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流放,有空间,将门主母养崽崽》 第1章 刚来就遇抄家 香炉白烟缭绕,纱帘隔桌案,婢女捧起果脯步至里间贵妃榻。 榻上妇人皮肤呈麦色,眼尾染上许风霜,面容精神,已是年逾半百的年岁,瞧着却尚有风韵。 听到动静,妇人缓缓掀开眼帘,喟叹:“几时了?” “回老夫人,已是酉时。” 被称作老夫人的便是唐臧月。 奔三的唐臧月来自二十一世纪,死于采摘草药的意外。系统给予她重生机会,需要她完成原主的夙愿,才能将她重新带回那个世界。 她肯定是要回去的,她不想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立刻应下系统的要求。 一穿来,发现原主有五十好几,下面更是子孙满堂不说,接受了原主记忆,她更是直呼好家伙! 这不仅是架空古代,还是她年少时看过的小说世界,因为当时有个炮灰名字和她一样,所以她记忆尤深。 炮灰便是原主。 小说主要围绕将军府的真假少爷开展。 而男主是假少爷,钱子书。 这事得从边境战乱说起,萧家忠肝义胆,全家无论男女老少,自小习武,原主更是女军医出生,愚忠于当今皇上。 奈何皇帝昏庸,沉迷丹药,战乱四起,天灾不断,佞臣当道,克扣粮草,原主夫君坚守最后一块城池,最终倒下。 原主夫君一死,楚国更是苦不堪言,皇帝加赋税,歌舞升平,醉生梦死,而原主秉着萧家的传承,一次次将嫡子庶子送往战场,最后无一生还。 除了最小儿子。 老四养成贪生怕死,一穿铠甲腿发抖,一上战场尿裤子的性子,娶妻乃秀才之女。 原主念及只剩一个儿子份上,将希望放在孙字辈儿上。 至于原主为什么不上战场?原主手受过重伤,拉不起弓,挥不了矛,只适合纸上谈兵,做个幕后军师罢了。 皇上总算清明了几年,念及将军府有功,赏了不少东西,也碍于萧府太得民心,给原主死去的夫君按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场。 此刻,正是罪名安下后,锦衣卫指挥使衙门正在来抄家的路上。 唐臧月起身,边挥退人,边整理思绪。 同样年岁,地位在将军府不低的钱嬷嬷还想跟着,被唐臧月拒绝了。 这钱嬷嬷,就是当年调换真假少爷的帮凶,是假少爷钱子书一家那边的远房亲戚。 钱子书那边亲人是农户人家,生他时下地伤了身,导致钱子书出生便多病,被大夫批需要补品养着的金贵命。 钱家哪出得起?只能找上远房亲戚钱嬷嬷想办法。 钱嬷嬷被穷亲戚哭着上门,刚巧她当时在主家犯了错,被克扣银钱,歪脑筋一动,想到四老爷刚产下的二少爷。 萧家门风严谨,去世的萧老将军不过就原主和柳姨娘两房。原主为老将军生下老大、三姑娘、老四。 三姑娘早早嫁于当年的状元郎,从一开始六品国子监司业,借助将军府东风,其夫家混到了从二品内阁学士。 这位三女婿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即便是面临革职降薪也不愿和将军府脱离关系,将军府一家老小暂押地牢,也是三女婿忙前忙后打点一切。 老大战死沙场,随后其妻郁郁寡欢,没挺过第二年。大房仅余一子,名萧钟陆,今年十五,正是参军年龄。 老四仅一子,萧钟离,今十二。真假少爷被发现后,原主做主,将两人身份公开,还想着将假少爷钱子书送回农户人家。只这老四媳妇儿性子轴,非要留下养育多年的钱子书,这才导致后面一系列事情发生。 原主念及四儿媳孝顺多年,依了她的性子,也未让萧家真正子嗣受了委屈,将萧钟离养在膝下。 柳姨娘只剩下二房孙字辈与五姑娘,五姑娘垂髫之年,知事懂礼。老将军去世那年,刚巧是五姑娘出生之日,家中念她年幼丧父,又早产,多是心疼,好东西紧着,娇养至今。 庶出二房则育两子一女,萧钟浩、萧钟然,萧玲儿。 萧钟浩、萧钟然是对双胞胎,今七岁;萧玲儿仅三岁。他们的娘亲听闻夫君去世的消息,一次凉亭散心,遣散下人之际,没注意跌落湖中,呼救无果,沉湖而亡。 打捞上庶房儿媳,原主便让人填了那湖。 理清大家族人口,她已来到将军府库房门口,隔着门,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收纳进空间。 她上辈子从出生便随身携带空间,空间无限大,且有时间静止功能。 大概是为避免时空紊乱,穿前空间囤的东西荡然无存。 她扫了眼新收的宝贝,还算满意地勾了下唇角。 昏君为堵住天下人的嘴,不少好东西送往将军府。将军府抄完家,这些宝贝又归拢到昏君的私库。 这如意算盘打得响啊。 现在为她做了嫁衣。 “老夫人,您这是?” 说话的人是将军府管事,早被昏君的人买通的管事。 将军府的家当能顺利且一子儿不漏充公昏君私库,全仰仗这位管事吃里扒外,日日严管,比看顾自己命根还紧。 由唐臧月这一收空间,真不知道管事该怎么跟昏君交代啊…… 当然,这不是她该操心的。 唐臧月会心一笑,“这么多年辛苦管事你管理偌大的将军府,待陆哥儿上战场,你的月钱老身会再提一提。” 原主要培养孙字辈,柳姨娘又是软弱没主见的性子,这偌大的将军府可不就给了外人来监管? 也是原主信任管事,毕竟管事年少时与老将军出入战场,因腿脚不便退役,之后便入了这后宅。 人是会变的,管事年轻时有多大抱负,现在就有多经不起金钱的诱惑。 倒不是说这样不好,但…… 唐臧月是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原主能体谅管事的所作所为。她?她不报复回去就不错了。 只是让管事没法在昏君那儿有交代而已。 当然,后续能报复,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我啊,四处逛逛。” “老夫人,就您一人?” 唐臧月眯了眯眼,冷声道:“怎么?我的事你也想管?” 管事心底咯噔了下,自觉越举,说错了话,忙行礼,“老夫人严重了。” 唐臧月:“我念你劳苦功高,跟老爷上过战场,真当自己是这个家主子,能过问我的事了?” 管事大腿一哆嗦,噗咚跪地,道:“老夫人,奴才不敢。” 第2章 搬空将军府 下秒,管家听对方轻笑一声,亲自将他搀扶起来。 “你看看你,紧张什么?我只是提醒你我的身份,记住,永远别越过主家置喙什么,可明白?” “奴才明白。” 唐臧月还有别的事要做,可没时间继续与这位周旋,潦草叮嘱了几句,便朝着粮仓的方向而去。 将军府有粮仓,是够府中几百人口十多年口粮,新鲜蔬菜肉类都是当天运输。 将几个偌大粮仓粮食收进空间后,唐臧月又去瞧了眼后厨。 后厨有新鲜蔬菜肉类水果储备,皆被她避开耳目,收纳空间。 刚到后院,便见四儿媳张氏鬼鬼祟祟拿着包袱要外出。 唐臧月不禁想起原著剧情。 那农户钱家,掉包孩子后,并未善待,对萧钟离起得是磋磨心思! 萧钟离挨最狠的打,做最多的活儿,就是钱家家里那姐儿身份地位都比萧钟离高。 钱家为了避免萧钟离往后不给说亲,被村里人说闲话,在萧钟离三岁那年买了个大两岁的童养媳,将两人养在钱家当牛做马。 这不是故意作践是什么? 事实摆在眼前,张氏仍不依不饶,老四那混账也依着张氏,拿性命逼原主让步。 原主只好勉强应下。 但真假少爷的身世必须公开,且那钱家必须得走这牢狱之灾,没得商量。 张氏最终妥协,钱子书也因此记恨上原主。 从前钱子书是将军府嫡房所出,且四房就这么个儿子,周围人自然得捧着。待身份一揭穿,那些狐朋狗友一听钱子书是农户出生,且钱家这些年还磋磨真正的将军府嫡孙,哪会放过反踩的机会? “也不晓得那钱子书哪来的脸,还敢在将军府待着,是我,早就收拾包袱回农家了。” “可不是,他亲生爹娘磋磨将军府真二少不说,他还赖在将军府不走。一家子歹毒的农户,也配与我们谈天论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当即,钱子书心底放狠话,莫欺少年穷。回到将军府越是卖力讨好张氏和养父,想将属于自己的资源夺过来。 可将军府真正掌权的是原主,钱子书意识到这点后,将花言巧语转到原主身上,却换来原主的冷言漠语。 “你原是钱家的人,我念在你娘的份儿上,才没将你逐出府,你也安生些,别惦记属于离哥儿的一切。那些,本就不属于你。” 至此,钱子书开始奋发图强,攀上皇家这条路,做昏君的线人,势必毁掉将军府。而他作为昏君的功臣,到时候谋得一官半职,看谁还敢置喙他的身份! 到时候他会将亲生爹娘请到身边,好生侍奉,然后打将军府老夫人的脸! 可皇帝昏庸,也只是沉迷丹药,对待佞臣也要端看忠诚度。像钱子书这等,连养育多年的将军府都能背叛之徒,实在难堪重任,即便提携,也得防着其背叛。 可想而知,即便钱子书与皇家里应外合,逼得将军府家眷流放,最后得到的结果也差强人意。 张氏提前得了的消息,知道将军府要被抄家,没告诉任何人,把自己珍藏多年家当和嫁妆打包,送到钱子书手里,选择投靠这个养子。 事实证明,钱子书的确有些能耐,结合天时地利人和,借着养母给的启动资金,在乱世里创出一片天地,成了男频文里啪啪打脸的男主,不二人选。 然,张氏这个养母的下场并不好。 钱子书感念亲生爹娘调换之恩,让自己在年幼时能活下来,少吃了许多苦头,同时也照顾张氏这个养母。但亲生爹娘和养母一旦发生矛盾,钱子书自然是偏着亲生爹娘的。 张氏是钱子书创业最初的功臣,却郁郁而终,临死前想的却是亲生儿子和将军府的盛况。 她悔了,却也知道早就来不及了。 她的尸体是仆从半个月后发现的。 人死了,钱子书才虚情假意地感慨了句,“我这一生也算对得起你了,娘。” 若张氏灵魂还在,只怕还得气吐血而亡一次。 “上哪儿去?” 原本收了粮食,唐臧月就要去找张氏,没想到在后院逮了个正着。 “娘。”张氏被吓了个迷糊,包裹里的东西散落。 金银珠宝,银票厚厚一叠,就连碎银也有不少。 唐臧月眉梢一扬,“抱着这么些好东西,上哪儿去?” “娘、娘……你怎么会在这儿?”张氏神色慌张,猛地噗咚一声,跪地不起。 这心理素质,有够糟的。 径直不打自招了。 唐臧月:“拿着这些家当干嘛去?” “娘、我……我没。” “我听说,锦衣卫指挥使衙门在来的路上,是吗?”唐臧月步步紧逼,待张氏退无可退,她才压低了音量,在张氏耳畔道。 话音刚落,果见张氏脸色苍白。 唐臧月直起身,张氏脑子懵了几秒,随即朝唐臧月磕头,“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书哥儿,给将军府带来灭顶大灾。求你放过我,娘……” “放过你也行,东西留下。”张氏呼吸一窒,唐臧月轻描淡写道:“这么多年,将军府在你们这房身上的花销最大,这些花销够抵你的嫁妆吧? 吃我们将军府的,住我们将军府的,末了还包庇那个白眼狼,送钱进白眼狼腰包? 张氏,我们将军府没亏待过你吧?” “没有,娘……” “既是没有,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空手去投奔那个白眼狼,要么你想留下这些银钱,继续留在将军府,共进退。” 第3章 和离书和母子断绝书 老四名萧景欢,名副其实纨绔一枚,别的不会,溜猫逗狗样样精通。 也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其他兄弟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那是一滴泪没流,一听原主要训练他,抱着原主的大腿痛哭流涕,可谓丢尽了萧家颜面。 因此,大户人家都不愿闺女嫁给老四。 前面几房能顺利成亲,是昏君下的圣旨,唯独这萧景欢,原主亲自到昏君那儿央求,四儿媳自己选,不必出生大户人家。 这不,秀才之女的张氏就嫁了进来。 原主以为这张氏有个秀才爹,好歹是个知书达理的,再加上萧景欢实在喜爱。谁成想小事还算安分,大事这么糊涂! 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萧景欢对亲子养子都不在乎,只在意蝈蝈哪只叫得最响,公鸡哪只斗得最凶猛,张氏也差不多有一样学一样,只在意哪个孩子养得最亲。 “怎么?还需要考虑?” 张氏咬了咬牙,道:“娘,我要书哥儿。” 她想得再清楚不过。 将军府大势已去,纵然现在留下,这包东西能抱在怀里,可,能抱多久?待会儿家一抄,还剩下什么?抄完家,等待整个将军府的又是什么? 张氏想都不敢想。 最差发配充军,最好也不过是流放边境。咋样都得吃苦,还不如投奔书哥儿,再不济也可以回娘家,也好过去受那苦。 其实书哥儿告知她这些的时候,她哭过,打过他,但到底疼了这么些年,舍不得下狠手。冷静下来又回味书哥儿临走前那番话,也很快做出决定来。 书哥儿:“娘,你说为什么将军府盛宠不衰?只是因为将军府打了胜仗,一个又一个铁血男儿战死沙场,陛下感念他们?不!陛下他是忌惮! 知道民间怎么编排陛下的吗?那些老百姓,说传位一个明君,还不如盼着将军府孙字辈上战场!娘,你知道功高震主怎么写吗? 将军府早就成了陛下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了这根刺,即便以后打了胜仗,将那些蛮夷打得节节败退,这江山也不是陛下的江山,而是姓萧的!你说陛下能忍吗? 即便没有我,也有其他人出卖这将军府。 我只是提前为自己谋个退路。娘,你可得想清楚了,究竟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话是早上说的,张氏想清楚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唐臧月嘲讽地勾起唇角:“你可要想清楚了,那白眼狼连养育了他十几年的将军府都能背叛,更别说你这个养母。 你觉得他是在挂念你的养育之恩?不,他只是在赌气,赌气自己才能在离哥儿之上,赌气我将他的身世戳穿,让他在京城寸步难行。 张氏,他做了这种事,你觉得他以后能在京城继续立足?” “娘……”张氏泪流满面。 唐臧月挥手,“行了,我知道了。既然要离开,东西留下,我替我儿写下和离书,顺带断绝你和离哥儿的关系。以后,你嫁娶与我儿无关,生老病死也不由离哥儿来管。 本就没养育过离哥儿,这点也不算过分,你说呢?张氏。” 张氏脸色雪白,犹豫了不过两秒功夫,一想到将军府即将面临的,忙不迭点头,同意了唐臧月的话。 唐臧月借着琵琶袖里缝的袋子打掩护,从空间取出笔墨纸砚,按照原主笔迹写下和离书和母子断绝书,让张氏签字画押。 共两份,一人一份。 张氏那边,她管不着。不过她这边,张氏若以后想借着母亲的身份攀上萧钟离,也得看这份断绝书答不答应。 张氏一边签字画押,一边落泪,末了,看着这个婆婆欲言又止。 唐臧月挥了挥手,“行了,你且去吧,今日就当我未见过你。在外人面前我不会多说什么,但家中是瞒不住的,你且安生点,以后别瞧着将军府飞黄腾达了,往将军府泼脏水,或者舔着脸攀些关系,可明白?” 张氏哭声戛然而止。 很想反驳婆婆,将军府这次过后能活下来几个还不一定呢,哪来的飞黄腾达…… 但,常年面对婆婆的强势,张氏怯懦惯了,这会儿话到嘴边,一个子儿都没敢蹦出来,低头应了声:“是。” 便匆忙离开。 四下无人,唐臧月便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收进空间,施施然朝偌大的前院而去。 锦衣卫齐排冲进院里,不顾奴仆的阻拦,指挥使一声令下:“给我搜!” 仆从无论男女老少,还是将军府嫡出庶出,全数被整整齐齐地押至了前院。 唐臧月慢悠悠,散步似的,被请到了前院。 这个时间点正是原主小憩时间,身上没戴任何配饰,唯一随身携带玉佩也被早早纳入空间,穿得是平日练武的装束。 锦衣卫指挥使朝唐臧月鞠躬,“老夫人叨扰。” 唐臧月微微颔首,“可是陛下的旨意?” 指挥使神色复杂,“臣,奉旨前来。” “记得回去告诉陛下,没了我们将军府,无人帮他再打江山。” 指挥使脸色骤变,不仅如此,其他人也脸上布满峻色。 将军府得民心,碍的是天家路。 指挥使很尊重将军府的人,在来时就找了宫里嬷嬷,搜身时,将将军府女眷请进了里屋。 二房的萧玲儿哪见过这仗势?平时猴大的性子,这会儿缩在柳姨娘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诓都不管用。 与之要好的五姑娘萧月浓是玲姐儿的小姑姑,玲姐儿平日最听萧月浓的话,这会儿哭劲儿一上头,月浓小姑姑的话都不管用了。 唐臧月眉头微蹙,厉声道:“哭什么!” 玲姐儿打了几下哭隔,然后—— “哇呜呜呜!” 哭得更响亮了。 唐臧月这暴脾气,在柳姨娘眼神哀求下,强夺过玲姐儿。 萧月浓脸色一白,“祖母,玲姐儿不懂事。” 萧钟浩、萧钟然有些怕唐臧月,毕竟原主的形象深入人心。 可他们更担心亲妹妹受到苛责,率先替萧玲儿道歉。 “祖母,千错万错都是我和兄长的错,请您不要动怒。” 柳姨娘也回过神来,哀求道:“求老夫人放过玲姐儿。” 唐臧月:“……”她看上去像洪水猛兽? 唐臧月晃了晃胳膊,动着僵硬的面部表情,尽量放柔了声音,道:“好了,别哭了。” 萧玲儿:??? 第4章 抄家抄了个寂寞 玲姐儿眼眶还挂着泪,鼻涕流了出来,被她用力吸了吸。 比起周遭骤变的环境,玲姐儿更好奇的是祖母待自己的态度…… 祖母在哄她耶。 祖母从来独来独往,不关心后院的事宜,只家中男儿到了年龄开始训练,端得也是严母的角色,就连大哥哥也在祖母那儿讨不到好,唯独几年前认祖归宗的二哥哥才让祖母和颜悦色几分。 她斗胆蹭了蹭祖母怀中。 不同于姨奶奶怀里的柔软,祖母身上硬邦邦的。如果说姨奶奶怀抱像香软的奶糖,那祖母的怀抱就像是沐浴着阳光般温暖…… 她都喜欢就是了。 玲姐儿肉胳膊挂在唐臧月颈后,看着一群陌生且气势汹汹的人在府邸进进出出,她害怕地埋在唐臧月颈弯。 大孙子萧钟陆是原主一手培养出来的,年龄最大,胆识也过人,自是一众同辈中最出色的。 萧钟陆看着这一切,视线最终落在唐臧月身上,想问什么,却在唐臧月眼神下戛然而止。旋即,伸手道:“祖母,还是我来抱吧。” “不必。” 真少爷萧钟离环顾四周,轻描淡写道:“祖母,父亲不在?” 倒是没提钱子书和张氏。 钱子书在身份公开后,姓氏回归钱家。 唐臧月嘲讽一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萧钟离没再多问。 玲姐儿胳膊勒紧了些,有些忐忑不安道:“祖母……” 唐臧月单手搂着玲姐儿,另只手拍了拍玲姐儿背,道:“困了就睡,小孩子少操心这些。” “哦……” 锦衣卫指挥使在得到下属低声告禀后,视线凌厉地落在管事身上,后者双膝一哆嗦,噗咚跪地不起。 “奴才真的不知道,指挥使饶命!给奴才天大胆子,奴才也不敢欺上瞒下!” 锦衣卫指挥使窝着一肚子火,只好客气地来到唐臧月跟前,作揖,“妄老夫人如实告知。” 唐臧月不解:“告知什么?” 指挥使眉心一皱,视线刻意在这些老少身上打量,道:“老夫人也不想家眷受些皮肉之苦吧?” 唐臧月这才将玲姐儿交于萧钟陆手中,才客气道:“指挥使,借一步说话?” 指挥使:“老夫人,请。” 到了僻静的角落,指挥使才钦佩道:“老夫人何时发现的?” 他指的是管事背叛和抄家的事。 唐臧月:“也就在指挥使你来前,几盏茶的功夫。” 指挥使显然不信。 唐臧月讽笑:“昨夜无法安睡,总是被老萧托梦。白日我食欲不振,便在府中闲逛,驱散心中那股烦郁,却途中遇到家中管事,询问我去向。 倒不知哪家管事会作威作福到主家头上,打听主家去向? 又,逛至后院,瞧见老四家的鬼鬼祟祟。她慌乱之余,包袱掉落,不打自招,将那位钱家白眼狼供了出来,老身这才知道来龙去脉。 若指挥使若怀疑老身早早知晓陛下的意思,可以派人去查。” 见唐臧月有恃无恐的模样,指挥使歇了心思。 将军府早已漏成筛子,到处安插了陛下的人,不仅是府中管事,还有其他人也盯着库房。 别说近半月,就是近半年,老夫人也没进库房清点一二,收了陛下赏赐的东西便储放起来。就算是老夫人做的,那老夫人是怎么做到避开所有耳目,将将军府的库房搬空的? 老夫人不清点库房,管事和账房先生这些人也会每月核对。 不仅是库房,还有粮仓也被一扫而空,就相当于……抄家抄了个寂寞。 指挥使心头憋着紧,只好命下属去各房房间收拾那些金银首饰和绫罗绸缎。 不过,光是这些,恐怕无法向陛下那里交差。 “看来老夫人是能吃那些皮肉之苦了。” 唐臧月却不怕,“你回去告诉陛下,他找的那些证据,别说是朝中大臣,就是黎民百姓也不会信。谁都可能叛国,唯独我们将军府不可能!他若强行用手段,更会离间民心!” 昏君强加在将军府头上恶名又如何?谁相信?将他们关押至地牢,还不是得好生供着? 这事儿昏君能不明白?这哪是在提醒昏君,是在告知指挥使,她人老是老了,却知道局势,别想糊弄她。 唐臧月:“指挥使审讯我,倒不如查查将军府的其他人。” 指挥使思忖了瞬,视线落在那跪地的管事身上。 这管事有嫌疑,若是与其他人里应外合,的确能避开将军府的耳目藏匿那偌大财富。 府中谁都有可能对库房作梗,唯独老夫人不可能,毕竟几方势力都盯着,就等着一个名正言顺理由弄死萧家人,不然陛下也不会将歪脑筋动在所谓的通敌叛国上。 “多谢老夫人提醒。” 唐臧月这才和颜悦色道:“客气。” 这不,人还没流放,就解决掉一个管事。 让这人出卖主家,自食恶果了吧。 之后,管事确实没得到任何嘉赏,还被严刑拷打,即便从牢中出来,也没哪家府邸敢用他。他只能远赴他乡,另谋出路。 再说萧家人被锦衣卫的人押去地牢路上,老四那混账东西总算出现。 倒不是他主动出现的,而是被庶二房那对双胞胎发现的。 萧钟浩:“祖母,那边躺着那个人好像四叔。” 萧钟然:“真的是四叔耶。” 因为萧景欢横在街中央,挡了人去路。有人将萧景欢一揣,可不就将那张眼袋重,容色青白,一看就肾虚的脸暴露了嘛。 唐臧月微微颔首,“确实是你们四叔。” 言罢,她朝锦衣卫指着那邋遢颓靡的混账玩意儿,道:“这也是我们将军府的,要不你们一道给押上?” 其他人:“……” 紧接着,那混账玩意儿被两个锦衣卫架起,醉意驱散了许,但嘴里仍说着不修边幅的话:“嘿嘿嘿,我的常胜将军赢了!赢啦!” 话音刚落,锦衣卫就朝混账东西怀里一摸,果真摸出大几十两银子,叫路人看得都不忍直视。 唐臧月却感叹得是楚国虽混乱,京城昏君脚下治安倒是不错,这醉鬼也不知躺了多久,兜里这么多银两也没被乞儿摸了去。 “这押的是哪家府邸的家眷?” “嘘——将军府的。” 人群看向队伍里为首的,年龄最大的唐臧月,眼神多了几丝钦佩。 “难怪了,听说将军府的四老爷不修边幅,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大人!将军府是被冤枉的!” 一道凄惨的声音划破苍穹,顿时,四周寂静,为替将军府伸冤的人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第5章 万人血书证将军府名誉 原著里也有这个剧情。 现在处在楚国边境畏惧萧家的威严,不敢来犯,导致昏君以为楚国国泰民安。哪成想萧家人流放路上,死的死残的残,最后只余下萧钟离这个真少爷给钱子书打脸。 将军府为何会沦落此境?皆是勾结外邦那些官宦,以及蛮族原就忌惮将军府所致。 可以说,昏君亲自斩掉自己双翼,将软肋炫外邦嘴里,也难怪最后结局是灭国,被他国吞噬了。 昏君不动将军府,便是这万人血书的缘故。 是赤焰军的旧属在民间组织。 一人跪在锦衣卫跟前,陆陆续续的,其他百姓也纷纷下跪。 就连看热闹的,知道了这阵仗,明白将军府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也纷纷下跪。 锦衣卫指挥使头皮发麻,他们最终成为百姓眼中昏君的走狗。 …… 万人血书也有坏处,让昏君更加忌惮将军府的声望。 所以,这兵符必须上缴。 唐臧月没有瞒着,将兵符的藏匿地儿说了出来。 指挥使让下属去快马加鞭搜查,还真找到了兵符。 指挥使神色复杂。 唐臧月坐在地牢里闭目养神,道:“多谢指挥使将我们府邸女眷关在一间牢房,只是……” “只是?” “这当中少了个人,劳烦指挥使找到一位萧月春的婢女,将人也调到老身这间牢房。” “这萧月春?” “是那钱家作的孽,老身念及可怜,将她一直养在府邸。” 指挥使没应声,出去了。 想必是去查这个萧月春的婢女究竟是何来历,还得将军府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亲自点名。 不,萧月春不算将军府的婢女,这孩子一直是自由身。 萧月春便是那钱家几两碎银买给萧钟离做童养媳的可怜人儿。 在钱家那几年,萧月春一直暗暗照顾萧钟离,农活替其分担,挨打也护着萧钟离。 就是来了将军府,萧月春碍于男女有别,被老夫人指派到五姑娘萧月浓身边,才有了几年与萧钟离的疏离。 等到下放,萧月春不是将军府的人,也是自由身,不必再入那牙行,但她毅然跟在流放路上,多次护萧家人,甚至在救萧钟离之时,瞎了一只眼。 小说里有提及萧钟离问萧月春为什么,后者道:“我小时候经历过逃荒,娘为了半个馍馍把我卖了,在牙行他们都说我太瘦了,没人要,是钱家将我买了回去。 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家,结果人家只是想买个奴隶回来。离哥儿你生得漂亮,不该受那些罪,我才,才…… 后来到了将军府,五姑娘给了奴婢好多吃的,好多穿得舒服的料子。那些吃的可好吃了,料子也摸着舒坦。 老夫人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从没苛待过我,百姓也念及萧家人的好。好人一定有好报的。” 可惜小说里结局,萧家人一个好报的都没有。 萧月春也在最后一次,为救萧钟离牺牲。 之后萧钟离自毁容,隐姓埋名,招兵买马,想找机会肆意报复。楚国灭了,他便瞄准钱子书,可几次三番都没成功,最后丧命。 谁让钱子书是男主呢。 “祖母……”怀中的玲姐儿揉了揉眼眶,仍有些困倦,“祖母,我饿了。” 唐臧月坐在干草铺的床上,让玲姐儿坐在自己腿上,一手往袖口里伸,实际是从空间拿出松软糕点,一点点掰碎了往玲姐儿嘴里送。 玲姐儿早就饥肠辘辘,这会儿吃到松软香甜的熟悉味道,眼珠子都亮了几分。 玲姐儿安安静静地被投喂,没敢吭声。 唐臧月喂了半个,才将剩余半个给柳姨娘递了过去,“你和小五分一分。” 柳姨娘接过不足半个巴掌大的点心,小心询问:“老夫人您呢?” 唐臧月:“我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她语气一凶点,玲姐儿手蓦然攥紧,背脊僵直得紧。 无奈,唐臧月只好放柔了音量,道:“没凶你姨奶奶。” “祖母……” “嗯?” “将军府没了吗?” “迟早还会有的。”唐臧月眸子幽深道。 以后将军府立足的根本都在空间里,不愁东山再起,楚国的光景也就这几年了。 “那,我们会被砍头吗?” 柳姨娘手头微紧,就连吃相优雅也快速吃完点心的萧月浓也低斥了声:“玲姐儿!” 玲姐儿缩了缩脖子,就听唐臧月轻笑:“不会。” 将军府男丁就住在对面牢房。 四下寂静,自然,她们这边的动静,四个小男丁也听到了。 没多久,指挥使大约查明了真相,将萧月春带到唐臧月所在牢房。 指挥使:“让老夫人久等了。” 唐臧月:“还是得多谢大人费心费力。” “有人想见老夫人。” 唐臧月眉梢一扬,道:“将军府的人都成阶下囚了,还有人来看望?想来是老萧去世前让老身多行仗义之事有了回报。” 指挥使没说什么,让下属带着三女婿,如今从二品内阁学士虞知许提着饭盒来到牢房前。 虞知许提着两大饭盒,任由指挥使下属在两侧看守着,下跪道:“娘,知许来晚了。” 唐臧月将玲姐儿交给柳姨娘,上前道:“好孩子,快起来说话。” 指挥使还有旁的公务,提脚离开,虞知许没急着说正事,而是道:“娘,严娘她听闻府中之事,被吓得当场晕倒,至今未醒。我娘亲在照料,无法前来,还望娘见谅。” 唐臧月安慰:“亲家准你前来,想是认这门亲的,旁的不说,知许你比我们家养了十几年的白眼狼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你无需自责。” “娘,你这是说的哪儿话?知许能有现在成就,多亏娘你的人脉明里暗里照顾……”虞知许压低了音量,又看了眼两个脸色森严的人,取出几枚银子,走过去道:“劳烦差大哥借一步说话。” 没多久,虞知许只一人回来。 虞知许沉了脸色,褪去与唐臧月表面的寒暄,正色道:“娘,您之前带我去认识的叔伯,我来之前拜访过,他们都避而不见。” 唐臧月倒是无所谓,道:“人之常情,大难临头各自飞。” “娘,这次……” “你来的正好,有几个杂碎需要你处理,他们想趁着将军府乱,浑水摸鱼。” 首先是那钱嬷嬷。 当初真假少爷的事,仗着钱家不会供出她,钱嬷嬷有恃无恐,待在原主身边当那只喂不熟的狗。甚至这些年通过威胁钱子书得了不少好处,这些当然得吐出来。 再是那些小渣小碎们。 吃将军府的,用将军府的,领将军府的月钱,末了,替别家做事,还想独善其身?想得倒是挺美。 管事的话,被她那使绊子,后续也翻不起风浪,倒是不必太在意。 第6章 断后患 再来,便是钱家。 钱子书不是想凭借这次机会邀功吗?虽说原著里出师不利,不被昏君重用,但唐臧月不介意再加一把火,将火烧更旺一些。 让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人人喊打,连苟且偷生的机会都没有。 昏君现在还在意将军府这些家眷的动向,对将军府其他人死活并不上心,纵然这些人是昏君的线人。 虞知许附耳,在听唐臧月冷静阐述完计划,俊秀的白脸倏地气得通红,“这些人怎可,怎敢!” 虞知许:“娘您放心,知许绝不让这些畜生好过!” 唐臧月从袖口取出三张银票,皆是万两起步,让虞知许惊得忙拒绝。 “娘,不可。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 唐臧月语气强势:“拿着。” 见虞知许仍不同意,唐臧月道:“你若是那奸臣,行授贿赂,帮我们萧家也就罢了。正因为你两袖清风,才堪堪稳坐现在的位置,也无惧陛下清查。 这些年你是做了成绩给陛下看,可兜里有多少银两够你打点?这些让你接着,是为了我们自个儿,你也别觉得拿着亏心。 实在不行,被人查到,你就说是言儿的嫁妆。” 原主所出,排行老三的姑娘,全名萧月言。 小说里,虞知许打点上下,花光了府中积蓄,最后是萧月言掏出嫁妆,才续上。 现在,哪需要这对夫妇的银子? “回去吧。” “好,娘,你们好好照顾自己。”虞知许也不是过于迂腐之人,想通其中利害以及局势,坦然收下。 唐臧月满意地颔首后,又道:“打点的时候做隐蔽些,实在不行,也不用刻意隐瞒。上面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这点小事我们将军府想报复回去,陛下不会阻止的。” “知道了,娘。” “嗯,去吧。” 什锦饭盒给他们两个牢房一间一提,唐臧月这才吃到穿来第一道古代饭菜。 是葫芦鸡。 有些塞牙,味儿也不是那么正。 唐臧月吃了两口,就看两个女孩津津有味地吃着。 “祖母,你不吃了吗?”玲姐儿天真地问道。 “不吃了。” “那我也不吃了。” 唐臧月眉梢一扬,玲姐儿便童言童语,道:“三姑父明天不知道还来不来,留着明天吃,对吧祖母。” 唐臧月摸了摸玲姐儿的发髻,道:“吃完。你不吃,这牢里的老鼠可不会给你留。” “老、老鼠……”玲姐儿吓得一个哆嗦。 玲姐儿不敢留下隔夜饭,怕便宜了老鼠,也怕老鼠真的关顾她们这间牢房。 玲姐儿还在哆嗦:“祖母,我吃干净了。” “真乖。” “那,不会有老鼠了吧?” “这,说不准。” “呜。” “这么害怕?” “怕的。” 唐臧月:“放心吧,老鼠不吃人。” “不吃我的手手吗?” “谁告诉你老鼠会吃手手的?” “我听、听一个婢女说的,饿极了,老鼠会吃人手手,还咬掉过她叔伯的耳朵。” “这么厉害啊。” 唐臧月想起来,前些年天灾不断,的确有过鼠患。 唐臧月:“老鼠没粮食偷,会吃人,但是现在不是以前,百姓有收成,老鼠不会吃人,也不会吃你手手。” 玲姐儿放下心来。 “快睡吧,想必明天陛下就有结果了。” 翌日。 众人是被混账东西的惨叫声吵醒的。 “老鼠!有老鼠!!救命啊!!!” 玲姐儿猛地往唐臧月怀里一钻。 唐臧月安抚道:“我们这间牢房没有老鼠,安心。” 玲姐儿松了口气。 萧钟陆和俩双胞胎合力赶走老鼠,混账东西才有功夫一边捂着宿醉的脑袋,一边打量四周。 “这是哪儿?” “哪儿……呵。” 唐臧月的冷哼,让萧景欢的荒唐行为戛然而止。 萧景欢头皮绷紧,下意识地毕恭毕敬起身,朝着声源处作揖,“母亲。” “看来你还认我这个母亲的。” 闻声,萧景欢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眼神适才清明几分,盯着脚下的青石板,感受四周阴暗的环境,一时间更懵了。 嘴上还是抱着紧绷气儿的尊崇,道:“母亲严重了。” “我既然是你母亲,自有应下你亲事与让你和离的权利吧?” “母亲这是何意?” 萧景欢不明所以,猛然抬头,瞳孔微缩,骇然地看着她。 “何意……跪下!” 唐臧月的声音铿锵有力,像是一把利刃,生生压在他脖子上,迫使他蓦然噗咚跪下。 其他人都没吭声。 将军府谁最大? 自是老夫人! 老夫人说东,谁敢往西?老夫人的话就是军令,比圣旨更惯用! 老夫人训人,他们只能听着! 更何况,这人……的确该训。 “娘……”萧景欢试图放软性子,撒娇过关。 “娘什么娘!我不是你娘!”唐臧月冷声道:“当初你要娶个小门小户,我没阻扰,按照其他几房彩礼标准,将那张玉兰娶进将军府。 离哥儿的事一出,她说养了钱子书十几年,早就有了感情。你俩脚丫子一连,她舍不得那养子,你以死相逼,行,也依了你们。 可你看看那白眼狼给将军府带来了什么!你再看看这将军府的女眷中,可还有你的玉娘。” 萧景欢到底生在将军府,即便再废物,经唐臧月猛话一砸,也头晕目眩,两眼犯金花起来。 牢房,养子,玉娘。 怎么分开来听,他能理解,明白其字面意思。串联到一起,他就糊涂了呢? 他唇瓣打着颤,“母亲,这不可能,玉娘她……” 唐臧月闭上双眸,对着萧景欢,也是整个将军府的家眷,道:“他钱子书背叛萧家,张氏知晓此时,想的却是卷走家中财务,投奔钱子书,被我当即撞破。 我替你做主,与那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张氏写下和离书,替离哥儿与那从未尽到养育之恩,甚至几次三番选了白眼狼养子,次次寒了离哥儿心,还了生育之恩的张氏写下母子断绝书。 我现在就问你和离哥儿一句,我能不能做这个主。 若能,你俩与我们将军府共进退,若不能……” “祖母,孙儿多谢祖母!”萧钟离急声打断。 唐臧月点头,又道:“不错,不愧是我们萧家儿郎。只是这性子需得再练练。” 萧钟离作揖,“谨遵祖母教诲。” 唐臧月借着地牢昏暗的烛光,看到这混账东西还在恍惚。她沉了眸色,继续道:“若不能。你还惦记那给萧家带来灭顶之灾的张氏,今日你我母子缘分已尽,等那指挥使来,我会央着指挥使放你自由,去寻那张氏再续夫妻缘分。” “母亲!”萧景欢失声道。 第7章 将军府的叛徒下场 “母亲当我是什么人!我只是、只是不信玉娘会变成这样……” 唐臧月嘲讽地勾起唇角:“你不信?所以你是怀疑为娘的话?怀疑我在同你撒谎?” 萧景欢还想说两句,但下秒,他注意到家中儿郎女眷,皆是戒备地看着他。恍若他是那个外人…… 萧景欢喉结干涩地滚动,就听唐臧月又道:“柳姨娘是嫁入将军府,却不姓萧,尚且可以离去,为什么她在这牢中?怎么柳姨娘作为长辈都在,她却不在? 她已经为钱子书失了心疯,家中不需要再有一个不明事理、失了心疯之人。萧家再被捅一刀,那我们萧家真的会陷入万劫不复! 老四,我不止你一个儿子,我还有孙子孙女要护着,他们都是你战死沙场兄弟们的遗孤。我如果出了事,我怕死后无颜再面对你地下的父亲和兄弟们啊,老四。” 若不是原主尚且对这混账东西抱着遗愿,唐臧月也不想去费那口舌。 古代重血缘,不然原主也不会在萧钟离被亲生爹娘厌弃,选择养在膝下。当然,张氏是个例外。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唐臧月不会放弃萧景欢。 即便这个混账东西荒唐过日,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绝了对张氏的心,免了给萧家继续捅娄子。 萧景欢双眼赤红,一边是下面的血亲,一边是恩爱多年的张氏,他再荒唐,也不是那无情无义的人。 其实,心中早已做好了决定,只是需要个过程去适应罢了。 萧钟离冷漠地看着,不像是在看自己的生父,像在看一个局外人,一个陌生人。 只是…… 萧钟离目光投向对面牢房,那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在幼时帮过他的,一个是撇开一切,为他讨回公道,惩罚钱家那些人,在钱子书与他之前,坚定不移地选择他的。 他自是毫不犹豫追随萧家。 此时此刻,萧钟离才感受到血液沸腾,那是流着萧家血液的原因。 他能如祖母的愿,为楚国赴汤蹈火,战死沙场,为守护黎民百姓死而后已! 地牢因一颗老鼠屎还未齐心,地牢外沸沸扬扬。 其他背叛萧家的人,在虞知许的操作下,个个得到报应,要么重回牙行,要么投奔无门落魄地回了家乡。 先说张玉兰。 她离开将军府的时候,身无分文,想回娘家暂住,等休憩够了再找养子想想日后的生计问题。 结果第二日,门前就被泼了粪水。 嫂子叉着腰就在门口破口大骂:“谁啊!哪个王八羔子干的!知道我们是谁嘛!我……”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张家!对了,你那出卖将军府,连亲生儿子都不顾,紧着农家养子,有眼无珠的傻子,小姑子回了吗?” 这是在骂谁?! 张氏哪忍得住? 张氏正要去厨房打点水擦洗。她还嫌娘家没有婢女仆从伺候,烧个水都麻烦呢。 路过的时候,恰好听到乡下婆子在那儿阴阳怪气。 张氏顿时就恼了,“你乱说什么!” 那乡下婆子一瞅,张氏在呢,顿时对张家嫂子更啥好脸色,当即就啐了口,“活该被泼粪,你们能攀上将军府那样的门楣,那是几辈子攒的福气啊?都被这骚娘们坏了!我看呐,骚娘们偏着那白眼狼养子也有猫腻,说不定两人就滚一起,让将军府嫡子当只活生生的绿毛龟!!难怪这养子比不上亲子!感情比的不是亲情,是爱情啊!” 张氏在将军府养尊处优多年,何时见过这阵仗?被骂得脸色发青,等反省过来,那乡下婆子嫌晦气,正要离开,张氏才惊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张家兄弟没有爹那份心性,连秀才公都没考上,这些年靠着将军府的关系,在京城做些营生买卖,今天却被叫停所有生意,还被街坊邻居指手画脚,议论纷纷。打听之下,才知道自家妹子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张家兄弟怒气汹汹地回家,就看到张氏和一乡下婆子扭打在一起。 张氏力气自然不抵对方,被压在地上,滚了一身粪水,还披头散发,形象全无。 张氏眼见自家哥哥们归来,忙尖叫道:“大哥四哥!快救我啊!” 哥几个将婆子和张氏分开,这才见张氏脸上挂了彩。 张氏哭嚷着:“我要报官!哥哥们帮我报官!决不能轻饶了这老虔婆!” 乡下婆子是好欺负的?当即就在张家门口又啐了口浓痰,“尽管去!我老婆子还不能实话实说了?欸,街坊邻居都看到了,是你先动的手!是你不堪实话,才冲过来,我是正当防卫!别当我老了,不懂楚国的律例!” 张家兄弟们脸色铁青。 当大哥的,才沉着脸问张氏,“小妹,可是你先动的手?” 张氏:“大兄,是那老婆子先污蔑我和书哥儿……” “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张氏被吼得,当即一愣。呆滞地顺应着点头。 张家兄弟连忙将老婆子请走,“是我们家小妹不懂事,让您受了惊,我们带小妹先向您道歉。” 总算将人送走,张家兄弟也掩上门,阻断了街坊邻居想探虚实的行为。 张氏的父母在她出嫁后没几年病逝,家中是张家兄弟在主持,因着合伙做生意,利益绑在一起,没分家。 张家兄弟将外面传的张氏所作所为复述了遍,后者心逐渐凉透。 张氏面色惶惶,“这,我在将军府的事,怎么大街小巷都知道了?还口口相传。” 张家兄弟对视了下,才看向张氏,也不说她刻意隐瞒将军府的事了,只道:“小妹,当年爹娘找的,给你养子看相的道士……” 张氏:“说我儿会加官进爵,名留青史。”提到这儿,张氏就很庆幸,“当时我还拿书哥儿生辰八字给那道士看,那道士却说面相和八字不符,还问我是不是诓他。直到萧钟离被找回来,我才知道那道士有几分真本事。” 张家大哥:“纵然道士有几分本事,以后那养子真能加官进爵名留青史,那他也是忘恩负义之徒。将军府养育他多年,他都能与外人里应外合,让将军府毁于一旦,他对你有多少恩情?他功成名就,你又能沾到多少光?” 张家四哥:“小妹,我们其实早想劝你了,这些年我们承将军府的情,老夫人在意离哥儿,你就待离哥儿好些。离哥儿好歹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将军府正儿八经的嫡子……哪成想!哎。” “我们是无颜再面对将军府,张家也容不下照拂过我们的将军府的叛徒,所以小妹……” “你们说我是将军府的叛徒?!” 第8章 叛徒张氏遭娘家嫌弃,养子钱子书陷入绝境 张氏也不是傻子,很快理清思绪,再一看自家兄长和嫂子们面色戚戚,哪还有不明白的? “你们莫不是把我当傻子!这么多年,兄长嫂嫂们,借着我嫁进将军府的东风,承了多少好意?哦,没了好处,出了事就想撵我走是吧? 是,将军府落了难,可那是我想看到的吗?是书哥儿一时气不过才做的!我也是昨日,抄家当天才知晓,不比你们早知道多少!怎么我就是将军府的叛徒,是将军府的罪人了?” 既然撕破了脸,张家嫂嫂们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憋着了。 本就不满意嫁出去多年的小姑子空手回娘家住。 以前哪次不是大包小包的? 小姑子没给家里长脸就算了,还瞒着将军府的事,在娘家白吃白喝,将她们这些嫂子和侄女跟婢女一样使唤! 她们好歹也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进张家的正头娘子,哪有小姑子这么作践的! 这下好了,从当家口中得知小姑子做的这档子事,压在她们心口大山倒了,她们可不得在当家的示意下,可劲儿地发泄发泄? “小姑子这话说的,是你为那养子助纣为虐。老夫人当年还想撵走那白眼狼,也是你给妹夫吹枕头风,导致白眼狼留到今日,做了这档子事。就算你不是将军府的罪人,那也是帮凶。” “如今将军府失势,小妹你没了靠山,怎么不学乖,还处处要强呢?我们张家不收容你,难道你还想靠着那忘恩负义的养子?” 张氏被气得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指着两位嫂嫂指尖发颤,又看向沉默是金的两位哥哥,“嫂嫂们的话,是哥哥们的意思,对吗?” 大兄:“小妹,这几日你尽量别出门,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让步了。也是为了你自己。” 张氏咬着下唇,道:“别说是为了我!我可当不起!既然哥哥嫂嫂们容不下我,给我点银两,从此我张玉兰和张家再无瓜葛!” 张氏想得好,兄长和嫂嫂们借她的势,这些年赚了不少,家中积蓄应该丰盈,当中,得有她的功劳和份儿吧? 正好,她还担心去找书哥儿,身上没子儿,以后不好为书哥儿打点关系。 俩兄长脸一黑,瞬间翻脸。 “你是多年出家的外嫁女,伸手找兄长要银钱?你觉得合适嘛?” 张氏:“怎的不合适?你们这些年做生意没打将军府的旗号?没用我的名讳?怎么就不能分我一分利?我要得不多,五百两。” 几人闻言,倒抽了口冷气。 张家嫂嫂没忍住,冷嘲热讽起来,“五百两!亏得小姑子你也说得出口!我们打将军府的旗号,那也该分将军府利息,与小姑子你有什么关系?” 张氏想到离开将军府前,老夫人逼着她写的和离书,心中一痛。下秒,她来不及感怀伤秋,面对冷漠的兄长们,刻薄的嫂嫂们,张氏仗着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和离一事,理直气壮道:“那又如何!那我也是将军府正儿八经的四房媳妇儿!” “呸!还想打着将军府旗号呢?你要还是将军府的人,此时不该在我们张家,而是地牢!” 张家另一个嫂嫂:“是啊小妹,等你去了地牢,我们保管将你提的那五百两给你送去。现在嘛……小妹你告诉我们,你能全身而退,是不是在将军府抄家前,已经与那萧四郎和离了?” 张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娘家人,嫂子们对她揣着敌意也就算了,哥哥们也默认嫂嫂们这些行为。她又想到儿时的回忆,怎么才几十年的光景,娘家就容不下她了呢?就大变样了呢? 张氏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如破皮无赖道:“那我不走了!我看看那些人知道我还在张家,会不会再泼粪,泼了粪你们还怎么做生意!” “你!” 这是,彻底和娘家撕破脸了。 张家兄弟脸色很难看,“小妹,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已经回不去将军府,再同我们撕破脸,你这辈子的指望可只剩下那个养子了。” 张氏何尝不害怕?但一想到那道士的话,说什么她都有恃无恐。 她都为书哥儿连亲儿子、婆家娘家都不要了。钱子书若放任她不管,按大楚律令,那便是不忠不孝,钱子书想加官进爵,绝不可能有这道污点。 可她哪知道原本剧情里,大楚灭国,钱子书加官进爵的律令里,没有对养母也要尽善尽责的律令。 张氏亲手斩断与娘家的关联,拿得百两银子,去投奔养子钱子书。 钱子书这儿也进展不顺利。 他为陛下铲除将军府这么大一祸害,按理说他应当加官进爵才对,可圣旨下来,他只得了处破宅子和一个闲职,便无其他。 钱子书表情微僵,强打起几分笑,询问这次前来宣旨的太监:“公公,这,没了?” 太监挥了下拂尘,像是在挥什么晦气,捏着鼻子,掐着嗓子道:“你是在怀疑陛下记性不好,还是杂家看漏了字?” “这,公公,我哪敢,只是这次我做得挺出色……” “出色?什么出色?将军府库房早早被搬空也叫出色?” “什么?!”钱子书惊呼道:“库房被搬空了?是谁?” 太监翻了个白眼,“锦衣卫指挥使受训,将军府库房早早被搬空,一大笔财物不知去向。若不是念在你大公无私的份儿上,你连这点官职都没有。你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那笔财物让天家摔碎了不少茶盏。大太监也心有余悸,那么多财物加起来,富可敌国啊!难怪天家那么生气了。 当初为了做给天下看,天家也是想着反正最后抄家后,东西会回到私库,可是将不少值钱的往将军府送去,谁知道…… 太监不敢再想,回宫还有一场硬仗等着他打,毕竟龙怒难熄。 钱子书恭送太监离开。 钱子书想的却是:这朝廷,漏成跟筛子似的,抄家白抄,这种话能放出来?连个宫里宣旨的太监都知晓此时,这楚国确实没什么值得掌实权的,哪个职位都差不多。 哪成想,第二日去官场报道,受尽了窝囊气。 “那,便是将军府的那位?” “人家现在姓钱。” “钱家人不是已入大狱了吗?” “钱家人是进去了,钱子书不是没有?那样的家世,还能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哎。” “你小声点,不想要命了?” “不兴说?那钱子书背信弃义,连养育多年的将军府都能背叛……” “行了,他年纪还未到,只是暂时任职,后续得看表现,到时实在看不惯,我们去陛下那里参一本就好。” “也是。他以为做了那背信弃义的事,陛下就能重用他吗?想得倒是美,陛下最恨的便是那背信弃义之人,将军府一垮,他就没了利用价值。到底是初出茅庐,不懂当中世故。” “的确是太年轻。” 第9章 张氏与钱子书分道扬镳 楚国律令,除非世袭,任官年龄当以科考十四的年龄为准。 不过,钱子书仕途也止于此了,且有可能随时不保其位。 钱子书回到家中,便见养母张氏抱着包袱,坐在台阶上,蓬头垢面不说,身上还有股怪味儿。 钱子书捏鼻倒退了两步,“娘,你身上什么味儿?” 张氏面色一僵,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遍,最后才道:“书哥儿,娘只有你了……” 说着说着,又说回娘家去。 张氏信誓旦旦:“书哥儿你是娘打小看着长大的,有没有出息,娘还不知道?等你飞黄腾达了,他们就是想攀这门关系,娘也不答应!” 钱子书一言难尽,但到底没说什么,将张氏请进了院子,才道:“过几日,我乡下的三位兄长和嫂嫂们,以及他们孩子会住进来,妄娘多担待。” 张氏本就对这破落的院子不满意,一听钱家人还要住进来,心里更是不舒服。 虽说当年因为道士的话,她更偏向这个养子,可钱家人换子,还待她亲生儿子那样,她哪会舒服?何况还和那家子住同一屋檐下? “这事,我不同意!” 钱子书一下子想到官场里那些背地说他的老狐狸,他皱眉道:“娘也要怪我的判断和决定吗?” 张氏如今失去了将军府这一庞大靠山,娘家也回不去,可不得指着这个养子? 瞧出养子神色不对,张氏立刻忐忑:“这、这是怎么了?可是外面受了委屈?” 这算是戳钱子书心窝子了,当即冷了脸色,道:“无碍。娘,你若是不想留下,我可以帮娘找客栈住下。” 张氏心头也凉了大半,眼神戚戚道:“书哥儿,在你眼里,钱家才是你亲人,是嘛?” 钱子书没回话。 他有些累了,徒留一道背影,便回屋睡了。 张氏随便找了间卧房躺下,却是彻夜无眠。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将军府的生活,想到服侍自己的婢女和仆从,又想到老夫人让她空手走出将军府的话,然后便是哥哥们的翻脸无情,嫂嫂们压抑多年的厌恶暴露,最后还有养子偏向钱家人…… 将将睡着,又猛然惊醒。 张氏两眼绝望且满布沧桑地看向四周,这是……哪? 她回忆了下,发现记忆点和前世有违和,一是老夫人逮到她走后门,拦截了她给那畜生以后的出头本金,二是这院子与那畜生初得陛下赏赐的院子天差地别。 不管如何,昨日就有了苗头,那畜生向着钱家人!她愣是用了一辈子看透、想通,可笑。 当真可笑。 在她舍弃四郎和亲子后,那畜生即便飞黄腾达也是向着钱家人! 张氏对着床边啐了两口,泪水模糊双眼,她又忍不住笑起来了。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她忙从枕下翻出从娘家讨回来的百两银子。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张氏的思绪。 张氏警惕地捂住包袱,“谁?!” “娘,是我。” 张氏眸底开始泛起恨意,她忙将包袱一藏,整理了下思绪,下床拉开门,道:“书、书哥儿……怎么了?” 开门瞬间,钱子书愣了下。 他觉得张氏与昨日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缓过神后,他道:“娘,今日我兄长嫂嫂和侄子侄女们就会赶到,到时候你多担待点。” 以钱子书对张氏的了解,他说要将她送去客栈,她最终会向他妥协。 前世也是如此,钱家那些人住进来后,她用着将军府的东西打点畜生的府中上下,最后被钱子书指责大手大脚,美名其曰替她保管东西,结果那些东西一去不复返,钱家人嘴脸就暴露了。 她受了委屈,到钱子书那里说理,这畜生怎么回的她? 钱子书一脸不赖,“娘,我兄长和嫂嫂们以前吃得苦多,你与他们不同,从小锦衣玉食,你多担待点。” 担待?担待什么担待?! 她若当初不偏袒这畜生,早早听了老夫人的,将他送回钱家,哪还有后面这些破事?! 是,他钱子书最终功成名就了,是飞黄腾达了,她又享到几分福?她是被活生生气死的! 早知这样,还不如同将军府一起,死在那流放路上! 她悔了,幸好老天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没有从将军府顺东西出来,也从娘家薅了一笔。这笔钱绝不能再落到这畜生手中! 张氏点了点头,道:“书哥儿,娘这些年待你不薄吧?” 钱子书惊诧张氏不接话,好奇道:“娘,你想说什么?” “这样,你将将军府害成这副田地,娘不追究了,你要接钱家人来提前享福,娘也不阻止了,这些年就当娘对你的爱护是狼心喂了狗肺。娘对离哥儿亏欠许多,昨夜想了一宿,现在想弥补了…… 书哥儿,今日就当娘与你的母子情分尽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我们各不相干,如何?” 钱子书傻眼了。 他没想到疼了自己十几年的养母,有朝一日会舍他而去! 钱子书想到那些官僚背地里对自己的评价,咬着后槽牙,心生恨意,“娘是不是觉得我也是白眼狼?” 这还用觉着?你本来就是。 她都明说了,他居然没听到?是她声音太小了? 张氏只好又道:“钱家固然是你血亲,可我也有自己的血亲。我为你,不顾离哥儿想法,将你继续养在膝下,将他推向老夫人,同样的情况,你不顾我想,委屈我住客栈,却让钱家人住进来。 钱子书,我从未对不起你过,可你昨日的话着实让我寒了心。既,将军府落得如今田地,是你‘功劳’,作为帮凶难逃其就……我想通了,我宁愿回去跟着将军府的人,也免得继续被寒心。” 钱子书一怔,道:“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昨天那话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那钱家人,你是接还是不接?” “娘……” “莫要再喊我娘,你姓钱,也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说到底,我们血缘上没有任何关系。” “娘,你这不是寒我的心嘛!” “你就不寒我的心了?明知老夫人将钱家老夫妇送进大牢,至今还关着,我当时作为将军府的四房夫人,是默许了这事。将他们接过来,他们想找将军府的人算账,找不到人,可不得发泄在我这个曾经将军府四夫人身上?” “娘你多虑了。” “我可没多虑,他们家连调换孩子的事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娘!” “莫要再叫我娘!”张氏再次腔调。 钱子书身心疲惫,挥了挥衣袖,一副不再做纠缠的模样,道:“随你的便吧。” 张氏赶紧卷上包袱跑路。 至于娘家……她上辈子在钱家遭的罪,娘家人会不知道?仍打着她的旗号在外面敛财揽势,她在钱子书那里矮一头,说不上话,也有娘家哥嫂不为她着想的缘故。 既都是薄缘,那以后便各自珍重吧。 第10章 张氏的跟随 钱子书没想到除了钱家人,钱嬷嬷也挟恩上门。 钱嬷嬷:“少爷,当年是我给你的锦衣玉食,你现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老奴没地方去了!” 钱嬷嬷是自由身,按理说她的资历,在其他府邸谋个出路不成问题,但全京城将她调换将军府少爷的事传遍大街小巷,哪个大户人家敢用她?不仅是达官贵人,就连商户人家亦然,让她连吃了几日的闭门羹。 没办法,钱嬷嬷打听了下,顺利地找到钱子书这里。 钱嬷嬷在将军府大手大脚惯了,跟在老夫人身边最长,受到府邸人尊重,老了也没受过什么罪。结果第一天听到钱家人讽刺她:“不就是个下人?怎么敢和主家一个桌上吃饭?什么事儿也不做,扫地不会,洗碗打碎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请回来一个姑奶奶呢。” 钱嬷嬷当场就扇了那妇人一个大嘴巴子。 钱子书自是向着血缘至亲,当场就下了脸色,呵斥钱嬷嬷,“当年是你给我锦衣玉食又如何?我还是婴孩,没有选择权利!如今报效陛下,也要被强安个背信弃义的名声!若是与将军府没那养育之恩,以我的能力,也能为陛下所用!” 钱嬷嬷不可置信地看着钱子书,须臾,才嘲讽:“没有将军府,少爷你连个读书识字的机会都没有。少爷该不会天真以为,农户人家会供出个读书人吧?你的几位兄长至今可会写自己名字?外面传言少爷薄情寡义,如此一看,也非虚嘛!” 这是不想干了? 正好给了钱子书台阶下,将这好吃懒做还作威作福的恶仆撵了出去。 钱嬷嬷也不客气,出了院子就开始诉自己苦楚,在地上打泼,不惜来个鱼死网破。 “当年是钱家人哭着求我给那孩子一条生路,他们家养不起金贵的孩子,我就心软应了!谁知事情一戳穿,我老了,找不到活计,人家面上说得好,收容我,其实是嫌我多吃一口大米呢! 那得了利的孩子更好,现在长大了,嘴皮子利索了,说自个儿当时小,没得选,否则不会承将军府这份恩情!自己闯荡一番也会有作为!我呸—— 能不能活都是一回事,就那穷酸的农户人家,能供他读书?怕不是长大仍地里刨食的!做什么春秋大梦!还想抹掉我的功劳!我活这么长,还未见过如此厚颜五次的!难怪外面都骂他白眼狼!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他爹娘!白糟蹋了我名誉,还让我落了这么个下场!老天爷开眼啊,怎么不劈死这忘恩负义的人家!” 钱嬷嬷和钱家闹得很难看。 在地牢中得知消息的唐臧月满意地点头,“办的不错。” 虞知许将剩余的银两递过去,“娘,这是剩余的钱……” 唐臧月侧身躲了过去。 “娘!” 唐臧月:“我既然能给你这些,自然还有其他傍身,无需你给我剩回来什么,收回去。” “可是娘……” 唐臧月:“从你站出来,为将军府奔波,就已经成了当今天子的眼中钉。如今楚国少了将军府为朝廷打江山,怕是顶不了几年,内忧外患,你和言儿只怕会更艰难,这点银钱,你就当做是傍身,也妄姑爷你真到那个时候,护着点言儿。实在不行,可来边关寻我们。” “娘,你说的哪儿话,言娘是我的发妻,我不护着她,护谁?” 唐臧月看着呢。 她是信这三女婿人品的。 圣旨下来,果真等待的命运是流放边关,仆从婢女则发卖。 边关在后世北方,楚国京城建在西安,徒步的话至少得花费几个月时间。 且,后世北方区域工业兴起,大城市人口密集,繁华自是不用说。这个架空时代还未兴起南水北调,流放边关第一艰难便是吃水问题,南方依山傍水,北方资源紧缺暂且另说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架空时代没有裹脚的恶习。 空间里,将军府库房东西富可敌国,但总不能流放途中骑马车这么张扬吧?中途倒是可以凭借路过乡镇采买些东西,且得多储备水。至于为什么不在州郡采购? 她担心地方越大,人杂,越容易被跟踪。 不过…… 唐臧月怎么也没想到,张氏居然回来了?偷摸着跟在流放队伍后面。 是被押送他们的衙役发现的。 “老夫人,这人说是你们府里的。”整个押送队伍没为难过将军府的家眷。 低头的妇女抬起头,唐臧月也禁不住皱眉。 其他人皆沉默是金,没发表任何意见,唯独萧景欢这个混账叫得最欢。 “你怎么回来了!我们不欢迎你!你赶紧走!不是和离了吗?有多远走多远!” 张氏有多久没见萧景欢了? 她出嫁前是欢喜他的,为他生儿育女也是乐意的,只是她不喜萧景欢不学无术,她恨铁不成钢。念及大户人家后院三妻四妾,萧景欢却对她从一而终,没敢面上抱怨几句。 她上辈子悔恨而终,在这几日的跟随路上,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和四郎同甘共苦呢?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和四郎共同的结晶好点呢? 怎么就迷了心智呢? 唐臧月翻了个白眼,“行了,老四。” 萧景欢哼着鼻,撇过头去,由唐臧月来处理这事。 唐臧月打量起张氏。 受原主的影响,唐臧月维持着原主的大部分脾性,穿来这些时日,才没被底下儿孙和柳姨娘看穿。 除此以外便是,她似乎继承了原主的眼光毒辣。 她看出这个张氏的不同。 从将军府刚离开的张氏,是那个出嫁前被哥嫂爹娘宠着,出嫁后没被夫家磋磨,还养尊处优的张氏。 可眼前的张氏,眉宇沧桑,疲惫难掩,没那股被将军府养出来的表面矜贵劲儿,倒像历经万苦的老妪。 须臾,唐臧月:“你想跟着我们?” 张氏早已泪流满面,“娘……” “你与老四和离,你这声娘,我可担待不起。” 张氏改口:“老夫人,我知道我糊涂,引狼入室,留着那祸害害了全家,让四郎和您伤了母子情分,让离哥儿没享受过一日母亲的关怀……” 萧钟离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视线落在祖母身上。 他其实年岁不小了,萧家如今落难,能顶事的,除了大哥便是他。可他总有祖母才是这个家定海神针的感觉,只要祖母在,家便在。 唐臧月:“所以,你是想现在修补我和四郎的母子情分,弥补你对离哥儿的关怀? 张氏啊,我们萧家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吗?” 张氏垂眸,又道:“老夫人,我不求名分,只求与萧家共进退。” “看来是想死皮掰脸硬要跟着咯。” “求老夫人成全。”张氏苍白了脸色,须臾,磕了几个响头。 第11章 最危险的是? 唐臧月扭头对衙役道:“差大哥,这人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随你们怎么处置。” 衙役们商榷了几秒,才将张氏给放了。 她是真瞧不上张氏。 纵然这张氏有了机遇,手中有点银钱,但她空间能缺这些?需张氏那点东西? 唐臧月冷眼看着张氏对萧景欢和萧钟离父子献殷勤,后者冷而待之,丝毫不动容。倒是给她交了份满意的答卷。 走了一日,唐臧月才对差大哥道:“望差大哥成全,容我去附近小镇采买些东西。” 言毕,她塞给差大哥几枚碎银。 衙役也是要油水的。 押送流放的犯人,皆是曾经那些有官职的大户人家,这些人即便被抄了家,也有点底蕴傍身。搜刮搜刮,能到自己手中。 他们原是没想收取萧家一针一线。 萧家的老将军,为楚国开疆扩土,下面儿郎,死的死,废的废,眼睁睁地看着老夫人撑了几十年,孙字辈也要送去边境,结果被朝廷抄了家,以庶民身份下放到那蛮荒之地去! 谁都知道,等待这一家老小的是什么…… 别说他们这些衙役了,就是家中内子、长辈也一再叮嘱,不可为难萧家的家眷。 但…… 有钱不拿是王八蛋。 “正巧,今日我们还得整顿休息,老夫人你慢些回来没关系。” 唐臧月笑道:“好。” 唐臧月叫上萧钟离和萧月春俩孩子,徒步去镇上进行采买。 他们连背篓都没有…… 唐臧月采购了些吃饭的家伙,再来便是粮食之类。肉类暂时没采购,蔬菜的话,一路走来她瞧见不少野菜,皆是可以采摘烹煮的。 为方便,她买了架车子,让萧钟离和萧月春合力将粮食搬上去,又购了些烧火的东西,就打算自个儿去办点事。 “你和月春在这里等着。” “是,老夫人/祖母。” 见萧钟离欲言又止,唐臧月没多问,加快了步伐,却在巷口拐角处跃到高空,双腿蹬着窄小的两墙面支撑。 须臾。 果然,这混小子跟着她。 “在瞧什么?” 萧钟离身形一僵,没敢抬头,祖母已然在跃下,立足跟前。 “祖母。”萧钟离恭敬道。 “想跟着?” 萧钟离对上唐臧月的视线,铿锵有力道:“我也是萧家子孙,有权利扛起大任,而不是一辈子活在祖母的庇护下。” 这真少爷还真是…… 唐臧月浅笑,“不错,不愧是我们萧家儿郎。” “祖母你不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 见萧钟离仍欲言又止,唐臧月:“你记住,我们萧家之所以没有其他人家的乌烟瘴气,那都是有话直说!更不能对着家人耍那些阴险的手段。 当然,这次将军府遭灾,也是与太耿直有关,我们可以一致对外耍手段,对内一定要坦诚相见,可明白?” “我明白,祖母。” 唐臧月满意地点头。 她在前,萧钟离走在后。 自穿到这里,她便没好生看看这古代的繁景。 在京城有多方势力盯着,从地牢里出来,人又走得匆忙,到了小镇才欣赏起古代人文。 小镇自是不如京城。 建筑物倒是和后世农村房差不多,却也不如砖块砌成的自建房。 镇上人看着瘦弱,可瞧着精神,尤其头发茂密,双目有神,有着对生活的追求。 古代人出行要么靠马车,要么便是骡车这种,大部分穷苦人家靠步行。 京城鲜少见女子外出,倒是小镇没有这种顾及,街上能看到男女老少。 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来往人比较密切。 街边小摊还有妇女守着。 她带着萧钟离坐下,道:“老板娘,来两碗馄饨。” “好嘞,两碗馄饨!” 萧钟离欲言又止,她抬手道:“既然跟着我,多看多听,少言,明白吗?” “明白了祖母。” 若萧钟离能独当一面,她自然不会说这些话。 海鲜馄饨是现包的,且上得很快,唐臧月尝了口味道,用料实在,味道鲜美,虾皮也给得很足,紫菜倒是少许。倒是不比后世的差。 看来,美食不管在哪个时代都很盛行,只是古代交通不发达,像虾皮和紫菜这种沿海的食品运输不方便。 还未吃完,就有客人找老板娘理论。 “怎么你比别人家馄饨要多出几个铜板?!抢钱啊你!” 老板娘赔笑,“客官你讲讲理,其他人家用料会这么足吗?还有碗底的虾皮紫菜,那都是我托人带的,那是沿海的东西,金贵着呢,我也花了不少钱搞到手。便宜不了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客人一瞧其他桌都吃自己的,明显是老顾客了,知晓些里面门道。 自知理亏的客人,嘀咕道:“那也不能这么高价格吧。” 老板娘见人还这么不依不饶,冷了脸色,道:“这事儿,上了衙门老爷那儿也是我在理。” 那客人脸色微变,匆匆留下钱,落荒而逃。 唐臧月吃完,付了钱,领着萧钟离离开,才问:“看出什么?” 萧钟离斟酌一二,才道:“那位卖馄饨的老板娘衙门里有人。” 闻言,唐臧月视线落在萧钟离身上片刻,才收敛。 原主的记忆里,萧钟离儿时吃过苦头,亏了身子,即便接回将军府,也没能调理好。能做重活,却不是当兵上战场的料。 原主护着萧钟离,却没将其当接班人培养。 在唐臧月看来,这孩子心思缜密,能一眼看穿事物本质,倒是个不可多得的能手。 唐臧月随口一提:“可知晓我带你去那摊位的原因?” 萧钟离回头,盯着逐渐远去的摊位几秒,才收敛视线,道:“那家摊主客人不多,却很安生,桌椅齐全,摊车干净,就连老板娘也……” 萧钟离红了耳根,没再说下去。 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碍于古代恪守男女之别,没再妄言那位老板娘。 唐臧月却替他道:“风韵犹存。” 萧钟离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唐臧月又道:“我们将军府家眷被贬为庶,离哥儿可知以后该怎么营生?” “祖母是想……” 唐臧月漫不经心地打断,潮风味儿很浓,“当今天子以为萧家为他打下的江山,该稳了,可那边境的匈奴人仍是虎视眈眈,碍于萧家的威严才望而却步。离哥儿可知,此次流放,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不是那边境的困苦,也不是被贬庶人后生活上的差异。 最危险的,是在这流放路上。” 唐臧月感慨:“说不定还未抵达流放之地,我们萧家人便成了冤魂。” 第12章 一线天 萧钟离背脊生出冷汗,怕被人听晓,还频频看向四周。 唐臧月:“放心,现在离匈奴势力还很远,他们动不了手。人多的地方越是安全,你看这些百姓,像是对我们的谈论感兴趣的人吗?” 萧钟离松了半口气,又看唐臧月气定神闲的神色,道:“祖母已有了主意?” “自然。” “那我们何时准备跑?” “跑?”唐臧月重复了下他口中最后一个字,笑了,“我们为何要跑?” “路既是必死之路,为何不跑?” “如何跑?” “买马匹,快马加鞭。” “跑去何方?” “这……”萧钟离被难住了。 楚国境内,昏君天下,他们萧家人自得守楚国律令。楚国境外,是多年萧家人竖立的敌人,对他们早已虎视眈眈。 天大地大,竟没有萧家人容身之地?! 唐臧月:“现在还是当今天子的天下,已被他栽赃过一次,便是再等我们真正犯错。真跑了,等待我们的,不止是杀手,还有朝廷的追击令。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 “那,那当如何?”萧钟离似反省过来,朝唐臧月作揖,心生敬佩,道:“请祖母赐教。” “到了。” 萧钟离抬眸望去,就见是间当铺。 唐臧月率先跨进步子,萧钟离紧随其后。 他原以为祖母是来典当藏匿的首饰,哪知…… 唐臧月取出一枚不起眼的玉佩,对拨弄算盘的店员道:“麻烦小哥看这枚玉佩能典当多少银两。” 那人潦草看了几眼,道:“不止几个银钱。” “麻烦你仔细看看。” 小哥不耐烦,却见玉佩正方两面雕花不同,这、这是…… 他脸色骤变,猛地起身,道:“劳烦您稍等。” 祖孙二人没等多久,店铺掌柜便亲自恭迎,“老夫人里面请。” 唐臧月领着萧钟离去了里间。 玉佩是萧家之物,除了赤焰军,萧老将军还在世时便瞧出了局势,大约参悟昏君的本性,早早给原主留了一线。 这一线,只有原主知晓。 原著里,因为抄家来得突然,别说是这枚玉佩,就是碎银子都没有,所以无法凭物联系上人。 现在嘛…… 唐臧月淡定地拨了拨茶叶,品着龙井,等对方先开口。 “老夫人,您先休息,我来安排。” 一线天是老将军在世时培养出一股不比赤焰军差的精锐队伍,他们是在楚国天灾那几年逃荒的未记事的孩子组建,抹掉了过去,没有背景,没有未来,只听令于玉佩主人。 一旦认主,便是一线天启动之时,不再受玉佩限制,可比辛辛苦苦培养出赤焰军,只听令于令牌,最后给昏君做嫁衣好多了。 一线天与其说是精锐的队伍,倒不如说是死士。 是保障萧家一家老小流放之行的唯一生路。 没多久,一个样貌普通却骨骼清奇,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少年出现在唐臧月跟前。 他朝唐臧月恭敬地单膝而跪,“老夫人。” “名字。” “十五。” “特长。” “轻功。” “不错。”唐臧月又浅酌了口,道:“通知下去,紧跟萧家人,确保我们一路安全。” “是,老夫人。” 这间房只他们三人。 掌柜是萧家发展的暗线,除此之外,京城附近小镇小县当铺都有这样的暗线,就是为了与一线天取得联系。 一旦联系成功,这些暗线便会切断与将军府的关联,成为真正独立的商铺,与一线天、将军府往后再无瓜葛。 唐臧月取出一张银票,道:“有指令我会吹口哨,你现身便好,其他人待到边关,再视情况而见。” “是,老夫人。”少年接过,应声。 “去吧。” 待那少年从窗口跃出,通过交错茂密的树叶消失不见,唐臧月才敛了视线,道:“有什么就问。” “祖母,他是……” “你祖父在世时培养出来,给我们留一条后路的死士。未联系上前,只靠玉佩认人,联系上后,只认人不认玉佩。 这支死士叫一线天。” “那刚刚的掌柜……” “什么掌柜?我们只是来典当玉佩,不认识旁的人。” 萧钟离恍然,当即颔首,“是,祖母。” 拿到典当的碎银,她与萧钟离朝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边道:“当今天子不会在流放路上让人跟着,但是下放之地会有人等着,离哥儿,早早做好准备。” 萧钟离不知准备什么,但还是应声道:“是,祖母。” “好了,你去与月春丫头汇合,我再逛逛。” “是,祖母。” 逛逛,当然是指继续采购。 明面上那些采购东西是给押送他们的官兵看的,实际上,她还需要采购些别的。 尤其是经过刚刚馄饨小摊上,更确定了她的想法。 哦,忘了说。 去馄饨摊位上,倒不是想要给二孙子什么启发,而是纯粹的饿了。 赶了一天的路,吃不好睡不好,瞧着那些小摊小贩熬煮的东西,就等你上门尝两口,能不发饿吗? 只是作为当家主母,自是不能让二孙子瞧出来这些,所以才让二孙子率先有感而发,她顺着二孙子的话说罢了。 这叫什么? 叫故作深沉。 保留她头一次做当家主母的体面。 既是赶集,市场上东西自是不会少。 唐臧月买了个背篓,用麻布将背篓四周和上面严严实实盖起来,才开始在集市上采购真正想要的物资。 一般来说,什么便宜买什么。 粮食到哪儿都不便宜,毕竟朝廷赋税,天灾也过去没多久,百姓粮食都自家留着吃,鲜少出来卖。 倒是野货和自己编制的竹制品比想象中价低。 唐臧月把将军府都搂空了,连昏君赏赐的东西也不例外,相当于径直薅了昏君,那她囤货的癖好自是不用忌惮。 野物她让猎户杀干净了再收。 猎户为难,“夫人,这天燥大,现在杀了这些牲畜,等带回去不得臭了?还是直接生捆吧。” “不用,按我的说法做。” 猎户没再劝,杀干净给唐臧月装背篓,实则进了唐臧月的空间。 竹制品的话,多是竹筒竹椅竹篮背篓这些居多,还有些扫帚筷子等日常用的手工品,都被唐臧月收进了空间。 就在唐臧月满载而归之时,有人在她耳畔道:“夫人,你要西瓜吗?” “西瓜?”唐臧月打量起与她并肩的小矮子,倒是眉目有神,只是嘴巴微翘,一看就是会说话那种。 唐臧月:“这个季节确实盛产西瓜,可这金贵玩儿不是给上面上供的吗?你有?” 第13章 交易,囤粮,攒物资 小矮子遭到质疑倒是不生气,而是抱着和气生财的态度,继而道:“这不是上面要的有限,我们恰好种多了嘛。” “哦?那你有多少。”唐臧月放慢了脚步。 小矮子一听,便知有戏,“您一看就是富贵人,手头不差钱……” 没等对方恭维完,唐臧月打断:“我全买,你价能少多少?” 小矮子脸开始五颜六色,倒是没想到唐臧月在集市出手大方,现在会讨价还价。 “怎么?没得少?”唐臧月顿步,没了跟对方交流的心思,“那算了。” 小矮子连忙“欸欸欸”地喊着她,“有少有少,夫人您要得多,价格好商量嘛。” 唐臧月笑容更加灿烂了。 瞧瞧,刚刚还说是紧俏货,上面不要了才拿出来买点散的。这会儿又说她要的多,价格好商量。 这小矮子,生意做多了,睁眼谎撒多了,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唐臧月当然不会戳穿他。即便戳穿,对方也不会承认。 她笑了笑,“好啊,先看看东西。” 原主手不行,是提不了战场上重兵器,但像那些轻巧的剑倒是可以玩出花花,对待一些小喽啰还是管用的。 所以,当察觉到有埋伏时,唐臧月顿下脚步,对上小矮子狐疑的视线。她笑了笑,“生意人,何必做黑吃黑的买卖?” 小矮子脸色再次瞬息万变,随即沉了脸,对着草丛吹了下口哨,道:“既然被发现了,我现在教夫人一招,以后别跟着陌生人走。” 唐臧月点头,放下背篓,从里面抽出一柄轻巧的剑,朝着对方挥去。 刀光剑影间,她轻松将这行人拿下。 这些人所求的是财而不是命,所以是赤手空拳,顶多拿几副农具在手中。她也手下留了情,划破他们的胳膊,没下狠手。 最终,剑直指小矮子鼻尖,骇得对方双腿一蹬,一阵骚臭味儿传来—— 尿了裤子。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唐臧月嫌弃地挽了个剑花,将长剑覆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矮子,“货在哪儿?” 货倒是有,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只十几颗且个头不大。 唐臧月也不嫌弃,按照原价丢了银子给小矮子,让他回避。 谁知小矮子跪地磕头,“女侠饶命,这些都是要上供的,没了它们,我们会有什么后果……求女侠手下留情。” 这是没看上她丢的几两碎银咯? 唐臧月也沉了脸色,道:“今日我若是不会武,被你诓到此处来,岂不是遭罪、财物两失的是我?我放过你,可你打劫我的时候有想过我的处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阁下应当知道这个道理。” 那小矮子还在磕头,唐臧月却将剑抵住对方脖颈,逼出血来。 “还不走?是想将命留下?” 小矮子意识到,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可不是好惹的主儿,是他看走了眼,还想用道德绑架对方。 这会儿,小矮子才掏出诚意来,将事情原委倒出。 昏君治理的国度,不仅是边关寒苦,就连挨着京城的小镇也备受压迫,只紫禁城内载歌载舞。增添的赋税用以修建林园,以前大臣对此上奏的折子,昏君是驳了又驳,现在佞臣当道,上奏的折子只余国泰民安。 如此一来,国库再充盈也经不起昏君折腾,到了后面,黄商不是商人的荣誉,而是商人的灾难,贡品也只贡,白给,天家不掏钱。 小矮子便是上面来搜刮所谓贡品的其中一小方罢了。 他们作为农户,精心照料这些金贵玩意儿,到头来一分钱没到手,前期培养还花了不少钱,这让谁能甘心? 第一年这样,第二年还来! 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也斗不起,只好逮着落单的肥羊来宰。 他们也想清楚了,左右不过一次死,这单干完就去山里做寇,没想到遇到个硬茬。 所谓的硬茬,便是唐臧月了。 唐臧月皱起眉头,没想到京城外世道乱成这样。 她道:“带我去看看货,拿了这笔钱,记得找处远离朝廷的地方。” 多的,她没讲。 这群人手中武器别说是对抗朝廷,就是一个县派的官兵都挡不住。 小矮子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知道今日栽在这位夫人手里,别说是用银子换那批货,就是要他们的命也不在话下。可人家就是手下留情了,也好心提醒…… 小矮子:“夫人大恩大德,我们一定铭记于心。” 坐着马车来到目的地。 西瓜藏在村子外一处破庙里。 看着堆满的大西瓜,唐臧月满意地点头,对着小矮子勾手,“马车和这些西瓜我全要了,开个数。” 小矮子咽了咽唾液,想算计一番,在对上唐臧月似笑非笑的眼神,像在问候他“你额头不疼了,裤衩干了”?顿觉窘迫不已。 他不敢再造次,开了个双方都满意的数字,才率着人离开。 待人一走,唐臧月便将整个破庙的大西瓜收入空间,等赶着马车来到镇上,将马车低价转手后,才与等待多时的萧钟离和萧月春汇合。 空间排斥活物。 只要有生命迹象,便无法收进空间。 唐臧月只好低价转手。 只是转手时,她又对那后生道:“小哥可是镇上人?” 后生点头,唐臧月:“今夜我会前来采买些东西,看小哥对这里很熟,麻烦引荐一二,说不定还能用到小哥的马车。你们这里平常租给其他人马车怎么收钱?我用一个晚上,按照一天的收费如何?” 那后生忙不迭应下。 集市这带治安是后生家亲戚在维持,是衙门里当差的,自是瞧见了唐臧月的出手阔绰。 后生有人脉,只是询问唐臧月:“夫人想要什么?我差人帮你留意,夜里……” 唐臧月笑着接话,“我最迟寅时来。” “竟是这么晚?倒是有足够时间做准备,夫人倒是到这处地址来。” 唐臧月接过对方临时写的地址,询问:“这个季节,镇上和周边小镇村子,除了西瓜还种了哪些稀罕物?” 后生笑道:“夫人这可算是问对人了,除了西瓜,还有桃子这稀罕物,不过种的不多,都是留给自家吃或是走亲戚的。” 第14章 米好像没淘过 唐臧月不管这些水果来源,只道:“除了这两样呢?粮食……” “夫人可别想,除了粮店,谁家还将救命的粮食拿出来卖?不过夫人想要,我也可以帮你联系粮店,只是这价格……” “价格可以商量。” 这人身份放在后世,相当于中介,中介抽成分两种,一种是甭管顾客需要什么,等交易完成,径直支付一定金额,交易达成;另一种便是要的东西少,中介从每种商品中提价得来的钱当中介费。 唐臧月要的东西多,所以选择第一种。 “粗粮,5文一斤;精米,30文一斗;猪肉,35文一斤;油,100文一斤;盐,20~160文一斤。有多少来多少,价格按照我说的来。” 后生闻言,变了脸色,显然是不满意这个说法,唐臧月又抬手道:“先听我说完,肯定不会让小哥白跑,只要东西够多,我满意了,该给小哥的好处自是不会少。” “您打算给多少。” 这肯定得先商量着来。 唐臧月浅笑:“若将这些东西凑齐,且以吨为计量单位的成交,辛苦小哥跑路,自是四十两往上说的。” 后生咽了咽唾液。 四十两! 村子一户人家一年到头收入也不过十两银子左右,就是那些大户人家家的二等丫鬟,一个月也不过四五两银子。 四十两得庄户人家奋斗十年,体面的奴仆也得奋斗近一年才有这等收入。 这妇人还说不止四十两。 那他肯定得将事情办圆妥了。 东西按原价收上来,得利的是粮铺和下面的庄户人家,他没赚头,但交易一成,当中利润是实打实的。 这算什么? 算平时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后生搓了搓手,“那,万一您不来,或是跑了呢?东西不得砸我手里了?” 唐臧月笑道:“生意有风险是正常的,实在不放心,小哥可以请点人,到时候我们当面点清楚,如何?” “夫人敞快人。” 与萧钟离二人汇合后,萧月春没说什么,默默地拉着架车子上的粮食。 萧钟离倒是想说什么,却被唐臧月制止了。他只好接过萧月春的活儿,埋头拉 她让两人先走,在林间小路上,看左右无人后,便吹了下口哨。十五便跃然入眼帘。 十五单膝而跪,恭敬道:“老夫人。” “晚上搞点事。” 十五:??? 见这孩子一片茫然,唐臧月让对方附耳过来,低语了几句,才放十五离开。 采购东西花费时间久了些,但衙役们本就打算整顿一天,隔日出发,所以没多说什么。 唐臧月指挥大孙子二孙子挖简单灶,双胞胎去捡柴火,接着引领剩余妇孺去采摘可以食用的野菜。 索性这些妇孺还算踏实可靠,能吃苦,没让唐臧月操心太多。 柳姨娘认这些东西很快,很快便教起玲姐儿来,她则负责带五姑娘。 小五心思细腻,见采摘的野菜超过今日份的食用量,忍不住问道:“娘,这些野菜还有其他用途吗?” 小五本该叫她主母,被她早早改了口。 唐臧月:“做些腌菜,这个时节还有些野菜,我们徒步到流放之地,得花几个月时间,中途即便有镇子县城补充些粮食,但新鲜菜不好弄。到时候天寒地冻的,少了蔬菜摄入,人容易生病。 还可以做些酱菜,只是忘了采买些酱缸子。” 小五萧月浓恭敬道:“多谢娘解惑。” “无碍。” 这些人即便被原主管教有度,但总归没进过厨房,皆是男儿以练兵为主,女眷以刺绣为主,练过些防身之术罢了。思来想去,还是得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带。 说实话,唐臧月自己的手艺,也就那样,能吃,却称不上多好吃。 她抓了把米扔锅里,用水搅合搅合,等最后熬煮好了,才将切好的野菜倒了进去。 完毕,见柳姨娘眉头紧蹙,她主动问了句,“怎么?” 柳姨娘不知当不当讲,犹豫的模样,看得唐臧月心焦。 唐臧月想着,这位不知朝廷变故和家中真正秘辛,说的话应当是周围衙役能听的,于是主动询问。 柳姨娘被骇了下,须臾,才结巴道:“老、老夫人,这米好像没淘过。” 唐臧月接碗筷的手微僵。 她仔细回忆了下。 嗯?有吗? 好像有…… 她居然连做饭最重要的步骤,淘米都忘了! 为维持做当家主母的尊严,唐臧月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道:“许久没下厨,难免生疏了些。” 其他人没敢作答。 唯有年龄最小的玲姐儿,噗嗤笑出声。 在对上唐臧月漫不经心的视线后,骇得浑身一个激灵,忙埋头苦喝起祖母没淘过米的野菜糙米粥。 气氛,倒是和抄家前一样祥和。 