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 第1章 小叔与寡妇 外头敲锣打鼓的,将,军府二公子娶妻,好生热闹。 忽然间,新嫁娘的盖头被一把扯下来,温枳面色惨白的环顾四周,大红喜烛淌着血色蜡油,入目所见,皆是喜气洋洋。 窗外传来了嬉笑声,耳蜗里满是乱糟糟的声响。 温枳呼吸急促,不敢置信的僵在原地。 “我、我回来了?”她跌跌撞撞的冲到梳妆镜前,瞧着镜子里那张娇嫩艳丽的容脸,曾经横贯半张脸的刀疤,早已不知所踪。 颤抖的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眉眼,忽然泪如雨下。 这是她与萧长陵成亲的那天,她清楚的记得,这一夜……他没回来,以至于让她成了整个将,军府的笑话。 四月进来的时候,见着自家小姐坐在梳妆镜前,大红盖头早已掀翻在地,不由的心下一顿,当即上前将盖头捡起来,“小姐?” “四月?”温枳坐在那里,没有回头,“外面热闹吗?” 四月紧了紧手中的红盖头,低头回答,“热闹!” 温枳目光沉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精致,容颜娇俏,是这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美人,当初为何这么想不开,一头扎进火坑里? 温家虽为商贾,无功名在身,可父亲的生意做得好,温家的产业遍布整个大夏国,而她温枳更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却偏偏瞎了眼。 “去办件事。”温枳冲她笑了笑,“把我的嫁妆全部收拢后院的库房之中,让咱的人守着,关门落锁。” 这笑,看得四月汗毛直立。 小姐好像、好像不太一样了? 但她素来对小姐唯命是从,小姐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温家的嫁妆,如流水一般进了将军府,多少人瞧着眼热,挨挨挤挤的摆满了整个院子,好在清单名录都在,没有温枳的吩咐,谁也不敢私吞处置。 嫁过来的时候,父亲还给了她一些护院,各个都是身强体壮。 现在想想,是不是父亲早料到了,她可能会被将军府的人欺负,所以从一开始就给她做好了各式的准备。 只怪她以前脑子进了水,眼睛糊了屎……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四月快速转回,“小姐,妥了。” “走,去后院看戏!”温枳褪去了厚重的外袍。 一只野猫,冷不丁从草丛里窜出来,呼啦一声跑得老远。 温枳不由的眉心一皱,“什么动静?” “小姐,是野猫。”四月回答。 温枳点点头,快速往外走。 一道绛紫色的身影斜倚廊柱,瞧了一眼去而复返的猫儿,弯腰将猫儿抱起,磁音低哑,“狸奴,爷……发现了一只野猫。” 猫儿在他怀里蹭了蹭,发出了“喵呜”的声响。 “有趣。” 后院。 有人高声喊着救命,小公子萧珏落水。 宾客纷涌而至,却只见着本该在新房掀盖头的萧长陵,急急忙忙的从寡嫂的房间里出来。 一时间,众人皆惊。 原都是关心小公子落水的事,现如今目光都落在了萧长陵身上。 新婚之夜,小叔子从寡嫂的房间里出来,还神容慌乱,纵然是傻子也该想到点什么,何况大家都不是傻子。 一瞬间,萧夫人——元氏的脸色,俨然难看到了极点,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指责,否则等同不打自招,定会落人口实。 “混账东西,吃醉了酒便连自家的院子都不认得?”元氏沉着脸,转头吩咐左右,“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二公子扶回去?” 听得这话,左右当即了悟,快速上前搀起了萧长陵。 “二公子还真是奇怪,新婚之夜不在新房,吃醉了酒跑进嫂子的房间?” “啧啧啧,萧家的门风……” 众人议论纷纷,萧长陵的面上挂不住,刚要开口,却陡然目光一滞。 人群中,那一袭红衣分外亮眼。 温枳抬眸,与萧长陵四目相对。 “阿枳?”萧长陵愕然。 第2章 大嫂可怜,夫君疼她 “大夫来了!” 这一声喊,算是把所有人的魂儿都喊了回来,毕竟萧家的宝贝孙儿还昏迷着,可得赶紧诊治。 温枳便是趁着这功夫转身,头也不回的回到了新房。 “关上房门,谁敲也别开。”温枳下令,“另外,开窗。” 四月蹙眉,“小姐,更深露重,开窗怕是……” “开!”温枳翻身躺在了床榻上。 四月点点头,神情担虑的开了窗户。 温枳重重的合上眼眸,既非真心实意,自然不会有以后…… 翌日一早,温枳起身梳妆,去给萧元氏奉茶,没有拿到和离书之前,她不能失了礼数,免得到时候让人拿住了把柄,让父亲那边吃大亏。 但她温家的钱,一分一毫都不会用在,这帮狼心狗肺的人身上…… 花厅。 温枳进去的时候,萧长陵还没来。 主母元氏端坐在上,瞬时黑了脸。 “看样子,二郎是一晚上没进门,这新婚之夜的……”说话的是柳氏,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元氏低喝,“你住嘴!” 柳氏讪讪的闭了嘴,谁让人家是长房夫人,将,军府的主母? 大,将,军萧廷娶妻之后,发妻元氏接连诞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但萧家老夫人犹嫌不够,为了让萧家枝繁叶茂,更是兀自做主,给萧廷纳了两房姨娘。 一位,姨娘柳氏,生一儿一女,皆已长大。 另一位,姨娘赵氏,唯有一子,不过六岁。 现如今新媳妇奉茶,两位姨娘分坐两旁,昨夜的事情都听了个大概,免不得要看长房的笑话。 直到奉茶完毕,温枳从花厅里退出来,萧长陵才急急忙忙的赶来。 “阿枳?” 熟悉的声音响起,温枳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波澜,红着眼睛抬头,少年郎已褪却大红喜服,此刻一身月白色的长袍,玉冠束发,极尽清隽之色。 见着温枳如此神色,萧长陵面露愧疚,当即握住了温枳的手,“是我不好,昨夜事发突然……等我回去与你解释。” 瞧着萧长陵急急忙忙进了花厅,温枳抬步就走,头也不回。 此刻,萧家应该急着用钱疏通关系。 萧家父子战死沙场,长安城内诸多流言蜚语,有说是因为某些人贪墨军饷所致,其后有人刻意引导,将祸水泼到了将军府头上。 死人不说话,纵然知道是冤枉的,也没办法站出来申辩,所以萧长陵才会急急忙忙的要娶她,无外乎是想借着温家的财势而已。 可昨夜这么一闹,萧家自觉理亏,碍于颜面,短期内不会张嘴,让她拿钱…… 如此,甚好。 然,拐个弯,在回廊尽处,她便见到了梦魇中的容脸。 白衣如莲,盛放嫣然。 丁舒真站在那里,面颊苍白,剪水秋眸含着泪,就这么凄凄惶惶的望着她,话还没说出口,便让人觉得,她已受尽委屈。 “明明受委屈的是小姐,她倒是先装上了?”四月愤然。 温枳早已习惯,自然没什么反应。 “弟妹。”丁舒真忽然跪在了温枳跟前,梨花带雨的哭着,“你莫要错怪二郎,我与二郎之间清清白白,你莫要、莫要……胡乱猜测。” 温枳面上,满是不耐烦。 “阿枳!”萧长陵自身后赶来,第一时间搀起了跪地的丁舒真,“大嫂莫要如此,此事与你无关,是我有欠思量,理该我与阿枳解释。” 丁舒真泣不成声,“是我不好,害得你们夫妻离心,还让人看了将军府的笑话。” “你身子刚刚有所好转,莫要……” 不等萧长陵把话说完,温枳已转身朝着一旁的台阶走去,压根没打算看他们的“郎情妾意”。 “阿枳?”萧长陵愕然。 她好似,一点都不在乎? “弟妹。”丁舒真拭泪,虚弱的半靠在萧长陵身上,“我与二郎是清白的,你莫要……” 萧长陵陡然沉了脸,“阿枳,大哥战死沙场,大嫂孤寡带子,诸多不易,你为何就是不能担待?昨夜是大嫂心疾犯了,我才会过去看看,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熟悉的说辞?! 温枳袖中拳头紧握,身子都止不住轻颤,前尘历历在目,万般仇怨涌上心头,“这话有点意思,你是说,我故意污蔑你们,坏你的名节?敢问大嫂,从方才到现在,我有说过一句?” 丁舒真默默拭泪,瞧着好似受尽了委屈。 “阿枳?”萧长陵低唤,“大哥去了,大嫂已然不易,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看,人心就是偏的。 她不说话,就是欺人太甚。 她一说话,就是咄咄逼人。 而丁舒真呢? 流泪是可怜,沉默是更可怜。 “我可以作证,姐姐刚才一句话都没说。”雕栏轩窗外,忽然探出个脑袋,冲着众人扬唇,“大嫂一直自说自话,真是……好可怜哦!” 丁舒真身子一僵,顿时白了一张脸。 第3章 互联网嘴替 “你怎么会在这里?”萧长陵沉着脸。 这人,温枳认得。 姨娘柳氏的儿子,萧家的庶三公子——萧长赢,惯小偷鸡摸狗,是个出了名的纨绔。 纨绔从墙后走出来,怀中抱着花狸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瞧着眼前众人,终是将目光落在了丁舒真身上。 丁舒真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往萧长陵身后躲去。 “老三!”萧长陵直呼其名,“你干什么?” 萧长赢抱着猫儿,笑盈盈的后退,忽然躲在了温枳的身后,嗓音里透着委屈,“姐姐,他吼我,你管不管?” 温枳:“??” “萧长赢,那是你二嫂,不是外头的花花草草。”萧长陵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非你可以招惹。” 可纨绔之所以是纨绔,就是因为天不怕地不怕,何况这纨绔生得一副好皮囊,若摒弃他这纨绔的头衔,满长安城挑不出几个,如他这般俊俏无双的美男子。 想当年,柳姨娘可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美人,纨绔的容貌便是随了娘。 “大嫂能躲在二哥的身后,我为何不能躲在姐姐的身后?”萧长赢摸着怀里的猫儿,“在别人身上是道理,落自个身上就是歪理,二哥不要做得太明显。” 萧长陵哑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推开了丁舒真,伸手去触温枳。 然,温枳疾步后退,避开了他的触碰。 “四月,我们走!”温枳大步离开。 她需要时间整理情绪,暂时还无法坦然面对他们。 “哎呦,姐姐生气了。”萧长赢阴测测的勾唇,望着萧长陵与丁舒真,“二哥,你有麻烦了!” 语罢,他抱着猫儿,大摇大摆的离开。 “二……”还不等丁舒真开口,萧长陵已经大步疾追温枳而去,“我……” 可惜,人已走远。 丁舒真咬着唇,眼眶红得厉害。 出了将,军府大门,温枳总算松了口气。 “小姐?”四月满脸担虑,“没成想,将军府竟是这般龌龊之地,若是老爷知道……” 若是老爷知晓,还不知得多心疼! 温枳满脑子都是,怎么拿到和离书离开将,军府? 虽然满腔怨恨,但重来一次,她不想再看到父亲悲痛欲绝的模样,更不想让温家的万贯家财,便宜了这帮豺狼虎豹。 报仇的前提,是先保全自己…… 昨夜的事儿,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 好在温枳素来不怎么露面,倒也没人能认出来,只是议论声刺耳,免得有点刺心。 “小姐莫忘心里去,恶人自有天收。”四月愤愤。 温枳不相信这话,若恶人真的有天收,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冤死的无辜之人。 蓦地,四月忽然喊了一声,“小姐?表、表表……” 温枳瞬时头皮发麻,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拽着四月撒丫子跑进了巷子里,连带着呼吸都好似停了。 “小姐?”四月慌忙扶了一把温枳。 温枳喉间滚动,扶着墙壁默默的蹲下来,“我没事,你从这边绕过去找陈叔,让陈叔用马车来接我,我便在这里等着你。” 暂时,不露面。 “是!”四月点点头。 这巷子应还算安全,倒是没什么大碍。 待四月离去,温枳小心翼翼的朝着外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退回原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下一刻,腰间颓然一紧,温枳刚要张口,却被人快速捂住了口鼻,旋身便拖回了巷中。 冰冷的墙壁紧贴着脊背,浑身的汗毛瞬时立起。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口吻,蛊惑般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阿枳……是在找我吗?嗯?” 尾音拖长,温枳已然面白如纸。 昔年的记忆倒灌,午夜时分,一只只剥了皮的老鼠,血淋淋的在地上乱窜,发出尖锐的嘶叫声,从她脚背上蹿过…… “怕什么?”他凑近她的颈项间,低低的轻嗅着,“乖,阿哥不吃人。” 温枳疯似的推开他,顿时失重跌坐在地,浑身颤抖得不成样子…… 第4章 乖,阿哥不吃人 眼前人玄袍如墨,肤白如雪,五官精致得类如妖孽,近乎邪门。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唇角永远轻轻勾起。 他爱笑,却是笑不达眼底,站在那里,纵有漫天光亮,亦不沾其身半分。让人见之如瘟神,止不住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谁见着他不怕? “数年不见,小阿枳越发的胆小。” 他一步一顿的走向她,黑色的皂靴稳稳的踩在地上,发出了细碎的声响,终是停在了温枳跟前,慢慢蹲下来,与她保持平视。 “怎么,连阿哥都不认识了?”他伸手抚上她冰凉的面颊,骨节分明的指尖,在她的肌肤上游走,终是停留在她纤细的脖颈处。 温枳直勾勾的盯着他,“阿、阿哥?” 舅父家的义子,容家失踪的三郎——容九喑。 幼时,容九喑在温家住过几年,那时候温枳还小,身边没有兄弟姐妹,难得有个哥哥来小住,便是日日缠着他,连吃饭睡觉也要跟着他。 可这位小哥哥,眼神很冷,性子孤僻,做事十分狠辣,若是谁敢得罪他,定是没有好果子吃,后来她不慎见着他折磨人的手段,吓得高烧数日不退。 病愈之后才知道,父亲和母亲已经将他送去了别院。 后来她也去过别院,但因着心里害怕,只远远的瞧过几眼,再也没敢靠近。 直到现在,她见着这位表兄,都会想起那血淋淋的一夜,还会止不住颤抖…… 容九喑蹲在那里,“要我抱你起来?” “不用。” 温枳慌忙拂开他的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仿佛是做错事的孩子,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往墙边靠了靠。 “吓成这样?”容九喑似乎不太高兴,“小阿枳还真是记仇!成亲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阿哥,阿哥没能赶上,喝你一杯喜酒,真是可惜。” 温枳有些迷惘,此前没见着他回来,为什么这一次……他会出现在这里? 自容九喑从别院离开后,便彻底消失了,容家和温家找了他很久,始终没能找到他的踪迹,没成想竟然在长安城内? “那我……请阿哥喝酒?”周遭无人,温枳环顾四周。 容九喑忽然笑了,“好啊!” 温枳:“……” 客气话,他也当真? “下次。”容九喑伸手抚过她的发髻,“此番阿哥还有要事,应不了你的约,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在哪……跑不了!” 最后三个字,他是笑着说的。 见着容九喑转身,温枳微微绷直了身子。 没走两步,他忽然又顿住,幽幽转头睨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听说昨晚的将,军府,很热闹啊!” 语罢,他终于消失在巷子口。 温枳脱力般靠在墙上,额角的冷汗徐徐渗出,对一个人的恐惧,来自于童年的心理阴影,是没办法轻易克服的。 回过神来,温枳扶着墙缓步朝着另一处巷子口而去。 “爷?”崔堂上前行礼,“您这是?” 容九喑轻嗅着指尖的气息,幽然吐出一口气,“不打紧,只是逮住了一只……不听话的狸奴。” “宫里催您快些。”崔堂低声开口,“咱赶紧走吧!” 容九喑翻身上马,转头睨了一眼巷子口。 小阿枳,这杯酒……我喝定了! 第5章 狗不能喂得太饱 四月带着马车来的时候,温枳已恢复了面色,只是瞧着有些愣神。 “小姐?”四月慌忙上前。 温枳好似如梦初醒,“没事,走吧!” “小姐?”陈叔放下杌子,搀着二人上了马车,“四月说,您遇见了表公子?” 温枳点点头,“陈叔,他就在上京,为何容家一直说没找到人呢?” 往日里,他似乎也不曾遇见,是因为不长住在上京的缘故? “这事老奴也不清楚。”陈叔驱车,“只听说,好像是闹了一场,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也不好细致打听,毕竟不是咱家的事儿。” 容家有容家的规矩,这容九喑到底不是温家的人…… 温枳沉默着,不再言语。 临风楼是温家的产业,也是父亲给的陪嫁,不过温枳甚少过来,纵然是来了,也都是从后门进的,是以没人知晓现如今的临风楼,是她在接管。 “这是上个月的账目。”陈叔将温枳名下,所有的铺子账目一一收齐,“老爷说了,以后这些账都得交在您手里。” 温枳点头,“我知道。” 从六岁开始,父亲便亲手教导,让她参与家中生意,为的便是来日接管温家上下,不至于被人欺负,彼时不懂父亲的良苦用心,如今想来,自己委实不孝。 “这胭脂楼是怎么回事?”温枳眼尖,指了指上面那一行,“赊出去这几笔为何在我的账上?” 陈叔上前,“刘掌柜来的时候已经说过,若是小姐发现账目不对,替他解释一二。前阵子胭脂楼出了新品,便是那位萧姑娘……带着一帮女眷过来疯抢一通。您也知道萧姑娘的性子,彼时又嚷嚷着,是您未来的小姑子,说是把账记在您的名下。” “吧嗒”一声,温枳合上了账册。 四月小声嘟哝,“小姐就带着她去过一回,她竟领着一帮人去,这不是明抢吗?” “不只是一次。”陈叔紧接着又道,“这账上您也瞧了,一个月三次,过两日这胭脂楼又得上新品,若是……” 人不能对他太好,狗不能喂得太饱。 这话是有道理的。 “出了新品先别吱声,通知我便是。”温枳意味深长的开口。 陈叔不疑有他,“明白!” “还有……”温枳顿了顿,“若是有书生乞丐落魄门前,莫要驱赶,好好照顾便是。” 这话,陈叔就不太明白了,什么书生,什么乞丐? “照做便是。”温枳总不能说,今年的新科状元郎,是个乞丐书生吧?要想保全温家,安然离开萧家,必须得诸多依靠。 打铁还得自身硬! “今年城外的棉花,收得如何?”温枳端起杯盏浅呷。 陈叔以为她只是照例一问,当即答道,“如往年这般,按照卖出去的量,收一批囤一批。” “把上京内外所有的棉花,全都给我收了,按照上、中、下三等安置,其后可扩大收购之处,往附近州府县走走,能收的都给我收起来,妥善保存,我有用。”温枳放下手中杯盏,“另外,从现在开始储存火炭,莫要走漏消息。” 陈叔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小姐,这可是一大笔银子。” “银子能赚,命只有一条。”温枳挑了一下眉眼,转头望着窗外。 忽然间好似瞧见了那年的大雪漫天,经久不化。 陈叔是看着温枳长大的,小姑娘年纪虽轻,但脑子灵活,很多时候家主的决策,都有温枳的参与,除了……非嫁萧长陵之事。 “要跟老爷打声招呼吗?” “你只管去办,三朝回门的时候,我会与父亲说清楚。”温枳示意他放心。 陈叔松了口气,“是。” 街头,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四月当即走到了窗口位置,“哟,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瞧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疾步进了临风楼,其后便直冲二楼而来。 “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温枳蹙眉。 四月当即摆手,“奴婢一直和小姐在一起,可不敢通风报信。” “老奴也没有!”陈叔急忙摇头。 温枳沉着脸,看样子萧家对她……不似想象中的放心! 第6章 把她一起带走 “陈叔,你先下去。”温枳淡然自若。 陈叔行礼,快速出了房间。 萧姿大跨步进了雅间,“二嫂好自在。” “有事?”温枳从容饮茶,与往日里的讨好巴结,截然不同。 萧姿有片刻的愣怔,这女人是吃错药了?想当初,这女人为了嫁入萧家,那叫一个大手笔,要什么给什么,还热脸相迎。 这会嫁进门了,就想过河拆桥? 莫不是因为昨夜的事情,所以对二哥怒意未消,这才冷着脸对自己? 呵…… 萧姿冷笑,“温枳,你不会以为进了萧家的门,就万事大吉了吧?我哥若是知道,你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你猜他会怎么看你?” “这次又看中了什么?”温枳还不知道她这点伎俩吗? 无外乎,要钱,要物。 萧家是家大业大,但早就衰败,而萧姿又喜欢在各家贵女跟前显摆,每个月的那点银子根本就不够花,自从温枳出现,萧姿便有了来钱的渠道。 “过两日宫里会有百花宴,你也知道的……今年是贵妃娘娘操持,其实是为三皇子选妃,我若是不好好表现,都让那京中贵女比下去,哪儿还有将,军府的来日?”萧姿说这话的时候,止不住用眼角去瞄着温枳,“俏斋堂那边出了一副新头面,要三千两银子。” 温枳还没吭声,四月倒是先叫出声来,“三千两?!” “嚷嚷什么?”萧姿心虚,却又极不耐烦的瞪了四月一眼,“又不是让你出银子,叫唤什么呢?” 万一让人听到,岂非丢了她的脸面? 四月气急,“姑娘开口就是三千两,还不许人嚷嚷?” “放肆,到底谁是主子,信不信我……” 萧姿这话还没说完,温枳“砰”的一声,将杯盏重重搁在桌案上,屋内登时一片死寂。 “去百花宴是好事。”温枳说。 萧姿心头大喜,就知道这女人贱皮贱肉,好不容易挤进了萧家,岂能真的放任她不管?! “你放心,若我此番能入三皇子府,少不了你的好处,别说什么一副头面,来日送你十副八副都没问题。”萧姿美滋滋的开口。 这模样,好似那副头面已经到了手里? “是你去,不是我去。”