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妃替嫁后,残疾王爷被气得乱跳》 第1章 换婚 瀚朝,京城云府—— 云苧似桃花颜色的唇瓣,浅抿了一口花草茶,草药香带着丝丝凉意,顺喉而下,散了些许心中的燥热烦闷。 “相府大公子杨轩凌不是二妹妹喜欢的吗?怎么忽然就给我了?”纤细粉腻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声音柔婉欲滴。 刘妈妈打量着出落得温雅秀美的云苧,虽说这位大小姐的相貌,比二小姐差了两分惊色艳丽,但多了三分端庄贵势,而这才是那些名门望族所喜欢的儿媳人选,太过艳丽反而不美。 大小姐终究是可惜了,谁让她不是从夫人肚子里出来的。 “相府那边也是中意大小姐的生辰八字。” “先不说我,不知妹妹说定的是哪家?”云苧问道。 “这……”刘妈妈笑了下,讪讪道:“平阳侯府。” 平阳侯府,是云苧的亲生母亲也是云府前夫人姜氏,在生前为她定的婚约。 “呵~”云苧轻笑了一声,带了一丝嘲讽,“原来如此。看来相府大公子在战场上废了双腿的事,属实了。” 刘妈妈表情微微一僵,不知哪个贱蹄子把这话递给她了。相府大公子前几日回京,下马车时是被人抬回府邸的,只是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便是夫人也是花了些手段才打听到的,相府大公子……腿废了! 不然,这顶尖儿的权门望族,岂是一个有名无权的平阳侯府三公子能比的。 “大小姐还是安心待嫁。” “我知道了。” 刘妈妈有些意外,还以为她会闹腾一番,毕竟原本属于自己的好婚约没有了,换成了一个看似风光实则要守活寡的下等婚事,若是她,肯定不依的。 云苧又喝了一口茶,“只是嫁妆,我要我母亲备下的那些,少一样,我都不答应。” “我会禀明夫人。”说完,刘妈妈不再逗留。 云苧送她到门口,神色淡定如常。 只是在她把门关上,落闩后的一瞬间,整个表情倏然变了! 一抹诡谲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 很好! 这一世和上一个世没有任何改变,云夫人依然换了她和云荛的婚事。 上一世她因为不同意改换婚约,最后被云夫人下药,以得了失心疯,送到姑子庙。在那里,她受尽了折磨,如坠地狱深渊。 所谓的姑子庙,竟然是一处肮脏不堪的暗门子,白天烧香拜佛,夜里柳户花门。 为保清白她只能用破瓷片,亲手一道一道划花了自己的脸还有身体,处处瘢痕,皮无全肤。也因此,没少遭受管事尼姑的毒打辱骂。 可就算已经丑陋如鬼,还是遇到了变态禽兽,绝望之下,她与对方同归于尽。 死后,她的灵魂充斥着冤屈忿恨,成了厉鬼,无法开姑子庙。 直到她看到一个五官精致俊美,宛如谪仙的男子,他坐在轮椅上,脸色有些病白,每次咳嗽,帕子上都或多或少的染血。他带着一支铁血悍戾的军队,进了姑子庙,把里面的尼姑都抓了起来,抗令者斩立决,其中就有折磨过她的尼姑们。 而她惨不忍睹的尸体,也被找到。 看着她的惨象,男子满目怜悯,轻轻的把手里只边角处带了一丝血迹的巾帕盖在了她的脸上,入土为安! 她早已被怨恨冰封的心,竟因他的举动,生出了一丝暖意,厉魂在消融——若有来生,她定然结草衔环报答他这一份善意。 没想到,她真的有‘来生’…… 相伴‘来生’的,还有一个奇迹! 第2章 灵园空间 她左手的手腕上,有一圈白色的印记,乍一看像是一个白色胎记手镯。只要意念落在印记上,神识就能进入一个神秘的花草灵园,里面长满了奇花异草,还可以随意念取出,甚至是存放东西。 有了这个发现,本就不爱出门的她,彻底闭门了。连给云夫人请安也省了,每日就在自己的屋里,看似在读书实际上神识在灵园内研究奇花异草。 云夫人也不喜她去请安,只偶尔派人来看看她,见她除了看书,并没作其他幺蛾子,更懒得管了。 内院正房。 丫鬟冬雨进了房内,对正在翻看账本的云夫人道:“夫人,刘妈妈来了。” 云夫人放下手里的账本,抬头露出一张风韵犹存的圆润脸庞,一双精明的眼睛,闪过一丝讶色,“还挺快,让她进来。” “是。”冬雨出去叫人。 很快刘妈妈就进来了,“夫人。” “坐吧。”云夫人颔首。 “谢夫人,奴婢站着就行。”刘妈妈回道:“大小姐答应嫁到丞相府,只是” “只是什么?”云夫人问道。 刘妈妈看了一眼云夫人的脸色,谨慎回道:“大小姐要她母亲留下的嫁妆。还说,少一样都不答应婚事。” “哼,她母亲留下的那些破烂儿,我还嫌压库房呢。”云夫人不屑道,“冬雨,带人把东西都送到她那里去。” “是。”冬雨领命走了。 刘妈妈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夫人,前夫人留下了一样东西,怕是您也要还过去。” “什么东西?”云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看刘妈妈慎重的表情,恍然,“你是说那个!” “那是前夫人当着老爷还有洛阳姜府的面,说要传给大小姐,做陪嫁的。” “可是那东西,我已经送娘家去了。”云夫人皱紧了眉。 这时,一个中年俊美威严的男人,大步进了房间。 云夫人忙站起来,“老爷回来了。” 来人云清骧,云府的当家人,当朝御前中书舍人。 云清骧看着她,不容违逆道:“去把东西拿回来。” “这……是,老爷。臣妾这就写信给兄长,让他派人送回来。”云夫人不敢有半点违逆。 云清骧一般不过问后宅之事,便是儿女婚事也不太关心。但有一样,前夫人姜氏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说不得碰不得。也正因此,对于害死姜氏的云苧,才会冷落厌弃,便是逢年过节甚至是过寿,都不会让她过来前院见礼。不然云苧作为姜氏唯一的血脉,宠上天都不意外。 “平阳侯三子刚得了巡察御史的差,过几日就要出京,荛儿的婚事这几日便先定下。” “是,老爷。”一听自己的准女婿得了圣眼,云夫人便喜笑颜开,“臣妾这就找媒人去。” “相府那边,应该随时会来迎娶。”云清骧随口说了一句。 “臣妾晓得,这就去准备。”云夫人乐呵呵的带人走了。 云清骧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副灵韵磅礴的山水图,落款是他的印章。实际上,这幅画乃是姜氏所作,模仿他的笔迹,落印时也故意拿了他的,就为好玩儿,混淆视听。长眸微合,似有痛楚一闪而逝。 …… 第3章 母亲留下的嫁妆 四日后,苧院。 云苧坐在窗前看书。 客厅里放着一些箱笼,那些都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只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真正的嫁妆,云夫人并没有送来。 冬雨抱着个箱子,进了院子。 云苧从书里抬起头,看着她。 虽说她是云府的嫡大小姐,但是从小到大身边连个贴身伺候的丫头都没有。最后冬雨倒是伺候了她一些日子,说是伺候,更准确的说是监视,甚至是迫害。她的‘失心疯’可不是平白就发疯的,而是冬雨给她下了致人短暂疯癫的药。 “大小姐,这是夫人让奴婢送来的。还有在大小姐出嫁前,由奴婢来伺候您。”冬雨笑容十分讨人喜爱。 和上一世一样。 “不必。”云苧直接拒绝了她。她可不想自己的身边,有个眼钉子刽子手。 冬雨愕然,没想到自己被嫌弃了。 云苧不再理她,眼下她要确定这个箱子里的东西,是不是她想要的那个。 打开箱盖,里面是一部发黄尺厚的书,边角很是破旧,能看出经常被人翻阅,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神农方经。 她外祖姜氏,传闻乃是远古神农姜氏的遗脉,这本《神农方经》药典,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算是给这一脉的传闻,留下佐证。 而她想要的嫁妆,正是这本《神农方经》。 “大小姐,您确定不需要奴婢伺候吗?”冬雨以为刚才是自己听错。 云苧,“确定不需要,我独处习惯了。