不,对比以前将军府规矩多人杂,现在的萧家人少了一层束缚,倒是显得更为自在、亲近了些。 唯有不远处啃着干馍馍的张氏,眼巴巴地看着,掺和不进去。 在前婆婆去采购后,张氏多次给四郎眼神示意,但对方都当视而不见,没有任何表示。 张氏急了,想向萧景欢靠近,却被大房的萧钟陆强势拦下。 “张婶既与四叔和离,应当知晓男女大妨。” 张氏咬着下唇,欲哭无泪道:“陆哥儿,再怎么说你也喊了我四叔母这么多年,怎生分成这样?你这是要寒四叔母的心呐!” 见萧钟陆不为所动,张氏咬起后槽牙,道:“可是老夫人让你这么做的?这是防着谁……” 萧钟陆:“婶子若是有脸皮,不该在祖母离去后,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摆谱。害我们萧家落得这副田地的,难道不是婶子对那养子的偏宠吗?” 张氏脸色刹时难看,再一看周围,姑且不说柳姨娘那房被吓得不轻,就是其他看热闹的衙役,看她也是一副鄙夷的模样。 “怎么我们队伍里还多了一个人?” “你这几日奔波傻了?她,你都不认识?” “我应当认识?” “她就是名满京城,将军府那位宠爱养子多过亲子的四夫人啊。” “原是她啊。” 在将军府还没垮之前,官户大家谁不背里嗤笑张氏的行为?越是大户人家,越是重视血缘关系,要是自家孩子遭农家那番对待,不说报复在养子身上也就罢了,就这张氏糊涂,还偏宠那养子。 谁看了不摇头? 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思想狭隘。若不是将军府老夫人主持大局,只怕这真假二少爷一事还会闹出更多荒唐来。 也经过这番笑谈,官家府邸自是对嫡子们严加看守,想娶个玩意儿可以,抬为侧室也没问题,得在出了子嗣才有资格。至于正室位置,必须门当户对,他们府邸可丢不起那脸,让小门小户的女子过门,叫他人看笑话。 大户人家,最讲究脸面。 将军府出了张氏这颗老鼠屎,可谓是丢尽了脸面。 以前小打小闹便罢,将军府这次因张氏维护的养子栽了这么大跟头。纵她重来一回,想弥补,也得看萧家人吃不吃这套。 张氏脸色青了一阵,又白了一阵,最后对着萧景欢低喊:“四郎,我知错了四郎,你就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儿上,原谅我这一次吧四郎……” 这声音带着哭腔,婉转且悠长,叫人听了怪心疼的。 这也是张氏成亲多年,惯用的招数,只要这么哭求,萧景欢定会原谅自己。 可纵然萧景欢再好糊弄,再荒唐,也是萧家人,也能看清楚局势。 若张氏在将军府出事第一时间共进退,萧景欢还不会将过错怪在张氏身上,更多的是恨养子养了这么多年成为将军府败落的刽子手! 且,张氏在将军府抄家前离开,压根没支会过府中任何人,按照娘的意思,她是偷偷摸摸…… 这,如何让萧景欢忍得了? 难道在张氏心底,只有那养子是家人,他们萧家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那白眼狼不成?! 萧景欢拨开大侄子,后者皱眉想阻拦,“四叔。” 萧景欢颓靡道:“我只是有件事想确认一下,好让我彻底死心。” 张氏心底咯噔了下,就连坚持的萧钟陆也放了行,让出道来,“行。” 萧景欢一双眸,紧紧凝视着张氏。 “我就一个问题,当时萧家被抄,你是不是如娘所说,想带着私款偷偷离府,没有支会任何人。” 张氏想撒谎的。 可她和萧景欢隔的不是几夜的时间,而是整整几十年的夜晚。 她第一次后悔时,就在心中模拟当年若是不偏袒那畜生该如何,若是未抄家又当如何?若是抄了家,与萧家共进退又作如何? 再次看到活生生的萧景欢,想要说的谎言哽在喉咙,怎么也对不住四郎对她真挚的感情啊! 第15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张氏,又跑了 是她犯了浑。 明明是秀才之女,嫁进将军府是高攀,却仗着多年过去,为萧家生儿育女,仗着萧家人和善,仗着四郎对她的爱作妖,连亲儿子都顾不上,在抄家前就让外人看足了将军府笑话。 是她糊涂,是她冷心冷肺。 她想弥补,想要疼爱夫君,偏宠亲生儿子。 今只心虚了一下,就让枕边人看穿。 萧景欢哈哈仰天大笑两声,既悲戚又可笑道:“张氏啊张氏,枉我看走了眼,从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了。以前为了活着,我听你的,装傻,顽劣不堪,叫娘伤透了心,如今我总得为整个萧家赎罪,扛起重任,带他们走下去…… 张氏,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嫁娶各不相干。” 萧景欢再没用,那也是对比萧家其他儿郎并不出色,也是能扛起大旗的。为什么荒唐这些年?因为成了亲,他的娘子成日担心他上战场,连个傍身的孩子都来不及给他留下。 他当年思来想去,为了小家,只能豁出去大家,才这么荒唐过了这么多年! 现在,他对她彻底寒了心。 张氏泪流满面,是为久远记忆却深刻的真挚感情。 她知晓,萧景欢这么说了,两人再无可能。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上辈子没来得及告别,听说萧家人便大部分死在这流放路上,当时得知消息,她甚至还庆幸过投靠了养子…… 她怎么就这么混账,这么没心没肺呢? 重来一世,好歹能当面诀别,却更叫她难受了。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她面容便憔悴、衰老了许多。 可她只能双目无神,远远看着,没有资格再靠近。 明明,曾经萧家的温暖也有她一份的。 夜里,一阵响动声起,导致马蹄混乱,刀光剑影。 唐臧月让男丁以架车子为中心,将女眷围在里面,打算赤手空拳与之搏斗,但贼人似乎只对银钱感兴趣,伤了衙役,搜刮了银钱后便逃之夭夭。 唐臧月清点完粮食,才前去和衙役询问情况。 衙役大部分受了伤,甚至还有重伤,而萧家这边,萧钟离也受了轻伤。 唐臧月:“差大哥,这样可不行,我们先去就近小镇整顿一下吧,伤势好了再出发。” “这,会耽搁时辰。” “谁会惦记流放的犯人?这事可大可小,差大哥还是往上禀告,说明下情况再做定夺不迟。” 衙役思忖了下,应下来。 这事的确可大可小,得看从什么角度去看待,若是普通的劫财之人,瞧见他们一身官服应当望而却步才是,难道是附近草寇起了别的心思?还是冲着这次流放之人来的? 不管是哪种,衙役也是第一次碰见,不敢草率决定了。 于是,受伤的衙役们相互搀持着离开,其他衙役留下要么清点东西和人手,要么手书一封,快马加鞭递给京城。 唐臧月让萧钟离自行去镇上,等那行伤员走远了,环顾还未静下来的四周,徒然皱眉,“张氏呢。” 小五萧月浓抬起头,小声道:“张婶趁着混乱之际,跑了。” 唐臧月毫不意外地点头,“一早便知那是个能一同享福不能共苦的。” 这样刻薄的话,倒不是刻意去贬低张氏,主要目的还是说给萧景欢听的,为的是断掉萧景欢心底最后那点念想。 倒是萧景欢的反应叫她意外。 “娘,儿不会叫娘失望了。”萧景欢强打起苦笑,道。 唐臧月挑眉,就听萧月浓又小声解释,“下午张婶想和四叔单独说几句,叫大哥给拦下了,不过张婶和四叔还是说了两句。不知道说的什么……就成了这样。” 唐臧月喟叹后,安慰萧景欢:“你能醒悟过来就好,浩哥儿然哥儿还小,总不能这流放几个月路上,只让陆哥儿和离哥儿抗事。他们还在长个儿,经不起重活儿。 老四,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是时候醒了。” 夜色中。 她终是听到久违了的声音应:“是,娘。” 趁着还处混乱之际,她同萧钟陆道:“祖母有事得去处理,你替祖母打好掩护。” “是,祖母。” 走远后,她才口哨招出十五。 她盯着十五半响,才道:“能背动我吗?” 十五迟疑了瞬,点头,“能,老夫人。” “用轻功,去这处。” 她将后生给的纸条递了过去。 十五夜里也能识物,不然也不会被当做死士培养。 看过纸条,十五将之粉碎后,背上她,用轻功朝着目的地飞去。 十五的轻功是不错,但她也有百来斤,大大削弱了十五轻功的娴熟运用,导致速度未有马车快。 不过,抵达目的地是在寅时前。 后生眉开眼笑道:“夫人,你来了,比约定的要早呢。” “东西呢。”唐臧月没有寒暄的习惯。 “在里面。” 这里是座废弃的四合院,院墙有几块地方落了砖,有人看守,大约是怕遭了贼,毕竟院里东西多。 唐臧月扫了眼里面,心中惊喜,面上无波澜道:“这是将粮店都搬来了啊。” “夫人能吃下?” 唐臧月扫了眼后生,浅笑,“既然让你筹,我这里自是没那么多顾及。”说到这儿,她放低了音量,“我还会在这里多待几日,夜里赶来,白天你有足够多的时间继续凑这些。还是那句话,有多少我收多少。” 后生眸子一亮,朝唐臧月作揖,“多谢夫人赏识,后生定当不负夫人重望。对了,这些东西多,我替夫人凑够几辆马车,只是马车金贵……” 担心她骑跑了,没地儿说去?到时候还亏损许多? 唐臧月浅笑,“正解我燃眉之急。马车多,费了你不少心思吧?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借于我一个陌生人使用,多少说不过去。这样,我先抵在你这儿点押金,你和我那不多话的孩子守在这儿,待东西归放好了,我再将马车驾回来归还于你。” 至于押金,当然是一并归还。 留下十五,也是监管这人,毕竟几辆马车的押金比他赚得要多得多。 这后生也算察言观色之人,连忙摆正态度:“待夫人归来之时,押金也会全数归还。”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唐臧月礼貌道。 “不麻烦,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都是银货两讫。我让他们帮夫人将东西搬上马车。” “那便多谢了。” 这些人是后生请来的,做些劳力也在请人范畴中,倒是不必唐臧月另外掏钱。 第16章 单纯又弑杀的十五 每辆马缰绳拴在前一辆马车末端,只需第一辆马车有人带着,后续马车和东西不会落下,只是行得慢。 后生有些担忧,“夫人,要不让他们在后面驾车,跟着吧。” 这样做确实不稳妥,但唐臧月只打算在周围绕一圈,便将马车里东西收入空间。空马车驾起来没那么吃力。 她有金手指,很多时候做事更需要独来独往。 “再说吧。” 这算婉拒了后生的好意。 驾着马车吃了不到半里地儿,四下无人,她跳下马车,将东西全数收入空间,又驾着走了会儿,才往回走。 后生和他的人都还在,只是坐在干净的石路上,背靠背在打盹。 看到唐臧月这么快回来,倒是面露惊讶。 唐臧月将空的马车归还给后生,“明日还是这里,这是今日的酬金。” 她与后生交易的时候,其他人都知趣地避开。 “这是夫人您的押金。”后生脸上的喜色藏不住。 末了,才像是想起什么,后生道:“夫人怎么回去?可要借用马车?我的,可以免费借给夫人使用。” 虽然是随口一说,但也是个态度。 生意人讲究的是个信任,他们这才认识不到一天。 这后生,是个干实事的。 唐臧月笑眯了眼,“不用了,我们家孩子会武功,能背我回去。” 后生一阵恍然,大约是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武功,也幸亏他们虽是生意人,但没那花花肠子,手握二百两马车押金就想断了这桩暂时买卖走人。 “夫人慢走。” 话音刚落,十五便背着唐臧月没了踪影。 其他人一进院子瞧着,只觉背脊发凉,庆幸道:“东家,幸好没听成二的。” 成二说了什么? 说反正也是临时买卖,谁都不清楚对方来历,一次生意做下来,还不如给的这几辆马车押金多,倒不如现在就锤死,逃之夭夭,指不定利益最大化。 后生不同意,“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是诚信。再说,正因为对方来历不明,我们更得小心谨慎,没瞧见这次就那夫人和一个少年过来?想必是有恃无恐,咱们还是别因小失大了。” 果真,这几人借着如厕的名义来商讨,统统被十五给听了去。 在回去的路上,十五还特地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唐臧月。 唐臧月抬手制止,“流放路上,这种事不会少见,若真有人想拿着我的银钱跑路,十五你废了他们双手,把东西夺回来就是。” 十五呆滞了下,“不杀人灭口吗?” 唐臧月被噎了下。 “杀了他们对我有何好处?交易未达成,顶多押金在他们手中。他们只是不信守承诺而已,不至于取其性命,平白让我们沾染更多麻烦。” 十五没再说话。 唐臧月皱眉,一线天是培养的死士,想法偏激且直白很正常。她仍没习惯古人的思维,看来还得适应些时日。 回到流放人群中,衙役没发现她的离去和归来。 唐臧月背靠架车子轱辘,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唐臧月再次找到衙役,塞了点碎银,道:“昨日采买时,发现有些东西忘了,还望差大哥再给点时间,准我去小镇上买点东西,顺带去看看离哥儿。” 衙役正愁这一趟走得亏了,唐臧月送银钱来,没犹豫和推脱,接过后,才道:“昨夜那团贼人没抢你们?” 唐臧月喟叹:“抢了,不然离哥儿也不会受伤。差大哥应是知道离哥儿在归府前遭了罪,习武自是不如陆哥儿,为了护一家人,这才受了伤……也是家中俩小子和我拼死相搏,才没导致银财缺失。” “原是这样。”衙役不怎么信。 昨夜这老夫人提醒他们,贼人可能另有所图,他们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去京城,向上面汇报。 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失了财物,唯独萧家跟个没事人般?仅萧钟离受了皮外伤? 待唐臧月走后,其他衙役才道:“这老夫人,藏银钱的确有两把刷子。” “怎么说?” “锦衣卫指挥使和我是远房亲戚,听说抄家当天还带了宫里嬷嬷去搜萧家女眷的身。你想想,宫里嬷嬷能放过萧家人?偏偏这老夫人还能藏下银钱……” “应当是虞大人给的。” “虞大人是?” “当年新科状元,老夫人嫡亲三女婿。虞大人为萧家人闹到朝堂之上,听说当场就惹怒天家,挨了板子,颜面尽失,也从内阁学士降到了太仆寺卿。” “这,也太意气用事了,应当蛰伏下的。” “怎么蛰伏?虞大人既然进地牢打点一切,自知纸包不住,以后被天家随便找个借口降职,还不如将自己对萧家的维护摆在明面上来,即便挨了打,仍降了职,却也得了百姓爱戴。” 不知是哪个人,感叹了句:“萧家守的是我们百姓啊。” 是啊,萧家人一个个战死沙场,为的是百姓,而不是天家的江山。 唐臧月再次被十五背到镇上,没着急去找萧钟离,而是带着十五去了食肆。 因离京城不远,镇上还算繁荣,食肆开了几家,酒楼倒是没有。 几家食肆里,唐臧月找了生意还算欣荣的。 食肆没有雅间,唐臧月与局促的十五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抽了两双筷子,用干净的丝绢擦拭了下,才递给十五。 唐臧月看他冷漠的容色波动,道:“可有不适?” 十五摇头。 “身体不适?” 十五仍旧摇头。 唐臧月喟叹:“那便是心理不适。” 十五茫然地看向她。 作为死士,一辈子见不得光,生活在阴暗中,无名无姓,没有来历没有背景,甚至没有父母,只听令于主子。 一般来说,死士不能曝于大众眼下,即便是为主子做事,也都戴着帷帽遮挡面容,像这么坦荡荡与主字进食肆的,少之又少。 “主子。” 唐臧月:“你们,我自有安排,无需多问。” 十五呆滞的目光顿了下,应声:“是,主子。” 古代家禽居多,牛肉一般得撞上附近村子耕牛老死病死才能吃上。 她点了羊肉泡馍,花生米和素菜各一盘,酒水点的是花雕。 第17章 玲姐儿采摘的野果,可好吃了 菜色一上,唐臧月尝了口羊肉泡馍,味道还可以,只是羊肉膻味没取出彻底。素菜平平,倒是这花雕的酒香醇厚,浅酌一口便口齿留香。 她没吃几口,剩下的都交给十五处理了。 这孩子,年龄虽小,武功不弱,就是吃相也斯文,没有狼吞虎咽,但吃速不慢,眨眼功夫便干掉一盘。 似乎察觉到唐臧月的探究视线,十五再次局促起来,但仍没说出口。 主子发话,他才会应两句,平日里与其他人也是靠暗哨联系。 吃速快,是因儿时与许多孩子一个院子,慢了就没得吃,吃相不雅也会被剥夺吃的权利。 唐臧月大约摸清十五性子,主动询问:“上次给你的银票,都用于什么途径了?” “回主子。”十五压低了音量,“近几年您未联系一线天,一线天蛰伏各个村子,以打猎为生,早出晚归,村民不知晓我们身份。倒是存了些家当,只等主子发话,银票还未动,平日都是这些年存的积蓄用以花销。” 唐臧月点头,“别亏着自己,也别我省着。我手中银票倒是多,每到一处镇子之前,你们想办法汇成现银,等我信号去收。” “是,主子。” 十五没多问,唐臧月看了眼他的神色,浅笑,“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吗?” 十五再次露出迷茫的表情。 她笑意更深了。 萧家年龄最小的玲姐儿都比眼前这个少年看上去睿智。 少年像刚出生,懵懂的婴儿,需要她一点点去教,去引导。 这么大点孩子,一生做那见不得光的死士? 她作为现代人,当然不忍心。 即便将幕后死士强拉到台前,让他们经历世俗炎凉,让他们生动活泼,或许会担上知世后的他们背叛的风险,但也比现在强。 她要的是忠心,而不是只听死命令的提线木偶。 料到十五不会回她,她又道:“钱庄背后是朝廷,一旦世道乱了,银票只能算一张纸。倒是实在的银子能派上用场。” 十五:“是,主子。” 她知道他暂时不懂,也没强行灌输他什么。 吃过东西,唐臧月才让十五隐蔽起来,自己去买了点东西,看望医馆里的衙役和萧钟离。 萧钟离是受伤人里最轻的,皮外伤,止了血,包扎好,睡了一晚就精神抖擞了。 倒是其他衙役,因为受伤重,疼得一夜未睡好。 唐臧月:“差大哥,离哥儿,可有好些?” 萧钟离:“祖母,我这里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回……” 唐臧月抬手打断,“柳姨娘她们有你大哥庇护,不需要你一个伤患这么快回去。” 衙役:“多谢老夫人来看望。” 她带了一篮筐新买的鸡蛋,借用医馆熬药的小厨房,将鸡蛋煮熟了,一个个分发下去。 末了,唐臧月才道:“正好还有些东西需要采买。囊中羞涩,差大哥别介意这几个鸡蛋。” “老夫人哪里话,谁不知道将……”那衙役见有医徒在馆里进进出出,哑了火。 他们同萧钟离一起来的。 瞧他们这身装束,看诊的大夫私下问过他们,与萧钟离什么关系。 他们能说萧钟离是他们押送的吗? 不能。 他们只说相识,这小哥家里跑商的,同路罢了。 这才免去萧钟离被差别对待。 大夫起了疑,让当地衙门当差的亲戚去打听,还真打听到姓萧的是来镇上做买卖。这才笃定了衙役的说法。 萧钟离扯着唐臧月衣袖,压低了音量,将昨夜衙役和大夫私下交流,原原本本说与唐臧月听。 唐臧月回忆了下借用厨房时,医徒并未为难她,也未有神色上差异,想必是信了衙役们的话。 她蓦地一沉,许久,久到萧钟离有些忐忑,才道:“萧家终是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天下。” 负萧家的是昏君,是腐败的朝廷罢了。 “祖母……” “这几日你好好休息,甭操心别的,天塌下来也有祖母撑着。” “是,祖母。” 见孩子眸底露出丝丝感动,若不是她察觉敏锐,还真不容易捕捉到。 尤记萧钟离初来将军府时,既瘦又黑,浑身竖起刺,警惕得连从小一起长大的童养媳都不全然信…… 唐臧月倒是想起来有件事没同这孩子说,难怪一进医馆,他眸子里掩不住的担忧。 她小声道:“昨夜的贼人,是祖母安排的,目的是想在这镇子多逗留几日。” 萧钟离哑然了阵,恍惚想起什么,道:“可是昨日白天去当铺见的孩子所做?” 唐臧月点头,“将军府垮了,我们萧家可没垮,这里离京城不远,也不在昏君的管辖范围内,正是好做手脚的时候。很多东西需要大量购买,为以后做准备。” 萧钟离眸子一亮,道:“祖母是想……” 她知晓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即便他接纳了原主,但对待钱子书和亲生爹娘仍存着偏激和执着…… 唐臧月:“现在不说这些,你好生休息,等有机会了,萧家还是得靠你和陆哥儿撑起来。撑不起来也不妨事,祖母是你们的后盾。” “多谢祖母。” 唐臧月又买了一辆架车子,连着新买的酱缸子和瓶瓶罐罐回到了队伍里。 采购的这些东西不值钱,包括送医馆的鸡蛋这些。衙役们不会说什么,更不会产生嫉妒的心理,一家子在流放路上才能平平安安,明面上也不会受到打压。 只是,她还是喜欢使唤人,不喜自己动手。 下次去镇上采买,还是将月春丫头带上得好。 主要还是萧家老的老,小的小,萧钟陆要负责一家老小明面上的安危,只能使唤使唤这丫头了。 因为她回来的时间有点晚,是柳姨娘做的饭菜。 昨日只瞧她做了一次,柳姨娘的厨艺便远远超过了她…… 嗯。 看来掌厨权也可以推出去了,她负责指挥便好。 萧家其他人面上虽不说什么,但心里想的是:今日的野菜加粗粮粥确实比昨日的吃得舒心。 吃过饭,萧月春和萧月浓负责洗碗,她领着其他人则去采摘野菜野果。 野菜可以晒成菜干,如果不是白菜压称,她推着嫌麻烦,今日也会购些便宜的大白菜回来。 “祖母,这个野果可以吃吗?” “可以,这是刺泡儿。” “那我多采些回去,给小姑姑和月春姐姐吃。” “慢点,不着急。” 不仅是野果野菜,唐臧月还瞧见一些常见的药草,也都敛了回去,打算泡制。 泡制工具也需要置备。 哎。 见唐臧月采摘了药草回来,衙役惊奇道:“老夫人采摘这些?可是会医术?” 唐臧月谦虚道:“不瞒各位,我嫁人前是军医出生,会点皮毛之术,昨夜手里没个趁手的东西,所以才没对差大哥们贸然出手相助……” “老夫人叫我小易便好。” 唐臧月眯了眯眼,大方道:“那我便斗胆,叫你声小易,你也别叫我老夫人了,唤我唐姨便好。” 出嫁从夫,在当代女子不至于被冠上夫姓,但皆以夫君为天。就连原主也是,谨遵亡夫教诲,将萧家儿郎一个个逼至战场,最终落得个离君心,判流放,子嗣全数阵亡的下场。 不说原主思想迂腐,只她这个异世魂看来,多少有点荒谬了。 “唐姨,这路上有个头疼发热的,劳烦唐姨出手。” 古代诊金可不便宜,有个头疼脑热的,一笔银钱就去了。她是流放队伍里的,若是出手,肯定不会收衙役钱,衙役那边欠的便是人情。 倒是互利。 唐臧月掩下心思,道:“不麻烦,不碍事。” 新采摘的野菜水灵灵的,一些挂晒起来做成菜干,剩余的留着明日再吃。 她同柳姨娘弄完,抬头就瞧见玲姐儿献宝似的将刺泡儿递给自家小姑姑和月春丫头。 “月春姐姐,小姑姑,快看,是我摘的野果,祖母说叫刺泡儿,可好吃了。” 说实话,味道带点酸,应当是未完全成熟的缘故。但这是萧玲儿亲自采摘的,和旁人给的,那自是两个滋味儿。 萧月浓轻皱眉头,又倏地舒展,道:“好吃,玲姐儿长大了。” 月春打小吃苦,别说带酸的野果,为了果腹,还与猪抢过糠吃。这会儿真心实意地应:“真好吃,玲姐儿辛苦了。” 月春作为自由人在萧家,是原主让她不必守奴婢的规矩,跟着萧钟离的辈分一起唤萧家人。月春一直谨记且循规蹈矩,只是对原主,还是毕恭毕敬地称呼老夫人。 第18章 柳姨娘的厨艺 唐臧月心底升起温情。 她知道,那是原主留下的情绪,就像对萧家人关照,处处为萧家人着想般,都是原主浓烈的感情使然。 她不反感就是了。 她悄然走过去,微笑着道:“好东西就藏着自个儿吃?不给祖母也来点?” 玲姐儿嘴里包了一坨,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唔”了声,小手朝她一伸。 她摊手,玲姐儿便将刺泡儿满满当当落入她掌心。 她知道她说什么了——祖母,给。 唐臧月忍着酸意,尝了几颗,回以笑容,“好吃。” 夜里小易来请唐臧月,借萧钟陆一用。 是想让萧钟陆跟着一起巡逻,怕贼人二次来袭。 唐臧月眉梢一挑,道:“这,恐怕不妥吧?毕竟我们是被押送的犯人,是戴罪之身。” “随机应变,我们人手不够,到时候贼人趁我们不备来袭第二次,那是丢朝廷的脸面。况且我们知道陆小哥的本事,有他助力,也能轻快不少。” 对方都这么说了,唐臧月还能不应? 第二日,萧钟陆顶着疲惫的神色归队。 唐臧月想用银钱贿赂衙役小易去采购的时候,被后者摇头回拒了。 小易兴致勃勃道:“陆小哥果然是大将之后,他昨夜教我们的体术,足够让我们受益匪浅了,唐姨,这些您赶紧收回去吧。” 唐臧月倒是没强求,笑道:“陆哥儿是从小锻炼,你们若年岁小还有另一套体术,更受益,只可惜……” 小易眸子一亮,凑到唐臧月耳畔,小声道:“那此行后,唐姨能否收我一个本家侄子……” 唐臧月抬手制止,“萧家经历了什么,百姓都看在眼里,老身没别的远大抱负,只盼一家平平安安。” 这行衙役里,谁知有没有昏君的耳目?她明着做事都是尽量低调,虽说夜里大肆采购,但也就几日的事,不会引起上面怀疑。 昏君之所以亡国,除了白内障,还容易自负。 流放路上他即便派了人看着,那也是上不了台面的,没什么大本事之人,不然原著剧情里萧家人不至于死的死伤的伤。 所以她敢在流放路上大肆采购,敢用银票兑换现银。 昨夜,她就与后生又达成一笔交易。她又告及后生,除了粮食作物,还收粮种和药种,最后也收一些便宜药材。 名贵药材没要,毕竟将军府家当虽然看着强大,现在也是死资产,没有收益,用一分少一分,她得计划着来。 收完后生采集的东西,唐臧月又去了十五准备的现银,将之纳入空间。 背地里可以大作手脚,明面上还是低调为上得好。 回拒了小易,后者也不恼,只道:“唐姨你再考虑考虑。”也未为难她,放了行。 唐臧月带着月春来到镇上,先是带着鸡蛋去看望了圈伤员,给压抑和萧钟离加了荤腥,说了几句体己话,便来到市场进行采购。 集市要热热闹闹三日才结束,唐臧月不急着采买食材,而是先去看调料。 她原想做易保存又开胃的辣菜,却发现古代压根没有红辣椒,替代品是茱萸。 茱萸比苦瓜苦,没辣椒辣,实在不算做辣菜的上成调料。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目光放在腌萝卜和酱黄瓜上。 大酱的话,她不准备在集市买。 吃过几次食肆,她才总结出一定经验来。 古代将食谱看得紧,即便厨子收徒弟,做菜时也是避着徒弟来,很多时候还得学徒自己领悟。这样藏着掖着,不公众,很难通过同本食谱看出哪位真正具备厨艺天赋,也就导致古代食物并未惊艳到哪儿去。 倒是记忆里宫里赏赐下来的贡品,以及御膳房的厨子是真有几分本事。 她脑海中食谱倒是多,因为从医,要学药膳,自然对厨艺得有几分讲究,在网上学过不少菜式,到时可让颇具几分厨艺天赋的柳姨娘试试。 不行的话,再去集市采买大酱。 萝卜和黄瓜很便宜,倒是她采买的调味料贵得出奇。接着便是一些泡制药材的东西和灸用针。 回到队伍,她说了下萧钟离的情况,便对柳姨娘谈及做大酱和腌萝卜的大致做法。 柳姨娘年轻时候性子懦弱,年纪大了便开始忘事,也幸亏进的是将军府,原主没磋磨过她,使得她身体康健,一路上没成为拖累。 唐臧月念完食谱,有些担心柳姨娘忘性成拖累,末了,又道:“实在不记得怎么个步骤,别逞强,多问问我。萧家不比以前,一分钱一分货,这萝卜黄瓜和香料都是花了大钱的,浪费……” 她想警惕柳姨娘,也是说给其他衙役听的。言语上夸大其词了些,是想让这一家子老小意识到处境,知晓银子藏得不宜。 谁成想,柳姨娘这么不禁吓,手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那、那还是老夫人你来动手吧……” 唐臧月:???? 她就是想当个甩手掌柜,不想事事亲为才让柳姨娘动手。 谁知道是个这么不争气的! 唐臧月无奈,劝:“一回生二回熟,即便你做的不如人意,大家都能谅解,且为了粮食的可贵,都会吃完的。我让你不要浪费,是想让你别逞能,忘了步骤便询问我,我不会说你什么,而不是让你还没开始,就将摊子交付于我……” 见柳姨娘仍没缓过神,似乎被她骇得不轻,唐臧月只好向哄玲姐儿般,放柔了音量哄着柳姨娘,“柳妹……” “老、老夫人。”柳姨娘双腿打着颤,那罗裙都掩不住地颤抖。 “叫我大姐,现在没有将军府,我们是一家人,我唤你一声妹妹,你叫我大姐便行。” “大大大……” “姐”这个字实在不敢。 柳姨娘急得都快哭了。 唐臧月:…… 原主也长得不像那凶神恶煞的夜叉啊,怎么小的大的,怕她怕成这样? 原主长相吧,嗯,顶多没有古代女子的柳眉,而是剑眉飞入鬓,面部轮廓英气十足,再年轻个二三十岁,女扮男装的话,保管往街上一站,是个偏偏玉郎的模样。 可惜老了,满头华发,没有女子的柔美,也没有男子的英姿飒爽,倒是显得,嗯,的确凶了点。 “行了,不勉强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实在不行别逞能。” 柳姨娘这才长吁了口气,跑去忙碌了。 第19章 边关水资源匮乏 柳姨娘那边有萧月浓帮忙,萧月春则帮着唐臧月。 萧玲儿和两对双胞胎年岁小,唐臧月只叫这三只崽在附近玩,别跑远了。 而萧钟陆夜里巡逻,白日则负责补眠。 便是那以前的混账东西萧景欢,也没停过,不是劈柴就是挑水。 水是用浴桶装的,又打了个盖子盖上,够一家人吃食用。只是路上想沐浴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他们被流放的地方隶属边关,正是北方,这个架空时代未有南水北调这造福子孙后代的浩大工程,到了边关水也得吃紧。不过唐臧月已想好对策,她率先想到水库和河边的积水。 南方降雨量大,即便河水被抽空,下几天雨水很快便补上。只是户外总归容易被发现,水库倒是隐蔽性强许多。 这些,她都让十五好生留意了。 这么思忖的功夫,唐臧月将药材泡制好,柳姨娘那边也将腌萝卜和黄豆酱做好。 她皱眉。 因为过于投入,就没留意到柳姨娘那边的动向。按照柳姨娘的忘性,没道理整个过程不询问一番吧? 她继而又看向萧月浓。 是了。 柳姨娘忘性大,小五却是打小聪慧的,说不定是小五记住她说的,才在制作过程提醒的柳姨娘。 萧月浓用一个小碟装了点黄豆酱,兴奋地小跑至唐臧月跟前,“祖母快尝尝。” 唐臧月见她难掩的喜色,便知成功了。 谁知一尝—— 意料之外,十分惊喜! 之前的野菜粗粮粥,是材料有限,限制了柳姨娘发挥,但唐臧月也粗粗认定柳姨娘有点子厨艺天赋在身上的。 这黄豆酱才豁出了口子,让唐臧月切切实实认识到柳姨娘在厨艺上不止一点天赋! 这天赋,可比她想象中要高得多。 萧月浓还打消唐臧月的猜测:“母亲,姨娘制作期间,都是她自己完成的,月浓没提醒姨娘。” 唐臧月扫了眼这丫头。 观察够入微啊,连她想法都猜透了,难怪原主在的时候,这五姑娘虽不是原主所出,却也得宠。 柳姨娘身上那股不自信又来了,眼神飘忽,看都不敢看唐臧月,只道:“老夫人,味道还可以吧?” 唐臧月也没纠正对方称呼,只点了点头,“很不错,放市场卖,都能卖个好价钱。” 柳姨娘灰白的眸子微亮,对上唐臧月的视线,道:“老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唐臧月又尝了口泡菜萝卜、黄瓜,酸酸甜甜,酥脆爽口,很是下饭。 泡菜萝卜黄瓜放一夜就能吃,吃完可以再现做,倒是大酱得一个月后才能吃。 她敲定了,以后家里就由柳姨娘掌厨。 夜里唐臧月仍去收购后生采集的东西,只是这药材没想象中多。 后生解释:“便宜药草不值几个钱,药铺即便教了四周百姓泡制方法,也嫌少有人真正去做。毕竟按照收购价,泡制前后差不了几个铜板,除非是那真正穷得揭不开过之人…… 村民宁愿多些功夫在地里头,盼着粮食多些。 所以药铺东西,很多都是学徒去采摘了泡制的,分量没多少。听说我们要收购,也比往常价格高出许多,我瞧着实在不划算,没收多少,还是得端看夫人你的意见。” 唐臧月皱眉,没说再收购药材的事。 接连五天,皆是白天同萧月春跑镇上,夜里与后生汇合,顺带收纳十五兑换的现银。 铁打的身体都吃不消,更别说原主还上了年纪。 索性,派去上报的衙役总算回了消息。 一同的,还有新的衙役跟随而来。 按照上面的意思,流放之路不能再耽搁了,得尽早启程。 唐臧月扫了眼新来的衙役,没想象中那么好说话。 负伤的衙役则留在了镇上,待伤好回京,等下次认令,新衙役押送着他们继续启程。 新的一批衙役是有点子功夫在身上的,可对比一线天,又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白日,一线天听从她的吩咐,提前在路过的河水里加点东西,夜里,这群衙役包括萧家人睡得死气沉沉。 只抵达一个镇子或者县时,才会加药,方便她行事。 仍是一线天帮忙兑换现银,包括提前联系镇/县点上的商人,用同样的方法进行采购。只是这一路上,除了一开始遇到的后生还算安分,其他人或多或少贪了点。 小贪,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贪……比如知道是一次性买卖,拿了马车押金就跑路。这些人的结果便是,跑路中途,被十五径直给劈晕了,夺回马车押金不说,还废了一双手。 至于唐臧月,想交易给的钱,也随着对方晕厥过去,不宜当面成交,第二日又急着赶路,错过了。 十五:== 原著里匈奴派的细作,都被流放路上的衙役抓获,送去了当地官府。 这些细作原著里能成功,靠得是衙役们没有武功,会的只有花拳绣腿,二是萧家唯一能抗事的萧钟陆即便武艺高强,也有一家子老小护着。 当然,细作来了几批,让这些后来的衙役身受重伤,也有一线天从中作梗,参杂进去浑水摸鱼的缘故。 目的是为了她在附近多逗留几日,囤更多的东西。 期间,她更是随着十五的打探,找到几处水库。 让十五等人在水库外看着,她亲自潜入水库里。 潜入底部瞬间,将水库的水一扫而空。 收纳这些水无需承装物,毕竟空间是禁止的,里面东西不会自己动,全靠她意念进行分类。她将这些水收进空间后,分到远离物资的位置,抽出一柄长剑,开始串这些活鱼。 鱼活着不能收入空间,只能串死了纳入,得废些功夫。麻是麻烦了些,倒是以后到了北方也不缺鱼吃。 直至蛮荒之地,手中的银票全数换成现银,囤的东西也比刚流放那会儿多得多,水也够一家老小十年使用。 他们一行人中,就属小易那批衙役泪流满面。 无他,太可怕了。 他就没押送过这么困难重重,让他九死一生的队伍!若不是同僚和老夫人几次救他,他差点命丧黄泉! 不顾后来加入的那批同僚,小易冲着唐臧月作揖,“多谢唐姨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无以回报,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铿锵有力的语气,直让唐臧月眉心抽抽。 就连小易的兄弟也忍不住扯了扯他衣袖,示意他小声些。 等萧家人大包小包,推着三辆架车子离去,其他人也散去,小易兄弟才怒道:“你抽的哪门子疯?不要命了是不是?!知不知道刚刚那些人什么来头?说好听点是为了保护老夫人,难听点,那是监视!你想和朝廷作对?你不要命了,你家人还要!” 小易这才缓过神来,眼尾猩红,负气道:“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好几次若不是唐姨拉了把手,我早就成了那刀下亡魂!且旁边不止唐姨,还有那几个同僚……他们压根视而不见,见死不救!” 知道小易气,他也缓了下神,道:“行了,知道此行惊心动魄,你也的确欠了老夫人一条命。我只是提醒你,你想表态用不着这么明目张胆,老夫人也受不住啊。” “你……什么意思?” “你想和那位老夫人往来,她又何尝不是?可有外人在,她不能与我们太亲近,更不能表态,毕竟咱们队伍里不止一双眼睛盯着。被你这意气用事,一时是爽了,可今日过后你再拜访,老夫人为了不拖累我们,也会对我们避而不见。” “这、这不是我想要的……” “行了,先整顿休息,赶紧回程吧。下次来时再做打算。” 第20章 抵达边关,落户籍 边关,人烟稀少,土地干裂,降雨量低,不宜种植,再往外便是匈奴聚集地,也是后世内蒙古地区。 一开始唐臧月不理解昏君为何将萧家人流放此地。现在?按照地形来看,匈奴若来犯,好比在这里打开豁口,萧家人坐镇这里,能给匈奴人起到威慑作用。 昏君也不担心萧家人会有性命之忧,毕竟多年征战,萧家人虽牺牲大半,但仍打得匈奴节节败退,元气大伤。 既剥夺了萧家兵权,又能牵制匈奴。 真是一举两得啊。 如意算盘打得响又如何?届时还不是亡了国。 唐臧月带着一家老小准备解决落户问题。 在郡上落户,一人便需几十两,房屋置办好点的位置也要几百上千两。她空间倒是不缺银钱,但派来押送他们的第二批衙役是朝廷的人,就冲那股与众不同的劲头,估摸得留下些日子亲自盯着他们萧家,好回去跟昏君通风报信。 这一路,她是没缺吃少穿,夜里经常给自己偷摸加餐,也对萧家年龄最小的玲姐儿多有照顾,可再照顾也只多吃颗鸡蛋罢了。 可以说,几个月的路程,萧家人没沾过荤腥,节衣缩食,为的就是给昏君的耳目们造成假象。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耳目也由一线天盯着。 只有等这些耳目走了,唐臧月才能放开手真正做事。 她毫不犹豫选择一个村子落户,且问及那边房屋售价情况。 那人摆手:“到了那边,村长会告诉你的。” 唐臧月松了口气,出来便对上萧家布满风霜的脸,即便是练家子的萧钟陆眉宇也难掩的疲惫。 一路走来,衙役还有马匹换乘,他们纯粹的徒步,几个月还未开次荤腥,可不得憔悴一番吗? 唐臧月胸口划过一阵心疼。 她知道,仍是这具身体的情绪。 她接过承载较为轻巧的架车子,道:“我来拉会儿吧。” “老夫人,你的手……”萧月春有些犹豫。 唐臧月摆手,“这辆架车子上的家当最轻,不碍事。” 萧家一路走来,总共就三辆架车子,粮食浴桶、酱缸子和咸菜缸子,都在另外两辆架车子上,这辆架车子上大部分是褥子和草席,供萧家人夜里休憩用的。 刚抄家那会儿还是炎夏尾巴,现在已入秋,夜里风大,唐臧月不得不用一家人锦衣换路过村子村民不用的褥子和两套换洗的旧衣裳。 褥套和旧衣裳都补着大补丁,颜色不一,但大部分是暗沉的颜色,经过柳姨娘和萧月春反复用草木灰清洗,才用以夜里盖。一共就两条褥子,男的扎堆盖一条,女的扎堆盖一条,能将就用。 再有便是锅碗瓢盆,和她泡制药物的器皿,以及一些自己移植的盆栽,多是薄荷,嚼一嚼能清洁口腔。薄荷好养活,北方也普及,不值得稀奇,顶多维持下萧家人为数不多的清洁卫生。 临近黄昏,萧家人终于抵达落户的村子,仍是一家之主的唐臧月去村长家洽谈。 村子地是多,可大部分是旱地,不好种粮食,得用粪池给窝肥了才好种植。良田几乎握在镇上大财主手中,请的村民做长工。 且,水得积攒着一家人一年到头用的,来灌溉。平日里吃食用的水,还得每日限量,超了得花铜板购买。不止是萧家人户籍落的九里村如此,整个北方皆是如此,尤其是干旱严重的边关。 九里村祖辈这么多年,也只打出一口井来,供以全村人使用。 自然,旱地多除了不好种田,其实也有好处,便是不缺房子。 村里几家绝户留下的房子,被村长收敛后空置了许久。 唐臧月没说买,只问了下租房的价格。村长见状,不太热络道:“一个月给三百文便好。” “先看看房吧。” 村长领着这群人去了村尾。 一间房在半山腰处,村长解释:“这户人家是猎户,独来独往,靠打猎为生,鲜少和村里接触,所以建造在山腰。” 一眼望去,九里村全是平地,也就这座山凸起,但山上光秃秃的,也不知哪里来的野味?想必那猎户也是迫于生计饿死的。 唐臧月猜想。 一间房也是远离了村子,但在羊肠小道边上。 村长:“这户人家是个女寡妇……” 没多说,唐臧月大约猜到什么,也没多问。 最后一座是占地面积挺大的院子,前院是杂草。正中央是偌大的正房,被茅房和厨房隔开。 正房里面又分吃饭的庭室以及卧房。吃放的庭室与厨房一墙之隔,卧房则挨着茅房。 这设计…… 优点是占地面积比前两处大,以及仍远离村子。不过若要扩建,后院需得打了外墙进行。 唐臧月:“这房子也和之前看的两套,一样的租金?” 村长点头:“一样的。” 见唐臧月不明所以,村长领着她往卧房和围墙探了探。 卧房窗户坏了,屋顶被村长指出漏雨,需要自己补漏。以及围墙塌了几块,需要自己砌。 村长视线最后落在萧月春推的架车子上的针包处,道:“你们家有人会看病?” 唐臧月浅笑,“我年轻时候学过医,村里若不介意,小病可以先找我看看,我收个药钱便好。” 村长心中一喜,“你当真会看病?” “当真。” “好好好。”村长连“好”了几声,又道:“这房子还能再少五十文。” 唐臧月明白了对方意思,招呼柳姨娘舀来一碗黄豆酱和一点止血药粉。 “这黄豆酱是我家妹妹做的,可以做炖菜炒菜,也可以直接卷大葱,很下饭。这是我自个儿做的止血粉。” 村长对黄豆酱没放在心上,倒是止血粉,盯得眼睛都直了,连忙推拒,“这不行这不行,哪能白拿你的东西?” 唐臧月维持着笑,“怎么不行?村长不是给我们少了五十文租金吗?对了村长,我们家人口多,后院可以扩建吗?” 村长:“……” 村长应了可以扩建,收下东西走了。 村长媳妇儿张大姐,将装黄豆酱的碗腾出来,还给抹干净,冲洗后还到唐臧月这儿,并将自家的扫帚和鸡毛掸子这些清洁工具给送来。 “大妹子……” “我姓唐。” “唐大妹子,你家做的黄豆酱我尝了口,味道是这个。”村长媳妇儿竖起大拇指,又道:“碗给你还回来了,还有这些借你们使使,不着急还啊。” 唐臧月:“这怎么好意思……正巧,搬来这里,我们家孩子吃了不少苦,大姐……” “我夫家姓张。” “欸,张大姐!你家有没有母鸡或者公鸡?我买一只。” 张大姐有些为难。 唐臧月:“按照集市价,我多出一倍。” 唐臧月愁眉苦脸,“这些孩子鞋底磨破好几双,几个月没沾点荤腥,实在馋得紧。张大姐,得麻烦麻烦你了。” 张大姐一看几个孩子,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就不是乡下的娃儿,再有这当家做主的妇人还会医术…… 她出来时,当家的就交代她,得和这家人打好关系。 张大姐咬了咬牙,道:“家里鸡都是生蛋的,生的蛋得拿到镇上换取一些东西,实在没法子。但今日赶上喜事,我去镇上割了点肉,唐大妹子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挪点。” 第21章 还未适应新生活 “这,你赶上喜事,我还问大姐你要这些,会不会……” 张大姐豪爽地大腿一拍,没觉得为难,只道:“这有个啥?等你这边稳妥了,把肉还回来就成。” 这些肉啊菜啊什么的,他们都是借用,过几天就还,村里人没那么讲究,除非要拿去镇上卖了换生活用品。 唐臧月也没纠结这些,“行,那我就不跟张大姐你客气了。” “客气个啥。”张大姐热络道。 有了清洁工具,家里没人闲着。 萧钟陆萧钟离,甚至是萧景欢负责挪动重物,将不要的拖到前院,今天天色已晚,明日再商量怎么处理这些废物。 柳姨娘和萧月春从浴盆里舀了几盆清水,准备将厨房和卧房给打扫出来。 一对双胞胎和萧月浓萧玲儿则负责擦灰尘。 灰太厚了,几个孩子负责第一道擦洗,大人做完其他的活儿,来负责第二道仔细擦拭,让住的环境好歹能干净些。 厨房比较太脏,加上有点成年累积的油污,最后还是柳姨娘和萧月春给收拾了出来。 唐臧月跟着张大姐去她家借肉。 回来的时候,提着三斤五花肉。 这时,厨房收拾得差不多了,唐臧月让柳姨娘去做饭,萧月浓负责烧火,自己则和其他人收拾其他地方。 五花肉切片,准备和着大酱一起炒。刚切好肉,柳姨娘发现唐臧月还带回来几颗土豆和一颗大白菜。 得。 就大杂烩吧。 有什么炖什么,都往锅里倒! 即便是大杂烩,柳姨娘厨艺天赋就跟老天赏饭吃似的,让大家伙儿吃得津津有味。大约,也有太累了的成分以及许久没沾荤腥的成分在里面。 完毕,一家子烧水,准备好好搓一顿澡,然后再睡。 唐臧月帮萧玲儿搓背的时候,听这孩子道:“祖母,肉肉好香啊。” 家中女眷关门在厨房洗,男的在前院洗。 萧月浓也忍不住浅笑:“以前没见你馋过这些。” 玲姐儿嘟哝:“不一样嘛。” 柳姨娘脸色一变,小心翼翼地看唐臧月的脸色,发现后者不以为意道:“日子会过好的。” 后世的北方有供暖设备,放古代便是烧炕取暖。 怎么烧炕?卧房隔壁是厨房,每次做完饭菜,炕热了,被窝也是暖和的。可这间院子设计不合理,隔壁挨的是茅厕,床也是南方那种木质床。 或许是闲置已久,卧房才没味儿,也不至于潮湿…… 一想到茅房用起来后,卧房会被熏上,甚至晚上睡觉,一整夜都是夜来香的味儿。(>﹏<) 嗯,不能忍。 这院子得尽快扩建,简单改造起来。 玲姐儿翻来覆去睡不着,不仅是她,双胞胎也滚来滚去,可劲儿的折腾,扰得脾气最好的萧钟陆都沉了脸色,“不想睡就出去!” 若不是祖母在,他连“滚”字都得蹦出来。 双胞胎这才强制地安分下来。 都是年纪小,萧月浓倒是很安静,路上不仅话不多,还很照顾玲姐儿这个最小的,这会儿落定新的环境,在床上呼吸均匀,却没睡着。 萧月浓尝试着睁眼看了看岁月许久的横梁。 然后,更加睡着不了。 唐臧月倒是一夜无眠,睡得了个通天亮。 睡正中央,隔开家中儿郎和女眷的她不仅打呼还磨牙,且让挨很近两张大床上的男女更难以入眠了。 她一醒来,便伸了个大懒腰,精神抖擞地和一众大小熊猫眼打招呼,“早啊。” 好家伙,大小熊猫眼们,皆是哀怨地看向她…… 唐臧月头顶问号,道:“怎么了?” 他们只能忍,不敢说。 唐臧月双掌一击,道:“行了,既然没事就赶紧收拾收拾,一起来商榷下事宜。” 清洁完,他们仍到卧房。 柳姨娘怀中抱着玲姐儿,旁边是萧月浓。萧月春坐在女眷和男丁的分界线,旁边便是萧钟离,再是双胞胎,萧钟陆,最后末端才是萧景欢。 这混账倒也没以前荒唐,大约是受到真爱张氏的几次打击,人变得沉默寡言,没吩咐让他做什么,却主动分担队伍里的重活。也不说讨好萧钟离这个亲子,只默默做事,相当于家中的隐形人。 不过,他若是真上赶着往萧钟离跟前凑,倒让人不自在,虚假得紧了。 唐臧月:“这院子设计不合理,离哥儿陆哥儿,今日你们陪我去村长家,借点工具,将后院墙拆了,用混泥土+鹅卵石扩建。 隔壁茅房还未用起来,你们现在没什么感觉,等到了夏季冬季,那是卧房味儿又大,又潮湿。你们也不想每日出门,身上都顶着夜来香味儿吧?” 全家浑身一个抖擞。 他们也是过惯富贵的日子,每日出门衣裳都会熏香,现在没得熏,至少也得保证干净整洁吧? 这,顶着夜来香味儿出门算个什么事! “不想不想,臭臭,臭臭。”其他人面上抗拒,唯独玲姐儿,童言无忌,将内心想法说出来,还往柳姨娘怀中钻了钻,一副瑟瑟的模样。 萧钟离和萧月春倒是没甚感觉,毕竟在钱家睡过猪圈,挑过粪,几个月甚至一年没洗澡都有过,这点环境真不算什么。 可他们越是表现得淡然,没放在心上,唐臧月越是心疼。 她睨了下那眉宇也有所动容的混账东西。 心质问:你就说你亏不亏心!亏不亏! 那东西忙不迭低头,不再去多言或者多看什么。 唐臧月收敛视线,又道:“院子扩建后,将隔壁茅房拆了,在后院离远点地方建个茅房和浴室。” “祖母,我们钱够用吗?”萧钟陆愁眉苦脸道。 他经历这一路,自是明白家中骤变。 “大哥哥好笨,你忘了在地牢里,祖母还给三姑父银票了?祖母藏东西,是这个。”玲姐儿从柳姨娘怀中抬起头,竖起大拇指,道。 萧钟陆似也想起这事来。 苦吃多了,倒是忘了这茬。 唐臧月干咳两声,打断玲姐儿的小聪明,“别以为到了这里就安全了,有不少眼睛盯着,我们即便要过好日子,也得悠着来。” 萧钟离想到一线天,又对上唐臧月视线,到底阖上唇瓣,不多言。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玲姐儿和一对双胞胎还未定性,小孩子很容易说漏嘴。再加上还有个萧景欢。 唐臧月:“不过,士农工商,上面那位包括朝中势力是看不上商人的,所以,家中营生可以让柳姨娘来维系。” 她是指表面。 柳姨娘指了指自己,得到唐臧月肯定的眼神后,脸倏地通红! 柳姨娘忙摆手,“我?我不行的,我不行的。老夫人,这一家的营生,怎么能靠我……” “当然不能全靠你。” 第22章 受之有愧 唐臧月:“家中只有支出没有收益怎么能行?就是我给知许的银票,那也是地牢中只有我们自家人,其他人不知情才给的。知许未对外说什么,外面也以为那是知许的私库在替我们打点关系。 就是这一路走来用的银钱,那些衙役也以为是知许知恩图报塞的…… 我们花销越大,越没个进项,对知许的威胁就越大。 上面可以允许知许对我们支助,那是他知恩图报的表现,可他过多的给予,上面只会引来忌惮,到时候知许与我们萧家一个下场也是必然。你们也不想知许被我们萧家拖下水吧?” 说到这儿,所有人都沉下了脸色,就连不知事的玲姐儿也局促不安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萧钟离先表态:“祖母,我们不会给三姑父添乱。” 其他人也眼神坚定,就连刚才低头的混账东西,这会儿也抬起了头,眸光定定地看着唐臧月。 唐臧月:“我们从商,上面不仅不会忌惮,反而会放心。到时候眼线松懈了,大家肩上的担子会轻些。 柳妹妹,你负责做大酱和咸菜,拿到镇上卖,后续生意做大些,再看看卖些什么,怎么省力怎么来,毕竟年纪不小了,身体最重要。离哥儿,到时候你跟着一路,免得有人找茬。” 为什么不让武力值更高的萧钟陆去?主要原因是萧钟陆武力虽高,脑子却不少使,少了份社交能力。 若是摊子出了什么纠纷,萧钟陆率先用武力解决,但萧钟离会从根源上切断矛盾,防止纠纷发生,让柳姨娘的生意更好做一些。 萧钟陆暂时被唐臧月拘着,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在镇上做个短工,或者回村种地什么的。 萧景欢负责带孩子,和家中活计。 混账东西一听,自己留在家中带孩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唐臧月扯动了下唇角:“怎么,你想出去找事做?你能和离哥儿一样,与普通人唠嗑,还是有陆哥儿的力气和毅力? 别拿你那套遛狗逗猫的本事来说,你不嫌躁得慌,我都嫌。” 萧景欢:“……”被亲娘怼惯了,这会儿在晚辈面前更是没了脾气。 萧月春到时候要么待在家里负责家里伙食,要么出去找活计,贴补家用。 当然,现在燃眉之急是院子修建问题。 唐臧月领着家中能顶事的俩哥儿来到村长家,张大姐见状,道:“要不要请村子里的人帮忙?我可以帮忙从中说道说道。” 唐臧月委婉拒绝了,“家里实在囊中羞涩,就连打碎了后院的围墙重砌,都是混着山上的泥土和石子弄的。” 张大姐有些惋惜,旋即,又兴致勃勃道:“唐大妹子,你昨日带来的酱实在好吃!我家儿媳厨艺本就那样了,结果加了点那勺大酱烧肉,那滋味,别提了。就连我儿都在询问她,哪学的厨艺。 所以我想,若是这酱吃完了,能否用家中新鲜菜再换点。” 唐臧月为难道:“我知张大姐你的意思,可那大酱是黄豆做的,这些都是粮食……不瞒你说,我家柳妹妹准备拿这黄豆酱去镇上叫卖,所以兴许做的还不够卖的。” 张大姐也失望道:“这样啊。” “不过每个月匀一点倒是可以,村里别人家想要的话,还是得买。毕竟家里以后得靠柳妹妹那点手艺营生不是。” 张大姐立马喜出望外,“行嘞!就等唐大妹子你这句话哩!” 将东西弄回来,萧钟陆还不知道怎么着手,萧钟离已经哐哐凿起大墙。 萧钟陆赶紧制止,“你知道怎么弄吗?要不先问问祖母?” 萧钟离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制止声,闪了腰。 萧钟离幽幽地看向这个傻大哥,还未开口,萧月春便一口白牙道:“大哥,离哥和我在钱家的时候,不说养鸡鸭喂猪了,修补墙瓦也是经常的事,大点的活儿,比如钱家扩建院子,也是我与离哥忙前忙后的。” 萧钟陆一噎,神色难耐地看了萧钟离许久,才憋出几个字来,“辛苦了。” 萧钟离没回话。 只要没人说他是瘟神就好。 当初初来萧家,他怕萧家掌家人也是个糊涂蛋。 他在钱家吃过苦,离开钱家来到萧家没几年,萧家便被抄家流放…… 若是寻常人,只怕会说他是瘟神,是萧家的克星,走哪儿克哪儿。 可萧家掌权人一直将他带膝下,还让他见识到一线天的存在,萧家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些。这份独特的殊荣和待遇,只有他知道,也深深温暖了他。 今日,萧钟陆知道他的过去,也是怜惜…… 虽然有些尴尬和无从应对,但他心中仍是一暖,手中更卖力了。 全家总动员,一起填平茅房,扩建院子,改造卧房,新建茅房。 主要劳动力在萧钟陆萧钟离和萧月春身上。 就是那混账东西,也跟在三人后面搭把手。 小孩子也没个空闲玩乐。 双胞胎是孩子中最大的,领着玲姐儿和小姑姑萧月浓去山脚采摘野菜野果。 八月份的野菜便是那马齿苋,四个孩子采摘这些居多。 柳姨娘负责收拾前院的东西,以及善后问题,还有烧水做饭什么的。 前院的废物,木质的都劈了做柴火烧,铁质生锈的,打算凑一凑,拿镇上去换些新的农用用具。 别看这些简单,大锅菜颠勺也需一定臂力。 之前柳姨娘做的皆是野菜粥,野菜切好往锅里一扔便可。但炒菜烧菜可不同,后期适应了才能逐渐上手。 唐臧月则是采摘一些药草,与四个孩子不同路,她想往深山里去,却被村民制止了。 “你是新来的唐大妹子吧?这深山里危险,没点本事进去,恐怕得丢命。” 唐臧月想了下,道:“多谢大姐提醒。” 那人打量了下唐臧月,又道:“我听张大姐说,你会医术?” “会一点,大家头疼脑热的,可以找我看看。收费的问题,想必张大姐已经告诉大家了。” “哎哟哟,大妹子就是会说话。刚好我这里摘了点野菜,你拿回去尝尝,保管新鲜!” “我这里也有,大妹子你拿回去尝尝。” “大妹子刚来,还没定下吧?家里要是有个衣裳要缝缝补补的,我们家针线多,大妹子尽管拿去用!” 唐臧月却之不恭,“那我就不客气了,也多谢乡亲们这么热情啊。不过,只这一次,下次不兴这样啊,拿了大家这些,我也受之有愧,毕竟还未做事便拿了好处,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第23章 唐臧月不收诊金 他们也知道唐臧月不收诊金的原因,是想搞好乡里乡亲之间的关系,快速融入九里村。 镇上诊金收得贵,加上药材钱,这不得一家人小半月的收入去了? 有医术的,是大夫的,哪肯来村里坐诊?即便坐诊,也是要收诊金的。 有这么个会医术,不收诊金,药材钱还只收市场价,以后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岂不是不用忍着了?! 要知道前阵子,隔壁村的钱阿牛就是发高烧,家里出不起那银子,只能忍着。忍着忍着就出了事,人给烧傻了。 钱阿牛媳妇儿见他人傻了,连夜卷起包袱跑路,家中只留下一对老夫妻和一双儿女坚持过日子。也幸亏钱阿牛人傻了,一把子力气还有,能下地,不然连糊口都做不到。 也有弊端,人傻了,谁的话都信,谁的话都听。 同村流逛槌骗钱阿牛身上没银子,没饭吃,快饿死了,钱阿牛便将家中积蓄搜出来,全数给了流逛槌。 后来,钱阿牛爹娘气得告上衙门,钱仍没追回来。 为什么?流逛槌无父无母,也没积蓄,有一个铜板就能用一个铜板的人。没钱吃饭,就靠坑蒙拐骗。 当天拿了这么大笔银子,就跑去赌了,输了不说,还被赌庄给打了出来,加上喝了点酒,在大街上裹上席子一睡,人给睡没了。 银钱自是要不回来,赌庄不会当那冤大头,将钱吐出来还给村民,毕竟人家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有一就有二,这次可怜钱阿牛家,下次又来第二个“钱阿牛”怎么处理? 赌庄可不是做慈善的。 自然,能开赌庄的,后面皆有背景,百姓强要说法也没地儿说去,指不定还得挨顿板子。 钱阿牛爹娘被气得卧倒在床,没缓过来,人也没了。 现在听说,钱阿牛孩子经常受欺负,整日脏兮兮的,还要警觉阿爹再被骗。 附近谁不说钱阿牛造孽啊?为了点钱,损失了媳妇儿,爹娘不说,就连自己也烧傻了。早知道,就是借钱也要去镇上看看大夫啊! 其他村民引以为戒,就是那家里不得宠的儿子,发了烧也要去镇上瞅瞅,生怕烧出端倪来。 他们九里村若是出个女大夫,有个头疼发热什么的,还糟蹋那冤枉钱干嘛?这些野菜,就连自家种的蔬菜都不值几个钱,能送出去就送,先留住人,让萧家稳稳在九里村扎根,让他们感受到九里村村民的朴实! 只要到时候这个妇人是真的有本事。 唐臧月收了东西,下山的时候,恰好与玲姐儿他们几只娃娃撞见。 玲姐儿看着她怀中满载而归的野菜,睁大了双眼,嘴巴也张大到能吞下一颗鸡蛋,“哇——!祖母,怎么你采药,比我们采的野菜还多。” 萧月浓忍俊不禁。 萧钟浩:“笨蛋玲玲,祖母怀里的大部分是野菜!” 萧钟然:“哥,玲玲她还小,不能骂笨。” 唐臧月扫了眼几只崽怀里依稀几根野菜,将自己怀里的往玲姐儿怀里挪了挪,“你们里面,就属你采的最少。” 玲姐儿两只眼睛瞬间呈水灵灵的荷包蛋,鼻头红红的,要哭不哭的模样。吸了半天气,才委屈兮兮,可怜巴巴地吐出几个字:“那我多抱点。” 唐臧月是知数的,分的份额没超过玲姐儿本身承载的量。 回到院子,发现其他人都忙得火热朝天,如火如荼,唯独萧景欢,躺在长木凳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以及柳姨娘在痛苦地甩动胳膊。 柳姨娘甩胳膊的弧度不大,表情却异常狰狞。 待看到唐臧月时,萧景欢翻了个身,从木凳上栽了下来,满身狼狈。柳姨娘也立刻收敛狰狞的表情,仍是难掩的痛苦。 “娘……” “老夫人。” 唐臧月:“你们这是?” 柳姨娘急忙解释:“二老爷昨日去山上背石子和泥土,今天腰……实在不行,起不来身。” 唐臧月冷哼一声,道:“我看他是夜场放纵,伤肾伤肝导致。和背东西有什么关系?” 萧景欢差点没被呛死。 憋得一脸藏青色,也没法子反驳,谁让说这话的是亲娘?百姓孝为先。 唐臧月见他没有反驳,还算满意地收敛视线,继而,又看向柳姨娘,“那你呢?” 柳姨娘苦笑不得,“我昨日炒菜掂锅握勺,本以为没什么,谁知第二日胳膊酸疼得紧。” “这样。”唐臧月轻描淡写地瞥了眼萧月浓。 五姑娘萧月浓惯是心思细腻,也懂察言观色,很快理解到唐臧月的意思,将野菜往厨房一垒,跑到柳姨娘跟前,道:“姨娘,你蹲着点。” “要和姨娘说什么?”柳姨娘总算露出许笑容。 她顺势刚蹲下身,就被萧月浓小小的十指给拿捏住。 萧月浓一边摁,一边道:“姨娘,是这里酸疼吗?” 柳姨娘一开始还抗拒,“别,还是算了,让它慢慢适应吧……” “哪能啊,姨娘是为我们一家子做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时不比往日。虽没有奴仆在身侧,但恰好能让月浓表表孝心。” 萧玲儿也学着小姑姑,将东西一放,乖巧地站在柳姨娘身后,道:“我也来,姨奶奶,我也来。” 眼见双胞胎也要紧随其后,唐臧月一手拎一个领子,道:“你们去干吗?你们姨奶奶身边孝顺的人手够了,要想为这个家出力,去给你们哥哥姐姐们舀水喝。” 萧钟浩萧钟然一听,果觉有道理,忙往厨房跑。 厨房两个灶台,一个平时用于烧热水,因为家里人多,喝水量大。柳姨娘都是早上烧开了,放着,喝到快见底了,就加冷水继续烧开。 家中也不缺柴火和水。 虽说九里村水限量,多了要钱,但比起新鲜蔬菜瓜果,水的钱实在不值一提,一斤只要半文钱。唐臧月打算每半月给俩哥儿一些铜钱,用以家中用水开支。 装水的浴桶一直放在厨房,等下次集市再采购像样的水缸回来。 担水是萧钟陆和萧钟离换着做的,劈柴则是萧景欢主动揽的。 别看萧景欢刚才在前院咸鱼瘫得厉害,但家中该出力的地方,没人说,他就是顶着疼痛也翻起来干。 萧钟浩萧钟然取了只干净的桶,舀上满满一桶的水,合力提着往后院院墙的方向而去。路上撒了些,叫他们心疼不已,毕竟是花了铜板买的,也让他们吸取教训,下次别舀太满。 三人都是轮流干活,萧月春作为女性,自是休息时间最多的。 这个时间点,恰好是萧月春休息。 萧钟浩和萧钟然赶紧将三人的饮水竹筒装得满满,末了,萧钟然瞅了瞅萧月春的胳膊。 萧月春被盯得头皮发麻,道:“怎么了?” 萧钟然:“月春姐姐,你胳膊疼不疼?” 萧钟浩:“笨蛋弟弟,月春姐姐和四叔做一样的活儿,要疼也是腰疼。你该问腰疼不疼。” 萧钟然:“……”他麻木地扫了眼双胞胎哥哥,又看向萧月春,道:“月春姐姐,你腰疼不疼?” 萧月春笑乐了,“不疼,我打小干活,这点不算什么。” 萧钟然:“我帮你摁摁。” 萧钟浩也点头,“小姑姑和玲玲也在帮姨奶奶按胳膊,祖母说这是孝顺。我们现在年纪小,这个家是你们在支撑,我们孝顺姨奶奶和你们是一样的性质。” 萧月春一阵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24章 有点子矮的二哥哥 萧月春一直知道整个萧家人在老夫人带领下,为人端正,思想也正直。 她没想到,自己人还未老,亲没成,娃没生,就得了“孝顺”。 这、这…… 她还太小,无福消受。 大约是瞧出她的窘迫,萧钟离连墙也不砸了,从墙外跳进来,道:“你们是同辈,称不上孝顺。况且,你们月春姐姐将及笄,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萧钟然羞赧。倒是萧钟浩狗急了跳墙,立马反驳这个二哥:“二哥哥哪里话!我才多大!月春姐姐多大!哪里谈得上男女授受不亲。” 见这小东西执迷不悟,萧钟离气得往这小崽子屁股墩儿上一踹,凶狠狠地露出洁白的獠牙,“起开!你们月春姐姐是我的。” 话音刚落,萧月春脸色黑红一片,手差点握不稳,洒出竹筒里的水来。 不仅如此,萧钟离也意识到什么,耳根微红,撇过脸去,干咳了两声以掩尴尬。 她闷下性子,忙埋头喝水,不敢多看多言。 萧钟浩食指立马朝着脸颊,划火柴似的比了两下,还朝萧钟离吐舌头,“二哥哥羞羞羞!” 萧钟离:“……” 他还想说什么,但见萧月春埋头的小女儿姿态,舌尖顶了顶上颚,到底没再和这个小崽子计较。 萧钟然赶紧去拉双胞胎哥哥,“我们快回去吧,哥,快走吧。” “我不!我就不!” 萧钟然凑在亲哥耳边道:“月春姐姐害羞了,赶紧走吧。” 萧钟浩皮实惯了,但大抵是知趣的,见萧月春这么不经说,砸吧了下嘴,这才和双胞胎弟弟离开。 回去的路上,边走边问:“她们女子都这么容易害羞吗?” 萧钟然:“……”不,是你太豪放了。 晌午是唐臧月做的饭。 唐臧月虽然手受过重伤,举不起重物,但颠勺这件事,一两次还算小儿科,不算什么。 于是,落户后第三天这顿饭是她做的。 味道自然是比不上柳姨娘,但也能下咽。 第四天,其他人仍是按部就班,唯独唐臧月,拉上柳姨娘整理出的生锈农具,搭了村里牛车赶去镇上,想要置办或换取些东西。 家里不缺劳动力,人口又多,自然东西得往多了储备。 秋季正是农忙,家家户户正在收割粮食,自是赶不上集市的趟,唐臧月租用赶牛车的赵大爷一天,开始置办家用。 水缸自是得来三个,一天担满,能用三四天,更别提他们还经常洗漱,保持卫生。 农村用过的水皆是养鸡鸭喂猪,再有便是存着用以灌溉。这些,萧家还未置办,废水则暂时用来冲茅厕,盖住味儿。 再来便是一些扫帚什么的清洁用具,以及粮食问题。 车架上一开始采买的粮食见底。 今年过冬,刚来村子,没有地种,就没个收成,自然得采买粮食过日子。 新鲜蔬菜也要采买些,届时做成腌菜、菜干,这也是古代冬季唯一能摄入维生素的来源。 再有便是针线什么的…… 她倒是想采买一些药材,但一路走来,药铺里泡制过的药材比想象中贵,叫她早就打消了念头。 只能来年开春再自己上山采摘点,或许也可以自己种植。 只是这种植的范围不能大,否则会引来怀疑。 除此之外,便是做大酱和咸菜的材料,以及还村长家的肉。她还想做肉酱,但一瞧镇上的肉价,让她打消了这个决定。 这段时间还是抠搜着来吧,做生意也一步步来,不能步子跨太大,尤其是萧家初来乍到,没个当地官场人员庇护,容易受欺负。 利益越大,越遭人眼红。 最后再是铁匠铺,生锈的铁,他们是收的,但唐臧月想要新的铁锹锄头镰刀这些,得加钱。 付了银钱,和铁匠铺约好时间,过几日再来取。 牛车被塞得满满当当,但仔细看来,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唯一在赵大爷眼里值钱的,便是那几袋粮食。 可,即便是粮食,在暗中观察的眼线心中,也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赶牛车的赵大爷瞥了眼几袋粮食,道:“我看你们家人口不少,就这么几袋粮食,能过冬?听村长说,你们连地都没买?来年开春种啥?吃啥?” 他们这边的村民都是自来熟,有啥说啥,没个顾及,换做是前世的唐臧月或许会反感,觉得是被问及隐私了。 现在嘛。 她倒是欣然接过这波卖惨的机会。 唐臧月愁眉不展,苦着一张脸,“我倒是想多买点,可手头就这么点,之后还得靠家中妹子来镇上卖些酱菜糊生。这世道,难啊。” “那可不好营生,乡下人都会弄酱菜,镇上会有人买?” “幸亏我家妹子手艺不错,即便不行,还有自家半大的俩小子来镇上找些短工来做。” “那你们得赶冬季前找短工的活计了。村里等农忙一过,也要上镇上找活计,到时候人家认熟不认生。” 她明白,优胜劣汰,有后门自然走关系,亘古及今不变的道理。 唐臧月欣然道:“还得多谢大爷你提醒啊,不然等错过了时节,家里真不好有个进项,买不到粮食,得饿死个人哩。” “村长不是说你会医术吗?” 唐臧月谦虚道:“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治个头疼脑热的还行,再严重的,我也没蜇。” 这倒不是。 她自小从的是中医,望闻问切样样拔尖,在医学界别看年纪不大,颇有一定威严,就是放到古代,不说起死回生,如果设备齐全,开颅重造都有可能。 这么说一是原主嫁了人便没碰过药物和针灸针;二是,现在得蛰伏。 现在不是逞能,也不是炫耀的时候,越低调越好。 赵大爷有些失望,“原来是这样……” 尔后,赵大爷又来了精神,道:“那也没事,光治头疼脑热,也是村里福音。镇上看病,光是看诊也得花不少银钱,一年到头,一大家子能赚多少?总不能一年赚的,全搭在药钱上吧?” 诊金相当于后世的挂号,只是后世的挂号有扶持,相对领工薪的人群不是那么难以承受。古代的诊金对于村民来说,负担太大,也过于沉重了。 难怪一听她会医术,还只收取药材钱,不会比市场价偏高,便受到村里大家伙儿欢迎。 唐臧月与赵大爷闲聊起来。 闲聊的内容是这家生了娃,那家下了猪仔,另家孵出小鸡等等闲杂的事。 兴致勃勃地聊完,赵大爷还很热情地想要帮她卸东西。 唐臧月制止道:“不用不用。” 扭头,就对院里的人中气十足地喊:“离哥儿!陆哥儿!萧景欢——!赶紧出来搬东西!” 不仅是这三,几个小萝卜头也欢天喜地跑了出来,围着牛车打转。 玲姐儿和萧钟浩最为活泼。 玲姐儿:“祖母祖母,好多东西啊!” 萧钟浩:“祖母,我也可以搬!” 萧钟浩正要逞能,被双胞胎弟弟萧钟然给无奈制止,“哥,你悠着点吧。” 唐臧月也点头,对着萧钟浩忽悠:“小孩子太累不容易长个。” 萧钟浩童言无忌道:“像二哥哥一样吗?” 刚到院门口的萧钟离:“……”臭小子。 第25章 关于接生的问题 萧钟然赶紧捂住自家亲哥的嘴。 稍微没个看紧,亲哥嘴就漏了风。关键是得罪了人,还得他来善后! 萧钟然看向萧钟离,结巴道:“二哥,我哥不是那个意思,你、你不矮。” 玲姐儿懵懂地点头,继而又火上浇油:“嗯,也不高。” 萧钟然下巴差点掉地。 他就两只手,一只手拖住亲哥后脑勺,一只手捂住亲哥嘴,哪还有多余的手去捂小妹的? 赵大爷在一旁看得直发笑,末了,对唐臧月道:“唐大妹子,你这群孩子怪好玩的。” 唐臧月也忍俊不禁,道:“是挺好玩的。” 萧钟离黑着脸,不与这俩臭小子计较,埋头搬东西。 萧钟浩想拨开弟弟的手说些什么,被后者气急败坏道:“我的好哥哥哦,你少说两句吧,没看到二哥哥脸色吗?你不怕挨打,不怕疼,我还担心姨奶奶半夜给你上药哭瞎了眼。” 萧钟浩哽着脖子,道:“有、有这么夸张嘛。” “没有,你就当没有吧。”萧钟然见他听进去了,甩了下袖子,勃然离去。 萧钟浩见双胞胎弟弟真生气了,连忙跟上,“小然然,然然,小钟然,我错了,你别生我气。” “不许这么叫我!” “好好好,不叫不叫,只,你别气了。气坏身子不好。” “你当我想与你这个憨子生气不成!” …… 唐臧月指挥着几人将东西往厨房和卧房一搬放,视线又落回躺长木凳的萧景欢身上。 她踹了脚萧景欢,差点没把人踹得仰马翻。 萧景欢从地上爬起来,正要破口大骂,待看清是谁后,又瞬间熄了火,静得跟只鹌鹑似的,细如蚊声地喊:“娘。” “既然就你没事儿做,将这几斤猪肉给村长还回去。” 唐臧月来到厨房,将猪肉一刀切,还剩了大半留在厨房。 玲姐儿见状,哈喇子流了下来,照看她的萧月浓连忙抽出丝绢为她擦了擦。玲姐儿不甚在意地拨开小姑姑的手,冲着唐臧月卖乖:“祖母,今晚吃肉嘛?” 唐臧月腻了眼这鬼机灵,道:“你姨奶奶胳膊还没好,今天得我来下厨。我下厨的话,是糟蹋了这肉,还是等你姨奶奶好些再弄吧。” 玲姐儿双眼发绿光,“不糟蹋不糟蹋,只要是祖母做的,那都是顶顶好的。” 见那小手竖起大拇指,唐臧月脸上藏不住笑,食指点了点她额头,“我看你就是馋肉了,昧着良心夸祖母这话都能说。” 玲姐儿正色道:“这怎么是昧着良心呢?我是实话实说!” “行行行,待会儿熬点猪油,你和你小姑姑吃点油渣。” “好耶。” 赶牛车的赵大爷见货卸完,早早离去了,前院只剩下在小幅度活动胳膊的柳姨娘,和等肉的萧景欢。 萧景欢接过肉后,扶着腰,一瘸一拐地朝院门口而去。 玲姐儿吮着指头,瞧着四叔怪异的模样,被小姑姑抽出吮吸的指头,擦拭着上面晶莹的唾液。不甚在意的玲姐儿,再次童言无忌道:“祖母,四叔看着是真腰不好啊。” 噗—— 唐臧月笑出了声。 其他人也憋着笑,就连向来胆小的柳姨娘也藏不住笑意。 去村长家还肉的萧景欢,自是不能将落魄一面暴露他人面前。 他也是好面子的。 无人时,他捂着腰,有人时自是腰板挺得笔直,虽说迈得步子小,还小心翼翼的,落在旁人眼里古里古怪的,但也比看出他腰不好,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村长家正是农忙的时候,无论是家中男丁,还是妇女,都下了地,年幼的帮忙捡麦穗,为留张大姐在家中打扫卫生,为一家子做饭。 张大姐狐疑地看着萧景欢:“你是?” “我娘姓唐。” 张大姐立刻笑脸相迎,“原来是唐大妹子的儿子,长得可真俊。大侄儿,快快快,进屋坐。” 萧景欢:“不了不了。” 萧景欢还完肉就要走。 张大姐接过肉,在手中掂量了下,大腿一拍,扯着大嗓门,“咋还多给了几两呢?等着!我去院里摘几颗菜,大侄儿你给唐大妹子送回去,当个甜头吃。” 萧景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知晓村里人热情,生怕走了,这大娘旋风腿摘完菜又急忙追上来,非要他收着。不走吧,拿几颗菜……其实也没什么? 乡下白菜不值几个铜钱。 眼见大妈一来一回,跑得贼快,萧景欢很庆幸自己没走。免得大娘还要追着给他白菜,这一拉一扯,叫其他人看到了像什么话? “来来来,快接着,几颗白菜不值钱。” 萧景欢只得腾出双臂接着。 张大姐却笑眯眯的,看向萧景欢的眼神格外慈爱、和善,道:“今早不是农忙吗?我家那位割破了手,当即便用唐大妹子给的止血药撒上去,你猜怎么着?一下子就止住血了,可管用了!包扎好,过会儿就能继续干活,神了!” 萧景欢对于亲娘的医术情况,毫不知情。 毕竟亲娘嫁进萧家,除了培育萧家子嗣,旁的没瞧她做过。即便听闻亲娘出嫁前是军医,那也只是听闻罢了。 没想到当真有几分本事。 不愧是他娘。 萧景欢微微颔首,“大娘,你的好意,我们萧家心领了。” “哎,这点算什么心意?对了,你回去帮大娘问问,除了看点头疼脑热的,你娘可会接生? 我们九里村没有接生婆,每次村里小媳妇儿要接生,还得提前跑几里地,去其他村接生婆估摸好了时间,才能生,若是遇到个突发情况,早产什么的,活活小媳妇儿遭罪啊!你娘若是会接生,那在我们村里是杠杠的……” 萧景欢一阵头皮发麻,压下难掩的脸色,道:“行,大娘,我回头帮你问问。” 说完,萧景欢头也不回地跑了。 见他回来,还抱着两颗大白菜,唐臧月也没多问。 扭头就看着灶头,准备下菜了。 萧景欢别扭地凑过来,小声道:“娘,张大娘让我问你,会不会接生……” 不怪她没听清,实在是厨房烧火声,以及厨房外孩子打闹声太大,再加上炒菜噼里啪啦的,唐臧月一时耳背没听到。 “啥?!你说啥?!” 萧景欢涨红了脸,怕亲娘再听不到,还要再说一遍,扯着嗓子道:“张大娘让我问你,会不会接生——!!!” 扭头一看,好家伙,厨房外几个小萝卜头不凑一脑袋吃香喷喷的油渣子了,睁着那一双双水汪汪的眼往里看。 烧火的柳姨娘见状,一阵头皮发麻,赶紧吆喝道:“赶紧去叫你们哥哥姐姐们回来吃饭!” 玲姐儿好奇道:“娘,接生是啥意思?” 柳姨娘臊得慌,赶紧驱赶玲姐儿,顺带给萧月浓打眼色,快将这些皮猴子带走! 第26章 一直活在、走在自己想要的那条路上 古代大户人家,对于女子之事相当隐晦。 譬如,女子葵水是晦气,女子生育时大量血迹,视为污秽。甚至古人主观意识是不让家中男儿撞见,撞上是不吉利的象征。 从事接生,对大户人家来说,是上不了台面的,甚至比从商还被轻贱。 萧景欢脸涨红过后,想开口劝说什么,却因自身原因,不敢妄下言论。 倒是柳姨娘没顾忌,平日里胆子小,现在勇于发言,持得是反对意见,“老夫人,且不论趟这浑水,挣不挣钱,那也是遭人轻贱的活儿。在陆哥儿离哥儿眼里,怕是要……” “怕是要什么?”唐臧月脸色凌厉起来,“他们还敢嫌弃我这个祖母不成?!” 柳姨娘被骇得脸色苍白,一时间,竟不敢多妄论。 唐臧月:“况且,替人接生,迎接一个新生命到这世上,算什么轻贱的活儿?” 柳姨娘冲动过后,意识到自己说什么,对着谁人持着反对意见,骇得脸色发白,旋即,头险些埋地底了。 见她这样,唐臧月一肚子火发不出,最终,视线落在萧景欢身上。 唐臧月选择怒气转移。 “老四,你说,你是不是从为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萧景欢:“……”他可一句话没说啊。 唐臧月:“既是我生的你,那生你那场面可是污秽肮脏的?你若敢应,那你可得反思反思,自己又能干净到哪儿去!” 萧景欢赶紧作揖,“……娘,儿子不敢。” 唐臧月冷哼一声,“知道你不敢,你若随了世俗观念,今日我便大义灭亲,帮你剃度,让你还了这份娘恩!以后再去下面还你爹的情去!” 萧景欢:“……”双腿已经在打哆嗦了。 娘,严重了,真的严重了。 我真的什么也没说哇! 在外面扒着墙角,听到吵闹声的玲姐儿,差点要冲进去卖萌打滚,消祖母的怒气,被萧钟然给制止。 萧钟然:“小姑姑和哥已经去请大哥二哥了,这种场面,只有大哥二哥来了才惯用,你撒娇,祖母只会觉着你……算了,哥的脚程快,这院子也不大,相信他们快来了。” 本来想说你这会儿撒娇,祖母只会认为她不懂事,但对上小妹清澈的视线,萧钟然将想法抹杀嘴边。 “哦。”玲姐儿被四哥摁住了。 没会儿,萧钟浩就坐在萧钟陆单只胳膊上,欢天喜地道:“大哥哥,跑快点,再跑快点!” 萧钟陆差点没把这混小子扔下去。 被萧钟离抱在怀里的萧月浓,气势十足,瞪了眼兴奋不已的萧钟浩,狠狠拿捏住这泼皮猴子,让后者高昂的兴致瞬间熄了火。 萧钟陆抬脚进厨房,道:“祖母,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萧钟离和萧月春紧随其后。 四小只连忙叠罗汉似的,扒墙角继续偷听。 柳姨娘见来了顶梁柱,赶紧说与他们听,“陆哥儿离哥儿,你们可算来了,快劝劝老夫人吧……” 柳姨娘说完事情原委,还说了严重性,末了,得到的却是俩顶梁柱的沉默。 柳姨娘不解道:“你们怎么不说话?” 萧钟离沉吟许久,才道:“祖母,菜好像糊了。” 唐臧月哀嚎了两声,才感慨:“作孽哦!不该在炒菜的时候商榷这些的!可惜了几斤肉啊!老天爷保佑,可别糊了……” 事实证明,没烧糊,但口感也不如想象中好就是了。 饭桌上,谁都没开腔,闷头吃。 玲姐儿还想说肉不好吃,没达到祖母厨艺水准,顺带诓祖母明日再上镇买肉的想法,对上小姑姑摇头后,硬生生将话憋回了肚里。 呜呜呜,不好吃就不好吃吧,她还不想挨打。 吃过饭,唐臧月让家中小辈去洗刷碗,留下能主事的,年稍长的下来商榷事宜。 萧月春也在其中。 唐臧月率先打破沉默,却是将绣球率先抛给萧钟离,“离哥儿,厨房时你姨奶奶说的事,你怎么看。” “……我觉着,祖母上次说过,家中不是没银钱,而是需要藏拙。之后姨奶奶经商,我和大哥去找短工做,都是做给眼线看的。这次接生一事,无论旁人怎么看,对我们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唐臧月满意地点头,视线落在萧钟陆身上,“你说呢,陆哥儿。” 萧钟离开了个口子,萧钟陆似乎也找到了方针,顺着道:“二弟说得没错,接生一事,在大世家眼中或许瞧着晦气,但穷苦人家想的是少受罪。祖母若是愿意,接生一事落在我们萧家头上,明面上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他倒是没怀疑过祖母的能力。因为他确信若祖母都不能胜任,方圆十里大约找不到第二人做这活儿。 继而,他态度又转向柳姨娘:“况且姨奶奶,我们萧家人已经流放至边关,远离那些大世家。即便他们听到什么,又嘲笑什么,那我们也感受不到。” 说到这里,萧钟陆又沉了声,道:“姨奶奶或许不知,我们萧家人上战场,挣得是丰功伟业,但在那些大世家心中,我们萧家血性太过,冲煞的是家中子嗣和女眷,背地里说我们萧家男儿克妻!未来克子嗣!以至于我父亲那一辈开始,求娶格外困难,还是皇上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才将旨成婚。 可笑的是我们萧家人,守的是江山社稷,被他们这么私下造谣……” 这还是表象。 唐臧月搜寻原主的记忆,知道真相远比面上残酷。 即便是将旨成婚,大房和二房媳妇儿,分别应是侯府和太师府的嫡女,最终娶进门的也是家中不受宠的顶替庶女。 不然,为何大房和二房媳妇儿没了,娘家没来闹? 因为侯府和太师府知道,是他们对不起将军府在先,将军府新婚夜没闹,那他们也没必要自寻死路戳穿真相。否则闹到昏君那儿,也是他们没理。 除去原主和死去的老大老二,没人知晓真相。 当时老四从不关心这些,原主也没主动提,三姑娘嫁得早,五姑娘也未出生。再往下一辈,便是萧钟陆这一脉,更是不知情了。 此刻,唐臧月也没多说。 说什么? 说了也是为这个家徒增悲伤和不甘罢了。 萧月春站起身,支支吾吾半天,脸黑红黑红的,才在唐臧月鼓舞的视线下,铿锵有力道:“老夫人,姨奶奶,我出生卑微,从不在意旁人眼光,和离歌年幼时只想着吃饱饭,来到萧家,只想为大家尽一份力。旁的大道理我不知,但我晓得日子是人过的,只有自己舒坦了,这日子才有盼头,越是在意旁人目光,越活得憋屈,况且……” 萧月春看向唐臧月的视线炯炯有神,“我相信老夫人,会带领我们重建将军府!我也相信定能看到当今昏君的下场!” 柳姨娘脸色煞白,是被萧月春口中“昏君”两字吓到了。 “好!”唐臧月起身鼓掌道:“不愧是我们萧家的人,有这份血性!有这份心胸!柳妹妹,可知晓卧薪尝胆?可学过忍辱负重?小不忍则乱大谋?” 柳姨娘看了圈,大家都是坚定的视线。 他们站在统一战线,坚定不移地拥护老夫人,支持老夫人。 萧家人,从不在意外人评价,外人眼光。 一直活在、走在自己想要的那条路上。 第27章 开始做营生买卖 柳姨娘妥协了,也彻底折服了。 她甚至开始懊恼,自己的眼界太窄,一辈子只有自己那方院子,跟不上老夫人甚至后代的思维。若不是替老将军生过孩子,只怕不配坐在这里,参与这场商榷。 柳姨娘:“是我狭隘了,老夫人赎罪。” 唐臧月只道:“在外,你还是叫我唐姐姐吧。” “是,老夫人。” 午休时间,柳姨娘没怎么睡着。 她在想萧家的事。 想自己这一生是幸运的。 若是当初嫁给小门小户为妻,那后院也会抬进妾室,按她这性子,只怕被那些耍心机手段的妾室啃得渣都不剩。 她很庆幸,即便是妾,嫁的也是萧家,有老夫人这样一个深明大义的智者在掌家。 她这一房,即便月浓聪慧,浩哥儿活泼好动,然哥儿自小沉稳,玲姐儿激灵。可对比大房的子嗣,还是差得太远。 况且他们这一房,老的老,小的小,全是拖累,不像老夫人所出,萧景欢身子健朗,萧钟陆和萧钟离能顶事,就是养孙女萧月春也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能顶半个壮劳力。 老夫人没想过抛弃他们,甚至拿玲姐儿当亲孙女般疼,没有重男轻女那样迂腐的倾向。 那,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个家,老夫人做主便好,她不应该发表那般世俗的意见。 抱着这样的想法,柳姨娘翻身入眠。 第二日,唐臧月亲自去回了村长家张大姐消息。 唐臧月的原话是:“张大姐,普通接生是可以,但难产的话,我没有十足把握,就怕到时候出了岔子,家里人闹。” 也不是没有十足把握,难产的话可以调理。纵然没有后世的机械设备,也可以施以针灸之术缓解,若是母体求生欲强,也能加强顺利生子。 但她不会说。 一旦话放大,旁人的希望就越大,到时若不成功,失望就越大。吃亏的还是自己,所以倒不如往小里说,获得成功,别人还能高看你一眼,免得出了事,当事人气急攻心找你麻烦。 张大姐热切地握住她的手,边请她屋里坐,边道:“他们不敢,在生之前,都是请了稳婆瞧过,知道难产还为难你,那就是跟咱们村过不去!唐大妹子别这么大压力,我们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乡下人,那都是被逼得没办法……哎。” 一家人气不过与唐臧月起了冲突,损失的是整个村子的利益。张大姐自然得先做好保证,免得唐大妹子畏手畏脚,不敢上手。 说到这里,张大姐忍不住叹气,“十里外那个接生婆为了端牢她这碗饭,鲜少收徒,收的徒弟也是打杂,做奴做婢给她使唤。那些个徒弟年纪大了,因为手头沾了晦气,也没多大好人家求娶,只能随便嫁了。 头几年不知情,把自家闺女送去给接生婆做徒弟的人家毁得肠子都青了,还不能找那人麻烦。 哎,到现在,家中小媳妇儿生娃也只得几个村子轮流去求,不知道多少小媳妇儿在生娃当天遭了罪。你一来,咱们这村麻烦可不解决了?” 哦不,若是名声打出去,说不定他们村独一份,相邻的村落也跟着得利。 唐臧月一听,眉梢一扬,道:“那我且不是抢了别人家饭碗?” “哪能啊,是那老婆子捏住这门手艺,不肯外传,让不少人咬牙切齿,还没辙。你一来,大家可不得把你供着?只要你有这本事,那老婆子敢动你,也得看我们答不答应!” 唐臧月了解了,浅笑:“行,我知道了。” “对了唐大妹子,你家妹妹营生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昨日才将东西采买了回来,今日将将开始做呢,还得耗上些时日,待大酱和咸菜腌好了,才能拖到镇上去卖。到时候还得张大姐从中说和说和,用下村里赵大爷的牛车,不然我家妹妹出行还真不方便。” “多大点事,只要不是赶集,老赵的牛车多数是空着呢,尽管租去用。碰上赶集,提前说说,老赵会空出位置来的。” “那便先多谢张大姐了。” 村尾萧家院子。 柳姨娘和萧景欢能适应高强度做事后,开始放开了膀子干。 萧景欢继续上山背泥土和鹅卵石。 柳姨娘这边也在着手准备制作黄豆酱和腌菜了。 既然是要买卖,当然是挑选上好的材料出来,将坏掉的黄豆挑出来,准备煮给萧钟浩吃。 