己身上的包袱取下,递给他。 竹子柳又递给姜妘己道“进去换身衣裙,我们就上路。” 姜妘己呆若木鸡地接过,转身进了茅屋,她再出来时,竹子柳已经是一身崭新的白色衣衫。 不远处还有许多马匹,竟还有一驾马车! 205 生死不明 若豆回到大滇的同时,带回了姜妘己下落不明的消息,太后不相信姜妘己会死,施加压力让尝羌派人沿路去找。尝羌这才派了四路兵士向去夜郎的方向去寻。 若豆死活要随他们一同前去,尝羌不准。 尝羌千恩万谢了一番黄烁等人,赏赐了他们不少东西,庄泓赦听闻是孟氏一族将庄少昕和庄少阳砍伤,气得当场就要集结庄氏的人马前去拼命。 庄少阳与庄少昕只剩下半条命,人事不省,庄泓赦只差没命人一把火烧了孟府。 尝羌好劝歹劝终于说服他不要冲动,等找到铁打的证据他一定会出手惩治孟氏,眼下并无直接证据表明就是孟氏所为,在关键时刻,若豆把黄烁提前交给他的那些蒙面人使用的兵器呈给尝羌。 庄泓赦立即派人暗中监视孟氏一族的动静,有人禀告他,孟奕已经许久未露面,引起了他的怀疑。 他想难不成孟奕受了重伤,在哪里偷偷休养? 尝羌见到若豆呈上的兵器时惊得摔落在地,那兵器上有孟氏一族的族徽,他怒吼着质问若豆道“若豆,这兵器当真是那些蒙面人用过的?” “是!”若豆毫不含糊地回禀道,语气笃定有力。 因为殿内只有尝羌与若豆,尝羌深吸一口气,问道“这兵器之事你可曾泄露给别人?” “兵器一事庄氏一族已经知晓,还有父王。”若豆打算这次破釜沉舟,实际上他手上有蒙面人兵器一事,是他故意透露出去的。庄氏才得知立即就找到他,要求查看兵器,他也不隐藏,给庄泓赦等人看了。 庄氏的人当时面色暴怒,但强忍着未当场发作,他们回了庄府,就立即派人暗中围了孟府。 这时尝羌知晓庄氏亦知道兵器之事,气得摔了案几上的茶杯,吼道“谁让你告诉他们的!” 尝羌一直防着这一日,孟氏与庄氏正面起冲突,会祸及江山的根本,现在看来已经是大势所趋,并不是他能左右的,这一日终是来了。 若豆吓得大哭道“舅舅跪下求我给他瞧瞧,若豆不忍心,而且少阳和少昕被他们砍得半死不活,只剩半口气,父王您没瞧见当时他们两个怎么护着若豆和姐姐,他们拼死保护我们。还有那些死去的一千兵士,若豆发誓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难道这么大的仇,不该让舅舅知道么?” 若豆口里的舅舅是庄泓赦,因尝羌与庄氏的特殊身份,宫里的人一般称庄泓赦为国舅,依的虽是庄泓菲的辈分,但实际上,宫里的人都这么称呼,为的是区分尝羌与庄氏的血缘关系。 “唉,这孟氏竟敢这般猖狂!拦杀你们,现在妘己生死未卜,真教人担心,听说北靖王也下落不明!”尝羌忽然想起他的探子报给他的赵夜白消失的消息。 “父王您说北靖王也不见了?”若豆睁大了瞳孔! 难不成有人将赵夜白一并杀了?!他本来还打算设法通知赵夜白为姜妘己报仇,那会想到赵夜白也会遇到不测! “是。你先回去罢,以后别人找你问话,你千万不可胡言乱语,这件事情父王会斟酌的。”尝羌叹了一口气。 他没料到,本来高高兴兴地一件事,变成了一个悲剧。 夜郎王答应将闵罗江的上游打开,与大滇百姓共用水源,可是也抵不上他损失了一千兵士。 若是庄少昕与庄少阳活不过来,又找不到姜妘己,庄氏一族必定会与孟氏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孟氏伏杀若豆和姜妘己的之事便会闹得不可收拾。 他这个王上若是不做出一个服人的决断,庄氏只怕私下会绞杀孟氏,那时候灾祸发生,定会影响朝堂。 为今之计,是稳住庄氏一族,教人瞧好庄少昕与庄少阳,还要找到姜妘己。 尝羌料想的是姜妘己必定已经遭遇不测,若是她侥幸活着回来,她一个人孤身流落在外那么久,也必定失身。 他心底是不愿找到姜妘己的,听若豆说他们的饭食被人下了迷药,当时姜妘己昏迷不醒,待黄烁赶到时,姜妘己早就不见了踪影。 赵夜白恐怕亦是一命呜呼,他心底想着姜妘己已经失身,要把姜妘己重新许配给他人,可是他又担忧姜妘己失身一事影响到王室的尊严。 若豆出了太和殿,便去了千秋殿找旻天。 赵夜白不知所踪,只有告诉旻天姜妘己生死不明之事,请他看在他们往日的关系上,替姜妘己报仇,这时的若豆心中只有对孟氏一族的仇恨。 他猜想姜妘己已然遭遇不测,他又无权无势,报仇之事还需假他人之手。他知道旻天有这个能力,旻天不过是刻意蛰伏,假装闲散而已。 若豆走到千秋殿时,旻天已经面色发白地迎了上来,就算若豆不来找他,他也是打算去找若豆的。他刚刚得知姜妘己并未与若豆一同返回,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听说若豆在太和殿禀告,他不便前去。一直在殿外徘徊,一瞧见若豆,他就提步疾走过来。 他一脸焦灼地问道“妘己呢?” 若豆不敢欺瞒,如实道“她不见了。”他怕说姜妘己死了,旻天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若豆,你将事情经过详细地说给我听。”旻天并未立即相信姜妘己死了,他笃定姜妘己不会死,可是他心底又隐隐的不确定。 若是她没死,她是被谁带走了? 不可能是赵夜白,赵夜白坠落悬崖必死无疑。 若豆将那日蒙面人截杀他们的事说了一遍给旻天,旻天蹙眉不展,原来与他猜的不错,是孟氏一族的人。 他又与若豆确定了自己的一些疑点,待若豆离开之后,旻天唤来秦寒。 “你去发信号,通知他们,都去找姜妘己,不管多远,多久,若是找不到,自刎谢罪!记住是全部人!”旻天的眸光透着寒光,森森骇人。 “全部么?”秦寒不是疑心自己听错了,而是不敢相信旻天会出动那些隐卫。 那些隐卫旻天留待他日谋事之用的,现在他为了找姜妘己,竟然要遣他们出动去找一个生死不明的人! 旻天如此作为,不是把姜妘己的生命置于他的谋划之上么? “是!”旻天咬牙道。 要知道孟贞与旻天私下训练的这批隐卫,足有上万人,遍布天下。 现在都要去找姜妘己的下落,旻天为了她,当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206 饮鸩止渴 姜妘己与竹子柳到达南越匡城已经三日,他们两人的伤已经被竹子柳治好了大半,索性竹子柳的左臂并未受到影响,还能自由活动。 他们两个坐着马车,行了二十多日的路才来到南越,现在他们居于竹子柳产业下的一间客栈内。 因姜妘己肩上的上正在长出新肉,不宜出门,竹子柳便在客栈内一直陪着他,其余数十人已经分散出去打探消息。 客栈内除了姜妘己与竹子柳,还有另外四名武功绝佳的护卫守在隔壁。 姜妘己与竹子柳正在吃过午饭,正在房内饮茶,姜妘己问道“师傅,你有把握找到他们么?” “此地没有,就去别地,他们左右不过在南越。当时我离开大滇时,命人留意过她家人的下落,她还未死之前,她的家人已经迁离大滇数年,现在他们可能已经改名换姓,不过是费些时日罢了。” 竹子柳的眼线遍布天下,既有训练过的,也有江湖上的朋友,也许门口不起眼的一个乞丐都是他的朋友,他这人游历天下时,用的是端木锦这名字,而且名声响亮。 他不仅是悬壶济世的神医,还与这天下各国的江湖有着深厚的关系,他收服的江湖门派大大小小有一千余个。都是他出钱养着,为的也是替他办事。 没有人知道他之所以学医救人,是希望天谴来得迟些,让他做完想做的事。 朝堂上的人在这天下间行走,惹人注意,容易暴露,但江湖上的人就大不同,打听起事情来,方便容易许多。 跟着他的那些护卫,便是出去放话到匡城的江湖,替他们找那几个人的下落。 “师傅,没想到你的势力盘根错节,如此庞大!”姜妘己由衷赞叹道。 她从不知道一个堂堂国君会与江湖人士有所牵扯,她现在有些明白竹子柳游历天下的原因,一来是为了结交江湖人士,二来是为了探听这天下之事。 这几日,从他命人办事的一丝不苟,真知灼见可以瞧出,他这人心思缜密,一针见血。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君王,原来天下间传言夜郎自大的话都是假的。 她怀疑江湖上那些说竹子柳是断袖,自大狂妄,荒唐无度,闭关锁国的传言都是他教人放出去的。 为的是隐藏真实的自己,为的是麻痹别人的神经,而且,姜妘己发现竹子柳出门在外,不喜奢侈,随意温和。 大滇王宫时的端木锦,冷傲孤清,不苟言笑。夜郎王宫的竹子柳灼灼逼人,雷霆风厉,现在的竹子柳谈笑风生,性格温和。 姜妘己真是不知他究竟有几副面貌? 竹子柳听见姜妘己的赞赏,微笑道“你看见的这些只是我教你看见的,还有你看不见的,比如一些肮脏龌龊之事。” 他的眸光锁定姜妘己的目光,眼神灼灼,风华绝代。他这时的纨绔不屑确实带着些许猖狂与戏谑。 姜妘己未见识过他残忍的一面,就这么给他下结论的确是过誉了,他的势力大到她无法想象,不过现在还不是时机告诉她罢了。 “师傅不说,妘己也明白,要在这天下间立足必然会有阴暗面,妘己只希望师傅能安然活着。” 她的内心也有阴暗面的,她为了杀孟南萸,不惜杀了几个无辜之人,她现在发现自己有些麻木不仁,愧疚感越来越少。 “你不明白。”竹子柳似苦笑一般道。 “好罢。”姜妘己也不再追问。 竹子柳若想告诉她,自然会告诉她,就像这江湖势力,他是有所顾忌的,表面上她是知道竹子柳有驱使江湖人为他办事的能力,实际上,她不知道竹子柳为何能够驱使他们。 这背后的复杂关系她是不知晓的,她知道的是竹子柳做的看似一件简单的事情,若她去做必然会成为登天之难。 就像竹子柳说过的,她看见的只是竹子柳愿意让她见到的,她看不见的背后势力,便是竹子柳刻意隐瞒的。 不过,从这几日竹子柳的决策来看,姜妘己知道竹子柳是一个有远见的君王,或者说他大力网罗这些势力的背后必定是有所图谋的。 只是他图谋的是什么,姜妘己猜不出罢了。 “来替我换伤药。”竹子柳浅笑着瞧见姜妘己开口道。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他们两个互相替彼此换药。姜妘己起身取出竹子柳调制的药膏。 竹子柳已经脱下上半身的衣衫,姜妘己也是见怪不怪的了。因为竹子柳一直是这样教她上药的。 她每次看到竹子柳结实的胸膛时,还是会脸红心跳,不知所措,她尽量避开自己的视线,不停留在他的身上。 竹子柳每次瞧见姜妘己羞涩的面容,心底都经不住暗笑一番。 “师傅,这伤口好似要结痂了。”姜妘己注视竹子柳左臂上的伤口道。 “是啊。”竹子柳怅然一声道,他很是希望自己的伤口不要这么快好。 “师傅你的伤口要好了你不高兴么?”姜妘己听出了竹子柳的怅然,师傅的确很是奇怪呢。 “左右死不了,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竹子柳心底有些失落,姜妘己终是不懂他的心思。 她也许对男女之事有些晦涩难懂,他虽未明说,若是换个人,只怕早就懂了,可是她偏偏不懂。还一口一声师傅,叫得他躲避不得。 姜妘己听竹子柳的语气有些不在乎,不再多说。静静地帮他换好药膏,又取过他的衣衫替他穿好,她在他跟前替他束腰带,竹子柳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 瞧得她的面上热辣辣地,师傅怎会用这种目光看她,她实在不解。 他替竹子柳束好腰,正要收拾药膏,竹子柳道“你肩膀上的伤也该换药了,我来帮你。” 姜妘己本想拒绝,可是又找不到比竹子柳更适合的人,每次她的衣裙褪至肩头,竹子柳总是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那目光令她不安,害羞。 毕竟他是男子,瞧见她的玉肌总是不妥的,可是竹子柳坦然地不管不顾,她也不好乱想。 姜妘己手中紧握药膏,轻声“哦”了一声。 她坐在椅子上,欲褪下肩头的衣裙,竹子柳却走了两步道“我帮你。” 她的手便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头,她不敢看竹子柳的眼睛,只得闭上了眼睛,竹子柳轻笑一声,替她褪下肩头的衣裙。 姜妘己的白色贴身亵衣要露不露,很是惹人,竹子柳的目光热切地瞧着,他很想低头亲她,可是他不能。 他呆立一会,望着她光洁无暇的胸口,喉间动了一下,他并不是柳下惠,他已经对姜妘己有了那种念想,不止一次。 可是他不敢,名义上他是她的师傅,有悖人伦。姜妘己对他也无他想。 纵然他想,但是他不愿,不能,他怕彻底惹怒姜妘己。只能饮鸩止渴一般将她带走,与她这般“厮守”。 207 心神激荡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竹子柳派出去的人并未收到有用的线索,已经过去半月。姜妘己等得有些心焦,她筹措不已的与竹子柳耗在客栈里。 姜妘己的伤势已经结疤凋落,竹子柳替她抹膏药去除留下的疤印。连带着她之前替尝羌受的箭伤遗留的疤痕。 此时,她只着一件红色的亵衣躺平在床榻之上,竹子柳研制的祛疤药膏效果显著,她只用了半月,那个留下来的拇指宽的疤痕已经淡了大半,只是他们两个的姿势暧昧至极。 竹子柳倾身仔细地替她上药膏,他的眼睛扫过她的美背,心神有些随之荡漾起来。 她的背美得动人心魄,她的腰肢细得他好想搂住,他的指尖慢条斯稳地摸索着她的疤痕,竹子柳的力度很轻,轻缓地激起姜妘己地一阵颤栗。 这是竹子柳的别样温柔,他尽量平复着心绪,专注她背上的疤痕,可是他的眼睛忍不住一遍一遍地扫着她肌肤胜雪的背。 她的背好似有一种魔力,教他移不开视线,他已经着了魔,连着半月一来,他的梦里出现的都是她的背。 姜妘己感受着竹子柳指尖的温柔,不似上膏药,倒像是缱绻地替她挠痒痒,她忍不住低笑一声。 竹子柳温柔地笑道“想到什么?” 姜妘己趴在床榻上道“我在笑,师傅的力度就像挠痒痒。” “哦,舒服么?要不要连别处也挠挠?”竹子柳不防姜妘己会这么想。 他说罢,指尖在她背上不停地挠着,惹得姜妘己发出阵阵笑声,他的指尖用了一分力度,姜妘己笑得直打滚,她已经被竹子柳挠的翻滚着坐了起来,可是竹子柳还不放过她,他的手指在她的讨饶笑声中由背脊移到了她的咯吱窝。 他的眼眸瞥见姜妘己穿着亵衣的前身时,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两处柔软之上。略微凸起的两点,很是惹人遐想.... 姜妘己在他的手指的攻势下,已经笑得倒在他怀里。他体会着与她的依偎的亲密之感,他的手不听使唤的搂紧了她的娇躯。 她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尤其是她只着亵衣...她正要躲进锦被,竹子柳却搂着她的腰肢不肯放手,他的眸光中带着隐忍地欲望,眼见着他的唇就要抵上她殷红的小嘴。 姜妘己的倏然别过头,躲了过去,挣扎着躲进了锦被里。 竹子柳松手,顿了顿道“好了,药膏已经上好了,穿好衣裙罢。” 他的心情暗自跌倒谷底,她刚才是意识到了他将要对她做的事,她躲避了... 姜妘己的心激荡不已,就像一阵暴风席卷过,再也无法平静,她小声地应了声“好”,却躲在被子里,再也不肯出来。 师傅刚才是要亲她么?师傅喜欢自己么? 为何她的小心脏就像小鹿乱撞一般久久安静不下来,呼吸越来越急促?她这是怎么了?怎可与师傅这般调笑? 这像什么样子! 竹子柳大步走出她的房间,若是再多呆一刻,他会对她做出更可怕的事来,他今日有些失控,差点就... 姜妘己听到竹子柳掩门的声音才缓缓钻出被子,穿戴好自己的衣裙,对着镜子替自己上妆,画眉,绾髻。 她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精致小脸,双颊红得就像上了胭脂一般,她一想到刚才竹子柳的目光,他的唇离她那么近,那么近,只差那么一点,她羞红了脸。 她伸出双手掩住双颊,审视镜子里的自己,只见镜子里的她腮红润,秀眸惺忪,眉目如画,粉腻酥融娇欲滴。 她长大了不少,面容越发娇媚可人。 过了很久,直到晚膳时,竹子柳才来敲她的门,她听到敲门声,一阵忐忑,颤声道“请进。” 竹子柳换了一袭仙袂飘飘地淡蓝色衣衫,浓浓的剑眉,高高的鼻梁,温润如玉的容颜,深黑的头发挽在头顶,用一顶玉冠扣稳,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他提步跨过门槛,恣意潇洒地走进来,随着他走近,姜妘己的心再一次浑浑欲坠,犹如坠落深渊,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她从未有过。 她欲待开口,端木锦已经理衫坐下,自顾自地替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又倒了一杯递给她。 姜妘己接过坐下,竹子柳的眸光却始终未看她,他似有话要说,却久久不开口,姜妘己等得心焦。 竹子柳端着那只茶杯摸索了许久,才开口道“他们找到了,可惜只活着一个,双手被人砍断,耳朵亦熏聋,割了舌头,挖了眼珠,不过是废人一个。” 姜妘己震惊地无以复加,世上还有如此心狠之人! “是男的还是女的?多大?”她收敛心绪,深吸一口气道。 “是女孩子,是她的侄女。”竹子柳放下水中的茶杯,抬眼望着姜妘己道。 姜妘己不敢直视他的眼眸,低下头道“她在哪里?” “在房州,晚饭过后,我们就过去瞧她。”他的语气有些安慰般的酥软,听在耳里很是舒服。 “好。”姜妘己应答。 席间,两人都未开口说话,气氛有些了冷淡。 竹子柳安静地吃饭,轻轻地喝汤,姜妘己亦慢慢地吃着碗里的美食。 两个人之间似隔了什么东西,难以跨越一般,竹子柳几次张口欲言又止,终是将他要说的话吞进肚子。 姜妘己的眸光淡淡扫了她对面的竹子柳数眼,可是他们的视线始终错过,落空。一餐饭吃得淡然无味,各怀心思的想着各自的心事。 竹子柳想的是要不要道歉,可是他并作出什么,他只是依着自己的感觉走而已,而她躲开了,他们两个之间并无接触。 姜妘己想的是师傅刚才不是喜欢自己么,怎么现在却这般讨厌她的模样,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他是生气了么?要不要哄哄他,还是算了罢。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两个人闷闷地吃好饭,竹子柳吩咐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连夜上了马车,赶往房州,去找容儿的侄女。 看能不能从她身上找到指证孟南萸的一些证据,用来扳倒她。 容儿的侄女是姜妘己能否一举扳倒孟南萸的关键,所以她在马车里也心事重重,尽管孟氏伏杀庄氏的罪已经坐实,可是孟南萸一定会置之度外,这种时刻,孟氏一定会断臂保她。 这容儿的侄女就成了最最关键的人。 208 找到白梅 竹子柳与姜妘己赶到房州时,天已经大亮,竹子柳的护卫也随着一起聚齐房州。 他们马不停蹄地找到当地的接应的人。找到容儿的侄女白梅的人名叫虎子,是个鱼贩子。 房州很大,是南越国的第二大城,交通发达,尤其是水陆,从南越坐船可直通海外的几个蛮夷之国。 这是竹子柳告诉姜妘己的,竹子柳说的详细,认真,倒像是他去过那里一般。 姜妘己听得入迷,她未曾想过这海的那一端还有许多国度,她听竹子柳的描述,有些羡慕起来,若果她一日,报了仇,也想去海外的国度走走,看看。想必又是另一番风景罢。 随着车轮的不断滚动,马车终于在一条逼仄的巷子口停下来。竹子柳先下了马车,伸出手扶姜妘己下来。 其中两个气质冷然的护卫便领着虎子上前来道“他说人就在这条巷子里。” 竹子柳打量虎子,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长得有些胖,甚是憨态,他开口道“你确定你说的这人是我们要找的人么?” 虎子用手摸摸头发,开口道“里面住的是一个,又瞎,又聋,断手的姑娘,是王婆在路上捡来的,现在王婆死了,只剩她一个人苟活,我见她可怜,有时候会送些饭菜给她填肚子。” 虎子形容的女子与竹子柳的护卫要抓的人极其相似,一个好端端的人会被人砍去双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除非这个女子与人有仇。 竹子柳听虎子这般说,又重新打量他一眼,他长得虽胖,样貌稍差,倒是有一颗好心肠,他笑道“劳烦带我们进去罢。” 虎子见竹子柳通身不凡,气质卓绝,又这般和善有礼,一双小眼睛笑起来迷成一条缝道“列位贵人随我走罢。” 他说完,径自领路而去,竹子柳跟在他身后,他宽袖中的短剑握在手中,不易察觉,姜妘己紧随其后,那两个护卫断后。他们这次来带的人都分散开,四处望风,一是怕打草惊蛇,二是防止别人找来,猝不及防。 这条狭长的巷子不仅深,窄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若是前面无路,这里就是一条死巷,很容易遭人暗算。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这巷子稍微宽了一些,虎子在巷子的拐角处拐弯,走了五十多步,来到一座低矮的木房前,他笑道“就是这里,需要我先进去叫她出来么?” “既然你与她相熟,由你进去叫她自然好,可是她看不见我们,也听不到人说话,更不认得我们,我们找她是想向她打听一个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竹子柳为难道。 白梅是找到了,可是她又聋又哑,不知该怎么与她交流。 “嗨,这有什么难的,你们有什么话告诉我,我转告她,她虽然又聋又哑,但她有知觉,而且她会用脚画图,写字,她一闻见我身上的鱼腥味,就知道是我。对生人她有些排斥,但她不排斥我。”虎子似炫耀一般,一咕噜将这几句话说了出来。 竹子柳大喜,原来她会用脚写字画画!那么她的脚一定也能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只是不知道她是否知道容儿的事。 “你如何转告她?”竹子柳的眉目紧锁道。 虎子虽如此说,可是白梅听不见,看不到,又怎么与她交流呢。 “进屋就知道了,她会识字,家里有很多刻字的木板,那木板上的字她伸脚一踩就懂,我要与她交流,就会抬着她的脚去踩相应的字。白梅很是聪明,难不倒她的!” 竹子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白梅能想出刻字交流的法子当真配得上聪明二字! “那带我们进去罢,你就说我是大夫,专门治疑难杂症,我想替她瞧瞧她的耳朵还能不能治。”竹子柳的心底是存了一丝侥幸的,这人的耳朵若是没有受过极刑,是不容易聋的。 虎子带着竹子柳与姜妘己一同进了那间潮湿的小木屋,里面有些昏暗,白梅听到人的脚步声,慌张地四处爬来爬去地躲避。 虎子上前,她一闻到虎子身上的鱼腥味,立时安静下来,偏着头,等着虎子用刻字的木板与她交流。 姜妘己见到衣衫不整的白梅,她的身上散发着一些难闻的怪味,料想她是许久没有沐浴,她一个人在这间房子里生存,无人管她,又聋又瞎又哑,又失去了双臂,想来生活万般艰难。 她只比姜妘己年长一两岁,瘦骨嶙峋,教人看了不忍。 虎子拿着她的脚去踩她刻好的几块木板上的字,找了半天,却没找到医字。 竹子柳捡起地上一块未动过的木板,在上面刻了医耳两字递给虎子。 从他进屋开始,就观察了白梅许久,她的面色带着惊恐地戒备,一直紧绷着身子,直到虎子将那木板放在她足下,她踩上去,知晓是医耳两字的时候,欣喜若狂。 她的头点的犹如捣蒜一般,笑着流出眼泪。 看来她以为虎子请了大夫为她医治耳朵。 虎子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抚她不要害怕,他不会害她,她报以微笑,姜妘己看在眼里,虎子与白梅之间形成了默契。 竹子柳走近白梅,将她扶起,白梅闻到竹子柳身上特有的清淡香气,放松了戒备,竹子柳环顾四周,这屋内破烂不堪,到处弥漫着霉臭味,连一处坐处都没有。 他扯着白梅的半截脏污不堪的衣衫走到屋外,借着白日的光亮看白梅的耳朵,竹子柳瞧见白梅耳朵里装满了耳屎等秽物,他找了半截细长的小木棍,生怕弄伤她,绑上一缕小破布,用那根小破布在白梅的背上写下掏耳两字。 白梅尴尬地红了脸,因为她没有手,以前她都是由王婆婆照顾,现在无人照顾她,她自然是脏乱不堪。 随后,竹子柳伸进小木棍轻轻地替她掏耳朵,用了一刻钟,才把她耳朵里的各种脏污去除干净,他仔细的观察她的耳朵可有受过刑,万幸地是里面没有疤痕,说明白梅的耳朵没有受过伤。竹子柳断定白梅的耳朵是被毒药熏聋的。 他用手指在白梅的背上写下:我可以医治好你的耳朵。 白梅先是欣喜,而后是犹疑。 竹子柳教虎子说服白梅,他们两个用刻字的木板交流了许久,白梅才同意。 209 医治白梅 竹子柳将白梅带回客栈,姜妘己见她可怜,又是脏乱不堪,亲自帮她沐浴,还把她自己的衣裙给白梅穿好,又替她梳髻化妆。 白梅感激地留下激动的眼泪,她这辈子还从未遇到过对她如此好的人。 在他们离开之后,竹子柳的护卫已经将白梅住的地方里里外外翻找好几遍,除了那些刻字的木板,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容儿的线索。 竹子柳早已先点了一桌美味菜肴等候姜妘己与白梅。 姜妘己小心扶着白梅走到用餐的餐桌前,又扶她坐好,亲自喂她吃饭,她吃在嘴里,感动地只知道流泪。 白梅似很久没吃饭,足足吃了四大碗,才摇头不吃。着实惊到姜妘己,姜妘己是怕撑到她。 饭后,竹子柳开始替白梅医治耳朵,他先是调了一些黑糊糊的药膏塞满白梅的耳朵,然后,用布条将白梅的耳朵彻底封住。 白梅耳朵里的黑色药膏三天一换,这期间姜妘己一直不断安抚白梅的情绪,姜妘己还与她同塌而眠。 如此反复,足足过了一个月,一日竹子柳替白梅掏出耳朵里的药膏时,她本能的躲避,引起竹子柳的兴趣,取过桌上的茶杯和筷子,靠近白梅的右耳,用筷子击打杯子,发出清脆的声音,白梅先是本能的扭过头,竹子柳知道,白梅的耳朵能辨别声音。 又过了一个月,竹子柳换了药材,白梅的耳朵已经能听清一些声音,她喜不自禁。 竹子柳停止往她耳朵里塞药膏,换成了汤药,每日煮三碗给她服下,过了六日,她已经能完全听到别人的说话声,还能用脚踩着竹子柳雕刻的字与他们交流。 这时,白梅与姜妘己更加亲密,她对姜妘己很是依恋,只是白梅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把他们当做好心人。 今日,竹子柳与姜妘己决定与白梅交底,晓之于情,动之以礼,让她把知道的事说出来。 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相处,姜妘己知道白梅并不是一个一无所知地可怜人,她就是因为知道了太多事,才会被人害成这样,她被害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年。 所以,竹子柳才会在短短地时间内治好她的耳聋。 姜妘己替白梅擦干湿透的的发丝,摆好竹子柳刻好字的木板在她脚下,她拉着她上了床榻,先是试探地在她背上写下:白容儿。 瞬时,白梅的面容变得惊恐不已,身子蜷缩成一团,不准姜妘己靠近她,俨然把姜妘己当做坏人。 显然,白梅是知道容儿什么事的,否则她不会如此反应,想来她被害一事与容儿脱不了关系。 姜妘己开口说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相反我是来救你的,你姑姑是大滇王后孟南萸宫里的大长秋,去年因为得罪了王后,已经被王后赐死。” 她见白梅似在倾听,已经没有刚才那般激动,平静了下来,又道“我与孟南萸是仇人,容儿是我在宫里的好姐妹,这次我来寻你,是想问你知不知道你姑姑有没有留下什么对孟南萸不利的证据。白梅,你为什么被人砍手,挖眼,拔舌?是不是孟南萸的人?” 这时,白梅吓得浑身颤抖,不住地“啊啊啊啊”了几句,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姜妘己知道她这般激动,是想说话,连忙去拿雕刻好的字木板,她一块一块递到她脚下,她每踩到一个想说的一个字就用力点一下头。 姜妘己取来纸笔,记录下她踩过点头的字,她推敲下来这些字组成的意思就是:害我的人是孟王后指使,我白家十三口人,只有我活了下来,我手中有一份孟王后的罪证。所以他们一直不敢杀我灭口。 白梅会抖出来,亦是真心觉得姜妘己这两个多月待她真的极好,她能感觉得到,就算姜妘己是为了从她这里探听容儿留下来的秘密,她亦会说出来,她好不容易等来一个与她一样想要报仇的人,怎会轻易放过。 她更知道,姜妘己若是孟南萸派来的人,根本不会有如此耐性不仅医治好她的耳朵,还对她这般周到。 姜妘己虽然撒谎说容儿与她是好姐妹,但也是为了取信白梅,她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想扳倒孟南萸。 姜妘己把自己记录下来的字一字一句地转述给白梅听,白梅听完忙不迭的点头,她又摸索着踩着脚下的字,只有三个字:你是谁? 这时,竹子柳担心姜妘己问不出所以然来,轻轻敲着她的房间门,姜妘己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她可说了什么有用的话?” “说了,我正在问。稍后我会告诉你。” 竹子柳了然,轻轻掩了门离去。 姜妘己走近床榻,开口道“白梅,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你一样都是被孟南萸害过至亲性命的人。我们是一样的,你报不了的仇,我来替你报,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她的声音很坚定,带着不容置喙地霸气,白梅被她的话所震惊,她虽不知道姜妘己的面貌,她亦是能感觉到姜妘己说这话时的自信,以及对孟南萸的仇恨。 白梅又踩着木板刻的字告诉姜妘己:我信你。 姜妘己这才放下心来,她轻轻的搂过白梅道“相信我,我一定会杀了孟南萸,替你的家人和我的家人报仇。” 白梅隐约觉得姜妘己与竹子柳的身份定然尊贵非凡,从他们每日吃的菜肴她能吃出来,这些昂贵奢侈的菜肴,她从未吃过。姜妘己听说哪些名贵的菜对恢复耳力有用,便教客栈的人顿顿做给白梅吃。 白梅心底是存了感激的。 待白梅睡去,姜妘己起身去找竹子柳。 竹子柳房间的烛火正在摇曳着,她轻轻叩了一下他的门,他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道“进来。” 姜妘己推门而入,见竹子柳只着一身贴身的内衣,她干咳一声道“还没睡么?” 不知何时,她对竹子柳的称呼由师傅变成了你。 竹子柳笑道“等你。” 姜妘己走近几步道“白梅说她手里有一份孟南萸的罪证,是容儿收集给他们保命用的。但是容儿没想到,正是那份孟南萸的罪证,让她的十几个亲人葬送了性命。”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竹子柳并不关心白梅如何凄苦,死了多少家人,他只关心姜妘己的目的。他医治白梅亦是为了姜妘己。 “明日我带着白梅回大滇。这些日子真是多亏了你。” “这么急着卸磨杀驴?” 竹子柳的眉宇间有一丝不满。 他为了替她复仇,耽误了多少事。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自己死在她面前,他强撑了多少个日夜,不让自己睡去。 为了找白梅,他动用了无数人力,物力,倾尽全力的帮扶她。 要知道在南越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可是他找到了,用尽了他无数的江湖关系。 可是她现在却说,她要带着白梅离开他。 他不由得心底发寒,凉到谷底。 210 脑髓极刑 姜妘己与竹子柳商量由竹子柳亲自送她回大滇,一来是证明她被竹子柳所救,受伤静养,二来是为了她的清白之身。堂堂夜郎国君的话比较让人信服,尝羌必定亦会接受。 他们刚到大滇时,旻天就找到了他们,旻天见到姜妘己平安归来,在秋水苑为她接风。 虽说她归来之事表面上瞒得密不透风,无一人知晓,但是她还是悄悄放出话去,她姜妘己带着一个神秘女子一起归来,据人猜测这个神秘女子的身份极有可能是王后身边昔日的大长秋的侄女。 这个消息一旦放出去,第一个收到消息的是孟凎,他急得几天没有休息好,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上对孟氏派杀手伏杀若豆和姜妘己一事还在强压,庄少昕与庄少阳也渐渐康复,但是尝羌迟迟不肯定论孟氏的罪状。 孟凎听说姜妘己被夜郎王所救,现在更是亲自送她回来面见王上,更重要的是容儿的侄女竟然让她找到了。要知道白梅的手中是藏有他们未问出口的绝密事情的。 这下让姜妘己找到,他担心孟南萸的地位会有所动摇。 这一次姜妘己来势汹汹,势在必行,只怕一场后宫政变一触即发。 他收到消息时,听闻姜妘己还未进宫,行踪成谜,他便派了数百人在晋城各处寻找她的下落。 他的目的很明确,势必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尽管是在晋城,他也不得不冒险一试。 今日,姜妘己戴上面纱与另一个蒙面纱的女子在街上闲逛,被孟凎的人碰了个正着,他们便立即向孟凎报告姜妘己遮掩容貌与一名女子在街上采买之事。 孟凎得知消息,顾不得多想,心想杀了姜妘己和那个女子才是最紧要,现在好不容易寻着这么个机会,他知道万分危险还是要勉力一试。因为,姜妘己若是进了宫,孟氏一族的罪名定会坐实,孟南萸的地位也会受到牵连。他已经没有后路可退。 姜妘己与白梅在街上走走听听,姜妘己还带着白梅到茶馆里听戏,听书。 她们两个与一帮护卫正听得入迷时,突然一群黑衣蒙面人提刀朝她们杀了过去。 白梅听到那些人的喊杀声,惊得步步紧退,姜妘己也是吓得面色如纸。 就在那群人快要杀到她们身边时,另一群蓝衣蒙面人从天而降,确切的说他们从屋顶一跃而下,挡在了她们两个面前。 姜妘己这时掀扯掉遮掩容貌的面纱,脆声道“我要活的!” 瞬时,黑衣蒙面人与蓝衣蒙面人厮杀做一团,蓝衣蒙面人的武功皆在黑衣蒙面人之上。 黑衣蒙面人的渐渐落了下风,有人不敌,竟当场自刎。可见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身份不被暴露。 一场厮杀惊心动魄,血洒满地,蓝衣人用了半个时辰,除了杀了的,活捉到五名黑衣人。 姜妘己命他们将黑衣人押解到秋水苑。她要亲自审问。 秋水苑一片肃杀之气,掩了每道门窗。 院子里剩下姜妘己,旻天,竹子柳,和旻天的隐卫。 今日与黑衣人厮杀的正是旻天的隐卫,他不过派了十余个人手,就将孟凎派去的五六十人杀手斩杀,可见功夫之高,下手利落。 院子的南墙下支好了油锅,里面的油已经被煮沸。 几个黑衣人皆喂食了软筋散,气力全无,瘫软在地,手脚被绳子束缚,口里塞了布,他们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瞧着姜妘己。 不知姜妘己要将他们怎样剐杀。 姜妘己命人扶起一个看似有些硬气的男子,笑道“扯开他的嘴。” 硬气男子身旁的蓝衣男子立即扯下他嘴里的布条,她的眸光闪着杀意,冷冽开口道“削开他的头皮。” 那蓝衣男子手起刀落,贴着黑衣男子的头顶削开他的头皮,头顶的头发随着头皮掉落在地,然后,那黑衣男子的头顶的血喷洒而出,溅了一地。 剩下的四名黑衣男子吓得瞪圆了眼珠子,他们挣扎着靠近彼此。 姜妘己见他们这般惧怕,又微笑道“这就吓坏了?你们不是杀手么?手中沾染了不少人命罢?今日,本公主教你们开开眼,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笑得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眸光中森然骇人,犹如地狱的恶魔。 旻天与竹子柳则是不言不语地瞧着,他们亦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疯狂的姜妘己。 被削去头皮的男子还在不断的喷血,血流了他一脸,他没有死去,头顶的脑髓清晰可见,还在不断的蠕动着,万分骇人! 那四个黑衣人瞥见他头顶的脑髓,吓得更加瘫软,倒在地上不起,紧紧的闭上眼睛。 姜妘己道“去找几根竹签来,撑开他们的双眼,教他们好好看着,今日,本公主是怎么教训杀我之人的。” 她一声令下,又一名蓝衣男子去取来尖利的细竹签,将那竹签生生穿进四个黑衣人上下的眼皮里。 他们四个人的眼皮剧痛,却闭不上双眼,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露出脑髓的男子,不停的嚎叫,打滚。 姜妘己抿嘴笑道“按住他,去取些滚油过来。” 一名蓝衣男子拿起油锅旁的长柄木瓢伸入油锅,舀起一瓢还在沸腾的油走了过来。 姜妘己起身走近那地上的男子道“现在说出是谁指使你的,还来得及!” 那人却是紧咬牙根,拒不开口,他头顶的血还在不停喷涌而出,姜妘己走远几步道“有种!用油慢慢浇到他头顶,直到烫熟为止。” 她此话一出,在场的男子无不面面相觑,这种刑罚亘古未见! 竹子柳与旻天心底都是一惊,姜妘己在哪里学得如此阴暗的刑罚,太过阴毒,不过用来对付这种死士是确实是最好的。 五名黑衣人已经被姜妘己的话吓得魂飞魄散,随着那滚油慢慢浇上那人的头顶,四名黑衣人的眼睛瞪得犹如鸡蛋大小,有人闷声作呕,有人吓得尿了裤子,但他们只能撑眼看着,惊恐地看着。 随着油烫着脑髓发出的“滋啦”声,散发出一股发腥的肉焦味,露出脑髓的男子直接被吓死,而不是被烫死。 “倒!”姜妘己又命道。 那人手中的滚油顷刻之间全部淋在那人露出的脑髓上,不一会就闻见一股熟透的肉味,飘散在空气中,传入那四名黑衣人的鼻腔中。 姜妘己走近一瞧,受刑的男子的整张脸已经被油烫掉了面皮,那面皮聋拉的垂落着,甚是可怖。 她瞥了一眼道“哎哟,这么快就熟了,四位还未用晚膳罢,快把这刚烫熟的脑髓取给他们尝尝。” 211 自掘坟墓 那四人闻言,俱是一呕... 旻天与竹子柳端坐着,注视着那四人的表情,极度震惊夹杂着恐惧,吓得只剩半条命。 立在掉了面皮身旁的蓝衣男子并未立即动手,他以为姜妘己只是吓一吓那四人。 姜妘己厉声吼道“还不动手!别怠慢了四位!” 她极少当众发怒,她这一吼,蓝衣男子才知她不止是吓唬这四人而已,他取出长靴里的匕首,颤抖地伸出手取那人的脑髓,另外两人端了四个精美的碗碟送过去。 姜妘己看见那取脑髓的蓝衣男子的手稍稍颤抖,估计他是第一次近距离亲自取烫熟的人脑髓罢。 他的匕首稍稍用力,那烫熟的脑髓似豆腐脑一般松软地分离,他接过碗碟,用匕首一挑,那散发着人肉味的脑髓掉落碗碟里。 他取足四份,忍着恶心端在手中。 姜妘己道“解开他们的束缚,现在是吃饭时间。”四名黑衣男子身上的绳子都被松解开。 姜妘己又道“递给他们,每人一份,若是你们吃不下,就跟这盘脑髓一个下场!当然,若是你们说出或者愿意指证指使你们的人,本公主就饶了你们的狗命,还会将你们的家人一并送至安全的地方,保你们衣食无忧。” 旻天与竹子柳的目光终于变了变,他们真是小看了姜妘己的心理承受力,这一回,他们真正的见识到姜妘己的阴暗面,她这般煞气十足的模样,真是令人大开眼界,犹如修罗,还是美丽的修罗。 那四人吓得肝胆俱裂,蓝衣人逐一将碗碟递到他们眼前,他们的眼皮被竹签撑着,他们拼命地想闭上眼睛,可就是闭不拢。 姜妘己讥讽道“怎么?吃不下?喂他们吃!” 她的眸光充满煞气,教人心惊不已。 那蓝衣人挑着碗碟中的脑髓递到黑衣人的唇边,那黑衣人终是忍不住,侧身“哇”地一声吐了一地,他忙不迭地磕头道“公主殿下饶命!我说!孟凎教我们刺杀公主殿下的!” “哦?你休要污蔑孟太尉!说话要有真凭实据!”姜妘己一脸愠怒,这话听着像是不相信,实际上是教黑衣人拿出证据。 “证据就是晋城东郊的一处别院,那里便是我们这些杀手的栖身之所,我们每杀一个人便会去那里禀告,再由人登记在册,交给孟凎!” “等于没说!孟凎会等着本公主去吗?现在那里恐怕已经变成火海!” 以孟凎的老谋深算,这批杀手一旦失手,他肯定会毁灭证据,最快的方法就是放把火,一了百了。 “公主殿下,孟凎的府邸肯定有刺杀名单!”另一名黑衣人也开口道。 毕竟这人的脑髓他们是吃不下的! “你觉得他会把本公主的名字写进刺杀名单么?” 姜妘己怀疑孟凎选的这批杀手实在愚不可及! 一个两个说话犹如蠢蛋,以他们的脑子果然只适合做杀手。 “公主殿下,我手上有一份证据,不过不是孟凎的,是孟奕的。”另一个人见姜妘己对那两人说的话都不削一顾,试探道。 “说来听听!” “上次公主与若豆皇子去夜郎国时,我被选中一起伏杀庄少阳与庄少昕,可是当时半路上我突然得了痢疾,赶到时,他们已经全军覆没,我发现孟奕重伤躲在树丛里,就将他救了,现在他还在养伤,不敢出现。” 实际上,他不敢说孟凎命他们把姜妘己与若豆一并杀了,只是他怕激怒姜妘己,只说了庄少阳与庄少昕两个人。 而在他救了孟奕之后,悄悄偷走了孟奕身上那份孟凎亲笔写给孟奕的书信。 那书信他一直悄悄隐藏着,他知道万一这件事东窗事发,那手书就是他的保命书。 “孟奕在何处?你说的证据又是何物?” 姜妘己发现这人说的话极为可信,心想总算有个有脑子的,上前催促道。 竹子柳与旻天也站起身,瞧着那人。 “孟奕现在南部的山林里,那证据就是孟凎亲笔写给他的手书。” 姜妘己唇畔含笑,胜券在握一般开口道“那证据在你身上还是哪里?” 那人见姜妘己笑得瘆人,哭求道“公主,若我说了,您真的能放我与家人团聚么?” 姜妘己冷笑一声道“这是自然,本公主最见不得磨磨蹭蹭之人,你再不说,休怪本公主用刑!” 她说的用刑自然是与那死去的男子一般,那人骇得打了个冷颤道“公主饶命!那手书我藏在红楼苑相好的那墙缝之中。” 姜妘己没了耐性,吼道“叫什么名字?” “翠环。” 姜妘己转身瞧了旻天一眼,旻天会意,带了六个人大步离去。 “孟奕现在还在那里么?”姜妘己威逼利诱道。 孟奕才是那个最关键的人物,孟凎竟然教孟奕亲自带人伏杀他们,想着必能一举绞杀他们罢。 那日的情景她记得尤为清楚,那些蒙面人个个如狼似虎,杀伐决断,势如破竹,一举杀光了他们近一千人! 若是竹子柳没有及时赶到,她和若豆早就成了一具死尸。 “在。我是得了他的命令前来禀告孟凎的,没想到又分到刺杀任务,公主饶命啊!” “好啊,若是你给本公主引路找到孟奕的话,本公主就饶了你!” 姜妘己猜想的是孟奕不可能傻傻的等着孟凎派人去与他接应,既然这杀手下了山,他肯定怕暴露行踪,已然换了地方,转念一想,他若是换了地方,孟凎派人去岂不是找不到他了么。 他不会守株待兔,自然也不会走远。 所以这杀手亲自去才是最稳妥的法子,他才会自动现身。 “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公主肯饶了我的小命!”那人哀求着,眼皮已经被撑爆,肿胀不堪。 “取下他眼皮上的竹签。” 姜妘己不想他前去时遭到孟奕的怀疑,伤得明显,容易露出马脚,所以才命人撤了他眼皮上的竹签。 一名蓝衣人上前双手猛地拔出他眼皮上的竹签,他痛得惊呼不止,姜妘己喝道“闭嘴!” 那人只剩面部狰狞扭曲地疼痛表情,强忍着不敢叫出声,姜妘己很满意这人的表现。 看来这杀手不仅有两分脑子,还有点忍耐力,他既然敢偷孟奕的书手,路上若是被他逃了,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姜妘己取出袖中的白净瓶子道“捏开他的嘴!” 蓝衣男子立即把那黑衣人的下巴捏得咯咯作响,生生捏脱臼了,姜妘己倒出一颗黑色的丹药滑进他的口中道“这是本公主研制的绝命毒药,世上只有本公主能解,要是你敢耍什么花招,那么你的小命本公主就爱莫能助了。提醒你一句,这毒性发作起来,可比这脑髓之痛痛苦百倍,你要是不信,尽管试试!” “奴才不敢!”那人闭上眼睛胡乱地跪地叩头道。 姜妘己得意一笑,真是没想到,孟氏你们这么快自掘坟墓! 212 暴风雨前 姜妘己决定亲自去南部山林抓孟奕,竹子柳却不同意,他疑心这是个陷阱。 她是急于铲除孟南萸,有些急躁,竹子柳劝道“等旻天回来再说。若是他没拿到那手书呢?说明有诈!” 这时他们两个掩了门,在屋内争执。 等了两炷香的时间,没想到旻天就赶了回来,他拿出胸口衣衫内的一封书信递给姜妘己。 姜妘己一目十行地看望,又递给竹子柳,竹子柳淡淡扫了一眼,递还姜妘己。 她开口道“你看过没有?”她问的是旻天,她料想旻天已经看过。 “嗯。”旻天应答一声。 她把手中书信紧握在手中,她的面容再次迸发出胜利者的笑意。 “现在我即刻去南部山林,那四个人劳烦你们二位替我看着。千万不能让他们自杀!”开口道。 “不行!你不能去!”竹子柳与旻天齐声开口道。 “你明日便要进宫面见你父王,夜郎王也必须在场,这件事只能由我去办,你放心,我一定会抓住孟奕的!” “你当真能抓住他么?论血缘,他可是你的表哥,若是你母后知晓你所作所为,只怕会寒心。”姜妘己提醒旻天道。 她确实怀疑旻天念在血缘的份上,放过孟奕,而孟奕又是决定这次事件成败的关键。她决不能掉以轻心,相信任何人,哪怕这个人是旻天。 姜妘己此时尚且不知,赵夜白已经被旻天派出的隐卫打落深渊。更不知道旻天对她的心思已经到了何种境地。 “我既然答应出手,就一定能抓住他,此后你要如何对他,我都不会过问。我母后那里,他日她若是知道,我自会与她交代。” 旻天的心底有过一丝犹疑,但他一想起孟凎竟然派杀手伏杀姜妘己,他就怒不可竭,在这世上,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对姜妘己动手,哪怕孟凎是他的亲舅舅! 他就是这么爱憎分明,只要无故与姜妘己为敌者,都是他的仇人。 这也是他知晓姜妘己还活着时下定的决心。 “可是...我不想你为难,牵扯其中。” 她心底是不想让旻天牵扯进她的仇恨当中的,一开始她就把旻天排出在外,所以当她发现很多事,不能经由旻天去做的时候,她想到了赵夜白。 赵夜白与她之间都是交易,不存在谁欠谁,他们只是合作关系。 旻天不同,旻天是她在这世上最愧疚之人,她前一世欠他一条命,他又那般绝世无双,她这么忍心将他拖入仇恨的漩涡。 她的仇人又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孟氏,她不能让旻天难以抉择,她不愿让他为难。 可是,旻天非要一头扎进来,不肯离开,她亦没有办法。她无法拒绝旻天说出的话。 “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出发,赶在明日午时回来。” 旻天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跟着数十人他的蓝色衣衫的隐卫,决绝地离去。 姜妘己想起说出孟奕藏身地点的杀手,她走出门去,在他肿胀的眼睛上附上一层消肿的药粉。 旻天牵了马,将那人捆了双手拖上马背,打马绝尘而去。 夜里,正是秋季,姜妘己一夜未眠。 待天亮时,她替白梅妆点面容,换了裙衫,登上马车进宫。竹子柳骑着高头大马紧随其后。 竹子柳只带了二十余个护卫,到了宫门口卸去了刀剑,一并入宫。 太和殿。 尝羌,太后,孟凎,孟琰,庄泓赦,装泓智,庄泓菲,若豆都在,众人神色各异,等待着姜妘己的到来。 她即将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姜妘己跟在竹子柳的身后跨入太和殿。 竹子柳先是与尝羌寒暄了几句,尝羌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竹子柳便退在一旁,尝羌没想到竹子柳这般俊美,难怪竹墨苒也生得那般动人。 尝羌收回目光,眼神焦灼地瞧着姜妘己,姜妘己这才上前几步行了一个大礼道“父王,太后,妘己平安归来,让你们忧心,这次多亏夜郎王出手相救。” 太后的眸光中闪过一丝薄雾,她笑道“起来罢,真是吓坏了哀家,幸好你无事。夜郎王真是谢谢你!” 竹子柳少不得又上前回礼。 “夜郎王一路奔波,辛苦了,邵隐,领夜郎王下去好好款待。”尝羌的眸光一紧,下了逐客令。 竹子柳自然知道他的身份特殊,不便出现在这里,因为接下来,他知道尝羌要审问什么,他淡笑离开。 “妘己,你能安然回来,父王真是欢喜,听闻你受了重伤,现在可大好了?”尝羌关怀道。 “父王,妘己被人砍了一刀,伤在肩膀,现在已经好些了,害父王担忧了几个月,这才赶着回来见父王。”姜妘己盈盈欲哭,甚是楚楚可怜。 “那就好!那就好啊!”尝羌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拖得特别重。 尝羌的话才落地,若豆急急道“姐姐,你快说说夜郎王是怎么救的你?” “也算是机缘巧合,那日我们的饭菜不是被人下了迷药么,我当时头昏脑涨,撑着身体走了几步,后来被人砍了一刀,我挣扎着起身,不想栽了跟头,滚下山坡昏迷不醒,不知过了几日,夜郎王路过,将我救起。”姜妘己随意编了一个听的过去的经过。 她若是不说自己单独滚下山坡,是无法解释竹子柳单单救了她一人的。 现在她这般说,会博取众人更多的同情。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太后感慨道。 “父王,妘己和若豆夜郎国此行,差点丢了性命,不知父王可查出刺杀我们的凶手?”姜妘己的眸光亮如珍珠。 接下来要说的事才是正事,刚才她已经说了太多废话。 尝羌的眸光一凛,严厉了几分,姜妘己并未躲闪,这殿上的人不都想在今日知道答案么? “此事,疑点众多,父王还未查到直接的线索。”尝羌敷衍道。 他考虑的是孟氏若是就此倒下,庄氏的权利就只手遮天,哪怕他身为王上,也难以驾驭,所以他才迟迟下不了决定,拖到今日。 姜妘己的眸光与若豆对视一眼,若豆立即上前禀道“父王,若豆有证据证明是孟氏一族派杀手刺杀我和姐姐,还有千余兵士。” “若豆不得胡说!”尝羌有些微怒道。 “哦,哀家倒是想听听孟氏是怎么刺杀你们姐弟的,若豆你说的证据是什么?”太后的这一句话无疑是坐实了孟氏的刺杀罪。 孟凎立即上前禀道“太后明察,孟氏一族绝不会做出诛九族之事啊!”孟琰亦重重跪下,一副蒙冤受屈的模样。 姜妘己愤然走到孟凎与孟琰的面前,讥讽道“两位孟大人真会演戏!事到如今,你们竟还敢否认,你们眼里的王上难不成是昏庸无能之人么?” 她此话一出,众人皆变了脸色,她这句话是叱骂孟氏,实际上是斥责尝羌,谁会听不懂。 213 指证孟奕 太和殿的众人脸色各异,孟凎与孟琰正待开口时,太后忽然开口道“妘己,你可有证据?” 尝羌的面色更加难看,因为他在这殿上,审案一事应是他开口,现在太后与姜妘己一唱一和,俨然没把他这个王上放在眼里。 何况,这件事非同小可,关系到朝堂大员,一个审理不当就会影响大滇江山。 这刺杀之事,表面上是刺杀皇子和公主,实际上他们要杀的却是庄少昕和庄少阳,这是太和殿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姜妘己的眼眸从孟凎依次扫过孟琰,庄泓赦,她听闻太后的问话,正要上前禀告,却听一名小宫监前来大声禀道“禀王上,庄上卿与关内侯将军求见。” 她的唇角扯起一抹笑意,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宣他们进来!”尝羌纵使极不情愿让庄少昕与庄少阳进来,奈何他们二人是这件刺杀案的亲历者,亦是唯一活下来的其中两个。他不得堂而皇之地拒不见他们。 孟凎与孟琰的面色沉得更加厉害,庄泓赦却是一副淡然之态。 庄少阳与庄少昕见过礼,立在一旁,姜妘己扫了他们一眼。 而后,她朗声道“太后方才问的问题,若豆就能回答,若豆你把手中掌握的证据呈上来给大家瞧瞧,我们姐弟二人是不是冤枉了他们!” 若豆浩然正气地拍拍手,一个宫监小心翼翼地双手举着两柄剑上前。 尝羌呵斥道“若豆,这太和殿是不能见兵器的,你可知罪?” “父王,儿臣呈上来的是证据,这两柄剑是儿臣在那遭遇刺杀之地带回来,是那些杀手所使用的的兵器。”若豆的声音虽在解释,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决然。 这一日,他翘首期盼了许久,他怎会饶了那些杀手! “父王,太后,这两禀剑的剑柄上均刻有一个图徽,是苍狼头,重点是这苍狼头大滇人皆知是孟氏的族徽,这柄剑做工手艺堪称精细,又是上等铁铸就而成,不是普通人能享有的,这柄剑若豆曾经亲眼见过孟氏的长公子孟奕曾经使用过。”若豆取过那宫监的手里的一柄剑,目光有神地打量那柄剑,随后轻轻吐出。 他的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集在孟凎与孟琰身上。 孟琰立即俯身叩头道“王上,太后明鉴,这剑只怕是别人故意留下,目的是栽赃嫁祸微臣那竖子,其心昭然若揭,意在污蔑我孟氏啊!” 孟凎随后一起叩头道“王上,太后万万不可被有心人的伎俩蒙蔽,孟氏对大滇忠心无二,怎会做出此等灭族之事!”说罢,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庄泓赦,意有所指。 他这一眼,意思很明确,无非是认定这栽赃嫁祸孟氏的罪行是庄氏一族自导自演的戏罢了。 庄泓赦亦瞥见他的目光,他面上虽未发怒,心底已经怒不可竭,姜妘己冷哼一声道“敢问孟太尉,孟奕现在何处?何不教他前来对峙?” 孟凎的太阳穴隐有汗渍,孟琰抢答道“竖子前不久去了英城,现在还未归来。”他一时找不到什么话,就信口胡诌道。 姜妘己不怒反笑道“孟奕去英城所为何事?” “微臣的岳母病重,他前去探视。”孟琰的手心发汗。 孟奕受伤一事,只有孟琰与孟凎知晓,再就是回来禀告的那名杀手,虽极为隐秘,他却忐忑不安。因这件刺杀事,全由孟奕挑起。 孟奕对那日孟恺被庄少哲废了孙根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有一次,他的马车与庄少阳的在街上偶遇,两家的奴仆各不相让,偏要先行。 两队人马都是人数众多,街道又不够宽敞。庄少阳掀帘当场嘲笑孟恺是个废物,不能繁衍子嗣,让街上的百姓笑话不说,他作为孟氏的长公子,更是颜面全无。 自那一日,他的心底萌发了除去庄少阳的心思,听闻庄少阳与庄少昕要去夜郎国,他计划亲自带人前去杀了他们二人。 孟凎与孟琰极力反对,他进宫求孟南萸支持,孟南萸出其不意的准允不说,还嘱咐他一并除了姜妘己与姜若豆。 孟奕得了孟南萸的支持,回府禀告孟凎与孟琰,不曾想,竟连孟获也同意。 所以,他有恃无恐地亲自带了五百精挑细选地私养杀手前去。他以为万无一失,索性连兵器都用自己素日使惯的前去。 不想,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若不是竹子柳及时赶到的话。 姜妘己见孟琰的眼神虽还算坚定,但他面色稍有异样,眉头不自觉地皱紧,她看在眼里,以稀疏平常地语气问道“孟奕难道不是那日被夜郎王砍伤,重伤未愈在南边的山林里养伤么?” 她的话一出,太和殿上众人的目光嗖的一下聚拢在她面上,孟琰与孟凎的尤为震惊,她怎会知道! 尝羌的眸色暗了下去,太后了然于胸,姜妘己果然是个办事利索之人,原来她未立即进宫,是去追查孟奕的下落去了。没想到她只用了一日一夜的时间便找到,这份心计与利索她是满意的。 “公主说笑了,孟奕在英城,怎会去什么山林?”孟凎皮笑肉不笑道。 他已经惊得全身被冷汗浸透,姜妘己竟然这么快审问出孟奕的藏身之地! 要知道昨日他派去取她性命的杀手可都是拔尖的,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对付那之情的杀手,才问出孟奕的下落。 “说笑?孟太尉是在掩饰还是演戏?你竟觉得本公主在说笑?看来你已然拒不认罪了?”姜妘己的眸光一凛,讥讽挖苦道。 这时,孟琰有些慌了,毕竟孟奕是他的亲儿子,姜妘己又如此说,必然是拿住了孟奕,他已经动了自己认罪的心思,正要说话间,几乎是同时,孟凎的眸光与他碰撞,那目光氏告诉他,不要心急。 孟琰不停的转着大拇指的扳指,他在想一个说得过去的说辞,他没料到姜妘己查到了孟奕的下落。 “公主...”就在他说话间,却被一个疾跑进殿的护卫打断,护卫喘着粗气道“禀王上,有刺客在南门截杀公主殿下的人!现在已经被擒拿住两个活口,该如何处置,还请王上明示。” 姜妘己的面上闪过一丝冷笑,孟南萸你终是害怕了?坐不住了?这般心急? 她进宫之时,故意将白梅安排在她进宫后一个时辰进来,为的就是引出孟南萸,替旻天找孟奕拖延时间,可谓一箭双雕。 214 送上门来 尝羌与太后俱都一震!这杀手杀人都明目张胆到如此地步!竟敢在青天白日动手?真是胆大妄为至极! 当真是活腻了! “还不将他们带过来审问!”尝羌目光幽深地看了姜妘己一眼,复又开口道“你带了什么人进宫?怎会遭人杀身之祸?” 姜妘己讶异道“回父王,妘己不过是将一个有恩于妘己的女子带进宫来住几日,未曾想她竟会遭此祸事!也不知这杀手是受谁的指使,非要取妘己恩人的性命!” 太后已然震怒道“王上,你瞧瞧现在宫里乱成什么样子?先是若豆和妘己在宫外遭人刺杀,险些丢命,现在那杀手竟然杀到宫里来了,杀的还是妘己的恩人,你若是不速速查清这背后指使之人,哀家可要亲自审问了!” 说完,她已然起身,愤然离开,她临走之时,瞟了一眼姜妘己,她能说能做的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看姜妘己能否扳倒孟氏了。 “母后息怒,本王一定会给母后一个满意的交代!”尝羌起身恭送太后道。 众人没想到,这孟奕的刺杀之事还未说清楚,又有人在宫门口刺杀姜妘己的人,当真是不知死活。大家都在焦灼地等待护卫将那刺杀之人带来。 不多时,四名护卫扭送了两名身着宫中护卫衣着的男子前来,身后跟着一个由宫女搀扶的遮面女子。 搀扶白梅的是春穗和一个宫女。 那两名刺杀的护卫的嘴里被塞了一个铁球,铁链环在头上,神情惊恐之极。 姜妘己走了几步迎过去搀扶白梅,白梅一闻到姜妘己身上的香气,便紧张靠近她,姜妘己的手轻拍她的背,示意她不用紧张。 尝羌的目光最先注意到的便是白梅,因为她没有手臂,蒙了面,却似盲人一般脚下小心,他开口道“妘己,她便是你的恩人么?为何蒙了面?” 姜妘己的手搂着白梅的背道“父王,她唤作白梅,昨日妘己差点被人刺杀,是她奋不顾身的扑在妘己身前,若不是她,妘己差一点就葬送了性命。” “什么?昨日你又遭到刺杀?为何刚才你不说?”尝羌惊疑道。 “父王,昨日之事,等会妘己再细细说来,眼下应当审问殿前这二人是受何人指使才是?为何非要杀妘己的恩人!”她最后一句话声音提高,满目愤怒地注目那两人。 “说!你们是受何人指使?胆敢在宫门口截杀公主的人!”尝羌振声吼道。 两名护卫的嘴里都被铁球封了口,又怎会开口呢,尝羌俨然是忘了这一点。 姜妘己提醒道“父王,他们两人敢这般不顾死活地行刺,必然是豁出性命地替人卖命,又怎会轻易说出口呢,不过妘己有一个法子,定会教他们开口。” “是何法子?”尝羌问道。 “妘己的法子恐会污了父王的太和殿,妘己还是将人带下去审问罢。” “无妨,你尽管在此审问,省得有人疑心你徇私舞弊。”尝羌的这一句话出口,姜妘己立刻明白尝羌的言下之意,看来他是觉得纸包不住火,这是决心要惩治孟氏了?还是孟南萸? “是,父王。”姜妘己颔首。 太和殿的人全都屏息以待姜妘己会如何审问这两名护卫。 姜妘己笑道“春穗,把本公主研制的药拿来。” 众人狐疑,药?什么药? 只见春穗上前几步,取出袖中的小瓷瓶递给姜妘己。 姜妘己打开瓶子,春穗又递上一方丝质的绢布,姜妘己把绢布缠在拿瓶子的手上,走近其中一名护卫,笑道“这药瓶里装的是一种毒药,只要沾了人的血肉,不消片刻,就会蚀骨烂肉,你们两个现在说还来得及。” 两名护卫虽然惊惧,但都无人点头,目光扫了姜妘己一眼,却都别过头去。 姜妘己笑道“那你先试试如何?你这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面只怕要毁了。”随后,她轻轻倒出瓶中的药水洒在那护卫的脸上,连带着眼睛。 几乎是同时,那护卫的眼睛进了药水,立即惨叫不止,由于他的嘴里被铁球封了口,声音虽大,却是闷声而出,听了更让人头皮发麻。 顷刻之间,那护卫的眼睛里渗出血来,赤红色的血水顺着他的眼睑不断流出,骇人眼球! 他闭目不争,惨叫的声音穿透众人的耳膜! 他面上的皮肤渐渐地,渐渐地发红,溃烂,溢出血水,闷闷地痛苦地叫喊声还是响彻太和殿。 离他不远的另一名护卫见识到这药水的厉害,吓得裤裆下淌出一滩腌臜物来。 受了姜妘己药水的护卫面上的皮肤已然脱落在地,瞧上去触目惊心,然后是他的头发一摞一摞的掉落在地,然后是他的鼻子,他的耳朵,全部掉在地上,那药水似乎会腐蚀一般,只要沾过的地方,全都血肉模糊,掉落在地。 只半刻时间,那受了药水的侍卫已经惨叫不出,铁球已经被药水腐蚀掉落在地,他的口黏在一起,看不清楚,众人看见的只是一个没有五官的怪物! 他在地上就像蛇一般梭来梭去,说不出的骇人! 他的眼睛早就成了一条缝,这时的他就是一个剥了面皮,没了五官的的血人,骇得众人瞪大了瞳孔,张大了眼睛。 众人的手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这手段未免太过惨烈了,偏偏只有姜妘己无动于衷。 姜妘己含笑看着地上的那个护卫,眼中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她只是事不关己一般地瞧着,看着。 地上的护卫还在不停地挣扎,扭来爬去,血水弄脏了太和殿的地毯,姜妘己毫不犹豫地拔出身旁护卫的剑,一剑刺进那人的喉咙,旋即,那人的血水喷洒在地上,脏成一片。 姜妘己冷然道“将这污了太和殿的刺客拖出去鞭尸!若不见骨头,尚留血肉,当心你们的脑袋!” 她的话落地,两名护卫便战战兢兢地拖着那还未死透的尸体出去。 鞭尸之刑从姜妘己口中说出,众人的情绪已经燃烧至沸腾,孟凎与孟琰更是流出冷汗。 “怎么样?说与不说?本公主手里的药水你也想试试么?”姜妘己凑近剩下的那人的身子,摇晃着手中的药瓶笑道。 她笑得天真无邪,眸光中却是森森杀意,那护卫看了她的双眸,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当即点头不止。 “来人,取纸笔来。”姜妘己高声命道。 邵隐有些犹疑,尝羌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会意,随即取了纸笔递给姜妘己。 姜妘己拿着纸笔道“松开他的手指,足够用笔即可。” 那名点头的护卫的手指随即被松开,姜妘己亲自递上纸笔道“来,就着本公主的手掌,写下指使你的人的名字,否则本公主手里的药水可是不长眼睛的!” 随后,活着的刺客在姜妘己手心的白纸上一笔一划的写出:王后。 215 待审王后 姜妘己望着手中的笔完成最后一笔,笑道“这天下间可是有好几个王后呢,你写的这个王后是何人?写清楚些!” 她之所以教这刺客写下来,有两点考虑,一是怕这刺客自尽,二是她要当众留在白纸黑字的证据,教孟南萸再无翻身的可能性。 那刺客又绷紧了面容,提笔写下孟南萸三个字,他现在只想不受药水的折磨,免去鞭尸之刑,但求一个全尸。 “哦?你写的可是大滇王后的名讳!”姜妘己眸色威逼道,面色却是挂了一抹讽笑。 “松绑!”姜妘己不等众人从无以复加的震惊中回神,开口道。 然后,姜妘己缓步上前,双手呈上她手中的供辞道“父王,这名刺客指证母后指使他杀妘己的恩人,妘己疑惑,这是为何。还望父王请出母后为妘己解惑。” 白梅的命在这王宫中不值一提,但在王宫公然行刺杀之罪的却是不能饶恕的死罪。姜妘己正是利用这一点,才冒险让白梅以身犯险。 尝羌的面色阴沉不定,那护卫跪于地上磕头,头磕得震天响道“王上,公主,真是王后命奴才等刺杀那名盲女的!不信可教王后前来对峙!” “哦,你的意思是王后亲自当面命令你们么?”姜妘己很满意这名刺客的指认。 若不是他刚才瞧见那面目全非的同僚吓破了胆,现在也不会为了免受其罪,一股脑的倒豆子一般道出。 “是!”刺客答得毫不犹豫。 “那王后许诺你高官进爵,还是金银珠宝,还是全家鸡犬升天?”姜妘己侧目瞧着那名刺客笑道。 “王后允诺奴才高官进爵。” “父王,现在是时候请出母后问个究竟了,只怕这刺客受人挑唆。”姜妘己这话说的犹疑,也是为了全尝羌的颜面。 庄泓菲却上前几步福道“公主慈悲,说得谨慎,殊不知王后本就是一个蛇蝎心肠的王后!我刚进宫时,亲眼所见她亲自端了一碗滑胎药给木妃饮下,那可是王上的亲骨肉啊,从此木妃伤心过度,一病不起,犹如枯草。” 庄泓菲这一句话说得很及时,姜妘己回头对她对视一眼,又道“父王,经庄贵妃这么一说,妘己不免怀疑母后派刺客杀妘己恩人的动机。白梅是母后身边曾经的大长秋容儿的侄女,这白梅一家两三年前不幸满门被杀。 据白梅所写,那些杀手是为了讨容儿的遗物,是什么写着字的证据,白梅不给,就极其残忍的砍了她的双手,挖了她的双眼,割掉她的舌头,熏聋她的耳朵,索性前些日子,妘己医好了她的耳朵。” 尝羌的目光移到白梅的身上打量一番,姜妘己道“白梅,可否摘下你的斗笠。” 白梅点头,春穗替她取下斗笠,众人瞧见白梅不止断手,眼睛也是闭着,眼眶旁还有触目的疤痕。 孟琰与孟凎已经颓然,失去了力气一般待在原地,突然明白了姜妘己为何不让白梅与她一道进宫,因为她故意放出话,她带了容儿的侄女进宫,依着孟南萸的性子,纵使这白梅又聋又哑,口不能言,手又不能比划,虽问不出什么,如惊弓之鸟的她还是决定杀了白梅。 “还不去把王后带来!”尝羌怒吼道。 他终是下了决心,因为这太和殿的人又庄氏一族,姜妘己又这般环环相扣,他此时才明白姜妘己的心思,逼的他毫无退路。 用白梅引出王后这一招,姜妘己的心思真是缜密地令人毛骨悚然,她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邵隐不敢耽误,立即带人前去昭阳宫。 那刺客现在已经吓得缩作一团,姜妘己的眼神扫过他,他更加惶恐不安,若豆小声教护卫看着那刺客,不叫他寻短见。 孟南萸进来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她却泰然自若一般,临危不乱地走近道“不知王上召见臣妾所为何事?” 尝羌冷哼一声道“王后,时至今日,本王是保不得你了,你所作所为,还是一五一十招了,本王尚且能留你一命。” 他说的决绝,孟凎与孟琰的面上已经是说不出的难看,青紫相接,心肝俱颤,王上这是要废了孟南萸的王后之位啊! 他们此时再不敢多言,尝羌如此说,已然是下了决心,若他们再多言,只怕会祸及他们,这时,他们的心中五味杂陈,孟氏一族的荣华是到头了。 “王上要臣妾说什么?”孟南萸不明所以的一笑。 姜妘己嘲讽一笑,也不答话。 尝羌耐心道“招认你指使护卫在宫中行刺,那刺客已经招认受你指使,其二,招认你多次谋害本王未出世的子嗣。” 他说这话时,眸光阴鸷,咄咄逼人。 “臣妾冤枉,臣妾是遭人污蔑。”孟南萸拒不认罪。 “王后你还是招了罢。你那年亲自端滑胎汤给木妃饮下,我可是在场呢。而且,别的妃嫔可都与我说过,她们也饮过你的毒汤。”庄泓菲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父王,王后拒不认罪,妘己这里恰好有些证据。”姜妘己取出袖中藏匿多时的一本小册子,呈给尝羌。 尝羌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姜妘己手里的小册子,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王后身边的容儿记录在案王后的罪行,何时何地何法谋害妃嫔子嗣的册子,父王一看便知!”姜妘己说得正义凛然,眸光淡淡瞥着跪在地上的孟南萸。 孟南萸这时脸色煞白,她就知道容儿那个贱丫头必定偷偷留了一手,想来是为了保命,没想到会落入姜妘己的手中。 “你从哪里得来?”尝羌疑惑道。 “这册子是白梅拼命护下来的,一直藏在极其隐秘的地方,纵然那些人砍去她双手,割掉她的舌头,挖了她的眼睛,她也未曾吐露,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拿出来替她一家十三口报仇,她信任妘己,便交给妘己。” 姜妘己走到白梅身旁,搭上她的肩问道“白梅你说是不是?” 白梅的头点的就像拨浪鼓一般,面上激动不已。 尝羌打开那本破旧的小册子,只翻了一页,手就抖得厉害,这时有宫监又进来禀道“王上,竹妃、谢妃、木妃,爨妃求见。” 姜妘己唇畔展开笑意。 尝羌眉目欲裂,咬牙道“让她们进来!” 216 废后之诏 孟南萸的面色早已经失去了刚才的矜持,已然灰白不堪,眉目紧蹙,嘴唇抿紧,眼神躲闪。 姜妘己知道她害怕了。 竹墨苒、谢怀曦,木逻,爨龙妹一道走进太和殿,请安问礼过后,立在一旁。 “刚才说到哪了?”尝羌开口道,被她们四人一打岔,他忘了刚才姜妘己所说之事。 “父王,刚才说到白梅为了容儿的册子失去了双手,双眼,还有舌头。”姜妘己出声提醒尝羌。 “你当真是故去的容儿的侄女,这册子真是她亲手交给你的?”尝羌不禁怀疑,这样平白生出来一个册子,着实惹人怀疑。而恰好是在这么一个关键的节点。 白梅听闻,立即不断地点头。 “父王若是怀疑,妘己有法子证明,容儿略通文墨,昭阳宫的不少需要动笔的事情,都是容儿代劳,只要去找来几样笔迹对比,即可确认是否为容儿亲笔。其二,这册子妘己看过,里面详细记录了木妃与谢妃,还有爨妃曾经服食过王后赏赐的堕胎药,现在谢妃与木妃都在,父王不妨当面询问,看看她们说的时间,药物是否与册子记录的出入过大,或者严重不符。即可断定这册子的真假!” 姜妘己的话音刚落,谢妃就哭得跟个泪人一般跪下道“王上,臣妾记得王后在十二年前的中秋之夜,赏赐了臣妾一碗她所说的安胎汤,当时王后带着容儿端过来,臣妾不喝,她便恐吓臣妾,臣妾当时年纪尚轻,听信了她的鬼话,没想到当夜臣妾就见了红,天才将亮,臣妾就滑了胎,自那以后臣妾再也怀不上王嗣,这是铁铮铮地事实,王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尝羌听闻谢怀曦的话,随即翻开手中的小册子,他的目光停留在容儿记录的谢怀曦流产那日上,上面的确明确的记录王后差容儿去太医院找王茂太医取来藏红花,混着糖水和人参熬了一个时辰,随后王后命她将药端给谢怀曦饮下。 容儿记的极为详尽,怎样取药,煎药,送药,时辰,地点等,王后重点说了什么,她都均记录在小册子上。尝羌看完,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拿起案几上的砚台就砸向王后! 王后丝毫未躲避,她的额头被砚台砸中,登时血流不止,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不言不语,硬生生受了! 木逻颤颤巍巍地走近王后道“王后,枉我多年一直敬重你,当年我生下枣婼不久,又得王上宠幸,你哄我喝下那避子汤,说是为我的身体着想,我深信不疑,我一直以为自己身体虚弱是产下枣婼的后遗症,没想到那药竟是令人身体衰弱的毒药,从此我一病不起!王上,臣妾明白地太迟!还请王上替臣妾讨回公道!” 木逻最后一句话却是一跪在地,匍匐叩头,她身子虚弱,尝羌随即下了金銮座,亲自扶起她道“爱妃勿忧,本王定会为你做主,现在保重身子要紧。” 这还是姜妘己第一次瞧见尝羌对一个人如此温言细语,大概他此生最喜爱的妃子就是木妃罢,她不禁这样想。 尝羌才扶起木逻,竹墨苒又福了一福道“王上一向知晓臣妾从不与人争抢什么,臣妾亦是忍让了王后多年,王上不知王后昔日对臣妾千般辱骂,嘲讽,令臣妾抬不起头,王后还命众妃嫔不得与臣妾来往,孤立臣妾不说,那些人见了臣妾更是万般挖苦嘲笑,臣妾身心俱疲,一度神情恍惚,想自行了断,幸好若豆懂事乖巧,一再劝解臣妾,臣妾才稍微好转些,请王上论断一二!” 竹墨苒最后一句说的极为婉转,与她淡然的性子相符,但她前几句说得却是痛苦不堪,还落下泪来,尝羌岂会不怜悯一二。 尝羌上前安慰道“爱妃这些年受苦了,本王竟不知还有这等事,本王一度以为你不喜交际,喜欢形单影只呢,没曾想是受人排挤!” 竹墨苒低声泣哭,若豆亦上前安抚她。 这时,爨龙妹亦挺身跪下道“王上,王后曾经三番四次的命臣妾饮避子汤,说是王上的意思,臣妾想当问一问王上,可是真的?臣妾那一次侍候的不尽心尽力,为何王上偏要这般对臣妾?” 她眼神幽怨,她才说完,尝羌怒目而视王后,“你竟敢假传本王的口谕!!” 孟南萸伸出食指抚下额头上的一滴血张狂地大笑道“王上不必问了,臣妾认了。”她吐字清晰,字字停顿,仿佛在说这辈子的最后一句话。 “父王,现在人证物证均在,王后认了毒害嫔妃的罪行,这名刺客又指证王后是背后的指使人,还请父王即刻做出决断!” 姜妘己就是要趁热打铁,逼迫尝羌,她的话一落地,竹墨苒,谢怀曦,木逻,爨龙妹,庄泓菲,若豆等跪了一地。 尝羌左瞧又看,无奈地叹口气,厉声道“王后品行败坏,残害本王的子嗣不说,虐待嫔妃,有失德行,即日起,废去王后后位,褫夺所有封号,迁入冷宫幽居。” 孟凎与孟琰的面色已经难看那倒不能再难看,他们不敢说话,脸上已然被汗水侵夺,哗啦啦地滴在衣衫上,却浑然不知。 姜妘己心底暗自恼恨,她费尽心思谋划这么久,好不容易说服在场的妃嫔出来指证王后,没想到尝羌却还是留她性命! 她不甘心!她恨! 她眸中变得狠毒,暴怒地望着孟南萸,孟南萸听到尝羌废了她的后位,笑得更加张牙舞爪,似疯了一般道“你何曾爱过这宫中的任何一个女人?你心底爱的女人只有孟贞一个!你不是早就知晓我的所做作为么?你可曾阻止过?今日却要定我的罪,当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尝羌见孟南萸已然疯癫,似胡言乱语,恐她说出什么更加难听的话,上前狠命抽了她一巴掌道“现在清醒些了么?” 孟南萸被他打得头冒金星地跌坐在地,不等孟南萸说话,尝羌又道“还不将这个疯女人带下去,打入冷宫,永生不得出来!” 邵隐立即命人将孟南萸不由分说地拖走,她还在笑,笑得眼泪流了一脸,笑得凄惨无比,姜妘己听见她被拖出去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你以为这样,你就高枕无忧了?你的秘密可不止我一人知晓!哈哈哈” 姜妘己心底细细思量孟南萸的话,这个你是孟凎还是孟琰,她扫过两人的面容,他们二人除了极度的忍耐和煎熬,并无其他表情。 她又扫过尝羌的面容,尝羌此时青筋毕现,尤其是听了孟南萸的话之后,面上竟有异样的表情,好似惊恐... 尝羌又气急败坏道“拔了她的舌头,不准她胡言乱语!” 这一句话,姜妘己更加狐疑,她看出了尝羌对孟南萸最后一句话的恐惧! 他究竟为何会恐惧王后那一句话呢? 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以至于他要拔了孟南萸的舌头,不教她再开口说话? 217 孟奕出现 姜妘己不等尝羌回神,开口道“父王,这刺客该如何处置?” “既然他杀的是你的人,随你处置罢!”尝羌还在愣神,似还在为孟南萸刚才说的话耿耿于怀。 那刺客的面目变得惊慌失色,惨白着一张脸看着姜妘己,姜妘己轻启贝齿道“拖出去车裂!” 众人面上一惊,为何姜妘己今日惩治杀手的法子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又是如何相处这些个杀人的法子。他们的面上对姜妘己有了敬畏之心,生怕有朝一日也会死在她的手里。 经过太和殿这一场,姜妘己亲自扳倒王后的手段,根深蒂固地埋在众人的心底,各自看待姜妘己的目光,都带着畏惧,手心不由起汗,暗自祈祷不要有得罪她的那一日。 姜妘己脊背挺得笔直地接受众人的各色敬畏的目光,她昂首挺胸地扫过众人的面容,自信从容地姿态令众人折服。 就在这时,木逻却因身子乏累,支撑不住,就要昏倒,尝羌立即命人将她送回她的寝殿。 姜妘己的目光送别木逻,瞧见太和殿宫门口一闪而过的背影,开口道“父王,妘己已命人捉拿住孟奕,现在即可传唤上殿对质!” 孟琰与孟凎惊得瞠目结舌,朝着太和殿的宫门口四下张望,姜妘己冷笑道“二位别急,你们很快就能见到孟奕的。”她说的一语双关。此处的见到,一是面见,二是获罪的意思。 孟琰的目光停在姜妘己的面上审视她,心想这姜妘己真是不一般哪,她竟能这么快找到孟奕,一举扳倒王后,心计不可谓不毒! 孟凎的目光四平八稳地打量姜妘己,只是这打量多是带着仇视的,他小看了姜妘己,还以为她不过是一条有些起眼的泥鳅,没想到她却是不动声色的鲨鱼。 一出手便是夺了孟南萸的后位,现在又要对孟氏一族下手,真是小觑了她,才导致今日的局面。 若是他早点听从孟南萸的警告,一早除了她,孟南萸也不会被废,孟奕也不会被她拿住。 尝羌听闻姜妘己的话,目光顺着宫门看去,果然瞧见宫里的护卫绑着孟奕疾步而来。他心底疑惑,姜妘己何时调动护卫去拿孟奕了? 他竟一无所知! 孟奕的身上有浅浅的伤,血渍染红了衣衫,向是与人恶斗了一番。 姜妘己笑盈盈道“孟大公子这一路受苦了!” 孟奕低头不语,他害怕孟琰与孟凎的眼神,他知道他们两个一定会在场。 “怎么,孟大公子时至今日还不肯交代自己的罪行么?”姜妘己走近孟奕的面前,低头敛目道。 “孟奕听不懂公主在说什么,孟奕不过是到山林中过几日幽静的田园生活,公主派人将我劫持绑来是何意?”孟奕并不惊慌。 他身为孟氏一族的嫡长子,有胆量去刺杀庄少阳与庄少昕,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庄少阳见了孟奕,眸中崩裂出愤恨的火花,恨不能现在就一刀结果孟奕的性命。 庄少昕却冷笑地瞧着。 姜妘己俯身对视孟奕的眼眸道“孟大公子可真会演戏,若豆,将孟大公子的宝剑还给他。” 她说的宝剑自然是若豆从刺杀场地带回来的那一柄剑。上面刻有孟氏族徽苍狼。 “我不知公主在说什么。”孟奕拒的口气强硬,似真的被姜妘己栽赃一般。 “哦?请问孟公子,你曾经剑不离手的那一柄绝世好剑难道不是这一柄么?”姜妘己接过若豆手中的长剑,瞬间拔出剑鞘,对着孟奕的喉间比划了一下。 “公主勿要在王上面前放肆!”孟琰一时护儿心切,上前两步急道。 “孟公子说这剑不是你的?你确定么?”姜妘己早就没了耐性与他周旋,恨不能立即将他杀了泄愤,可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她当然要亮出最后的底牌,教众人心服口服,也显得她足智多谋,不要招惹她。 “不是!”孟奕决然否认道。 姜妘己取出袖中的一封信,退后两步打开道“那孟公子瞧瞧本公主手中的信可是写给你的?上面可是写着孟奕二字呢,难不成不是你这个孟奕,而是另一个孟奕?” 孟琰瞧着姜妘己手中的书信,惊得差点晕厥过去,她怎会找到这封信!! “我不知公主这信是从何得来,公主想诬陷孟奕,孟奕亦是逃脱不得的!”孟奕依旧口硬道。 “父王,妘己可否借孟太常凑给父王的折子比对一番?”姜妘己说的孟太常是孟琰,她相信这信中词真意切的关怀是出自一个父亲之手。 尝羌这时暗自握紧了拳头,孟氏是要折在姜妘己手里了么? 就在尝羌摇摆不定时,庄泓赦上前几步跪下道“还望王上替庄氏洗刷保护殿下和公主不利的冤屈。”他虽说是为了洗刷冤屈,言下之意却是逼迫尝羌拿出孟琰的折子给姜妘己对比字迹。 庄少阳与庄少昕亦齐齐跪倒道“还望王上还我庄氏护主不利的清白!”他们二人的话实际上已经指明,不是他们两个护住不利,而是孟氏蓄意谋杀,绝不是一桩简单的案子。 若豆亦开口道“还望父王成全!”他说得话声音不大,但是这殿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言辞虽平缓,并未灼灼逼人,用词亦是精确。 但是尝羌的目光扫视跪在地上的众人,仍然犹疑不决。 姜妘己是有别的法子证明孟琰的笔迹的,但是她偏偏要将定孟氏的罪撇到尝羌身上。 这样一来,尝羌与孟氏的关系再也修补不好。 尝羌正要下决定时,孟奕却突然开口道“刺杀殿下和公主一事是孟奕一人暗自谋划,他人均不知情,公主手上的这封信亦是孟奕仿写父亲,目的是为了调动人手方便。” 他说得话听起来似乎有理有据,毫无破绽,姜妘己正待反驳,尝羌却开口道“孟奕啊,孟奕!本王真是错看了你!你差点害死你的族人!现在你既已认罪,本王判处你斩立决!” 尝羌的话一出,孟凎立即上前斥骂道“孟奕!你这个逆子!竟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令我孟氏蒙羞受辱不说,差点伤了殿下和公主!伯父真是白教导你多年!你枉为人!” 孟琰的表情很是痛苦,随后他亦上前几步狠命一脚踹在孟奕的心窝斥骂道“你这个畜生!我孟某人怎会生出你这么个祸害的东西!竟敢背着我们刺杀殿下和公主,你定是失心疯了!!” 姜妘己阵阵冷笑,嘲讽道“孟氏一族的人演起戏来,比那戏台上的戏子还真上几分!差点让人信以为真呢!!” 218 孟奕斩首 尝羌转头瞧姜妘己,斥责道“妘己,注意你的言辞,孟太尉与孟太常身为大滇肱骨之臣,还轮不到你奚落嘲讽,孟奕已然认罪,这次的刺杀事件是孟奕一人安排计划,孟太尉与孟太常并不知情。 他们两个充其量算是教养之过,罚他们三年俸禄即可。他们二人对本王乃至大滇江山鞠躬尽瘁,劳心伤神多年,本王是信得过他们二人的。这件事不牵扯孟氏族人,是孟奕一人所为,本王已经决定判处孟奕斩立决!即刻执刑!” 众人听完尝羌的话,俱是一惊,他这是明晃晃地袒护孟氏一族!竟然枉顾事实,一意孤行,真是教人心寒! 庄少昕与庄少阳的目光齐齐看向姜妘己,希望她拿出更多证据指证孟琰。姜妘己心底无奈至极,孟奕已然认罪,是他一人所为,尝羌这般袒护,连笔迹比对都不让就做出了判决,她说再多亦是无用,惹怒尝羌,她亦得不偿失。 她心下思量,孟氏死一个孟奕已经是尝羌做出的最大妥协,她亦知道尝羌此时断然不会让孟氏倒下,否则,与他失去左膀右臂无异。她轻轻对庄少昕与庄少阳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只要尝羌没有除去孟氏的心思,那么无论他们找出什么证据,尝羌皆不会认可,谁教他是大滇的王上呢。他说出的话就是必须执行的旨意,谁敢违拗?谁敢公然与他作对? 姜妘己不得不承认,此刻,她感到深深的难过,尝羌竟然姑息孟氏至此等境界! 要知道孟氏一族可是犯了刺杀皇子,公主的灭族之罪,可是尝羌为了巩固自己的王权霸业,生生抹去他们的罪行! 在尝羌眼里,姜妘己与若豆的性命还抵不上他扶持的两个臣子,说明尝羌何等轻视他们两个的性命,不将他们当做他的身生儿女! 她心底悲愤难忍,可是面上却笑道“父王的判决自然是公允的!” 谢怀曦与庄泓菲立在一旁,随声附和姜妘己的话,尝羌欣慰。 在她们两人眼里,只要王后之位悬空,尝羌怎样处置孟氏又有什么关系。 庄泓赦不可置信地眸光射向姜妘己,她说什么?她竟然妥协了!要知道此时是一并除去孟氏的最好时机! 她怎会不再争取,就此放弃呢? 尝羌很满意姜妘己的话,厉声开口道“将这刺杀皇子和公主的主谋拖出去砍头!” 孟琰的身子倾了倾差点瘫倒,孟凎及时搭了把手,扶住他,孟奕毕竟是他的嫡长子,他怎会无动于衷。 瞬时,护卫就将孟奕拖了出去,他经过孟琰身旁时,对孟琰淡笑一下,对上孟凎的目光时,却带了愤恨。 孟奕被押到大滇的西宫,刽子手手起刀落,一刀下去,鲜血喷洒一地,他人头落地,一双眼睛瞪圆,死不瞑目。 孟奕被押走时,尝羌教庄泓赦与庄少昕,庄少阳起身。当着众人的面夸赞道“少昕与少阳的伤也大好了,你们舍命相救妘己与若豆,本王要奖赏你们,少昕本王封你为上卿,享侯爵,赐千亩良田,其余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少阳,你亦有赏,以后你不必回关外了,就留在晋城,本王封你为廷尉,统领王宫数万护卫,赏万金,其余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他笑得眼睛微眯,眸光却是带着些许威胁,意在警告庄少昕与庄少阳不要不识抬举! 庄少昕与庄少阳还在气恼,不为所动,姜妘己却上前娇嗔道“父王偏心,只赏赐二位表哥,若豆也是立下了功劳的,他与夜郎王谈成两国百姓共用闵罗江一事,还带回了夜郎王亲笔书写的国书呢,父王要如何赏赐若豆呢?” 她之所以站出来如此说,便是为了化解庄少昕与庄少阳的抗旨不受,尝羌笑道“父王自然是要赏赐的,若豆此举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父王要命史官将此事记入史记,好让后世之人都知晓大滇有一位打小聪明的皇子。 他以九岁之龄出使夜郎,与夜郎王谈成了两国共用闵罗江的大事!不光如此,本王还要下旨封若豆锦熙王,明日即可立于朝堂与诸位大臣一起议国事。若豆你可满意父王的取的封号?” 尝羌封九岁的若豆为王,在大滇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他是想借此封赏堵上众人非议孟氏的口舌。 封庄少阳与庄少昕亦是如此,是为了平息庄氏的怒火,算做对他们的补偿。 竹墨苒喜得拉住若豆的手就要跪地谢恩,姜妘己扯住了她的衣袖,盈盈笑道“父王,若豆年纪尚小,若是封王搬出宫居住,妘己担心他辜负父王的期许,既然父王有意栽培若豆,不如暂且让他留在王宫,也让竹妃娘娘与父王放心。” 大滇自古以来封王的皇子必须迁出宫各自立府,姜妘己担心若豆搬出王宫,孟氏会伺机报复,二来,他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少,很多事不能及时商量。三来,于她的初衷相悖。她当然要极力为若豆争取留在王宫。 姜妘己的话提醒了尝羌,他亦是明白姜妘己所指,若豆的确尚年幼,若是教他搬出宫去,定会招致杀身之祸,反而辱没他封若豆为王的本意,教有心人乱说一气,他还会背上纵使杀若豆的名声。 他此次力保孟氏已经违背了太多,不能再让若豆有何闪失。当即点头道“若豆年幼,等过几年再迁出宫去罢。” 姜妘己这才松开竹墨苒的衣袖笑道“恭喜竹妃娘娘,恭喜锦熙王!” 随着众人的恭贺声起,竹墨苒与若豆一道跪地谢恩。 众人的话落地,姜妘己走到庄少昕与庄少阳身旁道“恭喜庄上卿,恭喜庄廷尉!”她眉眼舒展,一脸灿笑,她眼神示意庄少昕与庄少阳谢恩。 庄少昕与庄少阳这才不情不愿地跪地谢恩,尝羌问他们还要别的什么赏赐,他们亦是敷衍地索要了些珠宝,绢帛之类的东西。 尝羌笑得慈眉善目道“妘己,这次你受罪了,父王记你一功,说罢,你要什么赏赐?” 姜妘己怎不明白尝羌的话外之意,意思是说姜妘己此番不仅直接废了孟南萸的后位,还杀了孟奕,实在是“本事”得很!他的心中已经开始忌惮姜妘己。 她面上娇笑道“妘己无功无劳,只是恰巧遇上,顺手揪出孟奕罢了。”她才不要担那些恭维的虚名,孟南萸虽被拔舌,但她毕竟还活着。 孟奕死了,孟氏定然会恨她入骨,以后她的复仇路还长。 “父王要赏赐你,你尽管说就是。”尝羌笑得和煦。 姜妘己娇嗔道“父王执意要赏赐妘己,妘己不敢不受,不过妘己不要赏赐,妘己只求父王允诺妘己一件事。” 尝羌惊疑,姜妘己莫不是又要搞出什么岔子? “哦?何事?说来父王听听。” 她走上前挽上尝羌的臂腕,撒娇道“父王,妘己想念姒好姐姐,妘己听闻姒好姐姐已经不似从前那般顽皮了,父王不如撤了姒好姐姐的禁令,让她出来与妘己一道玩耍罢。 昔日妘己与姒好姐姐有些误会,妘己很是羞愧,只能求父王允诺妘己解除姒好姐姐的禁令,妘己也好弥补我们姐妹之间的手足之情。” 她的话一出,若豆惊得张大了嘴巴,她竟然请求父王放出姜姒好!那可是她的死对头!她这是何意? 孟凎与孟琰面露疑惑,姜妘己这是要做什么? 莫不是她害了孟南萸还不够,还要害姜姒好! 219 当面谏言 殿内的众人不止若豆一人猜不透姜妘己的心思,就连孟琰与孟凎亦猜不到姜妘己的心思,但他们二人都怀疑姜妘己是另有毒谋,今日见识了她折磨人的本事,殿上的人再不觉得姜妘己是一个心思善良无害的公主。 她彻底颠覆了大家对她以往的印象,她现在变成了手段毒辣,心思深不可测的公主,扳倒王后,杀了孟奕的厉害角色。 尝羌的脸色有些恍惚,姜姒好,他有多久没见她了,自从姜梓蔻发生那件事,他一怒之下将她禁足,已经过了一年过,现在孟南萸已经失了后位,她已经没有了倚靠,不知她过得如何。 现在姜妘己既然请求他把姜姒好放出来,也不知她是真想好姜姒好相处,还是假意的,她今日查出孟奕这条线,又不肯要赏赐,只求他放出姜姒好。 听闻姜姒好禁足的日子脾气大变,变得不再似从前那般娇蛮,他亦有些期待,更重要的是姜姒好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为她找一门有利的亲事才是对大滇江山最好的。 他想来想去道“妘己既然惦念姒好,父王也许久不见她了,就恩准了你的请求,以后,你要与她友爱相处。”尝羌亦怕姜妘己毒害姜姒好,今日她见了姜妘己这般折磨那个杀手,他的心底对她的的手段有些忌惮。 他最怕的就是姜妘己将那些对付杀手的法子算计到自己的亲姐姐身上,故而嘱托道。 “父王放心,妘己定会与姐姐好好作伴,绝不会逾越规矩,乱了章法。”她说得慎重,算是承诺。 她心底冷笑,这算什么,她要的是姜姒好的命! “好好好。” “你们退下罢。”他的手一挥,示意孟琰与孟凎退下,随后两人叩头,脚步虚空地踏出去,尤其是孟琰宛如做梦一般,走路都走不稳,由孟凎搀扶而去。 姜妘己只是淡淡瞧了一眼,今日尝羌保你们,下一次,你们绝不会再有这么幸运! 庄少昕与庄少阳见孟凎与孟琰一同离去的背影,暗自恼怒,双手握成拳头,咬牙怒视。他们是不会放过孟氏一族的,尤其是今日之后,他们两家犹如箭在弦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孟琰与孟凎亦有此想法,不过他们头疼的是该如何告诉他们的父亲孟获,孟奕今日被斩首一事。 孟获上了年纪,若是如实说,只怕他受不住,可是这件事他们不说,总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你们也退下罢,庄妃你留下。”尝羌见孟琰与孟凎走远,又命竹墨苒,谢怀曦,爨龙妹退下。爨龙妹临走时瞧了姜妘己一眼,两人眸光碰撞,姜妘己的对她微笑一下,算是感激。 现在太和殿上只剩庄泓赦,庄少昕,庄少阳,庄泓菲,若豆,姜妘己,白梅。 尝羌走回金銮殿坐下之后道“今日一事,本王心知你们不满意本王的决定,所以本王想从别的方面弥补这件事,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他之所以会留下他们几个,是有意安抚,他们怎会不明白,殿内的人全都齐齐跪下,一时想不出能提什么要求,尝羌赏也赏了,再要别的是多余,是贪得无厌,所以众人都闭口不言,有话说不出。 姜妘己笑道“父王,这殿内的人您可是没赏完呢,今日若不是庄贵妃大义凌然的站出来揭发废后孟氏的罪行,只怕以妘己拿出的证据还不足以证明,父王当赏赐庄贵妃才是,还有刚刚前来的几位妃嫔都曾受到废后的迫害,父王也当安抚才是。” 她的话不大,足以让殿内的人听清,她说的这些话听上去算得为她们邀功行赏,但实际她亦是为了自己。 要让那些妃子对她感恩戴德,以弥补她欠她们的情分。 “妘己说得极是,父王方才一时思虑不周,其余妃嫔待父王细细琢磨,庄妃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出来,本王一定会应允。”尝羌的面上含笑,在姜妘己看来有些勉强而为。 因为今日一事,谁都知道,全然是姜妘己在推动,而尝羌一直都很被动,除了他保孟氏一族,其余的事都是由姜妘己牵着鼻子在走,他心底窝火,却不能发,还得顺着她,依着她,他怎会笑得出来。 “父王,妘己斗胆谏言,如今后宫无王后,娄妃又犯了错,打入冷宫,现在后宫无人协理,实在不可,庄贵妃深明大义,柔婉端庄,不若父王便暂时请她代管后宫事宜如何?放眼后宫,再也找不出比庄贵妃适合的妃嫔。” 她的这几句话说的尤为冒险,这些话,她只能当着尝羌一人的面说,或者在太后跟前说两句,现在她当着庄氏一族的面,还有庄泓菲的面说,自然是有考量的,一是为庄泓菲争夺协理六宫的权利,教庄氏感激她,二是她清楚在庄氏一族的面前,尝羌不会随意拒绝。 今日他是真的伤了庄氏一族的心,纵使他给庄少昕和庄少阳升了官,可是庄氏还是不满意,因为在他们心底,尝羌偏袒孟氏,已然让他们心灰意冷,就算给他们升官,他们也开心不起来。 尝羌亦是知道这一点的,他在心里盘算了许久,笑道“父王正有此意,妘己的心思与父王不谋而合。庄妃你可愿意暂代后宫事宜?” 他说得模棱两可,在别人听来很是微妙,但是采纳了姜妘己的建议,他生怕庄氏不满,与孟氏拼个你死我活,影响大滇基业,现在只有尽量安抚庄氏才是上策,这也是他不得不为之事。 庄泓菲盈盈一笑,宠辱不惊一般道“既然是王上托付,臣妾不敢推辞,自当尽力。” 她心底已经喜的眉飞色舞,只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说罢她的眼神无意地扫了姜妘己一眼,脸上挂着淡笑。 “恭喜父王,恭喜庄贵妃。”姜妘己道喜。 庄泓赦此时的面上才有了一丝生气,他亦道喜道“恭喜王上,恭喜庄贵妃。” 就在姜妘己的话出口时,庄泓赦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强烈的念头,刚才他只顾着王上偏袒孟氏一族之事,现在才明白若是庄泓菲掌管了六宫,成为六宫之首,坐上后座指日可待,那么这后宫,这大滇江山都是庄氏的! 庄少昕与庄少阳亦一同道贺,若豆也出声恭贺。 “父王,妘己还有一事要求父王,妘己想把白梅留在宫中照管,望父王恩准。”她说的恳切。 在尝羌眼里,姜妘己此举是为了报答白梅的恩情,是无可厚非的,白梅又是一个残疾人,伤害不了任何人,便点头道“都依你。” 白梅面上却一丝也高兴不起来。 尝羌复又开口道“今晚父王设宴感激夜郎国君,你们都一并参加。现在回去歇着罢。” 随后,众人告退而去。 春穗搀扶着白梅退了出去。 姜妘己才走到转角处,庄氏的人却追了上去,庄少阳更是不客气地将她横面拦下。 220 宴请竹王 姜妘己抬眼与庄少阳那双含着愤怒的双眸对上,姜妘己道“春穗你先带白梅回千秋殿,做些好吃的好好招待她。”春穗便带着一众宫女,搀扶白梅离开。 她的眸光坚定不移地瞧着庄少阳的眼睛道“表哥这是何意?” 庄泓赦走上前呵斥道“少阳,你这是作甚,快给公主让道!” 庄少阳却倔强地不肯让路,人高马大地堵住姜妘己的去路道“还请公主替少阳解惑,为何刚才公主不拿出别的证据证明孟氏的罪!公主昨夜差人送信,明明说能一举扳倒孟氏,我们才信以为真,今日未在殿上多言,全凭公主做主。可是你为何要这般轻易地放过孟氏,少阳不禁怀疑公主早已与孟氏勾结,不过是演戏罢了!” 庄泓赦立即上前打了庄少阳一个耳光,叱骂道“公主岂是你能随意拦截的,你竟敢责问公主,公主的远谋深虑,又岂是你这个愚物能懂的,还不出宫去,收拾一番,晚上参加宴请!” 庄少阳很是恼火,他实在是不懂庄泓赦为何打他,就因为挡了姜妘己的道?姜妘己笑道“表哥不必担忧,今日未除了孟氏,还有他日。表哥只需记住,妘己与你们庄氏一样希望孟氏灭族!” 她的最后的两个字咬得很重,教人顷刻就明白她的决心,庄少阳也淡了许多怒气,他躬身道“万望公主不要食言。” 经过今日太和殿的对质,他不再怀疑姜妘己的能力,她是有能力教孟氏灭族的,他深信! 他大步离开后,庄少昕追了上去,只剩庄泓赦与姜妘己,庄泓赦感激道“今日多亏公主为庄氏做主,若是没有公主,孟奕也不会死,若是没有公主,庄贵妃也不会得到协理六宫之权。” 他只是说出了表面上看到的两点,其余的他未说破,因为那些事现在还不适合说,而从今日以后,他在心底认定了姜妘己的谋事能力,她竟能看透尝羌的心思,实在是不一般的很。 “庄相客气,妘己只是说了一些该说的话。”姜妘己与他打太极道。 现在还不是与他庄泓赦交心之时,姜妘己很清楚,虽说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没错,她亦有心与庄氏结盟,共同打压孟氏,但是她绝不能先开口。 她要庄氏仰仗她,求她帮他们! “公主谦虚,庄某心底清楚,改日庄某必会备大礼送给公主,以示感激,现在庄某先告辞了。”庄泓赦瞥见不远处邵隐的身影道。 他恐尝羌知晓他们私底下说话,会有不满。只得匆匆告辞,将那些要说的话又吞入腹中。 筵席。 晚间的筵席很是热闹,尝羌命后宫嫔妃都来参加,庄氏一族亦在场。 杯盏交错间,姜妘己亲自上前敬竹子柳酒水,尽管她很想在千秋殿设宴感谢他,可是念着他们的彼此的身份不同往日,只能借着这个时机。 她穿一袭杏花白缠枝西番莲洋绉裙,轻施粉黛,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曾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经过太和殿一事,她扳倒王后,斩杀孟奕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还听闻她折磨刺客的事,都对她惧怕了几分。 那些目光中或多或少地矛盾而复杂,有崇拜,有惧怕,有羡慕,有仰视,都是姜妘己从未接触过的目光。 她亲自替竹子柳倒了一杯酒水道“多谢夜郎王出手搭救,妘己感激不尽。”而后她用宽袖遮掩半面,饮下了酒水。 这时,她忽然听到有个嫔妃叹气道“这样看南宫公主与夜郎王当真是绝配,可惜公主已经许了北靖王,夜郎王也娶了王后,不然,这英雄救美地桥段成了,又是一段佳话,夜郎与大滇也能重修旧好,夜郎王生得这般俊朗不凡,当真是可惜!” 有人小心地附在那个叹气的嫔妃的耳边道“你不知道么?那北靖王已经消失了数月,生死不明,听闻是被人刺杀身亡了,现在南宫尚不知,千万不要说漏嘴!” 姜妘己虽然在与竹子柳对饮,她们两个的对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她听到妃嫔说她与竹子柳是绝配时,心底一惊,那种感觉很是奇妙,当听到另一人说赵夜白生死不明,消失了数月之后,眉头紧锁,莫不是他回北丘地途中遭遇不测。 她思虑散了筵席,要问问旻天可知赵夜白的下落。 竹子柳亦是听到那两个妃嫔的低语,他面上含笑不语,听到赵夜白消失时,他收敛了笑容,算时间,赵夜白应该早就回到北丘,按照惯例,赵夜白会飞鸽传书给他,说下一步的他们的计划。 原来他遭遇刺杀,生死不明,他亦笑不出来了,他从未想过赵夜白会这么轻易地死去。 依赵夜白的性子,他是断然不会隐藏几个月不现身,不与他联络的,他不得不怀疑赵夜白真的死了。 “妘己先告退了。”姜妘己已经没了喝酒地心思,赵夜白怎能在此时出事?他们还有许多事未做! 她心底有些怅然,为何她的心会难过,窒息地难过,她不希望赵夜白死,她希望他好好活着。 她慢慢走过那两个妃嫔面前,又听那嫔妃低声道“若是北靖王真的死了,你说南宫会不会嫁给夜郎王当侧妃,方才瞧夜郎王那眼神,分明是对南宫情意绵绵得很呐。” 这句话她听得一字不差,她想起在南越时,竹子柳替她上药,竹子柳差点亲上她的唇,难道竹子柳当真对她有意? 竹子柳两次救她性命不说,又替她找到白梅这个重要的证人,她才能扳倒王后,单凭这一点,她是感激的,却不知该怎么感激竹子柳。 她现在心乱如麻,不知当如何找赵夜白。 尝羌笑着端起酒杯敬竹子柳,感谢他救了姜妘己的性命。 第二杯酒,他敬庄妃,即刻宣布庄泓菲暂代协理六宫之权。 第三杯酒,他敬庄泓赦,意欲不言而明。 姜妘己失魂落魄一般回到坐席,心底总想着赵夜白的处境,她心底是不愿意相信赵夜白会这么死掉的。 待筵席散了,她匆匆回到千秋殿,却是去的旻天的那边,她刚前脚踏入千秋殿的宫门,旻天就瞧见了她,抿嘴笑着,等她走近,等她谢她为她抓到孟奕。 姜妘己却愁眉不展,还未走到旻天身旁就急急开口道“旻天,你可知道赵夜白的下落,我听说他死了,是不是真的?” 旻天的笑意凝结,她不问他此行是否顺利,亲手将自己的表哥交给她是否愧疚,她却是只关心赵夜白的生死。这已经足够说明,赵夜白在她心底的分量。 他旋即展开笑容道“我把他杀了。”他说得云淡风轻。 姜妘己却变了脸色,她怎么也想不到旻天杀了赵夜白! 221 彻底决裂 姜妘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了双目叱问道“你说什么?你杀了赵夜白?你为何要杀他!” 旻天的目光中带着嫉恨,她不知道么?她到现在还不自己为何他会杀了赵夜白! 他大笑一声,轻蔑道“不过是看不顺眼,想杀便杀了!” 姜妘己一点也不怀疑旻天说的话,因为旻天的蓝色隐卫当日与孟氏的杀手动手时,仅用了半个时辰,那些隐卫的功夫强得不似人类,他是有这个能力的。他既然承认赵夜白是他所杀,那定是真的了,想起那些隐卫的功夫,赵夜白定然是活不成的。 赵夜白的功夫虽高,但是却不及那些隐卫,她是知道的。 “你说什么?看不顺眼,想杀变杀?你明明知道我已经许给了他,你还杀了他!你将我置于何地?”她的泪水流了出来。 她之所以哭,是因为赵夜白的枉死,是旻天的绝情,从未替她考虑,竟然杀了她的夫婿,还这般理直气壮。 姜妘己的眼泪看在旻天眼里格外刺眼,他只当姜妘己是为赵夜白哭泣,她当真是爱赵夜白的! “哼,那般风流之人,你为何嫁他,你当感激我才是,以后你可以找一个钟意的男子,与他成婚,琴瑟和鸣地过一辈不好么?” 旻天始终不愿点破自己的心思,他瞧见姜妘己伤心的样子,只能扯出这么几句话安抚她。 姜妘己的眸光由悲切变成了愤怒,她哭着笑道“你要我感激你?感激你杀了他?你真是疯了!” 旻天亦笑起来,不过他是苦笑,她还是不懂自己的心思,他张扬的大笑道“是啊,我疯了,被他逼疯了,那日我瞧见他亲你,我就疯了。怎样,你要与我翻脸么?还是要替他报仇,杀了我?!” 姜妘己听他如此说,真是不可理喻,她本想辩驳她被赵夜白亲,并不是自愿的,是赵夜白偷袭,可是他现在这般样子是听不进去的。姜妘己不知他怎么会变得这么暴躁。 她定定看了他片刻开口道“从今以后,你我的结盟到此为止,这是你当初给我的玉佩,现在请你交还我当初给你的骨簪。”她说得决绝,从怀中取出了旻天曾经给她的那块玉佩递给他。 旻天却是不接,笑得更加张狂肆意道“你如今有了竹子柳倚靠,他又对你情深一片,你们在南越莫不是已经暗度陈仓了?这么急不可耐地要与我撇清关系?” 姜妘己的眸光再次明亮,不过是怒气,她吼道“请你说话放尊重些,我与他不过是师徒情谊,你不是不知!” 她的耳朵却烫得厉害,她的眸光片刻暗淡,她又一次想起竹子柳替她上背上的药膏时,他们那般亲密无间,竹子柳差点亲上她的嘴唇,她有些害羞。旻天这一说,提醒了她。 旻天见她这般模样,心底更加狐疑姜妘己与竹子柳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又开口讥讽道“我替你杀了赵夜白,你又与竹子柳有情有意,不是正好可以嫁他么,你当感激我。” 他的心底绞痛难忍,他猜不透姜妘己爱得究竟是谁,他如此大费周章的除了赵夜白,又冒出来一个竹子柳,姜妘己又是这么脸红耳赤地模样,他不乱想都难。 姜妘己听他这么说,将玉佩放在案几上,头也不回正要离去,旻天几步上前,挡在她面前道“你说你是喜欢竹子柳还是赵夜白,还是两个都喜欢?我竟没瞧出你是这般水性杨花的女子!” 他多想从她口中听到一句半句否认的话,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肯说,他猜不透她的心思。 他只能说出这般难听地话来激她,妄图听到她的否认,可是姜妘己却一字一句道“我两个都喜欢又与你何干!” 旻天的唇畔颤了颤,还想说什么挽回刚才他的失言,他想解释,自己并非故意说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在听到姜妘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之后,他无力地笑了笑道“你走罢,你的骨簪。” 他随后递上姜妘己的骨簪,那骨簪上还有他的体温,他握在手掌中,却不肯放手。 姜妘己伸着手,等他交还。旻天知道自己一旦交出骨簪,他们之间就是彻底决裂,再无牵扯,那么她离他也会越来越远。 她的心底有赵夜白,有竹子柳,唯独没有他,她为了赵夜白与竹子柳可以与他发怒,决裂。他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是错。 自他打算除了赵夜白时,就想到了今日,他以为姜妘己只会痛骂他几句,不曾想她竟然要与他彻底决裂,他的心窒息般的难过,却不得不放手。 因为她的心底没有他,他先是输给赵夜白,现在又输给竹子柳。在她眼里,他做什么都是错。 他真想问她一句,明明是我先遇到你,为何你心底的人不是我? 你看不到我为了做了多少事么? 可是,他不能问,姜妘己刚才眸光不止是愤怒,还有鄙夷和痛恶。 他无话可说。 他缓缓地将骨簪放入她的掌心道“保重。”他能说的只有这一句。 既然她心底的那个人不是他,他只得放手,是他明白地太迟,错失了机会。 骨簪掉落姜妘己的掌心,她仿佛觉得骨簪是什么沉甸甸地东西,她的掌心渐渐握成拳头,转身毅然决然地踏出宫殿。 旻天放骨簪的手还悬在半空中,久久未收回,他的右眼滑出一颗眼泪。 秦寒远远地叹了一口气,这两人怎么会闹到如此地步?为何殿下不表明自己的心意,为何殿下要说姜妘己是水性杨花的女子,他一点也不信。 他不信姜妘己与赵夜白和竹子柳之间真有什么。 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见着姜妘己走远。 旻天收回自己的手,掸去眼角的泪滴,肆意笑得痛彻心扉,响彻宫殿。 姜妘己听到,不由得后背发凉,旻天这是疯了不成? 翌日,尝羌解除姜姒好的宫禁,姜妘己送别竹子柳,请他代为寻找赵夜白的下落,她前去探看姜姒好。 她还在想着赵夜白之事,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碧玺宫外。 春穗的目光停顿在碧玺宫不远处的花园,只见旻天皇子正与姜姒好有说有笑地相谈甚欢。 她收回目光道“公主。”她的目光又瞥向远处的旻天与姜姒好。 姜妘己抬眸即看见旻天与姜姒好那般如胶似漆地模样。 222 故意为之 姜妘己的并未受他们两人亲密无间地神情影响,她提步继续向前走去。 今日有些冷,快要入冬,不久既是她及笄之年的生辰,她忘得一干二净。 天空阴郁,乌云密布,似要下雨,教人的心情也不大好,她未走近,先开口唤道“姐姐。” 姜姒好这一年多来虽然出不来碧玺宫,但是宫里的事情她还是知晓的,昨夜她听说母后已经被废,也不过是哭了一场,今早旻天来寻她,她就像没事人一般与旻天语笑嫣然的谈笑风生。 姜妘己的声音引得姜姒好与旻天同时回头,姜姒好格外欣喜一般,走向姜妘己道“妹妹,恭喜妹妹,没曾想妹妹竟是我的亲妹妹。” 姜姒好说着脸上挂着歉疚的笑,姜妘己主动拉起她的手道“是啊,妘己之前也不知道,还做了许多令姐姐恼怒之事,当真顽皮,还望姐姐见谅。” 她说着话,一双眼睛却紧紧锁在姜姒好越发美艳动人的面容上,姜妘己不得不由衷暗自感叹,姜姒好的姿色算得上是天下第一人。 旻天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妘己与姜姒好,这样看来他们倒真像是一对懂事的亲姐妹。 姜姒好亦紧紧地握住姜妘己的双手激动道“妹妹说哪里话,当初不懂事的是姐姐。姐姐经过这一年多的反思,才知自己做下许多错事,以后姐姐不会那般对妹妹。姐姐定会倾心对待妹妹的。” 这句话听在姜妘己耳朵里,无比讽刺,她可是一点也不相信姜姒好真的痛改前非,原谅她找到证据废了孟南萸。 不过,她脸上并未显露半分不信来,她笑了笑道“我们是亲姐妹,自当如此,妘己也会真心待姐姐的,这一年多姐姐受苦了。此番父王肯放姐姐出来,姐姐当珍重。眼下,姐姐的母妃已经被父王打入冷宫,听说父王大怒还拔了她的舌头,姐姐可要去瞧瞧她。” 姜姒好听姜妘己提起孟南萸,激起心底无数恨意,她极力克制自己,孟南萸早就派人告诉过她,有朝一日,出来一定不要再向从前那般骄纵无礼,她又看了许多谋略的书,心底已经沉静了不少,只是对姜妘己的仇恨未渐分毫。她又怎会听不出姜妘己这几句试探的话来。 她慌张道“母妃已经是戴罪之身,听说她犯了许多罪,父王网开一面没杀她,只将她打入冷宫,留她一条性命,已经算是开了天恩。母妃落得这般下场是自作自受。” 姜妘己心底冷笑,事到如今,你竟将自己撇的这么清楚,当真做得出来。 “姐姐万勿心伤,天各有命,姐姐还有大好前程,自然不能与她再有牵连,妘己差点害了姐姐,还望姐姐原谅。”姜妘己松开姜姒好的双手,旋即与她行了一礼道歉。 姜姒好眼疾手快扶起她嗔道“妹妹何须多礼,你并未说错什么。” 旻天对她们两个这般真是哑然失笑,明明是仇人,还要装得这般和颜悦色,这女子的心思当真难以猜透。 他上前道“姒好,我饿了,不若教人传膳罢。” 他瞧也未瞧姜妘己一眼,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姜姒好,还叫得那般春意盎然,姜妘己淡淡瞅了他一眼,不知他心底打什么主意。 莫不是他瞧上了姜姒好? 姜姒好随即开口道“好,妹妹一同在我宫中用膳罢。”她笑得和婉温顺,让人不忍心拒绝。 “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姜妘己含笑答应下来。 姜姒好挽着姜妘己的手一同走向碧玺宫,旻天在后跟随。 席间,姜姒好不停地替姜妘己夹菜,教她吃这,尝那,很是热情,当然她也未冷落旻天,她亲自盛汤递给旻天之时,被汤水烫到,旻天一把抓起她手,替她轻轻吹起来。 姜妘己看在眼里,有些尴尬,她只得低头食之无味地搅拌碗里的米饭。 旻天还在体贴的替姜姒好吹着手指,她轻声道“姐姐不若教太医来瞧瞧罢。”她实在看不下去,两人这般郎情妾意的暧昧样。 姜姒好脸色绯红道“不妨事。”她的言下之意便是旻天替她吹过就好了。 旻天的目光瞟了姜妘己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并未有异色,有些暗笑自己,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在意。 席间,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庄泓菲却派了宫女来寻姜妘己。她不得不提前离席,出了碧玺宫,顿时神清气爽,刚才她瞧见旻天与姜姒好那般模样,是有些感觉的,只是她分不清那种感觉是什么。 她未多想,便去找庄泓菲,也不知她这么急匆匆地差人来寻她所为何事。 待她进了庄泓菲的华清殿,庄泓菲笑着起身道“南宫,你来了。快坐。” 姜妘己望见姜依彤带着恨意的眸光,当做什么也没瞧见一般,笑道“妹妹也在。” 姜依彤鼻息微哼一声道“这是我母妃的寝宫,我想来就来,关你何事?” 她的话才说完,庄泓菲厉声呵斥道“依彤!你怎这般与姐姐说话!母妃平日是这么教导你的么?还不速速与姐姐道歉?” 庄泓菲昨夜救告诫过姜依彤,以后不可与姜妘己正面起争执,更不能怠慢姜妘己,她没想到姜依彤这么快就忘得干干净净,她有些恼怒,姜依彤就是这么不长记性。 眼下,姜妘己正得太后的宠爱,又扳倒了王后,又开口为她要来这协理六宫的权利,怎么说,她也该感激。 庄泓赦昨天亦交代她,以后万万不要得罪姜妘己,因为她的心思深不可测,不似表面这般和气。 姜依彤气恼,却是听话的小声道“望姐姐见谅。” 姜妘己展开笑颜道“无妨,小事。” 庄泓菲这才笑道“南宫,今日请你来,我是想与你商量一下,你下个月的生辰要如何庆贺?再有一个月,你便是成年人了,马虎不得。” 姜妘己这才恍然大悟,下个月是她满十三岁的生辰,过了生辰便是她的及笄之年,只要过了及笄之年,她便可以嫁人了。没想到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这般飞快。 她笑道“多谢贵妃惦记,妘己只想简单过个生辰即可。” “这怎么行?宫里的公主和皇子最是看重生辰,怎么你反而不重视呢?若是你信得过我,交由我一手操办如何?” “那就有劳贵妃了。”姜妘己是不会拂了她的面子的。 庄泓菲有心巴结她,她也有心与她走近些。 她的唇畔含笑,心底却在思量该如何请孟氏一族的人参加。 223 莫名和解 尝羌连着数日一直宠幸庄兮颜,孟琳恼恨不说,连姜妘己去见她,她亦是闭门不见,连带着一起恼恨姜妘己。 孟奕是孟琳的亲大哥,她知道姜妘己教人捉住孟奕,才导致孟奕命丧黄泉,身首异处,怎会不恼恨她。 即便她往日感激姜妘己,但姜妘己现在已然与孟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是不能再与姜妘己做朋友的。 姜妘己第二次吃了闭门羹后,叹着气离开,孟琳因为孟奕的事,是不会原谅她的。更不会假装与她和解,更显得孟琳的真性情,与孟氏的其他族人有所不同。 孟琳不会虚以为蛇,不会巴结逢迎,讨厌就是讨厌,不会似姜姒好一般,明明痛恨她,却还要装作与她亲热。 当她听说孟琳去了碧玺宫,也不意外,毕竟姜姒好是孟南萸唯一的女儿,她的身上有一般孟氏的血液。 姜妘己料想孟琳要与姜姒好结盟一起对付她,不过她并不把她们两个放在眼里,因为以她们两个的脑子,还不足为惧。 让她意外的是,庄兮颜今日竟带了许多礼物来到千秋殿见她。 这时,她正在与爨龙妹喝茶谈天,劝慰爨龙妹,她定会找到赵夜白的,爨龙妹听闻赵夜白死了的消息,就来到千秋殿问姜妘己消息的真实性。 姜妘己知道骗不过她,只好据实以告,爨龙妹却失了分寸,哭了起来,这时听到庄兮颜到访,姜妘己慌乱中教她进入寝殿躲避。 春穗领着庄兮颜进来,庄兮颜笑盈盈道“南宫,我来看看你,听说你的生辰快到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姜妘己不知庄兮颜今日为何这般,听她的语气,就似两人从未有过嫌隙,是至交好友一般。姜妘己随意笑道“是什么风将庄美人吹到我这千秋殿,妘己真是受宠若惊。” 她说着话起身迎庄兮颜,庄兮颜道“我也不想如此假模假样,奈何庄贵妃不让我与你翻脸,我很是好奇你是如何收买了庄氏一族的人心?怎地现下庄氏的人都为你马首是瞻,不让我开罪你。” 她淡笑着不客气地坐下,语气还算温和,说得也是实话。 姜妘己并不意外庄兮颜会如此说,庄兮颜暗自恼恨她与旻天一起算计她成为尝羌的妃子,也知道庄兮颜私下偷偷服用避子药的事。 她对姜妘己是有怨恨的,她能这般开门见山的说,反倒教她对庄兮颜的态度有了些许改变。 庄兮颜因为旻天因爱生恨,性情变了些,但她不争名夺利。别人费尽心思地想要怀孕,她却是费劲心思的不想怀孕,实际上也算是真性情,不过是身不由己。 姜妘己突然想起寝殿内的爨龙妹,她听说爨龙妹见了赵夜白之后,便一直称病,不肯侍寝,有些吃惊。 她未曾想到爨龙妹对赵夜白的心思竟已经这么重,刚才瞧见她哭成了泪人。她不由得叹息,若是与爨龙妹结识的时候,她还不是尝羌的妃子该多好,她是会成全爨龙妹对赵夜白的一片情深的。 反倒是她,身为赵夜白的代嫁王妃,却从未哭过,因为她感觉赵夜白未必已经死了。 庄兮颜与爨龙妹有些相似,都是心底有人,又都无可奈何地选择另外一种方式坚守自己的爱。一个不肯怀孕,一个不肯侍寝,奈何她们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姜妘己唯有叹息。 姜妘己收回思绪笑道“妘己何德何能,不过是不想与人为敌罢了。当初...”她的话还未说完,庄兮颜摆摆手,瞟了一眼春穗。 姜妘己示意春穗退下,庄兮颜道“过去的事还说它作甚么,这本就是我的命,就算你不与他算计我,我也是逃脱不了的,他们本就存了送我进宫侍寝的心思,我本想借他摆脱命运,谁曾想还是摆脱不得。他这些日子还好么?” 她问地小心谨慎,唯恐姜妘己不肯开口告诉她。 这时姜妘己才知庄兮颜对旻天的爱,是一种卑微到骨子里的爱恋。 姜妘己不知她是真的释怀,还是为了旻天卑躬屈膝地妥协,可是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肯踏入千秋殿,这般与她好言好语地打听旻天。 姜妘己展颜笑道“他很好。他就是那般无情地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的?”她一想起旻天承认杀了赵夜白,怒气就直冲而起。 “他如何无情?可否告知于我?”庄兮颜问得极为认真。 除了姜妘己,她又去哪里探听旻天的消息呢?她身为尝羌的妃子,若是教人知道她还想着别的男人,一定会说出去的,可是她认定姜妘己不会说。 “想必你知晓我与北靖王订婚之事,他却派人将赵夜白杀了,你说我气不气?”姜妘己的面色很是愤怒,她便也不怕庄兮颜说给别人知晓。 他觉得自庄兮颜踏进千秋殿那一刻,就放下了那诸多戒备,是向她示好来了,既然她真心相问,姜妘己也真心的答她。 “什么?他竟杀了赵夜白?”庄兮颜惊得立时站起,定定地瞧着姜妘己。 姜妘己叹气道“他自己承认的,我已找了赵夜白多日,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庄兮颜复又施施然坐下,伸出手搭在姜妘己的手上宽慰道“节哀,你还年轻,听闻赵夜白是一个风流寡情的王爷,如此你也可以选择别人。” “唉。总要找到他的尸首再说。这件事你万万不可透露出去,否则南越定然饶不了他!”她所说的他是旻天,庄兮颜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姜妘己之所以敢将这么私密的事告诉庄兮颜,亦是料定她不会出卖旻天。她今日既然为了旻天,肯踏入千秋殿,已然已经放下那些恩怨往事。 庄兮颜心底无声叹气,你竟然为了她杀了赵夜白,为何不教她知悉你的心思呢。 庄兮颜郑重道“我晓得,你放心。” 两人说了一会话,庄兮颜便告辞离去。 庄兮颜心底五味杂陈,她实在不明白旻天对姜妘己究竟是怎样的喜欢,他肯杀了赵夜白,却不肯吐露自己的真心,真教人捉摸不透。 爨龙妹这时才走出来道“南宫,我也先回去了。” “好,你空了过来,我定会找到赵夜白的,不管他是死是活。”她知爨龙妹的难割难舍。 爨龙妹的泪再次滑落,她转过身,胡乱地擦拭眼泪道“今日,不知我是怎了,眼睛有些疼痛,止不住的掉眼泪,让你见笑了。” 姜妘己侧身递上自己的帕子道“你对夜白的心思我知晓,我对他并无情意,与他订婚也是无奈之举,你不必隐藏,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爨龙妹的眼睛瞪得很大,结巴道“怪我愚笨,藏不住心事,你对他真的无情意?”她的眸光中燃起希望的火光。 “是。若是我找到他,定会安排你们见面,你千万不要因为他,得罪了父王,多想想爨氏一族。”她提醒爨龙妹道。 “多谢。”爨龙妹擦拭完眼泪,躬身行了一礼,临走时又转身瞧了姜妘己一眼,她眸光无比清澈,似是感激,似是感怀。 姜妘己送走爨龙妹,随后吩咐春穗道“去备份厚礼,我去瑶华宫一趟。” 春穗不明所以,瑶华宫是谢怀曦的寝宫,公主去找她作甚么,她们从未有什么密切的往来啊! 224 直言不讳 瑶华宫。 自姜妘己踏入瑶华宫,她被漫天飘飞的枯叶惊呆了。 虽说是起风,但这瑶华宫的宫女未免也太懒散了,怎地这般放任不打扫。 她才上了四五步台阶,一名宫女瞧见她,忙上前叩头道“奴婢见过公主。”姜妘己随意的挥挥手,示意她起身。 宫女起身,姜妘己才开口道“去通传你家谢昭仪一声,妘己前来拜访。”那宫女欠身离开,急急而去。 姜妘己不缓不急地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她还未走到台阶尽头,谢怀曦却是亲自笑着迎了出来道“南宫你来了,快快进来,今日风大。” 姜妘己笑道“这些日子妘己一直忙碌,今日才寻了空来拜访谢昭仪,还望娘娘勿要怪罪才是。” “南宫说哪的话,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你,怪我一向不知如何与人相处,生了一副冷淡的性子,不曾去探望你,你勿要怪我才是。”谢怀曦笑着挽过姜妘己的手腕,很是亲切。 她说自己性子冷淡,姜妘己可不这么认为,一个性子冷淡的人怎会主动挽起一个并不熟络的人的手腕。 不过,姜妘己并不打算戳穿什么,她亦笑道“娘娘言重了,妘己怎会怪娘娘。” 两人说着话,踏入瑶华宫的殿门,谢怀曦竟让与主位给姜妘己,姜妘己推辞着坐在侧端。 谢怀曦命人上茶,又端来许多精致的小点心,姜妘己道“娘娘真是懂妘己,妘己最是喜欢这些甜腻的点心。” 她一听姜妘己喜欢,又命人现做些出来,谢怀曦生得姿色艳丽至极,虽已经快到而立之年,美貌却依旧,姜妘己暗忖,莫不是她未生养过的缘故? 姜嶲越是谢怀曦身边的宫女所生,那宫女生下姜嶲越不久就香消玉殒,姜嶲越便过继到她膝下抚养。 其中缘故,姜妘己还未查出来。她想不通的是当年谢怀曦是怎样教自己的宫女爬上尝羌的龙床。 姜妘己挑拣着好看的点心吃了几块,笑道“今日妘己过来,是想给谢昭仪下请帖,妘己的生辰在七日后,想请娘娘赴宴。”她接过春穗递过来的帖子,躬身递给谢怀曦道。 “南宫何必麻烦,这件事我早就知晓了,连贺礼我都备齐了,只等着那一日呢。”谢怀曦笑着接过姜妘己手中的帖子道。 姜妘己自是知道谢怀曦肯定会备礼给她,但也知道谢怀曦必定恼恨她,因为协理六宫的权利落入了庄泓菲的手中。姜妘己当时请谢怀曦出面指证孟南萸时,谢怀曦有意无意地提过想要协理六宫地权利。 可是姜妘己转眼就将权利推给庄泓菲,谢怀曦是有些不满的。 “多谢谢昭仪肯赏脸。”姜妘己福身道。 谢怀曦道“南宫真是聪慧又能耐,何须与我这般见礼,我可是听说你与庄贵妃不似这般多礼,庄贵妃比我品阶高,南宫还是随意一些好。” 姜妘己就怕她不提庄泓菲,现在既然她提了。省得她绕着弯子去找话题,她笑道“庄贵妃是感念我当日为她争取协理六宫的权利,所以待我自是有些不同。但妘己从未逾越规矩,谢昭仪是妘己的长辈,这礼数是免不得的。” “是啊,南宫你如今左右逢源,王上器重,太后宠爱,又与庄贵妃交好,教我望尘莫及啊。”她这句话是挖苦姜妘己的,也是愤愤不平。 在她心底协理六宫的权利,姜妘己既然先允了她,却出尔反尔地推给庄泓菲,她很是不甘。 姜妘己却不气恼,依旧笑道“如今后位悬空,谢昭仪的眼里难道只有代管之权?” 她一语点醒谢怀曦,谢怀曦立即屏退了左右道“公主,这是何意?” “何意?这不明摆着嘛?这宫里谁还能与你相比,若是稍施手段,那宝座谢昭仪也是坐得的。”姜妘己已经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谢怀曦假意笑道“南宫说笑了,我何德何能,这宫里比我有资格的人多得是,那庄贵妃才是当仁不让的不二人选。”她虽嘴上如此说,心底却是有些不屑的,庄氏虽有权势,但论财力和权势,谢氏亦是不输的。 谢君麟是大滇的丞相,是她的父亲,谢君硕是她二叔,是这天底下最有财的之人,富可敌国,谢氏比庄氏差不了多少。 “事在人为,就算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嶲越哥哥打算,难道娘娘只祈求嶲越哥哥当个王爷?”姜妘己已经将话挑明,她不信谢怀曦毫不心动。 “南宫这话当着我说就算了,千万不要当着旁人说,否则定会给自己带来灾祸的。”谢怀曦小声道。 姜妘己放声一笑,奚落道“谢昭仪莫不是怕?” 谢怀曦高深莫测地一笑,“不是,只是没有十乘十的把握,这件事就是望梅止渴。” 她已经将自己的野心暴露无遗,姜妘己抿了一口茶道“庄氏再有势力,可惜她不过生得一个公主,现在娄氏再无可能,太子虽未受到牵连,并不表示,他能安稳地登上王位,父王正值春秋盛年,太子又无权势倚靠,若是稍加筹谋,这另立太子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姜妘己不喜兜兜转转,干脆直接说了出来,谢怀曦越听越心惊,姜妘己真是胆大妄为!这种话都敢直言不讳! 她心底却很是欢喜,面上却极力掩饰,她叹口气道“谈何容易?” “这件事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若是娘娘不肯早些筹谋,等孟琳的孩子出世,孟氏肯定会东山再起。难道你没听说孟琳怀的是男嗣么?”说罢,她眯眼瞧着谢怀曦。 谢怀曦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公主有什么法子不成?” 姜妘己说出这么诱惑人的两个位子,一个是后位,一个是太子之位,谢怀曦不动心才怪。 “法子自然有,不过,妘己劝娘娘与谢氏先通气,我们再详细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谢怀曦点头,这件事一旦要实施,必定会涉及谢氏一族,她自然是要与谢君麟商议再做定论。 姜妘己又与她有意无意透露几句,掌握庄氏的一些把柄,谢怀曦坚定了姜妘己所说之事。她告辞离开时谢怀曦亲自送她到瑶华宫门口。 姜妘己回了千秋殿,拿出自己早已做好的简易人物关系图,分析起来,就等她的生辰到来,那时才是这张大网彻底铺开之时! 225 暗藏杀机 生辰筵席。 今日便是姜妘己的生辰筵席,庄泓菲一手操持,生辰的花销大半出自她手,另一半一些是尝羌拨下的,剩余的便是太后给的。 参加生辰宴席的人除了宫里的皇室成员,还有庄氏一族的族人,孟氏一族的族人,谢氏一族的族人,爨氏一族的族人。均是姜妘己连同庄泓菲亲自下帖邀请。 大滇四大家族的人悉数到齐,就连孟获也亲自到场祝贺姜妘己。她今日收礼收到手软不说,忙得更是头晕眼花,筵席设在大西宫。现在正是杯盏交错,一片欢笑喜气的景象。 尝羌与太后亦是出席筵席,共同祝贺姜妘己,送出的贺礼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尝羌不仅送出千年玄玉雕刻“南宫”二字的方印,还送出他收藏多年的上古血玉方鼎,这两样东西是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 不仅花钱买不到,天下方国的各个君王曾经都争夺过这两件宝物,阴差阳错的落入他手中,一直珍藏至今,直到今日尝羌当众揭开宝物的的面纱,众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两样宝物消失匿迹多年,是落入了尝羌的手中,现在他又将两样罕见的稀世珍宝送给姜妘己做生辰贺礼。 姜妘己在尝羌心目中的位置不言而明,太后也不甘示弱,她送的礼虽比不得尝羌的,但亦是天下罕有的。其中一件是她收藏的大滇开国皇后钟爱的一把宝剑。这把宝剑伤镶嵌了三千多颗名贵宝石,颜色各异,形状各不相同,钳工精美绝伦,稀世罕见。 宝剑名诛魂,这把宝剑除了剑鞘与剑柄的精美,宝剑本身更是削铁如泥,传闻这把宝剑是皇后的象征。那皇后不喜红妆爱武装,武功更是一流,她将这把宝剑一直传到姜白凤的的母后手里。然后这把宝剑落到她手里,她就收藏起来。 众人瞧着姜妘己手中的宝剑,纵使是见惯不少宝贝的人,此时见到这么一柄宝剑,惊得也是一转不转地欣赏着。 待歌舞上场后,姜妘己亲自带人将这几样宝物送回千秋殿库房。 姜姒好此前特地为姜妘己的生辰准备了一曲歌舞,现在她跳得正是笑颜如花,众人看得亦是如痴如醉。姜姒好本就生得倾国倾城,身姿更是数一数二,越发妖娆,她的舞姿更加令人叹为观止。 众人瞧完,无不热烈的鼓掌称好,唯独孟氏的族人面色铁青,孟获的面容尤为凝重,他怎么也想不到,曾经的大滇嫡公主现在沦落成为姜妘己生辰伴舞的舞伎。 庄氏的人更是喝起了倒彩,叫喊着再来一曲,哄堂大笑地取笑姜姒好。 她跳得再好又怎样,没有了孟南萸为她撑腰,她再也不是嫡公主,再也不是王后的女儿。她现在的身份很是微妙,众人都笑她为了讨好姜妘己,才当众献舞。 孟获听见那些奚落嘲讽的小声,越想越气,他孟氏一族何时这般受辱过,姜姒好才下了戏台,他就趁机退下筵席,饶过几条小路,好巧不巧地遇见刚换装出来的姜姒好。 孟获想也不想的上去一把拉住姜姒好,姜姒好猝不及防,转脸瞧见是孟获的,一时哽咽哭道“外公。” 孟获的心一时软下来,安慰她道“姒好受委屈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有事交代你,里面有没有人?”他的眼神一瞟姜姒好身后的宫殿问道。 “没有,这是供我一人换装的宫殿。” 她的话才说完,孟获就上前推开门道“进来。”她随即跟了进去。 孟获瞧了外面几眼,见四下无人,掩了门,低声道“你有没有去见过你母后,她可好?” “姒好想去,可是怕父王不高兴,姜妘己那个贱人倒是说过要安排我去见母后,可是我总觉得有诈,不敢去。”姜姒好一五一十道。 “好孩子,她现在风头正劲,心术不正,你千万不要听她哄骗。听闻你母后在冷宫过得生不如死,还被拔了舌头,外公真是惦念她啊。唉...”孟获叹了一口气道。 孟南萸是他最喜爱的女儿,这一次折在姜妘己手中,他始料未及,一心想寻找机会替孟南萸报仇。 “外公保重身体,姒好寻了机会,会去瞧母后的。”姜姒好宽慰孟获道。 “不,现在你不能去,外公想教你去杀一个人。”孟获一想起孟南萸是栽在白梅的身上,就夜不能寐。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他听说姜妘己把白梅留在千秋殿千般照顾,更是怒火攻心。 刚才他在席间亦瞧见了又瞎又哑的白梅,竟然由四名宫女轮番服侍,面含笑意,他瞧着就窝火。 姜姒好听说孟获教她杀人,吓得后退一步道“外公,姒好没杀过人,姒好不敢。” 以前都是她指使人去杀人,她哪里亲自动过手,害怕也是正常。 “孩子别怕,你在宫内更为方便,外公要你杀的人是那个拿出证据指证你母后的盲人,她又瞎又哑,还没有手,你一定会得手的。”他循循善诱道。 孟获刚才见到白梅时,已经被愤怒和仇恨冲破了头脑,姜妘己现在杀不得,那个盲人却是杀得的,只要姜姒好出手不叫人撞见,就神不知鬼不觉。 “外公,可是那盲人经常有宫女侍候随从,姒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姜姒好也是想杀白梅的。 一是白梅是害孟南萸的直接帮凶,二是她见到白梅的宫女和待遇竟然超过她,她嫉妒得想发疯。 白梅不过是一个又瞎又哑的贱奴,凭什么吃穿用度都要压她一筹。她第一次去千秋殿见到白梅时,已经起了杀心。 这段时间,她宫里的宫女,宫监见她失势,纷纷请辞去别的宫殿侍候。她那碧玺宫冷冷清清,什么事都要自己动手,尝羌更是对她不管不问。 她的锦衣玉食转眼之间不见了踪影,每次她见到姜妘己心中的仇恨之火就熊熊燃烧而起。 “刚才外公瞧着那瞎女由人搀扶回千秋殿,姜妘己此刻正在忙碌,无暇顾及她,千秋殿的人都在这里,正是你下手的好时机。” “现在?” “对,你不妨前去查看,瞅准时机再动手。” “好。” 姜姒好心想,现在她也没什么事,这大西宫的筵席正如火如荼,若是白梅落了单,倒正是下手的好时机,随后她辞别孟获,便朝千秋殿的方向而去。 226 惊现浮尸 姜姒好到千秋殿时,直奔白梅的寝殿,她远远的就瞧见白梅的寝殿大开着,只有一名宫女在她跟前伺候。她并没有现身,躲躲藏藏地隐在白梅的寝殿拐角处。 她思索良久,该怎样把白梅身边的那个侍候的宫女支开,她转头瞥见不远处的鱼池,灵光一现! 此时,千秋殿四周皆无人影,不过有几个零星的禁卫军走过殿前,她走到鱼池旁,用力搬起旁边假山上的一块石头丢进深水中,发出一声“嘭”,石头溅起大片水花声映入人耳,她随即窜到假山石后,压着嗓子大声呼喊道“救命!救命啊!救救我!!” 她的声音很大,成功的引起了白梅和宫女的注意,白梅的耳朵自从恢复听力之后,格外敏感,她听到呼救声,面色一紧,立刻站起身就要走出去,侍候她的宫女眼尖,一把将她按住道“姑娘莫慌,我这就出去瞧瞧,是谁落了水,教人来救,姑娘万万不要走动。” 白梅微微一笑,冲她点头,尽管她看不见,又不能说话,但是她听到宫女的话,很是感激。听见有人落水,当然要进行施救才是。 宫女转身前又道“姑娘千万不可乱动,等我回来。” 白梅用力的点点头,表示会乖乖听话,绝不乱动乱走,害她担心,宫女才离开。 宫女才走到前殿出得宫门,忽觉头痛欲裂,转身之际就倒了下去,姜姒好一把扶住了她,不让她发出倒地的声响,她将手中的一块青砖丢进鱼池,把那名宫女拖到鱼池边,推进鱼池,那宫女毫无知觉,轻飘飘地落下水中,立时沉入池底。 接着,她轻蔑又得意地诡异一笑,拍拍手上沾染的灰尘,轻快淡定地走近殿内。 白梅听见姜姒好逐渐走近的声音,神情严肃,这个脚步声并不是她听惯的宫女的,她急忙起身就要往外走,白梅感觉到身前的人浑身有一股凌厉的杀气,令她不寒而栗。 姜姒好不紧不慢地轻轻摔碎一把茶壶,捡起茶壶锋利的碎片,疾步追上白梅,右手箍紧白梅的咽喉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要为母后报仇!下了地狱告诉容儿一声,我成全你们一家团聚了!” 她手上的瓷片划过白梅的喉咙,登时白梅的喉咙就渗出鲜血,姜姒好的力气并不大,白梅的脖颈只是被划破,并没有割断她的喉咙,姜姒好见了血慌了神,用尽全力拖拽着白梅往外走。 白梅没了舌头的嘴巴发出“啊啊啊”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她在求救。姜姒好腾出一只手捂住白梅的嘴巴,用力地拉扯她的头发,白梅的头发紧紧握在姜姒好的手中,白梅吃痛,不得不顺着姜姒好的脚步前行,只是她并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 姜姒好见白梅仍在全力抵抗,生怕被人发现,她松了头发,扬起手中的瓷片猛地划破白梅的右脸,鲜血立刻现了出来,白梅痛苦的想要撕喊,可是她叫喊不出一丝声响。 姜姒好二次见白梅的血,不似刚才那般害怕,倒是有些激动,她又扬起手,尖锐的瓷片又一次划破白梅的左脸。她像是疯了一般,一手握紧白梅的头发固定位置,一边疯狂地用手中的瓷片划破白梅的脸。 不多时,白梅的脸就变得面目全非,白梅只剩淹没地嘶哑地无声哭喊,脸上混着血和泪水,姜姒好却没有停止地意思,她的动作不断加快,笑得张狂,享受着报复的快感。 当姜姒好意识到时间问题时,白梅已经痛得摔倒在地,在地上打滚,无奈她没有双手,又说不出话,只能任凭姜姒好肆意妄为。 姜姒好蹲下身子,双手揪住白梅的双脚,使出全身的力气拖拽白梅。 白梅惊恐地无声哭喊,她不知姜姒好要把她拖到哪里。姜姒好加快了速度,当白梅的身子接近鱼池时,姜姒好停下来喘着气,白梅不停地滚来滚去。她经常在鱼池周围附近散步,对周围很熟悉。她身子不断地扭动,想要逃离鱼池台,姜姒好怎会放过她,登时卯足了力气一脚踹出去,白梅无声地惨叫一声落入鱼池,发出“嘭”地一声水响,她并没有立即沉入池底。 她身子不停的摆动,头拼命地钻出水面,姜姒好急得不知所措,心道这贱人命还真硬,突然她瞧见假山石后的扫把,几步走近,拿起就跑过来,她举起扫把的柄端,伸向白梅的头顶,恰好够得到。 姜姒好使足了力,照准白梅的头顶猛地打下去,白梅吃痛,淹入水面,白梅呛了水,再次浮出水面,姜姒好立即站到鱼池边沿地青石板上,又伸长手里的扫把,这一次她并没有击打白梅的头顶,而是拼尽全力按住白梅的头往水面沉,白梅的身子虽在摇晃,可是渐渐失去力气,水下的动静越来越小,她的头顶慢慢地,慢慢地淹没水面... 渐渐地,渐渐地水面恢复了平静,姜姒好这才收回手中的扫把,她吓得将那扫把一并丢入鱼池,四处张望一番,见四下无人,匆匆朝后门逃走。 夜深时,姜妘己醉酒由春穗搀扶回到千秋殿,教春穗去瞧瞧白梅她可安寝了。不知为何,她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感觉有事情发生,现在虽醉酒,头脑却是清醒地,宫女端来醒酒汤,她饮下,想睡却不敢睡,总有些心慌,一直撑着身子待宫女们替她卸妆,沐浴。 她刚踏入浴桶,春穗却大喊着跑进来道“公主不好了!白梅不见了!伺候她的宫女也不知所踪!” 春穗去了半个多时辰,亲自找遍了千秋殿,问遍了宫女,这才敢来禀告姜妘己。 姜妘己闻言,登时醉酒就醒了一半,她吼道“还不命人四下去找!”说完,她踏出浴桶,命宫女替她穿衣。 春穗立刻出殿,吩咐千秋殿的宫女,宫监去找白梅。姜妘己亦亲自掌了宫灯在千秋殿内来回穿梭,她披散着头发,三千发丝在风中恣意飘荡。 她走到鱼池旁,用宫灯照亮水面,身旁的宫女突然惊叫一声道“啊!那有人!”顿时,近处的宫女,宫监纷纷举起手中的宫灯,只见水面漂浮着一个东西,很像人。 227 我都陪你 姜妘己并未受到惊吓,她走近一瞧,舒了一口气道“是扫把。” 她的话才出口,又有人惊叫一声道“公主!那里有人!”说话的是个宫监,他的手指着鱼池北面的假山石道。 “哪里?”姜妘己定睛一瞧,假山石附近并无什么人。 “水里。”那宫监颤抖着声音道。 姜妘己顺着假山石放下往下一看,水面上漂浮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她走了几步,倾着身子一瞧,是一名宫女,有手有脚,她有些庆幸这人不是白梅,却又愤怒,有人竟敢在她的宫殿杀人。她呵斥道“将她捞上来认认,可是千秋殿的人。” 两名宫监这才怯弱着躬身扒在鱼池边去捞死尸,漂浮的尸体离鱼台的距离并不远,只要匍匐在地,伸手即可以够到,那宫监的手脚一直在颤抖,却又不敢违抗姜妘己的命令。 他的脸面快要贴近水面时,忽然瞥见水面一寸深度的距离有一张闭着眼睛,脸面狰狞模糊不清的人脸! 宫监吓得差点落水,惊叫一声道“有鬼啊!”他的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腾地站立起来,惊得冷汗不止,浑身打颤。 姜妘己斥骂道“哪有鬼?!不过是俱死尸!” “公主,奴才不敢欺瞒,那水底有鬼!刚才奴才瞧见一张可怖地人脸一样的东西!”他的话一出,身旁的宫监就给了他脆响地一嘴巴子! 另一名宫监叱骂道“不长眼地糊涂东西,大半夜竟敢吓公主!真是不知死活,来人将他拖走,省得碍眼。” 姜妘己见那宫监浑身战栗不止地模样,心生疑惑,待要走近,打人的宫监拦住她道“奴才胆大,奴才去瞧。” 打人的宫监撑着宫灯走近刚才那名宫监匍匐地地方,蹲下身子,灯亮照着水面,他睁大眼睛向远处寻找着目标,一无所获,待要起身,眼睑一垂瞥见一张惨白肿胀地死人脸,惊得掉落手中的宫灯,差点栽入水中,幸亏他身后的宫监一把扯住他。 他已然吓得半死,惊叫不止,却说不出什么,姜妘己已经看不下去,掌灯走近,在那个位置一瞧,光亮恰好照在离水面一寸的脸面上,她也是差点惊得丢了手中的宫灯。 这时宫监和宫女都撑着胆子走近,随着光亮越来越亮,姜妘己才瞧清那张人脸,竟是白梅!她失声尖叫道“不!” 她说完就要伸手去捞白梅,这时她身后道宫监道“公主乃千金之躯,万万不可,这等事该是奴才来。” 宫监的手试探着颤抖着伸入水中,他战战兢兢地扯住白梅的头发,轻轻带出水面,众人这才瞧见了白梅布满伤口,肿胀不已的面容,那模样真教人不忍直视,姜妘己听见有人呕吐地声音。 伸手带出白梅的宫监亦干呕了两声,才开口道“公主,是白姑娘!” 旻天早就听见千秋殿这边的动静,这时已经寻过来,姜妘己提上一口气道“将她们二人轻轻捞起来!” 旻天走近,见姜妘己面色灰白,又隐隐带有怒气,又瞧见两个匍匐在地伸手捞死尸的宫监,他走近瞧漂浮在水面的两具死尸,他认出白梅时,有些惊疑。难怪姜妘己会这副模样。 姜妘己眼睁睁地瞧着白梅被四五名宫监合力抱上来,还有那名宫女,她定定地瞧着白梅的面容,无声的流出眼泪,暗怪自己没保护好她! 她的眼泪不停流淌出来,旻天出声道“你对她那般好,她不会怪你的,找到凶手才是对她最好的交代。” 姜妘己并无答话,也不瞧旻天,她蹲下身子,颤抖着左手去抚摸白梅地面容,就在她快要接近白梅的脸时,旻天出手握住她的手道“小心有毒。” 她才抬眼瞧旻天,幽幽开口道“都怪我!今日若我不办什么生辰宴,她就不会死!” 旻天将她的手收回,一眨不眨的瞧着她道“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后日,从白梅出现在王宫那一刻,就注定她会有今日。想要她的命之人不过是瞅准了今日而已。” 姜妘己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滑落,她伸手擦拭眼泪道“去准备五架马车。” “我知道有一块地倒是适合她们安葬。”旻天开口道。 “你能带我去么?”姜妘己央求的眼神瞧着旻天。 “好。” 姜妘己命宫女替白梅和死去的宫女换好干净美丽的衣裙,一行十几人上了马车。马车行至大滇南门时,守宫门的禁卫军见那么多马车不肯放行。 姜妘己掀起车帘道“怎么?你们是吃了豹子胆?连本公主的车撵也敢拦,本公主出宫办件紧要之事,尔等若是耽误了本公主的大事,明日本公主定会禀明父王取你们狗命!” 她已经顾不得与他们纠缠,只得危言威逼。姜妘己如今的名声可是响得很,这些禁卫军怎么敢拦,况且他们早就听说今夜是公主的生辰,宴请了宫外的许多高官贵胄,王上特地下令今晚的宫禁延后,时间却未说明,当即不敢多说,放行。 姜妘己一行人掌灯上了山,命宫监连夜挖好两座坟,又命宫监敲开了闭门的棺材铺,高价买了两副上好的棺木。 随着白梅棺木上的泥土越堆越高,天也渐渐明朗起来。 太阳的光线照在白梅的坟堆上,姜妘己的眼睛久久地注视着,不肯移开,旻天亦不言不语地陪她站立。 直到太阳的光线越来越刺眼,姜妘己转身决绝地离去,她在心底默默立下誓言,定会为白梅和死去的宫女报仇。 旻天亦步亦趋地跟上,站在远处的宫女宫监亦跟了上去,一行人上了马车,回了王宫。 姜妘己一直未说一句话,旻天叹口气道“就算要报仇,也要睡觉,也要吃东西,先去休息一下,睡醒之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哪怕你要灭了他们。” 旻天实在瞧不得姜妘己这副伤心欲绝地模样,他知道姜妘己一向将白梅视为好朋友,恩人。现在白梅惨死在鱼池,姜妘己虽未当即查凶手,便是有了其他打算。 这个打算他从姜妘己转身离开白梅墓地时的决绝,还有当时她面容上不经意的狠绝的眸光已经看出端倪。 姜妘己转头看旻天道“他们可是你的血族至亲,你还是不要插手,我怕你后悔。” “你还是不了解我,赵夜白,竹子柳能做到的,我亦可以,这世上,我在乎的不过两个人,你是其中一个。”旻天的眸色幽深,带着蛊惑的侵蚀。 “不,我不想你牵扯其中。”姜妘己摇摇头。 这也是她当初选择赵夜白订婚,而不是旻天的原因。 她不想他们之间有朝一日因为孟氏成为仇人。 228. 金钗刺伤 旻天的坚持教姜妘己左右为难,她真的不想旻天卷入她的复仇计划,怎么说旻天与孟氏一族是血亲,她怕往后旻天受天下人指责,她怕旻天被天下人唾弃。 现在,她只希望旻天离开她这个麻烦越远越好。她沉声道“我的事不劳旻皇子费心,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好好思忖怎么讨好你父王,早日回句町才是正事。”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耳畔的风在空气中凝结,旻天自嘲一笑,眼眸有神得注视姜妘己道“你说我在管你的闲事?你这么希望我回去么?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他的心底在暗暗祈祷姜妘己刚才的话只是气话,可是听到她的话,他的心底有些颤动。 姜妘己的眼眸直直的正视旻天,她的脸上渐渐扬起一股嘲讽的轻笑,只见她的樱桃小嘴一开一合道“敢问旻皇子以什么身份管我的事?我还未与你清算你杀我未婚夫之事,你现在有什么立场和资格质问我? 我是大滇的南宫公主,谁能伤我?你不过是句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说罢,她轻蔑地瞟了旻天一眼,拂袖转身。 就在她转身的顷刻间,旻天的手伸出握紧了她的手腕,冷声开口道“你把话说清楚?难不成你为了赵夜白要杀我不成?我是不受宠的皇子不错,可我也能护你周全!” 这一刻,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个人,彼此倔强地僵持着,一个也不肯退让,姜妘己头也不回,脚下也迈不开步子,她嘲弄一笑道“难道你杀了我的未婚夫不该偿命么?你凭什么觉得你现在对于我还有利用价值?” 旻天闻言,松开紧握姜妘己的手,退了一步道“如果我知道你这般在意他,我一定不会杀他。我不信你对我全然只是利用而已。” 他的心底有些不确定,若姜妘己不是利用他,当初明明是他离她最近,可是她竟然舍近求远选了赵夜白,他有些困惑。 “我从头至尾都是在利用你,你不知道么?曾经我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恰好你救了我两次,我便存了利用你的心思,直至今日,你当真是愚蠢之极,还不明白么?从头至尾,我何曾为你打算过?” 她的这些话就像一把利刃穿入旻天的心脏,旻天握紧双手,有些许颤抖,她终于说出她的真心话了么?原来自己在她心底什么都不是。 她只不过是利用而已。 可即便是被她利用,他依然心甘情愿,她为什么现在要说出来。 她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地践踏他的真心,她这是要撕破脸了么?扯开最后的伪装,彼此清个干净? 旻天扬天一笑,身子渐渐逼近姜妘己道“你在撒谎!” 最后,他选择不相信,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不肯相信。 可他猜不透她的心思。 “这样你信了么?”姜妘己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一支金钗,此刻那支金钗正插入旻天的胸膛,姜妘己用了五分力气,鲜血潺潺流淌出来。 旻天低头一看,似感受不到身体被金钗刺痛一般,嘴角渐渐扬起,苦笑道”是为了赵夜白么?” 他的眸光满是不可置信,满是哀伤。 她握紧的金钗的手渐渐松开,垂落,失魂落魄一般瞧着他身上的血缓缓流出,她转身就要走,又被旻天扯住手腕,她似发疯一般挣扎吼道“请你放开我,否则刺入你胸膛的就是刀剑!” 旻天神忧伤地瞧着她道“你说什么?你为了他当真要与我势不两立么?” 春穗远远地瞧着他们,长长一叹。 “你错了,不是势不两立,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仇人。”她的眸光毅然坚定,面色含怒。 旻天的手陡然一松,伸手抚上自己的受伤处,连连退了两步道“要恨便恨罢,往后我也不再欠你什么,前路艰险,保重。” 说罢,他颓然转身,脚下似有千斤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的手触及那支金钗,缓缓地拔出,放入手掌之中握紧。 他的背影渐走渐远,姜妘己的心开始起伏不定,她突然觉得天昏地暗,头晕目转,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春穗惊呼一声,跑过去。她扶起姜妘己,伸手探了探姜妘己的鼻息,还好只是晕过去。 她呼喊几名宫女,宫监一同把姜妘己抬回殿内,又连忙差人去请太医。 姜妘己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她醒来时,窗外的白茫茫一片,刺得她睁不开眼睛,春穗见她有了反应,立即起身去放下窗幔。 “现在几时了?我怎么睡着了?”姜妘己伸手揉着眼睛道。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梦从前世到今生,总有旻天的影子萦绕在她身边,无论她怎么躲避,他都随影随行。 还有妘华,梦里的妘华似乎活得很快活,很开心,娘亲也格外高兴,真是一个意犹未尽地梦。 梦里还有白梅,她没了脸,她的五官都连在一起,凄厉地冲她哭喊,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姜妘己浑浑噩噩地被无数梦境纠缠了一天一夜。 现在醒来,身子很是虚乏,春穗扶起她,端起桌上的一碗清水道“公主睡了一天一宿,来喝些水。”说着她手中的汤匙凑近姜妘己的唇畔。她的身子浑身酸疼无力,撑着喝了小半碗清水。 “太医说公主累极才昏睡过去,教我们不要惊扰公主,只要睡醒就好了。” 姜妘己的头瑟瑟发疼,她正要起身,春穗又道“今日落雪了,还是躺着罢,我命人给公主准备些膳食。”姜妘己轻轻点头。 屋内已经点燃了炭盆,尽管如此,空气里的寒风还是钻入了姜妘己的身体,她打了一个冷战,复又钻进锦被。 春穗替她掖好背角,正要起身离去,姜妘己道“姜姒好可曾来过?” “不曾。” “你教人请她过来,就说天气严寒,来陪我用膳,喝些热酒暖暖身子。” “是。” 姜妘己的眸光迸发出森森寒意,仔细一瞧,竟伴着凌冽的杀意。 229 姐妹交心 姜姒好推脱了两次,拖着时间不肯前去,几番推辞下,天色将晚,姜妘己教春穗亲自去请。 春穗行至碧玺宫,躬身给姜姒好行了一礼道“奴婢给永昌公主问安,我家公主说,天寒地冻,特意差奴婢来请您过去千秋殿陪她用膳。” 姜姒好手心里拽紧一方白色绢帕,嗫嚅道“好,容我收拾一番,换身衣裙。” 她拽绢帕的手不住的发颤,明明是寒冬腊月,冬雪覆盖的季节,她的手心竟然冒出丝丝密汗。 春穗颔首而笑应承完,待姜姒好转身,她即刻收敛笑意,眸光中迸发出明晃晃的凌冽。 春穗在碧玺宫等了足有三刻钟,她也不催促姜姒好,她有的是时间。她就那般直立地立在那里,一双眼睛转来转去,扫视碧玺宫的一景一物。 姜姒好盛装而出,春穗的唇畔扬起一抹不易觉察的讥笑,她竟还有心思打扮。她换上一脸谄媚的笑道“公主真是天香国色,倾国倾城,教人一看就移不开眼睛。” 她的话一出,适时缓解了姜姒好的紧张,姜姒好娇笑道“你家公主才是天下间不可多得的美人。”她的话虽是恭维,春穗亦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说来说去,还不是说姜妘己的美貌比不过她,所以,她用了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的说辞。她表面是自谦,实际上是抬高自己。 “要奴婢说,二位公主都是极美的,公主走罢,我家公主怕是等急了。”春穗无心与她争执,应说是不屑。 春穗知道姜妘己不会无缘无故地请姜姒好前去,她隐隐猜到了白梅的死可能与姜姒好有关,不过,她不会表现出来,这一切,但凭姜妘己做主,她只会听命行事。 经过这些事之后,她觉得姜妘己变了一个人,却说不清她是哪里不一样… 千秋殿。 整座宫殿都被银白的雪包裹着,殿内早就燃起了火盆,膳桌上,一叠叠精致可口的菜肴正在有序的端上来。 姜妘己笑呵呵道“姐姐吃菜啊,快尝尝,这些菜我可是教人准备了一天呢。” 姜姒好很是拘谨,她眼见着姜妘己吃什么,她就命宫女给她夹什么菜,那架势生怕这桌上的都是什么害人的毒药似得。 她听姜妘己如此说,歉声道“妹妹见谅,姐姐这两日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没什么胃口,并非菜不好吃。” 姜妘己抿嘴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道“那我们喝酒罢。” 姜姒好一时找不到别的话推辞,只得端起酒杯,却久久不肯入喉,见姜妘己先饮下,她才作势抿了一小口,完了佯装轻声咳嗽起来。 她这时有些心神不宁,眼睛总看向窗外的鱼池,姜妘己随着她的视线看出去,面上的笑容消失,接着,姜妘己叹口气道“前日白梅竟不慎落水,淹死在里面,真教我伤心,把窗户掩上。” 正看着窗外的姜姒好回头,不可置信地结巴道“白梅不慎落水淹死了?”她的胸口憋着的一股气随着她的话出口,周身畅快。 原来,姜妘己竟以为白梅是自己不慎落水淹死的,那么她定是发现了白梅的尸体,现在白梅在何处呢?她有没有见过白梅,是否看到了她面上的伤口。 春穗掩上了窗户,看了姜妘己一眼,见她在极力忍耐,开口道“是啊,上前夜我们才发现,命人将她送出宫埋了,她也真是命苦。”随后,她轻叹一口气。 桌上的菜肴已经渐渐冷却,谁也没有动筷子的心思,姜姒好开口道“真是不幸,我还说怎么今日不见她,那些伺候她的人也真是该死,白梅明明看不到,为什么不好好跟着她,妹妹可审过她身边的奴婢了?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么?” 姜妘己一双明亮的眸子,注视着姜姒好道“那日伺候她的奴婢见她落了水,也跟着投下去了,死无对证。姐姐你不知道,白梅的脸都被那些鱼咬烂了,甚是骇人。” 她的眼睛盛满明晃晃地质问和惊怕,教姜姒好森然一愣。 这时,姜姒好虽有些惊疑,胸口堵着的一股气彻底顺了,刚才她还在害怕姜妘己查出了什么,要对她不利,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认为白梅不慎落水,又被鱼啃烂了脸。 这件事真是教人出乎意料,她怎么也没想到,白梅的事会变成这般,她可以完全置身事外。 姜姒好见姜妘己无限伤感的模样,起身走到她身旁,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妹妹保重身体,人各有命,注定的。” 春穗不小心打翻了一只酒杯,姜妘己瞥了她一眼,她忙道歉收拾起来。姜妘己的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勉强笑道“姐姐说得没错,这人的命还真不好说,天有不测风云,姐姐睡觉的时候可要掩好门窗,今日风大。” 最后半句话,在姜姒好听来,却是十足威胁的口气,教他浑身潺潺然不舒服。 “姐姐自当会照顾自己,倒是妹妹这宫殿,毕竟是死过人不干净,不如禀告父王早点搬离才是。” 姜妘己的手因为太过用力,竟轻微地颤抖起来,“那鱼塘着实教人膈应,我让人填了就是。至于这千秋殿,我是不会搬的,我要教人看着我在这里住上一生一世,我什么都不怕。” “妹妹说什么糊涂话,你已经许了北靖王,迟早要出嫁的。”姜姒好嗤笑一声道。 “是,教姐姐见笑了,说到出嫁,姐姐今年也有十五了,不知姐姐可有意中人,若是有,一定要告诉妹妹,妹妹定会竭力帮姐姐的。” 姜姒好羞涩一笑道“姐姐哪有妹妹的福气,姐姐只怕要老死这深宫了。” 姜妘己打趣道“昔日我瞧姐姐喜欢旻皇子,你们又是血亲,难道姐姐就不想嫁给她为妃么?” 听说这话,姜姒好一愣,姜妘己这是要成全她的婚事么?她现在很想逃离王宫,自己身单力薄,又无所依靠,孟琳又是一个优柔寡断地,她不想继续与姜妘己争斗。 她很明白,现在她根本不是姜妘己的对手,若果,她嫁给一个有势力的人,她才能摆脱命运,彻底翻盘。 可是旻天绝不会娶她,她很清楚。 “妹妹取笑姐姐,姐姐才不想嫁人呢。” “姐姐还是早作打算好,我前几日听父王说,有心将你嫁出去。” 姜姒好的脸色一白,这该如何是好,她这个废后的嫡公主,现在有谁愿意娶她呢。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采取行动。 “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妹妹今日请你过来,就是特意告诉你这件事,这可关系你的终生幸福啊,姐姐该仔细考虑才是。否则,父王的旨意一下,那就是板上钉钉之事,姐姐再想违拗,就是死罪。” 姜姒好的脸惨败一片,犹如砒霜,明媚的眸子也黯淡下去。 她吓得不轻,匆匆告辞离去。 姜妘己瞧着她渐走渐远地背影,寒气森然地开口道“我教你准备地准备好了么?” 春穗郑重道“只听公主一声令下。” “很好。” 说罢,姜妘己掀翻了一桌菜肴,整个千秋殿发出杯盏碟碗碎裂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脆响亮,她眸光里尽是凶狠逼人的杀气。 230 要你偿命 子时,碧玺宫。 凄冷的寒风呼啸着,呼呼地吹着,吹得人毛骨悚然。 姜姒好翻来覆去地想着今日姜妘己说尝羌要将她嫁人的事,她想了许多合适的人选,但没有把握。 第一个合适的是南越的赵容华,他是南越太子,只是已经娶了太子妃,否则凭着南越的国势,震慑天下足以。她思来想去,做他的侧妃,凭她的美貌谋取太子妃也不是不可。 第二个是句町国的旻浩,他是句町的太子,还未册立太子妃,只是听说旻浩那人性子阴晴不定,为人很是心狠手辣,再者他未必瞧得上她这个废后的嫡公主。 第三个便是哀牢国经过政变新册立的太子木柯,不过听闻他身子很是羸弱,只怕是个短命鬼。 至于夜郎国的竹子柳,他已经娶了王后,听闻他十分宠爱他的王后,那个女人虽是瞎子,容貌亦不出众,但就是很得竹子柳的欢心。 自孟南萸被废,姜姒好受到不少冷嘲热讽,她终于明白要在这世间生存,必须当上一国的王后,并且牢牢把握。 至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喜欢,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或者说是锦上添花罢了,只有权力和富贵才能永保平安。 她现在已经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要的便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王后的宝座,她思来想去,决心夺取句町太子妃的位置。 一来句町王后是她的母妹,一定会助她一臂之力,二来句町势头正旺,很有前途。旻浩虽暴虐,她有信心凭自己的美貌,定然能收服她。 她正想得沾沾自喜时,忽听窗外几声凄厉的猫叫声。她不由得拽紧了被子,吓得躲在里面,不敢抬头。 猫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似在她的寝殿外,她听了不由一阵厌恶,喊了几声伺候她的宫女,竟无一人应答,她恼恨的壮着胆子起身想赶走猫。 她拿起梳妆台上一个精巧的雕花首饰盒,气得猛力推开窗棂,就在这一霎那时间,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面容模糊,披头散发,嘴眼冒血的女鬼! 姜姒好顿时失声尖叫,声彻碧玺宫,她惊恐张大的眼睛圆瞪瞪地瞧着那忽而消失的女鬼,她结巴着高声哭喊道“来人!有鬼啊!” 她使足全力猛然摔上窗户,放下床幔,可是一股子阴风猛烈地吹落床幔,窗户被不知名的力量震开,她瑟瑟发抖地下了床榻,这时,一股浓烈的异香飘荡在她的寝殿内。 忽然,在清冷的月光的映照下,那窗户口又出现了刚才那个女鬼,她似乎是从天而降,飘荡而下,姜姒好看了一眼,吓得腿脚酸软无力,一下子摔倒地上。 她失声大叫道“白梅你饶了我吧!我…本来不想杀你的!” “要怪就怪姜妘己,是她害得我母后被打入冷宫,我没有庇护,我恨她,如果你不出来作证,我是不会害你的,你去找她,不要来找我!呜呜呜…” 姜姒好已经彻底崩溃,加上空气中弥漫的失神散,她已经神志不清,念念不断地一股脑认为这个女鬼是白梅的鬼魂,现在来找她索命。 她在地上嗷嗷嗷大哭,腿软地厉害,只能依靠双手在地上奋力爬动,她的身下一片水渍,她竟吓尿了… 她挣扎着哭天喊地地想逃离寝殿,她爬到门口时,却怎么也打不开门,她一遍又一遍地拍打宫门,可是宫门岿然不动,毫无动静。 她的手因为太过猛力,红肿不已,她对着宫门期期艾艾地哭了许久,直到脖子沙哑,门口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突然之间,宫殿外的风静止了,猫叫的声音也随之消失,她一直闭上眼睛,不敢睁开,这时,她听到似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她埋在膝盖的头渐渐抬起。 就在她试探着睁开眼睛时,意想不到的事又一次发生了,她又一次失声尖叫,因为此刻她正对上一对空洞暗黑的眸子,那双眸子正在幽愤地一眨不眨地瞧着她… 她面前的人突然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里面似乎没有舌头,只听她吐出三个字“拿…命…来。” 说着女鬼的手,一双瘦骨嶙峋只剩皮包骨的手慢悠悠地靠近姜姒好的脖子,女鬼准备掐死她,姜姒好浑身彻凉,她感到那双握紧她脖子的手寒凉刺骨,俨然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的修罗魔鬼。 她挣扎着向后移动,奈何她的脖子已经被那女鬼束缚住,任她如何挣脱,却摆脱不得。 姜姒好感到一阵窒息,她的脖子被捏得快要断裂,血管绷得就像要爆炸一般难受,她晕晕乎乎的天旋地转,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姜姒好瘫倒在地,这时她宫殿的烛火亮堂起来,姜妘己渐渐走近姜姒好,用脚推了推她的身子道“这就吓死了?” 那女鬼打扮的人蹲下用手探了探姜姒好的鼻息道“公主,她还没死,现在杀了她么?” 姜妘己笑道“不用,将这包药粉洒在她脸上,再给她服用下这瓶药水。” 做鬼怪打扮的女子接过姜妘己手中的两个瓶子,依着她的吩咐,迅速地按照她说的做完又问“公主好了,现在怎么办?” “你的事完成了,多谢你。”姜妘己拱手向那女子醒了一礼,以示感谢。 “公主客气了,我家主子说,以后大滇的势力全归公主差遣,公主有何吩咐,只要招呼一声,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会竭力替公主效力。”说话的女子已经卸下脸上的面具,只见是一个清丽的女子。 姜妘己瞧着这面容似曾相识,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惊呼一声,努力回忆,突然结巴道“绿..娥?” “是奴婢,多年不见,公主安好。”名唤绿娥的女子顿时跪倒在地,恭敬地给姜妘己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没想到,几年不见,我竟然没认出你。”姜妘己暗自懊恼道,又俯身扶起绿娥。 “奴婢刻意装扮过,公主认不出也是正常的,没吓到公主罢?”绿娥嫣然笑道。 “没有,没想到师傅竟派你帮我,秋水苑一别,这些年你好吗?”姜妘己不禁想起绿娥在姜梓蔻背上画的春宫图,现在一想,那些事真是恍然如梦。 “奴婢很好,公主勿挂。” “绿娥,这几年你一直在大滇?” “是,偶尔会出去办事。” “想必你一定累极,今夜你就留在宫里歇息罢,明日我们再好好叙旧可好。” “全凭公主做主。” 说着,姜妘己与春穗,绿娥便径自离开姜姒好的寝殿,春穗断后,掩了门窗,也不管躺在地上,冻得僵硬地姜姒好。 春穗在想,姜妘己教绿娥给姜姒好用的药到底是什么药,有什么功效,难道公主想用药毒死她?可是这样做不是太明显了么。 还有这绿娥到底是何人,姜妘己的师傅是竹子柳,他派绿娥来是何意? 231 毁容发疯 姜姒好第二日被人发现时,已经整个人冻得奄奄一息,此时姜妘己正守在她身旁,姜妘己亲自禀告尝羌,只说姜姒好夜里受了风寒,掉落地上,冻得昏迷不醒。 但是姜姒好被鬼魂吓得半死的消息不经而走,现在大滇王宫人心惶惶,都知道姜姒好被鬼魂吓破胆,大小便失禁,睡了一天一夜还昏迷不醒,可见是真的确有其事。 尝羌本不打算去瞧姜姒好,绍隐将碧玺宫闹鬼魂之事有模有样的告诉他时,他决定亲自去瞧瞧姜姒好,看她是否是装疯卖傻。 他不信世上真的有什么鬼魂,想来她要么是被梦魇了,要么是有人故意吓她。 尝羌到碧玺宫时,姜妘己立即迎了出去,行了一礼道“儿臣恭迎父王。” “免礼,你姐姐怎样了?”尝羌顿了脚步,语气关怀地问了一句。 “妘己说不准,父王进去瞧吧。”姜妘己闪烁其词道。 尝羌便直接进去,行至姜姒好的床榻旁时,他停下脚步,他瞧了一眼姜姒好,只见她面色惨白如纸,脸上密布红点,不知是怎么回事,钟太医这时正跪在地上见礼,他沉声道“钟太医,公主这是怎么了?” “回禀王上,公主昨夜落了床,在冰凉的地板上睡了一夜又半日,此时身体发虚,昏迷不醒,微臣已经教人煮了药,公主不会有碍的。” “那她脸上为何会有红疹?”尝羌疑惑道。 “这红疹是公主身子寒凉所致,只要喝了药就会消散,王上不必忧心。” “那就好,可要仔细照顾公主些。”尝羌又淡淡扫了一眼床榻上的姜姒好,就转身离去。 突然,他侧身开口道“妘己,你出来父王有事问你。” 姜妘己只得随在他身后一起出了姜姒好的寝殿,行至会客厅时,尝羌开口道“父王听闻你姐姐受了鬼魂侵扰,所以才昏迷不醒,此事你如何看?” “父王,妘己觉得姐姐不过是被梦魇了一下,昨夜那风雪大了些,姐姐才病倒,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魂。” “嗯,那你仔细照顾一下你姐姐,父王还有政事要处理。”尝羌的面色很难看,他觉得姜妘己隐瞒了什么,他的这个女儿最是心思深沉,教人无法窥探。 偏偏她伪装地极好,教人看不出破绽,他有些恼怒,无凭无据又发作不得,只得生一通闷气。 姜妘己笑着送尝羌走远,收起笑脸,这时春穗匆匆跑来,姜妘己道“绿娥走了?你可教人暗中跟着她?” “走了,奴婢依着公主吩咐的,打发了两个眼生的宫监悄悄随她出宫了。” “很好。” “公主,奴婢不明白,绿娥姑娘不是公主的旧识么?为何公主这般不放心她?她不是竹王派来帮公主的么?公主为何对她这般戒备。” 春穗今日话有些多,她实在好奇,明明上午,姜妘己还对绿娥情真意切的互诉心事,怎么一转眼,姜妘己又不信任绿娥了呢? “这人都是会变的,现在的绿娥不似从前那般亲善,从她身上我觉着有股杀气,我教你派人跟着她,也是想弄清她的底细罢了。” 春穗点点头,却还在疑惑不已,怎么她瞧不出来绿娥身上有杀气? 姜妘己见春穗愣神,吩咐她去瞧着姜姒好,她自己则回了千秋殿。 姜姒好醒来时,是第三日的夜间,她一醒过来就歇斯底里的哭喊不停,声音十分刺耳,教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还说着白梅的鬼魂要她偿命,她说自己差点被那鬼魂掐死的胡话。 姜姒好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教人头疼不已,只有姜妘己知道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她面上满脸的红疹变成了血泡,一痒就用手狠命的抓挠,她倾国倾城的面容已经变得血淋淋,狰狞不已。 自醒来就蜷缩在床榻的一角,不准任何人靠近她,又哭又笑,屎尿弄了一床,只要有人靠近,她就尖声哭闹不止。钟太医诊断,姜姒好疯了。 尝羌闻言只过来瞧了一眼,远远的闻见一股子骚臭味,就不愿再靠近,命钟太医尽早治好姜姒好,否则就要将他砍了。 姜妘己未曾想到,姜姒好这么不禁吓,现在见她这般疯癫的模样,心底爽快了许多。 她就是要姜姒好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现在姜姒好最引以为傲的脸蛋毁了,她的身上会渐渐溃烂流脓,皮肤会一寸一寸地腐烂,脸上自不必说,她会一点一点地折磨她,不让她死去。 姜妘己还要医治好她的疯癫,教她清醒地看着自己渐渐地腐烂,浑身脓肿,彻底失去所有她想要的一切。 令姜妘己没想到的是,孟琳不知怎样说服了尝羌,竟同意姜姒好出宫养病,而且她养病的地方还是孟府! 这令她措手不及,她尽力想说服尝羌,可是尝羌却似被人洗脑一般,斥责了姜妘己一顿不说,还让她从此以后不得再靠近碧玺宫。 着实让姜妘己百思不得其解,转念一想,姜姒好身上的烂肉会越来越多,她也不再争辩,懒得去管姜姒好的死活,反正她也活不久了。 眼下,还有一件棘手的事等着她去做,姜楠康已经偷偷去见过冷宫里的娄晴。今日见了她,姜楠康竟然横眉冷眼的瞧她,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再无往日的寒暄。 姜妘己知道一定是娄晴将自己陷害她的事告诉了姜楠康,他们母子一定会采取行动,她不得不防。 姜楠康是太子,在这宫内,若是他想对姜妘己不利,那也不是什么难事,最怕是他暗算。 姜楠康知道她陷害娄妃之事的时间比姜妘己料想的晚了许久,她本来有很多机会铲除娄晴,教她说不出一个字,但是她没有那样做,目的就是为了通过她的嘴告诉姜楠康,陷害娄晴的人是姜妘己。 如果不出她所料,姜楠康一定会急于给娄晴报仇,置她死地,到时候,她也就有了把柄。 只是不知姜楠康会不会找个帮手?这个帮手又会是谁? 232 撞破好事 半月后,姜妘己听闻娄妃在冷宫病重的消息,今日打算过去瞧瞧是真是假。 她正要出门,春穗慌张的跑进来道“公主,宫外来信了。” 春穗双手呈上袖中取出的卷条,姜妘己打开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北靖王现身。姜妘己面色有些难看,赵夜白没死? 他既然没死为何迟迟不肯现身?这般躲着人是为何? “送信的人是谁?”姜妘己急迫地问道。 “是竹王的人。” “绿娥的人?不是你派去的宫监送来的?” “这信是宫监所写,送信的人却不知道,我拿到信时问那值班的护卫,他说是一个幼童。” 姜妘己飞速的思索着这信是真是假,思来想去知道给宫门口的护卫送信这条线,除了出宫的宫监,再没有别人。 她仔细分辨字条上的笔记,是其中的一个宫监没错,他是怎么见到赵夜白的?她明明吩咐他们两个盯住绿娥,难不成绿娥与赵夜白在一起? 可是绿娥是竹子柳的人,竹子柳的人还在四处找赵夜白,她如果知道赵夜白的下落,为何瞒而不报?她又怎么会与赵夜白搭上? 姜妘己的脑子里划过一连串的疑惑,难不成这绿娥被赵夜白收买了? 她握着手中的字条思来想去,突然开口道“春穗你去准备车架,我要出宫一趟。” 春穗道“公主,天已经快黑了,不若明日再去。”她隐隐担心姜妘己,生怕她手里的那张字条是个陷阱,她不好说破,只得委婉的规劝姜妘己择日再去,为的也是再等等宫外的消息。 这时姜妘己坐立不安,哪里肯听春穗的劝告,她沉了脸道“我说的话什么时候变过?” 春穗立即应答,随即命人去准备车架出宫。 两个时辰后,姜妘己与春穗还有两名小宫女一同出现在北市一家不起眼的客栈。 之前姜妘己派出宫的一名宫监前来见她,行过礼之后,姜妘己道“北靖王可在此处?” “在,他住二楼西端末尾那间房,一个人。” “一个人?你们是怎么认出他的?” “他与那名女子来往过几次,开始他带着斗笠,伪装成普通人,有一次,他喝醉了,摘掉了斗笠,奴才这才认出他来。怕打草惊蛇,又观察了两天,才敢通知公主。” 姜妘己腹诽,赵夜白为何会与绿娥来往?这一点她尚未想通,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绿娥绝不是忠于竹子柳的人,她真正的主人只怕是赵夜白。 这样一想,绿娥就成了赵夜白安排在竹子柳身边的眼线,现在绿娥掌管竹子柳在大滇的那些人脉和势力,现在这些人变成了赵夜白的工具。 竹子柳知道么? 她有很多未解之谜要问赵夜白,她一刻也等不了,她问道“北靖王现在在屋里么?” “不在,出去了,小果子跟着呢。” “绿娥呢?” “他们两个一道出去了。” “去歇息罢。” 等小崇子走后,姜妘己道“春穗你跟我来。”说完,她大步走了出去。 她上了二楼,刚才小崇子说的西端的那间房,赵夜白的落脚点。她瞧着门上的锁发愣,恰好有一个伙计走过来,春穗一把逮住他,姜妘己客气的问道“敢问小哥,这间房的客人去哪了?我是他朋友,他约我谈事,现在却不在,可否劳烦你打开门,我进去等他,天气怪冷的。” 那伙计上下打量了姜妘己几转,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取下腰上的钥匙,哐当一声打开了门上的锁。 姜妘己挥一挥衣袖,手中致人昏迷的药粉洒在伙计的面上,那伙计直直倒在楼道上,姜妘己道“等我进去,你上了锁,将他随便找个房间丢进去。” 春穗不解,为何姜妘己要把自己锁在赵夜白的屋内,这伙计昏倒,她倒是想得通,无非是怕东窗事发,暂时将他关起来。 春穗虽有担忧,却不敢违拗姜妘己的意思,姜妘己进了屋子,她就上了锁,又将伙计拖走。 姜妘己等啊等,屋内没有火盆子,冷得她全身打颤,她只好钻进了被窝取暖,却警醒着不敢睡着。等到了下半夜,她终于听到门上开锁的声音,她一个翻身起来,打算吓一吓赵夜白,却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公子你喝多了。” 姜妘己手脚麻利地拉了拉床铺,躲在了床幔后,一个伙计举着灯笼照亮了一屋的黑暗。 那伙计点了灯,恭敬地退出了屋子,掩上了门。 姜妘己才要现身,忽听赵夜白的声音“夜里寒凉,今晚在这里歇罢。” “是。”说话的是绿娥,姜妘己听出了声音。 现在听他们的对话,姜妘己这才明白,绿娥原来是赵夜白暖床人,难怪那日见着她有些冷冽。 随后,她听到一些嘴对嘴地吧唧声,姜妘己不敢轻举妄动,这般打扰人家的好事终是不好。 姜妘己忍耐地听着,忽然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膜,她暗叹一声,这也太火爆了!赵夜白已经饥渴到这种地步了? 此时,绿娥上身的衣裙已经被赵夜白扯下,内衫几乎撕碎,两个人忘我的投入亲吻,赵夜白的手抚上了绿娥凸起的两点。 姜妘己隔着青纱帐望地一清二楚,她脸上绯红,她不喜欢赵夜白,但是看他与女人欢好,心中激起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愫。 现在换成绿娥主动,她替赵夜白褪尽了衣衫,亲着他的耳垂…画面对于姜妘己来说简直不可描述。 她正要吭声时,她露出的半截倒影映在青纱帐上,一把锋利的剑在这时划破了青纱帐,逼近她,她显然注意到自己的危险,当下低头侧身道“赵夜白!” 赵夜白手中的剑已经收不住,他只得当机转变了刺去的方向,突然哐当一声,剑落在地上。 姜妘己惊吓不止,转身闪了出来道“难不成我撞破了二位的好事,你要杀我灭口不成?” 赵夜白与绿娥此时正光着身子,绿娥的贴身亵衣已经滑落在地,她这时才连忙捡起地上的衣裙遮掩着身子,一双眸子幽怨地盯着姜妘己。 赵夜白道“出去。”口气是不善的,似有斥责。 绿娥迅速穿好衣裙,低头退了出去。 赵夜白只剩一条贴身长裤,姜妘己瞧着他似笑非笑道“你不冷么?” 赵夜白却是闻所未闻一般道“你怎会在此处?不怕我杀了你?” 233 东躲西藏 姜妘己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什么,刚要开口,只见他弯身捡起地上的衣物胡乱地穿着,他边穿衣物边道“是不是你的心上人不要你了,又想起我来了?” 姜妘己顿觉莫名其妙,她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装什么?难道不是你和你的心上人一手策划谋杀我?你喜欢他可以告诉我,我不见得非抓着你不放。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却连同外人来杀我,姜妘己你的心是铁做的么?” “谁告诉你的?”姜妘己的心倏然冷却,赵夜白竟然误会她与旻天一起策划杀他! 她忽然觉得绿娥刚才那眼神,又与赵夜白这般亲密,顿时悟了,她道“是刚才那个女人说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夜白看也不看姜妘己,背着她坐到茶桌椅子上。 姜妘己走近他道“不管你信不信,旻天截杀你一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一直在找你,原来你躲着我,就是因为误会我。” “哦?是么?你这话留着骗别的男人罢,你这人心思诡诈,哄得男人团团转为你卖命,我已经被你骗过一次,差点丢了性命,现在我不会相信你了。” 姜妘己并不生气,她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道“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真的没有和他一起算计你?如果我真的参与了,现在我怎么可能还会只身来找你?” “要我相信你也可以,除非你今夜好好伺候我,伺候我高兴了,兴许我能原谅你,还愿意娶你为妃。”赵夜白的眸光扫过姜妘己的身子,尤其是她那越来越发育良好的地方。 姜妘己怒斥道“你无耻。” “我无耻?何必装得跟不经人事的小姑娘似得,你早就与他暗度陈仓了,你当我是傻子?怎么你只愿意伺候他,不愿意伺候我?难得我这么大方,此时此刻还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伺候好我,我还当你是我的王妃。”赵夜白的声音愠怒透着嘲讽。 在姜妘己听来又屈辱又好笑,赵夜白经历了一次生死,怎么变得这般胡搅蛮缠?还是他本性如此? “你听着,我姜妘己清清白白,从未与人有过私情,更没有与人做出苟且之事,我不是你,见个女人都跟色胚似得。”姜妘己这话是赌气说的。 她不会向任何人证明她的清白,信她的人自然相信,不相信的人,怎么也不会相信。 赵夜白听她如此说,冷哼一声道“你们就隔着一堵墙,他不是每晚翻墙与你共度春宵么?你现在在我面前演戏有意思么?你觉得我还会要你这样一个贱女人?” “赵夜白你听着,你怎么误会我,我并不关心,我这次是来告诉你,姜楠康有可能对赵娉婷不利,我现在救不了她,你自己斟酌罢。 还有我姜妘己自始至终并不稀罕做你的王妃,也不可能嫁不出去非赖着你。我提醒你一下,我们一开始就是合作关系,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还请你择日来退婚。否则他日我与人真的有了苟且之事,传遍天下时,恐怕你受不住。” 姜妘己说罢拂袖而起,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她帮扶,他问都没问过她半句,就听信他人之言误会她。 她打算不再与他有任何牵连,从此一刀两断,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最后,我提醒你一句,你的暖床人绿娥,极有可能被人策反,别听多了枕头风,中了别人的反间计,葬送了自己的前程。言尽于此,珍重。” 说罢她伸手去拉门栓,赵夜白却忽然起身,扯住她的右手道“你是说绿娥背叛了我?你怎么知道她的事?” 姜妘己并未甩开他的手,他现在想听,那她就平心静气的说给他听。 “你这人还真傻,我以前在旻天的秋水苑见过她一面,那时她跟在竹子柳身旁。前些天我想对付姜姒好,便动用了竹子柳留给我的人,她却突然出现。 后来我觉得她与我第一次见她时,有些不同,对我似乎有敌意,我就派人跟着她,发现她与你走得近,今日亲眼见了你们这般,我就知道她是你的人。 你告诉我,你说的这些我的错事,是不是她告诉你的?是不是你教她暗中派人监视我在宫里的一举一动?” 姜妘己转过身,双眸注视赵夜白,几个月不见,他瘦了一大圈,她不明白,为什么赵夜白不回北丘城,蜷缩在这个不起眼客栈做什么。 赵夜白听姜妘己这般说,心有疑虑,但又觉得绿娥不会背叛他,他不确认道“是我教她看着你没错,那些事也是她告诉我的,你怎么看出她背叛了我?” “你瘦了。”姜妘己似没有听到赵夜白的话一般,盯着他的面容道,语气有一丝心疼。 “整日躲躲藏藏能不瘦么?现在不仅是姓旻的要杀我,赵容华也在四处找我,还有竹子柳,他们都在找我,都想杀我。” 赵夜白的瞳孔张开了许多,那是东躲西藏的惊恐,他说得极认真,姜妘己没想到,赵夜白不见她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她更没想到旻天还不肯放过赵夜白,也没想到竹子柳会杀赵夜白。 她小心开口道“竹子柳为什么杀你?” 赵夜白却左顾而言道“你还未说你是如何得知绿娥背叛我之事的?” 姜妘己试探地伸出手,握在赵夜白的右手道“因为她告诉你关于我的那些事,没有一件是真的,你若不信,只管教她与我对质。不过,现在她已经跑了,已经不可能再来找你。若我没猜错,她便是竹子柳留在你身旁的杀手,今晚就是你的死期。若不是我及时出现,后果可想而知,你现在告诉我竹子柳为何要杀你。” 姜妘己突然明白了赵夜白这几个月过着怎样的日子,有人要杀他,他到处藏匿,逼得他谁也不信,这时他唯一相信的人就只剩绿娥。 他没想到是绿娥已经被竹子柳成功策反,成为他的棋子。 她双手握住赵夜白,目光澄澈,赵夜白突然想起从前与姜妘己在一起的日子,放松了不少,开口道“我知道他的秘密。” “什么秘密?”姜妘己紧追不放,只有这个秘密能救赵夜白的性命。 赵夜白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否则他也会杀了你。” “他不会杀我,你告诉你,我去与他交涉。”姜妘己笃定地语气,她有信心说服竹子柳。 “不,我不能连累你。若真如你所说绿娥是来杀我的,现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快离开罢,我也要走了,过几日我会亲自前去退婚。” “不,你哪里都不能去,随我进宫,只有在宫里,我就能护你周全。”姜妘己双手拽近赵夜白的衣袖。 这一刻,她是真心想救赵夜白,没有利益,没有交易,她只想救他一命。 “不,我不能随你进宫,你快走罢。”赵夜白试图甩开姜妘己的双手,姜妘己却立刻松手,她几步跑到床幔背后,捡起赵夜白的那柄剑,举在她的脖子上道“你不跟我进宫,我就自刎。” 赵夜白急道“别乱来,怕了你了,行吧。” 随后,他的面色闪过一丝狡黠,眼眸熠熠发光,哪还有刚才的半分颓败。 姜妘己教赵夜白扮作一个宫监与她一同进了大滇王宫。 234 看望娄妃 月影婆娑,寒意四起,前几日的一场雪已经化尽,千秋殿的炭火烘烤得殿内殿外暖暖的。 春穗服侍姜妘己用过晚膳,才命人撤了吃剩的膳食。她正拿手炉取暖,娇嫩的脸被炭火一烤,面色有些红润。 春穗递给她一盏茶,便放下手中的手炉接过去,轻啜一口道“堇色宫那位今日怎样了?” 春穗抿嘴小声道“大病了一场,今日午时就没起来,饭也食不下,太子偷偷去看了一眼,带了些药过去。” “哦?不是风寒么?怎地病得这么严重?连床都起不来了。”姜妘己将手中的茶盏递给春穗,又捧起手炉道。 “小匣子说是病了几日,就拖成了重病,他们也不敢请太医。” “哦,那本公主倒要去瞧瞧,曾经不可一世,威风凛凛的娄贵妃,如今是何等光景。”她的面上浅笑着,眸光明澈,带着丝狠绝。 娄贵妃在上一世没少利用妘华,还差点杀了她,姜妘己又怎会让她好过。 况且,娄晴不过是她的一步棋,她何曾会放在眼里。 立时,姜妘己带了春穗就去了堇色宫,那是禁足娄晴的冷宫。 两人行至堇色宫时,天色已晚,春穗便点亮了手中的宫灯,那看门的小宫监见是姜妘己,便笑嘻嘻地恭敬地迎了出来。 现在姜妘己在宫中的地位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人人都知道她的手段,都惧怕她三分。她身后又有太后撑腰,连同庄氏一族,现如今这宫中但凡有点眼色的谁敢怠慢她,巴结还来不及。 姜妘己不费吹灰之力见到杂乱床榻上的娄晴,她半眯着眼睛,蜷缩着身子,病恹恹地缩在墙角。 娄晴借着春穗手中的宫灯看清是姜妘己时,恨不能立即跳起来掐住她的喉咙,问她为什么要陷害她,可惜她病得实在太重,只能用那杀人般凌厉的眼神瞧着姜妘己。 这殿内实在阴暗潮湿,盖在娄晴身上的褥子却是崭新的,姜妘己淡淡瞥了一眼道“你真是好命,生了这么一个孝顺的太子,这锦被真是漂亮得很呐。” 一阵阴风吹过,姜妘己的身子一抖,这堇色宫不愧是冷宫,风一吹,她觉得周身彻寒,纵使身上披了一件轻裘,也低挡不住风。 她半蹲下身子,慢慢掀开了娄晴身上的被子道“这么好的锦被盖在你这样的人身上真是糟蹋了。” 娄晴撑起半个身子直视姜妘己道“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这般算计我?昔日我待你不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你在背后算计我什么,当真以为我丝毫不知么?我不过是早点出手罢了,否则如今的我只怕早就落入你的圈套,现在你还敢说你待我不薄?” “你...你知道了什么?”娄晴的声音有些颤抖。 阴风还在吹,她的身子冻得瑟瑟发抖,声音也抖得不轻,姜妘己对她却没有半分怜悯。 “不过知道你与赵夜白那点风花雪月之事罢了,你为了赵夜白当真愿意断送楠康的前程么?你不感激我救了楠康,保住他的太子之位,现在还埋怨我陷害你? 若是你与赵夜白之事闹得人尽皆知,我想楠康的太子之位也怕不保了,你应该感激我,因为我是你们母子的恩人。” “是不是赵夜白告诉你的?赵夜白对你可真是死心塌地,为了你竟然违背我们的誓言,你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赵夜白愿意娶你真是因为爱你么,你错了,他最爱的人是我...是我!”娄晴的面色扭曲,愤恨的怒视姜妘己。 姜妘己淡淡笑道“你错了,我与赵夜白不过是一场交易,我不会嫁给他,至于他爱谁,我一点也不关心,我只是不愿意坐以待毙,等你将我挫骨扬灰罢了。话说回来,你的计划也算是万无一失,可惜你百密一疏,现在输的那个人是你。” “哈哈哈,你真是天真,你以为我在这里就是输了?如果今日你敢伤我半分,他日我的楠康定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赵夜白也不会放过你。你的命迟早有人会替我取得!你当真以为赵夜白只是你看到那般简单?你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 娄晴的眸光瞬时熠熠发光,她口口声声都在说赵夜白,当真以为赵夜白真的爱她,她也不想想赵夜白那般精于算计的人,怎么会真心待她一人,她瞬时替娄晴不值。 “娄晴你知道你的计划为什么失败吗?因为你太过信任赵夜白,你爱上了他。却不曾想,他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帮他这几年,他除了给你他的身体,他还为你付出过什么? 就连赵娉婷也成为他算计的棋子,何况你?你竟然因为妒忌,要置我于死地,我真替你悲哀。” “你撒谎,他说过,这世上,他爱的只有我一人。“娄晴似自言自语一般,眼神幽怨而暴怒。 “如果他心底真的有你,就不会设计赵娉婷嫁给楠康,他一定会暗中帮扶你们母子,可是他没有,他选择旁观。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他只是利用你罢了。” “不....不,我不信。”娄晴的头不停地摇晃着,她怎会愿意相信姜妘己的话,她这几年把所有心力都放在赵夜白身上,倾其所有的帮扶他。 可是现在姜妘己告诉她,赵夜白从没爱过她,只是利用她,那她这几年的付出算什么。 甚至她为了赵夜白能够起势,将那些给楠康备下的钱财都给了他,可是他竟然只是骗她? “信不信由你,确如你所说,赵夜白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不止骗了你,也骗了我。他的心底只有王位,别的什么他不在乎。” “你胡说!”娄晴不依不饶地怒吼道。 “我来不是与你废话的!”姜妘己恼恨娄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本想与她作笔交易,现在看来,她现在已经是个废物,没什么脑子。 姜妘己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靠近她,伸手锁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张口,丢入一颗黑色药丸在她嘴里。 随后替她好好拉好锦被,娄晴由于虚弱,无力反抗,现在一直在干呕,试图吐出姜妘己给她吃的药丸。 “别挣扎了,两个时辰后,你就会变成哑巴,我留你一命,但是以后你再也开不了口。” 姜妘己最后看了一眼娄晴,大步转身离开。春穗在她身后执灯。 春穗嗫嚅道“公主,春穗不明白,为何您不直接杀了她,现在她活着,万一赵夜白要是知道你知道他的那些事,那该如何是好?” “现在娄晴还不能死,赵夜白本就有意让我知道他的事,否则又怎么会故意露出破绽,他伪装地那般仔细。就连娄晴与他的事,我还只是半信半疑,今日一诈,没想到竟是真的。 你放心,赵夜白不会对我怎样的,我与他不过是互相利用,他这次进宫目的不在我。” 姜妘己与春穗走远,堇色宫阴暗的内殿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渐渐靠近娄晴。 235 断手断脚 娄晴正在用食指抠着嘴,妄想吐出姜妘己丢进去的药,可是任凭她怎么努力,也抠不出来。 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拍了她的背一下,她侧身抬头,竟是赵夜白,娄晴欣喜交加。 娄晴连忙用手理理自己的发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出去。”说着她抠过嘴的手已经攀上赵夜白洁净的青色衣袖,赵夜白嫌恶的躲开。 他后退两步,冷着一张脸淡漠道“刚才你与她说了些什么?” 赵夜白的身影被摇曳的烛火拉得老长,娄晴挣扎着爬起,想要靠近赵夜白,听见赵夜白这般生冷的语气,她冷哼一声道“原来你是为了小贱人而来,她对你而言,当真那么重要?比得过我与你这么多年的情分?” 空气中的暗流凝结,赵夜白的面容变得冰冷无比,只听他的喉间一字一顿道“娄晴,你以为你是谁?当年我的母妃将我托付给你照顾,你把我当什么?当做你发泄的工具!那时我还年幼,只比你的儿子大四岁,你是怎么对我的?啊,这么多年,我一想起你就恶心!你还指望我救你!你做梦!” 娄晴闻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充满了惊恐,她讪讪道“你说什么?你恶心我?那么以前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算什么?即使你小时候恨我,可为什么你长大了还要与我那般?” 赵夜白的走近了两步靠近娄晴的身旁,一双幽深的瞳孔快要眯成一条线,脸上的诡异笑渐渐绽开,他轻蔑笑道“自然是利用你。这么多年你也不亏,我们两清了,今日我不会杀你,但要你生不如死。” 一阵冷风吹过,吹灭了蜡烛,娄晴的声音忽然尖利的叫喊起来,随后她倒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赵夜白起身行至东边的窗户旁,打开窗户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第二日时候娄晴的小宫女进去,见娄晴还在睡,想着她病得是不是更加严重,走近一瞧,她睡着的姿势很是奇怪。 她凑近试着小声的叫了几声,娄晴没反应,这名小宫女是姜楠康宫里的,前两日姜楠康派去过来照顾娄晴,做事很是认真仔细,现下见娄晴毫无反应,昏睡不醒,瞬间慌了神。 她急着去推娄晴,不曾想娄晴竟在暗自流泪,小宫女急得问道“主子你怎么了?哪里痛?告诉奴婢,奴婢这就去禀告太子,请太医来医治您。您说话啊!” 只见娄晴的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一个字,“啊啊啊”地叫了半天,却什么也未说出口,眼睛瞪得老大,面容似疼痛地扭曲,异常难看。 小宫女急得将娄晴的身子翻了身,不曾想她竟然听到一些奇怪的脆响声,似骨头断裂的声音,然后她看到娄晴那张涨红痛苦的面容。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心神俱慌,反应过来之后,一趟跑出去,一路跑去了东宫。 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见到了姜楠康,大喘几口粗气道“太..子,主子她...好像断了筋骨,不能说话,您快去瞧瞧!” 姜楠康一听到娄晴出事,立即起身就要去堇色宫看她,转念一想,又命人先去请太医。 等姜楠康与太医一同到达堇色宫时,娄晴已经痛苦不堪,全身被汗水湿透,动弹不得,姜楠康几步走上去道“母妃,母妃你怎么了?” 娄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啊啊啊”的模糊声,眼睛满是绝望的求救,姜楠康命太医替娄晴诊断,又唤来堇色宫的宫监和宫女,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只得责打了一番。 太医诊断了很久,姜楠康早已经等得不耐烦,见娄晴奇怪的姿势似被人打算筋骨一般,心下怒火更甚。 他诊治了半天才结巴道“回太子,娄主子被人打断了筋骨,挑断了手脚筋,嘴巴被人灌了哑药,风寒未愈,现在很是虚弱。” 姜楠康怒吼道“你说什么?” “回太子,娄主子的手脚废了,还被人毒哑了。”那名老太医颤颤巍巍的回答。 姜楠康这才几步走过去,躬身去瞧娄晴,只见娄晴不住地流眼泪,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姜楠康含泪轻声问道“是不是姜妘己那个贱人做的?” 娄晴点头又摇头,姜楠康疑惑,又开口道“放心,我一定不会冲动的,但是我绝不会放过她!” 他的眸光森寒阴冷,教人看一眼就浑身打颤,这一次他绝不会放过姜妘己。 随后,他命太医尽全力医治娄晴,那太医不敢不医,又不敢说医不好,只得唯唯诺诺的装模作样的开了大堆药材。 