多一个人有些怪异,你回去继续伺候夫人吧。” 冬雨怀疑的看着她,但云苧都赶人了,她也不好再留下,“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去吧。”云苧摆摆手。 前世冬雨的下场也挺惨,被云夫人卖进勾栏院。和她关系不错的一个妓子,从京城沦落到姑子庙,磕牙闲聊,说到了冬雨的事,她才得知自己被下药的真相。 她不恨冬雨,一个工具而已,没有她还有春花夏草秋菊。如同杀人的刀,你恨一把刀,没有意义。 她的重生,或会报仇雪恨,但那不是最重要的。 冬雨把云苧的意思转告给了云夫人。 云夫人看了她一眼,便让她出去了,没说什么。 冬雨却莫名的生出一丝不安,莫不是夫人觉得,是她不愿意伺候大小姐…… 刚出门,就看到一个如鲜花般美|艳夺目的少女,梨花带雨的跑进院子,“冬雨,我娘在里面吗?” 冬雨忙低头,“回二小姐,夫人正在里面。” 云荛进了房间。 没一会儿,冬雨就听到她哭泣喊道:“母亲,我不要嫁给沈洹,我要凌哥哥。” ‘啪——’一个耳光,又狠又响的落在了云荛的脸上,声厉怒叱,“闭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有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 冬雨听到这儿,躬身低头的走了。 云苧的神识从灵园中出来,看到冬雨站在院门口,不时的探头朝里看。 略一思忖后,出了房间,向冬雨招了下手。 冬雨忙整了整衣服,进了院子,“大小姐。” “还是想在我这边伺候?”云苧直接问道。 第4章 夜探丞相府 冬雨捏着自己的衣角,‘噗通~’跪在了地上,“夫人把奴婢安排来苧院,求大小姐成全。” 云苧抬头看看刺目的烈阳,“三个时辰。” 冬雨的背脊冒出一层冷汗,恭恭敬敬的跪下叩首,“谢大小姐。” 期间有其他丫鬟来苧院送膳食,打扫卫生,见冬雨跪在地上,都纳闷不解。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了云夫人的耳朵里。 云夫人笑了下,没说什么。 三个时辰后,冬雨的两条腿都已经跪得没有知觉,脸上都是冷汗虚白。 云苧端着一杯茶出来,递给冬雨,“若是干出两面三刀的事,我会要了你的命!” 上一世,她不追究。 但这一世,她若是再敢背叛她,必然加倍奉之! 冬雨本就白的脸,瞬间如纸一般,颜色惊恐,战战兢兢的接过茶,“是,奴婢不敢。” 一杯茶,食不知味的喝光。 云苧看看黄昏天色,“自己收拾一个房间。” “是,大小姐。”冬雨在云苧回了房间后,才慢慢起身。 本以为跪了这么久,两条腿怎么也已经僵透了,起来时必然麻痛难耐,没想到只有微微的酸痛,稍稍站立了一会儿,就恢复如常。 蓦地,她想起了云苧递给她的那杯茶,嘴里还留有淡淡的草药香。 难道是大小姐的茶? 云苧确实给她调了一杯茶,里面格外放了一片灵园中的茶花瓣,有解乏去淤的轻身功效。 …… 夜过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 云苧穿了一身极易融入夜色的墨绿裙裳,又蒙了一块面巾,出了房门。灵园内有吃了能短暂夜视的灵草,所以对于她来说,黑夜和白天无异。 耳房里的冬雨,听到动静后,起身出来。 却只看到云苧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 “大小姐?”冬雨忙跟了出去。 但是人已经消失无踪。 难道是她眼花了? 又匆匆转身,去了云苧的房间。 并没有人,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真是大小姐! 那她半夜去哪儿? 她直觉这件事应该告诉云夫人。但是,思及白天跪得那三个时辰和云苧说的话,又犹豫了。 云苧知道冬雨跟出来,她是故意让她知道的。到底能不能留用,还是要考验一下,若是她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云夫人,万万是不能留的。 她自灵园空间里取出一个竹梯,靠在内墙,等上了墙头,收梯再放到外墙,顺梯而下,最后收梯放回灵园空间,沿路消失在了夜色里。 她此去的目的地是丞相府。 看看那个她要嫁的男人,是不是上一世最后为她收尸的恩人。 整个京城,双|腿有疾,又能领兵的人,实在是除了这位,她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但不管是不是他,她总要探一探这位前安南将军,相府大公子杨轩凌。 ******** PS:亲爱滴宝子们,五一劳动节快乐!!!久违的新书前来报道啦,喜欢的亲亲收藏、票票、评论,多多益善哦~包子也会努力更新码字哒,么么33~比心!!! 第5章 为她收尸的人 丞相府距离云府并不远,走过两条街便是了。 大七进的丞相府,原是开国公杨塊的府邸。当时建府时,京城还是一片荒芜,杨塊在皇宫旁骑马跑了一圈儿,圈了一块地,便有了今天的丞相府。其内有亭台楼阁,大小花园日月湖,议事堂、宴会厅、戏院、藏宝阁等等,无论是占地还是富丽堂皇,仅次于皇宫。 而这么大的地方,必然有少人经过的角落。云苧前两天夜里已经来过,并选定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如出云府一般,用竹梯悄无声息的进了丞相府。 在外院兜兜转转走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云苧在一处还亮着灯的院前隐蔽角落里停下。 景轩院三个字,清晰的映入她眼中。 一名小厮手里提着盏气死风灯,拉拽着一个背着箱子的老人,匆匆而来。 小厮边走边催促,“黄御医,大公子他脸色突然发紫,浑身烫的厉害。” 黄御医叹道:“那是毒气开始上侵的表症,大公子双|腿现在中毒已深,眼下只能放血排毒,防止毒性在五脏六腑内扩散。但再过两日,如果还不能好转,便只能……唉!” 小厮满目惊恐,再不敢多说什么,立刻引着黄御医进了院内。 云苧听着他们的对话,微微蹙眉。她在姑子庙时,曾听说杨轩凌的腿,是在战场没的,所以只能靠轮椅行动。 难道并非是在战场,而是回京以后,因中毒太深才被截肢的,现在他的双腿还在。 蹑手蹑脚的进了院内,来到最亮的房间窗下,隐约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黄御医的声音,“大公子再忍忍,等放了毒血就能休息了。” “这么晚,麻烦黄御医了。”低磁沙哑的嗓音,让人不由得心尖儿揪疼。 约莫半个时辰后,黄御医提着药箱子,在小厮的引路下,离开了景轩院。 云苧悄悄透过半开的窗户往里探看。 “窗外的客人,不如进来一见。”沙哑的嗓音,透着些许气喘无力。 云苧身体一僵,她已经尽力轻手轻脚了,出一米绝对听不到她的动作。 但他却听到了,甚至可能早就知道! 这人的耳力非同一般啊。 既然已经暴露,云苧也不再遮遮掩掩,从门口进去。 里面没有其他伺候的下人,她毫无阻碍的来了寝房。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让她想起自毁容貌的那一|夜,浑身是血的她,也是这般。 他是放了多少血…… 端了一盏烛灯,来到榻前。 自己此来的目的,就是要知道,他是不是他! 若不是,她转身就走。 不等看清他的模样,先对上一双漆黑慑魂的眼睛,犹如暗夜嗜血的魔,要吞噬了她的灵魄。 手里的蜡烛忍不住一颤,蜡油顺流而下,滴在了她的手上,“嘶~” “你是谁?”杨轩凌死死盯着她。若非她身上没有杀气,他已经要了她的命! 云苧看清了他的模样,虽然现在的他,和记忆中的谪仙公子有些不同,更显狼狈甚至因为伤病瘦的有些嶙峋可怖……但,他是他! 第6章 解毒报恩 那个为她收尸,覆帕温柔的恩人! 云苧缓缓抬手,慢慢摘下脸上的面巾,露出雪白妍丽的脸庞,两行清泪已经情不自禁的落下,唇边的笑意,是由衷的感激。 “我叫云苧,即将要嫁给你的云府嫡长女。”