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者》 楔子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好像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呼啸而过。 风很大,迎面而来的大风,总给人一种失重的感觉,尤其是闭着眼睛的时候。 “睁开。”师父声音不大,显得有些低沉凝重,跟好听一点都不沾边,但是却恰到好处的透过风将声音清晰的送到了阎永成的耳边。 闭上眼睛的时候有点久,再次睁开的时候,阎永成一阵恍惚,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 山上的景色很好,淡淡的云彩像是被扯散的棉花一样,挂在天上,衬得天空的蓝色有点不真实,感觉上忽近忽远。 向远处眺望时,入眼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平原,阎永成第一次知道,平日里总感觉难以跨越的雄伟山峰,在这片平原的对比下就像是几个不入流的小土坡。 已经是秋末,整片平原都像被落日的余晖笼罩了一样,油画一般鲜艳的颜色,肆意的泼洒在这片土地上。 “多看两眼,这会是你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印象。” 低沉的声音再一次的传来。 阎永成无动于衷,只是保持着跪姿,看着眼前的世界。 景色极美,他却半分留恋都没有。 师父站到了阎永成身边,用烟斗敲了两下地,对着面前的三个徒弟说道: “今我萧禄,收阎永成为关门弟子,广传天地,告知四方,自此,命由天定,血脉相承,既入门墙,不得往生。” 师父振了振袖子,阎永成下跪,磕了三个头。 下一秒,有液体顺着阎永成的眼角滴下。 在一切陷入黑暗之前,有个矮小的身影在他残留的视野里一闪而逝。 第一章 眼睛好了的事情,阎永成没跟人说。 一是后果没法预知,这种事情没有先例,而且从再也没有见过一起参加试炼的那几个小孩儿这件事来看,下场未必可以接受。 二是确实没什么必要,山上这一亩三分地,哪怕用脚底的触觉来记忆,都已经深深印在脑子里了。视觉不过是一种另一种感觉而已,习惯了也就这样。 习惯了之后,山上的日子其实过的很清闲。 苦还是有点苦,可跟试炼的时候比,根本不算什么,而且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会被赶下山去。 二师兄说的很清楚,所谓关门弟子,收进来就是为了养老的。 未必真的要倾囊相授,出去一个打十个的。 那通常是留给前面几个师兄弟的工作,放在禁门中,这个角色对应的就是二师兄。 对于关门弟子来说, 天资要好,留作薪火,性格软弱,活的下去。 大概如此。 二师兄全名叫钱山峰,也没个故事或者是族谱按字排辈的说法,就只是就简单的,姓钱名山峰。 据说二师兄还有个名号,三位师兄每次见面必定要拿出来调侃一番,只是从来不告诉他。 有时他也会好奇,到底是什么名号,可以笑这么久,后来才明白,三人聚少离多,年龄有差,能聊的话题所剩不多,名号一事算是仅留的共同记忆之一了。 大师兄沉默,三师兄活泼,两人的形象仅停留在入门大典上的那几眼。隐约记得,大师兄肩宽手长,有可能是太高,反而显得有些驼背。三师兄体态纤长,虽然不算太高,可拧脖子的那几下动作,活像是曾经电视中看到的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山门禁酒,仅有的药酒外用,那味道,无论禁绝几种感觉,都应该不是人类可以接受的范畴。所以不多的几次三位师兄深夜畅谈,也没能听到什么八卦,一人捧杯热茶就在那边干聊天。 稍微有点可惜。 虽然进来的年纪小,但是找老婆这种事情阎永成还是有常识的。 但从这三位喝茶都能喝的快要醉倒的感觉来看。 应该都是老光棍了。 二师兄好像是个不世出的绝世天才。 从师父的态度和三位师兄一些零散的聊天来判断,这位二师兄大概在某一方面有着足以能亮瞎人眼的天赋。 就是那种一人把整条晋升之路占满了,一个人压的整整一个领域的人居于其下五年十年的那种程度。 这种人如果再配上个温良恭俭让的君子性格,大概就是叶问那个形象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门派里面,很让人心安。 里子面子都有,剩下的人便可以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 日子过成这样其实已经很好了,阎永成很知足。 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没什么必要的需求。 只是偶尔,偶尔,他会梦见,一只满身着火的直立怪兽向他走来,对着全世界嚎叫。 梦里的他拳头紧握,嘴里念叨着什么,半边脸上流着泪水。 惊醒时,胸口一阵发闷,总感觉忘了什么。 第二章 禁门练的,是名叫封禁的一门功夫。 讲究封五感,禁五觉,以养五识,神领其身。 说直白点就是,“我用双手成就你的梦想。”“双眼失明丝毫不影响我追捕敌人,因为我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臭味。” 一开始上来的时候,阎永成一度怀疑这个门派是骗子来的。 完全不讲心法,功法,脉络,窍穴。 上来就只是蒙住双眼,然后自己领悟。也不说要你领悟什么,也不说怎么评价,就悟。 特别像是某个来自中土大唐的道统。 一群小孩碰的,摔的,全身乌青发紫,这都是其次。 关键是恐惧,一种极度没有安全的感觉支配着他们。失去了赖以生活和生存的能力,未知的恐惧笼罩着他们的每一次行动。 聪明点的,碰了几次之后大概就摸索出自己可以活动的范围了。 没那么聪明的,找个干燥点的地方就地躺下了,只在分饭的时候出来。 剩下的一批,在度过了最开始的惊慌后,则开始尽可能的熟悉这种感觉。 阎永成就是其中之一,他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当时他的处境,不允许他什么都不做,必须尽可能的折腾,翻滚些浪花出来。 就这样度过了最初的时间之后,阎永成好像出现了某种幻觉。 关闭某种感觉之后,其他的感觉会明显的增强,这件事情,即便是这些小孩都知道。 可眼前的这种感觉明显不是增强的感受那么简单,而是仿佛重新有了视觉一般,通过记忆和其他感觉的统一,周围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构建了出来。 虽然这种构建只是个大致的影像,边缘部分模糊的几乎看不见。 可这种感知的形成极大的增强了阎永成在缺失视觉情况下反馈的效率, 通过这种方式整合了其他的器官,在不用二次判断的情况下,直接得出结论。 阎永成的第一反应是, 这不是闹吗,我明明用眼睛能看见的东西,你给我这绕了一圈,还不如我眼睛看到的来的快和准确。 阎永成对整个试炼是抱有质疑的,甚至对他自己生成的这种感觉也是抱有质疑的,即使是身边的小孩越来越少,他却一直还在。 可他当时没有选择,只能抱着这种不确定性和不安,一直坚持下去。 这种质疑一直持续到试炼的最后一年。 直到他和另一个女孩被要求戴上眼罩的同时,塞住耳朵,绑住手脚,扔到了一个有着毒蛇,悬崖,小型野兽的丛林中。 恐惧和不安占据了他们的心灵,蔓延到他们的身体中。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僵硬和寒冷,身体像是被什么无名的东西给束缚住了,动弹不得,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着每一丝冰冷空气的流动。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蒙上眼睛最多像在走夜路,可这种同时剥夺视觉和听觉的体验,从未有过。 哦,对了,有一件事顺带一提,不是特别重要。 同组的那个女孩儿,是阎永成的初恋。 这其实是件相当怪异的事,以至于很久很久之后阎永成想起来,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那种。 两个人彼此互相看不见,一共的对话不超过十句,总不能说,阎永成还能感受到对方清晰而温柔的呼吸,这也太扯淡了。 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个年纪的男孩,就真的只是男孩而已,不是现在社会什么三四十岁还叫少年的那种。男生的发育比较晚,什么都不懂,身边又缺乏女性角色的存在,说是爱情,其实更多的只是想要“爱”——这种他感受的较少的情感。 你说是想找个女朋友,那倒真不一定,没准是想找个妈或者姐姐呢。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对每个男生,每个男人极其重要的一件事。 她,也会是特别重要的一个人。 所以,阎永成会做出些什么毫无逻辑,智商下线,理智全无的事情,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第三章 其实阎永成是有点想哭着喊妈妈的。 没办法,确实很吓人嘛,这种经历当作折磨成年人的手段都绰绰有余,更别说是小孩了。 剥夺感知从古至今都是作为一种刑罚存在的。 然后,可能就还是有点委屈。 阎永成没哭出声来纯粹是因为不知道一起来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在身边。 有可能是男生的英雄气概,也有可能是不想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现在的这种情绪。 阎永成张嘴咬住了自己的胳膊,眼泪却不自觉的往下流。 事后阎永成才反应过来,当时大家都带着耳塞,哭出来了,对方也听不见。 眼泪有点咸,甚至还有点苦。 这一刻,这种味觉的体验尤其强烈,可能是剥夺了其他的干扰,他甚至能感受到这种咸味的感觉是从舌头中部偏两边地方的传来的,苦味则是在舌头更里面一点。 紧接着,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出现了。 先是耳边好像出现了一声水滴撞击着某个光滑平面是出现的那种清脆的声音。 再就是仿佛之前那种借由听觉形成的幻觉又重新出现了。 只是这一次,跟之前的形成的虚拟画面不太一样,更像是深夜里面点着根蜡烛在看地图,只不过这个蜡烛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更像是随机跳跃的火花,借由某个契机而出现。 尽管此刻的阎永成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原理, 但并不妨碍,他想要通过这种看似幻觉的能力,重新拿回自己对身体的掌控, 重新在面对未知环境的时候掌握主动,摆脱这种恐惧。 花了阎永成不少时间,才慢慢找到了一点关于这种看似是幻觉的规律。 如果说之前剥夺视觉的幻觉其实就是在脑海中重新出现视觉, 这一次的幻觉,更像是第一人称游戏游戏的视角,可以站在一个更大的空间上,观看人物周围的一切场景。 现在阎永成能看见的仅仅是这个视角中很小的一个部分,大概类似于正前方视角的左下侧这个部分。 视角会随着阎永成的移动和转向,增加更多清晰的部分。 双手双脚都被捆住,阎永成能做的动作并不多,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后,他慢慢跪了起来,阎永成深吸了一口气,恐惧褪去了之后,他开始感受到更多的信息。 也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更好的感受这个世界。 “风是从西边刮过来的,风力较大,空气偏潮” “空气中有泥土和青草的气味很新鲜,应该是刚下过雨。” “偶尔有水滴落到我身上,我目前的地势应该较低。” “空气中没有腥味,应该不在动物的巢穴附近。” “最重要的一点,离我不远的东南角下风口上,有个人。 第四章 说是试炼,可什么规则都没说。 这又不是什么降落到海岛上的游戏,生存下来的就能吃鸡。 到了这一步,阎永成也基本回过味来了。 这一套的筛选流程应该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了,既然选择什么都不说,那势必有什么不可阻挡的事情,顺势发生,决定成败。 虽然不知道这样训练的目的是什么。 但肯定要求能够胜出的那个人,可以在充满恐惧和不确定的环境中,坚定的走下去。 切,吓唬小孩呢。 阎永成已经浑然忘了刚刚有个小孩被吓哭了。 阎永成第一时间想找的人是小五。 试炼营里面不喊真名,只以进营的时间来决定称号。 他叫小四,对方叫小五, 在一起四年,也不知道对方年龄,只知道长的比他高。 一开始分房间,抢吃的时候打架,对方一拳就给他撂倒了,鼻血滋老高 阎永成倒是没想抢啥,纯粹是那时候大家都刚来,蒙着眼睛逮个人死薅,最后站着的就能上床睡觉,剩下的人睡地上。 其实也就第一年有这事,第二年,床就够剩下的所有人睡了。 那天打完架夜里的时候,小四睡在床下,听见小五哭了。 其实声音很小很小,但是床总在轻微的晃动,小四大概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妈妈教过他,女孩子哭的话,总是男孩子的错。 大概是自此以后,有意无意,小四就老守在小五身边了。 其实两个人还有个小秘密,但这里先埋下不讲。 阎永成是知道这天大概要来的,试炼营里的人越来越少。 第三年年末,总共就剩他们四个人的时候,他有点希望小五进,又有点不希望小五进,希望自己进,又不太希望自己进。 被扔过来的前一天晚上,阎永成憋了一肚子话,想跟小五说,就在小五的房间外面走来走去。 小五开了门,坐在门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他,看了一会儿,大概是月亮升到中央的时候。小五回去睡觉了,门没关。 小四犹豫了挺长时间,默默的躺在了床下,睡着了,一如四年前那样。 所以掌控回感觉的第一时间,阎永成想找到小五。 他也不管小五想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也不管找到小五之后,实际上是把最困难的这个选择权交到了小五手上。 就是傻嘛,谁年轻的时候不跟条傻狗一样的,只知道跟在主人身边傻乐呵。 把自己的信任,自己能拿出来的一切都给对方,就觉得是爱了。 呵,愚蠢至极。 站在下风处的那个肯定不是小五,要不然故事不用写了。 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考官或者什么重要人物了。 按逻辑来说,直接找到这个人,或者在这个人身上领走什么样的任务,完成了,试炼基本上就通过了。 所以阎永成,小四,果断选择了换一条路来走。 到这个时间点上基本可以确定,试炼的终极目标就是让试炼者能够在被剥夺感官的情况下,通过其他感官获得的信息,瞬间生成一个可以帮助试炼者快速把握信息的感知系统。 就跟古代那些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即使在睡梦中也可以捕捉到他人的杀意实现反杀,差不多一个意思,曹操不算。 所以缪结就看着这个毛头小子,满地图的乱跑。 虽然磕磕绊绊,可大体上已经跟一个有视觉的正常人差不多了。 缪结心里清楚,这基本是合格的表现了,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适应环境。 只能说天赋异禀,有些吓人。 但这个家伙无论怎么跑,就是不往自己在的地方跑,他不往这边跑,自己就只能不断跟着他变换方位。眼瞅着就要跑到二师兄那边去了。 阎永成很快就基本掌握了这个能力,去掉双手的束缚之后,他甚至能在较平整的地方跑起来。 可没过多久,阎永成就发现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不再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了,他跟阎永成之间的距离在拉近,而且,有意无意的遮挡着,某一个方位。 阎永成便知道自己距离正确的地方不远了。 第五章 跟大师兄,二师兄一样,以及眼前这个大概率成为四师弟的男孩儿一样,缪结也是从试炼营里面走出来的。 他那一代的试炼营,结束的几乎毫无悬念,当一个人有很强的需求,再加上足够的天赋,成功基本上是可以预期的。 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入门没多久,缪结就去挑战了二师兄。 个人觉得用惨败来形容,都不太合适。 几乎是在缪结所有引以为豪的地方,都碾了一遍过去。 从认知层面的碾压。告诉你一个人足够有天赋,还足够努力的情况下到底能走多远。 再之后,缪结就改了跟二师兄一样的长刀,变成双刀。 并非是那两种常见的局面,自暴自弃或者奋发图强,终成一代大师。 这类事件的影响其实极其漫长,几乎贯穿人的一生。 真的转折点会发生在之后的某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时间上。 比如说现在这个时间点上。 缪结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的不想让阎永成跑到二师兄负责的区域中去。 他也分不清是丢人还是羞愧的心理在作祟,他没有办法在这个时间点上面对二师兄,在自己没能找到自己今后的道路的时候。 但是你说真的对阎永成出手,那也是不可能的,禁门的刑罚极重,有点类似试炼营的后续,进一步的感知剥夺。 那已经不是害不害怕的问题的,是随时有可能造成永久损伤的程度。 所以解决方案只能是尽可能的封住阎永成的行动路线。 这并不难,二师兄在北面,从这里往西北方向有一处断崖,离着对面的山崖大概两米多,把阎永成逼到那里就可以。 阎永成若是跌落山崖,他救起来,判作试炼失败,或者阎永成找到自己,试炼结束。 相比他自己要见到二师兄来说,两种可能都可以接受。 他们三师兄弟会轮流送饭,打第一眼起,缪结就不是特别喜欢这个男孩。 没有欲求,没有那种上升的,能带来质变的渴求。 走不了太远的。 虽然知道他八成不敢,但缪结还是希望阎永成能选择跳崖这条路的,这样他就可以晚一点救起阎永成,在失去视觉和听觉的情况下,坠崖后的失重感,会让对方每一秒都会像在地狱。 两米的距离不算长,逼到绝境上一跳,其实还是有可能的。 缪结只是不相信阎永成有那样的决心和勇气。 阎永成是个天才,只是没有什么强烈的对比,缺乏足够的基数,所以并不是很能显现的出来。 但即便是天才,有些关卡也是一定要过的,就比如眼前这一道。 大概是走到离悬崖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阎永成停了下来。 即便没有视觉,面罩下的他仍忍不住皱了皱眉毛。 风已经达到触觉可以清晰感受的地步了。 即使听不到声音,也能感受到那种风奔涌而来的感觉。 空气偏冷,略微夹杂着些藻类混合泥土的味道。 从下方吹上来,越往前走,风力就越大。 接下来感受到的就是一个很明显的断层,一片几乎在感知区域里消失的区域。 从前面不远开始,仿佛空间在这里下陷,向着左右两边不断延伸。 到这一步即使阎永成已经大概猜到了前方应该是个悬崖,脚还是有点软的。 倒不是说恐惧,害怕,不安一定是什么不好的情绪,反而负面情绪会促使人更快的作出反应,思考,提升效率,得以存活下来。 但是一旦产生了这种情绪之后,控制身体的就仿佛是另一个人了,不受控制的颤抖,战栗,以至于出现幻觉。 这一刻,风突然有了实感,仿佛大到可以将人吹走的感觉。 第六章 阎永成在哭,放声痛哭,仿佛要把这辈子所有的泪水都哭出来。 害怕,委屈,迷茫,选择。 到了这个时间点上,他找不到自己要走的路了。 十多岁的小孩子,其实没那么怕死,因为对死亡的概念还不是很清晰,对世间可留恋的东西不多,也想不出那么多理由,让自己卑微的活着。 可十多岁的小孩子,在面临死亡的恐惧的时候,像动物多像个人,身体的保护性本能让他们远离一切危险,得以生存。 所以阎永成感觉委屈。 为什么非得要到这样的一个地步。 要直面恐惧和自己想要的东西,仿佛想要去看她一眼,就得赌上整个世界。 直到很久之后,阎永成才明白,大部分最后喜欢到不得了的事情,都是要先付出很多的。 这不是坏事,只是没有童话里那么美好罢了。 “我去找她到底为了什么,我为什么想去找她,找到她我打算做什么,万一掉下去的话,会怎么样,如果今天见不到她会怎么样?” 诸如此类的问题在阎永成的脑海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阎永成一拳锤在了地上,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定好了目标就只管去做。” “今天我就是要见到她,我到底怎么想的,见到她就知道了。”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今天先把该做的事情做了。” 阎永成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满是鼻涕和泪水。 缪结就站在边上,以他的感知,连阎永成吸鼻涕时的刺啦声都听的一清二楚,甚至闻的一清二楚。 除了缪结,并没有其他的旁观者在场,所以难以形容这一幕的壮观。 跳跃的姿势其实并不规范,大部分的力量在空中损失掉了,跳起来的高度只能算是平常。 整个人的脸青筋直冒,满脸通红,横牙露齿,画面也并不美观。 更不要说,最后落地的时候,上半身先着地,摔的尘土飞扬,断了一支胳膊,一条腿,别提多狼狈了。 可是这个男孩向上跃起的时候,总让人想起扑向羚羊的猎豹,和躲避猎豹血盆大口的羚羊。 那是生命中激发出的潜能,为了最原始的欲望,活下去。拼死一搏。 满是血液涌上头顶,皮肤发麻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跳了。” 阎永成大概就是这么冲过去的。 声音之大,甚至形成了干扰源,在缪结的视界里,一片白茫茫。 真是充满了激动人心的鼓舞和周密的安排。 第七章 可能连缪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为什么要选这个悬崖。 如果只是要瓦解阎永成的行动力,东边的那条过膝的小溪,南边那片树根横七竖八的陡坡,其实都要更适合些。 也都是些个超越这个阶段的地形。 缪结没有跟别人说过。 那天比试结束后,二师兄带着满脸不服输的他来到了这里。 碾压是碾过去了的,但是这些其实不足以摧毁一个人的野心或者说一个男人近乎盲目的信心。 外在的痛苦,其实更能锻炼一个人,摧毁一个人的,往往都是内在的东西。 比如说,真正认识到自己的无能和软弱。 那一刻,他站在崖边浑身发抖,却怎么也迈不出步子的身体,无比深刻的告诉了他这一点。 那份恐惧与羞愧的感觉,他永生难忘。 “天赋越好的,便越能感觉到这种恐惧。” “只有愚夫和心有所属的人才能无视这种死生间的大恐惧。” “所以不用羞愧,但是要记住。” 二师兄回头朝努力抑制住泪水的缪结看了一眼,即使这对于两个瞎子来说,有些奇怪。 “天赋如果没有抱着应有的觉悟去使用,便只是累赘。” 即使是后来大师兄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后,安慰他的时候。 偷偷告诉他这个悬崖,二师兄一个人悄悄练习过很多次。 看着好像现在潇洒,当时也没少哭。 可当时的那种感觉,如芒在背,如锥在股。 所以感受到阎永成跃起的时候,缪结有些失神。 记忆中仿佛有另一个人的背影和他重合在一块儿。 一样的笨拙,一样的悲壮,一样的生命力。 封闭视觉之后,或者说封闭任意感觉之后,人的形体都会有一定的变化。 一些用正常的视角来说,可能很反人类的动作。 首先的一个特征就是,人的脖子会变得更灵活。 具体可以参考,弱视觉或者弱听觉的动物的形体表现。 比如鼹鼠和熊瞎子的体态特征。 视觉画面上其实是极其具有冲击力的, 也就是禁门不兴这个,否则入门的时候录下来,绝对是可以镇山门,辟百邪的宝物。 大概类似于奇行种和丧尸出笼之间。 十分的有画面感。 这个画面每个人的都不一样,而且本人要过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发现自身的这种行为。 对于失去感知的人来说,这差不多就是他们感知世界的方式,怎么能够触摸到更多,怎么来。 有些本该属于每一个正常人的事情,要再多都不会显得贪婪,比如视觉,比如活着的权利,比如自由。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说,阎永成目前行走的方式超越了上述的那些形体。 或者说,他没有被痛晕过去,就算是意志力坚强了。 骨折有多痛,其实比较难形容。 不是说真的将疼痛分成1到10级,便可以解释所有的痛苦。 有些痛等级很高,却可以忍受,有些痛明明无伤大碍,却一秒都不能坚持。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这是和平年代的人们,难以去感受甚至是思考的一个问题。 痛觉其实也是一种感觉。只不过,并非是人类感知的工具,倒更像是某种武器。 一种防御性的武器。 帮助人们更好的去认识世界,并且总结成活命的经验。 阎永成在爬,腿和手,摆出了异常的角度。 下一秒,仿佛就要断裂和残疾。 光是看到就会引发心理不适的程度。 到底值不值得已经不在阎永成的考虑范畴内了。 少年行事,顺心意就可以。 第八章 阎永成最后还是没见到小五。 缪结就在一边看着阎永成这么手脚并用的爬着,大概是有些时候,一个人努力的姿态能够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不忍打断。 直到爬到一半,阎永成疼晕了过去,缪结才背着他回到了山门。 阎永成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没清醒多久,便又疼晕过去。 禁门规矩,麻物不沾。 听觉和视觉倒是恢复了,所以还稍微好一点。 这样断断续续等到伤好了一些,已经一月有余了。 接骨续筋的是大师兄,调理身体的药是二师兄开的,三师兄,三师兄来看过几次。 有一天阎永成深夜醒了过来。 应该是做了什么梦,可又记不太清了。 他有些惊慌,有些茫然,转头朝着院子外的方向望了望。 心里有点堵的慌,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 他没有喊,也没有叫,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可泪水顺着脸颊就这么留了下来。 直到打湿了手上的绷带,他才反应过来抹了抹眼睛。 大概等到很多年之后,阎永成才会明白,心里面的苦楚疼起来,往往事后才知道。 再后来便是拜师礼了。 他那会儿才知道,大师兄,三师兄都经常外出,只有二师兄常驻山门。 拜师礼这件事,二师兄很起劲。 整个过程基本上是, 二师兄兴致冲冲的来给他量衣服的尺寸,然后去找师父商量,师父说他不会做衣服,二师兄想想自己也不会,所以放弃。 二师兄决定要请人观礼,然后去找师父商量,师父说我们是杀手门派,没人观礼,二师兄想了想是对的,决定放弃。 二师兄觉得以前的拜师仪式太简单了,所以决定去找师父商量,师父说你小师弟两手空空,束修不好准备,杀手行业的祖师爷,说实话没有,真要硬靠,说荆轲,曹沫,有些污前人清名,多少有点不好,二师兄想了想,又觉得是对的,便又放弃了。 所以最后挑了个三位师兄都在山门的日子,在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举行了拜师礼。 三个响头,阎永成磕的很用力,真心实意。 虽然谁都没有说什么,可阎永成能感觉到三位师兄都很喜欢他, 除了三师兄有时候看他的时候,表情怪怪的。 然后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眼睛一疼,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过无所谓,阎永成已经习惯了。 事后,三个师兄像是商量好了一样, 每一个都跟做贼似的,轮流过来串门,偷偷给他塞了个礼物, 大师兄给了双鞋,应该是垫了什么东西,足底很硬,鞋很重。 二师兄给了瓶药膏,专治跌打损伤。 三师兄的比较特殊,给了他盆花,栀子花。 小五最喜欢的味道。 拿到的时候,阎永成愣了愣,先看了会花,再看了会儿三师兄。 “人心阴冷,捂久方热,我们这些常年在黑暗里走的,得时常晒晒太阳,就跟花一样。” 阎永成这回没哭,就好像在试炼的时候,哭尽了这辈子的泪水一样。 即使后来有时候眼睛干的厉害,可却一滴泪水都留不下来了。 像是弹簧撑久了,再也回不到当初一样。 三师兄出门的时候,停了一下。 二师兄背靠着墙,像是在等他。 “年少情事,往往伤人最深,小师弟的性格,看似软弱,其实执念深藏,情根深种。” “留个念想总是好的,关键时刻,能救他一命。” 二师兄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起身,像是没站稳,晃了一下。 “这要是遇不到了倒还好,要是再遇见,怕是命要丢了。” 三师兄听完这话,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二师兄从怀里拿出一物,像是个小物件,外面包着纱巾,递给三师兄。 “上次出去的时候,有人托我带回来的,犹豫了许久,也拿不定主意。” 二师兄说罢就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又折了回来, “有些事情,真心换真心,不妨勇敢些。” “逃不过的事情,得想办法面对。” 蒙着眼带,也看不清缪结脸上的表情,五官和神情都隐藏在眼睛上的布带和阴影之下。 只知道那天下午,缪结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第九章 阎永成是真以为日子就会这么清闲的过下去的。 每天扫扫山门,烧火,把后院的水缸填满,封住感知后,去体验更复杂的地形, 在山门的各个地方避开满地图乱绕的二师兄, 以及,练习烧菜。 以前阎永成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就像他没考虑过在训练营的时候饭菜不是为了锻炼他们,才烧的那么难吃的。 入门之后,这项艰巨的工作就从三师兄的手上交到了他的手上。 真说难,其实没那么难, 再难吃的东西,封住嗅觉和味觉都能咽的下去。 而且大师兄和三师兄常年不在山门, 师父基本上到了每天只喝露水就可以活下去的年纪。 所以他只要解决他自己和二师兄的伙食就可以。 但为什么说艰巨呢, 因为在知道可以撂挑子的第一天, 缪结就拎着他那把菜刀,走到院子里,当着二师兄的面, “跨擦”一下给砸歪了。 发誓再也不做饭了。 用他的原话,大概是,“天天冒着毒死师兄弟的风险活着,真是太不容易了。” 做饭这件事是这样的, 最初的窍门掌握之后,再加上基本功熟悉起来,烧的饭就可以吃了, 再往上就是对各种食材的处理以及了解更多的配方。 真正决定一个厨师上限的,是感官的敏锐度,具体说就是味觉和嗅觉。 这一点上,食客也是一样的。 所以理论上来说,其实禁门的这几个人本来就应该是最顶尖的厨师或者食客。 缪结烧成那样,纯粹个人原因。 况且,他一年也不回来几回。 但是话说回来,就是再天才, 也得等掌握窍门,基本功过关之后,才有他发挥的空间。 所以连着好几个月,阎永成遇见二师兄都是绕着走的。 实在是没什么脸面去见二师兄, 即使钱山峰这个人,从来没抱怨过一句。 如果是煎的焦了的,糊了的,他就假装自己是个瞎子。 如果盐放多了,盐放少了的,他就假装自己没有味觉。 组合搭配起来莫名其妙,甚至是有毒的,他就假装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 总之,无数顿阎永成自己都难以下咽的饭菜,二师兄都能甘之如饴的享用完,面不改色。 一句话形容的话,二师兄是个自欺欺人的小天才。 然后,在什么样的生活里,都能笑得出来,给人力量的那种人。 所以,阎永成愈发愧疚。 事情的转机是在大师兄回来之后。 吃了一顿阎永成煮出来的东西,再看着二师兄吃的津津有味。 大师兄什么也没说,拿着根棍子就去找三师兄了。 二师兄抱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跟着去了。 师兄打师弟,天经地义。 反正好像只要打比自己小的,就都天经地义,胡闹嘛这不是。 大师兄是不会烧菜的。 但是大师兄会做面食,北方的汉子,都是自己擀饺子皮的。 是的,用的就是刚揍完三师兄的那根棍子。 馒头、花卷、麻什、烧饼、饺子、包子。 面食就有一个好,基本都是可以靠蒸的。 刚蒸出来的包子面皮软糯,还散发着阵阵热气,咬下去的第一口,只边边吃到汤汁,用大葱调的馅儿,猪油提香的汁水,第一口,就钩住了阎永成。 再一口,馅儿和皮的比例便恰到好处了,剁碎了的猪脆骨混在其中,口感更甚。 第三口,整个包子就被阎永成吞下了肚,差点没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之后阎永成守在蒸笼旁边,坐等新出笼的包子的时候,被大师兄轻轻打了一下手背, “吃太烫的不好。” 二师兄倒是啥也没说,就仍然跟往常一样,在那边慢条斯理的吃着。 “往往只有过年的时候,大师兄才会下厨做上一顿。” “小师弟,你真有口福。” 说后面一句话的是闻着香气过来的三师兄, 虽然被揍的鼻青脸肿,可伸手的动作丝毫不慢。 大概是看三个小的都聚在一块吃东西,大师兄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双手拍掉面粉,也坐到凳子上来。 “小师弟接你的活,天经地义,伺候兄长,老师,都是应有之义。” “可你” “可你,急于撂挑子,导致我和小师弟饿了好几个月,这就是老三你的不对了。” 二师兄开心的替大师兄说完了剩下的话,一脸快来夸我的表情,坐在那里继续吃起了包子 临近冬日,蒸笼散出的热气,就这样的萦绕在小院里的每一个人身边。 不是大晴天,阳光透过云彩照下来,虽然看不见,但这份温度,很清楚。 明明时不时的二师兄和三师兄会咬着半个包子在嘴里,含糊不清得嚷嚷两句,可阎永成却觉得这一刻特别的安静。 一种难得的和谐,存在于此刻,之后的很多年,阎永成都记得这个场景。 第十章 这种放羊式的教育大概持续了三个月, 师父把阎永成叫了过去。 禁门不大,或者说不算大, 你看看这一代人,收到第四个就算关门弟子的样子, 每个师兄弟都是光棍,又是这深山老林,人迹罕见的地方, 没断绝传承就算不错了, 有个山门就不错了。 山不高,在这一条不知名的山脉中,并不起眼。 东边有条小溪,南边有片柏树林,试炼的悬崖其实在另一座山头。 从山底往上走,大概四五条山道,最终能通向山顶的,就一条。 禁门的山门就立在这条道上, 山门往下是十九阶石阶,不多不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没用水泥接缝,应当是选着山上成型的石块搭的。 推开山门往上走,走个十分钟快到山顶的时候,能看到一块不大的平台,位置极好, 正对山道,周围围着一片松树林,既在山峰上,可离着悬崖还有些距离。 视野虽然不开阔,可胜在隐蔽。 一座约是明清时代的木制大殿立在其中,青砖琉璃瓦,红漆檀木檐。 殿前广场就没有那么气派了,坑坑洼洼的,不知道什么种类的石头做成的地砖,边边角角处,被磨得油光水滑。 广场中央摆了只青铜鼎, 这可不是哪朝的神器,阎永成问过大师兄, 大师兄是个实诚人,憋了好久,都没忍心告诉阎永成,纯粹是不知道哪代人打的时候比例没调对,锈的。 说是大殿,其实就这么一个单单的大殿,空荡荡的, 没有神像,也无座椅, 可不知道内里的地面或者墙面是什么做的,站在殿前,却看不清另一边的墙壁。 只在正中央摆了一个蒲团,从房梁上垂下两条已经看不清颜色的麻布带。 阎永成倒是听二师兄偶尔提过一次,殿内应该还有几个暗室,只有师父知道。 从大殿的侧面绕过去,走上一段,才能看见几人居住的房子。 这回倒是老老实实用水泥砌的四间小屋子,瓦片贴的顶。 每个都带了一个小院,用栅栏围了起来,种了些好养活的菜,养了几只满山跑的走地鸡。 肉类一般要靠自己去打,这年头动物稀少,肉质鲜美的更是少数。 猪肉牛肉,都是稀罕货,要么是买回来的腊肉,或者就是偶尔气温低下来,两位师兄会带一点回来。 所以猪肉饺子确实是过年才有的待遇。 阎永成心里盘算着,应该是要传他武功了。 二师兄的功夫是大师兄教的,三师兄的功夫是二师兄教的。 照理说,应该是三师兄教他功夫,可二师兄明确说了, 他的功夫,会由师父亲自教, 传功室里学到的东西,学不会,自己悟,学会了,不要说。 第十一章 阎永成摸着早来的。 天还没亮,星星还在的时候就起来了。 