姜楠康处置了堇色宫的两个宫监和一个宫女,手段极其残忍,大卸八块,喂了野狗。 翌日,姜妘己起了个大早在梅园赏花,不曾想竟遇上了姜楠康。 她并不奇怪,姜楠康此时会出现在她面前,她走上前行了一礼道“南宫见过太子殿下。” 姜楠康却是眼睛也未抬一下,直接无视她,恶狠狠道“你做的好事,本太子定会教你十倍偿还!” 姜妘己轻笑一声道“南宫不知太子在说什么,还请太子明示。” “明示?你这般心狠手辣,怎么现在敢做不敢当了?废了我母妃的手脚,又将她毒哑,你以为能瞒天过海?姜妘己我实在不明白,为何我母妃与你无仇无怨,你要这般折磨她!你就不怕我报复你那贱奴母亲?” “哦?我不过是毒哑了她,她的手脚当真断了?”姜妘己丝毫不避讳,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现在你装傻充愣也没用,你记住,你怎么对我母妃,我一定会数倍奉还!”姜楠康的话撂下,头也不回地走开。 姜妘己嗤笑一声,她可是等着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呢,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姜楠康,论心计和算计,你怎么可能会赢?她大喊一声道“我等着!” 风声将她的话传到姜楠康耳边,姜楠康的牙齿咬得咯噔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春穗小声道“公主,你说是谁所为呢?” “还能有谁?这世上与娄晴有瓜葛的,除了赵夜白也没别人了,不会是王上就是了。只是为何赵夜白会愤恨娄晴到废她手脚的地步呢?”姜妘己实在想不通。 难道当真是爱有多深,恨有多深,可是,娄晴现在已经无用,他为什么还要废了她? 他是在算计什么? 姜妘己决定不去想赵夜白与娄晴之事,现在姜楠康既然把话挑明,要找她报仇,那么一定会很快采取手段,姜妘己不得不防,而且要先下手为强。 这一局,她决不能输! “春穗,回去替我准备纸笔,我要写封信。” “是,公主。”春穗疑惑,公主要写信给谁? 旻天还是竹王?写信作甚么?公主的心思真的很难猜.... 236 踩死骨肉 东宫。 赵娉婷前几日怀孕刚满两个月,精神一直不大好,整日卧床不起,这段时间姜楠康一直命人仔细照顾她。今日天气稍好,她觉得精神不错,便由人扶着出去走走。 姜楠康到寝殿来找赵娉婷时,她恰好出去一会,殿内的小宫女回禀他快回来了,姜楠康昨夜急着替娄晴报仇,以解心头恨,一夜在策划报复,到现在还未睡。 此时,他见了赵娉婷柔软温和的床榻,不由自主地就走过去,倒在床榻之上,他的头才落枕,感到枕头底下有什么东西膈应,他起身掀开枕头,是一支不起眼的簪子,簪子旁竟是一封信。 姜楠康好奇便拿起那封已经拆封过的信,伸手取出一目十行看起来,越看他的脸色越差,最后气到青筋暴起,怒不可竭.... 他猛地起身,在寝殿来回地踱步,手里还握着刚才那封信,不时拿起来又看一眼,直到信上的字烂熟于心... 姜楠康不住的走来走去,心底已经被愤怒淹没,才听得宫女通报赵娉婷已经回来,他就三步两步地走出去,气势汹汹地喝退侍候的众人。 赵娉婷见姜楠康不似往日那般温柔和蔼,被他暴怒的样子吓坏了,生怕姜楠康对她不利,下意识地用手抚上自己的肚子。 她的肚子里是姜楠康的骨肉,她喜欢这个孩子,她不准任何人伤害他.... 姜楠康见了她抚上肚子的手,大步上前,举起手里的信斥问道“这封信是赵夜白写给你的?信上说他谋划你与我成亲之事很内疚,他还与我母妃厮混过,这些可是真的?你说!!” 赵娉婷一脸茫然地望着姜楠康不停的否认摇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实际上赵娉婷在与姜楠康成婚之后就隐约猜到她的婚姻是被人算计的,那个人就是赵夜白,不过她从未问过赵夜白,她认了。 在她心中,她这样不受宠的公主嫁给姜楠康成为太子妃,已经走了大运,她何苦还要抱怨呢,姜楠康对她一直不错,那件事她也就逐渐淡忘了。 她没想到今日姜楠康竟然全部知晓,而且怒不可竭,她只有否认,赵娉婷的脑子很乱,姜楠康刚才说什么?哥哥与娄晴有染?这怎么可能?这太荒谬了!绝无可能! “你还敢否认?这封信就放在你的枕头底下,已经被拆开,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与赵夜白在赵容华大婚时如何算计我上了你的床!枉我还一直愧疚于你,还以为是自己酒后荒唐,没想到竟被你们算计!他与我母妃真的是那种关系么?你告诉我!!”姜楠康已经失去理智,双手抓住赵娉婷的肩膀疯狂地摇晃,今日不论如何,他要知道真相! 他很愤怒,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算计他,有人算计他的太子之位,有人算计他的婚姻,现在他的母妃也被人算计利用,这是最难让他接受的!他恨!恨赵夜白竟敢与他母妃发生不齿之事! 他的眼神就像暴怒的狮子,赵娉婷却始终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信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到现在还抵死不认?贱人!你真教我失望,原本我打算你承认了,我就原谅你,现在哈哈哈...”姜楠康的眸光并发出恶魔般的凶残,他一把推倒赵娉婷,赵娉婷见他已经被愤怒冲昏头,在地上爬来爬去,想要躲避,惊恐地护着肚子。 她嘴里不停地喊着“救命!”可是没有一人进来,这东宫本就是姜楠康的,宫里的人无一人听她差遣,纵使她是太子妃,无一人愿意冒险冲进来救她。 宫殿外的宫监和宫女都小心翼翼地聆听着,无一人挪动半步。 姜楠康见赵娉婷死不承认,心头的怒火已经燃烧起熊熊火焰,他见她护着肚子的手,气得猛地一脚踩下去道“你这样的贱人不配怀我的孩子!” 赵娉婷猝不及防,躲闪不得,她从未想过姜楠康有朝一日会伤自己的骨肉,赵娉婷眼睁睁瞧着姜楠康的脚落在她的肚子上,她发出一声响彻宫殿的痛喊“啊!!” 她这一声带着惊呼地痛苦呼喊并未引来别人的同情,殿外的人只木纳的听着殿内发生的一切,脸上震惊。 太子殿下竟然亲自要了自己孩儿的性命? 姜楠康的那一脚用了十足的力道,死命地踩在赵娉婷的肚子上,尽管赵娉婷的眸光带着哀求和痛苦,他也没有半分松懈,力道越来越重的撵踩,直到赵娉婷的裙下流出红色的血... 直到血染红了地上的地毯,他也没有松开脚,他的脚就那么踩在赵娉婷的肚子上,就像生根发芽一般不动摇,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地上的血慢慢晕染开,妖冶而残忍。 她脸上满是泪痕,一张美貌的脸上花了妆容,面容似带着一丝自嘲,最后她停止反抗,就那么平静地与姜楠康对视,不哭不闹。 他浑然不知一般凶狠地俯视赵娉婷,他脚下的赵娉婷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道“我...恨...你。”然后痛苦地昏了过去,模样教人心疼。 这是怎样地一种心死.... 姜楠康见赵娉婷昏倒,才叱吼道“去请太医!太子妃小产了!” 殿外的人这才忙不迭地急跑而去,生怕晚了会被砍头。 太医来时,赵娉婷已经被姜楠康抱上床榻,宫女替她收拾过,太医为她号了脉搏,惊恐道“太子殿下,微臣无能,太子妃已经小产了。” “知道了,开服药给她,让她好好睡吧。” 姜楠康心底空落落地,犹如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失魂落魄地走出寝殿。 他忽然狂笑起来,惊得宫监疑惑他是不是疯了,今日他将自己亲生骨肉踩死的消息已经被封锁,处置了侍候赵娉婷的所有人,无一人幸免。 他脚步虚空地一步一步走着,手里还捏着那封赵夜白写给赵娉婷的忏悔信。 他恨! 他恨赵夜白! 他恨赵娉婷! 他恨娄晴! 为什么连他的母妃都是这般不堪,原来这几年她一直在帮扶赵夜白,置自己于不顾。 原来她这个亲生儿子还抵不过一个男人。 他身边最信任的人全都背叛他,算计他,这是为什么? 他仰天长啸,声彻东宫,随后他自言自语道“赵夜白你等着!” 237 母妃病重 千秋殿。 一名宫监正跪下姜妘己的面前小声禀道“太子妃流产了,太子看了那封信,顿时震怒不止,竟生生用脚将太子妃踩得小产,现在太子妃昏过去,太医说恐怕...” “恐怕熬不过两天?”姜妘己起身思索道。 “比这还严重,太医说太子妃哀莫大于心死,只怕熬不过今晚。” “我现在配两副药给你带回去,你偷偷换掉太医的药,给太子妃服下,她必定不会出事的。”姜妘己握紧了双手。 她那封信的目的在于让姜楠康与赵娉婷翻脸,她没想到姜楠康竟然这么暴虐,生生踩掉了自己的骨肉,当真是丧心病狂,他这样的为人哪里配当一国太子! “太子已经下令封了东宫,奴才得马上回去,否则恐怕引起怀疑。” “好,你随我来,我配药给你。”姜妘己随即进了偏殿,里面摆放着各种药材,她不假思索便捡了两副药给那宫监。 姜妘己煎熬了一夜,她那未出世的侄儿虽是姜楠康的罪孽没错,但是她良心难安,终于等到天亮,东宫传出消息,太子妃昨夜小产之后,伤心过度,昏死过去。 她听到这个消息就知道,赵娉婷的命是保住了,希望她能有些求生意志,好好活下去,这是姜妘己唯一的希望。 姜妘己撑着眼皮熬了一夜,真想去歇息会,没想到高芷斓的贴身宫女凝安急匆匆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公主,美人她..她得了热疹,昨晚到今日高烧不退,刚才太医诊断会传染,现下王上已经下旨让美人迁居,奴婢没有主意,来向公主讨个主意。” 姜妘己起身,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春穗眼尖一把扶住她,姜妘己心急道“昨夜为何不来报?” 热疹实际上是一种燥红病,算是传染病,如果不隔离,高芷斓的病一定会传染别人,尝羌才会第一时间让高芷斓迁居。 “昨夜奴婢守夜...睡着了。”凝安小声地嘀咕道,生怕姜妘己责罚。 “你真是该死!”姜妘己怒吼一声,便急匆匆地上前走去,凝安便顺从地跟在身后。 姜妘己赶到落梅居时,一众宫监宫女正在撵人,得了尝羌的旨意,谁敢不从,落梅居的人见姜妘己来了,个个欣喜异常。 她走近殿内沉声道“本公主的母妃岂容你们这般放肆!滚出去!” 其中一个不怕死的宫监小声道“公主息怒,高美人得了传染病,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公主还是规劝这些人,依着王上的意思迁居罢。”他用手捂着自己的鼻子,生怕闻到什么致命的气味,还嫌恶般的眼神打量姜妘己。 仿佛姜妘己是什么瘟疫一般,那模样教姜妘己又好气又好笑,这些卑贱的人倒是惯会见风使舵得很! “来人,将这些擅闯落梅居的人撵出去!”姜妘己可不管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她见不得这些趾高气扬般的在这里放肆! 她的话才出口,落梅居的人便一拥而上将这些人撵了出去,以姜妘己现在在宫里的地位,就算是王上身边的宫监她也不放在眼里,何况这些人中,她一眼便瞧出来其中有个宫女是孟琳身旁的。 见了这个宫女,她的心顿时一惊,难不成母妃的急病是被人算计了? 她三步两步地踏进高芷斓的寝殿,远远地她就闻见一股子刺鼻的气味,她喝问道“谁点的艾草?” 高芷斓身旁伺候的菊清答道“公主,这是太医的意思。” “还不灭了!”姜妘己气不打一处来,这宫里的庸医真是越来越多了。 姜妘己走近高芷斓的床榻,一眼就瞧见高芷斓的面上,手上都是红肿的红点,密密麻麻,教人看了心惊不已。 她不免疑惑,半夜的时间,这燥红病未免来得快了些,这分明有些不寻常,她不看高芷斓的身上,就知道这些红疹一定是布满了全身。 她环视侍候高芷斓的的凝安和菊清道“母妃昨夜可是吃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或者你们可曾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这燥红病姜妘己是知道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一发不可收拾,除非高芷斓碰了什么不该碰的,或者吃了什么致命的东西,两种东西中和以后才会得这燥红病。 姜妘己想不通的是这燥红病早已经消失了数年,怎会突然出现在高芷斓的身上。 凝安忐忑的思索良久道“公主,昨夜是奴婢守夜,奴婢昨夜明明一点也不困,可是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而且摔在地上也不知,这里还起了一个包,今晨菊清进来才瞧见我,唤我起来,可是我平常守夜很是警醒,不知怎么昨夜会突然昏睡在地。” 凝安的话引起了姜妘己的注意,她唤道“你过来我瞧瞧。” 凝安走近,姜妘己看到凝安头上的包,心想平常人摔倒在地,怎么可能继续昏睡,凝安守夜她是知道的,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她立即下令道“仔细搜查这殿内,发现什么可疑的,或者不常用的东西立即禀告本公主。” 一时间高芷斓的寝殿被一群人翻箱倒柜的翻了个底朝天,姜妘己也亲自加入,不过她翻找的地方是那些人不敢靠近的床榻,她走近,用绢布裹了手,小心的掀开高芷斓的锦被,仔细瞧了几眼,一无所获。 她正要盖上被子时,无意间瞥见高芷斓脖颈间的一条项链,她从未见过高芷斓戴过什么项链在脖颈间。 她唤道“凝安,菊清你们过来。” 待她们两人走近,姜妘己指着高芷斓脖颈间的项链道“母妃脖子上的那条项链你们可认得?” 她们两个回想半天道“不认得,平时美人从不戴项链,首饰也是极少戴的。” “你们平时伺候她安寝,就没发现她戴着这项链?” “昨晚...美人沐浴过后,是奴婢伺候美人上塌的,不曾见她脖子上戴着什么东西啊,公主,这项链有什么奇怪吗?” “快,去教太医进来!”姜妘己忽然明白了,这项链就是高芷斓得病的原因! 太医进来,姜妘己道“你可知道什么病能通过一条项链传染?” 238 移居孤岛 其实高芷斓的病是传染病的一种,通俗的说法是红疹,学名叫燥红病,但是这燥红病又分为很多种,姜妘己拿不准这病症是什么,故此请教太医。 老太医寻思了很久道“十多年前,宫里有个宫女也是得了这种病,听说她的病是去宫外染的,回宫没两天就死了,高美人的病症与那宫女的极其相似。” “哪个宫的宫女?”姜妘己已经想通了一半,只是这另一半才是关键所在。 “是..瑶华宫。” 瑶华宫是谢怀曦的,那么这宫女就是她的人,“瑶华宫除了那个宫女,没有别人受到传染么?” “这....没有。” “你最好小心回话,事关我母妃的性命,若是教我查出什么,你的老命不保不说,不怕牵连家人么?我想你是没听过本公主的手段,你最好仔细想想再回话。”姜妘己的眸光寒彻入骨,冷如冰霜,威厉逼人。 姜妘己折磨人的手段,斗垮王后的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又得太后庇护,谁也不敢轻易招惹,太医正要回话,却听殿外有人通传“王上驾到!”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面朝大殿,跪下行礼,姜妘己依着规矩行了一礼道“妘己见过父王。” “妘己你怎么敢胡闹,你母妃得的是传染病,若是不早点搬离此处,万一病症蔓延,祸及王宫可如何使得?”尝羌并未严厉斥责姜妘己,耐着性子道。 “父王,母妃得病的原因还未查清,妘己知道事情紧急,请给妘己一点时间,妘己保证母妃的病绝不会那么快传染,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刚才妘己已经查出端倪,正要细问太医,请给妘己一刻时间,问清楚之后,妘己自会安排母妃移居。”姜妘己有些心焦道。 “要问什么快问罢,父王在此等着。”尝羌无赖一般不肯离开,他是要亲自看到高芷斓搬离的。 “太医方才你说那个得过与母妃一样病症的宫女是瑶华宫的,那么她为何没有传染别人呢?这红疹病你是晓得厉害的,若是不稍加防范,很容易传染。” “什么宫女?”尝羌听闻在说瑶华宫的宫女,不明所以道,他不记得瑶华宫有人得过这种病症。 “回王上,是十多年前那个...宫女,谢昭仪身边那个。”太医说的很是犹疑,又不敢明说,因为那宫女的身份很是特殊,他怕祸从口出。 姜妘己听他如此说,忽然想到一个人,并且毫无顾忌道“你说的是二皇子的生母?谢昭仪的贴身宫女?” “是。”太医无可否认。 “这...怎么会呢?若是她当时已经得了红疹病,二哥怎么会没被传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妘己,你休要再问这件事,你母妃的病与这件事有何关联?”尝羌有些怒,姜嶲越的生母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人之一,那是他的疮疤,他不想别人掀开窥探。 “父王,不是妘己胡搅蛮缠,您过来瞧,昨晚母妃脖子上忽然多了一条项链,这东西根本不是母妃的,守夜的宫女被人迷晕,母妃的脖子上无端多出一条项链,不明不白得就大病了,您不觉得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谋害母妃吗?” 尝羌这才半信半疑地走了几步,靠近高芷斓的床榻,远远地瞧着姜妘己说的那条项链,只见是一条很普通的精致的金项链,他的脑子电光闪过一般记起来,这条项链似曾相识。 “这条项链....怎么会在这里....”尝羌似自言自语般道。 “父王您认得这项链?是谁的?”姜妘己眸光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紧追不舍的问道。 “是你二哥的生母的。” “什么?那个得了红疹难产而死的宫女?可是她的东西怎么会在母妃身上?这一切太诡异了,父王,妘己好怕!”姜妘己听闻吓得后退好几步,俨然是惊吓过度。 尝羌走近她安抚道“妘己别怕,这定是有人存心谋害你母妃,不是什么鬼魂,别怕,父王一定会查清这件事!” “父王您一定要为母妃做主,母妃并非宫里传言那般是个不详之人,她是被人陷害的,妘己好怕,万一母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别担心,父王会找最好的太医给你母妃用最好的药,她一定会没事的。” “父王,现最紧要的是将母妃迁居别处,取下母妃脖子上的脏东西。” “来人!” “父王,妘己会亲自取下,不会连累别人染病,如果妘己不幸染病,也是我们母女的命。” 姜妘己说罢,便上前,小心的用绢布裹了手,命人找来一个封闭的首饰盒,紧张地取下了高芷斓脖子上的项链放进那盒子。 随后,姜妘己请旨带着高芷斓去了滇池中央的一座孤岛上的行宫治病,只有她们母女两个。 因为燥红病传染性极强,姜妘己不愿意任何人冒险,不想任何人被传染,她们母女安顿好之后,便遣回了宫女,宫监。 只剩她们母女在那孤岛上的行宫自生自灭,有人替她们揪心,有人巴之不得她们早些死掉,姜白凤知晓的时候已经晚了。 宫里每日派人送些吃食和药材去岛上,姜妘己与高芷斓在岛上已经过了五日,高芷斓的病毫无起色,姜妘己一直小心翼翼,倒也没有被传染。 姜妘己此举仁义致孝受尽了百姓的称颂赞扬,有百姓自发为她祈福祝愿,也有人日夜诅咒她们母女不得好死。 高芷斓这一病,姜楠康乐不思蜀,连着好几天醉卧不起。连赵娉婷不知所踪,他亦是轻描淡写地宣布赵娉婷染病去世,按照太子妃的礼仪匆匆安葬,真可谓是糊涂至极。 是夜。 孤岛行宫内,灯影绰约,摇晃不定,冷风阵阵,湖水的声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姜妘己正在内殿服侍高芷斓喝药,忽感觉有人影掠过,她心惊,回头却不见踪影。 未免打扰高芷斓,她尽力做到不动声色,等着高芷斓入睡,她起身却不敢走出寝殿。 她知道这些人是来向她索命来了,她亦知道她在劫难逃,可是她又怎么可能束手就擒,枉送性命。 姜妘己在殿内焦灼地走来走去,她在等,等一个时机,但是,那些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杀手早就手痒难耐。 她行至殿中央时,忽然一人从顶上直跃而下,一掌劈晕了姜妘己,姜妘己倒地不起.... 239 下落不明 当姜楠康的人赶到孤岛行宫时,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就是没看到姜妘己母女两个,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去复命。 第二日,送膳食的宫监和宫女在行宫内外找了好几遍,都未找到她们母女俩的身影,她们竟离奇消失了! 四个人吓得立即回了王宫,领头的宫监急的汗水直流,偏偏尝羌还未下朝,他们只得候着。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尝羌回到太和殿,邵隐禀告尝羌。 尝羌召见他们,千秋殿的小宫监进得太和殿,还未说话,腿一软,吓得摔倒在地,尝羌怒吼道“到底何事?竟吓成这样?” “王上息怒,方才这宫监来禀,说是南宫公主和高美人不见了。”说话的是绍隐,刚才摔倒的这个宫监已经断断续续告诉过他。 “什么?”尝羌惊得立时起身。 “王上,今晨奴才们去行宫送膳食,不想找遍了行宫各处都没找到公主和美人,只见殿内有血迹,奴才不敢耽搁,立即回来禀告。”小宫监总算是完整地说完了。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派人去找!”尝羌慌乱中带着些许不易觉察地喜悦,心底暗想姜妘己死了也好,省得再生出许多事情来。 只是她毕竟是公主之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高芷斓又得了传染病,别死在王宫哪个角落,传染宫里人才是大事,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命人找到她们母女二人。 尝羌既然开了金口,绍隐便立即命人前去调动宫内的护卫军,尝羌亲自指派了庄少阳去办这件事。 瞬时,王宫内外巡逻的护卫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找遍了王宫的每间宫殿,寻遍了湖畔,只差没深入水底,仍然不见姜妘己母女的踪影。 最后尝羌下令,分为两路人,一路人出宫暗访,一路人编织渔网打捞,宫外就是生的可能,水底就是死的可能。 旻天得到消息时,立即出宫,他不信姜妘己死了,这件事情前前后后透着线索,不过是别人不易觉察罢了。 他定下心神逐一推敲,得到的结论是姜妘己在玩躲藏的游戏,此时定然在宫外,而行宫的血迹不过是掩人耳目的。 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她被人劫持的可能性,要知道孟氏一族是不会放过她的,他们是有能力在宫内把姜妘己劫持走的。 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盼望姜妘己最好是第一种可能性,那么她还能安然无恙,若是她真的被孟氏的人弄走,那么八成是活不成了。 为此,旻天决定上孟府探听虚实。 太后得知姜妘己和高芷斓一同消失时,顿时就昏死过去,幸好太医医治及时,勉强让她捡回半条命,这几日一直恹恹地,不仅下不了床榻,人也一夜间老了好多。 尝羌不明白太后一向对人薄情,为何会这般喜爱姜妘己,为了安抚她,尝羌不得不增加人手去找姜妘己。 姜楠康借着宫内乱成一锅粥,四处找姜妘己的时机,秘密派人医治娄晴,这时他亦在娄晴身旁,宫女喂娄晴喝完药,他屏退了下人。 娄晴瘦的惊人,眼窝深陷,头发竟在几日时间变成了灰白,她才三十出头,已经似五六十岁的老妪。 姜楠康打量了她一眼道“你与赵夜白之事可是真的?” 娄晴虽然变成了哑巴,手脚筋断了,但是她还能听,听到姜楠康的话,她本想否认,可转念一想,她已经到了今时今日,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她含泪重重点头承认。 姜楠康的心底有怒火窜起,但是他最终按捺住了,并未发作,他又道“赵娉婷怀孕了。” 娄晴一阵欣喜,啊啊啊的张口想说话,紧接着姜楠康道“不过孩子被我弄死了,她也不见了,我已经给她办过丧葬,只当她死了,世上再无此人。”他说这话的时候,叹了一口气,似后悔,似无奈。 娄晴不可置信一般地惊恐的张大了双目,似在责问姜楠康为何下得了手,那可是他的妻儿啊!她的眼泪随着眼眶涌出,闭了闭双眼,似认命一般含糊不清地笑着,笑得让人头皮发痒。 姜楠康自言自语般道“小时候你回外公家,总要带上我,每次都要去祭奠外婆,现在想来你就是那时候认识赵夜白吧?” 娄晴有千言万语奈何她说不出口,她很想告诉姜楠康,赵夜白的母亲与她是幼时的玩伴,而有一天赵夜白托人送信给她,自称是她好姐妹的儿子。 那时,她便偷偷见了赵夜白,时间久了,她就爱上了他,可是她说不出口,只得由着姜楠康胡乱猜测。 姜楠康滔滔不绝地猜测一气,又懊恼娄晴竟然爱一个男人多过于他,甩下一句“以后我不会再见你。”然后,他迅速离开,再也不愿多看娄晴一眼。 在他心底,他们母子之间的情谊尽了,他甚至猜测过娄晴参与了赵夜白的所有算计,可是他没有勇气问出口,以后他只当娄晴死了。 至于姜妘己和赵夜白,此生他们都是他的仇人。他派出去的杀手多日来都没有他们的消息,他不禁疑心姜妘己被孟氏的人掳走,现在恐怕已经死了吧。 为此,他决定屈尊降贵亲自去孟府一趟,打听姜妘己的下落。 当姜楠康与旻天同时出现在孟府时,孟获,孟琰,孟淦都惊奇不已,想来他们两个是无事不登门,吩咐下人隆重招待一番。 姜楠康很清楚旻天虽是孟氏的血亲,但是他暗地里与姜妘己来往过密,此次前来真看不透他的心思。 莫不成旻天是孟氏故意安排接近姜妘己的?难道姜妘己就是他弄出宫来的? 他当着旻天的面什么话都问不出,便轻描淡写道“南宫妹妹无故失踪了,这几日宫内乱糟糟的,父王很是难过,我这次出宫一来是打听妹妹的下落,二来是路过贵府,便进来讨扰一二,歇歇脚。” 姜妘己和高芷斓消失的事已经闹得全国皆知,悬赏令早就贴满了都城,孟府上下都是知晓的,忽听姜楠康如此说,孟获道“太子无需过忧,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逢凶化吉的。”实际上,他的心底早就巴不得姜妘己死无葬身之地才好。 旻天在旁听他们一言一语的说话,没什么收获,怕耽误找姜妘己的最佳时机,匆匆告辞离去。 就在他走后不久,姜楠康便露出真容,表示愿意与孟府一心,铲除姜妘己,这次他们将合力找到姜妘己绞杀她,孟氏又怎会不同意,瞬时乐呵呵地应承下来。 240 奔走益州 漆黑的夜里,两辆毫不起眼的油布马车正往益州方向前行,而车后的远处有一队人马不近不远地尾随着。 到达益州城时,已近天明,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三个女子,其中一个搀扶着年纪略大的一同进了一家中等客栈。 绿娥找掌柜的拿了门房的钥匙,便在前面引路,姜妘己和高芷斓随后。 绿娥安顿好姜妘己和高芷斓便退了出去,姜妘己道“绿娥,不知我能不能问你几句话?” “当然可以,奴婢一定知无不言。”绿娥笑道。 姜妘己转头看了一眼高芷斓道“娘亲,你先歇息,放心,这里很安全。” 高芷斓点头,她脸上的红疹没有消退的迹象,看上去触目惊心,姜妘己这些日子一直跟在她身旁侍候,寸步不离。 两个人走出高芷斓的房间,进了隔壁的房间,绿娥恭敬地替姜妘己倒好茶水,立在一旁,等着姜妘己的问话,面沉如水,仿佛那次姜妘己撞破与赵夜白欢好的人不是她。 她不得不佩服绿娥,如此沉得住气,一路上既没有多言,又没有冷落她们母女。 姜妘己喝了半口热茶道“你坐。” 绿娥也不推辞,登时坐在姜妘己的身旁,姜妘己道“这一路,真是多亏你照顾我们母女,不然我们哪里能走这么远?” “公主哪里话,我本就是公主的人,公主命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都是举手之劳之事。”绿娥客气又谦卑道。 “你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很不一样,那时我记得请你帮我画画捉弄姜梓蔻,你毫不推辞,还很开心,后来见你,不曾见你笑过,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么?”姜妘己问得轻言细语,俨然一个知心人的口气。 “承蒙公主挂怀,绿娥很好,不过是主人变了而已,从前是竹王,现在是公主,没什么不一样的。”绿娥的警惕性很高,她说的虽是事实,也像是真心话,可是仔细琢磨她的话便没什么意义。 “绿娥我希望你明白,既然我师父将你送给我,你就该尽心尽力的为我所用。若是你有二心被我发现,那么你的下场会很惨。我不是师傅,会对你心存仁慈。你必须清楚你真正的主人是谁,若是你再摇摆不定,替赵夜白或者竹子柳传递未经我允许的消息,那么你就是死路一条。” 姜妘己动怒了,绿娥这般不配合,不想与她说实话的态度,她非常不喜,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奴婢明白,公主早些歇息罢,竹王明日便会赶来与您汇合,高美人病也会得到医治,公主若无其他吩咐,我先告退了。” “我要你记住刚才我说的话!”姜妘己更加愤怒,这绿娥可不是好吓唬的人。 “是,奴婢记住了。”绿娥服了软。 姜妘己教绿娥退下,梳洗一番,和衣躺下,忽然瞥见窗户上的人影,她低声问道“谁?” 这一路这些人都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们,姜妘己一直隐隐觉察,明明竹子柳给她的人是现过身的,可是这些人影却是始终未现身。 窗外的人小声道“公主勿要惊慌,我们是来保护公主的。” “你的主子是旻天么?” “不是。”窗外的人干脆道。 姜妘己心想该不会是赵夜白吧?可是他现在不是东躲西藏,赵娉婷不见了之后,他也不见了踪影,现在应该自顾不暇吧,毕竟姜楠康四处找他。 忽然门口有人道“公主有何吩咐?”姜妘己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竹子柳的人竟然已经潜伏进来,她又道“没事。” 姜妘己有些好笑,不过是带母妃前来请竹子柳医治,没想到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全国都在找她们。 但是如果不用消失的法子,她们又怎么可能那么快脱身。 当她知道竹子柳在益州时,立即做出决定,带着高芷斓逃出了王宫。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医治高芷斓的病,其二是躲开姜楠康的视线。 第二日晚间,竹子柳赶到了客栈,一同用完晚膳,开始替高芷斓瞧病。 竹子柳细细替高芷斓瞧了病道“你医术退步了,这不是传染病,只是寻常的疹子,我开几服药调整两个月就能见好。” 姜妘己羞愧的低着头道“谢谢师傅。” 高芷斓的一双眼睛圆瞪瞪地瞧着竹子柳,越看越满意,只是不知道竹子柳是什么身份。姜妘己与赵夜白订婚之事,她是知晓的,不过她不喜欢赵夜白,那人看上去虽然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其实心思深沉,让她很不舒服。 她钟意的女婿不要什么家世背景,只要眼里,心里有姜妘己就好。 她在竹子柳的眼里看到对姜妘己的爱慕和宠溺,这是她从别的男人眼里不曾看到的。 她不在乎自己的病,只要能有更多时间与姜妘己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她只担心她的病真的会传染姜妘己,姜妘己申明过几次,她得的不是传染病,让她安心。 高芷斓见他们似有话说,小声道“妘己,你送这位大夫出去罢,娘亲有些头疼,想早点歇息。” 她身上没什么架子,待人一向亲切。出了王宫,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爽起来,她这辈子第一次出宫,说不出的喜悦。 竹子柳与姜妘己出了高芷斓的房间,拐进姜妘己的房间,竹子柳便道“你真下得去手,她是你亲生母亲么?” 姜妘己无奈叹口气道“当然,我知道那药你一定能解,才敢用在娘亲身上。当时,我倒是想用在若豆身上,怕你生气呢。” “你这次太莽撞了,这药不能乱用,若是我没有解药,那你娘亲极有可能毁容不说,这辈子你的心只怕也难安了。”竹子柳语重心长道。 “若是我不主动出手,教人出手,我娘现在只怕早就没命了。” “你这次遇上什么事了?非要这样一意孤行,不惜搭上你娘亲这几日的折磨?”竹子柳心底对姜妘己用药在高芷斓身上之事很诧异。 “当然事关我们母女性命的大事,姜楠康调用了众多杀手,准备杀了我们母女还有赵夜白,我能坐以待毙么?”姜妘己叹口气道。 若不事先计划,在宫里,她很难脱身,即便求得太后的庇护,姜楠康这个隐患迟早会爆发。与其被动等死,不如冒险一试,她本打算用药在自己身上,自己逃脱,但是高芷斓肯定会落在姜楠康手里,她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的。 241 我羡慕你 “姜楠康为何要杀你?为何他又要杀赵夜白?”竹子柳装作什么都不知问道。 “我设计娄晴入冷宫,还毒哑了她。你知道吗?娄晴与赵夜白竟然有私情多年,我告诉了姜楠康,所以他要杀我和赵夜白。” “还真是复杂,赵夜白与娄晴之事也算是稀疏平常之事,我早就警告过你,赵夜白非你良人,姜楠康现在竟这么本事了?追得你不得不逃?你来益州到底是何打算,当真不告诉我?” 姜妘己招招手,示意竹子柳贴近,向他耳语了几句。 竹子柳道“原来如此,我就陪你几日,事情办成了,我就走。” “你为什么总是来去匆匆,奔波于天下间,难不成你有统一天下的决心不成?” 在姜妘己眼里,竹子柳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她真是搞不懂竹子柳到底在忙什么。 “你说对了,迟早有一天,这天下会统一,你信么?”竹子柳嬉笑道。 “我不信。” 姜妘己是真的不信,这天下诸国岂是那么容易统一的,凭你竹子柳么? 她不懂男人的野心,也不懂天下一统究竟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但她知道竹子柳很累,他在透支他的生命。 她不懂为何他拥有那么多东西,高高在上,为何还要四处奔波,真的是为了天下一统么? 竹子柳没再说什么,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饮了一口道“妘己,我羡慕你爱恨分明,我羡慕你青葱年华,还有很长的路…”我羡慕你,从不爱人。 最后一句话,他未说出口,他看透了太多事,他不想窥探她更多心事。他知道地已经太多,他多想自己不是君王,不曾学过占卜之术,不曾遇到百里姬… 如果他只是一个平民,如果那时他刚好习得医术,姜妘己又执意要拜他为师,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罢… 而这一切只是如果,可惜不是真的。 “你今日哪来这么多感慨?你羡慕我,我还羡慕你呢,你可以畅游天下,恣意而为,又有那么多势力,想让人做什么事都是轻而易举。” “呵呵,你不知道我为此付出了什么。”竹子柳无声的轻叹一声,这一生,他注定四处漂泊。他只是按照自己的规划,一步步走入万丈深渊,无怨无悔。 “你累吗?我替你揉揉肩罢?”姜妘己忽然觉得鼻子酸涩,她虽然不知竹子柳背负着什么样的使命,可是他懂得了竹子柳那灰白的目光,她觉得那是遗憾,那是疲倦。 竹子柳轻笑一声道“好。” 姜妘己便起身,轻轻替他捶打,按摩他的肩膀,竹子柳这二十一年来何时这么放松过,他安逸的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不可多得的幸福。 她手上的力度渐渐减轻,因为手实在酸涩,竹子柳感受到了,伸手捉住了姜妘己的手道“累就歇歇吧。” 她本想甩开他的手,可是竹子柳的眼睛强烈的注视她,让她无法拒绝。 姜妘己任他握着自己的双手,坐到他身旁,竹子柳忽然开口道“退婚罢,我不想我与赵夜白之事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教你为难。” “好。”这一次,姜妘己没有坚持,她答应退婚,自她知晓赵夜白心口不一,心思诡诈之后,便有了这个念头,不过时机尚未成熟,她还没来得急提出来。 “不过,我想知道你和赵夜白的事。”姜妘己狡黠一笑,她要用退婚换取竹子柳和赵夜白的故事。 “我与他本来只是合作关系,他替我办事,我助他成事,各取所需,可是他违背了我们的约定,通过绿娥知道我一些事,触碰了我的底线,如果你知道他的藏身之地,请务必告知我。” 竹子柳说这话时,很是凝重,姜妘己明白,竹子柳是一定要杀了赵夜白的。而他说的赵夜白知道他的事,必然是不可告人的事,她不会问。 只是,为什么他既然知道绿饿出卖了他,还要留她在身边呢? 姜妘己思索片刻道“赵夜白曾经两次救过我的命,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告诉你,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带着赵娉婷去了哪里。为什么绿娥背叛了你,你还要留她?”姜妘己隐约觉得绿娥的身份好像很神秘,竹子柳连赵夜白都要杀,却不杀绿娥,难不成绿娥的身份对于竹子柳很重要? 竹子柳蹙眉道“我答应一个人,会善待绿娥,不管她犯什么错,我都会照顾她。” 姜妘己沉默了瞬间道“是百里姬对不对?绿娥是她什么人?” “是,绿娥曾经是她的丫鬟。”竹子柳毫不隐瞒,绿娥在他眼里也算不得什么重要之人,只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可以违背天下间任何人的诺言,唯独不能违背对百里姬的。 “你知道绿娥很爱你么?“确定了绿娥的身份,姜妘己将前后发生的事情拼接起来,仔细一想,她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知道,我不会与她有什么的。”竹子柳急于撇清与绿娥的关系。 这在姜妘己听来倒像是一个保证,其实绿娥这个姑娘长得不错,也十分聪明伶俐,否则赵夜白也不会挖空心思接近她。 至于赵夜白说绿娥是他的人,不过是想混淆姜妘己,让姜妘己相信他,帮助他。 早在赵夜白消失的那段时间,姜妘己花了大量的时间去调查研究赵夜白,才知道赵夜白的真正为人,不似表面上那般简单,并不是一个没有势力的人。 相反,赵夜白是一个有野心,老谋深算之人,她虽然不知他当初接近她打的什么主意,现在她已经下定决心与他退婚,不再有纠葛。 竹子柳这么神通广大的人都找不到赵夜白的下落,可见赵夜白的势力也不小。 既然他是那般厉害的人物,她就该离远一些,现在她暗自嘲笑自己当初是那么幼稚,愚蠢,竟然想要为赵夜白争夺太子之位。 姜妘己勉强一笑道“不说这些了,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找人,你赶了一天路,早该累了,趁早歇息罢。” “好。” 竹子柳将那些渴望的念头都打消了,她答应退婚也算是一个让步。 “你说我们真的能找到罗望舒的父亲么?”姜妘己又问了一声道。 “益州城很大,我明天教人彻查一遍,如果他父亲真的在益州就一定会找到。只要找到他父亲作为人质,不愁他不站出来作证。” “好,谢谢。” “妘己,你记住,我们之间永远不要说谢谢。” “哦。” “睡吧,别担心。”竹子柳轻轻抚上姜妘己的脸庞,姜妘己闪躲不及。 竹子柳轻笑一声,退出房间。 242 绑架勒索 竹子柳命人查出罗宅的地址花了一天半时间。 姜妘己和竹子柳到益州城的罗宅时,接近午时,竹子柳的护卫上前轻叩两下门,里面毫无动静。 护卫疑惑的转头看向竹子柳,竹子柳点头示意继续敲门,护卫又加重力道扣了三下,几个人在门口等了好一会,一直没人开门,门上也未上锁。 幸而有路人经过,姜妘己便询问那个中年男子道“大哥,请问您知道这罗宅平时有人在家吗?” “不清楚,好像很久没人住了罢。”中年男人的语气带着许多不确定。 竹子柳走上前道了谢,那人便离开。接着竹子柳眼神示意护卫上墙查看,其中一名护卫轻功了得,一跃而上,观察了一阵,跳下了院落。 他再出来时,直接打开了正门,竹子柳与姜妘己同时走进去,只见院落里杂乱无章,野草丛生,俨然早已无人居住。 四个护卫小心的翻找院落主人的线索,房间里整整齐齐,书房却是空无一物。 竹子柳觉得很奇怪,为何好好的宅院无人居住,荒废许久,难不成主人遭遇不测? 一行人四处查看了许久,一无所获,出了院落。 就在一行人刚走出大门时,恰好遇到一个老者,他疑惑道“你们是找人么?罗大官人搬到乡下去了,有小半年了。” 竹子柳道“老伯你可知道他搬到哪里乡下?是这样,我是他儿子的旧识,途经此处,来瞧瞧他老人家,实在是受他儿子之托,无论如何要见上一面。” 那老伯乐道“他儿子可是个人物!听说现在官任尚书,太子殿下很是器重他。” 姜妘己有些意外,罗望舒与太子关系近的事,连这益州城的百姓都知晓? “老伯说得是,罗大人是太子跟前的红人,这点心意不成敬意,我们找罗大人的父亲实在是任务在身。罗大人官务繁忙,已经有许久没有收到家书,故此特地嘱咐我来替他看看老父,还请你告知我们地址,我们好去寻。” 竹子柳说话间,示意其中一名护卫奉上一锭金子。 那老伯见到金子,激动地哑口无言,他这辈子还未见过这么大的金锭子,接过去就用牙咬一口,铬得牙差点碎裂。 试过金度之后,他一脸谄笑道“离益州城大约有百里,那里是罗家的乡宅,你们雇辆马车,我带你们去吧,反正我正好这两天没什么事。” “不用。”姜妘己心道,他们可是去捉人的,这么大张旗鼓地去,要是被人宣扬一番,难免坏事。 竹子柳道“不用这么麻烦,您告诉我们地址,我们雇辆马车,请个本地车夫也是一样的。” “也好,罗家的祖上是百里外的罗帐村,你们往西走,能打听出来。听说罗大人这几年发家,乡里人就把他父亲请了去,家家轮流请他吃喝,这一去半年都没回来。”老伯很是羡慕一般道。 竹子柳道谢,老伯还指了自家的地址,说找不到就去他家里找他,他带路去。 姜妘己再三道谢,那老伯才笑嘻嘻地走开。 一行人赶车到罗帐村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他们并未全部进村,竹子柳的意思是派两个人先去探探情况,若是姓罗的身边人多,不好直接下手抢人,先去打听他住何处,夜间再动手。 两名护卫打听清楚回来已经是夜间,罗大官人喝醉了,住在自家的宅院里。 竹子柳命人赶车到罗家的乡宅门口等候,由三个人翻墙进去捉人,没想到宅院里的管家突然起来入恭,护卫不得已打晕了他,摸进罗大官人的房间抬起醉酒睡沉的他出去。 到客栈时,已经是两日后,罗大官人知道自己被劫持,出价五千两替自己赎身,姜妘己笑道“你儿子是大滇的尚书大人,又与太子关系甚好,你的命只值五千两?要想保命,赶紧写信给你儿子罢,没有十…”她说到此处顿了顿,竹子柳伸出五指示意。 她又道“没有五十万两,你这条命也就交代了。” 其实姜妘己的话语气并不似穷凶极恶的绑匪,反而说得有些犹疑,她不确定罗望舒能拿出多少钱赎自己的父亲。 为此竹子柳一阵暗笑不已,她犯起糊涂来,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别,好汉饶命,我这就写信给我儿子,只是这价钱能不能低一些,我儿子没有那么厚的家底…” 罗大官人现在六神无主,姜妘己手里的匕首离他很近,抵在他的身上,他完全忘了姜妘己是女儿身,急得满头大汗的喊她好汉。 “别废话,你儿子没有,太子有,要命的话就快快写信!” 竹子柳笑得更深,她这打劫人的理由真是让人发笑呢,太子的又不是罗望舒的。 姜妘己见他又笑,羞涩道“人家第一次打劫嘛,有那么好笑吗?” 竹子柳收敛笑意,摆摆手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别看我们穿的斯斯文文,在江湖上我们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江洋大盗,专门劫富济贫,老伯你若是想要活命,就快写信吧!若是迟了,这价钱我们还得往上加!”竹子柳接过姜妘己手中的匕首,寒光四溢的滴上罗老伯的咽喉道。 罗老伯眼见那匕首已经抵上自己的咽喉,吓得双腿打颤,小心翼翼道“别,壮士,我现在就写信!” 竹子柳很满意,收起匕首,护卫已经把备好的纸笔递给罗老伯,罗老伯吓得手脚乱颤,提笔的手一直在抖,姜妘己道“别急,现在我们不会要你命,不过若是要不到钱,你的命也就保不住了。” 罗老伯是一个极度怕死的人,他靠着儿子余荫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当然不愿现在去死。 当初,罗望舒写了无数封信让他去团聚,他怎样都不肯去,就是舍不得益州的安逸日子,舍不得乡下的那些旧识。 待罗老伯写好信,竹子柳看了一遍交给护卫,护卫飞鸽传信送了出去。 “既然写完信,今晚你就在这里凑合一夜,明日我们便启程。”姜妘己很满意这老伯的配合。 第二日,竹子柳便匆匆告辞,一人离开,留下数十个护卫,姜妘己与高芷斓带着罗老伯一起回大滇,绿娥也跟着。 到了大滇,他们入住到鸿运客栈,罗望舒刚好收到他父亲写的信,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父亲的字迹他是认得的。 罗望舒此人最重孝道,否则姜妘己也不会选中他,绑架他的父亲可谓是拿住了他的软肋。 信上勒索五十万两,他是没有的,命管家粗粗算完帐,不过三十万现银,此时无他法,一心想赎老父,哪怕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他也要赎出来。 但是信上只给了他半日时间,无可奈何之下,他想到太子,并且毫不犹豫的进宫面见姜楠康。 243 拿钱赎人 东宫。 罗望舒此时正在内殿等候姜楠康,姜楠康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姜嶲越最近与他的人走得很近,大有取代之势,他心下有些慌张。 姜嶲越的身后是谢氏一族,轮财力和背景可是比他更加显赫,他虽贵为太子,身后站的不过是这两年提拔起来的寒门可塑之才。 而姜嶲越身后站的是大半大滇氏族,还有惊人的财力,整夜忧思让他近日都睡不安稳。 适才听闻罗望舒前来求见,他自认为是姜嶲越那边传出什么消息,顾不得换衣服,就从书房急忙赶了过来。 罗望舒见了他行礼道“太子殿下。” 姜楠康摆手道“免礼。可是有什么消息?” “暂时还没有,太子殿下,微臣此次来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太子殿下成全。” “哦,什么事让你这般着急?”姜楠康心底稳下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益州那些生意急需一笔银子周转,微臣东拼西凑还差十八万两,这才斗胆进宫面见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您能助微臣一臂之力。” 罗望舒说的益州的生意,实际上是姜楠康托罗望舒借用别人的名义开办的,什么赚钱便做甚么,药材,绸缎,钱庄,地下赌场,官粮,兵器,只要有利可图,姜楠康便要罗望舒踏上一脚。 这生意也是姜楠康重用罗望舒之后,在罗望舒的建议下做起来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成事少不了钱财,姜楠康只能依靠自己。 此次罗望舒自然不敢说这笔钱财是用来赎他的老父亲的,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说了,姜楠康极有可能不肯借,甚至会动用官府捉拿绑匪。 但是,罗望舒不希望官府介入,万一官府趁机查出他们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同时他也害怕绑匪动怒直接杀了他的老父亲,背上不孝的罪名,让人诟病。 此事唯有交钱赎人,先保证老父亲的安全,再从长计议,他的打算是只要老父亲安然无恙,事后他再禀告太子围剿绑匪。 现在如果直接告诉姜楠康事情的真相,依姜楠康的性子恐怕会闹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绑匪得到一分钱。 罗望舒在乎的是不止是老父亲,他深知姜楠康的性子,虽不会袖手旁观,但是他老父亲的性命只怕难以保全,极有可能将事态扩大,反而得不偿失。 他不想告知姜楠康的原因其二便是不想姜楠康斥责他办事不利,为家人所拖累。 总之,他权衡利弊在先,这才进宫问姜楠康借银钱,打着做生意的旗号,姜楠康绝不会拒绝。 姜楠康听说是益州的生意需要投入银钱,只不过区区十几万,前几个月罗望舒才为他大赚了几笔,当即开口道“本太子还以为是什么登天难事,等下我写个折子,你去库房领就是。” 罗望舒道“太子殿下,这笔生意已经与海外的蛮夷国谈妥,只等银钱到位,那些便宜的珠宝一旦到手,我们再一转手,就会翻几倍,事关重大,微臣这就去领钱,也好早日成事。” “好,你办事,我放心。”姜楠康对罗望舒说的一点也不怀疑,与海外的蛮夷国做生意,他是知道的,听说着急付款运货,哪有不同意的。 罗望舒轻轻松松地向姜楠康借足了赎他父亲的银钱,加上他筹集的三十多万,现在到手的大于五十万。 他一回到府邸,便命人将银钱装箱,点了数十个机灵的家仆前去交换老父亲,地点约的是东郊的树林。 待罗望舒见到绿娥时有些诧异,绑匪竟然是个女流之辈,有些恼怒,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女子都敢打他的注意。 绿娥的眸光远远扫过罗望舒,瞧着他渐渐走近,没有半分慌张,这倒让罗望舒有些意外,这眼前的女子不简单呐。 “银钱可带来了?”绿娥注视不远处的罗望舒道。 “带来了,我父亲在哪里?”罗望舒环顾四周,除了沟壑和绿娥带来的人,竟不见他的父亲,他心底隐隐不安。 “验完钱,你自然就能见到你父亲。”绿娥的目光扫到罗望舒身后的家仆身旁的木箱子。 罗望舒道“不行,我要先见我父亲。” 绿娥无所谓地瞥了身旁那人一眼,那人立即道“把人带出来。” 罗望舒循声望去,不多时就见到他的父亲被捆绑着带了出来,老人老泪纵横,吓得不轻,一见到罗望舒更是哭得泣不成声。 罗望舒恨不能将这帮绑匪立即杀了,他们竟然如此对待一个年逾七十的老人,真是枉为人! “现在人你也见到了,我要验银子。”绿娥的目光落在那些木箱上,对罗望舒的仇视视而不见,她一点也不在乎这父子两的亲情情深。 罗望舒摆手,家仆退到一旁,绿娥一人前往一箱箱查验,其实她也不过是走个过程,只要数量不少,这些银钱的真假她不关心。姜妘己要的不是五十万两银钱,她很清楚。 绿娥逐一查验完道“好了,将罗大人一并带回去罢!” 罗望舒面露疑惑道“你此言何意?” “我家主人有请罗大人一叙!”绿娥的话落地,顿时从沟壑里突然冒出上百人将罗望舒一行三十多人团团包围。 绿娥走近罗望舒父亲的身旁,拔出一把利剑指向他的咽喉道“若是罗大人不肯,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罗望舒以为这些绑匪不过是要些银钱,不曾想他们会出尔反尔! 绿娥也不等他同意,目光扫了一名黑衣人一眼,那人纵身几步一下扣住罗望舒的双手,毫不费吹灰之力。 那些奴仆见罗大人已经被人控制,顿时惊慌失措,跪地求饶,啼哭不止。 绿娥将罗望舒带回竹子柳在大滇的一处宅院时,姜妘己前去见罗望舒,她没想到劫持大滇的官员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看来以后没钱用,劫持人质要赎金倒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呢。 罗望舒被关进一间石房子,里面俨然是刑房,刑具一应俱全,姜妘己亲自坐镇。 “罗大人,可记得本公主?”姜妘己坐的方向背对阳光,而罗望舒却是被窗外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他听声音有些熟悉,努力眯起眼睛道“南宫公主?不知公主抓本官来所为何事?” 244 妥协让步 罗望舒很镇定,姜妘己算计娄晴的事他是知晓的,只是他不知道姜妘己抓他来是何意,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姜楠康的人? “当然是因为我与太子的私人恩怨,不过委屈你了,今日我也不指望你告诉我什么,不过是来跟你打个招呼,让你知道是谁抓你,现在招呼也打完了,用刑罢!” 姜妘己云淡风轻的说了几句话,就转身离开。 而罗望舒一头雾水的陷入思想争斗,不明所以姜妘己究竟要他告诉她什么。 行刑的人按照姜妘己吩咐的先来一遍烙铁,再来一遍冰冻,如此冷热交替,折磨的是他的身体,而大多数人都能撑过去。 罗望舒咬牙扛了下来,现在浑身冰透麻木,烙铁烙上去没有多少感觉,不过他的眼睛惊恐的模样,已经接近崩溃,两个时辰过去,罗望舒都未求饶。 因为姜妘己事先交代过,只要罗望舒没有性命之忧,尽管放开了折磨,但是她没想到罗望舒虽是文官,但是意志力这么强,一直咬牙坚持,什么都不肯说,令姜妘己有些意外。 不过她还有更绝的法子,她已经给了他太多时间,事情已经耽误了太久,她亲自绑着罗望舒的老父亲到刑房。 罗望舒才瞧见他的老父亲,顿时暴怒地吼道“我父亲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他!” 姜妘己见他这般急迫,便知道罗父起作用了,她冷冷道“把这老头关到隔壁去好好伺候,省得罗大人不忍心。” 罗望舒听她如此说,急道“你到底要我说什么?还请明示!” 姜妘己却不紧不慢道“你们没长耳朵么?把罗大人的父亲关进隔壁,好好伺候!”最后两个字她故意加重,让人听起来格外害怕。 罗望舒的父亲立即被两个人拖走,关进隔壁的石房子,顷刻间,便传出老人哭天喊地的哭叫! 这时,太阳已经西沉,罗望舒已经被折磨地没了体力,身上大大小的烙铁印,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烈的肉焦味,令人作呕。 “公主,求你放过我的老父亲,他年纪大了,你有什么事想知道,尽管问我,我一定言无不尽。” “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平白受了这么多折磨。”姜妘己轻轻一笑,用手掩着鼻子道。 “给罗大人松绑。” 罗望舒松了口气,这时距离冰水浸泡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他渐渐地感到烙铁处皮肉的疼痛,咬牙忍受着,他噗通跪倒在地道“公主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我想知道的很简单,我只要姜楠康的账簿,只要你交给我就行。怎么样,罗大人,简单罢?”姜妘己打量着她的纤纤十指,转而目光迫视罗望舒。 “我听不懂公主的意思,太子殿下的账簿我怎么会有?”罗望舒惊讶道。 “看来你是打算装傻了,隔壁的怎么停了!”姜妘己提高了声音,瞬时隔壁传来罗望舒父亲的鬼哭狼嚎声。 罗望舒怒骂一声道“你还是人么?对一个老人用刑算什么本事?” “哟,早就听闻你是个大孝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教人肃然起敬呢!如果想让你父亲少受点罪,不如痛快的交出账簿,再在这张揭发书上签上你的名字,那么你们父子两就能安然无恙,否则,本公主真担心你那老父亲受不受得住。” “那是什么?”罗望舒见姜妘己袖中取出的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他此时眼花缭乱,根本瞧不真切。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签上你的名字之后,待事情结束,本公主会向父王替你求情,让你少点牢狱之灾,有机会侍奉老父亲归西。”姜妘己说这话时,目光直视罗望舒,带着蛊惑的意味。 “公主,你当我是傻子么?我一旦签上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还有命活着?”他忽然明白了姜妘己的意思,她是要自己指控姜楠康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现在他终于知道,姜妘己绑架他父亲的意图,是要逼他就范,赎金赎人只是一个陷阱,她的目的是要他自投罗网。 现在的他真是左右为难,忠孝难全,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姜楠康。如何选择都是错,他恨不能自己现在就死去,一了百了。 他转念一想,难道姜妘己与姜嶲越早有勾结?如果姜楠康出事,最大的受益人是姜嶲越,现在却由姜妘己出面,他不得不怀疑一旦他签了字,那么他罗氏一族就会万劫不复,可是如果他不签字,他的父亲就会惨死在自己面前。 “只要你肯签字,并且交出账簿,我发誓一定会保你罗氏一门七十三口性命,否则若是我抖落你被姜嶲越抓了,你看姜楠康会不会将你一门铲草除根,我们要不要赌一把?” 姜妘己知道罗望舒的弱点就是家人,只要他为家人让步,那么这一切就变得简单多了。 “若是我答应你,你真能保我满门?”罗望舒动摇了。 他决不能让罗氏一门无后,无论如何,只要能保住他的命脉,他愿意粉身碎骨。 “我发誓,一定会保你罗氏一门。你要知道这件事情,我只是代人出面而已,只要你答应,什么都好说。”姜妘己故意透露出她不是这件事的主谋的事实。 罗望舒心底暗忖,果然如他所料,姜妘己不过是姜嶲越的爪牙,不过这公主的手段当真是狠绝! “好罢,你先放了我父亲可好?” “不行,你先签字,再交出账簿,彼时我才能放了你父亲!” 姜妘己防备的是罗望舒一死百了,时刻注意他的言行,现在他好不容易松了口,她更不能退让,否则,万一到时候他反悔,那么一切都前功尽弃。 罗望舒深吸一口气,苦笑一阵,他怎么也没想到姜楠康的事会这么快被姜嶲越知晓。 他怎么可能想到,姜妘己为了这一天,主动和被动的折了多少钱给姜楠康,为了这一步,她谋划了近一年。 娄晴母子一开始就是她复仇的棋子,只是计划提前了而已。 罗望舒开始认真审视他眼前的姜妘己,闻言姜妘己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不仅扳倒王后,杀了孟奕。 而且她背后的神秘势力更是让人吃惊,又得太后的护佑,从一个出身奴隶的公主一步步走到现在,到底她想要什么? 姜妘己亦在注视他,一双美眸一眨不眨地打量他,两人的眸光接触,罗望舒在她眼睛里看到了不可一世的自信,他看着她的眼睛道“好,我答应你。” 罗望舒并不是一个糊涂人,他知道明智便是不抵抗,就算他不答应,姜妘己也会用别的法子逼迫他答应,或者让别人出来指证,她只是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直觉,姜妘己将会改变大滇的国势和历史。 245 签字画押 姜妘己派人与罗望舒一同回府取账簿已经归来,此时正在签字画押,罗望舒犹豫的抬头问道“我签完字,你真的能放了我父亲?” “本公主答应的事,一定说到做到,不仅如此,本公主还会保你满门。”姜妘己的目光坚定而张扬,气场全是不容怀疑的冷漠。 罗望舒在那张事先准备好的白字黑字的末端签上自己的大名,她满意的拿起那张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纸笑道“罗大人真是识时务,我一定会转告二哥,让他以后好好重用你。” 此时,夜已深。 整个院落却是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罗望舒深吸一口气道“我罗某人何德何能能得到二皇子的看重,唉....公主,现在能放了我的老父亲么?” 姜妘己眼神示意绿娥,绿娥走出去带回罗望舒的老父亲,他一瞧见自己的老父亲,便上前几步周身打量他哪里受了伤,左看又瞧,却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他转头疑惑道“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他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不信你可以问问他,可曾受过刑。” “父亲,您哪里疼?告诉我,现在没事了,我会立即为你请大夫的。”罗望舒紧张的搭上他父亲的肩膀道。 “无碍,我没有受什么罪,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害我大老远的被劫持到这里!” “父亲勿忧,孩儿没有犯什么罪,现在孩儿就送你回府。” “罗大人,你父亲可以走,但是你不能,来人,将罗老伯安全送回府。”姜妘己冷声开口道。 罗望舒忍着身上的疼痛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求你放过我父亲!” “罗大人别误会,我如果要对你父亲不利,早就动手了,现在我不过是教人送他回府上,你也瞧见了,你父亲毫发无伤,不过你嘛,就要受些委屈了!” 罗望舒虽然疑惑,明明他听到父亲受刑时的喊叫,为什么父亲身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那些喊叫是假的? 姜妘己当然也没有解释给他听的意思,那些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去折磨一个无辜老人的地步。 见罗望舒没有反对,姜妘己挥手,两名黑衣人便驾着罗老伯走远。 她命人给罗望舒搬了一张椅子,请他入座,而后道“现在罗大人你知道什么意思了吧?” 罗望舒脑子里飞速回忆,替姜楠康做事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把柄落下,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山穷水尽,他只盼自己替姜楠康做下的那些事,不牵连到自己的家人。 他不指望自己能活命,只是希望家里的老小能无恙。 现在如果他选择咬舌自尽,已经来不及,姜嶲越既然要他出面指证,他就决不能死,否则他的一家满门只怕也活不成了。 他思前想后道“公主要微臣指证太子的罪行么?” “聪明!” “只要你站出来指证太子让你替他做事就好,别的事谢右相自会安排。“姜妘己把这件事推得一干二净,反正也算送给姜嶲越一个人情罢,再说她一个代嫁公主参与朝堂政事,谋划推翻太子这种大事,不应该由她出面。 这大滇国的政事,还容不得她一个女子插手,若是尝羌知晓她参与了这种事,就算不将她贬为庶人,也会尽早把她嫁出去,而她决不能此时嫁人。 她想来想去,这件事虽然是她一手谋划没错,但这份功劳,她绝不领受,而且要置身事外。 罗望舒听姜妘己提到谢君麟,仰天长笑道“我竟不知公主是谢家的人?” “让罗大人见笑了,这件事妘己确实是一个跑腿的,没办法,谢家财大势大,妘己也是畏惧得很呐,唉,身不由己,还望罗大人理解。” “理解?公主你的手段罗某亦是听过的,既然公主站在二皇子一边,太子失势也是迟早的事,我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罗大人谬赞了,妘己不过是拿人手短,受人指使罢了,能有什么本事,妘己无所依靠,在这王宫之中,也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姜妘己这话说得万分惆怅。 “也许吧,人生在世,有几个不是身不由己的。”罗望舒这话听起来像是自怜,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很多事不是立场正确就能成事的,他不愿意当谋反之人,但是总有人逼他,他亦是无可奈何。 他们这样的寒门高官,能依仗的就是王上,现在姜嶲越急不可耐想要起势,他不过是众人中迫不得已的一个。 他心底是感念姜楠康的,若是没有姜楠康的重用,他不过是个四处受人排挤的官员罢了。 在朝中为官,像他这般无权无势的人,要想独善其身,只能落个碌碌无为,他心底是有沟壑之人,怎愿意平庸无为,心底想助姜楠康一臂之力,没成想,这才一年多功夫就被人这般算计。 现在细细回想他做成的那些生意,一件件,一桩桩,无不透露着蹊跷,他本以为是人家卖姜楠康面子,现在他才惊觉,那些不过是一个个陷阱。 姜妘己见他有些沉思,等了片刻才道“快扶罗大人回去歇着罢,好好伺候着,给他找个大夫瞧瞧伤。” 罗望舒见姜妘己要离开,急道“公主可否能替罗某带句话给二皇子?” “什么话?” “事成之后,饶罗某一命,罗某愿意回乡,再不踏入都城。”罗望舒怕了,他怕死,想起这些年的胆战心惊,他才发现,高官厚禄根本比不得一家人在一起。 而且,权利的游戏,岂是他这种寒门子弟玩得起的? 要是早知道有这一日,他根本不要什么功名,绝不参与这些复杂的权力之争,安安心心的领俸禄,好好做官。 “本公主先前就答应罗大人,定会保你一门无忧,这件事妘己还是能做主的,罗大人勿忧。” “多谢。” 姜妘己淡淡瞟了他一眼,她还以为罗望舒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没想到事情临近,他也是怕死之人。 她拿起账簿和罗望舒签好字的纸张,仔细收好,上了马车,进宫。 246 一份大礼 瑶华宫。 此时天色渐明,姜妘己正端坐在殿内的首位,谢怀曦正仔细翻看姜妘己递给她的两样东西,一样是账簿,一样是罗望舒签字的纸。 她越看越喜欢,笑逐颜开,目光眉飞色舞,看完最后一个字,她大喜道“公主真是大手笔!手段果然高明!这罗望舒现在哪里?” “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姜妘己不直接告诉谢怀曦自然有她的考量,一来那地方是竹子柳的地盘,若是告诉谢怀曦,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二来,姜妘己不想还未谈妥条件的时候,就贸然和盘托出。 谢怀曦听姜妘己这般说,谦笑道“公主勿怪,是我唐突,公主深夜来访,定然是已经深思熟虑,不知公主是何打算。”她手中紧紧握着那两样东西不肯松手,俨然把它们当做救命的稻草一般珍视。 姜妘己淡淡瞧了她握紧的手一眼,并未出声,谢怀曦这才明白过来,这两样东西还不是她的,她笑道“这是公主的东西,不知公主有何条件,怎样才能把它们给我?公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她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大方,显得豪气干云,因为她知道这两样东西意味着什么,是十几年难遇的机会,是改变姜嶲越身份的宝贝,是谢氏一族扬眉吐气的凭证! 所以,她打定了注意,只要姜妘己开口,哪怕倾尽财力,她也会争取。 姜妘己这时轻笑道“妘己与娘娘开玩笑呢,妘己不过是来兑现自己当初的承诺,当初妘己请娘娘出面指证孟南萸,许诺娘娘好处,却迟迟未兑现,今日这份大礼,便是妘己偿还娘娘的人情。” 谢怀曦一听姜妘己如此说,喜上眉梢道“公主真是重情重义之人,我不过是帮了一个小忙,公主竟然肯为嶲越筹谋,我自然不会白受公主的人情,虽说你和嶲越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但是你今日这般为他打算,你二哥自然不会亏待你的!这一点我可以担保,若是他日,我当上王...看我,一时激动,就胡言乱语,公主见笑了。” 姜妘己起身走近谢怀曦身旁道“娘娘说的是实话,妘己怎会见笑,等二哥当上太子,娘娘离王后的宝座可就近了,父王的子嗣不多,如果这次的事情顺利,太子被废,二哥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妘己不过做个顺水人情。若是娘娘担心妘己在算计旁的,那妘己就实说好了,为了与罗望舒做生意,妘己赔了不少钱,现在妘己快要身无分文了,可否...” 谢怀曦这时放松地笑道“这是自然,公主这份厚礼,无论花多少钱都值得,实乃无价之宝,公主亏损的钱财,谢家愿意十倍奉还。” “那我就不客气了。”姜妘己要钱财,一来是为了还给竹子柳,二来是替以后打算。 谢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财,若是这次扳倒姜楠康,花再多钱谢家也是肯的,不趁此时捞一笔,更待何时呢。 这笔买卖,她一开始就算过了。 调用竹子柳的势力需要花费一大半,跟竹子柳借的钱数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剩下的留待以后,总要花费的。 “公主客气什么,公主能否细细说说您是如何布下这个局的,我真是佩服得很呢!”谢怀曦从未想到姜妘己竟然如此深谋远虑,一击即中,一出手就赢得这么漂亮。 要知道谢氏为了扳倒姜楠康,没少花心思,只是一直雷声大雨点小。这么些年,姜楠康一直稳坐太子之位不动摇,姜妘己不过用了不到一年时间,这样大的一件事,她实在好奇姜妘己是如何做到的,她不过是刚过及笄之年的女孩子啊。 她的这份心思和算计,只怕放眼大滇,也是寥寥无几的。 姜妘己并没有细说她的谋划,只是说了几件要紧事,利用姜楠康急需钱财的弱点,与他做了几笔生意罢了,不过那些生意背后的主人,却是些厉害人物,厉害到足以让姜楠康的太子之位保不住。 天一亮,谢怀曦即刻派人去请姜嶲越,并且亲自书写一封信送给谢君麟。 姜嶲越到瑶华宫来时,姜妘己刚走,姜嶲越见到账簿和那张指证姜楠康的纸,喜得不知所措,直问道“母妃从何处得来的?” “是姜妘己送来的,她也算是识趣,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现在我们有了这些证据在手,不愁你的太子之位不到手,母妃已经派人送信给你外公,等他前来商议。” 姜嶲越欣喜异常,直说是天意,这王位本该就是他的。 只是他一想到生母留下的珍藏多年的那条项链突然不见了,就深深担忧,也不知是谁盗走,拿它做什么。 谢君麟匆匆入宫,姜嶲越与他碰头,给他看望姜楠康的账簿和罗望舒签字的罪证,疑惑道“这可是真的?是谁给你的?” “是真的!姜妘己送来的,她还抓了罗望舒,现在只等你一句话,我听你的。”姜嶲越知道若是谢君麟不同意,那么他就不能贸然行事。 虽然他不是谢怀曦亲生的,但是这些年,谢家为了替他谋取太子之位,是花了很多心血,可以说不计代价,谢家是他的强大后盾,他绝不会得罪谢君麟。 谢君麟又细细看了一遍道“得先见到罗望舒,再审一审他,才可做决断,否则万一是姜楠康的欲擒故纵,那么我们反而被动。” “谢相说的是,就算姜妘己与姜楠康有过节,但是也犯不着送这么大的礼给我们,只怕有诈。姜妘己又是那般心思深沉之人,若这是她的诡计,吃亏的就是我们。” “事不宜迟,我先出宫,你再去打听罗望舒的下落,我再去亲自见见他。”谢君麟当下决定要先见见罗望舒。 姜妘己直接命人将罗望舒送至谢君麟的府邸,他一回家就见到了,见他周身是伤,狼狈不堪,并没有用刑审问,不过是好生招待罗望舒,好好的倾心相谈了一番。 最后,他信了姜妘己的话,并且打算明日一早带罗望舒进宫。 谢君麟生怕罗望舒出什么意外,不得不将他捆绑起来,封了口,派了几十人里里外外的守了一夜。 姜妘己回宫头一件事便是去见太后,太后派去寻姜妘己的人早就来过信,除了交代姜妘己安全之外,还提到她与竹子柳在一起。所以姜妘己捉住罗望舒之事,姜白凤一早就知道了。 247 打开心扉 春秋殿。 姜妘己正经跪在地上,姜白凤早就屏退了无关人,此时只留香兰一人在场,姜白凤知道姜妘己渐渐长大,是时候替她做些事了,而那件事唯有让她去做,再无更好的人选! 姜白凤轻咳一声道“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越来越胡闹,耍心眼也不事先告诉哀家一声,害哀家整日为你担忧!生怕你遭遇不测!” 姜妘己心底酸涩,这是姜白凤头一次对她表露心迹,此前她们都是弯弯绕绕地迂回过招,她没想到姜白凤竟然知道她耍心机逃跑之事,明明她做得毫无破绽啊,她怎会知晓。 “太后恕罪,妘己当时也是无奈为之,母妃生了重病,这宫内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妘己才想出宫去寻医,怕父王不同意,才出此下策,未提前告知太后,让太后担忧,是妘己的错,还望太后保重身体!” “哼,你啊,现在还不肯对哀家说实话,哀家这两年对你不好么?虽然你处处防备哀家,哀家难道就不知你的打算,妘己啊,你自以为哀家什么都不知道么?从你出生,哀家就让人看着你,你做什么事,哀家都一清二楚,你休想蒙骗哀家,”姜白凤相与姜妘己交心,是时候拉近彼此的关系,让她去做那件事了! “太后...您从妘己出生就派人看着我?这是为何?您一早就知道我是父王的孩子?”姜妘己很是诧异道。 “当然,这宫里没有一件事是哀家不知晓的,你以为凭你母亲的保护,若是没有哀家的旨意,你能活到现在么?我知道的事,比你想象的多得多,包括你杀了什么人,与什么人接触过,做了什么事,哀家都晓得,你此次出宫,不就是去找罗望舒的父亲,想要要挟他指证楠康?你还见过夜郎王。“ 姜白凤顾不得许多了,若是再由着她胡闹下去,迟早会打乱她的计划,她按耐不住想要姜妘己听她的话,好好教教她,如何算计人才算滴水不漏。 “太后....“姜妘己惊得不知说什么,她仔细回忆,可是她身旁只有高芷斓和绿娥是她熟识的,其余的人都是竹子柳的,太后知道这么清楚,一定是在她身旁有人。 这个眼线肯定不是高芷斓,她的母妃从未见过太后,也不可能是绿娥,她是竹子柳的人,那到底是是谁呢? “你不必瞎猜了,你身旁的人都不是我的人,我想要知道的事,自然会让人查,现在你告诉我,你为何要算计楠康,若是你父王知道你背着他做这种事,你就不怕他发怒,要了你的小命?” 姜白凤虽然不喜姜楠康,却是不想大滇的继承人被人算计,就像三十多年前的那场浩劫,若不是被人算计,大滇也不会只剩她一人独自撑起整个王国,她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之人。 姜妘己如此行为,已经触碰了了她的底线,她很生气。 “太后既然开门见山与妘己说,妘己也不想隐瞒太后,是姜楠康算计我在先,他不仅想杀了我,还想杀了我母妃,母妃得的传染病就是他作为,妘己恨他。再有,太后您觉得楠康他真的适合做国君么?他身后无所依仗,除了父王,他能倚靠谁?再说说他的人品,您知道他竟然生生将自己的孩儿踩流产了,还有他私下与他国做生意,一桩桩,一件件,都指明他不是一个适合当储君之人!“姜妘己一股脑说出来。 现在她也不顾那许多了,既然太后什么事都知晓,不可能不知道姜楠康的所作所为,难道这些她都能忍得下? “楠康的事轮不到你出手,你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插手国事,若是你父王知晓,哀家也救不了你,你知不知道?你父王向来看重楠康,若是他知晓你在背后搞鬼,一定会杀了你的!” 姜白凤气不打一处来,姜妘己如此胡作非为,竟还敢狡辩成姜楠康不适合当太子,这件事不该她插手,朝堂的争斗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她一旦陷进去,被人盯上,他日如何替她报仇? “太后...妘己只是想”报仇,两个字他她没说出口,因为这是解释不清楚的。 但至少现在她知道姜白凤一直在护着她,她心里很感动,可是姜白凤为何会护着她这个不起眼的公主呢? “你就是胡闹,若是你不设计楠康娶赵娉婷,也不会有这些事!香兰,把她带下去,好好关几日,让她好好反省!”姜白凤今日气得不轻,若是不能让姜妘己迷途知返,她只会成为众矢之的,毕竟还是太年轻。 不过,她设计姜楠康这件事,让她有些欣慰,她的鬼点子果然很是灵验,换个太子也好。 姜妘己见姜白凤气得不轻,不敢再狡辩,叩头退下。 香兰见姜妘己走远道“太后别气坏了身子,公主长大了,她做这件事,不正合您的心意么?公主瘦了不少,您也别太苛责她,她也不容易。” “香兰,哀家这是高兴,她是长大了,心思越来越难懂,只是未免太毛躁了些,不懂得避其锋芒,还爱揽功,算计太子这种事,她竟然直接去见了谢怀曦,你说这不是授人以柄么?” “是,公主这件事做的有些欠妥,不过公主有太后护着,谁能伤他?”香兰轻轻替姜白凤轻轻顺气道。 “赵夜白可曾有消息送来?”姜白凤忽然问道。 “有,他带着赵娉婷去了哀牢国。” “听说哀牢国君病重,新太子即将继位,这天下还真是风云变幻啊。”姜白凤叹口气道。 “是啊,一转眼,公主都这么大了,太后您该高兴,虽然公主做事还有些欠缺,今日,您与她打开心结,以后您慢慢调教两年,报仇也指日可待。” “妘己虽然毛躁些,倒是极聪明的,楠康的事也算咎由自取。大滇交在他手上,迟早出事,嶲越好歹有谢氏扶持,总把稳些,不过,王上未必会废了楠康,只怕她又白忙活一场。” “太后,还是歇着罢,公主安然回来了,您就放心了。”香兰见姜白凤咳得更加厉害,便劝她早些休息。 姜妘己回到千秋殿,细细回想姜白凤说得那些话,越想越心惊,太后竟然什么事都知道,难道她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248 朝堂对峙 如果真如太后所说,她知道很多事,岂不是很可怕,以后她要做什么事,太后都会知道?太后身边究竟有什么人为她做事?为何她从没见过?难不成是益州曾经出现过的那些隐卫?她突然茅塞顿开! 如果真是这样,就不难解释,曾经她关在地牢时,旻天说过有另一伙黑衣人想要救她,那么那些人就是太后的人。 赵夜白与太后究竟是什么关系? 如果太后真的为她着想,为什么明知赵夜白的为人,还要同意她与赵夜白的订婚? 她想来想去,这些事真是错综复杂,现在她能想到的是赵夜白一定也是太后的人。 春穗见她安然无恙的回来,喜得抱住她埋头大哭,姜妘己道“好了,我不就出宫一趟,现在好好的。好饿啊!” 她一听姜妘己说饿,立即道“奴婢这就命人准备膳食,公主要不先去沐浴,您看上去有些憔悴。” “不急,我走这段时间,宫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最大的事,就是王上命人四处找您的和高美人的下落,公主高美人呢?”春穗忽然想起高芷斓当时得了传染病,现在不知是死是活。 “母妃没事,明日我派人接她回宫,今日我回来之事,千万不要传出去。”姜妘己小声道。 “公主,太后听说你和高美人消失了,大病了一场,等会您用完膳,去瞧瞧她罢,听说病得不轻呢。” “我已经见过了,病得的确不轻,等明日过后,我会替她医治的。” 春穗这才放下心来,命人去传膳。 姜妘己用完膳,沐浴过后,怎么也睡不着,思来想去,太后的话似乎透着很多疑点,迟早她是要问出个所以然来的。 她没想到,姜白凤竟然这般爱惜她,护着她,她又没什么特别之处,这又是为什么呢? 姜白凤既然知晓姜妘己所做的事,必然也知道她给她看的生辰八字是假的,那么除去八字护佑的原因,姜白凤到底为什么疼她?她真是想不通呢。 翌日朝堂上,雍和宫。 尝羌似往常一般例行问道“还有何事启奏?无事退朝。” 谢君麟倏然站出来,上前一步,重重跪下道“王上,臣有事启奏!” “谢相有何事啊?”尝羌并不惊讶,谢君麟经常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拖堂。 “昨日微臣回府,忽然遇到罗望舒大人浑身是伤出现在鄙府前,身上还带了两样东西,微臣便看了一眼,惊慌不已,微臣思来想去,事关重大,决定禀明王上。” “唉,谢相你有事便说,这样绕来绕去不嫌累么?”尝羌不耐烦道。 他平常不怎么注意罗望舒这个人,听说他出现在谢府门前,很是疑惑。 庄泓赦听谢君麟如此说,便道“王上,谢相惯常就是这个性子,谢相可是要我等回避?” “不必。“尝羌断定谢君麟不会说出什么天大的事来,笃定道。 谢君麟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呈上去,里面放着姜楠康的账簿和罗望舒签字的指证,至于尝羌看完,要如何抉择是他的事,谢君麟干涉不得,也左右不得。 姜楠康此时很不安的瞧着邵隐手中的那个盒子,因为谢君麟提到了罗望舒,而前两日罗望舒找过他之后,就再未露过面。 邵隐先是取出那张写满字的纸呈给尝羌,尝羌瞟了一眼,紧接着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张纸上,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目光扫过谢君麟,又落在姜楠康身上。 姜楠康心底咯噔一下。 邵隐又取出那本账簿呈给尝羌,尝羌一页一页瞧完,怒气越来越浓烈,他将账本狠狠摔倒地上问道“谢相这是何意?这是什么东西?” “回禀王上,这账簿是一些生意往来的记录,那控告书是罗望舒书写签名,上面指证太子殿下的数条罪名。而这些是不是事实,还望王上查问,微臣只是尽一个臣子的职责。”谢君麟不卑不亢,咬字清晰道。 这时,朝堂一片哗然,就算不知姜楠康的罪名,凭着那本账本也知晓定然是与账本有关。 而,罗望舒与姜楠康的关系,他们亦是心知肚明的。 “罗望舒何在?”尝羌本想屏退众人,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他知道如果屏退他们,只会落人口实。 他有些不信纸上所写,姜楠康何时有了那么大的本事? “在殿外。”谢君麟一早就带着罗望舒入了宫候着,只等尝羌提问。 “教他进来。” 尝羌很是恼怒,谢君麟分明是有意教他难堪,他要戳穿这场戏,他觉得是谢君麟的一场把戏。 罗望舒此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他低头走过众人注视的目光,跪在殿中。 “本王未记错,你身居尚书一职有三年了罢,你倒是说说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你为何要污蔑太子?”尝羌怒气冲冲地逼视罗望舒道。 罗望舒叩了一头道“账簿是微臣替太子殿下保管的,指控书亦是事实,微臣并未污蔑太子殿下。” 姜楠康竭尽全力的控制自己将要爆发的怒火,他不在意的一笑道“全是无稽之谈,休要胡言乱语污蔑本太子!” 这时,庄泓赦上前捡起地上的账簿,随意翻开几页,只见上面详细记录了何时何地与什么人做交易,他又瞧了瞧道“王上,若要查出这账簿的虚实,不妨照这上头写的地址,人名,将那些人叫来核实一番就知真假,不过这上头记载的人,不乏朝中官员,还有他国,还涉及兵器和官粮等,若是真要追查,臣愿意替王上分忧,替太子殿下洗刷冤屈。” 谢君麟斜眼看了一眼庄泓赦,他说这话真及时,尝羌真是骑虎难下,查与不查都是陷阱。 “你是受何人指使诬陷本太子?收人多少钱财?”姜楠康心底已经发抖,却强自镇定的问道。 “太子殿下,事情已经败露,原谅微臣不能继续替您隐瞒了,“罗望舒大义凌然道。 做生意本来没什么错,但是姜楠康动用了自己的权利,为己谋私,倒卖官粮,买卖兵器,侵吞朝廷官银,这些都是贪赃枉法的大罪。 当初,罗望舒一再劝诫,这种事做不得,可是姜楠康不肯听,一心想来钱快些,不惜亲自出面逼迫官员。 “胡说八道!”姜楠康握紧了拳头,他知道尝羌未开口之前,他决不能冲动,否则别人只会觉得他狗急跳墙。 尝羌听庄泓赦出来说话,咬牙道“查!” 他突然想起前几日有人奏报国库的粮食数目对不上,他只当他们算错了,今日居然爆出罗望舒白纸黑字指认姜楠康,他决不能就此作罢。 何况,还有倒卖兵器这么大的事,他怎样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还有薄子上写明开采铜矿冶炼兵器不合格,买通官员验收通过这样的徇私枉法的大事,这与卖国有何区别! 这分明是要造反! 249 楠康狡辩 尝羌动怒,姜楠康吓得直哆嗦,怒视罗望舒,怨念而起,他一定是被谢氏收买了! 这件事如论如何决不能让人去查! 他突然大声笑道“谢相真是好本事,连朝廷二品官员也能收买为你所用,这么着急的想要污蔑我,难道是为了二弟么?” 姜楠康的话成功的吸引众人的目光,个个侧目,议论纷纷,如果不是谢相收买罗望舒,他怎么好巧不巧的昏迷在他府前? 谢君麟嗤之以鼻道“老夫光明磊落,何苦污蔑太子殿下,既然王上已经下旨彻查,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是非黑白,老夫是否污蔑太子殿下,王上自会论断。且,老夫只是尽臣子的本分而已,指证太子殿下的人就在殿内,这与我何干?我不过是将人带来面见王上罢了,这算什么污蔑?” 姜楠康一时无语,谢君麟一口一个尝羌,他无从反驳,便呵斥道“罗大人,你还是现在招了,受何人指使污蔑本太子,他许你什么好处,让你敢犯这欺君之罪,灭族之祸?” 罗望舒转身俯视姜楠康道“太子殿下,我不过是说出实情罢了,您何必装得这般清白无辜,前阵子我替殿下赚回来的真金白银还锁在东宫的库房呢。” 尝羌登时气得猛地一个茶杯在地上,碎了一地,喝问道“楠康,此事可是真的?” “父王,这怎么可能,别听他信口雌黄,他不过是昧着良心冤枉儿臣!”姜楠康拒不承认。 姜楠康自从身旁最亲的人一个二个背叛他之后,变得再也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的钱财的确全部运回了东宫,锁在地下室,罗望舒并没有撒谎。 “王上,既然太子殿下大喊冤枉,罗大人又是朝廷命官,亲自指证太子殿下,连银钱的的去处都说得这般详细,不若为了证明太子殿下所言非虚,王上派个人走一趟,也就真相大白了。”庄泓赦说是为了姜楠康,实际上不过是添油加火罢了。 “多谢庄相的好意,本太子自会自证清白,不劳庄相费心!”姜楠康气恼的回道。 “哎,太子殿下,王上方才已经命微臣彻查此事,不若我跑这一趟,若是东宫并无罗大人说的银钱,那他就是造谣,此事也就不必查了,还请王上定夺。” 姜楠康已经被气炸了,怎么今日个个都要置他与死地,往日与他走得近的官员都不吭声,难不成他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楠康,既然你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就让庄相去看看罢,省得查来查去的,别真的污了你的名声。”尝羌的心底在打鼓,他拿不准姜楠康究竟有没有参与罗望舒指证的那些事当中。 为了平息众人的疑惑,尝羌不得已做出了退让。 “父王,若是儿臣真的让庄相搜查东宫,这不是已经定了儿臣的罪么?就算儿臣是清白的,也会被天下人耻笑,这件事明明是无中生有,恶意中伤,父王为何会轻信一个被人收买的无耻之人,不信儿臣?儿臣怎么可能做出这些令父王蒙羞的事情?”姜楠康的手心冒汗,胸口因为紧张起伏不定,但在旁人看来,他是因为气愤所以才这般。 “康儿,父王自然是信你的,只是让庄相去看一眼,你又没什么损失。”尝羌耐着性子道。 “既然父王执意如此,儿臣不便阻拦,庄相随意。”姜楠康心想罗望舒知道的那些不过是九牛一毛,其余的他早就转移了,他一国太子有那些银钱也不算什么。 这样一来,庄相去看一看,也解了众人的怀疑,如果能打消尝羌彻查的心思,那么也算是险中求胜。 尝羌随后命庄泓赦前去东宫走一趟,邵隐随行,姜楠康和罗望舒也一道同去。 姜楠康面上松懈了几分,命人打开库房,他自信库房里堆放的财宝极少,怎么可能定他什么罪。 庄相与邵隐、罗望舒在库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惊得双目圆瞪,邵隐伸出兰花指震惊道“这....这些金山银山真是教人大开眼界!” 姜楠康这才转头看了库房一眼,不曾想,库房里堆满了大大小小地金银小山堆,他被眼前这一幕震惊极了,这怎么可能.... 罗望舒面上毫无表情,仿佛他看见的是一堆粪土。 庄泓赦冷笑道“太子殿下一个月的月银不过五千两,一年六万两,十年六十万两,二十年一百二十万两,太子殿下还未满二十岁,况且这东宫每个月少不得要花不少钱,敢问太子殿下这些钱财从何而来?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库房的金银少不得有几百万两,密密麻麻地堆了一地,姜楠康心底腹诽,莫不是见鬼了?昨夜他来瞧的时候,不过几万两,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几百万! 这是怎么回事? 庄泓赦与罗望舒头也不回地掉头就走,路过一处宫殿时,见一个小宫女哭哭啼啼地在烧纸,心下疑惑,走过去喝问道“大胆!你是哪个宫的宫女,你不知道这宫里不能烧纸么?” 那宫女惊慌道“奴婢错了,奴婢害怕!” 庄泓赦问道“青天白日的你害怕什么?” “奴婢害怕高美人的鬼魂来索奴婢的命!呜呜呜...” “高美人为何要找你索命?”庄泓赦不禁问道。 宫女口中的高美人是高芷斓,此时整个大殿王宫,除了太后和千秋殿的人都不知道高芷斓和姜妘己还活着。 “太子殿下命奴婢去偷二皇子的项链给高美人佩戴,不曾想过了一夜,高美人竟然得了传染病,之后听说没几天就死了,所以奴婢害怕!” 宫女正说着话,邵隐和姜楠康正一前一后的追了上来,庄泓赦道“跟我走一趟。” “奴婢不想死...”那宫女见了姜楠康很是惊恐,一下子躲到庄泓赦的身后。 姜楠康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解释库房的事,庄泓赦道“太子殿下若要解释,还是去向王上解释罢!” 说完,他护着那个宫女一路走去雍和宫。 姜楠康还在疑惑,这宫女是怎么回事?为何看着如此眼生? 250 指证楠康 雍和宫。 庄泓赦带那小宫女到了殿门口,直接将她带进了雍和殿。 尝羌见他带了个宫女回来,疑惑道“庄相,查的如何?” 他的话才说完,姜楠康已经疾奔而来跪下道“父王,儿臣冤枉,不知为何,儿臣的库房内一夜之间竟然变成了金山银山!一定有人栽赃陷害儿臣!请父王彻查这件事,还儿臣清白。” “太子殿下真会说笑,东宫库房的那些堆积如山的金银,少说也有几百万两,难不成它们是自己长翅膀飞进去的不成?”庄泓赦冷笑道。 “庄相事实如何,现在父王尚未论断,哪里轮得到你大放厥词!”姜楠康恼羞成怒地吼道! “楠康!!”尝羌怒喊道! “庄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禀王上,太子殿下的东宫库房内金银堆成山,真是教人大开眼界!”庄泓赦夸张的语气道。 “什么?楠康!你作何解释?”尝羌怎么想得到姜楠康竟然真的参与那些贪赃枉法的生意里去。 “父王,儿臣也不知,为何库房内一夜之间堆满了金银,那些都不是儿臣的!”姜楠康越解释越无力。 东西明明摆在那里,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呢,那是东宫,是守卫森严的东宫,库房随时有人看守值班,连只苍蝇也难飞进去,金银又不会长脚走进去,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钥匙只有他和一个信得过的宫监才有,刚才那宫监见到那些金银时,也是惊吓不小,不可能是他动了手脚。 那些堆成山的钱财,没有雄厚的资产是做不到的,何况他们是如何运进来的? 这件事当真是诡异极了! “楠康!此时你还敢狡辩?还不速速招认!”尝羌气得从龙椅上跳了起来。 “父王....儿臣真不知道哪些东西是怎么进去的!哪些东西真不是儿臣的!”楠康极力否认道。 “太子殿下,事到如今,大势已去,您再狡辩也无用了。王上,微臣招供,太子殿下库房里的那些金银都是微臣替他做生意挣来的,账本就是刚才上呈那一本,金条一千六百根,银子五百六十八万两。”罗望舒道。 “庄相,此事交由你全权彻查!”尝羌暴怒到极点。 姜楠康再想说什么反驳,被庄泓赦抢先道:“是,王上。王上,刚才微臣在东宫遇见这名小宫女,正在哭哭啼啼的烧纸悼念高美人,还说高美人得病与太子殿下有关,微臣特地将她带来禀明王上。”庄泓赦瞅准时机道。 “什么?与高美人得病有关?你是何人?还不速速禀明事情来龙去脉!”尝羌一听姜楠康参与了高芷斓得病之事,立即喝问小宫女。 “回禀王上,奴婢绿萝,是二皇子宫里的宫女。前不久太子殿下找到奴婢,威胁奴婢替他偷盗二皇子收藏的一条金项链,奴婢害怕,不敢违抗,只得将二皇子的项链偷了出来。 太子殿下却教奴婢趁高美人睡着的时候潜伏到她寝殿中,将项链佩戴在她脖子上。还给了奴婢一盒迷香,奴婢不敢违拗,便照做了。不曾想,仅过了一日,高美人突然得了传染病,搬去离宫养病。 后来又莫名消失,奴婢害怕,心生恐惧,今日便大着胆子到东宫烧纸祭奠,希望高美人不要找奴婢报仇,要找就找太子殿下,奴婢真不知道那条项链是会让人得传染病的!”绿萝断断续续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尝羌忍着怒气问道。 “王上若是不信,可传东宫的小豆子前来询问,当时太子殿下命奴婢去害高美人的时候,他也在场。“绿萝紧张道。 “退朝!庄相你留下。”尝羌这时才惊觉姜楠康的事十分严重,不能当着这些朝廷命官的面审问,否则姜楠康一定再无翻身之日。 待朝臣都退下之后,尝羌吼道“去把小豆子找来!!” 邵隐立即命人去东宫找小豆子,不多时,小豆子来了,正是那日去千秋殿找姜妘己的小宫监。 尝羌见到小豆子,厉声喝问道“你可认识面前的宫女?” “回王上,认识,她是二皇子宫里的人,名绿萝。”小豆子吓得抖个不停。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尝羌的脸上已经因暴怒而涨红起来。 “回王上,前不久,太子殿下去找过她,奴才也去了。” “太子殿下找她一个小宫女作甚么,如实回答!” “回王上,有一次,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争吵起来,提到南宫公主,不知怎地,太子殿下逼问太子妃什么,太子妃说不知道,太子殿下便打了她,还踩死了她腹中的孩儿。 后来太子殿下性情大变,对南宫公主耿耿于怀,于是他就想报复高美人,太子殿下听说二皇子宫中有一条会得传染病的金项链,便找到绿萝,威胁她偷出来给高美人佩戴,绿萝照做了,没想到高美人真的得了传染病。”小豆子结结巴巴道。 庄泓赦听到姜楠康踩死自己的亲生骨肉时,惊呼一声,待小豆子说完,他惊诧道“王上,太子殿下踩死自己的骨肉,真是有悖人伦!难怪太子妃没两天就病死了,唉....” “父王,儿臣没有!这两个奴才撒谎!” “禀王上,太子妃并没有死,而是疯癫不见了。太子殿下您别怪奴才,您这样的行为,真教奴才害怕,奴才说得句句实话,王上若不信,可教人去查看太子妃的坟冢,里面只是一个殉葬的宫女。”小豆子被姜楠康呵斥,吓得退了几步道。 尝羌大骂一声道“畜生!” 庄泓赦道“王上,太子殿下不仅贪赃枉法,与他国勾结,妄图颠覆大滇,现在人赃俱获,而且为人暴虐,对待自己的妻儿真是令人发指!这样的人怎配为一国太子?” “庄相的话严重了!楠康的罪行还未查清,不可妄加论断!”尝羌是决不允许别人诋毁他亲自册封的太子的。 罗望舒听闻姜楠康竟然踩死赵娉婷肚子的孩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他以为姜楠康只是有些极端,没想到,他竟然残忍到如此地步,顿时后悔看错他,为他做了那么多违背道德和良心之事,现在想来周身彻寒。 他当真是看错了人! 251 走访查证 在罗望舒心底,家人永远是最珍贵的,他是宁死也会护全家人的,姜楠康此时在他心底俨然成了十罪不赦的大恶人。 他开口道“王上,明日有一批货从海外运过来,全是一些他国的野草,太子殿下打算高价收入太医院,这笔账微臣刚好做完,而货还未到,王上不信,明日可去太医院查看。” 尝羌的目光寒如利刃,一字一句道“罗尚书,你知道诬陷一国太子是何罪行么?” 罗望舒叩头道“微臣知道,是诛九族的罪,但微臣句句属实。” “王上,不若明日微臣去查验一番罢。”庄泓赦上前一步道。 “庄相,切记,仔细些,不要错漏任何细节。”尝羌下决心查这件事,也是因为开口的是庄泓赦,而且方才他已经当众开口委派庄泓赦,不好再收回自己说出去的话。 “王上,那账簿是这件案子的关键,请王上赐予微臣暂用。”庄泓赦开口向尝羌讨要账簿。 “拿去吧。”邵隐瞥了尝羌一眼,恭敬的将账簿递给庄泓赦。 尝羌的目光与庄泓赦的交织在一起,尝羌的目光带着警告的意味,庄泓赦却似没看懂一般。 “父王,儿臣真是被人诬陷的!”姜楠康见账簿已然落在庄泓赦的手中,目光渐渐灰暗下去,复杂而惊恐。 “你先回去,好好待在东宫,没有本王的口谕,不得出来!”尝羌的话里带着十足的愤怒,他恨他不成器,做事总会被人揪住小辫子,当真是太愚蠢。 尤其是这次竟然当着满朝大臣的面,令他颜面尽失,尝羌的心底很是不爽快,碍于姜楠康是他亲封的,所以,他并没有当众与他撕破脸。 只是,他心底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姜楠康极有可能真的参与了那些生意。 尝羌气呼呼地退朝,因为太过生气,连绿萝和小豆子都没处置,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姜楠康冷笑道“本太子竟不知庄相什么时候也被二弟收买了?” “太子殿下这话真是好笑,微臣不过是谨遵王上的旨意办事,何来被二皇子收买一说?”庄泓赦说得极尽讽刺。 “那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陷害本太子,否则本太子可是会翻脸的!”姜楠康怒气冲冲地威胁道。 “微臣必然秉公办事,绝不会徇私舞弊。”庄泓赦目光坦然道。 “那最好!” 姜楠康全身冒出冷汗,心底怒火中烧,瞅了一眼地上的绿萝和小豆子道“狗奴才!你们的主子是谁?” 小豆子低声道“是太子殿下!” 绿萝道“奴婢是二皇子宫里的。” 姜楠康气得快要吐血,上前一窝心脚踹在小豆子身上道“贱奴!让我查出来,你就死定了!” 随后,他恶狠狠地瞪了绿萝一眼道“你也逃不掉!” 说罢,转身瞧了庄泓赦一眼,气愤地离开。 庄泓赦道“小豆子你随我出宫走访。绿萝你回二皇子那里去,不要轻易出来,有人会照顾你的。” 之后,庄泓赦派庄少阳亲自送绿萝回姜嶲越的宫里。 罗望舒随庄泓赦一同出宫,庄泓赦走访需要他。 庄泓赦出宫之后就对着账簿四处查访,这一查罗望舒吓得不轻,因为与他交易的人大多数用的都是化名,而背后真正的主人竟然牵扯孟氏一族。 还有更心惊的,有一笔生意的对象竟然是哀牢国太子木柯! 走访了大半月,罗望舒已经彻底绝望了,怎么越查越觉得是有人精心布的局,而入局的他浑然不知。 距离尝羌下令彻查的日期越来越近,庄泓赦见过姜妘己一次,在姜妘己的帮助下,庄泓赦见了很多与罗望舒交易之人,而他们背后的人,就连庄泓赦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庄泓赦惊叹姜妘己真是下了一盘大棋,盘根错节不说,牵扯的势力和他国足以撼动整个天下! 表面上是姜楠康的一些生意,实际上这背后的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庄泓赦不得不重新审视姜妘己,她究竟是如何厉害的一个人,为何她会有这么强大的人际关系网,甚至于连他国的王亲贵族都成了拖姜楠康下水的人。 这些人与姜妘己究竟是什么关系,姜妘己身后究竟又是谁在扶持她? 今日便是庄泓赦交出查证结果的日子,朝堂上一片肃穆之气,姜楠康一脸冷汗。 尝羌面色沉重道“庄相可查出结果了?” “禀王上,经微臣走访查证,这账簿上记载的每一笔生意确实有太子殿下有关,微臣还从买主和一些来往人的手里拿到了太子殿下的几封亲笔信,恰如罗尚书所言,这账簿是太子殿下的无疑。 单说灵州开采铜矿这一桩,经当地的太守林威承认,太子殿下亲自书信与他,将朝廷给当地的开采费用提高了两倍,这笔费用一共是三百六十万两,而且是包含了冶炼和加工成兵器的费用。 但是太子殿下抽走了二分之一,经费不够的情况下,林威只得采用露天冶炼,使得兵器刚韧度和质量大打折扣。更甚的是,孟太尉竟然同意这几批有问题的兵器缴入国库,留待他日战时之用。试问,如此行为,坑害的不是大滇的江山么?请王上明鉴!” “孟太尉,庄相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同意有问题的兵器入缴国库?”尝羌彻底怒了。 他没想到竟然姜楠康的事情会牵连孟凎! “禀王上,庄相说的灵州的兵器入缴国库一事,微臣实乃秉公办理。兵器经检验官查验通过,并且做了记录入档,而微臣只是让其通过而已,微臣并不知道兵器有问题。” 孟凎早在庄泓赦四处查证之时就做好了准备,今日他这番话说的事不关己,自认为别人拿他无可奈何。 “王上,谢君硕求见,说是带了证人。”邵隐刚才被一个小宫监偷偷唤走,此时对尝羌耳语道。 “他来作甚么?” “他说事关太子一事。” 谢君硕虽是谢君麟的弟弟,不过是一介布衣,平常百姓,论身份,他是没有资格求见尝羌的,但是,尝羌曾经亲自召见过他,有求于他,他自持有几分身家,便横冲直闯地进来。 今日,他来得这般巧合,尝羌有些疑惑。 他愣了两秒道“请他进来。” 庄泓赦听孟凎如此说,也不与他争辩,笑道“孟太尉是否秉公办理,待会儿自会真相大白。” 谢君硕年方四十,心宽体胖,身后跟了一个不起眼的男仆一般的人,孟凎见到谢君硕身后的人时,却突然白了脸。 252 罪指太子 谢君硕直接走到殿中间,跪下道“王上,草民前几日在江州走动时,遇到工部的检验官石松,后来机缘巧合下听说他畏罪潜逃,特地将他抓捕回来,交于王上处置。” 尝羌这时恍然大悟道“起来罢,让你费心了。” “谢王上,王上没有别的吩咐,草民就告退了。”谢君硕自始至终都低着头,谦卑有礼。 “去罢。”尝羌挥挥衣袖。 谢君硕这才起身,躬身退出雍和宫,目光从未与人接触过。 “王上,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替太子殿下检验兵器的石松,没想到他竟已经逃跑到了江州。石松现在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还不快快交代孟太尉是如何吩咐你做事的!”庄泓赦的话直指孟凎,言下之意便是孟凎吩咐石松故意放水,让灵州的兵器检验合格。 “父王!儿臣并没有抽走灵州铜矿的冶炼钱,更不知晓林威是何人!儿臣是被冤枉的!”姜楠康苦苦哀求道。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难不成林威冤枉你不成,王上,林威,微臣也带来了,此时正在殿外,不妨让他进来对质。”庄泓赦并未恼怒,而是大声道。 “教他进来!”尝羌按耐住胸中怒火。 林威走进内殿便哭喊道“王上饶命啊!微臣是受太子殿下的要挟,他说不照做的话,便要取了微臣的性命,还要杀我全家!王上,微臣是被逼无奈啊!” “一派胡言,本太子何时要挟过你!”姜楠康矢口否认道。 “王上,这是太子殿下与微臣来往的其中一封书信,请王上过目。”林威取出袖中的一封信双手奉上。 尝羌命邵隐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道“逆子!你竟然真的与人勾结,坑害本王的基业!” “父王,请听儿臣一言!当时是林威主动写信给我的,而且那些钱也是他主动给我的,我并不知道是朝廷的钱,否则给我十条命我也不敢要啊!”姜楠康乱了方寸。 “王上饶命啊!微臣是受孟太尉威胁,他说如果不听他吩咐通过灵州那批兵器,他就要撤了微臣的官职啊!微臣要养一家老小,微臣不敢不从啊!微臣怕事情败露,所以才仓皇逃跑的。”石松哭得彷如泪人,声泪俱下,手指孟凎道。 “王上...”孟凎正待开口,尝羌冷冷瞧了他一眼道“林威,你说。” “王上,半年前,微臣突然接到太子殿下的书信,喜不自禁,便与太子殿下书信往来两次之后,微臣正着急冶炼之事,四处求人,太子提出愿意帮忙,只是灵州铜矿要分他一半钱财,他负责将所有兵器入库,其余的事交由他来运。 微臣不从,他便威胁我及家人的性命,微臣这才战战兢兢地同意,这所有的事都是太子殿下的主意,微臣只是想保命,如今东窗事发,微臣只求王上饶我家人性命,微臣愧对王上,不敢求活命。“ “王上,灵州铜矿一案,不仅让朝廷损失巨大,而且事关朝廷命官,太子又是主谋,这件事情如果不妥善处置,只怕会引起百姓恐慌,谣言四起,到时候再想善后可就难了。”谢君麟上前一步,正义凛然道。 谢君麟的话一出,朝堂上附和他的人不少,纷纷恳求尝羌做出公允的裁判,尝羌头疼欲裂,为何孟凎会与姜楠康搅成一团? “王上,微臣绝没有威胁石松,让他故意通过灵州那批兵器,他血口喷人,请王上明察!”孟凎抵死不认。 “孟太尉,事实摆在眼前,人证俱在,你现在这般狡辩,当真以为王上是昏庸之辈么?”庄泓赦大声叱喝道。 “父王,儿臣是被人陷害的!明明是林威主动联系我,并且主动给我那些钱,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姜楠康急得满头大汗,声音哽咽道。 “王上,微臣说的句句属实,否则微臣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官不当,四处逃跑呢,微臣是怕孟太尉杀人灭口啊!”石松惊吓过度一般瑟瑟道。 “都给我住口!!”尝羌怒火中第大喝一声道。 这些人各说各的,姜楠康尽管认了收钱,但他不承认他在背后运作灵州一事,孟凎是打死不认,林威紧咬姜楠康不放,石松指认孟凎,尝羌仔细瞧了瞧众人一眼,这些人中总有人在撒谎! 可是,撒谎的人究竟是谁? 可以肯定的是姜楠康与灵州铜矿一案牵连,至于孟凎是否牵连,尝羌有些吃不准。 他的话一出,朝堂鸦雀无声,全都闭口不言。 尝羌深吸一口气道“林威,除了这封书信,你还有何证据?” “王上,当时太子派了罗尚书前来收钱,他可以作证,太子还找了几个会露天冶炼的工人供微臣使用,现在想来,这批兵器有问题,定然与那几个工人有关,他们所用的技术与平时大家知道的都不一样!”林威忽然恍然道。 他当时就疑心这几个工人教授的冶炼技术有问题,但是碍于是姜楠康派遣之人,他不好多加怀疑,没想到冶炼出来的兵器当真有问题! “你说什么?太子私自派遣冶炼工人给你使用?“尝羌震惊了! 姜楠康这是要逆天不成!他如此行为,分明是故意捣乱,有心搅和冶炼兵器一事!这与通敌卖国有何区别? “你胡说!本太子根本没有派遣什么工人给你!!你休要冤枉我!“姜楠康此时除了极力否认,不知说什么是好。 “王上,经微臣查访,林威说的属实,不过那几个教授冶炼的工人跑了,到现在也没抓到。灵州铜矿一事,只是太子参与的其中一件,还有房州买官一案,通州上供一案,禹州...”庄泓赦正要逐一陈述姜楠康所犯的罪行,往下的话被尝羌打断。 “庄相!够了!退朝!”尝羌怒不可竭,喝退了朝臣。 尝羌既然发了火,朝堂上与姜楠康一案无关的大臣只得纷纷退下。 雍和宫就只剩与姜楠康牵连的人,他们一贯是会看尝羌眼色的,这时谁也不敢出声,更不敢退下。 “太子,本王给你一个机会,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若是教本王信服,本王便饶了你,若是不然,本王会依法办事!” 姜楠康轻轻松了一口气,脑海中飞速组织陈述的语言,这些罪名,他不能承认,否则他的太子之位就保不住了! 可是,种种证据都指明是他所为,即使事情的真相不是如此,尝羌一定也不会相信他。 他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一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253 牵扯孟凎 姜楠康思绪飞转,将雍和殿前前后后所有人的话连起来回想了一遍,终于他想出一个绝妙的说法。 庄泓赦气定神闲地等着姜楠康的措辞,量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这个跟头是栽定了! 雍和殿的几个人都翘首以盼姜楠康会如何回答,空气忽然凝聚了一般,再不流动,只见他动了动嘴唇,却未说出一个字,他扭转身子环顾了四周众人一眼,目光先是落在谢君麟身上,然后再逐渐移动,直到落在孟凎身上。 殿内响起姜楠康惶恐地声音“禀父王,这所有一切事情都是孟太尉教唆儿臣所为,儿臣只是一时糊涂,求父王原谅!” 他的话音落地,殿内的众人全部齐刷刷地看望孟凎,孟凎惊疑地看向姜楠康,倏然开口道“太子殿下,此事事关重大,万万开不得玩笑,微臣何时教唆过你做何事?” 尝羌听闻姜楠康道是孟凎教唆他做出那许多让他失望的事情时,转而怒问道“孟太尉,太子不会无辜冤枉你!枉本王一向信任你,没想到你在背后教唆太子,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姜楠康闻言,松了一口气,幸好尝羌相信了他的话。 庄泓赦的嘴角微微勾起道“本相倒不知孟太尉私下竟然如此挑唆太子,你这佞臣!如此作为是要颠覆我大滇江山么?你竟然有如此狼子野心,当真是辜负王上的器重!” 谢君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孟太尉,王上可曾亏待你孟氏,你竟然这般祸害太子殿下,真是枉为人!” 孟凎一时间变成了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他身上,充满鄙夷和不屑,还有嘲讽。 孟凎猛然摇头道“王上,微臣从未教唆过太子殿下做过何种事,王上明查。微臣对王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孟凎已然重重跪倒在地,庄泓赦连连称奇道“难怪!往日太子殿下善良忠厚,待人宽容,当真是近墨者黑,若不是受你的挑拨教唆,太子殿下何故如此?再说太子殿下所犯之事,分明是有人暗中指点帮扶,否则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贪赃枉法之事,只怕孟太尉便是太子殿下背后的军师罢!现在你又何必否认,大丈夫应当有所承担,何况事实摆在眼前,太子殿下亲自指认你,你再否认又有何用?” 孟凎气骂道“你休要血口喷人,这些事情我本就没做过,何谈承认!王上,请您彻查此事,微臣实属冤枉!” 殿内的吵骂声越来越激烈,忽然众人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孟太尉原来是如此心怀不轨之人,那么妘己也就想得通你为何派人追杀我母女二人,幸而老天有眼,让我们死里逃生,你一定很失望罢?” 姜妘己一身纤白的纷飞长裙款款而至,搀扶着高芷斓盈盈走上前。 自从她回到王宫已经月余,但是她从未露过面,只在夜里去过几趟春秋殿,高芷斓是今日她派人接进宫来的。 尝羌见了她们母女二人,惊喜道“妘己,你们还活着!”说罢,他下了龙座,走近去迎她们。 “托父王洪福,我们母女二人无恙。”姜妘己施了一礼笑道。 高芷斓亦是轻轻缓缓地行了一礼,姜妘己搀扶着她道“母妃身子虚,当心。” 尝羌听姜妘己如此提醒,忽然想起此前高芷斓得了传染病,他又慢条斯理的后退两步,姜妘己把他的动作收入眼底。 “父王,母妃的病已经大好,不必担心。”姜妘己假装安慰尝羌道。 尝羌这才展颜笑道“你们走了这么多日子,究竟去了哪里,教父王找了多日,父王还以为你们已经身遭不测。” “让父王担忧了,这一切都拜孟太尉所赐,妘己和母妃原本在岛上安稳度日,但是孟太尉却不肯放过我们,竟然派杀手刺杀我们,幸好我们当时跑得快,跳入水中,恰巧水中有半截枯木可落脚,我们顺着滇池漂了很久。 不知什么时候昏迷过去,醒来之时,被渔民所救,今日能见到父王,妘己当真开心。不过,父王,请您一定要替我们做主,而派杀手刺杀我们的人就是孟太尉!” 姜妘己的目光锋利一般注视孟凎,令人不免心底一惊。 孟凎大喊道“王上,微臣冤枉,微臣从未派杀手杀害高美人和公主殿下,王上,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孟太尉,时至今日,你三番四次派杀手杀本公主,本公主一直不明白,我可曾得罪过你?难道是为了废后之事报复我?还是为了替你的侄子孟奕报仇?”她的目光犹如灼烧的火焰,焦灼地盯着孟凎一字一句道。 姜妘己故意如此说,也不过是为了给孟凎坐实刺杀她们母女的罪名。 庄泓赦恍然摇头道“王上,孟太尉不仅教唆太子殿下做下许多荒唐事,还指派杀手公然刺杀高美人和公主,论罪当诛!” 谢君麟紧随其次道“请王上惩处这不忠不义的佞臣!” “公主口口声声说微臣指派杀手追杀你们,可有证据?”孟凎顾不得为自己辩解,只能改口道。 “当时,那些杀手道,是你派他们来的,报的是孟太尉的名号。”高芷斓忽然提高声音道。 “就凭杀手的一句话,难以证明,说不定他们是过意嫁祸微臣,微臣自问问心无愧,从未做过什么逾矩之事,更何谈刺杀之事?”孟凎不免心底松了口气道。 “孟太尉要证据,这便是证据!”姜妘己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牌子,丢到孟凎的面前,掷地有声道。 “这是何物?”孟凎不明所以,捡起地上的腰牌一瞧。 “何物?怎么孟太尉连自己府上的掌管牌都不认得了?这是那日我从一名刺客身上拿到的!你还敢说不是你派的杀手?”姜妘己步步逼近孟凎,唇角似笑非笑。 “孟太尉,这下你没话说了罢?你府上的牌子可是连我都认得,这掌管牌可不多,若非你亲近的人。是得不到的,难道您老糊涂,竟不认得?”庄泓赦打趣道。 254 百口莫辩 “王上,微臣有事要禀。”说话的是罗望舒。 “说!”尝羌心底五味杂陈,只得咬牙道。 “孟太尉昔日请微臣去他府上小坐过,他要微臣将太子殿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数告诉他。微臣佯装答应,但从未告诉过他实话,不知孟太尉打什么主意,如今微臣细细一想,太子真是被孟太尉挑唆利用!”罗望舒这时隐约明白他为何做那些生意时,那么轻松愉快,原来太子殿下身后还有孟太尉。 “王上,微臣还有事要禀!”姜妘己瞥了庄泓赦一眼,庄泓赦了然,顿时开口道。 “何事?” “微臣在查访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极其蹊跷之事,但凡是太子殿下牵扯的事中,大多都由一个名为孟秦的人做中间人,这个人在这些事情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微臣问过罗尚书,他也不曾见过此人,向来只用书信传递。 微臣查到此人时,所有的线索在一夜之间都断了,微臣怀疑孟秦便是孟太尉府上的人,更有可能就是他本人,否则,谁能有如此大的本事,一夜之间捣毁所有线索?” 尝羌此时眉头紧锁,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紧紧地盯住孟凎,满是愤恨,他怎么也没想到孟凎会是姜楠康身后之人,竟然是他在背后挑唆姜楠康做那些事! 金銮座上的人眸光似喷火,这时石松道“禀王上,孟太尉曾经请微臣代他转过一封书信,而且微臣见他亲笔书信,信封上无名字,用蜡封印。微臣出于好奇,便私自拆开看了,那信上隐晦难懂地写着一些奇怪的诗句,收信人是哀牢国的太子木柯,而末尾用印却是孟秦二字。 事后,微臣换了信封重新封印,照孟太尉说得地址亲自送了过去,收信人是一个扎两条辫子的男子,微臣这时听庄相提起忽然想起来,那封信是孟太尉亲手交给微臣,当着微臣的面封印,那孟秦便是他本人的化名!”石松很是惊奇的推敲道。 尝羌这时脸色非常难看,犹如猪肝,他正要开口质问孟凎,庄泓赦道“王上,可记得三个月前,微臣与王上提过的,哀牢国忽然组织士兵操练一事。而且据当时的探子回报,哀牢国用的兵器与大滇的极其相似。 后来证实,他们所用的兵器的铸造成分皆出自大滇,微臣联想刚才石松所说的孟太尉请他代转的难懂诗句组成的信,收信人又是哀牢太子,不禁怀疑孟太尉私自提供他国兵器,有谋反之心!” 姜妘己这时厉声叱喝道“没想到孟太尉这般嚣张,胆敢派人进宫杀我母女二人,原来是身后有人壮胆,那哀牢太子才是你的主子罢?你不惜花重金,替哀牢国铸造兵器运去,看来是存了异心了!你今日还有何颜面说你无辜冤枉!现在人证俱在,你还要否认么?” “好你个孟太尉,本太子现在才明白,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本太子无辜替你背了黑锅,枉本太子那般信任你,你不仅算计本太子,还算计大滇的江山!当真是卖国贼!”姜楠康突然跳起来,手指着孟凎义填愤鹰的大骂道。 就像他真的清白无辜一般,只是单纯的被利用而已。一下子抓准救命稻草的他,哪还顾得上别的,登时把脏水都泼在孟凎身上。 尝羌胸口郁结,现在事情稍稍明朗,孟凎才是整件事的背后的主谋,所有的事都是他在策划,他就觉得凭姜楠康的智商,怎么可能计划地那般周密,一直秘而不发,从未被人识破。 若是他背后的人是孟凎,那么也就不奇怪了,只是孟凎为何转变如此快,不惜要投靠他国,舍去大滇的高官厚禄。 他是魔怔了不成? 孟凎此时狂笑一声道“原来,你们算计的人是我,王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微臣从未做过这些事,这些人都在污蔑,诽谤微臣,望王上查清真相,还微臣公道!” 姜妘己嘲讽一笑道“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父王,妘己这有封信,正是哀牢太子木柯写给孟太尉的,这封信记录孟凎收买兵器之事,木柯太子还在信中再三多谢他。许他高官侯爵,城池封地。” 尝羌的目光一凛,落在姜妘己挥舞着书信的手上,邵隐走过去取信交给尝羌,尝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两遍。 案几上的砚台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形,精准无比地落在孟凎的脸上,刚好打在他的眼睛上,他闷哼一声,眼睛冒出血,青肿一片,只怕是瞎了。 他顾不得疼痛,用手捂着眼睛,猛地跪倒地上道“王上,微臣冤枉!微臣无罪,都是公主栽赃陷害微臣,公主想要置微臣余死地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微臣势单力薄,只有一张嘴,说不过他们,但微臣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从无二心啊!但凭王上调查,若是微臣做过哪怕一件对不起王上或者大滇之事,微臣愿遭天谴,不得好死!” 姜妘己轻笑一声,挖苦道“哎哟,孟太尉,本公主何故冤枉陷害你,本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根本不屑与你这样的人往来,何来置你死地一说? 再有,你指天发誓有何用,现在种种证据指向你,你休要巧舌如簧,你这样忘恩负义,贪财卖国之人,杀了你还算便宜你。你也不用假惺惺地喊冤枉,是非曲折父王自会论断,你休要混淆视听。” 庄泓赦此时道“孟太尉不认与哀牢太子勾结一事,那么禹州何晓姝你可记得?她在你府上被你折辱致死,年方十一岁,你是如何下得了手? 听说你为了满足畜生欲望,竟然将她打得皮开肉绽,最后活活将她吊死,死后还不放过她,还折辱了她的尸体,如此人性,连畜生都不如,你还谎称问心无愧,清白无辜,你这般暴虐无度,卖国求荣的人也配提衷心和清白二字?” 姜妘己暗叹庄泓赦接得好,此时诛心最好不过,前有通敌卖国,后有人性如畜,但看孟凎如何狡辩! 不过,不管他怎样狡辩,她都有后招接! 255 细作孟恺 孟淦听闻庄鸿赦竟知道他府上之事,很是惊讶,说明他府上有庄鸿赦的眼线,而且必定是潜伏了许久。 只是这件事并不完全如庄鸿赦说得那般,他捂着一只眼睛侧身道“你休要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事情并不是如你所说那般!” 姜妘己暗自猜疑孟淦会矢口否认,那么让人出来作证就正好,她没想到他并没有否认,而是承认。 不过,虽然他承认了,并不影响姜妘己接下来的计划,效果也是一样的。 她怒骂道“素闻孟太尉德行俱佳,原来是这般人面兽心的无耻之人,常言道,人之初,性本善,你却做出这般毫无人性的事情。加上你教唆太子殿下一事,刺杀本公主与母妃一事,你的罪行已然坐实,竟还敢毫无廉耻的否认,你真是世间罕见的无耻之徒!” 她说完,立刻引起殿内众人的一直赞同,无不点头称是,目光愤恨地瞧着孟淦。 尝羌听姜妘己如此说,已然定了孟淦三条大罪,一是糟蹋幼女导致殒命,二是刺杀皇室成员,三是教唆太子,这三条罪状,无论那一条,在大滇的法典上都是死罪,尤其是刺杀公主,妃子和教唆太子这两条罪行,足以灭九族。 他思虑了一瞬道“孟太尉,本王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因为考虑孟氏能与庄氏继续对抗,平衡两方势力,稳固大滇基业,孟氏又是他一手扶持上位,现在决不能出事。 二来,若是孟淦真的牵连进姜楠康的事件中,只会前途尽毁,再无翻身之日,他现在是有心保孟淦的。 不过,他不得不顾忌别人的声音,尤其是姜妘己,她亲自出面指证孟淦派人刺杀她们母女,这件事,先不说可信度几分真假,只要姜妘己一口咬定,孟淦现在是拿不出证据证明,那这件事就必须有个了结。 至于他府上的事,只怕是捕风捉影,也未可知,据尝羌了解,孟淦绝不是好色之人,糟蹋幼女之事,只怕九成九是假的,偏偏孟淦闪烁其词,不愿细说,想来他是怕牵扯别人。 实际上那个糟蹋幼女之人是孟琰的儿子孟帆,孟帆趁着侍婢在孟淦房里打扫之时,冲进去对她欲行不轨,侍婢抵抗不从,孟帆便毒打了她一顿,庄鸿赦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是孟帆所为,不是孟淦,但是孟淦为了维护孟帆的名声,不便明说,只能模棱两可的否认一番。 自孟奕挺身为孟氏赴死之后,孟琰只剩孟帆这一个儿子,孟淦当然只能护着他,不然若是抖落出来,孟帆不死,也只剩半条命。孟琰一定会承受不住,所以,他只能那如此说,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姜妘己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料想孟淦不可能将孟帆抖落出来。尤其是那么不光彩之事,他决不会让这件事毁了孟帆的前程。 孟淦现在已经强烈的预感到,姜妘己和庄鸿赦策划的这些事,每一桩都是冲他来的,偏偏他一无所知,反驳不得。 孟淦沉默半刻道“王上,微臣从未教唆太子做那些事情,更没有派人追杀公主和高美人,微臣问心无愧,王上尽可派人彻查微臣,微臣身正不怕影子斜,从未做过的事,微臣是不会承认的!” 他说这番话是牟足了信心说的,他自认为足以让尝羌推翻现在的证据,重新彻查这些事,但是孟淦绝没有想到的是,正在他转头之时,瞧见绍隐领着一个人走进来。 背光的光影里渐渐走近一个魁梧的身影,直到他走近殿内,孟淦才发现竟然是爨龙颜!他不是在北海戍防么?怎么回来了?他心底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尝羌见到爨龙颜并不意外,却是有些欣喜,暂时忘记了朝堂上的事情,他笑道“爨将军,怎回来这般快,一路辛苦!” “谢王上挂怀,微臣听闻家母辞世,快马加鞭,没日没夜的赶回来守灵,谢王上成全!”爨龙颜早已经卸了佩剑,此时并不是一身盔甲的威风凛凛的将军形象,而是一身青蓝色的长衫,眉目清明,长相英俊,不过皮肤有些黑,更显男人本色。 这是姜妘己第一次见爨龙颜,爨龙颜见完礼,尝羌命他起身,便要他回家守孝。 爨龙颜暗暗瞥了不远处的姜妘己一眼,四目短暂的对视一眼,爨龙颜即开口道“启禀王上,微臣在北海戍防时,抓到一个细作,人赃俱获,但是此人拒不承认,并称他是孟太尉的儿子,要求面圣,微臣不敢马虎,便将他从北海带了回来,交予王上处置。” 孟淦忍着眼睛的剧痛,呵斥道“爨将军休要胡说!我儿都在府上,绝不可能是细作!”说完,他的脑子里飞速回忆,忽然他想到孟恺已经许久未归家。 孟恺此人常年在外风流,经常夜不归宿,孟淦也是习以为常,随他去,也不知他近日去了哪里,难道爨龙颜捉住的便是他?他去北海做什么? 尝羌却大声怒喝道“闭嘴!将人带进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爨龙颜一招手,两个精壮的汉子便架着一个浑身瘫软的人进来,面目全非,周身恶臭,衣物更是破烂不堪。 孟淦费力的辨认是不是孟恺,爨龙颜道“孟太尉,请您上前辨认,我可冤枉你孟氏?” 孟恺被爨龙颜折磨得只剩一口气,将要进城时,命人用马将他拖在地上,拖了一路,现在还剩口气,算他命大。 孟淦这才三步上前辨认,瞧清楚是孟恺无疑,他大骂道“爨龙颜,你竟敢如此对我儿!真是活腻了!” 此时,他也顾不得眼睛的疼痛,孟恺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他见到此情此景,顿时哭了起来。 姜妘己暗笑一声,孟淦你也有今日? 尝羌怒斥道“孟太尉!爨将军劳苦功高,是大滇的功臣良将!还轮不到你喝骂!况且,爨将军秉公办事有何错!你走开,本王要亲自问问你的好儿子是如何做人细作的!” 孟淦这时惊觉自己失言,忙不迭的扣头认错道“王上请恕微臣失言。” 姜妘己嘲笑道“真不愧是亲父子,父亲教唆太子,卖国求荣,儿子竟然也是个不要命的,他国的细作?孟氏一门真是有意思....”她说得极尽嘲讽,将孟氏的罪行说得更清楚些。 孟淦正要反驳,却听到一个十分微弱无力的声音道“我没有….” 256 誓死不认 孟恺的气息渐渐微弱,三个字说得很是吃力,像是用尽了全力,孟凎听孟恺突然开口说话,又是否认的话,立时大声道“听到没有?他说不是他!爨龙颜你听到了吗!” 爨龙颜笑道“王上,这是孟恺偷的北海的军事布阵图,不过是假的,我是故意拿它作诱饵的。”他双手举过头顶,呈上一份羊皮地图给尝羌。 尝羌刚才已经激动的走下了龙塌,此时神色凝重的瞧着爨龙颜,接过羊皮地图。 爨龙颜又道“王上,十七日前,孟恺潜入军营,杀死一名将士,盗走他的衣物,伪装成兵士,而后用迷药药晕看守的士兵,将地图盗走。等微臣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逃了,微臣派人查到他的行踪时,他与人约好取地图,当时微臣躲在暗处,亲眼见他将地图交给那蛮夷人。 随后,微臣一举抓获他们两人,那蛮夷人大喊一声“胡图国万岁”之后当场咬毒身亡,孟恺被生擒,接着,微臣又细细查探那蛮夷人的身份,据客栈的店家回忆,此人形迹可疑,声称是商人,不过从未见他贩卖什么。 微臣搜查了他住的房间,发现不少大滇的军事,水利,地势的情报和地图,他还来不及送出去。孟恺交于他的正是北海的军事防御地图,就是这张,幸而这张是假的,否则真让他得逞,北海必定生灵涂炭。” 尝羌的凤眼扫过羊皮地图,斥骂道“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爨龙颜又呈上几份绢帛道“王上,这些都是在那蛮夷人的房间搜到的,绢帛上甚至出现一些大臣的名字,详细记录收买他们的手段和弱点。” 尝羌抖开一看,上面竟有六七人被收买,其中就有孟凎!他气得将那绢帛摔在孟凎脸上道“你受了多少好处?本王可曾亏待过你?你竟然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了细作!你还背叛本王!你还有何话说?” 孟凎灰白着一张脸道“王上,微臣百口莫辩,微臣还是那句话,微臣从未愧对王上,从未背叛大滇!就算杀了微臣,微臣也不能背上卖国求荣的罪名!” 这时,姜妘己唇角轻蔑一笑,走近孟恺身旁,轻轻挥一挥衣袖,她手中轻薄的药粉洒落在孟恺脸上,瞬时,孟恺突然抽搐起来,口吐白沫,白了瞳孔,异常痛苦一般,双脚不停地蹬来蹬去.... 孟凎凄惨泣哭道“恺儿你怎么了?王上求您请太医来瞧瞧,他好了才能说出实情啊!” 尝羌动也不动,只呆呆地瞧着孟恺,孟恺蹬脚的力度越来越弱,直到一动不动... 爨龙颜冷哼一声道“畏罪自杀,毒发身亡,倒是死得太便宜了!” 尝羌道“妘己,快瞧瞧,可还有救,本王还未审问呢!” 姜妘己上前两步,走近孟恺,孟凎忽然喝止道“公主留步!” 现在的姜妘己在他眼中已然变成了洪水猛兽,生怕姜妘己要了孟恺的性命。他现在还以为孟恺没死,只是昏死过去。 毕竟孟恺是他的亲生儿子,是他最喜爱,最纵容的。没想到他消失了几天,再见时,他却这般模样。 孟恺此前已经被饿了好几天,被马拖行了近百里,也算是命大,姜妘己怎么可能让他活着替自己辩白。 尝羌大喝道“孟太尉!你适可而止!” 在尝羌眼里,死个儿子哭成这般着实让人汗颜,身为太尉应当有太尉的样子,在朝堂上嚎啕大哭成何体统? 姜妘己止步,小声道“孟太尉节哀顺变,孟恺已经死了。” 她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孟凎猛然地回头,瞧孟恺,孟恺一脸污秽,满是血渍,哪还有往日的半分清朗风雅。 “死了也好,省得本王用刑!孟恺身为孟太尉的儿子,却为他国的细作,论罪当诛,现在他已伏法,将他拖出去,斩首示众!”尝羌简单明了道,没有半分拖沓。 他如若不拿出些态度,就是怀疑爨龙颜,而他十分仰仗爨龙颜,只得发话处置孟恺,既然爨龙颜上交了这些证据,理应对孟恺做出处罚。 至于孟凎当如何处置,他一时没想好,半信半疑间,他很是犹豫。 如不处置孟凎,人证俱在,不能教人信服,若是处置孟凎,庄氏势必会壮大,得利的还有谢氏。 他一边衡量,一边纠结,孟凎此时正在哭天抢地抱着孟恺不准人接近,尝羌怒吼道“孟凎!你清醒些!” 尝羌在提醒孟凎,都什么时候了,自身难保,他这般痛彻心扉给谁看? 四个侍卫进殿抢走了孟恺的尸体,孟凎哭得更加哀恸,姜妘己不屑一顾,死了一个儿子,你就这般心疼?若是死的是你一门老小呢? 等着吧,她一定会让他们一个一个去地下团聚! 孟恺的尸体被铡刀砍了头,悬挂在城墙上示众。 孟凎还在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不管尝羌问他什么,他都不言不语,装疯卖傻般傻笑或者痛哭流涕。 姜妘己道“父王,孟太尉亲眼见到儿子死在面前,精神受到刺激,有些失常,不若暂且将他关押,请太医先医治,此事牵连过大,只得择日再审。” 尝羌叹了一口气道“只好如此,来人,将孟太尉暂且收押大牢,切勿看好他,请太医医治,别让他出事,否则小心你们的命。” 他的话出口,侍卫哪有不从的,搀扶起只剩一只眼睛的孟凎去了,孟凎一直哭哭笑笑,不言不语。 姜妘己心道,你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躲过去?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既然孟凎进了大牢,姜妘己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出来? 她没想到的是,孟凎竟然选择束手就擒,不过想想也是,她的计划这么周密,一步接一步,环环相扣,算计精准,孟凎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洗不清这么多人的指控。 逃不脱与姜楠康牵连的桩桩事! 这本就是一个天罗地网,就等孟凎跳下去。 姜楠康倒也配合,顺着就指出了孟凎,否则也没这么顺利给孟凎定罪。 不过,姜楠康也不是什么好人,接下来,该好好与他算算账了! 257 受人指使 姜妘己瞧着孟凎被人架出去,不过孟凎却回头看了姜妘己一眼,面上惨笑凄然,眼眸中却是仇恨的光芒,姜妘己并不惧怕,挑衅的与他对视。 她瞧着孟凎的背影消失不见,然后正身跪到地上,郑重开口道“请父王替妘己和母妃做主,妘己听闻母妃染病是有人指使,今日太子也在,请父王主持公道。” 话里话外,已经点明姜妘己指的人姜楠康,尝羌闻言,正色道“妘己,你一定误会了什么。” 他考虑的是,姜楠康的事好不容易才转嫁到孟凎身上,现在姜楠康不能再出事,他现在不想废太子。 也只有姜楠康是最容易掌控之人,姜嶲越有谢氏撑腰,面上对他恭敬,背地里不知在谋划什么。 这次的事情,他已经隐约察觉,庄氏和谢氏一起联手,还搅和进来爨氏,连姜妘己也揪住姜楠康不放,不仅给孟凎定了罪,还要定姜楠康的罪。这背后最大的受益人只有姜嶲越,看来谢氏这次是破釜沉舟,豁出去了。 也不知谢氏许诺了这些人什么,连庄泓赦和爨龙颜都被他说动,出头与孟氏正面较量。 他谢氏却是一言不发的瞧好戏,尝羌的目光扫过谢君麟,谢君麟一脸高深莫测,各怀心事。 庄氏和谢氏一旦联手,只怕他这个王上对他们再也毫无震慑,心惊的同时,他想保住姜楠康的位置,决不能让姜嶲越当太子。 姜楠康今日在朝堂上也思悟出一点门道,今日虽是对他的审判,但在他提出孟凎才是背后唆使之人时,众人便调转矛头,直指孟凎,原来他们真正的意图便是对孟氏下手! 他却成了被拖累的那一个。 这些事情,他现在很糊涂,真是想不通,孟凎什么时候搅和进来的,为什么他一点也未察觉,真如庄泓赦所说,孟凎才是这所有事情的主谋,可是,许多事情明明他都亲自去谈的,莫不成人家卖的都是孟凎的面子? 正在他思索走神之际,听见姜妘己的话,他犹如惊弓之鸟道“南宫你误会了,我从未伤害过你们。只怕是有心人的诬陷,南宫切勿要相信!” 他的目光锁住谢君麟,如果他被指认罪行,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姜嶲越,今日这场戏,他也算懂了,首当其冲的是孟氏,其次是他姜楠康。 还真是墙倒众人推,但是他姜楠康可不是那么容易推动的! “太子殿下真会推脱,二哥宫里的绿萝,你宫里的小豆子可都是证人,妘己这就让他们进来与你对质。”说罢她的目光凝视尝羌,她不会轻举妄动,她感到尝羌今日的怒意。 庄泓赦此时上前一步道“禀王上,公主说的绿萝和小豆子,月前确实指认过太子,不知王上可有印象。” 尝羌这才勉为其难开口道“记得,教他们进来。” 虽然他很想就此作罢,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因为姜楠康的身份是太子,不能让人抓住错处,成为把柄,此事唯有解决,他以后才能高枕无忧。 尝羌发话,不多时,绿萝和小豆子便来到殿内,见过礼,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姜妘己道“绿萝,你说是不是太子威胁你去二皇子宫内偷盗金项链,之后潜入高美人的寝殿,迷晕宫女,给高美人佩戴金项链,而且,太子事先并没有告诉你,那项链会让人得传染病是不是?” 绿萝忙不迭的点头道“是,太子殿下命奴婢偷盗二皇子珍藏的一条金项链,然后给高美人佩戴,奴婢以为,太子只是想要诬陷高美人偷盗,不曾想,那项链竟能让人得传染病,奴婢有罪,高美人,奴婢对不住您!” 说着,绿萝便楚楚可怜的哭起来。 姜楠康听完,怒气冲冲道“贱婢,休要诬陷本太子!你受何人指使?竟敢陷害本太子。你是二皇子的人,是不是二皇子吩咐你的,如果你承认,本太子可留你一条全尸!” 姜妘己轻笑一声道“太子何必这么急不可耐的威胁她,她现在在这殿内,父王是不会允许你胡作非为的!既然你说二皇子是背后指使的人,那便请二哥也来一趟,如何?” “早该请他来了,躲在宫里算什么本事,敢做不敢认!”姜楠康并不畏惧,因为他从未指使过绿萝。 他笃定是姜嶲越命绿萝诬陷他,目的很明确,毒杀宫里的嫔妃,也是不小的罪行。 就在尝羌命人去请姜嶲越的空档,姜妘己道“父王,有件事,妘己不吐不快,还望父王不要责怪。” 尝羌虽然不悦,但是看在姜妘己大难不死,刚回来的份上,他慈父的形象还是要稍微维持一下的,他爽朗的开口道“傻孩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父王绝不会责怪你。” “前些日子,东宫的宫监小豆子,匆匆去过一趟千秋殿,求妘己给他一副药。在妘己追问之下,他说是太子踩死了太子妃腹中的胎儿,急需保命药,他听说妘己会医术,便来讨要。 妘己给他配了一副药,后来听说没两天太子妃便死了,妘己有些内疚,不知太子妃的死是不是服药所致。”姜妘己轻叹一声道,神情哀伤,让人为之动容。 众人回想赵娉婷素日人缘不错,见人总是笑眯眯的,待人温和又体贴,与她相处过的人,都认为她温婉大方,是个暖心窝的美人。 尝羌温言,脸色一变,当真以为赵娉婷的死与姜妘己开的药有关,他斥责道“妘己,你也是糊涂,你并不擅长医治女人的病,怎么能乱开药呢。” “回禀王上,太子妃并没有死。相反,她吃了公主开的药之后,竟然大好,只是过了一夜,她便不告而别了,太子怨恨太子妃,便谎称太子妃死了,还替她操办了殡葬,其实太子妃并没有死。”小豆子忙辩解道。 “原来她没死,这下妘己安心了,不过,太子为何你要谎称太子妃死了呢?她好歹是你的枕边人,你踩死她的骨肉不说,连她不见你也不找一找?”姜妘己瞬间舒了一口气,反过来质问姜楠康。 “我与她之事,不便外人道。总之,她不是表面上那般温顺乖巧,不过是受人指使,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姜楠康气呼呼道。 “哦?太子何出此言,说一千道一万,她毕竟怀有你的子嗣,你怎么忍心踩死你的骨肉?”姜妘己字字诛心道。 258 峰回路转 “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姜楠康恼羞成怒道。 “太子!!”尝羌又怒了,姜楠康真是扶不上墙,让人失望之极,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这般桀骜不驯。 “太子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不好说,妘己便替你说,太子你当初去南越恭贺大婚时,遭人算计,成了一个醉酒好色之徒,不仅糟蹋了太子妃,还逼得她放火自焚,你碍于南越王的压迫,不得已才娶她为妃。 可是,你知道你被赵夜白算计时,就把气撒到了太子妃身上,甚至亲自踩死你未出世的孩子,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他是你的血脉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姜妘己步步逼问。 姜楠康这时惊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尝羌也很好奇,姜妘己为何会知道这么详细,难不成她也参与了? 这种事算秘事,赵夜白绝不会自己承认的。 “妘己是听赵夜白醉酒说漏嘴的。”姜妘己找了一个让人更加猜疑的借口。 这不是关键,她只想找个理由搪塞,别人信与不信,与她何干。 她又道“父王,妘己知晓这件事便在考虑与赵夜白退婚,还望父王允诺。” “此事容后再议。”尝羌不容多说的拒绝道。 现在他巴不得把姜妘己早日嫁出去,省得她再伙同别人坑害自家人。 至于,她嫁个什么样的人,他才不关心,只想眼不见为净,太聪明的人留在宫中,只会让人浑身如坐针毡,舒坦不得。 尝羌何其狡猾的一个人,现在已经明白,姜妘己是站在姜嶲越那边的,恐怕姜楠康身上发生的这些事与她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现在他已然瞧出来,庄泓赦,谢君麟,爨龙颜都是替人出头的,只有姜妘己一直稳如泰山般的气定神闲,他越来越觉得姜妘己已经插手他的江山,涉及太子之位。 他是决不允许一个公主,连同朝臣对他的江山指手画脚,为今之计,就是早日将她嫁出去。 姜妘己听尝羌拒绝,也不恼,笑道“妘己的婚事但凭父王做主。” 尝羌对这句话很受用吗,满意的点头微笑道“妘己长大了。” 此时,姜嶲越已经来到殿内,见完礼,便立在一旁,等尝羌开口。 姜妘己笑道“二哥,太子说是你指使绿萝偷盗你珍藏多年的金项链,让绿萝偷偷给母妃佩戴,才引发母妃染病。对此,你可有话说?” 姜嶲越嗤笑一声道“简直是无稽之谈。” 绿萝见到姜嶲越,爬到他脚下哭道“二皇子饶命,奴婢是被太子威胁,否则奴婢绝不会偷盗殿下生母留给殿下唯一的念想的!” 姜嶲越听绿萝如此说,暴怒地猛踢绿萝一脚道“狗奴才!浑说什么!那项链是本皇子的母妃亲赐的,乱嚼什么舌根!” 姜嶲越的生母是谢怀曦身旁的一个婢女,早在十几年前,生姜嶲越难产而死,她死的时候便戴着那条金项链。 姜嶲越不知在哪里找到了他生母留下的金项链,便一直视为珍宝,仔细收藏。不想,多日前,被人盗走。 他不敢声张,如今项链牵扯高芷斓染病一事,背后的主谋竟是姜楠康,他倒是有些意外。 绿萝哭哭啼啼道“奴婢没有撒谎,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闭嘴!”姜嶲越厌恶的威胁道。 “二哥,原来那条项链是你的生母留下来的,二哥真是有情有义,可惜那条项链不见了,妘己很是抱歉。”姜妘己惊讶道。 “南宫,别听奴婢胡说,不见也好,免得惹是生非,本就不是传闻中那般,被传的面目全非,神乎其神。那条项链是我年幼时,吵闹着问母妃要来的,我只是念想幼年时,便一直收着罢了,若不是牵扯高美人染病一事,我早就忘了还有这么条项链。”姜嶲越云淡风轻道。 “哼,真是睁眼说瞎话,那项链本就是你那奴婢生母留下来的,你不承认,在宫里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姜楠康不屑道。 姜妘己很满意姜楠康这句话,这一刀真是补得及时。 果然,尝羌立即涨红一张脸,叱喝道“楠康休要人云亦云,听风就是雨。” 姜楠康这时反应过来,姜嶲越的生母本就是宫里的禁忌,无人敢提及的原因是尝羌曾在她死后,下令不准再提及此人。 一是姜嶲越的生母死得时候,得了传染病,并非难产而死,她死的时候,姜嶲越已经出生了两日,而后就过继到谢怀曦的膝下。 二是谢怀曦对此讳莫如深,尝羌为了不让事情曝光,便下令封口,不许再提姜嶲越的生母。 现在竟然听说姜嶲越偷偷收藏他生母的遗物,怎能不恼怒,姜嶲越不禁违抗他的命令,何况那项链本就是脏东西,万一这宫里人染上那种病,无药可治,只能等死。 他转念一想,高芷斓为何会康复呢?难不成她遇到了神医? 姜楠康立即改口道“是,儿臣愚笨,听信谣言,父王责骂得是。” 姜妘己开口提醒道“父王,现在二哥也来了,太子方才说是二哥指使绿萝加害母妃,现在人证俱在,请父王做主!” “父王,儿臣对此事一无所知,不知为何太子要冤枉我。绿萝虽是我宫里的人,但是我与高美人无冤无仇,她又那般与人和善,我怎么可能指使人毒害她,请父王明察!”姜嶲越急忙撇清道。 他的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不过毛病也出在这句话里,绿萝是他宫里的人,自然会听他的命令办事,假若是姜嶲越把黑锅甩给姜楠康呢? 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们兄弟二人,本就没有什么手足情分,一向彼此仇视惯了。 “父王,儿臣绝没有命这奴婢加害高美人!请父王明察!”姜楠康亦是随声附和道。 “既然两位哥哥都说未加害母妃,妘己便相信,那么就是绿萝在撒谎!绿萝,若是你今日不说实话,当心你的脑袋。”姜妘己转而威胁一般道。 绿萝紧紧抓紧衣袖,忽然改口道“是太子的母妃命人传话给奴婢,用的是太子的名义,加害高美人。” 尝羌此时睚眦欲裂,一个冷宫里的女人还敢兴风作浪? 他顿时开口道“去处置了那个女人!留她性命,当真是祸害!” 邵隐便使个眼色个一个小宫监,那小宫监便小跑而去。 姜妘己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娄晴你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成全你,送你一程。 至于姜楠康,她也不会放过的,不过,现在还不是他的死期。 他们母子两人不论谁死,对姜妘己而言都不重要。 棋子本就是用来开路的,她半点不在意。 259 数罪并罚 259.数罪并罚 姜楠康听尝羌要赐死娄晴,心底着急,但不敢出言相劝,毕竟这绿萝已经转嫁了他的罪行,至少现在他不是谋害高芷斓的指使人。 但是娄晴毕竟是他的母妃,生他养他,和他一路并肩帮扶,他终是有些不忍心。 可是,面对这种局势,只能留一个人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沉默,其实姜妘己的意思很明确,只要绿萝指认娄晴,目的在于逼迫姜楠康承认,可惜他选择保护自己,牺牲娄晴。 不然的话,只要他说一句是他所为,娄晴便会安然无恙,绿萝会被立即处死,反正她是姜嶲越的人,自愿出来作证的。 她是死是活与姜妘己无关,她一点也不关心。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有人想要往上爬,就要有人愿意被牺牲,愿意被人踩在脚下。 姜妘己铤而走险的走这一步,让娄晴替姜楠康去死,其实私底下已经传出娄晴与赵夜白厮混之事,尝羌必定有所耳闻,她死是早晚之事,不过姜妘己用她来保姜楠康罢了。 绿萝不过是芸芸众生中被牺牲的其中一个,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绿萝是喜欢姜嶲越的,据姜妘己的眼线报告,行动前一晚,姜嶲越让绿萝侍寝,也算是全了她的一个念想。 所以绿萝不管是死是活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这样身份卑微的女子能得到姜嶲越的垂怜,是几世都修不来的。 眼见那个去处置娄晴的小宫监走远,姜楠康的心底滋味万千,非常纠结和复杂。 一边怨恨姜嶲越,一边怨恨姜妘己,他知道一定是这两个人联手对付他。不过他此时最恨的便是绿萝,他的目光血红一片,像饿狼一般紧紧盯住绿萝道“父王,这贱婢污蔑儿臣,不杀她,儿臣心底不爽快!” 尝羌轻描淡写的瞟了绿萝一眼道“胆敢诬陷太子,拖出去凌迟处死。” 凌迟是现在尝羌能想到的最残忍的刑罚,绿萝听到时,先是一阵慌乱,而后抬眼瞧了姜嶲越一眼,姜嶲越似闻所未闻一般,看也不看她一眼。 绿萝似下了决定一般,咬紧双唇,接着便倒地不起。 她的唇角渐渐溢出鲜血,竟然已经服毒身亡。 毒药是她事先向姜妘己讨要的,她不想死的太痛苦,姜妘己便给了她一颗最烈性的,只要咬破,登时就会毒发身亡。 姜妘己淡淡地瞧着地上的绿萝,无声的叹息一声,人各有命,她也算死得其所。 “父王,现在既然查明母妃被人谋害,不是太子所为,妘己愧疚,与太子赔罪。”姜妘己施了一礼道。 尝羌很是欣慰地瞧了她一眼,微笑道“此事皆是冷宫那个贱人所为,又是以太子的名义吩咐,你误会也是正常,以后你们兄妹不要有心结,当友爱相守才是。” “是,妘己知道。”姜妘己行了谢礼。 她的余光扫了谢君麟一眼,谢君麟会意,上前一步道“王上,太子虽未参与谋害高美人,但是他受孟太尉唆使,做下诸多错事。这些事,总归是影响不好,论律也算是大罪,不可不罚啊!再有,他竟然踩死自己的孩儿,所为虎毒不食子,可见太子品行恶毒,实在是让人惶恐啊!” 谢君麟的话说完,庄泓赦也上前一步道“王上,那账簿上的许多生意,皆由太子殿下亲自出面,他犯罪已成事实。如果不闻不问,不处罚,那会寒了人心呐。 单说太医院进药一事,太子殿下竟然花重金买一些无用的野草入库,试问,这些草若是毒死人,或者拖延患者的病情,后果可想而知。这宫里的人哪一个的性命是轻贱的,这与蓄意害命无疑!请王上定夺!” 庄泓赦料想尝羌不会重责姜楠康,也不说那些个重大的生意带来的恶劣影响和损失,只得扩大太医院进药一事,这件事可大可小,全凭尝羌决断。 尝羌深吸一口气道“太子,可有此事?” “父王,确有其事,但是,儿臣不识药,被人哄骗调换,才会酿成大错,儿臣愿意贴钱弥补太医院的损失,还望父王别气坏了身子。” “好。此事就这么办。”尝羌竟然轻易的同意了,只字未提处罚姜楠康的话。 庄泓赦又道“太子殿下当然不缺钱,那东宫的地底下,可是数以万计的金银,足够偿还。” “王上,如果只是让太子殿下出钱赎罪未免太过轻率了些,此事若是传出去,王上恐怕会担上一个宠溺太子的昏庸名声!请王上三思!”谢君麟着急道。 姜妘己心底的发笑,谢君麟还真是沉不住气,不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 生生打断了庄泓赦接下来的话,不过,庄泓赦也乐得清闲,这些得罪王上的话,他也不想说太多。 既然谢君麟亲自开口,他也就少了口舌,置身事外。 尝羌听到谢君麟如此说,是有些恼怒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样处置姜楠康是有不妥之处,未免落人口实,他开口道“本王还未说完,你急什么,既然太子犯错在先,理应受罚!” “太子,即日起,你便在东宫闭门思过,如若再犯,本王绝不轻饶!还有,本王要收缴你所有的不义之财!”尝羌顿了顿又道。 这是他能想到的对姜楠康最重的处罚,总不能真的责打他一顿,如果这样一来,姜楠康颜面无存不说,只会让人诟病他所犯之错过大。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没有废太子的想法,姜楠康除却蠢笨一些,是最容易控制的,他不想换成别人。除非孟琳生下皇子,他可以考虑另立太子。 现在姜楠康决不能动! 姜妘己暗自叹了一口气,尝羌无心废姜楠康,纵然她筹谋了那么久,给他安了那么多罪,他依然岿然不动。 这时,姜楠康心底不免得意,尝羌还是最爱他的,没想到他犯了那么多的罪,也能逃脱责罚。 姜楠康心底欣喜,面上却凝重道“但凭父王处置!”丢失钱财,保全身份和地位,这笔生意很合算。 他早就觉得那些钱财是烫手山芋,收缴国库也好,还能得尝羌的欢心。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他明明分开安放的钱财,怎么会全部聚在了一起,还多了那么多! “其余牵连太子一案的人员全数收押,待孟太尉清醒,再做审问。”尝羌环视不远处的罗望舒,石松等人道。 此事雷声大雨点小的收了场。 尝羌离开之后,姜楠康得意的瞧着姜嶲越道“想要我的位置,除非等我死了,一个奴婢生的野种也配和我抢!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260 身份迷云 姜嶲越怒道“别让我抓住把柄,否则你一定会死得很惨。” 姜妘己见他们两个正式撕破脸,上前道“太子殿下还是担心赵夜白的报复罢,他这人睚眦必报,你伤了赵娉婷,他很快就会来找你的,有空还是多担心自己。二哥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哼,还有你,你这个卑贱的野种,今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挑唆所有人指控我的罪行,怎么着,见我没事,你是不是特憋屈?特难受?哈哈哈”姜楠康见姜妘己上前就调转话头,奚落怒骂道。 “论身份,妘己也是父王的子嗣,与你一样。论手段,你还是自求多福罢!”说罢,她直接无视姜楠康,越过他面前,走向殿外。 姜妘己和高芷斓离开,庄泓赦也随之离开,谢君麟则退后了两步候着。 姜嶲越嘲笑道“你现在除了父王的护佑,还有什么与我抗衡,论势力,论钱财,你有什么?以后谁还会帮扶你,我倒是要看看。” 姜楠康愤怒地直视姜嶲越的眼睛道“单是父王的这一份厚爱,便是你这个贱种几辈子也求不来的!” “那就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姜嶲越的眼睛冒火一般,犹如发怒的野兽。 不拿到太子之位,他决不罢休! 姜妘己合高芷斓走得极慢,不多时庄泓赦追上去和蔼道“高美人的病可大好了?” “多谢庄相挂怀,本宫已经大好。”高芷斓谦逊道。 庄泓赦有话与姜妘己单独说,高芷斓便道“妘己,母妃先回宫歇息,你也早些回去。” “是。”姜妘己乖巧的点头。 高芷斓走后并没有立即回落梅居,而是独自一人选了一条小路去了春秋殿。 她轻叩春秋殿的秘门,三长两短,香兰的耳朵最是灵敏,笑道“她来了。” “是啊,她终于来了,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来了。”姜白凤自言自语一般道。 “奴婢去请她进来。”香兰很是开心,满面笑容。 “去罢,注意周围可有什么人瞧见。”姜白凤嘱咐道。 “是。” 香兰再回来时,身旁多了高芷斓,高芷斓惊慌地跪下行了一礼道“妾身给太后请安。” “起来罢,哀家等了你这么多年,你总算来了。”姜白凤亲自上前扶起高芷斓道。 “这些年,妾身日日盼望公主长大,从不敢怠慢,马虎,为的也是不负主子嘱托。现在公主已然能独挡一面,颇有主子当年的的影子,妾身也算不负所托。当然这不是妾身的功劳,不敢邀功。公主冰雪聪明,妾身开心。”高芷斓说着竟哭了起来。 “哀家知道,这些年苦了你,哀家谢谢你,这么多年对妘己的教养,每每想起,让你陪着她在那北宫苦熬,就心有不忍。多少次想找机会接你们出来,不过想到妘己年纪较小,心思不够成熟,你又不能暴露,便一直忍着,陪着你们煎熬着,现在好了,妘己长大了,你也放心了。哀家也能长舒一口气。”姜白凤拉着高芷斓坐到她身旁。 香兰倒好了茶水,递给高芷斓道“你也快熬出头了。” 高芷斓嫣然一笑道“这些年,多谢姑姑照拂,我和公主才能安身立命。” “唉,这是哪里话,你要谢,便谢太后,你我都是听太后的话办事,谢我作甚么。”香兰笑道,她的眼眶里有泪。 “好啦,哀家谢你们两位才是,你们都是功臣,哀家一定要重谢你们。”姜白凤由衷道。 幸而,她身旁有这么两个忠心耿耿的人,她才能撑到现在。 “今日妘己在殿上那股风采,太后您没瞧见,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瞧着真是替太后欣喜。我跟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瞧着她一天比一天聪明,想法越来越深沉,越来越独立,越来越有手段,真是喜忧参半,幸好,她数次化险为夷。”高芷斓滔滔不绝的由衷赞赏道。 “那也是你演的好,妘己又是一个要强的孩子,见不得你吃苦受累,自然想要出人头地,加上我的帮扶,她怎么会受人欺负呢。”姜白凤笑意愈深,由衷道。 “太后,妾身有一点不明白,为何您要让赵夜白娶公主呢,如果这样,那么那件事谁来做?”高芷斓不禁关怀道。 “赵夜白此人虽然手段毒辣,心机颇深,对妘己倒是存了几分真心,哀家有意帮扶他,登上南越国君的宝座。让妘己与她订婚,他日妘己功成身退之后,便是南越王后。 不成想,他不成器,因为一点小事,就与竹子柳闹翻,竹子柳那个怪脾气,是他能招惹的?哀家都要忌惮竹子柳一二。眼下,哀家让他先到哀牢去避避风头,等哀家与竹子柳达成和解再让他回来。”姜白凤一想到赵夜白便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是,太后,公主似乎不喜欢赵夜白,据妾身观察,公主喜欢旻皇子多一些。”高芷斓虽然知道在姜白凤的面前不能提姓旻的,但是为了姜妘己,她不得不说。 姜妘己是她从小教养长大,虽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是尽心尽力的抚养她,与亲生的没有区别,姜妘己的终身大事也是她最在意的,必须为她争取一二。 “等着瞧罢,等妘己除尽了孟氏一族,姓旻的想娶她,孟贞也不会同意的。”姜白凤很是肯定道。 “唉,只能听天由命了。”高芷斓叹了一口气道。 “这么些年,你还不明白,只有权势和地位才是妘己最强的靠山,与其追求那些虚无的幸福,不如握紧那些实在的东西。”姜白凤早就明白那些普通人拥有的幸福美好,在姜妘己身上是得不到实现的。 姜妘己生来便是有使命的,姜白凤渐渐老去,那件事只有她能做到。 “是妾身糊涂了。”高芷斓立即起身欠身道。 “坐,你我之间何必如此,你是我的恩人,抚养妘己长大,等她成事那一天,哀家便放你回去。”姜白凤轻握高芷斓的手道。 “妾身不回去,妾身愿意一直陪在公主身边。”高芷斓发誓一般道,语气虔诚而笃定。 “你必须回去,若是连你也不回去,只怕他会更加怨恨我。”姜白凤执拗道。 “太后多虑了,不说这些了,我告诉太后一些公主小时候的趣事罢。”高芷斓忽然兴奋道。 “好啊,好啊,香兰说的那些,我早就听腻了。”姜白凤来了兴趣。 高芷斓便把姜妘己从小到大的趣事讲了一遍,惹得姜白凤大笑不止,高芷斓一直说到天黑,才起身离开。 高芷斓走后,姜白凤收了笑意问“哀牢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有封密信,说是病情加重了,太后可要请竹王去瞧瞧他。” “又重了?去取纸笔来,我休书一封,你传给竹子柳。” 261 吃些苦头 春画亭,庄泓赦与姜妘己对面而坐,庄泓赦道“你究竟是何打算,今日明明可以一举将姓孟的安个死罪,你为何要拦我?你忘了,他曾经派人刺杀你和殿下,还有少昕,少阳一事?不杀他,不解我心头之恨!” “你没瞧出来,王上护着他,不想让他死。我们何必急于一时,去触这个霉头?不过是早晚的事,再忍些日子,到时候,我再布一局,你再和盘托出,他必死无疑。 我想不通的是,为何王上要处处护着孟氏?他应该护着庄氏才对啊?你知道为什么吗?”姜妘己疑惑道。 庄泓赦欲言又止,姜妘己道“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你不肯告诉我?” “这是杀头的大罪,我怕祸从口出,你还是去问太后罢!我先告辞了!” 庄泓赦说完便急匆匆离开,只剩姜妘己一头雾水,这孟氏难不成与太后有什么关联? 否则,孟凎今日这般罪行,理应诛九族,但尝羌却只是打入大牢,态度模糊,只怕过些日子便会宣布无罪释放罢? 她不管那许多,孟凎既然已经打入大牢,又装疯卖傻,她怎么可能就此饶过他。 是夜,姜妘己与小豆子和春穗出现在羁押孟凎的地牢。 以姜妘己现在的能力,出现在地牢也不是什么难事。孟凎见到他,有些吃惊,她竟然连这牢房都能进来? 看来,他今夜就要性命不保了。 “孟太尉,在这昏暗的牢房与老鼠为伍,可真是太委屈了,您可是大滇的太尉大人啊!”姜妘己轻蔑道。 “哼,你别高兴太早,除非你现在杀了我,否则等我出去,一定会杀了你。”孟凎目露凶光道。 “来人,将孟太尉锁起来,本公主要好好问问他。”姜妘己懒得与他废口舌。 她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互相放狠话的,她是来折磨他的。 姜妘己的话出口,看管牢房的狱卒有些犹豫道“公主,王上下令不得对孟太尉不利,奴才...” 姜妘己心道,这个奴才对尝羌还真是忠心不二,不过她最不喜这样的人。她的眼神瞟了小豆子一眼,小豆子的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瞬时结果了狱卒的性命。 “姜妘己,你未免胆大包天,连狱卒都敢杀,就不怕王上怪罪么?”孟凎亲眼见到那狱卒倒下,有些害怕。 若是姜妘己越过铁门,进到里面,那么极有可能杀了他。 姜妘己不甚在意的一笑道“人明明是你杀的。” 孟凎这才明白,姜妘己这是要栽赃陷害他。 小豆子取下狱卒身上的钥匙,打开门进去三下制服孟凎,将他捆结实,春穗先进去,姜妘己最后进。 “你要干什么?”孟凎吓得全身颤抖道。 “怕什么,你可是大滇的太尉,本公主不过想让你吃些苦头罢了,不会要你命的,今日你的儿子才死,本公主不会让你们一起死的,再留你些日子。”姜妘己的目光打量孟凎一眼。 她没想到孟凎这么不禁吓,今日这件事,才哪到哪,他就吓成这样。 孟凎饿了一天,又死了儿子,身心俱累,现在身子乏得厉害,四下又无人,这小豆子又会武功,他怎么可能是姜妘己的对手。 “你真是心狠手辣,为什么不冲我来,为什么要杀恺儿!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杀他?”孟凎忽然想起孟恺不仅死得难堪,还被砍头示众,心底窝火,冲姜妘己怒吼道。 “谁让他也姓孟呢?我就是要你的儿女一个个死在你面前,教你尝尝那滋味罢了。谁教他不走运,撞上我,要怪就怪命,他与你一样姓孟。”姜妘己说完,瞥了小豆子一眼。 小豆子便把孟凎一拳打倒在地,那一拳恰好打在他受伤的眼睛上,登时,那只眼睛的眼球直接爆裂,鲜血洒了一地。 孟凎被堵上了嘴,只能痛苦地叫喊,却无声音。 姜妘己笑道“孟南萸没了舌头,你没了眼睛,你们姓孟的当真是没一个有好下场,这就是报应。” 孟凎痛苦的闭上眼睛,咿咿呀呀的叫喊着,泪水流了一脸,堂堂大滇的太尉何时这般被折磨过。 “今日,本公主心情好,暂且取你一只眼睛。其他的暂且寄存在你身上,他日,本公主必定来取,决不食言。”姜妘己用脚踩在孟凎不停摇晃的脸上,一字一句道。 孟凎爆裂眼球疼痛大于现在他被姜妘己踩在脚下的屈辱,偏偏他躲避不得,只能忍辱负重的承受着,煎熬着。 “与本公主为敌的人,从来没有一个好下场。你记住本公主今日的话,你孟氏一族的满门性命,本公主要定了。他日,见到本公主,最好躲着走。”姜妘己狠命地在孟凎的脸上撵踩了一番道。 随后,她松脚。 小豆子已经将那死去的狱卒搬了进来,松开孟凎捆绑,扯下他嘴里的稻草。 孟凎大声的哭喊着,姜妘己轻蔑一笑道“真是没出息,不过丢了一只眼睛,就跟死了儿子似得。” 孟凎忽然睁开那只好的眼睛,恶狠狠道“姜妘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好啊,本公主就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如果你有命活到本公主给你定下的死期的话。”说罢,她转身离开。 这种威胁的话,现在的她怎么可能还会放在眼里。 小豆子打开牢门,并未上锁,他冷哼一声道“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这牢房里现在空无一人,是绝佳的机会,错过可就没有了。” 孟凎半信半疑,问道“你是谁?” “我是公主的奴才,公主给你机会,你不是要找公主报仇么?现在可以走了。”小豆子皮笑肉不笑道。 “滚。”孟凎像是被捉弄一般,连一个奴才都敢取笑他。 孟凎用手捂着受伤的眼睛,跑远了几步,离那个狱卒远些,当他看到地上爆裂的白色眼球时,心底一惊,立即逃离了几步,仿佛见到什么可怖的东西。 孟凎忽然觉得被姜妘己踩过的半边脸,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像是中了什么毒一般。 姜妘己回到千秋殿时,不曾想爨龙妹会来。 她侧身走近殿内,看到另一个人,爨龙颜。 他们兄妹二人深夜忽然来访,所为何事? 262 解开谜团 姜妘己踏入殿内,便命春穗掩了门,这时姜妘己看清烛火光线中爨龙颜的面容,俊朗中透着坚毅,体型健壮,姜妘己施了一礼道“多谢爨将军风餐露宿的赶回来助妘己一臂之力,这份恩情,妘己铭记于心。” 爨龙颜本想抬手扶姜妘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继而抱拳道“爨某一介武夫,僭越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公主这是何意,难不成,不想交爨某这个朋友。” 爨龙妹嬉笑道“公主见谅,我这傻哥哥经常这般与将士说话,见了公主天姿国色,一时改不过来。” 姜妘己倒不觉得爨龙颜傻,她猜想他常年在外,与一群男子在一起,所以说话才这般。如果他傻的话,他绝对想不出将孟恺当做细作捆回来这一出。 这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才能做的出来的。 姜妘己展笑道“还得多谢你帮忙联系爨将军帮忙。”她这话是对爨龙妹说的。 “公主如此说,是把我当做外人了,公主吩咐,我必当尽力。”爨龙妹佯装生气道。 “好罢,我收回这句话,从此不再说谢字。”姜妘己请他们两位入座。 “爨将军深夜进宫,可是有事?”姜妘己转而问道。 她没有问他怎么进来的,待会要怎么出去,她相信爨龙颜有那个能力,否则他也坐不上镇国将军,爨氏一族因此跟着沾光。 他以双十二的年纪领兵镇守北海,不仅战功赫赫,还将那些蛮夷小国消失殆尽,占尽国土,令尝羌龙颜大悦不说,也替他挣取了莫大的荣光。 “爨某是个心急之人,听妹妹说公主有计划,便急着进宫看,公主有什么吩咐,爨某好替公主去办。”爨龙颜只字未提他的那些疑惑。 姜妘己只告诉过爨龙妹,她要对付孟氏,至于怎样对付,她没说,现在也不是好时候。倒不是不信任爨龙妹,而是不想让她蹚浑水。 “多谢爨将军费心,明日妘己会前往爨府给老夫人上香。不过,妘己不想招摇,你也不必准备什么。至于妘己的事,恐怕爨将军心有余而力不足。 爨将军此番回来,只能待一个月,等老夫人过了四九,不日就要回去,只怕你帮不上我。还是好好休整几日,陪陪家人,多多与朝臣往来,他日也好尽早调回京城,总不能在北海守一辈子。” 她说这些话,也是替爨龙颜考虑,如果一辈子待在北海,他这样的大好青年,岂不是浪费! 爨龙颜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只能回去守了,也不知要守到什么时候,三年时间弹指而过,感觉像过了一辈子。” “我大哥去了北海之后,不仅黑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散了,公主可有什么法子让我大哥留在京城?”爨龙妹心疼的恳求道。 “法子眼下没有,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待我细细想想,如果能借这次机会顺利留下最好。”姜妘己在此前联系上爨龙颜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如果要成事,与孟氏对抗,最好还得有兵力,以备不时之需。 她现在就算想到法子,也不会立刻告诉爨龙颜,因为这人在等待的过程中,寄予希望在人身上,那种紧张和成事之后的感激,足够让一个人对她死心塌地。 “多谢公主。”爨龙颜和爨龙妹异口同声道。 爨龙妹很是信任姜妘己,因为她知道,只要姜妘己答应的事,至少有九成把握。 “爨某对这次的事,有几个疑点想不通,还望公主替爨某解惑。”爨龙颜不是想不通,是想听姜妘己亲自说,试试她是否真的够聪明。 今日,他在殿上听了个七七八八,大致想到了整个剧情,不过有些不明白姜妘己为何要那么做。 “哦,哪几点?”姜妘己心道,爨龙颜这般问,就是想加入她,她若说假的,就是不信任他,还真是费脑子。 “其一,关于二皇子那条项链之事,原来可以直接嫁祸给太子,为何又改成娄晴?”爨龙颜直言不讳道。 “因为姜楠康还有用,现在王上力保他,暂时不能动他,否则只会沾染一身腥。” “那为何偏偏是那条项链?”爨龙颜不明白陷害一个人最直接的法子不用,为何要迂回呢? “因为那条项链确实是姜嶲越生母的东西,姜嶲越很珍视。它还是一条有故事的项链,而绿萝真正的主子是谢怀曦,那条项链是我教谢怀曦命绿萝偷盗的,以后你会知道项链真正的作用。” 她没说项链的故事,因为爨龙妹在此,这宫里的肮脏事,姜妘己认为爨龙妹没必要知晓。 “其二,关于林威此人,他是不是公主的人?”爨龙颜想不通的问题在这里。 “林威不是我的人,不过第一次写信给他的不是太子,而是我找人代笔太子的,他们自然就联系上了。至于那些冶炼的工人,倒是我安排的,为的也是保证兵器受损,坐实姜楠康的罪行。” “那公主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让孟氏不得翻身对么?”爨龙颜隐约觉得姜妘己与孟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并不全是为了姜嶲越。 在他眼中,尝羌的三个皇子,若豆是最适合当君王的人,可惜他年纪小,又没有人帮扶,否则必定是个可塑之才! “当然,我与孟氏的仇大了去了。”姜妘己高深莫测的一笑。 “什么仇什么怨?”爨龙颜很想知道。 “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姜妘己收起笑容道。 “爨某失礼了。” “无妨,还有何疑惑?” “再有就是东宫的那些金山银山。”这也是爨龙颜最想不通的地方。 “我说我往东宫挖了地道你信么?”姜妘己轻松的语气笑道。她这个答案很难让人信服。 “这...我信,可是那些钱财是哪里来的?”爨龙颜刷新了新世界的大门。 “其中三分之一是太子的,其余的是谢君麟提供的。为了也是王上看在钱的份上,能宽恕姜楠康的罪行,果不其然,王上只是罚他禁足思过。”姜妘己轻叹一口气道。 尝羌只要见到财宝什么都好说话,这一点姜妘己早就深谙了。 263 爨氏登场 “那哀牢国太子的亲笔信是真的?”爨龙颜觉得很不可思议,难不成姜妘己与哀牢太子木柯也有交情,否则怎么可能让姜妘己拿到那封信。 “真的,如果我说是他主动联系我的,你信不信?”这件事,姜妘己也不明所以,木柯究竟打什么注意。 为何给她的私信里,又自称柯九思呢? “当真?”爨龙颜震惊了,木柯为何会出手相帮? 难道真如传言那般,姜妘己现在的势力已经只手遮天了?还是她身后有什么人在帮她? 这个人会是谁呢? 凭爨龙颜的直觉,好像不止一个人,倒像是一群人。 “公主为何要将孟恺不远千里的送到北海?”爨龙颜相信只要姜妘己想给孟恺安个罪名,肯定是轻而易举的事,不用这么大费周折。 “为了给你一个效忠我的机会,你妹妹希望你与我们一条线。”姜妘己毫不避讳道。 “原来如此,是爨某愚钝。” “这小豆子是公主的人吗?可信吗?”爨龙颜今日来千秋殿,总觉得小豆子的目光有些怪异,他有些怀疑。 “他是庄氏的人,明着让他跟着我,实际上,不过是为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姜妘己并不傻。 “那要不要爨某杀了他?”爨龙颜一听这话,就起了杀心。 “不用,我也可以利用他迷惑庄氏。”姜妘己心道这爨龙颜还真是一介武夫,动不动就杀人。 “好,谢谢公主替爨某解惑,时辰不早了,打扰了,爨某告辞。”爨龙颜起身行礼道。 “春穗送送爨将军。” 待春穗转身之后,爨龙妹怪道“哥哥,你今日是不是表现有点过了,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粗鲁的武夫,还有,你今日为何要问公主那些问题,公主不喜欢被人逼问的。” “哥哥不过是试探她,看她是不是将你我兄妹当自己人。听闻她很有手段,不得不防。尤其你在这宫里,还是不要与她过多往来,要懂得避嫌,她这般锋芒毕露,总有遭罪的那一日,你自己要当心。” “哥哥过忧了,公主是不会对我不利的。倒是你,以后见到公主,还是好好说话,别一口一个爨某的,更别问那些公主不想说的问题。” “你懂什么,你以为她看不穿我在演戏么,不过哥哥没想到,她竟然愿意替我筹谋回京之事。”爨龙颜本来答应帮姜妘己坐实孟恺是细作的事,全是看在爨龙妹的面子上。 倒是没想到,他只帮了这一回,姜妘己便承诺将他弄回京城,他倒要看看,姜妘己是不是说到做到。 兄妹两说着话渐渐走远,小豆子听得八九不离十。 春穗回到殿内道“公主,这个爨将军的话真多,听闻他只是一个粗俗的武夫,果然如此。” “这你也信?如果他真是一个粗俗的武夫,就不会十指的指甲都休整的一丝不苟,更不会佩戴什么香囊玉环。显然他肯定不是一个武夫那么简单,今晚,他不过是刻意了些。也是为了试探,我可是真心对他们兄妹二人。” 春穗脑子里一团浆糊,这人心实在太难猜测了,公主当真是观察入微,深谙人心啊。 “公主,时候不早了,早些睡罢。”春穗打了一个哈欠道。 “你去睡吧,不用服侍我,教殿外的人都去睡吧,我自会歇息的。”姜妘己吩咐道。 “是。”春穗接连打了两个哈欠退出去。 姜妘己不禁笑了她两句,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身材越来越圆润了,也不知道克制,以后谁敢娶她这个吃货。 春穗走后,姜妘己回想庄泓赦说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她问为什么尝羌要护着孟氏,庄泓赦说什么怕祸从口出,让她去问太后。 她在想,是不是孟氏与太后有什么渊源不成。 可是据她所知,姜白凤很是不喜欢孟南萸,真是让人头痛的问题。 她想了许久,也没想通,便随便梳洗一番,睡下。 翌日,她一早便去了爨府。 爨府位于京城的闹市区。 姜妘己下了软轿,身后只跟了两个宫女,当然暗处的暗卫并未现身。 爨龙颜自昨日听姜妘己说,今日会到府上拜祭故去的老母,一早就在府门口转来转去,候着姜妘己。 今日姜妘己穿一身墨蓝色的深色衣裙,也是以示尊重。本来以她的公主身份,就算她穿艳丽的衣裙,旁人也不会指手画脚,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不过她思虑再三,换成了身上这身深色的净色衣裙,添了两分愁容。 爨龙颜见她入府,忙急着迎了过去道“公主大驾,爨府蓬荜生辉,不甚荣光。” 姜妘己环顾爨府外堂,四周葱郁,还算宽敞,假山鱼池走廊俱有,看规模,也算是上等宅院。 不过,在她看来,这数十间房间连成的院落宅院,总有股小家子气,不像将军府邸。 她听爨龙颜的话,浅笑道“爨将军哪里话,妘己不过是依礼前来,给老夫人敬柱香,能得到堂堂镇国将军的亲自招待,该是妘己的荣幸才是。” 两人说话间,一路向宅院的内院走去,姜妘己注意到,一路上虽是经幡不断,香火鼎盛,仆人成群,也掩盖不了冷清的气息。 姜妘己奇怪,今日不正是到府祭奠的日子,为何,没看到什么人呢,。爨龙颜的人脉不至于这么差罢。为了证实她的猜想,她侧身直接问道“是妘己来早了么,怎么不见前来祭奠的其他人?” “因爨某一向不与朝臣来往,所以,今日没什么人前来,也属正常。”爨龙颜无奈道。 本来按照朝廷惯例,之前他早就写信回府,让下人给一些有过往来和应该通知的人逐一上门通报,按理说他们都会前来吊唁,怎知却无一人前来。 他暗怪是自己性子不好,不喜巴结别人,别人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才连自己老母的祭礼也无人问津。 姜妘己心道,可是这不合规矩,按理来说,朝臣的为官者,但凡知道同朝的官员家里有丧事,哪怕不能亲自前来,也必定会派府上的仆人或者管事的备些礼物跑一趟。今日,也不至于这般冷清。 她上完香,又驻足在老夫人的棺材钱,瞻仰一阵,这才告辞离去。 姜妘己去爨府拜祭爨老夫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来她不打算让旁人知晓。 可是现在她正大光明的传出这个消息,便是告诉世人,她与爨龙颜已经结交,也想借助自己影响和声势,号召一些人前去凭吊老夫人。 她实在不愿看到一个人寂寞的离世,无人缅怀,也算是还爨龙颜一些情分。 果然,消息才传出去,那些想巴结姜妘己,见风使舵的人,便携了大大小小的礼物去了爨府。 一时间,爨府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她也算了却一件心事。 264. 两人释嫌 午时过后,她正在殿外的亭子里看春花绽放消食,那个要了白梅性命的鱼池早已填平,改造成了一个小花园。 她眼里看得是春花,心底想得是白梅,那个无辜枉死的可怜女孩子。 她一想到白梅那般凄惨又可怖的死相,顿时怒从悲来.... 走上前去,她抚上一棵玉兰花树,静静地驻望,旻天在不远处的墙上瞧着她。 他轻轻盘脚而坐,远远地望着她闻花香,勾起笑容,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他在想无论如何,不能答应孟贞帮着孟氏对付姜妘己。 他眼里的这个女人,不是他的仇人,他很清楚,甚至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他绝不参与孟氏的计划。 不过,他心底也有个底线,如果两方交手,危及孟获或者姜妘己的性命,他才会出手阻止。 否则,他一概不管不问,因为他在中间,左右为难,孟氏是他的母族,姜妘己是他心底里的人,私心里,他不想任何一方受损,可是他知道,这已经不可能。 就在他思忖间,姜妘己忽然转身,一眼就瞧见了墙头上的旻天,她先开口道“上头风大,当心吹得头疼。” 他们两个自上次为了赵夜白之事大吵过后,就断了往来,现在姜妘己心头对赵夜白此人再也不怜悯,不内疚,所以,她才会对旻天报以关心的一句,是想冰释前嫌。 旻天听她这样一说,心底欣喜,面上却冷然道“这与你有何关系?” 要知道姜妘己刺他那一金钗,让他的心疼了好几天,只要一想起她为了赵夜白刺伤他,他总会难过。 现在忽然听到她的关心,有些茫然。他对姜妘己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他已经很难插手,她的身后现在不仅有太后,竹子柳,还有哀牢国的势力,还有庄氏和谢氏的帮扶,姜妘己现在算得上如鱼得水。 现在的局面对姜妘己最是有利,她不会再有任何危险,这是他最放心的地方。 他可以好好的谋划回句町一事,他已经蛰伏了太久,是时候出山了。这大滇的王宫是困不住他的。 孟贞的意思是让他帮着孟府对付完庄氏和姜妘己,再回句町。可是他根本不愿,所以计划提前。 他这次露面,也算是与姜妘己短暂告别,他作为质子的生涯正式结束。 孟贞与尝羌的交易就此画下句号。 他已想过,让孟贞休书尝羌,找个理由将他逐回句町,这是他回句町最快的法子。 “你就要走了,还这般怨我。我们曾经也算朋友一场,你救过我的命,我一直铭记于心,如果你,他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姜妘己走近那面高墙,仰头道。 旻天听她这般说,一跃而下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了?” “你的眼神告诉了我。”姜妘己展颜道。 “呵,我竟忘了今时今日的你,若要知道我的事情,只需动动口,自然有人为你前赴后继的卖命。”旻天有些恼,倒不是恼她知道他要走之事,只是恼为她提供情报的人身后的主子是竹子柳。 竹子柳的问羽阁知晓天下间任何一个人的秘密,传说不止今生,还有前世。 更有传说竹子柳不仅医术了得,还会卜算人的前世今生,知天命,查阳寿,无所不能。不过旻天对此事有些怀疑的。 姜妘己听旻天这番奚落的话,并未生气,反而笑道“你见不得我好么?难道你喜欢看我被人踩在脚底,永远浑浑噩噩,无法翻身?” 她知道问羽阁的存在,不过不知道是竹子柳的,更不知道问羽阁是那么强大的存在,一度以为是人们魔化了而已。 她看出旻天的神情透着离别的不舍,他们相处这两年,旻天的脾性她还是知晓一二的。 旻天这才笑道“是啊,我多希望,你像从前一样,有我做你靠山,你只信任我一人,我就是你所有的倚靠...”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你现在对我有所成见,而且加上孟氏的事情,你我分道扬镳也是早晚之事。我早就知道会有今日,但是我对你与别人都不一样,我希望你能明白。 在我还是一个奴女时,只有你帮我,信任我,支持我,保护我,我会永远记得,我更加珍惜我们之间这份曾经。不论此后,你对我如何,如何看我,你在我心底的位置永远不会改变。” “你今日是怎么了,无故说出这许多话来,我何时对你有成见。我知道你心底的苦,更懂你现在的不容易。我虽然不知道你对孟氏有什么仇恨,为何会飞蛾扑火般誓死与他们缠斗,也没问过你。 我知道既然你一开始就未对我说,肯定有你的原因。你对我也是特别的存在,在千秋殿这两年多时光,一晃而过。你我也渐渐陌生,我怕我走之后你会就此忘了我。“ 旻天的目光迫切的注视姜妘己,他在等一个答案,他想知道姜妘己是否会对他吐露真心,他无怨无求,只想知道姜妘己的心底是否有他。 姜妘己的心底有过一丝纠结,而后她微笑地展开双臂道“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此生此世。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那一天,我们不再有所顾忌,我们会...”她的声音忽然哽塞,原来这便是离别的感觉。 她心底强烈的预感,她与旻天这一别,恐难再相见,可是,她必须报以念想,只是念想。 她忽然敞开怀抱,吓了旻天一跳,瞥了四处一眼,见没人,真要上前,不料姜妘己突然收手道“你不想拥抱就算了。”一张精致的小脸,气鼓鼓地绷紧。 旻天哭笑不得,姜妘己佯装转身,旻天提步上前抱紧她,原来她的身子这么柔软,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体香,他很眷恋这个身子,不想松手。 姜妘己并未挣脱,任旻天紧紧的搂着她,这个拥抱足以支撑的所有时光。 如果,不能再相见,这个拥抱就会成为他们往后回忆的最后画面。 旻天忽然在姜妘己的耳边开口道“别嫁给赵夜白,妘己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265 你侬我侬 姜妘己全身的血管忽然暴热起来,旻天说什么,他说他会回来娶她? 可是,他不是不喜欢她么? 旻天说完,忽然双手扣过姜妘己的头,闭上双眸,深深地吻下去... 姜妘己怔愣着,忘了躲避。 他的唇很柔软,轻吻着探入她的口腔深处,轻咬她口中的小舌... 电光石闪间,她的身子忽然颤抖起来.... 旻天越亲越留恋这种感觉,越吻越深... 姜妘己的头脑一片空白,依着身体的本能开始回应旻天。 就在两人忘我的亲吻间,忽然听到一个物件碎裂的声音,旻天慌忙松开姜妘己,抬眼望去,春穗正要逃走。 姜妘己羞涩地擦拭唇间残留的罪证,她瞧见是春穗,倒放松了身子。 旻天假意咳嗽两声道“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了罢?” 姜妘己懵懂点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旻天刚才说什么来着? 旻天自觉青天白日的在这里你侬我侬实在不好,便小声道“我晚间再过来。” 姜妘己还是懵懂的点头,她此时依然头脑不清,浑浊一片,旻天见她这般呆傻的样子,忽然觉得她真是娇憨地可爱,替她理理鬓间的碎发道“那我先走了。” 她还是点头,就像一个木头人。 春穗见旻天走远,才上前道“公主,我不是有意打搅的,刚才我想偷看来着,不想一紧张,手拐到花盆,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姜妘己还是痴傻一般,机械的点头道“哦。”说着便抚着嘴唇走近内殿。 春穗无辜地想哭,公主这是怎么了? 怎么被旻皇子亲了几下,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心底有些忐忑,公主是被旻皇子下了咒语了么,她什么时候这般无视自己。 姜妘己恍恍惚惚地走近内殿,痴傻一般道“春穗,他亲我了,你说为什么,他要亲我?” 春穗无语问苍天,感情她家公主是个感情白痴啊?平时小脑袋瓜不是特别能耐吗? 为什么一遇到这种事,瞬间智商为零? 但是,春穗笑得诡异得小声道“公主,旻皇子亲你,自然是因为喜欢你啊!” 最重要的是她家公主竟然没有躲避,没有反抗,从她刚才的角度来看,她家公主似乎还主动回吻了! 天呐,她家公主的身子总算不似她的脑袋一样傻,幸好! “春穗,他刚才好像说,让我不要做赵夜白的王妃,等他回来娶我。”姜妘己痴痴傻傻一般犹疑道,像是想得到春穗确认。 “是,奴婢也听见了,公主与旻皇子本就是情投意合,天生一对。”春穗实在不会形容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只得挑拣两个听过的词,乱说一通。 姜妘己闻言,忽然走向寝殿,她注视着梳妆镜前的自己,论容貌,她现在长得越加艳美,今日只是略施脂粉,脸颊上还挂着两团红晕。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这张脸怎么越长越魅惑了?轮廓越来越深邃。 春穗见她这般痴呆样,笑道“公主越来越美了,论天下第一也是当得的。” 这是春穗的真心话,她每每见到姜妘己这般美艳的模样,便只是替她略施粉黛,姜妘己的绝色容貌便凸显出来了。 “春穗你取笑我。”姜妘己这时才回神道。 姜妘己从不曾在意过自己的样貌,并未觉察到自己日渐惊艳的五官和越发深邃的轮廓,只是今日旻天吻她,她第一反应便是旻天的倾世容颜,她是否配得上。 所以,她急忙回来照镜子。 春穗无奈叹口气,这世上有一种美,自己往往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姜妘己瞥见梳妆台上的一把玉梳,突然想起一个人,珞靡。 珞靡曾经卜算过,旻天的寿命不会太久,是个短命之人,她心底无端生出一股担忧来。 正是珞靡卜算出旻天短命的天机,姜妘己这时忽然想通了,若这是真的,那么以后与旻天在一起的日子就会变成倒数,所以,她会加倍珍惜。 她思索间,忽然想起问羽阁来,听说那里面有个鬼怪一样的人,知前生,断今世,还能逆天改命,他是不是能够改动旻天的命格,让他多活几年呢? 春穗见她又发呆,笑道“公主若是乏了,就小睡一会子,公主约了二皇子赴晚宴,该休息会,公主脸色有些不好呢。” 姜妘己这时正在想旻天的事,忽然被春穗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约了姜嶲越这件重要的事。 “春穗,你去把我让你保管的那条金项链找来,注意,别打开盒子。”姜妘己柔声吩咐道。 “是。”春穗转身离开。 待她取来金项链时,问道“公主,这条项链这么晦气,害得高美人生了重病,留它作甚么?” “傻春穗,这条项链本就没什么,更不会让人生病。二皇子的东西,当然要还给他。而且,母妃的病并不是被项链传染的,只是我略施了奇药而已。并不是什么传染病,我怎么可能毒害自己的母妃呢?” 姜妘己忽然觉得春穗渐渐发胖之后,怎么脑子也不灵光了呢,竟然觉得她会真的不惜用偷盗来的项链谋害高芷斓嫁祸姜楠康。 “公主,都是春穗愚钝,想偏公主的心思,不过,奴婢知道高美人得的不是传染病,刚才一时说错,公主勿怪。” “你呀你,什么时候学会这般弯弯绕绕了?”姜妘己打趣道。 “那另一条一模一样的公主要怎样处置呢?”春穗不解地问道。 这另一条一模一样的是姜妘己让工匠仿制的,当然是有用处的,她笑道“现在暂时还不能说。” “公主,您先休息一会子,奴婢出去命人准备晚宴。”春穗也不再多问,一想到晚膳能吃好吃的,她的喉间不自觉的搅动起来。 “好。” 春穗走后,她依然在想旻天短命之事,最后她决定,不论真假,她要去会一会问羽阁的那人。 她的头着了枕头,不多时,就睡了过去,她许久没有睡过好觉,今日心情愉悦,便睡得沉了些。 她这一睡,直到日落时分才醒过来,春穗前来服侍她梳洗起身,她道“去请旻皇子一同前来。” “现在么?”春穗觉得奇怪,公主不是有事与二皇子商量么,如果旻皇子在场,会不会不好? “去罢,我自会安排,不用担心。”姜妘己宽慰道。 春穗替姜妘己插上最后一支步摇,对着镜子笑道“奴婢这就去。” 姜妘己点头,目送春穗出得寝殿,打开装金项链的盒子,取出姜嶲越的那条,仔细的端详。 然后,她交换了两条一模一样的项链,将那条高度仿制的装进了盒子。 266 夜宴千秋 月明星稀,春天的夜里透着一丝寒凉,千秋殿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姜白凤方才唤旻天前去,此时才回来,听秦寒转告他,姜妘己这边邀他前来用晚宴,便匆匆换了衣衫过来。 姜嶲越瞥见旻天走进来,脸色有些难看,姜妘己打什么主意,为何会请旻天一同过来。 入座之后,姜妘己浅笑道“旻皇子姗姗来迟,当罚酒一杯。” 春穗即刻命人前去伺候旻天,给他倒满了一杯佳酿,旻天笑着端起酒杯道“是,让公主,皇子久等,确实该罚。” 他饮尽了杯中酒水,姜嶲越忽然大笑道“旻皇子真是好酒量,来,我敬你一杯。” 两个男人便笑着端起各自的酒杯,遥遥隔着案几,相互敬酒。 三人吃吃喝喝了许久,都已微醺,姜妘己悄悄让人送了一张纸条给旻天,旻天看完起身道“我不胜酒力,去外面醒醒酒,让二位见笑了。” 姜嶲越与姜妘己都眯笑道“哪里话,无妨。” 姜嶲越在心底暗自鄙夷旻天,喝这么点酒就醉了?当真是无用的很,难怪他会成句町王的弃子。 旻天离席,姜妘己叹了一口气道“这旻皇子也是个逍遥人,在大滇做质子这几年,无人挂怀,他自己倒乐得其所,每日总会给自己找点乐子。” 她的手中刚放下筷子,似无意一般感叹道。 春穗立在姜妘己身旁伺候,听她如此说,心底腹诽,旻皇子什么样,公主会不了解,她为什么会当着姜嶲越的面如此说呢,有何用意? 仿佛过了很久,姜嶲越只顾着吃菜喝酒,待他咽下杯中最后一滴酒水之后,他嬉笑道“难不成南宫你心疼他?哈哈哈....不过,你与赵夜白有婚约在先,切勿三心二意啊。” 春穗听到姜嶲越这句话,很不高兴,但是她并未开口,这里还轮不到她说话,不过在她眼底,姜妘己和旻天才是天下间最相配的人。 姜妘己掩嘴而笑道“二哥,想哪去了,其实据我了解,这旻皇子不不像表面这般放荡不羁,倒是颇有心机,你知道他为什么来迟么?” 姜嶲越这才认真道“为何?” “太后方才召见他,不知所为何事。” “说来也奇怪,太后对句町一向不待见,今日怎么会转了性子召见他。” “谁知道呢,看我差点忘了正事,二哥,你那条珍藏多年的金项链我找到了,你看看可有损伤。”姜妘己说着话,将身旁的盒子递给春穗,春穗接了,恭敬地呈给姜嶲越。 姜嶲越忽听到项链一事,眼里有些不自在,面上也没了刚才的愉悦,变得凝重起来。 他迟迟地接过,轻轻打开盒子道“别人都当它是害人的东西,只有我不怕。若是它真能让人得传染病,为何我没有呢。南宫,你母妃的病真的是被这条项链传染的吗?当初你说借你用几天,以便嫁祸姜楠康,我以为你不会冒险用在高美人身上,这件事究竟是怎样的?怎么我越发糊涂了。” 姜妘己起身走近他身旁道“二哥,这是你生母的东西,你自然不会害怕,别人说这项链是害死你母妃的原因,也不是空穴来风。我母妃的病也确实这项链传染,因为妘己也不信那那宫里的传言,所以冒险给母妃戴上了。 现在我才明白,这项链确实邪乎,因为我接触过,想证实母妃的病是不是被它传染,但是好几日来,我并无不妥。我相信这是你母妃在冥冥之中护着你,二哥,你看这几日我把玩时,发现了这里很奇怪。” 她接过姜嶲越手里的项链指着一处金丝绕成的花瓣处道。 “哪里奇怪?”姜嶲越狐疑道。 “你看这里比其它花瓣高处许多,不细看,看不出来,我在想,这项链做工精细,十分精美,怎么可能会存在瑕疵呢?除非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姜嶲越经她这么一提醒,忽然道“这项链是母妃送给她的,难道?” 这里的她指的是姜嶲越的生母,因他生母无名无分,而且已经死去多年,他不知该怎么称她,不过姜妘己却是明白的。 “二哥,你说这项链是谢妃送她的?”姜妘己忽然惊讶道。 “是啊,有什么问题?”姜嶲越不明所以道。 此时,姜妘己心底已经有了九成九的把握,她嗫嚅道“也许是我想错了。” 姜嶲越看她这般神情,又吞吞吐吐的,他急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想错什么了?快告诉我啊!” 只要是关于他生母的事,他都格外关心,因为他不信谢怀曦告诉他的那些,他总觉得谢怀曦在隐瞒什么秘密。 “二哥,我听宫里的传言说,你生母当年是背着谢妃爬上龙床的。本来也没什么,她是谢妃的贴身宫女,谢妃不过是责骂了她几句。但是后来谢妃知道她怀了你,便怒火中烧,每日责打辱骂你的母妃,并且把她贬到浣衣局,而且赐了打胎药。 