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落》 第一章 归来 皇后册封大典的礼仪繁缛后,皇帝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街巷里大大小小的通缉令都被衙差撤了下来,然后全换上了一副新画的头像。 “不是说大赦天下吗?怎么还贴出新的通缉令?”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衙差一脸严肃的高傲地挺着胸脯走出了人群。 “这哪里是新的通缉令?叶长箐,这人我知道,这个通缉令都贴了三年,可能是太旧了,都看不出模样了,就重新画了。不过我看啊!这人保准是抓不到…你看就算是新画的人像,也跟从前一样连五官都没画全,这不是瞎抓吗?”叶长箐挤在人堆里听着他们的谈论。 “对呀!老万,你别说,我也有印象,好像之前通缉令上面的画像也是一样……呃……连底下的字都一样……” “都大赦天下了,还要缉拿,赏金都到了六万两,而且还是在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全国缉拿,这人得犯了多大的罪……” “杀了安平王妃,你说这罪大不大?你想想,太子前不久刚病逝,现在安平王的母妃又当上了皇后,保不起安平王就是未来坐上那位置的人……你说那安平王权高位重的能放过杀了自己未婚妻的人?”那个被大伙儿称作老万的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讲的最是起劲,一看就是门儿清。 “老万,你可别糊弄我……我姑舅的一个表侄子在宫里当差,可是跟我说了,那安平王根本就没有娶妻!” “这你就不懂了吧?安平王跟叶府的六小姐郎才女貌、两小无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很久以前二人就定下婚约,就差一个仪式,就是因为这女的……据说还是安平王妃的堂姐,把这对良缘生生给拆散了。三年前,安平王妃跟着安平王出使长侯国,把这毒女也带上了,就在长侯国,她下毒杀了安平王妃!你说这女的惨不惨忍,对自己的妹妹居然也下得了手……”老万挑了挑他那小眼睛上的一对八字眉,配合着手脚,嘴巴不停的啧啧啧。叶长箐在人群里一直注意着他,可能是盯的太入神,自己竟然也模仿起那中年男子,挑了一下眉毛,完全忘了那男子在说她。 群众顿时一片嘘声。 “你说这叶长箐好歹也是个将门千金,这吃喝用度自然她是不愁,那安平王妃我见过,一看就是个心善的人,两人之间能有什么仇?要我看这是……情杀!可怜了安平王妃这个好姑娘……哎……”老万低垂眼眉,摆头开始长叹。 “老万,你就净糊弄人,既然是安平王妃的堂姐,那不也是叶府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没有人知道她的长相?” “这……”老万一时间无话,这他哪里知道,也许这是叶长箐的爱好呢,喜欢蒙着面纱搞神秘感。 “没意思,不懂装懂……我娘喊我吃饭了,哥们我就先走一步了。” “老万,我记得去年前你也是这样,在通缉令面前一直侃侃而谈,然后跟我说你知道那犯人在哪里,结果生生骗了我五十两银子,好啊你现在居然又出来骗人。”人群里挤出来一个一米九的大高个,瞬间大伙儿的眼神都一致高抬起来,那个高个显然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挠了挠额头,咧了咧嘴尴尬的笑了一下。 “胡扯,谁骗你了!我这都还没有谈钱的事情,你可不能随便坏了我的名声!小心我告你!”老万立起他的八字眉,一副名誉被人玷污的样子。 “各位呀,如果他这人有跟你提一点跟钱有关的事,都别理他,我是过来人,才不忍心他骗走各位的血汗钱。”大高个走在了老万身边,老万身材较之常人本就矮小,与一米九的那人站在一起,就像爹爹带着小孩,只是这小孩有点显老。 “哎呦!我家还煮着猪头肉呢!别给焦了……” “别说,肚子都饿了,我看我也先撤了……” 说着说着人就都散了。说在劲头上的老万,看着他的听众一个个的都走了,往地上就吐了一嘴唾沫,呸了一声,“爷还不想理你们这群没有眼力见的东西!” “大叔,这里不能随地吐口水……”叶长箐在人群里注意这个讲的眉飞色舞的中年大叔已经很久。 老万本来以为人群都散了,没想到眼前还有一个识人的,不由喜从心生,也顾不得眼前俊俏的公子哥是在批评他的丑习,立起他的八字眉,道,“公子哥,你也对这人感兴趣?我跟你说啊,要我说,这洛城就我一人懂得最多……你看这赏金可是上万两黄金,怎么样……你给我一百两,我告诉你叶长箐可能会去的地方?” “大叔,可惜我这行走匆匆的,身上没有备这么多银两,你看……”叶长箐抖了抖身上的衣物,好让老万知道她没有骗她。 “不打紧,大爷看公子哥长得好生俊俏,这模样,这打扮,一看就不是穷人家的孩子,不如领我去你的住处,我们……” “大爷,我家不在洛城,这你要是想去我家,可得走个四五六天,那还不一定能到呢!”叶长箐看着老王那忽上忽下的八字眉拧成了一个一字,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他的眉毛拧成一团了,心想撒个无足轻重的小谎,问些问题后就赶紧溜掉吧。 “听公子哥的口音就是皇都里的人,可别欺负大爷我没见过世面!” “这年头,天子脚下赚钱不容易,所以爹娘,几年前就搬出城了。”谎都撒出来了,那就只能圆圆了。 “看来公子哥家是赚大钱的,怎么出来行走也不多带钱傍身?诶……公子哥……你这是要去哪?我们话还说一半呢?”老万看着眼前的公子,谈吐举止不凡,想在这人身上捞些好处,可万万不能让鸭子跑了。 “大叔,你知道皇后册封是几日前的事吗?”叶长箐边走边对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的中年男子问道。 “那都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我跟公子你说啊,你问我这些宫廷秘史呀,可真是问对人了!金陵这条街啊,这寻常百姓里呀,就我懂的最多……你知道为什么之前的李皇后被废了吗?”老万看叶长箐摇头,就继续说下去,“因为呀,太子爷他就是被李皇后给毒死的,李皇后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做事没做干净,让皇帝知道了,龙颜大怒,直接赐了一丈红……”老万看到叶长箐露出吃惊的面色,不由得意的抖了一下他的眉毛。 叶长箐边听着老万的介绍边往热闹的街道走,边走边看着四周,本以为三年的时间城中会物是人非,如今重回,洛城依旧歌舞升平,自己痛苦煎熬的三年原来如此不足为题。 “大爷,你刚刚说安平王妃死了,可是真的?既然那安平王妃都死了三年,安平王没有再纳妃的打算?”老万讲的起劲,紧紧地跟在叶长箐身后。 “公子哥,没想到你这么八卦……皇上都催了好几次,不仅皇上催,皇后也催,文武百官也催……可有什么办法呢?安平王爷还喜欢着安平王妃,说是安平王妃有可能还活着……”最后一句,老万把声音放的非常低,凑着叶长箐的耳朵说。 叶长箐想问的问题都问完了,彼时两人正好到了金陵街最繁华的地段。 “大爷,我有事就不与你多叨扰了……”叶长箐作揖,趁着人流涌动,就埋没在人海中。 “公子,我这还没说完呢!哎,怎么走的这般着急……”老万伸手挽留,可叶长箐已经消失在眼前,老万茸拉下他的八字眉,叹了一声…… 第二章 竹庐先生 安平王府,洛子扬在书房里翻着兵书战策,盘算着明日拜访落长情该说些什么,该做点什么。 洛城边缘有一个村庄,叫竹庄,竹庄里住着一个才比子建,貌若潘安的公子。这位公子因为懂些岐黄之术,在竹庄瘟疫盛行的时候救了村民,村民就尊他为先生。 他叫落长情,他有个师父叫落不悔,江湖称号银莲,三年前落不悔和安平王妃一起在长候国遇难。 落长情其实是个江湖人,不喜欢被称作先生,但是村民向陌生人讲起他的时候,都会用先生称呼他;他从不以医者自居,甚至对医术嗤之以鼻,却常常对路人救死扶伤;他也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他博览群书,身在江湖而志在朝堂,志在朝堂却又心向江湖,最重要的是他当了洛子扬四年的师父。 “王爷,落先生他已经回了竹庐。”探子跪在洛子扬面前报告,在洛子扬的示意下又退出了书房。 “乐嘉,去趟烟玫楼,把这事跟陈楼主说一声。另外,把去炼神国的东西给我备齐。” “是,王爷。”洛子扬合上书,揉了揉太阳穴,不告而别的他总算回来了。 皇都边缘的竹庄有着与金陵街截然相反的风景,这里没有繁华的街市,没有赌场,没有花楼,只有遍地的竹笋,高耸的长竹,二三十处冒着白气的烟囱和那藏匿在竹间不舍落下的夕阳。叶长箐走在竹林深处的幽道,偶尔碰见两三个背着装满竹笋的背篓下山的村民向她问好。 “落先生,你回来了……” “落先生,你总算回来了……” “天呢!长情大哥你回来了!” “听说了吗?长情小弟他回竹庐了!”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狗剩,别在那里斗狗了,把我们做的腊肠拿三条,不,拿五条给山上竹庐的长情先生去!” “娘亲,我要去找长情大哥玩……我要学武功,我也要打抱不平……娘亲,快看我的亢龙有悔……” “好好好,等我们家闷的笋尖肉熟了,你一块带过去!” “太好了,落先生回来了,我不用跑城里找接生婆了!老婆,老婆,我们有最好的接生婆了!” “你白痴呀,长情他是男的,你让他给我接生?” “啪啪啪”的三记耳光! 安平王的师父落长情、村民口中津津乐道的落先生和通缉令上杀死安平王妃的叶长箐居然是同一个人?不是说叶长箐是叶府的千金吗,怎么现在又被竹庄的百姓称作落先生?不是说安平王要捉拿杀死王妃的凶手叶长箐吗,怎么安平王又要去拜访她?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种种疑问,都得从叶长箐的身世和她的三重身份开始慢慢说起。 叶长箐本名柳箐,是长候国逃到洛国避难的公主,她的母妃是叶府远嫁长候国的千金叶启。 叶启是一个奇女子,不仅有着倾国倾城色,还医术精湛,素有女华佗、活扁鹊之称,可以说是中原里医术最高深的人。叶老将军特别宠爱叶启,叶启十岁那年就与现在的皇帝定下了娃娃亲,却在二十岁时,嫁给了长候国皇帝。这件事情成了皇家的羞耻,百姓们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由于上一代的种种恩怨让逃难中的柳箐无法以真身份居住在叶府,叶老将军给了她一个私生女的身份,把她放在府中五爷名下,又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叶长箐。叶长箐进叶府的当天,叶府来了一个和尚,说她是煞星,不能见人,叶老将军竟然真的相信了,给她安排了一个偏僻的院子,让她蒙着面纱,从此她就成为一个无人问津的丫头。这也就是通缉令里没有画叶长箐五官的原因。 带叶长箐千里迢迢来到洛国的人是她已经死去的师父落不悔,落不悔是一个很痴情的男子,苦苦追寻叶启十几载,替叶启照看她的女儿整整十载,最终为叶启复仇而被乱箭穿心。“落长情”这三个字就是落不悔为纪念叶启而给她起的名字,这个名字的由来恐怕就是对叶妃的一片长情无处能有着落的悲恸。 在叶府无人问津的叶长箐经常女扮男装到竹庄找落不悔学武,在竹庄她度过大部分的时光,也成为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市井之人并且颇受村民的爱戴。 叶长箐推开竹庐的门,看着自己离开三年却比三年前还要干净整洁的屋子,意识到她和师父走前都忘记了一个大事,锁门! “谁把我最喜欢的竹人给扔了?我插竹条的花瓶上面怎么插着牡丹花?咦,我的花瓶是长这样吗?我的碗怎么变成长这样了?难道我失忆了吗?还有这地板这么干净,哪里像是我住的地方?”叶长箐赶紧跑出门看了看四周,没错呀,这就是她住的地方! “长情,长情,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哥哥,哥哥,我娘亲让我给你带的笋尖肉!” “小子,我爹让我给你的腊肠,喏,接着……” 叶长箐疯了,她崩溃了,她应该锁门的,她怎么能忘记锁门?那些被扔掉的东西都是她最舍不得扔的,还有那花瓶里藏着她和师父这些年的积蓄! “谁,是谁!” 喧闹的人群瞬间静悄悄的,“谁进过我屋子?” 一个人举手,两个人举手,三个,四个……最小的小孩也慢慢举起了手。 “你,你们……气死我了……” “长情,银莲大侠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我们知道你肯定很伤心……你说你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三年,大伙都很担心,可是我们也没有什么事情能替你做的,所以我们就轮流着给你打扫屋子……”一个面庞方正,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解释道,他口中的银莲大侠就是叶长箐的师父落不悔。 叶长箐气不打一处来,指了指最小的小孩,“小秦,你说你这么小,难道你也来打扫吗?” “我,我……我听说哥哥家里有好多书,我……我家里穷……买不起书……所以我就跟打扫的人一起进来了……哥哥,我保证我没有拿走书,我只是翻着看,一本也没有拿走……”小秦磨了磨脚,把两只手握的紧紧的,脸上袭来阵阵的热意,“哥哥以前说过,我可以来看的……” “好吧,好吧,我不怪你,我不怪你们,那我的那些东西呢?” “哪些东西?” “就是那些你们换掉的东西……” “那些东西都太旧了,我们几家人寻思着合伙给你置办了些东西,就把那些东西都扔了……” 叶长箐欲哭无泪,你们都不知道我回不回来,给我置办这些干什么? “扔哪里了?扔多久了?” “也有一个年头多了,现在是不可能找到了……” “走,你们给我走……”叶长箐不想再看到他们。 村民感觉到自己好像做了错事,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 “等等……把吃的东西留下来……” “子扬现在也应该收到消息,正头疼着明日见我说些什么”,长箐送走村民后,躺在竹席上,心想,“知道有个人跟我一样烦躁不安,心情就好多了……唉,怎么不帮我把这破席子一块换了,这群家伙……该换的不换,不该换的倒换的勤快……” 第二日午后,洛子扬如叶长箐所料只身来到竹庐,说话时故意用生疏的语气。 “子扬素知落先生遍览群书,精通武略,此番前来,望先生能出山助子扬一臂之力。”洛子扬弯身作揖,谦卑有礼。 叶长箐明白他在气她的不辞而别,她答应过他,帮他统一江山,以落长情的身份,拍着胸膛对他说过,千军万马都不惧,其余四国手到擒来。 “子扬,只是三年不见,你我何必如此生疏?”叶长箐虽然清楚洛子扬不过是故作姿态,但心中仍是苦涩莫名,万般味道止于心口难以言表。 “先生就是先生,子扬不敢冒犯。先生出山前,子扬有一事相问,还请先生解答。”洛子扬鞠躬,一副认真讨教的样子。 “王爷,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长候国和洛国现如今的关系,先生怎么看?” 长候国常年来犯,小打小闹却从不兵刃相见,其用意纵是平常百姓,亦能推知一二。叶长箐呆在长侯国近三年,虽然没有常待,却也知道那里的收成一直不好,百姓日子也不好过。说到底长侯国是想引起洛国的注意,等待投靠的时机。 长箐将刚萃取出的竹泪放进红盒,“势力之争,终究只是无辜百姓受苦。长情胸中并无大略,只知饮水必思其源。众生既是平等,大洛又是风调雨顺,国富民强,你若愿意接济,那些人又怎会扰我边境。” “先生说的在理。不知明日你……” 叶长箐摇头。 “先生,何必如此……” “王爷,你又何必如此?” 叶长箐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男子,心里知道他的客气实际上是在气她的不告而别,“王上早些回府,我早已习惯清净日子,若是坚持,就勿怪扫帚无情。” 许你装模作样,也该轮我故作冷漠,以此犒劳这三年的苦苦单思。叶长箐故作冷漠的甩了甩衣袖,竟然真的走到墙角拿扫把。 一袭白衣。洛子扬,你太适合这个住处,可是我要用什么理由让你守候我一生。千百次,我在痴想,如若我未曾盗取师父的竹泪,如若你只是那个黏人的小不点,如若世上没有蔷之这个女子,我便能幸福地活在只有我,亦或全是你的时光里。 可惜世上永远不会有如果。 长侯国事变已过三年,我亦被你追杀三年。若你知道眼前之人是叶长箐,还敢将你的大志相托吗? 宛然一笑。都说竹泪剧毒,又有谁知它救活了多少人,我一生万千冤苦,又要向谁诉说。你可以吗? 都三年了,你还不愿意忘记蔷之,长箐看着洛子扬腰间的配饰,无奈地笑了。 我若说是蔷之求我杀她,眼前之人会信吗? 叶长箐终究还是用扫帚将洛子扬送出了竹林,送人走后,便回床榻独自歇息,却迟迟不能入睡。 第三章 初遇 第一次见到洛子扬,她十二岁,恰逢竹庄瘟疫盛行,叶长箐不忍,偷了师父的竹泪,救了整庄的百姓。当时子扬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长箐却已习武五年。他看到她的英雄壮举后就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认大哥,长箐不待见生人,时刻躲着他,却总能被他找到。 终于有一天,叶长箐忍无可忍,拎起他,径直走进茅厕,直接将他扔进茅坑。 没想到,那小子依旧不依不饶,他爬起来后就一直跟在她后面大哭大闹。 “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再过半月我师父回来了知道这事,会杀了你的。”长箐实在无法忍受后面的一股屎味儿,一脸嫌弃地把跟屁虫拎到了河边,叫他洗澡。 “大哥你救了那么多人,不差救我一个人。”子扬咯咯的傻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我说你又瘦又黑又矮的,脑子也不好使。你以为你是谁呀!能比得上整庄村民的性命?而且我人坏,若不是小时受了太多竹庄的恩惠,我是不会管他人生死的。”再者说,她又如何能左右师父的决定。尽管师父不会害自己的性命,却会拿他人的生死威胁自己。师父从不喜欢自己管闲事,几年前,她只是想收养一条小狗,师父就直接把它杀了,让她吃了,然后告诉它,同情心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只是师父忘记告诉我,爱情是世界上最毒的东西。或许,他也是生受其害而不自知。 “不管你坏不坏,只要你会武功就行,大哥你很厉害对不,我看你一两下就收拾了那几个小贼,肯定很厉害,教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有很多没有用的东西,那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长箐听到眼前的人毫不吝啬地夸耀吹捧自己,心中甚是得意。师父总说自己偷懒,练功不老实,不按套路,爱投机取巧,将来难成大器。如今看来,师父也不全对,她就不信师父这么小就有崇拜者。 “你说这话是当真的吗?”叶长箐试探地问道。 那小男孩坚定地看着叶长箐,重重地点下了头。 “好吧,看你这么可怜又这么诚恳拜师,我也不要你那些没有用的东西,你给我叩三个响头,我就勉强收你这个徒弟。”在这竹庄,叶长箐从来没有朋友,不过能有个徒弟也不错呀! 叶长箐翘着二郎腿,等着洛子扬的拜师礼,却久久没有回应,长箐觉得不对劲,怕这男孩膝下有黄金,觉得受辱,生怕这到手的徒弟飞走了,就赶忙说道,“不磕头也行,先欠着,来日为师再叫你还回。你看,怎样……” 叶长箐偷偷瞥眼看了下小不点。 “谢师父成全。”洛子扬回答的却是一本正经。 就这样,长箐有了个了不起的徒弟,而这个徒弟究竟有多了不起,在四年后蔷之的及笄之礼上她才得知。那时的他与蔷之是众人眼里的天作之合,也是那时,她竟然爱上了他,想挣扎都挣扎不掉……夜深人静时,叶长箐总骂老天作孽,竟然让她爱上了这么傻,这么没用的小不点。这种感觉就像自己把一个懵懂小正太养成了一个理想美男子。长箐不由地花痴地笑了,却听到门外有声响。 疑心之下,长箐快身而起,拿起匕首,躲到门后。门打开了,长箐顺势扣住来人的手腕,匕首直刺喉咙。感觉到匕首被手握住,长箐惊奇,此人竟然有如此力道与耐力。长箐还未反应过来就有一只手搭在肩上,把自己搂紧,在冬天的夜里竟是如此温暖。 “箐儿,这才一周未见,脾气就如此暴躁,以后叫大哥还怎敢找你这个妹妹!”柳长风,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现在是长候国的皇上。 长箐哑然,顿觉得自己太过敏感,点了灯,赶紧拿来药为柳长风包扎。难怪自己总觉得有人在这竹庐。“妹妹,果真厉害,竟然能说服安平王,今年长侯国的百姓总算能好过点。”虽然长箐预料到洛国会让长候国当它的子国,却没想到子扬的速度如此之快。 “子扬本是个心怀天下的人,蔷之的死让他萎靡不振,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倒是哥哥你,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放弃这么多,我也于心不忍。”长箐看着面前这个大汉,明明才正当壮年,却有些许少年白,着实让人心疼。 “三年前的事变后,我一直无心理政,如今连子民的温饱都无法解决,这终究是我没用,我柳长风哪敢说苦!怕只怕,洛王野心太大,最终是会被……” 长箐倒并不在意这样的问题,对她而言,过的好就够了,其它东西离得都太远,多想只不过是自寻烦恼。 “包扎好了,还有,大哥,日后不要叫我箐儿了,叫我落公子。以前倒无所谓,如今长侯国已是洛国的附属之国,我也是迫不及待想帮子扬,叶长箐,这个名字太招摇,恐会惹事端。还有……”长箐这个名字,只是她在叶府的名字,如今叶府早与她恩断义绝。 “好啦!蔷之一直这般称呼你,我这不是习惯了吗!落公子,这是起了个什么鬼名字,落长情,情呀,爱的,男不男,女不女,还一股酸劲。我一想到骆驼那家伙叫你骆先生,骆先生,我就想吐。你这是何必跟他取同音的姓。” 怪只怪情浅缘深。 “是师父让我活下,赐我新生,赠我姓名,这份恩情这辈子我都无法偿清。” 长情无处可落,师父,这是你的苦,如今却也是我的劫。 柳长风看着眼前的妹妹,觉得心中愧疚难熬。不管怎样,妹妹从小颠沛流离与自己有关,而如今被心爱之人追杀也是他的私欲所致。 柳长风和叶长箐同父异母,柳长风的母亲南宫君衍是一国之母,后来长侯皇帝深爱长箐之母叶妃,诞下一女数年后,叶妃忽然又有身孕,皇后怕地位动摇,设计毒杀叶妃,又准备拔草连根,叶长箐被师父救出,逃难到洛国投靠叶妃的娘家,也就是叶府。那时,长箐不过七岁,南宫君衍赶尽杀绝,是竹庄的人救了她。她亲眼看着幸福的一家人,为她而死,鲜血淋漓,面目全非。那一家人前一天还对她有说有笑,师父也是跟他们相聊甚欢。皇后的杀手一到,她被师父点了哑穴藏了起来,师父和她就在旁看着那一家人被杀死,她想出去救他们,可是师父抱着她不放,她连喊都不能喊,只能默默的留下泪水。师父完全有能力救他们,可是他却选择了放弃,所以她恨过师父,恨他拦着自己,恨他不出手相救。当时的她甚至想过,他日若武功大成,必血刃师父。只是时间的磨合,让人如何对爱护自己的人下手,师父无情却将自己视如己出,况且皇后赶尽杀绝的原因是自己,难道把自己杀了吗?长箐不敢多想,她内心是渴望生存的。 这也是叶长箐对竹庄的百姓好的原因。 第四章 美男如斯,夫复何求 有人! 屋里传来一阵笑声,柳长风和叶长箐起身去追,小贼却已跑远。 “我刚刚就觉得有人在此,哥哥你出现后我还以为是你,看来,是我疏忽了。”长箐看着来人走远,对柳长风说道,回到住处,红盒里的竹泪却已经不见。 翌日,安平王府。 “叫洛子扬给老子出来!”王府门外一股烧鸡的香味,一个面貌清秀白衣男子坐在门口的石狮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拎着一只烧鸡,中指还牵着一头猪,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只烧鸡吃的津津有味,神情很是嚣张。等了许久,见门卫不为所动,就从兜里拿出了一捆鞭炮绑在猪尾巴上,把猪赶进了王府。 “混贼,不要太过分了!快快回去,不要给脸不要脸!”万年冰山门卫总算开口了,叶长箐心情顿时愉快,欢腾地跑到门卫面前睁大眼睛瞪着他看,“大叔,我可不可以见一下洛子扬?求您啦,没事的,对不,您就进去通报一声,很简单的。”叶长箐拉着冰山门卫的手嘟着嘴自顾自地撒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大老爷们打扮。门卫一脸黑线,手脚不知往何处搁是好。倒是另一个门卫实在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还时不时发出怪声。“王爷说近日不见任何人,尤其是一个长得又矮又瘦又黑的人,说是实在要见也行,到牢里呆上三天。” “什么?长得又矮又瘦又黑?我哪里长这样了?”好你个洛子扬,还要变着法骂我,究竟是谁给脸不要脸了!长箐甩头就走。 不对!这样一走了之岂不是会让那小不点笑话,早知道就不来找他了,自己怎么就那么贱呢!迟疑了片刻,叶长箐还是走回门口。 “大叔,我求您把我抓进牢房吧!那个,天牢伙食应该不错吧,每天都有烧鸡吃就行,那我就进去,就这么决定了!大叔快抓我,快抓我。”只见长箐可怜兮兮地求着门卫,小眼神那个让人怜惜的呀! “走吧,先生,这都把猪赶进王府了,还能怎样?把东西留下,自己找大牢的路去。”洛子扬一袭青衣,牵着一头小花猪,风流倜傥地出现在了叶长箐面前。 “要我的东西也行,可小花不是东西,你给我把小花留下。”长箐起势去抢那头花猪。 “昨日,先生不是说好不来吗?” “我昨日何时说过我不来!” “程岑,乐嘉,给我把这无礼之徒抓入地牢!”洛子扬抱起小花潇洒地甩身就走。 王爷居然抱着一头猪走了,还不忘耍帅。 两个亲随目瞪口呆,互相对视了一下,想起得赶紧抓人。 “洛子扬,你这混蛋……昨天今天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叶长箐被两个门卫架了起来,飞速地往牢房方向拖去。 洛子扬听到背后叶长箐的歇斯底里,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你不也跟昨日完全不同,我们俩彼此彼此。 “程岑,你明天给落先生送去一只活鸡,然后再给他些柴火。另外给我小心点看着他,别叫他把牢房烧了……等等……别明着看,暗地里观察就好……”洛子扬把小花猪交给丫鬟打理后就去了书房。没想到三年未见,她脾性一点没变,洛子扬笑了,倒是苦了小花的屁股,她倒也是心狠。 地牢里一阵阵哀嚎声,不是来自罪人之口,却是叶长箐在那哭爹喊娘。程岑遵照王爷的命令为叶长箐准备了活鸡。 “小子,你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要我说这牢里也不乏高贵显赫之人,唯独你的牢房最好,不要以为王爷敬重你,我们就会让你胡来。”程岑看不惯这眼前所谓的奇才落先生,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长箐一看是那个冰山冷男,脸一下子就笑出花。“大叔,我打第一眼看到您,我就知道您是好人,这鸡是给我的吧!”长箐笑的跟个白痴似的,伸手去拿鸡,完全没想到冰山男突然冒出一句话,“王爷说,这鸡做好了是要给他品尝的,而且是全部。工具什么的我都准备齐了,小子识趣点。”说完甩袖就走。 什么!洛子扬那个贱人!彻彻底底的伪君子!亏老娘还喜欢你到非你不可的地步,我真是眼瞎了。长箐气的满脸通红。 世上能欺负叶长箐的人还没出生呢!叶长箐露出奸笑,斜嘴看着鸡。拿出匕首磨了磨鸡脖子,邪笑道,“小鸡呀小鸡,要怪你就怪洛子扬那个家伙,吝啬到连个菜刀都没给我,我可不像他,我不会让你很疼的,还帮你报个仇。” “公子,我看你与王爷交情匪浅,怎么也要来受着牢狱之灾?” 长箐闻声,抬头看,看见对面牢里一男子正望着她,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啧啧啧,为何此等男子要有一身媚骨。 “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恨不得把他宰了给我炖汤喝。”叶长箐赌气地说道。却不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公子,若是如此,在下倒是可助你一臂之力,我这里有一包香料,正好可赠与公子。”嘴角轻扬,妖娆不似凡人。 长箐接下对方投来的香料,打开闻了下,用手指沾了一点认真查看了一番,心知是剧毒,便隐约猜到洛子扬的用意。 我倒要看看你是何等高人竟连子扬都忌惮。 “在下落长情,三年前,安平王害死我师父,如今又令我锒铛入狱,此仇若是不报,枉为男儿。”叶长箐准备来一个瞒天过海,再来个釜底抽薪。 “三年前?竹庄?你师父莫不是银莲,落不悔?此事我倒是有所听闻,只是听说银莲前辈是因为刺杀常侯皇后被长侯国禁卫军乱箭刺死,怎么与洛子扬还有关系? “少侠你有所不知,本来以我师父的武功是可以逃出皇宫,可偏偏那洛子扬拦下我师父,我师父进退无路才……”叶长箐蒙面假装哭泣,心里一直在对她师父银莲道歉。 “在下萧逸尘,不瞒公子,在下曾数次拜银莲为师,却屡次被拒,虽然如此,银莲前辈仍是我此生最敬佩的人……”世人皆传银莲鬼魅无比,明艳不可方物,虽是男子,却容貌艳丽,纤妍洁白,如美妇人。萧逸尘一直以来都敬仰他,只是银莲从不曾看中他。多次拜师不成,却没料到他早有徒弟。 只是三年前,在长侯国王宫,落不悔杀了长侯国王后,自己也命葬长侯。为何在江湖称尊的银莲会与宫廷中的王后结怨?为何叶长箐要在长侯国杀了自己的妹妹叶蔷之?三年前,长侯国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似乎只能石沉大海。 长箐看着眼前男子,竟觉得他与师父有点相像。都是阴柔有余,媚骨天生。 “竹泪本是剧毒,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你曾偷习其道。”竹泪制作过程会散发毒素,男子长时在旁,会阻其阳刚之气,师父如此,眼前之人亦是如此。 男子会意而笑。“银莲前辈看不上小生,小生自然得自己努力。对了,公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洛子扬与你有如此大仇,公子你可不能不报呀!你身上现在可有竹泪?竹泪不无色无味,连银针都试不出毒性,掺在那里面不是正好可以……”男子鬼魅地笑道。 “师父留下的和我自制的竹泪不久前被奸人所盗,你也该知道制备竹泪所需要的材料非常难寻,工艺也复杂,我现在……” “公子别担心,我这里有你烧鸡的绝佳香料,保证让你满意。”那个妖媚的男子从怀里拿出一小包东西扔向叶长箐。 “这香料我收下了!不过,洛子扬每日膳食皆用银针试毒,丫鬟试吃,恐这香料味重,难入王口。再者他日东窗事发,我岂不是死罪难逃。”长箐疑心道。 “那是竹泪的失败品,虽不及竹泪百分之一,却略得起道。银针试不出其毒性而且一周后才见效,若公子愿助我一臂之力,我自然会把你弄出去。日后你若能相随,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萧逸尘浅笑。 “我要出这牢房还有谁能挡我,事成之后我在烟玫楼等你。”长箐笑了,这妖孽居然长的比师父还妖媚,让人都不好意思多看几眼。 安平王府内,程岑把烧鸡呈给洛子扬,洛子扬看了看烧鸡,闻到香味,不绝称赞起叶长箐,“没想到三年未见,手艺总算有所长进。” “王爷,这是落先生交给你的。说是一周后要称病不出,还有……就是……烧鸡要吃完,不能辜负他的一番美意。”程岑把那包毒药拿给了洛子扬。 “行,你先下去吧。” “王爷,臣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落长情,终究不过是山野蛮夫,王爷不该太过信任他,另外他看人的眼神杀气太重,我怕不会安什么好心。”程岑憋了许久,总算说出心里话,瞬时觉得轻松。 “怎么?你跟着我这么久,还不信我。”洛子扬突然面带凶色,不容许有人说长情的坏话。 “王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考虑您的大计。洛国虽然将长候国收入疆土,但旁有延国虎视眈眈,琉火国煽风点火,还有炼神国,那实力也不能小觑。一统中原,前路险恶,落长情不像是那种可以委以重任的人。叶良叶大将军,军功显赫,他爷爷叶战更是位列三公,王爷何不用他?” “行了,我自有我的打算。你先下去吧!” 程岑走后,洛子扬拿起烧鸡,闻了闻,大咬了一口。 “噗!” 落长情,你是小花吗?这么多年了,厨艺还是这样! 第五章 认错师父毁一生 八年前,落长情迫于无奈收自己为徒,她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却对这个徒弟至真至情。她因为他而被十几人追打的一周不能下床,她因为他而被师父重罚。她带他去烟玫楼吃了世间最美味的烧鸡,教他武功,教会他如何坚强,也告诉了他如何快乐。 一直以来长情都在毅然地保护自己。 这是道不明的情绪。 洛子扬不明白,这种情绪在何时而来,又为何而来。只是它们翻涌着,不停地拍打着他内心的柔软。 也许是因为她待他除了真心再无其它。 “奇怪,明明已经过了一周,怎么体格并未有任何改变?”莫不是命格受阻?长箐看着洛子扬上气不接下气,心中觉得甚是怪异。 “小不点,你几岁了?”长箐为洛子扬诊脉道。 “十二……” “十二岁!”长箐看着子扬,这孩子跟自己同岁,身高却差一个头多,面色也不是正常人该有的。 “徒弟,想不想跟师父一样生龙活虎呀!走我们上无极山去摘花!”无极山是一座远近闻名的药山,山上遍地是名贵药材,即便山路陡坡,每年依然有络绎不绝的人上山采药,当然每年掉入山谷的人也不是手指头能数得过来的。 “师父,那里好远的。我不能去,今晚酉时我必须回家。”有什么事能比命重要!长箐架着子扬,不管他怎么大喊大叫,自己一股劲地往前飞奔。 “好了,我没力气了,接下来我们走过去吧!”长箐放下小不点,深吸了口气。“如果再等下回,我师父就要回来了,还怎么带你来这?” “徒弟,以后吃饭穿衣什么的,要自己做,又不是没有手,不要老让人伺候。”哪天被毒死了自己都不知道,长箐看着洛子扬,猜到一二,却不敢一语道破。 “我知道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很多时候,心之所向,未必力所能及。” “有些事情是可以动些小脑筋的。人若负我,我又何必以德待人,是吧?” “师父……”洛子扬被叶长箐眼里的肃杀吓了一跳,明明是自己被人下毒,为何她比自己更在意。洛子扬当然不知道,叶长箐与他曾是同病相怜,而且叶长箐还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很多时候,事情没有亲身经历,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算了,这也不是你这种年纪能懂得。” “师父,这好像也不是你这个年龄能说的话吧!”师傅看起来也就比他大两三岁,却总是喜欢装作大人说话,不过谁叫他认他做师父了呢。 “你还学不学武功了?居然敢这么对师父说话?” “师父,我不敢了。” “料你也不敢有下次,小不点,下回师父带你去吃好吃的。” …… 那时,落长情比他高一个头,那时,落长情是他眼里的英雄。 所以,他对她言听计从。 “师父我今天就来教你怎么免费吃人间美味!” “小不点,我跟你说呀,这烟玫楼呀,那个美酒绝对能够猎人心魂,还有他们那的烧鸡更是举世无双!” “师父,这烟玫楼,怎么……是这种地方?” 烟玫楼前,一名妙龄少女俏丽若三春之桃,鹅黄衣裳飘飘,酥胸微露,一颦一笑妖娆无比。洛子扬脸微红,急忙低头。长箐看着他那胆小的样笑了,“怎么,小小年纪脑子里想什么呢?不会竟是些龌蹉思想吧?烟玫楼才没那么简单呢!那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是莲花,知道吗?” “师父……我没有……”洛子扬低着头,小脸更加红润。 “来跟我走!咱可不能从这里进去。”叶长箐拉着洛子扬的小手,跑到烟玫楼的侧面。 “师父,我们真要从这里下去吗?好高呀!” “废什么话,你都踩着我那么久了还不给我赶紧的,抓紧了,师父我要放手了。”要是没有小不点你这个累赘,我早就直接翻墙吃烧鸡去了,长箐恨恨地说道。 “师父你真厉害,一下子就翻过来了。”子扬比划着翻墙的姿势,很是可爱。长箐摸着子扬的头,说,“小不点,只要你跟着我,保证你吃喝不愁。” “嗯嗯,我相信师父您!” “你这小子,来给你吃半只鸡。”长箐很义气地把烧鸡撕了一半给傻徒弟。“来,这里有酒,我们来喝。”“师父,我不喝酒。”“切,胆小鬼,你不喝我自己喝!” “你们在干嘛!”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女娃,叉着腰,气嘟嘟地样子很是可爱。 “什么我们在干嘛?茵红,你这又想拿我怎样了!”长箐对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女娃特别头疼,每次进这烟玫楼,必有她的影子,每次遇到她都不会有好事。 “我要叫人来了,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只会做偷鸡摸狗的事。” “你再叫,我就打你屁股了。”长箐威胁道,可茵红却不吃这一套,开始大喊大叫。 “徒弟,我们赶紧带着烧鸡,逃!”好男不跟女斗。长箐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师父,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还要怕她?”子扬坐在河边问长箐。 “我跟你说小不点,作为一名男子汉就不应该跟女子斗,方显大气。再者说,世上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长箐可受不了那茵红爱哭又黏人的脾性,要她说,遇到她是劫。 “嗯嗯!师父真有风范!”洛子扬一脸崇拜地看着叶长箐。 “嗯,徒弟心里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了。另外,以后你每天去烟玫楼给师父偷只烧鸡回来。”长箐可不想看见那个黏人的丫头。 “嗯嗯,师父!” …… “什么?师父,我……一个人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叶长箐目光骤冷。 “没……我只是想问……一只够吗?” “小徒弟,没想到你这么聪慧,那就再偷点好酒。”长箐看着眼前徒弟有万千话语哽咽心中的样子,欲语脸先红,不自觉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洛子扬释然的笑了。 后来偷烧鸡就成了洛子扬每天的功课,直到有一天,长箐跟他说,我们两干脆去偷师吧! 再后来,长箐没学会,洛子扬成了她的独家厨师。 如果不是时间,子扬会一直把落长情当做大哥,当做朋友,尽管声声喊着他师父,落长情却从没有师父的架子。因为没有一个师父会在偷完东西被发现的时候叫徒弟挨打,然后自己一个人去吃东西。 十二岁,她苦于无奈,收他为徒;十三岁,他开始长个,高了她半个头;十四岁,他发现她的一个秘密,最终选择装作不知;十五岁,他告诉她,他与一个女子将定下婚约,她祝贺他,他却不知缘由的负气离开;十六岁,二人不再以师徒相称,而直呼其名,师徒之名与师徒之实都已无存;后来,若说二人关系,或用朋友二字更为妥当。 洛子扬甩了甩头,逼自己从那遥远的记忆里回到现实。 洛子扬看着眼前的烧鸡,叫厨房做了些酱料,好在厨房新请了一个厨师,那做酱的功夫异常了不起,就算是多难吃的东西,有了这大师的酱料就立马变成人间美味,洛子扬闻着这烧鸡,混着老师傅的酱料和对过往那些感人肺腑的回忆,竟是把烧鸡全吃了。 第六章 洛子扬,我很心疼你 相识八年,洛子扬还是不了解叶长箐,一点也不了解。 叶长箐怎么能容许洛子扬就这样莫名其妙把她抓入大牢?更何况洛子扬还追杀了她三年,最主要的是还让她饱受这么多年的单思之苦。 所以,活该他吃了烧鸡上吐下泻。 “我就说落长情不是什么好家伙,这样下去,让王爷怎么受得了。”程岑看着洛子扬虚脱的样子,更加憎恨叶长箐。 “程岑,此事不要声张。”洛子扬彻底服了落长情,果然是真小人,伪君子,龇牙必报,还小肚鸡肠。 “大叔,今天怎么没有带鸡呀?那个……昨天的烧鸡好吃吧,洛子扬有没有都吃了?”长箐看着冰山冷男寒气逼人的走向她,有点心虚。 程岑看见长箐故作天真的样子很是反感,一把抓住叶长箐的衣领,逼问她,“落长情,王爷看重你不代表你就可以恣意而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 长箐看他护主心切,心中明白洛子扬现在定是不好受,不由笑了。