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杨轩凌看得出她并没说谎,但是一个并没有武功的闺阁千金,夜半三更擅闯丞相府,竟然没有被发现,还顺利来了他的房间里,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还有,她说要嫁给自己……怎么可能,他已经拒了冲喜之事。他的人生已经能看到结局,双|腿不保,残废遗恨,何必再拉一个无辜女子陪着。 “我听那个御医说,你双腿中毒,我能看看吗?” “你懂医?”杨轩凌看着她。 想着自己灵园内的奇花异草,还有刚刚到手的《神农方经》,便点了点头,“懂一些。” “我中的毒并非一种,有蛊王毒,断肠草,还有十日绝,现在我用内力把它们压制在腿部,但是毒入骨血,向上蔓延迟早的事,你能解开?”杨轩凌说着,一抹嘲讽在唇边隐隐流露,似是对自己命运的不甘,还有轻鄙。 云苧震惊的说不出话,这每一样都是要命的毒啊! 不意外她的反应,杨轩凌继续道:“我不会娶妻,你也不必嫁给我,赶紧走吧。今夜之事,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有相府的戒备,也要整顿一番了,区区闺阁女子都能如履平地,还防什么贼人宵徒。 此后相府的守卫,不说是铜墙铁壁,也相差无几。 云苧顿了顿,看着他格外瘦削,但异常坚毅精锐的脸庞,回道:“我没说不能解。” 让她翻翻《神农方经》,定会有法子的。 杨轩凌不信,其实他体内并非三种,随着他回京后,一次次的看医,身上的毒更多了! “你要不先把这个吃了。”云苧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两枚枣子大小的红丹丹果子,实际上是从灵园内取出的,荷包只是遮掩。 这个果子,她给它取名火曜果,有解毒祛寒的功效。冬日里吃上一颗,可保半月不受寒袭,手脚暖融。而且她曾经误食了一种带毒的花蜜,也是吃它解的毒。 看着红溜溜散发着异香的果子,杨轩凌忽然有点儿口馋。 想来是失血过多,有些饿了。 也就没有拒绝。便是毒果子也无所谓,反正都已经是毒人。 见他吃了,云苧全神贯注的盯着他,“感觉怎么样?” “有点儿酸甜,还有吗?” “……就这?” “嗯。” “……” 她吃了一个就解了毒,难道他吃俩还不够。思及他说的三种毒,或许需要更多火曜果,于是又取了五枚。 不得不说,越无知越胆大。 一个当普通果子吃,一个不懂药性瞎喂。 七枚红彤彤的火曜果入肚后,化成了一股火灵气,在杨轩凌的体内横冲直撞,四处流窜。 所过之处,一片灼热,渐成摧古拉朽之势。 杨轩凌的脸也红了,眼瞳都变成了火色。 云苧傻眼,再是不懂也知道,她好心办了坏事。 这下,别说报恩,可能直接把恩人送走了。 第7章 即是咎由自取,又心甘情愿 “你,要不、要不我去叫那个御医回来?”云苧说话就要走。 杨轩凌忍着体内的灼热,咬牙切齿,“不许去!” “可是你现在,这情况明显不对。”云苧也急眼了,“我可不是想害你的。” “噗——”杨轩凌突然张口,吐出一大口,颜色黑红的血,血中似乎还有一条虫状物,蠕动了两下后,再也不动了! 云苧看着这一幕,半晌回不过神。 “你这果子,到底什么来历?”杨轩凌却在吐了污血后,脸色好看了许多,虽然依然红彤彤的,浑身散发着灼人的热意。 云苧道:“园子里摘的。” 这话没毛病,灵园里摘的,还有好多。 “……” “我说的是实话。” “你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妻?” “啊?嗯……对!”云苧用力点头。既然他是他,她愿意给他当寡妇! “好,我知道了。我会娶你过门,对你负责。”言罢,忽然起身,从榻上下来。 云苧更懵怔了,“你,你的腿?” “毒解了,但是它好像还另有其他的作用,既然你是我未过门的妻,那就先辛苦一下,提前洞房,事后我会给你最大的体面,娶你过府。”强而有力的手臂一把捞过她的纤腰,轻松一提,放到榻上! 云苧瞬间被他的气息包围,有药味、血腥味、还有暗暗的沉香幽幽,“等等,唔~”声音被他火热的唇瓣吞食,再发不出一点。 小厮送完黄御医回来,刚走到门口,屋门突然从里面合上,紧接着便听到他家主子的低喝,“回去,天亮之前不必伺候。” 小厮一吓,立刻走了。 大公子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捉摸不定了,想来刚放过毒血,应该暂时没事,“那小的先回去,明早再来伺候。” 等小厮离开,杨轩凌再克制不住,开始攻城掠地。 天色近亮,杨轩凌忍着体内尚未消解的火热,趁着朦胧夜色,送云苧回了云府。 靠云苧自己行走,完全不可能了。而且杨轩凌也不同意,她现在是他的人,容不得半点差池。 冬雨正守在云苧的房门外打盹,忽然她的后脑勺被什么打了一下,不等抬起手触摸,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云苧面色红润,如盛开的牡丹,羞答答的不敢抬头看他。 火曜果是她给的,所以现在的结果,即是咎由自取,又心甘情愿。 “那个,即便你不娶我也没关系。”全当是报恩了。 上一世她在姑子庙,看惯了浪子无情,始乱终弃的男人。早就没有了天真少女的那种单纯幻想。若不必嫁人,自由其实对她来说,更具有诱惑。浪迹天下,纵横山河,看遍人间烟火色,亦不枉此生。 “我会对你负责,不用担心。”虽然两人才第一次见面。“只是暂时,我可能还会坐轮椅示人。” 第8章 咱俩现在换亲也来得及 “嗯,你做你的事。”声音犹如蚊蝇一般霞飞双颊,眼帘半阖,浓睫扑扇轻颤。他这一身的毒,可不是自己吃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害他。在姑子庙,她什么事没见过,没听说过,那些寻乐子的男人,喝几口黄汤,就再也把不住门儿,什么都往外哕。 她心中所想,杨轩凌并不知道,但她的羞态却惹得他体内的火热,瞬间冲破了理智,炙热的手顺着背部曲线滑落纤腰,攀上挺翘的臀……短暂又极其激烈的缠绵后,杨轩凌才不得不走了,留下自己的本命麒麟玉佩,作为定情之物。 云苧已经软成了一滩花泥,手都抬不起来,任由他把还带着体温的麒麟玉佩戴在了她的颈间。 冬雨醒来时,是在耳房里,迷迷糊糊的想起昨夜的事,脸色骤变,去了云苧的房间,发现她正在睡觉。 又一脸疑惑,莫不是她昨夜做梦,梦到大小姐偷偷出去了? 云苧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怎么了冬雨?” “没,没事,大小姐可要起身?”冬雨把昨夜发生的事抛到一边。想来是做梦吧,大小姐大半夜的去哪儿,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了府连路都不认识,又能去哪儿,肯定是她发癔症做梦了。 “不了,我喜欢睡懒觉。给我送饭的丫头都知道,我从不用早膳。” “是,奴婢晓得了,那大小姐继续休息,奴婢就在外面忙活儿,有事喊一声就成。” “好。”云苧翻了个身,被子蒙住头,继续睡。 那个杨轩凌可真够猛浪的,完全不顾惜她,如一匹脱缰野马疯狂。若非她有灵园里的灵果补养,非废在他身下不可。 但也没等她休息多久,云夫人亲自登门,来了她的苧院。 这可是太阳打南边出来,稀罕极了。 “丞相府来媒人请期。”云夫人上下瞧着一身清素的云苧,模样也端庄玉秀,可惜没有福气。 “后天就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啊?这么急!”云苧一脸错愕,确实是意外,没想到杨轩凌言出必行,半点不拖延。 “你今年也十七了,年龄不小,急些也无妨。”云夫人心知肚明,这怕是丞相府要拿云苧冲喜,幸亏换了婚,不然现在去冲喜的就是她的荛儿了。 “嫁妆放心,除了你娘留下的,我另外补贴一份大的,还有相府也送来了礼单,少见这么丰厚,到时你出嫁,必然羡煞众人。” 羡慕过后就是可怜了,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不知道,相府大公子是个废人,就是侥幸活了,也要一辈子残废坐轮椅。 “谢谢夫人,劳您费心。”云苧多少有些掩饰不住的委屈,装给云夫人看。 云夫人心满意足的离开。 