温枳起身,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萧姿急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四月回头,“你去百花宴,跟我家小姐有什么关系?凭什么给你出头面?笑话!” 萧姿没想到温枳成了亲,便如此翻脸不认人,当即黑了脸,“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帮我了?信不信我去找兄长?” 她惯会拿萧长陵来威胁温枳,还以为如今的温枳,仍会吃这一套?! “我若是站在这里吆喝一声,堂堂萧家大小姐,为了一副买不起的头面,威逼自己的二嫂,传入宫中,不知贵妃娘娘还不会要你这样的……京都贵女?”温枳目光冷戾,“温家为商,不是开善堂的。” 一语既出,萧姿面色瞬白。 这…… 字字见血,刀刀毙命。 及至温枳已经走出去,萧姿抖着手,“你等着,兄长那边……” 话音未落,外头忽然进了人来。 府衙的捕快进门,见着萧姿便开口,“萧姑娘在这?可叫咱好找。” 这下,别说是萧姿愣了,饶是温枳和四月也跟着发懵。 怎么回事? “萧姑娘,跟咱们走一趟吧!”捕快做了个手势,左右快速上前,“莫怕,就是过堂问两句话。” 萧姿面色瞬白,惊恐的望着温枳,“我、我不过是问你要点银子,你、你犯得着让府衙的人来抓我吗?温枳,你好狠的心……” 温枳:“??” 脑子有病,趁早去治。 “烦劳新夫人,也跟着咱去一趟。”捕快又道。 四月急了,“抓她就成了,抓我家小姐作甚?” 温枳摁住了四月,“敢问官爷,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去了就知道!”捕快没多说什么,当即带着二人回了府衙。 第7章 我都听见了,姐姐 温枳进了府衙的录房,四月被挡在了外头。 “我是该尊一声新夫人还是温少东家?”来的是方才的捕头,后面跟着一人,是手拿笔簿的文书。 温枳行礼,“称呼罢了,官爷自便。” “那还是叫您少东家吧!”温家就这么一个姑娘,此前也都是这么叫唤的,“我叫高旭,是府衙的捕头,把您和萧姑娘请过来,是因为这个。”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了一个胭脂盒。 “胭脂楼的?”温枳一怔,“这是怎么了?” 高旭开口,“所以,这的确是胭脂楼的?” 温枳伸手拿起,仔细的验证,其后慎慎的点头,“是!” “昨天夜里,城外出了一桩命案,这东西落在死者的身侧,所以我们就把胭脂楼的刘掌柜请了过来,为了再三鉴定真假,这才劳烦少东家也跟着走一趟。”高旭解释。 温枳顿觉掌心里的盒子分外烫手,“杀、杀人?这与刘掌柜有什么关系?” “此物为胭脂楼所出,万一刘掌柜见过凶手呢?”高旭瞧着微白的面色,“少东家别紧张,只是将所有可能涉案的人员,一一传唤到府衙问话,没有别的意思。” 温枳点点头,翻看着手中的胭脂盒子,“这不是最近出的,上面打着烙印,应是一个月前的,瞧着内里一点都没有损耗,应不是随身之物。” 若是随身之物,必定是日常所用,里面的脂膏必定有所损耗。 “一个月前的?”高旭伸手接过,果真见着盒子底部有戳印。 温枳忙道,“刘掌柜那边,应该有买胭脂的名录,只要官爷细查,想来会提供一些线索,至于刘掌柜,他素来温厚老实,定然与此事无关。” “话是这么说,但没有确定此事与他无关之前,暂且不能放他回去。”高旭收起了胭脂盒。 温枳有些为难,“能不能暂且不要通知刘掌柜的家里?刘掌柜的母亲身子不大好,受不得刺激。” 高旭一愣,转而会意的点头,“好!” 说起来,刘掌柜对温枳有恩,当初马车失控,是刘掌柜拼死冲上来抱住了她,结果被马蹄踩断了腿,至此落下了瘸腿的毛病。 是以,温枳不可能袖手旁观。 “对了,萧姿……”温枳忙问。 高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人家早就被萧家的人带回去了。” 温枳:“……” 所以,她不算萧家的人。 半晌,温枳又道,“我能见见刘掌柜吗?” “不能!”高旭摇头,一口拒绝。 温枳心头咯噔一声,显然意识到了事情不对,这可不像是寻常的询问,只怕是他们还掌握了别的什么证据,所以…… 见着自家小姐从录房出来,四月和陈叔慌忙迎上去。 “小姐?” “小姐没事吧?” 温枳摇头,“陈叔,烦劳去问一问,胭脂楼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陈叔当下行礼离开。 四月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方才新姑……那人进了府衙,直接把萧家的人带走了,问都没问您一句,实在是太气人。” “萧长陵来了?”温枳问。 四月满脸愤愤。 “胭脂楼有问题,他们怕我会连累萧家。”温枳还不知道,那些人的秉性,“一帮趋利避害的小人!” “岂有此理!”四月气得跺脚。 忽然“喵呜”一声,一只猫墙上窜下来,吓得温枳差点跳脚。 却听得始作俑者竟笑出声,慢慢悠悠的从转角走出,吊儿郎当的模样,十足一纨绔,“背后说萧家的坏话,我可都听见了,姐姐……” 他一声姐姐,温枳只觉得浑身汗毛都根根立起。 温枳呼吸一窒,“你怎么在这?” 第8章 他的算盘珠子 “自然是来接我……萧家的人。”萧长赢弯腰将猫儿抱起,“整日爬上蹿下的,要是哪天摔折了腿,便算安生了。” 温枳与四月对视一眼,抬步往前走。 萧长赢不紧不慢的跟着,一辆马车就停在府衙外头。 “上车!”萧长赢率先进了马车。 温枳皱眉,不动。 “胭脂楼被封了。”萧长赢站在杌子上,回头望着温枳,笑得凉凉的,“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温枳愕然,“你知道?” 他头一偏,示意她上车。 “四月。” “知道!” 温枳上了车,四月则快速朝着胭脂楼方向跑去。 胭脂楼,真的被查封了。 “到底怎么回事?”温枳坐在了车内。 萧长赢靠在软榻上,猫儿伏在他膝上,享受着他的温柔抚摸,“美人皮,玉面鼓,听过吗?” 温枳陡然抬头,眸中惊颤,“你说什么?” “说得这么清楚,姐姐还没听明白?不如你靠近点,我悄悄告诉你?”萧长赢笑得顽劣,乌墨般的瞳仁里,绽着幽幽暗色。 温枳眉心微蹙,“你的算盘珠子,快蹦到我脸上了!”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萧长赢挑眉。 温枳别开头不去看他,“有话就说,不然我就下车。” “人皮鼓是在胭脂楼的后院里找到的,你说……” “什么?”还不等萧长赢把话说完,温枳骇然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怎么可能?!” 刘掌柜不是那样的人。 前世没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都不一样了呢? 比如眼前的萧长赢,比如现在的胭脂楼。 “信不信在你,反正你的那个掌柜,一时半会出不来,若是府衙抓不住真凶,说不定得拿他顶包。”萧长赢幽然一声叹,“年纪一大把,还得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真惨咯!” 温枳微微僵直了身子,“你如何知晓这些?” “想知道?”他眯起狭长的眸子。 温枳轻呵,“不想。” 其后,她别开头不说话。 萧长赢裹了裹后槽牙,含笑望了她一眼,然后低眉瞧着掌心里的猫儿,唇角微勾,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停下。 温枳疾步下车,萧长赢知道她要做什么,无外乎是去找那个废物萧长陵。 虽说将,军府没落了,但萧家好歹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多多少少是有些人脉,若是求一求萧长陵,兴许能有点用处。 萧长赢抱着猫儿,瞧一眼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嗓音低沉的道了句,“蠢!” 然,温枳还没回房,就被请到了大夫人元氏的院中。 碧桐院。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萧姿的哭泣声,温枳当下明白了这意思。 果不然,她刚进门,就听得元氏厉喝,“跪下!” 温枳站在原地,瞧了一眼屋子里的人。 长房的人都在,包括那位柔弱至极的寡嫂——丁舒真,容颜娇俏,一袭白衣如雪,衬得那张苍白的容脸,更是惹人怜爱。 萧长陵在边上站着,萧姿哭得梨花带雨。 “母亲,就是她惹的祸。”萧姿以手直指,就差戳到温枳的脸上了,“她招惹了那些不干不净的事情,害得我差点……呜呜呜……母亲,您一定要为我做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元氏自然不能束手旁观,“还不跪下?” “府衙那边都没个定论,你们就给我定罪,觉得是我惹祸,这是什么道理?”温枳站在那里,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我没错,为何要跪?” 元氏一愣,没想到温枳这般刚硬。 “阿枳?”萧长陵上前,“母亲跟前,不得放肆。” 温枳冷飕飕的瞥他一眼,“你到底是谁的夫君?读的哪门子圣人之言?连亲疏之别,是非对错都分不清楚。” “放肆!”元氏拍案而起,“嫁为人妇,竟不知为妻之道,公然指责夫君,违拗婆母,你爹没教你出嫁从夫的道理吗?嫁入了萧家,就该有为人妇的样子,你这般丢人颜面,岂非要让人看我萧家的笑话?” 温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怎么,我这一跪……萧家就有面子了?” “你!”元氏气得手发抖。 第9章 上你个棺材板 萧长陵旋即上前,“阿枳,母亲跟前莫要放肆。” “我骂你的话,你是半句都没听进去?”温枳横了他一眼,“你自己去过一趟知府衙门,孰是孰非,心里没数吗?他们现在颠倒黑白,你也跟着犯糊涂?”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比上座的元氏更有主母气势。 萧姿也跟着愣住,瞧着众人的脸色,不由的心下微缩,没想到现在的温枳,好生厉害? “母亲莫要生气,这件事虽然是因为弟妹而起,但她刚嫁过来,还不知道府中的规矩。想来是在母家当家做主惯了,所以这会有点收敛不了性子,回头关起门来,这小夫妻二人好好沟通,想必……”丁舒真声音温柔,听着就跟捏了一水似的。 旁人听着,倒是真像在劝人。 可温枳听着,却不似这样,一口一个说她不懂规矩,一口一个说她想当主母,这不是摆明了火上浇油吗?她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听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温枳低笑,“旁人听不懂,你以为我也听不懂吗?” 丁舒真瞬时红了眼眶,“弟妹?” “放肆,这是你大嫂。”元氏面色铁青,“你、你简直是泼妇,毫不知礼数。果然是商贾之身,简直是没有教养。” 教养? 温枳冷笑。 她的教养,是不许吃闷亏。“阿枳,你住口!”萧长陵这下是真的急了,连眼睛都是红的。 看得出来,一涉及这位寡嫂,他就急得跟什么似的,还真是情深义重得很。 “我说错了吗?”温枳深吸一口气,“既然这萧家容不下我,那就这样罢!” 