“洛子扬那个大白痴,哈哈哈,他活该,哈哈哈!” “落长情你不要太过分了!”程岑看不惯她,就直接欺身而上。 “怎么,安平王府的人还不允许人说真话了?”长箐瞪眼看了程岑一眼后,撒腿就跑。 “冰山大叔,这破牢房要想困我还差得远了,今天我就不陪您玩了。”叶长箐拍了拍手,转头向程岑吐了吐舌头,就跑去找她的小花猪。 小花是唯一陪她走过所有时光,知道她所有事情还能幸存下来的一头猪。十三年前,师父带着她来到洛城,小花就被遗忘在长侯宫中。一个月后,她居然在茅厕发现了小花,它一直蹭她,嘴里不停的发出哼哼声。自此,叶长箐把小花奉为神猪。 “小花小花,你在哪里呢!好,让我猜猜,肯定是在厨房里偷吃东西了!我就喜欢小花你这样直爽的性子了。”叶长箐摸了摸肚子,舔了舔舌头,灰溜溜的跑向厨房。 “没想到这么久了,厨房还没翻修,这安平王府真寒酸。哈哈,有吃的!小花不在真是可惜喽。”长箐幸福地在那里独享美食。 那么,此时此刻的洛子扬在干嘛呢? 洛子扬一直在捂着肚子跑茅厕,心里暗骂叶长箐。 “阿……阿……嚏!” “小花,你怎么在这里吃屎呢?阿……嚏!”叶长箐捂着肚子准备上厕所。 “怪不得,我在厨房没找到你,原来这里有更美味的。” “哼哼……”小花抬头看了看叶长箐,又低头吃。 “不对呀!小花,我都跟你说多少回了,这不能吃,这是拉出来的,怎么能吃呢?” “屁股怎么样了,我对不住你呀!小花!”叶长箐抱起了小花,轻声细语地哄它。 “落长情,你怎么在这!” 叶长箐抬头看,一个病美男正在嗔怒她。 嗯,就如同画中仙。 “小不点,那个,你长得越发标致了。”叶长箐弱弱地答道。 “你还有脸来找我?胆子越来越肥了啊?快走,我当做没看到你。”洛子扬咬着牙说道,对落长情他早已见怪不怪。 谁没脸了?是谁把小花抢走了还让它吃屎?还说我! “洛子扬,你好好解决人生大事哈,我就先走了。”叶长箐拍了拍洛子扬的肩膀,逃走了。然后竟然把自己也要解决人生大事给忘了。 长箐和洛子扬在一起是快乐的,却总觉得他们间的快乐会如同彩虹在天空的短暂逗留。她从不敢有太多希冀,只得让外表维持金钗之年时的无所忌惮,在心中默默怀念着碧玉年华里的那份悸动。 烟玫楼,风景依旧。 “也不知道现在烟玫楼的厨房换了位置没……” 叶长箐侧身翻过围墙,想要着地,却踩到软软的东西,摔了一跤。 “小花……你没事吧!小花……小花,你这是被甩到哪里了?小花……”叶长箐发现手中的花猪不见了,只敢小声的呼唤。 “哼哼……” “软软的,好舒服呀!” “落长情,你够了!要坐我到什么时候!”底下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圆润有劲,这是叶长箐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词了。 世界上最难缠的家伙,茵红!战斗力极强,可以不眠不休的骂人,一个斤斤计较的很胖很胖的小肥妞,不过现在已经长成了丰满的美人了。 小时候,每次偷烧鸡,都会被她逮个正着,叶长箐只要来烟玫楼,都逃不了她法眼。洛子扬就一直笑话长箐遇到了克星。 “给你!” “烧鸡?茵红呀茵红,没想到十几年来,居然是你最了解我的心,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来?”叶长箐看着烧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嗯,不错不错,感觉比以前的还要香……” “前几天就听到你回竹庄了,就你这脾性,谁不知道你会干什么。”这几日茵红一直在这个地方等着。 “还是你了解我。”长箐撕下鸡腿,在那认真地吃着,她不知道,此时,茵红眼里的情绪有多复杂。 “跟我过来。”茵红拉着叶长箐往自己闺房的方向走去。 “长情,这三年,你到底跑哪里去了,一声不吭就走了。”茵红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心里突然安心。 “茵红,这不像你呀!你今天是不是发烧了,要搁以前,我到一次烟玫楼你就骂一次。如今还知道跟我嘘寒问暖了。有长进了啊!”叶长箐倒是有点受宠若惊。 “你才发烧呢!落长情,我是看在我们好歹认识了十三年,猪呀猫的什么都有感情了。” “我这几年过的可快活了,没有你的日子自然舒坦。”叶长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气茵红,可能是她比她小,一副小受样。 “我还以为你师父离开人世了,你心里难免难受,会想不开,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你这种无情之人怎么会在意人世间的感情。”茵红听到叶长箐说自己过的快活,心中不舒坦。 叶长箐觉得话题沉重,故意岔开话题。“茵红,这事情都过去三年了,又何必再提呢?几年不见,跟小花相比,你还是更胜一筹呀!” “落长情,你个混蛋,到底有多不会做人呀你!亏我这些年还担心你!”一说到身材,茵红的脸立马就绿了,她是丰满了一点,但还不至于和一只猪相提并论。 第七章 暖日拂心,恍若初见 茵红不明白,落长情为什么会这样,每每见到她,落长情都会加以奚落。是他太看不起烟玫楼女子,还是他看不起自己,他是谁,凭什么可以低看他人,又凭什么可以自恃清高。 不过是个男生女相,无德恣肆的劣性小人罢了。真可笑,洛子扬居然还会去求这样的人。 “以后不要出现在烟玫楼,你出现一回,就打你一回,若过三次,我想你也清楚烟玫楼有多难惹。”我是凭什么才敢相信这样的人在三年里能有所改变,茵红笑了一下,出了房间。 不过是个肥胖笨重的女孩,就算当上楼主,你又能拿我怎样? 叶长箐看着茵红骂了自己后就甩袖而走,眼中略过一丝杀意。 只是叶长箐不明白,这世上除了她师父,就只剩茵红待她真心,哪怕是洛子扬,对她也不过是依赖。 叶长箐看到过太多死人,见过太多生死。人若无情,就不会有伤痛。师父一直怨天尤人,叶长箐一直想向师父证明,就算无情,人也可以活的快乐。 她的梦里弥漫着血腥的气味,都是在逃命,逃呀,逃呀,就算前面多漆黑,就算双手鲜血淋漓,她也要活着。 为什么要活着?她只知道她害怕死亡,太过恐惧以致落荒而逃。母妃死在她面前的时候,那一家人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师父死在她面前的时候,血,血,到处都是血,她怎么想阻止那些血都无济于事,她只能哭,然后拼命的求生,拼命的告诉自己,长箐你是怕死的,你是怕死的,你想活着,你发疯的想活着。 “箐儿,不要怕,你不是一直想看雪红花吗?这就是了,是花,是花,生命开出的花……不要怕,没事的,乖乖跟叔叔离开这里,一定要活着。”七岁那年,叶长箐摸着母妃身上的血无助哭泣时,母妃温暖地笑着把她一人扔在这个只有血的地方。 “哪有让这么小的孩子受罪的道理,她就应该好好活着。”大爷也是这么说,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哪怕是冷血的师父,在死前,也对她说,你要好好活着。 可是你们之间哪怕有个人,现在能出来告诉她怎样才算好好活着。 洛子扬就那样出现在她冰凉的时期,像暖阳一样照耀着她。 妹妹及笄的那天,叶长箐见到了与她印象里性格气质全然相反的洛子扬。 那时她正为蔷之正发钗,洛子扬身着一袭白袍走了进来。 蔷之低着头告诉她,这就是她的未婚夫洛子扬,来年的冬季,她便要成为他的王妃。 她看到洛子扬的长相,突然想逃离叶府。 一直知道小不点身份不简单,不曾过问,却没想到是这等尊贵。她喜欢在小不点面前夸耀自己的能耐,而小不点,一直以来都是点头赞同,一脸崇拜。如今,她才发现,她与他的差距如此遥远。 她,一个寄人篱下的所谓小姐;他,皇上恩宠有加的洛朝皇子。她,受人冷眼,低贱卑下;他,虽未被立太子,才华横溢却远胜太子,被封太子恐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就算,她武功高强又能怎样?就算,他拜他为师又能怎样?她终究还是个落魄异国,在外不敢女装,在家不能露脸的煞星。 不,叶府里没有母妃没有父王,又怎么算是家呢!终究只是寄人篱下的一个丫头。 听妹妹多次提及洛子扬,她叫着他的名字时是温柔的。到底是怎样绝伦的男子,才会让妹妹如此赞不绝口,念念不忘,长箐一直很想见见这个人。如今得偿所愿,却没想到他是这四年来与她朝夕相处的徒弟。 “蔷之……”他看着她,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长箐总觉得当时的洛子扬跟平常的小不点不同,器宇胸昂,不见了天真,多了些稳重。 也是那时她发现她从来没有把小不点当男人看过,只是一直顶着师徒关系,把他当做弟弟看待。现在才发现那个曾经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不点,如今她得抬头看他了。 眼前的男人竟让她悸动,她不想承认。 “只是这位女子,为何要以面纱见人?”洛子扬看向叶长箐,叶长箐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 叶府上下面面相觑,大家支支吾吾,最后是老将军开了话,“她是老朽的孙女长箐,九年前,有位高人曾说,此女乃是祸害,不能杀也不能赶,却也不能让人见到真容,不如遮个面纱,从此让人遗忘这张脸。”叶府的五爷经常流连烟花巷,叶长箐进入叶府就立马以五爷私生女的身份成了叶府名义上的小姐。 “不过是江湖术士的一句妄言,老将军竟如此当真,这岂不是苦了无辜之人。”洛子扬走向叶长箐,伸手要揭下纱布。“今日我揭下这纱布,有何后果我一律承担!” “皇子不可,那人实为高人,而且确实有上百条人命因她而亡,老夫岂会骗你不成?” 洛子扬的手没有因为叶老将军的话而放下,反而更坚定的伸向叶长箐脸上的面纱。叶长箐下意识地躲开,心中觉得苦涩,却又怕在众人面前落泪,就走出了大厅。 踏出门槛的一刻,她听到洛子扬的声音。 “荒唐!亏你们……” 具体什么话,叶长箐没有听清,她只知道,那天小不点的声音自信,不满,温柔,打抱不平,还有些许成熟男人的魅力。九年来,叶府上下,还未曾有一人为她如此。 …… 叶长箐拍了拍手,嘴角略微上扬。 “小花,我们走。我们还不稀罕这里。” “哼哼……” “小花,你想去哪里呢?”长箐抱起小花。 “哼哼……” “我们去喝酒吧!” “哼哼……” “不行,你不能喝酒,我们回竹庐吧!” “哼哼……” “不行,那里太冷清了,要不去找大哥?” “哼哼……” “不行,长侯国太远了,而且大哥最近肯定很忙。要不我们去找洛子扬?” “哼哼……” “不行,那家伙耳朵那么灵,如果去了肯定又会发现我偷看他睡觉。” 叶长箐突然想起,曾经洛子扬睡眼朦胧看着她,对她说,“落……长情……,我……没有……龙阳之好。” 叶长箐不自觉的笑了。洛子扬有多久没叫他师父了,想来还是有些许怀念。 “小花,洛子扬是不是很傻呀?嗯?对不对呀?” “睡了?” …… “小花?” …… “小花?” …… “小花,别睡了,我允许你吃屎了,你陪我说会话呗。” …… “真冷清。” …… “算了,我也睡好了……” 第八章 梁上君子 清晨,竹叶末梢的露珠滑落,滴在熟睡中的小花向下茸拉的右耳,小花动了动右耳,滚了滚肥胖的身体,睁开朦胧的睡眼,看了看四周,发出委屈的哼声,主人怎么忍心让这么可爱的它露宿竹林? 一缕阳光透过竹窗照在叶长箐的脸上,叶长箐起床打开门,一只小花猪冲了进来,扑到了她的大腿处,又被反弹摔倒在地。 “跳不上来就不要跳嘛!”叶长箐抱起摔在地的小花,摸了摸它的头,小花温顺的低下了头。“昨日一气之下把你丢在林中是我不对。”怀里的猪闭上了眼睛,它是一只不同寻常的猪,它有它的思想,它也有它的包容之心,反正它已经习以为常。 主人的情绪似乎还是很低落,走路的样子没精打采,煮饭的时候忘记了洗米,舀水的时候打湿了灶台,炒菜的时候没有加盐,烧火的时候烫伤了手。这一刻,我好恨我只是一头猪,只能装傻充愣,只能在这里等吃,只能吃这世间最难吃的食物。我的梦想除了守护主人,还有就是成为美食家,如今我只能离美食家的梦想之路越来越远。幸亏主人无法猜到我的想法,不然她会让它一辈子都睡竹林。 “长情小弟,早上好。”萧逸尘拿着一把扇子放置胸前,对她点头微微一笑。 “逸尘兄,你怎么会在这?”叶长箐提着一壶女儿红和一个饭盒,正要出门,迎面就撞上了这艳色的妖孽。 “我不过是犯了点小事,关个三四天就可以出来了。长情小弟,你可不能出了牢房就忘了我。”萧逸尘嘟起了嘴,左手的扇子轻轻地打在了叶长箐的肩上。 “逸尘兄,我哪里能忘了你。” “长情小弟,我有一事不解,不知当不当问?” “但说无妨。” “那我就多有冒犯了,那日,为何安平王会让你给他做烧鸡,王府不是有很多好厨师?”萧逸尘艰难地说出了心中的疑虑,他不想在自己最敬佩的前辈的徒弟面前,展现他的不信任。但是这件事,关乎着他最好的朋友的利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这个……”叶长箐语塞。 一个王爷让一个阶下囚给他做吃的?这个王爷是不是脑子有病?他不怕犯人毒死他?叶长箐要如何把这个谎撒的天衣无缝? “这个……其实说来有一点不好意思……”叶长箐避过萧逸尘的眼睛,低头看躺在草地上的小花,舔了舔嘴唇,继续道,“我的厨艺在这里,我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几年前师父还没死,那洛子扬吃过我做的菜,赞不绝口,尤其是我做的烧鸡,就算是烟玫楼的蜜汁火凤也比不上。洛子扬有很多年没吃我做的菜,前几日也是我倒霉,心想着替师父报仇,自己找上了门,我哪里斗得过他们一群人。洛子扬把我抓了,硬是要让我给他做烧鸡,他也不动动脑子,我可能给他做吗?……” 豁出去了,这么不要脸的谎,叶长箐连想都会觉得脸红,如今不管那么多了。 萧逸尘听到烟玫楼的蜜汁火凤,嘴里的口水都要流了下来,如果比烟玫楼的蜜汁火凤还要好吃,那得有多好吃! 小花原本在草地上一直翻滚着自己圆呼呼的身体,自娱自乐,一听到叶长箐的话,动作立马就停了,做四脚朝天样。 “不知道长情小弟那饭盒里面的……”就算不是烧鸡,应该也是人间美味吧,萧逸尘心想,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 “哦,你说这个……我打算去师父的墓地拜祭,这个是孝敬他老人家的。”让你尝了,那我这谎不就白撒了。 萧逸尘伸出的手停了一下,又收了回去,“银莲前辈的墓地在?” “在竹林里的一个小山丘,师父生前最喜欢的就是那里。”落不悔的尸体是洛子扬带回来的,埋葬的地点也是洛子扬选的,三年,叶长箐从未去看过师父。 “长情小弟,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带我一起去祭拜银莲前辈。”银莲一直是萧逸尘的人生方向标,这样的一个机会他又怎么会放弃? “走吧!小花,别玩了,我们去看师父。” “哼哼哼唧唧……” 竹林深处,有风流动。 “逸尘兄,我说你从牢中出来怎么没来找我,原来跑这里了,真让我好找。” 叶长箐,萧逸尘二人站在落不悔的坟前漫谈着落不悔生前的辉煌往事,空中却突然传过来震耳的声音,两人闻声都抬头望去,却见一人立于竹上,脚尖轻点。 竹叶柔软根本无法承受普通人的重量,这个人却能不动声色地立于其上,看来此人非同凡响,说不定和她有的一拼,叶长箐瞬间打起了精神。 “我说傲天,你要找我直接下来便是了,何必站在那,如此招摇,深怕别人不知道你轻功好似的。”萧逸尘看着他。 确实这样的出场真的是……太自恋了!叶长箐点点头,与萧逸尘站在了统一战线。 傲天,傲天,这样的名字难怪这样的人。 男子听到萧逸尘的声音,大笑,“这么多年了,还是逸尘懂我的心呀!”男子甩了下衣袍,脚尖一蹬,完美落地。 长箐觉得笑声熟悉,却无法想起在何时何地听过。 “这位公子长的俊俏,看起来却弱不禁风,真是可惜了。”宁傲天搭住叶长箐的肩膀,捏了一下,一脸惋惜的对萧逸尘说道。 “把你的手给我拿开!”叶长箐龇牙,甩了一个巴掌过去,被宁傲天躲了过去,叶长箐也趁机脱身。 “傲天,你可别这么说,你可知他师父是谁?”萧逸尘道。 “能在这竹林,不用想,自然是银莲那个老家伙了。不过三年前也已经死了,我倒是觉得他没什么本事,不过是会竹泪秘术罢了。”傲天不屑的回答。 “我师父的实力,又岂是你这种小辈可以睥睨的!”长箐听到此人如此诋毁师父,心下对此人的敬重瞬间消失,伸手便准备打斗。 “落公子且慢,我兄弟向来心直口快,不要在意。”萧逸尘见势急忙拦住叶长箐,偷偷在叶长箐耳边说道,这人脑子有点……然后后退指了指在地上睡着了的小花。 “我说你个死娘炮,居然敢在我面前说我坏话!”宁傲天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捏着萧逸尘的耳朵。 “不要呀!傲天……你给我放手……快,快,好疼呀!”萧逸尘咬着薄唇,叶长箐怎么看他都像是在嗔怒宁傲天那个家伙。 这两人真是绝美亦绝配呀!叶长箐不禁掩嘴一下。 暖阳照入,微风拂竹。 宁傲天,转过身看了下叶长箐,勾了下嘴角。 第九章 既死还生 安平王府,叶长箐的声音刺破了天空,侍卫无奈之下只能将院子的门一层层的都关了起来。 “按你这么说你让我进牢不是让我当什么奸细,只是给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宫?”叶长箐听到洛子扬的解释,气不打一处来。 “长情,三年了,我终于找到叶长箐了,我有好多话要问她。你叫我怎么放弃?还有乐嘉说他在那个地方看到一个女子,外貌身材甚至言谈举止都与蔷之无异,也许蔷之根本就没有死。”洛子扬激动地拉着叶长箐的手,瞳孔里闪着光。 “叶蔷之怎么可能还活着?”明明回天乏术了,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叶长箐比任何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长情,相信我,直觉,直觉!她一定活着!”洛子扬笑着,腿一直在抖,抖的连话都讲不清楚了。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叶长箐双手握紧拳头,把视线从洛子扬身上移开。 “当初叶长箐杀了蔷之,连人也一并带走了,蔷之活着也是可能的事情。竹泪不是可以起死回生吗?叶长箐和你师父关系匪浅,有那种药也是正常的。三年了,没想到她还活着,这是上天助我呀!”洛子扬兴奋地做着他的推断,完全没有注意到叶长箐脸上神色的变化。 “竹泪是毒,不是药,更不可能起死回生。”叶长箐顿了顿,冷笑道,“不过也对,蔷之的身体都不见了,就算真的连一口气都没了,说不定也有神人相助。蔷之一直命好,这哪里是叶长箐那种小煞星能比的。”叶长箐低着头,拳头慢慢松开,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洛子扬没有注意到叶长箐眼里的肃杀,也许是因为叶长箐把头放的太低,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太高兴了而忘记了她的存在,不过这两者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叶长箐抿了抿嘴唇,艰难地张开嘴,“还有,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人绝对不是叶长箐。”叶长箐就是她呀,她当然非常确定。 “不管是或不是,我都必须试试!” “是吗?” “一定!” “洛国怎么办?皇上龙体欠安,朝中事物不都是让你代办?难道你要交给皇后?”苏皇后强而喜权,交给她权利其不是等同于自断手脚。 “母后虽然喜欢权利,但是会把握轻重,她要的不过是现世安稳。” “她毕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叶长箐冷笑道,“你应该庆幸的朝中并无炼神国的人,苏皇后再强再喜欢权利,也不会对你过多掣肘,若是日后炼神国要夺洛国,她就不是求现世安稳了。” “长情,相信我”,洛子扬正视着她的眼睛,如此的热烈恳切,叶长箐不明白为何这种眉宇冷毅的男子,上天却让他拥有如此温暖的双眸。 “……那……那地方是哪里?” “鬼府炼神……” “我陪你去。”明明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叶长箐又怎么会让洛子扬一个人往里面跳?刀山火海她也得陪着他呀! “长情,没事,我会在一个月内回来的。”洛子扬坚定的看着叶长箐,那眼神告诉她,他不会改变主意。 “好吧,我收拾些药物给你捎去。”叶长箐抬脚准备走出房间。 “等等,长情……” “有什么事吗?” “没……药物就不必了,我已经叫乐嘉收拾好了。” “嗯。路上小心。”原来只是知会她一声,叶长箐心如外边的夜色一样凉寂。 陷阱什么的不关她的事,他是死是活也不关她的事,他爱找谁找谁去吧!洛子扬! 看着落长情走远,洛子扬整理了下思绪,也走出了房间。 “你托我找的东西都在这了,炼神诡异凶险,你就当真一个人去吗?”茵红拿出了一个小包裹,放在紫檀木圆桌上。 “会有什么问题吗?” “你请长情出来帮忙,那现在让他干什么?傻傻的等你回来吗?” “茵红,你这话什么意思?”洛子扬抿了一口茶水,将杯子放下,看向茵红。 “他会觉得被背叛了吧!落长情那个家伙,把你看的最重,这么多年我是看在眼里的。”茵红坐下来,拿起茶壶为洛子扬续杯。 “茵红,有件事我一直憋在心里没说。长情的师父银莲就是当年与叶妃有染的男子,也就是说叶长箐当年就是银莲所救,甚至,叶长箐很有可能就是他女儿。我曾经问过长情是否与叶府小姐叶长箐相识,他一直闪烁其词。以银莲与长情的师徒之谊,再加上叶长箐一直与叶府不和,他们怎么可能不相识?”洛子扬拿起杯子,没有喝就又放下,他心中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只是不能向他人说起。“我对他的情谊比你想象的还要深,我只是希望有一天他会对我坦诚相待,我比找到蔷之还要期待那么一天。” 茵红听到洛子扬的话皱了一下眉头,拿起紫砂壶给自己添了茶。“你自己曾经也说过是叶府待叶长箐有所偏见,并不是叶长箐与他们不和,如今怎么想法变了?还有,就算长情有所隐瞒也定是有所苦衷,他待你好是真心实意的,你也不要妄加猜测,恐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茵红对长情的百般呵护,本王也是时刻看在心里的。怎么?哪天本王亲自为你说媒,楼主意下如何呢?”茵红毕竟不懂洛子扬那话的真正意思,世人不懂,叶长箐不懂,连洛子扬自己也不懂。洛子扬大笑,衣衫随着身体而颤抖,茶凉人散,会是几何? “你们俩只会拿我说事。你这一走要多久?”茵红看着眼前的俊男,真切地感受到洛子扬那压抑着的却仍然外泄的狂傲。真没想到眼前这个曾经偷鸡被抓,怕师父怕女子怕自己的小瘦子如今却是最有名的王爷,这要是哪天传了出去,恐怕是贻笑大方。 “不管如何,政事还是母后比我清楚,交给母后,我是放心的。” “亏长情一直跟我说,你野心多大,看来你这人即使有这心,也不一定有那个能耐。”茵红撅起小嘴,表示不满。 “哈哈!”洛子扬听到茵红略带撒娇的语气便屈身逼近茵红,斜着嘴角,对茵红说道,“有还是没有,岂是你能看透?”看到茵红脸红,洛子扬更是大笑。 他知道叶长箐向他隐瞒了很多事,只是他可以与任何人为敌,唯独落长情,他不能,他也不希望有一天落长情与他为敌。 “茵红,你不用当心,你是长情的,本王我不感兴趣。本王先走一步,如果一个月后我没有回来,就跟长情说一下。”话音刚落,茵红就感觉到从窗户吹来的凉意。 这么多年了,这两位还是不懂得走正门。茵红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将窗户合上。 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他们,或许自己就没有什么朋友。茵红一直以来都是烟玫楼的宠儿,不是因为她的才华,更不可能因为她的外貌,说到底只是关乎她的母亲。茵红的母亲是烟玫楼的招牌,是不可夺走的耀眼…… 第十章 冰山大叔 不出所料,皇城里疯传安平王中毒至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有人说是奸人所害,有人说是厉鬼索命,也有人说是红尘孽债,说法不一,总之洛子扬就这样一走了之,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唯心宫的皇后,同时也留下了个如影随形的万年冰山冷面男让叶长箐哭笑不得。 在皇都最繁华的金陵街,胭脂铺和裁缝铺开的很早,铺里已经挤满了爱美的少女,她们对着铜镜骚头弄姿,笑语嫣然。偶尔有几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从铺里正好望向走在金陵大街正中间两位穿着得体,面容娇好的男子,就向他们投以或爱慕或娇羞或欣赏的目光,其中一个肤色剔白通透的公子哥看见就回了她们一脸笑意,姑娘们看见了,几乎都把脸侧到铜镜前,偷偷看着铜镜里面若桃花的自己,然后又回头望向已经远去的不屑看她们的那个冷若冰霜的公子背影。 “你让她们失望了。”叶长箐偷偷往回瞟了瞟姑娘们,对着身后拉着长脸的程岑说道。 “哦。”程岑冷冷的答道。 “您确定要一直跟着我吗?”叶长箐问。 “嗯。”程岑答。 “我去解手您也要跟着吗?”叶长箐问。 “嗯。”程岑答。 “洛子扬没有叫您每天都给我送烧鸡吗?”叶长箐问。 “嗯……没有。”程岑答。 叶长箐掩嘴笑,又问道,“大叔,您是不是有老婆了?” 程岑这次没有回答。 “大叔,洛子扬是不是不让您说话呀?” 依然无话。 一个礼拜下来,程岑说的话从不会超过两个字:嗯、是、不是、有、没有。叶长箐一直无法忍受后方的低气压,想要把程岑甩的远远的,可是程岑一直紧跟着,就算用轻功暂时把他甩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又跟上来。 叶长箐停下来,他也停,她抬脚,他也抬脚,她张嘴吃东西,他也拿了个东西塞进嘴里,她去茅厕,他尾随,就连她要去洗澡,他也要在一旁,说两个大男人一起洗也不会有事。叶长箐怎么可能答应,所以最终那盆洒满花瓣的水拿去给小花洗了澡。当时,冰山总算说了句话,“你确定要给一头猪如此好的待遇?它是公的,不是母的。”叶长箐鄙视地看了一下冰山,说“小花不是猪,是神猪。而且至今为止,小花对母猪都不感兴趣,对公猪也没有冲动,所以它的性别还是未解之谜。” 程岑汗颜,内心吐槽道,“那也是性别取向的问题呀。” 所以,洛子扬离开的这一个礼拜,叶长箐都还没洗澡。也就是说,后方万年冰与他有着同等遭遇。她真无法想象,在这样的大热天,冰山男是如何忍受的。后来又想,这么热,冰是会融化的,也许冰山男是用身上化的水偷偷洗的澡,哈哈,叶长箐你真够无聊,这么冷的笑话也想的出来,不过还是蛮好笑的,哈哈哈。 叶长箐想的入迷,不由大笑出来,程岑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叶长箐就乖乖的闭了嘴,心里偷偷想着,“主人公还在呢,不能笑的太夸张,哈哈哈……”叶长箐低声笑,由于压低声音,那笑声听起来甚为恐怖。 人有时候就是不能太得意,一得意就容易倒霉运。还在沉醉于思考冰山男是如何自己给自己融水洗澡的叶长箐抬头就看到了他不想见的人。 矮小、面目黝黑、一双灰溜溜的小眼睛上顶着一对八字眉的大叔,那人明明就是之前在通缉令前侃侃而谈的老万,一不小心自己还对那大叔撒了个谎。 “程岑!我们走,赶紧走……”叶长箐拖着程岑拼命地掉头,程岑却像千斤石一样杵在原地。 “程岑啊,是你啊!怎么今天有空出来逛金陵街?王府没有事情吗?”老万挑了挑八字眉,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叶长箐终究还是没有躲过。 “万大哥,我这不是奉命出来办差嘛!”程岑回答的轻声细语。 “诶?这位小公子,好生面熟……让我好好瞧瞧……”老万注意到了躲在程岑后面假装看风景的叶长箐,硬是把她拉了出来。 “你们认识?”老万咧开他的大嘴,一脸吃惊的问眼前的俏丽公子。 “啊……嗯……”叶长箐敷衍道。 “他姓落,就是住在竹庄的那位先生。”程岑介绍道。 “哎呦,小子,不错呀,我听说过落长情,在竹庄那一代还是很有名的啊!看不出来,嗯嗯,不错,挺有才华的……”老万抬着头,伸出手拍着叶长箐的胳膊肘,“看起来一副书生样,没想到会武功,你涉猎的范围还挺多的,医术会一点,棋也会一点,兵法也会一点……”老万停顿了一下道,“可惜了,每样都只会一点!”嘴巴里又发出来啧啧啧。 叶长箐感觉自己被捧到了天上又摔回地上,还砸出了一个万丈深的洞直达地狱,程岑却似乎很开心,“万大哥,乐嘉今天不在王府,你要去,可能……” “不,我不去找他,我……咦,这位小公子哥,我记得上次你说你家是在外地做生意的,怎么?” “啊?那个呀!那……那是因为……”因为我一时口快,撒谎成性,叶长箐总不能这么回答他吧! 老万好歹混了四十几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碰过,最懂察言观色,看叶长箐为难,就没有追问,反倒是开口转了个话题,替她解围。“程岑,我去南大街有急事,见到乐嘉帮我把这个给他。”老万从怀里拿出了用粗布包裹着的东西,交到程岑的手上,向叶长箐投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后就朝着南大街走去。 “乐嘉不是在王府吗?你为什么骗他?”叶长箐望着远去的老万,等待着程岑的回答。 “骗与不骗又有何区别?”程岑把粗布摊开,是一块黑色的当归。程岑若有所思的将东西包好,然后拿到叶长箐面前,“给你。” “给我?” “嗯!”程岑没有征得叶长箐的同意,就直接把东西放在叶长箐手上。 “我不能要。”叶长箐以为是贵重的东西,赶紧把东西又推回程岑手上。 “你先留着,如果你想拿给乐嘉的话可以直接给他,如果他愿意收的话。”程岑心意已决。 “那老万跟乐嘉是什么关系?” “父子……” “父子?”叶长箐想起乐嘉那五官端正的脸和高大的身躯,那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父子。 第十一章 烟玫楼(上) 金陵街旁依水而搭的戏台上唱着皮黄,叶长箐偶尔转头看几眼,偶尔玩弄街摊上小孩玩的人偶。 “前面那人在冲着你看。”程岑冷不丁冒出低沉的话。 “什么?”叶长箐转身,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子冲着她微微一笑,然后轻点额头,轻风吹着他飘逸的秀发,拂过他桀骜不驯的侧脸,叶长箐盯着他的脸,那人也不臊不慌,身体比竹庐前的竹子还要挺直,露出自信的微笑。 “落公子,怎么一人在街上闲步?”宁傲天甩了一下墨黑的长发,刚一开口就把冰山程岑的存在忽略掉了。 叶长箐听到他说她一个人,就马上纠正了他的错误。她认真地指了指冰山,又指了指小花,想告诉他其实她是三人共行。 “什么?洛国的第一剑客喜欢......”宁傲天指了指小花,一脸震惊地说道。“原来高人的癖好如此非同寻常,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够参悟的,啧啧啧......”宁傲天故意曲解了叶长箐的意思。 “什么?第一剑客?”叶长箐瞪眼看着程岑,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宁傲天居然将身旁冷若冰霜的男人称作第一剑客!洛国的第一剑客排在中原仍是第一,没想到冰山男如此低调,连叶长箐她都不知这事。那为何当初他会在王府前?她还一直以为冰山男只是个门卫,如此想来,当时同在王府门口的乐嘉也不会是泛泛之辈。洛子扬给了叶长箐极大的待遇。 冰山没有说话,但是叶长箐清楚地感觉到,周遭的空气变得更加冷了。 宁傲天倒是在一旁幸灾乐祸,不屑地看了一下程岑,拉着叶长箐的胳膊便往烟玫楼的方向走。远远的看到烟玫楼的招牌,叶长箐想起自己不久前与茵红吵嘴,就死活不肯走,站在原地,任宁傲天怎么拽她也无动于衷。 宁傲天斜眼看了一下她,眼睛一眯,嘴角微扬,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横跨就把她扛了起来。 他还就不允许有人忤逆他的决定。 不过叶长箐也是个狠角色,哪里容得有人近身,下意识地一掌打了宁傲天的肩膀,右腿坐力,重重地往宁傲天身上踢去。一阵剧痛从下身传到头顶,宁傲天忍着痛,没有发出声响,也不把叶长箐放下,任由叶长箐在她身上拳打脚踢…… 烟玫楼还是老样子,一如既往地向各国敞开怀抱,容纳着各路英雄豪杰,夜夜歌舞升平,日日纸醉金迷。 这里的女子习惯被宠爱着,被赞美着,被非议着。 宁傲天放下半扛在肩上的叶长箐,一只手还是拉着她不放,生怕她会趁机溜走。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摘花折柳地,石榴罗裙下,她一女子是该寻欢还是作乐? “请你看看这世间最美的美人跳的舞,顺道向你讨个人情。”宁傲天不顾迎接他的姑娘那满脸春意,拉着叶长箐面无表情地踏上烟玫楼内阁的暗红色阶梯。 “你这是看上了哪位女子?”叶长箐看着眼前的男子,想不到怎样的女子能让他心动。“你也知道烟玫楼的规矩,我可是爱莫能助……”叶长箐摊开手,撇了撇嘴,做了个无奈的姿势。 宁傲天挑了一个正对阁楼歌台的位置,坐在花梨大案旁的一把楠木椅上,示意叶长箐坐到他旁边。一位梳着飞仙髻的丫鬟先为宁傲天倒了杯茶,又给叶长箐添茶。“给我来一壶竹叶青,一只蜜汁火凤,再上几盘小菜。”宁傲天靠着楠木椅,一脸傲气地吩咐那小丫鬟。 “是,公子。”丫鬟弯腰行礼,面对着宁傲天慢慢的退下。 叶长箐看着丫鬟谦谦有礼的退去,暗暗惊叹茵红的治理之能,竟能把手下人调教的如此之好。 “烟玫楼最好的酒当属红曲,且不说是全国闻名,就是放在整个中原,也能排个前三,你不想尝尝吗?”叶长箐看宁傲天点了竹叶青,心中疑惑,若说外乡人来这洛城,喝的第一壶酒必然是红曲酒,却没想到这宁傲天远道而来竟点了最普通的竹叶青。 “我想你会喜欢这酒,包括那个火凤。”宁傲天盯着叶长箐看,意味深长。 蜜汁火凤就是叶长箐常常挂在嘴中的烧鸡,也是她最爱的菜品,至于这竹叶青也确是她最经常偷的酒。 叶长箐听到宁傲天的话,心跳突然慢了一拍,为什么她看不透宁傲天这个人? “你若来延国,我请你喝延国的竹叶青。”宁傲天喝了一口小丫鬟倒的茶,又吐了出来。“果然还是酒好。” 喧闹声突然响起在叶长箐的耳旁,霎那间,欢呼的,喝彩的声音弥漫着整个烟玫楼。一位女子轻踏纤步,随着一抹朱红泛开月夜的神秘,在阁楼的歌台上,她笑颜如花绽放,众人似痴似癫。 “如此美的女子与这烟玫楼相配倒是天成。” 傲天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对叶长箐示意了一下。 “你要讨的人情是她?”叶长箐直接将手靠在宁傲天的肩膀上,道,“美人倒是倾城绝色,奈何君无德无能无颜,号癞蛤蟆也……” “你能猜出她是什么人吗?”宁傲天装作没有听到叶长箐的话,把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拿了下来,伸手准备倒酒。 古筝声出人意外地响起,众人皆停,宁傲天将他那准备伸向酒壶的手收了回去。一名素白长裙女子敲起了扬琴,歌台上的红衣女子抬起手,指尖轻点半空,裙摆开始飘动。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清脆的歌喉,悠扬的旋律,和那来自古老传说的深沉,似真似幻的场景让在座之人神魂颠倒。 叶长箐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美人,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纤腰款摆、迎风飞舞、舞步错落有致,轻盈却利落,似要乘风而去。这样子的女子不应该只存活在天上吗? “你竟然看痴了?”宁傲天举起自己的酒杯放在叶长箐眼前晃了晃,叶长箐恍恍惚惚似从仙境出来,对着宁傲天痴痴笑了一下,拿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宁傲天看着自己的酒杯被叶长箐夺走,无奈笑了,“看来是真的痴了。” 第十二章 烟玫楼(下) “她是炼神国的神女?”叶长箐缓缓欲将酒杯放在桌上,却看见自己桌前已放置着一个酒杯,看了宁傲天座位前的桌子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酒杯放回宁傲天桌前。 炼神国有两个核心地方,一个是炼神朝,一个是神女宫。炼神朝产生世世代代的皇帝,神女宫则负责在天下寻找拥有预知未来神力的女子。 宁傲天斜眼看着胸前在做小动作的叶长箐,也不拆穿她,任她在胸前晃来晃去。等着她换好了杯子,宁傲天才温柔地笑道,“她可不止神女那么简单。” “难道她是命定人?”命定人便是神女中神力最强的人,每一个普通的神女都会拥有一次窥探天机的机会,而命定人却没有这种束缚,换句话说,命定人就是被上天选中的人,让她拥有了通古今的能力。只是从炼神国成立至今,只在三百年前出现过一个命定人,神女宫的掌教们为了这个事可都愁白了头,如今你若有机会去神女宫走一遭,掌教府里尽是一些鹤发童颜的掌教。 三百多年了,命定之人还会出现吗?如果出现,不就意味着这天下要乱了。好啊,那就让它乱的彻底,乱的不可收拾,世间万物不破不立呀!叶长箐感觉内心的热血在喷发而出。 宁傲天摇头,“这位姑娘虽然不是命定人,但在炼神国,她也是一个风云人物。”宁傲天看见叶长箐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心中纳闷,这姑娘不是命定人,她为何还会难过? “炼神朝的六位皇子为了争她全然不顾兄弟情谊,互相厮杀,死了一半。炼神朝的朝主一怒之下,下令把她杀了,她却能独自一人避过炼神国的追杀来到千里之外的洛国,这份胆识,这种智慧天下能有几个女子能比?”宁傲天认真地说道,一脸敬佩。 “那确实是一个奇女子。”叶长箐两手托腮,慢慢吐出几个字。 “怎么,你为何这副表情?羡慕?”宁傲天摸了叶长箐的头,笑道。 一股苏苏麻麻的电流从叶长箐的脑层皮传到四肢,叶长箐立马坐直身子,“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堂堂七尺男儿羡慕她?”叶长箐用突然放大的音量掩饰着自己的内心,台下的看客显然被惊到,纷纷看向了叶长箐,叶长箐冲着人群里盯着她最紧的人回了一个怒瞪,然后淡然的拿起鸡腿咬了一口,翘着二郎腿道,“不要摸我的头,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说你是堂堂七尺男儿,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是七尺男儿吗?”宁傲天看着装模作样的叶长箐,若有所思地打趣道。 叶长箐砸吧着嘴,落落大方地回应到,“仔细算来,我确实未到七尺。” “你还是说说,你带我来这的目的吧,不会是单纯的请我喝酒吃菜看舞吧?”放下手中的鸡骨头,叶长箐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想与凛夜姑娘单独聊聊,但是烟玫楼把凛夜姑娘看的宝贝的很……”宁傲天看向已经准备退台的苏凛夜,拿起酒壶倒进口中,那姿态怎一个潇洒如风能比。叶长箐看着宁傲天把剩下的酒都喝了,嘴巴大张,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叶长箐抢来被宁傲天喝尽的酒壶,晃了晃,又倒了倒,竟连一滴酒都没留下来。 “你……你……”叶长箐随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一个先骗吃骗喝的好主意,“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一只烧鸡一壶酒,我就得给你个人情,我觉得这可不够划算,宁大将军!”叶长箐彼时已然将那鸡吃的只剩下骨头,用一只油腻腻的手指着宁傲天。 宁傲天皱起他的秀眉,他对某些东西,某些事情,有着近乎疯狂的偏执,而眼前的这个家伙,在挑战他的极限。我忍……宁傲天转身招来丫鬟,丫鬟也是聪明伶俐,不用宁傲天开口,就把一方丝帕递给叶长箐,宁傲天满意的笑了。 “哦?当真不帮这个忙?姑娘,来给我来烟玫楼的最豪华的,什么最贵就给我上什么,给我把这桌子铺满,再给我来十壶竹叶青。”这花梨木案长十尺,宽三尺,摆满是什么概念?满汉全席!这得让楼中厨师煮个半死。 “公子,这……” “怎么?还不快去。”宁傲天傲视着眼前的小丫头,俊美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怒意,吓的小丫鬟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奴婢……奴婢……这就安排。”小丫鬟悻悻地退下,她这要怎么办?