不曾想,你竟然躲过一劫。谢妃一直没有子嗣,便打起了你的主意,忽然将你生母接回了宫内,命人好好照顾。但是你生母临产之后的第二日,却忽然死了。 我去太医院问过一个知晓当年这件事的太医,他含糊不清地说法,令我产生疑惑。现在忽然听说这项链是谢妃送的,我将前前后后连起来一想,加上宫中对这项链的传言,我觉得极有可能是谢妃为了报复你生母,故意害死你生母!” 姜嶲越第一次从姜妘己这里听到关于他生母的完整地故事,有些激动,忽而听说是谢怀曦害死了他生母,又惊疑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有没有查到什么证据?” “我也是推论,不过既然这条项链被人说的这么邪乎,一定有什么蹊跷,兴许我们能在这条项链上找到答案。” “这项链我看了十几年,没什么问题,而且我也没有害病。” 姜嶲越心底纵然有些怀疑,但是他不愿相信,不敢相信真的是谢怀曦所为。 她这些年对他不错,他亦要仰仗她。他说服自己不要受姜妘己影响,可是心底又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267 生母之谜 “都说这项链能让人得传染病,又是你生母以前用过,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你生母就是得传染病死得?可是这宫里并没有这种病,不过我现在细想一番,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你生母当初在浣衣局待了几个月,她主要的工作便是给一些下等的宫监,宫女洗衣服,有没有可能她接触了一个得了传染病的人的衣物,所以被传染了,她强忍着生下你之后才撒手而去呢。” “母妃说她是难产大出血而死。”姜嶲越不愿相信姜妘己的说法,辩解道。 “二哥,你当真糊涂,你连你自己真正的生辰都不知道吗?你出生了一日之后,第二日你生母才死的。并不是如宫中说的那般,你出生之后,你生母就死了。 这个我特意找到当初在场的吴太医证实过。所以,谢妃撒了谎。她为什么要故意把你生辰推后一日宣布?目的就是掩盖你生母真正的死因。”姜妘己义正言辞的斥责道。 “你当真查过我的生辰?”姜嶲越已经信了几分。 “当然,而且就在我问过吴太医的第二日,他忽然得急病死了。真是让人怀疑,我猜想肯定是有人杀人灭口。”姜妘己信誓旦旦道。 此时,旻天正好回来,听到姜妘己说到杀人灭口几个字,开口道“什么杀人灭口,谁死了?” 姜嶲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毕竟这是大滇的事,与他一个他国皇子无关,他瞧了姜妘己一眼,示意她不得说出口。 哪知旻天见到姜妘己手上的项链,开口道“这项链做得倒是精巧,是二皇子送给公主的吗?可否借我欣赏一番。” 姜妘己犹豫地看着姜嶲越,毕竟这是他的东西,姜嶲越却鬼魅的一笑,“南宫,借旻皇子瞧瞧又何妨?” 他如此说,当然是存了坏心思,如果这项链真如传闻中那么邪乎,说不定下一个得传染病的就是旻天,他万一得病死了,也算是好事一桩。 旻天与姓孟的是血亲,在姜嶲越眼里,是容不下他的。 姜妘己小心递给旻天,不过她的手在刚才那凸起来的花瓣处动了一下,就在旻天快要接住项链的那一刻,项链忽然掉落在地。看似是旻天手滑,一时失手而为。 姜嶲越有些恼怒,这可是他珍视的东西,旻天竟然将它不慎掉落在地,犹如在打他的脸一般。 旻天立即歉意道“不好意思,不慎滑落了。” 他躬身要捡的手将要触及项链时,忽然咦了一声道“公主,你这宫里的奴才真偷懒,你瞧这地上竟然有这么多灰尘。” 姜妘己狐疑道“不会吧,今日我才命他们仔细打扫过。”她弯身去瞧,不信道。 “别动!”忽然姜妘己打开旻天去捡项链的手。 姜嶲越不甚在意道“南宫,你怎么了,怎会对旻皇子这无礼?” “二哥,这地上的不是灰尘,而是骨灰,散发着腥味,好像是这项链里掉出来的。”姜妘己忽然起身,震惊地望着姜嶲越。 旻天一听是骨灰,吓得登时跳了一丈远道“二皇子,你搞什么,项链里搀和骨灰送给公主是何意?” 姜嶲越的脸顿时煞白一片,躬身去瞧地上的骨灰,他道“瞧不出来是骨灰啊,南宫,你怎么认得?” “二哥,我学过医术,当然能辨认,这是骨灰无疑,你不信,我便命人去请个太医来查验一番。”姜妘己笃定道。 “二皇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诅咒公主早死么?”旻天忽而怒喊道。 “旻皇子误会了,这条项链不是二哥送给我的,这是他人之物,看来事情的确很复杂,可否请你先行回避?”姜妘己耐心解释道。 旻天当然不会拒绝,他惊怕地后退几步,朝殿外小跑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脚下生风,一会子就逃出了千秋殿,这时有位宫女迎上来道“旻皇子这边请,公主请殿下务必等她。” 旻天便随着那宫女去了东殿。 姜嶲越这时忽然惊叫道“南宫,你说这是谁的骨灰?” 他心底怀疑这是他生母的骨灰。 “不知道。”二哥,若要查清真相,必须请太医走一趟。”姜妘己着急道。 “请,快请。”姜嶲越周身冷汗,这项链他经常抚摸,一想到里面藏着死人的骨灰,就一阵心惊,到底这是谁人所为! 姜妘己立时命人去请太医,推说是自己身子不舒服,点名请钟太医前来替她诊断。 不多时,钟太医便来了,姜妘己见他要见礼,忙走近他身旁道“免礼,钟太医,你快过来瞧瞧这是不是人的骨灰。”她指着地上的项链位置道。 钟太医惊慌地上前,躬身蹲下,姜妘己亲自替他撑起一盏宫灯,好让他瞧仔细些。 钟太医反复辨认,凝重地开口道“是人的骨灰没错,这骨灰发黑如细沙,可见是人工打磨过的,十之八九生前中了毒。” 姜妘己惊讶道“中毒?钟太医可瞧的出是男是女?” “微臣辩不出来。这东西是在这项链里么?”钟太医注意到项链上的花瓣处有些断裂问道。 “是,钟太医,你瞧瞧里面可还有?”姜妘己小心道。 钟太医便取出两根木棍,轻轻的将项链上的花瓣撬开,他看到里面包着的牙齿时,差点惊得丢了木棍,姜妘己和姜嶲越亦吓得不轻。 “皇子,公主,这牙齿是个女人的。而且牙齿有些腐烂,一般而言,正常人死后,若是不见风,这牙齿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不会烂,但是这牙齿似被腐蚀过一般,上面布满小洞,必然不是毒药所致,极有可能是生前得了传染病,皇子,公主当心,快快离远些!”钟太医忽然惊叫一声道。 姜妘己与姜楠康吓得不轻,姜妘己忽然道“二哥,这牙齿和骨灰会不会是她故意放进去的?” 这个她指的是谢怀曦,姜嶲越忽然侧头瞧姜妘己。他明白了姜妘己的意思,这项链是谢怀曦送给他生母的,里面却藏着这些骇人的东西,一个得过传染病的女人的牙齿和骨灰。 谢怀曦这样做,分明是想谋害他的生母,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么姜妘己刚才那番推论几乎就是正确的,谢怀曦送的这条项链就是要了他生母性命的凶器! “皇子,公主还有何吩咐?”钟太医此时面上蒙了一层白布,含糊不清道。 “钟太医,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这些人骨灰传染不成?”姜妘己嗔怪道。 268 你站错队 钟太医听姜妘己责怪,长叹一口气道“公主有所不知,这人骨和牙齿是得过传染病的人的,若是不深埋地下,在空气中很容易让人也受到传染。” 姜嶲越听说,拉着姜妘己走开了几步,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无数次接触过这项链,他周身都不舒服,就像得了病一般瘫软在地。 姜妘己刚要搀扶他,他已然倒在地上,全身无力,实际上是被吓得,姜妘己道“钟太医快把这些脏东西弄走,今日之事,不可对人吐露一字,否则当心你的性命!” 钟太医唯唯诺诺地收拾了地上的项链和骨灰,立即告辞离开。 姜妘己道“二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宣太医来瞧瞧。” 她扶着姜嶲越起身,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安抚道“二哥吉人天相,虽然与项链相伴多年,但一直没有染病,肯定不会有事的。那人骨和牙齿是女人的,说不定它只传染给女人也不一定。你看我母妃就不幸染上了,不过幸亏我找到神医,替母妃瞧好了。若是二哥不放心,我去找那神医来替二哥瞧瞧。” 姜嶲越这时目光生出希望,冉冉发光,他长吸一口气道“二哥不怕,二哥只是没想到谢怀曦如此狠心!枉我对她言听计从这么多年,她竟是害死我生母的凶手。南宫,你懂那种感受么,你不懂....” 姜妘己叹口气道“二哥,若不是今日旻皇子失手损毁项链,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一定是你生母在天显灵,要你替她报仇!” 姜嶲越忽然神采奕奕般,正了正身子道“报仇之事需从长计议,眼下,我还得依靠她谢氏,不过此仇我一定会报!” “二哥你千万不要在姓谢的面前露出不满,或者质问她,她一定不会承认的。此事你知我知,我会替二哥筹谋的。此次姜楠康虽然躲过一劫,但是父王已经对他失去信任,你只要耐心等待,太子之位早晚是你的。”姜妘己掏心窝般热心道。 “南宫你对我真好,没想到这王宫之中,只有你一人真心对我,若不是你查出真相,我恐怕会对姓谢的感恩戴德一辈子,他日,若是我得了太子之位,定然会满足你所有要求。“姜嶲越经过这件事,对姜妘己的信任度直线上升,已经将她当成最信任的人。 姜妘己压抑住笑意道“二哥,你我的生母都是为奴为婢的命,但是我们决不能受人欺压,一定要出人头地,将那些鄙夷和看轻我们的人踩在脚下,我一定会助你夺得太子之位!” 姜嶲越很是感激,他甚至伸出手握紧姜妘己道“妹妹,以后你我同心协力,定然会站在最高处的仰望那些人的!” “嗯!”姜妘己眼含泪花,郑重点头道。 此时,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姜嶲越长舒一口气,替姜妘己擦干眼泪道“我先回去了,今日谢谢你。” “好,我送二哥出去。”姜妘己乖巧的点头起身。 送走姜嶲越,回来的路上,旻天突然窜出来道“戏演的不错,我演的也还行吧?” “不错,值得表扬。”姜妘己仰脸笑道。 说话间,两人朝内殿走去,旻天却顿住了脚步道“你站错队了。” 此时,夜风习习,吹乱了姜妘己的发梢,她转身道“姜楠康本就不堪重任,被废是迟早的事。” “你忘了,还有一个未出世的人极有可能接替姜楠康。”旻天笑道。 “你说孟琳肚子里那个?” “对,庄鸿菲没有男嗣,姜嶲越不是谢怀曦亲生的,被你这么一挑拨,他虽然会信任你,但是他必须依靠谢氏,现在他和谢氏已经分不开。 王上又无心让谢氏掌权,孟氏才是王上的心头好,你知道王上为何鼎力扶持孟氏么?” 旻天的思维有些跳跃,不过,他说的是实话,姜妘己亦是知道的,唯一不知道的是尝羌为何鼎力扶持孟氏。 “为何?”姜妘己反问。 “我虽然知道一点,但不确定,你不知道天下间有一个地方叫问羽阁?那里的人知晓这世上所有的事情,你若想知道,不如亲自去一趟。” 旻天虽然知晓孟氏与尝羌之间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他不能说,并不是偏袒孟氏,只是这个灾祸,他不愿祸及姜妘己。 他亦明白,见姜妘己一定会去查,但是这件事是查不出来,天下间只有问羽阁的人敢说。 他只能将她引到问羽阁,那么一切就会大白天下。 “好吧,我今日请你来,为的就是配合我演刚才那场戏,想必你也猜到了。”姜妘己木讷的道。 “这么快就要卸磨杀驴了?我来可不单单是为了这件事。”旻天耍赖般搂上了姜妘己的细腰道。 姜妘己不自在的挣扎躲避,旻天笑道“白天你可不是这样的。” “要我同意也行,你告诉我,太后召你前去所为何事?”姜妘己好奇道。 上一次,姜白凤召旻天去是让洛靡当着她的面卜算旻天的命格,不知这一次是不是也跟旻天的命格有关。 旻天的脸色骤变,松开姜妘己,十分不快道“她让我离你远些。” “什么?难不成她知道了你我白日的事情?”姜妘己诧异道。 “也许,你这殿内兴许就有她的眼线,以后你做事收敛些。”旻天劝道。 今日,姜白凤厉声威胁他,让他离姜妘己远远的,否则休怪她撕破脸,用孟贞的性命威胁旻天。 旻天很是恼恨,他不懂自己何时的罪过姜白凤,她这般不待见他。 论容貌,身份,他一点也不必赵夜白差,为何姜白凤就是瞧不上他,莫非她知道自己短命之事?担心不能久伴姜妘己? “今日闹了一夜,我有些乏了,想去睡了,你什么时候启程?我去送你。”姜妘己伸手抚上太阳穴揉着。 旻天站到她身后,替她轻轻揉着,语气温柔道“今夜,我不走了,留下来陪你可好。” “什么?”姜妘己吓得转身撞进旻天的胸膛。 旻天趁机抱紧她,一双柔软的薄唇再次亲了下去。 姜妘己并未躲避,两人相拥着,亲吻着,很久很久... 旻天很疯狂,姜妘己全身缺氧一般差点窒息,挣扎着捶打他的胸口,旻天这才笑着放过她。 她大口的喘气,旻天替她轻轻抚上她的被轻轻拍打着,帮她顺气。 姜妘己气恼道“你差点要了我的命。” “哪有亲亲就会要命的,傻瓜,你睡吧,我过去了。”旻天温柔地握着她的手道。 “喔。”姜妘己应了一声。 “记得每天想我,等我回来。“旻天说完,松开她的手大步离开。 姜白凤给他的离开期限是明日一早,今日他还要去面见尝羌,商议逐他回国之事。 269 见到阁主 第二日,旻天不告而别,姜妘己放下旻天留下的书信,有些怅然。 她正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来回把玩旻天交还她的玉环。 春穗轻轻走近殿内,见姜妘己沉默地瞧着手上的玉环,压低了声音道“公主,早膳可有特别想吃的,奴婢好让人做好。” 姜妘己慵懒的瞧着春穗道“春穗你说,我与他会有结果么?” “这是自然,等公主与北靖王退婚,再与旻皇子订婚,择日完婚,那就好了呀,公主不要胡思乱想,旻皇子心底眼里全都是公主,奴婢瞧得真真的,绝不会错的。”春穗兴奋的笑道,好像明日姜妘己就要大婚一般。 她还独自幻想了一些姜妘己大婚当日的盛况,她作为姜妘己的陪嫁宫女去到句町开始新的生活,然后姜妘己生下一儿一女,她会陪他们玩闹,使劲宠爱他们。 一想到旻天的盛世容颜,加上姜妘己的绝色之姿,她幻想他们的孩子一定很可爱,很漂亮,她越想越开心,嘴角绽开。 姜妘己瞧着她这兴奋劲,笑道“一早就这么高兴,你姑姑奖励你什么了?还是得了太后什么好?” 春穗神秘的嬉笑道“奴婢刚才在想公主和旻皇子的孩子定然是世上最可爱的,奴婢想替公主好好带他们玩耍。” 姜妘己的小脸一红,嗔怪道“你这脑子整日想什么呢,竟会胡说八道,去命小豆子备辆马车,我要出宫一趟,另外你去找邵隐一趟,就说我与他讨要一块出宫的牌子急用。” 春穗见姜妘己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不敢耽搁,应了立时起身往外走去。 姜妘己则继续想春穗方才的话,她会与旻天有孩子么?太后不准怎么办。 她也算看出来了,赵夜白一开始就是太后故意安排接近她的,自然是想让他与她结合。 可是现在她与赵夜白已经不需要合作结盟,更知道他与娄晴的那些事,还有他做下的那些恶事,再不想与他有何纠缠,只等他现身之日,教他退婚,也算全了他救她的恩情。 前提还要说服姜白凤不再横加阻拦。 至于与旻天的事,她已经预见不会一帆风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眼下,有两件要紧的事,她必须出宫去问个明白。 春穗回来时,姜妘己已经走到用膳的餐桌旁,正独自用膳,她上前道“公主,要带小豆子去吗?奴婢总觉得他神神秘秘的,怕他捣乱坏事。” “没事,出宫的牌子要来了么?” “要到了。” “邵隐可有问什么?”姜妘己好奇道。 “没有,他说能替公主办事是他的荣幸。公主,为何这邵掌宫突然如此好说话了,公主出宫之事,他会告诉王上么?” “那是因为他拿了别人的好处,他不会告诉王上的,去找件普通的衣裙来给我,你快些用膳,吃完我们就走。”姜妘己催促道。 春穗便转进寝殿,找来找去拿了一件灰白色的衣裙出来。姜妘己瞥了一眼,伸手接过,开始替换身上的衣裙,教春穗去用膳。 她瞥见旻天留下的玉环,伸手取过,佩戴在腰间。 又重新梳洗打扮一番,淡淡的妆容,取下步摇,用一支羊脂玉簪子挽成一个发髻,既清爽又英姿勃发。 她满意的打量一番,又回到床榻旁,取出枕头底下的短匕首放于袖中。 春穗收整一番,姜妘己让她换了宫里的衣裙,便带着她出宫。 小豆子赶车,春穗与姜妘己在马车上,马车停在醉春楼客栈时,绿娥领着两个男子与姜妘己汇合,另赶了一辆马车跟在姜妘己的车后。 他们一行人到达问羽阁时,绿娥有些惊慌,公主怎会来此处,她又是如何得知,这里就是问羽阁。 不过,她并没有及时问出口,姜妘己下了马车,绿娥上前搀扶,姜妘己道“你认识里面的管事么?或者说阁主。” “不认识,不知公主来这里所为何事。”绿娥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不认识就没你什么事了,在这候着吧,小豆子,春穗我们进去。”姜妘己气愤道。 绿娥现在全权调管竹子柳留在大滇的所有势力,以竹子柳的人脉,这问羽阁的人绿娥就算不认识,也是能搭上话的,可是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姜妘己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 奇怪的是问羽阁地处京城的繁华地段,门前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可是大门却是紧闭的。 她抬眼瞧了这座传说中的阁楼,不甚巍峨,心想这阁主究竟是何等人物。 就在她仰望时,大门却忽然打开,出来一个幼童奶声奶气道“我家阁主请公主进去。” 姜妘己的确有几分吃惊,这人倒是有几分本事,是算出来她是公主呢,还是见过她呢?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既然阁主有请,她便笑道“有劳了。”说罢,抬脚走过去。 姜妘己进去大门,幼童却将春穗和小豆子拦了下来,生气道“我家阁主说只准公主一人进去。” 春穗急得就要推搡幼童,小豆子率先抱住幼童,让春穗先进,姜妘己喝道“休得无礼!你们在此等我。” 幼童领着姜妘己进了阁楼的一楼,里面黑漆咕咚,什么都看不清,幼童点燃了烛火,才有了一丝光亮。 姜妘己真要开口问幼童,他却告辞出去,还不忘关门,姜妘己的毛孔瞬间张开,这里面有一股阴寒之气,就像死人的气息。 她不知道的是,暗处有一双眼睛正一动不动的观察她,等看够了,他才笑着走出来道“鲁侑见过公主,不知公主前来有何事?” 姜妘己抬眼望去,一个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的男子映入眼帘,问话的就是他。 “鲁侑?你就是阁主?”姜妘己确认道。 “算是吧,前阁主托我替他看着。”鲁侑狡黠一笑。 “哦,接手多久了?”姜妘己不得怀疑他是否真的知道些事情,毕竟他不是真正的阁主,不过是半路杀出来的。 “公主不必担忧,公主想知道何事,尽管问便是,鲁侑虽不才,还是能卜算一二的。” 鲁侑打量姜妘己的空隙,瞥见了她腰间的玉环,心想她与旻天是何关系。 旻天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玉环交予她。 “哼,口气倒不小。”姜妘己不由得怀疑这人是江湖骗子。 270 皆是天命 鲁侑听姜妘己不屑的语气,并未生气,反而笑道“有人关照过在下,如果公主光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下会把公主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公主的,公主不必担心我是骗子。若是公主不信,公主不必说此来为何,让在下卜算一二。” 鲁侑为了让姜妘己相信他有些本事,不得不拿出些真本事,以示诚意。 他心道,明明是姜妘己有求于他,怎么现在变成自己卖力吆喝了?他不过是替竹子柳照看些日子,又没有工钱,这是何苦。 不过,他这人一向心高气傲,最见不得人怀疑他的能力,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 姜妘己见他这般镇定自若,笑道“好啊,你就算算本公主为何会来此。” 鲁侑在姜妘己刚到门口时已经卜算过,他笑道“公主是为了两个人而来,一个姓孟,一个姓旻,还有一个疑惑要在下替公主解开。” 听他如此说,姜妘己彻底信服了,看来这问羽阁的人的确有两把刷子。 她笑道“阁主好本事,那么现在请阁主先替我解惑罢,为何我脑海里会有另一个人的回忆。” 她说的另一个人就是姜妘华,她不止一次的以旁观者的身份,进入姜妘华的记忆,她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公主勿要惊慌,听在下细细道来,公主前生是双生子,不过在十二岁时被人陷害惨死。这一生公主有幸重生,但是公主的妹妹就没那么幸运,她上一世死的时候被人打散魂魄。 因你们是双生子,她这一世剩余的七魄便寄存在你身上,她在等一个时机,若是时机到了,她兴许会复生,也许是就此彻底消失。不过复生和毁灭的日子,在下卜算不出,这是天命。” 鲁侑早在姜妘己进殿来时,探清了她的命格。不过他想不通的是,有人强行改动她的命格,是为何? 按照姜妘己的命格,已经毫无缺憾,为何要多此一举。 他又再一次探了探才明白,原来她的命格与旻天的互为连通,这是谁的杰作? 如果姜妘己受伤,那么受损的便是旻天的寿数,这也太缺德了! 他忽然想起姜妘己腰间的玉环,不禁狐疑,难道是旻天教人改动她的命格?他这是找死啊?如此捆绑命格下去,他只怕要英年早逝了。 姜妘己听鲁侑说完,用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表情,她结巴道“你是何人?为何你知道上一世的事情?你是神仙么?” 鲁侑噗嗤一声笑出来道“鲁侑乃一介凡人,不过是知道一些天机罢了,这也是天命。” “何为天命?”姜妘己一知半解道。 “天命就是上天注定的,改动不得的,否则必遭天谴。”鲁侑神色严肃道。 “你的意思是,这天命还能改?只是会遭天谴?我问你短命能不能改?”姜妘己一想到洛靡卜算过旻天的阳寿,一想到他活不了几年,她的心底就一阵酸涩。 “能改,不过改的人会遭天谴。”鲁侑老实道。 “那可不可以把天谴转到别人身上?比如我要请你帮我改一个人的寿命长短,可不可以将天谴转到我身上,因为是我的主意。”姜妘己天真的问道。 “自然不可以。”鲁侑听她这么说,心想她为了延长旻天的寿命还真豁得出去,看来她与旻天之间必有纠缠。 “那如果我想请你改动一个人的寿数,你可愿意。”姜妘己请求的语气道。 “不行。”鲁侑严词拒绝,并不是他怕遭天谴,他怕强行解开姜妘己与旻天的命格,姜妘己可能会死,也会伤到旻天。 他不能冒着险,解绑命格这种事,这天下间除了他故去的师傅百里懿,再无别人。 “哦。”姜妘己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她并未难过,而是调转了话题。 “你问的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我答应了别人,等时机到了,自然会有人告诉你,那时你也会感悟许多。”鲁侑依然拒绝了姜妘己。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姜妘己确认道。 “你要问大滇王上与孟氏之间的纠葛,为何王上会袒护孟氏。”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现在不告诉我。” “因为这是天命,我已经改动了一次,决不能再泄露此事。” “我怀疑这是你搪塞我的话。”姜妘己仍然不死心道。 “公主不信。鲁侑也没有办法。公主的问题问完了,可以走了。”鲁侑伸出手有请道。 这是下逐客令,姜妘己撇嘴道“你肯定不知道,才会这般敷衍我。” “那公主可以忘记在下的话,只当从未听过。”鲁侑依然不屈不挠道。 “好吧,今日多谢你。”姜妘己半信半疑地走出问羽阁,有些失魂落魄。 今日听到这些奇闻异事,她还是惊吓不小的,这是她听过最古怪的事。 那名唤鲁侑的人不是神仙便是鬼怪,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么清楚。 待姜妘己走出问羽阁,鲁侑在他的簿子上写上姜妘己的名字,记了几笔,她问了什么,他如何回答,一字不差。 姜妘己上了马车,总提不起精神,春穗便不敢多嘴,一直安的陪在身旁。 她陷入沉思,不懂这些神秘的来自何处,为何一个人会知道一个人的前生今世,她很清楚她从未对人说过。看来这鲁侑不是普通人,难不成他有天眼不成,能窥探所有事情,还能做出改变和纠正? 绿娥刚才瞧见姜妘己兴致不高,有些失落,也不敢多问,只将竹子柳的信交给春穗,命跟着她的两个护卫跟着姜妘己,她便打招呼走人。 车马行过一家绸缎庄时,姜妘己的马车忽然颠簸起来,小豆子还未弄明白发生何事,他们身后的那辆马车上的人已经被斩杀。 姜妘己掀帘而望时,小豆子已经死了,这些杀手来势汹汹,势在必行。 春穗吓得护在姜妘己身前,暗卫出手时,姜妘己已经被其中一名速度极快的男子抢走,并且以最快的速度骑着马跑了。 姜妘己此时正昏睡在杀手的怀里,春穗吓得哇哇大哭。 暗卫见姜妘己被人掳走,掉头去追姜妘己,其他杀手为了拖延暗卫救姜妘己的时间,一道围攻这些暗卫,春穗也就安全了。 不多时,暗卫迅速铲平这些杀手,可是已经不见姜妘己的踪影,一人即刻进宫禀告姜白凤,剩下的人一路骑马追去。 271 生死不明 孟府。 姜姒好正在假山旁的亭阁间焦灼的等待着,左顾右盼,身旁立着四五个婢女伺候着。 孟获眉开眼笑地走近姜姒好身旁,姜姒好起身道“外公,怎样?捉住她了吗?” 孟获挥手,示意婢女退下,他小声道“得手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外公一定能抓住她,她现在在哪里?” 孟获笑而不语,姜姒好撒娇道“好外公,你快告诉我嘛,姒好给你捏捏肩罢?” 说罢,她拖着孟获坐上石凳,娇弱无骨的十指轻轻地替孟获捏着肩头,孟获很是享受。 “外公,力道怎么样?舒服吗?”姜姒好讨好地谄笑道。 她的脸上布满淡淡的疤痕印迹,尚未痊愈,她被毁容的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孟府,心情不好时,就靠折磨奴婢取乐,现在她脸上的疤痕有消退的趋势,不过容貌却再也不能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孟获很满意这样乖巧懂事的姜姒好,毕竟孟南萸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提的要求,他一直都很重视,这次她求他派人去杀姜妘己,当他听到姜妘己独自外出时,便立即调集人手,提前埋伏好。 虽然派去的人死伤惨重,好歹活捉到姜妘己,也算是满足了姜姒好的愿望。 孟获这时眯着眼睛享受道“舒服,姒好,外公也算替你报仇了,等过几天,风声松了,外公把她交给你处置。” “多谢外公。”姜姒好忙不迭的道谢,捏起肩来更加卖力。 她的眼眸中透着寒寒的杀意,姜妘己这次看我不好好折磨你,你就等着吧。 春秋殿。 春穗哭得泣不成声,哽咽道“太后这可怎么办?那些杀手会不会对公主下手?都怪奴婢,没有保护好公主。” “起来罢,你又不会武功,怎么保护她。你先回去,哀家会安排救她的。”姜白凤双眉拧成两条麻花,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着急。 春穗前脚刚走,若豆就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二话不说,猛地跪到地上,着急道“太后,救救姐姐,姐姐被人掳走了。” 姜白凤此时脑子一片嗡嗡作响,她派去暗中保护姜妘己的暗卫可是一等一的,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失手,这掳走姜妘己的人究竟是谁呢? 她单手抚上眉心,有气无力道“起来,哀家知道了,哀家会想法子的。你现在速速去禀告你父王,就说哀家的意思让他立即派人出去找,还要昭告天下,立即封城,在各处城门口设关卡,发现可疑的人,一律收押。” 若豆闻言,气喘吁吁道“是,孙儿告退。” 他一路小跑着去了太和殿,转达了姜白凤的意思给尝羌,尝羌立即拟旨按照姜白凤的意思封城,设置关卡。 若豆着急忙慌地去了千秋殿,旻天已经人去楼空,姜妘己的宫里,宫监,宫女乱做一团,哭成一片,小豆子死在杀手的剑下,只留春穗一人活命。 不然,姜妘己被人掳走这事,恐怕会成为不解之谜。 若豆见千秋殿的人都很悲痛,以为姜妘己已经遭遇不测,他大声道“哭什么哭,姐姐还没死呢,该干嘛干嘛去!” 登时,所有人做鸟兽散,各自去干活。 画月与笼烟安慰若豆“殿下不要太过担心,公主一向有主意,说不定她已经无恙。” 若豆哪里听得进半句,早就红了眼眶。 晶莹的泪花顺流而下,他不禁哭了,这是他第一次哭,为了姜妘己。 笼烟见若豆压抑的难受,劝慰道“殿下,不若写封信请竹王也帮忙找找罢,竹王游遍天下,说不定能有线索。” 若豆恍然道“对,对,我这就回宫写信。”说着,他欣喜的跑远。 绿娥收到笼烟的信时,距离她得知姜妘己失踪已经过了很久,她将信烧了,命人唤来一名壮年男子吩咐道“务必找到公主的下落,否则人头不保,这是主人的意思。” 那人目光幽深,作了一礼道“是。” 她走后,绿娥立即书信一封信命人送到问羽阁,鲁侑收到信时,轻叹一声道“这都是命啊。” 春秋殿内香兰道“太后,奴婢已经派人出去找,奴婢想这掳走公主的人会不会是姓孟的,毕竟公主最近得罪的人只有他们。” “这还用怀疑,铁定是他们没错,这孟获是越来越糊涂了,连哀家的人也敢动,你去命人把庄泓菲叫来,顺道连庄泓赦请来,就说哀家有事找他们商量,教他们速来,耽搁不得。” “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你写封信传给赵夜白,就说妘己丢了,让他也找找看,但是不要透露给哀牢那人知晓。再写一封告知竹子柳,就说哀家没有看好人。”姜白凤接连叹了两口气。 香兰离开不久回来,庄泓菲便火急火燎的来到春秋殿。 姜白凤第一次宣她来,又听到找她有事商量,便暗忖是不是后位之事,一刻也没耽搁就过来。 姜白凤见她进来,未等她行礼便道“妘己被人掳走了,十有八九是孟氏,你去看着那个姓孟的妇人,但不要伤她,毕竟她肚子里怀着王室的血脉,切记。” 她此举是要拿孟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孟氏,若是孟氏胆敢伤害姜妘己,那么孟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得到相应的报复。 庄泓菲没想到姜妘己被掳走地这么突然,立即道“是,臣妾这就去让人看牢她。” “快去!”姜白凤一刻也等不得。 庄泓菲立即命人将孟琳的宫殿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理由就是她生产在即,不便外出,更不允许别人滋扰。 爨龙颜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午后,不过,他没有任何行动,就那么看好戏的笑了笑。 “太后唤微臣来所为何事?”庄泓赦紧赶慢赶的赶到春秋殿。 他以为是尝羌有什么事,不妨在来的途中听说姜妘己被人掳走之事,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妘己不见了,你速速带人把孟府围了,听我命令行事,但不要太过明目张胆。”姜白凤急得红了眼。 这是庄泓赦第一次见姜白凤这么慌乱,可见姜妘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谨遵太后懿旨。”庄泓赦把姜白凤的话当做懿旨。 他日,如果尝羌问罪,庄泓赦也好交代,毕竟是太后懿旨,不得不遵。 一时间,大滇皇宫内外,全部都在明里暗里的寻找姜妘己的下落。 谁也没注意,孟氏正在借此事分散众人的注意,谋划一件大事。 272 偷天换日 朝堂外,四处都是寻找姜妘己下落的人,日夜不分。 庄鸿赦亲自带人找遍了京城的角落,谢君麟也没闲着,他不仅出财出力,还吩咐自家的店铺留心。 总之,与姜妘己有过交集,受过她恩惠的人,全都在倾尽全力的寻找她。 尝羌今夜正在太和殿等搜找姜妘己的消息,他没想到的是,等来的却是孟获。 他跪在殿门外,大呼冤枉,他的身旁还跪着一个中年男子,全身瑟瑟发抖。 尝羌正在批阅奏折,折子上多是写着建议怎样处置孟淦与太子之事的谬论,他看了几本,大为光火,偏偏孟获这老头在殿外叫屈。 本不想离他,转念一想,顾忌那件事,他也不敢拂了他的老脸,便命邵隐带进来。 孟获听闻王上肯见他,老泪纵横,喜不自禁,邵隐却将孟获身旁的男子拦了下来道“无关人等在殿外等候。“ 孟获道“大掌宫有所不知,他是老朽这桩冤屈所在的原因。” “容我禀告王上。” 邵隐去而复返,准许孟获带着那中年人进去。 孟获一见到尝羌立即重重地跪下叩头道“王上,我孟氏竟出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骗子,他不仅辱没门风,坑害朝廷,也连累了孟太尉,求王上将他依法查办!” 尝羌一脸不明所以,这孟获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一点也没听懂。 尝羌以为师孟获年纪过大,思维混乱,只好耐着性子道“孟老,你究竟在说什么?前因后果你都未说明,要本王怎么查办?” “王上,老朽糊涂,事情是这样的,此人叫孟淦,是老朽族中的支系,与朝廷的孟太尉同名,且名字只差了一划,就因为这个原因,此人常常冒充孟太尉与一些人勾结,胡作非为,险酿大祸,所以孟太尉才会被人误会,扣上那么一大顶卖国求荣的帽子啊!请王上明鉴!” 孟获说这话时,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气势,更有受尽冤枉的意思。 尝羌这才明白孟获的意思,他思考片刻道“孟老,你的意思是,孟太尉是冤枉的,而那些已经查证的罪名,全都是面前这人所为。他冒充孟太尉,做下了诸多错事,犯下了弥天大祸?” “是,正是如此。”孟获连连点头道。 “此事,你可有证据。”尝羌并无立即相信,毕竟胆敢冒认大滇朝廷命官是祸连九族的大罪。 一介平民,只怕还没有这个胆子,况且,风险太大,成本太高,怎么算,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有,这是我在他宅子里搜出来的账本,以及模仿孟太尉笔记的来往书信,还有他自己已经承认,是他连同一伙江湖骗子,做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大案,栽赃到孟太尉的头上!” 孟获有些激动地指着他身旁的人,愤愤不平,口沫横飞。 “呈上来。” 尝羌一页一页的翻看那本账本,上面清楚的记载何时何地与何人交易,他们坑骗的范围之广,不乏公然买卖官位。打的旗号一直都是孟凎的太尉之职。 所涉及之深,他即刻命邵隐取来罗望舒前些日子交上来的账本,果然有许多重合之处,确定无疑之后,他很是感慨,竟然有人公然冒名顶替朝廷大臣大做买卖。 尝羌愤然怒骂道“你简直就是找死,你的同伙在何处?” 殿内的中年人一直颤抖不已,此时听尝羌问话,吓得不敢抬头,孟获骂道“还不快快交代,求王上给你一个痛快!” 中年人穿着很是华贵,他听孟获这般说,才小心地开口道“我怕事情败露,将他们都杀了,一共十一人,埋在东郊的林子里。” “什么?”尝羌大惊。 这是杀人灭口,可是如此一来,缺乏人证,只能凭这人空口白牙,尝羌恼怒道“邵隐你即刻带这人去证实。” 邵隐面上道“是。”心里却在嘀咕,以王上的智商,不至于看不出这是一出偷天换日的戏码,到底为什么尝羌不揭穿呢? 反而,命他前去白跑一趟。 邵隐带人走了,尝羌屏退了宫监和宫女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上,你明明知道孟太尉是冤枉的,却将他收入大牢,任人欺负,挖了他的眼睛,如果我再不救他出来,那他的命就快没了。”孟获像换了一个人,一幅趾高气昂的模样,哪还有刚才的半点装腔作势地无尽卑微。 “你这是在逼本王放了你儿子。”尝羌冷冷道。 “今夜就是最好的时机,若等姓庄的,姓谢的知晓就来不及了,请王上恩准。”孟获只是略微躬身道。 “这太荒谬了,你随便找个人顶替,就让本王放人,你这是让天下人嘲笑本王昏庸。”尝羌愤怒道。 “王上,别忘了是谁将你推上这个位置的!难不成你真的要杀了孟凎?你与他可是....” “闭嘴!这么多年了,你总是拿这件事威胁本王,逼迫本王,你让本王重用孟氏,本王用了。本王给了他们至高无上的位置,兵权,可是他们不成器。本王保了他们一次又一次。 现在庄氏和谢氏围剿孟氏,你又要本王保他,你次次都在逼迫本王,难道不怕本王翻脸,杀尽你孟氏么?“尝羌红了双眼,犹如一头发狂的狮子怒喊道。 “哼,杀尽孟氏?若是孟氏一族不能存活,你这个王上也当到头了,只要孟氏有难,你的秘密就会天下皆知,到时候鱼死网破,谁怕谁?”孟获一双虎视眈眈的浑浊眼眸字字威胁道。 “你....” “王上,你能做的就是听话,好好的当你的王上,继续重用孟氏族人,等孟琳生下男嗣,册封他为太子,否则你这江山是传不到姜楠康手里的。”孟获早已站得笔直的与尝羌谈判。 “此事...本王还要考量。” “可以,你有的是时间考虑,眼下你快放了孟凎,然后再处死我带来的人,那么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孟获的眼眸逼视尝羌,反正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也得那个阉人回来。”尝羌妥协道。 他口中的阉人既是邵隐。 “此人你要小心。”孟获好心提醒道。 273 无罪释放 “知道,姜妘己是不是在你手上?”尝羌忽然问道。 “那又怎样,她害得孟氏不轻,我要杀了她,才能解恨。”孟获恨恨道。 尝羌深吸一口气道“杀不得,本王留她有用,况且若是太后知晓,绝不会轻饶孟氏,那时本王也保不了你们。” “此事只你知晓,太后怎么会知道,除非你告诉她。”孟获并未一丝一毫的害怕。 “这....她是本王的女儿,本王若是救不了她,那本王岂不窝囊?”尝羌继续说服孟获道。 “这么些年,你什么时候不窝囊?”孟获嘲讽地笑问道。 “你..你放肆,本王岂是你能奚落嘲讽的?”尝羌怒吼道。 “是,微臣该死,一时失言。”孟获敷衍的拱手道。 尝羌的心底恼恨,他这么多年总是被孟获挟持,偏偏摆脱不得,杀不得。 “本王最后劝你一句,放了姜妘己。”尝羌眼神里是不容拒绝的凛冽。 “恕难从命,她让南萸失了后位,折磨姒好,杀了我两个孙儿,此仇必报!”孟获的双眸亦是毫不退缩,口气强硬。 “太后若是出手,本王就爱莫能助了,望你考虑清楚!” 尝羌不在意姜妘己的生死,在他眼中,没人抵得上这大滇的江山,不过,姜妘己能笼络姜白凤的心这一点,还是有用的。 这么多年了,姜白凤一直对他不冷不热,却独独喜欢姜妘己这个孙女,是他没有想通的。 他也想知道姜妘己为何独得姜白凤的喜欢,她有什么能耐? “哼,姜白凤知道了又如何,这几年她的身子每况愈下,撑不了几年了,要是她知道姜妘己死了,撒手人寰不是更好,再没人能左右你的决定,你应该感激我才是。”孟获不以为意的不屑道。 “谈何容易。”尝羌咽了一口气道。 “都怪你心慈,要是早点依我,早就将她送上西天了,何至于现在还碍手碍脚的。”孟获的眸光中闪过一丝狠绝。 “并不是人人都是你,她将养我长大成人,就凭这一点,我就下不了手。”尝羌有些无奈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扯了大半天,将许多旧事,旧人都感怀了一遍,丝毫不察隔壁宫殿正有一双眼睛透过取下的砖块缝隙听了个全部。 两个人说着,孟获忽然想起那个故人,叹口气道“要是她活到今天,看你如今稳坐龙椅,想必也会欣慰吧。” “闭嘴!你不配提她!”尝羌怒吼一声道。 这句话让隔壁的人都吓了一跳,他在想,他们说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尝羌的怒吼奏效了,孟获果然闭口不言,痛苦地摊在椅子上。 尝羌与他瞬时无言,便沉默不语,直到子时,邵隐回来。 那隔壁偷听的人轻轻的放上一块砖,堵上那个空隙,爬上书房的书架,几步跃上房顶,掀开房顶的瓦片,又盖好。 纵身跃进黑夜,朝春秋殿而去。 孟获在听到殿外的声音时,早就重新跪倒尝羌的面前,邵隐进来禀道“王上,东郊的林子里确有十一具尸体,这人已经供认不讳。” “大胆刁民,竟敢伪冒朝廷命官,为非作歹,违法乱纪,祸害朝廷,其罪当诛!”尝羌怒不可竭的嘶吼道。 仿佛他面前跪着的人当真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那中年男人惊慌道“草民罪恶滔天,连累孟太尉,只求一死,望王上成全。” “成全?本王最是痛恨你这般坑蒙拐骗的无耻之徒,本王要灭你三族!” “王上,草民家里就草民一个人,没有三族让王上灭。”那人忐忑的小声开口道。 “罢了,拖出去五马分尸,尸首就喂狗罢。”尝羌做出了判决。 那人闻言只是惊恐地瞥了孟获一眼,不是求救,不是不干,只是定定地瞧着他。 “孟太尉贪赃枉法一案,本王已经查明是遭人冒充,孟太尉实属冤枉,无罪释放。”尝羌这话时瞧着孟获说的。 孟获得意的一笑,顿了顿叩头道“谢王上明察秋毫。” 那个假孟凎被立即处死,孟获随搬旨释放孟凎的宫监一起去了牢房,尝羌见孟获离开,大舒一口气道“派个人去春秋殿一趟,就说姜妘己被孟获老头子捉去了。” 邵隐自然不敢耽搁,立即派人前去通风报信。 孟获亲自接孟凎出狱,可谓风光一时。 毕竟,没人从尝羌手中救下过打入死牢的人,尤其是在孟凎犯得事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孟获仅带了一人就把他换回来,这般魄力和胆识,让大滇所有人过犹不及,敬仰不已。 孟获自然是春风得意。 春秋殿。 一名小宫监正在地上禀道“奴才就听到了这些。” 姜白凤挥挥手道“出去罢,当心些。” “是。” 香兰急道“太后,这可如何是好?公主竟被孟老狐狸抓走了,得尽快救出来啊。” 姜白凤头疼欲裂,扶着额头道“孟获这个老东西,我还以为他消停了这些年,该收敛些才是,没想到他竟然横插了这么一手,连哀家的人都敢动。” “孟获真是见缝就盯的苍蝇,让人头大,最怕他会对公主不利。”香兰担忧道。 “哼,这老东西真是活腻了,哀家忍了他这么多年,没想到他如今胆敢骑在哀家头上拉屎撒尿,休怪哀家不客气。”姜白凤的眸光充满杀意道 “太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你即刻亲自去庄府一趟,教庄鸿赦在孟获出宫时,埋伏绑了他,逼他说出妘己的下落,速度要快。”姜白凤左右想了许久,唯有这个法子能奏效。 “是。”香兰领命而去,她就像一阵风一般迅速消失在黑夜里,原来她竟然轻功了得。 她到达庄府时,庄府的管家很是吃惊,立即禀告庄鸿赦,香兰说明太后的意思,庄鸿赦立即整顿人手,准备在西市埋伏拦截孟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庄鸿赦领着人在西市的官道尽头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孟获出现,将他一网打尽。 当一辆华丽的马车出现在庄鸿赦视线里的时候,他在最后一刻下定决心,做了一个手势,埋伏下的人手持刀剑一拥而上。 274 毒物伺候 经过几番混战和厮杀,孟获带着五六个人护送孟凎下了马车,往北面的巷子里逃去。 庄泓赦不便现身,命剩余的人分为四拨人,从他们逃去的方向包围,四拨人立即堵死了孟获他们能逃的路线。 等庄氏的人赶上孟获时,只有他一人独自躲在一个破庙里,却不见孟凎和其余人的身影。 庄泓赦早前已经吩咐过,尤其捉住孟获,现在孟获无处可逃,只能束手就擒。 他冷笑着得意道“老夫在一日,绝不允许你们伤害我孟氏族人。”他的言下之意便是以为这些人是冲孟凎来的。 而他以他的聪明才智掩护孟凎逃脱,让庄氏的人大失所望。 庄氏的人都是蒙着黑面,此时天已经发白,庄氏的人毫不手软的将孟获捆成粽子押上车,蒙面关入庄氏的一处私宅内的地窖里。 庄泓赦在天亮时,匆匆进宫禀告姜白凤。 姜白凤一宿没睡,此时听说庄泓赦来了,便放下心来。 香兰伺候姜白凤喝了一碗温补的汤道“太后这下安心了罢,庄相此时来,必定是带来了好消息。” 说话间,庄泓赦已经走进来,见完礼道“太后,微臣已经捉拿住孟获,只是让孟凎逃了,请太后示下。” “孟凎现下不用管,你去找个人好好问问那老东西,他把哀家的孙女藏在哪了?告诉他,若是妘己少了一根毫毛,哀家定要他孟氏陪葬!” 姜白凤一想到孟获竟然敢动姜妘己,就气得牙痒痒,孟获也太狂妄了,明知她看重姜妘己,疼爱她,可是他偏偏敢对姜妘己下手,这不是公然与姜白凤作对么? 她是决不允许孟氏的人这么猖狂的对王室的人,她不发威,孟获这个老东西还以为她还是三十年前任人宰割的姜白凤不成! 庄泓赦见姜白凤已然怒极,安慰道“太后息怒,省得气坏了身子,公主福大命大,又有太后的恩泽庇护,一定会化险为夷的,微臣这就回去教人好好审审他!” 他有些不明白,何至于姜妘己在姜白凤的心中变得如此重要? “快去,万勿耽误时机,免得妘己身遭不测。”姜白凤忙挥手道。 她身子虚垮,有些恹恹的,明显是体力不济。 庄泓赦领命退下。 香兰见姜白凤面色憔悴,劝慰道“太后,还是去歇歇吧,等您睡上一觉,公主就平安回来了。” “香兰,哀家这次有不好的预感,哀家第一次这么心慌,不知为何,哀家心底总是悬着,总觉得妘己她只怕已经...”她双目泛红,已然说不下去。 谁都不明白她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香兰却是懂的。 香兰轻叹口气道“太后,奴才反而不这么觉着,公主不仅聪明伶俐,用毒也是一等一的厉害,那些歹人在她身上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香兰觉得老天爷不会这般薄情,公主不会遭遇不测,奴婢觉着公主一定会安然回来。” “但愿如你所说,唉....”姜白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 “太后就算睡不着,这般坐着枯等总是不行,您身子熬不住啊,奴婢扶您上软塌上躺一躺,也好放松下身子。”香兰继续劝慰道。 她就是见不得姜白凤这般对自己,本来最近身子就不好,这般一动不动的枯等,身子总是吃不消的,她看着心疼。 姜白凤转头瞧了软塌一眼道“也好,哀家是该养养神,若是孟氏真的伤了妘己,哀家还要留着这副躯壳与他们拼命呢!” “太后,来,奴婢扶您起来。”香兰也是陪着姜白凤站了一夜,她年纪虽没有姜白凤大,不过这几年伺候她,身子大不如前,尤其是不能久站。 以往没人时,姜白凤总让她与她一道坐着,昨晚姜白凤一急,倒忘了,她自己也在殿内走来走去许久,自然顾不上香兰身子不大好的事情。 香兰侍候姜白凤躺下,她也得以坐一会子,见姜白凤睡着,她亦守在身旁,挨着桌子歇息会。 庄泓赦一回到私宅,他自己不便出面,便让一个家养的奴才待他去审问孟获。 孟获一张开眼,瞧见是一个昏暗潮湿的地窖,心道竟然不是刑房,他心底有了打算,量这些人也不敢伤他。 他要是挺一挺,孟凎必定会派人四处追查他的下落,总是有希望出去的。 庄泓赦派去审问孟获的人是一个满身横肉的壮汉,名庄老八。 庄老八手里挽着一个布袋走近地窖,孟获瞧见他,眉头也不皱一下,瞥见他手里的袋子时也不以为意,不过他见到袋子里似乎有活物在蠕动的时候,心底咯噔一下。 他孟获活了半辈子,什么刑罚没见过,他自认虽然一把年纪,不过他身体硬朗,普通刑罚他还是能撑一撑的。 可是他这人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那些毒虫,蛇之类的动物,可谓是十分害怕。 这不是胆小,这是与生俱来的天性,他可以亲自用人用尽残忍的刑罚,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他却害怕那些明明可以控住的毒虫,毒物。 庄老八见孟获有些反应,也不多话,直接将袋子里的毒蛇倒入地窖,孟获吓得目怒瞪视道“你竟然毒害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庄老八根本不答话,不说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走出地窖。 孟获眼见那些乌七八糟的毒蛇缓慢的朝他靠近,吓得躲在墙角,不停地抖动,大喊大叫。 接着又有几个人将各自装满毒蝎子,毒蟾蜍,毒蜈蚣,毒壁虎等的袋子直接划破倒出来。 一时间,地窖里就爬满了各种毒物。 孟获吓得瑟瑟发抖,这些毒物聚在一起,有的相互攻击,蝎子与蜈蚣相互撕咬,毒蛇与壁虎则缓缓的向他爬去。 尤其是壁虎,一只只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墙壁,孟获的心都要跳出来,这时庄老八在屋外大声道“说出公主的下落,可暂时饶你不死。” 孟获见那些毒物全部朝他爬去,浑身血脉喷张,依旧咬紧牙不肯开口。 就在一条毒蛇嘶嘶嘶的吐着蛇信子攻向他时,他大喊一声“救我,我说!” 庄老八才不理会,慢悠悠地开口道“在何处?” “在西城郊外的庄子上。”孟获啊地大叫一声,被一条双头蛇狠咬一口昏死过去,多半是吓昏的。 庄老八这才取出一支玉笛幽幽的吹奏起来。 忽然奇迹发生了,那些靠近孟获的毒物竟然停住了爬行,竟然转头向地窖门口爬去。 275 寻找妘己 孟获说出姜妘己的下落之后就中毒昏死过去,庄老八给他吃了一颗解毒药,也不管他是死是活,将他丢在地窖里让他自生自灭。 他忙命人去禀告庄泓赦,庄泓赦立即亲自带了一百多人赶往西城的孟氏庄子。 等庄泓赦带人赶到时,已经近黄昏,可是偌大的庄子上,全是干活的人。 他一怒之下道“本官听人举报,歹徒挟持公主藏身此处,若是你们谁知道的话,最好立刻禀告本官,否则若是让本官查出你们故意包庇,本官一定将你们就地正法,绝不手软!” 他的话一落地,随他而来的庄氏的家仆个个凶神恶煞地举起刀剑对准他们身旁的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庄泓赦明白此事不能耽搁,必须快刀斩乱麻,而最有效的法子便是杀鸡儆猴。 他瞧着一个眼神闪烁不定的人问道“你知道本官说的歹徒藏身何处么?” 那人慌乱的摇头,口齿不清道“草民不知。” 庄泓赦取下腰间的剑直指那人的咽喉道“本官再给你一个机会。” 那人却一下腿软的跪倒地上哭喊道“草民确实不知。” 庄泓赦一剑封喉,结束了那人的性命,他的血喷洒一地,吓得在场的妇人哇哇大叫,哭喊不止。 就在此时,他瞥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正往后慢慢移动,不过他并未立即发声。 庄泓赦大喊一声道“知情不报者,就如这人一个下场!若是你们都不招认,本官也没那么多耐心,给你们半刻钟,若是无人招认,你们全都要陪葬!” 那个正在移动的人忽然奔跑起来,庄泓赦眼光一瞟,他身旁的一个人已经眼疾手快的飞出手中短刀,那刀直直插入那人的后背。 庄泓赦道“将他带上来,本官倒要问问他,看见本官就跑是何意。” 等那人被两个人拖到庄泓赦面前时,异常惊恐道“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想死而已。”他并没有伤中要害,所以还能开口说话。 “本官问你,关押公主的地方在何处,若是你不说,本官手里的剑可是无眼的。”庄泓赦轻轻在刚才死透的人身上擦拭那人的血迹,算是威胁。 这人忽然跪倒地上哭道“别杀我,我说,在那边西院东厢房里。” 庄泓赦冷冷瞧了他一眼,那人舒了一口气,却不想,他的喉间一痛,还来不及看一眼,他的头已经掉落在地,动手的是他身旁的一个男子。 男子冷然开口道“绑架公主,知情不报,其罪当诛。” 庄泓赦有些生气,这人邀功也太明显了些,再说这人还有用,还不能死,庄泓赦不好当着孟氏的这些奴才发火,只呵斥了一声“蠢货!” 随后,他便朝刚才那人指认的院子跑去。 等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门时,里面空无一人,他环顾四周,差点被脚下的人绊倒,他心惊不已,忙蹲下翻过那人的身子,幸好不是姜妘己。 昏倒在地的是个年轻的男子,并没有死透,庄泓赦立即命人道“去打盆水来。” 其中一人便在屋内四处找水,幸好在桌上找到一个装满水的水壶,他提过来道“大人。” 庄泓赦道“浇醒他。” 那人亦是有些机警之人,当下就蹲下身子,直接将壶嘴对着昏死的人的鼻子灌进水去,那人当即被呛醒,瞧见一屋子的人,吓得张口大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看守公主的人么?快说她去哪里了?”庄泓赦的剑已经抵上他的脖子,恶狠狠道。 “什么公主,大侠饶命,大管家让我看的是个逃跑的奴婢啊。”那人不明所以道。 庄泓赦自然明白孟获一定是吩咐过人,不可暴露姜妘己的身份,所以说是个逃跑的下人。 “她去哪了?”庄泓赦也不与他计较,继续耐着性子问道。 “刚才还在这里,我忽然睡着了,糟了,给她跑了!这下大管家一定饶不了我!”那人惊慌的不知所措地乱蹬脚道。 “当真?若是你撒谎,本官一定要你狗命!”庄泓赦想到刚才这人确实是昏睡的,又想到姜妘己那般心思诡诈,逃脱亦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想确认一遍,他好立即去追。 “大侠,草民不敢撒谎,我若是撒谎,任凭大侠处置。”那人糊里糊涂道。 他见庄泓赦这般气势,根本就不是当官的脾性,心想定是土匪一类,便城他大侠。 庄泓赦招招手道“将他带走,留些人守在这里,若是找不到公主,他们都要陪葬!” 跟在庄泓赦身旁的中年人道“大人尽可放心,奴才一定不让一人逃脱。” 庄泓赦命人绑了地上的人,便带着他风风火火地赶路去追姜妘己。 庄泓赦的人分了八路,各个方向去找姜妘己,一直到深夜,终是一无所获。 他累了两天两夜,天明时回府,命其余人继续去找。 他刚踏入府门,不想脚下有人忽然抓住他一只脚,他吓得不轻,以为是刺客,他转身就要拔剑刺去。 低眼一看,这人的面容很是熟悉,不过因为她的面容实在太黑,却看不清眉眼,忽然他惊喜地叫了一声“公主!” 姜妘己此时已经累瘫昏死过去,这一半天一夜,她一直在不停的奔跑,好不容易跑到庄府门前,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便昏死过去。 庄泓赦忙蹲下身,将她抱进庄府,又立即命人进宫禀告姜白凤,找到姜妘己,请她安心。 又忙着请太医来替姜妘己诊治,太医来了只说她太过疲劳,昏睡不醒而已,等她醒过来喂些米粥,炖些补药,将养两日也就好了。 庄泓赦大喜,忙命人去操持,又命人伺候姜妘己梳洗,原来她面上的竟是锅灰,庄泓赦心道她是怕被人认出来罢。 她从孟氏的庄子上跑出来,这一路一定是躲躲藏藏,吃了不少苦,半天一夜,幸好她没受什么伤。 瞧她这样,一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而且那些人一定没有给她吃食,从她嘴唇干裂流血可以看出。 庄泓赦突然有些佩服姜妘己,她这样顽强的活着逃到庄府,一定是闯过了鬼门关罢。 姜妘己被两个庄府的丫鬟仔细的擦洗了一遍身子,换上干净的亵衣,睡得人事不省。 这几天谁都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发誓一定会加倍向孟氏讨回来! 276. 暂住庄府 姜妘己在庄府春华苑的床榻上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伺候她的婢女,还有一个见过一面的庄婉娇,她正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俯视姜妘己。 姜妘己被吓了一跳,毕竟刚醒过去,有这么一个人这么瞪眼瞧着,心里不免一阵毛躁。 不过,她并没有惊叫出声,两个婢女忙喊道“公主,您醒了,奴婢这就命人去端些吃食来。” 庄婉娇则嘲讽一笑道“你不是公主么,你也有今日,要不是我庄府,你昨天早就死了,你得谢谢我们。” “多谢。”姜妘己一点也不生气,尽管庄婉娇的话让人听了很不舒服,但她说的是实话。 如果没有庄府,昨晚兴许她已经昏死在哪乌漆墨黑的地方,被野狗分食都有可能。 所以,她愿意由衷的说出谢谢这两个字,她一向对待救命恩人都很认真,尽管她知道救她的人不可能是庄婉娇,但是她毕竟是庄府的嫡小姐,所以对她说也是一样的。 庄婉娇则没料到姜妘己会对她说谢谢,有些惊疑,又有些得意道“别光说不练,等你病好了,再来点实际的。” 庄婉娇就是这么坦白的问姜妘己要谢礼,姜妘己不由嗤笑一声道“好。” 不知为什么,姜妘己觉得此时的庄婉娇好像没那么讨厌,就像一个讨要礼物的小孩子,她们两个年纪相仿,但庄婉娇就是深闺大宅里的任性小姐,而姜妘己是历经千疮百孔的复仇公主,她们相差真的太多。 姜妘己是羡慕庄婉娇的,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从小就衣食无忧,不愁吃穿。 而她呢,在北宫为奴时,自不必说,不仅吃尽苦头,当上公主也没过安生日子,总是被人算计,躲不得,只能回击。 她刚刚经历一场生死劫难,差一点被看守她那人夺了清白之身,可谓历经艰辛。 庄婉娇见姜妘己笑她,撅着嘴不满道“你笑什么,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不懂么?” 突然间,姜妘己似乎在庄婉娇身上看到了妘华的影子,她似乎变了不少,虽然任性,说话还是口无遮拦,但是此时的她,姜妘己一点也不讨厌,甚至羡慕她。 姜妘己轻咳一声道“我渴了。” 守着姜妘己的另一个婢女立即起身去倒水,庄婉娇道“我屋里有蜂蜜水,你喝不喝?” 姜妘己很是讶异,这算是示好么,她点头道“好。” 庄婉娇立即转身走出去,去取蜂蜜水。 不多时,两名婢女端来了膳食,伺候姜妘己用膳,姜妘己身子恢复了些气力,自己动手吃着。 庄婉娇来时,手里果然多了个茶壶,见到姜妘己正在自己用膳,呵斥道“你们竟敢偷懒,她可是公主,你们竟敢不好好侍候她。” 姜妘己心底发笑,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公主,说话却毫无禁忌,敢情她只准自己这般没规矩,别人就不行。 屋子里的几个婢女立即吓得动起手来,替姜妘己盛汤布菜。 “我给你倒一杯,你尝尝,这是我刚刚研究出来的,很是香甜。”庄婉娇讨好地给姜妘己倒满一杯。 姜妘己瞧着杯子里的蜂蜜水,清清淡淡的,便端起来饮了一口道“不错。” “好喝吧。” “嗯。” 姜妘己不过随口夸了一句,庄婉娇很是开心,顺势坐到姜妘己身旁道“公主,听说你将姓孟的废后斗下来,让王上打入冷宫,可是真的?” 姜妘己这才猛然明白过来,敢情庄婉娇对她的这点好感来自孟南萸啊。 难怪,刚才她端着架子,瞬间又热情的献出蜂蜜水,原来是听说了这件事。 庄氏与孟氏向来水火不容,难怪庄婉娇会改变态度,忘了以往种种,对她稍好些呢。 “都是传言,我哪有那个本事,这一切都是父王的决断,别听那些不靠谱的传言。”姜妘己辩解道。 尽管事实如此,但是这种事情,她可不想望自己身上揽,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这一次孟获劫持她,或多或少也是因为孟南萸。如果她承认,就是明目张胆的给自己树敌,她又不傻,这种事还是少沾为妙。 明白人自然懂得,只有庄婉娇这种懵懂的人才会这般问她,她当然不能承认。 “啊,都是假的啊,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厉害呢。”庄婉娇顿时失落的起身,对姜妘己敬而远之一般走开了。 并且,当即带走了她巴巴送来的蜂蜜水。 姜妘己哭笑不得,这庄婉娇还真是一个单纯的深闺女孩,让人欲哭无泪啊。 她用完膳之后,又在床榻上躺了许久,庄鸿赦来时,她正在院子里观察一株垂丝海棠花。 庄鸿赦见她神色好了不少,远远地就笑道“公主这是大好了,微臣这就命人准备轿撵送公主回宫吧。” 姜妘己转身俯首道“多谢庄相出手相救,回宫之事不急,我好不容易出宫来,不想就这么回去。”言下之意,她不能这么窝囊的回去,否则让人笑话不说,她自己心底也很不爽。 庄鸿赦自然明白姜妘己的意思,走近道“那公主就多住些日子,太后那边,微臣已经命人传过话,高美人那里,微臣也已经命人打过招呼,不过王上那里,微臣还未...” “庄相不必说,我明白,这次绑架我的人是孟获那个老东西,我必要将他碎尸万段,才肯回宫。“姜妘己咬牙道,眸光中尽是狠绝毒辣。 庄鸿赦笑道“孟获我已经捉住,只等公主吩咐,微臣必定听从。” 姜妘己喜道“当真,他在哪里?” 这时,庄婉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兴奋道“爹,真的吗?您真的抓住了那个老匹夫,我可不可以去看看?” 庄婉娇一向对孟氏的人恨之入骨,此时听到孟获这个孟氏的主心骨被抓,自然是要去瞧热闹了。 庄鸿赦见是庄婉娇,呵斥道“还不快见过公主,怎地这么没规矩,你是还没学好么?” “公主见谅,婉娇见过公主。”庄婉娇立即半倾身子见礼道,虽不是大礼,这也不是在宫里,姜妘己也不与她计较。 亲自扶她起来道“不必多礼。” 庄鸿赦这时脸上才放松道“公主可想去看看那姓孟的?” “自然。” “爹,我也要去!” “休得胡闹!”庄鸿赦板着脸道。 “庄相,既然婉娇想去,就带她去吧,反正不会有什么事的。”姜妘己劝道。 “既然公主开口,那便一道去罢。”庄鸿赦松口道。 277 毒性发作 姜妘己与庄鸿赦,庄婉娇来到关押孟获的地窖时,已近黄昏。 孟获病恹恹地躺在地上不停地颤抖,姜妘己一见他这般模样问道“他可是中毒了?” 庄鸿赦笑道“被毒蛇咬了,不过服了解药,不知为何还未解毒。” 姜妘己一行人是隔着木门看的,她看不真切,问道“是你们故意下毒?” “前天捉住他,为了逼问你的下落,我就命人找了些他害怕的毒蛇,毒蝎子什么的吓吓他,他一直不肯开口,被毒蛇咬了才说出你的下落,我们赶到孟氏的庄子时,你已经逃跑了,我也就没管他。” 庄鸿赦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你是怎么捉住他的?”姜妘己疑惑道。 庄鸿赦不可能派人去孟府将他抢来罢,她这样想着。 “孟凎被王上无罪释放了,是孟获带着一个替罪羊亲自换出来的,我提早在路上埋伏,这才捉到了他。”庄鸿赦凝重道。 这件事总的来说是亏本的,孟获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无用之人,孟凎才是孟氏的真正支撑。 当然,他们不知道尝羌是多么希望孟获早点死。 姜妘己吃惊道“什么意思,我找了那么多证据,难道一点用处都没有,王上为什么会突然放了他?” “证据当然有用,孟凎也没过堂,罪名尚未坐实。孟获将那些罪名全都推给那个替罪羊,说是那人冒名顶替孟凎做下那些事的,还拿出账本,竟然与你提供的那本很相似,这一点尤其可疑。孟获也算是机关算尽,王上自然没得说,立即砍了那人,放了孟凎。” “王上竟然这么草率?连审都没审?”姜妘己不可思议道。 “公主,有些事,你当去问太后,很多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都因为孟氏,请恕微臣不能告诉你实情。”庄鸿赦抱歉道。 这时,地窖里的孟获突然抽风般狂笑起来,囫囵地翻起身,跑向木门鄙夷道“谅你也不敢说。”这话他是对着庄鸿赦说的。 姜妘己目光挑衅地看着他道“一个将死之人,还敢大放厥词。” “你杀不了我的,庄相,你说呢?”孟获看了看姜妘己和庄鸿赦一眼大笑道。 庄鸿赦自然是不敢私自杀了孟获,他怕牵连进那件事,但如果是姜妘己执意要杀,那么这件事就与他无关。 他虽然表面上帮扶太后,但是他也不敢触及尝羌的底线,他很明白尝羌若是因为孟获死动怒,庄氏将会大祸临头。 姜妘己嘲讽一笑道“你有何杀不得?绑架本公主,单凭这一条,你死一千次也不够。“ “王上知道我劫持你,都未追问我的罪责,你算什么?你敢杀老夫!”孟获的全身酸疼难忍,不过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姜妘己瞧见他身上有多处红紫的淤痕,心道他这是毒性发作了,那么不用多久他就会死了,省得人动手。 听见孟获说尝羌知道她被谁劫持,她是愤恨地,尝羌这是故意纵容孟氏。 不过,她并不在乎,因为很快孟获就要死了。 她轻笑一声道“我不动手,你也是活不久了,在这里等死罢,等毒性发作,你就知道什么痛不欲生。” 说话间,她的手看似不经意地一甩,实际上她的手中抛出了一张白纸包裹的粉末,那才是加剧毒性发作的烈药。 “哼,你们等着罢,若是我死了,王上是不会饶过你们的!”孟获浑然不知,沾染在他身上的药粉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衣衫上。 “那就不让他知道。”姜妘己轻蔑地一笑,转身离开。 庄鸿赦淡淡的命人给孟获饭食和一碗清水,也随之而去。 庄婉娇则愣愣的注视不远处的孟获,她有些害怕,边走边回头看一眼孟获。 夜深时,姜妘己辗转难眠,庄鸿赦说让她去问太后孟氏的事,究竟是什么事,让他这么避讳,不肯告诉她。 庄婉娇这时亦是睡不着,今天她见了孟获那般要死不死的模样,竟还敢威胁父亲和公主,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挨到天快明时,她偷偷去了关押孟获的地窖。 她到的时候,庄老八死活不让她下去,还是她一番保证和撒娇,庄老八答应陪她下去瞧瞧。 她见到的孟获已经奄奄一息,浑身抖个不停,看来时毒发,她颤抖着声音道“他这是要死了吗?” “不会的,他这是在排毒,我已经给他吃过解药。”庄老八解释道。 庄婉娇听庄老八说给孟获吃了解药,非常愤怒,只是她控制住了,眯笑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你,别是有什么事罢,你快去瞧瞧,我就站在这里看看。” 庄老八半信半疑,不过想想庄婉娇也没必要骗他,只得转身走回去瞧瞧。 庄婉娇就在庄老八转身的时候,趁机摔在他身上,实际上她已经摸走了庄老八身上的钥匙,庄老八连连道歉,确认庄婉娇没事,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庄婉娇站在木门前,喊了几声老东西,孟获都未答应,庄婉娇便大着胆子打开锁。 孟获听到开锁的声音,埋在地上的脸忽然诡异一笑,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地窖,慢慢靠近孟获,先是用脚踢了他一角,见他毫无反应,她放松了许多,然后肆无忌惮地踢起来,口中还骂咧咧道“臭老头,看你还敢嚣张,现在是不是生不如死啊?” 孟获此时忽然翻身一跃而起,猛力一拳将庄婉娇打到地窖的墙上,然后几步移到她面上,双手掐上她的脖子,庄婉娇受惊不已,吓得眼泪直流,哭喊不出。 孟获忽然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立即双手一转,扭断了庄婉娇的脖子,庄婉娇便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死不瞑目。 庄老八渐渐靠近地窖,见庄婉娇不见了踪影,正扒着木门瞧,不想突然眼睛痛得睁不开眼,他伸手一摸竟然是一支女人的金簪。 孟获此时一闪而过,纵使浑身无力,又中了毒,硬是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将庄婉娇的金簪插入了庄老八的眼睛。 庄老八突遭袭击,一时不妨,待反应过来时,孟获已经逃出地窖的台阶。 278 围堵孟获 待庄老八反应过来时,迅速起身寻找庄婉姣的身影,当他看到她在地窖的角落里躺倒时,捂着一只眼睛冲进去。 一下跪在地上,看到庄婉姣的脖子已经被扭断,头偏向另一头,顿时既恐惧又自责。 可是,眼下捉住孟获才是赎罪的最好办法。 他快速的奔跑起来,孟获冲出去,已经被其他看守看到,不过一时犹疑,被孟获领先逃跑。 孟获像是一只迅捷的猎豹,急速冲到门口,徒手解决了两个门卫,逃了出去。 庄老八从地窖出来时,立即命人骑马追逐,又派人去禀告庄泓赦。 孟获的逃跑速度很快,他专挑一些逼仄的巷道逃跑,一直躲躲藏藏。 庄泓赦去了地窖见到庄婉姣已经死绝,异常愤怒。 没多久,庄婉姣被孟获所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庄府,庄少阳,庄少昕,庄少颢哪还睡得着,不过胡乱穿着贴身亵衣,拿了佩剑就打马追了出去,誓要找到孟获,将他亲手宰杀。 庄泓赦几乎调集了庄氏能调动的所有人,在姜妘己的建议下,他又立即派人请动谢君麟派人增援。 在这一夜间,大滇京城的街道处处点燃了火把,不仅人多势众,气势汹汹,更重要的是这是庄氏与谢氏第一次联手,大张旗鼓的一起对付孟氏。 在数千人的围追中,却始终没有人见到孟获的踪影。 庄泓赦尤其没了耐心,急不可耐的喊道“一群废物!” 姜妘己见庄泓赦急红了眼,便道“庄相,孟获几日没吃东西,体力一定不能支撑他逃回孟府。而孟府周围又有我们的人把守,我想他一定会选择最近的路回去,为了避免追查,他一定会走较窄的巷子。 以他逃跑的时间和体力来估计,我猜他已经走到了长乐街周围,把人分为十六路,骑马的人专走大道,然后堵在与其他街道的交叉口。走路的人专查巷道,我们一条一条的把路堵死。 长乐大街附近五里路都重点搜查,最后一批人守在孟府周围,不愁他不出现。不管他在哪里出现,都能将他捉住。” 庄泓赦刚才很是急躁,现在听到姜妘己这番冷静推理和分析,立即赞同道“公主果然聪明!立即吩咐下去,按照公主说的执行,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拿住老贼!” 庄泓赦一声令下,姜妘己的话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开,谢氏的人负责守南北面,庄氏的人负责守东西面,分工合作。 姜妘己与庄泓赦,谢君麟唯一的儿子谢怀钦一道先去孟府大门前汇合。 孟获一路小心翼翼的奔跑了半夜,累得瘫倒在一处墙角下直喘气,歇上两口气,他便又小跑起来。 这一路,他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深一脚浅一脚的挣扎着,拼尽最后的力气往前奔跑。 他不想死,他还没看到孟琳的儿子出世,他还没看孟氏的血脉当上太子。 所以,他就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会奔向终点。 就在他想着孟琳的儿子时,漆黑的夜里忽然传出人说话的声音,他虽然神志有些不清明,可是他听得很清楚“找仔细些,庄相说了,谁捉住姓孟的老头,许他荣华富贵!” 六七个人郑重的应了,点着火把一步步向孟获逼近,他吓得不敢再动半步,立即躲进一户人的院墙后门,他一推,那门竟然未插上,他轻声进去,绷紧了全身的神经,等这几个人离开。 几个人走过这道门的时候,停在门前道“你们说孟老头会不会躲进了人家家里?” 这时,孟获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惊恐地控制他的呼吸和喘息声,听到其中一人道“也许会,我们得留心点,说不定他去找什么熟人,暂时收留也不一定。虽然说,现在朝廷都对孟氏不待见,不过孟氏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否则那孟太尉也不会那么快出来了。” “要是捉住孟老头,这一辈子我们就不愁吃喝了,你几个提起十二分精神来。” “是。”几个人说着话走远,终是没有推开那道门。 孟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大喘几声,待听不到那几人的一丁点声音,他才小心翼翼的扒着门缝瞅了瞅。 这一夜对于他来说,真是无尽漫长,他没有任何投奔的人,他也信不过别人,更不敢在此多加逗留。 他知道庄泓赦为了捉住他,一定许诺了天大的荣华富贵,足以收买人心。 他悄悄打开门,又半惊半疑的朝孟府走去,此处离孟府已经不远,不过半里路,而他也知道,这附近的人最多。 他冒险入府,当然是有考虑的,前面不远处的一家钱庄是孟氏的产业,而钱庄的地底下是最好的藏身之地。只要他能进去,让里面的人去孟府报信,他脱险是迟早的事。 就在他猫着身子快要接近钱庄的大门时,四周忽然亮起了火把,照明了黑漆漆的夜,姜妘己笑道“在此恭候多时了。” 瞬间,孟获就被数百人包围,其中六个立即将他打翻跪到地上。 “孟老贼,你杀了我妹妹,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庄少阳率先开口道。 他最是激动,举剑就要砍向孟获。 姜妘己急道“住手!” 庄泓赦虽因为庄婉姣的死,恨不能亲自杀了孟获,可是姜妘己的话他不得违背,既然她开口,他不能不管,便道“少阳,住手!” 庄少阳急急收剑,庄少昕与庄少颢都愤怒地注视孟获。 姜妘己走近孟获的身旁道“砍了你,简直太便宜你了!” 说着,她的袖中取出一瓶药水,全数倒在孟获的脸上。 孟获立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起来,他双目赤红,已然流出血水.... 姜妘己又道“将他绑了,带到孟府大门口。” 庄泓赦不明所以,姜妘己这是何意。 谢怀钦道“公主,这孟老儿要杀要刮都行,千万不能放他回去,否则我们这一晚不是白忙活了。” “谁说我要放了他?本公主要正式给孟府一个警告!” 279 火烧孟府 半个时辰后,众人听姜妘己的命令行事,围着孟府的院墙倒了一圈火油,而孟府的正前方,孟获被高高的挂在木杆上。 随着姜妘己的一个手势,谢怀钦亲自丢下自己手中的火把,火势瞬间蔓延,将孟府团团围住,孟府已然成了火海,火光升天,火焰犹如地狱之门。 其他偏门皆被堵死,只留了正大门一条出路。 不多时,孟府的人便大喊大叫的惊恐的冲出来,最先冲出来的人全被悉数射杀,多是孟府顾着逃命的奴仆。 当孟凎与孟琰领着孟氏的子孙逃出来时,一眼便看到不远处被结实绑在木杆上的孟获,他们两个大喊着跑向孟获。 孟获嘴里塞满布条,喊不出声,头却摇地像拨浪鼓一般。 他的意思是不要靠近。 可是,孟凎与孟琰哪里会懂,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就在他们快要接近孟获时,一支火箭不偏不倚的射中孟获的心脏,接着一支又一支齐齐射向孟获,瞬时,孟获就成了人肉火把。 他被万箭穿心,成了燃烧的人靶子。 孟凎与孟琰撕心裂肺地哭喊,可是偏偏他们两个好好的,没一人受伤,只得眼睁睁地瞧着孟获在自己的面前烧成灰烬。 而那些放箭的人始终没有露面。 姜妘己瞧着孟凎与孟琰面上的惊恐和极度愤恨,很是满意。 杀人算什么,她要活人看着自己最亲的人凄惨的死在自己的面前,而无能为力,那种嫉恨与愤怒是她最想看见的。 这才是最高明的杀人,她不怕报复,就怕孟氏的人不敢报复,那就不好玩了。 不过,孟获被如此羞辱的虐杀在孟府门前,孟氏的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姜妘己就是要他们记住,惹到姜妘己的后果非常可怕。 姜妘己和庄泓赦等人看到孟凎与孟琰面上那种复杂的表情,心底很是畅快,姜妘己道“庄相,还满意么?就算是为婉姣报仇。当然,今日不过是小惩大诫,你知道的,这只是开始。” 庄泓赦道“公主的法子微臣是佩服的,让孟氏的人亲眼看到孟获被火活活烧死,的确是妙计!” 谢怀钦不由道“公主杀人的手段谢某人也算见识了,尤其是将孟氏的人巧妙的逼出来恰好看到孟获被烧这一幕,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相信以后无人再敢与公主为敌。” 庄少阳冷哼一声道“便宜孟凎与孟琰了,公主为何不准我们一举杀了他们,刚才是多好的时机!此时错过,他日不知要等到何时!” 他说这话,是有些埋怨姜妘己的,在所有人看来,刚才他们错过了最好的猎杀机会。 姜妘己不紧不慢道“杀孟获一人,本公主自会禀明王上,是本公主所为,他命人绑架本公主该死,王上亦不会追究,孟氏亦不敢出头。但半夜纵火烧杀朝廷命官的府邸,牵连甚广,严查之下,必定会牵扯出庄氏和谢氏。 到时,朝廷内外必定会传的沸沸扬扬,让居心叵测的人煽风点火,庄氏与谢氏的前途堪忧,本公主是替你们打算。若是本公主刚才纵容你们趁机行凶,就算你们身手矫捷,在天亮之前将孟氏满门赶尽杀绝,但是你们忘了尚在军营的几个姓孟的将军,他们掌管大滇的兵力,此仇他们必报。 孟家军的威名你们不是没听过,他们连王上的话都不听,却独独听姓孟的差遣,你说到时他们会不会率兵与你们拼命?怎么算,现在都不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今日,我们在孟府门前活烧孟获,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挑衅和羞辱,你们还愁他们不找上门?奉劝你们,以后遇到姓孟的那几个武将时,最好绕道走。以后孟氏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报仇,你们好自为之。” 她说这一席话不禁让人唏嘘,的确是思虑周全。 如果刚才他们贸然杀了孟氏满门,那么在接下来的日子,剩下的孟氏族人一定会疯狂报仇,不死不休,让他们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把人逼急了,以暴制暴也是最好的手段,今日他们火烧孟府,明日,也许他们亦会以牙还牙,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火烧庄府,或者谢府。 庄泓赦这时叹口气道“以后与孟氏算是真的势不两立了!” “怎么庄相还想与孟氏重修旧好?”谢怀钦打趣道。 在他心底此刻是欢喜的,孟氏踩在谢氏的头上已经多年,今夜算是扬眉吐气了。 孟获这个老匹夫早就该死了。 “唉,谢公子以后见到姓孟的那几个武将,千万不要出言相激,今晚我们动静太大,难免留下把柄和口实,孟氏的人迟早会知道是你谢氏与庄氏联手。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庄泓赦心底总有不好的预感。 今日这般虐杀孟获在孟府门前是不是太过了,孟氏的人绝不是善茬,尤其是军营里那几个。 谢怀钦听庄泓赦这般口气,自然觉得他是害怕遭到报复,便敞亮的笑道“哈哈,没想到庄相也有怕的时候。 姓孟的几个武将又不是有三头六臂,就他们姓孟的有兵权,你忘了,我谢氏在军中也是有人的。 况且少阳现在是王宫的禁军总领,多少也能调动点人手,你那兄长不也手握重兵,只要他兵符一挥,替庄氏卖命的人还少?” “谢公子休要胡言,我庄氏一族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随时听王上差遣,绝没有私心。”庄泓赦忙辩解道。 姜妘己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说着,渐渐走到了分道扬镳的路口,姜妘己道“谢公子,你们路上好走,尽快赶回去,路上万勿逗留,最好分散离开,省得声势太大,引起猜疑。” “是,谨遵公主旨意。”谢怀钦躬身笑吟吟道。 一双眼睛借着发白的天色上下打量姜妘己,这时,他看清姜妘己的容颜,原来还是个绝色美人。 姜妘己浅笑转身,与庄泓赦等人一同骑马离开。 她听见庄少阳嘀咕道“这姓谢的一向游手好闲惯了,怎么谢君麟会派他前来做如此重要的事情。” 280 各办丧礼 庄少昕道“谢君麟只这一个嫡子,以后谢家全都要靠他支撑,这次也是想培养他,让他锻炼一二,不过说话做事倒是没有传言中那般离谱,顶多算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公子。” 庄少颢一路上基本没怎么说话,这时听到谈论谢怀钦便不屑道“不过是一个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罢了,烂泥扶不上墙,要说姓谢的,我瞧着他还不如谢君硕那个庶子谢怀沥。” 姜妘己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便默默的记下了。 一路姜妘己都在听庄少颢说谢怀沥如何如何聪明,如何谦虚,如何博学,简直被他夸上了天。 庄少阳听多了,冷着脸道“这么说,他比大哥还厉害?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庄少认为自己说的极对,想着庄少昕就在旁边,他不好反驳,便道“大哥与他各有长短。” 两人就这样一路争吵着回了庄府。 全部人都去看了庄婉姣的遗容,这时天已经亮了,庄泓赦看到惨死的庄婉姣时,眉头紧皱,双目赤红,毕竟他再不不喜欢她,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总是心疼的。 庄府上下的人都哭成了泪人,一来庄婉姣是庄泓赦的小女儿,二来她不过十多岁,正是如花的年纪,却遭此厄运,难免让人唏嘘感怀。 庄泓赦命人着手准备庄婉姣的丧事,日子定在三日后。 姜妘己打算参加过葬礼之后,再回宫。 葬礼当日,庄府的人都披麻戴孝,对外宣称庄婉姣是得了急病,忽然病故。 庄氏一片哀痛的气愤,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碌不堪,虽说庄婉姣只是庄府的小姐,但是前来吊唁的人却络绎不绝。 而今日,亦是孟获下葬的日子,相比之下,孟府却是冷冷清清,无人前往。 因孟府称前几日忽然走水,孟府被烧得不能住人,便全数搬到西街的新府,那是不久前刚买下的,没想到今日便用上了。 孟获的棺材就停在新府内,可惜无人前来祭奠,只有孟府的人哭哭啼啼个没完没了。 孟凎发了几通邪火,孟琰却一言不发,孟氏的几个武将俱都回来奔丧,听说孟获是被人烧死在府门口时,更是气得捏碎了手中的茶杯,誓要报仇。 孟琰叹口气道“我早就劝过父亲,不要再招惹那个公主,他偏不听。听说这次是姒好求他去绑姜妘己的,唉,如果父亲听我的劝告,也就不会有今日的这些事情。” 孟凎冷哼一声道“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不惹事,她就能让我们安然度日?” 姜姒好听说军中的几个表哥回来,现在正赶过来见面,一进大门就听到孟琰的话,她吓得不敢踏进门槛,可是她露出的半截衣裙却被孟帆看到,呵斥道“还不进来请罪!” 孟琛,孟宇,孟弦一同转头,姜姒好惊慌的走近屋子,孟琰的目光倒是缓和了许多,不似刚才那般怒火,孟凎道“你来作甚么?” 姜姒好咕咚一声跪下道“舅舅,姒好错了,都是姒好经常与外公抱怨姜妘己把我害的这么惨,外公才会让人去对付她,他才会被烧死,都是姒好的错...呜呜呜” 她说着话,已然哭成了泪人。 她现在寄居在孟府,不得不低头,本来以她大滇公主的身份,在这孟府本是高人一等的,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孟氏是她最后的倚靠,她不得不学会卑微。 孟琰一见到姜姒好哭,忽然就想起孟南萸小时候哭的时候,他的心一下软下来道“起来,不关你的事,就算不是因为你,姜妘己也会主动出手对付孟氏的。你这两日守灵也累了,回去歇歇罢。” 姜姒好自孟获死了以后,一直不吃不喝地为他守灵,倒不是真的孝顺,不过是不想被孟氏的人责罚,想要这个庇身之所罢了。 否则,哪里轮得到她来装孝心。 孟凎想到姜姒好的确连着守了几天,滴米未进,想来她也是愧疚和孝顺的,也松口道“去歇歇罢,以后做事不要再莽撞。凡事找我商量,不要再给孟府惹事。” “是,姒好记住了,舅舅。”姜姒好乖巧的点头。 孟琛,孟宇,孟弦,孟帆听到姜姒好这个堂堂大滇公主竟然为孟获守灵,一时也原谅了她,反正不是她,庄氏与谢氏还是一样不会放过孟氏的。 那么怪她又能怎样呢? 她是大滇的公主,凭这层身份,他们也不敢真的对她怎样。 姜姒好起身,与孟琛,孟宇,孟弦,孟帆一一见礼完,才红着眼眶退下,那模样倒是教人有些心疼。 庄婉姣的丧礼前来祭奠的人都是一些朝廷重臣携带家眷一同前来,来的人无不唉声叹气一番,宽慰庄泓赦几句。 不论真心还是假意,庄婉姣的丧礼比孟获的可是热闹许多。 姜妘己虽是庄府的客人,但今日忙碌,她也忙着吩咐人招呼人看茶,吃食等一应事情。 当谢怀沥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有些疑惑,她不认识谢怀沥,但谢怀沥已经猜出她的身份,不过他并未点破。而是开口道“这位姑娘,谢某见你满脸倦容,不如先歇一歇,这些吩咐人的事,谢某倒可以帮衬几句。” “不必,谢谢。”姜妘己想也没想的拒绝。 谢怀沥并未觉得难堪,或者直接懊恼走开,而是继续道“姑娘,谢某只是想帮帮忙,刚才姑娘安排王大人的夫人与戚大人的夫人在同一间屋子用茶,似乎不妥。王大人与戚大人政见多不同,素来不和,夫人之间想必也不会好,如此安排,倒像是故意为之,让她们浑身不舒服不说,只怕是怠慢了二位。” 姜妘己这才仔细看了看谢怀沥一眼,她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能注意到这些细节,她不知道王大人和戚大人的事,安排他们的妇人在一处饮茶只是碰巧,不是有意。经他这番提醒,的确觉得有些不妥,她当下道“现在当如何?” “素闻卫大人的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最是左右逢源,卫大人与王,戚二位又都合得来,不如安排卫夫人与她们一处,正好解了她们的处境,也化解了尴尬。”谢怀沥笑道。 281 初识怀沥 “你知道的还蛮多。”姜妘己不禁仔细打量谢怀沥。 这样细致的观察,只有胸中有抱负的人才会如此,真是应了那句有心人事竟成。 “姑娘谬赞,谢某不过恰好认识王,戚二位大人。所以知道一些事。”谢怀沥突然打开袖中的一柄扇子,替姜妘己扇起来。 “谢谢。”姜妘己此时正是热气上头,头有些昏沉,被这扇子一扇,的确舒服不少,仔细一闻,扇来的风中竟然有一股香味。 不对,香味应该是扇子自带的才对。 “你这扇子不但能解热,还很好闻,是特制的吗?”姜妘己好奇的问道。 “这是在下自己做的,扇骨用特殊的药水浸泡过,所以闻起来才会有香味,姑娘喜欢这香味么?”谢怀沥得意的轻笑道。 “还不错。”姜妘己夸赞道。 “姑娘若是喜欢,在下便送给姑娘,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是在下的一番心血,望姑娘喜欢。”谢怀沥收了扇子递与姜妘己道。 “不,我不能平白受人馈赠。”姜妘己有些惊诧,忙着摆手拒绝。 这人这太随便了罢,他们只说过几句话,他就要割爱相赠,她无功无禄的怎么好接受呢? 她虽然很喜欢这把闻起来香喷喷的扇子,可是夺人所爱这种事,她实在不会做。 谢怀沥并未勉强,他道“莫不是姑娘嫌弃这是旧物?不若我再做一把新的赠与姑娘可好?” “不用,我会让人去买的。这扇子应该能买到罢?”姜妘己心虚的不肯定道。 “只怕姑娘你寻遍天下,也寻不到我这特制的扇子。”谢怀沥自信道。 “那便算了,我一贯不喜麻烦人。”姜妘己再次摇手。 “这样罢,我回去再做一把,若是有缘再见姑娘,我就赠与姑娘如何?”谢怀沥如此说,既不显得失礼,又显得有趣。 姜妘己心底笃定是不会再见谢怀沥的,便开口道“好啊,如果真能遇到的话。” “一言为定。”谢怀沥的唇角上扬。 为了见姜妘己这一面,他花了很多心思才说服谢君麟,让他前来祭奠庄婉姣。 否则,凭他一个庶子的身份,怎么可能轮得到他登上庄府的门槛。 “刚才你说的卫夫人是哪一个?” 姜妘己暗叹自己看见俊逸的男子就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 “刚才我见她往那边去了,我去寻一寻,若是找见,我将她带来交给你。” “多谢,劳驾。”姜妘己拱手道。 谢怀沥没再耽搁,立即去寻卫夫人,不多时,他领着一个丰腴的妇人前来。 姜妘己见他与那妇人耳语了几句,那妇人冲姜妘己笑笑,走近道“姑娘勿忧,我定会打破僵局,让她们自在相处的。” 谢怀沥亦笑道“那是,卫夫人是有名的心思玲珑剔透之人,这点小事,相信你一定能妥善处理的。” “谢公子这张嘴啊,像是抹了蜜一般。”卫夫人笑得花枝乱颤。 姜妘己瞧着他们两人的语气,觉得有些怪,她这时忽听卫夫人称他谢公子,忽然想起庄少颢说过的谢家庶子谢怀沥。 那就不奇怪了,听闻谢怀沥此人不仅博学,一张嘴尤其能说会道,今日她也算见识了。 “姑娘,谢公子,那我先进去了,省得她们生出尴尬来。”卫夫人也是有眼力见的人,立即离开。 姜妘己与谢怀沥同时颔首。 “谢公子与卫夫人是旧识?”姜妘己猜测。 “非也,方才在下才与她相识,她是何其聪明的人,一点就透。”谢怀沥说的很是感慨。 “是啊,这天下间的聪明人都凑一块了,恰如谢公子与卫夫人。” “在下不过是替公主游说一二,何谈得上聪明?” “在大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谢家的二公子,是真真称得上公子二字的聪明人,听说谢公子不仅聪明,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拈来,让人很是敬仰呢。” “姑娘谬赞了,在下不过是读过几本闲书,略通文墨罢了。”谢怀沥自谦道。 倒不是他妄自菲薄,狂妄自大,他只是深信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他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闲人罢了。 姜妘己见他这般谦虚,便打趣道“素闻公子之才,可与天下闻名的百里懿相提并论,如果公子再这般自谦,在我看来就是自傲了。” “姑娘这话在下真是不敢当,百里懿何许人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学古今,窥透天机,我哪里能与他相提并论。”谢怀沥苦笑道。 他何尝不知姜妘己是故意打趣他呢。 “哈哈,公子果然不凡,你这般谦虚,倒是有些自视清高了。”姜妘己忽然觉得打趣谢怀沥很是开心,便多说了几句。 “姑娘真是伶牙俐齿,说得在下无地自容,姑娘还是快些做事罢,今日人多,来日有缘再聚。”谢怀沥见谢怀钦正走过来,忽然转了话锋。 姜妘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难不成他与谢怀钦有什么恩怨,否则都姓谢,何必躲呢? 谢怀钦见谢怀沥走远,走到姜妘己身边道“公主别怪谢某人多嘴,我这个弟弟心思最是诡诈,他故意接近公主,恐有图谋,请公主留意些,万勿上当。” 姜妘己忽觉谢怀钦这句警告很有用,刚才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谢怀沥必定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但却故意装作不知,对她以姑娘相称,连姓名也没问一个,就那么笃定他们会再次见面? 她这才恍然明白,那么谢怀钦说的真有几分道理,谢怀沥此人不得不防。 不过,她最是不喜欢谢怀钦,敷衍道“多谢提醒,本公主自会留心,本公主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谢怀钦立即谄笑的躬身恭送姜妘己,转眼,换上一张不屑的脸。 庄婉姣的丧事尘埃落定,姜妘己自觉也没什么亏欠,便辞行庄府,回到王宫。 尝羌听闻她安然回来,自然是高兴的,问她被谁掳走,她回答的很是巧妙,只说不记得,那人将她丢在庄府便走了,是庄泓赦救了她。 尝羌表面上当然是深信不疑的,姜妘己回来,他格外高兴,赏赐了许多珍宝安抚她。 甚至,将她公主的品阶一下升到了一等,在嫡公主身份之下。 他还立即下诏告诏天下,这一点是姜妘己始料未及的。 她当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尝羌心底感激姜妘己,因为她替他杀了孟获。 解决了缠绕他几十年的大麻烦,从此以后那个秘密就会深埋地下,谁也不会知道。 殊不知,这王宫中有秘密的人不知他一个,知晓他那件事的人也不止孟获。 282 终生龙子 孟获死后的第九日,孟琳经历一天一夜的疼痛折磨之后,生下了龙子,成了孟氏最有利的保护伞,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婴孩。 其实孟琳身怀男胎之事,早在太后大寿时,被洛靡卜测出,现在虽不新鲜,但对孟氏来说,她此番产下龙子,就是孟氏此时摇摇欲坠的希望。 尝羌也十分高兴,这是他的第四个儿子,才落地不久,他便赐了名字姜殊晏,孟琳自然是欣喜的。 诞下龙嗣的妃子并不多,位份高的妃子亦不多,尝羌在孟琳还未生产时,就发了话,若她诞下龙子,一定册封她为贵妃。 这对十六岁的孟琳来说,已然贵不可及,有人嫉妒,有人奚讽,她能这么快扶摇直上,还不是全因孟姓。 转眼间,小殊晏已经满月了,姜妘己之前见过两回,很喜欢小殊晏,软软的,白白的,就像一个棉花团,她抱着就舍不得放开。 姜白凤亦很喜欢小殊晏,这孩子不认生,见人就笑,一张圆圆的小脸,笑起来皱巴巴的,却是十分讨人喜欢。 此时姜妘己正在伺候姜白凤用早膳,姜白凤轻叹一口气道“这日子真是太快了,第一次见小殊晏时,他还那么小。这才二十多日,他就长得这么可人了,一双眼睛尤其像孟琳。 虽然王上的意思是待百日宴时,再让这孩子见人,但是哀家实在喜欢得紧,今日恰好是他的满月之日,哀家想替他办个满月宴,是仓促了些,不过,哀家只打算请请宫里的,也不算费事,这半日时间也够了。妘己,你觉得如何?” 姜白凤做出的决定,姜妘己又怎么会反驳,况且她也很喜欢这个小弟弟,当即附和道“太后这样就太好了,这样妘己就又能多见他一面。妘己这就教人安排,反正来的都是自家人,宫里又都是现成的,用不了多少时间。” 姜白凤听姜妘己如此说,很是欣慰,她将孟氏与殊晏分的很清楚,她轻轻拍拍姜妘己的手道“妘己,哀家就等着你这句话,那就抓紧时间吧,我派人与王上说一声,你用完早膳就命人去布置罢,都由你做主。” “是,只是时间短促,如果妘己想的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太后您千万不要责怪妘己。“姜妘己有些担忧道。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哀家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你。” “只怕太后以后就不会这么疼妘己了,因为太后喜欢殊晏弟弟多过于妘己。”姜妘己委屈地调皮笑道。 “哈哈,看看,这还吃上弟弟的醋了。”姜白凤笑得合不拢嘴道。 “太后这是喜欢新人多过旧人。”姜妘己继续卖惨道。 “哈哈哈,行了,哀家不会厚此薄彼的。”姜白凤保证道。 “谢谢太后。”姜妘己终于展颜大笑,似有计谋得逞的欢快。 “用完膳你便去吩咐罢,至于宴请的人嘛,哀家自会让香兰安排,你就不必管了。”姜白凤凝神思索道。 “是。” 姜白凤命香兰直接派人去宫里交代一声,她的邀请,哪有人不来的。 姜妘己命春穗回千秋殿教人过来帮忙,就准备把春秋殿的西殿收整一番,作晚间夜宴用。 她忙的不可开交,一会命人布置,一会命厨子在两个时辰里定好菜单,一会又命人摆设桌椅案几,屏风,花草一应物件。 日落时分,离宴席开始还有一个时辰,终于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她瞧着西殿,真是让人赏心悦目,不得不佩服自己几分。 姜白凤自吩咐过她之后,就没再问过,踩着宴席的时间点过来,这时,宴席上已经按照位份坐满了妃子,公主,皇子等人。 王上也一早就来了。 姜白凤这个东道主倒是最后一刻才露面,众人见她,手上抱着一个襁褓,想来一定是姜殊晏,今日的主角。 尝羌见姜白凤走过来,起身迎了过去,又逗弄了几下姜殊晏笑道“本王的这个儿子与他母妃真是如出一辙,生的十分俊朗,又有些调皮,哈,看他吃手指的样子,与楠康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本是一句无心的话,可是,却被有心人曲解,庄鸿菲似乎听到了弦外之音,王上这是说姜殊晏会是下一个姜楠康? 王上有意让姜殊晏取代姜楠康的太子之位么? “王上说的不错,臣妾瞧着也真像,兄弟两个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庄鸿菲立在尝羌的身旁附和了一句道。 “庄贵妃真会说笑,我的儿子自然是像王上,如何会与太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孟琳攀附太子呢。” 因为姜妘己消失之事,姜白凤曾经命庄鸿菲安排人守住孟琳的寝宫,不让她出入,因此与孟琳结下过节。所以庄鸿菲说什么,她听着都不顺耳。 也因为她听到孟获惨死的消息,想派个人出宫祭奠一下,却被庄鸿菲驳回,她心底怨恨。 而且,据孟府的密信,孟获的死是庄氏与谢氏,还有姜妘己一手谋划,她又怎么可能对好言好语相对呢。 她现在已经荣升贵妃,与庄鸿菲一个位份,只差一步,她就有可能成为王后,她心底自然是心高气傲的。 放眼后宫,她的胜算是最大的。 坊间都在盛传,宫里极有可能再出一位孟王后,孟琳自然也有这个打算,现在她集万千宠爱一身,又有儿子傍身,眼里心底自然是高人一等的感觉,又怎么会把庄鸿菲放在眼里。 她此话一出,在座的人都听到了十足的火药味,庄鸿菲很是尴尬,正要说话,姜妘己接话道“孟贵妃误会了,庄贵妃的意思是,殊晏弟弟与太子都是父王的儿子,当然是依着父王这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两兄弟才会这般相像。” 孟琳被噎得说不出来话,轻哼一声。她瞧了姜妘己几眼笑道“是啊,王上的子嗣哪有不像王上的,咦,公主,细看之下,您与王上倒是不像呢。” 她这话似无心无意,语气也像是开玩笑,不过在座的人却是没一人敢笑。 这样公开说姜妘己与尝羌长得不像,言外之意是暗示姜妘己不是尝羌的子嗣。 283 满月宴席 她这话一出,她自己暗自得意,但姜白凤的脸忽然变了,立即出声呵斥道“孟贵妃,你这玩笑开得过火了,让别人不知情的人怎么想?妘己小时候与王上可是十分相像的,不过这两年出落得越发娇俏,添了女子的娇美,男女有别,所以才与王上不怎么相像,你休要仗着王上的宠爱胡言乱语!” 远处的高芷斓拽紧裙角的手,在听到姜白凤的话后,才渐渐松开,放松笑道“孟贵妃有所不知,妘己小时候也是和殊晏皇子一般爱吃手指,王上的子嗣自然是与王上相像的。” “说起吃手指,哀家忽然想起来,王上小时候也是这般,哀家为了杜绝这个习惯,想了很多法子都不奏效,看来这习惯只怕是遗传到孙子辈身上了。哈“姜白凤边说边笑道。 众人一听王上小时候也是这般可爱的吃手指,他现在威严的形象瞬间轰塌,他有些讪笑道“母后,哪有您这么拆台的,让儿臣以后如何与后宫众人自处?” 他这话很像撒娇,又有些羞涩,顿时让人觉得王上也有可爱的一面。 姜白凤闻言嬉笑几声,然后意味深长的瞧着他,尝羌不敢凝视姜白凤,催促道“今日是殊晏的满月宴,怎么扯到本王身上了?妘己,差不多开席罢,父王可是饿了一天,就等着晚上这顿呢。” “是,父王,妘己这就命人传菜。”姜妘己从头到尾都笑吟吟的,听到孟琳说她与尝羌不像时,也没发怒,孟琳不过是逞口舌之快,她又怎么会计较。 而且,今天是姜殊晏的满月宴,她又是姜白凤钦点的策划人,她是不会生气的。 孟琳对她有气她也理解,毕竟孟琳姓孟,恨她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她心底是不打算算计孟琳的。 姜妘己瞧着这殿内的人全都高高兴兴的吃喝,心底也很高兴。 若豆与枣婼也笑得很开心,两人只顾着逗弄殊晏嬉笑,对面前的美味佳肴早就抛之脑后了,姜妘己轻叹一声,真是枉费她一番心思。 他们两个面前的菜肴可是姜妘己特地命人故意做的,全都是他们喜爱的,今日见到殊晏,他们却都不爱美食,爱殊晏了。 枣婼笑得很是烂漫,这是姜妘己见到枣婼在木妃死之后,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枣婼这几年长得也越加动人,一颦一笑与木妃极为相似。 若豆在一旁逗弄殊晏,竹墨苒却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瞧着姜妘己,那目光说不出的复杂,看得姜妘己有些不自然,象是怨念,又象是嫉恨。 姜依彤这两年表面上乖巧了许多,与姜妘己一样的年纪,见到姜妘己倒是十分恭谦有礼,也是少不得庄鸿菲的嘱咐和调教。 姜妘己如今在宫里的地位,是几个公主中是最高的,别人自然不敢轻视她。 就连姜枣婼这个曾经受尽欺负,无封号的公主,自从与姜妘己来往过多之后,别人见到她,自然也是不敢怠慢,好言细语的。 她宫里的宫女,宫监再也不敢克扣什么,对她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若豆身边的笼烟和画月也时常往千秋殿跑,别的宫女见到她们,都尊敬了不少,所以,只要是与姜妘己有所来往的人,在宫里的日子都好过很多。 关于这一点,姜妘己心底也很明白,无非是人性罢了。 如今,她独得太后青眼,位份也是一等一的,又与庄鸿菲和谢怀曦来往,这后宫里哪还有人敢与她过不去,当然,除了孟琳。 庄鸿菲见到孟琳那般鄙夷的嘴脸,对身旁的庄兮颜小声道“连她这样的,生了儿子都能鸡犬升天,你要是争气怀上一男半女,身份不知比她高贵多少,如今你父亲正得太后看重,你要加把劲啊,后位尚在悬空,你还有希望。” 庄兮颜面上淡淡地应道“这种事,不是我努力就行的,还得看王上。”她心底却是无声的叹气,若是她想要生孩子,现在只怕也满怀了吧。 不过,这件事,除却姜妘己知道,这宫里的人是不知道的。 这满月宴席上的众人各怀心思,谢怀曦虽笑得开怀,心底却在暗自嘲笑,看你孟琳能高兴到几时。 姜殊晏被乳母抱着,轮流给殿上的众人看上一眼,待快要走到谢怀曦身旁时,姜妘己忽然走了过来,谢怀曦不动声色地瞧了姜妘己一眼,不明所以。 她本想伸出手捏姜殊晏的小脸,看见姜妘己不苟言笑的面容,却僵住了,只把一个赤金的长命锁交予姜殊晏的乳母。 孟琳看不到姜妘己与谢怀曦在说什么,姜殊晏却忽然哭了起来,她以为是姜妘己与谢怀曦对姜殊晏做了什么,立即起身奔过去喝道“你休要伤害我的儿子。”说着话就把姜殊晏夺过去,紧紧的搂抱在怀里。 姜妘己赔笑道“孟贵妃多意了,我与谢妃并没有伤害殊晏弟弟,不信你问乳母,我们都没碰过殊晏弟弟,他只怕是不习惯这么多人瞧他,或者是饿了?” 这时乳母颤抖着身子道“公主说得极是,奴婢想小皇子只怕是饿了,所以才会哭闹。” 尝羌见到远处的场景,亦大步走过来,揽上孟琳的肩膀道“爱妃多意了,妘己与谢妃怎么会伤害殊晏呢,他被我们看了多时,只怕是厌烦了。教乳母带下去好好哄哄便是。” 孟琳这才笑道“王上,都怪臣妾太过担忧地缘故,臣妾昨晚梦见有人想要谋害殊晏,今一整日都在胡思乱想,所以刚才听到殊晏的哭声,有些紧张,还请公主、谢妃勿怪才是。” “孟贵妃这般疼爱殊晏,真是他的福气,我又怎么会责怪呢,我也是母亲,我懂你的感受。“谢怀曦宽慰道。 孟琳眸光挑衅地瞧了谢怀曦一眼,你不过是夺人子嗣,不曾生养过的无用之人。 这话她只是藏在心底,从未当面说过,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只是当着王上的面,她也不会糊涂地反驳她。 姜妘己这时瞧见殊晏还在哭闹,便凑近他身旁,轻轻地弹了一声舌头,不想殊晏竟然神奇的停止哭泣,瞪着眼睛瞧着姜妘己,姜妘己忽然做出一个十分逗趣搞怪的表情,殊晏瞬时咯咯咯咯地笑起来。 惹得尝羌亦笑道“真是小孩子天性,一会哭,一会笑的。” 孟琳跟着笑了一会,推说身体不适,姜殊晏亦要喂食,得到尝羌的同意后,抱着姜殊晏给姜白凤赔了个不是,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满月宴,瞬时冷清了下来。 没多久,尝羌离开,姜白凤离开,宴席也就散了。 第二日,正在用午膳的尝羌忽闻战报,北境失守。 南越在一夜之间忽然发动战事,北境将士猝不及防,大败溃逃,他怒得砸了一桌菜肴。 284 北境遭袭 北境现在已经成为南越的囊中之物,他们还极有可能一鼓作气的攻入大滇其它城池。 尝羌急的怒火中烧,他思前想后,朝中竟然选不出一人前去领兵作战。 犹疑之间,他派人急传朝臣和在朝将军上朝议政。 因为是军情,大臣和将军来得很快,不多时,全部人等聚集雍和殿。 孟帆与孟琛亦同时到达雍和殿。 尝羌环顾大殿内的众人一眼道“北境被南越攻下了,守城的将士战败,死伤惨重,诸位爱卿可有良策扭转局势?” 因为这次南越突袭太快,尝羌心底虽然鬼火,但守北境的将士是茅冼,是他当初力排众议亲自指认的,也没有过多斥责,当下立即点兵派人前去支援,挽回败局才是最重要的。 大殿上此时议论纷纷,北境离京城太远,从京城调兵前去,山高水远,二则是没有适合的领兵作战的将军! 所以,大臣个个都不敢妄言,毕竟这是关乎大滇江山的大事。 孟琛环顾四周一眼,上前两步,跪倒地上大声道“王上,孟琛愿意领兵前去夺回北境,将他们赶出大滇,否则誓不回京!” 他声彻大殿,一腔热血的激情愤慨的声音瞬时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孟帆此时亦上前一步大声道“王上,孟帆愿意做孟将军的前锋,把敌人斩杀在北境的土地上!” 他声音十分洪亮,亦是表决心,在场人听了无不赞赏孟氏这对将军,真是年轻有为,勇气可嘉。 尝羌很是犹疑,听闻孟氏这两个将军只经历过两场历练,他们请旨前去北境,他心底是欣慰的,孟氏的人也不算太无用,起码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愿意挺身而出。 孟琰听闻他唯一的儿子孟帆请旨去北境杀敌,心底是拒绝的,可是在这朝堂之上,孟氏的人决不能让人看扁,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他挺了挺身子,正义凌然道“王上,二位将军虽年少,但亦是经过历练之人,这几年在军营中训练兵士,可谓是呕心沥血,尽职尽责,没有一刻松怠,现在北境正是用人之时,他们理应为国效忠。” 孟凎因眼睛一直未愈,未能上朝,这朝堂上只剩孟琰独挑大梁。 尝羌很是犹疑,毕竟北境是大滇的屏障,若是孟琛与孟帆夺不回来,那么大滇离覆灭就近了。 可是眼下能用的将士都在边境防卫,真正的无人可用。 庄泓赦听罢孟氏的人这般感慨激昂的请战陈词,不过是轻笑一声,他亦上前禀道“王上忘了这王宫中尚有人可用。” 尝羌努力回忆,还是想不起庄泓赦说的可用之人究竟是谁。 他急忙开口道“庄相说的人是?” “王宫总领,王上亲封的关内侯庄少阳,他自幼随在父亲庄泓智身旁守在青岭关外。经历过数场战争,不但有经验,而且他的领军本事王上也是知道的。 他十三岁领兵追赶蛮夷国败将,不仅大胜,还亲自斩杀了对方大将的头颅。微臣推荐庄少阳,他是北境领将的不二人选。” 庄泓赦虽然知道北境此行凶险异常,极有可能有去无回,但是他还是一意孤行,他的目的不仅是要庄氏再立战功,更要阻止孟氏的人上战场。 孟琳才生下龙子,孟氏如果再立战功,极有可能权倾朝野,扶持姜殊晏是早晚之事。 现在就算拼上庄少阳的性命,他也要阻止孟氏的人去北境。 而且,他考量的不仅是私利,还有大滇的安危,在他眼中,孟氏的两个将军虽在军中有些威望和名声,但还不足以领兵打仗,如果战败,大滇将会失去北境,一蹶不振。 北境一旦夺不回来,大滇的江山就被撕开了口子,被天下瓜分是迟早之事,所以北境是重中之重。 只是,北境靠近南越的北丘城,赵夜白怎么会同意攻打大滇,他可是姜妘己的未婚夫,难不成两人发生了什么? 庄少阳听庄泓赦保他上战场,自然是欣喜的,如果他夺回北境,他父亲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他正声道“王上,末将愿意前往,夺回北境!” 谢君麟这时听庄泓赦开口说话,推荐庄少阳前去,立即上前道“王上,离北境最近的人还有一人可用。” 尝羌这时欣喜道“谁?” “守北海的爨龙颜。”谢君麟加重语气道。 尝羌忽然大笑道“本王差点忘了他,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北海也不能无人守,万一到时北海再出事,那本王真是夜不能寐了。” “王上,请听微臣说完,爨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无疑,北海也需要人守,不如让孟琛与孟帆二位将军前去换爨将军守北海,庄内侯与爨将军一道去北境,那么此事就稳妥了。只要北境有爨将军在,那么夺回来只是时间问题,若是换成别人,微臣担忧呐。“ 谢君麟的法子是最稳妥的,爨龙颜是目前夺回北境的最佳人选,只要他出手,便有七成可能性,这一点尝羌亦是清楚的。 孟琰却急道“王上,孟琛与孟帆才是北境的不二人选,他们二人一定不负王上所托,定会夺回北境,如果派他们去守北海,反而适得其反。请王上三思。” 孟琰心底很清楚,谢君麟如此说,是想借机让孟琛和孟帆调往北海,如果王上一旦同意,以后他们再难回来。 所以现在如果不能争取到北境的领兵之权,那么孟氏以后再难起势,孟琛与孟帆一旦入北海,就是羊入虎口。 所以,他才忙不迭的立下军令状保证。 孟琛与孟帆自然是不愿意去北海的,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愿去北海,那里环境恶劣,与放逐无异。 两人立即跪下叩头道“王上,我等一定会夺回北境,为大滇粉身碎骨,求王上成全!” 尝羌此时有些左右为难,不过,在他眼中,自然是北境最重要。 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本王决定派孟琛与孟帆前去北海,换爨龙颜去北境处理战事,命他暂时抽调北海的将士前去支援!庄少阳领兵六万先行北境,本王封你为爨龙颜的护将前锋!一切听从爨将军调遣,切勿逾越!” “遵命!”庄少阳虽未成为主事大将军,能去北境已经心满意足。 孟琛与孟帆正要开口争取,尝羌挥手道“即刻拟旨!二位将军即刻收拾行装启程!” 他这话一出,谁还敢多言,孟琰就像被霜打了一般,瞬间失落,此后孟帆去北海,再难见他。 孟帆与孟琛即刻回府收拾,动身前往北海,不过带了几百人前往,也不知以后能否回来,孟帆忍不住掉下眼泪。 孟琰老泪纵横的送别他们。 姜妘己站在京城的高耸的城门上瞧着孟帆与孟琛渐渐走远,嘴角绽放出一个超大弧度的笑容。 285 巧施妙计 孟琛与孟帆才到北海时,爨龙颜早就抽调好去北境的将士,留下来配合孟琛与孟帆守北海的人不过千人。 加上孟琛他们带来的六百多人,守北海的人不过一千六百多人。 这与往日可谓是天差地别,足足少了一万余人。 爨龙颜怕横生枝节,交接才完成,就趁着夜色冒险从北海撑船去往北境。 之所以说是冒险,是因为北海常年风浪不断,晚间行船极度危险,不过对于他来说,这点危险不算什么,他现在对北海的气候,涨落潮时间已经了如指掌。 为了缩短去北境的时间,能快些赶路,走北海这条水陆是最快的。 况且同他的守北海的将士,全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没一个是差的。 爨龙颜在收到姜妘己的信时,已经对将士交过心,他说此去北境,如果大胜夺回北境,那么他们就会调回京城,虽不是百分百确定,但也是八九不离十,这也是姜妘己的原话。 他这时亲自撑船,脑子里回忆姜妘己信上说过的话,他怎么也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看来姜妘己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为何南越回无故偷袭,难不成这是姜妘己与赵夜白的谋划? 全都是为了让他立功回京城?那这一切的牺牲未免太大了。 他一路胡思乱想着,在船上呆了一夜一天之后,终于靠近北境。 此时正是天黑之时,他们靠岸落脚。 当他们踏上北境的土地时,尚无人察觉。 南越的将士血战了几天几夜,此时正在北境城庆祝,无暇顾及北境背后的大海。 他们怎么会料到有人如神兵般降临,从海上而来? 爨龙颜要的就是措手不及,他们一下船,爨龙颜立即命人前去探路,一面分为三路前进。 北境城三面环山,只有北面环海,地势很是特别,爨龙颜立即命人全数走向山林掩护人数。 因为他们坐船而来,战马带来的不多,战马亦是操练过的,适应性很强,他们轻装隐进山林。 当他们行军半夜之后,都未发现人影,便暂时在树林里小歇片刻,吃些东西补给。 不过耽误了个半时辰,在天明时分,他们的队伍已经开拔到北境城的南面山林里,在山上俯视,北境城一览无余。 爨龙颜的计划是白天派人扮作百姓混进城打探消息,探查对方兵力,夜间行动,到时候与庄少阳里应外合,破城而入。 他挑拣了十几个身手灵敏,长相颇为寻常的人进城。 待天黑时,那几个人一直未归,爨龙颜等得心焦,又不敢贸然行动,时间一点点过去,去了十三个人,终于有三人相继上山。 他们带回来的情报是北境城重兵把守,起码五万人,城中死伤严重,已然变成了人间炼狱,其余十个人已经被无辜砍杀。 爨龙颜闻言,决心夜间再派人去探,北境城不大,五万人的吃喝肯定成问题,南越派这么多人驻守无非是防止大滇反扑。 或者庄少阳带来的六万人已经被他们获悉,此时已经进入戒备状态,按时间推算,庄少阳此时只行了一半路,南越的探子不可能深入大滇。 他思来想去,决定夜间带几人亲自进城去查探。 三日后,庄少阳带来的将士驻扎在南面的山林里,此时南越的大将卫广已经获悉大滇将士入北境。 他下令封城,城里的百姓再不得出入。 爨龙颜按照姜妘己的法子,配好药之后,直接用箭射入北境城,那里全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南越的将士根本没有将他们掩埋,任他们腐烂,生蛆。 过了两日,北境城便传出瘟疫蔓延的消息,一时间城门大开,南越的将士急着把那些沾染瘟疫的尸体送出城找地方掩埋焚烧。 因为瘟疫肆意,南越的将士为了逃命,还跑了不少。 爨龙颜正是瞧准了这个机会,与庄少阳一道从南北面的直攻入城,只花了半夜的时间。 一来是南越将士受困与瘟疫,军心涣散,二来是不少将士心底存了弃城而逃的心思,毕竟一座感染了瘟疫的城,要来有什么用? 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得瘟疫的可能性越大他们谁也不想死。 他们占城开始是为了军功家国,现在北境成了瘟疫之城,谁还愿意留下来守城? 所以,爨龙颜和庄少阳没怎么费力就夺回了北境城,南越领兵的卫广不过是假意抵抗了一番,就带人撤走。 可谓来去匆匆,不过他们并没有撤远,他们不过是撤了几十里,在郊外驻扎,这只是北境之战的开始。 唯有将南越的人一举歼灭,才算是彻底夺回北境,才算是胜利。 如果南越的将士一旦发现北境城中的瘟疫并不是真的瘟疫,那么他们很快就会振奋人心,再次发动攻击。 还有,卫广此人奸猾,他们这次等同于弃城而逃,他料定爨龙颜他们不知道北境城已经感染瘟疫,故意放他们进城,等他们感染瘟疫,死绝死尽,不费一兵一卒,等着最后的胜利。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人谋划罢了,中计尚不自知,自以为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一招就叫兵不厌诈。 爨龙颜不得不暗暗佩服姜妘己的远见,她真是料事如神,他们当真是不费力就夺回了北境城。 等卫广反应过来中计,他们也已经站稳脚跟,成为主动方,能与他真正的较量一番。 在等待卫广反攻的这几日,爨龙颜已经命人处置完那些层层叠叠的尸体。 卫广耐着性子等了十日,派出去的探子始终没带回他要的好消息,他这才知道自己中计。 一时间恼怒不堪,立即下令于晚间攻城,攻不下就烧城,誓要夺回北境城,这也是赵容华的意思。 如果他夺不回北境城,赵容华一定不会让他活着,他很清楚赵容华的性子。 所以,今晚即将展开一场骇人的殊死战争,不是爨龙颜生,就是他死,这一仗避免不了,他们剩余的粮草不多,本来他就是一个自傲的人,立誓一个月攻下北境,现在时间将近,他为了不食言,只能硬抢。 这也是他多年急功冒进的习惯,他一向如此,时不待我,只能快刀斩乱麻。 而爨龙颜早就摸清了卫广的心思,只等他送上门来。 286 弃城而逃 从北境城回来的探子上报卫广,北境城中人并未发现有人感染瘟疫,而之前那些声称得瘟疫的人,很有可能是他们造谣。 更有可能是爨龙颜的调虎离山之计,卫广哪里听得这些话,气得肝胆俱裂,当即召集将士部署再次攻取北境城的战术。 晚间,卫广正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计划,忽然又一名兵士闯进来大喊道“不好了,卫将军,大滇的几个兵士刚才从水陆而上,偷袭了我们的粮营,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你说什么?”卫广怒目而视道,他疑心自己听错了。 “我们的粮草被大滇的人烧了...”那人战战兢兢道。 卫广的暴脾气是众人皆知的,他看到卫广这般吃人的模样,声音也小了一半。 卫广上前两步,突然抽出腰间的佩刀一刀将报信的兵士砍倒,只见那人惊恐地睁着眼睛,血流满地。 有人劝慰道“将军息怒,眼下正是用人之时,不可莽撞啊!” 卫广赤红着一双眼睛怒视道“粮草没了,你让我怎么息怒,他们烧了粮草,就是要将我们围困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几万将士等着吃食,你教我怎么办,他不该死么?连个粮草都守不住,留他何用?” “将军勿忧,此处临近山林,林中必有动物出没,暂时让人先去打猎回来应应急,再不行,可到附近的江海里捞些鱼回来,不至于一山穷水尽。”那人自认为自己出了个妙计,不过思及卫广的脾气,心底还是有些发怵。 “简直愚不可及,我们是来夺城的,不是来耕种,当猎手,渔夫的!将士都去打猎,抓鱼,谁去打仗?这传出去不是要让天下人笑话我卫广无能么?”卫广暴怒的大吼道。 声音响彻营帐。 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他又开口道“传军令下去,今夜子时攻城,卫禄你领一队人驻守增援,其余人全部听我号令!” 卫广做出这个决定实在是无奈之举,没了粮草,军心不稳,必须火速攻城,只要夺下北境城,里面的粮草足以支撑些时日。 粮草被烧一事,他不说,将士们也是知道的,更明白现在他们只能勉力前进,而且绝不能输。 子夜时分,卫广领着数万将士轻而易举的攻入城中,不过半日时间,只是他很疑惑,为何死伤的人这么少,大多数人弃城而逃,留下一座空城。 他虽有疑虑,但也沉浸在胜利中不可自拔,夜间,他命将士备好庆祝宴会,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俨然是胜利者的姿态。 这时在山林中凿暗渠的大滇将士已经累得力不可支,爨龙颜更是首当其冲没歇过一口气,终于在天色见白的时候,一条直通北境城的暗渠已经成型可用,而城南的沼泽地已经布满陷阱。 天色大亮时,卫广正在床榻上醉醺醺的不知人事。 一名兵士慌忙跑进去,顾不得身份上前摇晃他的身子道“将军,不好了,北海忽然发大水了,已经淹了一半城,这该如何是好?” 卫广在恍恍惚惚间忽然听兵士这般道,立即酒醒了大半,他嘶哑着声音道“怎么会发大水?这又没有下雨打雷的。” 北海发大水是十多年的事情,没想到今天他们刚进城又发大水,他不得不暗骂老天爷瞎了眼,诚心与他作对。 “将军,我也不知道啊,这城里是呆不住了,我们得离开这里。”那兵士小心翼翼道。 卫广这才睡眼惺忪的走到窗子旁瞧个究竟,这一瞧,他真的吓到了,这水真大,不过,天也没下暴雨,这北海的水忽然间就冒出来了? 他吼道“还不如查点城里的粮食,看看能带走的全部带走,这城是要废了。” “将军,昨晚负责清点的将士来禀,这北境城除了那些屋子,石墙什么的,城中别无他物,我们只怕是中计了!” “你说什么?空无一物?没有粮食?什么都没有?人呢?”卫广惊疑的大喊道。 “什么都没有,就连死人都没有一个。”那兵士颤颤巍巍道。 “他奶奶的,好个爨龙颜,竟然在几天内搬空了城,难怪昨日老子就觉得邪乎,大滇不止这点兵士,敢情守城的都是送死的!他娘的,老子得到的是一座空城!”卫广气急败坏道。 他面容扭曲,狰狞,一口黄牙咬得让人生寒。 “将军,你看,水势越来越大了,怎么办,请将军快作决定!” “你娘的,急什么急?”卫广不屑的骂道。 “这水还能淹死人不成?”他又道。 “将军,北海若是决口了,这水会源源不断的流过来,淹死人是迟早的事,眼下最紧要的是派人去寻那决堤的地方,将它补上。,” “就你他娘的聪明,这水分明是姓爨的使得坏,恐怕他们的本意就是要淹死我们!“ “那我们往山上撤吧。”将士期待道。 “往哪里撤?这四周的山只怕早就被姓爨的封死了,他们在高处,我们在低处,短时间是攻不上山的,快教人去查查是不是如我所料。”卫广冷静了些,凝重道。 他没想到爨龙颜会来这么一出空城计,而且,竟然把那些百姓都带走,这座城也就废了,这等魄力和胆识,他卫广自问,遥不可及。 他从来没想过弃城,从没想过爨龙颜竟然会用水攻。 这一仗,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输了。 不多时,一名兵士急吼吼地跑来禀道“将军,几面山上都是大滇的人,我们难以上去,只有南面尚未被他们占领,我们是不是往南面的山上撤退?” 卫广此时听说,有些怀疑,为何南面没被占领,是不是有什么陷阱,他道“可派人查过,南面的山上可有埋伏?” “已经派人查谈过,山上空无一人,想来是南面的山林稀疏,容易暴露,所以他们并没有人在那里。”那兵士暗自猜测道。 “再派人去查!仔细些!”卫广的心底疑惑,稀疏的山林虽然容易暴露,但这也不能成为理由,这其中必有原因。 他派去查的人在三个时辰后归来,气喘道“将军,我们已经逐一排查过,并不不妥,我们撤退吧,这水越来越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传我军令,全军暂时撤退南面的山林。”卫广瞧着楼下越来越急的水流,不得不作出决定。 爨龙颜等的就是卫广这个决定。 287 孟氏兄弟 待卫广的军队全数进入南面的山林避水,爨龙颜目露欣喜,庄少阳走近他身旁道“该堵上决口处了,不然这大水恐怕数十日都退不了,粮草难以维持,与他们又是一场恶战,还是早作准备好。” “不,堵上一半,要是一下停了,这城中的水三五日便退了,他们下山,我们就会错失良机。”爨龙颜神色自若道。 他清俊的面容满是意气风发,春风拂面,这一仗,他自收到姜妘己第二封信的时候,还有些怀疑,实在没想到这卫广如此轻敌,如此自大莽撞。 “是。”庄少阳经此一事,对爨龙颜的计谋和胆识无比敬仰,他又怎么会知道这是姜妘己的出的主意。 用最少的人解决最大的问题,这是姜妘己一贯常用的,打仗亦是如此,她只想赢,不计手段的赢,哪怕北境城成了一座水城,荒城。 只要赢了,剩下的事,便是尝羌的事。 只是可惜了那些自愿赴死的将士!他们一个个不畏生死,甘愿送死,是值得大滇的每个将士铭记的! “传令下去,今夜我要为那些甘愿赴死的将士守灵,也请他们不要负疚,大滇的将士没有一个孬种!等水退了,我一定会将他们好好安葬。”爨龙颜有些动容道。 那些甘愿赴死之人,全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不仅忠于大滇,还忠于他,所以,他对他们是有感情的,犹如断了手足,失了兄弟。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不轻易掉眼泪,这次也一样,不过他心底的惆怅,谁都不懂。 “是。”庄少阳似乎看到爨龙颜的眼睛泛红,在心底暗道,没想到他还是这般有情有义之人。 北境城的两军将士都在夜里睡去,南越将士满面愁容,食不果腹,大滇的将士亦是带着忧愁入睡,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些死士换来的。 而北海的孟琛和孟帆这几日闲得发火,日日对将士打骂,尤其是爨龙颜留下来的一千人,他们哥俩没事就喜欢折磨他们,给他们加重训练负担,克扣吃食,不过,那些人却十分能忍耐,一直都未发作。 这让他们哥俩更加得寸进尺,变着法的折磨他们,不是训练项目都变成训练项目,整日拿他们取乐。 不然能怎么办,这方圆一百里都没什么人,更别提女人了,他们唯一的乐趣就变成了折磨爨龙颜留下来的人。 这天夜里,哥俩正在把酒言欢,忽然有一名信使前来,结巴地大喊道“二位将军救命啊!爨将军大败,命我前来求救!求你们救救北境城罢!” 孟琛与孟帆相视一眼,孟琛道“何人命你前来,可有凭证?” “将军,这是爨将军的亲笔信。”兵士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呈给孟琛。 孟琛接过见末端盖着爨龙颜是的私人戳印,便觉可信。 孟琛有些激动,终于等到这一日,他也可有上战场为孟氏建立功名,顿觉爨龙颜大败是在他意料之中,若是统帅将军换成他,那么北境城又怎么可能会夺不会来。 孟帆眼底亦有兴奋激起,他们兄弟二人从军多年,但孟获一直不让他们兄弟俩领军打仗,只让他们呆在军营里,日复一日的操练士兵,他们早就受够了。 也听腻了那些说他们不是名副其实的将军,只因为他们从未带兵打过仗,不过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的将军。 这次他们必要接着北境城的战事,立下功名,好堵上悠悠众口。 孟琛立即吩咐道“众位将士听我一言,眼下北境城失守,爨将军和北境城的百姓需要我们!我们身为大滇的将士,保家卫国乃是我们的本分,我决定抽调一千人随我一同去北境支援。我知道你们大多数是爨将军的旧部,爨将军有难,你们不会见死不救对不对?” 底下的人听到爨龙颜战败有难,顿时齐声激愤道“但凭孟将军下令!” “好!果然够义气,我这次来带了六百人,还差四百人,你们当中谁愿意与我一道前去北境城,请往右边站一步。”孟琛想这些人都不是他的人,未必肯听他的调用,只得让他们自己作决定。 不多时,站出来的人已经超过四百人,孟琛很满意,立即点满一千人,决定连夜赶路前去北境城,留孟帆守在这里。 孟帆虽有微词,不过也不敢反对,毕竟王上的意思是让他们兄弟二人共同守北海,不能同时走人。 下半夜孟琛命人备足粮草,带上地图匆匆上路。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前面等着他的会是什么,当他们穿过一处山谷时,忽然下起了暴雨,不得已只好下马照山洞避雨。 就在大家忙着避雨时,在忙乱中,爨龙颜的人已经悄悄溜走一百来人,而孟琛的人全都顾着避雨驱寒,无一人察觉。 待第二日大雨过后,清点人数时,少了一百二十多人,有人说这些人在昨夜慌乱中跌入山谷丧生,孟琛觉得蹊跷,那山谷深不见底,他也只能不了了之。 安抚了一顿剩余人的情绪,便又继续赶路。 待一行人快到北境城的边境时,忽然遇到一伙蒙面大盗,人数不过一百多人,口气却大得吓死人。 孟琛冷哼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连官家都敢抢,今日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他一声令下,剩余的八百来人与那一百来人缠斗在一起,他带来的人死伤无数,爨龙颜的人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一直与那伙劫匪打斗,却不见死伤,渐渐地他们竟然打到了林子里,孟琛在林子外,什么也看不见。 不多时,从林子里出来的蒙面盗匪却更加多了,进了林子的人却无一人活着出来,孟琛有些慌了,这些人只怕不是劫匪那么简单。 这伙人现在的人数竟然已经增加到三四百人,战无不胜,无一人死伤,这太可怕了。 他的人已经死得遍地都是,只剩差不多两百多人,他疾呼一声道“快逃,他们是刺客!” 蒙面的劫匪纵马急追,一路追到北境城,却突遇南越的兵士,他们斩杀了许多,又怕路出马脚,让孟琛瞧出门道来,只好准备撤回。 288 卫广受困 一名蒙面人便杀南越兵士边道“林副将,我们真要撤回北海,不进城了?爨将军可是在里面呢。” “爨将军的命令你忘了吗,他只让我们将孟琛骗出来诛杀,可没让我们真的进城支援,我们的职责是守卫北海,现在我们就回去,北海不到一千人,爨将军要是知道我们冒险进城一定会发怒的。” 被称作林副将的人说话间已经斩杀了五个南越人。 待他杀出一条血路,蒙面人纷纷上马,一路冲出重围,返回北海。 一行四百人跑了不到三十里,便摘下面上的黑布,一人道“林副将,我们没完成爨将军的命令,没能杀了孟琛,回去要不要杀了孟帆?” “孟琛进了北境城也活不久了,庄少阳不会放过他的,这战事是不长眼的,他现在既然进了城,是死是活我们也管不了,爨将军也不会怪我们的。孟帆的命千万不能动,得听爨将军吩咐。还有,爨将军传信来,他一切安好,离胜利不远了,让你们放心。”林副将严肃道。 “那就好,我就说爨将军怎么可能会败,听说他玩了一出空城计,就把南越人全都骗到了山上,到时候要杀要刮还不是全凭爨将军的,哈哈哈。” “但愿不要出什么差池,爨将军能一举绞杀南越人。”林副将自言自语道。 待他们回到北海时,已经是三日后,孟帆听林副将说他们遭遇南越伏兵,大战间与孟琛走散,又怕北海出事,只得折返,孟帆也不曾起疑,唯有苦等。 孟琛一路南逃,他到达北境时,只见南面的山林里火光滔天,嘶喊声响彻北境城,他远远地瞧着,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自甩脱了南越散兵的追击,他带着几十个人不知何去何从,也不知爨龙颜在何处,北境城满是水患,人去城空,他心底没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山上的爨龙颜与庄少阳正在命将士截杀从南面树林里活着跑出来的南越人。 爨龙颜瞧着远处的山火道“公主的心思真是深不可及,利用山林中的松油烧山这么绝妙的法子,这天下间恐怕只有她一人能想出来。” 庄少阳轻笑一声道“公主的法子固然妙,若是将军您没把北境城的所有火油带出来,这山上的火势也不见得这么大,恐怕还烧不死他么。” “隔断火势的垒墙可抵得住这火势?千万别让火势漫过来,此时风大,否则我们也会在劫难逃。”爨龙颜担忧道。 “放心罢,将士们这几日挖了不少沟壑,又筑起数层垒墙,火势绝不会漫过来的。”庄少阳笑着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打仗的,没怎么死人,就胜利了。 看来,打仗也不见得就是刀光剑影,面对面的厮杀,得看用什么法子。 “之前挡住沼泽地的那些伪装,撤了没?千万别忘了。这样一来,他们就算侥幸逃下山,也会深陷沼泽,左右都是死路一条。”爨龙颜目光深沉的瞧着南面的山林道。 “昨天夜里就撤了,幸好我们伪装地及时,没让他们发现沼泽地,不然,他们一定会心生疑虑不肯上山。”庄少阳一脸笑道。 “你说公主怎么会提前知道风向的?这也太神奇了?”爨龙颜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公主无所不知,我现在简直怀疑她是神仙转世。”庄少阳耸肩道。 姜妘己这时在他们的心中已经变成了和神仙匹敌的存在。 大滇王宫的姜妘己却正在于洛靡下棋,洛靡堵住她的去路道“公主,可要当心,我要赢了。” “那就让你赢一次,多谢你替我卜算风向。” “公主,其实卜算风向的人不是我,是另有其人。”洛靡不好意思道。 “是谁?” “我不能说,反正事情办成就行,公主高兴就好。”洛靡打哈哈道。 姜妘己却在脑海中迅速定位这位大罗神仙,最后她确定那人就是问羽阁的鲁侑。 北境山上的爨龙颜望着大滇的方向道“难道她真是神仙下凡?” “将军,这火烧的差不多了,我带人去候着卫广,将他的人头带来给将军。”庄少阳一身戎装,自信飞扬道。 “卫广的武功不弱,力气惊人,还是我亲自去吧,你在此坐镇,依计行事!”爨龙颜郑重道。 擒贼先擒王,卫广虽不是王,但他是南越的统领将军,若是拿住他,那么也算是军功一件,倒不是爨龙颜贪图军功,只是,庄少阳的武功的确不如他,而卫广又必须拿住,所以,他只能亲自出手。 庄少阳本想反驳,但想到庄鸿赦的嘱托,他笑道“那就恭候将军的好消息!” “可仔细守好了,绝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南越人,如果我们这次不狠一些,南越人必定还会来犯,你的职责任重道远,千万记住!”爨龙颜又仔交代一遍。 “懂你的意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嘛。只要这次没有一个南越人活着回去,那么他们就会忌惮一二,不敢在短期内侵犯我大滇。这是一个警告,也是教训!”庄少阳很是上道的回道。 “没错。”爨龙颜点头辞行。 他这般狠绝,也是为了给赴死的输钱将士报仇,卫广攻进城时,没少折磨他们,不仅把他们剃干净骨肉,还将他们的头颅毫无人性的砍下来,拖在马尾上,四处乱跑。 爨龙颜直到现在还记忆深刻,所以烧死他们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当他带着人围堵卫广时,却意外的发现孟琛正在于卫广打斗,他们身旁的人都不多,他本想上去结束两人的性命,却不想孟琛的武功的确有些让人刮目相看,他也乐得清闲,悠然的看他们厮杀。 孟琛见他见死不救,心底窝火吼道“你不是让我来救你,现在我来了,我有难,你反倒旁观,是何居心?” “孟将军何出此言,我何时教人求救于你,我还大惑不解,你为何擅离职守,出现在此地。难不成是为了杀卫广立军功?既然你这般远道而来抢这份军功,我便成全你。 你杀了卫广,我便承认你是前来支援我的,若是你杀不了他,那么我就会杀了你这个谎报贪功之人!” “荒谬!啊!”卫广趁着孟琛与爨龙颜说话的空隙,砍了他一刀,他这才惊叫一声。 289 捡个便宜 爨龙颜好笑地瞧着这两人一刀一剑的来回挥杀,却始终没出手。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孟琛的人已经被南越的将士悉数杀光,只剩孟琛和卫广两人被二十几个满脸漆黑的人围困在中间。 这些漆黑的人自然是被林间的浓烟熏黑的,而且逃出那片沼泽地的人并不多,这几个人还满身淤泥,看来是与沼泽地纠缠了一番。 爨龙颜轻轻动了动食指,意思是解决他们。 他身后数百兵士便一拥而上,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解决了那些乌漆墨黑的人。 现在只剩孟琛与卫广两人做困兽之斗,而爨龙颜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他只是看着,冷冷的看着。 孟琛的心底怒火窜起吼道“姓爨的,你这是故意引我过来意在杀我是么?” 爨龙颜装傻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当心!” 就在孟琛分神与卫广说话的时候,又被卫广一剑砍伤肩膀。 “卫将军,都到这份上了,你还冥顽不灵,当真教爨某敬佩啊!”爨龙颜正声道。 “呸!这般耍心机的胜仗,一点也不光明磊落,你根本不配将军二字!”卫广一面与孟琛厮杀拼命,一面骂道。 爨龙颜不怒反笑“卫将军真是搞笑,古今之间,这胜败哪有规定的招数?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只要战胜,便是胜利者,我赢得光明磊落。” “哼,你这般行径还敢说光明磊落?”卫广继续与孟琛缠斗道。 “胜利者才有资格说话,你这个失败者,不配点评我!”爨龙颜手中的刀忽然出鞘,他跃身一跳,一刀砍向卫广。 孟琛也是伶俐得很,瞬间反应过来,声东击西,从背部几乎是同时,与爨龙颜一起结束了卫广的性命。 “多谢相救。”孟琛拱手道。 “我不过是嫌他话多。”爨龙颜冷冷道。 他手中的刀从卫广的心脏处拔出,随意的在卫广身上擦拭,一双眼睛却紧紧盯住孟琛不放,似有杀意。 孟琛受了卫广两刀,此时见到爨龙颜的目光,连连退了两步道“你要干什么,你不可以杀我!” 爨龙颜突然仰天大笑道“人人都道孟家的大将军威武雄壮,不曾想却是个胆小鬼。” “你别忘了,这里的人都亲眼见到我杀了卫广,若是你杀了我,必定会传回大滇,到时只怕你交代不清。”孟琛忍着身上的剧痛道。 “你想多了,放心吧,杀了卫广这份功劳我不与你争。”说罢,他收起手中的长刀。 “将南越将军卫广的头颅割下来献给王上。”爨龙颜命人道。 他的话出口,一名将士手起刀落砍下卫广的头放进一方破布里。 他最后还是没按照姜妘己的意思,杀了孟琛,他也不知为什么,他相信他的直觉,现在孟琛还不能死。 第二日,大滇将士在山上截杀了近两万的南越士兵,其他人都已被大火烧死。 爨龙颜带着孟琛上了山,在山上修养几日,北境城的水退完,他们便砍伐了不少木材下了山。 他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命士兵重建那些被水毁坏的屋舍楼宇,这是他劝说百姓离开时的承诺,他是一个守信之人。 房子左右不过是些木材搭建的,再造就好了,他唯一满意的地方就是保住了这里幸存的百姓。 几万将士在北境城耽误了月余时间,这里已经翻天覆地,变成了一座崭新的新城,街道整洁,屋舍崭新,百姓感激。 大胜的消息早就传回大滇,尝羌的诏书他刚刚收到,庄少阳忧心忡忡道“王上怎么说?” “你看看。”爨龙颜将手上的王诏递给庄少阳。 王诏上的大意是教爨龙颜遣返北海守卫的将士,让他与爨龙颜,还有孟琛一道回大滇受封,特别嘱咐带上卫广的人头。 “王上这是何意,你从北海带来的将士可是立了赫赫战功的,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的遣返回去?还有孟琛本来是驻守北海的,现在王上又将他召回去是何意?” 庄少阳有些愤愤不平道,这次大仗,爨龙颜的人尤其卖力,牺牲也最多,王上竟然只是嘉奖了几句欣慰的话,再无提及。想来爨龙颜该是心寒了,反而孟琛根本没什么战绩,他遇上卫广也是碰巧,不过是保命而已,现在竟然被点名褒扬,说他是斩杀了卫广,是大滇的功臣良将。 庄少阳气得只差没提刀去杀了孟琛,他算哪门子功臣良将,他那日是走投无路,恰好碰到卫广,若不是爨龙颜出手及时,指不定死的是他。 瞬时,孟琛就捡了个大便宜,他奋勇杀敌,手刃卫广之事很快传遍了大滇,他成为这次战役的英雄人物。 风头盖过他不说,连爨龙颜的风头都被他淹没了,这是他与爨龙颜始料未及的。 他与爨龙颜数十日的夜不能寐,殚精竭虑,竟然比不过孟琛的侥幸出现,这一切太荒唐了。 爨龙颜始终一言不发,庄少阳知道他不说话便是生气,他大声道“我这就去杀了他一了百了,王上问起来就说重伤不治,半路死了,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不可,若是能杀,我那日就将他杀了,这军中有孟氏的人,否则我们传回去的捷报为何会变成这样,现在孟琛的功劳大过你我,已经是大滇人尽皆知的事实,如果我们杀了他,反而招惹猜忌怀疑,说我们嫉恨。”爨龙颜低声道。 “我就说,那日你为何不趁机杀了他,原来你发现了端倪,孟氏的人还真是无孔不入啊。”庄少阳轻叹一口气道。 “孟琛的功绩一定是被潜伏的兵士故意渲染之后传回大滇的,现在已经难以扭转,他那日也确实与卫广厮杀了许久,这是众人亲眼见到的,算了,不争了。”爨龙颜无奈道。 “真是便宜他了,白白捡了个功名。你我也不算白忙一场,幸好保住了北境城,保住了这一方百姓。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去?” “我留下来守城吧,你回去复命。”爨龙颜忧思道。 290 论功行赏 “这怎么行,你才是大功臣,我一人回去算怎么个意思,我可不是孟琛那等贪功之人,这北境城是你夺回来的,那南越数万人也是你的法子绞杀的,这些功劳都是你的,我是不会抢的,别人问我,我也这么说。”庄少阳赌气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一心,为的都是黎明百姓,为的都是死去的将士,这就够了!”爨龙颜心底虽然失落,但他是一个荣辱感极强之人。 尝羌将他的人遣返北海,也就是否认了他的功绩,这么大的功名,他竟然摊在孟琛的身上,这也让他心灰意冷。 既然他的兵士没有得到该有的奖励,那他也不屑要那些所谓的封赏,要来无用。 孟琛得知自己诛杀卫广的英雄形象已经传遍大滇的巷道时,很是得意,仿佛那天拼死抵抗保命的人不是他,他真的变成了别人口中的英雄般奋力杀敌的英雄人物。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这时听说王上的来了旨意,便要来瞧了瞧,看到尝羌褒扬他的词语时,竟脸不红心不跳地读出了声,笑得很是张狂。 隔壁庄少阳与爨龙颜还在争论谁留下来守城之事,最后爨龙颜拗不过庄少阳只得答应回去复命。 三日后,庄少阳领兵一万驻守北境城,爨龙颜与孟琛领兵回大滇复命。 雍和殿上,尝羌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孟琛听封,此番你支援及时,绞杀了南越大将卫广,不仅有勇有谋,更是英勇非常,本王册封你为威武大将军!” 孟琛美滋滋道“多谢王上。”一面抬眼嘲讽瞧着爨龙颜。 爨龙颜面上荣辱不惊,他打过多次胜仗,只得了个镇国将军的名号,还派他去北海守卫,他已经习惯了无视,习惯了这种巨大的落差之感。 尝羌见爨龙颜不喜不忧,开口道“镇国将军此番用奇谋大败南越,理应受封赏,不过这镇国将军的爵位已经是大滇的最高封赏,那本王就多赏些金银珠宝,美人姬妾罢,镇国将军还未婚配,不若本王将依彤嫁于你如何?” “王上,公主身份贵重,爨某一介武夫,又常年在外,配不上公主,只怕会委屈了她,求王上收回”爨龙颜急道。 他心底虽然想娶个公主,但不是姜依彤,他也是最近才有了这个心思,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奢望。 “哎,镇国将军哪里话,你是大滇的肱骨之臣,栋梁之才,此番大胜南越,本王欣喜,将依彤嫁于你,是对你信任和奖赏,相信你不会亏待她,她性子有些顽皮,你多包容些。”尝羌笑得合不拢嘴道。 本来姜依彤是轮不到爨龙颜娶的,只是他发现爨龙颜与姜妘己有往来,随便塞个人给他,堵住他的后路罢了。 他仔细想来姜妘己此前说要与赵夜白退婚,定然不是无缘无故,他猜测她是与爨龙颜暗生情愫,不然爨龙颜上次也不会把孟恺带回来,他深信姜妘己与他在密谋什么。 他决不允许姜妘己嫁给爨龙颜,更不会让爨龙颜掌权得势。 现在大滇与南越已经彻底翻脸,赵夜白虽不知所踪,姜妘己退婚之事也可提上日程。 尝羌这几日都在思索为何南越会突然发兵突袭北境,其根本原因是赵容华的一点小心思,他是想借机收回赵夜白的封地北丘城。 北境不过是顺带的事,他也是急于表现,因为赵建德大病,他不得不做出些事情让人瞧瞧他的本事。 赵建德一病,赵夜白这时成了他喉间的鱼刺,才会这般火急火燎的进攻,却不想输得一败涂地。 不过,他怎么也没料到大滇会这么快速的做出回击,让他们一蹶不振。 本来他打算等拿回北丘城,便归还北境城,现在他已经自作自受的损失了几万良将,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再挑起战事的。 爨龙颜也在思索这场战事,想了许久,都没想通为何赵容华会这般玩火自焚。 他听到尝羌坚持把姜依彤许给他,他再次婉拒道“请王上收回成命,微臣一介粗人,实在配不上公主!” 他说得很是急切,也是拒绝的意思,而且拒绝的很明显。 姜依彤他是知道的,是庄鸿菲的独生女,是庄鸿赦的外甥女,可谓是身份尊贵,金枝玉叶。不过,她再金贵,再美貌,他都是不放在眼底的。 因为,他对姜妘己动了心思。 尝羌听他这般忤逆自己的好意,便收了笑意道“本王看是你觉得依彤配不上你这个镇国将军罢!” “微臣绝没有这个意思,微臣不敢!”爨龙颜不敢再出言拒绝,只得盼望尝羌改变心思。 他又给谢君麟递了个眼色,谢君麟明白他的意思,上前道“王上,依彤公主的性子与镇国将军的只怕有些不和,不如先问问依彤公主的意思,再做决定不迟。” 爨龙颜感激的瞧了他一眼,清舒一口气,正要开口说出自己臭脾气的缺点,让尝羌打消念头,忽听尝羌冷冷道“本王的公主,她什么性子本王会不知道?本王就觉得依彤与镇国将军最是般配,此事就这么定下。爨龙颜,能娶本王的公主为妻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你再这般推脱,本王会觉得你是看不上本王的女儿!” “王上,微臣绝无此想,微臣一时喜悦,说话竟糊涂了,求王上万勿责怪。” “哈哈,如此甚好,下个月初六是个好日子,趁着你还在京城,现在操办也来得及。”尝羌当机立断道。 爨龙颜无语问苍天,这教什么事,早知道,他死也不回来,莫名其妙被逼婚,他心底比没有封赏还难受憋屈。 尝羌又封赏了庄少阳少将军,又是一顿夸奖,一番赏赐,北境之事的论功行赏才算结束。 孟琛得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威武将军的封赏,又领二等侯爵,可谓风光无限,孟氏族人皆以他为傲。 他此番莫名其妙的成了光耀宗族和门楣的大将军,加上孟琳又诞下龙子,一时间,孟氏再度成为大滇一等一的高门府邸。 孟氏成为人人吹捧的谈资,人人敬仰的孟府。 姜妘己远远地看着散朝之后,孟琛与孟琰渐渐走远,她面上冷笑,这算什么功名?不过是浮云罢了。 不过现在孟琛一定会惹人注目,暂时不能对他动手,不过取他性命早晚而已! 291 大婚之日 明月楼。 姜妘己与爨龙颜各坐一头,爨龙颜忽然大声道“你为何要出这种馊主意,为什么非要让我娶姜依彤,你明明知道我...” “你什么?若不是我让庄鸿菲与父王说破了舌头,只怕你还娶不到姜依彤,姜依彤性子是有些不好,但她背后是庄氏一族,以后你在大滇就有了依靠,你回京之事也会尽快实现。”姜妘己亦大声道。 “你为何不问问我愿不愿意,我不想我的妻子都是由别人一手安排。”爨龙颜深吸一口气道。 桌上的菜肴已经冷却,两人自进来就没有动过,隔壁的人听到吵闹声,教小二过来瞧瞧,可别打起来。 小二站在门口轻轻扣了两下门道“二位客官没事吧?” “滚。”爨龙颜想也不想的吼道。 姜妘己低下声道“我以为你只想尽快回京,不会在意娶谁。” 让爨龙颜娶姜依彤为妻,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法子,难道的是庄鸿菲对他也极满意。他娶姜依彤为妻,身份和地位必定一跃成为大滇炙手可热的佼佼者。 最重要的爨龙颜娶了姜依彤,庄氏的人是不会放任他一直守在北海不归的。 他在庄氏的人眼里俨然是一颗冉冉上升的星星,他们又怎么会让他流落在外呢。 “我当然在意,现在怎么办?我不想娶她。”爨龙颜俊朗的面容满是无可奈何,带着一丝期许,他希望姜妘己能想到法子躲过这桩婚事。 “两个法子,一是你死,二是她死。”姜妘己冷冷道。 这件事已经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尝羌已经昭告天下,要让他不娶她,只能是其中一人死亡,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而她料定爨龙颜不会答应,他不会死,他也不忍心让姜依彤去死,总之这是一个死结。 除非他狠心真要了姜依彤的性命,否则他必须娶姜依彤。 “就没有别的法子,她和我一样是被赐婚的,何其无辜,我下不了手。”爨龙颜的心底很是纠结和挣扎。 “你做决定,人我替你杀。”姜妘己淡然道。 “什么?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能下的了手?再说庄氏要是知道是你所为,定不会饶你。”爨龙颜很是诧异,姜妘己为何会冷酷如此,连自己的妹妹也能杀。 “只要能让你满意,我愿意替你去做这件事。”姜妘己是料定爨龙颜不会作决定。 “哎,不必了,我娶就是了。”爨龙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军功如何,身份如何,都抵不上王上的一句话。 他心底不愿如何,也只能转为一声叹息,叹命运不公,叹世事无常。 “恭喜爨将军。”姜妘己仰起脸笑道,手中还举起一杯酒。 爨龙颜却只盯着她看了许久,一言不发,然后转身走人。 姜妘己手中的酒杯渐渐放下,身体虚浮,靠在椅子上很是怅惘。 她有些懊恼,她不该连爨龙颜的婚事也算计在内... 大婚之日。 爨府娶公主为妻的消息早就传遍大滇,今日就是迎娶之日,爨龙颜一早按照皇室的规矩进宫把姜依彤接出来,车队一直热热闹闹的将她迎回府内。 姜依彤今年不过十四的年纪,爨龙颜略大她几岁,今日两人都是一身喜服,喜庆又华贵。 姜依彤的陪嫁自然不少,姜妘己也另外给她准备了许多。 本来姜依彤是死活不答应出嫁的,只是她忍不住好奇的偷看过爨龙颜一眼,又听了许多爨龙颜在战场上的英雄事迹,所以也就不哭不闹,默认这桩婚事。 爨府热闹了一天,现在红烛添香,洞房花烛夜,爨龙颜与姜依彤都尴尬的坐着,不知该如何自处。 姜依彤头顶一方喜帘,不安的瞟了爨龙颜几眼,爨龙颜见她小脸通红,嘴唇有些干,这才忽然想起她整日都未进食,必定是饿了,他小心的温柔道“公主一定饿了吧,我教人传膳。” 姜依彤一双明眸直直地瞧着爨龙颜点头,爨龙颜传来膳食,见姜依彤吃上之后,他起身道“公主,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吃完不必等我,早些歇息。” 说罢,他风一般离开。 正在吃东西的姜依彤猝不及防,待她正要开口时,爨龙颜已经消失不见,她气得掀了一桌的饭菜。 她吼道“这算什么?爨龙颜你真是欺人太甚!” 在她看来,新婚之夜,爨龙颜不与她同榻而寝便是羞辱她,也是明着不待见她,这口气她怎么忍得下去。 她忽然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碗片气呼呼地冲出寝殿,遇到一个奴婢问道“你家主子去哪了?” 那奴婢很是惊奇,见到姜依彤这般怒气冲冲,吓得目瞪口呆,只用手机械的指指书房的方向,姜依彤便火急火燎的冲过去。 走到书房门口,一把推开书房门,果不其然爨龙颜正在低头看书,她冷笑一声道“爨将军可真是刻苦啊,新婚之夜还这般作态,你这是给谁看呢?既然你不想娶,为何当初要答应呢。” 爨龙颜抬头瞧了她一眼,又低下头道“公主早点歇着吧,今日我还有要事要处理。” 姜依彤忽然大笑一声道“你...简直不知好歹!”说罢她瞥见离爨龙颜不远处挂着一柄剑。 她走近取下那把剑开口道“你这么羞辱我,信不信我杀了你。”她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此时正危险的抵在爨龙颜的身上。 爨龙颜还是没抬头,只冷冷道“你是公主,要杀要刮我都不能闪躲,既然公主这般恼恨我,不如一剑杀了我,公主也好另嫁他人。” 正是他这一句话,彻底激怒姜依彤,她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入爨龙颜的身上,顿时他的身上血流如注,爨龙颜只是瞧着那柄剑笑了笑,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 姜依彤见到他流出那么多血,慌乱道“你是傻子么,不疼么?” “疼?我已经心死,哪还会疼。哈哈哈”爨龙颜竟然大笑起来。 姜依彤见他这般疯狂的样子,松开了手,哭着跑开。 待看不到姜依彤的身影,他猛地拔出那柄剑,用手抚上伤口喊道“去找个大夫来。” 书房外的安子立即拔腿就跑,心底想,怎么将军大婚会闹成这样。这公主也是刁钻,竟然真的敢杀将军。 第二日,爨龙颜被姜依彤在新婚之夜刺伤的消息传遍大滇,人人都道姜依彤真是刁蛮无理,以后只怕日子不好过了。 姜妘己听到时,一口茶水差点噎住,转而想,爨龙颜这是故意激怒姜依彤,以后他们夫妻不和的事实就会坐实,他也有恃无恐地不去亲近她。 这倒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过可怜姜依彤以后只能苦熬了,除非她自己提出休夫。 292 加倍伺候 今日是姜殊晏的百日生辰,孟府的人参加完宫里的宴会,兴致勃勃的回了府。 孟淦早就决定为孟琛举行家宴,今日借着姜殊晏的喜气,接着在府里热闹一番,目的在于他为家族争光,为孟氏门楣再添荣光。 孟府上下喜气洋洋的,人人都欢声笑语,很是欢乐。 孟琛是孟淦的大儿子,他也算少年将军,又袭二等侯爵,孟淦又怎么不高兴。 可是孟淦身旁的孟琰却不大高兴,因为孟帆此时正在北海苦熬,王上也未说爨龙颜何时回去交接,换他回来。 孟府上上下下的主子全都围坐在院子里,把酒言欢,杯盏交错,很是快活。 孟淦现在只剩下一只眼睛,他另一只已经戴上了独眼罩,他眯着独眼道“琛儿,为父替你高兴,你此番北去不仅替大滇立下汗马功劳,更是让孟氏再添荣光,现在你取得功名,是真正的救孟氏于水火,来,满饮此杯。” 孟琛此时已经有些醉,不过他父亲敬的酒,他必然是要喝的,他道“父亲,琛儿要感谢父亲这么多年的栽培,琛儿才会有今日。” 他绝口未提北境城那日发生的真实情况,他享受现在的感觉,被人钦佩和仰望的感觉,他有些飘飘欲仙。 孟琰也举起酒杯道“琛儿,以后孟氏可都要靠你了,你一定要争气啊。” “二伯,我一定会努力让孟氏的地位牢固,您也别太担心,帆弟很快就会回来,爨龙颜是一定会回北海去的。现在他刚大婚不久,王上也不好让他立即启程,但总归是要回去的。” “但愿吧,让孟帆一人留在北海,我十分不放心,现在我膝下只有他一个儿子,哎,...”孟琰有些伤感的叹口气道。 “二伯,孟琛也是您的儿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让别人伤害孟氏族人。”孟琛豪气道。 他现在的模样俨然成了孟氏一族的保护伞,是救苦救难的大罗神仙。 孟府这厢热闹非常,欢乐无度,但宫里的孟南萸可就不妙了。 姜妘己等这一日等了许久,今日是姜殊晏的百日生辰,她在宴席上瞧多了孟氏人一个个高兴的嘴脸,心底很是不爽快,他们前脚走,她后脚就推说身体不适,来到孟南萸的冷宫。 孟南萸见来的人是她,迅速地躲在角落里,她自从被尝羌废了之后,又拔了舌头,现在只能“啊啊啊”的含糊不清地叫喊。 姜妘己命两个宫女捉住孟南萸,不许她乱跑,她渐渐靠近她道“孟王后,别来无恙啊,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想必你已经知道孟获被烧死了吧,本公主今日来,就是来告诉你,孟获是本公主烧死的。 他死的时候中了毒,被火一烧,更是浑身钻心一样痛苦难忍,他死的很是凄惨,化为灰烬,不过,本公主却觉得不过瘾。这不,最近忙着想法子杀你孟氏的人,这么久才有空来瞧你,让你久等了。” 孟南萸的目光变得阴狠,满脸污垢,头发枯槁,哪还有往日的半分风采,她听姜妘己说孟获是她烧死的,心中激起仇恨的怒气,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姜妘己。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你这么看我是想让我害怕吗?可惜,我只觉得搞笑,现在我谁也不怕。”姜妘己伸手捏住孟南萸的下巴温柔的笑道。 孟南萸被两个宫女用力的钳制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用扭曲又丰富的面部表情表示愤恨和怒视。 姜妘己挥挥手,那两个宫女松开孟南萸,春穗却侧身站到姜妘己身旁,防备地瞧着孟南萸,生怕她扑上来对姜妘己不利。 其实,现在的孟南萸瘦弱不堪,哪还有那个力气,她被长期虐待,吃得少的可怜,又是些嗖臭之物,现在除了眼睛能抗议,身体已经垮了,这也是姜妘己关照过冷宫的结果。 姜妘己蹲下身,轻轻开口道“今日我来,可不是来找你叙旧的。你现在还能活着,真得感激我。因为我,你才能活到现在,今日我有事问你,如果你敢撒谎,那么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还有,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得,我一定会让你好好享受这人世间所有的苦痛折磨,然后再将你抽筋扒皮,把你的尸骨用来喂野狗,将你的血肉好好的做成美味佳肴,再送给你孟府的人吃下。” 孟南萸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并不是惧怕,而是凶恶,她的双目更加带着一丝探究的疑惑,姜妘己究竟来做什么。 她绝不会是来向她说这些废话的,她现在已经知道姜姒好在孟府,这宫里再没有她的软肋,她无所畏惧。 “看来你也不在意你的生死,倒真教我意外。”姜妘己装作没想到一般惊奇道。 孟南萸一双眼睛终于不屑的瞅了她一眼,而后低下头,不再搭理姜妘己。 姜妘己冷哼一声道“好好伺候废后,真是给脸不要脸。” 她的话出口,那两个伶俐的宫女立即上前对孟南萸抓挠撕扯,耳刮子响得脆响,其中一个宫**狠地取下发髻上的簪子,猛地扒开孟南萸的衣衫,冷不防刺入她的凸起的**... 孟南萸面目扭曲,面部青筋暴露的嘶哑高喊几声,姜妘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刑罚,不过孟南萸的声音再痛苦刺耳,她也是没有半点同情的。 见到孟南萸对这种刑罚很是水土不服,姜妘己道“这个法子很对她的口味,加倍伺候。” 那两个宫女听到姜妘己如此说,心领神会,一下子除尽了孟南萸的衣物,见到她赤裸的身子,浑身肮脏不堪,姜妘己忍住恶心,倒退几步。 刚才那个宫女猛然揪扯住孟南萸团坐一团的脏发,另一个宫女配合默契的双手抓住孟南萸的**,那个宫女死命刺入她的**,孟南萸撕心裂肺的哭喊几声,那个宫女冷笑一声,继续对准孟南萸施刑,丝毫没有半点怜悯。 姜妘己瞧见孟南萸的**滴出鲜红的的血迹,不过是冷眼相对,见孟南萸似乎受不住了,开口道“你被废的那天威胁王上说知道他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能让他当场恼恨地拔了你的舌头?” 293 折磨废后 孟南萸本来沉浸在刑罚的痛苦之中,这时忽然听见姜妘己的话,有些慌乱的神色掠过面容,被姜妘己瞧见。 她又问道“为何王上独独对你孟氏一族格外开恩,是不是与你说的王上的秘密有关?今日你不说,可要吃更多苦头了。” 孟南萸这时瞳孔微涨,痛苦夹杂着疼痛,还有那些心底的秘密全部交织在一起,她依然咬牙强撑着。 姜妘己见她这般死撑,道“春穗把纸笔拿过来。” 春穗立即去把准备好的纸笔拿过来,她以为姜妘己要让孟南萸写,便对那两个宫女道“住手。” 这两个宫女不是千秋殿的,是这冷宫中专门“伺候”孟南萸的,不过是谁的人,姜妘己不用猜也知道,这么恨孟南萸的人,除了她,还有很多,比如庄鸿菲,比如谢怀曦。 这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今日见到这两个宫女这般娴熟的“伺候”孟南萸,她心底清楚,孟南萸往日必定是受了不少苦的,只是姜妘己一再说过不能杀孟南萸,庄鸿菲与谢怀曦这才强忍下,不过,家常便饭的折磨是少不得的。 “你们两个就这点能耐,本公主的时间可是金贵着呢,今日要是问不出所以然来,你们两个也休想活命。”姜妘己逼迫那两个宫女道。 这冷宫里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们会这些折磨人的法子也不惊奇,只是孟南萸不是普通人,她是当过王后的人,又知道尝羌的秘密,这点折磨和疼痛,她是能忍受的,不过姜妘己忍受不了。 一来她怕孟南萸撑不住就死了,二来,她逗留的时间越长,越危险,尝羌下过禁令,将孟南萸的冷宫列为禁处,谁人都不得踏足。 所以,她必须尽快问出答案来。 那两个宫女听说要处置她们,吓得跪倒地上猛扣头道“公主,我们还有别的法子折磨她,只怕她受不住死了可怎么办。” “生死不由人,快些。”姜妘己又催促道。 那两个宫女立即起身去一处暗处取来一个夹子一样的东西,还有一根木棍,姜妘己不明所以。 这时两个宫女把孟南萸绑在床榻的帷帐上,用那个夹子一样的东西狠命的束缚在她的胸前,顿时她的**就被夹得呼之欲出,满是勒痕,接着其中一个宫女忽然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根金针,她的嘴已经被一截破布塞满。 一个宫女手里握紧那木棍,狠命地朝孟南萸的腹部打去,另一个宫女则在她的双**上扎金针,扎完金针又猛地夹她的双乳.... 不多时,孟南萸的双目痛苦的瞪圆,仰天大喊大叫,冷汗涔涔,双乳已经布满血水,腹部已经淤肿不堪.... 姜妘己这才明白,这个刑罚的厉害之处,这是专门针对女子的刑罚,**是女子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若是用金针反复的扎戳,必定痛不欲生,又忽然勒紧双乳,血流不畅,那种窒息般的闷痛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而腹部是女子的生育所在,宫女打在她的腹部,疼得却是里面的器官,那器官也是女子最脆弱的地方,姜妘己不得不服,这个刑罚真真的毒辣到极点,常人是忍受不住的。 才一刻功夫,孟南萸果然摇晃着脑袋,祈求的目光巴巴地瞧着姜妘己。 姜妘己摆手道“停。” 那两个宫女大喘着粗气停下折磨孟南萸,看来这个刑罚还是个体力活。 姜妘己忽然见到孟南萸的双腿下流出许多黑色的污血,好像还伴着一团浑浊的东西,看了直教人心惊肉跳,姜妘己嫌恶道“那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名宫女喘着气道“那是女子生养的器官,这刑罚的目的就是要将那东西打下来,女人受不住身子内外的疼痛,再也怀不上孩子,以后只能苟延残喘的等死。” 姜妘己暗道果然是长见识,这该是对付一个女人最毒辣的刑罚了吧,难怪孟南萸肯求饶。 此时孟南萸的腹部如火烧一般闹心挠肺,疼痛比生姜姒好的时候更甚,简直痛到无以复加。 她的胸部更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不知道被扎了多少针,现在已经血污一片,红肿异常。 姜妘己很是满意这两个宫女的手段,她俯视孟南萸道“我写你看,如果是,你就眨眼睛,不是就摇头。” 孟南萸的面容惨白如纸,双脚不停地颤抖,已然站立不住,那隐私处还在不停的滴血,教人见了厌烦。 姜妘己在纸上写到:王上有把柄在孟氏手里? 孟南萸眨眼睛又摇头,姜妘己喝道“是还是不是?“ 孟南萸思索片刻只得眨眼睛。 姜妘己只得放弃这个法子,命令道“将她松开。” 之后孟南萸瘫软的躺在地上,姜妘己凑近她面前,递上白纸道“两件事,王上的把柄,王上的秘密。” 就在孟南萸颤抖地伸出手去接姜妘己的纸笔时,香兰忽然出现,呵斥道“你敢!” 香兰这一声,让在场的人吓得不轻! 姜妘己转头道“今日,我必定要知道真相,你休要阻拦。” 孟南萸见到香兰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慢慢地向她爬过去。 这时,姜白凤忽然出现,姜妘己不得不行了一礼道“太后。” “妘己,你还真是教人刮目相看,差一点,这孟南萸就让你问出来了。”姜白凤的口气带着警告,目光扫视孟南萸一眼。 孟南萸此时浑身是血,全身的肝脏都在颤抖,灼热的疼痛感将她吞没。 姜白凤瞥了香兰一眼,香兰立时上前不由分说的走过去,一下扭断了孟南萸的脖子,手法干脆直接,接着姜白凤又瞟了那两个宫女一眼,香兰又上前三下两下就扭断了两人的脖子。 香兰的举动让姜妘己和春穗惊得下巴都要掉了,香兰竟会武功,这般果敢狠绝,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走,回宫,你要知道什么哀家自会告诉你。”姜白凤走近姜妘己,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道。 “太后,孟南萸说她知道父王的秘密,我只是...” “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我会全部告诉你的,这里太脏,跟我走。”姜白凤拉着姜妘己的手走出寝殿。 香兰拍拍手,瞬时从殿外出现两个黑衣人,她吩咐道“宫女处理干净,将她埋了罢。” 黑衣人颔首,立即开始行动。 香兰拉着正在呆若木鸡的春穗出了孟南萸的冷宫,一同回了春秋殿。 这一切太过突然,姜妘己与春穗都很吃惊,两人心底都有谜团尚待解开。 294 滇王身世 春秋殿。 姜白凤扫视跪在地上的姜妘己和春穗一眼,轻轻嘬了一口茶,并不急于开口。 春穗满腹疑问,香兰姑姑竟然会武功,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么多年为甚么她却一丁点也没瞧出来,姑姑隐藏得太好了。 姜妘己对于姜白凤忽然出现在孟南萸的冷宫虽有疑惑,但并不那么惊奇,真正令她惊奇的是姜白凤竟然杀了孟南萸,没有一点犹豫,没有多问一句。 她只是那么冷漠地点点头,已经注定孟南萸的生死。 现在,她似乎明白姜白凤的隐忍不发,她似乎知道姜白凤就像她自己说过的一样,知晓这王宫中所有的事情。 香兰的面上淡淡的,似乎她刚才什么也没做过一般,很是从容。 姜妘己不由得有些佩服她,香兰跟在姜白凤身边这么多年,她早该想到香兰绝不止一个伺候服侍人那么简单。 姜白凤放下手中的茶盏,用帕子轻轻的拭拭唇角,开口道“妘己,今日之事你做得太过明显了,要是哀家晚去一步,你父王的人就会发现你去过冷宫,如果他知道你逼迫折磨孟南萸,只怕不会轻饶你。” “多谢太后及时相救。”姜妘己郑重的口了一个头道。 不过,她面上却没有丝毫感激之意,好似对姜白凤有所警惕和防备。 “香兰,让春穗退下罢,以后得仔细调教,再不能依着公主的性子胡闹,该劝的时候还得劝。”姜白凤有些责怪道。 殿内现在只剩四人,姜白凤把春穗和香兰支走,就只剩姜妘己和姜白凤两人。 接下来姜白凤要说的话,这世上知道的人不多,而她打算现在告诉姜妘己,让她替她去完成那些未完成之事。 “妘己,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哀家,哀家对你绝不欺瞒。”姜白凤正了正身子瞧着姜妘己的眼眸道。 这是一种恩赐的注视,姜妘己是懂的,只是她对姜白凤的话存疑,这等看她说的答案,再决定要不要相信。 “太后,今日我去找孟南萸,是想问问她,那日她被废的时候,妘己听她说知道父王的秘密,而后父王大怒,把她的舌头拔了,妘己想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姜妘己隐隐猜测过,不过她不敢肯定,不敢相信。 “唉,这是一桩旧事,要从你父王出生那日说起,那一年的冬月,大雪纷飞,我即将临盆,疼痛了半日,终于在黄昏生产,可惜是个女孩。女孩是不能承袭王位的,所以...”姜白凤忽然长叹一口气,已然说不下去。 她这辈子最怕回忆,也最不想提及那一日的事情,这件事甚至影响整个大滇的江山,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已经死了太多人。 换句话说,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她不想姜妘己知道,却不得不告诉她。 姜妘己很是镇定,这天下的皇室最不缺的就是故事和秘密,所以听到姜白凤当时生的是个女婴时,她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她稳了稳气息道“太后...您的意思是父王他不是您...”后面的亲生两个字她并没有说出口。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姜白凤只有一个独子,还将王位传给他,这个人就是尝羌。可是那些背后的故事,知晓的人都已经死光。 “可惜,那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死了。当时大滇岌岌可危,因为哀家是女王的关系,已经引发天下不满。当时,哀家重用孟获,哀家生产时,他就在殿外,他亦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生产的女婴已经死了。 他当即告诉哀家,他妹妹两日前生了个儿子,不若将他抱进宫来,哀家也是无奈至极。当时庄氏的人虎视眈眈,如果我没有一个儿子,只怕这江山早就改姓庄了。” 姜白凤说这几句的神情很是无奈,又说得断断续续,可见,她当时失去骨肉,不得不抱养别人的儿子的无奈,眼眸中还盈满了泪光。 姜妘己不由得走近姜白凤的身旁,轻轻依偎在她肩膀上,姜白凤搂着她又道“孟获为了掩盖真相,当时去抱了你父王来,转眼,他就命人将他妹妹一家十几口人全部杀害,哀家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 她说这话时,对孟获的恨意很明显。 姜妘己小声道“父王知道这些事么?” “当然,孟获早就告诉过他,还把此事当做威胁,让你父王做了许多事,孟氏这么多年一直盘踞大滇朝堂,也是因为你父王的一念之差。”姜白凤叹口气道。 “那父王也知道杀他生身父母的人是他的亲舅舅么?”姜妘己又问道。 她无法想象孟获竟然会杀死自己的亲妹妹,这是何种残忍之事,她心道幸好孟获已死,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配活于世上。 “可笑的是你父王听信孟获的话,坚信他的家人是被哀家所杀,一直对哀家耿耿于怀,拒之千里。”姜白凤自嘲的叹口气道。 “太后莫要伤心,现在孟获已死,这些事再也不会重见天日,妘己亦会保守秘密,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姜妘己不知该如何安慰姜白凤,只得保证道。 “妘己,你知道哀家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姜白凤并不在意姜妘己的保证,这对她来说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事。 她的目的是让姜妘己替她去做那件事。 “妘己不知,还请太后示下。”姜妘己真的不知姜白凤是何意。 姜白凤肯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她,她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这件事,能让姜白凤不惜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告诉她,而她猜测,姜白凤必有要求。 “你过来。”姜白凤很是小声道。 姜妘己狐疑,还有什么事比尝羌不是她亲生的还隐秘,她竟这般小心翼翼。 她凑近耳朵,姜白凤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要你替哀家杀了孟氏一族。” 姜妘己吃惊道“可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 “不全是,总之哀家会帮你,你只管放手去做。王上虽有不忍,但哀家会说服他的。将孟氏斩草除根之后,哀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孟氏不过是垫脚石,幸好在这一点上,你父王不会过多阻挠。” “太后,妘己还是不明白。” 295 极尽荣华 姜妘己越听越糊涂,姜白凤未点明所有的事情,但她知道铲除孟氏只是开始,姜白凤一定还有更大的事让她去做。 “你不需要明白,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那一天,哀家自会对你和盘托出所有的事情,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听哀家的话。哀家亦不会亏待你。” “太后为何会选择妘己?”姜妘己忽然转口道。 “因为你够聪明,够冷静,没有任何人能影响你。更重要的是,你与哀家很像,哀家看重你,支持你,这就够了。”姜白凤并没有说出真正的真相。 当然在她眼中,姜妘己不止是一颗棋子而已,那些秘密总有掀开的那一天,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妘己全听太后吩咐,只是妘己有一事想跟太后讨个准。”姜妘己心想既然躲不开,已经身陷囹圄,只得多为自己考虑,千万不能委屈自己才是。 “是你与赵夜白的婚事么?”姜白凤很懂姜妘己的心思。 在这一点上,姜妘己很是苦恼,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是,妘己想与他退婚,因北境战事,大滇与南越已经彻底断绝往来,妘己亦不想嫁给他,还请太后成全。” “说得在理,此事哀家自会考虑。你可想见赵夜白一面,与他当面说清楚?”姜白凤思虑片刻,忽然道。 “太后知道他在哪里?”姜妘己一点也不惊讶,她初始赵夜白时,他就是寄居在春秋殿的,看来,他与太后之间也有一段故事。 只是这段故事,不知姜白凤肯不肯告诉她呢。 “他在哀牢国,哀家让他暂时去避避风头,竹子柳的人遍天下找他,要取他性命,现在他还不能现身,如果你想去见他,哀家自然会安排你们见一面。” “不去,不见。”姜妘己拒绝道。 自她知道赵夜白不择手段的利用许多女人为他办事,又枉杀了许多无辜之人,心底对他是敬而远之的,她不想见他,亦不恨他,只是心底有些厌烦他罢了。 “好罢,其实他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哀家不希望你与他退婚。”姜白凤轻叹一声道。 “太后可知道他与娄晴有染一事,不对,与他有染的女人恐怕成百上千,妘己不愿与这样的人结为夫妻。” “他竟与娄晴...此事你是听谁说的?”姜白凤惊呼道。 姜妘己不由得好笑,原来这宫内还有姜白凤不知道的事情,看来赵夜白掩饰的极好。 这也说明,赵夜白是一个有着两副面孔的人,在他需要的人面前是一副面孔,在他利用的人面前又是另一副面孔,姜白凤与娄晴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同时变幻两副面孔出现在姜白凤与娄晴面前。 而姜白凤这般精明的人竟然也会被他瞒过去,他的演技可谓是登峰造极了。 不仅如此,他还差点连她也骗了。 “妘己亲自向娄晴证实过,连父王都知道了,所以娄晴才会死得那么快。” “看来赵夜白有事瞒着哀家。”姜白凤似有失望道。 “他瞒着太后的事只怕不止这一件,赵夜白此人不仅狡猾,有无数面孔,更重要的是他出尔反尔,并不是一个可靠之人,太后千万要提防他。”姜妘己提醒道。 “哀家自会提防他,你与他退婚之事,等哪一日,光明正大的提出来最好。”姜白凤松口道。 “但凭太后安排。”姜妘己感激的笑道。 “好,你先回去歇着罢,容哀家好好查查他。”姜白凤心底窝火,赵夜白竟敢欺瞒她。 那她一定要好好的深查一番,不得再被他所蒙蔽。她当初动了恻隐之心,才会对赵夜白疏于监督,轻信与他。 “是,妘己告退。” 她回到千秋殿时,辗转难眠,今夜可谓是惊心动魄的一夜。 孟南萸已死,太后说出尝羌身世的秘密,还要她将孟氏一族连根拔起,又同意她与赵夜白退婚,桩桩件件都是大事。 她一时难以把这些事连接起来,可是她深信这些事一定都有相似之处,更关系到姜白凤说的更重要之事。 她想到天色发白,脑袋昏昏的,才睡了过去。 孟氏一族自从孟琛被封将军之后,一路前程似锦,在朝堂上如鱼得水,极尽荣华,尝羌又重新重用孟凎与孟琰。 孟氏一族立时又一跃成为大滇最得宠,最有权势的氏族,再次碾压庄氏与谢氏。 孟琳封为贵妃之后,吃穿用度不知涨了几番,姜殊晏日渐长大,转眼间已经半岁。 这一切,姜妘己都看在眼里,她不懂为何尝羌还会重用孟氏,更不懂尝羌的心思,姜白凤却一再让她淡定,慢慢寻找机会。 可是,她眼见着孟氏一族的人越来越高不可攀,不仅在朝堂之上,在朝堂之下也是一呼百应,成为引领大滇的重要势力。 不过短短几个月已经渐成气候,尝羌不仅放手把兵权交给孟琛,连孟帆也调回来放在军营,统领三军,爨龙颜回了北海,仿佛战胜北境的人是孟琛,而不是爨龙颜与庄少阳。 庄少阳一直驻守在北境,时常与爨龙颜通信,对爨龙颜的遭遇深表同情,一来一往间,两人竟成了莫逆之交,知心好友。 庄泓赦与谢君麟瞧着孟氏的权利与威望一日大过一日,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尝羌又是睁眼瞎,不管孟氏做什么事都极尽夸赞,全然当做心头好,他们心底都怒不敢言。 尝羌偏袒孟氏已经让很多人不满,孟氏大有成为众矢之的的趋势。 不过也引出一些趋炎附势之人,整日像苍蝇一般围在孟氏周围。 孟氏的族人走到哪里都是理直气壮,嚣张跋扈得很,大有小人得志的张狂。 姜妘己听说孟氏的一个庶女遇到姜依彤的车架不仅不让,竟还出言顶撞奚落了她一番,惹得姜依彤当场发火,命人要打那庶女,不曾想,那庶女带的奴仆个个都很厉害,反倒把姜依彤的宫女宫监给狠狠教训了一顿。 大滇的百姓都在传言,这大滇要变天了,这孟氏已然成了大滇最有权势的人。 姜楠康只怕也要让位给姜殊晏,孟氏血脉当太子也是迟早之事。 其实,孟府嚣张跋扈的人只有小辈,孟凎与孟琰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绝没有刻意张扬,只是架不住别人的曲意逢迎,偶尔有些摸不着北罢了。 现在孟氏一族已然成为大滇国无上荣华的世家大族,这是天下皆知的事。 不过,姜妘己的计划依然在缓步进行中。 296 与人通敌 孟氏在大滇的地位日渐稳固,连三岁孩童都知晓孟琛此人是大英雄,甚至街市上都能听到顺溜的歌谣赞美孟氏一族。 姜妘己今日与若豆一同出宫踏青,随行的人还有姜枣婼,笼烟,画月等,阵仗有些大。 车架恰好路过街市,不曾想正有人在高声吟唱赞颂孟氏的歌谣,若豆掀帘望去是一群顽皮的孩童,他嘲讽道“这些无知孩童,也不知是受谁的指使,唱的让人头疼,这孟氏真是让人厌恶。” 姜枣婼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那里的确聚集了不少玩耍嬉闹的小孩,一首歌谣反复唱,倒是十分欢乐,她笑道“不过是一首歌谣,这些小孩子哪懂那些,这歌谣听起来倒像是特意编的,听起来很押韵。” 姜妘己独自一人坐在对面的软垫上,听他们两个正在讨论唱歌谣的孩童,不过轻轻瞟了一眼那些孩子,低声道“不过是些野孩子,多半是给两个馒头,让他们唱一整天。若豆不如你教人过去给他们些钱,让他们夸一整天你可好?”最后一句话,她掩饰不住笑意,打趣的笑道。 “去就去,反正我也听烦了。”若豆继而教画月拿些钱散给那几个小乞丐,让他们唱一整天“南宫公主倾国倾城,貌美绝俗,待觅良人。” 这歌谣若豆嘱咐待他们走远,再让他们唱,姜妘己只当若豆是做好人,赏了些银钱,让他们不要唱。哪里会想得到,当他们的车架走远,这些孩童就唱起了“南宫公主倾国倾城,貌美绝俗,待觅良人。”如此反复,唱了数百遍。 一时间,坊间传言有人瞧见姜妘己路过街市时的容貌,惊为天人,连三岁小儿都忍不住唱歌谣赞美。 不过最重要的是那句“待觅良人。”这句话无疑是决心与赵夜白退婚不可。 姜妘己与姜枣婼和若豆在宫外竹子柳的山中幽院玩耍至天黑,这才回宫。 如今,竹子柳将他大滇的产业和人脉,势力等全数交予姜妘己,姜妘己并没有问为什么,她已经隐约猜到竹子柳接下来要她做的事,所以她不问。 而竹子柳的所有安排,她都照单全收,依旧重用绿娥,不过姜妘己发现笼烟是竹子柳的人之后,与她彻谈过,她答应与绿娥里应外合,好好替姜妘己做事。 令姜妘己想不到的是,她才出宫一日,晚间车架才行至皇宫门口,就被护卫拦了下来,并且无所顾忌地将她反手扣押起来。 这可吓坏了若豆和枣婼,两人急的不知所措,忽然想到太后,拔腿就跑。 姜妘己虽被扭转双手在背后,不过并没有一丝慌乱。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被安了什么罪名,但是她知道背后捣鬼的人是谁,只要能面见尝羌,这一切,就能扳回来。 此时天才黑尽,太和殿灯火通明,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尝羌面含怒意端坐王座。 见到姜妘己被两个护卫扭送进来,他呵斥道“大胆,公主岂是你们能冒犯的。” 姜妘己心里冷笑,若是没有他的命令,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狗胆子。 “不知父王命人将妘己绑来,所为何事,还请父王明示,省得妘己冤枉。”姜妘己重重跪倒在地,大声道。 她虽如此说,语气却是无畏无惧的,她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任人随便恐吓的小孩,现在的她心底犹虎豹,怎么可能还会怕什么。 “妘己啊,你瞧瞧这封信,是你宫里的宫女白天送来的,声称是你写给南越太子的通敌之书,她收拾寝殿的时候发现的,便立即呈了上来,父王也是请你过来问一问你,核实一二罢了。”尝羌干笑两声,说得极不在意。 姜妘己听他如此说,便认真起来,接过邵隐手里的信一瞧,乍看之下,字迹与姜妘己的真是难分难认,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是姜妘己所写无疑。 她大概看了一眼道“父王可相信真是妘己所写。” “父王自然不信,这才让你过来问一句,也好查证一二。”尝羌笑道。 “多谢父王信任。这信上说我芳心暗许赵容华,为了与赵夜白退婚,怂恿赵容华攻打北境,收回北丘城,这一切都是为了能与赵容华成婚,妘己觉着真是荒谬得很。 妘己从未见过赵容华,何谈暗许怂恿,其二妘己与赵夜白有婚约在身,一直克己守礼,从未与他人有过瓜扯。其三,南越突袭北境绝不是一时兴起,这一点父王应当清楚。 南越与大滇一直因为北境国土之事,与南越有嫌隙,他们突袭北境,是数年隐忍蛰伏的结果,绝不只是他们兄弟两的互相争斗那么简单。还有一件事,南越王此次一病不起,赵容华急于立功上位,所以他首先拿北境城开刀,却不想被父王的精兵绞杀,如此北境城的故事才算完整。而不似信上说的那般简单。” 以上的分析是姜妘己分析了好几晚的结果,只是她不知道这封信是谁模仿,又是如何趁着今日放进她的寝殿的,这不是太过愚蠢了么。 尝羌听姜妘己这一番见解,心底的疑虑并未全消,他迟疑道“妘己,这封信究竟是怎么回事。” “妘己不知,妘己只知道这封信是有人故意趁妘己今日出宫,让人放进千秋殿栽赃妘己的。这封信亦不是我的字迹,虽然模仿地很像,但是妘己写信的时候只会在末端写:己字。这信却是连名带姓的写全,笔画也与我写的不同,父王不信尽可教人来验。” 她说的是事实,正想着不知谁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时,忽听殿外想起孟淦的声音求见。 尝羌虽有不愿,但却不能不见。 孟淦身旁跟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不时抬头瞧一眼姜妘己。 “孟太尉,这么晚前来,是为何事?” “王上,微臣刚才抓到一个在孟府鬼鬼祟祟的奸细,微臣正要审他,他却招认,他是南越人,还是公主的眼线,请王上替微臣主持公道,公主派一个南越的奸细安拆在我孟府是何意?” 尝羌目光转向姜妘己,姜妘己无辜的瞧着他,一脸茫然。 原来,孟淦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既然他这般想死,姜妘己自然是要成全他的。 297 朝堂对质 “孟太尉,休要诬陷本公主!父王,不若将那个告发妘己写信通敌的宫女一并叫出来对质吧,反正孟太尉也刚好有误会要我替他解开。”姜妘己不慌不忙道。 她的眼眸扫过孟淦身旁的人时,忽然有种错觉,这个人的眼睛似乎异常坚定,从他与孟淦的距离来看,竟然有一种疏离感,莫不是他根本不是孟淦安排的人? 孟淦冷冷撇了撇嘴角,脸上满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尝羌立即命邵隐将那个宫女叫上殿来与姜妘己对质。 只是姜妘己万万没想到,这个宫女不是别人,而是近身服侍她的春挽,她在心底思索春挽何故反水,竟然替孟淦做事,她有什么苦衷不成。 她迅速回忆春挽的情况,她向来熟记身边的宫女的背景和家庭情况,此时春挽的信息以及被她迅速过滤一遍。 尝羌呵斥道“说,你是如何发现公主的书信的?” “回王上,奴婢是在公主的枕头里发现的。”春挽有些颤抖道。 姜妘己听得出来,春挽很是惧怕,尤其是瞥了孟淦一眼后,那种感觉就像老鼠见了猫。 她一直留意殿上的春挽和孟淦身旁那人的神情,有一瞬间,孟淦身旁的人竟然与姜妘己对视了一眼,而且毫无波澜。 他现在不是应该假装害怕惊恐才对么,为何他的双眸中那么平静,这不合常理。 “春挽,本公主问你,你是何时发现枕头里的书信的?” “是公主今日出宫时,奴婢整理床榻发现的,事关重大,奴婢不得不上禀王上。”春挽有些结巴道,显然是极度紧张,有些张口结舌。 “春挽,你知道诬陷本公主通敌是何罪么?这是灭九族的罪。若果你现在说出幕后指使,本公主还可替你向王上求情。”姜妘己威胁道。 春挽此人尤其看重家人,姜妘己知道这一点,更知道她是被人威胁逼迫不得已为之,所以她心底是存了救她的心思的。 她身边的人不多,但春挽是其中一个,她虽有些愚笨,但是胜在忠心不二,不过她没有想到春挽会出面指证她。 “公主,奴婢...奴婢...”春挽忽然呼吸困难,结巴得说不出话,身体有些倾斜,忽然,她倒地不起。 姜妘己三步上前扶起她,只见她口吐鲜血,她伸出手想要握紧姜妘己,姜妘己率先抓紧她的手道“你有话尽管说,我一定都答应你。” 春挽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转向尝羌有气无力道“奴婢该死,冤枉公主,奴婢是受孟太尉指使。那信是他给我的,他用我全家人的性命威胁我,求王上明察。” 说罢,她的手顺着垂落在地,一双眼睛还停留在孟淦的身上。 姜妘己瞧着春挽的身子道“父王,春挽是被人下了毒,已经毒发身亡。” “孟太尉,你威胁本公主的宫女诬陷我,是何居心,你身旁的人也是精心准备的奸细,目的就是诬陷我,置我于死地?” “孟淦,你究竟搞什么鬼?”尝羌勃然呵斥道。 “王上,微臣不知啊,这宫女是怎么回事,微臣来为了这个南越奸细,他声称受公主指使,潜伏在孟府偷盗重要情报,他还声称他效忠赵容华,还说公主与赵容华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微臣觉得很是蹊跷,不敢对他动用私刑,这才将他带进宫来任王上处置。”孟淦一头雾水,很是郁闷。 怎么这宫女会指认他是策划谋害姜妘己的人,他根本没有做过,现在想来这极有可能又是姜妘己的圈套。 “孟太尉竟然口口声声说,这人是本公主派到你府上的奸细,有何证据,单凭你红口白牙的诬陷么?”姜妘己已然愤怒,这孟淦的时段太过卑劣,莫名其妙的领个人来就说是她姜妘己的人,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这也说明,孟氏这几个月声望极高,他也正是遥遥日上之时,现在让人诬陷她,不过试试尝羌,姜妘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比孟氏如何,更是存了灭她的心思。 “公主,微臣没有证据,自然是不敢乱说的,这人把我书房里关于机密的折子和孟将军书房的军阵图偷盗一空,被家仆抓了个现行,一顿打骂之后,他承认是公主指使,还扬言是南越赵容华的人,谁也动不得他。” 孟淦伸手将那人怀里的纸盒绢帛扯了出来道“王上,这些都是他偷盗的。” 尝羌倾身向前看了一眼,命邵隐取给他瞧,他瞧了一眼斥骂道“妘己你认识这人么?” “父王,妘己怎么可能认识奸细,这人满嘴胡言乱语,定要好好审问才是。”姜妘己淡淡道。 “你说是本公主指使你所为,那本公主问你,我是如何指使你的,是见面呢,还是写信呢,还是留口信呢,可要拿出证据来才是。还有,你声称是南越人,是赵容华的人,是受我指使偷盗军机,那你知不知道我的未婚夫是南越北靖王,与南越太子势不两立的赵夜白,我如何与你成一伙了?”姜妘己走近那人的身旁利落道。 那人却是抬眼目不转睛的瞧她,没有丝毫慌张,更没有一点愧疚“我记错了,是北靖王让我与公主交接的,我是北靖王的人。” 他此言一出,尝羌怒不可制“你敢耍本王!” “胡说!”孟淦亦是吼道。 姜妘己则噗嗤一声笑道“父王,听到没有,如此蠢笨的奸细,倒是会见风使舵的,他的话不足为信。孟太尉是哪里找来这么个活宝,你是来搞笑的么?” “王上,微臣绝没有搞笑的意思,微臣府里的重要情报都是被他偷得,他现在碍于公主在场,不敢承认也是有的,不若请公主回避,王上再好好审问。” “孟太尉,你找了这么一个不尽心的人来,大费周章的诬陷我,现在还说什么我吓到你的奸细,真是笑掉大牙,我看你有话要交代他罢。”姜妘己笑得夸张道。 尝羌见她大笑不止,严肃道“妘己,现在是公事,事关你的安危,你别不当回事。” “父王,现在您还不明白,这个宫女是被孟太尉威胁诬陷我,现在死无对证,这个所谓的奸细亦是孟太尉的棋子,这不明摆着的事实么。孟太尉分明是愚弄父王!请父王治他大不敬的罪!还要治他诬陷妘己的死罪!” 298 王上遇刺 “王上,这奸细刚才是微臣府上绝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孟琛的话未说完,即被姜妘己打断。 “孟太尉,你诬陷人的手段能不能高明一些?如此反复,收买威胁两个人就妄想成事?你当父王同你一样是无脑之人么?还不速速交代清楚,本公主可饶你一命!”姜妘己的声音极尽嘲讽。 尝羌见他们两人这般剑拔弩张,互相挤兑怒视的模样,心底有些幸灾乐祸,这孟凎还真是能折腾,家里都死了几个人在姜妘己手里,还这么不甘心的与她互相算计,只是今日这法子实在是太低下了,难道他自己浑然不知么? 说话间,姜白凤与若豆,姜枣婼一同走进太和殿,姜妘己并没有因为姜白凤的出现兴奋,反而觉得若豆多事,这么点小事他还要惊动太后,她明明就能轻松搞定啊。 姜白凤出现,尝羌立即下得龙座请安问好,亲自扶着她坐在首端的位置上。 姜妘己瞧着他们两人,眼神锁在尝羌的面上,他们不是母子,倒是有一种默契,倒是很难得。 “哀家听说你这太和殿很热闹,正在审妘己,哀家过来瞧瞧妘己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以至于你让人将她绑来。”