她转身就走。 “拦住她!”元氏一开口,门口的嬷嬷和家丁旋即冲了进来,将温枳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温枳回头,“无理也要闹三分?” “今日若不让你好好改了这脾气,来日出了门,我萧家必定让人笑话。”元氏深吸一口气,默默的站起身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萧家,也是有规矩的!” 温枳瞧着眼前的人,她不会手脚功夫,自然是没办法挣脱,但……不代表她会束手就缚,“没成想,萧家竟是个不讲理的地方,既然此处不讲理,那我就去找个能讲理的地方!都给我闪开!” “拿下她!”元氏一声令下,两个嬷嬷旋即上前,一人一胳膊扣住了温枳,紧接着便是一人一脚,踹在了她的腿肘处。 刹那间,“砰”的一声脆响。 那是膝盖落地的声音,温枳登时疼得面色瞬白,额角的冷汗止不住涔涔而下,仿佛膝盖骨都被撞碎在地,剧烈的疼痛让她喊不出一句话来。 疼,彻骨的疼,疼得让她止不住颤栗…… 而一旁的萧长陵呢? “萧长陵,我是你的妻,你就这样看着……他们欺负我?”若不是没办法,温枳是绝对不会求他的,“你也算是个男人吗?” 萧长陵满脸的为难之色,“阿枳,你冒犯了母亲,萧家的规矩摆在那里,你……你且忍耐,等回到了房间,我自会为你上药。” 上药? 上你个棺材板! 温枳几欲挣扎,奈何双膝疼得钻心,这两个嬷嬷往死里把她往地上摁,她一抬头,便瞧见上方的三人。 元氏的冷蔑轻视,萧姿的得意冷笑,丁舒真的伪善愁容…… 今日之辱,她且记住了! “放开我!”温枳咬着牙。 萧长陵满脸为难,“望母亲小惩大诫,莫要真的伤了阿枳,不然那三朝回门那天,怕是不好看?” “这个时候,你还要为她辩解?”元氏沉着脸,“这等泼妇,当初就不该答应,让她嫁入萧家,真是有辱门楣。罢了,打十个板子,以示惩戒!” 萧长陵赶紧揖礼,“阿枳,快谢过母亲。” 谢? 这个时候,还要让她去谢? “呵。”温枳面色惨白,冷眼望着眼前众人,“我会好好……谢谢你们的!!” 外头,陡然传来异动。 第10章 笑屁,老娘要疼死了 绛紫色的身影,靠在了门口位置,“哟,干架呢?” 众人:“……” “以多欺寡,啧啧啧……”纨绔笑得那叫一个恣意,“夫人可真是好手段。” 萧长陵眉心陡蹙,“老三,你来这作甚?” “我的猫儿跑了,怕被人欺负,所以就来寻咯。”萧长赢站直了身子,缓步跨入房间,瞧着已经被按在地上,浑然无法动弹的温枳,“二嫂这般姿势,也是在找猫吗?” 温枳:猫你个头,没看到老娘干输了? “哦……我知道了!”萧长赢扫一眼屋内众人,登时恍然大悟,欣喜的惊叫起来,“干输了!” 温枳切齿,“你闭嘴!” “二嫂,你看看这场景,哪个不像是要吃人的样子?”萧长赢蹲下来,“要是我现在出去,他们会第一时间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温枳疼得额头冷汗直流,这会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疼…… 萧长赢眉心陡蹙,眸中掠过一丝冷戾,转而又恢复如常。 “你给我出去!”元氏冷着脸开口,“这又不是莲香院,不是你可以造次的地方。来人,请三公子出去!” 萧长赢双手环胸,“看热闹也不行?” “出去!”萧长陵道。 听得这话,萧长赢眉心微蹙,“二哥,这可是你刚过门的新媳妇,你就舍得这么对她?” “这是长房之事,与你无关。”萧长陵想起此前,这小子躲在温枳身后的模样,就觉得心里不痛快,“你莲香院没资格插手,主院之事。” 萧长赢裹了裹后槽牙,“但愿二哥……别后悔!” “来人!”元氏高喊,“把她拖出去,给我打!” 话音刚落,外面便冲进来一帮护院。 “谁敢?!”四月疯似的扑进来,一脚踹飞了其中一个嬷嬷,在另一嬷嬷袭来的瞬间,顿时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那刁妇摔在地上,慌忙去搀温枳,“小姐?” 温枳终于得了自由,“四月……” “敢动我家小姐,我……” 不等四月下令,温枳已经揪住了她的手,“别管她们了,我的腿、腿要紧,带我走,马上给我请大夫过来,快!” 她可不想因为这些人,而落个腿疾,不值得! 诸事,来日方长! “好!”四月当即抱起了温枳。 元氏气得浑身打颤,“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温枳靠在四月的怀中,“谁敢拦我,给我打!” 众护院,“是!” 这可是温家的护院,是温枳的陪嫁,除了自家小姐的命令,谁的话都不好使! “温枳,你今日若敢踏出这房门一步,我便、我便……”萧长陵显然是怒了,这等公然违拗自己的母亲,几乎让他颜面扫地。 何况,还是当着妹妹和寡嫂的面,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 “便如何?”温枳浑然不怵,“休了我?你萧家刚娶了新妇,转头便休妻,丢得起这个人吗?你若拉得下这张脸,我温枳随时奉陪。四月,我们走。” 四月抱着自家小姐,快速离开了碧桐院。 “小姐,这狗屁地方,您可千万不要再踏进来了。”四月愤愤,“这地方,会吃人!” 温枳疼得连笑的力气都没了,只将脑袋靠在她肩头,走的时候,眼角余光扫过站在门口的萧长赢,忽然觉得他……像是故意来拖延时间的。 “小姐撑着点,大夫马上就到。”四月急得火烧眉毛。 亏得自己会手脚功夫,惯来力气大,否则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要告诉我爹。”温枳躺在了床榻上,总算缓过神来。 四月鼓鼓囊囊,“可是……” “我自己惹出来的祸,别让他再着急上火了。”温枳解释。 四月想起自家老爷那性子,无奈的点点头,“是!” 外头一声喊,“大夫来了!” “来得这么快?”四月愕然。 温枳也是吃了一惊,她这才……刚回屋呢! 第11章 软饭硬吃男 大夫来得很及时,温枳的膝盖虽然受了伤,所幸骨头无恙,只是这么一来,她行动不便,一时半会的下不了床榻。 “小姐莫怕,你若要是出门,奴婢就抱着你。”四月拍着胸脯。 温枳皱眉,瞧着被包得圆滚滚的双膝,就跟贴了两个包子在上面似的,又疼又丑又滑稽,“总不能让你抱着我上大街吧?两个姑娘家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四月挠挠头,想来也是。 “阿枳!”门外传来了萧长陵的声音。 温枳没吭声,这是萧家,萧长陵是这院子的主人,若是做得太过分,外面的流言蜚语对温家没好处。 “严重吗?疼吗?”萧长陵瞧着温枳高肿的膝盖,眉心微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在心疼她。 四月:伪君子! “别动!”在萧长陵把手伸过来的时候,温枳一把掀了被褥,覆在了自己的腿上,避开了他的触碰。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给的所有好,都只是一张嘴的事儿? 果然,女人脑子少进水,就没狗男人什么事。 “你大庭广众的忤逆母亲,我纵然有心要保你,也怕到时候流言蜚语,会再伤你一次。”萧长陵还在解释,“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四月站在床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不必。”温枳淡淡然的回答,“我没什么事,有四月就够了。” 四月当即站出来,“姑爷放心,早前在府中的时候,便是奴婢照顾小姐,且从未让小姐受过伤,此番……奴婢更会好好照顾小姐。” 话里有话,萧长陵虽然是读书人,但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来这话里的意思,面色旋即暗了暗,“阿枳,你既嫁给了我,便都是一家人,合该好好相处的。” 她曾对萧家掏心掏肺,可他呢? 呵,一家人? 说得好听。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得办。 “这话可是夫君说的,既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温枳顺着杆子下,“夫君刚从府衙出来,想必知道胭脂楼发生的事情吧?” 萧长陵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阿枳,我如今功名未及,很多事情……” “我与夫君既成了亲,便是荣辱一体,恰那胭脂楼是我的陪嫁,若是细究起来,萧家脱了不干系。”温枳悠悠开口,“与其等着麻烦找上门,还不如主动解决麻烦。” 萧长陵忽然拧起了眉头,只觉得眼前的温枳有些陌生,从前的她温柔似水,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与眼前的几乎是判若两人,就跟、就跟中了邪似的。 难怪萧姿说…… “如何主动?”萧长陵审视的望着她。 温枳知道他必定会觉得奇怪,但眼下救刘掌柜要紧,个人恩怨先放一放再说,“查清楚胭脂楼之事,只要证明刘掌柜跟这件事没关系,就可以洗清嫌疑。” “阿枳!”萧长陵起身,大摩指轻轻摩挲着食指的指关节,“你这可是难为我了。” 温枳眉心微蹙,他这个小动作,她最是清楚不过,这是在盘算着,要如何等价交换?! “只要此事了结,还刘掌柜青白,我让刘掌柜拿出今年胭脂楼收益的三成,冲入将,军府的府库,如此一来,母亲那边也好有个说法,有个交代。”温枳开口。 萧长陵眉心陡蹙,“你我是夫妻,既是你的,便也是我,何须分得这般清楚?” “今年秋试在即,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这些银子原也该给。”温枳极尽温柔,仿佛又回到了那副乖顺的模样,“只是温家的生意,若因为胭脂楼而牵连,怕是……” 萧长陵幽然吐出一口气,重新落回原位,握住了温枳的手,“既是夫妻,那便不说两家话,我先让人去打听打听,再寻宗伯要个解决的法子。你受了伤,就好好养着,此事交给我,且等着消息便是。” “是,一切听凭夫君做主。”温枳浅笑缱绻。 待萧长陵离开,温枳瞬时变了脸色,捻着帕子擦了擦手…… 第12章 你?嘘! “小姐?”四月撇撇嘴,“这群白眼狼,差点废了你的腿,你怎么还给他们银子花?” 温枳叹口气,“花钱买命,值得。” 这钱不是给萧家的花的,是给刘掌柜花的。 “刘掌柜救过我,就冲这份恩情,我也不能不管他。何况他是温家的老人了,温家若是不管他死活,定然会寒了其他人的心。”温枳抬眸,“若是哪天我这样对你,你不难受?” 四月挠挠头,“也是。” “人心换人心,老家那些宗亲,一个个都盯着温家的产业,我若众叛亲离,岂非便宜了那些人?”温枳叹口气,“且等一日,若是萧家真的没这本事,那我……” 只能走下下策! “对了!”温枳又道,“把我库房里的那对金步摇拿出来,悄悄的送去莲香院。” 四月一怔,“为什么?” “这一次,若不是萧长赢拖延时间,我怕是真的要挨打。”温枳眉心微凝,“我与他终是男女有别,自然不可赠予,容易落人把柄,但我不想欠他人情,便从柳氏身上还。” 四月大喜,“这主意好,奴婢马上去找。” 日落时分,萧长陵回来了。 