厨房每日做的菜品都是定量的,如今她接下这个差事,厨房的阿姐定会骂自己接了一个不能完成的大单,将后厨的秩序搞得乱七八糟。小丫鬟想起厨房那个泼辣的管事阿姐,红扑扑的脸蛋立马就变的苍白。 “嘭”丫鬟一头撞到一个穿着淡粉对襟襦裙的身材丰满的女子。 “楼主……楼主……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奴婢……”丫鬟赶紧跪倒在地,低着头,全身战栗。 茵红也不生气,弯下腰扶起小丫鬟,道,“日后处事可不能这么莽撞冒失了,今天我能原谅你,日后若碰到脾气不好的达官贵人或是江湖侠客,他们可就不会轻易放过你这小女孩。” 丫鬟抬头看着这个肤白如雪,腮若春桃的楼主,慌慌张张的道,“谢谢,谢谢楼主不杀之恩……” “我有那么恐怖吗?动不动就杀人?你刚刚是伺候那边的公子吗?”茵红浅笑,任谁看她,都不像是一个会杀人的主子。 “是。”小丫鬟悻悻地答道。 “他们有什么要求就去准备吧,就说是我意思。”茵红甩了一下衣袖,抬起了头,跨出脚朝着阁楼走去。 “来了。”宁傲天诡异的冲着叶长箐笑了一下,将手放在了叶长箐肩上,低声道,“这下可就不是你不想帮就能不帮了,我已经借着你的势了,多谢呀。”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任何女子都无法抵抗。然而叶长箐她一直都没把自己当女人看过。 “那你真的得好好谢我了。”恨恨的答道。 “保证让你吃的走不动路。” “那我可要把小花抱进来了。”有福同享,有难小花当。这是叶长箐的人生格言。 “烟玫楼不能带畜牲!”圆润有劲的声音像一把利刃出鞘,倏地穿进叶长箐的耳朵。 “它不是畜牲。” “猪不是畜牲吗?” “猪是,但小花不是。” “那我说你是小花,你乐意吗?” “诶?茵红,你怎么还骂起我了!你!”叶长箐拍桌。 宁傲天为了礼仪体态忍住了喷之欲出的笑。茵红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她玩了十年都玩不坏的梗。 第十三章 黄金屋中的颜如玉 陈茵红在十五岁时掌管烟玫楼,就表现出了超强的能力,雷厉风行加上处事严谨的性格让她成为了历代里最出色也是最年轻的掌家人。 虽然茵红称不上什么倾城绝色,但她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生了一双水灵的大眼,整日都是满面红光,多金,多肉,即能持家,又能生娃。十七芳龄便已成为洛城中每个男子梦寐以求的对象。 看着眼前桀骜不驯的宁傲天,茵红欠了欠身道,“宁将军,千里迢迢从延国来我洛国,你这等尊贵的身份,我竟没能登门拜访,真是招待不周,在这里茵红向将军诚心致歉。” 茵红弯腰向宁傲天致歉,宁傲天连忙从他的楠木椅上腾空而起,扶住了正要弯腰的茵红。 “楼主,这我哪担待的起?今日你向我致歉的事若是传遍各国,我还不被天下人耻笑?”烟玫楼在中原的地位那可是独一无二的,在这里不乏中原江湖侠客还是王侯将相的小情人,所以烟玫楼是每一个人最不敢惹的地界。 “将军,说笑了,你来之前也不通报一声,我好认真准备。”茵红道。 “烟玫楼果然名不虚传,这情报来的是又准确又快速。若是没有烟玫楼,恐怕洛国就如一张薄纸一戳即破。”宁傲天本来还想轻轻地来,轻轻地走,不带走洛国的一片云彩。没曾想,被烟玫楼的楼主一眼识破他的身份。 “将军说笑了,洛国千秋大业,小女子的一个小小烟玫楼哪里能有那么大的功劳,只不过尽自己的微薄之力罢了。” “姑娘才是说笑。”宁傲天对眼前的女子油然生起敬佩之意,洛子扬将洛国的情报中心烟玫楼交给眼前的女子,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将军傲视群芳,算真英雄。” 宁傲天与茵红浅谈江湖笑闻,突然两人想起了被忽略的叶长箐。 “这……”二人向桌案看去,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看什么,你们俩继续聊,反正没我什么事。”叶长箐嘴里咂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左手拿着一壶酒,右脚放在了楠木椅上,活脱脱一副江湖浪荡公子哥的模样。 还未上满菜品的桌上,有一团肉球在上面挪开挪去,仔细观察,才会发现那是一头小花猪在进餐。茵红的脸立马就绿了。 “落长情!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把猪带进来!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茵红叉着腰,拎起了叶长箐的耳朵,对着她耳朵喊道,“给我把它拿出去,要不然我就把它扔下楼了!” 游走在花梨木案上的小花还在吧唧着它的美食,就感觉屁股上的小尾巴被人揪住,立马眼睛就被吓得瞪的圆又圆。 “来人,把这桌子的菜都给我换了。” “别呀,多可惜呀!”叶长箐嘴角往下,两眼汪汪的看着茵红,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和这一桌子的菜可没有关系呀! “你觉得可惜?那你就不应该让一头猪在这里吃!”茵红白里透红的脸蛋现在已经是被气的发紫发黑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小花就吃了这几样,把它们换下就好了,不用全换。”叶长箐对着收拾桌子的丫鬟笑嘻嘻的说道,她这辈子还没有一次性吃过这么多的美食,这一次她沾着宁傲天的光,她一定要统统都尝一遍。 “给我全换了,不,给我撤了,不要再上菜!” 宁傲天看着这对冤家一个嬉皮笑脸,一个怒不可遏,索性就拉出椅子,准备坐下来观虎斗。 “楼主,凛夜姑娘来了。” 还在与茵红争夺食物与小花的叶长箐听到丫鬟的声音停下了动作,被人拉着尾巴倒挂着的小花瞪大了眼睛,茵红整理了一下衣裳,看向凛夜。 眉若远黛,目若星辰,肤若凝脂,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美,极美,美的醉人心,美的软人骨。 叶长箐被眼前的美艳之人惊的入神,宁傲天对她投以一笑,叶长箐被宁傲天莫名其妙的笑弄的尴尬,只能一笑回之。 “楼主叫我来有何事?”凛夜微微张口,那是一道极其冰冷的声音,她这样的人口中说出这样声音,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因为这样的女子足以傲视天地。 “你抽个空,领这位公子去你的耳房可好?”茵红询问道,就算她是烟玫楼的楼主,她也对此女毕恭毕敬,小心翼翼。 苏凛夜看着茵红指的宁傲天,迟疑了一下,弯下腰伸出手道,“公子请随我来。” 宁傲天像是已经预料到茵红会这么做一样,向茵红投去谢意,昂首踏步跟在纤纤作步的苏凛夜身后。 “你看够了没有,跟我走吧!来人,把这个畜牲牵到后院,走吧,长情。”茵红跨出了大步,像是知道叶长箐会跟着一样,不回头的往前走。 “你知道他是来找凛夜姑娘的?” “不难猜,烟玫楼里能引起他注意的人也只有凛夜了,你和宁傲天怎么会相识?” “机缘巧合,那宁傲天既然是延国的大将军,那他找凛夜姑娘,是……会不会对洛国不利?”叶长箐迟疑道,她也才不过见了宁傲天两次面,只知道他是一个自傲的人,连他是延国的将军她都不知道,如果真出什么意外,那她难辞其咎。 “问一些他想知道,而如今对我们已无足轻重的问题。”茵红带着叶长箐走下阁楼,绕了一圈,缓缓走到烟玫楼后院的东厢房。“进来吧!”茵红打开门,一股女子香扑面而来。 叶长箐跟在身后道,“是什么问题?” 茵红把东厢房的门关上,没有回答叶长箐的问话。 “已经无足轻重的问题却连我都不能告诉吗?”叶长箐看茵红一点要让她知道的打算都没有,心里不免有些恼怒。不管怎样,他们三个自小打打闹闹,感情最好,这样明着瞒她,不好吧! “关于命定人的一些事,你知道了也无用。” “不说也无碍。”叶长箐看着茵红摆弄着书架上的窄口彩釉瓶,一个声响响起,一道暗门被打开,茵红走了进去,叶长箐也跟过去,而后又过了三道暗门,茵红才停了下来。 “到了。” “到了?”叶长箐看着眼前阴暗小屋,里面装着满满的书籍。“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第十四章 自省 茵红点了一根蜡烛,然后又用手中的红蜡烛去点其它的灯,屋子通亮,照的二人面容生辉。 “烟玫楼成立至今收集的所有各国情报都在这里了,这个地方除了历代帝王和烟玫楼主没有人知道。”茵红向叶长箐解释却没有告诉她来这里的原因。 暗室装修简陋,除了用普通木条简单搭起来的书架就只剩下整齐摆放的书籍,有的书籍上面蒙着淡淡的灰,似乎已是有一段时日没有翻阅过。叶长箐在书籍里随便挑了一本,翻了翻,张口冲身旁的茵红悠悠道,“连苏皇后也不知道这里吗?” 茵红摇头,“她毕竟是外族人。” 果然,洛子扬还是防着苏皇后。叶长箐心想,指了指身后的浩瀚书海道,“你带我来这里是让我看这些?” “这是子扬托付我的事,他叫我让你这几天把这些书都看了。”茵红看着叶长箐翻书的手突然停下,心里不犹觉得好笑,这家伙还是那么容易上当。 “这几天?”叶长箐瞪大她的眼睛,环顾了四周,你们家几百年来收集的情报让我几天内看完,你在逗小花吗? “嗯,他回来前。”茵红补充道,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可真高估我。”叶长箐悻悻地答道,看着眼前的书,她心如死灰。 茵红看着叶长箐把手中的书卷成一团,搭在书架上,一动不动没有做语,也就不打算再玩闹她,笑着道,“你能看多少就看多少吧,这一边是近三十年各国的情报,把它们看完就可以了。暗室外的暗室里有一张木床,你就在这里住上几日,我给你带饭过来。” 茵红站在蜡烛旁等着叶长箐的回话,烛光下,茵红的五官清晰,看向叶长箐的眼睛里泛着流光。 “长情,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宁傲天的事情终究还得我来出面。”茵红转身欲走却被一直沉默的叶长箐叫住。 茵红转过头看向叶长箐,摇曳的烛光照着叶长箐格外秀美,茵红看着她,心想她是不是以前就有着这样女子般的容颜。 叶长箐低着头没有说出下话。 “长情,还有什么事?”茵红将踏出的脚收了回去,转身看着眼前秀美的男子。 “我……我有事问你。”叶长箐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 “说。一个大老爷们的怎么像个娘们一样?”茵红愠怒道,她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单单屋外的宁傲天,就够她头疼了,可如今叶长箐支支吾吾的,一副女子般的容颜加上优柔寡断的性子,真的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这让她烦躁的心立马引起了无名火。 “子扬,子扬走前有跟你说些什么吗?”叶长箐犹豫着自己的这句话到底当讲不当讲,这几日,她总会想起那日洛子扬兴奋的神情,恍恍惚惚的,愤恨盖住了她内心的担忧。 茵红听到叶长箐询问起洛子扬,脸色立马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就如乌云被风吹散,阳光显露。 “一个礼拜多了,你总算过来问他的事,我以为你和我们两人都生了间隙。”茵红心情大好,连眼睛里都带着笑意。她等叶长箐这句话等了许久,她以为叶长箐真的因为洛子扬孤身一人去炼神国的事情而不满,并且将那不满,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内心。 “怎么可能?我……我不过是……有点失望罢了……”叶长箐怎么可能会和他们产生芥蒂,她不过是不知道怎么拉下脸来认错罢了。还有,洛子扬一个人去炼神国,他去的是龙潭虎穴,就算叶长箐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会觉得气愤,然而等气消了,一种担忧就会不知所云的爬上心头。 她要怎么跟茵红解释她内心复杂的情绪,她没有办法说,她没有办法倾诉,所以她只能将每一次的失落,每一次的愤怒,每一次的关心,深深的埋在土壤里,然后抱着它们不会生根发芽的希望继续帮子扬完成他的大愿。 茵红看着叶长箐支支吾吾的模样,想来想去,一些憋在她心里的话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样,全都撒了出来。 “长情,从前的你哪会计较这些小事?什么失望,难过的事情都像是与你无关一样。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那说的就是你。曾经我是那么的羡慕你,佩服你,你可以过着心比天高、无拘无束的日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点小事你就开始记在心上迟迟不能忘记。听我一句劝,如今不比往前,子扬不受宠时我们尚可一起嘻戏胡闹,可如今子扬是未来最有可能登上大位的人,你牵着一头猪在王府门前挑衅也就罢了,向子扬下泻药就有点过分了。子扬这次去的是龙潭虎穴,你也是不管不问,说什么失望?你是还在气他?” “我……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觉得他还是小时候待在你身边任你使唤的小徒弟,只是觉得他记得你的一份恩情,还是只是觉得他没有称帝的心?” “我从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现在必须好好想了,一旦皇帝下昭封你将军,就算职位不高,只是个杂牌小将军,三叩九拜,礼仪节数照样不能少,你那无赖脾性都得改掉。” “茵红,我……”叶长箐看向苦口婆心劝说她的茵红,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呀你!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顾虑,却又要装作若无其事,以为耍点无赖,别人就看不出了,我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 叶长箐被茵红一连串的话吓得一脸懵逼,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她当做姐妹的茵红会这样想她。那一连串没有停歇的话语真真切切的控诉着她,茵红对她的意见看来真的很大。 她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她以为,她只是喜欢洛子扬所以才会这样;她以为,她只是不能向洛子扬告诉她女儿身的真相才这样;她以为,她只是因为洛子扬宁愿一人赴险也不带她才这样。原来,原来,原来是因为她无赖,小气,愚蠢。 第十五章 云淡风轻的关心 洛子扬不是以前的小不点了,叶长箐也不是小时候的叶长箐了,她听到蔷之可能活着的消息时,第一个涌进心头的情绪不是开心而是她真的要失去洛子扬的失落难过。 三年前,在长候国,叶蔷之突然告诉叶长箐她不想嫁给子扬,她不想当安平王妃,她向叶长箐讨了假死药,却因为错过了服解药的时机而昏迷不醒。叶长箐只能在洛子扬的面前将叶蔷之带走,于是就有了通缉令。 明明蔷之是她的妹妹,明明她对蔷之的姐妹之情是真心实意,明明妹妹服下假死药后无法还生时她心痛的肝肠寸断,明明这三年的时间里她为的只是找到救活蔷之的药,可是当她在洛子扬口中听到蔷之有可能活着的时候,她想让蔷之死,想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变了,她真的变了。变成了连自己都不敢想的人,因为妒忌吗?她在妒忌蔷之拥有了洛子扬全部的爱,她在妒忌洛子扬对她不过是兄弟情,师徒情。 从知晓叶蔷之的未婚夫是洛子扬的那一刻起,叶长箐就开始改变了。 她真可笑呀!洛子扬连她是个女子都不知道,她却在这里妒忌她的妹妹,妒忌他的未婚妻。 “就算你背负杀死我的罪名又有何碍,反正你在叶府无人问津,反正你在竹庐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箐儿,这是我唯一的一次要求,你不会不答应吧。”叶长箐想起了蔷之服下假死药前对她说的话,想起叶蔷之为了逃离洛国,逃离洛子扬而设下的以叶长箐为棋的局。 是因为这句话吗?反正她无人问津,反正她不如她。因为这句话,所以她的怨恨变的理所应当了。 洛子扬居然喜欢上这样的一个女子,她不爱他,他却爱她,她一直以为她爱他,原来她不爱他。 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吧,叶长箐整理了思绪,看着眼前把真心话一股脑说与她听的茵红道,“子扬他这次去炼神国,应该是无碍吧。你消息灵通,还是告诉我吧。” “子扬不是像你一般意气用事之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一人去炼神国的。”茵红看着叶长箐表情的变化,知道叶长箐是把她这话听进去了,心里便觉得舒坦,暗暗窃喜自己做对了选择。 “叶长箐在炼神国的消息是你查到的吗?” “炼神国的秋月下处传来消息,有人见到身形与叶长箐一致的女子,那女子正好也蒙着面纱。我将这事告诉子扬,子扬便派乐嘉去查,乐嘉去了炼神国碰巧看见了一个和王妃长相相像的女子。三年来这是关于王妃的唯一消息,子扬自然不会放过。” “那如果是圈套怎么办?”叶长箐心里比其他人都清楚这是个圈套,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洛子扬很有可能处在危险下,可是她却无法像其他人解释这件事,她像一个困兽一样,没地方找援兵,也无法过去帮忙。 “王妃是叶老将军最疼爱的千金,她的亲哥哥又是最有声望的大将军,子扬的大业需要叶府的支持,这哪怕是陷阱,子扬也得跳。” “那他也应该多叫些人手。”叶长箐很想去帮,可是,她想起了那个如影随形的冰山冷侍卫。 “炼神国那有我们的人,虽然不多,但护他周全也是绰绰有余。”从洛国带人,兴师动众的,如果被炼神国的人发现,反招麻烦。“子扬的武功,你知道的,这天下没有几个人能伤得了他,他处事一直小心谨慎,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如今说这些也都没有用,不还是只能在这里等他回来吗?”叶长箐失落的坐在书架旁的小椅子上,两眼空洞。 “也就差不多两周的时日,很快就能度过。如果没有其它事情,我就出去了。凛夜姑娘和宁将军两人恐怕该聊的也都聊完了,我得出去好好接待一下他。”茵红看着叶长箐道。 “你先走吧……等等……能不能把小花带进来。” “不能!”茵红黑着脸走出了密室。 “我将这密室的门锁上,一日三餐我会给你带来。” “嘭”的一声,门关上了,叶长箐猛然想起一事,她还要洗澡呢,这该死的程岑,害的她好苦。 摇了摇头,无奈的叹道,“反正也没有人闻得到,忍忍就好了。” 拿起一本书,叶长箐就开始翻看,看着越来越投入,放下一本,又拿起一本,放下一本,又拿起一本…… 茵红抬着脚踏出东厢房,这时阳光正好。 “珍珠,凛夜呢?”茵红叫来丫鬟询问道。 “姑娘正在大厅呢,还在与宁将军交谈,宁将军似乎不愿意离去……姑娘说看到楼主您,就让我叫你过去……”珍珠是凛夜姑娘身边的丫鬟,在院子门口等了茵红许久,终于等到了楼主。 “你跟我一起过去。” “是。” “楼主,你来了。”凛夜看着一袭淡粉长裙摇曳而来,额间紧皱的秀眉慢慢舒展开来,慢慢起身弯腰作揖。 “你先下去吧。”茵红看了苏凛夜一眼,面无表情道。 宁傲天还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怡然自得,斜眼瞅了下茵红,然后往肚子里灌了一杯酒。 “宁将军,茵红在蔟香阁备了好酒好菜,不知将军可否赏脸。”茵红看着宁傲天,弯腰道。 “楼主何必与我客气,我这便要回去了,不用备什么好酒好菜,今日也已经都吃过了。对了,长情小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我在这里等他许久了。”宁傲天一只手搭着额头,眼睛微眯,似有一点醉酒。 “他已经回去了,将军现住在何处,我派人送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长情既然回去,我也就回去了……那家伙也真是,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让我白等了这么久。” “将军醉意不浅,我还是派人送你一趟吧。” 宁傲天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珍珠,把宁将军送到门口。”茵红扶着摇摇欲坠的宁傲天,吩咐随她同来的丫鬟道。 “是,楼主。” 看着宁傲天走出大厅,茵红叫了一声,“彩燕”,一位清瘦的姑娘就出现在茵红面前。 “楼主有何吩咐。”彩燕抱拳,抬头看向茵红,轮廓分明,眼神凌厉。 “小心跟着他,不要被发现。” “是。” “等等……如果被发现了就直接回来吧。” “遵命!” 第十六章 熟地念 暗室的门哐当被人打开,叶长箐将手中的书放在床上,起身穿鞋。 茵红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努力压抑内心的怒火,现在不是她发脾气的时候。“子扬回来了,他有事找你。” “他回来了?我总算可以出去了。”叶长箐抱住茵红,将她转了三圈才肯放下。“我这几天在这里都要憋坏了,你们俩深怕我没有事情做一样,让我回来到现在都没有闲着。” 茵红看叶长箐生得风流韵致,在她面前又全然不顾男女之礼,内心微微颤动,表面则装作云淡风轻。 “也没有人逼你这么做,谁让你这么听话。”茵红蹲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籍,“你将那些书籍看完了?怎么还看起百年前的记载?” “显得无聊我就随便翻翻,正好看到此人写的书,觉得她将书写的极是有趣,我便将她的书都找来看了一遍。茵红日后你若将情报汇总成书,也得这般写。”叶长箐拍着茵红的肩膀说道,这几日她把三十年间的书籍全都看完,又将喜爱看的野史鬼闻都翻阅了一番,书中见闻,作者所悟让叶长箐一直长叹,学海无涯苦作舟。 茵红的肩膀在叶长箐拍下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她继续收拾地上的书,对着站在身旁的叶长箐道,“哪里那么多废话,赶紧去王府吧。” “你不与我同去?”叶长箐道。 茵红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拉下脸,道,“我要留下来整理你的杰作。” 叶长箐尴尬地笑道,“我也不知子扬如此早回,不然我先收拾了再走?” “你走吧。” 叶长箐听罢,也就不再推迟,大步走出了暗室。 茵红起身走入室内准备将书籍放入书架,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书架上的书怎么全都乱了!茵红愤然转身,望着身后空无一人的房间,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落长情,你这个挨千刀的,真该让阎王爷收了你。” 洛子扬比叶长箐想象中回来的早,不过有一点确是在她意料之中。他不可能找到那个他想要找到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叶长箐觉得自己这样瞒着他并不是件好事,可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些事情拖着拖着就会成为一件不重要的事,等到不重要了,那她也就不必担心了。 叶长箐在乐嘉的带领下来到了王府别院,洛子扬坐在屋里,摇晃着茶杯,神态怡然地品着茶。 乐嘉静悄悄地退出了别院,留下屋中叶长箐和洛子扬两人。 “长情,坐。” 洛子扬拉出身旁的椅子,看着叶长箐,叶长箐看向洛子扬,觉得他看她的表情似乎与往日不同。 “你受伤了?怎么看起来气色不好?”叶长箐道。 “只是几日来舟车劳顿,过几日就好了。” “我替你诊脉。” 叶长箐伸出手拿起洛子扬的手臂,刚要将指头放在脉搏上,洛子扬就将手收了回去。 “王府有父皇亲派的御医,医术精湛,你也不用操劳此事。” 洛子扬看叶长箐的表情果然与往日不同。 “有御医自然再好不过,我的医术也就只能看点小病,搬不上场面。去炼神国可有什么收获?”洛子扬看着叶长箐,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把他从炼神国带回来的东西从包裹里倒了出来。“在炼神,有一个人叫我把这个拿给你。你知道竹泪九分毒一分药,偏巧你身上却又有疾患,只有竹泪方能抑制。那个人说这会减少你对竹泪的依赖。”叶长箐用手捻了些那长的黑不溜秋的东西,放在鼻子里前闻了一下,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皇室才可能用到的,这是小时母妃天天为她点的熏香,是她久也不能久才能再闻一次的香,名唤熟地念。 这世上如今知道她需要熟地念的只有一人,那个自恃清高,桀骜不驯,自私无耻,忘恩负义的所谓第一神医。 “他说,如果可以的话,原谅他一次,他会找个机会弥补。”洛子扬道。 “他还有跟你说什么了吗?”叶长箐闻着手中的药,心想欧阳墨然应该是不会将她的身份告诉洛子扬,不过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他还会跟我说什么?”洛子扬一脸疑惑道。 叶长箐看着洛子扬五官端正的脸,皱了一下眉毛。 “没什么。” 洛子扬放下手中的茶,道“长情,他是谁?” “你不知道他是谁?”顿了顿,叶长箐道,“我往日的一个朋友罢了,只是已经没有联系了。”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五湖四海的我认识那么人,那要是一个个都不简单,我跟你聊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对了,子扬……” “什么事,说。” 叶长箐从怀里取出了老万准备给乐嘉的当归,放在洛子扬手上。 “这是老万要给乐嘉的,你给我干嘛?” “我都还没说你就知道这事?你真是神了啊?”叶长箐吃惊道。 “他每月都会托人给乐嘉送一份当归,看着这包装的布料和这药材,不用猜,也知道。” “乐嘉不收,你是王爷,他不敢不收。”叶长箐仗着理直气就更壮了,不管怎样,父子间哪里来的隔夜仇,老万每月给乐嘉送当归,那用意,路人都能看的清楚,他这是想儿子呀! 顺水人情能顺则顺嘛! “你管的闲事也真多,他们两的关系可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洛子扬嘴里骂着叶长箐,手却将叶长箐给她的当归接住。“几日后,父皇的诏书就会下来,这几日你做好准备,你可能得跟叶良一起去趟曌山。” “曌山?”这么快就要有任务了,才见洛子扬没几次面,又要离开。“既然事情已定,我就先回竹庐打点一下竹庄的事情。” “好。” 洛子扬看着远去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现在思绪万千,混乱交杂,他最不愿意相信的猜测,如今变成了铁铮铮的事实。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呕的一声洛子扬竟咳出了血,程岑立马出现,扶住正要倒地的洛子扬,焦虑道,“王爷何必如此?过几日召见不也一样?这伤口愈合哪里那么容易?我这就去找神医。” 夜色如水,月色凉薄,王府洛子扬屋外,程岑与乐嘉一夜无眠。 第十七章 蛇炼 身边人通报之后,洛子扬走进苏皇后的寝宫,苏皇后正弯腰在一个青花大案上枕腕写字。这是她与后宫女子不同的地方,她爱写字,善写字。听父皇说起,曾经她的字千金难买,多少人投掷千金就为看她一字,但是现在,她的字,如蝇虫般无力,连她自己都时常拿自己的字自嘲。“扬儿,此方去炼神可有什么收获?”她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向他,此时她眼里仿佛躺着一汪水流,静而动。 “母后你要找的蛇炼并没有在神女宫,炼神最近过的也不太安稳,神女宫不再开殿引星,而炼神朝朝主似乎与神女宫的矛盾日益加剧,凛夜就是趁着机会逃出来的。”蛇炼是一条虫,但又不是虫,它微小若虫,却是鬼面蛇身。一个神女的出生,就会有一条蛇炼的诞生。它们与神女心有灵犀,形影不离。苏皇后和他的亲生母妃是炼神国的双生神女,她们从一出生,就承载着炼神朝的百年使命,那就是蛇炼。可是苏皇后的蛇炼丢了,不在她的身边,她感应不到它的位置,它也寻不到她,可是她知道它还活着。 洛子扬心里清楚,苏皇后当年愿意向父皇提出养育他,多半只是为博父皇的欢心。究竟苏皇后心里如何想的,谁也不清楚。那个城府极深的女人,偏偏又是个心肠柔软之人,善良之处却固执难扭,阴晴不定。洛子扬知道她不会害他,是因为,她是他亲生母亲的孪生姐姐,她曾经为了她的母亲断手筋折指脉,费尽一身功力。 “凛夜能够趁着国内大乱而乘机逃脱,看来她并不只是貌美那么简单,你先不要去动她,这个女子就交给我来处置。烟玫楼龙鱼混杂,你让茵红小心点。对了,上次叫你去查叶长箐的来历,可有结果?” “苏皇后所料不假,十三年前叶妃被害,银莲带着叶妃的女儿逃到叶府,叶老将军让叶妃的女儿改名叶长箐,而后叶长箐就一直以假名生活在叶府。叶老将军当年隐瞒内情,那可是犯了欺君之罪!” 苏沉央听到此话,眼里的水流突然荡起了微波,却又很快归于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 “不曾想叶老将军德高望重,更是为我洛国立下汗马功劳,居然还敢欺骗父皇欺骗我!”洛子扬抬起头正视着苏皇后,彼时苏皇后将案前的宣纸揉成一团。 “怎么?撒了弥天大谎,你难不成现在还给他治罪不可?”一扔,宣纸掉落在地,一名丫鬟吓得立马蹲地捡起。 “如果当初他不收留叶长箐,蔷之又怎么会死?叶妃当初不顾百官反对却一意孤行要嫁于长侯国,便已是长侯国之人,她女儿落难便回我洛国,又是何道理!”洛子扬义愤填膺道,他哪里知道叶长箐原来就是落长情。 “胡扯,当年的是非功过又岂是你这胎中之人能辩明的!连你父皇都敬佩叶妃,你哪里来的资格对长辈指指点点?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找什么叶长箐,乖乖的地当好你的王爷,不要成天找理由不干正事。如今朝局动荡,边界不稳,切不可因为一个女子而忘了当年的雄心壮志啊。” 满脑的气愤压抑心头,两人表情外露给对方看,内心却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但是洛子扬作为晚辈自然要有所退让。 “母后,你且不要动怒,事有轻重缓急,我还是明白一些道理的。对于叶老将军,已经年迈,孩儿怎会真与他计较个生死?孩儿只是心中拗不过一口气罢了。” “也罢,也罢,没什么事就退下吧。近来事多繁杂,哀家心神不济,想早些歇息了。”苏沉央抚了抚额头,慢慢地靠在凤銮上,缓缓闭目。安静了一会儿,苏沉央突然又开了口,“你把叶长箐的缉拿令撤下吧!” “母后……这……”洛子扬回头看着一脸倦意的苏皇后,心中万般不甘。 “你只要遵命就是了,不需问理由。” “孩儿先行告退。”洛子扬作揖。 洛子扬退出苏沉央的宫殿后一人踏入了皇家花园。背着手,一个人走在幽径。此时洛子扬一身白袍,然而帝王之气,却没有因为一身的素简而暗淡,如同一条假寐的白龙,宁静而致远。 “王爷,探子之前来报延国那边近来并无什么动静。”程岑恭敬地站在路旁,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宁傲天最近都在干些什么?”??“平日多和萧逸尘一起,两人看来也不过是叙旧而已,前些日子两人还因为一个女人和烟玫楼楼主吵了起来,险些动手。至于,落先生,倒是与宁傲天有过几次碰面,宁傲天似乎跟落先生很熟……”程岑犹豫地说道,从先前王爷对落长情的态度中,他已经知道落长情在洛子扬心中的地位。所以他选择了说宁傲天跟落长情熟而非落长情与宁傲天熟。 “那个女人?” “苏凛夜,炼神国神女宫的人。宁傲天见过她几次面,第一次面是落先生牵的线。”程岑低着头向洛子扬报告,当谈起落长情的时候,眼睛偷偷的往洛子扬的脸瞟了一眼。 “好,我知道了,乐嘉现在何处?叫他过来一趟。”洛子扬面如止水,没有一丝波动。 “遵命。” 程岑退下,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乐嘉就来到了皇家花园。 “王爷,找我?”乐嘉弯下腰,他刚刚还在跟一个小姐谈论是鸡先生还是蛋先生的问题,就被冷面的程岑叫了过来,本来他还想能否有幸夺得姑娘芳心,如今看来,时运不济。 洛子扬从怀里掏出一块用粗布包着的东西,交给乐嘉,“你家那位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王爷,这……”乐嘉愣了半天,安平王平日里从不会管他的家事,怎么突然帮劝起来。“王爷,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把烂泥!” 洛子扬看着乐嘉道,“只是让你看他,又没让你扶他,这又有何难?” “王爷……”乐嘉抬头哀求,这事他干不了呀!如果磕头可以改变安平王的主意,他一定磕九千九百九十九个。 “下去吧,日后我不要再听到万多来王府送当归的消息。”当归都想回家了,你居然还是一副不孝子的模样,洛子扬看着乐嘉历色道。 乐嘉告退后,一个人走在青石路上,随手捻下一根树枝,拔下一片又一片的树叶。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第十八章 出入唯心 叶长箐在竹庐看书的时候,安平王府派人过来传她进府。近来由于熟地念的缘故,叶长箐精神好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也是神采奕奕,就连传话的小斯都不禁被其感染,顿时忘记烦恼,精神抖擞起来。 “听说皇上病情近来有所好转。”竹庐处在山上,山路窄而难行,马车进不来。叶长箐跟着来人快步走在小道上,微风徐徐,竹叶颤颤,叶长箐嘴巴一路上停不下来,小花在后面不停的摆动着它的小短腿才能勉强让自己不落队。 “是啊,不知道安平王在哪里请的神医,皇上近来龙体渐安,估计不日便能康复。”小厮受到叶长箐的感染,回答问题也答的轻松愉快,几乎是全程带着笑认真地替叶长箐解答。 “神医?大人可知道是哪位神医?”叶长箐脑中闪过欧阳墨然的名字,熟地念的出现证明洛子扬见过欧阳墨然,皇帝病情的好转或许就是欧阳墨然的原因。 “听说是个江湖术士,姓张,前几日万大人找到的。”小厮道。 乐嘉找的姓张的江湖术士,看来是叶长箐多想了。叶长箐踩着脚下的石路,继续道,“大人,我们此方是去哪里?” “当然是进唯心宫面圣了,先生要讨到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抢不到的好差事了。” 三界唯一心、心外无别法,这就是唯心宫。 它承载的是洛国的千秋万代,它历经的是数代明君的呕心沥血,不仅如此,它还是所有皇室凄婉情爱的信物与坟墓。 “难道我们现在这是去早朝?我一个无品无阶的人去什么早朝,还讨什么好差事?大人你这是在拿我开玩笑么这是!”无品无阶即为平民,平民是没有权利踏进唯心宫。 “胡扯,这去了,不就是有品又有阶了。落先生,你也别想太多,皇上英明,自是会给你个好官阶的。” “落先生,请上轿。” 彼时路已开阔,马车已能通行,叶长箐看着马车,犹豫地坐进车内。 …… …… 金碧辉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夺目,却给人威严不能侵犯的神压,这就是出现在叶长箐眼前的唯心宫。宫墙、宫门、屋顶以及支撑大殿的柱子,顺畅的纹理明明那么柔软亲近,却因为整齐威严的布局而有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它是骄傲的,因为它是有着无上荣光的唯心宫,有着骄傲的资格和蔑视世俗的能力。 走上长长的宫梯,方才带路的小斯已换了一个年迈的老人,慢吞吞地将她带入朝殿。 皇帝坐在那高不可及的九五至尊之位,然而金碧辉煌的龙椅并不能掩饰他的病态。 那老人将叶长箐带入殿内后就站在皇帝身后,皇帝向他点头,老人便抿了抿嘴唇,缓慢地张开嘴巴,“系落长情文武兼修,品行忠良,又有恩于皇室,今封落长情为左将军,归于安平王管辖,随叶良大将军调配。”一句话,把落长情与洛子扬的师徒之情变成君臣之义。 不过这不就是落长情所想要的吗?成为洛子扬的帷幄之臣,为他倾尽所有,抵挡千军万马,给他一个空前强大的太平盛世。 所以她多恨自己不是个男子。 “谢主隆恩。”叶长箐叩谢起身后恰巧看到洛子扬看着她,对他露出笑意。 …… 叶良,叶老将军最看中的一个孙子,也是蔷之唯一的亲哥哥。幼时的蔷之总会在深夜里谈及她的哥哥,由于年幼丧父,对于蔷之而言长兄如父,蔷之对叶良除了浓厚的兄妹之情,还有的就是对他的敬重。叶良在战场上的名声很响亮,是叶府中最年轻有为的将领,不仅继承了叶老将军的骁勇善战,也像他父亲般饱读诗书,可谓文武双全,举世之才。他比蔷之年龄大上九岁,按血缘关系,叶长箐算得上是他的表妹,但是在叶府,叶长箐只与蔷之关系较好,与其他人形同陌路,再加上这个叶良从十五岁开始几乎待在边关,很少回叶府,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蔷之的哥哥叶良。 刚看到叶良的眼睛,落长情就知道叶良是在死人堆里磨练出的一身好胆,器宇不凡,一代豪杰。能够与他一同杀敌,长箐心中是感到庆幸的。 退朝后,洛子扬将叶长箐和叶良一块留在了殿外恭候。叶良对长箐笑了笑,点了点头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长箐心中作疑,能够困扰身为战痴的叶良,恐怕也就只有战事,而能让叶良这种大将困扰的战事,定然是个难啃的骨头。恐怕此方同去,要伤筋动骨一百天了。叶长箐哪里能想到叶良心中最大的困扰其实就是她,一个外表柔弱的谦谦公子。 在殿外侯着的时候,长箐总是会不自觉地朝叶良的侧脸望去,那般顺畅的轮廓线条,一看就知道叶良是一个果敢无畏的忠义之人,英俊的脸颊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经历,承受着常人不能忍的苦痛,想起就让人觉得心疼。蔷之看到她哥哥定然也会有万千家常要说。 “曌山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和延国争抢的地方,几百年来,没有一个定势。此番前去,我要你们用最少的兵力,以最快的速度,占据曌山。”洛子扬从殿中走出,此时他已换下了他的朝服,不过在长箐眼里,洛子扬不管穿着什么样的衣服,都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 “子扬,这就是我所不能理解的地方,此时正值冬季,曌山那边雪飘万里,寒冷无比,我们洛国四季如春,将士如何受得住邪寒?而对于延国,他们怕也是早已习惯寒冬,这对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好时机,为什么皇上他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征曌山?”叶良开口道出心中的疑惑。 洛子扬摇了摇头,轻笑道,“这是我的主意,我们不如一起去花园散散步,我慢慢告诉你缘由。” “你们都退下吧!”刚刚那位宣旨的老人慢吞吞地向旁边的侍卫说道,待到侍卫全都离开,自己也慢慢地退下。 第十九章 何为五奇 唯心宫外,紫遗园内,奇石罗布,佳木葱茏,洛子扬等三人驱步并行于无鹅卵石路,一路无语。 叶良心中排斥落长情的出现,如今只能默默地等着洛子扬告诉他缘由,叶长箐虽随着二人的步伐,思绪却不知何时就已经跑到了九霄云外,洛子扬则只顾着走路。三个人你不言我不语地走过了桑池,最后是叶良轻咳了两声,洛子扬才缓缓道。 “延国和我们正式开战,而曌山是关键之处。所以我才会把这么艰难的任务托付于你。至于御寒的办法,我想对于长情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平和的语气打碎了叶良和叶长箐之间若有若无的尴尬气氛,叶良将他的目光从洛子扬身边的小公子身上慢慢转向洛子扬上。 “至寒之处必有至热之物与之相抗,曌山自然也难逃这大自然法则,对于这点,你大可放心的托付于我。” 叶长箐听到洛子扬说起自己,想着叶良第一次见她,难免对她不太了解,就赶紧解释洛子扬的话。 银莲在世时,时常带叶长箐四处游历,曌山上有些什么人,什么东西,哪些东西可以碰,哪些东西不可以碰,她都清楚。 由于叶长箐心中念着叶蔷之的情分,在叶良面前就表现的极为谦恭,态度诚恳的连洛子扬都起了鸡皮疙瘩。