为什么给萧钟浩?主要是他最好动,萧钟然身体不如他壮硕,而萧月浓和玲姐儿年龄太小,肠胃适应不了。 一开始,柳姨娘还有些忐忑,不相信自己的手艺能赚钱,总是做一步问三问:“小五,你看看姨娘清洗得干净不?” “干净。” “小五,这配料加多少来着?姨娘给忘了。” “……” “小五……” 萧月浓叹了口气,帮着洗菜的手一顿,甩了甩上面的水渍,道:“姨娘,你别紧张,往常怎么做饭,现在就怎么做。至于放多少配料……我看你之前做酱菜都是随感觉抓取的,现在你也跟着感觉走。” 柳姨娘牙打着哆嗦,“那、那哪能一样?现在做的都是要卖的,若是做不好,卖不出去咋办?若是……” “卖不出去就自家吃!”萧月浓打断姨娘的胡思乱想,道。 萧钟然在一旁附和小姑姑,“姨奶奶,小姑姑说的没错,卖不出去就留下自家吃,正好快过冬了,这些东西做多了也经放。” “那不是浪费了嘛……” 萧月浓不赞同道:“姨娘,自家吃怎么算浪费?况且主母说过,萧家不是真的靠姨娘这门手艺来维持家里生计……” 不是靠她啊。 柳姨娘松了口气,不再紧张。 仔细想了想,好像老夫人的确没怎么给她压力?似乎暗示过她量力而为? 柳姨娘:“果真如此?” “是如此。”萧月浓笃定地点头。 柳姨娘这才褪去胆怯。 没了胡思乱想,制作步骤有序,无需再多问萧月浓什么,像往常一样埋头做起腌菜和大酱来。 腌菜仍只有萝卜和黄瓜,黄豆酱也一如之前的做法。 忙活了一上午,因为量大,才将将把坏的黄豆挑选出来,泡起,菜洗净切块,粗盐腌制。 剩下的,得下午弄了。 临近饭点,老夫人快回来了,负责重建院子的孩子们也应当饿了。 柳姨娘才起了火,让萧月浓和性子还算沉稳的萧钟然看着灶头,正捞起袖口,案板上便被扔来一扇排骨。 柳姨娘一抬头,就对上唐臧月那双英气十足的剑眉和满头华发。 唐臧月容色瞅着不老,只满头华发让人误以为上了年纪,得了陌生后生几分表面敬重。 “老夫人,这是……” “重建院子可是重活,不沾点油水,我怕他们亏了身子,这扇排骨就着土豆烧,多加点猪油上,别省着。” 原是如此。 柳姨娘点头,“知道了,老夫人。” 第28章 萧钟离和萧月春 唐臧月之所以敢拿空间里的肉,是因为昨日夜里与十五取得联系。 交流过才知,那群武功不如一线天的“衙役”,因为顾及萧家反侦察能力,怕被发现,不敢深入九里村,只敢在附近打听,镇上也是给衙里通了关系,派人暗暗盯着。 至于九里村的村民,谁吃饱了没事干,凑准午时来村尾,闻唐家门口一顿饭香? 眼线就是怕被萧家人发现,萧家人故意卖惨,才如此小心操作。却没想到他们的行为早已被一线天盯了个彻底。 黄雀知晓这点,再加上萧家现在坐落于村尾,即便顿顿开荤,肉香也飘不到村民那边,便决定放开了空间的肉,给家中儿郎和女眷们好好补补。 唐臧月瞄了眼油罐子,又道:“上次那五花肉没炼多少油出来,明日我再弄点肥肉回来,好好炼炼。” 还在院中玩耍的玲姐儿,袖口抹了下嘴角的哈喇子,砸吧砸吧嘴,道:“祖母,昨天的油渣好好次。” 好吃到什么地步?外表焦脆,里面既没有肉腥味儿,嚼嘴里还跟在嚼水滋滋的软梨似的,再沾点盐,堪比一绝。 即便唐臧月厨艺一般般。 唐臧月瞧着这粉雕玉琢的女娃,捏了捏她流放路上消瘦了点的圆脸,道:“好吃?好吃下次就多吃点。” “祖母,你真好。” “那是,我不好谁好。” 柳姨娘:“……”怎么老夫人还跟个孩子聊上了? 这口吻,怎么听怎么幼…… 柳姨娘甩开脑海中胆大的想法,开始埋头做菜。 刚好,用大酱烧排骨。 萧钟陆几人回来,见桌上一大盆肉菜。他们跟几年没开荤的野狼般,两眼泛着绿光。 萧钟陆:“祖母,今天什么日子?又开荤?” 萧钟陆想徒手夹,被唐臧月筷头打了下。 唐臧月眼皮都没眨下,道:“没吃过好的是不是?看看你二弟,学学你二弟沉得住气!” 萧钟陆摸了摸手背,不疼,却佯装疼痛难耐,道:“那哪能跟以前比?这肚子里没点油水,还真不好干活,我就知道祖母是疼我们的!” 萧钟离看着那盆旺实的肉,愁眉不展,与萧钟陆反应是两个不同的极端。 他看向唐臧月,待后者微微点头后,才放下心来,挨着唐臧月坐下,旁边便是萧月春。他率先给萧月春夹了块红烧排骨,后者埋头先刨饭,整张脸埋在碗底,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唐臧月吃着吃着,瞧见了,突然来了句:“月春丫头快及笄了吧?是时候说人家了,可有看上的小郎君?” 其他人:“……”他们隐隐约约从老夫人口中听出揶揄声。 老夫人以前有这么皮吗? 不确定,多听听,再看看,顺带暗中观察两个当事人。 不仅是萧月春神色拘谨,就连比同龄人稳重的萧钟离也容色羞赧。 唐臧月明了,“看来是有心仪之人了。” “老夫人!”萧月春搁下碗筷,跳脚了。 吼完,发觉一桌上所有人视线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 萧月春脑袋嗡嗡响了一瞬,连饭碗都顾不上,蹬蹬地奔向院外。 见萧钟离要追,唐臧月:“回来!” 萧钟离到底一只脚抬起,停在半空中。 唐臧月扭头吩咐:“柳妹妹,去拿个小盆子来。” 没会儿,柳姨娘拿了个大盆子。 唐臧月对上柳姨娘的视线,后者踯躅道:“家中没有小盆子了。” 唐臧月没再说什么,埋头从红烧排骨里夹排骨和土豆,末了还有醋溜白菜,夹走至少一半。 其他人:┭┮﹏┭┮肉呀。 他们心里苦,但他们不敢说。 唐臧月递给萧钟离,顺带将三口糙米饭碗搁在大盆子上,不急不缓道:“边吃边劝啊,别饿坏肚子,晚上祖母再单独说你俩的事。” “知、知道了。”萧钟离结巴道。 他怕落了笑话,也同萧月春般,溜得贼快。 萧月春没敢跑太远,只在院边,墙角落戳蚂蚁洞,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一看,萧钟离端着大盆子递给她。 “祖母让我们边吃边聊,别饿着自己。” “……哦。” 萧月春的确饿了,跑出来才发觉自己意气用事,这会儿自是没客气地接过盆子,开始干饭。 盆子的肉菜搁在两人脚边中间处,手中端着饭碗,干两口饭就开始夹菜吃。 一时间,两人只顾着闷头干饭,都没说话。 最后是萧月春打破沉默,说的还不是正事儿。而是:“我的饭舀少了。” 萧钟离瞥了眼自己第二道饭碗里还剩的一小半,以及大半盆子肉菜,和萧月春手里干净得一粒米都没有碗,起身道:“平日都是自己动手舀的第二碗饭,许是祖母没注意到你饭量与我一样大。我再去给你舀一碗。” 萧月春将干净的小碗递了过去,不娇柔做作道:“好。” 萧钟离试探道:“要不,我抽空跟祖母说声,我们和大哥饭量大,以后吃饭用的碗换个大点的?” 萧月春思量了下,点头,“好。” 萧钟离回来的时候,脸上藏不住的笑意,“换大碗的事,我跟祖母说了,祖母也同意了。” 萧月春也露出笑来。 待解决完温饱问题,萧月春却笑不出来了。 平时她话最少,但要紧事时,两人中,总是她先提及正事。萧家事除外,毕竟她只算半个萧家人。 她筷子戳了戳再次干净的碗底,道:“离哥,我知道你重情义,因着儿时我对你的照顾,你想报恩,但是嫁娶的方式报恩……代价太重了,还是算了。万一你以后遇到个欢喜的人,该左右为难了。” “你怎就知,我娶你只是为了报恩?” 萧月春抬眸,对上他灼灼黑眸,俊朗的容色,一时间无言。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出色,多器宇轩昂。 在村里时,不少农家姑娘窥得他的俊容,若不是他不得钱家看重,那些子年轻的小姑娘早向他抛信物,来场浪漫的邂逅。 后来,他身份一揭穿。 知晓他是将军府的嫡孙,不少小姑娘悔不当初,也就是当初顾及他不得钱家看重,阻拦家中闺女接近他的那些个长辈也是追悔莫及。 只她,因儿时护着他,与他相依为命,才鲤鱼跃龙门,进了将军府。 到将军府,也是与五姑娘一起,与他同辈,当养孙女养着。 因着这份殊荣,她背地里不知听了多少闲话。 有府内的,有外面的,都在说她——痴心妄想。 “虽说二少爷不得亲娘看重,但将军府掌权的可是老夫人!老夫人将二少爷养在膝下,那也是咱高攀不上,是咱奉承的!有些人呐,奴籍出生,长得差强人意,皮子也黑黢黢的,怎配得上风华绝代的二少爷?没点自知之明吗?二少爷以前是受钱家压迫,那是无可奈何,以后呐,当是娶门当户对的世家女。 我若是某些人,应当趁着将军府认这份恩情,安分找个老实的人家嫁了。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时,她就意识到自己和离哥差距。 离哥是那人中龙凤,她便是拔毛凤凰不如鸡,只,儿时那份恩情将将维持着二人干系。 她有自知之明的,不敢高攀。 第29章 给萧景欢的规划:从遛狗逗鸟到养殖大户 娶她,怎就不是报恩? 不是报恩,难道还会欢喜她这个,吃得跟男子一样多,长得壮实,皮子还黑黢黢的女子不成? 别人是小娘子,她便是大娘粗,实实与离哥不搭的。 见萧月春眼神坚韧,却不回答自己,萧钟离哪有不明白的? 他道:“我们萧家,一生只娶一名女子,而我是能控制自己能力和欲望的。我坚信,以后即便遇到欢喜之人,后院也只你一人。” 萧月春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大抵没说出口,只能化作叹息,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我从出生就不公,本是将军府嫡孙,却被农家偷梁换柱,回到将军府也不曾受亲生爹娘待见。但我有祖母护我,大哥顾我。月春,人这一生会面临很多不公平,若没能力,我们只能忍着,等到时机来了,能力足了,才能反击。” “这是……老夫人教你的?” “是。”萧钟离又道:“况且,娶你不是不公,我心中也是欢喜的。除你之外,我没想过娶其他女子,我们共患难,同吃苦,如果不能与你携手,那我这一生走一遭又有何意义?” 她知晓自己配不上二少爷,可…… 她心中有他。 不然在钱家也不会护着他,帮着他。 他都这么说了,她再做只缩头乌龟,那便是她的不对了。 就让她自私一回吧。 萧月春:“你当真不后悔?” “当真不后悔。” 下午,气温回升些,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萧月春没去做重活,而是将一大家子的衣服浆洗出来。 衣服扛到前院,准备用缸里的水浆洗衣服。 唐臧月也来帮忙。 浆洗衣裳是个费力活儿,需要棒槌死命捶打,才能将上面的污垢清洗干净。唐臧月敲了几个来回,就有些……唔,厌了。 还是后世的洗衣机靠谱,能省去不少麻烦。 唐臧月决定,以后要么请人洗这些,要么买个老婆子专门洗衣裳。 衣裳洗了一个下午。 唐臧月人麻了。 最后一步,她与萧月春将湿润的衣裳一人一头拧完麻花,扔回木桶里,打算晾晒。 她同萧月春道:“以后洗家中衣裳得两个人一起,你瞅,两人一起拧干衣裳是不是要比一人拧方便许多?既然都是萧家人,以后做事不得逞能,知道吗?” 萧月春虚心受教,“是,老夫人。” 唐臧月见她逆来顺受的模样,平日也大气也不出一下……想想,歇了气。反正以后是萧钟离娶进门的,那小子总不至于让自家媳妇儿受了委屈。 倒是没再继续教育。 “祖母祖母,晚上吃什么呀?”萧玲儿见姨奶奶帮着晾晒,小短腿跑过来殷勤道。 唐臧月:“……” 瞅了眼除了吃就是玩儿的萧玲儿,她:“晚上吃杂酱面。” 小崽子们吸溜吸溜哈喇子,主动提议:“我来帮姨奶奶看火!” “我帮祖母捶手,祖母洗衣裳辛苦了!” “还有我还有我。” “你毛手毛脚的,不添乱就万幸了。” 前院一片欢声笑语。 面条是用百分之百的纯细粮做的,碎肉是唐臧月出去了趟,空间拿的。 一见晚上吃的是杂酱面,面条还是白嫩嫩的,没参杂一点杂粮在里面,萧钟陆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感慨道:“死而无憾了。” 萧钟离在一旁低嘲:“出息。” “你有出息,你最出息了,有本事待会儿少打点臊子。” “那不可能。” “呵。” 吃了几个月粗粮,这白面做的面条,果真有味道,不但不喇嗓子,还入口即化,口齿留着一股淡淡麦香,再加上浓郁的肉酱,那味儿瞬间在口腔蔓延开。 停不下来。 他们给香迷糊了,桌上只余下吸溜声。 也因这碗杂酱面,他们更确定了柳姨娘的手艺,丝毫不比宫中御膳房的差! 吃完饭,个个挺着肚子,还是萧钟浩来了句,“祖母,姨奶奶可以在镇上摆摊做杂酱面不?” 他身侧的萧月浓立刻给了他颗暴栗,“还没学会爬,就想学飞?” 唐臧月挥了挥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一步步来,祖母有安排。” 萧钟浩“哦”了声,没再发言。 唐臧月环顾四周,视线落在萧景欢身上,“会养鸡养鸭不?” “????”萧景欢一脸茫然。 唐臧月却笑得和善,“不会没关系,咱们可以慢慢学,不仅是鸡鸭,还是小猪小羊都可以养起来,前院可以种点蔬菜瓜果,后院就圈养这些。 柳妹妹得去弄吃食,做营生买卖,离哥儿陆哥儿包括月春丫头也要去找些短工做。今日我观察了番,你力气比不上月春丫头,手艺比不上柳妹妹,那不能光看顾家中孩子吧?还是得找点事做。 养鸡养鸭种菜这些,即便照料不好,也能自产自销。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好,那也指望不上你做其他的。” 萧景欢:“……是,母亲。” 想他堂堂将军府四房嫡子,平日手头多少票子? 一般出入的场合,要么是烟花场所,要么是那遛马斗鸡的场合,一天不花个几百两,心头还不舒坦。 多少人对他溜须拍马啊?多少人捧着他啊?他一时高兴,还能赏几两银子,得更多吹捧。 那样风花雪月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为了节省家中开支,他得亲自养鸡鸭养猪羊,以前只跟斗鸡打过交道的,他觉得自己能胜任养鸡的任务,至于其他动物…… 萧景欢打着商量的语气,小声道:“娘,要不我也一步步来?万一养死了,损失的还是家里公中。” “到时候再看吧,这天,能有小羊羔子和猪仔卖给你?” 唐臧月:“提这个醒是让你做好准备,院子重建好,前院的地,你就得翻一翻了,顺带去村长家问问,这个时节种点什么菜好。” “……哦。”萧景欢无精打采,显然没做刚背完石子和泥土,又得种菜养鸡的准备。 夜里,萧家人仍睡得沉,唐臧月裹上外套,准备下床借着上茅房的幌子,去见十五。 谁知萧钟离也醒了。 这小子一声不吭地跟了一路,唐臧月也就没避着他。 待十五出现,汇报完昏君眼线情况,唐臧月才道:“继续盯着,明夜再续。” “是,主子。”完毕,十五来无影去无踪。 萧钟离这才道:“祖母,我和月春的亲事……” 唐臧月脑门一拍,道:“给忙忘了。” “……”萧钟离深吸了口气,道:“那祖母是如何想的?” 唐臧月也没藏着掖着,“月春还有一年及笄,本应该早日完婚,可你年纪未到……” “我们可以对外宣称,我比月春年纪大!” “哦,你比月春丫头年纪大,那你大哥年龄是否也得改大?况且家中长孙还未定亲,你就急忙定下,让他人作何感想?” 萧钟离偃旗息鼓道:“请祖母赐教。” 第30章 日子如常 “童养媳。”唐臧月解释:“只有这样,才能暂时留住这门亲事,到你弱冠之年,正好与月春完婚。” “这样对月春名声而言,不好。” 她能不知道这样对女子名声而言不好?若不是看在两孩子各有意,只差戳破那道纸的份儿上,她早给萧月春定门好亲事了。 免得萧月春名声受累。 能怪谁?怪你爹娘将你生晚了? 唐臧月:“所以,赌的是你的心性。你可会负她、嫌她?” “自是不会!”萧钟离铿锵有力地回。 “谅你也不敢。”唐臧月眸色淡淡,“月春对萧家有大恩,祖母当她是亲孙女一样养的,若有一日,你负了她,祖母会为她撑腰,做主让你俩和离,再以萧家孙女身份,为她备上丰厚嫁妆,送她出嫁。” 头一次。 头一次祖母没站他,而是萧月春。 他心头既是颤,又是感激。 他不懂这些复杂情绪代表什么,但此时此刻,他臣服祖母的决定。 “离哥儿,祖母这一决定,你可会怨?” “不,我不怨。” “为何?” “不知道。” 他年岁到底小了些,自然不明白当中情绪产生的缘故。 唐臧月倒是知道。 萧月春在萧钟离心中占据特殊位置。如果原主是引萧钟离走向正路的明灯,那萧月春便是他的软肋。 指引他明路的人,维护他的软肋,让他能一往无前,后顾无忧。他产生矛盾却陌生的情绪,很正常。 唐臧月并未挑明,而是揉了揉萧钟离的发丝,道:“一步步慢慢走,祖母会看着你和陆哥儿长大。后路,祖母早已为你们铺好。” “是,祖母。” 和萧钟离一前一后地回院子,唐臧月道:“祖母也是未嫁女过来的,自是知这世道对女子的苛刻,所以家中偏爱女孩儿,离哥儿可能理解?” “理解的,祖母。” “旁的事不必操心,即便你们没有科考机会,祖母也会多备些书回来,供你和陆哥儿自学。你们学成也可以多教教下面的弟弟妹妹,无论是家中儿郎还是女孩,多读书是有好处的。” “是,祖母。” …… 翌日,天还未亮,唐臧月早早洗漱好又去了镇上。 这个时间点过早了些,赵大爷还未起,唐臧月是徒步到的镇上,权当强身健体了。 家里人多,浆洗的衣裳多,但实际每人只一套换洗。 百姓多买的麻布,古代麻布仅有大麻、苎麻两种,按照舒适程度划分,大麻高过苎麻,且在夏季穿着更凉爽。 不仅是一家人衣裳要做,孩子蹿个也快,家中也得常备布料。再有便是冬季即将来临,还得采购些棉花,这些都是砸银钱的。 上次采购的布料拿来做了床褥,倒是忘记买棉花。因为院子还未建好,一家子都将就在一间卧房住着,后续须得分开,那现在盖的褥子自是不够…… 铁匠铺的农具也做好了。 锄头镰刀还算锋利,至少锄头对于旱地的开垦,下把子力气还是能凿动的。 家中用陶罐烧的饭菜,的确废些柴火,但她问过铁匠铺,一口大铁锅得一两多银子,让唐臧月瞠目咋舌。要知道她明面上采买这些,除开最贵的棉花,加起来也没超过二两银子,两口铁锅就得花去好几日的采买花销,这也忒贵了点。 没钱,实在没钱。 还是继续用陶罐烧饭炒菜吧。 大不了辛苦混账东西点,多劈点柴火回来,家中孩子们平日里捡点零碎柴火,够支撑家用了。 再来便是昨日提到的三个家里主要劳动力的饭量问题…… 萧钟离萧钟陆饭量大,这她知道,毕竟大半小子吃穷老子,可她没想到萧月春饭量也跟大半小子一样。 她想着家中饭碗容量,在烧窑挑挑选选,总算捡到三口完好的大碗。镇上的烧窑主要是瓷器生意,烧废了的才当做瑕疵品贱卖给镇上和村里的百姓,这样的瑕疵品,要么有裂痕要么就是有缺口,所以卖得便宜。 最后便是肥肉。 镇上今日没有肉卖,听说附近养的猪还没出栏,即便出也是先给镇上食肆和官宦富贵人家提供,老百姓即便攒到了钱也得撞个好时候才能买到肉。 没买多少东西,就农具补填了些钱,碗倒是不怎么值钱,猪肉则在空间里拿。相当于来镇上逛了一圈,钱没花多少,还躲避了家中大大小小活儿。 美滋滋。 回来路上,坐着赵大爷的牛车。 抵达院口时,挑花绳的玲姐儿望过来,立刻兴奋地大喊:“大哥哥二哥哥月春姐姐!祖母回来啦!” 唐臧月刚从牛车上跳下来,扭头望去,玲姐儿蹬着小短腿跑来,一起的还有双胞胎和萧月浓。她对着玲姐儿额头弹了下,容色严峻道:“这次买的东西不多,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别叫他们,本身做的活儿就够累了。” “哦——”玲姐儿拉长了尾音,半响,又道:“那下次叫四叔?” 叫四叔=让四叔忙。 玲姐儿潜意识:不能让大哥哥二哥哥月春姐姐累,但是四叔可以。 唐臧月这才露出浅笑,拿这小机灵无可奈何,“就你最聪明。” 玲姐儿嘿嘿一笑,帮着搬东西,左看了看农具,右边瞧了瞧俩哥哥顺到厨房的大口碗,最终茫然地看向唐臧月。 唐臧月掏啊掏,从广袖掏出一串冰糖葫芦,递了过去,“去,跟你俩哥哥和小姑姑平分去。” 古装就是这点好,藏串冰糖葫芦都有地儿,让人一点怀疑都没有。 冰糖葫芦一递过去,就察觉到一道视线,唐臧月顺势望去,就见萧钟离黑眸沉沉。 唐臧月:??? 难道说,这孩子也馋了? 想想也是,在钱家过得猪狗不如。童年不幸,估摸着是渴望过这些,只是年纪大了,不好意思说出口。 空间里不止是糖葫芦,糖人这些零嘴儿也买了不少,都是朝着八年十年的时间线囤的,若十年以后,萧家人还在边关,她会寻个时机去趟南方继续采购。总之,不能亏了自家孩子。 “老……姐姐,家中泡菜萝卜黄瓜好了,你看是不是抽个时间去镇上一趟?” 是柳姨娘。 柳姨娘之所以叫她姐姐,全是赵大爷还没走的缘故。 前两天之所以没去镇上叫卖,是做的泡菜数量太少,万一有点其他事,那不是得停卖几日?累积下的客源隔天见没人,转头忘了,她们还得笼客源。所以,她决定压几日,数量上去了再去镇上叫卖,毕竟泡菜经放,不耽搁什么事。 不过一开始定萧钟离跟着,也得等院子修葺好了,现在家中人手不够,就连萧景欢为后续扩建在背泥土和鹅卵石,只有她陪着去一趟了。 唐臧月点头,“行,那明日我陪你去一趟镇上。赵大爷——” 她扭头就对赵大爷说了这事儿,后者立刻点头应下。 第31章 烤毛栗 乡下还在农忙,但为了家人身体着想,该补点肉的,管家妇人没闲着,会来趟集市采购。没有猪肉也会买些家禽鸡蛋增补。 柳姨娘做的泡菜放有糖,古代的糖可是金贵玩意儿,所以价格得往上翻一翻。普通百姓要买,也会掂量掂量,味道确实好,那也只是偶尔打打牙签罢了。 所以,她买卖真正面向的是谁,不言而喻。 肥肉,她没当着萧家人面儿从袖口里取出。 随后,是柳姨娘进厨房,先发现案板上的两大块猪油板,眸底诧异了瞬,大抵没多问什么,开始切块熬猪油。 玲姐儿嘴里含着一颗冰糖葫芦,一边眼巴巴地往厨房里看。 唐臧月挡住她的视线,开始驱赶:“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谁教你这样的?去,跟你小姑姑上村里玩去。” “哦……”玲姐儿含糊不清道。 萧月浓不似玲姐儿和双胞胎,一颗冰糖葫芦含嘴里舍不得嚼碎了。她只尝了那股甜味儿,嚼碎瞬间被酸味儿袭卷舌尖,刺激得她差点吐出来。 最后是怎么都不愿意吃第二颗了。接着,就听玲姐儿嘟哝:“小姑姑真好,自己不吃也要让给我吃……” 萧月浓:…… 算了,随便小侄女怎么想吧。 一串冰糖葫芦有七颗山楂,四人一人分一颗,那也还剩三颗,恰好够除萧月浓的量。 只是,刚到村口老槐树下,几双孩童的眼便骨碌碌地看向萧玲儿……手里的冰糖葫芦。 玲姐儿当即就有了危机意识,忙往小姑姑萧月浓身后一躲,然后试探性地伸出一颗小脑袋。在对上仍骨碌碌的绿眸时,又猛地缩回脖子。 缩进了小姑姑背后,不给旁人丁点窥探的机会! 萧钟浩茫然地看了看新玩伴,又瞅了瞅小姑姑的方向,不知所以。 萧钟然倒是心有感触。 他们是萧家人,打小锦衣玉食,却也身负重任。打小,家中请夫子教他们读书写字,以前军营中的武夫教他们练基本功。 那段时间嘴里不缺吃的,他们嘴里却喊着苦。哪知在流放路上,萧钟然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苦。 那时是真正苦,嘴里却不喊苦了。 每天徒步,走得双腿痉挛,比长个儿夜里抽筋还叫人难受,得大哥哥二哥背着前行,小妹和小姑姑也被祖母姨奶奶换着背。后来,他们在祖母的提醒下,用碎布将小腿缠着,适应了徒步才好受些。 还有什么苦?便是初次尝试粗粮饭。 粗粮嚼碎咽下,像是稻谷芒刮过喉咙般,疼得他险些哭出声。 太喇嗓子了。 可家中其他人没叫苦,甚至二哥连细微的表情都没有…… 萧钟然以前只知二哥归家前过过穷苦日子,最近看着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上手的二哥,才切身体会到二哥以前的日子有多苦。 所以,他愈渐不喜欢四叔,愈渐崇拜二哥。 与村中孩童相处过,才明白以前练的基本功算什么?村中孩童饥不裹腹,男孩是这样,更别说重男轻女时代熏陶下的女孩。 他们缺吃少喝,身上整洁尚且不能维持。 萧钟然感慨地叹息了声,对上小姑姑的视线,得到同样的感触,才对玲姐儿道:“小妹,小姑姑可以让出她那颗冰糖葫芦,我也可以。他们都没吃过甜的,将我那颗冰糖葫芦分给这些孩子吧。” 萧钟浩沉思了下,即便再皮,也被双胞胎弟弟的思绪感染,道:“四弟,我的那颗,我们一人一半。” 萧月浓点了点头,将小侄女从身后拉出来,道:“去吧,把然哥儿那颗分给大家。” 玲姐儿沉吟半响,理不清心头思绪,只将真实想法说出来,道:“小姑姑,你不吃,二位哥哥一人吃半颗,我却能吃一整颗……会不会不好?” 萧月浓对上玲姐儿懵懂又茫然的视线,似做错了事般,畏手畏脚。她一阵心疼:“不会,孔融让梨,我让你们,他们让其他孩子,是我们大公无私,懂得谦让。你是家中最小,若想做谦让的事……唔,等月春生了孩子再谦让吧,那时你年岁应当是够了。” 萧玲儿眸子像划开的浓雾,瞬间豁然开朗,点头道:“明白了,因为我最小,即便要谦让也得等二哥哥生了小侄女,我才有谦让对象!” 萧月浓对上小侄女视线,终是将萧钟离卖了。 这是小侄女自己理解有误,可不干她的事。虽说她的话具备引导作用,但她可以死不承认。 一颗冰糖葫芦被萧钟浩隔着糯米纸捏碎了,一人分了点碎渣子,剩余那颗山楂倒是没多少人在意。 无他,而是毛栗和山楂这些,到了一定时节随处可见。 毛栗倒是被村民当做粮食采摘储存过,可山楂口感太酸,还开胃,没多少人去摘。这年头,粮食都不够吃,谁还吃酸的开胃?除了那怀孕的小娘子。 一丁点糖碎子在口腔化开,孩童们脏兮兮的脸上纷纷露出统一的幸福笑容。 也不知是谁开了头,孩童们纷纷向萧家四个萝卜头道了谢。 小孩子的世界很好融入,一个小小好处就能与他们打成一片。 他们白日捡完地里麦穗,夜食前便是自由活动时间。他们将萧家四个小萝卜头往山上带,是去寻那些毛栗。 本来他们一日只一次进食,但,农忙时为身体着想,不仅难得一见地沾荤腥,就连进食也是一日两次。所以累是累了点,但家家户户都是喜上眉梢的。 山上的毛栗恰逢八月成熟,捡了几根枝丫,就着打火石支起小柴堆,扔了几颗捡的毛栗进去便是一阵烤。 萧家几个小萝卜没吃过毛栗,倒是吃过栗子糕这种松软的点心。 玲姐儿流着哈喇子,问道:“能好吃吗?” 其中一个男孩,用力吸了吸鼻涕,点头道:“好吃,肯定好吃的。” 烤了好会儿,萧玲儿真闻到板栗的香味儿,忍不住吞了吞唾液,“好香啊……” 其中一个同村女孩,徒手去火堆里捡板栗,在两只掌心左右快速过了一道,再用力吹了吹,散了那份热气才递给萧玲儿,“玲儿,你尝尝,可好吃了。” 毛栗在萧玲儿掌心握着,残有余温,却不过分灼热,她拨开外面的壳,小米牙用力咬了咬。 哇…… 第32章 大哥哥什么时候成亲 萧玲儿以为毛栗是硬的,毕竟外壳难拨,若不是这群孩童先用干净的尖锐石子划开一个横口,在烤熟毛栗后,果壳稍有分离,她还真不好剥。 毛栗吃起来沙软沙软的,像是在吃糕糕,却比糕点稍微硬了些,且吃下肚口齿留香。 她好久没吃糕糕了。 她喜欢毛栗。 村里孩子几乎凑一起了,毛栗就摘了这么点,烤熟后一人一两颗尝了下鲜,便各回各家了。 萧月浓以为萧钟离和月春成亲的事已经掀篇了,谁晓得这小侄女记忆跟粘上浆糊似的,死活摘不掉,一进院子就瞎嚷嚷:“二哥哥!你多久和月春姐姐生娃娃啊!” 噗—— 正奔向厨房喝水的双胞胎,差点没喷出来。 萧月浓赶紧捂住无话不说的小侄女的嘴。 她面上还算镇定,内心慌得一批。 别害她啊,小侄女…… 唐臧月这会儿洗了手,甩了甩水渍,也是错愕了下,随即露出笑容来,“哟,玲姐儿也想要侄子侄女了?” 萧玲儿忙不迭点头,扯开小姑姑的手,跑向唐臧月,眼巴巴道:“祖母,二哥哥什么时候生娃娃啊?” “你二哥哥是男子,生不出娃娃。” “哦……月春姐姐什么时候生娃娃啊?” “首先,得成亲。” “那他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大兄没成亲,轮不到老二。” “哦……”萧玲儿似懂非懂,“那大哥哥什么时候成亲啊?” 唐臧月非常有耐心道:“那你为什么想要侄子侄女呢?” 萧玲儿张口就来,把刚才谦让糖葫芦一事说了遍,末了,道:“家中我最小,只有生了新娃娃,我才能谦让小娃娃。” “哦……玲姐儿想‘谦让’啊,为什么?玲姐儿为什么想‘谦让’?” 玲姐儿想了想,道:“小姑姑不吃糖葫芦,我和二位哥哥很开心,二位哥哥让出一颗糖葫芦,村里哥哥姐姐们笑得很高兴。我想看到小娃娃因为我的谦让开心、高兴。” 孩子总是这么直白且善良。 唐臧月摸了摸玲姐儿发梢,道:“玲姐儿能这么想自是很好,但人要成亲再有小孩,你二哥哥和月春姐姐年岁没到,即便到了,也得长幼有序,不能上面大兄嫡姐还未成亲,下面小的提前成亲,落旁人眼里,只会觉得大兄嫡姐身上有什么毛病。自然,萧家人不会这么觉得,但我们现在力量小,影响不了世俗,只能暂时跟着世俗走,明白吗?” 萧玲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大约明白了,祖母。” 唐臧月也不拘着她,单臂抱起她,拉着萧月浓往厨房走,“正巧,你们姨奶奶/姨娘弄好猪油渣,撒点盐上吃,贼香。” 萧玲儿又兴奋起来,“好耶,猪油渣。” 几个孩子你一口我一个地互相喂着猪油渣,唐臧月则拎着一只冰糖葫芦来到后院。 走近了,她才对恰好休憩的萧钟离道:“给,你和月春丫头分着吃。” 一个十二,一个十四,放后世都是上初中的年龄,落在她眼底,可不还是个孩子吗?吃冰糖葫芦不过分。 萧钟离却茫然了瞬,手脚无措起来,“祖母,这……” 唐臧月拍了拍这小大人的肩头,“以前你是将军府的嫡孙,身负重任,祖母疼你,却也拘着你。现在好了,你只是萧家的孙子,儿时想吃却吃不到的甜食,这会儿正好弥补弥补。你觉着可好?” 萧钟离嘴皮打着颤,“好、好是好……可,我年岁已不小……” “尽胡说,你才多大。” 唐臧月一锤子定案,“行了,你和月春丫头可别为祖母省着,好好吃。正好这冰糖葫芦里面的山楂开胃,待会儿可以多吃两碗饭。哦对了,碗也给你们三换成了大口碗,不用菜吃到一半跑去舀饭了。” 萧钟离噎了噎,最后化作道谢:“多谢祖母。” “慢慢吃啊,不着急,你们先歇会儿,一时完不了工,不用着急。” 待唐臧月走后,萧钟离才喊萧月春来歇息。 萧钟陆抹了把额角的汗,摘下腰间的竹筒,喝了口,才喊:“祖母说啥了?是不是我也可以歇息了?” 萧钟离:“……大哥你可以继续干着。” “可以”这个词用得妙啊,萧钟陆当即扔下担子,凑到二弟跟前,见后者捏着一根冰糖葫芦,稀奇道:“这是?冰糖葫芦?” 萧钟陆同初见这玩意儿般,一脸茫然,“为什么你有冰糖葫芦?” 萧钟离没理会他,摘了一颗递给萧月春,见她依然是蒙圈的模样,浅笑着道:“祖母是怜惜我们儿时遭遇,在将军府时有秩序,得拘着我与月春,到了这里不必顾及这些” 这话可不是说给萧钟陆听的。不过,他也听进去了,当即抹了抹鼻头,旋即又似想到自己童年,道:“二弟,给大哥也来两口,我儿时也未吃过这玩意儿。” 萧钟离狐疑:“你没吃过?骗谁呢。” 萧钟陆急着解释:“真没诓你,祖母从小对我们严苛,家中女辈除外。不光是我,萧钟浩萧钟然亦是如此,不信你可以问他们儿时吃没吃过冰糖葫芦。” “行了行了,知道了。”萧钟离没辙,摘下一颗递了过去,又道:“你就这一颗哈,多的没有。” 萧钟陆还想说什么,对上二弟的视线,到底没说出口。一个大男人,再要一颗冰糖葫芦像什么话? 一颗冰糖葫芦在他口中咬碎了,外面是甜腻的滋味,里面又酸得掉牙,吃得萧钟陆整张脸狰狞。 他虽没吃过冰糖葫芦,那些当零嘴的糕点不是没沾过,只是他打小不好甜口,院里每日精致的小点心,都送至庶妹或庶侄女那边。后来时间一长,下人们也多看人脸色做事,没等他招呼,那些零嘴主动送往二女之处。 萧钟陆想说这玩意儿不好吃,见虽萧钟离没什么表情的嚼着,但未来二弟妹津津有味地含着,手里还捏着剩下那串。话又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萧钟陆劝说:“二弟妹……” 这称呼,使得二人脖子粗红。萧钟陆当即改了口:“月春妹妹,这冰糖葫芦藏不住,快吃饭了,咱还是一口咬掉吧。” 萧钟离脸上的红色褪去,眉头直抽抽,“你见哪家闺女一口能吃一串冰糖葫芦?” 萧钟陆直言不讳:“其他人或许我萧钟陆不敢保证,但月春妹妹能是一般女子?就是饭量……” 萧钟离打断道:“剩余的冰糖葫芦都是月春的,她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第33章 买卖 因着萧钟陆的话,萧月春脸上的潮红瞬间褪去。 她埋头将糯米纸重新裹在剩余的冰糖葫芦上,沉默寡言地朝正房走去。 她知晓自己粗鄙,饭量与男子无二,没个正形。若与离哥成亲,只怕这身板于他而言跟煎面饼似的,前后没个滋味,是委屈了离哥。 可如今萧家人口多,要想支棱起来还离不开她。 就当她自私一回吧,待以后萧家安定,再做打算。 今日仍是宜沾荤腥日。 沾了荤腥,俩顶梁柱肚子里存了货,至少不会有饿晕眩的错觉。精神抖擞,自是有干劲,一整天都不迷糊。 晌午过后,一家子要继续忙碌,唐臧月也得了空,帮着一起背石子泥土。 空间一事,她不会告知任何人,倒是可以借助空间,在合理的情况下偷个闲。 比如?背篓兀自用破布遮得严实,实际只背鹅卵石的她,早将东西挪进空间,下山的步履能松快不少,况,她是错开萧景欢与同路,只在她下山他上山一个路点相遇,其余时间都是她孑身一人行事,不会给旁人看出一丁点端倪。 她也不想行动太快引起怀疑,毕竟古人只是科技不够发达,他们可不是愚钝的脑子。所以她都会沿途采摘些什么,比如野菜,再比如偶然发现的一味草药,来延长上下山时间。 北方山上没雨水浇灌,自是长不出多少草药,更别说那些名贵药材。 收获不多,但她的加入,给今日工程进度增力不少。 第二日,早晨她与柳姨娘带了个萧月浓去镇上。 按照萧月浓的意思,她年纪虽小,辈分却大,应当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唐臧月之所以同意这孩子跟着,是柳姨娘忘性大,且不会算数。萧月浓没继承萧家健朗的身子,可算数学得好,早早学会当家那套,导致流放路上是小辈里最沉稳那个。 她有时有自己的事儿要做,总不能日日跟柳姨娘来镇上守着那摊子?萧钟离也要修葺院墙,暂时没空,倒是可以让萧月浓先学着、顶着。 进了市场,先缴摊费,然后找了块看好的地儿摆摊。 她先让柳姨娘切了黄瓜和萝卜,进行后世的试吃环节。 柳姨娘闷头照做,即便有意见,也没敢提。 倒是萧月浓,提出疑问:“祖母,这是为何?” “我们泡菜卖得贵,这里往来是普通百姓,面对陌生价贵的陌生摊位,多少会望而却步,但难免会有人想尝试一二。尝试过自是知我们为何卖得贵,多宣传宣传,会打响摊子名声,那时才是真正赚钱。” “原来是这样。” 待柳姨娘切好泡菜,唐臧月开始叫卖:“来一来!看一看!免费试吃不要钱!” 路人大部分是镇上普通人,也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闻言,纷纷好奇地放慢步子,却不敢轻易去尝试。 没办法,免费这口号……太吸引人了。 天下真有掉馅饼儿的事? 唐臧月笑脸相迎,“这牙签是一次性的,用完就会扔,大家可以放心尝试。但东西卖得贵,只能尝试一次,妄见谅。” 做生意的,后面那句话本不该说,可古往今来那些个泼皮、不要脸的多得是,后世大型超市这么操作,那是人家有资本。她才开门做生意,况且是头一份,旁人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食,她还下不了那“血本”呢。 所以,这话不算真的得罪人,是给这群路人买一份安心。 果然,离唐臧月的妇人面露犹豫,“你这,真白吃,不要钱?” “试吃,你觉着不好吃,不买也行的。” 那妇人跟着唐臧月用牙签插了小块,尝了口。 还真别说,爽口清脆,很是开胃。 “你这,怎么卖?” 唐臧月回:“大娘,六文一斤,腌黄瓜是四文一斤。” 妇人惊得下颚险些掉地,“你这是翻倍涨啊,哪有这么贵的萝卜黄瓜?莫不是要诓我!” 新鲜萝卜三文一斤,黄瓜两文一斤,可不是翻了个倍嘛? 唐臧月喊了声冤,又道:“这泡菜的制作过程,老妹你有所不知,放了糖进去,若不是糖金贵,也不会卖这么高。” 妇人沉吟了下,道:“行,给我来半斤吧。” 唐臧月笑眯眯的,“小五,给客人装货。” “好嘞。” 开张不错,往后生意也必兴荣。 待客人走远,唐臧月才对萧月浓道:“刚刚祖母的一番做法,可瞧见了?” 萧月浓点头,“瞧见了。” “下一单生意,你来试试。” 柳姨娘心尖跟着一颤,“老……姐姐,不可,浓浓她还小。” 唐臧月冷飕飕回了句:“她还小,难不成我就老了吗?” 柳姨娘哑口无言。 唐臧月:“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带她来镇上,真当是在玩?” 柳姨娘无可奈何,看向萧月浓更疼爱了,后者却跃跃欲试,兴奋不已。 萧月浓学着祖母吆喝:“瞧一瞧看一看嘞,泡菜免费试吃,试吃不要钱不要钱嘞!” 现学现用不说,比唐臧月用的词儿还精湛。 唐臧月满意地点头。 不少路人停驻下来,侧目。且有先例在,经萧月浓这么一吆喝,再次来到摊位的人,有两个。 他们试吃过后,一人虽觉得味道不错,但囊中羞涩,走了。一人倒是想买,但口中试探:“能买二两不?” 一斤=10两,二两得收1.2文钱,这,怎么收? 萧月浓犯难地看向唐臧月,倒是不担心买卖做不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这笔生意。 唐臧月笑道:“三两起卖,三两算二文钱,六两算四文钱,九两算六文钱再送一两,也就是一斤泡菜萝卜只收取您六文钱。 腌黄瓜最少半斤起卖,没有优惠赠送,半斤二文钱。” 一听买九两送一两,顾客都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当即下了狠心,买下一斤泡菜萝卜,半斤腌黄瓜。等走到半途,才想起这笔冤枉钱,拍了下自个儿脑门儿,懊恼当时怎么糊涂!去了这么多铜板!不过懊恼也是暂时的,余下半个月都靠着这八文钱的泡菜吃得津津有味,全家满意,才庆幸铜板没白花,于是频频做起回头客来。 待客官一走,唐臧月视线才落在萧月浓身上,“刚刚祖母说的话,记清楚了?” 萧月浓点头,“记清楚了。” “可理清了?” “理清了。” “哦?说与我听听。” 萧月浓看了看四周,有些犹豫,“现在吗?祖母。” “自然。” 萧月浓只好压低了音量,道:“泡菜价偏高,客人舍不得买,泡菜萝卜三两起卖,数量虽降,但价调高。方式一旦提出,客人多数会选择一斤买,说好听是赠送,实则得益的是我们。 腌黄瓜本身价低,倒是不用调价。” 第34章 做生意的诀窍 唐臧月有些意外这小丫头能通过表象看本质。 萧月浓年纪小,能理清当中缘故,却不能说清其中定义,她为萧月浓解释:“你可以看做优惠效应,其实最大蒙蔽性是让客官片面性看待问题,他们作为买家,购买泡菜,肯定会将三两与一斤花费的价钱做比较,他们看到的是自己少花了多少钱,至于被我们‘宰了’多少,毫不知情。 他们在沾沾自喜占了便宜,就跟试吃一样,以为天上真的会掉馅饼,但钱最终进了谁的兜里?” 萧月浓恍然,“小五受教了。” “继续吧。” 萧月浓又开始邀客,以祖母的营销手段套现,卖出更多泡菜。 回去的时候,腌制的黄瓜还有半缸子,但泡菜萝卜所剩无几。 萧月浓兴奋地数着一串又一串铜钱,心底很是满足,比吃了冰糖葫芦,得了长辈谬赞还充实。 柳姨娘也笑得合不拢嘴,感慨道:“看来还是泡菜萝卜更好吃,以后得多做些泡菜萝卜。” 唐臧月还未说什么,萧月浓却抬起下颚,道:“姨娘,对小五而言,两者味道都很爽口,没有谁更好吃的说法。买泡菜萝卜的客官更多,是因泡菜萝卜买九两送一两的缘故在里面。” 柳姨娘听得似懂非懂,视线落在唐臧月身上,道:“那,日后做萝卜多些好,还是黄瓜多些好?” 萧月浓在意的是营销手段,而柳姨娘在意的是做哪款泡菜更多些,二者并不冲突,所以没久纠缠这个问题。 唐臧月为柳姨娘定案:“多做点泡菜萝卜吧。待之后大酱好了,再上新品。” 柳姨娘应下:“好。” 抵达萧家院门,正好晌午,赵大爷赶着回去做饭,唐臧月忙装几两腌黄瓜塞过去。 “赵大爷,刚刚你也听到了,我们在镇上做营生的买卖,以后需要新鲜萝卜和黄瓜提供,主要还是萝卜。你们家若有多余的,我们按3文一斤向你买,如何?” 镇上也卖3文一斤,那都是散卖价,若当天卖不出去,折损了蔬菜的新鲜度,卖给店铺得打折扣,赚得就更少了。若有人将蔬菜包圆,按照散卖的价钱收,自然有人上赶着来。 赵大爷:“不用不用,这点小事,明日我就让我家那口子给你送来。” “那就麻烦赵大爷你在村里说道说道。” “这……你家能收这么多吗?” 唐臧月明白对方的顾虑,是怕后续知道的人越多,争着给萧家送来,她不需要太多萝卜黄瓜,他家便少了个进项。 唐臧月笑眯眯的,“收,再多也收的。泡菜本来就经放,再加上天气渐冷,够储放很久了。” 赵大爷搓了搓手,“行,那回头我帮你说道说道。” “好嘞,多谢赵大爷。这点东西你收下,拿回去尝尝鲜,不值当几文钱,权当多谢大爷你帮我宣传。” “行。”赵大爷也不再矫情,收下东西便驾着牛车离开了。 走这么急,当然是赶着回去吃午饭,顺道说这件事,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家。 赵大爷年纪大了,只能赶赶牛车,来往镇上送村里人,给家里增添一个进项。儿子儿媳们都在地里干活,他偶尔帮忙,但身子遭不住,被儿子儿媳劝着,在家中歇息。 萧家人一来,频繁借用牛车,让他这几日腰板子都挺直了。 一到家,说了萧家人要收新鲜萝卜和黄瓜一事,儿子儿媳喜上眉梢,就连伴儿老脸上也藏不住的笑意。 “爹,这萧家真有几分能耐,一来就在镇上做起营生买卖不说,就连家中那位最年长的还会医术。”老大说。 老二:“应当是有家底的,不然也不会让爹去村里说道这些。” 老三:“村长让我们与萧家保持关系,我看呐,以后应当是我们看萧家人脸色才对。” 毕竟,出钱的是大爷。 赵大爷家是本分人家,送来的萝卜和黄瓜,个个都水灵灵的,显然是现摘的,还擦干净了上面泥土。 足以看出他们家合作的诚意。 唐臧月让萧月浓盯着柳姨娘称秤,随即,对赵大娘道:“忘记与赵大爷说,大家都在九里村,那我定是先向着同村人的,所以才提出收大家的菜。妄大家也多体谅体谅我的难处,别拿那些烂菜叶或是卖不出的,不新鲜的菜来滥竽充数,我不止做这一桩生意,也不止一家选择。” 赵大娘闻言,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舒坦。毕竟萧家人才来九里村多久,就敢这么大放厥词?拿捏村里人?可转瞬一想,她干嘛不舒服?人家开门做生意的,换做自家也会这么说,给人提个醒,免得那些人打着关系不错的旗号拿出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充数,亏的只会是自己。 他们赵家不会拿坏东西充数,自是没他们家什么事。 赵大娘闻言,道:“行,你的话我给转到。” 赵大爷一开始想在村里宣传,可转念一想,还是将事情原委说与村长家听。 毕竟是为全村人谋福的事,由他口中传出,叫村长知道了算个什么事儿? 村长的权虽小,但在九里村也是个官儿。当官的哪个不忌惮下面的人越过自己?这不是架空权利吗? 赵大爷说完,还补充了句:“唐大妹子把事情说与我商量,是撞上午食,当时急着赶回家。之后我想着反正要来村长家还上次借的酱油,于是一道把这消息给村长你带来了。” 村长喜笑颜开,“这可是大好事,回头我跟村民们说道说道。” 张大姐:“赵大爷你歇会儿,口干了吧?喝两盏茶再走。” 赵大爷摆手,“不了不了,回去还得帮我家那口子一起收拾,我啊,就是闲不住的命。” “那我送送你。” 待送走赵大爷,张大姐才揣着笑脸回来,对村长道:“你说说这萧家,还能给我们带来多少惊喜?唐大妹子会医术就算了,她妹妹在镇上做营生买卖还能顾念村里人,给我们村带来进项!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村长没说话,张大姐不由地纳闷,道:“老头子,想什么呢?” “在想这萧家人,定不是一般人。” 张大姐又忍不住笑了,“能是一般人吗?他家孩子个个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我见过,都是知书达理的,女的娇俏,男的威武不凡。听说唐大妹子的大孙子还未定亲,你看看我们家娇儿行不行?” “……你想什么呢?人家一看就和咱们村格格不入,你说那小子,我也见过,那就不是地里刨食的。比镇上读书人还有模有样的,能看上娇儿?” “你对娇儿自信些,娇儿也不差……” 第35章 长久买卖 自家大孙子被张大姐惦记上,唐臧月不知情,倒是后院的拆墙工程总算完成,成功进行到搭建上来。 背鹅卵石和泥土能压垮年轻人腰肢,唐臧月死活不让萧钟陆三人上山去背。 “你们正是长个儿的时候,祖母不想你们老了落下什么病根。我也就罢了,你们四叔不用放在心上,该他的。” 就在一旁默默听的萧景欢:“……”只能听着,不能反驳。 唐臧月:“柳姨娘如今在镇上开始做生意,家中明面上有个进项,祖母宁愿请人来背,也不想让你们亲自来。” 大概是唐臧月的决心止住三人的想法,只好放慢了进度,修建起院墙。 让唐臧月花钱请人?想多了,她是能省钱绝不花半分的人。 半夜,打着如厕为名义的她潜上后山,连一线天都没让跟着,挪了大半泥土和鹅卵石进空间,空手走回后院,将东西往后院一搁,就去继续睡了。 第二天,看着堆积成小山的泥土和鹅卵石,让萧钟陆三人露出震惊。 唐臧月干咳了两声,才小声道:“祖母思来想去,既不能累着你们,又要避开眼线请人,那只能半夜里来,也刚好给你们惊喜不是。” 萧钟离尔后与唐臧月对峙,“祖母是让一线天做的?” “何以见得?” “没有功夫底子,即便花一夜时间也运不了这么多泥土石子。” 猜对了一半。 唐臧月笑眯了眼:“我们家离哥儿可真聪明。” 为什么先建院子?虽说萧家家徒四壁,四面漏风,把后院凿了,先修建茅房和浴室的话,对于泥土和石子的运输方便许多,但总给人窥伺的感觉。萧家人宁愿绕个圈,麻烦些,也总好比院墙凿了一半不修,先修茅房浴室得好。 更何况唐臧月还有空间这个利器在,半夜上山利用空间搬运,给萧家俩顶梁柱省了不少事儿。 唐臧月白日还是与柳姨娘萧月浓去镇上。 她不急着将生意摊子交给母女俩,主要还是萧月浓太小,见识不大,应对突发事件做不出及时的回应。柳姨娘的话,她更指望不上。 柳姨娘手艺出色,人却腼腆,担不了事。 果真,在摆摊第三日,遇到大雇主。 起因是泡菜的广销受到了镇上人的热爱。 镇子就那么大,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到一商户人家。 负责厨房采购的掌事听闻下人在聊泡菜萝卜时,还嗤之以鼻过,“一个萝卜能好吃到哪儿去?” 那下人忙奉承了几句,才道:“您可有所不知,那泡菜萝卜的确味道不错。我家尝试自己研究泡菜萝卜,成是成功了,但是那口感实在比不上小摊位卖得好吃,反正近日我家爹娘就着泡菜萝卜,吃面都可以少放臊子。” “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别说,掌事我那儿还剩点儿,我给你端来,你亲自尝尝?” “去吧。” 过了会儿,那掌事尝了口,酸酸甜甜脆脆的,确实很开胃、可口,适合下饭。 掌事点头,“还别说,确实不错。” “是吧是吧。” “摊位在哪儿?” 那下人给掌事提了下位置,后者便抽空来到唐臧月的摊位。 掌事凑巧听到萧月浓童声童气对客人道:“泡菜萝卜三两起卖,三两算二文钱,六两算四文钱,九两算六文钱再送一两。泡菜黄瓜没有赠送,您看要哪种?” 这位客人与之前的客人一样,毫不犹豫地选择泡菜萝卜。 用油纸包好,还加了泡菜水在里面,末了,萧月浓道:“下次客官可以拿自家碗来装,我们自己叠的油纸多少会漏点泡菜水。泡菜水舀来炖菜炖肉也是增味儿的。” 那客人一听,双眸一亮,“行,听你们的。” 掌事走近了,才道:“你们这儿的泡菜水还可以烧菜炖肉?” 萧月浓好奇地看了眼掌事,看出这人穿着打扮与普通百姓不同,不知道怎么应对。 萧月浓视线最终落在唐臧月身上。 唐臧月浅笑,对萧月浓道:“去吧,帮你姨娘打下手。” 萧月浓一跑开,唐臧月才看向掌事,“这位……怎么称呼?” 掌事看她头发花白,眼尾却没多少皱纹,沉吟了下,才道:“你叫我罗管事便好。” “罗管事。”唐臧月心下有了衡量,又道:“我们家泡菜水的确适合做炖菜烧肉,你可以先尝尝。” 北方因为多是旱地,降雨量也少,种的粮食大部分是小麦。也有气候的缘故,干燥多尘,边关人以清淡为主,即便烧菜炖肉也鲜少偏辣,所以南方有少部分人家会加茱萸做菜,吃点辣的能祛湿,北方很少有人沾了。 泡菜水久了会有股淡淡的辣味儿,少吃不会伤喉咙,且是加在烧菜炖肉里面,更多是增添一股泡菜味儿,起到增香的作用。 掌事尝了口,点了点头,“不错。” 唐臧月:“这种泡菜水才腌了几日,味道还不够浓,若再多放些时间,味儿浓些,烧菜炖肉滋味儿更好。 除了泡菜水,我们家还制作了大酱,只是发酵需要一个月,周期长,现在还未开始售卖,之后会与镇上的食肆合作。等到找到良好的保存方法,就是销到县上也是成的。” 掌事视线这才正儿八经落在唐臧月身上。 见她不卑不亢,态度鲜明,皱起的眉头瞬间铺展开来,笑道:“我今日就是来买泡菜萝卜和黄瓜而已。” 说了这么多,对方不接茬,显然还想再观望观望。 唐臧月也不气,和气生财道:“罗掌事准备买多少?” “十斤能送多少?” 唐臧月笑了,“送两斤。” “泡菜水呢?” “罗掌事想要多少?” “明日我会带坛子来装。” “行,那我明日让我家妹妹做好量,等罗管事来关照生意。” 本该送一斤却送成两斤,是看准这将是以后的大买卖,才如此大方。 生意谈成,她没避讳萧月浓,待送走罗管事,唐臧月才揉了揉萧月浓的发梢,道:“刚刚我们的交流,都听进去了?” 萧月浓点了点头,询问:“祖母为何确定他能做长久买卖。” “那你又是从何看出我认定他能做长久买卖的?” “优惠太多了。”萧月浓不满地嘟嘴。 唐臧月却安慰道:“有舍才有得,生意人若是只看重眼前利益,不往长远发展考虑,那么他的路子就算走到头了。” 第36章 买羊 萧月浓似懂非懂地点头,唐臧月又道:“那人走近时,你可闻到他身上的味儿?” “一股……油烟味儿。”萧月浓不确定道。 唐臧月颔首,又道:“是一股油烟味儿,那不是一时沾有的,而是日积月累才留下的。他食指大拇指有薄茧,是时常捻起什么查看的结果,还有头发易油,却不是长期未洗头根根分明那种,而是头皮导致的缘故,面容不是姑娘家擦了油粉所致的油腻,再加上他让我称他罗掌事。 祖母猜测,他必是掌管大户人家厨房采购事宜的掌事。” 萧月浓怔楞了好会儿,才作揖,“小五受教了。” “当然,这也是祖母的猜测。不过那副打扮的,八九不离十,大户人家当差,率先打好关系卖个好,比什么都好。”言罢,唐臧月扭头对柳姨娘道:“妹妹,今日就卖到这儿吧。” 柳姨娘也被那掌事要的十斤量惊住了,恰好坛子里所剩无几,就早早收了摊,同唐臧月合力搬着坛子往镇口走。 唐臧月:“家中幸得坛子买的多,妹妹继续按照以前做泡菜比例做泡菜萝卜和黄瓜,只是这分量比之以前,要多做些,卖不出去的便放在家中吧。” 柳姨娘点头,“是,老……姐姐。”她还是有些不习惯称呼上的改变。 回到九里村,村口槐树下玩石子的玲姐儿诧异地愣了瞬,当即扔掉石子,往牛车方向扑。 “祖母,姨奶奶,小姑姑——” 唐臧月没跳下牛车,倒是柳姨娘跳下来了。 柳姨娘接住玲姐儿那小身板,心有余悸道:“小祖宗,你慢些,生怕撞不上牛车是吧?” 萧月浓也想跳下去,被唐臧月制止了,“等赵大爷停稳了再下。” 唐臧月给赵大爷使了个眼色,后者才稳稳停住牛车。祖孙俩跳下来,唐臧月道:“赵大爷你先回吧,记得替我跑趟村长家,将今日需的蔬菜送过来。” “得嘞。” 玲姐儿在柳姨娘怀中,好奇道:“祖母,你们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唐臧月刚想回,就见带玲姐儿的双胞胎,以及一群村里孩子跟了上来。 她看了看这群孩子,有些邋遢,大部分衣裳上要么大补丁,要么小补丁组成的,说难听点,和乞丐穿得无差。 九里村是真的穷,若不是离镇上几百里开外有军营驻扎,时不时来几支商队,说不定她连生意都经营不起来。 唐臧月从袖口掏出一串糖葫芦,对玲姐儿道:“去吧,和小伙伴一起分了。” 她听萧月浓说过,这群孩子都有分寸,虽得了糖吃,但也带萧家孩子们去摘毛栗,烤毛栗作为回报。所以萧月浓并未阻止玲姐儿和村里孩子往来,毕竟乡里乡亲的,她还打算近几年在此处扎根。 玲姐儿望向小姑姑,后者解释:“卖完东西就回来啦,和你二位哥哥多玩会儿,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早,我还得和姨娘做衣裳,没时间顾你。” 布匹买回来,都是柳姨娘做吃食,闲暇时间制衣裳。她在唐臧月指使下,教双胞胎缝制衣裳,但男子心思过于跳跃,就连比同龄孩子沉稳的萧钟然静下心来努力学,也学出个四不像来,纯粹浪费针线,还得柳姨娘拆了重做。 自然,唐臧月本人没说过双胞胎一句,毕竟她也上手过,比萧钟然还不如。 做衣裳,缝棉被的活儿,只能落在柳姨娘和萧月浓身上。 萧月浓其实心疼过柳姨娘,后者却难得露出笑意。 那笑没有丁点牵强,而是自然而然的。 柳姨娘:“以前将军府还在的时候,闷在屋里总觉得烦闷,不过,单单守着你和玲姐儿,心也安,现在才觉着自己活着充实。累是累了点,但为这个家付出,姨娘是高兴的。” 唐臧月也察觉萧月浓的顾及,亲自为柳姨娘号过脉,末了,才道:“比以前身子健朗。” 萧月浓沉吟了好半天,接受了姨娘越忙,越充实,身体才会好的现实,不再阻止姨娘忙进忙出。 中午仍有肉,只是一家人开始适应南方的面食,做的杂粮面条,臊子是肉卤,满当当盖在面条上。 这是萧家三个主要劳力的最爱,他们能吃两大海碗,吃完顶饿,一整个下午不用盼着晚上吃什么。 小辈就不太适应面食了,觉得没米粒对味,可人到了哪儿,就得适应这边的生活,总不能让环境适应你吧? 下午,唐臧月没帮着修葺,而是跟着柳姨娘打杂,洗菜再加做泡菜,就连她买的水缸都来滥竽充数做泡菜了。 末了,她才叹了口气,“生意做大了,东西不够用,幸好院子扩建后,有的是地儿。明日你和小五看着摊子,我再多买些坛子回来,大酱和泡菜这些还是得多做些,能赚更多钱。” 一听到赚钱,且这赚钱的功劳里有自己的份儿,柳姨娘就干劲十足。虽没说什么,但腰板挺得笔直,目光灼灼地看向唐臧月。 唐臧月想了半响,道:“做得不错。” 柳姨娘脸倏地涨红,结巴道:“老夫人,我、我应、应该的……” 来到镇上,除了买泡菜坛子,还让唐臧月遇到了意外惊喜。 有往来匈奴的商人,带着羊群做生意,其中不乏汉人,也有汉语蹩脚的匈奴人。因为通关文牒没多大问题,且没搜寻到其他东西,会为了两边发展而通行。若战事吃紧,则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毕竟普通人也会迁怒不同种族。 羊肉还是很金贵的,40文一斤,要知道猪肉都才35文一斤,足足多了五文钱。 这些羊吃得是草原上的草,健康正常的成年母羊得65~75公斤,压足了称。 一头成年母羊算下来至少得四两多银子。 唐臧月有所顾虑。不是家底缘故,而是做给镇上眼线买通的人看的。 她问了下:“你们会在镇上待多久?” 那匈奴商人一瞧便知,这满头华发的妇人是荷包不丰盈的,想等最后几天捡漏,看看价格上能不能少点的。 中原这种妇人,惯会磨人。 匈奴商人虽然不耐烦,但在汉人场子上也不敢乱造次,惹是生非,只不耐烦地摆手,“三日,只待三日。” 唐臧月展颜为笑,“好,多谢告知。” 言罢,她才带着空坛子,坐上赵大爷的牛车回到镇上。 第37章 早产 因村长亲自带领村民来过萧家,大家都摸清了门路,再加上张大姐警示过他们,他们这些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可没起过滥竽充数的心思。 张大姐当时原话是:“人家做生意,为照顾我们同村的,才在你这儿收菜。他们可不止咱一个门路,若是被其他村的人知晓了,得多少人惦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当中若有谁拿烂菜叶滥竽充数……哼,这可关乎银钱问题,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到时候咱帮理不帮亲,可别拿多年交情说事儿哈。” 其中一人闷闷说了句,“不就是会做泡菜嘛,我们家也会做。” 张大姐耳尖,一下子听到了。她也不气,讽刺了句:“行啊,你觉得你行你上啊!这十里八村的,哪家哪户不会做泡菜啊?当镇上那些的人没吃过,还是不会做?这点道理都不懂吗?!人家是有这门手艺和底气在,不然哪能卖个好价钱!你有本事,有本事你做同门生意去,看看谁更赚钱!别血本无愧,到头跑来跟我哭!” “哟,张大姐,你糊弄谁呢?我可不是吓大的!我明天就去镇上打听打听,泡菜能卖多少?能赚多少?都上赶着给人家新鲜菜呢?真能赚钱,还不如自家做!那赚得更多!” 说这话的人家姓陈。 有人起头,还真有人犹豫不决。 张大姐给气笑了,“行,你们去!尽管去!” 因为第一次收菜,唐臧月还惊疑数量比想象中少,张大姐没瞒着,将有村民自己想法,以及有部分村民想观望观望说了出来。 唐臧月当即就笑着和交易这几家村民签了协议,往后只收这几家的菜。 张大姐欲言又止,待这些签了协议的村民离开,才好心道:“有几家没来,你签协议这不是得罪人嘛。九里村虽说是我们家做主,但有些时候还真是说破了嘴驴子都不管用。”张大姐啐了口,“都是群蛮子。” 唐臧月:“无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唐臧月买了坛子回来时,还特地经过村长家,跟张大姐说了声:“这几日我们家还需要更多新鲜菜,劳烦张大姐跟亲戚也说说,不要同村的,那几家还在观望的人家,就让他们继续观望吧。经常给我们提供新鲜菜的人家,也可以支会他们一声。” 张大姐:“这,量会不会有些太多了?用得完吗?” 唐臧月挺喜欢和这种处处为他人着想的人打交道。 唐臧月:“没关系,泡菜经放。” “那便好。” 坛子洗干净了,原本是想晾晒干的,但边关风沙大,萧月浓和双胞胎都是用干净的布擦干的。因为不能有生水,他们擦得格外仔细。 第二日,镇上。 罗掌事按照约定上门,甚至带来了府上的缸子用以装。 唐臧月担心人手不够,把双胞胎也带上了。玲姐儿没个孩子带,怕出什么事,揣上双胞胎的同时,也将玲姐儿也给拎到了镇上。 双胞胎负责柳姨娘平日的位置,有萧月浓拉客和做算数,倒是不会出岔子,唐臧月负责镇场子。而柳姨娘则帮着罗掌事和其带来的下人挪泡菜,风风火火得不行。 待罗掌事走后,柳姨娘脸上的热情褪去,又愁眉不展地问唐臧月:“老夫人,今日回村,还能继续做这么多量吗?” 唐臧月浅笑着问:“你是不相信自己手艺吗?” 这是回了,又似乎没回柳姨娘的话。 下午,被塞满棉花的棉被总算被密密的针线缝补好,缝了好几张,衣裳工序更复杂,萧月浓还在摩挲阶段,跟着柳姨娘学,所以进程慢了点。 萧家则开始置购日常所需。 比如箱子,拿来放换洗的衣裳和缝制好暂时用不着的被褥;再比如找工匠做橱窗,来摆放擦干净的碗筷;再再比如养牲畜的饲料和修葺好院子后要种的菜种之类。 钱从哪儿来? 柳姨娘做泡菜揽的生意是大头,期间,唐臧月也做了单生意,正式坐实她果真有医术傍身。 农忙的时候,有大肚子的小娘子在田里,但顾及孩子的出世,这些小娘子都是做些轻省儿的活。 就是这几个小娘子中,有一个出了意外。 她家婆母王老娘是难相处的,成天念叨自己年轻时候可没这么金贵,肚子里揣了个就干轻省的活儿。 王老娘逢人就说,为这小娘子嫁进来给了多少彩礼?什么事儿没干就怀孕,儿子以头胎为借口让小娘子做轻省的活儿。 王老娘念叨自家家门娶回来个千金小姐,说千金小姐都没这么金贵的。 说明明嫁了个地里刨食的,却想着过大户人家夫人的生活,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也配嘛…… 越说到后面,越难听。 小娘子皮薄,不堪受辱,不顾阻拦要下地,结果还真就出了意外。 早产了。 这,去请接生婆吧,即便赶村里唯一一架牛车,来回也得一天一夜呢。把接生婆接过来,小娘子和腹中胎儿早就黄花菜都凉了。 还是村长来镇场子,驱散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忙叫人去村上萧家请唐臧月来。 “这,村长,能行吗?虽说唐大妹子有医术,但那也是她自个儿说的,没人证明啊!谁知道医术究竟怎么样,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接生可马虎不得,要是……” “媚娘……”是小娘子的男人王小六惨叫声打断村长的交流。 村长闭上眼,道:“死马当活马医了。”完毕,村长又看向小娘子的男人,“给句准话,要不要请村里新户,萧家那位唐老夫人。事先说好,你家娘子是早产,那可是在鬼门关抢人,真要出了事,也不是那唐老夫人的责任。” 那汉子脸色煞白,也大致知道自家什么情况,即便去请出名的接生婆或是镇上的大夫,都来不及,只能记渺茫希望于这位唐老夫人身上了。 至于村长为什么这么尊称唐臧月?还不是萧家几个小萝卜头,年纪太小,嘴里没把个风,叫柳姨娘“姨娘”。 能有小妾的人家,那都是大户人家,以前辉煌过,自是有眼界的。村长可不得尊着来? 有步程快的,赶紧上萧家叫人。 也亏得下午唐臧月在家中帮柳姨娘打下手,没去镇上躲忙闲逛。 “唐老夫人!在家吗唐老夫人!!” 唐臧月被这急促的敲门声吓了跳。 属萧钟浩跑得最快,去开了门,“怎么了怎么了?” 那人闷头就往院子里冲,“唐老夫人快去救命啊!” 唐臧月见一人猛地冲进来,前院都是老的老,小的小,就她一个战斗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风,她差点下去重手。 待看清楚来人是早晨送新鲜菜的其中一员,才堪堪刹住狠手,漫不经心道:“出什么事了。” 第38章 王小六 “王家小娘子早产了!去请接生婆一来一回,黄花菜早凉了,村长让我请你去瞅瞅!唐老婶……老夫人,你快去看看吧!” 村长都叫眼前老妇人为老夫人了,他就更不敢放肆了,得端正态度,况且自家新鲜蔬菜都卖给萧家呢。 唐臧月点头,“行,我跟你走这一趟。” 这汉子脚力快,见唐臧月不慌不忙的态度,她走前还叮嘱前院的家人守好门,出了事去后院叫人。再回屋拿了针包,才跟上他。 汉子:…… 他还想催促老夫人走快些,小娘子情况比较严重,谁知真疾步起来,还是他在追快步如飞且容色稳健的老人家。 汉子:……就,挺丢人的。 亏他自诩村里脚程快的人之一,没想到还不如一个头发花白的媪妪。 村长已经把闲杂人等挥散了。 小娘子是王家六房新娶的媚娘,她是被力气大的村妇们当机立断抬回家的。毕竟男女干活地儿不在一处,出了事只能同村妇人先帮帮忙。 人一散,院子里只剩下媚娘的男人王小六,和这家当之无愧的罪魁祸首——王老娘。有些村民去地里忙活了,有些则偷闲,赖着看热闹。 不过王老娘自知做错了事,这会儿老脸惨白惨白的,见唐臧月一来,忙哭嚎:“大妹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儿媳啊……” 倒不是心疼儿媳,毕竟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可娶这门新媳进门,花了不少彩礼,真要出了事,自己名声毁了是小,以后谁还敢进他们家家门?难不成真让自家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不成?孙字辈也大了,再过几年便是说亲的年龄,可马虎不得。 不成,真不成。 六房娶进门这位,不能出事! 没嚎得两句,便有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在屋内低吼:“娘!让唐老夫人进来!” 唐臧月这才微微颔首,拨开王老娘,朝着屋内走去。 还没靠近屋门,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儿。 唐臧月脸色凝重,疾步往屋内而去。 小娘子躺在床上,一副将死之相,无论是床榻还是地上,浓烈的血迹,包括庄稼汉握着小娘子的手以及溃败的脸上也沾有血。 见唐臧月一进来,庄稼汉松开握住小娘子的手,噗咚一声朝她跪下来,“唐老夫人,你一定要救救媚娘,一定要救救她!” 唐臧月挽起长袖,对着屋外的村长喊:“村长,我需要几个妹子搭把手。” 村长也闻到浓烈的血腥味儿。因着避讳,没进屋,指了几个老妪,叫去帮忙后,又对着那庄稼汉喊道:“王小六!你出来!里面交给她们帮忙!别碍事!” 唐臧月见庄稼汉王小六磕完头六神无主的模样,让两个老妪将人架着先离开,才对剩余的人道:“我需要热水,剪子和线……线要丝线或者羊肠线,金属线,都行。” “快!去准备!” 唐臧月:“门窗掩好,进出人只要两个,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王老娘看着魂儿都丢了的儿子,最终忐忑地看向村长,道:“村长,你说萧家那位老婆子,她能行吗?” 村长恼了,“她不行,你上?!” “不不不,我更加不得行了。”王老娘摇头晃脑。 村长瞪了眼这老婆子,单手将瘫软在地的王小六拽起来,“给我振作点!你家娘子还等着你顶起一片天,你先垮了,后续怎么办?谁来善后!” 王小六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与混杂的泪水,强打起精神来,“村长你说得对……”即便如此,精神状态仍不是很好。 接着,屋内传来媚娘惨烈的叫声。 “啊啊啊啊——” 唐臧月让帮手往媚娘嘴里塞布,堵住叫声后,才解释道:“留着点体力,要想母子平安的话。” 小娘子双眸恢复了几丝清明,对上唐臧月的视线,撕心裂肺道:“救孩子!一定要救孩子啊!” 唐臧月:“……没听到我说的?要想母子平安,省着点力气!” 母子平安—— 她还能母子平安吗? 媚娘绝望地看着破百的横梁。 唐臧月打开针包,在煤油灯上烤了下,条件苛刻,这样便相当于消毒了,随即摸准小娘子腹部和腰部几个穴位,稳稳地扎了下去。 须臾。 血,止住了。 帮手们看得叹为观止! 就是那出名的接生婆来,也没这大本事!这可是意外导致的早产啊!能保证孩子顺利生下来就是顶天了…… 唐臧月扎完几处穴位,才对上小娘子的视线,道:“听我的话,我让你用力,你再用力。重心集中在腹部,别瞎费别的力气。” 待小娘子点头,唐臧月才对其中一个帮手道:“去,熬点糖水鸡蛋!” 一个帮手连忙跑出屋子,对着王老娘道:“你们家糖和鸡蛋放哪儿呢?” 王老娘还支支吾吾,不想出,毕竟糖是金贵玩意儿,鸡蛋也是用来换东西的。 王小六头一次气上脑,对着自家亲娘大吼:“糖和鸡蛋放在哪儿了!媚娘和孩子要是出事,我也不独活!” 王老娘哀嚎:“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哦!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畜生!畜生都比你……” 王老娘气极了,那是从自家肚中钻出来的亲儿子也要骂。可骂归骂,在村长的眼神下,她也不敢拿条人命来继续拖延、撒泼,带着老妪去找糖和鸡蛋。 老妪一把抢过糖和鸡蛋,正要往厨房去,王老娘忙不迭跟着,理由是:“我们家好东西,我得盯着,可不能叫旁人占了便宜。” 老妪翻了个白眼,“盯就盯呗,当我是你那不顾儿媳死活的?为点糖和鸡蛋,连人命都不顾了?黑了心肝烂了肠子的……” “老娼妇,你骂谁呢!” “谁应就骂谁。” 眼见要吵起来,村长的声音从前院传来:“闹什么呢!人命关天!闹什么呢!” 俩老的才哑了火。 王老娘肥硕屁股把老妪往旁边狠狠一挤,夺过糖水和鸡蛋就道:“我来!我家儿媳哪需旁人来伺候!” “……”她还懒得上手呢。 闹归闹,糖水鸡蛋还是稳当当落到了产房。 媚娘这会儿还剩下半口气,被帮手喂了口糖水鸡蛋,又回光返照,来了点子生机。 帮手还想再喂,被唐臧月制止:“待会儿再喂,我让你们喂,你们再喂。” 这样的手段就好比护肤吸收的问题,若一次性护肤到位,后面产品用再好也难吸收。王家小娘子现在就出于极度缺乏营养和危险的状态,红糖鸡蛋吊着她的命,若一次性给足了,后续王家小娘子还需发力,就得更具营养的东西来续着。 但以王家现在的生活水平,只怕红糖鸡蛋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营养物了。 第39章 报恩 这便需要唐臧月时不时盯着王家小娘子面色变化,稍微一个不注意,人命就从指缝间划走了。 唐臧月打起了十分精神,让媚娘握着身边老妪的手,又让后者观察媚娘的力道变化,好随时给她提醒。 然后,她便不时在宫口和媚娘面色上寻个来回。 孕期,王家营养都投在媚娘身上了,即便是早产儿,也需要开宫口。后世医疗设备跟上,对母子双方有安全保障,可古代有什么?全靠她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及出神入化的针灸术。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孩子哭声落地,王小六再次体力不支,跪在地上。 一大老爷们儿,哭得不成人形。 随即,屋门打开,众人迎上唐臧月那张略显疲惫的容颜。 王小六强打起精神,想要站起来,可双腿打着颤,怎么都直不起身,索性摆烂,继续跪着,结巴道:“唐老夫人,我家娘子……” “母女平安。”唐臧月言简意赅道。 不仅是产妇和孩子,就连王小六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王小六再也顾不上其他,冲进屋里,不顾王老娘阻扰:“儿啊,那屋里晦气,别进去啊,就生了个赔钱货,还糟蹋家里金贵东西!有啥好看的?待娘洒扫一番再去啊……” 唐臧月没在意这对母子的争执,正要走,被村长笑脸相迎,“大妹……老夫人,去我们家坐会儿吧,正巧有其他事商量。” 唐臧月挥了挥手,仰头看了眼天色,道:“不早了,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有什么情况,明日再说吧。” 村长见她难掩的疲色,点了点头,“行,那我送你。” 唐臧月刚到家,村里已经将她医术传得神乎其神。 “哎呦,我老婆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把针使得这么厉害的大夫,那可是在鬼门关抢人啊!王家小娘子也是有福气的,刚好撞上萧家那位,不然早就一尸两命了哟!” “当真有这么厉害?” “这还有假?我看我们九里村以后就是吃福的,你瞅瞅十里村外的那个接生婆,对难产和早产有没有辙,就是镇上的大夫来了,也不能让早产的小娘子万无一失吧?可人家就是做到了!” “哎呦,早知道有这位来坐镇咱九里村,我还请那接生婆干啥啊?白白去了那么多好东西……” “我还没定呢,那接生婆子要得多,那些东西加下来,我还不如去镇上请个大夫回来镇着呢。有了这位,能省好多钱咧。” “不行了,我得回娘家说道说道,可别这种好事只有咱们村,那接生婆子害苦了不少人家哩!” “说的也是,我也去好好劝道劝道陈家,他们家不是还想在镇上和萧家打擂台,做那泡菜生意吗?他们家要是想给儿孙积福,我看呐,还是趁早打消这主意!” “你那是去劝吗?你那是去看热闹吧!” …… 萧家。 晚上吃的焖面,加了五花肉包菜在里面,这八月不是四季豆成熟月份,不然得豆角焖面这经典做法。 味道是没得说,唐臧月吃完,摁了摁隐隐作疼的太阳穴,想作势早早歇下,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老夫人!唐老夫人在吗?” 唐臧月挥了挥手,让柳姨娘去打发了。 柳姨娘哪敢,她不敢和任何陌生人说话,一直低着头,甚至不敢直视对方。 萧钟离:“祖母,还是我去吧。我听那声音,来的是男子。”毕竟男女有别。 唐臧月点头,“去吧。” 即便院门是敞开的,但王小六就站在门口,没进来,是个进退有度的。更别说人家手里还提着放了不知多少年长毛的腊肉,以及半篮子鸡蛋。 “小哥儿,唐老夫人在吗?” “你是?” “我是唐老夫人去接生那家娘子的男人。我来是来感谢唐老夫人救了我家媚娘和闺女两条命,这点东西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你口中唐老夫人是我祖母,我家中排行老二,萧钟离。”萧钟离简短介绍完自己,视线才落在他手中的东西上,思忖了下,便接了过来,随即又道:“祖母吃完饭便乏了,现在已入眠,你的心意我会替你转达,请回吧。” 王小六欲言又止,又听对方说唐老夫人累了,没再继续耗着,道:“行,改天我再来看望老夫人。” 待人走后,萧钟离才将院大门掩上,上了门栓,才提着腊肉和鸡蛋往正房走。 唐臧月:“走了?” “走了。”萧钟离将东西放桌上,“这些是他送的。” 萧钟离在农村长大,自是知腊肉放得越久,味道越是香。 他识货,可不代表其他人也识。 玲姐儿好奇道:“二哥哥,这肉都长毛了,还能吃吗?吃了不会坏肚肚吗?” 萧钟离因童言无忌笑出声,“能吃,味道还真不错,不信可以问祖母。” 玲姐儿看向唐臧月,后者收敛了视线,道:“明日让你姨奶奶给做了吃。” 有些东西,即便唐臧月没说怎么做,柳姨娘也能无师自通。炒腊肉没什么技术含量,想必柳姨娘能很快上手。 只是…… 唐臧月:“等空暇下来,妹妹将刀工也练练吧。” 柳姨娘纳闷,“家中吃食……” “你难道不想自己开个食肆?” 唐臧月打断的话让柳姨娘蓦然瞠大双眸。 见状,唐臧月继续放饵:“亦或者,酒楼?” 柳姨娘声音打着颤,“这、我能行吗?” “现在的你,的确不行,不光是你刀工,还有许多菜式你不会做。真正做主厨的,人家都是钻研菜式……到时候我会一一将自己知道的食谱告知你,你再仔细钻研钻研吧。” “谢、谢老夫人抬爱。”又开始结巴了。 唐臧月不甚在意地摆手,敲定了明日午食的方案,“那明日就炒了这条老腊肉。” 翌日,天微微亮,唐臧月合伙柳姨娘搬运泡菜坛子来到院外,这几日第一个见的外人都是赶牛车的赵大爷,今日却不想是昨日那位王家儿子。 王小六不知等了多久,双手揣着袖口,弓着背脊,在看到唐臧月几人刹那,双目一亮,“唐老夫人!” 唐臧月:“……”被吓老大一跳了。 她不甚在意道:“怎么是你?还有事吗?” “昨日你帮媚娘接生,我们没来得及好生报答,媚娘身子不便,我……我……来帮你。” 唐臧月见他抬起坛子做事,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没多的工钱发你,也不准备请人做事。” 第40章 买羊 王小六结巴了半天,才道:“不用不用,老夫人你不用给工钱……” 实际上,待媚娘安稳下来,他朝亲娘发了火。忍着亲娘的怒骂,动手割了横梁上悬挂了好几年舍不得吃的腊肉,以及亲娘攒了近半个月的鸡蛋,匆匆找上门。 当做是接生的谢礼。 其实接生要付银钱的,可他娘…… 他娘死活不肯掏钱,撒泼打滚道:“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么个畜生!这是要掏空我们棺材本啊……” 他爹也沉默寡言,显然是认了王老娘说的那套。 没办法,他地也不下了,亲自上门帮恩人忙,算是抵消请恩人的银钱。 按媚娘说的,做人得还恩。 王小六羞愧地低头,“我、我们家的情况特殊,我实在拿不出钱给您,只能卖卖这把子力气,还老夫人恩情。” 唐臧月盯着王小六发顶,沉吟了下,道:“你也看到了,我们要去镇上做生意,虽说我和妹妹算你长辈,但去镇上的都是女眷,我若应了你,于你,于我们萧家名声都不好。若你真想帮忙,就帮着我们家两哥儿修葺后院吧,在村里,不用跑镇上,自家出了什么事也顾得上。 别说还恩情的话,我既然在九里村落户,当初跟村长说过的话是算数的,看病给药钱就成,你给的鸡蛋和腊肉足够抵药钱了。 你若实在过意不去,要帮忙,我也不会阻拦,但家中只负责包你饭食,多的,实在给不了。” 没说几顿饭,具体还是得看这庄稼汉的表现。 见对方还有话说,唐臧月抬手道:“我们萧家刚来,之前都是我自个儿在说,村里怀疑我医术很正常。你与你家娘子能信任我,也是为我能力正名,算是一举两得,你不必觉得受之有愧。” “是,多谢唐老夫人,多谢唐老夫人……” 镇上匈奴商人待的最后一天,唐臧月将摊位交于柳姨娘和萧月浓看守,正好家中来了外男帮忙,萧月春被她调到镇上,代替她的位置,维护摊位治安,以免有人找茬。 剩下的羊羔还真老弱病残,应有尽有。 唐臧月挑挑选选许久,才选中有些病央央,体重降出正常范围的母羊,60公斤。本该4800文成交价,人家少收了她三百文,还劝她:“你可得看清楚了,这只羊病央央的,说不定活不长……” 见对方还好心提醒自己,唐臧月放柔了眉眼,道:“无碍,我自己会医术,等回去帮它好生看看,正好省了三百文。多谢老板抬爱了。” 对方挥手,“你要真能救活它,也算你的本事。” 唐臧月牵着病央央的母羊回来时,萧月春皱眉道:“老夫人,为何买品相这么差的羊回来?” “能救,你们看着它,我去药房抓点药,等回村再熬煮。” 萧月春:“老夫人放心,我看着它。” 谁都没问这头羊花了多少银钱,毕竟老夫人早早透过家底。 唐臧月没拿处方,只报了几味药,叫抓药的药童瞅了她好几眼。 唐臧月:“我自己会点医术,小毛病都是自行抓药,劳烦小哥行个方便。” 药童这才按照她复述抓药。 末了,接过几大包好的药,转身离开。 卖完泡菜,早早回到九里村,柳姨娘负责做饭。 王小六在正房踯躅着不知怎么落座,闻到从厨房传来的肉香,脸色微变,连忙找了个借口想要告辞,“这,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旁的事,今日叨扰到老夫人了,就先回……” “陆哥儿,离哥儿,拦住他。” 唐臧月头也没抬下,道:“月春,你去厨房帮忙。” “欸——” 其他人也找了借口,去厨房帮忙,徒留祖孙三和王小六对峙。 唐臧月打量起这个明显局促的庄稼汉,“怎么,是嫌我们萧家的饭?”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是不想给我们萧家添乱。”唐臧月视线落在萧钟离身上,“离哥儿你说,早上这位……还未问过你姓名?” 其他人:“……” 王小六:“我姓王,家中排名老六,大名王小六。” “哦,王小六。离哥儿你说,这位王小六早上表现如何。” 萧钟离沉吟了下,道:“小六哥力道不如大哥大,但巧劲儿很足,还指导我们该怎么用劲儿,实省不少力气。” 其实,这些萧钟离是早早看出来了的,只是大哥秉着习武留下的习惯,仗的便是那股莽劲儿,改不过来。现在之所以这么说,是祖母眼神示意他唱戏,他只得配合,牵强地找出王小六的优点来。 不过,王小六的出现,确实让进度快了些。 “既然如此,那王小六你便是能吃这碗饭的人,否则……你家中田地没顾上,还跑来我这儿帮忙,家中爹娘不会怨你?其他兄弟不会有意见?你回去能吃上一口饭?你讲义气,那我们萧家也不能用完人便什么都不顾吧? 况且,一顿肉菜而已,我们萧家这段时间顿顿肉,就是为了家人肚里存点油水,好有力气干活。多你一口不多,少你一口不少。” 王小六最终留了下来。 但他实属没想到,萧家伙食会开这么好…… 腊肉炒白菜,西红柿炒鸡蛋,还烧了一大盆冬瓜汤。 王小六不敢下筷子,还是萧钟离看不下去了,夺过他的碗筷,为他夹了半碗菜色,三个拳头大的杂粮馍馍,才自顾自地吃起来。 王小六腼腆地埋头,偷偷抬头打量,发现萧家人吃饭的速度很慢,不同于他们王家抢食…… 不,不仅是他们王家,整个九里村,甚至方圆十里的村民都吃饭很快,生怕慢半拍,桌上就没自个儿的份儿了。 他看得出来,这萧家人绝非池中物。 王小六留了一个杂粮馍馍,还想省点肉菜,但没碗筷装,且他担心萧家人因此看不起他。 所以吃完,对于自己行为,他急着向唐臧月解释:“媚娘还在家中等我。老夫人,下次我能不能从自己饭食里攒点下来,给媚娘送回去?” 唐臧月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我不希望你饿着自己,毕竟你需要出劳力,吃不饱容易精神不振,影响修葺后院的速度。” “好。”王小六一口应下。 第41章 去帮萧家做事 王小六刚到院门口,就听到自家亲娘骂骂咧咧的声音,好心情顿时消散。 杂粮馍馍藏在怀中,他匆匆往自个儿屋里钻,却被亲爹拦住。 “正是农忙的时候,你不帮家里就算了,去别人家帮忙算个什么事?你兄长和嫂嫂们不满,爹也难做,你在犟,别怪爹娘不留情,断你几顿粮,让你好好反省反高官长记性!” 王小六心中冷笑,说得这么体面,还不是想让他服个软? 王小六面上道:“不用了爹,我在萧家帮忙,他们包饭食。” “是嘛。”王老爹皱眉,又找了处拿捏,“那日后你与你媳妇儿的吃食……” “爹,平日我和媚娘没帮着家里做事吗?没下过地吗?怎么就这几日你和娘不能忍?” “你叫谁忍呢?我可是你亲爹!况且,你也不看看这几日赶得是什么时候!” “那爹同娘说说,将请唐老夫人的银钱出了,我就下地。” “胡闹!家中哪里还有银钱!” 王小六嘲讽意味十足,“说到底,爹是想这摊子让唐老夫人扛着。爹也不想想,明明请人的是我们,为什么要让被请的认栽。” 大概是王小六脸上的嘲讽刺激了他,王老爹一巴掌给招呼了过去,气得掌心颤抖,“我是你爹!你宁愿向着外人也不想想家里处境是吧!” 王小六被打得脸颊红肿,留了句话:“饭食,你和娘尽管克扣,以后家中实在没有我们的粮食,那我便一直帮着唐老夫人做事,爹,你和娘掂量掂量吧。” 当然,这说的都是气话。他帮萧家后院修建完,还是得回家种地,只是他气性高,当即起了反骨,掷下这大逆不道的话来。 不过,古行孝为先,自然是针对读书人而言,像他们这种地里刨食的,孝不孝顺还是得村里说了算。毕竟村民不是个体,而是背靠氏族的。 王老爹被气倒在床,当即,其大儿子王老大听了王老娘吩咐,去村长家告状。 张大姐半是羡慕,半是嘲讽道:“你们家小六倒是找了个好借口……省省心吧,我还想将自家儿子送去萧家,都没这机会呢。你们家倒好,还让小六回去。”况且,最近自家家中出了点事,尚且自顾不暇了,还管别人家的家事?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张大娘!现在可是农忙的时候,农忙!我和爹娘,弟弟弟媳他们在地里忙得昏天黑地,小六他媳妇儿之前做轻省的活儿就罢了,毕竟大着肚子,现在生了孩子,连他自个儿都不帮着地里!这,您觉得他在理?张大娘,不能萧家帮着村里创造收入,你就不能不明事理啊!” 张大姐脸色一黑,操起扫帚打了过去,“滚滚滚!你直接说我们张家攀炎附势得了!我们张家在九里村这么多年,做的哪件事不是公平公正?就你们家见识短,还怪我偏着萧家!到底是我不讲理,还是你们太盲目!自个儿回家反省去吧!” 言罢,王家人找村长说理,想用孝道打压小六的想法,彻底没了戏。 也就当是,村里不少人各有各的看法。 有的人觉得王小六不孝顺,自家地里都忙不过来,还去帮萧家忙;有的人觉着萧家有前途,萧家有人在镇上做营生买卖,还关照村里人,说明买卖能持久也能做大,再加上那位老夫人会医术,以后萧家肯定能从村里出去,现在跟着吃苦,何尝不是沾光?以后指不定吃香喝辣的。 村里还有未出嫁的姐儿觉着王小六疼娘子,以后应当嫁这样的,至少在婆家被护着,能少吃些苦。 不过议论声也在闲暇时候讨论,现在农忙,倒是没多少人有精力去讨论这些,只头几天聊过,之后便抛掷了脑后。 