露水浸过的草丛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露水太重,还是心理作用,脚步有些沉甸甸的。 阎永成睡的不太踏实,他有个不算缺点的缺点,怕生。 是三叩六拜成了师徒,可算是今天这次,才第二次见面。 虽然不明显,但他其实对于不确定的关系,习惯保持一段距离, 换句话来说,他不会是一段关系中的破冰者。 被动的接受着与其他人的关系。 他也没多想,睡不着心事重,那不如早点起来走一走。 禁门没有那种闻鸡起舞的习惯,二师兄和三师兄倒是经常会一早起来练练拳,站站桩。 大家平时起得早纯粹是习惯使然,和某位师兄弟的呼噜。 顺便一提,感知灵敏不太影响睡眠质量。 离大殿还有些距离的时候,阎永成闻到了一股草木焚烧的味道,或者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描述的话,烟味。 靠的近了,才发现是师父蹲在殿前的广场上,一阵烟味从他的手里散发出来。 师父估计早就知道他来了,可什么也没说,依旧蹲在那儿, 阎永成的嗅觉很敏锐,比他三位师兄的嗅觉都要敏锐, 灵敏到大师兄带回来过冬的腊肉,到底是四六的油润型,还是二八的酒香型,他都一清二楚。 可即使这样,他也就能闻出是草本在燃烧的味道,什么植物,混合了什么, 他一概不清楚。 香气不重,辛味也不浓,倒有点像是他在厨房里烧柴时的味道,硬要说的话,有些烟火气。 可又不单单像是柴火,松木,桂花,檀香,以及压下去的那一点刺激性味道,都有,又好像都没有。 比例调的太好,味道中正,除了草本本身的味道,其他都不明显。 师父没说话,阎永成也就站在一边, 今日无风,烟气弥漫,两人安静的像两座雕像,只有点点的火光颤动。 大概是过了一会儿,烟就灭了。 师父弹了两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砸了两下嘴,走了。 阎永成就这么跟在后面。 “糖浆,可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一片寂静当中,师父开口了。 阎永成足足愣了三秒,连脚步都忘了抬,直到师父停下脚步,驻足等着他的时候, 他才一脸恍惚的问道,“糖浆,止咳糖浆的那个糖浆吗?” “大唐的唐,疆域的疆,” 阎永成的嘴抽动了一下,好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语气颤抖的问出了那个问题。 “二师兄叫,钱,唐,疆?” “是啊,你二师兄没跟你说过吗?” 很难形容阎永成此刻的心情,想笑想到面部的神经都在抽动,可师父偏偏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来的时候,阎永成真的很难笑出声来。 一瞬间的落差,差点让阎永成生生憋出内伤, 只能硬生生的咳嗽几声,涨的满脸通红。 师父好像心情极好,也就没在意阎永成的奇怪举止,对阎永成没回答的问题也不在意。 自顾自的继续讲到, “你在我这里学到的东西,跟你三位师兄一概不能说,无论什么情况,死生在内。” “这是其一。” “其二,要教给你的这门功夫不讲苦练,勤奋永远是好的,能帮你突破极限,甚至命运变更。” 阎永成也没顾得上这里为什么突然名词提前用作倒装,就听见师父继续说。 “可这一门的功夫不传六耳,不成体系,又大部分靠感知驱动,不太科学。” 阎永成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能听见这两个字。 “非要是紧着头皮硬上,这种一脉单传的东西,经不起这么尝试。” “其三,” 师父突然提高了音量,转过身来。 第十二章 “我要你立个誓。” “你在一日,世上就一日无天赋者。” 阎永成今年15了, 世界观也差不多快形成了,社会经历相对较少,可人生的经历却并不缺乏。 虽然当时进来的时候稀里糊涂的,但从禁门的行事作风来看,应该是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情。 大师兄,三师兄长年在外,忙的可能就是这个事情。 师父,师兄对自己不错。 虽说一开始没什么选择,可磕头的那一刻,阎永成就想明白了。 无论要做的是什么,他都接下了。 所以即使心里有着疑问,阎永成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开始发誓。 “我,阎永成在此立誓。” 可师父却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了。 “我们这门,做的都是杀人的活计,生死之间的人见多了,对人说的东西没那么在意。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继续走了没多一会儿,师父就停了下来,应该是到地方了。 闭着眼睛再这山头走了那么久,阎永成对这座山上的每一寸土地都异常的熟悉。 这是山顶靠近东边的那一片。 阎永成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这是要做什么,毕竟已经闭着眼太久了。 直到一阵强烈的光线袭来,一片黑暗的视觉里面,突然仿佛亮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的用手挡住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阎永成才反映过来,是天亮了。 一老一少,两个瞎子,立冬这天,看了场日出。 再然后,师父带着阎永成回了大殿,不知从哪儿摸出三根香,点燃后,朝前拜了拜,然后递给了阎永成。 阎永成有样学样,拜了几下。 见师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便向前迈了一步,这才发现,大殿的的最深处还放着一些东西。 大殿无声无风,可以判断的信息太少,所形成的视界,几乎跟闭着眼睛没什么两样。 所幸炉灰和檀木的味道都很独特,阎永成这才把握到了这两件东西。 一件是香炉,另一件不知是个什么,但体积应该不大。 师父看着阎永成上完香后,丢过来一个蒲团。 两人就这么相对着坐下了, “靠近些。” 阎永成把蒲团往师父那边靠了一些,这时候距离已经比较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 “再近些。” 阎永成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就在这一刻,阎永成那一片黑暗的视界中,有东西突破了像是浓雾般的黑暗,飞快的朝他袭来。 下一刻,师父的手就覆在了阎永成的眼睛上。 四指并拢,放在脸侧,拇指虚按,停在了阎永成的右眼珠上。 阎永成还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听见师父说到。 “你的眼睛,是不是好了。” 阎永成的后背和脸上冷汗暴起。 第十三章 就连阎永成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剧烈的加速的声音, 至于突然冒出的冷汗,身体僵住这些一并出现的状态,更是不可能瞒过近在咫尺的师父。 有一点值得一提的是,阎永成对欺骗或者说撒谎这件事情,没有概念。 入山门前,因为家庭环境也因为运气,他没有撒谎的这个需求。 入山门后,撒谎没有什么意义。 对于这些感知惊人的人来说,不要说撒谎了,彼此之间几乎是没有隐私可言的。 也恰恰如此,阎永成才实心实意的明白,三位师兄对他是真的好。 所以阎永成第一时间的反应没有想去辩解,或者隐瞒,他很坦荡。 或者说有些无赖? 反正藏是藏不住了,这也不是我自己想好的,即使是好了,这么多天我也没睁开过眼睛。 再瞎一次就瞎一次了。 又不是没瞎过。 师父手快,不太疼。 眼睛目前于他的意义就只剩,再见小五一面了。 有些可惜。 师父是一点点的看着阎永成从不敢大喘气到气息逐渐平复下去的。 “认了?” “认了。” “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没想好。” “这次我下手,这辈子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再看见东西了。” “明白。” “今日就我们师徒二人,香烧完前,有什么想说的话,说出来。不解,疑惑,怨怼,随你。” 阎永成挠了一会儿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他也不知道香什么时候烧完,憋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开口了。 “师父啊,您下手,我理解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都守着的规矩,我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有个问题不太好意思问师兄,觉得可以问问您。” 师父之前已经放下的手,又重新向着阎永成的眼睛伸了过来。 阎永成却像是什么都没感知到一样,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就看不见了之后,您有没有特别想看见的人呐,就那种无论如何都想见一面的那种。” 萧禄的手突然就停住了。 那张已经多年没有变过表情的老脸,开始不自觉的开始抽动起来。 鼻尖微酸。 阎永成感觉师父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之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重新回到了刚失去视觉的时候的感觉,不是闭上眼睛的那种黑雾般的感觉,而是连感光的能力都彻底失去了。 不止是视觉,这一次连听觉,嗅觉,味觉都一并丧失了。 本身在大殿内就没有多少感知能力的视界,一下子像是彻底哑了火。 要不是最基础的体感还在,他还能感受到大地给与他支撑的力量。 冬日带来的低温也十分清晰在传递给他。 这一瞬间,阎永成也许就会迷失掉自我。 好在没过多久之后,阎永成就又感觉到了师父的手点在自己脑袋上的触感。 “你今天就先回去,把唐疆叫过来,有些事要商量。” 阎永成还沉浸在之前的感知里面。 “你的视觉我先封住了,回去可以好好回忆一下,之后一段时间主要就跟着我学这个。” 阎永成这才反应过来,这么说视觉还可以解封? “师父。” “你可以走了。” 阎永成总觉得师父的声音跟之前的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第十四章 钱山峰到殿前广场的时候,就已经能问到殿里的烟味了。 那烟味一飘出来,钱山峰就知道事情应该小不了了。 今天按惯例,应该是先下誓言,再拜师门,最后传功授业, 山门里香种类不多,大部分都是师父自己做的。 祭拜供奉用的竹立香,凝神用的的线香和师父闲下来做过的香篆。 三种香的功用不一,味道也截然不同。 可殿里的这烟闻起来带着辛味,如果不是师父交了什么东南亚的友人,那就只可能是师父又抽烟了。 二师兄进殿前,先检查了一下衣袖,整了整他那快要结块的头发, 明知道师父早就知道他来了,却依然站在门口先躬身询问了一声。 师父不出声,他就只是微弯着腰站着。 烟斗里的烟草燃尽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师父开口了。 “唐疆啊,” “在的,师父。” “你小师弟今天问了我一个问题。” 二师兄不接话,静静的听着。 “他说不好意思问你们,只能问我。” “问我说有没有无论如何都想见一面的人。” 下一秒,钱山峰直接跪了下来,额头顶地,长呼一声。 “弟子不肖,未竟师命” 师父哭了。 没有任何的声音和气味,但钱山峰就是清楚的知道师父哭了。 师父有事伤心到落泪,那就是弟子没有服侍到位,天大的过错。 钱山峰的拳头攥的很紧。 他跟阎永成不一样, 阎永成还只是半大的孩子,慢慢长大就可以。 他今年30出头了,不能再把很多事情看成是理所当然了的。 师恩难报,该承担的责任一样不能少。 “你先起来。” “是。” “叫你过来,是先跟你说清楚,有件事我想试试,但把握不大,还很可能要连累你们三人。” 钱山峰问都没问。 “请师父吩咐,” “入世的世家那里,让你大师兄联系一下,该收债了。” “是。” “你跟封门的人联系一下,宗门大比放前,两年后进行,你做好准备。” “是。” “不管老三愿不愿意,让他想办法,加入进去。” 其实前一件事情最难,可偏偏这会儿二师兄犹豫了一下。 “这件事,我得问问老三。” “好。” “事关两个人,我不想老三一辈子后悔。” 大概是觉得不妥,二师兄补了一句。 事情到这里其实就交代的差不多了,按照这么多年的沟通习惯,剩下的部分默认是如果二师兄有问题,可以提,没有问题就可以走了。 “师父。” “嗯。” “真的就一点都挽回不了吗?” 师父沉默了。 “要不我和老三再出去找找,说不定呢,总会有些门道可循的。” “再找回来的,也未必是想要了的,这件事你们就不要再费力气了。希望这一次,一切都还来得及。” “弟子清楚了,先行告退,积忧成疾,还望师父保重身体。” 二师兄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第十五章 隔了一日之后,阎永成又来到了大殿。 对着师父,面对面坐下,只不过这一次两人隔得没有那么近。 “你是不是想见那个姑娘?” “有胆想,还没胆承认了?” “想见她可以,甚至还能让你几个师兄教你怎么追女孩儿。” “但是得受苦,受大苦。” “而且会有个选择要你做,选对了,才有机会见到。” “你先别着急答应,很多事情不是光靠一腔热血就能坚持的下来的。” “得你先想清楚,跟自己把道理讲透,找到那一条可以坚持的线,” “今后百般磨难,不要怨恨自己和他人。” “这才能从一而终的走下去,以现在的这个阎永成见到那姑娘。” 萧禄就这么自顾自的说完之后,感受着阎永成的沉默,嘴角有些笑意。 他不是开心,这也谈不上开心。 而是一种,生活开始有些意思的感觉。 像是农夫看见了刚冒头的秧苗,一抹嫩绿点在土黄土黄的世界里。 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这种场景,无论看了多少遍,都不会腻。 有盼头了。 突然有点想抽烟了,这就是年轻人的感觉吗? 能让身边的人想起一些早就以为忘了的东西。 这个徒弟没选错。 想到这儿,萧禄的嘴角咧的更大了。 阎永成此刻就没这么开心了。 很挣扎,他其实不是特别懂师父说的意思。 以他现在的年纪,想不到短短几年对一个人的改变会有多大, 他只当自己再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还是这个自己。 就像他没想过自己对小五的感情有一天也许会改变一样。 他唯一可以参考的场景就只有当时在悬崖边,委屈的哭出来的那个时候。 感觉憋屈,感觉不甘,很生气,又不知道对谁发。 会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如果这样的感受将会经常出现在日后的生活中,他该怎么样去应对呢? 不能只靠着当时那种破罐破摔的决绝, 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福至心灵,灵光乍现,身体与灵魂一同用力的。 得换个思路,变成常态化的方法。 那要不,到了这个时候就想想她? 阎永成有些不好意思。 不经过别人的允许想别人。 对他而言,想着她都好像是种罪过。 要在菩萨面前,告几声不是。 “师父,我想好了。” “怎么想的?” “就,想好了。” “想着谁了,” “想着小,没没没,谁也没想。” 萧禄一听阎永成这语气,就猜的差不多了。 罢了,就先这样,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可也不差。 反正两个人见不着面,阎永成心里系着的东西就断不了。 反而能长久的维持下去,只能说傻人有傻福。 等明年阎永成生日再寻块好玉,借着某人的名义送出去。 好物有灵,实实在在的又是个寄托,就差不多够了。 “好,就先这样,你先练着,真吃不住了,也就是继续当瞎子而已。” “反正师门里都是光棍,也不差你这一个。” 第十六章 一般到了这种主角需要潜心修炼的部分,剧情往往就会快进,良心点的,事后会补上一些当初练习时的场景或者一些难以言明的心路历程。 真正有所精进的过程,大多是在没有人关注的角落里悄悄发生的。 心里憋着股气,不服输的往前在走,未必就知道前路在哪里,可就这么气呼呼的走着。 走些弯路也不要紧,年少时所走的弯路,到了年老的时候大多都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关键在于心气不坠,一门心思跟自己较劲,不向外求,心里面就会不断垒土,虽然一直填不上那个窟窿,可终究会站的高些。 要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阎永成现在的状态的话,就是心定。 他未必清楚所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他心中没有疑虑。 这不一定是件好事,往往有所疑虑,才会思考的更加全面。 但同样也会缺乏勇气。 他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做不到,好像有些别人伸手就能够到的东西,自己爬山月球都碰不到。 要是我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似乎,总是有点难以融入。 要是这次再失败的话,别人会怎么看我。 失去了这次的机会,可能再也没有类似的机会了。 这些所谓的忧心,疑虑,不确定,阎永成一概没有。 他就像是条被拴住了的狗,甩着舌头,喘着粗气,清楚的看着那颗红球落下的位置。 只要一松开枷锁,便会使足了力气向前跑去。 他求的不是一个结果,而是当下想她的这种感觉。 师父给阎永成设置的目标很具体也很抽象。 禁绝之术精通,一套拳路练出真意,再选门兵器。 以及要能在二师兄的手下站满一刻钟。 什么时候做到,什么时候下山,他今年15,18岁以前做不到,就不用下山了。 在不远的将来,阎永成就会知道这最后一条的一刻钟到底意味着什么。 禁绝之术师父亲自来教,拳路三师兄负责,兵器大师兄顶上。 二师兄只管看戏,以及没事的时候暴揍小师弟。 分工甚是合理。 阎永成的那盆栀子花其实是二师兄在养的。 二师兄默默的观察了阎永成两天之后, 果断把那盆栀子花搬回了自己的屋子。 就阎永成那恨不得每隔半个时辰浇次水的样子。 多少有点残害生命了。 二师兄边搬还边吐槽三师兄。 “谁没事送新手栀子花啊,活该单身那么久,就该抱着盆多肉或者仙人掌过日子。” 阎永成当时倒是没敢阻拦,只不过两只手扒在花盆边,脸上写满了不舍得。 然后在某个突然热起来的夜晚,二师兄又悄悄地把栀子花给搬了回来。 阎永成那天是闻着栀子花香睡着的,整个人卷在一起,手紧紧的抓着被子。 盛夏之后,二师兄又给搬了回去,摘了些枯了的花瓣,一半晒干碾碎,做了些线香。 剩下的一半,二师兄神神秘秘的捣鼓了月余,又是打野猪,又是拆门窗的。 说是给阎永成准备了个礼物。 师父找二师兄说完话之后,三位师兄就都陆续下山了。 四兄弟约好,等回来三师兄传他拳路,大师兄着手开始打造兵器。 可等来等去,只等回了二师兄。 然后在某一天的傍晚,收到了大师兄求援的讯息。 第十七章 半夜,阳城,泽河边的一家酒内。 阳城不是什么特别发达的城市,虽然是个省会,但也就勉勉强强算个二线,外出打工的人不少,剩下的人里面,贫富差距不大。 房价不高的情况下,每个人都有权力过的舒舒服服,有滋有味。 估计是主流的资本也没盯住这块待开发的蛋糕,娱乐服务这块儿,本地也算是自由生长了。 唯一有点说头的就是这座城里的酒。 从东方到西方,从远古到科幻,从统一到混搭,各色各样,土里土气的酒遍布在这个城市里。 有历史遗留的问题,也有地域性的缘故,反正最终就汇聚成了这座城市里浩浩荡荡,遍地的酒。 一到晚上,就把遍布整个城市的支流,干流,染成最难看的那种红绿色。 大师兄现在就坐在其中的一个酒里。 虽然大晚上戴墨镜的不多,可也不是什么罕见事。 但点了酒却不喝这件事,属实很扎眼。 或者说碍眼,要是找对象那另当别论。 点了酒不喝,或者点个低度数,一杯酒喝半天,边上再空个座位,信号就很明显了。 可关键没谁在角落干这事啊,一个个都使劲往台凑,没看见调酒师,小费收到都快手抽筋了嘛。 不是没有喝大了,心情不好的,想过来找找茬,毕竟酒壮怂人胆,可往往还没哼唧几句呢,看见大师兄那接近一米多得肩宽,就假装自己刚刚是在哼歌啥的。 大师兄就这么坐了半个小时左右之后,一个小平头走进了酒。 看见他进来了之后,大师兄拿起了酒杯,开始表演喝酒。 重点在于举杯的手不停的加高角度,喉结还要时不时的动几下。 编不下去了,那就是杯雪碧。 等到那平头谨慎的扫过一圈周围之后,点了杯酒,坐在台,准备问人问题的时候。 大师兄起身,向着门口走去。 就是等预设的炸弹爆炸,大家注意力都被吸引之后,趁着混乱,绑了这个平头就走。 “十,九,八,七,六。” 这个时候,大师兄的视界里,酒入口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鲜明的扰动。 一个脉搏非常强健,而且强壮的人出现了。 体重很大,脚步却很轻,要不是地板装修的太劣质,吱吱嘎嘎的声音太明显,在酒这种环境中,几乎快要漏掉。 几乎是瞬间,大师兄便将紧绷起的肌肉放松,按照原计划,一步步走向门口。 “五,四,三。”两个大体积的在本就不宽敞的酒通道里遇见了。 两个人微微侧了一下,就这么错过了。 “外国人?” 没办法,廉价香水用的多且浓,想不认出来都难。 “身上有上了顺滑油的铁器。” 后腰和小臂上都有,不可力敌。任务变更,在不被认出来的前提下,尽量保护那个平头。 “二,” 大师兄原本的想法是借着爆炸,快速拉开距离,然后占着制高点进行准确的干涉。 可爆炸前的最后一秒,大师兄快速的回头,准备对准前面的那人狠狠的来上一拳。 视界里那男的,已经从后腰摸出了铁器,举了起来,大致对准了平头。 下一秒,仿佛早就预见似的,前面那个外国人手臂一折,借着身躯的遮挡,身后的人来不及反应出子弹射出的方向,准备先解决了大师兄。 “一。” 第十八章 “叮。” 子弹打中了大师兄手上的拳套,子弹偏转出去,打在地上,留下一个小坑。 “轰。” 门外预设的土炸弹爆炸,震的周边的小汽车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此起彼伏。 酒里,不知道是不是谁碰到了什么,大厅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只有动感光球,不停旋转,折射出七彩的光。 一片寂静中,就听见台的音响里传来,“我不哭泣,我不逃避。” 不知道是谁的尖叫打破了寂静。 一时间,人流像是海里的鱼群碰上的捕食者一般,避开中心地带,开始慌忙逃窜。 跑的最快的就是那个小平头,找了顶帽子,一埋头,就顺着人流溜了出去。当然,朝的是门口的反方向。 不一会儿酒里的人就清空了,最后一个出去的是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被身边的朋友连拖带拽的带出了门,一路上“乒乒乓乓”,碰倒了一地东西。 大师兄其实看见小平头走的一瞬间,就想撤退。 但是眼前这人的状态,就像是拉满的弦一样,将停未停,已经是紧紧的盯住了目标,只等自身惯性带来的扰动一消失,便是出手的时刻。 大师兄则身体微侧,左臂自然垂下,正对老外的枪口方向,同时微微下蹲,保证一旦交手,就能立刻从大地上借来足够的力。 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僵持了一会儿,对面的老外的耳蜗处出现了一个扰动。 很奇怪,那位置明明像是某种耳机或者耳麦,距离也不算远,但大师兄却什么都听不到。 扰动发生后,老外突然紧紧盯住了大师兄,全身各处开始用力,像极了下一秒就会动手的样子。 然后突然老外腰背一直,甩了甩握住手枪的手,摆出了一副准备闲聊的架势来。 可他张口嗯了两句,还没来得及的说出来的时候。 大师兄悍然出手了。 不讲任何道理般的欺身而上,在老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抢入了老外周身一米的距离内。 正好是老外举枪碍事,丢枪太慢的时候。等老外开始做出反应的时候,大师兄的双臂已然是放在了老外的双肩上。 老外反应极快,矮肩试图避开大师兄擒拿的同时,手掌一翻就弃枪在地,显然对自己的近战功夫也十分自信。 可下一秒,大师兄的双手碰到老外肩膀的一瞬间,大师兄的膝撞就顶了上来。 老外堪堪将手架在脸前,然后就飞了出去。 看着这一套迅猛,可从头到尾,却几乎都没什么声音。 这一刻的声音层层叠叠的传来,压过了酒里的音响,也压过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大师兄缓缓起身,也不看还倒在一堆垃圾里的外国人,朝平头溜走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方向是酒厕所。 大师兄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停了一秒,然后走向了酒门口。 下一秒,大师兄停住脚步,眉头一皱。 他的身后,有个身影挣扎了两下,站了起来。 虽然没能完全防住,但老外架在头前的双手还是顶住了一些力道的。 所以刚刚那一下,不致命,但是足够老外短时间内丧失战斗力。 这个时候站起来,除了送命,起不到其他的作用。 但这个老外明显不这么想,即使喷过发胶的头发现在一片凌乱,鼻血贱的满脸都是,骨折渗出的冷汗带着鲜血一滴一滴的顺着脸上滑下去,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眼神依旧紧紧的盯着大师兄,带着几分凶狠。 陡然吃了大亏,还有能这种眼神的,要么极其自负,要么仍留着能翻盘的底牌,要么就两者都是。 无论哪一种,大师兄都准备在这里就摁死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第十九章 大师兄的臂展极长,虽然到不了垂手过膝的异人地步,但是形体之间的比例,会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这人静态天赋一定很好,要是打篮球或者游泳,没准就是个体坛巨星。 所以跟二师兄的单手剑和三师兄的双手短刃不同,大师兄用的是拳套。 从肱二头肌,一直延展到手腕处的一体金属拳套。 通体黄铜色,做了些磨砂处理,光线打上来,也反射不出完整的光斑。 用的是合金,看着不厚,一套薄风衣就能完全遮住,不显突兀。但是分量不轻,大师兄上半身始终微微前倾。 拳套主体一体成型,只有三个地方额外锻造过,一处贴近前胸,做了一个支撑,一处在肘关节,应该是方便装卸。最后一处在拳套边缘的部分,隐约能看出来像是有一根细长管,只不过跟拳套浇筑在来了一起,看起来不是很明显。 其实这种一体化的拳套,像是囚禁的刑具大过武器,手肘不能弯曲,这手上的功夫便废了一大半,要是一旦不小心被撞开中门,更是连防守的能力都没有。 不过很明显,大师兄有着自己的理解。 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大师兄一跺脚,脚下一块金属托盘撞到了台上,发出“呯”的一声。 老外还在努力调整身形,准备下一次进攻的时候,突然腿一软,倒了下去。 大师兄走到老外的身边,蹲下身,摸索了一阵了之后,转身离开了。 大约10分钟后,一男一女两个外国人出现在了酒,少见的女高男矮的组合。 男的身高1米7左右,有些驼背,带个黑色圆筒帽,眼眶周围,有一圈极重的黑眼圈,显得有些瘦弱。女的大概1米75多,带着墨镜,脖子上挂着一个肩带式的蓝牙耳机。 墨镜女径直走向了倒在垃圾中的壮实老外,开始检查伤势,黑眼圈男则顺着门口慢慢的在酒里踱步了一圈,从地上的痕迹一直打量到天花板上。 然后就这么看着墨镜女把肩宽几乎是自己两个的壮汉背到身上,一起走了出去。 走到酒门口的时候,也不见有什么异常,黑眼圈男突然将头转向了左侧。他本身就有点驼背,这一转头的时候,躯干没有任何的转动,头就这么转了过来,像极了某种只在成语里出现过的动物,狈。 另外一边,大师兄正躺在一辆前座放平的小轿车里。 转头的这个动作,其实威慑的意义更大,带着点恶趣味,他很清楚自己在灯光下转头的这个动作会起到什么的效果。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其实也并不难猜,这两男一女,可能暗处还有个一两人,应该是个什么特种小队。 实力应该不弱,但是做事总显得十分业余。 不做任何的伪装,直接动用枪械,关键,关键是气焰很嚣张,从一开始的壮汉到现在的黑眼圈,两个人都是那种高高在上,没有任何的事情能够干扰到他们的态度。 两个人遇到敌人的第一反应如出一辙,不是藏拙,而是挑衅。 大师兄松了松手腕,心里想到, “可能是没挨过打,” 男人就一动不动的这么看着,看了大概30秒后,头依旧不动,身体就这么转了过来,刚准备有动作,身边的墨镜女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朝男人低头说了两句。男人低下了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些光在晃动,像是月亮照在流动的河里的感觉。 男人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钢表,掂了两下,向上一抛,手表画着抛物线,“咣当”一声,砸到了大师兄在的那辆小轿车的车前盖上。 然后两个人就这么离开了,大概一分钟后,警车响着警笛朝这边开了过来。 小轿车里的大师兄和车前盖上的手表都已经消失不见。 第二十章 手表是平头的,两个老外一路走着离开,就差在地上留个记号告诉大师兄他们去了哪里,任由壮汉的汗水和血水随意洒在路边。 闹了这么一阵,现在已经是半夜,周边的店铺该关门的关门,该闭店的闭店,道路上只剩下沿途路灯洒下的昏黄颜色,有点像是夕阳的颜色,又有点像是什么东西用久了的那种往下调了好几个亮度的橘黄。 说好看,一点都不好看,但是街末巷角被这种颜色染过之后,城市光鲜亮丽之后的那种孤独感才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来。 没走多久,差不多是大师兄走过一个漆黑的街头,转过一个弯,走到一条死路的之后,黑眼圈男独自出现了。 也许是没来得及了解清楚壮汉是怎么昏倒的,这次倒是没什么废话,黑眼圈男右手持刀,将刀刃向前一压,左手按住刀背。动作之间,还露出腰间别着的手枪。 大师兄这次反而没有着急带上拳套,反而是背了一只手到身后,摆出了个三的手势。 “我问你个问题,” “我背后手上比的是几?” 老外死性不改,笑了一下,刚准备嘲讽一下大师兄,顺便给出答案。 就看到大师兄的状态好像一下子有了一个剧烈的转变。 本来街头巷尾丢的到处是垃圾袋,有些甚至还渗出了些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臭的味道。这一下子,仿佛哪里刚发生一场屠杀般的,血腥味迅速的蔓延到了整个巷子,完全压过了原来的味道,甚至在老外的视觉里,有些淡淡的红色雾气像是干冰似的正从大师兄身上散发出来。 大师兄用力的抖了一下肩,手套在一瞬间合好,下一秒,大师兄突然向后撤去,老外则突然躲闪了一下,就这样丢失了大师兄的视野。 老外快速的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在衣服外套上发现了沾着的一根细纤维, 再望向巷口的时候,神色间显得十分的犹豫。 墨镜女带着壮汉回了据点,以他自己的听觉,现在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外面的街道目前一片黑暗,视觉能延伸的地方也看不到任何大师兄的踪影。 这可就难办了。 这下子进退不得,他本来想着自己抛出平头的手表之后,大师兄一定会跟他死磕到底。 但这时候大师兄突然离去,要是在前面埋伏着还好,自己不出去就是了。但是如果是直接去找他们的大本营,就凭墨镜女是拦不住的。 但如果大师兄这个时候如果埋伏在前面,自己这个时候出去,凭着那肉眼几乎快要不可见的竹针,自己可能会第一时间中招。 老外犹豫了一阵之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绕了一圈在右手上,然后尽能的拉长衣袖,遮住自己裸露的皮肤。 走出了巷子,预想之中的暗器并没有到来,可在他没有注意的脚下,一堆还流着汁水的垃圾堆里。一只没有戴拳套的手已经是伸了出来。 大师兄的手瞬间用力,抓住老外的脚踝,像后一拉,整个人快速翻身,带着拳套的左手,迅速的锤向了老外,这出乎意料的一击避无可避,老外只能尽可能的将肩膀靠了过去,同时整个人一缩。 但是眼前人的拳头,似乎有些不太讲道理,一声轻微的类似汽水瓶盖被翘起的声音后,只一拳。直接连着老外的肩膀打烂,直捅到老外的肩胛骨上。 老外还来不及叫出来,借着推力,顺势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之后,捂着已然是废了的肩膀挣扎的站了起来。 大师兄一拳打实,调整了一下姿势,竹针顺着拳套上的气管,不要钱似的朝着老外射了过去。 老外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躲闪的余地了,扭开几针之后,还是有好几针扎在了皮肤上。 老外自己大概也明白到了分生死的时候了,还能动的左手一拳锤在自己的伤口位置,喷出一口血来,脸上一阵潮红。 咬着牙说了一句“echo。” 再然后,二师兄就收到了大师兄的求援信息。 第二十一章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阎永成正在院子里劈柴,以前看小说,劈柴,洗菜,炒饭,都可以是某种武功秘籍,锻炼久了,说不定出去一掌,就打个世道清明出来。虽然阎永成也没想练成什么绝世神功,但练了之后才明白实际上都是在扯淡。 阎永成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手机铃声一阵“滴滴嗒嗒滴滴又嗒嗒,” 大概十息之后,二师兄就出现了。二师兄就这么站在院子里面,等着电话挂断,进入留言的部分。 “五四五七。”大师兄的声音,只是听上去好像有些虚弱。 二师兄一点没做耽搁,拉了一下阎永成后,往大殿跑去。 两人到的时候,师父就站在殿前。 “五四五七”二师兄上前道。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 “我留下,你带着你小师弟去。” 说完,转身就回殿内了。 二师兄行了一礼,正准备离去,听见殿内传来一句,“都杀了。” 阎永成愣了一下,但也就只是愣了一下,就跟着二师兄走了。 但一直到两人下山的时候,阎永成心里都还在琢磨这事,毕竟第一次下山要杀人,阎永成没什么心理准备。 如果说是什么入门考验的话,总不能自己见血犯怂,就不要自己了。 还是要经典的,师兄打残,师弟补刀,总不能自己到时候自己手抖,就顺手把自己补了。 杀人是种什么感觉呢。 踩在雪地里的时候,阎永成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动物面临死亡的时候,挣扎的特别有力度,血液溅到皮肤上的时候感觉特别粘稠,干了之后变硬。 鸡血不臭,猪血偏腥,昆虫的血带着植物的味道。 生物死后的尸体会慢慢腐烂,发臭,变淡,再慢慢孕育出其他的生物。 杀死生命的所有感受,阎永成都一清二楚,可杀人,阎永成没有过这个想法。 他一共熟悉的就这么几个,也不可能把这种想法的对象套用在这么几个人身上。 这会儿的阎永成还没有法律的概念,对自己的生命看的也不是太重,师父师兄真要他杀人,他肯定是会动手的。 这会儿的这点思考都算不上心里负担。 顶多算个青春期的惆怅。 等到这一通想完,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两个人星夜兼程,阎永成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森林,走到了一条特别平整的道路上。 二师兄默默拉着阎永成站到了路边,递给阎永成一副墨镜。 阎永成也没问什么,就乖乖的带上了。 没过一会儿,地面开始有了些轻微的颤动,像是有什么体重比较大的生物,正在赶过来,再接着,阎永成就听到了一阵喇叭。 二师兄按住蠢蠢欲动的阎永成,静静的等着大巴在两人面前停好。 “去哪儿?” “老乡,去阳城多少钱。”二师兄开口就是地道的不知道哪里的方言。 司机仔细打量了眼二师兄。 退了色的褂子,外面套着件小皮袄,扣子扣了一半,显得有些衣冠不整。 “80”,二师兄道了声谢,付了钱拉着阎永成进去找座位。 