于私,叶良确实是一个好哥哥,于公,叶良的确是个好将军,叶长箐期盼着她能得到这个大哥的认可,然而事实却并不能尽人意。 叶良一开口就将他内心的顾虑道出,“落长情的大名就算是我这等军旅之人也有所耳闻,只是突然间要让我这久经战场之人与一个江湖人为伍,倒是让我有些许不惯呀!”叶良骁勇善战,身材也比普通男子要魁梧强壮,两人站在一起,叶长箐就显得矮小瘦弱。 虽然心中对叶良存着几分敬佩,但叶长箐也是一个傲骨之人,一听叶良这话是在嫌弃她是个江湖人,心里略有不快。 “叶大将军,你这久经沙场,还怕我这江湖小辈坏你大事不成。我倒是想知道将军心中江湖人是何做派?”敢做敢为一向是叶长箐的专长,心有不满为何要憋在心中,何不把那些一股脑吐个干净好让自己心情愉悦。 “江湖人行事无拘无束,不受法理框架所束缚,然而行军打仗,军令如山,军纪如铁,岂能随意践踏。更何况,军中官职都是用军功换得,军功有大有小,将士拼死就为了一点军功,让一个从未打过战的人当将军,谁能服气?” 叶良斜眼看来看叶长箐,似乎对叶长箐的体质深表堪忧。叶长箐不屑地回了叶良一眼,冷冷道。 “叶府乃百年将府,人才辈出,帝王垂青。叶良叶大将军更是青出于蓝,文韬武略,慧眼识才,一直想能有机会见上一面定是人生一大幸事。如今看来传言终究只是谬论,将军无德无才无眼无……”不服气,不服气,很不服气,以貌取人,这个叶良太让叶长箐失望了。 急眼了,急眼了,叶良像是被惹急的兔子,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叶长箐的手,气的连话都说不全,“你这小娃还跟我说……” “叶兄,不可动手。” “看看,子扬都叫你放手了,抓这么紧干嘛!好像我很想当你下属似的。”叶长箐听见子扬在帮她说话,瞬间底气就足了,抬头挺胸,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叶良。 “长情,不许胡闹。”洛子扬又道,叶长箐败下阵来。 “子扬,究竟为何,你会这么心急的想拿下曌山?” “良兄,你怎么就不问我为何如此相信,你们俩可以为我攻下曌山呢?既然我知道你现在可以做到,曌山又是一统天下所必须拿下的城池,我在此时此刻提出,又怎奇怪。洛国等着这个时刻等了百年,如今进攻,又如何称得上心急?”洛子扬道。 “一旦进攻,那就意味着僵持百年的平静就要从此打破,我们和延国将很难再维系现如今的状况了。”听着叶良与洛子扬的对话,长箐也把心中的疑惑道了出来。 “延国的野心较之我,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长侯国归顺于我国,延国对洛国就更加虎视眈眈!再加上曌山的机关已到了千年之限,这是最好的时机了。”曌山山中奇花异草繁多,又地处洛、延、常侯三国边界,地理位置敏感,所以一直是中原争夺的对象。曌山的归属问题之所以一直处于僵持的状态就是因为山上的机关,威力无比,所以不管是延国还是洛国都只敢观望。然而正是这早在延国,洛国出现之前就存在的繁多冗杂的机关工程,才让人清楚,曌山并不只是表面的那么简单,它所隐藏的秘密也就只有等到它被俘获的那天,才有可能被知晓。 “没有机关庇佑的曌山就如同断了四肢的猛虎,再如何顽强也只能束手就擒。那样,曌山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叶良道。 “对,所以我们必须要快,我要的就是曌山的秘密。” “曌山的秘密关乎的是大陆的五奇,子扬,你是想要得到永生吗?” “五奇能否带来永生至今都没有人能够证实,但是我知道,它们一定是天下一统的必备条件。” “它们怎么会与权力挂钩?”叶长箐不解,大陆上有五奇,它们分别是洛国的竹玉、长侯国的墨痕、炼神朝的蛇炼、延国的无物和琉火国的紫金炎。竹玉在叶长箐的身上,那是她母妃留下给她的,它不过是一块通体剔透的玉石,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而常侯国的墨痕实际上就是一把短剑;炼神朝的蛇炼每一个神女都有一只,神女宫里的神女可不是一个两个那么少;紫金炎则是一个保留着上古火种的丹炉;至于无物嘛,至今还神神秘秘的无人知晓,也许就如它的名字一般,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这些牛嘴不对马尾的东西,就算再独特也与天下一统没有什么关系呀! 第二十章 倾城凛夜 “长情,我知道你酷爱读书,对书籍涉猎甚广,但是野史里对于五奇的描述真假参半,若论世上哪里最清楚五奇,莫过皇家的藏书阁,可惜像我们这种臣子是没有机会进去看的。”叶良看叶长箐那么好奇,就冷不丁的回了他一句。 叶长箐只得将好奇的眼光继续投到洛子扬的身上。 “我知道的也不多,一切都得等曌山大限后才能知晓。所以,任重道远啊,两位,我等着你们凯旋归来。”洛子扬同时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叶长箐呵呵地应付着笑,叶良则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晚上烟玫楼的凛夜姑娘开了雅舍,据说猜中头奖的人酒水任挑,美食随便吃,我们要不要一块过去凑凑热闹。以我们三的聪明才智,头奖定然是属于我们的。”叶长箐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 叶良斜眼看向叶长箐道,“方才是谁说谁无才了,如今认识到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摸了摸叶长箐的头,叶良心中想这么矮小纤瘦的男子看着就像个女子,如何能受得了军旅的艰苦,要是影响了行军速度,岂不是坏了大事。心中还是对洛子扬的安排有所不满。 “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叶长箐弱弱地答道。 “切……” “子扬呀,反正我不认你给我的这个下属。要是他做错了什么事,别怪我给他治罪哟!” “我才不会犯错……”以她的聪明才智怎么会犯错,叶长箐心想。 “到时候,随便你。”在身旁听他们两斗嘴的洛子扬道,看阵势是认真的。 叶长箐本以为洛子扬怎么着会念着多年情谊偏袒于她,没想到他这人不偏不倚,让她委实失望,“子扬你这是忘恩负义!” “我这叫公正无私……”洛子扬看都没看叶长箐,一本正经道。 …… …… 一根根红蜡烛被摆在了烟玫楼的扶梯,歌台四周以及栏杆之上。丫鬟们有序地将楼中其他的灯笼,油灯熄灭。光线慢慢变得昏暗,烟玫楼沉浸在了夜色与宁静之中,歌台成为了最闪亮的地方。 一曲高歌,冲破了这层宁静,却又很快地归于黑夜,歌台瞬间华光万丈,凛夜身着白袍,踏着烛光,纤纤而动,手足之间净是天上人间。那白裙与她成为一物,红烛摇曳下,裙白中泛着些微红,彷佛冬日里少有的晚霞,美艳不可方物。叶长箐看见叶良忘记喝手中的美酒。 舞尽,高台上烛光慢慢淡去,楼中的灯笼归为原处,渐渐楼内通明。不可预料的却又那样理所应当的,琴声响起,打碎了舞蹈给众人留下的震撼,宛如一股清泉缓缓涌入每个人的心海。每个人都望向那个青丝未曾束起,也未盘髻,只用一根绢白的丝带松松绑住的美人,她抱着一把古琴,静静地望向台下的人。 “叶良兄,你这是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叶良手中的酒杯悬在空中,杯中的酒一滴不少。 无奈地笑了笑,叶良将手中的酒一干而尽。 “我在战场上见过这个女子,那时炼神与洛国交战,她还做过我的俘虏。哪曾想,第二天给逃走了,还救出了数名女子。今日在见,便觉得往日如昨,不胜感慨。” “可以在你手中逃脱,定然是个不凡的女子。”叶长箐将目光投向台上的凛夜,这样的女子,所以才会招世人宠爱吧。 “十年前,炼神宫数十名神女与炼神的十万大军远赴长侯,战火连天,子扬,你那时年纪小,不过也应该有所印象,长侯那时派人来洛国求救,那可是在唯心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最终才让老洛王动容,长侯也因此将柳青岩留在洛国作为质子,并将华城献给我们。” “那年战事就单单听说就能知道其惨重。” “当年神女宫的众长老们都在星河里看到命定人的行踪,而那个地方就是长侯,所以一向与世无争的炼神国才会大动干戈。不过说来也是可笑,当炼神国神女被抓,吃了败战后,神女宫那里传来消息说预言错了。随即大军全退,那些俘虏包括神女就被抛弃在了长侯国。神女宫与炼神朝的关系也因为这件事而变得更加糟糕。” “她委实是个奇女子。” “而且,她的武功也相当厉害。确实称得上是个奇女子。”叶良看着凛夜,眼里尽去仰慕倾佩之意。 “啧啧,叶大将军,告诫你一句话,色字头上一把刀,你是不知道,她可是……”叶长箐刚刚想对叶良说凛夜是多位皇子争夺的对象,让他放下了心中的念头,转念一想,她和他不过初识,叶良也该听闻过这些,她不应该管这闲事。 叶良白了叶长箐一眼,拿起酒樽准备倒酒,却发现酒没了。 “子扬!!!你!!!” 洛子扬微醺地样子,傻傻的笑了一下,拿起酒杯向叶良做了一个干杯状,然后就倒头睡了。 “明明一点酒量都没有,还跟我抢酒喝。” “竞猜开始了!到时候就有喝不完的酒了。”叶长箐一脸色样地看着叶良,你说她一副欲强抢良家妇女的样子也不为过。 “小不点,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叶大将军的厉害。”叶良压了压叶长箐的肩膀,自信道。 “那是,咱们大人可是威武不凡,雄才伟略,满腹经纶。”叶长箐开始点头哈腰地拍着马屁,如果洛子扬现在清醒,肯定会鄙夷地看着她,然后说一句“马屁精”。不过这不能怪她,这叶良的脾气就像天气一样千变万化,打好上下级关系还是很重要的。 “天下竟有这等女子,一颦一笑都能摇曳风雨…” 叶长箐听到熟悉的声音便往后望去,才发现是已有许久未见的萧逸尘。 萧逸尘仿佛留意到了叶长箐的举动,作揖了一下,然后走了过来,“很早就看见你坐在前面聊得甚欢,一直不忍心过来打扰,不过作为朋友,还是打个招呼为好。” “谁曾几何时说愿意当你的朋友了?”叶长箐道,身旁的洛子扬却突然摔倒在地,开始高歌“曾几何时,雨声零落,江山飘浮…”然后倒头而睡。 叶良习以为常地将洛子扬横跨在肩上,义无反顾地将他扛走。 第二十一章 争头彩 萧逸尘看着被叶良扛起的洛子扬,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折扇合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叶长箐说道,“这洛子扬未免也太不能喝酒,我看他没喝几杯就倒下了,这也是世间少有,可称一方笑闻。” 叶长箐听萧逸尘这么说,她就笑了,洛子扬哪里是太不能喝,他是根本不能喝! “他?你知道他喝酒是怎么喝吗?咳咳,这个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哈,首先得看这酒酿的久不久,如果久,好!取一滴出来,滴在一缸盛满水的容器里,如果这酒还比较烈,他就在这缸水里,哦不,是掺了酒的水里再取一滴将它掺入另一个缸里。哈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给他一瓶酒他每日每夜的喝可以喝到太阳跟月亮喜结连理,他还居然会喝醉,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长箐说着说着,就笑了,越笑越止不住,越想就越要笑,最后只能抱着肚子抹着眼泪地笑,嘴巴里还一直说着“这样喝,居然还会醉,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人,啊哈哈哈哈,不行,真的是太奇葩了,哎呦,我快要笑岔气了,妈呀,哈哈,怎么这么搞笑。萧逸尘,你说他是不是很搞笑。” 叶长箐说的不是单纯的玩笑,见到洛子扬的第一年,他确实这么干过。不过洛子扬答的却是不卑不亢,“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他确实是个不一样的男子。 不过那句话何意何解,都已经在岁月的蹉跎里变得无碍。 萧逸尘被叶长箐突然的大笑给吓糊涂了,弱弱地用像是生气,又像是面对疯子的语气,说道,“所以,当初在牢房里你是骗了我了,你们两这般熟络,此番他又委你重任,你又怎会想害他?银莲前辈的死也跟洛子扬无关,对不对?” 许是萧逸尘过于白嫩,肉唇微翘,说出这番话时竟像奴家在嗔怒良人。 叶长箐点头,她也不想再隐瞒什么,反正洛子扬已经从炼神朝回来,瞒着萧逸尘也没有意义,她并不是间谍出身,江湖人该坦荡时自是要落落大方。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该做的也都做了,兄弟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萧逸尘啪的一声打开扇子,往自己的脸使劲的扇风。 “逸尘兄,虽说洛国四季如春,但天气也没有热到非要扇子不可。”叶长箐看向萧逸尘,在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想和萧逸尘说此事了。 “你管的事也真多。”啪的一声,折扇又被合上,“对了,长情小弟,日后你若拜祭银莲前辈,麻烦你告诉前辈,不管他心中是否认可我这个徒弟,我都是他的徒弟。” “什么?你还强行拜师了?我先替师父拒绝了!”叶长箐不敢想象原来这个和师父极其相像的人脸皮居然这么厚。 “落长情,你,虽然得到银莲真传,但是你一点都不懂他,懂他的人是我,所以,能成为与他齐名的人也只能是我。”萧逸尘看着叶长箐冷笑了一下,实在不明白,银莲为何宁愿收下这样一个徒弟也不收自己为徒,也罢前辈已逝,他就不深究那些陈年往事,打开扇子,萧逸尘又扇了扇风,再合上。 “如若你果真这么想,那你自己去师父的坟前说吧,记得带上两壶红曲,那是他平生最爱。”叶长箐看着萧逸尘,他怎么会比她了解她师父?不过他对师父的倾佩敬仰之意确是真心实意。 “对了,宁傲天呢?你们俩不是一直形影不离吗?” “他有事回延国了。” “我还以为,凛夜姑娘开了雅舍,他会来争这个头彩。”叶长箐看着那日与宁傲天同坐的花梨大案,想起那吃到一半被茵红撤下的美食,心里涌起一丝遗憾。 “你要去哪儿,他就准备赶往哪方。”萧逸尘冲发呆的叶长箐解释道。 “从洛城赶到延国,再前往曌山,那我倒是会先他一步。”叶长箐浅笑道,目光却又投向阁中的谜海。 “谁先到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谁到的时机最是巧妙。” “叶将军已经在解谜,我们过去看看吧。”叶长箐不以为然地转移话题。 “他?这点微不足道的酒水钱公子我还是绰绰有余的,哪里需要赢得头彩。我继续喝我的佳酿,你若感兴趣,你前去便是。”说着,萧逸尘坐回了原本的座位,专心地喝他的酒,不理叶长箐。 叶长箐白了他一眼,就走下楼梯,找正在解题的叶良。 “你总算来了,和琉火国的那个人有什么话好说的,竟然讲了那么久?”叶良看着叶长箐大步的朝他走来,拿花灯的手一动不动。 “你说他呀,我师父的一个崇拜者,唉,其实没什么,就老是揪着我师父不放,想认我师父为师呢!” “你师父是银莲?” 叶长箐看着叶良,点了点头,“是啊!你不是说你听说过我,怎么连这也不知?”叶长箐撇了撇嘴,合着那时候在御花园叶良说的话是编的。 叶良的神色开始有了些微变化,叶长箐有所发觉,心里就泛起了嘀咕,莫不是师父生前与他有什么过节?如若是真的,那她这运气也太背了。 “先前只是略有耳闻,长情小弟,我这里已经解下一半谜题,接下来不如你来?”叶良摊开手中刚刚拿下的灯谜,“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打一离合字)”。 “又欠欢。” “果然是难不倒你。”说着,叶良就又取下了一个灯谜,“今朝泪如雨。(打一字)” 叶长箐拿起笔,在谜纸上写下“漳”字。 “叶大哥,凛夜姑娘在那边坐着,你不去寻她?”叶长箐指了指二楼的红帘,冲着正在灯中寻找灯谜的叶良说道。 叶良一只手撑着红凤牡丹灯,露出半张脸道,“这有什么好见的。”即便是他想见,那帘红帐也不是他能靠近的,唯一可以让烟玫楼主给情面的人现在已经因为几杯小酒醉的不省人事了。 摊开写着谜题的卷纸,叶良看了看四周为谜题而困恼的抓耳挠腮的人,不禁感叹一番,“今日我们不得这头彩,又有谁能得!” 叶长箐默笑,不置可否。 这是在洛城的最后一夜,注定无眠。 第二十二章 曌山 车辚辚,马萧萧,气象巍巍。 “全军停止,就地休息!” 大雪已停几个时辰,将士们往后望去遍地都是战马踏过的痕迹,从洛城那如春的冬天到现在飘雪的寒冬,他们用了两个礼拜。 “再走两天就到曌山顶了,那边奇寒无比,将士们怕是也受不了那邪寒,大限还有七日,依我看今晚我们就暂且在这里过夜。”叶良跟一旁的李卓然说道,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李卓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这个李卓然在大军出发那日就一直与叶良并行。叶长箐四下打听,才知道李卓然是叶良最看重的将士,叶良一直有意提拔李卓然,所以叶良才会不服半路杀出来的叶长箐。 叶良坐在铺在雪地上的干草上,示意叶长箐坐到他旁边。 “虽然这里一直荒无人烟,但幸运的是,这里夏日草木甚多,冬季来临便有许多御寒进食的物品。路上我也一直研究这里的草木,很多都可以拿来驱寒壮阳。这点你不用担心,就放心的交个我!”叶长箐知道叶良叫她的目的,也就没有对叶良拐弯抹角,拍着胸脯对叶良说道。 “子扬看重你,我也应该相信你。只是此事甚为要紧,我心中难免会多加牵挂,也希望落将军早日将此事解决。”叶良看着叶长箐,自从知道叶长箐的师父是银莲,叶良看她的眼神便与初识时完全不同。 “叶将军,今晚我就先把一些药丸分给士兵……”如果真是师父生前惹了叶良,如今叶长箐在叶良麾下岂不是任他摆布,叶长箐如是想,就更不敢招惹叶良,只能尽量事事让叶良称心如意。 彼时李卓然跑了过来,向叶长箐点头示意后,就对叶良道,“大哥,果然像你说的,我们在前方发现一个很隐蔽的山洞,我已经令士兵在那驻扎,这边风大,大哥你们也一块过去吧!” 叶良笑了笑,把叶长箐也拉了起来,“我就说我的记性还是很好的,走,晚上我请你们喝上等的佳酿。”叶长箐被叶良拉走,李卓然安静地跟在后面,一个小兵默默地将雪地上的干草收了起来。天色渐暗,微雪飘飘,曌山再美,终究也是没入黑暗。 叶长箐跟在部队后面,看着眼前渐渐熟悉的地方,心中一阵唏嘘。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件后悔莫及你一件事,虽是孩童无知,虽是当事人口口声声的不怪罪,可是长箐内心的愧疚以及身上的痕迹时隔数年依然如白雪昭然可见。 “这么多年了,山洞都变了样子,少了生气呀!果然好地方得有人照顾才能更好。”叶良看着洞中的东西,似乎有很多感慨。 “班家世代居住曌山,住所更是鲜为人知,为什么叶大将军知道这个地方?”叶长箐从士兵里挤到叶良跟前,这个地方她曾经是熟悉的,可是对于叶良来说,他不可能会识得这里。 “落小将军,叶大哥走南闯北认识几个了不起的人物有什么稀奇的,你今晚就安心的休息,准备好气力,你明天任务还很重呢!”李卓然在背后接过话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班家与叶府是有世仇的?”叶长箐没有理会后面那个多嘴的家伙,开始追问叶良。 “嗯,怎么了?”叶良不在意地答道。 “大将军,你身为叶府的大少爷,又是个姣姣后辈,班老对你肯定是欲杀之而后快,你若认识他,识得这个地方,班老怎么会放过你?” “你很在意?你与他相识?”叶良咧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看着叶长箐。 “何止是认识,交情还不简单。” 叶良听到长箐此番话,神情大变。“这样,攻下曌山就更加轻而易举了。看来洛子扬那个家伙眼观还是不错的。我就说我的妹夫怎么会看走眼。”他甩起他的大掌狂拍叶长箐的肩膀,叶长箐被压的狂咳嗽,她这小身板哪里禁得起叶良这样折磨。 “班老是不会答应叶府任何事的。”等到叶良拍够了,叶长箐白了他一眼,问道,“你究竟怎么知道这里的?” “十年前是他跑到叶府跪着求我爷爷把转生丸给他,从那刻起我们两家就重归于好了。我承认我曾祖当年是做错了,我爷爷对于这个也一直愧疚在心,所以有这机会可以和解我爷爷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班家被迫离开洛国,生活在曌山这样的地方并用不能入朝为官,就是叶良曾祖的杰作。 “所以后来你就跟着叶老将军来到了这里?”记忆慢慢席卷而来,一个大哥哥在洞外拿着一把蒲扇一直扇驴火,浓浓的药味还有丝毫没有情味的大雪,他看到躲在枯木后的一个小男孩,一脸泪痕,冻得全身打颤,便冲她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山洞,叫她进去避雪,那个假男孩想要问他为什么不进洞中煮药,却要在雪中受寒,可是假男孩刚想走过去问,她就看到一个白发矮老头走了出来,不久前这个老头的头发还是黑的,假男孩止步了,后来她一个人离开了雪地。 “恩,转生丸是姑姑离开洛国前给爷爷唯一的东西,它虽然能起死回生,却也需要有强大功力和转生脉诀,所以爷爷必须过来亲自查看。”叶良口中的姑姑,就是叶长箐的母妃叶启。 一旁的李卓然听的愕然,“班邱要救的是谁?” “他唯一的孙子,班二。”叶长箐答道。 “那他孙子现在呢?”李卓然看着两个人,他以为他很博学了,没想到他原来如此孤陋寡闻。 “好像一只腿没了。”叶良答道。 叶长箐默默地走出山洞。 李卓然看叶长箐走出山洞,就冲他喊道:“落小将军,天都这么黑了,你出去干嘛?晚上有可能还会下雪!” “我出去找些药材,不要管我!” 叶长箐走后不久,叶良突然大叫,拍了一下李卓然的大腿。 “卓然老弟呀!我也出去一趟呀!你看着这群家伙哈!”叶良说着就要起身。 “大哥,你是要去哪里?” 第二十三章 清雪 “十年前我在这附近埋下了一壶酒,当时我还给它取了一个名字‘清雪’,怎么样,好听吧,时间这么久了,雪又堆得这么厚,看来有点不好找,我这就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得到,嘿嘿,现在这个大冷天最适合喝了。”叶良舔了舔舌头,冲着身后的李卓然说道。 “叶大哥,你……”李卓然刚想叫叶良站住,叶良就已经跑远了。 “这两人也真的都是说风就是雨,唉!”叶良的侍从说叶将军一夜未归。 第二天晌午,叶良蓬头垢面的回来,头发丝里夹满了白雪,完全没有大将之风。 “酒怎么就不见了,那可是我用千金从烟玫楼淘来的绝世美酒,再加上我亲自屠杀的雪熊内胆,还有多种名贵药材!怎么就给没有了!价值连城,哦不,加上我的精心调制,那可是无价之宝呀!那个挨千刀的,你给我出来!” 此时叶长箐还在倒腾她的十全大补丸,就听到侍从来报,说叶良拿着他的大刀,像是疯了一般,见人就挥大刀,有士兵都吓得尿裤子了。 “小将军,你给大将军开点药吧,你说他会不会脑子受了什么刺激,给……”一名士兵道。 “胡扯,这是下属应该说的话吗?领路!我去看个究竟。”叶长箐放下手中的伙,跟着士兵出了山洞,疾步来到叶良发疯的地点。 “风萧萧兮曌山寒,壮士一疯兮万骨枯。”此时叶良的得意随从李卓然也到了,抛下这么一句话,不难看出,他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知道叶良这个疯,如这曌山之雪是常有之事。 叶长箐走到李卓然跟前,双手抱拳,点头敬佩道,“英雄所见略同。” “来人,把叶将军绑了。”李卓然会意一笑,大手一挥,向士兵们下了命令。 “李长史,属下们做不到呀!”士兵们站成一排拱手齐齐摇头。 “嘿嘿,我来。”叶长箐卷起袖子,大步走向叶良。 叶良挥起大刀砍了过去,“小不点,你也来凑热闹。” “大哥呀!来,咱们不闹了,乖乖把刀放下。”叶长箐一个闪身,跑到叶良的身旁,想要夺刀而逃,刀身到手。叶良立即反应过来,双手握紧剑柄开始逆反向甩刀子,叶长箐的手只能松开。旁敲侧击不行,我就来个天顶盖打击,长箐一蹬,便翻在了叶良的肩膀上。 “好啊,小将军,好本事!翻过去,快……”大家本着看热闹不会死的态度热情激烈地呼应着长箐的每一个动作。 不一会的功夫,长箐被叶良甩了出来,屁股着地重重摔在地上。 “哎呀!李卓然,你过来帮忙呀。”叶长箐双手拍地,对于李卓然置之不理地态度表示不满。李卓然淡淡地看了一下叶长箐,微微一笑,没有搭理她。 “小将军。”一旁的士兵都很担心地叫了一下子叶长箐,叶长箐略感受宠若惊。 “死不了。”叶长箐拍了拍手掌,退出了叶良的破坏区,向那些对自己投以关怀的士兵咧嘴笑。这大冷天的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事呀! “李长史,叶大哥是不是很经常这样子?” “是的……” “那每次这个时候你们一般怎么办?” “让他打,我们躲。” “这样下去,他要是杀到大营,我们的东西怎么办?” “落小将军你说怎么办?”李卓然似有深意地说道。 叶长箐看着他那笑面虎的样子,一脸茫然道,“一起上?” 只见队伍齐刷刷地往后退去,众口同声道,“你行你上。” 只是一秒间,燕雀各自飞,李卓然悠悠地从口中飘出一句话,“落小将军,叶将军就全权交给您负责了!”消失不见。 敬语,居然还跟我说敬语!有事的时候对我一脸尊重,仿佛我是天,是神,是玉皇大帝派下来的观音菩萨,没事的时候,喂,小不点,让开。这个李卓然,仗着叶良的青睐,居然开始对上司耍心机眼了! “李卓然……你给我站住……那你为什么还要过来?喂……你给我站住。”叶长箐看着灰溜溜飘走的李卓然,纠结要留下来还是跟着他一块逃命,叶良要真是认真想跟她打,她哪里打的赢? “我……落小将军……我只是照例走个过场,意思意思,好让将军知道,他的众多士兵是非常非常关心他的,只是在下能力有限……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李卓然走的方向悠悠的飘出了几句话。 “李卓然!你给我站住!我命令你站住!”叶长箐对着空气说话。这就是叶长箐第一次来军营吃的亏。后来听某个士兵说,他们之间有个潜规则,就是每逢叶良发疯,就由新兵来解决问题,他们管这叫,“牛犊踩虎”,而且据说,叶良是个特别容易情绪化的人,稍微遇到小事就会神经质,不过,这种情况只发生在没有打战,或战局稳定的时候。 原来还可以选择性发疯,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我敢保证,叶良发飙,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叶长箐看着叶良瞪着自己,心里不由害怕,尤其是从叶良模糊不清的话语中慢慢清楚地想起自己是那个罪魁祸首,她立马束手就擒的冲动都有。不过那酒虽然其貌不扬,却堪称是人间极品,曾经她还带回一些给子扬喝,子扬也是赞不绝口呀!此番忆起,酒香不由回荡舌尖,挠的叶长箐的心窝坎直痒痒,没记错的话,她还留了一些在某个地方,长箐下意识的望向四周白茫茫的雪地,早知道做个标记了,哪怕放回去也好。 躲,躲,躲,再躲。 叶长箐想,叶良如此精力旺盛,一直躲下去是没有用的,不如像刚刚一样攻其不备。 李卓然和一群凑热闹的士兵并没有走远,他们只是躲在了巨石后面看戏。既然“牛犊踩虎”是对新兵的考核,那自然裁判不能缺席。他们彼此间交流叶良和长箐的哪个动作精湛,哪个动作多余,有时候瘪嘴有时候惊叹。 李卓然豪不吝啬地夸奖叶长箐,旁边的小士兵看着一直躲躲闪闪的叶长箐,心里纳闷,这个李长史是从哪里看出小将军前途无量。 第二十四章 出师不利 李卓然开始分析长箐的每一个动作的寓意和目的,他们清楚地看到叶长箐还没有被发现的一面:无畏,灵活,聪慧,而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实力上的。 他真的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虽然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士,但是,有朝一日,他定能驰骋沙场,无人能敌。李卓然这番称赞叶长箐,如果叶长箐能听到,她一定会一个月睡觉都合不拢嘴。 李卓然,最让叶良看中的,便是他识人的本事。骠骑大将军的职位一直空悬,叶良认为李卓然非凡偶近器,希望他可以发挥更大的才能,所以一直有意推荐他。李卓然本来认为叶良一路来提携他坐到长史这个位置,已是对他的极大恩惠,心里并没有对骠骑将军抱什么希冀,但是叶良每日与他相谈此事,渐渐李卓然也开始放在心上。叶长箐的出现,给李卓然带来了巨大压力,虽然叶长箐现在还只是个临时派遣的杂牌将军,但是一旦军功集满,骠骑将军就不可能是李卓然的了。 因为,他看到叶长箐的时候就明白了,为什么三年多了,骠骑将军的职位明明空缺,却一直不提名他,那是安平王给他留的踏脚石呀,哪里轮得着他这个无名小卒。 这边叶长箐还在跟叶良僵持,那边就有一件事打断了“裁判”们看戏的热情。一个小兵向李卓然报告,那小兵浑身打着冷战,说话哆哆嗦嗦。 李卓然听完小兵的话神情大变,看戏的心情立马烟消云散。 “你留下,去跟叶将军和落小将军说明情况。其他人马上跟我走!快!” 出师不利呀!出师不利! …… 一片血淋淋的画面映入李卓然的眼前,六个躺在山洞里的士兵已然面目全非,断手断脚,身体已经畸形扭曲。 “他们连发信号的时间都没有。“有个士兵带着哭腔与恐惧愤愤地说道,“究竟是谁,这么残忍!” “什么东西都没有少,看来不是人,是雪熊。”李卓然立马想起早上派出的二十几名采药的士兵,于是发出了紧急集合信号。 “你,你,你……给他们找个地方好生安葬了!你清洗一下这里,还有那里。” “长史……”其中一个士兵用极其小声的声音叫了一下李卓然,李卓然看向他,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脸上只剩下恐惧,可怜吧唧地看着他,不一会就晕了过去。 “行,你过来弄……”说着李卓然指向身旁的人。 “越到这样的时刻,心里越不能害怕,知道吗?”李卓然对着众人说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平定军心。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这也太恐怖了吧!” “是啊,我看阿三死的那个惨状,我心里不是滋味,这要是战场杀敌死了也就罢了,在这洞里莫名其妙的死,这死的也窝囊……” “阿三?哪个是阿三?我怎么没认出来他!” “你看那袜子,不就是阿三最爱穿的红色,说是辟邪,也没保住他的命,唉……” “昨天我还跟小平说,哪天带他看看我家附近的一棵穿天树,没想到……死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说着说着,哽咽声慢慢加重,一传十,十传百。 “我记得,小平是个没爹娘的娃……” “他奶奶把他拉扯大不容易……” “真的是太残忍了……” 李卓然看着眼前景象心里很不好受,可是作为一个长官,他知道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是军中大忌。 “大家聚集在一块,不要有任何人单独行动。”这时候叶良赶到了洞口,长箐和刚刚那个小兵安静的跟在身后。 “情况怎么样,有活下来的吗?”叶良向李卓然问道。 “将军,有一人昏迷不行……” 叶良向叶长箐示意。叶长箐查看了一下那个幸运儿,道,“只是被吓晕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我给他清洗一下伤口,涂点药。” “吴二真是幸运,这样也能幸免。”众人唏嘘一片。 “大将军,看这些躺下的士兵像是拼命往洞外跑,加上这血迹一直拖着到洞内,如果没有猜错,雪熊应该是从洞内出来的。我们的人数本就不多,这样每天莫名奇妙死一些人,等到机关大限,我们的人恐怕就寥寥无几了。”李卓然对着叶良做着这些推测。 “我去洞内查看,你在这里安抚一下士兵,不要出现差错。”叶良对李卓然说道。 “我跟你一块去……”叶长箐听到叶良这么说,心里有些微担心。 叶良眼神迟疑,犹豫片刻,道,“行,把长绳带上。” “好。”叶长箐将药品和一些注意事项交代给李卓然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就从一个小士兵的手上接过厚实的麻绳。 “这个洞很深,真要走到底说不定要一天一夜。”叶长箐尾随在叶良身后,麻绳被团在一起被叶长箐抱在怀里,麻绳的一端被绑在一个交叉洞口,后面叶长箐抱着有点累了,索性将绳子放在地上,只拿着绳子的一端。 “你进去过?”叶良知道答案,却还是问出了话,他想知道的是叶长箐为什么会来过这里。 “你不是知道我和班邱交情不浅,我进来过又有什么稀奇?” 叶良听后,笑而不语。 走得越深,空气便越干冷,叶长箐拉了拉绳子,发现绳子已经拉不动了,就把绳子绑在一个尖石头上。 “早知道带点干粮进来了,这洞也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叶良看到长箐把绳子绑起来后,便在洞中挑了块合适做标记的石头。 “不用担心,很快就到了,接下来……” 一片光亮出现在叶良、叶长箐两人面前。 叶良将手伸进那一片光芒,长箐见状,连忙将他的手拉了出来。“你不要命了!”叶良一脸不解道,“里面是?”“雪熊的栖息地,当年,小班的腿就是这样没有的……”长箐顿了顿说道,“不要就这么进去,不然我们都活不了……涂上这些东西,会掩盖住人的气息。”说着叶长箐从怀里取出一个药品,里面装满了绿色汁液。 “雪熊!我才不怕!想当年我……”叶长箐白了叶良一眼道,“叶大将军,里面可是它们的老窝,你确定你行吗?” “咳”了一声,叶良便无言语。 第二十五章 别有洞天 叶良嘴上逞强,手上却接过了叶长箐递来的药水,拿到鼻子旁闻了闻,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叶良呕了一下,“这东西真的管用?” “你得信我。”叶长箐看着叶良道,叶良半信半疑地把绿色药汁涂在身上。“不用涂太多。” “你怎么知道里面是雪熊的老窝?”叶良指着眼前的光亮道。 “当年师父和班爷爷因为小班的事情,有进来考察过,师父说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无需担忧。如今想来是因为曌山大限来临,雪熊暴动,班爷爷才会离开这个古洞。”叶长箐边说边走进了眼前的光亮中。 “等等,那你是十年前来的曌山对不?”叶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大变。 “嗯,怎么了?”“所以,你是那个躲在洞外树下的小男孩?长高了不少,也变了很多,可是这眼睛,跟那时候的感觉太像了……”叶良用手掌遮住长箐的下脸,看着她的眼睛,好像有很多话要问。 “难怪昨日提起班二,你……”叶良的话说到一半不由地停了下来,白光里面的景象居然这么让人震撼,走进去,里面却是另一片天地,大地上却没有一点积雪,绿草绵绵,花鸟相戏,还有一条横穿眼前的河流似是没有尽头般,安详地流动。 “没想到,真这么美丽……”长箐嘀咕道。 “你没有进来过?” “幼时贪玩,带着小班过来,小班看着一片片白光停下脚步,说是爷爷不让他进去,我骂他胆小,他才把脚踏进白光就开始哭,他哭的样子把我吓的半死,我硬是把他从白光里拉出来,他的腿鲜血淋漓,我哭着背着他只知道使劲往前跑,然后就是班老一直垂头不说话,只是叹气,一直叹气,师父一直打我,骂我……” “我想班老是不会怪罪十岁的小孩的。” 叶长箐笑笑不语,如果打她骂她的是班老,劝她的是师父,她心里或许会好过很多。 “下回在这里藏酒,我就不信酒会被小贼偷了。”叶良大笑道,大步往前跨。“不对呀!熊呢?”空旷的绿色平原,花草粹编,汪水静躺,叶良看了看四周,失望的垂下了头。 叶长箐无奈地摇头,跟着叶良来到了河边。 “敢害我的士兵,居然还缩头缩脑,看我不把它们都酿成酒!”说着叶良亮出他的大刀,贼贼的冲长箐笑。叶长箐抽了一下嘴角,叶良这是要大战的打算,她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先撤掉。 为了不迷失方向,叶长箐两人沿着河流,找了了许久雪熊却不见踪影。“感觉有点肚子饿了,看来得快点解决。”叶良摸了摸肚子,点子立马跑进脑子,不犹喜上眉梢,自言自语道,“本将军不愧是天下第一聪明。” “长情小弟呀,你叫了我一声大哥,我心中就认你这个小弟,子扬这么照顾你,我看我也得表示表示……”说话间,叶长箐还未反映过来,只听扑通一声,一个身影坠落进百年河流里。“叶良,你大爷的你是不是有病……”叶长箐从水里冒了出来,甩了甩头,水珠四射。 “小弟呀,别急呀!我这就拉你上来……”很快叶长箐就被拉了上来,从叶长箐落入水中和被叶良捞起只不过经过一两分钟,可是这两分钟,却是叶良的一箭双雕。 叶长箐赶紧脱下外套,将衣服里的水挤干净。 “你……”叶良顿了顿,笑道,“长情小弟呀,你这可是欺君大罪呀!” 叶长箐听着叶良的话心里是懵逼的,你前头刚把我推下去,这下就给我扣个欺君之罪,这个叶良是不是真的跟他过不去呀! 叶长箐心中一股怒火攻心,此下的她哪里能意识到,水已经让她的女子身形显露出来。 “好好把衣服穿好……来了。”叶良笑了一下,撒腿就跑。 长箐转头快速瞥了一眼,央央的一片雪熊狂奔而来。 “喂,你怎么说话老是说一半……你……啊……世界上怎么有你这样的人。” 长箐把外套死死裹住,灰溜溜地往来的方向跑。雪熊在后面紧追不舍,长箐又冷又紧张,只能全力往前跑。 路怎么还没走完,它们有完没完了。“小将军,靠墙边跑,靠墙边跑……”叶长箐听到了救星的声音,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马上乖乖靠墙飞跑。 “噗通……噗通……噗通”几只雪熊就给消失了,剩下的雪熊,看到这一幕,嚎叫了几声后不舍的往回走。 “卓然,确保雪熊死后,让士兵将它们扛上来,晚上吃大餐。” “是,将军……预备,射箭。”齐刷刷地剑射向洞内的雪熊。 叶良交代完事情后,就慢悠悠地在长箐面前晃来晃去,一脸得意却又刻意不显现出来的样子。 “长情,把这衣服换上,然后跟我出去,我有话跟你说。”叶良很早就叫小兵把干衣服准备好。 叶长箐接过衣服,心里直犯嘀咕,叶良这明显是知道自己女儿身的身份了。 怎么说自己也是他表妹,这个家伙居然拿自己表妹的生命去当诱饵,还死皮赖脸的忽略掉这么重要的事情,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好吧,就算他不知道自己是叶长箐,他,他也不能这么干呀,怎么说她也是一条人命,要不是她腿快,现在她都尸骨无存了。 叶长箐挑了个没有人的地方换完衣服后,灰溜溜地跑出去找叶良,她寻思着自己要如何向他解释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如何让他答应隐瞒这件事。 “你来了。”叶良看向畏畏缩缩的叶长箐道,“我就说一个男子怎会长的这般瘦弱,原来是朵木兰花。” 叶长箐撇了叶良一眼,没有说话。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件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其他人?”叶长箐道。 “那你要告诉我想知道的一切。” “你问。” “你是叶长箐吗?” “……”长箐迟疑了,她想过叶良会问她为什么男扮女装诸如此类的问题,她也想好理由,一个女儿家闯荡江湖男扮女装本就是常有的事情,她想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让叶良隐瞒此事。让叶长箐万万没想到的是叶良居然直接用如此肯定的语气问她是不是叶长箐,她当然不能承认,叶长箐可是国家要犯,是杀死眼前这位的妹妹的凶手。 第二十六章 天方夜谭 “将军,你这是开玩笑吗?不能因为我是女的就是叶长箐呀。那可是国家缉拿的要犯呀,我是万万不敢与她有任何联系的。” “那这三年你去哪里了?” “这是我的事情,好像与将军无关吧。” 叶良根本没有理会长箐的话,像是他早已看穿一切似的。 “蔷之在哪里?” “这个叶将军不是应该更清楚吗?” “真的死了吗?我想作为蔷之的哥哥,你应该告诉我实情。” 长箐听到哥哥两个字,心里不是滋味,蔷之最敬佩的哥哥,蔷之说她从不对他隐瞒任何事,那么现在的她是不是也应该告诉他事实。 “想来,她应该是活不了了。” “那就是她还有可能活着?” “你相信我?” 叶良点头。“我相信姑姑,更相信,这张长得与她极其相似的脸,有着同样善良的内心。” 母妃,原来是因为我这与母妃及其相似的面孔。善良吗?我只是与她长的相像罢了。 “那一年,你来过这里,那个小男孩当时看起来真让人心疼。蔷之曾在信中说,她的好姐姐来曌山了,说不定我们能碰上,没想到我们真见面了。