姜白凤的目光由温和变得冷了几分。 那目光似是威胁,尝羌假装没瞧见,心虚的笑道“无事,不过以一桩乌龙,儿臣正在审呢。” “这宫里什么时候连孟太尉也不分青天白日的来去自由了?”姜白凤的眼神落在孟凎的身上,周身带着凌冽威严压迫之感。 “太后,微臣府上忽然捉住个南越的奸细,事关国事,微臣这才急急忙忙的进宫,不曾想惊了凤驾,求太后宽恕。”孟凎转而跪在姜白凤的面前,猛地叩了一头。 “行了,哀家可不是来看你的,哟,几日不见,你的眼睛怎么了?”太后斥责一声,语气转变为疑问。 “前些日子,微臣病了一场,眼睛也因此瞎了一只,幸而捡回一条命,得亏太后护佑。”孟凎不在意的拍着马屁。 “我又不是神仙,什么人都护佑,孟太尉往后做事可要仔细些,这老天可是长着眼睛呢。”姜白凤奚落了一声道。 “是。多谢太后提点。”孟凎小声道。 “父王,接着审罢,看样子太后不看到结果时不会回宫歇息的。”姜妘己提醒尝羌道。 “刚才说到哪了。”尝羌被太后这一打岔,就忘了。 “刚才妘己质问孟太尉诬陷人的手段能不能高明一些。”姜妘己接过话道。 “公主,微臣不敢诬陷您,那些话都是这个奸细说的。”孟凎手指那个瘦瘦的年轻人。 年轻人忽然紧张的结巴道“孟太尉,奴才不干了,您说只让奴才陪你进宫一趟,您给奴才十金。可没说要诬陷公主,这个罪奴才担不得,这是灭族之祸,借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 姜妘己轻笑几声道“孟太尉你这是买命钱没出够啊,本公主还是头一次见这样有趣的事儿...” 姜白凤大喝一声道“荒唐,朝廷命官买人诬陷公主通敌卖国,哀家也是头一次见。王上,这件事,你不好好治他的罪,以后就别来见哀家!” 她说完起身,气呼呼地瞪了孟凎几眼,抬腿就走。 若豆本想继续留下,被姜枣婼强行拽走。 “刚才你说孟太尉给了你十金让你陪他进宫诬陷本公主是不是?那他在你怀中取出的这些证据也是他准备的是不是?”姜妘己走近那个年轻人身旁循循善诱道,她的眸光透着十足的威慑。 “是。”那人肯定道。 “父王,这下真相大白了,刚才那个宫女临死前说是受孟凎威胁,信是假的,现在这人说那些地图和军机也是假的,是孟凎出钱买通他,这两件事都与我无关,俱都是孟凎一手谋划,父王当如何决断?”姜妘己一双奕奕有神的眼睛注视尝羌,看不出悲喜。 “王上,微臣不认识这人,此人来府中做事不过两三月,今日他偷盗失手被擒,微臣才知道府上有这人存在。审问之下,他一口咬定是公主教他潜伏孟府,目的是偷盗孟琛的军事图,边境地形图。 这些都是人赃并获的,现在他又矢口否认说是受我指使,微臣实在冤枉,微臣怎么可能无故冤枉公主呢!请王上三思。”孟凎急得满头冒汗。 姜妘己淡淡地瞧着孟凎与那个所谓的奸细,不过那个奸细好像是刻意装出来的一样,在姜妘己眼里,他还真像是个奸细。 奸细大多受过严格训练,手脚表情目光都有严格的要求,而面前的这个人显然符合奸细的定义。 他在姜妘己的注视下,目光忽然瞧向尝羌,那目光中有凶狠的杀意,姜妘己大喊一声道“父王,小心!” 可惜,她的话没有那人的动作快,那人腰上的腰带忽然化作软刀砍向尝羌,孟凎大惊之下冲过去拦,只是晚了一步,众人眼睁睁的瞧着尝羌的手腕被砍了一刀。 姜妘己拼着力气猛地扑上去,取下发间的金钗猛地向那人的脖子上刺去,她这支金钗是特意打磨成杀人的利器的,尤其锋利。 那人脖子吃痛,转身瞧见是姜妘己,忽然诡异得一笑,然后倒在地上呢喃道“告诉他,我不欠他了。”说罢,咬舌自尽。 姜妘己一头雾水,他这是对她说话?不欠谁了,这人到底是谁? “孟凎,你竟然胆敢公然带刺客进宫行刺王上,原来这才是你的真正意图,来人!将孟凎这个大逆不道的佞臣抓起来。”姜妘己早已跑到尝羌的身旁,护在他旁边,袖中的丝帕已然落在尝羌受伤的地方。 邵隐与一众宫监全部护在姜妘己与尝羌的面前,尝羌的目光透过密集的人群,毒辣地远视孟凎道“没有本王,哪有你孟氏一族,你竟然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取我性命...” 他话里的苦涩的无奈,姜妘己是明白的,尝羌身体里还有一半孟氏的血液,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支持孟氏,尽力保全他们。 可是今日孟凎竟然来这么一手,真是伤了他的心。 “王上,微臣没有啊!这人一定是奸细,与微臣无关啊!”孟凎痛哭流涕道。 姜妘己冷笑道“你会承认才怪!邵隐,快传太医。” “是!” 一时间太和殿乱作一团。 299 打入死牢 “住口!本王对孟氏已经仁至义尽了!没承想你至始至终与本王都不是一条心!”尝羌气恼的叱骂道。 孟琛的嘴唇哆嗦不止,他想不通那人身上的软剑是哪里变出来的,为什么这件事这么蹊跷,偏偏是今日,为什么那人一口咬定是受姜妘己指使。 他心底有一千个疑问,只是现在解释才是紧要的,他开口道“王上,微臣以死去的父亲起誓,微臣与这名刺客绝没有关系,微臣中了他的诡计,将他引入宫中,这才让他有机可趁,怎么说,此事微臣都脱不了罪责,求王上责罚!” “哼,这些话,你练习了很多遍了罢,别动不动拿你父亲博取同情,你父亲生前不过是我大滇的一个内廷官,父王是不会看在他的面上,豁免你的罪行的。你指使刺客刺杀父王,本就是灭九族的罪,你死去的父亲只怕还要挖出来鞭尸才行! 尝羌听闻姜妘己的话,身子忽然一震,往事涌上心头,忽然想起受孟获挟持多年,不知他那个秘密孟凎可知道,若是他知道,必然会用来保命。 现在不能就这么急着定孟凎的罪,又想当着殿内这么多人的面,孟凎必定不会当面威胁他,他只得开口道“此事还有疑虑,将孟凎打入死牢,择日审查!” 他的话出口,早已待命的护卫就把他拖了下去,孟凎不敢喊冤,眼睛扫过姜妘己时,却是狠毒的仇视。 姜妘己道“父王,此事证据确凿,这么多人亲眼所见,哪还有什么疑问。姓孟的就是想刺杀父王,刚才若不是妘己拼死刺死刺客,后果不堪设想。” 邵隐听见这话,立即跪倒地上颤抖道“求王上治罪,方才奴才一时没反应过来,救驾不及,幸而公主挺身而出结果了刺客,公主真是好魄力!” “起来罢,凭他那把软剑是杀不了我的。”尝羌刚才确实心惊了一阵,当刀子入了他的肉身,他有一瞬间不敢置信,有那么一瞬间的慌张。 可瞧见那人渐渐倒下去,看到背后满面煞气的姜妘己时,他所有的直觉都恢复了,甚至他动了一个念头。 “父王,太医来了,快让太医瞧瞧,伤到筋骨没有。”姜妘己小心的扶着尝羌走向太医。 尝羌跨着迟缓的步伐,眼睛却在注视姜妘己,这时,他忽然想起,姜白凤要他认姜妘己是他的血脉时,说尽了各种威胁的话。他那时不懂,为何姜白凤为了一个小丫头和他彻底撕破脸,现在他好像有些懂了。 太医瞧见尝羌手上的伤吓得立即迎了过来,左瞧又瞧了许久,才开药止血,说是不碍事,只是一点皮外伤。 尝羌忽然下了禁口令,不准人将今晚发生的事说出去,否则杀无赦。 姜妘己心底空落落的,如此一来是要保孟凎的性命么? 尝羌又命人去查春挽的底细和那刺客的底细,并且点名不准姜妘己掺和,姜妘己闷闷不乐的回了千秋殿。 本来十拿九稳的一件事,又被尝羌压了下来。姜妘己心想,为何尝羌一面对孟氏就这般优柔寡断,难不成还是因为他那个秘密? 会不会孟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尝羌的这个秘密呢,那尝羌不是很被动?所以他狠不下心一举歼灭孟氏。 如此拖下去,该如何是好。 姜妘己想了半夜,不想一早谢怀曦让宫女来请她过去用膳。 她梳洗打扮一番,便去了瑶华宫。 令她疑惑的是,那日在庄府遇见的手握香扇的男子也在,他还真是好本事,还找到宫里来了。 “南宫,快过来,这边请。”谢怀曦笑得谄媚道。 “来了。”姜妘己跨过门槛,走向宴会大厅。 那男子立在一旁,面上浅笑着,浑身透着一股淡然的气质,穿一身雪白的长衫,手中拿了一柄扇子,躬身行礼。 待谢怀曦与姜妘己坐定,谢怀曦道“怀沥你也坐,公主不是外人,你今日也是客人,今日就不论身份了。” “是。”谢怀沥并未推辞,不过他落座的地方与姜妘己和谢怀曦隔了好远。 姜妘己与谢怀曦边吃边说笑,姜妘己实在拿不准谢怀曦今日为何教她来,她又这么卖关子,难不成是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们正在用膳时,姜嶲越忽然过来,少不得又加了碗筷,吃吃喝喝一阵,谢怀曦叫走姜嶲越,只剩姜妘己与谢怀沥。 “公主,今日巧遇,在下当遵守诺言,赠公主一把香扇,还望公主笑纳,不要嫌弃才是。”谢怀沥见姜妘己发愣时走过去双手呈上道。 “难怪谢公子说他日有缘见面,一定相赠扇子,原来谢公子也是皇宫的常客啊。”姜妘己坦然笑道,手已经接过谢怀沥手中的扇子。 她轻轻地扇了扇,一股好闻的气息进入鼻腔,可是这香味真是有些熟悉,她忽然睁大眼睛道“是你?” 仿佛重新认识谢怀沥一般吃惊到瞠目结舌。 “是我。”谢怀沥笑道。 姜妘己这才恍然大悟道“要不是这气味,我还真想不出来是你,昨夜他让我带句话给你,他不欠你了。” “他是个人才,可惜这件事情我不放心交给旁人。他的背景查不出一丝线索,本就是个孤儿,公主尽管放心。”谢怀沥胸有成竹道。 “你是如何说服春挽的?她不大可能出卖我。”姜妘己不解道。 “我跟她说,让她做这件事绝不是为了害你,而是为了救你,你没听到她临死前说的话吗?”谢怀沥反问。 “是你给她的毒药?”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替公主拔掉了一颗眼中钉,公主当感激我才是。”谢怀沥自信的笑道。 “你还真有两下子,不过孟凎不会死,父王有心包庇他,下了禁令,昨夜之事必须守口如瓶。”姜妘己长叹一声道。 “公主勿忧,迟早的事。”谢怀沥宽慰道。 “你为何要帮我?”姜妘己最疑惑的就算这个问题。 “因为我们是朋友,你有麻烦,我便帮忙,就这么简单。”谢怀沥耸肩笑笑。 “哈,不止罢,今日你进宫必然与姜嶲越那件事有关咯?” “你猜中了。” “你是谢家的代表?” “我不过是个出主意的人罢了。”谢怀沥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甘,面上却始终淡笑着。 300 出谋划策 “谢公子过谦了,你这般手段和谋略为何不让谢相帮你引荐个一官半职呢?如此也配得上你谢公子的名声。” 姜妘己的眼底盛满笑意,面上却是瞧好戏的意思。 谢怀沥举起酒杯自饮一杯道“我父是庶子,我哪有那个机会?庶出的子嗣纵使出生在高门大院里,也是低人一等的。我父虽是大滇最富裕之人,可惜也是屈居在叔伯之下。 要钱财有何用,对于我而言,是买不来一官半职的。我也乐得清闲自在,有看不惯的人出手教训一下,也算图个乐子,也就成了。试问天下间还有谁能比我更逍遥自在。” 姜妘己撇嘴一笑,噗嗤一声道“行了,在我面前说这些你以为我会信么?从你接近我的那一天开始,就说明你动机不纯,此次你安排两个人演了一出栽赃嫁祸的戏,实际上又另做它谋,差点杀了我父王,你这般坦然无辜的与我说,你这是闲情逸致?难道就不怕我将此事抖落出去,让你人头不保么?” 她的双眸瞬时转为危险的威胁,带着强烈的警告。 谢怀沥慢腾腾地放下手中酒杯,起身走近姜妘己身旁,与她四目相对,然后他缓缓开口道“你不会,你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你一样,这次设计孟凎不过是给你的见面礼。如果你争取替我拿到谢氏的话语权,那么以后谢氏便是我与你说了算。 今日我来见你,是想告诉你,在这大滇,只有我会真心帮你,不计回报。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那么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谢怀沥说的模棱两可,断断续续。 姜妘己不假思索道“什么问题?” “你信命么?”谢怀沥蛊惑的双眸带着期待。 “当然,不过我信别人的,不信我自己的。”姜妘己后面这一句停顿了三秒道。 “前些日子我遇到你,我去找人替你卜算了一卦,你猜问羽阁的人怎么说?”谢怀沥得意的瞧着姜妘己。 他以为姜妘己会好奇,会感兴趣,不想姜妘己随口道“说我命硬呗。” “可不止这个,他说你命格迥异,成则兵临天下,败则东山再起,总归说你这人特玄乎,我一贯不相信这类旁门左道的话,但是我信你命该如此。”谢怀沥最后一句话靠姜妘己的的耳旁轻语。 “谢公子真是幽默,信一个江湖术士的话。我不过是一个待嫁公主,命运早就注定了,还能怎么变?”姜妘己自嘲一笑道。 “你信我就信,谁让你也去过问羽阁呢,反正我就信你。”谢怀沥胡搅蛮缠的诡辩道。 “随你喜欢罢,反正与我无关。”姜妘己随意的摊手道。 “这母子俩也不知商量的如何了,这么久也没见动静,让我这个传信的人好等啊。”谢怀沥轻叹口气道。 “你想越过谢怀钦成为谢家的当家人?”姜妘己压低声音道。 “公主果然聪明,我是装得太累,现在瞧着朝中变幻莫测,公主你又运筹帷幄,翻云覆手,正好我又闲不住,想要与公主一道玩两局,不知公主可否赐教两招?”谢怀沥笑得十分莫测道。 “你这么厉害,还需我赐教,你当谋士绰绰有余,不如你就当我的谋士罢,他日事成之后,我保准许你一个大官!哈哈。”姜妘己轻笑着玩笑道。 “好,一言为定!我别的本事没有,独有手段和钱财,公主看上哪样,尽管开口便是。”谢怀沥痛快道。 这下姜妘己傻眼了,她明明只是开个玩笑,哪不知他竟然当真了,她摆手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当不得真的。” “公主怕了?难道公主连替在下谋份差事的本事都没有?还是公主瞧不上我那些雕虫小技?”谢怀沥面上严肃,有些急道。 “本公主什么时候怕过,不就是给你谋份差事嘛,本公主允了。”姜妘己笑着拍着胸口保证道。 谢怀沥一副奸计得逞的面孔嬉笑道“多谢公主。” 他两人说话间,谢怀曦与姜嶲越一道走进来,姜嶲越却是打声招呼就走了。 谢怀沥很是不解,难不成他是看不得他? “怀沥,谢相的意思你告诉你公主了么?”谢怀曦有些着急道。 “还没。”谢怀沥摇头道。 “现在你说说。”谢怀曦坐到主位席,有些憔悴的神色。 “谢相的意思是斩草除根,过几日他不是要出宫祭奠他母妃么,到时候路上动手,干净利落,一了百了。”谢怀沥的眸光透着一死冷冽的杀意道。 “我不同意。”姜妘己拉下脸道。 “南宫,这是为何?此举虽然冒险,但是一劳永逸。”谢怀曦不明所以道。 “这是最笨的法子,他出宫祭奠娄晴,人手一定不会少,而且青天白日的,难保不出岔子,若是他有所准备,一定难以得手,甚至会暴露,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行。”姜妘己蹙眉思索道。 “公主定有良策,说来听听。”谢怀沥侧身凝望姜妘己道。 “如果要听我的法子,必须听我安排!不得擅自改变计划!”姜妘己起身提高声音道。 “这是自然,公主的法子自然是最好的。”谢怀曦心底期待,不免把话说得满了些。 “谢昭仪可信得过妘己?”姜妘己的眸光扫视谢怀曦道。 “公主说笑了,不然我怎会请公主过来相商呢。”谢怀曦立即开口道。 “那我要借谢公子一用,让他悄悄执行我的计划,谢昭仪可有意见?”姜妘己趁势道。 “这....”谢怀曦不妨她出去这么一会子功夫,谢怀沥不知怎么已经与公主搭上话,想要插上一脚,她还真不是该拒绝还是同意。 “我先告辞了,等谢昭仪想通的时候我再来,不过谢昭仪得考虑快些,姜楠康可是随时准备出宫的,错过了时机,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了。”姜妘己这时候用了激将法。 若是等她回禀谢君麟,只怕就轮不到谢怀沥了,谢怀钦那个人她又实在看不上。 “好,二弟,公主看重你,你可要上心些,事成之后,嶲越是不会亏待你的。”谢怀曦转而瞧着谢怀沥语重心长道。 “是,怀沥定不负昭仪所托。” “公主,现在快说说你的计划罢,我们也好早点布置。”谢怀曦这才展颜瞧着姜妘己道。 “到时....”姜妘己凑近他们两人的耳旁悄声耳语了一阵,两人便忽然大彻大悟般直道“果然精妙,如此才算得上高招。” 301 街市砍杀 姜楠康禁足期满,便奏请尝羌出宫祭奠娄晴,尝羌本不想允准,朝堂上的各位大臣却一致赞成,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孝道,尝羌只得允准。 今日就是他启程前往皇陵的时间,娄晴虽然被打入冷宫赐死,但她毕竟是姜楠康的生母,所以按照大滇的礼法,她死后也可葬入皇陵,不过位置嘛,十分偏僻,不过在南边的一处小丘陵上。 姜楠康的车队一路出了京城,直奔皇陵,一路上十分顺畅,百姓都知道是太子出宫祭奠亡母,纷纷夸赞。街上围观的人虽多,倒也远远的避让着,也没有出现拥挤的状况。 姜楠康带了许多祭奠用的酒水,瓜果,糕点,姜楠康屏退了护卫,只留几个身边人,长身挺立的站在娄晴的墓碑前道“我这么久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罢?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世事沧桑,你走得不明不白,而我始终没有替你报仇。唉,你走之后,我还真是想你。 现在我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曾经你在时,我总是抱怨,埋恨,现在你走了,我成了孤家寡人,父王现在虽没有什么举动,但我瞧着谢氏一族必有动静,也不知我这太子能当到何时。” 说话间,他将自己带来的酒水亲自倒出三杯倒在娄晴的墓碑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他有些忧伤,亲自摆放好果盘,糕点,鲜花,便随意的坐下,靠在娄晴的墓碑前道“我那么信任你,你竟偷偷与他暗度陈仓,当真是骗得我好苦。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陌生男人,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他不过是一个流亡在外的落魄人,你为何要玩火自焚? 唉....如果你现在还活着多好,至少我能有个说话的人,母妃,你知道么,赵娉婷走后,我总梦见被我踩死的儿子,在梦里他是个儿子,他冲着我喊父王,我在梦里当上王上了,可惜,梦醒之后,空荡荡的东宫一无所有。” 他动情的说着这些话,脸颊上不知何时流出两行清泪,他最后哑着声音道“母妃,我真的好累,我最近在想如果我不是太子,只是一个普通皇子,与若豆一样,我会不会快乐一些。你不会死,赵娉婷也还在我的身边,那样才算得上圆满。可惜...这太子之位让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人人都道我狠心踩死赵娉婷肚子里孩子,他们岂又懂我,若我有子嗣,那我就会受到牵绊,他们会用我的妻儿威胁我,我没有任何依仗,太子这条路注定是血淋淋的,与其让孩子成为别人威胁我的砝码,不如我亲自结束这一切。哈哈哈” 他说完这些的时候,忽然凄惨的笑出声,眼角的热泪却是源源不断的滚落下来。 他用手拭去那些泪痕,放声大笑几声道“瞧我多孤独,跟一个死人还说这么多,你死了也好,我无牵无挂,从此这条路只有我一人,是死是活,是成是败,我都会拼尽全力,大不了鱼死网破!” 他边喝酒,边滔滔不绝的与坟墓下的娄晴说着他憋了许久的心事,说的话大都很矛盾,一面羡慕别人,一面誓要得到王位。 他饮下手中剩下的半昙酒道“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杀了姜妘己和姜嶲越。”他说这话是发誓一般的口气,说罢他又痴傻的笑起来。 不知他在笑什么,随着他的笑声被风吹散,人也渐渐远去。 祭奠完娄晴已经是傍晚时分,姜楠康疑心路上有埋伏,吩咐车夫立即上路,马不停蹄的赶回王宫。 就在他们赶回王宫的必经之路的常安路时,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被围个水泄不通,姜楠康差人前去查看。 那人去了一小会,便跑回来道“太子,前面是二皇子,他的车架出了问题,赶车的马好像死了,他哭得十分伤心,不肯让道。” 姜楠康鄙夷的暗骂一句“这是存心找茬,再去探探。” 那人又小跑上前查看,这次他去了很久,姜嶲越哭得很是哀恸,多人搀扶和规劝他都听不进去,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依然不肯移动半步,守着那马的尸体一直呜咽。 姜嶲越哭马的场景实在让人动容,不少人都暗自垂泪,有人纷纷议论二皇子这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对一匹马也会厚爱,真是让人敬佩得很。 街市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时,姜楠康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不过他也不想下车与姜嶲越照面,因为他总觉得这是个阴谋。只有待在车上,才是最安全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姜楠康车架身后的人没了耐性,有五六个人骂骂咧咧的走上前去,先是发生口角,而后转变成肢体冲撞,最后演变成拔刀相见。 喊杀声响起,姜楠康的人便一拥而上,手握刀剑把姜嶲越和他的人围成一圈,姜嶲越大喊一声“太子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要杀我不成?” 回答他的不是姜楠康,而是其中一个护卫“太子殿下有令,二皇子无故拦路,分明是有意刁难,刚才竟命人斩杀东宫的人,若是再横加阻拦,格杀勿论!” 姜嶲越冷眼瞧着他,冷笑道“这街道这么宽敞他不走,回宫的路不只这一条,但偏偏他不走,太子这是故意为难我!刚才先动手的分明是你们!” 姜嶲越带出宫的人极少,眼见着东宫人多势众,都不敢轻易动手,紧紧护在姜嶲越身旁,哪不知是谁的刀剑竟率先砍向姜嶲越,姜嶲越不防,被砍伤手臂,他顿时大喊一声道“太子命人当街杀我,罔顾兄弟情谊,你们还愣着作甚么?” 瞬时,姜嶲越周围的人群手握刀剑砍杀在一起,这是人性的定然,有人攻击,就有人还手防备,死伤在所难免。 姜楠康听到砍杀声,下来马车,已经太晚,前面的数百人已经砍杀成一片,百姓纷纷避让,热闹的街市变成了姜楠康与姜嶲越的战场。 不多时,姜嶲越带来的人就被绞杀一空,那些人团团将他围住,有几人跃跃欲试想要杀姜嶲越,他心底心惊不已,暗暗颤抖。 302 殿上激辩 姜楠康瞧见躺满一地的尸体时,心底很是惊疑,他的人未免也太争气了,这么几分钟时间就斩杀了这么多人。 他瞧见正中间的姜嶲越正在瑟瑟发抖时,心底有些得意,萌生就地杀了姜嶲越的想法,不过,这个念头仅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瞬间。 因为,他瞧见远处庄泓赦正领着一队仆从走过来。 庄泓瞧见这街上的尸体时,十分惊骇,没想到姜楠康竟敢命人当街追杀姜嶲越。 他扒开人群走向姜嶲越身旁,注视姜楠康道“太子殿下,如果你要杀二皇子,就先杀了微臣!” 姜楠康这才着急道“刚才我一直在马车上,不知前面发生什么,待我走过来瞧时,这里已经变成了这般,我从未说过什么杀人的话,更不会杀二弟,庄相这是误会我了。” “误会?这地上躺着这么多尸体,皆是二皇子的,在场的人没有得到你的命令,谁敢砍杀二皇子?太子殿下真是野心勃勃,还这般毫不避讳,当街追杀二皇子!真是教天下人开眼了!“ 庄泓赦说这些话时很是激动,他带来的人防备的瞧着姜楠康的人,可是姜楠康的人却不敢再动手,姜楠康瞟过他身后的人,忽然发现有几人很是眼生,接触他的视线时,有意躲避。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大声道“姜嶲越没想到你为了算计我,竟不惜让这么多人送死!” 姜嶲越的眸光带着一丝嘲讽,嘴上却说“太子殿下怪我拦了你的路,一怒之下命人杀光我所有护卫,我也被人砍伤,此事我必要禀告父王,请他做主!” 庄泓赦撕扯下身上的一处衣襟替姜嶲越包裹伤口,他冷哼一声道“太子殿下当街拦杀二皇子,此事百姓都看在眼中,太子殿下为了一己之私,竟残暴到如此地步,恐怕王上也护不住你了!” 姜楠康见围观的百姓又多了起来,生怕再生出事端,丢下一句“这都是你们的阴谋,父王定然会明断的。” 说罢,他转身进了马车,但始终没有前行,因为街市上的尸体实在太多,阻止了马车前行。 更没有人胆敢清理太子的罪行,这些当街的尸体就那么横七竖八的躺倒在街道上。 庄泓赦扶起姜嶲越道“二皇子,微臣这就送您进宫,找王上讨要一个说法。” “你们谁敢破坏现场的证据,当心王上追究要了你们的脑袋。”他又对着姜楠康的那些护卫大声喊道。 他留下带来的奴仆守着案发现场,姜楠康前进不得,只好下了马车,命人去找轿撵。 姜嶲越坐进庄泓赦的马车道“这伤口浅了些,要不要再补上一刀。” 庄泓赦淡淡瞥了一眼道“用匕首再划开一些。” 姜嶲越取出长靴中的匕首,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划开那个口子,鲜血直流,触目惊心。 当姜嶲越与庄泓赦,姜楠康同时出现在太和殿时,尝羌早就已经知晓,等了一盏茶的功夫。 他瞧见姜嶲越垂着一只手臂,鲜血淋漓的出现时,有些恼火,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姜嶲越受伤,姜楠康已经输了。 姜嶲越忍着疼痛,大声喊道“父王救命啊,太子要杀我!”他声音一出,眼泪刷刷流下来。 尝羌怒道“究竟是何事?” “父王,请听儿臣解释,今日儿臣出宫回来时遇到二弟拦路,胡搅蛮缠不让儿臣进宫,二弟的随从辱骂儿臣,儿臣的人便与他们争吵起来,不曾想演变成一场灾祸,他们竟然砍杀起来。二弟也不幸受了伤,但儿臣离得远,一直在马车内,后来听说,才下车查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此事儿臣难辞其咎。” 姜楠康以为只要他最先开口,抢在姜嶲越开口之前撇清关系,他自己的责罚就少些。 尝羌自然也不会偏信一方,姜嶲越手伤是事实,他大声道“去找太医给二皇子瞧伤,快去。” 他咬牙瞧了瞧姜楠康一眼道“事情果真如此?” “儿臣不敢欺瞒父王。”姜楠康立即叩了一头道。 “嶲越,你说。”尝羌转了口道。 “父王,事实是儿臣听说宜州正在闹饥荒,想亲自去瞧瞧,没想到车架出了宫,在半道上马忽然死了。儿臣只想悄悄去,带的人自然不多,那马跟了儿臣多年,儿臣不忍,便在街市上耽误了些时间。 恰逢太子回宫,怪我拦了他的路,立即命人砍杀儿臣,儿臣的人统共二十六人,无一人幸免,他们全力保存我,儿臣才得以幸存。这件事,百姓皆是证人,那些尸首现在还横在街上上,父王若不信,可派人前去查看。”姜嶲越哭哭滴滴道。 那模样俨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惊慌失措。 庄泓赦瞥了姜楠康一眼道“王上,微臣回府遇上太子冷眼旁观,任人砍杀二皇子,微臣当然不能置之不理,便上前护二皇子。太子殿下却命人要将我一起杀了灭口,若不是多亏那些百姓和家仆,微臣和二皇子只怕已经横死街头。” “一派胡言,你们这是血口喷人!”姜楠康暴怒的喊道。 “太子殿下,微臣说的是不是事实,您心底清楚,您这般不分场合的截杀二皇子,还不是怕他将你取而代之,可惜你的算盘落空了。”庄泓赦轻蔑道。 “好了!邵隐你派人速去将那些尸首清理了。”尝羌大声叱喝道。 “是。” 待邵隐走远,尝羌凶狠的瞧着姜楠康道“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竟做出这般糊涂之事,本王定要好好罚你。” “父王,太子殿下之所以恼怒儿臣,是因为儿臣要去宜州赈灾,他怕儿臣抢了这个功劳,所以才会毒杀儿臣的马,让儿臣困在路上,然后截杀儿臣。” “信口雌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宜州灾荒之事!”姜楠康之口否认道。 “王上,太子身为太子,是王上亲立的储君,如此这般不关注百姓疾苦,真是让人贻笑大方。今日他又做出这般残暴的弑弟行为,微臣斗胆劝王上废了太子!他这般不仁不义,凶残暴吏的人不配当太子,若是让他继位,迟早会颠覆大滇,求王上三思!”庄泓赦豁出去一般义正言辞慷慨激昂道。 303 兄弟和睦 姜嶲越听庄泓赦这般言语,便求情道“父王,太子只是一时想不通,绝不是真心要杀了儿臣,毕竟儿臣与他都是父王的子嗣,他是不会真的杀了儿臣的,太子哥哥你快说,你只是一时恼恨,并不是真的想杀我。” 姜楠康虽然怨恨姜嶲越,此时见他求他求情,只好软下语气央求道“父王,儿臣只是一时嫉恨,绝不会真的杀了二弟,若儿臣存了这个心思,二弟怎么可能活到现在。求父王饶恕儿臣这一次,儿臣以后绝不再犯!” 尝羌深深叹口气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你和嶲越都是父王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父王不想你们兄弟二人互相残杀。楠康,这些年是父王太纵容你了,才会让你这般自狂。父王要罚你。” “父王,太子哥哥不过是听信别人的谗言,他心底是有我这个弟弟的,正如他所说,他若是想杀儿臣,儿臣怎么可能活到现在,求父王对太子哥哥网开一面。儿臣不过是受了些小伤,要怪就怪那些奴仆,都是他们唆使太子哥哥的。”姜嶲越慌忙的开口替姜楠康求情。 尝羌欣慰道“楠康你瞧瞧嶲越,他这般宽容,对你又这么亲近,不想你受责罚。你这个当哥哥的真该好好想想以后如何对他这个弟弟,别总想些歪门邪道。你若是再这般胡作非为,父王也保不了你了。既然嶲越替你说话,好在他也没受什么重伤,此事,你当好好思过!” 他这么说,也就是想不了了之,让他们兄弟二人握手言和。 姜嶲越立即上前伸出手道“太子哥哥,嶲越也有不对的地方,真不该拦你的路。” 庄泓赦正要开口,尝羌忽然摆手道“庄相,这是我的家事,天色不早了,你回府罢,此事不可张扬。” 庄泓赦只好住嘴闭口,瞥了一眼姜嶲越转身告退。 尝羌见庄泓赦走出殿才道“你们兄弟两以后必然要团结一心,一致对外,不要再勾心斗角,你们都是父王看重的儿子,父王不希望你们其中哪一个受伤,你们当好好相处才是。” “父王,以后儿臣一定会好好对二弟的,绝不会再让别人出现微词。”姜楠康忙不迭的保证道。 他虽然不知姜嶲越为何在此时保他,但他知道姜嶲越心底一定没安什么好心,不然就不会故意在街市上来这么一出。 而且率先闹事的人他不曾见过,他的人里混入了姜嶲越的人,他才不会相信是姜嶲越好心。 “父王,宜州闹饥荒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现在难民正往益州方向去,过不了多久就会涌入京城,这事得立即解决才是。”姜嶲越忽然转了话题道。 “这件事情父王正在想对策,眼下粮库中的余粮不多,找人解决粮食才是最紧要的。可眼下,四处缺粮,哪有会有多余的赈灾粮呢。”尝羌的眉头紧锁。 姜楠康想起前几日谢怀沥送给他不少粮食,他不敢要,想到赈灾一事,他开口道“父王不若将赈灾一事交给儿臣去办,儿臣一定将这件事办好!” “哦,你有什么法子?”尝羌立即眉开眼笑道。 “儿臣不便说,但儿臣保证一定完成赈灾一事,若是不然儿臣自愿请辞太子之位。”姜楠康咬牙道。 他之所以敢赌这么大,也是因为谢怀沥。 谢怀沥一直暗中帮扶他,有心投靠他的阵营,出手又是那般阔绰,他怎么会拒绝呢。 凭谢怀沥庶子的身份,谢府从不重视他,一直放任不管,虽然他才名在外,亦是不闻不问,谢怀沥这才转投在他这边。 姜楠康以为谢怀沥是他的倚靠,也是值得信任的人,因为谢怀沥曾经多次透露他许多谢府绝密的事,他也是许了谢怀沥继位之后高官侯爵。 可以说,谢怀沥现在就是他最为器重的人,是他扳倒姜嶲越最重要的棋子。 尝羌听姜楠康这般保证,思及姜嶲越受伤一事,他沉下脸道“楠康,此番嶲越受伤与赈灾一事亦有关联,现在他受伤不能前去,正好你可以代他前去。父王命令你一定将此事办好,否则嶲越就白伤了,这亦是你赎罪的最好法子。” “是,父王,儿臣一定不辱使命,即刻前往宜州赈灾。”姜楠康心底是有胜算的,左右不过是向谢怀沥再开口罢了。 反正谢家有的钱,有钱就能买到粮食,他现在也急需好名声来挽回形象,他办成这件事就是一箭双雕,反正他也不亏什么。 “那太子哥哥前去宜州,定要注意安全。”姜嶲越好心提醒道。 “二弟放心,我这次去宜州是代你去的,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完成你的心愿。”姜楠康拍着胸口保证道。 他心想还以为是会受到责罚,没想到白捡了一件立功的好事。 真是处处有意外,时时有惊喜啊。 姜嶲越见姜楠康那般暗自高兴的模样,不过是轻轻勾了下唇角。 太医替姜嶲越看完伤,开了药,嘱咐几句,尝羌便屏退了他们兄弟两,姜楠康着手准备前去宜州。 十日后,姜楠康在谢怀沥的帮助下顺利的完成了赈灾一事,返回大滇的途中,他与谢怀沥说说笑笑,一路都十分愉悦。 他们白日赶了许多路,此时包下相近的两家客栈入住,姜楠康与谢怀沥的房间挨着。 正是晚膳时间,谢怀沥与姜楠康相互敬酒,姜楠康由衷道“此番真是多谢你,本太子绝不会忘了你这几年的帮扶,他日,本太子一定如约许你你想要的一切。” 谢怀沥受宠若惊般战战兢兢跪下道“多谢太子殿下!” “哈哈,起来。”姜楠康笑得很是满足。 这表情俨然是大赦天下时的豁达和得意。 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各自安歇。夜深时,谢怀沥悄悄出了房间。 他们留宿的客栈离哀牢国不过数百里的路程。 谢怀沥与赵夜白在客栈的楼顶见面,赵夜白问“她是如何交代你的?” 谢怀沥反问“难道你只听她命令行事不成?” “她可好?”赵夜白转而问道。 “很好。”谢怀沥言简意赅道。 他在黑夜里看到赵夜白的眸光在听到他说这话时,由明亮转为暗淡,他分不清赵夜白到底对姜妘己是怎样的感觉。 304 遇见旧识 “她有没有什么话带给我?”赵夜白的眸光由暗淡转为期许。 在哀牢国这么久以来,他会经常想起姜妘己,他也写过信给她,每次她都是敷衍的回几个字。 他不想与她闹到这般境地,可是当她问他“你利用那么多女人为你去争去抢的时候,心底会不会愧疚?” 他嘴上说着不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都可以利用,只要那些女人对他有用,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问。 只是他心底总是在摇头,在否认,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去利用一群女人替自己办事,他这是不得已为之。 偏偏有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的扑倒他怀里,不计生死,不问前途。 所以当她知道,他是一个专门利用女人为他做事的时候,心底多少是有些鄙视的。 而且赵夜白这些年为了达到目的,枉杀了不少弱小,这是姜妘己也不能接受的,那些弱小何辜。 最重要的是他与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看见了一些不该看见的事,就枉送性命。 赵夜白同时也是一个刚愎自负的人,心底明明很自卑,却要表现得自信万丈,在他看来利用女人,根本不算的什么。 在他眼中,从前的那些女人,不过是他的玩物和棋子,他全然没有放在心上,除了姜妘己。 可惜,当姜妘己质问他时,他本可以不承认,有的事不是她说的那样,可是他无从否认,不想否认。 谢怀沥与赵夜白有过几面之缘,确切的说谢怀沥与赵夜白有过几笔交易,所以不算熟,也不算生,但他是有些了解赵夜白的,当赵夜白问起姜妘己时,他就知道赵夜白已经变了。 “没有。不过我听说她有意与你解除婚约,只等你现身。”谢怀沥瞥见赵夜白眼眸中失落的复杂,似乎有些明白赵夜白的感受。 “怀沥你说如果我一辈子不现身,她是不是就不会与我退婚?永远是我赵夜白的未婚妻?”赵夜白开玩笑道。 只有他自己心底清楚,他是多么希望姜妘己不与他退婚,真心与他结为夫妻,可惜,姜妘己一开始就没这个打算,知道他那么不堪的事之后,更是不屑与他往来。 “北靖王怎么这般痴心了,你不是一向视女人如衣物,什么时候竟然动了心了。”谢怀沥轻笑着打趣道。 “那是你没遇到一个真心想娶的女人,我混迹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都试过,不过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我如此想念,如此动心,可能她是我命中的劫罢。” 赵夜白说这话时,无限伤感,这是他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这般怅然。 “谁说我没遇到,只是我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更适合我,能助我成事罢了。”谢怀沥自言自语道。 “看来我们两个今夜都是伤心人,要是有酒就好了,我们可以一醉方休,肆无忌惮的想念那人。”赵夜白忽然笑出声道。 “喝酒有的是机会,眼下房间里的那位才是最重要的,我废了那么多钱,用了那么多年才取得他的信任,就等着这一日。你千万不能失手。”谢怀沥轻轻拍拍赵夜白的肩膀道。 “放心吧,他那般对娉婷,我是不会饶过他的。对了,你这次把娉婷带走吧,将她交给姜妘己,请她替我好好照顾娉婷,她不会推辞的,她知道为什么。娉婷跟着我东躲西藏终不是办法。” “好,怎么竹子柳还不肯放手?”谢怀沥是知道竹子柳遍天下派人追杀赵夜白的事,所以他才会这么问。 “是啊,这辈子他不杀了我,恐怕难以心安。”赵夜白无奈道。 “我出来的够久了,我先回去了。你瞅准时机动手,打个暗号,我协助你。” “好。” 赵夜白瞧着谢怀沥消失在屋顶,他一人躺下看起了星星。 今夜月明星稀,他只有小时候才看过星星,今夜看来别有一番滋味,流落他乡东奔西走的滋味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还好有哀牢国的几位贵人帮扶,他才没被竹子柳找到。 就为了那个秘密,他不得不东躲西藏,过得像狗一样。 他躺了好久,数了好久的星星,三更过后,他几步下了屋顶,一个半明半暗的烟花散尽,姜楠康的房间周围多了无数人。 当赵夜白一路砍杀冲进姜楠康的房间时,姜楠康还在床榻上安心的做着美梦,他手起刀落,数刀砍下去,姜楠康哀嚎几声就没了动静,在黑暗里,他瞧得不真切,尽管那些人不断的攻进来,他还是在姜楠康的腿上补了两刀。 纵身一跃跳窗而走,那些他带来抵挡的人逃脱的人只寥寥无几,这本来就是一场殊死搏斗。 谢怀沥出现在姜楠康的房间时,被那一床的血迹吓到了,他看到姜楠康浑身是血,整个身子都染满了床榻,脸上也挨了两刀,看上去心惊胆破。 他立即命人去请大夫,大夫来时看了一会子,直摇头道“这位公子伤得太重,只怕活不久了,老夫无能为力,另请高明吧。” 谢怀沥又命人去请附近的大夫,前前后后来了七八个,都是摇头晃脑的说姜楠康活不了,就算救回来也是废人一个。 他身上腿上中了十几刀,脸上已被毁容,腿上的刀伤直接砍断了经脉,以后都不能站立,身上伤了脾脏,失血过多,知道他的身份之后,无一人敢救他。 就在谢怀沥一筹莫展时,客栈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自称能救活姜楠康的大夫,谢怀沥忙去迎,不想竟然是端木锦。 谢怀沥自然知道端木锦是竹子柳的,只是他不明白竹子柳为何会出现。 竹子柳见到床榻上的姜楠康时,只是微微蹙眉,立即着手开始施救,他先是替他止了血,然后是替他用针缝起他被砍断的经脉。 谢怀沥看在眼里,是极度震惊的。他更没想到竹子柳会有这般神奇的医术,真的让他大开眼界。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医术,心道姜楠康命不该绝啊。 待竹子柳替姜楠康包扎完成后,谢怀沥准备了早膳给竹子柳,用膳时竹子柳问“赵夜白做的?” 305 旧识旧事 谢怀沥在心底思虑一番郑重点头道“是。” “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他来去匆匆,我不过与他见了一面,他问了几句公主好不好的话。” “丧家之犬还惦记别人。”竹子柳轻声鄙夷道。 “你与他到底有什么过节,曾经我们也都是打过交道的,你这么追着他不放,究竟是为了什么。”谢怀沥十分不解为何竹子柳会亲自追过来。 能让竹子柳这么锲而不舍的追杀赵夜白,料想他们之间必有大事发生,虽然他知道竹子柳不会告诉他,他还是开口问了。 曾经他们三人也算是朋友,赵夜白此人虽然心计诡诈,善于利用女人,但是好歹与他相处是没有矛盾的。 赵夜白在他眼中算不得好人,也算不得坏人,至少赵夜白与他所有的交易中,都是守承诺的,无端对他多了一些好感。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下次遇到他,转告他,除非他死,或者我亡,否则他在这世上一日,我便追杀他一日,不死不休。”竹子柳悠然的吞咽着食物,说话却是稳的。 “好罢。”谢怀沥无奈道。 “妘己可好?”竹子柳小声的喝着汤问道。 “公主很好。”谢怀沥不明白为什么赵夜白与竹子柳都要向他打听姜妘己的消息,明明他们是知晓的啊,他们有那么多眼线,那么多探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姜妘己好不好。 “那就好,你替我转告她一句话,尽早退婚,不要再拖了,计划有变。”竹子柳淡淡的喝着汤,语气郑重道。 “好。”谢怀沥满口答应道。 这一次他没问为甚么,因为他知道竹子柳不会告诉他。能与竹子柳这般近的说话,同一桌吃饭,已经是极好的相处方式。 他不会破坏这种氛围,可是有个问题他又不得不问,他纠结了许久,只听竹子柳道“我救姜楠康自然有我的打算,你转告妘己,姜楠康留着我还有用。” 竹子柳没有明说留着姜楠康有什么用,但是他是知道谢怀沥现在与姜妘己是一条船上的人。 姜妘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有人禀告竹子柳,这些人在大滇王宫无孔不入。 就连姜白凤也时不时的去信给他,有意无意的说起姜妘己的近况。 “好。”谢怀沥已然满口答应。 他心底有些郁结,为何他这次与姜楠康一起来,自己的事没办,却专门替别人办事了,还当了传话人.. 竹子柳轻声喝完汤,施施然起身道“多谢你替我找到王后,他日若是你有求于我,但说无妨。” 他说的王后,是他娶进后宫的盲女。谢怀沥一次意外认识她,又听说竹子柳一直在找一个盲女,就将她引荐给竹子柳,没成想正是竹子柳要找的人。 他也算是成全了竹子柳的一桩心愿,他没想到的是竹子柳竟然娶了那盲女为王后。 “怀沥自然是要劳烦竹王的,不过是以后的事。”谢怀沥恰到好处地说道。 “那我告辞了,姜楠康的身子只要按照我开得药方吃个几年,保命是没问题的,不过是废人一个,但废人也有废人的好处。”说罢,他拱手道别。 第二日赵夜白亲自把赵娉婷交给谢怀沥,请他把她交给姜妘己,赵夜白如此做是有私心的。 他赌姜妘己一定会照管赵娉婷,因为他们都有愧于赵娉婷,她一定会好好安顿她,照顾她,总比跟着他颠沛流离好。 谢怀沥把赵娉婷安排在同一间客栈,对人说赵娉婷是大滇人氏,流落在外想回去,他就当是顺水人情。 也无人敢问什么。 赵娉婷自离开大滇之后,第一次见到姜楠康,看见他在床榻上半身不遂,全身裹满伤布时,她忽然开心的笑了。 渐渐的渐渐地,她的笑容凝固混着泪水流出来,然后轻声道“姜楠康这是你的报应,你杀了我的孩子,你不得好死!” 说罢,她又哭又笑的回了房间,再没出来见过姜楠康,直到回大滇的时候。 七日后,夜郎王宫。 竹子柳正在书房画着一副丹青,听到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转眼瞧见是王后,他起身走过去扶她,开口道“这么晚还不睡。” “我睡不着。”慕凝道。 “这两年委屈你了,但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你。”竹子柳扶她坐在椅子上道。 “哥哥,我不委屈,还能找到你,与你在一起,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委屈。”慕凝感激道。 “都是哥哥不好,当年没有看好你,让你被歹人掳走。”竹子柳歉疚道。 “哥哥,我一点也不怪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算现在我什么都看不到,我也是满足的。”慕凝拉着竹子柳的手细细抚摸道。 “墨苒,哥哥之所以娶你为王后,是想堵天下悠悠口舌,我想你不会怪我对不对,我知道你也不愿意离开我,所以这个法子才是最好的,你和我会永远在一起,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竹子柳将慕凝搂进怀抱。 “哥哥,我不怪你,你把我当成慕凝也好,墨苒也好,我都是你的亲妹妹,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此生,我只愿陪在你身边。我知道你当君王很辛苦,还经常出去游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你是为了夜郎国更好。哥哥是一个好君王,妹妹一定会陪着哥哥一辈子。”慕凝亦紧紧的搂住竹子柳的身子。 这个身体的温度她从小感受到大,她在这个身体上玩闹过,她十分眷恋,现在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要能陪在竹子柳身旁,那些秘密她不愿再说出来。 “墨苒,夜深了,你应该早点睡,你身体不好,明天我带你去袁山泡温泉,对你的身体有益。”竹子柳轻轻拍着慕凝的肩膀安抚道。 “好,我听哥哥的。”慕凝乖巧的点头,只是依依不舍的握住竹子柳的手不肯松手。 竹子柳便蹲下身子道“来,哥哥背你去睡,就像小时候那样。” 慕凝大笑道“让宫女宫监看到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你表面上是我的王后,实际上我们是兄妹,我背你是理所当然的。别人看到只会说我们恩爱异常,琴瑟和鸣。” “哈哈哈,哥哥你胡说。”慕凝调皮的趴上竹子柳的背脊。 306 残废太子 “这世上真真假假的事太多,管他们说什么作甚么,只要我们心安理得就好。”竹子柳背着慕凝一步步走着。 她自然不比小时候那般轻巧,但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身体倒也不重,不多时,来到慕凝的寝殿,他放下她道“早些歇息,明早我来接你去泡温泉。” “好,多谢王上厚爱。”慕凝听到有宫女走动的声音,自觉唤竹子柳王上。 “服侍王后安寝。”竹子柳命令宫女道。 “是。” 慕凝笑着转身,竹子柳看着她的背影陷入回忆。 慕凝年幼时贪玩,出宫玩耍时,被人掳走,此后他一直地处寻找,却一直没找到,直到谢怀沥帮他找到,在分别了七年之后,他看到慕凝时,还是第一眼就认出她。 慕凝的眼疾是娘胎里带来的,自幼失明,所以慕凝的童年多数是在他的背上度过的。 再见她时,他就发誓这一辈子都要好好看着她,照顾她,不再让她走丢,最直接的法子就是让她成为他的王后。 既堵了他不娶王后别人说是非的口舌,又能一辈子让慕凝留在宫里照顾,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慕凝是竹墨苒的事,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知晓,至于大滇王宫的竹墨苒,那是另一个故事。 竹子柳缓步走回他的书房继续他未完成的丹青,只见画上是一个极美极美的女子,手握药罐,倾身往碗里到药。 这是姜妘己留在竹子柳脑海里最深的画面,他画过无数次不一样的姜妘己,独独满意今日这一幅。 他浅笑着欣赏着,瞧着画上的姜妘己,直到笑容凝结,那些念头和计划涌上来,他又愤怒的将画揉成了废纸扔到地上。 随后他又后悔的躬身去捡,展开来再看一遍,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流泪了。 那一日,不远了。 妘己,你等我。 大滇王宫。 尝羌瞧着床榻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姜楠康时,惊得后退了两步,这太子算是彻底废了。 他没想到让他去一趟宜州,竟会遇到刺杀,现在只能躺在这床榻上,不能说,不能动,这样的太子要来何用。 他想不通他派了那么多人保护姜楠康,没想到他还会被刺杀,真是祸不单行。 谢怀沥与姜楠康一道去宜州,尝羌是不知晓的,谢怀沥跟在姜楠康身边时,也是用了化名,所以只有姜楠康知晓谢怀沥的真实身份。 尝羌现在想找人问罪也无从下手,只好将那些随姜楠康一道去宜州的护卫全部砍了了事。 谢怀沥正在瑶华宫吃茶,姜妘己亦在,姜妘己得知竹子柳把姜楠康救活之后很不开心。 碍于谢怀曦在场,谢怀沥并没有说得很详细,只说是他的人砍伤姜楠康,这么说自然是想向谢怀曦和姜嶲越邀功。 谢怀曦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她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加深了三圈道“二弟这件事你是头功,我一定告诉嶲越和父亲,你是谢家的大功臣,姜楠康不会对你起疑罢?” “谢昭仪放心,我前几年就与他有来往,此事谢相是知晓的,不过他装作不知道。我那么做也是为了取得姜楠康的信任,在关键时候出手。他绝不会对我起疑,因为我把现场伪装成入室盗窃,他忽然惊醒,顺手杀人的假象。” “二弟果然聪明,此事我定如实告诉父亲,让他好好奖赏你,以后嶲越也会记得二弟为他做的这一切。”谢怀曦笑嘻嘻道。 “我本是谢家人,这是我应该做的。”谢怀沥也不忘故意谦卑道。 “现在姜楠康成了废人,定会有人提出重立太子之事,二哥当太子是迟早的事,妘己先恭贺谢昭仪了。”姜妘己笑吟吟道。 “还要多谢公主筹谋,将他引到宜州,借着赈灾之名让王上疑心尽消,姜楠康才落入圈套。”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也是他命数将近,怪不得别人,二哥才是太子之才,大滇的未来。”姜妘己随口道。 “好了,事情经过我也说清楚了,现在我先回府了,还有许多事要善后,耽误不得。”谢怀沥起身整理衣衫道。 “好,二弟辛苦。”谢怀曦亲自起身送谢怀沥出了殿门。 姜妘己与谢怀曦说了几句接下来的计划,便匆匆告辞。 果不其然,谢怀沥并未走远,她屏退了宫女,走近谢怀沥身旁道“你觉得竹王为何救姜楠康?” “不知,他说留着姜楠康的性命有用。” “你可见到赵夜白了?” “他托我把赵娉婷带回来了,请你妥善照管,他说你不会拒绝。”谢怀沥好奇的瞧着姜妘己,仿佛想在她的脸上寻找答案。 “赵娉婷在何处?”姜妘己并不意外。 “在我的别院,你准备将她安置在哪里?她可是个美人啊,放在宫外难免不安全,不如将她弄进宫来。”谢怀沥建议道。 “进宫容易出宫难,我想让她住到爨府去。”姜妘己思虑一会道。 “什么?为什么是爨府?”谢怀沥提高声音道,他以为姜妘己会求他照顾赵娉婷,没想到她会安排她去爨府。 “你别管了,听说你与竹王有几分交情,你们的交情好到什么程度,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与他是什么关系?”姜妘己抿嘴笑道。 “他没告诉我,不过我已经查出来了,你与他交情匪浅,他是你的师傅。”谢怀沥语气肯定道。 “谢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这世上有你不知道的事么?”姜妘己打趣道。 “当然有,比如公主钟意的男子是谁,我是不知道的。”谢怀沥贫嘴道。 “呵呵,钟意又如何,我与他是不会有结果的。”姜妘己想起旻天那天离开时话,之后越想越无奈。 “是谁有如此好的福气,能得公主青眼。”谢怀沥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道。 “不说他了,此次姜楠康虽然残废,不能行动,但他总有开口的那一日,如果他对你有所怀疑,王上迟早查到你头上,既然竹王不让他死,但得让他永远开不了口才好。” “这不是公主擅长的吗,公主用毒我可是听说过的。”谢怀沥依然笑道。 “那就交给我。” “公主,我能问一句话么?” “你问。” “你帮姜嶲越究竟是为什么?” “谁说我帮他,我是帮我自己。”说罢她转身冲他意味不明的一笑离开。 307 另立太子 自姜楠康变成残废之后,久而久之,朝堂上呼吁另立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 尝羌的儿子不多,除了姜楠康,只剩姜嶲越,姜若豆,姜殊晏,姜楠康已经无法动弹,无法开口,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废物,改立太子一事当然刻不容缓。 当然这是朝堂上那些人云亦云的大臣的一家之言,尝羌虽有另立太子的打算,但是绝不是此时。 这一大早在朝堂上,庄泓赦便道“王上,太子如今是好不了了,还望王上早日考虑另立太子,大滇的基业才更加稳固啊。” 尝羌心底有火,他真是不懂庄泓赦是得了谢家什么好处,这么卖力地替他吆喝。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庄泓赦是与姜妘己达成了某些约定,他们都有共同的目的。 姜妘己自然是不便出现在朝堂上,所以庄泓赦的角色就很重要,有些话只能他代劳了。 现在大滇的人都知晓庄氏与谢氏不仅结了姻亲,在朝堂上也是一唱一和,好得不得了。 尝羌听到庄泓赦催他另立太子,有些不悦道“此事本王自会考虑。” “王上虽正值春秋盛年,但现在太子的身子毕竟已经那样了,人心不稳,江山也会受到动摇,另立太子一事该提上日程才是。”庄泓赦不留余力道。 “王上,太子殿下此次是奉命赈灾在途中遭遇刺杀,可说是为了国事,他是英雄,是我们敬仰的太子。如果王上立即废了他的太子之位,难道不是抹杀他的功绩么,他若是有朝一日醒过来只怕会寒心。 再说,太子赈灾的事天下皆知,百姓欢喜,无不替太子殿下祈愿祝福,微臣觉得此时能另立太子。”孟琰上前一步大义凌然道。 他如此说,只是考虑孟琳的孩子还小,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册立太子,所以稳住尝羌另立太子之事,就是替姜殊晏争取机会。 他当然会口口声声的替姜楠康考虑,另立太子是定然,但时间问题则可以推迟,一切当由尝羌决定。 而尝羌现在是犹豫不决,姜殊晏毕竟还小,他虽有心,但是他同时又忌惮孟氏。 “孟太常说得极是,本王也是这么思量的,楠康为国事受伤,为百姓赈灾,如果本王现在就废了他,岂不是让天下百姓寒心?你们是要本王做一个百姓唾骂的王上不成?” 孟琰的话正合尝羌的心思,所以他即刻附和。 “微臣不敢。”庄泓赦跪下叩头道。 “今日暂且退朝,另立太子的事不必急于一时,万一楠康醒过来,身体日渐康复也不是不可能。”尝羌假设了一个不可能的问题来回避另立太子的事。 众人心中彻明,却不得不随口附和道“王上说得极是。” 他们总不能说巴望姜楠康永远醒不过的话,这不是有悖人伦道德么。 退朝之后,孟琰与谢君麟一前一后的走着,谢君麟有意追上孟琰,所以他们离得并不远。 谢君麟不经意道“纵使王上另立太子,也轮不到四皇子,四皇子还小,你这么替他打算,他也是不知道的,还不如省些力气把孟太尉救出来才是,王上是不会册立一个与谋杀他的人有关联的太子的。” 孟凎被打入死牢有些日子,尝羌一直按着不让审问,也没有怪罪孟氏任何一人,孟凎一直被关押在死牢,自然是吃了不少苦头。 孟琰听到谢君麟这般说,急道“孟太尉怎么可能谋杀王上,这其中定有误会,王上一直在追查,迟早会还家兄清白的,不必谢相操心。” “你这么自欺欺人,真是不知羞耻,孟太尉既然进了死牢,王上怎么可能还会让他出来,就算王上肯,公主也是不肯的。”他直接将话引到姜妘己身上,目的是混淆孟琰的判断,故意让他觉得这件事是姜妘己谋划。 “事情真相如何,王上一定活彻查明白的,若王上说家兄有罪,那也是死不足惜。”孟琰大义灭亲般正声道。 “看来孟太常已经不在乎孟太尉的死活了,一门心思的想要替四皇子争取机会,可惜现在最适合册立太子的人选是二皇子。”谢君麟不免得意道。 在他看来已经胜券在握,只等王上昭告天下了。 朝堂上下都已经明白姜嶲越是大滇下一个太子,对他自然是各种巴结逢迎,私下里,有人还称他准太子,他也是应了的。 “未必,谢相忘了,有资格的还有若豆皇子,圣意难测,保不准王上会册立三皇子为太子。”孟琰此话并不是随口说说。 在现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谁也猜不准尝羌的心思,所以人人都有机会。 在孟琰心底,他宁愿若豆当太子,也不愿姜嶲越。 听孟琰如此说,谢君麟心底猛地一跳,他自动忽略了姜若豆的存在,经他提醒,他瞬时把若豆列位最大威胁。 谢君麟挥挥衣袖道“只要不是四皇子,二皇子或者三皇子对我而言都一样。” 孟琰摇摇头,嗤笑一声走开,今日他谢君麟这么明目张胆的与他示威,孟氏与谢氏算是彻底决裂了。 孟琰回到孟府与孟琛等人商议如何找替孟凎脱罪的证据,一大家子人乱哄哄的闹了许多日,但也未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最棘手的是指证孟凎的两个人都已伏诛,无人可证明孟凎无罪,却又是当着王上的面被指证,可谓是证据确凿,只是他们拿不准王上为何隐忍不查,迟迟未公开审理。 孟凎一直不明不白地关在死牢里,孟氏的人也从未进去探望过,只因王上下了死命令,谁人都不可探视。 所以孟凎现在的情况,他们一无所知,越是一无所知,他们就越害怕,孟府自孟凎被收押之后,整日笼罩在阴影之下,谁都不好过。 甚至奴仆私下说孟氏的荣华到头了,还有人私自偷了珠宝逃跑的。 总之,孟府上下众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惊恐折磨中,惶惶不可终日。 赵娉婷经过爨龙颜的同意,以爨府的远房亲戚身份住了进去,姜依彤只听过有这么一个远房亲戚住着,因为住的远,她也从未见过赵娉婷。 赵娉婷就那么日复一日的煎熬着,种种花草,学习针灸医药,女红刺绣之类的,倒是爨宝煦时常来陪她。 当谢君麟与孟琰的对话传入姜妘己的耳朵时,她只是淡淡一笑,这世上还真没有可信之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当然,她已经铺好一张大网,只等仇人自己钻进去。 308 出现盗匪 次日,姜妘己收到竹子柳的书信,匆匆看完,放入火盆化为灰烬。 孟凎被关入死牢已经数月,尝羌一直没有表明到底要如何处置他。孟氏的人的人心急如焚,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更不敢贸然前去求情。 毕竟孟凎指使人谋杀王上是当场被抓获的,其实此事并不是没有转圜,只要是一个聪明人,怎么可能自己带着杀手前去刺杀王上,让自己留下在场的证据呢。 很多人都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们都不说罢了。 而事实如何尝羌自然心中有数,他不问,不说,谁也没有办法从中作梗。 姜妘己今日心情不错,最近春穗养了只八哥,她没事都会逗逗它,让它学人说话,还真别说,这八哥很是聪明,通人性,春穗教它说公主真美,它不过学了几个时辰就能说清了。 八哥看见姜妘己走过来,春穗向它挥挥手,它就开口道“公主真美!”乐得姜妘己咯咯咯地直笑,倒不是笑八哥说她美,只是她觉得这八哥有点意思。 “春穗这鸟哪里来的?”姜妘己用手喂食八哥,一面问道。 “是宫里的一个小宫监抓住送给奴婢的,奴婢觉得它甚是聪明,有样学样,很讨人喜欢,所以就带来给公主瞧瞧。”春穗细细地解释道。 “哪个宫的小宫监连天上飞的鸟都能抓住?”姜妘己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宫里本不准养鸟,那人却偏偏送了这么一只很有灵性的鸟给春穗,这不免让人怀疑,他是何居心。 “奴婢没问,公主这八哥多灵巧啊,公主不喜欢吗,虽然宫里不让养鸟,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谁也不会乱嚼舌根。”春穗一双眼睛一直瞧着那八哥,她是打心底里喜欢八哥,眉眼弯弯,笑得很是开怀。 “来路不明的鸟你也敢要?”姜妘己沉下脸道。 怎么春穗现在越来越傻了,难不成是仗着她现在有些地位,收人东西也毫不手软了,竟然连问都没问一声,不免自傲了些。 人家送她八哥还不是看在姜妘己的面上,她比从前可是越来越随意了,姜妘己心底有些不悦,连春穗都这般随便收人东西,更别说宫里别的奴才。 春穗见姜妘己的脸色变了,笑意不再,嗫嚅道“公主是说这鸟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你,你现在眼中是越发没有我了,竟然这般公开收拿别人给的东西,这千秋殿是缺什么,你有什么不满意么?” “公主,奴婢错了,奴婢并没有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奴婢是看这鸟伶俐,想着公主必然喜欢,这才要了来让公主乐一乐的。” “当真没有随意要过旁的东西?”姜妘己作势加重声音道。 “真的!不信公主可去查。”春穗委屈道。 “好了,鸟也看了,把这鸟放了,然后你亲自出宫一趟,给绿娥送封信。” 春穗立即命人把八哥放了,那八哥却是得了自有,便振翅而去。 她出宫将信亲自递给绿娥,绿娥道“劳烦姑娘跑一趟,公主可有话叮嘱。” “公主说尽快把这封信送出去,宫中不便再传信,以后公主会命人出宫取信。” “好,我这就派人送给竹王。”绿娥面上凝重道。 她虽然想知道信中写什么,但是却也不敢私自拆开,因为这封信是姜妘己亲笔写给竹子柳的,她虽不知上面写什么,但是她有预感这大滇只怕要出大事。 数月来姜妘己都在命她调集竹子柳在大滇的江湖势力,保不准她要发动什么灾难。 春穗走后,绿娥犹豫着要不要拆开信件,过了半个多时辰,她没有看信,命人将信送出去。 姜妘己的信到达竹子柳的手中时,已经是过了两日。 他看完信的时候,有些好笑,她这是又要玩什么把戏,假扮山贼作甚么?不过,她既然提出来,他也不可能不帮忙。 浑水摸鱼虽然他不大喜欢,但是借助山贼土匪搞点事情也不是不好。 只是要深入大滇的腹地,未免有些冒险,这人数上必得多加斟酌。 半月后,大滇的南面的榕城里忽然出现许多山贼盗匪,他们所过之处,富庶人家都被洗劫一空,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伤人,直在夜间人们熟睡时才动手。 这伙土匪盗贼因为专偷官家和富商,让人很不可思议,这些人手法娴熟,出手利落,百发百中,防不胜防。 不过短短两个月,他们的已经连着打劫了数百人,那些丢失财物的人家都是有头有脸,举重轻重之人。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货盗贼每到一家打劫偷盗都会留下挑衅朝廷的话和一枚叶形弯刀。 当这伙盗贼将孟府和庄府打劫之后,这伙盗贼的名声瞬间传遍天下,他们就像无影手一般,让人防不胜防,来去无影无踪,若不是看见留下的弯刀和丢失的财物,他们只怕还不明所以,疑心是闹鬼。 再过两个月,这伙盗贼竟然连着偷盗了天下数家官宦人家,夜郎国君亲自昭告天下捉拿这伙盗贼,赏万金。 竹子柳这一举动,立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这伙盗贼的猖狂。 当有人将这伙盗贼的底细查出来是大滇之人的时候,那些天下间丢失财物的人全都请求尝羌揪出这伙人,将他们斩首示众。 这伙盗贼团伙可不是几十人,几百人,尝羌命人查到的结果令人吃惊,他们竟有上千人,偷盗手法很是精妙,不似普通盗贼。 他疑心这伙人是经过严密训练过的人,思及他们的手法和影响恶劣,又有夜郎国的请求,他决心好好查查这伙人的踪迹,誓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心底存了两个心思,一是抓到这伙人,将提升大滇的名声和威望,二是这伙人手中必有罕见的宝贝,如果他抓住了他们,自然能得到哪些珍宝奇宝。 所以,他当朝宣布道“你们当中有谁愿意毛遂自荐去会会这伙人?” 因为这些人来去匆匆,无影无踪,无人见过他们的踪迹和样貌,谁也不敢保证能真的抓住他们。 况且,他们是一个组织,不是几个散兵游勇,要是真的查起来困难重重不说,还有可能竹篮打水,得不偿失。 就在无人敢应时,庄泓赦道“王上,这些盗匪猖獗,迟早会混进皇宫,若是他们真的得手,让人耻笑大滇不说,损失也会严重,微臣觉得孟将军英勇无比,当是最佳人选!” 309 秘密任务 孟琛一时无言以对,现在他自然是说什么都不对,不去的话,让人诟病嘲讽,去的话,他有些担忧这伙人很是狡猾,若是捉不住他们,让他颜面何存。 反正左右都是为难,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尝羌听完庄泓赦的话,眼神一直往孟琛身上瞟,意欲不言而明,不过他并未急着提出来。 他要的是自请而去,一举捉住盗贼。 孟琛筹措之间,孟琰给他递了个眼色,孟琛立即上前禀道“王上,孟琛愿意前去捉拿盗匪,定不辱皇命。” “好!不亏是孟将军!”尝羌激动的赞赏道。 其实朝堂上有比孟琛更适合的人,比如庄少昕,论聪明才智庄少昕绝对能胜任,这抓贼不比打仗,讲的是心思剔透,孟琛比起庄少昕不知差了多少。 只是孟氏凭着孟琛一跃成为大滇的瞩目,孟凎又是他的父亲,现在背上指使人刺杀王上的罪名,生死未卜,王上又秘而不发。孟氏族人胆战心惊,不敢过多招摇,此事也算得上是立功之事,这一份功名,他们不得不挣。 别人是不敢挣,因为他们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王上的态度又不明确,都不敢开口,都持观望态度。 现在这人选果不其然落在孟琛身上,众人也算长舒了一口气。 孟琛听到尝羌夸耀他的话,心底自然是得意的,可同时心底又有些打鼓,那伙盗贼谁也没见过,该从哪里下手呢,这些忧思他自然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他低眉谦卑道“谢王上抬爱,孟琛定会一句歼灭盗贼,还天下安宁。” “孟将军果然好气魄,但有一点你记住,如果能活捉住最好,记得别杀光了,本王还要审审他们究竟是何方妖孽。” “是。”孟琛心底虽然底气十足,但也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去捉人。 孟琛领命之后,尝羌当场颁发圣旨给他,许他为大将军,直接派了三千兵士给他调用。 孟琛圣旨在手,自然威风凛凛,做起事来毫不含糊,动不动就说是受了王上的圣旨,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 自接了尝羌的圣旨之后他一直带人在暗夜里出现,尤其是守在大富大贵的府上,可是那些盗贼一直没有动静,他不免自鸣得意,以为是自己的威名将盗贼吓破胆,躲起来了。 今夜,他收到风声听说盗贼会到焦府出入,他早早的带人埋伏好,身上还随身带着圣旨。 可是他蹲了一夜,什么盗贼都没瞧见,焦府却说丢了不少东西,让他大为光火,疑神疑鬼,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焦府如此说,他们又在焦府守了一整夜,根本没有瞧见半个盗贼的踪影,让他很是尴尬,好似他们就是盗贼。 他想不通的是焦府被围得水泄不通,焦府声称被盗的库房也有人守着,可库房里的东西却凭空消失了。孟琛还亲自查验过那库房,确认没有什么机关时,他有些鬼火,有些担忧这件事真不是人所为。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昨晚正是他亲自指派守卫的那些人搬空了焦府的一切。 而这些人都是那些盗贼假扮的,在乌漆嘛黑的夜里,他们自然有办法将那些东西运出去。 他们专挑没有月亮的夜晚,行动起来很方便,不会暴露。 尝羌听说焦府昨晚在孟琛亲自带人蹲守的情况下,还让盗贼摸进去偷了个精光时,气得又下了一道圣旨命他一个月内必须捉住盗贼。 而且这道圣旨由邵隐亲自去送,邵隐一路小心的护送圣旨到孟琛手上道“王上的意思这圣旨上都已经写明了。孟将军看着办罢。” 孟琛起身接过圣旨打开一瞧,惊得后退了两步,颤抖着声音道“王上真是这个意思?” “孟将军何意,王上命我亲自送过来,就是怕孟将军心有疑虑,特此来嘱咐一二,这圣旨可是王上亲笔的,孟将军不会不从罢?”邵隐语气轻缓道。 听起来倒像是开玩笑一般,让人难以琢磨,孟琛心底虽然震惊,可是也是深信不疑的,因为这圣旨上盖着王上的玉玺,谁也做不得假。 他勉强笑笑道“劳烦大掌宫走一趟,请大掌宫转告王上,孟琛一定誓死完成旨意。” “敬候孟将军佳音。”邵隐展开笑容道。 “大掌宫好走。”孟琛瞧着邵隐走出房间,握着圣旨的手有些颤抖。 他再一次看着圣旨上的字,双眸渐渐晕满杀意。 是夜,夜色深沉,目不见物,孟琛点齐三千兵士,大声道“王上下了密诏,命我等今夜取谢君麟满门的性命,圣旨在此,可有不信者?” 他的话一出口,大家都面面相觑,议论纷纷,这到底是为什么。那些兵士自然是不敢查看王上的圣旨的,但心中的疑惑不断。 孟琛见他们很是不解,开口道“谢氏当权,不仅私吞朝廷饷银,更是富可敌国,王上的意思你们懂了吗?” 那些似懂非懂的点头,有一人高声道“王上让我们杀谁,我们就杀谁,管它是为什么。” “对!只要孟将军一声令下,我们立即铲除谢氏满门。”其余的人附和道。 “我们今夜是秘密执行旨意,一切只能隐秘进行,现在匪盗当道,我们今夜就借一借着匪盗的身份。” 这个主意并不是孟琛想出来的,而是王上的旨意,而他不得不从。 待天黑之后,孟琛命人准备好叶形弯刀,刀剑,箱子等物,打算冒充盗贼攻入谢府,一举杀光谢氏满门。 此时,孟琛心底是激动的,王上既然有心铲除谢氏,正合孟氏的意。 他想来想去,突然灵光一闪,难道那些盗贼都是王上找人假扮的,目的也是劫财。 他越想越觉得可信,这件事情看起来很复杂,其实很简单,一切都是王上安排好的戏码。 待他想清楚这一点后,顿时心中疑云尽消,子夜时分,时间一到,他立即点燃任务信号。 瞬时,谢府周围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有人翻墙而进,打开谢氏的大门。’ 孟琛自然觉得今日就是谢氏的灭族之日。 310 篡改圣旨 谁不知,当孟琛领着人浩浩荡荡的冲进去时,谢府上下竟然空荡荡一片,连人影都没有一个。 孟琛疑心谢府的人提前知晓王上的旨意,全部人避祸逃走,谁知他命人四处翻找过后,一无所获。 待他们无功折返,出得谢氏大门时,谢氏上下三百多口人却在府门口大声哭闹,哀鸣漫天。 孟琛正一头雾水,命人一举上前绞杀谢府众人时,谢怀沥早已经领着数百人将他们围起来,那些人的手上都搭着火箭,一时间,孟琛的人都不敢动。 孟琛狂笑两声道“姓谢的,今日是王上要你们的命,你们反抗也没用,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本将军还能让你们得个全尸,死个痛快。” “孟将军你今日篡改圣旨,蛊惑人心,冒充草寇诛杀我谢府,还不早点投降认输,我也好留你一条全尸。”谢怀钦大笑道。 孟琛的心底掠过一丝惊奇,为什么谢怀钦会说他篡改圣旨?难道这是个陷阱! 不对!那圣旨是邵隐亲自送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邵隐是尝羌最信任的人。他送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 “大哥,这孟琛向来口出狂言,说他是大滇武功最高的人,二弟不止一次听到他羞辱大哥,嘲讽大哥是三脚猫的功夫,今日二弟誓要替大哥找回公道。”谢怀沥咬牙切齿道。 谢氏现在在场的人除了谢怀沥和谢怀钦,其余都是奴仆下人,女眷和谢君麟等不知所踪。 “多谢二弟好意,不过,既然我是大哥,又怎么能让你替我出头呢,当然是我亲自出手,好让他知道我的厉害!”谢怀钦得意洋洋道。 “那大哥小心些,千万不可近他身,随意比划几下,耍耍威风,我命人候着,关键时候一箭射死他就是。” “那你可得瞅准机会,别让他伤着我。”谢怀钦虽然嘴上说他比孟琛厉害,但心底还是有些怕孟琛的,毕摩孟琛是上过战场,立过军功的将军,而他的武技不精是事实,当然也不想枉送性命,他之所以那般与谢怀沥说,也只是逞威风。 “好,大哥尽管放心。”谢怀沥满口答应道。 孟琛见谢怀钦朝他走过来,他道“你找死!” 他刚才虽有疑惑,但怀中揣着的圣旨让他安心不少,决心要绞杀谢氏一族,完成王命。 孟琛说时迟那时快,一刀刺中谢怀钦的身上,谢怀钦吃痛,撑着伤与他过了十个来回,便体力不支地朝谢怀沥大喊,让他命人射杀孟琛。 谢怀沥却充耳不闻一般,命人大喊道“杀了孟琛,杀了他!” 谢怀钦渐渐败下来,孟琛瞅准时机,一刀砍下去,谢怀钦人头落地,孟琛的队伍士气大振,摇刀呐喊! 谢怀沥这才喊道“孟琛杀了大哥!谁取得他的人头,就是我谢氏的恩人!” 在黑夜中,在火把的照耀下,两伙人砍杀在一起,难分难舍,庄泓赦带人追过来时,谢府门前已经血流成河,死伤一片又一片。 不过他的唇角却是挂着笑意,没有丝毫的怜悯,他远远地瞧着孟琛与谢怀沥打得难分难解,也不上前帮忙,只命人将盗贼一举拿下。 大约一个时辰后,庄泓赦已经将孟琛和他剩下的人一网打尽,谢怀沥受了轻伤。 庄泓赦取出孟琛怀里的圣旨瞧了一眼道“孟将军,王上命你捉贼,你却篡改圣旨血洗谢氏满门,真教人刮目相看啊!你孟氏与谢氏向来不和,但这般明目张胆的篡改圣旨,公报私仇可是死罪,你有什么话,到王上面前去说吧!” 孟琛傻了,他被人扭绑着双手大声道“这是王上的密旨,你们才是该死之人,就算到了太和殿,王上也不会治我的罪,你才是破坏王上计划的人,你现在命你的人杀光谢氏满门还来得及,我一定求王上轻责你。” “孟将军,事到如今你还这般猖狂!那我们就去王上面前辩解罢,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庄泓赦的眸光扫视谢怀沥,谢怀沥冲他点点头。 “哼,今夜之事,王上必然怪罪,是你一意孤行,忤逆王上的旨意,他怎么可能放过你,不信咱们走着瞧。”孟琛依然笃定相信他怀中的圣旨是尝羌亲自下的无疑,当然是有恃无恐。 太和殿。 谢怀沥将谢怀钦的尸体包裹着放于殿上道“求王上为我谢氏做主!孟琛命人伪装成盗匪烧杀抢劫,无恶不作,被我识破查证,他便伪造圣旨,带人诛杀我谢氏满门,我大哥不幸遇难,求王上明断!” 尝羌被半夜惊醒,已经是半肚子火气,现在听说孟琛竟然做出这种事,叱骂道“孟琛,本王下旨让你查访盗匪,没想到竟然篡改本王的旨意,命人围杀谢府,究竟是何居心!” “王上,孟琛身为大滇将军,其实他还是那伙盗贼的匪首,他命人四处劫财,惊扰民心,肆意而行,危害天下,破坏大滇名声不算,现在竟敢篡改圣旨,以公谋私,谎称王上下令诛杀谢氏一族,实在是罪大恶极!求王上严惩!”庄泓赦面色暴怒的嘶吼道。 这是尝羌第一次瞧见庄泓赦这般姿态,印象中,他一直都是不看冷不热的,现在这般暴怒倒是让人吃惊。 他脑子里迅速回转谢怀沥的话和庄泓赦的话,得到一个结论,孟琛是盗贼的匪首,被谢怀沥查出端倪,急于灭口,便篡改他的旨意,声称是他下诏诛杀谢氏满门,现在又被庄泓赦获悉,所以才都出现在太和殿。 他刚才还浑浊的思想,接收到这些话之后,顿时就醒了大半。 他怎么觉得这件事透着阴谋的味道呢。 “王上,庄相说的不错,草民知道孟琛那些盗窃的东西在何处,正因为如此,谢氏才会卷入,我大哥才会被他杀死。我谢氏满门从来忠烈,对王上和大滇并无愧疚,现在孟琛私自篡改圣旨口口声声称我孟氏是奸贼谋逆之徒,求王上论断!” 谢怀沥重重的跪下,这一跪让尝羌惊了神,也总算让他想通了。 311 罪不可赦 “王上,他们血口喷人,那圣旨分明是您亲笔所写,托邵大掌宫亲自送与孟琛,孟琛是遵旨行事,何错之有,反倒是庄相横插一脚,不遵皇命,倒打一耙,说我是什么匪首盗贼,孟琛冤枉!” 尝羌听他如此说,第一直觉就是拿眼睛去看邵隐,邵隐轻笑一声道“孟将军莫不是眼花,我何时送过什么圣旨给你。休要诬陷我!” 尝羌心底乱如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连邵隐都被牵扯进去,听邵隐的语气好似是被冤枉,可是孟琛为何一口咬定是邵隐送圣旨给他。 “王上,孟琛私造的假圣旨在此,请王上过目,我说的是真是假,一瞧便知。”庄泓赦立即取出袖中的“圣旨”递了上去。 邵隐接过,打开铺平在尝羌面前,尝羌粗略一看大声叱骂道“大胆孟琛,竟敢伪造圣旨!” 孟琛差点没昏过去,这圣旨竟是假的!那么一定是邵隐搞的鬼!那圣旨是他亲自递给他的! “王上,微臣不知啊,这圣旨是邵隐给我的!昨天他亲自送到我手上,我这才命人去诛杀谢府!他才是始作俑者!“孟琛连连叩头,手指邵隐道。 “孟琛你真是疯了,你说你顶着大将军的名声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现在连邵掌宫也想拖下水,你偷盗了那么多珠宝财物,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王上许了你那么高的官爵,给你了孟氏无上荣耀,吃穿不尽,现在事情暴露,便撕咬无辜人,你真是该死!”谢怀沥大声呵斥道。 “儿啊!”尝羌正要叱骂,忽听谢君麟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 谢君麟不顾殿前失仪,一下跪倒地上,掀开那裹着谢怀钦尸体的布,大声痛哭道“儿啊!你死的好冤啊!” 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王上,求您为我儿做主啊!孟琛做下此等命案,还伪造圣旨,他就该千刀万剐!” 尝羌瞧见谢怀钦脑袋分家的时候,有些恶心,不过他强忍着并未表现出来。 “王上,孟琛罪孽深重,求王上立即处死他!给我大哥偿命!”谢怀沥亦哭喊道。 “王上,微臣是被陷害的,什么盗匪,什么伪造圣旨,通通是他们陷害微臣的,微臣才是最冤枉的那一个,求王上替微臣证明清白!”孟琛显然是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冲他而来。 “你还敢狡辩,王上,孟琛偷盗的那些财物我知道藏匿的几个地方,请王上派人跟我去一趟,再把那些失主叫来认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这种关键时候,谢怀沥当然不能功亏一篑,这件事赔上了谢怀钦的性命,又牵扯伪造圣旨,众人心底都拧紧了,想要将孟琛拖入地狱! “邵隐你找两个人随谢怀沥走一趟。”尝羌只好妥协的开口道。 他这句话已经间接的承认了孟琛的罪,只等落实之后定罪就行。 “王上,微臣什么都没做,是邵隐陷害我,给我一道假圣旨!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孟琛急得满头大汗道。 尝羌猛地将那道假圣旨丢到孟琛的面前道“你孟氏真是翅膀硬了,连圣旨都敢伪造,还有什么不敢的,邵隐跟着本王几十年,对本王忠心不二,他是什么人,本王还会不知道?你还是速速交代罢!” “王上,微臣暗访了数月,已经掌握孟琛的罪证,他伙同山贼,命兵士伪装成盗匪已经做了上百件案子,这是他盗窃的府邸名单,还有失窃的财物登记。”庄泓赦趁势递上一卷长长的案宗。 “岂有此理!孟琛你身为大滇的将军,竟然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丢尽大滇的颜面,丢尽本王的脸面,你还敢否认!”尝羌举起手中长长的名单瞧了一遍,当看到夜郎王宫失窃时,他的心咯噔一下。 “你还偷了夜郎王宫里的宝物?真是罪不可赦!”尝羌的面上很是激愤,他亲封的将军是这样一个德行,怎能不教他痛心疾首呢。 “是,王上,那些宝物就在大滇,夜郎王并未对外宣布,可能是不想丢人罢,毕竟王宫被盗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庄泓赦揣测道。 “孟琛啊孟琛,本王真是看错了你!”尝羌扶额叹息道。 “王上,他伪造圣旨杀了我的独儿,求王上替微臣做主啊!”谢君麟老泪纵横道。 “叔伯都怪我无意间知道孟琛的罪行,后来偷偷调查他,才会招来杀身之祸,是我害死了大哥,叔伯你杀了我罢,我愿意给大哥抵命!”谢怀沥流着两行泪道。 他绝口不提他用激将法让谢怀钦与孟琛单独决斗之事,这本就是他的私心,现在谢怀钦已死,他心底别提有多舒坦了,只不过面上还是要掩饰一二的,不能让人觉得他寡情。 “傻孩子胡说什么!害死你大哥是孟琛,与你何干!你替王上查出孟琛的嘴脸,是有功之人,王上当奖赏你才是!”谢君麟虽然心痛,但是一点也不糊涂,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应该一致对外。 “都别吵了,来人,孟琛身为大滇将军,不以身作则,为国效忠,背地里干些盗窃的勾当,还伪造圣旨简直罪不可恕,将孟琛押入大牢,择日待斩!”尝羌忽然提高了声音道。 他此话一出,太和殿都安静下来,谢君麟与谢怀沥感恩戴德的高呼王上万岁,庄泓赦心底也舒了一口气。 尝羌让他们退下之后,邵隐一直低垂的眼眸瞧了庄泓赦一眼。 那目光很是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这件盗匪案,终于在孟琛身上落实实罪,孟琛被关入死牢,择日判决。 孟府一连两个人入狱,还是一对亲父子,一时间又都成为大滇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在猜测孟氏何时大祸临头。 不过孟凎的罪行还未查明,不知什么时候行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觉得孟氏的荣华到尽头了,也有人认为孟琰还在朝中屹立不倒,孟琳又有儿子傍身,孟氏未必就会顷刻倒下。 据谢怀沥提供的线索,尝羌命人将孟琛偷盗来的财物逐一清点之后,竟然富可敌国。 此事由盗匪而起,孟琛入狱待死为止,姜妘己足足等了几个月,总算没白费了心思。 312 问斩孟琛 “孟琛必定会死,王上现在白得了一笔不菲的钱财,自然是要杀人灭口的。”谢怀沥道。 “这是自然,王上本就是一个见利忘义之人,不过我没想到谢怀钦会这么快死掉,老实说是不是你趁乱将他杀了?”姜妘己面上含笑道。 “我再怎么算计,也不可能亲自动手,不过那晚我激了他几句,他受不了,就与孟琛单打独斗起来,他哪是孟琛的对手,被杀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谢怀沥云淡风轻道,语气间倒是轻叹了一声。 “原来如此。我们这一局真是让孟琛猝不及防啊,你欺瞒谢氏,是怎么与谢君麟解释的?”姜妘己最好奇的还是谢府的家事。 谢怀沥纵然野心勃勃,谢君麟也不是吃素的,不知他怎么处置谢怀沥,她的确很想知道。 “我当然说孟琛激了谢怀钦几句,他们就打斗起来,我赶过去时,谢怀钦已经死了,他也怪不得我。当时我让他们出府时太过匆忙,幸而有你相助,他才会相信,死一个谢怀钦换来姜嶲越的前程,谢君麟只怕还是愿意的。在他眼中权利和地位才是最稳固的倚靠。”谢怀沥摸索着手中的棋子道。 “我竟没瞧出来谢君麟这般喜欢权利。”姜妘己若优思道,右手却是已经落了一枚白子。 “哼,他防我和我父亲就像防贼一般,若是我父亲没有经商的本事,赚回来那么多金山银山,只怕他早就将我们父子赶出府了。我父亲教过我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忍耐总会有机会的。现在谢怀钦死了,谢君麟只剩一帮女儿,他不得不帮我。” “王上给你安排了一个文职之位,你喜欢吗?” “不喜欢能怎么办,谁让我只是谢府的一个庶子。” “只要我们两个结盟,你迟早会当上谢府的主事人。”姜妘己说这句话并不是宽慰谢怀沥,她是发自肺腑的。 “是啊,我得抱紧公主这棵大树,以后吃喝不愁,扶摇直上。”谢怀沥舒展紧蹙的双眉笑道。 “跟着我有肉吃。”姜妘己不谦虚道。 “要不要送些礼给竹王,多谢他相帮。否则这天下哪里来这么多盗匪。”谢怀沥忽然转移话题道。 “不必,竹王可不想背这个黑锅,这些盗匪都是孟琛的人,与竹王无关,更与我们无关。”姜妘抿嘴笑道。 “你平白得了那么多珠宝财物,也不分竹王一点,会不会太小气了?“谢怀沥故意坏笑道。 “那也是用了我的法子,他们偷盗来孝敬我的,我受之无愧。”姜妘己贫嘴道。 “时间快到了。”谢怀沥抬眼看了一眼半空中的太阳,午时三刻是孟琛问斩的时间。 姜妘己与他租了孟琛问斩的菜市口旁的一间茶楼,已经等了很久。 她亦抬眼瞧了一眼太阳,刺得她双目睁不开,只好闭上,当她目光回到问斩台时,孟琛已经被捆绑好卡在铡刀之下。 只等监斩官一声令下。 姜妘己的目光在搜索孟氏的族人,他们都是赶来送孟琛最后一程,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姜妘己听在耳朵里舒坦极了。 当孟琰的目光瞧见姜妘己面上的笑容时,他终于怒目而视姜妘己,虽然他拿不出证据证明是姜妘己栽赃孟琛,但是他知晓孟琛是被冤枉的。 可以说孟琛是冤死。 随着监斩官的声音“时辰已到,斩!”的话音落地,孟琛被冠以伪造圣旨诛杀谢氏族人的罪名,半点没提他是让人人心惶惶的盗匪。 因为那些赃物都进了尝羌的口袋,这件事只能捂死了,烂在肚子里。 孟琛的人头落地,血溅断头台,孟氏族人尽情放声大哭,而姜妘己瞧见人群中的旻天,依旧一脸坦然,面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旻天却用一种陌生的目光远远望着她。 待人群散尽,孟氏的人开始替孟琛收尸,那些人哭得更加哀痛,有人几近昏厥,有人浑身颤抖,有人大喊冤枉,有人哭成泪人。 孟琰的目光一直锁定姜妘己和谢怀沥,当孟氏的人注意到姜妘己与谢怀沥时,全都齐刷刷的愤恨的瞧着他们,那表情和眼神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现在的场面成了姜妘己和谢怀沥与孟氏所有族人对视,姜妘己面对数十人,没有半点畏惧,而是仰面俯视这些人,就像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王者。 孟氏人的眼神都是恨不能杀死人的愤怒,姜妘己始终无动于衷,面上挂着淡笑,她笑着看孟琛被砍头,笑着瞧孟氏的下场! 她的眼神挑衅的告诉孟氏族人,有本事找我报仇?看看是谁先死? 孟氏族人不敢对姜妘己动手,只能用眼神无声的猎杀姜妘己,谢怀沥大笑道“这些人真有意思,如果眼神能杀人,要刀剑干嘛。不过你得小心些,瞧他们一个个饿狼扑羊的模样,若是让他们逮着机会你是会吃亏的。” “巴之不得呢。到时候也省得我一个一个解决。” “走罢,瞧他们那样,恨不得将你撕扯了,也怪瘆人的。”谢怀沥起身劝道。 姜妘己随之起身,但是她并没有回宫,而是朝着断头台走去,春穗例行喊了一声“南宫公主驾到!” 她所到之处百姓朝拜,孟氏族人也不得不跪下见礼。 她走到监斩官面前道“依大滇礼法,犯人如犯忤逆王上的大罪,问斩之后是不得让人收尸的。孟琛犯的是伪造皇旨,肆意杀人的大罪,按法典他的尸首是要剁碎了喂狗的。你怎可视而不见,任人收敛他的尸首,置大滇的法典何故?你眼里可还有我父王!” 监斩官闻言一阵哆嗦,没想到开个后门会被公主当场捉住,他立即大声道“将收尸的人拿下!抢回尸体剁碎了抛之荒野喂畜生!” 他的话一出,在场的执法人和护法的护卫与孟氏族人推搡撕扯纠缠在一起,都为了抢夺孟琛的尸体。 孟氏族人不肯放手,护法的护卫职责所在,不多时,孟氏人都被打得头破血流,大伤不断,小伤不止。 而姜妘己只是优雅的转身瞧了一眼远处抢夺尸体的好戏,便笑着走开。 姜妘己心底想,死牢里的孟凎,也不知他过得如何,该去见见他,顺便带去孟琛砍头的消息,想必他一定会悲痛欲绝罢。 313 圈养孟凎 死牢。 姜妘己在天黑时与春穗还有庄少颢一同到了地牢,确切的说是迷晕了守卫和狱卒进入地牢。 孟凎见到姜妘己出现时,不自觉地的后退了两步,他感受到姜妘己浑身上下透着杀气,那是一种傲视死亡的气息。 庄少颢今日进宫给太后请安,姜妘己便邀他一起来瞧热闹,实际上也是得到太后首肯的。 姜妘己远远的瞧着他道“孟太尉多日不见,还是老样子。父王让我来问问你,你何时招供?” 她也不说废话,孟凎自进了死牢之后吃穿都很正常,这与孟氏使的银子有关,不过他被收押多么多日,每天吃吃喝喝,无所事事,身子也没什么变化。 姜妘己瞧着他这般模样却是碍眼得很。 庄少颢走近两步近距离瞧了瞧孟凎道“哟,孟太尉,在这里过得挺好啊,好吃好喝的,有人伺候,可惜你那儿子了。” 孟凎忽听庄少颢提起他儿子,不知他说的是哪一个,心底有些着急,却装作不在意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啧啧,我是替您心痛啊,孟太尉还不知道罢,你最喜爱的儿子孟琛,孟氏家族的接班人死了!哈哈”庄少颢先是阴阳怪气的告诉孟凎,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说什么?是谁害死他的?他怎么死的?求求你告诉我!”孟凎忽然发狂一般跑到铁门口张牙舞爪的大喊起来。 “你儿子是盗匪,偷盗了天下数百家官吏商贾之家,被谢怀沥无意间得知,他怀恨在心,想杀人灭口,伪造皇旨诛杀谢氏满门,被王上知晓就砍了,你当庆幸,他犯的本是诛九族的大罪,现在只不过杀了他一人,实在是皇恩浩荡啊!”姜妘己慢吞吞道。 孟凎急得双目圆睁,望穿秋水的等着她把话说完。 庄少颢见孟凎咕咚一声栽到地上,补了一句“尸体被砍碎喂畜生了,尸骨无存。” 孟凎哪听得了这个,立即昏死过去,不过姜妘己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她一个眼神示意,春穗走过去拎过来一桶水,哗啦一声倒在他脸上。 孟凎被这深水里的井水一激,立即清醒过来,他叱问道“姜妘己,是不是你杀了我儿子?” “不是我杀的,不过我用了两步雕虫小技而已。”姜妘己姒好不避讳道。 “你这个贱人!为何你总是与孟氏过不去?我们到底欠了你什么?”孟凎大声的嘶吼,双目流出眼泪,瞳孔赤红如血,暴怒异常。 姜妘己大笑两声道“真有意思,你竟然问我你欠我什么?本来你不欠我什么,是孟南萸欠我的,可是你偏要搅进来,还不要命的派人追杀我和若豆,从你决定杀我那一刻,你就欠我了。现在我不过是报仇罢了。” “姜妘己你真是蛇蝎心肠,你不得好死!”孟凎竭力嘶吼痛哭道。 他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他才真切体会到孟琰失去儿子时的痛哭,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 姜妘己笑吟吟道“我就是蛇蝎心肠,不过不得好死的那个人是你,不是我。我一定会长长久久的活着,看着你孟氏一族死绝死光。” 庄少颢插嘴道“姓孟的,你今日竟敢诅咒公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他隔着牢房从空隙一脚踹到孟凎身上。 孟凎虽然身体硬朗,但是他刚刚听闻孟琛的死讯,一时精神崩塌,天旋地转,冷不防一下被踹地很远。 “孟太尉真是坚韧,承受了丧父之痛,丧子之痛,竟然还活得这么潇洒,心肠可不是一般硬啊。” 她瞥见孟凎的双拳攥紧,目露凶光。但是她根本一点也不惧怕,她见识过无数次这样的眼神,她现在无所畏惧。 “姜妘己你为何对我孟氏这么赶尽杀绝?”孟凎无力的嘶吼痛斥道。 “这才死了几个人啊?哪里死绝了?我说过我会让你孟氏死得干干净净。当然,我会让你一起看着,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目睹他们是如何去死的。” “公主,时间不多了。”庄少颢提醒道。 “将他带走吧,找个隐秘的地方好好养着,记住,要他苟延残喘的活着,千万别让他死了。” “好,一定谨记。”庄少颢答应道。 庄少颢打开牢门,不过与孟凎过了几招,他就被庄少颢擒获扭送出牢房。 两个时辰后,孟凎被关入一间幽暗的地窖,确切的说,那里曾经是个猪圈,庄府的厨师用来养猪的地方。 环境自然是污秽不堪,臭气熏天。 孟凎被迫吃下软筋散,浑身无力,纵使闻见难闻的气味,也无力反抗,只能被动的被庄府的下人推入里面。 从此以后,他就这么要死不活,浑身无力,在这猪圈里爬来爬去,有人会定时给他送些饭菜,不让他饿死。 只是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再也看不到天上的太阳和月亮,再也享受不到从前的那些好日子。 他从此就被庄少颢当做畜生一般圈养起来。 当尝羌听说死牢里的孟凎失踪之后,立即命人四处搜查,无奈查遍了王宫各个角落,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他最担心的是孟凎若是知道他的身世,而被别人劫持走,稍加折磨,他经受不住抖落出来,那么就会成为别人的把柄,又多了一个威胁他的人。 之后,他命人到处查探孟凎的踪迹,可是他就像死了一般,再也没出现过。 孟氏知道孟凎被人劫持走以后,很是惊慌,生怕那人折磨孟凎一番,再将他杀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孟凎正在经历非人的生活,被当做畜生一般圈养在地窖里。 他只能整日的匍匐在地上,饿极了,他连猪屎都吃过,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出去,亲自杀了姜妘己,替他儿子报仇雪恨。 此后,姜妘己来这里瞧过他两回,不过是隔着很远的距离,见到他这么顽强的活着,时不时刺激他几句道“提前透露一下,下一个死的人是...“ 孟凎听后竟然有气无力的哈哈大笑起来道“你杀不了他。” “那就走着瞧,到时候我把他带到你面前,让你亲眼看着他咽气。”姜妘己不甘示弱道。 314 赝品花瓶 过了半月是尝羌的生辰,宫里宫外已经忙活了三个多月,尝羌也很是看重这次生辰。 朝臣准备的礼物都排到宫外了,那队伍和气势真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 孟氏自然也是备足了礼单,光礼单就是厚厚的七八摞。 姜妘己今日被尝羌亲自点名查点礼单,她当然不会推辞,当孟琰领着仆人战战兢兢的呈上礼单时,姜妘己淡淡瞥了几眼道“孟太常真是大手笔,每一样都是珍宝啊!这是倾家荡产上缴国库么?还是想用这些替孟太尉赎罪?” “公主,明人不说暗话,可否告知微臣,家兄是不是落在你手里了,公主好歹告诉我他是死是活?”孟凎急道。 自孟凎消失之后,他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每天都提着胆子过,因为他有强烈的预感,姜妘己下一个对付的人就是他,孟氏一族只怕无人幸免,他想着要能躲过灾祸,只能辞官远走。 他是被姜妘己逼的萌生了这个念头,只是他还在犹豫不决,有人替他出主意拿出孟氏半数家产趁着王上这次寿辰讨好他,兴许他能看在财物的份上,帮孟氏躲过这一劫。 姜妘己不接话反问“孟太常这是螳螂断臂要辞官逃命去了罢?” 孟琰一个心惊,姜妘己怎么可能会猜得到,难不成有人告诉她了。 她见孟琰不答话,眯笑道“你们逃不掉的,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还是会找到你们。”后面的话她没说。 “求求你放过我们罢,你已经杀了我的儿子,父亲,哥哥,侄儿,为何还要这般赶尽杀绝呢?” “这么快求饶可不是孟氏的作风,要是我放过你们,就不好玩了,虽然是你们开的头,现在由不得你说结束,我说了才算。”姜妘己挥挥衣袖浅笑着转身。 对于孟琰她不愿再多说一句。 今日尝羌寿辰,声势浩大不说,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姜妘己清点礼单点到手抽筋,无奈还得守着,不能擅自离开,当她点到孟氏的礼单时,忽然停下来,瞧也没多瞧一眼,就让人入库。 姜妘己一直留在清点礼单的地方,连筵席都只是露了一面,别的实在是抽不开身,也就不去管,不去问。 尝羌生辰有鉴宝这个节目,确切的说应该是献宝,送出自己最得意的宝贝给王上,当着众人的面,请大家品鉴一番。 姜妘己等的就是现在,当邵隐大声公布道“下面是孟太常大人送上的墨玉紫菱花瓶,此件宝物乃是大周后最爱的珍宝,价值连城,具有相当高的美学价值。” 邵隐想了许久只想到这么几句,因为他只知道这花瓶是周后的,只好捡着几句好听的报了一下。 姜妘己听到在场那些夸耀和羡慕的声音噗嗤一声笑出来,因为她的位置太过瞩目,大家都看向她,而她掩了唇歉意道“父王,妘己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不要吞吞吐吐。”尝羌扫视孟琰一眼道。 姜妘己的视线将殿内的人的表情都瞅了一眼,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父王,这瓶子是假的。” 她的话出口,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面面相觑不止,更将目光扫向孟琰,孟琰忙道“公主,这怎么可能是假的,这可是我花了好几年才寻来的,瓶底还有“周后御用”四个字,这怎么可能是假的?” “孟太常别惊慌,既然你一口咬定这瓶子是真的,那么我就让你见识一下真的。“说罢,她轻拍三下手掌,春穗怀中抱着一个墨玉花瓶走进来,上前递给姜妘己。 姜妘己接过,捧着花瓶在大殿中间转了一圈道“这周后的墨玉花瓶底座印有消遣二字,这瓶子是周后亲自做的泥胚,周王亲自刻的消遣二字,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而你所献的宝贝则刻的是周后御用四字,当属赝品。不过你不知晓这其中缘由也难怪,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瓶子是周王和周后共同完成,却不知道它背后的缘故。 这个瓶子是周后专门制作为自己祈求子嗣所用,与少司命的送子花瓶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周王却觉得周王后太过忧思,悄悄在瓶底刻了消遣二字。这就是这瓶子的宝贵之处,是周王爱护王后的见证,所以我手中的瓶子才是真的。” 孟琰结巴道“王上,微臣还真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并不知道这瓶子的缘由啊,微臣不察,求王上责罚。” 尝羌的面色很难看,孟琰这般做分明是当着众臣的面打他的脸,一个堂堂大滇的一品大官,竟然买赝品冒充名品送给王上,被揭穿之后,还大言不惭的装傻充愣,真真让他丢人丢到家了。 今日本来好好的寿辰被孟琰这么一搅和,尝羌顿觉扫兴,闻得姜妘己手中的是真品,他开口道“妘己你这瓶子是哪来的?” 周王后的墨玉花瓶是闻名天下的宝贝,价值不可估量,只是知道这瓶子故事的人极少,所以出现赝品,会让人难辨真假。 姜妘己将花瓶呈上道“父王,这瓶子是妘己在太后的库房里找到的,当时放在一个角落里,毫不起眼,直到妘己有一天无意间发现,觉得奇怪,为何瓶底不是刻工匠的姓氏而是消遣两字。于是妘己便查这瓶子的由来,拔出萝卜带出泥坑,无意间知道这瓶子的故事,今日碰巧,妘己也是要献给父王的。” 尝羌愁眉不展的脸才舒展开来,他笑道“周王的书法是天下皆知的妙,这瓶底的字果然不俗,要本王说,这瓶子贵就贵在这消遣二字上,只是这瓶子为何叫玉瓶呢,它分明是瓷器?” “父王不觉这瓶子的做工和线条与玉器极为相似么?品相也是十足与玉器相近,这墨玉花瓶还是周王后自己取得。”姜妘己胡乱的分析道。 这一句是她胡说八道的,因为她对这玉瓶的认识仅仅刚才说的那些。 而这花瓶真正的主人是孟琰,不过刚才姜妘己想起库房里那个赝品花瓶,就命人偷偷替换给孟琰,他才会当众出丑,教人鄙视嘲讽。 姜妘己不过是借花献佛,想让孟琰落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效果自不必说,孟琰顷刻被众人嘲讽挖苦,尝羌亦龙颜不悦,对他心生嫌恨。 那么下一步,就是离间之计。 315 孟琰之祸 孟琰当时脸红成一片,结结巴巴的解释,尝羌根本听不进去,越说越乱,被尝羌呵斥一番,灰头土脸的退下。 他这一次成功引起众人的鄙夷和不屑,孟氏彻底丢尽了脸面。 孟琰今日在尝羌的寿辰花了大手笔,不仅是名品花瓶,还有很多宝物和美女。 过了两日,尝羌看中一名孟琰送进宫的美人,名薛彩琴,赏了今夜侍寝的牌子。 薛彩琴梳洗一番,被两个宫监抬进了尝羌的寝殿。 尝羌正好沐浴完,瞧见婀娜美丽的薛彩琴,心底有些春心涟漪在荡漾。 他屏退了宫监,便急吼吼的扑倒床榻上,几番耳鬓厮磨,痴缠混战,几亲方泽之后,就要正式行闺房之欢。 忽然他瞥见薛彩琴脖子上的一条金项链,一把推开她,后退几步大声呵斥道“这项链哪里来的?” 薛彩琴惶恐的小声道“这是孟太常赏给奴婢的,王上这项链怎么了?奴婢这就将它扔了。” 尝羌忽然开口喊道“来人,将这贱人拖出去杖毙!” 话语里透着惊恐的愤怒,吓得薛彩琴哗啦一声哭起来,尝羌哪里见得她这般模样,命邵隐立即教人将薛彩琴拖出去。 不过四十板子下去,薛彩琴无故丢了性命。 姜妘己正在春秋殿陪太后饮茶,这时春穗慌张的进来小声附在她耳边道“公主,那个美人死了。” “死了?这么快,可知道为何死的?”姜妘己讶异道。 太后听她们主仆二人悄声说着什么,笑道“因为那条项链,妘己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想要糊弄哀家不成?” “太后,妘己可没这心思,妘己是疑心父王因为别的事,这才多问了一句。” “你父王生性多疑,见着那项链,肯定是想起你二哥的生母,加上那短命的女人得的是传染病,你父王自然惊怕疑惑。恐怕你不知道,那条项链是谢怀曦亲自赏给那女人的,而且在项链里动了手脚,所以那女人生产完之后就一命呜呼。 你父王对那女人讳莫如深,十分忌惮。那女人生产的时候,你父王去瞧过一眼,脸没瞧到,倒是看见了那项链,还连着做了几次噩梦,所以今日你父王处死那女人也是能想通的。”太后慢条斯理道。 姜妘己用绢帕扇着凉风道“太后可知道妘己为何让人动这个手脚呢?” “这个哀家真不知道,说来听听。”姜白凤挥挥手屏退了近身伺候的其他宫女,只剩香兰和春穗。 “孟琰为了弥补赝品花瓶的过失,所以送了几个美人进宫,父王还真瞧中了一个,就是今日死的这一个,妘己想着要是能添一把火,孟琰必定受到猜疑,那么孟氏离灭族之日就不远了。 所以,妘己命人以孟琰的名义送了一条和二哥的生母那条一模一样的项链给她。如此一来,父王见到那美人脖子上的项链,一定会觉得是孟琰故意为之。 本来那个女人的死因就是秘密,父王多疑,一定会想成是孟琰借着二哥的生母之事想要生事。只要父王猜忌孟琰,扳倒他会容易许多。” “妘己,你这丫头,算计人的本事越来越让哀家捉摸不透,你这一局设得十分精妙,不过做事要趁热打铁,趁着你父王正在气头上,再添一把旺火。孟琰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再难翻身。”姜白凤眯着眼睛笑道。 她目光幽深,思及受困孟氏这么多年。他们总拿尝羌身世的秘密威胁她,她就恨意绵绵。现在孟氏剩下的人不过是些不足为惧的,只要逐一剔除就行。 “当然,明日还要劳烦太后召孟琰进宫一趟,您请他,他不敢不来,到时候他来了,妘己自有法子对付他。”姜妘己的唇角含笑道。 “你这次要搞出什么名堂来?”姜白凤好奇的问道。 “明日太后就知道了。”姜妘己现在不能透露出去,事关成败,必要慎重。 次日午时,孟琰依着姜白凤的旨意进宫办事。 孟琰到来时,姜白凤命人给他斟茶,他倒是规矩的依着礼小心的奉承着。 姜白凤与他说了几句话,又夸赞了一番孟氏,说起孟获在宫里当差的趣事,两人倒也相谈甚欢。 姜白凤见孟琰的双眼皮似乎有些沉,便道“你在此候着哀家,哀家有件事托你去办,哀家这就进去写封信给你,你照这上面的意思去办就行,别的不要多问。” “微臣谨遵太后懿旨。”孟琰心底吃不准姜白凤会让他去办什么,但也不敢拒绝,现在孟氏已近风雨飘摇,孟凎不知所踪,孟琛被斩,只有他才能支撑起孟氏一族的辉煌,所以眼下,他更不敢得罪太后。 心底打定主意,不管太后吩咐他办什么,他都会竭力去办。 他强撑着酸涩眼睛的坐了一会,有个小宫女进来道“太常大人,太后请你进去,说有话交代。” 孟琰便起身随着小宫女进了内殿,走了几步,那小宫女忽然大喊大叫起来道“孟太常不要啊!” 小宫女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痛苦,此时孟琰的药效突然发作,头晕目眩起来,小宫女大着胆子将自己的外衣脱掉,又弄散了发髻,用手在自己的脖颈处挠了两下,看上去当真是被人轻薄了一般。 不多时,姜白凤领着姜妘己闻声赶来,前呼后拥带了数个宫女宫监,一进殿瞧见孟琰正附在小宫女的身上... 那模样当真让人不得不闭上眼睛,姜白凤怒吼道“孟太常好大的胆子,青天白日的就在哀家宫里行这龌龊之事!你当哀家是摆设,当典法是何物?当王上不敢治你的罪么?” 一众宫女宫监惊喊一阵,不得不回避眼前的荒唐场面。 孟琰瘫软着身子压在那宫女身上,那宫女哭得肝肠寸断的挥舞着双手拒绝哭喊,这一幕瞧在众人眼里当真是火辣得很。 姜白凤怒道“还不快将这淫贼拿下,请王上过来评评理!” 一时间宫监宫女十几个上手将孟琰抓起,五花大绑的捆起来,等尝羌前来审问。 被孟琰轻薄侮辱的小宫女一直呜呜咽咽的哭着,嗓子都哭哑了,本来她是撞了墙的,被其中一名小宫监拦住,头上却是鲜血直流,教人心疼。 “孟太常,你就算花名在外,饥不择食,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这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我父王的,你竟敢在宫里动父王的女人,只怕你今日是活不了了!” 316 孟琰之罪 孟琰正要开口说话,姜妘己冲着一个宫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宫监立即用一块污脏的裹脚布堵上了孟琰的嘴。 孟琰一阵恶心难忍,无奈又吐不出来,生生将那些心口泛起的肮脏之物咽了下去。 那小宫女披头散发要死要活的哭喊道“太后请为奴婢做主啊!刚才奴婢来请孟太常,他忽然对奴婢这般,奴婢不想活了.....呜呜呜。” 她一面说话,一面紧着衣衫掩面哭泣,哭得十分伤心。 姜白凤威严道“翠萍你伺候哀家这么久,哀家自然知道你的为人,断不是那水性杨花的女子,哀家定会为你做主的。” 孟琰被那恶臭的裹脚布一熏,顿时清醒了许多,瞧清楚姜妘己正在春秋殿,他的一双眼睛就没移开过姜妘己的面容。 姜妘己则是抬高了下巴俯视他,她现在就是在告诉他,是我做的你有能拿我怎么样? 孟琰的目光又扫视那小宫女,那小宫女正在哭喊,无意间接触孟琰的眼神时,她心虚的低下头掩面继续哭。 尝羌来时,孟琰已经被姜白凤绑了许久,全身麻木,差点臭晕过去。 孟琰见到尝羌时咿咿呀呀的说着模糊不清的话,姜妘己站在姜白凤的位置旁伺候。 姜白凤瞥见尝羌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道“王上的臣子趁着今日哀家请他进宫一叙的时机,胆敢强迫哀家宫里的宫女行不轨之事,请问王上管是不管?” 尝羌瞟见那个衣衫不整的宫女,还有五花大捆的孟琰时,脑中一片空白,孟琰竟然在春秋殿对宫女行不轨之事,这听起来太过荒谬了。 可是,既然人证都在,孟琰与宫女都在场,姜白凤又亲自开口,他少不得要问询一二“孟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王上此话差矣,这孟太常是色胆包天,公然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犯罪,哀家亲眼所见,哪有什么误会冤枉他?”姜白凤崩着一张气呼呼的脸道。 姜妘己瞧了尝羌一眼,尝羌此时面上似有不悦,不过他碍于姜白凤在场,不敢发怒,只得谦恭道“儿臣只是想问清楚事情的真相,万一...” “没有万一,这宫女还在那要死要活的你没瞧见,王上,这宫里的宫女可都是你的女人。孟太常今日如此行为,就是在无视王权,无视法典,无视哀家,污了大滇的名声,污了哀家的眼睛!”姜白凤提高声音吼道。 她面上青筋凸起,可见是有多愤怒。 姜妘己道“父王,刚才孟太常确实轻薄了那宫女,妘己虽未亲眼所见,但是老远就听到那宫女反抗的呼喊声,没想到走过来一瞧竟然是这种事!父王可要仔细处理,别让别人说三道四才好。” 孟琰一直被塞着嘴巴,只能啊啊啊啊的乱叫,尝羌道“拿开他嘴里的东西。” 孟琰嘴巴得了自由,长呼几口气道“王上,微臣冤枉,是那小宫女自己脱的衣服,微臣身子疲软,抵抗不得,才让太后和公主误会微臣,请王上明察!” “哼,难不成太后和公主会冤枉你不成,你色欲熏天,罔顾伦常礼法,其罪当诛!”尝羌听到孟琰这般辩解,心底真是凉透了。 他在心底默哀道:我尽力了。 孟琰忽然觉得刚才的说法欠妥,便改口大道“王上,微臣刚才喝了太后赏赐的茶,不知怎么的忽然嗜睡起来,刚才微臣全身无力,哪还能对这宫女作甚么越轨之事?” “哦,孟太常觉得强迫宫女是小事?”姜妘己故意曲解道。 姜白凤听到孟琰如此混淆不清的话,气道“你的意思是哀家陷害你不成?” “不,微臣绝没有此意,微臣真是百口莫辩。刚才微臣四肢无力,根本没有对那宫女做什么,全是她自己脱的衣裳,又自己爬到微臣的身下,故意摆出那羞人的姿势。 微臣当真什么都没做,不知这宫女为何要不惜毁自己的清白诬陷微臣,王上不若审问那宫女,微臣当真冤枉!”孟琰口口声声道。 “孟太常真是能言善辩,难不成这宫里的女人在你眼中都这般轻贱,你言下之意是怪太后管教不严,教她诚心勾引你?”姜妘己眉眼一提淡淡道。 姜白凤帮腔道“孟太常颠倒黑白的本事倒真是让哀家开眼界了!” “孟琰,太后和妘己亲眼见到你在春秋殿犯下这杀头的罪孽,你还敢诡辩!你此番不仅败坏你孟太常的名声,更是给大滇为官的数百人抹黑,最重要的是你竟然在春秋殿放肆,今日本王岂能饶你!!”尝羌目露凶光喝骂道。 孟琰颤抖着结巴道“王上,微臣冤枉,分明是这宫女自己自轻自贱陷害微臣,微臣的茶水也有问题,请王上明察秋毫!” “够了!你竟敢抹黑春秋殿的人,你当真是冥顽不灵,不知悔改!拖出去,关入大牢,择日行刑!!”尝羌忍无可忍道。 尝羌明白今日这场戏,他的身份是来问罪无疑,否则春秋殿的事,姜白凤可以直接处置,就算她当即砍了孟琰,尝羌也不会说什么。姜白凤既然把他请过来,是要他来当这个“坏人。” 不管今天是阴谋还是阳谋,孟氏的人只会记恨尝羌。 孟琰彻底懵了,先是孟凎,今日轮到他,尝羌竟然这般无情,他急忙冲口而出道“丙申年四月初一!” 他这句话别人听不懂,姜白凤与尝羌却是懂的,那是尝羌的真正的生辰,孟琰这是告诉尝羌,他知道尝羌不是姜白凤亲生儿子的秘密。 而这句话就是最有利的威胁! 尝羌忽闻这句话,赤红着双眼道“堵上他的嘴!三日后问斩!” 姜白凤心底掠过一丝不安,孟获竟然出尔反尔,他明明答应姜白凤,这件事绝不告诉孟氏任何一人,天知地知,他们两个知晓,可是现在孟琰竟然说出这个秘密来。 她悔不当初应该早点将孟氏一族连根拔起。她颤抖着声音道“孟氏该死!” 尝羌自然明白姜白凤的愤怒和惊恐,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个出奇一致。 姜妘己瞧着孟琰被尝羌带来的护卫拖走,心底总算长舒了一口气,总算不辜负她谋划了那么久。 接下来,孟凎该派上用处了。 317 肉泥大礼 当孟琰对春秋殿的宫女行不轨之事的消息传到孟府时,孟府的人全都泣不成声,响彻天空。 因为孟琰是孟府唯一的救命稻草,现在他一旦入狱,那么孟府也就没了坚强的后盾,只剩孟帆这个所谓的将军。 孟府的男嗣已经死了三个,分别是孟奕,孟恺,孟琛,只剩下孟琰的小儿子孟帆,孟凎的三子孟弦,四子孟宇。 孟府哀嚎声不断,直到夜深时分,孟帆不得已出来做主,召集孟氏剩下的男嗣一同商量对策。 孟帆,孟弦,孟宇齐聚孟凎的书房,孟帆先开口道“我父亲已经被羁押,择日问斩,大伯不知所踪,我想这件事必定是姜妘己那个小贱人搞的鬼,我父亲怎么可能眼馋宫里的小宫女,必定是受人栽赃陷害。” “是啊,二叔怎么可能做出这般荒唐之事,必定是遭人陷害。唉,我父亲下落不明,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办啊?”说这话的是孟氏最小的男子孟宇。 孟宇是孟凎的四子,自幼患有不可见日的病,甚少离府,对外面的事也是不闻不问,对府内的事也知之甚少,一门心思的学医,一直给府里众丫头婆子和仆人看个头疼脑热的,但是他虽然自学医术多年,始终也没有医治好自己的病。 孟府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也是最近才听说,但却无能为力,现在才发现就算他医术精湛依旧救不了孟府,无用之感油然而生。 “四弟,你身子不好,不要胡思乱想,今日教你来,只是让你知道我们的处境,以往我们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一直瞒着你很多事,爷爷,大哥,二哥,三哥他们之所以会死,都跟那个姜妘己有关,现在她又算计父亲,还有二叔,我们得想出个法子找到父亲,救出二叔,否则,咱们孟府就完了。”孟弦忧心忡忡道。 孟弦虽然知晓府里的事和宫里的事,但是他一向纨绔惯了,也没什么官职,现在也只是望洋兴叹,无可奈何。 “大叔伯只怕一时找不到,现在最紧要的是救出我父亲,这孟府才会不散,否则我父亲一死,这孟府也就垮了,而且姜妘己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孟帆心急如焚,怎奈何孟府死的人比他聪明。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证据证明二叔无罪。”孟宇道。 “可是要怎么找呢,事情可是发生在太后的春秋殿啊,我们不可能进宫去里面找罢,找证据是不可能做到的事,还是另想他法罢。”孟弦蹙眉思索道。 孟帆与孟弦,孟宇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不知不觉天竟然亮了,三人略有疲倦之感,正想回屋歇会,家仆敲门道“三公子,府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大箱子,上面写着三公子亲启,要不要搬进府来?” 孟弦一听是给他的,起身走出去,孟帆与孟宇同行,待他们走到府门前时,果然瞧见一个偌大的木箱,箱子上贴着红底黑字,瞧上去像是定亲下聘礼的规矩,有些喜庆。 孟弦生怕有诈,或者陷阱毒药之类的,根本不敢上前,只命家仆道“去打开瞧瞧是什么东西。” 一个年轻的家仆战战兢兢的上前解开上面的捆绑的红色丝带,大着胆子推开木箱盖子,眼睛不敢往里看,生怕是什么骇人的东西。 孟帆抢先一步上前,抬眼一瞧,登时吓得瞠目结舌,干呕着却不开口说话。 孟弦见孟帆这般,立即上前抬眼去瞧,这一瞧,他顿时惊恐的睁大着双眼道“父亲!” 孟宇忙上前几步去看木箱里的孟凎,只看了一眼便面色惨白的倒地不起。 孟帆忙去扶起孟宇,教奴仆送进府歇养。 孟弦忍着胸口翻涌的恶心,哭喊道“父亲!!到底是谁这么残忍将你剁成肉泥,只剩了半张脸?父亲,你告诉我,我一定替你报仇!” 孟帆呕吐了几声道“大伯....” 孟府的奴仆见到他们几位公子都是这般模样,忙上前去瞧,这一瞧,几个人顿时吐了一地一身,孟府门前立时变成了污秽之地。 当孟弦看到肉泥旁边的一个蒸笼时,有些困惑,他颤抖着双手掀开盖子,只见里面满是包子,每一个包子上都写着字,各不相同,分别是:鼻子馅,耳朵馅,眼睛馅,手指馅,肝脏馅,跤趾馅,舌头馅等。 大大小小的包子用红色的字写满包子,孟弦看完忽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那些秽物沾染到孟凎的肉泥上。 孟弦大喘几口气道“姜妘己,你将我父亲剁成肉泥,做成人肉包子,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来人,还不快把大伯的尸体迎回府内,择日安葬!”孟帆还在恶心,强自撑着吩咐道。 “不知道父亲的尸体全不全,这些包子怎么办?”孟弦扶着那木箱子忍痛哭道。 “蒸笼里有字条。”孟帆在孟弦说包子的时候,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包子,看到一张放在包子上的小纸条。 他小心翼翼的伸进手,拿起那张字条,只见上面写道:孟琰一死,就是孟府的灭族之期。给你们两天时间逃命,若是你们不逃,我迟早会杀光姓孟的! 很显然这是一封威胁信,没有落款,但孟帆却是知道是谁留的。 孟弦赤红着双眼问道“上面写什么?” “这信上威胁我们,等我父亲一死,就是孟氏的灭族之日,她给我们两日时间逃命。”孟帆将字条上的字转述了一遍。 “我偏不走,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对付我们,她当我们是死人不成?”孟弦盖上了木箱子的盖子艾艾哭道。 木箱子里的肉泥的血水开始渗出来,蜿蜿蜒蜒的淌了一地。 “先把大叔伯迎回府安置罢。”孟帆瞥见那些血水道。 “怎么安置?” “找一口大缸来装进去。”孟帆想了一会道。 几个家仆听到这话,立即拔腿冲进府内寻大缸,大缸拿来,几个奴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些包子和肉泥全数装进去。 姜妘己与谢怀沥就在孟府不远处的茶馆的二楼瞧着这一幕。 “你把他的半个头弄去哪里了?”谢怀沥问道。 “让猪啃了。” 318 商议对策 谢怀沥一口茶水喷出来道“真有你的?他那脑子猪能啃得动么?” “那猪饿了两天,才把那半个人头丢进去,他们便一拥而上,吃干舔净。”姜妘己瞧着孟府门前那些忙碌的人,嘴角含笑。 “公主恕我冒昧问一句,孟府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般算计他们?“谢怀沥用探究的目光瞧着姜妘己道。 “不过是新仇旧恨罢了,孟氏走到今日也算是咎由自取,就算我不出手,也是有人会出手的,总之这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他们树大根深,碍了别人的眼睛。他们霸权朝堂数十年,现在是时候换一批人了。 姜妘己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谢怀沥一直有心成为谢氏的顶梁柱,也是告诫他,在朝中做官,还是需注意些才好,太过招摇,只会让人不舒服,迟早会被斩草除根。 而朝堂本就是权谋者的博弈,没有人会永远胜出,总有些人会被代替。 谢怀沥自然是听懂了姜妘己的话,他哑声笑道“公主提醒的是,怀沥自当谨记。” “其实我倒觉得不入朝为官是最好的,你可以有很多时间,做很多想做的事,而不是每天挖空心思的算计。你又有那么深厚的家底,吃几辈子都行,为甚么非要趟这一趟浑水呢?” 她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劝诫,不过也只是劝诫而已,谢怀沥是不会听她的,她很清楚。 “若是没有一官半职,想要争取什么就是徒然,这也是我的志向,就像公主从一个不受待见的公主一步步走到今天,连朝堂上的大臣都要忌惮你三分,这是一种荣耀和成就。怀沥不求权倾朝野,只求有一日求娶心爱之人的时候,王上能允准。” 谢怀沥的双眸定定的注视姜妘己,他这时告诉她,他的愿望很简单,他要权利不单单是为了风光而已,他是要得到一种认可和仰视。 男人自当如此,入朝为官是大多数男人的志向,他也不例外,不过他的志向稍微深远一些,深远到连姜妘己也想不到。 “随你,反正无论如何,以后只要你不与我为敌,我们还可以携手做些事情。” “怀沥这辈子都不会与公主为敌,甘愿被公主驱使,效劳,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姜妘己心底有股暖流升起,又瞬时熄灭,这人心最是难测,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样的光景,什么样的处境... 她笑道“多谢谢公子的信任,热闹也看完了,我要回宫,谢公子准备好到时候接应,更精彩的好戏就要上演了。” 孟府的人将府门前收拾打扫一番,掩了门哭丧哭成一片。 孟宇刚醒过来,急着去瞧水缸,当他看到那一缸的血水混着血包子还有肉泥时,又一阵恶心头晕目眩的昏过去。 孟弦和孟帆商议暂时不办丧事,当前救孟琰才是关键,他们两个晚间召集了孟府多年的管事,管家等十数人共同商量。 人肉包子里的字条传出来之后,引起府内上下不小的恐慌,有人打算偷偷溜走,毕竟是灭族之祸,那些怕死的奴仆自然是要逃的。 书房内。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管事道“公子,现在孟府正是多事之秋,我们千万不能自乱阵脚,眼下救出二老爷才是最关键的,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孟弦道“是,二叔绝不能这么冤死,你们几位可有什么法子将二叔尽快救出来?” “父亲在死牢里呆了两天一夜,也不知是死是活,要是姜妘己提前动手,父亲只怕撑不过今晚,各位可有什么良策救出父亲,大家尽管说说,我们感激不尽。” 孟帆的担忧是姜妘己赶在问斩之前下手,按时间推断,今晚最是凶险。 “不如花点钱,找个人与二老爷想像的人去死牢里顶包,将二老爷换出来。”有人出主意道。 “这么短的时间上哪去找想相像的人?”孟帆忧虑道。 “那不如弄个身形与二老爷差不多的人进去,弄死在牢里,把他的脸搞烂,谎称二老爷死了,我们再偷偷将二老爷运出来。”又有一人自恃聪明道。 “不行,死牢岂是那么容易进出的,王上亲自下的谕旨,谁敢收我们的钱?”孟弦反对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孟帆反倒觉得这个主意最把稳,只是以后孟琰只能隐姓埋名的活着,再也不能为官敛财了。 “二位公子,奴才说句心里话,大老爷被人杀了不说,还被分尸剁成肉泥,奴才忍不下这口气。现在二老爷在牢里,极有可能被那人虐杀,不如我们今晚召集人去劫狱,然后远走高飞,胜算也大些。”那人义填愤鹰道。 “孟三说得对,不如我们劫狱罢,我记得老爷说过那死牢的茅监事还是他保荐进去的,现在老爷有难,不如我们去找找他,看能不能里应外合救出二老爷。”另一名年长的管事激动道。 “茅监事?我好像听父亲提过此人。他还是父亲的学生。”孟帆忽然想起来回忆道。 “对,就是那个茅敬,来过府里多次,我有印象。”王管家提高声音道。 “是不是去找一找茅敬,听听他的看法。”孟帆征求道。 这件事关乎孟氏的存亡问题,自然要征得孟弦的同意。 孟弦思及孟凎的下场,心中激愤难忍,开口道“那咱们就赌一把。孟三你去教人把姨娘,姐姐,妹妹们安排先走,前往并州。我现在就去找那茅敬一趟,三哥你安排府里的人罢,叫她们收拾快些,轻装上路,除了值钱的,别的都不带了。” “好,那我这就去安排。你去问问那茅敬。”孟帆应道。 做完决定,书房的人一哄而散,大家都各司其职的匆忙收拾起东西来。 孟弦到茅敬的宅子时,茅敬很是恭敬的迎他进屋。 孟弦开门见山道“我冒昧前来是想求茅监事出出主意,救救我二叔。” 茅敬命丫鬟奉茶,掠着胡子凝重道“孟太常是我的恩师,如今他身陷囹圄,我自然不能旁观,不知公子可有什么主意?” “我和五弟商量了一下,觉得弄个人进去换出二叔,茅监事觉得可行否?”孟弦不假思索道。 319 冒险劫狱 “替换?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茅敬显然不赞成这个法子,因为一进一出风险太大,不容易逃脱。 “只要弄死那人,毁了他的脸,让人认不出来,不失为好计策。”孟弦反而觉得这个法子一举两得,风险大也可行。 “你当王上是傻子不成?熟悉孟太常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是不是孟太常本人,到时候弄巧成拙,罪加一等,只怕会祸连孟府。”茅敬直言道。 “那当如何是好?”孟弦没了主意,急得直冒汗。 “恩师现在的罪行是无法赦免的,若要他活着出来,只有冒险劫狱,然后远走高飞,永不在大滇露面。”茅敬思索了一会道。 “劫狱可是死罪!”孟弦心虚道。 “反正左右都是死,劫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到时候我自然会掩护你们逃跑,左右现在孟府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姓谢的,姓庄的,还有那南宫公主都不会放过孟府一人,还不如趁此机会永远消失。”茅敬斩钉截铁道。 “可是,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孟弦犹豫道。 “天下之大,难道找不到容身之所?我听说孟太尉被人剁成肉泥送回贵府,使这种手段的人你还指望他放过孟府?只怕晚了他们就会将孟府一网打尽,公子还是早做决定,毕竟我也是冒着杀头的罪帮你们,到时候我必受株连,我好提早安排家眷的去处。” “只有两日时间,来得及么?”孟弦动摇了,他不想死,也不想看着孟府再死一人,只得犹豫的问道。 “来得及,我在死牢还能说上话,要见孟太常也是情理之中,他们不会起疑的,到时我安排几个人将看守解决了,你们埋伏好撤退就行。最好的时间点是明天看守换岗时,那时人少,容易成事。” “那孟弦多谢茅监事,此事就这么定下罢,我回去召集人手,全听茅监事安排。”孟弦深深的叹口气道。 不想孟琰死,只能劫狱了,再无他法。 他心底也是萌生了远走高飞的想法,孟琰一死,孟府没了保护伞,迟早会被人算计,为今之计也只有逃亡这条路可选。 “好,公子尽快安排女眷先走,我们明晚集合,听我安排,我一定将孟太常救出来!” “多谢茅监事,那我先回府安排,明晚天黑之后,我们再汇合。”孟弦做了一礼道。 “我送公子。” “留步,茅监事的大恩大德孟弦铭记于心!” 两人又说了几句互相感激的话,孟弦离开回府。 孟府。 “茅监事怎么说?”孟帆见到孟弦急忙上前道。 “他答应安排掩护我们劫狱,而后我们远走高飞,再不踏入大滇。” “劫狱?你可想清楚了,一旦失败...” “想好了,左右我们不能等死,等着人家杀上门来,还不如拼力一试。“ “唉,多谢三哥成全,救出我父之后,再听他安排罢,只要他在,孟府就还有希望。” “安排女眷收拾东西,先行上路罢,将四弟也带走,明晚我们两个亲自去。”孟弦破釜沉舟道。 “好。” 夜色浓黑,天还未亮时,孟府的女眷便挑了小路出城。 天明时,孟府上下只剩一些明日劫狱的人,孟弦与孟帆强调了几回行动步骤,和注意事项,天黑时他们带着四十多人与茅敬汇合。 一行六十多人一直隐藏在死牢外的丛林里,死牢在皇宫内,茅敬经常出入死牢,知道有一处被忽略的宫墙,长期无人巡查,他们便是翻墙而入。 他又趁机调换了死牢门外的守卫,换成自己人,一切天衣无缝。 茅敬先带人进入地牢,例行巡视,无人起疑,走到孟琰所在的牢房时,他一声令下,五六个看守接连被杀。 地牢都是连通的,看守不在少数,听见这边有动静,立即围过来,孟帆带人冲进去抢夺孟琰,几番激战之后,孟琰顺利被孟帆救走。 他们一路小心谨慎的走到宫墙下,那里早准备了梯子,孟琰浑身是伤,那里还爬的动梯子,孟帆只好将他背上身,利索的爬出去。 令他奇怪的是,这一路竟然没有追兵,他们十分顺利的逃出皇宫。 茅敬却没跟出来,孟弦见到孟帆背着孟琰跑过来,立即命人赶来马车道“快,上车。” 剩下的人分了三架马车,疾驰消失在黑夜尽头。 这时谢怀沥带着几个人走出来瞧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茅敬上前道“现在怎么办?” “接下来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你拿了钱逃命去罢,别让我再见到你。” “是。”茅敬立即骑上马呼哧而去。 孟弦与孟帆带着孟琰匆忙而逃,一路马不停蹄,天才明时已经逃出京城一百多里,午时在罗城歇脚补给。 孟琰要死不活的躺在马车里道“是谁让你们劫狱的?” 孟帆手中端着一碗稀粥,正在喂孟琰,他替孟琰擦擦唇角道“茅敬的主意,要不是他,我们没这么快得手,也不知他有没有被捉住。” “难怪,他还算有良心,唉,都怪父亲愚钝,那日不该进宫去,遭人诬陷,连带你们受罪,现在我们只能四处逃亡。”孟琰咳得撕心裂肺般道断断续续道。 “父亲,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姐姐妹妹们已经先走了,现在也不知到哪里了,盼望她们不出事才好。”孟帆忧思道。 “人各有命,现在为父只怕路上遭遇盘查,我们现在的人手又不多,只怕难以脱身,再难见她们。” “父亲,我拼死也会护你周全的。”孟帆轻声安抚道。 “但愿我们一路相安无事,出了罗城我们去哀牢国罢,那里有为父的几个旧识,还是值得托付的。” “我们不与姐姐妹妹们汇合了?”孟帆疑惑道。 “她们无罪,跟着我们反受牵连,不如让她们各自逃命去罢,反正她们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孟琰稍微支起身子道。 “也是,尽人事,听天命。”孟帆叹息道。 “上路罢,不宜久留。”孟琰担忧道。 待他们出了罗城,正在山林间赶路时,庄少颢,庄少昕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320 恭候多时 当孟帆和孟弦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时,疑心是王上派来追赶他们的人。 当他们掉头往回跑已经来不及,身后照样被人群围堵得水泄不通。 孟帆本是骑马,瞧见那么多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拉住缰绳,下马钻进孟琰的马车道“父亲,我们被包围了。” “什么?我们日夜兼程,他们怎么会追的上?”孟琰疑惑的慌张道。 “这下怎么办?”孟帆慌得口齿不清道。 “寻着机会向前冲出去。”孟琰掀开车帘望着外面数千人道。 “可是我们只有五十多人,如何冲得出去。”孟帆瞥了一眼护送他们的家仆道。 五十多个家仆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早已吓得瘫软,连手里的刀剑都握不紧。 “都什么时候了,你去喊几嗓子,许他们些好处,他们自会拼命的。如果冲不出去,那就是死路一条。我瞧着这伙人不像是宫里的人,我们的行程怕是早已被人知晓,我们的人里出了奸细!” “父亲,我带人去引开他们!” “你让孟弦分成两队,我跟孟弦走,他们要抓的是我,你会安全的。” “父亲你这是何意?” “我只有你这一个血脉,孟弦还有个弟弟,我当然不能让你葬送性命。” “父亲...” “不必再说,听我的话便是,跟孟弦说是我的意思,他会听的,快,不然来不及了。“孟琰催促道。 “父亲保重!”孟帆说完,掀帘而出,跨马而上,追上孟弦转达了孟琰的话,孟弦来不及多想便领着大多数人 带着孟琰一起试图冲破一个围困的口子。 孟帆则领着十多人已经与庄少昕碰面,他见到庄少昕,很是惊诧道“怎么是你?” 庄少昕笑道“你以为是谁,我可是在这里等了你大半天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走这条路?” “你该问问我想让你怎么死。” 两人僵持了片刻,庄少昕一声令下,数百人便一起上前喊杀声一片,与孟帆的十几个人砍杀成一片。 姜妘己这时缓缓从人群中出现,她披着一件火红色斗篷,骑一匹白色的高大马匹,瞧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道“孟琰,你还想往哪里逃?出来受死,或许本公主还能给你孟氏留一条血脉。” 孟琰掀开车帘眯着眼睛瞧着远处的姜妘己,叹口气道“这女人真是难缠,她怎么会出现在此?” 车架上只有一个随身时候他的奴仆,只见那奴仆狰狞道“因为我给她报的信。” “你这个叛徒!孟氏哪里亏待你,你要出卖我?” “你错了,我本来就不是孟府的人,我潜伏在孟府十多年,为的就是将孟府的所有消息传递出去。” 姜妘己见远处的孟琰没有回答,那马车却是已经停下来,她远远瞧去,孟琰似乎被人拖下了马车。 孟弦带着四十多人早已经与庄少颢的人打斗在一起,死伤惨重。 拖拽孟琰的人手里也拿着一把刀,凡他所过之处,孟氏的家仆皆被杀死,姜妘己问道“那人是谁?” “他是庄氏的眼线,在孟府已经十多年了,就是他送信出来告知我,孟帆他们会选这条路逃亡,我们才能提前出线在此处,他身旁的人好像是孟琰。” “庄氏不会也派了眼线在千秋殿看着我罢?”姜妘己虽是开玩笑的语气,不过眼神却是逼视对方。 “公主说笑了,我们哪敢啊,当然也没那个心思。”庄少昕尴尬的笑道。 两人说话间,那人已经拖着孟琰来到他们面前,孟琰因为在牢里受了极刑,全身是伤,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任人揉搓。 不过一刻钟时间,孟弦带领的四十多人已经被全部绞杀,被人捆绑着送到姜妘己面前。 孟琰也被捆着跪在他们二人面前。 而孟帆带着的十多人死伤过半,拼着性命冲出重围,孟帆顺利逃脱。庄少颢恼恨,带人去追。 姜妘己俯视孟琰和孟弦道“你们叔侄俩谁想先死?报上名来,本公主好成全你们。” “姜妘己你要抓的人是我,放了孟弦,他是无罪的,你怎么杀我都行,求你放过他。”孟琰不得不向姜妘己求饶道。 在这种生死关头,他身为孟弦的长辈,怎么可能厚颜苟活,拖累孟弦呢,何况孟弦拼着性命将他救出来,他不忍心让孟弦死去。 “公主,求你放过我二叔,劫狱是我主动带人去劫的,我有罪,我二叔是无辜的,他根本没有对那宫女做过什么,你放了他吧。” “啧啧,好一出叔侄情深啊,别急,排着队来,我会成全你们的。”庄少昕开口道。 “姜妘己,求你放了孟弦,要杀要剐冲我来!”孟琰红着眼瘫倒在地怒吼着。 姜妘己挥挥手,上前一个年轻男子,他道“公主有何吩咐。” “我想问问,你们一般怎么折磨你的仇人?” “法子挺多,奴才说出来,公主别怪罪,比如喂他屎尿,让他走千针道,剥皮抽筋剔骨等,奴才听公主吩咐。”自称奴才的人恭敬的跪于地上叩头道。 “果然有点意思,把你说的这些挨个轮一遍罢,让孟太常长长见识。”姜妘己目光注视孟琰道。 她要的不是求饶这么简单,她要的不止是性命,而是肆意折辱。 孟凎就没怎么受折磨,她心底遗憾。 “公主,求求你不要,求你放了孟弦,我愿意替他承受所有的折辱,求你放了他。”孟琰不断的磕头道。 孟弦硬气道“二叔,别求她,我愿意陪你一起死。” 孟弦虽然心底惧怕,但是他此刻却充满了力量,不忍心孟琰像孟凎那般受尽苦痛折磨,被剁成肉泥。 他虽然想活下去,但是如果他和孟琰只能活一个,他愿意去死,让孟琰活着。 “哟,孟三公子挺有骨气,既然如此本公主就成全你。让你如愿以偿。” 她的话出口,立即围上四个人将孟弦几脚踹到地上。 另外几个人已经准备好屎尿,千针道,还有许多闪着光的刀,孟弦见到时,全身瑟瑟而抖,但依然咬着牙道“你杀了我罢!” “别急,这不正要行刑么。”庄少昕打了个响指,那人就提着一个铁桶靠近孟弦。 七上八下的功夫,孟弦已经被灌了一嘴一身的屎尿。 321 虐杀孟弦 孟琰不忍的闭上眼睛,他闻见那股子臭味时,忍不住的恶心呕吐。 孟弦早就吐得七荤八素,不过他被束缚住,呛得眼泪流了出来。 姜妘己和庄少昕隔远些瞧着这一切,姜妘己反倒高兴不起来。 她开口道“你开口求本公主,或许本公主会给你一个痛快。” 孟弦却死咬着牙关不肯开口,孟琰见了心底很是愧疚,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孟弦受辱。 “上千针道。”庄少昕开口。 千针道顾名思义由数千颗铁针组成,焊成一块坚硬的刺猬一般的尖利的长型过道一样的东西。 再把这东西加热,只要人踩上去,那滋味犹如踏入炼狱。 这是庄氏的人发明的一套刑具,现在已经被柴火加热,滚烫得紧,有人押着孟弦走过去,将他直接推倒在那千针道上。 瞬时,那千针道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散发着肉焦味。 孟弦痛得哀叫不止,惨叫连连,庄少昕又挥挥手,两人直接上前架起孟弦,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孟弦得了自由,脚下却是痛不欲生,进退不得。 那尖针刚冒头,孟弦踩在上面痛得面部扭曲,哀嚎着变了声音的道“姜妘己,我不怕你,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千针道上火红一片,不断的散发着人肉被穿刺的声音和刺鼻的烤肉气味,顺着风进入姜妘己的鼻息。 孟琰哭喊着瞧着孟弦受刑,他嘶喊道“你杀了我们罢,不要再折磨他了。” 姜妘己淡淡开口道“那不是太便宜你了,本公主要你看着他受尽折磨,死在你你面前。” 孟琰的头不停的撞向地面,只求早点一死。只是姜妘己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将他翻过来好好看着。”她冷冷道。 孟弦一直在千针道上挣扎,每走一步脚下就万箭穿心一般的痛不可言,千针道周围都是手握刀剑的人,他不敢私自下来。 不多时,他的双脚已经血淋淋一片,他脚下实在难忍一下栽倒在千针道上,那尖针刺得他一脸一身的伤,犹如千万支箭齐齐射入身体,伴着灼热的疼痛感。 孟弦这一倒,再也起不来,眼睛也被尖针刺穿,他痛彻身心的撕喊道“求你杀了我!” “可惜你求晚了。”姜妘己毫不在意道。 “堂堂大滇国的太常大人卑躬屈膝的跪在公主面前,求赐一死,确实有点意思。”庄少昕的眼角扫过孟琰道。 孟琰此时面朝天,用余光扫视几眼满身是伤的孟弦,怒吼道“孟弦,自行了断罢,不要再受这妖女的折磨,反正左右我们都是活不了的!” 孟弦闻言,拼命咬紧舌根,一个年轻男子两步上前,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张开口,麻利的塞了一块破布在他嘴里。 “这么点折磨都受不了?接下来是比试射箭。看谁射中的箭多,下个月加月钱。”庄少昕鼓舞道。 一片欢呼声中,孟弦被捆绑到一棵树上,数十人齐齐射箭,个个箭不虚发,百发百中,不过一轮孟弦就被设成了筛子。 “再射!”庄少昕不满意道。 他一言既出,个个又拉满了弓箭齐发,孟弦彻底被万箭穿心,瞬时死透,鲜血顺着他的衣衫流淌而下。 姜妘己见到这么血腥的场景,竟然半点也不害怕,甚至轻笑两声道“行了,将他剥皮剃骨丢到山林里喂畜生罢。” 话才说话,立即有三四个人上前拔出孟弦身上的数百只弓箭,一刀一刀的猛砍下去,不过半刻时间,孟弦身上的肉已经落了一地。 孟琰几次闭上眼睛不忍直视,但是姜妘己安排了两个人专门替他撑着眼睛,要他看着这一切。 孟弦身上的血肉差不多剔完之后,姜妘己道“孟太常眼见着自己的侄儿被剥剔剔骨削肉,现在是何种心情?” 孟琰的双眼早就刷刷地流出眼泪,满眼血红,亲眼看到孟弦被这般凌辱折磨虐杀,只剩骨头,他心底说不出的难过和愤恨。 恨不能立即杀了姜妘己,恨不能与她同归于尽。 只是他重伤未愈,体力不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看着孟弦身上的皮肉一点一点被剐到地上... “姜妘己你枉杀无辜,会遭报应的!“孟琰撕心裂肺的怒喊道。 “报应?本公主何惧报应!”姜妘己掩嘴一笑,极尽妖媚。 “公主,这天似乎要下雨了,早些回宫吧?”庄少昕瞧了一眼天色道。 “庄少颢怎么还不回来?”姜妘己瞧着远处道。 “公主不必担心,就算少灏没捉住他,只要王上的旨意一下,就算他孟氏族人跑到天边,亦有人会将他们捉回来的。” “嗯,你带着孟琰回宫向父王领赏罢。” “这不妥罢,他是公主设法捉住的,这功劳是公主的,我不能抢。”庄少昕如是道。 “我一个公主哪有资格过问朝堂之事,教人知道只会惹出是非来,兴许这功劳平白就没了,你是大滇的大臣,捉拿住逃犯理应受赏,别推辞了,以后我还有事要你受累奔波,就当送你一个人情。”姜妘己摆手道。 “好。”庄少昕不再推辞。 姜妘己车架走在最前面,庄少昕押着孟琰走在中间。 一日之后,回到大滇,庄少昕便大张旗鼓的押着孟琰进宫。 尝羌看到孟琰浑身是伤的落魄样,心底的怒火还是没有平息,他呵斥道“你竟敢越狱而逃,当真是找死!” “王上明明知道我被人栽赃陷害,自然没罪,那我为什么要等死?”孟琰对尝羌已经心灰意冷,萌生死意,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反倒什么都不怕了。 “大胆!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是谁借你的胆子!”尝羌怒骂道。 “你知道是谁,只是可怜我那姑姑,死的不明不白。”孟琰忽然转口道。 尝羌怒吼一声道“住嘴!”又道“少昕你今日捉住逃犯,明日本王会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封赏你,现在你先退下罢。本王想好好审审他。” 庄少昕不明所以为何孟琰忽然提起自己的姑姑,尝羌为什么又那么愤怒,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他心中疑惑,却也不喊耽误,立即行礼告退。 尝羌见他走远,小声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很多,不仅是你的身世,我还知道你很多秘密,若是我死了,这些秘密就会公之于众。” 322 朝堂论罪 “你敢威胁本王!”尝羌暴怒地吼道。 “我一个快死之人,我还怕什么?你说是不是,表弟?”孟琰得意的哈哈大笑出声。 正是孟琰的这句话逼得尝羌开口道“立即拖出去鞭刑!本王未喊停,不准停!” 孟琰这句话在尝羌听来无疑是有恃无恐的威胁,他怎么可能忍受孟琰明目张胆的威胁他的王位。 孟琰听到鞭刑二字,一点也不惊慌,依旧狂笑不止。 几个宫监将他架着拖出去,片刻传来他鬼哭狼嚎的声音。 孟琰被足足打了五个时辰,早就咽气了,背脊皮开肉绽,血痕无数,几乎没什么血肉,只剩森森白骨。 尝羌一直未消气,十多个宫监轮流着鞭刑了一夜,孟琰只剩一具驱壳,血肉堆了一地。 姜妘己听见孟琰被活生生打死,只剩一堆骨头时,很是满意。 庄少颢未抓到孟帆,他跳进湖泊躲过一劫。 次日,朝堂上。 庄泓赦,谢君麟,庄少昕一早就到了,几个人交头接耳了几句,达成一致决定。 邵隐才喊完“上朝。” 庄少昕便上前几步道“王上,微臣有事启奏。” “说。”尝羌很给面子道。 “昨日,微臣听说孟琰被劫走,在回城路上看见孟帆,便一直尾随他们,在城外一百二十里地将孟琰抓回,只是不幸让孟帆逃了。” “庄爱卿果然有勇有谋,本王昨夜已经获悉,昨晚连夜处置了孟琰,此事你居头功,本王定要要好好赏赐你。” “多谢王上。孟弦在追捕的过程中已经被诛杀。微臣听说此次劫狱他是主谋,王上不会怪罪微臣罢。” “当杀。” “孟帆亦是主谋,他未死在逃,请王上降旨追查。” “这是自然。” “王上,孟府前连日已经人去楼空,孟氏族人已经逃出数百里,但微臣手中握有孟氏贪赃枉法,通敌卖国的罪证,现在该如何是好?”庄少昕退下之后,庄泓赦禀道。 “可是此前你查出涉及太子之事的那一桩?” “不是,这是近半年孟氏才犯下的罪证,共计二百余条,请王上定夺。”庄泓赦呈上手里厚厚的卷册道。 尝羌接过邵隐手中的卷册,越看脸色越难看,他气吼道“孟氏一门真是罪恶滔天,本王要立即搬召将他们追回!” “王上英明。” “王上,孟氏那些女眷当如何?”谢君麟上前两步问道。 “女眷...赐奴姓,永世为奴为婢。” “王上,那嫡公主怎么办,她也随着孟氏一族消失了。”谢君麟忙问。 “嫡公主只怕是被胁迫的,找到她接回宫便是。” “王上,微臣手里有几封嫡公主写过南越太子的书信,信的内容还请王上定夺。”谢君麟抽出袖中的书信呈上道。 “这...真是姒好的笔迹,她怎么会参与这些事?别是被人利用罢。”尝羌瞧着信上姜姒好为了讨好赵容华,极尽谄媚的字,还有她替赵容华出攻打大滇的主意,看在尝羌眼里,分外刺目。 他怎么能想到姜姒好现在竟然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不仅是信上的卑贱,她竟然帮着敌国出主意与大滇挑起战争。 他猛地将信抛到地上道“立即派人把姜姒好抓回来,本王要亲自问问她,她要如何对付她的母国,她的父王!!” “王上,嫡公主有叛国之心,若是她现在已经投靠南越,当如何?”谢君麟步步紧逼道。 “杀无赦!”尝羌咬牙道。 “王上,孟氏一族现在皆在外逃赶路,若是不立即派人去追,让他们进入他国,恐怕难以找到,还请王上立即下旨追捕,微臣愿意前往,将他们逐一追回受审。”庄少昕禀道。 “好,既然你愿意去追,本王立即拟一道诏书给你,若有违抗,可就地诛杀!” “微臣遵命。” 今日的朝堂多是讨论孟氏的罪案,数十人站出来揭发孟氏这些年所犯之罪,尝羌命人逐一写进案卷。 讨论了两个时辰孟氏的罪案,尝羌最后下旨追回孟氏所有族人,尤其是孟帆。 朝堂上好久没这么热闹,今日孟氏一族算得上墙倒众人推,立即被冠上数百条罪名,加起来足以成为灭族之祸。 姜妘己得知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也不知为何。 春穗见她闷闷不乐道“公主,怎么了,今日王上已经定罪孟氏,诛杀所有男子,女子赐奴姓,世代为奴,公主不高兴么?” “高兴。”姜妘己面前挤出一个笑容道。 她心想若不是她安排人放了一封匿名信到尝羌的案几上,只怕他这次依然婆婆妈妈的不肯对孟氏赶尽杀绝。 那信上写的大意是,有人知晓你真正的身世,知道你和孟氏一族的关系,若是你这次不痛下杀手,那么他日,孟氏必定会抖出一切,倒是你就是作茧自缚云云。 尝羌看了那封信,夜不能寐,想了一夜,终于下定决心铲除孟氏一族。 姜妘己命人送信的那一日,正是孟琰被劫走的那天,尝羌心底隐约猜到是姜妘己,不过他不动声色,想暗自观察一阵。 不曾想,那日孟琰直接叫他表弟,他一恼火,想起那封威胁他的信,心一横,立即处死孟琰。 他思索再三,孟氏一族留着终究是祸患,不得不除,现在已经到了必须斩草除根的地步。 自此,尝羌看姜妘己的眼神变了,因为他忌惮姜妘己,疑心她知道更大的秘密。 过了半月,庄少昕果然追回了孟氏的所有女眷,包括姜姒好和孟宇,只剩孟帆依旧在逃。 尝羌次日颁旨诛杀孟宇,女子全部赐了奴籍,改了奴姓,永世为奴。 而姜姒好则被带进宫来,尝羌要好好问问她,她心底究竟在盘算什么为何与他国太子通信,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灭国之话。 姜妘己听说姜姒好已经回宫,立即去碧玺宫见她,不想扑了个空,她正在太和殿受审。 姜妘己又掉头往太和殿而去。 她到了之后,并未急于求见,只是安静的在殿外等着,她隐约听到尝羌的咆哮声“你是要当祸国公主不成?” “父王,我还不是被你逼的!你何曾替我想过,我去孟府这么些时日,你什么时候想起过我?连问都没有问一声,我做错了什么?”姜姒好亦厉声哭喊道。 323 贬为庶人 “本王逼你?当初是你自己要去孟府休养,你现在说本王未过问什么,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争气!没用的东西,你瞧瞧你,留在宫中那般怕南宫,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你要是自己长点心眼,还会逃出宫去躲着?我问你,你为何要同孟府的人一起逃走,可是真的做了什么对大滇不仁义之事?”尝羌怒气冲冲道。 姜姒好今日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华美锦服,面上抹了厚厚的香粉,为了遮盖那些毁容留下来的浅淡疤痕。 不过她只顾着满足自己的自尊心,面上惨白的白粉反而衬着面上凹凸不平,看上去很是丑陋恶心。 听尝羌这般质问,她忽然放声大哭起来道“父王,从前您不是这般对我的,您从前最宠爱的是我。为什么自从姜妘己回宫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母后死了,外公,舅舅,表兄他们都死了,父王难道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姜妘己在背后谋划?为什么你总是部分青红皂白的冤枉我们,听信别人的谎话,这到底是为什么?!” 姜姒好越哭越伤心,停也停不下来,尝羌听在耳朵里,顿觉心烦意乱。 不过他并没有发作,而是耐心道“你不要乱说,父王处置那些人,都是有凭有据的,并不是听信南宫的话,她也从未与父王说过什么,是你自己的心在作祟,容不下她。” 姜姒好哪里听得这些话,当场愤怒的哭喊道“父王你当真是昏庸,被她骗得团团转,尚不自知。我两个舅舅都是冤死的,还有我外公,他有什么罪?你知道他被人活活用火箭射死在府门口吗? 最后身子被烧得什么也不剩,你知道舅舅他们有多伤心么?为什么你从前那么依仗舅舅他们,对他们无尽信任,现在听信姜妘己的话将他们斩尽杀绝。 再说母后,母后她陪着你这么多年,无怨无悔,尽心尽责,何错之有,你听信别人的话,将她打入冷宫,让她死的不明不白,至今尸骨都未找到,你怎能这么狠心!” 尝羌听得姜姒好这些责怪他的话,一时哑口无言,她说的虽不全对,但也是八九不离十。 他有苦衷,但也不会告诉她,只得摆摆手道“这些事你怎么会懂,你是不会懂的!本王问你,你写给赵容华那些信可是真的?” “是又怎样,父王既然对我无情无义,我为什么还要想着父王,帮着大滇?”姜姒好止了哭声,忽然笑起来。 她笑起来是那般难看,那般狰狞,一张惨白的脸配上那些夸张的表情实在让人反胃。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这是通敌卖国知不知道?”尝羌气得一下从金銮座上跳起来怒骂道。 “我不过在信上说说而已,又没有真的帮他,哪里谈得上通敌卖国,你与其说我通敌卖国,不如查查姜妘己与夜郎国和哀牢国是什么关系,她才是真正的通敌卖国之人!” “你又在胡说什么?我看你去了孟府连脑子都变蠢了!”尝羌继续叱骂道。 “我没有胡说,舅舅生前查过,姜妘己与夜郎国国君,还有哀牢国太子有不寻常的交往,她一定在图谋什么,可惜舅舅还来不及查出真相就冤死了。”姜姒好辩解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尝羌半信半疑道。 毕竟孟琰与孟凎已死,死无对证,但姜姒好这般信誓旦旦的话,他也拿不准真假,他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的人,最不能容忍的是叛徒。 姜姒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尝羌倒是信了三分。 “当然是真的,父王还不了解我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姜姒好撒娇般的上前几步,眼神笃定地与尝羌对视道。 “那之前是孟琰还是孟凎查的?查出什么了?”尝羌来了兴趣道。 姜妘己已经在殿外听了许久,殿内的声音虽不大,但她耳力不错,连听带猜听到姜姒好说起她,她大感不好。 她一路哭着进殿道“姐姐,听说姐姐回来了,妹妹好想姐姐啊!” 尝羌和姜姒好对视一眼,瞧着姜妘己走近,尝羌笑道“是啊,总算把你姐姐找回来了。以后你们姐妹二人须得好好相处才是。” “父王,这是自然。“ 姜妘己走近姜姒好身旁,伸出手想拉姜姒好,不料姜姒好嫌恶的走开两步道“妹妹,姐姐一路风尘仆仆,身上沾染了不少灰尘,恐污了妹妹的华服。” 尝羌见姜姒好这般小家子气,有些不悦道“姒好,妹妹不是娇滴滴的公主,她怎么会在意这个。” “怕是姐姐嫌弃我才是。”姜妘己委屈道。 三人正在说话间,庄少昕忽然在殿外求见尝羌。 尝羌犹豫着,不想见,姜妘己忙道“父王,说不定他找到了孟帆,还是宣他进殿问一问罢。” 如果事关孟帆,那就不得不见,尝羌便宣他进来。 庄少昕见到姜姒好,犹豫开口道“王上,微臣截获两封密信,不知现在能否呈上?” “有何不可?”尝羌招手,意思是呈上去。 尝羌接过信,逐一看完,喝骂道“姜姒好!你做的好事!你还说你只是说说,南越已经派兵逼近北境了!你这信是何时寄出去的?到底与赵容华密谋什么?还不快交代!” “什么?父王,我不知啊!” “你不知道?看看这不是你写给赵容华的信么?还教他越过南山偷袭北境,说什么南山守卫最弱,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啊!” 说着,他将信摔在地上,姜姒好忙捡起来看。 “父王,我绝没有写过这封信!”姜姒好抵死不认道。 此时根据探子消息,南越时常派数千人往来大滇南山查看,其目的是探查姜姒好所说的虚实。 尝羌自然把这些人当做战争前的信号,所以才会勃然大怒! 姜妘己道“姐姐你好生糊涂,若是南越真的攻打我大滇,百姓生灵涂炭不说,这大滇的江山必会有所动摇,你是想做亡国公主不成?” 尝羌气愤道“来人,将这不忠不孝的东西拖出宫去,找个地方永世圈禁,不得出门半步,真是气死我了!” “还有,本王要拟旨废了她,将她贬为庶人,永世不得进宫!” 姜妘己唇畔渐渐扬起笑意,贬为庶人,永世圈禁,尝羌对姜姒好还真是仁慈! 324 网开一面 姜姒好哭道:“父王,我是冤枉的,这信不是我写的,这笔迹虽然与我的很像,但确实不是我的!” 姜妘己道:“父王,妘己此前就听说姐姐与南越太子互通书信,妘己还以为姐姐只是一时糊涂,没想到姐姐却有灭国之心,妘己最是痛恨这等叛国卖国这人。 姐姐虽犯错成事实,但姐姐毕竟是父王的长公主,如果就此贬为庶人,恐怕会引起天下非议,请父王网开一面,宽恕姐姐这一回。” 庄少昕道:“王上,此等通敌行为祸害无穷,长公主贵为嫡公主,不仅不以身作则,反而引狼入室,私通敌国太子,王上定要严惩才是!否则,以后朝臣和王亲公族有样学样,目无王法,不遵守纲纪,那大滇就彻底乱了。” “还不速速将这蠢物拖出去,本王再也不想见到她!”尝羌再次怒吼道。 姜姒好正要开口,姜妘己抢先道“姐姐你先依着父王罢,等父王气消了,妹妹一定会劝解父王将姐姐接回宫的。” “哼,回宫,这辈子想都别想,把姜姒好幽禁在西山的龙门顶上,好好思过,替大滇祈福至死!” 尝羌的龙袍一挥,姜姒好就被几个护卫无情的拖下去。 姜妘己这才施施然劝慰道:“父王,千万也气坏了身子,姐姐只是一时糊涂,但愿姐姐能痛改前非,迷途知返,父王千万保重身子。” “父王是心寒,怎么会生养了这么个东西,若不是念在她...”后面的话尝羌未说出口。 但姜妘己已然猜到,念在她是孟南萸的女儿,念在她身体里和他一样留着孟氏的血液... “唉,庄爱卿可查到孟帆的踪迹?”尝羌转而问道。 “微臣正在查,听说他逃往北边去了,微臣来是想给王上请个旨意,北边是爨将军镇守之地,想请王上让爨将军帮忙留意一下。” “哦,如此甚好,本王这就下个旨意送去给爨龙颜。”尝羌舒展眉头道。 “父王,孟帆此前在北海镇守过些时日,他必定熟悉北边的地势,这次他逃往北边,只怕是要渡过湖海,去往蛮夷之国。”姜妘己揣测道。 “说的在理,你可有什么法子能截住他?”尝羌问道。 “父王,妘己有一言,不知父王可想听听?” “尽管说就是。”尝羌慨然道。 “孟帆此人也算得上是个猛将,他虽犯下此等大罪,但是朝廷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武将甚少,若是父王下道旨意,让孟帆自首认罪,父王何不让他感恩戴德,永世为大滇效力?” “妘己,你的意思是?”尝羌十分疑惑,姜妘己怎么会替孟帆求情。 “父王,爨将军劳苦功高,多次立下战功,妘己听不少人私下说父王赏罚不明,北海乃是蛮荒酷热之地,却让战功赫赫的爨将军去镇守,这与流放无异。 妘己虽有心辩解,但他们说的虽不是事实,爨将军镇守北海亦是真的,父王的本意是看重爨将军,让他守在北海是重用他,但不明真相的人总会乱嚼舌根,爨将军听见不免会生出嫌隙来。 二来孟氏三代的确为大滇贡献过功名,若是父王将孟氏男子全数杀光,显得父王不近人情,不若父王下道旨意,让孟帆前来自首领罪,父王适当责罚他一番,将他发配北海镇守,子孙后代永不得回大滇。 这样一来,天下皆会称颂父王仁慈。也可换爨将军回来,爨龙颜必定对父王心怀感激,以后必会更加为大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四妹也不必忧思成疾。 总之,妘己觉得这实在是两全其美之事,如果父王应允,明理人自然会称赞父王体恤朝臣,赏罚分明,英明神武,让人心生敬佩!”姜妘己侃侃而谈道。 “嗯,妘己思虑果然周全。父王是怕孟帆不肯归来,万一他心怀怨恨,私通他国,后果不敢估量。放他守在北海,父王有些不安。”尝羌虽然赞成姜妘己的法子,但是心有担忧。 “父王忘了,孟氏的女眷全数在大滇为奴为婢,他的母亲亦在大滇,只要将她们控制在手心里,他是不敢谋反叛国的。” “法子是好,只是人心难测,万一他真的窜通他国,后果不堪设想...” “父王不如派个信得过的人去监视他,这样一来,他的一举一动父王都清清楚楚,若是他有二心,让那人立即结果了他的性命便是。“姜妘己道。 “妘己,真是深谋远虑,样样考虑清楚,就照你说的办,父王这就下旨告诏天下让孟帆自行投案,免他一死,这样一来,他应该会回来。” “只是父王千万要写明是父王仁慈,念在孟氏三代为官,为大滇做了不少事的份上,所以网开一面,留孟氏一条血脉。” “说起血脉,孟凎的小儿子孟宇年幼多病,听说在逃亡途中病死了,那孩子我见过,不谙世事,却天真聪湮,真是可惜了。”长轻叹一声道。 其实他总觉得孟宇长的与他有几分相像,他也曾命太医去孟府替孟宇诊治过,可都无济于事,现在他年幼早夭,他有些感怀。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孟宇惊慌失措,却暗自镇定的模样,真真让人心疼。 “孟宇无罪,他若是不跟着逃跑,兴许也不会死,要怪只怪命。”姜妘己轻叹一声道。 “庄爱卿,本王立即写到旨意,你命人誊抄贴出去罢,孟帆若是回京,万不可为难他。“尝羌心底唏嘘,孟氏一族是他的母族,因他而繁荣,因姜妘己而凋落,真是天意弄人。 不过,他仔细一想,留着孟氏迟早是个祸害,现在也不算太差,好歹他给孟氏留了孟帆这条血脉。 尝羌轻叹两声道“妘己,父王听说你与爨将军有些交情可是真的?” “是,去年爨将军回大滇时,妘己奉太后之命,出宫去寻珞靡女巫,不巧遇上盗贼,偷盗了妘己宫女身上的财物,妘己差点回不了宫。恰巧遇上爨将军慨慷解囊,又替妘己追回丢失的财物,所以有过一面之缘。” 325 父女谈心 “妘己此番劝父王换回爨将军其一是替父王考虑,现在京城无可用之人,爨将军回来,父王可高枕无忧,四妹也欢喜,再就是妘己的一点私心,对爨将军投桃报李,还请父王别见怪。” “妘己这般知人善用,聪明善良,知恩图报,父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你呢。对了,再有三个月就是你的十五岁生辰,你想怎么过?”尝羌忽然道。 “父王,生辰是次要,妘己心底一直有一桩心事,还请父王成全。”姜妘己突跪地道。 “你说。” “妘己想与赵夜白退婚。” “好,这婚事早该退了,父王听说南越大乱,南越王将北丘城收回去,赵夜白没了封地,一直不见踪影,也不知是死是活。虽然父王喜欢他这个人,但是现在南越与大滇势如水火,你又不喜欢他,这婚事自然是要退的,父王即刻下道旨意解除你与赵夜白的婚事,从此互不相干。” “多谢父王成全,还有一事,妘己不知当说不当说。”姜妘己嗫嚅道。 “你与父王还见外不成,父王有你这般聪慧的女儿,省却不少烦心事,你有话直说,不要与父王绕弯子才是。”尝羌和颜悦色道。 其实他一直有心放过孟帆,现在姜妘己既然想出这么完美的法子,深得他心,他对姜妘己自然也是一番刮目相看,只是不知是她懂得他的心思,还是她真的为他着想,他有些猜不透。 “父王,现在孟氏已然倾倒,妘己不懂朝堂之事,但却懂得一样,现在大滇唯庄氏与谢氏独大,谢氏又急于拥护二哥,其心思想必父王也是清楚的。 他们两家目前是互相牵制,又互相帮扶,现在又结了姻亲,只怕以后势力根深蒂固,再难把控。但据妘己观察,他们两家的心只在二哥身上,妘己觉得他们对父王的忠诚有待考究。 现在,唯有扶持一股新的势力与他们抗衡牵制才是正经,太子病重,难堪大任,父王可想过这些?妘己是真心为父王考虑,才说出这些掏心窝的话,还望父王不要怪罪妘己。”姜妘己说罢,重重的叩了一头道。 “妘己说的父王当然清楚,只是这朝堂之事本就复杂诡诈,要扶持新的势力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现在朝堂多被谢氏把控,父王虽有心扭转,但是父王不得不承认,收买人心这一点,父王做得很失败。” “父王不必忧思,这谢氏依仗的是二哥,而二哥必须得到父王的看重,这其中的关系很是微妙,父王自然是掌控者。谢氏之说以能让朝臣附和他,是因为他女儿多,他七个女儿全都嫁朝廷重臣为嫡妻,究其原因,还是逃不脱血缘的瓜扯。 父王在甄选人重用时,必要考虑血缘牵扯。妘己斗胆推荐爨龙颜,一来他是父王的女婿,二来,他与朝臣并无往来,更无血缘牵扯,父王如果扶持他委以重用,那么势必如虎添翼,锐不可当。” “爨龙颜此人可用,父王思索了很久,没想到你今日这么一说,就解了父王多日的疑惑,妘己,你当真是懂父王的心思,父王有你这样的聪颖的女儿,真是父王的福气!” “妘己愚钝,但妘己是父王的女儿,自当为父王分忧解惑。”姜妘己谦虚道。 “今日你能这般与父王敞开心扉的谈论,父王欣慰啊,你我父女果然是一条心。父王定要为你大肆操办你的生辰!”尝羌大喜道。 “父王不必如此,到时妘己命人准备些膳食,在千秋殿摆上几桌,我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简简单单的最好。”姜妘己笑道。 “嗯,那就随你喜欢。” “父王该用膳了,耽误父王许久,妘己告退。”姜妘己行了一礼道。 “好,有空多去陪陪太后,替父王尽尽孝道。”尝羌嘱咐道。 “是!” 过了两月,孟帆东躲西藏了许久,终于看到让他回京认罪,免他一死的皇榜,他胆战心惊了许久,又考虑了一个月,这才抱着希望投案自首。 尝羌说话算话,命人责打他二十大板,发配北海守卫,子孙后代永不得回京。 孟帆到达北海与爨龙颜交接完成之后,爨龙颜回京。 此时正值寒冬,离姜妘己的生辰不过七日,爨龙颜早早约了姜妘己到明月楼。 火红的炭盆烘烤着,倒也不觉得冷,吃着滚烫的汤锅子,整个人温暖了许多。 爨龙颜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抿嘴微笑瞧着姜妘己一点点的吃着,姜妘己白了他一眼道“我费尽心思帮你回京,你竟然小气到只请我吃汤锅子,怎么着也得送我些金银财宝罢。” “爨某多谢公主谋划周旋,大恩不言谢,爨某以后一定为公主效犬马之劳。”爨龙颜端起酒杯直爽道。 “你啊,就是小气,光说不练。对了你可去瞧过赵娉婷?她在你府中可好?”姜妘己打趣了一句,便转移了话题。 “去瞧过,我命府里的人不得亏待她,她过得倒也自在,没病没灾的,整天种花养草,最近还学着裁衣服,倒真是有趣。”爨龙颜想起第一次见赵娉婷,她便嚷嚷着要替他量体裁衣,感谢他的收留之恩。 爨龙颜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一动不动犹如石块一般随她去量。 “看来她在你府上过得很滋润。” “我只是觉得她这般身份尊贵又是貌美之人,甘愿在我府上屈尊降贵,真是委屈她了。” “不委屈,她性子淡泊,经历了那些不好的事情,还能这般坚强乐观,自得其乐着实不易,就让她住着罢,等她住烦了再说。” “我听说你与赵夜白退婚了?他也放出话来,与你再无纠葛,从此以后自行婚配,再无干系。” “是啊,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我听说他现在在哀牢国,投靠哀牢国****着哀牢国谋划南越可是真的?” “真真假假又怎样,他果真背叛自己的国家,与他国图谋,与我们何干,他本就是一头白眼狼,以前没少做这种事。” “公主以后对自己的婚事可有打算?”爨龙颜命人添了一盆炭火道。 326 再见旻天 “能有什么打算,我倒是不想嫁人,可惜我是女子,注定逃脱不得,现在孟氏已经坍塌,我也没了旁的心思,得过且过呗。”姜妘己满不在乎道。 “公主还年轻,过几年慢慢寻个良人才好。”爨龙颜诚心道 “何处寻良人,这王室中的女人能有几个有好下场,要么被利用,要么对王室有利,总归都是牺牲罢了。”姜妘己放下手中的筷子,眯着眼睛瞧着燃烧得正旺的火盆。 “就像这火盆,它的价值就是供人取暖,而王宫中的女人大多都是用来笼络人心的,至于她幸不幸福,过得好布好,别人根本不关心。”她接着道。 “公主这般聪明貌美,若是想替自己谋份幸福又有何难,公主何必这么悲观呢?”爨龙颜继续劝解道。 “唉,幸福这东西就像镜中花水中月,你忘了赵娉婷,姜楠康曾经对她那般言听计从,温柔呵护,但凡涉及自己的私欲,就狠心的毁掉所有一切,这就是人性。 我不指望这世上有良善之人,但愿我能遇到一个知我懂我之人足矣,不过,恐怕很难。” “这有何难?只要公主瞧上谁,谋划一番,他自然逃脱不得。”爨龙颜大笑道。 这是一句玩笑话,不过姜妘己却道“幸福要是如此简单就好了。” “看来我让公主伤怀了,真是抱歉,我一向不会宽慰人,还望公主想开些。” “来,喝酒,不说那些烦心事。”姜妘己端起酒杯与爨龙颜碰杯,轻轻吞咽酒水。 两人又就着火盆说了一会子话,姜妘己在回宫途中,马车却被人拦下,春穗正要呵斥那人不长眼睛,却见是旻天,顿时疾步上前禀告姜妘己。 姜妘己掀帘一瞧是旻天没错,便命春穗就近找个茶楼,落脚在转角处不起眼的茶楼。 她要了一间独立的茶室,与旻天一道盘腿而坐。 姜妘己笑道“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旻天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的上下打量姜妘己道“你瘦了,刚才那男人是谁?” 姜妘己猝不及防,旻天的脑子转的太快,她笑道“大滇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爨龙颜,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他是你的什么人,与你什么关系?你竟然与他吃吃笑笑近两个时辰。”旻天蹙眉不悦道。 “你跟踪我?”姜妘己抬眼不满的问道。 “算是吧,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大滇,一直注意你的动态,一直瞧着你算计孟氏族人,现在总算尘埃落定,我才好出现见你。”旻天替姜妘己倒了一杯热茶,又递给她一个手炉。 “哦,原来如此,你今日见我是不是有话跟我说?”姜妘己接过旻天倒的茶,轻轻饮了一口。 “你喝了多少酒,满身的酒气。”旻天不悦道。 “没多少,今日高兴嘛,孟氏族人总算死光了,只剩一个孟帆,一个孟宇,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找我复仇。” “什么?孟宇还活着?” “是啊,给他跑了,孟氏人谎称他死了。这下你高兴了罢。” “依着你的性子,最多让他们两个中的一个活下来,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旻天取下身上白色的披风道。 “如果我说我不打算对付他们你信不信?”姜妘己背过身道。 旻天在她面前取下披风,按照男女有别的礼法约束,她只是遵照行事。 “不信。”旻天干脆道。 “随你。”姜妘己无所谓道。 “我想替他们两个求个人情,你放过他们罢,给孟氏留下两条血脉得以延续。”旻天忽然抓紧姜妘己的手道。 “旻天,你怎么了,怎么连我说的话也不信了,如果我不打算放过他们,他们绝不可能活到现在,你知道孟帆要去北海镇守一事罢,那是我向父王求的情。”姜妘己不好意思的轻轻推开旻天的手。 “我知道,我以为你又有什么鬼主意,想要他的命。”旻天抽回手。 “你今日找我就是要说这些?” “还有别的,我已经向母后和父王提出要娶你为妃,我是来见见你,告诉你一声,也好让你有所准备。” “娶我?你母后会同意么?她知道她的母族都是被我谋害死光的么?”姜妘己一连问了三个她不大确定的问题。 “我说过让你等我回来,我回去几个月,就是为了说服他们娶你为妃,母后尚不知道你对孟氏做的一切,只要我们不说出去,她是永远不会知道的。”旻天饶是如此说,但是他心底有些不确定。 孟贞绝不是那么好敷衍的人,她的手段和眼线十分毒辣,旻天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怕姜妘己不肯答应,只好对她撒谎。 事实上,旻天提出要娶姜妘己为妃时,孟贞是不同意的,应该说句町国无一人同意,因为姜妘己与赵夜白退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更有传言称是因为姜妘己与谢家的庶子谢怀沥不清不楚,被传成风流成性,才被赵夜白退婚。 反正风流公主的名声莫名其妙不胫而走,谁还关心真正的原因和理由,是谁先提出的退婚。 他们只管那些捕风捉影的八卦之事,姜妘己对那些传言一无所闻,倒是旻天听到了些,不过一笑置之。 “她真不知道?这似乎不大可能。”姜妘己自问自答。 “母后整日忙于拐弯抹角的劝父王废太子,改立我为太子,哪有别的闲心听别的事。”旻天撇嘴道。 “哦,你母后这么多年还没让你父王改变心意啊?你想当太子么?” “说实话,我既想当,又不想当。” “这话怎么说?”姜妘己不解道。 “想当是因为继位之后可以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以由我说了算,别人不得违逆,不想当是因为我不想要那么多女人。”旻天解释道。 “哈哈,你还真是幽默,男人不都喜欢三妻四妾,妻妾成群,儿女环膝,你为何不想要女人?” “我有你就够了,儿女我也只要你为我生。”旻天深情道。 “我答应嫁你了?我答应给你生孩子了?看你说得不亦乐乎,像真的一样。”姜妘己笑道。 “你不嫁我嫁谁,你这么厉害,除了我谁敢娶你?” “你还别说,这愿意娶我的人还真有那么几个。”姜妘己得意道。 “是谁,说来听听,我去会会他,看他有没有资格跟我抢女人!”旻天立时怒道。 327 雪中送信 “当然是男人咯,我又不喜欢女人。”姜妘己媚笑道。 “谢怀沥算一个?”旻天忽然想起那些风言风语,倒不是他多心,只是这种传言,肯定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他反倒有点好奇。 “胡说什么呢,他不过是托我为他办几件事而已。”姜妘己否认。 两人在房间内烤着火,窗外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洒洒覆盖大地。 春穗在屋外候着,等了许久,手脚早就僵透,瞧见落雪,她问店家要了一个火盆取暖。 她正搓着手时,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小姑娘忽然闯进来问道“请问公主可在里面?” 春穗防备的瞧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否认,不料那人道“这位是春穗姑娘罢,那公主必定在里面,我是当朝大鸿胪的夫人孟氏,求见南宫公主,劳烦姑娘通传一声。” 孟桐的话声音很大,姜妘己和旻天在里间都听清了,旻天本想让姜妘己不见,但姜妘己却开口道“董夫人请进。” 旻天恨不能拿眼睛杀死姜妘己,孟桐一进来瞧见他与姜妘己在一处,指不定会写信给孟贞。 孟贞本就反对他与姜妘己的婚事,再被孟桐添油加醋的说几句,这婚事想都不能想了。 他四处环视,瞧有没有躲避的地方,姜妘己淡定道“你连她都不敢见,还想娶我?我怕是难过你母后那关,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罢。” “说什么糊涂话,我不是怕她见了我,回头与我母后乱说一通,怕母后对你的印象不好么?”旻天辩解道。 “我哪还有什么好形象,现在大滇人都在传我是一个风流公主,成天游手好闲与世家子弟厮混成瘾,早就没什么好名声了。” 旻天正要开口,孟桐走了进来见礼道“孟氏拜见公主殿下。” 她说这话时没瞧见旻天,姜妘己道“起身罢,不知董夫人找妘己有何贵干?” 孟桐起身,瞟见一旁的旻天,有些诧异道“旻天,你怎么在这里,你母后不是不让你出宫么?” “嘘,姨娘千万不要告诉我母后。” 旻天一直称孟桐为姨娘,并没有以皇子的身份显威,所以孟桐也没拿他当皇子,一直直呼他的名字,这样显得亲厚些。 “原来你与公主相识,早知道你母后这封信托你转交不是更好?”孟桐别有深意的瞧着旻天道。 “母后给妘己的信?我瞧瞧!”旻天忙不则乱道。 他唯恐孟贞的信里写着什么令姜妘己难以接受的话。 孟桐从袖中取出一封烫金信封递给姜妘己道“句町王后托我转交这封信给公主,公主接了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姜妘己伸手接过,孟桐道“打搅公主了,旻天你待会到府上来,我有话同你讲。” “好。”旻天满口答应。 孟桐点头转身迟疑一步便走出去。 姜妘己正要拆信,旻天忽然出手去夺,姜妘己一躲,信还稳稳的放在她手中。 “别看,这信指不定没说什么好话,给我,我烧了它。”旻天急道。 “这是你母后给我的信,你不能烧,至少等我看完才能烧,你不准捣乱,否则我就生气了。”姜妘己噘嘴威胁道。 “哎,好罢,看完给我也看看。”旻天妥协。 姜妘己拆开信,迅速瞧完笑道“你母后为了你还真是深谋远虑,不仅要杀我,还要杀我母妃,看来我与你的婚事不可能了。” “什么!我看看!”旻天接过姜妘己手中的信瞧起来。 信上写的果然如他所料没一句好听的话,全是指责怒骂姜妘己如何对孟氏的话,信上还说劝姜妘己死心,别妄想旻天会娶她,甚至威胁她胆敢与旻天再有往来就要杀了她和高芷斓。 姜妘己不过是笑笑,旻天却火大起来,他大声道“别理她,这件事她说了不算,我的事我自己可以做主,我一定会择日求娶你为妃。” “你怎么做主,你母后是句町王后,你是她谋划的太子,将来的君王,她不准你娶我,那多半是没可能了。”姜妘己一点也不难过,反倒是有些释怀。 这样一来,她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旻天,若是旻天夹在她和孟贞之间难以抉择,姜妘己亦不会高兴。 毕竟孟贞是他的母后,对他寄予厚望,而她更不想与其他女人分享旻天。 她要找的人必是只能有她一个女人,心底眼里全都是她,她就是这么想的,如果找不到,这一生,她宁愿不嫁。 窗外的雪还在飘洒着,旻天有些难过,他现在的确是左右为难,一面是疼他爱他,为他倾尽心血的母妃,一面是他心爱的女人,偏偏孟贞不同意这门婚事,还威胁姜妘己的性命。 他知道孟贞这样郑重的送信来,不是说说而已,转念一想,姜妘己将孟氏族人几乎铲除,孟贞怎会不知,怎么可能同意。 他想孟贞信中对姜妘己的恨意,或多或少的可能是孟桐煽风点火的结果。 “妘己,你信我,我总会有法子说服我母后的,千万别灰心。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我为了和你在一起,连孟氏的事都没插手,你知道我有多痛苦。 可是我还是选择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理解你,站在你这边,现在你绝不能因为这一点小事有别的念头。” “旻天这不是小事,这是你母后的亲笔信,她威胁我离开你,我不怕死,但我怕我母妃遭遇不测。” “你别急啊,我保证你们都会毫发无伤,我母后绝不会动手的,大不了我什么都不做了,与你一道找处地方避世,从此就没什么皇子公主,岂不逍遥。”旻天牵起姜妘己的手安抚道。 “旻天你觉得可能么?你母后费尽心血想让你当上太子,坐上王位,她怎么可能放你和我一起归隐?“姜妘己抽出双手,蹙眉担忧道。 孟贞的本事和势力她多多少少听谢怀沥说起过,如果她来暗的,她还真担心高芷斓的性命。 “我们找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连母后也找不到,这样不就行了,你不要太过担心,总之我会应付她的,你也不要贸然行事,一切都由我去做。”旻天双手抚上姜妘己的肩膀道摇晃道。 “好罢,我信你。”姜妘己勉强一笑道。 不过她心底却在打别的主意。 “姜姒好被父王幽禁在西山顶上,听说她病了,不若明天我们去瞧瞧她?好歹你初到大滇时,她也照拂你多日。” 328 西山之行 “好。但愿明日这雪停了,西山陡峭,明日我多叫些人。”旻天满口答应。 “好,你安排。”姜妘己笑道。 旻天见姜妘己不再忧愁,轻轻搂上她的腰耳语道“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 “想你个大头鬼,我回宫了,这雪越下越大,等会子只怕回不去了。”姜妘己并未躲避,任他搂着她。 “要不今晚别回去了,到我住的客栈将就一晚,明日我们好上西山。”旻天不怀好意道。 “别,今日我还是跟太后讨了恩准出来,说好不过午时回宫,现在都快天黑了,我今日不回去,明日只怕太后不让我出来了。再说,最近我名声不大好,不想招惹太多非议。”姜妘己转身替旻天整理了下衣衫道。 旻天腻歪的搂着她,越搂越紧,他得寸进尺道:“要我放你回去也行,你亲我一下。” “不。” “不亲我不放。” 姜妘己飞快的在旻天面上吧唧一口道:“可以了罢?” “太快了,没什么感觉,重来。”旻天不依道。 “你别这么得寸进尺,当心我反悔,明日央求父王给我指一门婚事。”这次换姜妘己威胁。 “怕你了,别浑说。”旻天轻轻松开姜妘己。 “明日,我会带着孟颖一道去。” 她这个计划是少不得孟颖的,她也不打算瞒旻天。 “孟颖?她在宫里?”旻天问道。 “是,我挑了几个姓孟的进宫,在浣衣局当差。” “你是不是打算作甚么?”旻天有不好的预感。 “这你别管了,明日你不去,我也不强求。”姜妘己说着话往外走。 “我一定去。明日一早我在星月楼等你。”旻天报上自己住的客栈名字。 “好。” 次日一早,姜妘己与旻天会面,带了孟颖一道去往西山。 幸好今日雪停了,出了日头,路不算太滑,姜妘己与旻天坐在软轿里晃晃悠悠的被颠得晕头转向。 孟颖则身穿粗布,面容浅绿,俨然是被冻的,她咬牙恨恨的跟在一群护卫身后,深深浅浅,一脚水一脚泥的走着。 孟颖是孟凎的长女,尝羌下旨孟氏女眷尽数贬为奴,赐奴姓,永世不得更改。 姜妘己命她一同上山,她不敢违抗,只得跟着来,却不知姜妘己是何意。 她所在的浣衣局不同于那些个给王上,妃子浣洗的地方,她所在的地方是给最末等的宫监宫女浣洗的地方。 那地方是宫里最肮脏,待遇最差的地方,常年用冷水,脏水。她才进去浣洗了几日,手脚已经开裂,冒出许多鲜红的口子,疼痛却要强忍着,人也瘦了一大圈,穿得比街上的乞丐好一点。 这地方就是她这种罪臣之女,永世为奴的人待的地方,那里的管事还成天变着法的折磨她,她始终咬牙撑着,只盼着有一日能离开那里。 他们一行人走了两个多时辰的山路,孟颖已经累得虚脱不堪,身后有人用刀剑逼迫着,她不敢怠慢,只能拼命的手脚并用的爬行而上。 脚上的鞋子已经磨破,手脚触及冰寒的地面,惊得她浑身哆嗦,手脚上开裂的地方还流出脓血,她只能强忍着泪水一步一步艰难的向上爬。 到达姜姒好所在的龙门顶时,孟颖浑身污脏不堪,犹如死狗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姜妘己与旻天慢悠悠的下了娇子,龙门顶的修道之人迎了出来,瞧见地上的孟颖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忙道“把她扶进去歇歇。” 姜妘己并未阻止,毕竟等她歇好了才有好戏看。 姜妘己让旻天先去看望姜姒好,姜姒好被禁足,成天只能待在房间里,她早就闷地不行,听到有陌生人来访,她早就站到门背后附在门上听着。 “咚咚咚”敲门声起。 姜姒好犹豫的打开门,瞧见是旻天时,她惊得双目圆睁,忙用手掩面,不让旻天看她。 龙门顶这地方本就是苦寒之地,又无处采买胭脂水粉,连个使唤的丫头都没有,她穿着粗布衣,素面朝天,满脸是细碎的疤痕模样,旻天乍看之下被吓得不轻,以为自己敲错了门。 “姒好,我来看看你。给你带了些东西,不知你缺什么,你只管告诉我,我让人去山下采买就是。”旻天招招手,七八人抬着几个大箱子进门。 姜姒好一言不发的冲过去,如饥似渴的打开箱子,迅速的翻找着什么。 “姒好,你在找什么?告诉我,我替你找。”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你不买些华服美饰来,为什么不是香粉胭脂,为什么是些吃的东西,我要这些何用!”姜姒好猛地推到一个箱子大哭起来。 “姐姐,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姜妘己这时命人抬着两个箱子进门。 里面全是华美衣裙,都是姜姒好素日最爱的物件,脂粉香料,她当然懂姜姒好,知道她需要什么。 “贱人!你怎么会来?”姜姒好一见到姜妘己便猛地扑上去,掐住姜妘己的脖子厉声喝骂。 “放手!”旻天急忙去拉扯姜姒好。 “去把孟颖叫进来,旻天你出去,我跟她的恩恩怨怨今日必须有个了结!” 她前面的话是冲春穗说的,后面的话是与旻天说的。 姜妘己一个不防,猛地推到姜姒好。旻天正要说什么,姜妘己已经掩上门。 春穗拖拽着孟颖进屋,姜妘己让她留下,姜姒好大笑道“你今日带着旻天前来,是向我示威么?你得到了旻天,而我落得这般下场你开心了?” “开心,当然开心,你也不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旻天怎么可能瞧得上你,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姜妘己说话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铜镜照在姜姒好面前。 姜姒好自上山之后再未梳妆打扮过,一瞧见镜子里的自己,她失声尖叫起来“不...这不是我!” “不是你,难不成是鬼?”姜妘己亦笑道。 “不,这不是我!”姜姒好大喊大叫道。 “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你,实话告诉你,你这脸就是我毁的,你这脸上的疤这一辈子也别妄想消散,你不是最得意这张脸么,现在你还满意么?”姜妘己凑近铜镜,大声逼问道。 340 交换如何 孟贞遣散宫女,示意姜妘己坐近。 姜妘己疑惑的走近,孟贞小声道:“本宫听说你与旻天互生情愫,不如你替旻天谋划太子之位,本宫许你一个侧妃如何?” “王后高看南宫了,南宫不过是区区女流之辈,哪懂那些朝堂党争弄权之道,您还是另请高明罢,就算您许南宫太子妃之位,南宫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姜妘己十分为难的推辞道。 “那本宫许你太子妃之位,你总该尽心尽力了罢?”孟贞当然是觉得姜妘己嫌弃侧妃之位,想要更高的位份。 而她许的太子妃之位不过是权宜之计,她怎么可能真的让姜妘己当上旻天的太子妃。 她的心底早就有了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就算世上的女子都死光了,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轮到姜妘己。不过是听闻她有些手段,用来笼络她的花言巧语罢了。 姜妘己听到由侧妃改为太子妃,当然觉得孟贞这个诱饵不小,她大喜道:“王后说话可算话?” “这是自然,本宫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本宫向来言出必行,只要你助旻天夺得太子之位,你就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旻天亦会欣喜,也是两全其美之事。” 孟贞亲自替姜妘己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这是孟贞头一次对人示好低头,姜妘己躬身道:“多谢王后抬举,南宫必竭尽全力替旻皇子筹谋,不过南宫不便在句町久留,只怕会耽误王后的大计。” “你不是自称出宫养病,随着旻天一同来句町么,这个理由就很好,你只需延长病症的时间,找几个可信的人替你推脱,是不会被拆穿的。” “可这件事筹谋起来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南宫怕...” “不必怕什么,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你需要本宫作甚么,本宫也会全力以赴。“孟贞展颜笑道。 “这件事南宫须得从长计议,好好思虑一番,再把详细计划告诉王后,王后同意再行动。”姜妘己亦赔笑道。 “好好好,不急,公主快用些茶点,再陪本宫说会子话,用完午膳,本宫陪公主在这宫里走走,公主是第一次来句町罢?”孟贞已经换上一张谄媚的笑脸,与方才相比,完全是换了一个人。 “多谢王后款待。”姜妘己笑着承情道。 “不必这么见外,快吃些茶点,本宫已经命人多做些别致的午膳,待会你尝尝宫里的口味与大滇相比如何。本宫瞧着公主身子有些体弱,当多补补。” “多谢王后好意,南宫对吃的不挑,也不懂,反正只要能吃就行,让王后见笑了。”姜妘己涩然一笑。 “唉,这女子当精养,更应该多多讲究才是,本宫整日在这宫里,也没有别的消遣,专门研究膳食,本宫对吃的的一向挑剔,但凡菜色不好,本宫都没什么胃口。”孟贞向姜妘己传授她自己多年的宫廷生活秘诀。 “王后这么懂得饮食调理,也难怪驻颜有方,瞧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只比南宫年长几岁的样子,南宫好生羡慕。”姜妘己这话是诚心的。 孟贞瞧上去的确比同龄妇人年轻许多,人也是神采奕奕,浑身都透着精神气,让人一见到她就觉得眼前一亮。 用过差点不多时,午膳已经上桌,孟贞让姜妘己坐在她身旁,这也算是一种亲近的表现。 桌上一应菜肴膳食,样样俱全,样样精致,菜色和口味果然也是新奇的美味。 姜妘己不得不承认孟贞的确是懂得怎样的膳食才算得上精致的王后。 她不得不想,孟贞花了大量时间去研究膳食,那么她又用了多少时间替旻天谋划呢。 也许,她只会在膳食上下功夫,讨得旻涛的欢心,再在床榻上吹些枕头风罢。 孟贞命人给她布了许多菜,姜妘己并没有全部吃遍,只是吃了一些。 这些菜味道虽然不错,但有些却不合她的胃口。 用完午膳,孟贞陪着姜妘己在宫里散逛了许久,当她走到旻天的寝宫时,问道:“这是旻皇子的寝宫吧?” “你怎么知道?“孟贞很是诧异。 “因为这里有玉兰花,我记得他在大滇时,殿门前也是有许多玉兰花,跟这些一样好看。” “这花是有什么缘故不成?”孟贞不明所以。 “没有什么缘故,可能旻皇子喜欢罢。毕竟他在大滇也住了几年,习惯了玉兰花的气味,人总有个习惯,只要一沾染上,很难戒掉。就像你用惯了某种香料,自然心底眼里都觉得它很好,别的不能替代。” 孟贞听姜妘己说这些话明白她是意有所指,但却不知道她究竟是指什么? 她在心底思索了很久,猜测了许多,也不明白旻天为何会喜欢玉兰花。 她怎么会知道,因为姜妘己喜欢,所以旻天自然觉得玉兰花千般好,万般好。 “公主也是性情中人,与本宫倒是有些相似,本宫自嫁给君上这么多年,没有回过大滇一次,也不知大滇现在的人喜欢什么,是不是还喜欢放风筝?本宫小时候最喜欢和哥哥姐姐一起放风筝,对大滇的印象也只有风筝。现在哥哥姐姐们大都离世,那些年幼的记忆也会慢慢变淡。唉...本宫真想回去瞧瞧。” “瞧与不瞧都没什么关系,因为很多东西见了,不尽人意反而会失望,如果能留住那些美好的记忆就是最幸福的。世事沧桑,很多事当回过头再瞧一眼,再感受一次就会失去原来惦念的感觉。南宫倒是宁愿不见。” “公主可是有什么心事,怎么年纪轻轻,倒比本宫老成许多,说起话来让人唏嘘的很。教本宫有些感怀,但却不知公主所指为何。” 孟贞的确不明白姜妘己在说她自己,还是说她与旻天之事,让人云里雾里,她很想追问。 “我是想起了一些事,也明白了一些道理,那些过去的再强留也是没有意义的,还不如放手,随它怎么样,再也不要过问。” 她又说了几句孟贞听不懂的话,就缄默起来。站在旻天寝宫远处的花园遥望,她心底想,她这一辈子是无法踏入那衔欢殿了罢。 353 送上门来 旻浩不知道的是,他带来的那几个人早就被柯九思的人解决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 柯九思与姜妘己对视一眼,柯九思讨好道:“客官,需要酒水助兴么?” 旻浩放松了警惕道:“滚!” 姜妘己冲他竖大拇指,柯九思对她得意的咧嘴一笑。 屋里旻天诱哄的声音传出来:“乖,脱了...” 那女子咯咯咯的娇笑起来,说道:“太快了,人家还没准备好。” 柯九思示意姜妘己可以进去了,但姜妘己无动于衷看得越发起劲,实在让柯九思汗颜。 就在两人争执时,屋内忽然传出一声瓶子碎裂的声音。姜妘己慌了忙推门而进,瞧见那女子头上正在流着殷红的血..... 旻浩见到姜妘己进来,非但丝毫不慌张,大声笑道:“早知道是你这个贱人搞的鬼!” 姜妘己道:“你先去包扎伤口。” 那女子正要起身要往外走,旻浩忽然将他解下来腰带套在那女子脖子上,整张脸扭曲怒视道:“贱蹄子,本太子想玩玩你,你还不依,找死!” 姜妘己见状忙道:“快来帮忙啊!” 柯九思这才冲进去,他先是一脚踢上去,旻浩侧着身子躲过。 那女子趁机跑到姜妘己的身后,浑身发抖,姜妘己拍拍她的手道:“你去吧。” 那女子这才慌慌忙忙的走出门去,剩柯九思与旻浩互相打斗。 渐渐地旻浩的动作慢下来,不时还感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就在他出手去抓柯九思时,忽然“砰”的倒在地上。 姜妘己上前将他的脸面翻起,立刻瞧见他因为倒地面上起了撞起了一个大包。 柯九思恶狠狠的踢了旻浩一脚道:“让你得意,起来啊,来打我啊?!” 姜妘己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行了,明知道他闻了迷药,现在起不来,你才敢这般猖狂,我看你根本打不赢他。” “现在怎么办?”柯九思瞧着旻浩道。 “你觉得现在杀他划算,还是把他交给孟贞换些钱划算?”姜妘己笑意盈盈。 “我觉得你不必动手杀他,把他交给孟贞随她怎么处置。”柯九思低头思考。 柯九思环视这屋子一眼道:“就把他绑在这里吧,让孟贞到这里来提人,我这就下去交代一声,明早一早我们就走,留下旻浩给孟贞。” 