阎永成像是失了魂似的任由二师兄把他拽到座位上。 比山上复杂好多倍的气味,声音,像是被某种天灾驱赶的兽群,一股脑的向他奔涌而来。 第二十二章 拥挤狭小的车厢里,个体的气味交互在一起,混合,变质,发酵,升腾而出。 原本的味道几乎分辨不出,刺激性的气味不停的提醒着阎永成,环境的恶劣。 过于丰富的味道对现在的阎永成来说明显超纲了,大脑像是宕机了一样,卡在接受信息的页面出不去了。 二师兄对阎永成的状态显然特别熟悉,领着他默默坐下,打开车窗,把已经几乎对外界失去反应的阎永成的脑袋往车窗边一靠。 稍微一停之后拉回,抬起他的下巴,用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小瓶子,滴了两滴像是精油的东西在阎永成鼻子下面,然后再关上车窗。 没过一会儿,阎永成就有了反应。 加了某些强效气味的植物汁液后,这两滴精油效果显着,甚至比起阎永成实实在在闻到什么之前,他的视界里就有了反应。 像是某种深绿色的雾气,从他鼻子为开始朝周围扩散开来。 紧接着,以这种深绿色的雾气为参照色,他的视界里,其他气体的颜色开始明显了起来。 主体是黑暗的视界,借助这些游离浮动的气体,变得清晰可见了起来。 鲜红,土黄,黝黑,嫩绿,世界 这时候的气味像是某种联通其他东西的介质,车上的景象,都一点点出现在阎永成的面前。 这不明成分的绿色液体有些霸道,像是有着生命,牢牢的守着阎永成的附近,一些飘散过来的味道,被这股气体迅速的冲散,同化。 “薄荷、桉叶、丁香、樟叶,植物油,应该还有两味木质香。” 气息变得没那么复杂后,阎永成的大脑开始恢复了运转。 这气味实在有些冲,以至于前座的旅客都回头看了一眼。 二师兄朝人家略带歉意的笑笑,解释道,“小孩子吃坏肚子了,滴了两滴风油精。” 然后,前面的旅客开了下窗。 一切的气味都迅速的流通起来,阎永成的视界像沙滩上的雕塑,被洗刷的一干二净。 大冬天的,北方的风吹起来像刮骨一般,窗户开了一小会儿就又关上了。 视界这个词是阎永成自己起的,师父也好,师兄也好,总是好像刻意避开了这方面的知识。 倒也不是隐瞒,更像是由着他在这条路上野蛮生长。 四年考验在加上最后的试炼,就差明说了禁门要的就是拥有视界的人。 之前瞒着不讲理所当然,可没想到入了门以后还是啥都不说。 不过好就好在,阎永成也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 该承担的责任他承担,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好了。 大巴车开了一天一夜,阎永成一夜未眠。 以至于到后面,视界里面的各种颜色都像是幻化出了肢体,变成了各样的怪兽。 一阵一阵的朝他袭来。阎永成甚至都不能去想那些土黄土黄,黑不拉几,深红像是要结块的气体,到底是种什么味道或者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大师兄每两个小时滴一次的液体几乎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像是某种散发着绿光的守护神一样,保护着他脆弱的鼻腔。 到阳城差不多是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阎永成像是得了场大病一样,去了半条命,虚弱的不成样子。 二师兄是半扶着阎永成下来的。感受着阎永成这副的熊样子,从电话铃声响起就一直紧绷着的情绪,总算舒缓了些。 揉了揉眉心,打趣到:“还不错,比你三师兄好些,能忍住没在车上吐出来。” 想象着三师兄究竟是闻着什么样的味道,度过了一天一夜。 阎永成再也忍不住,跑到路边,扶着一颗树,就这么哗啦啦的吐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 如果说在车上,是对阎永成嗅觉的挑战的话,到了阳城之后,就是嗅觉和听觉的双重挑战。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在山上呆了那么久,听个打雷都像是世界末日。 阎永成站在阳城着名的酒一条街前,心里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 毁灭,赶紧的。 大师兄藏身的地方,就在这条街背面的一个地下室里面,楼上是某家火锅店。三个人见面的时候,地下室里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和血腥味。 大师兄显然是没想到阎永成会跟着一起来。起身之后,许久没有开口。 二师兄则要冷静许多,或者说从接到电话开始,二师兄的情绪就一直埋在心里,不往外透露一丝一毫。 二师兄走上前去,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搭上大师兄的脉搏,头埋低,用力一嗅。 大师兄先开了口,“幸好是冬天,伤口没太恶化,楼上这家火锅店味道正,存了不少中药材,我拿了一些回来煎了几副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二师兄还是没说话,可阎永成听的出来,二师兄的呼吸节奏变了。气息更足,更加急促。 “露面的有三个人,两男一女,此外最少还有一人,都是外国人。里面的两个男的都是。。。视觉。。。。” 大师兄突然压低了声音,阎永成只听了个大概。 “领头的那个伤的太重,他们应该还在城里,其中两个身上都中了牛毛针,应该不难找。” 大师兄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下,二师兄扶着大师兄坐了下来。缓过气之后问道, “师父,有说什么嘛?” 长时间的沉默,正当阎永成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 二师兄说话了。 “明天我带老么过去,一个都不会留下,大师兄你安心养伤,三天后,我们回禁门。” 少有的,二师兄这么不讲礼数的情况,跳过大师兄的问话,直接定下了行动方案。 其实在正常的宗门里面,要是师兄弟里面有人真的有二师兄这样的天赋,越过师兄的权限去做些什么,倒也正常。 可阎永成和大师兄都知道,二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他真的生气了,不是那种试图压迫对方的生气,而是一定要做些什么的愤怒。 所以大师兄也沉默了。 场面上的沉默,让阎永成不知道说什么,可偏偏他心里又特别清楚,这个时候只有自己能站出来说话。 二师兄在生气,气到头上,不会主动说话,而大师兄心里满是愧疚,痛苦的说不出来话。 再沉默下去,两位师兄之间可能就会伤感情,所以阎永成开口了。 “师父说要全杀了,可是大师兄,杀人这个事情,师父还没来得及教我,这可怎么办呀?” 这番话,阎永成的语气里面,全是“为难”这两个字。 “明天你不用动手,我来就可以,你站在旁边好好看看。” 先开口的反而是二师兄, “明天我跟你二师兄一起去,夺人性命这种事要慎重,第一次做个见证就可以。” “再说了,现在这个世上,还没人打得过你二师兄。” 成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自己陷入为难的情景,大师兄才会意识到这个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不至于过分的自责。 也只在这件事上面,大师兄才有立场做回大师兄。 第二十四章 “这么说‘丑家’确实出问题了?” “还不确定,但是联络确实断了,这间地下室是我来了以后自己租的。” 场面的气氛恢复到了正常,在将大师兄的愤怒引导到具体的目标上面了之后, 二师兄立刻就想到了造成现在这个场面的另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阎永成很乖巧的站在一边,什么话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 在知道现在不用杀人了之后,他的心情立刻就放松了下来,像是得知期末考试延期了的学生一样。 就算以后还是要面对的,今天先躲一天是一天。 但是二师兄却没打算放过他。 “明天收拾完了之后,我带小师弟去看看情况,师父只说全都杀了。” 说是去杀人,但也没见二师兄跟他说什么行动方案,聊完天了之后,二师兄说了句天不早了,让大师兄先歇息,然后一个人跑到外面了。 大概在二师兄心里,阎永成真的只是去看看就行了。 大师兄和阎永成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大师兄让阎永成睡床上,就准备去外面找二师兄。 阎永成给大师兄拿了件衣服披上,然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二师兄没走远,就站在二层的楼梯口,靠在栏杆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明隔街就是阳城最热闹的地方,这里却僻静的紧,住户们早早休息了,灯光都关着。 今天的月光皎洁,星光渐隐,月光斜着穿过楼梯,将二师兄的半身打湿。 “怎么没上顶楼转转?” 大师兄上来了,但就这一层楼的楼梯,大师兄走的很慢。 二师兄听着大师兄沉重的脚步声,鼻子不自觉的抽动了下。 “知道您会过来找我,没走远。” 大师兄走到二师兄身边,但是没靠在栏杆上。 “老二啊,” 二师兄本来是背靠栏杆,这会儿转了身过去,撑在栏杆上。 “别生气,你气性大,发火比别人更容易伤肝。在山上养了这么久的气,不就是为了突破五觉的限制吗。” 二师兄没说话。 “这件事,是大师兄没做好,拖累你了,拖累师父了。你要多加油,下面两个小的还指着你呢。” 二师兄就在那里听着大师兄一点一点的絮叨。 “老三心思不定,太过想证明自己,但是这条路又被你堵得太死,其实这次要来的是他,也许会更好。” “小师弟过于敏感,这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还好师父发现得早,早早的把他心思拴住,给他心里埋了块压舱石。” “大师兄!” 二师兄再也没忍住,叫了出来。 “叫什么叫,小师弟该听到了,死不了的。” 大师兄说完这句又咳嗽了两下。 “这伤,这伤可怎么办才好?” “这伤好不了了,老二啊,以后就拜托你了。” 大师兄笑了笑, “以后要你多吃些苦了。” 第二十五章 凌晨,天黑的透彻,还未显白的时候。 二师兄便拉着阎永成出门了,在二师兄的再三保证下,大师兄还是没有跟出来。 昨天夜里回来的时候,二师兄身上那种自我封闭着的愤怒少了不少,但却感觉像是背上了什么东西,整个人沉重了许多。 虽然不清楚两位师兄具体聊了什么,但是从二师兄的态度来看,大师兄这次的伤很重,就算伤养好了,也会有后遗症。 杀手这个行业本来职业生涯就很短,甚至比互联网的记忆力还要短上很多,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绕不过去的道理。 即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到来,但好的坏的事情来临的时候,只有很少的人真的做好了准备。 长段的沉默,二师兄一个人走在前面,阎永成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 昨天讨论的时候,二师兄和大师兄从头到尾都没说到底二师兄一个瞎子,要怎么在这样的一个气味繁杂的城市里找到几个人。 然后阎永成也就没问,就这么跟着。 说他傻,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街上的人很少,路灯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显得二师兄尤其的落寞。 两个人本来应该会这么一直沉默下去,可某一刻,二师兄突然停下了脚步,抬起了头,像是在感受什么一样,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下雪了。” 阎永成愣了一下,也学着二师兄一样,抬起了头,可是什么都没有。 直到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后,突然的,阎永成的额头上突然感受到一片小小的凉意。 视界里没有什么的变化,这片小小的凉意就这么出现,阎永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二师兄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 转过头来,对着阎永成说,“小师弟,下雪啦。” “我老家有个说法,下雪的时候一定要吃顿红烧肉。” 这里面的逻辑显然超出了阎永成现在的理解范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怎么接这个话。 阎永成只能感受着有那么几秒钟明显忘记了前路的压力的二师兄继续向前走着。 用轻快的步伐走了几步后,又慢慢恢复到沉重的步伐上。 阎永成现在还没意识到,或者意识到了也没细想,将来的某一天他也会像此时的二师兄一样,不得不承担起对应的责任。 毕竟,上面有二师兄嘛。还有个暂时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三师兄。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可谁又知道将来的阎永成会长多高呢?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天有些开始白了的时候,目的地终于到了。 目的地是幢6层高的公寓楼,这种楼一般都盖起来有段时间了,都是当年为了规避7层以上要装电梯建的。 在现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年代,外面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这种老旧的小区往往代表着监控匮乏,更利于藏身。 二师兄向上指了指,轻声说了声“四楼”。 直到这一刻,迟到的紧张占据了阎永成的全身,在已经初具规模的“视界”里,之后发生的每一幕,都像是慢放一样的,刻进了阎永成的记忆里。 下一秒,二师兄手搭上楼道间的水管迅速的向上攀爬,像是忽视了重力一般,到了三楼左右的位置,左脚一借力,一个摇摆,就顺势登上四楼左边第二个房间外面的墙壁上。等了几秒后,二师兄右手变拳,指尖凸起,向后拉到与胸平齐,然后出拳的速度由慢到快,向着上锁的窗户用力一击。 一击打破窗户后,也不顾手上残留的一些扎进皮肤的玻璃碎渣,右手伸进窗户内,用力拉住一个已经悄悄等候在窗口的人,顺着自己打出的破洞,震碎了更多的玻璃,直接扔出了窗外。 第二十六章 下一秒二师兄身子一缩,进了房间,凌晨静悄悄,房间里的声音显得非常清晰, 几声消音手枪的枪声过后,一大片重物倒地的声音,期间还传几个人的闷声。 然后慢慢没了动静。 那个落下的人就掉在了阎永成的面前,这么近的距离,阎永成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和从破损的肢体中喷出的血液的声音。 血液不断从对方的身体里流出,阎永成就这么愣在原地,直到这一刻,血剧烈的从身体喷涌而出的时候,阎永成才真正了解了“血腥味”到底是种什么味道。 也是这一刻,阎永成的感官像是连在了一起,“血腥味”被他所有的感官所铭记。 冰冷的,清晰的,金属碰撞的声音,独特的铁锈味。 一种难以言明的色彩出现在了阎永成的“视界”里,至此,血腥味被固化,拥有了独一无二的形态和色彩。 也是在一瞬间,借助血腥味,平时只簇拥在阎永成周身两米内的“视界”一下子扩大了,阎永成立刻感觉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单元的两个单元之外,有一个左臂带着血腥味的个体,正在安静却又快速的下楼中。 阎永成正准备大声呼喊来告诉二师兄的时候,四楼的阳台上,有一个身影攀住墙沿,安静而敏捷的向上而去,没用两秒就到了顶楼,然后,向后退了两步之后,简单的一个加速冲刺,整个人就越到了对面的单元之上,接着翻滚抵消了惯性之后。 二师兄站在了顶楼的最高处。 这个时候,这个楼层里面左臂带伤的个体还停留在二楼,正在努力的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的下楼。 阎永成向后走了几步,走到这栋单元的侧面,放开了自己的“视界”。 除了血腥味所引导清晰的画面外,他周边的画面依旧很模糊,天气一冷,分子的运动速度减慢之后,气味传递的也就不明显,占据“视界”主导地位的器官便受到了限制。 “视界”有些缩小之外,边缘的部分像是被扯断的布条,缺一块少一块的。 难以气味辨认之后,画面上的颜色就淡了很多。 气味构建颜色,声音测量轮廓,体感捕捉细节。 这是阎永成自己的感觉,不一定对,但是错了也无妨。 因为从头到尾,从师父到三师兄都没有打算在这方面教阎永成什么。 这时候的阎永成还太过自卑,猜不出这是因为自己的天赋出众。 不需要额外教授什么,顺着天赋带着他去他该去的地方就可以。 好就好在,这时候的阎永成,唯一的担心可能就是那些青春期的男生自以为的秘密,但往往他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到底心喜哪个。 其他的他一概不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对的,放着就好了。 看不看的见,不要紧,她的气味印在心底呢,肯定能找到她的。 “视界”用的对不对,没关系,真出了问题再问师父就好了。 只能说毕竟是个瞎子,从头到尾没考虑过长相这种事情。 楼顶上,二师兄站在顶端,背后是日出之前,被染得十分绚丽的紫色云彩。 雪还在一点一点下着,大概在二师兄身上也沾了几片雪花的时候, 左臂负伤的男人终于走出了楼栋,他走出去之后,明明是背对着二师兄的,视线正常也根本不会扫到楼顶这种地方,但是下一秒,他同时仰头转头,看向了二师兄。 二师兄站在原地,像是接受他的仰视一般,一动不动。 楼底下那个人突然向前跑去,同时大叫了一声“echo” 阎永成的“视界”里,突然的,出现了好几个黑白的漩涡,阻挡了“视界”的同时,像是晕车一样,一阵一阵的眩晕袭来。 极为难得且强悍的能力,少有的对瞎子也起作用的能力。 阻隔视野的同时,作用在体感上面,直接造成肢体的不协调。 没有防备的人的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光是恢复适应就得花上一段时间,更不要说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战斗的能力。 这用在短兵相接的时刻,就跟闪光弹一个效果。 聪明且无耻。 下一秒,阎永成仅存的视界里面,高处一个身影像是跳了下来,直落落的朝着地面而去。 第二十七章 在阎永成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开始为二师兄担心之前,阎永成“视界”里的漩涡就消失了。 在他的前方,血腥味最强的地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站立着,身边趴着一个身影,血腥味源源不断的从倒下的身影中散发出来,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强的冲击,血液剧烈的喷涌出来。 二师兄在下降的瞬间,习惯了“echo”带来的影响,在快落地的时候,像是世界顶尖的跳水运动员一样,旋转身体,调整重心,借助脚跟将所有的冲击力,带到了地下这个人的身体上。 在接触的一瞬间,解决了战斗。 到这一刻,阎永成才明白,大师兄所说的,“现在这个世上,还没人打得过你二师兄。”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强悍,过人,妖孽都不足以形容这种天赋,更像是某种非人的存在,拥有着全面超越人类的身体素质。放弃了常人赖以生存的感知,转而获得了超人般的能力。 热武器的时代,个体的突出左右不了什么。 但是这种代表着某种人类极限的东西,一经出现,总是能够最大的震撼到人们。 虽然在这种杀人现场说什么奥运会的精神多少有点不合适。 但是再也没有比眼前的一切更能充分表现二师兄的天赋的场景了。 阎永成为此大受震撼。 并且深刻的明白了到底在二师兄手底下站一刻钟不倒是什么概念。 开始为自己以后的惨烈人生发愁。 二师兄站了一会儿,然后掏出了一个破旧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然后走向了阎永成,或者阎永成这边的道路。 对着那个从四楼摔到地面的男人说到, “别装死,赶紧起来。” 地面上的男人一动不动。 刚才的战斗算不上激励,但是在凌晨安静的环境中,总显得格外突出。 阎永成已经陆陆续续听到房屋内的动静,虽然冬天大家出门的速度会慢一点。 但是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有人看到地面上的场景,惊动警方 过了一会儿,阎永成才从地上那个男人身上,听到频率极低的心跳声。 心跳声是肯定隐藏不住的,但是只要降低到一定频率,没有人会一直在那里特意听一个看着怎么都像死人的心跳声。 “我知道你听得懂中文,你今天肯定是活不了了,但是我给个机会,掩盖周围的场景,我可以不让本地的警察和军队知道。” 地上的男人听到这一句,终于不再隐藏,用力吸了几口气。 转头,眼神凶恶的看着二师兄。 这个时候,隔壁单元已经有人出门了,出来的是个男人,打扮的严严实实的, 围巾绕了好几圈的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围巾缠住了眼睛,明明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直接走开了,并且过来的时候,还特地绕过了阎永成他们三个人。 “说,你有什么遗言,等会‘卯’家的人来了,你就可以上路了。” 二师兄蹲了下来,“视界”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看到对方敌视的目光,可二师兄却像猜到了一样,露出了个大大的嘲讽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我是。。。” 二师兄挥挥手打断了他。 “不然呢,你们这些视觉触碰者总是一个路数,刚刚觉醒的时候,总一副自己是被溺爱坏了的孩子的感觉。” 第二十八章 没过一会儿,开过来两辆面包车,一辆下来四个人,每个人都带着墨镜和口罩,拿着一把大大的铁铲。 这些人每一个都风尘仆仆的,看样子赶了很长时间的路过来。身上都是在车里闷久了的味道。 选了个有树的空地,然后就开始挖,另外一辆车下来三个人,也是带着墨镜,两个上楼整理现场去了,一个就留在楼底下整理起血迹来。 看得出来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而且经过训练,手脚很麻利,从头到尾没有过沟通交流。 等坑挖到大概长三米,宽两米,深四米的时候,现场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往坑里扔人。 每个人被扔进去之前,还有人专门检查了一下,然后用矬子不知道挫掉了些什么。 尸体放平了之后,从车上又拿下来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往尸体上到了很多灰一样的东西。 阎永成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只听到袋子悉悉索索的声音,却听不见袋子里的东西掉到尸体上的声音。 那灰有些奇怪,味道奇怪,效果也奇怪。 跟大师兄的牛毛针一样,本身的味道极淡,但是在视界里面留下的痕迹却特别的清晰,“灰”色的“灰”。 而被灰遮盖住的地方,就像是被橡皮擦擦除了一样,直接在视界里消失了。 一切都清理好了之后,最后这帮人将原来的树苗放到原位,扶正之后,就开始填土。连这个过程里掉落的树叶都清理掉,然后沿着树的根部浇了一圈不知名的液体。 整个流程下来,阎永成长了好多见识。 一切都做完了之后,剩下的人迅速的撤离了现场,从头到尾,没有人试图跟阎永成或者二师兄搭话。 这个过程里,二师兄就这么蹲在旁边的空地上,看着他们操作。 等这些人离开了之后,二师兄按着膝盖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像是抖落掉什么东西一样。 再次变回了阎永成熟悉的哪个二师兄。 “走,回去找大师兄,一起去吃红烧肉。我知道个地方,烧的很正宗,带你去长长见识。” 阎永成沉默了一会儿,小声的说到, “二师兄,大师兄现在这样应该吃不了红烧肉。” 二师兄愣了一下。 “那我们俩去吃。” “二师兄,那个,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有胃口。。。” “没事,去了就有了,我两早饭没吃,正好一起解决了。” “二师兄,我还不饿。” “小师弟,” 二师兄的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 “你不会是担心,二师兄在这边吃过了好吃的之后,回去不吃你做的饭了” “放心好了,你二师兄不是这种人。” “二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师弟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外面做的能比吗?” “其实是可以比的,” “要真比了,你二师兄还是个人吗。” “今天二师兄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勇士。” “跟勇士有什么关系。” “我保证今天不留一滴口水。” “。。。” 传统艺能了属于。 最后二师兄带小师弟来的地方,是一家开在胡同里的小店,太阳刚刚出来,今天还是下雪天,可店铺里已经挤满了人。 小店在门外还摆了几张椅子,撑着个棚子挡雪,师兄两就并排坐在门外边。 其实小店并没有什么红烧肉卖,店里的招牌是肉夹馍,里面的七八桌,每桌点的都是这个,然后这些肉夹馍里面九成九的都还是肥肉瘦肉两掺的。 就师兄两的嗅觉来说,这里面的每一味香料或者说药材,他们都一清二楚,估计吃上几次后,每味药材的分量,可能都能精准的复刻出来。 但是这种时候也没谁出来,真的报几味药材出来扫兴,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先上的是阎永成的肥瘦两掺肉夹馍,味道底子是卤肉的底子,偏南方的卤肉方子,药材用的多,分量刚刚好,像用药一样精确,刚刚好把肉香凸显出来。 上菜最后浇得那一勺肉汤是精华,卤肉一定要肉多一起熬,肉香味才重,再加上厚厚的油脂,香味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 阎永成也没顾上旁边突然凑近的二师兄,就这么一大口下去。 溢出来的汁水顺着阎永成的手掌一滴滴的流了下来。 第二十九章 咸香的口,肉炖的十分软烂,几乎不需要嚼就能直接下咽,口感是夹在里面的青椒给的,中和油腻的同时,一丝丝的辣味,让味道的层次一下子丰富了上去。 阎永成是要了香菜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肉香过后,香菜的味道一点一点被激发出来。 二师兄明显是坐不住了,在座位上左摇右晃的,就差没留下口水了。 很快二师兄的纯瘦肉肉夹馍就上了上来,二师兄开心的拿起来,也是一大口,连塞几大口之后,然后趁着吃肉的缝隙,喘口气的时间,他突然叫了一句, “掌柜的,肉烧咸了。” 那一刻,阎永成突然有点害怕,害怕掌柜的抄着个擀面杖就过来打他们。 但是过来的只有一碗看着有些不一样的红烧肉。 端过来那碗红烧肉的手的主人,顺势就坐了下面,在他们对面,笑着说: “这汤烧久了,口味肯定要重些。” “再说了,你口偏甜,还是吃这碗合你口味些。” “刚刚看到你来了,就取后厨准备了这个,尝尝,刚出锅的。” 二师兄笑嘻嘻的说了声,“好。” 隐约间,阎永成感觉有谁哭了,可转瞬间,那气息便消失不见,弥散在了周围热腾腾的空气中。 一顿饭吃下来,阎永成吃的肚满肠圆,心满意足。肉夹馍里面的肉放的很实,即使阎永成正在长身体,吃第二个的时候,都是就着面汤硬塞进去的。 面汤是自取的,一个大桶放在旁边小火烧着,里面加了点薄盐,白胡椒和葱花,味道不浓,但是很香,一碗热汤下肚,阎永额头上的汗就出来了。 两个人稍微休息了会儿,店主人就在那里陪着二师兄聊天,提到大师兄受伤的事情,店主人又让小二去煮了锅小米粥,又拿了一下自用的酱菜和卤好的干切牛肉出来,一起包好。 “生病要吃的清淡些,但是不吃肉没力气,好的会慢些,牛肉可以放在小米粥里泡会儿,暖和了再吃。” 饭吃了,东西也拿了,临了二师兄想放点钱在柜台上,也被店主人拒绝了。二师兄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在阎永成的视界里,店主人在门口站了好久后才回到了店里。 “二师兄,那家店主人是个好人。” 二师兄笑了一下,用衣角擦了一下眼睛, “是的,是很好的人。” 回到大师兄的住所的时候,大师兄拒绝了二师兄安利的美食,一只手抓住阎永成的袖口,关切的问道, “小师弟,感觉怎么样?” 阎永成摇了摇头, “说实话没啥感觉。” 大师兄没说话,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真的,我从头到尾就在那边看着,什么也没做,吃了顿饭就回来了。” “我不是很害怕,二师兄也没什么让我担心的,疑惑有一些,但是也不多,从下山就开始想,现在也想的差不多了。” “是大师兄的问题,本来你不用这么早接触这一切的,” 二师兄在旁边插话了, “大师兄,你要是这么担心他,等会儿我出去买瓶啤酒回来。我们三个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接触这档子事的,一瓶酒下肚,什么事都没有了。” “行啊,等会儿你去,我掏钱,顺便给你自己也买一瓶,回去我领着你到师父那边去。” “大师兄,我这不是开玩笑嘛,我这辈子都不会喝酒的,这都是墨珗说的,什么‘酒中梦里深处,自在逍遥人间。’” 大师兄没再理二师兄,继续对着阎永成说到, “你现在可能感觉没什么,但是这种场合,是有可能会深刻改变一个人的,如果感觉到什么,一定要跟我们说。我这里觉得太严肃的话,你可以找三师兄,觉得三师兄散漫,你可以找二师兄,觉得二师兄不做人,还可以找师父。总之,可以试着把心里的任何特殊的感觉都说出来。” 大师兄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 “大师兄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一个地方感觉不太一样了。” “嗯嗯,你说。” “我好像记住‘鲜血’了。” 第三十章 “我好像能看到,听到,闻到,鲜血了。” 大师兄朝二师兄的方向转了一下头,二师兄没说话,点了点头。 感知鲜血之后,人的轮廓已经开始在阎永成的视界里面显现了出来。 看不到五官或者皮肤,或者任何表面的细节,更像是看着塑料模特感觉,只能察觉大体的运动轨迹。 “除了鲜血以外,还有什么事物,情感,或者是感知你记住了吗?” 阎永成摇了摇头, “没了,我没再能‘看见’任何不同的东西了。” 大师兄像是松了一口气, 就听到阎永成继续说到, “但是这种感觉似乎有点熟悉,就好像我以前经历过一样。但是又没看到任何不同的颜色。” 大师兄也没太过在意,继续说到。 “按理来说,这事情应该师父来告诉你,我只能跟你说几个注意事项,详细的,等回到山门,师父会告诉你。” “第一,这是你感知世界发展到一定层次之后,必然会发生的一件事,但是具体对象是什么,看天意。” “第二,有些特殊的事物,气味独特,辨识度高,随身携带的时间久了,有较高的概率会记得。” 大师兄停了一停,又看了一眼二师兄。 “就比如我的牛毛针,这也是为什么你二师兄能找到对方的原因。” “第三,虽然不一定,但是目前一般人能记住气味的上限是三种。” 阎永成听完,第一时间想问问题,被大师兄拒绝了。 “更多的信息,你就得回去问师父了。” 阎永成只好作罢。 “我已经用短信跟师父报过平安了,师父让我们三天后出发回去。” “这两天我就不出去了,会尽快把伤养好,三天后的清晨,我们出发回山门。” “老二,正好这两天有时间,你带小师弟去阳城逛逛。” “对了,机会难得,带小师弟见见墨珗,认识一下。” “好嘞。” “记住不要喝酒,” “好的。”最后的这声好的,拖了长长的尾声。 再然后,阎永成和二师兄,一起坐在屋子里,等着大师兄用膳。 很正常的一件事,两个人做的很有仪式感,正经危坐的并排坐在出租屋的小床上。 仿佛在见证什么严肃的事情。 换个人的话,这种氛围里面应该就吃不下饭了。 但大师兄吃的很慢,很香。 只能说小店里的菜烧的真的很好,大师兄喝完了粥,吃完了酱菜,连牛肉也吃了大半个。 两个人等到大师兄吃完饭的那一刻,才放松了下来。 两个人其实也没商量这件事,但是三个人都表现得极其有默契。 阎永成从接到大师兄求援信息后紧张的心情,在这一刻又平静了下去。 出租屋里平静的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好像回到山门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在阎永成的视界里面,整个出租屋,都弥漫着厚重的“鲜血”。 浓郁的仿佛要往下滴血。 像是在宣告着一切都会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第三十一章 “阳城,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介绍呢?” “或者小师弟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今天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暖的,却又不至于出汗。 二师兄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两个人天刚亮的时候就出来了,在路边买了点早点,先给大师兄带了点回去,现在两个人一人一根油条啃着,在阳城的大街上散步。 今天是周六,早上人少,也没谁管着这两个大白天带墨镜的人。 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在大街上走着。 “师兄,我们要去见的那个墨珗是什么人呀?” “现在太早了,不想提那个丧气东西。等到晚上,我带你去见他。” “哦,那我没什么问题了,师兄你想到哪儿介绍到儿就行。” “那行,我想想啊。” “我想到了,其实离山门最近的城市是东阳,但是我们几个来阳城来的最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一方面阳城是省会,人多,而且这边酒多,各种信息就多,明面的暗地的,爆炸性的新闻不少,无人在意的奇闻轶事也多。” 二师兄咬了一口油条,口齿不清的继续说着, “另一方面,这里是‘丑家’的根据地。” “子丑寅卯的那个丑?” “是的,简单说的话,丑家优点类似是我们的经纪人,或者说十二地支都是我们的经纪人。” “帮我们搜集消息,掩盖杀人的事实,在这个过程中收取一定的佣金。” “封禁两门和十二地支的关系已经延续了上百年,” “这么说禁门已经存在了上百年了?” “两三百年肯定是有的,再多就不清楚了。” “我就知道大殿门口的青铜鼎肯定是个值钱的宝贝。” 二师兄嘴一歪,刚想说什么,然后一个没注意,就呛住了,咳嗽咳得满脸通红。 “这件事我啥也不知道,你感兴趣可以去问问大师兄。” “扯远了,小师弟你要不要猜一下第三个理由是什么?” 阎永成稍微想了一会儿, “因为那个墨珗?” “对咯,就是因为那个丧气东西。” “晚上带你去酒找他。” “酒?大师兄我还未成年,去酒不太好。” “想啥呢,他去的酒都是那种清酒。” “我到时候会看好你,知道。我跟你说,禁门的门规最好是一条都别闯。” “我可是看过你三师兄受罚的,那叫一个惨啊。”