一直听她说起你,我也一直想见见蔷之口中的这位好姐姐,可是每次都在机缘巧合下错过机会,这么多年,很感谢你对她的照顾。”叶良说出的这番话似是真心。 “是我应该谢谢她,不然我的日子会很难熬。她倒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叶长箐微微自嘲道。 “叶府这么多年确实是对不住你,其实爷爷他并不是迂腐老朽的人,他是有苦衷的。” 对于叶府,叶长箐早已不在意,“我寄居在叶府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过着叶府小姐该有的生活,衣食无忧,我已经很满足了。” “往事多说也无益,从今往后,你有任何事情,我都会帮忙。” “那……请你不要告诉子扬这件事吗?谁都不要透露。” “我说与不说有何区别吗?” “你不说就是了,其它的你就不用管了。” 叶良笑了笑,“我答应就是了。” 叶长箐听到叶良答应,舒了一口气。“你不想知道蔷之的事吗?” …… 憋了三年的如同潮水般的心事终于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 “雪又下了。”叶良道,他对长箐说出的话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这种平静的态度反而让长箐感到惊讶。 “冷了好多,我们进洞里面吧。” 当晚,温度骤冷,每一个人蜷缩聚在一起想躲避这刺骨的严寒,然而如丝似缕的寒气刁钻蛮横地侵蚀着骨头,士兵们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本渴望睡梦中会减少寒冷的感觉,然而冰冻的空气连呼吸都让人觉得困难,有挤着挤着被挤出茅草地又滚回去的,有睡觉不安稳的嘴角流下哈喇子慢慢冻成冰块,舔了下嘴角吓醒的,也有起来撒尿被冻住而破口大骂。 三更刚过不久,醒来烧柴火围在柴火旁的人越来越多。“这样子别说四天了,就算是一个时辰也熬不过呀!” “把带来的酒还有长情采的草药拿出来一块吃了。”叶良坐在火堆旁,一脸倦意。 “是,将军。” “呕……” “呕……” “呕……” “这草药得多难吃呀!” 长情汗颜,“药丸吃完了,现在的条件要做大量的药丸太难了,大家凑合着用。”说着自己拿起一把药材嚼了嚼就着酒一口吞了下去,“看,还是可以吃的。” 李卓然坐在叶长箐身旁,见状不由佩服起叶长箐,激动的拍打长情的后背,“不错嘛,好样的,三军楷模呀!各位要好好向小将军学习,这个时候什么最重要?嗯,没错,活着,活着就是希望,希望就是未来可以过好日子讨好老婆。” 被李卓然拍的肚子翻江倒海,叶长箐只感觉一股液体从胃中逆流而上,直逼喉咙,刚要吐出来就被李卓然的话吓了回去,她现在是要当三军楷模的人呀,得做好榜样该做的事。 “我们还是应该移到那里。”一直在旁边深思的叶良开口道。 “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冷,待在这里就算能熬过大限,要抢得最后的胜利也是不容易的。”李卓然表示赞同。 “别忘了里面还有雪熊。” “正好当我们的食物。”叶良道。 长箐咧嘴,果然时刻不忘吃,连死都不怕。 “直接进去太危险了,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就像之前你们回来那样,我们挖洞。”李卓然道。 “挖洞?”围在火堆的士兵惊讶道。 “对,挖洞。我们挑个好地方,选出我们要活动的区域,在区域边缘挖洞,那样雪熊就不敢进犯。”李卓然从火堆里拿出一根木头,在地上画来画去。 “之前的洞是原本就有的,我们这要现挖的话得挖多久呀!” “那可是个大工程。而且挖洞的时候谁能保证雪熊不会过来。” “小将军,你不是有办法吗?” “有是有,可是要让这么多人都涂上去,这,完全不够用。”叶长箐听着他们的天方夜谭,不忍心打击他们的激情。 “不,不让所有人去,挑一些身强力壮的人去挖。” 长箐看看周边的士兵,看起来除了几个新兵蛋子,剩下的几乎都很强壮。 “行,你挑人,我去把药材熬成汁水,让它物尽其用。另外,我让叶大哥派一些人四处找找看能不能再找到这种药材。” 人选定好了,李卓然便让他们在洞中以及带来的军需品中寻找合适挖掘,自己用的顺手的工具。大家为了这也是绞尽脑汁,用武器吧,舍不得,用锄头吧,军中是带了几把,可是不够用呀!幸亏火头军那里有一把炒饭的大铲子,有一个与火头军熟识的士兵想起那把铲子,便跑去借,火头军的胖头领听说是拿着吃饭的家伙挖土便死活不肯,那个士兵一着急,你个炒饭的还这么多讲究,就把胖头领的腰带解下,把他五花大绑。 这一绑可就绑出了个趋势,有人看到士兵拿着一个大铲子,那明显是为挖掘而诞生的,纷纷问他是从哪里得到的宝贝,他如实以告,火头军的那块小地方立马被一群力壮如牛的汉子洗劫一空。可怜那个胖头头,被绑在地上只能巴巴地望着宝贝们被人搬走,“哎呦诶,那锅哪里能挖土呀,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第二十七章 挖洞 工具东拼西凑总算是准备好了,李卓然让大家聚集在那白光洞口。“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等我拉紧绳子,你们就顺着绳子走。”李卓然将汁水涂在身上后,就走进那片光里。 白光内,河流旁,李卓然拿着一根木棍在河边捅来捅去。 “这里吧,靠着河流,河流宽且外浅内深,雪熊不能靠近,土壤又松垮易挖,水,食物也都能顺便解决。”李卓然经过深思熟虑后,最终决定了挖的地方,然后就拉了一下绳子,洞里的人看到绳子被拉的紧紧,就知道李长史已经找到了好地方。 叶长箐将熬成的特质汁水分给被选中的士兵,让他们将这涂在身上。 “这么臭,难怪雪熊不靠近,是我也不想靠近。” “哈哈哈,那吴二可以不用涂了。”大家冲着那日的幸运儿笑道。 吴二听到,不解问,“为什么呀?” 大家异口同声,“因为,雪熊和我们都不想靠近。” “哈哈哈……” “你们!太过分了!”吴二脸红的转到角落,什么嘛,我还是很经常洗澡的,啊咧,上次洗澡是什么时候,啊,怎么办,好像记不起来了,真是的,都怪长史,每次让我干着干那,还有大将军,什么事都叫我干,那么多士兵不叫,偏偏叫我,我是因为没有时间才不洗澡,才不是我不想洗澡……好像有时间的时候我也并没有很想洗。 叶长箐一个人一个人的派分,走到吴二面前,叶长箐愣了一会儿,想了想要称呼他什么,想想算了,一句不发从他身边路过,吴二没有分到药汁,心急的说道,“小将军,这里,恩,这里……那个,我还没有发。” 长箐走回他身边,恍然大悟道,“不好意思呀,刚刚走神了。”长箐做了一个要将药汁发给他的动作,然后手就顿在半空,“小兄弟,你叫什么,看起来很年轻呀!” “我……我叫吴二。” “哦,二儿啊,你这么瘦小,怎么李长史叫你也来了。” 吴二心里嘀咕道,因为有仇,肯定是有仇。 见吴二没有回答,长箐笑了笑,“几岁参军的?” “跟着长史大人同时参军的……” “很小就打战呀,不容易呀!” 说着长箐就又慢悠悠地从他身边走过。 “小将军,我还没涂呢!” 长箐回头,吞吞的说,“还是能省就省吧,你这样已经很好了。”叶长箐看着手中药汁,想了想还是留一些当备用吧。 吴二脸绿了,他脑子里瞬间划过自己将被雪熊撕扯的场景。 “吴二,别担心,之前雪熊不就没咬你吗?”他左侧的士兵安慰道,忍住笑,忍住笑,都怪吴二,明明战友死了是那么让人伤心的事,他的免死原因居然让我只想笑,笑的让我觉得自己好残忍,不行,不能这样,我的战友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成为了无知蠢物的盘中餐,而他们死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像这个家伙一样不洗澡。 这是一件多么可悲而又可笑的事。 一个小兵把鼻子凑到吴二身旁,道,“不过你身上这味道与这药汁的味道也差不多,难怪那天雪熊没有吃你。” “毕竟我是幸运的。” 士兵们顺着绳子找到了李卓然,李卓然明显有点生气,长箐知道是自己的错,吴二长的眉清目秀,又稚嫩可爱,看李卓然和叶良天天使唤他,她也觉得有趣,就想逗逗他,一不小心就忘了正事。 “怎么这么久才到?”李卓然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让叶长箐的罪恶感愈发强烈。 “有些事耽误了,我们现在动工吧!” “我用棍子画的界限,大家就照着这个挖,挖快点,用力挖。” “长史,我……” “吴二,说。” “小将军没有给我涂药水……”吴二鼓足了勇气打了领导的小报告。 “哦,这件事呀,我叫他这么干的。” “长史,为什么?” “能省则省嘛!反正也不需要。” “熊……们,你们在哪里,快出来咬我,咬我……”吴二觉得自己好委屈。 锅碗瓢盆,有点夸张,火头军里,凡是看起来比较顺手的,用起来感觉不错的都拿出来,看着眼前的这些家伙,很明显是饿了好多天,在土里找吃的流浪汉。 “应该把胖华子叫来的,这饭怎么解决,好饿。” “挑一个看起来会煮饭的人来煮吧!” “小将军……”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正在和一个大勺子斗气的叶长箐。 “嗯?有事吗?”叶长箐抬头看着几十双眼睛,疑惑道。 “我们饿了。”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了最不会做饭的叶长箐身上。 “饿了吃饭呀!” 委屈,大家撅起了嘴。 “我们下河抓鱼?”叶长箐将手中的大勺子放下,提建议道。 大家齐齐点头。 过来一会儿,大家又齐齐摇头。 “上次小将军你掉进河里,不是被雪熊追的很狼狈吗?” “呵呵……”丢脸丢到整个军队里了,叶长箐恨不得被雪熊撕了。 “那我们直接在岸边插鱼……” “好主意。”说做就做,有带配剑都把剑拿出来准备插鱼。 “这你的剑你舍得拿来插鱼?” “太饿了,顾不了那么多了。”一脸坑坑洼洼疙瘩的士兵摸着肚子,说道。 “完了,完了……我想起来了一个事,我们都忽略了。”吴二拍腿大叫道。 “什么事?” “这鱼抓到了又怎样,拿出来雪熊闻到了不就前功尽弃。” “横竖都不行,饿死算了。” “你,你,你,你,你们四个出去把干粮拿进来,其他人继续挖,争取明天中午挖好。” “是,小将军。” …… “哗”的一声,河流的水流进了地道内,连夜的挖掘让原定的计划提前,这下让大家头疼的是怎么让那些没涂药汁的人进来。 药汁虽然还剩下,总得以备不时之需,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岂不是最好。 “调虎离山!”叶长箐咧起嘴角,眯起眼,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小将军,怎么一个调虎离山法?” 叶长箐看着地上那条通往白光另一边的绳子,她要卖一下关子。 “有谁会游泳的?” “我。” “我。” “我。”刷刷的一片。 第二十八章 调虎离山 叶长箐看到吴二也举手了,就站在吴二面前,“小二,不错,不错,自告奋勇。”拍了拍肩膀,叶长箐看向李卓然狡黠一笑,李卓然心领神会。 “你一号,你三号,你四号,你五号,你……吴二,你就二号吧。”李卓然指了几个人,给他们编了号,众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这小将军和长史大人在搞什么鬼,他们怎么觉得有一点怵得慌呢? 李卓然还在那里编号,叶长箐便叫住那个满脸疙瘩的士兵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那个士兵便离开了队伍,朝白光的方向走去。 叶长箐看着被选中却不明觉厉的士兵,忍着笑道,“你们几个跟着李长史走,其他人跟我走。”说完自己就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前面。 “李长史,这……”吴二看着叶长箐的背影,冲着一脸笑意,似乎对小将军心思了如指掌的李卓然问到。 “还不赶紧跟着小将军,要不然就掉队了。”李卓然看着眼前长相稚嫩的吴二说道,这样的好机会,千载难逢,不让吴二去尝试,多可惜呀! “好了,这里视线不错,你站在这里。”叶长箐沿着河流走,让几个会水的士兵站在河边,“你站在这里,等下听我叫你们的号数,我叫跳,你们就往河里跳,我叫上,你们就上岸。” “小将军,你叫我跳下河是什么意思?啊!等等,跳下河再爬上岸,那药水不就没有效果了吗?我不想死呀,小将军……我还这么年轻,我还要讨老婆,我还有很多梦想要实现……” “二儿,这里你年纪最小,却就属你废话最多,你看看其他人说什么了吗?”叶长箐看着吴二恨铁不成钢道。 “就是嘛,吴二,男子汉大丈夫,怕这些干什么?再说你不是也没有涂药水,说不定跳下水也不管用!” “行了,就这样吧,你们待在这里听我指挥。”叶长箐说着就往挖地道的地方走去。 “小将军,你这是要去哪里?”吴二大叫道,不要留他在这里呀,他怕。 “当然是回去呀!” “那里那么远,小将军你的话我们怎么听得见?”吴二真的不想叶长箐离开。 “有一种境界叫做隔空传音。”叶长箐转过身,怜惜般地看向吴二,冲他摆了摆手,正巧吴二被身旁的大高个一个熊抱,揽在怀里,叶长箐一直摇头的笑着,感慨吴二在人群中果然很是讨喜。 “全体下河。”叶长箐回到原处,用她所谓的隔空传音对他们下达命令。 “小将军,让他们上来吧,我拉绳子让几个人先进来怎么样?”李卓然拿着手中的麻绳,问向叶长箐,如今叶良在洞中,这里的官职属叶长箐最大,就算李卓然是军中元老,也得听她差遣。 “拉吧。” “一号、二号上岸。”哗的,一刻钟的时间,地动山摇,白茫茫的一片熊出现在吴二面前,吴二吓的两腿腿只哆嗦,是河里的一个士兵将他的脚扶住。 “吴二,拿出男子汉气概来!”拉着吴二脚的男人,扯着粗矿的嗓子大声道,然而吴二的双脚依然颤抖。 洞内的十名士兵从白光里跑了出来。 “一号、二号下河。” 吴二几乎是直接倒进河里的,“哥,不行,我脚在抖……不行,我们得游中间点,不然雪熊会抓到我们。”吴二冲着扶住他的男子道。 “不会的,他们怕水。” “可是,熊不是应该会游泳吗?” 皱眉,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熊会怕水。 “你看那边,都是雪熊。”有人指了指他们挖地的那个地方。 “不会有事的,我们挖的那么深,那么宽而且水都跑进来的,他们怕水。”果然,一会儿,雪熊就散开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它们会扑过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把营帐搭好,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安稳觉了。” 叶长箐看着散去的雪熊,挑了个适当的时机,喊道,“三号、四号上岸。” “五号、二号上岸,三四下。” “七号、六号上岸,五二下。” “一号、二号上岸,七六下。” “三号、四号上岸,一二下。” …… 叶长箐如此循环往复地下达命令,草地上的雪熊,从河的这头跑到河的那边,又从河那边跑到河这边,李卓然趁着期间的间隙,把握着时间拉着绳子,洞中的士兵就趁着这间隙疯似的往安全地带狂奔。 这个挖出来环形的地沟有几条小道,够一人过,却不能承受雪熊肥大的脚掌,雪熊望着眼前的人,只能不舍的散去。 吴二已经对上岸下河的命令麻木了。 大将军跟他有仇,李长史跟他有仇,现在连小将军都跟他有仇,他觉得他在这个军中混不下去了,他想把自己献身雪熊。 站在岸上,吴二张开了双手,看着迎面奔腾而来的熊们,一副生死博弈,慷慨赴义的表情。 “一号、二号下河。” 吴二跳下了河。 吴二拍了一下河面,河面溅起了雪白水花,该死的条件反射,吴二你真不争气。 叶良是一个人潇潇洒洒地走进来的,手里提着酒,雪熊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叶长箐冲着河流,大叫“你们几个都游过来吧。” “长情小弟呀,不错嘛,想了一个好法子。”叶良拍了拍叶长箐的肩膀,很满意地笑了。 “将军,快下来,我们洗澡,小将军,你也下来呗……我去,最近真的是熏死我了。” “吴二,你还知道人是会被熏死的呀?我以为你会不知道呀!” “老蒋,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还唤你一声大哥,你居然拐弯抹角的骂我脏,看我不打死你……” “小将军,要不要一块下去?”李卓然光着膀子冲着低头倒腾药材的叶长箐道,“小将军,不要弄这些了,也用不上了。” “你们去吧,把这些弄好。” “好吧。”李卓然失望的下了水。 “长史大人,来来来,我帮你搓背。” “还是吴二有良心。” “长史大人,我也来给你搓背。” “我也来……” 河水静凉却一片氤氲。 第二十九章 等 “你不下去跟他们一块闹腾?”叶长箐冲着盯着她看的叶良道,手里不停地研磨晒干的草药。 “你一直磨这个有意思吗?”叶良坐到叶长箐身旁,嘴里叼着一根野草。 “留着一些备用,以防万一。”叶长箐看到叶良坐在旁边就稍微挪了挪位置。 “长情……给你看一样好东西!”叶良突然笑道,打开手里的酒坛,放到叶长箐的鼻子边让她闻。 “这就是你说的清雪?”叶长箐闻着熟悉的酒香,喉咙直痒痒。 叶良点头问道,“跟烟玫楼的红曲可能相提并论?” 跟烟玫楼的红曲相比?如果叶长箐没记错的话,叶良曾经说过这是他拿烟玫楼的好酒泡熊胆。 “这似乎就是红曲酒里加的雪熊胆吧……”叶长箐看着叶良,心中揣测,“不过酒性确实比红曲烈,这一点红曲望不到其项背,而且这酒香也更加醇厚。”放下手中的草药,叶长箐拿起酒坛闻了再闻。 “妹妹果然好眼光……来,我们两喝。”说着叶良就从背后拿出了两个袖珍的酒杯,慢慢地往里面倒酒,生怕有一滴酒会洒出来,“也不知道是那个挨千刀把酒喝的只剩下这些,我们两个偷偷喝,不要让河里那群酒鬼看到,不然连这点都没有。” 叶长箐拿起酒杯一口闷,入口绵,落口甜,尾净余长,如此让人怀念的味道。叶长箐忍不住打开酒坛继续倒酒,转眼看到地上袖珍无比的酒杯顿时兴趣全无,立马放下酒坛跑去营帐里找碗。 “我闻到了什么,酒!老子一个礼拜没有喝酒了……” “真香。” “闻着这香味,真是馋死我了。” “胖华子,赶紧把前几日剩下的熊肉拿过来煮好拿来下酒。” “长史大人,别泡澡了,快来,将军背着我们吃独食呢!” 河里瞬间就闹腾了起来。 叶良看着从水里跑上来的一群光着半身子全身湿漉漉的人群,吓得赶紧把地上的酒坛盖子合上。“这群疯子。”随口骂了几句,叶良才发现叶长箐不在身旁,“她倒也是幸运,不然真想看看她碰到这情况的模样。” “大将军,你这样藏着好酒太不地道了。”火头军的小头头看着把酒藏在身后的叶良不满地说道。 “胖华子,你个煮饭的平时吃的还不够好吗?小心我调你上战场……别,别……你们给我放下手,小心我军法处置!” 顷刻间,叶良被众人围的水泄不通。 叶长箐在营帐里翻来翻去总算找到了碗,双手捧着碗兴高采烈的准备走出营帐。 “该死!”叶长箐的头刚刚从帐内探出,就被不远处的一群光着膀子的男人吓了回去。 “我的美酒呀……”叶长箐看着手里的碗茸拉下头,也罢也罢,都偷喝了一大半,不能再贪心。 “我去抓鱼!” “对,我们现在可以抓鱼吃了!” “伙食这么好,过几天我们一定能把宁傲天那个傲世轻物的家伙打的落花流水。” “对,对,我最讨厌那个家伙了,打不死的小强呀简直,一想到大将军曾经被他重伤,我心里就恨不得他下十八层地狱。” “几天后,我们给他下马威,哼。” “噗……”外面在做白日梦的家伙聊得起劲,营帐内的叶长箐默默地听着,这叶良带的士兵都这种德行?第一次见叶良时,叶良还说军令如铁,看来只是为了给她下马威。 …… 傍晚时分,吴二一脸笑意的跑到叶长箐面前,拿着一堆草放到叶长箐面前,“小将军,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你给我们涂的药汁,闻一闻气味是不是一样?” “你哪里找到的?”叶长箐闻了闻,不可思议地问道,从来曌山到现在她一直在找却只能找到几株。 我不知道,我就跑出去随便逛逛我就看到了。我寻思着把它们围着我们一圈种过去,那样比较保险。” 那样子得多臭? “大将军不是下令过不要踏出这片区域吗?”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小将军,你想想,现在大家都可以随便出去了,药汁儿多得是。小将军你得给我记头功,一定得给我记头功。”吴二扑闪扑闪着他的大眼睛,眼里的光跟这里的日光一样明亮。 “好好好,我让大将军在军功簿上记一点军功。” “就一点呀,能不能记十点?”吴二微微有点失望。 叶长箐白了吴二一眼,她自己一点军功都没有,给他一点军功他还不乐意了? “我尽量给你讨吧。对了,这草可多?” “多,多得很,我拉了一车回来。”吴二一脸兴奋地答道,眯着眼咧着嘴,脸蛋上的肉肉鼓了起来。 “那你把它们种远一点,省的大家都住不下去了。” “是,小将军,我去再拉一车回来,保证你闻不到味儿!” 吴二开心地走出营帐,跑到胖华子那里又寻了一辆车子,火急火燎地出发。 …… 离曌山大限还有一日,曌山外大雪纷飞,而这里依旧风和日丽。 士兵们一直劝叶良离开此地出发去山顶,叶良却一直摇头。吴二不解就询问叶长箐,叶长箐不解,问李卓然,李卓然也不解。 “小将军,你要去哪里呀?” “我出去逛逛,给你摘点水果回来。”“好,那早去早回呀!” 闲来无事叶长箐总会跑出去摘点水果,顺便看看这如世外桃源般的美丽景色,偶尔再洗个澡。 独自一人四处信步,叶长箐边走边摘点果实,兜里的果实不知不觉中已经拿不全了,看着前方绿油油的草地和一些不知名的花,长箐自嘲了自己一翻,笑自己傻,返途的时候再去摘这些果子不就行了,何故让自己白辛苦一趟。她放下怀中的果子,脱下长裳将它们包住。看了看灌木丛中鲜红欲滴的小果,叶长箐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将它们一并收入囊中。 “看起来很好吃,吃起来一定不会差哪里去吧!”长箐伸手要去摘那小果,怎料,脚崴了一下,人就势往下掉。 叶长箐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痛。”扶住自己的左手,叶长箐用力一拉,错位的骨头又回到了远处。 “这里是……” 空旷的广场,几根粗大的柱子,柱子上刻着飞龙,叶长箐摸了摸柱子上的雕刻,眼神被广场中心的高台吸引。 第三十章 奇怪的石头 “为什么绵绵的绿地里会有这么一个空旷无一物的地方。难道是班爷爷的杰作?” 长箐走向中心的高台,上面托着一块圆盘形的青色石头,那青色石头悬空在台上,长箐以为她看错了,便慢慢靠近高台定睛观察。 “还真是神奇,事上竟然有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叶长箐看着眼前半悬空中的石头惊叹道。 石台上赫然刻着几行字,“无望苍穹,命乞能修,日月同辉,得不惜哉。” 叶长箐低声念着这句话,思来想去还是不解其意。她伸手去取那台上的石头,指尖刚刚触碰到石头的边缘,那石头就像有灵性一般躲开她的手掌。长箐觉得有趣,用指尖逗了它一会儿后才用双手将它抓起,它扑腾了一会儿,似乎发现了什么,竟然安静了下来。 叶长箐笑了,感觉到手里的小玩意消停了,就慢慢摊开手掌。“我说你长的这么丑怎么还这么有脾气。” 青色石头上雕着两条夔龙,四周布满清晰的涡纹,绞丝和乳丁纹,看其成色,应该有上百年的历史。 所谓夔龙,头大,凸额,圆眼,吻部前冲,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 那块青色的石头离开了叶长箐束缚,慢慢升在半空,发出淡淡的光芒,长箐觉得脖子有个东西在挠她痒痒,低头看,颈上的项链竟然也慢慢的升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开始勒着脖子了,长箐刚想把链子放下,链子就已经断了。项链上的小珠子哗哗地掉落在地,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吊坠慢慢的和那块丑石头聚在一起,万丈光芒突现,它们在光芒中极速旋转,“砰”的一声,光芒瞬间消失,地上躺着那白洁的吊坠和裂成两半的石头。 “她果真是那个人。” “入口就要封住了,我送你走。” “我还有事,你去做该做的事。” “是,你要加倍小心。” 在石台百米开外的一个雕刻不规则的石柱后面,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面具的男子不语,另一个穿着将军服,器宇不凡的男子逗留了一会儿就离开。 叶长箐弯下腰将东西捡起来,这时候地面开始摇晃,叶长箐一个踉跄就摔到了地上,手上的东西又掉落在地。长箐半坐在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吊坠,刚想要拿那两块散开的石头,地面又开始摇晃,它们被分开的很远。 空中开始飘下了稀稀疏疏的白点,“这是雪?”长箐伸出一只手从空中接了一片白,“花瓣?”抬头看,太阳不见了,漫天的白分明是雪,慢慢的寒意开始袭来,接着风开始刮起来。 “奇怪,刚刚那是花瓣吧?”叶长箐往手心看,那花瓣已不见。“许是看错了。” “小将军!” 有人把叶长箐扶了起来,李卓然捡起了一块石头,冲着被人扶的叶长箐道,“你要捡这个?” “嗯,谢谢,你有没有看到另一块?” “另一块?我只看到了这个。很重要的东西吗?” “刚刚那冲天的光术就是它们的原因。”叶长箐向一脸不解的李卓然解释道。 “吴二,让士兵四处找找有没有和这个一样的石头。” “好。”吴二冲着叶长箐咧了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然后就跑去找东西。 叶长箐无奈地看着这个小孩,十六岁了,吴二还是一脸稚嫩。 “叶大哥呢?他怎么没有过来。” “他去洞外找酒,他说还藏了几坛酒,依我看将军不找到那些酒是不会死心的。” 叶长箐听罢,无奈长笑,叶良这辈子恐怕都找不到了,她要不要寻个时机告诉他实情? “对了,卓然,过来看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叶长箐突然想起石台上的那段话。“这句话感觉甚是熟悉,可我一时间竟然想不起它的出处,你帮我看看。” 石台已经有明显的裂痕,但并不影响他们看清上面的字。 “无望苍穹,命乞能修,日月同辉,得不惜哉。” 李卓然看着石台上的字,慢慢地念出来,沉寂片刻,突然大笑。 “夔石,哈哈,真的是夔石!”李卓然从叶长箐手中夺走那半块青石仔细查看,这栩栩如生的夔龙,这纹理,这材质,以及这句话,那分明就是《五奇传》里记载的早已绝迹的夔石。 “夔石!长情,你没有在书上看见过吗?这是夔石呀!《五奇传》里的夔石!”看这一脸茫然的长箐道,“没想到夔石在这里,原来曌山的秘密就是这个,原来它真的存在……我们真是太幸运了。” 叶长箐心里默默念着夔石、夔石、夔石……哦……好像是有这个东西。 果然书不能看太多,多而杂后,书中的一些东西就忘记了。 “吴二,吴二,石头找到了吗?”李卓然将青石归还给叶长箐后就激动地到处找吴二。 叶长箐琢磨着那半块刚刚还活奔乱跳的青石,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夔石是拿来承载五奇的载体,那应该有安放五奇的位置,可这夔石除了这些浮纹外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长史大人,四下都找了,没有找到。”吴二听到李卓然的声音,赶紧跑到李卓然身前汇报。 “怎么会?再给我找,仔细找。”李卓然横眉骤紧,就这么大的地方东西还能飞了不成! 一个雕刻不规则的石柱旁,叶长箐将手放在李卓然肩膀想要安抚李卓然现在焦虑的内心,“卓然,会不会掉进这扯开的裂缝里了?拿着这石头,我看看。” 叶长箐趴到一个裂缝旁,往裂缝里望去,如果刚刚地动时她没看错的话,另一半夔石应该被甩在这附近了。 “太黑了,看不清……” 轰的一声,大地再一次晃动,原本细窄的裂缝瞬间变大。 “长……” “小将军小心……” “小……” 突然一道黑影从叶长箐身边闪过,转眼间叶长箐就安然无恙的站在裂缝旁。 叶长箐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道黑影便已消失。 “还好虚惊一场,小将军你可吓死我了。” “刚刚那道黑影你们可看清楚是谁?”如此高的轻功,如此熟悉的感觉,叶长箐想到了他。 众人摇头,叶长箐只得作罢。 第三十一章 怪哉 地面的晃动并没有停止,反倒越来越严重,众人只能互相搀扶。 “胖华子快抱紧我,我要倒了。” “吴二,就你一个人事最多。” “卓然,你有没有觉得地面一直在上升?”叶长箐看着四周裂开的石头,里面似乎有水渗了出来。 “小将军,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说这是地震吴二还能相信,但小将军说地面在上升,这可是在挑战吴二的人生观,他死也不相信。 “吴二,嘘,你认真的感受一下。” “天呢!好像真的是这样,这怎么可能?我们会不会有事呀?”吴二泛着水的眼珠子突然充满担忧。 “小将军这个猜测大胆却不失合理。”李卓然看着四周,又看了看地面,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们先出去看一下。” 幸好李卓然带来了绳子,而绳子就挂在叶长箐摔下来的地方,叶长箐拽着绳子,稍微用力就跳了上来,然后站在上面拉他们上来。 “我行,我自己来。” “谢谢小将军。” “谢谢。” …… 这里似乎过了一个季节,大雪纷飞纷多而杂乱,雪虐风饕,河流冻结成冰,那棵让长箐跌倒的灌木丛上的红色果子已经被白雪覆盖住。 “冰镇红果。”长箐说了一句话,嘴边冒出来的气立马化成白气。 “什么?”李卓然听着叶长箐 “没什么,看,呵气成霜……”长箐搓了搓双掌,往空气呵了一口气,然后笑着对卓然说道。 一旁的吴二见状,也开始玩了起来。慢慢队伍里一些人也开始呼气,呼气的人乐不可支,剩下的人一脸嫌弃。 “一群白痴。” 长箐偷偷的摘了一个果子拿到嘴里,噗,好酸。好饿呀,长箐摸了摸肚子,早知道吃过饭再出来了。 “怎么办?另一块石头找不到了。” “此事等大将军来了再商议,一切由大将军定夺。” “如果这里的地面真的是上升了,那我们进来的入口肯定已经被石头挡住,大将军怎么找来?”吴二一脸担忧,因为几日来这里风和日丽的吴二衣服穿的就少,如今双手已经被冻得通红。 长箐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又望了望远处,“地面停了,你说我们现在有没有可能在山顶。”如果现在这里是山顶,那延国的人会不会出现?萧逸尘说宁傲天会来,这是真的吗? “我发了信号弹,大将军看到会赶过来的。”李卓然跟在叶长箐身后,看着天空露出了担忧之色。 “我们还是边走边等……” 话语未尽,叶长箐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曌山上空回荡,如此桀骜不驯,想都不用想他是谁。 “落长情,你们今天谁也离不开这里!” 果然该来的人还是回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一丈开外宁傲天施展着轻功而来。 “宁傲天……” “我就说为什么曌山大限提前来临,原来你在这里。”站定,宁傲天目光不屑地扫视了叶长箐等人,最后把目光放到了叶长箐身上。“如果你把东西交出来,看在之前的情分上,我可以饶你一命,不过其他人都得死。”宁傲天甩了下身后的军袍,一脸高傲。 果然,在他眼里出场很重要,不耍威风是不行的。 “你要的是什么东西?”叶长箐冲着一丈开外的宁傲天喊道。 “少跟我装糊涂。”眼神一凌,吓得李卓然一行人倒退一步。 “将军呀,将军,你怎么还不来,都这个时候了……这可怎么办?”李卓然看着宁傲天,心里实在没底。 “想要什么东西就凭本事来拿!” 叶长箐,宁傲天两人刚刚还在说话,这会儿就开始打斗,延国后行的大军慢慢压进,直把李卓然逼的心急不已。 “将军呀,将军,什么酒能比这大事重要?” “小二儿,接着……”正在两人对战焦灼时,长箐突然向吴二扔了一块东西。 “混蛋。”宁傲天向着吴二飞奔过去,这个叶长箐打不过他就算了,还跟他玩起了心眼! 吴二踉踉跄跄的接住了长箐扔过来的东西,“饼子?这不是我带的吗?” 吴二摸了摸自己胸口,发现自己带的大饼不见了,还在疑惑中,就看到宁傲天飞身在他面前,后背似乎被重击了一下,吐了一口血。 “你要这个呀,给你咯!” 宁傲天接过吴二抛来的东西看了一眼,低声骂了一句,就往叶长箐袭去。叶长箐准备好了应对,把剑横竖在胸前准备接下这一掌。“铿铿锵”响了几声,是叶良接住了这一掌。 “你要是接下这掌有什么事,我该如何向子扬交代?”叶良对身后的叶长箐冷冷说道,眼睛却一直盯着宁傲天。 “大将军。” “宁傲天,我都来了,还不让大军退去,难道你要和大军一起在这送死?” “手下败将还敢在我面前叫喧,叶良,你也该醒醒了,看我不把你打的落花流水。” 剑尖划过雪地,在与地面摩擦的瞬间产生火光,宁傲天冲着叶良露出了邪笑,这一刻该让她看看他的实力。 天地无色,曌山常雪,冰河冻结。 青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地上的白雪融化成水,剑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剑花,如蛇吐芯一般,直刺叶良的胸口。 “大哥,小心……” 话落,已迟。 血花绽放,宁傲天手里的剑淌着鲜血。 “大将军,大将军。” “我没事……”叶良抱住左臂,流血是兵家常事,幸亏他躲得及时,不然性命难保。 宁傲天的剑太快,这世上能与他相比的恐怕只有程岑和他变态的妹夫。 叶良“呸”地吐了口水,拿起一把军剑,只击宁傲天的要害。 躲,躲,再躲。 退无可退,无需再退。 宁傲天开始还击,刀光剑影间二人竟已大战二十回合。 叶良始终没有占上风。 “这样子下去不行。” “小将军,你要干嘛?” “助攻!” 叶长箐拿起长剑,脚尖一蹬,飞了过去。 “该死!”宁傲天华丽地避过叶长箐的一剑,手臂的衣襟割破了一片,飘飘然的落地。 “我劝你不要趟这趟浑水,好好待在竹庐不好吗?”宁傲天看着叶长箐,没有怒意,也没有看叶良时的不屑,只是一脸平静如水。 第三十二章 二人独处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叶长箐提起手中的剑向宁傲天袭去。 她就不信两个人还打不赢他? 叶良主攻,叶长箐助攻,二人配合的默契,运剑如行云流水般顺畅,三道剑光在雪中激斗,不相上下。 慢慢地,叶长箐二人开始显现出优势来,宁傲天招招只能防守。 对方一退再退,叶长箐步步逼近。 这是好时候,趁这个机会把宁傲天击退。 剑起雪落,天昏地暗,叶长箐想这一剑就算不能一剑毙命,也能够让宁傲天重伤。 然而自信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宁傲天巧妙地躲过了那一剑,在两人夹击的情况下,他居然躲过了那一剑。 叶长箐由于惯性从宁傲天身边飞过的瞬间抓住了宁傲天的手。 这果实好是熟悉,不就是让她摔倒的那株红果。 好了这下糟糕了,刚刚从里面出来,又要进去。 叶长箐急忙从怀里掏出青色的石头,在跌落前将石头投向叶良。 “砰” “砰” 宁傲天砸到了叶长箐的身上。 “你干的好事!”宁傲天坐在叶长箐身上,没有起来的意思。 “谁叫你躲开了!”叶长箐推开身上的人,坐起看了看已经裂的面目全非的地面,幸亏没掉到缝里,这缝得有多深呀,掉下去那还能活命? “把东西交出来。”宁傲天伸出手,“不交出来,我就搜身了。” “东西不在我这。” “看来你是不想上去了!” 宁傲天靠近叶长箐,右手撑在地上,把叶长箐揽在怀里,左手偷偷的将叶长箐的发簪拿下。 方才打斗的痕迹已被雪埋住,叶良收起叶长箐掉落前给它投来的夔石。 “怎么只有一半?” “四下都找了,可就是找不到。对了!方才小将军险些掉进地缝,有一个黑影救了小将军,但转眼就不见了,属下猜测,那黑影人脱不了干系!”李卓然对着深思中的叶良道。 叶良没有说话。 “延国的大军要上来了,这里不宜久留。” “大将军,我们先撤吧!小将军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李卓然看着山下冲上来的人群,焦急的说道。 绳子已经投下了快一刻钟,然而底下没有一点动静,在这里等,只会让士兵们白白送死,不是李卓然不想救叶长箐,是这样的时机不适合救她。 “方才你说,我未来时,长情能与宁傲天战十几个来回。”叶良看着洞口,沉思道。 “是的,将军。” 叶良思忖片刻,下了命令,“全军撤退!” “大将军,那小将军怎么办呀?他还在下面的?”吴二看叶良下了死命令,心中焦虑,小将军这样子岂不是得被延国抓了去。 “撤退!”叶良又下了一次命令,这次吴二没有再说话。 “你的战友已经离你而去了,你还要为他们做事吗?你不觉得不值得吗?”外面的声响渐渐远去,宁傲天的脸慢慢地靠近叶长箐,叶长箐心跳极速狂飙。 满发青丝已落,叶长箐却毫无察觉。 “这么精致的五官,任谁也不敢信你是个男子,那洛子扬居然能信?”宁傲天的手指慢慢拂过叶长箐的鼻梁,酥酥痒痒的感觉,让叶长箐的脸变的滚烫滚烫。 “你不要怪我。”叶长箐咬牙,腿部用力向宁傲天的下体踢去。 宁傲天吃痛,几乎是眨眼间,立马起身。 “我不是你能惹的!”叶长箐看着宁傲天,忽然想起那日在竹林见到宁傲天和萧逸尘二人打闹的场景,莫不是他有断袖之癖? “你若是想萧逸尘,他现在应该在回琉火的路上,你可以去找他,应该还来得及。” 宁傲天不明所以,身下的疼痛还没有完全消去,表面却要装的波澜不惊,镇定地说道,“我找那小子干嘛?” 叶长箐一副你懂得的微妙表情让宁傲天的内心卷起了千层巨浪。 这家伙是野史看太多了,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叶长箐才察觉到自己的头发落下,在地下四处找她的发簪,找到发簪,卷起头发扎了进去。 “你倒也真是淡定。”宁傲天看叶长箐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一点魅力都没有。 “淡定?掉下来了就上去,反正我又不是没掉下来过。”叶长箐走到绳子旁拽了拽,很紧,可以上去。 不知道是叶长箐傻,还是宁傲天表达能力有问题,叶长箐没理解好宁傲天的话,宁傲天抚了抚额头,果然有些事情是得慢慢来。 “你现在上去,外面都是我的兵,你是逃不出去的。不过,我们还可以谈个交易!” 叶长箐慢慢回头,“夔石已不在我这,这个交易恐怕做不成了!” “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想与你动武。”宁傲天顿了顿缓缓道,“我想知道欧阳墨然的下落,你告诉我便可。” “欧阳墨然?我听倒是听说过,可是我不认识他,你求错人了。”从来都不会有人在叶长箐跟前询问欧阳墨然的下落,如今宁傲天突然提起他,反让叶长箐警觉起来。 “你忘了你竹庐里的竹泪是怎么不见的了?” “是你?你就是那个贼!” 如果他是竹庐里的那个贼,那她和柳长风的对话,宁傲天岂不是都听了去,难怪他会说那样的话。 “说贼多难听,我不过是和逸尘打赌打输了,替他完成一桩心事罢了!你想想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你告诉我欧阳墨然的下落,竹庐里你和柳长风的话我就不会向世人透露半句,而今天我还可以让你安然无恙的从我的大军里离开。这个顺水人情,你不接还是不接?” 任谁,谁都得接住。 “你找他何干?”叶长箐想起那日听到的笑声和竹林里听到的宁傲天的笑声,如此相像。 糊涂呀,糊涂,她居然没有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脑子里飞快的闪现她和哥哥聊天的内容,这,这宁傲天,叶长箐在他面前大抵是没有秘密了。 “我想让他救一个人。” “想让他救人是不容易的。” “所以,我需要你的信物,我知道他看你看得最重。” 胡扯,他分明只将他那昏迷不醒的妻子看得宝贝的很。 “这个买卖好说,只要你能保证这没有对洛国不利,我就答应。” 叶长箐这话一出,宁傲天的眉毛就锁紧,“我保证,二者绝无关联!” 第三十三章 黑衣小贼 宁傲天说的十分爽快,叶长箐心想宁傲天那么自傲的人,也不至于撒谎,毕竟如今她是秋后的蚂蚱,宁傲天分分钟都能置她于死地。 “我前些日子听闻他在炼神朝,不过如今在哪里我也不知,你找几个探子打探一番,应该不是很难……至于信物嘛,如今叫我拿,我也拿不出来。不过,见到欧阳墨然时,你就对他说三年前他还欠我一个情,还了我就既往不咎了,他会答应的。” 说完,叶长箐就拉着绳子,一用力就上去了。 “大军全退,放她走!” 宁傲天的声音从地下传过来,十万大军纷纷撤下。 叶长箐看着乌央央的一片人,这宁傲天是下了血本,什么东西都没拿到,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放她走了? 难道他要救的人比曌山的夔石还重要? 叶长箐是用轻功追上叶良的大军,幸好他们还未走远,找起来也不难。 吴二看到叶长箐的时候两眼是泪汪汪的,看来他很担心叶长箐的生死。 “小将军,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会……”吴二察看叶长箐的身体,左看看右看看,没有什么伤口,顿时放下心来。 “咕咕咕……咕咕咕……咕……” “这什么声音?” 叶长箐摸了摸肚子,可怜道,“小二,你还有饼子吗?” “有,有,有!我都忘了小将军没吃饭了,胖华子,胖华子,把你的饼给小将军,小将军饿了。”吴二看着叶长箐,他的小将军刚刚从虎口脱险,应该大补,大补。 “胖华子,胖华子……小将军,你等一会儿,华子好像不见了。” “你有没有看到胖华子呀!小将军肚子饿了……” “哥,你看到胖华子了吗?小将军饿得肚子都叫了。” “等等等,这个大哥哥,你有没有看到胖华子,小将军肚子饿了。” 叶长箐嘴角抽搐地看着在大队里问东问西的吴二,她肚子饿的事情吴二有必要搞得全军都知道吗? “给你。” 一块大饼出现在叶长箐面前,上面居然还有肉! “叶大哥……谢谢。” 叶良看着叶长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刚刚……刚刚……” “大哥,不要想太多,我知道刚刚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我是你,我会做一样的选择。” 什么事情都等肚子填饱再说吧。 “你能理解就好。”叶良释怀一笑,蔷之嘴里的姐姐确实是个值得一提的人。 “小将军,我拿到饼了!”吴二一脸欢喜,蹦蹦跳跳的拿着一块饼,像是邀功的小孩一样,出现在叶长箐面前。 “小将军,你已经有的吃了啊。”吴二看着手上的饼,他这个饼上还没有肉,吴二难过的垂下眼帘。 叶长箐拿过吴二手中的饼,安慰地拍了下吴二的肩膀,“一个怎么够吃呢?” 吴二开心的笑了,叶长箐心念,果然还只是个孩子,难怪叶良和李卓然那么疼爱他。 “对了,小将军,刚刚你怎么可以把饼子扔给我?我还以为是宝贝,都做好了誓死保护的准备了呢!” “要论实力,我哪里比的过宁傲天,他的功夫可是和大将军不相上下。要打赢他,我当然得耍点无赖了。” “小将军果然厉害!以后你得罩着我,特别是……大将军和长史大人欺负我的时候。”后面几句话,吴二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 幸亏叶良已经走了,不然吴二肯定会被叶良揪着耳朵大骂。 “好,好,好,一定一定。”叶长箐实在不忍心告诉吴二她其实也很想欺负他的事实。 先应下吧,且行且变卦。 …… “什么?我们不回洛城?”大军已经在曌山脚下的大营驻扎,长箐被叶良叫到他的营帐,营帐外面是士兵和将领们在举酒庆功,叶长箐能清楚的听到华胖子还在埋怨的声音。 “北边已经开始不安稳了,子扬的意思,两日后,我们就出发去北疆。” “现在就去北疆?延国和琉火国真的联盟了?” 叶良点头,叶长箐再不愿意相信也必须承认这事实。 大战真的要来了。 她期待的大战不久就会来了,她断定不会超过三年就会来了。 “我们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这次去北疆,只是小打小闹,你不用太担心。” 叶良从衣袖里拿出了半块石头,原本的两条龙已经被分开,石头上的龙紧紧闭着眼睛,不知道另一条龙是不是也一样阖着双眼,更不知道那条龙是不是原本就是阖着双眼。 “它就是所有战事的祸根,可笑的是我们将来必须依靠它,才能扭转战局。”让一个骄傲有能力又肩负着国家民族兴衰存亡大任的将领去依靠除兵器以外的又非智谋的物品去赢得最终的胜利,这本身就是一件可笑而又无奈的事。 “世上之事本就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们只不过恰好碰上了。” 叶良盯着青石看,“这块石头就留在我这里,军功簿上我会给你记头功。” 叶长箐其实根本不在意军功簿上的那几点军功,她在意的不过是这天下的主人最后会不会是洛子扬。 把石头交给叶良后,长箐就走出了营帐,碰巧看见一道黑影闪过。 什么毛贼居然敢闯洛国大军的营帐?他还要不要命了! “站住。”叶长箐大叫一声。 难道是宁傲天没有拿到夔石,所以要来行窃? 那小贼听到叶长箐的叫声,转过身对长箐鬼笑了一下,只不过天色昏暗,月光暗淡,那小贼又戴着一副面具,长箐并看不清。 追着追着他们便来到一个湖边,“没有地方跑了吧!”叶长箐抱着拳头,发出咯咯的响声,露出奸笑。 “该死!”那个人低声骂道,这时长箐的长拳已经到了他的脸前。 “这是你自己自找的,不怪我。”面具下面的人憋着嗓子说话。 一只手被那小贼抓住,那人就势一把抓起长箐的肩膀就把她往水里扔。 出来时真应该带把剑,叶长箐悔恨交加。 “扑通”一声,叶长箐又落水了。 湖水里,叶长箐只能看着那黑衣小贼大摇大摆的消失在黑夜里。 第三十四章 慧空大师 叶长箐回到军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仍然是湿的,只是没有贴着身体,看不出她的女子体态。 “小将军,你这是怎么了?”吴二出营帐一头就撞到了叶长箐。 叶长箐“砰”的一声重重的摔到地上。 叶长箐心里郁闷,在曌山的这将近半个月里她掉了两次水,摔了好几次地,现在回到军营居然还被这个乳臭未干的吴二撞的摔倒在地,果然是霉运当头,祸不单行。 “别理我,我好烦。”叶长箐索性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无奈地看着远方。 “小将军,对不起呀,我以为你看见我了,没想到就给撞上了,对了,将军特地允许我们明天可以去附近的镇上游玩,小将军你要不要一起去。” 吴二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叶长箐,兴高采烈的说着。 “都这么晚了,你们还不去睡觉,第二天都已经到了,你还说明天。” “哎呀,对呀,五更都过了。我们还想不眠不休呢!” “让弟兄们早点睡,等天亮了我们去小镇。” “好嘞,小将军就这么说定了。” 长箐回到营帐里只是稍微小憩了一下,天就已经通明。吴二和一些士兵喝酒划拳玩了一个通宵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时辰一到他便立马过来叫叶长箐,大家穿着寻常衣服来到了镇上。 小镇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外乡人,路上的行人好奇,总是往叶长箐一行人望去。 “小将军,你要过来吗?”吴二拿着一个面具,放在脸前,冲着叶长箐喊道。那面具竟与昨晚叶长箐碰到的黑衣小贼的面具相差无二。 “不了,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寺庙。”叶长箐没有认真看也就没有去细究那面具。 “长情,没想到你还是个信佛之人。”叶良拖拖拉拉的总算赶上了他们,英武的身躯加上阳光的笑容不知道要迷死多少懵懂少女。 “大战将近,给弟兄们求些福签。”最重要的是,赶紧把自己身上的霉运去掉,叶长箐看着叶良道。 “小将军,我跟你一块去。”胖华子拉着一辆车,车上堆满了生肉,很明显是要给大军提善伙食。 “华胖子,你怎么也去凑热闹?” “吴二,我怎么不能去。” “天天杀生的人,佛主庇佑不了你呀!你看看,你拉的那些东西,佛门之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吴二双手合十,双目紧闭,一句句的阿弥陀佛,看起来甚是可爱。 “吴二,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我天天杀生,那还不是为了填饱你们的肚子。啊?你们不杀生吗?你们打战杀的人比我宰的猪杀的鸡都多。” “好了啦,华胖子,我随便说说的啦,不要生气嘛。”吴二踮起脚尖,揉着胖华子的肩膀,试图让胖华子消气。 “我也一起同去。”一直走到前头的李卓然看大家都没有跟上,就走回来看是什么情况,听到去寺庙也答应了。 “听说一空大师的舍利子就在这里的佛塔。” “要去那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叶良听李卓然说要去寺庙,也答应了。 吴二看大家都走了,也就悻悻地跟在大家后头,跟着去寺庙的还有两个普通士兵,其他人早已跑到小镇的各个角落玩乐。 “听说,这个寺庙里来了个得道高僧,法号慧空。” “吴二,你听说的事也太多了吧……” 吴二撇了胖华子一眼,转头冲身后的叶良道,“听说慧空大师的修行可以和一空大师相比,今天如果能让他指引一番,那定然会大彻大悟。” 吴二在那边说的很是起劲,寺庙里慢慢走出一个留着长长胡子的和尚。 “施主,我看你双目清明,一生定当是无忧的。” “你……”吴二还不明所以,就听到有经过的小和尚称眼前的老和尚为“慧空大师”。 “大师好。” 吴二赶紧欠身作揖,他这运气也太好了,一进来就碰见慧空大师,还是一生无忧,一生无忧,真不错。 慧空大师的视线转而投向挤在一行人中的叶长箐。 “公子,你……” “我?”人群中的叶长箐奇怪地看着慧空大师。 为什么那个老和尚看着我的眼神带着可怜和无奈。 叶长箐心想。 “公子,听老衲一句劝,公子还是回你原本的地方。” 原本的地方,他是指叶府?竹庐?还是? “不知大师可否细说?” 老和尚摇了摇头。 叶长箐虽觉得糊里糊涂还是作揖对老和尚致谢。 “慧空大师,不知你可否替我看看?”身后叶良走到慧空大师面前,明明是叶良找人看相,叶良却表现的不卑不亢,甚至说他在质疑那个所谓的慧空大师。 叶长箐奇怪,众人皆奇。 “你们几个人先去烧香,我随后就到。” “是!” 佛堂前香烟缭绕,似雾若云。 踏进佛堂的那一刻,十几年前初入叶府遇见的老和尚突然浮现在叶长箐面前。 那个说她是煞星的和尚,那个让她在叶府或者卑微可怜生活的和尚。 是他,是他,让我过着难熬的日子的那个老和尚。 原来他云游到这小寺庙了,他以为他修行成真,一语就能断人始终,改人命运,可笑,这多可笑。 十几年后他云游四海,无事便又来扰乱我的人生。 烧香拜佛后,叶长箐准备去找其他人,跨脚走出庙堂却看见迎面来了个女子,一身素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步履轻盈,珊珊作响。 “南宫雨落……”她的发间别着一只白玉簪,映得面若芙蓉,白璧无暇,听到叶长箐叫她,就往叶长箐看去,并没有认出叶长箐。 叶长箐尴尬的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就慌忙离开了庙堂。 “她居然醒了。呵呵,这世道,欧阳墨然,这下你得有多开心。”欧阳墨然这个哥哥,以后再也不可能是她哥哥了。 仇恨,仇,她究竟报还是不报,时过境迁,那种痛苦,那种恐惧还是刻骨铭心。她不想害任何的无辜之人,可是当年南宫君衍害死她母妃,害死那些护佑她的侍卫叔叔,害死那一家人,她就从来不曾想过他们是否无辜。 为什么,南宫雨落躺在床上,不要醒来不是很好吗? “长情,大家找你呢,还不走。” “叶大哥,我……我这就走。”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啊,你不是跟着他们去看舍利子了吗?” “都来过这里这么多回了,该看的也都看过了,走吧,回军营。” 叶长箐跟在叶良身后一声不吭。 第三十五章 叛变 “你们来了,来来,一人一个,我给你们求的平安符。”吴二提着一个黄色大袋子,似乎在外头等了许久。 “你那一大袋是什么?” “唔,看,我给我们军中的每个弟兄都求了一个,浪费了我好多香火钱。”吴二摊开黄色袋子让大伙看。 “嘘,说什么浪费钱,佛主要是听到就知道你心不诚,不诚则不灵了。” “听你胡扯,佛主普度众生,大慈大悲,怎会不怜惜我们呢!” “你还真会拍马屁。”胖华子在一旁一脸嫌弃的看着吴二,“那香火钱还不是李长史给你出的,你就在这里吹吧,我就静静地看着。”。 “华胖子,你是不是还记仇呀,不就拿了你一个破铲子嘛,干嘛处处针对我嘛!” 叉着腰,吴二抬头一脸不高兴的看着胖华子。 “嫌破你就不要拿呀,还回来的都成破铁了,还还回来干嘛?”把他绑起来还生生的抢走他的全部家当,华胖子怎样都无法放下这怨气。 “还不是你自己要我还给你的……”吴二嘟囔的反驳道,他本来也不想还的。 “好了好了,吴二收好你的平安符,我们回军营。”叶良看着吴二,李卓然跟在身后默默无奈抚额。 “咦?小将军呢?” “刚刚不是还在这里?” “算了,不等了,我们先走吧……” 太阳落下,叶长箐也没有回来,叶良叫各位回营,等到子时,长箐才一人回到自己的营帐,倒床就睡。 …… 北方的日子并没有洛城那么好过,时已入秋,北风肆虐,水乏物亏,又加上外敌常犯,战士们每日只能过着鞍不离马,甲不离身的日子。就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叶良带领下的大军连战皆捷,驱敌百里,致使战事一日不停,朝廷嘉令一日不歇。 边境逐渐安稳,朝廷传来诏书要叶良班师回朝,让叶长箐留守北疆。在送别叶良一行人的前天晚上,他们在附近的小镇上的酒家办了个简单的饯别,他们聊起了军旅生活里碰过的趣事,聊起了国家大义,聊到了家中的娇妻,聊着将来天下太平时的生活。一切话从口中说出时仿佛它们离自己那么接近,喝下一口酒后一切又变的遥远。这里的人都在战场上血拼过,都深刻的体会过战争的残忍与无奈,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过,也一起送走过很多兄弟,他们无法对彼此许下生死与共的誓言,因为他们清楚,他们间的任何一个人倒下都意味着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一分。 曾一起去曌山的人都回洛城了,留下了吴二和叶长箐二人。 吴二与叶长箐留在了北疆,与朝廷的联系几近于无,北疆又偏远僻静,仿佛与世隔绝。叶长箐每日除了操练兵马,闲时就翻阅兵书,偶尔也看点闲书。这种平静简单的生活看起来似乎没有尽头,日起日落间半年时光便已蹉跎,北疆浩大风光都已看透。 乐嘉快马加鞭到北疆军营找到叶长箐的时候,叶长箐还在训练场上跟一群士兵比赛,吴二在倒腾他的古怪玩意,他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并把它们还原到现实世界,叶长箐说他很适合做班老的关门弟子,他总是笑笑然后继续倒腾东西。 班二和吴二,叶长箐摇头笑笑,摇掉内心的猜测,这怎么可能? 叶长箐听下属上报乐嘉来营的时候她心里乐开了花,她知道北疆这里枯燥的日子总算要过到头了,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乐嘉给她带来了一个不能再坏的消息。 乐嘉急匆匆地将她从人群里拉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气喘吁吁地说道,“听着,你现在必须得马上回朝,柳长风谋反了,王上现在重伤在床,伤口只做了简单的处理,但是这事必须保密,王上需要……”乐嘉向叶长箐说明朝廷的现状。 哥哥谋反了!之前说的好好的,谋什么反?他要置他的百姓于何处? 糊涂呀! 叶长箐听到后脸色立马大变,立刻跑回赛场拉了一匹好马便骑走。乐嘉跟在后面一直叫叶长箐,叶长箐置之不理,早已远去,无奈之下,乐嘉在北疆逗留了一晚,将洛子扬的旨意传达下去,处理好北疆的军事后,一大早也快马加鞭赶回洛城。 叶长箐在路上的客栈打包了一些干粮后连吃饭都在马上解决,每过一个驿站便换一匹马,三天三夜的马不停蹄,她总算回到了洛城。为了抄近路,她直接翻过王府的院墙,正好碰到了巡逻的程岑,程岑看到叶长箐的瞬间,不敢相信是她回来了,按正常的行军路程,从北疆到洛城需要十天半个月,便是八百里加急,也要五天,而算上乐嘉出发的日子也不过八日,可见速度之快。 “王上这几日病情已有好转,只是最近朝中局势不定,各国关系也比往日紧张,所以这事一直秘而不宣。” 程岑把叶长箐带到洛子扬的房间,五更天微亮,洛子扬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中正。叶长箐诊了一下洛子扬的脉搏,不浮不沉、不快不慢、中和有力、节律均匀,正是平脉之相,便安心的输了口气。这时候叶长箐才注意到脚下一直蹭着她的小花,半年不见它长的肥嘟嘟,可以看的出,主人对它很好。 叶长箐抱起了小花,和它亲热了一番后,陷入了沉思。让长候国成为洛国的附属国是她的建议,也是她想帮助子扬而走的第一步棋,始料未及的是柳长风欺骗了她。 十几年前,柳长风背着他的母亲南宫君衍放走她和师父,而被他母亲一气之下打的下不了床,而后在竹庐生活的那些年,南宫君衍派来无数密探,是柳长风帮他们隐瞒了藏身之所。师父是个脾气乖戾的人,有时对她百般好,有时却是对她拳脚相加,柳长风知道此事后,便会常常寄些上等的御用金疮药。在柳长风的庇佑下,叶长箐才有幸从一个孩童长大成人。叶长箐对南宫君衍是恨,对南宫雨落是怨,而对柳长风则是感恩与信任。如果不是因为柳长风是南宫君衍的儿子,那么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哥哥。 第三十六章 文华驸马 “半年的时间那么长,子扬,你为何都不写信告知我?”叶长箐看着洛子扬干净的脸颊,浓密的眉毛,英挺的鼻梁和那微翘的双唇,这是一个拥有帝王之相的男子,究竟怎么样的女子才能和他共登宝座,俯瞰天下。叶长箐不自觉想起了叶蔷之,而后双眼微淡,嘴角微蹙,她清楚自己内心的爱慕与日俱增,而勇气却已无存。 小花估计被叶长箐抱在怀里太久了,有点待不住了,便挣扎着从叶长箐身上跳到了地上,由于太过肥胖笨拙,落在地上,撞上了床脚,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你回来了。”洛子扬显然是被吵醒了,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叶长箐正盯着他看,他也没有感到奇怪或不适,反而是很平静的与她的双眼对视。两人之间都向彼此隐瞒了某些事实,然而他们互视的眼神却充满了对对方的信任,这离不开他们十年来的朝夕相处。 “吵醒你了?我刚刚还想着看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叶长箐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被洛子扬看在眼里。 “都已经半个月多,无碍了。” 洛子扬起身,实际上他刚刚只是睡着了,如今困意仍是未消。 “怎么那么晚才叫乐嘉来通知我,这伤都好大半了,乐嘉跟我说你重伤,我还以为很严重。” “熬过来了一切就都好了,乐嘉也就是太过担忧我。” “这伤是因为柳长风吗?” 洛子扬点头,叶长箐道,“对不起,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害你如此,论实力他不如你,论功夫高低他亦不如你,我以为他是真心归服,所以才劝你接受,没想到……” “这不是你的错,就算你不劝说,我也会收下长候国,反倒是我该向你道歉。” “嗯?怎么这么说?” “这半年,一直瞒着你,其实我有想过要告诉你,但是柳长风与你素来交好……” “你没有告诉我是不想让我为难,半年前,你召叶良回朝就是为了这件事,是不是?我和柳长风不过是点头之交,劝你接受他们的降伏也只是为了洛国着想。你完全没有必要瞒着我,不是吗?” “真的只是点头之交吗?”洛子扬坐了起来,靠在墙上,刻意不将视线投向叶长箐。 叶长箐听了这句话,心里一惊,她并未告诉洛子扬他们间的关系。她,一个竹庐的江湖浪荡子,怎么会认识长候国的王,这很难说的通。所以她一直佯装与柳长风并不熟识。为什么洛子扬会这样问她,难道他知道些什么?所以半年前他没有让她回朝,也许他误会了她什么。 洛子扬没有等叶长箐开口回他,便又说了另一句话。“蔷之回来了。”有些事她不愿说,那不说也罢,有些事他却必须让她知道。 “今天晚上安排了宴会,你进朝为官半年有余,也该多认识一些朝中人物。” 天已蒙蒙亮,安平王府却悄悄静静,洛子扬淡淡的一句话对叶长箐来说却是如雷贯耳,今晚的宴会是为了庆祝准王妃的归来,不久的将来他们会举行国婚,叶长箐知道,日子不会太远。 “恭喜王爷,复得佳人,末将有事就先行告退了。”叶长箐起身作揖后便转身离开。洛子扬看着她转身,无奈的笑了,若只是师徒君臣的关系,她又何必如此表情,是他想太多了,还是……。 程岑将叶长箐领到了王府的一个偏僻别院,“王上把主院都腾给了王妃,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院子,你暂且住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可以叫这里的丫鬟。” “我不需要住在王府,哪有将军住在王府的,我回我的竹庐住就好了。”叶长箐看着别院,几根翠竹,一条石子小路,通向一个小屋,竟与竹庐有几番相似之处。 “竹庐地处皇都边缘,离朝殿有一定距离,王爷的意思是,等将军有了自己的府邸,再搬出去。将军这几天劳累,还是休息一下,晚上的宴会开始,我会派人告知于你。”程岑转身跨脚准备离开,叶长箐立马叫了一句,“冰山大叔,等一下。” “落将军,还有什么事?”程岑挑眉,很显然他不喜欢这个称谓。 “我可以见一下柳长风吗?” …………………………………… 我是分割线 …………………………………… 一更天而月明星稀,叶长箐随着丫鬟来到宴会大厅,坐在了座位上,身旁碰巧是李卓然。李卓然看着叶长箐入座后,便举起了酒樽,向叶长箐进酒,“小将军,这一别可就是半年,我们是不是该喝一杯?” “那是应该,来,干……”叶长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长史大人,怎么只有你一人?叶大哥呢?”桌上笾豆有楚,殽核维旅,叶长箐放下酒杯,立马就有人为她添酒。 “你都叫叶良大哥了,如今却还是叫我长史大人,岂不是见外了,我比你年长,你唤我一声李大哥可好?” “李大哥,就我们两喝多没劲,叶大哥的亲妹妹举办的宴会,这叶大哥怎么能不在呢?” “呃,他……”李卓然的话被一阵大笑声噎了回去。 “哈哈哈,落小弟,我这才如厕的功夫,落小弟就来了呀!近日妹妹刚刚回府,府中事情太多,早上听说你回来了,想去看看你来着,结果居然抽不出空……” “叶大哥,见我哪里差那么些功夫……” “这才半年没见你们俩就别客套了,喝酒!” “卓然,你还别这么说,虽然吧,我和长情相识还不到一年,但是在曌山还有北疆的那些日子,让我发现他真不一般呀!” “叶大哥谬赞了。”叶长箐悻悻地答道,在曌山和北疆,她或许有点功劳,但与叶良相比,那真是九牛一毛。 “不不不,这个不用谦虚,我们的落小将军,不仅功夫了得,医术还不一般,在北疆上战场的时候,哇,那完全不像第一次上战场的人,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瘦小的身子怎么会那么厉害?”胖华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叶良身边。 “胖华子,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跟大将军一起进来的呀!” “话说,军中的伙夫也可以参加晚宴?”叶长箐诧异。 “伙夫是不可以参加,但我是皇室宗亲呀!” “皇室宗亲?” 叶长箐吓的立马将嘴中未下肚的酒喷了出来。 第三十七章 隔世秋水 “小将军,你有所不知,他是文华公主的夫君。”文华公主是苏太后的女儿,平日苏太后对女儿很是宠爱,苏太后能把她的掌上明珠嫁给胖华子,胖华子或许真有过人之处。 “噗……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驸马爷恕罪……”叶长箐听罢赶紧弯腰擦拭喷到胖华子身上的酒水,胡乱擦了一通后,赶紧弯腰行礼。 “诶,诶,别行礼了,你再这样,我可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我最讨厌这套虚的了,再说我的身份在军中本来就是保密的,你不知道这事也不是你的错,来,喝酒……” 李卓然听了,不由大笑,“是你不好意思说出口吧,还秘密,哈哈哈……” “李长史,你!” “胖华子,你不好好当你的驸马爷,跑出去当什么伙夫?文华公主她肯吗?”听着李卓然在挑弄胖华子,叶长箐也就跟着一起配合。 “哪里是他想当,胖华子是让公主赶出来的,说让他在军中减肥,没想到当了伙夫,变得更胖了。”叶良一语道破天机。 “都说喝酒了,聊这些干嘛?喝酒!”胖华子脸一红,赶紧找由头让大家喝酒。 “好,喝……” “喝……”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有人呼了一声,“王爷和王妃出来了!”满座开始哗然。 叶蔷之穿着五彩月华裙,肤若凝脂,双目湛湛有神,隐有水波之色,衣衫飘动,好似皎洁的月亮呈现晕耀光华,洛子扬则穿着金地缂丝孔雀羽龙袍,他扶着叶蔷之入座,众人起身参拜。洛子扬让众臣起身后,向四周巡视了一番,默默拿起一杯茶抿了一口。 叶长箐以为叶蔷之出现,洛子扬会喜出望外,她想在洛子扬的眼里看出他的心情,却发现,洛子扬表现的太过平静,平静的让她觉得他或许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爱蔷之。 随着歌舞起,大臣们不再像宴会初期拘谨守礼,开始举杯饮酒,文臣顾及繁文缛节,只是吟诗作对,武官哪顾那么多,划拳罚酒,声音粗矿豪迈,一饮便是一坛酒下肚。 “王妃真的是倾国倾城色呀!”胖华子赞叹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叶蔷之,不忍心离去。 “文华公主来了……” “哪里?哪里?”胖华子被吓的四处查看。 “瞧你那小样。”李卓然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胖华子看得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李长史,看你一表人才,没想到还会玩这无聊的把戏。” 李卓然给胖华子投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把话题转到了王妃身上,“小将军,你觉得王妃长的如何?” “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叶长箐仔细的打量叶蔷之的一颦一笑,确是蔷之无疑。原本洛子扬说蔷之回来了,她心中还觉得不可能,现在她看到蔷之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自己最爱的妹妹死而复生了,作为姐姐她比大多数人更开心,可是她那内心有一半因妹妹而深藏的爱恋也将因为妹妹的出现而不见天日。 “就算蔷之没有回来,我与他也不可能在一起。”叶长箐看着主桌上的两人想,“只是……” 长箐费尽三年心思,都没有找到能救活蔷之的人,这个世上难道真有起死回生之术?会是带走叶蔷之的人救活了她?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叶长箐心中有太多的疑虑,现在只能等宴会结束了,自己亲口问蔷之。 “大将军,你看,小将军看着你家妹妹都看呆了。”胖华子一脸坏笑的说道,他注意叶长箐已经很长时间了,为的就是报复刚刚叶长箐和李卓然揭他的底。 叶良笑笑不语。 叶长箐撇了胖华子一眼,然后就倒了一杯酒,往胖华子的嘴里倒,“喝你的酒,你家住海边呀,管那么宽!” “诶,小将军,你怎么知道,我家就是住海边,碰巧还就管着中原最大的海。哈哈哈!” “落小弟,你别理胖华子,我们三喝!” 叶蔷之在洛子扬耳边低声细语了一会儿,一个丫鬟就拿出来一把古琴。叶蔷之坐到琴前,扫视席中喧闹的众人,然后将目光停在了叶长箐身上,相视一笑,指腹开始微拨琴弦,一声响而众音止。琴声再起,恍如隔世,犹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出,众人皆醉,不敢呼吸。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一曲歌尽,意犹未尽。 “王妃真的是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呀!”文官皆叹,武官一言不语,仍陷其中。 叶蔷之起身谢过众人的称赞后逐一向参加宴会的长辈进酒。叶长箐喝着酒,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叶蔷之,一个晚上都心神不宁。叶蔷之敬完所有的长辈,把叶良留在了最后一个,她笑盈盈向叶良的酒桌走去,叶长箐冲蔷之微笑,叶蔷之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从叶长箐身边经过,走到叶良面前。 “大哥,这三年你虽在军中,却一直心系小妹,四处打探我的下落,小妹在这里敬你一杯,多谢大哥的关心。” “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喝太多的酒。”叶良从叶蔷之的手中拿走酒杯,将酒倒出。 “长情,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妹,我平日最是疼她。蔷之,这是落长情,你应该已经听过……” 叶蔷之这时候才把目光放在长箐身上,眼神流离片刻,小嘴轻启,“公子可是子扬曾经说起的师父?” 长箐还在沉浸在叶蔷之死而复生的困惑与惊喜中,听到叶蔷之开口问,她才反应过来,蔷之虽知道她的两个身份,却也没有见过她的脸,自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公子哥是她的表姐叶长箐。 如今叶蔷之仍然不知她的身份,看来叶良是真的帮她保守秘密了。 “那只是小时候不懂事的玩笑话罢了,末将哪里有为人师表的才能,如今想来,实在惶恐。” “公子谦虚了,能让子扬青睐,你定是有才能的。小女虽在深闺,亦曾闻公子名号。今日能有机会相见,心中甚是欢喜。” 叶长箐微笑,她知道蔷之已经猜到她的身份,她们两现在需要的是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她们间有太多要说的话等着告诉对方,关于柳长风,关于叶蔷之,关于她自己对未来的打算。 蔷之在席上待了片刻后就准备离开,临走前还向叶长箐示意,叶长箐心领神会,便后脚跟着,走到花园深处,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转头看到洛子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陪我走走。” …… 第三十八章 月下笛语 洛子扬拉着叶长箐走到了一个小院,拽着她就飞到了院子的屋顶上,然后二人就盘坐在瓦片上。 “好久没有在屋顶聊天了。”洛子扬笑着对叶长箐说道,眼里像是在回忆过去。 “以前在烟玫楼,偷了烧鸡我们就往屋顶上躲,茵红怎么找也找不到,找到了也只能在下面干生气。没想到,我们三打打闹闹的,长大了反而变得形影不离了。” 月光明亮,王府的大致风光收入眼底,叶长箐看着一切,恍若如昨。 “你还说,之前一段日子你不是生茵红的闷气,怎么如今半年不见,没想过去看看她?” “算了,我才不要。” “你就是死要面子,我看茵红待你是真的不薄。”叶长箐没有回话,洛子扬看着她,嘴巴动了动,犹豫着要不要问,最后还是说出了口。“听程岑说,你去找柳长风了。” “大叔跟你说了?”这就是他心事重重的原因吗? “你去找他干嘛?” “我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出尔反尔,为什么要动手杀你。”叶长箐答道。 “那他告诉你了?” 叶长箐摇摇头。“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他举荐给你,虽然长候国是个小国,但他毕竟是个王,有着自己的打算,我把这看的太简单了。” “我说过这不能怪你,若论对错,我的错该占一半。” 屋檐下,程岑喂小花吃东西,小花摇晃着圆鼓鼓脑袋,津津有味地吃着,程岑站着看着小花一会,然后蹲下身,抚摸它的后背。 “大叔好像很喜欢小花。” “我没空照顾它的时候,都是程岑照顾它。” “这几年小花被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我自然不会像它主人一样,忘记给它吃饭。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就不会让它有一刻是饿的。” “所以你是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喂它吃的?” “怎么,不可以吗?” “难怪它胖了那么多!” “一头猪吃得多,长的胖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这样它的寿命会变短的。” “不至于吧?总比你饿着它好多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曾经多少次它因为太撑了,躺在地上一直哀叫,连走路都不能走。它就是这样子,你不给它节制,它是不懂这些的。”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看它还在吃,就算不给吃的,它也会自己找吃的。”叶长箐想起那日在厕所看到小花吃屎,比较而言,吃饭总比吃屎强的多吧。 洛子扬伸了一个懒腰,躺了下去,悠悠的说道,“那我就无可奈何了,来,躺下来,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多亮。”黑夜里,月瘦如刀,却异常明亮。叶长箐坐太久,也觉得有些累,就躺了下来。 “长情,你有考虑过你的以后吗?” 没有宴会上的吵杂,月光下,一切又缓慢又宁静。 “等你打下这天下,等天下太平了,我就在竹庐安居,收一个徒弟,将我平生所学都倾囊相授。” “不要回竹庐,也不要再收徒,留在我身边。”洛子扬侧头看着长箐的侧脸,这是多么干净美丽的脸颊,在月光下,皎洁明亮,如水一般。 叶长箐微微一笑,用笑自嘲了一番,说道,“我过惯了行云野鹤的生活,怎么能一直待在朝堂?” “你没有想过成家吗?” “我师父不也没有成家吗?” “你想做和你师父一样的人?” 叶长箐没有立刻回答,她不想,师父性情敏感,为人乖戾,她不希望自己成为那种人。 “我只是觉得,那是最好的结果。你呢?听说月底就要举行国婚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过了一阵子,屋檐下的小花都已经不吃东西了,长箐才说出口。 “我本没有想这么快举行国婚,是父皇和母后一直催促,才不得不如此。” “之前还听你说皇后不赞成你俩的婚约,如今皇后改口,也是一件大喜事。” 洛子扬没有再说什么,叶长箐也没有再扯话题,两个人就静静地躺在屋檐上,看着天上的一轮月亮。不一会儿,洛子扬从怀中取出一把竹笛,开始吹奏,笛声悠扬清澈,仿佛月光下的湖面,平静而又微凉。 “很久没听到这竹笛声……” “最近收拾王府,手下人翻出了它,幸好我看到了,不然就被丫鬟们给扔了。”月光下可以模糊的看见竹笛上歪歪斜斜刻着"洛子扬"和"落长情"。 “都多少年了,你还留着这个干嘛?哪天到竹林我们再做一个。” “儿时的回忆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就像……”洛子扬有话要说却被叶长箐突如其来的请求打断。 “我困了,你再吹首曲子,最好是催眠曲,我想听……” “你……” 洛子扬放下竹笛,转过头却发现叶长箐已经睡着。算下来叶长箐已经有四天没有睡觉,白天时,洛子扬想让她补觉,所以给她安排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叶长箐却念着柳长风的事,跑到大牢一趟,回来就难以入眠,只能在床上翻翻书。洛子扬坐起,将外衣脱下,盖在了叶长箐身上。 “蔷之回来,我却并不开心,见你如此,我更伤心。”叶长箐总是将他往外推,却又总在悬崖边将他往回拉,洛子扬实在看不懂她,他多想做她肚里的蛔虫,那样就能明白,在她心中,自己真的只是单纯的徒弟,兄弟,朋友吗?有没有同样的可能,朝夕相处的她如他一样在时间的巨轮里,慢慢滋生了爱的锈迹。 很多年前,他问过她,只是问的很隐晦,她的回答不痛不痒,却让他伤心难过。后来父皇赏识,有意让他登上宝座,而叶府权倾九野,对于一个出身平庸的皇子,与叶府联姻无疑是震慑其他皇子的最好手段。父皇为他铺路,而这第一块砖便是洛子扬和叶蔷之的婚约。为了皇位他不得不与儿时一起长大的蔷之定下秦晋之好。事实上,在订婚之前,洛子扬特地在叶长箐面前提过此事,而叶长箐反应冷淡,洛子扬自讨没趣,自认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笛声起,月光漫过夜色,近却远。 第三十九章 三人成虎 清晨微凉,月牙还挂在天上却因为未升起的太阳而失去了夜晚的光芒,叶长箐被凉意惊醒,看到身上盖着的长袍后便将它轻轻盖回洛子扬的身上,然后将自己的披风脱下又盖在了长袍之上,最后才蹑手蹑脚地跳下屋顶,回到自己的小院。 小花是跟着茵红走到叶长箐住处的,半年没有与小花想见,小花变得只认吃不认主人。茵红笑吟吟的走进院子大门的时候,叶长箐正将双脚放在桌上,嘴里磕着瓜子,手里捧着一本书。听到外面茵红与扫地的丫鬟聊天的声音,叶长箐立马乖乖的把腿放下,把地上的瓜子壳用脚踢到了隐蔽的地方。 “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茵红左手手里拿着一个用纸包的严严实实的烧鸡,右手提着一坛酒。 “若是往日啊,你闻到这味儿,就立马跑出来抢,可不会像今日这般。” “昨夜风凉,今早便伤了风寒,鼻子堵的难受,实在没有闻到。”叶长箐听说是烧鸡,立马解开包装绳子。 “我带来酒,喝一点,正好去去风寒……但是不能……”茵红边说着边打开了酒,一股酒香漂出,靠近了的叶长箐虽然鼻子不通气,却还是闻到了香味。叶长箐在桌子上取了一个茶杯凑合着当酒杯用,倒了点酒,拔了一根鸡腿,放在嘴里。 “咦?瓜子壳,大早上吃这么上火的东西?哎呦……还扔的到处都是……我说长情啊,这里不比竹庐,好歹这也是王府,吃东西怎么能随便扔地上,我……算了算了……”说话的功夫,茵红就走出了屋子,叶长箐知道她这是去拿扫帚,在门内她还能听到茵红在教导丫鬟,“小姑娘,我都进去那么久的功夫,你怎么还是扫这个地方,都没挪一步呀!”茵红果然是少女的芳龄操着大妈的心。 茵红的声音停了下来,却并没有进屋,叶长箐走出门,看见茵红正在向叶蔷之行礼,便也朝前行了礼。 “下次楼主再来王府可得来我院中,院中荷花正开,我还愁着没有人与我共赏。” “能与王妃赏花是小女子的荣幸,不知王妃来这是?”这个偏院住的是叶长箐,没有他人,叶蔷之来找的也只可能是叶长箐,而叶长箐的身份是一个将军,是一个男人。 一个还未正式嫁给王上的王妃去拜访一个素未谋面且刚从战场回来的将军,本身就是一件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茵红与王妃不熟,与叶长箐却是从小打交道的,在她的认知里他们两人是不可能相识的。 叶蔷之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看着两米开外的叶长箐笑道,“喏,慕名而来。” “先生在洛城可是声明远播,小女子久仰大名,一直想见到先生的面目,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叶蔷之说,叶长箐听,她们用表面的礼节与客套欺骗着茵红和王府里众多的耳耳目目。 “王妃谬赞了,末将只因胸中有些许文墨,又略懂岐黄之术,竹庄的百姓敬我,才称我一声“先生”,在朝中末将只是一个普通将臣,哪敢在王妃面前自称先生。”叶长箐弯腰,毕恭毕敬地回答。 “长情,既然王妃登门拜访,你还不快请王妃进屋,难不成要让王妃在太阳底下站着与你闲聊。”茵红一语打破了两人间的客套。叶长箐赶紧赔礼道,“是末将疏忽了,王妃请……” 桌子上零零散散东西摆放散乱,叶蔷之看到后眉毛微蹙,又转瞬即逝。茵红眼尖的注意到叶蔷之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赶紧慌忙地收拾桌上的东西,将酒和还剩下的烧鸡放在了床头的平头柜子上。 “王妃,坐……”叶长箐看见茵红帮她收拾东西,恨不得马上找个洞钻进去。 叶长箐虽然是名义上的叶府四小姐,但大多数的日子是在竹庐度过的,在竹庐过惯了散漫日子,哪里会注意着这些繁文缛节。竹庐没有木头地板,屋子里的地全都是压的死死的泥土,一年四季都不用洗地板,有什么垃圾就随手扔,晚上睡前一把大扫帚直接扫到屋外,简单方便,她就是这么度过了十几年,十几年的习惯可不能说变就变了。 “茵红,刚刚听下人说你找王爷有事,这时候王爷也该退朝回府了,你不去拜见吗?” “多谢王妃提醒,那小女就先走一步了。”