温枳花了重金,让人准备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见状,萧长陵愣怔了片刻,继而慢慢坐下,“府衙那边口风很紧,打听不出什么,但我找了宗伯,他答应我会跟进此事。” “就这样?”温枳狐疑的望着他。 说了等于没说? “你放心,宗伯既然已经答应,这事没太大的问题。”萧长陵拿起筷子吃饭。 温枳沉默着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可见,萧家如今只剩下了空壳,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早已败落得不成样子,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真不知道自己曾经是有多瞎,才会一头撞死在火坑里? 许是察觉到了温枳的情绪,萧长陵往她的碗里夹菜,“母亲那边,已经置办好了三朝回门的东西,等见着了岳父,我与他好好说一说此事。” 温枳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因为她死活要嫁萧家,父亲气得怒火攻心,躺在床榻上,将养了半个月,病愈后才松口允她外嫁,这要是回去跟父亲提及刘掌柜的事,以父亲与刘掌柜的交情……不是要父亲的命吗? 温枳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咽不下吐不出,恶心得不行。 更让她恶心的是,到了夜里,萧长陵便早早的在房中等着她。 温枳:“??” 这意思,已然很明显。 “小姐的腿还伤着呢!”四月气愤。 温枳裹了裹后槽牙,“下半截的玩意。” “小姐?”四月担虑的瞧着自家小姐,“怎么办?要不然,咱跑吧?” 温枳白了她一眼,“跑哪儿去?没拿到和离书,你家小姐就算是死了,也得葬在他们家的祖坟里,你往哪儿跑?去,办件事。” “是!”四月附耳过去。 不多时,小姑娘便笑出声来,“奴婢这就去!” 木轮车停在暗处,温枳坐在车上,若有所思的把玩着腰间的香囊。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有奴才跑进了屋,其后便见着萧长陵边穿衣服边往外跑,行色匆匆的离开。 “小姐,成了!”四月归来,“一听那对母子有事,跑得比兔子还快。” 温枳如释重负,“送我回房,你也去休息。” 只是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四月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坐在了温枳的床边。 温枳翻个身,骇然瞪大眼睛,“你……唔……” “嘘!” 第13章 愚蠢的东西 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温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她倒是想爬起来,奈何双腿不允许,只能睁着眼睛,瞧着一本正经坐在床边,含笑为自己掖被角的男人。 “嗯?”他尾音拖长,偏头瞧她。 温枳好似大梦初醒,哑着嗓子喊了声,“阿哥。” “愚蠢的东西,竟把自己弄成这样。”容九喑面色冷冽,“温家便养出来你这么个废物吗?小阿枳,对着别人就敛尽了性子,对着我便亮出爪子,你可真是好样的!” 温枳张了张嘴,说不出半句话来,默默垂下眼帘。 事实如此,她现在……的确挺惨的。 “怎么不说话?”容九喑陡然捏起她精致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睁眼对他。 他的力道不轻,温枳吃痛的倒吸一口冷气,“疼……” “知道疼,就给我记住。”他没有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冷眼瞧着她眼底的盈光,“若再有下次,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我就……” 温枳心头一紧,伸手去扒拉他的指尖,疼得眼泪星儿都出来了。 “把你用铁链锁起来。”他凑近了她,伏在她耳畔低语,“记住了吗?” 嗓音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惊悚。 终于,他撤了手,又换上了温和的笑,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笑意浅浅的的盯着她面颊上的指痕,“现在,可以求我了。” 温枳揉着生疼的下颚,陡然抬头望着他,“阿哥的意思是……” “怎么,还指望萧长陵那个废物?”容九喑眸色陡沉,“小阿枳还没死心呢?” 温枳哪儿是没死心,是完全不知道去哪找他,并且……不知道容九喑现在是什么身份?容家出来的义子,这些年却一直蛰伏在上京,连带着容温两家都无人知晓,他到底在做什么? “怀疑我?”容九喑起身,缓步行至桌案前,兀自倒了杯水。 许是这动静,惊了耳房的四月,小姑娘一下子推门进来。乍见着烛光下站着的人,像是踩了猫尾巴一样,迈进去的腿,慌忙就退到了门外。 完了完了,这要是让旁人瞧见,小姐的清白……怕是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看着!”四月挥挥手。 守在院中的人,悉数退下。 温家的护院不会乱嚼舌根,但是萧家那些狗奴才,可就不一定了! 容九喑只是抬眸看了一眼门口,便端着杯盏朝床榻走去,重新落座,将杯盏递过去,“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阿哥真的可以帮我?”温枳讪讪的接过杯盏,小口抿着杯沿。 容九喑冷飕飕的斜睨她一眼,满脸的嫌弃,“不试试,怎么知道?” “阿哥?”温枳坐在那里,小心翼翼的往他身边挪了一下,却是陡然扯动了双腿,冷不丁白了一张脸,下意识的咬住了唇,微微垂下头。 疼,真是疼…… 那帮老婆子,等她好了,看她不挨个收拾?! 还不等温枳回过神来,容九喑忽然站起身,头也不回的朝着窗口而去。 “阿哥?”温枳急了。 可这人的脾气,说来就来,还不等她开口,他已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窗口,徒留下一脸懵逼的温枳,坐在床榻上回不过神来…… 怎么好像,生气了? 第14章 夫君说什么? “四月!” 屋内一声喊,四月悄悄的开了一道门缝,探头往内张望,其后小心翼翼的进了屋。 “小姐,没事吧?”四月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表公子怎么敢夜闯您的房间,这要是让人瞧见……” 温枳摇头。 除了捏得她下巴疼,倒是没别的毛病,就是这脾气……说来就来,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以至于温枳这会还有点懵逼,他到底是答应帮忙了?还是没答应呢? “小姐?”四月眉心微凝,“您的下巴?” 说着,四月赶紧去拿了铜镜过来。 只瞧着温枳下巴通红,指痕分外清晰,这要是让人瞧见,还不得…… “混蛋!”温枳低声咒骂。 四月忙道,“奴婢这就去煮几个蛋,给您滚一滚。” “快去!” 但愿,有效。 翌日晨起。 温枳瞧着下颚附近的淤青,狠狠的闭了闭眼,用了极为厚重的脂粉,才勉强遮起。 所幸,萧长陵是天亮了才回来的,带着满脸的倦怠。 “阿枳对不起,昨夜嫂嫂起了高热,珏儿哭得肝肠寸断,我也是没办法了。”萧长陵站在身后解释。 镜子里的人,眸光平静。 早就习惯了,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夫君所言极是,萧珏是兄长唯一留下的血脉,你就算不管嫂嫂,也不能不管孩子。”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温枳的大度来了,“夫君放心,阿枳都明白。” 闻言,萧长陵如释重负,双手轻轻的落在了温枳的肩头,“阿枳能体谅,自是最好。” 体谅? 呵,他永远都只会这句。 “时辰不早了,夫君快去洗漱更衣。”温枳拂开搁在自己肩头的双手,“出城之路尚远,莫要耽搁。” 萧长陵不疑有他,旋即转身离开。 “小姐?”四月上前。 温枳深吸一口气,“派人提前去打招呼了吗?” “是!”四月颔首。 温枳这才松了口气。 离开萧家的时候,温枳坐在马车上,瞧着窗外那对母子,不知道交头接耳说点什么,偶尔还有萧姿扯着萧长陵的袖子,一脸巴巴的表情。 温枳眉心微凝,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一路上,萧长陵体贴得让温枳有点反胃,一会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会问她喝不喝水,又或者中途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还不忘推着她的木轮车,在溪边小憩。 若不是重活一世,她还真的就信了,他是那样温文儒雅,斯文体贴之人。 可惜…… 同一个坑,她不会跳第二次。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马车才算进了湖城。 温府门前,温临风望眼欲穿。 “老爷,来了来了!”管家在前面高声喊。 温临风心下激动,“可算是回来了,快,快放鞭炮,把府内所有的灯笼,都给我点着,吩咐厨房准备上菜,还有还有……” “老爷放心,大家都记着呢!”管家忙不迭安抚,“来来来,先放鞭炮。” 爆竹声声,归宁人。 温临风原是笑着,然见着温枳坐在木轮车上的那一刻,止不住眉心突突的跳,登时变了脸色,“这是怎么回事?” “爹!”温枳轻唤,“进去说。” 温临风旋即沉着脸,转身就往门内走,“四月,带小姐进门。” “是!”四月将嗓门扯得老高。 哼! 萧长陵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但又好似想起了什么,默默的弯腰握住了温枳的手,“阿枳,你在车里答应过我的,可莫要忘了!” 温枳抽回手,温柔浅笑,“夫君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萧长陵错愕的瞧着她,“你不是……” “让让!”四月挤开了萧长陵,弯腰就把自家小姐抱起,“小姐,奴婢带你回家!” 第15章 她被吓晕了 晚饭的时候,因着温临风的脸色不太好,萧长陵倒也识趣,没有多说什么。 “乖囡,多吃点,看着都瘦了。”温临风可劲的往温枳碗里夹菜,时不时的用眼刀子瞄着边上的榆木疙瘩,自己做得如此明显,这小子竟也无动于衷,可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萧长陵必定更冷血,绝对不是真心对待他的宝贝女儿。 思及此处,温临风的脸色……就更臭了! 吃过饭,萧长陵刚要开口,却见着温临风握住了温枳的手,“乖囡,去书房,爹有好多话要跟你说,还有还有,爹昨儿个新得了一匹光影纱,是关外来的好物件,上京都未必买得到,爹特意花重金留下的。” “好!”温枳无视萧长陵的眼神暗示,含笑应承下来。 这毕竟是温家,萧长陵被管家请回了房间,温枳则跟着父亲进了书房。 