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带你去看看阳城的标志性建筑。” “是啥呀,二师兄。” “到了你就知道了。” “二师兄,话说这次我们跟丑家要有什么接触吗?” “不用,就这么逛着,他们如果还在阳城,无论如何都是要见我们一面的。” “那如果还是见不到呢?” “那要么是被灭门了,要么下次我们过来的时候就要杀干净了。” “二师兄,你刚刚不是还说是经纪人的关系吗,那不应该是拿钱办事的关系吗?” “小师弟,你觉得钱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用着挺好的,感觉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嗯,就是不可或缺的东西,而且是每个人都不可或缺的东西,你觉得这个东西重不重要。” “重要。” “重要的东西往往是要支付一定的代价的。” 从阎永成的眼神就能看出,他听的并不是很懂。 “作为我们的经纪人,十二地支在这其中获得的利益是非常可观的,尤其是百年的积累下,这种财富尤为惊人。” “而这份财富背后,十二地支付出的代价就是他们跟我们深度绑定。” “我们保护他们,解决涉及到最高端武力冲突的问题,他们经营财富,在明面上形成一定的利益网络,反过来也保护我们。” “这是长达百年的契约,延续数个世代的承诺,双方的存亡都存系在这种关系上。” 第三十二章 “其实说白了,倒也没有什么血衣书,真的写了什么“若违此誓,天人共诛”这种条款,但是双方都有这种默契,不光是我们对他们,他们对我们应该也是一样的。” “说是经纪人,其实更像是一种生命的稳定共生关系,长时间的外界变化刺激进化而来,脱离哪一方都会面临巨大的生存压力。” “当然了,这其中牵扯的各种机密,利益也是其中一部分要做到这种程度的原因。” “其他的不说,我们几个的身份就是这里面隐藏最深的几个秘密之一。” “师兄,这么说的话,那这次‘丑家’的事情,是不是算是很大的事情了?” “嗯,可以这么说。这次我们前脚刚出来,后脚师父其实就已经封山门了。大师兄的事情算是意外中的意外,师父让我带你来阳城的真正原因就是这个。” “按理来说,” “算了,没什么。” 二师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按理来说,应该是关门弟子守山门,确保传承不失。” “但是说大也不算大,几百年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自古财帛动人心,家族传承里面断档断代是连皇家都无法保证的事情,更何况普通世家。” “十二地支里面好几家都换过,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说了这么久,目的地都到了。” “小师弟,你不妨猜猜,我们在哪儿?” 这是一个巨大的风口,空气有点潮湿,带着青苔的味道和一丝丝有点奇怪的腥臭味。 视界里显现不清,偶尔有点色彩,但是转瞬间又消失了。 阎永成只能隐约看见好像有些蓝色,又有些绿色,还有些暗棕色。 有点像,有点像是, 风很大,气味到了跟前,可能还来不及记忆清楚,转瞬就又被吹走。 “像是发酵过的腥臭味,这里是,下水道?” “对,也不对。” 二师兄径直就向着这像是巨大的通道里面走了进去,阎永成跟在后面。 在走过某一个拐弯之后,风小了下去,变到只能隐约感受的程度 但是时不时的还能听见,风在这巨大的空腔中快速移动时发出的声音。 阎永成这才有机会,仔细感受起周围的环境来。 他们现在所处的应该是某个与外界联通的部分,建的很宽敞,不需要弯腰也能顺利进出。 阎永成摸了一下外壁,用中指捻了捻。很粗糙,钢筋混泥土的材质,相比较想象中的下水道,这墙壁甚至显得有点干燥,有些水汽,但是远远没到在表面流下水滴的程度。 阎永成用脚一滑,视界里面,荧光色的绿色液体显现了出来,但是没有到处的流淌,更像是用力甩了一次钢笔,溅射出来的形成的那种星星点点。 这里不是下水道,最起码现在不是,看地上这青苔的状态,最起码有个几年这里没有水从这里流过了。 “这是某个废弃了的下水道,二师兄。” “嗯,再猜猜,这是哪个部分的下水道?” 阎永成也顾不上这里面的腥臭味,用力的吸了一口气。 视界里面,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说明,这片空间比他想象的更大,大很多,整一片的地方,都保持着相似的状态。 “嗯。。。。“ “我给点提示,还没进来的时候,你有没有感受到过什么。” 阎永成想起了,刚刚进来之前,在视界里面看到的那一抹蓝色和绿色。 绿色是青苔,那蓝色是什么? 那颜色有一点特殊,眼熟却并不抓人眼球,比起荧光,亮蓝,更有层次感的色彩,这颜色更加纯粹,更加的简单。 好像,好像是天空的颜色。 “二师兄我知道了。” “这里是出海口,说不定还用于泄洪,所以才要建的这么大。” 第三十三章 “真不错,继续。” “从我们刚刚走过来的道路来判断,这地方离真正海边还是有些距离的,我只能勉强闻到一些海风的味道。” “而且这里是平地,这种大型管道一般是建在地下的,再加上废弃了很久,这应该是很久以前的建筑物了,久到城市的布局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 “还有吗?” “还有的话。。。” “再想想之前我跟你说的话。” “标志性建筑物,阳城是我们的大本营,丑家的根据地?这地方的空间比我想象的更大。” 阎永成在脑海里过着之前得到的信息。 这种纯粹黑暗的环境对我们的帮助巨大。 “二师兄,禁门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布置?” “棒棒棒!小师弟真棒。” 二师兄像夸小学生一样的夸自己,让阎永成有些害羞。 不自觉的摸了摸头。 两个人继续的在这无光的环境里向前走着。 “这片最早是殖民时期建立的下水道系统,品质不错,但是因为城市规划,早十几年前就停用了,” “连带着老外当时留下来的预留区域也荒置了。” “早几年修地铁的时候,想把这片清理掉,但是这片离地铁线有点远,也没什么合适开发的房地产项目,清理下来有些不划算,政府想了想,决定还是算了。” 两个人摸黑走了一段之后,阎永成视界里的场景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这次出现的是某种红色,跟血腥味很接近的颜色,开始很淡,随着靠近开始变的越来越浓。 “是铁锈味。” 没过多久两个人就到了一个地形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地面上开始多了很多东西,大部分是靠脚难以辨认的东西。 但是这些好像对于二师兄都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仍然步履不停的向前走去。 阎永成愈发小心,只能把二师兄的这种全面地形无碍的能力归结于进化了的视界。 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二师兄停下了脚步。 阎永成不明所以的听了下来。 “小师弟,你往前慢慢走一步,” 阎永成的脚碰到了某种金属块,好像是某种细长的凸起。 阎永成试图用脚去丈量这个金属块的长度,结果失败了,他尝试做了类似于劈叉的动作,还是不太够,结果发现另一边也有一个一样的金属块。 这下子有了概念。 “是铁轨,二师兄,这里是某个废弃的地铁站。” “对喽,我们小师弟又对了。” “但是今天到这里就够了,下次来阳城,我再带你看剩下的部分。” 两个人的回去的路上,阎永成好像是想问什么问题,不停的转向二师兄, 二师兄头都不回, “好好走路,不要问问题。” 阎永成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 “二师兄,你一个人在这种漆黑的,没什么声音的地方走路的话,会不会想一些很恐怖的事情啊。” “不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这么恐怖的话。” 二师兄一脸的义正言辞。 “哦。” 第三十四章 似乎在刚刚那种没有声音的地方,时间总是过的快一些。 两个人早上进去的,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两个人随便找了家附近的饭馆,吃完饭出来之后,街边的路灯已经开始亮起来了。 “我想想啊,让我算一算,这个时候墨珗在哪里猫着。” 然后二师兄就开始带着阎永成不停的进酒。 大晚上戴墨镜倒是没那么突兀了,尤其这两个人去得地方还是酒。 遮掩一下身份什么的,大家都理解。 但是进酒的过程中,产生了一些小小的问题。 “未成年禁止饮酒。” 轮到两人进酒的时候,黑衣服的壮汉看了一眼阎永成。 面不改色的说到。 尤其阎永成一下就慌了的样子,让壮汉连身份证懒得看了,直接伸手把两人拦了下来。 然后,两个人就灰溜溜的找了个墙角,开始商量策略。 “小师弟,要不你回去把大师兄的牛毛针借过来?” “不太好,二师兄,我怕大师兄打我。” “那要不我瞬间把那个壮汉打晕,混进去?” “这么多人看着呢,而且酒不傻的话,这种最容易闹事的地方,肯定装着摄像头。” “要不我们从后门或者厕所窗户翻进去?” “我不要,这万一翻的是个女厕所,我一世英名都要葬送了。” “那实在不行,小师弟你要不化个妆?” “也不是不行,可谁来化呢,二师兄你来?” “你让我一个瞎子给你化妆是不是有点难为我了。” “那咋个办。” “我刚刚算了一卦,墨珗不在这家酒。” “啊” 去第二家的酒店的时候, 两个人给阎永成买了顶鸭舌帽子,又沾了点灰,给阎永成的下巴简单的抹了点。 结果人家是个清,只有点单的时候才需要出示身份证,全程都有摄像头。 但是墨珗不在。 第三家的时候,两个人像模像样的演了几种可能的场景,二师兄还亲身做示范,展现了一下他在表演上的天赋。 “大胆小贼,竟敢欺瞒于我,快快从实招来,你到底年方几何,若再有隐藏,我今天必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每一个字都拖长了尾音,结尾了,手还跟一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演京剧。 但是这家的保安看都没看两人,直接就让进去了。 从第三家出来的时候,阎永成说什么都不跟二师兄再去其他的酒了。 二师兄没办法,掏出了手机。 “喂,墨珗吗?你在哪儿呢?哦,龙华路上的酒。好的,我知道了。” 阎永成在原地愣了三秒。 “?” 二师兄拉他都没反应。 “。。。” “我这不是太久没算卦了,业务有些生疏了。” “。。。” “我这不是太久没用手机了,忘了还有这个功能呢。” “。。。” “我这不是想到墨珗这个丧气玩意,有点心烦,不太理智嘛” “二师兄。” “嗯,怎么了。” “你如果只说第一个理由,我可能还相信点。” “。。。。。” 这话直接把二师兄说自闭了。 第三十五章 龙华路,小府酒家,晚上九点。 这是家日式的半地下酒,面积不大,橘黄色的灯光打的有些昏暗,却并不让人滋生睡意,反倒是觉得特别适合酝酿情绪,释放压力。 阳城的酒很多,各种风格的都有,这种更私人和熟人类型的小酒也不少,大多在居民区旁边,酒单上的酒价格并不昂贵,也没有什么太烈的酒。非常适合朋友小聚,或者颓废的中年人下了班之后来一杯解解乏。 今天的人有些少,宽大的实木台上就坐了一个人,一个看上去就特别颓废的中年人。 看酒保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常客了,桌子上也没有什么下酒菜,一个人点了一瓶清酒就在哪里慢慢喝,刚刚接完电话的手机就这么随手摆在了桌上。 大概是被阎永成说的有些自闭,二师兄过来以后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坐在了墨珗的右边。 二师兄旁边没有椅子,阎永成不得已的坐在了墨珗的左边,然后就开始回忆自己过去三个小时都干了些什么,突然开始有些怀疑人生。 酒保本来在擦杯子,抬头的时候突然看到三张颓废到灵魂出窍的面孔,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拿不稳杯子。 大概是过了一会儿,墨珗才意识到自己身边多了什么人,左右看了一眼。 对着二师兄喊了一声, “你谁啊。” 从自闭的状态里被拽了出来,二师兄倒也不生气。 “禁门老二。” “谁?” “刚刚通过电话的,我们三年前见过。” “哦,我好像有点印象,你是那个哪条江还是哪条河来着对,” “。。。。。。” “好像还挺有名的来着。” 二师兄一时间好像丧失了语言能力一样,气到嘴角抽动。 今天这些人语言表达好像都像是体育老师教的。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半醉半醒之间墨珗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嘴角一歪,笑了起来。 对着二师兄说到。 “你刚刚颓废的那个样子,好丑啊。” 喝醉的是墨珗,钱山峰可没喝酒,听到这个话眼前都发黑。 丑不丑的,他反正是个瞎子,不在乎。 但是,被墨珗这样的人说就不行。被瞎子都能看出长得一定不怎么好看的人说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新仇旧恨加一起,虽然欺负醉汉没什么意思,但是今天还没锻炼,正好眼前这个很抗揍。挺好的。 二师兄站了起来,解开了袖口。 这个时候,从刚刚开始就没什么动静的阎永成突然跟着也笑了起来。 阎永成的笑声有点奇怪,是那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那种笑声中间冷不丁的再冒个“哈”的感觉。 如果说墨珗的笑声是嘲讽的话,阎永成的笑声更多就像是听了个笑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个人咋那里傻笑。 虽然反射弧有点长,但是阎永成这个时候的笑声像是提醒了二师兄什么一样,二师兄默默的又坐了回去。 然后,墨珗就在视觉上“屏蔽”了身边的两个人。 二师兄都气笑了。 “王宝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干什么,我屏蔽我自己不看你们两个丧气东西也不行嘛?” 好嘛,《论如何十句话让对方想打我三次》。 直击命门,还是三连击破,在对方野区跳舞。 二师兄已经开始蓄力了,今天师父来了都不好使。 一定要让这个家伙明白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几乎是二师兄想要出手的一瞬间。 “够了。” 一个估摸着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从厨房钻了出来,双手还带着一双塑料手套。 “一个个的,还让不让做生意了。” 第三十六章 本来一副全天下都欠他什么的墨珗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站了起来,顺带还往后退了两步。 阎永成本身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但是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仿佛听到学校里面教导主任的声音一样,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跟墨珗站到了一起。 二师兄,本来就站着的钱山峰是就位最快的那个。 三个人整整齐齐的站成了一排,感觉就差有个人喊一声。“向左,看!” 活像是在接受军训训话的高中生。 “墨珗你胆子肥了,敢在我店里用能力。赶紧给我滚蛋,这个月内阳城的酒店都不会对你开放了。滚之前把欠的帐都结了,少一分我打断你一条腿。” “我在台里还存了几瓶酒。。。。” “滚!” 然后中年女人转头看向了二师兄。 “钱老二,怎么着,想在我店里动手,也可以,你让老头子下山一趟,过来见我一面。这阳城所有的酒,随你砸,砸到开心为止。” “三姨,” “这是长辈之间的事情,我说了不算。” 听到这个称呼,府小青的脸上突然柔和了一些,嘴上却没停下。 “这个时候知道装小辈了,刚刚想砸我店的时候没想起这些是。你钱老二的名字我这几年可没少听到,从南到北,这一路上可都是你的传说啊。要不我给你详细说说?” 二师兄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战略性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果然,余怒未消的三姨调转了枪口。 “还有你,那边那个傻小子。” 阎永成一脸无辜。 “笑的真难听。” 难为了二师兄和墨珗,疯狂的控制着上扬的嘴角。 “都滚。” 三姨说完就回了厨房,还没等三个人齐刷刷的松了一口气, 三姨又掀开了帘子,望着二师兄。 “老大还好,真是个死心眼,都不知道吭气的,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二师兄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大碍,您放心。” 三姨明显是猜到了什么,也沉默了一会儿。 “你们走之前,你来找我一下,有点事要跟你说。” “好的,三姨。” 墨珗留在店里结账,二师兄和阎永成先出来了。 两个人走出来的时候动作都有点僵硬了,有点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感觉。 这个时候站在外面还是有点别扭,索性蹲在了马路牙子上。 这时候的风已经开始有些凉了,让阎永成刚刚还有些燥热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之前墨珗动用所谓的能力的时候。 阎永成的视界里面,有了他从未见过的反应。 那是一种忽明忽暗的闪光,苍白色的,有点像是潮汐一样,在视界中闪烁了一下后,迅速的消退了。 阎永成大概明白这应该就是刚刚三姨说的能力了。 奇怪的是,明明是第一次遇到,但阎永成对这种闪光好像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也许是颜色,又或者是快速闪动的性质。 没过多久,店里面像是又吵了起来,这次吵了没两句之后,“啪”的一声,墨珗就被赶了出来。 然后墨珗就看到了在路边等着他的师兄俩。 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三个人都有些尴尬。 今夜月光皎洁,街道无人,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第三十七章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大家的脸皮厚度了,虽然脸是一起丢的,但是总有人恢复的快一些。 墨珗最先反应过来,非常假的笑了一声,然后装模做样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就准备走。 “站住”紧接着就是二师兄。 “怎么了?”墨珗有些紧张的回了下头, “一起走嘛。”二师兄也跟着假笑一声,加入了墨珗,顺带用脚踢了一下还愣在原地的阎永成。 阎永成反应了两秒之后,跟了上来。 这个时候墨珗的酒也醒了差不多了,大概今天的人也丢够了,终于有了点正经的样子。 “对了,老二你今天找我本来是要做什么的?” “认识一下,阎永成,我师父的关门弟子。” 阎永成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墨珗,礼貌性的伸出手来。 墨珗站定,侧过身来,打量着阎永成,脸上的表情有点玩味。 “墨珗,视觉敏感者。” “好像还是编剧,诗人啥的,是,王宝河。” 似乎是对二师兄的简单介绍不太满意,墨珗接着补充道。 “是的呢,钱塘江。” “墨色的墨,珗是王字旁一个先后的先,目前是全流量自媒体作者,风格化的电视剧编剧,无流派诗人以及写小说的。” “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墨珗的手握上了阎永成的手,然后用力的晃了两下。 大概是被墨珗这种突然的正经搞得有些不适应,阎永成知识愣在那里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才问出了,一直以来最关心得那个问题。 “视觉敏感者,那是什么?” 墨珗笑了一下,转头望向了二师兄。 二师兄笑了一下,双手一摊。 “我师弟问的是你,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墨珗打量了一眼阎永成,眼珠子转了一下,突然有了主意。 “我知道我们下半场去哪里了。” “去哪里?” “去山上。青峰山” 青峰山不高,虽然称作山,但从地理学的意义来讲,最多算是个大土坡。 但是也因为不太高,离市区比较近,反而是阳城附件这么几座山里面,人流量最大的一座山。 清晨经常有老头老太太,爬上去唱歌,锻炼。 傍晚周边的上班族吃过饭就来这里遛弯。 三个人走过去,肯定不太现实,到那儿估计正好看日出,开车,这里面一个喝了酒的,两个看不见的。 于是墨珗打了辆出租车,好说歹说还稍微加了些钱,开车的师傅才答应把他们送过去。一路上,他们就听着师傅说这日子过的多不容易。 出租车停在了狮驼岭,这是整座山第二高的地方,但是从这里俯瞰市区,视野极好,所以市政府特意在这里修了个观赏台。 平日里这里人多,还有些小商铺的在这周围,这个点了,这里就他们三个了。 墨珗用手撑着栏杆,看着底下的市区,阳城的酒多,这些近距离看都能算作光污染的颜色,这时候看来,像是一副长长画卷上的斑驳墨点。 二师兄背靠着栏杆,申请惬意,阎永成用手扶着栏杆,感受着从山间吹上来的风。 “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带两个瞎子看夜景吗?” “你师弟没瞎对,我请他看看夜景。” 不等二师兄拒绝或者是反驳。 下一秒钟,阎永成的视觉里面,出现了画面,清楚的就好像是他自己在看。 先是市区的俯瞰图,然后像是电影视角切换一样的,镜头快速的向前移,来到了市区上方, 这个时候,阎永成甚至能看清地面上行走的每一个人。 然后画面突然像分裂了一样,开始快速的分成不同的镜头,每个镜头都对应着城市里的某个区域,他能看见喝多了的人们在街上大声的呼喊,吵闹。他能看见高速上救护车鸣着笛声,快速的移动着。他能看见公寓里面的夫妻,大声的吵着架,脖子都红了,他们的儿子在隔壁房间带着耳机在写作业。 镜头一直分裂到差不多四千个左右的时候,停止了分裂。 这一刻,阎永成的视角里,他好像是某个高高在上存在一样,对地面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看着这一切,就好像看着自己手心和手背一样轻易。仿佛这些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墨珗把阎永成瞬间的神情变化都看在了眼里,笑着说到: “你问我什么是视觉敏感者。” “这就是视觉敏感者。” 第三十八章 在经历了这匪夷所思的经历后,阎永成倒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睁眼到天亮。 才怪,这神奇的经历只成功让阎永成的眼皮迟了三分钟闭上,然后就是整夜鼾声。 有人这种无论如何都能睡着的人具备着某种做大事的潜质,也许,但是确实会让身边的人少操心一点。托阎永成鼾声的福,二师兄和大师兄睡的都很好。 但是阎永成确实做梦了,梦里场景模糊不可见,只记得是场粉红色的梦境,梦里的阎永成飞了起来。 之后的几天过的很平淡了,无非是二师兄带着阎永成锻炼,大师兄在旁边看着。 或者二师兄检查完大师兄的伤口,跟大师兄探讨新煎的药要不要改一下方子,或者哪味药材的分量要多一点或者少一点。 阎永成没再开口问过关于“敏感者”的任何信息。 也许是新的药方真的有用,又或者大师兄身体强健,大概又过了一周左右,大师兄的伤口已经愈合到可以缓慢移动的程度了。 这期间阎永成陪着二师兄去找了一趟三姨,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感觉二师兄没有那么懒散了,稍微正经了一些。 三个人临行前,去大师兄楼上的火锅店吃了顿火锅,清汤的,大师兄给吃得少,二师兄和阎永成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之后回山上又得吃些什么,两个人吃的都非常饱。 返程做的还是大巴,阎永成对着窗户看着他们一路慢慢的驶离阳城,虽然从出山门到现在前前后后差不多只有半个月。但是再坐在这辆大巴的时候,阎永成总感觉过去了很久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又有一些东西彻底的改变了,就像他视界里正看到的画面一样。 下了车之后,这次他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在走了小半天之后,通过一个隐藏的很好的类似升降梯一样的装置,上到了山顶。 三师兄还是没有回来。 大师兄拒绝了阎永成和二师兄的搀扶,独自一人去见了师父,再接着就是二师兄。 阎永成本来以为下一个会是自己,但是师父并没有叫他,阎永成也就没问。 然后二师兄代替本来三师兄的位置,开始教阎永成桩功和拳路。 二师兄就这么白天照看大师兄和下午和晚上教授阎永成功夫的日子过了两个星期后, 有一天,二师兄跟师父请辞,要再去一趟阳城。 二师兄也没多说什么,就是上次那帮子外国人还有些线索要处理,很快就回来,然后就下山了。 这次没发生什么以外,三天后,二师兄就回来了。 阎永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少见的,二师兄一身不加掩饰的杀气和血腥气。 照例,二师兄先见了师父一面。 然后二师兄先去找了大师兄一趟。 然后带着某种阎永成极为熟悉的味道过来的。 “二师兄。” “小师弟,这个本来想等你出山那天再给你的,但是师兄可能最近要闭一段的关,以防万一,这个礼物就先放在你这儿,” “师兄!”阎永成少见的试图打断二师兄说的话。 “大师兄喜欢打铁,我就喜欢跟这些花花草草打交道,东西是我自己做,盒子是这次去阳城买的,虽然看不见,但是应该丑不了,” “师兄,你闭得是什么关?”阎永成得情绪显得十分得激动。 “怎么都不至于拿不出手,老么啊,你记住到时候送人得时候,就说自己做的,别再楞不拉几的说是别人给的礼物。二师兄在这里提前祝你马到功成了。” “师兄,别再,”阎永成眼眶红的厉害,但是眼泪怎么都流不出来,他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二师兄。 “……” “别再像是留遗言一样的说话了好不好。” 二师兄沉默了,犹豫了一会儿也伸手抱住了阎永成,或者说把挂在自己身上的阎永成托了起来。 “是死关,我闭的是死关。” 阎永成再也忍不住,喊了出来。 “小师弟,没事的啊,虽然是有点风险,但是我是谁啊,我是你二师兄,我是钱唐疆啊,如果说全天下谁去做这件事成功的概率最高,那一定是我。往好处想,说不定快的话,一两年我们就再见了。到时候你二师兄真的就天下无敌了。” “我,我不要天下无敌,我,我就要,要现在这个二师兄。” 二师兄没再说话,用力抱了一下阎永成,然后拍了拍阎永成的后背, “好了,该放开二师兄了。” “我不放,二师兄你今天要是去了,我,我就再也不做饭了。” “没事的,大师兄和师父能照顾好自己。 “那我就不练武了,天天睡到十点起。” “想睡就睡呗,但是答应我功夫还是要练的,以后就靠你保护师父,大师兄了” “抱歉在这个年纪要让你面对这些,老么。” “照顾好师父和大师兄,好好的等着我。” 第三十九章 等到二师兄开始闭死关,阎永成开始每天坐在山门口等三师兄,一等就是一天。 下雨下雪也就这样的在屋外等着,这样整整等了两个月,阎永成的皮肤晒到黝黑,嘴唇脱皮起泡。 然后阎永成就放弃了。 摊在了床上,一动不动。 又过了几天,师父把阎永成叫了过去。 大殿还是那副模样,甚至连气味都一模一样。 “师父,” 阎永成行了一礼,坐下了。两个人还是面对面的坐着。 “说说,你这样的年龄,压着太久不好。” “说什么呢?” “说说你的愤怒和怨恨。” “我没有。” “怂货,敢做还不敢说了。” “我做什么了。” “对啊,你什么都没做。” “……”阎永成短暂的沉默了。 “不敢去骂你二师兄,明明是最需要你的时候,为什么偏偏要去闭死关,不敢去打你三师兄,一声不吭的就抛弃了大家,再也不回来,不敢埋怨你的大师兄,为什么不能再小心一点,如果不受伤,二师兄就不会去阳城,就不会闭死关。” “我没有,”阎永成像只被激怒的小兽一样,抬起头凶狠的看着师父。 “像个窝囊废一样的,不知道该不该骂谁,该去埋怨谁,该怎么样的去解决眼前的困局。” “明明以前可以做到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做不到了。”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给自己设置那么多的条条框框。” “阎永成你记住我说的,无论什么时候,人能依靠都只有自己,试图去依靠谁从而解决问题,是不会长久的。” “我没有,”阎永成捂住了头,看上去有些痛苦。 “我只是有些害怕。” 师父的手指点在了阎永成的额头,冰冰凉的感觉。 “你不是害怕,你只是没有什么安全感,而且缺乏目标。” “我不怪你,老二之前给你的安全感太足,现在一下子失去了,你难免挣扎,我也不怪老二,他有他的苦衷,决定是他做的,他连这份苦果一起吞了下去。我更不怪老大,才不配德,这种事情难免会发生。也正因为他是老大,所以才更加的痛苦。” “所以这个恶人我来当,你的目标我来给,阎永成你给我听好了。” “保持你现在的愤怒,朝着你三师兄身上使,这几年你就做一件事,锻炼好本事,然后下山找到你三师兄,往死里打,打赢他,然后带着他回山门,让他给你,给老二,老大道歉。” “他确实不欠我任何东西,但他欠老大,老二,还有你的,得还。” “这么轻飘飘的就走了,没那么容易。这世上没人能活得这么轻松,不用付出代价。” 师父由指变掌,不轻不重的扇了阎永成一巴掌。 打的阎永成一个踉跄。 “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师父。” “背后的缘由等你带着三师兄回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现在去。” “练好现在的桩功和拳路,有不清楚的,你随时来问我。” “每两个星期来大殿一次,禁绝之术不能落下。” “什么时候我说好,你才能开始使刀兵,否则老老实实练你的桩功。” “我和老大那里不用你操心,会有人来照顾我们。你就专心的做你擅长的事情。” “最后,老二有句话托我送给你,他和大师兄对你这么好不是没有理由的。” “因为你值得。” 阎永成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在大殿外了。 师父一如既往的对,甚至是那些自己都没察觉的内心轨迹,他都已经清楚了。 阎永成蹲坐在泉水边,摘掉了眼罩。 这一刻,他内心痛苦万分, 这一刻,他心里期盼着,自己能早些的变成熟些。 阎永成倒着躺进了小溪里。 冬天的山泉寒冷彻骨,但是阎永成却像没有反应一样, 睁开的眼睛用力的盯着天上的星星,眼眸之中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第四十章 师父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回想着之前跟钱唐疆的对话。 “师父,这样是不是对小师弟太残忍了些。” “你觉得你大师兄现在心里是怎么想你的。” “”钱山峰沉默了。 “师兄弟相亲,是好事,可你不要太过干涉他人的人生轨迹。” “老二,你太强了,强到有时候觉得可以改变绝大多数事情。强到会为身边人的不幸自责。” “这不是坏事,这也是你强大的来源,像你师兄那样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过于自责,才会伤害自己。” “师父。” 二师兄的语气稍微急促了些,这就已经是他面对师父时最重的反抗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听见有人说大师兄的坏话。 师父站了起来,把手放在了二师兄的头顶。 “老二啊,不要想太多,把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你自己要走的路,没有人能够替代。只要我还在,禁门就还在,未来只要你小师弟还在,禁门就在,世上就永无天赋者。” “这一时的挣扎,算不了什么,人生路上,有过几段挣扎,难道不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吗?别总想着把你小师弟保护的太好了,他可不是做慈善从垃圾桶随随便便捡来的,他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我的关门弟子,我萧禄的关门弟子。” 师父停了一停, “我们毕竟是个杀手门派。” “你以为你为什么对他感觉那么亲切,对他那么好。” “因为他像极了当年的你啊,甚至于天赋上,还要更胜那么一筹。” 大殿里光线昏暗,衬得师父脸上的表情,有些晦涩不明。 应该是溪水太冰,阎永成被冻昏了脑子,一身的湿衣服还在滴水,他却兴致勃勃的跑到了大师兄的屋子外面,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大师兄。我想明白了” “我要习武,天底下哪有还没开始做,就先自己露了怯的道理呢,我阎永成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当年在悬崖口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要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就先做了他再说,我现在就是特别想把三师兄揍成猪头,谁拦我,连他一起揍了。” “我想的特别清楚,等我把三师兄背回山门以后,我要喂他吃我做的饭,喂个十顿,二十顿,专挑我做的不好菜喂,喂到好吃了为止。” “所以,帮帮我大师兄。” “困难肯定会有,难嘛也是真的难,但我总有一种感觉,我开始练武了以后,我会很强。” “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二师兄那套拳路一共也就带着我打了几遍,我勉强能记个大概。” “师父刚刚呜哩哇啦讲了一堆,但是一点也没说究竟应该怎么做我才能打过三师兄。” 屋内的大师兄,坐在桌子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有些认真。 屋外的阎永成还在连续不断的输出着噪声。 “虽然师父说我,一定要他说好,我才能使用武器,但是我想着提前先想想总是没问题的,提前也好做做准备。” “这么说的话,我提前去您那儿看看,看看到底哪种兵器使的顺手,也应该是可以的。” 许久之后大师兄笑了一下,轻声的说了声,“好。” 这句阎永成是没听见的,还在屋外喋喋不休的说着。 大师兄也没打断他,就这么认真的听着小师弟话里话外的持续说着一个意思。 “大师兄,我没事,所以你也一定要没事,我需要你。” 第四十一章 大师兄想起了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似乎也是类似的场景。 阎永成喋喋不休的说了好多。 那应该是个初夏的凌晨,没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大师兄刚执行完任务,站在路边准备等最早的一班车回山门。 感知里,有一个不大的身影摇摇晃晃的沿着路边走了过来, 二师兄正在戒备着,那个身影直接就蹲在了他的身边。 “大叔,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呀。” “我有些想不明白。” “我很怕死的,前几年的时候想明白了死是什么感觉以后,我就特别怕了,怕的有几天都不敢睡觉了,生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是因为怕死就要活着,这也不太对。” “我似乎有点,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我今天刚刚告别了我爸妈。” 大师兄一开始没想管这个麻烦,直到听到了这句话。 “什么?” “我刚刚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大叔你好像是传说里的白无常一样。