再回过头说王小六。 王小六挨了亲爹一巴掌,半张脸当即肿得老高,笑起来都有些扯疼,可人王小六看到活生生的媚娘,以及自家亲闺女,就是藏不住笑。 “媚娘。” 媚娘有些虚弱,仍扯出一抹笑来,“六郎,你回来了,萧家那边怎么说?” 王小六早上走的,走前打了一碗水在床边,现在碗里空空,他将怀中杂粮馍馍往媚娘手里一塞,端起空碗道:“我先给你打水,东西你吃着,慢些吃,有点噎。” 媚娘还想说什么,王小六已经拎着空碗出了屋子,顺带带上门。她眉心一动,心头软塌了一块,才掰碎了杂粮馍馍,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 很干,的确容易噎着。 进了厨房,王小六见水缸的水见底,将空碗往地上一放,抬起水缸底部,一手扶着水缸边缘,往空碗里倒。 抠抠搜搜,总算凑够半碗水,王小六片刻没耽搁,连忙回了屋。 其他房都在屋里盯着呢,也不知是哪房嫂嫂说了句:“家里水不要钱呐?什么都不做,还用家里水……” 没人应就是了。 毕竟都累了。 王小六关上门,忙将那半碗水递了过去,“慢些喝,别呛着。” 待媚娘细嚼慢咽,边吃馍边喝水,脸上恢复了点精神,王小六才将萧家的情况说了下。 “萧家人很好说话,尤其是那位唐老夫人……我现在帮萧家在修建院子,他们给不了工钱,只管饭食。其实管饭也是行的,毕竟那位老夫人救了媚娘你和闺女两条命,但萧家人厚道。 因为修院子是出力气的活儿,萧家日日开荤,所以我……”说到这儿,王小六愧疚道:“抱歉媚娘,这些都不能给你带回来,老夫人说了,肚里有了油水才好干活,我亏待了自己,速度跟不上,萧家人也不会叫我再干活。这个馍馍倒是能揣回来给你……” 媚娘没吭声,也不知在想什么。 王小六以为她生气了,小心翼翼道:“媚娘,你可是生气了?” 媚娘摇了摇头,放下剩余的半个馍馍,道:“照你说的,这萧家是不差银子的。六郎,我想着……要不,待我好了,我们去帮萧家做事?” 王小六没吭声。 他主动上萧家门,帮着干活只是暂时的,之后还是会回到王家,继续做田里的活儿。 说句不好听的,萧家如今还没立足,就大手大脚的,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他是个感恩的,才上赶着去萧家帮做工,理智上,他是不看好萧家以后的发展。 媚娘见状,泪珠子一大颗一大颗往下掉。 王小六看着,心头揪着紧,忙为她擦拭眼角,结巴道:“媚、媚娘,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都疼了。” 媚娘破涕为笑,娇嗔地点了下他胸膛,“死相,就会说好听的。” 第42章 给咩咩灌药 一顿耳鬓厮磨后,媚娘仍愁绪不展,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六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和村里不少人一样,不看好萧家是吧?” 王小六张了张嘴,到底没将心中诋毁恩人的话说出来。 媚娘:“可萧家有个医术不凡的女大夫坐镇,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王小六皱眉,“即便唐老夫人医术高明,可她不收取诊金,足够断家中大部分收益……”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家不止这一门进项。萧家到现在是不是还没买九里村的地?” “是。” “那说明他们志向不在此,只是手中拮据,不好开展。其他村民不看好萧家,六郎,这恰好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 王小六没说话,似在顾虑。 以后继续在萧家跟前忙前忙后,那自家人会怎么看他? 最重要的是,若萧家人没发展起来,自己都顾不上了,会顾上他吗?到时候他再回自家种地,爹娘和兄弟嫂嫂们会善待他吗?冷嘲热讽都是少的,指不定借着这事将活儿压在他身上。 这是孤注一掷,将未来全押注在萧家了。 媚娘还是了解枕边人的,当即泪水汨汨,怎么也止不住,“我知道六郎你在顾虑什么,可六郎,你为我和闺女想想吧。婆母她今日可以为了农忙逼着我下地导致小产,为了家中积蓄,不给请唐老夫人的银钱,他日就能做出更过分的……”知道在儿子面前诋毁亲娘不是明举,她顿了下,岔开婆母的问题,道:“六郎,我生的是闺女,若是生的儿子还好,在这家中还有点底气。你当是疼疼我吧,六郎。” “媚娘……” 媚娘继而又哭哭啼啼,撒了把猛药,道:“莫不是六郎也嫌弃我为你生的是闺女?” “哪的话!是男娃是女娃,我王小六一样疼!” “可你疼,不代表家中其他人也是这个看法……”媚娘作势要起身,被王小六强摁回床上,她又开始了苦肉计,“我知晓六郎不会让我们母女吃亏,可我也怕以后为了我们母女,你亏了身子!人不是铁打的,六郎你千万别逞能啊!权当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六郎,算我求求你了。” 王小六也哭丧着张脸,“媚娘,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知道对方有所松动,媚娘再接再厉:“婆母待你好,可家中不止六郎你一个儿子,婆母总要顾及你其他兄弟和嫂嫂们的感受。六郎,现在为自己谋个出路,赌一把,不是说就脱离了孝道,脱离了婆母和公爹的管辖,以后得了好处,咱总要孝顺不是? 你出息了,我和闺女腰板子才能直,而不是被其他几房看不起啊,六郎。” “媚娘……” “我自小身体不好,生这一个闺女便九死一生,六郎有没有想过,若是生不出儿子,我的下场会是如何?真要去见了阎王,你是有了新欢忘旧人,可让我闺女怎么办呐。” “莫要说这种胡话!我,我晚上同爹娘商量商量……就听你的!”王小六慌了心神,最终被媚娘说服。 王小六下午来萧家的时候,闻到浓烈的中药味儿。 前院用临时搭的栅栏围着一只病央央的羊,羊跟前堆着青草,还有一个盆子,盆里装了水。几个孩子好奇地围着羊讨论。 玲姐儿:“小姑姑,这只羊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萧月浓:“莫乱说,这可是主母花钱买的,肯定会活下来。” 萧钟浩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活不下来也没事,羊肉吃了补,也算对得起花的银子了。” 萧钟然:“……三哥,你眼里能不能别总想着吃?” 跟大哥一个德行。 大哥好歹是体力活儿做多了,需要大饭量弥补,你呢?是爬树爬多了,还是追着空气跑多了?纯粹浪费家里粮食,一丁点贡献都没有。 当然,这话也只能腹诽两句,没敢说出来。毕竟长幼有序。 萧钟浩傲气地抬起下颚,挺胸道:“吃怎么了?民以食为天,不想着吃想什么?我们小孩子家家的,难道不是琢磨吃的?这只羊真要嘎了,羊肉你有本事不吃!” “……没本事。” 玲姐儿沮丧地往萧月浓怀里一扑,戚戚的小模样,直叫萧月浓看着心疼。 萧月浓打断兄弟俩谈论羊肉一事:“你们够了!玲姐儿刚给这只羊取了小名,你们就想着吃羊肉!还有没有人性了!” 被小姑姑训的兄弟俩:…… 吃羊肉和人性有直接关系? 好吧,小姑姑生气了,小妹沮丧了。那,那就是有关吧。 一阵动静打断几个小萝卜的交流,他们齐刷刷回头,望向来人,萧月浓才道:“我家大哥哥二哥哥在后院,你快去吧。” “欸,好。”王小六抬脚就往后院去。 刚刚发了会儿小呆,听着萧家这些小辈的聊天,他就想着自家闺女。 若是他拼搏一把,自家孩子就能在这个年龄,不用割猪草,做农活,到处玩儿吧? 这样也挺好。 唐臧月亲自看着小灶上的药壶,目不转睛。 熬药很是看火候,她是一刻都不能松懈。 小灶是土坯搭建的。 萧钟离抽空搭的临时灶,就在厨房旁边的空地上搭的。 搭在屋檐下,即便下了雨也不用担心灶台被毁了,更何况是风沙大的边关,降雨量低得可怜,一年都不见得有几场。 等熬好,她才装进碗里,端到栅栏,母羊的跟前。 母羊被玲姐儿取了个小名,叫咩咩。 咩咩只瞄了眼那热气腾腾的药,便没了下一步。 玲姐儿声音带着哭腔,“祖母,咩咩不会真的不行了吧?” 萧钟浩还在想着羊肉,“那正好,可以吃羊……肉了。”对上自家亲弟和小姑姑的警告视线,萧钟浩没敢太放肆,最后两个字压低了音量,面上心虚不已。 这年头,吃羊肉都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了。 “这样不行,药冷了,药效得过半。”唐臧月皱眉道。随即,扭头对这几个小萝卜头里脚程最快的萧钟浩道:“浩哥儿,去把你大哥哥和二哥哥都叫来。” “欸,好。” 正好,“重罪”的萧钟浩脚底抹油,远离了虎视眈眈的两人,朝着后院迈进。 没会儿,萧钟陆萧钟离便赶来。 萧钟陆:“祖母,叫我和二弟可有事?” “你兄弟俩将这只……”唐臧月对上玲姐儿纯真的眸子,道:“咩咩按在地上。它不肯吃药,这样迟早得完犊子,只能灌药试试。” “好。” 第43章 羊肉可以吃,咩咩不能死 60公斤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死物还好,叫萧钟陆一人便可,但咩咩是头羊,被人摁在地上,不停叫唤不说,四肢还在奋力挣扎。 也幸好叫的是兄弟俩。 唐臧月一手端起碗,一手掰开咩咩的嘴,可劲儿往羊嘴里灌。 撒了一些出来,但好歹灌进去了。 萧钟陆俩兄弟见事情办妥了,又回了后院忙活。 被折腾过后的咩咩,更颓了,显得只有一口气在,说不定真落了萧钟浩的话,隔几日就能吃上一口热乎的羊肉了。 玲姐儿趴在小姑姑胸口,不忍看。 唐臧月正要回厨房处理药渣,明天再熬煮,还得熬其他药,见状,道:“玲姐儿?这是怎么了?” 玲姐儿:“祖母,咩咩真的会死吗?” “不知道。怎么,不喜欢吃羊肉?若不喜欢,可以找块地儿埋了。”毕竟不缺这点银子,孩子情绪最重要。 玲姐儿赶紧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要吃的。” ??? 这算什么? 咩咩死了,你可以哀悼几秒,吃肉还是不耽搁? 有点感情在,但不多。 萧月浓轻哂,轻敲了下坏侄女的脑袋,“一天天的,就你最皮。” 玲姐儿也一扫郁郁,牵着小姑姑的手,自告奋勇道:“小姑姑,我们还是别待在这儿了,去帮姨奶奶的忙吧。” 萧月浓仍头疼:“把‘们’字去掉,你缝制的衣裳压根没法穿。” “那……我帮小姑姑你和姨奶奶穿针!我不闲着。” “行吧。” 俩孩子离开,唐臧月也忙自己的去了,等到快做饭的时候,柳姨娘来厨房忙碌,她也恰好看到几个小萝卜头又围着咩咩在叽叽喳喳地探讨。 话题显然很兴奋。 萧钟然:“咩咩好像比刚回来时精神了。” 萧月浓:“还真是,主母好厉害。” 玲姐儿嘚瑟道:“三哥哥,你想吃羊肉的计划泡汤了。” 萧钟浩气急败坏:“就我一个人想吃吗?你们都不想吃羊肉?” 当然想。 以前将军府还在的时候,冬季有银丝炭火给各房提供就罢了,还能烧火炉子,煮羊肉锅吃。中午涮羊肉锅子,身子能暖一整天呢!况且将军府的厨子也是有能力的,做出来的羊肉没有膻味,配上蘸料…… 饿了。 唐臧月笑道:“想吃羊肉?” 问话一出,四双眼睛齐溜溜地看过来,唐臧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现在还早,真到那天,祖母答应你们,羊肉跑不掉,好不好? 不过咩咩得养着,是为了羊奶,不能轻易吃了。” 玲姐儿“啊”了声,开心道:“所以,祖母,我们既能吃到羊肉,还能养咩咩是吗?” “对。”唐臧月笃定地答。 “太好了!” 柳姨娘晚上做的是杂粮面条,揉面是唐臧月帮着一起的,擀出来的面条,实打实有嚼劲儿,煮了点菜打底,仍是厚实的肉臊子,加上中午吃剩的搅合在里面,每个人嘴里吃得喷香。 王小六本想开溜,被唐臧月给叫住,给了两个馍馍。 唐臧月:“晚上就不留你吃饭了,明早早点来。” 馍馍是中午剩的,有点冷了,王小六没放在心上,毕竟萧家的馍馍有男子拳头大,媚娘吃了顶饱,他也能解解嘴馋。 末了,还让柳姨娘端了一碗药过来。唐臧月道:“你家闺女虽然早产,但我瞧着问题不大,挺健康,母乳跟上了,后续没多大问题。这药是给你家娘子的,能调理身体,对母乳也有作用。” 王小六止不住的感激:“老夫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用不着,你家娘子只要好好的,对我百利无一害。”毕竟是第一单生意,走出去是活招牌。 王小六还想下跪致谢,被唐臧月制止了。 她实在头疼古人动不动下跪的举动。 王小六告别后,急忙回到家,将馍馍递了过去,还有一碗温热的药,脸上难掩的喜色,“我以为萧家只包中午那一顿呢,没想到晚上也给馍馍,还让我明早早点去。这药是老夫人给的,说是给你调理身体。 媚娘你先吃,我去打点水。” 他拿着空碗去了厨房,见水缸不知被搬去了哪里,脸色一黑。 沉着一张脸,端着空碗又回来,王小六对上自家娘子担忧的视线,才松展了眉头,安慰道:“先将就着吃,吃完我再去找爹娘说关于萧家的事。” 虽然有些干,就着苦味儿的中药咽咽,还是能咽得下的。 看着媚娘艰难地吃完一个馍馍,还有一个留着明日吃,王小六才起身,朝着主屋方向而去。 笃笃笃。 “这么晚了,谁啊!”王老爹不耐烦道。 王婆母嘟囔着:“还能有谁。” 她端着煤油灯拉开屋门,扫了眼王小六空荡荡的身后,让开身道:“有什么事儿进来说吧。” “欸,娘。” 待门一关上,王小六说明了来意。 大致是说明想跟着萧家混出一条路来,不想自家娘子和闺女跟着受累,一辈子地里刨食等等。 当然,有媚娘的开导,王小六也看爹娘脸色越来越黑之时,画起大饼来。大致意思是自己功成名就,也不会忘了自家兄弟,对爹娘会更孝顺云云。 不过,俩人并未因王小六的补充说明好脸色。 待他说完,王老娘忍不住骂骂咧咧道:“小六,那狐媚子给你灌的什么迷魂汤?!真当镇上的生意好做!咱们这是在边关!穷乡僻壤的!家家户户都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哪来的银子给萧家人赚!你歇了那份心思吧!” 王家老爹点头,“听你娘的,地里刨食没什么不好,你爹我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不也将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养大了?看着你们娶亲嫁人了?” 王小六涨红一张脸,道:“爹,我想给子女更好的生活……” “你这是嫌你爹我给不了你好生活了?!混账东西!”王家老爹再次被气得胸膛起伏厉害,抓起身侧的缺口碗,就往王小六脑门上砸去! 王小六也不躲,额头瞬间见血不说,他双手稳稳接住缺口碗,噗咚跪了下来。 “求爹成全!” “好,好得很!那你就去!不过以后家中粮食,你休想分得一粒!休想!” 王小六欲言又止,“爹……” 王老娘赶紧跑到自家男人身后,帮着顺气,边道:“小六啊,你非要气死你爹是不是?我们可是你亲爹娘啊,那狐媚子算什么!给你生个闺女而已!你这是典型的娶了媳妇儿忘了爹娘啊!你这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啊! 你快些回去,好好想想吧,别跟爹娘犟!爹娘也是为了你好!” 王小六起身后,又低声道:“爹娘,水是按家中人头数给的,有我和媚娘的份,希望爹娘每日给我和媚娘留点水。” “混账东西!”王老爹又是一个木枕砸了过来。 第44章 健身操 待王小六带上门出去,王老娘才边顺男人的背脊,边道:“都是那狐媚子给吹耳旁风,小六才这样,当家的,别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明日,待明日小六出了门,看我不找那狐媚子的麻烦!” 说到最后,王老娘本就刻薄的脸,凶起来,狰狞得不行,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王老爹摆手,“行了,小六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他媳妇儿和闺女身上,你真要找六房的茬,只怕会与儿子生了间隙。等他跟着萧家闯荡一番,吃了亏才长记性!” “就、就这么算了?” “哼,儿子们都大了,心也野了,过几年我们做不动了,赶紧分家!对着这些各有小心思的儿子儿媳,就是一顿糟心!就你精神头好,这儿找麻烦,那找事,我看你是地里力气没撒够,才有那闲心在家里折腾! 明日,就明日,你别想着偷闲,跟着我一起下地,一起回家,别找借口回家做饭。家里头这么多儿媳呢,哪个不会做饭?不就是一勺糊糊,一勺水的事儿?” 虽然王老娘不平,但家中男人就是天,她只能同意。况且,谁愿意多在地里干活儿啊?好不容易多年儿媳熬成婆,她就喜欢摆摆婆母的谱儿罢了。 被王老爹一压制,王老娘再多磋磨儿媳的念头都被敲散。 “那水的话……” 王老爹:“给小六他们留一口,别渴死了。” 王老娘噘嘴,忍不住斤斤计较道:“反正是帮萧家做事,哪有让他做事,连口水都不给喝的道理?” 对上自家男人的视线,王老娘又没了脾气,道:“行行行,都听你的。” 王小六清晨起得早。 家中一众嫂嫂们开始忙活家里家外杂活儿,看到他了,也只当没瞧见。 王小六将屋门掩了个严实,才朝院门走去,走得匆忙,隐隐听到最喜搬弄是非的二嫂阴阳怪气道:“还是小叔子命好啊,不用帮着下地也有口饭吃,一口水喝……” 走到萧家院门口,见大门掩着,王小六也不着急,揣着袖口在外面,见晨露深重,跺了会儿脚,才等来萧钟陆捞起门栓,开了院门。 萧钟陆有早起做热身运动的习惯,以前在将军府时,这个时辰点都得绕着府邸跑几圈,但来了这儿,为省一把子力气,都是早起做祖母教的热身操。 看到王小六,他错愕了下,道:“你怎么来了也不吭一声?” 王小六笑容淳朴,“这不是怕叨扰到你们休息嘛。” “来了多久?快里屋坐。” “好……也没多久。” 柳姨娘事情比较多,起得也早,见到王小六,也只是点了点头,旋即奔向厨房忙活。 王小六看着柳姨娘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萧钟陆喊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 萧钟陆没多想,道:“不如你也来学我做这热身操?我家祖母说了,干重活前,先做做这热身操,舒展筋骨,百利无一害。” 王小六点了点头,“唐老夫人是大夫,她的话总归是有道理的。” 旋即,加入热身运动的行列。 没会儿,萧钟离也起来了,看了看二人,洗漱了番,也加入了行列。 唐臧月是最后起来的。 比家里几只小萝卜头还晚。 不是她偷闲。 别看她没干多少事,但用脑的时候可不少。用脑过度就容易脑子嗡嗡嗡的,虽不疼,但也很烦。 多睡会儿,能让脑运动多歇会儿。 她见前院一堆跟着做热身操的,就连玲姐儿,因为几个动作,没站稳,差点跌到了,仍犟着张小圆脸,小胳膊小腿的,跟着哥哥姐姐们保持一致的动作,毫不认输。 唐臧月打了个哈欠,洗漱了番,钻进厨房。 这个时间点,就属厨房活儿最轻。 “来,我帮着烧火。”听到一阵动静,唐臧月头也没抬,捞起袖口道。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唐臧月拨开柳姨娘的阻拦,道:“从流放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吧?怎么还没戒掉你在将军府那套?我们现在是平民百姓,该怎样便怎样,我街上吆喝你都见识过了,不过是灶台烧火而已,分什么尊卑贵贱?使不得什么?” 柳姨娘纠结了半响,只能妥协。 毕竟家中老夫人最大。 早上做的鸡蛋饼,杂粮面里打了好几个鸡蛋,又加了葱上搅合,用油去煎,一阵香味儿飘到了前院。害得意志不坚的几个小萝卜头热身操顾不上了,匆匆赶来厨房门口叠罗汉般围观。 煎了好大一叠鸡蛋饼后,怕孩子们不够,又煮了玉米棒子和鸡蛋装盆,最后才是拌几个可口的小菜。 酸辣萝卜爽口的凉拌,还有大酱舀了几个碗,接着便是炒菜。 素炒了几个青菜,才招呼前院的孩子们端去正房。 玲姐儿跑得最积极,但手里没捞到一个碗盆。 都担心做好的饭菜太重,她端不稳摔倒了。 她摔出问题不打紧,可惜且浪费了粮食。 玲姐儿跟着小姑姑跑了一趟,便乖巧地上桌,双手搁在桌案上,胳膊交叉互叠着,晃着头上的小揪揪,等待家人一起上桌。 王小六是最后一个落座的,碗里早早放了两颗鸡蛋三个比脸大的鸡蛋饼和一根玉米,就听老夫人道:“桌上的菜随便夹。” 王小六双眸一亮,这是说主食就碗底这些,菜可以随便吃? 鸡蛋饼不经放,他先吃了。 是真的好吃…… 刚出锅的鸡蛋饼,加了杂粮面在里面,口感比馍馍好些,毕竟加了鸡蛋在里面,杂粮面还是磨得很细碎的,不喇嗓子,再用油煎面。一股香葱鸡蛋的味道,他牙齿都快苏化了。 吃到一半,见萧家人大葱沾酱,又加了酸辣萝卜在鸡蛋饼里裹着,他照葫芦画瓢。 这次吃到嘴里,他险些美死在桌案上。 大葱沾酱,裹了饼,这在北方一带都是常见的,可萧家人做的大酱和酸辣萝卜,好吃得叫人停不下来。 他敢说,攒几两银子去食肆吃那一顿,还不如萧家这一口饭食。 难怪听说萧家在镇上的生意好到出奇呢。 这会儿,王小六才真正认可了媚娘的想法。 一边感慨,手上夹菜的动作没个停歇。 两颗鸡蛋和一根玉米棒子,他没动,萧家人吃完,他正打算将东西揣兜里,被唐臧月制止道:“待会儿要做活儿呢,身上到时候都是灰,你揣兜里算怎么个事?这样,你交给柳妹妹,让她温在锅里,晌午走时你带走,正好东西是温的,不用让你家娘子吃冷的。 女子吃多了冷食,对身体也不好。” 王小六一阵感动。 唐臧月见他双膝打颤,这是又要下跪的征兆?! 她连忙寻了个借口,溜了。 柳姨娘刷过碗筷,带着萧月浓和萧月春去了镇上,唐臧月得照顾这只金贵的咩咩,留在了家中,继续熬煮药。 玲姐儿蹲在栅栏前,嘀咕:“好像比昨日精神了许多?” 萧钟浩:“笨蛋小妹,我都看出来咩咩比昨日好多啦!” “谁笨啦?你才笨。” 萧钟然叹气:“行了三哥,你别闹了,小妹还小,你就不能让让?” 玲姐儿叉腰。有人帮着,自然蹬鼻子上脸,“就是就是!三哥哥你一丁点当兄长的样儿都没有!羞羞羞。” 第45章 科普医学知识 萧钟浩被气笑了,“当兄长就得让着她啊?再说,我也没怎么着她,我是实话实说!小妹本来就看上去笨笨的!” “……你也好意思说小妹。”萧钟然被亲哥的理直气壮惊呆了。 唐臧月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打断三个萝卜头幼稚的争吵,“去外面玩儿!别打搅祖母我的思绪!” 被吼的三小孩,连忙往院外窜。 村子就这么大,古代没有避孕的说法,每家每户孩子很多,人多也意味着张口吃饭的多,大部分孩子都要帮着忙农活,忙完才有自己玩耍的时间。 当然,也有备受苛刻的孩子。 自己的时间?没有。 白日帮着割猪草,摘野菜,下午去地里捡麦穗,晚上还得帮着洗碗筷,忙得想不停歇的陀螺。 这些孩子,年幼时帮着做家务,打下手,大一点就要下地,及笄就得嫁人,继续下地+生孩子。然后为孩子和夫君奉献一生,大约只有老了,熬成婆,才有喘息的机会。 玲姐儿和两个哥哥就撞见了这样的孩子,平日玩得好的铁花的堂妹,家花。 铁花是那位敢徒手在火堆里捡毛栗的莽莽,干过不少胆大又小刺激的事儿,玲姐儿很喜欢跟铁花姐姐玩。 没想到她堂妹家花性格截然不同。 家花比玲姐儿看上去还小,瘦骨嶙峋的,背上却用布缠着超过身体负荷的奶娃娃,在山上埋头摘野菜。披头散发的,叫人看不清家花的面容。 玲姐儿只觉得好奇,以及下意识地不舒服,视线频频看向落后大家一大截的家花,最终脱离这群村里的孩子,朝着家花哒哒哒地走去,主动搭讪:“你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铁花一直注意着玲姐儿的动向,毕竟村里对萧家那位会医术的老夫人在热议中,她爹娘也让她好好接触玲姐儿。 废话,就算爹娘不说,她也会这么做,好叭? 谁让玲姐儿身上总是香香,干净的,长得还跟玉娃娃似的,可好看了。 她就喜欢和这样的小娃娃亲香! 她是第一个注意到玲姐儿离开队伍的,听到玲姐儿的搭讪,她替堂妹道:“这是我堂妹,家花。” 两人的出现,似乎吓坏了家花,后者瘦弱的身子哆嗦了下,忙单手背在后面,抬了下妹妹臀部,缩着脖子后退。 玲姐儿见过胆子最小的,便是姨奶奶,没想到还有比姨奶奶胆子更小的啊…… 玲姐儿扭头,稀奇地问铁花:“你家妹妹为什么还背着个奶娃娃?” 铁花拉着玲姐儿,边走边小声解释:“我爹娘说了,这是叔婶的私事,我插不了手。不过村里人都知道,家花亲娘生不出弟弟……” “生不出弟弟,和背奶娃娃有什么干系?” 铁花被问住了。 她年龄不大,没转过弯,好会儿,浆糊的脑袋才理清思绪,道:“她娘生不出儿子,奶将活儿都压在他们一房,没人帮着带刚出生的妹妹,只有家花自己来了。对了,家花的妹妹是在你们家搬来前出世的,叔叔婶子都说,若是你祖母接生,说不定家花会有个弟弟,那他们一房在家中会好过些。” 走过来的萧钟然皱眉纠正道:“即便是我们祖母来接生,也决定不了出世孩子的性别。” 铁花好奇道:“那生不出男娃,是不是婶婶身体出了问题?能不能看好?” 萧钟然:“这……我也不知道,我回去可以帮你们问问祖母。” 玲姐儿也顺势点头,安慰情绪有些低落的铁花:“放心吧铁花,要是能治你婶婶的病,我会劝祖母的!祖母最疼玲儿了。” 铁花:“那就谢谢玲儿了。” 铁花是真的难过,毕竟他们这房和家花那房关系好,亲爹和叔叔是过命的交情。她是想家花好的,平日也没少照顾家花,比如家花今日摘的野菜少了,怕家花被奶骂,她都会将自己摘的挪过去。 她被奶骂没关系,毕竟爹会护着她,但家花不同,他们一房没个儿子,总是矮人一头,即便家花被打骂,叔叔也没底气去拦。 玲姐儿一到家,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儿,忙冲着院子脆生生喊:“祖母!祖母!玲儿回来啦!” 唐臧月坐在厨房外煎药,听到这尖锐的喊声,抬眸望去,就见脏兮兮的女娃朝着自己奔来…… 她赶紧起身,后退了两步,用手中蒲扇抵着对方小胸脯,阻止女娃靠近。 “赶紧去把脸上和手上的土洗了。” “哦……”玲姐儿对祖母的反应略感失望。 怎么她半天不见祖母怪想念的,祖母却嫌她脏咧?不公平! 玲姐儿往厨房走了两步,又在唐臧月身侧站定,来了个标准的右转弯,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唐臧月:“祖母……” 唐臧月眼皮都没眨下,道:“有事快放。” 玲姐儿撒起娇来,声音软糯得紧,再搭上那双亮晶晶的黑眸,是个人都遭不住。 “祖母,我有个事儿问您……” 玲姐儿将早上发生的事说了遍,萧钟浩萧钟然从厨房洗完手和脸出来,为小妹查漏补缺,补充说明。 唐臧月这才断断续续听了个全貌,以及知道了玲姐儿所求何事。 唐臧月:“就算祖母是神医在世,也没法改变一个人出世的性别,况且决定生男还是生女,得当爹的染色体决定。” “祖母,什么是染色体?” “染色体就是……” 唐臧月将后世医学知识科普给几个小萝卜头,就连萧月浓也跑来津津有味地听着,但孩子们都被绕得云里雾里,再加上头一次摄入全新知识,双眼茫然,倒是萧钟然双目清明,没被绕进去,看上去接受能力还挺良好? “先吃饭,别等会儿饭凉了。” 吃过饭,王小六端着药碗,怀中揣着两颗鸡蛋一根温热的玉米和一个杂粮馍馍,快步冲回家门。 王家人还在回来的路上,所以没瞧见他“大腹便便”的模样。 媚娘坐在床上,看着王小六鬼鬼祟祟的动作,笑了,生怕自个儿身上没个好东西是吧? “六郎,今日得了什么东西这么高兴?” 王小六连忙将东西往她手里一搁,道:“这两颗鸡蛋和玉米是早食里省的,但,其实桌案上,老夫人说菜可以随便吃,我没饿着自己。这个馍馍是中午的,掺了点白面在里面,比昨日的口感好些,你快尝尝,试试。” 媚娘惊愕地接过。 鸡蛋? 王家不是没有鸡蛋,可哪家不是逢年过节的,会将换酱油醋食盐的鸡蛋当饭食吃?就是她初查怀孕那会儿,鸡蛋也是半月一颗的。 六郎这才帮着萧家做多久工?就揣回来两颗鸡蛋! 她能不兴奋吗? 第46章 谈妥一桩买卖 “那我留一颗,明日再吃。” 王小六劝道:“煮熟的鸡蛋留着过夜,容易变质,现在就吃了吧。” 媚娘哭笑不得,“可,这量也太多了,我一下子也吃不完……” 王小六也想起媚娘的小鸟胃,如果家中粮食富余,媚娘也吃不了太多。 就是一个馍馍,她也能细嚼慢咽半天。 因为这,被其他房嫂嫂私下嘲笑是小姐身丫鬟的贱命。 王小六纠结了半响,被她笑盈盈地猝不及防塞了个鸡蛋进嘴,“六郎,你也吃。” “我不吃,我吃饱了才回来的。” “你不吃,我也不吃。” “媚娘……”王小六退而劝道:“先喝药吧,凉了,药效会掉一半。” 待两人分着吃完,王小六才一同躺在炕上,将媚娘半拥入怀中。 王小六与媚娘二人盖着被褥,说起悄悄话来。 没办法。 后世有电子产品把玩,古代穷人却没有娱乐项目,就是世家也有投壶狩猎等一系列娱乐。 尤其是农忙时,九里村村民在地里忙活了一整天,到家吃过饭食便倒床就睡,一点多余的精力都没有。闲暇时倒有不少床上运动纾解纾解,可媚娘还在坐月子,运动自然是不行的,只能聊几句,来度过睡前余下的精力。 主要还是王小六兴致高昂,止不住的兴奋:“老夫人是个好人,萧家人也好相处,这几日是我这辈子吃得最饱的时候。” “六郎干得开心,媚娘也就安心了。媚娘就怕你受了委屈,本就在爹娘这边断了路,六郎再在萧家吃苦,那媚娘每日会备受愧疚的折磨……” 王小六忙握住她的手,给予安慰:“都过去了。其实还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媚娘瞪大了双眸,道:“六郎哪里话,你我本是夫妻,不分彼此,哪有当不当讲的道理?” “媚娘说的是。其实这个想法是看到萧家人兴起的。我瞧萧家人刚来,要忙着修葺院子,又要忙着做镇上的生意,还要料理一些杂活,比如缝制衣裳什么的……人手实在不够。镇上的生意和衣裳缝制,都是那位柳姨娘在忙活,且缝制技术委实不及媚娘你。 我想着,既然帮着萧家人修建后院能混口饭吃,要不你也帮着缝制衣裳,好减轻那位柳姨娘的负担?左右缝制衣裳也不会下炕,不耽搁你坐月子,说不定萧家人厚道,还会给你一些增补…… 自然,没有你一口饭食,我也会从牙缝里省下揣着,带回来给你。 你帮着萧家,权当是还了这份药钱,你看如何?” 媚娘既是惊又是喜,当即泪腺决堤,慌得王小六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着哄:“怎么了这是?哎,如果你不想,我下次便不提了。幸得萧家那边我还没说呢,你安心,安心。既不想太劳累了,就安心在炕上躺着,等满了月子,咱们再从长计议。” 媚娘赶紧反握住这憨憨粗糙的手,道:“不,六郎,我是高兴,高兴你能多观察四周,多为这个家着想。只是缝制些衣裳,有个什么?萧家帮助我们夫妻二人良多,这点小忙没问题的。” 王小六吻了下媚娘额头,又咬了一阵耳朵才入睡。 隔日,王小六再次登门,见萧家人风风火火,在忙碌什么,就连萧钟陆哥两儿也在帮忙了。 他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萧钟陆笑眯眯地解释:“镇上一大户人家,瞧上柳姨奶做的泡菜水了,打算大量购买。昨日祖母不是没去镇上嘛,小五没敢深谈,只今日去谈妥呢,祖母让我们先备好,今日不摆摊。” 王小六左右望了望,没见到唐臧月人,道:“所以,老夫人现在?” “去镇上了,让我们中午不用等她,先吃,祖母大概下午才回来。对了,祖母走之前还招呼我们怎么熬药,你家娘子那份药在厨房放着呢,安心。” 王小六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本来想说其他事儿的,没想到老夫人去镇上谈生意了。” “你有什么事?先与我们说说。” 见几双眼睛望来,年长的还好,萧玲儿那几个小萝卜头没个遮掩,眼神骨碌碌的,直叫王小六难为情。 憋了半天,黝黑的脸涨红,他才吐出完整的话来:“我看柳老夫人不是忙着镇上的生意,后厨的吃食,以及衣裳的缝制吗?不瞒你们说,昨夜我跟我家娘子提了一嘴,她说可以主动为柳老夫人分忧。虽说是坐月子,但不妨碍手上干活,只要大家不嫌弃…… 啊对,我家娘子针线活儿还是不错的,她亲娘以前是做绣娘的,只是去得早,她没真正传承衣钵……” 萧钟离:“不嫌弃,只是这事儿得祖母回来才能定夺。” “没问题没问题。” 镇上。 唐臧月来到罗府后门,让看门的小哥通传了下,终于见到了罗掌事。 罗掌事是笑脸相迎的:“唐老夫人,你可算来了。上次在你那里买的泡菜萝卜和黄瓜,我们府上少爷小姐包括老爷夫人姨娘都爱吃,泡菜水加在炖肉炒菜里,果真提了味道,所以想增买写泡菜,尤其是多送点泡菜水。 还有你上次提的大酱……” 唐臧月笑眯眯的,“这可不就巧了嘛。今日恰好带了掌事想要的黄豆酱,你可以先尝尝,都是自家做的,干净。” 罗掌事暗道一声老狐狸,脸上笑嘻嘻地看着她从背篓里摸出一根竹筒,递了过来。 他闻了闻,食指伸进去沾了下,放在嘴里尝了口。 唐臧月:“这是自家吃的,做得不多,剩得也不多,罗掌事先尝尝鲜,再决定要不要买。若是要买,咱签订份协议,订购多少,我回去好和家里做够量,一个月后给你送来。” 这样的买卖很常见,但大部分是与酒楼合作才签订的协议,他是府邸吃,最多吃过寒冬就完了。哪需要多少大酱?还签订协议…… 罗掌事笑意淡去几分:“倒也不必,毕竟需要的大酱不多。府邸自己也会腌些大酱……” 他是在黄豆酱中吃出香味儿,没有想象中惊艳,所以不打算买多少。 “这样啊。”唐臧月兀自眉眼含笑,转移话题道:“泡菜萝卜的话,罗掌事只要买的多,咱们价格好商量。不过泡菜水还是得按量来,毕竟不管是九里村还是镇上,水超过量都是要付钱的。 总不能罗掌事要一斤泡菜,让我送五十斤泡菜水吧?腌制一斤泡菜所需十斤水,您让我送五十斤泡菜水,岂不是要挪用其他泡菜坛子里的水?这,泡菜水是送出去了,要卖的泡菜萝卜却剩下了,没有泡菜水的萝卜可不经放啊,罗掌事。” 果然是只老狐狸。 是懂怎么周旋、谈判的。 罗掌事腹诽。 第47章 人命关天 罗掌事从对方言行看出,唐臧月不是一般乡下老妇人,便言简意赅道:“有多少送多少。” 这门生意最终拍案。 唐臧月走前,还努力推销,并将罗掌事尝了口的大酱推了过去,道:“这大酱单吃确实咸了点,但烧肉是真不错,头一批做好的大酱,我们打算跟镇上食肆谈。当然,罗掌事要的一缸量,我们也会为你留着,只是您还想多要,就得再等一个月看看了……毕竟家中人手不够,多了伤身体,别银钱赚到了,到时候身体废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看我,说多了,罗掌事你留着吃,甭跟我老太婆客气。” 开始还觉着这老婆子说话不客气,搁他面前摆谱呢?哪晓得对方后半句话锋一转,成功撇开话题,叫罗掌事吊嗓子眼的话也跟着咽了咽。 他目送唐臧月,尔后,又瞅了下手中的竹筒,快步朝厨房走去。今天中午要做小姐喜欢的红烧肉来着,先试试看,不好吃再说吧。 …… 唐臧月准备在镇口等赵大爷回村,没想到遇到熟人。 张大姐行色匆匆,左顾右盼,怀中还揽着一包东西,不知在干什么。看到唐臧月,眉色匆忙惊吓之后,只象征性点了下头,打了下招呼,便提步,走了。 似乎不想过多交流? 唐臧月也没有打探个人隐私的爱好,继续迈着朝镇口的步伐。 赵大爷要比往日来得晚了些,向唐臧月解释:“家里母猪生崽了,所以来晚了些。” 唐臧月没生气,只好奇地问:“一窝生了几只?” 赵大爷难掩的喜色,“生了八只,往常连五只都不到,这次还是因家中孙女猪草割得多。” “这么厉害?那猪仔你们是打算自己养着,还是卖了?” “家中哪有那么多银钱养着?” 赵大爷家境对于九里村其他村民而言算优越的了,毕竟是唯一买了牛车的人家。养猪也得分家庭条件的,猪平时主要吃糠,其次便是猪草,有些人家连自个儿都吃不起了,更别说花钱买糠给猪吃了。 猪也不是想养几头就养的,每年只留了种猪打底,其他都买到镇上。毕竟买糠需要钱,家中实在没银钱来做周转,除非全家也跟着吃糠。 不过这次猪一卖,家中也能松快不少。 唐臧月笑盈盈的,“那赵大爷,你家小猪仔打算怎么卖?” 赵大爷见状,懂了她的意思,正要深入交流,就听到一道惊声划破静好。 “老夫人!唐老夫人!救命啊!人命关天!救命啊——” 唐臧月扭头望去,不是张大姐还有谁? 只见对方发丝凌乱,眉宇难掩的疲惫之色,表情中包含太多惊慌震惊和后怕。 怎么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赵大爷显然也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勒住缰绳,停下手中抽牛的鞭子,扭头望过去。 张大姐也意识到自己行为太过浮夸,会引起旁人注意,她眼神闪躲,压低了音量,额角溢出汗渍,将鬓发浸成一根根分明的油色。 张大姐双目绝望,“老夫人,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快去救救人吧,人命关天啊……” 唐臧月让赵大爷掉了个头,然后招呼张大姐上牛车,见后者明显一愣,纹丝不动。她道:“还愣着干嘛,赶紧上来。” 张大姐才手脚笨拙地爬上牛车。 按张大姐平日里手脚利索劲儿,应当不会举动这么笨拙才是,纯粹是被吓的。不仅脸色苍白,就连动作也笨拙了不少。 唐臧月认识中的古人,穿的罗裙下是袴。这个袴很有讲究,简而言之相当于后世的开裆裤,但她现在穿的时代是架空,底裤有裆,这是继没有裹脚后第二个唐臧月值得庆幸的。否则,叫她下面凉飕飕的,真叫她不会习惯。 以及,若穿袴,张大姐刚刚爬牛车的姿势早走光了。 赵大爷按照张大姐指使,驾着牛车来到镇上的小巷中,没花多少时间,若她跟着张大姐匆匆忙忙徒步来的话,只怕会浪费些时间。 四周静谧得有些可怕,张大姐将自己半张脸围了个严实,连忙招呼唐臧月,然后跳下牛车去敲门。 张大姐敲了敲门环,只敲一下,里面便快速又遮掩地拉开了一条缝。 是个老妇人,看到张大姐瞬间,双眼通红,略有责怪道:“你怎么才回来啊……” 听到对方这么说,张大姐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怎么了?是不是我回来太晚了?不应该啊……” “快,快进来,不晚,就是我……”那老妇人戚戚的,面如死灰。 赵大爷见状,将牛车停在门口,对唐臧月道:“唐老夫人,你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唐臧月点头,想叮嘱几句,赵大爷瞥了眼张大姐,小声道:“放心吧,不该说的我不会说。有人问及,我也能糊弄过去。” 唐臧月这才微微颔首,跟着张大姐进了院子。 边走,张大姐边将这家人关系和事情小声说于唐臧月听。 老妇人是村长最小的妹妹,张小妹。 张小妹嫁给了镇上的小商贩,日子过得也还行,但这些年,就生了一个闺女,还是老来得女。谁知这个闺女是不省心的,看上一个样貌俊俏的卖货郎。 原本老妇人张小妹是打算等闺女到了年纪,再招揽个进门女婿,除了天大的岔子,这闺女被这卖货郎给骗了!怀了肚子。 卖货郎一听女子怀了,连夜收拾了包袱跑了。张小妹夫妻二人不敢声张,只好请村长来镇上定夺。 古代未婚先孕有多严重?那是要浸猪笼的! 村长搅尽脑汁,没办法,只好给张小妹想了个馊主意,用药物打胎,再找个老实本分的乡下人成亲,也别说入不入赘的话了,能糊弄过新婚夜就不错了。这事儿决不能闹到官府那儿去!不然被毁的,肯定不止张小妹闺女。 张小妹嫁了人与娘家走动也很频繁,其闺女元兰儿和村长孙女辈玩得熟,若兰儿名声毁了,那村长家未出嫁的孙女辈名声也会跟着毁! 如何买到堕胎药物? 这就得支会张大姐了。 毕竟是想打着张大姐的旗号办这事。 张大姐知晓真相,气憋回肚里,骂都不敢骂,生怕被邻里听了墙根去。能怎么办?只能跟来镇上,帮着小姑子一家收尾了。 买堕胎药的借口是张大姐怀上了,因为年纪大,孙字辈都快议亲了,所以这孩子不能留。找大夫开药时,说这些,张大姐老脸闹了个没皮! 也幸得当时脸裹了布,只露出那双沧桑的眼,让大夫没觉其他,习以为常,很顺利给开了药。 古代没有避孕的说法,女方只要还没绝经就有怀孕的风险,若是孙字辈大了,的确会被私下议论老蚌怀珠的风险。来镇上开些堕胎药,没什么可稀奇的。 第48章 稳定元家 堕胎药是开了,但问题出在元兰儿没被把过脉。 元兰儿是不易受孕体质,这胎若没保住,之后难孕就算了,母子也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药一喝,元兰儿大量出血,这会儿危在旦夕。 张大姐是想请镇上大夫的,张小妹听了,噗咚一声给嫂嫂下跪,甚至磕起头来,“不能请啊嫂嫂,这要是请了,兰儿名声怎么办!嫂嫂,给兰儿一条活路吧……” 张大姐气得嘴角冒泡,“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和妹夫就该好好管教兰儿!而不是放任她随便疯!哪家闺秀出嫁前在四房院子捂着?就属你家姑娘最特殊是吧!现在能怎么办?名声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你看着办吧!” 谁知炕上剩一口气的兰儿,气若游丝道:“舅母,兰儿名声没了,也没脸活在这世上……” 张小妹跪着来到炕边,抱着兰儿的头就哭,“我可怜的闺女啊……” 张大姐被哭得一阵头疼,旋即,灵光一闪,拍了下脑门,道:“有办法,有办法!有活路!” 这才将唐臧月给请了过来。 唐臧月瞄了眼炕上的兰儿,为其把了下脉。 唐臧月容色越来越紧,视线最终落在张小妹身上,“你是这位姑娘的……” “我是她亲娘。老夫人,我家姑娘怎么样了?能不能救?” 唐臧月没隐瞒着,道:“她是不易怀孕的体质,头胎掉了,后面若是想再怀,怕是不容易。救,是能救的,只是救活了,以后身上也会落下小毛病。” 这话本该避着患者,但女子能不能怀孕一事,在古代而言事关重大,早晚都得本人知晓,所以她并未避讳。 闻言,张小妹整个人跌坐在地,双眸无神地看着兰儿,后者也是脸色雪白,不知所措。 须臾,张小妹才抹了把眼角的泪,道:“救!老夫人你一定要救救她!” 唐臧月微微颔首,道:“去拿笔墨纸砚来。” 张小妹赶紧跑去书房准备这些东西。 唐臧月左右看了眼,道:“这家真正做主的人呢?” 张大姐抹了把额角的冷汗,道:“你是说我妹夫元玉郎吧?他不敢叫周围邻里瞧出家里这丑……事,照常出去走生意,家中只有我这小姑子和侄女在,没旁的人。” 唐臧月点头。 待张小妹取来笔墨纸砚,她在纸上写下几味药材,才递给张大姐,“你坐赵大爷牛车去抓药,早去早回。” 张大姐犹豫。 她是看不懂字的,但人命能保住,她便不得不关心起家中女辈名声问题,问一句:“老夫人,我若是抓这几味药,是否能被药童看出什么?” 唐臧月眼皮都没抬下,“你不是对大夫说是自己怀珠吗?” “那我能如常走动,不会引起怀疑?” 唐臧月:“不会,这几味药温和,作以调理身子所用。”说着,她又睨了下张大姐的脸色,道:“你这副模样,与喝过堕胎药无异,没人会怀疑。” 张大姐:“……” 总的说来,张大姐心底像是有了根定海神针,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道:“那赵大爷那里……” 见她问东问西,什么事都要自己拿捏的模样,唐臧月彻底没了耐心,道:“这是你们家的事,我作为大夫有职业操守,不会外传,可我也不能保证赵大爷也听我的吧?赵大爷也不是我们萧家什么人,你若想堵住赵大爷的口,还得是你们自个儿出面。” 张大姐是急糊涂了,才会连这种事也找唐臧月要解决方法,忙拍了下自己后脑勺,一副自罚的模样,“瞧我这脑子,行,我知道了,就麻烦老夫人您替我家侄女保守这个秘密了。” 唐臧月见她心绪未定,只比张小妹母女好丁点,彻底没了脾气,摆手道:“赶紧去吧。” 待张大姐走后,唐臧月才从怀中取出针包来。 她对上元兰儿绝望的视线,安抚道:“人生之路还很长,你娘就你这一个姑娘,别为了个男人就失去活下去的动力。你走了是解脱,你爹娘该怎么办?” 一口孝字压在身上,让元兰儿有了生机。 她扭头,视线落在娘身上。后者也强打起精神来,顺着唐臧月的话,道:“兰儿,你要好好的,你好了,我和你爹爹才能好啊……” 元兰儿泪流不止,“是我的千不该万不该,让他得了逞,让爹娘操碎了心,是兰儿错了,是兰儿的错啊!” “兰儿……” “娘,兰儿会好好活下去,兰儿未来会好好孝顺爹娘,会好好答谢舅母……” “乖,兰儿乖。”张小妹喜极而泣,单手握着元兰儿的手,随即,希冀地看向唐臧月,注所有希望于唐臧月身上。 唐臧月:“……” 索性,不是什么棘手的事。 将元兰儿心绪和身体稳定下来,张大姐也买了药回来。 唐臧月接过药,扭头就问张小妹:“家中可有瓦罐?” “有有有。” 张小妹刚想松开闺女的手,就被后者死死攥住,像是握住生命之光般,她气若游丝地喊:“娘……” 元兰儿看了看盆中未成型的胎儿,满脸绝望。张小妹是她最后一株稻草。 张小妹擦了擦泪水,安慰道:“娘去厨房,待会儿就回来,马上就回来。” “那娘……你早去早回。” “嗯。” 到了厨房,张小妹将瓦罐翻了出来,见唐臧月要亲自熬药,忙道:“还是我来吧。” 唐臧月侧开身,道:“我都是亲自煎药,不假借人手。况且你家姑娘还等着你回去。” “那……” “快去吧。” 张小妹指了下水缸、柴火和火折子的位置,才匆忙离开。 元家也是有小灶的。 唐臧月就着小灶,引燃,才架上瓦罐,掺了水和药开始熬制。 元玉郎是午时回来的,急匆匆地先去了自家姑娘的屋子,在看到兰儿无事,才松了口大气。 那个未成型的,也被张小妹找了块地儿埋起来。 张小妹将早上发生的事听了个大概,元玉郎才道:“给门口赵大爷一些银钱,去镇上摊口吃点热乎的。家中的话,你去猪肉贩那里瞅瞅,有没有肉卖,若是没有,去食肆买几道菜回来。 大嫂你也辛苦了,留下一道吃个饭。” 张小妹这才注意到时辰,忙去主屋取了银钱,按元玉郎的话办事。 赵大爷守了一上午,本来还有点不乐意被晾着,但得了张小妹一两碎银。 这么大方的手笔,就是再不乐意,脸上也笑开了花。 “行,那我在镇上转悠转悠,申时再来接老夫人回村。” 张小妹没割到肉,只好去食肆打几道荤菜提回来。食盒是食肆的,吃完还得清理赶紧送回去,不过镇上都是熟人,不会担心食盒被昧下。 回来的时候,张大姐揉好面,蒸了大盆杂粮馍馍,馍馍捏着很松软,一看就是掺了不少白面在里面,不过这也是元玉郎让加的。 又在前院的菜园子里摘了点青菜,加了猪油蒜末炒,再添上张小妹从食肆买回来的肉菜,这吃得,比过年还丰盛。 第49章 打开路子 张小妹想接过嫂嫂的活儿,“还是我来吧。” 张大姐没做甩手掌柜,只道:“这里有我,不碍事,你还是和妹夫,陪着兰儿说几句话吧,我看兰儿……仍精神不振,需要你和妹夫多开导开导。” 这遭,她张小妹欠大嫂太多,几辈子都还不完,再让大嫂做饭,实在不妥。张大姐推着她出了厨房,并催促道:“去吧,放心,这里有我。都是一家人,你还不放心我啊?” 一家人。 张小妹心情复杂,最终朝着嫂嫂恭敬点头,“多谢嫂嫂和大哥的照拂,无以为报,以后我让兰儿孝顺你们!” “去去去,哪需要兰儿孝顺。”又不是没子孙后代。 不过,这般带点尖锐的话,及时刹住。 也幸好反应够快,没有祸从口出,不然就得得罪人了。 元家正是敏感脆弱的时候,这话一出,碰上心眼子小点的,那不是恩人成仇人了? 张大姐看着小姑子去偏房的身影,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侄女的名声是保住了,接下来就得等她住在小姑子家一段时间,来掩事实,之后嘛…… 这侄女的路可就难走了。 一个成亲之夜没有落红的新娘子,即便夫君有心隐瞒,心中也会有隔阂,今后啊,怕是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况且,侄女还不能生。 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治好。 唐臧月煎好药,路过正房,发现桌案上三人在等她。 她怔楞了下,折回要去元兰儿闺房的步伐,将热腾腾的药碗递给张小妹,“这药是刚煎好的,趁着药效在,让你家姑娘早些服下。” 张小妹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嗯,知晓了,多谢老夫人。” 言罢,快步朝着兰儿闺房的方向而去。 元玉郎起身,恭敬地作揖,“唐老夫人,多谢您救了我们家姑娘,大恩大德不言谢,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唐臧月待他喝完,才漫不经心道:“不是让你们先起筷吗?给我留点便好,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 “看我,饭菜都冷了,我去加热加热。”张大姐拍了下自个儿脑门道。 唐臧月没阻止,待张大姐走后,就见元玉郎起身,噗咚下跪。 唐臧月:…… 就知道古人动不动下跪的习惯改不了、劝不动,幸亏她有先见之明,闪身得快。没受这么大的礼。 待元玉郎抬眸,一脸懵逼地看向闪到他身侧的唐臧月:“……唐老夫人?” “有事说事,别动不动下跪。” 元玉郎:“那我便直说了,我家姑娘出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是我们当爹娘的没教好,可说到底,终是我们家姑娘吃了亏……还望唐老夫人别将今日一事传出去。” “你家娘子也提过同样的要求,还是那句话,作为大夫的本职,我不会外传,那跟砸自己招牌有何区别?我在九里村住下,守口如瓶是基础。” 唐臧月知道,男女思维不一样。王小妹相信她是大夫,为了招牌不会外传;而元玉郎作为商人,更看重利弊,换而言之,口头上的保证压根不管用,但她将自家处境提出来,有了处境牵扯,元玉郎才能安半颗心。 果见元玉郎,松了口气,试图起身。 她将他剩余半颗心安下来,道:“你家做什么营生的?” “……啊?” 唐臧月:“你未回来前,我听张大姐提了一嘴,你是做生意的?家中做的什么生意? 想必张大姐也向你们提过我,我们萧家在镇上做了营生买卖,你若真想报答,拿出实际好处比空头说感谢或者下跪好些。” 元玉郎老脸涨红,半响,才道:“也不是多大买卖,是帮着大户人家和食肆弄点新鲜菜和肉之类,赚个差价。 有时乡下收不到肉菜,还得去其他郡地收。” 毕竟边关物资匮乏。 很多商贩受不得舟车劳顿的苦,这个小镇就元玉郎坚持下来了。若是本地肉菜,价格自是正常,若是元玉郎采购的其他郡地蔬菜水果,价格自然得翻上一翻,即便不新鲜,也有人家会买。 这个时代的州郡县与后世的省市县无异。跨市至少得有近两百公里,且出行工具是马车的话,一个来回得十个时辰,这还是除去马儿不停歇,不吃喝拉撒的情况下。 在其他郡地采购一事,得耽搁几日,算下来,得四五日才能完成一趟。 唐臧月看重的是元玉郎打开的路子和人脉。 她异常热络,不过也先局限于眼前,只道:“这么说来,你们与镇上食肆老板认识咯?” “交情不深也不浅,能说上几句话。” 唐臧月双掌一击,“那太好了,请阁下帮我引荐引荐。” 元玉郎收乡下新鲜蔬菜和家禽,那也是一些买家要,他才会赶趟,况且不止收九里村这一个村子,收取的数量也不多,导致小妹娘家没沾到多少光。村长这才对唐臧月多有看重。 元玉郎眉眼舒展,笑道:“好的,老夫人。” “聊什么呢?”打断两人对话的是张小妹。 元玉郎:“没什么。兰儿怎么样了?” 张小妹兴奋得脸通红,“兰儿看上去好了许多,喝过药便睡了。” 元玉郎松了口气,“没事便好。” 张大姐端着热锅的菜重新上桌案,几人饿坏了,再加上桌上的油水足,谁都没怎么说话,埋头吃。 引荐食肆老板的事不着急,毕竟元玉郎还得支会那边一声,免得显得不礼貌。 唐臧月也理解,毕竟现在的她还名不经传,老板不止在镇上开一家食肆,这会儿人还在县里。不过为了提高她见老板的几率,她从怀中取出一根竹筒,递给元玉郎,道:“这里面是自家做的大酱,用途想必老板应当知晓,还望元老板推荐。” 元玉郎:“唐老夫人放心,今日我便去县上探探风,明日给老夫人回复。” “有劳了。” 唐臧月出院门,就见赵大爷正在啃成色不太好的馍馍。 她瞄了眼,上了牛车,待赵大爷开始甩缰绳时,才道:“是不是张大姐给的银钱少了?” “哪能啊,给得多,但家中节省惯了,舍不得花。今日也多亏了您,才有这么大笔进项。” 唐臧月:“赵大爷,你既知今日得益大,也当知晓有些话该不该说。 说多了,或无意说漏了,哪怕是无心,也会引来麻烦,尤其是村长家施压的。赵大爷一直在九里村扎根,也不想搬去其他地方吧?” 赵大爷心漏掉半拍,恍若想到了什么,冲刷掉脸上的喜悦。 唐臧月却笑容灿烂,打一巴掌,又给了一颗糖吃,道:“我是女大夫,家中以后也会做些生意,就喜欢招揽嘴巴严实的人来。赵大爷也不想子孙后代一辈子窝在九里村吧?” 赵大爷一路无言,唐臧月也没再多说,闭目养神。 待在萧家院门口停下,赵大爷才道:“老夫人说的,我老赵晓得了。今日太晚,明日再请老夫人看猪仔。” 唐臧月挥了挥手,就听到里面欢快的声音传来:“我听到声音了!我耳朵可灵了!一定是祖母回来了!” 门一拉开,一道小身影朝着她扑来,“祖母——” 还别说,颇有一定冲击的重量。 为稳稳接住小身影,她这道身体倒退了几步。 接着,软乎乎的声音再度传来:“祖母,我好想你呀……” 第50章 刁钻的想法 “有多想?”唐臧月抱起玲姐儿,捏了捏她鼻头,问道。 玲姐儿歪了下头,似乎在思考怎么形容? 旋即,玲姐儿展开双臂,道:“有这么想!” “哦,就这么点啊……” 玲姐儿听出祖母语气中的失落,显然不满意自己给出的答案,她急忙纠正:“从这里到院口,那么长的想……不对不对,是到村口。不对不对,还是不对,是到京城那么长的想!” 唐臧月哈哈大笑,“你倒是会找形容啊。” 玲姐儿羞赧,双眸亮晶晶地看向唐臧月:“那祖母呢,祖母想玲儿吗?” 唐臧月:“当然。” “有多想?” 唐臧月照搬:“从这里到京城。” “……”玲姐儿嘟着嘴,显然不满她的敷衍。 唐臧月在看到柳姨娘时,岔开话题道:“家中可有事?” 柳姨娘眉心微动。 唐臧月:“还真有事啊?” 柳姨娘点头,将王小六的事提了一嘴,唐臧月放下玲姐儿,取出几只唐人,拍了下玲姐儿背脊道:“去吧,和你二位哥哥小姑姑去玩。” 玲姐儿转瞬笑颜,冲着唐臧月勾了勾指头,“祖母,你低下头,玲儿有件事也要告诉你。” 唐臧月俯下身,然后,就被吧唧一口—— 待她缓过神,掌心覆在半张脸上,就看到玲姐儿已到院门口,冲着她一喊:“最喜欢祖母了!” 没等唐臧月回应,撒丫子就跑。 唐臧月低喃:“跑什么,祖母又不吃了你……” 接着,扭头就对上柳姨娘羡慕的目光。 唐臧月干咳了两声,“咳咳,这孩子,以前在将军府还能拘着,来了九里村就跟个疯丫头似的。柳妹妹,以后劳烦你管着点,让她别太无法无天了。” 柳姨娘恭敬道:“是,老夫人。” “对了,你刚刚说王小六那位娘子能帮着缝制衣裳?” “是的,老夫人。” 唐臧月:“那就交给她一件试试,记得把尺寸写下来交给王小六。若真能胜任,将家中给不了工钱能包饭,也原封不动转达一下。” “好的老夫人。” 见对方应完,兀自纹丝不动,唐臧月挑眉:“怎么?还有旁的事?” “老夫人……” 见她犹豫再三,唐臧月没了耐心,语气重了些,“有话就说!” 柳姨娘被骇了跳,眉宇轻颤,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 唐臧月:“……” 唐臧月只好放软了态度,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这性子还是得改改,虽然不需要你做生意时热络些,但面对自家人,胆子得大点。” 其实她也纳闷,怎么柳姨娘这样的性子,生的几房庶出,没一个继承柳姨娘的性子?难道是萧家基因太强大了? 还是去世的那位萧老将军厉害啊。 柳姨娘才道:“老夫人,与罗掌事的这桩生意能做大吗?” 唐臧月挑眉,原来是问这个。 唐臧月道:“罗掌事虽说掌管罗氏府邸的厨房采买一事,但大部分都是为主人家服务,至于下面的奴仆,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即便需要采买你制的泡菜和大酱,也不会大量购进……” 见柳姨娘眸底的光覆灭,唐臧月又补充道:“不过我今日机缘巧合下,找到其他路子。” 柳姨娘难得的急切,“什么路子?” 对上唐臧月含笑的视线,柳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急切,声音打着颤,道:“老夫人……” 唐臧月没为难她,道:“我们为九里村带来的好处,村长一家都看在眼底。村长有一个嫁到镇上的小妹,好巧不巧,做得便是采买的路子,他认识镇上食肆背后的老板,那位老板可不是镇上人。人现在县上,且开了不止一家食肆,我已经托了村长妹夫打开路子。 这块敲门砖有没有作用,全得仰仗你的手艺了。” 柳姨娘满脸通红,结巴道:“我、我哪有老夫人说得,说得这般厉害……我、我先去找那位王小六,告诉他,老夫人你愿意给他家娘子一个机会。” 唐臧月啧了声,看着柳姨娘落荒而逃的背影,想着劳动果然锻炼人。 从前的柳姨娘就跟林妹妹似的,动辄药物吊着,时常得请脉安心,原主就担心过柳姨娘的身体,生怕一个夜里不注意,人就挂了。 所以,哪里是柳姨娘身子原本就差?分明是久卧成病导致,多运动运动,出出汗就成。 不过,超负荷的工作量会累垮身体,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同意王小六的请求。 吃过晚食,王小六准备揣一个馍馍走,被唐臧月制止了。 她让王小六去端厨房灶台上温着的面条,又补充说明,道:“你家娘子如今在坐月子,不方便走动,只能等你吃完,给她端回去。今晚做的面条坨了,你让她也别嫌弃,将就着吃。 待以后出了月子,有用得着你们夫妻二人的地方,我们萧家不会客气的,还妄你也别嫌我们萧家暂时不开工钱。” 王小六赶紧摇头晃脑,“不嫌弃的,不嫌弃。老夫人家给的吃食,就是进大户人家做小工也是赶不上的。” 王小六匆匆离开后,唐臧月视线才落在有些食欲不振的萧玲儿身上。 怎么出门的时候还兴高采烈,一副俏皮的模样,回来后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焉焉的。 见祖母视线探究地落在小侄女身上,吃过饭没急着帮姨娘洗碗的萧月浓,背着小侄女向祖母解释:“昨日母亲不是说生娃的性别无法改变,且取决于男子吗?早晨村里孩子们得帮着家里做农活,等到祖母你回来,玲姐儿才同村里孩子见面,说了这事,但……大家都觉得是女子的原因。” “是嘛。”唐臧月不意外。 古代备受压迫的是女子,生不出孩子,是女子身体原因,生不出男娃,是女子肚子不正气。古只有男子科举的说法,即便出生世家的女子,也只能管理后宅,眼睁睁看着自家相公迎娶一个又一个美俏的年轻小娘子。 即便村里人穷,没有娶小妾的说法,但凡有那个条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是后世,有结婚证的约束,也有出轨的事件发生。 唯一不同便是后世女人面对出轨可以离婚,分得家产,甚至偏激一点,你出轨我也出轨,看谁的帽子更绿。 第51章 被发现吃肉 古往今来,制度多是苛刻、约束女子。 唐臧月有些惊世骇俗的想法,不能灌输给玲姐儿,但不代表不能引导。 唐臧月收敛思绪,视线落在萧月浓身上,“你呢,为何要避开玲姐儿与祖母说这些?” 萧月浓:“小五是怕提及这事,又惹了玲姐儿伤心……是我做错了吗?母亲。” 唐臧月没回她,只让其去叫来玲姐儿。双胞胎也附带而来。 萧钟陆萧钟离萧月春吃撑了坐在原位休息,一直在听着八卦。这会儿见祖母叫来玲姐儿,便知道祖母是要说教了。 一般萧钟陆三人这个年龄,是一身反骨,爱和家里作对的。但他们不同,还蛮喜欢祖母说教。 祖母说教时,他们喜欢侧耳聆听,之后回味,受益匪浅。 唐臧月没问萧玲儿为什么沮丧,后者看着同辈都在,委屈地吸了吸鼻头,扑进唐臧月怀里,鼻音很重,“祖母……” 唐臧月顺了顺玲姐儿的发丝,道:“有什么好委屈的。” “他们反对祖母的话,他们说生不出儿子是女子的肚子不争气!” “他们说错了吗?” “当然错了!” “不,没有错。” “啊?”玲姐儿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儿,呆滞的小模样,显然没反应过来。 她才多大?哪见过唐臧月这种,自个儿拆台子的? 唐臧月:“这世上没有对错之分,只有真理的说法。祖母说的话是真理,但在时代环境下,真理也是没理。所以他们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和理念,人只是受其束缚和影响罢了。” 玲姐儿茫然,“祖母,我听不懂。” 唐臧月目光变柔,道:“那我们从根本上开始讲,你当初问祖母这个问题的时候,抱着什么目的?” “想要……家花有个弟弟,日子能好过点?” “祖母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玲姐儿迟疑了下,在祖母的鼓舞下,摇头,“不能。” “家花有没有弟弟,玲姐儿觉得是谁的问题?” “当然是家花的爹有问题!”玲姐儿义愤填膺道。 “其他人也这么认为吗?” 玲姐儿摇头。 唐臧月:“不仅是九里村,九里村外,甚至整个楚国,都觉得女子是男子的附属品。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只能虚度后宅;男子可以花天酒地,女子只能大家闺秀;男子可以科举争仕途,女子只能博个诰命。 玲姐儿,祖母说过,既然你不能凭一己之力改变现状,只能去适应,去融入其中,即便心中有理,也要学会‘忍’。 人有傲骨有志气很简单,实现它也不是难事,有时间和持之以恒便可以,可,若要改变现状,改变制度,需要的不仅是一人的坚持,不仅是一人的一生。” …… 王小六没想到会在回去路上撞上二嫂。 二嫂惯是会偷奸耍滑,在地里总有理由闹身子不适。平日里找借口偷懒就算了,今日让他给撞上了。 撞得可真不是好时候。 “小六,这么早就回来了?”二嫂尴尬了瞬,灵敏的嗅觉瞬间被吸引。她鼻子用力嗅了嗅,“小六,你这……带回来啥好东西?是肉吧?” 二嫂两眼开始发绿光,视线来回在王小六提的篮子和背的背篓上打转,旋即,先正儿八经在说话:“你这是又吃又拿?萧家人能同意?” 不等王小六回话,二嫂又道:“这肉味儿够浓啊,小六,二嫂平日待你不薄吧?你打开让二嫂瞅瞅,二嫂都有半年没沾荤腥了,二嫂就瞅瞅,闻闻,保证不动它!” 对方一靠近,王小六连忙往边上一躲,随即快步朝家奔去。 因为是面条,怕这天道,在途中面条就冷了,那不是白温在锅里吗?所以柳姨娘借给王小六篮子,不用的破布遮着周围,也可以打退不熟想要探虚实的人,谁曾想会撞上自家那最没脸没皮的二嫂。 非要瞅瞅篮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说什么不动篮子里的东西,啧啧。 这要是真给瞅了,那还不得扑上来,吃两口? 王小六可不傻,难道乖乖待在原地不成?若不是怕动作太大,跑的过程中篮子里的面撒了,他步程还能再快点。 他抱起篮子,快走得很稳当。没撒出来,也没让二嫂追上。 那王二嫂即便是个做农活的,哪有青壮年脚程快?很快就被拉远了距离。 眼见王小六没了身影,王二嫂开始肆无忌惮谩骂起来。 “什么个东西,呸!有肉吃独食,嫂嫂都不知道孝顺!生娃儿没皮燕子……” 王小六很快回到家,来不及打水,赶紧将屋门给落下栓,才将篮子里坨了的面和一竹筒中药取了出来。 “媚娘,你快些吃。” “怎么急匆匆的?呀,有面条?还有……肉?”媚娘惊喜道。 王小六连忙道:“二嫂见到我提的篮子了,还闻到里面的肉香,非要看看……” 话还没说完,媚娘便埋头挑面吃,且比往日吃饭速度快。王小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吐槽:“二嫂也是,那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还说只瞅瞅。平日里偷奸耍滑就算了,其他房的便宜是能占就占,毫不吃亏,二哥咋娶个这样的回来……” 媚娘没接话,吃饭都来不及了,谁还说话? 她只听着。 王小六:“你娘以前是绣娘这件事,我跟萧家说了,老夫人说可以试试。萧家把一家人尺寸用纸笔写下来了,喏,在这里。” 他从怀里掏出干了墨迹,折叠好的宣纸,递了过去。见媚娘吃得起劲儿,便放在她膝盖上,又道:“哦对了,东西在这儿。”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人坐在炕边,背篓还在身上呢。 他起身放下背篓,从里面露出料子和棉花来,有些羡慕地抚着棉花,道:“这料子算不上好料,但棉花是实打实的好货,萧家人比你想的要阔绰呢。” 媚娘顺势点头,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院子传来熟悉阴阳怪气的二嫂声音,忙低头继续吃起面来。 臊子虽然有肉,但弄得很清淡,再加上面条坨了,看上去没什么食欲,但味道出奇得好。若是吃上刚出锅的,想必滋味更不错。 可惜了,她还在坐月子。 王小六因院子里阴阳怪气的声音皱眉,又回到炕上,压低了音量,“我是相信你缝制能力的,不过这件衣服做出色了,在老夫人那边肯定你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媚娘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缝制这身衣裳。 你我都不想你出了月子后,我在萧家吃香喝辣,你却得下地,照料我们王家的那几亩地吧?媚娘。 这几日,得辛苦你了。” 第52章 恶毒的王二嫂 辛苦吗?当然不辛苦。 坐在床上缝制几件衣服,就能吃上肉,这是几辈子休来的福分?就是村长家,或是条件最好的赵大爷家,也都没赶上日日肉,顿顿肉的习惯。 萧家人下了“血本”。 可听六郎说,萧家现在住的院子是租的,不是顶好,即便是修葺,那也是在原基础上改善、扩建一下罢了。再一看六郎背来的布料,和寻常百姓穿得差不多,棉花倒是上等的棉花…… 只能说明一点,萧家人在藏拙。 萧家底蕴远远比表面深厚,只要她与六郎踏实做事,不愁没有汤喝。 别看媚娘对着自家男人茶艺高超,那也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还在闺阁中便惯会沏茶。日子再艰难也比同村其他姑娘好些。 况且缝制衣裳罢了,本就是她拿手的。 屋外。 王二嫂不大不小的声音,虽难听,却没回来路上那般脏字不重样,不过,同是让人不舒服罢了。 王二嫂:“小六出息了,家里地不种了,帮着外人做事,气爹娘就算了,二嫂只是想瞅瞅揣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就被这么防着?是怕二嫂告诉爹娘?还是不想让爹娘知道,怕孝顺爹娘? 这成亲和没成亲前就是不一样啊,成亲前在家里比谁都积极,在爹娘膝下承欢,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爹娘给了彩礼,成了亲后,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十两彩礼钱啊!你上头五个嫂嫂,哪个有这般出息?就是你二嫂我进这王家门,也只收了五两银子的彩礼!你家娘子果真就比我们这些嫂嫂金贵啊!那都是实打实的银两砸出来的!” 王二嫂去厨房灌了口水,嘴里稍润了些,又匆忙跑到六房不远处的屋门口,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足足说了半炷香。 王家人扛着农具都回来了,她还没个停歇。 王老娘听到二嫂的声音,脸皮一黑,道:“老二家的!说什么呢你!有这么多精神,怎么没见你在地里使劲儿?!怎么,偷奸耍滑都摆明面上来了是吧?今天就是老二替你挡着,老娘我也不轻扰你!你给我过来!” 王二嫂连忙道:“娘啊!冤枉!我这不是在说六弟嘛,他……” “小六怎么了?小六是我儿子,那是你一个当嫂嫂的能说的?!” 娶进门的儿媳,那也是外人。自家儿子再不好,王老娘也容不得外人对儿子说说叨叨。 王二嫂哭丧一张脸,“冤枉啊娘,我就是想说,六弟太不懂事了,今日从萧家抱回来一篮子肉,也不知道孝顺爹娘。爹娘在地里干活这么久,也不心疼心疼爹娘,偷着藏着,非要顾着他那小家,给六弟妹吃得油光满面,也不出来见爹娘一面,解释一两句!这不是寒了爹娘你们的心嘛,亏得爹娘你们平日对六弟那么疼!” 王小六听到二嫂挑拨离间,见媚娘也吃得也差不多了,才落下门栓,走了出去。 他中气十足道:“二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就不孝顺爹娘了?平日家中的活儿我没少干吧?” 王老娘视线落在王小六身上,专注一个问题:“你从萧家带肉回来了?肉呢?在哪。” 王小六脸色憋得很难看,半响,才道:“媚娘吃完了。” 啪—— 王老娘大失所望地看着他,“你二嫂说得没错,平日白疼你了,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啊!把你爹气倒在床就算了,有了肉还不孝顺爹娘。生你跟没生有什么差别?” 王小六:“娘,那本就是媚娘的……” “什么本就是她的?她既然嫁进了我王家,那她这个人都得跟王家姓!都是王家的人!” 王老爹昨日被气倒在床,碍于家中农活,今天休憩了半日,下午才在地里忙活的。 他将镰刀放下后,换了双草鞋,用旧得没法穿,破了不说还沾满泥土的草鞋,潦草擦了下脚底,又用抹布沾了点水擦干净脚底,才穿上新草鞋。这一系列举动,并不妨碍他听完院里动静。 这会儿同王老娘一个心思的王老爹,制止道:“好了,以后权当没这个儿子,走吧,回屋歇息。” 王老娘想说什么,但碍于男人是天,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最心有不甘的便是王二嫂。她忙跟上王老娘夫妇二人脚步,继续怂恿道:“爹,娘,就这么算了?那你们往年白疼六弟了?这付出都打水漂了?” 王二嫂话还没说完,就被公爹一个眼神给勒停。 王老爹:“旁人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我们还不知道?少拿我们当枪使。” 王二嫂心漏掉半拍,赶紧乖巧地示弱,讨好道:“爹哪的话,儿媳哪敢。” 王老爹看向沉默的老二:“老二,把你家媳妇儿管牢,别成天来我们跟前惹得心烦。今日交给老大家掌厨。” 一家之主都发话了,老二还有不听的?应下后,见王二嫂还闷闷不乐。 老二小声敲打:“行了,你还想惹事,给爹娘上眼药水?当心爹娘拿对付小六那招对付我们,你可以不吃不喝,我还要吃喝。” 王二嫂能开心吗?本来掌勺的可以抠搜点粮食给自家孩子补补,公爹说把掌勺让给大嫂,她家孩子咋办? 可再多想法和心思,在听到二郎话时,歇了心思。 不过心思也只歇了眨眼功夫。 王二嫂贼眉鼠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道:“不然,我们也跟着萧家混?且不说萧家如今当家的是老妇人,就是她那门医术,也足够撑起萧家门楣,还让王小六带肉回来吃……这出手得多阔绰啊?就是镇上姓罗的那大户人家,他们也万万没有让奴仆吃肉的道理。 小六日日往萧家跑,我看他不仅没瘦,还壮实了些。说明这是有前途的!我就瞧着老六家的是个有眼界儿的,咱们跟跟风,指不定会捞到油水……” “要去你去,地里庄稼不要了?萧家再出手阔绰,那也是有底的,万一兜不住了,小六就得回来重新种地。虽说爹娘不至于不管他,但日后只怕在这个家里会更艰难。” 王二嫂看了看几房妯娌和兄弟,下面一堆孩子等着吃饭,她自个儿也饿着肚子呢。再也没有比现在还糟的处境了。 算了,不冒险了。 王二嫂也只能在心中咒咒六房,但愿王小六夫妻跟错了人。 又开始咒萧家,但愿萧家做生意失败云云。 只有萧家倒了,她以后就不会惦记王小六端回来的肉,更泛不着妒忌六房家的了。 第53章 带来好消息 媚娘这会儿吃完面条,肚子总算在活了十几年来有了撑意。 大概是太撑了,肚皮有些疼,还有点想反胃,想吐。 她拧开竹筒盖,开始慢腾腾饮起中药。 竹筒装中药,不影响该药的药性,还起到保温和不容易撒的作用,所以柳姨娘用漏斗给装的。 药虽苦,柳姨娘能忍受,只是巴掌的脸皱成一团。 王小六连忙脱了鞋袜上炕,将人揽入怀中,“怎么了?是不是很苦?” “良药苦口嘛。”媚娘见他被公爹婆母骂得愁眉苦脸的,轻笑后,盯着王小六的厚唇,道:“六郎若是能甜甜媚娘的嘴,媚娘便不觉得苦了。” “可,可我没有糖……” “憨子,哪需要糖?可以用别的来甜嘴。” “别的?什么东西?” 半盏茶的功夫后。 媚娘眸光潋滟,浑身软塌一片,靠着王小六的胸膛,声音也柔似水:“六郎,我在这屋中,听到你和二嫂的争执……” “别管她,她就是见不得其他房占便宜。以前盯着大嫂,因为大房的孩子多,她觉着大房吃得多,大房占了天大的便宜。她处处找大嫂的不快。 我那时还未成亲,是家中壮劳力,她与我倒是相安无事。你一过门就怀了身子,这也不行那也忌讳,不能做,可不得找你麻烦?给娘上眼药水?” “这样啊……那我们不搭理二嫂,只是爹娘那边,你可别让他们真的寒了心。村里家家户户靠氏族,我们既然住在同一屋檐下,自然也得靠爹娘的疼爱。况且爹娘是真的爱护六郎,我也希望六郎做个孝顺有责任的男人。” “媚娘,你的意思是?” “今日你从萧家带回来的面条,说实话,我胃口小,吃得很撑,这会儿胃还难受呢,也不知道晚上睡前能不能消食。明日再带回来这么多,六郎你且给爹娘分一半去。 其他房若是想说什么,咱也可以拿孝道回压着。爹娘还没到年龄,我们六房孝顺爹娘,光是这份心,比其他几房强不知多少,以后被找麻烦,爹娘自然会先向着我们。 日后在家中也会好过些,总不能再有连口水都没得喝,吃自己做工得来的肉,还被二嫂阴阳怪气数落不孝顺的事发生吧?” “从你牙缝里克扣吃食出来?不成,绝对不成。你还在坐月子,正是补身子的时候。” 媚娘一阵感动,腻歪在王小六胸膛,道:“媚娘就知嫁给六郎你,是媚娘这生做过最好的决定!于人做小妾,还不如嫁给六郎,关门过小日子!恩恩爱爱为对方着想,不比穿金戴银强吗?” 这,王小六是有听闻过的。 媚娘姿色不差,再加上及笄前关在屋里养白了皮子,娘家门槛儿差点被踏破了。还有郡里员外的人上门提亲,想要媚娘做小妾。 这也是媚娘娘家彩礼要得多的原因。 王小六的希望不大,不过胜在兄弟最多,还是家中最得宠那个。 媚娘最终在一众儿郎中,选了王小六。 媚娘这么说是下意识的,她觉得这样说最对。 果真,一说完,增长了王小六作为男子的胜负欲和自尊。 “你是我娶进门的娘子,我不疼你爱你,我疼谁爱谁去?” 媚娘:“便是六郎给我的底气,才让我有什么说什么。六郎你带回来的饭食,对我而言的确太多了,分出给爹娘,既能提前聊表你的孝顺,还能堵住其他房的口,这是一箭三雕的好法子啊!六郎。” 既然媚娘都这么说了,王小六还有别的法子?只能照做。 一早醒来,王小六准备出门。 其他几房看到他仍跟没看到似的,他便加快了去萧家的脚步。 萧家早上吃的馍馍,配着小菜和泡菜一起。 唐臧月对王小六道:“你家娘子等出了月子再来跟着我们萧家吃晨食吧,毕竟待会儿你还要开工,你若将晨食先揣回家,这一来一回的,太耽搁时辰。晌午将午食一起带回去给你家娘子。” 本来早上也该喝药的,唐臧月一开始便改了方子,只让王小六中午和太阳落山前将药带回去给小娘子喝。 王小六自然没有异议。 柳姨娘和萧月春萧月浓早早顺着赵大爷的牛车去了镇上。 她则留在家中,休息一日,等那位元玉郎找上门。 元玉郎比想象中来得早。 她给咩咩看病情时,玲姐儿在一旁添草边惊奇道:“祖母,咩咩好像比昨日看着更精神了。” 萧钟浩:“笨蛋小妹,祖母出手,哪有败的道理?就是以前在战场上,祖父也夸祖母大杀四方,有做将军的料。” 原主主职军医,也穿过盔甲,上过战马。 “哦,就你最厉害,什么都知道。”玲姐儿朝萧钟浩做了个鬼脸。 怕挨揍,玲姐儿窜得飞快,躲在唐臧月身后,稳稳抱住大腿,甚至火上浇油:“这些都是祖母有本事,怎么听三哥哥的口气,像是有能力的人是你般?可别往自个儿身上揽担子了,玲儿都怕三哥哥你牛皮吹破天,没个正形。” “说谁呢?!这是你对兄长的态度?我看你想挨打!” “打谁?” 唐臧月这尊大佛守着,萧钟浩还真不好放开拳头。 萧钟浩避开唐臧月的目光,冲着玲姐儿释放警告的视线。后者委屈地嘟嘴,忙朝唐臧月撒娇:“祖母,你看他……” “老夫人?唐老夫人在家吗?” 唐臧月刹住护玲姐儿的心思,对着三孩子中稳重的萧钟然道:“看好你三哥和小妹。” 随即,她朝大门走去。 玲姐儿少了靠山,就跟没了底气般,只能撒丫子跑,可她能跑过萧钟浩?很快便被勒住了后颈。 她胳膊朝空气里挥舞了两下,眼见挣脱不了,赶紧朝追上来的四哥哥卖惨,“四哥哥,你看三哥哥!他这是要勒死玲儿啊!祖母让你看着我们,若我小命丢了,不得你受罚?快救救我啊,四哥哥。” 本来还焦灼的萧钟离,这会儿面无表情起来。 不错,还有一口气这么说话。 说明三哥并未下死手。 另边。 唐臧月自动屏蔽了孩子们的打打闹闹,拉开门便见元玉郎。 元玉郎一脸喜色,“老夫人,你这地儿可不好找啊,我向几个村民打听才找到的。为什么住这么偏?这里离九里村远,有个什么事,村里还真不好搭把手。” 为什么住这儿? 还不是开个火,吃点儿荤腥不容易被村民惦记? 谁家荤腥顿顿不离啊。 这不是纯招人眼红吗? 唐臧月笑着避开话题:“元老板笑成这样,是带来好消息了?” 第54章 各房心思 元玉郎:“可不是嘛。” 元玉郎:“老夫人您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和小妹思索了下,动作慢些,都对不起您对我们家兰儿的恩情。所以我连夜去了镇上,又租了马车来到村里,告知您这好消息。 您的东西的确不错,人家也愿意合作,定在三日后具体商谈,你看怎么样?” “约在哪儿?” “人家也有诚意,选了个折中的办法,约在镇上食肆。” “我看行。”唐臧月瞄了眼天色,道:“快晌午了,元老板你吃点饭食再走?” “不了不了,小妹和兰儿还等着我回去呢。三日后镇上再见。” “行,既然元老板家中还有事,我就不强留了,不过我备了点东西给元老板,你可得带点回去。” “啊?不用不用,我们家中不缺东西……” “元老板客气了,你可是帮了我们萧家大忙,自家做的小东西,也不值钱,你带回去尝尝没什么。” 元玉郎见她态度热情,也不再扭捏,道:“行,那就劳烦老夫人了。” 唐臧月装了大盆大酱,倒是没装泡菜,因为古代的路不平台,坐在马车中泡菜水容易洒出来。她让柳姨娘装缸的泡菜,都是用盖子盖上,中途都有许洒出呢。 待元玉郎走后,唐臧月才去了赵大爷家中。 昨日与赵大爷说好,选两只猪,一公一母买。到村里时,有点晚了,就准备今日再看。 她先是等到元玉郎传来消息,才上的赵大爷家。 毕竟古代没个通讯工具,怕错过元玉郎这边了。孰轻孰重,还是元玉郎这边的消息较重要。 赵家现在就赵大娘一人守着,儿子儿媳都在田里,至于孙字辈,要么去了后山,要么在别处玩儿。 赵大娘笑脸相迎,“就等着唐老夫人您呢,昨晚猪仔都安顿好了,您瞅瞅,选哪只。” 唐臧月去了猪圈。 赵家将猪圈打理得很干净,猪屎经常清理,里面没有旁人家的异味儿大。 母猪这会儿躺在地上,任由一排排小猪挤着脑袋吃奶,巴在屁股上蚊香似的小尾巴,甩得可得劲儿,可精神了。 赵大娘解释:“唐老夫人你可以先选选花色,待养一段时间,再送去您们萧家。” “养一段时间?那得另加钱吗?” “啊?不用不用,小猪仔刚出生一个月,只能吃奶,等断奶了,给您送去,不用另外加钱。” “那行。”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赶工一个简陋的猪圈出来。 唐臧月挑完两只不同花色的猪,才回到院子。 这会儿柳姨娘几人也回来了,正与萧月春合力搬空缸子。 唐臧月将元玉郎带来的喜事告知几人。柳姨娘难掩的喜色,道:“老夫人,这事儿真成了?” “八九不离十。” 柳姨娘晌午按唐臧月说的食谱,做了胡萝卜炒肉丝,主食是杂粮馍馍。王小六有三个拳头大的杂粮馍馍,他留了一个。 对上唐臧月的视线,他才解释:“昨夜我家娘子训我,不该我们夫妻吃香喝辣,对爹娘没个孝顺,媚娘也愿意将自己吃食剩下一半给爹娘,那我也不能没个表示。 思来想去,老夫人提及做活不能肚中没油水,只好扣下这个馍馍给爹娘。 老夫人不会怪我吧?” 唐臧月摆了摆手,“哪儿的话,你自个儿牙缝里省下的,既然不影响你做工,其他任由你们夫妻二人处理。” 王小六回到王家,率先去厨房拿了一副干净的碗筷,从媚娘碗底扒拉一半出来,又将那个馍馍放在肉菜上。 媚娘看着他一系列动作,沉思了下,道:“六郎不会待会儿等爹娘一回来,就把这碗好东西送过去吧?” 王小六不解:“有何不妥吗?” 不妥!当然不妥! 媚娘只恨这汉子,专情是真的专情,不开窍也是真的不开窍。 她道:“昨日二嫂便说六郎是那等不孝的,她说我就罢了,偏偏拐着弯说六郎。六郎是男子,或许心头不觉有甚,但媚娘心疼啊! 媚娘到现在都还觉着胸口不得劲儿,不甘心,凭什么六郎被她那样说?待会儿爹娘回来了,你把东西一送去,她还得沾这个光? 要我看,饭菜凉就凉点,待所有人歇下了,六郎再将东西送过去……” 王小六亲了口她脸颊,道:“好,就听你的。比之得到她那些捧高的好话,我也不愿二嫂沾到光。做什么不能其他房占便宜,她就能占?什么好处都让她得了,没这个理儿。” 现在还未入东,一大家子在桌案上吃的午食。王老娘用勺打饭,先是王老爹再是儿子们,接着便是孙子,最后才是儿媳和孙女们。 女人还不能上大桌,得与小孩挤在小桌上,大桌上唯一女性便是王老娘。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出声,只余下筷子与碗壁的磕碰声。 在收碗筷的时候,也不知是谁来了句:“我刚刚瞧见六弟屋门遮得严严实实,也不晓得是在防谁。” 王老娘的吊梢眼倏地扫了去。 因为对方故意压低了音量,变了声道,光从声色来辨,是听不出谁来,只知说这话的是个女的。 她有六个孩子,个个都是儿子。 六个儿子还都娶了媳妇儿,除却还在坐月子的六儿媳,其他几房都有嫌疑。 偏偏…… “娘,我可没说话。” “娘,你刚刚看到我的,一直在你身边收拾碗筷呢。” “娘……” 会说话的,在辩解;不会说话的,装得那叫一个老实无辜。 呵,谁不是儿媳过来的?谁还不知道她们那点小心思!她吃过的盐巴比她们走过的路还多! 王老娘舍不得摔碗,毕竟是铜板买回来的,一摔就碎。 别看碗破,那都是分家时的家什儿之一。 王老娘只好将筷子往地上一掷,放了狠话:“我不管你们心底咋想!那是我儿子!要怎么教,要怎么说,也是我来!你们管好自己子女就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可没磋磨过你们,没给你们少过吃穿!你们惹恼了我,我不建议试试村里陈家老婆子那套!” 第55章 改观 陈家老婆子,那是九里村出了名磋磨儿媳的,导致现在孙子大了,还没娶到小娘子,急得嘴皮子都打泡的。 