茵红知道叶蔷之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找她,自己待在这里显然是个多余碍事之人,既然叶蔷之给了她台阶下,她自然顺了这个人情。 桌子上的吃食已经被茵红收拾到一边,屋外扫地的丫鬟看王妃有久留的意思便早早的准备了茶水。 “王妃,你……”茵红和丫鬟都离开了,叶长箐才敢开口。 “只是三年多的时间没见,如今怎么就这么生疏?” “我不确定你知道我……” “长情不是你,那又是谁?既然你是长情,那你不是她,谁能是她?”叶蔷之抿了一口茶,微笑道。 “你……我真的以为你死去了……能再看见你我真的很开心……那时你明明昏迷不醒,气息几无,我出去一趟你就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那时候醒了吗?还是有人把你带走了?为什么这么久了你都不告诉我?” “果然……”叶蔷之被叶长箐一连串的问话堵住,轻语道,“你是真的关心我……” “你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妹妹,我不关 心你关心谁?”叶府有众多姐妹,若算血缘之亲,叶长箐的表姐表妹能有一大把,若看姐妹之情,世间则只此一人。 “我以为……那句话足够让你对我失望……” “蔷之,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在我心里你和子扬一样重要。”叶长箐明白蔷之指的是三年多前她服下假死药时说的那句话。 ““就算你背负杀死我的罪名又有何碍,反正你在叶府无人问津,反正你在竹庐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箐儿,这是我唯一的一次要求,你不会不答应吧。”” 叶长箐说谎了,她没有失望是假的,只不过因为重要才会在意,因为在意才会失望,同样因为在意,人才会选择宽容吧。 第四十章 以身相许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有一个姑娘在照顾我,我问她是谁救了我,可她偏偏是个哑巴,也不识字。我本来是想去找长风和你的,可是那个村庄太过偏僻,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身处哪里,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没想到就那样耗着三年多时间就过了。直到有一天我在街上听说洛国和长候国打了起来,我实在着急,边问边走,恰巧碰到子扬派出来寻我的暗卫。我回到王府的时候长风已经被关进了大牢。” 叶蔷之眼光突然变得暗淡,“箐儿,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叶长箐摇头,她本来还想在蔷之这边找到答案,如今看来她知道的更少。 “我必须去救他……只要举行国婚,皇上就会大赦天下,到时候只要有人上书将长风列在大赦名单,长风就会活下来。我甚至有办法让长风继续当长候国的王……” 叶蔷之坚定的眼神泛着光,嘴中的一字一句生生打在叶长箐的心上。 嫁给子扬,救柳长风。 所以她是为了救柳长风才决定嫁给洛子扬。 叶长箐视叶蔷之为妹妹为知己不假,但是在叶长箐心中洛子扬更是无人能代替的。 “我不允许!” 几乎是脱口而出,叶长箐看向叶蔷之的眼里少有的出现了乖戾。 叶蔷之显然是被长箐的口气吓到了,微怔,“你不想救你哥吗?” 柳长风可是叶长箐的亲哥哥,叶长箐明里暗里不知受了他多少恩惠。 叶长箐不救他,叶蔷之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不,我想!但不是通过这个办法,我们还有很多方法没有尝试,为什么一定要走上这一步?” 是啊,事情还没有到这一步。 也许劝一劝子扬,子扬会答应。 “我嫁给子扬不好吗?只要我成为王妃,子扬就可以得到叶府的全力支持,其他皇子就不敢轻举妄动,而我可以救出我爱的人并且……” 叶蔷之话说一半便停了。 “算了……这不过是把三年多前的本该举行的国婚推迟到三年后举行,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轨道。” “可是你不爱他,你在利用他……”叶长箐捏着手里的杯子,盯着叶蔷之杯子里的茶水看。 “他不也是在利用我吗?”叶蔷之冷笑,露出了与宴会上的温雅截然相反的表情。 “不一样,他爱你。” 叶长箐没有看到蔷之的表情,如果她看到了,也许她会怀疑,他们俩的关系或者与她所想截然不同。 “他……”叶蔷之无奈地笑了笑,“你喜欢他,是不是?” “我……”这样直接了当的质问,这般确定却又反问的语气让不愿意承认内心真实想法的叶长箐慌张无助。 “他很好不是吗?你曾经一直向我夸奖他,你怎么变了?” 叶长箐转头不再看叶蔷之,难道她真的不喜欢子扬吗? 为什么? 为什么! “很多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要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真的把你当我的好姐姐看待,所以我才会把这些告诉你。”蔷之将手搭在长箐肩膀上,就像叶长箐逃难不得不投靠叶府而受人冷眼时,妹妹安慰姐姐一样。 “那子扬呢?曾经的你……是真的爱过他吗?” “箐儿,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叶蔷之放下搭在长箐肩膀上的手,转过身背对着叶长箐说道,“你不用担心,一个月后一切都会回到三年多前本该有的轨道。” 这样一切都会转好,叶蔷之如是想。 “蔷之……一定要这样吗?” 盯着眼前娇弱的美人,叶长箐冷冷的说道。 “我也可以不嫁给你子扬……不过……” “不过什么?” 叶蔷之冷笑,像是已经猜到结局一样,抬眼冷傲地说道,“你必须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并代替我……” 叶蔷之停下话,拿起茶杯晃了晃,意味深长地看着叶长箐,缓缓道,“嫁给他。” “你……”叶长箐被叶蔷之冷冷的语气,坚定的眼神和无理的请求吓了一跳。 叶蔷之脸上没有一点玩笑的痕迹,“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跟我说,你愿意嫁给子扬,我立马就让爷爷上书取消婚礼。我成全你们俩,而我和长风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从此以后这中原的纷争都与我和长风无关。” “蔷之,你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我和他不过是……” “你不想嫁给他?” “这辈子我都不会嫁人。”叶长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再进入王室的模样,王室里的勾心斗角是她从小的梦魇。 叶长箐的母妃在怀她之时就被人所害,她也险些胎死腹中,虽免于死难,却也落下病根,时常胸闷,夜间气短。她生下后的六年时间里,母妃全心全力照顾她,父王却从来没有看望过她们,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父王再次宠幸母妃,母妃怀孕,却又招到杀生之祸。对王宫的恐惧与不屑加上十几年的谎言让她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也害怕踏出那一步。 叶蔷之冷眼看着陷入沉思的叶长箐,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与了然。 “所以你的选择不还是回到了原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叶长箐仍是不语,叶蔷之站起身,扶了扶裙摆,撩了一下眼前的青丝。 “箐儿,将来有一天你会后悔你现在的决定!” “后悔就后悔吧。”叶长箐心里想,抬头看着已经气的站起身的叶蔷之,无奈地笑了笑。 “也许那个老和尚说的是对的呢,那些在我身边死去的人,还有你,死而复生的你,幸亏你还活着……只要子扬认为你爱他,他依旧会幸福,大哥当回长候国的王,而你成了一国之母,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成为一种习惯,甚至你会重新爱上子扬,就像母妃当年那样……而你一定会比母妃幸福……” 叶长箐扶手,倒了一杯酒,感慨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好。 “你……我真看不惯你这个样子!” 叶蔷之负气走出了屋子,叶长箐没有将心中的话告诉她,透过院门看见叶蔷之坐上了轿子,长箐默默的关上了门。其实她比其他人更加在意煞星一说。 “凉了,可惜尝不出原本的味道了……”叶长箐随手将烧鸡扔给在地上打转转的小花,走到床边,拿起已经看了大半的书,翻了又翻…… 第四十一章 不速之客 “小将军,小将军,小将军……”叶长箐听到一串浑厚有力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铿铿锵锵的踢门声。“我的天,小将军,这都下午了你还在睡……出事情了,快,快……跟我走……” 叶长箐艰难地撑开茸拉的眼皮,任由胖华子拉着她拽着她。 “大将军出事了,他……他和人打起来了……” “就这事……” 叶长箐不以为然,从她进军营以来,反正叶良是从来没有让他那些忠心耿耿的属下们放心过。 “这还不重要?” 叶长箐漫不经心地将已乱的头发整理一番,然后走到马棚里把自己骑回来那匹马牵了出来。 叶长箐拍了拍马背,摸了摸马头,垂目怜惜道,“老哥,又得辛苦你了。” 那匹黑马似乎有灵性一样,全身抖了抖,像是被吓到一样。 “小将军,那头猪在盯着我看呢……” 叶长箐听胖华子这么说,转头看,原来是胖乎乎的小花盯着他们,可能是在犹豫跟不跟他们走。 “也许它是在看它的同类。”叶长箐拉着那匹不情愿离开马棚的黑马,慢条斯理地说道。 “小将军!”胖华子显然听懂叶长箐的意思,气的直把脚往地上踹。要是吴二回来就好了,那样被开刷的就不是他了。 “好啦,不玩你了,上马!” 叶长箐载着胖华子从王府内直接骑出府外,就在皇城里风驰电掣,马不停蹄,坐在后边的胖华子都感觉他脸部的肉被风吹的挤在了一块。 “小将军,在皇城里面这样子骑马好吗?”胖华子看着身后盯着他们,甚至破口大骂的路人,底气不足地问叶长箐。 “你不是很着急吗?看……这不是一会儿就到了。” 叶长箐勒马,朝身后的胖华子眨了眨眼睛。 “我觉得你跟大将军一样不让人省心。”胖华子赶紧下了马,使劲地拍打他的脸,然后嫌弃的看了叶长箐一眼。 “你看你把百姓都吓成什么样子了。”街上卖菜摆摊的和路上逛街游玩的人面面相觑,空中被马蹄激起的沙尘还未完全落地。 “胖华子,你不能以偏概全,你看看这条大街,你看,一匹骏马奔腾而过,两边摊位纹丝不动,莫不是驱马者技艺高超,谁能做到?”叶长箐撇了胖华子一眼,看着后方的大路,丝毫不在意百姓们的目光。 “呵呵呵,道宽三丈,你居然能把尘土都飞到摊位上,也是难得哦!属下佩服佩服!”胖华子一边说一边双手抱拳一副倾佩模样。 彼时骏马驰过,百姓发皆飘起,可想叶长箐骑的有多快,百姓皆怒眼相对,叶长箐却能面不改色,脸皮之厚,实在难得,难得。 “别,别呀……驸马爷在末将面前称什么属下呢?”叶长箐赶紧将胖华子抱拳的手分开,扶起准备弯身的胖华子。 不管怎样,她一个乡野莽夫,江湖中人,受不起礼,实在受不起。 “话说回来,叶大哥真会选地点闹事,跑烟玫楼这里来,这烟玫楼建立至今还没人敢如此!这么想来还有点佩服他。走,我们进去……” 叶长箐挤眉弄眼地冲胖华子一笑,然后就把马匹留在了胖华子身旁。 “小将军,那这马呢?”胖华子冲着走在前面的叶长箐道。 “公子交给奴家吧!”一位妙龄少女从烟玫楼门口纤纤细步朝胖华子走去。 “那就多谢姑娘了。” “公子不必客气,这是奴家该做的。”那女子说话轻声细语,礼节周到,胖华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径直走入楼内。 恰巧陈茵红从扶梯走下,看见胖华子和叶长箐,没想到他们也来了。 “今日烟玫楼也是热闹……” “茵红,你这烟玫楼哪一天不热闹了。”叶长箐冲着陈茵红暖暖一笑,早上她帮她收拾东西,她还没有谢她呢。 茵红笑笑不语,扶着栏杆慢慢走下来。 叶长箐看茵红走过来,便道,“叶大哥呢?发生什么事了?胖华子拼命拽着我出来,问他什么事,他居然一直说我来了就知道了,气死我了!” 叶长箐负气地看着胖华子,胖华子看叶长箐说他,心里不爽就回应过去,“本来看一下就知道了嘛!再说骑马的时候我倒是想跟你说呀!你骑的那么快……我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事实上,胖华子一路上都在叫叶长箐骑慢点,可是叶长箐理都不理他,他心里委屈呀。 茵红看了看叶长箐,又看向胖华子,弯腰作揖,冲胖华子道,“李大人,请等奴家片刻,奴家等会就领大人上去。” 说完,茵红便离开,离开时也对叶长箐示意了一番。 半刻钟不到的时间茵红就又回到二人面前。 “人都在楼上厢房里,两位跟奴家走吧。” 茵红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叶长箐抬头就看到了洛子扬。 洛子扬正品着茶,一副淡然自若,事不关己的模样。 叶良坐在洛子扬对面,面目狰狞,怒气冲冲。 室内还站着一个长着国字脸的男子,身材高大,气宇不凡。 厢房干净整洁,似乎没有打斗的痕迹。叶长箐随意的扫视了屋内的摆设,床边本是一对的平头柜上,一个放着花瓶,而另一个上空空如也。 很明显,这屋子已被收拾过了。 叶长箐还在寻思着怎么打破这神秘而又尴尬的平静时,身后就走来一位女子。 “公子,不进去吗?” 叶长箐转头,那女子略比她高,肤白貌美,手里端着茶水,微笑地看着叶长箐。 “凛夜,你来了,跟我走吧!不要待在洛国这个地方了。” 国字脸的大汉,耳朵异常灵敏,听到苏凛夜的声音,就立马往门口跑去,紧紧地拽住苏凛夜的手,苏凛夜端着茶水的手被硬生生的掰开。 “这位兄台,有什么事我们进屋细聊。”叶长箐被眼前的大汉吓了一跳,却还是眼疾手快地接住苏凛夜手中掉落的茶盘,茶水完美地落在茶盘上。 “你又是谁?还不给我滚开!”那大汉看叶长箐多管闲事,便恶语相向。 “戎行,不可无理。先把手放下,安平王还在里面呢。” 苏凛夜轻轻甩开大汉慢慢松开的手,叶长箐看见她嘴角上的无奈。 第四十二章 颜大皇子 叶长箐如果没记错的话,鬼府炼神的大皇子叫颜戎行。 颜戎行出生在战场,就连小时吃奶,长大都在战场,可以说,颜戎行待在军中的日子比叶良还要长。 叶良的军功显赫,那颜戎行的更不要说了。 这个出生战场,在战场长大的皇子颜戎行竟然为了一个女子来到千里之外的洛国。 苏凛夜,宁傲天口中的奇女子呀! 叶长箐不禁感叹,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叶良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他是要把叶长箐杀了? 不,他是想把叶长箐身边的颜戎行碎尸万段! 叶长箐一只脚才踏进屋内,叶良就“啪”的起身,飞快地跑到颜戎行身旁。 “你还有脸让她回去!” “你以为你是谁?她是炼神国的人,死也要在炼神国!” “呸!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我是她丈夫,为什么不能说这话?我倒要问问你,你又是谁?” “你这种人还配说这种话?” 丈夫? 叶长箐听道颜戎行口中“丈夫”两个字,心里大惊。 叶长箐看过近三十年的各国情报,却没有一字一句提起过炼神国的大皇子娶了神女宫的苏凛夜。 就连烟玫楼都没有查出苏凛夜已婚,而她的丈夫竟是炼神国大皇子颜戎行! 这个秘密瞒的还真深。 不是说炼神朝和神女宫不和吗?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叶长箐心中觉得奇怪,目光开始流离,却看到坐在桌子上的洛子扬,安然自若地翘着二郎腿,淡然地喝着手中的茶水。 “胖华子,你这让我来这里干什么?”叶长箐看着眼前跟个没事人一样喝水的洛子扬,扯了扯身旁的胖华子。 “小将军,我也不知道呀!我跑去叫你的时候,安平王还没来呢!本来是长史大人让我叫你的,结果……我们一来,他居然就不见了。” 胖华子看着屋内争锋相对的两个大汉,一个是自己的长官,是洛国的大将军,一个是炼神国的大皇子,哪个都不敢招惹。 这差事,李长史躲的还真轻巧呀! “你们俩来了……这是我让茵红从华城带回来的上等普洱,你们俩今天有口福了。”洛子扬看着站在门口的二人,嘴角一笑,仿佛一旁争吵的二人与他无关一般。 不过,若说相关,也确是不妥。 儿女情长这种事,难判,难断。 一屋六人,各自三人成众,各自聊着各自的话。 “华子,听说你不打算再待在军中,我妹妹可知晓?” 洛子扬拿出两个干净茶杯,修长的手指,握住茶杯,慢慢为叶长箐和胖华子添茶。 “这事我还没告诉文儿,子扬你能不能帮我……” 叶长箐接过洛子扬的手中的茶,相视一笑,便坐到洛子扬身旁。 “不能。”洛子扬看着胖华子坚定地说道。 “我的好舅哥……你也不想文儿年纪轻轻就独守空闺吧!”胖华子看着洛子扬,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极了小花求吃的模样。 “这么说也是,也罢,现在你也不要在军中当伙夫了……”洛子扬拿起茶杯,闻了闻,抿了一口。 这茶果然是好茶。 胖华子听洛子扬这么说高兴的不得了,拍着桌子,大道,“子扬,我求了你这么久,你总算答应了!我,我……” 屋内另三人被这拍桌声吓了一跳,都往胖华子看去。 苏凛夜赶着这时候就往洛子扬走去。 “我的意思是,让你就在军中当个小兵,每日随军操练,假以时日,文儿定然让你回去,那时我也十分赞同,我想母后也会对你刮目相看。” 叶长箐噗嗤一笑,她就知道洛子扬不是个轻易退步的人。 “子扬,你……”胖华子气球般的身体瞬间泄了气,假以时日,假以时日,那又得有多少苦得受呀!还不如在军中当个火头军头头。 “子扬,我看胖华子在军中当小伙头很称职,不如就让他继续做。” 叶长箐看着洛子扬,开口为胖华子说情,毕竟胖华子是军中最会做菜的人,若是他当小兵,全军无饭能吃,那全军的人都会骂叶长箐没有及时挽回。 胖华子一脸感激的看着叶长箐,叶长箐摆了摆小手。 小意思啦,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长情说的在理,那就这么说定,华子日后可不能再有离开军队的心,提也不许提。” 胖华子满足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很奇怪,明明一开始胖华子是不想待在军中当伙夫,而且是一点也不想,可与洛子扬的几句话下来,他现在觉得能待在军中当个火头军小头头是莫大的恩惠。 胖华子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却还是开心的将眼前的茶水一口喝尽。 “王爷……”苏凛夜恭敬地弯腰,青丝从肩上滑落,一股香气扑鼻。 “凛夜姑娘,可想好了。”洛子扬冲刚走过来的苏凛夜说道,眼神却没有离开手中的茶。 “王爷,我心意已决,从此洛国才是奴家的国,炼神存亡与奴家无关。” “如此甚好。” “凛夜,你不能这样子!你今天必须跟我走!”颜戎行听到苏凛夜说出那番离经叛道的话,立马就停下与叶良的争斗,拉住苏凛夜的手就要走。 “戎行,你还没有闹够吗?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有我在,他们不会拦着你的。” 苏凛夜冷笑。 “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是因为我才死的,你觉得你父皇放的过我吗?” “我会用生命保护你!” “保护?那瑶儿呢?她才三岁,他们都不让她活?那样的国,那样的炼神朝,那样的神女宫与我何干。” “瑶儿那是没办法的事,她……”颜戎行叹息,拉着苏凛夜的手慢慢松开。“她不应该在那个时候出生。” “不该,呵,戎行,你不觉得说这话的你有多么残冷吗?她可是你女儿,我的骨肉,我的……” “跟我回去吧。”颜戎行看着眼前要哭泣的美人,娇弱的模样让他心莫名一软,说话的口气也变的缓和。 “事已至此,你何必如此?” “你宁愿在这烟玫楼做风尘女子,也不愿意跟我走吗?”颜戎行看着四周,一脸不屑。 “除非你让瑶儿活过来。” “凛夜你……” “来人,请大皇子出去!” 一声大喊,屋外的几个虎形汉子立马就进门,拉住颜戎行的胳膊。 那是茵红很早之前就安排好的。 “我自己会走!” 第四十三章 争锋相对 “奴家的家事闹到了王爷的地盘上,真是让王爷见笑了。”苏凛夜欠身,轻言细语道,话落,红唇紧闭,弯下柳腰低头认错。 那模样我见犹怜。 “无碍。”洛子扬轻描淡写地看了身旁行礼的苏凛夜,冷冷道。右手又拿起了一杯茶,晃了晃,然后慢慢的仰起头,像喝酒一般喝茶。 叶长箐看着一直保持这几个动作的洛子扬,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茶水都已经泡淡了,他居然还能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喝茶,果然真是非常爱茶。 “良兄,我看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让茵红准备些菜肴,晚上一起吃?” 洛子扬抬眼看向叶良,手里仍然晃着茶杯。 叶良看了看苏凛夜,又看了看胖华子和叶长箐,犹豫不决。 “凛夜姑娘,你去跟陈楼主说一声,让她备点小菜,说完后,烦你再来一趟。”洛子扬看叶良犹豫不决的样子,心中了然,却不显于色,不露痕迹地帮叶良一把。 “顺便来一只烧鸡,一壶竹叶青。”叶长箐听洛子扬这么说,赶紧插嘴道,既然来了,有光叶长箐还是要沾的。 “我要一壶红曲,呃……还有猪头肉、狮子头、琉璃肉……让我先想想……”胖华子扶着脑袋想了许久,道,“再来一碗阳春面!” “奴家这就出去准备。”苏凛夜叩拜,慢慢地退出。 叶良用一双充满柔情的眼看着离去的苏凛夜,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子扬,你……” “良兄,你不必多说,我都知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良兄如今你也一样。”洛子扬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这对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平静,平静,平静。 叶良看着洛子扬脸部开始有点扭曲。洛子扬余光扫见,剑眉瞬间紧皱,眼神凝霜。 “良兄,还有什么事吗?这番看着我,你……不累吗?”洛子扬把“良兄”二字咬的特别重。 叶良“呵呵”一笑,过了半晌才从扭曲的嘴里挤出几句话。 “子扬,我只想说,这茶有那么好喝吗?你从中午喝到现在,不会有想如厕的感觉吗?” 叶良开始用手比划,声情并茂。 “噗……” 叶长箐没忍住笑,一个“噗”字从紧闭的薄唇发出。 身旁的胖华子更是直接将口中的茶水喷出。 洛子扬的脸瞬间变得阴沉,那眼神里射出的寒光能把他们三人斩立决。 “子扬,毕竟一直喝茶晚上会难以入眠。我也觉得你这习惯得改。”叶长箐看了一眼隐忍怒火的洛子扬后,觉得自己实在憋不住了,就赶紧把头转到另一边,看着窗外的飞鸟,嘴巴大张,开始偷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想吃天上的鸟儿! “别转头了,我都听到了。”洛子扬的声音冰冷的如曌山的雪,却仍然不能让其他三人的笑意减少。 一柱香,一盏茶,一炷香。 三人忍笑而一人独恼。 洛子扬看着强压笑意的三人,一咬牙,拍了桌子,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我去去就回。” 说完,甩了甩长袍,抬头走出厢房。 “小将军,我觉得,妹夫这一个转身颇有宁傲天的气势,霸气侧漏,更有宁傲天吃亏也要面子的气质。”胖华子转头看向叶长箐,眼里竟有三分崇拜,七分笑意。 “哪里,我看子扬这个转身比宁傲天那个自傲的人霸气多了!”叶长箐冲着胖华子道。 如果他们两人有认真看洛子扬走出门的那一步,他们会发现那时候洛子扬全身抖了一下。 “嗯,对!我们王爷自然要比那什么宁傲天强百倍。论出身,宁傲天充其量不过是个将军,他父亲也不过是个平头百姓,要不是那个小子恰巧有点本领,我们能把他放在眼里……不过他确实挺厉害的……”胖华子说着说着,就趴在桌上,一脸颓废的样子。 “胖华子,你这都扯到哪里去了。不是在说子扬吗?” “我只是突然想起在曌山见宁傲天的样子,当时大将军和小将军你们二人合力都没办法打过他……不知道子扬他……” “咳”叶长箐听胖华子陷入沉思,“其实那日若不是我不小心,我们二人是可以赢他的,不过他的实力确实不能小觑。” “对呀,所以说,小将军,你那时候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我越想越好奇。” “我都说了多少回了,他放我出来了。”叶长箐伸手要倒茶喝,想起洛子扬负气离开的样子,就愣是把手缩了回去。 “我不信,宁傲天手里会放人?反正你说一百遍我都不信。” “那你还要问我?” “果然还是长的白静清秀的好。”胖华子突然放下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故意说给叶长箐听似的,气的叶长箐只咬牙。 “胖华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叶长箐用力踩了一脚胖华子的脚板,在胖华子的脚板子上用力碾压。 “小将军,我只是说男生女相是福气,没有其他意思。”胖华子吃痛,赶紧把话圆回去,叶长箐才满意的收回脚。 叶良看着慢慢开始斗嘴的叶长箐两人道,“你们说子扬是不是去……” 三人同时奸笑。 “叶大哥,你对凛夜姑娘是真心?” “难不成还有假?”叶良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决。 “原本我是不知道,不过刚刚那个炼神国大皇子一闹,我可明白了,凛夜姑娘,竟已是有夫之妇了……可惜了,这倾城绝色。”胖华子盯着半空,陷入遐思中。 “颜戎行他不配!” “再不配,人家也已经有孩子了。大将军,你可要想清楚。” “第一次见她,我便觉得她不一般,如今这么一闹,我更觉得她需要人呵护。”叶良道。 人最怕真心错付,他叶良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看得上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对她好。 “在这之前,大将军你也不知她与颜戎行的事?” 叶良摇头。 叶长箐想叶良不知道这事才是应该,这事连茵红都瞒住了叶良这个在战场打打杀杀的人更不可能知道。 “凛夜姑娘是怎么想的?” “如你所见。” 第四十四章 共处一室 叶良颓废沮丧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叶大哥,你……你没打算娶她为妻吗?”叶长箐问出这句话才反应过来,叶良已经快三十的人,还未娶一妻。 看来,这情也藏了许久。 那次出征曌山前,在烟玫楼的一夜,叶良的话里已经透露的太多。 十年多前炼神与洛国的交战,作为俘虏的苏凛夜能从叶良眼皮底下救出还救出数名神女。 那个时候叶良估计已经十分在意这个女子了。 叶良听到叶长箐这么问他,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有些事多想不过是自作多情,引人感怀,不去想,反而会爱的彻底无怨。 烟玫楼下欢声笑语,无愁无忧,歌舞迷彩,侠客的声音和官员的声音一听就能辨认。 屋外茵红和洛子扬交谈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楚。 “明早秋月下处那边消息就会传来,我看子扬你今晚就不要回王府了,顺便看一下今晚的舞宴。” 茵红特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屋里的人已经能清楚的听到对话内容。 凛夜姑娘跟在洛子扬和茵红身后进门,叶良看到凛夜时,眼睛瞬间亮起了光。 胖华子点的猪头肉和狮子头已经被摆到桌上,叶长箐捂着肚子等她的烧鸡。 “小将军,一起吃呀!”胖华子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肉放在自己嘴里。 “不,不,我还是比较喜欢吃烧鸡。” “蜜汁火凤是好吃,不过猪头肉更好吃。” 叶长箐摇了摇头,因为小花的缘故,她吃猪肉是总会想起地上滚来滚去的小花,后来就索性不吃了。 “不如,我们喝点酒?” 说着胖华子就给叶长箐倒酒。 “我看你们几个今天就不要回去了,就在烟玫楼住下。今晚正好有两个房间,你们四个可以挤一挤。” 茵红气色很好,说话的声音有劲,看人的神情有让人不好拒绝的威严。 “好。”吃着猪头肉的胖华子一口答应。 “没问题。”叶良的眼睛时不时的往苏凛夜投去,心思根本不在茵红的话上。 “不好,有问题!”叶长箐几乎是脱口而出。 四个人睡两个房间,叶长箐她还不如睡房顶! 叶长箐千等万等的烧鸡总算上来了,却被叶长箐重拍桌子,给震到地上。 “有什么问题?”茵红看着叶长箐道。 余光扫见烧鸡的叶长箐下意识的去接正在掉落的烧鸡,还是没有办法挽回。 “我……我的鸡……”叶长箐看着地上的烧鸡和摔碎的碟,欲哭无泪。 “拿开水冲冲,虽然味道会淡了些,但最起码还是能吃的。”叶长箐心想。 茵红看了眼叶长箐,皱了皱眉角,这个不长心的家伙。 “那就这么决定了,你们慢慢吃,我有事就先行一步。”茵红走出厢房,叫了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收拾地上的烧鸡。 陈茵红总有忙不完的事,总有接不完的客。 当然此客非彼客。 “那晚上我就跟小将军一块睡,大将军和子扬一块,正好我胖小将军瘦,我们睡一起刚刚好。”胖华子又送了一块大肉进肚,吧唧着嘴巴说道。 “不好!”席间三人同时大声道。 旁边的苏凛夜露出奇怪的神情,胖华子更是被吓了一跳,心里纳闷,不就一起合个床,干嘛这么大的反应?转瞬一个念头跑到胖华子脑中,胖华子自以为洞察一切的咧开嘴角。 果然还是长的白净清秀的好。 女人喜欢男人疼。 “长情小弟还是跟我一个屋子吧。”叶良总算把他的眼睛从苏凛夜身上移开,一脸正经说道。 胖华子什么都不知道,叶良可是个明白人,怎么算叶长箐都是自己的表妹,跟一个已婚男人一个屋子,这算什么事! 叶良作为一个表哥,虽然不亲,但也就对不能答应!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胖华子。”叶长箐听叶良这么说赶紧附和。 和一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一个屋子总比跟什么都不知道的胖华子睡好多了。 “小将军,你是不是嫌弃我?”胖华子撇嘴道。 “没有的事,怎么可能?”叶长箐想了片刻,找到好由头就赶紧继续道,“我和大将军有军中要事相谈,晚上在一个屋子,一切军务都好商讨,毕竟我已经半年没回洛城了是吧?有很多事得知道。” 胖华子怀疑地看着叶长箐,那目光似乎要把叶长箐看透。 “好吧,那我就跟子扬一起睡。” “不行,我不跟他睡!”洛子扬看都不看众人,冷冷地放下一句话。 “算了,算了,我回竹庐去睡。” 叶长箐头疼的看着眼前几个人,直接各回各家不就行了,何必闹这一出? “小将军,不要嘛,好不容易能来烟玫楼,这就回去多扫兴。” “公子,今晚子时会有建楼舞宴,到时候热闹非常,连寻常妇女儿童都会参加,公子若有兴趣,可以通宵作乐,若公子乏了,也可好好歇息,何必大老远的再回来处?”凛夜看着叶长箐解释道。 “就是,小将军,你们几个人都不想和我睡,我照样要留下来过夜,你呢?大家都争着,你还不乐意?” 叶长箐嘴角抽搐,她压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胖华子他是跟他说不清其中厉害。 因为她根本不能说。 “我看就这样,我和叶大哥一个房间,你和子扬一块……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吃饭吧,我的面都凉了。”说着胖华子直接夹起他的阳春面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叶长箐看着胖华子,又转头看了看洛子扬,心里想破罐破摔得了,大不了一个晚上不睡觉就好了。反正这几天她没睡过一次好觉,也不差今天这一天。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小将军,来吃这个,这个好吃。”胖华子挑了一块肉,给叶长箐夹到碗里,被洛子扬又挑了出去。 “小将军,你是不吃猪肉的呀?” “胖华子,你记得王府里的那头小小只的花猪吗?” “就那只腿短,身体却圆的要命的小花猪,怎么了?”胖华子突然有点不开心,从那只花猪过来,胖华子经常听人拿它和他做比较。 “那就是我养的,为了不让它怕我,所以我不吃猪肉。”叶长箐认真解释。 这可比她为什么不和胖华子睡一个屋子好解释多了。 …… 第四十五章 烟玫舞宴 夏夜静凉,烟玫楼如夜空中泛着银光的月亮,如画似幻。 茵红把他们的建楼舞宴延伸到一整条金陵街,街上卖花灯的小贩,吹糖人的老艺人和看舞宴的青年才俊,妙龄少女聚在一起谈论烟玫楼的哪位姑娘多才,哪位姑娘会耍武艺,哪位姑娘技压群芳,又是哪位姑娘惹得王侯将相、江湖侠客倾家荡产,不思茶饭。 金陵街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烟玫楼前酥胸微露的鹅黄长裙姑娘笑语嫣然的迎接着宾客。 洛子扬打开厢房的门时恰好叶长箐去开厢房的窗户。 “你怎么这么早就上来了,不继续赏舞吗?” 叶长箐打开窗户看着楼下的行人,对身后的洛子扬道。 彼时的金陵街好一副如梦如幻,似真似假的盛况。 楼下的行人行走在这繁华间,从来不用去考虑这繁华是怎么来的,又会在什么样的时刻离他们远去。因为这一切有人替他们考虑周全。 所以楼下的行人是民,而他是君。 “我看你上来了也就跟着来了,舞宴看多了都一样,只是图个热闹,人静了,就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 叶长箐在窗旁点了一盘驱虫香,开着窗任由夏季的凉风徐徐吹进屋内。身后响起一声椅子搬动的声音。 “下回你若要在看这盛况可得再等五年。”叶长箐的心情随着夜色和灯火变的朦胧不清,眼前就如一场虚雾。 这实在是因为她太困了。 “不过是五年的时间,尔尔罢了。” 桌边静坐的男子侧脸若刀裁,眉如墨画,说话的声音如夜般清冷。 叶长箐转头看向烛光旁的洛子扬,心突然慢了半拍。 “明日可有早朝?” “明早有事,我不去。” “是炼神朝的事吗?”叶长箐走到洛子扬旁的圆凳上坐下。 “你猜的出?” “炼神朝的命定人的出现毕竟是中原的大事,如今关于命定人的消息越来越多,所以才让茵红连夜打探消息。” “面对一个能够随时窥探天机的人,我们能拿什么跟他斗?说什么一统中原,那都将会是痴人说梦。”洛子扬毫不避讳地对叶长箐说道。 叶长箐宛然一笑。 “对了,在曌山拿到的夔石,你可有什么眉目?另一半可找到了?” 想起曌山的那次地面上升和千里冰封,叶长箐就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洛子扬迟疑了片刻幽幽道,“嗯,找到了,至于秘密,还是将那五种东西凑齐再说。” “既然长侯国已经被收入疆土,何不先从长侯国的墨痕下手?” 洛子扬迟疑片刻道,“这么晚了,不要再谈论这些事情,早点歇息吧。” “戌时这才过去,哪里晚了,叶大哥还在跟凛夜姑娘聊天,胖华子都还在下面闹呢!” “你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时辰有那么重要吗?” 叶长箐哑然,没有反驳,也没有上床的意思。 “要这么对坐一个晚上?”洛子扬看着叶长箐,清澈见底的眼里闪过一道流光,嘴角微斜。 “不如下棋吧。”叶长箐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抿嘴笑着对洛子扬说道。 洛子扬抬眸怔怔看了叶长箐一眼,“好,我叫人拿棋过来。” 小丫鬟走来,带了一盘黑白琉璃棋,又拿了一壶小酒,一碟花生。 “把酒拿下去,换乌梅汤。”洛子扬向丫鬟吩咐道,然后又冲叶长箐道,“我让你十子。” 叶长箐撇嘴,强撑着眼皮下棋。 “如果你真想让着我的话,何必不在局中让我,偏要让我知道了你才满意。” “果然知我者长情也!”洛子扬拍了一下桌角,大笑道。 “刚刚说的墨痕,你要怎么办?如果你没有想好,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办法。” 叶长箐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说说看。”洛子扬手执一枚棋子在棋盘上磨动。 “天牢里的柳长风,你用他来换,墨痕毕竟是皇室的东西,他一定知道在哪里。” “父皇是不会答应的。”棋落,看起来就是个寻常棋子,没有一丝杀气。 “跟皇上说墨痕的事他也不会答应吗?”叶长箐迟疑片刻才想到最重要的事,“难道……你没有将夔石的事情告诉他?” “此事告诉父皇,则母后也必定知晓,如此一来,会生出很多事端,不如不说。”洛子扬下棋下的尤为认真,回答叶长箐的话就显得不那么在意。 “那柳长风就只能死在天牢吗?” “按理说却是如此……不过也可以死在刑场上嘛,不一定死在天牢。”洛子扬下了一个棋,示意叶长箐接招。“你很想救他?” “我没有。” “你不这么想就好,放柳长风就相当于放虎归山。不用说父皇不答应,即便是我也不会答应!” “那如果是王妃呢?”叶长箐脱口而出,又立马后悔不已。 “蔷之?”洛子扬放下手中的棋,突然不语。 完了,完了,叶长箐呀叶长箐,什么不该说你就说什么! “如果是蔷之借大婚的天下大赦之时以叶府的名义提出释放柳长风,或许父皇会有所动容。”洛子扬犹豫了片刻继续道,“柳长风是因为刺杀我而入狱,如果我再觐见父皇,求他放过柳长风,那柳长风的性命和自由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那你会替他求情吗?”叶长箐盯着洛子扬看,她哥哥的命就掌握在洛子扬的这句话里。 “蔷之又怎么会提这种要求?” 叶蔷之又怎么会不提这个问题?叶长箐心想。 “如果她提了,你会答应吗?”叶长箐试探性的问洛子扬。 “会……好好下棋吧,不要想这些事情。”洛子扬看着棋盘,烛光摇曳,流光溢彩,叶长箐不知是喜是悲。 碗里的酸梅汤已经被叶长箐喝完,叶长箐越下棋,眼睛越睁不开,困意越来越汹涌,几日来的疲惫突然一股脑袭来。 “柳长风刺杀我,你就那么想救他?” 洛子扬看向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叶长箐低声冷道,双手却抱住叶长箐,将她放在床上。 第四十六章 竹庄一游 烈阳高照。 小秦正在竹庐里背阳的房间里翻着书籍,就听到外面有铿铿锵锵的声音,赶紧出门跑出门看,原来是一头小花猪拱着门,想要进屋。 落先生要回竹庐了。 小秦得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小秦从后窗户准备爬出去,虽然说叶长箐同意他来看书,可是现在是中午正好吃饭的时间,按往常,落先生这个时候都会叫他来煮午饭。他一个小孩子,个子都没有灶台高,却要为落先生洗菜做饭。常人想来都觉得不可能,可是这哥哥实在太不会做饭了。 小秦两只脚还踩在窗框上,一低头就看到了叶长箐。 “小秦,你先不要走。” “哥哥……有什么事吗?”小秦看着叶长箐,纠结自己要不要往下跳。 “回去让你娘亲帮我做件黑衣裳,这件事就不要让人知道了。” 叶长箐走到窗边,胳膊肘一拽就把小秦从窗上拉了下来。 “哥哥,我猜你肯定也要一个黑色蒙脸的布。” 小秦冲着叶长箐咧嘴笑,一副鬼灵精的模样让叶长箐的心情瞬间变得平静。 “就你聪明。”叶长箐宠溺地看着小秦,恨不得玩他脸上肉嘟嘟的两点腮帮子。 “武侠小说都是这么写的!哥哥,你是不是要去劫富济贫?带上我嘛!我也是会武功的!” “好好好,等小秦长大了,我就让小秦和我一起劫富济贫,小秦赶紧回家去,不然哥哥我就要让你……” “好好好,我马上走。”小秦听叶长箐话说一半就吓了一跳,赶紧跑走。 “对了,哥哥,小花在吃一个罐子里不知道是什么的黑不溜秋的东西。” 熟地念,叶长箐的熟地念! 叶长箐一个人和一头花猪在竹庐度过一天的时候,乐嘉终于赶回王府。第二天早晨醒来,开门就看到了一群人,大家都笑脸盈盈,伫立在阳光下。 