像是来勾魂的。” “我也不是特别怕了,想干脆问问那边的世界,如果还可以的话,就再考虑考虑。” 当时大师兄就明白了,这个男孩儿不知道是天赋惊人还是刚刚遭遇过变故的原因,感知惊人。 大师兄犹豫了一下, “或许,有个地方,可以让你找到意义。” “但是可能会很辛苦。这辈子之后都会很辛苦。“ “好啊。” “你就不问问是哪里。“ “大叔,你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诶。“ “为什么?“ “我连去地狱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地方更难熬嘛?“ 大师兄笑了,难得的,笑了出来。 这么欠收拾,看来能在训练营坚持很久了。 这么一趟折腾下来,大的小的两个看上去都像活了过来一样。 大师兄难得有了些兴致,做了顿烤肉。 说是烤肉,其实主要是蔬菜和菌菇。大冬天,还是让小动物们安心的过个冬。 大师兄在准备的时候,阎永成就坐在火堆边烤火,时不时的加些柴进去,保持温度。 大师兄拎着两个竹笼过来的时候,石板的温度也差不多了。 大师兄先在石板上刷了层薄油,先把两串五花肉放了上去。 兹拉兹拉的声音就起来了。 五花肉油多,翻个面烤了一会儿,再放蔬菜,油多了就放上点土豆,茄子,杏鲍菇,油少了就再来两串五花肉,或者再刷上一层油。 调味料比较简单,盐加上孜然就解决了。 第一串五花肉烤好后,大师兄递给了阎永成。 “大师兄,你先吃,烤肉很累的。” 大师兄看着阎永成最终接过肉串之后,手上动作不停,就忙着去烤其他东西了。 “不用担心我,你见过几个厨师是瘦的,近厨得食。” “你吃着,听我说。” “有些东西,师父没跟你说,就是还没到时候,我先捡些能说的,跟你说说。” “触碰者,敏感者,天赋者,依次往上。” “触碰者,往往某个单一得感知器官极其灵敏,常见的视觉,听觉触碰者,用千里眼,顺风耳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视觉触碰者在前两个阶段,优势极大。正常人往往看反射,最多能看到反射过一到两次的画面,但是视觉触碰者,能看见200多次反射后的画面。值得一提的是,人的瞳孔,就是很好的反射面。” “敏感者的话,你见过墨珗了?” “嗯。” 阎永成听到这句话,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如果说触碰者最多算个接收器,那触碰者就是个能量源了,能产生巨量辐射的能量源。” “一般敏感者阶段,对应感官的感知能力会被放大到极致,同时会载觉醒一到两个其他感官。同时最重要的,能够对其他正常人的对应感官进行操控。” 阎永成正在暴风吸入,听到这句话,愣住了,甚至忘了继续咀嚼,就这样腮帮子鼓鼓的转向了二师兄。 第四十二章 “操控的范围包括但不局限于,” “置换” 阎永成想起了那天在山顶看到的画面, “屏蔽”, 二师兄对那个外国佬说的话。 “以及,”“扭曲。” 记忆里面那让人产生眩晕感的黑白漩涡。 “同时,这种能力的运用跟是否睁眼或者堵住耳朵这种,并没有直接关系。只有天生残疾和禁门的禁绝之术可以彻底的阻断这种能力。” 听完这话,阎永成表现得很淡定,还主动伸手继续从石板上拿了一串肉串。 “慢点,” “?” “有几串烤的慢,还没熟。” “熟了的,不信你闻。” 阎永成拿着自己啃了半口的串串就准备往大师兄鼻前送,被大师兄轻拍了一下,打了回去。 “又不是外面的味道,肉串里的你怎么闻到?” “真的可以闻到的,” “这么不听话,晚上有你受的啊。” “熟了的熟了的。” 二师兄无奈的摇了摇头。 “最后,从触碰者到天赋者,这些人的基本素质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提升,尤其敏感者,提升的幅度尤其厉害。” “那个墨珗看上去也不是很难打样子呀,他还喝酒,喝的很多。” “但凡墨珗的无害程度再低一点,他也过不了现在这种生活。我们更不可能让你去见他。” “明白了,然后呢,大师兄。” “还有什么然后,串串都已经给你吃完了。” “不是串串,那个什么,天赋者呢。” 大师兄摇了摇头, “这个要留给师父去讲了,你就把天赋者看成是强化了十几倍的敏感者就可以了。然后遇到赶紧逃命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重要。” “从最早有记载开始,触碰者的历史已经有几百年了。” “什么称呼都有过,神眷者,逆行者,陆游神,扩张性神经症候群,” “但是在禁门这里,从始至终都只有这么一个称呼,之所以叫触碰者,是因为这份能力,更像是不小心触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庞大物体或者信息。” “敏感者,敏于感知者,一方面能感受的东西成百上千倍的增加,另一方面又更能被外界所伤害,更大的感受到他人的恶意,环境的恶意,也更容易恐惧,恐慌。” “天赋者,” 大师兄停了停。 “万中无一的敏感者,名副其实的老天赠与的礼物,看过了,感受过了,还能不为所动,把这不知来源的礼物,稳稳的拿在手里,这就是天赋。” 阎永成的吃相不好,这会儿吃的满脸是油。 大师兄静静的坐在旁边,闻到阎永成的两个鸡爪和脸上全是孜然的味道,就催促阎永成赶紧去洗把脸。 阎永成屁颠屁颠的去了,大师兄留在原地,望向头上的夜空,喃喃自语到:“天赋,者。天,赋者” 阎永成洗完脸回来,刚刚明显吃东西没带的脑子这个时候终于回归了原位,问出了两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大师兄,我有两个问题,你说这算是某种进化或者变异吗?听起来总感觉触碰者像是觉醒的新人类,我们反而像是阻碍人类进步的反派。” “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们跟触碰者们,还没有产生生殖隔离。” “啊?” “封门做的实验,不光是这样,触碰者们的大脑的开发也远超正常人类。当信息成百倍的输入,处理器肯定也得经过优化。不然肯定处理不来这么多信息。” “我关注的是那个生殖,生殖隔离。” “回到你的第一个问题,我们之前就做过很多的研究,但这里面有两个部分没办法解释。” 第四十三章 “一,触碰者确实还比较像你说的,进化过的人类,但是一旦到了敏感者阶段,就完全没有办法通过进化来解释了,那已经更像是某种更高维的生物具备的能力,可以直接改写人类的神经信号传导,直接通过大脑去改变其他个体的生物电流。” 阎永成想起了那天在山顶上看见的一切。 “二,虽然对于这种特征能否遗传,目前样本数据还不太充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发生在人类这个群体的上的变异,而并非是某一类个体受到外界辐射产生的突变,或者某种显性的传染病,更像是,” 大师兄突然停顿了一下。 “更像是什么?” 这个时候停下来,真的很让人捉急和害怕。 “更像是人类的原有某个基因片段受到了什么刺激,而广泛的在现代表达了出来。” “什么意思?” 大师兄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师兄我错了,是我,是我不太聪明的样子,请务必告诉我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没忘啊,我还以为你早记不得了。” “大师兄!”阎永成急了。 “意思是,要么触碰者是某种更高维生物,我们暂且称为外星人的造物,要么,” “这就是人类原本具备的能力,只不过没有被发掘出来罢了。也就是说,人类本身,就是外星人。” 阎永成顿时感觉自己不好了,或者说,好不了了。 “第二个问题呢,是什么?” “嗯?” 阎永成还没从之前的冲击之中回过神来。 “什么?” “你说想问两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呢,是什么?” “哦哦,我本来是想说,我们的这种训练方式本身,所提升的感知能力,好像跟触碰者所具备的能力也相差不远了。” “如果触碰者本身是某种变异的话,那我们的这种训练方式,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让我们更容易变成触碰者对。” 大师兄沉默了一会儿。 “从结果论来说,并不会,确实就像你说的,如果说真的有哪一类人觉醒触碰者的概率更高,那一定是将感知系统开发到极致的群体。就这方面来说,我们算的上是独树一帜了。虽然不排除有封禁两门的前辈隐藏了自己是触碰者的事实,但是就目前的比例来说的话,这个概率很低。” “这个问题继续延展的话,可能就要提到封门了,但我现在并不是很想提起他们,最起码这两年不想。” “哦哦,” “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嘛?” “没有啦大师兄。”阎永成手掌相交,枕到脑后,就这样躺了下去。 虽然冬天寒冷,但是靠在火堆旁边反而有些暖和,再加上冬天山上最多的虫儿们也少了很多,阎永成感到很幸福,嘴角都歪了。 “我本来以为你会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接受这一切。” “听到外星人那段的时候,还是非常震惊的,口水都滴出来两滴,但是怎么说呢,世界怎么样跟我关系的有么点,但是不太大,最起码,我眼中的世界并没什么变化。”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大师兄的感知系统里面, 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阎永成身下的土地却像是着了火一样,橙色的光芒汹涌的喷薄着,一度超过了旁边的火堆。 第四十四章 两年后,禁门大殿内, 熟悉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大殿,盖过了原本的气味。 师父仍然盘腿坐在蒲团上,手上拿着一根烟头,点燃了,却不抽,就这么握在手里。 有那么一瞬间,阎永成感觉好像时间倒退了一样,他还是那个有些畏惧拜见师父的少年,二师兄还在外面翻山越岭的乱跑着,大师兄筹备着过年的饺子。 下一秒,阎永成回过神来,思考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压力有些太大了,如此贪恋着过去那段宁静的时光。 走到师父跟前的时候,阎永成表现得稍微有点奇怪,像是控制不好距离一样,一直到快走到师父面前,才将将停了下来。 等到阎永成行过礼,坐下来之后,师父先在他身上点了几下,才开口道, “进度不错呀,这么快就通了两觉。” “嗯。” “你这嗅觉帮助很大。” “嗯。” “站起来我看看。” 阎永成起身,站直后,手打开,再转了一圈。 师父不时用拐杖在他身上点两下。 “坐下。” “嗯。” “怎么回事,禁门可不修闭口禅啊,这两年你的话越来越少了,现在都会用‘嗯’来敷衍师父了。” 阎永成稍微活动活动了嘴巴。 “平时没什么说话的机会,习惯了。” “你跟老大呢,算了,老大也是个闷葫芦。” “那你经常到我这儿来啊,我喜欢说话,你看我一个人这么久了。不也很喜欢说话吗,说的还很多。” “一个人?” 师父的拐杖直接停在了阎永成的肩膀旁。 “臭小子,现在越来越不客气了是。” “您这儿平常也不兴来,最早是有些怕您,现在嘛,这不是三姨在这儿,不太方便嘛。” “滚滚滚,看着你就伤眼睛,费劲跟你浪费这么多唾沫星子。” “师父你这说话的水平提升了不少,尤其骂人的本事,一看就是这两年没少跟外界交流。” 师父这次的拐杖是真上了,只不过没怎么用了,打了一下肩膀就收回来了。 “这不是会说话嘛,说话还一套一套的,以后真到了你要说话的时候,可别退缩,禁门可不养胆小鬼。” “嗯” 师父拿拐杖继续在阎永成身上点了几下。 “你说你平时练没少练,吃没少吃,但是这个肌肉怎么就是不长呢。你看你大师兄跟个熊一样。” “说正事呢,师父。” “我跟你说说话,就是最大的正事了,一两个月才往我这里跑一趟,我不得多说说。” “嗯。” “胸腹,肩背,臀腿都还算有些成果,速度应该是够了,但是气力不足,只能说有些优势,却决定不了胜负。” “嗯。” “也不知道最后半年让你先练兵器是对是错,技击上面的实战太少,能起到的作用有限。但是一点不练兵器,到时候容易吃大亏。” “嗯” “你准备准备,下个月,封门的人来这里,参加宗门大比。” “嗯。” “说你话少,这个时候是真的能沉得住气。” “我已经准备了两年了,师父。” “足够了。” 第四十五章 阎永成走到大殿外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就停下了。 他才掌握了两觉的能力没多久,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 等到那人靠的近些了,阎永成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现在自己除了是个瞎子,还是个聋子了。 那人明显不是第一次跟阎永成这样的人打交道,轻轻拿起他的手,在他手上快速的写起字来。 “没吃什么苦的,三姨,这两年全靠您带着的人帮忙烧饭,那伙食待遇比之前不要好太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阎永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心的笑出了声。 对方没说话,只是双手捧起了阎永成的手,摸了摸上面的伤口和老茧。 阎永成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掌往回试着抽了抽,没成功。 对方拿着手继续写着。 “还有这事呢,哈哈哈哈哈哈哈,三姨,下次你让师父当着面夸我就行了,夸人哪还有背着人夸的。” 理论上看不见也听不见的阎永成像是听到了对方的叹息,把手抽出来,盖在对方的手上。 “真没事的,三姨。吃苦就有进境,努力就有回报,这种怎么能叫吃苦呢,那这苦吃的也太幸福了些。” 阎永成走了之后,师父出现在了广场上,跟三姨站在了一起。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三姨回头看向师父。 啪一下就把烟斗给打掉了。 “抽抽抽,天天就知道抽烟。” 师父一下急眼了,不知道是应该先生气还是应该先心疼他那个烟斗。 “我没抽,我哪里抽了嘛,我就放着,闻闻,闻闻还不可以吗?” “二手烟危害更大。” 师父多年的养气功夫,险些毁于一旦。 不知道怎么去跟三姨解释,那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草药,准确的配比之后,只要不过量,闻着只会延年益寿。 “那人家还艾灸呢,我烧的都是中草药。” “说的像我烧饭不放你那些中草药一样,专家说了,烧饭都增加p25排放,更何况你这干烧。” 师父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弯腰去捡自己的烟斗。 “人家说女大十八变,阎永成这变化也不小啊。” “就是黑了点,但是瘦瘦高高,端端正正的,让人看着心里就舒服。” “就是这个笑声,还是一样的难听。” 三姨一巴掌拍在弯着腰,查看自己烟斗的师父身上。 “人跟你说话呢,怎么不回啊。” 师父一个没注意,烟斗又掉了下去。 “造孽啊。” 一物降一物。 阎永成这个时候,站在了参加试炼那时候的悬崖上。 阎永成的视界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风剧烈的挂在自己皮肤上的感觉。 阎永成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一个加速,朝对面冲了过去。 但是明显两觉的能力掌握的还不太好,最后一步起跳的时候,踩在了离悬崖边还有几步的距离的地上。 这个距离,就算换了二师兄在场也一样没有办法跳到对面去。 虽然说这个悬崖不高,就算真的摔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宗门大比在即,这个时候受伤,对之后的比武肯定有很大的影响。 这时候正好跳到高点的阎永成也感觉到了不对,他表情不变,借着下降的势头,半空中调动全身的肌肉,用力的翻了一个前空翻,这让他下降速度变快,但是也稍微让他往前了一些。紧接着阎永成右手伸出,努力的向前够,同时大喊一声,“着。” 然后,阎永成的身体就消失在了悬崖上。 天地之间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声和一些些的“着”的回声。 又过了一会儿,阎永成落地的声音还没有传出来,一只绷得很紧的手,从对面的悬崖下伸了上来。过了一会儿,另一只手也伸了上来。 两只手一用力,阎永成就翻了上来,他轻轻拍掉身上的尘土,向着太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真好。” 第四十六章 慢动作去看阎永成跳崖时的动作,在喊完“着”字之后,阎永成的手掌总算是将将摸到了崖边。 然后通过不断的借助手掌扣住凸起的岩石抵消自己下降的惯性,一点点缓住了下降的趋势。停稳后,两三下就爬了上去。 这一套前空翻加向前够的动作,像极了小时候玩的街机游戏里面,长跳的组合动作。 “左右左右右→翻滚→右” 悬崖的后面,是一段不算太陡的下坡。 稀稀落落的长着几棵松树,年份都很久了,地面上随处可见的都是裸露出来的树根。 松针落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阎永成学着记忆中二师兄的样子,就这么冲了下去。 这是这两年,阎永成为数不多的“放松方式”。 怎么形容呢,阎永成的样子有些,“自由”。 他闭着眼睛,往前一迈,让重力带着他向下奔跑。 往往前面出现了一棵松树挡住了他,他就在大约离树还有一臂距离左右的时候,伸手向前,搭住树干,一个借力,一个离心运动,就顺势避了过去。 熟练的有些让人心疼。 这种接近半自由落体式运动方式,速度很快,而在视觉和听觉都消失的情况下, 光靠嗅觉,味觉和触觉,往往可能还来不及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就已经撞上松树了。 能够看上去这么轻松的在这片松林里面穿梭,阎永成一定没少被撞得乌青发紫。 一定没少先小心意义的算好每一棵树的位置和距离,然后被撞得乌青发紫。 一定没少夜里面痛的睡不着觉,甚至疼的有些害怕了以后,再一次撞的乌青发紫。 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会算得上放松方式。 到了下坡快结束的时候,在过最后几棵松树的时候,阎永成伸出手的时机有些慢,距离已经太近了。 阎永成的手撞上了树不说,即使阎永成第一时间想办法把身子缩紧,尽可能的用肩膀去迎接这不可避免的碰撞,巨大的惯性还是让阎永成直接飞了出去,在空中滚了几圈之后才落地,所幸是下坡,泥土加上松针减少了大部分的冲击。 阎永成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左肩,浑身颤抖,指尖过于用力,显得有些发白。 等到第一阵的疼痛过去之后,阎永成努力让左手努力握拳再放开,虽然疼痛难忍,但好歹确定没有大碍。 然后,阎永成趴在地上,久久的起不来。 等到终于有些力气起来了之后,阎永成抹了抹鼻子,才发现留鼻血了。 他赶紧捏着鼻子抬起头,喉咙里一股子血腥味。 想着现在应该差不多晚上了,便在自己头上点了几下。 今晚是个好天气,云少星星亮,明天是个大晴天。 阎永成笑了出来。 “夜里星光明,明朝依旧晴。” 继续往前走是一片林地,这里是山北,阳光稀少,植物也长得稀稀疏疏。 阎永成继续走了一会儿,林子里面出现了一块石头,大概是个不规则的长方体,四五十厘米高,表面微微有些倾斜,但总体算的上平整。 阎永成用手抹了一下表面,坐了上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的阎永成有些安静,平时总带着些笑意的脸上,这时候一片平静,所以反而显得有些孤独和忧伤。 阎永成就这么坐着,坐了一夜。 二师兄告诉过他,当年他就坐在这里,看着前面那个参加试炼的小姑娘。 第四十七章 宗门大比的场地定在了禁门,准确来说就是禁门前的那个有着青铜鼎的广场上。 其实场地选在哪里,并不没有严格的限定,同样的广场封门也有一个。 听大师兄说,多半是那个原来是师父师兄弟的严老头出的主意,意在看看整整两年没有任何消息的“新安侯”,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毕竟20年前的那场大比上,可是有个不满十二岁的少年,连胜三场,奠定了如今禁门出世,封门隐世的局面。 倒不是害怕这次大比二师兄继续参加,真要这样,也没有什么大比的必要了。 当时封门提前大比的前提就是这次二师兄不参加大比。 要不然没什么意义,最起码按照那位严老头的说法,是没什么意义的。 个体的突出没有办法凸显出两种理念间的差别。 封门和禁门同源,但在纲领,功夫,收徒上都不尽相同。 其他不说,封门中弟子就有十几号人。 要知道大比可不限人数,如果封门的那个严老头真的像师父说的那么不要脸,直接10多个人甩出来,那这次大比可能就有点悬了。 这10多个人里面,大师兄着重讲了两个人。 一个叫谢安亭,封门和字辈排行第七,最近十年上山的。 上次大比的时候严老头还没收这个徒弟,封门弟子又不下山,信息太少。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次的比赛,这位会是第一个上场的。 还有就是这五年新收的关门弟子,是个姑娘,好像姓李,跟阎永成是差不多年纪进来的。 严老头比师父还要再小些,按照他的这个收徒理念,完全可以再收个十七八个的徒弟再考虑关门弟子的事情。 虽然有一种可能是知道了阎永成的存在,老人家攀比的念头强,随便收了个进来,但更大的可能是,这个小姑娘,跟阎永成一样,天赋惊人。 大师兄跟阎永成说这些的时候,阎永成在重新拿纱布缠自己的手。 原先的绷带已经有点颜色了,在解开的时候,有些已经粘在一起了,就需要再用些力,才能撕开。 这个过程里,不断还有血水在渗出来。 解开绷带了以后,阎永成就开始处理那双,已经没一处好肉的手。 手掌手背的伤害简单些,伤口弄干净,抹上些精油就可以。老茧要磨一磨,太厚影响感知,手指上裂开的伤口稍微难处理些,要先把两边堆积的皮肤给去掉,这个过程稍微不注意,就会让原先的伤口裂的更大,然后再在每个伤口上都贴上一小块膏药,加快愈合。 比较麻烦是那些挫伤和扭伤,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先冰敷,再抹点药酒,然后静养。 以前有一次,阎永成的两个手都肿的跟猪蹄一样,涂完药膏,那色泽,特别像上完脆皮糖水的烤鸭,两只手碰一下叫一下,最后阎永成只能连手带嘴给自己缠的绷带。 这一切都处理完,就开始缠纱布了,半尺宽的白色纱布,先缠手掌,厚些不要紧,虎口的地方要少缠两圈。然后是手指,指尖裂开的地方,要更加仔细一点。越是疼的厉害的地方,就越要慢慢,仔细的缠。 大师兄慢慢悠悠的讲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大师兄讲完阎永成正好差不多缠完。 在这个过程里,阎永成的伤口里还在不停的渗出血水出来,可从头到尾,阎永成的手都没抖过一下。 “小师弟呀,你什么时候就长的这么大了呀。” “大师兄,我过完年都快18的人了,已经是成年人了。” “你心里得压着些什么,才能做完这些呀。” “大师兄,门里得药酒,你没喝过。” 大师兄沉默了。 “我尝过,自己给自己缠纱布那次。” “我当时就决定了,下次遇到三师兄,我要给他灌下去一瓶,就当下酒菜了。” “除了这个呢,除了师父塞给你的愤怒呢。” “大师兄我现在想不了这个。” 阎永成整理了一下进纱布,准备等会儿扔进灶台里面一起烧掉。 “是我对不起你和老二。” “哦哦,大师兄你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唱首歌给我听。” “?” “我想想看我想听啥啊,哎,大师兄你别走呀,你让我再想想。” 第四十八章 封门的人到的时候,很热闹。 领头的是个1米6多一点的小老头,带着个墨镜,系了个围脖,手上还举着个红色的小旗子。 老头脸上笑嘻嘻的,脸圆圆的,看上去有些富态,不像是是来比武的,倒像是哪边来的老年旅游团。 老头后面跟着十几个人,高矮胖瘦,男生女生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穿着一身迷彩的冲锋衣,背着一个半身高的大背包。 大师兄下山去接封门的人, 师父和阎永成站在山门口等他们。 声音比人先到。 “老大你这身形好像有点问题,是不是受了伤?” “咱两得有多久没见了,得20年了。” “禁门的路还是这么不好走啊,你们就没再修一条?” 师父眉毛一斜, “别嚷了,别嚷了,这么大岁数了,不嫌丢人啊。” “哟,这声音中气挺足,一听就是某个上了年龄的老不死。” “咱两就差一岁,你骂人的时候小心别连带上自己。” “我跟某个成天窝在山里的宅男不一样,看到脖子上的这条围巾没有,上次出去的时候,隔壁老太太送我的。” “什么宅?” “不懂了,这是现在年轻人的词汇,一看你就跟时代脱轨了,被压死在时代的火车下。” “我有个问题。” “你说?” “你身后的弟子是不是你在的时候都不怎么爱说话。” “是啊,这叫家规森严。” “你确定不是感觉脸都被你丢光了,所以说不出话来?” 严老头身后的弟子是不是感觉有些丢脸,阎永成不知道, 他的脸现在是真不多,已经被师父踩在脚底下,踩了好久了。 他面朝大地,实在不忍心对着面前两个,已经在互相比划着老胳膊老腿,准备要掐架的老头儿了。 几乎是同时,大师兄和严老头队伍里的一个瘦高个儿用力的咳嗽了一下。 师父和严老头总算收起了那副只有面对同辈人的时候,才能摆出来的无赖嘴脸。 关系不好是真不好,熟是真熟。 严老头先开口了, “好了,快带我们去演武场。” “放心,没打算留你们过夜,当然,你们那背包里带的如果是帐篷,也不是不能考虑让你就地露营一晚上。” “也不是不行,那今晚我们就借宿一宿,毕竟以后这儿要封山二十年喽。” 真的是,半句都不相让。 师父和严老头在大殿上完香之后,师父取了三根粗长的立香,立在了青铜鼎里。 今天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微微有些风,烟雾就在这么在青铜鼎的上方盘旋,然后扩散到周围。 两个老头站在青铜鼎的正前方,对着众人念道: “天既生歧人,吾辈力挽之。八方不自由,四海无安宁。岂敢惜吾身,但惧负师恩。今日海分流,惟愿绵长远,一支续骨血,一支巡中土。他日相见好,人间归凡人。” “宗门大比,起!” 两位老人中气十足,异口同声,起字拖的很长。 阎永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听的不是很懂,只能猜个大概。 当年写这首诗的人,文采估计只能算个及格,但是意向和寄托却是十成十的真情实意。 有些实实在在的重量寄托在这首诗上。 没办法了,本来还想留点力,这下好了,封门的人要倒霉了。 师父和严老头表情肃穆,又轻声念了一遍: “他日相见好,人间归凡人。” 第四十九章 宗门大比总共三场,没有什么时间限制,一天内打完就行。 往常的惯例一般是一场竞技,一场搏杀,一场打生死。 竞技就是双方直接上场,当面锣对面鼓,听听谁的声音更响。 搏杀会选个复杂的地形,给足双方准备的时间,重点放在一击致命。 最后一场,不限手段,生死不论。以往的这么多场里面,闹出人命的,重伤,残疾的,不在少数。 封门这边有一个估摸着25岁左右的年轻人放下了行李,身体匀称,一米7左右的个子,跟阎永成这种剃个不是光头胜似光头的不一样,这个长得有点小帅的人是有刘海的。 不知道上山是来练功的还是谈恋爱的。 临上场前,师父拉过阎永成,严老头拉过谢安亭,各退个100米,开始讲悄悄话。 很有默契的开始教练训话环节。 “身强力壮,看上去还没有什么暗伤,上去以后尽量避免跟他拖到打持久战的地步。” “右手微粗,看身形,走的是迅猛的路子,第一场,这么喜欢出风头,我猜的话,这是个用剑的。” “记住之前我跟你说的,第一场虽然是竞技,但不妨打的凶狠点,现在就期待对面那个会为了耍帅犯点傻。” “记住了。” “封禁两觉你用的还不是特别熟练,万不可勉强自己。” “话又说回来了,临场应变时,机会存乎万一,顺着心意而动就行。” “是,师父。” “去。” 谢安亭上场的时候,带了一个面具。青铜色,材质像是金属,并不完全贴合脸部,嘴巴的地方多了一块,两边向后延展,包裹住耳朵。 谢安亭右手持剑,左手在面具上点了几下,站到广场的东侧。 阎永成这边,右手持一根深褐色的单棍,左手对自己点了几下,站到了广场的西侧。 师父拿他那根拐杖敲了一下青铜鼎,果然材质不行,出来的声音音色不是很好。 第一场比武就这么开始了。 阎永成径直朝着谢安亭就走了过去,意图就在缩短距离,不给他腾挪躲闪的空间,到时候一旦近身,剑的作用就要少一半。 谢安亭迅速的在面具上一按,粉红色的烟雾就从面具上两只耳朵和嘴巴的位置喷了出来。 他迅速的借着升腾起来的浓烟移动起了位置。 今日无风,再加上这烟明显是处理过的,密度很高,喷出来的雾扩散的很慢,随着谢安亭的移动,整个广场被雾包裹了起来。 阎永成深吸一口气,又点了自己两下,停在原地,任由烟雾将自己包裹起来。 无风则无声,封了视觉的阎永成这个时候能听到广场周边每一个人的心跳声。 当然也包括谢安亭的,这个貌似在一开始左右腾挪的人,实则停在原地一动未动,这个时候正缓慢的朝阎永成靠近。 阎永成小心戒备,朝他袭来的却不是谢安亭的剑,而是“砰”的一声。 当面锣对面鼓,谢安亭真的就面对面的朝着正小心戒备的阎永成敲了声锣。 阎永成一刹那仿若被重击,整个人一个后仰,捂着耳朵,摔倒在地。 烟雾只是幌子,目的就是要同时阻断了阎永成的视觉和嗅觉,逼着他靠听觉来检索敌人。 锣声是从那个古怪的面具上发出来的,声音奇大。 图穷匕见,听觉放到最大的阎永成被这么一惊,杀伤力不下于被胸口戳个几剑。 阎永成还躺在地上,谢安亭提着剑走了过来,按照他的预估,阎永成应该短时间内都爬不起来了,趁着这个时候,赶紧结束这场比赛。 更重要的是,趁着烟雾还没散,谁都来不及阻止的时候,先在阎永成身上扎个两剑再说。 不管他后面还参不参加比武,先给他打残了。 后面的师兄弟能够轻松点。 谢安亭双脚分开,双手交叉握住剑,俯视着阎永成,琢磨着朝哪个地方落剑,最能破坏阎永成的行动力,又不至于伤的太重,伤及性命。 突然,谢安亭感觉自己的脚腕被抓住了。 下意识的,谢安亭一阵恶寒,在做出任何动作想法出来之前,他就知道这场比武结束了。 第五十章 阎永成拽着谢安亭的脚腕用力一拉,也不起身,向前一扑,就压在了重心不稳倒地得谢安亭身上。 简单得一个关节技,锁住了谢安亭之后,“砰砰”就是两拳砸在谢安亭的脸上,讲究的就是一个拳拳到肉,打人打脸。 然后再一拳打到谢安亭没有面具的保护的后脑勺上,解决了战斗。 烟雾这个时候还没散去,阎永成把谢安亭脸上的面具扒了下来,带到了自己的脸上。 面具表面虽然看着像是金属材质的,但比阎永成想象的要轻上不少,内衬应该用了橡胶,所以可以很好的贴在脸上。 阎永成解了视觉,眼前是一块电子屏,有大半已经显示不了,应该是刚刚被阎永成砸过的部分。 剩下一小部分能看清的部分,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外面那层粉色的雾彷佛变的很轻很薄,再也遮不住视线,能见度直接从一米扩展到了五米。 这应该就是师父说的,封门所研究的方向。 像是想到了什么,阎永成将面具重新带回了谢安亭的脸上,然后从耳朵里面抠出了两个耳塞,扔到地上,然后趴到地上,装睡。 大约过了十分钟,雾还没完全散开的时候, 严老头先是看了眼场上的情况,然后眯了眯眼睛,往禁门看了一眼, 师父还是保持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大师兄从头到尾就没有表情。 等到雾差不多散开的时候,一个身影捂着头,慢慢的站了起来,一步走出浓雾,正是阎永成。 他两只手紧紧的捂住脑袋,表情十分的痛苦,缓缓的朝禁门走去。 然后一步站不稳,顺势倒在了大师兄面前,头枕着大师兄的脚背,不停的辗转反侧。 严老头不动神色的咬紧了后槽牙,一挥袖子,“快,把老七抬回来,动作要轻。” 严老头检查了一下,发现只是昏了过去,并无大碍,才朝着对面喊道: “别演了,街溜子遇上乐伶人,嫌戏多呢?” 阎永成还在那里来回翻滚。 “差不多得了,你自己摸头摸的哪个穴道自己都不知道,年纪不大,心眼挺多。” 阎永成的手迅速的换了个摸头的位置,还在那里扭。 师父只好咳嗽了一声, “都被别人看出来了,差不多就可以了。” 阎永成迅速的站了起来。 看到阎永成站了起来,严老头转过头去正准备布置一下第二场的战略,就感觉背后一阵恶寒。 转过身去就发现解了封禁的阎永成,正目不转睛的看向这里。 本来像是在看什么一样,看到严老头回过头来, 朝着他灿烂的一笑,不多不少,露出了八颗牙齿。 严老头赶紧回过头,省的被气疯了。 在严老头的背后,阎永成的视线正在仔细打量着封门来的每一个弟子。 等到一圈看完,阎永成满意的朝其中一个身高八左右,肩宽一米二左右的男生笑了笑。 但让阎永成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看见阎永成微笑着看着他,不仅不在意,还用手在脸颊旁摆了一下,朝着阎永成抛了个媚眼。 吓得阎永成赶紧把视觉封上了,外面得世界真可怕。 第五十一章 第二场是搏杀之局,不限人数,谁先杀掉对方的主将,谁就能赢。 严老头那边商量了半天战术,点了七八个人,商量好就准备上场,然后,就看着阎永成一个人走了过来,将一朵天蓝色的袖章别在了自己肩膀上。 阎永成走过来的地势较高,他一个人走过来的时候,封门众人仰头看着他。颇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严老头也愣了两秒,仿佛看过相同的场景,只不过嘴上依旧不饶人。 “喂喂喂,以为自己是那吕奉先呢,虎牢关下战三英啊。” “赶紧回去,把你大师兄叫上,我封门不欺负小孩子。” “萧老鬼,你送个小孩子出来送死是什么意思。赶紧领回去。” 师父慢悠悠的从后面走了过来。 “又不是没这么干过,这么激动干嘛。” 严老头这时候的表情反而有些严肃。 “要玩攻心这一套,我劝你别现在玩,真要打生打死,留到第三场再去。” “莫要欺我封门无人。” 这句话就有点重了。 “宗门大比,生死自负。” “别小看了我家儿郎的觉悟。” 严老头转过了头。 “既然他要上,那我们奉陪。” “舞台给你搭好,演员给你找好,这场戏的鼓我亲自给你打,我倒要看看,到最后,变出来的是不是尊吕奉先。” “我不要吕布,真要演的话,我要赵子龙。” 严老头气笑了, “为什么呢?” “吕布又不能带着自己老婆长长久久。” “看不出来还是个情种。” “还有什么要求吗?” “有,比赛的地方我挑。” “好,就让你挑。” 严老头,一挥袖子,开始讨论起战术。 “老八,等会那个绣红色的袖章你带。” “可是师父,我” “相信我,等会儿他肯定会这样。。。。。,然后。。。。。。。。” 老八叫陈壁宏,个子不算高,但是很壮,乍一看跟个秤砣有点像,露出来的地方,紧实的肌肉块像钢锭一样。 一般来说,这种抓主帅的游戏,往往有几种套路,一种就是让最能打的当主帅,反正别人得打得过他,才能拿到袖章,还有一种就是选个最会逃命得当主帅。 选陈壁宏这样的,多少有点尴尬,不算能打,跑的也不快,往往还要分出人来保护他,很容易让本身人数上的优势被对方拉扯而消失。 但很明显严老头有自己的想法。 天底下的少年一个样。 谁不是从少年过来的。 比赛场地选在了后山那片松林里,红队,在第一时间放出了烟雾,以陈壁宏为圆心分散扩散开来,确保每一个人都能看到内外两层人的身影。 然后,陈壁宏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喊了出来,声音之大,整个山谷清晰可闻。 “阎永成,我现在喊三声,你要是不出来,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当年那个下了山的小姑娘。” 场面冷了两秒,在陈壁宏开口前, 松林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不远处有某个东西正在快速逼近着,速度奇快,气势惊人。 第五十二章 其实陈壁宏喊不喊这句话,阎永成都是要来的,他就一个人,怎么耗都耗不过对面八个人,还不如借着地利,来一波突袭,直接直取中门,帅就完事了,反正都赢了一场了,输了还有下一场,不担心。 但是对方这个诱敌的手段还是让阎永成的心肝一颤,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了出来,还来不及分辨具体是什么感觉之前,浑身一紧,肾上腺激素就开始持续分泌了出来,阎永成瞬间就冲了出去,起步的速度竟然是比他平常练习的时候还要再快上几分。 