除非是那种彩礼要价高,相当于卖自家姑娘的,不然谁家姑娘嫁进陈家这个火坑啊? 也因为彩礼要价高,陈家起过去镇上卖泡菜的念头,因唐臧月出神入化的医术而退步。 几房儿媳各有心思,王老娘也满是气得回到主屋,对着当家人一顿哭诉,“老爷子,你说我容易嘛我,我也没怎么磋磨过她们,谁家儿媳不是这般过来的?至于这么阴阳怪气小六嘛,还是当着我的面……” 王老娘:“这事儿也不能怪小六,还是那狐媚子给吹得枕头风!将小六迷得晕头转向,才做了这档子糊涂事! 当初那狐媚子彩礼要价高,我还不得劲儿,果然啊!我的感觉是对的!就是个搅屎棍,来搅和家里的啊!” 王老爹累极了,并不想动弹。但听到这喋喋不休的哭诉,仍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王老娘。 那不然怎样?毕竟老了,还能吵起来让子孙看笑话?或者和离了单过?别说家里反对,就是村长族长他们也得跳出来轮番说他。 听着听着,王老爹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王老娘的话,也切断王老爹的瞌睡。 二老对视了下,还是王老娘嘀咕地下炕去开门,“下午还要下地,谁啊闲得没事儿干……” 是王小六。 王老娘噎了噎,故意臭着一张脸,没好气道:“你来干啥?” 可以磋磨儿媳,可以在当家人那里将责任推给那狐媚子,但面对王小六本人,王老娘可没啥好脸子。 王小六将手中碗递了过去,“娘,我思来想去,二嫂说得话也不无道理。没道理我吃香喝辣,爹娘吃糠吧?多少对不起爹娘对我的疼爱。 这个给你和爹,权当我提前孝顺你们。” 王老娘眉色不善,“怎么?提前孝顺?那以后你就不孝顺了?” 王小六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一样孝顺,一样孝顺。娘,昨日那肉是媚娘帮着萧家做事,萧家人给的。真不是我想给媚娘吃独食……我先回屋了,下午还得去做工。”媚娘叮嘱过他,不能在娘跟前说她好话,他不懂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提了嘴。 王老娘好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不耐烦地驱赶:“赶紧滚滚滚,看着你就心烦。” 待王小六离开,王老娘将碗筷往身后一背,探出凶神恶煞的脸,冲着几房的方向警告一扫,这才砰地掩上了门。 王老爹听到门一关,赶紧从炕上爬起来,道:“小六带啥好东西来了?” 王老娘将上面一块杂粮馒头一波,看到下面的肉色…… 即便已经凉了,但王老娘也止不住咽了咽唾液。 王老娘脸上瞬间换上喜悦,赶紧为小六说话,“我就说小六是个孝顺的!我打小看着他长大,他小的时候看我累了,还帮着捏肩呢。他其他几个兄长啥时候为我捏过肩? 现在也是,吃肉都不忘孝顺我们。 就二房家的挑拨离间!下次有下次!看我不打断她腿!” 王老爹压根没听这老婆子胡咧咧,有肉不上赶着吃,还等啥? 他将馍馍分了半块下来,咬了口垫垫胃。本对寻常人家的馍馍没多大兴趣,这会儿也惊喜地瞠大了双目。 这口感,比一般馍馍软多了,这是放了多少细粮进去啊? 连筷子都顾不上,就着指甲缝乌黑的手,抓了点肉丝放嘴里…… 味道是真的好。 肉丝弄得很嫩滑,即便没有肥肉,那瘦肉嚼在嘴里也别有滋味,更别说炒肉丝的时候还倒足了油。 这是有技巧的,本来肉丝该用红薯粉和调味料先挼了腌制好,但这个架空的时代并没有红薯和土豆这两种高产量的农作物,唐臧月只好让柳姨娘用自制的玉米淀粉代替,还别说,效果差别不大。只要不是那种挑刺的饕餮,尝过红薯淀粉和玉米淀粉的区别,没人会计较,甚至会惊喜肉的口感。 王老爹又用手中啃了一口的半个馍馍沾了油。 满足,是真的满足! 王老娘见当家的吃得满嘴是油,一脸享受。自己还搁这儿浪费口水…… 她脑子有包,有吃的还堵不上自己嘴。 民以食为天,儿子再大也比不上一顿肉。 当然,一顿肉也足够他们对小六的态度有所改观。 吃完,二人虽说没撑,但油水进肚,总算没有那种饥饿感。 难得,实属难得。 王老爹将手指上的油,一根根舔干净,才感慨:“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六个兄弟,个个成家,子女也有了,都向着小家,只有小六孝顺,还想着我们俩老的,有了肉给送过来。平日里你的确没白疼他。” 王老娘也在舔手指,舔干净后才双眸亮了下,回:“是吧,我当年就看这么多儿子中,就他有出息,就他最孝顺。” “行了,赶紧睡吧。待会儿还要下地。” “当家的……” “让二房白日里少用点水,别总想占其他房便宜,不听的话,就单独把他们那房分出去。” 这后果对于九里村村民而言挺严重的。 别看王家穷,但王家兄弟多,一旦出个什么事,其他人家可不敢招惹王家。王家有一支被分出来,想也知道怎么回事,那不得被其他人欺负了去? 毕竟家家户户,只要当家人没老到做不动,老到死,是不会把这个家轻易分了的。单独将一房儿子分出去,也是在昭告村里人,这房不孝,以后给单过,不属于他们家。 王老娘看到很快睡得鼾声如雷的当家人,又看了看手中的空碗。 难怪吃饭时,少一副碗筷,老二家当时最先发现,想作势发挥,被她压了下来。 现在看来,压得对!压得好!就属小六最孝顺! 下午去地里前,王老娘叮嘱王二嫂一句少用水,后者还不平,想闹。结果王老娘将王老爹那句警告原封不动地说完,王二嫂彻底熄了火。 第56章 来王家的目的 萧家。 唐臧月一直守着药罐子,给咩咩和媚娘煎药。 咩咩要比刚买回来时好多了,至少能进食了,虽然吃的量很少,总归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除了煎药,唐臧月也开始帮着洗菜和大豆。 幸好后院扩建得很广,之后想要添建个什么也很方便。 比如?过一个月要领两只猪仔回来,总得圈个猪圈吧?再比如,快入冬了,还得弄个柴房出来,初步规划是建在正房西侧,挨着猪圈。 整体规划便是:茅房西侧是猪圈,东侧是浴室;正房在茅房和浴室正南方,正房坐北朝南,倒是不用整改,只是卧室得挪到冬面,挨着厨房,好打炕。 待萧钟陆三人拆完旧茅房,便开始搭建猪圈,其次便是人有三急的新茅房建设。 三个壮劳力,再加上萧景欢也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完全没了在京城懒散的纨绔样儿,进度一再推进,倒是不用唐臧月操心什么。 在忙完洗菜工序,柳姨娘做大酱和泡菜的功夫,萧月春负责晚食的大锅饭问题。 萧月春在钱家时除了重活儿,劈柴烧火和做饭也没少做,不过只在普通水准。 晚上依旧做拌面,加了爽口的蔬菜和泡菜在里面,仍是肉酱铺在上面厚厚一层,能让一家子吃完一觉睡到天亮,不至于中途饿醒。 拌面过了道冷白水,倒是不用在锅里温着,也不会成坨,再浇上肉酱和蔬菜泡菜,王小六决定回到家再让媚娘自己拌。 只是,王小六没想到唐臧月要跟着一同去王家。 看着一脸懵逼的王小六,唐臧月解释:“药钱,你拿那半篮子鸡蛋和一条腊肉抵了。在我们萧家做工,我们暂时出不了工钱,但至少得保障你们的身体健康吧? 你家娘子身子养好了,对我们萧家百利无一害,我当然是希望你家娘子越来越好。如若你真觉着愧疚,这一笔药钱记下,以后等能发工钱了,从你工钱里扣。 至于为什么跟去你们家看看?需要清一次脉,开新的药方。”自然,其中还有要去端看端看那位坐月子的小娘子有没有白瞎家里买的新棉花和布,若真白瞎了,及时止损。 左右不缺这点银钱,这些想法也是顺带罢了。叫人看出心思也没什么,只会让外人觉着萧家人除了吃食上,其他方面还算勤俭持家。 王小六将唐臧月请到了王家。 媚娘刚生完那会儿,浑身不能动弹,闺女跟小猫儿般,倒是不哭不闹,能省不少事,可王老娘嫌自己伺候儿媳晦气,让孙子将田里王家其他房儿媳喊回来。 当时反应最快的便是王二嫂。 哪里有偷闲的机会,哪里就有她。 地里的活儿哪比得上给弟媳收拾轻松?求之不得呢。 王小六见回来的是王二嫂,当即就黑了脸。 接着王二嫂一进屋,他便听到媚娘隐忍的哼声。 这,他能忍? 当即,王小六什么也顾不上了,将王二嫂轰了出去,即便亲娘骂骂咧咧,王二嫂顺势给王老娘上眼药水,王小六兀自我行我素,轻手轻脚为泪流满面的媚娘收拾完炕,快速用温水擦拭完媚娘身上的血迹,连忙将人用新褥子裹起来,旧褥子自己去搓洗干净咯。 所以这会儿屋内干干净净的,媚娘气色也比刚生孩子那会儿好不少。 唐臧月为媚娘清脉的同时,视线落在旁边缝制了一半的衣裳上。 不管媚娘的亲娘以前是不是绣女,她眼见为实,瞧着媚娘的针线活儿确实不错,况,在坐月子的时候,媚娘的手脚居然比柳姨娘还快?一件衣服居然缝制了大半了,再过几日岂不是要完工了? 唐臧月:“今日这副药喝完,明日我再去镇上买几贴药回来煎。” 媚娘心思细腻,很快察觉唐臧月的视线,怕不是清脉在次,主要还是端看她缝制得如何。也是,虽说料子一般,但棉花可是好棉花,若是手艺不好,不得白糟蹋棉花和针线?主家来巡视也是应当的。 媚娘主动且笑容大方地对唐臧月道:“媚娘正愁该怎么向唐老夫人告知衣裳缝制一事呢,没想到老夫人恰好登门造访,是媚娘的荣幸。老夫人也应当看出来了,六郎他不善言语,我也怕他转达给老夫人有纰漏……” 唐臧月笑迷了眼,“这不,来得早不如赶得巧,恰好撞上时候了嘛。”就怕对方没个小聪明,跟王小六一样愚钝,连个说热烫话的机会都没有。 二人聊了几句,唐臧月越瞧媚娘越顺眼。 还别说,这小娘子性子颇有后世小绿茶的风格,但她的茶言茶语,不单是对自家男人,对唐臧月亦是如此。 唐臧月还挺受用的。 好话谁不会说?说得这么熨帖、舒心的,唐臧月还是头回见。 更是定下这小娘子以后帮着家里干活的计划。 有这么个八面玲珑的小娘子在,往后对小五或者玲姐儿都是受益匪浅的。就是萧家儿郎见多了,也该有点子鉴茶能力,以后在女子一事上少踩一个坑。倒不是瞧不起这类女子,但古代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女子心思只能被迫钻研于男子身上,她更喜欢那种有小心思的,譬如媚小娘子这样的。 唐臧月离开时,恰好撞上王家人回来。 王老娘看了眼唐臧月,没主动打招呼。王老娘都没发话,其他房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倒是王二嫂,敢脱了裤子在太岁娘头上拉屎撒尿。 王二嫂主动上前套热乎,“哎呦喂,这位就是刚来我们九里村的萧家老夫人吧?老夫人,久仰大名啊,我便是小六的二嫂!平日没少听小六提及老夫人……” 唐臧月打断道:“你家人走远了。” “谁管他们。”王二嫂话音一落,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扭头望去,就见王家人甚至自家郎君都将自己拉开一大截。 “嘿嘿,唐老夫人,我还有点事,下次再寒暄啊。”说完,王二嫂便火急火燎地跟上王家队伍,生怕慢了,这几日轮到老四一房的活儿,被婆母罚在自己身上。 事实证明,王二嫂还挺了解自家婆母的。 王老娘的确将这几日属于四房家的活儿,划到了王二嫂头上,当做是王二嫂不要钱上赶着攀附唐臧月的惩罚。 第57章 薛大夫 仍是几房吃完食,做完活儿,回到各自屋里,王小六才将拌面端来了爹娘房中。 王小六没多说,见到娘开门就是一褶子的憨笑,将东西放下就走。 这一行为让王老爹王老娘逐渐松动。 王老爹:“以后别和萧家人作对了,那姓唐的妇人,是村里唯一会医术的,还不收诊金,对我们九里村而言是好事。 往日家中哪割得起肉吃?就是最近农忙,其他家都沾了荤腥,我们也只能擦点猪油在锅底。看今日两顿,小六端来孝顺我们的都是实打实的肉啊……” 王老娘叹了口气,“你当我想气么?若不是那狐媚子怂恿小六,小六就还是曾经那个听我话,孝顺的好孩子。我这是恨铁不成钢啊,当家的! 你想想女人生完孩子多晦气?小六还帮着她清理身子,洗褥子!村里就没见哪个汉子这样的!再这么下去,小六不得被那狐媚子拿捏得死死的?” “小六送来这些,也是为了示好。你左一口狐媚子,右一口狐媚子,当初这门亲事你可是同意了的,再说六房总比二房的看着安分。六房的还知劝着小六缓和我们的关系,这份心倒是不错。 就是不提这些,你当娘的,难道不希望儿子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来?就这么想圈着他,在地里刨食一辈子?到底是他听话、孝顺重要,还是前途重要?既然有这个机会,听我的,让他博手去做!” 王老娘想说什么,但见王老爹言尽于此,躺下立刻背对自己。王老娘思索了下,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这狐媚……这媚娘虽然长相招惹人,但为人处世是几房儿媳中最会的。小六也不是有了小家不孝顺,儿子前途的确很重要。 她不甘是因为自家最疼的儿子偏着媚娘。 就跟付诸了全部心思,结果得不到同等回报一样不甘心。 …… 睡了个大清早,唐臧月同柳姨娘她们去了镇上,除了柳姨娘的药,咩咩的药也要重新开。 她仍去药铺,徒手背出药名,让药童抓取。 药童笑眯眯地为唐臧月抓完,才对回铺子的大夫道:“薛大夫,你回来了?刚巧,这位便是我上次提到的老夫人。” 薛大夫花甲之年,头发胡须发白,看着比唐臧月还苍老一辈,但身姿矫健,半点不虚。 她在打量这位薛大夫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她。 薛大夫在这镇上坐镇许久,收有几个徒弟,但不得他真正衣钵,唯一遗憾是不能为边关战士和这贫境的百姓真正出一份力。 因为土壤限制,药物需要输送,且医馆药铺需要营生,所以收取的诊金高,但若真匈奴入境,这些积攒下来的积蓄他不介意全数捐出去,甚至药物和他这个人。 然,在几日前,他都在想这辈子这样的夙愿估计不得实现。没想到前几日药童将一位老夫人徒手背药方的事跟他提了一嘴。 因为当时唐臧月背得快,药童来不及关上抽屉,故而在唐臧月前脚一走,薛大夫后脚盯着拉开的抽屉半响,嘴里直念:“妙、妙啊!” 薛大夫激动地对药童道:“之后那位老夫人再上门,替我留住她。” 药童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话听进去了。 所以在第二次看到唐臧月的时候,药童眸底难掩的惊喜,在抓药的时候,还想着怎么将人留下,结果薛大夫看诊提前回来,二人终是撞上了。 薛大夫见这老妇人虽普通百姓的穿束,可浑身的劲头,以及眉宇间的英气和浑身气质,那都不是寻常乡下老婆子应当有的。 甚至,他还隐隐察觉到这老妇人有边关战士身上的丝丝肃杀之气。 薛大夫肃然起敬,对药童挥了挥手,然后才对唐臧月道:“还是我来为老夫人抓药吧。” 对唐臧月而言,谁抓药都是一样的结果,她开始报药材名。 薛大夫一边抓药,脑海中一边模拟各类药材煎制后的药效,逐渐地,浑浊的双目发亮,嘴里小声嘀咕“妙、妙啊。”。 大概是太沉迷于此,不自知地放大了音量,叫唐臧月听得明明白白。 待薛大夫抓好药的功夫,对好药材,包好才递了过去,“冒昧问一句,这两副药的病人,是什么症状。” 唐臧月在前世接触过不少这类医痴。 若商人看重利益,官场人员看重权势,那些痴迷的文人医学者注重得便是各个领域突破的问题。 这种人,最无害。 唐臧月:“一位早产,营养不足,没有奶水,还有点气虚,里子不算亏空厉害,却也算不上好,薛大夫若亲自把脉,大约能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 一位……咳,不是人,是家中刚买下的母羊,食欲不振,粪便发黑,应是肠胃出了问题,所以开了些调理肠胃的药。” 薛大夫不可思议道:“这位老夫人还能为牲畜把脉?” “不能。不过能从牲畜粪便和反应推断出一些问题所在,也幸得家中买回来的母羊问题不大。” 薛大夫:“老夫人可是九里村的唐老夫人?” 她的名声都传小镇上来了? 薛大夫浅笑:“男女有别,即便是乡下婆子,在儿媳难产早产的问题上,也不愿花钱请大夫看诊。所以薛某不才,对妇产着实不在行。 就是十里八村接生婆子,薛某也三顾茅庐请教过。可那人……” 唐臧月挑眉,这是第二次听人说这接生婆子。 见薛大夫憋得老脸通红,大约是难受的。 作为有底蕴的大夫,跟个乡下婆子计较实属下下举。能被憋成这样,想来是那位接生婆气人功夫了得,才叫薛大夫想骂,不知用什么词儿恰当,也不知从何骂起。 唐臧月浅笑:“薛大夫提的这位,我也听说过,据说有门手艺爱藏私,捉弄了不少十里八村的百姓,大家对她咬牙切齿得紧。” 薛大夫长长舒了口气,“与老夫人交流大约是薛某在世最舒心的一次。” 唐臧月挑眉,猜想自己大约说到人家心坎儿上去了。 她岔开话题:“薛大夫听何人说起的我?” 第58章 罗掌事造访 薛大夫只是听来抓药的病人提过,那人是谁,他并未询问,故,对唐臧月的提问,还真回答不上来。 唐臧月也没为难人家,只道:“若薛大夫下次再撞上,劳烦询问下这人名字再告知于我。作为回报,薛大夫在医术上有何不解,我定当知无不言。” 古代开药方的大夫并不会询问病人名字,号完脉直接写药方抓药。故,有唐臧月这要求一提。 薛大夫一开始还皱眉,觉得不妥,但唐臧月后半句话让他肃然起敬,好会儿,才道:“薛某不才,家中有一髫年孙女,想送往老夫人那里多看多学几年。” 唐臧月眉头拢成小山。 薛大夫忐忑:“可是有不妥?” “倒也不是。”唐臧月摇头,将心中顾虑说出来:“只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若心中对此并无喜爱也不上心,学多久都是无用功。” 薛大夫松了口气,道:“老夫人请放心,我家孙女自小喜爱医术,跟在我身边多年,早早背下几千种药材药性和名字,也会看些常见的小毛病。之所以提这个请求,是她作为女子,薛某担心以后嫁入夫家,难免会遭受临盆之苦,而后宅手段之多…… 不怕老夫人笑话,我三顾茅庐接生婆院门,也是这个原因。” 唐臧月明了。 接生婆在古代难能可贵,更别说这贫瘠的边关之地。女子在临盆本就苛刻艰难了,若接生婆再被收买,等待女子的是什么? 难怪薛大夫会有这想法了。 唐臧月:“一两年不成问题,可我家有年轻儿郎,薛大夫你孙女年岁一大,难免会落下口舌。” “不打紧不打紧,一两年,足矣。” 此时敲定,唐臧月便借口要走,哪知薛大夫还要给她塞银子。 她是真的做到了后世晚辈过年收红包的做法,嘴里说着“使不得使不得”,一只手摆着,另一只掀开裤兜去接…… 哦对,古装没有裤兜,只能用手接了。 碎银一两。 相当于薛大夫孙女一个月的生活费。 因薛大夫还要回去告知家人这件事,过几日再将孙女薛映雪送往唐臧月家中。 唐臧月抓完药来到集市的摊位,恰好撞上罗掌事在与萧月浓在商量着什么。 看到唐臧月刹那,萧月浓才像找到了主心骨,心中输了口气的同时,也恭敬喊道:“母亲。” 唐臧月微微颔首后,视线落在罗掌事身上,“罗掌事这是?” 罗掌事笑得贼兮兮:“老夫人,你可算回来了,上次用你做的大酱烧肉,家中小姐少爷都喜欢,若不是夫人旧疾发作耽搁几日,我也不至于今日才上门。” 唐臧月明了。 她作以微笑,“那还真是不巧了。” 罗掌事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老夫人这是何意?” “就在罗掌事耽搁这段时日,我与镇上食肆东家谈好一桩买卖,新的大酱制作可能还得等段时日了。您也看到家中人手了,连孩童都来撑场面,实属忙不过来,所以罗掌事若是询问大酱一事……还真不凑巧。” 罗掌事:“老夫人若缺人手,我们府中倒是人多。” 唐臧月淡笑不语。 古代食方有多重要?她还未达成交易,就用甲方的人,这不是任由对方人来窥伺食方吗? 不,就算达成交易,她也可以买人。 她看上去有那么蠢,那么好骗? 怕不是同样的说辞,罗掌事在年纪小的萧月浓身上使过。 对上唐臧月洞悉一切的笑容,罗掌事才从自以为是中醒悟过来。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位可不是好忽悠的主儿? 唐臧月让柳姨娘切一斤泡菜装好,后者刚应下,唐臧月才拍了下自己脑门,故作懊恼道:“瞧瞧我,忘了,吃泡菜过量会身体产生内热,从而造成上火症状。罗掌事本就火气大,怎么能再吃泡菜呢?柳妹妹,别切了,还是别切了。” 罗掌事满额头的问号,“老夫人从何看出我火气大的?” “非也非也,并未看出,而是闻出。口臭也是火气大最明显的象征……”见罗掌事脸色阴沉下来,唐臧月浅笑,“忘了告诉罗掌事,我会点子医术,过几日还要接镇上薛大夫孙女来家中,教她学一些妇科之术,我这可不是诓人。罗掌事若不信,可以找薛大夫证实。” 他那是不信吗?他是看出这老狐狸拐着弯儿内涵自己! 不过,也确实是自己理亏,趁着人家当家做主的不在,其余两个只会做事没什么脑子,便想诓个小的,谁知这小的意志还挺坚定,明明对于他开出的条件很动心,愣是没点头答应,只说等母亲回来再做定夺。 结果人家母亲真回来了,他平日那耍滑头的劲儿没缓过来了,把这老妇人也当做了普通百姓,想忽悠一通,还将府邸人手借过去的拙劣想法说出来。 难怪对方说自己口臭了。 原本罗掌事还想摆谱。 毕竟罗府在镇上有一定威名,结果这老妇人提到薛大夫。这不是变相告诉他,她如今也有靠山吗? 证不证实在其次了,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薛大夫啊! 罗掌事随便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连大酱的事宜也不敢提了,可想而知这位薛大夫虽平易近人,但地位不低。 待看不到罗掌事身影,唐臧月才敛了笑意,视线落在忐忑不安的萧月浓身上。 唐臧月敛了视线,道:“月春丫头。” “老夫人。” “卖了多少。” “快卖完了。” “收工吧。” “啊?啊,好。”萧月春想询问为何,但思及老夫人有主张,即便心中有疑惑,也没多问。 萧月春和柳姨娘收拾摊位的功夫,唐臧月招呼了萧月浓一声,后者才提步靠近。 若是玲姐儿,得了唐臧月一声招呼,只怕脚丫子比嵌了风火轮还快,但萧月浓还保留着将军府的礼数,款款玉步,不疾不徐。若不是还有外人在,只怕末了,这小五还得向她行礼。 萧月浓恭敬道:“母亲。” “刚刚姓罗的与你说了什么,原原本本告知我。” 萧月浓便循着记忆,将罗掌事诓她的话,原原本本告知唐臧月。 第59章 基建进度 无他,一开始罗掌事只想谈生意,但见萧月浓涉世不深,便夸大其词,提了合作的量,萧月浓当即双眸一亮。 罗掌事便知这小丫头好拿捏,是以,问及家中人手时,明显感受到人工不足,以打着为双方好的旗号,道:“罗府不少空闲人手,正好为两家生意着想,可以借调一些过来帮做大酱。一来,都是自家人,工钱可以少一半,为你们节省成本;二来,我们罗府也可少发一半月钱,那些人到手的月钱是不变的,是三赢的局面;三来……” 罗掌事本想说罗府的下人签了身契,不会将方子乱传,至于自家会不会偷来用,那就不一定了。见这女童神色懵懂,似被自己绕晕,罗掌事省去了多此一举,只道:“三来,人多好办事,可以提高效益,小姑娘,你也不想你们家只局限于镇上的生意吧?” 回忆至此。 唐臧月询问:“你是何作答?” 萧月浓长睫微颤,背在身后的指头不停搅弄着,道:“我说:‘罗掌事,家中并非小女子做主,小女子也拿不了主意,还是待母亲归来再做定夺吧’,之后罗掌事又劝说了会儿,幸好母亲你回来了。”不然她该顶不住了。 萧月浓到底才五岁,即便看着再沉稳,那也是小孩子,心智不坚。当时被罗掌事说动,怕的是自己摇摆不定错过这么好的生意,而站在不了成人角度看待罗掌事的话——处处都是漏洞。 “做得好。” 被夸的萧月浓面色一红,长睫又是微颤,不太确定道:“我做得真的好吗?母亲。” “当然。”唐臧月:“他欺的就是你年纪小,不知这背后的厉害干系。 他口中三赢局面,是他们罗府单赢。祖母说过,食方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吧?他所谓将人调度来帮忙,看似我们只给一半工钱,但他的人看取了方子,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后借此营生?毕竟那些人被罗府签了身契,听命于罗府。 到时候,不是给我们萧家找来买家,而是对家。” 萧月浓咽了咽唾液,道:“可姨娘的手艺,他们即便窃取了方子,也不能做得比姨娘好吧?” “你当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能十拿九稳的事,应当防范。” “小五受教了。” “不过也是现今生意摊子不够稳,才小心谨慎了些,等生意做大,倒是不介意分点肉汤与其他人喝。以后我们萧家涉及的生意远不及此,目光放长远是建立在家中底蕴够厚的前提下,小五。” “是,母亲。” 最后,萧月浓才问了句:“母亲,不是与食肆东家还未到约见时间吗?为何生意就谈妥了?” 唐臧月似想起这点,嘲讽一笑,“你见过哪家府邸的夫人生病,要一个厨房掌事忙前忙后的?还耽搁了几日,呵,这些只是借口罢了。罗掌事归根究底,是想要拿捏我们。而我回以与镇上食肆东家谈成生意是假,想要回拿捏他是真。” 萧家。 萧玲儿与双胞胎上午在院里逗咩咩,抓石子玩,要么给哥哥姐姐们灌足水送去,下午待祖母她们都在,才会找村中孩子玩。 玲姐儿之前因生男生女对村中孩子有隔阂,但小孩子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说祖母都说了不是他们的错,她再纠结于此,就过于小家子气了。 萧钟陆几人负责修建问题,第一步便是打地基,猪圈倒是不用,挖空了下面,做粪坑,方便担粪进行灌溉。 地面被挖空,用承载一只成年猪重量的厚木板隔开,木板隔得不宽不窄,一是防止小猪仔掉进粪坑;二是为了猪尿漏下去,否则累积在地面会发臭,也是为方便洒扫;三是木板干净防潮,乡下只要养猪,不分区域,都是这般建的。 隔壁茅房蹲厕与猪圈粪坑是相连的,可以省去再挖个粪坑。原本唐臧月想做个化粪池的,避免夏季太炎热,会出现生蛆生虫的事件发生,但化粪池建造需要PVC管道,PVC管道主要来源是聚氯乙烯。 虽说她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她只是个合格的医学者,并非化学学者,故,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院子建造进度:猪圈的粪坑挖好了,木板料子得唐臧月去谈。他们已经在砌泥巴与石子混合的墙了。 晌午吃过饭,唐臧月去了趟镇上,烧窑处谈大酱缸子的生意,既然是长期生意,自然是要质与量,价格还能优惠许。完事,询问过老板,经介绍,去了镇上金木匠家。 乡下也有木匠,只是生意能开到镇上的,多多少少有点子本事在身上。 她自然是奔着长期生意来的。 谁知以后有没有其他合作?即便没有,那也可以做做其朋友或是亲戚的生意。 唐臧月买的木料因为运输费要十几文钱的劳动力,她便说第二日再来拉,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第二日,便将家中主要劳力萧钟陆和萧钟离,用赵大爷牛车拉到镇上。 木匠见二位的块头力气不小,尤其是萧钟陆,因为浑身是汗,将袖口挽到肩上,用襻膊固定住,露出健硕结实,凸起小山丘般的黝黑肱二头肌。 金木匠直向唐臧月感慨:“难怪不需要我们送木料,没想到你家哥儿力气这般大,看起来像是吃这碗饭的……不知你家哥儿是否婚配?” 唐臧月笑道:“这得端看他们想法了,我做不得主。” 木匠还纳闷,难不成家中祖父健在,所以这位满头华发的祖母做不得主?下秒,就听唐臧月又道:“你也看到我们家哥儿力气了,等家中修葺完,就得找活计贴补家用。金木匠若缺人手,尽管说,就是包顿饭,为家中省下几顿粮食也是我们赚……” 金木匠对唐臧月的感官很好,再说家中正巧有位及笄的女儿,虽说是嫁乡下,但镇上的自己多提拔提拔,不至于让女儿以后吃了亏。 还真叫金木匠想到一门活计,“我有位亲戚在镇上粮食店。乡下不是刚好收成吗?收成过后,会去乡下收粮,到时候则需要一些短工。不过,这扛粮食可是力气活儿,你若舍得家中哥儿吃苦,我帮你留意留意。” 唐臧月浅笑:“有何不舍?苦吃多了,他们自然知晓银钱挣得不容易,还请金木匠替我多留意留意。” 就怕干的活计不够苦呢。 第60章 咩咩产奶啦! 毕竟昏君的眼线还盯着,但泡菜大酱这门生意已经在起步线上了。若是不卖卖苦,谁知道昏君的走狗以后回京会怎么编排他们萧家?到时候昏君觉着萧家不够惨,派更多人来监视,萧家会吃更多苦头。 现在对自家下手狠些,越是有利。 因早晨要运大酱缸子回去,所以运输木料定在午时后,毕竟赵大爷的牛车就这么大的地儿,还得栽人,哪有多余的位置两者同时容下? 今日到家,是柳姨娘来开的门,虽说还是那副怯懦的性子,但对陌生人,柳姨娘好歹能抱以微笑了。 对待家人,柳姨娘也不再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要斟酌半天,被对方稍微说重一个字就骇得脸色刹白,磕磕绊绊,甚至凑不成顺畅的呼吸,断断续续小泣起来。 “老……姐姐,你回来了?” 唐臧月微微颔首,“晚上吃什么?” 来来去去就那几个菜,因为应季蔬菜就那几种,肉的话也只是常见的家禽和猪肉罢了。 柳姨娘给搬运木料的萧钟陆兄弟俩让开一条道后,道:“面条。老姐姐,你走后我见咩咩精神头儿好,但总在叫,便请了村长家儿媳来看,她家夫君是军营里的,见过几只母羊,也明白怎么回事,说是产奶了。我顺着村长儿媳的话试着挤了挤,居然挤出来不少奶!” 说完,柳姨娘才发觉自己似乎话多了,倏地,满脸通红! 躲着唐臧月身后的赵大爷,赶紧往厨房方向奔去。 唐臧月瞧着她这般窘迫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人往往跨出第一步,后续才能做到勇往直前。 唐臧月扭身对赵大爷道:“让大爷看笑话了,我打从认识柳妹妹,她便是这般怕生。” 赵大爷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 唐臧月又开始数落自家俩小子,“这俩小子,我看是干活儿干糊涂了,只干活不晓得动脑。我一句话没叮嘱,他们闷头扛着木料子就往家里冲,耽搁了赵大爷你的时间……” “孩子嘛,有这个干劲儿是好,我年轻时候也闷头干,还别说闷头干活儿能少想点烦心事,这样挺好的。” “这倒是。不过也不能耽搁你的时间呐,回头我好好说说……你看,我一到家还挺忙,劳烦你待会儿给那俩小子带句话,让他们先把木料子卸下来,放在院门口,再往后院搬,别耽搁了你的时间。” 赵大爷摆了摆手,“行,快去吧。” 唐臧月没急着去厨房,而是先去了卧房,翻箱倒柜做出假象,实则从空间取出一包杏仁,才回到厨房。 她瞄了眼那不到木桶三分之一的羊奶,道:“放锅里煮,煮的时候丢几颗杏仁,能去膻。” 柳姨娘点了点头,“老夫人,这羊奶给谁喝的?” “谁年龄小给谁喝。”唐臧月见孩子在外面玩疯了,还没回来,便捞起袖口,帮柳姨娘打下手。 一炷香后。 回到家的玲姐儿,看到祖母舀完一碗羊奶推到自己跟前,眼珠子瞪得老圆了。不可思议道:“这碗羊奶……” “给你喝的。”唐笑容和煦慈爱臧月接话道。 玲姐儿双眸本就水灵灵的,这会儿委屈得就跟还在锅中沸腾的荷包蛋般,一戳,未熟的蛋黄给你说流就流出来。 “玲儿还没喝,就觉着闻起好膻,可以不喝吗?祖母。” 唐臧月捏了捏这几日总算养回点子肉的玲姐儿脸蛋,道:“不可以哦。” 萧钟浩在一旁窃喜。 每次笨蛋小妹遭劫,他就高兴呢。 他可真是个绝世好兄长。 唐臧月点名道姓,“浩哥儿,你也跑不掉。” 萧钟浩:??? 萧钟然拍了拍阿兄的肩头,一副节哀的表情,心中偷着乐。一物降一物,还是祖母能压制住兄长。 唐臧月又丢了颗重磅炸弹:“还有你,然哥儿。” 萧钟然:??? 萧月浓最终没躲过命运的安排,对上祖母慈祥的笑脸。 萧月浓垂死挣扎了下,“祖母,我们为什么要喝羊奶?” “羊奶富含营养价值高,你们还在长身体,当然是你们几个年纪小的喝,难不成还得是你们大哥哥二哥哥?” 被提了一嘴的萧钟陆萧钟离,就,很庆幸。 逃过一劫。 毕竟是祖母/母亲的命令。 被勒住了喉咙的他们,只能咬着牙往肚子里咽。 虽说闻着膻,但喝起来,似乎味道并没那么难接受? 萧月浓“咦”了声,引来萧钟陆的好奇:“怎么了小妹?怎么看你神情好似很好喝的模样?” 双胞胎对视了下,连忙压下脸上如同赴战场般的死壮,秉着能坑一个是一个的心态,道:“大哥,好喝的,不信我喝给你看!” 萧钟浩咕咚咕咚很快喝完,顺带还抱着碗底子舔了舔,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感慨:“真好喝啊!” 萧钟然虽说没那么夸张,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见学着萧钟浩一饮而尽,眉头舒展,肯定地点头,闪烁着非、常、真、诚的眸子,道:“大哥你知道我的,不爱撒谎,好喝的。” 像这种,当事人只要喝一口就能当场戳穿的谎言……唔,没关系的,能坑一个是一个,谁让大哥好骗呢。 你看,他和阿兄这么卖力了,二哥都不为所动,明显就看出他们拙劣的演技了啊。 就在萧钟陆将信将疑之时,唐臧月也扛起了坑孙大旗,瞄了眼盆里,然后热络道:“哎呦,瞧祖母这眼力见儿,一人一碗分完,还有剩呢,既然陆哥儿想喝,剩余的都交给陆哥儿了。” 祖母都发话了,萧钟陆便以为真如双胞胎而言,直到亲身尝试…… 呕—— 差点没吐出来。 至于为什么没吐出来? 还不是前一秒笑容慈爱,后一秒晚娘脸的唐臧月,厉声警告:“敢搞浪费,明天饿一天干活儿!” 硬生生的,萧钟陆将羊奶咽了下去。 这会儿,唐臧月表情跟唱大戏换脸谱一样快,打趣地问他:“味道怎么样?陆哥儿。” “好、好喝……” 唐臧月满意地点头,“正好,咩咩以后产的奶只会越来越多,几个弟弟妹妹喝不完的,你来解决?” “不太好……” 第61章 媚娘的手段 “为什么?刚刚不是问过你羊奶味道如何吗?你不是说好喝吗?” 萧钟陆脸憋成藏青色。 萧钟离都看不下去了,为大哥开路,道:“祖母,大哥老实,还是别为难大哥了。” 唐臧月闻言,点头。然后,盯着他看。 萧钟离:??? 突然觉着自己开了个错误的路。 事实证明,萧钟离的感觉是对的。 他听祖母幽幽道:“离哥儿你说得不错,为难你大哥,是祖母的恶趣味,是祖母的错。羊奶是补身子的,自然得给你和月春丫头喝,得用到正途上,而不是当恶趣味的工具。” 萧钟离:“……”原本在嘴边的话,在瞥到萧月春飘飘然的细微表情后,彻底熄了火。 他知晓,月春在心中铁定是这么震惊的:还有我的份儿?! 萧钟离勾唇一笑,默认了祖母的“好意”。 夜里,王小六欣喜地背着东西奔来萧家院子。 唐臧月坐在敞开门的正房消食,就看到这小子在高高门槛儿处绊了下,又撞了下墙,才迎上她的目光。 小六憨憨地嘿嘿一笑。 “老夫人!” 唐臧月:……怎么瞧着比她家老大还傻? 唐臧月不甚在意道:“这么晚了,不在家中好好歇息,过来作甚?” “老夫人,我家媚娘将这套衣裳缝制好了!” “这么快?” 萧钟陆想帮着王小六顺下背篓,被后者婉拒了,“不用不用,这点重量,我一个人能行。” 掀开背篓,里面是缝制好的小袄。 是给家中最小的玲姐儿做的,毕竟玲姐儿的衣裳用料最小,就算做差了,改过能降低成本。 萧月浓跟着柳姨娘学过针线缝制,虽比不上以前将军府的绣娘,但对比边关小娘子们的刺绣手艺是有自信的。直到瞧见这绵密的针线,萧月浓才羞赧地低头。 唐臧月视线也落在针脚线上。 这小娘子是有一定功底的,不然针线活儿不会跟后世缝纫机般吻合。 王小六见没人说话,拿捏不准老夫人满不满意,为打破静默,他挠了挠头,将媚娘的话原原本本告知:“我家娘子说,若是时间允许,还可以刺绣些图案上,端看各位喜欢什么……” 唐臧月摆了摆手,“倒也不必,素点好。不过你家娘子手艺的确不错,离哥儿。” 萧钟离恭敬道:“祖母。” “你带柳妹妹去写下全家人尺寸,让小六带回去。对了,柳妹妹,趁着小六来,你把其他人的料子棉花什么的,规划规划,让小六一并带回去。” 柳姨娘:“好。” 王小六背着东西回来时,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从小在九里村长大,他对村里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所以即便天色漆黑,看不清路,他也走得稳当。 到王家,落锁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其他房。 其他房有心思的,都在询问自家夫君萧家的事,是否真的赚钱云云。 唯有王二嫂,那妒忌心有且不限于妯娌,歪心思都动到自家婆母和公爹头上来。 王二嫂:“你说爹娘也是,自己吃香喝辣,怎么连下头子孙都不顾?我也就罢了,你可是爹娘的亲儿子,他们就不担心你在那田地里累垮了身子……” 王二翻了个身,背对着王二嫂,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能不甘心吗?可那是小六端去孝敬爹娘的,他若敢动那门心思,到村长族长跟前说,也是他没理。到时候爹娘借机罚他断顿,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到时不得真累死他? 他又不是傻子。 谁要出头谁去,反正他兄弟多,总有那个枪头鸟想冒险。 王小六将装着料子和棉花的背篓往地上一放,忙从怀中掏出折叠好的宣纸递了去。见媚娘要借着月色看,王小六忙制止,“还是白天看吧,晚上看这玩意儿对眼睛不好,我娘总喜欢夜里挑灯,我不希望媚娘你往后也如此。” 媚娘将宣纸重新折叠好,放在枕下,往王小六胸口一靠,“六郎,你真好。” 王小六有些汹涌澎湃道:“老夫人是认可你了的,但你提的刺绣一事,老夫人没应,说自家素着好。” 媚娘点了点头,在意料之中。 想刺绣,是想合理拉长时间罢了。不刺绣,她也不会昧了良心,故意拖延缝制衣裳的速度。 “媚娘知晓了。” “你似乎不意外?”王小六低头,看向自家孱弱的小娇娘。 媚娘摇了摇头。王小六顿了下,又试探道:“还是,有心事?” 好歹是同一炕上的夫妻,王小六再憨也感受到小娇娘的情绪变化,更别说是小娇娘特意流露给他看的。 言罢,媚娘削薄的双肩颤了颤,委屈又浓浓的鼻音,道:“六郎……” “怎么了怎么了?是我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半天,媚娘才平复下情绪,道:“六郎本就在萧家吃尽了苦头,夜里该好好休息才是,媚娘不该让你为这点小事费心神,可,可……二嫂她着实过分。 白日里二嫂的活儿重,又有娘亲自盯着,二嫂倒也没找我麻烦。但就在刚刚,六郎出去的空档,二嫂冲进来对屋里翻箱倒柜,询问我好东西在哪儿? 哪有什么好东西?就一些吃食,早早让我和爹娘瓜分了,哪还有剩?也幸好你把缝制好的衣裳给萧家送了去,不然二嫂看到那么暖和的料子,还不得找借口穿了去?若、若真发生了,让我们怎么向萧家交代啊!” “你为何不叫爹娘来!” 媚娘心想着,若叫了公爹婆母,岂不是连告状的机会都没有?公爹婆母只会为自己子孙做主,对儿媳间的矛盾都会选择视而不见,即便闹大也只是和稀泥罢了。毕竟年轻时都是这么过来的。 媚娘抽抽搭搭道:“当时媚娘吓坏了,来不及叫人。二嫂见什么也没搜到,就走了……媚娘琢磨着,有一就有二,若我以后还是这般懦弱,这、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分明是六郎你卖了力换来的吃食,日日被二嫂惦记着,六郎,我不好受啊!我为你不好受啊!” 王小六起身下了炕,温柔地为媚娘掖好被褥,面色严峻道:“你放心媚娘,我定当帮你讨回公道!” 第62章 闹事 媚娘象征性阻拦了下,“六郎,我委屈不打紧,你为自己做主便好,别闹大了,她、她好歹是二嫂……” “我管她是二嫂还是三嫂!没道理我们房断顿,不吃家里粮食,自食其力,他们还要惦记着我辛苦饭的道理!今日是一顿饭,明日老夫人发了银钱,是不是还得惦记我身上的银子?我堵上自己命运,卖苦力,没他们坐享其成只摘果子不付出的说法!将我王小六当软柿子捏?!想屁吃!” 村子就那么大块地儿,除了离得远的萧家,几乎被王小六的嗓门给吵醒了。 有人在炕上翻了个身,蒙住头,继续沉沉地睡了过去;有人甭管白天干活儿有多少,到了晚上仍睡眠浅,被吵醒后披着外褂,趿拉着草鞋就往外走,似要找人算账的架势;有人纯纯的,看热闹…… “秦二妞!你给我出来!秦二妞!!今天你要不给个说法,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二嫂全名就叫秦二妞。 秦二妞气得浑身发抖,刚起身,就被王二给拽了回去,“干啥去?” 秦二妞义愤填膺道:“没听到你弟叫我全名呐?你们王家还有没有点子礼数了!哪家小弟敢这么对嫂嫂说话的!” 王二不为所动道:“那也没有当嫂嫂的,去翻弟妹屋里东西的?行了,你消停会儿,等爹娘出马……” 话音刚落,果真听到王小六铿锵有力地喊:“爹娘!这事儿你们出面也不顶用!她秦二妞做得出,就别怪我王小六不仁!” 王老娘脸色铁青,还想阻拦。毕竟小叔子和嫂嫂闹起来,像什么话? 被王老爹给阻止了,“行了,随他们去,今日小六不闹出点动静,他不会消停的。你忘了小六什么性子?不都是你惯出来的臭毛病,一根筋,轴得很。” 王老娘小声嘟囔:“哪只有我一个人的原因?你没纵容,小六会成这性子?这下好了,成了村里头第一个小叔子找嫂嫂麻烦的。” 若是那种桃色麻烦也还好,当事人要脸不会闹起来,自家也关上门就解决了,可这种碎事闹得人尽皆知,最后就是王家没脸了。 王老娘对上当家视线,呼吸一窒,连忙收敛思绪,劝阻:“当家的,你还是好好规劝规劝,小六这事儿要是闹大了,王家没脸,老大家的金蛋以后可怎么说亲啊?” 金蛋是他们王家大房的头孙,在王老爹王老娘那儿也是得以看重的。具体表现在哪儿?王老娘捞干的时候,给金蛋捞的比其他孩子都要多得多。 提到饭食,又不得不说一句王老爹王老娘的想法了。他们得了王小六的孝敬,自是不会将那碗有油又有肉的饭食分给下面子孙,真要这么做了,那就是用六房贴补其他房,还是当初闹得比较僵,小六坚持自己想法,其他兄弟没出面,明里暗里没帮衬的前提下。这,不是叫小六心寒吗? 所以,王老爹王老娘变着法儿在给其他房谋利的,比如午食和晚食,王老爹王老娘几乎捞的是清汤寡水,从自己伙食里克扣下来,分到儿子们头上,才叫前头五个兄弟这几日饿得不那么难受。 就这,他们不知感恩,尽想着爹娘吃肉他们喝粗粮糊糊。其他几房还好,这王二嫂闹得最为过分,不敢把念头打在公爹婆母身上,趁着王小六不在,冲进还在坐月子的媚娘的屋里。 这不捅了马蜂窝吗? 王小六有多宝贝自家小娇娘,就有多没脑子,再加上媚娘惯会耍手段,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王小六拨开爹娘的手,来到二哥屋门前,道:“秦二妞!你再当缩头乌龟,可别怪我无情踹门了!” 秦二妞正要冲出去,被王二黑脸往身后一拨,“边玩去!有你个娘们儿什么事!” “二郎,他叫的是我……” “让你一个娘们和我兄弟起争执,娶你回来的我算什么事儿?他哪是在说你,分明是指桑骂槐我是缩头乌龟!” 王二拉开门冲了出去,“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哟,这不是我们家小六吗?” 王二继续阴阳怪气:“不用下地就是不一样,但作为你兄长的我明日还要挥锄头!小六你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我们兄弟可没这等好福气!” 王小六思路难得清醒一回:“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趁着父老乡亲都在,我们来好好扳扯扳扯!”他扫了眼巴着院门口看热闹的村民,继续道:“当初说好了,既,我要帮萧家做事,家里就没一口我的饭吃,这是事实?” 王二想否认事实,对上亲爹的视线,最后咬着后槽牙,豁出去的模样,道:“是!” “那我从萧家得来的,与其他房有关?!” “小六这话说得,家没分,爹娘健在,为何你得来的就是自个儿的?”说这话的是刚出来的王二嫂。 王二黑着一张脸,道:“这里有你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事!回去!” 王二嫂本就是个泼妇,就喜男女有别那套,仗着这点,没少让村里大小伙子吃亏。她这次也如此,趁机撒泼,能模糊一些事实,免得他们二房落了下风! 不然光靠自家汉子,哪里斗得过气在头上的王小六? 男人嘛,大部分一开始讲理,最后讲不讲理都得靠拳头说话。王小六正是壮年,身上把子力气,王二一整天埋在地里,这会儿哪敌得过王小六?就是讲理,王二嫂也知道是他们二房没理。 她秦二妞人虽浑,脑子却清晰。 王二嫂坐在地上,双手双脚开摆,干哭狼嚎:“老天爷啊!开开眼!怎么不一道雷把那狐媚子劈死!她就是仗着那张好脸,来撺掇我们王家,当王家的搅屎棍啊!自己关上门吃香喝辣,就不顾及兄弟情分啦!还没分家就你的我的,这要是分了家还得了?不得六亲不认了啊?!我们王家我们九里村可没出过这样的事啊!” 虽说王二嫂的说法,让村民议论纷纷起来,但大部分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在讨论,并未代入王二嫂的感官,也有小部分说起王小六娶的小娇娘,长得的确祸水模样。 王小六红着一双眼,回头看王老娘,“娘,你还管不管?你不管我管了。” 王老娘心底咯噔了下,来不及反应,王小六拳头便挥向二哥脸上。 第63章 王小六和兄弟打起来了 王小六想法很简单,他作为男子,自然不会对女的动手,更何况这人还是嫂子,既然这婆娘是二哥娶的,那新仇旧恨的账得算在二哥身上。 嗯,理论上没错。 实际操作也很准。 一开始王二被打得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开始反击也不敌王小六。 正如王二嫂所想,白日里在地里用了劲儿,晚上回到家的王二哪来的力气?更何况王小六跟着萧家开始做早操,成天油水足,营养跟上来了,王二自然不是王小六的对手。 瞧着自家二郎被压着打,王二嫂尖叫一声,也顾不上撒泼了,忙往六房的屋门口冲。 王二嫂推了推,居然发现门从里面被上了栓!推不开! 院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媚娘当然知道以二嫂的性格,火肯定得波及她这儿。小六回来前就吃了亏,这会儿还能任由二嫂拿自己开涮? 在王小六出门刹那,她便裹着褥子下了炕,将门栓落下,才回到炕上,抱起自家女儿,哄着,摇着。 随着王二嫂破骂声传来,女儿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奶水足,女儿这几日不愁吃,皱巴巴的小脸养出点润色,只是这几声扯着嗓子的哭嚎,可把媚娘心疼坏了,忙哼起小曲儿来。 听到屋内的动静,王二嫂骂得更起劲儿了:“你个生了烂疮的臭……” 王二嫂别的不会,乡下骂人带脏的话是层出不穷,不带重复的。 王小六终于从兄弟斗殴中注意到王二嫂的动向,心中一骇,见王二嫂没推动屋门,知晓媚娘落了栓,于是先前还念及兄弟之情的小六,这会儿拳头力道更重了。 就算是王二的孩子们冲出来想阻止,都被王小六毫无人性地一推,照打二哥不误。 随着王二没有尊严地哀嚎:“别打了小六!别打了!哎呦!痛啊!” 院外也响起一阵阵调笑。 “这王二,居然打不过自己六弟?” “这有啥?看王二那张脸,估计一把子力气都用在田里和炕上了,哈哈哈。” …… 乡下人开荤段子,那都是没怎么忌的,尤其是成了亲的大老爷们儿和妇人。新婚的小娘子还算腼腆,也会被带着带着偏了道,不过古人到底保守,只会男子扎堆开车,女子又是一堆扎着,飙车,谁也不知枕边人是什么段位的高手罢了。 这边。 王二嫂总算意识到自家二郎的处境,人也不骂了。她灰溜溜,跌跌撞撞地跑回院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插不进手,只能拍自个儿大腿,哀嚎:“别打了!要打死人了啊!二郎!你死了,咱银蛋可咋整啊二郎!” 王二满头黑线。 古人很是忌讳死字。 这婆娘,莫不是在咒自己? 王二嫂没多想,见这招不管用,连忙朝着公爹的方向跪了下去,双膝跪着前行,道:“爹!你快救救二郎啊!你也不想看着王小六打死自家兄弟爹!” 王老爹担得起二房行这么大的礼,沉着张脸,没发表任何意见,直到王二嫂开始磕头,才抬了抬眼皮,“老婆子,把人扶起来。” 王老娘不满地嘀咕:“成天不干事,尽晓得躲懒,今日若不是你这懒货去找六房的麻烦,哪来这么多破事?赶紧起来!还真要我扶不成!”若不是王二也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她才懒得管这档子破事,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王二嫂在对上婆母凶面后,连滚带爬地顺着婆母的罗裙爬了起来。没办法,吓到腿软,一个人站不起来,得借助外力。 她是真的被吓坏了,尤其是王小六那般不顾及兄弟情面的打法。 王老爹走到打作一团的兄弟二人跟前。 准确来说,是王二单方面被挨打,其几个子女被小叔这么一推,一屁股坐在地上只知道哭的场面。 王老爹:“行了,小六,有什么事回屋说。” 王小六挥向半空的手,落下最后一拳,才起身,朝着地上啐了口,恶狠狠道:“便宜你了。” 王二:“你!”他倒抽了口冷气。 无他,这六弟,专朝着脸打,一说话,嘴角便扯着疼。 王老爹对着俩兄弟沉声,道:“还愣着干嘛?!去主屋等着!” 这是要挨训了。 王小六和王二兄弟俩,一前一后地去了爹娘住的主屋。 王老爹给予老妻一个眼神,后者才对王二嫂不耐烦道:“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带着你的孩子先回屋。” 王二嫂视线担忧地落在自家夫君身上,“可是二郎……” 王老娘瞪了眼她,就你心疼你家夫君,我不疼我儿子是! 见王二嫂一阵瑟缩,王老娘难得道:“待会儿我让他带点药酒回屋。” “娘……” “再烦我,连药酒都没有。” 王二嫂连忙利索地左捞一个最小的,夹在咯吱窝里,右拉着一个,朝着自家屋门走。剩余几个崽子,没多余的手拉,见弟弟妹妹被娘连夹带拉地走了,他们就算脸上还挂着泪,也紧随其后,没懈怠半分。 等崽子们一流窜地进屋,王二嫂连忙将门一关,耳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崽子们也不哭了,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学着娘,整齐罗列成排地听起墙角。门就那么宽,崽子们数量多,溢出的小崽子叠罗汉般叠在阿兄阿姐身上,玩耍般也要效仿亲娘的动作。 院子处,待人清空了,王老爹才冲父老乡亲喊了句:“夜深了!大家伙儿快回去!明日还要下地呢!” 没热闹可看了,但相熟的人回去的路上,也忍不住兴致勃勃地讨论着。 “你说,王二王小六这俩兄弟,为啥打起来?” “还能为啥,有秦二妞这大嘴巴子在,王家能有啥秘密?还不是王小六在萧家吃香喝辣,给爹娘带回来孝顺了点,他们房没得好处呗。” “那秦二妞手伸得真够宽的。” “可不是,之前还跟我笑话王小六,家里饭食不吃,非要去帮萧家做事。这才几日,就反过来嫉妒王小六吃得好了?要我说,人家王小六吃得好,也是该他的!换做是我,我也豁不出那勇气,断顿去帮别家忙?” “也是萧家厚道,给了王小六一口吃的,没至于饿死。不成想,被这馋奸的秦二妞给惦记上了。” 第64章 闹腾的王家 王老爹说了什么,除了王老娘,就是王小六兄弟俩知道。 王二沉着一张脸,带着点儿药酒回了屋。 一拉开屋门,偷听墙角的王二嫂和崽子们一个个,跟开锅下饺子似的,扑倒在地。 王二彻底黑了脸,“干什么干什么呢,还嫌今晚没闹够是!” 他本来还想多说几句,被嘴角扯动的伤口制止。 王二嫂赶紧挥走小崽子们,拉着王二上了炕,连忙接过药酒,为他脱了衣裳,开始上药。 边上药,王二嫂边心疼道:“你说都是亲兄弟,做啥子下这么个狠手啊!他王小六也不怕被天打雷劈!” “你小声点!” 王二嫂也知这编排小叔子的话成不样,于是压低了音量,道:“二郎,爹跟你说了啥?有没有罚那王小六?” “罚?呵。”王二冷笑了一声,道:“你上哪儿找一个日日端油水回来的儿子?反正我王二没那本事。” 王二嫂傻了眼:“那,那就这么算了?你白挨这一顿了?” 王二恼羞成怒道:“还不是你找的事儿!” 王二嫂没吭声,心想,虽说是她先找的事,那他也呈默认态度了啊。不然大半夜的,枕边少了个人,还能去茅坑不成? 肚子都没那存货,上个屁的茅房。 “那……” “行了,本就是我们理亏。即便是王小六端回来的东西,爹娘没分给我们哥几个,那爹娘也是省着自己口粮,给我们兄弟几个捞了口干的。能做到这样的爹娘,你上整个九里村去寻,有几个?更别提小六还是老幺。” 确实有这个说法,大孙子老幺儿,都是爹娘命根子。家家户户都对大孙子和老幺偏疼得很,他们王家也逃不过这一劫,但也算节制,没过分到其他兄弟看不下去。这也是除了二房,其他房到现在都没出头的原因。 “但……” “但什么但?你要觉着爹娘不公,你就回你娘家去,少在我跟前碍眼。呲——”王二倒抽了口冷气,踹了脚王二嫂大腿,“今晚若不是为了你这婆娘,老子何苦遭这罪!早知当年就不该将你娶进门!” “二郎这是后悔了?还惦记着村头的梅花?我为二郎生儿育女这些年……” 王二捞起褥子,把头一蒙,沉沉地睡了过去。 谁还记得年轻时那点风花雪月啊?日子都是人过的,明日还要下地干活,省着点力气不好吗? 隔天,饭桌上,王老爹就跟几房有心思的儿子儿媳们摊牌。 “我和你们娘不说,你们就当自己眼瞎不看是?是,小六现在是有出息了,日日能混点荤腥回来孝顺我们,可他当初抱着什么心态去萧家,不用我多说,你们也知道?当时你们当哥哥嫂嫂的,有站出来为小六说过一句话吗?不仅如此,你们连声招呼都没打过,权当家中没这号人,这些,是我胡编乱造的吗?” 其他人:“……”他们将小六当透明,那还不是爹/公爹想给王小六教训,他们不敢反驳嘛。 王老爹:“他当日胡作非为,我压着你们不将六房分出去,如今他得了好处,我也反压着他,维持这个大家!要说没沾光……老大,你说,这几日饭食,我和你们娘吃的是啥?” 王大没吭声。 谁敢往爹娘枪口上撞啊,也就二弟妹泼辣没脸,去闹六弟媳,现在好了,爹娘摆明面上来说,最后能捞到什么好处? 王老爹也不指望憨厚的老大能回应什么,自顾自答,道:“我和你们娘吃的是清汤寡水,把干的捞在你们兄弟几个碗底!这可是从我和你们娘嘴里克扣下来,均摊给你们的啊!若没有小六端回来孝顺那口吃食,你们真当你们爹娘是神仙,每天喝仙露不成?真当你们爹娘是铁人,不饿?” 几兄弟羞愧地垂眸,各怀心思的儿媳更是不敢吭声。 王老爹:“你们没沾小六的光?扯蛋呢! 好,咱换个思路,就算他在萧家混下去了,小六还不是得回来刨地?家中能短了他一口吃的?你们都是爹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没啥出息,就别怪小六孝顺!什么时候你们也能有那孤注一掷的心,外头另谋出路,什么时候爹就高看你们一眼!” 下地的路上,王二嫂与王二叽叽歪歪:“一天天的,爹尽知道扯蛋。王小六帮着萧家做事,那都是不求回报的,谁有这傻样?当时爹娘不也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现在拿了好处就改了口,高看他了,我可清清楚楚记得……” “少说两句。” “我就不。”王二嫂偏筋一上来,谁都拦不住,继续喋喋不休道:“我说的有错吗?让我们出去另谋出路,那不是找死吗?我们能做成啥事?是手头有个啥一技之长?还是有点子墨水、文化?自己肚里存了油水,就不管下面子孙的死活……” 王二嫂注意到二郎在冲自己打眼色。 她越说越没一开始的劲头,扭头一看—— 哦豁。 婆母黑着那张脸,凶相毕露地看着自己。 “我说怎么听到有人叽里呱啦的,原来是真的吃饱撑了,还有力气说三道四。我们王家怎么娶回来你这么个丧门星、搅屎棍?!今天你甭想吃王家一口饭!” 王二嫂心头一咯噔,苦着一张脸,再也不敢说三道四,只苦哈哈哀求:“娘,人不吃饭下不了力气,干不了活……” 王二嫂是个不讲道理的,那王老娘更是个混不吝,年轻时比王二嫂还造作,歪理一大堆。也是王老爹这些年将她本性压住了,不然上房掀瓦的混账事都能做出来。 只有王老爹放任时,王老娘才会暴露本性。 在面对王二嫂的时候,王老爹从来抱着放纵的态度。 王老娘恶狠狠道:“咋?你还想偷懒?活少干一点儿,你明天也甭想吃东西!就给老娘饿着!” 王二嫂计算了下,今日少干,明天饿肚子,更没力气,说不定还干不动活儿,后日又没吃食,以此类推……日复一日的,何时是个头? 还不如一开始就打住心思。 第65章 与镇上食肆东家谈生意 不然没了法子,空肚子空手回娘家去讨,娘家嫂嫂也会将她扫地出门。 王二嫂赶紧迎上笑,无视自家二郎五彩斑斓的脸色,舔着脸跟在婆母身后,急忙解释:“是我说错了话,叫娘揪心了,我掌嘴,我这就掌嘴。” 二郎再重要,也没有粮食重要。 王二嫂当即给了自己一边脸一巴掌。 那是下了狠手,啪啪两下,可让路上相邻看足了笑话。 她脸皮厚,权当没瞧见,笑嘻嘻地对着王老娘:“娘你放心,待会儿我铁定在地里下足力气,好好反省反省!不叫爹娘忧心,也不让二郎分心!”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谁不知道王家二儿媳就是馋奸滑的? …… 萧家。 唐臧月起了个大早,毕竟今日是与食肆东家约好的日子。 坐着赵大爷牛车来到镇上,柳姨娘几人去了集市继续摆摊,她则来到食肆找其东家。 泡菜生意最近淡了下来,毕竟不是家家户户每日都要吃泡菜的。市场就那么大,过了那个劲头,就会有个沉静期,能留住回头客才是最重要的。 食肆门口打杂的小二哥见了唐臧月,挥舞着肩上的抹布,擦拭桌椅,“客官要吃什么?” “我找你们东家。” “找我们东家啊……你是?” “老妇姓唐。” 那小哥脸色才缓了许,道:“东家还在路上,估摸着,得一个时辰后才到。” “这样啊……”唐臧月笑眯眯的,“那小二哥你们这里的招牌是?” “白切鸡,老母鸡汤,黄焖牛肉。” 唐臧月惊道:“今日还有牛肉?” 小二哥也跟着笑:“七香村昨日死了头牛,这不,东家得了消息,连忙托人给买下来。这年头,吃牛肉不容易,所以价格上兴许高些……不过我们厨子手艺是这个,你且放一百个心。” 七香村离镇上远得很,好像是那位传闻中的接生婆就在那个村子? 唐臧月:“行,那就麻烦小二哥,黄焖牛肉,白切鸡,老母鸡汤,各来一份。” “这,客官恐怕是吃不完。” “吃不完便带回去给家中子孙尝尝鲜……你们家食盒怎么卖?” 小二哥摆手,“只要不是外地人,在食肆中登记下,以后归还了便可。只是食盒的押金得给足,归还之时会一并还于客官。” “不必麻烦,还是将食盒一并卖于我。” 小二哥一脸稀奇,但对方既然能与东家见上一面,谈生意,想必是有家底的。 小二哥:“行,那小的先去后厨,帮唐夫人您催促催促。你稍等片刻。” 唐臧月微微点头。 黄焖牛肉口感上……牛肉偏柴,想必是那种老黄牛,没做好的缘故,还有些塞牙。就是白切鸡也不尽人意,老母鸡汤喝着尚可,毕竟熬汤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吃完,小二哥帮着打包,付完银子,唐臧月坐在原位上歇息的功夫,来食肆的客人寥寥无几。 早食已过,午食还早,自然没什么生意。 等了许久,才见着这家食肆的东家。 来人是与萧景欢差不多年纪的男子,与唐臧月在后院的屋里落了座,让小二哥看了茶,才商量起正事来。 男子姓白。 白东家开门见山道:“不知老夫人手头有多少这种大酱,又售出多少?通过什么渠道售出?以及……” 询问了许多,唐臧月都一五一十地答了。 白东家不动声色道:“老夫人若是愿意,八文钱一斤成交价。” 唐臧月皱眉,开始打量这个精明的商人。 一斤黄豆五文钱,更别说制作黄豆酱会加一些特殊香料在里面,以及发酵需要长达一个月之久。中间耗费人力,成本也摆在那儿,若成交量多,还得租个场地摆放大酱也是个大问题,她心中最低定价都是十二文钱一斤。 这食肆东家,真没多少诚意。 可一想到这人本家不在镇上,专门为了这次跑一趟,说明是看上柳姨娘做的大酱,只是商人精明,一开始习惯了压价。又或许,这几日让白东家这边出了变故,才无端为难她一个老妇人? 唐臧月脸上的笑意敛去。她浅酌了口浓茶,才道:“大酱和泡菜是易储存的东西,若是散卖,价格会在我预估的价格上提一提。更别说与白东家商谈这笔买卖,便宜是能便宜点,但也不是亏本着卖。家中人多,还要吃饭。” “何为散卖?” 唐臧月:“买家不止一人,且每笔成单量不多,便为散卖。与白东家今日商谈这笔生意,若你要量大,我可以优惠些,可白东家欺负人,恕我难以合作了。” “你想要的价格是?” “十五文钱一斤。” 听对方喊价,白东家沉了脸色,嗤笑,“老夫人不是诚心谈成这笔买卖。” 唐臧月也跟着浅笑,不甚在意:“是嘛?” 她不是诚心,难不成他就拿出诚心了?他还不是仗着镇上就他这一家食肆,看准了她就算要谈成大买卖,必须经过他这步? 可这白东家,到底小瞧了她。 白东家瞅了她许久,做出请的手势来,“老夫人请回。” 唐臧月也没逗留,起身走了两步,才回头道:“白东家没给诚意,可是这几日受了人教唆?” “何以见得?” 唐臧月明白,即便问了,对方也不会说实话,便提了食盒离开。 也幸亏食盒是买的,那以后便与这位白东家没了其他瓜葛。 这样也好,她还在想若是在镇上开起食肆,怎么与白东家合作,方好?搞垄断生意容易被人惦记,若是对家,倒是不用顾及过多。 只是上次做的大酱得储放起来,待以后拿出来卖或者用了。 唐臧月估量了下,大酱可以继续做,实在没好地方放着,就储存在空间。一可省去一笔租地钱,二也免得遭人惦记。 小部分用以散卖,大部分储放,等食肆开起来再做打算。 至于烧窑处定下的特殊缸子,可以继续合作,左右不过几文钱。 那特殊缸子是用以运输途中,防止缸内东西溢出的作用。其他部分和普通缸子差不多,只在封口处做了内螺旋状,需要木盖旋转而下才能拧严实,就跟后世饮料瓶子瓶口原理差不多。便是泡菜水运输也不成问题。 白东家是听谁教唆呢? 第66章 生意没谈拢 思来想去,萧家搬来九里村的时间不长,但做法高调,的确得罪了些人,最近一次便是罗掌事,还有便是传闻中的接生婆……莫要觉着她多想,从他人口中,唐臧月便知这位接生婆的性子,总归不是那般大方的,不然一门手艺至今没个传承。她的医术一旦打出去,对接生婆的利益存在影响,即便波及不深,对方难免隔着千山万水也要惦记。 再来便是这门泡菜生意。 九里村因她医术有顾及,其他村已经有人效仿,往镇上摆摊子,抢生意了。 泡菜的生意真有这么好做,岂不是人人都能赚大钱?可市场就那么大,人人都能赚钱了=市场饱和,接下来便是优胜劣汰的场面了。 唐臧月至于目光这么浅短? 若不是柳姨娘手艺的确出色,就是在后世生活了三十几年,吃遍大市小县不少美食,也觉着柳姨娘有天赋在身的,她至于鼓舞柳姨娘做这门生意?自己还为之奔波? 果真,那打擂台的几家,在效仿了萧家人泡菜的试吃法,以及买多少赠多少,还有泡菜水的打底的前提下,一开始的确有客人上门。对比萧家,他们家在价格上,一斤便宜了一两文钱。 可吃食一行的,谁不是靠味道留住客人? 萧家价格是贵了一两文钱,可人家泡菜是真的爽口啊,哪像那几家新开的,吃着只有齁咸味儿。 人家萧家的泡菜,咸味儿是淡淡的,还有股辣味儿不说,另外有种说不上来的味儿。若是让唐臧月来形容,是股泡椒水味儿。 那几家的泡菜水拿来浇地,蔬菜瓜果都嫌咸,更别说人吃了,就是烧菜……那也是放丢丢泡菜水进去就不用撒盐巴了。也不晓得这几家卖泡菜的人家,哪来这么多盐巴。 新客过一道,总觉着买这几家的泡菜,还不如自己做的,于是继续当萧家的回头客,贵也就贵几文钱的事。 在知道与镇上食肆生意黄了后,最失望的人莫过于柳姨娘。 唐臧月见她沉思,以为她陷入自责中。唐臧月漫不经心地解释:“之前我还在想,大酱生意真与白东家合作了,以后我们萧家自己开食肆,该如何处理这门合作关系?现在好了,可以省去麻烦。” 柳姨娘却缓过神来,愁眉苦脸的不是自责,而是大酱的去处:“老夫人,后院已经制了十几缸大酱,该如何处理?还有你定了缸子能退吗?” “当然不退,这也是我想与你商量的。大酱发酵好,我会找地方储放起来,小部分继续摆到集市上散卖,一斤按十五文钱出售。 至于储存起来的部分,待你开了食肆,生意忙起来,没时间做这些,恰好储存的派上用场,能让你少分一些心。” 柳姨娘:“……十五文钱,是不是贵了些?” 唐臧月摇了摇头,“若是与白东家谈拢合作,我是打算十二文钱一斤成交的,相当于薄利多销了。毕竟制作过程的确费力些,散卖肯定得更贵些,不然对不起人力物力和租地的成本。到时候看看能卖多少,实在不行,就不散卖了,自产自销,做垄断也不错。” 反正没指望着散卖。 商量完,下午玲姐儿没去村里玩,而是和唐臧月神秘兮兮地分享自己得来的消息:“祖母,你知道昨晚村里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唐臧月很配合地凑过去脑袋,“发生什么事了?” “小六叔叔和他兄弟打起来了——” 嗯? 唐臧月视线落在萧月浓身上,后者点头,道:“母亲,王小六上头有五个兄长,心思各异。听说昨天夜里因为我们萧家端回去的东西打了起来……母亲,王小六这人,还能用吗?” 唐臧月抬眸,道:“为何这么问?是怕麻烦?” “……是。” 唐臧月:“是他懈怠活儿,还是他家小娘子绣工不好?” “都没有。”相反,王小六很卖力,他的娘子绣工也很好。 “既然如此,为何要牵连到他的家人?”唐臧月顿了下,道:“小五,我们萧家只是被流放,并不是没有能力,你是担心我们萧家会被波及,起不了反手之力?你也太看不起祖母,瞧不起你二位兄长了。” 萧月浓垂下眸,就听唐臧月又道:“也是,卖惨卖久了,自家人也信了。小五,你还小,不用担心这些,像玲姐儿样快快乐乐长大,大了你还这般没有安全感,祖母便告知你更多事,可好?” 萧月浓点了点头。 话是这么说,但引起萧月浓不安的王家,她得敲打敲打。 所以在王小六用完晚食,回去时,唐臧月单独找他聊了几句。 唐臧月开门见山便是:“小六啊,你也看出我们萧家人与九里村格格不入了?” 王小六迟疑地点了下头,就听她又道:“那想必你也隐隐约约听说我们萧家是被流放至此的庶民?” 王小六心中敲响了警钟,不敢多言,怕说错一个字,这饭碗就丢了。丢了后,上哪儿再找一个顿顿荤腥的伙计去?到时候回了王家,还不得被其他兄弟和嫂嫂们嘲笑、鄙夷?尤其是出了昨晚一事,指不定私下还会被下绊子。到时爹娘即便想帮,也要掂量掂量以后养老粮和银子,不至于得罪各房,选择当和事老。 当然,这些是昨夜回了屋,媚娘与他商量后得出的,萧家垮了,或是不要他们夫妻俩的后果。 唐臧月:“想必你和你家娘子知道我们萧家处境了?本来做营生买卖就艰难了,若是再摊上啥事儿……小六啊,你看看我们萧家,老的老,小的小,有几个能出来顶事的?也就陆哥儿离哥儿有点子力气。我那混账儿子,真遇到点子什么事儿,那都是尿裤子的反应啊。 我们萧家,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王小六憋了半天,憋得脸色通红。 唐臧月:“有什么事,你直说。” 王小六:“老夫人,你还有儿子?” “???不就是成日与你、陆哥儿离哥儿干活那混账吗?” “……”他还以为那是萧家的旧仆。 有几次,他还问那人,是否没成亲,才跟着萧家人一起流放至此地? 对方没答,只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原来……是老夫人的儿子啊。 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他每次看到的是萧家一家子其乐融融,唯独他盼着归家,与媚娘分享喜乐,以及其乐融融画面外孤独的身影。 他当时还好奇,这老仆看着挺忠的,为啥没融入萧家。 失敬,失敬了。 第67章 敲打敲打王家,别祸及萧家 王小六将这番敲打的话,原原本本搬回家跟媚娘提了。 媚娘吃着黄焖牛肉,本该高兴的,但这口感和味道…… 被萧家厨艺养叼了嘴,如今吃着镇上食肆的饭食,顿觉着没滋没味。 媚娘一不小心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得了王小六一个劲儿的点头,“萧家那位玲姐儿也这般说,不如柳老夫人的手艺。” 媚娘:“先不提这事儿,待会儿你将东西送去爹娘屋里,把事情严重性这么说……” …… 王老爹以往农忙时,吃过晚食就躺炕上不管不顾了,这会儿陪王老娘坐着,等小六登门呢。 趁着这个机会,王老娘跟他唠嗑,“二房的银蛋,受那不安分的蹄子教唆,去找萧家孙字辈麻烦,你猜怎么着?” 王老爹连应都懒得应,王老娘自问自答地双掌一击,颇有幸灾乐祸的成分在里面,道:“被挨揍了!哈哈。” 王老爹:“……”你清醒一点,银蛋是我们王家的孙子。 笃笃笃,敲门声打断老夫妻的交流。 王老娘盘着的双腿瞬间绷直,趿着草鞋就去开了门,见着小六,老脸笑成了菊花,“小六来了啊,赶紧进来坐。” 这话是随口一说。 每次小六一来,东西一递就跑,她都习惯了。这次也不例外……嗯? 小六没跑,跟着她进屋坐下了? 面对爹娘如炬的目光,王小六心理压力也很大,待屋门被关上,他才道:“爹娘,你们吃,咱一边吃一边聊。” 王老爹递给王老娘一双筷子,就着一口碗,一人夹一筷子地吃着。 “爹娘,我们王家昨晚的动静闹太大了,萧家那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闻,萧家是流放至边关的,虽然不是罪人之身,能做生意,但也不想太招人,更不想麻烦上身。 爹娘,你们觉着每日有荤有油的日子不错?” 王老爹没说话,王老娘就更不可能说话,屋内只余下筷子磕碰碗的声音。 王小六尴尬了瞬,又道:“其他兄嫂都有分寸,再有便是爹娘治家有方,哥哥嫂嫂们不敢越过爹娘,可总有例外的时候。平时也就罢了,二嫂占其他房便宜,爹娘和我们都看在眼里,没人闹就没说破,但这次…… 爹娘也瞧出来了,萧家的本事不止于此,现在还是冰山一角。若因为二嫂惹得萧家老夫人不快,我丢了萧家这门活计是小,少了每日两顿荤腥是大啊爹娘!” 王小六凑过去一颗脑袋,“爹娘你们捏捏,我脸上是不是长肉了?再好好想想,夜里肚子是不是有存货,不咕噜咕噜叫了?” 王老爹放下碗筷,王老娘也为难地看了看当家人,又瞅了瞅幺儿,没敢说话。 王小六还想说什么,王老爹打断道:“铺设了这么多,就是想说这个?小六,你是我和你娘从小看着长大的,有几门心思,我们都知道。这番话是孟媚教你说的?” 孟媚就是媚娘。 王小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见娘脸色一沉,忙解释:“爹娘知道我嘴笨,不会说话,当初你们不乐意我帮着萧家做事,若今晚来说错了话,惹恼了你们,得罪了两边,那往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媚娘就是看准我这点,才先帮我打好草稿,也免得听岔了我想表达的意思,平白叫爹娘不顺心。” 王老娘脸色还是没好转,但哼唧了声,算是认可了这番话。 这六房好深的手段,连被他们发现后,小六该怎么应对都撺掇好了! 孟媚若向着王家,是个好的也就罢,就怕幺儿永远被孟媚拿捏住,以后出息了还被说惧内! 脸上一辈子无光! 现在有王老爹在,王老娘就算再有不满,也没吭声。 半响,王老爹才道:“老婆子,明日你好好敲打老二家的,告诉她其中厉害关系,让她别作妖,不然单独被分出去的便是他们房。” 这,后果挺严重的。晾秦二妞再浑,也得看在后果的份上安分下来。 王老娘应下:“欸,晓得了。” 王老爹视线最终落在王小六身上,“你还待在这儿干嘛?是对我的决定还不满?” 王小六赶紧摇头晃脑。 哪敢,他哪敢。 王老娘见状,赶走这憨憨幺儿。 没了婆娘在背后指点江山,就是个铁憨憨!她当初怎么就没生个精明的出来? 不对,也有精明的,可人家都是向着小家,哪有幺儿这般孝顺…… 哎,作孽啊! 生个儿子都是来讨债的。 王老爹伸手招呼王老娘,“老婆子快来,东西还是温热的。” 这是王小六弄的,担心爹娘总吃凉的不好,白日没什么时间,就半夜自个儿搭了个灶,每次回来就烧水温着,待王老爹王老娘回来,把温热的吃食给送去。这样一来,他与媚娘也能喝上一口温水。 按老夫人的说法,凉水,尤其是生水,喝多了会对身体不好。王小六便借势自行垒了个灶台,面上是为了爹娘,实则也为了小家着想。 这样一来,王老爹和王老娘也没阻止幺儿的行为,还给了个带盖的陶罐,方便王小六坐热。 王老娘吃完,眉头舒展,又忍不住说幺儿的好,“还是小六孝顺,之前端荤腥来孝顺也就罢了,现在担心我们肠胃不好,想着把饭菜温着,让我们吃上口热乎的。” 王老爹冷哼一声,“他要是只有孝心,就该等我们一回来,把饭菜端过来。” “那不是让其他房眼馋吗?之前还能眼不见为净,小六当面把东西送过来,再让其他人看到碗底有油又有肉的,这,难做的不换成我们了吗?”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孙子求一口,她还真能视而不见啊? 王老爹:“分不分给其他房是一回事,你这幺儿,自打成了亲,就被拿捏住了,我嫌丢人。” 王老娘也没脸,“那有什么办法?真要找孟媚麻烦,你看小六跟不跟我们急。”她也舍不得对幺儿出手啊! “你啊,就宠他。” 王二嫂这边,之后得了王老娘的话,心尖都跟着一颤,许久没回应。 王老娘恶狠狠道:“我可警告你,平日怎么着我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次你敢搅合黄了小六的差事,看我不打断你一条腿,将你们一房逐出我们王家的大门!” (本章完) 第68章 唐臧月的计划 王老娘对自家人放狠话,那是除了子孙都奔着正儿八经,一定会实现去的。 所以,她真敢惹恼了婆母,断腿是肯定!二房被逐出王家是一定! 到时二郎还会要她吗?毕竟她是害二房被逐出王家单过的罪魁祸首…… 这年头,娶个娘子不容易,但娶个寡妇是轻而易举。她这么多孩子,交到后娘手里,那不得跟地里没人要的可怜小白菜似的?备受磋磨啊! 她是吃饱了撑的,顶着这样的后果作妖! 好日子不想过了?好不容易二郎从公爹婆母口粮里抠下来,吃饱点,能下点子力气了…… 王二嫂竖起三根手指头,跟婆母打包票,“娘,你就放心!小事上我犯过糊涂,你看我大事上什么时候出过乱子?” 这倒也是。 “娘,你累不,我帮你捏一捏,按按。也幸亏娘你来给我提这个醒儿,不然我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哎,这样挺好的,小六为萧家做事,爹娘,二郎和大伯小叔子们能吃饱,这日子才能过好啊!是我猪油蒙了心,现在才看清局势!娘你放心,以后就算狐……六弟妹屋子没上栓,我也不会找她麻烦。” 要不怎么说王老娘知道儿媳们之间那点囫囵事,王二嫂占据上风,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王二嫂会来事,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会闹腾也能很快认错,会骂人带脏,也会说好话,最主要是王二对这个媳妇儿不那么看重,这才是最得王老娘心的。 …… 萧家。 镇上食肆的生意没谈拢,不打紧,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家里又不是缺那点银钱。只是后院不大,还在修建中,制多的大酱和泡菜没地方放,只能等大酱发酵好,抽空避开人群放进空间,再做第二次了。 夜里和十五有联系,昏君的眼线也在最近准备撤了。 …… 白东家在得了好处,才询问帷帽遮住的黑衣人:“萧家人……到底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你无需多问,只要知道和萧家合作,便是与上面作对。” “行。” 待这行人走后,隐匿在暗处的一线天才将事情禀报给十五,夜里传达至唐臧月耳中。 唐臧月的沉思,让漆黑的夜晚格外静谧,半响,她才道:“是我高看这里的人了。” 原以为改变白东家想法的是边关之人,没想到是昏君的眼线,不过,盯着他们萧家半月有余,确实该回去复命了。 也对,萧家日子过风风火火了,昏君疑心重,只怕会往深里想。为他们萧家找个树敌,扔块拦路石会更安心些。 若不是一线天,只怕她早忘了昏君一事。 风风火火的日子过下去,迟早给萧家引来麻烦。 只要这些人一走,后续没有再来打探消息的,那他们萧家会好过很多。或者,该开始为萧家慢慢布局了…… 唐臧月敛了眼色,对十五道:“一线天谁的年龄最大?” “老三,弱冠。” “你们不是按年龄排序?” “是按武功排的。” “你排十五……那为何让你来与我对接?” “我脑子最好?”十五歪头,不太确定道。 唐臧月:“……” 唐臧月岔开话题,道:“让老三打入边关军营。” 十五欲言又止,“老夫人,我们没有身份。” 死士没有身份,突然出现在边关,且武功高强,很容易被军营认为是细作。 唐臧月暗骂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道:“我来想办法,你让老三做好心理准备。” “是,老夫人。” 见唐臧月还在打量自己,十五下意识地想摸自己脸,道:“老夫人还有其他事吗?” “你年纪不大,弄个身份更简单。” “什么身份?老夫人是想……” 唐臧月:“你去镇上县上,暗地里多走走多看看,瞅哪里的小乞儿最多,来历最难查,你混迹其中,等待后续指示。” “老夫人……” 唐臧月打断:“还是说,你们一线天中,有比你年纪更小的?” 十五被噎了下,只好用轻功飘走,去与村外僻静处的其他人汇合。 随意摘了一片叶子作哨,轻轻一吹,暗处的人逐渐聚拢。 “十五,老夫人怎么说?” 十五一言难尽:“老夫人让老三做好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 “去军营的准备。” “……” 其他人缄默不语。 十五又道:“明日我得出发去镇上和县上观察,哪里小乞儿最多。” “观察小乞儿作甚?” “老夫人让我以小乞儿身份混迹其中,后续大概是想给我过个明路,得一道身份生活在普通百姓之中。” “……” 这两个消息,在一线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死士代表什么?一辈子见不得光,没有身份,只能活在黑暗中。 老夫人这是,打算给他们一个身份,将他们放在明面上来?! 谁愿意永远待在黑暗里啊?看着别人过完普通的一生,他们不是没羡慕过。 能结束这刀口舔血的日子,活在阳光下,再好不过。 一线天怎么想,唐臧月即便猜到也未放在心上。 她与萧钟离一前一后来到厨房,借着煤油灯的暗芒,祖孙二人通过写字来交流。 萧钟离:祖母,之后还要继续现在的生活吗? 唐臧月:自然。昏君的眼线搭上白东家,之后难保白东家会借势告密,除非边关由我们萧家说话,否则,我们仍是没有‘危害’的生意人。 萧钟离:可死士有了身份,他们不一定会忠心。 唐臧月:现在萧家有什么? 萧钟离答不上来。唐臧月又才写道:换个问法,萧家缺什么? 萧钟离:孙儿不知,请祖母赐教。 唐臧月:人才。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只能用于保命所用,但人才能在各方面给予萧家帮助和势力。你祖父在世,留下一线天是想让我们萧家保命,我远不想止于此。他们有了想法的确不好操控,但离哥儿你方知,眼界止于此,对不起萧家这姓氏。你祖父输在愚忠,从前的将军府输在曾经的我。 唐臧月:只有改变,赌一把,才能创造更好的未来,才能与远在天边的昏君抗衡,而不是永远憋屈地窝在这边陲小镇。 好半天,萧钟离才写道:孙儿受教了。 之后,将这满满两页的商讨扔进了灶里,待烧成灰烬,萧钟离才灭了火,与唐臧月一前一后地回到屋中安然入睡。 (本章完) 第69章 深入剖析 王二嫂安分了几日,萧家院子的修建已经进行到茅房和浴室了。 茅房分男女,且连洽的是猪圈下的粪坑,因为冲水装置对古代有限的资源来说,太难实现了,唐臧月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还是建造的蹲便。 蹲便池地面不能磕碜,用石子铺成的,也是方便冲洗和洒扫。而,冲茅房的水用的是隔壁浴室的洗澡水。 洗澡水也有讲究。 日日沐浴,身上便不用打皂角,只在三日一次洗头的时候,用一下皂角。皂角水放久了容易变质,拿来当天洒扫还好,用以储存拿来冲茅厕或是浇地,就有不妥了,更别说皂角水属碱性,对植物生长不利。 所以浴室还没建好,唐臧月就起了规矩,三日一洗头,洗头的皂角水当日只用以洒扫,至于沐浴的问题,可日日沐浴,毕竟边关风尘大。就连唐臧月自个儿都是灰头土脸的。 不过,这日日沐浴的后果便是:甭管区域气候多干燥,室内仍会呈现潮湿状,所以唐臧月计划浴室的窗户得开几扇大的,方便一家子轮流洗完通风、散热,避免生一些霉菌之类,打扫起来也方便。 因为浴室离厨房有段距离,唐臧月还想着,烧完水,运输有多麻烦。 这个问题,在萧钟离提议建个小灶房得以解决。本来,浴室旁边的大片区域是要圈养一些家禽的,包括咩咩也会挪到这个位置,划出小区域来搭个小灶房,也没甚。 小灶房地基垒得高,主要还是烧了水,可以径直浇进浴室外的水箱里储存。水箱是找烧窑处定制的陶制品,半嵌入墙壁中。一半与小灶房相连,一半顺着竹管子汇入每间淋浴区。因担心此过程中水压过大,对竹管造成影响,唐臧月决定微微倾斜着汇入,大大减小了压力。 竹管子到底不比橡胶管子,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其他替代品,又想一家人在沐浴一事上舒坦些,只能找金木匠定制竹管子,如果期间出了什么问题,也会找金木匠进行再次购买、更换。 淋浴的出口有个盖子拧紧了,只待人到位拧开盖,就可以实现花洒般的淋浴。水不足的话,还可以冲着隔壁小灶房烧水的人喊两声“加水”即可。 一锅热水混着两锅凉水,足够几个人实现淋浴。 每间敞开的浴室用方便拆洗的帘子隔着,地面是用干净且砌平的石头铺成,垒得比浴室外地面高出许,四周是小沟,高低汇入一个口子,这道口子连的便是隔壁茅房的槽子。如厕完冲水,便是舀槽子的洗澡水解决。 就连舀槽子的瓢都是找金木匠特殊定制,和舀粪勺差不多,但木棍没做那么长,且尾端做得微微弯起,弧度恰好与槽子宽度吻合,方便挂在槽子边缘还不容易掉进洗澡水里。 猪圈、茅房、浴室和小灶房自成一套体系,为了生活便利,所以搭建进度慢了点,需要装备得多麻烦镇上金木匠和铁匠铺子,但无所谓,毕竟不知在九里村住多久,为了以后舒适度来,辛就辛苦点。 为庆祝昏君眼线的离开,白东家也不可能日日盯着九里村这旮角,唐臧月还找铁匠铺子打了几口大铁锅,来代替现在的陶罐烧饭炒菜,每日又省了不少柴火。 日子忙得风风火火时,薛大夫将自家孙女薛映雪和其小丫鬟阿花送来。 