姜妘己托腮道:“你怎么安排那帮姑娘,这次她们帮了我大忙,我想好好谢谢她们。” “不用,反正我花钱养她们是为了替我做事的,现在她们帮你就是帮我。”柯九思摆手道。 姜妘己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既然柯九思这么说,她也不会坚持非要给那些姑娘什么,或许她们根本看不上钱,她们既然是自愿留下来的,想必她们也不会为了钱。 两人正在合力将旻浩抬起来,刘祈月推门进来道:“现在怎么办?下面还有些男人,怎么也不肯散。” “简单,你带几个人下去吼几声,说有姑娘的首饰盒,银钱不见了,要搜他们身,只怕他们不会等着搜身就会一哄而散。等他们散了之后,你教姑娘们开始收拾东西,明早你带她们先离开。你问清楚了,她们若是愿意留下,可以跟我去大滇,如果她们不想一起走,你就给她们多发一点银钱,这几天赚回来的那些应该够了,都发了吧。” 姜妘己仔细的说着,她算是替柯九思做决定,而她知道柯九思不会反对,既然这些人是姜白凤的,那么柯九思交给她是最妥当的。 刘祈月与柯九思,姜妘己一道把旻浩绑的结结实实,不过没有给他封嘴。 “姐姐,你快去安排吧,现在就让她们收拾。”姜妘己催促。 “九思你派个人去旻天的宅子留个口信,他一定会带人上山,顺便让他通知孟贞来领人。另外旻浩今夜下半夜如果不回去,势必会有人出宫来找,我猜知道他出宫的人不在少数,很快就会找到这里,这样,我们的时间又少了些。”姜妘己忧愁道。 刘祈月刚才听到姜妘己的话时,看来一眼柯九思,柯九思冲她点头教她按照姜妘己的安排行事。 柯九思的人进来道:“下面闹哄哄的,我们说有姑娘丢了东西,要搜身,他们害怕我们抢他们钱财,吓得屁滚尿流的跑光了,公子还需我们做什么么?” “你安排几个人帮姑娘们抬抬东西,太大的就不要了,我们天亮之前要离开这里,还有,现在开始教那些守门的人警惕些!”姜妘己终于绑好旻浩,大舒了一口气。 柯九思拍拍手道:“快去吧,按公主说得做。” 那人随即领命而去。 柯九思道:“你此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等旻浩的事一结束我就回大滇去。”姜妘己左瞧瞧右瞧瞧这庙里最美姑娘的闺房。 柯九思此时道:“来这里歇会。” 他坐在床榻上,那床榻很干净整洁,可是姜妘己厌恶的摇头道:“不去,那床也不知多少男人在上面与她欢好过。” 柯九思听到这话,笑得前抑后仰起来,他大笑道:“你这女子,还真是有意思。” 他说着话,却也站起身子,姜妘己正在窗台旁看着下面忙碌的人,进进出出出,面露愁容。 待那些姑娘收拾,打包好包裹以后,已经是鸡鸣时分,刘祈月上楼道:“都收拾好了,是不是现在走?” “嗯,有没有同意跟我去大滇的?” “有八个。”刘祈月回想了一下道。‘ “让她们八个留下等我,别的姑娘让她们自行去吧,如果她们想去夜郎国,我可以找人照顾她们。“姜妘己如此说,已经做了最好的决定。 “好,我也跟你走,加上我九个人。”刘祈月笑道。 “好。妘己正需要你。”姜妘己站起身来拉着刘祈月道。 刘祈月下楼,旻浩突然咿咿呀呀的睁开眼睛喊叫起来,原来是药效过了。 姜妘己见他喊叫的厉害,“啪啪啪”三嘴巴子抽了上去道:“给我安静点,不然教你死得惨不忍睹!” 柯九思暗笑不已,姜妘己这眼睛太大,瞪人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倒添了两分可爱。 旻浩痛得流下眼泪,姜妘己和柯九思正在想折磨旻浩玩玩时,下面忽然传来乱哄哄的喊叫声,惊恐声! 331 天命难违 姜妘己脑袋一片空白,急忙起身教人进房间扶起旻天到床榻之上。 她望闻问切了一番,一点头绪也没有,丝毫找不到旻天的病症。 她忽然想起珞靡曾经说过旻天阳寿短暂与他的命格相关,她忙命人把旻天抬到问羽阁。 令她没想到的是竹子柳也在问羽阁,她这才恍然明白,问羽阁与竹子柳也有关联。 竹子柳见姜妘己慌神的跑进来,站起身道“出了何事?这般惊慌?” “师傅,快救救旻天,他不知何故昏死过去,气息渐弱,快啊!”姜妘己苦求道。 姜妘华听说旻天昏倒也一并跟了过来,竹子柳见到她时自然以为她是姜姒好,不过,他只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将他抬进来。”竹子柳命旻天近身的护卫道。 旻天被几个人平躺着放到问羽阁殿中的一块木板上,竹子柳替他号脉,鲁侑替他算卦,两个人同时进行。 竹子柳看了许久道“他的天谴提早到了。” 鲁侑点头道“正是,他的命格与公主的是互相捆绑的,公主的身上又承载着另一个的魂魄,现在那魂魄不知去了哪里,所以旻皇子才会昏迷不醒,幸好他还有气息,总还有希望的。” “我似乎理解了一点,我将我知道的告诉你们,其实我是重生的,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重生。我重生之后,我的双子妹妹并没有一同重生,她的魂魄一直寄居在我身体里。 直到今天,她才附身到姜姒好的身上,你们现在看到的姜姒好其实是我妹妹姜妘华。今日我妹妹的魂魄冲破我身体的时候,我也短暂晕倒过,我们三个人的命格是不是息息相关?是不是今天我妹妹忽然活过来,旻天受不了妹妹魂魄的冲撞,所以才会晕倒?” “原来是这样!这就说得通了!旻皇子并不是遭天谴,而是之前他把自己的命格与你相绑,用自己的寿命让你重生,现在你的生命等于是他的。 今日你妹妹忽然活过来,他的寿命相当于同时分给你们俩个,所以他受到天命的反噬才会昏倒。放心罢,他会醒过来的,只是他的寿命会因为你们两个减短耗尽,只怕活不过二十岁。”鲁侑摸着手中的鸡骨卜算道。 “你的意思是旻天违背天命,将自己的命格与我相互捆绑,将他自己的寿命分给我,所以他命不久矣,现在是因为他同时负担了我和妘华的性命,他才会昏倒的?”姜妘己大概总结了一番。 “简单来说便是如此。”竹子柳接话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姜妘己疑惑问道。 “上一世。”竹子柳答。 “这...你知道是何人所为,竟有这逆天改命的本事?” “这世上,大约只有我先师百里懿能做到,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他老人家却有这个本事。现在想来,师傅仙逝,极有可能是因为逆天改命遭到天谴,所以早逝。”竹子柳叹息道。 “不是极有可能,是应当如此,其实在十多年前,师傅曾经托付我一件事,让我暗地里替他老人家时刻卜算关注旻皇子的命格,当时我以为旻皇子命格惊奇,师傅好奇。没想到旻皇子的命格是被他老人家改动过的。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鲁侑若有所思道。 “可是你们的师傅为何要改动旻天的命格,与我相绑呢?难不成你们师傅与旻天有什么仇恨不成,不然为何要这么对旻天?”这个问题才是旻天寿命短暂的关键。 “你有所不知,替人改动命格,必须经历常人不能接受的痛苦折磨,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至少要用数十年完成。而且必须得到本人的同意才有效。我猜测是旻天托付先师所为。否则,先师是不可能完成这样的旷古奇事!” 竹子柳瞧着旻天的面容侃侃道。 “你是说旻天托付你们的师傅改动他的命格,让我重生?为此他甘愿少活数十年?还要忍受改动天命的苦痛折磨?”姜妘己握紧旻天的手心疼道。 “恐怕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昏倒,我窥一窥他的梦境。”竹子柳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天方罗盘用手一指,那东西竟然发出星星一样的光亮来。 竹子柳顺利进入旻天的元魂,探测到他的梦境,他看起来异常痛苦难耐,喊着“放过我,我不想死!” 竹子柳直接潜入旻天更深层的魂照,那里可以直接感受旻天看到、听到的一切。 “不要抓我,要我承受油锅煎炸都行,我不想死,我要陪着她。”旻天正在与他幻想出来的地狱使者对话。 “你教人逆天改命,自己痛苦不说,还要连带百里懿枉死,你多活了这么多年,该知足了!”那地狱来的勾魂小鬼伸长血淋淋的长舌不断的舔舐旻天的脸。 旻天面目模糊,满脸是赤红色的血浆,竹子柳这才明白,这种自我幻想的精神折磨便是受反噬的结果。 看来旻天每次昏倒,都会受虐于自己幻想的一切奇异鬼怪之人的折磨,直到他一次次意志坚定的醒过来,但他每受一次,身体就会亏损一次,寿命也会减弱一次。 竹子柳暗暗心惊不已,这是何等的执念,才会数次逃过鬼门关,挣扎着醒过来... 可能在旻天心底,姜妘己才是这世上最值得他历经折磨醒过来的唯一念想... 竹子柳不忍再窥测他血淋淋的梦境,提前出来,长吁一口气道“他的梦境太过混乱,他自己正在幻想与地狱的小鬼打交道,一时半刻醒不过来,我们又不得强行将他弄醒,否则他的寿命必定更加折舍。只有慢慢等,幸好他意志坚定,定会醒过来的。” “他的梦境是什么样子?”姜妘己十分好奇。 “他浑身是血,很是痛苦,是反噬之后天命的惩罚,可能每次不尽相同,但是他经历一次就会元气亏损一次,平常人哪怕受过一次就要躺个十天半个月,非常折磨人。”竹子柳只能按照他推测的总结性的告诉姜妘己。 天命难违,旻天是躲不过的。 “姐姐,旻天哥哥不会死罢?”姜妘华凑近旻天身旁俯身瞧着他道。 “不会。” “对了,师傅,请你瞧瞧我妹妹脸上的疤痕如何医治?” 332 遭受天谴 竹子柳走近姜妘华身旁,拿眼睛细细凑近她的面容瞧了许久道“伤得有些严重,凸的的地方好治,凹起的地方不好治,姜姒好这具身子已经长成人,脸面已经定型,再难生长,而这凹下去的疤痕却要用药让它长出新肉,我要思索些日子。” “师傅,我记得我看过一本美容医经,上面有几篇是说医治疤痕的,这凹下去的疤痕可以去捉蚯蚓来,将蚯蚓碾碎,取它身体里的汁液,有再生的功效。 这蚯蚓与其它动物不同,就算斩断它半截身体,它不会死,过不久又长出新的身体来,我想可以用来治妘华脸上的疤痕。” “这我倒没有听过,我可以试试,或许有用。”竹子柳若有所思道。 “一定行的!”姜妘己忙道。 “我试试。” “师傅这里有没有晚膳,我们都还未...”姜妘己不好意思道。 “有,后面有院子,我让厨子这就做。”竹子柳道。 “师傅,我不能久留,我把妘华和旻天托给你照顾两日,等我先回宫,讨个恩准再出宫来,今日我是跟太后保证过要回宫的,现在时候已经不早,我得赶回去。” “好,我正好要在这里留些日子,交给我你放心,我会照顾他们的。”竹子柳答应道。 “师弟,你的身体...”鲁侑神色凝重忙道。 “哎,小事。”竹子柳递了个眼色给鲁侑。 “师傅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姜妘己忙起身问道。 “无碍,一点小疾,吃点药就好了。我去教厨子做菜。”竹子柳强忍着胸口将要喷薄而出的鲜血。 他才镇定的走出殿内,去到院子里,便寻了一处花园“哇”地一声吐出几口鲜血。 鲁侑追着竹子柳出来,瞧见竹子柳吐出的鲜血道“血色越发红了,这几日你吐了不少,又查不出病症,不若我替你补上一卦,算算你的命格,看看命中何时会有劫难。” “不用,不过是旧疾,时不时发作,休养几日就好了。“竹子柳接过鲁侑递过的手绢,拭了拭唇角的残血。 “旧疾?你这病来的古怪,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旧疾会经反复吐血几年?”鲁侑显然不信问道。 “你别问了!”竹子柳断然喝止道。 “我瞧着你这病与师傅当年很相似,师傅临死前一直吐血不止,又查不出病症,是不是你也和师傅一样,替人篡改命格,遭到天谴,命不久矣?”鲁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早就觉得竹子柳这样很是可疑,但是竹子柳抵死不认,他也不好再问。 “胡说,我就是旧疾发作,与你想的不一样,别胡乱猜测,诅咒我死,顺便去告诉厨子一声,多做几个好菜,手脚麻利些。”竹子柳一面说话,一面走出去道。 鲁侑无奈的深深叹口气,竹子柳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肯对人说他自己的事,凡事都自己强撑着。 也不知他心底究竟藏了多少心事,多少秘密,受了多少委屈。 竹子柳走近内殿,姜妘己的目光一直瞧着旻天,他走近道“吃了饭在回宫罢。” “不了。来日方长,妘华你过来。”姜妘己侧身走了两步接近竹子柳身旁,唤姜妘华。 姜妘华亦是一直瞧着旻天安睡,听闻姜妘己唤她,她走近姜妘己身旁道“姐姐。” “妘华,这位是夜郎国国君,也是我的师傅,我暂且将你托付给他照料几日,你一定不要乱跑,听竹王的安排,等我过两日出宫,再好好安排你个安身的地方。” “妘华见过夜郎王。”姜妘华躬身行礼道。 “起来,你刚刚复活,魂魄不稳,不能累着,你去歇息会,等会饭好了,我让人叫你。”竹子柳瞧见姜妘华的面上毫无血色,惨白如纸。 这是魂魄与身体还不稳定的情况,还有可能姜姒好的身子排斥姜妘华的魂魄,这身子受不住姜妘华的魂魄,大病不愈也是极有可能的。 “多谢竹王好意,我想陪着旻天哥哥。”姜妘华扭头瞧着一眼木板上的旻天道。 “这楼阁十分阴冷,旻天此时全身滚烫,最适合在这里休养。”竹子柳一双眼睛始终落在姜妘己的面上。 他们许久未见,书信往来也不多,竹子柳有些话想与她单独说,但是,姜妘己此时忙着赶路,只能留待他日再说。 “好,多谢师傅,我先回宫,两日后必定前来,还请师傅多多照顾旻天,若有不测,还望设法告知我。”姜妘己正经严肃道。 “好。” 竹子柳亲自送姜妘己出门,他道“旻天是句町皇子,与你我都毫无瓜葛,他若有事,你我都担待不起,兴许还会遭人非议,最好是设法联系上他母后。” “嗯,言之有理。”姜妘己赞同道。 “他得的不是病,是遭受天谴,情况不容乐观,你要有心理准备。”竹子柳担忧道。 “我知道,我欠他实在太多,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师傅,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救他,或者延长他的寿命?我不忍心他少年早逝,他如果死了,我这一辈子良心难安,总觉得亏欠他许多。”姜妘己顿觉胸口憋闷。 上一世旻天无辜受到连累,也成为祭祀人牲,没想到他又让人逆天改命,将自己数十年的性命过渡给她,这份恩情真是压得她透不过气。 她一直自恃不欠任何人,但是她唯独亏欠旻天太多。 两世的命,她该怎么还?怎么还都不为过。 “也不是没有法子,不过太过冒险,若是稍有差池,两个人都会死。”竹子柳是知道救旻天的法子的。 只是太过凶险,还得找到命格最煞之人,方能镇住旻天被改动的命格。 “什么法子?”姜妘己瞪大眼睛问道。 “需找到一个命带煞气之人,还要他自愿改动命格,与旻天相连,将他的寿命过些给旻天,不过那煞气之人是活不长的。尤其是这煞气重的人难找不说,就算找到了,他同意了,在施法的过程中出现排斥,他有半点不情愿,那也是白忙活,还得连带施法阵的人搭进性命。 再说,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能逆天改命之人,这件事说来也是天方夜谭。” “那旻天只能等死?” “没错。” 333 托病休养 “还请师傅再想想可行之法,旻天还年轻,他不该这么早死。”姜妘己的眼眶中含了些晶莹的泪花。 “我尽力。”竹子柳应道。 “多谢师傅,那我先回宫了,后日我再来。”姜妘己抬眼看了一眼问羽阁幽暗的深处。 “好,姜姒好的面容受损严重,我也会尽量医治的,你不必担忧。” “谢谢师傅。”姜妘己说罢依依不舍的走上马车。 次日一早,她到春秋殿给太后请安。 今日小雪,雪花一片一片的飘下来,大滇王宫满是一片银白之色。 独独冬天的梅花开得正艳,姜白凤起了个大早,正在雪地里瞧白里透红的几株红梅。 姜妘己蹑手蹑脚的上前,轻声道“妘己给太后请安。” “怎地起这么早,大冬天的,你该多睡会子。”姜白凤说话间,姜妘己贴心的递上自己手里的手炉道:“这个热乎些。” 姜白凤喜眉善目的接过:“无事献殷勤,你是有什么事求哀家罢?” “太后,难道在您眼里妘己是这般奸猾之人,天地良心,妘己无时无刻不把太后放在心里啊。”姜妘己撒娇的挽上姜白凤的手。 “哀家不是逗你么,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姜白凤伸出手握紧姜妘己的,传些自己身上的温度给她。 “夜郎王路过大滇,会在宫外停留几日,他是妘己的师傅,我理应好好招待感激他,但他不方便进宫,妘己想着能否给太后讨个准,装个病什么的出宫休养几日,妘己也好与他再学些医理本事。“ “哦,竹子柳来了?”姜白凤问。 但她双眸却无波澜,仿佛早就知道一样。 “来了,所以妘己想央求太后跟父王说几句,妘己身子不适,要出宫上玉山泡泡温泉,休养几日。还望太后同意。”姜妘己拽着姜白凤手臂轻轻的央求摇晃着。 “你出宫真是为了学些医理?”姜白凤换了一副威严的面容,拿眼瞧她。 “当然了,太后不信,可以派个人与我同去,让她监视妘己,看看我有没有说谎。” “好,哀家替你跟你父王说说,你回去躺着罢,装得像些。“姜白凤再次展颜,出主意道。 “是,多谢太后,妘己知道太后最疼妘己了,等妘己学了本事,好好给太后治治腿疼的毛病。” “行了,去罢,去罢,回去就宣钟太医去瞧瞧,反正他最喜欢替你打掩护。” “好。那妘己先回去了,冰天雪地的,路上湿滑,太后可仔细些。”姜妘己扶着姜白凤道。 “快走罢。”姜白凤催道。 “是是是,妘己这就走,就不碍您的眼了,嘻嘻。”姜妘己调皮的吐吐舌头,转身就走。 待姜妘己走远,姜白凤问道:“竹子柳真来了?” 香兰答:“来了三日了。公主昨日与旻皇子上了西山,他们才下来,听说姜姒好就趁机逃跑,因为路滑摔下山崖断成几段,今日一早王上得知,竟流了眼泪。奴婢猜想公主出宫必定与旻皇子有关,您不让跟紧她,所以暗卫只能推测。公主昨晚在问羽阁呆到很晚,竹子柳就在那里。” “看来她没有说谎。”姜白凤深思一阵道。 “没有。不过,旻皇子极有可能也在那里。”香兰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难道她听不进哀家的话,非要与姓旻的搅和在一起?”姜白凤的双眉拧成了一团,很是不悦。 “太后放心,句町的孟王后不会同意的。奴婢已经放出话去,说公主是算计孟氏的幕后之人,让朝臣忌惮一二,也是传话给孟王后,公主与旻皇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香兰自作主张道。 “很好,你跟哀家想到一处了。如此甚好。”姜白凤紧了紧肩膀的披风,转身走着。 过了两日,姜妘己成功的靠装病出宫,护卫一直护送她到玉山温泉,她屏退了众人带上几个人就抄小路下了山,命令她静养的日子任何人,任何事不得叨扰她。 姜妘己到问羽阁时,旻天已经醒过来,不过身体十分虚脱,连床榻都下不来。 竹子柳已经照姜妘己说的挖了些蚯蚓,配上几种药研制出治疗疤痕的药膏。 姜妘华欣喜若狂的敷了一次,甚是满意。 姜妘己坐在旻天的床榻旁道“可觉着好些了?” “不碍事,一点小毛病,睡两日就好了,吓到你了罢?”旻天涩然浅笑道。 姜妘己环视这屋子一圈,布置讲究,光线充足,屋里还放了些花草,很是满意。 听闻旻天的话,她有些惭愧道“旻天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我。” “事情我已经听妘华说了,但我对这件事一点印象也没有,如果注定我活不久,那也是我的命,与你无忧,你无需自责。”说完,旻天轻咳起来。 姜妘己忙起身轻轻替他顺背,他此时正靠起来与姜妘己说话,所以姜妘己正好能帮帮他。 旻天摇摇头摆手道:“不碍事。” 姜妘己却执着的替他轻轻的拍着背。 “要喝水么?我给你倒。” “好。”旻天瞧了一眼不远处桌子上的茶壶。 姜妘己小心的倒了一杯水端过去,旻天接过轻轻喝了几口。 “该用晚膳了,你还回宫么?”旻天自天谴反噬醒来之后虚弱不少,说话亦是有气无力,很是轻缓。 “不回,我托病出宫休养,父王和太后准了的,能多留些时日。”姜妘己瞧见旻天这般有气无力的样子,心底十分难受,她看见眼里,宁愿替他去分担一般的痛苦和折磨。 可惜,老天偏偏只降在旻天身上,别人替代不了。 “太好了,你就住在这里罢,以后我们每天都能见面。”旻天欣喜道。 “等你身子好些,我们去你的秋水苑罢,在这里有些不便,妘华又不能见人。” “那我们明天就过去。”旻天异常兴奋。 “等你身子好一些。” “我已经好了,你瞧。”旻天说着立时起身。 姜妘己忙去扶他,他不负所望的跌倒姜妘己身上,全身撕裂灼热一般难受,但是他使劲忍着,不让姜妘己瞧出来担忧。 “别逞强,不必急于一时,再说,我还有些事要与师傅商议,你别急。” “好,都听你的。”旻天瞬时变成一个小孩子顺从道。 334 师徒相谈 晚膳过后,旻天回房休养,姜妘己陪着他说了会话,见他精神不大好,又有些嗜睡,还说着话,旻天睡着,姜妘己轻轻替她拉好锦被退出房间。 姜妘己才掩上门,差点撞倒竹子柳。 她私下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人,问道“怎么不进去?躲在这里吓人。” “我这不是看你们两个柔情蜜意,眉来眼去的,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么,你们什么时候在一处的?” 姜妘己与旻天的眼神总离不开对方,明眼人一眼就瞧出来了,竹子柳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收到,这次见姜妘己对旻天这般上心,怎么会看不出来。 寒夜里,风呼呼呼的刮着,寒彻骨头,姜妘己打了个冷颤,竹子柳道:“去我屋子里暖和暖和。” “不必了。”姜妘己紧了紧脖子上的貂皮领道。 “我有话与你说。”竹子柳将身上披着的藏青色披风取下往姜妘己身上披。 姜妘己后退一步道“风大,你身子不好,快披上,进屋罢,恰好我也有事请你帮忙。”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竹子柳的屋子,鲁侑远远的瞧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他身旁的珞靡:“师兄,你说他是不是喜欢这个公主,不然为什么对她掏心掏肺,还允许她进他的屋子。” “珞靡,这么多年了,你的眼睛里只有他,为什么不能转过头看看身后的人?”鲁侑黯然道。 “我身后并无旁人,有什么好看的,你说他是不是已经忘了百里姬,被这个公主迷住了?”珞靡眼睁睁瞧着那道门掩上。 那是她永远都进不去的地方,姜妘己却轻而易举的进去,她眼里渐渐升起一股妒意。 “端木锦不是一个轻易动情的人,我也看不透他,我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怎么会知道他的心思?”鲁侑的眸子在夜色中熠熠发光,全身心的瞧着珞靡。 “我们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有向我们透露他的真实身份,对这个公主却是知无不言,我猜他一定对她动了真心。”珞靡已然陷入自己设想的臆想。 “别看了,早些睡吧,睡醒之后,你就去问个明白,也好彻底死心。”鲁侑再次叹了口气。 “我的心早就死了,但是我的魂在他身上,归不了位了。”珞靡自怨自怜道。 “无碍,我替你施个法,很快就归位。”鲁侑开玩笑。 “你说我美么?”珞靡的一双眼睛依然注视竹子柳的房间的方向。 “美。” “比公主呢?” “差了那么一点。” “连你也欺负我!” “我...公主没有你美,别生气了。”鲁侑违背内心哄着珞靡。 不一会,两人吵吵嚷嚷的散了。 竹子柳命人又加了两个炭盆,亲自将火拨旺道:“你要我为你办什么事?” “我想请你替我找找带煞气的人延长旻天的寿命,师傅,算我求你。”姜妘己说着话已然起身就要跪倒。 竹子柳眼疾手快的扶住姜妘己的双手道“我会尽力,你也不必如此,没想到他在你心中已经这般重要。” “这是我欠他的,如果可以,我可以换他寿命,我不能眼见他去死,我会愧疚,会自责,会难过...“姜妘己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屋内暖烘烘的,竹子柳扶姜妘己坐好道“这是天命,天命你懂么?天命就是人无力改变的。我认识一个人,他也是替人逆天改命,不过他用的是自己的寿命,换取别人死而复生。 他一直饱受天谴的折磨,每一天他睁开眼睛,都要庆幸自己还活着。你知道那种明知自己活不了多久,却不知道准确的日期,只能一天天的等死的绝望,一天天盼望能多活几天的期望么? 他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他每天都在饱受天谴的折磨,每天都要吐血,每天都要受尽精神折磨,陷入自己臆想的可怕地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师傅说的是你自己么?”姜妘己听竹子柳的语气断定。 “不是我。” “那他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也许一年,也许半年,也许三个月,也许一个月,也许明天。”竹子柳苦笑道。 “我希望他永远不会死。”姜妘己伸出右手握紧竹子柳的手,仿佛在给他力量。 “天命不可逆,一旦逆天而行,必遭天谴,这是必然的结果,他不会怨,只希望老天能给他多一点时间。”竹子柳亦紧紧抓住姜妘己纤瘦无骨的小手。 “师傅,你有什么愿望么?或许我可以帮忙。”两人的手一直交叉握紧,竹子柳舍不得放开。 “我的愿望很多,需要你时,我定会开口。” “好,我一定尽我所能。” “你打算怎样安置妘华,这两天我瞧她寸步不离的守着旻天,只怕是不愿意离开他。”竹子柳转换话题。 “如此也好,妘华的容貌是姜姒好的,我正想让她跟着旻天回句町,孟贞一定会不亏待她的,省得她留在大滇教人看见,或许还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你觉得怎样?” “这样最好。她的皮囊是姜姒好的,孟南萸已死,孟氏子嗣凋零,门庭倾塌,她一定会把妘华照顾好的。” “还请师傅先替她医治好脸上的疤痕,她一向爱惜容貌,现在她借姜姒好的皮囊,很是不开心,很自卑,希望她能早些好起来。” “我会的,那药效果不错,最快半年可修复她的容貌。” “多谢师傅,师傅对我恩重如山,处处替我考虑,我感激不尽,我能否替赵夜白求个情。” “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你派人四处追杀他,他东躲西藏,我不知他哪里得罪了你,我希望你能看上我的份上放过他,留他一条性命。” “你不是与他退婚了,还要给他求情?” “毕竟他曾经救过我的命,我是一个有恩必报之人,我想如果不是什么大事,还望师傅饶他一次。” “罢了,罢了,既然你开了口,我暂且不杀他,留着他颠覆南越也是极好的。” “他颠覆南越,这话怎么说?” “不说他了,说说你罢,你对未来打算如何?” “我能有什么打算,对了,此前你不准我杀姜楠康,说留着他有用,是什么事?” “不必留了,你可以传口信给姜嶲越,让他动手,我本想留着他的命送个人情,这个人情送给姜嶲越也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姜妘己起身离开,路过旻天的房间,听到他大声地自言自语说着什么,她忙推门而入。 335 竹王印鉴 姜妘己进入旻天的房间,瞧见旻天正阖起双目,表情痛苦的挥舞着双手,似有什么鬼怪在纠缠他。 她忙走去过道轻声道:“旻天,怎么了?” 她叫了他好几声,旻天才睁开双目,一瞧见姜妘己猛地起身,将她搂进怀中道“我梦到你死了,被地狱的小鬼带走了,还好这只是个梦。” “我好好的在这里,在这里陪着你。”她亦搂进旻天,轻声安慰。 “现在什么时辰?你怎么还没睡?”旻天抬眼瞧了窗外一眼,天色朦胧,不可见物。 “就去睡。”姜妘己替旻天拉了拉杯子将他裹住。 “快去罢,别担心,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旻天轻轻松开姜妘己,勉强一笑。 “好,我看着你睡,我再回去。”姜妘己起身,旻天走近钻进杯子,她又仔细的给他盖好。 “去罢。”旻天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催促她。 “好。” 她说着话三步一回头瞧着他闭上眼睛,她才安心的合门而去。 次日是姜妘己十五岁生辰,竹子柳命人好好张罗热闹一番,中午热闹过后,宫里忽然送来消息说姜楠康病逝,姜妘己心底暗想,姜嶲越还真是心急,她早上才传消息回宫,告诉他时机已到,没想到这才午时,他已经杀了姜楠康。 日落时分,姜妘己的生辰宴才正式开始,竹子柳给姜妘己准备了一份大礼,是一方黄田玉的印鉴, 上面刻竹子柳三个字。 姜妘己不明白他是何意,竹子柳道:“你收好就是,总有用的时候,千万别弄丢了。这东西非常重要。” “这是师傅的玉玺?”姜妘己听他说得郑重,自然联想到传说中竹子柳的玉玺是天下间君王中最小的。传说只有拇指大小。是他亲自篆刻而成,并且一直随身携带。 其实别人不知道的是,竹子柳的玉玺共有三枚,确切的说玉玺一枚,私人印鉴一枚,还有一枚是兵符。这三个印鉴都十分小巧精美,都是竹子柳自己雕刻而成。 更是传说他用来篆刻的黄田玉天下罕见,目前发现的只有竹子柳手上的三枚印鉴,价值自不必说,造型精美,又都是竹子柳亲刻,所以被列为天下瑰宝之首。 “不是,只是其中的一个印鉴,但是它能抵千军万马。”竹子柳最后一句话是压低声音讲的,听清的人只有姜妘己。 她听他这么一说,吓得就要还回去,但竹子柳却微笑着走开。 旻天给她的生辰礼物是秋水苑那处院子,当然这只是其中之一,他要给她的虽不是宝物,而是他现在能给的全部。 他这次来大滇很匆忙,并未带许多财物,能送她的只有那处院子。 姜妘己却是最喜欢那里,心底别提多高兴。 她接过旻天手里的钥匙道:“以后秋水苑就归我了,你只是客人。” “是,你是主,我是客。”旻天抿嘴而笑。 姜妘华的生辰与姜妘己是同一日,大家给她准备了礼物,不过都是些华服美饰,金银珠宝,姜妘己送给她的除了钱物珠宝,还有丫鬟和暗卫。 姜妘华自然是眉开眼笑的全部笑纳,她捧着手里沉甸甸的宝物,乐不可支。 众人用完膳,笑闹到半夜,旻天早早睡了,他今日出了不少虚汗,洗了个澡便睡下。 姜妘华因为正在治面上的疤痕,不能饮酒,但她却频频向别人劝酒,姜妘己有些醉意,姜妘华还是替她斟满酒杯道:“姐姐,今日高兴,定要大醉一场才不枉这一场热闹。” 席上的人都有些醉意,听见姜妘华劝酒,他们也跟着起哄,姜妘己摇头道:“不了,这酒上头,有些头疼。” 竹子柳道:“那就别喝了。” 姜妘华撇嘴道:“今日高兴嘛,多喝点没什么,睡一觉就好了。” 珞靡也笑道:“就是,今日是你们姊妹俩的生辰,妹妹不能喝,姐姐自然是要代她的一起喝了才是,这酒醇香,难得喝一回,多饮些才是。” 姜妘己不想让姜妘华失落,撑着头疼又喝了一杯道“妘华,姐姐想等旻天身子好些,你随他去句町罢,你有姜姒好的身子,旻天的母后定然会对你好的,你想去么?” “妹妹全听姐姐安排。”姜妘华心底乐开花,但只乖巧的说了一句。 “那就好,记得去了句町凡事多留个心眼,不要与孟王后争执什么,她说什么,你不要回嘴,听着便是,她不会亏待你的,有什么不懂的可问旻天。有什么不会的就学,孟王后以后就是你的依仗,你要多讨她欢心知道么?” “是,妹妹自当用心。”姜妘华眉眼弯弯一本正经的答应。 “你有姜姒好的脸,不能留在大滇,姐姐都是为你好,并不是不想要你,我本想告诉母妃你在世的事,但转念一想,只要你活得好比什么都好。等过些日子,你再想回来,姐姐自然会想法子。”姜妘己摇晃着脑袋,眉眼沉重。 “我都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我明白的。”姜妘华替姜妘己按了按太阳穴,又倒了一杯温茶给她。 “好,那就这么定了,姐姐也会请师傅多配些药给你,直到你的脸复原。”姜妘己知道姜妘华最是在意脸面,她最近都带着薄纱斗笠。 “谢谢姐姐,妘华能有这么个姐姐,真是妘华莫大的福气。”姜妘华说着话,扑到姜妘己身上粘着她。 “好了,好了,姐姐头疼的厉害,我回去歇息,你也早些歇息。”姜妘己轻轻摇晃着头。 “既然妘己要歇息了,那就散了罢,今日多谢各位。”竹子柳起身敬了大家一杯酒。 他说完话,众人满饮一杯便呼啸而散。 生辰宴席过后两个月,初春季节。 旻天的身子休养得稍好一些,便决定回句町,孟贞已经派人来催了几次,他不得不动身。 姜妘华自然是欣喜前往,姜妘己不放心,打算亲自送姜妘华去句町,顺便处理些事情。 旻天无比开心,今晨在秋水苑起床之后,收拾了必要的行李,几个人上了马车往句町而去。 竹子柳依旧留在大滇,他想最后的时间能离那个人近一些。 336 句町王后 二十三日后到达句町都城,旻天安排姜妘己住进他宫外的宅子,他应姜妘己的嘱托带着姜妘华入宫见孟贞。 姜妘己先是里里外外瞧了旻天这宅子,句町的建筑与大滇多有不同,不同之处在与屋顶,虽都是木质结构,但是造型和形状大有不同。 句町建筑比较矮,讲究布局精致,而大滇的建筑多是宽大空旷为主,不过爱种花草这一点倒是一致。 姜妘己细细瞧了这院子一圈,亭台水榭皆有。 正值春季,小花园里到处鸟语花香,清香扑鼻,春穗喜道“公主,旻皇子这院子还真是样样都好,瞧着房子比我们大滇的虽矮一些,但是这院子里什么都有,让人很是喜欢呢。” “你喜欢这里?”姜妘己抿嘴瞧着春穗道。 “喜欢,公主不喜欢么?奴婢觉着大滇皇宫的房子高了些,大了些,总觉得空落落的,这里的房子正合适,又不显得狭窄。”春穗赞叹不绝道。 “那是你觉着好,那些当权者恨不能将皇宫修成巍峨壮观,气势恢宏,让人望而生畏的天宫,锁住人的身心。”姜妘己道。 “奴婢觉着只要有公主在的地方奴婢都喜欢,等公主和旻皇子大婚之后,住进句町王宫,奴婢也好瞧瞧句町王宫与大滇王宫有何不同。”春穗轻轻掐下一朵菊花,捧在手心里尽情的闻着。 “春穗你觉得我能住进句町王宫么?”姜妘己双眉紧锁道。 “奴婢听着旻皇子说要娶公主为妃,孟王后又那般宠爱旻皇子,公主一定能入住句町王宫。”春穗自顾自的一片一片摘着花瓣丢入鱼池,那池子里的小鱼游来游去竟然将那些花瓣都吞了下去。 春穗喜上眉梢道:“公主你瞧,这鱼儿吃花瓣呢。” “是啊,这鱼倒是不挑食。”姜妘己扭头注视鱼池里欢快的鱼儿。 “公主不必忧心,如今旻皇子的病大好,他一定会想法子让孟王后同意迎娶公主进宫的。”春穗一面扯着花瓣,一面笑道。 “唉,这件事很复杂,很难。”姜妘己长长叹了一口气。 说话间,旻天安排留下的宫女前来请姜妘己过去用早膳,姜妘己与春穗转身而去。 句町王宫。 孟贞拿眼睛上下打量姜妘华,瞧见她面上凹凸不平的疤痕时,她猛然起身走近她身旁问道:“你的脸怎么了?我记得你小时候长得十分漂亮,怎么弄成这样子?” “回禀王后,姒好是被姜妘己毁容的。”姜妘华按照姜妘己吩咐她的话如是说。 旻天听姜妘华这么说,咳嗽道:“姒好妹妹只怕是记错了,你这脸不是得了疑难杂症么,用着药不日就好了,怎么扯上妘己妹妹?” “表哥,我的脸因为谁毁容我怎么可能记错,就是姜妘己用了毁容药,所以我才变成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姜妘华激动道。 她是真的喜欢姜姒好这具身子,上一世,她亦十分羡慕嫉妒姜姒好能拥有这么美艳的脸蛋,现在终于轮到她了,得到的确是一面疤痕,她自然有些不甘心。 “旻天,姜妘己做的事母后是知道的,母后说了多少次,让你不要再接近那个妖女,你偏不听。这一回你去了这么久,母后听说你又去见她了?为什么你总是不听母后的话,为什么非要与她那般恶毒的女子搅在一起,你是想让我寒心么?” 孟贞听到旻天袒护姜妘己,立时就怒气渐起,她氏孟氏的一员,现在孟氏男嗣差不多已经死光,她虽然曾经怨恨他们,但是她也绝不允许别人将她孟氏灭族。 姜妘华这才知道孟贞有多恨姜妘己,心底暗忖以后不能在她面前提起姜妘己,她打算扮好姜姒好这的角色。 “表哥,你以后还是听王后的话不要再见那个妖女了,她这人心计歹毒,为人阴狠,你与她走得近,迟早会吃亏受罪的。”姜妘华立即顺着孟贞的话接了下去。 她说着话,边冲旻天使眼色,意思是暂且忍一忍,顺着孟贞。 旻天只得勉强道:“母后,表妹舟车劳顿。劳烦母后安排一下的她起居用度,儿臣回宫歇歇,顺带给父王请安。” “去罢,是不是你又犯病了,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孟贞这才注意旻天的气色发白,与平常很不一样,猜想他的病又犯了。 孟贞只当旻天这病是胎里带来的,也查不出病因,找不到病根,但养些日子也就好了。这病从小至今几个月犯一回,每次他一犯病,都会噩梦缠身,她都会陪在他身边,眼见他受尽精神折磨,她看在眼里疼在心底。 旻天行了一礼道:“如今已大好,母后不必记挂,儿臣告退。” “好,快去给你父王请安完回去歇着。”孟贞怜惜的握住旻天的手。 旻天走后,姜妘华暗暗打量孟贞,她长得与孟南萸虽不是很像,但都是美人,眉眼之间有些相似。她暗想旻天是遗传了她的长相,所以才这么倾世无双。 孟贞淡淡道:“坐,本宫听说你死在了西山,尸骨都散了,没想到你还活在世上。“ “姒好是被表哥救回来的,表哥用别人换了我假死,所以姒好才会出现在王后面前。”姜妘华依着姜妘己告诉她的说,不敢有一丝欺瞒。 “难怪,你也算命大,以后你就住在宫里罢,跟本宫做个伴。你的脸本宫会找太医给你医治的,你也不要多想,我虽不是你的母后,但也不会亏待你。 现在你母后死了,也就带走了我对她的仇恨。在宫里,以后学伶俐些,多长点心思,什么人该接触,什么人不该接触,心底要有把称。” “是,姒好谨记王后教诲。”姜妘华起身起了一礼道。 “很好,以后替本宫劝劝旻天,让她不要再跟姜妘己有所瓜扯,本宫打算尽早给他指一门婚事定下来,也就不怕他整日魂不守舍的惦念着那妖女。”孟贞摆摆手示意姜妘华入座。 “好,姒好会的。”姜妘华嘴上满口答应,心底却在暗暗咬牙。 337 暂住句町 上一世,她那么倾慕旻天,也与姜妘己长着同一张脸,但旻天却断然拒绝她的告白不说,连带着她丢了性命。 她暗想上一世,怪她无人可依,无人可诉,但这一世,她有了姜姒好这具皮囊,又有孟贞这个倚靠,兴许争取旻天会容易些。 “你身份特殊,本宫会对外人说你是我的一个表侄,体弱多病,本宫怜悯,接你进宫住些日子,但你尽可安心住下,别的事本宫自会料理。”孟贞打量了一番姜妘华的衣饰。 她眸光中透着些不喜,因姜妘华身上的衣饰颜色太过鲜亮,飘逸纤美,与她这张脸相差十万八千里。 姜妘华一眼瞧出孟贞眼底的不喜忙道“从西山下来,姒好一路躲藏,不好出去采买物件,这衣裙还是表哥命人去买的,姒好虽不喜,但想着丢了糟蹋,所以就将就着穿了几回。 “嗯。这一点你与你母后则截然相反,你母后素来喜奢华鲜艳,不懂得适当的隐藏,反而锋芒太露,所以才落得那么个下场,以后在宫里,本宫给你什么你就接着,不要嫌东嫌西,本宫给你的东西也不会是差的。千万别学你母后,什么都看不上眼。”孟贞一想到孟南萸就滔滔不绝。 她们两个在府里做姑娘那会子,孟南萸就专挑孟贞漂亮的衣裙穿,孟贞虽心有不愿,但她不敢告诉孟获,孟南萸仗着她年纪小,没少欺负她,她也只能吃哑巴亏。 小时候是抢她的衣物,长大了则是抢她的男人,尝羌本看重的是孟贞,谁知孟南萸捷足先登怀,使些手段怀上姜姒好,尝羌不得不与孟贞退婚。 这件事一直是孟贞心底的心结,直到听说孟南萸下落不明,四处找不见,又在宫里挖出她的尸首,她才放下这段恩怨情仇。 现在瞧着姜姒好,她虽有些膈应,但总是欣慰的,孟南萸死了,姜姒好又毁了容,她成了最后的赢家。 她的儿子是以后的太子,君王,她心满意足,她这一辈子比孟南萸过得更好。 现在孟南萸的女儿来投靠她,她当然会接济一二,也显得她深明大义,她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王后,王后...”姜妘华一连喊了几声,孟贞完全陷入回忆。 “本宫命人给你收拾个住处,你先住着,再有好的地方,本宫自会让你搬过去。稍后本宫给你指派几个使唤人,再命裁缝给你做几身衣裙,你暂且住下罢,有什么话以后慢慢说。”孟贞回过神来吩咐姜妘华一番。 “多谢王后。”姜妘华乖巧甜美的行了一礼。 “香舞,带本宫的客人去紫园阁暂且住下,给她指派几个使唤宫女,再让宫里的裁缝给她量量身,做几身衣裙。”孟贞对着一个年级颇大的姑娘道。 “是,王后。” 香舞带着姜妘华去了紫园阁安置下,姜妘华很满意那处寝宫,虽有些偏,但只住着她一人,她寻思想做什么就作甚么,真是太好了! 旻天给旻涛请完安之后,就火急火燎的带着几个人出宫,他心心念念想要见到姜妘己。 旻天赶到他的宅子时,姜妘己正在用晚膳,见他急急忙忙的走进来,微笑道:“何事这么急?是不会妘华她...” 她话还未说完,旻天命令屋内的其他人道:“都退下去。” 春穗有些犹疑,旻天道:“你不用,你还得伺候你家公主用膳。” 春穗兴高采烈的抬眼瞧了瞧姜妘己,姜妘己道:“说罢,何事?” “无事,妘华已经被我母后安排住进紫园阁,你放心罢。母后不会对她太好,但也不会太差,总之妘华一定会得到母后的妥善照顾的。”旻天立时坐到姜妘己的身旁。 春穗走过去取了一只碗给旻天,旻天道:“伺候你家公主就行,我自己来。” 姜妘己接过旻天手里的碗,亲自给他盛满一碗汤道:“我想着你可能会来,下午特地炖了些滋补的汤,你先喝完这一碗,再吃菜,这样身体恢复得快些。” “你亲自做的?”旻天不敢相信。 “有什么问题么?你快尝尝味道喜不喜欢?这里面我放了一味药,对身体大有益处。”姜妘己含笑瞧着旻天。 “好。”旻天说罢,接过碗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完一碗汤道:“好喝,我再喝一碗。” 他正要起身去盛,姜妘己道:“再喝一碗,你就吃不下菜了,这几样菜也是我做的。尝尝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旻天顿觉幸福感爆棚,今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姜妘己竟然亲自下厨给他做了这么一桌子菜。 “你做这么多菜收买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办?”旻天开玩笑的语气道。 “这是感谢你,收留妘华,给我重生的机会。你喜欢吃的话,我经常给你做。”姜妘己说着话替旻天布了些菜在碗里。 说着她做得菜是怎么做的,对身体有什么好处,旻天听得一愣一愣的。 旻天惊讶道:“你知道的可真多!” “旻皇子,我们公主今天研究了半天药膳特意给你做了这些菜,你得多吃些,不然辜负了我家公主的好意。”春穗忙接话道。 “这是自然。”旻天笑着吃光碗里的菜,自己又动手盛了些,他还想再吃些时,姜妘己不准他再吃,旻天可怜巴巴的瞧着她。 姜妘己心软道:“准你再喝一碗汤。” 旻天立即动手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汤又咕咚咕咚的喝下,赞叹道:“好吃,好吃,这些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真想你每天都能给我做。” “可以啊,你想吃,我就天天给你做。” “好,你就给我做一辈子菜好不好?”旻天放下碗深情的注视姜妘己道。 “你说服你母后,同意我们的婚事再说。”姜妘己故意拿孟贞来堵旻天。 “好,你说的,你等着,不消几日,我就能让母后回心转意,欢天喜地的接纳你做她的儿媳。”旻天有些沉醉道。 “好啊,我等着。” “你今日没出去逛逛么,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罢,句町晚上的街市也热闹,处处点着灯笼,很有趣。” “好。”姜妘己答应。 两个人说着话出了院子,往街市上走去。 但是好巧不巧的竟然碰见偷溜出宫寻花问柳烂醉如泥的旻浩! 338 冤家路窄 旻浩虽然醉酒,但是他一眼就瞧见站在灯笼铺前面的旻天,他身后的人摇摇晃晃的跟着他走过去。 旻浩猛地拍了拍旻天的肩膀道:“可算让我逮着一回,你私自出宫,可是大罪,快快求我,我高兴了,兴许不会禀告父王。哈哈哈。” 姜妘己侧身一瞧,原来是旻浩,不过他喝醉的样子可真是猥琐,本来人长得挺英俊的,但是这醉酒的姿态实在让人敬而远之。 旻浩扭扭头,瞧见旻天身后的姜妘己,立即瞪眼大声道:“原来是与女子在私会啊?她是哪个宫的宫女啊?” 旻天一直冷冷的看着他,他拉起姜妘己的手打算走时,姜妘己一动不动,侧身走两步到旻浩的面前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罢,说说你是哪个宫里的,本太子怎么没见过你?” 姜妘己走近旻浩的身边耳语几句,旻浩连连点头笑道:“有意思,你们都退下罢,本太子难得与二弟在一起,本太子要与他好好聊聊。” 他话出口,跟在旻浩身后的人全都走开。 姜妘己笑道:“太子殿下请跟奴婢来。” “唉,好好好,本太子倒要见识一下你如何让本太子销魂蚀骨。”说完,他大声淫笑起来。 “你作甚么?”旻天见旻浩去拉姜妘己的手,忙打开他的手怒道。 “管你什么事?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大人的乐趣,滚一边去。”旻浩一把推开旻天,怒吼道。 “她是我的女人!”旻天后退两步,争论道,一只手已经拉住姜妘己另一只手。 “哦?你的女人本太子更要尝尝了,本太子倒要看看这女人是哪里吸引你,是她娴熟厉害,还是你没见过世面?哈哈哈哈”旻浩说着话,又一阵大笑起来,那笑容极尽挑衅和淫荡。 姜妘己这才觉着旻浩白长了一张俊脸,为人真是够龌龊的,平时难不成他伪装的好,喝了几杯猫尿就丑态尽显? 还是这才是他真正的面孔? 旻天听旻浩如此说,彻底怒了,他紧握成拳猛地打在旻浩的脸上。 旻浩一个不防,脸被打个正着,立时疼龇牙咧嘴道:“你竟敢打本太子!” 旻天挥手又是一拳道:“我打你怎么了,刚才我已经警告过你,她是我的女人,你若是再对她拉拉扯扯的,我一定打爆你的头!” 姜妘己忙甩开旻天的手道:“你竟敢打太子殿下,真是活腻了!” 旻浩见面前的美人替他说话,一时间飘飘然,挥手就要打旻天,姜妘己瞅准时机,伸出一只脚一绊,旻浩摔了个狗吃屎,狼狈不堪。 姜妘己忙拿起一个点燃的灯笼丢到旻浩身上,灯笼里的烛油歪到,碰了旻浩的衣衫,立即燃烧起来,姜妘己惊恐的大喊道:“快来人评评理啊,这人号称太子殿下,睡了老娘却给不起钱,幸好老天有眼,让他遭遇火灾,老天爷真是长眼啊!” 她这一喊,加上旻浩身上着火立即吸引无数人围观,旻浩感觉身子着火,立即就地打滚灭火,恰逢晚间刚下过一场雨,所以他此时浑身污脏不堪。 旻浩滚了几下,身上的火灭了,他怒目而起正要叱骂姜妘己,抬眼一看,哪里还有她的踪影,旻天也跟着不见了。 他怒不可竭的左瞧又瞧,刚才跟着他的那帮酒鬼这时正在大声嘲笑道:“男人出来寻花问柳竟然不给钱!” 其中有一个激愤的老百姓立即上前一脚将旻浩踹翻在地道:“看你穿的斯斯文文,没想到是个地痞流氓,连青楼女子的卖肉钱你也敢坑!当真枉为男人!” 他这话一出,纷纷引起其他人的共鸣,那些个穷苦百姓立即蜂拥而上,将旻浩踩到地上,拳打脚踢了一顿。 旻浩便捂脸,便大声叱骂道:“你们敢打本太子!本太子绝不会轻饶你们!!” 刚才跟着旻浩的那伙人立即加入踩踏旻浩的队伍,旻浩此时全身都时脏不可见原貌,所以他们并没有认出旻浩就是他们的太子殿下。 试想一下,堂堂一国太子殿下又怎么可能在街市上任人踩踏侮辱叱骂呢? 所以这些人喝了些酒,就变得愤慨起来,只想借着酒劲耍耍威风。 不明真相的善良老百姓当然也是当仁不让,俨然是惩善除恶的江湖侠士,个个都卯足了力气踹上去。 旻浩开始还喊了几声,后来只顾着躲避如雨点般的拳打脚踢没了声音。 数十人的猛烈夹击下,旻浩早就面不可分,头肿如猪头,身上全是淤青紫黑成片。 这时有人忽然瞥见忽明忽暗烛火下旻浩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蹲下身捡起来一瞧,吓得他大喊一声道:“都给我住手!!” 还在踹打的人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慌神地停下脚,那人继续大喊道:“真是太子殿下!” 旻浩已经昏死过去,哪里还听得到这些。那人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我们明明给那姑娘钱了啊!” 老百姓不明所以,只得停下脚,不敢再动,并且一致退后了几步,那人翻过旻浩的身子,用衣袖擦干净旻浩的脸,大叫道:“太子殿下您怎么了?奴才不知道是您啊!” 他这一喊吓得围观的百姓更多,而那些刚才出脚出力的百姓则纷纷躲避,消失在人群里。 “愣着作甚么?快点来扶一把太子殿下啊!”那人急忙怒喊道。 刚才跟在旻浩身后的几个世家子弟这才蹲下身去搀扶旻浩,只不过旻浩已经昏迷不醒,鼻青脸肿,难以辨认。 次日,句町太子在宫外寻花问柳,被青楼的姑娘当街怒骂,没想到有一群极富正义的老百姓挺身而出,群起攻之,将堂堂太子殿下打得不省人事,重伤昏迷不醒,丢进了皇室的颜面,更让一向节俭传统的句町皇室抹上了黑点。 旻涛一怒之下,差点废了旻浩的太子之位,还是群臣极力劝解调说,说什么旻浩一向为人谦正,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被人诬陷陷害。 旻涛这才忍住,命人彻查此事。 最开心的莫过于孟贞,她听闻这件事有人在幕后指使操作,便命人去查这人,得好好感激他才是。 339 是敌是友 旻天一早又出宫去,将旻浩差点被废一事告诉姜妘己。 姜妘己笑道:“他碰上我,哪里讨得到便宜,我已经观察过你们这里的民风,那些男人总是同情那些青楼女子。听说那些青楼的生意很好,我想着他们必定是经常光顾那些地方。 我昨晚那么一喊,想着肯定有人站出来打抱不平,果不其然,旻浩被彻底揍了一顿,我又找了些人放出些谣言去,一夜之间,旻浩的名声就臭了。” “原来你暗中还做了些事啊!”旻天后知后觉道。 “当然,他那么欺负你,我当然不能让他好过,得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以后躲着你走。”姜妘己正在厨房做早膳。 旻天跟着她走来走去,追着她问道:“我总觉得你来句町肯定有什么计划,能不能透露一点啊?” 姜妘己淡笑道:“吃饭啦。” 旻天道:“你还真要每天给我做饭吃?” “你不喜欢么?” “喜欢。” 两人谈笑风生,和和气气的用完早膳,旻天赖在这里不肯走,一直拖到天快黑时才离开。 过了三日,姜妘己忽然收到孟贞召她进宫做客的名帖,那送帖子的小宫女很是客气有礼。 姜妘己皱眉瞧着那帖子,孟贞不是下懿旨,而是送名帖?她到底搞什么花样。 不过既然孟贞主动相邀,她怎能不去,立时,她洗漱打扮一番,应邀进宫,她倒要瞧一瞧孟贞会说出什么恶心的话让她远离旻天。 姜妘己进宫之后,专门有人候着等着她,将她一路引到孟贞的凤藻宫,姜妘己抬脚进殿,孟贞一眼看出去,远远的就瞧见阳光映照下的姜妘己。 她今日穿一身素雅淡致的衣裙,略施脂粉,衣香鬓影的出现在孟贞的面前。 孟贞顿觉姜妘己不似传说那般凶神恶煞,长相刻薄,反倒是明艳里透着甜美,给孟贞的第一印象她算得上万里挑一的美人。 姜妘己袅袅依依走近孟贞,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南宫给王后请安。” 她之所以自称南宫是因为她身处句町国,只能自称大滇的封号,而不能直接称名讳。这样一来不会显得她不懂礼仪,二来孟贞也不会觉得她无礼。 “起来罢。”孟贞的一双眸子死死的注视姜妘己,生怕错过一点她脸上的情绪。 姜妘己浅笑起身道:“南宫给王后带了些薄礼,还望王后喜欢。” 她用眼神示意春穗,孟贞淡笑道:“公主费心了,本宫这里什么都不缺,留着公主自己用吧,想来公主来句町处处需要周全应对,自己总要留些傍身才好。” 她这一番话其实有两意思,一是大滇贫瘠,拿不出什么上的台面的东西,二是明着拒绝姜妘己的礼物,这是不给姜妘己脸面,姜妘己自然是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王后既不要,南宫不敢强求。” 依着她的性子,姜妘己本想说带回去赏给下人,但她忍住了。 如果她真的这么说,一定会激怒孟贞,那么有些事情就谈不拢。 孟贞拿眼细细打量姜妘己,瞧见她长相精致典雅,肤白如脂,气质如兰,顿时觉得旻天的眼光不俗。 她摆摆手命宫女上些茶点道:“本宫听说公主有通天的本事,能在一夜之间让一族人满门殆尽,不知公主为何这般毒辣?可是他们得罪了公主?” 姜妘己听在耳里,这几句话十分不爽,这算是质问她为何算计孟氏满门。 她不慌不忙道:“南宫本不是善于挑事之人,奈何他人看不得南宫,非要派杀手屡次刺杀南宫,南宫为了活命,不得不揭发他们的罪证,这也算不得什么本事,只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 她这是明着告诉孟贞,她是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寸草不生之人。 也是告诉她,不要招惹她,否则后果自负! 孟贞听她口气这般不善,不屑笑道:“不知道公主午夜梦回时,可会梦见那些被公主害了命的人纠缠公主?” “有时候人比鬼可怕,南宫连人都不怕,怎会惧怕那些无形的魂魄,何况那不过是做惯亏心事的人才会害怕鬼魂,南宫问心无愧,天地何惧?” “公主果然好胆魄,难怪公主到了我句町还是一样手段不俗,想必旻浩之事,亦是出自公主之手?”孟贞不再与姜妘己纠结孟氏的命案。 她让姜妘己进宫可不是为了与她清算,而是另有打算。 她没想到她想了那么多法子对付旻浩,都收效甚微,而姜妘己一出手就让旻浩好色之徒的名声和被妓女追债的奇闻传遍句町,这对孟贞而言是天大的喜事。 只要旻浩的名声臭了,旻天接近太子的位子一步。 “那日我与旻天在街市上闲逛,不想恰巧遇到旻浩,他当街羞辱旻天,差点对旻天动手,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支开他的人,然后釜底抽薪将他陷入僵局,让老百姓挺身而出将他暴打一顿,再制造些谣言散出去,他也就没什么好名声了。” “原来如此,公主果然好算计!”孟贞恣意的笑起来。 姜妘己发现孟贞笑起来真的很美,难怪她能生出旻天这么绝世无双的倾国美男来! 她摆手道:“都是些雕虫小技,让王后见笑了。” “唉,你的这个法子可是让君上发了火,差一点就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比我的那些笨法子管用多了。” “呵呵,王后若是想让南宫帮忙,尽管开口,南宫不会那些讨好人的本事,得罪人的本事倒是学会不少。”姜妘己自嘲一笑。 “公主哪里话,公主若是愿意替旻天谋划一二,本宫也省心不少。” 孟贞暂时放下对姜妘己的恨意,打算好好利用她为旻天登上太子之位谋划。 在她心中旻天当上太子是第一位,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和野心。 她要看着旻天登上太子之位,那么她才会觉得这一生没有白活。 “南宫不知王后是指?”姜妘己装作听不懂。 “公主是明白人,何须本宫多言?” “南宫还是不懂。” “你们下去罢,本宫要与公主说会话。”孟贞遣散了伺候的众多宫女。 340 假装路过 孟贞遣散宫女,示意姜妘己坐近。 姜妘己疑惑的走近,孟贞小声道:“本宫听说你与旻天互生情愫,不如你替旻天谋划太子之位,本宫许你一个侧妃如何?” “王后高看南宫了,南宫不过是区区女流之辈,哪懂那些朝堂党争弄权之道,您还是另请高明罢,就算您许南宫太子妃之位,南宫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姜妘己十分为难的推辞道。 “那本宫许你太子妃之位,你总该尽心尽力了罢?”孟贞当然是觉得姜妘己嫌弃侧妃之位,想要更高的位份。 而她许的太子妃之位不过是权宜之计,她怎么可能真的让姜妘己当上旻天的太子妃。 她的心底早就有了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就算世上的女子都死光了,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轮到姜妘己。不过是听闻她有些手段,用来笼络她的花言巧语罢了。 姜妘己听到由侧妃改为太子妃,当然觉得孟贞这个诱饵不小,她大喜道:“王后说话可算话?” “这是自然,本宫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本宫向来言出必行,只要你助旻天夺得太子之位,你就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旻天亦会欣喜,也是两全其美之事。” 孟贞亲自替姜妘己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这是孟贞头一次对人示好低头,姜妘己躬身道:“多谢王后抬举,南宫必竭尽全力替旻皇子筹谋,不过南宫不便在句町久留,只怕会耽误王后的大计。” “你不是自称出宫养病,随着旻天一同来句町么,这个理由就很好,你只需延长病症的时间,找几个可信的人替你推脱,是不会被拆穿的。” “可这件事筹谋起来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南宫怕...” “不必怕什么,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你需要本宫作甚么,本宫也会全力以赴。“孟贞展颜笑道。 “这件事南宫须得从长计议,好好思虑一番,再把详细计划告诉王后,王后同意再行动。”姜妘己亦赔笑道。 “好好好,不急,公主快用些茶点,再陪本宫说会子话,用完午膳,本宫陪公主在这宫里走走,公主是第一次来句町罢?”孟贞已经换上一张谄媚的笑脸,与方才相比,完全是换了一个人。 “多谢王后款待。”姜妘己笑着承情道。 “不必这么见外,快吃些茶点,本宫已经命人多做些别致的午膳,待会你尝尝宫里的口味与大滇相比如何。本宫瞧着公主身子有些体弱,当多补补。” “多谢王后好意,南宫对吃的不挑,也不懂,反正只要能吃就行,让王后见笑了。”姜妘己涩然一笑。 “唉,这女子当精养,更应该多多讲究才是,本宫整日在这宫里,也没有别的消遣,专门研究膳食,本宫对吃的的一向挑剔,但凡菜色不好,本宫都没什么胃口。”孟贞向姜妘己传授她自己多年的宫廷生活秘诀。 “王后这么懂得饮食调理,也难怪驻颜有方,瞧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只比南宫年长几岁的样子,南宫好生羡慕。”姜妘己这话是诚心的。 孟贞瞧上去的确比同龄妇人年轻许多,人也是神采奕奕,浑身都透着精神气,让人一见到她就觉得眼前一亮。 用过差点不多时,午膳已经上桌,孟贞让姜妘己坐在她身旁,这也算是一种亲近的表现。 桌上一应菜肴膳食,样样俱全,样样精致,菜色和口味果然也是新奇的美味。 姜妘己不得不承认孟贞的确是懂得怎样的膳食才算得上精致的王后。 她不得不想,孟贞花了大量时间去研究膳食,那么她又用了多少时间替旻天谋划呢。 也许,她只会在膳食上下功夫,讨得旻涛的欢心,再在床榻上吹些枕头风罢。 孟贞命人给她布了许多菜,姜妘己并没有全部吃遍,只是吃了一些。 这些菜味道虽然不错,但有些却不合她的胃口。 用完午膳,孟贞陪着姜妘己在宫里散逛了许久,当她走到旻天的寝宫时,问道:“这是旻皇子的寝宫吧?” “你怎么知道?“孟贞很是诧异。 “因为这里有玉兰花,我记得他在大滇时,殿门前也是有许多玉兰花,跟这些一样好看。” “这花是有什么缘故不成?”孟贞不明所以。 “没有什么缘故,可能旻皇子喜欢罢。毕竟他在大滇也住了几年,习惯了玉兰花的气味,人总有个习惯,只要一沾染上,很难戒掉。就像你用惯了某种香料,自然心底眼里都觉得它很好,别的不能替代。” 孟贞听姜妘己说这些话明白她是意有所指,但却不知道她究竟是指什么? 她在心底思索了很久,猜测了许多,也不明白旻天为何会喜欢玉兰花。 她怎么会知道,因为姜妘己喜欢,所以旻天自然觉得玉兰花千般好,万般好。 “公主也是性情中人,与本宫倒是有些相似,本宫自嫁给君上这么多年,没有回过大滇一次,也不知大滇现在的人喜欢什么,是不是还喜欢放风筝?本宫小时候最喜欢和哥哥姐姐一起放风筝,对大滇的印象也只有风筝。现在哥哥姐姐们大都离世,那些年幼的记忆也会慢慢变淡。唉...本宫真想回去瞧瞧。” “瞧与不瞧都没什么关系,因为很多东西见了,不尽人意反而会失望,如果能留住那些美好的记忆就是最幸福的。世事沧桑,很多事当回过头再瞧一眼,再感受一次就会失去原来惦念的感觉。南宫倒是宁愿不见。” “公主可是有什么心事,怎么年纪轻轻,倒比本宫老成许多,说起话来让人唏嘘的很。教本宫有些感怀,但却不知公主所指为何。” 孟贞的确不明白姜妘己在说她自己,还是说她与旻天之事,让人云里雾里,她很想追问。 “我是想起了一些事,也明白了一些道理,那些过去的再强留也是没有意义的,还不如放手,随它怎么样,再也不要过问。” 她又说了几句孟贞听不懂的话,就缄默起来。站在旻天寝宫远处的花园遥望,她心底想,她这一辈子是无法踏入那衔欢殿了罢。 341 假装路过 “公主觉得旻天这宫殿名字如何?” “衔欢,心怀欢乐,是个好名字。” “那是旻天小时候自己取的。” 姜妘己在心底想,旻天倒是一个天生乐观之人。 就为了这衔欢二字,她也要为旻天抢来那些可以使他衔欢的东西和地位。 “旻皇子自幼聪颖,小时候就懂得这衔欢二字的意思,倒是真有真知灼见,也少不得王后的教诲。”姜妘己又远远的瞧了一眼那宫殿,然后饶过花园,走向前面。 孟贞与她一道同行,听她夸赞旻天聪慧,顿觉欣慰,畅笑道:“旻天小时候体弱多病,本宫费了不少心思,又给他请了会武功的师傅,让他强身健体,这些年身体才好转些。 但他得了一种怪病,隔几个月总会发作一回,全身痉挛,陷入沉睡和梦境,一睡就能睡上几天,怎么叫他都不会醒,也不知他梦见些什么,每病一次,他就会虚弱些,要好好休养一两个月。” 姜妘己知道孟贞说的这种怪病就是竹子柳说的那种天谴之后的反噬,会让人身心受创,身子虚垮不济。 “想必王后操了不少心罢,眼睁睁瞧着旻皇子受尽苦痛折磨,没有一点办法,恨不能替他承受是么?” “是。你是没见到他发病的样子,有一回,他发起病来,竟将手指咬在嘴里,差一点那手指头被被他咬断了,幸好本宫发现及时,才保住他的手指。”孟贞说起旻天发病的样子,难免不想起以前那些难熬的日子,有些叹息和慌神。 “南宫年少时与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学过些医理,自当为旻皇子打听医治的法子,南宫觉得旻皇子这病得地蹊跷,肯定有解决的法子。”她粗略打量了她走过的几座宫殿一眼。 “那就有劳公主了,本宫就知道但凡是关于旻天的事,公主一定会上心的,本宫真是没看错人。”孟贞目光闪亮,有些激动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王后无需放在心上。”姜妘己这么说,是因为孟贞作为旻天的母后,眼神和神情中流露出的那一抹哀伤,是想宽她的心。 她知道孟贞在旻天身上投入了半数以上的心血,旻天又时常发病,她必定也会备受煎熬,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她也能猜出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 “本宫带你去别处走走罢,宫里的景色最好的要数太子殿那边。”孟贞转移话题。 “好。” 她倒不是多稀罕什么景色,只是想去看看旻浩住的地方,与旻天住的有什么不同。 两人说着话走近旻浩的太子殿,殿外巡逻的护卫成排,将太子府围成密密麻麻的蚂蜂窝一般。 旻浩自被打成重伤之后,日日在太子府休养,他醒来之后就四处派人去查那晚与旻天在一起的女子的下落, 今日天气好,他又是个好动之人,睡了三四日忍着痛起来在内殿走走。 当他由宫女搀扶走到内殿的窗子旁时,远远的瞧见孟贞那处赏花,而她身旁似乎跟着一个眼生的美女。 他远视孟贞和姜妘己,越瞧越觉得孟贞身旁的姜妘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日他见姜妘己时,喝的大醉,有些头昏,一时想不起当时远处的姜妘己就是那晚让他丢尽脸面,差点被旻涛废黜的人。 当孟贞瞥见太子府周围的花开得正艳时,想上去瞧一瞧是其一,其二她要去太子府瞧瞧旻浩到底伤得多重,她好乐呵乐呵。 思及怕旻浩认出姜妘己,她委婉道:“公主在此处等本宫,本宫去太子府瞧瞧他,否则旁人会说本宫路过太子府也不晓得进去看他,落人口实不说,也显得铁石心肠些。” 她说这话时,是满面含笑的。 姜妘己自然懂她的意思,她笑道:“王后尽管去就是,南宫在这里走走,这边风景独好,岂能白白错过。” 孟贞抿嘴一笑,命两个宫女小心伺候姜妘己,她前去太子府瞧瞧旻浩的惨样。 待孟贞走近太子府时,殿内的小宫间早就跑去禀告旻浩,旻浩气喘道:“她这是来看本太子的笑话来了!教她回去罢!就说本太子睡着了!” 那小宫监正要转身去回禀孟贞,却听到孟贞的声音传进来:“浩儿,你醒了?本宫来瞧瞧你。” 旻浩忙让人替他整理衣衫和冠发,他正了正身子强撑着笑道:“劳烦母后挂怀,儿臣无大碍,休养两日已经大好。” 孟贞此时已经走到寝殿门口,她命宫女敲了敲殿门道:“浩儿,本宫想亲眼瞧一瞧你才放心。” “母后请进。”旻浩隔着门咬牙道。 因为他面上的淤肿未消,这表情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其中一个小宫女差点笑出声,忙用手捂嘴。 孟贞进入旻浩的寝殿,一瞧见旻浩那满脸黑青的模样,心底乐得跟什么似的,但是面上却要装作心疼道:“浩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本宫怎么听说你是被青楼女子叫来那些龟奴暴打成这样呢?” 她故意如此说,也是想让旻浩当着奴才的面丢人。 堂堂一国太子被青楼里最下贱的龟奴暴打,可不止丢人,丢的甚至是整个王室的脸面。 那些龟奴的身份在句町属于最最最下等的人,只能藏在青楼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 旻浩被这样的人当做普通嫖客暴打,本就是给王室抹黑,对旻涛也是莫大的羞辱。 孟贞这是故意曲解事实,目的就是扩大这件事的事态,让这些话传到旻涛的耳朵里,越发生气,她巴之不得旻涛一怒之下废黜旻浩的太子之位。 “不是,母后不要听信那些传言,儿臣不过是醉酒被人误认为是那种人,所以才会受伤,儿臣正命人查访此事。” 旻浩当然不承认,因为这件事本身就不是坊间传言的那般。 “浩儿,不管怎么样,你不该私自出宫去,带着那些个世家子弟在街市横行霸道。你父王为了你这件事严惩了许多与这件事牵连的大臣躬亲,以后你万万不能再如此不长进,惹你父王发火。你父王发起火来,你是知道的,连母后也劝不住。你好自为之,千万别沾染那些宫外不好的习性才好。” 旻浩耐着性子听她说了许多在他听来是废话的话,而后孟贞走出太子府笑得合不拢嘴。 旻浩在内殿瞧见孟贞笑得这般放肆,恨得咬紧牙关怒骂,又看见姜妘己由远及近的走过来,他脑子立时浮现那晚旻天身旁的女子的容貌。 342 围堵劫持 旻浩忙命人搀着他走向窗户旁,一探究竟。 他左瞧又瞧,还是有些模糊,忙开口道:“小运子,你快把南越前些天送来的上等茶叶拿些给母后,就说这茶叶味道很是甘甜,适合女子饮用,再把母后身边的那女子的容貌记清楚,回来画给本太子瞧瞧,快去!” 小运子立即领命前去,小运子此人擅长丹青,旻浩亦是看中他这一点,才将他调到身边使唤。 小运子追上孟贞道:“奴才参见王后,太子殿下命奴才给王后送些南越的茶叶,说这茶叶适宜女子饮用,味甜,还具有美容功效。” “香菱,收下吧,替本宫转告太子,多谢他一番好意,让他好好将养着,早日康复。”孟贞略带深意的瞧了姜妘己一眼。 那小运子忙道:“是,奴才遵命。” 而后,他抬头侧视姜妘己,细细将她的眉眼瞧了个仔细,暗暗记下。他心底暗道:莫不是太子看上这女子了?也不知是王后的什么人?能劳驾王后领着四处转的人想来也是门庭显赫的世家大族里的小姐。 孟贞与姜妘己走远些,小运子才起身回太子府。 旻浩见到小运子走进去,忙问:“可瞧仔细了?长什么样?” “奴才瞧清楚了,奴才这就画给太子殿下过目。” 小运子说罢,旻浩忙命人给他准备笔墨,小运子只用了半个时辰画完姜妘己的一张精致的上半身丹青。 旻浩一直坐在小运子的身旁,直到小运子搁笔,他忽然大喊一声道:“还真是她!小运子你让人去查查今日母后身旁这女子的底细。” 小运子又领命而去。 直到晚间,小运子逮到一个凤藻宫的宫女,命人蒙头打了一顿问道:“小哥问你个事情,今日到王后宫里做客的人是谁?” 那宫女一阵头晕目眩,闻得是问她姜妘己的身份,她想这也是不可告人的,忍着疼痛道:“是大滇国来的南宫公主。” “大滇的南宫公主?王后让她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道,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小宫女生怕又被人暴打,急忙道。 “放了。”小运子命人放了那宫女,三个人立即回到太子府。 旻浩一直在焦灼的等着小运子回来,忽听到小运子求见的声音,忙让他进来。 “启禀太子,那女子是大滇国来的南宫公主。” “她来做什么?”旻浩疑惑。 “奴才想王后最近不是在给二皇子挑选正妃么,也许王后看中了这南宫公主罢。否则也不会特意召她前来,亲自陪她看花看水的,王后可从未对哪个贵人这般过。”小运子将他的猜测说了出来。 “她不知死活的愚弄本殿下,我一定要让她死无全尸!”旻浩的面部表情狠戾而毒辣。 他这一说话,连带着脸上的伤又疼了起来,他龇牙咧嘴的命人给他洗漱一番,准备安寝,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她敢有恃无恐地设计本太子!原来她有王后撑腰!不过,她竟等寻着机会再好好算账! 在这之后,旻浩一直派人秘密跟踪旻天,其目的是想通过他知道姜妘己在宫外的落脚处,要将他们两个一网打尽。 终于在第四日,旻浩派去的数十人将旻天和姜妘己包围在旻天的宅子外面。 今日,旻天想与姜妘己在一起时,不必那么多人跟着,怕姜妘己不习惯,把暗卫都撤了。 没想到这一撤就出了事,旻天和姜妘己瞧着数十个戴面具的黑衣人时,心头一跳,暗觉不妙! 姜妘己自从来到句町国,一直有随手带匕首的习惯,旻天则是什么都没带,他以为旻浩不会这么快出手,至少也得等伤养好,没想到是他大意。 他忙护在姜妘己身前,春穗忙站到姜妘己身前,姜妘己轻笑一声道:“是太子派你们来的么?” 其中两个带面具的人相视一眼,却是不答,姜妘己将袖中的匕首塞给旻天,闪身而过,在另一边的袖中取出一小包药粉。 旻天嘲讽道:“你们这是找死。” 说罢他单手上前忽然一个矫捷的手劈下去,顺利抢到那人手中的刀。 一时间,旻天一人与数十人缠斗在一起! 姜妘己目不转睛的看着,手里时刻准备着,想找准时机下药,奈何旻天与那群人离得太近,她不敢贸然出手。 旻天斩杀了六七个黑衣人,体力渐渐不支,因他身体还未完全复原,姜妘己瞧见她逐渐吃力,忙捡起地上的刀冲上前去,拼着全身的力气乱砍一气。 春穗自然也捡了一把刀上前与那些人打斗在一起,但春穗愚钝,其中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刀朝她砍下去时,旻天一个闪身,挡住了那利刀。 姜妘己拼命挣脱两个人的攻势,靠近旻天和春穗,三个人紧紧围在一起,剩下的黑衣人将他们三人围成一个圈。 姜妘己飞速转了一圈,将手中的药粉全部撒出去,瞬间沾到药粉的人全身溃痒不堪,她以为这些人会自顾不暇,忙着抓挠,不曾想他们只是暂停了半刻,就在他们趁机逃跑了几步之外时,忽然一张马车疾驰而来,车上的人一把抓住跑在外侧的姜妘己,并且将她一下拖到了马车上。 旻天与春穗大喊着拼命追赶,终究还是没追上。 马车在宫外的一座庙门前停了下来,姜妘己早就被全身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眼睛又被一条布蒙住,目不见物,根本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处。 她心底惊怕不止,被两个壮硕的男子直接架进了庙里,姜妘己闻见一股子香味,这香味伴着烟熏火燎的气味,她分辨这地方定是么寺庙。 她被那两个男子左弯右拐的带到庙宇后面的一处成排的独立院子内,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涂脂抹粉的半老徐娘,那婆娘开口问道:“没被人跟上吧?什么样貌?掀开我瞧瞧值几两银子。” 两个男人把姜妘己拖拽进屋,在烛火的照耀下,那婆娘瞧见了姜妘己的容貌,笑嘻嘻道:“哟,这姿色真是不错啊!看来你们两个要狮子大开口了!” 343 尝尝滋味 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道:“这是自然,我们送来的人什么时候差过?怎么样?这女子你给多少银子,少了我们可不卖!” 另一个挤眉弄眼道:“少点也行,得先让我们哥俩尝尝滋味。” 无奈姜妘己不仅被蒙住眼睛,还被白布塞紧嘴,说不得,动不得,看不得,只能听着他们左一言右一语的讲价钱。 那两个男人与那婆娘一顿讨价还价之后定下五千六百两,姜妘己暗地暗骂,我一个堂堂公主才值这么几个银钱?! 那婆娘笑嘻嘻道:“我这就让人取钱来,你们二位稍等片刻。” “快去,快去,大爷我今日还找弄秀姑娘,今晚你好歹给打个折扣。”另一个偏瘦的男子色眯眯笑道。 “好说,好说,今晚你只要哄高兴弄秀,别的我都包了。”那婆娘笑得花枝乱颤道。 “哈哈哈,这有何难,我肯定能让她颠鸾倒凤,蚀骨销魂,离不开我。”那人淫荡的眯着眼睛大笑起来。 这话听在姜妘己的耳朵里十分刺耳,恶心连连。 那婆娘刚刚派去的人很快抬了两个小木箱回来,那婆娘打开小木箱道:“二位过来瞧瞧,看看这银子的成色如何?” 那两个男人见到打开盖子的木箱子,忙跑过去,目瞪眼直的张嘴拿起一块就咬起来。 倏然,冲进来两个带刀男子,那两个人手脚麻利的架在查验银子的两个男人脖子上。 那婆娘哈哈哈笑道:“你们不去打听打听,我刘三娘是何许人?你们竟然跟我要钱!真是活腻了!拉出去宰了,埋远点。” 使刀这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是这里的打手,有些武功,力大无比,刘三娘的话出口,他们两人立即将刀下的人扭绑在一起,拖着脚出去,吓得那两人欲哭无泪,哇哇大叫... 不多时,那两人进来道:“已经埋了。” “行了,你们下去罢,早些去歇着罢。” 姜妘己心道这婆娘还真是阴狠,说杀就杀,一点也不心软含糊。 待那两人走出去,刘三娘扯下姜妘己面上的黑布,盈盈一笑道:“姑娘受惊了,没事罢?” 她这一声略带关心的问候,让姜妘己误以为自己听错了,刘三娘又把姜妘己嘴里的布取下。 姜妘己一眨不眨的瞧着烛火中的这妇人,她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是画上见过? 刘三娘替姜妘己解开绳子道:“姑娘现在可自行离去,也可留下来,我这里的姑娘都是来去自由的,我从不强求。不过这里的女子大多是无牵无挂的孤女,我瞧姑娘穿着不凡,气质脱俗,是个实打实的贵人,姑娘受罪了。今晚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你是谁?”姜妘己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与眼前这个女子有些相似的人来,可是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刘三娘道:“我叫刘三娘,是这藏污纳垢地方的老板,这里是一座寺庙,不过现在这里只有姑娘和恩客。”刘三娘一面帮她解开身上缠绕的绳子一面道。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姜妘己越瞧这人越眼熟,心想这个刘三娘她绝对见过,只是忘了在哪里见过。 “姑娘受惊了,我这等卑微如老鼠的人怎么可能见过姑娘,姑娘还是天亮再走罢,到时我让人送你下山。你一个人走太危险。” “你头上那支金钗不似句町国的,神形倒像是大滇宫里的东西,你究竟是谁?”姜妘己对刘三娘的身份越来越怀疑。 她们二人各说各的,刘三娘听姜妘己说到她头上的金钗时伸手取下惊喜道:“姑娘是大滇人?还是王宫里的?难怪我瞧姑娘浑身透着高贵的气质,三娘多有冒犯,请姑娘赎罪。既然你是大滇王宫里的人,你可认识一个叫姜妘己的女奴,她在北宫养马,你知道她吗?” 刘三娘忽然激动的抱住姜妘己的肩膀摇晃起来。 刘三娘头上的东西是大滇王宫里流出来的,其造型和做工都与他国不同,故刘三娘一口咬定姜妘己是大滇王宫里的人。 “你说她叫什么?”姜妘己疑心自己听错了,这女人竟然认识她,可是她是谁,为什么现在她在她面前,她又认不出呢?难不成有诈? “姜妘己,她是北宫的女奴,常年养马喂马,今年大约十五的年纪,瘦瘦的,个子不高,不对,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也许她已经长高了,变胖了,或者许了人?”刘三娘越说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最后一句话她没说出借口,再或者她已经死了? “我就是姜妘己,我们认识么?”姜妘己在脑海里努力回忆刘三娘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 “啊!真是你?”刘三娘欢呼的拉起姜妘己的手转着圈左看右看。 “是我,可是我不记得你,我们在哪里见过?”姜妘己迷惑道。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刘祈月啊!曹魏还记得么?我那死鬼男人,他陷害你母亲,害你我也进了大牢,差点死在里面,现在想起来了么?”刘三娘睁大眼睛努力帮姜妘己寻找回忆。 “是你!刘祈月!姐姐!”姜妘己一连惊呼了三声,一声比一声大。 “是我,是我,妘己,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见,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刘祈月激动的紧紧拥抱姜妘己,忽然嚎啕又哭又笑起来。 “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你走的时候说是要去南越,那里是你的老家,怎么会辗转来到这里?”姜妘己亦是双眼含泪的紧紧拥住刘祈月。 从前的回忆全部涌上心头,她想起在北宫的那段日子,想起与刘祈月在牢房里的三天三夜。 想起她利用刘祈月为高芷斓脱罪。 “说来话长,你饿么,我让人做几个菜,我们边吃边说,姐姐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刘祈月稍稍松开姜妘己眼含热泪道。 “好。我也想听姐姐说说你这几年的经历,怎么会沦落在此。”姜妘己替刘祈月擦干眼角的泪道。 “唉,真是一恍如梦,你先待着,我去命人做菜,我很快回来。”刘祈月依依不舍道。生怕她这一走,再回来就看不到姜妘己。 “好,我在这里等姐姐。”姜妘己微笑道。 刘祈月去而复返,手里多了几盘子菜,身后的一个女子手里拎着几个酒壶和酒杯。 姜妘己心想这是要不醉不休了? 344 相谈甚欢 酒菜上桌,姜妘己轻轻一闻,张口道:“好香啊!” “都是些粗菜薄酒,可比不得宫里,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句町,难不成你出宫配人了?”她一张脸盈满笑意的瞧着姜妘己。 “不是,我只是有点事过来一趟,不日就要回去。”姜妘己坐下,刘祈月已经替她斟满酒。 “什么事?若是要我帮忙,你尽管张口,我虽然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但光顾我这里的人不乏达官贵人,甚至连宫里的太子殿下也来过两回,他对我这里的姑娘很是眷恋,我有事求一求他,他也是应允帮忙的。”刘祈月说着话,往姜妘己的碗里搁了许多菜。 “你说连太子都会来你这里?”姜妘己何止是惊讶,简直是震惊! 刘祈月这么一说,姜妘己立马联想到自己被绑架一事,肯定是旻浩命人将她绑到这里来卖,这心思还真是歹毒! “嘘,小声点,错不了。我问过人,有两个朝中的人确认无疑。”刘祈月压低声音道。 “看来来你这里的人与不全是三教九流之辈,还有朝中大臣,连当今太子也光顾,想必你这里的姑娘一定不俗。” “生意不错,不过我也不是这里的老板,我不过是个跑腿动嘴皮子的。”刘祈月想到当初若是没有姜妘己,她恐怕已经死了,现在对当着姜妘己说话也不设防。 “哦,看来你身后的人有些本事,否则也不会连朝中的大臣都请动了。”姜妘己一直往句町大臣身上引。 “我只见过他两次,是个绝美的公子,穿着打扮不俗,我想他的身份一定不会低”刘祈月回忆起柯九思见她那两次来。 “是位年轻公子?” 姜妘己猜想一个人若是这么有心的找这样一处地方,将这庙子改成青楼,想必他是有所图的。 而且根据刘祈月刚才说过的话,姜妘己分析那人目标就是句町的大臣,那么他究竟是要干什么呢? “是,极年轻,不过个头挺高,皮肤白得发光,就像上等的瓷器。”刘祈月对柯九思记忆深刻也是因为她头一次见一个男子比女子白嫩。 “比我小,很白?”姜妘己听刘祈月这么一说,想起去年去南越国时,在赵容华的大婚宴席上见过的哀牢国太子,他比石灰还白,那种白得让人心慌的感觉,她至今难忘。 “是。” “你们怎么认识的?”姜妘己心想之人不可能无故看上刘祈月替他照看生意,必是有什么原因。 “说起来,那一年我出宫,带着你给我的那些盘缠上路,才没走两日就被人偷盗一空。我一路讨饭,忍饥挨饿,终于去到哀牢国,我想从那里进南越,不曾想饿晕在路上。 那位公子路过好心救了我,并且详细问了我的身世和去向打算,我说我是大滇王宫的奴隶,好不容易冒死逃出来,他竟然追着我问王宫里的事情,他还问起了你。 我很奇怪,他怎么会认识你。妘己,你认识他么,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这人你看一眼就不会忘,除了白,他长得比女子还美,反正我觉得他这人不仅心底善良,乐善好施,论长相这世上只怕能排天下第一。” 刘祈月滔滔不绝,眼眸含笑的讲述她遇到柯九思时的场景。 “他认识我?你说的这人,我没什么印象。”姜妘己暗忖按照刘祈月说的时间,那时她应该还在做奴隶,又有谁会向刘祈月打听她呢。 难道那男子也是大滇人? “他说他没见过你,但知道你的存在,我就向他讲了一些你小时候受欺负侮辱的事,他就变得很愤怒。当即红了眼,令人十分害怕,我还以为我得罪了他,没想到他很是感激我,还替我付了房租,给我盘缠回南越。”刘祈月想到第一次见柯九思的时候心底就充满感激。 倘若不是柯九思,她早就冻死,饿死在哀牢国的国土上。 “你越说这人我越好奇,可是我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不如,下回他要再来,你通知我,我来认识认识。” 姜妘己与刘祈月碰了一杯,小口的喝着酒。 “好。”刘祈月满口答应。 “后来你回南越怎么又回来了?”姜妘己问道。 “我回去找到我家的老宅子,人们告诉我,早在几年前,我家那些亲戚就搬走了,他们也不知道搬到那里去了。 我在那里留了两个月,感觉不到一点亲近之感,钱也花的差不多,女子又找不到事情做。想起救我的公子,我就折回来了。 我以为人海茫茫,我可能找不到他,没想到我才到哀牢国两日,他就亲自出现在我落脚的客栈,我很是欣喜。我央求他给我安排些事情做,我不想饿死, 他就问我想要作甚么事,我就随口道,不管什么事,只要公子安排,我都会替公子做好。没想到,他竟然说他有间青楼,需要个老鸨,他看我很适合,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这一来已经两年多,再也没见过他。” 姜妘己大声笑道:“你傻啊,你不会拒绝么?我看你就不是这块料子,否则今天也不会将我放了,将那绑人的杀了。 “对啊,我狠不下心,我见不得那些姑娘被迫接客,毕竟她们都是走投无路之人,与我一样,我不忍坑害她们,所以我能救的就救,她们要留的我也不会劝她们走,所以我这里的姑娘都比较随性,我从不强迫她们接什么人,全凭她们自己决定。”刘祈月已经喝了许多酒,头脑昏沉道。 “姐姐真是善良,那人就不与你计较么?” “他从不管这些,他只管朝中的人来,说些什么,要记下来定期写给他看。”刘祈月轻笑道。 “原来如此,难怪你根本做不好一个称职的老鸨,放了我这么颇有姿色的人。” “是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狠不下心,今日绑架你的人则是穷凶恶极,专门坑蒙拐骗女子的人,所以我命人将他们杀了,也算为民除害!” “这一杯,妘己敬你。”姜妘己举起酒杯与刘祈月对饮。 正在两人饮酒到畅快时,房间门被拍得震天响起来道:“刘老板,有稀客到!” 345 二见九思 刘祈月忙起身,迎了出去,远远的瞧着那人在灯笼的映照下提步走过来,他渐渐走近,刘祈月心底小声的欢呼起来... 柯九思着一身白色的披风,步若生风的急走到刘祈月的身旁,左顾右看道:“人呢?” 刘祈月一头雾水,什么人? 她小声道:“祈月不知公子在找什么人?” “就是今晚被两个劫匪劫来的姑娘,你把她怎样了,快带她来见我。”柯九思急不可耐提高声音道。 在刘祈月的印象里,柯九思一直是文文弱弱的模样,从不大声说话,今日见他这般说话,想来是他真的着急,刘祈月酒意袭头,她忙拍一下自己的头道:“公子说的是妘己罢!瞧我给忘了,我这就去叫她。” “她在哪里?” “在那屋里。”刘祈月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道。 “可睡了?” “还没,我与她正在喝酒吃菜叙旧,我领公子去见她罢,我记得公子曾向我打听过她的消息,想必她是公子的故人罢?”刘祈月平常对柯九思没这么多话说。 只是今晚喝了些酒,由不得她话多了起来。 柯九思听到刘祈月的话,忙否认道:“别混说,我什么时候打听过她。” 刘祈月晃着脑袋道:“公子对不起,我喝多了,记差了。” “你进去陪她罢,少喝些酒,早点睡,明日在来瞧她。”柯九思觉得这么大半夜的进去打搅她,未免唐突,不如明日,再好好认识她。 “是。公子今晚在这里安歇么?我教人收拾间屋子出来。”刘祈月想到这么大半夜的下山也困难,又担心柯九思遇到什么不测,有心劝他留下来过夜,等明日天明时再下山不迟。 “有干净的屋子么?那种从未住过人的屋子?”柯九思特意强调道。 他不喜他住的房间曾经有人在里面做过那种事,他绕不过自己思想那一关。 “有!可是...今晚那姑娘在那屋里,我去与她说说能不能移驾到我那屋里,好让给公子安寝。”刘祈月想了许久,这里的屋子都是住过人的,只有姜妘己现在那间没有人住过。 “不必了,我去前殿里将就一夜。”柯九思马上阻止刘祈月把姜妘己安排在她屋里过夜的打算。 “公子,前殿什么都没有,这晚上天凉,公子只怕受不住。” 前殿就是寺庙的上香处,那里空旷无人,四周又透风,柯九思为什么要去那里住?跟在他身旁的一个护卫暗想。 “无碍,不必叨扰她,你去劝她早睡吧。“柯九思说着话跨步走出后院。 刘祈月忙命人找了几床干净的棉被送去前殿,至于用不用那她也做不得主。 她走近姜妘己所在的屋子时,姜妘己正趴在桌子上呢喃,似乎是睡着了。 刘祈月小声的唤着姜妘己的名字,姜妘己却一动不动,睡得七荤八素。 刘祈月只好将她扶起,替她脱了外面的衣裙,躺在床榻之上,又喂了她些解酒的茶水,这才掩门离开。 等刘祈月离开之后,姜妘己忙披好衣裙,蹑手蹑脚的起身,打开房门,轻悄悄的走向前殿。 她一路忐忑的走着,幻想着那公子的模样,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刚才之所以听见却没有出来,是听到那男子的声音很是陌生,猜不准到底是谁。 就在她悄声走到前殿的殿门前,瞧见门缝里烛火晃晃悠悠的闪烁着,猜测他还没睡,她扒着门缝瞧了一会,却没看清那人的真面目,只看到一个侧颜,倒是生的很是俊朗。 她看了许久,忽然殿内的烛火熄灭,她以为他要安寝所以吹灭了烛火,转身正要走,忽然那殿门一开,她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 她大呼一声:“好汉饶命,我是寻茅厕迷了路。” 柯九思听见是个女子的声音,放下剑道:“你是何人?” 姜妘己转身,柯九思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了姜妘己一眼,然后他的唇角舒展开开,他咧嘴笑道:“我是柯九思,你是姜妘己罢?” “柯九思?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姜妘己思索道。 “这位是我们哀牢国的太子殿下。”柯九思身后的人走上前道。 “哦,原来是你,我们通过信,当时你主动写信给我,要给我提供孟氏的罪证,你当时署名就是柯九思,可是你的真名不是木柯么?你又为什么帮我?”姜妘己不解。 “柯九思是行走江湖的名字,我在宫里才是木柯,公主为何这么晚还未睡?”柯九思根本没有正面回答姜妘己的问题。 “这就去睡了,我是好奇祈月说你的长得天下第一,所以想偷偷来看一眼,现在看也看了,我这就回去睡。”姜妘己一点羞愧都没有。 仿佛她经常做这种偷窥男人睡觉是极其自然的事,还十分有理有据。 “那你觉得我是天下第一美男么?”柯九思灿笑起来问道。 不知为什么,柯九思这一笑,让姜妘己觉得很是熟悉,很平静。 姜妘己傻乎乎道:“你顶多第二。” “那第一是谁?’柯九思还是笑呵呵道。 “是句町国的二皇子旻天。”姜妘己不假思索道。 “哈哈,他是你心仪的男子,你当然说他是世上最好之人了。更深露重,你早些去歇罢,你所有的疑惑,明日我都对你有问必答。”柯九思依旧笑眯眯道。 “真的?说话算话?”姜妘己惊喜道。 “当然。” 姜妘己走远,柯九思瞧着她的背影很久很久。 他身旁的人忽然惊呼一声道:“太子,您又流血了,快,奴才给你包扎一下,您今日太拼命了,那些人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以后太子在旁观看即可,千万不要再出手了。” “哼,旻浩竟然胆敢派人截杀她,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今日都怪我来得晚,她才会被人掳走,我不杀了那些人,难不成要饶了他们!?”柯九思咬牙瞧了手臂上深可见骨的刀伤道。 “恭喜太子殿下终于找到日思夜想的人,以后大可以抱得美人归了。”他身旁的一个年长的男子笑道。 346 官妓小君 第二日。 鸡鸣过后,寺里的钟声撞了足足七下,这是兰太寺多年的传统,是起床的钟声,但这庙宇早已没了从道修佛之人。刘祈月还是让人将这个传统延续下来。 这也算是良心上的一种赎罪,她自知自己是有些罪孽的,但又找不到救赎,只能每天亲自敲一敲这钟罩,求一丝丝心安。 庙里的姑娘都笑她,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从未中断,渐渐地,住在里面的姑娘习惯了这钟声,也能减免些许不安。 钟声刚过,姜妘己蒙着被子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她很不习惯大清早的被人用这种声音打扰,不喜突如其来的钟声。 她有些奇怪,到底是何人鸣钟? 钟声停下,她又小睡了一会,刘祈月捧来一身素色花白的衣裙给她。 姜妘己换上一瞧,还挺合身,刘祈月的眼光果真不俗,这身衣裙穿在她身上,虽是素雅的款式,但穿在姜妘己身上无故添了几分妩媚。 刘祈月此时尚不知道姜妘己是公主的事实,姜妘己也不打算现在告诉她,否则那些繁复的礼节会将两人的距离无声拉开。 刘祈月替姜妘己绑好梨花泛红的腰带道:“妘己,这身衣裙你穿正合适,这还是新的,以前这里有个和你身量差不多的女子,特别喜欢自己鼓捣些漂亮的衣裙。可惜,她遇人不淑。 本来她的一个恩客瞧上她,要带她走,说要娶她,我还替她准备了许多东西。没想到她在离开前的一天夜里,在院子里那棵枣树上吊死了。我以为她那个男人会十分伤心难过,不曾想,他空有一副好皮囊,竟向我讨要小君攒下的银钱。 我本不想给他,思及小君的后事,我便全数给了他,让他给小君找一副好棺材,以他妻子的身份下葬刻碑,他满口答应,但是拿了钱财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悔不当初,但也无济于事,只好把小君葬在后山上。真是可惜小君一条性命,看上那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怀疑小君就是被他害死的,其目的是为了钱财。” 刘祈月一见铜镜里的姜妘己,就想起了小君,那个温柔婀娜的女子,死的不明不白。 她见镜子里的姜妘己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忙道:“妘己,别担心,这衣裙她未曾穿过,不过是出自她的手艺,她生前做了不少衣裙,除了送于别的姑娘,还剩下许多在我那里,如果你介意,我去给你找别的来。” “姐姐多意了,妘己只是在想,她已经与那男子好事将近,为何会突然想不开上吊死了呢?这不合情理,难道她有什么委屈不成?”姜妘己是在想小君如此心灵手巧,做出这么精致典雅的衣裙,想来她长得亦是不俗,心底有些惋惜。 “她能有什么委屈,她在这里年纪是最小的,个个都对她好。以前她家里是开裁缝铺的,家里虽不富裕,但吃喝不愁。听说她八岁那一年,裁缝铺忽然起火,将那间铺子烧了不说,连那些屯下的布匹烧个精光。 后来背上了许多债,她父母还不起,无奈之下只好背井离乡偷偷逃跑,想着以后挣了钱再回去偿还。没想到逃亡的路上遇到南越兵荒马乱时,她父母兄弟全都送了命,只剩她沦为官妓,那时她只有八岁啊。 她足足在那里过了一年多的地狱般的日子,趁着一个夜间,她在将军犒劳将士的酒水里放了蒙汗药,才逃了出来。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她已经放下,应当不会为这件事想不开,别的我还未听说过她还有什么心结。” “八岁?天哪,她那时还是个孩子!可想而知,她是如何挨过那些几百个黑暗的日日夜夜!”姜妘己忍不住惊呼! 她想八岁的女孩子身子还未发育好不说,只怕那月事都未曾来! 那些人真是丧心病狂,对一个八岁的孩子下手!真是让人恨不能将他们全部杀了..... “这里的姑娘哪一个不是身心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可是她们太过刚强,就算再难再苦依旧咬牙挺过来。现在在这里,一切自由,我从未对她们多加管教,她们没有后顾之忧,应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才是。 公子对她们也一向宽容,从不向她们索要什么,每个月还给不少月钱,命人送来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可以说这帮姑娘养尊处优惯了,比那些府里的小姐们还娇贵些。 所以不少人舍不得离开,对于公子让她们做的事,伺候的人,她们从不推辞,除了月事时,但也是极力帮别人应对的。” 刘祈月一提到这里的姑娘,话就多了些,她虽名义上是这些人的“母亲”,其实她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比他们虚涨几岁。对她们也是实打实的好,不似那些青楼里的老鸨,张口闭口打骂不断。 她是真的同情这群女子,她们和刘祈月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她们同命相连,难以割舍。 “哦,姐姐可知你口中的公子是何人?”姜妘己听刘祈月说话,三句不离公子二字,心想如果她对他一无所知,还想得通,若是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这般对他感恩戴德,那就是太过刻意了。 她虽不知柯九思为什么会出手相帮,现在又这么巧合的出现,若说他与姜妘己被掳一事毫无关联,她是不信的。 况且柯九思不会无缘无故对这帮女子这么好,因为他们素不相识,这天下的可怜人更是数不胜数,他绝不止是收留她们那么简单。 他更不是心慈手软的哀牢国太子,他做任何事,必有所图,这是姜妘己身在帝王之家的一点体悟。 “不知,我只知道他出身必定高贵,肯定是高门大院里的贵人,他肯屈尊降贵与我们这样的人打交道,怜惜我们这种人,我想他不会是什么坏人。” 姜妘己闻言,面上轻笑不语。 这天下间没有真正的良善之人。只有相互利用,彼此算计。 如果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而柯九思不远千里与她相遇在这样一间庙宇,如果他不是有所图谋,她半分不信。 347 相处一室 两人还在说这话,门上的叩门声起,刘祈月替姜妘己挽好发髻开口道:“进来。” 柯九思的声音响起道:“是我,怕是多有不便,我肚子有些饿,还想劳烦三娘命人准备些早膳。” “好好好,我已经吩咐下去,我这就催他们快些。别让公子久等。”刘祈月听到是柯九思,忙扭身去开门,站在门口与柯九思说道。 “打扰了。”柯九思借着门缝瞟了里面的姜妘己一眼,只见她安若泰然的描眉。 她那份安定与从容,倒是让柯九思有些失落,在哀牢国,上到高门千金,下到寻常女子,哪一个见了他不是两眼放直,宛若木头,但是偏偏她不同。 第一次,他们在南越赵容华的大婚酒宴上遇见,他一直观察她,但却未表现出过多的关注,不过是淡淡瞧了她两眼。 再见她,是在竹子柳大婚过后,他去晚了几日没赶上,但在王宫里住了几日,也远远的瞧见过她。当时他在想,这女子真是有趣,先是扮作赵夜白的宫女暴打旻浩,现在又以大滇公主身份出席竹子柳的婚宴,他对她又多了几分好奇。 他当时本想上前打声招呼,混个脸熟,奈何旧病突然发作,他只得回了房间。 等他修养一日,想请竹子柳引见时,姜妘己却离开了,真是教他猝不及防。 所以,他一直暗中派人打听她的一举一动,听闻她出了大滇,去了句町,他就迫不及待的动身来了句町,只为了与她相识。 刘祈月瞥见公子往里瞧了姜妘己一眼,笑道:“里面的姑娘刚好是我的旧识,她叫姜妘己,曾经我们一同在大滇王宫为奴时,她救过我一命。没想到昨晚那两个不要命的将她掳了来要卖与我,我哪是那种买卖良家妇女之人,只好命人将那两人杀了,要放了妘己,我们几年没见,差点认不出来,我引见你们认识一下吧?” 柯九思听闻刘祈月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随后他笑道:“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等会早膳时再见不晚,现在天色尚早,她昨晚一定没睡好,让她多睡会。” “好,公子再稍等片刻,我去厨房催一趟。”刘祈月说着话掩了姜妘己的门。 柯九思转身又回头瞧了一眼那扇门,嘴角含笑。 过了半个时辰,刘祈月命人将待客的厅堂收拾出来,姜妘己与柯九思同坐一席。 姜妘己先是自己动手盛了一碗汤给柯九思,柯九思微笑道:“有劳了。” “不客气。你帮过我那么大的忙,这顺手的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姜妘己轻轻吹着碗里滚烫的汤汁,眼皮也没抬一下。 “公主客气了,写封信不过是举手之劳,听说孟氏族人已经灭族,只剩下一个孟帆流放北海,公主真是好手段!”柯九思小口的吃着碗里的素粥道。 “看来太子殿下的本事真大,连孟氏灭族都知晓得那么清楚,你我又都这般巧合的出现在这里,难道说你我之间真有那么深厚的缘分不成?”她说这话的意思很明白。 直说柯九思在太过注意她的行踪,她很不开心。 “的确是巧,不过昨晚掳公主的歹人却不是我所为,还望公主勿要多想才是。”柯九思忙解释道。 姜妘己有这种想法也是柯九思的出现造成的,本来她想着是旻浩所为,可是柯九思一出现,她就有些疑惑。 “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太子莫怪。那公子此番来此又是为何,难道说公子真是菩萨心肠,心怀这里的可怜女子?特意来看看她们?不知太子可有带了什么宝物,好让妘己见识一番才是。”姜妘己心底对他说得话半信半疑,想着他利用这群女人为他做事,也算不得什么善人,就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 柯九思听她这么阴阳怪气的腔调,立即摆了筷子,正经的注视姜妘己道:“我是来见你,你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在南越赵容华的大婚宴席上,你还记得么?” “记得,然后呢?太子殿下从此对我念念不忘,此番前来是想让我嫁于你,做你的太子妃么?”姜妘己这话时开玩笑说的。 她还没有如此天真,不过是猜测柯九思的后半截话,她不了解柯九思,但是凭着她前面这一句有过一面之缘,她只是稍微延伸了一下他的意思。 “哈哈,公主真是有趣,若是你敢嫁,我就敢娶。”柯九思大笑道。 他这一笑牵动身上的伤也疼起来,他强忍着蹙眉忍耐,不想他这个微表情被姜妘己准确的捕捉到。 她起身走近他道:“你身上有伤?我瞧瞧。” 她如此说,是出于一个医者的关心和本能。 但在柯九思听来就是一言难尽,他笑得更大声道:“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动不动就要瞧一个男人的身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你!我学过医理,医治个伤病不算什么事,我可没有想那些龌龊事,况且我对你可没什么兴趣。” 她听到柯九思的取笑,心想他伤的必定不算太重,总不能让他觉得是她主动赶鸭子上架,上赶着要看他身子吧。 “是我唐突了。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柯九思自觉或许这么说,姜妘己的脸面挂不住,确实有点不像话,忙歉意小声解释。 “哦。”姜妘己闷闷回了一声,就低头吃着碗里的膳食。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各自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姜妘己先吃完,起身道:“太子殿下慢用,我先走了。” “别,我有话要与你说。”柯九思忙放下碗道。 “什么话?”姜妘己已经站起来,俯视柯九思。 “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刚刚你说的话。”柯九思笑道。 “我说了那么多,你指哪句?”姜妘己问道。 “你刚才说我对你念念不忘,想要娶你为妃一事。”柯九思直接说了出来。 他这一说,吓得姜妘己大惊失色,因为柯九思眼神真挚,面容严肃,很是认真。 “我...不可!千万别考虑!”姜妘己慌忙的尴尬道。 348 所为何事 柯九思忽然再次大笑起来道:“你真是太有意思了,不枉我来一趟。” 他这一笑,姜妘己也笑了,不过她是愁眉苦脸的笑。 刘祈月与那群女子在隔壁用早膳,一直悄无声息的听着这边的动静,听到柯九思的笑声,其中一个长相妖娆的女子道:“公子这是头一回笑罢,看来公子对那女子有意思。” 又有人道:“对她没有意思,能大半夜追上山来?只怕他们早就私相授受,暗度陈仓了。” 她身旁的一个恬静的女子笑骂道“你啊,没什么学识,还非得说成语,他们这是叫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她这话一出,引得一群人哄笑起来。 “对对对,正是这个意思。”那个乱说成语的女子忙笑道。 “也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历,公子怎么会瞧上她?”另一个女子则是关心姜妘己的身世背景。 “就你们话多,公子的事他自会定夺,何须你们操心?”刘祈月笑道。 这一群女人整天在一起,竟说些男女之间的风月之事,别的她们也不懂,竟爱听书生与妓女的故事,还喜欢书生和女鬼的怪谈。 现在隔壁有那么大一个八卦,她们怎么可能会放过,她们各自说着各的猜测,将刘祈月的话完全淹没。 姜妘己听到柯九思又笑起来,有些羞恼,他这是在逗她,取笑她呢。 他年纪不大,没想到戏弄人倒是学的炉火纯青,她甘拜下风。 她抿嘴一笑道:“说说吧,你找我究竟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结交一下南宫公主,所以我日夜兼程赶过来,只是想见你一面你信么?”柯九思收敛些笑容淡笑道。 “不信。太子你日理万机,怎么会有这个闲情逸致来见我一面,只为了取笑我几句。” “其实我只是听赵夜白经常提起你,想来见识一下你的厉害,我们若是成了知己好友,他日,共谋大事也不是不可。”柯九思正经道。 “哦,你认识赵夜白?他经常提起我?他说我什么?蛇蝎心肠,还是无情无义?”姜妘己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认识,他在哀牢国时,是我给他安排的藏匿地点,不过,他已回南越,竹子柳也不知发什么疯,本来誓死要杀了他,现在又说放过他。他对我说你运筹帷幄十分厉害,是这天下间最聪明的女子。”柯九思捡着重要的话告诉姜妘己。 “他回南越了?不怕赵容华杀了他么?”姜妘己有些担忧道。 “你与他已经解除婚约,还关心他做什么,再说他这么心机深沉,手段毒辣之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只怕死的是赵容华还差不多。赵夜白这人面上风流不羁,其实手段最是阴毒,赵容华不是他的对手,他这一回去,自然是有万全之策的,他私下养了不少人,现在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必定会拼命一搏。” “你连我与他解除婚约一事都知晓?”姜妘己有些无语,这柯九思真是无所不知啊。 “你以为呢,你与他解除婚约,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天下人皆以为你是一个水性杨花之人,觉得赵夜白失势,就与他解除婚约,与别的男人快活,你的艳名可是已经传了很久了。”柯九思添油加醋的说道。 “什么艳名?我与谁风流快活了?我与他的婚约本就是一场交易,不过是提前解除罢了,只是我答应他的事是不会反悔的。”姜妘己被柯九思这么一激,立即不吐不快道。 “没什么,反正我知道你与那谢怀沥不过是传言罢了,只是有心人肆意这般谣传,听得人多了也就当真了。我就说你不可能看上赵夜白那种等徒浪子。”柯九思小声斥骂道。 “你这等徒浪子用的极好,赵夜白就是这么个人,不过,有些人有样学样,还不是搞了这么一个污奘不堪的地方。”她先是骂赵夜白,而后又话一转直接骂了柯九思。 “哎,你怎么可能懂得我的一片苦心呢?”柯九思委屈道。 “说来听听。” “这地方不过是个幌子,我的目的是想引诱那些句町国有实权的人来找找新鲜,顺便打听些事情,也是受人之托,全不是我的本意。”柯九思唉声叹气道。 “这不是你的主意?你只是出面之人?”姜妘己明白了。 “旻浩还是旻天?还是孟贞?”姜妘己觉得最有可能的是孟贞,只有她能想出这么龌龊的主意来。 “别问了,你不会想知道的。”柯九思这么说其实是否认姜妘己猜测的人都不是。 姜妘己自然是听懂了后半句,她不想知道的人,一定是她认识的人,而且一定是与她有什么关联的人,她又道:“赵夜白?竹子柳?” “别猜了,你猜不到的。”柯九思的双眸从姜妘己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已经暗淡下去,没有半点神采。 “我知道了!”姜妘己忽然提高声音道。 “是谁?”柯九思莫名地紧张起来。 “你父王。” “不是。他怎么可能有这份闲心。”柯九思长舒一口气道。 “难道是大滇?”姜妘己刚才已经把天下间最有可能的几个人都猜遍了。 既然都不是,那么只剩大滇的人,这个人一定是大滇的无疑。 可是柯九思会与谁交好,甘心被他利用驱使呢。 “不...”柯九思的心跳很快,只差一点,姜妘己果然很是聪明,可是他不想承认。 “你的眼神和表情已经出卖了你,我想这人一定在大滇王宫,不会是我父王。”姜妘己暗自揣测道。 “你别猜了,你永远也猜不到。”柯九思劝她道。 “难道是庄妃?”姜妘己凝眉道。 “是太后。”柯九思想再让她这么猜下去,迟早给她猜出来,还不如直接告诉她。 “哦,我猜也是她。”姜妘己若有所思道。 柯九思无语问苍天,敢情刚才她猜的那些人都是烟雾弹,她已经猜到是姜白凤,她的本意就是要柯九思亲自说出来。 “你怎么会觉得是她呢?“柯九思好奇道。 “因为太后在大滇王宫是最不甘寂寞之人,她心底有很多想法,还有很多野心,我猜想她让你开这间青楼,不止是收集朝堂上那些人说出来的话那么简单,肯定还有更深的意思。” 349 若昀姐姐 只是,柯九思为什么会答应听姜白凤调遣,姜妘己尚猜不到。 柯九思沉吟片刻,展颜道:“太后与我母后有几分交情,我也是母命难为。” 姜妘己“哦”了一声,听他这么一说,也算是解了她的疑惑,只是姜白凤与柯九思的母后是和交情,有什么密谋,姜妘己无从过问,也不关她的事。 只是说起这哀牢王后来,姜妘己倒是有些好奇她的背景家世,因为她也是一个十分低调隐秘之人。 几乎没露过面,这世上见过她的人不多,听说哀牢国王很是溺爱她,所以才会扶登上王后位置。 而柯九思是她唯一的儿子,哀牢国君爱屋及乌便把柯九思推上了太子之位。 这也是天下人津津乐道的事,不知那王后如何美貌,竟然能让精明的哀牢国君为她死心塌地,只宠她一人。 柯九思听姜妘己只应了一声,开口道:“我们去后山走走吧,这里毕竟人多口杂,不好说话。” 姜妘己扭头瞧了隔壁一眼,柯九思的意思他懂,是怕隔墙有耳。 或许有些话,柯九思不好在这里当面说,所以才想离远一些。 “好。”姜妘己说完起身随柯九思走出厅堂。 院子里有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小花园里牡丹竞艳,而柯九思带来的人整齐的立在西面的墙角,约有十六人。 瞧见他走出来,柯九思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群人里领头那人道:“公子,这是要去何处?” “你们在此等候,请刘三娘给你们做些吃得,安心住下来,我现在去后山走走,你们不要跟来。” 领头人急道:“不可,公子带上我们罢,公子忘了昨晚我们遇到的那些人,只怕他们寻了时机找过来,若我们不在你身旁,奴才担心...”后面他的话没说完。 柯九思呵斥道:“若是他们真能找到这里来,也是我命该绝,勿要多说,在此等着就是,我很快回来。” 那人不敢说话,只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瞧着柯九思,姜妘己跟在柯九思的身后朝后门走去。 那些人哪有吃饭的心思,一个个开始焦躁不安,有人道:“不如我们暗中跟去吧,万一公子有个闪失,我们担待不起。公子身上还有伤,又带着个女子,真是愁人。” “你们在此等着,我追去瞧瞧。”领头人开口道。 众人不再多言,他握刀跟出去。 姜妘己一瞧见巍峨葱绿的大山,还有山下那一汪明澈的湖水,忽然心旷神怡起来,她笑道:“这里景色真不错,没想到句町还有这么美的地方。” “美么?我不觉得。我觉得我该重新介绍一遍自己,省得你一口一个太子的唤我,我很不喜欢。”他顺着一处通向湖水的笩道走去。 “哦,那你想我如何称呼你,木柯?还是柯九思?”姜妘己想起他的真名和他署名书信的名字问道。 “叫我九思吧。反正别人都这么叫我。”柯九思回头瞧了姜妘己一眼笑道。 “柯九思这名字何解?”姜妘己好奇的问起来。 “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思念一个人九载罢了。”柯九思无所谓道,语气虽然平淡,但姜妘己有一种错觉,他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是激动的,失望的。 “谁啊,让你想了九年?瞧你年纪有十五了么?该不会是你父王母后给你定下的哪个姑娘吧?”姜妘己开玩笑道。 “是个姑娘没错,不过她是我的姐姐。”柯九思忽然转身瞧着姜妘己道。 他这一转身吓得姜妘己不轻,差点撞进他的怀里,柯九思忽然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意外吧?” “挺意外的,让你这么惦念的姐姐,一定对你很好?”她知道柯九思是独子,他说的姐姐只能是别的妃子所生养的,而且与他关系一定很亲近。 她没想到柯九思还是这么顾念亲情之人。 “不,我没见过她,从我知道有她存在的那天起,我就想知道她的下落,可是母后就是不告诉我,也不准我问父王。我猜想姐姐一定是母后在宫外时生养的,后来送给别人抚养,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可惜找了好几年,也没有她的消息。” “哦,那你是怎么知道你姐姐的存在的呢?”姜妘己很奇怪。 “有一回母后大病,一直在叫一个名字,她喊若昀,我从未听到过这个名字,后来我一再追问,母后告诉我那是姐姐的名字,姐姐在宫外丢了,并不是父王的女儿,让我不得告诉别人。” “看来你母后很是思念这个女儿,你母后可有说起你姐姐在哪里走丢的?”姜妘己很想帮帮忙。 “母后说不记得,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姐姐会找到我们的。”柯九思虔诚道。 “天下之大,说不定你姐姐已经不在哀牢国,若要找她,犹如大海捞针,只能托靠老天。” “是啊,可我知道我姐姐还活着。她在等我,等我有一天找到她,亲口喊她一声姐姐。” “你姐姐多大,你多大?” “我姐姐今年十五,我快十四,还差三个月。”柯九思笑起来。 “你姐姐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或者疤痕?”姜妘己问得极仔细。 “没有。母后说姐姐长得很美,身上就像瓷器一样细腻,长大一定是个美人。”柯九思再次笑起来。 他一想起这个若昀姐姐就会很开心,或许是从小被孤立的孤单,使他尤其思念不知死活的姐姐。 两人说着话,柯九思更是倒着走,一起站在湖水中间高高架起的伐桥上,两人正在瞧着远处的风景,争论湖上的太阳更像什么。 忽然从东面的树丛中射出一支箭,直向姜妘己而来,柯九思眼尖,隔着些距离,他忽然侧身挡在姜妘己身后,姜妘己反应也快,立即抱紧柯九思跳入湖水,与那支箭刚好错开。 柯九思失声尖叫道:“我不识水性啊!” 小时候被人推入荷花池的溺水感觉,他一直没忘,何况还是这么深的湖水,若是他落水,必死无疑,他怎能不惊恐! “我会,放心,我不会让你淹死的。”姜妘己笑道。 他们并没有看清是何人出的冷箭,但是姜妘己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350 坠入深湖 在快要落入湖水时,姜妘己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不要吐出来。” 柯九思照着她说得话做了,“扑通”一声巨响,他们两个从二十多米的桥上落下湖水。 姜妘己一直紧紧握紧柯九思的手,两人落入水里,姜妘己就拉着柯九思迅速蹬着脚游出水面,前后不过片刻时间。 柯九思出了水面,立即张开嘴,眯着眼睛道:“你真厉害!我竟然没死!” “其实只要你在水里不反抗,不乱动,水是不会伤害你的,你只要轻轻动动手脚,水就会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现在我们怎么办,离岸那么远,我又不识水性。”柯九思望着远处的岸急道。 姜妘己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脸上的脂粉也被她抹去,但她就像出水芙蓉一般莹白姣好,柯九思看得有些痴了。 “别担心,我教你,我拉着你,你动你另一只手,波动水痕,双脚一起摆动就好,这样我们就不会沉入湖里了。”姜妘己说着话拉着柯九思小心的望前游去。 柯九思不笨,只游了十多米远,就掌握了水性的要领,游得与姜妘己一般快。 可是他们落水的地方离岸很远,他们游了很久,体力枯竭,双手双脚很是酸涩,姜妘己道:“我们歇歇,像这样,伸开双手双脚别动,我们不会沉下去,别怕,来试一下。” 她瞬时觉得柯九思有时候与若豆很是相似,难免把他当成一个小弟弟哄着。 柯九思小心翼翼地试了试,果然两人漂在水上,并没有沉下去。 歇息够了,姜妘己与柯九思继续游动,远远的他们瞧见远处似乎有一条小船正向他们而来。 终于他们又游了半个时辰之后,体力不济的情况下,刘祈月带着柯九思的人划着船将他们救上船。 柯九思才上船,立即昏迷不醒,惨白着一张俊脸。 那那个护卫忙问:“哪里有大夫,我家公子受了伤,又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想必是身子虚弱受不了,急需救治啊!” “别急,我先看看。”姜妘己说着不顾刘祈月和另外一人的目光,替柯九思脱去上衣一瞧,他手臂上的伤口被水一泡,肿的很高,还不断的冒着血。 姜妘己有些不忍,幸好是手臂,只是他刚才拼力游了那么久,也不知他流了多少血,他的手还能不能保住,她虽这么想,但是并未说出来。 她笑道:“不碍事,上了岸,我替他医治,我会医术,相信我。”除此之外,她只能全力救治柯九思,才能报答他刚才那奋不顾身的一挡。 “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落了水?” “刚才我一直跟着你们,看到你们忽然跳了水,又瞧见林子里似乎有人放箭,猜想你们是遭到暗杀,便立即回去教人搜山,又找来船救你们。”说话的是柯九思带来的那群人的领头那一个。 “究竟是谁要杀公子呢?”刘祈月心想放箭的人一定是冲柯九思来的。 “姐姐,那人是来杀我的,我想最近你这里都不会安宁,让那些姐姐们不要出门,不要下山。”姜妘己忧心吩咐道。 “为什么杀你,你一个弱女子能得罪什么人。说起来,难道昨晚那两个绑架你的人,不是碰巧遇上你,而是故意绑你上山来的?”刘祈月听姜妘己说杀手是来杀她的,立即想到昨晚那两个人并不是刚好碰见姜妘己掳来,而是有预谋的。 “不瞒姐姐,我是大滇公主,我得罪的人很多,要杀我的人估计也不少,给姐姐添麻烦了。”姜妘己歉意道。 “这...你当真是公主?”刘祈月不可置信。 “是,我是大滇公主,这位是哀牢国太子。”姜妘己顺带介绍了柯九思的身份。 “这....草民拜见公主,拜见太子殿下。”刘祈月说着话忽然跪倒在地。 “姐姐这是作甚,这里又不是大滇王宫,不管那些虚礼,你只管叫我名字和妹妹都行,至于这太子,他很乐意你直呼他的名字,他在宫外叫柯九思。”姜妘己早已撕破自己身上的衣裙替柯九思绑住手臂,防止血再流淌出来。 “使不得!”刘祈月五味杂陈,她怎么没想到,她这藏污纳垢的地方一下子来了两位贵人。 “姐姐若要执意如此就是与我生分了,妘己等会上岸就下山,是死是活与姐姐无忧。”姜妘己赌气道。 “好,妘己公主只管住下来,等太子醒过来肯定有法子救我们的。”刘祈月叫了姜妘己的名讳又加上公主两字方才心安。 那领头人一直在划船,偶尔沉默的转过身来瞧柯九思两眼,姜妘己瞧得出来,他眼里满是自责的关切。 船靠了岸,柯九思被那人背回庙里。 姜妘己忙命人去煮驱寒的生姜汤,又问刘祈月要了许多药材,幸好刘祈月这里备了不少药材,虽多是妇女用的,但是也能用来止血消肿,给柯九思服用正好。 她亲自喂了柯九思喝了一碗姜汤,又亲自煎熬好一碗汤药给他灌下去。 柯九思的样子十分骇人,瞧上去不似因伤落水受寒,手臂流血这般简单,她立即问他带来的人,柯九思可有什么别的病,那些人都一问三不知。 姜妘己急的只好再次给柯九思号脉诊断,少不得将他全身的衣衫除去,仔细寻找有用的线索。 找完了身上,她又顺着他的手足和五官瞧了许久,当她发现柯九思的呼吸时强时弱时,心底咯噔一下,这是内脏的问题,可是他昏死过去,她想问也不能问,只好又给他煮了一碗呼吸顺畅的药给他喝下。 又在他枕边放了让人呼吸畅快的宜心养肺的香草。 柯九思这一睡,直到深夜才醒过来,姜妘己一直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连身上的衣裙都是被她的体温烘干的,刘祈月给她找来换的衣裙,她都顾不得换上,生怕错过柯九思一个小小的反应。 因为柯九思的心跳在白天时,有几次接近微弱,与死人无疑,她吓得双手打颤,全身发抖,她头一次害怕一个人在她面前死去。 当柯九思伴着咳嗽醒过来时,姜妘己才开口说话,泪亦流淌下来,止也止不住。 351 风流公主 柯九思握住她的手道:“我没事了,我经常会昏睡几日不醒,也不知是什么病,只有我母后知道,她一直不让我出宫,要是她知道我在宫外又睡着了,肯定会责怪我的。” 柯九思这一睡,直到深夜才醒过来,姜妘己一直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她妘己用手擦了擦眼泪道:“都怪我连累你,那杀手是来杀我的。” 柯九思见她哭的这般伤心,勉强笑道:“肯定是旻浩的人。那日我路过你落脚的院子,远远听见有人要对你不利,当我赶到时,将他们都杀了。可是旻天说你不见了,我又带人继续追赶,这才顺着他们的足迹上了山,手臂的伤就是与那些蒙面人打斗时伤的,不过不碍事,都是小伤。” “原来又是因为我,你是什么时候来句町的?”姜妘己对柯九思又愧疚了许多。 “前两日才来,我就住在你隔壁的宅子里,那晚我出来得晚了些,你才会被那两个人掳走,幸好你安然无恙。” “你为什么非要来这一趟?安安心心的在宫里做你的太子不好么?” “我说了,我只想再见你一面,这是我的夙愿。妘己,我得了这种怪病,母后一直暗自垂泪,不告诉我还能活多久,但是我知道我这病一发作,指不定哪天睡过去就醒不过了,以你的医术能瞧出来我得了什么病?还能活多久么?” “我瞧不出来,大约是内脏的问题,你这身子静养是没事的,不要多想,但是以后舞枪弄刀的就不许做了。你的病症大约在心上,只要你不要过于劳累,安心静养,总不会有事的。”姜妘己对这类疑难杂症涉猎不深,所以拿不准柯九思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我不会死的,我要找到我姐姐之后我才能死。”柯九思惨然笑道。 “嗯,饿么?想吃什么,我教人去做。”姜妘己摸了摸柯九思的额头问道。 她这是试探柯九思有没有发烧发热的情况。 “好饿,我想吃清淡一些的,口中苦涩,甜的也行。”柯九思不好说宫里那些难做的糕点,只得随口说道。 “好,我去给你找些甜的,你含一含,再叫人给你做些肉粥好不好?” “好。” 姜妘己笑着转身就要走,柯九思喊道:“妘己,谢谢你。” “该我谢你。”姜妘己扭头道。 “你是不是一直守着我?连衣裙都没换.....你...快去换衣裙,穿着湿衣物容易生病。” “都干了。”姜妘己摸摸自己身上的衣裙道。 “快去换身衣裙,梳洗一番睡个好觉,你瞧你哪里有个公主的样子?”柯九思瞧见姜妘己面上的一出乌黑的炭灰笑道。 姜妘己满不在乎道:“天底下我这样的公主也仅此我一人。” “快去吧,做事让我带来的人去做,你去把张希叫进来。” “好。”姜妘己转身退出柯九思的房间。把守在外面的张希叫了进去。 姜妘己先是瞧了一眼镜子里自己,顿时就被镜子里的自己逗乐了,一脸乌黑,披头散发,双眼肿胀的人,真的与她平日南辕北辙太多。 她洗漱一番,换上刘祈月送来的衣裙,又出门去。 刘祈月一直也没睡,她出柯九思的房间时,刘祈月也一直守在门外,她听到姜妘己与柯九思的对话,忙去准备甜食,还有肉粥。 等姜妘己进入柯九思的房间时,张希立在一旁瞧着柯九思自己用左手吃饭,她忙上前斥责道:“你是呆子么?没见他受了伤,动不得,你还让他自己吃,也不知道喂喂他?” 张希很是无奈的眨眨眼睛,欲言又止。 柯九思笑道:“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他帮我。” “你不能动的,快躺下,我喂你好不好?”姜妘己只好压低了声音哄他。 “你喂我就吃。”柯九思狡黠一笑。 等喂他吃完,已经是天明时分,柯九思再次睡过去,只是这次不是昏睡,是浅眠,姜妘己这才放心的去睡觉。 过了三日,柯九思的身子恢复了些,就起来到处走动。 只是他们都不敢贸然下山,只得将这庙的进出口派人守严实,也不知庙宇附近的山林里有多少埋伏的杀手,不知是何人所派。 总之,他们被包围了,什么都不敢做。 好在那些供应庙宇附近的村民隔三差五的会来送一些米肉,蔬菜,鸡蛋等生活所需之物。 今日姜妘己一个一个见了他们,悄悄请他们带几句话下山。还许了他们不少钱财,请他们务必将那几句话传出去,传得人尽皆知。 果不其然,过了三日,往来庙里瞧堕落公主如何风流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一些句町朝廷的大臣。 众人听说这庙里有个风流成性的公主甘愿为妓,任人出钱玩弄,谁不想来一睹风采,看个稀奇。 最重要的是传闻中这公主是个容貌极美的适婚女子,他们着实想不通天下间为何会有这样一个奇女子,衣食无忧,金枝玉叶,不爱惜自己,偏偏往那庙里钻。 最近来庙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姜妘己并没有趁此机会逃走。而是真的当起了传说中的风流公主,不仅日日与来的人对饮成双,唱歌跳舞不在话下,更是传言只要被她看中的男人都可以留宿她的香闺,与她共度春宵。 更有才子为那破旧的庙宇亲自起名提笔:佳人庙。 姜妘己瞧见那扁上的大字时噗嗤一声笑出来,柯九思就站在她的身边,他问道:“你说他会来么?” “当然会来,在等几日,他一定会来的。”姜妘己瞧着庙门前的路道。 最近林子里的黑衣人好像不见了,也不知是为何,可是姜妘己与柯九思还是不敢冒险下山,毕竟他们在暗处,而姜妘己他们在明处。 过了十多日,佳人庙里住着个亡国公主的传言已经传遍了句町,更有传言说那公主就喜欢当今太子旻浩那样的。 传言越传越离谱,最后旻浩听到的版本是,佳人庙里的仙女为了旻浩下凡,苦等他去相见,不肯上天。 352 一睹仙容 旻浩开始不以为意,后来又有传言称那仙女当众表演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着实吓坏了一群人。 听小运子说得这么绘声绘色,他有些好奇,意欲前去瞧个明白。 旻浩养了这些日子,面上的伤已经大好,身上的伤虽还未痊愈,但是架不住他的好奇心,他前些日子命人去杀姜妘己和旻天,不想他的人被不明身份的人全部杀光。 此后旻天一直天天烦他,让他交出姜妘己,他才知道姜妘己下落不明,不过,他还是半信半疑,说不定又是一个陷阱,他索性整日在他的太子府,不再出去,也命人不得放旻天进来。 他已经躲了旻天十几日,整日在殿内不迈出一步,早就烦腻,听到那仙女等着见他一面,他心想就算不是仙女,他也要去瞧瞧。 那佳人庙,他从前在官员的引见下去过两次,里面的姑娘不似普通青楼里的女子,倒像是深闺里大家闺秀,知冷知热,功夫又是一流,让他流连忘返。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溜出宫去见识见识。 一切安排好,准备妥当之后,他命一个小宫监扮作他,整日躺在床榻上,不得起来。 随后,他带了几个会武功又极信任的宫监出了宫。 等他的轿子落在佳人庙的门前时,远远的就瞧见里面极是热闹,人声鼎沸,喝彩声不断。 他迫不及待的走进去,撑着半个身子的伤,一拐一扭的出现在佳人庙的院子里。 这院子里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正是歌舞升平时。 台上的姑娘一个个扭着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卖力的跳着,台下的人卖力的喝彩,声嘶力竭。 旻浩钻了空,离近些看,果然,这台上的女子虽都蒙住薄纱,但她们那曼妙的舞姿和若隐若现的容貌已经成功的勾起男人的那点心思。 歌舞不断,一场又一场下来,已近夜深,最后压轴出场的就是那个亡国公主。 旻浩早就花了大钱,坐在第一排,近距离观看那公主的身姿。 那公主亦是蒙着白色的面纱,出现在楼顶由一根白布撑着的半空中,人们寻着那白布的尽头望去,却是什么都没瞧见,顿时对这公主的身份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又信了几分。 旻浩一眨不眨的瞧着那半空中行走的女子,那女子开口吟唱歌谣,唱的男人心底如抓似挠,恨不能立即将她“就地正法”。 奈何,她离得太远,从下而上看过去,宛如她在天边那么远。 她着一身白色的衣裙,步伐轻盈,薄纱下微笑抿嘴,一面唱,一面火辣辣的瞧着旻浩。 旻浩亲眼所见这仙女,魂魄立即被她勾走了一半,瞧她那般不俗的容貌和仙然飘飘的模样,心底的“邪火”已经蠢蠢欲动。 姜妘己和柯九思躲在房间里,从他们的角度正好瞧见旻浩这般如痴如醉的傻样,不免乐上一阵。 “他果然来了。” “是啊,等下我定要教他后悔为人!”姜妘己恨恨道。 “你觉得那支箭是他命人放的?”柯九思问道。 “不完全确定,如果他知道我在这里,必然不会前来,看来是我想错了,那些杀手另有其人。” “说的也是,他这么不知死活送上门来,一定不知道你我就在此处。”柯九思笑道。 “嗯,不过旻天没来,倒是意料之外,也不知他找不到我,急成什么样。”姜妘己故意闪烁其词的放出那些话的本意是想把旻天和旻浩都引过来。 可是旻浩来了,旻天却没来,那么她的计划就被打乱了,还得另外想办法。 “那日他也受了伤,我让你身边的婢女将他送回宫去,立即追着你而来,眼前我们受困于此,他不知道我们的处境自然是心急如焚,好在我们很快就能下山了。” “嗯。这些年这些姑娘替你打听到不少事吧?若是我们办成这件事,她们是万万不能留下的,你可有想过安排她们去向何处?” “这里是留不得了,我已经提前告知刘三娘,让她通知那些姑娘一声,让她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好。你瞧旻浩,正在傻呵呵的笑呢。”姜妘己瞧见旻浩那模样忍不住捧腹笑道。 柯九思淡笑了几声,心道:妘己,对不起了,我也是受人胁迫,不得已才想出那么一出苦肉计迷惑你。 那白衣女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只大白兔抱在胸前唱起了嫦娥赋。 亦步亦趋,举手投足间与天上的仙女无异,趁着那月光,她在众人的心中宛如嫦娥。 随着她的低吟轻唱,旻浩连连拍手称赞,忽然觉得天上的仙子不过如此。 这女子他要定了! 那女子唱完,忽然另外一旁有人大骂一声,众人疑惑抬头看过去,那女子趁机跳下那精心搭建白布铺好的高台。 众人再次抬眼瞧时,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一时间齐刷刷的抬眼看向空中,疑心她是上天而去。 旻浩左顾右盼之际,忽然身上出现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轻拍他的背脊,他转头那女子正对他盈盈一笑道:“你可算来了,真是让我好等。” 旻浩立即起身将那女子搂紧怀里,顺带着掀开她的面纱一睹仙容,他瞧见这女子的容貌时,欣然大笑起来。 他在她耳旁低语道:“不知本太子可能入姑娘青眼?” “当然,这边请。”那女子拉起旻浩的手就走。 姜妘己与柯九思相视一笑,姜妘己乐道:“成了。” “是啊,这下轮到你了。”柯九思笑道。 “你不和我一起去么?”姜妘己以为柯九思会开心陪她一同而去。 “我在门口等着,用得到我你就张口。”柯九思淡笑起来。 “好。” 他们来到那女子侍候旻浩的房间外,静静的等着,隐约听见那女子劝旻浩喝酒,旻浩却推脱有伤不肯喝。 姜妘己轻轻用指尖点破门上的薄纸,瞧见旻浩正在上下其手的对那女子动手动脚,嘴唇更是已经含住那女子的薄唇... 场面太过刺激,姜妘己看了一眼,吓得胸口起伏不定,柯九思嘲讽道:“你就这点胆量?” “我...只是没瞧过嘛....”姜妘己结巴解释。 没想到旻浩的警觉性极高,听到门口的说话声,立即大喊道:“谁?来人!” 354 官兵而至 姜妘己与柯九思忙跑过去窗台看,这一看顿时慌了,下面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手持刀枪的官兵,火把照亮了半片天空。 楼下一个当官的冲着他们喊道:“本官注意这里很久了,今日总算让本官捉了个干净,有人举报你们这里不是什么正当的卖身之处,而是挂羊头卖狗肉,搞情报的细作之地!本官也是公事公办,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 姜妘己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合,这里竟然会此时被鼓捣,她心急如麻,怎么办,怎么办,下面的姑娘和柯九思的人都被控制住了,必定会死不少人,若是他们知道旻浩在上面,必定会以旻浩的话为遵,这样一来,依着旻浩的性子,这里的人全都活不了。 旻浩听到下面那人的话,挣扎着喊叫,姜妘己回头看了他一眼,旻浩立即闭嘴,待姜妘己转回头,他开始试着吐出嘴里的布。 这时柯九思注意到一个身上带伤的人摇摇晃晃的朝刚才那人身旁走过去,那人教人拦下,后来受伤的人大喊道:“救命啊!救救太子殿下!他被这些人弄走了,不知藏哪里去了!” 当官的听到这人说的话,立即教他上前细说,那个小宫监照事实说了一遍,那领头大官喊道:“你们这群匪贼,竟敢劫持太子殿下!还不速速将他送回来,本官给你们一刻钟时间,否则本官就将这些人都杀了!”说着话,他命人将那些姑娘和柯九思的人关进了房间。 院子里只剩他的人。 姜妘己的手握成拳头,对柯九思道:“对不起,我又连累你了。” “不,这件事与你无关,这些人来得这么巧合,必定是我们这里出了内奸通风报信,我们今晚的行动虽然没说要抓太子,但那人肯定觉得事关重大,于是提前报官。是我识人不明,才连带你受牵连。” 旻浩奋力的吐着嘴里的破布,楼下的当官的忽然大喊道:“本官没什么耐性,不等了,去拉出一个人来,每过半刻钟我就砍一个人。” 他的话说完,立即有人进去拖了一个姑娘出来,那姑娘害怕的瑟瑟发抖,但却是不言不语,姜妘己本想立即答应放旻浩,但柯九思拉住她的手道:“这些人知道的太多了,就算你救了她们,太后也不会放过她们,尤其是现在里面还出了内贼,她们一个也别想活。” “她们是你的人,你怎么忍心看着她们去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姜妘己怒喊道。 “不,她们对我来说,只是利用的工具,现在她们已经失去了该有的价值,那么什么时候死只是时间问题,我本想在路上时在她们的水里下毒,这样她们死得不那么痛苦,现在既然有人愿意替我解决她们。也省了我许多麻烦。” “你还是人么?”姜妘己眼睛血红,原来她还是不够了解柯九思。 “我不是人又怎么样?为了找回姐姐,我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柯九思的眸光忽然变得邪恶,面上的笑是那么危险。 “你什么意思,杀了这帮人,就能找回你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几年前天下大乱,这么多年了,或许她已经死了!现在这些人还活着,她们为你出卖肉体,为你守在这里,耗尽青春,你怎么可以眼睁睁见死不救!” “她们该死!谁让她们当中有人做了奸细!让这件事抖了出去!就算现在你我救了她们,太后迟早也会杀了她们!”柯九思心底很是纠结,差一点他就被姜妘己说动了。 为了找到若昀姐姐,他谁都可以杀,他只要他的若昀姐姐! 就在两人争执时,那官员大笑道:“既然你是卖的,卖给谁不是卖呢,在临死之前让人爽一下,佛祖一定会让你下次投胎个好人家的,哈哈哈” 说完,他一把撕扯开那女子身上的衣裙,看见女子的娇柔白嫩的身子吞咽了数口口水,一下扑了上去... 那女子始终一声不吭,没有喊救命,没有喊求求你放过我,只有一双眼睛屈辱痛苦的仰视姜妘己与柯九思站得地方... 那眸光说不尽的复杂,有怨恨,有奢求..... 忽然那个正在快活得男人痛苦地大叫一声,那女子的嘴上叼着他的一只耳朵疯狂的笑起来。 在场的人被这个画面惊到了,他们反应过来,立即搀扶起他们的大人,几十个人一起用手里的枪矛刺穿了女子的身子,将她挑的老高,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那女子微笑着闭上眼睛... 这一幕令姜妘己的心痛扭成结,可是柯九思还是死死地拉住她,蒙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喊叫。 姜妘己泪如雨下的流下来,她记得这死去的女子昨天问过她大滇的风景,说有生之年要去大滇看一看,姜妘己还答应了她,到时候一定好好款待她。 没想到,才隔了一天时间,这女子就这么受尽屈辱的死了,而且始终没喊一声。 姜妘己知道她一定是不想让他们救她,她只是想报恩。或许只为了那一句到时候好好款待你,这就够了。 这时旻浩总算把嘴里的破布吐了出来,他大喊道:“本太子在楼上,快来救我!” 柯九思和姜妘己忙去捂他的嘴,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楼下的人立即一拥而上,浩浩荡荡的上了楼,姜妘己和柯九思忙关门,掩窗,柯九思又把破布给旻浩堵上嘴,拿了房间里女子的一个肚兜蒙住他的眼睛。 然后,他小声的抬起那床榻,示意姜妘己过去,姜妘己对着下面看了看,柯九思悄声道:“下面是个地道,可以通到后山,快下去。” 姜妘己犹豫着不肯走,她知道她这一走,这里的人一定全都活不成。 可是她不走,她也要死在这里。 就在她纠结着犹豫不决时,柯九思一把将她推进去,她顺着台阶滚到地底,浑身酸痛难忍。 柯九思一下跳进去,那床榻自然的关闭,从外面一看,什么都没有。 这地道是姜妘己告诉他计划的那一日,他命人挖了七八个夜晚挖好的,为的就是怕有意外。 行走江湖当然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最重要,他认为天经地义。 355 火烧庙堂 柯九思顺着台阶走到地底下时,姜妘己正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他蹲下身道:“快到我背上来,晚了他们追来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姜妘己虽然心底郁结,但是并没有想陪着这些人一起死的想法。 柯九思躬身背着姜妘己左弯右拐出了地道,地道口是一片竹林,柯九思放下姜妘己喘着粗气。 而佳人庙的情况很糟糕。 旻浩得救,四处找姜妘己和柯九思的下落,他们将佳人庙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他怒的取刀杀了几个搜查的兵士。 一时间那些官兵人心惶惶,旻浩继续命人搜查,直至天明,依旧没有找到姜妘己和柯九思。 他们就那般无端消失了,旻浩觉得蹊跷,四处命人找暗道,找来找去也没有发现什么暗道。 他一气之下怒喊道:“这群女子赏给你们快活!” 说完,他的目光四处寻找刚才他碰过的那个女子,一眼瞧见,她面上还包着白布,不过丝毫不影响他的“兴趣”。 他的话出口,那些官兵早就对这些穿着极少的女子眼馋不已,瞬时几个人围住一个女子,任那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哀求,没有一个人停手,一个兵士完事,换另一个。 刘祈月手里握着一把剪刀,瞧见有人向她走过去时,她举起剪刀猛力戳进胸口,一时间血流不断。 走向她的那个士兵只是呆了一阵,然后他竟然笑着继续走过去,他扶起已经死了的刘祈月靠在车轮上,接下来又将她..... 旻浩抱着那女子进了一间房间,那女子不敢放抗,她头上的伤就是她反抗时,旻浩对她的惩罚。 旻浩很满意她现在的乖巧,笑道:“这才对嘛,伺候本太子是你福气,我一定会温柔一些的。” 那女子身子发抖,不言不语,只得顺从的点点头。 旻浩轻轻的亲亲她的额头道:“真乖。” 旻浩一把将那女子丢到床榻之上,然后将女子全身的衣物撕光,那女子蜷缩在一角惊恐的瞧着旻浩,手里一直拽着她的半截衣裙,旻浩脱了衣衫,上前粗暴的对那女子爱抚几下,就要办正事。 那女子瞅准时机,忽然抽出刚才藏在衣裙下的匕首就要对着旻浩的背刺下去。 旻浩很警觉,一把反手抓紧女子的手腕,女子吃痛,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床榻之上。 旻浩暴怒的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拉着那女子的头朝墙上猛地撞上去,顿时那女子的头就歪了,已然死绝。 旻浩还不解气,捡起那把匕首对着那女子的身子胡乱地划着,一刀,两刀,三刀,三十刀,一百刀,一百八十八刀,他才停手。 这时那女子的身上满是血肉向外翻滚着,令人做呕,面目全非。 最后旻浩将那把匕首用力插进女子的羞处。 旻浩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打翻了蜡烛,将那窗帐点燃。 房间立马通天火光,旻浩走到院子里大喊道:“给我烧!一件不留!” 他一声令下,那些还在排队等着的人,立即拿起身旁的刀枪冲进各间房间,四处搜找蜡烛,烛油。 还在女子身上的兵士也连忙起身拉裤子放火。 旻浩瞧见那些一丝不挂的女子,不觉间忽然觉得十分刺眼,他哈哈哈大笑几声道:“把这些女子关进房间里再放火,烧死她们,哈哈哈。烧死她们!” 几个女子失声尖叫起来,她们以为只要顺从,只要让男人发泄完,让他们满意了,她们就能活着离开。 她们以为她们的忍气吞声可以换来男人的同情,可得得到赦免。 有个女子高喊一声道:“左右是个死,跟他们拼了!” 一时间,女子哭喊着捡起地上最近的物件冲上去对最近的兵士一阵乱打。 兵士淬不及防有些确实挨了几下,等他们转过神来,挥舞着手上的刀枪就刺上去。 一个女子接着一个女子赤着身子倒在地上,血流满地,这院子里通天的火光,还有地上映红的鲜血犹如人间炼狱。 姜妘己与柯九思此时正在不远处的一座山在瞧着远处的佳人庙。 旻浩又命人把那些女子的尸体丢进熊熊燃烧的房间里,不多时,院子里飘散着人肉烧焦的气味,旻浩干呕着跑出去。 姜妘己喃喃自语道:“没了,都没了,姐姐没了,她们也没了。”她的眼泪一直顺着脸颊顺流而下。 “没了也好,这下我的罪孽也少一笔。”柯九思虽嘴上这么说,但他眼眶里盈满晶莹的泪花,他一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来。 “你真自私!”姜妘己忍不住骂道。 “是啊,我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柯九思依旧强硬道。 “我不会把这笔账算到你身上,我会记在旻浩身上。”姜妘己咬牙攥紧拳头。 “她们应该都被烧死了。刚才你听到了么,我听到她们哭得很伤心。”柯九思神经兮兮的道。 “我什么都没听到。”姜妘己这才静下心安静的听着女人的是否真的在哭。 夜深人静,她果然听清了,远处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嚎啕大哭声,她疑心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可是那哭声越来越近,像是快要靠近他们,姜妘己小声道:“好像朝我们来了。” “嘘,是个活人。”柯九思也小声道。 哭着走过去的是刚才趁乱逃跑的仙儿,她看到那通天的火光当然知道她的姐妹都被烧死了,所以才放声大哭。 姜妘己与柯九思躲在一棵大树背后,瞧着仙儿从他们不远处走过去,姜妘己正要出声,因为她认得这女子,这女子伺候过她两天,给她打过好几次洗脚水。 柯九思紧紧的抱住姜妘己,一只手蒙住她的嘴巴,不让她说话,等仙儿走远,柯九思才放开姜妘己。 姜妘己打了柯九思一拳道:“你疯了,我认识她,她还活着,我要带她走。” 柯九思笑道:“好,你在这等着,我去把她找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姜妘己急道。 “不,你在这等着,千万不要乱跑!”柯九思说完话就跑向前去。 等他快要追上女子时,他开口道:“仙儿,是我,公子啊!” 仙儿先是愣了一下,借着黎明的光线瞧清楚是柯九思之后,她欣喜的朝他跑起来。 356 劫后余生 等仙儿靠近柯九思挺住脚步,喊了一声:“公子!你....“ 她的话没说完,胸口已经被一把匕首刺穿,她缓缓倒下去,柯九思拔出匕首,割下仙儿身上的衣裙,给她盖在那张惊恐痛苦的脸上。 柯九思回去时,姜妘己瞧见他一人跑回来,疑惑道:“她人呢?” “她跑的太快,我没追上!“柯九思喘道。 “我不信,拿来!”姜妘己伸出手道。 “拿什么?” “你的匕首。” “丢了。” 姜妘己突然扑到柯九思身上一阵乱找乱摸,在他的后腰带找到了匕首。 她取出匕首一闻,立即斥骂道:“你杀了她!你为什么要杀她!” 柯九思无言以对,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原本她们会一直活着,可是..... “你说啊,你说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姜妘己很是激动的推了他一把,柯九思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 “因为她知道你我的身份!”柯九思大吼起来。 “杀了她,旻浩就不知道了么?旻浩他见过我们,你杀她有何用?”姜妘己不明白。 “你不懂,你不懂!”柯九思连连喊了两声,忽然坐到地上。 “既然你不告诉我,我也不想与你纠缠,从现在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不相欠!”姜妘己说完话,将手里的匕首丢到柯九思的面前,头也不回的朝反方向走去。 柯九思一直没动,眼见姜妘己慢慢地走远,直到看不到。 这时,隐匿在林子深处的黑衣人渐渐走到柯九思面前,其中一个没蒙面的人道:“你伤了她的心。” “那又怎样?难道要我告诉她,是我命人将官兵引来杀光,烧光庙里的人么?”柯九思大喊道。 “公子,现在我们已经按照太后的意思当着公主的面,让那些女人死光了,下一步当如何?”他又问道。 “下一步....哈哈哈,下一步.....”柯九思忽然发疯一般笑起来。 “公子可是受伤了?”那人忙问。 “我真是想不通你们的太后究竟为什么非要逼迫她,你看到刚才她的样子了么?她很愤怒,她觉得那个女人不该死,她觉得我是坏人。她想拯救庙里的女人,多么傻的女人,总是容易被别人编织的故事蒙蔽。 太后让她见证认识的人死在她面前,她就会变得狠毒么?根本不会!她生来善良,恐怕达不到太后的要求,那件事只能由我去做!” “我不过是个听命办事的,您有什么要求可以传信给太后。”那人恭敬道。 “派人跟着你们的公主没有?万一碰上野狼什么的就遭了。”柯九思望着姜妘己消失的地方问。 “没有,前面是旻天皇子的人,我们不能现身。” “你可以走了,不必管我,我会尽快与她和解,毕竟她那么好骗,哈哈哈。”柯九思又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又掉下来。 “请您别伤害她,太后交代,她已经等了太久,你的时间不多,她也不想公主和姓旻的再有纠缠。”那人说完立即走开,数十人就像隐形的怪物,在林间翻着轻功消失。 柯九思起身,拿出匕首,割破一个指头,瞧看去伤得不轻。 他忽然疾跑起来,大半个时辰之后,他看到了一些人影,他忙躲在树后观望。 当他瞧见旻天与姜妘己时,忙喊道:“妘己,快走,有追兵!” 旻天一眼这人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姜妘己瞧见跑过来的柯九思忙上前问道:“伤到哪里没有?” “伤到指头,不碍事,他们有六七十人,只怕就要追过来了,我们快下山。”柯九思瞧着他身后的林子道。 “妘己,他是?”旻天还是没想起见过柯九思。 “边走边说,让他们到前面探探路。”姜妘己瞥了一眼旻天带来的数百个护卫道。 “好。”说完,他命人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前去探查,他们则沿着一条小路下山。 “他是哀牢国太子,曾经与我在南越赵容华的婚礼上见过,此后我们通过几封书信,他帮过我一个大忙。碰巧前些日子我被人掳到这里来,遇见他。但又遇到了杀手,我们以为杀手是旻浩派来的,一直不敢下山。 不得已想出仙女下凡引旻浩上山,想趁机绑着他一起下山。但是那些杀手却消失了,他们根本不是旻浩的人。我们抓住旻浩的时候,有人报了官,说我们是他国细作,我和他从地道逃了出来,别人都死在庙里。无一人生还。” 姜妘己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旻天歪着头道:“原来是这样,可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在贵府门口,我住在你隔壁,那晚你们遭遇杀手,我和我的人替你们杀光了,记得么?”柯九思道。 “啊,是你!后来我记得你说你去追妘己,是不是就是那时候追上的?”旻天惊喜道。 “是,我们发现那两个男人的脚迹,于是就顺藤摸瓜上了山,遇到妘己。” “真是巧合,你有没有捉住那两个男人问一问是谁派他们来的?“旻天恨恨道。 “没有,我们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杀了埋了。”柯九思心底掠过一丝慌张。 柯九思庆幸幸好他找人去掳姜妘己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听起来真是波折,幸好你们都没事,只是以后我们得防着旻浩,他必定会再次出手的。”旻天一手扶着姜妘己的腰,一手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的陡路上。 “旻皇子你也该注意,旻浩一定会将这笔账算到你头上。”柯九思提醒旻天道。 “是,我想尽快送妘己回大滇去,我怕旻浩伤着她,等我与旻浩的事有个了结,再明媒正娶娶她进宫。”旻天毫不避讳的笑道。 “我不走。”姜妘己坚持道。 “乖,这一次你消失了那么久,我找你都找的快疯了,好不容易收到你传来的信,这才带人上山来,没想到事情有变不说,我差点又失去你。” “是你笨,全句町的男人都知道佳人庙里有美女,有公主,偏偏你不来瞧一瞧!”姜妘己笑道。 “是,是,是,怪我,我哪有那个心思,再说我整天在外面也没听到什么佳人庙,什么美女公主的。”旻天辩白道。 357 捧腹奴才 回到句町都城卞城。 姜妘己与柯九思特意装扮了一番,好让别人认不出他们本来的面目。 他们三人商量过后,暂时住进柯九思的宅子,与旻天的宅子仅一墙之隔。 柯九思敲门,来开门的护卫一时没认出满脸胡子的柯九思,他开口道:“大爷,你找谁?” 姜妘己听这年轻人唤柯九思大爷,立即笑出声来,旁边的旻天也没忍住。他们三个扮作一家人,旻天面上还贴着黑乎乎的膏药,姜妘己则是他的媳妇,面上贴了不少“黑痣”。 “放肆,是我!”柯九思只好呵斥道。 那护卫挠头问道:“大爷,我不认识您!” 这下旻天乐得面上的膏药都掉了,他忙躬身捡起贴好,姜妘己则强忍道:“看来我技术不错,你瞧你的仆人都不认识你了。” 柯九思一把扯下胡子吼道:“是本太子!看出来了么?” 那人眼睛亮了一下道:“哦.....” “没认出来!哪里来的回哪去,要饭到隔壁,隔壁住的可是你们句町的太子殿下,他有的是钱!“那护卫已经开始赶人了。 姜妘己这才哈哈哈的笑起来,旻天更是笑得肚子发痛。 这主仆二人可真有意思。 旻天道:“隔壁是我家没错,不过我家府上也没有余粮,还得在哀牢太子府上讨要。”说着他又噗嗤笑出声。 那奴仆听旻天说话怪怪的,什么隔壁是他家,明明是旻天皇子家,莫不是遇到几个疯子。 他吼道:“快滚!要饭到别处去!”说着一把把门关上。 旻天与姜妘己这下更乐了,看来柯九思选的奴才真是有意思,单纯又搞笑。 柯九思气得把脸上的胡子皱纹全都撕下来,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又猛地拍起大门来,门开了。 姜妘己以为是刚才那人,不知道这次他能不能认出柯九思,不曾想是个丫头,她一见柯九思就哭道:“太子殿下,你可回来了!” 姜妘己满脸黑线,果然这女人看男人总有一套,尽管柯九思面上还翻滚着一些面粉锅巴,一张脸模糊难认,可是这女子一眼就认出他,难道真是印证了那句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的古话? 这女人的记性也太可怕了! 那女子哭哭滴滴的请进柯九思就要关门,柯九思忙把门打开道:“一个两个没长眼睛也就算了,瞧不出来他们是我的客人么?” 姜妘己真的对柯九思府里的使唤人大开眼界,不仅一个比一个迷糊,还一个比一个眼神不好。 她有些同情柯九思,平时这些人都没个眼力劲,是怎么服侍他的? 姜妘己与旻天走进去,柯九思命人准备三个木桶洗澡换衣。 等他们梳洗装扮一番出来,柯九思府上的人全都把眼睛睁大女的都瞧旻天,男的都瞧姜妘己,完全无视柯九思。 “太子殿下,您的客人可真美!”其中一个花痴一般地男子握着手里的扫把道。 “扫你的地吧,贵人可不是你能看的!”柯九思虽面上责斥,唇角却是带笑的。 姜妘己环视这宅子一圈道:“你这地方不错,比隔壁要宽敞许多,你是打算长住么,怎么会想着买宅子?” “我不喜欢住客栈,客栈鱼目混杂,三教九流太多,买个宅子也花不了几个钱,所以就买了。”柯九思早命人上了茶点先吃,等会子用晚膳。 “倒也是。”姜妘己赞同道。 “旻皇子觉得妘己暂时住这里放心么?”柯九思转头问旻天。 “讨扰了,隔壁不安全,只得将妘己托付给太子殿下照管一二。”旻天说着客气话。 “哎,我与妘己本就是朋友,不分那么清楚,她既然住在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一定会命人好好服侍她。”柯九思道。 “不用服侍我,我担心你府上的人笨手笨脚的哪天端杯滚烫的茶水给我,害我起一嘴泡,那就惨了。”姜妘己打趣道。 “他们都是与我一起长大的,虽然为人做事有些迷糊,愚笨,但是对我却很好,所以,我走到哪里就把他们带上,他们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每天陪着我,哄着我,所以我对他们很宽容,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尽管胡闹就是。”柯九思解释道。 “原来如此,可是仆人认不出主人这种事我还是头一回见。”姜妘己说着话掩嘴笑道。 “刚才我们那般模样,我都认不出我自己,他们肯定也认不出来,情理之中。”柯九思替他们辩解道。 “你对你的下人很好。”姜妘己忽然有种错觉,柯九思对身边的人很好,对那些与他不相干的人,他才会残忍。 “当奴才的也不容易,我不像宫里的那些人,动不动就打骂他们,惩罚他们,我觉得他们是我的玩伴,是我的朋友,我就对他们坏不起来。所以,他们一点也不怕我,也没什么规矩。你们知道吗,我最惨的一回得罪了厨子,我让他给我做饭,他竟然罢工不做,足足饿了我一天,晚上我好说歹说他才消气给我做吃得。“ “哈哈哈,真是天下奇闻,看来我也不能轻易得罪你府里的人,他们才是主子,我才是奴才。”姜妘己笑道。 “哎,所以,我母后总觉得我太过仁慈,说我惯着这帮奴才,他们迟早要害死我。有一回,我六岁的时候,不小心打坏了一方父王喜爱的砚台,父王罚我跪着,这些奴才就陪着我跪在大雨里,他们那时候跟我一般大小,我一直记到现在。那时候,我第一次觉得兄弟姐妹不过如此。” “真羡慕你能有这么一帮奴才,看来今晚我们很有可能吃不到晚膳了,要是厨子不高兴,我们岂不是要饿肚子了?”旻天摊手道。 既然柯九思这么纵容这帮奴才,他们自然会随着自己的心情做事,高兴就做,不高兴就不做,这像什么样子,旻天转念一想,也许事情没那么简单? 柯九思是哀牢国太子,他出宫带走了宫里的奴才,宫里竟然一无所知? 重要的是这些奴才无法无天,很是猖狂,根本不像一群奴才,尽管柯九思卖力的解释。旻天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358 一群怪人 “这倒不会,他们懂得分寸。不会全然没有规矩。“柯九思道。 三人说了会话,晚膳已经上桌,三人吃吃喝喝完毕,姜妘己又唤了个人去隔壁把春穗叫过来。 春穗一见到姜妘己,哭着跑上前道:“公主你回来了,春穗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我没事,快去用膳罢。”姜妘己瞧着后面的厅堂道。 “公主这是哪里?”春穗疑惑道。 “这里是哀牢太子的宅子,我们以后暂时住在这里。”姜妘己拉着春穗的手道。 三个时辰后,宅子里的人都睡下。 旻天回宫,春穗与姜妘己睡一间,因为春穗很是害怕,总觉得有事发生。 柯九思的屋子里还摇曳着烛火,他的面前站满了那些奴才,他嘲笑道:“是大滇太后派你们来的,还我母后派你们来的,你们到底搞什么鬼?要装奴才就装得像一点,规矩总要学一学吧,今日要不是我给你们打掩护,你们只怕被拆穿了!” “对不起,太子殿下,我们是杀手,不经常做事,所以很多事情不会。”有一人委屈解释道。 “今晚的菜谁做的?”柯九思立即开口道。 “是我,太子殿下喜不喜欢?”他人笑得很是难看道。 “你真的学过做菜么?那么咸你尝不出来?还有我问你,为什么鱼只有半条,你想搞什么?”柯九思气得恨不能杀了那厨子。 “我饿了,就吃了半条鱼,反正你们三个人也吃不完整条嘛。”他这话一出其他人全都哄堂大笑起来。 柯九思笑不出来,他气恼道:“杀手请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今晚用膳的几个人,我是太子,姜妘己是大滇公主,旻天是句町皇子,我们一起吃个饭,你竟然搞些残汤剩饭来打发我们,请问你是来搞笑的么?究竟是谁让你们来的?” “是太后找竹王要人情,竹王让我们来帮你的,否则我们这种行走江湖的侠士,怎么可能在你府里当奴才伺候你?”说话的是今日开门给柯九思的男子。 “大侠了不起么?大侠都没有脑子么?我们用膳的时候,你们瞎捣什么乱?你浇花扫地也就算了,你上桌吃饭,擦桌子算怎么回事?还有你在院子里用板凳练功又是几个意思?你们到底懂不懂宫里的奴才是什么意思?”柯九思怒骂道。 “不懂。”这些人齐刷刷的摇头晃脑的答道。 柯九思快要崩溃了,姜白凤让这么一群智障过来帮他,根本就是搞破坏,让姜妘己加深对他的误会,再这么下去,姜妘己一定会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你们走吧,找个理由消失,我用不起你们这帮大侠!”柯九思无奈道。 “不行,我们只听竹王的话。他让我们留下帮你和公主,保护你们的安全。”其中一个胖的只剩一个肚子的人道。 “你又是哪位大侠,怎么胖成这样?你是吃了一头猪么?”柯九思嘲讽道。 “回太子殿下,我生来就这么胖,吃下的猪不止一头。”柯九思彻底无语了,为什么这帮人都这么无脑! 这是要玩死他啊! “下去吧,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准出来,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管你们做什么,只要不出来晃悠就行。”这是柯九思最大的忍耐。 “不行,我的任务是收拾桌子,打扫卫生。”其中一人抗议。 她这一开口,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职责。柯九思只差气得没吐出鲜血来,最后他道:“做饭以后我来,别的你们爱干嘛就干嘛!” 说罢,他气呼呼地走出去。 等他走远,有个人小声问道:“你们说竹王让我们装傻到底是什么意思?” 另一人答:“谁知道?我觉得挺好玩的。” “你们没瞧见木柯气成那样,保不齐是竹王与他有仇!”其中一个女子道。 “管他的,听竹王的就成了,他让我们保护公主,又没说要伺候那个太子,甭理他。” “走了,走了,睡觉去,演了一天傻子累死了。”有人道。 这些人小声的离开房间,回各自的房间睡觉。 姜妘己小声问道:“她们走了么?” “走了。”春穗招手道。 姜妘己这才从房子背后窜出来,问道:“他们是不是故意装傻?有没有说别的?” “我听到他们提到竹王,还有公主,说是竹王命他们保护公主,可不是来伺候人的。”春穗把隐约听清的告诉姜妘己。 “我就觉得这群人有问题,怎么可能真有那么傻的人,分明是装的,他们也不是柯九思的人对不对?”姜妘己问道。 “不是,他们说是太后请竹王派这些人来的。”春穗虽然说得明白,心底还是糊涂,根本不懂这群人是什么意思。 “他们可有提到他们的身份?” “好像说什么游侠还是侠士。”春穗蹙眉说道。 “原来是江湖人士,难怪不懂什么规矩,哎,真是难为他们了,以后我们就装作不知道,不要挑他们的刺,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他们只是来看着我的。”姜妘己拉着春穗走道。 “公主,我还是不懂。” “笨,这些人是江湖侠士,是太后让竹王派来保护我们的,他们不是柯九思的奴才,懂了么?”姜妘己轻轻敲了敲春穗的头。 “可是哀牢国太子与太后还有竹王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太后派人来不直接说是保护你,而要费力假说是太子的家奴呢?”春穗想这个问题想得头疼。 “这个问题,我也没想通,莫非是太子和太后有什么约定,或者交易,管他了,反正知道这些人不会伤害我们就好了。”姜妘己打了一个哈欠道。 “公主快去睡吧,以后慢慢想。对了,公主我们什么时候回大滇啊?”春穗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快了,等我与柯九思商量个法子出来,杀了那人,我们就回去。” “公主又要杀人?这次要杀谁?”春穗眼巴巴道。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事情成了,你就知道了。”姜妘己故弄玄虚道。 “公主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旻浩。”春穗轻声道。 “知道还问!”姜妘怪道。 “我只是想听公主告诉我嘛,但愿这件事快点做完,然后我们就离开这里。”春穗碎碎念道。 姜妘己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她一抬头忽然瞧见墙头跳下一个人来。 359 通缉细作 姜妘己立刻拉着春穗躲在墙角处,在月光的映照下,见那人取下头上的斗笠,姜妘己张大了双眸! 她立刻闪出身道:“师傅!” “来者何人?”几乎是同时,柯九思提刀出现在姜妘己和竹子柳的不远处大喊一声道。 “是我。”竹子柳淡淡道。 “原来是竹王,快请进。”柯九思笑道。 几个人在柯九思的寝殿坐好,姜妘己忙道:“师傅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差点被人害了,怎能不来?”竹子柳笑道。 “也没有,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姜妘己亦笑道。 “竹王此次前来是不是因为旻浩?”柯九思猜测道。 “是也不是。如果要我帮忙也可以,今晚这些奴才用的惯么?”竹子柳问道。 “用的惯,太用的惯了。”柯九思忙道。 姜妘己知道他说反话,还那么一本正经,也是无可奈何,只是没拆穿他的谎言。 “师傅,这些人是不是天下间的游侠啊,我看他们很厉害,有一个竟然徒手劈柴。”姜妘己忙问道。 “是,总之他们各有所长,等你要用的时候直接拿出我给你的印鉴一说,他们一定会听你调遣的。”竹子柳温言道。 “师傅,你饿么?”姜妘己如此问,实际是她饿了,因为晚膳太咸,有没有什么菜色,还有炒糊的菜,她没怎么吃。 竹子柳笑道:“是临空做的饭不好吃么?” “是啊,很难吃,我去给你们煮碗面吧?”春穗机灵道。 “好。”姜妘己立即同意。 春穗一走,姜妘己立马道:“师傅是不是收到我的信了,对不起,这么匆忙请你过来,实在是事情严重,我闯了大祸,不知道如何是好。” “没事,旻浩说服旻涛通缉你,说你是细作,一直隐藏在那庙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庙里的人都已经死绝,你只要不承认,说没有离开这卞城半步,是那些人打着你的名号做那些勾当,他也不能拿你怎样。你暂时住在这里,等我细想几天,怎么才能一举破了这个死局。” 竹子柳不是一个经常蹙眉的人,但是这一次姜妘己直接被旻浩看见,指证她是细作,训练一群妓女为她卖命,的确是棘手之事。 更严重的是旻涛一怒之下真的下旨缉拿姜妘己,下一步,他一定会限制旻天出宫。 若是姜妘己没了旻天这个保护伞,她很难活着回大滇,所以竹子柳才紧急调了一批高手来保护姜妘己。 偏偏柯九思不知情瞎说一气,这时已然不敢乱说。 “我有个主意。”柯九思想了半天,突然开口道。 “什么主意?”姜妘己忙问。 “杀了旻浩和旻涛,直接让旻天当君上,他就可以赦免妘己的罪责。”柯九思这句话是整个计划的中心点,他只说了结果。 “头疼的就是怎么杀旻浩,以后他不会再上当了,一定不会轻易出宫,杀旻涛更是难。”姜妘己扶着眉心道。 “我会想出法子的,你们早点睡。”竹子柳起身道。 “师傅,你住这里吧,我看这里还有很多房间。”姜妘己忙留道。 “当然,这是我的宅子,我当然知道该睡那间。”竹子柳瞧了柯九思一眼。 “什么?这宅子是师傅的?柯九思你又骗我?你到底骗了我些什么?是不是你根本不是什么太子,只是一个与他相似的人?”姜妘己激动的吼道。 “妘己,他是哀牢国太子无疑,他撒谎也是为了不暴露我与他的关系,也算不得真的欺骗。”竹子柳替柯九思说话。 “就是,就是,你不要仗着你比我大,就欺负我!”柯九思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躲到竹子柳的身后。 “你..你...你、你无赖!”姜妘己气得说出这两个字。 争吵间,春穗已经端了一个掌盘进来,上面端着四碗香喷喷的面。 姜妘己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道:“春穗放桌上,师傅快来坐,春穗煮的面可好吃了。”她俨然变成了一个小馋猫。 竹子柳轻笑着坐过去,柯九思也坐好,等着自己的那碗面,姜妘己却端了两碗放在春穗面前道:“春穗,你这段时间瘦了不少,我看着心疼,多吃点。” 柯九思假装愤怒道:“姜妘己,别太过分!” 姜妘己呵呵一笑,吃着碗里的面道:“好香啊!” 竹子柳见不得这几个小孩这般吵闹,将自己的面推到柯九思面前道:“吃吧,看把你急的。” 姜妘己这才又端一碗给竹子柳道:“师傅,别理他,他嘴里没什么真话。刚才他说那些人是他的玩伴,我已经相信,差点掉下眼泪来,结果呢,根本不是。可见他这人十分狡猾,没一句真话。” 三人吃完面,已经三更时间,各自去睡。 竹子柳去而复返柯九思的房间,柯九思早就起身立在床榻旁道:“侄儿见过竹王。” “今日怎么这么讲究,往日你可是竹子柳竹子柳的喊呢。”竹子柳笑着坐下道。 “那是柯以前不懂事,以后柯会改的!多谢竹王扶持我坐上太子之位,让我母后以我为荣,让我哀牢国不再困于风雪。你是我的恩人!”柯九思正式跪下郑重道。 “小事,起来说话,你知道我不喜人动不动就跪下。”竹子柳扶起柯九思道。 “竹王此来是为了妘己,还是旻浩?”柯九思与竹子柳重新坐好道。 “两者都是,我来是来结束这场天命的浩劫,旻浩已经活得够久了,没想到他比从前更变本加厉,完全忘了他本来是谁!”竹子柳道。 “侄儿听不懂。”柯九思老实道。 “你不需要懂。我想告诉你的是,以后姜白凤若让你去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比如杀光那些女子,这样无聊的事,你完全可以不用管,你的身子要紧,不该四处颠簸,早些回家吧,你母后已经等急了,写了好些信给我,教我劝你回去。” “侄儿想看到句町变天再回去。”柯九思笑道。 “好,快了,我筹备这么多年,本想把机会让给你,但你身子越发不好,还是我亲自来。“ “是,全凭竹王安排。”柯九思笑道。 竹子柳与柯九思又说了几句,转身回房。 他取出他许久不用的那柄剑,左擦又擦,心道,旻浩,这一切该结束了! 360 再进王宫 凤藻宫。 孟贞,旻天,姜妘己,竹子柳,柯九思齐聚。 姜妘己坐于竹子柳的身旁,旻天坐于孟贞的身侧,姜妘己与他隔着一段距离。 待一群宫监,宫女一阵忙碌过后,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膳食。 桌上的人一阵寂静,无人说话,旻天左右环顾一眼道:“母后,妘己您已见过,儿臣向你介绍这两位。这一位是夜郎国国君竹王,是南宫公主的师傅。另一位是哀牢国太子木柯。” 孟贞的眼眸不确定的扫视旻天一眼,旻天眨了眨眼睛表示肯定。 孟贞起身微微作了一礼道:“句町王后见过竹王。” 竹子柳亦起身抬手道:“王后无须多礼,此番应旻皇子邀约进宫,是有事与王后相商,子柳愿意略尽绵薄之力,也希望王后能说服君上收回通缉妘己的旨意。” 竹子柳不喜欢做事拖泥带水,立即说明此次他进宫的目的。 “王后,南宫之所以被扣上这样一个罪名,全是因为南宫本想诱旻浩入陷阱,没想到他有所防备,还胡说一气,说我是细作,力图将我治罪,再不能翻身。佳人庙之事想必王后多少听说一些,南宫本想借着陷阱捉住旻浩,没想到事情有变,计划失败,让旻浩逃脱,南宫还被通缉。南宫进宫不是求王后庇护,而是另有谋划,还望王后恩准。”姜妘己不卑不亢道。 “王后,佳人庙一事实际上是有人出卖,所以才会让旻浩逃脱,与妘己无关。”说话的是柯九思。 若不是他让人报官,旻浩才会被捉住,他才能顺利搭上孟贞这条线,他没想到的是姜妘己与孟贞是一伙的,如果他知道的话,会顾全大局,不听姜白凤的吩咐行事。 恐怕姜白凤也未料到旻浩会出现在佳人庙。 “本宫听旻天说过佳人庙一事,旻浩逃脱是小事,连带公主受到牵连则是大事,眼下旻浩倒打一耙,公主的安全堪忧,还望保重才是。”孟贞担忧道。 “其实王后不必对我们戒备什么,我们全是为旻皇子考虑,当然也知道王后的顾虑,更知道王后的在图谋什么,我们此番进宫就是想助王后一臂之力,早日让旻皇子登上太子之位。”竹子柳道。 “竹王这么说是错看本宫了,本宫一介深宫妇人,哪里会懂得朝堂之事,至于这太子之位,君上现在没有废太子的想法。谈何容易。”孟贞这般说,实际上是顾左右而言他。 “母后不必顾虑什么,他们都是儿臣的朋友,都是信得过之人,儿臣之所以带他们进宫见母后,是想请母后助我们帮妘己洗脱罪责,早日解决这件事,决不能让这件事传遍天下,扰乱妘己的名声。”旻天恳切道。 桌上的人各怀心思,竹子柳知道孟贞的打算,她是不会白白帮忙的,只有助她达成她心之所想,才能彻底洗清姜妘己的无妄之罪,可以这么说,姜妘己现在与孟贞和旻天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们只有彼此救赎,抓紧彼此,才能安然无恙。 如果旻浩够聪明,趁机把姜妘己是细作的事引到孟贞母子身上,那事情就要另当别论。旻天与孟贞一旦成为指使姜妘己的背后之人,那么旻涛势必会猜忌他们母子二人,那旻天再想要当太子,就是登天之难。 实际上,姜妘己为了逼迫孟贞,早已经先一步让人放出话,她是受人指使,遭人冤枉,说得含糊其辞,而她背后的人直指句町后宫。 试想旻浩若是出事,谁最得利? 当然是旻天。 所以姜妘己这一招抽丝剥茧是要胁迫孟贞与她共进退,与此前的交易捆绑的更严密。 这也是她说服竹子柳和柯九思同她一起进宫的原因,她要让孟贞看到她的实力,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她也是有人依靠的人,她更有能力帮旻天登上那太子之位。 “你们说来说去,本宫大约是明白了,无非是想要本宫保全南宫,但是本宫对此却是无能为力,君上已经下了旨意,若要他收回旨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南宫还是尽早回大滇,本宫就当没见过各位。“孟贞心底另有盘算。 她如此说,是想让姜妘己提出更诱惑的条件,比如把之前的太子妃之位换成保她性命的条件。 “想必王后是误会了什么,南宫进宫来见你,并不是求你保全南宫,而是与王后谈一桩交易,今日请竹王与木柯太子一同前来是想请他们做个见证,省得王后出尔反尔赖账。”姜妘己听闻孟贞想袖手旁观,与之前求她谋害旻浩时俨然是两副嘴脸,立即火道。 她姜妘己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为了替孟贞铲除旻浩,惹了一身骚,现在背上细作之名,遭到通缉,孟贞这般见死不救,她当然出言不逊。 “请公主谨言慎行,这是我句町王宫,在本宫的宫里大放厥词,对本宫出言不逊,你可知你犯了死罪?”孟贞怎么可能会让姜妘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不敬,立即怒道。 孟贞这一怒,正中姜妘己的下怀,她轻笑一声道:“南宫失言,若是王后现在大喊一声来人,君上通缉的细作在王后的宴席上,想必旻浩一定会很满意。” 她如此说,是告诉孟贞,他们现在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也是威胁她,她现在休想甩开她,她不是那么随意好打发之人。 “你.....你,公主果然伶牙俐齿,本宫无话可说,公主若有什么话,不若一并说了,不必这般含沙射影,躲躲藏藏。”孟贞脸含怒意,却又稍稍忍耐。 旻天眼神示意姜妘己别激怒孟贞,可姜妘己根本不听他的。 “南宫为帮王后,所以才担了这细作之名,现在南宫与王后在别人眼中自然是一伙的,南宫并不图谋什么,只是这细作之名是万万担不得的,而王后的心思是想让旻天当上太子,南宫有一计,可以一劳永逸,也可帮南宫解除那污名罪声。” “哦?说来听听。”孟贞这才收敛怒意道。 姜妘己却笑道:“先用膳吧,南宫饿了。” 孟贞便笑道:“本宫不察,吃罢,千万别拘束。” 姜妘己心底冷哼一声,姓孟的果然都是一副嘴脸。 361 胁迫王后 用膳过后,姜妘己让旻天招呼竹子柳和柯九思去了别处走走。 只剩她和孟贞相对而坐。 她要说的那些话,当然离不开竹子柳和柯九思,而这些话是不能让他们听见的,所以她才支开他们。 旻天与她一早就商量过,旻天自然是相信她能说服孟贞。 孟贞与姜妘己坐了一会,笑道:“不知公主刚才说的一劳永逸的法子是什么?” “其实很简单,只要王后狠下心毒死君上,那么成事便是指日可待。”在姜妘己看来,若要解她们目前的困局,唯有此法,即快速又直接。 而难就难在孟贞这里,她知道旻涛这些年对孟贞很是宠爱,孟贞兴许下不了手,而又不得不由她亲自动手,以旻涛多疑的性子,每日的饮食都是由宫监试毒之后才会用,就算是孟贞亲自做的汤水,都要由人试过毒,想在他的饮食里下毒是不可能的事。 姜妘己有别的下毒的法子,但她偏偏不用,她就是要孟贞亲自动手。 孟贞听她这般说,立即吓得白了脸小声道:“这万万不可,君上待我不薄,我不能恩将仇报。” “那就怪不得南宫了,南宫明日就去自首,说王后许我太子妃之位,要我当她的细作,在那佳人庙养妓谋臣,探听朝堂之事,为旻天谋取太子之位,王后觉得君上会不会信南宫几分?” “一派胡言,本宫什么时候指使你做过这些事,你这是威胁本宫!”孟贞的面上浮现一丝狠戾。 “王后虽不承认,南宫可是记得十分清楚。南宫手上还有几份朝臣在温柔乡里时透露出的几件绝密之事,难道王后就没有半分兴趣?” 姜妘己先是一口咬定是孟氏让她去做那些事,然后再抛出那些秘事诱惑孟贞,可谓亦假亦真,让孟贞很是头疼。 孟贞努力平息了一口气道:“不知公主手上有什么绝密之事,可否一说?” “当然能说,不过南宫想让王后答应南宫刚才说的下毒之事。”姜妘己已经不想与孟贞迂回婉转的说话。 直接点名扼要的说出重点,她本就不喜欢弯弯绕绕的说话,而此时又只有她们两人,她当然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就算是在孟贞的凤藻宫,孟贞也拿她无可奈何。 孟贞现在才知道姜妘己有多难缠,有些后悔当初一时冲动召她进宫为旻天谋划,没想到她现在成了大局的掌控者,不惜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本宫不做,本宫料定你也不会豁出性命,更不会陷旻天于不义之地。”孟贞起身走了几步,心底却在思考姜妘己说的下毒之事的可行性。 “看来王后还是不了解我,我是一个不择手段之人,更是一个疯狂的人,若是我洗刷不清细作的冤名,那就再也不能与旻天在一起,更何谈太子妃?我这是迫不得已,既然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旻天。我想他会很愿意和我一起共赴黄泉。” “住口!本宫不许你咒旻天死!你真是一个疯子!”孟贞怒骂道。 “王后现在知道还不晚,若是王后依我的话,毒死君上,那么把旻浩从那位子上拉下来就是轻而易举之事!”姜妘己不怒反笑。 “本宫....本宫...” “我知道王后一定会成功的,难道你不想看到旻天登上那王座?你盼了这么多年,对君上百依百顺,费尽心思留住容颜,费尽心机钻研膳食,为的是留住君上的心。 可是王后有没有想过,现在君上那些皇子还小,宫里又不乏美貌的妃子,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们都是有娘家依靠的,而王后没有。王后只有旻天,旻天也只有王后。 王后若是再犹豫,只怕会前功尽弃。我听旻天说,你们这些年秘密训练了不少人,只要王后依计行事,我再告诉王后下一步该怎么做,相信我,这绝对是让旻天登上王位最快的法子!“姜妘己亦起身走到孟贞的身旁双唇一开一合道。 “除了让君上死,没有别的法子了么?”孟贞有些犹豫,旻涛力排众议扶她当上王后,她心底多少有些愧疚。 孟贞这些年想了太多法子,唯独没有想过让旻涛死,她一心想说服旻涛改变心意,立旻天为太子,今日被姜妘己这么一说,她才恍然大悟,要说服旻涛是不可能之事,否则她试了这么多年,旻涛都没有一点点动摇。 看来..... “没有。君上必须死。”姜妘己斩钉截铁道。 “你可有什么让人不痛苦的毒药?”孟颤抖着声音问道。 “有。随王后挑选。”姜妘己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有十几种毒药,全是竹子柳连夜配出来的。 她把那些毒药依次摆好,详细说着每一种的用法和用量。 孟贞始终没有动手去拿桌上的毒药,不忍心一般地瞧了几眼。 姜妘己拿起一瓶道:“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只要放在他的茶盏汤水之中,不出一夜,君上必定....” “这....”孟贞脸色发白,手颤抖着不肯接。 姜妘己直接把那毒药塞进孟贞的手中道:“用这药,他死得不会有半点痛苦,似睡着一般。” “你哪来这么多毒药,是不是你一早就打定这个主意?“孟贞忽然觉得这一切有可能是姜妘己做下的陷阱。 姜妘己怎么可能告诉她,她一开始就打定了这个主意,只是苦于一直没机会。 难得这次她撞上佳人庙这么一件事,现在想来必是柯九思的安排,因为前两天,是柯九思无意中说的那句“你何不趁机想个法子打破僵局?”姜妘己才忽然想到这么一个逼迫孟贞的法子。 姜妘己这几日细想了一番,她落入如此境地,只怕柯九思只是那个听命办事之人,而他背后的人是她的太后奶奶。 可是她不明白,为何姜白凤要陷害她,让她自己想法打破困局呢? 姜白凤究竟是何意? “王后既然下定决心,南宫就等王后的好消息,到时候南宫自然有法子让旻浩拱手让出太子之位。”姜妘己没有回答孟贞的话,只笑道。 “此法太过冒险,你还是细细说一说之后的计划,本宫听听。”孟贞反复犹豫。 “请王后附耳过来。” 孟贞听完,连连点头道:“公主当真是未雨绸缪,运筹帷幄。” 362 进宫医病 过了七日,句町王旻涛忽然得了急病,王后下懿旨遍天下访寻大夫。 句町国的太医竟无一人能瞧出旻涛得的什么急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旻涛危在旦夕。 孟贞一直守在他身旁,不让任何人靠近,包括旻浩。 孟贞疑惑为何旻涛吃了毒药,还迟迟不死,拖了一天一夜还没咽气,她又不敢贸然动手,疑心姜妘己的毒药无效,旻涛死不了。 她在旻涛得床榻前急得团团转,忽然太医院的院判领着一个头遮面纱的女子进来道:“禀王后,这女子称能医治好君上的病,微臣试了试她的医理,的确有些本事,故而领她前来让王后定夺。” 孟贞一眼瞧出带着斗笠的姜妘己,全身不自觉的颤抖不停,不知她此时出现搞什么名堂,生怕被那院判瞧出端倪,她道:“你过来瞧瞧君上是得了何急病,若是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本宫立即杀了你!” 孟贞心底此时是恼恨的,她生怕姜妘己当场揭开她的罪行,说她下毒毒害旻涛,所以她不免威胁姜妘己。 这几句话在别人听来是孟贞紧张姜妘己瞧不好旻涛威胁姜妘己的话,而只有她们两个明白其中的含义。 姜妘己轻轻上前,躬身替旻涛号脉,因为旻涛是君王,姜妘己不敢贸然对他做出别的举动,比如掰开他的眼睛瞧瞧,或者捏开他的嘴瞧瞧舌苔,她只得装模作样的思索一番。 姜妘己才瞧了片刻,孟贞不耐烦道:“可瞧出来了?” “禀王后,君上得的并不是什么急病,而是......”孟贞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姜妘己当场说出旻涛是中毒。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孟贞瞥了那院判一眼吼道。 “君上只是操劳过度,加上这殿内燃烧的香料,所以君上一时昏迷,把这些香料撤走,我再开两服药,君上服下自然会醒过来。”姜妘己走近孟贞的身前道。 “你说什么?”孟贞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又疑惑起来,姜妘己说的可是真的,难不成她给的真不是毒药? 那院判道:“姑娘说的不错,君上气息平稳,微臣也瞧不出病症,想来是与这香料有关,还请姑娘将药方写下,我瞧瞧。” 孟贞招招手,自然有人捧来纸笔,姜妘己迅速在纸笔上写下十一味药,那院判接过,连连点头道:“姑娘这药方真是别出心裁啊,希望君上能早些醒过来。” 随后,他将那药方递给孟贞过目,孟贞虽看不懂药方,但上面的药她都知道,不过是些滋补的药,她更加疑惑。 她命人去抓药煨药,把姜妘己拉到一旁小声道:“你搞什么鬼?” 姜妘己笑道:“只要君上吃了我开得药自然会醒过来。王后该高兴。” “你说什么?你明明说那是毒药,你为何还要救他?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孟贞轻声叱问。 “那是毒药,不过是慢性毒药,我救他,自然是有话要对他说。”姜妘己淡淡道。 “什么?你要对他说什么?”孟贞不自觉的握紧双手道。 “王后放心,南宫不会乱说话。”姜妘己嫣然一笑。 “你最好不要搞什么鬼!否则本宫立即让你碎尸万段!”孟贞出言威胁。 “王后过忧了。”姜妘己行完礼退到一旁。 小宫女把药煎好,孟贞自然抬过去就要喂旻涛,她的目光却是怀疑的打量着姜妘己。 旻涛喝了药,不过半个时辰,竟然真的醒了过来,孟贞装作惊喜地哭道:“君上您终于醒了,臣妾就知道君上一定会醒过来的!” 院判不得不佩服姜妘己,在旻涛面前说了姜妘己许多好话,却唯独不知姜妘己的名字。 旻涛自然也是感激的,他虽然醒了过来,可是全身瘫软,有气无力,姜妘己解释道:“君上,这药有些温和,得慢慢调理,君上太过操劳,正好可以修养三日。” “多谢你救本王,不知你是哪里人士?又怎么会懂得这医术?”旻涛瞧见姜妘己长得不俗,说话也温和许多。 姜妘己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君上,我是大滇的南宫公主,君上听信太子的一面之词下旨通缉南宫,却不知南宫有苦难言。那日,南宫初来句町,因早前与旻天皇子在大滇结识,他知道我在句町,便说要尽地主之谊带我四处走走,见识一番句町的风土人情,繁荣昌盛。 不曾想,我在街市上遇见太子殿下,他竟当众调戏我,我不依,他便辱骂我。之后一直派人跟踪我,打听到我的住处,便命人将我掳走,藏在那佳人庙里。我无意间听见太子殿下说那佳人庙养的数十个美貌女子是他用来笼络朝臣的温柔乡,太子殿下便要非礼我,还说要杀了我。 幸好我被里面的一个好心姑娘救走,得以活命。之后太子殿下生怕我将佳人庙的事情走漏出去,便谎称那是我的地方,我是大滇派来的细作,我真是有口难言。而后,他又一把火烧了那地方和数十个姑娘。 王后和旻天皇子得知我的遭遇,十分同情,但也不便贸然替我陈情。这次我听说君上得病,恰好我又懂得医术,所才贸然前来,一是为君上看病,二是陈述事情原委,求君上还我一个公道!” 姜妘己此时已经委屈万分的跪在地上。 孟贞这才明白姜妘己的意图,忙道:“是啊,臣妾听说此前浩儿在街市上竟然被一个青楼女子追债,想着已经是荒唐至极,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南宫公主的身份,还将她掳了去,公主无意间得知他用女色收买朝臣的秘密,就要杀人灭口,谎称公主是细作,当真是....” 后来的话孟贞没有明说,因为她怕旻涛猜疑她故意贬低旻浩,于是住口。 姜妘己又道:“君上,我在那佳人庙还无意间听到太子殿下与一个男子说要用毒药毒害君上,好早日登上大位,君上此时病得蹊跷,又查不出病症,我用的药只能让君上醒过来,却查不出君上体内是否有毒,请君王责罚!” “你说的可是真的?”旻涛激动的咳嗽起来,已然怒急。 “南宫不敢虚言,句句属实,请君上明察!” 363 弑君篡位 旻涛气道:“逆子!来人!” 他这一喊,平日贴身的宫监便走进来道:“君上何事吩咐奴才?” “去把太子叫来!”旻涛大喊一声,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孟贞忙上前替旻涛擦拭嘴角宽慰道:“浩儿这一次的确是过头了,君上莫要气坏了身子,千万保重身体才是。” 姜妘己这时对着孟贞使了一个眼色,孟贞不明所以。 姜妘己继续开口道:“君上,南宫在那庙里的时候还偷听到太子说什么有本言行录,专门命那些女子记录那些朝臣的言行给他过目,上面更有记载君上与朝臣说的一些绝密之事。” 旻涛听到这里,已经气得翻了白眼,背过气去,竟又昏死过去。 姜妘己这才起身,那院判忙道:“这下怎么办?” “我猜君上是中了毒,只是刚才不便说出来,便用了刚才那几味药试着解毒,没想到君上真是中了毒,这才醒了一会,看来是毒性发作,得尽快知道君上所中何毒。请王后,速速派人去审太子,让他交代究竟是对君上下了什么毒药,要是晚了,只怕君上性命堪忧啊!” 太医院的院判连连点头,旻涛体内看不出病症,他也不敢断言是中毒,既然姜妘己医术比他高明,他自觉得姜妘己的推论没错,加上素日对旻浩没什么好印象,他跪下道:“请王后早作决断!” 姜妘己看了孟贞一眼,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孟贞大可以传旻涛旨意捉拿旻浩,甚至再好好“审”他,这殿里的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姜妘己的话。 旻涛亦是因为得知真相,毒性发作,昏死过去。 总之,现在到了孟贞做决定的时候,可以说旻浩的命就掌握在她手上。 她深吸一口气威严道:“御林军何在?还不速速将那弑父篡位的逆子捉来!” 她的话一出,守在旻涛殿外的数百人立即领命前去。 姜妘己与那院判在一旁商量医治旻涛得药方,两人忙的焦头烂额,又是查典籍,又是查毒药药性等,孟贞则心慌的守在旻涛身旁,不时瞧一眼姜妘己。 这时,孟贞发现姜妘己临危不乱,遇到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依然面不改色,才真的明白孟氏灭族也是情理之中,姜妘己此人的心机,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只怕这天下无人能及。 当御林军到达太子府时,旻浩还在午睡,御林军得了王后的旨意,之前又听得旻涛的诏令出现,自然是毫不留情。 旻浩听说王后命御林军捉拿他,自然是不从的,疑心孟贞是趁机绞杀他,命太子府的人全力保护他,与御林军殊死一搏。 不过太子府的人怎么可能是御林军的对手,不过一个时辰,太子府横尸满地,其中两人押了旻浩前去见孟贞。 当孟贞看到旻浩一副落魄样,披头散发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忽然有一种胜利的感觉,她突然觉得要是杀了旻浩,旻天登上太子之位就是顺其自然之事。 孟贞先是围着旻浩看了一圈,而后她伸出手“啪啪”扇了旻浩两耳光道:“你这个逆子!竟然毒害君上,你这是弑父篡位!还不速速交代你用了什么毒药!” 太子府的动静早就传的人静皆知,听说是王后命御林军捉了旻浩到旻涛的寝殿,宫里的人便一拥而去,将旻涛的寝殿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旻天也是远远的瞧着。 旻浩大骂一声道:“贱人!休要诬陷本太子!本太子根本没有做这忤逆之事!” “君上已经得知你在佳人庙的所作所为,你还敢狡辩!快说,你是用什么毒药毒害君上?”孟贞目光赤红的逼问道。 “哼,我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认,只怕是你毒害父王,加罪于我!”旻浩根本不认。 “来人,去搜,去太子府搜,搜出个子丑寅卯来!本宫不信你没留下什么尾巴!”孟贞大声命令道。 此时旻涛病重,王后就是这宫里的当家人,她的话谁敢不从,御林军立即又折返前去太子府搜查。 孟贞斥骂道:“你这个不孝子!你已经贵为太子,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你就那么等不及上位,要当君上么?你真是让本宫痛心!本宫真是白教养了你这么些年!还不快快交代你给君上用了什么毒药!!” 旻浩大笑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敢假传圣旨,污蔑本太子,等父王醒过来,他一定会治你的罪!” “你还敢嘴硬,你父王已经被你毒害,只怕是醒不过来了,快快交代你到底用了什么毒药,就当本宫求你。”孟贞说着话,竟然跪倒旻浩的面前大哭起来。 那一副模样当真是肝肠寸断,痛心疾首,教人看了就觉得孟贞为了救君上不顾身份尊卑,下跪旻浩这个逆子,一时间引发在场的愤怒。 不过,无一人敢言,只能睁眼瞧着。 待御林军回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他们在太子府内搜出几本记录朝臣的言行,上面还清楚的写着女子记录的名字。 孟贞接过大声念道:“初九,太常王云志到。