至于父女二人关起门来说了什么,则无人知晓。 等着天擦亮了,温枳才从书房里出来。 “小姐,老爷都跟您说了什么,您待了这么久?”四月推着木轮车。 温枳言简意赅,“姜还是老的辣。” 蓦地,温枳皱眉,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 “小姐,怎么了?”四月问。 温枳摇摇头,“没事。” 许是在萧家待久了,疑心生暗鬼。 恍惚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那是谁?”温枳愕然。 有道身影一闪而过,进了后院厢房。 后面跟着的丫鬟赶紧上前解释,“回小姐的话,前天来的,说是关外来的客商,老爷的那一批纱便是从此人手里购入。” “关外来的客商?”温枳不解,“爹跟关外那头的生意,无外乎是皮货、玉石与绸缎之类,但从未有过留人在府中的先例。” 丫鬟点头,“老爷好像说过,此人还有点别的本事,神神秘秘的,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 “别的本事?”四月撇撇嘴,“瞧着这鬼鬼祟祟的样子,不像个好人。” 话音刚落,忽然一声尖叫,划破了黎明的宁静。 刺耳的叫声,让温枳的心头止不住漏跳半拍,“好像是后花园的方向?快走!” “怎么回事?”率先赶到的是管家。 其后,管家愣了。 “怎么回事?”温枳离得近,跟管家是前后脚的事。 下一刻,跟在温枳身后的丫鬟,瞬时捂着脸,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啊啊啊……杀人了!” 杀人了! 死人了! 温枳坐在木轮车上,浑身剧颤,仿佛连呼吸都停了,瞳仁骤然放大,张着嘴,直愣愣的盯着,被挂在后花园凉亭里的那张皮。 只瞧着那一袭长发如瀑,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温枳,骨肉皆剔,殷红的血,沿着一点一滴的往下坠,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温枳陡然呼吸一直,登时眼一黑,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小姐?小姐!”四月尖叫。 “快,把院子包围起来,任何人不得踏入后花园半步,呕……” 第16章 就是他 温家,乱作一团。 县衙的人快速赶过来,派人封锁了后花园内外,尽力原地搜索线索,这样的事情出在温家,着实谁都没料到的。 “不要!”温枳惊叫着坐起身来,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四月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手中的参汤,“小姐莫怕莫怕,这是你的房间。” 仿佛还陷在恐惧之中,温枳双目失焦,浑身颤抖得厉害,连带着呼吸都分外急促,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就这么痴愣愣的坐在床榻上。 “小姐?”四月焦灼的望着自家小姐,“喝口参汤定定神。” 温枳终于回过神来,捧着杯盏喝了口水,逐渐平定了心绪,“外面如何?” “县衙的人都来了,在花厅那边,对府内的所有人挨个问话。”四月忙道,“老爷和姑爷,这会也在花厅。” 温枳狠狠闭了闭眼,脑子里那血淋淋的场景,却怎么都挥之不去,“杀人就杀人,为什么要这样?四月,我们去花厅。” “可是小姐……”四月满脸担虑,“你真的可以吗?” 温枳点头,“我没事。” 当时天刚亮,乍见着那样的场景,纵然她胆子再大,到底只是个女子,不被吓晕才怪。 花厅。 衙役在盘问,昨天夜里到天亮之前,都有谁途径过后花园,其后在内停留?又或者是,是否听到什么动静,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发现可疑的事情? 温枳过来的时候,温临风第一时间冲上来,“谁让你们把小姐带来的?” “爹!”温枳略显虚弱的开口,“我没事。” 还不等温临风开口,捕头已经上前拱手,“少东家。” 温枳坐在木轮车上,点头回礼。 “听说当时你也在?”捕头问。 温枳颔首,知道他的意思,当即叙述事情经过,“我们当时是听着一声尖叫赶过去的,赶到的时候管家和几个丫鬟奴才已经在那里了,见着那场景,我当时就吓晕过去了,后面发生何事,我一概不知。” 言简意赅,简洁明了。 “多谢!”捕头拱手,“听说当时,姑爷也在?” 闻言,温枳陡然转头盯着萧长陵。 萧长陵也在? 她当时太惊慌了,着实没注意到,不由的看向四月。 四月也懵了,当时小姐晕死过去,她只顾着抱起小姐往回跑,还真的没留意…… “我也是被尖叫声吸引过去的。”萧长陵回答,“不过,在那之前,我好似看到有个人……从里面跑出来,跑得很快。” 众人皆惊。 “可在这里?”捕头急忙追问。 温临风的脸色,旋即沉了下来,“你是温家的女婿,这话可不敢乱说,须得想清楚了再开口。” “这……”萧长陵明显犹豫了一下,其后看了温枳一眼,默默的抬起手,直指角落里的一人,斩钉截铁的开口,“就是他!”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转过去。 刹那间,花厅内万籁俱寂。 那人站直了身子,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抬眸望着众人…… 第17章 被废的右手 这年轻人生得浓眉阔目,五官立体,瞧着便不太像是中原人的相貌,诚如温临风所言,应是关外的西域来客,原本就是相貌特殊,如今被萧长陵指认,更是分外惹人注目。 “不可能是他!”温临风率先站了出来。 捕头上前,倒也没有鲁莽行事,“温老爷暂且莫要说话,且让我问问再说,敢问阁下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昨天夜里到天亮之前在哪里?可有人证?” “我叫丁卯,来自西域,是在边关与温老爷做绸缎生意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才会入住温家,昨天夜里我一直在房间睡觉,晨起的时候被尿憋醒。”丁卯开口,“他们看到我的时候,应该是我刚从茅房回来。” 捕头敛眸,这一番话倒是没什么破绽,“可有人证?” “我从茅房出来的时候,管家看见我了,还有几个护院。”丁卯如实回答,继而伸出双手,“且我右手的手筋早些年因为一些意外而被挑断,听说是被剥了皮,可我一只手不灵活,怕是做不了这么精致的活。”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温枳身上停留了片刻。 温枳微微蹙眉,转头望着温临风,只瞧着父亲正盯着丁卯,面上掠过一闪即逝的担忧,这二人之间,好像有事? 如丁卯所言,他右手手腕上有一道深疤,且捕头仔细查看,的确已经被废,纵然是左手再灵活,也很难成事! 温枳莫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爹带来的人,不是温家的人,那就好说…… 只是,萧长陵安的什么心? 捕头一番查询下来,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只能先行将皮囊带回县衙,而后花园里的人还在搜寻骨肉的踪迹,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只剩下一张皮吧? 可任凭他们将整个后花园翻了个底朝天,连块骨头都没找到,真是邪了门了! “小姐?”四月推着木轮车,“你说,这到底是谁干的?这么丧心病狂的,简直是畜生。” 死者身份存疑,面生,温家的人都没见过她。 “真是晦气。”萧长陵低声说。 温枳陡然凝眉,“方才你无凭无据的,为何说人是凶手?纵然是可疑,也不该用那样的口吻,万一真的冤了丁卯,你良心过得去吗?”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有错吗?”萧长陵不悦,招惹上这一身的骚,他原就不高兴,没想到温枳居然胳膊肘往外拐,更是心里有了怨气,当即扣住了木轮车的扶手,“阿枳,我们回去吧!” 温枳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温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爹还在焦头烂额之中,你让我跟你回去?” “出嫁从夫。”萧长陵斩钉截铁的开口,“你理该听我的,温家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也与我萧家无关,你我自不必插手,还是尽早离开为好,免得惹祸上身。” 四月急了,“姑爷这话不对,老爷是您的岳父老泰山,怎么能说是没有任何关系?” “温家的事情跟你没关系,这话可是夫君说的?”温枳忍着怒火,嘴角扬着冷笑。 萧长陵站在那里,“是。” “好,有夫君这句话,那我便心中有数,既如此,那温家的产业和钱,也跟夫君没有任何关系。”温枳淡淡然的开口,“万望夫君谨记!四月,我们走。” “是!” 萧长陵:“……” 他不是这个意思! 何况,温家就她一个女儿,温家的产业不就是她的? 出嫁从夫,她的……不就是他的?! 第18章 差点被发现 不远处,丁卯默默伫立。 “丁公子?”温枳开口。 丁卯回过神来,当即揖礼,“少东家。” “误会一场,还望丁公子莫要往心里去。”温枳解释。 丁卯点头,“大家都想抓住凶手。” “你跟我爹是在边关相识?”温枳问。 丁卯瞧着她的腿,“你的腿……” “不妨事!”温枳摇头,明白他这是顾左右而言他,那就更说明他跟父亲之间,藏了什么猫腻,“意外摔伤而已。” 丁卯点点头,拱了拱手,“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然,还没走两步,他又回头望着温枳,眼神里夹杂着让人看不懂的复杂情愫,“少东家没去过边关吧?” “没有!”温枳回答。 丁卯笑了笑,“有机会,该去看看。” 语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温枳眉心紧蹙,这话怎么听着,奇奇怪怪的? 回头看一眼匆忙离开的萧长陵,四月有些迟疑,“小姐,这姑爷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呢?” “十有八九,那边来人催他回家!”温枳还不知道,萧家那位的手段吗? 以前领教过,痛不欲生。 现在不放心上,自然没什么感觉。 “走,我们上街去。”温枳不想在府里待着,看着某些人心烦。 礼县,虽然是个小县城,但长街依旧热闹。 这是往来上京和各州的必经之路,不管是上京赶考的学子,还是做生意的客商,都得从这关口经过,所以这儿也是温家产业的起源地。 瞧着碗里的馄饨面,温枳只觉得腹内翻滚,脑子里还残留着亭子里的那张皮,分明很饿,却是看什么都想吐,哪怕离了温家,那股血腥味仍是萦绕鼻间不去。 “小姐多少吃点吧?”四月瞧得出来,小姐这会难受得紧,“待会,奴婢给您买点酸梅子压一压。” 温枳实在是吃不下,“走吧!” 