没一会儿,又有人来了,是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云荛。怨忿不甘得瞪着她,娇声呵责,“云苧!你抢我的凌哥哥,我恨死你了!” 云苧叹气,一副也是被逼无奈的模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是我做得了主的。妹妹若不愿,可去跟夫人说,咱俩现在换亲也来得及。” 第9章 火曜果的作用…… “你!你明知道我母亲不会同意!”云荛蛮横的拿起桌上盛满茶水的茶杯,朝云苧用力砸去。 云苧没躲避开,被茶杯打中,茶水淋了个透,月色莲纹的裙裳染了一片茶色,不禁皱眉,“你发什么疯?” “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现在联姻的就是我了,只能是我!”说完又把云苧的桌子掀翻,‘哗啦啦~’一地碎响,转身跑了。 “真是被夫人惯坏了。”云苧摇了摇头。 冬雨忙拿着巾帕上前给云苧擦拭,“大小姐莫气,二小姐因为这事被夫人给打了。” “看来是打的轻了。” “二小姐自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所以她得不到的东西,也见不得别人得到。”云苧哧道,“我再睡会儿,没事别来扰我。” “是。”冬雨伺候着她更衣。 这一觉,云苧睡到下半晌才醒,随便吃了口饭,开始研究《神农方经》。 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有关火曜果的详细记载。 火曜果本名是生阳丹果,是长在天地福地的一种灵植,如山脉之根,河海之底,实属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材地宝。它能解百毒,强身健体,白发返乌,去腐生新,诸多好处。而男子服用另有催情神效,非处子才可解,女子也可受益,必孕! 云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最后两个字! 犹如被雷劈了一样,从头到脚,人都麻了! 天! 她该不会,已经、已经……怀上了吧!! ********* 丞相府—— 景轩院内,丞相夫人坐在杨轩凌的榻边,泪眼婆娑的看着‘回光返照’的儿子,恨不得云府能立刻嫁女过来冲喜。 昨天还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今天就脸色红润,眼神也有了光亮,便是御医在把了脉后,也让他们做好准备,甚至都不再放血排毒了。 “儿子再坚持两天,后天就成亲,冲一冲……说不定就好了。”丞相夫人说到最后时,语气很是小心,唯恐再被拒绝。其实就是拒绝也没用,她已经让人在筹办婚事了。 “儿子听母亲的。”杨轩凌最清楚自己已经康健,甚至比没中毒前还要好,连丹田内力都更凝实,隐隐有突破后天大圆满境界的征兆。而这都是她带来的,自己也会遵守承若,娶她过门。 “好好,你同意就好。”丞相夫人松了口气,“但你身子骨不方便,不如由你弟弟来替你接亲。” 杨轩凌直接否了,“不必,儿子的媳妇,自然由儿子亲自去迎。” 虽然时间急了些,但该给她的体面,他半分不会少。 “行,那到时候看情况,你别勉强。”丞相夫人拭了眼角的泪。 相府和云府联姻,似平地一声炸雷,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云府是一代新起的官门仕家,根基尚浅。而相府就不同了,前身可是开国公府,瀚朝建国多少年,开国公府就屹立了多少年,其根深柢固,连皇族也不敢轻易拿捏。 虽近些年,开国公府逾发韬光养晦,门匾也从开国公府换成了丞相府,仍少不了争相趋奉之势。 第10章 冲喜新娘 相府大公子要冲喜,多的是想要攀附开国公府,用一个女儿,换取家族联姻带来的荣耀。 然,真正的高门望族并未出手,加上时间又紧促,杨轩凌的情况又越来越差,锯腿还是好的,说不定命都要没了,自小调教培养的娇女,明眼要送过去守寡?那些当家的自然要好好考虑考虑,人选上也要择一择。 相府却等不及那些高门考虑好,便选定了远远配不上开国公府之尊的云府女儿。 长长的迎亲队伍,十二人抬的七凤飞檐轿舆,浩浩荡荡的自相府启程。 沿街全是看热闹的,议论纷纷。 在瀚朝,民间娶妻所抬花轿最多四人,权贵是八人抬,超过八人只皇族才能用。 杨轩凌以自己在战场立下的军功,换了当今圣上恩准,特例十二人抬的凤舆,来娶云苧。 此等风光,自瀚朝开国以来,绝对是除皇后外独一份! 多少未出阁或已出阁的女子羡慕嫉妒,特别是原本有机会嫁给杨轩凌的云荛,得到消息后直咬牙跺脚,恨不得立刻扒了云苧的新娘嫁衣,取而代之。 云夫人也颇有些不是滋味,但是想到云苧是冲喜去的,马上就要守寡,又不禁释然。 云苧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自己上妆后的容颜,竟然美的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雪白无暇的肌肤晶莹剔透,嫣红的唇瓣欲语还休。已经经过人事的眉眼,流转间似情含水,马上要勾走谁的魂魄一样。 本来该由五福夫人来给她梳妆,只是时间太紧,没找到合适的,实际上云夫人压根儿就没给她找。所以这妆容是她自己画的。说来这化妆的手艺,还是她在姑子庙学会的,当时她自毁容貌后,只能干一些苦力和伺候娼妓的活儿,其中便有这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妆容术。 “大小姐……不,应该叫大少夫人,真是太美了!就跟天上的仙女下凡一样。”冬雨看着云苧,赞叹不已。 云苧微微弯起唇角,逾发美不胜收,“都是假的。三分模样七分妆,妆一卸,又是以前的样子了。” 云夫人过来看她,恰好看到她脸上那有些娇羞,又欣然喜悦的笑容,瞬间愣住失言,“姜姐姐……” 刘妈妈扶着云夫人,听到了她的呓语,忙道:“大小姐,夫人来看你了。” 云苧起身,款款福礼,“夫人。” 云夫人这才恍然,稍稍定神后从刘妈妈的手里取出一个盒子,有些不自在道:“这个你拿去看看,自行收好。” “谢夫人。”云苧约莫猜到里面是什么。女儿出嫁前,母亲或女性长辈会教新娘子洞房时的夫妻敦伦之礼,云夫人必然是懒得跟她亲口传授的,便准备了一些书画,由她自行揣摩。 云夫人又看了她一眼,便带着刘妈妈走了。 出了苧院好一段路后,才又回头看向苧院,对刘妈妈道:“你说老爷如果看到她,会不会不同意她冲喜。” 刘妈妈不敢说话。 自前夫人姜氏死后,便在府里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禁忌。 第11章 她,配得起! “去,告诉她全程都要蒙着红盖头,别让她露脸。”言罢,云夫人神色一冷,快步走了,她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女儿冒风险。 瀚朝新娘子辞别娘家,只要喜扇半遮面即可,也是给娘家人最后的念想,之后上了花轿才盖红盖头。 “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刘妈妈又回了苧院传话。 杨轩凌身姿挺拔,英武非凡的骑坐在马背上,一身新郎衣冠,丰神俊朗,让人望之夺目,再移不开视线。 路边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个贼头贼脑,鼠目阴毒的男人,悄悄从袖子里取出一根短笛,暗暗冲着杨轩凌吹。 杨轩凌倏然转头,目光凛冽,精准的捕捉到他,薄唇微微一勾,便见两名灰衣人出现在他身后。 男人一看不妙就要跑,却被灰衣人牢牢抓住! 这点小插曲在热闹的迎娶队伍前,也不过一点小涟漪。 杨仲睿骑马跟在杨轩凌后侧,他的容貌虽不及兄长,但双目似一泓清泉,眉目间自有一股书卷斯文秀气。 不无担心的看着马背上的杨轩凌,“大哥,你身体可挺得住?” “你说呢?”