薛映雪长得人如其名,肤白如雪,霞明玉映。 玲姐儿平日胆子养得大,也不好意思地躲在唐臧月身后,又好奇心过胜地频频看向薛映雪。 薛大夫:“小雪,叫师父。” 薛映雪正准备行大礼,被唐臧月制止,“你所学只是我所有本事中的一门,你并非我真正关门弟子,不必行如此大礼。” 薛大夫:“话是这么说,但拜师礼还是得给的。” 薛映雪做足这个时代女子拜长辈的礼数,才将细长的锦盒递了上来。唐臧月接过后,借从袖口取出一枚玉佩,还了礼。 玉佩算不得上乘,胜在雕工精细,图案栩栩如生,所以薛大夫并未阻止孙女接着。 等简单的拜师礼成,薛大夫才单独找唐臧月说了两句。 “上次老夫人你托薛某的事,薛某帮你留意了下,发现是白东家的人在散播你医术精湛。” “白东家?镇上食肆的老板,白东家?” “正是此人。”薛大夫试探性道:“老夫人与这人有过节?” 不了解来龙去脉的,也知白东家此番散播对她不利。 镇上就薛大夫一处药铺,她不收取百姓的诊金,为村民看病,利益最受损的是谁?自然是薛大夫。 白东家将她医术夸大其词……虽说这些话也不无道理,但换做普通且对她没所求的大夫,只怕会给她竖立一个“庞大”的敌人。 她与白东家无冤无仇,对方为什么会下黑手?除了利益相关,她想不出其他。 “多谢薛大夫告知。”唐臧月作揖道。 “无妨,不过这白东家……老夫人还是多留个心眼,他背后有人在军营,大小有个官职在身,总之,不好招惹。” 唐臧月:“多谢薛大夫告知。” 送走薛大夫后,唐臧月沉思,这白东家得益的估计不止金钱,还有军营中亲戚的权威,才致使现今一步。与她无仇,却步步紧逼,先是泡菜大酱生意,再是薛大夫。 值得庆幸的是,白东家并不知道她已通晓了一切,更不知道她手里还捏着一线天这张底牌,以为她只敢窝在九里村,靠着医术打好相邻关系,靠着家中姨娘厨艺谋个营生。 不然也不会在薛大夫那边为她竖敌失败后,没了进一步动作。 到底是小瞧了她啊。 因为薛大夫提供了有利消息,唐臧月对薛映雪格外好说话。家中无法留宿,薛映雪每晚还是得用薛家马车回去。 白日的话,唐臧月只上午有时间教导,下午则帮柳姨娘或者萧钟陆那边打下手,偶尔还得去镇上进行采买。 教一个是教,教几个也是教,在没有实操场面时,唐臧月则讲一些医学知识,说于家中几个不安分的小萝卜头和薛映雪听。 薛映雪有基础,对唐臧月教学能跟上进度,其他几个小萝卜头却听得云里雾里。 唯独萧钟然让她意外。 (本章完) 第70章 元玉郎要纳妾,村长艰难的抉择 要说萧钟然有多高的天赋?也不尽然。 至少对比同龄时期的唐臧月还差得远,但又比普通孩子强上点。 因为没有医学基础,唐臧月只要提到某个药材或者病例,萧钟然都会追问半天。 上课时听得津津有味,课后会消化巩固,让唐臧月目光频频落在这个双胞胎弟弟身上。 过了几日,见这孩子还抱着浓烈的兴致,便单独找萧钟然谈话。 “可是对医理感兴趣?” 萧钟然顿了下,慎重地点头,“是的,祖母。” “想学医?” “……是,祖母。” 唐臧月瞥了眼这孩子脸都没长开,却慎重地小表情。 着实违和。 唐臧月收敛视线,道:“你可得想清楚了,学医是一辈子的事。这条路困难重重不说,还得意志坚定,有一颗医者父母心。” “……祖母,何为医者父母心?” 唐臧月想了下,举例,道:“比如当今天子因病求上门,你是救,还是不救。” 萧钟然小脸难得皱成包子,显然被这个难题困住了。 唐臧月摸了摸萧钟然的发梢,道:“不着急,慢慢想,想好了再给祖母回复。” 萧钟然松了口气,“是,祖母。” 学医最基础,得识字?萧钟然即便知晓病理和应对时的措施、用药,不识字也是个大问题。 所以,在决定要培养萧钟然后,唐臧月开始在镇上书肆购买手抄本。原书价格贵得不止一星半点,普通广泛的书籍,大约一二两银子,那些绝本在十两银子以上,手抄本大大降低了购买成本。 这个架空时代的文字皆是繁体,认起来颇轻松,为做到每个孩子人手一册,不厚此薄彼,唐臧月夜里挑灯亲自抄写,甚至还批注里面零星的错别字。 现在家中太忙,加上人手不够,处处受辖,不然她会与金木匠制定出印刷板,大大降低这个时代手抄本的成本。不过,会损耗靠抄书维持生计的穷书生利益。 有些穷书生家境贫困,加之上京赶考需要积攒盘缠,家中只能维持日常吃食和私塾的束修,抄书是为数不多能积攒盘缠的途径。她若将印刷术广泛,只怕会挡了穷书生的道。 且,印刷术为了便利,前期是能赚钱,后续广为人知,节约了人力成本,但对一个国来说,也失去了人才输送的条件。 唐臧月皱眉,古代人才沉默频率高,或多或少与教育划等,若是如后世般,教育成本有国家补贴,那人才的输送才会上升,对整个国家繁荣昌盛才有利。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现今该思考的问题。 手抄本没一次性购太多,而是分几天一次购买,但对书肆而言,也相当惹眼了。 面对书肆掌柜的视线,唐臧月坦荡荡道:“家中哥儿喜书籍,多认几个字,对他们而言只有好处。” 书肆掌柜这才迎合:“是是是,多识几个字,以后随便都能找个活计做。” …… 萧钟然给出答复前,村长家的张大姐找上门。 一开始,张大姐还局促,在院门外徘徊,排练着怎么跟唐臧月聊话,被后者撞破后,老脸还闹了个红。 在妹夫家住了几日,张大姐是为了掩盖元兰儿身上发生的事,原本以为回到家中,事情该很顺利才是。 没想到一打听,萧家与镇上食肆白东家生意黄了不说,就连向来安分爱妻的妹夫也闹着要纳妾。 张小妹找上门哭诉了几回,但回回都是村长沉默着没给予回应。 这要村长怎么回? 自个儿肚皮不争气,只生了个姑娘元兰儿。妹夫这些年没嫌,还想着给兰儿招上门女婿,谁知出了这档子丑事,还把身子毁了。 换做是村长自个儿,早将这等影响门楣、声誉的母女俩赶出家门。如今元玉郎还留着这对母女,给予张小妹正房的位置,已是仁至义尽。 难不成,真逼着元家无后不成? 惹恼了,把事抖出来,他们张家也跟着遭殃。 所以,村长护不住张小妹,张大姐也只能劝小姑子妥协。 不过要说不恼,村长不可能不恼,毕竟受委屈的是自家亲妹子,被当弃子的是亲侄女。他只是没资格站出来声讨妹夫罢了。 村长不想关系闹太僵,失了妹夫这个助力,专门提着一篮子鸡蛋去元家。 元玉郎看向他的眼神充斥着深意,“大舅哥,实话跟你说了,那位唐老夫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为她搭白东家这条线差点……如今她与白东家生意黄了,我连门都不敢上,就是怕殃及鱼池。我知晓你与她家往来密切,若你还想维持以前的原状,就得与那位老夫人斩断生意上的往来,不然我真做不了保证。” 不仅如此,就连他新娶的小妾也是被塞的。虽说也有兰儿不能生,元家没个传承的因素在里面,终归不是他对不起张家在先。 村长脸色变化莫测,最终化为寂静,做出了选择。 当天,他给张小妹塞了身上揣的所有碎银,叮嘱:“以后若是元家实在过不下去,你回娘家,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就不缺你和兰儿一口粮。小妹……我是你兄长,也是九里村村长,有些事身不由己啊。” 张村长分得清利弊,即便斩断与萧家的利益和联系,妹夫元玉郎也给不了其他村民同等福利。 更何况王家王小六日日连吃带拿,在九里村被津津乐道了许久,很多村民都后悔没叫家中壮丁去萧家帮忙。其实这些人后续也起过心思,去萧家找过唐臧月,皆被后者以不要人为由拒了。 张村长看到的是萧家以后发展,会带动整个九里村。他若选已出嫁多年的小妹和纳妾的妹夫,即便对得起小妹和侄女这门亲情,那之后也会对不起列祖列宗,更对不起乡亲们多年对他这个村长的支持。 所以,他舍了张小妹。 张小妹似乎也知晓大哥的决定,一个劲儿直哭。 送村长的时候,张小妹才满含最后一丝期望,道:“大哥,若……我们母女真出了事,大哥你会接纳我们?” “说什么胡话呢。”村长皱眉,道:“你和兰儿能出什么事?元玉郎虽纳了妾,但你的正妻位置没人能撼动。你若实在担心,带着兰儿去看看。就是兰儿身子不好,不能生育,你也可以努努力,给她生个弟弟,以后让她老了有个依仗。” (本章完) 第71章 陈家 有了村长到元家的造访,才有张大姐窘迫被唐臧月撞破的事发生。 “张大姐?” “唐大妹子……不,唐老夫人。” 唐臧月笑眯眯的,没纠正对方,只道:“来找我?有事?” 张大姐:“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你和镇上食肆背后的白东家生意黄了?” 唐臧月了然。 “是做不成了。不过张大姐你放心,村里大家伙儿的菜,我还是收的。” 她是个谨慎的性子,若要针对一个人,那会从根源上打压,不会放过一个漏洞。就比如收菜一事,也不知是白东家太傲慢,没将萧家放在心上,还是良心有愧,做事没太绝,才没高价收购九里村的蔬菜,恶意打压萧家。 不过即便白东家做了,她也可以寻其他村合作,况且……白东家收这么多新鲜蔬菜没用处,只能放烂。这不纯粹砸钱吗? 昏君眼线缺不缺钱,她唐臧月不知道,但昏君本人肯定缺的。毕竟整个私库都在她空间放着呢,难免让昏君束手束脚,指不定以后还会加大力度征税。 不管怎么说,他们萧家可以在夹缝中生存,但也不是泥捏的性子,任由摆布,日子非得过成苦哈哈的模样。 唐臧月打量起张大姐来,后者忐忑道:“我来,不是那个意思……老夫人,我是来表态的。” “表态?表什么态?” “你与白东家生意黄了,我和我家那口子不知道妹夫在当中起了什么作用,但不管怎么样,我们没有参与其中。况且元玉郎他……” “他怎么了?” 唐臧月这才想起来,为她和白东家拉线的元玉郎。 以她对元玉郎的第一印象,不该他们生意黄了,到现在还不登门表个态。除非,受变故影响得不止白东家。 张大姐叹了口气,“元玉郎他纳了妾,我那小姑子和侄女,在元家处境只会愈渐艰难……老夫人也不是外人,我们也不怕您笑话,为这,我那口子劝小姑子去治治身子,加紧再给兰儿怀个弟弟,以后兰儿老了才有依仗。她们母女俩打了点盘缠,去其他郡地看病了。” 唐臧月皱眉,“就她们母女俩?元玉郎没跟去?” 张大姐摇了摇头,“没去。去了其他郡地,为白东家收菜去了,带了那个新纳的小妾同往。 这事儿啊,本就是兰儿犯的错,造的孽,我家那口子想找元玉郎算账,也师出无名。只能硬生生把那口气憋回肚里。” 唐臧月点头,“我知晓了。” 张大姐这次来,是说明身份的,即便元玉郎做了错误决定,那也与村长家无关,与九里村无关。就是张小妹母女,村长也顾不上了。 唐臧月理解。 张大姐能以自己老蚌怀珠,掩盖侄女未婚先孕这等大事,还妥帖地在元家住几日才回九里村,光是这份行为足够对得起张小妹母女了。 为了全村利益,放弃张小妹母女,也无可厚非。 张大姐:“那,与白东家生意黄了,不会影响老夫人你在镇上营生?” “嗯?我做泡菜生意,能碍了谁的道?”即便碍了,也可以铲除。 张大姐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见唐臧月要离开,张大姐道:“老夫人这是?” “村头不是有人家显怀,让我去瞅瞅。” 显怀的人家姓陈,便是那家磋磨儿媳太过火,导致孙子说不上亲,至今在努力攒银钱,还想过同柳姨娘生意打擂台的陈家。 陈家老二房娘子名陈梅花,多年备受磋磨,好不容易再怀上一胎,拼命表现爱吃酸,陈家婆子抱着怀疑态度,也没舍得花重金请接生婆,只得请来同村的唐臧月。 张大姐眉头一簇,想到陈老婆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即便看在唐臧月会医术的面儿上,陈老婆子也能作妖。她放心不下,还是决定去敲打敲打一番。 “我随你一起去看看。” 陈家。 陈老婆子看着自家老二在院里来回渡步,不甚耐烦道:“这才几个月?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瞧不出她陈梅花怀的是男是女,你慌个什么?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陈二麻子:“娘,这都是第四个,我能不急嘛!大哥倒是有儿子,我活这么大了,再过几年做不动了,难不成真养个丫头在身边养老送终啊?娘!我还不想被人笑话!” 没儿子摔盆,找上门女婿的确丢人。但陈老婆子不止这一个儿子,孙子都有了,对老二的后代不怎么上心,不然也不会为省钱请唐臧月了。 大不了从大房中过继一个到老二名下嘛。 也是陈二麻子运道不好,娶了三个媳妇儿,前头两个被磋磨致死,留下两个瘦巴巴的闺女,梅花嫁进门后,头胎也是闺女,这胎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 若不是梅花一直喜酸,陈老婆子说不准连请唐臧月的钱都省了。 陈老婆子打量这个儿子,道:“先前村里在传,萧家孩子说生男生女是男子决定的……” 陈麻子立刻黑了脸,“娘!你胡说什么呢!一个妇道人家说的话,你也信?分明是梅花不争气!”说着,他又把矛头抛向亲娘,责怪道:“要不是娘你磋磨死我前头两个娘子,我肯定早有儿子了!而不是这么倒霉,一而再再而三娶进来丧门星……我说娘,你能不能收敛点?你真想我大侄子说不上亲不成?娶那卖女儿人家,谁知道那些小娘子待嫁前有没有受娘家磋磨?身子是不是亏损的?若是进了门,不得家里养一段时间才能生?万一碰上个梅花和我前两任这样的,你当太婆的想法不得再熬几年?” 到时候还熬得动嘛。 自然,最后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被陈麻子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陈老婆子也一阵心虚。 可…… 哪有外头说的那么严重?谁家做儿媳不是这般过来的?家里家外一把抓,灶台鸡圈炕头忙活,地里挥锄头洒汗水? 她顶多瞧着儿媳手头动作慢点,拧一把其腰肢大腿啥的,警告一番,顺带敲打她们,别学村里其他进门小娘子,怀了身子就敢躺着,吆喝吃红糖鸡蛋! 想得美! 买她们回来是干活生孩子的,不是来享福的! 第72章 梅花的过往 要不怎么说,极品、奇葩永远不觉自己有错呢。 纵然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可谁家新媳第一天生完,第二天就下地挥锄头的?就是最穷的王家,也没这么磋磨过儿媳。 陈麻子第一个娘子就是这么没的。大出血,没救回来。 陈麻子第二个娘子第二胎临盆时,被陈老婆子逼着上山捡柴火,没人知道陈老婆子当时脑回路,陈老婆子却至今记忆犹新。 这小娘子,仗着这胎肚皮尖,铁定是个男娃,就想撂担子不干活,还说什么累了,头晕,要去炕上躺会儿。 陈老婆子能信这二房的鬼话?谁还不是儿媳过来的!她看,定是这二房想躲懒!在挑战她在这个家的权威呢! 陈老婆子当即下了死命令,逼着二房上山捡柴火。 那会儿是寒冬腊月的,地上积了厚厚的雪,一脚踩下去不知深浅。 第二个儿媳踩到了一道浅坑,当时额头就磕到硬石晕厥了过去,然后就没醒来。等人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经冻得僵硬了。 九里村陈老婆子磋磨儿媳的名声也因此打了出去。 陈麻子回来后,还跟陈老婆子大吵了一顿。 别人以为陈麻子是心痛自家娘子一尸两命,实则,不然。 陈麻子在无意中得知第二个娘子怀的是女胎后,没再生自家亲娘的闷气,与亲娘很快放下隔阂。不过经过这件事,陈麻子在娶第三任时可谓是困难重重。 寡妇他看不上,毕竟寡妇都有孩子,他可不想给别人养孩子。 过于年老的姑娘,跟娶回来一个娘有什么区别?还怎么炕上热?在地里干活多,不就是仗着年轻力壮,回家发挥余热,做炕上那点子裤裆事儿嘛。 兜兜转转,最终选中梅花。 梅花在闺阁时有过青梅竹马,还交换过庚帖,不过最后黄了,是因被人胡捷。 古人都喜将过错归咎于女子,即便梅花清清白白,是男方那边的问题,但梅花名誉终归受损,无人问津,之后媒人介绍的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身体不行,最后被拖成老姑娘。 陈麻子人虽浑了点,但活能干,还算年轻力壮,也没别的不良嗜好,就是陈老婆子不好相与。 梅花娘家人想着,经历陈麻子前两任娘子一事,陈老婆子能收敛点,再加上陈老婆子给出的彩礼高,有十两,才将梅花嫁进了陈家。 这个时代,若是富饶点的乡村,彩礼都是三四两起,他们这边是边关,穷乡僻壤的,娶个小娘子过门,用野鸡代替大雁上门,再带半两银子就差不多了。女方也就打个箱子做嫁妆,草草结束。 十两银子啊! 如果嫁妆陪过去不够丰厚,相当于卖女儿了。 梅花就处在这样的境界,不然也不会刚嫁到陈家就被磋磨。 她待嫁之前日子过得还不错,但第一门亲事黄了后,嫂嫂嫌她在家里吃干的,她好面子,也为争口气,开始下地干活。一开始爹娘还劝,后来任由她为这个家出力,直至嫁给陈麻子。 娘家都在嫂嫂的说服下,觉得她做的那些事是理所当然。 梅花有怨过吗?自然有的。 可在嫂嫂拉红线,兄长默认,爹娘点头后,她就没有娘家了。 她只能靠自己。 梅花的肚皮是尖的,但她孕期并不喜酸,而是辣…… 她没有回头路可走。 唐臧月到的时候,面对不冷不热的陈婆子,有些热情的陈麻子,和沉默地躺在炕上的梅花。先给梅花号脉。 陈老婆子不愧是出了名的磋磨人,即便有外人在,也不妨碍她放狠话:“这要是再生不出儿子,你就自个儿回你娘家去,把当年我们家给你的彩礼要回来!连儿子都生不出来,你那娘家人也好意思收十两银子的彩礼?!你这肚子卖的是金窝价,却生不出一颗金蛋来!没用的女表子!” 说完,陈老婆子还往地上啐了口。 唐臧月抬了抬眉,看向张大姐,道:“村里有生不出孙子,就得儿媳回娘家要回彩礼的说法?” 这是在给梅花解围呢。 梅花也顺势偏头,偷偷打量给自己号脉的老妇人。 说是老妇人,也不尽然。 人家虽是满头华发,眉眼却比她明朗许多,精神头和面目都比她看上去状态好。 梅花一阵恍惚的功夫,张大姐顺着唐臧月的话,训斥陈老婆子:“瞎说什么呢!你一个人可别把整个九里村风气和名声带坏了!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正到了说亲年纪的大孙子着想!” 陈老婆子哑了火,瞥了眼在场唯一一个外人——唐臧月。怕这些话传出去真如张大姐所言的发生,到底没再放狠话。 唐臧月收了脉枕,才道:“身子亏损得厉害,得补。” 陈老婆子却急忙道:“唐大妹子,她怀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不知。” 陈老婆子嘀咕了句,医术也不怎么样嘛。对上张大姐警告的视线,又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臧月:“家中可有笔纸?” “这,我们庄户人家,哪来这些金贵玩意儿。” 唐臧月眼皮都没抬下,道:“行,让你儿跟我回萧家,我开了药方再去镇上抓药。对了,这纸墨的钱得一起算在上门就诊上。” 她说过,诊金不要钱,但上门就诊不一样,得收取微薄金额。 不然这个让你上门,那个叫你去一趟,一顿白搭后,自己累了瘦了不说,后续这些人觉着她便宜,什么小咳嗽都让她跑一趟,拿她当猴耍……谁受这窝囊气? 陈老婆子惊呼:“哪有这般小气的?听说你们萧家还在镇上做生意?做的哪门子生意,一张纸墨钱都要收!” 这不舒服的质问声,让唐臧月咧开嘴角,道:“我这人,端看缘分。若是张大姐这般,与我投缘的人,自是不会收取纸墨钱,你嘛……” 陈老婆子眼珠子贼兮兮地转了圈,还未说什么,张大姐连忙拉着她,又扭头对陈麻子催促:“还不赶紧跟上唐老夫人?没听到老夫人说你家娘子需要进补吗?早补早安胎,你也不想自己孩子出世后,落个什么毛病?” 孩子还不明性别前,陈麻子对自家娘子还算上心,连忙跟上放了话就离开的唐臧月的脚步。 第73章 陈老婆子 见唐臧月没了身影,张大姐才开始数落陈老婆子:“你说你多大的人了,还嫌家里名声不够坏是吗?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还差点得罪了这位!你知道人家什么来头吗?” 陈老婆子翻了个白眼,“什么来头?边关这么艰苦,来这边的,除了被流放的罪犯……” “慎言!”张大姐呵斥道:“人家身上没背负罪刑!与我们一样是普通百姓!” 陈老婆子:“也就你们信,我是不信的。若不是看在她会医术,还不收取诊金的份上,谁给她好脸色啊,还想让我供着不成?她年纪有我大吗?还学大宅子里大夫人那般派头,让你们叫她老夫人?你男人可是九里村的一村之长,犯得着这般伏低做小吗?” 张大姐脸色铁青,气饱了。也没再跟这个老虔婆争辩,只冷嘲:“行,你既然孤行己见,我也不多说什么。” 陈老婆子在心中咒骂了几句,才换上笑,掌了自己一巴掌,道:“你瞅我这张嘴,张大妹子,别往心里去啊,你还不清楚我么?我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就你。 还刀子嘴豆腐心? 你前头两个二儿媳是死的? 张大姐看破不说破,又被陈老婆子一顿好哄:“张大妹子,咱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乡下人,谁不希望下头的小家开枝散叶啊?我家老大还好,老二是真倒霉。前头娶了两个短命的丧门星,没几年就去了,这个好不容易怀上,我这不是担心又是个丫头,说话才急了点嘛。 张大妹子,同样是做婆母的,你应当能理解我的?” 虽说张大姐看不上陈老婆子这个人,但要说同样是做婆母的,最希望看到的,的确是下面开枝散叶。 张大姐还没回什么,陈麻子已喘着大气归来,张口就道:“娘,给我倒碗水!” 陈老婆子翻了个白眼,站着没动。 没瞧见她正低三下气对这老虔婆阿谀奉承,没多的手嘛! “自个儿去。” 陈麻子见张大姐还在,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连忙去厨房就着水缸,灌了一碗生水,待舀第二碗的时候,院里传来亲娘的斥骂:“老二!水还要留着晚上做饭!你少喝点!不然晚上我给你好看!” 到底是亲儿子,骂儿媳脏话连篇,对亲儿子还算收敛。 陈麻子搁下缺口碗出来,见张大姐还在…… 陈老婆子还能不知道他? 一看就是脱了裤子,有屁要放。 陈老婆子:“你张婶子不是外人,有话就说。” “哦……娘,那唐大夫说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我们陈家人看病,以后陈家人若生了病,让我们去镇上另请高明。” 陈麻子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亲娘的脸色,后者果然老脸五彩斑斓起来。 张大姐拍了下陈老婆子肩头,“别说是边关了,你出去瞅瞅,哪家医馆做大夫的不傲?关键是,人家也有傲的资本啊!敢跟阎王要人!唐老夫人不收取诊金,不是人家便宜,是住在咱这九里村,给咱让几分利,能更早融入村子。 萧家没有罪行在身,家中也不是缺银钱的,不一定非要在咱九里村。被逼急了,去其他村落户,那不是其他村乐见其成的?知道唐老夫人这大夫的身份,多少村子盯着吗? 自从唐老夫人捡回王家那新娶的小娘子,母女两条命,村里族长就找我们家那口子聊过……陈大姐,你们陈家虽然在九里村扎根多年,但若真发生矛盾,族长那边选择,你应该能猜到。” 一边是展现过于精湛医术,还为村里谋利的萧家,一边是磋磨儿媳,差点带坏九里村风气的陈家。只要族老们不傻,都知道要选谁。 脱离了族里的庇护,会被欺负得多惨,陈老婆子年轻时是见识过的。 所以即便性子再狠毒,只要村长出面,她还是会留一分薄面,多少收敛些。 当年第二个儿媳出事,不就是村里出面与她谈,之后她即便让陈梅花做活儿,也给足了吃食,没饿着对方? 陈老婆子没想到这唐臧月在族长们那边排上号,忙改了态度,道:“不就开了几句玩笑话……我待会儿送点东西上门,跟唐大夫道个歉,即便她不想医治我们陈家人,那我陈老婆子也不是那般小肚鸡肠的。维持好邻里关系是最重要,不能让族里和村长难做不是。” 张大姐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又叮嘱和敲打了几句,才提步离开。 人一走,陈老婆子脸就跟着沉了下来。 本就尖酸刻薄的老脸,这会儿活像旁人欠她黄金般,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 陌生人见了也得警惕,绕道而行那种。 陈麻子头皮一阵发麻,儿时记忆接踵而至。 陈老婆子年轻时就是掐尖要强的,压根不像她经常挂在嘴边那句什么“哪个儿媳不是这般过来的”。是,别人家儿媳是这样,但她嫁人前能压住上头嫂嫂,出嫁后能致使夫君和婆母离心,据说其婆母晚年还凄惨…… 陈麻子小时候也没少遭罪。 陈老婆子一个不顺心,那是家中儿子也不放过,使唤着做活儿,动作慢了也会拧儿子女儿们胳膊大腿。直至年纪大了,反省过来要下头儿子养老,才将火气转嫁到外姓的儿媳身上。 这还是头一回看到陈老婆子吃瘪,陈麻子都能想象以后萧家一遭遇难,亲娘是副什么嘴脸,指不定还要去萧家门口泼桶粪水,指桑骂槐。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没干过。 陈老婆子:“麻子。” “欸,娘。”陈麻子生怕回慢了,亲娘黑爪子就拧过来了。虽说现在他孩子都大了,胳膊也因常年下地练得硬邦邦的,亲娘就算黑爪拧动,他身体上也不觉着疼,但心理上的阴影是永不灭的。 “去,拿刀去我屋里梁上割半斤腊肉,再捞几颗鸡蛋,跟我一起去萧家赔礼道歉。” “哦……娘,我就不用去了?爹走之前还让我早点下地干活儿。” “你听你娘的,还是你爹的?” “……听娘的。”反正他爹也是听他娘的,之后要是被问及,就把亲娘搬出来堵爹的嘴。 能磨洋工,谁愿意下地啊。 (本章完) 第74章 上门赔罪 萧家。 唐臧月等到萧钟然的回复。 “祖母,我有答案了。” 唐臧月拨开一颗刚卤煮好的花生,尝过味儿后,心中思量着柳姨娘生意的问题,嘴上透着丝漫不经心:“是嘛?说说看。” “他若来求医,且不说我能不能比过宫中御医,单说治疗上,我作为大夫,不能见死不救。但救活之后,就是私仇问题了。” 唐臧月掀了下眼皮,道:“你当如何做?” 萧钟然不卑不吭,娓娓道来:“萧家对得起天家,他却陷我们于此番境地,有机会,我会让他死于……” 唐臧月抬手,制止萧钟然的话。 “然哥儿。” “是,祖母。” “你怪祖母现在让萧家安于现状吗?” 萧钟然急忙摇头。 唐臧月:“既然如此,以后抛开仇恨,和玲姐儿一般无忧无仇地长大,不好吗?” 萧钟然咬紧了牙关。 他若是与三哥小妹那般没心没肺就罢了,可他经历过抄家一事,流放路上吃过苦,从天之骄子跌落庶民。他性子早熟,也要强,这点和二哥差不多。不过,二哥懂得敛芒,而他静下时,总爱胡思乱想,控制不住的。 唐臧月招了招手,待对方走近后,她抚了附萧钟然的发梢,道:“你看你,思虑多了,头发掉了不少,秃了都。” 萧钟然:“……”他有些呆滞地看向祖母。 唐臧月:“其实,不管你给予祖母什么答复,祖母都会拎你走上这条路,至于后续,你是将之当一辈子的生涯,还是暂时兴趣,皆由你自己决定。之所以提出这番话,全然是想瞅瞅你的性子。 你们这一辈的孩子多,祖母顾全不了你们所有孩子,你别怪祖母偏心。你上有儿时吃过苦的离哥儿,下有尚且年幼的玲姐儿,平日你性子闷,祖母鲜少关心你,也就忽视了你。” “不,不是的,祖母你不偏心的。” 姨奶奶虽怯懦,但心思细腻,看得出唐臧月对孙女和萧钟浩的关注更多,自己就多分点心思在双胞胎弟弟萧钟然身上,时不时询问带着小妹和三哥是不是辛苦了?让萧钟然苦笑不得。 所以,萧钟然并不觉得祖母对小妹的偏爱会有什么,更不会产生嫉妒的心理。 “好孩子,只要你不这么想便好,日后跟着映雪一起听学。” “祖母,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您说无论我怎么回答你提出的考验问题,最后都会拎我走上这条路。那如果是你呢,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想知道?” “想的。”想知道标准答案。 唐臧月揉了揉他发丝,道:“人死了,就一瞬的事,但活着,尤其生不如死更叫他难受。” 原主便是这样,一夜白头,即便滋补的东西养着身体,但失去夫君和嫡子庶子的痛,永远不能挽回。尤其是家人血肉铸成的山河,被昏君践踏,亲自双手献给异族。 原着剧情里,原主在流放路上走不出心境,即便没有细作这一出,原主也活不到蛮荒之地。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祖孙俩的交流。 唐臧月指使萧钟浩:“浩哥儿,去开门。” “欸,好,祖母。” 来人是薛映雪。 薛映雪会号脉,所以唐臧月上门就诊,她没跟着。唐臧月本人在了解薛映雪医学基础情况后,考虑到镇上和九里村往返麻烦,只会在有人临盆时提前支会薛映雪一声。 院中后面一排体系建得差不多,在收尾了,之后便是柴房、正房和卧房厨房的修建问题。 一天修建完卧房不太可能,这就涉及到全家人住宿问题。没办法,只好临时在正房后面搭建个简陋棚子,晚上男女分开睡,夜里风大,大不了多盖层褥子。 因为赶进度,萧月春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与萧钟离他们一起加紧建设。以及,为薛映雪和其丫鬟留宿,他们特意在小灶房旁起了间小厢房,挨着炉子,还搭了炕。 修建好,也不用薛映雪来回跑镇上,能省不少麻烦。 薛映雪询问了番陈家二儿媳的情况,唐臧月浅聊了几句,将开的药方说了遍,见薛映雪顺势要记下来,唐臧月才放慢了语速。 待薛映雪收笔,敲门声再度响起。 唐臧月勾起浅笑,“今日家里客人还挺多。” 结果,萧钟浩拉开门一瞅,是陈老婆子和陈麻子,唐臧月笑容一僵,逐渐淡去。 陈老婆子舔着笑,将东西往唐臧月跟前一送,道:“唐大夫,是我老婆子不知深浅,说话不过脑。张大妹子教训过我了,我特地来赔礼道歉,还望你别跟我这等小人物计较。” 唐臧月没吭声,陈老婆子又道:“以后陈家有个头疼脑热的,治不治随唐大夫,今日,这东西您一定要收下,权当原谅我一时口快犯下的错。” 陈麻子心想,他娘不挺会说话的嘛?真不知为啥会得罪村里那么多人,害他娘子难娶不说,还不受其他人待见,儿时有些玩伴,现在都疏远了。往日有个想搭手的,只有自家哥哥帮忙。 唐臧月顺着陈老婆子的话,道:“你的话,不值当放在我心上的事,何以原谅的说法?东西拿回去,我做出的决定不会改变。” 前半句是在贬低陈老婆子,太把自己当回事,后半句纯粹明里告知,她就是看不上她,以后也不会为陈家看诊,即便是陈家人主动找上门。 唐臧月是嫌麻烦的人,也看人很准,在没见到陈家老婆子前,听闻过其事迹,抱着旁观者态度冷待,从未发表过个人意见。直至今日看到本人,才根蒂了观点。 病人家属分很多种,像陈老婆子这种便属于即便你对她家有救命之恩,当下人家会做全面子功夫表示感谢,一旦后续不如意,就会发生医闹的场景。 前世她的工作就是这般没的,后来从中医,名声打响了,在医学界有了权威,才有了拒绝的选择。她会看病人家属人品,才选择医治。 这也是她对萧钟然说那套“医者父母心”是胡诌,她自己都没有医者父母心,怎么可能要求孩子怎么样? 陈老婆子做法,就被唐臧月划为百分之百会发生医闹的家属行列里。她宁愿现在得罪人,也要划清界限。 (本章完) 第75章 基建,收工 古代的大夫有选择医不医治病人的权利,这点倒是合唐臧月的意。 即便以后对陈家视而不见,村里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大夫一金难求,而陈老婆子名声本就不好。 陈老婆子脸色又开始五彩斑斓起来,显然是被唐臧月文明又阴阳怪气的话气着了。 就在陈麻子以为亲娘将发飙,口吐芬芳之时,陈老婆子又把那股子气生生咽回肚子。 陈老婆子眼一闭,调解好身心后,内心警告自己,这么多年过来,什么风浪,什么场面没见过?即便是对付当年那个婆母,也是在放松对方警惕后,笼络了夫君的心才开始作妖的。 忍得了一时,这一世就顺风顺水。 如今,只是遇到强劲对手罢了。 陈老婆子想着,他们边陲小镇不止这老虔婆一个大夫,以后去镇上薛大夫那边上点眼药水,久而久之,总能忌惮点什么?毕竟这老虔婆不收取诊金,不得吸引很多病人来啊?那不是挡了薛大夫道嘛! 接着,偏头就瞧见薛大夫的嫡孙女…… 陈老婆子内心因未知的计划没嘚瑟多久,在看到薛映雪的身影后,幻灭了。她强打起精神,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强撑起唇角,自认为慈爱地对薛映雪笑,道:“映雪?你怎么会在唐大夫家。” 镇上薛大夫,谁人不认识啊?他宝贝孙女薛映雪这件事,陈老太婆私下还嘲讽过。成天疼个丫头片子,医书读糊涂了,脑子不清醒? 现在,即便她抱着自认为和蔼的笑,内心还是瞧不起这小丫头的。 以至于薛映雪眼中的陈老婆子形象是这样:浑浊的双目有着难掩的不屑,本就尖酸刻薄的长相,这会儿刻意挤出的笑倒像是不坏好意的扎针嬷嬷。 薛映雪心中一骇,脸色苍白,倒退了两步。 见薛映雪久不作答,陈老婆子也失去了耐心,刚放了个凶狠的眼神,就被唐臧月挡在中间。 “想问什么,可以问我,为难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陈老婆子对上唐臧月那双英气逼人的眉峰,强壮了几十年的心脏跟着一颤,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只是好奇……” 唐臧月眉梢微扬,给了萧月浓一个眼神,后者连忙垫脚拉过薛映雪,连带着小侄女玲姐儿,一同往后院奔去。 丫鬟阿花急切道:“小姐,你慢些,等等我……” 待孩子们走得差不多了,唐臧月才道:“我是大夫,薛大夫的嫡孙女会在我宅子里的原因,你可以猜猜。”她刻意顿了几秒,才意味深长,眼神漫不经心,道:“不难猜,对?” 陈老婆子肩膀一阵瑟缩,像是被人扒了衣裳看光般,让她无处遁形。 她连滚带爬道:“老二,走!” 陈麻子还一阵纳闷,“娘,不道歉了?东西不留下了?走啥啊?” 等走远了,陈老婆子听老二还在叽叽喳喳黑爪子往他胳膊一伸,狠狠拧了把! “赶紧闭嘴!水喝多了?嗓门这么大!” 陈麻子浑身一僵,倒不是疼,纯粹儿时心理阴影刺激的。 “娘……” 陈老婆子这会儿手脚冰冷,六神无主,朝着地上啐了口,道:“这姓唐的老婆子,是真的邪乎!” 陈麻子一脸茫然。 陈老婆子继续嘀咕:“真是邪了门了。”说着,她又扭头叮嘱陈麻子:“以后你见了那老妖婆,记得绕远点。” 陈麻子:“……”究竟谁才是老妖婆? …… 住在临时搭建的棚里,即便盖再厚的褥子,年龄小的玲姐儿还是着了凉。也幸亏唐臧月会医术,发现苗头,当天号脉,去薛大夫药铺抓药,隔天玲姐儿就好转了。 唐臧月意识到卧房进度耽搁不得,于是头两天就告知客人家中有事,会停几日集市摆摊的生意。这些客人互相告访,导致原本家中还未吃完泡菜的,连忙又买来囤了些在家中。 那几日,柳姨娘摊上的生意,火热得跟过年似的。 全家总动员。 就连最小的玲姐儿也来帮忙打热水,递个小工具啥的。唐臧月也以身作则,帮着打下手。 她也想过做重活儿,但被孝顺的孙字辈拒绝了。 花了五六日,终于将卧房拆了重塑,划分成男女卧房。 楚国的京城设在土地沃饶的南方,他们萧家也是第一次来北方,对于砌炕一事一窍不通,还特意请教了村长家的年轻一辈。 等炕砌好,唐臧月当天就用厨房双灶台烧了炕。 吃完饭,休憩了半个时辰,洗完澡回到炕上,整个被窝都是暖呼呼的,别提多舒坦了。 玲姐儿吸了吸被褥暖洋洋的气息,然后往唐臧月怀里钻,鼻音有些感冒没好完全的浓,道:“祖母,香香。” 唐臧月:“明日就把那棚子拆了,前几日害我们玲姐儿感冒,简直混账!” 玲姐儿闷闷一笑,胳膊稳稳抱住唐臧月,顺着话道:“混账!” “等完工了,好好将院子收拾下,再休息几日,琢磨其他新吃食去镇上卖。” “卖!” “你们那不懂事的四伯负责前院开垦,还有照顾咩咩,养猪和鸡仔;你们大哥哥二哥哥去做短工……” “祖母,我呢,我做什么?” 玲姐儿从怀中扬起下颚,眼巴巴地看着唐臧月。期待祖母给她分配点活儿。 “你啊,你和浩哥儿然哥儿得上山捡点柴火回来,来年开春,再割点猪草。小猪仔被玲姐儿你们割得猪草养一年,能卖个好价钱呢。就是卖不出去,自家吃,也能好好给你大哥哥他们补补身子。” 玲姐儿:“补身子!” 她双眸亮晶晶的,“我要割猪草!” “好,等来年开春,到时候还得煮猪食。” “我学!” “这么累的活儿,哪用得着你?你还要长身体呢,让你四伯去。” “好!让四伯去!” 柳姨娘、萧月春萧月浓:“……” 她们怀疑萧景欢不是老夫人/母亲亲生的,且掌握了证据。 院子经历近一个月修建,焕然一新,接下来便是装修后收拾的问题。 前院暂养的咩咩,被移到了后院,挨着厢房,还留了空隙养鸡鸭。因为家禽味道大,唐臧月规划处几平让薛映雪种植艾草,掩些味道。 (本章完) 第76章 玲姐儿是双面派 艾草作用很大,温经散寒、祛湿止痒、助眠,晒干了可以熏屋内大小角落,起到驱蚊虫的作用。 薛映雪除了住处挨着家禽外,没什么不满意,尤其是在使用过萧家浴室、茅房,还知道茅房相连猪圈后,新奇地问了萧月浓两句,才在休沐日回到薛家,跟祖父提了一嘴。 薛大夫:“住的厢房味儿大不大?” 薛映雪摇了摇头,“师父的儿子,那位萧叔手脚麻利,每日都要清扫后院。况且现在只有一头母羊,鸡仔鸭苗没买。厢房四周种下艾草,味道飘不进来。猪圈至今还空着呢,得等小猪仔满月才接回来。” 薛大夫:“若是住得不习惯,可以往返家中歇息。” 薛映雪想了想,摇头道:“师父待我很好,她的子女和孙字辈也很好相处,吃食上也不愁什么。甚至洗漱方面,比我们宅子还方便、讲究。” 薛大夫这才点头,“你住得舒坦便好。” 薛大夫又询问了几个关于妇人医理方面的,才放任薛映雪去歇下。 因为萧家院落修建得时日长,建完,王小六提了一嘴,被王二嫂偷听了墙角去。 大喇叭在九里村宣传了下,村中不少人好奇,这萧家把院落修建成啥样,真有镇上大宅子那般气派不成? 于是,待薛映雪坐着马车回到九里村时,平日不出门,出门遇到九里村村民,就被围上来询问:“萧家真修建了浴室?还不是那种用浴桶的?真跟淋雨一样方便?洗完的水还拿来冲茅房?” “假的,谁家水这么造啊。我都几个月没沐浴了,吃水都不够,谁还拿来沐浴,冲茅房啊?” 她们洗菜都舍不得用水,混着糊糊吃,每次一股土腥味儿。浇菜的水都是用过几道的黑水,谁家用水这么豪爽啊? “像淋雨一样沐浴……怎么做到的?薛家小丫头,你跟我们说说呗。” …… 薛映雪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这些村民的距离。 九月天气渐凉,尤其是北方,风沙大。他们九里村还好,有座山。可到了这个时节,山上也光秃秃的,寻不到几株野菜,各家孩子只能捡捡柴火回家。 萧家休沐日也在砍柴,准备将柴房搭满,猫冬时才有烧火的。 薛映雪常年深居闺房,身边说得上话的,只有丫鬟阿花一人。这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跟在玲姐儿身后,谁知步程慢,被落下了,这才被这些妇女给围了上来。 地里麦子收割完,便是播种的问题,播种要比收割简单些,不过,也是个大工程量。家中备受偏爱的妇人,从地里总算能上山砍柴火,干这些相对轻省儿的活。 八卦萧家,围堵薛映雪的—— 便是这帮子妇人。 回头没见着薛映雪人,玲姐儿对二位哥哥喊了声,便原路返回,找人。 一看到薛映雪被村里妇人围着,玲姐儿就像炸毛的小战士,将小背篓往地上狠狠一掷,“你们放开映雪姐姐!” 双胞胎心有灵犀对视一眼,紧跟其上,挡在小妹跟前。 小妹个头矮,性子却强,从二位哥哥中间的间隙中,挤出一颗脑袋,露出发丝凌乱的小圆脸,道:“你们干什么!别欺负映雪姐姐!” 村子里的人,还真只是没有恶意的好奇。 瞧着玲姐儿圆乎乎的脸,玉质的肌肤,突然就把乐子转嫁到奶娃娃身上。 古往今来,成人逗弄小孩的现象,那都是一样的。 尤其是这么水灵、可爱的女娃。 “哟,这就是萧家最小的姐儿?养得可真好,胳膊快赶上我大腿粗了。” 玲姐儿:?!?! 十分不解,且大为震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又瞅了瞅说话人的大腿。 最后总结:乱说!纯粹乱说! 还没等她反驳呢,她的反应逗笑了这群娱乐鲜少的妇人。 “还瞅自己肉胳膊了?” “瞅啥啊,婶子们能骗你不成?” “萧家这姐儿长得可真有福气,也不晓得以后会便宜哪家小子哟。” “眼睛水灵灵的,真好看。” …… 她们不仅逗弄,还上手了! 左摸摸右捏捏,直把萧玲儿搞的,无能还手。就是双胞胎护着自家小妹,这么多只黑手也护不过来啊! 就是薛映雪自个儿,也被村里妇人对玲姐儿热情给弄得一阵呆滞。 阿花小声在她身侧道:“小姐,对比萧家的院子修葺问题,她们好像更喜欢玲小姐。” 薛映雪点头,“看出来了。” 最终,这群婶子以还要砍柴为由,无奈离开。 不仅是愧疚的薛映雪,玲姐儿平日里的小跟班们也一窝蜂地上前询问:“没事玲姐儿?” “脸没红,就是脏了点。” 这些妇人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只是劈柴的手没个干净,弄脏了玲姐儿白皙的脸蛋。 “嗯……头发也乱了些。” “要不,今天还是先回去?” “玲姐儿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 有人伸手在玲姐儿眼前晃了晃,后者反应过来,哇地一声—— 委屈的,啥也顾不上,撒丫子就往山下冲。还边嚎着嗓子干哭,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受了委屈。 萧钟浩挠了挠头,没去追,只纳闷道:“怎么说哭就哭了?” 萧钟然:“那些婶子下手太重?” “没,也没看到脸上有红印。”其中一人回。 “那就是玲姐儿爱干净了。” 萧钟然一言难尽,“昨日她还跟你们爬树了,回家脏兮兮的,被祖母训了一顿。” 薛映雪忐忑不安,“要不,追上去看看?” 萧钟然:“祖母在家呢,她平日就爱粘着祖母,这不,现在找到了好机会?我眼睛没瞎,她跑的时候,可是一滴泪都没掉,全在虚张声势呢。” 薛映雪:“还是跟过去看看。” 半炷香后。 跟过去的薛映雪,就瞧见离萧家院子近了些,玲姐儿在用唾沫子当泪抹。 薛映雪:“……” 就,一言难尽。 好会儿,待确定玲姐儿站在原地畏畏缩缩,是想将泪沟涂抹得更像样些。薛映雪麻木地回头,对萧钟然道:“你对你家小妹还真了解。” 萧钟然嗤笑:“她啊,平时就跟只皮猴子似的,只有在祖母面前才会撒娇卖乖,也不怪祖母最疼她。” 萧钟浩补充:“何止啊,为吸引祖母注意,她可是逮着机会就往祖母跟前凑。” 薛映雪:??? 她怎么听这话酸溜溜的。 这对双胞胎,该不会羡慕玲姐儿? (本章完) 第77章 计划卖卤煮 不是羡慕,是酸。 太酸了。 即便是思维跳脱的萧钟浩,也明白作为男子,应当稳重些。像小妹一样时不时往祖母跟前凑,还撒娇卖萌的,传出去像什么话? 所以,只能偷偷地,心底酸一酸。 玲姐儿捯饬好自己,才苦着一张脸,边跑边呐喊:“祖母~~~~” 这呐喊的颤音,让薛映雪都跟着起鸡皮疙瘩。 她扭头道:“你们家小妹,也太能撒娇了。” 可不是。 唐臧月这会儿在厨房,跟柳姨娘琢磨新吃食呢,腿就被一股不小的力道猛地一扑,差点没站稳咯。 她低头一看,就瞧见两颗黑色的小揪揪,一摇一晃的。 然后就是一阵小揪揪主人的委屈哭诉:“祖母,玲儿脏了,呜呜呜……” 抽抽搭搭的,小肩膀配合着一颤一颤,好不可怜。 唐臧月蹲下身,拨开玲姐儿凌乱的发丝,露出那张小花脸,道:“让祖母看看,哪儿脏了……噗。” 抱歉,她实在没忍住。 玲姐儿呆滞了下,随即懊恼地跺脚,“你看你看!祖母都笑话我了!她们太可恶了!” “她们怎么个可恶法?详细跟祖母说说。”让祖母乐呵乐呵。 玲姐儿:“她们捏我脸了!” “是嘛。”见玲姐儿眼睛瞪得跟铜铃,唐臧月也故作夸张地板着脸,道:“这么过分啊?快让祖母瞅瞅,肿了没。” 拨了拨过于脏黑的脸颊,发现不仅没有肿,连红印的迹象都没有。 唐臧月心中啧了声,柳姨娘就打着一盆水过来:“行了玲姐儿,赶紧来洗干净,出去玩儿,我与老夫人还有正事呢。” 玲姐儿嘟嘴。 下嘴皮撅起的高度,都可以挂酱油瓶子了。可想而知对姨奶奶的话有多不满。 “姨奶奶,你不喜欢玲儿了,你赶玲儿走。玲儿不走,玲儿受了委屈,玲儿要祖母呼呼,抱抱。”话毕,整个人挂在唐臧月胳膊上。 唐臧月试图摇晃了下,发现抱住自己胳膊的力道反而收紧了几分…… 她沉吟片刻,道:“所以,她们是谁?为什么欺负你?” “她们围着映雪姐姐,对映雪姐姐不利!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然后她们看我不顺眼,就欺负我!祖母,你要为玲儿做主啊……” 在唐臧月看来,玲姐儿口中的“欺负”真不好定义。 薛映雪同双胞胎随后跟进来的。 薛映雪对上唐臧月的视线,她将来龙去脉说了下,便让还算欢快的气氛,瞬间凝重了些。 唐臧月拍了拍玲姐儿的肩头,“好了,去和你三哥他们玩。” “祖母~” “去。” 瞅了瞅唐臧月的脸色,发觉不大对劲,玲姐儿才噘着嘴离开。 原来这场闹剧的初始是水的问题啊。 家中用水的确奢侈。 每日沐浴,隔三日洗头,清水用来洗第一道菜。 综上等等,真要被九里村村民知晓了,会生枝节。 萧家并未在九里村唯一那口井买这么多水。除了厨房吃水的那口缸子,沐浴的水都是唐臧月从空间过渡出来的。这些水是流放路上,一路收纳小河流和水库得来的。 外人不知道,萧家人认为是她有本事,不至于在北方被水源的问题困住。 至于薛映雪与其丫鬟都不是多话的主儿。况且,她考察过薛家家境,在小镇上还算富裕,不缺日用水,即便薛映雪告知薛大夫萧家情况,薛大夫也不会多想什么,只当唐臧月有其他途径弄来水。 边关吃水紧,那也是对贫穷人家而言,富户不会缺水短食。 只是,她过后得敲打敲打薛家了。 古代很注重师徒情,人师便是第二个再造父母,薛映雪对她很敬重,连带着薛大夫在白东家和她之间,选的是占她。 她出面敲打,薛家不会不听。 这样一来,外面传得再厉害,也没亲眼所见,只能以讹传讹罢了。 “老夫人……”柳姨娘忐忑道:“可是玲姐儿做错了事?” 唐臧月回过神来,摇头,“不干玲姐儿的事,来,继续卤煮的话题,我们聊到哪儿了?” 卤煮需要的香料,唐臧月早采买了些回来,当然,在流放路上她未雨绸缪,什么都购了些,其中就包囊了各种香料。这些香料的数量,用上一年不成问题。 即便被人发现了商机,照着她在镇上的香料店采买单,那也无法做出与萧家吻合的卤煮,毕竟有些香料不是在边关小镇买的。只是打着边关小镇香料店采买的幌子罢了。 卤煮的菜很少,其中便有花生和应季蔬菜,肉类的话,只有鸡蛋,遇上宰杀的家禽,或许会卤煮些肉类在里面,猪肉就算了,一年到头普通人家都吃不上几回。卤煮卖猪肉纯粹招人眼热和怀疑。 再有便是面条。 后世卤煮方便面很受欢迎,现在条件有限,只能擀些面条,用卤水煮,味道也别具一格。 当天,柳姨娘就着一手卤煮的配方,煮了面条鸡蛋,还有各色菜。因为自家人吃,还卤了三只鸡在里面,分到每个人头上,都是满满一大碗。 即便唐臧月嫌没有辣味儿,但吃到最后也是巴嘴皮的香,回味无穷的味儿。 玲姐儿抱着撑大的肚子,捂住嘴,将饱嗝声音降低些。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心满意足感叹:“祖母,真好吃。” 萧月浓询问:“母亲,这些准备到镇上卖吗?” 唐臧月点头,道:“有这个想法,不过现在的摊子肯定不行。” 他们现在的摊子,仅是个能推动缸子的推车罢了,没法起火。卤煮这些素菜荤食,可以一夜入味,第二天推到集市上冷卖,客人可以买回去自行加热了吃,但面条就不行了,得现煮,现吃。 现煮现吃就得打一些桌椅,总不能让客人端着碗筷站着吃?这也相当于摊位扩大,给看守集市的衙役的保护费得上涨一些。 且,卤水不能像泡菜水一样送,它的成本太高了。 卤煮需要不少香料,而这些香料用过第一次,不能再用第二次,否则味道会变淡。卤上几个时辰,卤煮的水位也会下降,取其精华。 所以要卖,只能卖卤煮的菜色和肉类,决不能连卤水也跟着贱卖了,用以煮面条最好。 不过,煮面条是主食,要么当早食来卖,要么当午食来卖。当早食的话,起得要比鸡早,赶去镇上做准备。 这些繁琐事儿,不是一步就能完成的。 (本章完) 第78章 摊子扩大,需要人手 唐臧月对萧月浓道:“新摊子已经支会过金木匠在打造了。水,家中不缺,至于炭火的问题,我会找路子解决。” 什么路子?当然是空间的路子。 她在流放路上,发觉柳姨娘手艺后,就起了这门心思,所以囤了不少关于吃食的物资,只是,仅能供几个月使用,后续还得去其他郡地采买。买量不多,是因为当时不确定柳姨娘适不适合,喜不喜欢做吃食。 毕竟是将军府的姨娘,过过奢侈的日子,鲜少有人能放下身段做吃食卖。 厨子在古代地位并不高,甚至需要抛头露面。 光这点,足够唐臧月高看柳姨娘一眼了。 萧月浓松了口气,“这么说来,卤煮还不能马上卖?” 唐臧月视线落在她身上,“你在担心什么?” 萧月浓思忖了下,道:“母亲,我担心摊子扩大,就我们几人,忙不过来。” 这倒是。 摊子做大,客流量一增,她都担心小五这颗小脑袋冒金花,算不过来账。 唐臧月:“嗯,到时候再规划规划,具体得等金木匠把摊子打造出来。还得找铁匠打口锅。” 冷吃的卤煮,可以买个大陶罐装着,方便捞起、售卖。热吃卤面,得有一口铁锅,方便加热,锅不用太大,毕竟煮面的不是纯净水,而是卤水,即便有锅盖,也会挥发大部分卤水,还废炭。 王小六将新鲜的卤煮端回家,一半温在自己搭的小灶上,一半递给媚娘。 “这是萧家琢磨出来新的吃食,卤煮,你尝尝。听老夫人说,就是放凉了,味道也不错。” 面条虽是杂粮面,但吸满了汤汁。 柳姨娘没吃过这样的,说不出词儿来形容,但感觉,以前活了十几年,吃食只是为了饱,除了咸味儿,便尝不出其他味道。 在遇到萧家后,吃食有了一个字的定义——香。 香到什么地步呢?她以为平时王小六带回来的吃食,足够让她死而无憾了,这会儿吃到卤煮,她又能从棺材板里翻起来。 等媚娘吃完,王小六才道:“老夫人她们商量着若以后卖卤煮,人手可能不太够……” 媚娘皱眉,看向王小六,“你是想让我?” 王小六点头,“你这不是还有几日出月子吗?萧家衣裳也做得差不多了,恰好撞上时候啊,媚娘。” 媚娘并未感到欣喜,而是愁眉不展,道:“话是这么说,可……莲姐儿怎么办?莲姐儿月份小,离不开我。” 乡下妇人坐完月子,在家中带娃的寥寥无几,在旁人眼中,那可是大宅院正头娘子和姨娘们才有的待遇。乡下刨食的,哪个不是将孩子缠在背上,一同下地干活的? 媚娘自是想轻省些,去帮萧家忙。 这卤煮,她一吃就明了会受到镇上大大欢迎,不怕没路子,尤其是还可以冷吃…… 萧家只会越走越远,她因为奶孩子带孩子错过最佳时机,那以后六郎出息了,兜里有了银子,哪还有她孟媚什么事? 她清楚,现在之所以能笼络住夫君,是仗着只生了一个孩子,身子骨还算年轻,样貌还算秀丽。 她肯定不能在王家待着。 王小六沉吟片刻,道:“让……娘给我们带莲姐儿?” 媚娘心下不舒服,但也知道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她戚戚道:“能行吗?娘不喜我,再加上我生的是个姐儿,她要是……” 到底是夫妻,王小六清楚媚娘想说什么。 在媚娘面前,王小六赶紧给亲娘找补:“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半月,我时常端着荤腥给爹娘,娘那边或许还有点芥蒂,但爹早就改观了。只是看顾奶娃子,大不了往后多带些东西回来孝敬爹娘,我们少吃两口。” 媚娘泪珠儿挂脸,“可我还是舍不得莲姐儿啊……” “有啥舍不得的?每日又不是不归家。” 媚娘还是不放心:“现在莲姐儿带着费心,等她大一点,我们再去征求征求老夫人同意,把莲姐儿带身边。” 孩子小的时候没记忆,大点带在身边,也不叫婆母给教坏了。 “行,待会儿我跟爹娘说说。” “你那性子,说半句就能得罪一个人,你得这么说……” 王小六凑过脑袋去听教。 王小六可不是傻性子嘛。 在娘子耳畔说婆母的好话?不知道自古婆媳难相处吗? 六郎不会处世,只得她费费心,多教教。六郎在婆媳间游刃有余了,她日子才好过些。 于是,夜里。 王老爹老娘在听到王小六来意后,一开始面色不显,慢慢地,开始松动。 “爹娘,这卤煮你们吃过了,味道可好?” 王老爹没说话,王老娘也没吭声。 王小六也没指望爹娘回应,自顾自道:“萧家便是想用这吃食继续扩大生意摊子,届时,人手肯定不够,我就算想去帮忙,也碍于是男子身份,与萧家女眷男女有别,去不了。 我琢磨着,到时候萧家真要忙不过来,得请人……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怎能让给旁人?媚娘之前缝制的手艺就被老夫人瞧上了,一回生二回熟,老夫人应当知晓媚娘手脚干净,值得用,也能放心用媚娘不是。” 依旧没人吭声,王小六尴尬地搓了搓手,道:“只是莲姐儿月份太小,如果去了镇上摊子,忙不过来……只会碍了萧家生意。我琢磨着娘下地干得也是轻省的活儿,要不娘你帮我们带带莲姐儿?” 不等爹娘有抗拒,王小六紧接着话锋一转,道:“爹,娘,我给你句准话,每日端来你们屋里的吃食,是媚娘碗底分出来的。若她不去帮着萧家做事,只能背着莲姐儿下地忙活,那我,除了半块馍馍,腾不出这么多油水来孝敬爹娘。 但,你们若帮我们看好了莲姐儿,也就头几月辛苦些,我与媚娘应诺,吃食可以多分些回来孝敬爹娘,我们少吃些,不叫你们吃苦。之后等莲姐儿大点,能自个儿玩了,媚娘再带莲姐儿……” 王老婆子:“她到时将孩子要回去,落你爹和我嘴里的吃食,该不会变少?” 王小六裂开嘴笑。 和媚娘猜的无二。 娘这般说,也就心底认可了他的意见。 稳了。 王小六承诺:“自然不会,到时候萧家生意摊子大了,还能亏了我和媚娘不成?爹,娘,放心,我们王家日子只会越过越舒坦。” (本章完) 第79章 卤煮需要的食材,敲打薛家 半夜三更,王二嫂趴在公爹婆母屋子的窗外,努力听了半天,没听到个啥,正要败兴而归—— 好家伙,婆母拉开窗,径直一盆洗脚水,迎面泼来。 水是洗过穿了半个月衣裳的水,而婆母和公爹的脚是一年到头都洗不上几回的。 也幸亏没有裹脚的恶俗,不然那洗脚水的味道更…… 饶是这样,还是把王二嫂熏得,鼻子一冲,两眼一黑,差点没晕厥了过去。 这比掉臭水沟、粪坑还叫人难受。 “娘……”王二嫂话都打着哆嗦。 “哟,这不是老二家的吗?不睡觉躲这儿干嘛咧?听我屋儿的墙角啊?要不要我明日帮你宣传宣传,瞅瞅哪家儿媳敢听婆母屋里头墙角的?”说到这儿,王老娘假笑一收,板着一张脸,道:“老娘给你脸了是不是!” 王二嫂顾不上那熏人的味儿了,赶紧道:“娘啊,你误会我了!我就是瞅着您今晚要洗脚,来帮你搓一搓按一按!让你舒快舒快啊!” 王老娘皮笑肉不笑道:“哦,这样啊,这次是没那个机会了,下次我一定叫上你,到时……老二家的,到时你可别找借口躲了。我老是老了,记忆却好,最喜欢翻旧账,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姜,还是老的辣。 屋内的王小六冲亲爹竖起大拇指,这是在感慨亲爹娶了个彪悍的,镇住家宅呢。 王二嫂心底啐了口,脸上满是恭维,笑得一点儿都不敢含糊。谄媚得王老娘都没眼看,心中嘀咕老二怎么娶了个这婆娘回来?人小六娶的,好歹身段样貌不错。 秦二妞是啥都没有…… 不过,正因为秦二妞这副德行,被老二忽视。她平日里才看秦二妞顺眼点。 “娘哪里的话?我,你还不了解吗?我一颗心都是向着王家,想着王家好的!我上孝敬爹娘,对二郎也是掏心掏肺,下对孩子们也都一碗水端平的啊!” 话是这么说,可敞开的窗户里传来浓郁的香味儿,让王二嫂下意识干咽了下,扭头躲开王老娘的视线,就瞧见王小六来不及收敛的幸灾乐祸表情。 王二嫂心底又是啐了口。 二郎还说这六弟老实呢!老实个啥?老实人能在一旁看戏,任由嫂嫂被亲娘欺负?都是做给兄弟看的老实! 王二嫂面上,殷勤地跟王小六打招呼:“六弟,你也在呢!这么晚了,你也是来帮爹娘洗脚的?” 王小六:“……”事情谈拢了,该溜了。 王小六:“爹娘,我还有事,先走了。” 王二嫂:!!! 这就是个奸滑的!也不晓得二郎是怎么瞅人!愣是将这么奸滑的小弟看做老实人!她回头得跟二郎好好说道说道,别到时候被六房蒙蔽了双眼!一不小心被带了歪路! …… 媚娘的事,王小六在王老爹王老娘那边沟通好,便跟唐臧月提了嘴。 主要还是得看唐臧月的态度,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唐臧月答应了。 唐臧月想着,媚娘出月子没几日,就是大酱发酵好的时间点,届时会更忙。家中十几缸大酱放在家禽圈呢。 家禽圈除了咩咩,鸡仔鸭苗都还没买,主要还是萧景欢在做前院的开垦。 前院用石子引出一条至正房的路。 石路割成两片区域,一片用以种蔬菜瓜果,一片拿来种植些易活且生长周期短的药材。 家中哥儿休沐几日,待唐臧月号过脉,才让他们应诺去镇上粮铺做短工。柳姨娘她们继续卖泡菜,而她的繁琐事更多。 率先去了村长家,要更多的蔬菜,尤其是花生。 卤煮的花生味儿更浓,晒干了也能放许久,且比生花生、炒花生味道好。吃进嘴里好歹也是个有滋味的东西。 这个时代一斗精米得要30文,也就是一斤米25文钱,花生生长周期长,慢的要小半年才熟,且能榨油,所以比之精米还要贵些。富人家吃猪油,穷人家吃植物油,这植物油多指花生油。 种植那点花生,要么炒了放着,过年当个零嘴走访街邻,要么去榨油坊炼油,与猪油一起,每日沾下锅底,全家一年到头都靠着这点油补身子。 就是镇上收购的地方,收购花生的价也才5文钱一斤,还不如留着自家吃。毕竟大家伙儿种花生的土地就划分出那么半亩,产量实在不多。 唐臧月开出7文钱一斤,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店铺卖出去也才7文钱一斤,唐臧月给出的价格,纯粹属于防止中间商赚差价啊! 镇上富足人家不多,铺子收了东西会往其他地儿运输,倒卖,以至于在本地会压价。即便是镇上的人家想吃花生,不知道自己炒了吃?自家没地?不会自个儿雇长工种?非要买乡下人那点? 唐臧月这消息在村长家一放,各方连同异姓娘家人,都背着花生往唐臧月这边送。 花生的挑选问题,都由张大姐主动揽了,不仅是本村村民背来的花生和蔬菜,就连外村人背来的东西,张大姐也做好了严格监督和审查,为唐臧月省不少麻烦不说,且张大姐也没张口要过啥回报。 唐臧月也不可能让对方瞎忙活,待时机成熟,可优先考虑村长家子孙来帮着家里。 除了卤煮需要的东西,唐臧月还特地去了趟薛家。 她的突然造访,让薛大夫一时还丈二摸不着头脑,“唐老夫人这是?”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唐臧月脸笑出褶子来。 “家中准备推出新的吃食,这不,刚做好就给薛大夫你带过来尝尝,还望给个意见。” ……他一个做大夫的,能给吃食啥意见? 唐臧月笑而不语,薛大夫也没多问,将人往家中请。 都是老狐狸,先打打太极,说些有的没的。 “唐老夫人,我那不成器的孙女在您那里学得如何?” 唐臧月自是捡好的来说,“既是教映雪医理,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便将家中那群小字辈抽空一起教了。对比起来,还是有基础的好啊,易懂。 到现在,也就映雪和我那四孙子还在学,其他几个要么不感兴趣,要么没了耐性。” 自家孩子被夸,薛大夫自是面上有光泽的。 (本章完) 第80章 去粮铺做短工 “是嘛,哎,都是儿时被薛某逼出来的,只要不给老夫人添乱就好。” 唐臧月:“不麻烦,当然不麻烦。别光顾着说,赶紧吃颗花生尝尝,这卤煮就是冷吃,味道也是不错的。这次给薛大夫你送来的卤水多,晚上你就着这卤水煮面条,不用加水,煮熟了捞出来,和着里面的菜,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还能冷吃?这可不多见啊。” 薛大夫口腹欲不重,但这花生味道……的确不错。 见薛大夫眯着眼,显然是被香迷糊了,唐臧月又道:“卤煮花生晒干后,也经放,逢年过节啥的,揣兜里送亲戚也倍有面儿,图得就是个新鲜。” 薛大夫心下想着,莫不是来他这儿推销吃食来了? 薛大夫顺势道:“老夫人摊子是开在集市?到时候薛某让下人多照顾点生意。” “哎,哪需要你来照顾生意啊,本就是赚个新鲜钱,日日吃,不得厌烦了?待以后开了食肆,吃食的选择多了,薛大夫尽管来。” 薛大夫一惊,道:“老夫人将来要开食肆?” “啊,我没说过吗?”唐臧月故作一惊,随即泰然一笑,道:“没关系,现在说了。” “……”薛大夫一言难尽。 开食肆怎么到了这位嘴里,就跟吃了碗饭样简单?开食肆不得提前储备东西?还要有新鲜菜色肉类的渠道?还有厚实的家底儿,独特的味道…… 镇上已经被一家食肆垄断了,且采购食材也握在那个元玉郎手中,真要开了食肆,那不是和白东家对打擂台,将矛盾更激烈化嘛? 薛大夫张了张嘴,不知道上次的提醒,这位有没有听进去。他要不要再提醒一次? 唐臧月似乎看穿薛大夫要说什么,道:“不过现在说这话还为时过早。薛大夫也知晓,虽然我们是白身,那也是流放至此地的,我仗着会医术这层身份,明面上倒是没多少人说什么……大抵还是要低调些,等待一个时机罢了。” “唐老夫人觉着什么时候是时机?” 当然是彻底掌控边关的兵力,楚国轰然倒塌之时。 唐臧月浅笑着转移话题:“时机没成熟前,我希望薛大夫即便知晓我们萧家用水无度这种小事,也别往外透露。” 答非所问。 但,知晓询问也得不出结果来,薛大夫笑着应:“映雪不是多话的孩子,即便是她爹娘那边,也是捡着小趣事说,自个儿学得吃力也未提过,更不会透露萧家情况。就是老夫人不来,我也叮嘱过,老夫人且放心。” 乱嚼别人家的舌根,的确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薛大夫在这方面的教育很好,从小规范薛映雪言行。 也不怪唐臧月觉着薛映雪不如薛家子孙样貌好,却格外顺眼了。 另边。 萧钟陆萧钟离俩壮劳力和王小六在金木匠的介绍下,在粮铺被掌柜试了试力道,便同其他长工一同下乡,赶往七香村收粮。 粮铺收的几乎是精米,也有粗粮,但很少。一来粗粮皆是农户自个儿吃,二来粮铺收上去是往达官贵人那边售卖的。 除了村子买粮,粮铺当地也有土地,招了长工种地。这些种地的长工自个儿没有土地,也买不起土地,只能帮着地主种。他们是不用给工钱的,只在收成之时,用几担粮食便可打发。 萧钟陆几人只负责搬运就好。 虽然粮铺包一顿午食,还有铜板拿,但油水没自家开得足。 几日下来,柳姨娘都心疼不已,公筷直往俩哥儿碗底夹,“多吃点,瞅瞅,都瘦了。” 唐臧月瞧着,也觉着是,于是让柳姨娘做点肉馍,让三人在搬完粮食后,躲着人吃。 倒不是粮食有多重累瘦的。 对于萧钟离萧钟陆来说,十袋粮食都不及将军府一把重兵器重量,也是萧钟离回将军府的时间晚,没耍几年重兵器,否则力量还可以提炼提炼。 他们三个之所以廋了,是七香村离得远,他们需要早起晚归,只能在马车上补眠。可马车颠簸,有几个是能睡着的?都是迷迷糊糊,被颠几下,醒了。醒了又睡,之后又又被颠醒,反反复复,导致精神有些萎靡,吃饭不香,食欲不振所致。 头一天萧家兄弟不会对家里诉苦,幸好一同去的,还有个王小六。 王小六的脑子,比萧钟陆还轴,转不过弯,看不懂萧家兄弟给的眼神示意,在唐臧月的威胁下,一五一十将情况禀报。 末了,萧钟离才道:“祖母,您让我们去做短工的目的……若现在退缩,只怕会让人起疑。” 唐臧月摸着下颚,道:“谁说我要阻止你们继续做短工了?” 之后—— 萧钟陆和萧钟离各有了一个媚娘缝制出来的u型枕。 还别说,虽说路途依旧颠簸,容易将人瞌睡颠跑,但至少醒来脖子没那么疼了。 有一就有二,媚娘抽了点褥子里的棉花,也缝制了条u型枕给王小六,同马车的其他长工也跟着效仿。 他们都是埋头做事的汉子,最初的交流是因为新奇的颈枕。 萧钟陆不擅言语,王小六又是帮着萧家做事,不敢妄言。出门前,自家娘子也叮嘱过,在外一定要多做事少说话,免得说错了,惹萧家的厌。 他自是谨遵娘子教诲,想在萧家落个好。 这次做短工,粮铺掌柜原是没瞧上他的,萧钟离好歹好说,才用的他。毕竟头脑上,他不如萧钟离聪明,力气上也没萧钟陆大,粮铺连长工都不缺,能收他们三个,全仗着金木匠这门亲戚的关系,以及两哥儿出色的表现,才破格收的。 每日三十文钱,他当时揣着,晚上来到萧家,就把这三十文当伙食费给唐臧月了。后者只收了十五文,道:“你留着十五文,权当是之前萧家补发给你的工钱。收你十五文,是你这次帮粮铺做事与萧家无干系,饭钱罢了。” 故,他对萧家的感激很沉重,重到娘子说啥他做啥。 两人都没吭声,只有萧钟离出马交涉了。 萧钟离:“这是我们家祖母设计的,对颈椎好。” “你家祖母……是成衣铺的?” 与布料沾边的,可不就是成衣铺相干吗?只是镇上成衣铺还没见过这么奇形怪状的东西,听说还是颈枕?枕头不该躺在床上用的吗?坐着也能用? 萧钟离摇头,“非也。我家祖母是会医术,对这方面有些钻研,知道怎么做才能护好身体部位,才让人做的这个颈枕。别看我们现在年轻体壮,若不护好某些部位,很容易老了受罪。” “镇上只姓薛的一位大夫,何时……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位九里村的唐大夫?” “你听到过我祖母?” “能在鬼门关抢人的,是这个。”那人竖起大拇指来。 (本章完) 第81章 颈椎病的困扰 外人夸祖母,萧家儿郎自是高兴的。 萧钟陆麦色隽脸难掩的红,至于萧钟离一开始只是搭腔,这会儿对说话之人才热情起来。 萧钟离五官线条是有点冷厉的,板着脸的时候,无端给人严肃、在生气的错觉。这会儿缓下神来,犹如融化的冰山,融入世间的冷暖中,叫与他对视的汉子呆愣了下。 萧钟离摸了摸自己脸,狐疑道:“怎么了吗?” 那汉子纠结了半天,才找到词儿形容,道:“你一定很孝顺你祖母。” “怎么说?” 汉子挠头,“说这话不怕得罪人,刚刚你与我说话时,看着热情,但,就是有那种……” 萧钟陆:“拒人千里之外?” 汉子:“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疏离、冷漠。 像是谁也走不进这哥儿的眼一样,唯独和其兄长说话时,才沾了点人烟味儿。其余时候,让他和其他长工觉着拘谨得很。 汉子连忙补充:“但是一提到你祖母,就是唐大夫。尤其是我说了句唐大夫好话,你热络起来了。这样一看,唐大夫一定很得你敬重的。” 萧钟离没想到自己心思这么容易被看穿…… 在钱家的时候,他心思阴沉,来到萧家,才有了改观,但,仍喜怒不形于色。按理说,被人戳穿,他应该恼羞成怒,不待见这人的,甚至会出言不逊,弄得人下不来台,好掩盖事实才对。 可他,不反感。 不反感别人认为他敬重祖母。 明明,在钱家时,萧月春护着自己,他也在乎萧月春。可,叫钱家人知晓了自己软肋,他们开始拿萧月春开刀,对自己身心上的折磨,导致他学会藏好软肋,对在乎的人冷漠。在外从不揭露自己短处,藏得深才不容易受伤才对。 是的,这样才对。 可,夸的不是别人,是他的祖母。 那个就连亲生父母也放弃他,却亦然维护他的祖母;那个在流放路上引领全家次次脱险,来到边关的祖母;那个知道他心中有隔阂,宁愿冷待,宁愿“磋磨”亲儿子,也要默默给他,给全家一个说法的祖母。 不,祖母不是他的软肋,是他强大的山,是他一辈子的依仗。 若非要给软肋做个定义,那一定是他,而不是祖母。 萧钟陆:“那是自然,祖母值得我们敬重。” 抵达七香村,楚掌柜轻点了下人数,见萧钟陆兄弟脖子卸下的奇怪东西,就问了句:“这是什么?” 萧钟离:“是颈枕。我家祖母设计的,听说我和大哥在马车上打瞌睡,特意设计出的这款枕头,能靠在车壁上仰着睡,对颈椎好。” 楚掌柜愣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最终道:“我能看看吗?” “自然。”萧钟离大大方方递了过去。 楚掌柜左右看了看,还不是很随意,而是很仔细地看,完了,还用了点力捏了捏,道:“这里面是?” “棉花。” “这颈枕是你祖母设计的?能否广泛流传?” 萧钟离和萧钟陆对视了下,道:“这,我还得回去问问祖母。” 于是,第二日楚掌柜没跟着前往七香村,唐臧月便亲自来到粮铺。 楚掌柜在噼里啪啦拨着算盘,听到动静,热脸相迎,“客官随便看看?” “我是来找楚掌柜你的。” “找我?您是?” 唐臧月:“我是陆哥儿离哥儿的祖母。” “哦哦哦,原来是您啊。不知道您来是……” 唐臧月:“你询问我家哥儿,颈枕是否可以广泛流传?楚掌柜是有说法?” 楚掌柜沉吟了下,道:“不瞒老夫人,我家中粮铺的生意不止在这边关小镇做,还会运输到其他郡地,几日周遭劳顿,的确对颈椎有偌大影响。现在虽说不用我亲自去其他郡地了,还有底下儿子和奴仆,但总归不想他们同我一样,老了落下这难受的毛病。” 唐臧月:“颈椎病?可是时常感觉晕眩?事物晃动?” “对对对,是这个病。镇上薛大夫为我看过,去其他郡地,我也找过大夫,就是京城御医的徒弟我也求过,是难治……” “我来帮你看看?” 楚掌柜怔楞了半天,没从对方口中颈枕的事过度到看诊上来。 好会儿,楚掌柜才拍了下自个儿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听说您还会医术?脑子没转过弯,没转过弯,您随意,您随意。” 人家也没说给钱,况且真让他颈椎严重了,不是自砸招牌吗? 所以楚掌柜才让唐臧月随意,心放得宽得很。 唐臧月微微颔首:“还请楚掌柜坐着,我好帮楚掌柜瞅瞅后颈的情况。” 秋收过后,街上来往百姓比平日多了些,有些人围在粮铺门口,观起这奇怪的一幕。 人,还越来越多。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这不是粮铺楚掌柜吗?出啥事了?” “他身后的是谁?” “好像是九里村的唐大夫。” “你认识?” “自然。前几日扭伤,恰好家中药酒没了。去镇上找薛大夫要费些时日,就找唐大夫讨点,谁知人直接上手,将扭伤的脚给我扳正了!当即就不疼了!你们说神不神奇?事后我还想下地干活来着,唐大夫叮嘱我近几日不得做重活儿,扭伤只是表面看上去好了,筋骨还需养养。 今日我来镇上薛大夫处买药酒,薛大夫也是这般说的。薛大夫还过问我谁给正的骨?没个几十年经验,怕是不得行哦,就连薛大夫也自认没这能力!” “这么厉害?” “我还能诓你不成?” “你们快看,唐大夫好像在……给楚掌柜按后颈?” “我是有听说过楚掌柜经常看东西晃晃悠悠的,有时还站不稳,去看薛大夫说是颈椎有问题?不能保证治好,只能缓缓?” “难不成这位唐大夫有法子?” “?还要扎针?扎脖子后面?” 顿时,有人背脊发凉。 不过粮铺楚楚掌柜却很享受。 单说这按摩手法,恰当好处,减缓了沉重的疼痛不说,一针扎下来,楚楚掌柜狠狠吐了一口浊气。 须臾。 唐臧月才收了针包,道:“好了楚掌柜,你活动活动。” 活动?怎么活动? 他脖子有许久没自由活动过了,只要弧度过大,或用力过猛,都转不回来,得去薛大夫那边求求人。 说实话,他现在即便感官上很好,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82章 楚掌柜和白东家是对立关系 唐臧月也没催促他,知道他有所顾及。 楚掌柜好会儿,才尝试扭动。 没有之前艰难。 以前扭脖子艰难到什么地步?仿佛一根筋抵在那儿,只要他敢扭头,下秒就能尝试那种灵魂被拉扯出身体几秒的无奈感,待缓过神来,就是想吐了。 现在好了,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年轻时,想怎么动脖子就怎么动! 这也、这也太神了! 之前镇上还有人将这位唐大夫传得神乎其神,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更没抱过任何希望。毕竟自己的病看过许多大夫…… 楚掌柜惊喜地连忙感激,“唐大夫好本事啊!困扰了我这么多年的病,你扎几针就给看好了!” “非也。”唐臧月:“并非几针就能完全治愈,得调养几个月才行。” “如何调养?” “施针前需得指法按摩,疏通穴位经络,再有,针灸针需药草浸泡施以穴位,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需要的药草是?” 唐臧月:“可有笔墨纸砚?” 楚掌柜连忙叫看店的奴仆找来笔墨纸砚。 宣纸一展,左手指腹摁在宣纸一端,镇尺顺着宣纸这端往上轻推,推平了,那边砚台也研好墨,她抬手执笔,落下苍劲有力的墨色。 叫一旁的楚掌柜心中直呼:好! 唐臧月将宣纸递了过去,“按照上面的药采买,提前送到我家中,浸泡一夜才好加以施针。” 楚掌柜吹了吹墨水,才小心折叠好,交给了奴仆,道:“好。快去薛大夫铺中抓药……唐大夫,我若看诊,得去你家中吗?” 唐臧月想了下,解释道:“我治病不假借人手,即便是针灸针浸泡一事。既是浸泡一夜,自然是得家中。得劳烦楚掌柜跑趟了。” “不劳烦不劳烦,只要这病能治好,就是跑个十年八年的,也不是问题!” 唐臧月浅笑,“倒也不必这么久。” “对了唐大夫,诊金……” 唐臧月敛了神,道:“忘了此行目的了,瞧我这记性。我们言归正传?” “对对对,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若刚进门时,楚掌柜还拿她当普通客人看待,这会儿是正儿八经地尊重了。薛大夫纵然能看个头疼脑热,甚至稍重的病,但疑难杂症并不在行。 别说是薛大夫了。 疑难杂症,尤其是重症的,京城御医都束手无策。这位居然有这等本事! 那不得供起来啊? 尤其是处在边关。 若不是边关生意好做,他还真不稀得在这儿营生、扎根。 边关土地广,楚掌柜仗着有眼力界儿,买了许多土地。这些土地一开始是旱地,难开垦,但卖得便宜,他便去牙行买了奴仆回来,又招了长工进行灌溉、开垦。 南水北调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他在星星落落几个村子开采出水井来。因为水井为他所用,所以他可以随意采取,也向村子农户收取费用,长期以往,土壤种出了粮食,凿井的钱也赚了回来。 他再送往其他地区卖出,银子落账,让他家底儿逐渐丰盈起来。 只是边关土地多,旱地便宜,但危险系数也高,毕竟挨着匈奴。一言不合打起来,都没机会跑路的。 就算跑得快,也难免途中遇到什么。 在哪儿都得结交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万一家中有人得了不治之症,有钱还可以买回一条命,这可是稳赚不亏的。 楚掌柜挥退了围观的百姓,“今日打烊,今日打烊,明日请早,明日请早啊。” 说完,便将门落了栓,将唐臧月往后院请。 唐臧月年龄摆在那儿,都可以当楚掌柜长辈了,自是没有男女有别的说法,也坦荡地跟他往后院走。 待走到树下石桌落座,楚掌柜才道:“唐大夫是对颈枕有别的看法?” 唐臧月笑眯眯的,“听掌柜说收的粮食不止供应边关小镇?楚掌柜还有其他路子?” 其实在来之前,经过俩哥儿口头阐述,她便估摸出这楚掌柜的生意范畴了。得对方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是有,唐大夫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普通百姓看两眼就能制作的颈枕,没什么赚头,还是得面向富足人家,这生意才能做下去。” 楚掌柜犹豫了下,才道:“唐大夫你有所不知,只有那种周遭劳顿,游走于几大郡地的商人,才会对此派上用场。恐怕达官贵人……” 倒是没考虑过这层。 唐臧月想了下,又道:“富足人家多是喜欢攀比,以颈枕开个头,衍生出其他制作品,且仅一家标记,你说生意当如何?” “衍生制作品?唐大夫请详细说说。”楚掌柜双眸发亮,道。 “项圈,纱巾制品的项圈;头饰品,各种花卉织成,虽不比朱钗精致,但比真花更持久;还有手环,指环,小女孩喜欢的贴花……” 就像后世某宝粑粑说的一样,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因为女人镇住后宅,拿捏全家的银钱,爱攀比,还易冲动。 她空间的银子是多,只进不出可不是好现象。柳姨娘做的小生意是给外人看的,真正赚大钱,还得私下来。 她一开始的确没考虑过楚掌柜,但在来之前,了解过这个人后,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楚掌柜打的井,虽然会对本村村民限量,但价格上便宜许多,且没苛刻过奴仆和长工。 再有,知晓颈椎病的苦楚,所以想让去其他郡地的儿子和奴仆也能拥有颈枕,避免以后落下毛病。 最重要的是,楚掌柜与白东家没有合作关系。 这就怪了。 楚掌柜是卖粮的,白东家是开食肆的,二者怎么没关系呢? 这事儿也好打听,毕竟都不是啥大秘密。 两人刚认识时,还没结下梁子,甚至关系不错。 只,楚掌柜掏空了本钱,大肆购下边关田地,后续又开始凿井,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去找白东家借钱。 白东家不做亏本买卖,要借钱可以,但开凿出水的井得卖给他,开出的价且比楚掌柜投入的银钱少了一半不止。 这不是趁火打劫是什么? 再加上以前提供给白东家的货源被胡捷,楚掌柜彻底恼了,与白家势不两立。 第83章 原谅徒儿大逆不道 之后,是哪里借来的银子度过难关? 金木匠。 也不算难关了。 那个时候楚掌柜已经熬出点苗头,但谁也没声张,是想认清身边的亲戚朋友罢了。 谁知还真有雪中送炭的傻子。 金木匠就是那个傻子。 掏了家底儿,巴巴送上门来。 金木匠当年娶的是楚掌柜正房的娘家侄女。 楚夫人劝过侄女别下嫁,侄女没听,一意孤行。之后为了让娘家侄女好过些,楚掌柜没少帮衬。实际上,那些帮衬在楚掌柜看来算不得什么,都是介绍些人给金木匠,后者自己联络关系,做成买卖的。 没想到当初看不起的人,帮衬也是在一堆亲戚中最少的人,会做到雪中送炭。 金木匠当时不仅送来一百两银子,还有各种山货。他背着大背篓没说话,都是那位娘家侄女同楚夫人哭诉。 待楚夫人将娘家侄女带去了里间,楚掌柜才打量起这个木匠。 是楚掌柜率先打破的沉默。 “为什么会送钱过来?” 金木匠拘谨地搓了搓手,道:“承蒙楚夫人疼爱我家娘子,这些年金家得以楚家庇佑,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家中银钱实在不多,贱卖了些东西才凑够的这些钱,妄楚掌柜不要嫌弃。” 楚掌柜当即眉宇舒展。 待这对夫妻离开,与楚夫人对了下口风,才知金木匠是个有成算的。 金家祖上有块黄花梨木,金木匠一直放着,打算传承给下一代,听闻楚家出事,想着将这块黄花梨木卖出,只是镇上有钱的人家除了白东家就是罗府。 白东家存了龌龊心思,罗府知道细里关系,选择明哲保身,不插手。 金木匠没办法,跑了更远的地方。因为着急出手,的确被压了价,相当于贱卖了。 楚夫人:“这么多亲戚里,就娘家侄女嫁的这个还算靠谱。我也没想到,当初极力出面制止,这位金木匠不仅没放在心上,还听取我那侄女的话,记得我们的好,为我们楚家雪中送炭,光是这份心性,都是寻常人不能及的……” 是的,光是这份心性就难能可贵。 楚掌柜着手调查了下,发现真相与内子那位娘家侄女所说无二,甚至白东家为了给他难堪,还起了抬高价格的心思。如果金木匠真的卖给白东家了,等待楚掌柜的只有羞辱。 真要发生。白东家会派人给他送消息,明里暗里说着:看,即便你不卖我那几口井,还不是穷途末路,需要穷亲戚接济。刚巧,你那穷亲戚接济你的钱,还是我出的,这不兜兜转转,帮你的人又成了我嘛。 谁还不是个老江湖老狐狸了? 楚掌柜当即咬牙牙,记下了这笔账。 逆风翻盘后,将那些上门打秋风的亲戚扫地出门,只认金木匠一人。之后更是在镇上与白东家搭起擂台来,各自较劲儿,又互相不往来。 这也是为什么金木匠向楚掌柜推荐萧家哥儿时,楚掌柜愿意见一面的缘故。 即便楚掌柜不缺短工。 唐臧月与楚掌柜签订了协议,她提供设计和未来规划版图,而楚掌柜出人出力出店面打开市场,势必将“楚玉”越做越大。 初步定案,商标为楚玉。 一开始楚掌柜想定商标为“楚月”的,但被唐臧月拒绝了。她只想做个技术参股,不想暴露于人前。 “楚”是取决于楚掌柜的姓氏,那么“月”呢? 她不想让人联想到什么,然后顺藤摸瓜到自个儿头上。 后世这样的技术股只占一两成,但楚掌柜看重她的医术,不计较自己出资金,冒着会亏本的风险,多划了两成到她头上。 也就是说,她什么都不出,可以净占四成的股份。 这就是白捡的便宜了。 说是技术,其实是将后世的花样在古代编现罢了,占得是先机的便宜,没有真正动到脑子。所以后续有人抄“楚玉”风格,她也不会将之视为自己所有,不要脸地去打压对方,毕竟这玩意儿也不是她凭空设计出来的。 她脑海形成了一套完统体系,只差规划和后续施展了。 因为和楚掌柜达成协议,楚掌柜对萧家俩哥儿格外关照,一开始还引来长工不满。在长工知道楚掌柜多年颈椎被治好,且没收取诊金后,长工们便释然。 有些长工开始向萧钟离打听:“我家中有年迈的阿爷,年轻时经常下地弯腰,背弓得厉害,时常疼得睡不着,您家祖母能帮忙治治吗?” 萧钟离:“不清楚,得祖母看过才清楚。建议带着你阿爷亲自上门,祖母说不收取诊金,是指病人自己上门的不收取,她若是出诊,还是得收诊金的。” 长工:“不收钱?那,那怎么行呢?” 萧钟离笑道:“你带些家里菜干鸡蛋啥的就成,至于抓药,得去镇上薛大夫铺子里抓。你也知道薛大夫药铺药价格?花不了几个银子,放心。” 长工双眼一红,激动得厚唇打颤,“唐大夫这是在做善事啊!造福我们啊……” “我家祖母一向心善。” …… 上萧家大门的,不止楚掌柜下面长工的家人。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哪个老了不是有腰部的疼痛?严重的,永远维持面朝土地的姿势,背脊弓起一座大山。 她不是再世华佗,对这种脊梁弯曲严重的,实在束手无策。不过,能缓解疼痛,防止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就像人注定将之一死,她也没法真正和阎王抢人。 不过,对前来求医的普通百姓而言,总算是没白来。 长此以往,唐臧月发现薛映雪眉头越来越紧。看着她这个师父,每每欲言又止。 唐臧月不喜欢古人有话不说的性子,单独找薛映雪谈了话。 “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师父说?” 薛映雪震惊地看向她。 唐臧月勾起唇角,道:“就你们那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我想忽视都难。映雪啊,你师父我吃过的盐巴,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说,什么事。” 薛映雪斟酌半响,噗咚跪地,朝着她磕了三个响头,才掷地有声道:“师父,您原谅徒儿大逆不道!” 