到了干果铺子跟前,四月进了门,温枳便坐在木轮车上等着,“小姐您等着,奴婢很快就出来。” 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又因着出了命案,衙役不断的在街头巡逻,自然是最安全不过的。 可等着四月抱着一大包果脯出来,门口只剩下了一个木轮车,早已没了温枳的踪影。 “小姐?”四月急了,慌忙问边上的小贩,“看到这车上的人了吗?看到我家小姐了吗?” “哦,她起身进那巷子里去了。”小贩忙道。 四月慌忙往巷子里跑去,可跑到了巷子那头,也没见着自家小姐的踪迹。 “小姐?小姐!”四月心头砰砰乱跳。 小姐腿上有伤,纵然是起身行走,也不可能走太远,怎么会丢了呢? 人呢? 温枳其实没走远,只是跟在丁卯身后,推开了一道木门,颤颤巍巍的进了一个院子而已。 这丁卯,必有古怪! 院子不大,是寻常的小四合院。 她小心翼翼的跟在丁卯后面,尽量保持一段距离,双腿虽疼,但慢慢走还是无所谓的,只是不能跑而已。 蓦地,丁卯忽然转身,好似察觉到了身后异常。 温枳慌忙藏在了角落里,耳畔是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丁卯眯起危险的眸子,袖中的短刃已然落下,紧握在左手。 一只猫忽然从墙头蹿下,“喵呜”一声便从墙角跑过去。 丁卯一怔,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环顾四周,确定无恙,这才大步流星的离开。 温枳狠狠闭了闭眼,额角渗着薄汗…… 第19章 哟,少东家醒了? 稍瞬,温枳平复了心绪,悄摸着探出头,外头已经没了人,她这才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一瘸一拐的走出去,周遭无人。 温枳提了一颗心,朝着后院走去,断不能让这厮害了父亲。 然,还没走两步,她便听得了声音,好像是从房间里传来的,似乎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她认得,可不就是丁卯嘛?! 只是,她不敢凑得太近,只敢蹲在后窗位置。 耳畔,是零散的说话声。 什么…… “找到了?” “温家没有……” “也不在小姐房中。” “可惜了……” “白白搭上一条人命。” “情况不容乐观,已经被人发现了。” “此地不宜久留……” 温枳听得一头雾水,纵然她努力梳理这些信息,也没捋出个头绪来,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但,他们提到了人命? 白白搭上一条人命? 难道说,后花园里的事情真是丁卯做的? 羽睫骇然扬起,温枳面色瞬白,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躲在这里,他们定会杀人灭口。 思及此处,温枳微微蜷起了身子,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确定他们又说了几句,然后开门离开,脚步声渐行渐远,她这颗心才算落回肚子里。 此地不宜久留,跑! 一双黑靴陡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温枳骤然抬头,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 四月没找到人,第一时间跑回了温家,带着人回来,将这几条街,反反复复的翻了个遍,一直到了天黑时分,也没见着自家小姐的踪迹,急得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 明知道小姐腿上有伤,怎么就敢放小姐一人待着? “是不是遇见熟人,然后跟人走了?”萧长陵面露疲惫之色。 明晃晃的火光,刺得温临风眼疼,“枳儿做事素来有始有终有交代,在我看来,她此生就只任性过一次。” 那便是,非萧长陵不嫁! 萧长陵面色一紧,讪讪的往前走,“继续找吧!” 见状,温临风深吸一口气,“四月,你继续找,我去县衙一趟。” “是!”四月抹着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温家晨起出事,晚上又丢了少东家,这事在整个礼县闹得沸沸扬扬,不少受过温家恩惠的百姓,亦跟着翻天覆地的找人。 从河边找到山上,又从山上找到荒地,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去找…… 谁都不知道,温枳到底去哪了? 其实,温枳哪儿都没去,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恍惚间,有刺眼的光芒落下,温枳吃痛的低哼一声,从昏暗中惊醒过来,赫然惊觉自己被手脚绑缚,浑然动弹不得。 四周方方正正,仿佛是个地窖之类,背上是冰冷的石壁,一盏豆灯搁在不远处的八仙桌上,一条长板凳落在边上,再无其他陈设。 这是哪里? 铁门被打开,有人自漆黑处而来,缓步踏入室内,“哟,少东家醒了!” 第20章 要你手里的一样东西 温枳不认识这人,但她认得他手里的刀。 剥皮刀在豆光之下,绽着瘆人的利利寒光,仿佛随时要吃人。 “我们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你为何要抓我?”温枳下意识的往后挪。 可背后便是冰冷的墙壁,还能往哪儿跑? 男人生得彪悍,一屁股坐在了长板凳上,光亮在后,他背对着光瞧她,愈显得可怖,“少东家说的哪里话,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就是从陌生到相识吗?” “你想要什么?银子吗?温家有的是银子,只要你放了我,要多少我给你多少。”温枳咬着牙,这个时候必须得冷静,得想想怎么才能活下来? 重活一世,她可不想变成他人的手中皮。 男人打量着她,“我知道温家不缺银子,但我要的……不是银子!” 温枳的眉心狠狠皱了皱,他爹穷得只剩下银子,其他……还有什么? “后花园的女子是你所杀?”温枳低声问。 男人挑了下眉头,“是又如何?” “杀人的原因,和你对温家所求一样?”温枳又问,“那你和丁卯什么关系?” 男人刚要开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试探我?” “你都要杀我了,还不让我死个明白吗?”温枳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徘徊,仿佛是害怕到了极点,连带着身子都止不住轻颤。 乍一眼,真是楚楚可怜。 “只要东西到手,我可以不杀你。”男人松了口气,很满意她的胆小惊惧,把玩着手中的剥皮刀,“得看温老爷识不识趣,舍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 温枳连连点头,“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肯定会救我的,要不然我给我爹写一封信?” “你当我是傻子吗?”男人轻嗤,“我已经让人去找你爹了!” 温枳当即哭出声来,“你、你们……你们别伤害我爹。” “放心,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咱没打算动你爹!”男人忽然用力,将刀子扎进了桌面,力道之大,生生戳穿,“老实待着,否则就剥了你的皮。” 语罢,他转身出门。 铁门,重新合上。 看样子,他只是来试探她,看她是否对某件事情知情?! 温枳敛了哭泣,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一颗心砰砰乱跳,脑瓜子都嗡嗡的。 他们不图财? 这就难办了! 下一刻,她眉心微凝,恍惚听到了哭声? 这里怎么有哭声? 谁? 还有谁跟她一样倒霉? 温枳咬着牙,快速左顾右盼,忽然瞧见了墙角的瓦碎,吃痛的挪动身子靠过去,终于将瓦碎拿在了手中…… 温府。 萧长陵神色慌张的冲进温府,直奔温临风的书房。 “姑爷,这地方不能进去!”门外的守卫拦下了萧长陵。 可萧长陵如同得了失心疯一样,“都给我闪开,若是耽误了救人,你们有几条命?” “怎么回事?”恰温临风站在院门口,冷声厉喝,“你是不是知道,枳儿在哪?” 萧长陵扑通就给温临风跪下,“岳父大人,求您救命,我、我知道他们在哪!” 温临风面色陡沉,“快说。” “但是、但是……”萧长陵犹豫,“他们要岳父您手里的一样东西。” 温临风登时沉默,微眯起眸子…… 第21章 二郎救我 谁不知道,温家的独女,是温临风的心头肉,所以只要拿捏住了温枳,就等于拿住了温临风。 “岳父大人?”萧长陵声音焦灼。 平日里瞧着萧长陵不太像个好东西,如今倒生出几分患难见真情的感觉,温临风不由的叹了口气,“他们在哪,带我去!” “他们说了,不许带其他人……”萧长陵凑近了温临风,小心翼翼的开口,“我陪岳父大人一同前去。” 四月急忙上前,“老爷,小姐是从奴婢手里丢的,奴婢得把她找回来!” 无论如何,温临风都不可能拿温枳的命开玩笑。 “你们等着,管家,备车!”温临风抬步朝着书房而去。 好半晌,他才从书房出来,面色凝重的上了马车。 夜色黑沉,山道偏僻。 车轱辘碾着碎石,在这羊肠小道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倍觉刺耳。 黑布蒙着双眼,温枳被人推搡着往前走,四周风声呼啸,让人脊背发凉,身上的汗毛都根根立起,恍惚间,还夹杂着呜咽声,仿佛是有人被堵住了嘴,想哭却哭不出来的响动。 蓦地,脚边一滑,若不是有人拽了她一把,只怕她已经踩空。 滚石哗啦啦的声响,惊得温枳心头一窒,连带着呼吸都停顿了片刻…… 遮眼布被扯下的瞬间,温枳慌忙环顾四周。 悬崖边?! 马车,停在不远处。 车上的人纷纷下车,疾奔而来,其后在不远处停下脚步,不敢再靠近分毫。 温临风:“枳儿?” 四月:“小姐!” 萧长陵:“嫂嫂?” 温临风和四月骤然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萧长陵。 在温枳的身侧,还站着一人,之前的哭声和呜咽声,悉数来源于……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温枳真想一脚把人踹下悬崖。 丁舒真! 简直阴魂不散! 可这时候的丁舒真,只将注意力放在萧长陵身上,哭得那叫一个求生欲爆棚,“二郎救救我,救救我……呜呜呜……我不想死!珏儿还小,他不能离开娘亲,他是你兄长唯一的血脉,你不能不管他,二郎快救我……” “嫂嫂?”萧长陵想冲过去,可瞧着那明晃晃的刀子,他又迟疑了,只能焦灼的站在原地,急得那叫一个“活蹦乱跳”。 四月咬着牙,“还以为是担心小姐,没想到……呸!” 若不是急着救女儿,温临风真想一脚将萧长陵踹下崖去。 什么东西?! “温老爷!”为首的男人开了口,“东西带来了吗?” 温临风到底是见过风浪的,深吸一口气便缓缓上前,“想要东西?就放了我的女儿。” “岳父大人……” “闭嘴!”不等萧长陵开口,温临风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而又道,“我是个生意人,做生意讲求银货两讫,一手交人一手交东西。” 