杨轩凌眼神明亮犀利,哪儿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比正常人还要好不知多少。 可他越是这样,杨仲睿越是担心。 “大哥,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冲喜,怎么又同意了?” “我是不同意,母亲就会罢手吗?” “……不会。” “所以,既然如此,那便没必要再抗拒。” “可这十二抬的凤舆,是不是太过了点儿。父亲母亲知道时,脸色都变了。” “她应得的。” “对方不过一个中书舍人的女儿,算不得王孙公爵贵女,会不会太隆重了。” 言下之意就是云苧,配不上这十二抬的凤舆。 杨轩凌眼色一沉,看向自己这个唯一存活下来的同胞兄弟,“她,是我的妻。” 配得起! “她的体面,是我的颜面。将来她在府中,你需敬着,不可有半点轻忽怠慢。否则,我定不饶你!” 此话严厉且郑重。 杨仲睿不由得肃然无声。 …… 虽然丞相府距离云府只有两条街,片刻功夫就能到,但杨轩凌却领着迎亲车队绕着京城来了一大圈,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杨轩凌要迎娶云府长女云苧为妻。 最后迎亲队在云府大门前停下。 杨轩凌并未避讳,丹田提气,轻身自马背上飞下,稳稳地坐在了轮椅上,由杨仲睿推着进府迎接新娘子。 看热闹的,至此又开始怜悯起了云苧。 再风光又如何,还不是后半辈子要伺候一个残废,守活寡。 云苧没有兄长,弟弟也太小,刚刚五岁,没法为她撑腰,背着她出闺房。而她也不在意,就自己走出去。 堂前,杨轩凌看到云苧头上蒙着红盖头,只身而出,眼底深处,流露出一缕怜惜之色。 他着人打听了一下云苧,知道她在府里,过得并不得宠。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出门参加贵妇小姐们的花宴或茶会,外面的人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只知云府有位云荛嫡小姐,却不知还有一位嫡大小姐云苧。 第12章 红盖头下的容颜 杨轩凌就是坐在轮椅上,也并没有比云苧矮。 看着走近自己的云苧,杨轩凌渐渐握紧了手中的牵红,直到她伸出纤纤玉手,握住了另一端,仿佛两个人的生命,就此真正连在了一起。 云清骧和云夫人端坐在高堂尊位,受了云苧和杨轩凌的茶,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准备礼成,送他们出门。 这时,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忽然从观礼人群中跳了出来,一把扯掉了云苧头上的红盖头,露出了她完美惊世的容颜。 云清骧早已经记不得这个女儿的长相,打从心里他是厌恨她的。所以现在乍一看到,顿时愣住了,眼瞳都放大了一圈! 她,竟然长成了她的模样! 云夫人已经早一步见过云苧的模样,并没有意外,所以她的目光紧盯着那个扯了云苧红盖头的丫鬟,正是她命人关在闺房的云荛! 至于云荛,在看到完美妆容后的云苧,也愣住了。 最后还是刘妈妈眼疾手快的扯了她下去,没让人注意到她的身份。 杨轩凌看了一眼身后推着轮椅的杨仲睿。 而这位弟弟,现在也正对着云苧发傻。他不意外他会如此反应,其他没有见过云苧的人,亦无不看呆。 抬手一道内力疾出,缠住了落在地上的红盖头,并控制着重新给云苧盖上。 声音低沉,带着振聋发聩的威慑,“继续。” 云清骧却道:“且慢!” 云夫人暗道不妙。 “父亲,还有什么要嘱咐女儿的吗?”云苧对云清骧并不亲近,也就比陌生人强点儿。 特别是上一世,他被云夫人送去姑子庙,他完全无动于衷,仿佛不知道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一样。而今生,她对他也是可有可无,既没有期待,更谈不上失望。 “老爷,吉时已到。”云夫人及时出言,拦住了云清骧的话。并示意礼官儿喜娘,赶紧带人出门。 杨轩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最好立刻带着云苧离开。 云清骧目送着云苧被送上了花轿,表情冷的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可怕。 而他这副模样,在外人看来,也符合不舍得女儿出嫁的慈父之心。 只有云夫人知道,他这是真正动怒了!捏着帕子的手,隐隐地抖了下。 云苧坐上花轿,很快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轿外响起,“主子,冬雨就在外面,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 “……好。”云苧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临出阁时,她让冬雨留下了,因为她只要忠心于她的奴婢,墙头草还是留在墙头上的好。 冬雨最后选择跟着云苧去丞相府。临行前她和刘妈妈说了一声,以后会以云苧为主。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丫鬟也有丫鬟的理想,她想要做一等大丫鬟,甚至是管事姑姑。而不是一直给人端茶倒水的小丫头。跟着夫人,有刘妈妈等一些老人压着,她上升的机会不大,前途有限。但跟着大小姐,这过去以后,就是娘家大丫鬟,再有其他小厮丫头,全要看她的脸色。不说是平步青云,一跃龙门,那也是进了一大步的。 刘妈妈对她的选择,即无赞同也不反对,只让她想好了,卖身契可还在夫人手里。 第13章 千娇百媚 灼灼夭华 一抬一抬的嫁妆,从云府内抬了出来。 让人咂舌的长,说十里红妆夸张了些,但是一眼望去,也看不到头。而且看抬嫁妆的喜称沉的打弯,可见里面绝对都是满满当当的。 其中大半都是丞相府送过来的添妆聘礼,给足了云苧排面。 云苧头上蒙着红盖头,没能看到迎亲盛况,但是听周围人沸沸扬扬的议论,也知道杨轩凌确实说到做到了。 不说别的,单是这喜轿,亲王妃出嫁,也不见得有这般待遇,十足诚意。 “这凤舆可真是漂亮尊贵,不愧是宫里娘娘用的呢。”冬雨跟在轿舆旁,眼睛睁的大大的,恨不得黏在上面细瞧,特别是轿身周围的凤凰于飞刺绣,栩栩如生的针法,怎么绣的呢…… 云苧坐在里面,回想着上一世有关丞相府的传闻。 她在姑子庙苟活了有十二年,起码这十二年,丞相府并未败落,一直位居京城顶级权贵。 杨轩凌因为双|腿残疾,从未娶过妻,连妾都不曾有过,在骄奢淫逸的权贵子弟中,如一股清流。 这也是她这一世愿意嫁给他的主要原因。一个人的品性好坏,大都天生注定,和身残还是健全,没有多大关系。恶人身残,说不定会更恶,恣情纵欲,毫无顾忌。而好人,一生都会心存正善,那是他的原则底线,便是身残也一样。 上一世,她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拒绝嫁给杨轩凌。好在她有机会重来一次,她会好好报答他的,用这一生来供奉他的善念。 丞相府到了。 在凤舆停落的瞬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煞是热闹喜庆。 云苧冷静了一路的心,也不禁有些紧张的激动起来。 杨轩凌开弓对着凤舆帘门射了三箭,定下乾坤。 随后又上前,道:“夫人,随我去拜堂吧。” 云苧听着他低磁含笑的声音,霎时红了脸庞,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杨轩凌眉眼间全是温柔笑意。 而他的模样,落在了一直跟着他的杨仲睿眼中,无比震撼。 什么时候他大哥竟然会对女人如此辞色,向来都是避如蛇蝎,不胜其烦的。 随着喜娘搀扶云苧下轿,又过火盆,跨马鞍,最后拜堂……送进洞房,等着新郎来挑开红盖头。 冬雨守在门外,发着喜钱,挡住来闹洞房的人。 云苧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正要从灵园里取些果子解饿,就听门开了。 