第84章 准备填充空间 何个大逆不道法? 其实在唐臧月听完,没觉得多大问题。 都是损害利益的事儿罢了。 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事儿。 起因是她为薛家揽的这些病人。 她以为薛家赚的是诊金的钱,所以在为这些穷人治病后,将客流量往薛家药铺引,让薛大夫赚几个药钱。谁知薛家药钱是亏本买卖,真正赚钱的是诊金。 药材是其他郡地运输来的,高价收入,运输费用算在里头,这些钱都规划在诊金里了。至于为什么不是药钱高,而是诊金收得高,全是薛大夫在做慈善的缘故。 有些小毛病,压根不需要把脉,就知晓自己该吃什么药的穷苦人家,要么自己种药材,要么在薛大夫药铺里抓。 可药材不比粮食,种植环境更为苛刻,南方山上常见的药草,那都是因着空气湿润度达标,创造了这些常见药草的野蛮生长。北方有什么?干燥的气候,狂躁的风沙,就算种植出来药材,也不如南方的药效好。 正是看准这点,薛大夫照顾那些穷苦人家,维持常见药材的价格,宁愿做亏本买卖…… 靠着诊金回本。这些年薛家才没出现亏空的情况。 但唐臧月这一出,让薛家出现了窟漏。 薛大夫可能涨药价吗?当然不可能。 唐臧月知道其中缘故吗?自是不知的。 所以,双方都没错。 说出内情的薛映雪更没错。 唐臧月搀起薛映雪,“起来,孩子。” 薛映雪脸颊上还挂着泪,看唐臧月一脸平静,不免一阵呆滞:“师父,你不生气?” “嗯?为什么要生气?” “可,我……”以下犯上。 唐臧月当然知晓薛映雪捅出这层利害关系是为了什么。 多多少少有些怪自己,自作主张。 每个人心中有根天平秤,一个是十几年相处的亲祖父,一个是才拜了没多久的师父,想也知道该选谁。 换做是她。 薛映雪和萧家任何一个子孙出了矛盾,她也会选择萧家人。 薛映雪只是心疼亲祖父,当然没错。 这道题若是没答案的难题,或许唐臧月会放弃薛家,但,不是没有解法。 唐臧月:“你没错,我不知情,你祖父也是为了造福穷人,每个人站的角度不一样,站在各自角度上,大家都没错。” “……嗯!”薛映雪咬着下唇,重重地点头。 “行了,这几日好好在家中歇息,顺带,我去找找你家祖父,问问情况。” 她空间,正好缺药材呢。 这不,渠道送到嘴边来了嘛。 生气?为何要生气? 去薛家,唐臧月当然没空手去,而是带去了吃不完的菜干和鸡蛋。 来看诊的人,都是些穷苦人家,也是唐臧月名声刚打出去,头一两个月来的病人络绎不绝,带来的东西多得,被唐臧月玩出很多花样,鸡蛋炒着蒸着煮着吃,吃到萧家人都快吐了。 不过病人也不是月月都有。之前是没钱看病,累积得等到唐臧月这号不要诊金的大夫,才蜂拥而至。待过了高峰期,病人来看诊的数量会直线下降的。 在薛家没造成严重损失前,唐臧月登门造访,将话摆在明面上来。 薛大夫是好面子的,即便是再宠这个孙女,在薛映雪对唐臧月说出家中窘迫之时,也怒得满脸涨红,严厉呵斥:“跪下!” 丫鬟阿花想阻止,为小姐说话:“老太爷!小姐是不想你太辛苦,才对唐大夫说明情况的!您就原谅小姐!” 薛大夫吹胡子瞪眼,“这里没你什么事儿!给我进去!” 唐臧月身手阻拦,“行了,薛大夫,先别忙着处罚孩子,今日来,我是针对这件事与你商量解除办法的。我有法子。” 旁人若是大放厥词,薛大夫或许会嗤之以鼻,心底怒骂黄口小儿。 可眼前这位也同样是上了年纪,且不比他看得世态炎凉少。 薛大夫心底那种怪异压了又压,将唐臧月往里屋请。这也算暂时放过自家孙女了。 唐臧月开门见山道:“薛大夫若信得过我,请将你采购药材的情况,详细说说。” 薛大夫对上她的视线,又想到那块地儿,终是叹了口气,说明了来龙去脉。 药性好的草药,北方的确种不出来,所以薛大夫多是在南方进行采购。可南北方存在差异,加上氏族团结,一开始薛大夫采购的价只存在运输费用的成本,常见的药草低廉得随处可见,随着游商的出现,开始与氏族达成勾当,便垄断该市场,不径直提供给薛大夫药草,需要中间转折下才行。 这就导致了,下面村民不受影响,氏族和游商赚得满盆金,而北方来收购药材的,受到极大影响。 薛大夫不是没想过从其他地方着手,但南方那边大范围传颂,导致没有游商插手,也会在金额上有所限制。 至今,薛大夫都没找到新的供应渠道。 唐臧月:“荥州?这里药材药性最好?” 薛大夫摇了摇头,道:“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个把月,投入成本太高了。再加上装药材需要马车,有时我会让家中犬子,多备些车马,一趟下来能支撑半年甚至一年,这样能节省些成本……” 唐臧月:“薛大夫没想过从这些村民手中直接收购?将价格往氏族给他们价上,提一提?” 薛大夫再次摇头,“除非和氏族作对,亦或者往更南方驱使,兴许能找到未受这股妖风影响的村落。” 唐臧月点头,“行,我知晓了。” “你真有法子?” 唐臧月再次点头,“若没法子,会特意跑这一趟来询问你?” 唐臧月心中已经在计算路线了。 从边关到荥州,至少得有近1900公里。她没有马车拖累,可以选择快马加鞭。 真要是快马加鞭了,一个小时能行30公里,换算下来,三日就能抵达。 薛大夫口中的马车=她的无限大的空间。 更别说她空间还有静止功能。 既然起了趟去南方的心思,得一次性将所需的东西买个够。 再有,便是离开些时日,让镇上的薛大夫……嗯,或许可以拉合作对象楚掌柜一起下水,帮着自己打掩护。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第85章 不早,我来找你家祖母有事 与楚掌柜签下的协议,得尽快着手,所以,她这阵子是真的忙。 白日里忙着给病人瞧病,但每日只限定五人,对外宣称身子不适,也需要修养的缘故。夜里休闲时,便琢磨起这颈枕一事。 “楚玉”的商标得从始至终标着,让这个时代的人有品牌意识,就跟后世香奈儿营销手段一样。唐臧月并不觉着香奈儿包包设计有多好看,但不妨碍它价格摆在那儿,她硬生生摁着自己审美观说好看。 毕竟你不买,你不觉着好看,也会有人买,有人审美观跟风。 颈枕不需要复杂的花纹,一个商标下来,是形状的特殊取胜罢了。 譬如,设计两个尖尖的猫耳,或者做成花瓣状,中间是镂空的…… 唐臧月画出几款模式后,又开始着手项圈的款式。 蕾丝状的项圈,右小角一个铃铛悬挂着,或者细款式的项圈有其他吊坠做点饰…… 有了这几十款设计,足够楚掌柜度过唐臧月离开这些时日了。 薛大夫那边,她已经打过招呼,接下来便是怎么忽悠合作人了。 楚掌柜在知道她要去南方,还让自己帮着打掩护,脸色一白,“这,这不会做什么违抗朝廷的事儿?” 唐臧月:“……楚掌柜多虑了,我们萧家被流放至这里,皆是白身,没有太多自由限制。楚掌柜若是不信,尽可以去衙门查。至于我为什么请你和薛大夫帮着打掩护,原因是白东家。 白东家针对我的事,想必楚掌柜也知晓了,我之所以找上楚掌柜谈合作,也是瞧见你们有恩怨的份儿上。” 是昏君太自信,也为了面上好看,给萧家人白身,堵住天下人嘴。他也以为萧家失去兵符,便是烂泥扶不上墙,只会在匈奴进犯时派上用场,不然也不会让派来眼线只防备于萧家人的安全隐患和在边关处境,没有其他束缚。 而楚掌柜只觉得这唐大夫气度不凡,流放前应是大户人家。经对方这么一说,他当时没给回复,还真上衙门查了下。 没查到唐大夫的具体来历,但,如唐大夫所说,萧家是白身,朝廷并未限制唐大夫自由。她之所以找上他和薛大夫打掩护,真的是想避开白东家? 楚掌柜有些激动。 当初被白东家搞了一手,导致在边关只能做些粮食生意,酒楼食肆这些全被白东家垄断了。他也不是没想过招揽厨子,但那些厨子要么被抓住把柄,被拿捏,要么是白东家开价高,他若开出更高价请回来,赚的都进厨子腰包了,关东家什么事儿? 看唐大夫这架势,不会让白东家两败俱伤,也会褪掉白东家一层厚皮下来! 他兴奋了。 兴奋了一整夜,第二日一早就去了九里村。 …… 播种季的村民虽说没有农收忙,但也在抓紧时间劳作。内当家和小娘子早早起来包揽家务,男人们出重体力活儿,这会儿还在睡。 嘚嘚马蹄声让扫院子的小娘子仰起头,好奇地往外看。 是一辆崭新的马车,向着村尾的方向趋势。 “看什么呢看!”见儿媳懈怠了手中的活儿,哪家婆母不凶不吼不气的? 小娘子连忙转移婆母的火气,“娘,你看,又有马车向着村尾驶去了。这回来萧家的是谁啊?” 想到萧家一落户在九里村,自家孙子孙女隔三差五就能吃到甜嘴的,得个小病去萧家还不收诊金。虽说现在每日限量看诊,但她托儿子去打探过了,人唐大夫最近需要调养自个儿身体,调养好了自然没有限量的说法。 “限量”这样的新词,她还是头一回听说。九里村村民也接受很快。 村民们别说是接受新事物新词了,现在哪个人不得去庙里拜拜,让唐大夫多活几年,好造福九里村?家里族里族叔也出马,找唐大夫谈过。 具体谈过什么,没人知道,但大抵能猜到。是让唐大夫别接受其他村的糖衣炮弹,跑去其他村落户。 为这,村长还特意敲打过他们。 整个楚国也找不出不收取诊金的。 整个楚国也找不到还照顾村民生计的大夫。 他们当然不能放着这么尊大佛跑了,就是唯一的陈家想暗戳戳做点什么,都被其他人死死摁在摇篮里。 迫害萧家,就是和他们全村作对! 婆母眸光放柔。 全村都希望萧家越过越好,极个别有坏心眼的,也起不了什么风浪。只有萧家好了,九里村才好。 “看着像是粮铺楚掌柜另一辆马车。他多年的颈椎不是在唐大夫那里调养吗?听说好得快差不多了,之前驾的那辆你见过,今日换了身行头罢了。” “哦,楚掌柜啊……这,来得也够早的。” 的确够早。 萧家大门都还没开呢。 楚掌柜跳下马车,被马夫询问:“掌柜的,要不要敲门?” 楚掌柜看了眼同样来早,站在萧家门口跺着脚,把头缩在补丁的颈枕里的大汉,抬手制止:“不用了。” 马夫就见他朝门口的大汉走去。 楚掌柜瞅着王小六脖子上的颈枕,道:“你是和萧家兄弟一起的……” “王小六,我叫王小六,楚掌柜。”王小六憨憨一笑,应道。 “哦对,王小六。”楚掌柜笑眯眯的,“这是你自个儿做的颈枕?” “是内子做的。” “手倒是巧……” 闲聊了两句,楚掌柜才知晓萧家俩哥儿的颈枕,也是这位大汉的娘子做的。 这大汉脖子上架着的颈枕有补丁,瞧着一般,但针脚绵密。又想到萧家俩哥儿的颈枕更为凸显绣工,便问了句:“我打算开一家店铺,正缺绣娘,不知你家娘子得不得空?” 王小六傻愣了一阵,才道:“原,与老夫人说好,内子出了月子帮萧家做事……” “那还真是可惜了。” 唐大夫下手可真快啊。 大门便是这时被拉开的。 是起得一向早的萧钟陆。 萧钟陆见着王小六并不意外。 他一早告诉过王小六,不必来得太早,可在家中多歇息会儿再出发。可人家左耳朵听进去了,下次还是赶早,生怕错过萧家这株高枝。 可不是怕嘛。 如今村里谁不羡慕他王小六跟着萧家做事?谁不惦记他的位置?就等着他犯错取而代之呢。 因担心这样的恶性循环发生,老夫人还跟村长族长敲打过,哪里还有其他人一足之地? 他说什么都要抱住萧家这块大腿,将事情做到最好!做到极致! 萧钟陆视线落在楚掌柜身上,有些意外,道:“楚掌柜?这么早?” “不早,我来找你家祖母有事。” 第86章 萧家唯一一颗老鼠屎 楚掌柜说明了来意后,见唐大夫没有丝毫意外,反而扯开话题:“既然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楚掌柜脸上笑意微僵。 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们是处在什么艰难的环境吗?为什么这么形容? 唐臧月:“反正我也要去荥州瞅瞅,楚掌柜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带东西啊。 楚掌柜砸砸唇瓣,道:“有。” 唐臧月见他没应全,也知晓他想说什么,道:“当然,以我现在与楚掌柜的交情,价格上好商量。其他可以不用顾虑,在收购价的基础上,再负担下运输成本,可以?” “自是不会,自是不会。”这得捡多大的便宜啊! 大部分作为中间商卖出,东西按照原价往上涨不说,还收取高额运输费用。 唐大夫的说法,完全是卖个人情。 站在唐臧月的角度,有空间,只需顾虑马匹的成本消耗。但马匹要比马车廉价得多。 所以,她还是有得赚…… 她是既卖了情面,又赚了银子。 嗯,双赢的。 楚掌柜要的东西很简单,边关没有的,都要。 甚至,楚掌柜还给了唐臧月一个渠道的住址。 唐臧月接过纸张后,借着揣进袖口,实则放进了空间,才道:“楚掌柜走南闯北,可否在沿海地带有联络的商人?” 楚掌柜眼色怪异,“唐大夫要去沿海地带?距离最近的临榆就沿海。倒是有认识的……” 楚掌柜思索了下人名和地址,写下来递给唐臧月,见后者不解释,他也不再多问。 既然要出去一趟,除了将空间东西多囤点,还有便是利用南北差异,沿海和内陆差异赚够银子。 海边不缺海鲜,但是盐碱地种不出粮食,沿海地带需要粮食。 至于楚国境内…… 古代有个她理解不了的点,掌控盐。 私下贩盐属于违反朝廷律令。但她完全可以利用这点贩卖私盐,获得暴利。 她是后世穿来的灵魂,底线是黄赌毒和人口贩卖之流。至于贩卖盐…… 盐嘛,放后世一块钱一袋。一块钱能做什么?买颗土鸡蛋,不存在触犯底线的问题。 她心底过得去,顺带也体会一把在法律(划掉)朝律边缘,疯狂试探的快感。 她将楚玉品牌规划的前期蓝图交给楚掌柜后,又道:“家中地儿不大,楚掌柜可有距离人远,清幽的空宅子?我此次一趟,恐带的东西繁多,需要掩人耳目,先卸货,再通知你和薛大夫。” 楚掌柜手里空闲的宅子还真不少,交给了她一个地址后,便回镇上与薛大夫商量对策去了。 唐臧月划出一天,在楚掌柜那边为萧家兄弟告了一日假。柳姨娘她们也没前往镇上做生意,就连王小六和刚出月子的孟媚都在家中歇息一日。 唐臧月将情况简单说明了下,“我明日启程,前往荥州采买些东西,归期不定。”至于会绕到临榆这事儿,她并未告知一家子。 短短一句话,说明目的,但也让气氛瞬间凝固。 唐臧月,无疑是每个人心中的主心骨,是所有人的定海神针。 她一走,萧家人心至少空了一半。 但萧家儿女从小被教育得独当一面,谁都隐忍着没说话,唯独来到边关后被宠得无法无天的玲姐儿,没崩住神经,嚎啕大哭起来。 只有哭,没有任何语言。 正房只余下玲姐儿哭声,其他人都保持缄默。甚至放任玲姐儿如此,没人有心情去安慰。 唐臧月倒是很淡然地浅酌了口茶,等玲姐儿哭够了,只余下小弧度的抽抽搭搭声,随后委屈地朝柳姨娘怀里一埋,给唐臧月只留一颗圆溜溜的后脑勺。 唐臧月见安静下来,才道:“先把事情安排下。 柳妹妹那里的泡菜生意继续做着,水若是不够,可以找楚掌柜解决这个问题,大酱的话,新一批材料明日我会让人堆放至厨房再离去。柳妹妹,你加紧时间第二批大酱制作。” 其实是在人都睡之后,将空间里早备好的材料放置厨房,然后她就会借着一线天的轻功离开。 免得这些人还得给她上演一段悲情的场面。 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么悲壮作甚? 唐臧月:“我的事不要告诉萧家以外的任何人,包括王小六夫妇,只对他们说我需要其他偏宅静养。至于王小六的娘子,就先帮着柳妹妹打下手,适应适应,看看她是适合嘴上招揽生意,还是手脚麻利。 陆哥儿离哥儿,楚掌柜那边我打通了关系,你们少拿点钱回来没关系,别累垮了身子,别逞能,别什么事儿都往身上抗。 浩哥儿小五,我不在,记得也多看看书,有看不懂的字可以询问柳妹妹。柳妹妹教你们识字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哥儿,既然对医术有兴趣,勤能补拙,多看看我买回来的医书。 月春丫头,你,我是最放心的。我不在,妄你多护着他们。” 唐臧月最后总结:“听明白了吗?” 似乎漏掉一个人? 不重要。 许久,萧家人才细若蚊声,异口同声地应:“明白了。” 待所有人焉哒哒的,往卧房而去,在门口时,因性别问题主动分流…… 唐臧月浅笑不语。 像是在看待幼稚园赶去上学的孩子,明明不满露于表,行动上却乖巧得让人省心。 难怪原主这么放心不下萧家人。 她看了,也觉着这家人格外可爱。 走在最末端的是——萧景欢。 他不仅顿足了,还转过身,一双眼睛幽怨地看着她。 唐臧月:“……”这,大概是其中唯一的一颗老鼠屎。 她给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家里就你不省心! 还敢对她分配有意见不成?! “娘……” “有屁就放。” 萧景欢双目通红,一个大老爷们儿,声音哽咽:“娘,此次一行,不知您多久才能归来,儿子,儿子……” “你别哭。” “娘……”萧景欢心底一阵感动。 他以为亲娘是关心他的。 不想他落泪。 结果,下秒就听到亲娘道:“本就是家中相貌垫底的,再一哭,更丑了。为娘实在看不过去,你真要忍不住,还是背对着我说话。” 萧景欢:“……” 表情瞬间就,麻木了起来。 第87章 抵达临榆 得。 背都不用转了。 唐臧月见状,继续端出那抹不在意的神情,道:“没事了?不矫情了?” 萧景欢好会儿,才道:“……没事了,不矫情了。” “赶紧去睡,明日将前院地开垦完,还得琢磨种子的问题。” “啊?娘,你没买种子吗?” 唐臧月板着一张脸,“你当为娘是无所不能不成?啥都能顾上?时间来不及,种子问题,你自个儿解决去!总之,我回来后,一定要看到地种上了,猪仔进圈,鸡仔鸭苗买回来!我警告你啊,虽然你姓萧,别拿自个儿当自家人,该自己解决的问题,别伸手向亲儿子侄子和你姨娘借!” 唐臧月:“当初离哥儿接回来,你有养过他,给过他一分一毫吗?别老都老了,脸都不要了!” “娘!你说的什么话!我一定会自己解决问题,没问题也会把事情做到最好!您放心!在将军府时,我就喜拾掇花花草草,与猫狗鸟过招。这些都是我老本行,我拿手的!” 经过唐臧月一番责怪,萧景欢完全顺着对方思路来了,也就将一些正确思维抛掷脑海,还做出更多承诺来。 正确思维理应是:前院的菜和后院家禽都是一家子吃,怎么就得他既出钱又照料呢? 不过,萧景欢脑子若真好使,也不会被张玉兰哄得团团转,连亲儿子也不偏袒不认就是了。 夜深人静。 听到女卧房此起彼伏的浅呼声,唯有萧月春这小丫头,鼾声如雷…… 她深深地看了眼萧月春,摇了摇头。也不晓得日后与离哥儿成了亲,后者忍不忍得了月春丫头这番习性。 她记得离哥儿睡着时,安安静静的,连翻动都很少,也容易被小举动吵醒。这也是为什么她每次深夜与一线天取得联系,他在的缘故。 她没想到,分了卧房,离哥儿居然还察觉得到动静,在前院候着她? 唐臧月面上一片泰然:“离哥儿,不睡觉,等在这里是作甚?” “祖母是想不告而别嘛?” 哦豁。 被猜到了。 唐臧月态度有缓和,叹了口气,道:“现在跟你告别,来得及吗?” “……只与我一人告别?” 唐臧月走近了,手搭在他肩膀上,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孩子,道:“家中属你最了解祖母,其他人都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以为明日我会离开。实则,祖母最惹不起告别那番场面,到时你小妹哭得停不下来,谁有心思哄?哭哑了,祖母还舍不舍得走了?还是别给他们一个缓冲机会。” 萧景欢:“……”是这个理,但又觉着哪里不对? “祖母不怕小妹怨上您?”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好,我一人同祖母道别。”萧钟离很喜欢这种特殊对待,面上端得是成熟冷静,心中却在悄悄地抑不住的兴奋。这种情绪跟刚回卧房偷听,听到祖母对萧景欢的态度一样,让他心生欢喜。 想要更多偏爱和特殊对待啊…… 唐臧月收回手,道:“好了,道别完了,赶紧回屋睡,祖母去厨房溜达一圈也要走了。” “嗯。” 走了两步,萧钟离又折了回来,“祖母,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保重身体。” “安心。” 萧钟离这才慢悠悠地回了卧房。 唐臧月先去厨房溜达了圈,扫了眼空荡的横梁,将空间的腌肉取了出来。 楚国还未出现过香肠熏肉,对新鲜肉的保存方法只停留在抹粗盐上。这些腌肉都是她在流放路上收的。 再有便是植物油。多是花生油,放入一个大容器的油罐子后,便朝屋外而去。 待院门掩上,她才折了片叶子放嘴边吹。 很快,一线天老大便恭敬地出现跟前。 “老夫人。” 十五还在县里摩挲小乞儿的路子,老三也在琢磨进军营的法子,其他人则在暗处等待唐臧月的指示。 因为老大看着年龄最大,也最为稳重……屁咧,这群死士被调教得很,个个没有想法,即便有点小心思,也会自己扼杀摇篮里。只听从她的指挥。 以前奴役最小的十五背自己,她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所以这次挑了个年岁最大的。 轻功使得的确没有十五快,但那也比跑着的普通人强上不少。 来到郊外,老二早早牵着马在等待。 看到两人,他恭敬地垂眸,“老夫人。” 唐臧月微微颔首,从老大背上下来,翻身上马后,对二人道:“一线天不必跟着,此次出行我一人即可。” 老大皱眉,“老夫人,您的安危最重要。” 唐臧月扫了眼老大,道:“我有自保能力。” 没再多说,她弯着身,一手拉住缰绳,一边挥舞着长鞭,靠着原主驾马的本能,高呵了声。 驾—— 卷起尘土,消失在二人跟前。 老二迷茫地看了看老大,“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暗中护好萧家人安危?”这是他们唯一使命。 可一线天轮流换班,现在白日有大把时间…… “先睡,睡醒抓石子玩。大哥,我已经掌握好技巧了,这次一定能赢过你。” “呵,就你。” …… 大约五个时辰,她总算抵达临榆。 古代有驿站,这里是军事要事和传达秘密要书的中转站,用现代化来说是补给站。不仅是骑马的人需要补充能量,马匹倒了也要换新。 唐臧月所骑的骏马也倒了,若能从驿站补给,自是再好不过,但她没那么蠢。只好找到客栈,将口吐白沫的骏马卖了,才根据楚掌柜给的地址,找到老余的位置。 老余家中对比沿海地区其他村民来说,要好些。 她敲了敲老余的家门,后者亲自来开的门。有些警惕作为陌生人的她,“你是谁?” 唐臧月浅笑:“我是楚掌柜介绍来的,想收些海货。” 老余狐疑地开门,让开身,道:“每年不是这个时候来的,怎的提前这么久?我手头没个准备……” 唐臧月开口打断:“楚掌柜收的皆是干货?我需要的还有新鲜货。” “新鲜货?”老余眉心紧蹙,“这新鲜货运到你们那儿就不新鲜了。冬季还好,夏日就该臭了。现在这个天道,也不方便运输。” (本章完) 第88章 换新鲜海货! 从临榆到边关,若提前借着天势冻好,以马车一小时20公立的速度,七八个时辰就能抵达,自然能保证海产的新鲜度。现在还未入冬,海鲜无法冻成快,运输起来费劲儿不说,中途说不定还会有些死亡…… 干货是最值当的。 也不必驾着马车赶时间,中途不用担心东西会臭会坏。 唐臧月:“这些,你不用多问,我有自己的路子,你只需帮我备好新鲜的海产。还有,干货也可积极备些。” 老余敛了好奇,道:“这个月份螃蟹、海参、生蚝、虾、鲍鱼最为多,我帮……” “我姓唐。” “我叫人帮唐老夫人打捞?” “可以,多久能验货?” “今晚即可。” “行。” 正好,她还要在这里多待几日,需要租点设备来掩人耳目。 她回到卖掉骏马的客栈,租了辆马车就开始歇脚。 赶了这么久的路,身心疲惫,连身上尘土都没清洗,叮嘱了小二哥几声,便钻进被窝,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头疼欲裂。 幸好这种状态没维持多久,她手腕揉了揉太阳穴,边朝门口走去。 拉开门瞬间,敲门声也停下。 是提着热水桶的店小二。 店小二态度是十分热情,道:“客官,你让我戌时叫你,现在已是戌时。热水我都给你烧好了,我先帮你把浴桶灌满?” 唐臧月躲开身,道:“行,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几分钟后,店小二很快将浴桶灌满,还用手试了试水温,才到唐臧月这儿来邀功,“客官,水打好了。” 唐臧月给了点打赏,待掩上门后,才朝屏风后走去。 沐浴完,换了身干净衣物,果真轻快不少。 她下楼点菜的功夫,还问了些店小二问题,“你们临榆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哪有好玩的?客官也瞧见了,来这边的都是走商,收些干货。当天收,明日就走,压根不多做逗留。住在这儿的人啊,一年到头就靠着这一次买卖吃饱饭呢,哪有玩处去?若不是这里还有海官驻扎,咱这客栈也经营不了不是。” 唐臧月仔细琢磨着这话,发现一个点。 其他商人收的皆是干货,运往大江南北,捞的新鲜货只有沿海的海民自消了。吃惯、吃多了这些,海民自然会腻,且价格不会高…… 干货还只要粮食作为交易,比如这次交易的老余。这些楚掌柜都在宣纸上写得很清楚。 也就是说,她可以在不触犯其他商人利益的情况下,收购这些新鲜海货! 唐臧月舔了舔齿龈,血液里抑制不住的兴奋。面上倒是稳如泰山,“是嘛?多谢小二哥了。” “没事没事。”若不是看在这位老人家……呃,精神头比年轻人还好的老人家打赏多,他也不至于说这么多。 末了,店小二又道:“客官你是明日就走还是?” “我啊,至少得停留三日。” 店小二惊愕了下,就听唐臧月道:“听说这个月份正是盛产螃蟹的时候,得过过嘴瘾。” “好嘞,那我为客官将厢房多留几日。” 唐臧月整顿好,才驾着马车到了老余家门口。 老余早早备好新鲜的海货,用木桶装着,个个活蹦乱跳的,看着就十分讨喜。 唐臧月笑眯了眼,才撩开马车帘子,露出半车粮食来。 “之前你们这里没有过新鲜货换粮食的先例,现在我来定一下,一斤新鲜货换两斤粗粮,你看如何?” 自然是好啊! 海鲜晒干后,水分会蒸发,换粮食也是一斤干货换两斤粗粮。 新鲜海货晒干,三斤也只得一斤多干活。换而言之,新鲜海货三斤才能换得两斤粗粮! 这是他们占了便宜啊! 老余褶子的脸,总算在唐臧月面前露出笑容来。 “老夫人厚道,我们明日一定捕些个头大的给您,绝不糊弄您!” “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先秤。” 古代是有秤砣这样的计量工具。 老余身后的年轻人,捞起活蹦乱跳的海鲜进篓子里,过滤掉水后,用秤砣称好报数,还有一个灰头满面的妇人在那里计数。 称完的海鲜,重新扔回水桶,保证新鲜度。 唐臧月也在记数,用的是个心算技巧。毕竟双方都是头一次合作,得留个心眼。 待妇人对她报了个数,和心中的一样,唐臧月便点头道:“行,你们有装粮食的袋子没?” “有有有。” 连着干货一起,交易完成,年轻人和老余将水桶帮忙扛上马车。 老余:“老夫人,还得劳烦你将桶子归还。” 海民穷,她理解。 唐臧月点头,“知晓了,明日给你还回来。不过……” “不过?” “我只在临榆待上几日,按照你们今日的打捞速度……有些慢啊。” “老夫人的意思是?” “不若你给其他村子也吱个声?然后,给我个地址,我挨个儿去收?” 老余没有犹豫,道:“只要新鲜货?” “自然。” 老余放下心来,“行,明日我会让家中几个脚程快的孩子去吱个声,给了回复再答老夫人。老夫人住在离驿站不远的那家客栈,是?” 唐臧月点头,“对。” 临榆虽穷,但人很团结,外商头一次来收购,海民便达成协议,不管谁来,都是统一价格。因为他们知晓,给这些外人恶性竞争的机会,等一家独大了,到时就该他们被压榨了。 这些,原本他们不懂,是驿站一位提醒,他们才了解其中利害,也都骂这些商人奸诈。 所以,唐臧月要其他村的新鲜货,老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这片海域本就是老天爷的,一起捕捞,能者多劳。 只是,下次这位老夫人还要来,他得提前挖块地儿养着这些海货,这样一来,能有更多粮食,家中孩子和其他村民就能吃饱饭了。 待马车一走,老余对儿媳道:“去,让村民们都过来,分粮了。” “好。” 妇女拔腿就跑,边跑边吆喝:“分粮了分粮了!” 今日是时间紧,所以捞的海鲜不多,分在每家每户头上也就十几斤罢了。 但明日赶早,家中妇孺等海潮褪去,在海边捡些蛤蜊牡蛎啥的,看看这位要不要一同收了。 (本章完) 第89章 囤海鲜 唐臧月将马车赶到僻静的地方,将水桶里的海货一一用剑给串了,才收进空间,最后才是水桶。 回到客栈,已是人深,她取出自制的催眠香点上,开始写起需要的东西。 差不多眼皮子打瞌睡了,才收了笔墨纸砚,躺在床上睡下。 第二日天亮,才起了个早。 穿戴整齐下楼,点了当地新鲜的海鲜。 蒸螃蟹,油爆虾,因她不喜吃生的,生蚝扇贝这些都是加了蒜蓉上蒸。 吃完,她才起身去这附近的成衣店。 成衣店里东西不多,是供走商换洗东西的。但有些走商会自备换洗,瞧不上沿海的铺子,自然生意有些惨淡。 唐臧月买了几件锦衣,穿上总算能和普通百姓区别开来。又去了几两买了钗,经过一番捯饬,加上一身气度,有那种大户人家的味儿了。 为了行走少麻烦,她买的皆是男装。更别说通关文牒是用的楚掌柜的。 在九里村,她和楚掌柜对外宣称身体有恙,闭门不见客。实际,楚掌柜闷在家中为她打掩护,去县衙请了通关文牒借于她。 沿海地带虽有官兵驻扎,但管的不严,连通关文牒都没审查。毕竟鲜少有人来,来的还是那种图口饭吃的走商。 接着,唐臧月赶着马车想去海边溜达溜达,发现居然还有一排排椰树! 她的老天鹅啊。 椰子! 椰子肉,椰子水!除了海鲜,还有这玩意儿! 见有老伯在卖,她缰绳一拉,忙问了价格,“老人家,你这摊位上的椰子咋卖?” “什么椰子?” 唐臧月指了指老伯摊位上的东西,后者恍然,“这是越王头,两文钱一颗。” 毕竟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在当地和边关大白菜一个价。 “新鲜吗?” 老伯见有生意可做,连忙给凿了个洞,倒进碗里,递了过去,“尝尝。刚摘下来的,新鲜着咧。” 唐臧月就着碗沿喝了口,还别说,不错。 前世她常年生活在南方,即便有椰子卖,也是供应商运输了几日才抵达,新鲜头早就过去了。她自然旅游过,去过沿海城市,那椰子卖的是新鲜,但椰肉人家回头要卖给加工厂…… 新鲜的椰子,椰水清甜可口,果肉也充满椰香。 唐臧月笑眯眯的,“我全要了。” 老伯一个趔趄,声音颤抖,“你……你?” “全要了。” 唐臧月:“劳烦帮我搬上马车。” “啊?啊!好好好。” 他摊位上有二十颗越王头咧,这人全要,自己就有四十文入账。四十文钱能做什么?能买八斤粗粮了!省着点吃,一人能吃半个月咧! 老伯看上去格外热情,生怕这单生意跑了,还将椰子在马车里码得整整齐齐。 末了,手在衣摆处用力擦了擦,局促不安道:“你看这样可以吗?” 唐臧月瞄了眼,便收回视线,道:“明日老伯还在这里吗?在的话,我还是全要。” “还是,全要?”老伯声音更颤了,仿佛人生中头一回干这么大一单买卖般。 唐臧月:“对,全要,有多少要多少。” “好好好。” 唐臧月驾着马车,继续前行。发现不止老伯这一个卖椰子的摊,只是每个人隔得很开,似乎不想影响对方生意? 这不是给她便利了吗? 每个摊位摊主,她都是同样说辞,到下个摊位前,马车上的椰子都会收纳进空间。 一直抵达沙滩,她才停止这番肆意妄为的收购。 海风拂面,唐臧月深深吸了口气,脱了鞋袜,牵着缰绳在海滩上慢慢行走。 古代虽说条件差了点,但到哪儿环境都很好,若是吃食跟上了,还真是,处处都是养生的好地方。 看到有些妇孺在海边捡蛤蜊牡蛎,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唐臧月也随之一笑。 真好,这样的生活。 在海边赚了圈,捡了些好看的彩壳,她才回到客栈,问小二哥要了针线。 店小二将自个儿用的针线送了过去,见她桌面上摆了不少五颜六色的贝壳,好奇道:“客官这是?” 唐臧月头也没抬。她是趁着吃饭前的空档在做这事儿。 “家中孩子多,出来一趟,不带点礼物回去不合适。买的东西总归不合心意,还是亲手做的好。” “客官有心了。” 店小二说完,就去厨房帮厨子看灶,出来的功夫,人家已经把贝壳窜成手链,窜好的数目还不少。 就这半炷香不到的功夫,做好的礼物……嗯,心意也没高到哪儿去。店小二心中吐槽。 迎上唐臧月的目光,店小二赶紧换上热络的笑,“快好了,客官你稍等片刻。我来帮你收拾残局。” 唐臧月咧开唇角一笑,“麻烦你了小二哥。” “不麻烦不麻烦。” 吃过饭,消食了会儿,唐臧月到点出发。 先是老余那儿。 今晚没有干货,但新鲜货比昨夜多了两倍不止。 大丰收啊。 老余还提了几桶蛤蜊牡蛎,都是赶海的时候,村里家中妇孺捡的,问她是否需要。 要!当然要! 不仅如此,唐臧月还将想要清单递了过去。 在对账完,唐臧月接过对方递来的地址,听老余道:“我帮你询问过了,有几个村子远,消息回得晚,就没去客栈找你。” 唐臧月点头,借着烛光扫了眼宣纸上几个地址,道:“现在回,结果都一样。” 老余踯躅了下,还是道:“有几个村子觉着……这种临时买卖做不长,到我这儿来询问你,是否能做长期买卖。” 唐臧月眉眼淡淡:“再看。” 说完,她便翻身上马车,驾着马车离开了。 待停到没有人的小路,才撩开车帘,进了车厢,又是手握一柄剑,一一将海鲜串好。串好刹那,海鲜失去了生机,很快便入了空间。 总体来说,除了得自己亲自杀生外,还挺方便的。 用着老余的空桶,抵达下一个村子,收了新鲜货。 一共有近十处村落,因为距离不定,再加上验货算货,花费不少时间,导致回到客栈时,海岸线都划出一丝金边来。 (本章完) 第90章 以他人身份,重返长安 店小二也是打着哈欠来开门的,见唐臧月顶着一双熊猫眼,不由地好奇道:“客官您这是?” 唐臧月挥了挥手,“酉时再叫我,记得替我烧锅热水。” 吩咐他做这点事=有打赏。 店小二自然是乐意的。 不再过问对方干了什么,连忙道:“行嘞,客官你好生休息。” 唐臧月沾了床,便呼呼睡了过去。 醒来,扫了眼床褥沾的泥色,一阵沉思过后,才拉开了屋门。 店小二依旧提着桶热水,笑嘻嘻的,“客官,我帮你满上?” 唐臧月点头,又叫住了他:“对了,麻烦小二哥帮我换套褥子。” “没问题,小事儿一桩。” 没问题+小事一桩=到手的打赏比昨日还多。 店小二乐开了花,走前还客客气气道:“客官,还用得着小的的地方,尽管吩咐。” 唐臧月挥了挥手。 下楼的时候,点了几个特色菜,吃完似乎想到什么,才驾着马车去沿海那条路。 刚走近,就听到一道埋怨声:“爹,你不是说那个大顾客今日会来吗?怎么天都快黑了,人还没来?” 老伯有些忐忑地搓手,还抱着最后一丝希冀,“会来的,会来的。” “没来咋办?这些东西过夜就不新鲜了……” “煮,煮菜吃?”老伯试探性道。 “谁乐意煮菜啊!一股子甜丝丝的味儿,反正我是吃不来。” “那……” 唐臧月:“老人家,我来晚了。” 老伯浑浊的双眼一亮,嘴里嘀咕着:“来了,你看来了……” 唐臧月目测了下椰子的个数,道:“劳烦搬进马车。” “欸欸欸。”老伯动了两下,发现自家儿子狐疑着没动,赶紧推了推,“快搬快搬。” 一共一百颗椰子,两百文钱。 等铜板拿到手里,才叫老伯的儿子惊讶坏了。 在唐臧月驾车离开前,对父子俩说了声:“明日是最后一日,劳烦老伯多备些越……” 老伯接上唐臧月的话:“越王头。” 这名字起的,真绕口,不如椰子叫着顺。 反正边关和南方区域还没兴起,到时候取什么名,不由着自己胡来?等名字广泛流传了,定性了,叫的人多了,自然就稀松平常。 因为来得晚了,有几个摊位摊主早回去了,还有几个准备收工,看到唐臧月的马车还有些意外。 唐臧月:“抱歉,今日来晚了。明日也是这个时间来,麻烦告知其他摊位摊主。你们摘多少,我收多少,仍是两文钱一颗的价格。不过明日是最后一日。” 今日收完,空间就有一千颗椰子了,明日凑够应该有两千颗以上。留一千颗自家吃,剩余的可以到南方郡地再做打算。 收完椰子,唐臧月又回客栈稍做准备,才趁着夜色去收海鲜。 最后一夜的海鲜,比前两日要多得多,等桶子上马车,唐臧月才道:“明日酉时可来客栈收桶子。” “哎,好,好。”老余止不住的兴奋。 奔波了一夜,唐臧月回到客栈,跟店小二说了声便倒床就睡。 醒来洗漱了番,吃了点东西去马厩,发现卸下的车厢里桶子都被老余的家人带走了。 店小二帮她将车厢重新安装好,她沿路往海滩的方向而去。 回来时,看着空间里近三千颗椰子,以及四千多斤的海鲜,她整个人都乐开了花。 趁着精神头十足,她抹了点提神的药膏在太阳穴和鼻息间,然后对店小二退了房,准备往南方赶了。 店小二还有些念念不舍,“客官以后常来啊。” 在店主那儿买了匹马,唐臧月头也不回地离开。 抵达晋阳时,已是一日后。 她找了家客栈整顿休息,顺带瞧瞧这里有没有什么商机。 溜达了半日,发现真没什么商机可言。 后世工业发达,加上交通便利,即便是沿海地带,也可以发展旅游业,创造收益。现在不同,农民只能看天吃饭,指望着那一亩三分地吃饱肚子。而土地掌控在大地主手中,需要吃饱肚子,还得多买土地,况且没有土豆番薯这种产量高的农作物,个个食不果腹的,温饱都没解决,还想着发展旅游业?这不纯粹搞笑嘛。 唐臧月在粮铺买下一千五百石米面,换算下来大概有十八万斤,其中新米面不足一万斤,大部分是陈米面。普通粮铺自是无法提供这么多粮食,她找的晋阳当地最大粮铺,不至于把整个粮铺掏空。 走的时候,粮铺掌柜是笑脸相送的。 又骑上马车,快马加鞭行了一日,抵达楚国京都长安。 她换了身行头,穿的是在临榆买的男装。 长安街头各路来的人许多,人文风情也多元化,她这身打扮反而不起眼。为防止熟人认出,她脸上涂抹了一些能使肤色显得黝黑的药水,用皂角才能洗掉。 虽说伤皮肤了些,但她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下面子孙都一堆了,老脸老皮的,只要不烂就能接受。 为此,还贴了胡子,这样一来,更像个其他区域来的男走商了。 胸的话……不如花样年华的少女,胸是挺翘的。原主的胸是塌的,用布随便缠起来,就跟男人样平坦== 不过她也能从中找到平衡感,譬如不来大姨妈,不需要缝月事带。尤其是洗完穿,穿完又洗…… 嗯,接受无能。 通关文牒确认,终于以别人的身份重返长安,唐臧月先是买了几串冰糖葫芦和唐人,又去其他摊位找到了饺子摊位,坐下来吃饺子。 饺子是普通的猪肉白菜馅儿的,味道还算可以。 边吃,唐臧月心中边计划着,回去可以再去一趟临榆,再收集点海鲜,虾皮和紫菜的海鲜馄饨她挺爱吃的,还有海鲜抄手。 偶尔吃点海鲜,可以补碘,避免甲状腺的病情发生,引起脖子粗大。 吃饱喝足了,开始干活。 她的扮相太低调了,低调到除了身着锦衣,能看出她不缺钱,以及身板笔直,气质不凡外,和其他走商没什么区别。 走商很多都是风吹日晒,皮肤黝黑也很正常。 她先找到几家粮铺,一家买一马车的粮食,接着游走,探一探是否有其他商机。而这些粮铺掌柜,接触的走商很多,知道他们走走停停,拿北边的东西去换男边的,赚个差价,所以对她行为稀松平常。 她此行格外低调,就连原主的三姑娘萧月言以及其三姑爷也没打算见,没想到会遇到其他熟人。 (本章完) 第91章 熟人,小易 这人便是流放路上,对唐臧月有感激之心且不顾场合表现出来的小易。 她琢磨了下,准备用这人打开路子。 三姑爷虞知许那边自是不行的。 即便昏君颇为欣赏他那颗赤子心,但也防着对方,听说唐家被流放这几个月,昏君没少往虞知许院子里塞美人儿,闹得虞内阁学士家宅不宁。萧月言与他三日一小吵七日一大吵,总之街头巷尾都在流传和八卦。 唐臧月细细打听后,才发觉不对劲。 先不提夫妻俩争吵,虞知许父母没有动静,就是原主这三姑娘萧月言也不是这般张扬的性子。即便娘家被下放,性情大变,那也不该学夹紧尾巴做人吗?怎么敢跟夫家明目张胆争吵? 唐臧月放下心来,这般吵闹,是做给外人看的。 不知虞府多少眼睛盯着,即便她乔装打扮过,她也没起去看望的心思。 遇到小易那天,他在街道上跟人争吵:“你这兔子卖的!当初说好了一公一母,你就这么糊弄人!大家快来看看啊,骗人不偿命的东西,卖两只公兔子收我四百文!说是能钱生钱!怎地不去抢啊!” 唐臧月眼角一抽。 还真是一如既往不过脑子的性子啊。 当初边关一别,她就对这位当着昏君眼线的面,与她套热乎的人别有印象。没想到现在才清楚认识到对方,这么不过脑子。平时两只兔子120文的价,即便一公一母也泛不着开到四百文? 唐臧月觉着对方一定是被忽悠了。 发现被忽悠了也就算了,不让家中能扯皮的妇人来扯嗓子扳扯?一个大男人和老人家计较? 没瞧见路人异样眼光不是落在被打压的老人身上,而是他这个一米八的高汉,却跟个娘们儿似的斤斤计较身上吗? “穿的还是青袍?” 只衙役才着青袍。 “跟个老人家计较作甚?没瞧见人家摊子摆得不容易嘛。” “就是就是,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斤斤计较。” “又不是没俸禄,跟我们老百姓计较做什么?心胸就不能宽广些嘛?” …… 这,就委实道德绑架了些。 唐臧月瞧了眼小易发青的脸色,终是没忍住,上前道:“这位兄台所言诧异,拿俸禄不代表家中不拮据,着青袍不代表不是老百姓,即便他不是,他家人也是。不能他配有剑,没这位老人家看上去可怜,家中就不缺银钱。 话又说回来,他家中若是不缺银钱,也不至于在这里斤斤计较……” 唐臧月目光继续落在说风凉话最严重的人身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位兄台既然让他心胸宽广些,想必自己心胸应当也宽广。瞧出他家中拮据,损失了这么大笔,不若你做做善心,将这笔钱补上。 他不再为难老人家,老人家也能继续做生意,真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的好场面啊。” “凭什么这笔钱要我出!” 唐臧月:“这位老人家可怜,难道背后有故事的小哥就不可怜吗?既都可怜,难道不该一视同仁?损失谁都不想担,难道不是该你这位‘心善’的大好人担着?还是你刚刚那番话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故意没事找出事儿来说?” “你……我……这!你神经啊!”那人磕磕绊绊半天,没说出所以然来,见唐臧月没拦着,落了一句话便撒丫子就跑。 其他人也不想摊上事儿,毕竟谁家有那个闲心出这笔钱啊?家家户户都是节衣缩食的。 没热闹看,人就散了,任凭这位老伯如何卖惨,也没人出声做主。 老伯有些尴尬。 讪讪一笑,还是赔了钱,灰溜溜地离开了。 小易拿回损失的铜板,这才朝唐臧月抱拳感激:“多谢兄台出手相救,在下不胜感激。” 唐臧月盯着他好会儿,浅笑,“放心,不是白救。” 小易:??? 唐臧月:“咱们边走边说?” 小易点头,与她并排走着,因为人来人往,他们的声音在嘈杂的集市里反而被淹没,不怎么起眼。 即便唐臧月说得有多惊世骇俗。 唐臧月:“我是唐老夫人介绍来的。” 小易瞳孔一缩,紧张地左顾右盼,生怕被四周听了耳去。 但街上全是平头百姓,买东西的在同摊主据理力争,卖东西的同买主扯红了脖子,谁也不服气谁。 这是小干道,所以来往的皆是平头百姓,若是主街,自然会有京城的官家的商家的小姐少爷架着马车出行。这也是唐臧月敢敞开了来说的原因。 若是表现得唯唯诺诺,小心翼翼,身侧就会有人竖耳聆听,以为是些秘辛事呢。 这年头,爱八卦的百姓不少。 “你、你是……” 唐臧月点头,“我对老夫人多有照拂,她告诉我,若来京城,可以寻一位小哥。听说这位小哥对她有恩,既然不能直接报恩于她,倒不如帮衬帮衬我,也相当于间接报恩了,对你与她都是好事。 我经老夫人一描述你的外貌特征,刚才碰到你的事,还不确定。当时秉着助人为乐的性子解围,现在嘛,只得感慨这缘分妙不可言啊。” 小易激动道:“兄台你姓……” “与老夫人是本家姓。” “唐兄!你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有歇脚地儿没?” “在客栈……” “住啥客栈啊!我家中多得是房间!住!吃过饭没?我这就去杀只鸡招待你……” “鸡可以吃,住就算了。我缴了几日的住宿费,现在没到时间不给退。”再说,也不好在人家白吃白住。 就是刚刚在集市,小易与那老伯据理力争的劲头,相信家中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哪能她仗着这份恩情去占便宜? 果真如唐臧月所料。 小易家住得山路十八弯,小巷的最里头,街坊邻居还多是嘈杂的,乱的很。 也就盖的院子大,房间确实多。 她刚走进院子,就闻到浓烈的药味儿,以及听到剧烈的咳嗽声。 小易朝唐臧月歉意一笑,完了,朝着院里喊:“娘!儿回来了!” (本章完) 第92章 药方有问题 小易是家里的独苗苗,再加上院子大,还在当差,按理说家中不该拮据才是。 难就难在他上头有个药罐子娘。 没爹就没顶梁柱,再加上一个每月去十几两药钱的娘,小易本该说亲的年纪,当了孝子……落在旁人眼底,就是错。谁家将自个儿姑娘往火坑里推啊? 即便有那卖女儿的,小易家也掏不出银子来买个小娘子。 就是唐臧月来了,人家也只能杀一只鸡来报答。 唐臧月制止他干掉下蛋的老母鸡,道:“今日来,自是有事相求。” “你尽管说!甭管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 唐臧月瞧了瞧这个没啥心眼子的大小伙儿,道:“你先做饭,我去瞅瞅你娘。” 小易:“我娘没啥好看的。唐兄,当心过了病气给你。” “你不也看过你娘了?” “那是我为人子女的……” “你能保证自己没过到病气吗?” “我……”小易不知该如何作答。 “既然不能保证,如今和你说话的我,就能保证没过到病气?”唐臧月慢条斯理地为他梳理歪理……嗯,是思路,正常的思路。 唐臧月又道:“既然结果都一样,何必在意过程?” 说话间,小易已经懵懵懂懂地领着她,推开了自家亲娘的屋门。 唐臧月环顾了下四周,窗户紧闭,索绕在四周的要么是药味,要么是病气。躺在床上的人,这会儿捧着一个痰盂在咳,她来时很巧,正好瞧见那人咳出血痰来。 下秒,那人像是松快了些,重新躺回床上,只是没会儿,又开始咳嗽起来。没有之前咳得剧烈,但随着时间推移,还是会重复这些。 小易顾不上捋瞬唐臧月疏导的歪理,赶紧跑到床边坐下,挪开痰盂,为亲娘顺胸口,边轻声地问:“娘,好些没?” “咳咳……易儿啊……是为娘拖累了你啊!给娘一个痛快……” “娘!你说的哪里话?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别抛下我,是不是还不舒服?还疼?我去给你抓药。娘,你等着啊……” “易儿,别去了……咳咳,浪费银钱……咳咳,自己留着,娶个娘子回来,给我们家留个后啊……” “娘!”小易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唐臧月等两人说完,才插口道:“不如,我看看?” 小易袖口抹了把泪,对上唐臧月的视线,才从感性中被拉出来,有些惊异道:“唐兄会医术?” 唐臧月点了点头,小易连忙给她让出位置来。 唐臧月坐下后,为女人开始号脉,发现脉搏虚弱,也不是毫无救治法子。只是…… 唐臧月眉心微蹙,视线凌厉地落在小易身上,“之前的抓药单子有吗?拿来我瞧瞧。” “有有有。”小易跑回自个儿屋,一顿翻找,一阵龙卷风似的跑了回来,“给。” 唐臧月眉心皱的,可以夹死几只蚊子了。 她对上小易的视线,道:“这单子,谁给开的?” “有、有什么问题吗?”小易被看得,浑身不对劲,起了结巴来。 唐臧月:“当然有问题,有大大的问题。你亲娘是因肺部问题引起的咳嗽,应该开些对肺部有利的药才是,这药单开的药材,单看是没问题,可合在一起煎,犹如是给肺部下砒霜。” 下砒霜—— 小易双眼无神地瘫坐在地上。 许久,他才跪着前行,趴在床沿边。 唐臧月见状,立马起身,给他腾出地儿来。 接着,小易就是一顿嚎啕大哭起来。 “娘咧——!是儿对不起你啊!是儿害了你啊!” 唐臧月等着对方默默哭完,才道:“去拿笔墨纸砚来,我重新开药。记住,避着人,去远些,没去过的药铺抓药,先稳定你娘的情况再说。” 小易连忙抹了把泪,顺着床沿爬起来,去书房拿笔墨纸砚。 躺在床上的女人也在哭,但很快被咳嗽声取代。 唐臧月静静地坐在屋内的桌案边,待小易取来笔墨纸砚,她才在上面写下药方,边道:“一共三个疗程,一个疗程服用三日,完了会见到成效。” 唐臧月原是想待够几日便启程的,但她视线落在拿了药方就跑得不见人影的小易身上,陷入沉思来。 小易只是个衙役,一没权二没钱的,犯得着被人惦记? 这就奇了怪了。 难不成是家中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才被下了这阴损的法子?现在是小易的母亲,那么接下来呢?就是小易本人了。 她倒是不想管这档子事,但从前原主世交那些肯定不能找,不把她举报就不错了,还帮着做生意?三女婿那边更不能上门,人家每天都跟唱大戏似的,不就是防着几双眼睛嘛。 那唯一途径便是这个小衙役了。 最重要的是,小衙役没什么心机。若是帮他救好了母亲,且不是得感激涕零,连个中间费也不收? 嗯,反正她给人看病也没花钱,能省一笔是一笔,何乐而不为? 她没想到回来的小易换了身行头,大约是听进去她的话,才留了个心眼。 嗯—— 也不是真的没心眼子嘛。 唐臧月起身接过药,道:“厨房在哪儿?我去煎药,你好好照料你娘。” 待唐臧月离开,小易才安抚母亲,道:“娘,没事儿的,他是那位我说过救过我几命,唐老夫人的救命恩人。刚刚在街上遇到点难处,也是这位替我解的围,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唐臧月煎好药,亲自端进了屋。递给小易药碗,等小易喂药的功夫,她打开了门窗。 转身的功夫,药喝了一半,小易娘就咳得没那么厉害了。 这是立刻见效啊! 小易双眸一亮,又放在嘴边吹了吹,扶着娘的肩头,慢慢给喂,边说:“娘,管用,比之前开的药方子还管用!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因为彻夜咳嗽,小易娘已经有一个月没安睡了,这药除了调养肺部,还有安神的作用,且第一道用药比较重,没会儿,小易娘便安然地睡了过去。 过了会儿,清浅的呼吸声传来,小易又哭了。 只是这次,他哭得无声无息的,死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吵醒母亲。 (本章完) 第93章 小易的处境 唐臧月无声无息地退出房间,小易也跟着缓过神来,退出屋子,将门掩好。 唐臧月:“易兄弟方便说说什么情况吗?” 小易擦干眼泪,眼底糅杂了许多情绪,最终化作恨意,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自从边关回来,相依为命的母亲时常咳嗽,看了许多大夫也不见好,后来是姓陈的大哥给了方子才有好转。 可,也只是刚开始小易娘咳嗽稳定,后来越来越严重。 他也怀疑过那方子有问题,找了最大药铺的大夫瞧过,对方却说方子没问题,现在咳血是将体内淤血咳出来,等咳完了,咳过了,就会好转。谁知道,谁知道…… 那可是过命交情的兄弟啊! “都是我害了娘,今日我定要为娘讨个说法!” 被唐臧月给拦了下来。 “你要如何讨说法?” “自然是……” “说理?将真相大白于众?你确定这样能讨到说法?” “为何不能?”小易因唐臧月那双沉静的眸子,冷静下来。 她身上有那种经过岁月沉淀的气质,像是泰山般稳重,甚至那种影响周围人的魔力,让他们一扫燥郁等负面情绪。 “我一个学艺不精之人,都能一眼看出这药方有问题,这里却没一个大夫能看出有问题?” 这么说,能让这小子知道,这牵连,够广,够严重了? 小易一怔,瞳孔微缩,浑身打了个冷颤。 唐臧月:“再联想到你从边关回来后的变故,怕是有背景的人想对付你,而下面的人不敢惹事,只能装聋作哑。” “那、我只能白吃这亏?我这一生也没做什么坏事,更没得罪过达官贵人,怎会、怎会……” “你当真没得罪过人吗?想想时间点,从边关回来,便撞上的变故。” 小易脸色刹白,“你是说,是说……” 当初在边关同唐家套热乎的话,终是留下后续。 昏君的眼线能是什么好人? 昏君之所以留着萧家,自是有用武之地,至于那些没用处,还敢明目张胆得罪天家的,躲不过一个字——死。 小易娘现在局面,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让小易尝到别离之苦,以及其他苦头了。 “告诉你药方的是?” “不可能啊,这不可能的……”小易其实不太能相信是陈大哥做的。 他想找陈大哥,也是坚信对方受了蒙骗。 小易沉寂在自己世界里,嘀咕了两句,又抬眸看向唐臧月,“当初在边关,我同唐老夫人多说了两句,我那个兄弟还为我着想,拦着我。况且流放路上,我们互相救过命,不可能是他……” 唐臧月揉了揉眉心,“人之将死,良善之人自是会顾着身边的人,但活着会备受各方压力,在这些压力下,为了家人,为了朋友,多多少少是会变的。” “所以……” “你与你母亲受唐老夫人牵连,我会帮你们逃离长安这个是非之地。” “可我……” “是舍不得现在的官位?现在的俸禄?有命拿这些吗?” 见小易脸色苍白,唐臧月微微叹了口气,“主动离京,前往其他地方或许还有奔头,留在长安只有死路一条。” “你为什么……” “帮你?”唐臧月接下他的话。 小易忙不迭点头。 唐臧月脑子赚得贼快,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在街上说的那番话,没说全。我对唐老夫人不仅有救命之恩,她对我也多有照顾,所以瞧你这样,我于心不忍。” 小易脑子现在很乱,但总算在一瞬,长大了。知道提高警惕,在不得罪人情况下,道:“您的方子对我娘来说很惯用,但要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这些?” 唐臧月挑眉,很有耐心道:“你还有别的路选择吗?” …… 陈家。 陈大哥看了眼自家娘子揣着一百两的银票乐开花。 下瞬,他盯着院子里枯树在发怔。 笃笃笃。 敲门声倏地打断他的思绪,像是被捏住了命脉般,让他做贼心虚地打了个激灵。 陈大嫂笑脸一收,连忙警惕地看向门口,与陈大哥对视几秒,才道:“这么晚了,是谁?” 没等到人来开门,唐臧月很有耐心地再次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长得有些市侩的妇人。 陈大嫂起先只露出一只眼,警惕道:“你是谁?” “是陈大嫂!我是小易介绍来的,来找陈大哥,想麻烦他点事。” 陈大嫂不仅没放松警惕,反而开始打量起唐臧月。 虽然与陈大哥有见过,但她现在可谓是大变样。 不仅着男装,就连头发也用特制的药水染成黑色,络腮胡贴满半张脸,为让皮肤紧实点,还硬是拉过一层老皮,用比后世520还牢固的胶状体固在鬓角后。自然,鬓角处也沾了头发做遮掩。 至于头发从哪儿来? 买的。 古人在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农村的孩子除外,因为家中事多,懒得打理,尤其是北边,缺乏水源,为防止长虱子啥的,很多孩童会定期修剪长发,直至一定年纪才停止此行为。 小孩子头发长得快,倒是对他们之后没什么影响,唐臧月收集头发时,还特意提供了皂角,让他们洗干净才剪的。 这身行头,就是换做家中玲姐儿,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坦荡点。 坦荡=问心无愧,反而引起不了对方猜疑。 “什么事?” 陈大哥拨开陈大嫂,呵斥:“你一个妇道人家,叨叨什么?去,看看家中衣物洗干净没。” 陈大嫂嘀嘀咕咕了几句,才离开。 陈大哥打量起唐臧月,“你是?” “我是小易介绍来的,北边那里过来的走商,想托你的关系,搭上这长安的官人,做几桩买卖。放心,买卖达不达成,都不会让陈大哥白费口舌。” “兄台贵姓?” “唐。” 陈大哥瞳孔一缩,再次仔细打量起唐臧月来,老会儿,才道:“你与边关的唐老夫人是……” “唐老夫人?”唐臧月疑惑。 陈大哥又觉自己多疑了,除了姓,眼前这人与萧家能扯上什么关系?萧家人真要跑长安了,第一个该慌的是当今天子才是。 他换了个问法:“那你和小易是如何认识的?” (本章完) 第94章 海鲜能在长安赚多少? “哦,我与他是西街那个小集市认识的。”唐臧月敞开来说:“当时瞧小易吃了亏,出于人道主义,上前帮忙解了围,才有了这层缘分。后来他请我去家中,听闻我提及的难事,他便向我推荐你……可是有不便?” 陈大哥:“你容我考虑几日。” 唐臧月自然没问题。 “当然。只是我在长安最多待几日,陈大哥且尽快给唐某回复?”唐臧月犹豫了下,道:“事不成,在下可以付二十五两,事成,会有一百两答谢。” 一百两! 陈大哥瞳孔一缩。 家中孩子正是说亲的年纪,家中院子不够住,只能买院子。长安的地皮有多贵?就算是出卖……得来的银两,也差上许多。 陈大哥沉了眸色,道:“行,我明日给你答复。不知唐兄住在?” “福来客栈。” 唐臧月离去的路上,回忆着对方反应。 在提到小易时,无论是他还是那名妇人,对她都抱着警惕的神色,显然是做贼心虚,担心她的来历。 但在提到报酬时,男子的反应有些异常。 原来是为了财啊。 唐臧月敛了神,准备去吃其他摊位上的东西。 刚来长安第一日,吃的馄饨。昨日吃的面条,今日打算尝试下米粉。 长安的米粉有一根拇指粗,相当于后世的土豆粉了,唐臧月吃得不是很习惯。她还是习惯螺蛳粉或者绵阳米粉那样的粗细。 但味道还不错,加了酸菜肉丝在里面,表面能看到油花。 …… 陈大哥这边,将事情跟陈大嫂提了一嘴,后者眸底泛着精光,“有钱干嘛不挣?况且银子给得还不低……” “我先去他说的那个集市打听打听。” “瞎折腾。”陈大嫂埋怨了句,但没阻止他的行为。 以防万一嘛。 他们家虽然在这种阴损事上得了益,但换做是她,谁要自己亲娘的命,她不知晓了,还不得跟这人拼命?即便这人以前与自己是生死之交。 怕就怕这位唐姓兄弟是小易知晓真相后,来找茬、试探的。 唐臧月与小易“第一次”相识的场景被许多人瞧见过,陈大哥很快就打听到。 西街猪肉贩和陈大哥是熟识,绘声绘色地将那日场景重复了遍,末了,道:“那商人能说会道,一看就是以前读过书,一肚子的墨水。当时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去行侠仗义,若不是他出现,我险些被周围声音和那位卖可怜的老伯给骗了!这不,今日又有人来找老伯麻烦了,让那老伯直接收拾了摊子,生意都不敢做了…… 也是他活该!说好一公一母的兔子,给价四百文,明明宰了客官一刀了,他还非要给客官挑选两只公兔!这让别人怎么养出小兔崽崽? 后来我听说啊,那老伯在东街也做过同样的生意,直到东边那边名声臭了,才搬来西街。目的嘛,不就是为了防止小兔子越来越多,自己没得生意可做? 呸,这黑了心肠的东西。” 陈大哥听对方讲完,才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他们之前当真不认识?” 猪肉贩当时离得远,因为摊位上有生意,所以没听到两人交谈过什么,但后来听人提及,那位走商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猪肉贩肯定地点头,狐疑道:“不认识,怎么了?” “没什么。” 第二日,陈大哥便找到福来客栈,询问到唐臧月住的厢房。 唐臧月拉开门,将人往室内请。 陈大哥开门见山道:“我答应你了。” 以前的陈大哥,或许没有人脉,但在背信弃义,对小易家出手后,搭上了人缘。 陈大哥问了句她要卖什么买什么后,有了初步判断。 唐臧月:“天子脚下的京城,不缺粮食,我需要大量廉价陈粮,常见的草药,然后走访楚国各地,换取各大地区的货物。至于在京城要卖的东西,和面向的买家……自然是陈大哥先罗列出来供我参考参考。 我要卖的是沿海地带椰子和新鲜海货。” 陈大哥倒是有些意外。他问:“何为椰子?” “汁水清甜,可以用来煲汤,椰果也可以直接使用,价格定在100文一颗,因为运输实属不方便。” 两文一颗的椰子,被她定在100文一颗,她空间有三千多颗椰子,要卖出两千多颗,也就是说净赚两百两银子。 物以稀为贵,椰子在长安,她不打算一次性出手完,等到椰子在长安不再稀有,便及时收手。 大头还是在海鲜上。 她询问过客栈,新鲜的虾,一只就要一千文。 单算鲜虾,她就有近一千斤,约等于一万只。她这里的虾保持新鲜度,虽然死了,但可以打个折扣,卖八百文一只,口感是一样的。 笼统算下来,能卖出八千两银子,除去换的六百多斤粮食的价格,大概有三两多银子,净赚也是只是抹去一个零头…… 太赚了。 螃蟹、海参、生蚝、鲍鱼这些单价更高,只会更赚。 唐臧月又道:“我打听过长安新鲜海鲜的价格,光是一只活虾就要一两银子一只,我的虾虽然不是活的,但新鲜程度与活虾差不多,只是需要当天食用,否则存放越久越是折损新鲜度,所以卖八百文一只。” 陈大哥:“你要卖新鲜海货?” 唐臧月点头,“你帮我搭上人便好,剩余的,我可以自己谈妥。” 其实,她在福来客栈已经谈妥了一桩生意,只是对方要的量不多,她只能朝达官贵人伸手了。 有些达官贵人过得奢侈,地窖藏有冰,说不定买了这些东西储存起来,在春季来临前会享用一通。再不济,宴请其他想结交的人,新鲜海货也是上得了台面的。 陈大哥当场就给唐臧月列出几个人脉。 一位是官拜正六品,家中不缺银钱,表面清贫,其实过得比不少一品大臣还奢侈;一位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为人精明且不想局限于从商,最近在用银子开路,为儿子买官当当…… 陈大哥陆陆续续说了好几个人,唐臧月最终敲定前头两位。 陈大哥也是偏向这两位的,不然也不会最先给唐臧月提及。他应着点头,道:“最多今晚给你回复。” 唐臧月点头:“好。” 陈大哥从福来客栈出来,并不着急去谈成这单生意,而是去了小易家,带了十几斤猪肉去的,显得诚意满满。 实际上,自从出卖小易后,因为心虚,他许久没踏足这个院子了。 (本章完) 第95章 小说作者脑子有屎 敲了敲院门,是小易亲自来开的门。 小易先是一阵意外,但心中记得唐臧月的警告,面上欣喜道:“陈大哥!你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陈大哥从他面上,没瞧出异样。他拉高提的猪肉,道:“来给你送些新鲜猪肉,一顿吃不完的,可以在井里吊着。我记得你家有一口井对?哦对了,你娘身体怎么样了?” 小易原本还欣喜,听到陈大哥的话,垂眸,掩下心中恨意,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 如果之前那位唐兄的分析,他还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那么思忖一夜,再少根筋的性子也该长大了。 他回忆起来,也发现陈大哥的异常。譬如,母亲出事后,陈大哥除了送药方,没再登门造访,而他因为照顾母亲,加上经常摊上事,没注意到这点。 陈大哥找上门前,唐臧月也警告过他:“我若通过你搭上姓陈的这条线,他势必抽个空来试探你。为避免打草惊蛇,你需得和以前一样,不知下黑手的是他……” “我还是不太相信……” “你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等我找过他,他再主动上门探你的那刻,就你该确定,也该下定决心了。” 小易掩下滔天恨意。 人,总是要成长的。 若让眼前的人了解到自己知晓是他害得母亲,只会打草惊蛇,况且背后之人会朝其他方向对他们家下手,到时候防不胜防…… 小易强打出微笑来,“陈大哥,别提这些伤心事,快进来坐,今日就在我这里用食?” 陈大哥见他只是被现在困境所扰得有些累,并不知晓真相,有些良心不安地撇过头去,道:“不用了,我只是来瞧瞧大娘如何了……方便吗?” “方便是方便,但我担心过了病气给陈大哥你。” 陈大哥摇头,“不碍事不碍事,我就瞅瞅,图个安心。” 图什么安心? 他母亲必死的安心么—— 小易:“那我先将猪肉用井镇着,你等等。” 陈大哥点头,进了门,瞧着小易奔跑的背影,再次露出歉意的表情。 待小易转过身,他来不及收敛表情…… 小易不解道:“陈大哥,怎么了?” 陈大哥干咳两声,连忙找补:“抱歉小易,最近家中事儿多,自从上次提供了药方,至今没来探望过你几回,你不会介意?” 小易摇了摇头,“都有各自小家要顾,我理解的。” 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他相依为命的母亲性命来做手脚…… 小易在前面带路。 待看到小易娘那张苍白的脸,剧烈的咳嗽声,甚至旁边痰盂里的血痰,陈大哥才脸色一白。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陈大哥连忙起身,道:“小易,我想起家中还有其他事……” 又忙从身上掏出几两碎银,递给对方,“你和你娘一定要好好的。” “多谢陈大哥。”小易感激涕零,“以前我什么都顾念侄子,如今,连至亲都不曾登门造访,避我和娘为蛇蝎,唯有陈大哥你……我一定记得你的恩情!你放心陈大哥,我是个知恩图报的……” “快别说了!” 小易呆滞了下,不解道:“陈大哥,怎么了?” “我是说……”陈大哥闭上眼,道:“我来看你是我们有这个情分在,不图回报的,所以你不用惦记恩情。” 小易一阵感动,忙不迭点头,“嗯嗯嗯,我知晓了陈大哥,我送送你。” 陈大哥看着这张疲惫之色中还充满干劲的脸,到底将真相咽回肚中。 每个家都不容易,小易家是这样,他们家也是这样。 他们只能渐行渐远…… 待完全看不到陈大哥身影了,小易才收敛了笑容,阴沉着一张脸,回到母亲屋中。 “娘,感觉如何?” 小易娘摇了摇头,停止咳嗽,摸了摸脸上苍白的粉末,道:“你那位唐兄弟给的东西,还真好用。” “嗯……娘,我们再忍忍,我会带着你安全离开。” “好。”小易娘顿了下,道:“易儿,你一定要记得他的恩情。” “娘,儿子知晓,儿子不是那姓陈的,狼心狗肺。” 小易娘看他滔天的恨意,本想劝几句,但一想到对方要的是自己性命,想要劝阻的心被梗了下,到底没说出那良善的话来。 另边。 陈大哥放下了戒备,为唐臧月拉资源。 那位六品官员和商人听说有新鲜海货,各约了时间见唐臧月。 时间上倒是不冲突,上午见这个,下午见另一个。 生意谈得很顺利,两人看过货后,各付了定金,等待唐臧月将东西送上门。 唐臧月在长安租了几日的马车,又买了空桶,第二日天未亮,便架着马车前往六品官员府邸。进了后院,掌事要验货的时候,她撩开帘子,才将空间的海鲜过度到空桶里。 等支付完剩余交易金额,取回空桶,才前往商人府邸,完成另一单生意。 …… 除了因小易牵扯到一条人命的关系,到姓陈的背信弃义,再到唐臧月在长安真的敛到财,本以为长安之行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还遇到一个熟人。 萧子书。 哦,人家改名为钱子书了。 在长安城内,当年有萧家这颗大树在,养子混得还算风生水起,即便有不适宜的声音出现,在唐臧月看来也无伤大雅。 偏偏这是以钱子书为主角的男频文。 若是钱子书三观正也就罢了,但,把养了他十几年的将军府出卖……啧。 唐臧月在敛了财,为小易娘做了死遁药后,每日都会来钱家宅子吃瓜。毕竟这钱家,吵得比三女婿那作秀的府邸还热闹。 钱子书的院子虽在长安城内,却在边缘徘徊,原本钱子书一个人住够用,可他将钱家所有人接了过来。 这,就热闹了。 前世有张玉兰的贴补,钱家所有人都扒着张玉兰吸血。而这血,是张玉兰从将军府顺出来的…… 他们一边在感慨将军府活该,不认钱子书这个命中不凡的儿子,非要偏袒那个被钱家养废的农家子,给农家子正名,这不,流放了?活该。一边用着萧家的东西,混得风生水起。 啧。 作者脑子有屎?让这种人当主角。 一半萧家人的心性都没有,给萧家提鞋都不配。 (本章完) 第96章 钱子书准备跑路,被唐臧月戳破。笑看狗咬狗 她不是个偏激的人,很多时候内心都很平衡,鲜少这么波动,大约是与萧家人相处久了,产生了牵挂不下的感情,才有这种情绪。 钱子书的确不好过,在唐臧月以他人身份回长安前,他吃尽了苦头。 院子就那么大,房间就那么多,双亲入狱因他而起,他一开始起的是补偿心态,邀请兄长和阿姐来长安暂居。可前头几个兄长已成家,拖家带口就往天子赏赐他的院子来,还有一个已出嫁的阿姐。 一开始碍于读书人的情面,有什么也只是忍着。谁知时间久了,厨房买的酱油醋总会缺少,自己房间有翻乱的痕迹,更甚的,他甚至看到阿姐擤了鼻涕后,拇指随便在罗裙上擦了下,就开始徒手抓米做饭。 为图方便,他都是和钱家人一起吃的饭,即便做的难吃,也碍于现状没说什么! 但! 一想到他吃了几日别人的鼻涕,他胃都快吐出来。 他当即同这位陌生的阿姐吵了架:“你怎么这么邋遢!那是你鼻涕!你让我吃你鼻涕!” 奈何,家中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无人觉得奇怪,反而是这个阿姐钱清清,反过来责怪他:“小弟这是嫌弃我了?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地在将军府长大!可你也不想想,若不是爹娘给你这份机缘,你儿时能这般幸福?你问问你几个兄长,他们儿时谁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现在还因你没了爹娘…… 小弟,我们虽没相处多久,但也是血脉相连,你这是嫌我?” 钱子书原本还沸腾的血液,在看到其他人漠然的表情,又忍不住回想起将军府还在时的场景。其实那时的生活也没那么难堪,顶多在外时,那些阿谀奉承自己的,转身变脸罢了。 即便将军府老夫人偏袒那个农家子,但养母是向着自己的,而养父是个没主见的,全凭养母做主…… 那时的日子多好啊,除了旁人异样眼光,自己锦衣玉食没少,还有丫鬟仆人服侍。哪像现在,一群仗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占着院子,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起来,就连他买回来的香胰子,被兄长瞧见了,都会讨来切一角。 就是请来洗衣的婆子,其他人瞧见了,也会将衣裳换下来扔给她。 那婆子来跟他诉苦,“钱少爷,我这是抱着被邻里挨骂的风险来帮你洗衣,这可不包括你们大家子其他人。就是要洗,也得另加钱,你那阿姐倒好,愣是说我是你们家奴仆,就得听她……这,老婆子我上门给不少人家洗过衣裳,还没见过这么霸道的,卖身契都没签,官府也没印呢,张口就说我是你们家奴仆。 怎么为你家洗个衣裳,几文钱的事,还把自己给卖了呢?” 钱子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得和气地跟着老婆子道了歉,说以后拿衣裳回去洗也成,工钱照付,关了门送走老婆子,扭头就和钱清清吵了一架。 至于为什么会对一个老婆子这么客气?因为四周找不到能为他钱子书洗衣的婆子,都碍于钱家名声差,赚这个钱还得落个差名声,不如不赚。 内忧就算了,外还患! 官场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即便是为了天子做事,底下还是有闲言碎语。也就是说,他背叛了将军府,不仅没了锦衣玉食,就连那些闲言碎语也没堵住! 他苦不堪言,尤其是无意间得知有人盯着自己官位…… 他最终决定将官位卖掉,抛下钱家这些人,逃之夭夭。 骨子里,他是冷血的,不然也不会反咬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将军府一口,更别提这些有血缘关系没有相处过的穷亲戚。 这么一琢磨,心中的郁色挥散不少。 他早就该这么做了! 他连将军府那点养育之恩都看不上,还要照顾钱家这群极品?是什么个理! 所以,他与富甲一方求官位的商人不谋而合。 而往商人府邸送海鲜的唐臧月,无意间撞破了这一幕。 这不是将把柄送到唐臧月跟前吗? 扭头,唐臧月就将钱子书的逃跑计划透露给了钱家其他人。 这回,不仅是钱清清了,其他几个兄长闹得也很凶。 为的是什么?当然是自己利益。 钱子书起了离开长安心思,那这个院子肯定也要卖,绝不能便宜这群折磨他几个月身心,所谓的亲人。 其次便是卖官位。 娄了这些钱财,他才能在其他郡地站稳跟脚。 在听到钱子书要卖院子,钱清清拉开了院门嚎啕大哭起来:“当初说得好听,让我们这些兄长阿姐来长安享福,算是弥补爹娘入狱的亏欠!这才多久啊,就嫌我们碍事了,想偷偷卖了院子走人?!这是要我们兄弟姐妹在街头露宿啊!见过狠心的,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啊!” 其他兄弟没钱清清嚎得那么夸张,但也在为自己利益,一一劝说。 “子书,做人可不能这样,你走了,让我们这些亲兄弟怎么办?爹娘从狱里出来,看不到你,该有多伤心?” “是啊子书……你就是想走,也得想想现在家还没分,你卖院子卖官位的银钱得跟我们兄弟几个平分的!” 钱子书一脸麻木道:“谁告诉你们,我连官位也要卖的?” “你连院子都要卖了,这不是打算离开长安了吗?那官位你留着作甚?”说话的是钱家二哥,挺精明的一个人。转念又道:“反正都是卖,卖给别人还不如卖给自家人不是?” 钱子书都给气笑了,“家中有几个人上过私塾?识得几个字?好,暂且不提这些,你打算买,出什么价位买?” “亲人讲究这些做什么,况且爹娘因你入狱,我们都没爹娘了……” “那也不是死了!”钱子书冷冷地打断道。 其他人一愣。 每次提到爹娘,这个没接触过多久的小弟都会妥协,今日怎么不一样了? 还说出这般晦气的话…… 钱子书开始审视这群人。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猪油蒙了心,在这群陌生亲人和偏袒了自己十几年的养母面前,他居然选择前者! 现在没有回头路可走,趁热打铁,斩断孽缘。 钱子书头脑清醒,道:“院子我不卖了,留给你们,正好爹娘回来有个歇脚地。也别跟我扯分不分家的问题,当我不知道乡下那些规矩?即便分,那也是公中分。爹娘入狱前的积蓄,我都没问你们要,你们居然盯上我官位?那都是我豁出去脸面,出卖将军府得来的,凭什么分给你们?” (本章完) 第97章 钱家支离破碎倒计时 钱清清精明着呢,虽然在嚎,也没忘听那边的动静,在知道便宜小弟打算将院子留给钱家人时,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小弟,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我不贪,只是这院子不大,本来就挤,到时候爹娘回来,家中孩子也大了,怎么住得开啊?要不把院子卖了,我们兄弟姊妹几个把钱一分……当然,爹娘没养你小,今后你也不用养他们老,我们来。” 钱清清从小就觉着家里很奇怪。 她是女子,应该不受家中待见,长大后换点彩礼就成。可随着小弟的出世,小弟成了家中最不受待见的。 她肩上担子一轻,担心的同时,心中起了扭曲的快感。 她没去深究为什么爹娘将家中活儿堆在小弟身上,为什么作践小弟。自己曾经的痛苦,报复在他人身上,她才知道欺负人这么爽啊—— 后来,小弟的身世揭穿,爹娘入狱。 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小弟……不对,是萧钟离不是他们钱家的人。 一看就不像啊。 即便萧钟离常年营养不良,但依稀能看到俊朗的影子,好几次她割了猪草回家路上,都能听到同村的人在议论。 “钱家怎么作践自己幺儿?连闺女过的日子都比幺儿好。” “钱家幺儿模样也……” “模样怎么了?” “钱家哪个不是大饼子脸?眯眯眼?你瞧没瞧见钱家幺儿的模样?瘦是瘦了点,但那眼睛哦,水汪汪的,养壮实了,铁定俊!我看陈老三家的小闺女就成天围着他转。我家要是有这么个好看的幺儿,怕不是得心眼子偏到天上去,钱家倒好…… 你不觉着那孩子像被钱家捡回去当小奴隶的?” “你这么一说,还真像。” …… 村里闲言碎语,钱清清没少听。 多了,她也忍不住怀疑萧钟离身世,直到真相大白,爹娘入狱,她反而有种果然如此之感。 已嫁女的她,在听闻娘家哥哥打算上将军府找钱子书要说法时,她也起了心思,但最终没去。 那段时间,钱家过得很好。 为什么? 钱子书来了书信,寄了银子,说要弥补钱家。 钱家子女并没在意爹娘入狱,反而在村中买了地,过上好日子。 她日子过得滋润,去娘家打完秋风,仍听到闲言碎语。 不过那时她并未放在心上,只当他们在说酸话。 “钱家幺儿果然不是钱家的……” “本来嘛,从自个儿肚里爬出来的,哪个当娘的不心疼?若是生的女娃就罢了,那可是男娃!钱家磋磨得我们都看不下去了……活该,入狱了活该。抱回人家将军府的孩子还不好好对待,要我说,他们子女现在过得好,也是报应没到……” “听说是钱家真正的幺儿在帮衬他们呢。” “这,将军府不说啥?” “说啥?钱家以前那个幺儿的亲娘,偏着养子……我就没见过这么糊涂的,不是说大户人家最在乎血缘、子嗣吗?” “谁知道呢。钱家真正的幺儿没回咱们村,不就说明一切了吗?” …… 后来,将军府断了对钱家的来源,还收回他们买的地。 钱清清舒坦日子没了,还平白被同村人嘲笑。她夫家起过休她的心思,若不是她为夫家开枝散叶。 她想要闹,却被将军府派来的人当众嘲讽:“老夫人让我转告你们钱家人,即便当年的事,你们钱家其他人没掺和进来,也别想摘桃。小少爷这么多年受的苦,不是白受的。” 后来,她和几个兄长才发现,报应来了。 做什么都不顺心,处处不如意,末了,还受同村人的嘲讽和异样眼光。 几年下来,身心疲惫,她练就了更泼辣的性子。 直到,那位从未见面的小弟,背叛了将军府。 “还真是和钱家人一模一样,心狠手辣。” “谁说不是呢,好歹养育了十几年,说背叛就背叛了。将军府哪里对不起他了?” “钱家,真是群狼心狗肺的。” “将军府姓萧啊,那可是为我们保家卫国,子嗣战死沙场的萧家啊!作孽哦。” “钱家,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村子,是彻底没法待了。 还好,那位素未蒙面的小弟写了信,邀他们去京城团聚,弥补爹娘入狱的过失。 …… 他们钱家遭了报应吗? 当然没有。 萧家全数流放,在边关吃苦,但他们钱家在天子脚下,扎稳了跟脚。那位小弟也在朝中谋了个官职。 他们钱家好着呢。 即便小弟执意要离开…… 村里唯一说对了的地方就是,这个素未蒙面的小弟是冷心冷肺的,不光是背叛养育了多年的将军府,就连血亲都能抛下。 当初爹娘可是为了他入狱啊!他连爹娘都不等了,就要抛下他们独自离去…… 钱清清仔细观察这个便宜小弟的容色,一开始见面,她还有些局促不安,毕竟他身上有常年高宅养出的贵气,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相差太大了。 可相处越久,钱清清越能从便宜小弟身上看到自家人的影子,眼眶不算大,脸盘子大,一算计起人来,忍不住打量四周的人…… 太像了。 院子留着没用,尤其是爹娘出狱后,只会紧着上头几个哥哥,压根不会管她这个出嫁女的死活。只有现在卖掉院子,或许还能分得一杯羹。 他们不能回那个小村子,非议太大了。拿到卖院子的银钱,可以相邀去其他村落,最好是一个不知道他们过往的村子,重头开始。 如意算盘打得响,但其他几个哥哥也不是蠢货,能任由这个外嫁多年的妹妹分一杯羹? 触犯自己利益,自然吵起来! “钱清清,你自己说嫁出去多少年了!你也好意思分娘家财产?要不要脸?我们准你住这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是啊清清,我们瞧着你可怜,念及兄妹之情收留你,你也别仗着情分得寸进尺,惦记娘家这点家产。” 钱清清彻底怒了,“我可怜?我可怜还不是因为爹娘当年做的那些糊涂事!我出嫁又如何?出嫁还是受到那事波及!连村子都待不住!若不是为夫君开枝散叶,早被休了!我被休,娘家哥哥们会养我吗?既是不会,那这院子就有我的份! 没道理我受了波及和委屈,连这点好处都没有!真当我钱清清是吃素的!” (本章完) 第98章 紧要关头,给了钱家一手 钱清清自然不虚。 为什么? 她虽嫁了人,但迄今为止没被休,是因为婆家觉得有利可图。 这话一出,自然是和薄情寡义的娘家兄长们翻了脸。 不过钱清清并不在意。 乡下女子为什么过得苦?因为心向着娘家,以为遇事,娘家兄弟会帮着撑腰。殊不知真要出了事,被婆家休了回娘家,等待她们的将是二嫁。 二嫁的,能有啥好的? 她们头婚都只能嫁庄稼汉,二嫁只能挑那种缺胳膊少腿,或者过于平穷,几个兄弟讨一个娘子的…… 她娘家人为什么阻止夫君休了她?因为有利可图,因为她为夫君生了孩子,没功劳也有苦劳。 即便和娘家人闹翻,不受夫家待见,她也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压根不怕得罪娘家这些兄长。 在钱子书决定离开长安,钱家其他人的争吵越发热烈,白天吵,晚上也因点鸡毛蒜皮事吵得鸡犬不宁。 最终,得出了一个方案。 卖官位的钱,钱子书自己捏着。 卖院子的钱,给钱家人,就当钱子书出了赡养父母的银钱。 至于怎么分?兄弟几人占大头,钱清清也分,只是份额很少。 钱家兄弟原是不打算分的,谁知道钱清清是个人精,与他们争吵是拖延时间,实则早就送了书信回婆家,待婆家兄弟找上门,钱家兄弟不想分也得分了。 钱子书收拾好包袱,准备上路。 钱家兄弟和钱清清也打算去其他村子落脚,用这笔钱重头开始,避开是非。 但,围观全程的唐臧月会让这些人如意吗? 当然不会。 她用几两银子,将消息透露给京城外的乞丐。 是夜。 为省钱没买马车的钱子书被一群乞丐套住麻袋,蒙头一顿打后,被偷走了几百两银票。 被打晕的钱子书在官道上躺了一夜,醒来就感冒不说,身上还疼痛不已。 银票被偷,他立刻起了报官的心思。 官差一查,好家伙,城门外围的乞儿一夜失踪,原来是这位的功劳啊。 官差只好道:“他们啊,早走了,不知道去向。” 钱子书面部狰狞,“走了?!去哪儿了?你们赶紧去找去追啊!还愣着干嘛!” 气恼的钱子书,早就忘了自己身份,还敢跟官差叫板? 他们自是认识这位的,被下了面子,当即冷嘲热讽:“哟,还当自己是将军府少爷呢?还以为在朝中当差,瞧不起我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官差?” 那人变了脸色,啐了口,斥道:“呸!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要官位没官位,要银子没银子,还敢用这种语气跟我们说话?!兄弟们,给我打!不给他点教训,他还不知道在太岁爷头上拉屎的后果!” 说着,他们便开始上手了。 官打民犯不犯法?当然犯。 可他们打的是钱子书,一个将军府的白眼狼,一个普通百姓都嗤之以鼻的人—— 那他们就是为民除害! 钱子书浑身疼,还发着烧,再这么被打一顿,彻底陷入迷糊中。 断断续续的,他开始做起梦来。 什么梦? 将军府还在时,他什么都不缺,谁都要对他奉承的梦。 紧接着画面一转,他又梦到养母要弃他而去的决定,以及钱家那群庄稼汉和刁妇的为难。 他们一点涵养都没有,怎么可能是他亲人呢? 