来不及害怕,阎永成迅速的借助着松树做着位移。 速度太快导致很多时候,脑袋已经跟不上身体的运转了,只能靠感觉。 凭着硬生生摔出来的肌肉记忆,阎永成大脑放空,手臂开始快速的运动起来。 “左手,向前,抓住树干,漂移半圈,停,身体向前甩去。右手抓住。” 最惊险的几次,阎永成漂移的角度太大,只有中指和食指能够够到树木,树皮和手指接触的部分,都有种要剥落下来的感觉,可能哪怕再多一点点力,阎永成都会跟上次一样,直接旋转着飞出去。 这么做的好处也是十分明显的,就是快,而且这种几乎算是急速变道的运动方式,极难预测走位。 几乎是一晃眼的速度,阎永成就从封门的人面前蹿了过去,外圈的封门众人被接连突破,下一秒,阎永成已经直冲冲的朝陈壁宏冲了过去,一只手掌借力后一撑,两只手向后摆,整个身子收缩,两只脚往前,做好接触的准备。 像是捕鱼的鱼鹰一样,借助惯性,将自身的速度加速到极致,借由着一踹,将冲击力全部释放。 陈壁宏整个人被踢飞了出去,后背重重的撞到一棵松树上,再一点一点的滑落。 正常人被这么一踹之后,基本上就是拨打120的节奏了,下辈子能不能再站起来都还是个问题。 一队主将失去作战能力之后,另外一队主将仍然存活,另外一队直接宣布获胜。 但是阎永成踹完落地的第一时间,看都没有看倒地的陈壁宏一眼,直接就从另一个方向开始突围。 踹上去的第一时间,阎永成就知道出问题了。 对面的肌肉硬的离谱。 摆明了对方已经算到你阎永成要来突袭,故意放了个最抗揍的在这儿,只要能扛过你一击不倒,接下来就是剩下的七个人一起关门打狗,打你阎永成一个。 阎永成走的不可谓是不坚决,再加上刚刚那个突袭来的实在是太快,对面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所以最终还是被阎永成成功突围了出去。 代价就是阎永成的左臂挨了狠狠的一下,背部中了一只飞镖。 对当下战斗力的损失来说,肯定是手臂上挨的那一下更多。但更要命的是那枚飞镖。 倒是没有下毒什么的,比武里面禁用毒药或者麻醉,要不然也不用比了,让大师兄拿着牛毛针射就完了,整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做什么。 最主要的原因是,那枚飞镖让阎永成开始流血了。 从这一刻起,阎永成面对的就不再是几个感知灵敏的普通人了,而是游曳在深海里的大白鲨群。 就松林这么大的地方,只要阎永成的伤口还没有愈合,那在红队的眼里,他们就跟开了外挂一样,直接定位到精确的坐标。 这一下子,身份互换了, 阎永成是猎物,他们是猎人。 第五十三章 红队加上陈壁宏一共是七个人,正好是这一代封门人数的半数。 蓝队只派阎永成一个人上场的时候,严老头不是没有一气之下,直接将对将,王对王的打算。 干脆这一场直接分出生死。 忍了忍,还是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禁门和封门两个派别近百年来,宗门教义之间的分歧。 宗门大比,宗门大比,到底不是外面的生死擂台,只看重一时的输赢的。 禁门承古制,封门变新法。 更重要的是两种不同的思想产生的对抗。 既然你们要的是“一”, 那不妨今日就试试, 你阎永成到底能不能做一骑当千的那个“一”。 除了陈壁宏以外的六个人,全部去追杀阎永成了,狮子搏兔,需尽全力。 陈壁宏就待在原地,纵使是你阎永成真有神通,能够绕过我们所有人,那不妨就给你个机会。 看看你打不打的动。 封门的人,没追多久,就发现阎永成停了下来。 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不知道在计划什么。 红队立马变换了整形,正面两人人包抄,侧翼过去一人驱赶,最后三个人堵住后路。 算的就是你阎永成选择再次选择突围,这回直接给你按地上。 但是当红队最近的一个人离大石头不到十米的时候, 烟雾从石头后散了出来。 正是封门的烟雾。 击倒陈壁宏的时候,阎永成顺手拿的他的面具。 红队的众人没有感到诧异,反倒是感觉有点好笑。 不会这么天真,拿封门的东西对付封门的人。 真的以为这二十年,封门能拿出来的东西就这么点吗? 也就是这个时候,石头后面代表着阎永成的血腥味动了,只是方向有点奇怪。 方向是向上的,而且速度很快,竟然是顺着松树向上爬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封门的弟子手中的飞镖就往树上招呼了上去。 但也就是这个时刻,靠近包围圈外侧的一个封门弟子。 在顺着方向,向上看的时候,突然感觉视野的边缘处,有一团黑影正在自己的上方。 阎永成从树上迅速的跳了下来,膝盖直接顶在这个身材高大的弟子面具上,把他惊恐的呼叫声,扼杀在了咽喉里。 松针铺满的地面吸收了大部分的声音。 封门的注意力还放在那个不断在松树中跳跃的“阎永成”身上。 竟然是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一幕。 这个晕倒的弟子赫然是之前朝阎永成抛过媚眼的那位,也是阎永成选出的跟自己身材比较接近的一位。 阎永成把这个倒霉蛋,拖到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大树根下。然后迅速的扒光了他,换上了他的衣服,带上了他的面具,顺手封了他的语言能力。 然后走回了之前的地方。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红队的领队终于透过烟雾发现自己追逐的不过是一只绑了阎永成的染了血衣带的松鼠。 赶紧着急大家集合,生怕再中了阎永成的分兵之计。 领队数着人头,不多不少,正好六个人。 第五十四章 虽然知道自己刚刚一群人追的是只松树,可红色的领队并不气馁。 “他一定还在这附近,这松鼠身上的血腥气这么重,肯定不是之前的伤口能够挤出来的血液,一定是阎永成又扩大了伤口,扩大了伤口,还要再短时间止血,处理掉血腥味,他付出的代价一定不小。” “我刚刚在附近看到了几段烧焦的粗树枝,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人很有可能用生了火,用小刀烫了自己,直接把创面碳化,让血管痉挛收缩,强行止血了。” “真硬啊,上世纪的丛林战里才能看到的场面,没想到还能再看到。” “但是这么做极其伤元气,这个人现在即使还能站着,估计也很虚弱了,更不要说马上就会出现的高烧。” “向我靠拢,开启监听功能,捕捉这旁边的呼吸声,他现在的呼吸声应该很重。” 思路完全正确,正确到阎永成几乎要忍不住给他鼓掌。 可惜,这里面没有一个是禁门的人,要不然一定当下就听出来了,这支队伍里面就有一个人呼吸声很重,又突然在他说完这段之后呼吸声变得悄无声息。 正当六个人围成一个正六边形开始对着外面监听得时候。阎永成悄悄的堵住了自己的耳朵,按住了面具里的其中一个按键。 然后按了两下发现什么反应都没有,赶紧按了旁边一个按钮。 好在这次按对了。 声音开到最大的一声,“砰”,敲在所有人的心里,更敲在了每个人此时无比脆弱的听觉神经里面。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阎永成此时悍然出手,使劲身上所剩不多的最后一点力气, 对着正在缓缓倒下的其余五人,痛下狠手。 先是一人一拳,用力招呼对方的后脑或者下巴,确保对面会丧失战斗力。 再一人补上一拳,把脸上的面具打碎。 只能说封门弟子的素质也很高,再被偷袭成这样之后,仍有两人在最后做出了反击。 阎永成的右腿膝盖处,被狠狠的砸了一下。 阎永成一瘸一拐的走在山地上,本应该再熟悉不过的道路,阎永成这一刻却感觉无比的陌生。 他只能尽可能的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 一滴一滴黄豆大小的汗滴,从他的额头上流出,再顺着他的脸上留下,留下一道一道的痕迹。 再然后,就开始慢慢有汗水开始滴进他的眼睛和嘴里。 流到眼睛里的时候,是刺痛感,阎永成也不揉,汗水就这么模糊了他本就不太清楚的视线。 流到嘴里的时候,是特别咸的味道,阎永成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就这么让汗水混合着他的口水一起流下。 这应该就是快要死了的感觉,阎永成心想。 然后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不是说死之前能看到一些画面的吗? 人呢? 不是说高烧时会有幻觉的吗? 看不见,声音也行啊。 自己就想再触碰一下那个人呀。 什么都可以。 然后阎永成几乎已经僵硬的脸上,嘴角极其细微的弯了一下。 再看见她或者听见声音,自己应该就再有力气再走一段了。 说不定就不用死了。 自己可真是个天才。 然后阎永成真的就幻听了, 好像有根本就不太坚韧的琴弦,在刚刚断掉了。 陈壁宏就这样看着一个移动速度极其缓慢,戴着封门面具的人,一瘸一拐的走向他,手上好像还艰难的拿着什么。 然后对方将手上的东西扔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六个用了跟草绳串在一起的面具。 当陈壁宏看清那六个面具的时候, 他浑身不自觉的开始战栗了起来, 这个时候再看着这个浑身是血,好像站着都非常费力的人。 陈壁宏感觉到只有深入心底的恐惧。 在对方试图扯掉自己的面具之前,陈壁宏快速的摘下了自己的绣红色袖章, 朝对方扔了过去。 这代表着投降的意思。 对方并没有要接的意思,就这么任着袖章掉落在了地上。 然后对方像是耗完了最后一丝力气,就这么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剩下陈壁宏在原地,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第五十五章 陈壁宏背着阎永成走在山路上,犹豫着到了广场那儿要怎么说。 理论上阎永成没接到他扔的袖章,他就还没有输, 而现在阎永成的袖章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陈壁宏摇了摇头, 将自己的袖章放进了阎永成的口袋里。 大师兄没过多久就赶了过来,先检查了一下阎永成的伤势。 确认了都是外伤,只有左臂上那个已经有些碳化的伤口有些麻烦。 便背上阎永成,让陈壁宏那个布条将阎永成的腰和大师兄自己的腰绑的紧了些之后,就一路小跑回了山门。 在整个封禁门历史上都极其罕见的,宗门大比的第三场推迟了一天进行。 封门提出的申请,禁门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严老头的脸黑了整整一个下午。 师父把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的屋子都借了出去,留给封门的人歇脚。 大师兄和阎永成就留在大殿旁的偏殿里凑活一下。 该缝针的缝针,该抹精油的抹精油,外伤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后, 阎永成就被扔进了一个大木桶里,进行药浴。 大师兄守在木桶前看着火,师父蹲在了门口。 也不知道时不时药浴实在太烫,阎永成中途醒了一次,大师兄说了些什么,就又昏了过去。 三姨便接手了看火的工作,让大师兄早去早回。 大师兄到屋外的时候,严老头的咆哮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屋里传出来,以至于大师兄到门口了,都还没人发现。 大师兄敲了几下门,那个李姓的小姑娘过来开的门。 估计是唯一一个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起身开门。 “怎么啦?” 小姑娘的语气算不上太好。 “我师弟托我带句话。” “哦,那你进来。” 大师兄走到了陈壁宏的面前。 “我小师弟说,你还没开始数数。”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大师兄也不管这个,说完就准备告辞了。 “老大,” 说话的是严老头, “你们家那个,那个赵子龙怎么样了?” 大师兄转过身来,行了一礼。 “挺好的,师叔。都是外伤,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 大师兄走了以后,严老头挥了挥手,示意人都散了。 只留下那个李姓小姑娘。 “紧张吗?” “谈不上紧张不紧张,师父。” “嗯。” “连战两场,以少胜多,听起来是很厉害,但是稍微往下再看一点,就会发现这个人一直避免了正面的对抗,脑袋里都是些七拐八绕的坏心思,不顶用的。明天是生死战,又是擂台战,容不下太多的脑筋和想法。” “嗯,正面作战,生死交锋,只在一念之间。” 小姑娘说完,还用手在面前快速的比划了一下。 严老头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又是从哪本小说里面看来的句子,没看懂就那拿过来乱用。” “本来就是的,正面对抗起来,七师兄他们根本打不过我,加在一起都不行,说句不太好听的,这两场,我上我也行。” 严老头没有反驳她,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你知道第二场比武里面,那个男孩哪里的表现最让人感觉到惊艳吗?” “用刀烫自己那段?这个算他厉害好了,我想想都疼。” “是最后面对你八师兄的时候。” 严老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算了很多次,就算是他阎永成再厉害,能够像他二师兄一样,一穿六,哪怕是青出于蓝一穿他十二,他也过不去老八那关。” 小姑娘刚准备说些什么。 “包括你也一样,你八师兄少林出身,又天赋异禀,光是冷兵器,站着给他阎永成打,他自己打累了,你八师兄还是活蹦乱跳的。” “所以我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办法,他能过得了这一关。” “可他偏偏就做到了。那六个面具对当时的他来说,可是个不小的负担。但也就是像串鱼一样,串起来的那六个面具,能带来的感受最直接,直接破了你八师兄的心防。” “你信不信他要是晕倒的再晚一点,能让老八毫无怨言的背着昏迷的他走回广场。” 小姑娘没说话。 严老头的语气一转。 “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便是当年的那个老二再回来,也未必打得过你。更何况这个赵子龙,确实是个花架子。” 第五十六章 阎永成的伤好的有点快,快到今天可以让对方大吃一惊的地步。 只能说可惜二师兄不在,要不然一定上演一出十里送别,二师兄负责假哭,大师兄假装拽着手,不让他走,师父再在旁边抽个烟,完美。 就突出一个阎永成身体虚弱,上去就是给人家送分的。 在打第三场这件事上,师徒俩显得极有默契,阎永成没说,师父也没问。 直接就替当时还昏迷着的阎永成决定了继续,第二天接着打,好的这么快固然是意外之喜,但是只要阎永成还能站的起来,他就一定要打这个第三场。 虽然前两场赢得有些不是那么的,霁月清风,光明磊落,但阎永成想打这个第三场,跟想羞辱一下封门或者证明一下禁门,都没什么特别大的关系。 他只是想打,想打打看,想打打然后看看自己到底怎么样。 这是宗门大比,这同样也是他阎永成真正意义的第一次出手战斗。 虽然有一点不足为人所道的小心思,但更多的,是阎永成想告诉师父,告诉封门,告诉外面的人,从二师兄手上接过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他阎永成扛得起。 比武的地点还是大殿外的广场,在四周插了四个柱子,用绳子围了起来,绳子绑的位置有点低。 阎永成试了半天,有可能是演技过硬,硬是过不去那道绳子。 右腿好像已经完全废了,一点都使不上劲,最后又不好意思去麻烦师父师兄,只好躺了下来,滚了进去,再用师父赠送的那根拐杖一点点的撑了起来。 结果严老头根本就不看他,忙着跟李姓姑娘做最后的战术辅导。 “按照你师兄们的说法,他的左臂和右腿膝盖是受了重伤的,就算禁门有什么灵丹妙药,更何况这地方穷的叮当响,右臂可能能恢复一些,但是他的腿绝对没有那么快好,照着他腿攻击就行。” “从前两场和他走路的姿势来看,这个人练功的时间绝对不长,底子有限,正面作战就行,他在你手下走不过两个回合,反倒是他现在假意撑着的那根拐杖,极有说头。” “看形制,是支龙头拐,奇门武器,凶险异常,也正是萧老头的成名武器。虽然看材质不是当年他那根敲破了无数东西的铁木拐,但是仍然不可轻视,萧老头当年一大半的威名传说,都是用那根拐打出来的。” “两种可能,一种,这个人没怎么练桩功,更多的时间,用在这门奇门武器上。第二种,纯粹拿出来让你分心的,跟前几场的套路一样,声东击西,因为萧老头一定知道我能认出来这跟拐杖,也知道我一定会多想。” “我个人比较倾向第二种,萧老头是个矮子,他使那个龙头拐,正好能把劣势转化为优势,可阎永成不一样,他的身高,很难借着拐杖做位移,招架武器的时候,也很容易露出破绽。他这个身高,还不如用根长棍。” “但是,” 严老头犹豫了一下, “萧老头的龙头拐实在太厉害,这种奇门兵器你接触的少,一交手的时候,就容易吃大亏。让我想想。” “师父,你刚刚不是说他行动能力会很受阻吗?没事,我有办法。” 比赛开始的时候,这个小姑娘抱了跟她差不多粗的一捆金属材质的标枪就上来了。 往地上放的时候,“咣当”一声,地面上的石板都震了两下。 然后阎永成的眼皮也跟着抖了两下。 要不反个悔,什么证明自己,什么男子气概啥的都不重要,反正赢两场也是赢了。 这有点吓人的,不是说好是我撑着个拐杖吓她的吗? 小姑娘看着他,笑得特别开心,眼睛弯成了一轮月牙。 “你好,我叫李落,利利落落的落。” 第五十七章 虽然小姑娘刚刚笑得时候,眼睛特别的干净,特别的亮, 但阎永成敢保证,那个笑容跟传达善意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个小姑娘在笑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根磨得铮亮的标枪。 阎永成害怕的腿都有点抬不起来了。 就在他准备举手表示投降的时候,就听见师父敲响了那个青铜钟。 几乎是同一时间,阎永成本能的向左一闪,一根标枪已经从他右臂旁擦了过去。 阎永成甚至能感受到那根标枪跟他衣服之间产生的摩擦。 但是在阎永成感受到恐惧之前,下一根标枪就已经到来了。 算准了他刚刚会往左边闪躲,这跟标枪是对着他胸口来的。 这个距离,这个位置,即便用龙头拐去打歪位置,偏移之后的标枪还是有可能会伤到自己。 阎永成来不及顾惜形象,直接朝地面趴了下去, 再然后一个用力的俯卧撑,再次移动了位置, 第三根标枪已经悄然而至。 阎永成跌坐在地上,慌忙的移动着。 第四根标枪却没有出现。 “我改想法了,” 阎永成朝着李落望去,她放下了手中的标枪,用脚一颠枪杆,再迅速的一脚踹出,就把这最后一根标枪踹了出去。惊起哪个方向封门人的一身冷汗。 “反正已经是输了,也不能你一个人耍帅嘛,用远距离长兵器欺负你一个瘸子,有点太过分了,我决定堂堂正正,打死你。” 李落反手持剑,从背上拔出了一柄她大半个人高的长剑。 左脚向前伸出,整个人微蹲,左掌朝着阎永成立起。 这一刻阎永成寒毛立起,心中警钟大鸣, 只能极其勉强的将拐杖挡在身前一个可能的位置, 然后李落一个突进迅速向前,再用力一挥, 长剑就打在了拐杖上面,下一秒,阎永成直接飞了出去,口中的血腥气充斥着整个鼻腔。 恐怖如斯。 只能说阎永成正好撞上了用来固定绳子的柱子,要不然这会儿比武就已经结束了。 纯粹的身体素质的碾压,什么阴谋诡计都没用,通个几觉都不顶用。 阎永成感觉也就二师兄这个时候出关还能有点作用。 大师兄上了也是白搭。 广场外,大师兄刚迈出一步,就看见师父摇了摇头。 师父向前一步,对着阎永成喊道, “怎么说,要放弃嘛?” 严老头和李落一起看向阎永成。 阎永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只是摇了摇头。 “想出来怎么赢了吗?” 阎永成还是摇头。 “那就收起杂念,就以现在的条件再下一盘棋,残局亦有解法。” “可是师父,我不会下棋诶。” 李落听了这句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然后就看见阎永成对她喊道, “你笑什么笑,你会下吗?你这一看就是满身肌肉的暴力女,脑袋瓜子里一定也都是肌肉。” 说实话,这句话换成任何一个小姑娘估计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李姓小姑娘身形极好,说一句漂亮秀气都不过分。 所以生气的李落,快速的又给了一剑。 场外的严老头默默叹了口气。 阎永成坐在角落,所以这一剑由上至下。 然后,就砍在阎永成背后的柱子上。 刚刚那一撞之后,柱子就已经有了些松动,阎永成索性直接背着将柱子抬了起来,挡住了那一剑,然后在趁着长剑回弹的时候,用柱子一绞,就利用柱子上的绳子把剑缠了起来。 然后迅速拉近跟李落的距离。 直接就是逼的李落要弃剑,要不然就要白挨上几拳。 目的就是要让你李落的剑,再也发挥不出优势,长距离你有标枪,中长距离你有长剑,你要是短距离也这么厉害,那我就认了,也不用打了。 正是下棋里面机缘巧合之下的无理手。 形势骤转。 然后阎永成迅速的将手上的拐杖朝地面一砸,然后对准李落。 阎永成手上的这根拐杖,造型十分奇特,如果从横截面来看,就像是一朵六边形的小花一样,六朵很薄的花朵,贴在木棍上。 六道木,也叫“降龙木。”结实有韧性,断茬似刃,乱世时行走江湖,多带上一根六道木做的木棍,格斗时当作短棍使用,搏命时,往地上一砸,就可用作刀刃。 现在阎永成拿着这根断了的拐杖,就跟拿了根匕首一样。 刀刃朝着李落的心口刺去, 严老头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出手。 阎永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利刃处突然偏离了一点位置。 本来这一阵,被夺刃,突袭惊的一身冷汗的李落,看到这一幕,突然变的异常愤怒。 直接用右臂挡住短刃,被刺的鲜血淋漓也不管, 右手轻轻捏住阎永成的右手,一个侧身,全身发力,直接就是一个过肩摔。 然后收起手臂,向下一个肘击,结束了战斗。 傻眼了,咱李落姑娘就是长短中三种距离的搏斗,皆是精通。 她站在已经快失去意识的阎永成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不要你可怜我。” 第五十八章 落落小姑娘一脚抬高,再重重的踢下去,直接将阎永成砸晕过去。 阎永成的身子甚至还从地上轻微的回弹了一下 这一下师父和大师兄眼皮都跳了下 然后师父表情不变,义正言辞说了句“活该。” 也不知道活该些什么。 有可能是活该单身。 也有可能是活该被踹这么一脚。 阎永成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阎永成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没有可怜你” 然后摸摸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 小声的嘀咕到“我可怜可怜我自己还差不多。” 好嘛,前天愈合的伤口又白费了,反而有些加重,今天少不了又要再泡上一晚上,阎永成闻了闻自己身上,都快腌渍入味了。 阎永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不知道是不是躺了太久姿势不对得缘故,起来得一瞬间突然感觉浑身发酸,有些乏力。 走出门外,大师兄不出意外的就坐在那里。 “师父呢?” “跟严师叔在商量事情。” “严师叔,就是封门的那个老头是。” “以后见面了,要记得喊师叔。” “好的好的,大师兄,主要那个老头,笑起来我总感觉有点坏坏的,喜欢不来,其他封门的弟子呢?” “同味相臭?” 大师兄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也都还留在山上,应该是封门有个什么技术,正好留下来正好帮我们把大殿和屋子都返修一下,这两天陆陆续续往山上运了不少东西呢。” “哦。” “老么。” 阎永成转头望向大师兄。 大师兄的表情有点奇怪,想说些什么,又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是要说什么违心的话。 “以后对待小姑娘的时候,能少说就别说话。” “好嘞,大师兄。” 阎永成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的。 今天阳光特别好,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冬日暖阳,将人烘的热热的,却又不至于冒汗。 让人感觉懒洋洋的,不太想动。 阎永成不由得稍微遮住点眼睛,眼睛闭太久了,有点不习惯。 从第二场开始的时候,阎永成就把禁绝之术解开了,练了这么久,阎永成也多少嚼出些味来,对付正常人,禁绝之术用处有,但是没那么大。 所以也不用打肿脸充胖子,更何况第二场和第三场也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给他全身都打肿了。 阎永成路过小屋的时候,谢安亭正在指挥封门的弟子,将运输上来的材料,分类打包,用作后续处理。 看到是阎永成之后,谢安亭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阎永成毫不吝啬的回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快笑歪的那种。 如今自己是赢家,对待这种输家,败军之将,穷寇,可以大方一点,多赏他点笑脸。 然后,某个坐在旁边的小姑娘就看到了他这副丑恶的嘴脸。 “哼!” 阎永成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他下意识捂住胸口的时候,突然又觉得有点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捂住,还是该放开。 然后就听见某个看见他这一副窘态的小姑娘一不小心又笑了出来,最后又咳嗽两声作为掩饰。 这时候某个一看就是不怎么记打的男生脑子里想的是,“这个小姑娘好像真的脑子不太够用的样子。” 而某个笑完了就不再生闷气的小姑娘脑海里想的是,“他都这么笨了,下次打的时候,就避开他的脑袋好了。” 阎永成双手靠在脑后继续往山下走去,难得的,嘴里哼了一只不知名的小曲,时不时的还吹几下口哨。 怎么说呢,这次比赛完,阎永成心里有点小激动,像是刚考完了一场自己还算满意的考试,总想着来到谁面前晃悠晃悠,也不说什么,说了显得自己是在求人夸奖一样,就这么晃悠着,期待着她看到自己,看到自己那张略显得意的脸之后,随便说的什么都好。 所以他就一步一步的绕过悬崖,慢慢悠悠的扶着松林里的松树往下走,然后等到月亮差不多升起来的时候,走到了那根不规则的石柱前。 坐在石柱上,笑了起来。 月光很淡,衬得阎永成有些温柔, 又有些傻。 第五十九章 阎永成就这么一直坐到了半夜,半醒半睡之间,突然感觉好像有谁在喊自己,听的不太清楚。 阎永成第一时间醒了过来, 他也不觉得是自己的诚意感动上天,所以有了奇遇。 更何况他胆小,真遇上说不定叫的比谁都大声。 所以阎永成第一反应封禁了自己的视觉和嗅觉,只放大听觉。 点穴的时候,阎永成就意识到不好了,手指触摸自己脑袋的瞬间,一股热意顺着指尖传了上来。 发烧了,而且温度还不低。 阎永成还来不及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就又听见了一声,“阎永成”。 下意识的,阎永成便封了自己的视觉和嗅觉。 声音很轻,像是故意压低着声音,尾音拉长,听着有些痛苦的样子。 应该是个女生,要么就是还没变身的小男孩儿,声音脆生生的,有点耳熟,离自己估摸着还有些距离。 阎永成解了封禁之术,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来不及多想,一瘸一拐的就朝那个方向赶了过去。 无论是自己高烧烧出来的幻觉,还是真的有什么不可知的事物。是人是鬼,先下手为强,一探究竟。 所以阎永成找了个方便观察的位置,隔着差不多还有一两百米的位置,准备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来头。 然后,一袭白衣出现在了山林之间。 女鬼标配的那种白色的连衣裙。 吓得阎永成赶紧从旁边捡了根木棍。 阎永成这个角度只能大概看见个上半身。 月光有些淡,再加上对方的头发挡住了些正脸,所以看不真切。 但是那双眼睛,让人印象十分深刻。 丹凤眼,眼距较宽,眼睛的走势向上,像是脸谱上忠臣良将会出现的眼型,所以看上去有些英武,又带些高傲。 瞳仁又黑又大,即使在今天的这种月光下,都显得灵气十足。 大概是看了一会儿后,阎永成才意识到了,除了眼睛大,白色连衣裙外,对方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味道是早就闻到了的,但是阎永成的大脑现在处于宕机的状态,再加上被那双眼睛吸引走了一些注意力,所以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点。 阎永成的心里“咯噔”一下, 难不成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也没听大师兄和二师兄说起过这件事啊。 难不成自己这款长相比较吃香? 阎永成悄悄换了个位置,选了个好跑路的位置。 这个角度看过去之后才发现,对方右手正捂住自己的腰间,左手正扶在树上,整个人半靠在树上。 这个白衣女子腰间和小腿处的血腥味浓厚,还在一点点的渗出着鲜血。 白色的裙子上都被染出一朵朵小红花。 对方靠着树无力的坐了下去,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之后,才继续压着声音喊道: “阎永成。” 这声喊完,阎永成反应了一会儿,快要过载的大脑,才终于确定下来, 这个看上去身高大约一米七,穿着一身白色睡衣,这时候因为受伤显得有些柔弱的女鬼,不对,是女生,正是前天刚暴打完自己的那个,李落。 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他,但知道对方是个人,不是个鬼,阎永成心里总算一块石头落地。 属实是被打的有点惨了,即使是对方是重伤的状态,阎永成还是抱着打不过可以跑的心态,悄摸摸的移动到了李落的面前。 “你还好,我来了,怎么弄的,这一身的伤?” 李落抬眼看到了一只手扒着旁边树干的阎永成,本来无比复杂的想法,再加上剧烈的疼痛,已经有些濒临崩溃的情绪,这个时候竟然又缓过来一些,有了些心气。 用尽可能简短的开始讲述起从下午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第六十章 原来今天李落跟三姨约好了,下午去她那边洗个澡。 大姑娘家的,跟随便解决一下就可以的男生们还是不一样的。 好几天了,前天还这么大的运动量,差不多也应该洗个澡了。 所以李落推辞了两下之后,只带了一套换洗的睡衣,开开心心就去了。 洗完澡之后,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候,李落拒绝了三姨的邀请,就准备回到封门那边去了。 然后等到她走到小屋的时候,就听到屋里正在剧烈的争吵着。 李落说到这里的时候,沉默了一下。 其中一个音量比较大的,应该是他七师兄,说这两天借着修缮房屋的时候,把禁门也转了个大概,除了主殿进不去之外,这里上山下山总共就一条路。 那个消失了的老二,大概率是在闭死关,以求突破传说中的“五觉”。 大概率就在主殿里面。 老大的身形明显这几年受过重伤,一身本事应该去了五六成,老三不知道在哪里,剩下的那个老么现在大概只能算半个残废,没什么威胁。 干脆趁着这个时候,一举把禁门拿下,直接两门变一门。 她听到这里的时候,正准备靠的更近一点,听的更清楚些,然后就被门内射出的一只短箭射中了腹部。 好在短箭穿过木门的时候已经丧失了一部分力道了,所以没有伤到内脏。 后面跟追出来的两个师兄弟对打了两下,虽然成功把对方打退了,但是自己小腿也被划了一刀。 阎永成沉默的听完了一切。 顾不得避嫌,封了两觉,往李落身边一靠,用力一吸。 “伤是真的,但都不是要害,顶多是让你行动有些受阻。嗯,洗澡也是真的。” 阎永成说完就挨了李落一巴掌。 “故事整体听下来没有什么漏洞,再加上说的是你,可信度比较高。” “等一下,你是不是,” “当作是对的好了,” 没等阎永成说完,李落伸出手,一巴掌盖在阎永成的额头上。 “嗯,你果然发烧了。” “我且问你,找到了我之后要做什么,想好了吗?” “没想好,光顾着逃命了,来找你都是因为顺路。” “那挺好,你伤势比较重,就留在原地养伤,我上去看看到底怎么个两门变一门。” 阎永成站起身,站都站不稳,晃荡了一圈,被李落一拉袖子,就跌坐在了地上。 “就你现在这样,你上去什么都做不了,还是我去,毕竟是我的师门。” 阎永成轻轻拍了一下站起来的李落的小腿,李落一声痛呼,手扶在了树上。 “一处伤在腿,一处伤在腹部,行动力,动作都减了,” 阎永成深吸一口气,有点缺氧。 “都减了最少一半。你说我上去没用,那你上去肯定也没用。” “你说谁没用。” “我说你没用。” “你才没用。” “你,你更,没用。”阎永成继续吸氧。 “你说谁没用呢。” “可以了,幼不幼稚啊。” 李落被气了个半死。 阎永成站起身就准备走。 李落拽着他的裤脚,不让他动。 “你不就是担心,我是被派过来的卧底吗?就你现在这样,我一个能打三个,还需要什么卧底。” “那也不行,你撒手,快给我撒手,听到没得。” 李落故意先用力拽着阎永成,等到阎永成开始用力的时候,一松手。 “啪”,阎永成又倒在了地上。 阎永成还想说些什么,李落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然后架起阎永成的一条胳膊,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磨磨唧唧的,一起走。” 阎永成下意识的要再说些什么,找补一下自己的面子。 “再说话,我就再打你。” “哦。” 第六十一章 事实证明,对待阎永成这样的,态度就不能太好。 这一点上,落落做的比大师兄要好。 两个人都是心怀愧疚,李落却能更坚定的坚持自己的立场。 就今天偷袭的这个大事情上,封门确实亏欠禁门,但是在两个人上山还是一个上山这件事上,就得是两个人一起上山。亏欠你的,当然得还,但不是现在。 这里面还有一层,就是李落自己不觉得陪着阎永成这个发烧了的上山,是在偿还债务,而是应该要做的某件事。 这点尤其好。 两个人就这么勾肩搭背,一瘸一拐的,往山上走去。 李落比阎永成矮大半个头,这样的身高差,扶起来正合适,力气不会损耗太多。 李落伤的是右脚,阎永成伤的是左脚,所以李落在左,阎永成在右,交替着用完好的那只脚使力。 看起来很像是两人三足就是了。 但是即使是这已经是几乎最省力的办法了,两个人也都不轻松。 阎永成是因为高烧,这会儿脑子已经快烧的不太清楚了。 只能说还好是刚开始的阶段,这要是这会儿再冒点虚汗,那可能阎永成直接就在这里交代了。 所以好几次阎永成都已经站不太稳了,都是李落给硬生生的拽着走的。 落落这边力气是够的,说她是天生神力都不夸张,但她腰上的伤口,属实有点麻烦。 就跟胳膊肘上的伤总是好的比较慢一样,所有的动作几乎都需要腰腹的肌肉来配合。 腰腹处的伤口还在流血,每牵扯一下伤口,就消耗一分力气,落落的脸色就白一分。 几百米的山路,两个人走的精疲力竭,落落已经开始出虚汗了。 路过一处平地的时候,阎永成晃了晃架在李落身上的那支胳膊。 “歇一歇。” 李落像是没听到一样,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把阎永成放下来,扶着他靠着旁边的一棵树坐了下来以后,自己才扶着树跌坐下来,显然已经在脱力的状态。 阎永成看了眼微微有点喘气,脸色煞白的李落,眼神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把头左右转转,有助于缓解压力。” 李落有些奇怪的看了眼阎永成,但还是照做了。 “好了,你坐到我前面来,我给你按按肩,能舒缓压力。” 李落看了眼这个时候烧的面色发红的阎永成,谅他也不敢起什么色心,就坐了过去。 阎永成果然开始帮着李落按肩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阎永成有意无意的,大拇指总是放在李落的侧颈上,像是在按着某个穴位,但是又不太用力。 