是车轮子的声音。 继而杨轩凌对冬雨道:“去院外候着,不许人来打扰。” “是。”冬雨看了一眼房内的云苧,想来大公子身残,也不能把主子怎样,“那奴婢先下去了。” 云苧听着关门声,心头不禁一颤,他不会大白天的就……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喜称挑起了红盖头,云苧慢慢抬起脸,一张千娇百媚精致至极的脸庞,映入杨轩凌的眼中。 同样,云苧望着从轮椅上站起来的杨轩凌,那天夜里他容色狼狈,远不及现在这般英俊绝伦,贵不可言,特别是一身红衣,灼灼夭华。 “夫人。”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欲色呼之而出。 云苧的脸更红了,颔首矜默,胜却所有甜言媚语。 第14章 元帕 …… 翌日早,正祥院。 袁嬷嬷端着蒙了红绸布的喜盘,进了正堂。 丞相夫人一早就坐立难耐的等着了,看到袁嬷嬷进来,心情格外忐忑沉重。 她知道冲喜不过是一种寄托之法,兴许老天开眼,给个奇迹呢。趁着大儿回光返照,能留下一脉香火传承。 袁嬷嬷把喜盘放在了丞相夫人面前,恭声敬道:“夫人请看。” 丞相夫人先瞧了她一眼,见她竟然眉眼带笑,心里顿时突突了两下,不会吧? 难道! 急急忙忙扯开了红绸布,看着喜盘里的元帕。 手指有些颤抖的打开了,上面有着斑斑点点的鲜红血迹。 腾地站了起来! “真成了?!”丞相夫人似有些不感相信。 袁嬷嬷笑着点头,“成了!而且大公子现在还好好的,早上吃了两大碗的菜粥,大少夫人亲手熬得呢,还有鹿肉包子,也足足六个,胃口大开!” 丞相夫人先是瞠目,半晌长出了一口气,“赏!重赏!!!” 故此,还不等云苧和杨轩凌去敬茶,一波波的赏赐先送进了景轩院。 满屋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云苧嗔睨着杨轩凌,“母亲很满意那个元帕啊。” 只有他俩知道,上面的血,其实是杨轩凌的。至于她的初贞,早在给他解毒那夜,就被他霍霍了。 “以后你会知道,母亲若要对一个人好,那是挖空心思的好。”杨轩凌拿起一支极品的赤玉钗,给她挽在发髻上,愈发显得她肌白赛雪,美艳无双,“刚好配你。” “这等好的玉钗,外面可寻不到。”云苧并非贪财之人,但好物谁都喜欢。 “若你喜欢,以后我帮你寻一些。”杨轩凌笑道。 “那也不必,终究身外之物。对了,母亲送我这么多好东西,我怎么回礼啊?针线活……可有点儿一般。” “呵,母亲怕是最想要的是孙子。”杨轩凌回道。 云苧随口回道:“巧了,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怀上了。” 杨轩凌:“……” 云苧抬眼看他,“怎么,不相信?” 杨轩凌失笑,“我那么厉害吗?” “是呀,我的夫君功夫好的不得了!”云苧娇笑,别有气韵诱惑。 杨轩凌顿时呼吸一沉,“晚些去敬茶,父亲母亲应该” “来人,伺候大公子准备出门。”云苧不等他说完,急急喊道。 “你……”杨轩凌只好在轮椅上坐下,却又一把把她扯入怀中,点了下她的鼻尖儿,眼底全是宠溺。 丞相杨湛才年过不惑之年,就已经头发花白过半。但其依然儒雅英挺的五官轮廓,能明显看出其年轻时,必然也是一名才绝美男。 下朝后,丞相便匆匆回府来了正祥院,心情也颇有些沉重,唯恐回府就听到大儿出事的消息。 没想到看到自己夫人一脸笑容,这可是自大儿回京后,头一回看她面露笑意。 “夫人?” “老爷,这个大儿媳好的很。” “嗯?”丞相不解。 “你等着看就知道了。”丞相夫人也不好说元帕的事,就等着人来请安。 丞相更是疑惑了,但他夫人说等着,他就等着吧。 第15章 请安敬茶 云苧一身吉服,环佩珠冠,隆重端庄,莲步轻移间,并没有被身上繁缛衣冠影响,反而更显从容淑雅。 杨轩凌则是了一身暗紫近玄的修身锦袍,墨发剑眉,双眸如点漆深邃犀利,英姿勃勃。仿佛随时能从轮椅上站起来,与常人无异。 丞相夫人悄悄对丞相道:“两碗粥汤,六个包子!” 丞相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真好了?” “你自己瞧啊。”丞相夫人不无得意道:“我就说冲喜有用吧。” “有用,有用,太有用了!”丞相几乎坐不住,要站起来去看杨轩凌。 他有一妻三妾。妻贤明礼,从不拦着妾室怀孕生子,但是最后真正活下来的,也只有二子三女。 大儿子杨轩凌是他最器重的,次子性格优柔,整日游手好闲,难堪大任。所以当得知大儿将中毒不治,最好的情况还得截肢,便痛心捶首,夜夜难眠。 “儿子携妻来给父亲母亲请安。”杨轩凌双手一撑轮椅扶手,身体前倾便稳稳地跪在了锦垫上。 云苧完全不担心他,装残废和真残废是两回事,也恭恭敬敬的跪在了锦垫上,“儿媳给父亲母亲请安。” 昨日人多又盖着红盖头,所以并没看清云苧的相貌,仅是惊鸿一瞥,感觉是个很标致的一个孩子。 现在细看,柳眉若山,杏眸淳善,绛唇含笑,瓜子脸玉葱鼻,天庭饱满地阁圆润,耳朵也似元宝福气满盈,绝对的旺夫相,丞相夫人心里不禁暗暗称赞,越看越喜欢。 丞相也是见多了美人的,儿媳妇这种实属上佳,万中取一,“好,很好。” 敬过茶后,云苧又得了两个厚厚的改口红封。 回到景轩院,她数了数红封里面的银票,足足两万两!眼睛笑眯眯的弯了起来。 杨轩凌从轮椅上站起,倒了一杯茶,浅啜笑道:“喜欢银子?” “当然,这东西用处可广,比珠宝玉器实在多了。”云苧把银票放进自己专门用来存银票的黑铁箱中,上锁,“回头我要置办田地。” 杨轩凌对她怎么花银子不感兴趣,倒是看上了她的那个黑铁箱子,触手冰凉,又敲了敲,一股沉闷隆隆的声音传出,“哪儿来的?” “院子里挖的。”她在灵园里种植花草时,无意中挖到了这个黑铁箱子,本来上面锈迹斑斑,她打磨了好久,才有现在这副黑黝黝的阴沉铁模样。 杨轩凌从自己的轮椅扶手下,摸出一把匕首,对着黑铁箱就是用力一划。 结果,匕首卷刃了,黑铁箱连个划痕都没有。 杨轩凌眼色逾发明亮,“好厉害的铁!” “是吧,放宝贝再合适不过了。”云苧得意的拍拍箱子。 杨轩凌笑而不语,用卷刃的匕首,对着她的锁子轻轻一削,锁子变成了两半,‘啪嗒~’掉在了地上…… 锁子非黑铁的! 云苧:“……” “这箱子,比你里面的银票值钱多了。”杨轩凌拍拍云苧的头,“还是把箱子藏起来吧。” 第16章 截肢 “才不!”云苧拿着被削断的锁子,“你赔我一个新锁子,要匕首削不开的。” “呵呵,好。”杨轩凌的目光又落在了黑铁箱子上,兴趣浓郁。 云苧全当没有看到,换了个话题,“今天姨娘和妹妹们没来,明天我过去见个礼吧。” “随你。明天我就不过去了,母亲身边的袁嬷嬷会陪你走一趟。” “好。不过别人家新妇见礼,都是一大家子齐聚一堂,为什么你家是分开的。” “当年老祖宗喜欢马,索性建的府邸都能跑马,比之皇宫也不逞多让。因此,每个姨娘,都住的相距甚远,平时打个牌都要走不少功夫才能聚到一起,母亲也不拘着请安,所以只逢年过节的露个面儿就行。” “那我明天去见三个姨娘,岂不是?” “辛苦夫人了。”杨轩凌勾唇戏谑道。 云苧白他一眼,难怪他不去了。 杨轩凌继续道:“其实母亲这么安排是故意的。” “哦?”云苧转念一想,明白了,满口佩服:“母亲厉害!如此一来,父亲乘兴而去,最后兴致都没了,还没到地方。以后我也这么干。” 杨轩凌眉梢轻挑,“咱们成亲才一天,就想着给我纳妾了?” 云苧诧异,“难道你不纳妾?”他暂时装残废,当然不会再节外生枝。可总有不装的时候,那时他这种顶尖儿的权贵,硕大的家业,多的是狂蜂浪蝶扑他,难保不会带几个回府。 杨轩凌端起茶喝了一口,“我不会纳妾。” 云苧怔住,觉得自己刚才耳鸣了,“你再说一遍?” 杨轩凌道:“我不纳妾。” 云苧半晌说不出话。 杨轩凌知道她不信,也没有再继续说,这种事还是做比说更有用。 一把把她捞入怀中,摩挲着她纤细的腰肢,仿若无骨,“夫人,为夫有点儿乏了。” 云苧立时思路清醒,“大白天的,起开。” “饿了。” “那就饿着,我去给你泡败火茶。” 杨轩凌无奈,以前他淡情寡欲,不沾女色,除了做事外还有练的武功也不适合贪欲。但自从吃了她的火曜果后,心里就一直蕴藏着一股真火,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绑在身边。 