男人却阴测测的笑着,“我怎么知道,温老爷真的把东西带来了,而不是在诓我?” “我再冷血,也不会拿女儿的性命开玩笑。”温临风摊开手,掌心里托着一个锦盒,“你们的要东西在这里,放人!” 萧长陵旋即冲上来。 四月眼疾手快,一脚踹在萧长陵的肚子上,直接把人踹飞出去,“敢乱来,就先要你的命!” 这可是小姐的命,看谁敢?! 第22章 岳父大人,得罪了! “先验明真伪,再交人。”男人开口。 他们一共三个人,为首的挟持了温枳,另一人扣着丁舒真,剩下的那人,缓步朝着温临风走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温临风的手上。 温枳加快了动作,瓦碎不断的磨着绳索,心里很清楚,不管东西是不是真的,一旦落入他们的手里,这帮人就会杀人灭口。 到时候,这里的所有人,谁都别想活! 早前在地窖里的时候,她就在磨搓着麻绳,这会应该也快了…… “呵,是吗?”温临风站在悬崖边上,握着锦盒的手悬空在外,“要么现在放人,要么我把东西丢下去,纵然是玉石俱焚,也不会让你们占到半点好处。” 他又不是傻子,这些人拿到了东西,会放他们平安离开? 呵,灭口还来不及呢! “放了我女儿。”温临风开口,“我留下来。” 温枳急了,“爹!” 四月心惊,“老爷?” “少废话,去把小姐带回来。”温临风道。 四月点点头,缓步朝着温枳而去。 萧长陵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你们是冲着温家的东西而来,为什么要抓我大嫂,她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放了她!” “不抓她,你如何能把你的岳父老泰山,请到这儿来?”男人冷笑两声,“现在,去把你岳父手里的东西拿过来,要不然……” 黑暗中,萧长陵面色惨白,方才那一脚,踹得他心有余悸。 “你敢!”四月怒喝。 脖颈上的刀子陡然欺近,有细细的温热涌出,丁舒真哭声颤栗,“二郎,救我,我不想死……” “萧长陵,你到底是谁的夫君?自己的妻子不救,却忙着救别的女人,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温临风怒斥。 萧长陵呼吸急促,“我大哥没了,只留下大嫂……大嫂和幼子相依为命,他们是大哥留下这世上,最后的牵挂,我岂能不顾手足之情?岳父大人,得罪了!” 音落,萧长陵冲了上去。 “混账东西!”温临风怒喝。 悬崖边上,两人争夺着,滚石哗啦啦的往底下坠,于这样漆黑而寂静的夜里,愈显可怕。 “四月,救我爹!”温枳疾呼。 四月一咬牙,当即折返。 忽然间,锦盒被撞脱手…… 萧长陵:“盒子!” 四月:“老爷!” 温枳:“爹!” 贼人惊呼,已有一人直扑而去。 耳畔突闻“咻咻咻”几声响,温热的血液陡然飞溅在面上,温枳骇然僵直了脊背,麻绳登时被割断,她当即挣开了束缚想要往前跑。 岂料,脚脖子陡然被人拽住,那男人挨了一箭却没能当场毙命,倒下的瞬间便抓住了温枳的腿。 重心陡然向后,温枳惊恐的瞪大了眸子,失声惊呼,“四月……” “小姐!” 四月飞扑。 然,晚了一步。 “小姐!!” 四月只抓住温枳的鞋尖,落掌心一只绣鞋,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坠入深渊。 忽然一道身影如箭离弦,紧随着温枳而去,毫不犹豫的跃下了悬崖…… 第23章 掰开他的嘴 冷风呼啸,无止境的失重,让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可怖的深渊,足以将一切吞噬其中…… 温枳仿佛是做了一场梦,前世今生尽付睡梦中。 想起了步步高升的萧长陵,将她困锁在后院,说她疯了;想起了贪得无厌的萧姿,肆意挥霍她的嫁妆;元氏的尖酸刻薄,丁舒真的虚伪挑唆…… 一会是浑身血的四月,一会是温家被抄家,父亲被活活气死……所有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反复出现,最后,是萧家后院的一把火,让一切嘈杂瞬间归于寂静。 蓦地,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正在舐着自己的小腿,意识逐渐清醒,疼痛也逐渐显现。 眉心狠狠皱了皱,温枳吃痛的睁开眼,视线里一片昏暗,耳畔是清晰的水声,伴随着阵阵水波涟漪,随风打在她的腿上。 好半晌,终于适应了周围的环境。 温枳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趴在水潭边上,应该是落下来的时候,被水浪推过来的。吃力的翻了个身,顾不得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仰躺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么高摔下来都没死,真是命大!” 头一撇,温枳赫然惊坐起来,发现边上还有一道身影,此刻也被浪推到了水潭边上,一动不动的。 落下的时候,她隐约觉得好像有人抱住了自己? 难道是…… 温枳低头检查自身,除了一些皮外伤,以及膝盖上的旧伤,倒是没别的太大损伤,如此,她才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朝着那人走去。 波光粼粼,绽着幽幽寒光。 她吃力的将那人翻了身,借着微弱的水光,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脸,却是生生吓了一跳,“容、容九喑?” 怎么会是他? 下一刻,她慌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没呼吸了?”温枳浑身剧颤,慌忙下水。 可她一介女流之辈,哪儿拽得动七尺男儿? 任凭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将他拖上岸。 容九喑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急得温枳差点哭出来,“容九喑?你快醒醒,阿哥?” 任凭她叫唤,容九喑始终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容九喑?”温枳仰头望着上方,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根本不知道这悬崖有多高,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找到他们? 无助与绝望,充斥着胸腔,惹得她止不住哭出声来,“阿哥?” 恍惚间,她想起四月说的,若是有人落水,只要心口还是暖的,那便把肚子里的水挤出来,兴许会有一条活路。 思及此处,温枳伸手摸进了容九喑的衣襟,将冰凉的掌心贴在了他的心口上。 好像还有一点温? “还有救!”温枳伸手去摁容九喑的肚子。 可习武之人,全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她这点力气就跟挠痒痒似的,压根不管用,容九喑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温枳又想起了四月教的那一招,可、可……四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吧? 罢了,救人要紧! 呼吸微促,温枳用力掰开了容九喑的嘴,鼓着腮帮子便覆上他的唇。 一下,两下,三下…… 容九喑的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第24章 少废话,扶我! “阿哥?”温枳捧着容九喑的脸,“醒醒!” 虽说容九喑还没醒,但是身上似乎在回温,她当即伏在了他的胸口,只听得内里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显然是活了过来。 “阿哥?”温枳又喊了两声。 想了想,她若有所思的环顾四周,泡在水里不是个办法。 思及此处,温枳旋即起身爬上了岸,得找点有用的东西,借助外力把人拉上去。 可她找了一圈,只找到一些藤蔓,还有一些断落在地的树枝,想来若是把人放在树枝上,再用藤蔓拉上来,应该会省力一些吧? 然,等温枳赶回来,水潭边上已经没了容九喑的身影。 “人呢?”温枳愣住。 温枳慌忙踱下了水,难道是被水冲走了? 容九喑现下没有意识,若是滑入水中,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容九喑?容九喑你在哪?阿哥……”温枳哭着朝着水中央走去,伸出手不断的在水下摸索着,“人呢?人呢?” 早知道,她就不走开了。 “找我?”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哭声戛然而止,温枳僵着身子,弯腰泡在水里,好半晌才机械般的转身看过来。 一道身影,就在岸边的树下站着。 温枳狠狠吸了吸鼻子,瞬时跑上了岸,冲进了容九喑怀里,“你吓死我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容九喑身形微怔,稍瞬便作势抱住了她,“是你自己蠢,这种地方也敢扔下我一个人?没良心的东西。” 后腰的灼烫,让温枳忽然回过神来,当下呼吸一窒。 她在干什么? 下一刻,她急急忙忙的退出他的怀抱,忙不迭抹去了脸上的泪痕,“你没事吧?” “这么高跳下来,你说呢?”他阴阳怪气的问。 温枳喉间一紧,“阿哥为何会出现在悬崖上?” “嗤……”容九喑陡然弯下腰。 温枳急了,慌忙上前搀他坐下,“伤、伤着何处?” “全身都疼,内伤外伤。”容九喑将全身力量都压在了温枳身上,温热的呼吸,缭绕在她耳畔,“小阿枳,你这是要命啊!” 温枳:“……” 她哪儿知道,他也会跟着跳? 何况此事是突然事件,他忽然出现在那里,她还觉得可疑呢?除非,他也是冲着父亲手里,那什么东西来的! 但不管怎样,他救了她是事实。 “我方才经过那边的时候,瞧着那边有个山洞,我们可以去里面避避风。”她小声说着,“我扶着阿哥过去,你、你还能走吗?” 现在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风一吹就冻得瑟瑟发抖,急需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你背我?”容九喑开口。 温枳哽住,她……没这个力气,“我背不动。” “那不是废话?”他起身,伸出一条胳膊。 温枳:“??” “还傻愣着干什么?扶着我!”容九喑没好声好气的呵斥。 温枳连连点头,“知道了!” 容九喑顺势将胳膊挂在了她肩头,低眉瞧着她纤薄瘦弱的肩膀,一条胳膊就足以压弯她的腰,他不动声色的将身子靠过去,鼻间满是她身上的淡淡清香,夹杂着湿了衣衫之后,清晰的体温传递。 “阿哥的身子好烫,莫不是起热了?”温枳焦灼的问,“你到底伤着何处了?” 容九喑深吸一口气,满是嫌弃的低斥,“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