也不知道阎永成是不是练过,总感觉还挺舒服的,李落将眼睛闭了起来。 “李落,谢谢你啊。” “谢什么,小意思啦。” “你不欠我,不欠禁门什么的,你知道的。” “什么欠不欠的,我想做就做了。” “嗯。” “我跟你说啊,你别看你宗门大比赢了两场,不顶用的,我都看出来了,你练武的时间还是太短,真的上去,大家有准备的情况下,光靠你一个人,最多最多能打倒七八个,多了就不行了。” 阎永成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手上的力度没忍住,重了几分。 “就是这个力道,你放心的捏,我吃力的。” “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呢?” “反正都在里面了,不想这么多了。” “李落,对不起啊。” “嗯?” 阎永成悄悄站了起来,左手伸出勾住李落,胳膊弯曲的地方正好卡在李落的喉咙处,右手抓住左手,用来固定,瞬间发力,手臂上的肌肉直接卡住李落的咽喉,李落有点喘不上气,连忙拍着阎永成的手臂。 李落在昏过去还剩最后的一丝意识时,好像听到阎永成在数数。 “七,六,五,四。。。” 第六十二章 阎永成把李落搬到一处树根形成的天然树洞中,再找了点树叶子盖在了李落身上,最后真诚的双手合十向李落鞠了一躬。 聊胜于无,最多是到时候李落揍他九十九拳还是一百拳之间的差异。 然后自己随手找了根木棍,当手杖,一瘸一拐的,向着山上继续前进。 病来如山倒,真的时一点都不夸张,阎永成在山路上走着走着,就感觉山正在一点点向着右边倒下来,所以他不得不跟着朝右边倾斜,才能保证自己不摔倒。 所以当他视角里的山倾斜九十度的时候,他自己也倒在了地上,昏睡了过去。 阎永成慢慢爬了起来,感受了一下温度,又听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睡多久之后,站了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没之前那么喘了。 虽然睡着了有些误事,但是这一觉睡醒,身体出奇的恢复了不少,连带之前宕机了的大脑也慢速转了起来。 就这么一琢磨,阎永成立马拄着他那根拐杖,朝着一个地方赶去。 李落跟阎永成差不多是同一个时间醒的,感受到周围有什么动静就醒了过来。 她醒过来了之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牙齿咬得很紧。 李落抖落掉身上粘着的枯叶,看向树洞外,肉眼可见的,有两个黑影正在朝这边飞掠过来。 李落站起身来,随便找了根粗树枝,右手拿着放在身后,就这么等着那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所以阎永成来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李落背靠树洞站着,面前站着带着面具的黑衣人。 李落看见阎永成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下一秒就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一棒子直接顺手把挡在她和阎永成之间的一个黑衣人打的双脚离地。 阎永成刚想说些什么, “我才想到,” 然后走到一脸苦笑的阎永成身前,直接就是一拳砸在阎永成胸口。 阎永成的待遇明显好一点,没有飞出去,但是也被这一拳砸的后退几步。 阎永成顺势就倒在了地上,都没用手撑着做缓冲,就是想挣个同情分。 然后落落小姑娘,一树枝再把另外一个黑衣人打飞之后,走到阎永成的面前。 从阎永成的角度,就看见李落颠倒着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咬着嘴唇,有点凶的在跟阎永成在对视。 阎永成伸出手去,希望李落能拉他一把,李落毫不犹豫一巴掌就把阎永成伸出来的手给拍了回去。 阎永成只好自己爬了起来,刚想站起来,抬起头就看见李落正盯着他,只好放弃了站来,可是又不好再躺下去,索性就跪在了地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 李落气呼呼的看着阎永成,等着阎永成跟她道歉。 阎永成被看的有些心虚。 “我没错啊。” 李落的棍子提了起来。 “就刚刚我们俩那么走,一个人都走不上山。” 李落不说话。 “是,我自己一个人也很难走的上去,但是,我上去天经地义,就算死路上了也是活该。可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如果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怎么做,或者想要证明些什么,没有必要。” “阎永成,有没有人说过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加在别人身上,需要尊重别人的选择。” “没有。” 李落被这句话气的噎住了。 “那今天你听过了。” “哦。” “不行了,今天你得挨一顿揍了。” 李落走到阎永成身后,直接就是一个血绞扣住阎永成的脖子。 从别人那里学过来的东西就是好用。 李落模仿着阎永成,嘴里数着, “十,九,八,七。。。。。” 阎永成右手不停的拍着李落扣住他的那只手臂,左手却激动的指向前方,好像在说些什么。 终于,在阎永成即将昏厥之前,李落放开了他,疑惑的向他指向的地方看过去。 “你要是再敢骗我,你就完了。” 阎永成指向的地方,有两个黑色的身影正在悄悄默默的试图溜走。 “站住。” 第六十三章 李落看着阎永成在那里在两个黑衣人身上七弄八弄的。 “可以了,你上来试试。” 李落一脸狐疑的看着阎永成,担心这个人是不是又打算做些小动作。 “放心好了,摔不到你的。” 李落闻言只好趴在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后背上,任由阎永成帮她绑好绳结。 “你刚刚说你是李落第几师姐来着?” “十二,我排行十二。” “好嘞,十二,试试,动一动,跳一跳啥的。” “阎永成你对我师姐尊重点哈。” 十二师姐倒是没敢跳,小跑了几下。 “多少还是有点颠,但不是很晃。” “重肯定是重的,但是这样绑好了以后,两个人的重心,会很稳定,而且受力会分布的均匀些。” “你都从哪里学的这些破烂玩意。” 阎永成也不理李落,自顾自的趴上另一个黑衣人身上,然后简单示意一下方向。背着阎永成的五师兄便转了头,让李落可以去系阎永成背后的结。 “看到上面那颗松树了吗?跟之前说的一样,你把我们尽可能快的背到树那边,你们试图偷袭我们这件事就一笔购销。” “他们习惯登山的人,背上的行李能到大几十公斤,能派你们两过来,说明你们俩的身手不算差,可能会有些难,但还是请你们试试。” 五师兄和十二师姐互相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十二师姐点了点头。 “我个人的建议是您二位别动什么其他的心思,比如趁机把我们摔下去,或者直接带着我们滚下去这种玉石俱焚的做法。” “阎永成,” 阎永成没等李落的话说完,就继续说到, “这绳结是我设计,你们可以稍微感受一下,如果没有要害被顶着的感觉的话,记得跟我说一下,我再绑紧一点。” “李落,你抓紧机会休息一下。” 李落还想说些什么。 “等会儿你是主要战力。” 五师兄这时候,额头上面已经开始出汗了。 阎永成涉及的这个装置,他的手会紧紧的抱住五师兄的腹部,这样也就导致了他的脸侧着贴在了五师兄的第五根脊椎附近。 阎永成每换一边侧脸靠着,五师兄就抖一下,他仿佛都能听得到自己脊柱在微微的发出声音。 当五师兄和十二师姐在用眼神交流着类似于“此子阴险,断不可留”之类的话的时候,李落已经在十二师姐的背上睡着了。 不知道是身体上的负担太重,还是心上的负担太重,李落睡的很香。 然后在一次转头的时候,阎永成就看到了脸对着自己的李落。 以阎永成的视力,即使是夜里,即使是在运动中,他对细节也能看的很清楚。 比如,李落长长的,微微翘起的眼睫毛。 不知道是单纯对美的欣赏,还是已经太久没看见过女生,阎永成一时看的失了神,然后下意识的伸手直接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阎永成突然的缩手,导致他和五师兄这边的重心直接发生了变化,五师兄一个踉跄,差点没跌倒在地。 五师兄下意识的低喊了一声。 然后连带着十二师姐也吓了一下。 把李落也给惊醒了。 李落揉了揉眼睛,看着好像故意不看想这边的阎永成。 “阎永成,你的脸怎么红了。” 第六十四章 “哪里红了,你哪边看到的,不可能,天这么黑,怎么可能看得到。” 阎永成罕见得有些慌乱。 “那么大一块儿呢,怎么可能看不到。” 阎永成直接把脸转了过去。 “你等会儿,我还没问完呢,你脸上红得怎么还是巴掌形状的呢。” 这下子是真红了,红到脖子根的那种。, 一路无话,到了那根松树那儿,正是阎永成平时练习的那片松林。 阎永成先去给李落解了绳结,然后喊醒还在睡觉的李落。 两个人下来以后,十二师姐和五师兄已经累的不行了,在那儿直喘粗气。 阎永成略微等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开口问到, “你们俩是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 五师兄手撑着两个大腿,一脸无辜的看着阎永成,想着为什么变卦了。 十二师姐直接一个手刀砍晕了五师兄, 然后把后背对着阎永成, “你自己动手,也放心些,除非你真的想下狠手。” 阎永成想了想,决定召唤李落。 “李落,上。” 李落上去就是一个血绞。 李落把晕倒的十二师姐缓缓放倒之后,走到了阎永成身边,他这个时候正向上看着禁门大殿所在的位置。 阎永成转头看向李落, “来,李落大小姐,” 李落豪气的把手搭在了阎永成的肩上, “这一次,我保证不再中途抛下你。” “不然呢,你想被我揍死啊。” 阎永成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很开心, 李落看见阎永成笑,也弯了弯嘴角。 两个人勾肩搭背的继续向上走去。 “阎永成,” “嗯。” “你还没告诉我你脸上的红色为什么是个巴掌形状的呢。” “李落,” “嗯!” “不说话时可以节省能量的。” “嗯呢嗯嗯嗯哈呼啦哼嗯啊哈哇吪。” “你十二师姐和五师兄的功夫怎么样?” “啊,这个,嗯,我不知道怎么说呢。” “你正常一点。” “背后说人坏话不太好的。” “那就是武功稀疏,不堪大用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没说啊。” “你师父派这两个下来,摆明了没想真的拦住你,只是想制造些干扰。阻拦你上去的时间或者体力。” “一方面固然是没太重视一个受伤的你和没有什么底子的我。” 阎永成顿了顿, “另一方面嘛,应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大量的人手。” “严老头大概率留了后手,但会是在哪儿呢?” “你们十四个人的,少算一点,应该也有一半是废物。” “阎永成!” 阎永成没理李落。 “上山的主路上得有一个,人数不用多,卡住就行。” “路旁边得再埋伏两个,制造障碍。” “阎永成。” 阎永成还是不理李落,自顾自在那里盘算。 “你发烧还没完全好呢,少想点事情,这样好得快。” “可惜了这次不是你发烧。” “什么意思。” “要不然好的一定特别快。” 第六十五章 李落是真气不过,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阎永成的身子就背了过来,手臂被折成了一个角。 “疼疼疼!还有伤呢。” 李落赶紧松了手, “哦哦,怎么样,我看看。” 阎永成连忙在那里甩手,甩了一会儿, “不对啊,我不是受伤了嘛,怎么不疼了。” 阎永成反手摸了摸自己用刀烫伤的地方。 “不应该这么快啊,难不成大师兄那里还存着什么灵丹妙药?” 阎永成开始摸着身上其他受伤的地方。 “等一下,不疼也就是说,你刚刚骗我。” 李落说完就想把阎永成的手再折过来。 “别闹,你看看我这膝盖是不是好了,之前习惯一只脚使力,都没怎么发现。” 阎永成跳了两下, 李落看了看自己的小腿,腿上的伤口刚刚才不再流血,离完全愈合还要好长一段时间。 “阎永成,你小时候是不是吃过什么灵丹妙药?” “没有的事,我要真吃了,我能打不过你,那还不是三下五除二的事情。”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哈,我这聪明的头脑不知道遗传谁的。” 李落从刚刚就开始积攒怒气快要到达顶点了,拳头攥的紧紧的。 “阎永成,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太聪明。” 这话谁接谁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龙卷风大战停车场。” “嗯?” “我一天刷五次牙。” “你说什么?” “葡萄是一种木本植物,是地球最古老的几种果树之一。” 李落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算上你十二师姐和五师兄,” “这最后两个人,我怎么就是盘不出来呢?” “阎永成。” “姐姐,我错了,你让我安心的想一会儿。我保证不再自言自语了。” “不是,我叫你过来看那个,” 李落的手指向了不远处树上的一个特别大马蜂窝。 “你看那两个人会不会在那里?” “怎么可。。。。” 阎永成最后一个“能”字还没说出口的时候,就看见那树下真的就蹲着两个人在那儿,不知道在干什么。 阎永成一脸的震惊,神情真挚,丝毫不作伪。 李落竟然能猜对,这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位置,还对着树上的马蜂窝一脸的跃跃欲试,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血统这么纯正的吗,难道这也在严老头的计算当中,严老头是不是就喜欢收这样的弟子。 李落看着阎永成维持着震惊的表情先看看她,再看看他的两个师兄,然后又看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虽然阎永成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但还没等李落将怒气转化成实际的伤害时,她就看见站在旁边的阎永成震惊的表情进一步的扩大了,以至于嘴巴张大到了极致,看着就像要脱臼了一样。 她转过头去,发现她的那两个师兄,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树枝,开始准备去捅那个马蜂窝。 第六十六章 大致的情况跟阎永成猜的差不多,主路肯定要放人的,放的就是阎永成的老熟人,封门老八,陈壁宏。 他就这么横刀立马似的坐在山道的石阶上,等着阎永成的到来。他也没指望要打过阎永成或者小师妹,尤其他现在看见阎永成多少还有点发怵。 他就是坐在这儿让阎永成打的。 阎永成怎么打的舒服,他怎么来,想要他摆出什么样的形状都可以,甚至阎永成打累他还可以提供捶背的服务。 就一个字,拖。 能耗多久耗多久,师父也说了,要是阎永成要是真起了杀心那就乖乖的让开。 让开的时候记得拉个烟花提醒一下。 另外两人埋伏在主道旁边的林子里,同样的要求,拖住了就行,放放暗箭,扔扔毒烟,抛抛蒙汗药,实在不行扔扔石子也行,让阎永成气不过,过来追你那就完美了。 最后的两个人,属于那种放在身边实在是害怕误伤友军的类型,就派他们俩出去逛了,在主道下面几条山道里,你们就晃悠,反正也猜不准阎永成从哪条道上来,说不定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可以看出严老头这次的策略突出一个不要脸,什么招数下三滥就用什么。 柳成没成荫不知道,反正肯定足够恶心人。 差不多是陈壁宏腿快坐麻了的时候,远方传来了一阵声音。 很像是手机开了振动,振动起来反着放在桌子上时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几个人影了。 跑在最前面的就是这次的目标,阎永成。 跟情报不太一样的是,本该病怏怏的他,这时候正快速的向前迈步中,而且,背上还背了个小师妹。 也不知道是迫于一种什么的压力,能够让阎永成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我们来做两个假设 假设我们这个时候能把话筒给到阎永成,假设蜜蜂听得懂人话。 “造孽啊,我亲眼那两个不是东西的,把珍贵的蜂窝一竿子就打了下来,而且,而且。。。。。” “这位证人你不要哭,你慢点说。” “而且还像是没过瘾一样,用树枝用力的抽打了蜂巢几下,最后还踹了几脚。” 其实就阎永成那个角度,他得最起码是个视觉敏感者,他才能看清那两个师兄到底干了什么。 但是但凡刚刚那两个假设能成立,阎永成毫不犹豫得就会说出那么一段话,要是不直播,他还能再连着骂一段脏话,最后一个字单押的那种。 见过坑人的就没见过这么坑人的。 闲着无聊也就算了,你捅什么马蜂窝啊,捅马蜂窝也就算了,为什么不立刻跑啊,非得等蜜蜂认定你们是敌人了,才开始跑,跑得慢也就算了,你往我这里跑干什么。 但凡等我熬过这章,蜜蜂没咬得你们满头是包,我都得打的你们满头是包 阎永成怎么想那两个真正意义上捅了马蜂窝的人的,大概陈壁宏和那两个埋伏的师兄现在就是怎么在想阎永成的。 这时候的每分每秒都好像被拉的很长。 阎永成正在努力狂奔,大师兄面对着他两臂展开,像是在防御,又像是在抗拒着阎永成的到来。 如果不考虑阎永成背后的蜂群,这倒是像一场不怎么甜蜜的双向奔赴。 你不要过来啊。 噩梦噩梦快走开,我闭上眼再睁开眼,世界就会恢复正常。 大概是在阎永成离陈壁宏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后面的蜂群已经清晰可见的时候。 陈壁宏终于是顶不住压力,转身就跑。 旁边埋伏的两个师兄也马上就跑了。 那两个捅马蜂窝的罪魁祸首,已经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恶有恶报了。 所以在这一刻,只有阎永成背着李落,在面对着蜂群。 前面的人距离还有很远,后面的蜂群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 两个人在这一刻都很沉默。 阎永成先开的口,略微还有点喘。 “你还好吗?” “颠得会有点厉害,你一定要抱紧我。” “李落,你怎么不说话。” 第六十七章 “不说话可以节省能量,你说的嘛。” 李落的声音有点虚弱。 其实不用李落说话,阎永成也能感受到李落目前的身体状态。 腹部和小腿的伤口在刚刚的狂奔之中,再一次的撕裂了。 血液正在一点一点浸湿阎永成的衣服。 这让阎永成,有点焦躁。 仿佛某种既视感正在浮现出来。 奔跑中的干扰因素太多,阎永成又是睁开眼睛的状态,很难准确判断后面蜂群的距离。 唯一知道的是,蜂群很近了,而且蜂群的速度比他们更快一点。 “李落,试试看,能不能用手挡住我的眼睛,紧一点。” “啊,你认真的吗?” “嗯。” “可是被蜜蜂蛰完会很丑诶,我跟你说我小时候。。。。。” “落落,相信我。” 阎永成这会儿的语气有点温柔。 “好。” “我不说松手你千万别松手。” 切换到视界的状态。 用手捂着有点勉强,但还是够用了。 阎永成用力的吸了一口气。 在这瞬间,世界好像静止了一瞬,整个场景像是一副画,被定格住了。 阎永成这边是鲜红色的,并且范围还一点点在扩大,大概一米的距离外,有一团很小的粉红色。再往后一点的地方,粉红色的范围开始变大,形状像是一团不规则的云。整体覆盖了两米左右的范围,具体的数量不清楚。 大致看清楚蜂群的形状之后,阎永成直接左脚一拧,朝着西边跑过去,直接把原来还连贯的蜂群,从中间不稳定的地方,拉开一条口子。 这样下来几次,虽然后面蜂群的总量,但最前面几只的蜜蜂离得距离却越来越近了,最近得一只已经快碰到李落了。 “这样下去不行。” “陈壁宏,陈老八。” 山野空阔,而且封门禁门的五官灵敏。听见肯定是听见了。 但是陈壁宏不理他。 “你听好了,我就问一件事,” “本来用来准备拖延我们的道具里面,有没有能够生成烟雾的。” “有的。” “落落!” 几乎是瞬间,两个人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 阎永成原本接住李落大腿的两只手直接放下。 李落落下的一瞬间转身。 阎永成几乎在瞬间封了除了嗅觉以外的感觉,用力一吸。 李落左手领着阎永成的领子,右手并指,向前用力一挥,把最靠前的几只蜜蜂一起全部斩落。 但是阎永成的身子一软,全靠李落提着,然后鼻子微动。 “找到了!” “在东边。” 阎永成试着重新恢复感知,但是手戳了几下都没反应。正当他准备加重力道再戳几下的时候。 突然感觉味道变了,新鲜的空气,代表他正在被移动。 李落拎着自己在移动? 阎永成顾不上一时间的情绪波动,只能尽可能的先不添乱,然后尽快恢复过来。 “东边的丛林里,离一颗倒下的大树很近,外面用竹筒装着。” 阎永成的手稳定下来,朝着自己脸靠近,没有触觉之后,很难判断自己有没有点到自己的穴位。 “离难九上月,纵中起八分。萍浮合规痕,游走落滩炉。” 阎永成再次睁开了眼睛。 第六十八章 封禁之术的口诀,阎永成学的时候异常的痛苦。 文言文也就算了,据说为了不泄密,不知道是哪一辈的祖宗还进行了“加密”,就是让你无法直接从口诀里面获取任何直接有用的信息,还要再次加工处理之后才能用。 手法总共有十五套,每个感官三套,每一套里面都有多余的穴位,以防止有人看到进行偷学。 而且多余的穴位在口诀里面一点都没有对应的部分来帮助记忆。 阎永成记到一度快要走火入魔,怀疑这根本不是封禁之术的口诀和手法,而是用来开发大脑的秘籍。 而且师父的检查他记熟了的标准简直堪称变态。 专门挑他睡的最香的时候,把要醒不醒的他拉起来,让他操作一遍封禁之术,再背一遍口诀,只有在这个状态下,能够一股脑的将15套手法全部做一遍才算过关。 想装睡硬熬一晚上都不行,师父就在你旁边坐着呢。 阎永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只要起夜,就总感觉旁边坐着个师父。 也是那个时候,阎永成发现师父睡的很少或者说几乎不睡觉。 阎永成从来没想到有一天真要靠着这个口诀来解除封禁。 不过现在也总算明白一些为什么当时要花这么大力气去记忆封禁之术。 阎永成恢复知觉的第一时间,就是试图站起来,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他失去知觉的时候,落落虽然第一时间斩落了前面几只蜜蜂,但是后续的蜜蜂很快就跟了上来,落落只能一只手努力护住自己,一只手拽着阎永成。 正常拖拽,应该是李落在前,阎永成在后。 但是李落明显有自己的想法。 她提着阎永成,让阎永成的头始终在自己的前方,用一只手护住,另一只手护住自己的头。 阎永成的双脚在她的小腿应该出现的位置,她自己像个螃蟹一样的两条腿分的很开的在走路。 所以阎永成这个时候试图站起来的话,一用力,拽着他的李落就得不自觉的向后倒下去。 像个跷跷板一样。 正常其实阎永成只要站稳的话,拽着他的李落小姑娘也是不会倒下去的。 但是瞬间的重力失衡,小姑娘顺手就试图拉了一下前面的支撑物,阎永成。 而李落的力量,约等于三个阎永成。 所以这么一拉,阎永成等于是刚站稳,就一下子又被拉倒了。 这一个颠倒,旁边的蜜蜂都惊了,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朝哪一个下手。 然后喜闻乐见的剧情出现了。 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阎永成撑着手,李落摔在了地上。 两个开始近距离的对视。 李落看到了一双很干净的眼睛,可能是因为经常闭着,山上也没有什么电子产品。 这双眼睛一点血丝都没有,眼白分明,瞳孔是棕褐色的,不抓眼,但是很耐看。 眼睛异常的干净,像面镜子一样。 然后,李落就在这面镜子里面,看到了她被蛰肿了的脸。 李落反手对着长着两面镜子的脸,就是一巴掌。 还好李落没用力,而且躺着不好发力。 要不然可能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阎永成摔倒在地,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立刻起身,拉起还有点慌乱的李落,就做好了背她的准备。 李落站起身,由着阎永成把她背了起来,难得的,李落脸红了一下。 李落把脸埋进了阎永成的后背里。 第六十九章 那个竹筒并不是很难找,旁边还放着几个,随便拿了一个点燃了之后,就驱散了为数不多的剩余蜂群。 但即使是已经驱散了蜂群,阎永成也还是背着李落。 两个人一时无话。 阎永成在丛林里转了一会儿,左闻闻右闻闻,摘了不少蒲公英。 “李落,你先下来。” “哦。” 李落有意无意的看了眼阎永成身上捧着的那堆蒲公英。 阎永成把蒲公英对了对齐,在李落准备阻止之前,一把把蒲公英的白色绒球就全部扯掉了。 然后从身上取出一个金属色泽的小盒子。 盒子被打开以后,就看到一些小件的工具,和一些凹凸不平的地方,形状各异。盒子本身既是存储工具的地方,也是一个简易的工作台。 有着特定的凹槽用来研磨,盒子标了刻度尺,方便裁剪药材。 盒子两边对称分布着两个半圆形和两个细长型的凹槽,直接通过盒子关合,就可以压制出香珠和线香。 工具包括一把小刀,手术刀形制的。一把小锤,锤柄较短,锤头细长,看样子也不是很重的样子。一个细长的镊子。 所有的工具跟盒子都是一个材质的。 阎永成把采来的蒲公英的根茎先用小刀切碎,放进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放在石头上,用小锤开始捣蒲公英,工具太小,效率不是很高,但是只给一个人使用的画,还是足够的。 捣的差不多了之后,阎永成转过身,抓住想要跟着转身的李落。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乖!” “不乖。” “我刚刚已经全部看见了,” “那也不行,”这时候李落的口气就有点软了。 “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呀。” 李落直接炸毛了。 “什么叫没区别,阎永成你是不是不会看。” 讲到不会看的时候,李落没来由就想到了阎永成的那双眼睛。 突然后面的就有点不会说了。 就由着阎永成开始上药了。 阎永成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确定不是什么毒性很大的蜜蜂,被蛰的地方,有些红肿,但是颜色都很正常,伤口的大小也不大。仔细的将残留的蜂针用镊子处理干净之后,连头上也都检查过一遍,确保没有毒针残留后,就开始上药了。 阎永成镊子捏起一些药草,仔细的放在李落的脸上,确保伤口处都有足够的覆盖之后,拿起那个不太重的小锤子,看是蘸点草药的汁水忘李落的脸上点上去。 这一步需要很控制力度,不能太积压到伤口。 两个人这时候的距离,跟之前在地上的时候差不多近。 李落偷瞟几眼之后,发现阎永成根本没有在看她之后,就开始放心大胆的看了。 也许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安静坐着的,没有什么鬼点子的阎永成,李落有些不适应。 “阎永成,” “你这些手艺都是跟谁学的呀。” “你别说话啊,听我说啊,你一说话,整张脸都开始动起来了,伤口就会被挤压到。” “中药,制香的手艺都是跟二师兄学的。” “这个盒子是大师兄,二师兄他们一起送给我的礼物,钛合金的,山上烧不了,上次二师兄出门找人做的。” “哦哦。” “李落,” 李落下意识的看过去,阎永成这时候也看着她。 “嗯?” 李落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回答问题。 “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去捅次马蜂窝。” “嗯。” 过了几秒之后,李落猜反应过来。 “啊?” “你说什么。” 第七十章 “你想啊,我无论怎么想都没想到你那两个师兄会去捅马蜂窝。我猜严老头,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再去捅一次马蜂窝。” “再说了,这次封门和禁门的实力悬殊,我们两就算上去了,可能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能找点帮手。” “这次上去主要是去救人的,只要能把局势一搅乱,那就方便救人了。” “那你要怎么把蜜蜂吸引上去嘛,离山门口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而且蜜蜂飞的可比我们走得快,你到时候准备给自己也涂一层蒲公英吗?” “好问题,所以我准备去看看那两个天才,到底做了什么让蜜蜂这么记恨。” 阎永成找到那两个师兄的时候,那两人的脸已经肿的跟锅盖差不多大了。 但是看着两个人已经在互相为对方检查伤口,嘴里面也在嚼蒲公英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人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也很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种糊涂事了。 阎永成也不客气,捏着鼻子直接坐了下来,然后拿着刚刚缴获的一门长着倒刺的暗器,对准了两个人。 两个人立马站了起来,虎不虎的,最起码得记疼。 “我问几个问题,表现好呢,咱们就当没见过,各走各的路。” “表现不好呢,”阎永成扬了扬他手里的暗器。 两个人齐刷刷的点头。 “为什么蜜蜂会追你们那么久?”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人明显还有点犹豫,另一个看了一眼阎永成,赶紧跟他使眼色。 阎永成在那里松暗器的保险呢。 “我们拿了点蜂蛹。” 后面一个人生怕阎永成听不懂。 “也就是蜜蜂的幼虫。” “风湿?” “您也懂这个?哎呀,我这个老毛病了,他不是,他就单纯嘴馋。” “同道中人啊,早说嘛,要不分您点。” 一个人说着话,就准备站起身来,拿一点蜂蛹分给阎永成。 阎永成又扬了扬暗器,示意别在这里套近乎。 “第二个问题,你们这伤不算重啊,有什么秘诀吗?”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两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像是在酒喝多酒,再去过厕所的那种味道。 仔细分辨的话,是酒精,大蒜,洋葱,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应该是蜜蜂就不喜欢些个味道。 “在问第三个问题之前,我有个个人的问题想问一下。” “您请说,”谁有暗器谁是老大。早知道当初就该去唐门,去什么封门。 “蜂蛹现在也不难买,何必把自己弄得一身包。” 提到这个问题,那两个师兄显的十分激动。 “那不一样。” “那能一样吗?” “这种山上放养的,不仅个头大,而且营养价值高。” “可不是。” “这么大个蜂巢,可难找了。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费这么大力气,还冒着被师父责罚的风险来做这件事。” “必须要做。”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 可以了,鉴定完毕,法院可以下判决书了。 建议无期。蜜蜂那么可爱。 “第三个问题,我看你们俩刚刚这么费劲也就搞来这么一小块蜂蛹,有没有兴趣再搞多一点?” 看见两个人有点犹豫的样子。 阎永成直接下绝招。 “走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哦,这么大个野生的蜂巢哦。” 阎永成说完这句话,不自觉的挪了个座位,总感觉背后有危险。 李落在阎永成的背后用看人渣的眼神就这么看着他。 第七十一章 “等会儿的计划是这样,我先过去,用烟把现有的蜜蜂熏走,你们趁机赶紧跑,我会再阻拦一会儿的。” “但是我们跑再快,也会被追上的。” “你们两既然是经常跟蜜蜂打交道的,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呢?” “就是蜂巢基本只在现在这个海拔和这个海拔以下出现呢?” “好像是哦,” “一方面是因为高海拔,鲜花更少,另外就是蜜蜂本身的特性就不适合再高海拔活动。” “所以你们只要一直往上跑,大概率很快就能甩掉蜜蜂了。” “老哥,你对我们为什么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哥,你这么无私的帮我们不会是有什么企图。” “想什么呢,等会儿你们搬走的蜂巢,无论多少,我要拿一半。” “不行不行,最多三分之一。” 双方一顿谈判到最后,阎永成拿四成,剩下两人各分三成。 最后,阎永成像是不经意间说了一句, “对了,山顶上的大殿旁边有个鼎,你们不要去啊,我等会儿准备去那里躲着,那里就只能容纳两个人,你们不要跟我们抢啊。” 两个人连忙说着没问题。 趁着那两人在讨论的时候, 李落把阎永成拉倒一旁, “阎永成,蜜蜂不喜欢高海拔,这些冷门知识你都是从哪里学的。” “都是现编的,不这样,他们怎么能正好往大殿跑呢。” “可以啊,阎永成,谎话都是张口就来是,那你是不是跟我说话的时候,也全是谎话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从来不说谎的,你想想看我哪句话能说谎。” 阎永成赶紧借着李落思考的机会,走到一个略微安全的距离。 李落想到了之前那句,“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呀。” 眼神奇怪的看了眼阎永成。 阎永成鼻观眼,眼观鼻,不去跟李落有任何的目光接触,生怕被看出破绽来。 “行,算你过关了。” “阎永成,以后绝对不许跟我说谎。” “那我说了真话,你不许打我。” “好!一言为定。” “那你要不现在就问我一句,我保证回答真话。” “?” “你就问,你现在长的像哪种小动物。” 李落权衡了一下,考虑到这个事情之后可能会被笑话很久,默默的举起了自己的棍子。 “说好不能打人的。” “我没打啊。” “阎永成,你觉得我现在长得像哪种小动物,记得要说真话哦。” 阎永成看了眼李落,又看了看她手上得木棍,欲哭无泪,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挖坑呢? “像,” 阎永成的声音有点颤抖,他看向四周,努力的试图找到一丝小动物的踪影。 “像松鼠。” 可能是大自然的馈赠,他抬头看去,一只肥嘟嘟的松鼠正抱着一颗松果看着他。 “像什么?” “像存了很多坚果在嘴里的松鼠。” 李落陷入了沉思,因为她还挺喜欢松鼠的,这个比喻也勉勉强强,但最起码不会让人尴尬 李落拍了下阎永成的肩膀,差点一巴掌给阎永成拍的跪在地上。 “不错,你还是挺有眼光的。” 第七十二章 计划总体进行的还是非常顺利的,除了用烟熏的时候,阎永成不小心放出去了几只蜜蜂,把那两个天才蛰的七荤八素的,其他的都挺顺利的。 阎永成也不着急,两个天才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背上李落,就开始上山。 折腾了一宿,天已经快亮了。 天色泛起了鱼肚白,开始一点一点变亮。 在两人走到差不多一半路程的时候。 太阳出来了。 山上还绕着薄薄得一层白雾,两个人看着太阳从云层里露了头,感受着气温一点一点上升。 不觉得阳光炎热或刺眼,只觉得刚刚好, “阎永成,你以前看过日出吗?” “闭着眼睛看的算吗?” “当然不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落笑得乐不可支,阎永成就停住了脚步,等到李落笑到自己伤口开始痛,又趴在他背上之后,才继续开始走。 这一夜不长,却总觉得经历了很多事情一样。 上一次看到李落这样笑,还是昨天在山坡上的时候。 可是笑完了,李落一下子又有点沉默,把脸侧面靠在阎永成背后,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日出的方向。 阎永成大概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默默的放慢了步子。 “那就没看过了。” “啊。” “日出,我以前没看过日出。” “哦,那你好好看。” 沉默了一会儿,阎永成开口了。 “差不多是刚开始做饭那几次,第一次用醋。” “想做个酸溜土豆片来的,以为这东西,跟生抽差不多呢,倒多倒少没太大关系,” “就哗啦一下全倒下去了,用的是陈醋还不是香醋。” “那会儿刚做菜,正是兴致最浓,最胆大的时候,切了整整一锅的土豆来做这道菜。” “犯了错,也不敢跟三师兄和二师兄说,也不想把这个菜让二师兄吃。” “就一个人蹲在厨房,吃完了一整盆的陈醋泡土豆。” “那滋味我真的终生难忘。” 阎永成轻轻的说着旧事,李落就静静的听着。 阎永成停了下来,微微侧过头,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夕阳。 “李落,没事的。” “嗯。” 李落把头换了一边来看,两个人就看着整个山谷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 阎永成看向前方,面前就是山门19阶台阶,打开山门的话,就已经可以看到大殿了。 这个时间点,很多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阎永成把李落放了下来,架起李落的胳膊。 “准备好了吗?” “嗯。” “我决定了,下次见到三师兄,我就做这道陈醋泡土豆片。” 两个人一起推开了山门。 第七十三章 阎永成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可能看见的场景,有最坏的,有坏一点但是能接收的,有坏一点但是可以抢救的,李落想过的不好的场景他应该都想过。 但李落想的好一点的场景,他一个都没想过。 有点类似于创伤后遗症。 以最低的期待去猜测可能会发生的场景,受到的伤害自然也就最低。 据说很久以前,男生的成人礼,就是他身边的人都先离开,再告诉他,他身边相关的人都死了,从此以后,他需要不依靠任何一个人活下去。 让他失去安全感再选择依靠自己去面对整个世界。 于是,他就成人了。 这肯定不是谁的本意,但是阎永成的转变跟这个过程极其相似。 并且异常痛苦,因为给他安全感的那个人是二师兄。 如果让二师兄选,他肯定不想阎永成这样的长大。 但其实所谓的长大,就是经历过痛苦的过程。 在这一点上,老天很公平。 成熟这件事,只与你吃了多少苦有关。 几百年前,几千年前丛林法则下的产物。 造成了阎永成如今的蜕变, 这个本就过分敏感的少年,只会给自己打造一副最坚固的壳,来避免再一次经历那种暴露在危险和茫然的境地中去,如同赤身走在冬日无光的大雪中。 所求即所得,不求,自然就不会有失。 所以跟李落不一样的是。阎永成走上楼梯得每一步,都走的很坚定,很稳重。 反正肯定不能是李落重。 阎永成在心里已经想过了最坏的场景,不止一遍。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师父,二师兄,大师兄在阎永成心里都已经死过一遍了。 当然严老头已经死过很多遍了。 但这里面的情绪都被阎永成牢牢的锁在心里,不泄露出一丝一毫。 再带上一副初步成型的面具或者壳,来帮助阎永成面对外界的一切。 他低下头时,无人得以瞥见他的痛苦和愤怒。 当然肯定也不是说,现在阎永成气的已经头发直立,眼角都要流血了。 整个过程发展的毫无征兆,在一些细节上经不起深究,他内心对于这一切还是留了几分怀疑的,那自然也就不会在最坏的结果上过多的停留。 毕竟也要讲求实际情况,不能一味的悲观。 就严老头加上一堆虾兵蟹将,能不能打过师父都两说,再加上主场优势,严老头又很难先手,无论如何,这半天的功夫,翻不出花来。 阎永成只是在两年里面习惯了,不把自己的情感和感觉直接表现出来,所有阎永成表现出来的感觉,都是经过了加工处理和反应后的。 哪怕是一些很,美好的感觉。 除非是像师父一样,能够直接击穿阎永成的心房,否则大概只有很少的人,能够让阎永成主动卸下这层以后只会越来越厚的壳。 当然了,这个世界上还没谁能够在我们李落小姑娘面前一直控制着,不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感觉。 她跟阎永成几乎是两个极端。 李落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真实的感觉。 她开心就是真开心,天气都晴朗,伤心时,身边的人就会一起想要落泪。 她肯定学不会阎永成这种别扭的表达情绪的方式。 但阎永成却免不了会被她同化。 灿烂且善良的姑娘,真的想做点什么事情, 连老天爷都会忍不住帮忙。 更何况两个见惯了人心晦暗处的黑心老头呢。 这里面的细枝末节,两个当事人可能不清楚,但是那两个笑起来,褶子可以用来挤死蚊子的老头,一定是清楚的。 第七十四章 阎永成大概是推开山门的时候,就确信了这次的经历大概率是两个老头自导自演的。 对不上的细节太多了。 血腥味全是新鲜的,而且没有一处在要害,汗的味道也不对,不是那种激烈运动之后腥臭味,就是正常流汗的味道。 这里出现问题之后,前面的一切就全部经不起推敲了, 李落的伤,伤害控制的太精准了, 前后两拨黑衣人像是新手大礼包大过杀手。 陈壁宏的出现有些过于明显。 但是这些一连串的事情想完之后,阎永成就开始思考,他和李落这一路,吃了多少苦。 尤其是李落吃了多少苦。 不想不要紧,一想阎永成的拳头就捏起来了。 阎永成突然笑了一下,就电影里常见的那种反派的笑容,正好被旁边的李落看见了。 “咦,阎永成你刚刚笑的好恶心啊。” “…” 到了大殿之后,阎永成就开始欣赏起这场假打。 封门和禁门站在广场的两边,封门一排站好,严老头站中间。 也就是衣服的颜色没那么统一,不然俨然一副国际象棋的样子。 说是假打也不完全对,两个老头还是要点脸皮的,而且打的不真,是骗不过李落的。 然后阎永成就看着封门的人一个一个上去挑战师父。 一个个本就已经被蛰的满脸是包的,认不出原先模样的人, 再上去被打的鼻青脸肿回来。 那两个带着蜜蜂回来的小天才,被严老头一手一个拎在身边。 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回来一门心思的就想往那个大鼎里冲。 也不见师父有什么动作,一个一个就都被打飞回来。 李落几次想发言,都被阎永成拦了下来。 等到封门弟子都上过一遍,所有人都鼻青脸肿的都看着严老头,等着他下场的时候。 戏终于是演不下去了。 严老头看了眼到现在一言不发的阎永成,又看了看师父, “怎么说,真的要我下场啊。” 师父看了眼严老头, “那演戏要演全套啊。” “你是不是想打我很久了。” “那你来开这个口,承认昨晚上都是我们演戏,骗他们的。” “凭什么我说,主要不是为了锻炼你的弟子吗?” “你说的好像你单方面配合我一样。” “当年,在山上的时候。。。。。。” 事实证明,心黑,无耻且互相熟悉到一定地步,是真的可以通过眼熟来交流的。 阎永成是实在没眼看下去了,扶住李落,一言不发的,往偏殿走去了。 李落的伤口还淌着血呢,两个老头挤眉弄眼的很好看吗? 路过严老头旁边的时候,阎永成的瞥了一眼严老头。 严老头继续跟师父眼神对话,眉飞色舞这个成语用在这里一点都不过分。 “瞅见没,你徒弟瞥我,他瞥我啊。” “你在说什么,我没看见啊。” “他这意思是不是说,迟早要揍我一顿,呸,迟早要跟我打一架。” “有可能,但是我什么都没看到。” 阎永成到偏殿的时候,大师兄就等在旁边。 师兄弟俩互相看了几眼,没说话。 旁边的李落实在忍不住了,全天下就她一个长了张嘴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啊。” 阎永成又看了眼大师兄,大师兄点了点头。 “阎永成,你说话呀。” 李落小姑娘直来直往,得不到的答案,她就问到或者打到有答案为止。 “阎永成,阎永成,阎永成。” “阎永成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动手了啊。” 阎永成敲了敲门, 三姨出来了。 第七十五章 三姨在李落这里,在阎永成这里,都属于长辈,而且是属于那种比较有威严的长辈。 所以李落下意识的想要站好,但是她的腿还伤着,一用力没站稳,差点又倒了下来。 旁边的阎永成不动声色的扶住李落的胳膊,站的笔直。 “三姨。” “三姨。” 三姨看了眼阎永成到现在还一直扶着李落的手,说到: “抱起来。” 阎永成和李落都愣了一下。 “怎么着,要让病患站着是。” 三姨一张口,阎永成和李落立马达成一个共识,不能让三姨再继续说下去。 明显三姨是憋着火的,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火撒在他们头上,要不然真的是太冤了。 而且之前无数次的经验证明了,三姨在吵架这个领域,没有对手。 所以两个人十分默契的配合着用力,甚至李落主动环上了阎永成的脖子。只不过两个人的眼睛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三姨,动作有些僵硬。 “进去。” 阎永成把李落放在了里屋的一张床上,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李落一把抓住阎永成的衣服。 李落明显是有点着急的,这种所有人都好像一副知道了什么的,就自己一个笨蛋的感觉真难受。 阎永成看了眼三姨,想了几秒之后,才缓缓开口。 “我之前答应过你的,不会再骗你,但是现在还有些事情,我不确定,所以等我出去确定下,我回来告诉你。” “刚刚在外面你也看到了,打不起来了,所以你安心休息,好好休息一下,我会处理的。” 李落的手还是紧紧的抓住阎永成的衣服。 阎永成伸手拿住李落的手。 “不会出人命的,你放心。” “那就麻烦三姨了。” 阎永成关上里屋的门,大师兄就在门外。 大师兄看着阎永成捏紧的拳头,几次想要说什么,又沉默了。 “我一会儿再来您这儿。” “对了,之前宗门大比之前托您打的那件东西如何了?” 大师兄侧过身子,让出身后的一根靠在外墙上的长条似的东西。 细长,大概三指粗细,外面用白布包裹着,长度看着差不多跟阎永成的腹部平齐,约是一米二三的样子。 像是根塑料水管? 阎永成看了看大师兄,又看了看这跟水管。 大师兄开口了, “只有这个。” “大师兄,那我还不如直接从墙上拽一根下来。” “师傅说了,只有这个。” 阎永成愣了一下。 “师父原话怎么说的。” “只有这个,别打死人。” 阎永成的表情先是有些淡漠,然后皱起了眉头,再接着表情开始变得不解,最后他一直低垂的眼神抬了起来,眼睛开始一点一点变亮,最后嘴角甚至有了笑意。 可一旁的大师兄却皱起眉头,表情有些严肃。 “小师弟,” “大师兄您说。” “我无意指摘师父的做法,我也说不上具体的原由,但是我,不是很喜欢你现在的状态。” 阎永成整个人的动作一滞, “大师兄,能再多说几句吗?具体说说。” “说不出来了。”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阎永成一把抄起那根水管。 “大师兄,要请你帮我转告师父。” “我整理干净再去见他。” “您说的话,我得再想想,但是我记下了。” 第七十六章 广场上,师父已经离开了。 留下严老头和他鼻青脸肿的弟子们在场上。 这些猪头们肯定是早就想走了,但是几次想走都被严老头用眼神制止了。 “等他们回来,这件事还不算完。” “那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得让阎永成再打一架。” “为什么?而且这个打架对象还得是封门的人对。” “什么封门禁门,都是一家的。” “你少跟我在这里捣糨糊,站着看戏不腰疼。” “那要不我们俩现在打一架,谁赢,谁出人跟他打。” “还想转话题是,激将法过时了,现在又不是年轻的时候了。” “你就说你敢不敢打。” 严老头一时失语,仿佛再一次的回到了青春期。 “为什么还要打一架?” “因为,” 严老头直接打断了师父, “打打,棺材本都要赔掉了。” 师父负手而立,跟严老头站在一边。 “师父,师父。” 严老头的回忆被陈壁宏的声音打断了。 “那个谁过来了,好像还拿了根破水管,不知道要干啥。” 严老头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谁来了。 阎永成站到了师父之前站的位置,跟封门的对立而站。 “天天演孤胆英雄,很上瘾吗?” 严老头自言自语了一句,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指了指阎永成, “打他,今天这张乱斗结束以后,如果他那张脸还能看。” “你们就等着爬着回封门。” 封门有个锻炼方式,用来锻炼锻炼核心肌群的,四肢着地作动物爬行状,十分消耗体力。 是真爬。 阎永成实际用了之后才发现,手里的这根“水管”,是真的适合现在场景。 长兵器不适合群殴,置地如果太硬,打起来很容易留不住手,虽然质地跟普通的水管一样软,但是强度很高,斩击,撞击,都没出现什么明显的伤痕。 但是跟正常的群殴一样,阎永成打翻了大概三四个人以后,就开始被剩下的人群殴。 推到地上就开始拳打脚踢。 阎永成双手抱头,两臂屈伸,肘尖向外,全身蜷缩,肘尖顶到膝盖, 尽可能的挡住头部和胸腹,把后背露了出来。 阎永成的脸是对面招呼的最多的地方, 鼻血糊了满脸。 大概是趁着对方的攻击的一个间隙,阎永成小腿骤然发力,直接踢折了面前一人的小腿。然后抓着身边的棍子又是一顿敲。 大概又干翻了两个,又被打倒。 阎永成又躺在了地上开始被封门的人踹。 但是这一次的力度,跟之前一次比,轻了不少。 被师父打了两轮,又被阎永成打了两轮,再踹了阎永成两轮,又被阎永成打倒了几个, 封门的人终于是开始累了。 阎永成拨开一个踹他的人,挣扎着站了起来。 脸已经是彻底没法看了,肿的不行,还有好几片乌青和擦伤,好在牙齿没少。 露在外面的手臂能明显的看见凹陷和突起的地方了。 但是阎永成依旧是拄着他那根质量极好的水管站了起来。 把几个还能站起来的打倒了以后,他开始挨个“点名”。 每个人都是一棍子,不多不少,非常的公平。 意识还清醒的,他就让人用人护好头,然后来这么一下。 意识不太清醒的,他就帮对方把手摆好,跟打高尔夫球似的,跟对方来这么一棍子。 没有对着要害,伤害不大,但这么一轮打完,以后封门的人看见他阎永成,就得低上一头。 阎永成晃晃悠悠的,动作也不利索,一个人打完还得稍微休息一下。 全部打完,大概耗费了一个小时。 严老头就站在对面,看着这一切,看了整整一个小时,一言不发。 第七十七章 等到打完最后一个人,阎永成右手握紧水管,撑在地上,左手随手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他的脸现在一个肿的两个大,擦起来还有点费事。 像是哮喘病人一样,嘴巴张大用力的喘了两口气之后,阎永成朝着严老头的方向一点点的把腰直了起来。 然后,阎永成右手迅速的向上一提,水管直指严老头。 失去水管的支撑后,阎永成明显有点站不稳了,整个人的上半身一直在晃动着。 但相比较身体上的劳损,现在更关键的是心力上的透支。 阎永成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全靠着意志力在这儿强撑,或者说青少年的那股子意气。 意气用事的意气。 “可以了,” 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阎永成的身后,跟严老头对望着。 师父一只手扶住阎永成的背,一只手去拉阎永成手里的水管。 师父没拉动,连续拉了两次都没拉动。 不是说师父力气太小或者阎永成的力气太大。 而是阎永成把自己身上的力气大半都集中在手臂上了,这个时候要是硬拉,估计阎永成能直接被拽到地上。 又拉一次还是没拉动,师父的眉毛动了动。 “可以了,差不多了,你继续挑衅的话,对面这种为老不尊的是真的做得出下场打你的行为的。” 第一句话阎永成没反应。 “我在,他肯定不会下死手,但是我提示一下,某人的成名套路主攻下三路。” 第二句说完,阎永成立马放下了水管。 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骨架子,直愣愣的就向后倒。 师父侧身让开身位,露出了他带过来的那辆小推车。 师父拉了拉小车,又没拉动。 师父双手拽住把手,又试了一次。 还是没拉动。 “过来帮忙。” “老大呢?” “有点事,派他出去了。” 严老头看着躺了一地的封门弟子, 摇了摇头,走了过来。 然后,对着躺在车上的阎永成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做啥子?” “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昏过去了。” 师父看着阎永成仿若猪头的脸,这时候更像个猪头了。 “他就是没昏,你这一巴掌下去也昏了,快过来帮忙。” 两个老头配合默契,严老头在后面推,师父在前面拉。 “哎哟,不行了,我这个腰哦。” “装什么呢,之前不还天天跟小老太太爬山来着吗?” “。。。” “你倒是用点力啊,” “这不是在用力吗?” “没感觉到啊,你确定你不是肾虚。” 两个老头一顿吵吵,总算是把阎永成推到了三姨的门外。 “你去敲门。” “萧老头,你过分了啊。” “叫什么叫,你小声点。” “你徒弟受了伤,为什么我去敲门。” “我不想被骂。” “你不想被骂,我就想被骂吗?你这是什么逻辑。” “你脸大。” “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使了,考虑上个助听器吗?” 门被推开了。 第七十八章 严老头本来手都摆起来了,对着师父正准备开始文斗, 这下子赶紧又退了回去。 “继续啊。” 两个老头鼻观眼眼观鼻。 “干脆再大声点,没关系,我听不到。” 两个老头不说话,三姨直接开始点名。 “这里是哪里?严楚河。” “说话。” 严老头瞄了一眼师父,试图得到一些提示,师父不看他,一副点名点将点到谁,谁是傻瓜的模样。 严老头试探性的问道 “你住的地方?” 三姨不说话, “住人的地方?” “偏殿?” 三姨还是不说话,正在积攒愤怒。 最后师父实在忍不住了,向下瞥了瞥那个这时候正皱着眉头睡觉的猪头。 严老头激动的向前一步, “我知道了,医院,不对,医护间。” “那既然知道是医护间,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在这门口嚷嚷的。” 师父在严老头向前一步的时候,就悄摸摸的后退了一步。 三姨开口的时候,又悄摸摸的后退了一步。 吵不过三姨又不丢人,我跑总可以了。 “萧汉界。” 师父装傻,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是真想孝敬我,过来给我磕几个头就可以。” “拎个猪头扔在这儿是什么意思?” 师父终于停下了脚步。 向前两步又站了回来,假装看不见严老头在那里挤眉弄眼。 师父叹了口气,看着三姨。 “给个面子。” 三姨非常生动形象的假装掐了下自己的人中。 “不好意思,最近记忆力不好,你能重新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旁边的严老头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笑出来的一瞬间就知道不妙了,可也憋不回去了。 三姨容他笑了几声,然后矛头再次指向他。 “我屋里的那个不是你徒弟是?” “看热闹不嫌事大是。” “看我在这里跟你们演戏很开心是。” 三姨顿了一顿, “楚河汉界,好一个楚河汉界,喜欢折腾人是。” 三姨拿脚在阎永成周围点了点地。 “都伤成这样了,萧汉界你说,你想让我怎么治。” 三姨又看向严老头, “那么好个小姑娘啊,伤成那样,血流的容易,再想补回去知道多难吗?” “但凡小姑娘留一点后遗症,我跟你说,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说,谁的主意。” 严老头看着师父,师父这次倒是没躲闪,拿起随身带的烟斗,放了点香料,就准备开始点。 手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抬起头看向三姨。 “换个地方聊?” “好说。” 三姨顺着阎永成摸了一遍,然后翻个面,把侧面也摸了一遍。 拿个烟朝阎永成鼻子前面一熏,就开始正骨。 也就是落落正睡着,要不然看到这个场面可能都会有幻痛。 然后三姨拿个毛巾一擦,施了几针。 “老大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还有半个时辰。” “那给他留个字条,他回来之后给阎永成泡上,走。” 第七十九章 三个人最后去的二师兄的屋子。 师父也不知道从哪儿就摸出了一盒茶叶。 打开一闻,又盖上了。 “老二存的,有几年了。” 师父说完就自顾自的去烧火了。 三姨也不急,打量了两眼屋子。 严老头反正是三姨不急他不急。 师父又翻出了一套茶具,开始泡茶。 毕竟是北方,没南方那么讲究,又是陈茶,涩味已经少了很多。 师父也没怎么洗茶,躺了趟杯子,给三个人都倒了一杯。 严老头和三姨坐一侧,师父坐对面。 就只有师父拿了他那杯,三姨没动手,严老头也就在旁边看着。 “凉了不好喝。” 三姨直接一个挑眉。 师父放下了茶杯。 “其实事情不复杂。老二也经历过。” “对于比较出色的弟子,是可以设置第四轮和第五轮考验的。” “三轮只是最基础的测试。” “所以我跟他一商量,觉得还没看过瘾,不对,是没能测出极限,所以就多安排了两轮。” 师父指了指严老头。 “我没有,我不知道,你不要乱说。” “你不同意,我顶多也就安排阎永成,怎么安排李落。你洗不掉的,别费力气了。” “但是我可没答应下手这么狠,按我讲,再多打两次擂台不就好了。” “我就问你,你家那小姑娘的身手,不受点伤到哪里给她找对手,你去少林寺问问?” “行了,然后呢,测出什么了?” 三姨发话了。 “对啊,测出什么了?还有明明都结束了,为什么最后还要打那场架?” 严老头狐假虎威的很开心。 师父将他那杯茶一饮而尽,看向三姨和严老头。 于是严老头端起了茶杯,三姨继续不理师父。 师父只好倒了三姨茶杯里的冷茶,又一次加满。 “我问一个问题,你们觉得他们两各自最缺少什么?” 对面两人不说话。 师父想了想,还是没敢点三姨。 “严楚河,问你呢,你觉得李落最缺什么?” “那当然是实战经验了,她入门六年,一身技艺惊人,我已经没什么能教的了。” “同理,阎永成也缺乏这个,两个人的年纪,实战经验肯定都不多,这也是为什么要设置宗门大比的原因,为了让他们多一点真实的实战经验。” “那除此以外呢,这两个人如果真的单独下山之后,你放心嘛?” “我不放心。” 师父自问自答着, “阎永成现在看着鬼精,一身扎人的刺,但充其量不过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他不会为了自己想要的行动,他甚至没什么想要的,外面没他在乎的东西。” “但是只保护自己肯定是不够的,他还得能够,” 师父停了下来,喝了口茶。 “主动去伤害人。” 说到这里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像是有种更大的框架,更沉重的束缚萦绕在三人的周围,连开口都费力气。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师父才继续开口, “落落这里倒是简单,主要某个人教导的时候太偷懒,她善良且真诚,热烈且直接,” “勇敢,自尊心强,都是极美好的品质。” “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 “像是深埋山中的玉一样,要么就干脆让她留在山上,要么就得给她找把伞,烈日炎炎,不伤分毫。” “所以就得让阎永成感受些纯粹的恶意,就比如有人会去伤害玉一样的姑娘,让他产生愤怒,去做些他明知道得不偿失的事情,让他不要算的那么清楚。” “要让阎永成这把防御姿态极重,敏感性极强的伞,愿意去接纳另一个人。” “就是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好赖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 严老头懒洋洋的,不想动脑子。 “我就一个问题,” 三姨罕见的笑了笑, “这么简陋的设计,你觉得你那个鬼精的徒弟看出来没有?” 第八十章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 “大概,” “但是李落这样的小姑娘,他就算看出来也要心甘情愿的入局。” 师父说完,开开心心的又倒了一杯茶。 美滋滋的喝起了茶。 三姨保持着笑容看着他,第一次端起茶杯。 “心甘情愿估计是真的,但是明知道是坑还得往下跳,这心情,” “怕是不会太好。” 师父的动作一滞。 三姨也不继续出击,火候这个事情是最重要的,她慢慢收起了笑容,声音低了下来, “你准备什么时候让他们下山。” “一周以内。” 一周的时间其实过的很快。 阎永成泡了两天,又睡了两天,打石膏又打了半天。 打完石膏的过程中,纱布是落落小姑娘帮忙缠绕上去的。 三姨是这个计划的发起人,因为两个人肯定好不全就要下山,路上总归是要换纱布的。 阎永成这种就差全身包一遍,直接下锅煮的,拆纱布只能请李落帮忙。 李落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结果等到真正开始绕的时候,就听见阎永成一会儿说紧一会儿说松。 一开始是李落真绑紧了,胳膊那边动都动不了了,阎永成就小声说了一句。 然后看着三姨没反应,到后面三姨甚至有事出去了之后,阎永成声音一点一点就大了起来。 指挥起李落左缠右绕的,阎永成这会儿还不太能动,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李落跑前跑后才能绕一圈。 阎永成到后面连胳膊都不愿意抬了,李落缠小腿的时候,发现石膏都快干透了,纱布还没缠完,然后阎永成还不配合,直接就火了。 “阎永成,你是皮紧了,还是骨头松了。” 阎永成直接就忽视了李落的问题,一副懒洋洋的表情,突出的就是一个,不行你打我啊。 反正已经伤成这样了,不在乎这点小伤。 李落给气坏了,当着阎永成的面,直接把一根干透了的石膏给捏裂了。 阎永成立马就乖了。 由着李落给他捆成了人体艺术。 三姨回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的一幕。 怎么形容呢,像是木乃伊去参加了健美比赛,还是古典流派的那种。 阎永成整张脸只有一只眼睛露了出来,连鼻子和嘴巴都被封上了。 看到三姨的一刹那,那只眼睛非常形象的演出了无助,可怜,弱小的神情。 除了流不出眼泪,那只眼睛眨巴眨巴的快把眉毛都眨掉了。 三姨看到这幅场景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毫无顾忌笑了出来,也许是很多年都没这么笑过了,三姨笑的非常的,洒脱。 笑了一阵之后,她指着阎永成的那只眼睛。 “你装什么可怜,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们李落的包扎水平不够好?” 李落的脸微微的红了一下。 那只眼睛也愣了一下,赶紧眨眼睛。 “还眨眼睛,是在表示赞同吗?” “走,落落,我们吃饭去,不理他。” 三姨揣起李落的胳膊,拉着她一起就准备往门外走。 那只眼睛虚弱的闭了起来,天地良心,他就是只眼睛,除了眨眼,还能做什么。 但凡脖子能动,阎永成早就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了。 李落小姑娘还是善良些,往门外走了几步之后,就回头了。 用剪刀把打的结都剪了,然后说什么都不肯给阎永成再包扎了。 第八十一章 等阎永成打完石膏出来,从师父那里得知还有两天半就要下山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变得有些不太稳定。 “多久?” “两天半。” “伤筋动骨一百天?” “行走江湖,小伤不算伤。” “我这叫小伤?”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擦伤。” “从哪里抄的台词?” “放肆。” 毕竟不是两年前了,这种程度的训斥可吓不倒阎永成。 “也不知道是怎么听到的台词,难不成您悄悄在大殿里藏了个收音机?” “不要说这些没有用的,说了两天半就是两天半。” “那我现在就去找三姨。” “大胆。” “我胆子可小了,要不是报着给师门报仇的念头,这趟我都不会上山来。” “这个,额,说到底,你心里还是有气。” “这说的我跟怨妇似的,我可不接这话茬。” “那就说说嘛,你有什么诉求,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我不下山。” “不行。” “本来关门弟子就是不出山门的。” “为什么,以前不是拼了命也要下山的吗?” “我要等二师兄醒过来。” “犟种。” 阎永成咬紧牙,不说话。 “下山还有正事要做。” “那就我一个人下山。” “扯淡,你又没有连赢三场,谁下山你说了不算。” “那就是没得谈了。有本事就把我扛下去,反正我现在也是半个废人了。” “咱能不能要点脸。” “那也得看是谁教出来的徒弟。” “也行,那就让你大师兄扛你下去,实在不行,让李落扛你。” 两个人一步不让。 “年龄大了,到底还是长出息了。” “如果想教训我一顿,那就来。” 阎永成直接把拄着的拐杖一扔,单脚着地。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 “你三姨提醒过我,你心里可能会有气,我没想到这么大。” “我想着最多不过是年轻气盛,被人算计了,还得咬牙吞下去。打一场架应该就能好不少。” “但现在看,年轻人还是气性大。” 师父给阎永成扔了个蒲团。 “坐下说。” 阎永成挣扎着坐了下来。 姜还是老的辣,就这么一个动作,两个人刚刚争吵中形成的对立感,就消解了一半。 “不知道。” “嗯?” “我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生气。” “那就说一说。” “啊,说什么。” “说一说你的直观感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也多少有点不怕开水烫了,干脆就摊开说一说你这上山一路上的感受。” “从哪里开始呢?” “都可以。从第一场说起都行。” 阎永成低下了头,想了一小会儿,才继续说道, “开始,开始的时候说实话是懵的,发着烧,大脑的容量有限。” “李落带回来的信息量又太大,分析不了,只能想到什么做什么。” “一身的感知能力废了一半,我也装作不知道身边这个女孩儿的伤势,也不去想她到底承担了多少的痛苦,毕竟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但还是不行,绕不过去了。” “即使复仇的心再强烈,恨意再强烈,即使我清楚的知道当时的我有多么需要她,即使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我都不能让李落继续陪我走下去了。” “即使前面的路再难走,我也一定会一个人走下去。” “但是那么好一个姑娘啊,师父,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啊,我不能欠人家那么多。” “再自私也不可以。” 最后一块拼图拼上了。 阎永成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所以就把她打晕了,但是好在天降奇兵救了我们两个。”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我差不多就晃过神来了,脑子一清楚,这件事就有太多经不起推敲的地方了。” “剩下的就简单了,大概是临时起意,我大概应该是被大师兄挂在竹竿还是什么上,吹了一晚上,最重要的大概是建立我和李落之间的联系。” 阎永成第二次停顿。 “结果走到山门口的时候,” “那个姑娘一个人偷偷的在伤心,她一个白羊座的女生在替我伤心。” “我接受不了,我气炸了,我不接受这个事实。管不了了,一起爆炸。” “那就如你们所愿,谁拦我,我就拖着他一起爆炸。” “您和大师兄我不敢动手,但是其他的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 “还好大师兄拦了我一下,最开始的时候,我想带去广场的可不是水管。” 说完这一句,阎永成猛的抬头。 即使看不到,但是师父也很清楚,这一刻,阎永成眼神如刀。 “所以您说年轻人气性大,那就大,我不在乎。” 师父沉默着听完了每一户话。 “我听清楚了,你容我想一想,但是原定的计划不变,两天之后,你和李落下山。” 阎永成想说什么,被师父打断了。 “你二师兄的任务你接,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我知道你担心李落,所以才要你们一起下山。” “那么担心人家,自己变强一点不就可以了。提醒你一下,现在的李落,大概能打五个。” “五个阎永成。” “我是想说,之前不是还有两天半的吗?现在怎么只剩两天了?” “你以为你咣咣说那么一通不花时间的吗?” “哦哦。” “还挺顺畅,你是不是偷偷练过?” “我没有。” “可以了,走。” “是,师父,刚刚说的一些话可能听上去有些张狂,还请您多谅解,年轻人嘛。” “滚。” “好嘞。” 第八十二章 从大殿出来以后,阎永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朝南边走了过去。 李落一个人坐在空地上,看着远山的风景发呆。 现在还没到下大雪的时候,北方看上去还不是一片白茫茫,更像是大地长了一层白色的绒毛,隐约的露出皮肤原本的颜色来。 阎永成走到她身边,两个人都没说话。 阎永成看的出,严老头应该是也已经跟李落说了什么, 但具体说了什么,阎永成不想猜,因为他没想好要怎么跟李落谈论这件事。 如果道歉或者被骂一顿有用,阎永成一定会道歉,特别真挚的那种,跪下都可以。 但是不行,这样洗不掉阎永成内心的亏欠,是的,是对阎永成没有用处。 所以阎永成选择不说,等到什么时候有机会,用行动还给李落,然后在两个老头身上找补回来。 或许从师父和严老头的视角来解读,这件事是有意义的。 但是在年轻人的视角里,这件事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有答案了,他们得带着这件事一起走,等待某一天,时间会告诉他们答案。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严老头怎么说得都不重要了。 因为阎永成清楚得看着,朝着远方看去的时候,李落有点不像李落,因为这个时候的她,显得有些脆弱。 李落看着云,阎永成看着她,师父站在大殿门店看着他们两个。 “不比以前了,以前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 “人得服老。”三姨站在他身后,手上握着两杯热茶,右手那杯递给了师父。 师父张嘴还想说什么,正中三姨下怀。 “走不了路怪鞋硬,人老了就是人老了,给你能的。” “再说了,阎永成这种真真像是吃了好多衬托一样,把心房锁死的,能让他开口说真话就不错了,你还强求什么。” 师父喝了口茶,选择不说话。 回想着之前跟阎永成的聊天。 “以前没聊过这个,老么,你觉得练武是为了什么?” “没想过,我练的时间还太短,不配说些什么。” “随便说说?” 阎永成不说话, “敞开了说,这种事情又没个对错,都干杀手了,不会有人给你立碑刻篆的。” “自由,跟任何一项技艺一样,为了在对应领域的自由。” “说的再不客气些,要让同路人,给我让出一条路来。” “像你二师兄一样?” “对,像二师兄一样。” “说得好,以后出了门不要说了啊。” 阎永成笑了笑。 “也别笑了,你三姨没说错,你的笑真的不是很好听。” 说完这句,这对师徒一起笑了出来。 “我跟你说,严老头那里,可以。。。。。。” “。。。。。。” 其他的本事不说,毕竟有老二在前面,只说藏拙这一条,阎永成是学了个十成十的。 师父不自觉的笑了起来,结果忘了三姨还在旁边。 “你在想些什么,笑得真抽象。” “也挺好,这样别人不会认错,一个笑得难看,一个笑得难听。” “干脆出去组个组合算了。” “还有一个话讲的难听的,正好凑一凑。”师父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你说什么?” 这时候可没外人在场,三姨那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师父的,直接就上手揪耳朵。 “哎,错了错了。” 三姨也不管师父侧着身子弯着腰不停的在道歉,继续看着南坡的两个人。 “真好啊,这个年纪。” “你先松手可以吗?” “两个人光是站在一起就养眼,想当年……” “放手啊,要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