他说君上有意攻打南越。小红记录。” “十六,九卿张茂金到。他说他已派人追杀二皇子。翠儿记录” 这里的二皇子是指旻天。 “三月初九,少上造林世成到。他说他睡了白世康的小妾,滋味不错。玲儿记录。” “六月初八,樊将军到,他说他只听太子殿下的命令。水红记录。” “........................” “.......................” “........................” 孟贞一口气念了数十条这样莫名其妙的记录之后道:“逆子!你敢养美女笼络朝臣,还让她们偷偷记录这些枕头风,当真是胆大包天,这上面竟然记录了数十条君上的密诏!你这是要谋反!难怪你今日这般迫不及待的要毒害君上!原来你早有了造反之心!” 姜妘己很满意孟贞的表现,果然是一点就透,一时间旻浩就成了众矢之的,宫里的人全都嘘声一片,更有人大喊道:“这样的人怎么配当太子!请王后废了他!” 孟贞是没有权利废黜太子的,但是依着眼前的情况,她是有权杀了旻浩的,旻浩的性命就在孟贞的一念之间。 孟贞不答话,又道:“你这等不忠不孝的贼子,要是依着本宫,直接就杀了你。你现在若是告诉本宫,你给君上下了什么毒,本宫定会留你一条全尸!” 364 废黜太子 旻浩依旧大笑道:“荒谬!孟贞你以为你捏造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就能治我的罪,你别忘了我是太子,这宫里也不是你由你一人说了算,我....” 他话还未说完,姜妘己给孟贞递了一个眼色,孟贞立即开口道:“将这逆子押进地牢,不管用什么刑罚定要问出他对君上下了什么毒,若是问不出来,本宫定会要了你们的命!” 她这话一出,旻浩即刻被押了下去。 姜妘己又命人煮来一碗汤药给旻涛服下,那院判瞧着旻涛渐渐苏醒过来,惊喜道:“君上醒了!” 旻涛一醒,殿内殿外的人都欣喜异常,而旻浩毒害旻涛得消息已经传到宫外。 那些个记录在案的官员更是惶恐不安,更有人当场自刎谢罪,生怕连累家人。 旻涛睁眼瞧见孟贞,虚弱地开口道:“王后,浩儿呢?” “君上,刚才臣妾问他,他抵死不认,拒不交代他下了什么毒,臣妾一急,命人将他拖下去审问了。”孟贞说着话,眼泪亦掉下来。 旻涛叹口气道:“教他来见我,我要亲口问一问他。” 孟贞听他这么说,自然不敢违抗,立即下命将旻浩带过来。 只是旻浩被带来时,已经半死不活,拖着他过来的两人,将他丢在地上,立在一旁。 旻涛抬眼瞧了旻浩一眼,又看了孟贞一眼,又叹了一口气道:“旻浩,父王问你,你当真为了王位对父王下毒?” 旻浩听清旻涛得问话,想开口否认,但他就是张不开口,连摇头都动不得,只睁着一双眼睛流泪。 旻涛又叹息一声道:“王后,刚才本王昏迷时,隐约听到王后在念什么,拿来我瞧瞧。” 孟贞忙将手里的言行录打开,放到旻涛得面前,旻涛只大概瞧了几页,又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那院判急的替旻涛擦拭一番,又喂了些汤药,旻涛却是不喝,摆摆手道:“太子心术不正,妄图谋害本王,残害手足,即日起废黜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即刻迁出宫去。” 他说完这话,略带深意的瞧了孟贞一眼,这个眼神令孟贞心虚。 旻涛头疼欲裂,但他知道,他若是不撑着这最后一口气废了旻浩的太子之位,贬他出宫。不管他有没有下毒,记录那些不该记录的的国家大事,孟贞都不会放过他。 经过这么一场宫变,他知道大势已去,只是没想到自己宠爱了十几年的王后,竟然会亲手端毒药给他饮下。 旻涛意识陷入模糊,但他的脑子越发清楚,为了不让句町陷入朝政之乱,他不得不废了旻浩,再则旻浩不够聪明,不像旻天,懂得韬光养晦,到这么关键的时刻,依旧不争不抢,单凭这一点,旻天比旻浩更适合当太子。 旻涛小声道:“都出去,王后留下。” 宫里瞬时只剩孟贞和旻涛,旻涛微笑道:“贞儿,这毒是你下的吧?” 孟贞本想否认,可是旻涛看她的目光,让她无法说出不字。她默默点头道:“是我辜负了你。” “你太急了,我本就有意立旻天为太子,你瞧我连废黜太子,另立旻天为太子的旨意都写好了,没想到却晚了一步。”旻涛说着话,从枕头底下取出前两日他写好的废太子之诏。 孟贞接过看完,无声的流出眼泪道:“贞儿以为你不会,贞儿错了......” “是啊,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从来不懂本王的心,本王封你为王后,就是为了让旻天名副其实的登上太子之位,这么浅显的道理旻天都明白,偏偏你不明白。 旻天从不争不抢,是因为他知道这位置迟早是他的。他很像我年轻的时候,心底藏了太多心事,甚至连你也不知道。”旻涛一面咳嗽,一面道。 “贞儿错了,贞儿误会君上,贞儿罪该万死!”孟贞哭红了双眼道。 “你没错,你只是太爱旻天,就像我爱你一样,无可救药,即便那是毒药,我也会喝下,因为那是你端给我的。”旻涛得眼角亦是湿润。 “不不不,一定还有救,君上,你等我,我去找人,姜妘己一定能救你,那毒药是她给我的!”孟贞立时大喊大哭道。 旻涛唇角含笑道:“姓姜的,还真是冤孽。难怪父王说姓姜的是句町的克星!” “君上你说什么,臣妾听不懂。”孟贞疑惑道。 “那大滇的太后姜白凤曾经与我祖父有过一段往事,听说祖父悔婚之后,姜白凤曾经传话天下,迟早要颠覆我句町,这不你听信她孙女的话对本王下毒,也怕是姜白凤的意思。”旻涛又再次吐了一口鲜血道。 “什么?贞儿不知道啊!”孟贞恍然明白了什么。 “千万不要让旻天与她在一起,此人心肠歹毒,心机深不可测,懂得窥探人心,就连你我都被她算计,他日,她若是嫁入我句町,只怕我句町要断子绝孙了!”旻涛是听孟贞提过姜妘己与旻天之事的。 所以他才会这么交代孟贞,一定不能让姜妘己嫁给旻天。 “是,贞儿记住了!君上,你等我,我去找姜妘己救你!” “来不及了,只怕我刚才喝的那两碗才是要我命的毒药,你端给我的不过是药引子,本王最后求你一件事,放过旻浩,他现在已经成为庶人,对旻天再也没有威胁。算是本王求你!” “好,贞儿答应君上。”孟贞含泪道。 “贞儿,本王想起你初入宫时的模样,单纯善良,与世无争,是本王太过宠爱你,才将你变成了现在这样,为了旻天,不择手段,对我下毒,你....” 最后一句话旻涛还未说出口,就闭上了双眼。 孟贞握紧那道圣旨厉声哭喊道:“君上......君上!” 任她怎样哭喊,旻涛再没醒过来。 承宣二十九年,旻涛薨逝。 旻涛薨逝之前废黜旻浩的太子之位,另立旻天为太子。 旻涛丧期过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旻天宣告天下继位为句町君王。 旻天继位那一日,旻浩安静的死在一所破草房子里,双眼含恨。 姜妘己就那么瞧着他,瞧着旻浩闭上双眼。 她轻蔑一笑,打翻手中的烛火,不过须臾,草房火光通天,燃为灰烬。 她喃喃道:“祈月,我替你报仇了!” 365 又是天命 旻天继位的第一道诏书是澄清之前旻涛通缉姜妘己为细作的误会,说是旻浩诬陷。并且张贴皇榜亲自向姜妘己道歉。 而旻天现在一直认为是旻浩毒害了旻涛。 柯九思已经回哀牢国。 竹子柳一直陪着姜妘己,而姜妘己想亲眼瞧见旻天继位。 两人受邀观看完旻天的继位大典之后,便一道出了宫。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着,姜妘己掀帘瞧着窗外热闹的街市,百姓欢颜,妇孺和善,姜妘己在心底默默祈祷旻天能让百姓安居乐业。 竹子柳瞧她抬眼望着窗外,思索了一会道:“妘己,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与句町国君的婚事,我担心他命不久矣,若他一死,你就要守一辈子寡,我希望你能找一个永远陪伴你的男人。” “师傅,旻天不会死,我也不会嫁于他,我只希望师傅能找到那煞气重的人救救他,别的我亦无所求。”姜妘己放下车帘,正视竹子柳。 “这煞气重的人已死,再也找不到了。”竹子柳叹口气道。 “已死?是谁?”姜妘己忙问。 “旻浩。”竹子柳答。 姜妘己的一双美目忽然睁大,有些怀疑的瞧着竹子柳,他说什么,旻浩就是煞气重的人,是唯一可以救旻天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不说? 她大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妘己,这是天命,你懂么?如果我泄露天机,那么我会.....”后面的话竹子柳没说。 “又是该死的天命,你就是想让旻天死!”姜妘己忽然觉得自己被竹子柳欺骗,有些愤怒道。 “你为什么还不明白,天命难违,旻浩本是我曾经改动命格之人,所以他身上才充满煞气,现在他已经死在你手上,也算得是天命,这些我都不能阻止,只有这样,旻浩身上的煞气才能退散,不能作恶。” “妘己听不懂!”姜妘己依旧大声道。 “旻浩年幼时得了一场急病,差一点就死了,旻涛找到鲁侑,请他想办法救救旻浩,鲁侑无能为力,他念在与旻涛有些亲戚关系的份上,不忍拒绝旻涛,便求我试一试。 我第一次动用师傅秘传的逆天改命的阵法将旻浩的命格与一个普通百姓的孩子相连,因为旻浩本身体弱,受不了阵法的蚕食,我当机立断将那孩子的魂魄和寿命关联到旻浩的身上。这是我与那个孩子的秘密,他曾答应过我,一定会好好当好旻浩,当好太子,我信了他。 没想到他当上了太子,就变本加厉,残害忠良,好色成性,花天酒地,夜夜笙歌。而他这样被改动命格的人,一旦作恶,身上的煞气就会越来越重,不容易死掉,连杀手都杀不死他,只能死在同样被改动命格的人手上。 他身上的煞气因为是作恶而形成的,又是被我强行改动过命格,若是让他去救旻天,旻天一定会变成和他一样无恶不作,残忍暴虐,所以,就算我告诉你还是无济于事。你难道想看到旻天受尽煞气的折磨,变得残忍暴戾,百姓怨声载道,句町大乱的境地么?”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救旻天了么?师傅,我不想看到他死!求求你救救他!”姜妘己虽听得糊涂,但也明白旻浩是不能与旻天的命格相连的。 “我目前还未想出别的法子。”竹子柳道。 姜妘己的眸光低垂,暗自落泪。 她这一哭,竹子柳的心底隐隐波动,他抚上姜妘己的肩膀安慰道:“妘己,我们迟早都会死,我也快了,兴许还会死在旻天前面,如果我死了,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姜妘己拭泪抬眸疑惑的问道:“什么事?” 竹子柳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扶持若豆登上王位,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若豆?” “是。” “可是很难,父王不会同意的,还有太后,太后她知道那件事。”姜妘己试探道。 “无妨,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一定会替你铲平那些障碍,你要做的就是得到你父王的信任。” “得到我父王的信任?” “是,想必你已知道你父王的真实身份,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威胁他,放心,他忌惮太后,不会对你怎样的。” “我猜你与太后一定在密谋什么对不对?能不能告诉我?”姜妘己隐隐有些觉得竹子柳与姜白凤密谋之事,有可能关系到这天下。 “不能,现在还不到时候。”竹子柳断然拒绝。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竹子柳的宅子,他找来的那些奇能异世,江湖大侠还在府上,之前的每一天,姜妘己进进出出,总有人在暗处护着她。 他们一道进了宅子,传午膳过后,姜妘己回房命春穗收拾细软衣物打算尽早回大滇。 春穗一面收拾,一面问道:“公主,为何这么急,不若在等几日,兴许君上的诏书就下来了,到时候公主成了王后不是更好?” “春穗,你当真觉得旻天会娶我为后么?”姜妘己有些木讷的问道。 “当然,君上的心底全是公主,奴婢瞧得清清楚楚。这句町王后非公主莫属。” “不会是我的,孟贞不会让我进宫的,哪怕是一个使唤的宫女她也不会答应。孟贞是他的母后,我不能算计她。”姜妘己摇头道。 自从她教唆孟贞对旻涛下毒的时候,她就下了决心不入句町王宫,而孟贞更不会同意,这是一个死结。 只有孟贞才能让旻涛死,而旻天若是知晓是姜妘己与孟贞一同算计旻涛,一定不会原谅她,她与他已经成了仇人。 先是孟氏一族,后是旻涛,孟贞只会把所有的罪责推到她身上,她早就料到,这也是她来句町的原因,她要旻天登上那王位,不管一日半日,她要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除了她。 “公主....”春穗听姜妘己这般说,立即停下手中事,转身安抚姜妘己。 “没事,只要他活着,我便满足。只要他开心,我便幸福。”姜妘己流下泪道。 她这模样,瞧在春穗眼中,十分无助和心疼。 但春穗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她现在才明白姜妘己此行的目的。 就在两人收拾东西时,宫里的宫监突然来了。 366 许你王后 姜妘己听到宫里来人,面上惨烈一笑,心道:孟贞你还真是等不得片刻功夫。 想起那日,她对孟贞说的话:你若是毒死君上,我发誓永远离开旻天,与他再无瓜扯,再不相见,这笔交易王后答应么? 孟贞亦是听到她这句话,才下定决心下毒,尽管那个人是给她无尽荣华富贵的旻涛,为了旻天的王位,为了姜妘己永远入不了宫,她才狠下心端了毒药给旻涛饮下。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过爱旻天,旻天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的支撑。而她绝不会让孟氏灭族的姜妘己与旻天有半分干系。 那宫监面上笑道:“奴才是来传太后口谕的。” 姜妘己行了一礼道:“请说。” “太后口谕,请大滇南宫公主即刻动身离开我句町国,永不能再踏入半步。”那宫监一字一句道。 姜妘己面上含笑道:“我这就走,请你转告太后,君上的病我会想法子的。” 那宫监躬身行礼告退。 姜妘己与春穗加紧时间收拾东西,竹子柳敲门,姜妘己道:“进来。” “这就回去了?可是孟贞的意思?” “是,师傅你该知道孟贞是容不下我的。”姜妘己停下手上的动作与竹子柳一道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我想孟贞对你还是心存嫉恨的,不会轻易放过你,我们在路上定要小心。” “我知道,师傅什么时候回夜郎?” “我与你一道走,宅子里的人与我们一道走,直到你安全为止。”竹子柳说的宅子里的人是那些扮作奴才的侠士。 “那再稍等片刻,我这就收拾好,一道上路。”姜妘己又起身去收拾。 “好,我去命他们做些事,为防意外。”竹子柳未明说,起身离开。 姜妘己与竹子柳一道踏上马车之后,旻天骑一匹烈马狂奔而来,正好堵在姜妘己与竹子柳的车架前。 他身后跟着数千王宫的护卫和御林军,威武霸气,整齐严肃。 旻天身着玄色的龙袍,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意气风发,倾城绝世。 他大笑着开口道:“本王亲自前来求娶大滇南宫公主姜妘己为王后!” 因为竹子柳与姜妘己的车架正好停在喧闹的街市上,今日是旻天的继位大典,这街市上更加人头攒动,旻天这个新继位的忽然出现在这街市上,这些百姓自然是好奇的围了个里里外外。 听到他们的新王求娶姜妘己为王后,虽不明就里,但转念一想能让旻天亲自前来求娶的王后,姜妘己一定是新王钟情之人,一时间嬉笑声,恭贺声不绝于耳,姜妘己却不为所动,始终在车架里不肯现身答应。 旻天等了许久,不见姜妘己出来,有些急道:“妘己,我亲自来迎你入王宫,做我的王后,你怎么不说话?” 姜妘己双手捏的发白,竹子柳轻拍她的手道:“总该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旻天一直笑着,他如此大张旗鼓带领千余护卫和御林军来求娶姜妘己为后,心底是笃定姜妘己不会拒绝的,因为,他知道姜妘己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让他颜面扫地。 若是她拒绝,那便是教天下人嘲笑他,他知道姜妘己不会。 姜妘己深吸一口气起身,盈盈走出车架,竹子柳紧接着掀帘而出。 她站在车架上朗声开口道:“妘己已经心属夜郎王,妘己的心不能再另许他人。请君上收回口谕,另择王后,妘己恭祝君上早日觅得王后,白头偕老,子孙绵延。” 她的眸光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而远处的旻天听闻面色骤变。 旻天胸口起伏,他强忍着胸口的一口鲜血道:“你再说一遍?” “妘己心属夜郎王多年,对他情深意重,只要能跟在他身边侍奉,妘己甘愿当一个使唤的宫女。妘己辜负君上的厚爱,还请君上收回口谕。”姜妘己的指头在颤抖。 竹子柳深深的瞧了她一眼,两人对视一眼,姜妘己顺势靠进竹子柳的胸膛,竹子柳搂上姜妘己的细腰,两人相视一笑,俨然是一对恩爱的璧人。 旻天双目赤红,十分可怖。 他沉声重重地一字一句道:“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说一遍!!” “妘己深爱夜郎王,夜郎王也对妘己有情,妘己与他情投意合,在天愿作连理枝,在地愿为比翼鸟,此生生死相随。” 说完,她的心也随之颤抖起来,而竹子柳恰逢适宜的在她面颊上轻轻印上一吻。 正是竹子柳的这个举动,旻天一口鲜血终于喷洒而出,他傲视的瞧着姜妘己道:“本王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本王恭祝二位琴瑟和鸣。” 说罢,他深深的瞧了姜妘己一眼,扭头打马疾驰而去。 刚才还兴奋异常的护卫和御林军怎么可能忍得下他们的君上受此大辱,领头的一个将军立即开口道:“敢辱我君上,杀了他们!” 他一声令下,那些严阵以待的护卫和御林军立即拔剑相向,对准姜妘己与竹子柳等数十人。 旻天已经骑马跑远,刚才只顾着生气没回头看一眼,忽闻几声振耳发聩的喊杀声,忙掉头折返。 等他赶到时,姜妘己与竹子柳已经被团团包围,那些护卫已经杀红了眼,将竹子柳请来的那些侠士杀了不少。 几十人怎么可能是千余人的对手,不过片刻,护在姜妘己与竹子柳身旁的人不过寥寥几人。 旻天大喊一声:“住手!谁给你们的命令,谁敢再伤害公主,本王便杀了谁!”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长剑! 他这一声呵斥,谁也不敢再乱动,只好收了手里的刀剑,旻天远远瞧了瞧姜妘己与竹子柳一眼,转身。 旻天一转身,护卫和御林军即刻跟在他身后离开。 只剩这街市上的残尸肉体。 竹子柳又花钱雇人将这些人就近掩埋,这才与姜妘己一道离开句町。 这些人平日与姜妘己相处的时间最多,死的几个还是与姜妘己亲近之人,她心底愧疚,对杀他们的人也有了恨意。 两人再次回到车架上,姜妘己开口道:“这些护卫和御林军只怕是听了孟贞的旨意,才会不顾旻天的话出手。” 367 母子嫌隙 “除了她还有谁?旻天现在刚登王位,孟贞已经筹谋多年,他又怎么会是孟贞的对手,既然孟贞命御林军出手,我们这一路不得不防。” “只是连累了这些江湖侠士,他们好歹护我多日,与我也有些情分,都怪我,他们才会死。”姜妘己暗暗捏紧了双手。 “人都是迟早要死的,他们欠我的,如今一死只当是两清了,你也无须自责。”竹子柳淡淡道。 姜妘己唉声叹气了许久,加上车马颠簸,身心俱疲,昏昏欲睡,竹子柳开口道:“我知道你刚才如此说,只是想拒绝旻天,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一问,你可想过真的嫁予我。” “从未想过,你是我师傅,妘己怎么会存这种心思呢,只是刚才口不择言,借师傅一用,还望师傅不要责怪妘己。” “呵,累了就睡会吧。”竹子柳淡淡一笑。 姜妘己闭上眼睛,眼眸滑落两滴清泪。 旻天,再见,再也不见。 不过几日时间,全天下都知道句町的新王旻天率领御林军亲自围堵大滇的南宫公主求娶她为后,奈何那公主心属夜郎王,当场拒绝,旻天一怒之下拔刀相向,血溅当场。 渐渐的传言变成夜郎王和句町王都钟意大滇的南宫公主,为了她反目成仇,两国之间迟早要再起战争。 姜妘己随之也就变成了百姓口中的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公主。 句町王宫 孟贞愤怒的摔碎了一地的精致茶杯,姜妘华颤声道:“王后消消气,这次没能杀了姜妘己,以后还有的是机会。那日我劝君上前去求娶她为后,本想王后调动御林军去诛杀她,没想到让她逃过一劫,但她不会永远这么走运的。” 孟贞冷声道:“这帮废物,几百人对几十人,竟然都杀不了她,真是哀家错看了他们!” “王后,虽然姜妘己没死,但是她已经与君上情断,君上虽被羞辱,但自此不会再念着她,也算是好事。”姜妘华小心翼翼的靠近孟贞的面前道。 “也是。还是你聪明。”孟贞深吸一口气,淡笑的夸赞姜妘华道。 “是王后调教的好。”姜妘华恭维道。 “过来哀家瞧瞧你面上的伤好了没有?”孟贞招招手道。 姜妘华凑近孟贞的身旁,孟贞仔细瞧着姜妘华的面容,点头道:“果然恢复的不错,不细看是瞧不出来疤痕的,这药还真是管用。” “多谢太后眷顾,姒好的脸才好得那么快。”姜妘华笑道。 孟贞此前命太医给姜妘华配了不少药医治脸,但一点效果也没有,姜妘华不好说那些有效的药是竹子柳和姜妘己配的,只好谎称是太医的功劳,也好对孟贞一番巴结感激,满足孟贞的心思。 “这样一瞧,你果然是个美人。”孟贞又细细打量姜妘华道。 “谢王后谬赞。”姜妘华乖巧羞涩的一笑躬身行礼道。 “哀家有意让君上娶你为后,你可愿意?”孟贞变了脸色威严道。 “姒好愿意。”姜妘华展颜笑道。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怎么可能不答应,她从上一世盼到了这一世,一直不死不灭,为的就是与旻天在一起,哪怕是陪着他。 现在孟贞许她后位,她欣喜若狂,面上却掩饰的极好,她在姜妘己身上时学到不少。 “那就好,哀家定会让旻天娶你为后,以后你要听哀家的话,与哀家同进退。” 孟贞喜欢的是容易掌控的人,姜妘华在她眼中就是这般人,加上她是孟南萸的女儿,身体里又有孟氏的血液,她也是有心帮一帮她,她总比那些外人容易控制. 现在姜妘华无依无靠,只能依靠她,她许她后位,是要紧紧的攥住姜妘华的命运,也是为了掌控她与旻天以后的孩子命运。 她要她的子孙的身体里都流淌着她孟氏的血脉,姜妘华自然是最合适的不二人选。 旻天自那一日被姜妘己一气,连着三天都吐血不止,他命人不准传出去,因此连孟贞也不知晓。 孟贞走近他的宫殿时,已近午时。 旻天正在认真的翻开一本奏折,孟贞欣慰道:“君上真是勤勉,哀家欣慰至极。” “母后前来,可是有事?”旻天起身行了一礼道。 “无事哀家就不能来了?”孟贞面上浅笑道。 旻天笑道:“自然能来。” “母后来瞧瞧你偷懒没有,可熟悉了这朝堂之事。”孟贞依然笑道。 旻天命人上茶,坐在孟贞身旁道:“母后有话直说。” 他不相信孟贞来这里当真无事,孟贞不懂旻天的心思,但旻天却是懂孟贞的心思。 孟贞干笑两声,轻轻喝了一口茶道:“哀家是来劝君上尽早册立王后的,眼下你已经继位为王,这后宫内却空无一人,身旁连个使唤的宫女都没留,这不是让天下人耻笑么。” 旻天强忍住心头的怒火,压低声音道:“若不是母后好心让御林军一同前去求娶她为王后,趁机诛杀她,她只怕已经入主中宫为后,现在母后倒怪起本王来了。本王继位之前就说过,本王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娶她为后。你明明答应了,又派人去杀她,让她与我互生嫌隙,斩断情缘,称了母后的心意,但却让我心灰意冷,好不伤心,母后觉得本王会听凭母后摆布,另娶她人么?” 他这一番话,让孟贞大为光火。 孟贞气得立时起身呵斥道:“姜妘己害死你外公,舅舅,表兄弟,哀家让你出谋划策阻止她,你不但不听,不管不顾,充耳不闻,眼睁睁看着孟氏灭族,哀家还未责怪你,你倒先责怪起哀家来了?” “本王答应过她,不过问她的事,何况是孟氏先出手杀她,她不得已自保而已,何错之有?”旻天反问道。 “她没错?那你呢?你身体里可是流淌着孟氏的血液,你怎么忍心看着孟氏灭族不管?哀家让你去大滇是为何?你被她迷得一概忘记,要不是哀家让你回来,你只怕此生不愿再回来了吧?” “是,我被她迷了心窍,此生非她不娶,非她不立王后。”旻天大声道。 368 新仇旧恨 孟贞气得摔了茶杯,怒斥道:“哀家真是白白生了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君上!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她若进宫为后,只怕这后宫就遭殃了,况且她还是哀家的杀父仇人,哀家誓死不会同意她入宫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母后,你扪心自问一番,你来句町这么多年,当上王后之前,孟氏可有只言片语的家书带来?可曾派个人来瞧一眼母后,何故母后现在就对孟氏念念不忘,非要为难本王?” “哀家虽对孟氏有怨言,但也决不允许你与杀害他们的姜妘己在一起,除非我死!”孟贞依旧咬牙道。 “母后糊涂,孟氏此前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令母后伤透心不说,更在母后争夺后位时,对母后的求救信熟视无睹,恍若未闻,母后忘了?孟氏可曾真心待过你我二人? 母后忘了,本王没忘。我依旧记得母后等啊等,足足等了一个月,孟氏不过回了几个字,他们身为大滇人,不便过问母后的事。母后为此还发誓要与孟氏恩断义绝,抱着本王哭了很久很久,本王记得清清楚楚。我们母子差点被先王后杀害,逼得我们抱作一团投井自尽,他们在我们落难时见死不救,我绝不会原谅他们!更不会插手他们的事,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们母子何干?” 孟贞这才叹口气道:“那都是过去的事,可是他们毕竟是哀家的亲人,是哀家的父亲,哥哥,侄儿,你与他们亦是亲族,你怎么能娶姜妘己为后呢?” “母后总说我没出息,心软,其实母后才是心软之人,本王一旦认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自那次孟氏不管我们的死活之后,在本王心中,他们与别人无异。本王便只有母后这一个亲人,母后忘了,我年幼时,您是如何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躬身卑微的活着? 这一切都是因为孟氏,他们对我们没有半点亲情,没有半点怜悯,没有帮过我们半分,我是不会对他们有半分同情的。”旻天气呼呼道。 孟贞听旻天这么一说,往日无助落难时的情境浮上来,孟氏纵然可恨可恶,但那也毕竟是她的母族兄弟,她一想到孟氏如今落地如此境地就十分不快活,对姜妘己的恨又多了一分。 就在她纠结矛盾时,旻天大笑一声道:“本王还要谢谢姜妘己替本王杀了他们,省得一想起那些苦难黑暗的日子,对孟氏的仇恨便多几分!” “君上,都过去了,别恨了,母后都放下了,释然了,死者为大,我们都不恨了。”孟贞宽慰旻天道。 “母后可知,年幼时,我一瞧见旻浩那些母族的亲戚入宫陪他玩耍有多羡慕,而我呢?因为孟氏对母后不闻不问,我们没有倚仗,别人都对我冷眼相待,挖苦嘲讽,受尽捉弄,更没有玩伴。 若是孟氏心底有母后,写上几封家书,我都不会恨他们。他们是那般势利小人,心底眼里只有孟南萸,尽全力帮孟南萸,偏心那么严重,对母后却是视作陌生人,母后怎么会忘了?我记得,母后年轻时,经常以为我睡着之后,夜夜哭泣,难道不是因为孟氏的冷血无情?” “君上别说了,哀家记得,但那过去了,哀家不追究,君上也放下吧。” “过去?本王可是一直记得,那时我便恨孟氏的所有人,若是他们肯与你我母子热络联系一二,别人也不会那般欺负侮辱我们。他们巴不得我们自生自灭,都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母后为何要教我忘了那些残忍难熬的日子?就是因为那些仇恨本王才发誓要登上太子之位,仰视众生,仰视孟氏族人,将他们踩在脚下,对我们母子二人俯首叩拜!” “母后没想到你对孟氏有这么深的仇恨。”孟贞叹了一口气道。 “母后不恨么?”旻天反问。 “恨,只是那是从前,如今他们都死了,母后的恨就散了。”孟贞重又坐下,攥紧手中的帕子道。 “可我的恨还在,永远也散不了。”旻天嘲弄一笑。 “哀家来不是与你清算孟氏的恨,而是想让你早日立后。”孟贞不想旻天总想着孟氏的仇恨,改口道。 “立后?母后想让本王立谁为后?”旻天依旧笑着。 “姜姒好。”孟贞道。 “姜姒好,母后忘了孟南萸昔日那些冷嘲热讽,她抢了原本属于母后的一切!若不是她,母后早就成为大滇王后,哪里会来到句町,忍受那么些残忍的苦难日子。姜姒好是孟南萸的女儿,母后难道不计前嫌,大度的放下所有的仇恨,要本王娶她为后?”旻天步步逼问。 “孟南萸已经死了,姜姒好现在无处可去,难得她温柔孝顺,深得我心,有何不可呢?再说,凭她的美貌,与你正当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现在已经没了依靠,尝羌已经将她贬为庶人,天下人都以为她死了,以后不必担心她的母族乱政。还有她对你的心思,母后瞧得明白,她是不会背叛你的。” “母后只怕是看走了眼,你不知她的真正为人,当然以为她千般好,万般好,她不过是一个连自己亲人都要算计的无耻之人,本王是不会娶她的,母后还是不要逼本王得好,否则,本王一怒,杀了她也是可能的。” 旻天之所以这么说,当然是后来明白那日姜妘华给他出主意借着登基大典,率领御林军前去求娶姜妘己为后是个陷阱。其实就是孟贞与姜妘华合伙算计姜妘己的性命。 姜妘己是姜妘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这般算计姜妘己的性命,就是为了接近后位,他又怎么可能如她意呢? 好在姜妘己无碍,否则,他势必要杀了姜妘华。 “姒好与她虽是亲姐妹,毕竟不是一母同胞,她也是帮哀家,但她的心思是为你着想的,是哀家授意她为之,你不要怨怪她。” 孟贞不知姜妘华的真实身份,自然是偏袒她。 369 旻天大婚 “不管母后怎么说,我是万万不会娶她的,请母后断了这个心思。若母后没有别的事,本王便要处理政事,不便相陪。”旻天不能告诉孟贞姜妘华的真实身份,只得婉转的劝她断了这个念头。 “母后心意已决,你若不娶她,母后就死在你面前!”孟贞说着话,取出袖口中的一把匕首抵在脖子上。 她来之前就料定旻天不会同意这桩婚事,便带了一把匕首,势要逼迫旻天娶姜妘华为后。 “母后!你这是在逼本王!”旻天大怒道。 “是,母后在逼你,你娶还是不娶?”孟贞用力将匕首又靠近脖子半寸,顿时见了红。 旻天心知是孟贞的苦肉计,但也慌了,他不希望孟贞真的出事。 孟贞以死相逼,让他娶姜妘华为后,他心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之他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他叹了一口气道:“要我娶她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孟贞自然欣喜,这是旻天的软肋,他不愿看到孟贞收到伤害。 “请母后准许姜妘己前来观礼,本王也要羞辱她一番,以偿还她那日与竹子柳一同羞辱本王的代价!” “好!母后答应你。”孟贞爽快道。 只要旻天吐口答应娶姜妘华为后,孟贞心想姜妘己前来观礼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也顺便刺激她一番,再找个机会彻底除了她。 旻天则是另有打算。 第二日,旻天册立一位孟氏女子为后的旨意一出,不过几日传遍天下,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广邀天下皇室。 他还特意另外下了一个旨意邀约姜妘己前去观礼。 让天下人误以为旻天这是要报姜妘己昔日的侮辱之恨。 姜姒好这个名字自然是便让天下人知晓的,孟贞亲自给姜妘华改了名字,唤作孟倾城。 姜妘己回了大滇几日,就接到句町王亲自下的邀约帖子,征得尝羌同意,姜妘己带着若豆一同前去,代表大滇送上厚礼。 当姜妘己一身素雅衣裙出现在旻天大婚典礼的宴席时,旻天瞧也没正眼瞧她一眼,眼神始终落在姜妘华身上。 姜妘己知道这孟倾城就是姜妘华,她大婚,姜妘己自然是要来的,尽管那个人是旻天,她也是要来看一看,瞧一瞧的。 若豆坐在姜妘己的身旁,瞧见姜妘华的容貌时,他低声道:“姐姐,你瞧,这王后竟然长得与姜姒好一样。” 姜妘己抬眼看去,姜妘华正含笑瞧着姜妘己,那目光俨然是一个胜利者的挑衅。 若豆又道:“姐姐,这王后越瞧越像姜姒好,是不是她没死,被人救了?” 姜妘己的目光扫过去,淡淡道:“她叫孟倾城,不是姜姒好,姜姒好已经死了。” “姐姐为何不答应做句町王后,我不喜这孟倾城,我瞧她看你的目光很是得意,必定不是什么好人。”若豆的目光一直瞧着姜妘华。 姜妘华与旻天携手登上王座一同坐下,旻天笑道:“多谢大家远道而来参加本王的婚典,本王有幸娶倾城为王后,是本王的荣幸,大家尽兴。” 旻天这才慢悠悠的扫过姜妘己一眼,目光复杂难懂,姜妘己只是一笑,与若豆对饮谈笑,恍若未见。 婚宴很隆重,菜品很丰盛,姜妘己与若豆左一杯又一杯,仰头喝下,混着几滴眼泪下肚。 热闹过后,接近天黑,便是洞房花烛时。 远道而来的皇亲贵族被孟贞安排留宿王宫,姜妘己的宫殿很偏,她早就喝醉,春穗给她梳洗一番,便伺候她睡下。 待夜深人静时,春穗目瞪口呆的瞧着旻天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迎面而来,她惊道:“奴婢参见君上。” “出去。”旻天毫不客气的呵斥。 春穗自然是不肯走的,她猜想旻天此时来,必定是含恨在心,会对姜妘己不利,她刚要开口不从,便被两个黑衣人熏晕架走。 这时,冷风夜吹,吹动姜妘己床榻上的轻纱薄帐,姜妘己喃喃叫着旻天的名字。 旻天掩了门窗,脱去身上的喜服,抱着酒醉的姜妘己同榻而眠。 他等这一日,等了好久,他静静的瞧着姜妘己醉酒的容颜,面上发红,甚是娇俏可爱,嘴唇含嗔,他轻轻俯身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接着他解开姜妘己的亵衣,慢慢的亲上她的脸颊,脖子,胸口。 此时,姜妘己身上只剩一件贴身的白色肚兜,旻天瞧见她那微微凸起的诱人的两点,伸手轻轻的抚上,他的唇再次覆盖在她之上,一番浅尝,舌头灵巧的探入她的口舌,与她的小舌纠缠在一起。 姜妘己半醉半醒的睁开眼睛,瞧见旻天,喃喃笑道:“旻天,我一定在做梦。” 旻天轻笑一声道:“不是你在做梦,是我在做梦。” 姜妘己说完话,又闭上眼睛睡着,旻天宠溺地轻轻刮了她的鼻子道:“就算你醒来要杀我,我也认了。” 他的话出口,便褪去姜妘己的肚兜,他瞧见那两处粉红时,颤抖着伸手触碰一番.... 当他的唇触及其中的一处粉嫩时,全身血气上涌,浑身灼热.... 旻天一时激动,力道不免大了些,姜妘己忽然睁开眼睛,瞧清楚身上的旻天时,她疑心是自己做梦。 烛火晃动间,旻天抬头与她对视:“是我,你不是做梦。” 姜妘己这才惊醒过来,忙用手去遮紧要的部位,随后又去拉扯锦被,她怒骂道:“君上这是何意?你洞房花烛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里?” “今晚正是你我的洞房花烛。”旻天并没有阻止姜妘己手上的动作,而是倾身压倒她身上,极度接近她的面容笑道。 “你不惜大婚,为的就是引我前来,好对我行不轨之事?”姜妘己怒问。 “没错!现在你我同寝一室,刚才我瞧了你的身子,碰了你的身子,你已经是我的人,现在本王还想要更多,你给是不给?”旻天笑容更深。 姜妘己闻言,忽然掀开身上裹紧的被子道:“君上若是强要,我又怎么抵抗得了,你趁我醉酒玷污我,我又能如何....谁教你是高高在上的君上呢?” “什么玷污,别浑说,你刚才可是愿意得很,还唤我名字。”旻天严肃道。 “.......” “我醉的一塌糊涂,人事不知,怎么会愿意?“姜妘己反驳道。 370 洞房之死 “那就试试,你的身子可比你的嘴实诚,它是不会撒谎的。”旻天说话间拉了被子盖住两人的身子,再次吻上姜妘己的唇。 她本想躲避,可是当旻天的唇触及她的时,她忽然不再挣脱。 旻天与她唇舌交缠.... 就在两人忘我的亲吻时,忽然有人破门而入。 旻天愤怒的转身一瞧,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瞥见姜妘华手中他的剑时,他替姜妘己盖好被子下榻怒吼道:“滚出去!” 姜妘华凄惨一笑,大骂道:“姜妘己,你这个贱人,真是欺人太甚,上一世,你要跟我抢,这一世,我好不容易成为他的王后,你就自动送上门来,当真是不知羞耻,当真是水性扬花的荡妇!你有了夜郎王不算,还要来抢我的男人!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说完话,就提剑冲向姜妘己,姜妘己始终不言不语,面目低沉,无言以对姜妘华。 旻天随手拾起床榻之上的衣衫一挡,那衣衫缠上姜妘华手中的剑,她再动弹不得。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现在我有了姜姒好的容貌,你还是不肯要我?与这个娼妇在这里厮混!这是为什么?”姜妘华怨念的嘶吼。 “成婚之前我就说过,就算本王许你王后之位,本王亦是不会碰你一下的,当时,你满口答应,现在又来这里大煞风景,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废了你这个有名无实的王后!” 姜妘己这才穿好衣裙起身下榻跪在地上道:“求君上收回口谕,不要废了妘华。” 旻天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你不知道她与我母后一道算计你的性命,这样的妹妹不要也罢,我是受母后以死相逼才答应娶她,但我对她并未有半分真心,更不会碰她一下,只等找个由头废了她。” “不要,旻天,求你不要废了妘华,以后好好待她。”姜妘己跪在地上哀求道。 姜妘华瞅准他们说话的时机,奋力挣脱旻天的牵制,挥剑刺向姜妘己... 旻天不妨,出手去拦,姜妘华的剑却比他快,他心急之下忙拿起烛台一掷... 姜妘华惨叫一声倒地,姜妘己看到她身下渐渐流出殷红的血液,忙跑过去瞧。 旻天则站在原地不动。 她翻过姜妘华的身子,只见姜妘华的身前被那尖利的烛台刺穿胸口.... 姜妘己哭喊道:“妘华,你没事的,姐姐这就救你。” 她不知道的是刚才旻天本就尽了全力,当然是想娶姜妘华的性命。 姜妘华最后的一句话是:“姜妘己,我恨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她闭眼幽怨而死。 姜妘己声嘶力竭的哭喊无济于事,她痛哭了一会,转头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杀了她!” “刚才的情况你也瞧见了,若果我不出手,她就会伤你,难道你宁愿死在她手里?”旻天辩解。 “你明明可以打落她手中的剑,而不伤她,你就是故意杀了她!”姜妘己痛哭斥责。 “情况危急,我并没有多想,只是随手一掷,若你恨我,那便恨罢,起来,地上凉,我命人来处理她的尸体。”旻天无关痛痒道。 “你说什么?”姜妘己不敢置信问道。 “放心,我会以王后的礼仪厚葬她,杀她的人是我,你不必自责。”旻天云淡风轻道。 “旻天,妘华是我亲妹妹,你杀了她,竟这般不在乎,难道她在你心底没有一点分量?”姜妘己双目红肿的喝问。 “在我心底,只有你一个女人,她又算什么。”旻天满不在乎道。 “旻天,你变了。”姜妘己期期艾艾道。 “不,我没变,这才是我的本性。我隐忍蛰伏多年,为的不止是王位,还有你,姜妘华竟敢杀你,我怎么可能留她性命。谁敢伤害你,我都不会对他客气!”旻天大声道。 孟贞推门进来,瞧见地上身穿大婚礼服的姜妘华时,厉声斥骂道:“姜妘己,你竟敢杀我句町王后!来人!” 旻天忙道:“母后且慢,人是我杀的,此事不能张扬。” 孟贞眯眼瞧了瞧旻天好久,一字一句道:“瞧你都被这女人迷惑成什么样了,你竟敢杀了你的新婚王后,你这是要引天下人非议么?” “天下人何惧,我统统不在乎,我之所以答应你娶她为后,不过是权宜之计,刚才她竟拿剑当着我的面杀人,本王岂能容忍!” “你还有脸说,大婚之夜你不在她房里,跑到这里找这个贱人,她不生气才怪,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哀家早知就不会答应这贱人来我句町。”孟贞沉声斥骂道。 “母后,现在她死了也干净,你不知她这几日把后宫弄的乌烟瘴气,遣散仗杀了不少人,以后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旻天并无半点悔意,反倒是觉得姜妘华死得好。 “我看你这是故意要气死我!你连哀家一起杀了岂不干净?以后你要与这贱人怎样,哀家眼不见心不烦,不是更让你称心如意?”孟贞声声喝骂道。 “母后,万勿胡言,你与她在我心底都是一样轻重,我命人来处理她的尸体,停个几日,再宣布她病死,厚葬一场,也算不薄幸于她。”旻天依旧冷冰冰的瞧着地上的姜妘华。 姜妘己擦抹眼泪道:“从今以后,我与你一刀两断,再见便是仇人!” “你说什么?你没瞧见刚才她要拿剑杀你,我只是错手杀了她,你这般对我公平么?”旻天高声叱问。 “事实是你本就存心要杀她,刚才是你故意松开她的剑,然后用烛台杀了她,你当我瞎么?” 到了这种时候,姜妘己顾不得孟贞起疑,厉声呵斥旻天。 孟贞糊涂了,姜妘己这是演哪出,为何会对姜姒好这般好了? “你别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哀家这就下旨捉拿你,你杀了我句町王后,哀家要你偿命!”孟贞眸光闪过一丝狠绝。 “母后若是如此,本王随后下旨澄清是本王趁着妘己酒醉轻薄于她,王后知道提剑来闹,本王这才杀了她。”旻天无惧道。 “你!你是要丢尽句町的脸面么?”孟贞气骂道。 “事情已经这样了,母后若要为难妘己,冤枉妘己,我只有一力承担,毕竟是我杀了王后,逼迫妘己,等葬礼过后,我还要择日迎娶妘己入宫。” 姜妘己起身,仰天大笑几声道:“你做梦!” 371.反目成仇 她这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凝结,透着丝丝冷意。 旻天的面容寒若冰霜,孟贞冷笑道:“哼,做梦的是你!” 本是酥香红烛醉人夜,婚房里的人转眼陌路。 “来人!”孟贞不等旻天与姜妘己开口,立即大声唤道。 瞬时,门口的护卫一齐走进来,威严肃穆的等候孟贞的命令。 婚房内的气氛很紧张,姜妘己依旧木纳的瞧着姜妘华,不惊不惧。 旻天大声呵斥道:“退下!” 可是,那些护卫岿然不动,不过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瞧着孟贞。 “给本宫拿下这个杀害王后的元凶!”孟贞食指指着姜妘己大声喊道。 那些人提了刀剑就要上前擒拿姜妘己,旻天随即捡起地上那个烛台护在姜妘己的身前道:“本王看谁敢!” “君上!”孟贞急红了眼眶,忙斥责道,却又不知下一句该说什么。 那群护卫见旻天挡在姜妘己的身前,不敢贸然前进,停止了上前的脚步,静等孟贞的下一步命令。 姜妘己这时抬头期期艾艾的笑了几声道:“亏你今日已经是君上,却还要受制于人,你对孟氏可没有这么仁慈,今日是怎么了,你的江山基业难道要掌握在这个女人的手中?你还不知道罢,你父王是你的好母后亲自端了我调制的毒药才送命的。哈哈哈.....” 她此时双目赤红,面目满是愤恨,不屑一顾的抬眼注视旻天,然后又瞧着孟贞一眼道:“孟王后你以为你今日真能杀得了我?” 旻天不可置信的拿眼瞧着孟贞一字一句道:“父王真是你毒死的?” “不是,不是母后,是姜妘己,是她逼迫母后的!你千万不可相信她的离间之计!”孟贞忙蹲下身口不择言的解释道。 “孟贞,要不要传先王近身侍候的宫监来当面对质?事实究竟如何,我想当日他亦听得一清二楚,你一定很奇怪,之后他怎么不见了,你本想杀人灭口,不料晚了一步,让他给逃了。若是你执意不肯承认,我可以成全你,让君上知道先王薨逝的真相。“ “住口!你分明是挑拨本宫和君上的母子之情!”孟贞忽然上前猝不及防的狠狠打了姜妘己一嘴巴子,声音脆响。 “哈哈哈...”姜妘己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伸手拭去嘴角的一抹鲜血狂笑起来。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将这毒害先王和王后的毒妇拿下问罪!”孟贞即刻下了命令。 旻天左右为难,一面是他的母后,一面是姜妘己,而她们两人是合谋杀害他父王的真凶,他头痛如麻,不知该如何决断。 姜妘己趁旻天出神之际,夺过他手中的烛台抵上自己的脖颈道:“放我走!” 旻天回神,惊恐的望着姜妘己道:“你在威胁本王!” “没错,我在威胁你,我以自己的性命威胁你,你放还是不放?”姜妘己将那烛台尖利的一面刺入皮肤,瞬间就流出红色的血。旻天看在眼里竟有些刺目,同时,他的心一紧。 孟贞呵斥道:“想死没那么容易!本宫还未治罪,你休想一死了之!” 姜妘己见护卫又近了两步,抬起那烛台就要刺入胸口,旻天眼尖,倾身上前,使出全身力气打落姜妘己手中的烛台。 然后,冷冷开口道:“将这女人拿下,即刻押入死牢,待明日天亮时,本王要亲自审问她的罪行!” 孟贞悬着的一颗心才缓缓放下,长舒了一口气,这姜妘己始终敌不过她是旻天母后的事实。 只要姜妘己进了大牢,她有的是法子让她招认毒害旻涛,杀害姜姒好的罪行。 姜妘己听闻要将她收入大牢,心想旻天一定是要为旻涛报仇,看来她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 他替父报仇无可厚非,她一早决定要孟贞毒害旻涛之时,就猜到会有今日决裂反目成仇之时。 在她心里,只要旻天能登上王位,不管用什么法子,用什么恶毒卑劣的计策,她都不在乎,不后悔。 即使,旻天有朝一日知晓,要她偿命,她也心甘情愿。 早在旻天还在千秋殿时,她就看出了旻天想当君王的野心,所以,她不过是用了一个一石二鸟的法子,既让旻涛归西,又拖孟贞下水,这样一样,旻天身旁再也没有刻意左右他的人。 现在旻天知晓孟贞也是参与毒害旻涛的凶手,虽然不会杀她,但一定会对她疏远,不再信任,甚至时时提防她,那么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大刀阔斧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微微起身,淡淡道:“孟贞你近日是不是时常梦见先王,那是他阴魂不散,不肯放过你,他宠了你十多年,你却亲手毒死他,他这是向你索命来了。” “你胡说!你造谣!”孟贞气急败坏的指着姜妘己厉声大骂。 “我是不是胡说,他日真相大白之日,你的罪行会被揭露,天下人都会知道你才是毒害先王的毒妇。我不过是被你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你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向本宫出的计谋,本宫也是为了君上考虑....”孟贞神思有些昏聩,头疼欲裂道。 姜妘己依旧淡淡的,孟贞身体里的药被姜妘己这么一刺激终于发作。 旻天听她们二人的对话,已经明白事情的始末,心底恼怒,忍着道:“母后累了,还是回宫歇息罢,这里交给本王,本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毒害父王的女人。” 孟贞听旻天如此说,步伐不稳的走了几步道:“好罢,君上千万不能仁慈,一定要替你父王报仇。” 旻天亲自搀扶着孟贞出了宫殿,眼见着她由宫女搀扶着走远。 随即轻轻拍了三下手掌,瞬时数百黑衣人从天而降。 那些黑衣人一排排跪成一片,等待旻天下令。 旻天抬头望了望浩渺皎洁的星空,轻声道:“今夜,铲除太后的党羽,一个不留。” “君上,那些官员呢?”其中一人犹豫问道。 “杀无赦!”旻天周身的凛冽了十分,透着杀气。 那些人立即领命而去,只剩十数人。 旻天淡声道:“里面的除了那女人,一个不留。” “遵命!” 372. 性情大变 十几个黑衣人提刀冲进姜妘己所在的寝殿,她还在时刻提防那些孟贞叫进来的护卫,忽然瞧见那些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护卫的身后,然后利落的扬起手中的刀剑,快速砍下一个个脑袋,刺穿一个个胸膛。 她如临大敌,终于害怕,在地上蜷缩成一片,瑟瑟发抖。 姜妘己一直低着头,偶尔瞥一眼这疯狂的杀戮场面。 不过片刻时间,那些护卫就被砍杀倒地,无一活口。 姜妘己瞧着其中一个黑衣人朝她走过来,她握紧双手,目怒而视那人。 那人开口道:“公主,是我,君上命小人送公主回宫。” 姜妘己借着烛火瞧清楚眼前的人,原来是秦寒,那个在大滇时,一直跟在旻天身旁的侍从。 只是两年不见,不知他去了哪里,现在顿时出现,姜妘己一下没认出来,秦寒的面上多了一道疤。 她并没有欣喜,只是冷冷道:“回哪个宫,是句町还是大滇?”’ “自然是公主该去的宫殿。”秦寒说的模棱两可。 姜妘己却是听出他的意思,这是要让她赴死?以偿还旻涛的命! 她起身,脱下身上的衣物盖在姜妘华的身上道:“请转告君上,请他厚葬他的王后。” “小人自当转告。”秦寒躬身行礼道,规矩一丝不苟,倒让姜妘己越发迷惑起来。 姜妘己醒来时,旻天负手而立,背对着她。 只是那门大开着,她似乎听到凄厉的喊叫声,静听却又听不清。 她头疼不止,昏昏沉沉,似睡了很久,身子疲乏不堪。 她疑心的开口道:“旻天?我这是死了么,这是哪里?”她神思浑浊,恍恍惚惚,精神不济,双目微闭。 旻天转身,器宇不凡,昂身挺立,面如冠玉。 “醒了?”旻天淡淡的口气问道。 “我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人凄惨的哭喊,像是一场劫杀。”姜妘己头脑不清,昏沉难辨,喃喃道。 “做梦?梦里可有我?”旻天轻笑一声。 “外面是什么声音?”姜妘己孟琰回到旻天的问题,忽听一些奇怪的声音,似是女人求饶的声音。 “这两日,我清了清一些碍眼的人,王后明日下葬,找几个人给她陪葬。”旻天语气淡淡道。 “你给我吃了什么?”姜妘己觉得喉咙干涩,口舌发苦。 “别担心,不过是嗜睡的药,我怕这两日的清洗扰到你,就喂你吃了一些。” “你在清洗什么人?你母后呢?”姜妘己忽然觉得此时面前的旻天像变了一个人,不似从前的他。 现在的旻天狠绝,残忍,暴虐,从眉眼间都能看到他的狂放,那是一种释放过后得意的神情。 以至于,她丝毫不怀疑旻天得知孟贞参与毒害旻涛,会杀了孟贞。 “当然是效忠先王的人,还有太后的鹰犬爪牙,还有一些碍眼的人。”旻天说着话,坐下来。 一双澄澈的眸子定定的瞧着姜妘己,让人又兴奋又害怕。 “原来你隐忍蛰伏这么多年,为的是让孟贞替你出头,你好坐收渔翁之利,现在你得了王位,得了天下,就迫不及待的清除一切你见不得的人,原来你一直都在扮弱利用你母后,利用我!”姜妘己忽然茅塞顿开,她此时才明白现在旻天面上的那些从未看到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旻天平静的端详她,伸手抚上她的面容道:“还要多谢你出手毒死我父王,又将这个罪行推给母后,母后现在已经被圈禁,永世关在庵堂,这句町以后便是由我做主,我终于如愿以偿的登上了王位。你不高兴么?这不也是你的心愿么?” “妘己恭喜君上,只是君上能不能念在我为你筹谋的份上,放我回去。” “你要回哪里去?你还能去哪里?只要我一句话,你就会成为毒害父王和杀害王后的凶手,你哪里也去不了,你还是乖乖的待在这王宫里,做我的女人,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一定会夜夜宠幸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许你一个侧妃之位。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是死路一条!” “我不愿意!我宁愿死!”姜妘己忽然觉得自己往日的聪明全被眼前这个男人算计,就觉得是一种莫名的屈辱。 况且,他现在竟然威胁她,要她乖乖的待在他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何况,他还是杀害妘华的凶手! 她怎么可能是一个听话的乖巧女子,她不愿,她不想! 原来旻天一开始接近她就是为了借她的手替他办事! 她不过是从头到尾被利用的女人而已。 她心底嘲笑自己,原来这一切都是算计! “愿不愿意,现在可由不得你!本王会命人好好伺候你,调养好身子才能更好的服侍本王,本王看重你,是瞧得起你,你不要不识抬举!” “放我走!”姜妘己顿时咬牙道。 “你走不了,本王已经下令,你若是离开这菡萏殿半步,这殿内的所有人都要死!” “你变了!你往日说的那些好听的话,都是哄骗我的假话!你根本就是一个心狠辛辣之人,连自己的父王和母后都算计的无耻之人!”姜妘己大声叱骂。 “呵,那又怎样,我又没有动手,毒害我父王的人是你,不是我。哈....”旻天大笑一声。 “真是冤孽!”姜妘己惨笑一声。 旻天杀了妘华,她杀了旻涛,也不知是谁欠谁,他们明明是彼此的仇人,旻天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眼里心底只有王权霸业,现在对她却还要苦苦相逼,让她进退不得。 这难道不是冤孽么? “冤孽?从我和你的命格互相牵扯捆绑之日起,你我本就是命中注定要彼此折磨,彼此相伴,彼此怨恨,直到死。这是天命,你我都改变不了!”旻天狂笑道。 “我恨天命,我要找人解除你我的命格,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不想与你再有任何瓜扯。”姜妘己愤愤道。 她虽然不大相信旻天说的一切都是天命,但也不得不信,毕竟正常人是不会像他们这般,彼此是仇人,心底的恨意却淡得出奇。 “解不开的,除非你我有一人死,我不会死,而你不能死,我不能让自己的寿命有一丝闪失,以后你对我相看厌烦,也得忍着!” “你...“ “我什么我?你此刻气色不好,不如本王陪你再睡一会。”旻天说罢就动手脱去靴子,抬脚上了床榻。 373.关系微妙 姜妘己下意识的起身,紧扯着锦被的一角,眼里满是防备。 殿外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人听到之后,有些不安,姜妘己起身,伸手取来衣裙穿好,旻天淡笑不语。 这两日旻天一直没有合过眼,生怕宫里发生什么事,他一直在姜妘己的床榻旁守着,现在亲眼见她醒来,疲乏地厉害,脱衣躺上姜妘己的床榻,姜妘己起身,他也未做阻止。 她站定,俯视床榻上已经安然闭上双眼的旻天,瞧出他眉眼之间的忧虑和困乏,轻轻出了寝殿,她一出去就有几个宫女端着洗漱盆子围上来,帮她梳妆打扮换衣。 旻天这一躺,很快进入梦乡,再一次梦到自己命不久矣,垂死挣扎,而姜妘己在她身旁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满头大汗,身体发虚,梦里的姜妘己瞧见他死去,竟挥剑自刎,着实让他吓得不轻。 他想阻止,但是无济于事,因为那是梦境,而他最害怕的事就是姜妘己会因他而死。 他睡了两个多时辰,姜妘己轻声进去瞧过几次,见他没醒,也不敢叫醒他。 直到午膳时,姜妘己一进寝殿,瞧见旻天睁着眼睛望着她,面若寒霜。 他不容置疑的开口道:“过来,还不过来侍候本王起床穿戴。” 姜妘己半点也不愿意,她有一瞬间的错觉,不能靠近旻天,开口道:“我去叫宫女进来,我不大会。” “不必,你来。”旻天拒绝。 既然他这么说,姜妘己只好低头走过去,旻天双手张开,等待姜妘己替他穿戴。 姜妘己小心的取过他绛紫色的袖龙的烫金外袍,仔细替他穿上,系好腰带,退在一旁。 旻天瞧着她道:“午膳备好了么,本王饿了。” “备好了。”姜妘己小声答道。 两人一同出了寝殿,旻天自顾自的坐上桌,因姜妘己身份特殊,是他国公主,又是戴罪之身,不是宫中的妃嫔,又不是宫女,她只站在一旁,旻天瞧了瞧她,蹙眉道:“这么多菜,坐下陪本王一同用膳。” 旻天这么说,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当即坐下,宫女给她布了一套细瓷碗筷,与旻天的大不相同。 姜妘己第一次知道,原来身份不同,同在一个桌上用膳,连碗筷也会有所区别,不过这样也好,泾渭分明,秋毫不犯,她本就不是句町王宫的人。 旻天见到她使用的碗筷并没有多说,两人一起用膳完毕,旻天道:“好好休养,王后的葬礼你不必出现,省得惹些闲言,现在王后刚刚薨逝,宫里不便添喜事,本王已经命人卜算好吉日,三日后,本王会临幸你,大滇那边本王自然会妥善处置。过了王后的丧期,你若能讨本王欢心,本王会封你为妃,但你别妄想能逃出王宫,最好死了这个心思,本王是不会放你走的。” 姜妘己懵了,这是要强留她,而且连婚期都定了,三日后,她就会正式成为旻天宠幸的女人,而她现在身在王宫,形单影只,要逃出去谈何容易。 姜妘己从未想到旻天会变得这般,蛮横无理,不顾自己的感受,难道这是一个君王的蜕变? 她一句话没说,一直低头不与旻天平视,现在她才真正的明白她不过是一个被旻天圈禁的女人,她再也逃不走,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她的大滇公主身份在他这里一文不值,只是一个等待承雨露的女子,别无二致。 姜妘己听到他走出菡萏殿,才抬眼瞧了他的背影一眼,难道权利和王位真的会让人改变?还是他本性如此,现在她倒有些看不透他了。 菡萏殿的掌事宫女送旻天出了殿,旻天立即阴沉道:“将刚才那个递碗筷给她的杖杀!以后这殿里的宫女都要长个心眼,里面的这位好生伺候着,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是!”掌事宫女惶恐的答道。 旻天挥洒衣袖大步离开。 还有三天,她就会完全属于他,他一定会让她留下自己的子嗣。 旻天走后,姜妘己百无聊赖的在殿内走来走去,娶花园逛了一会,可是那些凄惨的叫喊声始终萦绕在她耳畔。 她试图走出菡萏殿,可是走到殿门口,便被护卫拦下,友好直接的请回去。 她又折返回去,因为她听到午时服侍她的宫女被杖杀,心想一定是旻天的意思,细细想来,那宫女不知犯了何事,但一定与她有关。 虽然这些人与她无关,也不熟悉,她还是不想连累别人的性命,这宫里已经死了太多人,她不能让人难做,要逃出去只有好好对待这些整日跟在她身后的宫女。 一日一晃而过,入夜,姜妘己躺在床榻上,胡思乱想,更多的是想如何逃出句町王宫。 她不喜欢**纵的感觉,更不喜欢旻天现在的处事风格,动不动就杀人,她总觉得这句町王宫是个是非之地,她还有很多事没做,姜白凤还等着她回去帮她做事,她决不能莫名其妙的成为旻天的妃子。 姜妘己听到一阵轻缓有度的脚步声,猜想是旻天来了,便闭上眼睛假寐。 果不其然,旻天照旧脱了身上的宽袍,躺了下去,姜妘己则不敢乱动,生怕惹怒旻天。 旻天躺下,伸手环在她的身上,但却没有乱动,只是轻轻的搂着她,不多时,姜妘己听见一阵均匀的呼吸声,料想他是睡着了。 可能是这几日宫中琐事繁多,旻天力不可支,累得实在不行,所以才会一躺下就睡过去。 姜妘己只能假装睡着,一动不敢动,任他搂着,旻天又凑近了些,闻见她发间的发香,唇角上扬,她还算乖。 不过,这可不像她以往的作风和性子,她心底必然在谋划逃跑一事,否则也不会这般安静。 翌日,姜妘己醒来时,旻天已经不在身侧,她起身梳洗,用膳,散步,一切照旧,不哭不闹。 离旻天定下的宠幸日还有两日。 夜间,旻天没有再来。 姜妘己提心吊胆的等了一夜。 374.宠幸之日 今日便是旻天说过的宠幸之日,菡萏殿内不过是整洁一新,虽没有喜庆的红色装扮,唯一的红色是帷帐换成了浅红色,这也是旻天的意思。 而姜妘己则与旻天提了一个不算要求的要求,她想头顶喜帕,这是她唯一的要求。 旻天念在她如此郑重的交出自己,一方喜帕虽不能代表什么身份,但姜妘己提出这个要求无非是想说服自己的内心,给自己一个交代,旻天自然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今日旻天的贴身亵衣也换成了红色,别人是瞧不见的,只有姜妘己与他能瞧见,这是他许她的另一个身份,表面他们是新婚夫妻。 这是眼下旻天能为姜妘己做的,所以他也就那么做了。 今晚的晚膳是姜妘己与宫里的宫女一起吃的,姜妘己虽还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但她们不会违背旻天的命令,陪着姜妘己热热闹闹的用完晚膳之后,宫女服侍她洗漱梳妆,一番装扮过后,姜妘己遣散宫女回去歇息,留她一人独自顶着喜帕等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旻天却迟迟不来,困意袭来,姜妘己便躺在床榻上,脸上盖着喜帕。 不多时,她已经全然睡过去。 旻天进殿瞧见床榻上盖着喜帕的姜妘己,心底欢喜,忙走近床榻,脱去身上的衣物,只剩贴身的红衣,搂上姜妘己,淡声道:“让你久等了。” 姜妘己却毫无反应,他只等侧身支起半个身子,含笑观赏了一阵姜妘己面上的红帕,然后轻轻揭开。 喜帕渐渐掀开,从小而上,先露出她鲜红欲滴的红唇,旻天俯身亲吻上去,一番浅尝即止,再次慢慢掀开喜帕,直到露出鼻子,他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猛然扯开喜帕.... 顿时大惊失色,他身旁的女子竟然不是姜妘己! 不过是一个容貌与姜妘己有半分相似的宫女,那宫女一直睁大双目,却动弹不得,更是不能言语,双目眼角都流下恐惧的泪水。 旻天一跳而起,大声呵斥道:“贱奴!姜妘己呢?” 那女子只是无助又惊恐的眨着眼睛,旻天这才明白这宫女是被人用了药,动弹不得。 忽然,他就想到用药那个人是姜妘己,原来她就是等着这一日,算计这一日,他怒气冲冲的大吼道:“来人!” 他这一声大吼,声彻菡萏殿,守在殿门口的护卫疑心有刺客,立即冲进去,殿门口一时没了人守护,墙角一团黑影顿时一下窜出来,大跑而出。 旻天这一喊,菡萏殿酒醉的宫女都清醒了不少,纷纷朝寝殿跑去。 旻天立即下令道:“传令下去,立即封闭出宫的宫门,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宫去。” 于是,护卫忙领命去传,而那些个跪地在地的宫女见到床榻上的人不是姜妘己,而是一个小宫女之后,顿时吓得魂魄两散。 旻天叱骂道:“一群废物!本王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全部自行了断!” 一时间菡萏殿哭喊求饶声起,可是她们的哭只会让旻天更加厌烦。 他命留下来的护卫将这些宫女拖出去,带到不远处无人居住的宫殿外全数诛杀,不留一人。 床上的女人,旻天并没有急于杀了她,而是宣鲁侑过来瞧,鲁侑不是太医,但他这几日一直在宫内替旻天卜算和卦算,旻天是想请他过来瞧瞧能否算出姜妘己的藏身之所。 鲁侑来时,瞧了瞧地上动弹不得的宫女,翻翻她的眼睛,又瞧了瞧她的舌苔,他开口道:“王上,这女子是吃了什么特制的药,才会动弹不得,还需请太医来一瞧。” “本王已经命人去请,鲁侑你可算得出姜妘己藏身何处?”旻天急急开口,他料定姜妘己还未出宫,因为这几日宫门森严,只有运送那些死尸的车子能出去,别人不管是谁,都要经过严格检查,方能出去。 姜妘己在这宫里只认识孟贞一人,孟贞已经被隔离,姜妘己是绝见不到她的,姜妘己要倚靠自己出宫绝无可能。 而旻天不知道的是,姜妘己此时一路潜藏躲避,幸运的看见了一辆这几日运送尸体出宫的马车,她朝地上抓了一把灰,抹在自己的脸上,拔开车上的几个死尸,躲进底下。 她才藏好,有两个宫监就又抬了一个女尸过来,晃了两下,肆意的丢上马车,姜妘己在这些尸体底下,被这些死尸压也就算了,现在突然丢上来这一个,姜妘己痛得轻呼一声,忙用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 一车死尸装的足有十几个,两匹马的马车才晃晃悠悠的行驶起来,而那些巡查的护卫见到马车上横七竖八的死尸时,不过瞥了几眼,便嫌恶的别过头。 这两装满死尸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宫,姜妘己拼命忍着恶心,这车子驶入一片荒芜的森林空地,就被那两个宫监直接拖下来,也不做掩埋,弃尸荒野。 姜妘己一直强忍着,总算是出来了,她为了防止被两那人触及身体的温热,难以逃脱,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轻轻的滚下马车,摔得她浑身疼痛,还得强忍着不出声。 待那两个宫监一走,她立即爬起来,用手摸摸怀中带出来做盘缠的珠宝,幸好都还在。 此时黑灯瞎火,姜妘己走过去捡起刚才那两个宫监丢下的微弱的火折子,忙小心翼翼的双手护着捡起来吹了吹,又走远些,借着微弱的光线,捡了些柴火,在隐蔽处生火,做了一个火把,便马不停蹄的朝京城走去。 她来时一只闭着眼睛,但是心底却在牢记回城的路,她走了半夜,终于到了京城外,她不敢进城,只好在城外的人家借宿半晚,待天亮再做打算。 冒充姜妘己的宫女一直动弹不得,旻天耐着性子让人医了三日,不见效果,便命人杀了。 旻天让人画了姜妘己的画像四处张贴,只说她是君上一个紧要之人,若有人见到赏金万两。 而此时,姜妘己一身男装,自己又动手装扮一番,俨然是一个翩翩公子,变卖珠宝,换成银两,雇了车夫,又买了两个可怜的侍婢上路。 375.真真假假 十日过去了,姜妘己依旧没有线索,但民间却多了一个行医施药的翩翩公子,名唤柯九思。 姜妘己为了掩饰身份,不得不借用木柯的化名,一路悬壶济世,行善施医。 她救过一个句町国三品大员的独子的杂症,那个大官赏赐她不少银子,所以,她才会一路施舍而去。 旻天自姜妘己不见踪影之后,第一时间派人把守前往大滇的各条路,只是一个月过去,依然没有姜妘己的身影。 这日,他依旧看奏折到深夜,鲁侑见他殿内的光还亮着,便去求见。 鲁侑是旻天费劲口舌请回来的,现在允许他住在宫内,以防万一。 旻天听秦寒禀告是鲁侑求见,想也不想就宣他入殿。 鲁侑行完礼,立在一旁,旻天看了他一眼道:“你又要劝本王爱惜身体,不可过多操劳,恐时日无多,最近反噬越发严重,本王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你要说的是不是这些话?本王都替你说出来了。” “君上心底清楚,为何还要忙到这半夜,不如早些歇息,否则我也无济于事。”鲁侑依旧劝道。 “那日,你说想到延长本王的寿命,减免天命反噬痛苦的法子,方法便是我与她早些同房,或许能压制一二,只要我们命格相交之时,你施以术法,便可解开我与她的命格捆绑,她也不会受我所累,我也有可能从她身上过渡回一年半载的寿命,我信以为真,但是阴差阳错,她现在不知所踪,看来是天命难违,我死期将近,如果我不多处理些朝政,又怎么对得起她的一片苦心?反正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何所畏惧?” 旻天说着话,头也不抬,依旧在认真的处理折子。 “君上为了让她以后可以忘记你,扮演了一回冷血之人,我以为她必定会畏惧,不敢逃跑,没想到,她会跑得这么快,是我无能,要是早知如此,就不该想出这样的法子让她误解君上,怨恨君上。”鲁侑略有愧疚道。 “这不怪你,是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快死了,怕她受不住,故意装作冷血无情,还说那些让她难受的话,杀了那么些人,为的就是她能在我死后,尽早忘记我,开始以后的新生活。她这些年战战兢兢,小心算计,过得很不容易,我不希望她嫁给我这个短命鬼,受一辈子活寡,她逃跑在我意料之中。她这一走,想必是不会再见我。如此也好。” “君上对她真是情深一片,奈何她对君上有了误解,如果他日我再遇见她,我一定会道出真相,让她知晓君上的一片苦心。”鲁侑感动道。 “千万不要告诉她,除非她有了新的生活,我只是不想她成为王后之后,一人顶起整个江山,若是不幸,我们没有一子半女,就算我留遗旨,她往后的生活也不会好过,不如放她出这牢笼,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受束缚,尽情的过她想过的日子。”旻天这番肺腑之言让鲁侑瞬间明白,这样的爱惜才是真正的宽容之爱。 想着自己这么多年与珞靡纠缠不清,比起旻天对姜妘己的这份情谊,又算的了什么。 他这才明白旻天之所以答应鲁侑临幸姜妘己以延长自己的寿命,其实他根本不打算这么做,因为他绝不会拿姜妘己的性命冒半点风险。 想起那晚,他站在宫墙上,瞧着拉着姜妘己的马车越走越远,黯然神伤,伸出手悬在半空,那时鲁侑就该明白,是旻天故意放姜妘己走。 否则,怎么可能怎么会刚好有一辆马车出宫? 那本就是旻天刻意安排。 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要让姜妘己记住他的坏,彻底忘了他,开始新生活。 “君上真是重情义,让我汗颜啊,夜已深,君上还是早些歇息,身体要紧,今日君上吐了不少血,我已经请太医院的人给君上多增几味补药。”鲁侑再次劝告。 “你还真是啰嗦,那晚那么凶险,你断言我醒不过来,我还不是一样醒过来了,我命硬,知道自己的身体。”旻天并不放在心上。 “君上还说那一晚,真是吓死我了,两天一夜,君上一直昏睡不醒。我差一点就去找她,说出真相,让她去唤醒你。幸好你醒了过来,我当时本想劝你不要与她圆房,没想到你还是去了,只是你故意放跑她,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既然她已经安全离开,君上更好保重身体,这句町国上上下下都等着君上打算。” “知道啦,你这几日也十分操劳,还是早些安歇,本王看完这一本就去睡。”旻天依旧执拗。 “那我陪着君上。”鲁侑执意道。 守在一旁的秦寒道:“鲁先生近日诸事操劳,明日一早还有事做,君上是万万离不得先生照看,先生还是早些歇息,我会看着君上的,先生且放心。“ “那好罢。”鲁侑这才施礼退下。 鲁侑走后,旻天又是哇的一声,吐了不少血,秦寒忙上前擦拭,又命宫女打扫保密。 旻天惨白着一张脸道:“不必担心,死不了,不过是吐几口血。” “君上保重,不如君上早些睡吧,南宫公主一路安然无恙,君上尽可放心。”秦寒心知旻天是惦念姜妘己,他之所以这么拼命,亦是因为旻天一闲下来总会想起姜妘己,所以他就夜夜看折子到深夜。 “好,听你一回劝。”旻天面如白纸道。 他说完话,便轻轻起身,不料,才走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旻天从不让人搀扶,就算他身体再弱,这条规矩一直没变。 秦寒见他脚下发软,刚要倾身去扶,不想旻天竟直直倒下去.... 秦寒吓得大惊失色,忙上前去。 旻天这一倒,吓哭了不少宫女宫监。 而姜妘己的马车行使到大滇与南越国的分界路口时,却直直朝南越而去。 这一路,姜妘己听说了不少赵夜白的事,坊间传言赵容华已经被他秘密杀死,他又逼迫赵建德立他为太子。 376.路过南越 姜妘己路过南越国,本只想当面跟赵夜白道声恭喜,就像当初姜妘己封为公主时,赵夜白一样不顾自己的身份到锦华宫讨杯酒吃,恭贺姜妘己。她不过是想顺道还她这个人情。 没想到她才进城门,便被赵夜白的人请进宫。 对她而言当然是省了不少麻烦,姜妘己这才明白赵夜白已然成了南越国的实际掌权者,不然城门的守卫不可能换成他的人,那人还一眼瞧出是姜妘己。 南越国的皇宫命叫苍穹宫,建筑宏伟,到处透着金碧辉煌,大多数重要的宫殿都是纯金打造,姜妘己被那刺目的金黄色刺得睁不开眼睛。 宫监领着姜妘己一路畅通的见到赵夜白,他这时已经移居太子宫。 赵夜白瞧见她进来,起身迎过去笑道:“你来了。”这轻声一问,仿佛他们不是久未见面的朋友,亦是没有嫌隙。 姜妘己浅笑道:“恰逢路过,想当面对你说一声恭喜,我想这南越国真心恭贺你的人不多,所以就来了。” 赵夜白亲自请姜妘己坐下,亲自倒了一杯清茶,又命人准备午膳,这才坐下道:“多谢,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见我。” “怎么会?你我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恨,我何至于此,再说了,你我虽然解除婚约,但依旧是好搭档。一开始我就说过,这是一场交易,你知道的,我迟早都会解除的,所以也就不存在不想见你的说法,太子殿下多心了。“姜妘己经过在句町国这段时间的磨练,当然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依旧是笑盈盈的。 顺道恭贺赵夜白登上太子之位是真,但她也是受姜白凤之托,与赵夜白修复关系,以后她们还有用得到赵夜白的时候。 所以,既然她对赵夜白有什么不满,现在她已经学会控制,不会表现在脸上,这也是她在旻天那里学到的。 在句町的这些日子,姜妘己在旻天那里学到很多,也学会了伪装情绪,管理情绪,即使自己再不愿意,也会笑脸相迎。 赵夜白听她这般说,笑道:“那就好。我听守城的人说,你从句町国而来,你去那里干什么?” 他最近忙着争太子之位,也就无心顾忌姜妘己的去向,所以才不知姜妘己为何会去句町国。 “我去句町国看望一个朋友。”姜妘己胡乱说道。 “朋友?你是去恭贺旻天登上王位罢,何须隐瞒,我又不做他想。”赵夜白觉得现在姜妘己说话很是绕,与从前的她很不一样。 “别提那个卑鄙之人,他请我前去参加他的大婚典礼,却亲手杀死王后,把我软禁起来,我差点就死在那里,幸好我逃了出来。“姜妘己如此说,是故意误导赵夜白。 也是为了再次取得赵夜白的信任,这是姜白凤嘱咐的,她一直记得,所以才绕道前来。 南越国势强盛,物产丰富,是强国,他现在已然是太子,若是他继位,与他联手,何愁大事不成。 “哦?还真瞧不出来他能如此狠心,亲手杀王后,孟贞不管么?听说他的王后是孟贞亲自挑选的。他软禁你,估计是想逼你就范罢,毕竟他还是钟意你的。”赵夜白半信半疑道。 “那女人已经被旻天架空,旻天压根不喜欢那个王后,他把孟贞关进了一个庵堂,这辈子是出不来了。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旻天一直利用孟贞,一直利用我,实际上他才是心思诡诈之人,深不可测。”姜妘己据实相告。 这话在赵夜白听来有些疑惑,他道:“他利用你?利用你什么?” “他心底是憎恨孟氏一族的,听说他小时候与孟贞在宫里过得很艰难,孟氏一族见死不救。再者他知道孟氏一族如果继续活着,必定会在他继位之后干扰他的王权,干扰到孟贞,毕竟他身体里也有孟氏的血液,所以他一直没有出手,放任我复仇,这不算利用么?他现在什么都没做,轻而易举的得到了王位。”姜妘己愤然道。 “原来如此,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赵夜白已然心存疑惑。 “我搭了一辆拉死尸的马车。”姜妘己淡声道。 “死尸?你....受苦了。我不知道你在句町,我以为你一直在大滇王宫。”赵夜白心底咯噔一下,眼下的女人太过坚强。 换做平常的女人早就吓死,怎么可能敢搭拉死尸的马车出宫?姜妘己真是让他次次意外。 “不辛苦,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就像你一样,我现在才理解,你当初为了保住身份和性命,不得已做了许多事的无奈。”姜妘己趁机道。 “呵,都过去了,我也忘了,现在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赵夜白顿时自豪道。 “不,你还未得到。”姜妘己淡淡道。 “你什么意思,赵容华已经死了。”赵夜白讶异道。 “可是你父王还没死,你还没登上王位,所以你还没有得到一切。”姜妘己进一步道。 “他发过誓,一定会让我登上王位,况且他现在只有我这个儿子。”赵夜白自信道。 姜妘己轻笑一声,“夜长梦多这句话绝不是虚言,自古以来多少人,多少事,都在等待里败的一无所有,你是太子又如何,姜楠康不也是我父王力保的太子?最后结果怎样?你别忘了,赵姓皇室可还有别人,保不准那些觊觎王位的人,哪一日就反了。” 姜妘己这话本是提醒赵夜白,赵夜白一听,面色果然忧虑起来,毕竟他总是一个患得患失之人,现在好不容易登上太子之位,怎么可能容许眼见着到手的王位不翼而飞? “你的意思是?”赵夜白直接问道。 姜妘己说的确是实话,他这些年一直躲躲闪闪的渡过,是不会让自己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的。 “借他人之手,铲除异己,再杀死你父王,你尽可高枕无忧。”姜妘己笑道。 “异己?你指的是谁?”赵夜白问道。 “自然是你父王的大哥那一支,赵建兴一直对你父王继承王位耿耿于怀,现在你又登上了太子之位,只怕他早就按捺不住,我听说,他正在他国四处招兵买马,你想他会做什么?什么时候动手?”姜妘己说着话,并不是毫无根据,而是事实。 377.南越政变 只是赵夜白最近沉浸在喜悦里,自然对赵建兴不防备,何况赵建兴此人向来礼数周全,表面上对赵建德毕恭毕敬,实际上心底一直仇恨赵建德,不过他十分狡猾,懂得隐忍和委曲求全。几十年来,没有出什么差错。 要说差错,只是最近他心急了些,才让姜妘己抓住把柄。 “消息可靠么?”赵夜白依旧有些疑惑。 “当然,这是太后命人带给我的消息,太后让我转告你,这消息不会错。你知道太后素来是支持你的,这么重要的事,让我绕道前来知会你一声。太后为了你登上太子之位损失了不少人,这一次若是赵建兴真的造反,只怕是不好插手,你要早作打算,言尽于此。”姜妘己早就收敛笑意,严肃道。 “你可有什么法子?” 赵夜白一时竟想不出对策,只得询问姜妘己。 姜妘己这才笑起来,慢吞吞的喝了一口茶,示意赵夜白附耳过去。 赵夜白听罢,犹豫地点头道:“此计甚好,只是不知怎么引他过去。” “我自有妙计,目前最难的是你父王身旁侍候的人,你能不能争取。”姜妘己托腮问道。 “这...倒是有一人可用。”赵夜白蹙眉道。 “好,那这件事十之八九就成了,速度要快!”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用了午膳,赵夜白便亲自带路,与她在宫里走走停停了许久,赏了会美景。 赵夜白依旧兴致勃勃,直到姜妘己腿脚酸软,一直叫累,这才放过她,苍穹宫很大,风格壮美迥异,透着与众不同的魅力。 姜妘己在这华美异常的宫殿里住了下来,这件事自然不会传到赵建德的耳朵里。 七日之后,赵建德忽然得了急病,南越国人都传赵建德活不久矣。 今日,赵建德忽然传出口谕给赵建兴,要他进宫,要事相商。 赵建兴本想一定是赵建德的诡计,思想想后,他决定去面见他,说不定他真的是交代后事,要委他重任也未可知。 赵建兴想了许久,连衣衫都未换,就匆匆进了宫。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见到赵建德,而是候在殿外,太医一个个焦灼的神情,进进出出,他猜想赵建德怕是不行了,看到一个相熟的太医,立刻将他拉到一旁问道:“薛太医,国君的病究竟怎样了?” “唉...卑职不敢说,但可以告诉王爷,国君时日无多,听说国君今日召王爷进宫是有大事嘱咐,稍后片刻,国君又昏迷不醒,待他醒来,你即可进去见他。” “好,劳烦薛太医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力医治国君。”赵建兴假惺惺的掩面哭道。 “是,卑职一定尽全力!”薛太医道。 赵建兴又等了许久,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赵建德醒过来,他立即进殿去瞧,太医都守在殿外。 连近身侍候赵建德的人都退了出去,赵建兴走近赵建德身旁时,瞧见赵建德还是闭着眼睛,他轻声道:“国君可是有事要交代微臣去办,国君尽管吩咐,微臣一定照办!” 他说完,见赵建德依然没有反应,心道难道又是昏迷过去?他便走近一瞧,轻声唤了一声:“国君?” 赵建德依旧没有反应,他心底忽然暗道不好,立即伸手去探赵建德的鼻息,这一探,他吓了一跳,赵建德已经没了呼吸。 他大声喊道:“来人啊,国君又昏过去了!快来人!” 可是任他怎么大声呼喊,殿外始终没人应答,更没人进来,他急得忙掀开帷帐跑出寝殿,四下一看,殿内空无一人。 他一直往外跑,直到明镜殿的宫门打开,刺得他睁不开双眼。 赵夜白大声道:“拿下这个毒杀国君的老贼!” 赵建兴这才恍然明白,自己落入了赵夜白的圈套。 赵建德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死了,骗他进宫,是想嫁祸他。 他大声喊道:“我没有,是你,是你弑父篡位!” 话出口,就听见一阵密集的箭声呼啸而来,不过顷刻之间,他的前胸就被射成了马蜂窝。 他浑身是血地倒在明镜殿内,赵夜白大声道:“国君被这贼人所害,本太子自然不会放过他一家,他虽是皇室一脉,但毒害国君,罪不可赦!速速派人去捉拿他的家人,杀无赦!” 赵建兴死不瞑目,血染红了他肥胖的身子。 三日后,赵夜白命人杀光了替赵建德看过病的太医连同家人,又除掉了赵容华一党的朝臣,剩下那些中立之人。 赵建德尸骨未寒,赵夜白便急不可耐的登上王位,年号宣德。 今日是姜妘己启程之日,赵夜白感激之余,送了她不少珠宝,特地挑选数百人护送她回大滇,并未多留。 他亲自送出宫门,姜妘己行了一礼道:“恭贺国君,现在国君只缺一位王后,千万要以德治国,否则你这宣德的年号会被人耻笑。” “这是自然,我本不是昏庸暴虐之人,以往是形势所逼,以后这南越便由我做主,我定会让百姓对我歌功颂德,心悦诚服,感激不尽。”赵夜白身穿一身玄色的龙袍,威风凛凛。 “好。愿你得偿所愿。”姜妘己语笑嫣然,再次施礼。 “走罢,太后已经来信催了,想必是宫里发生了紧要之事。”赵夜白亲自扶起姜妘己,仔细的看着她道。 “再会。”姜妘己依旧笑道。 “好。”赵夜白瞧着姜妘己转身上了马车。 姜妘己头也不回,毅然而去,她这一来,瞬间改变了南越的政局,将赵夜白直接送上国君的宝座,心底对他再无愧疚,再无相欠。 至于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她眼见旻天,赵夜白相继登上王位,为他们欢喜,也替他们悲哀,那王座本就是束缚人的枷锁,以后他们会被权利和江山牢牢握在手心底,,毫无反抗之力。 这天下事,哪有真的自有自在?哪怕贵为一国之君,依旧有解不开的忧愁和痛苦。 而她,从来不属于王宫。 她只盼望有朝一日,替姜白凤做完那件事,可以求个恩准,休隐避世,远离王宫这吃人的地方。 378.回到大滇 二十七日后,姜妘己回到大滇。 刚入宫,先去太和殿面见尝羌,尝羌见她回来十分欣喜,姜妘己行完礼,他忙起身走下王座。 姜妘己含笑的望着他,尝羌急道:“妘己,那句町现下局势如何?听闻那十六岁的旻天登上王位,幽禁他母后,新娶的王后忽然暴毙,这一切都是真的么?” 心底冷寒一片,她就知道,她在尝羌心底她哪里比得上他国的信息重要,她抿嘴道:“父王,妘己赶了一路,口干舌燥,能否先喝些水,再好好回答父王的话。” “好好好,你一路辛苦,父王糊涂,快坐下,父王命人送些吃的过来。” 姜妘己谢恩甜笑,坐下喝些水,慢悠悠道:“旻天的确已经登上王位,孟贞已经被削权,幽禁在庵堂,旻天的王后也确实死了,不过是旻天亲手杀死。” 说完,她有些蹙眉,这些日子一路奔波,大多数时间她总会想起姜妘华,要是早知道,旻天容不下她,姜妘己绝不会送她去句町。 那么她也不会死。 毕竟那是她的双生妹妹,她对她心底多少有些愧疚。 再加上她的死有她一半原因是因为她,如果那晚她坚决离开那寝殿,就不会被妘华撞见,那么旻天就不会杀了她。 她心底默叹一口气,又是羞愧,又是难过,都是因为旻天,她心底发誓这一辈子决不再与旻天有所牵扯。 他杀死妘华,就算是抵了他曾经过渡给她的寿命,以后她会把他当做一个陌生人。 只是,她真的能做到么? “那女人究竟是何来历?听闻她姓孟?这句町莫非也有什么隐世的世家大族姓孟不成?”尝羌问道。 “这个妘己不知,我只不过远远的瞧见一眼,那女子与故去的姒好姐姐有几分相像。”姜妘己故意道。 “与姒好长得相像?”尝羌的瞳孔不觉放大了一倍,有些惊疑道。 “是。”姜妘己毫不犹豫道。 “难怪孟贞会看上她,想必孟贞是亦是看上她与姒好有几分相像,到底姒好是她的侄女。”尝羌喃喃道。 “父王猜的兴许不错。”姜妘己附和道。 “孟贞...你见到她了吗?”前尘往事汹涌而来,尝羌忍不住问道。 “那日,旻天大婚见过一面,听说第二日就被幽禁,此后再没见过,句町的大臣死了不少,宫里更是连着几日横尸遍地,旻天彻底的诛杀不少宫里的人,只留下少数他信任的人。” “没想到这个十六岁的孩子能有如此魄力,这么快就迅速掌握了句町政权。”尝羌叹息道。 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外,他以为旻天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子,等他真正的掌权只怕还要数年,毕竟句町的朝政一直有几个世家大族把控,没想到他竟安些罪名,将那些人全数灭族,真是让人意外又惊喜。 这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 亦或者他背后有高人支招? 仔细想想,除此之外,除了斩尽杀绝,也没有别的法子能永绝后患,那些人留下来迟早会动摇他的权利。 杀人是简单又快速的法子。 “父王,妘己这次去,总觉得旻天以前在大滇时,是刻意伪装,实际上他的心思深不可测,杀人如麻,是个十足的暴君,根本不似表面那般平易近人。”姜妘己之所以与尝羌说这些,自然是想与他拉近些距离,获取他的信任。 “说的极是,天下人皆错看了他,以后定要对他多加防备。对了,为何你晚了若豆回来的时间这么久,若豆说你被旻天留在句町做人质,他现在为何又放你回来了?他可有对你如何?你如实告诉父王,若是他胆敢伤害你,父王定会与他算账!” “旻天之所以扣留妘己,是因为我亲眼见到他杀了王后,他本想杀我,后来妘己与他周旋一番,又对他说,若是他杀了我,父王绝不会善罢甘休,此时句町正值乱政,若是大滇借此举兵替我报仇,句町外忧内患,实在不好对付,又有父王威名震慑,他这才没杀我,不过关了我些日子,饿了我几日,又命人打了我几日,这才泄气。不过,幸好他先放若豆回来,否则妘己难辞其咎。” “他竟敢打你?伤势如何?幸好妘己没事,否则父王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替你报仇!”尝羌嘴上虽如此说,心底却在叱骂姜妘己蠢货,要是她死了,他就有理由攻打句町,句町内乱外患,若他举兵侵犯,说不定能让句町亡国。 只是这话他只能在心底想想,嘴上假装关怀一二。 “伤势虽重,养了些日子,也好了大半,幸好妘己命大。“姜妘己继续胡诌。 至于尝羌信不信,她才不关心呢。 反正他也查不到,那些时日句町就像一个紧闭的铁笼子,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里面的情况,何况远在西面的大滇国呢。 “幸好无事!对了,听说赵夜白杀死赵建德,登上王位,他还真什么都做得出来,话虽如此说,要是你没与他退婚,现在也算是待嫁王后,真是世事难测。没想到短短数月,这天下四国已有两国易主,唉...” 尝羌这般说,虽是感叹,也隐隐透着担忧,姜妘己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他无非是担忧谢氏一族。 “妘己虽不懂天下之事,也不懂朝堂之事,只是若父王需要,妘己愿意听凭父王吩咐。” “真是父王的好女儿,你且回去好好歇息,等你好了,再与父王细细说说句町的事,对了,若豆整日心神不安,父王命人教他去你宫里见你,好让他安心。还有太后,太后整日怪罪父王,说要是你回不来,她也不想活了,你先去太后的宫里请安,好让她知道你平安归来。” “是,那妘己去了。”姜妘己乖巧的起身,施礼轻笑。 “去罢。” 姜妘己并未及时去太后的宫中,太后早知她今日回来。实际上她昨日就到了都城,不过去办了一件事,推迟了一日进宫。 379.面见太后 她回千秋殿洗漱一番,梳妆打扮,换上一袭明艳的鹅黄色衣裙,对镜子瞧了瞧,笑容有些不自然,她试着调整了好几个角度,勉强满意之后,起身。 最近几个月发生了太多事,她身体有些发虚,加上妘华的死,旻天的真面目揭开,哪一件事对她而言都是大事,她只是一个女人,也有疲乏的时候。 故此,回大滇的路上,她放任自己暂时忘了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阴谋诡计。 亲眼见到妘华死去时,她的心就像被人刺了无数刀难受,最重要的是,妘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体内就像是被抽空一般虚晃,脑子空白一片。 回想在句町的那几日,任她怎么想,总是失忆一般,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她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命格的原因,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当初她用了最笨拙的法子逃出句町王宫,是因为那段时间身心不由自己控制一般。 只能认命般等着,以不变应万变。 那种失忆的空乏感在到达南越时,才微微好转。 她心底叹了口气,妘华曾经寄居在她体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脑子和她的心才会不由自己控制,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 那几日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什么都做不了,想不出,整个人浑浑噩噩,幸好她最终逃了出来。 还好,那些都过去了,只是每次她一想起妘华,心总会不由自主的疼起来,脑子也有些迟钝,她想着这件事总要问问竹子柳才好。 她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一面想,一面走,不知不觉间,春穗道:“公主,到了。” 姜妘己抬眼一瞧,春秋殿几个字引入眼帘,自言自语道“哦,这就到了。” 春穗之前与若豆一起离开句町,姜妘己没回来的日子也是急得不行,可她刚才给姜妘己沐浴时,总觉得公主不对劲,公主以前不会无缘无故的发呆,眼神也有些怪异,总看向一处,她顺着看过去明明什么都没有,也不知公主在看什么。 她不知道姜妘己怎么会这样,也不好问,看到姜妘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疤,才放下心来,公主在句町没受什么伤害。 只是,姜妘己这次回来,在她眼中总是变了,但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姜妘己抬脚踏进春秋殿,身后跟着四个宫女,见到姜白凤时,她展颜笑道:“妘己拜见太后。” 她说完,叩头跪拜。 姜白凤没发话,只是淡淡瞧着她,也不让她起身。 姜妘己跪了一盏茶的功夫,姜白凤这才开口道:“起来罢,这只是小小惩罚,以后看你还敢不听哀家的话,哀家一早说过那姓旻的本就没一个好人,你偏偏要与他纠缠,这下知道他是什么人了罢?” “妘己知错,妘己以后必定都听太后的!”姜妘己忙保证。 “嗯,这才像话,你是如何逃出那王宫的?你信中也没细说。”姜白凤命香兰搀起姜妘己。 “妘己恰巧遇到一辆拉死尸的马车,跟着那马车出宫的。”姜妘己淡笑道。 “哎哟,真是受罪。姓旻的小子为何要强留你?”姜白凤指了座,姜妘己便坐下。 香兰命人上了茶,偷偷瞧了春穗两眼,春穗对她笑笑,算是打招呼。 “他想让妘己做他的侧妃。”姜妘己如实道。 “侧妃?他想得美!他没对你怎么样罢?”姜白凤意味深长的担忧问道。 姜妘己脸红道:“太后,他虽然暴虐,但也没为难妘己。” “算他识相!”姜白凤轻哼一声。 两人又说了会话,姜白凤命人准备晚膳。 姜妘己奇怪的是,姜白凤破天荒的命人找来几个人弹奏乐曲来,其中一人引起了姜妘己的注意,她疑心是离得远,自己看错了... 姜白凤一面细细倾听,一面称赞道:“琴声伴得不错,别的乐曲也就勉强能听。” 太后这一说,姜妘己心底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嫣然一笑道:“太后说得极是,这琴音听起来比起琵琶,竹笛确实更胜一筹,不知这琴师是何方人士,怎会弹奏这么一曲皇图陌路,这曲子是南越人最喜爱的曲子,这些人怎么不弹奏些大滇的曲调来听呢。” 姜白凤笑道“哪里的曲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听,能取悦人,这就够了。” 这句话姜妘己听出了弦外之音,难不成这木柯皇子充当琴师入宫是太后的安排,这木柯与接下来的计划有关? 她越发猜不透姜白凤的心思,不知她究竟在盘算什么。 两人正听着乐曲,香兰来报,若豆与枣婼求见。 姜白凤思及他们二人听说姜妘己回宫是来瞧她的,就恩准进殿。 若豆、枣婼拜见过姜白凤之后,姜白凤赐坐,一道听曲,若豆坐在姜妘己的身旁,枣婼坐在若豆身旁。 三人相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他们也是有眼力见的,不敢说话打扰太后听曲,禁声观赏聆听。 姜枣婼的目光扫视那些弹奏的乐师一眼,只一眼,她就看到了坐在最后身着白色衣袍风华绝代,面如皎月的男子,那男子长得真是俊朗,与女子有些相似,有些阴柔之相,真真教人过目不忘。 几人听了一会曲子,姜白凤道:“香兰,去问问那琴师可愿经常来这宫里弹奏些曲子给哀家解闷,妘己你觉得这琴师弹奏的可好?” “自然是极好,妘己也想时常听听呢,没想到与太后想到一处去了。”姜妘己笑道。 “哀家就知道你会喜欢。”姜白凤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姜妘己摇头轻笑,不知姜白凤要作何打算。 香兰去而复返,领着木柯前来,木柯跪地道:“禀太后,柯某的乐曲能给太后解闷是我天大的荣幸,承蒙太后不弃,柯某必定会苦练琴技,不让太后失望。” “好,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姜白凤严肃问道。 “禀太后,姓柯名九思,是哀牢国人士。” 柯九思与太后一唱一和,姜妘己不由好笑。 他可能是过于紧张,竟忘了他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普通百姓,没有自称草民,奴才之类的。 380.拜师学琴 姜白凤道:“柯九思,从明日起,你进宫为哀家抚琴解闷,还有就是教授公主琴艺。” 姜妘己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感情这柯九思是太后请来教她琴艺的。 “是,九思自当遵命,不知太后您说的是哪一位公主?”柯九思假意问道。 “就是这位,妘己还不过来拜师。”姜白凤紧接着就让姜妘己拜师学艺。 姜妘己彻底懵了,这算什么?柯九思比她小,虽然他琴技不错,但也不能拜他为师罢?况且,她哪有什么学琴的心思。 她嗫嚅道:“太后,妘己一向对琴艺没什么悟性,不若让枣婼拜入这位高人门下罢,枣婼你说说,你想不想学琴?”姜妘己趁机把柯九思这个大麻烦甩给姜枣婼。 姜枣婼瞠目结舌,她小心的审视了一眼姜白凤的神色,不知该不该回答,又听姜妘己道:“枣婼,你不是一向喜欢抚琴么,我看这琴师的琴艺出神入化,正好可以教授你一二,省得你一个人琢磨,多没劲啊!” 姜若豆听姜妘己这样说,心想是姜妘己不肯学琴,这才丢给姜枣婼,不过,姜枣婼确实应该请个师傅好好学一学,她素来爱琴,不免为她说话:“太后,不若让枣婼姐姐也跟着琴师一起学罢,这样两位姐姐也有个伴,学起来也开心些。” 姜枣婼一直低着头,不肯说话,生怕说错话,这宫里本就没有她说话的份,只能听凭别人安排做主。 姜白凤斜眼瞧了一眼姜枣婼,看到她怯弱的模样,心生怜悯,这孩子总是这般不争不抢,不言不语,不过总算对她孝顺,听香兰说,遇见好几次,她精心呵护姜白凤喜欢的那株梅花,也算有心。 她笑道:“枣婼,你愿意同妘己一起学琴么?” 姜枣婼这才和颜悦色的笑道:“枣婼愿意,多谢太后恩准。” 她知道如果没有姜妘己那般说辞,姜白凤是不会同意的,她又瞥了一眼姜妘己,冲她甜甜一笑,眼神里满是感激。 “好,那就这样罢,柯九思,自明日之后,你先去千秋殿教授两位公主,而后再到春秋殿来弹奏乐曲。”姜白凤立即做出决定。 姜妘己心想,不知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不再推辞,笑道:“多谢太后。” 众人又听了一会乐曲,该用膳,姜白凤破天荒的留下姜枣婼一同用膳,姜枣婼笑得更加明朗。 只是起身谢恩过后,姜白凤领着他们去用膳,她随在最后,转身又瞧了瞧柯九思一眼,柯九思便冲她抿嘴一笑。 她的脸顿时红透了半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除了若豆意外的男子对着她笑。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小脸,轻呼几口气,想要镇定下来,假装用帕子拭了拭脸庞,怕被人瞧出她的异样。 待他们一行人走远,柯九思与那群乐师收起乐器,由宫人领着出了皇宫。 走在柯九思身旁一个长相普通的半大孩子小声问道:“殿下明日进宫,要奴才陪着来么?” 柯九思侧身笑道:“糊涂东西,你见过哪个琴师带着侍从教授的?” “殿下,奴才是怕这宫里不安全。”奴才依旧小声道。 “怕什么,太后自会让人保护我的安全,否则她也不会让我进宫,借着琴师的身份教授琴艺。” “哦,可是奴才还是不放心。” “不用担心,你主子我是什么人?我身体虽然羸弱,但我有武功护身,不会出事的。”柯九思宽慰那奴才。 两人之后有说有笑的出了宫。 姜白凤命人布菜用膳,几人倒也其乐融融,善后,若豆不时讲个趣事,逗得姜白凤哈哈大笑,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姜白凤这么开心。众人也就跟着大笑起来。 姜妘己觉察出姜白凤今日十分开心,也不知她是因为什么,更不会觉得是若豆的笑话真的让她开心,她心底一定有什么喜事,只是借着若豆的趣事笑出来罢了。 说笑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姜枣婼知道姜白凤素来睡得早,用眼神示意若豆该回去了,省得打扰她老人家歇息。 若豆领会,打着哈欠道:“太后,孙儿困了,太后早些歇息。” “去罢,去罢。”姜白凤依旧慈眉善目的笑着。 姜枣婼则是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才起身离去。 而姜妘己并未随他们一同走,宫里人都知道太后一向偏爱姜妘己,就算恩准她留宿也是可能的,所以若豆他们自行离开。 临走时,若豆的使唤宫女笼烟转身瞧了瞧姜妘己一眼,那眼神似是有话要说,无奈,今日没机会说出口。 待他们全部离开之后,姜白凤已经收敛笑意,手上一直捧着茶杯,轻轻吹着,也不吃,像是在酝酿什么。 姜妘己也不忙,与春穗说笑起来。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姜白凤才开口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柯九思就是哀牢国的木柯太子,而你们在句町时相遇是哀家一手安排。哀家这次让他进宫,是想让他帮着你做些事,兴许你对他有些误会,但从前和以后无论他做什么事,都是听我的吩咐行事,你千万不要对他有什么偏见。 他是...他也算是我们的人,你要对他多加包容,以前哀家觉得你还不够稳重和成熟,让他做了几件事试探考验你,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对哀家有什么怨言,哀家所做的一切自有哀家的道理,当然哀家从来也都是以你的安全为重考虑,我希望以后你能全听哀家安排,不要自作主张的改变计划,你明白吗?” 姜妘己第一次听姜白凤一口气讲这么多话,虽然她不明白姜白凤在隐瞒什么,这柯九思为何愿意听她调遣,只是一件,她听得很明白,姜白凤要姜妘己与柯九思好好相处,柯九思这次来大滇极有可能是为了姜白凤说过的那件重要的事。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大滇的事需要一个他国的太子插手,这是不相信她的能力么?还是这柯九思有什么别的她没见过的能耐不成? 381.往事迷云 她有些困惑,只是她没有说出来,她笑道:“妘己自然不会违背太后的懿旨,太后的意思妘己清楚,妘己不埋怨任何人,妘己知道自己平日有些任性,全凭自己的心意,以后妘己凡事都会向太后请教,太后恩准之后,妘己再去做。” “好好好,这样才好,接下来哀家要你和九思共同去完成一件事,你能保证这件事你一定完成,并且保密么?” “妘己...自当尽力而为,只是不知是什么事?连太后也这般担忧?”姜妘己小心翼翼的问道。 “事关一件陈年旧事。”姜白凤的眼眸盈满雾气,有些伤感道。 这是姜妘己头一次见姜白凤这般哀伤的神情,不似惺惺作态,很明显是真情流露。 她起身走近太后身旁,撒娇地靠着姜白凤的肩膀道:“太后不必担忧,不管是什么事,妘己一定会拼尽全力,妘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太后给的,不论如何,妘己一定会完成太后交代的事。” 姜白凤有些动容,她第一次抚上姜妘己的脸,仔细的看了许久道:“你与她真像,但愿她别怪哀家,这件事只能由你去做。” 姜妘己眨眨眼睛,不明所以道:“太后在说谁?她是谁?” 太后忙松开手,心虚道:“没谁,妘己今夜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待哀家安排好,就让你去做那件事。切记,接下来的日子,千万不要排斥柯九思,就把他当成若豆罢,当成你亲近的人,不要与他有什么不愉快。” 这句话让姜妘己越发迷惑,太后今日是怎么了,这柯九思明明是哀牢国太子,为何让她把他当成若豆,莫非今日太后想起了什么以前的事,这柯九思长得像她以前认识的什么人不成? 她恍然想起刚才太后看柯九思的眼神,那眼神里分明充满慈爱的亮光,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莫非这柯九思与太后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她真是有些想不透,只是她完全可以断定,姜白凤的这些情绪变化都是因为柯九思,只是刚刚她喃喃说的与她真像,那个她是谁? 姜妘己到底像谁?哪里像,是长相?还是性格? 她心底充满很多谜团,待一一解开。 听闻姜白凤对她的郑重嘱托,她心底清楚,她不能得罪柯九思,以后慢慢观察,她定能瞧出什么。 姜白凤见她发呆,并未出声,喊道:“妘己,听到哀家的话了么?” “听到了,太后宽心,妘己一定会与柯九思好好相处的。”姜妘己忙笑着应道。 “那就好,回去罢,哀家也要歇息了。”姜白凤假装打了一个哈欠道。 姜妘己心底摇头,怎么跟若豆一个模样,哈哈。 姜妘己走后,香兰进来服侍姜白凤,见姜白凤有些伤神,面色亦有些黯然,她上前宽慰道:“太后莫过忧思,现在太子殿下一来,妘己公主也多了一个帮手。以后您也能多多见太子殿下,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您千万要保重身体才是。” “香兰,哀家是悲喜交加,既欢喜他们两个见面,又担忧他们二人难以对付庄氏,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姜白凤叹口气道。 “太后不必过忧,妘己公主聪明伶俐,计谋无双,太子殿下亦是心思剔透之人,何愁大仇不报?您只管吩咐他们就是,再说太后秘密训练的人也是可以用的,还有南越国君和夜郎国君相助,太后尽管放心罢。” “香兰,哀家真要好好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陪在哀家身旁,许多事要是没有你,哀家只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你对哀家来说就是姐妹知己,等这件事尘埃落定,我们两个就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安度晚年,你觉得可好?”姜白凤拉起香兰的手感激的望着她道。 “太后见外了,说这些作甚么,我为太后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哀家不该杀了他,哀家当初太自私,生怕你与他一走了之,那哀家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你是不是心底还在恨哀家?” “怎么会?在我心底,任何男人也比不得太后,太后只有我一个可以相信的人,我又怎么会舍弃太后离开呢,你杀了他,把他葬在我的花园里,就像他永远在我身旁一样,没什么区别。我伺候太后安寝罢?” “好。香兰,你对哀家如此忠心,以后哀家定会把春穗许给一个可以依附终生之人,让她这辈子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 “多谢太后,多谢太后让她继续留在我身旁,我这辈子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只要她以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再说了,您赏给我那么多东西,够她用几辈子了。”香兰扶起姜白凤道。 “我知道你的心情与我是一样的,我何尝不是?幸好报仇的那一天近了,等这件事结束,我也就完成了夙愿。” 两人又说了许多话,姜白凤与香兰都抹了眼泪,她们一路扶持,一路陪伴,走过多少风风雨雨,香兰就是姜白凤的左右手,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们知晓彼此的秘密和痛苦。 只是香兰是否真的对姜白凤杀了她男人一事真的不再计较,只有她心底最清楚。 次日,柯九思如约进宫,由宫人领着去了千秋殿。 柯九思一路走,一路瞧,这千秋殿真是很美,难怪母后说她嘴喜欢的就是这千秋殿。 他进得殿内等候,姜妘己才起床梳洗,装扮过后,姗姗出去,她就是故意要柯九思多等一等。 她出去时,瞧见枣婼与柯九思一起说着话,枣婼有些拘谨,但姜妘己一眼就瞧出她面上的欢喜之色。 她心底暗暗盘算,柯九思是哀牢国的太子,而枣婼的母妃是哀牢国的公主,也就是现任国君的妹妹,这样算起来他们两个是表兄妹。 枣婼一定不知情,柯九思想必是知道的。 不过,她还是要提一提姜枣婼的身世,一方面是提醒柯九思,他是哀牢国太子,一方面是想让他对姜枣婼亲近些,毕竟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 382.教授琴艺 姜妘己走近笑道:“我这枣婼姐姐有些害羞,性情随她母妃。说起她母妃,那真真是一个温柔的大美人,只可惜红颜薄命。本是哀牢国的公主,金枝玉叶的命,没曾想染病多年,受尽病痛折磨,留下姐姐一人。姐姐平时也没什么解闷的法子,就喜欢弹琴,幸好师傅你来了,一定要好好教教姐姐,多教些欢快的曲子,省得姐姐又省心难过。” “原来公主就是...哦,我必当尽力教授。”柯九思躬身行礼道。 “不急,本公主已经让人备好午膳,用过之后再慢慢教授罢。”姜妘己挥手笑道。 其实在哀牢国太子面前这般耀武扬威,心底多少有些爽快的,她毕竟只是个公主,论礼该她给他见礼,但现在相反,她心底别提多高兴了。 她心底忽然生出一个捉弄柯九思的法子,她邀请枣婼与柯九思一道用膳,但却让柯九思独坐一个角落里。 柯九思却完全不在意,吃了许多东西,像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般,甚至有些狼吞虎咽。 姜妘己笑道:“太...琴师喜欢吃宫里的膳食?但也要适当,别撑坏了肚子。” 柯九思这才反应过来,谦笑道:“让公主见笑了,我饿了许久,所以才这般。” 姜妘己心道继续编,又问道“怎么会饿呢?是没钱吃饭么?” “不是,宫外的那些膳食实在不合我的胃口,所以几乎没怎么吃。” “既然琴师喜欢,本公主教人连晚膳做了,等会你出宫时打包带走吧。明日午膳也进宫用,如此,也解决了你的温饱问题。” “多谢公主,那我就不客气了。”柯九思依旧吃着剩下的东西。 柯九思努力吃东西的样子,让姜妘己有所思。 用过膳后,柯九思开始教习,姜枣婼一直认认真真的听,也学得有模有样,姜妘己一开始也是认真的,只是不过一会功夫,她就坐立不安,一会推说热,要歇息,一会又推说渴,要命人煮茶吃。 总之,她就是以各种借口找事,不做练习,柯九思无奈,又不能说什么,只得依着她。 他刚才听姜妘己说姜枣婼便是他姑姑的女儿,心生怜惜,正好趁着姜妘己休息时,走近姜枣婼的身旁悉心指导教习。 柯九思生病的那些年,唯一能解闷的就是琴声,渐渐的无师自通,练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琴,姜白凤让他进宫时,正愁么有掩护,他自己便出主意借着教习练琴进宫,别人也不会起疑。 他心想道他从未见过的那位姑姑,红颜薄命,又想起他母后嘱咐他的话,让他好好照顾姜枣婼,他心底就同情心泛滥起来,手把手的教习姜枣婼。 这在他看来没什么,完全把她当成妹妹,他一心想着弹琴,也没多想,姜枣婼却是全是绷紧,手指僵硬的划过琴弦。 她从来不知道被一人男子握住双手是这般感觉,她全身发烫,面红耳赤,更不知道柯九思这么握着她的手教习是否有失礼数。 姜妘己此时正在主殿,扒窗望着两人,心底窃笑,柯九思倒是不糊涂,一点就透,这就开始照顾他的表妹。 瞧着姜枣婼被柯九思握紧双手教习,浑身僵硬,满脸红彤彤的模样,真是娇羞的可爱极了。 她心底忽然生出一个想法,何不借机撮合他们二人呢? 想来姜枣婼已经到了嫁人的年龄,若是再拖下去,依着尝羌的心思只怕会随便将她许给一个有功之人,称为尝羌笼络人的棋子,就像姜梓蔻一般。 她一边想着,心底暗自高兴。 心底忽然想起姜妘华,心底又充满愧疚,为什么旻天偏偏要当着她的面杀了她? 以后,她以何种面目对待旻天,将他当做仇人?陌生人?还是当做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 思及姜枣婼的终身大事,又想到自己,尝羌会留她到几时?会将她许给谁? 看到柯九思,又想到太后,太后究竟让柯九思来此作甚么? 她心底有太多疑惑,等着她去解开。 她远远的瞧着柯九思和姜枣婼,他们两人那抚琴的亲密模样还真是金童玉女一般,只是姜枣婼现在没了母妃,更无人倚靠,要是想当柯九思的太子妃,只怕有些困难。 姜妘己正在胡思乱想时,忽听到一声弦断的声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起身出了殿门,走近他们二人身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伤到手没?” “没事,是我太愚笨,竟将琴弦弄断了。”姜枣婼歉意道。 “不是公主愚笨,是公主这琴太旧了,无妨,公主若是珍视这琴,我替公主修好就是,若是公主不在意,我另外送给公主一把就是。”柯九思一早看过这琴的材质,是出自哀牢国,看这琴的模样,只怕已经用了很多年,还有可能是他那死去的姑姑曾经用过的。 所以,他才会提出修琴一事。 “那就劳烦琴师替我修一修罢,这琴是我母妃留给我的唯一物件,我舍不得扔。”提起木逻,姜枣婼的心中有些难过,她们母女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也只剩下这琴陪着她,她怎么舍得弃之。 她记得木逻曾经是如何手把手教她弹琴,就像柯九思今日这般,刚才柯九思握着她时,她有些错觉,就像木逻握着她的小手一般。 “我这么没听你说起过?”姜妘己问道。 她与若豆时常听枣婼抚琴,却不知这琴竟对她这般重要,是木逻的遗物。 “小事,妹妹,我今日乏了,琴弦也断了,练不成了,我先回宫罢,改日再来与妹妹一齐练琴。”姜枣婼淡笑道。 “好。”姜妘己觉着姜枣婼有心事,她想回去,就随她去。 姜枣婼走后,柯九思开始替她细细瞧那断掉的琴弦,姜妘己走近问道:“怎么样?能不能修好?” “只怕是修不好了,这琴弦的材质早就不存在世上了,也不知这琴用了多少年,除非把这几根弦一并换了。”柯九思转头道。 383.彼此猜测 “不能换,要是都换了,这琴就不是本来的琴来,琴音也不同,枣婼一定不会喜欢的。” “那怎么办?这琴拖已经坏了,若是这弦断了,是接不起来的,总之成了一把废琴,要不我另外送她一把?还是公主有什么法子?” “我没有法子,我对这琴没什么研究,既然修不起来就算了,直接告诉枣婼,省得她以后触琴伤情,坏了也好,收起来就好。人总要学着放下,开始接受新的事物。” “公主今日说话有些不同,可是这枣婼公主有什么心事?还是公主有什么心事?”柯九思一语双关道。 “是我,你能为我解惑么?为何你会答应来这宫里?太后是让你来作甚么,能告诉我么?”姜妘己一股脑问了好几个问题。 柯九思笑道“公主一下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该如何回答才好。” 他说这话时,已经换了另外一副神情,做回那个不悲不惧的太子殿下。 “如实回答。”姜妘己简短道。 “等你们的太子殿下大婚之后,我再回答你这些问题好了。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柯九思打太极道。 “姜嶲越大婚?你听谁说的?他看上谁了?还是父王的安排,为什么我不知道。”姜妘己又一次问出很多问题。 柯九思耸耸肩道:“你在句町的时候,他出宫狩猎,回宫的路上看上了一个芝麻小官的女儿,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据我所知,她极有可能成为太子妃。”柯九思笑道。 那笑容高深莫测,姜妘己这才有些佩服柯九思,她竟然不知道这件事,看来柯九思的确有些本事,不过,她不认为谢氏会同意姜嶲越娶一个外人当太子妃,毕竟姓谢的女子与姜嶲越相配的就有三个。 谢君麟和谢怀曦怎么可能同意姜嶲越娶别人? 只是柯九思这么自信的推断,她也不敢下结论,这姜嶲越是万万不能娶姓谢的女子进宫的,要是换做别人,那就太好了! 她笑道:“你有什么法子能让姜嶲越娶安女子进宫?” “我没有,但你一定有。我包打听,你包善后。”柯九思狡猾一笑道。 “我?要不是你今日说起这件事,我还不知道呢,我能有什么法子?”姜妘己瞅他一眼转身道。 “你一定有,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姜嶲越娶姓谢的女子为太子妃?” “当然不能,那女子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姜妘己脑子一转,迅速想到这个可能性。 否则,柯九思是如何得知这么隐秘之事?这件事恐怕只有姜嶲越和他信任的个别人知道,要是谢怀曦知道,早就请她过去商谈对策了。也不会从柯九思的嘴里知道。 “你猜。”柯九思却是一个潇洒转身,竟然自顾自的走近内殿,悠闲的坐上主位,左右环视姜妘己的地盘。 她又好气又好笑,紧跟着他走进去,她命人送来茶点,遣散了伺候的人问道:“我猜是。” “聪明!”柯九思赞叹道。 “是太后让你安排的?”姜妘己不免想起姜白凤的话,柯九思的所作所为都是由她安排。 “错!笨!”柯九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笑道。 “太后说,你所有的事都是她老人家安排的,难道你能违抗她的命令不成?”姜妘己不屑道。 她这是激将法,目的就是要让柯九思抖落出事实的真相。 柯九思岂会上当,他笑道:“切,你这招对我不管用,我是想着你肯定不喜欢姓谢的女子进宫,不过顺手帮一帮你罢了。” 他这逻辑听上去有问题,但是细细想来就明白了,柯九思显然很了解姜妘己,知道她讨厌什么,需要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姓谢的?”姜妘己板着一张脸问道。 她十分不喜别人猜测她的心思,更何况柯九思还猜的一丝不差,只能说明她行事疏漏,让人觉察到了,还有柯九思是一个善攻心计之人,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迟早会出事。 难道柯九思是姜白凤派到自己身旁的眼线?姜白凤不信任她? “猜的,这不明摆着么,大滇不过就那么几个男嗣,姜嶲越自当上太子后,十分狂傲,你肯定是不喜欢他的,又怎么会容许他如虎添翼,娶一个母老虎进宫呢,若是他娶一个谢氏反对的人进宫,那不正好让他们狗咬狗么。” “哈哈,说的极是,就是要让他们狗咬狗!”姜妘己笑道。 “不过,再过两个月,又是你父王的选妃大典,到时候那些女子进宫之后,替你父王生下十个八个男嗣,只怕姜嶲越也头疼,谢氏更加头疼。毕竟你父王对这个太子是不满意的,只不过当时局势所迫,不得已而已。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柯九思拿了一块糕点丢进嘴里,起身,细细瞧着这殿内的布置装饰。 春穗本想呵斥,柯九思这样子实在太过无礼,姜妘己摆摆手,示意随他。 “你一定知道太后要我替她作甚么事对不对?”姜妘己有一种直觉,柯九思与姜白凤的关系一定很是亲密。 就算不是亲密,姜白凤一定十分信任柯九思,否则,连她不知道的事,柯九思却知道,就连这大滇的局势,他都一清二楚,就连她的心思,他也能猜测一二,说明太后一定对他说过什么,或者说,姜白凤与柯九思在密谋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知道是知道,只是现在不能告诉你,你放心,我会和你在一起,不会让人伤害你。你还是想想如何让姜嶲越顺利娶那女子进宫罢。”柯九思突然转身正经道。 “小事一桩,我已经想到了法子。”姜妘己满怀信心道。 “这么快!”柯九思讶异道。 “事在人为嘛。我怎么会辜负你的一番好意呢?既然你送这么大的人情给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姜妘己吹捧道。 “太后猜的没错,你果然有解决的法子。我又饿了,教人备些吃的,我带走,晚上还要去做一件大事呢。”柯九思这语气活脱脱姜妘己欠他一般。 “没有。” “那我就搅黄你的事,杀了那女子!”柯九思威胁道。 “你....你赢了!” 384.说服王上 姜妘己回宫这几日到各个宫里送了些礼物,小坐了些时候,以便联络感情。 这宫里现在只剩下姜枣婼与姜若豆、姜嶲越、姜妘己,姜依彤已经大婚,若豆尚未成年,枣婼和妘己已经成年,尝羌近日总在想把姜枣婼嫁给谁好。 姜妘己这番走动,自然是听到风声,尝羌有意把姜枣婼许出宫外,至于人选,他看中的那人,姜妘己侧面打听过,在朝中官途正顺,尝羌有意提拔他,以后重用。但是年纪已经四十多,此人虽聪明,但是尤其好色,有不少美妾,不过前些日子死了夫人,所以尝羌的意思是让姜枣婼嫁过去当正室。 姜妘己问过姜枣婼愿不愿意,姜枣婼虽不敢明说,但姜妘己听得出她的意思,分明是不愿意,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泪水不断地流,最后忍不住央求姜妘己替她想法子。 她这才细细想了很久,决定借着姜嶲越大婚,闹出点事情。 当然,宫里的人都尚不知道姜嶲越已经决定娶那小官的女儿当太子妃,姜妘己偷偷放出这个消息,不过半日功夫,这消息就传到了尝羌的耳朵里。 尝羌乍听之下气得不轻,当即命人宣姜嶲越去训斥的时候,姜妘己恰好在姜嶲越的殿内,姜嶲越听闻尝羌宣他,吓得不轻,毕竟这是一件大事,当然也不是他想娶就能娶的。 他娶太子妃不仅是他的事,更关乎朝廷,尝羌若是不同意,他也没有法子,姜妘己见他脸色发白,满头大汗,安慰道:“太子不必急,妹妹去见见父王,好好劝劝他,你们既然两情相悦,父王理应成全才是,妹妹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有一半的把握说服父王,你且等着罢。” 姜嶲越大喜,忙握紧姜妘己的肩膀激动的问道“真的么?妹妹有什么法子?” “妹妹自然有好法子,太子且等我去去就回。”姜妘己自信满口道。 “好好好,我就知道妹妹聪明伶俐,拜托妹妹,我实在喜欢那女子,她非要当太子妃,否则就拿性命威胁我,我实在没办法。”姜嶲越无奈道。 姜妘己心底好笑,也不知那女人对姜嶲越用了什么药,让他这般抓心挠肺的想着她,不惜违背尝羌的意思。 “好,太子等我的消息。”姜妘己说罢随着那传口谕的宫监走了。 到得太和殿,姜妘己缓缓走进去,尝羌听到脚步声,忙转身就要开口叱骂,一见到是姜妘己,放缓了神情问道:“妘己。你怎么来了?” “父王,适才我去看望太子,听他说起他与那宫外女子的事,父王要见他,妘己想可能是为了那女子,太子惭愧,妘己只好来打个圆场。 请父王先听妘己说完,妘己觉得太子娶那女子进宫,有三点正合父王的意,其一,那女子的父亲不过是个小官,且只有她一个女儿,不用担心将来外戚干政。 其二,太子若娶了那女子做太子妃,就阻断了谢氏的路,谢氏的女子就无法进宫,太子也不会听信谢氏女子的枕头风,谢氏也就不知道太子的秘事,更不可能左右他。 其三,太子不娶谢氏的女子进宫,势必会引发谢氏不满,甚至猜疑。这三点尤其重要,谢氏自以为太子是他们一手扶持起来的,将来难保他们没有二心!相信父王一定明白妘己的意思。总之,太子这次娶那女子进宫,是有益而无害,父王细细想一想,对不对?” 姜妘己快速而精准的说出了这桩婚事的利害,对于尝羌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有益的事,而对于谢氏来说那就是糟透了。 而谢氏不好过,尝羌自然就高兴。 自姜嶲越当上太子之后,谢氏的气焰日渐嚣张,在朝堂上拉帮结派,甚至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就连尝羌都有些左右不得。 加上庄氏与他们穿一条裤子,添油加醋,这朝堂上,尝羌实际上已经变得可有可无,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而他手下目前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昔日他提拔的那些可用之人,总被谢君麟和庄泓赦上折子揭发他们的犯罪事实,尝羌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包庇,贬官杀头皆有。 他近日越发力不从心,日渐憔悴。 当他听完姜妘己这番话之后,顿时神清目明,精神百倍,他怎么没想通这一点! 差一点,他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笑道:“妘己说的正是!啊,父王差点做了一件糊涂事!若是嶲越再娶姓谢的女子当太子妃,那谢氏真是要把持朝政,不知要张狂到什么地步,父王将会背腹受敌,妘己说的好啊,真算是替父王解了围!” “妘己是父王的女儿,自然是会帮父王的,父王觉得太子能不能娶那女子进宫封太子妃?” “当然,父王要下旨赐婚,好歹是太子自己选的女人,谢氏也怨不得父王,多亏妘己聪慧,点醒了父王!”尝羌喜上眉梢。 只要姜嶲越与谢氏有了隔阂,在与他这个父王联手,那么扳回一局指日可待。 说到底,谢氏之所以这么嚣张全是因为姜嶲越,只要姜嶲越不与他们站在一处,他们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这次他赐婚,也能成全姜嶲越,让他对尝羌感激,姜妘己这番说辞真是一举数得。 “多谢父王夸赞,妘己不过是替父王着想,不能让那些外人为难父王,这天下是父王的天下,太子是将来的继承者,妘己决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外人图谋什么,想都别想!”姜妘己提高声音道。 她这一句话,让尝羌有片刻失神,他既惊喜,又忌惮,若姜妘己是个男孩,那么这天下.... 尝羌收起思虑,笑道:“妘己可还有什么事要告诉父王?” “还有一件事,妘己之前举荐爨氏,长期以来爨氏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听说谢君麟当众羞辱过他,他是父王亲自指派的官职,谢氏这般做,分明是在羞辱父王的脸面,不如给爨氏一个实权,直接给他统领禁军和军队的兵符,好让谢氏忌惮一二,若是谢氏再敢羞辱,直接命爨氏杀了便是。看谁敢多言!” 385.再三进言 尝羌没想到姜妘己今日会说这番话,他何尝不知道谢氏侮辱欺压爨龙颜就是故意让他这个王上难堪。 他心底也是十万个不愿意,都说这得了权势的人会原形毕露,谢君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还没多久,他就这般无法无天,竟然当众羞辱爨龙颜,这与打尝羌的脸面无异。 他深吸一口气道:“谈何容易,若是谢氏真与爨龙颜起争执,杀了谢君麟,按照大滇律法,爨龙颜必死,那父王身旁真就无人可用了,这事万万不行。” “父王,妘己只是一时嘴快,替父王着想,当然不会真让爨龙颜杀了他,要是爨龙颜死了,那依彤妹妹可就要守寡了,妘己不会那么想的。刚才只是一时激愤,口不择言。妘己的意思是,现在爨龙颜在宫里当差,整日在宫里巡守,端的自然是父王的脸面,父王的旨意。 他如今受羞辱,是因为谢氏把他当做一个毫无用处的人,父王忘了,爨龙颜可是您亲封的护国将军,他日再起战事,可要用他。若是父王连他的脸面都护不周全,岂不是伤了他的心,以后用他时,他推脱,或者辞官都是父王的损失,他是依彤妹妹的夫君,您的女婿,您千万要好好照顾他才是。” 尝羌听姜妘己这般说,尤其是那句护不周全爨龙颜的脸面,心底虽有不悦,但也是事实,眼下也只有这个女儿能与他商议一二,他只得忍下。 他摇摇头道:“父王不是没有想过交付他兵符一事,现在兵符都在父王手里,确实不妥,哪有将军不领兵符的道理,只是父王是怕他万一得到了兵符,要是再投靠谢氏,再来个造反,岂不是自掘坟墓?” “父王多虑了,父王不了解爨龙颜的脾性,妘己是了解的。爨龙颜此人向来最重视亲情,父王忘了,他的妹妹爨龙妹还在宫里呢。若是爨龙妹得到父王的盛宠,爨龙颜自当效忠父王。 再说,爨龙妹在这宫里,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威胁,爨氏的族人不多,他是大哥,府上还有一个小妹爨宝煦,父母早逝,他把这两个妹妹当做最亲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只要父王多分一些恩宠给爨龙妹,也就彻底收服了爨龙颜,他是闹不出什么事的。” “哦?他当真如此重视妹妹?”尝羌有些欣喜道。 “当然,不信父王可试探一二。”姜妘己道。 “如何试探?” “自然是让爨龙妹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咯。”姜妘己羞涩一笑道。 “哈哈,其实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但父王现在需要你,无奈宫里男嗣少,嶲越与父王不同心,若豆年纪还小,枣婼懵懂,父王也只有跟你说几句贴心话。”尝羌忽然握住姜妘己的手道。 姜妘己心底厌恶,但只得干笑道:“父王,妘己宁愿一辈子不嫁人,永远陪在父王身边,妘己现在越来越能体会父王的辛苦,希望能替父王分担一些力所能及之事,也不枉是父王的女儿一场。” 她这话,让尝羌心底莫名舒坦多了,他淡笑道:“可惜你是女子,要是你是男子,必定是父王的左膀右臂,父王也不会沦落到受制于人的地步。” “父王,恰恰因为我是女子,别人才不会过多提防我,我替父王做起事来,不招人耳目,父王应该高兴才是。”姜妘己安慰尝羌道。 “是是是,等这些糟心的事过去,父王定会为你好好寻个好夫婿。”尝羌转口道。 “过几年罢,眼下妘己还能帮衬父王一二。”姜妘己不好直接拒绝,只得委婉道。 “好,都依你,就算你一辈子不嫁,父王都依你。”尝羌忽而感动道。 “那我先回宫了,爨龙颜的事,父王可细细想想,他确实是个可用的大才,父王千万不要浪费才是。”姜妘己再三嘱咐道。 “你如此看重他,难道你对他...可惜,他已经是你的妹夫。”尝羌忽而叹息道。 “父王想多了,妘己都是替父王考虑,对他绝无半点非分之想。”姜妘己忍不住伸出手指对天发誓道。 “父王逗你呢,傻丫头,回去罢,父王这就下旨让嶲越迎娶太子妃,爨龙颜的事不急,父王得先哄好他那妹妹,这样一样才显得理所当然。” “父王惯会拿妘己寻开心,父王决定就好,妘己先退下,去找太子说父王同意了他的婚事,说服他转变对父王的态度,这才是最关键的。” “对对对,你要好好与他说说,别让谢氏牵着鼻子乱走,父王与他才是亲人,好好劝劝他。”尝羌忙道。 “是。”姜妘己转身告退。 半月后,黄道吉日,姜嶲越如愿抱得美人归。 就在姜嶲越婚宴散场之后,那个尝羌打算指给姜枣婼做夫婿的男人,在参加完婚宴之后的深夜,突然在家里暴毙而亡。 次日,尝羌震惊不已,本想命人彻查,思及恐别人知晓他的心思,硬是生生的忍下来。 那男人的死就成了一桩悬案,而姜妘己蒙面出现在那男人的坟前,不过淡淡说了一声:“人啊,总妄想得到那些金贵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让你死的这么体面,你也该明目了。” 她回宫时,姜枣婼已经在千秋殿等了她许久,姜枣婼一见她,忙起身结巴道:“听说那男人死了!” 表情可想而知有多惊诧,她定定的瞧着姜妘己,想从她眼睛里看出什么。 姜妘己扶着她重新坐下,命人打水洗脸,一路上风仆仆,脏了一身。 她坐定,笑道:“死就死了,你这么慌作甚么,反正你又不嫁给他。” “是不是,是不是你...”后面的话她不敢说,可是她有种直觉,这件事就是姜妘己做的。 “不是,别乱猜。”姜妘己忙道。 最近尝羌拨了几个宫女给她使唤,明面上是疼爱,实际上她很清楚,那几个人是尝羌的眼线,而她偏偏拒绝不得。 所以,她不能承认。否则若是传出去,尝羌必定会对她生出厌恶。 386.嬉笑怒骂 “是,我说错话了,妹妹累了就歇着罢,姐姐改日再来看你。”姜枣婼也发现了姜妘己宫里的宫女多了几个眼生的,所以就住了口,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话,连累姜妘己。 姜妘己紧紧握住她的手道:“你我本是姐妹,不必见外,不若用了晚膳再走。” “不了。”姜枣婼明白姜妘己握紧她的手是告诉她,不必担心,有她在。 姜妘己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紧张模样,有些心疼。 第二日,她命尝羌派给她的两个宫女去姜枣婼的宫里送些东西。 那两个宫女不敢违抗,只得去送,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们一夜未归,姜妘己忙让人去找,最后在姜枣婼宫里的池子里发现了她们的尸体,吓得姜枣婼大病了一场。 姜妘己禀告太后,接了姜枣婼一道去千秋殿同住。 尝羌知道也说不得什么,毕竟那两个宫女死在姜枣婼的宫里,而姜妘己和姜枣婼一口咬定是她们两个在夜里不慎跌落池子,怨不得别人。 这件事虽让尝羌不悦,但他也不可能为了两个宫女与姜妘己闹翻,只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姜妘己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怕别人加害姜枣婼,她接她一起同住,是告诉别人,谁也别想动姜枣婼,休要再欺负她。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两人依旧跟着柯九思学琴,姜妘己的琴艺倒是比以往好了些,姜枣婼换了一把新琴,那旧琴收了起来。 姜枣婼这几日一见到柯九思就眉开眼笑的,姜妘己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看柯九思对她格外上心,她也为她高兴。 姜枣婼昨夜染了风寒,只得坐在一旁,柯九思与她说笑一会,过去指导姜妘己,到了午膳时,姜枣婼忙起身去命人布菜,柯九思瞅准这个时机道:“听说太子大婚那日,谢君麟竟然称病在家,不肯露面,想必是气个半死罢,哈哈。你该如何感谢我?” “他气个半死关我什么事?”姜妘己反问。 谢君麟是死是活,在她心底惊不起一丝波浪。 只是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实在爽快,她自然心底是高兴的。 “你自然高兴,姜嶲越娶了一个毫无势力的女子为太子妃,以后扳倒他易如反掌,不就是你所希望的么?”柯九思凑近姜妘己的面前道。 “你别胡说,这话让人听见就不好了。”姜妘己佯装看了看四下一眼道。 “你连你父王的眼线都敢杀,你还怕什么,我说的不对么?你想扳倒姜嶲越是迟早的事,我哪里说错了?“柯九思不折不挠的问道。 “算你说对了,那又怎样?”姜妘己挑衅道。 “不怎样,我只是在猜你心底的打算,难不成你指望姓爨的生出一个儿子,再扶持他上位,毕竟你现在如此看重爨龙颜,也不是不无可能。” “哈哈,你想的还真远,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只是...唉,我不想让她...不说了,用膳罢。” “你想说什么?你指的是爨龙妹?你不想让她怎么样?”柯九思哪顾得上用膳,追问道。 “你不是无所不知么?这宫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姜妘己嬉笑道。 “毕竟我初来乍到,我只关注与你有关的人和事。” “作为一国太子,太八卦可不是好事,担心以后讨不到老婆,哈哈哈!”姜妘己放声大笑起来。 “这不是八卦,我这是想了解更多内情,才好协助你。”柯九思争辩道。 “协助我?你现在还不肯对我说,太后到底让我去做什么事,可见你也不是真的与我亲近,更何谈协助我?” 姜妘己换了一种语气,听起来有些哀怨,有些疏远,有些无奈。 柯九思见姜枣婼已经走近,匆匆说了一句:“太后就快找你了,如果你准备好粉身碎骨,我定会奉陪到底,你可以拒绝太后,由我一人来做。” “你什么意思?听起来很严重,你以为我会退缩么?”姜妘己急道,声音有些大,姜枣婼听到了。 她走近急急问道:“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 “没事,不过是一点小事。”柯九思忙安慰道。 姜妘己挤出一个笑容道:“能有什么事,绊句嘴罢了。” 姜枣婼这才笑道:“你们俩个熟了之后,隔三差五的就吵嘴,真是童心未泯,用膳罢。” 三人一起走近内殿用膳,姜妘己吃得不多,一直在想柯九思说的话,既然会让她粉身碎骨去做的事,一定会掀起一阵风浪。 那么这件事究竟是什么事呢? 过了两日,姜妘己出现在春秋殿内。 姜白凤闭目养神,姜妘己并未惊醒她,小心的接过香兰手中的扇子替她扇着。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姜白凤睁眼,瞧见身旁的姜妘己,她并未疑惑,因为姜妘己扇风的力度与香兰可是大大的不同的,她一早就觉出来了,只是不肯睁眼,想要累一累她。 见姜白凤睁眼,姜妘己笑道:“太后醒了,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要养神也得去床榻上啊。” 这是心疼的责怪,姜白凤笑道:“人上了年纪,总容易犯困,在哪里都能睡着。” “这得怪香兰姑姑,太后犯困,自然是要服侍您去床榻上睡才是,要是受风着凉,沾惹风寒可如何是好。” “不怪她,你来是有什么事?”姜白凤故意问道。 “来瞧瞧太后啊。”姜妘己笑道。 “有事就说,怎么跟哀家还这般绕。”姜白凤装作生气道。 “那妘己就直说了,那日柯九思说,太后近日会吩咐我去做那件事,还劝我放弃,我想了两日,这才来问一问太后究竟是什么事。” “原来是这件事,他没告诉你么?” “没有,他让我亲自问太后。” “正好昨日哀家已经布置妥当,是时候告诉你了,那是一件很久远的事,这件事发生在三十年前,那时,哀家当时还只是一个受宠的公主,无忧无虑。时间过得真快,哀家都老了,可是往事却越发清晰。” “难道这件事与三十年前那场政变有关?” “是。“姜白凤目光坚定,面容坚毅,目光里满是愤恨的肯定。 387.身世之谜 忽然,大风刮过,竟吹得窗户呼呼作响,姜白凤却沉浸在回忆里半点没有受到影响。 几声惊雷过后,暴雨袭来,噼里啪啦的呼啦而下,雨声太大,姜妘己忍不住瞧向窗外。 那窗户离她们约一丈的距离,姜妘己仿佛感到那冰冷的雨点砸落在她身上。 而姜白凤顺着姜妘己的视线看出去,淡声道:“三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冷雨夜,雷声轰隆,暴雨如瀑布倾斜而下,那些蒙面人手里都举着大刀,见人就杀,无一幸免,我吓得不知所措,一直躲在床底...” 姜妘己认真凝神的听着,这件事就是发生在三十年前的政变,那一场政变也直接把姜白凤推向女王的宝座。 姜白凤停顿了一瞬,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滴道:“他们杀了一天一夜,我从床底出来,四处躲避,瞧见父王,母后,兄弟死在不远处,被千刀万剐,我无能无力,我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还有我年幼的兄弟,他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竟被蒙面人举高摔下,它的头竟然被摔断了,天呐,那真是一场劫难,这辈子我永远无法忘记。” 窗外的雨依旧在下,窗户大开着,没人再注意它,姜妘己深吸一口气,轻轻走近太后的身旁问道:“奶奶...” 太后听到这一声,侧头望她,向她打开双手,姜妘己搂住太后竟也哭了起来,仿佛置身那场血腥的政变。 姜白凤继续道:“我多希望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不是这深宫里的女人,可以平平静静的过一生。可是,我们偏偏不是,但我们依旧有亲人,有父母兄弟,有灭族之仇,我们必须报仇!” “奶奶,你知道我们的仇人是谁对不对?”姜妘己小声问道。 “知道,就是我的母族,庄氏!”最后两个字,她说的咬牙切齿!可见仇恨有多深。 “奶奶,这...那奶奶为何留他们到现在?父王知道么?庄氏现在怎还敢这般...”姜妘己不敢相信,留着灭族之仇的仇人整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这该是多么折磨人的一件事情?又需要多大的隐忍,才能忍了这么多年?是多大的仇恨支撑?让她这么不动声色,隐藏的这么深。 “因为查证这件事情我用了很多年,并不是一朝一夕,他们伪装得太好,他们发动政变,假装平乱,我错信他们多年!前几年我才查清楚,所以浪费了很多时间。近年来我身体每况愈下,生怕报不了仇,所以这个重任才落在你身上。”姜白凤的眼神里有极度的信任和坚毅。 暴雨急骤而停,大风却依旧不要命的吹着,那窗户呼哧作响,左右摇摆。 殿内的烛火灭了几支,只剩六角灯里的蜡烛还在摇晃。 “奶奶想要妘己怎么做?”姜妘己心底决堤这样喊太后显得亲切些,没有身份礼法的束缚,她们只是单纯的亲人。 而实际上,姜妘己心底很清楚,她根本不算是姜白凤的亲孙女,尝羌不是姜白凤的亲生儿子,她只有一个亲生女儿,早在多年前就死了,从血缘上来说,她们虽然没有丝毫关系,但也不影响姜妘己对姜白凤的感激和宠爱。 这是上一世她没有得到过的,纵使在这一世,她亦没有几个人真心对她,要么是利用,要么是利益,哪有真心对她的人,姜白凤算一个。 她现在看着眼前的老人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老人,没有一个亲人,严格来说,姜妘己根本不是她的亲人,而很明显,姜白凤从始至终都把她当做亲人。 而且她心底明白,姜白凤一直在暗中保护她,若说开始只是看中她的聪明,那么现在她们是彼此需要,惺惺相惜,共进退的亲人! 她更清楚她现在之所以有现在的地位,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姜白凤,她不得不承认,而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不管姜白凤将她当做复仇的工具也好,真心看得起她也好,她心底已经下了决心,她要为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复仇! 她要庄氏以命抵命! 姜白凤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有件事,我本不想告诉你,只是怕你心底疑惑,我为何会选你,怕你以为我只是利用你,让你去做那出头鸟,这件事事关你的性命,我还是提前告诉你罢。芷斓,你出来。” 芷斓,正是高芷斓,姜妘己的母亲。 姜妘己扭头看去,高芷斓泪流满面的走出来,姜妘己上前握紧她的双手,更加疑惑,太后为何要让高芷斓到这里来,究竟是什么事会与高芷斓有关。 “奴婢见过太后,公主。”高芷斓躬身行礼道。 她这一礼,姜妘己彻底懵了,母亲她为何自称奴婢,还对她行礼,母亲这是昏头了不成。 太后点点头道:“由你来告诉妘己她的身世。” 高芷斓颔首,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水道:“公主,你本不是我的女儿,我只是你生母的一个婢女,当时嘉妘公主怀了你,在生产之日难产薨逝,奴婢便奉太后懿旨以你的生母身份将你抚养长大,你的生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你们是这宫里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仅存的至亲!” 姜妘己整个人颤了颤,她一定是听错了! 这....不可能! 高芷斓只是她母亲的一个婢女?那为什么太后忍心让她在北宫那奴隶之所活了十数年,不肯早点与她相认? “太后,这是真的么?我的生母是你的女儿,我是你的嫡外孙女?”姜妘己后退两步,又上前抓紧姜白凤的双手询问,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她希望这不是姜白凤为了哄骗她复仇而撒的谎! “是真的,所以我才对你那般好,处处迁就你,处处护着你。嘉妘才出生一个时辰,我就将她交给香兰,让她去北宫找个奴隶收养她,我不想她以后遭遇不测。 虽然她身体亦有庄氏的血液,但我不敢冒险,也不远她走我的老路,这担子太重,我只想她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放在宫外,我又不放心,所以就让她去了北宫,她自幼与芷斓的关系甚好,我便偷偷命芷斓照顾她。” 香兰听到此处,亦上前两步道:“公主,老奴可以作证,老奴当年亲自抱走公主,替换了王上。” 姜妘己心底说不出的难受,原来最可怜的不是她,而是她的母亲! 388.是悲是喜 窗外的风声停了,雨声小了,雷声也听不到了,一切归于平静,她心底却难受得快要窒息。 果然是身在皇家,身不由己,她那可怜的母亲只是一个婴孩,没有半点选择的权利。 她哽咽的小声道:“我母亲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么?她知道她是公主么?” 她这话是问姜白凤,姜白凤强忍住泪水,哽咽道:“可怜的妘儿,她到死都不知道,她生产的那一天,我刚好病重,我让香兰赶去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只剩下你一个,我便命芷斓暂且照顾你。” 姜妘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泪水还是不住的流下来,她咬着下唇问道:“那我的父亲是谁?” 她心想既然她母亲不知道的自己的身份,也没别人知道,那么她的父亲自然也不可能是尝羌。这虽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但她也可以接受,至少以后做起事来,她不会再顾忌什么。 高芷斓抽泣了几声,小声道:“公主是被王上强迫...公主并不知道他是王上。” 姜妘己彻底懵了,她再次咬牙,母亲是被强迫的! “后来呢?母亲怀上我之后呢?”姜妘己想多多了解母亲的过去,她心底发寒,尝羌还真是一个色字当头的色胚大王! 偏偏他是自己的生父! “后来,嘉妘本想自杀,被我阻止之后,她又偷偷喝了打胎药,好在你安然无恙,顺利的出生了。”姜白凤蹙眉回忆起来。 姜妘己握紧自己的双手,为何老天这般捉弄她们母女?要是母亲活着,要是死的是自己多好? 她本不该来这个世上的! “妘己,我知道你心底在想什么,千万别自责,这一切都是命。幸好嘉妘留下了你,让我可以弥补对她欠下的愧疚,你是大滇的希望,你比你嘉妘坚强,比她聪明,所以我才打碎了你平静的生活。 你两岁时,我刻意安排你父王与芷斓相遇,让芷斓假装怀孕,过了十二年,让你以芷斓的女儿身份认回宫里,回到我身边,这一切都是我不得已为之,我不想姜氏皇室的人白白枉死,我要复仇,我需要你!” “可是,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你早该告诉我的!“姜妘己有些喃喃道。 只是早点告诉她,晚点告诉她又有什么区别? 时间不会倒转,她的母亲一样会死。 “原先我打算保你一世荣华,让你无忧无虑的活着,我一直很纠结,究竟要不要让你掺和这些事,直到亲眼看到你一步步杀死你想杀死的人,一步步成长起来,我才下定决心让你来完成复仇,这是姜氏的血仇,你是姜氏唯一一个活着的年轻人,只有让你来完成,我才会安心。” 姜妘己神情哀伤,为何这人世间总有人要算计别人的性命,而这一切又为什么落在她身上? “复仇....太后是想让庄氏族人灭族么。” 她的脑子混乱一片,她算什么?被**的产物么?她该找尝羌复仇么?毕竟他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可是他是她的生父! 她的脑子里满是复仇两个字,似乎有声音在她脑子里疯狂的叫嚣着,复仇!复仇!复仇! 姜白凤正要开口,姜妘己忽然直直倒下去,幸好高芷斓离得近,伸手接住她,可是姜妘己已经昏迷过去,人事不知。 “妘己!”姜白凤忙起身过去瞧。 “快,宣太医!”她又大声的喊道,声音响彻宫殿。 她这一声喊,惊动了所有的宫女,宫监,一个个推门进来的,乱作一片。 香兰扶着姜妘己进了内殿,将她轻轻抱上床榻,伸手搭了搭她的脉搏,她神色一慌,姜白凤瞧见她的表情,吓得问道:“妘己怎么了?” “公主脉搏跳得很快,她身子很热,等太医来瞧罢,不过应不是什么大病,可能只是刚才听见那些真相,一时难以接受,所以才昏倒,毕竟她不过是个孩子。” “那就好,去瞧瞧太医来了没?”姜白凤又道,这话是对香兰说的。 香兰出去,她又对高芷斓道:“你先回去罢,你在这里,别人瞧见会起疑,妘己醒来我派人通知你,她不会有事的。” 既然太后吩咐,高芷斓不敢违抗,姜妘己是她一手带大,她视如己出,当然心急如焚,也只得暂时忍住退下。 香兰领着太医进来时,姜白凤忙起身道:“快,快来瞧瞧哀家的孙女,刚刚还好好的,说着话的功夫,忽然就昏倒了。” 钟太医走近,替姜妘己号了左右手的脉许久,竟一时诊断不出姜妘己得了什么病。 他听姜白凤刚才如此说,不敢下结论,只得细细问道:“公主将才可有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茶还在呢,她一口没喝,只是陪着哀家说了些话,说着说着就昏倒了。钟太医,你老实告诉哀家,妘己是得了什么病?” 钟太医一时回答不出,不敢作答,忙跪下请罪道:“微臣无能,诊断不出公主的病症,公主好似身体滚烫,脉搏跳得很快,好似不是什么急病,请太后召其他太医一同诊治。” “废物!拉下去打三十板子!”姜白凤气得不轻! 钟太医可是这宫里医术拔尖的人,要是他诊断不出的病,只怕宫里的太医也无能为力,她立即开口道:“去把王太医,李太医那几个老太医叫来!快快!” 她最后两个快字提高了声音,显得尤为关心和着急。 可见姜妘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香兰听钟太医说姜妘己得的不是急病,见姜白凤这么着急,只得悄声道:“要不要请竹王来看看,奴婢觉得公主这病有些怪异,好似不是什么病。否则,钟太医怎么看不出来,公主的脉搏比常人快了许多,奴婢怕耽搁久了,会出事。” “快去写信请他来一趟。另外,传我的懿旨诏告天下,重金寻求名医,速度要快!”姜白凤这一急,人又老了半截。 她不想看到姜妘己出任何事,不想她像嘉妘一样英年早逝,她要不顾一切的救回她的性命!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要她的性命! 香兰立即去外殿写信,还好竹子柳最近一直在大滇,让他进宫也快。 她又命人连夜去传懿旨出宫。 389.梦魇交织 夜色深沉,后半夜,暴雨又断断续续的下到天亮。 竹子柳赶在晨时宫门开启的第一时间进宫,一路急匆匆的走到春秋殿。 姜白凤一见到他,忙迎了上去,扯住他的衣袍泪眼婆娑道:“你总算来了,她昏迷了大半夜,太医都手足无措,也不知道得的什么怪病,你快瞧瞧。” 竹子柳见素来威严沉稳的姜白凤如此不淡定,心想姜妘己的病只怕不轻,忙上前去瞧。 姜妘己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除去,只剩下一层薄薄的亵衣。被子也盖的十分轻薄,他才伸手附上她的手腕,滚烫的灼热感让他浑身一惊,这分明不是生病发热,若是发烧到这种程度只怕撑不了半夜。 他忙急急起身道:“你们出去,我要替她卜上一卦,你们在场会影响卦象。”他之所以这么说,亦是迫不得已,说的也是真话。 虽然他知道姜白凤极有可能会不同意,但是别无他法,只得直说。 “都什么时候了?卜卦有用么?连你也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姜白凤听竹子柳也瞧不出姜妘己得了什么病,急得一面密汗,她是知道竹子柳与珞靡师承一人,会卜卦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现在姜妘己命在旦夕,他还这般磨蹭,她怀疑姜妘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快出去罢,她这病来得突然,我很快就好,晚了我怕她真的撑不住。”竹子柳的眸光中带着丝丝请求。 这是姜白凤从未见过的眼神,她只好和香兰,还有众宫女退出寝殿。 焦灼的守在殿门外,这时尝羌大步走过来,忙问道:“母后,听说妘己好好的突然病倒了,现在什么情况?太医怎么说?” 姜白凤瞥了一眼她身旁的宫女,她明明下了禁令,不准说出姜妘己病重的事,哪怕太医,她也是下让他们闭口不说的,尝羌来的这么快,很显然是有人传出去了。 而这个传话的人极有可能是她宫里的人,她相信那些太医是不敢乱说的,所以她才会意味深长的环视那些宫女。 宫女一个个低头向尝羌请安,尝羌摆摆手,她们退到一旁守着。 姜白凤轻声道:“可能是昨晚她穿得少了些,昨夜风雨太大,着凉惹了风寒,哀家心急,太医吓得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太医还在里面诊治,想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是母后太紧张了。” 她如此说自然是敷衍尝羌,尝羌听她这么说,心想这是在打发他走,他也不是非要知道个子丑寅卯,他一向是配合姜白凤惯了,也懂得进退,既然姜白凤不想让他知道姜妘己的病情,说的这般云淡风轻,他也不好再多留,笑道:“那儿子就放心了,前殿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妘己就劳烦母后顾着,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命人找我。” 姜白凤淡笑回应,夸赞他一番,然后目送他走远。 就在刚才他们说话的同时,殿内的竹子柳利用百里懿交给他的术法,探入姜妘己的元魂深处,确切的说是探入了她的梦境,梦境在元魂与人体的虚妄之处。 她瞧见姜妘己的梦境,梦里的她与旻天正在激烈的争吵,至于争吵些什么,他听不清楚,这是因为他是以一个清醒的状态进入的,他们不在同一环境,所以听不清他们的元魂究竟在说什么。 但是从两人的表情神态来看,姜妘己似乎很痛快,她在哭喊,满头大汗,而旻天试图在劝她,可是姜妘己就听不进去,连连后退,而她梦里和旻天相见的地方竟然是一处悬崖,她一直退,一直退,旻天一直走近她,试图劝她别做傻事,可是姜妘己根本不听,她最后惨烈一笑,纵身一跃,竟跳了下去! 竹子柳伸出手想要抓住姜妘己,可惜他的手在触碰到她梦境的结界时,变成了透明的样子,什么都抓不住,他只得伸回手。 姜妘己梦里的旻天见姜妘己跳下去,竟也跟着跳了下去。 这梦实在太荒诞,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远在句町的旻天也同样在做这个梦。 竹子柳现在不知道姜妘己昏迷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旻天的生命正在昏迷中慢慢耗尽,只是他凭着强大的意念坚持,加上鲁侑从自己身上过渡给他一些元气,他才能一直不死,而姜妘己与旻天的命格相连,所以才会受到影响。 竹子柳出得姜妘己的梦境,想起她梦里的旻天殉情,陡然开朗,或许姜妘己昏迷的原因与旻天有关。 他又利用术法探查姜妘己的命格,这一查吓他一跳,与她相绑的命格正在脱离,也就是说旻天的命不久矣,到了油尽干枯的时候。 只要旻天一死,或许姜妘己就会不药而愈。 他收起术法。 他不可能去句町杀死旻天,踱步了许久,想起鲁侑说过的话,忙匆匆写了一封信,开门请进姜白凤,将信交给姜白凤道:“这封信十分紧要,还请太后立即派人飞鸽传出去。” 姜白凤接过,纸条的背面只写了一个地址,句町王宫鲁侑。 “这信难道与妘己的病有关?”姜白凤相信竹子柳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做些无关轻重的事。 “是,必须要快。”竹子柳忙道。 姜白凤立即命人去送信。 竹子柳长舒了一口气道:“公主这病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眼前若是要让她醒过来,只怕很难,她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请太后安排几个人守着她,定时给她喂些水,等那人回信再说。” “她的病连你也看不出来么?”姜白凤有些失望的问道。 “我看出来了,只是救不了她,只有鲁侑能救她,我正是写信告诉他情况,希望他能有救治的法子。”他说的隐晦,这些事不该让太多人知道,包括姜白凤。 “是不是有人在妘己的身上下了什么毒咒?她才这般突然昏睡不醒?”姜白凤立即想到了这个流传千年的传闻。 “类似,但不是什么毒咒,因为没人能控制公主,换句话说,这要全凭妘己的意志力,看她想不想活下去。” 390.只活一个 竹子柳说的不清不楚,姜白凤知道了他说的大概意思,或许这就是珞靡之前说的天命,她记得珞靡说过姜妘己命格迥异。 看来姜妘己突然昏倒与珞靡说的那些有关,她擦擦眼角的眼泪,坐近姜妘己的身旁道:“妘己,你千万要醒过来,哀家不让你复仇了,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活着,陪在哀家身旁,你是哀家的亲孙女,哀家不能失去你。” 竹子柳瞧着姜白凤哭得这般伤心,淡声道:“你告诉她了?” “是,昨夜我告诉她。不多时,她就昏倒了,我想她一定是受不了真相的打击。”姜白凤接过香兰手中的扇子替姜妘己扇着道。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这件事的真相超出平常人的承受范围。”竹子柳想到姜妘己跳入悬崖的模样,一个人只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才会放弃性命。 难不成姜妘己连这么点事都承受不了,寻死觅活? 他不信,姜妘己不是这样的人,她足够勇敢,足够坚强,又怎么会寻死呢? 姜白凤连连点头称是,竹子柳道:“回房歇着罢,我看着她,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香兰也劝道:“太后累了一夜,既然竹王说没事,那公主想必不会有事的,不如回去歇歇,奴婢守着公主,公主若是醒了,奴婢去叫你。” 姜白凤因年纪大,又熬守了一夜,是真的累极,有竹子柳守着,比她自己守着要好,所以,她应了,由宫女扶着去隔壁歇息。 待姜白凤走开,香兰问道:“竹王,公主可是梦魇了,夜里,我听见她叫一个妘华的名字,还有旻天,旻天我知道是句町的君上,可是这妘华是谁?好像公主当时很害怕,叫了几声,幸好太后在殿外训斥太医,没听见,不知竹王可认识这妘华,或许这就是公主生病的原因也未可知。” “妘华?”竹子柳当然知道是谁,只是该怎么告诉香兰呢? “她是公主在句町认识的一个人,已经死了,往日与公主关系不错,可能公主梦见她了罢。”竹子柳没有说实话。 这件事情本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姜妘己醒过来,别的事都不是重要的事。 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一件事就是等,等鲁侑的回信。 他知道鲁侑守在旻天身旁,也是因为旻天昏迷不醒,联想到姜妘己昏迷与旻天有关,所以他才求助鲁侑,问问他有什么法子。 竹子柳守了一天,姜妘己还是没有醒过来,连梦话也没有半句。 越来越安静,越来越让人害怕。 过了一夜,姜妘己还是没有醒过来,姜白凤急得犯病,一睡不起。 又过了一天一夜,宫女拿着句町来的信交给香兰,香兰忙递给竹子柳,竹子柳慌忙打开,上面只写了五个字:只能活一个。 他明白了,因为姜妘己与旻天的命格捆绑,现在旻天挣扎的活着是不想死去,如果他知道自己能活,要让姜妘己去死,不知他会不会还想活下去。 这也就印证了姜妘己的梦境,其实他们两人的元魂深处是最清楚两人目前的状况的,所以才会有了他们梦里互相吵闹,吵的自然是他们两人都要去死,为了让其中一人活下去。 姜妘己跳崖,旻天不愿活下去,看来他们两个的元魂都有这种想法,只是他们本人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潜意识里还想活下去,两人就僵持着,互相支撑着。 以他们现在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是强行解开旻天与姜妘己捆绑的命格,让姜妘己活下去。可是他知道,若是旻天死了,姜妘己的元魂也会追随而去,那姜妘己就永远醒不过来。 他定定看着纸上的字,只能活一个,鲁侑这是为难了,让他做决定。他们是师兄弟,修的又是占卜之术,心灵自然是相通的。 只是他也为难,解开姜妘己与旻天捆绑的命格要耗费毕生修为不说,还要耗尽生命而死,鲁侑这是决定冒险一试,只是救谁由竹子柳决定。 竹子柳立即决断回信,旻天就算救活,他的寿命也不会长久,等于白救,不如救姜妘己,至少她还有几十年的寿命。 他马上命人送出信,并且定下了由他亲自完成这个解开两个命格的术法时间,他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这件事由他来做最好。 鲁侑收到信时,立即布阵施法,打算拼尽性命一试。 点烛,布阵,一切准备好之后,让秦寒带人守在外面,因施术法的时间较久,不得让人打扰,否则就白费了力气,旻天极有可能半途而死,而姜妘己也活不了。 过了两个时辰,一切都很顺利,他顺利的解开了旻天与姜妘己纠缠捆绑的命格,而旻天奄奄一息,气息减弱,元魂正在飘走。 就在这紧要的时候,鲁侑启动逆天改命的术法,将自己的寿命和元魂与旻天的命格相系,旻天的元魂渐渐归位,气息渐稳,而鲁侑大吐几口鲜血,竟然血管爆裂而亡。 秦寒听到几声惨叫,顾不得鲁侑的吩咐,推门而进,看到鲁侑惨死的模样,忙去看旻天,幸好旻天的还有气息,他只好命人将鲁侑的尸首收拾好,将旻天移到别的殿内歇息。 秦寒心底拿不准旻天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心底祈祷旻天平安无事,不然这句町只怕要乱了。 而远在大滇的竹子柳见姜妘己忽然睁开眼睛,有些吃惊,按理说,她现在的处境是不可能自己醒过来的,除非有人施法。 想到鲁侑,他忙卜卦,这一算,他浑身震颤,鲁侑的命格竟然散了,连元魂也不见了,竟然灰飞烟灭而死。 但竹子柳不知道旻天还活着,因为鲁侑动用术法直接掩藏了旻天的命格和元魂,让人再也不能窥测和卜算他的命格。 旻天得到鲁侑渡给他的寿命和几缕破魂,三日后清醒过来,只是记忆出了差错,忘了很多事。 而姜妘己则提前一天醒过来,她的记忆同样出了差错,只记得近日发生的事,之前的人和事都忘了。 391 忘记曾经 姜妘己睁眼看到的第一人是竹子柳,她脑子里隐隐有印象,可就是想不起他的名字,她揉着太阳穴道:“你是谁?我记得我认识你,可就是想不起来。” 竹子柳愣住了,她失忆了? 他忙卜卦,原来是旻天的命格解开时,姜妘己的命格异动,元魂受惊,所以才会失去了一些记忆,也不知她还记得多少,但只要人没事,那就是好事。 至于她记得谁,忘记谁,这些都不重要。 她头疼不止,开口道:“香兰姑姑,太后呢,我怎么在太后的床上睡着了,发生了什么事?” 竹子柳又是一惊,姜妘己记得太后和香兰,却不记得自己为何昏迷在此,真是让人头疼。 他道:“太后病了,你也病了,刚醒过来,还是要静养,肚子饿么?我让人去备些吃的。” “你是谁?你为何会出现在太后的宫里,当真大胆,香兰他究竟是谁,还不快撵出去,杖责!” 这时竹子柳在她眼里,俨然成了一个不懂规矩的人。 她穿得又少,自然是不能让外人看的。 香兰不知道为什么姜妘己昏迷了几天,醒来就忘了这么多事,忙解释道:“公主,他是夜郎王,也是你的师傅,曾经教授过你医术,你都忘了?” 姜妘己抬眼细细打量竹子柳,长得很是俊朗,可是为什么她脑子里模糊一片,对这人毫无印象? “就算是我师傅,也不能离我这么近,男女有别。”姜妘己拉了拉杯子护住自己的身子道。 “好好好,既然你醒过来,也就是没事了,至于失忆,我也救不了。看你这样子是没事了,睡了几天,起来活动下身子,顺便去瞧瞧太后,她老人家总记挂着你。” 竹子柳笑了笑起身走向殿外,他连着守了姜妘己几天几夜没合眼,既然她醒了,他也可以歇歇了。 他前去见姜白凤,只说姜妘己醒过来,只是忘了一些人和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人活着就是好事,姜白凤自然是高兴的,心底虽有疑虑,竹子柳又不肯说,她也只得作罢。 竹子柳向姜白凤开口要了一间寝殿,暂且歇息,还要观察姜妘己几日,确保她真的没事才能出宫。 姜妘己先去见姜白凤,姜白凤见她进来,忙笑道:“总算醒了,快过来我看看。” 姜妘己眉开眼笑道:“太后,妘己没事,只是睡了一觉,您怎么病了?都怪妘己照顾不周。” “这怎么能怪你呢,是哀家身子不好,只要你醒过来,哀家很快就会好了。”姜白凤安慰道。 “太后..太后饿么?”姜妘己眼里满是暖暖的感动。 “哀家不饿,刚用过膳,倒是你睡了几日,肯定很饿,香兰命人传膳。”姜白凤对香兰道。 “已经命人去传了,马上就来。”香兰答。 “太后,刚才妘己醒来时,屋子里有个男人,香兰说他是夜郎王,是我的师傅,为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你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兴许伤到脑子,忘了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他是我们的人,以后会帮着你,只要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就是了。”姜白凤突然觉得失忆的姜妘己莫名多了几分可爱。 姜妘己不好意思道:“哦,妘己知道。那太后休养着,妘己去用膳,真的好饿。” “快去吧。”姜白凤宠溺的瞧着她道。 姜妘己走远,香兰道:“太后,公主这是怎么了?连竹王都忘了,不知她还记得些什么?” “忘记也是好事,只要她没忘了我,忘记谁都不重要。”姜白凤心底最想让姜妘己忘记的是姓旻的,只是现在她刚好,不便刺激她。 “那庄氏的事,太后可要再告诉公主一次,不知她还记不记得。” “不急,她也算病了一场,休养些时候再说也不迟。”姜白凤摆手道。 她见到姜妘己身体好了,还这么活泼,心底是高兴的,自己的病也好了大半,让香兰服侍她起床。 姜妘己用完膳,见姜白凤已经换好衣服,精心打扮出现在她面前,她立即上前道:“太后怎么起来了,该好好歇着才是,养好身体要紧,报仇之事交给妘己就好。” 姜白凤与香兰对望一眼,报仇的事她没望。 “妘己,哀家问你,你还记得些什么人?” “很多啊,太后,香兰,若豆,枣婼,父王,母...芷斓,春穗,笼烟,画月,庄兮颜,姜依彤,宫里的人我都记得,就是刚才那个男人我忘了。”姜妘己侧头思考。 “那就是你都记得宫里的人,只是忘了宫外的人,近来发生的事还记得么?”姜白凤又问道。 “记得,太后给我和枣婼请了一个琴师叫柯九思。太后还告诉妘己,妘己的母亲是您的亲生女儿,庄氏是我们的仇人,太后要妘己复仇。”姜妘己说得一字不差。 “好,看来你忘掉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这也不打紧,只要你记得哀家是你的嫡祖母,你是姜氏唯一的血脉。让姜氏灭族的人姓庄,他们三十年前发动政变,又假意平乱,后来一直逼迫哀家,把持朝政,妄图颠覆大滇基业,让大滇改名换姓。接下来我们要将他们一举铲除,一个不留。”姜白凤咬牙道。 “太后吩咐就是,妘己听太后的。”姜妘己连连点头。 不知为什么,姜白凤有一种错觉,醒过来的姜妘己好像失去了一些知觉,比如一个人该有的感情,她的眼神很空洞,没了往日的神采,更像一个木偶。 “陪哀家出去走走,今日天气不错,你睡了几日,应该活动活动身子。”姜白凤说着话,拉起姜妘己的手。 “好,妘己陪太后走走。”姜妘己亦紧紧抓紧姜白凤的手。 只是,她的头已然昏沉,她使劲摇晃两下问道:“太后,我们的仇人包括父王么?” 她这一问,让姜白凤愣了,她怎么会这么问。 “这..你想说什么?”姜白凤停下脚步问道。 “太后说过,妘己的母亲是被强迫的,母亲难产而死,他是最直接的凶手,我们理应报复!”姜妘己的手又握紧了些。 392 贪吃贪睡 她这话说的不错,可是尝羌是她的生父,尝羌虽然不是姜白凤的儿子,但是也抚养了他多年,爱恨皆有,早就分不清爱恨的比重。 “他是你的生父。”姜白凤提醒道。 “可是他不姓姜,他是外人,这江山不该是他的。”姜妘己头疼欲裂,强忍道, 姜白凤看出她不舒服,忙伸手去碰她的头,这一碰又吓了一跳,原来她的身体还是滚烫的,难不成她现在说的都是胡话。 姜妘己突然站立不稳,侧身一倒,众人猝不及防,姜妘己竟然头着地... 姜白凤吓得魂飞魄散忙命人扶姜妘己回殿休息,让人去叫竹子柳。 竹子柳也被吓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他赶到时,忙替姜妘己检查可有摔倒什么地方,有没有伤口,幸好,她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只是她为何会突然昏倒? 难不成是鲁侑的术法失败了? 等她醒来,会不会又想起了之前的事? 竹子柳替她号脉,卜卦,皆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除了身体滚烫这一点,别的一切正常,她这样子不像昏迷,倒像是睡着了。 呼吸也平稳均匀,竹子柳只得守在她身旁,这次姜白凤死活也不肯离开,要等着姜妘己醒过来。 过了三个多时辰,姜妘己自己醒过来了,见竹子柳和姜白凤围着她,她揉揉眼睛道:“太后,师傅,我又睡着了?不知怎么了,总是睡不醒。” 竹子柳想,她这是记得自己了?忙问道:“你可记得以前的事?我教你医术的事?” “记得啊,师傅医术了得,妘己佩服不已。”姜妘己恭维道。 竹子柳不淡定了,莫非她摔了一跤,就想起了那些往事? 难不成要她想起以前的事,必须摔倒?还是她睡了一觉就记得了? 真是让人崩溃! 姜白凤见她醒过来,老泪纵横道:“妘己,你可算醒了,吓死哀家了!” “太后,妘己没事,妘己只是犯困,睡了一觉。”姜妘己挣扎着要起身。 竹子柳忙按住她的手道:“你还是躺着罢,等我找到你失忆的原因,还有恢复记忆的法子,省得你动不动就睡过去,害我们担心。” 姜妘己只好无奈的躺好,脑子里空白一片,她到底是怎么了? 但听竹子柳的话总是不会错的。 姜妘己这一养,就养了一个多月,只是除了竹子柳,她再也没有想起别人。 在床上躺了多日,今日她顿觉头没有往日那般沉重,就下了床,由春穗搀扶着在她的殿内走走,看看花草虫鱼,心情也大好。 只是,她脑子里时常会想起姜白凤对她说的那些话,复仇才是最重要的事。 竹子柳在宫里留了几日,确保姜妘己不会再失忆,身体基本稳定下来,也就出了宫,着手准备姜白凤说的事。 虽然姜妘己还是会莫名睡着,但众人已经习惯了。 至于脾气性格倒是基本恢复了,眼神也有了光泽,不像开始的时候像个木头一样。 好在她还是很聪明,休息的这几日,她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付庄氏! 这时,她已经搬回千秋殿,枣婼命人准备好膳食,出来花园寻姜妘己。 姜妘己一见她那着急的模样就取笑道:“在这呢,瞧你那着急的样子,是怕我又睡在地上么?” “可不是?你这病不知什么时候断根,你要是摔伤了可如何是好?”枣婼撇嘴道,其实心底是担忧惯了。 她瞧过姜妘己好几次还说着话,就睡着了,也不分场合,那样子着实吓人。 “不会的,我不是刚起来么,哪能这么快又睡,放心好了。”姜妘己安慰她道。 “是了,出来走走身子是不是舒坦多了?”枣婼替姜妘己理理身上的披风问道。 “是啊,你这是寻我用膳么?”姜妘己猜测。 “是,往日你不是总是这个时候吵嚷着饿么,我让人提早准备好。”枣婼这么说,是因为姜妘己没病之前,一直都是依着宫里用膳的时辰用膳,可是自从她大病之后,经常会喊肚子饿,她只好命人早些备好膳食。 “是啊,你一说,我又饿了,走,用膳去。若豆来么?”姜妘己笑着问道,一个人竟走上前去了。 春穗忙跟上去,在她心底,姜妘己大病之后,虽然忘记了很多事,但性格却开朗了不少,连枣婼这般性子闷的人,也能经常被她逗笑,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只能好好照顾,因为竹王吩咐过,姜妘己的身体还不稳定,极有可能某日睡起来忘了所有人,所有事,还是小心看着她才好。 席上,姜妘己自顾自的用膳,枣婼和若豆一直拿眼看她,她像个无事人一般,胃口极好,这也要尝尝,那也要来一口。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变得贪吃贪睡起来。只是不变的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几个人磨磨蹭蹭的用完膳,太阳正要西沉,姜妘己笑道:“我们去荡秋千罢,快走。” 若豆彻底无语,以前的姜妘己怎么可能会这般,竟然喜欢荡秋千,她以前总是嘲笑若豆,怎么现在心性全变了,众人都跟不上她的节奏。 枣婼倒是习惯了,她昨日就被姜妘己强行拉着玩了许久,姜妘己这一病,的确是变化不小,贪玩,贪吃,贪睡,但枣婼心底明白姜妘己这是病了,还是看不好的怪病。 宫里的人都在传姜妘己性情大变是因为杀了太多人,做了太多昧良心的事受到诅咒,还有人觉得她疯了。 她与枣婼,若豆正在荡秋千时,宫女来报爨龙妹前来请见,问她见还是不见。 她玩的不亦乐乎,哈哈大笑道:“见,快让她进来一块玩。” 爨龙妹瞧见姜妘己与若豆和枣婼正在荡秋千,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难不成她真是病了? 她走近,姜妘己,若豆,枣婼都向她行礼问安,她淡声道“不必多礼,既然公主正在玩耍,我不便打搅,改日再来瞧公主。” 姜妘己听说她要走,哪里肯放过她,忙起身拽着她的手,将她按在秋千上,轻轻的推送起来,爨龙妹只好晃晃悠悠的假装浅笑起来。 几个来回之后,姜妘己一直咯咯咯的笑个不停,等爨龙妹的秋千回转过来,她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带句话给你哥哥,请他做好准备。” 393 蒙蔽众人 爨龙妹惊疑不定,难不成姜妘己是故意装作这般贪吃,贪玩的样子麻痹众人? 她背地里到底在计划什么?与哥哥又有什么关系? 她虽然不知道,但也能猜到其中的厉害,连一向锋芒毕露的姜妘己都收敛起以往的德行,装作这般天真贪玩的模样,忍受本就不喜欢做的事,那么她一定在图谋什么。 姜妘己一直嬉皮笑脸的笑着,众人都没听到她说什么。 爨龙妹面上笑着,轻轻的拍拍她的手,姜妘己调皮的将她的秋千推得老高,爨龙妹惊吓连连,却也笑颜如花。 姜妘己看着爨龙妹高处落下来,一次又一次,秋千停下,爨龙妹笑道:“公主你来玩,换我推。” 姜妘己笑道:“玩就玩,哈哈。” 她坐上秋千,爨龙妹使出浑身力气,把姜妘己推到最高处,姜妘己一直在半空晃悠。 待秋千回落,爨龙妹笑道:“我不知道你和哥哥在盘算什么,但有一点,你知道我不想在这宫里,我想出去。”她面上依旧笑着。 秋千荡远,姜妘己被送的老远,最后一句话声音虽小,但她听清了,爨龙妹说她想出宫。 秋千又荡回来,姜妘己咯咯笑道:“成全你。” 爨龙妹这才放声大笑起来,这样的笑姜妘己从来没听过。 这笑声让人以为他们正玩的不亦乐乎,才放声大笑。 他们玩了许久秋千,爨龙妹一身热汗,忙告辞回宫洗浴。 姜妘己和姜枣婼亦是命人备好了水洗浴,笼烟,画月随若豆回了锦华宫。 天色暗下来,姜妘己与姜枣婼用过晚膳之后,说了一会子笑话,又嬉笑打闹一阵,各自睡去。 夜深人静时,姜妘己点燃了殿内的迷香,一时间,候在殿外伺候的宫女全都昏迷过去,她与春穗取下面巾,偷偷出了千秋殿。 两人一路躲躲藏藏,躲过数次巡防的护卫,靠近春秋殿。 她走到春秋殿的后院门,春穗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有人打开门,见是姜妘己和春穗,有些愕然。 她们随着那宫女走近春秋殿,姜白凤已经睡下,听闻姜妘己来了,让香兰服侍她坐了起来。 姜妘己一见她忙跪下道:“太后,妘己深夜前来是有事要禀告。” “你说。”姜白凤让香兰扶起姜妘己,严肃道。 “前些日子我病还未好的时候,我发现庄氏的人收买了我宫里的几个宫女,都成了他们的眼线,我不得已装作贪吃,贪睡的样子,今晚我将她们迷晕,才得以脱身。怕太后不知情,特地来禀告,以后我们行事计划千万不可大意。”姜妘己紧张的握住姜白凤的手道。 其实这些日子,她在夜里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毕竟庄氏的人在她身旁安插了那么多人,也不知庄氏的人许了她们什么,让她们突然顺从,她不能问,也不想知道。 她晚上不敢睡,只有白日借着嗜睡的理由,假寐一会子。在别人看来她这是病了,实际上,她的病已经好了,除了忘记的那些事。 “真有此事?”姜白凤小声问道。 “是,我假寐的时候,听到两个宫女在墙角小声的交换信息,说是要告诉庄相。而且我观察了很久,她们往日跟我没有那么紧,最近是借着我病着的理由寸步不离,我不敢打草惊蛇,只得由着她们。现在如何是好?杀又杀不得,可是我又怕她们会趁机对我下手。”姜妘己不安道。 她想到姜白凤说的三十年前的叛变之事,就惊得睡不好,闭不上眼睛,庄氏的确令人害怕,能收买她身旁的人,的确是非常厉害的。 “难不成,姓庄的有所察觉?可是我们还没有行动,他们为何要提早提防你,会不会是谢氏?毕竟他们有把柄在你手里。”姜白凤想不通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小心翼翼,不露出任何破绽,不可能被人知道的。 更不会有人知道她和姜妘己的计划,会谁谁走漏了风声? “不,不是谢氏,昨日我才去找过谢怀曦,她还与我说起对太子妃的不满,一心想要找个理由废了太子妃。”姜妘己连忙否认。 “那就是庄氏无疑了,你且小心些应付,继续装下去,等哪一日,找个由头让她们犯错,你便杀了他们。”姜白凤思忖道。 “不不不,太后,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们不必急着动手,要一举斩草除根,我现在手上就握有一个庄氏的把柄,不过不是庄泓赦,而是庄少昕。庄少昕曾经**了姜梓蔻,怕事情暴露,还将她杀死,推入宫里的一口深井里,被我撞见。他不敢杀我灭口,只得听我的吩咐办事。可是这件事若论起罪来也落不到庄泓赦的头上。”姜妘己一口气道。 “什么?庄少昕强要了姜梓蔻,还将她杀死推入井底,被你撞见?姜梓蔻不是与人私奔了么?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么大的事你竟不告诉我,瞒了我这么久!”姜白凤有些生气道。 她生气是因为杀害公主的罪名不小,而她自然不会真的以为就像姜妘己说得这般,她恰好路过撞见,这件事她一定是参与其中,才会说得这般支支吾吾。 “太后,妘己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可是以前庄少昕对我还算坦诚,我才一直瞒下来,现在知道姓庄的是我们的仇人,我也无须仁慈,我最近总做噩梦,梦见死去的娘亲,我想替她报仇,若不是因为惧怕庄氏,太后也不会将娘亲抱出宫去,最后落得一个惨死。我恨庄氏!都是他们和父王害死了娘亲!” 姜妘己这么说,确实是因为这几日噩梦缠身,睡眠严重不足,夜夜忧愁,生怕万一。 庄氏表面上是忠臣良将,实际上就是颠覆大滇的贼人,太后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但她可没有那个耐性! “你有段时间与庄氏的几个子弟走得的确近,我本想告诫你,想到不如就让你与他们热络些,取得他们的信任也是好的,就一直由着你。除了庄少昕这件荒唐事,你还知道别人的事么?” 394 手中把柄 “还有庄少卿与孟琳在宫外时有过一段情。”姜妘己如实道。 “哼,与妃子有染。这一条最好!你先回去,容我细细想想。”姜白凤蹙眉道。 “太后,其实我们还有一个人可以用。”姜妘己笑道。 “谁?” “爨龙颜,他与我有些交情,是我一手安排他回京,他能帮上我们的忙,太后以为如何?”姜妘己这是同太后商量,如果太后不同意,她也是要说服她的。 “爨龙颜?他可是姜依彤的夫君!你忘了姜依彤是谁的女儿?”姜白凤提醒道。 “太后,妘己自然不会忘记她是庄泓菲的女儿,只是这爨龙颜与姜依彤大婚这么久,一直分房睡,并没有夫妻之实。实际上,爨龙颜根本不喜欢姜依彤。 据我所知,他喜欢上姜楠康以前的女人赵娉婷,赵夜白被竹子柳追杀时,将赵娉婷托给我照顾,我将她安排在爨府,为的就是这一天。赵娉婷貌美又孤傲,爨龙颜又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两人见的多了,难免会生出感情来。” 姜妘己倒豆子一样,一股脑说了出来。 “妘己,你这一招着实是高啊,既离间了爨龙颜与姜依彤,又成全了爨龙颜与赵娉婷,现在正好用得上。昔日赵娉婷在宫里时,你与她来往最多,关系也不错,你可知道她现在的心思?”姜白凤眯起眼睛问道。 “我已经问过她,爨龙颜对她不错,许诺给她一个名分,这时姜依彤就成了多余,总之,我们接下来有很多事可以做。”姜妘己笑道。 其实她们两个现在这样合谋的样子在香兰的眼里,十分相像,心底不禁感慨,只有血统一样的人才会有这般不谋而合的默契。 “我没想到你手中竟然有这么多庄氏的把柄,以后做起事来简单了许多。你出来够久了,先回去,我再合计合计。”姜白凤看了一眼窗外道。 “好,那妘己告退,太后早些安寝。”姜妘己行了一礼道。 “回去仔细些。小心应对,千万注意安全,我会派几个暗卫在你殿外守着,一有危险,你就喊一声。” “多谢太后。” 姜妘己与春穗你轻手蹑脚回到千秋殿时,那几个宫女还在昏昏欲睡,春穗小心的点燃烛火道:“公主,原来这些日子你在伪装自己,我还以为你一蹶不振真的没有理想,没有追求了呢!” “傻春穗,我怎么可能放弃仇恨呢,这人啊,该装糊涂的时候就得装,保命要紧。”姜妘己轻轻扣了扣春穗的脑门道。 “你去睡吧,不必担心,我放的药量大,不到天亮她们是醒不过来的。” “好,那公主我去睡了。要不要趁机把这几个处理了?省得她们碍手碍脚。”春穗转眼瞧见这几个人就一肚子气,明明对她们那么好,她们经常吃里扒外的想要害公主,真不是好东西!不如杀了喂狗! “不,留着她们,我还有用,否则,我也不必装的这么辛苦了。”姜妘己悄声道。 “是,奴婢多嘴了。”春穗忙认错道。 “不,你没错,以后你可别在她们面前说漏嘴,但也别表现的太明显,像往日一般说笑就好。”姜妘己嘱咐。 “是。”春穗谨记退下。 天才刚刚亮,一早姜妘己就出现在尝羌的太和殿,昨晚侍寝的是爨龙妹,两人并没有打照面。 尝羌听闻邵隐报姜妘己求见,有些不悦,大早上的不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她最近不是转了性子,对吃喝玩乐很感兴趣么,怎么玩到他这里来了。 他道:“不见。让她回去睡觉罢,天色还早。” “公主说事关人命!”邵隐把姜妘己传给他的话转告尝羌道。 “人命?谁?” “奴才不知。” “让她进来。”尝羌冥思半刻道。 他穿戴整齐,洗漱完毕,接见姜妘己。 姜妘己已经收敛了往日那般贪玩的模样,正经拜了拜尝羌道:“父王,妘己这几日发现了一件秘密,特地来告知父王。” “秘密?什么秘密?”尝羌疑惑道,一会性命,一会秘密,她究竟要做什么? “就是两个月前,父王本想栽培的岳侍常送命的秘密。”姜妘己小声道。 “你说清楚,岳侍常怎么了?你知道他是被谁杀死的?”尝羌忙问道。 岳侍常就是尝羌本想提拔重用的一个四十开外的官员,还差点把姜枣婼许给他。 只是,他在参加完姜嶲越的大婚典礼之后的次日莫名其妙的暴毙了,他当时很想查一查,但怕别人知道他想重用岳侍常,只得强忍下来作罢。 “是,妘己查出岳侍常是被庄相命人在太子大婚当晚趁乱下了毒药,岳侍常回家不久就毒发身亡。这事只有庄泓赦指使的小太监知道。那小太监是太子宫里的,前几日我与若豆玩耍,碰巧他路过,我便悠着他陪我们玩,谁知他胆子太小,我把他关进一个黑糊糊的宫殿,不过半刻钟,他就吓得大喊大叫起来。 我们进去时,他就像疯了一般在地上滚来滚去,嘴里还喊着岳侍常饶命,千万别杀他,他只是听命办事,我就问他岳侍常是怎么死的,他当时被吓得精神涣散,就对我说是被他毒死的,我又问他是受何人指使,他说是庄泓赦,当时我立即将他关起来。” “他现在你宫里?”尝羌精神一振问道。 “是,只是庄泓赦怀疑小太监的消失与我有关,连我身边使唤的宫女都买通了,这些日子我不得不装作一无所知,贪玩贪吃隐瞒真相,今日起床见那几个宫女还在睡,我便趁机来禀告父王,请父王拿主意,我该如何是好。” “你别急,父王来想法子。”尝羌安慰姜妘己道。 “父王,必须快啊,我特别害怕,这宫里到处是庄氏的人,他们连我身边的人都控制了,我担心下一个就是父王身边,父王要小心才是。” “别怕,父王这就派人去拿人,将那个小太监带过来审问,杀了那几个庄氏的眼线,你就安全了。” “父王,若是这么简单,妘己何必拖到现在,父王如此做不是打草惊蛇么?” “那当如何?” “自然是....” 395 狐假虎威 两日后,尝羌到千秋殿看望姜妘己,一眼就看中了她宫里的两个宫女。 姜妘己也只好将那两个宫女做顺水人情,送给尝羌。 这样一来,姜妘己的身旁也就没了庄氏的眼线,而尝羌则以让她们侍寝不周的借口杀之,无人敢说什么。 庄泓赦虽有怀疑,但也不敢询问。 只是姜妘己的身旁少了他的眼线,让他坐立难安,整日提心吊胆,不思茶饭。 而姜妘己偷偷将那毒害岳侍常的太监交给尝羌,那小太监很快就抖落出是庄泓赦指使他毒害岳侍常。 那小太监交代的清楚,尝羌深信不疑,不过他一气之下,将那小太监杀了,姜妘己在场,并未阻止,只是那小太监被拖出去之前哀怨的瞧了姜妘己一眼。 这本就是之前谈好的,两千两买条人命,很合算,他也怨不得姜妘己。 这件事情之后,尝羌决意在明日上朝之时,正式将兵符交给爨龙颜,让他统领三军,威慑庄氏和谢氏。 自姜嶲越娶了太子妃之后,对尝羌的感激多了一点,父子两时不时也能下下棋,说说当下的天下时政。 令尝羌想不到的是姜嶲越进步很快,虽性格骄横,但对治国之道也有深切的见解和阐述。 连着几日来,尝羌一直都很满意,一度觉得姜嶲越有出息,只是尝羌根本不知道姜嶲越的背后有一个军师柯九思。 他所说所为皆为柯九思教授,姜嶲越很是感谢柯九思,两人结识亦是姜妘己引荐。 姜嶲越没想到柯九思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琴师竟然有这般治世之才,颇为欣赏,来往更加频繁,以至于有时候耽误了姜妘己和姜枣婼的练琴时间。 不过,在姜妘己看来,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她安排柯九思到姜嶲越的身旁,亦是为了及时知道谢氏的动静,还有就是让姜嶲越与谢氏慢慢隔断联系。 再让姜嶲越越来越倚靠柯九思,那么姜嶲越也就不会再听谢氏的话,与他们的关系远了,他背后也就没了依靠。 近日发生的事情很多,爨龙颜一跃而起,成为大滇最有权势的人,姜依彤进宫的时候面上越来越放肆,见了姜妘己只鼻腔哼了一声,斜瞅一眼而过。 春穗愤愤道:“瞧她那样子,要不是公主,爨将军怎么可能娶她,要不是公主筹谋,爨将军怎么可能掌管兵符!” “行了,你这丫头,可别逢人就说,现在让她先高兴着,以后有她哭的时候。”姜妘己毫不在意道。 姜依彤朝着庄泓菲的宫里去,自爨龙颜掌管兵符以来,她进宫的次数越来越多,一是为了显威风,好歹她是爨龙颜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别人不知真以为她如表面那般风光。 二是庄泓菲有意为之,爨龙颜掌管兵符之后,最高兴的人自然是庄泓菲,他这女婿从那边塞之地回来,先是沉寂了几个月,得不到尝羌的重用,让她面上无光。没想到他又这么争气,一举得到尝羌的信任,拿到兵符,这是何等的荣耀。 掌握兵符就掌握了大滇的命脉,哪怕造反也不在话下,自尝羌继位以来,姜白凤就把兵符交给他,除非有战事,否则,他是不会轻易交出兵符的。 现在朝堂上下都不知道尝羌为何打破了这个保持了多年的传统,将兵符交给了爨龙颜,更不知他是何意。 坊间百姓传言,大滇将要打战,闹得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尝羌又命人写了皇榜张贴安抚,将那些造谣的人尽数杀之。 庄泓菲见到姜依彤进殿,亲自起身相迎,庄泓赦也在。 姜依彤笑着走进道:“依彤拜见母妃,见过庄相。” “这嫁做他人,果然懂事了不少。”庄泓赦亦笑逐颜开道。 “现在人人都知我是将军夫人,走到哪里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女儿不能像往日那般任性,否则人家要说我这将军夫人不识礼数,骄傲自大,妄自菲薄,丢的是将军的脸面。再则,女儿好歹是父王的公主,一言一行应有所规范,是代表皇家典范,所以女儿不敢逾越规矩,惹人笑话。”姜依彤轻笑道。 她这话共有两层意思,一是提醒庄泓赦,她现在是将军夫人,她的夫君掌握千军万马,以后对她客气些,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放肆。 二是,她现在也算扬眉吐气,熬出头,这将军夫人的威风她还是要当面耍一耍的。 庄泓赦爽朗笑道:“依彤果然长大了,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是啊,是啊,现在你也算熬出头了,这朝堂上至大臣,下至他们的家眷,无一不尊敬你,现在龙颜手握重兵,别人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笑话你。不过你懂得替龙颜的脸面着想也是好事,母妃看到你们过得这么和和美美的,心底高兴,眼下你要是为他生个一男半女,那你在爨府的地位就更加巩固。”庄泓菲笑眯眯的扶着姜依彤坐下。 “母妃,庄相还在呢。”姜依彤装作害羞起来。 庄相轻笑两声,庄泓菲道:“怕什么,庄相是你舅舅,自小看着你长大,他从小就疼爱你,他当然也盼着你能多生几个子嗣。” 庄泓赦道:“这是你们母女间的体己话,留着待会慢慢说,舅舅之所以等你来,是想让你劝劝你夫君与庄氏多多走动来往才是,我们才是一家人。我听人说他与姜妘己的关系不同寻常,你可要防备着些。 另外我还听说爨府里住着一个爨府的远房亲戚,你可知道什么来历?你有无与她打过交道?知道她的底细么?” 庄泓赦曾教人在爨府留意些那神秘的女子,只是爨龙颜下了禁令,除了服侍那女子的侍女,别人都不得接近,就连姜依彤也不能靠近,更别提打交道了。 姜依彤自然不会说有损自己威望的话,于是道:“姜妘己不过是一介泥鳅,爨龙颜不过是利用她罢了,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住在爨府的是爨府的远房亲戚,我见过几次,身体不大好,一直在小院子养病” 396 权衡厉害 “她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过是爨龙颜念在他亲戚不多的份上,也不会留她的,等她病好了,我就给她些钱将她撵出去。”姜依彤停顿片刻补了一句。 “真的么?”庄泓赦有些怀疑道。 “当然。庄相不信,可自己去看。”姜依彤心底想得是庄泓赦就算去了,爨龙颜也不会让他见的。 “这就好,依彤你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也不可无,总之,你现在要牢牢把握自己的身份还有地位,尽早生下子嗣才是紧要之事。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母妃让太医来给你瞧瞧身体。”庄泓菲有些担忧道。 庄泓赦心心念念的都是姜依彤生儿育女之事,她怕别人夺了她这个女儿的将军夫人的身份,要知道爨龙颜现在可是大滇最有权势的人,多少大臣巴之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哪怕当个贵妾他们也是愿意的。她为姜依彤打算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姜依彤噘嘴嗔怪道:“母妃瞎说什么,我身体能有什么问题,这种事是要看缘分的,他对我不错,又宠我,总怕我累着,这孩子迟早会有的。母妃不必担忧。” 她怎么可能敢说,她在大婚当晚砍杀爨龙颜,自此分房睡到现在,她还没有与爨龙颜圆房呢,这本就是一件丢脸的事,她是不会说的。 “那就好。待会母妃让人挑拣些补药你带回去,给爨龙颜也补补身子,这样怀孕会快些。”庄泓菲欣慰道。 “不用,家里多得是,我会命下人做的,母妃放心。”姜依彤心底有些恨恨,心想着回去服个软,爨龙颜不至于再不理她罢? 庄泓赦听着这母女两说着话,插了一句道:“依彤,你记住,拴住一个男人的心,你不仅要给他生儿育女,还要对他有帮助,知道他的心思,你懂我的话么?” “我懂。”姜依彤嘴上说懂,也只是懂庄泓赦表面上的意思。 “好,那你们母女聊着,我先回去了,今日王上命我办一件紧要之事,我得出宫去办。”庄泓赦立即起身道。 “舅舅好走。”姜依彤并未起身,只淡淡说了一句。 倒是庄泓菲起身,送了送庄泓赦到殿门口,庄泓赦忽然转身道:“好好教教依彤,现在她身上可是连着庄氏一族的兴衰荣辱,争取让爨龙颜为我们所用。他现在手握重兵,掌握兵符,要是那兵符落在我们手上,办事也就事半功倍了。 唉...你再催催兮颜,她的肚子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动静,派人盯紧些,若是她诞下个男孩,再加上爨龙颜,这天下迟早是我庄氏的。 王上虽明面上是我庄氏一族出身,你我都知道他不过是姓孟罢了,眼下孟琳的孩子越来越大,难保大王不会改变心思立孟氏的儿子为太子,现在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兮颜,你一定要想尽办法让她怀孕。” 庄泓赦恨只恨姓庄的女子没有一个成器,庄兮颜到现在也没有动静,真是让他急白了头发。他可以忍受姜嶲越暂时当太子,但是绝不容允孟琳的儿子姜殊晏当太子,否则他忍辱负重蛰伏这么多年不是白费心思? 庄泓赦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会派人盯紧着,有必要我会使些手段。” “好,抓紧些,时间不等人。姜白凤那妇人可能会查出蛛丝马迹来,要是她知道庄氏当年的所作所为,你我皆难逃其罪。只有庄氏的人登上王座,才能赦免我们的罪行。 你知道的,我委曲求全这么多年,为的还不是庄氏一族,我能做的已经做了,现在就看你了,要是顺利的话,我会使把力让你一了心愿坐上那后座。”庄泓赦目光盯着庄泓菲道。 “好。我会尽全力!加快速度!”庄泓赦坚毅道。 “另外派个人随依彤回去伺候,也好为我们提供消息,我听闻依彤在爨府并不受宠,你还是要教教她,对男人可不能像对宫监一般,这男人是要哄的,没有男人喜欢无理取闹,脾气古怪的女人。哪怕她长得再美,不过也是图一时新鲜。 依彤要想在爨府立足,还得靠算计。她这将军夫人的位置可是很多人眼巴巴的望着呢,指不定姜妘己就有这个心思,依彤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最近王上总是将我支出京城去办事,我想他会有所动作,我在京城的时日,你与少昕多多合计,紧要的事还是让人送封信告知我一声。 二哥半年前自那一病之后,越来越严重,只怕命不久已,他要是撒手西去,那边境就要换人,拿兵权就要落入别人之手,庄氏又无人可用,少阳又驻守在别处,唉,眼下庄氏真是祸不单行啊,你得尽快让兮颜怀孕。她是我们庄氏的救命稻草!”庄泓赦一连叹了几口气道。 “好,我不会让庄氏出事的,五哥尽管去,京城还有六哥,七哥,我有事会与他们商量的。”庄泓菲道。 庄泓菲说的六哥是大滇的大上造庄泓清,七哥是少上造庄鸿文,不过这两人的官职不算高,两人的为人有些怯弱,在朝中一直与庄泓赦有些疏离,一直只想安心度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也让庄泓赦不喜,这些年也就有了些嫌隙。 但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若是庄氏有难,自然也不会不闻不问,所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你进去罢。”庄泓赦临走之时又叹口气,他这两个弟弟与他脾性不合,鲜少来往,不过是逢年过节走动一二,感情不比从前,眼前庄氏正是应该团结一心之时,他心底想着,回去让他这两个弟弟到他府上聚聚,也好跟他们说说庄氏目前的处境,谁让他们也姓庄呢,是根本不可能事不关己的置身事外的。 庄泓菲进殿与姜依彤说了许多男女之道,让她好好抓紧爨龙颜的心,姜依彤倒是很有兴趣的一一记下,想着晚上认个错,道个歉,早点圆房生娃,巩固自己的地位。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死对头姜妘己这时正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爨府。 397 造访爨府 秋风习习的午后,姜妘己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出现在爨龙颜的府上。 她挨着赵娉婷坐下,爨龙颜则坐在赵娉婷的身旁。 三人一同在赵娉婷居住的小院子里饮茶,这茶是赵娉婷亲自所泡,味道甚好,爨龙颜连连称赞道:“公主这茶道是越发厉害了!” 他私下见赵娉婷时,一直称她为公主,因为他不想让赵娉婷觉得寄居在他府上,心底觉得他看不起她,对她不敬。 赵娉婷咯咯浅笑道“这算什么本事,不过就是闲暇时打发时间多了,多花了些功夫,是你送的茶好。” 姜妘己见这两人打情骂俏的架势,心底暖暖的,也不算全是利用他们罢,毕竟他们两个是两厢情愿的,应该说是她成全了他们。 她端起茶杯细细品道:“茶好,泡茶功夫也好,都好。”然后呵呵一笑,目光触及赵娉婷。 赵娉婷脸上一红,她自是明白姜妘己那笑是什么意思,虽然意味不明,眼下爨龙颜也在场,她自然是联想到她与爨龙颜的事上。 她为了逃开姜妘己探寻的目光,也怕她又说出什么让她为难的话来,忙问道:“听说公主前不久去了趟南越,我哥哥他已经称王,南越局势如何,哥哥他好不好,他有没有问起我?” 她与赵夜白自幼相依为命,感情甚好,就算赵夜白落难时,也不忘冒险替她报仇,杀姜楠康,她心底自然是记挂赵夜白的。 姜妘己敛笑正色道:“他刚刚坐上那位置不久,就将你父王之前重用的人斩尽杀绝,眼下只怕是无人可用,还好现在局势稳定,倒也不会出什么事。他向我问起你,我告诉他你很好,他也说过要接你回去,让我通知你一声,只是不知你现在还想不想走?” 她说这话是一语双关,明面上是告诉赵娉婷赵夜白想接她回南越,二来是告诉爨龙颜,赵夜白对赵娉婷很重视,不可能将她不明不白的留在爨府。 这也是姜妘己逼迫爨龙颜早做决定。 其实,姜妘己在南越时,赵夜白压根就没问起赵娉婷的事,他那时心底眼里全是王位,巩固王权,大肆杀戮,又怎么想得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妹妹呢。 他以后想起赵娉婷时,只怕也是为了让她嫁人,不是联姻就是笼络可用之人。 这当上君王的人,哪一个不是一样? “他要接我回去?”赵娉婷先是欣喜,撇到爨龙颜的目光,她又犹豫起来。 “对,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姜妘己这话问完,又看了看爨龙颜一眼。 爨龙颜一直笑着,意味不明,低头饮茶,仿若未闻。 “我要好好想想。”赵娉婷不再笑了面上凝重,一面是赵夜白,一面是爨龙颜,她真的有些为难。 “公主,恕我说句冒昧的话,你回去也是迟早要嫁人的,不如留在大滇,与喜欢的人厮守一身岂不是更好?若是一直为了别人考虑,公主这辈子都不会幸福。”姜妘己这话是帮爨龙颜留赵娉婷。 爨龙颜听到这话,侧头瞧了姜妘己一眼。 赵娉婷紧咬嘴唇,很是为难。 身为公主,是不能不嫁人的,只是嫁给谁的问题。 爨龙颜这些日子对她很上心,从未逾越半分规矩,她很是感恩,他能收留自己,也不嫌弃自己一副破败之身,只是,她思及赵夜白一人在南越,无人可用,无人可信,始终是不放心。 她虽然知道赵夜白算计了她与姜楠康的婚姻,可那都是为了她好,她也不恨赵夜白。 只是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对她有意之人,到底该选哪一个?她犯了难。 “南宫你说的极是,我会好好考虑的。”赵娉婷怀揣心事起身,站在一旁竟发起呆来。 姜妘己见她这样,只得与爨龙颜瞧瞧走出去,这个问题留给她慢慢想。 爨龙颜引着姜妘己到了他的书房,她这一趟来,一是看看赵娉婷,二则是有重要的事情与爨龙颜商议。 爨龙颜关门,姜妘己已经立在他的书房内,取下一本书看着,也不开口。 还是爨龙颜打破了沉默问道:“你觉得她会留下么?” “那就要看你怎么留她了。”姜妘己抬头笑道。 “我只是觉得她命苦,她想回去,随时可以,我不请求。”爨龙颜握紧拳头道。 姜妘己抿嘴笑道:“那是你们的事,我只是外人,你要留她也好,让她走也罢,反正喜欢她的人不是我,我不会心痛。” 爨龙颜苦笑道:“为何我看上的女子,我都走不近,先是你,后是她,看来我注定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自己的问题还是留给你自己琢磨罢,反正我也帮不上忙,我找你,是因为事情有了进展。”姜妘己不想与他讨论他的儿女情长之事,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该选择什么样的女人为伴都不知道,那这男人就是个傻子,她深信爨龙颜绝对会留住赵娉婷。 “什么进展?”爨龙颜问道。 “父王下一步会把庄泓赦派去南部监督修建水利沟渠河堤一事,时间会在三个月内,我们必须在他回来之前布局好,争取时间,到时候让他措手不及。”姜妘己道。 这修建水坝河堤一事本来是轮不到庄泓赦这个大官去的,只是姜妘己想出这一计就是为了调开庄泓赦,他是庄氏的主心骨,只要他不在京城,她怎么布局都不会有人觉察。 所以,这件事才会落在他头上,尝羌亲自指派,他不敢回绝,只得领召前去。 “三个月?时间这么紧?”爨龙颜吃惊道。 “对,太后等不及了,等他一走,我们立即行动,而且我们要在这三个月内铲除谢氏。”姜妘己又道。 “铲除谢氏?这是为何?”爨龙颜不明白谢氏与庄氏有什么关系? 谢氏与庄氏本就是各自独大,只是假装联盟罢了,只要触及各自的利益就会翻脸,根本无须铲除谢氏。其实爨龙颜心底有更好的法子,只是他想听听姜妘己的意思。 “因为将来朝堂之上,只能有爨氏一族独大!”姜妘己笑道。 “你说什么?”爨龙颜不可置信道。 398 衷心理由 姜妘己放下手里的书道:“因为爨氏会成为将来大滇的肱骨之臣,一族独大,你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 “我何德何能!”爨龙颜心虚道。 他不知姜妘己是什么意思,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故意试探他,还是她在开玩笑,还是她本就有这个心思? “我看中的人是不会错的,你心底难道不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人顶礼膜拜的掌权人?”姜妘己微微笑道。 她这一笑让爨龙颜惊慌起来,她那眸光中似乎是在警告他,她有能力让他走上人生巅峰,成为万人之上的人上人,也能能力让他成为万人唾弃的人下人,总之,她有那个能力,而他亦是知道的。 “我...听凭公主吩咐就是。”爨龙颜刚才在姜妘己眸光中看到了她少见的不可一世的自信,他知道凭姜妘己现在的手段和谋划,是能撼动一个国家的根本。 而这取决于她想不想。 他知道姜妘己与夜郎王的关系暧昧不明,除去他们师徒的关系,他看出夜郎王对姜妘己有别的心思。 而赵夜白更是天下皆知的事,他是姜妘己曾经的订婚对象,现在对姜妘己亦是不死心,他并不是对姜妘己的事一无所知,他也不是全听姜妘己的差遣,他有自己的人,他有自己的消息。 至于那个琴师柯九思,据他的人查出来的消息,柯九思的身份极有可能是哀牢国皇室中人,他根据柯九思的长相判断他必定是哀牢国人人称颂的天下最俊美的太子殿下。 而句町国的旻天与姜妘己更是一度爱得痴缠,虽说姜妘己现在失忆忘记了旻天,但不代表旻天也忘记了姜妘己。他如此一想,这天下间最有权势的男人都与姜妘己有所瓜扯,她的势力必定是最强的。 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姜白凤,曾经的大滇女王,姜妘己的身价早就不知翻了多少倍。 偏偏姜妘己又是这世上难得的聪明人,她有那个本事让这天下动一动,只要她愿意。 当他无意间瞧见姜妘己袖中那方夜郎王印时,他的整个人都震惊了,像石头一般久久不肯相信是自己眼花了,那可是夜郎国的兵符! 夜郎国的兵符落在姜妘己的手中是什么意思? 首先他排除了姜妘己偷盗的可能性,那么一定是竹子柳相送无疑,至于竹子柳为什么送姜妘己夜郎国的兵符,他猜不到原因,但看起来,姜妘己并不知道那是夜郎国的兵符,只是将它当做一个玩意。 否则他也不会看到,也不排除是姜妘己故意让他瞧见,目的就是为了震慑他,让他忠于自己。 他虽然与姜妘己走得近,也自恃聪明,竟也猜不出姜妘己是何用意。她只与他说过庄氏三十年前暗地里发动政变,残杀皇室,差点颠覆大滇江山的事,也不知真假。 现在,他也只能选她,连尝羌与姜妘己都站在了一起,说明姜妘己现在才是大滇朝堂实际的操控者。 他知道姜妘己能要来兵符交于他,自然也有可能交给别人,反正姜妘己现在在他心底俨然成了猜不透,看不透的鬼魅一般。 既然不能置身事外,也只能参与其中,况且姜妘己刚才许给他的可是一族独大!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除了王上,这大滇就是他姓爨的说了算! 他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哪个男人不想做人上人? 他是将军没错,但也不是没脑子的武夫,那不过是他故意伪装出来的一面罢了,这一装就装了数年,偏偏姜妘己一看就破了,她太知道他想要什么! 这个女人无所不知!窥测人心的本事实在可怕! 爨龙颜说完话,沉默了好一阵。 姜妘己笑道:“不要怀疑你的选择,选择我,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你要的只有我能给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是,公主本就机关算尽,谁也逃不脱。”爨龙颜恭维道。 时至今日,他不服不行,姜妘己的本事,他不是第一次见到。 “对了,还有件事,要与你商量,爨龙妹说,她想出宫,不知你作何想?”她答应爨龙妹的事不会忘记。 只是这件事不是爨龙妹一人的事,关乎爨氏一族,她必须征询爨龙颜的意见,再做决定。 “什么?为何?她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爨龙颜满脸惊奇道。 这是他从来不知道的事,爨龙妹从来没告诉过他,要是她出来了,那爨氏岂不是不能为王上生育子女,那这权利怎么可能稳固! 这绝不可以! “为何,我猜是为了南越王赵夜白罢!”姜妘己如是说。 “什么?关南越王什么事?他们见过么?“爨龙颜心想难道这又是姜妘己设的局? 先是将赵娉婷养在他身边,让他深陷其中,现在又开始算计他的妹妹? 否则他妹妹怎么可能与赵夜白扯上关系? “爨龙妹刚进宫时正好遇见我与赵夜白订婚时,他们见过一面,爨龙妹对他一见钟情。奈何那时,她已经是父王的妃子。后来,她一直称病不愿侍寝,现在,在我的开解下,她才勉强为之。 我担心,她在宫里若是这般下去,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还不如让她出宫,再找个顶替她进宫,爨氏也不至于没了依仗。爨龙妹性格贞烈你是知道的,若是不答应她,她必然会做出傻事,到时候后悔就晚了,你只有两个妹妹,你忍心看她死掉么?” “唉,可是...你的意思是放她出来?”爨龙颜叹口气道。 他没想到爨龙妹会看上赵夜白,竟然为了他不愿侍寝,更有可能以死明志,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是,她留在宫里不甘不愿,没什么用,倒是你另一个妹妹,每次我一来,她都对我很热情,总是向我打听宫里的事,实际上多问的是王上喜欢什么样的事物。我想她有进宫的法子,不如你问问她,可愿进宫。” 姜妘己早就替爨龙妹想好了退路,爨宝煦是问过她一些宫内的事,只是她尽量将那些美好的一面放大给爨宝煦听,有哪个女子不像每天穿华服美衣,当那宫里的女主人? 399 全靠演技 她不过是稍稍描述一二,爨宝煦就已经沉醉其中,这是爨宝煦的欲望所致,一个人在宫里,最怕的就是无欲无求,只有欲望才能让一个人活得更长久。 姜妘己知道爨宝煦比爨龙妹更适合宫廷生活,而且爨宝煦很聪明,所以,她一眼就看中了她,怎么会不成全她呢? “你说宝煦?”爨龙颜一脸惊讶的问道,眸光中满是疑问。 他从来不道爨宝煦竟然有进宫的心思,她从未在他面前说起过。 爨宝煦在他眼中虽然聪明机灵,但是特别本分,爨府上上下下都离不开她。 她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就把爨府几十号人收服得妥妥帖帖,是爨府实际上的主事人。 爨龙颜怎么也没想到,她心底原来是想进宫! 进宫有什么好?爨龙妹已经进宫,不过才一年多光景就闹着要出宫,可见宫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难不成她前次去宫里看望爨龙妹,爨龙妹与她说了些什么?不然她怎么会想进宫呢? 爨龙颜很是想不通,为何他这两个妹妹如此不同,原来宝煦想进宫.... 姜妘己见他发愣,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没事罢?想不通?” “没事,宝煦有跟你提过想进宫的意思?”爨龙颜心底有些失落。作为她们两个的哥哥,他实在不想把两个妹妹都推入火坑里。 可是,宫里又必须有姓爨的女子。 爨龙妹自小能忍,现在她既然开口央求姜妘己想出宫,若是不遂她意,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事来!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凭一个女人的直觉,她的确很想进宫。”姜妘己起身走近窗户,观赏着窗外的景色道。 “唉...我这两个妹妹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爨龙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你应该庆幸你有两个妹妹,而不是只有爨龙妹一个,爨龙颜的决心很大,在宫里过得很压抑,我想爨宝煦应该可以将她换出来。也算是全了两个人的心思。爨宝煦进宫,只要生下个儿子,你也就站稳了脚步,无人能撼动,你爨氏就是大滇最有权势的大族!谁也不能小瞧。” “看来只能如此了,我得跟妹妹谈一谈。”爨龙颜抿紧眉头道。 “而且要好好谈。” 两人一时无话,各怀心思。 天色暗下来,爨龙颜命人早已备好膳食,留姜妘己一道用晚膳,她本不想留下,奈何赵娉婷那黯淡失落的模样实在让她不忍开口拒绝。 三人愉快的吃喝完毕,姜妘己又宽慰了赵娉婷几句,披了披风准备回宫。 她恰走到爨府的花园中央,不想正好遇见迎面而来的姜依彤,爨龙颜心底一沉。 姜依彤瞧见姜妘己明目张胆的出现在爨府,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想起今日庄泓赦让她提防姜妘己抢夺爨龙颜的话,她心底立即盈满一腔怒意。 她讪笑着走近姜妘己身旁道:“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姐姐啊,姐姐好好的宫里不住,跑到我这爨府与我的夫君厮混,你不怕我告诉父王么?你心底可还有皇室颜面和礼法?啊...我忘了,你本就是个贱皮子,又怎么会有羞耻心呢?” 姜妘己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将身子靠近爨龙颜身上,顺势倒在他怀里,温柔的瞧着爨龙颜道:“爨将军,我们被妹妹发现了。这可这么办?你要了我的身子,可要对我负责啊!” 爨龙颜脸色很难看,他自然是懂姜妘己的意思,他也不否认,抿嘴道:“公主放心,爨某定不负公主!” 姜依彤瞧着爨龙颜与姜妘己这般眉来眼去的龌龊样,心底涌起一阵恶心,不过她下一个动作却是提步而上,用手猛地拉扯姜妘己,姜妘己被她这么一扯,瞬时身子一歪,顺势而倒在地上。 并且,她打开了爨龙颜伸过去的手。 姜妘己双膝着地,只听她:“哎哟”一声,腿上的白色衣裙渗出红色的血来。 爨龙颜忙去拉姜妘己,姜依彤恶狠狠的推开爨龙颜,趾高气扬的站在姜妘己的身旁,猛地用脚踢过去道:“贱人!小娼妇!勾引我夫君!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说着话,脚下当真就使出了全力猛地抬脚踢过去。 姜妘己的目光半点也没有躲避,她只是看着爨龙颜,一眨不眨的看着爨龙颜,现在是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就在春穗扑在姜妘己身上去挡姜依彤的时候,爨龙颜忽然出手,准确的说是脚,他抬脚拦下姜依彤伸出悬在半空的脚。 姜妘己听到一声“咔擦”骨裂的声音,姜依彤杀猪一般痛喊道:“啊.....!!!” 她喊着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伸手去扶自己的右脚。 她尚不知道,她的右脚已经断裂,成了半残废,她哭骂道:“爨龙颜你这没良心的!你竟敢帮她伤我!你等着!我要告诉我母妃,还有父王,你与这贱人私通,还想杀我灭口!” 春穗这时扶着姜妘己起身,姜妘己淡淡看了一眼姜依彤笑道:“你去告啊,如果你不怕死的话!你死了,你这将军夫人的位子就是我的!” 爨龙颜定定的瞧着姜妘己,这女人说话从来不打草稿,也不怕闪了舌头,说得跟真的一样. 要是真的就好了! 他心底也是明白的,姜妘己怎么看得上区区一个将军夫人的位子。 爨龙颜大吼道:“你这个妒妇!你姐姐不过是来看你,刚才她摔了一下,我就近扶了她一把,你就喊打喊杀的,辱骂我们,你真是胡搅蛮缠!”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听到吵嚷声的下人都在慢慢走近,自然不能像刚才那般没人时帮着姜妘己气她。 姜妘己这时也可怜巴巴的委屈道:“妹妹,太后命我给你带些东西来看你,刚才我与爨将军不过交代几句,才要告辞,你就回来。 适才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爨将军顺势扶了我一把,你就辱骂我是贱人,辱骂爨将军。这本就是个误会,你非但听不进去,还对我打骂不止。我与爨将军真的没什么,你要相信你的夫君,他对你赤心一片。” 400 演技精湛 姜依彤呸了一声,忍痛骂道“狗男女!刚才不都认了!现在当着下人的面,你们就窝囊了,爨龙颜你还是不是男人?敢睡不敢认!你今天不就是要杀我灭口么!来啊,杀我啊!你今天若是不杀我!改日我一定杀了你们! 枉我还铁了心以后跟你好好过,跟你服软,没想到你背着我与这贱人厮混,还弄断了我的腿脚,你最好今日杀了我!否则,我必定不饶你们!”姜依彤说最后一句话时,心底眼里很纠结。 她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打算好了,今晚她要找爨龙颜敞开心门的与他打开心结,从今以后好好过日子,她再也不浑浑噩噩的与他赌气作对,再也不对他使坏,与他共度一生。 她甚至幻想了他们的未来,他们会有一儿一女,儿子会成为大滇最有权势的人,无人敢欺压,女儿会嫁入宫中当王后。 所有关于他们这个家美好的一切,她在回来的路上都幻想过了,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紧赶着回来,瞧见的竟然是姜妘己! 这个曾经的宿敌,这个她嫉妒的发疯的贱人! 她瞧见姜妘己的那一瞬间,心底就燃烧了怒火,生怕姜妘己真的把爨龙颜抢走,那她就成了弃妇,不再是人人尊敬害怕的将军夫人。 “妹妹,我已经解释过了,你为何不信我呢?”姜妘己看到走近的人越来越多,索性不经意的解开那薄薄的披风,露出白色衣裙,只是衣裙上的双膝处那一抹血色格外扎眼。 她疼得龇牙咧嘴的蹲下去扶姜依彤道:“来,妹妹,姐姐扶你起来,地上凉,你在地上这般撒泼,让下人见了笑话,你可是堂堂公主殿下,不能像市井泼妇那般撒泼打诨。快起来。” 姜依彤瞧见姜妘己这副假仁假义的面容离她这么近,登时就伸手一个耳光扇了上去。 姜妘己没有躲避,她本能躲过,只是她稍稍偏了偏头,那巴掌并没有打在正脸上,而是脸与脖子的交叉处。 这一嘴巴子“啪”地一声脆响,用尽了姜依彤全身的力气。 爨龙颜一直耐心的等着姜妘己继续演,听到这一声脆响,他才愤怒的走过去扶起姜妘己,歉疚道:“公主没事罢。快,去找大夫来!”后一句是对府中的管家说得。 姜妘己轻轻活动下口里的牙齿和舌头,这一巴掌真是不轻,她觉得口中一股子血腥气,她也顾不得形象,忙用帕子接住,口里吐出一口血沫,捂着嘴道:“妹妹,你下手也太狠了,牙齿都被你打掉了,你真是无理取闹!莫名其妙!难怪爨将军一直不肯与你圆房!” 她这话一出口,爨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接收到两个信息,窃窃私语起来。 姜妘己这句话说明两个事实,一是姜依彤这一巴掌打掉了姜妘己的牙齿,可见力度之大,还有一个是爨龙颜至今还未与姜依彤圆房。 而这最后一个信息对爨府的下人来说才是最劲爆的! 要知道姜依彤是堂堂一国公主,长得也算貌美,而爨龙颜竟然不肯与她圆房! 这背后的的原因的实在让人猜疑。 顿时离得远的几个下人开始窸窸窣窣的说起来,一个年纪较小的女孩说:“我猜爨将军不肯与她圆房,必定是不喜欢她,爨将军喜欢的是正是南宫公主!” 而另一人小声道:“不对,将军夫人长得又不丑,就算爨将军喜欢别人,他总归也是个男人,见了女人,总是会那个的,将军不肯圆房,一定是咱们夫人有什么怪病,将军嫌弃!” 还有人紧着嘴,几近可闻道:“你们忘了大婚那日,她砍伤将军的事,一定是她死皮赖脸的想嫁给将军,请王上的旨意,将军拒绝不得,才娶了她。将军不肯与她圆房,她恼羞成怒,才砍伤将军,将军才至今不肯与她圆房。” 更有人说:“这样狠毒善妒的公主真是活该,她配不上将军。她经常打骂我们下人,不把我们当人看,将军真该休了她!“ 总之,不过片刻时间,这聚拢的下人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说得还特别难听,见姜依彤半躺在地上,竟无一人上前搀扶,心底都十分畅快解恨! 姜依彤自然是听见了。 她咬牙切齿道:“一群贱奴!还不滚下去!想看本公主的笑话,当心本公主诛你们全家!” 其实,她这句话在往日来说,十分管用,可以说是她的口头禅,一日要说几十回,而下人个个都吓得不轻,自然是按照她那些过分的要求做事。 可是今日她说这句话,对于下人来说却没有丝毫的震慑力,因为他们看到了爨龙颜面上的愤怒,他们知道姜依彤不会有好下场。 他们都等着看她的下场,怎么会怕她呢。 下人们的脸面都是神定自若的模样,胆大一些的,更是又走近了几步,想近距离瞧一瞧姜依彤的惨样。 只见她拖着半条腿,在地上呜咽的抽泣着,那半条腿已经变形,可见是伤了骨头,而爨龙颜视若无睹,只关心他身旁的姜妘己, 爨龙颜见人越来越多,所谓人多口杂,很多话当然也不能当着下人的面说,他喊了一声道:“该干嘛干嘛去,不想干的找管家登记一声,随时可以滚!” 他这一声,数十个下人才讪讪的走开,有的还不时扭头瞧一眼。 现在的爨府正是飞黄腾达的时候,傻子都巴望到爨府做事,哪怕是倒个马桶,也要沾沾光。 这些下人一出去办事,只要说是爨府的下人,不管是谁,都要掂量一下,优先行个方便。 他们自然也是明白,这全是他们的主子受王上器重,手里又握有兵权和兵符,做下人的也扬眉吐气,风光起来,又有哪一个肯离开呢? 姜妘己又吐了几口血水,摆手道:“妹妹,你错怪姐姐了,姐姐先回宫,你千万不要与爨将军生了嫌隙才是。” 姜依彤又呸了几声道:“贱人,毒娼妇,你少装蒜!” 401 成心算计 爨龙颜彻底火了,姜依彤这嘴没遮没拦,出口成脏,他越看越生气,再也忍受不住,挥手道:“将这妒妇关进祠堂,好好反省!” 往日,他还能忍着称她一声公主,今日,他实在忍不得,所以称她为妒妇,也是为了坐实自己说得话。 证明姜依彤是个善妒的妇人,刚才她那狠命的一巴掌众人都瞧在眼里,众人心底已经把妒妇这两个字安在了她身上,无论她以后怎么辩白,再也洗刷不掉。 姜依彤听爨龙颜这般说,忙大喊道:“你敢!我可是堂堂公主,是这爨府真正的主子,你不过是大滇的一个将军,竟敢处罚我!我是公主,你是将军,你不配!当真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她的喊声很大,令远处的人都听清了。 不过即使她的声音再大,也抵不过爨龙颜的一句:“那公主就屈尊去祠堂过后半生罢!” 他这话说的坚定和讽刺,面容没有半分畏惧,唇角微扬。 既然爨府真正的主子开了口,府里的仆从哪有不听的道理,一个个连拖带拽的把姜依彤和侍候她的宫女推搡着去了后院的祠堂。 姜妘己与爨龙颜目送姜依彤走远,姜妘己这才笑道:“爨将军好气魄,最好让人看好她,可别让她跑出去,不过,别让她死了,该医得医,留着她还有大用。” “这是自然,我虽不喜欢她,也不希望她死在我府上,只要她老实些,不再生事,我可以养她一辈子。让她禁足也是为了以后行事方便,省得她整日在这府上走来走去,早晚会知道点什么。以免后患。”爨龙颜轻描淡写道。 姜妘己轻叹一口气道:“你刚才出手重了些,她的腿只怕是废了。” “废一条腿,总比丢一条命强,还望公主能高抬贵手,饶她一命。以后她就交给我看着,我保准她走不出这爨府,不会再对公主有什么威胁。”爨龙颜面色正经道。 姜妘己只是笑,春穗蹲下替她整理衣裙,她瞧了春穗一眼道:“我这人一向不会滥杀无辜,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绝不留命!” 说这话时,她的眸子抬了抬,虽然她没爨龙颜那般高大,但那冷冽的气场让爨龙颜一怔,这算警告? 爨龙颜躬身一礼道:“我送公主出府罢,公主的伤看着也无大碍,回宫让太医好好看看,宫外的大夫总归不如宫里的。” “一点皮外伤罢了。爨将军留步,至于你两个妹妹的事还烦你好好考虑好,尽快打算。” “是。”爨龙颜拱手送别姜妘己。 十一日后,爨龙妹沾染急病去世,年仅十六岁。 尝羌把爨龙妹的丧事交给姜妘己全权处理。 又过了七日,谢怀曦因腹痛而死。谢君麟听闻死讯一夜白了头,不仅如此,还忽然中风瘫痪。 尝羌恩准谢君麟在家休养,不必再上朝,谢君麟这一病,直接影响了谢氏一族。 放眼望去,谢氏在朝中已经没人,姜嶲越始终不是谢怀曦亲生的儿子,今日谢怀曦下葬,姜嶲越不过是作势流了几滴眼泪,最高兴的莫过于他的太子妃。 太子妃罗氏不喜欢谢怀曦,谢怀曦也不喜欢她,谢怀曦这一死,也就没人再敢对她颐指气使,她自然是高兴的。 葬礼结束,姜嶲越亲自送谢怀曦的棺木去了皇家墓地,又亲自铲了些土盖好棺木,安埋好才返回宫里。 夜里,姜妘己出现在姜嶲越的太子宫。 姜嶲越这几日为了谢怀曦的丧事一直没怎么睡,好不容易安葬好谢怀曦,他想着终于能好好睡一觉,没想到姜妘己会深夜来访。 姜妘己躬身一礼道:“恭贺太子除去眼中钉肉中刺,谢怀曦已死,谢君麟被下药瘫痪,这谢氏的人再没有人能左右太子。” “本太子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想出这么个法子让谢怀曦人不知鬼不觉的病死,我怎能如愿呢?” “太子客气,妘己不过是帮太子报了杀母之仇罢了!”姜妘己说这话时轻言轻语,因为她怕那罗氏的人听见。 罗氏不知道姜妘己与姜嶲越的谋划,更不知道谢怀曦不是病死,而是被毒死。 “是啊,她终于死了,我那可怜的生母也能原谅我这么多年认贼做母,希望她能保佑我顺利登上大位。” “太子殿下自然能顺利继承大位,眼下还有碍眼之人,不得不除。”姜妘己转变话题道。 “你是说庄氏?还是爨龙颜?”姜嶲越的眸光凌厉了几分问道。 他心底是不喜欢庄氏和爨龙颜的,他心底早就存了铲除他们的心思,只是无奈找不到机会和法子,只得忍着。 “自然是庄氏一族,他们是太子登上大位最大的阻碍者,爨龙颜是太子以后的依仗,他手握兵权,太子该好好笼络才是。”姜妘己是知道姜嶲越不喜爨龙颜的,只是料想他不敢贸然对爨龙颜动手。 现在谢氏对姜妘己已经构不成威胁,也影响不到姜嶲越,是她喜闻乐见的。 她没想到姜嶲越竟这般憎恨谢氏,亲自折断了他自己的翅膀和倚靠,这样想来姜嶲越也是草包一个。 这件事柯九思的功劳最大,要不是他一直对姜嶲越洗脑,说谢氏如何不能留,姜嶲越也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内同意除了他们。至少不会是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还未站稳脚步的时候。 姜嶲越瞧着天色的月色道:“我现在身旁还真无可用之人,除了你和九思,也只能拉拢爨龙颜了,庄氏是不会与我一条心的。他们迟早会对我下手,最近可听说庄兮颜的肚子有什么动静?” “太子放心,庄兮颜的肚子是不可能会有什么动静的,一来,她本就存心不想生,二来,我早已给她喝下不孕之药,这辈子她是不可能生出什么来了。” “那就好,也省了我担忧,还是妹妹想得周到。” “这不过是顺手之手,我来是为了谢怀沥,太子可记得此人。” “记得,他是谢君硕庶出的儿子。” “此人可用。” 402 各取所需 “什么?他可是姓谢啊,他对我毫无怨言不成?”姜嶲越有些疑惑问道。 “他姓谢没错,不过他这庶子一向受谢君麟的打压,空有一身本事,没什么作为。对谢君麟没什么情分,这一点我可以断定。太子可记得早些时候谢君麟的独子围杀孟氏时,这谢怀沥故意挑拨他那堂哥去送死。 他本就憎恨谢君麟,所以他姓不姓谢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他心中没有谢氏,只有荣华富贵。最重要的一点是,谢怀沥有的是钱,他那父亲对他言听计从,早就将自己手底下的生意交给他打理,若是得到他相助,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自然好说话,他要权位,太子办事需要钱打点,各取所需,何乐不为?” 姜妘己深夜来访是为谢怀沥讨个一官半职,也是为了让谢怀沥保命护身,此时谢怀沥被姜嶲越的人不知捉到什么地方,不知所踪,她怕谢怀沥挨不过今晚,这才深夜过来找姜嶲越。 而她又不能贸然开口替谢怀沥求情,只能走迂回的战术,她刚才这一番说辞,姜嶲越俨然是心动了。 他细细思忖之后问道:“妹妹确定这谢怀沥不会替谢氏报仇?与我们一条心,他肯相助我们银钱?” “当然,我与他相识不是一日两日,之前他就与我有过合作,我们一同斗垮孟氏,算计姜楠康,我对他这人的脾性还算了解,我敢替他担保,他绝不会有别的心思。”姜妘己为了让姜嶲越点头,只好拍着胸口保证。 “好,那他就交由你联系。”姜嶲越立即做出决定。 毕竟白得一个钱袋子,他不傻,也不会放过。 “好。只是...”姜妘己为难道。 “只是什么?有话不妨直说。”姜嶲越面上一急问道。 “他被太子的人抓走了,不知所踪,还得劳烦太子问问手底下的人,将他弄到哪里去了,可别弄出人命,那就糟了!”姜妘己神色慌张道。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姜嶲越惊奇道。 要是他手下的人伤了谢怀沥这钱袋子,让他死了,拿不到他的钱,那不是亏大发了! “是妹妹糊涂。”姜妘己只好认错。 “来人。”姜嶲越马上唤来宫监。 然后,他命令宫监传他的命令让手底下的人将谢怀沥带进宫来见他。 姜妘己这才放下心来,本来谢怀沥不会落在姜嶲越的人手中,哪知,谢怀沥一日得罪了姜嶲越手底下的小人物,他就怀恨在心,直接带人杀进姜嶲越的府中,将他熏晕劫走。 这件事姜嶲越也尚不知道,姜妘己也是听谢怀沥身旁的人通风报喜求救才知道,也算是误打误撞。 不过也不排除是谢怀沥故意为之,因为谢怀沥不傻,他精明着呢,不然他闲来无事去招惹姜嶲越的人干什么。 姜妘己先行回宫。次日一早,宫外传信来,谢怀沥已经安然回府。信是谢怀沥亲笔,果然如姜妘己所料一般,他是怕忽然投靠姜嶲越,姜嶲越对他疑心太重,才会装作莽撞的冲撞他的人,给姜嶲越留下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印象。 这样一来,姜嶲越对他的戒备心不会那么重,做起事来方便一些,不过,在姜妘己看来,谢怀沥这是多此一举。 姜嶲越根本不会让谢怀沥知道绝密之事,不过是看上他的钱罢了。当然这些话,她不会告诉谢怀沥,谢怀沥之所以冒着被谢氏人指责唾骂的罪名倒戈姜妘己,也全是姜妘己授意。 本来谢怀沥可以在暗处,可姜妘己偏偏让他站在明处。她要的就是让天下人看看,识时务者为俊杰,谢怀沥是她的人。 此后,谢怀沥挂名在姜嶲越的太子殿下做事,有目共睹。 庄氏在谢君麟瘫痪后,一直没什么动静,关键是庄兮颜的肚子没什么动静,他们也不敢动,时机未到罢了。 姜妘己瞅准时机,将爨宝煦不知不觉的安排进宫,尝羌是默许的。 尝羌知道庄氏的人在图谋什么,让他坐卧难安,只得与姜妘己、姜嶲越。爨龙颜凝成一条绳。 他也知道庄氏在三十年前酿成大滇政变,对庄氏一直有些害怕,说到底还是怕他过分打压庄氏,庄氏直接说出他身世的秘密,那他这王上也就当到头了。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今夜,风轻云淡,月色尤美,她打算出宫一趟。 当她来到谢怀沥的府中时,谢怀沥有些意外。他前些日子受了点伤,姜妘己来看看他。 谢怀沥的伤不重,早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是许久未见姜妘己,听闻她一来,他心情大好,忙招呼进去。 姜妘己取下身上的披风和缓道“伤好了?” “一点小伤,劳烦公主惦记。”谢怀沥忙把姜妘己让到主位坐下。 “早就劝你别与太子纠缠,你不听,这下吃苦头了罢?”姜妘己端起茶桌上的茶饮了一口嗔怪道。 “我不过是借此试试他,看他究竟对我如何利用。”谢怀沥满不在乎道。 “他自然看重的是你钱,你还指望他能让你升官发财不成?”姜妘己瞅他一眼笑道。 “在他们这些人眼中,我只怕除了有钱,别的也没什么用,他们根本不关心我在想什么,我要做什么,我想要什么。这宫里的人向来如此,我算是明白了。”谢怀沥这话说的有几分伤感。 他这话听在姜妘己的耳朵里,有另外一个意思,他在怪她。 “有话直说,怎么学会绕弯子了?”姜妘己拿眼扫他。 “我在你心里还不是一样,若是我没有那些银钱,只怕你也不会搭理我。”谢怀沥越发气愤道。 “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姜妘己有些生气道。 “自然没忘,在庄府,庄婉姣的葬礼上结识。”谢怀沥历历在目。 他怎么会忘了他们相识那一天呢。 “那天是你故意接近我,我本与你没有什么交集的,是你一直想法设法的靠近我,让我带你玩的。”这里的玩自然不是指玩耍,而是指宫里的阴谋诡计。 403 共商大计 “好好好,是我,都是我自找的,我活该,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你该不会真的要让姜嶲越当王上吧?”谢怀沥心底有些不确定。 因为姜妘己行事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可以说想怎么来怎么来,别人根本猜不透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发誓要追随姜妘己,不论上天下地,但是,他不想枉死,不想白白送死,至少要知道自己在做甚么,死得值不值得。 谢怀沥的目光一直落在姜妘己的脸上,从她进来之后。 在他心底,姜妘己越长越妖媚起来,即使她只是略施脂粉,但也足以让他倾倒。 第一次,他见她多少是存了些功利心的,后来的相处中,他发现姜妘己除了美貌,还是一个计谋一等一的高手,自此对她另眼相看。 他对姜妘己多少是抱着一些心思的,否则他也不会竭尽所能的让人去传播一些他与姜妘己暧昧不明的话,也是想探一探姜妘己的心思。 他虽大胆,但也不敢直接问姜妘己,你可愿嫁与我为妻? 他不敢,他深怕得到姜妘己否定的拒绝,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怕她连利用也不屑一顾。 说到底,他心底还是有些许自卑的,他只是谢氏的一个庶子,从身份上来说,他确实配不上姜妘己,这是事实。 所以,他不甘心,非要争取功名,为自己提高身份,早点配得上姜妘己。 只是,这话他从未对人说过,姜妘己只当他是为了他自己。 姜妘己知道谢怀沥最近有些暴躁,只好安抚他道:“姜嶲越不配做这大滇的主子,他迟早是要死的!” 谢怀沥了然,笑道:“那这宫里就只有两个皇子了,若豆皇子,殊晏皇子,你选谁?” “我选姜殊晏。“姜妘己意味不明的笑道。 “什么?他可是孟琳的儿子,你疯了?”谢怀沥激动道。 他们好不容易设计杀光孟氏一族,若是扶持姜殊晏当太子,等他张大,肯定会替孟氏报仇,他岂能放过他们? “我没疯,我说真的。“姜妘己一本正经道。 “为什么?”谢怀沥满脑子疑惑不已。 姜妘己到底在算计什么?搞什么鬼?要是她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姜殊晏,为何大费周章的又把姜嶲越捧起来。 “因为姜殊晏还是个婴孩,只要以后加以调教,便于我们掌控。”姜妘己煞有介事道。 “这说不过去。你心底到底在盘算什么,告诉我。“谢怀沥打死也不相信,这个理由烂透了。 他半点也不信,且不说姜殊晏长大以后性情品行如何,就凭姜殊晏是孟琳的儿子这一点,就注定他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除非姜殊晏不知情,或许以后他们能和睦相处。 “就是这么想的啊,我要说服父王立姜殊晏为太子。”姜妘己一字一句道。 “说服你父王?他能同意?”谢怀沥表示深深怀疑,他怎么觉得姜妘己在忽悠他。 这事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他们辛辛苦苦忙了那么久,她竟然选了姜殊晏! “事在人为嘛,既然你没事,我就回宫了。”姜妘己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谢怀沥起身急道:“夜深了,不如就在我府里将就一夜。” “开什么玩笑,要是被人知道,那我真是说不清了,何况现在正在盛传你我那些虚言。”姜妘己急道。 “哈哈,看你急的,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我亲自送你。”说罢,谢怀沥正了正衣襟就要走出去。 姜妘己并未推辞,与他一道走了出去。 谢怀沥直送至宫门口,见姜妘己拿了宫牌进去,这才转身回府。 次日,春秋殿。 竹子柳施施然白衣若雪的站在殿的正中间。 姜妘己则一身米色的衣裙,轻舞飞扬的走进来,在明亮的光线里更添风华。 在座的还有柯九思,他一直抿嘴瞧着姜妘己,眼神含笑。 姜白凤则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今天姜妘己似精心打扮过。 她走进来行礼入座,姜妘己淡声道:“上茶。” 春穗立在姜妘己的身旁,姜白凤挥手让近身服侍的宫女退下,这是表明今天的她说的话很重要,姜妘己抬眼环视众人一眼。 姜白凤亦是扫视殿内的众人一眼,然后笑道:“别紧张,今日请你们过来,虽有事相商,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你们都是有所经历的人,怎么还这般拘谨?” 她这一笑,顿时缓解了殿内紧张严肃的气氛,姜妘己展颜笑道:“太后今日严肃了些,吓得妘己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故而有些拘谨,不敢怠慢。” 竹子柳呵呵一笑道:“我是瞧他们两个拘谨,以为他们提前知道了什么,出了什么大事,。连带着也紧张起来。” 柯九思噗嗤一声笑道:“哈哈,好罢,我想多了,我以为今日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太后请我们来,不会是喝茶这么简单罢。” 姜白凤摩挲着掌中的玉如意,轻叹一口气道:“你们知道哀家在愁什么,谢怀曦死了,谢君麟中风,谢氏也算倒了。可眼下庄氏还屹立不倒,大有卷土重来的意思。 姓庄的几个都是朝堂上最不好对付的人,要扳倒他们谈何容易,现在他们防得紧,连哀家的眼线都查了出来处置了。哀家倒是不担心那几个眼线会说什么,只是他们防备这么紧,我们一时难以下手,哀家犯了难。 他们更是小心翼翼,谨言慎行,生怕说错什么话,王上揪住他们的小辫子治他们的罪。其实这么多年,庄氏几兄弟一直稳妥,没犯什么大错,硬要给他们扣什么帽子,一时还难以找到。” 她心底急着复仇,日夜难安。 她这般唉声叹气,竹子柳安慰道:“太后不必这般忧思,庄氏记兄弟不主动犯错,不代表庄氏的小辈也不会犯错,庄氏的子孙一向骄傲,要是让他们犯点株连家族的大错还是可能的。只是子柳一时没想到什么稳妥的法子。 庄氏现在这般如履薄冰,谨言慎行倒真是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主要是三十年前那场政变活下来的人极少,要他们出来作证,更是不可能。 现在庄氏的势力连王上也奈何不得,他们又岂敢出来自取灭亡,所以我们现在才这般束手无策。但是,我一定会查出线索,让他们自投罗网。” 404 自有妙计 柯九思也附和道:“太后千万要保重身子,庄氏迟早是要连根拔起的,那装泓智不是病得很严重么,等他一丝,庄氏的大梁也算倒了,他们身后自然没有倚靠。 只要边境的兵权不落在庄氏的手里,凭庄少阳手下的几千人,是没有多少事胜算的。再说庄少阳身负守卫边境的重任,我料他不敢轻举妄动。公主当初举荐他守边境,也是调虎离山,现在京城都是爨龙颜的人,只要我们找出庄氏的错处,料他们插翅难飞。 还有太后手底下的人,竹王的人也在京城外,只要太后下令诛杀庄氏一族,他们一个也活不了。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太后再等些日子。” 姜妘己一直倾听他们两人的话,其实她心底早有了打算,只是听他们两人说了这么多,一直没说到重点上,有些疑惑,他们应该能想到的,怎么不说出来呢,她也沉默起来。 凭竹子柳与柯九思足智多谋的心思,怎么可能想不到那么简单的法子,只要姓庄的一个人犯错,庄氏必受牵连。 姜白凤见姜妘己一直没说话,问道:“妘己今日怎么这么冷静,你可有什么想法,不如说出来大家听听,议一议。” “太后忘了,这姓庄的可不止宫外的那些个,这宫里还有一个呢。”姜妘己抿嘴笑道,双手轻放在双膝间,泰然自若。 “你的意思是从庄兮颜的身上下手?”姜白凤立即道。 “太后觉得如何,只是妘己担心太后不忍,毕竟她一直深居简出,时常来探望太后,对她存了好感,舍不得...”后面的话姜妘己没说完。 因为姜白凤已经朗声笑道:“庄兮颜不过是庄氏放在宫里的眼线,她来看哀家,不过是来监视哀家,哀家又怎么会舍不得她那条小命呢。” 庄兮颜这人心思缜密,虽然她一直不愿怀孕,是因为不喜尝羌,也是为了旻天,她心底孤傲,存有侥幸心理,想着只要她帮庄氏做事,成事之日,也就是她解脱之日,自由之日。 她心底可没有什么三纲伦常,一切都以庄氏的的荣华作为考量,所以,她所做的一切全是有所算计的。姜妘己自然是看出来,只是她没有在宫里兴风作浪,姜妘己也就没有理会她。 就算庄兮颜佯装与姜妘己修好,走动多了些,不代表姜妘己真的对她倾心相待。 因为无论如何,一个人的性子,是怎么也不会改变的。何况庄氏家族高高在上的嫡小姐,她又怎么甘心与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呢。 只要她心底有了信念,那么她必定会坚持下去。 姜妘己听姜白凤这般说,心底已经有了算计,她笑道:“那这件事交给妘己去办,保管让太后满意。” “你可是掌握了她什么把柄?她比以前聪明多了,懂得藏拙避短,一直隐忍,哀家都找不出什么不好的来。” “太后,只要是女人就有小心思,妘己自然有法子对付她,太后安心。”姜妘己目光深邃了几分,唇角含笑道。 “好好,那爨龙颜那边,你也要留心些,哀家总觉得爨龙颜不似表面上这般听话,最重要的是他毕竟是姜依彤的夫君,哀家怕他倒戈护着庄氏。那就麻烦了,哀家一直觉得你当初替他求兵符,多少有些不妥。“姜白凤蹙眉担忧道。 现在爨龙颜手握重兵,的确是一大隐患,若是他真的临时反戈,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姜妘己心底虽有担忧,也不能表现出来,她起身走近姜白凤的身旁,柔声安慰道:“太后忘了,那爨龙妹可没死呢,她在爨府一日,那爨氏就背上了欺君罔上,假死逃宫的大罪,爨龙颜不敢。 姜依彤也被他命人关在祠堂里,半死不活的,也传不出什么消息。再说,爨府还有一座菩萨镇守呢,那赵娉婷一日不离开,对爨府来说就是一个隐患。毕竟赵娉婷可是姜楠康的太子妃,这劫持大滇前太子妃,占为己有的罪名,我想他是不会担的。” 姜白凤连连点头道:“妘己原来早就想好了退路,真是聪明,哀家以为你放爨龙妹出宫,不过是想全了她的念想,哀家瞧你们素日那般要好,没想到这也是你布的一局。” “太后见笑了,妘己不过是提前打算,不想发生意外,毕竟爨龙颜掌握的可是我们复仇的筹码,胜败都在他身上。我已经与赵夜白商议过,如果爨龙颜敢倒戈,赵夜白便会以爨龙颜劫持侮辱赵娉婷的理由攻打大滇。 这是最后一步,目的是为了让爨龙颜成为罪魁祸首,到时父王将他捉拿治罪,夺回兵权和兵符,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总之,太后尽管宽心,这爨龙颜是逃不掉的,他是聪明人,况且现在,他的确对赵娉婷动了情,是不会冒险的。” “只是哀家担心,要是这赵夜白真的存心想挑起战争可如何是好?这大滇能领兵的人最合适的只有爨龙颜,要是赵夜白将计就计,爨龙颜到时获罪,可就没人能用了。” 姜白凤近日睡得不多,总是患得患失,担心这,担心那,毕竟是上了年纪,想的也就没那么深,不如姜妘己,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 “赵夜白他不敢,他知道夜郎王与我们是一条线上的人,况且还有哀牢国太子在此,他难道敢以一敌三?南越虽然富庶,兵力尚足,但是他继位不久,朝中尚不稳定,就算他一意孤行,但是夜郎国,哀牢国,大滇连在一起,难道还打不赢南越?我想胜算还是大的,竹王以为如何?” 她心底想得是,若是赵夜白有这种心思,三国联盟,以竹子柳身经百战,决胜千里的计谋和才智,领兵挂帅难道还打不赢? 她要的还是竹子柳的应承,若是真有那一日...她要竹子柳答应。 竹子柳听闻姜妘己把这个假设的莫大难题抛给他,他岂有不接的道理,他舍得将夜郎国的兵符交给她,早就让夜郎国的命运与这祖孙两捆绑在一起。 405 悠悠琴声 至于原因,姜白凤知道,姜妘己却不知道。 竹子柳起身走近姜白凤的身旁,郑重道:“太后,子柳自然不会置身事外的。” 姜白凤点头,热泪盈眶道:“哀家欠你太多,等这事结束,哀家会把欠你的都还你。” 姜妘己有些听懂,又有些不懂,但也不敢多问,只当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易。 竹子柳摆手道:“什么还不还的?谁欠谁,早就算不清了。太后有所不知,子柳早就将夜郎国的兵符交给妘己,若是有那一日,夜郎国愿意举国之兵力听凭妘己调令。” 姜妘己心惊道:“什么?你何时将兵符交给我了?” 竹子柳笑道:“便是上一次,你生日之时,我送与你的那方印鉴,它就是夜郎国的兵符兼玉玺,是我亲手雕刻而成,我将它送给你,也是为了应对日后之事。” “这万万使不得!”姜妘己忙命春穗回宫去取来。 “使得,这也是我答应太后的,许多事我与太后早就商量好了,你只管拿着便是,等他日无用之时,你再归还就是了。”竹子柳忙止住春穗笑道。 他说得那般无所谓,要知道那可是他的兵符和玉玺,有了这印鉴,可号令夜郎国! 姜妘己没瞧见姜白凤背过身拭泪的模样,她轻声道:“那好,夜郎王有此心,那就暂且借妘己一用,但是,妘己定不会轻易用的。” 竹子柳道:“该用的时候还得用。” “自然。”姜妘己颔首道。 柯九思一直没说话,听到竹子柳将兵符交给姜妘己,虽然震惊,但也很快就镇定下来。 他酝酿了下起身拱手道:“多谢夜郎王。” 姜妘己不解,要论谢也轮不到柯九思这个哀牢国太子说谢谢啊,他这是何意? 还有,他平日与太后走动的多,姜白凤看他的眼神略有不同,他究竟与太后有什么交易? 姜白凤看了柯九思一眼笑道:“让太子殿下费心了。”她这番客气自然是存了别的意思。 柯九思忙道:“啊,我一时有感而发。” 姜妘己不经意的笑了笑,事情也算谈完了,不过这些事情的实施者都落在了她头上。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话,竹子柳出宫,柯九思与姜妘己一道去千秋殿教授琴艺。 他们学琴也有两个多月,姜枣婼精进不少,姜妘己则是提高了那么一丢丢。 本来她对琴艺就没什么兴趣,二来是她每天要想很多事,自然很难静下心来练琴。 她才练习了一会,就停下来,安静的瞧着柯九思与姜枣婼那般亲密无间的模样,他们两个看上去也算得上是般配。 虽然姜枣婼长得不算很美,但她那淡然的气质,为她整个人添了三分仙气,身上的烟火气也就不那么重了,瞧上去他们也就十分般配。 她定定的瞧着他们二人一弹一和的样子,琴声动人,让人心醉。 忽然,她听着听着脑子里仿佛浮现出一个人影,可确实模糊不清的,顿时头疼起来。 春穗见她扶额,想是累了,忙扶她起身去旁殿歇息。 只剩姜枣婼与柯九思忘情的弹奏,琴声悠悠,悦耳动听,借琴传情。 春穗倒了一杯热茶给姜妘己道:“公主可是头疼病又犯了,不如奴婢去请太医来瞧瞧。” “糊涂,我自己是懂医术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太医院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可能是与前段时候忽然昏迷有关,我这脑子里一直有个男人的身影,却看不清楚,春穗你知道是谁么?” 春穗抿嘴紧张道:“奴婢不知。” 春穗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姜白凤的意思,姜白凤不希望姜妘己还记得旻天。 姜妘己忽觉头越来越重,心绪更加缭乱,合身躺在床榻上,她这一睡,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处刺目的地方,好像是悬在半空中,而她对面是一个男人,白衣白发,仙气飘飘,她想走过去问问他,为何一直出现在她梦里,奈何他们中间隔着长长断裂的云层,她走不过去。 她急得满头大汗,对面的人忽然大喊一声:“妘己,保重!” 忽然飞身坠落下去。 姜妘己一下惊醒过来,梦里的人究竟是谁,他们为何会在天上。 她努力回忆梦里的场景,想起她那华美的服饰,似是天上的仙子,她手中还提着一个精美的篮子。 这梦太过奇怪,她摇摇头起身,提笔给自己开了一剂药,命春穗让人去配来煎服。 她又睡了会,可是喝了药,却怎么也睡不着,春穗见她没了睡意,小声道:“奴婢刚才看见枣婼公主与那琴师眉来眼去的,眉目传情,奴婢觉着公主喜欢琴师。” 春穗是知道柯九思的真正身份的,只是一直同姜妘己称他为琴师。 “连你也看出来了。”姜妘己轻笑道。 “公主也瞧出来了。”春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道。 “是啊,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她的眼睛无时无刻都落在喜欢的人身上,猜也能猜到。”姜妘己说这话时轻叹一口气。 她又想起梦里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何她会想不起来,难道他真实存在?只是她忘了。 春穗调皮道:“不如公主撮合他们凑成一对罢,连若豆殿下也看出来了,巴望他们在一起。枣婼公主命苦,要是能嫁给太子..哦,嫁给琴师,下半辈子也算无忧无虑,也算是一桩好事。” “对啊,枣婼应该嫁给柯九思。”姜妘己喃喃道。 那么她应该嫁给谁呢?梦里那人么? 他到底是谁呢?为何她会忘了他?难不成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还是他只是梦里的人。 春穗听姜妘己这般说,雀跃道:“公主要怎么帮他们?” “帮他们?现在还不是时候。”姜妘己又端起茶杯喝了半口茶道。 “哦,只要公主肯帮他们,枣婼公主定能心想事成的。”春穗依旧笑道。 仿若要嫁柯九思的人是她一般,姜妘己凝神思考,春穗也不小了,等这事结束,给她寻个好人。 两人正说笑间,爨宝煦忽然面色凝重的来了。 406 作何解释 就在此时,原本晴好的天气,忽然疾风骤雨。 爨宝煦忙踏进殿来,她进宫不过几日时间,尝羌宠幸过后立即封了贵人。 可是爨宝煦的气场可不像是一个刚进宫的新人,对人端着几分冷淡,今日她还是第一次到这千秋殿来。 其目的不得而知。 姜妘己起身笑道:“爨贵人今日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小坐?” 论年纪,爨宝煦比姜妘己要小上一岁,姜妘己的公主品阶现在是宫里最高的,只在太子之下。 爨宝煦依旧紧着一张脸回道:“爨氏见过公主,给公主请安。” 她依着宫里的品阶给姜妘己见礼,这也算是尊重。 春穗见她这般,明明公主对她笑脸相迎,她却这般冷淡回应,未免太失礼了罢,公主还夸她进退有度,分寸拿捏极好,在春穗眼中,爨宝煦分明是一个不知礼数,有恃无恐的新人。 姜妘己却一点也不介意,她依旧笑吟吟道:“出了何事?这般苦着一张脸。” “唉...王上似乎对我不满意,我时常听他唉声叹气的,我也就高兴不起来,还请公主见谅。”爨宝煦略微苦涩的笑了笑。 只是那笑很是难看,让人忍俊不禁。 姜妘己命人上茶点,殿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姜妘己命人掩了门窗,提高声音道:“父王不是不喜欢你,而是近日朝堂上发生了许多事,有些愁苦,并不是不满意你。我听父王夸赞过你,他绝不是针对你的,千万不要往心底去才好,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爨宝煦这才勉强一笑,明眸皓齿的笑问:“公主说得可是真的?不是哄骗我的假话罢?” 姜妘己轻轻拍拍她的手,递给她一碟子精致糕点道:“自然是真的,要是你的肚子争气一些,父王还要升你的位份呢。” 她说这话倒不是宽慰爨宝煦,而是事实。 爨龙颜现在是大滇的大将军,手握重兵,掌握兵符,只要他一声令下,那就是千千万万的兵士纷涌而出,别说杀人,就是灭国也是时间问题。 而尝羌就是要用爨龙颜去牵制庄氏,压制庄氏。 他只有依靠爨龙颜。 爨宝煦也就成了尝羌与爨龙颜之间最好的绳索,尝羌当然要把爨宝煦的位份升上来,于情于理都该如此。 姜妘己了解的爨宝煦是一个有些虚荣的人,在她眼中权利和位份很重要,她当然也知道这些东西全都要要靠王上给予,所以,她才会来找姜妘己诉苦,也是为了侧面打听下姜妘己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帮她。 她很清楚姜妘己与爨氏一条绳上的蚂蚱,姜妘己要依仗爨龙颜,而她也必须帮助爨宝煦。 爨宝煦听姜妘己如此说,心底虽觉得没什么用,不过是敷衍的宽慰话,但她假意高兴的笑道:“借公主吉言。” 随后,她吃了半块糕点,细细咀嚼,心底没多少主意,还是有些担忧,她可是怀着莫大的希望进宫的,无奈她在书上看的那些取悦男人的方法都对尝羌试过了。 但尝羌好像没什么惊喜,郁郁寡欢一般,提不起多少兴致,她这才慌了神,疑心尝羌对她没多少兴趣。 姜妘己又宽慰了爨宝煦几句,大雨来去匆匆,爨宝煦见雨停了,忙离开,她还要回宫去准备晚上侍寝用的特殊物件。 姜妘己未做强留,目送她离开。 翌日。 爨龙颜才进殿就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庄泓赦只当看不见,与其他官员立在一旁候着尝羌上朝。 尝羌坐上龙塌,问的第一句话是:“庄相,本王命你监督修建的河渠河堤不过只经历了两场暴雨就垮了,腐朽不堪,你到底是怎么监督的!还有,你瞧瞧这些折子,大多数都是数落你贪赃的,你如何解释?” 两个多月前,尝羌命庄泓赦作为巡察使纠察的身份前往南部的雍州各地监督当地修建水利,庄泓赦不辱使命,本来计划是两个月内返滇,足足呆了三个多月,以示用心。 现在尝羌忽然收到雍州刺史联合朝中大臣弹劾庄泓赦的折子,大多说他贪赃枉法,他监督的那些水利工程大多是豆腐渣工程,不堪其用。 一下暴雨发大水,那些河提,沟渠全都瘫倒,大水毁了百姓的农田还有房屋,损失惨重,加上泥石流眼中的村子,许多老百姓都丢了性命。 百姓怨声载道,数落庄泓赦私吞朝廷修建水利的银钱,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 不仅如此,一些损失严重的地方,民愤群起,竟将县衙的都挖了,十分暴乱。 尝羌收到这些弹劾庄泓赦的折子很是气愤,所以,一早他就宣爨龙颜商议过,也研究了折子上奏禀的真实性。 庄泓赦听尝羌问责,忙跪下叩头,朗声道:“王上,微臣绝没有贪污朝廷的一厘银钱,况且微臣只是去巡察监督,根本没有接触过修建水利的账务,何谈贪污。微臣实在冤枉!至于雍州水患一事,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那沟渠河提被大水冲垮实在是情理之中啊,微臣当时是到现场亲自检验过得,请王上明鉴!” “你说你没有接触过修建的水利的账务,但是雍州刺史向你禀告账务的时候,你可曾说过,茂县人烟稀少,不必修建,将茂县的银钱全部拨给黄县,所以茂县的人大多数都被淹死了,雍州刺史弹劾你向他讨要车马辛苦费上万余两,你也不认?” 庄泓赦心底大怒,这分明是栽赃陷害!但是他强自镇定,握紧拳头道:“微臣从未说过不给茂县修建水利的话,更没有讨要什么车马费,王上不信可让雍州刺史前来当堂对质!” 这时,爨龙颜上前一步冷笑一声道:“禀王上,雍州刺史在进京面圣的途中遭遇土匪拦劫,被当场杀死了。末将奉命去迎接保护他时,晚了一步,请王上治罪,不过末将捉住了那伙土匪,还请王上发落!” 尝羌摆手道:“你无罪,土匪一事稍后再议,你可有在魏刺史身上发现什么与水利有关的证据?” 407.开始站队 “回禀王上,据那些所谓的土匪招认,他们是庄相派去的,其目的就是杀人灭口!微臣在刺史身上找到他已经写好的上禀折子,请王上过目。“爨龙颜说着话,躬身一礼呈上那折子。 尝羌眼神示意,邵隐接过恭敬的递给尝羌。 爨龙颜随后站在一旁,庄泓赦这时激动的喊道:“王上,这是假的!雍州刺史栽赃陷害微臣!这不是真的!” 尝羌一目十行,只见上面写着状告庄泓赦向他讨要车马费数万两,还有美女无数,特地说明庄泓赦还强要了他的一个女儿。他的女儿不堪侮辱,悬梁自尽。 尝羌愤怒的将折子扔到地上,呵骂道:“庄泓赦,你胆大包天,竟敢做出此等贪赃枉法,丧尽天良的事来 !那女孩不过十岁年纪!你竟下得了手!现在竟还杀人灭口,你置本王于何地?” 庄泓赦忙前去捡起地上的折子,看见上面写着自己的数条罪状,愤恨的大喊道:“王上明鉴!微臣绝未做过这些事!这刺史的确见过微臣,微臣在他府上住了六日,他说要将自己的小女儿让微臣带到京城见识一番,微臣答应了他。但微臣从未对那女孩子做过什么,更没有拿什么银钱!微臣说这话时我身旁的奴仆可以作证!” 爨龙颜冷笑一声大喊道:“庄相别装了,你那奴仆刚才已经被你派去的人杀了,我的人赶到时不过是一具尸首。庄相千算万算,一定不会算到这雍州刺史为了稳住你,在你向他索要钱物的当天夜里就派人上京城揭发你的罪证。不过雍州刺史怕你一怒之下将他杀了,才将府上翻了个底朝天凑够了你要的一般银钱,你嫌少,便强要了那小女孩,是也不是?” “不是,这是栽赃这是陷害!”庄泓赦依旧大喊道。 “你不认也不行,对了,除了那女孩子,还有那刺史的美貌小妾也被你玷污了,她忍辱负重迎合你,才得以保住性命,现在她就在殿外候着,庄相可要见一见她?”爨龙颜冷着一张脸气愤的大声道。 “爨龙颜你别血口喷人!”庄泓赦立即反驳道。 “王上,那李氏就在殿外,王上一问便知真假。”爨龙颜禀道。 “传她进来!”尝羌大喊一声,眸光凶狠的瞧着庄泓赦。 “传李氏进殿!”邵隐阴阳怪气的喊道。 李氏就是雍州刺史的小妾。 李氏战战兢兢的走近殿,双脚哆嗦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张望。 尝羌威严道:“你可是雍州刺史的小妾?” “贱婢是。”李氏答。 “本王问你,你可认得你身旁这人,瞧仔细些。” 李氏缓缓抬头,细细看了看道“就是他,就是他当初强迫奴婢!”说罢,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贱人,你休要诬陷本官!别人给了你多少好处!本官不曾见过你!”庄泓赦叱骂道。 “王上,奴婢有玉佩为证,这是他那日与奴婢欢好之后丢给奴婢的。”李氏说着话,从她怀里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梨形玉佩。 庄泓赦心惊之下顺手摸了摸自己腰上的玉佩,果然不见了。 他心底嘀咕,她什么时候偷了去?不对,自己根本没见过她,那这玉佩是何人偷了去交于她? 这块梨形玉佩,他在朝堂上佩戴过几回,娄尚书还夸赞过这玉佩的成色极好,那是几个月前的事,别人向他讨要欣赏,他顺手就取下来递给他们过目,这块玉佩少说有十人看过。 可是他已经许久没戴,到底怎么会落在这女人的手里?难不成庄府里出了叛徒?将这玉佩偷出去交给这女人? 他细细一想,原来这一局早在几个月前一局布好,可是雍州刺史明明是自己的人,为什么要对他反咬一口? 朝堂上的官员见到李氏手中的玉佩,个个交头接耳的私语起来,有人大声喊道:“王上,这女子手中的玉佩微臣几个月前的确见过庄相佩戴过,那日娄尚书还夸这玉佩成色不错,是块宝贝,我们都借来瞧过,不会认错的!” 他这一喊,其中几个人附和道:“确是庄相曾经佩戴过的。” 庄泓赦有口难辨,在地上重重叩头道:“王上,微臣冤枉!微臣绝没有做过这些事!” 李氏忽然又哭又笑起来,哼哼唱唱几句,说了一句:“奴家无颜苟活!都是姓庄的逼我的!”竟朝着朝堂上的龙柱撞上去,顿时血溅当场,令人动容。 尝羌大怒呵斥道:“庄泓赦,你看看你,又有人被你逼死!你罪不可赦!” 爨龙颜深深的叹口气道:“王上,这李氏是迫不得已,现在以死明志,也算贞烈,还请王上不要追究她的罪责。” 按照雍州刺史的折子上所写,这李氏与庄泓赦是一伙的,甚至有勾引庄泓赦的嫌疑,庄泓赦极有可能是为了得到这李氏,所以才向这刺史讨要车马费,如若凑不齐就是死路一条。 “来人,拖下去,命人运回雍州,好好安葬。”尝羌叹息一口气道。 接着他又道“来人,庄泓赦贪赃枉法,雇人杀害朝廷命官,玷污妇孺,不思悔改,拒不认罪!即刻起,关入大牢,好好拷问!直到他招认为止!” 朝堂上其他几个姓庄的一直未说话,只是不停的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爨龙颜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押下去。” 庄泓赦大喊道:“爨龙颜一定是你,是你冤枉我!我庄某人何曾得罪过你,你要这般陷害我?” 他这一喊,朝堂上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爨龙颜的身上。 爨龙颜大笑一声道:“庄相真是好演技,临死还不忘拉我做垫背。证据确凿,你敢质疑王上的决断?” “还不将他拖下去!好好审问!”尝羌不屑道。 他这一声,俨然定了庄泓赦的死罪。 殿外进来的人立即上前去拖拽庄泓赦,庄泓赦不依,避开那些人的钳制,四下躲避喊道:“王上,微臣是冤枉的!求王上重新彻查此事!” “王上,庄相胆敢违抗圣旨,不依王上论断,不如交给微臣,相信他很快就招认!”庄泓博上前一步道。 408.众人担保 尝羌有些意外,这庄泓博是庄泓赦的哥哥,是大滇的大行令,现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难道不怕惹一身骚? 不过他有些理解,若是庄泓赦交给别人,一定会被屈打成招,若是庄泓赦交给他,就能保下一条性命,还能延长查清此事的时间。 谁让他们都姓庄呢,若是坐实庄泓赦的罪行,那么庄氏一族就失去了最大的倚靠。 庄泓赦是庄氏一族的命脉,他若出事,庄氏一族必受大损,所以庄氏的人只能保他,哪怕是牺牲自己。 爨龙颜面上冷冷道:“大行令,人人都知道你们是亲兄弟,你不避嫌,反而迎刃而上,难道是想替他开脱?还是另有所图?” 尝羌亦大声问道:“大行令你能做到一视同仁?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朝堂上的人再次沸腾,开始聒噪的说着,有人说不妥,有人猜测大行令庄泓博是要假公济私放了庄泓赦。 无论哪一种,他们猜测庄泓博只有一个目的,保住庄泓赦的性命。 庄泓博取下头上的官帽,放于地上叩头道:“王上有所不知,这雍州刺史曾经用重金贿赂过微臣,想要托我为他调任京城走动一二,微臣拒绝了。许是他心中不甘,动了歪心思也不得而知。微臣愿意以微臣的性命担保,微臣定会秉公办事。 王上知道庄相的性子,若是他不肯招认,哪怕死也不会认,只凭雍州刺史的一面之词,这李氏又是与他关系密切之人,微臣想这其中定有什么缘由或者误会,臣弟绝不是贪财好色之人! 臣弟为官二十余载,一直行得正坐得直,怎会贪图那几万两银钱,和一个姿色平庸的女子。臣弟也是为人父的人,又怎么可能残害一个幼儿,微臣用一家人的性命担保,一定好好审问臣弟,找出真相,查明此事。” 尝羌握紧拳头,庄泓博这是要替庄泓赦查清真相?他竟敢用一家人的性命担保,显然是违抗他的旨意,但他想起姜妘己的一句话,立即改变主意道:“本王就依你,让你查一查,好知道本王没有冤枉庄相!若是你能查出真相,本王擢升你为右相!”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不想王上被一个品行有失的人蒙蔽,微臣问心无愧,只求王上身边都是能臣清官。微臣深信臣弟是冤枉的!”他这一句话虽是真心话,但尝羌很不爽。 他说完,大上造庄泓清,少上造庄鸿文也立刻跪地大声道:“王上,微臣深信庄相是受人陷害,是冤枉的!求王上念在庄氏一门忠烈,保家卫国的份上给庄相一个洗清罪名的机会!” 爨龙颜心底冷笑,庄氏为了保庄泓赦,连祖宗的功绩都搬出来了,若是尝羌拒绝,那就是不近人情,不信忠烈之后。反倒会背上一些不好听的名声。 几个姓庄的跪了一地,站在他们那边的人自然也跪下苦求道:“王上,庄相为人端正,谦逊有礼,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求王上给大行令一个彻查的机会。是红不是黑,真相一定会浮出水面的。 人人都知道那雍州刺史的官本就是买来的,他为人只论钱财美女,这样的人说的话,怎能全信?王上焉知不是他的报复呢?他对大行令不帮忙一事心存芥蒂,碰巧庄相去他府上暂住,他存心要找茬陷害庄相也是可能的。求王上给大行令几天时间,如果事情是真的,到时候再行处置庄相也不晚。” “哼,你们都道庄相是冤枉的,那些伪装的土匪说的话可都是真的,他们都指认是庄相的授意才去杀雍州刺史的。难道不是杀人灭口?”爨龙颜嗤之以鼻道。 赵常使上前禀道:“王上不如就将这几个所谓的土匪先行审问一番,指不定他们亦是收了他人钱财取那刺史的性命,再嫁祸庄相也未可知。一来那雍州刺史本就是心胸狭隘之人,许多官员与他都相处过,他为人自大,做人肤浅,有过节的人比比皆是。 反之,庄相为人正直,待人忠厚,心胸宽广,如今位高权重,有人眼红,买凶栽在嫁祸也是可能的。总之,此事疑点颇多,不能凭一张折子就断定庄相的罪。 还有刚才那李氏,原是烟花柳巷的女子,那雍州刺史用她服侍讨好过好些个官员,这也不是什么秘事,微臣也是听闻过的。她本就不是什么贞烈的女子,否则怎么可能同意替那刺史做那些龌龊事? 她刚才当众一撞,必然是有人授意威胁,或是料想自己活不久,这才自行了断。求王上恩准大行令彻查此事,将庄相交与他仔细审问,定会找出蛛丝马迹,相信大行令绝不会有辱使命!微臣...微臣愿意同大行令以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 这人一说完,紧接着,好几人都脱了官帽,有模有样的学起来,全都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也不知他们在担保什么? 担保庄泓赦无罪?还是担保庄泓博不会假公济私? 爨龙颜见这情景,不经意的勾了勾唇角,如此一来,跟庄氏一面的人全都冒出来了,果然如姜妘己所料。 他不得不佩服姜妘己!她真是天才! 看来这些人都是庄氏的人。 确切的说他们都是庄氏一族最衷心的追随者,到这种关键时候才肯显露身份。 而有两个关键的官员恰好是姜妘己拿不准的人。现在但凡是替庄泓赦求情的人都可以肯定是庄氏的人,他瞟了几眼,还真不少。 一共十七个! 看来庄氏一族在朝中还真是根深蒂固。 尝羌本想斥责朝堂上的众人几句,但他笑道:“众爱卿快快起来,本王一时激愤,差点害了庄相,仔细想想这件事的确疑点很多,就依你们所言,交由大行令好好追查,不必用刑。” “多谢王上!”站庄氏一族的人叩头谢恩起身。 这场景本是逼迫,尝羌心底不快活,却不得不答应他们。 因为这都是一场戏。 尝羌温言说了几句,将那些土匪和庄泓赦一道交由庄泓博审问,彻查。 千秋殿。 姜妘己与柯九思正在对弈,姜妘己笑道:“那些站庄氏的官员可都记好了?” “当然。连同他们的罪状都编好了。”柯九思亦明媚笑道。 “很好!”姜妘己敛笑,眸光里满是神采飞扬。 409 各说各话 三日后,庄泓博向尝羌提交了庄泓赦一案的审查结果。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件事另有乾坤。 朝堂上。 庄泓赦与庄泓博一同静静的跪在地上,龙椅上的尝羌眯着双眼瞧着庄泓博提交的此案卷宗。 他越看神色越发深沉,朝堂上的氛围越发紧张,众人都屏息以待,不敢出声。 爨龙颜一双精神奕奕的双眸傲视朝堂上的众人一眼,只一眼,他的唇角不屑的扯了扯,然后转头定定的瞧着地上的庄泓赦。 那玩味的笑意越发明显,让人全身不禁一颤,令人不安。 尝羌又耐着性子看了片刻,气愤的大喊道:“大行令,你这调查可是真的?” “回禀王上,微臣不敢欺瞒,句句属实,庄相的确是受人冤枉,这全是那雍州刺史安排好的。这案卷上已经写的很清楚。”庄泓博忙回道。 他神情恭肃严瑾,诚惶诚恐。 爨龙颜静静听着,并未说话,倒是不易察觉的瞥了朝堂上的赵常使一眼。 “赵常使!”尝羌并未再询问庄泓博什么,而是喊出了赵旺的名字,常使是他的官职。 赵旺听见尝羌叫他,一头雾水,听这声音似乎很生气,可是他并没有说过什么,尝羌这是何意? “微臣在。”赵旺不慌不忙的跪地叩头回道。 “大行令查出你指使雍州刺史陷害庄相,收买庄府的奴才偷盗庄相的玉佩交于那李氏,诬陷庄相与她有染,又答应雍州刺史只要他替你陷害庄相,你就托关系将他调入京城,你认还是不认?”尝羌言简意赅的问道。 “微臣...微臣绝没有做过此事!微臣万万不认!微臣冤枉!”赵旺听完,心底一惊,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件事会扯到他身上。 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说完话,抬眼恶狠狠的瞧着庄泓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尝羌猛地将手中的卷宗扔到朝堂上,恰好丢在离赵旺不远的地方,他怒喊道:“你自己瞧瞧!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赵旺忙爬过去捡起那卷宗,一目十行的迅速看完,然后瘫坐在地,大声喊道:“王上!微臣不知大行令是如何调查的,竟会查到微臣头上,可是微臣绝没有做过!这卷宗上写我收买庄府侍候庄相的奴才,可否请出来当庭对质?”他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大喊大叫道。 尝羌问道:“大行令,人证物证何在?” “回禀王上,就在殿外。”庄泓博朗声道。 “传进来。” 庄泓博招招手,候在殿外的护卫押着两个人进殿,一男一女。 赵旺凝神看出去,那女子是他府中的丫鬟,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个人进殿之后,庄泓博斥责道:“面见王上,还不跪下,将你们知道的,做过的如实说出来。” 那男子浑身打颤,小声道:“奴才是庄府掌灯的,赵常使收买奴才在一个夜里偷盗庄相的玉佩交给他,给奴才两百两银子,奴才不知赵常使要那玉佩作甚么。当时奴才的老母正病着,缺钱请医买药才会做错事,求王上饶恕奴才这一次!” 说完他低下头,不经意的扫视一眼庄泓博所在的方向。 尝羌提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才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不敢说谎,句句属实,请王上处罚奴才一人便是,饶过奴才家里的人。”那奴才浑身颤抖道。 尝羌低头沉吟,看了看庄泓博,又看了看赵常使。 赵常使突然发狂地大声咒骂道:“哪里来的黑心肝的!本官根本不认得你,更未让你偷盗过什么玉佩!你休要疯言疯语诬陷本官!你若是现在说出受何人指使,王上兴许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尝羌听赵常使这番话,怒吼道:“赵旺!现在本王在问证人!与你何干,等本王问完,会问你的!你再多言,休怪本王立即处死你!” 尝羌这一吼,赵常使马上闭嘴不言,双手微抖,一双眼睛环视朝堂上众人一圈,他在看,究竟是谁在冤枉他,要置他于死地! “你说说你是何时偷盗的玉佩,又是何地将玉佩交给赵旺。“尝羌问的还是自称庄府的那个奴才。 “回王上,是三个月前。五月初七的晚上,五月初八我去街市上采买蜡烛,将那玉佩交给赵常使先前说过的一家绸缎庄。那绸缎庄的老板当场给了我二百两纹银。后来我去过那绸缎庄一次,可是那里已经换做其他营生。因为那绸缎庄的老板说过不要再找赵常使,也不要找他,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奴才也就没再打听他们的事。” “大行令,这奴才提到的绸缎在老板,你可曾找到线索?”尝羌正经问道。 “并未发现什么线索,微臣想许是遭遇不测了罢,这就要问赵常使了!”庄泓博蹙眉想了一会,然后目光转向赵旺意有所指道。 尝羌并没有直接开口问赵旺,而是问那女子道:“这女子是何人?” 那名穿绿衣裙的女子呜呜咽咽地哭道:“奴婢是赵常使府里的丫鬟,原是雍州刺史府中的丫鬟,后来奴婢的主子将奴婢赏给赵常使。三个月前,赵常使让奴婢带着一块玉佩回雍州,要奴婢将那玉佩交给奴婢原先的主子李氏,奴婢就奉命去了。” “你说的玉佩可是这一块?”尝羌说着,邵隐将尝羌玉案上的盒子拿起,取出那块梨形玉佩走近她身旁。 那丫鬟见了,直点头道“是是是,就是这一块。奴婢以前的主子李氏曾经来过京城,与赵常使有些不清不楚,后来李氏将奴婢赏给赵常使,赵常使命奴婢去送玉佩,奴婢以为赵常使惦念着李氏,想借这玉佩传情,就去了,其余奴婢就不知道了。” “撒谎,你们撒谎!王上这丫鬟虽是我府上的,来了不过小半年,她说她是逃荒来到京城的,是我在街上捡回去的,微臣不知道她的来历啊!微臣从未让她去送什么玉佩给那刺史的小妾李氏啊!”赵常使急得满头大汗的喊道。 尝羌怒吼道:“够了!住嘴!你还在否认!” 爨龙颜淡淡瞥了一眼庄泓博,还真没想到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能查出这些来。 410 扑朔迷离 “王上容微臣回禀,微臣当真与此事无关,微臣真是冤枉啊!”赵常使依旧在摇头否认。 “王上,奴婢突然想起来,奴婢曾经服侍赵常使安寝时,曾经在他的衣衫中抖出两封信,奴婢不识字,当时收了起来。后来赵常使一直没问起那信,奴婢以为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一直没动过。昨日大行令找到奴婢时,奴婢突然想起那信封与奴婢在雍州刺史府中时老爷曾经用过的信封一模一样!奴婢想那两封信兴许就是雍州的老爷写给赵常使的。” 她这一句话让赵常使心底彻底慌乱! 庄泓博立即开口道:“王上,要不要微臣派人去取来瞧瞧。” “去,快去。”尝羌立刻恩准。 庄泓博亲自带着那小丫鬟一同前去赵旺的府上将那书信取了回来,随他们同行的还有两个小宫监。 尝羌之所以派两个小宫监一同前去,也是为了掩人口舌,证明庄泓博不可能在他的人面前造假,以示公平。 庄泓博当众将那两封书信的内容念了出来,朝堂一片沸腾之声。 两封信,一封是赵常使写给雍州刺史的废信,上面污了几个字,所以并没有用,另一封是那刺史的回信,信中写的清清楚楚,赵常使命雍州刺史在庄泓赦到达雍州之后,好好勒索他一笔,然后再以他索要车马费为由写折子状告他贪赃枉法。 另外,信中还写明,雍州刺史将修建茂县的水系款项直接拨给雍州其他县,然后用的是庄泓赦的名义。 更以庄泓赦住在他府中为由,向一些县丞收受贿赂,用的依旧是庄泓赦的名义,他们两人大赚了一笔,累计五万余两。 雍州刺史为了坐实庄泓赦的罪证,利用自己府中的小妾李氏勾引庄泓赦,勾引不成,他打算利用自己的小女儿,只是信中没有明说,只是提了一下,让赵常使放心,他一定会办妥这件事。 至于他利用庄泓赦收到的五万余两会尽数交给赵常使,当做为他进京打点之用。 两封信详细说明事情的经过,由赵常使计划,雍州刺史实施,铁证如山。 庄泓博念完信,叹了一口气道:“不知庄相何时得罪过赵常使?你要这般大费周章的陷害他?” 他这一问,正是朝堂上众人想问的话,众人齐刷刷的注视他,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哈哈,我今日栽在你庄氏手中,无话可说,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罢,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只求王上不要株连微臣的妻女,她们毫不知情。”赵常使竟是张狂一笑认罪。 尝羌愤恨的吼道:“枉本王一直信任你,你竟这般善妒,设计陷害庄相,真是死有余辜!” “王上,微臣无话可说,全都认了,只求王上放过微臣的妻女,她们是无辜的。”赵常使咚咚咚的叩头不知,脑门都磕破了也不肯停。 尝羌长叹一口气道:“本王自会秉公处理,不会牵扯无辜。”他的眸光中似有不忍。 爨龙颜上前一步道:“请王上降罪微臣,此前微臣听信谗言,误会庄相,差点酿成大错,请庄相原谅。” 他说这话时,不卑不亢,嘴上虽这么说,但是面上却是另一种表情,大写的不认。 尝羌道:“爨将军起身,这件事本就复杂,扑朔迷离,本王都被骗了,要不是大行令查清真相,只怕本王也会冤枉庄相。庄相快快起身,本王错怪你了,不该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 庄泓赦施施然起身道:“王上不过是为了还微臣公道,查清真相也是为了微臣的名声,微臣感激不尽,不敢怪罪。” 尝羌点头微笑,他还算识大体。 庄泓赦又道:“爨将军劳苦功高,处处替王上打算、分忧,替大滇锄奸惩恶何错之有。” 爨龙颜拱手道:“不敢当,我不过是听命办事,冤枉之处还望庄相别放在心上。” “好好好,庄相心胸坦荡,爨将军也是听命办事,你们两个都是本王的左膀右臂,不要疏远才是。”尝羌微笑道。 “是,微臣必当尽力。”庄泓赦与爨龙颜同时道。 庄泓博道:“王上,那些土匪本是护送雍州刺史进京的护卫,他们中只有几个人是赵常使雇佣的土匪,见财起意,将那刺史和护卫一并杀了,但是他们没有将那些钱交给赵常使,而是独吞了。” “原来如此!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等人还留着作甚么,速速杀了干净!”尝羌怒道。 “是。” “赵旺,你还有何话说?”尝羌大声道。 “无话,只求一死。”赵旺心如死灰一般瞥了尝羌一眼道。 “来人,将赵旺拖下去,处以水刑,即刻施行。“尝羌深吸一口气道。 他才说完,几个护卫进殿将赵旺拖走,赵旺的目光落在庄泓博脸上,而后又落在爨龙颜的面上,他还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是自己。 只是他知道,既然这件事查到他身上,他不认,那么他的家人有可能会一同陪葬。 他不得不认,只因对方是庄氏,是这大滇最有权势的氏族,他无力反击。 他想不通的是,那日审问庄泓赦时,他明明还替他开脱来着,为什么转眼间庄氏会将罪行推给他,还推得这么干净? 那丫鬟的信是哪里来的?那丫鬟究竟是谁的人? 他一路想着,郁郁不解,但他还没想通时,就被人捆绑好,身上还绑了一块石头,将他丢入水牢,如此,他慢慢沉入水底,挣脱不得,水牢里的水顺着他的口鼻进入内脏,五脏六腑,他挣扎着,无济于事,渐渐的他闭上了眼睛,肚子肿胀的死去。 水刑不算太残忍,他只是害怕,死的时候只有窒息的憋闷感,还好维持的时间并不长。 而朝堂上,爨龙颜问道:“王上,这作证的两个奴才怎么处置?” 庄泓博忙道:“王上,庄府的奴才是无心之失,他偷盗庄相的玉佩是因为那时家中老母病重,想着能换点钱给老母请医看病才会做出错事,这也是一念之失,他不知道事情始末,请王上念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从轻发落。” 411 一高一低 “大行令既然替这奴才求情,微臣也替那女子求一个情,她不过是听命办事,若不是她收起那两封信,只怕这件事依旧是个谜团,微臣求王上对她从轻发落,她本身不由己,是查清这件事的关键人。求王上恩准。”爨龙颜说着跪下道。 “本王绝非是非不分之人,他们两个虽有错处,好在功大于过,算是将功折罪,就让他们自行离府,自讨活路罢。”尝羌瞧了瞧地上惊慌失措的两人道。 殿上的一男一女立即叩头谢恩退下离开。 尝羌哈哈大笑几声道:“大行令既然查出了这件事的真相,本王就照先前许诺的擢升你为右相。” “王上,使不得。”庄泓博忙跪地叩头惊慌道。 “有何使不得,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大行令的才学和能力本该受此重任,难道你要让本王食言天下人?”尝羌佯装生气道。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生性愚钝,恐怕难当此大任。”庄泓谦虚道。 “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你这是要违抗本王的旨意不成?”尝羌微笑道。 其实这查案上位的例子,在这大滇朝堂上是绝无仅有的,所以庄泓博有些惊疑,不知尝羌到底要做什么,他若应承,这朝堂上就是两位庄相,还是亲兄弟,这是古今头一件,他拿不准尝羌的心思,不敢贸然答应。 他思索一会,应道:“微臣不敢,微臣惶恐,还请王上收回旨意。” “这怎么行,本王先前当众承诺过,今日当然要兑现,否则以后让本王如何立足天下?不是让天下人嘲笑本王言而无信么?若是换做别人,早就欢欢喜喜谢恩,你倒好,想也不想就拒绝,难道大行令是看不上这右相的位置?” “微臣不敢!”庄泓博又道。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已经拒绝了两次,你这般执拗,让本王的面子很难看,还是应了罢。”尝羌依旧笑道。 爨龙颜道:“别人求还求不来呢,大行令何必抗旨呢?” 众人附和声起,庄泓赦道:“大行令何苦推三阻四,都是替王上办事,什么职位并不重要,你若是抗旨,就是不识抬举,你存心要让王上让人笑话不成?”他说的声音不大,但他周围的人都听清了。 庄泓博本来顾忌的就是庄泓赦,怕他有什么想法,听他这般说,他跪下谢恩,尝羌即刻封赏他为大滇的右相。 一时间朝堂上的道贺声起,眉开眼笑的笑做一团。 声音渐小,爨龙颜道:“王上,那雍州那些流民如何安置?他们的房屋都毁了,田地里庄稼也被大水淹了,可谓一无所有,受灾人数有一万余人。当如何处置?” 尝羌轻叹一声道:“唉,本王以为只要加固水利设施,他们就能安然度过雨季,没想到...” 庄泓赦忽然觉察出尝羌这话有暗含别的深意,尝羌虽然没有追究他监察不利的罪责,他却不能装傻充楞。 他忙跪下大声道:“王上,都怪微臣督查不力,让百姓死伤无数,微臣难辞其咎,恳请王上责罚!” 众人听了他的话,无不唉声叹气,他说的是实话,尝羌命他前去雍州督查,本就是让他加紧水利监察,虽然暴雨冲毁那些河提沟渠,但说到底还是庄泓赦督察不周的原因。 百姓的死活多多少少与他有些关系,况且百姓对他皆有怨言,尝羌若是不治他的罪,难以向百姓交代,若是治他的罪,又有些不妥,毕竟是天灾。 爨龙颜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站得笔直,不过他的眼神瞥了一眼右边的杨太史。 杨太史上前禀道:“王上,虽说天灾与人无忧,但百姓激愤难忍,如若王上不处置庄相,只怕百姓心有怨言,人心难安,主要是这次死了不少人,若是王上不追究任何人,实在说不过去。雍州刺史已死,也没有别的担责的人,这责任只能落在庄相的身上。王上适当的处罚一下略表意思也好。” 庄泓赦又道:“王上,杨太史说的极是,微臣有罪,恳请王上责罚。” 尝羌有些为难道:“众爱卿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爨龙颜这才躬身行礼道:“王上,庄相犯的是过失之罪,可大可小,但终究是天灾,王上略微施惩也好。” 庄泓博瞅了一眼爨龙颜道:“王上,现在百姓最需要的就是钱粮,不若就罚臣弟两年的俸禄捐给百姓罢。” 庄泓赦立即接话道:“微臣愿意领罚。” 尝羌心底冷叹口气,面上却温煦道:“这俸禄就算了,朝廷已经拨了救灾的钱粮下去,这样罢,暂时委屈庄相降职半年,暂任礼部尚书一职。等这事过去,本王即刻恢复你的职位如何?” 尝羌这一决定令在场的人全都哗然,这个处罚太过草率,升来降去的难道是有什么深意,为什么是半年? 既然他已经说出口,自然无人敢反对,纷纷道:“王上英明。” 爨龙颜也咧嘴附和起来。 这件事才算是画上一个句号。 隔了两日,姜妘己与爨龙颜出现在一间茶肆。 姜妘己抿嘴笑道:“赵旺一定死不瞑目,连自己怎么招惹的罪孽都不知道。” “是啊,不过,他当时在朝堂上并未反驳,而是激动过后平静下来,他许是想清楚了,如果他不死,那他的家人就会有难,他一人死,总比一家死要好。”爨龙颜抿了一口茶道。 “你说他知道是我们在背后算计他么?” “应该猜不到,毕竟我们留下的线索都指向他,庄泓博都没有起疑,以为就是赵旺所为。赵旺自然也不知道是我们在背后做的手脚。”爨龙颜放下手中的茶杯道。 “要怪只怪他挑拨姜嶲越离间你我,否则我也不会拿他试庄氏。” “死了的人还有什么好想的,这次幸好王上听信你的话,贬庄泓赦,抬庄泓博,接下来你的计划可以放开去做了。” “是啊,这庄氏哥俩,一高一低,依着庄泓赦的性子是不会甘心屈居哥哥底下的,以后有的看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好好巴结后宫那群妃子。”姜妘己说着话,眼眸中多了几分狠厉。 412 服药频繁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姜妘己让春穗取了些竹子柳以往教她做的美容膏,用精致的盒子包装好去了庄兮颜的寝殿。 本来这几日,她这美容膏的名声传出去之后,实在是供不应求,不过她给与不给也是看人的。故此,还剩下些,她想着宫里的各位妃子都送过了,断断没有不送庄兮颜的道理。 她记忆中与庄兮颜好似有过纠葛,忐忑的问春穗道:“春穗,你确定我与庄美人没有什么过节?为何别的宫的妃子都主动向我讨要这美容膏,独独她不闻不问呢?” 春穗顿了顿道:“因为庄美人生性孤僻,不喜与人来往。公主忘了,前几日,我们去庄贵妃的宫里遇见她,她也很是冷淡,公主今日去送她美容膏,说不定还会碰一鼻子灰。不如别去了好!” 姜妘己脑子飞速运转,想努力的回忆与庄兮颜有关的记忆,奈何她想到脑袋疼,也没有想出什么来,她隔了一会道“她性子冷是她的事,与我送不送她美容膏无关。换句话说,怎么对我是她的事,怎么对她是我事。” “公主就是性子好,听说这庄美人从不肯轻易见人,不知道她会不会拒之不理咱们呢。”春穗心底倒是暗自幻想庄兮颜不见她们两个。 姜白凤嘱咐过她,不要在姜妘己面前提及与旻天有关的所有事情,何况这庄兮颜曾经对旻天情深义重,这要是见了姜妘己,一定会提起旻天来,若是公主想不起来还好,若是公主想起来那就糟了,太后一定会责罚她。 所以,她心底祈求庄兮颜不见她们。 姜妘己领着几个宫女,走了不一会,就到了庄兮颜的寝殿,她的宫女见姜妘己前来,忙去禀告。 春穗的心七上八下,很是焦急,不多时,去禀告庄兮颜的宫女回来领着她们进殿。 庄兮颜一见姜妘己来,竟挤出一个难得的笑容道:“我以为那次之后,你再也不会来我这宫里了。” 姜妘己知道自己忘了一些事,听她提及那次的事,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得打哈哈道:“怎么会,不过是一点小事,要是妘己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才是。” 庄兮颜这才嫣然笑道:“快坐,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见,几次见你,本想招呼你,你都不理我,让我伤心了好一阵呢。” “那定是我没看到,不然怎么可能不理你这个美人呢?”姜妘己甜甜笑道。 “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庄兮颜命人上了茶果糕点,笑问道。 “没什么,前几日我研制了些美容膏出来,对皮肤的效果不错,特地带些给你试试。”姜妘己笑着接过春穗手里的锦盒道。 “真是有心。多谢。”庄兮颜忙接过道谢。 “举手之劳,宫里的其他妃子用了都说好,你也可以试试,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再替你依着你的皮肤来对症下药,定会让你永葆青春。” “唉...我要这青春何用?整日在这宫里,对着一堵堵高墙,青春不青春又有什么区别?”庄兮颜叹了几口气道。 “别这么说,日子还长,你要是现在就厌烦了,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姜妘己轻声安慰道。 “怎么过都成,我现在哀莫大于心死,什么都无所谓。”庄兮颜又是深深的叹口气道。 “你还年轻,若是能尽早怀上个子嗣,这日子过起来也就快了。”姜妘己依旧好言相劝道。 “你还不知道我....”庄兮颜说着话,突然禁声环视身旁的几个宫女一眼,挥手将她的宫女撤退。 又开口道:“公主,我有几句贴己话要与你说,不如你让她们暂且退下可好?” 姜妘己心底疑惑,但还是摆了手。春穗愣了愣,姜妘己瞧她一眼示意,她还是极不情愿的退了出去。 “庄美人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姜妘己依旧温言道。 “你可有旻天的消息,我听说他继位之后得了一场大病,昏迷了很久,现在情况如何?你可知道?你与他关系一向要好,可否告知我?”庄兮颜小心翼翼问道,生怕得罪姜妘己一般。 姜妘己心底嘀咕,自己什么时候与句町的君上关系好了?她根本没见过他好么?庄兮颜这是听谁说的? 不对,她仔细一想,如果她不认识旻天,庄兮颜为何这么笃定她认识旻天。 重点是她为何要向她打听旻天的消息?她与旻天又是什么关系? 她打算不动声色,轻咳一声道:“他...他身体不大好,时好时坏,听说上次连续昏迷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救过来,只怕命不久矣。你打听他作甚么?” 庄兮颜先是难过,听到最后一句时,她有些不信道:“你忘了我告诉你的事?我跟你说过的,我对他..你竟忘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以前告诉过我,你对他有情。”姜妘己并不傻,恍然大悟道。 其实她是真的忘得一干二净,连着旻天这个人,她都忘了。 “连你也没有办法救他?你师傅不是神医端木锦么,我求你求你师傅救救他,他还那么年轻,才继位为王,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你不是与他互相爱慕么?你为何不想想办法救救他?你不是善于谋算么?你想个法子,算我求你!”庄兮颜说着话竟双腿瘫软的跪倒地上嘤嘤哭泣起来。 姜妘己一头雾水,手足无措,她这是唱得哪一出? 她温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的病已经治不好了,只是时间问题。” 庄兮颜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眸,然后口吐鲜血,竟摔倒在地。 姜妘己忙叫人进来,侍候庄兮颜的宫女哭哭啼啼道:“公主快救救奴婢的主子,美人近日经常神思忧伤,吐了好几回血了,也不准我们请太医,快瞧瞧她究竟是怎么了?” 姜妘己忙搭手号脉,这一号吓她一跳,庄兮颜竟然心脾损耗严重,已经到了枯竭的地步... 她问那宫女道:“你家主子平日是不是服用避胎药很频繁?” “这..奴婢不知。” “你还隐瞒!再不说实话,本公主救不了她了!” “是!”那宫女忙哭道。 “你家主子的病不要告诉别人,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她时日不多,好好伺候罢。” 413 流言蜚语 至此之后,过了八九日光景,庄兮颜的宫里就传出庄兮颜病死的消息,姜妘己并不意外,这是早晚的事。 姜妘己没想到的是她去的这样快,也许在庄兮颜心底,对旻天的那点念想耗尽之后,也就没了什么指望。 她故意在宫里散播句町君上命不久矣的谣言,为的也是让庄兮颜听到。 庄兮颜听到之后不久,就一病不起,汤药无济于事,一直昏迷不醒,静静的死在梦境里。 在庄兮颜死后,第一次时间传出来的死因是病重,而之后宫里都充斥着庄兮颜服用避胎药过多,导致五脏六腑亏损,所以才突然暴死的传言。 尝羌听到时,勃然大怒,他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安葬庄兮颜,而是命宫里的仵作对庄兮颜进行尸检,这也算是大滇国开国以来的头一件。 不仅让人真的怀疑庄兮颜真的是服用避胎药过多而死。 尝羌之所以命仵作对庄兮颜解剖也是因为抹不开一国之国的颜面。毕竟自己的妃子不愿为他绵延子嗣,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这妃子心有他属,二是,这妃子大逆不道,有伦人常! 仵作将庄兮颜的尸体七零八碎的划开之后,细细检查一番,又得到太医的指点,确认庄兮颜确是服用避胎药过多而死,对尝羌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羞辱。 无论庄兮颜服药的原因是哪一个,都说明一个问题,她不愿意替尝羌生儿育女,这无疑是一种宣誓,和无声的背叛。 再加上宫里盛传庄兮颜未进宫时,曾经痴迷现在的句町君上旻天。还曾经不顾大家小姐的颜面写过情诗给句町君上,如今听说句町君上大病不起,心底只怕是存了死意,求死心切,才一命呜呼,到那阴间去等着旻天。 尝羌听到这些难分真假的传言,对庄兮颜的憎恨空前绝后,直接废黜庄兮颜的封号不说,更不准她葬入皇陵,连尸首都不知道被扔去了哪里。 要不是姜妘己一早命人看着,只怕找也找不到了,她命人将庄兮颜残余的碎尸打包好送到庄府,亲手交给庄泓赦,还带了一封信过去。 庄泓赦瞧见信,怒不可竭,当初撕得粉碎。 众人劝解一番,他才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她找到兮颜的尸体送过来,言下之意是让我们安葬。可是兮颜虽是我的女儿,她毕竟已经入宫,是王上的女人。理应不能入祖坟,况且王上不准她入土,这该如何是好?她送兮颜的尸体来,是想抓住我们的把柄,若是我们真的安葬兮颜,她必定会禀告王上,惹出许多是非来。偏偏她算准了我不会不管不顾。” 庄泓博也叹了一口气道:“葬肯定要葬的,兮颜是你的女儿,她为庄家付出了年轻的生命,我们不能不管她,虽然她没有完成我们期许的任务,但是她总归尽力了,现在被奸人陷害,我们更加不能不管她。人死为大,大家想想办法,怎么个葬法才能不被外人知道。” 庄少昕红肿着一双眼睛道:“没想到妹妹这么快就走了,父亲,妹妹定然是被人害死的,你要为她报仇啊!” “报仇?你以为不不想吗?我已经问过宫里的太医,你妹妹的身体的确是服用避胎药过多。唉...要是早知道她不愿意进宫,当初我就不该送她进去,随便将她许个人,也好过现在的诸多流言蜚语,对庄氏实在不利,尤其实在这个节骨眼上,真是添乱啊!”庄泓赦连着叹了几口气道。 他叹气倒不是因为庄兮颜死的不明不白,而是庄兮颜没有完成他的任务,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背负一个骂名而死,让庄氏蒙羞。 庄少丹道:“三叔!兮颜姐姐都死了,难道你就一点也不难过,她是那么爱美的一个人,死后不仅得不到安葬,还被人侮辱,您这做父亲的难道不会心痛?难道不该查清兮颜姐姐的死因?” 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以前亦庄兮颜的关系也走得近,所以他才顾不得庄泓赦的身份,说出自己心底的真心话。 庄少颢也红着眼道:“三叔,少丹说的对,兮颜姐姐死的蹊跷,她的尸体已经找到,我们理应好好让她入土为安才好,怎么还能怪罪她呢?” 庄少颢是庄泓博的长子,与庄少昕的关系一向亲近,庄泓赦待他一向比旁人好,主要是庄少颢知分寸懂进退,人也聪明,现在听他说出这种话,心底虽有不快。好歹他是庄少颢的叔父,但转念一想,他们都是为了兮颜,而兮颜是他的女儿,他竟还没有这些外人想的通透,心底惭愧,只好不作答。 他沉默片刻,庄泓博见他不说话,做主道:“东郊有块坟地,是府里划给家中下人守墓的,不如将兮颜以一个下人的名义下葬罢,神不知鬼不觉的连夜发丧,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这个主意好!只是这碑立是不立?”庄少丹第一个赞成。 “将人埋了就行了,立碑反而引人注目,就这样决定罢,少昕你去找几个可信的人,待后半夜带兮颜尸体走后院的密道出府,瞧瞧埋了罢。”庄泓赦最终松口道。 “是,孩儿这就去办!”庄少昕立即按照庄泓赦的意思去找人。 “没什么事,你们回去罢,记住,不要再像以往那样任性张狂,让人抓住小辫子!”庄泓赦严厉道。 站了一屋子的男男女女立即称是退下。 偌大的待客厅内只剩庄泓赦四兄弟,庄泓博,庄泓清,庄鸿文。 庄泓博坐主位,捋着白色的胡须道:“可知道是谁散布兮颜的事?竟这般狠毒,连个死人也不放过!分明是与我庄氏为难!让王上更加嫉恨我庄氏一族!” 庄泓清目光深邃,一双浑浊的瞳孔发出暗灰色的光泽,沉吟了片刻,他先开口道:“这人不难猜,无非有两个。” “哪两个?你倒是说说。”庄鸿文忙问道。 “太子、南宫公主。”庄泓清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414 又有人死 “太子?南宫?”庄泓博有些疑惑。 “不然还有谁?二哥一向独善其身,自然不知道现在这两个人与王上都站在了一面,卯足了劲要对付庄氏。否则,我也不会丢了相位,现在想来只怕是他们早有预谋,其目的是要彻底打垮我庄氏一族。 偏偏现在我们不能反击,一来是大哥在边关病重,若是我们动手,大哥撑不下去,两边接不上手,定会损失惨重,可恨的是那南宫公主,她这么久一来太会伪装,我助她铲除孟氏,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将箭头对准了庄氏!”庄泓赦狠狠的咬牙启齿道。 庄泓博深吸一口气道:“她这是为何,我庄氏并未得罪过她,她为何要这般算计我们?” 庄鸿文急得起身道:“二哥糊涂,她定是有人授意!我猜不是王上就是太后,王上的真正身份我们都知道,他是容不下庄氏的。而太后与我庄氏虽有血缘,但是你们别忘了三十多年前,父亲,叔父领着你我兄弟几人做的那件大事! 太后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虽然当年知道那件事的人都被我们灭口,难保没有遗漏之人,太后迟早会查出来。南宫此番来势汹涌,我猜测定是得到王上的默许,还有可能是太后的支持。 这些年太后明里暗里向庄氏讨要了不少银钱,她一个深宫妇人要那么多银钱作甚么,无非是拿去扶持自己的势力,据我的眼线来报,太后这些年在北面的山里养了不少兵士,整日操戈演练,严阵以待。你们说她是不是知道那件事是我们所为?她训练的那些人极有可能是用来对付我们的。” 庄鸿文一口气说完,竟有些心惊,这样一想,很多事就像拨开的乌云,再明显不过。 庄泓清亦叹息道:“太后何止是训练兵士,她与夜郎王的来往一向密切,还有那南越的赵夜白曾经寄居在春秋殿数月,他称王也少不得太后的支持。现在想来太后是早有预谋,她的目标是庄氏无疑,唉...那一日只怕要来了。” 庄泓赦道“别这么杞人忧天,只要大哥在,庄氏就不会有事,大哥的兵力加上少阳的兵力少说也有七八万,大不了再干一场!这天下迟早是庄氏的!” “混账话!三十年前,死的人还不够多?弑君篡位本就是罪孽之事,你想让庄氏一族彻底灭族不成?当初父亲是被叔父的鬼话骗了,你我不得不为,现在,庄氏决不能再做那般不忠不义之事!”庄泓博气的胸口起伏呵斥道。 “二哥忘了,那王上可不是真的王上,太后当年生的是个女儿!这王上与我们庄氏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不是大滇的君王,若是真到那一天,可由不得我。”庄泓赦咬牙恨恨道。 “由不得你?现在你只是尚书,我是右相,这庄氏由我做主,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将庄氏葬送。”庄泓博继续斥责道,说完竟不住的咳嗽起来。 “好好好,由你,都依你。”庄泓赦见庄泓博这般,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时候不早了,今日暂且这样罢,有什么话明日你们来找我说,总之,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庄泓博咳嗽了一会挥手道。 几兄弟各自散了,只剩庄泓赦一人独坐,独思。 庄兮颜这一死,尝羌对庄氏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添了些厌弃,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庄兮颜才死了七日,孟琳也随之而死,死因竟然是中毒! 一时间宫里闹得人心惶惶,最后是孟琳身边的一个宫女出来认罪,只说孟琳待她一向不好,她心底怨恨,所以毒死了孟琳。 尝羌怒火中烧,才问完话,取过殿内的长剑,砍了那宫女数十剑,血流了一地,他还不解气,又命人那宫女的尸体用车架碾成了肉泥。 孟琳是孟氏在宫里最后的一线希望,现在彻底陨落,尝羌更多的是无奈,毕竟他身体里也有孟氏血液。那种孤独的感觉让他觉得众叛亲离,他讨厌那种感觉。 孟琳一死,这宫里无男嗣的妃子就打起了姜殊晏的主意,姜殊晏不过是一岁多的奶娃娃,还不会叫人,长期与孟琳分隔开,也没什么情分。 今日庄泓菲带了许多吃食去看望姜殊晏,支退了众人,她抱起姜殊晏笑道:“你母妃死了,你知不知道。” 姜殊晏见她笑,跟着笑起来,根本不知道庄泓菲在说什么,也听不懂。 他这一笑,庄泓菲笑骂道:“果真是个没良心的小鬼头,本宫收你为儿子可好?若是愿意,你就笑笑,若是不愿意,你就哭一个给本宫瞧瞧。” 姜殊晏依旧闪着一双大眼睛笑得眉眼弯弯,惹得庄泓菲笑个不停,她逗弄着姜殊晏道:“我毒死你母妃也是迫不得已,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孟琳这一死,最难过的人是庄少卿。 甚至,他竟背着庄府的人与姜妘己见面。 姜妘己收到他的信时,一点也不意外,他挚爱孟琳,要不是当初她用计让他们误会彼此,彻底分开,他们本是最登对的一对。 说书斋。 堂上的说书人激情奋昂的说着一出古老的戏文,一个劳燕分飞故事。 庄少卿一直坐立不安的等着,姜妘己迟迟不到,他以为姜妘己不会来,正要起身时,忽然瞧见姜妘己披着白色的斗篷,面如白雪,容光照人的走近。 庄少卿起身行礼让座,姜妘己坐定道:“快坐。” “我...我以为公主不会来。”庄少卿结巴道。 “哦,为何?” “只是直觉,我请公主来,是想让公主安排我见一面她。不知可否?我只远远的看一眼就好。”庄少卿眼神闪烁紧张道。 “好,我答应你。”姜妘己早就猜到了。 “真的?公主有什么条件?”庄少卿心慌道。 “没有条件。”姜妘己只是一笑,那笑容沁人心脾,让人难忘。 “她真是被宫女毒死的?”庄少卿又问道。 “不是,她是被庄泓菲毒死的,那宫女不过是个踢死鬼。”姜妘己一语道破真相。 “什么?不可能。” “孟琳不死,庄泓菲怎么霸占姜殊晏呢?你且等着看,不日庄泓菲就会成为姜殊晏的母妃。” 突然,庄少卿推翻了桌上的酒菜。 415 情深缘浅 姜妘己淡淡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庄少卿反应过来,握紧双拳冲到姜妘己面前,面色狰狞,满是暴戾,青筋毕显。 他定了定,深吸一口气道:“不是你杀了她?” “我为什么要杀她?孟氏已经没人了,她在宫里形单影只的,对我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庄泓菲。我想她很乐意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姜妘己眼也不眨,直接无视庄少卿,从他身旁走过。 姜妘己听见他握拳时骨节咯吱脆响的声音,只是不再理会。 信与不信她都不关心。 春穗一直很紧张,知道两人出来,坐上了车撵,她才小声道:“公主,刚才太危险了,要是他对你动手就糟了,你没瞧见刚才他那满目赤红的样子,就像要吃人一般,可吓人了。” “有什么可怕的,他不敢对我怎样的,让人传话出去,一定要让庄少卿听到。”姜妘己轻轻拍拍春穗的肩膀,以示安慰。 “公主,想传什么话出去?”春穗好奇的问道。 “就说宫里的孟美人殁了,从她宫里找出许多无名信和诗,像是写给怀念的一个旧人。再找人写几首传出去,务必要辞藻好看一些,内容要孤独,言情。后悔入宫即可。”姜妘己想了想道。 “是。”春穗脆生生的答应。 前后不过三天时间,今日是孟琳下葬的日子,尝羌命宫里的人都要穿素衣给孟琳送葬,规格很大,除了太后那边的人没来,整个大滇王宫的人都来了,尝羌领着众人站在城墙上一直送至城门口,尝羌还落下泪来。 而庄少卿与姜妘己站在一处,庄少卿穿着宫里的宫监衣饰,远远的看着,泪如雨下。 昨夜,姜妘己支开了替孟琳守灵的人,让庄少卿混进去与孟琳的棺椁独处了许久,也不知道他与她说了什么。 不过想也能想到,今日一早姜妘己见他红肿着双眼,面目憔悴,形容枯槁,连衣衫都未换,木纳的对姜妘己道了声谢谢。 庄少卿一直冷冷的看着,几次小心翼翼的追着那棺椁走了很远,姜妘己也不管他,随他去。 知道孟琳的送葬队伍看不见,他才神情恍惚的走回来,无声抹泪,那样子像是痴人一般,没了活人的生气。 姜妘己命其中一个宫监搀扶着他开口道:“送他回庄府。” 那宫监也不问什么,晨时公主让他准备一套他的衣饰给庄少卿换,他也不多问。 姜妘己看着庄少卿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春穗道:“公主怎么了?” “他们若是为平常人家的儿女,定能长相厮守,可惜情深缘浅。白白为了各自的族人失去了自己的人生。瞧他这样子倒很是伤情。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他若是真爱孟琳,该去陪她才是。”她的唇角轻微扯动一下。 “公主,那些孟美人的诗词,书信都准备好了,何时传出去。”春穗似懂非懂的问道。 “明日罢,今日她下葬,就不扰她了。”姜妘己淡声道。 是夜,庄少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了一夜的酒水,醉的人事不知,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掉完了。 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他恍惚的起身,一屋子的酒气,让人头晕,他打开门喊了几声侍从,侍从忙跑过去问道:“少爷醒了?” “去备洗澡水,我要洗澡。” “是。” 那侍从去了,他换下身上酒气熏天的衣饰,走到小花园中呼吸下新鲜空气,却听到几个婢子小声道:“刚才我上街买菜,听到街市上在传刚死的孟美人写了许多念情的诗词,正在坊间传送呢。我听到有人吟诵,多次提到一个庄姓儿郎,你们说,这孟美人写的庄少年是不是咱们府里的哪位少爷啊?” “小红你不知道,那孟美人未进宫时,与少卿少爷好过一段。我猜她写的那些诗词一定是写少卿少爷的,可怜她红颜薄命,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听说还是庄贵妃毒死的。 唉,也不知造的什么孽,昨夜我听服侍少卿少爷的来福说少爷大醉了一夜,看来少爷对孟美人是情深义重。唉,可惜了,要不然他们真真是一对璧人。当初孟美人要进宫时,少卿少爷还去找她闹了呢,可惜孟美人铁了心要进宫。唉...人各有命,看来这宫里啊,福薄的人是享不了的。”其中一个小丫鬟唉声叹气了几声, 庄少卿并无出声,无声流了几滴眼泪,急急忙忙的跑出庄府。 他一路跑,一路听,他想知道孟琳的诗词里都写了些什么,是不是真的在写他。 他跑累了就走走停停,可是路上都不曾听到孟琳的诗词。 他慢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路过红楼观,一个女子在楼上吟唱一首温婉徘徊悠怨的唱词,庄少卿驻足倾听。 他一听就知道这就是府中那丫鬟说的孟琳作的诗词,没想打这么快就传到了这红楼观。 他听得入迷,抬脚踏入红楼观,立即有美女上来缠着他上楼,他听着唱词去寻那唱曲的人。 走了不多时,就见前方薄纱轻飘,那女子面巾遮面,抚琴低声吟唱,他走过去坐下静静的听着。 那女子对他眉开眼笑,更加卖力的吟唱起来。 她唱完了一曲,取下面巾想要喝些水润喉,可是猛然间,庄少卿突然捉住了她的双手。 他喃喃喊道:“真是你,孟琳,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你不会死的。” 那女子先是挣扎着,庄少卿只是看着她流泪,说出许多后悔的话,她心一软靠进他的怀中。 她与孟琳长得有五分相似,庄少卿过度思念孟琳,加上情之所切,神思混乱就把她当做孟琳。 庄少卿紧紧的抱着她不愿松手,情不自禁的与那女子纠缠在一起,欢好了多次。 次日庄少卿再也没醒过来。 红楼观的老鸨命人偷偷将庄少卿的尸首趁着夜色送到庄府门口,留了个字条,说庄少卿是服食五石散过多而死。 416 英年早逝 庄少卿的死成了一桩悬案,庄泓赦气得命人彻查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查出是谁将庄少卿害死,又是谁将他送回来。 “都办妥了?”一个男子问道。 “妥了,按照您的要求将他的尸首送回庄府,大爷,说好的一两万银子呢?” “自然不会亏了你,你过来我告诉你地点。” 那老鸨凑过去,那男子猛地一刀刺过去,捂住老鸨的嘴巴,三刀就结果了老鸨的性命。 那男子看了看四下无人,收起短刀扬长而去。 姜妘己正站在太和殿的殿门口等着,听到邵隐喊了退朝,她精神一振,随即走到一旁,与春穗慢慢的走在庄泓赦必经之路的小道上。 她走得极慢,闲庭漫步,慵懒却又惬意。 庄泓赦与庄泓博,庄泓请,庄鸿文一同下朝缄默的走着,庄泓赦远远的就看见姜妘己,姜妘己正好回头,正好与他视线相撞。 庄泓博亦看到姜妘己,小声道:“遇上了就去见个礼罢,她毕竟是公主。” 庄泓赦忍着愠怒道:“虽然我还没查出杀害少卿的凶手,但我觉得与她脱不了关系,这段时间孟琳的诗词传的沸沸扬扬,诗词中的庄姓儿郎分明就是指我庄氏,也不知是真是假,王上大怒,迁怒我们,我猜想也是她搞的鬼。现在坊间都在传孟琳与少卿曾经有过一段情,孟琳一死,少卿也殉情而死。你没听到那些风言风语?这无疑是对庄氏的无故中伤!” “这公主的确可恨,紧咬着我们不放,少卿的死,我觉得与她必有关联,不要慌,迟早我们是要替他报仇的,暂且忍一忍,见了她礼数还是不能少的。”庄泓博刚好挡住庄泓赦的视线劝慰道。 庄少卿一死,庄府上下的人都将凶手锁定为姜妘己,府中上下已经在策划谋害姜妘己的计划。 庄氏四兄弟凝神静气,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才缓缓走到姜妘己身旁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公主,给公主请安。” 姜妘己柔和的笑道:“不必多礼,听闻少卿他莫名被人害死,我想着能不能帮什么忙,毕竟他曾经与我有过些来往,我心底难过,总觉得他的死不简单,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会服食五石散那种要人命的脏东西,必定是有人故意谋杀,再毁他名声。” “多谢公主关心,此事我已经上报官府,相信官府会查个水落石出。”庄泓博叹口气道。 “那再好不过,唉...少卿真是命薄,竟与孟美人前后几日...孟美人下葬那日,他还来找过我,非要见孟美人最后一面,送她一程,没想到不过两日功夫,他也去了。我听闻坊间传闻他们二人事,可是真的?”姜妘己颜面叹息了几声,又小声的问道。 “那不过是谣言罢了,少卿是个闷性子,平日只知道读书,怎么可能认识别的女子,公主别当真,这一点老夫敢保证。”庄泓博摆手摇头道。 “可是孟美人写的那些诗词句中都指明她思恋的是一个姓庄的男子,难不成那些诗词也是假的不成?”姜妘己不解的蹙眉道。 庄泓赦心底恼火,她到现在还要他们面前演戏,他恨不能立即将她撕成碎片!好一个狠毒的女子!还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当真他们庄氏一族是软柿子不成! 庄泓赦躬身道:“公主,少卿的棺椁还停在府中,我还要回府中安排下葬事宜,就不多说了。”说完,他竟大步的走过去。 庄泓博拱手赔礼道:“公主,千万别与臣弟置气,少卿是他的儿子,他伤心在所难免,心情不好才这般。还望公主见谅。” 庄泓清与庄鸿文亦附和道:“公主别见怪才是。” “无事,我能理解,你们回去罢,我就不耽搁你们了,等少卿下葬时我会亲自前去祭奠。”姜妘己宽容好脾性道。 “是,多谢公主,微臣先行告退。”三人又躬身行礼道。 待他们几人走远,春穗道:“公主,那老鸨已经死了,谢怀沥问要不要再热闹一番。将庄少卿到红楼观买醉,服五石散而死的事情大肆渲染一番?” “不必,死者为大。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过是杀鸡儆猴,让庄氏不敢轻举妄动,暂且不必行动。你去太后那里回一声,就说事情已经办妥,让她安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姜妘己与春穗加快了脚步。 刚才她明显的觉察到了庄泓赦周身的杀意,不过她思忖他现在不敢动手,一来庄泓智病重,他一死,兵权就会落入别人手中,庄氏没了依靠。二来,现在庄氏是庄泓博做主,他不会违背庄泓博。 庄少卿的棺椁停够了七日,今日就是下葬时,姜妘己一早就到庄府来,上完了香火,在庄泓博安排的房间里歇息。 不过,她可不是来歇息的,庄府内人来人往,姜妘己出了房间,在后院的花园里走走看看。 庄府没怎么变,她以前在这里住过些日子,还帮忙处理了庄婉姣的丧事,庄少卿是庄府死的第三个人。 庄少卿的丧葬规模明显比庄婉姣的要大的多,毕竟是个嫡出的儿子,庄少昕虽是庄泓赦的长子,但早就过继给那死去的大哥当继子,庄少卿是二儿子,表面上说庄泓赦这是痛失独子。 前不久,他的长女庄兮颜病死,次子庄少卿死的不明不白,现在他的直接血缘子嗣只剩庄少昕一人。 姜妘己的远远瞧见迎来送往的庄少昕,不由得诡异一笑,笑得瘆人,让人毛骨悚然。 春穗见了都不由得心惊,她试探的问道:“公主,这里到处阴森森的,不如我们回宫罢。” “是啊,这里的人都不高兴,你看庄氏这一个个的,都哭丧着一张脸,当真教人高兴。庄少卿好歹在死之前破了身子,死得不算难看,到了底下还能与孟琳相见,现在还能有个体面的葬礼。可是三十年前宫里死去的不计其数的人,他们...他们何其无辜,血流成河,都是庄氏!都是庄氏所为,庄氏该死!”姜妘己的眸光中崩裂出狠毒的光芒,教人不敢直视。 “公主...还是回宫罢。” “春穗,你好好看着,我会让庄氏一个个偿命!”姜妘己的唇畔绽放出一朵妖冶的笑容之花。 417 抚养殊晏 姜依彤被圈禁已经有些时日,宫里的信经常来,大多是催促她尽早怀孕生子的。 开始的时候,爨龙颜命人回过几封,后来烦了,也就懒得回,写明爨龙颜瞧见过信件,有些不高兴,以后不必再写,有事姜依彤会进宫的,庄泓菲生怕得罪爨龙颜,之后就断了信件,对姜依彤不闻不问。 事实上,庄泓菲也没有多少精力顾得上姜依彤,她正在与尝羌争取姜殊晏的抚养权,这宫里的男嗣不多,她更不可能再有所出,所以争夺姜殊晏的抚养权至关重要,不仅是为她自己考虑,也是为了庄氏一族。 如今庄兮颜已死,庄氏再也不能生出子嗣,尝羌对庄氏心怀芥蒂,更不可能再纳妃入宫,她不得不争取姜殊晏,并且她知道,她只有这一个机会。 这也是庄氏一族的决定,无论如何,她也要并尽全力把姜殊晏过继在自己的膝下抚养。 她最近整日想着怎么说服尝羌,因为尝羌不点头,她是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抚养姜殊晏的。 更不能让姜殊晏的名字出现在她所生养的官方档案里,这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一切都是白费。 自孟琳死后,她以协理六宫的权利把姜殊晏在第一时间带入自己的宫殿抚养,还未得到尝羌的恩准,尝羌的态度模棱两可,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庄泓菲今日亲自下厨做了满满的一桌子尝羌平日爱吃的菜,早早的就在太和殿外等着,盼着尝羌能去她宫里吃上几口。 她左等又等,直到殿内的朝臣走光了,尝羌才舒展了下筋骨,庄泓菲瞅准时机,刚要踏入殿请他过去用膳,不曾想,她一侧目,就看见姜妘己笑意隐隐的走过来道:“妘己见过庄贵妃。” “公主到这太和殿作甚么?”她的言下之意,这太和殿可不是姜妘己想来就来的,二则因为庄少卿一事,她对姜妘己心底憎恨,也就没有什么好言语。 她完全忘了当初要不是姜妘己在尝羌面前力荐,她根本做不了这后宫的主,姜妘己出了多少力,她现在一点也不记得。 满脑子只记得姜妘己是谋杀庄少卿的凶手,是庄氏的死敌。 姜妘己丝毫不介意的温言笑道:“我来请父王到我殿内用膳,近日父王劳累,妘己心疼,命人做了些滋补的膳食,所以特地过来请父王。” 说完,淡淡扫了庄泓菲一眼,踏入内殿,尝羌见她进来,笑眯眯道:“妘己来了,可是备好膳食了,父王这就过去。” 庄泓菲本想开口,听到尝羌已经提前应了姜妘己的话,也就没再说,只笑道:“王上,臣妾见你近日甚是操劳,亲自熬了些滋补的汤,还望王上尝一尝。” 她说的这般有心,尝羌不过冷哼了一声道:“汤放下,下去罢。” 庄泓菲郁结,只能继续微笑道:“是,臣妾告退。” 待庄泓菲才踏殿门,尝羌手一挥,将那汤水扫落在地,发出脆响声。 庄泓菲听到,只是顿了顿,并没有回头,面上微怒的离去。 姜妘己命人收拾地上打碎的汤碗,笑着道:“父王何故与她置气,她现在这般殷勤全是为了殊晏弟弟,父王不必放在心上,她一向是无利不起早,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尝羌这才勉强笑道:“是,父王不能与她置气,她这般讨好父王是为了殊晏的抚养权,父王绝不会成全她。” 姜妘己本想开口,但转念一想笑道:“父王,走罢,去我宫里用膳,少想这些烦人的事。” 尝羌起身,与姜妘己一道走去千秋殿。 席上。 姜妘己频频替尝羌布菜,今日尝羌的胃口不错,待尝羌放下筷子,姜妘己递上一碗香气飘飘的汤道:“父王,其实关于殊晏弟弟的抚养人,我觉得这宫里还真没有比庄贵妃适合的人。” 尝羌有些恼火,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此话怎讲?可是有什么说法?” “父王,宫里没有子嗣的妃子甚多,赵妃固然合适,但是自从梓蔻妹妹失踪之后,她也变得疑神疑鬼,实在不适合教导幼孩。竹妃也适合,但是竹妃的性子一向冷,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若豆要不是天生活泼,早就成了闷葫芦,那多没意思。 这宫里最活跃的人只有庄贵妃,她待人一向大度,现在依彤嫁人,她协理六宫之余,也可以照看殊晏弟弟,最重要的是她一直想要个儿子,现在有了个现成的儿子,她必然当做珍宝。 我听说殊晏在她宫里,被她宠上天了。父王没发现,自从殊晏去了她宫里,她整个人的心情都变了。我前两日远远地瞧见她逗弄殊晏,倒也是有模有样,殊晏被她逗弄的开心得不得了。可见殊晏与她是有些缘分的。”姜妘己一股儿说了一大堆。 “可是....你不是不知道她做的事,孟琳要不是她...怎么可能会死。”尝羌激动道。 “父王,孟美人的事暂且不论,就算是庄妃所为,也是为了殊晏弟弟,她以前就十分喜欢殊晏,这一点妘己很肯定。她是真的喜欢殊晏,否则怎么可能冒那么大风险。父王,现在宫里别的妃子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喜欢殊晏,只有庄妃。更重要的是殊晏也喜欢她,你没瞧见殊晏与她相处的时候,有多开心。小孩子开心最重要,请父王三思。” 姜妘己知道自己的这么说说服力似乎不够,但是她也只能这么说,因为尝羌是真心喜欢殊晏,想他不会把殊晏交给别的人抚养。 尝羌开始沉默,蹙眉,姜妘己又道:“父王,妘己这般建议也是为了庄氏,庄氏表面上的罪不多,殊晏交给庄抚养,若是有个闪失差池,也是一罪。父王怎能错失机会呢?” “你这般说,父王就明白了,好,这件事就这么办罢。对了庄少卿的事,你怎么看?”尝羌终于点头答应。 “听闻庄少卿是醉酒到那烟花之地寻欢作乐,服食五石散过多而死。”姜妘己并未隐瞒,只把传闻的话说了出来。 418 滴血认亲 “那你觉得他与孟琳到底有没有?殊晏会不会...”后面的话尝羌并未明说。 但姜妘己明白,她犹豫道:“妘己不敢猜测,坊间有传言,听着倒像是真的。孟琳刚进宫的时候的确与庄少卿见过两次,还是庄少卿托妘己安排的。妘己不敢欺瞒,但那时孟琳还不是父王的妃子,他们也没有什么越距的举动。” “那他们在宫外的事必然是真的,殊晏会不会是...”尝羌隐有担忧。 姜妘己笑道:“父王想哪里去了,孟琳怀殊晏的时候,可是入宫好几个月的事,怎么可能与庄少卿有什么关系。” 她说这话时,面色极不自然,神色闪烁,有些躲避尝羌的目光。 尝羌现在是草木皆兵,见她这般不自然,忽然灵光一闪,低声道:“会不会殊晏是庄少卿的种,庄泓菲才这般喜欢殊晏,才想要占为己有?” 姜妘己没想到尝羌的脑洞这么大,经她这么不经意的暗示,他已经联想到姜殊晏的身世与庄氏有关。 她心底很清楚姜殊晏与庄氏一族并没有什么关系,忙道:“父王多心了,父王要是不信,尽管请太医来滴血认亲。但妘己觉得没什么必要,若是父王如此做,就是肯定了孟美人与庄少卿的那些传闻是真的,不仅有损父王的颜面,还污损了孟美人的清誉,她才下葬不久,对她不大好。” “不不不,父王觉得你说的滴血认亲很有必要,可以悄悄的,只要取殊晏的一滴血就好,否则父王的心底不踏实。想来庄泓菲以前根本不喜欢小孩子,如今对殊晏这么上心,怕是另有隐情。”尝羌的心底开始作祟。 姜妘己小声道:“父王不放心,只有试一试了。不过,殊晏现在还小,只怕不宜取血,过段时间他长大些,再做不迟。” “他若不是本王的孩儿,我怜惜他做什么!” “父王,殊晏的眉眼与父王极像,怎么可能不是我的亲弟弟呢,父王别生气。不过滴血认亲也好,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也能让宫里存了坏心思的人断了念头。”姜妘己又安慰道。 尝羌气呼呼的走了之后,即刻命人准备滴血认亲的事宜,只有姜妘己,钟太医,尝羌在场。 姜妘己抱着姜殊晏,钟太医小心翼翼的用尖针刺破姜殊晏的食指,又戳破尝羌的拇指,滴入准备好的一桶清水,只见那两滴独立飘着的血渐渐的靠拢,融入在一起。 尝羌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抱过姜殊晏道:“幸好你是本王的孩儿,否则你今日就活不成了。” 姜殊晏自卑刺破食指一直在哭闹,钟太医道:“王上与殊晏殿下血浓于水,是血亲无疑。微臣现在给殊晏殿下包扎一下手指罢。” 尝羌这才略微心疼的把姜殊晏交给钟太医,姜妘己道:“父王安心罢,把殊晏交给庄泓菲抚养也不必担忧,若她养的不好,父王只管拿她问罪就是。” “嗯,言之有理。”尝羌点头道。 亲眼看到姜殊晏与自己的血液想融为一体,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件事尘埃落定,尝羌亲自下了圣旨把姜殊晏交给庄泓菲抚养,让姜殊晏认庄泓菲为母妃,将他的名字写进庄泓菲生养的记录薄上。 名字倒是没改,依旧是姜殊晏。 庄泓菲喜不自禁,整日在宫里逗弄姜殊晏。对姜殊晏手指上包裹的布也有过疑心,但也不敢深查,毕竟那天是尝羌命人带走姜殊晏。 不过她留了个心眼,把姜殊晏的指头上的布拆开一看,只见他手指上有个极细的针眼,立即将这件事告诉庄泓赦,庄泓赦又找人问询,何故手指上会有针眼。一个姓李的太医曾经帮人滴血认亲过,自然知道指尖上的戳一个针眼是什么意思。 李太医小声对庄泓赦道:“这一个针眼是放血之用,多用于滴血认亲,不知尚书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庄泓赦被李太医这句话吓得不轻,这也就是说尝羌怀疑姜殊晏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竟然用滴血认亲来证明! 现在姜殊晏无事,也就是说明姜殊晏是尝羌的亲生子? 尝羌为何要这么做,他联想到之前关于孟琳与庄少卿的传言,忽然心底一惊,难道是尝羌怀疑姜殊晏是孟琳与少卿的儿子? 他心底有些窃喜,忙问道:“李太医,这滴血认亲是不是真的百无疏漏,板上钉钉的事?” 他有此一问,心底多少也是存了些侥幸的! 若姜殊晏真是少卿的孩子呢? 如若姜殊晏是少卿与孟琳的孩子,那就是他庄泓赦的孙儿,少卿后继有人,没有断了香火,他心底是存了幻想的。 李太医经他一问,忽而想到书上曾经记录的一件事,他严肃道:“这滴血认亲的水要是清水,没有加过别的东西,自然是准的,若是那水中掺了杂物,会直接影响结果,亲生的也不能相融,反之,水里的东西若是加对了,不是亲生也能相融,倒也不是很精准。” 庄泓赦听李太医这般说,若有所思,对姜殊晏的身世存疑,他的心底也燃起一团熊熊烈火,总归是欣喜。 他赏了李太医许多银钱,让他对今日的事保密,打发人送走。 决定做一件事,证明自己的猜测。 若姜殊晏真是庄少卿的孩子,那么他手上就有了筹码! 也就不必处处受制于人,况且现在姜殊晏养在庄泓菲的宫里,他也很放心,至少姜殊晏的安全不必担忧。 只是要如何再证明一次尝羌与姜殊晏没有血缘关系就成了天大的难题。 他打算找个由头进宫亲眼看看姜殊晏,他从来没见过姜殊晏,去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与庄少卿到底像不像。 打定主意,他寻了一日乔装进宫,第一眼见到姜殊晏,他心下喜欢,竟抱着越看越可人,越看越像庄少卿小时候。 他对姜殊晏爱不释手,舍不得松手,夜深时才不舍的出宫,姜殊晏在他心底成了心头宝。 李太医被请进千秋殿看病,见到姜妘己的第一句话是:“公主放心,微臣照公主的吩咐告诉庄尚书,他很是激动。当天夜里就入宫看望殊晏殿下。” 419 千里寻爱 爨府。 爨龙妹在姜妘己的帮助下假死逃出宫已经好几个月,整日关在府里的偏院里,不敢出门。 赵娉婷与她都成了见不得人的两个人,一个个前太子的太子妃,一个是当今王上的妃子,全都没有死,出现在同一个院落里,也只好互相作伴,说说话。 两个人相处久了,渐渐的也说些知心话,赵娉婷取笑道:“你呀,若是真对我哥哥有心,不如去南越找他,他对美人一向怜惜,你不要轻贱自己,他也不会看不起你。 你若有心,我写封信给他。这样你就能与他在一起了。你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他拿真心待我,我已决定不再回南越,留在府上和他一起终老,名分什么的我都不在乎。你还年轻,也应该早作打算才是,你为了哥哥,不愿侍寝,不惜冒死逃出宫,都是为了他,我想哥哥一定会感动接纳你的,何况你长的这般美貌,哥哥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爨龙妹面上一红,娇嗔道:“公主竟取笑我,我现在配不上他,我是个残花败柳,终是侍寝过王上,你哥哥不会接纳我的,我只求他健健康康就好。至于我这破败的身子,就在这里到老罢。” “不行,你还没对哥哥表露心意,怎么知道他不会接纳你?你不知道我那哥哥从前十分好色,只要是美女他都喜欢,被他纳入王府的不计其数,大多都不是处子之身,他不会介意的。他这人十分豁达,对女人尤其体贴,你要是与他在一起,他是不会薄待你的。”赵娉婷继续开解爨龙妹。 两人正在说话间,爨龙颜领着姜妘己走近她们两个的小院,两人忙起身见礼道:“公主来了。”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趣事,争得面红耳赤的?”姜妘己瞧了她们两个一眼。 赵娉婷差点脱口而出,爨龙妹摇摇头,示意不可说,赵娉婷看了爨龙颜一眼笑道:“她说我身上的衣裙好看,我觉得不好看,两个人就争论起来。” 爨龙妹嗤笑一声道:“我还是觉得好看。” “这有什么好争论的,即使衣裙不好看,穿在公主身上也成了最好看的,公主天香国色,这区区一件衣裙是掩不住公主的风华的。”姜妘己笑着坐下。 爨龙颜见她们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又是些女儿家的事情,不好多留,命人去备膳食,自己匆匆走开。 姜妘己见爨龙颜走开,正色道:“你们两个背着我算计什么?快仔细交代。” “我...没什么。”爨龙妹张了张嘴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南宫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连假死逃宫走做了,还怕去南越见我那哥哥一面?”赵娉婷打趣道。 “你要去南越找他?”姜妘己一点也不惊讶,只淡淡的问了一声。 “我...我怕...”爨龙妹欲言又止。 “怕他不要你?不肯接受你?”姜妘己问道。 爨龙妹含泪点头称是。 赵娉婷起身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刚不是说了,哥哥喜欢一个女人,是不会在意她是不是处子的,何况你对他情深一片,冒死逃出宫来,就算他对你无意,也该知道你对他这这一片深情,若是你想留在他身边,我自然有法子。你整日关在这里浪费光阴作甚么,南越地广物博,就算你不能进宫,也能到处走走。你难道不想离他近一点?” 姜妘己亦开口道:“若是你想去,不用前瞻后怕的,只要下定决心就去做,要俘获一个男人的心很容易,难的是你能坚持多久,你去南越,大可从头开始,先留在宫里才是紧要的,其他的可以慢慢来。男人图的就是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女人,你这般温婉贤淑,他一定会留意的。就算你不成为他的妃子,好歹也能留在宫里陪着他,看着他。你不是一个顾忌名分的人,何不去试一试呢?” 爨龙妹听她们两个这般鼓励她,她心底也动摇了些,开口道:“我真的可以去南越?” “有什么不可以?你若想去,我教人待你去,可以直接见到赵夜白,你有什么话尽管对他说,要是他不肯留你,我再接你回来,你连死都不怕,还怕对一个男人说出自己心底的话?”姜妘己依旧鼓舞道。 “是啊,是啊,你与我不一样,我不愿离开你哥哥,但是你能,你要为自己的幸福考虑,既然你喜欢我哥哥,就要勇敢的对他说出来。哥哥他一向喜欢胆大心细的女人,你要是连你喜欢他都不敢说,那算哪门子的喜欢啊?”赵娉婷急道。 爨龙妹下定决心去南越。 她在姜妘己的安排下,顺利进宫,不过,她并没有去找赵夜白吐露心声,而是从一个浣洗的宫女做起,她整日做的事就是替赵夜白浣洗衣物。 她每拿到一件衣物,都要背着人细细的闻一闻衣物上气味,属于赵夜白的气味,以解相思之苦。 不巧的是,有一日赵夜白路过浣衣局看到她沉醉的闻着自己换下来的衣物,觉得好笑。 姜妘己早就写信告诉过赵夜白,爨龙妹的故事。 他以前见过爨龙妹一次,心底是有几分好感的。他远远的看着她,不肯走近。 倒不是因为爨龙妹曾经是尝羌的妃子,只是因为他不想破坏一个暗恋他的女人的美好梦想,他自继位以来,还未宠幸过任何一个女人,也不再轻易的动心。 即使朝中不少人上折子让他尽早选妃立后,他也是一拖再拖,没了心思。 全身心的投入到政事当中,偶尔他会到浣衣局偷偷瞧一眼爨龙妹,抿嘴笑笑又走开。 时间久了,赵夜白对爨龙妹那笨笨的模样有些同情,悄无声息的将她调到身边,做一个御前奉茶宫女。 有一日,赵夜白喝了许多酒,爨龙妹忙上前去搀扶,赵夜白将她推倒,他的手抚上她的腰肢,可看清是爨龙妹时,登时酒醒了大半。 方才他竟把爨龙妹当做姜妘己,差一点就酿成大错。 爨龙妹看见赵夜白一点点松开的双手,眼含热泪,她刚才听到他喊她:妘己。 420 作个了断 时至冬至。 夜郎国进入雨雪天气,竹子柳在入冬时得到消息,他的王后病重,他忙赶回夜郎国。 他临走之时与姜白凤见了一面。 春秋殿。 竹子柳站直了身子,神色有些慌乱,姜白凤道:“她这些年受了许多罪,现在病重,你也不要再强求给她治病,免得她活着也是遭罪,死了算是解脱。哀家当年救她时,找人给她解了毒,但是那大夫无能,并没有替她解除全部的余毒,所以让她落下这么个病根,拖了这么多年,还成了哑巴。当时哀家并不知道她是夜郎公主,否则一定会设法通知你,凭你的医术一定能替她解毒,全是天意。” “太后勿要责怪自己,当年多亏你救了墨苒,她才能得以保住性命,留在我身旁这两年,也算是全了我们的兄妹之情,子柳对太后感激不尽,不敢怪罪。太后千万要保住身子才是。” “说起来,夜郎国与我还真有些缘分,竹子殇与落羽,我与你妹妹,你与妘己,都是缘分啊。”姜白凤叹息道。 “是啊,我一直记得答应大哥的事,也要多谢太后当初对墨苒的救命之恩。至于南宫公主,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帮扶她。” “唉...这些年你我都为了这些事耗费了太多心力,是时候让一切都结束了,等你回来,我们就在着手对付庄氏罢,他们已经存活了多年,要不是你查出真相,哀家还会一直被他们蒙骗至今,说起来哀家也要多谢你才是。”姜白凤说着话竟然唉声叹气起来。 “这些年多谢太后的照拂,让我夜郎从一个弱势的小国发展成如今不可欺的强国,子柳也要多谢太后的教诲,更要多谢太后对若豆母子的收留和庇护,毕竟当时子柳无能,南越发难,怕连累她,才将她送进大滇王宫,全亏了太后,否则她是不能躲过劫难的。” “说起大滇的这位竹墨苒,你打算如何安置她?她已经起了出宫的念头,哀家劝她几次,她也不肯听,一直想见你,你又不肯见她,倒是让哀家为难了。尤其她听说你妹妹病重,更是急不可耐的想回夜郎国,昨晚她还找过我 ,被我暂时稳住了。”姜白凤担忧道。 “是我对不起她,她为了我付出了毕生最好的时光,只是现在我对她已经没什么感情,只剩愧疚,再见她亦是无济于事,她若再找你,就由她去罢。”竹子柳叹口气道。 “哀家没想到会这般阴差阳错,这一错就到了今天的地步,你也要想开些,以后日子还长,妘己需要你。”姜白凤笑了笑道。 “是啊,日子还长。”竹子柳苦涩一笑道。 两人正在说着话,突然有个宫女急急来报:“太后,竹妃不管不顾的闯进来了,奴婢来请个示下。” “拦住她。”姜白凤急道。 “让她进来罢,太后,我与她还需个了断。”竹子柳无声的叹口气道。 竹墨苒风风火火的闯进殿来,殿内只剩竹子柳一人,竹墨苒四下看了一眼道:“你终于肯见我了。” “百里姬,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我对你已经没了往日的情分,我才躲着不见你。你又何苦苦苦相逼?”竹子柳无奈道,他的眼睛始终没有落在她面上。 “十年前不是这样的,十年前你送我进大滇王宫的时候告诉我,只要寻了机会就会借我出去,我在这宫里等啊等,一等就是十年,现在你连见都不肯见我,难道你的心不会痛?”竹墨苒站在竹子柳的面前激动的扳过他的半个身子,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而竹子柳始终纹丝不动,也不看竹墨苒。 “你要怪我也好,恨我也罢,现在我对你只有愧疚,没了爱意,你若想出宫,太后会安排你出去,只是你与我之间再无可能。以后我也不可能再见你。你自己想清楚。当然,我定然会保你一世衣食无忧。”竹子柳一直别过脸不肯看她。 “你以为我要的是融化富贵?我要的是你,我要当你的王后,这是你曾经许诺过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是一国之君,不能反悔!”百里姬疯狂的用拳头捶打着竹子柳的胸口。 “对不起,我现在做不到了。”竹子柳狠心的淡淡道。 “做不到?我不管,你妹妹就要死了,我要你立即接我回去,下旨让我当你的王后!”百里姬声嘶力竭的哭喊道。 “百里姬!这里是春秋殿,你是竹妃!请你说话注意分寸!”竹子柳捉住百里姬的双手甩开道。 “你还知道我是百里姬,不是竹墨苒!我当够了竹墨苒,我要做回百里姬!做我自己!再也不听你的摆布!”百里姬哭得梨花带雨道。 “随你,与我无关。你要做百里姬也好,做墨苒也罢,从今天起,都与我无关,你自由了!”竹子柳背过身子道。 “好狠的心!难道你不怕我将若豆...” “闭嘴!你想害死若豆?”竹子柳立即上前捂住百里姬的嘴,四下看了看,小声道。 百里姬顺势靠近竹子柳的胸膛道:“我被你急得糊涂了。子柳,我知道你是爱的,你带我回夜郎好不好,我不做王后了,我只要留在你身边就好。我什么也不要了,只想陪着你。” 竹子柳轻轻扶正百里姬的身子道:“你不能跟我回去,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我对你的感情早就没了,你跟着我只会不痛快,何必互相折磨呢?” “我不信!难道你真的看上姜妘己那个丫头了?”百里姬暴跳如雷的叱问道。 “是,我早就对她生了爱意,所以我不能再与你纠缠不清。”竹子柳默然道。 “那你当初为何要那般对我?”百里姬吼道。 “别忘了,当初是你在我的酒水中下药,不然我怎么可能会与你那般。你用那种药算计我,我忍了。一力担下骂名,对你负责。后来为了你的安危,送你入大滇,都是因为想保护你,摆脱你。我对你一开始就没有感觉,我只是遵守师傅的遗愿好好照顾你,仅此而已。” “不,你撒谎!你明明是爱我的!”百里姬气急败坏的哭喊道。 421 是个意外 “信不信在你,你有任何需要找太后,她必定会满足你任何需要。”竹子柳伸手打开百里姬揪扯他的衣衫冷漠道。 “你当真无情!以前我只当你是不能表露,没想到你是真的冷情,姜妘己有什么好的?你竟这般对我?”百里姬依旧不依不饶的哭喊道。 当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的听从一个男人的话在一个地方守了十年,可结果她没有如愿所偿,什么都得不到,心底的那种枯等的绝望全部爆发出来,早就变成了一个疯狂的女人。 百里姬扯住竹子柳的衣衫不肯松手,竹子柳心下一急,想着出宫的时间到了,耽误回夜郎的时间,若是见不到竹墨苒最后一面,那么他一定会抱憾终身,不由得集中全身的力道,发力震开百里姬的纠缠。 令竹子柳没有想到的是,百里姬竟被他震的摔在那桌角,而且是喉咙! 百里姬“啊啊啊“的喊了几声,脖子上的血,唇角的血慢慢沁出来,滴落在她雪白的衣裙上。 竹子柳忙过去抱起她道:“师妹,师妹。” 百里姬张开血淋淋的嘴唇,想要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就闭上了眼睛。 竹子柳慢慢的放下百里姬的尸体,眼中一片雾气,愣愣的看着百里姬的尸体发呆。 他就那么看着,不言不语,姜白凤去而复返,见到地上的百里姬时心底惊疑,然后小声问道:“你怎么杀了她?” “是个意外,刚才她缠我缠的紧,我本只想挣脱,力气大了些,将她甩开,她撞倒桌角,伤了喉咙。”竹子柳淡淡解释道。 “这也是命,她死了也好,省得她以后将你的事抖出去,你快走罢,交给我处理。”姜白凤蹲下身子瞧着百里姬道。 “那劳烦太后将她厚葬,子柳先行告退。”竹子柳握紧百里姬的手终于松开,头也不回的离开。 姜白凤当即大喊道:“来人,有刺客,竹妃为救哀家被刺客杀了,快来人抓刺客啊!” 香兰忙顺手抓过桌上的一把水壶护在姜白凤的身旁,姜白凤这一喊,殿外的护卫和宫监,宫女一拥而入,四下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刺客的身影。 春秋殿闹刺客的事惊动了王宫,姜妘己与若豆第一时间赶到,尝羌次之。 当若豆看到地上的竹墨苒时,哭天抹地的喊道:“母妃,母妃你醒醒,你不能丢下我!” 姜妘己见姜白凤无恙,忙蹲下去安慰若豆道:“若豆,竹妃已经死了,眼下查出刺客要紧,保重身子要紧。” “殿下,殿下身子不好,别太过伤心了。”笼烟与画月亦上前安慰道。 “若豆起来,父王瞧瞧你母妃。”尝羌看若豆哭得这般伤心,不免有些动容,忙查看百里姬的伤口。 他看了多时问道:“母后可看清那刺客是男是女?” 姜白凤一副被吓得慌神的模样,颤抖道:“他穿得一身黑衣,蒙面而来,瞧那身量应是两个男子,他们本来是来杀我的,碰巧竹妃来看我,遇见刺客,忙倾身去挡,没想到那刺客一脚将竹妃踢到,撞到桌角,就是那里,竹妃不多时就殁了。王上,你一定要查出凶手,将他们背后的人供出来,诛灭九族才是。” 姜妘己见姜白凤这副受惊的样子,忙起身搀扶道:“太后受惊了,父王不如等太后歇息好,明日再好好问。” “好好好,母后定然是受到不少惊吓,扶太后回去休息,今夜加强防范,爨龙颜进来。”尝羌心底鬼火,爨龙颜是如何当差的,连刺客混进来都不知道。 “微臣在。”爨龙颜忙进来跪下道。 “立即去捉拿刺客,若是捉不住,提头来见。”尝羌下了死命令。 姜妘己与爨龙颜对视一眼,爨龙颜领命出去,即刻派人此处搜查。 若豆还在哭,哭得死去活来,最后终于昏厥过去,姜妘己忙带着笼烟,画月将他带回锦华宫。 百里姬的死成了宫里议论的谈资,刺客在两日后抓到,不过是姜白凤出钱找出来顶包的,本就不是刺杀。 只是为了让爨龙颜好交差,姜妘己只好出此下策。 审问刺客那天,刺客认罪,拒不供出背后指使之人,咬舌自尽。 这样一来,这件案子又成了悬案,而宫里传的越来越烈,矛头直指庄氏一族。 若豆自那以后,越发沉默,没了往日的神采,病恹恹的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 尝羌一急,命太医每日去看,但也没什么效果。 竹子柳回到夜郎国时,已经是二十三日后,而竹墨苒已经到了油尽灯枯时,她等着盼着,终于在见了竹子柳的面后,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竹子柳哀恸的哭红了双眸,他拉着竹墨苒的手默默流泪,自言自语道:“都怪我,我知道是百里姬将你骗出宫,将你故意丢了。若不是她给你下毒,你也不会中毒,成了哑巴,我早该杀了她的,可是我答应师傅照顾她,不能违背诺言。我没想到她连你也嫉妒,她现在死了,你原谅她罢,安心的走罢。下一世,我们还是兄妹,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走丢。” 竹墨苒安静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竹子柳躬身把盆里的帕子拧干,轻轻地替竹墨苒擦手,擦脸,眸光中带泪。 这殿内就他们兄妹两人,竹子柳替竹墨苒擦着脸喃喃道:“你在那边要是缺什么就托梦告诉哥哥,哥哥烧给你。现在夜郎国富裕了,哥哥再也不会象你小时候那般斥责你,不会再怪你不懂事,跟哥哥要这要那,哥哥现在什么都有了,可是你却享受不到。你走了,我要这些作甚么,我要这江山何用!墨苒,墨苒你听到哥哥的话了吗?” 殿内空荡荡的,回答他的是他的回声。 竹墨苒的丧事以夜郎国王后的顶级规格下葬,前前后后准备了一个月,竹墨苒以竹子柳王后的身份出殡,竹子柳追封了谥号,风光下葬。 百里姬的葬礼就没那么风光,尝羌不过是以美人的规格下葬百里姬,陪葬了诸多珠宝,与她生前喜爱的物件。 竹子柳的王后一死,王后之位悬空,成了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向往。 422 一言为定 竹子柳返回大滇时,正值隆冬。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的欢快,飘飘洒洒将大滇覆盖上一层银装。 今日,太后命人备好了汤锅子,让姜妘己,若豆,枣婼,竹子柳,柯九思一同去吃。 这可是最难得的,要知道姜白凤一向不喜欢汤锅子,要不是听不姜妘己念叨过几次,她也不会特地命人准备。 火炉上的汤锅子十分滚烫,宫女负责布菜,才刷了一会子,那菜就熟了,姜妘己喜欢吃辣,她面前的汤锅子里放了许多辣椒,她吃起来分外高兴满足。 别人都不喜辣,瞧她那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众人瞧着倒是有些滑稽。 枣婼敛笑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替姜妘己亲自涮菜,姜妘己也不客气,难得吃一回辣,她当然要尽兴。 不多时,姜妘己已经被辣的面上微红,出了许多密汗,她自己的帕子已经用过,上面都是她的汗水,竹子柳忙递过自己的帕子给她。 姜妘己接过,轻轻拭汗道:“这汤锅子还真辣,许久不吃辣,就汗流不止,不过着实痛快。” 枣婼笑道:“我也见过别人吃辣,可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命的。你瞧瞧这锅里有多少辣椒,还是少吃些,这辣椒伤眼。” “姐姐,你今日怎么这般贪吃,你看看你样子真是好笑。”若豆暂且忘记百里姬的死,与他们笑作一团。 柯九思也打趣道:“公主这样,好似多少年没吃过辣椒一般。” 竹子柳挨着姜妘己的位子,轻声道:“少吃些,辣椒伤脾胃。” 姜妘己听他们这般絮叨,只好不舍的命人换了一个清汤的,喝了许多水解辣,但是越喝越辣。 众人吃的差不多,柯九思,枣婼,若豆都离开,姜白凤留了竹子柳与姜妘己。 姜妘己见姜白凤有些踌躇,竹子柳又是一本正经,不似刚才的热闹,心想他们这是有什么事要宣布? 竹子柳轻咳了一声道:“妘己,现在我以竹王的身份与你说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姜白凤则仿若未闻的独自饮茶,但一双耳朵却是认真的听着。 姜妘己心底想,难怪太后会安排一锅自己喜欢的辣椒汤锅子,这时先让她尝点甜头啊? 她是那种一个汤锅子就能打发的人吗?也太小看她了罢。 姜妘己瞧他这般正式,只好道“竹王请说。” “我想....我想向你父王提出娶你为王后。”竹子柳紧张道。 “娶我为王后?”姜妘己一愣,瞧了瞧竹子柳,又看了看姜白凤。 姜白凤开口道:“你嫁给竹王,成为王后,得到权利,才能更好的帮我。你必须答应。” 姜妘己忽然头疼欲裂,仿佛脑海中有个人在抗议,让她别答应。 她忍着痛问道:“竹王对我可有半点情意?” 她不想妥协,她不想嫁给一个对他毫无感觉的人,她可以对他没有感觉,但他不能也对她没有感觉,这是她最后的退让。 虽然她知道自己到了嫁人的年龄,她以为只要自己不提,尝羌也不会现在把她嫁出去,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太后。 而且将她嫁人也算是一项交易,听上去似乎不错,反正她没什么喜欢的人,嫁给谁都一样,何况还是全天下女人都想嫁的夜郎王呢。 竹子柳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认真的思考了片刻道:“从你十二岁拜我为师,与我短暂相处的四十几日起,我对你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很不一样,不是师徒之间的那种。后来你渐渐长大,我明白那是男女之情,你现在想不起以前的事,但是我告诉你,你失忆之前对我是有感觉的。我不知为何,你现在会变成这样。总之这五年来,我对你的心思,太后也是知道的,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你做我的王后,我必倾全力助你和太后复仇。” “这算是交易还是什么?”姜妘己脑子里没有对竹子柳以前的记忆,但是她能粪分辨竹子柳说的是真是假。 “不是交易,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出手帮你们。”竹子柳一双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瞧着姜妘己一眨不眨。 他说的是真话,姜妘己能判定。 只是...她还没准备好嫁人,没有准备好做一国王后。 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 姜妘己犹豫的抿紧唇片,竹子柳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大婚,但是我却不行,国不可一日无后,我不能等。” 姜妘己沉默了许久,她才开口道:“大婚之后,你能答应我三件事吗?” “当然。请说。”竹子柳笑道。 “第一,帮我和太后复仇,第二,助若豆登上王位,第三,我还没想好。” 她此时心底想得是把这件事当做一件交易罢,不然她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她的心很平静,如果她当初真的对竹子柳有什么想法,在听到竹子柳求娶她的时候不可能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想许是哪里出了错,她才这般无动于衷。 竹子柳挑眉道:“这两件事正是我计划中的事,太后也有此意,所以你放心,我会做到。”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竹子柳伸手替姜妘己擦去唇边的细汗。 姜白凤道:“太好了,哀家等这一日等了太久,妘己终于要嫁人了。比起复仇,我更愿意看妘己嫁人生子,哀家真是高兴。来来来,满饮此杯,哀家提前祝你二人白头偕老,子孙昌盛。” 竹子柳欢喜的举起酒杯与姜妘己对视一眼,仰头而尽。 姜妘己则是勉强的笑了笑,喝了一口。 姜妘己心底有些憋闷,先行离开。 竹子柳看着她走远道:“太后当真不打算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不能告诉她,若是她知道,一定不会答应的。哀家要赌一把。”姜白凤握紧酒杯道。 “好,子柳陪你。”竹子柳又举起酒杯道。 “听说句町那小子也失忆了,可是真的?”姜白凤转了话题。 “是真的,不过是我动了一点小手段,他暂时想不起以前的事,我也是怕他误事。”竹子柳解释。 “如此甚好。妘己与他的记忆都被你暂时封锁,是最好的。” 423 碰巧遇见 街市上淅淅沥沥的飘着柔软的雪花,片片坠落在地。 前方一位身披黑色软裘的翩翩公子步伐稳健的一步步走着,一点也不在意这飘洒的雪花。 他的身旁跟着四个人,腰上都挂着刀剑,秦寒瞧见不远处的人拦住他们的去路时,小声道:“君上,是谢怀沥,曾经与您见过。” “唉...看来我当真忘了许多人和事,他是什么来历?”旻天轻启薄唇问道。 “他的叔父谢君麟原是大滇的左相,他的父亲是谢君硕,是大滇最有钱的商贾,他现在是谢氏实际的掌权者,他与南宫公主来往甚密,他找君上一定有要事,君上不如见一见他。”秦寒附在旻天耳旁道。 “他认识南宫?就是你说的那位曾经与我有纠葛的女人?”旻天蹙眉问道。 他自大病之后醒来,对于从前的人和事都忘得七七八八,必须时刻经秦寒提醒。 秦寒知道旻天的所有事,是旻天最珍视的心腹,旻天昏迷的那些日子就是由他与句町那些大臣周旋,直到旻天醒来忘记了很多事。 旻天醒过来之后,问秦寒他经常梦见一个女人,也许这个女人对他很重要,问秦寒是否知晓,秦寒告诉他,那个人是大滇的南宫公主,旻天与她之间爱恨纠缠,难分难舍,旻天这才决定亲自来瞧瞧秦寒口中与他纠缠的女人。 这时听说前方的谢怀沥与南宫认识,他想若是能通过这人见一见那女人也不虚此行。 他这次是秘密而来,不想身份被人识破,恐句町内乱,所以只能逗留一两日,亲眼见一见他脑海中的那个模糊的女子幻影。 秦寒见旻天在思索,停顿了片刻道:“是的,传闻他与南宫公主的关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君上若是想见南宫公主,又不被旁人知晓,他倒是可以一用。” 旻天点头,笑着走近谢怀沥道:“谢公子消息倒是灵通,本君刚到,你就拦了本君的去路,不知谢公子有何事需本君相助?” 谢怀沥听旻天说话不似以往那般咄咄逼人,有些惊奇,旻天像是换了一个人,他行了一礼道:“不过是巧遇,我才想与君上招呼一声,若君上不嫌弃不如到我的府上小住,我一定不会怠慢君上。” “既然谢公子盛情相邀,本君岂有不去的道理,走走走。”旻天当即答应提步。 谢怀沥更加惊讶,他不过是随口客气一句,没想到旻天竟然答应了,也不好拒绝,便领着旻天回府。 秦寒一直提防的瞧着谢怀沥,生怕他有什么坏心思。 到了谢府,谢怀沥立即命人准备最上好的膳食款待旻天。 旻天吃饱喝足之后道:“不知谢公子与南宫公主可相熟?” 他这一问,让谢怀沥更加惊叹,旻天到底怎么了,他以前可是警告过他离姜妘己远些现在倒问起他与姜妘己是否熟识的话,真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旻天见谢怀沥有些沉默,又开口笑道:“谢公子莫见怪,本君几个月前生乐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忘记了很多事,很多人,此次来大滇,也是为了见一见南宫公主。本君听手下人说我原本与南宫公主很是要好,可是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只想来看看旧人,还望谢公子引荐一二。本君这次是秘密而来,不想让人知道,所以不好公开相约南宫公主,还请谢公子费心。” 谢怀沥听旻天这般客气有礼的说辞,信了三分,如果一个人不是遭遇什么重大病情,怎么可能脱胎换骨一般连脾气性格都变了? 眼前的旻天与从前的旻天有天壤之别,谢怀沥没想到旻天同姜妘己一般忘记了很多事。这想来不免邪乎,他们两个怎么会同时忘记彼此,旻天又为何千里迢迢而来?难道传闻中那个继位之后性情暴虐的旻天不是真的? 他有些迷糊,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旻天?眼前的旻天温文尔雅,和颜悦色,与从前的旻天真是相差太大,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细细一想,姜妘己仿佛是从句町回来之后也是大病了一场,然后才失忆,难道她的失忆与旻天有有什么关系? 他正在发呆陷入思考时,旻天又道:“谢公子可是有为难之处?若是谢公子为难,本君也不勉强,今日多谢谢公子款待,他日若你到句町,只管进宫找本君,本君定有求必应。” 旻天说着话,正要起身,谢怀沥忙道:“君上哪里话,我自然愿意为君上效劳,只是听君上说不记得一些事,我突然想起南宫公主也是如此,她只怕也不记得君上。听说夜郎王有意求娶南宫公主为后,明日王上就会拟旨应允,这两日公主只怕出不了宫。若是君上能多等两日,我再设法请公主出宫相见。” “你说什么?她亦不记得我?她也忘了很多事?她生病了还是怎么回事?她答应要嫁给夜郎王?”旻天连着问了许多问题。 这几个问题是本能的慌张,带着急切秦寒心底也是一惊,他们来晚了? 秦寒之所以请旻天到大滇见姜妘己,是怕有朝一日旻天想起姜妘己,而姜妘己已经到了适婚年纪,万一姜妘己嫁给别人,到时旻天一定会怪罪他。 想起姜妘己离开句町时与旻天闹得不可开交,他想着要是旻天亲自来赔礼道歉,姜妘己一定会回心转意,总之,他从跟在旻天身旁开始,一直看着他与姜妘己经历那么多,心底期望他们能在一起。 此时听说姜妘己已经答应嫁给夜郎王,他也是十分焦急。 谢怀沥对于旻天的几个问题,一一答道:“她生病前曾经去过句町找君上,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回来后不久大病了一场,之后就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具体什么病,太医也瞧不出来,现在的病根是嗜睡。至于她答应嫁夜郎王为后的事八九不离十,只有她点头,太后才会同意,王上才会应允。否则在这大滇,无人能勉强她去做她不愿意的事。” 424 目不识君 “谢公子,本君只有两天时间,如果明日宣布她出嫁的旨意,可否今夜安排我与她见上一面?”旻天亟不可待道。 谢怀沥心底掠过一丝欣喜,他阻止不了姜妘己出嫁,万一旻天可以呢? 毕竟他与姜妘己曾经那般痴缠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他们一见面,就想起了从前的事来也未可知。本着他的私心,他不想姜妘己嫁给别人。 所以,无论多难,他一定要阻止姜妘己出嫁,让旻天与姜妘己见一面。 谢怀沥取出袖中的一个宫牌道:“这是南宫公主给我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用,凭此宫牌可以任何时候进宫见她。犹如皇旨,你拿去,你什么时候见她都可以,我只能帮君上这一回。” 旻天接过谢怀沥手里的宫牌忙起身道谢出府。谢怀沥命人备好车架,旻天即刻上路。 千秋殿。 此时天上密密麻麻的雪花,一团一团的飘下来,春穗命人又添了些炭火,姜妘己在看书,浑身打了个冷颤,顿觉冷意寒寒,开口道:“去准备汤浴。” 春穗笑道:“已经备好了,现在洗正好,公主现在就洗?” “嗳,好。”姜妘己说着收起手里的闲书,拢了拢脖子里毛茸茸的围脖。 春穗紧随其后去伺候她沐浴。 旻天独自一人拿着谢怀沥交给他的宫牌果然一路畅通,由护卫引着来到千秋殿。 旻天见宫殿正中写着千秋殿三个大字,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似曾相识,好似以前来过这里。他突然想起来秦寒说过,他之前在大滇做人质时,住在这千秋殿,与姜妘己一墙之隔。 千秋殿的宫女见旻天绝世而独立地站在纷飞大雪里发愣问道:“来者何人?” 旻天这才回神并未答话,而是亮出手上的宫牌,那宫女改口道:“公子请进,奴婢这就去禀告公主。” 旻天一步步踏上千秋殿的石阶,心底酸涩难耐,说不出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似乎脑子里残存的那些记忆在指引他,让他不得不来到这里。 宫女引旻天到偏殿静候,然后去禀告姜妘己。 彼时姜妘己恰好沐浴好更衣完,正由春穗替她梳着头上的万千青丝,她亦细细瞧着镜中的自己,春穗笑道:“公主越长越美了,公主是这天下间的第一美人,难怪竹王那般喜欢公主,要娶公主做王后呢。” “就你话多。仔细我给你随便找个人嫁出去。” 主仆二人正在说笑,翠儿进来禀道:“公主,有人拿着那宫牌求见。” “谢怀沥?他可说来做什么?”姜妘己问道。 “不是,是一个面生的公子,但他手中的宫牌奴婢认得,是公主的没错。”翠儿小心翼翼答道。 “你先出去,我马上出去。”姜妘己暗忖会是谁呢? 春穗心底也嘀咕,谢怀沥究竟把这么重要的宫牌给谁了?手上加紧替姜妘己挽了一个简单的飞天髻。 另一个宫女忙替姜妘己略施脂粉,描眉点唇,不过很是清淡的妆容,却衬得沐浴过后的姜妘己更添姿色。 收拾穿戴一番,姜妘己才出去。 她渐渐走近,瞧见端坐着的旻天,哪里来的这般面容出众的公子,为何她从未见过? 她心底忐忑,难不成这个绝世公子是谢怀沥找来伺候她的?这也太荒谬了! 春穗瞧见淡笑着的旻天时,吃了一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来做什么?难道是知道公主要出嫁,来报复公主? 她忙上前挡在姜妘己面前,生怕旻天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暗器。 姜妘己轻声斥责道“春穗你这是做什么?” “公主...他是...他是...” “你吞吞吐吐到底要说什么?你认识这位公子?还是有什么缘由?” “怪我,我应该早点说的,我是句町君上旻天,公主可记得?”旻天起身一声眸子落在姜妘己的双瞳里,他想从姜妘己的眼中看看她是否真的忘了自己? 姜妘己十分疑惑道:“句町的君上?南宫不认得,南宫不曾见过君上,不知君上找南宫所为何事?” 春穗不敢开口,只一眨不眨的看着旻天,生怕他做出什么事伤害姜妘己。 姜妘己在句町的时候,她和姜妘己是隔离开的,但是姜妘己告诉了她,旻天杀了姜妘华,还差点对她用强,似变了一个人。她记得当时姜妘己的身上有些青紫的伤痕,旻天给她的印象也就大打折扣。 现在旻天找上门来,她当然十分忌惮,姜妘己失忆不记得,她可是记得清清清楚楚。 旻天不知从何说起,他一见到姜妘己这般容貌身姿,顿时与他脑子里那个女人的幻影对比,确定与姜妘己是同一个人无疑。 看来秦寒说的不错,他与姜妘己确实有些渊源,而且必定有些误会,听姜妘己说不不记得他,他也并未失望。 他抿唇道:“我听谢公子说公主失忆了,不记得很多事,不记得我也不奇怪,其实我也和公主一样,不记得很多事,很多人,但是我脑海中隐有公主的容貌,所以才想见一见公主,确定一二。现在见了公主就知道,你就是我脑海中残存的那个人影。” “南宫听不懂君上的意思?君上是说曾经认识南宫?君上也失忆了?忘记了南宫?那君上怎么知道我就是君上脑海中的人?”姜妘己试着理解总结道。 “是我手底下的人告诉我的,我想见一见你,只是听说公主已经许了夜郎王,可是真的?”旻天面上略有急色问道。 “你怎么知道?父王还未下旨你是如何得知?你手上的宫牌是怎么得到的?”姜妘己突然戒备的看着旻天问道。 “是谢怀沥给我的宫牌,也是他告诉我你要嫁与夜郎王为后,我底下的人告诉我,我曾经与你相识,相恋,你我差点结为夫妻,你曾经到句町找过我,不知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你又离开,之后我就大病了一场,之后醒过来忘记了很多事。”旻天的眼睛始终落在姜妘己的脸上,不肯移开。 425 当面许诺 春穗很是紧张,想起姜白凤的话,她开口道:“君上怕是记错了,公主从未离开大滇半步,你休要胡搅蛮缠,公主可是已经应了竹王,你不要添乱,速速出宫罢,否则我喊人了!” “我看这位姑娘见到我这么紧张,想必从前一定见过我,是不是我曾经得罪过姑娘,我与姑娘赔礼道歉。姑娘陪在公主身旁的时间一定不短,还请姑娘证明我与公主曾经确实相识,相知,我感激不尽。”旻天虽没有了记忆,可是瞧见面前活生生的姜妘己,心底说不出的喜悦。 如此佳人他怎可错过? “春穗,你说我是不是曾经见过君上?”姜妘己扭头看春穗,眸中带着探究。 姜妘己的脑海中关于曾经,记得的事并不多,关于旻天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春穗心底纠结的拧成一个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公主,眼前的这个人曾经让公主爱恨纠缠,痛不欲生,是公主最喜欢,也是最痛恨的人? 她心下做了决定道:“公主,休要信这人信口雌黄,他指不定是什么骗子,根本不是什么君上,这年头长得俊朗的骗子不少,公主不要与他多费唇舌,奴婢命人打出去就是。” 她说这话时是心虚的,但也是有些庆幸的,面前的两人都失忆了,自然是随她胡说八道。 旻天也不生气,他道:“姑娘撒谎,公主请看,这是公主曾经送与我的骨簪,公主可记得?” 姜妘己接过细细端量,摇头道:“没什么印象,这骨簪做工粗糙,不像是宫里的东西。” 她的言下之意是信了春穗的话,觉得旻天在诓骗她。 她之所以一直耐着性子与旻天说话,也是想证明春穗有没有撒谎,有没有对她隐瞒什么。 旻天道:“我也曾经送过公主一块玉佩,是血红的,想必公主还收着,是一个太阳发光的形状,公主找来一看便知我有没有说假话。” “血玉?春穗你去找来,好像我今早还看见过,在左边的那个盒子里。”这血玉很是别致,她今早看到还奇怪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玉佩,不像大滇的物件。 春穗只好去找血玉,毕竟是姜妘己见过的,她只好老老实实的拿来递给姜妘己。 姜妘己瞧着血玉的形状果然与旻天说的如出一辙,太阳之光,熠熠闪耀。 “君上说的可是这个?”姜妘己把血玉递给旻天。 “是它,这是我以前贴身佩戴的东西,如果我与公主不曾相识,怎么可能送与公主呢?”旻天高兴道。 “既然是君上的东西,那便还给君上,这骨簪君上说是我之物,那我也收回。”姜妘己干脆的握住手里的骨簪。 她心底想的是,就算他们曾经相识,相知,还互送了定情之物又怎样,现在她已经许了竹子柳,这定情之物她自然是要要回来的。 旻天不防姜妘己会这般说,他握紧手中的玉佩道:“我对公主没什么记忆,是听下人说起我们之间的事,想来公主对我十分重要,又听谢怀沥说公主已经应了夜郎王,我只是来试试,也许公主见到我,会想起我,我见到公主也会想起从前的事,既然你我都没什么记忆,想不起彼此,公主又坚持收回骨簪,那我也不会强求,只盼公主恢复记忆的那一天不后悔。” 旻天的自尊收到了深深的伤害,确切的说是他太过自信,太过自负,他以为凭着自己的绝世容貌,以及这番动人的执着深情,姜妘己多少会有些动容,他现在对姜妘己确实动心,但是他不想表露出来。只得装作无所谓般为自己找回些面子。 “君上说完了罢?”姜妘己毫不在乎问道。 “我还有一言,如果公主改变主意,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多见几次,多相处些时日,兴许你我能想起来,那也算皆大欢喜。”旻天厚着脸皮道。 姜妘己心底暗笑这句町君上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他这般草率的进宫来找她,竟然是为了和他一起找回失去的记忆?她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如果他当真对自己很重要,她怎么可能会忘了他? 也许她对他本来就没什么感觉,也许以前只是相互利用? 她开始胡思乱想了一阵,浅笑道:“君上说笑了,我已经许了夜郎王,不日就要成婚,还是不见了罢。” 旻天的心沉到谷底,周身彻寒,他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情况。 他在心底暗想难道是她不再喜欢自己?还是她想做夜郎王后?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夜郎王许你王后之位,我也可以,我尚未娶亲,你若应我,我许你王后之位如何?” 姜妘己抬眸依旧浅笑道:“君上,南宫不是一个贪图名分之人,我要是喜欢哪怕做一个普通嫔妃我也是愿意的。我对竹王颇为欣赏,他也几次三番的帮过我,我与他没有利益瓜葛,是彼此需要,彼此爱慕。” 旻天握紧双手,为何这几句话会让他这般难受,想要窒息一般。 这几句话好似以前听过,不断的在他脑中盘旋,他忍着头痛欲裂道:“既然公主心意已决,我多说无益,恭祝公主与夜郎王早日大婚,百年好合!” 他说罢负手而去。 春穗的眼角有些湿润,她没想到旻天是来提亲的。要是公主没有失忆,一定会答应他罢? 毕竟公主曾经那么喜欢旻天。 旻天前脚一走,姜妘己厉色道:“春穗,我与这句町君上到底怎么回事,你休要瞒我!” “公主...”春穗不敢欺瞒公主,只是..“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姜妘己微怒道。 春穗把姜妘己以前如何与旻天联手对付孟氏,旻天如何对她,他们两个人一同经历的种种事情全都告诉了姜妘己。 姜妘己越听越沉默,一句话都未说,春穗紧张问道:“公主,奴婢就知道这么多,君上原本是想娶公主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将公主软禁起来多日,后来公主逃回大滇,就一病不起,再醒过来时已经忘了他。奴婢就知道这么说,奴婢说的全是真话。” 426 闷闷不乐 “我知道了,你下去罢。”姜妘己很是平静。 尽管她听到春穗说了那么多关于她与旻天的惊心动魄,生死离别,爱恨痴缠,她的心依旧波澜不惊。 她心底只是嗤笑几声,那又如何,他忘了,她也忘了,那些记忆都没了,还能怎样? 虽然刚才她听着旻天说那些话时有那么一点心悸,可也只是心悸而已,并不是心动。 春穗不肯走,紧张的瞧着姜妘己道:“公主,奴婢这就去叫君上回来,奴婢再当着他的面说一次。” “你说了有什么用?他都忘了,我也忘了,都过去了,再说记忆有什么用,我突然庆幸我忘了他,要是我与他再纠缠下去,只怕我真的会陷进去,这一切都是天命...”姜妘己依旧平静道。 “那公主还要嫁夜郎王?”春穗小声问道。 “嫁,为何不嫁?夜郎王才是我的良人,太后的心愿就是我嫁给竹王。她的命已经不长了,我不想忤逆她。再说夜郎王对我不错,他也说只娶我一人。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这话听起来像是说服她自己。 她心底拼命的想着竹子柳的好,拼命的忘记刚才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说的话。 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干干脆脆的出嫁,成为夜郎王后。 谢府。 旻天才踏入府门,谢怀沥忙迎上来道:“君上可见到公主了?” “嗯,只是事情有些棘手,我似乎有些记得她,可惜她也忘了我,你可知道她的婚期会定在何时?”旻天一面走一面问。 谢怀沥侧头想了想道:“眼前是冬季,我觉着怎么也得开春罢,不过听说竹王有意尽早,还得征询公主的意思。” “开春?不足三个月。”旻天似自言自语。 “只是我的猜测,只会早不会晚。”谢怀沥暗想瞧旻天这垂头丧气的样子应该是没有什么好消息,也不好再问。 “天色不早了,谢公子早些歇着罢,我们在你府上叨扰一夜,明日就启程回去。”旻天客气有礼道。 “君上为何这般急,既然来了,可以多住些日子,兴许对君上恢复记忆有帮助。”谢怀沥送旻天至他安寝的屋子。 “朝中诸事繁杂,须得我回去处理,多谢谢公子盛情。”旻天笑道。 “那君上早点歇息,我就不打扰了。”谢怀沥识趣的退下。 “君上,公主怎么说?她是不是还在误会君上?”秦寒忙问。 “她都不记得我,何谈误会,我已经向她表明心意,许她王后之位,她却置之不理,不屑一顾,看来还真是个带刺的美人。的确是我能看得上的,可是她不为所动,我也怕拂了面子,终是没有强求。”旻天自嘲一笑道。 秦寒倒好茶水,开口道:“君上莫急,兴许她恢复记忆,改变心意也未可知。” 旻天叹口气道:“刚才你也听到了谢怀沥的话,他与南宫走得近,他说年后竹子柳就会迎娶她,怕是没可能,再说要是这婚约一旦昭告天下,不可能再更改,我还是来晚了一步。不过这公主的性格似乎很倔强,也不知竹子柳那般软绵绵的性子降不降得住她。” “君上见到公主,有没有感觉?或者想起什么来,对公主的印象如何?”秦寒八卦的问道。 要知道从前的旻天可是把姜妘己查了个底朝天,包括她爱吃什么,爱喝什么,连秦寒都清清楚楚,旻天能忘记她这件事的确透着诡异。 秦寒心底怀疑是鲁侑那次救旻天时对旻天动了什么手脚,毕竟鲁侑是个巫师,他要是让一个人失忆是轻而易举的事。 旻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吞吞道“与脑海中的是同一个人,不过她没有脑海中那般温婉,十分强势,长得倒算的上天下间排的上名,不是第一,也算第二罢。” 秦寒听到他这般说辞,心底腹诽,从前你可是把她当做心肝宝贝,爱得要死要活的,现在这般轻描淡写,果然是被鲁侑那人下了诅咒不成? 那么诅咒会不会是让君上这辈子无法与心爱的女人在一起? 秦寒胡思乱想一阵道:“君上,会不会您的失忆与鲁侑有关,他因救你而死,他又是巫师,有没有可能他对您下了诅咒,或者什么术法,让你记不起重要的人和事?” “应当不会,鲁侑不是那种人,他因救我而死,没可能对我作甚么术法让我失忆。否则,他一开始就不可能救我。” “是我多想了。” “你明日开始将那些暗人调集到大滇,严密监视公主还有谢怀沥,我要他们的详细情况。”旻天命令道。 “是,遵命。” 次日,旻天离开大滇。姜妘己得到消息时,有些怅惘。 她以为这个君上会做出点动作,可是她失望了,他什么也没做,来去匆匆。 朝堂上,尝羌当众宣布竹子柳求娶姜妘己为夜郎王后的国书,连迎娶的日期都定下了,尝羌十分高兴,当场恩准,下旨为姜妘己筹备嫁妆。 近日,姜妘己一直闷闷不乐,今日瞥姜白凤下棋时,姜白凤笑道:“可是想着要嫁人了,心底紧张?” 姜妘己退了一步棋笑道:“哪里,就是近日胸口憋闷,许是天气的缘故,也就高兴不起来。” 她这个解释姜白凤是不信的,只是她又看不出姜妘己是因为何事闷闷不乐,只道:“身体要紧,宣太医瞧过没有?” “这点小病我自己就瞧了,并无大碍,养两日就好了。”姜妘己不在乎道。 自从旻天突然出现过之后,春穗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姜妘己,她猜测姜妘己不高兴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旻天,但她不敢说破,只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夜郎王竹子柳求娶姜妘己为王后的事不过半月传遍天下,有人嫉妒,有人心碎,当然这些都是对竹子柳怀春的少女。 当赵夜白听说时,气得掀翻了桌上的折子,茶杯,砚台等,爨龙妹疑心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忙跪下道:“国君息怒,当心身体。” 赵夜白瞥了她一眼道:“你下去罢,不关你事。” 随后,他气呼呼的回到寝殿,命人准备歌舞和酒水,一个人喝到半夜。 他醉的不轻,宣爨龙妹侍寝。 427 用不着你 赵夜白满脑子都是姜妘己,完全把爨龙妹当做姜妘己,折腾了爨龙妹一夜。 赵夜白醒来时,已经是午时。 他瞧见身旁不着寸缕的爨龙颜,眉心紧皱,扶额正欲起身,爨龙颜已经醒了多时,只是不敢起身,生怕吵醒赵夜白,觉察到赵夜白醒时,她转身小声道:“奴婢伺候国君更衣。” “你怎会在..”后面的话他没说,他醉酒不记得,但是也能想通,若是他不招惹她,爨龙妹怎么可能如此大胆爬上他的床榻。 他瞧了一眼包裹严实的爨龙妹道:“昨晚累了罢,多睡会,我还有事要处理。” 爨龙妹脸红成一片,娇小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想到爨龙颜浑身不着一物,埋头到被子里,不敢看他起身。 赵夜白倒是和往常一般泰然自若的起身,瞧见爨龙妹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才出殿就命小宫女去准备避子汤给爨龙妹,声音虽小,但是却被爨龙妹听清了,免不了悄声落泪。 她以为赵夜白喜欢她,才宠幸她,可是他昨晚整整喊了几十次姜妘己的名字,她说服自己是他酒醉不清醒,可是现在呢,她清楚的听到他让人准备汤药,不许她怀他的孩子。 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登时哭红了眼眶。 哭哭滴滴了许久,她起身穿好衣物,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准备了赵夜白爱喝的茶,照样去御前侍奉。 赵夜白瞧见她时,不动声色,只是刻意的躲避与她视线相撞。 爨龙妹瞧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有意躲避自己,心底彻底寒了,比外面的暴风雪还冷上几度,她心底委屈又难过,他还是介意自己被别的男人睡过? 她很想问一问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又要宣自己侍寝,但是她问不出口,她不过是个奉茶的小宫女,怎么可以质问高高在上的国君? 她还是不死心,将茶放于赵夜白的案几上,照往常一样候在旁边,赵夜白瞧也没瞧她一眼,冷声道:“这里用不着你,回去罢。” 在她听来这是他看不得她,不想见她,赶她走的意思。 其实赵夜白的心底纠结成一片,既觉得愧疚,又觉得不情愿,毕竟他对这个女人的好感还没到想睡她的地步,现在这种处境着实让他尴尬。 他心底挣扎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封她个妃子,既然她喜欢自己,又宠幸过她,留在宫里也好,反正她已经逃出来了,不如收留她罢,也不免她对自己痴心一片,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他没有想过别的,所以更不能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 赵夜白的心底有个奢望,他不想这么快清醒过来。 所以爨龙妹的去留问题决定下来,他觉着现在看着她总有些心虚。 她看自己的目光太过热切太过真挚,他对她终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现在暂时不想见她。 爨龙妹听到赵夜白赶她走,心底难受至极,终是答了声:“是。”转身之后,眼眶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在嫌弃自己,那么自己在这宫里还有什么颜面,他宠幸了自己,却不肯让她怀孕,又这般讨厌她,她还留在宫里作甚么? 她抹着眼泪回到自己的寝殿,哭得撕心裂肺,许是昨晚太累,她哭着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顿觉一整日没有吃东西,饥肠辘辘的起身去厨房瞧瞧还有无东西可食。 她走了一段,想起赵夜白昨晚和今天的样子判若两人,顿觉羞愧交加,有些没胃口,转身回寝殿时,忽然听到一个女子叫她的名字。 她左顾右看,瞧见一个小宫女正举着灯走过来,她看清这宫女是赵夜白寝殿服侍的时,心想准时来送那避子药来了。 那宫女的递过一个托盘阴阳怪气道:“喝了罢,这是国君的意思,你身份卑贱,怎么配怀国君的子嗣?” 爨龙颜要紧双唇,颤抖的伸出手去接,如果可以,她只要这一次的宠幸,如果她能怀上赵夜白的子嗣,那么她死而无憾。 可是,这是赵夜白的意思,她白日在他的寝殿时也是听见了的。 如果她违抗,就是不遵旨,必定会惹赵夜白更加憎恶她,她接过仰头喝下。 然后大步转身,泪水汹涌而下。 她一路哭着回到寝殿,不住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好似里面真的有个小生命一般。 爨龙妹又哭了多时,直到那碗药的功效发挥,她渐渐的睡过去。 次日,宣封爨龙妹为妃的宫监到爨龙妹的寝殿时,让人去叫她接旨,一个小宫女去而复返惊恐道:“她好像好像死了...” 那宫监忙进去一瞧,看到爨龙妹合身躺在床榻上,只是鼻息处有些血迹,他紧张的上前去探她的鼻息,这一探吓得惊喊道:“快去宣太医!” 小宫女拔腿跑出去,太医赶到时,只扫了一眼道:“公公,她已经死了。” “啊!真是造孽啊!没福气!国君刚刚下旨封她为妃,她这就想不开死了。太医你快瞧瞧她是怎么死的?是否是中毒啊?我瞧她这样子像是毒死的。” 太医听说国君已经封妃,立即上前看了看道:“唇角有些残药,许是中毒而亡。” “太医你在这看着,我去回禀国君!”那宫监小跑而去。 赵夜白正在殿内批阅奏折,抬眼看到宣旨的太监回来,他问道:“她是不是很高兴?” “国君...国君她死了。”那宫监颤抖着声音道。 “什么?!怎么回事?不...她不可能死!她不会的!她怎么会?”赵夜白说着话忙起身大步急走出殿。 当他看见身子已经僵硬的爨龙妹时,先是上前紧握她的手道:“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你说话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醒过来啊!” 那宫监和太医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还从未见过国君如此对这样一个女人。 太医紧张道:“国君,这女子是服毒而死。” “查!本君倒要看看是谁敢毒杀本君的女人!” 428 死了才好 他的眼角不知不觉间留下一滴清泪,听闻爨龙妹是被人毒杀,他怒不可竭的大吼道:“昨晚与她有过接触的所有人通通处死!不必来禀!” 然后他屏退了众人,仔细的端详着爨龙妹的面容,忽然觉得她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她的美是那种安静的美,气质极好,不争不抢,现在连唯一一个对他真心的人也死了。 他忽然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他忽然惨笑起来,抚上爨龙妹的面容道:“是我不好,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是故意离开我的对不对?你不想陪我了对不对?” 回答他的是这屋子里透骨的寒风。 “其实我心底是喜欢你的,直到你死了我才知道,我才敢承认。”赵夜白亲自替爨龙妹擦拭面上的血迹,神情哀伤。 他早已经习惯了爨龙妹这几个月来静静的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时候暗自偷笑两声。 有时候故意挑她的刺,只是为了与她搭句话。 他甚至不敢去调查她真正的死因,他怕是她自己想不开,全是因为他。 如果查出来她是自杀,他的心底会不安的,会更加愧疚,他不想那样,他讨厌自己想着女人。 最后,他封爨龙妹为皇贵妃葬入皇陵,爨龙妹成了他第一位有名分的妃子。 他亲自写了一封信通知姜妘己,不过信里说的是爨龙妹服毒自杀。姜妘己告知爨龙颜和赵娉婷,爨龙颜气得当场就要去找赵夜白问清楚,还是赵娉婷稳住了爨龙颜。 姜妘己始终不说话,赵娉婷道:“公主,爨妹妹下葬,我想去送一送她。你要与我同去否?” 爨龙颜是不能离开大滇的,而赵娉婷则是可以的,只要隐藏得好,不被大滇的人瞧见,她就可以来去自如。 姜妘己蹙眉道:“我心底是想去的,只是婚期在即,恐怕一来一回的会耽误婚期,竹王又不肯延迟婚期,我虽有心想去,恐怕不能去了,你代我们去好好问一问赵夜白,查一查死因,我觉得龙妹不可能自杀。” “既然如此,那只有我去了。我会好好查清的,你放心,我也不信爨妹妹会自杀,这件事必定与大哥有关,我一定让他给你们一个交代。”赵娉婷轻轻靠在爨龙颜的肩上。 “对不起,我当初不该让她去南越,如果她留下来,也就不会发生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姜妘己转身后悔莫及的流下泪对着爨龙颜道。 “与你无关,这都是命。我只求宝煦在宫里能安安稳稳的,不要出什么事才好。”爨龙颜并未怪罪姜妘己,毕竟腿长在爨龙妹的身上,她想去哪里都可以,并不是姜妘己绑她去南越。想到宫里的爨宝煦,他不由得担心起来,这宫里不是一般人呆的地方。他不想两个妹妹都折在宫里。 “宝煦不会有事的,她为人很有分寸,知进退,我绝不会让她有事的。”姜妘己只好宽慰道。 赵娉婷到南越时,赵夜白亲自迎接。 爨龙妹一直未下葬,等着赵娉婷看一眼,好在是冬季,她的棺椁用寒冰封存,尸体并没有腐烂。 赵夜白领着赵娉婷去看爨龙妹最后一眼,赵娉婷一见棺椁里的爨龙妹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喃喃道:“爨妹妹...爨妹妹你为何走得这么年轻!” 赵夜白站在一旁,赵娉婷跪下时,膝下是寒冰,赵夜白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铺垫好道:“地上寒,你身子不好。” 赵娉婷没有理他,只掩面哭泣。