云苧用灵园里的灵植,给他泡了一杯花草茶,清心解热,省的他总是想着那事。 别说,这茶还真有用。杨轩凌喝完后,那股火气确实消解了不少,最后神清气爽的去了书房做事。 书房内已经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杨轩凌挥手一股劲气,把书房门关上,并让外面伺候的下人都退下。 “父亲。”杨轩凌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高大挺拔的身躯,站的笔直,犹如一根承天柱。 丞相的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掉出来了,“凌儿,你的腿,不是,你、你的毒?到底怎么回事。”一时间,竟语无伦次,不知该说什么好。 杨轩凌道:“儿子已经好了。但为了查出毒害儿子的幕后主使,暂时对外还不能站起来。这几日,还要劳烦父亲找个替身,由黄御医操刀,去了双腿。” 第17章 世子之位 “这不是事。只是你的毒又是怎么解的?” “是阿苧。” “她?不会真是冲喜冲好的吧……”丞相怀疑,在他看来,云苧只是碰巧在杨轩凌好转时嫁给了他,而非什么冲喜。 “要是成个亲就能好,天下的病患也就无需大夫,只要办个婚事万事昌隆。”杨轩凌回道。 “那是怎么回事,该不会”丞相忽然灵机一动,“儿媳懂医!” 也只有这个原因能解释了。 “也不算。她是偶得奇果,可解百毒,儿子服之后,体内的毒便解了,说起来也和冲喜有关。” “原来如此,你母亲虽然有时候办事糊涂些,这次算是做对了。无论怎样,你身体好了就再好不过。开国公府,将来还是要你撑着的。你弟弟这两日,又和狐朋狗友去游学,我看最后学问是没长进,倒能游出条鱼来。” “正好让母亲炖汤,给父亲补补身体。”杨轩凌揶揄。 丞相吹胡子瞪他,“我看是要气死我,反正他算是指望不上了。” “这不正是那位想要看到的。” “…等等…难道你的意思是?你弟弟他可能也是装的。” “他心眼儿可贼着呢,不然怎么在外游学几年,都平安无恙。”除了家族的保护,自己也须格外警惕才行。如他,一时不察就落入圈套,差点儿性命不保。 “都是为父无能。”丞相一脸愧色,“不然你还能多几个兄弟帮衬。” “也不见得,几个叔叔还不是一天天的算计父亲,得知我快死了,府上恨不得跟过年一样,就差敲锣打鼓了。” “罢了,不提这些。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鹭城战事需尽快进宫面圣,尽职奏报。” “说到这个,可惜你那份显赫战功,只换了一顶轿子。” “父亲以为,陛下还能赏儿子什么?” “唉!瀚朝建国初,有九位开国公,如今其他八位……只剩我们杨国公一门,虽然尽量不提开国之封,连门匾也换成了丞相府,但这家大宅大的,已经极为惹眼。原本为父想着,凭着你在鹭城的战功,陛下会赐予你世子之位。” 父子二人在书房内谈论了许久才从里面出来。 丞相的表情看起来更沉重了,而杨轩凌跟在其后沉默不语,脸色变得苍白了些。 这模样落在外人眼中,像是杨轩凌的病又恶化了一样…… 云苧亲手做了一道蒸蛋羹,用的蛋是从灵园里捡的灵鸟卵。 有些灵鸟下了蛋也不孵,就在草窝里扔着,擎等着她捡。 丞相夫人闻着香气无与伦比的蛋羹,特别是金黄的色泽,食欲大开。 “儿媳,你这蛋羹做的为实不错,比御厨也不差。”丞相夫人不吝称赞。 云苧先给丞相夫人盛了一碗,“母亲先尝尝咸淡。” “好,那我就先尝尝。”丞相夫人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顿时眼睛都直了,“太、太鲜了!” “什么太咸了?”丞相挥退下人,亲自推着杨轩凌进屋,正好听到丞相夫人最后三个字。 第18章 十年不开荤…… “什么耳朵,是鲜,快洗洗手,尝尝儿媳做的这蛋羹,绝对是你没吃过的味道!”丞相夫人笑嗔。 杨轩凌已经尝过云苧的手艺,自是知道的,“母亲喜欢?” “喜欢、喜欢!”现在丞相夫人看云苧是哪哪儿都好,连耳垂上长得痣,都是福气痣。 丞相用过蛋羹后,也不禁惊讶的翘了胡子,“这蛋羹确实一绝。” 云苧帮杨轩凌布菜,听着丞相的夸赞,回道:“父亲吃着适口就好。” 丞相夫人道:“你也赶紧坐下一起吃,私下咱们没恁多规矩。” 杨轩凌拉她坐在自己身旁,“我手是好的。” 云苧微微红脸,低声赧语,“知道了,快吃你的。” 丞相和丞相夫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满意之色。 虽说是匆匆忙忙成的亲,连个相看时间都没有,所幸小夫妻俩相互尊重,也看对了眼,便再好不过了。 …… 夜色轻薄,月照千泽。 云苧红唇翕开,眸光迷离的躺在杨轩凌的怀里,而杨轩凌明显还精神奕奕。 站在院门外候着的冬雨,不禁暗暗担心,她家主子可悠着些,大公子身体可不好…… “冬雨姑娘去休息吧,我来盯后半夜。”杨轩凌的贴身侍从何荣提着灯笼过来接替守夜。 冬雨看看寝房仍亮着灯,有些尴尬,“那我先回,有事喊一声。” “嗯,天黑小心脚下。”何荣把灯笼给她。 等冬雨离开后,何荣看了眼寝房,摸了下直挺的鼻子,嘀咕一句,“公子这是十年不开荤,开荤顶十年啊。” 云苧不可避免的起晚了,有些后悔昨夜不该由着杨轩凌的。 冬雨伺候着她起榻,“主子,丞相夫人一早就去了相国寺还愿,让主子今早不用过去请安。” “太好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睡懒觉的毛病。”云苧一听不用去请安,浑身的乏劲儿又上来了。 “大公子跟着丞相也一早就进宫了。” “哦。”云苧掩口打了个哈欠,他倒是还有精神头去皇宫。 见她又想睡觉,冬雨忙拦住她道:“主子忘了,今天该去见见姨娘和小姐们了。” “啊……好像是……”云苧顿觉腿软,这几个姨娘天南地北的住着,谁也不挨着谁,可有的奔波了。 …… 花园里,一名豆蔻年华的小少女,蹦蹦跳跳的在踢石头子玩儿,鹅黄色的小衫,翠绿的百褶裙,粉玉璎珞,衬得她可爱稚嫩,天真烂漫。 忽然,她扭头看向青卵石路,只见一名身穿红色团绣连理纹裙裳的女子,婉约娉婷而来,立刻跑跳过去。 脆生生喊道:“大嫂好。” 现在相府里,能穿正红的,除了丞相夫人,就是大少夫人了。丞相夫人早就不穿这种耀眼的颜色,而云苧是新人需要连穿三天,所以整个丞相府也就她一个,再没见过其人,也不会错认了她的身份。 第19章 逆鳞 云苧顿足停下。 一旁陪同的袁嬷嬷介绍道:“大少夫人,这是三小姐语梦,柳姨娘所生。” 相府夭折的孩子不少,排行以活下来的孩子为准。 “原是三妹妹,长得可真漂亮,一点见面礼别嫌弃。”云苧从冬雨的手里取过一个装满珍珠和金豆子的红色绣喜荷包。 “谢谢大嫂。”杨语梦接过沉甸甸的红喜袋,眉眼笑得更开心了,继而道出一个让云苧也心喜乐见的消息,“未免大嫂辛苦,大家都聚在我妾娘的福泉苑。” “如此,那咱们赶紧过去吧,别让姨娘和妹妹们久等了。”云苧笑道。 杨语梦主动挽上云苧的胳膊,“我今年十一岁了,大嫂今年多大了?” 袁嬷嬷出声,“三小姐不可无礼。” 杨语梦嘟了嘟嘴巴,放开了云苧。 云苧对袁嬷嬷道:“无妨,三妹妹性格活泼不拘,我很喜欢。” 杨语梦又笑了起来,“还是大嫂好,她们跟我妾娘一样,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说教我,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好烦的。” “呵呵,大家也是为了你好。”云苧笑道,心底又有些羡慕。她自幼失母庇护,父亲不疼后娘不喜,独自在偏僻的苧院长大,从没被关怀眷注过。像杨语梦这般开心无忧的笑,是极其陌生的。 路上多了杨语梦,热闹不少,她说话率真,也什么都敢说,令云苧知道了不少相府妾院内的事。原本廊腰缦回需要小半个时辰的路,竟也不知不觉的走完了。 福泉苑与丞相夫人的正祥院明显不同。 正祥院更为庄重大气,一眼便能看尽凤庭,宽阔开明。而这里小桥流水,游廊画栋,处处精致匠心,更为赏心悦目。 