原来是叶良、胖华子、李卓然和吴二一行人打着来竹庄爬山游玩的名号来找叶长箐游玩。 叶长箐无奈地在几个大汉面前草草对付了早饭,就带着一群人走上山间的小路。幸好时候还早,太阳还不够毒辣,加上山间溪流不绝,竹林交错,并不感到燥热。 吴二是跟着乐嘉一起回来的,在北疆回到洛城的路途中,可想而知,吴二拖了乐嘉多大的后腿。 叶长箐看着他们几个在竹间泉边嘻戏打闹的模样,觉得异常高兴。 小花玩脱了,疯似的,像只野狗到处乱跑,跑累了就在地上打滚。 听叶良说起命定人的事情,看得出是非常棘手。 命定人真的被神女宫找到了,炼神国的炼神朝和神女宫的关系有着慢慢回暖的迹象。 这些事情够让洛子扬头疼了。 而如今,叶长箐她更是要谋划一个让洛子扬可能会不好过一阵子的事情。 胖华子心宽体胖的,吴二年少无知的,两人玩的最欢脱。叶良在旁边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在叶长箐眼里却是另一番模样。 几人在泉边搭了个锅炉,弄了个烧烤架子,把今早带到山上的吃物拿出来拷。吴二又在山间采了些野菜,加了点泉水,就煮成了锅菜汤。 “我说小将军,我看你这里比金陵街的宅府好多了,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要留你在王府,你却不答应了!你看看这美景,这大自然的气息,这水多甜,还有竹子的清香。是我我也想待在这里一辈子。” 吴二打开祸害,热腾腾的水汽直扑脸颊,吴二一脸享受的闭上眼睛,猛嗅汤里的香气。 “幸好有胖华子,我才能享受这大好人生,你说华胖子你要是不当伙夫,三军都能给饿死了。” 胖华子在一边用心做着烧烤,他从金陵街的一个小老头那里用低价买了一只鸡,刚刚又在河里扎了几条鱼,幸好早知道叶长箐不吃猪肉,不然他可能得买一头小猪上来。 吴二看胖华子盯着小花看,就说道,“那只猪是华胖子你带来的吗?” 胖华子摇了摇头指向叶长箐,他倒还真希望是他带的,他最爱吃猪肉,特别是猪头肉,如果没有猪头肉,猪尾巴也是下酒的美味。 叶良看着已经熟透的烧鱼犹豫着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长情小弟,你会不会有在山里埋酒的习惯?” 叶长箐摇了摇头,看叶良失望的低下头,就马上从身后拿出了一坛酒在叶良前面晃来晃去。 叶良一看是酒,双手立马就抱住酒坛,赶紧打开酒塞。 “味道是差了点,不过自己酿的能酿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里面可是加了很多药材的哦,药味比较重,不过,这附近确实也就只有这一坛了。” “这有什么,我不挑。”叶良拿起一个大碗就往里倒酒,拿起来要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盯着她看的四个人,默默地又倒了四碗酒。 叶长箐撇嘴,叶良不挑还说味道差,这人,只懂睁眼净说些瞎话。 “要我说,你们几个人都不厚道……”吴二看了一眼叶长箐继续道,“小将军我不是说你哈,我说他们几个。” “你们几个人,一走就把我和小将军留在了北疆,北疆日子多苦呀,北风每天那个吹呀,把我的心都吹的拔凉拔凉的,要不是万大人来了,我指不定得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你们。” 李卓然看着吴二一脸心疼道,“吴二,这不是没有办法吗,毕竟北疆还算是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 “长史大人你更坏,听说还是你向大将军提议让我留在北疆。” “让小将军一个人留在北疆,多可怜,那当然就让最厉害的吴二陪着。” 叶良看着他们几个,默默的一个人倒酒喝,苏凛夜和颜戎行的事情搞得他心情烦闷,命定人的出现已经更让他为洛国的将来担忧,而叶蔷之提出的一个不可思议的要求更让他觉得天下这是要大变。 小花滚着身体,“砰”的一声撞倒了叶良的酒杯。叶长箐一手拍走了小花,大风就突然大刮了起来。树木被风刮的哗哗做响,吴二平铺在地上的一件长衫被风吹起。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四十七章 月黑风高 月黑风高夜,夜深人静时最适合…… 劫狱! 叶长箐穿上小秦他娘做的黑衣裳,看着小秦他娘特意在布上绣上的一对游浴在竹林边小泉里的鸳鸯,踢了一脚在脚边使劲撞她的小花,沉默了片刻,还是带上了面罩。 面罩上的那对鸳鸯真可谓是点睛之笔,叶长箐拿起铜镜左看右看。 果然,男生女相是福气。 轻功一施,叶长箐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所谓的天牢。 天牢果然是皇家重地,重兵把守,密不透风,这是洛子扬家的那个小破牢根本比不了。 叶长箐来前打探清楚了换岗时间,灰溜溜地就乘着人员松懈怠惫的时候走了一个又一个的关卡。 “你们几个这几日给我擦亮眼睛了,不要让奸人得逞。” 程岑吩咐着几个走神的小侍卫,他一个眼神都能让这夏季的夜晚比冬天的空气还要冰冷。 “是!” 小士兵用兵器用力的敲打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让他们的精神也抖擞起来。 程岑满意的离开。 天牢的某个角落,叶长箐卷曲着身体藏匿好自己,“去,不去,去,不去……来都来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叶长箐看着原处的程岑,那个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士”的程岑,那个削铁如泥,出神入化的程岑,她是踩到小花的屎了,所以才会遇到这个万年冰山冷男。 天色昏暗无光。 叶长箐望着黑夜里的天空,心想我惹不起,我就绕着你走。 这天牢进的似乎有点太轻松。叶长箐东找西找也没有找到柳长风。柳长风没找到,叶长箐反倒在天牢的东南侧看到一个光着头的奇怪和尚,那和尚背对着她打坐,嘴里念念有词。 “真应该把小花带过来。” 小花最起码还能凑合着当犬使唤。叶长箐懊恼不已。 “什么声音?”一道声音牢内走廊传来。 “进去看看。” “没有呀,你听错了吧?” “明明刚刚有声音的,真奇怪。” 一人挠了挠头皮,不死心的往四周察看。 “走啦,外面的面要熟了。” 叶长箐看着两个侍卫走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正准备继续找就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站住,你以为天牢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吗?” 程岑挡在黑衣人前,说话声冷如月光,黑衣人点头,程岑竟然尴尬的说不出下话。 “我就说有声音嘛。”程岑身后两个侍卫在哪里小声嘀咕。 “来者何人,所谓何事?”程岑又大声说道。 黑衣人蒙着脸,能告诉你他是何人?偷偷溜进天牢不是为了劫狱还能为了什么? 叶长箐看着程岑就像盯着一个白痴一样。 程岑看着眼前不说话,不报名号,蒙着一个花哨面罩的黑衣人,心想动手吧。随手就从身后的侍卫剑鞘里拔出一把剑,没有过多的花哨功夫,一剑直逼黑衣人的喉咙。 叶长箐一个后空翻完美的避开了程岑的一剑。 “你小子还有两下子,可惜,今天你是逃不出了!” 鸳鸯布下,一声冷哼。 黑衣人此时剑也出鞘,剑光暗淡,剑锋却直勾勾的要逼近程岑的胸膛。程岑见状立马用剑护住心脏,却没想到黑衣人剑锋突转,直捣双眼,程岑来不及反击只得连连后退。 程岑这一退带着身后的侍卫也连退数步。 破则需快,快也趁其不备,攻城掠地。 黑衣人一剑再接一剑,速度之快,唯见暗光跳动。 程岑第一次上当,想让他第二次上当就几乎不可能了。 黑衣人剑快,程岑的剑更快,不仅快,而且准,逼得黑衣人躲闪不及。 “你已经逃不了了!” 程岑一句冷哼,他是对自己剑法多自信的一个人,他说他逃不了,他就肯定逃不了。 程岑收回剑,扔回侍卫的剑鞘,不偏不倚正入剑鞘。 “大人要拔剑了。” 一道亮光突闪,叶长箐感觉自己脸颊有一道风吹过,紧接而来的是左手胳膊传来的疼痛。 “若我想杀你,你早已死三回了。” 叶长箐看向程岑,程岑还是保持着刚刚拔剑的姿势。 这就是所谓的天下第一剑士。 血开始滴落,在地上泛开成花。 她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不,她还有办法一搏。 比剑她不行,但是如果是匕首呢?如果是近斗呢? 叶长箐嘴角勾起,右手虎口转了数圈匕首后,一把握住,加速来到程岑身旁。 果然她赌对了。 程岑反攻为守,开始处于劣势。 好,就趁这个机会,一击毙命! 那怎么可能? 洛子扬要是知道是叶长箐杀了程岑那不分分钟把她灭了。 叶长箐收回了那致命的一击,被叶长箐锁喉的程岑似乎感觉到黑衣人有意不杀。 “柳长风在哪里?” 叶长箐尖着嗓子说话,努力将自己的声音说的与往常不同。 “那你还是下地府去找吧!” 程岑用力挣脱叶长箐的束缚,此时二人竟然已打到了大牢门口。 彼时叶长箐想走已经比刚刚容易多了。 “你还是先考虑怎么走出这大牢!” 程岑剑又出鞘。 还打? 打!当然打!这一次可不是一对一了。 十几个侍卫一起蜂拥而上,叶长箐对付程岑的近斗根本就用不了。好在程岑只拔剑却没有出剑,不然她可就真的插翅难逃。 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择日再来天牢打探。 叶长箐一剑击退围攻在身边的侍卫,右脚一蹬,就飞上了屋檐。 “不用追了,免得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程岑剑早已收,抱着双手冷冷的下达命令。 “是,大人。” 藏匿在屋顶某一角落的叶长箐冷笑道,“还调虎离山,我倒是希望我能有个帮手。” 叶长箐扯下面罩忍痛给自己的左手包扎。 要说这程岑下手也真狠,她都对他手下留情了,他居然还一剑就伤了她,连剑都还没有看到就被伤,说出来都觉得丢脸。叶长箐可顾不上什么不知者无罪。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叶长箐抠了几个屋顶的瓦片,扔到地上响起了几声脆响,心情也平复过来。 几日的一个雨后叶长箐听程岑无意间提起,天牢里漏雨漏的严重。 第四十八章 华城青岩 大晴。 竹庐里的叶长箐在山上砍了几根长竹准备做一把摇椅。 唯心宫里传来消息,一向待在华城安分守己的质子柳青岩突然前来洛城,还带了一封奏折。 洛子扬派人叫叶长箐去王府一叙,叶长箐却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拒绝。 一个礼拜的时光过的平静却又飞快,在竹庐的日子里让叶长箐都忘却自己是个有军职的臣子。她能有这样的生活都会功与洛子扬的默许和皇帝对她的宽容。 洛子扬和叶蔷之的婚约越来近,而叶长箐到现在都没有打探到柳长风的关押之处。 柳青岩,一个在洛国卑躬屈膝十余载的质子,他哪里来的胆量敢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只身一人前往洛城求赦免朝廷重犯柳长风?叶长箐用手指头想都能知道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让柳青岩无论是想还是不想,敢还是不敢都得走这一遭。 长侯国的那些忠臣将士,要么死要么归顺,归顺之人又都被发配各个角落,身边亦有人明管暗看,他们不可能,那么最有可能的也就只有一人。 叶长箐拖着长竹走回竹庐,小花飞奔跑到叶长箐的脚边,在叶长箐脚边转了几个圈圈,然后径直跑进厨房。 这小家伙看来是饿了。 叶长箐放下竹子,这时夕阳西下,正是万家炊烟袅袅时。 叶长箐舀了一勺水将大米洗净后准备煮白粥。 银莲在世的时候叶长箐也就只负责烧柴煮白粥,至于其它事情银莲都不会让她做。幸好叶长箐越长大,人缘越好,回来后总有竹庄的居民给她送这送那,她才不用用吃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 叶长箐将小秦娘亲送的腊牛肉切了几块后,准备做个白菜焖肉,效果看起来不错,叶长箐把菜分一点给小花,小花很快就吃完了。 “噶叽……” “咔……” 竹庐的大门发出了声响,叶长箐拿起煮白粥的锅盖让冒起的小泡消下,又将锅盖放下。 “是谁?” 叶长箐用湿漉漉的手擦了擦衣服,就走出了厨房,小花停下了吃,也屁颠屁颠地跟在叶长箐身后。 “你是?”叶长箐看着进了竹庐的这位公子哥,虽然长的不算俊俏,但也算玉树临风。 “落先生,打扰了,在下柳青岩。”男子彬彬有礼,弯腰抱拳,模样谦和温文。 这不是来了免费的苦力? 叶长箐看了看西南角她好不容易砍下来的竹子,对柳青岩暖暖一笑。 “原来是青岩公子,不知来鄙舍有何贵干?” 叶长箐开始抬腿,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地一步一步慢慢往西南走。柳青岩不紧不缓地跟在叶长箐身后。 “很久前就听闻落先生与大哥交好,所以此番来洛城就想顺道过来看看,落先生是何人物。” “如今你看了,可觉得失望?”叶长箐拿起斧头,劈下一节竹子,柳青岩很识相的帮叶长箐扶另一端竹子。 “先生一表人才,慧心巧思。” “我想把这做一把摇椅放在这夕阳下,你觉得如何?”叶长箐看着竹林间徘徊了许久仍然不舍落下的夕阳,浅笑着对柳青岩说道。 “幼时认识一个女子,她也曾这么说过。”柳青岩拿起叶长箐放在地上的斧头,竹子一砍而断。 叶长箐招手让小花过来,薄唇轻启。 “哦?柳公子竟然能记得幼时的一句话。” 柳青岩架起竹子,用手比划,准备开始搭起摇椅的大架。 “那你可记得小时你也向人说起这话?” 叶长箐笑笑摇头。 “粥!” 叶长箐被肚子的一声叫唤突然激起了某个被遗忘的记忆。 “该死!”叶长箐看着灶台旁溢出的白粥,一脸绝望。 “幸好柴火烧没了。”叶长箐打开盖子,用大勺子舀了一勺看了看又放进嘴角尝了尝,熟了。 叶长箐舀了两碗粥,又在小花的碗里倒了一些。 “你要喝吗?”叶长箐把粥放在柳青岩面前,她可没有抱着他不喝的打算。 柳青岩接过叶长箐手中的白粥,叶长箐满意地笑了,进屋将白菜焖肉拿了出来,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面对着面。 “其实生活在这里也很惬意,总比……” 叶长箐点头。 “那你为何还要参军?” 叶长箐拿了一块肉放进嘴中,不以为意地回答道,“军中的生活有不同的体会,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我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会同意你参军,你们两个人我都搞不懂。”柳青岩夹起一块白菜放入嘴里,咬了一下,然后选择艰难的吞了下去。 “大哥他是无法左右我的选择的。”叶长箐看见柳青岩的动作却故作不知,自顾自而继续吃饭。 “你总算承认了。” “我也没有想否认,南宫君衍都已经死了三年,我也早不怕被人追杀,我有什么好否认。”叶长箐囫囵吞枣的吃完手中的饭,这时候天已黑,月光却还能勉强让他们看见对方的脸。 “那你为何还穿这衣服?”柳青岩看着叶长箐,眼神迷离。 “习惯了。” “真的习惯了?” “你不要像你娘亲一样啰嗦。” “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娘亲。”柳青岩像是个孩童受了宠一样,眼里泛出惊喜的光。 “小时候的事我比你记得更清楚,包括你的懦弱。”叶长箐的话冰冷无比,她此刻多想笑,笑他,更笑她自己。 “我……” 柳青岩突然说话支支吾吾,叶长箐无奈地咧起嘴角,笑道,“年少无知,那些事我哪里能怪你,你明明不是皇族人,却甘愿为了长侯国来洛国当质子,我其实应该替大哥好好谢你。” “其实长侯国的存亡你根本不在意的,不是吗?我不过是在为我的国做事罢了,你不用谢我。”柳青岩看着眼前早已经陌生的容颜,对于他,记忆里的柳箐还是那个可爱天真的小姑娘。 “毕竟是大哥的国。” “你恨南宫君衍,却不恨他吗?”柳青岩看着叶长箐,他已经搞不懂她的想法了。 “在我眼里你和他并无区别,我不恨你自然更不会恨他。”叶长箐收拾碗筷,走向厨房。 夏夜萤火点点,犹似年幼的欢笑。 柳青岩看了眼叶长箐,默默地走出了竹庐? 第四十九章 倾府而动 柳青岩进唯心宫觐见的事件就像是一个火引子,在幕后之人点燃它后,不过数日,朝廷里这把大火就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而且越烧越旺,其势足以燎原。 身在竹庐里的叶长箐虽然能够猜到柳青岩来洛城这一闹会闹出名堂来,却没想到这动静竟然闹得这般大。叶府中在朝廷里身居高职的人都纷纷向皇帝觐言赦免柳长风。 能够这样毫无余力地动用叶府的力量,那个人毫无疑问只能是叶蔷之。 叶良待不住了。 他一人骑马来到竹庐看见在院子里看书的叶长箐,二话不说就把叶长箐拽到了马上,大力挥了三下马鞭就朝叶府驾马而去。 叶良在叶府门口下了马,拉着叶长箐直接就奔进将军府,叶长箐连看看四周的景色都来不及。 “你们俩干的好事!” 叶良放下叶长箐的手,屋里穿着紫色长摆襦裙的女子,默默的转头看向叶长箐。 “什么叫我们干的好事!”叶长箐看了一眼叶蔷之,又看回叶良,这事情从一开始便与她无关。 叶蔷之笑了,那笑容就像屋外的蔷薇花一样美丽动人。叶良看到叶蔷之嘴角天真的笑意,脸上的怒容消失了大半。这是她的妹妹,他从小到大看着她长大成人,变成如今亭亭玉立的一位姑娘,叶良爱他的妹妹,像寻常父母一样疼惜他的妹妹。 叶长箐看着眼前的这对兄妹,从前在叶府的时候她一直在等叶良出现在叶蔷之的面前,她盼望着那一幕,却从没有等到那一刻,如今看到了,也算不负她在叶府的那几年。 “你们俩想救柳长风我理解,但是你们不能为了救柳长风就把叶府放在刀尖浪口上。”叶良放缓了语气,用劝说妹妹的口吻跟叶蔷之和叶长箐聊天。 什么时候起这件事情变成了叶长箐和叶蔷之的事情了? 叶长箐不知所解。 事已至此,只要叶良这个叶府最有前途的,皇帝最看重的人才能够觐言,一切都变得好办了。叶蔷之知道叶长箐不会对柳长风的生死置之不理,所以她要赌,她赌叶长箐会配合她演好这出戏让叶良心甘情愿帮忙,她赌对了,在叶长箐没有否认这是她们二人的主意时,叶蔷之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叶蔷之看着叶良道,“叶府根深而蒂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动摇。” “这不是小事,这是大风,树大本就容易招风,你还特地去引来大风?”叶良看着叶蔷之道。 叶良和叶蔷之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来说去,叶长箐只在一旁看着两兄妹。 “哥哥,你到底肯还是不肯?” 叶蔷之小嘴微微撅起,秀眉微皱,眼里的一汪泉水人见皆怜。 “无论如何也不行。”叶良转过头故意不看叶蔷之,也是这个时候,叶良才想起被他一怒之下从竹庐直接带到叶府的叶长箐。 “长情小弟……长情,不,长箐,坐下来吧,我们好好谈谈。”叶良拿了一把椅子给叶长箐坐,叶长箐没二话就坐下。 “你也不要跟我妹妹瞎掺和这件事了,有可能帮我劝劝她,她一向听你的话。你说蔷之一个女孩子家,都已经许配给子扬,这个时候跑出来救柳长风,这难免落人口实。” “叶府的人不是瞒的很好吗?举国上下的人现在都认为叶府是为了国家的未来才做出这样的选择?”叶长箐回答道。 叶府觐言不像柳青岩说的那般直白,不是柳青岩口中的我要救我哥哥,而是将释放柳长风的理由说的冠冕唐华。关于这一点,叶长箐不得不佩服叶蔷之,她能够把救柳长风的这件事升华为国家大义,民族未来,把私心变成了公事。 叶良顿了顿,他似乎没有想到叶长箐会这么直接了当的说,那么他也不用拐弯抹角,“皇帝看不出来,那子扬他会看不出来吗?长情小弟,你和子扬也认识十几年,你应该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 叶长箐当然了解洛子扬,她心中了解的洛子扬在前一段时间里跟她说过一句话,“如果是叶蔷之救柳长风,那么他答应。” 洛子扬可能会怀疑这一切怀疑叶蔷之救柳长风的用意,但是洛子扬还是会选择答应,可能是因为忌惮叶府的实力,不过又有谁能确定没有因为蔷之本人。 至于叶蔷之,只要能救柳长风,叶蔷之不会管这些怀疑。而对于叶长箐,对她而言如今叶蔷之的这个计谋是她最好的选择。 无奈也罢,自责也罢,叶长箐她只有这个出路。 “子扬曾经跟我说过,如果蔷之要救柳长风,他愿意帮忙。”叶长箐说出这话的时候,叶良和叶蔷之两兄妹都向叶长箐投以惊讶的目光,二者似乎都在对叶长箐说,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突然说这件事? “所以叶大哥,你不必顾虑子扬的感受,如今这一盘局,就等你这一步了。”叶长箐继续道,既然有顾虑,那就把顾虑消灭掉,做事就能干脆。 “对呀,哥哥,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叔叔伯伯都已经帮我了,你可不能不帮我。”叶蔷之握住叶良的手,拼命哀求。 “这……”叶良看着叶蔷之犹豫不定,“我真不知道你看上那小子哪点?任我如何看,我都觉得他不及子扬一根手指头,蔷之你糊涂呀!” “哥哥,别人眼中的好不一定就是自己眼中的好。”叶蔷之突然停止了撒娇,一本正经起来。 叶良无奈道,“只是别人眼中的好吗?我曾记得你也大夸过子扬的好,怎么就对其他人一见钟情?” “不,两种好是不一样的,我遇见长风才明白,两种间的情是不一样的,我感觉我见过他,却又没有见过,你不觉得这很奇妙吗?”叶蔷之回答叶良的话,说着说着嘴角竟然泛起了笑意。 “你呀!”叶良刮了一下叶蔷之的鼻梁,宠溺而又无奈地苦笑。 “哥哥你这是答应了吗?”叶蔷之抬头看着叶良。 第五十章 好吧放人 最近唯心宫真的是热闹,早朝退后百官不散,竟然都是为了柳长风的事。皇帝老儿有些动容了,他已年迈,如今做的每一件事都得为下一个皇帝考虑。百官都认为放柳长风回长侯国是最好的收复长侯国民心的办法。然而这个百官要求释放的人在不久前密谋刺杀未来的帝王,皇帝老儿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人会为洛国所用。 已经倒戈的人会再一次真心投诚吗? 皇帝老儿看向堂下的洛子扬,复杂的情绪都通通透透地表达在眼里。他想知道洛子扬的想法,他必须知道洛子扬的想法,因为洛国未来的帝王将是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愿意把国交付于洛子扬。 洛子扬的心将很大程度决定皇帝老儿的决定。 百官终究还是散了。 皇帝老儿下了个艰难的决定,放人! 因为洛子扬方才提及,“后日叶府千金与我将结为夫妻,举国同庆,天下大赦,何不多赦其一人?” 洛子扬的意思多么简单,皇帝老儿却明白他的态度表达的是有多么决绝。 释放柳长风是叶府的决定,想要让叶府顺利与洛子扬完成联姻,想让洛子扬日后顺利登基皇位,那么这个要求皇帝老儿必须答应。 叶府的祖师爷是开国功臣,叶府数代子孙更是武将中的佼佼者,其贡献之大整个皇族都不足以回报,其势力之大整个皇族更是不敢轻视。 所以,皇帝老儿在艰难的抉择中下定决心。 谁说放虎归山一定会酿成大祸?今日我能将虎擒于掌间,明日我亦能将虎打的无力还击。 皇帝老儿这么想,他相信他看中的人一定能成为最好的君王。 叶良听到皇帝的御旨,紧绷的心突然松懈了下来,他思虑了一晚而导致不能安然入睡的事情竟然这么轻松的解决了。 叶良看着百官都走了后,自己也踏出了唯心宫,走下了长长的宫梯。 一切能够就此归于平静就好。只要蔷之现在能乖乖的当安平王妃,一切都会越来越好,叶府会继续发扬壮大,蔷之会幸福,洛国会更加强大。 叶良背对这唯心宫宫大门和那长长的宫梯看向天上刺眼的太阳,他仿佛看到了洛国辉煌的未来。 明日柳长风就会释放,叶良要亲自去看看那为把自己妹妹迷的神魂颠倒的男人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 皇后寝殿。 洛子扬跟着皇上来到了皇后的寝殿,皇后仍然在那里练字。 “你们二人来的正好,帮我看看这字如何?” 苏皇后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笑语盈盈,纤纤挪步。 宣纸上的字娟丽秀美,然而却华而无实,洛子扬看了一眼,没有忍心拆穿。 “美,央儿的字当然是世间最美的字。”皇帝看着苏沉央,温柔体贴入微。 洛子扬在一旁看着这样温馨的场景却很难习惯这别扭奇怪的生活。 当年父皇让人生生挑断母后的筋骨,洛子扬到现在都不知道母后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将往事忘的一干二净,绝口不提。 “你就只会哄我。”苏沉央轻咬翘唇,娇嗔道。 “对了,今日早朝是什么事?竟然这么久才散朝?” 皇帝听到苏沉央的这句问话,神情变得不愉快,他本是想这事过去了就当翻页了,不想再提。 “你问你的好杨儿,我饿了,今日你让御膳房准备了什么吃食?” “早早就备下了,有陵容雪球,五月西施……”苏沉央笑道,向身边的丫鬟摆了摆手势,丫鬟就麻利地让人都上了菜。 “杨儿,过来做吧,好不容易一家三口聚在一起。”苏沉央沉默片刻,“要是华儿也在就好了。” “你若想见她,我让辛福去叫华儿来宫里一趟。”皇帝看着苏沉央道。 “不用了,前几天才见,这跑来跑去的多麻烦。”苏沉央架起一块虾肉放进皇帝的碗中。“今日的事让你很是心烦?” 皇帝摇了摇头,苏沉央看向洛子扬。 洛子扬还没有动筷,他知道朝中的事情事无巨细,母后都会一一过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商议放不放柳长风。” “这事情还不大?放柳长风不就等于放虎归山?”苏沉央放下筷子,神情凝重。 “母后,无论长侯国的实力有多么不济,柳长风毕竟是一个国的王,长侯国的百姓都在看着,柳长风一死,长侯国的百姓就不好安抚了。” “不是还有华城的柳青岩吗?让他去当长侯国的王,一切不就好办。” “此次放柳长风是一件事,让柳青岩当长侯国的王也是同一件事,放柳长风是为了显我们洛国大度,安抚民心,让柳青岩当新的王是为了避免真的放虎归山。” 洛子扬解释道,国家大事他也不敢有丝毫马虎。 “那柳长风是非放不可了?”苏沉央看着洛子扬,她的眼里写满了不情愿,然而神情却一如往常,平静无色。 “叶府也是如此想法。”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帝突然开口。苏沉央听到是叶府的决定,心里也没有再质疑这个决定。 “叶府的枝叶太茂盛了,该找个时机好好修剪了。”沉默片刻,老皇帝放下筷子,背靠着紫檀椅,冰冷无情的说道。 “父皇,这……” “你不用怕,我会等到你羽翼丰满的时候再考虑此事。” 老皇帝站起身,苏沉央别有深意的一笑,这一切,她努力的一切,都会慢慢地回到她的手里。 “你上次请的神医医术很是高明,你一定要重赏。”老皇帝似乎想起什么事,转头对洛子扬吩咐道。 “是!” “寻个好时候让那神医也过来你母后这里看看,问问那神医能不能将挑断的手筋修复。”老皇帝看了眼苏沉央,然后面无表情的又吩咐道。 洛子扬着实被父皇的这句话吓了一跳,事实上,洛子扬已经让欧阳墨然替苏沉央看过一次,欧阳墨然说得先用药试试看。如今也是时候得再请他来一趟了。 “是。” 第五十一章 金陵街的公告栏又一次挤满了人群,叶长箐站在通告面前怔怔的发起呆,这一切来的这么顺利,顺利的让叶长箐觉得很不真实。 半年多前柳长风来竹庐与她谈论归降的事情态度是那么认真,那一副可怜苍生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是装的,叶长箐怎么想都想不通柳长风能出于什么原因刺杀洛子扬。 “啧啧啧……这家伙居然会被放出来。” 身后下方传过来叶长箐熟悉的声音,叶长箐转过头,老万正皱着他的八字眉。 叶长箐心想老万指的这个人八成是哥哥柳长风,没想到老万却露出埋怨嫌弃的表情继续说道,“老高那家伙偷了我三头牛居然被放出来了,这都是什么事呀?呸!” 老万转头朝没人的地方重重的吐了一口痰。 老万吐了一口痰后转过身才看到原来叶长箐也在,脸色立马阴转晴。 “公子哥,好久不见呀!”老万拉住叶长箐的手硬生生地把叶长箐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还记得我吗,我就是安平王府管家的爹。”老万抖了抖他的眉毛,将他本就小的看不见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 “记得,记得……”叶长箐呵呵地笑道,低头看着老万。 “公子哥之前帮我把东西交给乐嘉,我本想去竹庐谢你,没想到公子哥竟然被封了将军出征去了,不过这时间过得也快,半年的时间感觉眨眼就没了……咳咳……咳”,老万拍着叶长箐的手,眼里眉间净是感慨。 叶长箐看老万咳嗽咳的厉害,赶紧扶背替他顺气,稍微替老万诊脉,无碍便放下心来。 “乐嘉可去寻你过?” “去了,去了,所以多亏公子哥你,这六年来,乐嘉第一次回家……咳咳咳。” 老万弯腰咳嗽,似乎很累的样子。 “公子哥,既然你帮了我一次忙,那再能不能帮我一次忙?”老万停止咳嗽慢慢从怀里拿出一个用青破布包裹的东西。 叶长箐看到那块青破布就猜到了老万的心思。清官尚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她? 叶长箐伸手将老万手中的东西递回给老万,婉言拒绝,老万无奈的收回手中的东西。 “公子哥这是要去城东?我也正好往那边走,不如一起?” 叶长箐点头,午时大赦名单中的囚徒就会在城东释放,叶长箐也想过去看看柳长风怎么样了。 叶长箐和老万两人慢悠悠地走在金陵街,两人走到城南的时候时间还早。 老万是一个嘴巴闭不住的人,一路来从烟玫楼的苏凛夜讲到叶良,又从叶蔷之讲到洛子扬,讲到皇后,讲到皇帝,讲到朝廷为什么会释放柳长风,甚至讲到偷他三头牛的老高平日喜欢在哪户人家田里拉野屎。 叶长箐几次想开口问老万和乐嘉之间的事,却都没有得到空挡。 这次大赦的名单数目比往常多了一倍,负责治安的侍卫也比往常多。 叶长箐在人群里看到了乐嘉的身影, 看样子是受了洛子扬的吩咐。 叶长箐远远地看到柳长风出来,头发散乱,发已半百,柳长风抬头往四周望时,叶长箐看到满脸胡渣的柳长风都快认不出。 来接柳长风的人是柳青岩。 叶长箐看到柳青岩的时候突然就放下了心,不管怎样哥哥有人照顾了。柳青岩看到叶长箐便对叶长箐点头一笑,扶着柳长风离开人群。 尽管被柳青岩扶着,柳长风仍像是拖着自己身体离开城南,叶长箐不敢声张,只得支走老万偷偷地跟在柳长风和柳青岩身后。 夜深人静时,叶长箐偷偷地潜进柳青岩住的客房,柳青岩和柳长风二人掌灯对坐,正等着叶长箐。 叶长箐坐在凳子上,看着柳长风,只是半年的时间,一个人可以变得如此苍老,叶长箐替柳长风诊脉,心突然一痛,柳长风活不过五十。 柳长风的双鬓皆已雪白,三十几岁的他眼里眉角竟然有五十岁的沧桑。 “哥哥,你在这里休息一日,后天就回长侯,不要再有其它的念头。”叶长箐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递给柳长风。“一日一粒,汤药明日我托人送来。” 柳长风没有伸手接药,是柳青岩接了。 “我要见蔷之。”呆若木鸡的柳长风怔怔的说出几个字,双眼依旧无神。 “现在是什么局势,哥哥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要见蔷之!” 叶长箐没有搭理柳长风的话,伸手倒了杯水,自己一口喝掉。 “青岩,不要等后天了,明天就让人带哥哥离开洛城。”叶长箐重重地将杯子砸在桌上,杯子碎掉,碎渣深深陷入桌木。 柳青岩点头。 “不行,我必须见蔷之!” “明天她就要成为安平王妃了,你去那里干什么?”叶长箐冷下脸看向柳长风。 柳长风时候该醒醒了,现在什么对他最重要,是自己的性命还是蔷之? “不行,我……” “倏”的一个重重的拳头就砸在了柳长风的脸上。 柳青岩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叶长箐,他心中天真可爱的小箐原来已经变成爱恨分明的人。 “你早知今日何必如此?”叶长箐又给了柳长风一拳,柳长风生生吐出了一口血,“为什么要谋反?” 一拳。 “为什么要刺杀子扬?” 又是一拳。 “为什么要骗我!” 拳风直扑柳长风的脸前突然消失。 “如果你不糊涂,蔷之又怎么会出此下策?”叶长箐握紧拳头,整只手都在颤抖。 第五十二章 扶蔷而生 叶长箐打开竹庐的大门时老万已经候在门外,看得出来老万在庐外等了有些时候。 眉角微蹙,叶长箐让老万进竹庐,给老万烧了一壶水,泡了一碗清茶。 “还是这里的水好喝,即使茶叶是劣茶也能泡出好茶。”老万尝了一口,抖了一下眉毛,浑身舒畅。 “这水是山间留下的清泉,山上竹子多,泉水流到这里便带着淡淡的竹香,自然是甘甜可口。”叶长箐从屋内拿了昨日小秦她娘送来的点心,就坐到了老万的面前,老万一脸惬意地半坐在摇椅上,眉眼舒展。小花“哼哼哼”地边叫着边跑到老万脚下,用它的胖头使劲地拱老万的脚,似是要将老万赶出竹庐。 “这小猪看起来健康,若是取这节尾巴做个下酒菜,倒是不错的主意。”老万发现脚下的小花,心情大好,说话更为认真,小花身体停了一下,又更加努力地拱老万的脚。 “大爷你真会开玩笑,小花不要闹了,回屋去!”叶长箐冲着朝她看的小花说道,小花很不情愿的离开。 “别人是养条狗看门护院,公子哥却养了一头猪,不知道是拿来干嘛?”老万冲小花看了一眼,又抖了三下八字眉。 “反正不是拿来吃的。”叶长箐笑道。 “咳……咳咳……” “不知道大爷今日来这是为了什么?” “不是说要登门拜谢吗?所以今日特地前来。”老万拿起桌上的点心,放进嘴里嚼了嚼,眉头一皱,露出嫌弃的表情,然后从嘴里抽出了长长的头发。 叶长箐看见此景,略感尴尬,不过老万来竹庐的这架势也不像是登门拜谢。 叶长箐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时候不早,她本来是要去安平王府,如今却被老万的突然拜访给搞的只能将约定的时间一拖再拖。 “公子哥可是有急事?”老万喝了一口茶,瞪大眼睛看着叶长箐。 叶长箐看着老万怎么瞪都还是那么小的眼睛道,“大爷眼力真好,我去王府有事,这……恐怕你……” “这没关系呀,我这就跟你同去。”老万“嗽”的一下就从摇椅上下来。 …… 安平王府。 “这王府东西添置的也真是齐全,左看右看都像是那么回事。” 叶长箐看着王府门前忙东忙西的奴仆下人将一条又一条的红布挂上,两个红色大灯笼就晃在大门前。老万在一旁啧啧啧地感慨。 “大爷我要进去了,你呢?” “公子哥能不能把我一起顺便带进去?”老万期待的挑起八字眉,眼带笑意地冲叶长箐说道。 虽然说叶长箐能够自由出去王府,但是也不能谁让她带进去,她就带,叶长箐犹豫地看着老万,心中暗暗埋怨乐嘉没有管好家事。幸亏在叶长箐还在犹豫之际,程岑恰好进王府,看到是老万,很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就让二人一起进王府。 “王爷等你许久了,你都不来,方才王妃找王爷,恐怕你现在得多等一些时辰。”程岑低声对叶长箐冷冷道,那语气与叶长箐第一次和程岑说话时一样无情。 叶长箐无奈的干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王府里大大小小的房间都挂上了红布,红灯笼,就连一些低矮丛木下人们都没有放过。 “你为什么让他过来?”程岑冷眼看着走在他们二人前面的老万,对叶长箐说道。 “大爷他自己想跟过来,我不好拦着,你不是也让他进王府了吗?”叶长箐看向程岑,话里带话地告诉程岑这事不能怪她,若是她有错,那程岑自己也有错。 “父子之间哪里能来深仇大恨,我想让他们二人化干戈为玉帛。”叶长箐抬起眉眼看向程岑。 “就你?”程岑不屑地看向叶长箐,叶长箐却露出一排白齿鬼笑。 “乐嘉现在在哪里?” “他是王府的大管家,这个时候自然最忙,他可不会有什么空闲来配合你的把戏。” 程岑用冰冷的话语试图打灭叶长箐的心思,叶长箐却不以为然。 “王府不是有二管家,三管家吗?嘿嘿嘿,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把这事情解决了,省的整天阴魂不散的跟着我,我都不耐烦了……”叶长箐握住拳头邪笑,手指发出“咯叽咯叽”的骨头错位声响。 首先老万和乐嘉两人得有一个见面的机会。既然没有机会,叶长箐就得创造机会。 程岑将叶长箐和老万领到客房后,就让两个丫鬟服侍,自己一个人又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叶长箐看着程岑走远,自己也一个人偷偷的溜了出去。 叶长箐在王府里东躲西藏的找来找去,突然发现洛子扬是允许自己在王府自由出入的,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叶长箐暗骂自己傻,昂起头抬起胸,随便找了一个仆人就问乐嘉的去处。 “万管家跟着王爷去扶蔷院了。”那个仆人抖着身体,战战兢兢地说道。 扶蔷院,蔷薇盛开,扶墙而生,子扬为叶蔷之取名扶蔷院。 蔷之竟然不在叶府,而待在王府? 叶长箐有点吃惊,让仆人离开,自己一人便走向了扶蔷院。 淡淡的粉色,一簇一簇的依偎在扶蔷院的每一个角落,叶长箐闻着熟悉的花香,走进这陌生的院中。 在叶府叶蔷之的屋前种满了蔷薇花,在这里蔷薇花种的更多,开的更盛。叶长箐低头看着花,把玩着枝叶。 扶蔷院本来就很少有人进来,叶长箐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门是大开的。 一步,两步,叶长箐走着,心里却开始忐忑不安,如果她下一步遇见的不是乐嘉,如果她再走一步,再进一个门,看到的是子扬和蔷之两人,她要怎么办? 蔷之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都住在王府? 大哥已经会长侯国了,蔷之已经放弃了。 他们俩如今只剩下一个婚礼还未举行。 叶长箐可以坦然的接受蔷之的计划,就真的能坦然的面对吗? 一步变成了两步,两步变成了四步。 “落先生,王爷在里面,闲杂人等不能入内。”叶长箐抬头,乐嘉正看着他。 第五十三章 闲杂人等…… 叶长箐停下脚步,原来这就是命运。 老天很慈悲的让乐嘉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叶长箐面前,让叶长箐不用去面对她不想面对的事情,在踏进扶蔷院的那一刻,她还在思考着蔷之那日与她说的话,蔷之是为了大哥而选择嫁给子扬的事情徘旋在叶长箐的脑中,让叶长箐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而蔷之那句“你嫁给子扬”更让叶长箐每夜难眠。 嫁给他? 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自己就不考虑一下这件事? 仅仅是因为自己怨恨宫廷,喜欢自由? 那样子未免也太可笑了。 直到走进这个屋子,看到守在门外的乐嘉,叶长箐才彻底明白,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与自己无关。 一个局外人,入什么局?入局的下场只会遍体鳞伤,那又有什么好入局的? 叶蔷之当初说叶长箐嫁给子扬一切就会变好,她可以与柳长风在一起,而叶长箐也能与洛子扬白头偕老,那是一件多荒唐的事情。叶蔷之忽略了很重要的事情,选择与被选择,叶长箐愿意,洛子扬就愿意吗?叶府愿意吗?皇后愿意吗?皇上愿意吗? 且不说二者有无可能两情相悦,单凭这身份,叶长箐便注定与洛子扬无缘。 既然无缘,又何必拉扯。 叶长箐的心放的很开,就像她对洛子扬说的,等天下太平了,她就在竹庐安居,收一个徒弟,将她平生所学都倾囊相授。 她为她的未来画了一个美好的圆圈,圈内的每个人都过的幸福快乐,而她也能笑着看着每个人的幸福。 乐嘉的语气认真严肃,一改往日亲近和善的作风。 “乐嘉,正好我找你有事。”叶长箐冲乐嘉道。 “找我有事?”乐嘉皱起他浓厚的眉毛,疑惑的回道,扶蔷院从来不会有人入内,而叶长箐却撞了个正怀。 叶长箐点头,乐嘉的眉头皱的更紧,他奉命在此守候,这个时候是不能离开的。 “你还是回去吧,王爷和王妃在里面……” 乐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及时收回话,然而这说一半的话却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叶长箐突然脑袋空白,嘴唇干涩,这一切就像是条件放射,没有掺杂多余的感情,她站在乐嘉面前突然不知该去往何方。 “小先生不然先回去,我过会儿去找你。” ………… 实在太困了,明天补吧,又一次被拒,让我静静,对不起你们呀,明明就你们几个在看,我还没写完。。。。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