哭了许久,她道:“她究竟是怎么死的?你不是答应我好好照顾她,怎么好好的人就没了?” “中毒。许是宫里的女人嫉妒我宠幸了她,将她毒死,我已经杀了与她接触过的所有人。”赵夜白冷冷道。 “这么说,你并不知道凶手是谁?”赵娉婷不可置信的扭头瞧他。 他这么草率的处死那些人之前,竟然没有好好查一查?可见他对爨龙妹是不上心的。 “你还想我怎样,宫女死了两三百人,我的宫里只剩宫监,女人终是嫉妒心太强,容易惹麻烦,我不想下一个宠幸的人再不知不觉的被毒死。”赵夜白淡淡道。 “你真是没有心肝!要不是爨家收留我,我早就死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恩人的?”赵娉婷呼喊道。 “我处置了所有嫌疑人,封了她皇贵妃入皇陵,你还想我怎么做?”赵夜白不满的反问。 “你...你变了。”赵娉婷幽幽道。 “变了?我一个孤家寡人,你指望我能多仁慈?你应该庆幸我的人性还在。你满心只有姓爨的,心里哪还有我这个哥哥,你唯一的亲人?”赵夜白笑着质问道。 “哥哥,你该娶亲了。那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然后再生几个孩子,你就有亲人在身旁了。我...以后肯定极少回来,你要保重。”赵娉婷听他这么一说,心底也柔软了不少。 的确如此,赵夜白从小被赵容华追杀,对人的信任本就很淡,加上他登上王位不久,朝中势力还不稳固,容易患得患失,她也能理解。 他说的也是真心话,他现在一个人,又要时刻对付一些势力的倾轧,还要整日操心朝政,心底必定不安。 “呵...亲人...这世上我谁也不信任,谁也不懂我,我何苦要那些女人来烦我?”赵夜白轻声一笑,走近棺椁细细打量里面的爨龙妹。 “哥哥是喜欢爨妹妹的罢?你看她的眼神很柔和,要是她没死,她一定会成为懂你的人。可惜...”赵娉婷唉声叹气道。 “她死了才好,何苦与我这样的人渡过后半生,我本就是个冷血之人,她活着只会恨我,怨我。”赵夜白伸手进棺椁抚上爨龙妹僵硬成铁一般的面容。 “哥哥..赵娉婷本想说你贵为王者,不能触碰死尸,免得沾染晦气。 赵夜白笑笑道:“我什么都不怕,怎么会怕一个与我欢好过的女人,她那么喜欢我,就算变成鬼也会保佑我。她真傻,她是这世上最傻的女人。” 429 一些秘密 “哥哥,你是不是心底还念着姜妘己?所以不肯娶亲纳妃?”赵娉婷起身走近赵夜白问道。 “她...不是,听闻她的婚期定下了?她可欢喜?”赵夜白问这话时伸出了棺椁中的手,盖好棺盖。 宫监忙地上热乎的帕子,赵夜白接过擦了擦手。 然后他拉着赵娉婷出了停放爨龙妹棺椁的宫殿。 赵娉婷歪着头想了想道:“算不得欢喜,其实她也很可怜。表面上能呼风唤雨,朝中,宫中的人都不敢得罪她,其实她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嫁给竹子柳也是太后的意思,她不过是遵从罢了,谈不上欢喜不欢喜,身不由己。 最夸张的是她竟然连旻天都忘了!哥哥知道她与旻天的事罢?她也是因为旻天才与哥哥退婚的,简直无法想象忘记自己最重要的的人是多可怜,我挺同情她的。 曾经我那么羡慕她,可以与世上最好的人彼此倾心相待。可是,转眼间,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事,说忘就忘了,我甚至怀疑她是假装失忆,肯定是与旻天发生了什么事。她自从句町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就忘了旻天,倒是还记得哥哥,也是奇怪。”赵娉婷与赵夜白喋喋不休道。 “你不是与她关系很不错,怎么连你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呢?”赵夜白笑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心计向来深沉,哪里真的会把我当做知心人。我看她与爨龙颜都不是真的交心的,不过是相互利用,有利可图罢了。还有,我总觉得她不止要扶持爨氏那么简单,就连爨龙颜与太后也走得很近,他们一定在图谋什么。”赵娉婷虽然与赵夜白许久不久,但是一打开了话匣子,也就关不住。 赵夜白是她的哥哥,她对他自然是信任的,这些话在大滇时谁也不能说,也只能与赵夜白说说了。 “图谋什么?除了王位还有什么?我猜他们在策划姜嶲越倒台,扶持新的人当太子,这朝中争来斗去的还不是为了权利。她倒也是多管闲事,自己就要嫁人了,还掺和这些事作甚么。 不对,竹子柳从前与姜白凤就过从甚密,甚至我的与他的事也是姜白凤从中说和,他才作罢,他与姜白凤一定也在算计什么。不可能是让姜妘己当王后这么简单,依着竹子柳的心思,早就对姜妘己有意,只是不知道为何等了那么久,娶了一个瞎眼的女人,还要等那女人死了才娶姜妘己,也是十分奇怪!想不通,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对了,哥哥,你还没说当初竹子柳为何要追杀你。”赵娉婷听他提起当初的事,不免问道。 “我知道他的秘密。”赵夜白不避讳道。 “这个你说过,问题是什么秘密?”赵娉婷好奇道。 “与竹妃有关。”赵夜白卖关子道。 “你说竹墨苒?她已经死了,她不是竹子柳的妹妹么?他们兄妹能有什么秘密?”赵娉婷奇怪道。 “百里姬死了?何时的事?”赵夜白惊诧道,他确实没听到这个消息。 “百里姬是谁?你说竹墨苒?”赵娉婷惊奇道。 “是,竹墨苒其实是百里姬,曾经与赵夜白有过一段情,不知为何,竹子柳会将她送到大滇王宫,他们并不是兄妹,是情人。” “什么?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那姜妘己也知道?” “恐怕不知,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而且竹子柳与前夜郎王竹子殇并不是亲兄弟,而是堂兄弟,听说竹子殇只有一个女儿,后来不知所踪。他十分疼爱那个女儿,找了许多年未果,所以只能把竹子柳接进宫,谎称是他的亲兄弟抚养,病故之后传位给他。” “哦,原来还有这种事!这也算是夜郎国的宫中秘闻,哥哥是如何得知?”赵娉婷怀疑的望着赵夜白。 “我曾经与竹子柳做过几笔交易,相处过些时日,表面上我与他要好,但也是做给别人看的,实际上他对我极不信任,这些事我也是买通他身旁的人知道的。” “看来每个王宫都有秘闻啊。但是竹子柳对姜妘己倒是很不错,不仅言听计从,听爨龙颜说竹子柳将兵符和玉玺都交给姜妘己了,可见他对姜妘己有多重视,一国之君能如此对一个女人,这世上只怕也只有他一个。”赵娉婷感慨道。 “你说竹子柳将夜郎国的兵符和玉玺交给姜妘己是什么意思?”赵夜白突然感到不安,十分不妙,竹子柳绝不是一个意气用事之人,更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女人,除非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而他也许料到了什么! 竹子柳一向未卜先知,预见过许多事,竹子柳的本事赵夜白是知道的。 “字面意思,不是保管,而是将夜郎国交给姜妘己,这得是多大的信任?”赵娉婷咂舌道。 “这一定会有大事发生!会是什么事呢?”赵夜白自言自语的问道。 “娉婷你什么时候启程回去?”赵夜白忽然转身问道。 “我刚来你就要赶我走?”赵娉婷气道。 “不是,你速速回大滇,把姜妘己与竹子柳的一举一动告诉我!我总觉得他们不是争王位那么简单!姜妘己与竹子柳成婚肯定也不是两厢情愿,他们一定有所计划!”赵夜白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若是真如他所想,那么这天下只怕要乱了! 他怎能不急! “哥哥,我可不可以留三日?”赵娉婷可怜兮兮问道。 其实论关系,爨龙颜对赵娉婷再好,终究抵不上赵夜白,他们兄妹自幼相依为命,早就形成了默契,血浓于水,赵娉婷自然是倾向于赵夜白。 爨龙颜始终比不上赵夜白在她心底的地位。 “你明日就回去,希望能赶上她的婚礼!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一定会在婚礼上有所动作!”赵夜白心底不安的感觉渐渐明朗,变成惧怕。 他知道姜妘己的心计,何况现在她与姜白凤,竹子柳,柯九思,尝羌联手,他们这些人一定会做出一件惊天动的大事来! “哥哥...” “听话,你不想看到南越亡国罢?“ “有这么严重吗?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比洪水猛兽还可怕!”赵夜白目光深邃的看着南面方位,那里正是大滇所在。 430 送亲遇阻 今日是夜郎王的迎亲队伍启程之日。大滇上至朝堂,下至街市,无不欢乐喜庆。 尝羌果然兑现了承诺,婚礼的排场堪称史上最奢华,送亲的队伍是精挑细选了多日的千余人,可谓是费尽心思。 姜白凤瞧着一身喜服,打扮美艳的姜妘己,竟落下泪来,姜妘己勉强笑道:“太后可是舍不得妘己出嫁,太后要是这般眷念妘己,妘己就不嫁了,留下来陪伴太后。” 太后一听姜妘己这般玩笑,噗嗤笑道:“别,你还是嫁人罢,本宫何须你陪,这宫里的人还少么?来,哀家好好瞧瞧。” 姜妘己提着大红色的喜服转了一圈,好让姜白凤看得清楚些。 姜枣婼与姜若豆都红着眼眶,心底不舍,但也明白姜妘己能嫁给夜郎王也算得上是完美的结合,只得祝福。 千秋殿一派喜庆,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殿内殿外都堆满了姜妘己的嫁妆。 这些嫁妆多是尝羌与太后准备的,有些是姜妘己原来攒下来的,如今大婚是要带走的。 一来是显显威风,让天下人看看她大婚的嫁妆多如牛毛,其次是姜白凤授意,甚至姜妘己这一走把春秋殿的几间库房都搬空了,只是不为外人知晓罢了。 若豆上前笑道:“姐姐,以后你成了我舅母,我该称你姐姐还是舅母,或者夜郎王后?” 枣婼抢先道:“若豆不可胡说,今日开始妘己姐姐就是夜郎王后,以后我们当着外人的面自然要称夜郎王后,但在自家人面前自然成姐姐,太后枣婼可有说错?” 姜白凤近日身体不大好,姜妘己忙于婚事,无暇顾及,就让姜枣婼去侍奉姜白凤,姜枣婼尽心尽力,颇得太后的欢喜,想着姜妘己走后,这宫里与她亲近的人越来越少。 姜白凤有心培养姜枣婼,还有她看出柯九思对姜枣婼的心思,对她也比往前亲近。所以姜枣婼才会接了这么一句。 若豆哦了一声,姜白凤笑道:“枣婼说的在理。”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到了定下的启程时辰,姜妘己含泪亲手盖上喜帕,由春穗,笼烟搀扶着上了轿撵。 若豆随后,他是尝羌钦定的送亲大使,陪同姜妘己入夜郎国。而画月也跟在若豆身后。 大滇的送亲队伍与夜郎国的迎亲队伍同时上路,一路上也都相安无事。 直到经由句町国领土入夜郎国关隘时,突然冒出几路人,事实上可以说是劫匪。 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带头盔的男子,这些人看上去不似普通劫匪,因为他们整顿有素,井序有条,倒像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 若豆见了这群人,足有几千人,有些担忧,莫不是来劫姜妘己的嫁妆?毕竟她嫁妆丰厚一事天下皆知。 姜妘己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车队已经停了下来,她作为夜郎王后没有夜郎王掀起盖头,是不能自己揭开的,也不能离开轿撵,只得焦灼的在里面等着。 若豆打马过去,对着轿撵小声道:“姐姐,这些劫匪足有两千余人,比我们多,像是来劫嫁妆的。夜郎国那边的迎亲队不敢贸然动手,让我来向姐姐讨个准。” 姜妘己的面容在红色的喜帕下,有些怒意,这些人真是会挑时候,她冷冷开口:“杀无赦!” 若豆应了,把姜妘己的话传给送亲队领头的爨龙颜,爨龙颜淡淡望了姜妘己的轿撵一眼,低声道:“遵命。” 爨龙颜立即调整队伍,把姜妘己和那些嫁妆都围在中间。 一切布置妥当之后,他大声喊话:“阻公主路者杀无赦!绝不留活口。” 而劫匪的领头一直没有动手,耐心的等着爨龙颜布阵。 他身旁的副手悄声问:“君上,您确定要抢公主?若是传出去,恐怕有损句町国,还有君上的名声。” 旻天侧头瞧了他一眼:“本君说过的话什么时候变过?既然来了不抢那不是没种?本君丢不起这人!” 其实,他心底想得是如果不得到姜妘己,才是他这辈子最失败的事,他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若是抢到姜妘己,与夜郎国,大滇国,势必会展开战斗,他已经做好打算。 抢亲既能抱得美人归,又能借此机会探查一下大滇与夜郎国的军事实力,何乐而不为?他要的是这天下,怎么可能因为会在乎那所为的名声和颜面? 他既然出现在此,抢不到人才是最丢脸的,他已经铁了心。 抢亲只是开端,这只是要这天下的第一步。 秦寒不再多言,沉默不语,握紧手上的长剑,暗怪自己不该将旻天与姜妘己的事说给旻天知道,更不该让君上不远千里去见姜妘己。 他只是不想让旻天有遗憾,但他低估了姜妘己在旻天心底的位置。 爨龙颜早就看出对面的人是句町君上旻天,只是他既然以劫匪的身份出现,他肯定要誓死保护姜妘己,这一战避不开。 他一声令下,喊杀声起,送亲将士很快与旻天的兵士打斗在一起。 场面一度混乱,死伤无数,惨不忍睹。 而此时,姜妘己已经知晓劫匪是旻天,心底有些想不通,堂堂句町君上会看上一个公主的嫁妆?这实在匪夷所思。 旻天一路冲杀,以一人之力破开一个保护姜妘己的缺口,不多时竟然单枪匹马杀到姜妘己的轿撵前。 他一面砍杀,一面大声道:“公主,喜欢这样的见面方式么?夜郎国没什么好的,不如嫁与我,到句町王宫过一辈子如何?” 爨龙颜远远的瞧见旻天已经接近姜妘己的轿撵旁,暗暗放低杀伤力度。他要看姜妘己如何选择,她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失忆。 姜妘己掀开轿撵,头上依旧盖着喜帕,她笑道:“君上只怕是找错了人,我不是君上要找的人,我也不喜欢句町国,还请君上放妘己过去,妘己就此一笔勾销,句町君上打劫一事不会传到天下人的耳朵里。否则...” “否则怎样?公主难不成要杀了我?”旻天问。 431 封锁记忆 隔着喜帕,旻天看不清姜妘己的面容,心底暗想,她今日一定盛装打扮过,他很想看看。 见她不言语,他突然一把将春穗抓过去,剑压到她的脖子上:“公主的贴身婢女在我手上,公主不肯与我回句町也行,我要见公主一面。” 春穗在他手上,姜妘己不可能不管,她冷冷道:“你不是见过了,多看一眼又如何,君上何必如此执着?” “不,我要看的是你今日的模样,别逼我。”旻天见爨龙颜已经快杀了过来,不得不威胁她。 姜妘己这才下了轿撵,头上依旧盖着喜帕,只是她的袖中的短刀已经握在手里。 旻天见她一步步走近,开口道:“不想她死,揭开喜帕。” 姜妘己并没有揭开,而是凭着他说话声音,一步步走近,直到看到旻天的脚尖,她认得那双靴子。 春穗已经吓得口齿不清,大汗不止。她结巴道:“公主别靠近,危险!” 姜妘己已经走近,开口道:“我就在你面前,放了春穗,这喜帕我不能揭,要看你自己揭。” 春穗被旻天推到一旁,伸手就去揭姜妘己的喜帕,就差一点点,他的胸口被一柄短刀刺穿。 他睁大眼睛瞧着姜妘己,他一把扯下她头上的喜帕,狂笑道:“公主今日果真不同,我喜欢。” 姜妘己的手还握住短刀的手柄,没有松手,喜帕落地,姜妘己抬眼看到旻天胸口渗出的鲜血,心口一疼,头也剧烈的痛起来。 那种滋味犹如蚂蚁啃噬,痛苦不堪,她松手抚上头,不住的大喊:“好痛,好痛,我的头好痛。” 旻天见她神情不对,忙拔下胸口的短刀,去扶姜妘己,姜妘己却大喊大叫道:“不要靠近我!你给我使了什么妖法?为何我脑子总是你的影子!啊,好痛!救我!” 春穗见姜妘己这般痛不可耐,忙去搀扶她道:“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春穗,我头痛,啊,要裂开了,快传太医,啊....我这是怎么了?”姜妘己已经痛得一脸大汗。 爨龙颜已经杀到他们跟前,瞧见姜妘己那痛不欲生的样子,心底疑惑,忙道:“公主,快上车撵,我这就命人去传太医。” 姜妘己双手抱头,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眼前的全都是重合的人影,她分不清谁是谁。 旻天捂着胸口的伤,凑近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姜妘己听着说话的人,又是人影交织,但是她看清了面前的人与脑子里的人是同一个,她大跑起来:“走开,离我远点!” 爨龙颜忙上去一把抓紧姜妘己,一个手刀劈去,她昏倒在他的怀中。 旻天急得扯下面上的头盔怒骂:“你做什么!” 春穗也是一惊,若豆亦被笼烟护着杀过来,亲眼瞧见爨龙颜劈晕姜妘己,忙上前呵斥道:“你要对我姐姐作甚么?” 爨龙颜不说话,抱了姜妘己就要转身,旻天一手提剑堵住他的路,冷声道:“把她交给我,我会找人治好她的病,她刚才可能想起我来了。” 若豆提剑指着爨龙颜大喊:“爨将军,你这是要造反不成?快放开我姐姐!” 爨龙颜一时之间被两个人堵住去路,他的双手腾挪不出,只好站住不动,淡声道:“刚才她冲破被人封锁的记忆头疼欲裂,我只是减免她的疼痛而已,绝不是真的想伤她。” 旻天惊疑:“你说什么?什么冲破封锁记忆?” 若豆与春穗,笼烟也是一怔,爨龙颜继续道:“这是太后的意思,太后不想公主因为从前的记忆坏事,所以让人封了公主从前的记忆,刚才从她的反应来看,定是见到君上,想起什么,潜意识的记忆试图冲破封锁,但是这样一来,公主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才不得已打晕她。” 众人听了爨龙颜这番解释,更加疑惑:“太后为何要封锁她的记忆,她是被何人所封?” 若豆也急忙问道:“你撒谎,太后那么喜欢姐姐,怎么可能让人封锁姐姐的记忆,这与伤害姐姐无异,我不信!” 说罢,他瞧着春穗问道:“春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春穗摇头急道:“殿下,奴婢不知,太后只是命奴婢不得告诉公主那些已经忘记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请殿下相信奴婢!” 旻天胸口的血还在不断的流出来,他瞥了一眼他带来的那些将士,还在奋力拼杀,并无让他们住手的意思。 爨龙颜道:“其余的我不知道,公主只是暂且昏迷,我也不知道她醒过来会怎样,须得找个太医来守着。” 旻天这才侧过身子道:“我要留在她身旁。” 若豆道:“君上,听说你也失忆了,是不是也不记得我了,你看你为了抢姐姐,也受了伤,不如撤兵回去养伤,我会好好的看着姐姐,不会让她有什么事的。” 旻天唉声叹气,又瞧了一眼正在拼杀的将士,终是发话:“停手!” 若豆随即也开口:“住手!” 两伙人立刻住手,走到各自的一方,泾渭分明的隔了一条河那么宽的距离。 爨龙颜叹了一声道:“时间紧迫,再这样耗下去,公主真的会出事的!你们想让她死不成?” 旻天这才让步,爨龙颜立即命人去找随行的太医。 可是,找了许久,有人来报,太医在混乱中被人杀死。爨龙颜只好又命人找懂医术的人。可是问遍了所有人,竟没有一人懂医术。 旻天听说这么多人当中,竟无一人可用,急不可耐,却又无他法。 爨龙颜擅作主张派了一队快马驾着马车送姜妘己与若豆去寻最近的大夫。 旻天带着剩下的八百多将士护送,他胸口得伤不重,只是伤了皮肉,简单包扎之后,快马加鞭也无大碍。 爨龙颜留下来善后那些死伤的将士,还有姜妘己的嫁妆,他望着尸横遍野暗暗叹气,这些人都是因为姜妘己而死,她还真是红颜祸水! 姜妘己一直昏迷,找到的大夫束手无策,他们只好一路向夜郎国而去。旻天让若豆带姜妘己去句町,被他回绝。 432 只是替身 句町国发生叛变大事,旻天不得不回去处理。 本来他命秦寒回去处理,秦寒不从,因这件事十万火急,他只好暂且离开姜妘己。 他走后,若豆带着姜妘己继续往夜郎国去。旻天本想留些人护送若豆和姜妘己一起去夜郎,若豆不肯。 若是那些人留下来,这算什么事?他们刚刚打了一场仗,之后就成了一伙?恐怕尝羌知道会气死罢? 就算他理解旻天的心情,但是也绝不能接受,这是国与国之间的原则问题。 姜妘己一行到达夜郎国时,姜妘己依旧昏迷不醒。 竹子柳知道姜妘己遇到伏击,昏迷不醒伤势过重时,一阵惊怕。 是的,这辈子,他从没有这般惧怕过,他唯一惧怕的是姜妘己就此殒命,那么一切都是白费心机。 他见到姜妘己时,第一件事是查探她的元魂,探知她的元魂竟有一个冲突封印的缺口时,他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她竟然冲破了自己封印的记忆,属于她失去的部分记忆! 那是竹子柳耗费自己半生修为所封,而且姜妘己冲破封印至少要折损十年寿命。 一个正常人是由肉身和元魂构成,人的肉身回失忆,但是元魂不会,元魂会记得从出生开始的所有事情。 姜妘己的元魂不顾寿命冲破封印,一定是姜妘己本人受到严重的刺激,而且她甚至有永远昏迷不醒的危险。她的元魂明知道这封印的厉害,还是不顾一切的冲破,说明姜妘己本人的记忆因为受到刺激,将要清醒。 竹子柳知道姜妘己一旦醒过来,一定会想起种种事情,也会知道自己封印她记忆的事。 她的元魂一定会在她得潜意识通过梦境告诉她,她知道以后,很有可能取消这桩婚事。 这才是竹子柳真正担心的! 若豆站在一旁,见竹子柳吐血,忙上前搀扶竹子柳:“舅舅,你没事罢?” “无碍。你姐姐也没事,她只是暂时昏迷,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竹子柳擦拭唇角的血问道。 “句町王前来抢亲,与我们发生打斗,姐姐不肯就范,与他发生争执,刺了他一刀,自己却昏了过去。我带着她前来找你救她,爨将军随后护送嫁妆过来。”若豆把事情经过简单的说了一下。 竹子柳狂笑一声:“呵,他还真是不死心,明明被我封锁了记忆,还对她念念不忘。你们是怎么脱身的?” 若豆惊讶道:“什么?舅舅封锁了句町王的记忆?可是真的?那姐姐失忆是否与你有关?” 他没有回答竹子柳的问题,而是迅速联想到姜妘己失忆的事情。 竹子柳不在意道:“是又如何?他们本就不能在一起,姜白凤死也不会同意的,否则也不会让我封了他们两个的记忆。” 他并没有隐瞒,而是据实以告。 若豆不相信地退了两步:“不可能,太后那般疼爱姐姐,怎么舍得这么算计她?她与句町王本是最般配的一对,他们那么喜欢彼此,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姐姐要是知道,一定会伤心的,你告诉我,太后为什么不准他们在一起,你为什么要帮她?” 竹子柳上前扶上若豆的肩膀,认真严肃道:“因为太后不喜句町国的人,旻天的爷爷伤害过太后,她恨句町的所有人。而且,她早就答应过我,把你姐姐许给我,否则我怎么可能对她唯命是从,倾尽全力帮扶大滇?” “不,我不信,你骗我!”若豆再次捂着耳朵后退。 竹子柳猛地扯住他的右手:“你长大了,必须知道所有的真相,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自信听,因为我只说一次,而这些话都是事实。” 若豆不再后退,任由竹子柳拉扯着,他本能的感觉到竹子柳接下来要告诉他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竹子柳拉着若豆走了几步坐下,缓缓开口:“你的母妃不是我妹妹竹墨苒,你的母妃叫百里姬,是我的师妹。我年少时曾经拜在百里懿门下修习玄术,占卜之法,卜算之术,那时你母妃十分喜欢我,并且在我的酒中下了药,然后她怀了你。 那时我很痛苦,我不喜欢她,我喜欢另外一个女子。可你是无辜的,我答应让你出世,将她接回夜郎宫中待产。可是天不遂人愿,那时的夜郎国腹背受敌,土地贫瘠,处处受制于人,四面楚歌,为了能让你母妃平安生下你,我将她送到大滇宫中,交由太后照顾。当然是以尝羌妃子的名义,实际上,你母妃与尝羌并无关系。这是我与太后还有尝羌之间的交易,你无须知道。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不是你舅舅。” 若豆的面色变了又变,握紧双拳,他猛地站起身:“你说的不是真的,我不信!” “你可以去问太后,她会向你证明。”竹子柳起身淡声道。 “我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既然喜欢别人,为什么又要娶她?”若豆愤怒的走近姜妘己,大声质问。 “你母妃的死说来话长,算是自杀。至于娶姜妘己,是因为人是会变的,或者说,只是为了找到一个替代品。姜妘己与那女子很像,很像。我情不自禁,我与那女子没有缘分,她后来嫁给别人,一直是我的心结。见到姜妘己以后,我发现她们很像,就动了娶她的心思,是不顾一切。”竹子柳也站起身走近姜妘己,静静的端详她。 而此时的姜妘己一直在床榻上昏迷不醒,面容有些不易觉察的痛苦之色,紧咬内唇,心跳加速,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真相!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利用和算计! 太后对她的宠爱都是假的! 太后将她卖给竹子柳,仅仅是为了拉拢竹子柳,她在太后心底一文不值! 甚至联合竹子柳夺走了她和旻天的记忆! 而竹子柳娶她,仅仅是因为她与他爱而不得的女子长得相似! 她深深明白,她只是一个替身... 呵呵,替身...多么可笑?她姜妘己只是别人的替身! 她心痛难忍,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她痛不欲生,差点哭出声来,暗自咬紧牙关,不能让别的察觉她已经醒来。 433 好这一口 若豆疯狂而愤怒的上前一拳打在竹子柳的身上,此时他的身高只到竹子柳的肩膀。 他怒吼道:“你无耻!你们都是无耻之人!我要带我姐姐走!你这个骗子!伪君子!无耻小人!!我恨你!你不是我父亲!我不认你!!你去死罢!!“ 若豆说着上前就要去掀姜妘己的被子。 竹子柳心底纠结而痛苦,心痛得扭成一股麻花,但他依旧生硬冷冷呵斥道:“放肆!这夜郎王宫容不得你放肆!你最好安分些!否则我会杀了你这白眼狼小崽子!” 说着他上前一掌打在若豆的胸口,若豆踉跄后退数步,重重摔倒在地,口喷鲜血,恨恨道:“竹子柳这辈子你妄想我会认你!我知道我母妃的死一定与你有关!我宁愿杀了我姐姐,也不愿她与你这样卑鄙无耻的人在一起!你不配!你们这些龌龊小人!” 而床榻上的姜妘己听到若豆被主子打倒在地,重重摔倒的的声响,心下一紧,她没想到这世上,唯有若豆是真心为她。手心急的出汗不止,但还是没有动。 地上的若豆一个翻转起身,快速跑向姜妘己的床榻,又被竹子柳一掌打去,这次若豆跑出去三米远,才重重落在地上,他闷哼一声,挣扎着起身,他此时只有一个信念,他要带姜妘己离开这里,不能让姜妘己成为竹子柳这种人的王后,否则,他就是助纣为虐! 他怕姜妘己得不到幸福!他不能坑害对她那么好的姜妘己,即使这个人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把她当成最亲的人。 即便被竹子柳打死!他也要带姜妘己离开这里。 若豆心底想得是竹子柳连自己的女人和骨肉都能狠心送给别人当人质的人,他对姜妘己不会有多好,他怕姜妘己不得善终。 竹子柳说的话,他没有全信,他觉得竹子柳送他母妃和自己去大滇,就是做姜白凤的人质!根本不是为了保护他们! 他心底恨透竹子柳! 竹子柳见他这般执着,心底略有不忍,毕竟若豆是他的儿子,他心底何尝不痛。 见若豆浑身无力,还要去抱姜妘己,他大喊一声:“来人,大滇若豆王子冲撞本王,拉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本王的口谕,不得放出来!” 殿外的人听到他的命令,立即进来一对对将若豆拖拽离开。 姜妘己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暗暗祈祷若豆不会有事。 竹子柳走近姜妘己身旁,看到她因为害怕转动不止的眼皮,只是不动声色俯身替她盖好锦被,轻声开口:“为了得到你,我算计了很多人,杀了无数人,包括百里姬,就算是若豆,他要是碍我的事,我一样会杀了他,反正他与我不亲,你又被蒙在鼓里。哈哈哈哈,本王真是开心,就算你醒不过来,婚典也会如期举行,说不定,本王一宠幸你,你就醒过来了呢,哈哈哈哈哈...” 竹子柳声音无尽得意,听在耳里,越加刺耳,心底暗骂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禽兽!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没有人看到竹子柳痛苦的面容,还有眼角流淌下来的热泪。 平生,他第一次流泪。 为了一个女人,如此费尽心机,如此痛苦,如此折磨,如此心痛.... 明日就是之前定下的大婚之日,姜妘己与竹子柳的大婚之日,姜妘己易燃昏迷不醒,滴水未进,而,竹子柳决意婚典如期举行。 姜妘己一直装昏迷,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趁殿内无人时才敢起来悄悄喝些水。然后又继续装睡,殿外守卫森严,她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 更不知道若豆被关押的地方,他是死是活,不管怎样,她一定要救他出来。 她不管若豆是不是竹子柳的儿子,她都把他当亲弟弟。 反正尝羌也不是姜白凤的亲儿子,她才不管大滇的血脉混不混乱,甚至,她决定将若豆推上大滇王座! 她就是要报复姜白凤! 至于竹子柳,明日大婚之夜,就是他的死期! 她姜妘己不做任何人的替代品,更不容许人算计她! 次日,昭仁宫。 竹子柳与姜妘己的婚典就在这里举行,不过只有竹子柳和诸位大臣及家眷。 “诸位大臣极其家眷,本王很高兴,你们能来参加本王的婚典,王后因为长途跋涉,忽然染病,太医说需要休养几日,本王不想改日,所以今日你们只能看到本王咯。哈哈,等她醒过来,本王再召集大家一道大醉一场。” 在座的大臣及家眷面面相觑,哪有王后不在场就举行大典的道理? 他们心底暗想这婚典只怕做不得数罢? 心底疑惑,但也不敢追问,只齐声祝福。 竹子柳很满意这样的结果,筵席上,灯红酒醉,夜色迷离,歌舞升平。 而寝殿里的姜妘己一早就被宫女侍奉穿好大婚的婚服,现在正装睡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歌舞散尽,人群退去,竹子柳独自一人瞧着热闹散去的宫殿,这就是他渴望了数年的梦? 人散了,他也醉得厉害,许久没饮酒的他,今日喝到头疼欲裂。 他摇晃的起身,狂笑几声,今日是他大婚之日,也意味着那一天将要来了。 就算他一万个不愿意,终究是无力阻挡。 总要有人来做坏人,总要有人来结束这一切,而他就是这个人。 他这次不再扮演好人,而是要扮演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要做一个让若豆和姜妘己深信不疑的坏人... 他走到大婚的寝殿时,屏退了所有侍候的宫女,合身躺在姜妘己的身旁,抚上她装扮得精致无比的脸:“今日是你我的大婚之日,也是洞房花烛夜,我等这一日,等了多年,就算你还昏迷,本王也要宠幸你,本王喜欢你无力反抗的样子。本王就好这一口...哈哈哈...“ 竹子柳先是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然后一颗一颗开始解姜妘己大红色的喜服... 红烛摇曳,身旁的美人安静的躺在身旁,竹子柳有一瞬间的错觉,躺在身旁的人是落羽,是他曾经唯一倾心的女人。 434 懒得掩饰 当他的手慢慢下移,解开姜妘己身上最后一颗红色盘扣,俯身而下,唇角带笑,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 他的视线扫到姜妘己紧张的转个不停的眼皮时,暗笑不已,他倒要看看她能忍到及时。 竹子柳听到她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强烈,手抚上她的脸,游离道红唇时,姜妘己全身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她屏息呼吸,平静的张开眼睛,看到竹子柳的脸靠自己如此近的第一反应是立即侧头,然后小声娇羞道:“竹王,这是做什么?” 竹子柳见她这副娇羞的模样,随即侧身躺在她身旁,眨着眼睛抿嘴不怀好意笑道:“你醒得正是时候,今夜是你我的洞房之夜。” 姜妘己翻个身,离他远些,一腔怒意,但依旧含笑道:“我...我刚醒来,身体还觉得不大舒服,好几日没吃东西,不如先让我吃些东西可好?” 竹子柳滚到姜妘己身旁,笑嘻嘻道:“本王等不及了。” 话出口,手已经伸到姜妘己身上,姜妘己一个翻滚,由于力气太大,竟滚落在地。 竹子柳忙起来扶她,姜妘己腾地一下起来,防备的后退,直到抵到墙壁,紧张的望着他:“你今日是怎么了,不就是晚点么,你怎么不同意呢?” 她的身子紧紧的贴着墙壁,竹子柳忽然狂笑几声:“你今日就是我的人了,我也没必要再装了,你是死是活我不在乎,你若现在依了本王,本王定会赏你无数珍宝,若您违抗,本王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本王的耐心有限,你从还是不从,自己掂量。” 姜妘己听竹子柳这般不再掩饰,她也无须再与他周旋,不屑的笑道:“你总算露出真面目了!你把若豆怎么饿了?他在哪里?是死是活?” 竹子柳听她这么一问,震惊道:“你都听到了?既然如此,本王也懒得再掩饰,他这个逆子,不听我的话,能有什么好下场,现在只怕还剩一口气罢。怎么你要去救他?” 姜妘己大骂道“你还真是狠毒!为了获取姜白凤的帮扶,竟将怀有自己亲身儿子的女人送去做人质,你不配做这夜郎国的君王!” 竹子柳两步上前,伸手猛地捏住姜妘己的下巴,疯狂又凶狠的逼视她的眼睛:“本王的事还用不着你置喙!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你以为本王真的对你情深一片,爱不释手?呵呵,你不过是与本王从前心爱的女人有几分相似罢了!也不照照镜子,你以为就凭你的长相,本王会倾心于你?你真是做梦!” 字字诛心,字字让姜妘己咬牙切齿,她挣扎着大声道:“你又以为你又有多高尚,你也不过是姜白凤的一条狗,若是没有她这些年对你的帮扶,你这夜郎国早就灭国了。我也不稀罕你那颗肮脏的心,拿开你的脏手,我嫌恶心!还有,我也从未喜欢过你半分,我喜欢的男人从来都是旻天!” 这几句话,让竹子柳的心底无助的疼痛起来,可是他却猛地把姜妘己抱起来扔到床榻上,不管不顾的撕扯她的衣裙,姜妘己力气不及他,反抗不得。 姜妘己依旧不依不饶的在榻上翻滚着,不让竹子柳得逞,一遍一遍的骂道:“你这个无能的男人,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还亲手杀了百里姬,你真是禽兽不如!老天若是有眼,一定会将你天打五雷轰顶!你不得好死!” “你骂罢,你越骂我越兴奋,你喜欢旻天又如何,对付你们两个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我用术法封锁你们的记忆,你们还不是任凭我摆布!我不是无能,是我太会算计,你还不是一样栽在我手底?” 姜妘己呸了一声叱骂道:“你这个疯子,你会遭天谴的!” 竹子柳心底一痛,他的确会遭天谴,但愿还能再坚持几日。 他猛地一耳光打在姜妘己的面上,叱喝道:“你竟敢咒骂本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是看在你与她有几分相似,本王早就杀了你!” 姜妘己被这一耳光彻底打懵,半边脸立即红肿,唇角带血,她的目光愤怒的直视竹子柳:“你要是碰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的从袖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剪子对准自己的脖子,她绝不会让自己的清白毁在竹子柳身上,绝对不行!她只能以死相逼! 竹子柳冷笑几声:“你倒是死啊,你要做烈女,本王成全你,来,动手啊!”说着,他放开她,起身立在一旁。 他心底慌了,他不希望姜妘己有事。 姜妘己见他起身,瞅准时机,猛地将剪刀刺向竹子柳,竹子柳没有躲,生生受了,血立即流淌出来。 这样也好,这伤就算你留下的纪念。 他一个反手立即把姜妘己背手而擒,大骂道:“贱人!竟敢行刺本王!你真是活腻了!”反手又是一耳光打在她脸上。 然后大喊道:“来人!这贱人竟敢刺杀本王!本王要杀了她!” 他这一声大喊,守在门口的宫监立即一拥而入,见本来喜庆的婚房,变得凌乱不堪,竹子柳的身上赫然有把剪刀! 而姜妘己双脸红肿,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看就是被修理得很惨。 竹子柳见人都进来,当着他们的面把姜妘己猛地推向墙壁,姜妘己几个踉跄,撞上墙壁,头破血流。 他还不解气,将身上的剪刀拔下来,然后大声道:“贱人你敢刺杀本王!去把本王的鞭子拿来!本王要亲自教训这贱人。” 宫监都被竹子柳这般模样吓得不轻,不知为何,一向温文尔雅的竹王,今日为何会大动肝火! 想来必是这女子刺杀他们主子,竹王冒火才会这般。 只是,若是竹王将王后打死了,大滇那边可怎么交代? 若是传到天下人耳朵里,天下人只怕会嘲笑竹王。 但是竹子柳的命令,他们不得不从,立即有人转身去了隔壁殿中,把竹子柳极少用的皮鞭找来。 435 废黜王后 竹子柳接过,猛地一鞭打过去,姜妘己头疼欲裂,昏昏闷闷,一个躲避不及,鞭子落在她身上,立即青紫一片。 他一鞭一鞭打上去,姜妘己身上的衣裙竟被打得裂开,足有十几鞭,竹子柳心痛难忍,加上剪子的伤,他喘气骂道:“贱人!不知死活的贱人!本王不打死你!” 窗外的若豆瞅准机会,一跃而进,手上的剑抵上竹子柳的脖子,冷冷道:“都别动,放我和姐姐走,否则我们一起死!” 因为今日竹子柳大婚,牢房看守的人都被赏赐美食酒水,自然一番酩酊大醉,若豆打晕一个狱卒逃了出来。 姜妘己身上火辣辣的疼,见到若豆眼睛一亮,立即有了力气,若豆大喊道:“姐姐快过来!快来!” 姜妘己忙撑着力气,理理身上的破烂的衣裙,躲在若豆身后,看着宫监道:“还不让路,你们是想竹子柳死在这里不成?” 竹子柳唇角不经意的一扬,幸好若豆来的及时,否则姜妘己必会重伤。 他装作惊恐道:“快让开,让他们走!” 若豆冷哼一声:“原来你不过是个胆小怕死的无耻之人!” 姜妘己浑身无力,一手搭在若豆被打得全身伤的肩膀上,看到若豆身上的伤时,心底一痛,她一定会十倍讨回来! 若豆剑指竹子柳,一步步退出寝殿,他们被殿外的护卫和宫监重重包围,竹子柳冷声呵斥道:“还不让路!你们想害死本王不成?” 姜妘己大声道:“竹子柳欺我骗我打我,今日我与他恩断义绝,谁敢阻拦,我就杀了你们的大王!” 她的声音很大,响彻夜空。 半个夜郎王宫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宫内烛火通明,人人都瞧见了姜妘己身上的伤,都是一惊,难以置信素日温和的竹王竟会责打新王后! 也不知这新王后是怎么得罪了竹子柳。 竹子柳大笑一声道:“贱人,我不过是想与你玩点情趣,你不依不饶将我刺伤,还口不择言冤枉本王!本王现在就废了你,即刻起,姜妘己不再是夜郎王后,立刻驱逐出夜郎国,永不准踏入半步!” 他此言一出,宫中哗然,这算什么? 好好的洞房花烛夜竟然变成了王后刺伤竹王,竹王愤怒直接废黜新王后,甚至还没来得及入洞房! 这话要是传出去,不仅竹王丢人,更丢人的是姜妘己。 她成了历史上头一个未入洞房即遭废黜的王后。 她将会成为全天下人的笑话! 姜妘己嗤笑一声道:“我不稀罕做你的王后,你这般寡廉无耻之人,根本不配有人与你终老。” 若豆一直用剑抵在竹子柳的脖子上,小心翼翼一步步往外走,见人越来越多,不由得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竹子柳的脖子立即沁出血珠子。 三人每走一步,眼前的密集包围的人群就后退两步,若豆有些紧张,毕竟夜郎王宫黑压压的人群,若是他们出手,他与姜妘己必会备碎尸万段。 姜妘己见那些人越来越紧,手心越发冒汗,威胁道:“竹子柳命人给我们准备两匹马,否则大家一起死!” 竹子柳没有半分犹疑,大声道:“去牵两匹马来!” 不多时,有人牵着两匹马堵住几人的去路。 若豆让姜妘己先行上马,他一手牵缰绳,一手剑指竹子柳,几个人走了很远,若豆让竹子柳命令护卫止步。 若豆见到宫门翻身上马,一把推开竹子柳打马走远。 竹子柳见他们两个走远,这才舒了一口气,这个法子实在是迫不得已,幸好他们信了。 这时领军的护卫追上前来问道:“国君没事罢,末将这就派人去追他们。” 竹子柳摇头摆手:“不必,传令下去以后相见不要为难他们,反而要帮他们。夜郎玉玺和兵符在姜妘己手上,传我旨意,不管何时何地见到她,都要恭敬,她若有困难,必定要全力帮扶,尽国之力,听懂了吗?” 领军的将士一头雾水,但还是犹疑的点头称是,并立即将竹子柳的旨意传出去。 次日,姜妘己与若豆逃出夜郎国京城。 而竹子柳下诏废黜姜妘己新王后的身份,逐回大滇,永不准再踏入夜郎半步。 他的诏书一传出去,姜妘己立即成了街头巷尾,饭前茶后谈笑的对象。 竹子柳虽未说明姜妘己犯了何罪,但能让竹子柳一夜之间废后,想必肯定是犯了杀头之罪。 渐渐的宫中传出姜妘己在洞房之夜竟然行刺夜郎王,夜郎王宅心仁厚放她一马,天下哗然。 更传闻竹子柳病重,卧榻不起,恐已时日无多。 而天下人自然把姜妘己的刺杀当做竹子柳病重的原因,更有甚者竟然擅自组队要去捉拿姜妘己,将她大卸八块。 只是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后来夜郎王宫又有一个版本传出来,说夜郎王生性暴虐,只是一贯掩饰,他与姜妘己洞房之夜,竟不顾新王后病重昏迷,要强行临幸于她,而新王后忽然醒过来不从,与竹子柳争执几句,就被竹子柳打得半死不活,还是她的弟弟剑指竹子柳当人质,才救回姜妘己一条命。 事情反转太快,风向一时往两边倒。 有人认为姜妘己不识抬举,夜郎国君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何况是洞房花烛夜,当然要使出浑身招数,取悦夜郎王,这才是一国王后该做的事。 也有人觉得这件事必定有蹊跷,夜郎国君不可能如传说中那般暴虐狠毒,他治国十几年,向来以仁德得民心,不可能做出那般为难新王后的事。 还有人认为夜郎废后与句町君上纠缠不清,怕是临时悔婚,当夜逃婚,才使夜郎国君当夜废黜她。 说来说去,理由还是那么几个,无非是为权,情。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更有人佩服竹子柳,只是废黜姜妘己的王后之位,并没有追究她别的罪行,可谓是仁至义尽,君王典范。 而姜妘己成了天下人口中德行有失的废后,受尽天下人嘲笑。 436 恩断义绝 更有人编了歌谣传唱,说她命硬,先后与南岳国君订婚,再嫁夜郎国君,终是被废黜抛弃,成了令人发笑的弃后。 天下间的女子说的那可就更难听了,什么自轻自贱,妄自菲薄,红颜祸水。 总之,姜妘己的名声在天下间算是彻底毁了,成了天下男人最不愿意娶的女人之首,女人之间互相取乐的头号人物。 姜妘己这样的履历,世间女人都觉得她再也嫁不出去。 待若豆与姜妘己回到大滇时,如实说出竹子柳如何羞辱姜妘己,如何鞭打她,如何捆打若豆,两人身上的伤口为证,尝羌深信不疑。 至于若豆的身世,回来的路上若豆自己告知姜妘己,姜妘己不以为意,反而安慰他,说她把他当亲弟弟,这些话有可能是竹子柳说的谎话,目的是离间若豆与尝羌的父子关系。 这件事,两人到底没说,不管是真是假,尝羌一定会心底生疑。 而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姜妘己打算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好好查查。 若豆说着,掀开背上的衣物愤恨道:“父王你看,我背上这些伤全是他命人打的,将我关在监牢里,不给吃喝,连着打了我一夜。” 尝羌见了伸手一碰,若豆疼得身子一缩,上面的伤口已经愈合,但看上去触目惊心,着实让人愤怒,尝羌叱骂道:“好一个夜郎国君,原来他的真面目竟是这般残暴!幸好你们机警,寻了机会逃出来,否则,以后任他胡说八道,父王也拿他无可奈何。” 姜妘己亦掀开皓腕上的鞭痕,尝羌一惊:“他竟下得如此重的手?真是畜生不如,他答应父王会好好疼爱你,没想到一转眼竟然露出本性,都是父王识人不明,让你们姐弟受苦了,你们才回来,先回宫歇着。父王要连夜下诏与夜郎国断交,将真相公之于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错不在我大滇!” 若豆搀着姜妘己走远,尝羌的唇角不经意一扯,邵隐小声道:“王上真要下诏与夜郎国断交?” “如若不然,我如何与他们姐弟两交代,如何与天下人交代,现在天下人都道是妘己错在先,本王若是不澄清,以后谁敢娶她?”尝羌叹了一口粗气道。 “王上有没有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妘己公主这般聪明,怎么可能没有看出竹王的真性情,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还有公主和若豆王子遭遇句町国劫持也是有些不寻常。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邵隐一副替尝羌打算的样子。 尝羌蹙眉开口道:“你这么一说,难道是妘己的诡计,她本不想嫁,于是联合句町那小子闹了一场,故意刺伤竹子柳,进一步放大事态,逼迫竹子柳废了她?可是这样一来,她只会失去名声,又能得到什么呢?” 邵隐摇头晃脑道:“奴才觉得这件事总有别的原因,而且这背后定然有大事,不若老奴去查一查。” “好,你去查查也好,另外,派些人去看看爨龙颜到哪了,那些嫁妆可别丢了,不然可就亏大了!” 次日,尝羌下诏与夜郎国划清界限,彻底断交。澄清是竹子柳枉悖常伦,趁着姜妘己在昏迷时做出荒唐事,有失体统,不配为一国之君,将竹子柳鞭打姜妘己,捆打姜若豆的事也说了出去。 这件事很快传遍天下,但是先前的版本已经成型,尝羌的旨意显得势单力薄,又是片面之词,显得欲盖弥彰,没几个人相信,他们更愿意相信竹子柳先前的圣旨。 姜妘己的名声没有扳回来,反而更坏,说她心计歹毒,刺杀竹子柳,骗婚成瘾,捏造事实,枉顾真相,成了人人口诛伐笔的废后。 姜妘己毫不在意,以大滇公主的身份下了一道旨意,只声明与竹子柳恩断义绝,但没有再数落他的罪行以及无辜的事实。 她知道如果自己在这时候再去解释什么,只会越说越乱,让人误解,反而更愿意相信竹子柳的话。 她也不想多费口舌与若豆口中卑鄙无耻之人再有半分牵扯。 过了几日,天下人知道一个惊天消息! 瞬间又把姜妘己推上风口浪尖!她又成了天下人议论纷纷的废后。 这个消息,姜妘己听到时,也是惊疑不定,因为南越国与句町国的国书已经送达她的手上。 她手中的两份国书,均有两国国君的印玺,千真万确。 同样是求娶她为王后的国书,姜妘己喜忧参半。 喜得是她的记忆恢复,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与旻天之间发生的种种,忧的是妘华的死,事关旻天,是他亲手杀了妘华。 她心底过意不去。 至于南越赵夜白的求娶国书,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很清楚赵夜白是怎样的人,自然不会答应。 让她哭笑不得的是柯九思为了让天下人闭嘴,同时也用实际行动证明姜妘己是抢手货,在没有与任何人商议的情况下,以哀牢国太子的身份求娶姜妘己为太子妃。 一时间,姜妘己成了南越国国君,句町国君上,哀牢国太子争相求取的王后和太子妃,天下人无不哗然。 这无疑说明姜妘己的美貌与魅力,古金往来,从来没有两个国君同时求娶一个公主为王后的事,更没有一个太子与两个国君抢女人的事,这是不自量力。 但同时,柯九思也成了天下人无比佩服的人物,因为他的勇敢不畏,因为他敢于同两个国君抢女人。 姜妘己头疼的瞧着看完的国书,尝羌笑道:“父王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选一个人,不论你答应谁,你都是将来的王后,正好可以向天下人证明你不是被人遗弃的公主,而是个人人想娶的香饽饽。” 若豆也在一旁笑道:“姐姐,现在不管你选谁,都会洗清你之前的耻辱,成为一国王后,让天下人闭嘴。” 姜枣婼则是一脸沉默,眼眶隐有泪光,不过她依旧浅笑道:“姐姐真是好福气,这三个人同时求娶姐姐为王后,这古今一来,只姐姐一位,一定会名垂青史传为天下美谈。” 437.答应求娶 姜妘己面上依然云淡风轻,就跟没事人一般。 她从没想过事情会如此反转。她的名字成为天下间人人必谈的字眼。 当然也不乏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捏造的传闻,说姜妘己会媚蛊之术,专门蛊惑男人的魂魄。更有人说她是绝世妖姬,还有人说她是妖精转世,魅惑众生。 殿中的姜妘己神色坦然,不知如何抉择,她内心是抗拒的,她不想成为谁的王后,她只想做自己的事。 尝羌见她不语,笑道:“父王这次不逼你,随你自己的心意,等你做出决定再告诉父王。” 他这一句话,无疑是让姜妘己自己选择,那么以后是祸是福也不关他的事。 姜妘己目送尝羌离开,心底纠结,姜枣婼则是万分期待的瞧着姜妘己,想知道她不会选柯九思。 这时姜枣婼已经知晓柯九思就是木柯,是哀牢国太子的事实。 姜妘己看到她眼中的焦灼,郑重道:“我不会选哀牢国,他是你的,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想帮我,不想我陷入困境,他不会娶我,而我也不会嫁给他。” 姜枣婼这才渐渐展颜,而后笑道:“其实姐姐与南越国君曾经订过婚约,若是姐姐选择他也算是一桩好姻缘,再者南越富庶,姐姐聪颖,与南岳国君携手治理南越国,一定会是一个繁华盛世。” 若豆姐姐这么说,急道:“枣婼说的不对,妘己姐姐应该选句町国君,句町国君对姐姐向来有情,虽中间有些误会,但也不会影响什么,最重要的是姐姐心底对句町国君也倾心多年,这才是姐姐最好的归宿。” 姜妘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陷入两难境地,排除柯九思和赵夜白,只剩下旻天。 难道这也是天命? 若豆见姜妘己烦恼,立即转了话题:“不若先去我宫里用膳吧,我特地过来请姐姐们一道过去,我命厨子做了许多姐姐们爱吃的。” 姜妘己没什么胃口,但也不好拂了若豆的一番心意,只得点头。 可是一想到太后,赵夜白,竹子柳,旻天,百里姬,若豆这些事,她就有些慌神,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她一面走,一面琢磨,当下绝不能与太后对质,不能与她撕破脸,那么只得隐忍。 她思来想去,该如何委婉拒绝赵夜白比较好,毕竟这是国与国之间的联姻,而不是当初他们谈的交易,总有些头疼。 至于竹子柳,她打算一辈子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她与旻天或许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她也只能叹口气。 百里姬相对而言比较悲情,她也不准备告诉若豆百里姬的死因,免得他心一横,跑去刺杀竹子柳。 正想着心事,已经到了锦华宫,这两年她不常来,这里倒是几年如一日,没怎么么变过。 倒是若豆身边服侍的笼烟和画月,长得越发水灵,瞥见画月瞧若豆的眼神有些痴,她暗地里摇头,看来她这个弟弟已经犯了桃花劫。 真是难以想象,时间过得这样快,若豆已经长成了俊逸少年。 席间,姜妘己吃得并不多,饶是席上好几样都是她平日喜欢的菜肴,亦是没什么胃口。 若豆瞧在眼里,也不点破,只安静的用膳。 姜枣婼见姜妘己有心事,也淡淡的不言语,毕竟她现在寄人篱下,住在姜妘己的千秋殿,凡是还得看她脸色行事,不好表现得太高兴。 但她心底是真开心,姜妘己不选柯九思,那么她离太子妃的梦又近了一步。 姜妘己想到一般,匆匆用完膳,起身离去。 这一走,她来到太和殿,尝羌还在批阅奏折,邵隐见她,直接领进去。 尝羌见她进来,也不意外,指了座,一面批阅奏折,一面问道:“可想好选谁了?” 姜妘己斩钉截铁吐出两个字:“句町。” 尝羌点头:“跟父王猜的一样,旻天在大滇时,父王就听闻你与他走得近,想来也算是两小无猜,只是没想到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看在你的份上,父王暂且没有追究他带人劫持你的事。父王总觉得你与他之间很是般配,就不予追究了。你若真的想清楚,父王这就命人回国书给他。” 姜妘己再次点头:“确定不变,让父王为难,妘己不是代他道歉。” 尝羌取笑道:“还未过门,就这般维护他,真教父王伤心。你既然选择他,有几件事父王必须告知你,他是一个心思极深的人,年纪不大,野心很大,他在大滇时,父王就暗中注意他,虽然表面上,他无心太子,无心王位,但背地里却养了不少人。他还懂得利用他的母后,此人对权利的掌控可以不顾及亲情,你知道父王的意思吗?” 姜妘己道:“妘己知道,父王不必担忧,既然妘己答应他,就有万全的准备,绝不会让他与大滇有翻脸之日。” 她深深知道尝羌的言外之意,于是直接说了出来。 这本就是心知肚明的事,也没必要脏着掖着。 尝羌满意的点头,她果然懂自己。 两人又说了一番天下政局,姜妘己起身告辞。 过了三日,大滇公主答应句町王的求娶国书,一时间又成了天下人议论的焦点。 旻天继位的时日很短,年纪也是几位现任国君中最小的一位,很多人觉得他求娶姜妘己只是一时新鲜,姜妘己若是嫁过去,迟早会被废。 更何况句町与大滇向来不合,没什么往来,说不定这君上旻天娶姜妘己只是一个阴谋。 至于什么阴谋,他们无从得知,否则传闻天下四国倾世独立的旻天为何要娶一个被人废弃驱除的王后为自己的新王后? 而有的人更愿意相信姜妘己就是会那些稀奇的巫术或者妖术,不然也不会迷惑几个国君同时求娶她为王后。 两国定下婚期,再一次在天下引起轩然大波。 南越赵夜白表示真心祝贺,柯九思也表示诚心恭喜。 经过几番折腾,姜妘己与旻天正式定下婚期。 婚期是姜妘己定的,她还有许多事要了结,自然不会急于成婚。 438 半壁江山 姜妘己与旻天的婚约传遍天下时,紧接着句町国君上昭告天下甄选天下建筑工匠进宫修葺新的宫殿,以备君上与王后大婚之用。 其宫殿的初步预估约花费数百万金,这相当于是修建一座金子铸造的宫殿,当然也是坊间传言。 因是句町君上亲自下诏邀请工匠,薪金报酬非常丰厚,天下间的能人巧匠跃跃欲试。 殊不知哪里是他们想的那般简单,他们进宫之后还要通过一番测试和考问,方能如常所愿。 此番招纳工匠费时三个月,才算完成,征集约一万人,初步设计由天下闻名的宫廷御用工匠鲁耷设计。 听闻他耗时三个月废寝忘食,正好是甄选工匠的时间,他才设计完成,其规模和内廷装饰均是天下珍宝,稀罕宝物。 一时间,姜妘己又被天下人冠上祸国妖姬的头衔。 人人都道她定是使了什么法术,才让句町君上花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还有银钱打造金碧辉煌的宫殿。 这是十分荒唐的事,更有传言说句町君上订婚之后,大赦天下不说,竟然减免百姓三年的赋税。 可以说这场婚约,是普天同庆。 天下人以为这已经是句町君上做的最疯狂的事,殊不知,过了两个月,句町国的御史车队到达大滇,车上装的是数不尽的珍奇异宝,华服美饰,听也没听说过的稀罕宝物,还有数十万金,数百万银钱,足有上千车。 浩浩荡荡的驶入大滇王宫。 据说,这是句町国君上迎娶大滇南宫公主的聘礼。 传闻称那些车子一眼望不到头,在宫门口停了三天三夜才搬完。 有幸看到的百姓无不啧啧称奇,叹为观止。 很多人传的有鼻子有眼,说那些宝物在太阳下闪着金光,或者五光十色,夺人眼目,熠熠生辉,空前绝后,壮丽无比。 天下人闻言,啧啧咂舌,难道句町王是将句町的半壁江山送与南宫公主不成? 就在天下人震惊到无以复加时,句町国君上又送出一道旨意到大滇。 这道旨意是句町君上亲笔所写,诏书上竟将句町的莲华城,即墨城,丰都城,封城等数十座城池送与姜妘己做聘礼,随她自行处理! 姜妘己一下成了十几座城池的女主人,拥有句町国的半壁江山! 要知道这十几座城池是句町国的重要城池,多是产粮丰富的地方,也就是说姜妘己扼住了句町国的咽喉。 若是她现在退婚,这些城池会成为她的私有城池,她甚至可以独自成立一个小国,统领十几座城池,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女王。 天下人都道句町君上得了失心疯,被那妖姬的妖言哄骗迷心疯癫。 否则这天下的君王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江山送与一个还未册封的王后? 换言之,他是在玩火自焚,因为他们只是定下婚约,还未正式册封,一切都还做不得数。 万一再有变故,那这城池和那数千车珠宝、银钱不是打水漂? 既然有难听的话,自然也有好听的话,姜妘己成了除四国君王以外拥有城池的公主,加上句町君上送与她的上千车架的宝物,银钱,她已经富可敌国。 她成了天下女人羡慕嫉妒恨的头号女人。 这还算好听的,更难听的自然是说姜妘己会一些狐媚手段,勾了旻天的魂魄,现在的旻天不过是她的傀儡,她的目的是要将句町国占为己有。 还有那些不堪入耳的,说她就是个狐狸妖精,专门勾搭君王,前后与南越的赵夜白有染,更与夜郎国君成婚,成了废后,在与句町君上订婚,真真是一个勾魂噬魄的妖女,否则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前后与三个男人有染,只怕早就自尽了。 只有她面不改色脸不红的又成了香饽饽,引得天下间的君王为她发疯。 这恰好说明,她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公主,而是一个不要脸面,不要贞洁的贱女人,是天下女人不齿的唾弃。 更多女人愤愤不平,她一个被罢黜的废后凭什么? 她一个破了身的女人究竟凭什么? 人人都当姜妘己与竹子柳已经入了洞房,更有传言说她是个石女,所以夜郎王才恼羞成怒,一气之下休了她。 姜妘己对于那些流言蜚语从未回应,也不解释,她知道人言可畏,解释没用,也不想解释。 她的人生没必要向别人交代,自己掌控好就是,别的她什么都不在乎。 春秋殿。 姜妘己淡笑着侍奉姜白凤用膳,言语轻柔,眉目清明,半分自傲也没有。 姜白凤瞟了她一眼,笑道:“现在你可成了天下最红的公主了,难道你还这般淡定自如。换做别人,只怕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春穗在一旁笑,插了一句:“那是公主与众不同。” 香兰扫了春穗一眼,春穗忙闭嘴,姜白凤不以为意道:“说得极是,妘己是越发稳重了,现在你可是有起势的本钱,富可敌国,还这般淡然,也算的少世间少有。” 姜妘己笑道:“太后要是觉得好,不如妘己将那些城池送于您,让你乐呵乐呵,那些城池又不能吃,又不能卖的,要来何用,不过是句町君上想给自己脸上贴金,显得他雍容大度,出手阔绰罢了。” 姜白凤敛笑道:“唉...这件事你竟未与哀家商量,擅自回了你父王的话,哀家心里头不好受。你知道哀家向来不喜欢句町,可你偏偏选了他。实际上,哀家觉得赵夜白对你也是动了真心的。” 姜妘己亦敛笑道:“请太后责罚,父王的意思是让妘己选句町,太后知道妘己素来不喜南越王,要是真嫁过去,心底实在不舒坦。再说南越王对我是否真心,太后难道不知?妘己以为他是不会做到旻天如此地步的。在他心底江山重于一切,怎可能肯舍弃一分城池给妘己做聘礼,在这一点上,妘己觉得选旻天没错,当然最重要的是,太后知道的,妘己一直对旻天有意,虽然失忆的时候忘了他,现在想来那份情谊还在,妘己不想与他错过。还请太后成全!”说完跪地叩头。 姜白凤亲自扶起她道:“是哀家私心太重,哀家自然是为你考虑,以你的幸福为重,此前哀家错信竹子柳,让你蒙羞受辱,所以这次哀家不再多言,这也是天意。不管哀家怎么改变,怎么阻止,你还是与他走到了一起。天命难违。” 439 互相利用 姜妘己红着眼眶道:“多谢太后成全,妘己以后不能永远留在您身旁侍奉,是妘己不孝。” 姜白凤亦难得的红了眼眶,勉强笑道:“傻丫头,这女子哪能由着自己永不嫁人,哀家只是不舍得你。不管是哪里的后宫都是极其功于心计的,哀家只是不想看你那么辛苦的生活。说真的,哀家私心希望你嫁一个平凡百姓,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不要陷于这些权利争斗,枉费生命。” 这些话在香兰和春穗听来是姜白凤掏心窝子的话,对于姜妘己而言却不是,她已经信了竹子柳说的话,知道姜白凤对她全然只是利用,甚至用她换了竹子柳的效忠帮扶,她心底对姜白凤说的话全然不信,只当她在演戏。 她现在不信,但也不会表现出来,相反,她泪光盈盈感动道:“妘己知道太后待妘己亲厚,可是我生在皇家,注定一辈子不能挣脱这身份的束缚。只要妘己在,太后但凡有什么吩咐,妘己都可以竭心尽力替太后完成,也算是不辜负太后的看重和眷顾。” 姜白凤似乎在她眼眸中看到一丝凉意,心知她定是信了竹子柳的话。随后摆手道:“你们都下去罢,哀家与公主要说些体己话。” 宫女退去,姜白凤严肃道:“你的婚约过后,婚期也快了,对付庄氏的事压要加快,争取在你出嫁之前。否则你一走,哀家身体又弱,只怕难以支撑,你现在可有什么想法?” 姜妘己明眸皓齿,轻启红唇:“太后这是谦虚了,妘己不过是听太后的吩咐行事,不敢唐突太后计划,眼下没什么想法。” 她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姜妘己,懂得说话说三分,这也是为了日后保全自己。 做事要给自己留条退路,这是她现在的想法。 她不想为了太后卖命,真的搭上自己的性命。 姜白凤听到说的谨慎,知道姜妘己这是在疏远她,笑道:“怎么从夜郎回来之后,说话变得如此谨慎,有什么法子在哀家跟前只管说,用不着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你知道哀家一向喜欢爽快人。” 姜妘己听她这么一说,当然明白姜白凤有些不悦,只好随之笑道:“妘己在夜郎国受了伤,一想到竹子柳竟然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心底难免有些感触,连说话也要考虑许久,哪知招惹太后厌烦,是妘己的错。庄氏的事,我手中倒是握有庄少昕的一个把柄,太后如果放心,让妘己先试试,从他身上下手也许可以揭开一层皮。” 此时已经是夜深,姜白凤瞅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淡声道:“庄少昕有什么把握在你手上?能否说给哀家听听。” 姜妘己笑道:“都是些不入耳的混账事,太后不听也罢,我听说他这几日病了,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太后交给我去做,很快就会有结果,到时候太后自然就知道了。” 她卖了一回关子,或者说,她不想姜白凤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免得姜白凤耍什么花招,让她败露。 现在她们表面上还是亲热的祖孙俩,但姜妘己的心底已经对姜白凤十分芥蒂,根本再相信她,只是,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才借姜白凤的势力去做事。 这样一来,要是出事,她也撇的干净。 她们现在是互相利用,互相需要,仅此。 姜妘己心底对姜白凤的那点善念和感激已经淡的风都吹得散。 殿内的烛火飘荡,外面起风,姜白凤听到风声小声道:“嘘,外面有人。” 姜妘己轻声走到殿门口,冷不防一拉殿门,就见到春穗断了茶水站在门口,瞧见姜妘己道:“奴婢是不是打扰到公主了。这茶是香兰姑姑让奴婢端来的。” 姜白凤自然是听到了春穗的话,想来这春秋殿有香兰在,别人也进不来,她是有些过分小心了。 姜妘己亲自端过掌盘:“瞧紧些门口,别让人靠近。” 春穗点头称是。 姜白凤自嘲道:“哀家年纪大了,容易草木皆兵,最近睡得也不好,总想着我们的事会被人知晓,担惊受怕惯了。” 姜妘己端过茶,笑道:“太后只管安心,庄泓智那边很快就会传来好消息,只要他一死,庄氏也就没了领兵的人,没了庄泓智这个靠山,庄氏必定心慌。凭庄少阳那一万人戍守边关的将士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在庄氏一族中打开一个口子,只要这个口子破了,庄氏就会慢慢被撕扯成更大的窟窿,直到腐烂,也任人践踏。” 姜白凤点头:“你做事,哀家向来放心,你说庄泓智那边会传来好消息,可是有什么计划?” “太后等着听信罢,左右不超过两个月。”姜妘己自信道。 “好。天色不早了,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早些回去歇息,另外你找香兰那些上好的药膏治伤,不日你就要大婚,身上千万不能留下伤疤才好。” “是,多谢太后,妘己扶太后入寝殿再走。” “不必,哀家还要等个人,你先走。” “是,太后保重身子。”姜妘己躬身一礼退下。 她心底在猜姜白凤这么晚了究竟要见谁,她想要是换做以前姜白凤一定会告诉她见的人是谁,现在对她有所隐瞒,她要见的这个人一定与竹子柳有关。 看来姜白凤也只是嘴上说说竹子柳,心底根本不会真的怪罪他,她姜妘己受的那点苦痛和羞辱根本比不得她的大计。 这一点,姜妘己心底深深明白。 正因为如此,当她的脚踏出千秋殿之后,她在心底发誓,只要这件事结束,她不会再理会姜白凤,管她是死是活。 既然姜白凤一直都在利用她,为了满足竹子柳,将她作为筹码送给竹子柳,任他羞辱打骂,还让竹子柳封锁她的记忆,这对她来说是永不可原谅的事。 她心底对姜白凤的感激和信任已经消失殆尽。 她转身最后瞧了春秋殿这几个烫金大字一眼,然后决绝转身离去。 此去,再无亲情! 440 梦魇之症 庄府。 今日府里的人议论纷纷,七嘴八舌,说昨夜听到大少爷庄少爷被梦魇不说,还说了一夜胡话。 而且说胡话的声音不小,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听清了,更有人称听到庄少昕在梦里提到下落不明的姜梓蔻的名字。 他在梦里喊了一宿的姜梓蔻,甚至还闷闷哼哼的哭了半宿,说什么让姜梓蔻原谅他之类的胡话。 天才亮,庄泓赦听到府里的管家来报,立即起身去瞧庄少昕,还命人去请大夫。 他到庄少昕的屋里时,庄少昕被梦魇得不轻,嘴里还在喊着:姜梓蔻,你不要缠着我。 人虽然神志不清,但嘴里的话却喊得很清楚,屋内屋外的人都听清了,庄泓赦听到他这些胡言乱语,立即上前摇晃庄少昕,试图把他摇醒。 可是,他摇了很久,庄少昕还是迷迷糊糊,神志不清,他手足无措,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心底自然是又惊又怕,生怕他出点什么事。 再屋子里走来走去的等着大夫,喝问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少爷的,连他病了都不知道,要是他有什么闪失,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 一屋子的丫鬟吓得战战兢兢,浑身颤抖,其中一个不怕死的小声道:“老爷,大少爷这几晚不知怎么了,一睡着就胡乱说话,甚至有两天晚上还梦游来着,奴婢不敢惊醒他,只好跟着他。 他竟朝着府外走去,奴婢心急问他少爷你要去哪里,少爷说要进宫去找一口井,井里有人在等他。可是午时过后,少爷总会醒过来,又跟没事人似得。 奴婢想着,可能是少爷最近太累,才会出现梦游和梦魇,心想休养两日就好了,没想到少爷从昨晚上说找一直在说梦话,还大喊大叫,说他不想死,他不是故意杀人的。吵嚷着却没有醒过来,都是奴婢的错,没有照顾好少爷,请老爷责罚。” 庄泓赦听这丫鬟一说心底疑惑,少昕莫不是杀了什么人?所以夜里害怕做梦,这一害怕就容易梦魇,所以才会说些胡话? “你是死人不成?少爷这状况有几日了?”庄泓赦大声叱骂道。 “五六日了,但昨晚是最严重的一晚,一直吵嚷,又哭又笑,少爷还提到宫里的贵人的名字。他好像很害怕那个贵人。”小丫鬟又道。 庄泓赦见里里外外站了许多人,扫了一眼道:“都滚出去,快去请大夫!” 他一声吼,屋里就清净了,只剩下庄泓赦和那小丫鬟,庄泓赦压得了声音问道:“少爷他说名字没有?是宫里的谁?” 小丫鬟低头小声回道:“是失踪的梓蔻公主,少爷好像很怕她,还说她在井里很害怕,他要去放她出来,这样梓蔻公主就不会纠缠他了。” “姜梓蔻?”庄泓赦自言自语。 他心底想着,庄少昕与姜梓蔻并不相熟,何况姜梓蔻失踪了几年,少昕在梦里怎么会想起她来?姜梓蔻在井里又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与人私奔了? 他苦想许久,看来少昕的病与姜梓蔻消失有关?等他醒来,他一定好好问问他,是非对他隐瞒了什么,他与蒋梓乐究竟有什么牵扯?还是姜梓蔻的失踪与他有关? 正想的出神,管家领了大夫进来,他忙起身道:“闫大夫,你快看看少昕,他昨夜睡了之后一直梦魇,还总说胡话,一直未醒,还望你好好瞧瞧究竟是什么怪病。” 那大夫腿脚不便,是宫里太医院退下来的太医,就住在庄府隔壁,与庄府走动比较勤,所以,但凡庄府的人有病,他都会过来瞧一瞧。 一来是交情深,二来是住得近,三来他也闲不住。 他搭上庄少昕的手腕号脉,左右手都过了一遍,听脉听得很认真,不过一会,他抚着胡子道:“不碍事,是梦魇之症,许是休息不好,或者做了噩梦,将自己代入梦境,所以才会出现醒不过来的情况,老朽开两剂药,喝下也就无事了。 另外,派个人十二个时辰看着他,若是超过时辰还未醒来,那就危险了,到那时,老朽再想别的法子,一般在他睡着时,不要惊动他,不然会导致他神经错落,醒来后落下病根。或者失忆都是有的。千万要精心伺候才是。” 庄泓赦听他这么一说,长舒一口气,幸而不是什么鬼上身之类的不洁之症,否则可就难办了。 他道谢,又笑问:“你可有什么药能让他在梦里时别胡乱说话,这是在不成体统,万一闹出什么笑话传出去,那可就有失体统,更甚者庄府的名声都要被他毁了,这可是大事,还请你尽力而为。” 老大夫笑笑:“你我多年交情,你还信不过我,要让他不说话这有点难。因为梦里的他是没有意识的,根本听不到我们醒着的人说话,我们怎么能够控制他梦境的意识呢。 要老朽说,少昕之所以会说这些话,多半是因为害怕,他的心底积压了心事,所以才会在睡着时不受自己控制的说出来,老朽也只能帮到这里。者天下间恐怕还没有人能通过药物控制一个睡着的人的意识。” 庄泓赦听他这么一说,彻底急了,口气也暴躁些:“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少昕没救了是不是?” “不是,老朽的意思是少昕的病有些难医,得一步一步来,他说胡话也是正常的,被梦魇的人都会说胡话,大半是说自己心底的心事,看少昕这样子定是有许多心事。他一旦入梦,以为自己在现实中,所以难以醒来。他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你就放心罢。” 庄泓赦叹了一口气道:“现下我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是庄氏一族的希望,他绝对不能有事,还请闫大夫好好替少昕看看,处处查探一番,别是受了什么巫蛊之术,借尸还魂之类的,刚才我听着他说的话实在吓人。” 尽管闫大夫拍着胸脯保证庄少昕不出七日就会醒过来,但他的神思还是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每日在作甚么。 时间很快,庄少昕被梦魇折磨了一个多月,日渐消瘦,太医看了一大推,一点效果也没有,庄少昕甚至怀疑自己中了邪。 441 中邪胡言 过了几日,庄少昕被鬼魂附体中邪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姜妘己听到身旁的春穗学得有模有样:“走开,不是我害死你的,不要来找我。求求你。” 春穗声情并茂,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尖着声音喊道:“我不要去井底,求你不要带我走。” 姜妘己神情淡然,面容含笑道:“就这样?只是这样?” 春穗一脸惊惧:“公主,庄少昕真的中邪了,整日胡言乱语,青天白日的也在昏睡,人人都说他被鬼缠身,连床都起不来,看了多少大夫,吃了无数药,还是一样,唉...那般风流倜傥的公子玉人,如今全然没了生气,瘦的吓人,据说眼窝深陷,就像厉鬼一样可怖。真是不知道他得了什么怪病。” “起风了,取件披风出来。“姜妘己依旧淡淡的,好似闻所未闻。 春穗闻言,忙差人去取,她陪着姜妘己一路赏着美景。 今日天气不错,姜妘己的心情似乎也不错,就连听到庄少昕的事也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主仆几人在宫里散着步,姜妘己远远的瞧见一个男子怒气冲冲地朝她走过来。 那男子正是庄泓赦,他走得又急又忙,行至姜妘己身旁却是突然跪拜在地:“我求你救救少昕,大夫在少昕的汤药里查出一种不知名的药,我想一定是你动的手脚,只有你能给我解药,只要你给我解药,放过少昕,我这条老命听凭你处置!” 姜妘己身子一僵,她倒是没想到庄泓赦这般看重庄少昕。 仔细一想,庄少昕是庄泓赦仅存的一个儿子,要是他死了,庄泓赦就会断了香火。 何况庄少昕是庄氏一族最聪明的人,要是他出事,庄氏的小辈没有能肩负重担的人,那么庄氏一族必然会落败,这也是庄泓赦肯向她低头的原因。 毕竟没有一个父亲能亲眼看着儿子受尽折磨,而自己无能为力。 庄泓赦进宫时,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姜妘己要他的命,他也要换回救治庄少昕的解药。 大夫说过的,那药他们从未见过,庄泓赦实在别无他法,细想之下谋害庄少昕的人只可能是姜妘己,所以他才不顾众人的反对毅然进宫求姜妘己。 姜妘己淡淡扫了他一眼,抿嘴笑道:“你找错人了,本公主虽然略通医术,但是无能为力。本公主听说过贵公子的病症,实在蹊跷,不如请个巫医去瞧瞧,实在不行,请个巫师卜卜卦象也行。” “公主殿下,老臣不知何故你会恨我庄氏一族,若是公主无处撒气,尽管拿我撒气,要老臣的命都成,求求你救救少昕,他不能死。”庄泓赦心底恼恨,但无可奈何只能低头。 “本公主与你再说一次,我救不了庄少昕,你何不问问他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否则那冤魂为何不找别人,偏偏要找他?”姜妘己依旧冷声道。 “公主殿下,千错万错都是老臣的错,公主殿下若是见不惯老臣,老臣现在就自尽在公主面前,求公主殿下放少昕一条性命,老臣感激不尽!”庄泓赦叩头叩得连额头破了见血也未察觉。 只是不停的叩头,瞧得出来,他为了救庄少昕,是真的豁出去了,什么自尊,骄傲通通都丢掉了。 “就算你撞死在本公主眼前,本公主还是那句话,无能为力。”姜妘己说罢侧身就走。 她好不容易找准了庄泓赦的命门,她怎么可能轻易妥协放弃? 她不是善人,她要报的是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庄泓赦瘫坐在地上,目睹姜妘己走远,开始嘲笑自己真傻,姜妘己那般蛇蝎心肠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救少昕呢? 他回过神来,仔细一想,姜妘己说得有几分道理,少昕的确经常在喊姜梓蔻的名字。 难不成少昕的病症与姜梓蔻有关? 可是这姜梓蔻在哪里?看来只有从少昕的嘴里找答案了。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垢,擦拭额头的鲜血,愤然出宫。 他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姜妘己与春穗进了千秋殿,春穗欲言又止,姜妘己道:“有什么话就问,你什么时候这般吞吞吐吐了。” “公主,刚才庄泓赦说的可是真的?庄少昕真是公主害得?” 春穗虽然知道太后与姜妘己在谋算对付庄泓赦,但是从未想过她们会对庄少昕动手。 因为庄少昕昔日与姜妘己的关系不错,她想着姜妘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谋害庄少昕罢? “他的话你也信,庄少昕分明是撞鬼,他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诬陷本公主罢了。本公主没有治他诬陷罪已经是开了天恩了。你竟然相信这么荒谬的话。你不是说庄少昕是中邪?本公主又不是神仙,可不会操控鬼魂。你真是高看本公主了!” 姜妘己之所以这么说,心底是有气的,庄泓赦那一番言论要是传出去,只怕别人还真以为是她姜妘己做的。 春穗慌神道:“公主,奴婢今日糊涂了,请公主责罚!” “你是该罚,竟然相信别人的无稽之谈,罚你不说话三日,回房自省。”姜妘己说这话时有些严肃,不是开玩笑。 春穗立即领命而去。 姜妘己笑起来,她好几日没笑过了,今日真是高兴。 庄泓赦竟然在她面前磕头求她救庄少昕,她怎么可能会救呢? 她好不容易寻了这么个机会,试了那么多次药材成功,她怎么可能放过庄少昕。 再说,那药会上瘾,她配的时候,就没打算配解药。 过了几日,庄少昕的病越发严重,庄府的人整日忧心忡忡,庄泓赦食不寝夜不寐的守着。 不过也只是守着而已,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庄少昕每日日复一日的昏厥,胡言乱语,干瘦如柴,束手无策。 有一日,庄少昕突然清醒过来,能吃能喝,庄泓赦喜不自禁,可是无论怎么问庄少昕事情,他就像失忆一般,什么都不记得。 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就在庄府的人沉浸在庄少昕清醒的喜悦中时,边关传回一封十万火急的军信,直接送到庄泓赦的手中。 442 替换职位 而此时,姜妘己手中也握有一封信,信上与庄泓赦手里的信都是相同的内容。 镇国大将军庄泓智因病而故。 这个消息传到大滇时,震动朝堂,因为大滇失去了守卫边疆数十年的大将! 无疑对于大滇来说是一大损失,对于庄氏来说更是天大的损失。 这也就意味着庄氏一族的靠山倒了。庄氏族人没了骄傲的本钱。 庄泓赦领兵八万驻守边疆,对于庄氏来说既是一份荣耀,也是他们理直气壮的理由,那八万将士等同于是握在庄氏的手中。 庄氏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现在定国的武将死了,对于庄氏和大滇来说是万分忧心的事。 庄泓赦念完手上的信,仰天大哭:“二哥,你怎就这么走了?呜呼哀哉!” 一时间,庄府上下一片悲恸的嚎哭,久久不停。 尝羌接到军中急报时,第一时间宣见爨龙颜。 太和殿。 尝羌坐立不安,踱来走去,见到爨龙颜进来,忙走近两步问道:“爨将军你可算来了,庄大将军没了,现在边关无人驻守,该如何是好?” 爨龙颜不急不缓道:“王上,眼下是火速选个人前去接任庄将军的位置。” 尝羌连连点头道:“爨将军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不妨举荐一二。” 庄泓智驻守的边关是蛮夷国通往大滇的必经之地,连年小战不断,冲突不止,地势关键,对于大滇来说十分险要,故而必须有个将军亲自领兵驻守。 若是边关被攻破,那么离大滇亡国也不远了,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爨龙颜沉思片刻道:“论资历应选庄将军的副将马贺,但他对于庄将军太过衷心,只怕他只肯听庄氏的,不听王上的,若是用他,末将实在担忧。论能力,末将倒是还有一个人选。”顾左右为难道。 尝羌急道:“都什么时候了,爨将军还卖什么关子,直接说罢,还有一个人是谁?” 殿外忽然下起了大雨,雨声掩盖了爨龙颜的话,但依稀可闻:“是末将的副将董文。” 尝羌疑惑道:“董文可用?” 爨龙颜道:“自然,他跟随末将十年整,上阵杀敌,排兵布阵样样精通,末将虽对他很是倚重,但也不敢埋没他的能力,现下正是大王用人之计,末将只好将他交给王上定夺。” “董文,可是五年前单枪匹马斩杀二百敌军的董文?”尝羌惊喜道。 “是他。此人颇有大将之风,实在不该埋没,论能力和兵术,大王派他去镇守边关最合适不过。”爨龙颜忙笑道。 “除了他,朝中难道就无人可用了?”尝羌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有,雍瑞,但此人脾气急躁,最不适宜驻守边关。王上知晓的,守边关的要领是要稳,不能主动挑事,更要内外兼修,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没有耐性的人根本守不住,只怕还会引祸上身。” 尝羌这才连连点头:“爨将军说的极是,这守边关的人必须有个好耐性,这一点尤为重要,看来董文比雍瑞合适。” “还有一人可用。”爨龙颜又道。 “是谁?”尝羌疑惑道。 “庄将军的长子庄少阳,他自小随父驻守边关,近两年才回京,之后调任驻守北境,其实最合适的人是他,他对那里再熟悉不过,而且军中的人都与他有些熟悉,他用起手来也十分顺手。只是,他年纪尚小,论资历轮不上他。也没有什么耀眼的军功,但凭平叛北境这一件有些说不过去。” “少阳不行,他未满二十,又是庄氏人,边关将士本就忠于庄氏人,要是派他去,庄氏又有了倚靠,这是在不妥。”尝羌立即摇头认定。 “那王上觉得董文如何?” “那就董文罢,本王相信董文的能力,他的脾气也好,谦卑又恪守,有他守在边关,本王放心些。明日本王就颁召,让他赴任。” “王上英明!”爨龙妹诚心称赞道。 两人又合计了天下局势,以及边关的防守问题,爨龙颜才出宫。 姜妘己收到爨龙颜的字条时,一点也不意外,这董文本就是她与爨龙颜商量好,一个个对比排查出来的人选。 让他去顶替庄泓智的位置是一个尤为关键的决定,也是这步棋最高的一招。 只是别人只想着董文是爨龙颜的人,为人耿直,却没想到董文此人实有治军大才。 他这一去,一定会扭转庄泓智之前费心二十多年的经营之道,可谓是颠覆。 对于朝廷来说,只有利而无害。 庄氏府上这两日正大操大办替庄泓智筹备丧礼。 庄泓智的棺椁已经在路上,好在现在是深秋,估摸着尸首也不会发臭,还有寒冰辅体,许是不会出什么问题。 一切就绪,庄泓智的棺椁顺利回到京城,今日就是他的葬礼。 尝羌亲自出宫吊唁,又追封他为虎威大将军,他的子嗣享世代公爵。 姜妘己作为公主本不该出宫,但是论辈分来说,姜妘己要称庄泓智一声舅舅,所以,她决定出宫一趟。 当然,她出宫的由头也是很足的,端的是天后的懿旨。 她替太后前去祭奠庄泓智,太后因病不能出宫,看望一下表弟是应该的。 443 就是做戏 她转身与身后的人对视,正是庄泓赦。 她眼睛轻轻眨过,亦是关心,庄泓赦亦轻轻点头回应。 此时两人的面上并未表现出别的神情,庄泓赦面无表情,姜妘己神情沉静。 她一一走过灵堂,而后告辞离去。 灵堂里的人见她离去,赶回来送葬的庄少阳气急:“哼,她竟还敢来!父亲的亲信王世成说他们抓到一个鬼鬼祟祟下毒的人,那人招认是受她指使!可惜说完不久就服毒自尽,死无对证!她今日竟还敢前来祭拜父亲!当真是当我庄氏无人了!” 庄泓赦摇头道:“小声些,外面那么多人,让他们听见了总不好。她是公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外我们不能拿她如何。这件事等今日将你爹下葬之后再说。” 灵堂里的人纷纷唉声叹气,庄少哲小声道:“三弟,会不会是那人栽赃公主,公主没理由毒害大伯父啊,再说大伯父已经病重,说句不好听的,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她何苦还要找人动手,冒那般风险呢?” 庄少阳一听,有些愤愤道:“五弟!她到底给你了什么好处?到现在你还替她说话?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现在一心对付我们,你不知道?她杀了父亲,谋害大哥,你看看大哥如今的情形,痴痴傻傻,疯疯癫癫,还不都是她害的!还有少卿的死与她也脱不了关系!还有婉姣的死,现在想来,她就是处心积虑想要置庄氏于死地。你竟然还不相信是她所为!当真是糊涂!” 庄少哲听他这么一说,立即闭了嘴,就算心底不肯相信姜妘己就是存心谋害庄氏,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庄少阳说的都是真的,并不是栽赃。 庄泓博道:“当着你们大伯父的面,这些话就不要说了,况且今日宾客众多,教人听见总归不好。有什么话等这件事过后,我们再详细商量,看接下来如何应对,决不能就这么算了!让你大伯父死的不明不白。” 说话间,他已经老泪纵横。 庄泓智与他关系向来亲厚,脾气也相投,自从庄泓智一别之后,他与大哥已经数十年未见,没想到这一见却是死期,他当然有些难掩难过。 庄泓赦亦哽咽道:“这仇我一定会报,若是不除她,我绝不罢休!” 一时间,灵堂里众人的心立即拧成一股,无不感到仇恨滔天。 心底把姜妘己视为庄氏的头号大敌,恨不能将她凌迟处死。 姜妘己回到千秋殿时,谢怀沥已经等候了许久。 见她一进殿,立即起身迎了出去,躬身跪地叩头:“微臣见过公主。” “何事?竟等不及进宫来?”姜妘己抬手示意他起身,见他脸色微急,开口就问。 “太子那边有动静。”谢怀沥起身走近姜妘己身旁悄声道。 “他打算作甚么?”姜妘己并不奇怪。 “公主安排在他身旁的人起了作用,枕头风加上别人的谏言,他竟当了真,打算造反,尽早坐上王位。”谢怀沥眯笑道。 “真的?”姜妘己欣喜。 没想到姜嶲越竟然会如此按耐不住。 “真的,那人说他会盯紧太子,若是听到可靠日子,定会及时通知我。”谢怀沥的笑容不改。 “好,你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派人看紧他们,然后再派人告知本公主,最后再去告知爨龙颜。”姜妘己小声吩咐。 “好。”谢怀沥应声。 “还有何事?”姜妘己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 “公主何必今日走这一趟,费力不讨好,他们背地里指不定在骂公主,我听说那人受不住刑罚,招认是我指使他毒害庄泓智,庄氏一族又记到了公主头上。” “既然他们在做戏,本公主陪他们一起有何不可。就算他们知道了又如何,他们奈何不得本公主,我还巴不得他们对我出手,我也就有了杀他们现成的借口。我们能忍,他们比我们能忍,我今日本想去看一眼,心想他们肯定会表现出对我不利的举措,没想到他们一个个跟个没事人一样装聋作哑,我倒是小看了他们。” 谢怀沥的目光有些闪烁,笑道:“他们当然能忍,不然如何在大滇立足。不过,庄氏现在的确太能忍了,只怕也是忍到极限了,他们一定会采取行动,公主进出一定要有所防备。我前几日发现,我被人盯上了,不过那几人进不了我的身,伤不了我。宫中人杂,公主能不见的最好不见,也要提防宫里的人,人心难测。” 姜妘己颔首,笑道:“我在宫里还没人能伤我,下毒更是无用,你忘了我可是用毒高手,宫里无人能及。倒是你,在外面防不胜防,千万不可大意,进出多留个心眼。” “多谢公主关怀,微臣一定留心。对了,公主打算什么时候与若豆殿下提及那件事?” 姜妘己听他这么一说,有些蹙眉,叹了口气为难道:“就这件事,我不知如何开口。” “公主还是要早做打算,太子一旦行动,那么就来不及了,公主应早些与若豆殿下商量。”谢怀沥敛笑严肃道。 “我何尝不想,唉...不知若豆会作何决定,我真怕他不肯接受。那么我们的计划也就付之东流,庄氏少不得会保姜殊晏那个稚儿。”姜妘己眸光淡了三分。 她不是没想过保姜殊晏,只是他毕竟是孟氏的血脉,她不想大滇再次落入孟氏人手中。 可是不管怎样选择,也摆脱不了最后的结果,若豆与姜殊晏都不是正统的姜氏皇族人血脉,大滇的天下注定要落入他人手中的下场。 在姜殊晏与姜若豆这两个人当中,他只得选姜若豆。 虽然他是竹子柳的亲儿,但他自小在宫里长大,与尝羌又有情分,并不像竹子柳说的那般,尝羌知晓若豆的真正身世。 她已经暗中观察过,也调查过尝羌与百里姬的关系,并非如竹子柳说的那般。 实际上,尝羌与百里姬是有过肌肤之亲的,只怕尝羌还当若豆是他亲儿子,否则也不会那般宠爱。 真正被蒙蔽的人只怕还是竹子柳。 444 促膝长谈 现在竹子柳已经与若豆一刀两断,若豆也不认他作父,只当是竹子柳的挑唆之策,虽然心底有些疑惑,但因为不想深究,因为他本就无心与竹子柳有什么牵扯。 他只认大滇,认这滇王宫,认姜妘己,认太后,这里才是他的家。 谢怀沥亦轻叹口气道:“公主担忧地也正是我担心的,我怕殿下他不肯。” 姜妘己摇头道:“仔细想想也未必,我自然能说服他,你先回去罢,等我消息。” 谢怀沥贪恋地深深瞧了姜妘己一眼,才告辞离去。 而姜妘己则陷入了沉默。 是时候与若豆敞开谈谈了,而且是尽快。 日子一天天过去,姜妘己邀若豆过来用膳时,若豆十分高兴的带着笼烟画月一同过来。 菜肴都上齐之后,姜妘己与若豆都吃的津津有味。 不过,姜妘己现在对食物的欲望已经减退了不少,再怎样好吃的菜肴,她也只吃五分饱。 她停了筷子,静静瞧着若豆吃的起劲。 她心底叹口气,这样的日子以后怕是不多了。 若豆见她一眨不眨的瞧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姐为何这般瞧我?” 姜妘己嫣然笑道:“姐姐发现你长大了,尤其是近日,长的很快,身子也有些圆润。” 若豆左瞧又瞧自己,喃喃道:“不会罢,我近日吃的不多啊。” 画月与笼烟相视一笑,画月道:“公主说得不错,殿下近日是有些胖了,不过不打紧,殿下之前太瘦,现在正好。” 一时间,殿内传出阵阵打趣的笑声。 日渐西斜,姜妘己瞥了一眼夕阳道:“看,一天又到了尽头,不知我们自己的尽头是何时?又会以怎样的方式终结。” 若豆听她这么感伤,笑道:“姐姐自然是荣登后位,傲视天下,名垂青史,又怎么会终结呢?” 姜妘己听他这般说,心底有些失望,他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这样的若豆真的能够抵抗暴风雨来临? 春穗很有眼力见,立即命人撤走剩下的膳食,端上了茶点,遣散殿内的宫女。 若豆见宫女都退下,自然知道姜妘己有话要对她说,姜妘己眼神示意他屏退画月和笼烟,他照做。 大殿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两人,姜妘己才道:“若豆,你长大了,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可有想过?” 内殿的气氛有些紧张,若豆抿唇道:“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没有依仗的皇子,能有什么打算,听凭父王安排便是。” 姜妘己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若豆的身旁躬下身子道:“不,你的未来由你决定,父王他不能替你决定,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懂得选择,选择一个光明的未来还是受封迁居都由你自己决定,父王并不能阻止你。” 若豆的眸子立时亮了起来,他当然听懂了姜妘己的话外的意思,他张嘴道:“姐姐的意思是?” “现在在你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太子,一条是藩王,你选哪条?”姜妘己不打算兜圈子,直接说了出来。 “什么?太子?那太子他...”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已然明白。 这大滇只能有一个太子,而姜妘让他自己选择,已经摆明了姜嶲越的下场,他不敢多想。 他有些心惊,他没想到姜妘己会找上自己,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可疑,为什么还要找他? 是不是这中间有什么阴谋? 无论怎样,都太子都轮不到他才是。 他不是不知道姜妘己整日与太后在谋算什么,但从未往自己身上想过,姜妘己的话着实吓他一跳。 他从未奢望过太子之位! 他更不想要那个沉重的包袱,让他选,他会选藩王,做一个地方藩王,平淡的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好。 只是他从姜妘己炙热的目光中看到了期待,他开不了口拒绝。 姜妘己也瞧出了他的顾虑,开口道:“你生在王家,不是不知道这天下政权不可能安稳一世,有人就有争斗,而太子他根本没有治国的能力,只会听信一个女人的教唆,这天下要是交在他手里,只怕迟早会亡国。唯有你才是大滇的希望。” 若豆一时语塞,埋头不语,过了许久才干涩的开口:“姐姐你知道我的身世,万一我真的是竹子的...那我与窃国贼有什么分别,我不想被世人辱骂。” 姜妘己摇头道:“若豆可是糊涂了,竟说些胡话,你是父王的子嗣,无论何时,你都要牢记。” 若豆这才抬头道:“可是...” “你放心,没有别人会知道。殊晏还小,他又是孟氏的血脉,长大了万一受人挑拨,难免不会挑事,要是祸害国家那就是大错,还不如直接绝了这颗种子,不让他生根发芽才好。” 殿外已经黑透,殿内烛火摇曳,若豆双手握得很紧,他嗫嚅道:“是不是只有我当太子,姐姐和枣婼才会安稳,姐姐才会无忧。” “是,姐姐想看到你当太子,也只有你能堪此重任。姜嶲越正在谋划造反,这个位子只有你来,再无他人,这是你的机会,也是必然结果。” 若豆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懂了一些,眼下姜妘己要他做太子,机会稍纵即逝,他不当,自然就是姜殊晏的,或者其他妃嫔肚子里未出世的子嗣。 会有很多人抢着当,而这个机会就在他眼前,选择接受还是拒绝,全凭他一句话。 他没有问姜妘己可知道尝羌的意思,也不想问,他知道姜妘己有这个能力将他推上那个位子。 前提是只要他想要,他愿意。 姜妘己一定会成全他。 他思考了一会道:“好。” 姜妘己对他笑了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姐姐果然没有选错人,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你会是一个好君王。” 若豆百感交集,喜悦中掺杂着一丝失落。 王位的争夺从来不会停止,而他以后就要面对各种各样的阴谋和筹算,这是一件十分伤神费力的事,他不喜欢复杂。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开始学会复杂,将那些放下的心计重新捡起来,当做保护自己的盔甲。 445 相约相见 风波亭。 从这边看过去,大滇王宫里的景色十分迷人。 春穗轻轻将茶点放置好,退到姜妘己身后,而姜妘己对面是病愈不久的庄少昕。 “公主今日邀我进宫,不知是有什么事?”庄少昕淡声问道。 姜妘己笑着瞥了远处灼灼盛开的桃花笑道:“无事就不能请你进宫赏花看景?你瞧,每到这个节气,宫里的花总是格外艳美,让人心情愉悦。” 庄少昕随着姜妘己的视线看出去,景色的确很美,但他根本无心赏景,满脑子都是庄泓赦交代他的,一定要问出解决他梦魇的解药。 姜妘己邀他进宫,他本身子还弱,不想走这一趟,但姜妘己在口信中提及解药二字,又说须得亲自前来。 一开始庄泓赦本不想让他来,但庄少昕的病看了诸多大夫,一点也没有见效。 如此下去,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只好让庄少昕走这一趟。 让庄少昕带了两个武功高强的奴仆一同进宫,以防万一。 而姜妘己怎么可能让他们近身,只让他们在稍远的地方候着。 这风波亭,只剩姜妘己,春穗,庄少昕。 她请庄少昕进宫自有打算。 姜妘己见他并无兴致赏花,于是笑道:“既然你无心赏花,我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 “公主,你知我弱病缠身,无心陪你浪费时间,不如有什么话直说了罢。”庄少昕有些不耐烦道。 姜妘己轻笑一声道:“你堂堂一个男子,还带了身手不凡的护卫,还怕我一个弱女子作甚么?” 庄少昕冷哼一声:“公主,你信中提及解药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这病是有什么解药不成?若是公主详谈解药之事,我尚可多说两句,若不是,那么我就告辞了。” 他语气十分不善,根本无心与姜妘己多费口舌,一来是怕姜妘己耍什么花样,进宫大半日,连口水都未敢喝,二来,他身体现在有些昏沉,竟然有些恍惚。 姜妘己也不生气,只道:“我又不会害你,你这般怕我作甚么,请你进宫,自然是我为你潜心研制出了不让你昏睡梦魇的药,你大可带回去请大夫看看,是否可行,这药可是我废了十日才研制出来的。你不感激也倒罢了,竟然这般冷言冷语,真教人寒心。” 庄少昕听说有解药,顿时放松了不少,勉强笑道:“公主,请恕我无礼,近日我身体不大好,脾气也渐长,还望公主莫见怪。” 虽然他听庄泓赦说过,他这种嗜睡梦魇之症极有可能是被姜妘己下药所致,但在府中查了多日,竟然都没有什么线索,也没找出什么害他的证据来。 不免又有些奇怪,是不是被人下了巫术。 姜妘己请他进宫说是有了解药,他苦受梦魇折磨,只好冒险试探进宫询问一番。 风起,花落。 半空中飘洒着粉色,白色的桃花,一片片落在地上。 姜妘己一时看得呆了,片刻,她扭头笑道:“无妨,我带你去取药罢,但愿对你有用。” 庄少昕听她说要去取药,立即高兴起来:“多谢公主垂悯,请带路。” 两人一路走着,竟也无话可说,穿廊过堂,经过很多宫殿,姜妘己领着他进了一间好似废弃的宫殿,他有些警惕,冲他身后的护卫使了眼色,意思是留心观察,以防有什么埋伏。 姜妘己自顾自的往前走,越走越快,庄少昕只好提步追了上去。 当她走到一口井旁时,停下脚步道:“这药不能见风,也不能受热,我将它放入这井里,封了井口,你让人搬开这石头井盖,药就放在一个篮子里。” 庄少昕有些犹豫,但心想这井口被石头封死,里头肯定不会有埋伏,活人在里面怎么可能透气? 他带来的两名户外相视一眼,身子不由紧张了些,握紧双拳,以防万一。 姜妘己见他们都不动,开口道:“春穗,你来搭把手,我们一起挪开这井盖,把药取出来。” 说着,她已经上前去挪井盖,春穗忙去帮忙。 庄少昕见姜妘己亲自上前挪动,也不好干看着,只好道:“公主金枝玉叶,怎可做这粗陋的事,让我们来吧。” 他一招手,他身旁的两个护卫立即上前挪动井盖。 可是井盖十分沉重,两个人竟挪得满头大汗,那井盖只是动了动。 庄少昕见状急了:“废物,连个井盖都挪不开。” 说着,他也上前帮忙,真以为井里有救命的解药。 姜妘己静静的瞧着,不时开口道:“再使把力,又挪开了不少,快了。” 推动井盖的人齐齐使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挪开一半,力气已经使得差不多,便停下不再动。 姜妘己蹙眉道:“必须都挪开,才去的到药。” 三个男人喘着气,歇了一会子,又开始挪动,庄少昕身体不好,没怎么敢使力,只是意思地搭把手而已。 终于,井口的盖子挪开,庄少昕生怕井底有什么陷阱,不敢轻易靠近。 姜妘己见他这般谨慎,笑道:“春穗,你去找根棍子来。” 春穗小跑而去,姜妘己走近井口对着黑漆漆的井底看了看:“哎呀,这春穗真是的,篮子放那么远作甚么。” 庄少昕见她如此做,放下心来,也走近井口,远远的隔着井口看了一眼,但什么也看不到。 天色渐渐黑下来,春穗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姜妘己骂道:“这死丫头不知去了哪里,我去看看。” 庄少昕立即警觉起来:“公主,你还是在此候着罢,我让人去瞧。” 他挥手让其中一个护卫去找,紧紧随在姜妘己身旁,以防被暗算。 天色已经全都黑了,殿内黑糊糊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一声女子凄厉的哭喊声传出,好像在井里! 姜妘己吓得不轻,立即惊叫道:“什么声音?好像在井底!” 庄少昕被她这么一吓,羸弱的身子立即瘫了一般,步步后退,想要跑出这宫殿。 井里又传出声音:“庄少昕,你终于来了,梓蔻我等你等得好苦,你终于来跟我陪葬了,你害死我在这井底做孤魂野鬼,现在你也来陪我,真是太好了...” 446 井底枯尸 庄少昕一听,脑子立即涨疼的厉害,他抬头瞧了一眼这宫殿,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是姜梓蔻当日落井的宫殿,而那口井就是当日他推姜梓蔻落下去的枯井! 他浑身颤抖起来,指着井口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害你,是你当时想要杀我..我只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 忽然觉得鼻息闻见一股奇异的香气,他深吸一口气,身体飘飘然一般,脑子头疼欲裂,他大喊一声,突然狂笑起来:“姜梓蔻,你这贱人,要不是你那日勾引我,我怎么会害死你。你别想吓我,你不过是孤魂野鬼,我不怕你。” 一旁的姜妘己不经意微笑,此时的庄少昕已然如梦魇一般胡言乱语。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而静候在暗处的人忽然有人尖声咒骂起来:“你这天杀的!竟然杀了本宫的公主!” 咒骂的正是姜梓蔻的母妃赵诗瑄。 火把亮堂起来,一时间宫殿的角落里被火把照得明晃晃的刺眼,殿内出现几十人。 庄少昕还在胡言乱语,自说自话,赵诗瑄冲过去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庄少昕被打得一个踉跄,却是清醒过来。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赵诗瑄,一脸惊讶,脸上的疼痛的灼热蔓延,他伸手捂脸道:“为何打我?” 赵诗瑄还要抬手,尝羌大吼道:“来人,将杀害公主抛尸枯井的凶手给本王捆了!” 庄少昕一脸惊慌,他刚才只是头疼了一会,什么时候殿内出现这么多人,尝羌又是怎么知道姜梓蔻的事。 他抬脸询问姜妘己,姜妘己突然跪地哭道:“父王,是他一直威胁我,若是我说出去,就要杀了我,梓蔻妹妹实际上是被他先**,而后将她砍伤,丢入这枯井。我当时害怕极了,他逼我不知吃了什么药,后来经常精神恍惚,竟然忘了这件事,近日才想起来,就立即设计将他引了过来。父王,梓蔻妹妹的尸体还在枯井中,还望父王将她捞起来,早日入土为安。她也不会再夜夜托梦给我,让我替她报仇。” 赵诗瑄愤然暴怒的瞧着庄少昕道:“你为何要杀了我的女儿!你好狠的心!” 尝羌亦怒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残害本王的女儿!这罪行可是诛九族的!将他立即打入死牢!” 庄少昕正待辩解,突然觉得猴头一紧,竟然什么也说出来,只能惊恐的被绑了,塞着嘴巴离去。 而姜妘己哭着爬到那枯井旁道:“父王快找人将妹妹救起来,她在这井底一定很冷。” 赵诗瑄也忙跪下道:“我可怜的梓蔻,母妃以为你出宫了,不想你竟被歹人所害,你放心,母妃一定会替你报仇!将庄氏一族杀光给你陪葬!” 她的眸光中满是悲凄,哭花了一张装扮精细的脸。 尝羌亦眼含热泪,命举了火把,教人下井捞尸。 过了大半个时辰,两个护卫小心翼翼的用被子包裹着姜梓蔻的尸体缓缓爬了上来。 在火把的照明之下,赵诗瑄颤抖的打开裹紧的杯子,果不其然见到一具发黑阴干的尸体。 因尸体封在井底,容颜未受到风蚀,依稀可辨,只是身上那些腐朽的血肉已经模糊难认。 赵诗瑄一眼就认出这尸体是姜梓蔻,她的发饰,她的服饰,都清晰可认,赵诗瑄满是泪痕的哭倒在地,几度昏厥。 姜梓蔻的头上竟然还残留一把菜刀... 尝羌瞧了几眼,不忍再看,转过头去,在场的人借着光亮看清地上的姜梓蔻,无不深深叹息流泪。 那死相算得上惨不忍睹。 衣衫不整,满身腐烂,头上的菜刀更是让人深深恼恨... 尝羌亲自搀扶赵诗瑄道:“本王会好好安葬梓蔻,也不会放过杀害她的凶手,你也要保重身子,人死不能复生,她是我们的骨肉,本王也心痛,但是死者为大,应早作安葬才是。” 赵诗瑄哭得撕心裂肺,不依不饶道:“王上,您一定要灭了庄氏九族替梓蔻陪葬!否则,我就随梓蔻一同去了。你瞧瞧她死的多惨,死前还受了那些侮辱折磨,真教人伤心。” 尝羌命人搀扶好赵诗瑄,朗声道:“庄氏竟敢辱本王的公主,抛尸枯井,按律当诛九族,邵隐,你即刻命人去拿庄府拿人!片刻也不要拖延!” 邵隐得了尝羌的口谕,立即召齐数百护卫出宫拿人。 赵诗瑄把姜梓蔻的尸体命人抬回自己的宫殿,她要亲自打点姜梓蔻的葬礼。 尝羌与姜妘己在太和殿等了一夜,邵隐竟然空手而归。 邵隐惊恐的跪倒地上道:“王上,老奴带人前去时,庄府已经人去楼空,许是早就知道已经逃了。这可如何是好?” 尝羌恼恨的将案几上的奏折丢了一地。 姜妘己开口道:“父王,庄氏宫里的眼线无处不在,得了消息逃跑也是情理之中,既然他们能逃,我们也能抓,就怕他们逃得不够远。要是捉回来,又是项罪名。不过我没想到他们竟然都逃了,看来早有盘算,绝不是今日才起意的 。庄少昕杀害妹妹,祸连九族,他们本可辩驳一二,如今却是都逃了,想来他们一定在计划什么,我们不可大意,一定要提高警惕。父王现在应当立即下诏捉拿他们。妘己想,他们一定是去投靠庄少阳,庄少阳远在北境,手握千军,要是他造反,父王也要尽早想出应对之策才好。” 尝羌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全,那庄少昕现在杀还是不杀?” “自然要杀,庄少昕是庄泓赦最后的一点血脉,要是惨死的话,庄泓赦一定会替他报仇,收尸。我们就是要逼他反。” “说的有理,父王这就下旨在天下缉拿庄氏一族,若是发现下落,举报者可得千金。”尝羌笑道。 “千金不够,万金之下必有勇夫,我们一定要让他们无处遁逃,将他们最后的底牌亮出来,父王忘了,他们私下可是练了不少兵士,防的也是这一天,否则他们怎会举家而逃,他们的造反之心早就有了,父王一定要有万全之策。但是,一定要懂得欲擒故纵,让他们死的心服口服,天下称快才好。” 447 逃亡之路 “父王不懂你的意思。”尝羌疑惑道。 “外紧内松,他们庄氏有的是人和钱。我们要的是一举歼灭他们,还要让天下人无话可说,说到底就是要逼他们造反,一举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庄少昕的案子还不够?诛九族名副其实,还不够?”尝羌问道。 “不够,父王,人言可畏。死的又是梓蔻,缘由又是男女之事,少不得被人传的变了味,倒打一耙,污蔑妹妹的名声。要是庄氏乱说话,说妹妹勾引庄少昕在先,你说天下人信还是不信?要是这话传出去,抹黑的可不止妹妹的颜面,还有我王室的颜面,父王的颜面。” “你的意思是?” “我们要让庄氏背上更大的罪名,理所当然的灭他们九族,让他们永远翻不了身,背上造反的罪名永生永世。” “庄氏那几个老的不会糊涂到造反的,就算诛他们九族,他们不会造反,这罪名他们不会担的。”尝羌笃定道。 “父王,若是他们有了造反的资本呢?或者说他们造反名正言顺呢?你说他们还会不会?” “什么资本?什么名正言顺?”尝羌愈发疑惑。 姜妘己悄声靠近尝羌的耳耳语了一阵。 尝羌有些惊疑的开口道:“这能行吗?” “父王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都是现成的。” “好,此事交给你去办。”尝羌点头。 坊间传言,滇王最小的儿子姜殊晏竟不时王室血脉,是全族出逃的庄氏的血脉。 是那死去的孟琳与庄少卿的血脉,这个传言以暴风雨的速度传播,就连出逃多日的庄氏也耳闻。 此时庄氏一族已经逃出大滇的腹地,正往北面逃去,妄图从北面去往海上之外的蛮夷之国,永世不再回来。 庄泓赦听到姜殊晏的传闻时,心底隐隐希望是真的,幻想姜殊晏是他的孙儿。 夜深时,大家都已经就地歇在树林里,庄泓赦与庄泓博则并无睡意。 庄泓博听见庄泓赦轻微叹了口气,问道:“睡吧,两个时辰后还要赶路。” 庄泓赦道:“三哥,你说姜殊晏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少卿的?我听府里的下人说过,孟琳在进宫之前的确与少卿有情,会不会她进宫之后,一直与少卿纠缠不清,那姜殊晏就是少卿的儿子,是我庄氏的血脉?” 庄泓博叹口气道:“少卿与孟琳之事,我是知晓的,他们两相约在酒楼吃饭时,被我撞见过一回,但少卿保证绝不会与孟琳有什么进一步的关系,只是小打小闹,当时我也就没在意,权当是少年郎的意气风发。后来孟琳一死,少卿整日大醉不醒,伤心过度,英年早逝,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姜殊晏的身份。 加上宫里传言王上对姜殊晏的身份有所怀疑吗,曾经秘密滴血认亲,传言是相融。后来,我又听说那是王上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在水里动了手脚,所以他们的血水能相融,现在真假难辨,就算姜殊晏是少卿的血脉,依着我们现在的处境,兴许他还能活一命,就不要再管他了。” 庄泓赦亦叹气道:“可是,他如果真是少卿的血脉,这次的传言对他很不利,我担心王上会杀了他。唉...只是我们现在都自顾不暇,实在没法子救他。” 篝火闪烁着光亮,庄泓博又道:“庄氏是走到头了,王上决心铲除庄氏一门,如果殊晏真是少卿的血脉,只怕也活不过去。我们尚且不能自保,也保不了他,唉...真是作孽。谁知少昕进宫竟然是个陷阱。” “三哥,就算少昕不进宫,姜妘己那毒妇也不会放过我们,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可怜了殊晏,要他真是少卿的儿子,我真想将他救出宫来,死在外面,也好过死在宫里。至少,他可以认族归宗。” “你真是异想天开,将他救出来,那也是死路一条,我只盼少阳能早日派人来将我们带出这山林,早日出北地,山高海阔,以后又是另一番景象。” “三哥,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只是少昕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希望他不要怪我们。谁知姜妘己手上握有他的罪证,他到底是多糊涂竟会杀了姜梓蔻,还留下尸首,真是愚蠢!” “别怪他了,也不知他现在还活着没有。唉...没想到我庄氏这一日会来的这样快,想当年,我们杀尽王室众人时,好似昨日的事,唉,父亲当日就不该留姜白凤一命,否则这天下就是我庄氏的,我们也不必携家带口的出逃受罪。” “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过,尝羌这老贼,他也不是姜氏血脉,若是没有我们帮扶,他如何君临天下。要是我们不帮他保密身世,他早就被人揪下王位,哪里轮得到他,当初明明说好的,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你说他是不是被姜妘己撺掇的?” “极有可能,还有另一个可能,当初我怀疑姜白凤的女儿并没有死,而是被她送出去,现在这一切一定是姜白凤在背后捣鬼,她就是伙同尝羌一起谋划,置我们于死地。” “你说姜白凤会不会已经查出当年造反一事是父亲所为,所以她现在与尝羌一道对我们赶尽杀绝?“ “都有可能。” 两人断断续续的小声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走动声。 庄泓赦起身静听,听到一个声音小声问道:“是庄氏的人吗?我是依彤公主身边的宫监,依彤公主让我给各位带样东西来。” 庄泓赦提刀举着柴火光亮走近说话人的方向,他身后跟着庄少哲等人。 庄泓赦走近一看,是个陌生男子,那男子道:“庄相,这是依彤公主要我交给您的,公主还有几句话要我转达,她已经查清,殊晏皇子确是庄少卿的儿子,眼下王上要杀了姜殊晏,公主希望庄相进城护皇子周全。公主还说,左右不过是个死,不如轰轰烈烈得死。” 庄泓赦一面听他说,一面去打开包裹,只见里面竟然是统领京城兵士的兵符! 448 破釜沉舟 他小声问道:“这东西你如何得到的?”他左右检查了几遍,竟然是真的! “是公主在爨龙颜的书房里偷得,公主说有了这兵符能调令千军万马。公主说就打王上残暴,毒杀子嗣的旗号,庄氏识破了王上的面目,王上才要诛庄氏的九族。庄少昕根本没有杀姜梓蔻,这一切都是王上的安排,目的就是要诛杀庄氏一族,庄氏与其逃亡,不如反了,与他争个高下,还说让你们放心,殊晏皇子,她已经藏了起来,只等你们回京保皇子继承大位。” 庄泓赦,庄泓博,庄泓请,俱是一惊,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竟然是姜依彤肯冒险帮他们,还想出了造反的旗号,不愧是庄氏的血脉。 “三哥,你觉着依彤说的如何?”庄泓赦心底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姜殊晏是庄少卿的儿子,而他手中此时端的是大滇的总兵符,也就是说,他的手中握有与尝羌一争高下的砝码。 他如何不心动。 “如果殊晏真是少卿的儿子,我们自然要救,只是依彤说的有道理也没有道理,如果我们回去,那就是两条路,一条是死路,一条是生路。再如果这兵符管用,我们调集兵士造反,扶殊晏上位,那么就是康庄大道,问题是,这是否行得通?” “三哥,我们又不是头一次造反,姜白凤不就是我们扶上位的。现在想来,当初就是心善了些,没有将她一并杀了,她还偷换了尝羌当儿子,也是我们大意,否则这坐上王位的人本就应该是庄氏一族的血脉,那我们也不会有几天的下场。我们有这兵符,还有尝羌的一些罪证,我们公之于众,再扶持殊晏当王上,我觉得可行。总比流亡他乡要好不是?” “容我想想。” “还想什么?我们现在已经是诛九族的大罪,左右不过是个死,不如赌一把,万一我们赢了,这天下可就要换主子了。这天下可就改姓庄了!” “你说的固然是真的,但是现在我们手里不过几百人,如何回去,再者,这兵符虽然在手,那些兵士能听我们调令吗?” “你家公主可有什么万全之策?”庄泓赦转问姜依彤派来的宫监。” “公主说,按照大滇律法,这兵符在谁手里就得听谁的,那些兵士并不会违抗的。还有,最重要的是,公主决定再你们回京之前先解决王上,造成宫变,到时候你们入宫护殊晏皇子就是名正言顺。” “等等,依彤可有说过姜嶲越这太子如何处置?”庄泓赦越听越激动。 “公主说,等你们进了城,说是保太子,到时候杀了太子就是,总之要尽快。”那宫监催促道。 “好,依彤说的没错!我们必须要快!”庄泓赦提了一口气大笑一声。 “你决定了?”庄泓博叹了一口气道。 “三哥,现在我们不反,以后没机会了,或许我们连大滇都逃不出去。眼下依彤有这么详细的计划,我们又有兵符在手,等依彤杀了王上,玉玺在手,那就能号令三军,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庄泓赦一心想到姜殊晏是庄少卿的孩子,心底就无比高兴。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庄氏注定不灭! “你就不怕这是个陷阱?目的就是引我们回去送死!”庄鸿文大喊道。 “五弟,你忘了依彤身旁还有妹妹帮衬,以妹妹的心思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层,这些一定是妹妹的主意,一定是她行动不便,才让依彤找人送信,一定是这样!一定是的!”庄泓赦发疯一般笑起来。 “这样罢,愿意重返京城的站出来,不愿去的就继续往北走,找到少阳,他会接应你们的,若是我们失败,你们也能活下去,让庄氏的血脉不断。”庄泓博下了最终决定。 结果是,庄鸿文与庄泓请让他们的子嗣往北走,他们这几个老的回京。 一行人分为两帮,一队往北继续走,一队回京城。 这两条路谁也不知道那条路能活命。 但京城这一条,若是成事,庄氏就是这大滇的主宰者,重写大滇的历史。 他们一些要死不活,年过半百之人,根本不在乎多活几年少活几年。 安排好庄氏的年轻子嗣往北走,庄氏年老这几个领着训练多年的兵士回京。 打算破釜沉舟与太后和姜妘己鱼死网破。 酒楼。 姜妘己静静的喝着酒杯里酒水问道:“姜依彤的人到哪了?” “已经与庄氏接上头头了。”爨龙颜淡淡道。 “这么快,那么回来也就几日的时间,你要做好准备,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只是我担心姜嶲越按捺不住提前出手,到时只怕会影响计划。”爨龙颜担忧道。 “不必担心,他不会的,我让他好好睡几日,养养精神,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局势以及变了,他也只有反了。到时候我们坐山观虎斗就好。”姜妘己亲自替爨龙颜布菜。 “另外,句町君上来信说,他的人已经提前到达京城外,就在山林间驻扎,随时听候调令。”爨龙颜小声道。 “他们来的真及时,你派人与他们联络就是,记住让他们千万不要暴露行踪。现在王上忙着应对庄氏的事,没法顾忌旁的事,你也要留意宫中变化。庄泓菲已经死了,她死的消息绝不能让姜依彤知晓,你在府中也要密切留意她的动作。以免她发现庄泓菲的信是我们写的。总之,成败都在姜依彤这里,等庄泓赦进城,你就可以直接放她离开。那时,就是我行动之时。” “好,我知道。公主可与若豆殿下谈过接下来的计划?”爨龙颜小心问道。 “谈过。他答应了。”姜妘己的眸光闪过一丝不忍。 “那太后呢?太后知道计划的日期么?”爨龙颜多问了一句。 “该让她知道的,她已经知晓,不该让她知晓的,她不会知道的。何况她竹子柳还在密谋什么,她不说,我也不关心。至于,我的计划,她不问,我也不说。” “好像公主从夜郎国回来之后与太后的关系疏远了不少,我担心到时候太后横插一脚,那我们岂不成功亏一篑。” “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姜妘己镇定道。 449 行刑之日 秋风瑟瑟,京城满地的银杏叶落了一地,寂静安然。 远远望过去金灿灿的一片,恍如隔世,萧瑟荒凉。 今日,便是庄少昕行刑之期。 庄少昕杀死姜梓蔻公主在京城引起数万人公愤,慎刑司调查取证历时三月,种种迹象和证据都指向他,可谓证据确凿。 按照大滇法典,其罪当凌迟处死。 这也是大滇历年来,最为轰动的案子。 一则被害之人是堂堂公主。二则,犯罪之人是位居高位的少卿大人庄少昕,瞬时震惊朝野内外。 行刑地点在京城西面的菜市口,此时菜市口已经被上千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个个激愤难忍,焦躁不安。 离午时行刑还有一个时辰,老百姓还在不断地涌过来,监斩官李仁义眼见这些拥挤的百姓,心底有些担忧,生怕引起骚乱,只得命维持秩序的兵丁全数举起手中的长枪拦截。 断头台上,五花大绑捆在木桩上的男子就是庄少昕,这桩凶杀案的凶手。 他浑身是伤,遍布伤口,奄奄一息,很明显吃过不少酷刑苦头。 身上土灰色的囚服已经被血染透,破烂不堪。 监斩官冷眼瞧着断头台上的庄少昕,面无表情。 只见他合上双目,似昏死过去,头垂得极低,好似断掉杵在脖子上。 人群中的百姓已经等的十分不耐,骂骂咧咧道:“这等罔顾纲常杀死公主的逆贼就该马上砍了他,还等什么时辰,左右不过是要死的!” “快杀了他!杀了他…他这样没心没肺的杀人犯与畜生有什么分别!快杀了他!” “是呀,快杀了他罢!犯下这等罪孽就算是下油锅也不解气,快把他大卸八块,以慰公主在天之灵!” “杀了他!把他身上的肉一刀刀割下来喂狗,他这样的人不配投胎为人!” “御史大人快行刑罢!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围观行刑的人个个同仇敌忾,喊杀喊剐。 在他们眼中庄少昕就是十恶不赦,罪恶滔天的杀人凶手。 这些成千的百姓中,全都在等着看他身上的血肉一片片割下来。 由于愤怒,他们面上的表情比正在战场杀敌的兵丁还要恐怖,俨然一个个吃人血肉的狰狞妖怪。 只有监斩官面上依旧冷冰冰的,无一丝情绪。 断头台的前排正中,离捆绑庄少昕最近的位置,一个身着苍青色粗布长衫的中年男子紧紧攥紧袖中短剑。 监斩官见百姓暴怒,群情愤然,站起身摆摆衣袖道:“安静!时辰未到,本官不得行刑。本官领受皇粮,食朝廷俸禄,理应谨遵法典,不到时辰不得行刑。本官知道你们心底气愤,对这凶犯恨不能亲手诛之,但还望你们体恤本官的难处,只要时辰一到,本官定会命刽子手立即行刑,绝不拖延。”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大家安静些,这凶手领受朝廷皇粮,却是杀死尊贵的公主殿下,人人得而诛之,但朝廷有法,御史大人不得不遵,大家不要逼御史大人,安静等等罢。” 一时间,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不再言语。 就在此时,全身捆绑的男子忽然睁开眼睛,左右环顾,塞着破布的嘴里不知在叽叽呱呱的喊着什么,表情万分惊恐。 但在场的无数人,俱都充耳不闻,安静的等着午时三刻到来。 他惊恐的看着两个满身横肉的男人举起闪着寒光的利刀慢慢靠近自己…… 刚在断头台下正中间的男子奋力挥手,瞬时从四个角落蹿出十数人,手中都提着刀剑。 台上的男子心底总算长舒一口气。 台下的男子蒙面腾空跳上断头台,手中短剑赫然飞了出去,打落离刽子手手上的利刀。 中年男子大步飞奔到他身旁,从袖中又取出一柄短剑与另一名刽子手打斗在一起。 这场巨变,在场的人始料未及,百姓纷纷四散保命而去。 监斩官冷哼一声:“找死!” 大手一挥,数十个兵丁全都攻向短剑男子。 此时男子手下的十几个蒙面人已经攻上断头台,与兵丁打斗在一起。 手握短剑的男子忙去砍捆绑女子的绳索。 他的力道极大,三下砍断,扶着男子就要逃。 断头台一片混乱,监斩官捡起地上死绝的兵丁长枪,一个跨步举枪冲向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避无可避,竟是生生受了一枪,双手却还稳稳的站立不倒。 两人正惊恐未定时,男子的同伙围拢过来,与监斩官和兵丁缠打起来。 他们个个武功绝佳,以一敌五,杀了不少兵丁。 忽然,马嘶长鸣的声音响起,劫法场的人看了一眼,竟要逃走。 来的人正是爨龙颜,他一身戎装,冷冷凝视,不言不语。 庄泓赦见爨龙颜身后那么多兵丁,顿时慌了神。 他突然冷光一闪,举起怀中的兵符高声喊道:“王上已经被这姓爨的劫持禁足,爨龙颜妄图造反自己当王上,王上料事如神,早已经将兵符交于我,现在兵符就在我手上,众军听令,杀了姓爨的,随我一同杀进宫救王上,到时候王上自然会论功行赏。庄少昕也是被他陷害,其目的就是想给庄氏按上灭族之罪,公主是被他杀的,大家千万不要被他蒙蔽啊!” 他这一喊,正欲上前的兵士果然左右环顾,有些拿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 庄泓赦继续大喊道:“时不待我,将士们还不杀了姓爨的随我进宫护驾!” 有人应声道:“宫里传来消息,说王上已经薨了。” 这下,人群骚乱,分不清是真是假,庄泓赦更是张口结舌,这到底是真是假?该不会是有诈罢? 还是庄泓菲在宫里动手呼应他进宫? 爨龙颜眉头一紧,王上薨了?姜妘己在搞什么鬼?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就算是为了引庄氏进宫,也不能拿这种话来引啊。 她是疯了不成? 不不,她不会疯.... 难道王上...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姜妘己此招的用意。 利用庄少昕引出庄泓赦,让他们犯下劫法场的罪责是表面上一点,其实背后的真相令人心惊! 450 事情反转 那兵士一喊,在场的人全都乱了,真假难辨。 庄泓赦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大喊一声:“还不杀了爨龙颜,替王上报仇!再不动手,宫里的主子们可就都有危险了!” 跟在爨龙颜身后的兵丁立即乱作一团,不知该如何。 根本分不清谁说的是真的。 就在许多人还在蒙神之时,爨龙颜已经被人打下马来,被几人围作一团。 庄泓赦心底大喜,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又大喊道:“众军听令,我有王上亲赐的兵符在手,我们这就杀进宫去替王上报仇,斩杀造反之徒,保护太子殿下!” 他这一番说辞足以让人信服,而且众人想他手中的兵符不可能作假。 在场的上千兵士想起今日爨龙颜调兵时语焉不详,又说没带兵符,联想到王上已死,自然乱做一锅粥。 但他们既然领受朝廷皇粮,当然要做保家卫国的兵丁,诛杀爨龙颜就成了头等事。 又听庄泓赦这几声大喊,竟全都站在了庄泓赦的身后,听他调遣。 爨龙颜与数十个兵丁打斗在一起,庄泓赦则带着爨龙颜带来的上千人朝着王宫而去。 一路尘土飞扬,浩浩荡荡.... 而此时王宫的城墙上,姜妘己静静的站在那里,观察着东南城墙下的城门。 等了约莫两个时辰,她的眸光渐渐生动起来,终于来了。 庄泓赦,庄鸿文领头,他们竟然纠集了三千余人,浩浩荡荡的朝王宫而来。 她只是笑,笑到眼泪都掉下来。 春穗道:“公主,眼下怎么办?他们带了这么多人,宫里护卫可是都被爨将军带走了。” 春穗的担心,姜妘己明白,只不过,她不打算说。 “春穗你怕了?”姜妘己抿嘴笑道。 “我不怕,公主都不怕,我怕什么。”春穗有些紧张道。 “拿出上午你给王上送茶的勇气来。”姜妘己拍拍她的手背。 “公主....王上的死,我...不是我...是公主让我送的茶,他们会不会觉得是我下的毒,会不会怀疑到公主头上?”春穗紧张的结巴道。 “放心罢,这件事你知我知,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他们都会当父王是太子毒死的。你去瞧瞧太子来了没有。”姜妘己扭头瞧着身后成片的宫殿道。 “是。”春穗转身走远。 这时,姜嶲越正慌忙的上了城墙,走向姜妘己。 姜妘己见他过来,着急道:“太子?你怎么来了,你还不快找个地方躲起来,你看看宫外的那些造反之人,他们可都说你和爨龙妹合谋毒杀父王,夺取王位,要造反呢,还不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不去,庄氏还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毒死父王嫁祸于我。我要亲自宰了他们,好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姜嶲越倔强道。 “我当然知道父王不是你杀的,你还是躲一躲罢,现在兵符在庄泓赦的手上,那些兵士全都听他调遣,相信你是图谋弑父的罪魁祸首,他们绝不会放过你的,要是你有个不测,这大滇就真的完了。”姜妘己苦口婆心劝道。 “我不走,倒是妹妹你该去躲躲才是,等我杀光了这些叛贼,妹妹也就安全了。否则若是他们攻破城门,宫里的女眷必受耻辱,到时候也是我的罪过,你快去安排宫里的那些妃子,还有太后的安全,带他们找个地方躲一躲,我会派人护你们周全。”姜嶲越瞧着渐渐逼近的数千人道。 庄泓赦现在依旧丝毫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妥之处,沉浸在诛杀姜嶲越的兴奋中,幻想着扶持姜殊晏登上王座,再由他掌控朝堂,过一把掌控王上的瘾。 姜妘己瞧着人群越来越近,紧张的不知所措:“怎么办,他们快要到城下了。“ 姜嶲越大声道:“你快走,你在这里,我还要分心你的安全,影响我布阵指挥。” 这时守在城墙上的兵士不过六七百人,其余的认全都守在各宫主子身旁。 姜妘己只好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道:“太子小心,一定要顾好自己的周全,眼下父王没了,你千万不能有事。” 姜嶲越朝她挥手道:“快走!” 城下的兵士从四面八方汇集,由庄泓请,庄泓博各领两队兵士聚拢汇合,这两对兵士竟足有上万人。 是庄氏一族这些年来一直偷偷训练的兵士,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大祸来临时,可以与大滇抗衡,护一族周全。 此前,庄氏一族认为还不到关键时刻,不是最好的时机,故而没有亮出底牌。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遇。 加上庄氏一族之前布在宫里的眼线,他们已经收到尝羌确切身亡的消息,于是打算破釜沉舟,大干一场。 反正左右不过都是死路一条,与其背上罪名永世逃亡,不若举旗而反。 三十年前,他们尚在年轻时已经反过一次,不过那次是精心策划,这次是仓促决定,但他们丝毫不畏惧。 三股势力集合,庄泓赦面上意气风发,他等这一日等了半辈子,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庄泓赦,庄泓博,庄泓请,庄泓文对视一眼,点头确认,庄泓赦道:“各位兄长,此时此刻已经到了最后时刻,我们会创造新的辉煌,由我带兵进宫,绞杀姜嶲越和姜妘己,姜白凤,你们在宫外守着,以防爨龙颜或者别人带兵突袭,此事有些蹊跷,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们终归是要打一场的,而且,我们决不能输。” “去罢,我和弘文守在宫外,答应我,一定要杀了姜妘己,还有姜嶲越,找到姜殊晏,只有这样,我们这千古骂名背得才值得。”说话的是庄泓博。 他心底有些隐隐担忧,这一切变化实在太快,尝羌突然暴毙身亡,宫里乱作一团,宫里传来的消息是说姜嶲越弑杀尝羌,执意登位继承大位,他总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这个时间点,未免太巧合了。 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最终下定决心搏一搏,反正他们不过是年过半百之人,死也就死了。 庄氏一族从来不是畏首畏尾的懦夫,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庄泓赦举起兵符震天大喊道:“将士们!大王受姜嶲越和姜妘己所害,已经薨逝,我们这次进宫誓要诛杀这狼狈为奸的二人!将士们随我杀进宫去!将他们全部斩杀!” 451 兵临城下 庄氏一族从来不是畏首畏尾的懦夫,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庄泓赦举起兵符震天大喊道:“将士们!大王受姜嶲越和姜妘己所害,已经薨逝,我们这次进宫誓要诛杀这狼狈为奸的二人!将士们,随我杀进宫去!将他们全部斩杀!以正朝纲!” 他一番其气盖山河的大喊,果然让上万人热血沸腾,众志成城。 兵临城下,姜嶲越瞧着黑压压的人群,心底惊怕不定,要是凭城墙上区区数百人,根本不可能是庄泓赦的对手。 他此前准备起事用的三千兵士不知为何,现在这种时候还未赶来,让他等得心都凉了。 不过转念一想,几个城门已经被庄氏一族的人包围得水泄不通,他的人赶来不过也是送死。 难道今日便是大滇的亡国之日? 不,绝不是,他决不能让大滇断送在他手上。 尝羌已经死了,若是他挺过这一战,他就会继承大位,成为至高无上的君王,他决不能就此害怕退缩! 可是,他瞧着城墙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顿觉无力,难道要投降不成?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嗖的几声弓箭离弦,他的背部中了一箭,两箭,三箭。 姜嶲越倒地,瞪眼不可置信瞧着他身后射箭的人,为什么会是城墙上的人? 为什么会是他们? 他死不瞑目。 这时,爨龙颜劈荆斩刺登上城墙,他喝令一声:“放箭为号!” 天空中立即出现几百支火箭,城墙下的兵士不明所以,静候庄泓赦的调遣。 爨龙颜大喊一声:“庄泓赦伪造兵符,欺君罔上,杀了太子殿下,取他性命,诛他九族!杀!!” 瞬时,城下竟然乱做一团,打杀成片,血流成河,遍布尸首。 原来,爨龙颜此前领出去的几千兵士倒戈是他事先安排,目的就是混入庄泓赦的兵士中,以待机会。 而庄泓赦手上的兵符本就是仿造的,也是姜妘己故意设计,让他故意放在显眼的位置,让姜依彤偷了去。 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庄氏一族最后的筹码,这秘密训练多年上万的兵士,而有些是隐藏在军中的,根本无从知晓是何人。 爨龙颜的兵士已经事前做好准备,凡是胸口铠甲有所缺损的就是他们的人,而完好无缺的人都是庄氏一族的人。 喊杀声响起,城下血流成河。 而爨龙颜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城下的几万人厮杀。 不知何时四周又多出数万人,将这些兵士通通包围,由外到内杀进去。 仿佛过了很久,爨龙颜亲自挥舞大旗,振奋士气。 城门一直未被攻破,姜妘己听闻战事胶着,急急赶来一观。 她看见城墙下遍布尸体,满目苍夷,血水流了一地,心底竟然有些庆幸。 眼见着他们的人越战越烈,奋勇无双,斩杀庄氏的兵士,她心底渐渐稳定下来。 虽然不是如她所愿,但也算不负所望。 她筹划这一日,甚至堵上了整个大滇的江山,还赔上尝羌的性命,也算是疯狂了一回。 若果败了,她就是大滇的千古罪人,若果赢了,若豆继位,她就是第一功臣,这一局本就是一场博弈。 而姜白凤一无所知。 甚至,她已经派人将把姜白凤圈禁起来,这场政变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人知晓。 甚至,连爨龙颜也不知道内情。 爨龙颜见她走过来,低声喝道:“你来作甚么,这里很危险,庄氏的人箭法精准,要是伤了你怎么办?” “我死都不怕,还怕受伤?我是来看看你守不守得住这宫门。”姜妘己淡淡的睨视城墙下的战况道。 “以目前的形式来看,我们占了上风,他们手下不过一万余人,我们虽然只调令京城中守防的三万余兵士,足以斩杀他们。按照你的要求,此战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引发别的战事,所以,一直按照你的计划行事。现在增援已经杀进第二层,很快就会将庄氏的人一举杀光,只是现在兵士已经耗费了些体力,速度下降不少,可能还需几个时辰,不过一定会大胜的。” 爨龙颜走近姜妘己的身旁,瞧着城下的人分析道。 “那句町的人用不上了?”姜妘己瞧着远处的山林一眼道。 “暂时不用,省得埋下祸根。他们毕竟是别国之人,掺和进来,以后难以摘清关系。”爨龙颜蹙眉道。 “可是他们人都到了,总不能让他们干等多日罢?” “全听公主吩咐。”爨龙颜不再多言。 姜妘己瞧了他一眼,见他眼神似有躲闪,有话还未说出口,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我认为不妥。”爨龙颜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姜妘己瞧着城下正厮杀成片的将士道。 “还望你不要一意孤行。”爨龙颜还是说了出来。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旻天出手,这场战事一定会很快结束,你的人也不至于死伤过重。等外面的人知道这场战事时,全部都已经结束,一切都会平静下来,这是解决战事最快的法子,我们在不惊动旁的势力的情况下,这么做是唯一的解决之道。”姜妘己依旧坚持己见。 两人争论之际,城下的兵士成百上千的倒下。 “公主做主便是,全凭公主吩咐。”爨龙颜只好不再多言。 虽然他心底对这件事多有微词,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说那些已经没有意义,再做争辩也无济于事。 “放信号罢!”姜妘己顿了顿下定决心道。 “好。”爨龙颜招手,一兵士抬了一个铁盒子走过来。 爨龙颜打开,取出盒子里狼粪,点燃,一时间城墙上浓烟漫布,彷如着了大火。 这是姜妘己事前与旻天约定好的信号,是旻天带人援助的信号。 这个信号决定大滇的生死,也间接决定姜妘己的是非功过。 她心底知道很清楚的知道,这狼烟的意义,但她不会畏惧。 她连死都不怕,还怕背负骂名? 452 送你一程 一个时辰后,旻天亲自带着句町的两万余兵士威风凛凛而来。 旻天的人迅速将庄氏一族的援兵包围成一圈,并且不留余力的砍杀,马嘶人喊,不绝于耳。 姜妘己与爨龙颜看着这一切。 这场惨绝人寰的战争,或者说这场屠杀,这场政变...无一人幸免。 旻天一身戎装,威武霸气,长剑如虹,不过须臾,已经杀光了他周围的数十人,渐渐逼近中间几个庄氏领兵之人。 姜妘己在城墙上俯视着下面的旻天,只见他越战越勇,由数百个兵丁护着杀过去,所过之处,人人自危,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旻天抬眼望了城墙上的将姜妘己一眼,发出一声震天喊声,奋勇之前,离他最近的庄鸿文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挥手斩落庄鸿文的人头。 庄鸿文带领的队伍立即就惊了,慌忙逃窜,不过他们根本无处可逃,若豆带领数千人守住几个出口,见人逃过去立即杀无赦。 庄泓清看到庄鸿文的头被旻天砍落在地,发出一声悲愤的嘶吼,痛不欲生。而后打马提刀向旻天冲过去。 旻天与他过了十多个回合,就一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庄泓博眼见自己的两个兄弟惨死,已是红了眼,挥舞着长枪刺向旻天,旻天与他几个周旋较量之后,挥剑将他打落马背,而后,挥鞭打马从他身上踏过去... 他一声大喊,口吐血水,已是心肝俱裂,死不瞑目。 庄氏的领头人只剩庄泓赦一人孤军奋战,他现在已是身心疲累,旻天却不再前进,好整以暇的望着他做垂死挣扎。 因姜妘己此前要求要活捉庄泓赦,所以他不再上前,由他拼尽最后的力气。 城下的数万人已经乱作一团,造反之人全都成了待宰的羔羊,人人惊恐不安,拼死一搏。 又过了一个时辰,城墙下站立的人只剩爨龙颜的人和旻天的人,庄氏一族的人全都死绝殆尽。 只不过在厮杀的混乱中,竟让庄泓赦逃了。 而姜妘己亲自带了一队人去捉,她誓要将他捉回来。 爨龙颜留下收拾残局,掩埋死尸。 姜妘己是在东门与庄泓赦相遇的,他竟然已经混进宫来,姜妘己只是瞧到他的背影,便看出是他。 她悄无声息的派人将他包围起来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庄相真是害我好找。” 庄泓赦转身抬眼哼道:“我就没打算要逃,我只想看看殊晏那孩子一眼,若你应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哦,你瞧殊晏弟弟作甚么?莫不是庄相真的以为那殊晏真是庄少卿的骨肉罢?”姜妘己冷笑几声道。 “难道不是?求求你让我看他一眼,我也死得瞑目。”庄泓赦跪下哀求道。 “死得瞑目?庄相你还真以为你能有好下场?我那殊晏弟弟还小,你这样子会吓坏他的,若你想知道他是不是庄少卿与孟琳的孩子,不若我送你一程,让你下地狱去问问他们两个,究竟是不是庄氏的骨血可好?”姜妘己讪笑道。 她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一个法子,让庄泓赦信以为真,现在又怎么可能让他见姜殊晏,何况姜殊晏本就不是庄少卿的儿子。 她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人啊,越是想要什么,就越希望它变成真的。 庄泓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儿子都死绝了,所以他把希望放在姜殊晏的身上,幻想姜殊晏是他的孙子,他庄氏后继有人。 就在两人对话间,若豆亲自押送庄少昕走过来,庄泓赦抬头怒喊道:“少昕,姜若豆,你放开他!求求你放了他,现在他已经成了一个废人,对你们再无威胁,求你们放他一条生路,要杀要刮冲我来,放了我儿子,让他走吧。这一切都因我而起,与他无关,你们要杀杀我,我死一万次也愿意。” 他的声音几近颤抖,庄少昕的双手双脚已经被跳断,现在挂在若豆的马后,在地上拖行着,仅剩半口气,几近断气。 刚才混乱时,庄泓赦命一队人务必要保住庄少昕的性命出城,可惜被若豆拦截回来,折磨一番,现在已经半死不活。 若豆轻笑一声道:“你以什么身份命令我?庄少昕杀了我姐姐,大滇的公主,可是诛九族的罪,我为什么要放了他,你已经没有与我谈判的资格,还敢口出狂言,真是不知所谓!” 说罢,他一个眼神示意,随在庄少昕身旁的人,挥舞起长鞭左右开打,一鞭一鞭下去,庄少昕皮开肉绽,已经咽气。 而若豆并没有让人住手的意思。 姜妘己始终冷眼旁观。 庄泓赦拼死爬过去,护在庄少昕的身上,痛喊道:“儿啊,父亲决不能让你受此鞭尸大辱,为父随你一道去黄泉,你也不会孤单了。” 姜妘己见此情景,摆手道:“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三十年前,你庄氏一族谎称平乱杀尽我皇室血脉数千人,实际上不过是你们想篡权夺位布下的陷阱,一面造反,一面平乱,指使上万人杀光我皇室一族,今日我不过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杀光你庄氏一族,很公平。至于你想死,我偏不如你所愿。” 庄泓赦双目圆睁,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不可能,当年知晓这件事的人都死光了,你不可能知道的!” 姜妘己冷笑两声高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非,我筹算这一日,等了三年,为了引出你庄氏隐藏在军中的内应,我才想出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法子永绝后患,还之彼身。现在是该清算的时候了!将他们带上来!” 她又是一声大喊,瞬时,四门同开,庄氏的老老少少数百人都捆着绳索由兵士羁押依次走过来。 庄泓赦睁眼一瞧,这些人都是前两日先行北去投奔庄少阳的人,现在竟都出现在宫里,这一切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姜妘己究竟是如何找到他们的,又是如何这么快的将他们抓回来? 453 灭门之祸 难道这又是另一个陷阱? 姜妘己扭头依次打量这些男女老幼,不仅没有一丝同情,反倒越看越憎恶,要不是这些人,姜氏也不会只剩她她这么一个血脉,更不会让尝羌一个外姓人坐上王位,她的母亲也不会惨死。 大滇现在的这一切都拜这些该死的人所赐,他们得了大滇的一半江山城池还不肯收手,还要不断的算计王位,他们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她想起姜白凤对她说的三十年前那场宫变,庄氏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竟活生生的摔死在地。 婴儿何辜?妇孺何罪? 庄氏是臣子,竟敢谋反叛乱,血洗王宫,他们已经多活了三十余年,现在是时候偿命了! 姜妘己正要命人将庄氏一族满门斩杀灭族,却不料姜白凤竟出现了。 她始料未及,之前她因姜妘己擅自行动,十分生气,为了防止她扰乱自己的计划,更是将她软禁起来。 姜白凤现在满面疲惫之色,身子虽弱,走过来却是硬气十足,尤其是她身后的数百护卫,个个龙筋虎跃,面上肃杀,让人不觉而寒。 她渐渐走近,紧紧盯住姜妘己道:“哀家可以不管你做旁的事,但是庄氏一族是我姜氏的灭族大敌,我不可不出面。哀家等这一日等了三十多年,可谓忍辱负重,终于将他们一网打尽,现在他们该有哀家来处置,你虽是哀家的嫡亲血脉,总归没有经过过那一场骇人的宫变。把他们交给哀家,哀家定要让他们后悔为人!” 姜妘己刚刚有一瞬间的防备,生怕姜白凤一气之下,将她杀了,置她一个颠覆朝堂祸乱宫廷的大罪,没想到姜白凤却只是提了一下,并未怪罪她。 她也就卸下防备,歉疚温言道:“太后,事出从急,妘己一时情急,尚未禀告,还未太后恕罪。庄氏一族的人已经全数在这里,除了庄少阳逃匿,全都在这里,听凭太后处置,妘己不敢有微言。” 姜白凤冷哼一声道:“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软禁哀家,策划朝变,挑拨太子造反,引狼入室,哪一件都是杀头的大罪,哪一桩不是你做的?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哀家当真是小瞧了你,日防夜防,没想到你竟抽丝剥茧,来个措手不及。当真是让哀家大开眼界呐!” 姜妘己听姜白凤这般数落自己的罪状,虽是实情,但也不敢全部担了,这些都是杀头的罪,她没有那么傻,她立即跪下哀求道:“太后,妘己是万般无奈啊!今日本不是妘己谋划,而是庄氏一族早就计划好的,妘己只是出策应对,何错之有。太后指责的一桩桩一件件,妘己不敢认,这都是他们预谋在先,妘己周旋在后,至于句町兵士突然而至,虽是遇见事先请求,但也是为了保大滇基业,实在是不得不为啊,还请太后宽恕。” 姜白凤冷笑一声:“你的罪稍微再与你清算,现在哀家要先处置这些人。是你们先后血洗王宫上千条性命,今日这帐哀家就一并与你们算了!” 说罢,她抬手下令,四面的宫殿房檐上竟出现上百个弓箭手,已经将这处宫殿团团围住,手上的弓箭上都搭了火箭。 而后,她挥手后退,姜妘己与她一道退出宫殿。 姜妘己小声道:“太后,庄鸿赦可否交给妘己,妘己还有话问他,问完再处置他可好?” “你要问他什么话?”姜白凤不耐道。 “妘己想问问他孟氏遗留下来的那几个人的线索,妘己收到消息,说他与孟氏的那几个有所勾结,若是被他们钻了空子,抖落出父王的身世,那大滇危也。” “当真?你不会耍什么花招吧?”姜白凤冷声道。 “当真!妘己再愚钝也不会再太后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况且妘己所为,都是为大滇着想啊,姜兮越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妘己只想矫正父王的一个错误罢了。现在,朝堂一片清明,该死的都死了,太后大可无忧,好好培养新的继承人,大滇稳也。” 姜白凤转脸挥手命身旁的几个护卫道:“去把庄鸿赦拖出来,他现在还不能死。稍后放箭,不留活口,让他们被大火活活烧死在这里替哀家的族人陪葬。” 那几人领命,把庄鸿赦拖了出来,一时间火箭齐发。那座宫殿一时间成了火海,火舌急窜到半空中,火光滔天。 宫殿里的人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惨叫… 庄氏一族三百余人全都丧生火海,无一幸免。 姜妘己和姜白凤一直看着那宫殿燃尽一点碎屑,看着那些焦黑成炭的尸首,闻着阵阵刺鼻的烤肉味… 庄鸿赦则哭得肝肠寸断,直到昏死过去。 那些炭黑的尸体是他的妻妾,妻女,侄儿,弟媳,兄嫂,他怎会无动于衷。 而姜白凤的本意就是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庄氏这数百口人在他面前化为灰烬,无能为力。 姜妘己道:“太后大仇已报,他们的骨灰怎么处置?” “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入土为安,你想想有什么法子,让他们以后再难投胎为人,祸害四方。”姜白凤凝神道。 “那就将他们的骨灰撒入湖海,四散漂移,再也不能投胎祸害人。” “这个主意不错。听到公主的话没,等会你们就去办这件事,而后将这里改造成一处花园,专门种上菩提树,将他们的魂魄永生永世镇在树底下,再无超生之日!” “是!”众护卫领命齐声道。 “太后累了半日,暂且回宫歇着吧,剩下的残局让妘己来收拾残局,只需三日,便可还太后一个焕然一新的新朝。”姜妘己自信道。 “哀家老了,由你去吧,但你要答应哀家,不可再胡来,让大滇覆灭。还有,你尽快让句町的兵士退出大滇,否则会招惹麻烦。若是需要帮忙就开口,哀家不出声,不是赞成你的做法,只是怕打乱你的计划,往后有什么主意,还是与哀家通个气,哀家也好准备。” “妘己不敢也不会。妘己知道轻重,太后放心。太后身子不好,回宫修养着,妘己会安排好剩下的事的。如有需要,妘己自然会张口。” 待姜白凤走远,姜妘己有些怅然,姜白凤为何不追究她的罪责,竟是放纵她,她越发看不透姜白凤了。 更不知她心底究竟在盘算什么。 但她一想起姜白凤将她卖给竹子柳,心底始终不是滋味,她不是任人操纵的傀儡,更不是可以随意戏弄的愚蠢之人。 她虽不知姜白凤的心思,但心底对她还是有些隔阂疏离。 她扭头看着地上的庄鸿赦,面上有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454 秋后问斩 春穗一直静静站在姜妘己的身后,见她露出少见的古怪笑容,忍不住浑身一惊。 庄泓赦此时痛哭流涕,睚眦目裂,仿若发狂的野兽怒视姜妘己。 姜妘己只轻笑道:“心痛了?亲眼见自己的亲人被活活烧死,心底不是滋味罢?是不是想立即陪他们一起去?” 宫殿的火光已经不见了,只剩一堆乌黑的灰烬飘着浓烟。 庄泓赦双手双脚被捆绑的很紧,嘴上倒是空无一物。 “姜妘己,你不得好死!” “看谁不得好死!” 十月初秋,秋风阴雨,遍地枯黄。 五辆粗木双辕木槛囚车在兵丁的押送下穿街过巷,缓缓前行。 这些囚犯都是身穿灰布囚衣,铁索捆身,嘴绑布条。 囚车辚辚辘辘一路前行,直至城北的中阜门,看热闹的老百姓呼啦啦围了一大片,胆大的几个闲汉,拚命凑近想看个究竟。 一个手持长枪押解的兵丁,用枪杆拨开那些靠近的闲汉,嘴里大声吆喝:“滚开,滚开,再挨近老子捅死你。” 其中一个闲汉往旁一闪,朝兵丁回头一笑。 兵丁被他笑得大怒,追上两步,转过枪柄往闲汉脸上戳去。 闲汉矮身往地上一蹲,手足并用爬进人群,兵丁枪柄没有戳中闲汉,却戳在旁边卖鸡蛋的摊棚上。 “噗拉拉”一声响,摊棚倒塌,摊棚上摆放的鸡蛋洒了黄黄白白的一地。 衣衫僻旧的摊贩正欲上前理论,被身旁的人一把抓住道:“胡老八你不要脑袋了,这都往前去凑?” 胡老八怒道:“他打翻我摊子,我要找他赔钱。” 抓人的汉子笑道:“今日是刑部重犯开刀问斩之日,你要是上前,他便是当街捅死你,也会给你扣个劫掠重犯的罪名,你死了也白死。” “作甚也不能碰翻我的摊子,家里光景不好,指望着卖了这些蛋……唉,回去又要被女人数落……”老胡手脚不停,将地上尚未砸烂的鸡蛋拣进摊旁的烂筐中问道:“赵初五赵掌柜今日不在柜上照顾生意,跑来这里瞧热闹?” 赵初五哼笑道:“胡老八,你没听说?今日听说杀的可是三十年前发动政变,害死王室数千人的庄氏一族的余孽,我放下生意不做也要瞧这个热闹。” 胡老八叹息道:“当真?” 赵初五卖弄悄声道:“当真,这么大的事你竟不知?” 胡老八“嘿!”的一声道:“我素日又不关注这些大事,怎会知晓?” 赵初五一把按住他手,贼兮兮悄声道:“声音这般大,你想陪他们一起去?听说三十年前这庄氏一族策划宫变,再假意平叛,真是演了一出大戏,当时宫里血流的遍地成河,只剩当今太后一个侥幸躲过,唉....” 胡老八摇头道:“这……庄氏竟胆大到这种地步?” “可不是怎地,我族中兄弟在宫中当差,约莫知道点内情。谁知道军功卓著的庄氏一族,占据大滇半壁江山,他们竟会这般贪婪无度,也是罪有应得,听说庄氏满门已经被烧死在宫里,剩下这几个是要公开行刑。” 胡老八啧啧连声道:“谁又能想得到呢,庄氏竟是将王室灭族的凶手!” 赵初五撇撇嘴道:“听说这次宫变,是南宫公主与那句町君上一手谋划的,这一出手,就将庄氏的势力和族人一网打尽,一个不留,真是好手段啊!” “句町君上?这句町国怎会插手大滇的国事?” 赵初五摇摇头,手按裂唇,摇晃脑袋露出“不可说”的神色。 “照你这么说,这么大的一盘棋,难道都是那南宫公主与句町君上谋划不成?” “这些国家大事,我又怎么知晓清楚,宫里不是还有太后吗?我也只是猜测,千万别声张出去!” 胡老八连声点头称是。 说着话,两人也跟了一路,看到一群身穿灰布长衫的粗壮男子,手持一把把半米长短的宽面双刃剑走上高台。 粗壮男子用左手在男犯脖颈上随手一量,然后扬了扬手中的宽面双刃剑,喷了一口酒,一刀往犯人脖颈上砍去,瞬时,血呼啦一下喷出来,溅了他一脸一身。 他们眼见那男子又挥刀连砍两下,直到切断了男犯头颅。 底下围观的人群叫喊声,吼叫声,混杂成一片,惊恐不定。 粗壮男子随手一甩,将手中的头颅甩进高台上的一个筐子中,然后朝台下招招手。兵丁们又推了一辆囚车上前,从囚车中拖出一个已经浑身瘫软的男犯,然后又架上高台。 重复的挥剑,喷血,割颅,扔头。 稍远处,传来一阵马车车辕声,姜妘己与旻天坐在车内。 “你为何不让我好好折磨他们?让他们这么痛快死去?”姜妘己掀帘望着刑台已经被割头的庄泓赦问道。 “原因有二,其一,庄氏犯的是诛九族的罪,你在宫里烧死庄氏族人,城中已经传的人尽皆知,最重要的是这是你的个人行为,未经刑部,若是你再擅自折磨他们致死对你影响不好。其二,现在若豆初登大位,江山不稳,若是有人借机挑事,造成新的矛盾,对新朝不利。” “你说的极是,我的确是莽撞了。” “唉...说实话,现在大滇无人,若豆尚在年幼,又没学过治世布政之道,我真怕他挑不起这个担子。” “那我就让人教他啊,反正现在朝中无人再敢说什么。他虽初登大位,但我一定会让人好好辅佐他,我相信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君王。” “你总不能守他几年罢,有一件事,我不知你听没听说,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知你,省得你后悔莫及。” “什么事?” “关于若豆的身世。”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很详细,若豆确实是竹子柳的儿子,只是他...”旻天叹了一口气止住。 “这件事我知道,可是朝中无人,总不能让姜殊晏那奶娃子当王上罢?”她并不在意旻天后面说的只是。 “暂时也只能这样,只是你我必须尽早大婚。”旻天抿嘴道。 “为何?” “因为我等不及了。”旻天说着贴近她的唇。 455 宫中惊变 七日前,若豆与姜殊晏纷纷被人毒杀。 凶手竟是爨龙颜,且他已经举家逃往南越,他背后的人想也知道是赵夜白无疑。 姜妘己连着哭了两日,没想到爨龙颜竟是赵夜白的人。 她恨自己看错人,信错人... 可是这朝中已经无人可立王储,她急得憔悴了不少。 姜白凤整个人也沧桑了大半,但却拖着半副残躯主持祭典。 “臣子叩首...” 姜妘己尚在睡梦中,忽而听到高亢肃穆的喊声,伴杂着丝乐齐悲鸣,哭泣声哀哀,缓缓张开了双目。 她忙起身,春穗走过来搀扶道:“公主,你您都昏倒了,太后让您好好歇息,王上的丧事有太后在呢。” 姜妘己恼得不轻,大骂道:“你简直糊涂,这么重要的事,我怎能不出席,我就是死我也要去!” “公主你昏睡了几日,太医说公主急火攻心,一时半会好不了,需要静养,您不能垮啊,要不然这朝中可就没人支撑了。” “我要去,替我更衣!今日就算是和若豆一道去了,我也要去,他是我弟弟啊!”姜妘己大吼两声。 “公主,你身子还这么虚弱,连站都站不稳,还是别去了...朝上还有君上料理呢。”春穗忙道。 “怎么?本公主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来人!来人!替本公主更衣!人都去哪了!”姜妘己怒喊。 “公主别喊了,她们都去帮忙料理王上的后事了,奴婢替您更衣。”春穗嗫嚅擦泪道。 她是真的心疼姜妘己,所以才会这般拦她,知道她见到那种场景,一定会忍不住伤心,她一伤心,再加重病情,只怕会一命呜呼。 春穗知道姜妘己对若豆的感情是十分要好的,突遭此打击,她自然身体一下就垮了。 那日,姜妘己忽见若豆七窍流血的模样,一下就昏倒在地,撞倒桌角,头也破了,伤得不轻,加上她急火攻心,与若豆感情深厚,真怕她再次见到若豆的样子,受不了一病不起,那这大滇的江山可是要崩了。 太后吩咐,现在尤其要保护公主不受打击,她是大滇唯一的希望。 但倔强如姜妘己,又怎会听春穗的劝,她纵使头疼欲裂,就算死也要去送若豆最后一程。 那可是在这宫里第一个护她信她的若豆,是她这辈子真心相待的弟弟,就算他是竹子柳的儿子,她也甘愿把王位亲自交给他。 她辛苦替他谋划多年,好不容易他才登上王位,没想到不过十来日... 春穗替姜妘己穿好衣裙,稍微收拾一番妆容,便扶着尚还虚弱的她去了若豆的祭礼大典。 姜妘己走近姜白凤时,见她身旁坐着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贵妇,从未见过。 她只拿眼扫了那贵妇一眼,便坐在姜白凤身旁的空位上道:“太后....” “妘己?你怎么来了,你身子弱,还是回去好好休息罢。”姜白凤诧异道。 说罢抬眼瞟了一眼她身旁的贵妇。 姜妘己摇头道:“无事,身子已经好些了,这位是...”她眼睛瞅着姜白凤身旁的妇人问道。 “哦,妘己快快与哀牢国王后见礼,你们初次见面,都不认得,看我一伤心竟忘了介绍。”姜白凤忙摇头道。 “妘己见过哀牢王后。” “公主身子弱,不必多礼,快快起身。”王后伸手扶姜妘己,目光落在她面上,身上,细细打量。 姜妘己也扫了她一眼,只见她眼眶周围红肿一片,面上也未多加修饰,似伤心过度,脸色也极差。 见完礼,三人各自坐定。 哀牢王后刚要开口说什么,姜白凤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对她轻轻摇头。 她万般忍耐,终是垂下头,丝帕轻拭,又轻声哭起来。 姜妘己有些疑惑,怎么这哀牢王后倒是一个真性情人,想来她应没见过若豆。 她堂堂一国王后,亲自前来奔丧已属罕见,没想到还哭得这般伤心...瞧她也不是惺惺作态,究竟为哪般? 若豆的葬礼由谢怀沥全权主持,倒也有条不紊。 大典过后,谢怀沥亲自带人送若豆的棺椁入皇陵。 姜妘己又是一通撕心裂肺的哭,那哀牢国王后见若豆的棺椁远去,竟昏死过去... 姜白凤也几近昏倒,姜妘己忙命香兰安排抬回春秋殿请太医来瞧。 她本想安排哀牢国王后入千秋殿请太医去瞧,但姜白凤硬是死活不让,让那哀牢王后一并去春秋殿,说是在一处太医好瞧。 姜妘己不好再勉强,只得遵命,随着一道去了春秋殿。 太医看过哀牢王后之后,姜妘己忙问道:“太医,哀牢王后如何了?” “王后哀伤过度,所以才会昏厥,只怕要好好静养几日,微臣再开些滋补的药,调理过来应该问题不大。”太医不好多嘴,只把病情说了出来。 心底却在嘀咕,真是奇怪,我们大滇的君王薨逝,她一个哀牢王后为何会这般伤心? 姜妘己听太医这般说,也是满腹疑惑,只是也未多言。 她在哀牢王后身边守了一会,忽听她喃喃喊道:“若豆...若豆...” 这两声喊,让姜妘己一惊,她不由得怀疑起若豆与哀牢王后之间的关系来。 可是,若豆不是竹子柳与百里姬的孩子吗? 这哀牢王后难不成是百里姬的什么人?否则她为何这般伤心?还昏厥过去...实在说不过去。 令她更加意外的是,高芷斓听闻太后身体虚弱,哀牢王后也昏睡不醒,竟亲自过来要照顾太后和哀牢王后。 姜妘己道:“母妃,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太后和哀牢王后身体都不大好,过来帮忙,你身体又弱,还是回去歇着,这些事都交给母妃,母妃一定会好好照顾太后和王后的。”高芷斓忙道。 “也好,我身子确实虚弱,母妃既然已经过来,那也好,劳烦母妃多些心思,尤其这哀牢王后,千万不能有事。否则,我们如何向哀牢国交代。”姜妘己蹙眉道。 “你放心,交给我。”高芷斓扶着姜妘己出了春秋殿。 过了半个多时辰,哀牢王后醒来,睁眼瞧见高芷斓,竟又流下泪来,两人抱头哭了起来。 457 置于死地 姜妘己这几日撑着身子来往春秋殿与千秋殿。 今日,竟在春秋殿偶遇旻天! 这也算是奇事。 她脚步声近,大步上前道:“君上怎么会在这里?是太后召见?她找你作甚么?” 旻天抬眸嬉笑道:“不外乎就是几句感谢我的话罢了。说这段时日辛苦之类的。” 姜妘己悄声问道:“不会吧?太后竟会感激你,她不是一向不喜欢你,何况你是句町君上,她对你只怕是忌惮罢,怕你趁此机会夺我大滇江山才是。” 旻天依旧笑道:“太后虽然不喜欢我,但也不糊涂,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她都看在眼里,人总是会变的。” 他说着话,竟凑在姜妘己的耳旁笑了起来,此时姜妘己的宫女已经自动背转身。 旻天已经将她揽进怀中。 “放肆!君上当我这春秋殿是什么地方,竟敢与妘己这般拉拉扯扯,亲亲我我,王上刚刚薨逝,你们这般成何体统?” 姜妘己慌忙推开旻天,转身一瞧竟是姜白凤站在身后,忙跪下道:“还请太后宽恕。” 旻天面上不卑不亢,依旧笑道:“太后,我奉命前来见您,只不过凑巧碰见公主,与她说了几句话,也算不得放肆罢。” 姜妘己面上一白,她忙解释道:“太后,是我们疏忽,请太后宽宥。” 姜白凤蔑笑道:“天下谁人不知君上风流成性,流连花丛,没成想竟挑在春秋殿欺负哀家的孙女,你这是欺负我大滇无男子!你眼里可还有哀家,可有礼义廉耻?”突然他话锋一转,指着姜妘己大骂道:“哀家早该想到你也是装模作样,到底王上怎么死地,你心底清楚!现在还这般水性杨花!真是丢尽大滇的脸面!丢尽本宫的门面!” 姜妘己越听越不对劲,心底很不是滋味,回嘴道:“太后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杀了王上不成?我人品如何,不要太后提醒,我心底自然清楚。今日还望太后说清楚王上被害一事究竟与我有没有关系!” 旻天暗自握拳严肃了几分道:“太后,妘己是您的孙女,是先王的姐姐,别人不知,太后难道不知妘己与先王的关系,妘己为了让先王登上王位,做了些什么?难不成你老态龙钟,脑子昏聩,怎可以这般诋毁侮辱自己的孙女?” “哼...那爨龙颜是她的人,不是她指使的,爨龙颜怎敢去做这灭九族的事?眼下朝中尚在存活的子嗣只有她一个,她什么心思哀家清楚得很,只是你趁早死了心,哀家在一日,你就休想打王位的主意!你母亲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奴隶,休要痴心妄想!你们两个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王上尸骨未寒时,做出此等败坏体统的龌龊事,要是哀家让人一审,审出个子丑寅卯来,要治你的罪也是轻而易举!”姜白凤面上冷哼道。 姜妘己脸色越发苍白,张口道:“没想到我在太后眼中竟是这般野心勃勃,为人不堪,身份卑微,不堪入目之人。我与君上已经缔结婚约,难道不可亲近一二,你说我做出龌龊事,可有证据?总不能这么栽赃一气,断定我与他有不耻之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打击报复!” “哀家是不是栽赃陷害你,本宫让慎刑司过来审问便知,要不是本宫一直护着你,你本就早该死了,现在你毒害哀家的孙儿,与这句町君上狼狈为奸,本宫恨不能诛杀你!”姜白凤冷眼斜视一眼,不屑叱骂道。 旻天握紧袖口,沉声道:“既然太后觉得我与妘己已有私情,怀疑妘己毒害先王,就依太后所言,请慎刑司过来审问,但是,若是拿不出证据,就查证我与妘己真的有私情,我与她一道毒害先王,我的兵士可是不依的,随时可能踏平王宫!还请太后三思!” 姜白凤没料到旻天竟有如此胆量,她适才不过一气之下,见他们这般亲密,又听得宫中传言,想斥责他们一番,压他一头,不过是权宜之言,听他这般猖狂,心底没了把握,便转口对姜妘己高声呵斥道:“嗬,现在想来,哀家总算相信你杀了若豆,为的是替这小子抢夺大滇的江山罢?一定是若豆无意间撞破你与这野男人的计谋,所以你才杀了他灭口!” 她说这话时,声音极大,唯恐这春秋殿里的人听不真切。 果然如她所愿,哀牢王后听到这般大声的吵嚷声,竟撑着身子出了殿门。 姜白凤见她出来,冷面缓缓而至,走近道:“你身子还未大好,怎么起来了,快回去歇着。” 哀牢王后道:“太后,出了何事,竟这般叱骂公主,公主尚在年幼,身子又弱,有什么事,等她身体大好再说不迟。” 姜白凤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撇嘴道:“还不滚!” 姜妘己气得不轻,本想再与姜白凤理论几句,却被旻天扯走。 待他们走远,哀牢王后道:“何苦来哉,她还病着,有什么计划,等她病好再慢慢教导,若豆去了,难不成你想把她也气死不成?你明知她为人心性,还当着这么多宫女的面叱骂她,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做事?” 姜白凤叹口气道:“唉,我也是不得已,我这身子是好不了了...心急了些。快进去罢,你身子弱,受不得阴风。” 两人进了屋,掩了门,哀牢王后道:“眼下可怎么办,若豆突遭贼人毒杀,这子嗣只剩妘己一人,难不成您想让她撑起这江山,像你当年那般。这女子为王,多少都会受人闲话,我真是担心呐。” “顾不得那许多了,只有她了,只能是她。我知道她的性子,我越跟她使坏,越是曲解为难她,她越会反抗,到时候也就水到渠成了。你不必担忧,妘己这孩子,可不比我当年差,甚至比我当年还要优秀,再说,她有旻天帮衬,哀家很放心。” “怎么?你已经告诉旻天真相了?他答应了?” “是,他爷爷的遗诏他不会不遵的,虽然惊愕,但也同意了。” 457 登基为王 晚风轻起,姜白凤竟与哀牢王后越说越开心,暂时忘记了那些烦心事。 “太后早些回去歇息罢,您这身子还虚着呢,陪我说了这么久的话,我真是过意不去。”哀牢王后叹口气道。 “你跟我还见外。哀家十几年没见你,就不许我多陪陪你。兴许以后我们再见,你见到的就是我的尸首了。” “您说的什么话?当初那么艰难,我们都熬过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哀牢王后双手握紧姜白凤的手安慰道。 “这些年委屈你了,要是没有你,哀家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幸好哀家有你。”姜白凤亦抚上她的脸,细细抚摸。 “我们本就是一条心,何苦说这些话,这些年,我也老了,你瞧我都有白发了。”哀牢王后自嘲的抚上自己的头,之间轻柔,目光淡然。 “都怪我,要是哀家不让你那么辛苦,你也不用日思夜想,殚精竭虑,这次若豆走得突然,哀家也始料未及,你也遭受不小打击。你身子本就弱,要好好保重才是。往后,哀家去了,妘己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扶持她走下去。”姜白凤眼角留下泪滴,抱住哀牢王后的头细细叮嘱。 “我会的,不管怎样,既然当初我答应你,就一定会完成所有的艰难万险。” “你可曾怪过哀家?让你走上这样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当初如果哀家让你随竹子柳远走天涯,你也不必搅入这些诸国纷争,可以做一个平凡人,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你可曾后悔?”姜白凤眸中的泪越发多了,止也止不住。 “这是我的选择,不曾后悔。这一切都是天命,子柳早就帮我占卜过,我这一生终是不得安稳,只是这些年苦了他。”哀牢王后亦流出热泪。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你还活着,他曾经怀疑过,问过我,哀家没告诉他,你们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希望你能体谅哀家的苦心。”姜白凤泪如雨下。 这么多年,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姜白凤,第一次肆无忌惮的哭出声来。 她们二人相拥而哭,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感慨。 这一聊,竟是大半夜,两人同塌而眠,就像多年前那般。 次日,姜白凤是被姜妘己火急火燎的喊声惊醒的。 听她在殿外喊的这般着急,心想一定大事不妙,否则姜妘己不会在殿外这般大呼小叫。 她起身,还未来得及洗漱,便叫香兰领着姜妘己在偏殿相见。 姜妘己走进去,便急急开口道:“夜郎国的军队已经攻破邺城了,昨晚他们一路南下,我们该怎么应对?” 这是姜妘己头一次直面面对战争,而昨夜句町国边境也遭到滋扰,旻天已经提前回去。 而大滇被攻破,则是天亮时的消息,很明显这是竹子柳有意支开旻天。 姜白凤头一阵眩晕,她怎么也没想到竹子柳竟会这般破釜沉舟与她为敌!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竟然被他这么毁掉! 他为什么毫无征兆的攻打大滇?姜白凤实在想不通。 姜白凤思来想去,难道他知道她还活着?知道姜白凤骗了他? 还是他心底对当年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一直存心报复,等着这一日大滇内乱时一举进攻,妄图吞没大滇江山? 姜白凤一直惊疑错愕,反应过来,严肃道:“香兰帮哀家梳妆,传旨下去,哀家即刻有懿旨颁布,让朝臣前去太和殿等候!” 姜妘己有些糊涂,张嘴道:“太后,夜郎国已经攻入大滇了,现在当如何是好?是不是当派人前去迎战?” “别急!哀家知道如何应对,你先回宫候着,哀家会宣你。”姜白凤镇静的瞧了姜妘己一眼。 在姜白凤的眼中,姜妘己看见了她年轻时的沉稳气度,稍稍心安。 想来姜白凤虽然已经老去,但她的智慧并没有丢失,她一定有破解的办法。 姜妘己只得回宫,等来的是一纸诏书,宣她进太和殿的懿旨。 她走近太和殿,发现朝堂内的朝臣都以恭敬的目光望着她,她有些疑惑,谢怀沥面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她跪地行礼,姜白凤端坐在龙椅上,香兰大声念道:“哀家在国之危难时缵承大统,君临海内三十余载兹,使国家兴旺,子民安居乐业,今大滇子嗣凋零,新君薨逝,南宫公主妘己,人品贵重,聪颖思敏,必能克承大统。著继登基为新君。钦此!” 朝臣一声高过一声的恭贺,叩首行礼:“吾王万岁!万万岁!!” 姜妘己惊愕的抬头,这懿旨来的太突然,也容不得她拒绝,她这时才明白姜白凤的意思。 这就是她说的解决之道?让自己登基为王?让自己去解决夜郎国? 她木纳的叩头行礼,姜白凤起身让位,她缓步走上龙椅,端身坐了上去。 稍后,举行登基大典。 原来姜白凤连她的登基龙袍都准备好了,着实让她惊讶不已。 难道她之前都错怪姜白凤了吗? 还是只是她的迫不得已? 她从未想过要登上那高高在上的王位,可今日她确确实实登基了。 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位子原本是属于若豆的,不该是她的。 她深深知道这位子一旦坐下去,那些她想拥有的平凡幸福就会化为灰烬,可是现在朝中无人,枣婼性子软弱,姜白凤根本不可能将王位交于她。 所以,她成了唯一人选。 明晃晃的龙袍刺得她双眼微眯,恍如梦境。是那么不真实。 她一直头脑空空,虽不是她想要的,却也不能拒绝,因为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滇国灭。 她不想看见流血,不想看见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所以,无论多艰难,她一定要担起这个重任。 继任大典完成,她宣布由谢怀沥领兵八万前去阻挡夜郎国进攻。 选谢怀沥并非朝中无人,而是姜妘己知道谢怀沥有此能力,他蛰伏多年,抱负深远,她只是给他一个机会,也给大滇一个希望。 她还住在千秋殿,一切从简,并未什么奢华的花费布置,只是她的心境变了。 她现在是女王,女王不得外嫁,她与旻天终是情深缘浅..... 458 陈年往事 竹子柳亲自领军督战,谢怀沥一直顽强抵抗,终是让樊城破了。 这时竹子柳身在军营,忽然他的贴身护卫黄烁来报:“国君,有一女子求见。” 竹子柳手握一截青白绢布,细细抚摸,听闻有女人求见,心道莫不是姜妘己来与自己谈条件了? “何人?”竹子柳目光少转,有些期待的光芒。 “模样是一个妇人,自称小羽。”黄烁抬眸道。 竹子柳听闻落羽两字,从座椅上跳起,满面不可置信,竟如风一般奔了出去,惊呆了黄烁。 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他如雷电击,竟迈不开半步,她竟然还活着? 可是这么多年,她去了哪里? “小羽是你吗?”竹子柳喃喃喊道,眸光中满是晶莹的泪花。 这背影他曾经在梦中见过无数回。 自称小羽的女子缓缓转身,取下头上的面纱,面目清秀,只是一路风尘仆仆,稍显狼狈。 竹子柳忙不迭的奔过去,紧紧抱住那女子,喃喃道:“我是在做梦吗?我是要死了吗?怎么可能是你?” 那女子将他紧紧抱住,轻启红唇道:“子柳,是我,我回来了。” 竹子柳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她就像不会老一般,还是当年他们认识的模样,她还是那般明**人,让他不知所措。 他忙拉着她的手道:“外面风大,进帐。” 那女子嫣然笑着,由他拉着她的手,两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彼此眼中,像是要将彼此的面容看尽心底,一眼一世。 竹子柳屏退帐内的人,只剩下他与女子,竹子柳久久的凝视她的面容,笑道:“姜白凤果然骗了我,你竟还好好的活着。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找我?” 眼前的女子他曾经爱过,曾经恨过。他以为这辈子他对她只剩下恨意,没想到再一次见到她,那些恨意便随风而逝。 她就是他唯一的软肋,无论相隔多少年,只要她出现,他便溃不成军。 心底的防线坍塌,俨然成了那年与她相识的少年。 女子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些年一直被囚禁在哀牢国王宫,好不容易脱身,所以就来找你。” “什么?当年我亲眼见到你的尸首,你怎么会被人囚禁在哀牢王宫?”竹子柳惊疑道。 “兴许你见的只是与我相像的人,多年前我负气离开你,遇上哀牢国军,他便将我抢回王宫,这一别竟是十四年,子柳,我回来了,你可还爱我?”女子深情的注视竹子柳的眼睛问道。 “当然,说来可笑,我差点酿成大错,幸好你回来了,只是我的命已经不久了,陪不了你了。这哀牢国实在可恶,等我打完大滇,便灭了它。”竹子柳眸光闪烁,抚上女子的脸。 “子柳,你能不能听我一句劝?” “你说?” “你知道我与姜白凤的关系,现在妘己已经登基为王,她一介女子十分不易,你可不可以停止这场战争?” “我早该想到的,你是来当说客的。当初我答应姜白凤与她为谋,是因为她许了若豆王位,可如今若豆死了,若豆是我们的孩子,你就不想替他报仇?” “若豆死了,我也很难过,可是他不是被太后和妘己害死的,害死他的人另有其人,你报仇也该去找赵夜白,是他指使爨龙颜毒害若豆,你为何要把仇恨记在妘己头上?” “小羽,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为了你,为了若豆,帮姜白凤做了许多事,可她是怎么对我的?她只是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她还隐藏若豆的身世,她还杀了百里姬的儿子,那也是我的儿子,你觉得她不该死吗?对了,她连姜妘己都愿意给我,你说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你为何要护着她? 这么多年了,她在你心中始终比我重要,比若豆在你心中还要重要.....你一回来就让我放了她,可是当年如果她放了我们,又怎么会有今日。我也不会是什么夜郎国君,我们只是平常的夫妇。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以为我会一直听她摆布吗?就算我快死了,我也要灭了大滇。” “竹子柳,你别忘了竹子殇是如何死的?若是我将这件事公布天下,你觉得天下人会如何看你?他们会认为你是一个勾引大嫂,弑兄夺嫂的暴君,你觉得到时候夜郎国会不会大乱? 你辛苦十余年的治理将会毁于一旦,你也会声名扫地,百姓会唾弃你。还有你和竹墨苒的的事,你觉得天下人要是知道你对自己的亲妹妹做了什么,他们会不会还会称颂你?”女子面容严厉了几分。 “你....你变了,这些年只怕你不是被人囚禁,而是去做更重要的事,或者说去蛊惑另一个男人,我早该知道的,你这样的细作,心底怎么可能会有真情意? 枉费我对你的真心,你竟是这般面孔对我。哈哈哈,都是一场梦。自我认识你以后,我的人生就被你毁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是啊,我本就是一个四处蛊惑男人的女人,我一直替太后做事,包括你。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想隐瞒了,现在我是来杀你的。刚下你的水里已经被我下了毒,你活不久了。等你一死,军心必定大乱,大滇将会大胜。” “呵呵,原来你是来杀我的。你走吧,我这一生,从不后悔爱上你,哪怕死在你手里。反正我的命没有几天了,死在谁手里都一样。”竹子柳粲然而笑。 女子跌跌撞撞的出了营帐,眼角的泪漱漱而落。 子柳为何这么傻? 竹子柳瞧着她走远的身影,运气吐出刚才喝的水,又忙服了一粒丹药。 小羽还是和曾经那样傻,他们两个究竟谁比谁更傻呢? 或许相爱的人都很傻?能见她一面,他也死得其所的。 只是,对于他来说,小羽已经是曾经。 刚才他面前的小羽,他恍然看成了姜妘己,那个他伤得最深的女子。 那个脆声曾唤她师傅的女子。 那个他曾经手把手教导的女子,那个曾经与他同塌而眠的女子。 那个被他大婚时羞辱逐出自己生命的女子,她总算是坐上了王位。 他又怎么舍得夺走她的江山呢? 459 阴阳之花 这场仗只是虚张声势,可是不这么做,他如何把江山送予她呢? 只是这一切,他的心思,没有一个人知晓。 就让这一切随他尘封于土罢。 他施法解开旻天的失去的记忆,口吐鲜血,缓缓闭上双眼.... 眼前浮现初识姜妘己时的面容,她一身是伤,被人折磨得只剩半点气息。 当他看到她身上隐藏的印记,上一世他亲手封印在她身上的彼岸花,就知道她是自己三生最挚爱的人。 他眼前的姜妘己渐渐模糊,他的身子也渐渐化为灰烬。 这是天谴的惩罚,他为了她用尽了毕生修为,灰飞烟灭,无怨无悔。 这尘世,他已经无憾,她已经有了新的守护人。 浮华掠影,他活了两百多年,与她世世错过,他终于相信这是天命,任他如何逆天改命,终是殊途同归,早已注定。 他能凝结生死,转换时空,修改别人的命格,让人起死回生,但是无法改动自己的。 凭他散尽毕生修为,也无法延长自己的寿命,篡改不了自己的结局。 他从来不在乎人世间的什么权力地位,他活着的意义就是让她不死不灭。 为了这一天到来,他早已将那些记忆封存在玉玺里送与她,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陪着她。 不久传回军报,夜郎国君莫名消失,不见踪影,生死未卜。 夜郎国军中大乱,谢怀沥一举夺回樊城,邺城,大败夜郎国。 姜妘己收到战报时,正心急如焚的蹙眉瞧着竹子柳曾经送给她的一对玉玺,那玉玺似乎闪动着亮光,她听到竹子柳的声音传出:“妘己,我走了。我纠缠你百余年,以后你都见不到我了,不会再有人烦你。能这样陪着你很好。” 亮光消失,竹子柳的声音也不见,姜妘己怀疑自己出现错觉,竹子柳的玉玺怎么可能会说话呢? 想起竹子柳能逆天改命的本事,她心底也不免疑惑,她拿起一对玉玺去往春秋殿告诉姜白凤谢怀沥大胜的消息。 姜白凤听后很高兴,姜妘己拿出手中的玉玺递与姜白凤道:“刚才这玉玺似在说话,声音好似是竹子柳的,不知他在施什么法术。” “他估计是死了,哀家年轻的时候认识他,他就这般年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换了几次身份,改了几个名字,但他的容貌依旧没变,他本就不是普通人。他曾经找到哀家说,哀家肚子里怀着他想找的人,你母亲出生时,他抱走了你母亲,后来他爱上了你母亲,生下了若豆。这一切都是孽缘。 后来,他又对哀家说,他错了,你才是他要找的人,只要哀家将你嫁给他,他定会帮哀家一统天下。可是,他食言了,哀家却信了他。他非人非妖,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本事倒是很大,但却什么都不在乎。 他曾经对哀家说,他很喜欢你,哀家以为你嫁给他,受他保护,一定能过得快乐。可哀家没想到,他会反复无常,竟然将你驱逐回来。这么多年了,哀家还是不了解他。就像他莫名消失一样,谜一般。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好在你对他并未动情,否则这也是一桩孽缘。” 姜妘己听后,有些不解,竹子柳曾经与母亲生下若豆?又想娶她?真是天大的笑话。 “太后,我母亲可是哀牢国王后?” “是她,她这两日就回来了,她前些日子去找竹子柳,也不知她跟他说了些什么,竹子柳就不见了。你母亲对竹子柳爱的很深,但当时竹子柳告诉哀家,你母亲不是他要找的人。哀家知道竹子柳的本事,生怕你母亲受伤,便撒谎让你母亲离开。 几年前,竹子柳对哀家说,你是他要找的人,哀家很慌,生怕他对你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没想到他并没有,便对他存了几分利用。他这人真是让人难以琢磨,行事全凭感觉。不说他了,这玉玺你不想见的话就收起来,他既然留给你,一定有他的道理。”姜白凤说着话竟重重的咳嗽起来。 姜妘己忙去帮她顺气。 姜白凤却咳出了血.... 姜妘己忙命人宣太医,姜白凤摆手道:“我十几年前就应该死了,这命是竹子柳救回来的,他或许死了,我这命也就不长了,他的法术无医可治。” 姜妘己痛哭起来。 突然,姜落羽跑进来,跪在姜白凤的床前道:“母后,你骗得落羽好苦,原来竹子柳对我早已没了爱意,还打妘己的主意,你为何不告诉我?” “羽儿,竹子柳本就不是凡人,与他在一起,吃苦的是你,母后不忍心。” 姜妘己瞧着前些日子自称哀牢王后的女子,俯身拜了拜道:“妘己见过母亲。” 姜落羽这才拭泪瞧了瞧姜妘己,扶起她道:“幸好你对他并无情分。” “唉...不说竹子柳了,今日好不容易我们团聚,应该高兴些。”姜白凤咳道。 说完话,却口吐鲜血,闭目而逝。 姜落羽嚎啕大哭,她还有许多话要问姜白凤。 她哭着哭着竟起身大笑几声,撞柱而亡。 姜妘己不防,仰天大哭,为何老天这般捉弄她? 她们才刚相认,她还有许多话要对她们说,还有许多事要问她们,她还有很多孝道未尽... 姜落羽的尸首被木柯亲自运回,她是哀牢王后,自当由哀牢国处置,于情于理都该。 大滇国丧,天下嗟叹。 姜妘己亲自主持完姜白凤葬礼,晚间洗浴时,春穗忽然惊叫一声。 她问道:“怎么了?这般大呼小叫?” “女王陛下,您的背上...背上有朵奇怪的花,昨日还未曾有,还发着红光。” 姜妘己一听,着急喊道:“快去取铜镜!” 春穗取来铜镜,往她背上一照,她看清了镜中的花朵,那花她认识,名彼岸花,是开在生死界的阴阳之花。 莫非又是竹子柳的法术? 为何他总是这般阴魂不散? 她试着用手触碰,还好一点也不痛。 竹子柳施法在她背上印上这花究竟何意? 恐怕也只有竹子柳才知道了。 只要不是要她性命的祸害之花,她倒也不大在意。 只是对于竹子柳的身份更加好奇,故而第二日,她便下诏在天下间搜寻古今奇闻,关于竹子柳的所有一切。 可是,无论她如何找,关于竹子柳的一切都消失了。 自大滇将夜郎国纳入大滇国土,她亲自去往夜郎王宫搜寻竹子柳的一切,可是那些东西竟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夜郎王宫只剩一堆堆似火烧过的灰烬,但又不似火烧的灰烬。 她走到曾经去过的一间宫殿,只有墙上还挂着一幅画,那画上的女子是个仙女一样的女子,面带纱巾,她走近细细端详,发现竟与自己有九分相像。 可是,那女子的装扮好似不是凡人... 她的目光与画上的女子对视,头疼得厉害,脑中出现一些模糊的影像。 460 大结局 就在她陷入那女子的眸中时,谢怀沥慌忙走进来道:“女王陛下,两日前,句町君上偷袭南越国都,南越王死了,爨龙颜也死了,赵娉婷自杀了。” “什么?可探实了?”姜妘己震惊不已! “属实,我们的探子来的信不会有假,句町君上已经占了南越国都,但并未大肆杀戮,只是杀了那些反抗的兵丁,还有一些朝臣。”谢怀沥慌道。 “你慌什么?你怕他下一个目标是我们?他怎么会这么迅速?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姜妘己百思不得其解。 “他调集了我们驻防在北边的兵士五万余人,这事说起来十分诡异,按说那些人是太后的人,他如何能调动?”谢怀沥结巴道。 “你的意思是北边的将士叛变了?”姜妘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是的,而且不费一兵一卒,全听他调遣,攻入南越国都的主力正是我们的将士!”谢怀沥如实道。 姜妘己心乱如麻,立即让谢怀沥安排回大滇王宫,商议对策。 看来旻天最后的目标是大滇,他连南越这般强国都灭了,如果他要灭大滇,也是易如反掌,不在话下。 而她决不能让大滇国灭。 当她风尘仆仆的回到大滇王宫时,却看见王宫城墙门口摆放着长长的车辕和望不到尽头的木箱,上面全是红绸为结,也不知装的是什么。 这时人群中有人站了出来,高呼:“女王陛下,这是我的聘礼,当然还有我为你夺下的数十座城池,也包括句町江山,我将它们作为聘礼,甘愿入大滇称臣,陪伴女王陛下。” 单膝跪地的正是旻天,他神采奕奕,眉眼含笑,身穿铠甲,威武凌厉。 姜妘己一惊,走下撵塌,将他扶起,投入他的怀中,百姓欢呼。 大喜之夜。 旻天挑开姜妘己头上的喜帕,笑道:“妘己,这一切,好像做梦一般,我想起我们共同经历的那些事,好像又活了一世,这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你快告诉我,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成婚了,今夜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夫君。你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人。”姜妘己嗤笑一声道。 “不知为何,我失忆的日子,我感觉我体内住着另一个人,那人一直提醒我记起你,我梦见过你多次,好几次都是飘在空中,像要离我而去,我好怕。现在好了,你就在我身旁,这一世,我不会再与你分开。”旻天深情道。 “不说你觉得像梦一样,我也是,我也经常怀疑我是否真的活在世上,好似活在我体内的是另一个人。” “好奇怪,算了,不管了,只要你我在一起,就是上天最好的恩赐。”旻天将她搂入怀中,去寻她的红唇。 她伸手按住他的唇道:“你先回答我,你如何能调动我北方驻防的兵士?” “是太后的旨意,那些人本就是太后训练多年的兵士,只有太后能调动,她之前给我一道懿旨,让我发誓不背叛你,她助我夺取南越,她没想到我是一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君上罢,哈哈。” “原来如此,太后还留了这么一手,她如何信得过你?”姜妘己迷惑不已。 “因为三十年前,南越曾经暗中助庄氏血洗大滇王宫,太后早就有意灭之。不过一直没有恰当的时机,这次我瞅准时机,赵夜白被我的人杀死,所以夺取他的江山才这么顺利。”旻天眯眼笑道。 “还有这层隐情,我竟不知道。”姜妘己喃喃道。 “现在可以开始行周公之礼了么?我的女王陛下?”旻天解开她的衣衫。 床榻之下是一对红色的新鞋,榻上一阵轻微晃动,随着红色的烛火摇曳。 大滇与句町国合并为一国,改国号为大西朝,定年号为尊元,旻天称皇帝,姜妘己称皇后,携手同治,大赦天下。 木柯成为大西朝的一方诸侯,娶姜枣婼为正妃。 五年后。 姜妘己陪着汤圆丸子在千秋殿前的玉兰花下玩耍,汤圆丸子捡起地上的玉兰花问:“母后,这玉兰花为何是红色的?去年还是白色的,粉色的,今年怎么变成了红色?” “母后也不知道。” “真是好生奇怪,母后觉得呢?”汤圆丸子在她身旁噘嘴道。 她宠溺的抱起眼前的小人,接过他手中红色的玉兰花瓣,手中的花瓣竟变成白色,让她实在惊奇。 怀中的小人惊叫连连:“母后好厉害,花变成白色了。母后用的什么戏法,快教我。” 姜妘己淡笑,她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戏法,她这变化的本事,都是全凭心中所想,刚才她脑中想的便是这花瓣应是白色,谁知就变成了白色。 这几年,她但凡遇上不如意的事,心底只要动了心思,便都会如她所愿。 她也不知为何。 此时,她怀中的小人还在叫喊,让她教他戏法。 她却凝神望着玉兰花前的那条小道,竹子柳曾经一袭白衣胜雪,飘然而至到她的面前。 忽然落在地上的玉兰花瓣飘洒起来,全都朝路口那里飘去,就在竹子柳当初站立的位置。 那些花瓣竟然悬在半空中,依着竹子柳的模样拼成了一个花瓣的竹子柳。 花瓣竹子柳眉目含笑,冲她招手道:“落姬,过来。” 她收回思绪,眼前的花瓣碎落一地... 她的背如同往常一样有了感应,有些灼热,有些疼痛。 怀中的小人又惊喜大叫,拍掌道:“母后,快教我法术,我要变出一朵和母后背上一样的花。” 姜妘己堵上他的小嘴,嘘了一声道:“母后会戏法的事,千万不能让你父皇知道。否则母后就不教你了。” “好!我答应母后。” 当她命人将背上的花剜去的时候,脑海中关于竹子柳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那个叫落姬的女子。 几天后,旻天看见她背上再次生长出来的彼岸花时,惊骇不已。 姜妘己一直昏睡,醒来时,却只记得一个叫端木锦的名字,她唤旻天端木锦。 脑海中只记得那片片玉兰花海,与一个白衣男子嬉笑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