再然后,被人蒙头打,被一个小小的官差讽刺。 被打期间,他看到有百姓往来,瞧不过去他这么凄惨,想要制止。但被官差一宣扬,所有人皆变了脸色。 官差:“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呐!这位就是传闻中将军府那位养子!在京城混不开,准备前往其他郡地,被城外的乞儿搜刮了银票!找我们做主!怪我们办事不利,还想先动手!被我们几个兄弟狠狠教训了!” 扭曲事实!简直有辱斯文! 钱子书抱头,蜷缩身体,将希望寄托于这群平头百姓生上。总有一个会抱着善意,觉着他可怜,救他的……? 没有。 一个也没有。 他们甚至在说风凉话。 “原来他就是将军府那个狼心狗肺的养子啊。” “混成这样,简直活该。” “萧家哪里对不住他?他下如此狠手!简直报应。”说着不解气,臭鸡蛋还望钱子书身上砸。 “就是!你烂菜叶分我点,我也砸了爽快爽快!为萧家出气!” 将军府,萧家,在百姓心中威望太高了。 不怪昏君会忌惮,不顾一切自断双臂也要逼着萧家人流放。 现在的钱子书,自尝恶果。 迷迷糊糊中,他感受到一股亲和力,接着听对方声音沧桑道:“现在就死了,不太好啊……” …… 最终,钱子书捡回了一条命。 四周无人。 也不知救命恩人是谁。 他不执着于找恩人,而是想身无分文能做什么? 那些乞儿找不到,官府也不会为他主持公道。他去过官府很多次,都被敷衍地打了出来。 没办法,他只好找上钱家人。 钱家人也出了问题。 钱袋子丢了。 那笔卖院子分的钱,全丢了。 这下好了,别说找其他村子落户,就是吃住都成问题,只能回到原来的村子…… 一想到要面对流言蜚语,日子不顺心不如意,还会影响到孩子,他们便开始互相责怪起来。 为图便宜,非要睡这荒郊野岭?为什么睡这么死,没个守夜的?连身上银钱被摸了都不知道! 钱子书脚步顿住,看着这些魑魅魍魉的血亲,清醒过来。 他求谁不好,求这些人? 只怕现在露面,他们会将矛头放在他身上,扒着吸干他血,更别说给他提供帮助了。 他已经将养老钱给他们,对钱家仁至义尽了。 他们不拖后腿就够了,给他提供不了任何资源和帮助。 钱子书掩着恨意,转身离开。 钱家人没发现他的存在。他们争吵过后是打架,打完过后是商量对策。 没什么结果,只能回到老家混着,至少……在老家有房子和田地。 田地不多,能养活自己。 只是,日子比去京城前还艰难。 他们饱受非议。 尤其是钱清清,以为为夫家生过孩子,跟脚就能站稳了,殊不知她回来后,让夫家更饱受非议。不仅是她一房的孩子,就连其他房的侄子侄女也得承受异样眼光和冷待。 时间一久,就是她自己的孩子也恨上她,说出让她痛心疾首的话:“我娘为什么姓钱!你为什么姓钱!我不要你当我娘!我不要!” 存稿败光了,所以,以后更新时间:不定。 (本章完) 第99章 回到边关 这可戳钱清清心窝子了。 她在夫家仰仗得是什么?是那对自己横眉竖眼的妯娌,还是处处看她不顺眼的婆母?还是回屋闷头就睡,总是背对她的郎君? 都不是。 还是得这几个从自个儿肚里爬出来的儿子。 那可是她平时宝贝不行的儿子啊! 怎么不叫她心痛? 胸口像是被压下一块巨石,差点就碎裂了。 彻夜彻夜地睡不着,头发也开始把把掉。 夜里抹泪就算了,直至—— 她听到夫君和婆母偷偷在商榷,将她卖到山沟沟!就是那种穷到几个兄弟只有一个老婆的地方。 她婆母都打听好了,人家家里不嫌她成过亲,生过孩子,只要还能生就成。她婆母也不嫌人家给的彩礼少。 她婆母在意的是,那边只要接到人就能困起来,绝不让她有机会逃出来。 她婆母对她夫君道:“到手的彩礼钱,咱家再添点,保证给你再娶回来个黄花大闺女,不叫你吃亏咯!这事儿啊,我也和你其他嫂嫂弟妹们商量过,她们都同意了。放心,家里对外就说,那个钱清清跟汉子跑了,连孩子都不要了……连累不到咱。 钱家人也真是,老实本分点不好吗?非要搞出这么多事端来,闹得咱们跟他们家做亲都能受到波及……” 钱清清一脚踹开屋门,闹得婆家沸沸扬扬。 之后,邻里都知道钱清清婆家是怎么样的人。 虽说钱家是有点毛病,但人家钱清清生儿育女的,没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好端端的儿媳,还商量着卖苦沟沟里?这不是作践是什么! 他们可不想村里的风气被带坏了,以后给儿子不好讨小媳妇儿。于是乎,这事闹得还蛮大,就连最近夹起尾巴做人的钱家兄弟们,也上门要讨个说法。 …… 唐臧月没关注过后续。 拔了爪牙的纸老虎,能糊上墙?即便用强力胶糊上去了,那也没什么威慑力。 在给小易母亲假死药,送这对母子安全出了长安城,她又做了几单生意,明显感觉到市场饱和后,便快马加鞭前往其他区域。 既然出来一趟,她踏的地区自然不止楚掌柜和薛大夫写给自己的地址,生意谈不拢,就换个地儿买。她要的是当地最低价,减少成本。买多了就囤空间,其余的在其他地方高价卖,虽没长安城内赚得多,但也算资金有流动了。 她的扮相,在出了长安城,也不用那么严谨,只需扮成男装,面容上不会涂抹液体,头发也不必染黑了。 古代资源匮乏,是运输不方便,但当地有廉价、泛滥的物资。 比如北边地大,更往北虽说风沙大也荒凉,但靠近南方一带,多得是适应旱地的树木,这里炭也供应足且便宜,唐臧月购得木炭和小麦较多。 长安看似繁荣,也是楚国物资最不缺乏的,但什么都贵,说泛滥的东西……真没几个,所以唐臧月并未大量购入,而是选择卖出得多。当然,也赚得金钵满盆。 抵达巴蜀后,她大量收购当季山上野蛮生长的冷笋、蘑菇、木耳和常见的草药,又囤了不少水,都是以吨为计量单位。 不知不觉,行至西域。 西域=后世新疆。 这里有什么?当然是葡萄干、各种杏干、红枣枸杞。 她是九月中旬赶到的西域,这个时候恰好是哈密瓜成熟季。 哈密瓜在当地卖三文一颗,运输到楚国各地不是常见,但也有高官和富商需求。它能保存半个月,口感不会受太大波及,所以卖出没椰子和海鲜有赚头……故,唐臧月买了大概有一万颗,将西域地区的哈密瓜和新鲜羊肉和牛肉干这些径直包圆了,才连夜离开这片是非地。 她在黑市委托中间人买的,可以戴着面具来去自如,再加上走的时候,她就是个光杆司令,跟着其他胡商离开,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她没绕巴蜀,更没原路返回,甚至连长安都没经,回到边关。 历经有一个月,走走停停,快马加鞭,累趴了不知多少匹骏马,终于回来了。 要说这路上最大收获,不止是银子赚了不少,粮食肉类水果和蔬菜囤了不少,就连马匹吃的粮草她也大肆低价购入,但为避免当地父母官看出倪端,她是分郡地购买。更别提常见的草药和布匹棉花了。 最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在西域找到辣椒的种子!还有胡椒孜然这些!西域辣椒叫番椒……没关系,到了她手里,只要流动到其他区域,叫法她来定。 她多久没吃过辣了? 嘴早就馋了! 回到镇上,唐臧月先去了楚掌柜给她闲置院子的地址,巡视了番趁着天色,找上楚掌柜和薛大夫,带着人去院子。 等人靠近院子,唐臧月才凭借意念,将空间角落里准备好的东西挪到了院内。 楚掌柜在清点完东西,才满脸激动地涨红,若不是唐臧月看上去年长许多,他早就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楚掌柜:“唐大夫!辛苦了辛苦了!这费用……” 唐臧月挑眉,“当然是按照说好的来。” 瞧着唐臧月一副“你还想加价不成?也不是不行,我不介意”的表情,楚掌柜赶紧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备了银票,就等着唐大夫你回来呢。” 唐臧月看了眼银票,旋即,与楚掌柜视线交汇。 楚掌柜眉眼抽了下,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既然你都问了……” 楚掌柜打断:“你也可以选择没听到。” 唐臧月笑容扩大,“我自己就是大夫,即便聋了也可以自医。” 旁人快马加鞭赶路,只怕人和马一样,抵达地点当场倒下就得口吐白沫。但她早在出行前做好安全准备,除了有些疲倦,看着收获颇深的空间,她没旁的问题,甚至条件允许,她还想着明年再去一次。 “……”楚掌柜眼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薛大夫在一旁听着,也忍俊不禁道:“行了老夫人,别逗楚掌柜了。” 唐臧月还是给薛大夫几分薄面的。只道:“忘了说,我不要银票,只要现银。” 楚掌柜:“……我现在上哪儿弄这么多现银?” “那是楚掌柜你自己该考虑的问题。”唐臧月顿了下,又道:“不过以我们的矫情,我可以给楚掌柜三天时间去筹备现银。” (本章完) 第100章 想想办法 解决完楚掌柜这边,唐臧月视线落在薛大夫身上。 楚掌柜不着急走,偷摸着斜眼瞄了下,结果…… 他瞠目结舌,“药材这么便宜?” 唐臧月裂开唇角笑,“倒也不是,薛大夫开药铺卖的药材,几乎都是按成本价卖给镇上百姓和边关士兵,如果楚掌柜你需要药材做生意,那这价格得翻上一翻。” 楚掌柜:“……”他觉着自己一张脸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许久。 人老了,还是别去招刺激了。 离开后,楚掌柜还是忍不住胸口闷。 暗忖:那两人怎么想的?!这一看就是赚钱的生意,两人愣是做成了慈善! 楚掌柜捂住胸口。 他再是良心商人,也是看重利益的,对唐臧月和薛大夫这两人白白错过大把大把白银的行为,有点恨铁不成钢。 难怪薛大夫来边关前家底看着丰盈,现在越活越回去了!是慈善做多了,慈善做多了! 薛大夫忍俊不禁,“楚掌柜是商人,但没薛某以前见过的商人势力。” 唐臧月点头,“是挺老实本分的。” 她除了卖海鲜,赚的大头还有贩私盐,这要是邀请楚掌柜参与,后者只怕早就吓得屁股尿流,连夜收拾包袱跑路了。 商人分为很多种,楚掌柜就属于那种保守派。不触犯朝廷律令,不得罪他人,不手法黑狠的保守派。 结交完这边的活儿,在对上暗处一线天几双视线后,才快马加鞭回九里村。 离开前,九里村村民还在撒种,这会儿撒种完成,许多壮劳力去镇上找活儿了。妇孺则在村里,显得有些悠闲。 看到一匹快马驰骋而过,还纳闷了下。 “刚刚过去的是谁?” “好像朝着村尾的方向去了……找萧家的?” “不是,就我一个人看到骑马的人是谁了吗?” 就你一个人。 几双视线齐刷刷地落在最后一个说话人身上。 那人愣了下,卖了下关子,才道:“是唐大夫啊。” 是唐大夫啊—— 唐大夫身体养好了?!还能骑马了?! 为她开门的是柳姨娘。 这会儿她们正在厨房忙着转。 她看到来人,愣了老半天。 唐臧月眉宇透着疲惫,叹气道:“怎么了?不认识了?” “老、老老老……” 这就结巴上了。 唐臧月轻轻推开她,“我现在累得很,等吃夜食再叫我,其他人先别惊动了。” 柳姨娘赶紧捂住自己嘴,扫了眼唐臧月脸上的困意,边带路边道:“老夫人的床褥,每隔几日月春那丫头就得收拾一遍,你的洗漱用品,其他孩子也争先帮你打理,你且……” 刚推开女卧室的门,身后的人便软了四肢,朝炕上挪去。 她跟在唐臧月身后,见对方刚盖上褥子就阖上眼,下秒就进入梦乡。柳姨娘深深看了眼唐臧月,才蹑手蹑脚地离开,顺带带上门。 在厨房帮忙的孟媚,一边择菜,一边忍不住好奇:“柳姨,是谁啊?怎么丁点动静都没有?” 旁边的萧月春也好奇地看过来,但没开口。 柳姨娘摇了摇头,“没谁,继续干活。待会儿还要做饭……今日我来做饭,发点白面,把今天从镇上买回来的新鲜猪肉拿过来。今天蒸葱香包子吃。” 萧月春踯躅道:“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吃不完的,留着明日吃,现在天气冷了,不怕会放坏。陆哥儿他们不是还挖了个地窖吗?那下面温度低,空出点位置,可以放包子进去。” 唐臧月离开这一个月,前半个月萧钟陆萧钟离两兄弟在帮楚掌柜收完粮食,瞧着没事,便挖起地窖来,方便储存新鲜白菜萝卜,以及将地面上做好的大酱扛到地下来。 如今,新的一批大酱做好,就等着唐臧月回来处理呢。 …… 自唐臧月离开后,萧景欢是怎么解决种子问题的? 他拿着自己草编的蜻蜓,和同村小孩换了点种子,回家种。 草编的昆虫,自然廉价,所以每次换的种子没多少。也幸亏是寻常见的种子,同村的村民见到了,也只当没瞧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才有萧景欢将前院那点儿种满的情况。 也让萧景欢从流放以来到现在,心胸被填满的实在感。 他悟了。 一定是母亲以另一种方式在开导他,让他证明在家中的价值,也为这个家赎罪! 母亲真是…… 为他操碎了心啊。 是作儿的不孝啊。 萧景欢回到家中,发现正房围满了人,欢声笑语就没停过。 在人群中,他瞧见了满头华发的母亲。 睡了个短觉起来的唐臧月,脸色仍有困意,但架不住热闹啊。 离开时玲姐儿还闹腾呢,这会儿抱着她大腿,死活都不肯撒手了。 萧钟离也没停过,询问她路上可有吃好睡好?还说祖母瘦了不少。 好不容易在人群中瞧见最不待见的人影,唐臧月头一回看这混账东西顺眼许多,拨开人群就朝萧景欢招手,“老四,你过来。” 一下子,没人再说话。 萧景欢走到唐臧月跟前,就听她道:“我瞧着前院的种子都种下了?怎么得来的?不会靠家中人?” 萧景欢赶紧摇头,将自己用草编的虫子与村中小孩换种子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且没放过任何细节。 唐臧月点头,“遛鸟斗虫,你有一手。没想到逗孩子还挺有一套的。” 萧景欢心中一喜,紧接着,对方就递过来折叠好的丝巾。 唐臧月:“其他人,都有我亲手做的贝壳项链做礼物,我思来想去,就属于你不应该。所以特地备了其他东西,打开来瞧瞧。” 萧景欢手有点颤。 这双做起农活的手,一开始经常打泡,夜里自个儿在煤油灯下挑了,然后缠布,第二日继续干活,一个月后变得粗糙不已。 他怕茧子磨坏了掌心的丝巾。 毕竟这丝巾质地柔软。 小心翼翼,且带着希冀地展开,结果—— 一颗颗黄扁圆,不足指甲盖四分之一大的东西。 他实在瞧不出这是什么。 迎上母亲“慈善”的笑,听母亲道:“这个啊,是辣椒的种子,前院不是还有空地嘛,想想办法,再种点这玩意儿出来。” (本章完) 第101章 需要长工 萧景欢觉着,母亲对他是有爱的,只是不多。 见其他人都是美美的贝壳手链、项链。就他,只有什么椒种子…… 他觉着,母亲应当是想把他培养成才,从最基础抓起的。 他问过母亲种植方法后,宝贝地捂着种子睡了一夜,第二日烧水准备浸泡,尝试种植。 唐臧月既然去了西域,辣椒是有多少买多少的。只是西域对番椒不是很在意,即便是某个家庭有,那也是野外生长下的产物,量不多,不过足够她来年一二月份育苗播种就是了。 给萧景欢那点种子,是想尝试尝试,看看这个月份能不能种出来。 九月底,北方开始入冬,边关尤其寒苦,战士连番换班驻守,用着寄回家后剩下的银钱,来边境小镇采买些御寒的东西。 唐臧月也在北方第一次睡上炕。 南方较为潮湿,六七十年代没大电器时,多是用军用热水壶暖好被窝才上床。唐臧月就是那个时代过来的。 北方的炕,烧得热乎乎的,拉开被褥就能钻进去,丝毫不需要时间来适应。 唐臧月仍很困,再加上,上炕前燃了自制的熏香,眼皮子这会儿直打瞌睡。 还要听小五萧月浓在一旁说着家中变化:“母亲,那个孟媚手脚不算麻利,不过能说会道,比我会拉客。她来了之后,我松快许多,只负责对账。月春负责闹事的人,姨娘则负责案板,我们各司其职。 至于大哥哥二哥哥帮楚掌柜收完粮食,见后院开始养起鸡仔鸭苗,两头种猪也进了圈,就在厨房旁边挖了个地窖,入口在厨房里,不必担心夜里有人翻墙院,把地窖搬空了。 二哥哥还说,地窖挖得越深,温度越低,夏季容易储存东西……” 唐臧月嗯嗯嗯地应付着。 “还有还有,我前几日才隐约听村里说,往年播种时,赵大爷家都是卸了牛车的车架,让老黄牛下田犁地的,但今年为紧着我们生意,赵大爷让家中壮劳力下地。我想着,这次母亲您回来,卤煮生意是不是该做了?生意做大了,是不是家中就得买辆牛车或者驴车了?” 唐臧月再次嗯嗯嗯地应付,最后,实在扛不住,呼呼睡了过去。 萧月浓说着说着才觉不对劲,直至听到母亲浓重的呼吸声,才被萧月春拍了下肩头。 “赶紧睡,明日看老夫人安排。” 萧月浓嗯了声,往唐臧月肩膀贴了贴,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谁说只有玲姐儿想母亲了?她也想的,好。 趁着将家里变化和事宜说与母亲听,她才得来母亲旁边的炕位睡。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翌日。 唐臧月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精神抖擞的,容光焕发。 她吃过晨食,先是来两个哥儿挖的地窖里走了一遭。 还别说,地窖挖的不小。不过,是按照制黄豆酱缸子的规格来的,在摆满缸子后,多的地方大概只能放昨夜吃剩的一屉包子。 地窖地面结了层薄薄的冰,温度够低…… 唐臧月琢磨了下,有了判断。 她刚到厨房,就听到前院传来敲门声。 萧钟陆去开的门。 家中两哥儿赋闲在家中几日,就等着她回来安排任务,顺带养身子。 柳姨娘她们去了镇上做生意,而孩子们则在房中看书,是她走前留下的医书。 是代表全村村民的村长。 他提着东西来看望唐臧月。 一家出了一颗鸡蛋,没鸡蛋的,就摘了地里蒜苗啥的,给送了过来。 唐臧月眼神示意萧钟离接过,村长便笑盈盈道:“咱们村一直在等老夫人回来。老夫人身子可是养好了?” 唐臧月柔弱地让萧钟陆搀着,道:“还是有点虚,但不影响其他。只是每年这个时候都得静养一回。” 村长见她容色困倦,应是没恢复好的征兆,对此深信不疑。 其他两个浑身一僵,彼此对望了下,得到了肯定的想法。 每年这个时候修养=祖母会消失一个月。 担心。 非常担心。 唐臧月:“不过这次修养得差不多了,只要村里大家伙儿不是小病什么的,我每日看诊不会限制人数。只是……” 不限制看诊人数! 村长就知这次来是有收获的! 村长顺着她的话,道:“只是?” 只要造福全村,就是摘星星摘月亮,他都会捧到这位跟前来! 唐臧月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来年,我们萧家准备种点作物,需要买点村里田地。不知村长看好那几亩?” “你需要买多少亩?” 唐臧月瞄了眼空间里西域的种子,道:“至少得十亩。” 九里村的田地分几种,上等田、中等田和下等田。上等田便是良田,用粪沃得肥,什么农作物都能种出来,当然,天气和地理影响农作物的生长除外。下等田便是旱田,不但难开垦,头几年还需要粪水多沃下。中等田便是介于两者之间,沃过田,但种植物成熟程度和几率与良田没法比。 考虑到家中对外展现的形象,唐臧月只买了三亩良田,九亩中等田。 良田不着急种植,倒是中等田这几个月需要人打理。 她舍不得家中哥儿做这么累的活儿。 经常弯腰,太伤背脊了。即便她是大夫,可以医理照顾,老了还是会受到影响。 便询问了下村长,后者惊喜道:“你要请长工?!” 村里壮劳力多去镇上找短工做。 可小镇就那么大块地儿,哪来那么多活儿给分配?很多没镇上亲戚的壮劳力无功而返,在家中也闲不住,去后山劈柴,势必将家中柴火堆满,度个好年。 唐臧月一番需要长工,可不解决了赋闲在家的壮劳力问题吗? 村长已经迫不及想撒丫子跑,回去告诉村里这个好消息了! 但被唐臧月拦住。 “村长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好好好,老夫人你说。” “我要长工是有条件的,一年四季听我差遣,也就是说在自家田地和我这儿,只能先顾着我家的田地。不然……我也不是做善人的,实在经不起这般消耗,即便是同个村的。这点也得在做事前说明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村长也没指望着唐臧月一味付出到底。 当对方说出需要同村人做长工时,为避免自家田地受影响,他率先想到的是找那种家中不缺壮劳力,穷苦的人家。一家一户,绝不影响自家田地农作。 (本章完) 第102章 买马车! 唐臧月笑眯眯的,道:“这点,我相信村长是有分寸的。” 即便对方没有,她也能毁约,不用人。 唐臧月:“一般是给工钱,不过,我来年不会种植粮食,所以将地里作物拾掇好了,年底还会给粮。唯一要求是,人老实、听话、手脚麻利和力气大。” 一般地主请长工,都是给工钱,可不管你的粮食问题。这些长工要么是家里田地不够,壮劳力多,需要自行出来做长工,补贴家中粮食,还有便是那些没地的,年末需得去镇上买粮。 像楚掌柜便是厚道的,给工钱,但想买粮,也可以按内部价买。包饭只是一个不怎么能吃饱的杂粮馍馍敷衍罢了。 万万没想到,萧家给工钱又给粮! 还有这等好事啊…… 若不是家中还有田地拾掇,村长都想叫自家儿子们上了。 村长试探性问道:“年底给多少粮呢?” 唐臧月也没藏着掖着,明码标价道:“收成好,一人两百斤粗粮封顶,收成一般,估摸着只有几十斤。” 两百斤! 村长羡慕的眼泪顺着嘴角留下来。 村长:“行,我届时帮你张罗张罗,需要几个人?” “你看着符合条件的,都找来,不过最后我只需要不超过五个人。” “好嘞。” “对了村长,我不在这段时间,辛苦张大姐帮着家中收拾新鲜蔬菜。刚好,这次修养回来,我们萧家开展铺子,做些其他东西营生,就得需要人手,村长你看看你家哪个儿媳或者孙媳手脚麻利的,过来帮帮忙也好。工钱的话,一个月结算,大约一两银子,以后若是生意好,可以适当往上涨涨。” 一个月一两银子!一年到头就有十二两银子! 他们村子里普通庄户人家,一年到头,一大家子都不超过十两!一个儿媳就能顶一家子的收入!这还是不卖身,不给人做下贱丫鬟、婢女的情况下! 怎么不叫村长眼热? 怎么不叫村长感激?! 唐臧月:“不是我不照顾张大姐,只是摊子上人一多,守摊子的就得头脑灵活、手脚麻利的。你看看我,我自个儿老了,就给柳妹妹出出主意,绝不去插手,就怕脑子一糊涂,算错账或者给多了东西,闹亏本买卖了。 还是年轻的小娘子头脑清醒,能跟上摊位的进度。只是……村长,我得跟你琢磨清楚了,之后这摊位得做早食生意,得一早起来,否则赶不上时辰……” “没问题,这有什么问题!我这就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明日给老夫人你答复!” 唐臧月浅笑,“倒也不必这么快,我这边还需要准备些东西,村长迟几日给我答复就成。” 签完田地的契子,唐臧月便领着俩哥儿离开。 萧钟陆和萧钟离对视了下。萧钟离才道:“祖母,那我们做什么?” 唐臧月:“这几日山上砍柴……” “柴房已经堆满了。” 唐臧月果断道:“那就多看书,我此次出行,买了不少书籍回来,你们多看看。不懂的地方可以来询问我,等长工定下来,你们负责当监工就成。 闲暇起来,帮下面弟弟妹妹多认认字,其他不用多管。” 两人应下:“是,祖母。” 唐臧月让俩哥儿烧点热水,煮沸后倒进桶内,盖上盖,放地窖里冻起来,然后孑身一人去了镇上。 她先找上金木匠家中,画了几个规格的东西,让对方打造起来,又去了铁匠铺子,询问了下青铜器的卖价,最后才去市场买了一辆马车。 一匹马+车厢,花了她50两银子。 回去的时候,又去了两趟铺子,铁匠铺子倒是找到两顶青铜器,金木匠要打造她需要的东西,得隔几日。 青铜器一上马车,就被她收进了空间。最终瞅了瞅日头,驾着马车去找柳姨娘她们。 柳姨娘这边刚收了摊位,正要借助架车子,推着缸子去镇口等赵大爷。远远就瞧见一辆马车和牛车并肩,马车上的人和赵大爷在聊着什么。 走近了,才发现—— “母亲?” 唐臧月瞄了眼几人,才跳下马车,帮着柳姨娘一起搬运空缸子,道:“我和赵大爷商量了几句,以后还是由他来帮着驾马车,毕竟牛的主要作用是犁地。总不能让我们萧家方便了,累垮了赵大爷家的子孙?” 不仅如此,她还给赵大爷家中儿子留了个长工的名额,至于赵大爷帮着驾马车……没有钱,毕竟马车是他们萧家的。 萧月浓双眸发亮,马车是母亲买的,说明昨夜说的话,母亲全然听进去了…… 至于赵大爷,一听萧家招揽长工的报酬,马上应下。反正驾马车还是牛车,对他来说都差不多。主要还是为儿子谋个前程。 别看赵大爷年纪大了,但眼睛和脑子够灵光。他能瞧出来萧家个个非池中物,自家跟着混,总能混出点路子来。 这不,没有牛车这笔收益,人家也愿意招揽儿子做长工,年底还有粮食给。这么好的待遇,谁家能给啊? 玲姐儿早早在村口大槐树下,跟着铁花在玩挑花绳,听到动静,顾不上轮到她挑,连忙朝着车轱辘滚动的声源处望去。 哇—— “是马车耶。” “是哪家的马车?薛姐姐家的?还是楚掌柜家的?” “好像是……” “唐大夫家的!” 玲姐儿小腿跑得贼溜快,脚下跟嵌了小火轮儿似的,卷起一阵沙尘,总算在临近马车时,停了下来。 因为她记起了祖母的警告。 可算刹住脚,没冲到马车正前头。 她可没犯错。 随即,玲姐儿翘起身后的小尾巴,一摇啊摇的,奶里奶气的,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唐臧月勒住缰绳,跳下马车,将玲姐儿往腋下单臂一夹,再次成功上了马车。 对一众好奇的孩童道:“马车上还有缸子,想要看马儿,等到了咱们院子,随你们看个够。” 好耶—— 唐臧月驾得慢,等到了自家院子,和柳姨娘她们搬缸子的功夫,让玲姐儿好好招待这些村里的孩子。 玲姐儿开心到爆了好嘛。 一点都不生祖母不辞而别的气了。 在看到祖母回来刹那,委屈大过生气。 在看到祖母给的贝壳手链,惊喜大过委屈。 在瞧见自家买了马车,炫耀大过惊喜! 玲姐儿挺起小胸脯,然后像个小领头军般,扬起圆圆的下巴,指挥道:“一个个来啊!排队,都排队!” (本章完) 第103章 选人务农 铁花小心翼翼地试探:“玲儿,那我可以摸吗?” 玲姐儿在示意唐臧月后,缓缓点头,“可以,但得慢慢摸,轻轻摸。” “知道知道,马可贵了,我怕摸坏了,卖了我都不够赔的!” 接着,铁花小声道:“我能排第一个吗?” 玲姐儿:“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铁花:(▽)插队的感觉好好。 唐臧月扫了眼这群乖乖排队的孩子,个个脸上兴致勃勃,与柳姨娘搬完东西,便道:“做点拔丝山药给孩子们。” 山药南方种植多些,唐臧月空间收集了不少,正好趁着柳姨娘的手艺,给这些个孩子尝尝鲜。 山药常见,糖可不常见,所以在一个孩子手中分得两块拔丝山药后,惊喜得不知所措起来。 唐臧月笑道:“再过几月是冬至,恰好是玲姐儿生辰,到时候会邀请她的小伙伴们来庆祝生辰,你们可别忘了。” 冬至,生辰。 唐臧月:“晚上不会耽搁你们与家人团聚,中午来吃个便饭即可。” 吃个便饭…… 有几个孩子提前留下渴望的哈喇子。 待这些孩子走后,萧钟陆和王小六才将车厢卸下来,放在空置的前院地儿,马车拴在后院的小马厩,又在地窖里翻出几颗白菜来喂。 萧钟离皱眉,道:“祖母,还是弄点粮草来得好。” 唐臧月点头,“既然买了马,自是备下粮草的。” 当夜,唐臧月来到柴房,扫了眼角落,将空间里粮草堆满小角落,才重新回到女卧房睡了起来。 于此同时,村长家也很热闹。 当村长将唐臧月的需求告知一大家子后,几乎所有人都兴奋不已,虽说去帮唐臧月摊位的人手还没定下来,但几房儿媳都暗搓搓地起了心思,第二日,村长去造访几家看上的男丁后,几房儿媳也跟打了兴奋剂般,往张大姐跟前凑,要多孝顺有多孝顺。 “娘,这是我烤的玉米,你尝尝,热乎着呢,好吃,我还搅合进了糖。” 明面上一家子收益公中,但各房有自个儿小心思,私下存了点钱,张大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知道,这撒玉米粒的糖,是这小儿家的私房。 虽然心里骂着大手大脚,但明面上倒是接受了,且做了个决定。 唐臧月这边起了个大早,去地窖瞄了眼,发现昨日烧的水果然结冰了…… 她又让萧月春顺道烧了一桶水,其他空位用生水冻着。之后收进空间,将生水和冰冻的白开水分开,这一个冬季都不用没闲着了。 刚搞完桶装的水,就被从地窖口传来的萧钟离声音打断:“祖母,村长他带人来让你瞧瞧!” 唐臧月这才干净利落地离开地窖,出了厨房,来到前院。 萧景欢打理的前院,有一半已经种下蔬菜种子。听说用草编的小玩意儿,诓村里孩子来的种子,顺带还哄得村中大小妇女心花怒放,将种菜注意的小事项也一并传输给了他。 现在的萧景欢在倒腾另一半地儿了。 村里还真没人种草药,萧景欢就近询问了下薛映雪,后者表示家中草药是买的,没有种植经验。 其实他有想过询问唐臧月,但见母亲一回来忙里忙外的,总觉得这点小事能扛着,不能给母亲造成负担!于是跑镇上翻阅书籍,打算先收集知识,再实践。 所以前院这一半地儿还空着,村长带着人,就被萧钟陆安排在这块地儿等候。 唐臧月瞧了眼来人,一共十来个。塞选也是个大麻烦。 她比较喜欢事儿少的,所以在询问他们家庭情况,与瞄到村长仅在一人说话时,神情微变。便知当中只有这位说了谎。 心里首先淘汰的便是说谎的。 她要的是能下地干活的,不是耍心眼子的。 这类人说明在卖力气上,能动脑子绝不花力气。自然是第一个淘汰的。 其次便是家庭过于复杂的。 怎么判断复杂?当然不是靠这些汉子嘴说,而是她一挖一个坑,套出来的。 “家里几口人。” “十来口。” “几个兄弟?” “两个。” “你是老幺?” “不,我是老二。” “娶亲了?” “还没……” …… 诸如此类。 最后超过指标,留下六个人。 唐臧月是真觉得这村长靠谱,本来只想留五个人,但这六个人无论踢除哪个,她都觉得不舍。 无他,完全符合她心中条件! 村长脸上也难掩的兴奋。 为村子奉献,为村民创造盈利,看着他们能过好,吃饱,他脸上也有光,在族长和列祖列宗面前,也能争得荣耀。 偏偏,有人不服。 “为什么不是我!” 村长笑容有些龟裂。 就连唐臧月也冷下了眸色。 那人还不死心,道:“为什么没有我!” 唐臧月:“确定要我说出来吗?” “我不服!” 唐臧月眼皮都没眨下,道:“刚刚问你家中是否娶亲,你眼神闪躲。虽不确定你有没有撒谎,但村中个个知根知底的,稍微打听下就能知道,更何况还有村长在……村长,哦?” 尾音一扬,调侃儿意味十足,让领着这群人来萧家的村长也面色无光起来。 村长:“秦瘤子!你非要我跟你说点好话是不是!” 这秦瘤子,父母双亡,上头没有兄弟姐妹,但有点本事,成过几次亲,娶得都是寡妇,让村里津津乐道。 秦瘤子家中没田地,平日也靠着四处做点短工养活,原本村长没想叫上秦瘤子,可人家死皮赖脸跟了。他想着唐老夫人应当是瞧不上这秦瘤子的,所以没制止…… 没想到这秦瘤子不仅死皮赖脸跟来了,连脸面都不要!还要讨个说法! 丢尽祖宗脸哦! 村长差点没脱了鞋拔子,代替秦瘤子已亡的父母,教训这孙子! 唐臧月挥了挥手,“行了,没选上的没关系,以后萧家多得是机会,到时候会通知村长。积极点也没错,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喜欢实话实说,手脚老实的。” 在唐臧月的眼神示意下,村长最后总结:“老夫人会与我们九里村共同富裕!” (本章完) 第104章 卤煮试营业第一天!生意兴隆 随后赶来的赵大爷,趁机推了自己儿子出来。唐臧月便领着这七人,去见识后院墙外。 猪圈下面的粪坑空出点位置,连到墙外,方便人挑粪水。 现在七人最主要的任务,是将买下的中等田沃肥了。 粪水不能直接使用,还得稀释下进行灌溉,燃烧后的麦秆也能做简单版化肥使用。这些都是沃肥田地的关键,马虎不得。 虽说七人每天弄得臭烘烘的,但天黑领到的热乎乎铜板,还有想到来年种下作物,收成好还有粮食领,他们就干劲十足。 即便,这辛苦钱有一半要交公。 地里有萧钟陆和萧钟离哥俩照顾,唐臧月便着手起卤煮的摊子来。 炭火这些压根不用愁,至于锅炉这些,早早让铁匠铺子打造好,接着便是卤煮需要的东西。 除了花生面条鸡蛋蔬菜这些早早定下的东西,空间还有走南闯北收集来的作物和香料。 譬如,便宜得一抓一大把的新鲜海带,冷笋和各类菌类,还有手打肉丸,当然,肉丸里掺和进不少萝卜丁,南瓜木耳冬瓜这些自然不能少。只是有些蔬菜不经煮,熟了就得放一边凉着,用冷卤水泡着入味,等客人要再加热,也是同样好吃的。 唐臧月和萧月浓先去集市的衙役那里打通关系,毕竟摊子要扩大,得多缴纳费用。 这块,原本该唐臧月出马,谁知一个月没回来,孟媚给打好了关系,甚至比旁人摊位给价低一些。 虽说这点钱唐臧月不放在心上,但也让唐臧月高看了一眼。 桌椅这些都不缺,都是让金木匠早早打好的。 准备工作一完成,便开始第一天试营业阶段。 生意摊子不仅有孟媚这个外人,还有村长家幺儿媳也来了。 早市的摊子,各种叫卖声都有,烟火气十足。 毕竟播种期一过,乡下没活儿,镇上找不到短工的,就起了做短生意的买卖。不过这类人投资不敢太大,怕血本无归,一般都是卖手艺活儿,像唐臧月这种,卖各大地方东西的卤煮,还是头一家。 镇上不仅有游走边境的商队,就连军营的士兵也在附近采买。 他们多数买了棉花,吃几个馒头就往回走,哪知在路过唐臧月这边的摊位,他们就走不动了。 无他。 太香了…… 他们活这么大,什么时候闻到过这么香的东西啊…… “这是啥?” 唐臧月让柳姨娘捞一勺干的,给这些明显士兵打扮的男子瞧,“吃的,花生鸡蛋萝卜白菜,海带香菇南瓜木耳冬瓜冷笋,手打肉丸,还有现擀的面条子,现擀现煮现吃!热乎着呢。” 香菇这些菌类,南方晒干了运北方来卖的不少,海带也容易保存,没什么稀奇的。 就是这味儿太香了。 “怎么卖?” “素菜一律五文钱,面条子八文,花生六文钱。” “这么便宜?” 唐臧月笑了下,“不是一斤,是按半斤算的。手打肉丸按颗卖,两颗五文钱。鸡蛋一颗两文钱。” 有人听到后,倒抽了口冷气。 这岂止是翻倍赚啊!简直就是抢钱!只有手打肉丸便宜点,可他们瞧着一斤肉丸子里至少掺和进半斤素菜在里面! 不少人听到这价格,摇了摇头离开了。 但也有人停驻的。 有个士兵砸了下干裂的嘴,道:“老板娘,我少买点面条行不?” “当然可以,二两起卖!吃面条子送一小碟自家做的泡菜。我们家泡菜是单独卖的,客官可以尝尝。” “行,给我二两面条子,一颗鸡蛋,两颗手打肉丸。” “行嘞,给您抹去个零头,一共十文钱,再送您一小蝶泡菜。” 萧月春负责擀面条,因为她们当中,就她力气最大,用光了力气,可以和村长家幺儿媳换着来。 柳姨娘煮完面条,打了两颗手打肉丸和一颗鸡蛋,最后是捞一小碟泡菜送上桌。 其他士兵干巴巴地看着,没点菜,但围坐着。 这样是很影响生意的,但唐臧月不急着赶人,等第一个顾客评价。 其他人却有些急迫,见这兄弟一口接一口的吃,完全没停下的意思…… “欸!我说!你能不能别光顾着吃啊,也说说味道怎么样啊!” “你倒是给点反应啊!不然我抢你手头的了啊!” 那人赶紧老鹰护小鸡般,护着手头没丁点卤水的杂粮面条,嘴上可没停下来,还慌忙点头,示意真的好吃。 现场优评有了,生意这不就来了嘛! “老板娘,我和他一样的,来一碗!” “老板娘,我也是!” “我不要鸡蛋,换成海带和香菇!” “我……” 这群士兵都是五六个人一起,吆喝声一出,走过路过的,也在小声议论。 “卖得也忒贵了点……” “人家给抹了零头,还送泡菜……他们家的泡菜之前都是单独卖的嘞。” 那是……他们赚? 不管了,闻着的确香。 先尝尝味道再说。 生意兴隆。 期间,薛大夫和楚掌柜派人买了点卤煮回去,各买一斤,当做是照顾唐臧月的生意。谁知这一吃,便成了唐臧月摊位上的常客。 每个东西都是入了味儿的,素菜好吃,荤菜也比一般炖菜香。 第一日,就实现了萧月春和村长幺儿媳轮流换着擀面的场面,不到两个时辰,摊位上东西几乎卖光了。 唐臧月也在帮忙,见所有人逐渐上手,各司其职,且客人越来越多……便悄无声息地溜了。 她来到金木匠家,在看到其打造的模具后,竖起大拇指,“妙啊!找金木匠你还真是找对了人!” 金木匠乐呵呵的。实在好奇,便多嘴问了句,“唐大夫,你这个东西是干嘛的?” 干嘛的?当然是冰棍的模具。 原理很简单,用一块木桩挖了几个空子,再用粗木棍竖在里面即可。方便灌水进去,单一的冰棍吃起来没啥口感,她可以灌点不同口味的水果汁水进去,加点糖,就能在夏季卖出高价。 空间里水果种类收集得不多,主要还是椰子、哈密瓜、苹果和梨这些,不过数量多。 到时候让王小六来帮着打下手,早早制造出冰棍来。 虽然木质的冰棍有点木屑味儿,但成本要比铁质低廉。用久了,其实木屑味儿会被不同口感的冰棍代替。 椰子汁水好弄,哈密瓜苹果和梨这些就得捣烂了。 再有,椰子的果肉也是个宝,可以用作其他用途,二次卖出。 唐臧月笑嘻嘻地回:“就是这样,多制些,我的需求量大,劳烦金木匠了。” 金木匠:“……”问牛答马。 知道问不出结果来,金木匠歇了心思。 (本章完) 第105章 品牌打响和限量购 第一个模具出来后,唐臧月亲自尝试了下,做起来不麻烦。 凉白开倒进模具里,不用倒满,毕竟还要加水和果汁在里面。 椰子凿个洞,就能用碗接着,椰水最后用碗倒进模具里。然后就是哈密瓜、苹果和梨,这三样水果她用蒜臼子捣碎了,纱布过滤果肉,挤压出汁水才分别倒入模具里。 蒜臼子是新买的,还没捣过蒜,所以没味儿。 最后分别加了点糖水进去。 翌日,唐臧月去地窖看了眼,抽出一根冰棍放嘴里。 嗯,是真的凉,也没后世冰淇淋那样绵密的口感,咬一口硬邦邦的,差点没把牙给咯碎了。 不过甜丝丝的。她吃的是哈密瓜口味,果香不浓,吃的是个新奇,夏季还涂一个爽快。 等到金木匠把所需的模具打造好,每日大量制作冰棍的任务都放在了王小六身上。考虑到这些水果口味冰棍需要成本,不利于寻常人家照顾生意,她还王小六冻了不少白开水的冰棍,加了几滴糖水在里面,虽不多,但隐约能吃到一个甜味儿。 因为买回来大量辣椒种子,所以唐臧月没让柳姨娘制太多黄豆酱,而是着重于摊位的生意。所以地窖里空出大片地来,方便后续冰棍制作的操作。 卤煮除了夏季,其他三季都适合卖,至于夏季,她决定卖这些冰棍。水在她这儿没成本,不管卖多少价位,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不过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真正的大头,还是在长安城那边。即便这些亏了,她也亏得起。 等辣椒种出来,就该想想做辣的问题了。首先是火锅…… 她很馋,非常馋。 火锅在北方吃了第二日容易上火,到时候还得自制些凉茶。 唐臧月的生活过得虽忙碌,但也算得上美好。家中几个小萝卜头却不如意了。 之前忙着卤煮生意,等稳定下来,第一波客流量的高潮一过,唐臧月开始验收小萝卜头们看书的结果了。 “祖母您也没说还要考试啊!”玲姐儿在听完祖母解释的“考试”定义后,一阵哀嚎。 萧钟浩也学着玲姐儿的语气,哭诉:“祖母我错了,我不该撒谎。” 唐臧月眼皮都没眨下,“撒谎?撒什么谎了?” 玲姐儿立刻来了精神,单手举起胳膊,非常跳脱道:“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三哥哥压根没看书!和村里狗蛋掏鸟窝,摘毛栗去了!” “是嘛。”唐臧月笑的时候,露出几颗白牙,道:“不影响考试。” 萧钟然和薛映雪倒是没什么表情。 他们,一个是对医学有兴趣,即便唐臧月不在,每日都会花功夫看医书,不懂的生字会备注下来,第二日晨食时会询问家中两个哥哥;一个是医学世家,即便不感兴趣,打小培养的底蕴在,每日身体都会被驱使,做着唐臧月离开时交代的功课。 所以这次考试下来,萧钟然和薛映雪成绩是最好的,让唐臧月意外的是,她出的题都是与药材和医理有关,这些都是她提过又没仔细讲的,萧钟然成绩居然比薛映雪还高出几分。 不过轮实操,估摸着还是薛映雪更厉害些。 当然,最差的便是萧钟浩和玲姐儿。 玲姐儿成绩差能理解,毕竟才三岁,萧钟浩…… 唐臧月对着浩哥儿露出慈善的笑容来。 萧钟浩瑟瑟发抖,“祖母,还有小姑姑……” “我交代你小姑姑的事,她可没落下,昨日下午,你们在村里疯玩的时候,我单独考她了,及格。小五虽然辈分比你大,年岁却比你小,你怎么好意思?” 萧钟浩脸色涨红,就听唐臧月又下了一味猛药:“更别说,你小姑姑早上还要顾着镇上的摊子……啧。” 这声“啧”可谓是打击了小男子汉自尊心,多少参杂点瞧不起的味道在里面了。 萧钟浩脑子轰地一声—— 坍塌了。 唐臧月:“不过也不是没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萧钟浩来了精神,“祖母……” “就这本,每日背一页,方便我抽查。” 呜呜呜。 痛并快乐着。 痛的是他不是静下来看书的性子,更别说背书了;快乐的是别人没这份殊荣,祖母只对他这样呢。 唐臧月之所以对这些小萝卜严苛,是因为知道三年后的动荡,到时候她不知这一家子能不能顾全。没她在的地方,会医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行医能走天下。 所以即便萧钟浩、玲姐儿和萧月浓不感兴趣,她都按着这三个的头,将基础打好,遇到个什么小病也能自医。 对小一辈的考核完,唐臧月着手于“楚玉”的设计问题。 如今颈枕和项圈卖得很火热,已经出了边关,往其他郡地运输、发展了。有人闻到商机,也想效仿,但经过唐臧月私下与楚掌柜协商,摆了一出戏。 戏份很简单,某大宅门嫡出在花宴上讽刺家中庶出女,买“楚玉”买到冒牌货,只是为了省那点银子,倒是大大方方说出来,她可以出,何必丢人现眼? 这事儿一传开,很多大户人家女眷有了品牌意识,冒牌容易坏名声,他们一向注重名声…… 没听说之前那位庶女颇有小才女的名声,因这件事后,家中主母怕牵连至其他女眷,连夜逼人下嫁了嘛。 后来才听说,那庶女是个有心机的。什么才情?大户人家能把资源倾注在小小庶女身上,而不是偏着嫡女?原是那嫡女可怜,当家主母是继母,才任由名誉被个庶女拉踩…… 当然,后续牵扯这些,被大户人家津津乐道,但“楚玉”这个牌子彻底打响。虽然也有商人在模仿,想超越,价格也不再恶意压低,但生意难做就是了。 毕竟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就难改了。 第二批“楚玉”设计出的花钗手环和指环层出不穷地上来。 第一个月拿到唐臧月手中的分红,就有千两。 楚掌柜老脸笑开了花,道:“唐大夫出的法子果真奏效,我们牌子很快在大户人家传扬开来。那些女眷只认准我们牌子,后来你设定了那个……” “新品限量购。” “对对对!新品限量购!那些小娘子便让下人连夜来铺子门口排队,那阵仗,还是我楚某活到这么大头一次见……” (本章完) 第106章 下雪了 唐臧月喝着椰水,避而不答。 可不就是后世苹果新型号问世那段时间的场景吗?各个国家都上过大新闻,因为一个手机连夜排队,甚至不惜分期付款。 这里的人,倒是没那么疯狂,毕竟“楚玉”面向的买家不是大众。 “唐大夫喝的是?” “椰水。要么?” “要的要的,多谢老夫人。” 唐臧月待对方喝得差不多了,才道:“我让你打听的奶牛……” “啊对了,奶牛。” 因为“楚玉”打开的市场,唐臧月需要的东西要比之以前容易许多。 这一个月时间,空间里累积了不少椰肉,因为这些椰肉,唐臧月让楚掌柜帮忙打听奶牛的事。 家中羊奶不缺,因为滋补,家中孩子个头窜得很快,尤其是二次发育的萧钟离,就连身材平坦的萧月春也有了发育。 咩咩被家里养得,油光锃亮,奶量惊人,可以说小辈里除了萧钟陆,其他人都在喝羊奶,一人一小碗。 萧月春以前身材平坦,仗着这点连肚兜都不穿,发育起来也没注意。 有次萧钟离帮着唐臧月跑镇上,就看到有男子在偷偷打量萧月春胸口。当即,萧钟离就和那男子殴打在一起。 殴打间,肆无忌惮的话被放出来,让性子男人的萧月春也瑟缩了肩头。 后来,摊位早早收了,萧月春就在家中闭门了几日,换如煞神的萧钟离去守着摊子。 萧月春闷在房间,唐臧月当时还担心对方心理因此出了问题。偷偷在纸窗上戳了个洞,然后发现人家只是在自学缝肚兜。 唐臧月:……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咋长的。 总而言之,羊奶足够维持一家子的营养所需,买奶牛是想做点其他东西,羊奶还是有股膻味儿,不适合。 楚掌柜:“打听到了,承诺了对方‘楚玉’的会员位,人家才肯转手的。我已经托人往这边运了,再过几日就能到九里村,放心。” 奶牛是金贵牲畜,比地里耕田的牛还金贵。 奶牛不存在于民间,只在大户人家饲养着。所以才会这么麻烦,需要资源交换才能得来。 有了奶牛,制一些奶制品会更方便些。 奶牛抵达的时候,玲姐儿他们还在山上疯玩儿。 萧景欢灰头土脸地看着这么大一头奶牛,有些担心,“娘,我能养好吗?” 家中地里和牲畜都是萧景欢在打理,就是王小六,也只是被唐臧月差遣做一些夏季的冰饮。 有时候就连王小六都看不下去,帮萧景欢搭把手…… 唐臧月又不是真的要磋磨原主儿子,只是给这个混账东西教训罢了。看到王小六只要没事儿做,就帮萧景欢搭把手,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臧月拍了下这个混账东西肩膀,一大碗鸡汤就往其嘴里灌,“你还是低看自己了。想想咩咩奶水产量,那可是将萧家孙字辈营养都给足了,再想想猪圈两头猪,窜得快不快?还有家里鸡和鸭子……就是前院这地儿,也被你拾掇得很好嘛。 别妄自菲薄,虽然你以前不务正业,给家中拖后腿,但现在改好了,找到自己真正在行的。那就把自己优点发扬光大……” 这番语录和pua性质差不多,唐臧月以前很厌恶这些言论,但用在萧景欢身上,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言归正传。 即便有pua的性质,她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萧景欢经过这番“鼓励”,眼底坚定地点头,“好,娘!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王小六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仿佛……嗯,似曾相识? …… 十一月的天,寒风簌簌,浩瀚无垠的天空,飘然落下雪花。 萧月浓平时不管多沉着住性子,新奇的事物来了,抑制不住孩童的心性。 她摊手接住飘落的雪花,新奇道:“姨娘,好像……下雪了。” 下雪了。 萧家在长安的时候,不是没见过雪,那边的雪不会积那么厚,一踩一个深印下去,推着架车子起来,很麻烦。 天气一冷,很多人都不愿意出门,柳姨娘的摊子就鲜少有客官关顾。还是早市热闹些,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的,利润是有,但没之前热络。 柳姨娘勾出一两块炭火,夹在手炉里,又添了新炭在炉子里。在没客人的时候,就靠着手炉取暖。 一共三个手炉,她们五个人够用。 柳姨娘在手炉里添了炭火,才对萧月浓道:“现在还没客人,去玩。” “可是……” “你忘了,你媚儿姐姐也会算账,只要客人不多的,应付得过来。快去玩儿。”说着,柳姨娘还给数给萧月浓十个铜板,递了过去,“别跑太远了。” 萧月浓接过后,朝着早市外而去,“嗯呐,知道了。” 她还真没跑远。 跑远了也没什么,毕竟如今边关军营轮班放假,早市里多得是士兵流动,人牙子不敢太张狂。 她踩在雪地里,好奇地看着四周。有摊贩的孩子们在玩堆积雪人。 他们也好奇地看向萧月浓,在与后者视线交汇后,面色一润,不好意思了会儿,有个胆大的,上前来与萧月浓攀近乎。 “你是不是柳氏摊位,算账那个姐姐?” 萧月浓点头。 “你好厉害啊……” 被夸的萧月浓,腼腆道:“多谢夸奖。” “我娘亲说了,你这个年纪会算数的孩子,是这个。”对方竖起大拇指。 “我母亲也说了,旁人不会的,是没接触过。接触了说不定就会了。” 这话的本质,是让萧家孩子别恃宠而骄,心比天高,看不起其他孩子。 “真的吗?” 萧月浓点头,又试探性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算数,你们学会了,不就一样厉害了?” “可以吗?!” 萧月浓想着摊位上生意冷清,再次点头,“当然。” 于是,她找了枝丫,就着雪地,教这些孩子算数。 这些孩童一个个围了上来,安静地听萧月浓说。有些不懂的,会开口询问,萧月浓也会很耐心地一一解惑。 他们都比萧月浓大,还有十岁的。不过十岁的都是帮着带家中最小的,背上缠了个婴孩。她们学得格外认真,也发觉确实如萧月浓而言—— 算数不难。 (本章完) 第107章 钱大牛一家 旁边响起吱呀声。 是脚深陷积雪发出的声音。 萧月浓好奇地望过去,就见瘦骨嶙峋的少年,背着泰山压顶的柴火,手里牵着比他小不少的女孩,旁边还有一个同样背着偌大柴火,但目光游离不在状态的男子。 她跟着母亲看过医书,笼统学过几日,自是知这位男子不太一样。 少年瘦得眼窝凹陷,显得眼珠格外突大,乍一看,还有些骇人。眸里充斥着死寂,看向这群孩子,像警惕的野兽般,倘若谁敢靠近,他就能与那人拼命那种错觉…… 少年也在孩童中,一眼看到女孩。 他心头微颤。 不是没见过小孩,只是没见过肤色胜雪,目光灵动的女孩。 她身着红色大氅,更衬得如雪地里盛开的坚韧红梅般,让人挪不开视线,灼灼生辉。 只一眼,少年迅速挪开视线,一步步朝早市里而去。 待人走后,萧月浓才好奇道:“他们是?” “钱大牛和钱大妞,还有他们的傻子爹。” 萧月浓皱眉,瞪了眼说话的孩子,扔掉树枝,道:“不和你们玩了。” 其他孩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得罪了这个瓷娃娃。 胆大的,连忙追上萧月浓的脚步,忐忑地询问:“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嘛?” 萧月浓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人做错事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更别说年纪小的还没定性。 萧月浓顿足,反问:“你们不会算数,我有说你们蠢笨吗?” 故意用这种贬低的字眼,将这些孩子找到的自信心压了下来。 他们果真是面面相觑,表情别扭,动作扭捏。 “可你们,看人家爹有点病,就说人家是傻子……你们太过分了!那是病,又不是不能治好,为什么骂人家?” 孩子的确没定性,他们之前还做过围着人家团团转,唱傻子歌过。他们只觉得好玩,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现在经萧月浓这么一提醒,好像,的确,挺过分的? 萧月浓见这些孩子还是懵懂,又道:“我刚刚说你们蠢笨,你们难道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啦! 萧月浓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所以,欺负弱者算什么本事。” 被鄙夷到了。 好像,之前的行为,的确……不妥。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萧月浓:“什么怎么办?以后不能叫人家傻子了。他年纪大,你们得尊老爱幼,喊叔叔。” “哦哦哦,好。” “还有,他们是不是没听过我母亲的大名?他们爹可以来找我母亲,治好那个叔叔的病!” “嗯!我们会告诉钱大牛,他爹不是傻子,只是病了!你母亲可以治他爹的病!” 萧月浓点头,“就当你们是将功补过了。” 另边。 钱大牛和爹送完柴火,握着手中一文钱,出早市的时候,没见着那个瓷娃娃的身影…… 其实,他们家经常去早市送柴火,他是见过那个小娃娃的。 柳氏摊位,很出名。 以卖泡菜起家,现在主卖卤煮,听说价格翻倍涨,也有不少新老客人上门照顾生意。他送柴火的几家摊主聚集一起热切议论过,当时那些人丝毫没有嫉妒的成分在里面。 当时他就很好奇。后来得知柳氏摊位背后是那位九里村唐大夫在撑腰,就明白这些市井小人物的尿性了。 人,哪有不嫉妒的? 尤其是人家摊位的生意火爆,自个儿这里却无人问津。哪可能相安无事? 原来柳氏摊位背后是唐大夫啊。 九里村的唐大夫,他听说过。治病不要诊金,去镇上抓药,薛大夫那边药价也不会付太高。造福了周边村镇不少人。 但他们钱家…… 钱阿牛刚出事那会儿,钱大牛找郎中看过,说是这病难看好不说,光是用药的药钱也是一大笔。更别说家中还有外债。 唐大夫的名声传到他们村前,家中已经有外债了。 除却钱阿牛被人骗光的家底儿,妹妹也因此受到惊吓,得了一场病。借了好几家钱,又在薛大夫那儿赊了一笔,才将妹妹看好。 他自己年龄不大,生怕爹再犯错,走哪儿都要拴上爹和妹妹。因为这点,很多地方都不要他。他爹虽然是壮丁,但脑子出了问题,那些工头也不要他爹。 最后,只能沦落得给人捡柴火,每日赚几文钱,图个温饱。至于还债……得等他再长大些,有能力做其他重活儿了,才能慢慢还。 幸好他们家捡的柴火干,好烧,又给债主家经常送,人家才没好意思开口要他们还债。他自己也承诺,等年纪大些,能做重活儿了,到时省吃俭用慢慢还。 村里婶子也有心善的,见他和妹妹瘦得不正常,十天半个月的,会塞些糠饼给他们,不至于饿死。 村长也单独找他谈过了,说等他年纪大些,村里地儿需要找人,会优先考虑他。给的铜钱会比短工少些,但积攒下来,能慢慢还完。 就连薛大夫也找他说过几次:“你家中的情况,我听铺里人说了。你爹的病可以找九里村唐大夫瞧瞧,她那里不收诊金,若是被她瞧上,帮萧家做事,那你们家能松快许多,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辛苦……” 钱大牛:“薛大夫,我听过唐大夫,你们都是好人。我不想欠着您,又欠那位唐大夫的,既然是我们家自己的债务,就应当我们钱家自己扛着。” 薛大夫见他这般有骨气,心中生出欣赏,又接连劝了几次,才没再继续劝。 看清了周围的好人,自然有落井下石的。譬如以前往来密切、看着和善的亲戚,钱家一出事,他们便凶神恶煞踹了门,搜刮完家中东西,还砸坏了不少,叫嚣着快些还债。后来是村长来了,主持了公道,将那些搬走的东西折合成铜钱,早就抵过债务,那些翻脸的亲戚才讪讪离开,没再找过钱家麻烦。 还有便是这群早市门口玩耍的孩子…… 钱大牛牵着妹妹,后头跟着爹,见那个瓷娃娃不在,只有这群熊孩子,心中生出警惕。 那些由这群孩童唱出来侮辱人的童谣,让本就怕生的妹妹更加腼腆,不敢面对生人。现在年纪还小,以后及笄了该怎么办?嫁不到好夫家,受人欺负怎么办? 可,当这群面目可憎的孩童靠近…… 结果,让他有些意外。 (本章完) 第108章 想看萧月浓的本事 钱大牛安慰自己,这些孩子只是打闹,他们长辈是同村的,看钱家可怜,还照顾钱家的柴火生意,给他一个出路。他不该对这些孩子有意见的…… 可。 他忍不住。 尤其是看到妹妹大妞越来越瑟缩,越来越胆小,他就越是压抑不住内心的郁气。 今日,的确不一样。 先是进早市前,看到那个瓷娃娃在孩童中心。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唱那些侮辱人的歌谣。 再是出来,没了那个瓷娃娃,这群孩童对他们一家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大牛哥,以前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说你爹的。” “是啊大牛哥,月浓姐姐说我们了,我们知道错了。” …… 钱大牛抿着薄唇,又咬了下腔内的肉,半响,才问:“她……说什么了?” “月浓姐姐说,你爹只是病了,不是傻子。” “对对对,月浓姐姐还说,我们侮辱人,会让你们不好受。她已经教训我们,我们以后不会侮辱人了。” “对了,月浓姐姐还说,你爹可以治好,让我们提醒你去九里村找她母亲。” 可以治好…… 萧月浓倒是没这么肯定说过,是这群孩子传达有误。 钱大牛:“不用!”他们家已经欠太多了,他不想欠更多。 钱大牛:“我会照顾好我爹!” 孩子们面面相觑,半响,一道最小的声音说:“可是,你不想治好你爹的病吗?” “是啊大牛哥,只要你爹治好病,家里就能松快许多。我爹娘说了,你们家就是因为你……爹生了病,才由你来担着。其实只要你爹的病好了,家中债务会还得快些,你也不必这么累。” 钱大牛倔强道:“不用了!” 他强势又显得有些凶狠的态度,让几个孩子有了退却的意思。 钱大牛见状,自知自己性格缺陷,只好道:“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们钱家,但以后钱家如何,我自己会做主,走错了路,我也会自己承担。麻烦让一让。” 即便世间有好人,但他们钱家落难,也是因人诓骗,才落得此番田地,所以钱大牛才固执己见,想走那条自己认为的路,很难再相信旁人。 固执也好,偏执也罢,他选的路,他自个儿会买单。 …… 萧月浓同姨娘她们收拾好摊位,在得到早市孩子们说的情况后,皱眉道:“好,我知道了。” “月浓姐姐,大牛哥太固执了……” “是啊是啊,一根筋轴得很,咱们还是别管了。” 萧月浓:“我回家问问母亲。” 九里村村尾。 奶牛到手后,她便让王小六和萧景欢试图挤牛奶。 王小六上手,奶牛只是抬起后蹄踹,表达不满。萧景欢上手,倒是让奶牛咩咩地直叫,像是在表达舒服? 挤出来的牛奶很新鲜,用金属容器加热煮沸100度,不超过五分钟即可放心食用,这是最简易的消毒法了。 萧景欢提着牛奶到唐臧月跟前,一副等夸的模样。 唐臧月当然会夸了,只是夸得别有一番风味儿。 “做得好!老四啊,我发现你天生就该和这些花花草草、小动物们打交道。以前是误了道,现在将其发扬光大还来得及!” “嗯!娘,你放心,我一定伺候好这头奶牛。”萧景欢显得有些亢奋。 “快去,把这桶牛奶高温杀毒。该怎么杀毒,我告诉过你了?” “知晓了知晓了,娘,你且放心。” 萧景欢去高温杀毒的功夫,柳姨娘她们也坐着马车回来了。 赵大爷和王小六合力卸下车厢,将骏马牵到后院马厩,喂了些粮草和水,洒扫完早晨没来得及打扫的马粪才离开。 柳姨娘负责厨房期间,萧月浓拉着唐臧月的衣角,道:“母亲,有件事我想同你说。” 几分钟后,待萧月浓条理清晰,将如何撞上钱大牛以及钱家如今现状说完,才安静等待唐臧月答复。 钱家?唐臧月倒是听薛大夫提过一嘴。钱家刚出事那会儿,九里村津津乐道时,她也听到过。 她的名声刚打出去,门庭若市时,她还以为钱家会上门来看钱阿牛的病,结果等到现在,先是从薛大夫那里得了消息,接着又是从小五这儿提到这事儿。 倒是与他们萧家有几分缘分。 唐臧月瞥了眼萧月浓,道:“你是什么个想法?” 萧月浓听母亲发话了,直言不讳:“我知晓母亲如今是用人之际,我瞧那位钱大牛家境窘迫,不知何原因没来找母亲,但性子刚烈。 这样的人,一旦向他伸出援助之手,一定死心塌地。” 唐臧月再次打量起小五。 刚穿来那会儿,只知这孩子心气稳,比同龄人早熟。但碍于庶房出生,也或许是受柳姨娘的影响,对上她,总归有些束手束脚。 相处下来,少了将军府的规矩,让萧月浓总算放开了手脚,至少不像以前般,说什么有所顾及。 “你倒是看得透彻。” 萧月浓笑眯眯的,问:“那母亲,要不要拉他们一把?” “得看看人究竟如何。” “这有很难……” 唐臧月打断道:“我的意思是,既然这个人是你提的,由你带人来我这里看看。” 而不是她亲自出马劝说。 她成天的事儿多得紧,哪有功夫去看个不相干的人?既然萧月浓看好那人,便由小五亲自去劝说。 正好,让她看看小五的本事。 “好啊。”萧月浓一口应下。 午饭过后,唐臧月让王小六端出新品来给自家孩子尝尝。 玲姐儿率先发表意见:“祖母,这是什么?比羊奶好喝多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没有羊奶的膻味儿,有些像之前祖母给他们喝的椰水融合在里面,却在口感上少了清甜,多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奶香?像是椰奶香,糅杂了其他奶味儿在里面。 “是椰奶,将椰子果肉压出汁水,然后加了牛奶和一点糖熬煮的,名字就是椰奶。味道怎么样?” “当然是好啦,真好喝,祖母。” 萧月浓皱眉,“祖母,这椰奶也要卖吗?” 唐臧月眉色淡淡,“家中只买了一头奶牛,还是拖了关系。成本价太高,卖高了价才能回本,但这样一来,边关没人家买得起账,倒不如留着自家吃。” 听她这么一解释,其他人也纷纷赞同。 第109章 我要办的事,只有他们能做到 生意要做,空间物资要扩充,孙字辈年岁小的要辅导,不能玩物丧志,年岁大的,监督田地那点事是表面,主要还是得教行军打仗和武艺。 老将军在临死前传授给原主不少武功秘籍,原主和唐臧月记性一样好,将那些记下后,选择将书籍焚烧。不给旁人任何机会。 别看老将军效忠朝廷,但临死前留了一手,一线天就是最好的证据。原主也不是蠢的,看得清局势,知道当时多方势力盯着,这些书籍落入他人之手,只怕会引起几方动荡,捏在自己手中、损坏才是最正确的。 原主对孙字辈从小定好基础,只待到了年岁,好施以功法。 刚来蛮荒之地,唐臧月放任家中俩哥儿去做体力活儿,私下却让他们别太卖力,否则负担过重的劳力是内耗,损耗的体能,还得靠药物养护,这样一来得不偿失。 经过几个月的体能舒展,和唐臧月医理调整,俩哥儿身体和经络已经抵达最佳状态,是时候告知二人功法了。 俩哥儿一个上午守田地,一个下午守着,轮班来,闲暇时便口述功法,让他们自行领会。 萧钟陆胜在儿时被萧家资源倾斜,再加上天生神力,修炼下来,整个人神清气爽,是有天赋的好苗子。 而萧钟离,经后天调养,似乎得到要领,虽没萧钟陆厉害,但长期以往,以后怕是与一线天十五相持恒。 修炼过后,做一些旁人看起来吃力的活儿,他们反而跟吃饭一样轻松。 唐臧月警告过,所以二人只能藏拙,没暴露一分一毫,就连萧家人,也没透露。 另边。 柳氏摊位除了晨食,其他时候都很冷清,萧月浓逮到机会,早早在早市门口候着。 “月浓姐姐,你在等谁吗?” “我们陪你一起等。” “对!我们陪你一起等!” …… 很快,萧月浓便看到风雪中,一道瘦弱的身影,牵着妹妹,带着爹爹,朝早市而来。 走近了,萧月浓双眸一亮,心想果真是他。 她衣襟里掏出一串糖葫芦,递给女孩:“给你,送你吃。” 一家三口顿足。 除了少年,父女俩都眼馋地看着那串鲜红的冰糖葫芦。 钱阿牛是嘴馋的,但被儿子视线警告过,瑟缩了下脖子,没敢接。 儿子太凶了,不听话就不给饭吃。 不吃饭好饿啊。 那,还是听儿子的话。 少年:“谢谢,但无功不受禄。” 萧月浓歪头,学着母亲,打量起这个少年,“你上过私塾?” 钱大牛涨红着脸,没说话。 没上过,但偷听过。 私塾夫子认识他,没赶过偷听的任何一个孩子。 萧月浓却道:“我没别的意思,是想和她做好朋友。” “我妹妹不需要朋友。” 萧月浓皱眉,“这应该是你妹妹来决定,而不是你。” 闻言,钱大牛视线落在大妞身上,后者有些局促不安。 她垂眸,原本是想看积雪的,却发现草鞋冻得她和兄长的脚指头发紫,而对面的女童穿的是皮靴。女童的脚小,按理说皮靴不该鼓鼓才是,只有里面缝制了柔软的动物绒毛,很保暖才有这样的情况。 钱大妞有些发怔,她想起刚刚偷看时,女童那张脸……肤色胜雪,天气影响,女童脸颊和鼻头都红红的,染上点凡尘气,眼睛水亮水亮的,一看就是家中丰盈,没吃过什么苦的模样。 怎么。 怎么能让对方主动呢? 她,她其实也很渴望和对方成为朋友的! 当钱大妞抬起下颚,来不及把心中憋的话释放出来,就因兄长警告的视线,失了阵脚。 是了,这样一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小姐,她有什么资格…… 钱大妞摇了摇头。 旋即,低头,不敢看这个小姐失落的脸色。 萧月浓失落吗? 自然不会。 有萧家这个底气在,再加上与姨娘在镇上接触过不少人,萧月浓胆子格外大。 她不会在挫折面前就退步,更不会畏手畏脚。 “是嘛。”萧月浓大大方方地将视线落在钱阿牛身上,“叔叔,你吃吗?” 钱阿牛本就脑子坏了,谁诓都能上钩,若不是如今被少年管着,怕是早就同脱缰的野马般,把子女卖了都帮着数钱。 不过。 内心挣扎了下,在饿和糖葫芦面前做选择。 最终选择了糖葫芦。 “爹!”钱大牛怒声道。 他之所以能管住钱大妞,因大妞是正常人,且力气没他大。但钱阿牛不同,有成年男子的力气,加上不听劝,甭管他怎么气,怎么阻止,都拦不住脱了缰的钱阿牛。 钱阿牛冲上前,抢过萧月浓手中的糖葫芦,就着糖纸舔了两口,甜丝丝的,停不下来。 钱大牛脸一黑,知是定局,撇过头去,不再看。 大妞见状,小心翼翼道:“爹,甜吗?” 钱阿牛闻言,扭头,看向自家闺女…… 虽然不知道闺女是什么意思,但村里好多人对自家闺女好,那他应当也要对闺女儿子好的。忤逆了儿子一次,在闺女身上补回来,儿子应当不会饿他肚子……? 钱阿牛念念不舍地咬碎了第一颗舔过的糖葫芦,用手剥下未尝过的第二颗,递了过去。明明是成人的声色,说出来却透着孩童般的幼稚,道:“闺女,给!” 这回不仅是大妞了,就连大牛也一怔。 这是第一次。 爹在伤了脑袋后,第一次想着他们。 爹在受伤后,谁的话都信,任由旁人牵着鼻子走,亏空了家底。让大牛小小年纪为这个家扛起了责任。 爹不会为他们考虑,有粮食也是紧着自己,绝不分他们分毫。 他们被同村孩子欺负了,扔石子了,爹看到了也权当好玩,不会帮他们…… 现在,爹愿意将冰糖葫芦分给大妞一颗,是不是证明爹在好转? 萧月浓等父女俩吃完,才对上大牛的视线。她笑盈盈的:“先去送柴火。” 钱大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带着爹和大妞往早市里去。 待人走后,早市的孩子才围聚上来。 “月浓妹妹,你为什么把冰糖葫芦给他们啊?” “是啊月浓姐姐。你要办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哦!我只要一颗冰糖葫芦就好,不要一串!” “我只要半颗!” 萧月浓浅笑,“我要办的事,只有他们能做到哦。” (本章完) 第110章 你骨气重要,还是爹和妹妹余生重要? 也不知是什么事。 待大牛出来时,早市的孩子们已不见踪影。 大牛叮嘱了大妞几句,“大妞,你看着爹,我同那位小姐说两句。能做到不?” 钱大妞慎重地点头,“放心阿兄。” 钱阿牛看了看闺女。接着学闺女,对儿子慎重点头,“放心儿子。” 大牛:“……” 大牛踩着深深的脚印,来到萧月浓跟前,“吃人手短。我爹和妹妹吃了你的东西,我答应你一个要求,说,需要我干什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都行。” “我母亲要见你。” 大牛神色难辨,“这算什么要求?” 萧月浓不甚在意道:“那串冰糖葫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而我也用不着你来卖命,所以,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也很简单——我母亲要见你。” …… 赵大爷惬意地赶着马车,浅酌了一口酒,笑眯眯的,一路没怎么睁眼。 家中日子更快活了。 儿子跟着萧家做事,每日都有铜板入账,可比下地干活松快得多。 别看村里嘀咕他们赵家是除村长家外,最富足的人家,那也是相较于其他村民而言罢了。 他们赵家能有什么?两头种猪,一头老黄牛。 老黄牛再犁几年地就该宰杀了,到时候只剩下养的几头猪。 猪还不能自家吃,得卖,卖了换取粮食,毕竟赵大爷下面的子孙多,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呢。 远远地,就见除了萧家女眷,还有三道瘦骨嶙峋的身影。 赵大爷不得不留个心眼,直到马车驶近后,才发现是隔壁村那倒霉的钱家人。 赵大爷沉默了下,就见萧月浓对钱大牛道:“你妹妹可以和我们坐车厢里,但你和你爹是男子,只能坐在前室,没意见?” 钱大牛摇了摇头,他本来做好站在车厢后面的准备…… 坐在马车前室,也是赵大爷架马车的位置,那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萧月浓最后才对赵大爷道:“大爷,我们多捎几个人回去。” 赵大爷乐呵呵的,“没问题。”反正马车不是他赵家的。 不过,这小女孩还询问自己一句,显然是看得起自己,让自己倍儿有面。 这萧家人不会自视甚高,会尊重人。 马车抵达萧家大门,赵大爷照例和王小六合力卸下车厢,之后牵了骏马去马厩,又是洒扫马粪,又是叉粮草,等处理差不多了,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钱家人是赶在饭点来的。他们中除了傻乎乎的钱阿牛,两个小的手脚都有些放不开。 还是玲姐儿回来了,瞧见钱阿牛傻愣愣地堆着雪人玩儿,她也解开了大氅,道:“你这样堆,堆不起来的!我来教你。” 钱大牛刚想制止,被萧月浓喊住:“母亲叫你,赶紧去。” 唐臧月在煎药,看到钱大牛在萧月浓带领下,走来。打量了下这个少年,道:“今年多大。” “十岁了。” “为什么不早点带你爹来找我看看?”这个问题,其实薛大夫有跟她提过,但唐臧月更想知道这个少年的看法。 钱大牛咬着下唇,半响,目光坚定道:“我不需要别人的施舍!我们钱家能自己立起来!” 倒是有几分骨气,难怪薛大夫提到时,眼神是欣赏的。 可…… 唐臧月敛了神色,道:“你这种人,说好听点是有骨气,难听点……是什么,知道吗?” 钱大牛到底没怎么见过世面,对上唐臧月那身英气逼人,白了脸色,须臾,道:“不知道。”本想见过人就走,如今也因对方气势,死活迈不动步子。 “不知道啊……”唐臧月将蒲扇递给萧月浓,让后者接力后,才缓缓起身,走到对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大、犟、种。” “……” “拿自己亲爹和你妹妹后半生赌的大犟种。”唐臧月顿了下,道:“宁愿保留骨气,也不愿低声下气求人,耽搁了你爹的病情……若你爹往后都是这般,你该如何撑起你们钱家的门楣?有个拖累在,你妹妹及笄时,该如何找好人家?真要将你家妹妹拖成老姑娘,同你一样撑起这个家不成!” 钱大牛冷汗涔涔。 如果说,来之前他还在考虑,该如何偿还瓷娃娃那串糖葫芦?得背几日柴火,省多少口粮才能贴补……现在,被眼前这个满头华发的老夫人,犀利的语言,现实的打击,激得脸色苍白,内心筑好的高墙轰然坍塌。 他的固执己见,是有骨气,是令人钦佩,但害得是爹和大妞余生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钱大牛跌坐在地,满头是汗,头发着虚,两眼花得厉害,就听老夫人又道:“对了,忘记问你全名。” 其他人:“……” 萧月浓捂住嘴,藏不住的笑意。 母亲一天还说玲姐儿皮,明明母亲比玲姐儿皮多了。 “钱、钱大牛。”许久,大牛找回自己声音。 唐臧月眉梢微蹙,“我记得你爹名字里也有一个‘牛’字?” 一般来说,长辈和后辈名字不能重叠,古代很注重这个。 钱大牛:“小时候体弱多病,找算命先生看过,说是‘大牛’好养活。”至于什么命不凡,那番说辞都被他忽略了。 唐臧月点头,“既然赶上饭点,便一起吃顿便饭。去,和你爹……算了,还是同你妹妹一起去厨房,看看柳妹妹安排你们做什么,你帮着打打下手。” 唐臧月扫了眼人小鬼大的玲姐儿,在对上钱阿牛后,背手当起小老师的作风,浅笑。 “好……是。” 今日,柳姨娘准备擀面条,做几道炒菜加在面条里。 炒菜是小炒肉和烧茄子。还单独做了几只凉拌鸡,最后才是黄瓜切丝。 见有人帮忙,正好,早市里用光了手劲儿,柳姨娘让钱家两个兄妹帮着揉面。 因为多了三个人,柳姨娘又舀了一瓢半的灰面在里面。瓢是葫芦挖空了做的,分量很大,也不必担心吃不完。吃不完的,大不了晚上再做点包子馒头啥的,蒸好了放地窖,明早起来做自家吃的晨食,能方便许多。再不济,也可以给地里长工分点,避免浪费。 谁给她的底气?自然是老夫人。 家中不仅没短吃喝,老夫人时不时还琢磨些零食给孩子尝鲜。 前阵子还在说以前放大酱的空地,可以搭个面包窑,给玲姐儿生辰惊喜呢。 (本章完) 第111章 算计人心 面包窑是什么?柳姨娘还是头一回听。 不过现在的日子,在她看来忙碌而充实,再好不过了。 柳姨娘见钱家俩孩子手脚麻利,道:“会烧火吗?去看着灶头。” 俩孩子点头,但只有大妞去了。 大牛挽起袖口,对着柳姨娘道:“柳老夫人,我来帮你切菜洗菜。” “刀工……” 大牛:“我刀工还可以。” 柳姨娘让他试了下。 还别说,刀工确实比她好,切得黄瓜一丝丝的。 柳姨娘犹豫了下,才道:“当心切到手,其余的,都交给你了。” 面揉好,菜洗好,还有人切菜,她不就松快许多吗?只炒菜就好。 做好这些,大牛端菜的功夫,看到正房摆出两张偌大的桌子。 萧家人一张桌子,王小六孟媚一张。 钱大牛一开始没奢望,直到唐臧月厉声道:“你带着你爹和妹妹去哪儿?” 钱大牛脚刚好抬在门槛儿上空,落下不是,不落也不是。 “我们去……厨房瞅瞅。”有没有剩菜剩饭。 后面的话,在最终决定缩回脚,扭身,对上唐臧月脸色后,憋了回去。 唐臧月:“媚娘,给他们拿碗筷。” 媚娘笑盈盈地,连忙拉过大妞,擦了擦她脸上的灰,道:“这孩子,看火头看成这副模样,也不晓得在上桌前洗洗。” 洗洗…… 他们吃水要钱,一般来说都是加进粗粮面里,搅合搅合吃的。用水来清洁卫生太奢侈了。 也就冬季好些,有雪水可以煮了融化。 家里缸子没被那些亲戚砸坏了,大牛已经将缸子储满了雪,想着要不要在后院挖个坑,蓄满雪水,到了夏季可以卖点钱。但一想到夏季温度高,曝晒容易挥发了,大牛又歇了心思。 媚娘见大妞没敢动,亲自给她挑了一碗面条,加上小炒肉和烧茄子,然后是切成丝的黄瓜改在上面,最后爽快大方地递了过去,“给!” 大妞看了看眼前的大海口的碗…… 是的,考虑到家中男子多,以后浩哥儿然哥儿也是要蹿个儿的,唐臧月去了趟烧窑,将家中小碗都换成了大海口碗,也为了避免王小六夫妻吃饭拘束,特意隔了张桌子。 地里的长工不包饭,但偶尔做多了馍馍啥的,他们可以捡些回去分了。 待遇在边关可是头一回。 即便大妞过于内向,也忍不住视线落在跟前的海口碗内,然后咽了咽唾液,才敢看兄长。 大牛还未做出决定,就听最高位上的那人又发话了:“怎么?觉得自己做的事,配不上这顿饭?还是说,进厨房前,我说的那番话,你压根没放心上?” 萧月浓:“……”母亲好狠。 专挑软肋打。 萧月浓:可是,学到了呢(▽) 钱大牛一个抖擞,赶紧上桌,接过王小六递来的碗筷。 钱阿牛见儿子上桌了,没了压力,嘿嘿一笑,接过王小六递来的碗筷。后者见对方这么客气,也回以嘿嘿一笑。 一旁的媚娘:“……”怀疑自己嫁了个傻子。 饭桌上,只余下碗筷磕碰碗壁的声音。 偶尔,媚娘压低了音量,夹了几筷子鸡肉进大妞碗底,道:“别光吃面条,这里还有肉,多吃点。面条不够还有,放心,老夫人很好说话的。” 谁家地主把粮食这么造的?有肉有菜还有主食。 大牛吃得很慢,在观察主桌上的萧家人。 主桌的男子都吃得快,女子很慢,细嚼慢咽的,但都有一个特点,看上去很斯文,吃相很好看。 他又想起进厨房前,唐大夫那番话。 最终,他埋头干起饭来。 不管什么后果,唐大夫说得对,家人的未来比自己骨气重要,他现在应当做的,是将家人带出困境。 吃过饭,大牛大妞和钱阿牛主动去刷完,唐臧月则询问柳姨娘,那俩孩子手脚如何。 柳姨娘笑眯眯的,“大的刀工很好,小的话不多但很懂事,老夫人若是要用他们,可以收。” 唐臧月点头,“让他们洗完来正房。” 院子租得还是小了些,改造前没多的地儿开造出一个书房来,平时也是吃过饭,将正房当书房来使,商榷些事宜。 唐臧月摸了下俩哥儿的筋骨,发现他们体内有股力量沉在丹田,没有躁动的意向,反而很安分,点了点头,“练得不错。” 尤其是萧钟陆。 功法功法,不是越小练越好,而是需要打好基础,萧钟陆从小打基础,打了十五年,就是狂风暴雨山石海啸,估摸着也不会动其分毫,功法修炼起来比其他人更容易快速吸收。 一线天的死士从小修炼有好处,坏处更显。好处是的确武功高强,坏处是……长不高== 萧钟离的话,修炼不得要领,与其大哥切磋后,似乎才打通任督二脉。 唐臧月也不指望萧钟离成为武林高手,她对他,比较着重其他方向上的培养。 唐臧月视线最终落在萧钟离身上,“兵书看到哪儿了?” “看到……” 唐臧月点头,“不懂得可以问我。” “是,祖母。” 就是萧钟陆再愚钝,也知晓祖母培养他们哥俩的方针。 他皱眉道:“祖母,你是觉得……” 唐臧月打断他,道:“暂时不需你操心这些,我自有安排。” 萧钟离沉吟了下,道:“祖母,光是我们俩,想要东山再起很难。” 唐臧月淡淡地瞥了眼萧钟离,“谁说萧家要东山再起了?” 这话把萧钟离给问懵逼了。 唐臧月:“行了,你们下面弟弟妹妹,我自有安排。” 这也是难点。 三年后,最大的双胞胎也才十岁,能做成什么大事?萧钟然还好,对医术上了心,萧钟浩完全是放飞自我的状态…… 萧月浓再聪慧,如今也才五岁。 拿不出手。 不然,她也不会用笼络人心一招收人。 是的,在大牛身上,她还是用了算计人心一招。 空间里资源不缺,缺的是人。 什么样的人?自然是人才。 王小六人才一般,但那个媚娘头脑不错,不然她也不会给工钱还留饭给两口子吃。 (本章完) 第112章 他担心爹遭人白眼和嫌弃 她看上的是钱大牛的骨气。 这年头,有骨气的人不多。 只有打断这人的骨气,他们萧家才有效忠者。 她并不想这样,但不得不为之。 三年后的天灾、战乱一发生,届时血流成河,刀剑无眼,多一个效忠者,他们萧家才多一层保障。 算计人心,总比日子越来越艰难,三年后等待钱家的更是雪上加霜好? 唐臧月夹了块炭火进炉子里,手心手背烤了下,心有些冷了,但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莫要将过多心思倾注未来,毕竟还没发生。 现在,应是怎么好吃好喝好玩得过好当下。 僵持的气氛,在大牛出现刹那才打破。 唐臧月对俩哥儿挥了挥手,后者这才带上门离开。 唐臧月言简意赅道:“坐。” 大牛忐忑地坐下后,就听她又道:“手伸过来。” 大牛不明所以,伸过去才发现这位老夫人是在给自己号脉。 钱家事发突然,大牛也是最近几个月饿瘦的,现在身子还没熬垮,只是看着瘦,假以时日,可以养回来。 “不错。”唐臧月收回手后,点头道。 “我……” “想要治你爹的病?但家中欠债太多,连药钱都出不起?” “……是!”大牛坚定地点头。 他不再逃避家中短缺,羞赧家境贫困,躲避旁人施舍。他不想因为这些,害了爹和妹妹。 “很好,那便签了这张卖身契。” 卖……身契? 唐臧月用钳子撩拨了下火堆,神色很自然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和薛大夫一样,是个好人?我也是个商人,利己,没有好处的给予,我为什么喂药材和粮食在你们一家子身上?换而言之,有更好的选择,我为什么不选其他人?或是牙行买奴买婢回来?” 楚国的律令,三年后作废,到时候由朝廷盖章的奴契自然作废。卖身契是做给旁人看的,她要的是一颗人心,一个在乱世里护住萧家人的人心。 之所以把自己标榜上利己主义,是因为有骨气且家里突变的人防备心重。这番话,是卸下对方防备,再徐徐渐进。 算计人,攻心为上,时间能证明。 钱大牛眸光微红,“那么,我又有什么值得您买我?” 唐臧月放下钳子,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少年。 对方也无所畏惧地扬起下颚,对上她的视线。 唐臧月:“自然是要一颗忠心,永远不背叛我们萧家的忠心。你能做到吗?” 沉吟许久。 久到正房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烤玉米声。 烤好的玉米香味,在屋内弥漫开,却无法撼动两人的对峙。 她听到这个少年,明明年纪不大,却能识时务者为俊杰,将一颗赤诚的忠心双手捧到她跟前的声音,“我能。” …… 既然与钱大牛签了身契,首先要解决的便是他那些外债问题。 当天下午,她让大妞和钱阿牛留在萧家,让赵大爷驾着马车去了隔壁村。 率先找到隔壁村村长,说明了情况。 村长惊愕道:“唐大夫你要帮钱家还债?” 唐臧月点头,“签下他的卖身契,以后他便是我们萧家的人,这些外债只会阻拦他为我们萧家做事。倒不如我一次帮他还清了,以后从月钱里扣便好……听说余村长你也借给钱家不少钱?我先来还你这里的大头。” 余村长能怎么办? 本来来年开春忙碌,穷苦人家招揽短工是不可能的,倒是钱家那小子能吃苦,也好说话。抱着这样的心思,村长想压榨压榨…… 别说他欺负人家。当初钱家亲戚来找麻烦,他可没少帮忙。只是利益使然,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不过没想到钱家这小子命不错,找到唐大夫这个靠山。 “哪的话,大牛那孩子,即便没有唐大夫你帮衬,我也相信他能将钱家立起来。” 来的路上,唐臧月试探过大牛,自然摸清这位余村长的打算。不过这位对钱家而言,也是雪中送炭的角色,没必要贬低,便道:“大牛的确不错。” 寒暄了两句,还了债,在大牛的指路下,一一将隔壁村的债务还完,才往镇上而去。 在马车驶出村子,猫冬的村民才开始议论纷纷。 “大牛这是走大运了啊。” “走什么大运?他成了萧家奴才,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奴才怎么了?镇上罗府的奴才,不也吃香喝辣的?” “你拿萧家和罗府比?啧。” “嘿,你还瞧不上萧家?那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看是啥德行。” “我们不是在提萧家和罗府吗?怎么把我也带上了!” …… 抵达镇上,唐臧月先去薛大夫药铺将债给还上。 薛大夫不甚在意这点钱,只是瞥了眼不远处的孩子,小声问:“老夫人打算怎么安置他?他现在年纪不大,还做不了什么活儿。” 唐臧月:“他爹的脑子得慢慢治,他妹妹可以在玲姐儿身边当个玩伴,至于他嘛,再看。” 其实她早就计划好怎么处理这个少年,只是不方便告知薛大夫罢了。 去了衙门,在卖身契上盖章,得到官府认可,让这个少年卸下一层防备后,才让赵大爷驾着马车回到九里村。 忙活了一日,她让赵大爷回去歇息,自己领着钱大牛去了正房。 “家中只有一辆马车,你们一家三口住在隔壁村,不方便听候差遣,不若卖掉在村中的房子,搬来九里村住着。不过家中卧房连的炕就那么大块地儿,你们一家三口住进来有些不便,明日我便同村长商量一番,将山上猎户家的空置房给租下来,再让家中长工腾出时间把那房子简单改造下……” “多谢老夫人。” 唐臧月点头,又道:“玲姐儿身边缺个人,我瞧你妹妹与玲姐儿年纪相仿,不若以丫鬟的身份陪着?” 钱大牛:“任凭老夫人你处理。”只要给口饭吃便好。 只是做个丫鬟,没卖身契的丫鬟乃自由身,待年岁一到,不用赎身,不必耽搁年纪嫁出去。 唐臧月点头,又道:“至于你爹,病可以治,但我午食瞧着他饭量大,家中不要吃白饭的,让他跟着地里长工做事。” “可我爹他……还未完全好,我担心其他人嫌他。” 钱大牛知道一旦卖了身,就不能时时看着家人。大妞还好,毕竟萧家人看着厚道。 他担心爹遭人白眼和嫌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