柳姨娘身材娇|小玲珑,纤细若柳,一颦一笑尽是成熟妩媚,完全不像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妇人。 在来的路上云苧从语梦口中得知,她本来还有一个弟弟,但在其三岁那年落水,不幸夭折了。而其他两位姨娘,也一样有儿女夭折。便是丞相夫人,亦有一儿一女夭殇,杨轩凌和杨仲睿能活着长大,实属不易。 “这是大少夫人吧?昨儿拜堂时就觉得是个大美人,现在一看,简直就是画里出来的。”柳姨娘笑容满面,热情而不过分,令人如沐春风,恰到好处。 云苧寒暄:“柳姨娘谬赞了,倒是姨娘貌若双十,怎么保养的?” 柳姨娘抬手拂面,“老了老了,快里面请,咱们慢慢说,王姐姐和孙妹妹也都等着大少夫人呢。” …… 和相府的喜气融融不同,云府如寒冬一般,下人们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喘。 云清骧神色冷沉的坐在高位,一旁是正襟危坐的云夫人。 云荛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颤颤发抖,面色也虚弱恍惚,仿佛随时能昏过去。 “老爷,荛儿已经禁足两天,水米未进,要不先让她去吃点东西,再来听训。”云夫人既心疼又闷气。 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婚礼进行的正合适,她半路杀出幺蛾子,非去扯云苧的红盖头,露出那张肖似姜氏的脸。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姜氏是老爷的逆鳞,名字都不敢提,她倒好,还让他看到,重温那张脸! 第20章 相府水深 云清骧神色黑沉隐隐透着一丝戾气,瞥眼看向她。 云夫人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脊背发紧,忙从圈椅上站了起来。 片刻后,云清骧终于说话了,声凛如冰,“看你母亲的面子,再有下次失礼智昏,便送去本家祠堂惩戒。” 言罢,拂袖离开。 云夫人的脸色煞白一片,双|腿颤软,倒在地上。 云荛忙过去扶她,行动伶俐,哪有半分虚弱的样子,显然刚才只是在云清骧面前佯装而已。这两天没少吃也没少喝,连家规也是丫鬟抄的。 “母亲,你怎么了?” “你可千万长点儿心,别再干蠢事。”云夫人叹道,想起曾经去过的地方,就忍不住心生恐悸。 刘妈妈一直在院外守着,等云清骧走后,忙进了屋。 先扶云夫人在椅子上坐下,才问道:“夫人,发生什么了?” 云荛把云清骧的话说了一遍,“本家是哪儿?我怎么不知道父亲还有本家,不是孤儿吗?” 刘妈妈脸色戛然大变,看看云夫人,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才道:“二小姐不知,老爷并非孤儿,是有本家的,在西地边陲的傀城!” “傀城?”云荛从没听说过,“那是什么地方?” “城如其名,那里人鬼共存,有时候人不像人似鬼,有时候鬼不像鬼似人。说是瀚朝属地,但是朝廷从不会派官吏过去。” 云夫人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抬手制止,“别说了。” 然后对云荛严叱道:“婚前,不许再出云府半步!” 云荛登时不满,“三天后是琳琅郡主的生辰,我答应了要去庆贺的。” 云夫人才不管这些,“不许出门!否则就别再认我这个娘了。” 云荛皱眉,“母亲!” 云夫人直接忽视她,对刘妈妈道:“明天新媳妇回门,好好准备,厨房的菜谱弄好没?给我看一眼。” 云荛一听明日云苧回门,眼底一阵闪烁。 在福泉苑用过午膳后,云苧得了一堆礼物,大大小小的箱子,足有十八个! 回到景轩院后,冬雨便迫不及待的开了箱,随后瞠目结舌。 “主子,你快来看。” “怎么了?”换了居室常服的云苧,一身轻盈的过来,也不禁吃惊,这哪儿是一个妾室的手笔。 绫罗绸缎皆是上品,瓷器玉玩,茶酒补品,也都是价值不菲的贡品,还有一些稀有的奇珍异宝……冲这些,都够再聘个名门望族的媳妇儿回来了。 “相府好殷实!”冬雨深深觉得,自己跟着主子,这是进了富贵窝里。 “相府在外的经营生意,都是三个妾室在管,她们出手阔绰倒也不意外。”云苧拿起来一对羊脂白玉的手镯,乃是毫无瑕疵的极品,更为难得的是一对,又出自名匠之手,坊间怎么也要几千两的。 “奴婢听说这三位姨娘,进相府为妾的陪送,都有好几十万两的银子呢。” “她们三位,哪个拎出去不是当家夫人的出身。可见相府的水有多深,以后你在府里时,也机灵点儿,多做多看少说。” “奴婢知道了。”冬雨恭敬应着。 “明天回门,也不用开库房了,就从这里挑选一些就行。”东西都是好的,有面儿有里。 “是,主子。” …… 第21章 一屋子戏精…… 日落黄昏,霞光漫天。 杨轩凌坐着轮椅,从外面回来,到正祥院问安。 本来在院子里闲逸散步的丞相夫人,却在看到他后,立刻不安定了。因由他的脸色是霞光都遮掩不住的灰白,甚至眼瞳都透着一丝晦气。 丞相夫人吓得不轻,忙命人进宫请御医。 杨轩凌拦住,小声道了一句,“母亲不用担心,儿子没事,先进屋分说。” 云苧也来昏定晨省,向丞相夫人请安。结果见正堂的门关着,袁嬷嬷站在院门外候着,想来里面有事。 “袁嬷嬷,这是?” “大少夫人不要担心,大公子他就是在外应酬,有些累了,身体没什么事的。” 呃……这话是反意吧,应该是大公子有恙,提前做个心理准备。云苧眨了下眼,从袖子里扯出一条绣着花好月圆的云锦丝帕,拭了拭白玉挺俏的鼻尖儿,语气带出一丝忐忑,“没事就好,老爷呢?” 袁嬷嬷回道:“去了福泉苑那边。” “还是派人去递个话的好。” “是,奴婢已经派人过去了。” 云苧想着柳姨娘送的礼物,心里着实有点不忍,福泉苑那边好不容易盼来一次勤快的夫主,这下又要泡汤了。 “我的儿啊——”丞相夫人突然一声哭嚎。 吓得所有人,都浑身一个激灵。 袁嬷嬷比云苧更快一步的冲了进去。 云苧晚了一步,等她进去,就看到脸如纸白的杨轩凌,很是一愣。昨夜他可是龙精虎猛的,差点儿废了她,现在这又要搞哪样?蓦地想起他说要坐轮椅示人……心下了然。 当即甩手用丝帕遮面,眼眶一红,便朝他扑了过去,“夫君,你可不能有万一啊,妾身以后可怎么活,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没有爹啊。” 她这一句,直接把正在哭啼的丞相夫人镇住了,“儿媳?好儿媳……你刚才说啥?再说一遍!” “我……”她刚才说啥了? 云苧一时脑袋卡壳,眨眨泪汪汪的大眼睛,吸了吸鼻子,竟然呆萌呆萌的。 杨轩凌哭笑不得,把她扯入怀中抱住,娇俏的小脸也顺势埋入他的臂弯,顺着她的话道:“我没事。你和孩子,我都会护着的。死了变成鬼也不会离开你们。” “……”云苧浑身一抖,那倒也不必,死了还是能投胎就投胎。别在阳世逗留,会变成厉鬼啊! 丞相夫人闻言又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儿啊。快去,袁嬷嬷你快去把老爷叫回来。” 袁嬷嬷忙应着:“已经派人去了,夫人您可千万别急,先冷静下来。” 一屋子除了杨轩凌,所有人都面带哀色,最惹眼的当属云苧,死活就赖在杨轩凌的怀中不起来,纤瘦单薄的肩膀,颤颤悠悠的,像是在抽噎哭泣。 丞相还没走到福泉苑,就被下人给叫回来了。 看到屋里的情形,特别是一脸无奈,有点儿招架不住的大儿,暗暗瞪了他一眼,又闹哪样,就不能消停过了这一|夜,他可有仨月没去那边了。 第22章 夫唱妇随 “夫人,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呢,传出去没得让人笑话。”一家之主发话了,无有不从。 云苧立刻从杨轩凌的怀中爬起来,梨花带雨的姣美俏脸,惹人格外怜惜。 丞相又瞪了杨轩凌一眼,才放缓了语气,对云苧道:“贤媳,你先带凌儿回去,若他压制不住体内的毒,再传御医来。” “是,儿媳会好好照顾夫君的,先行告退。”云苧推着杨轩凌离开了正祥院。 丞相命人都退下,带着夫人进了内堂说话。 “这是闹哪样?” “往大了闹,臣妾定要抓住害我儿子的内鬼!”说到最后,丞相夫人的脸色沉的有些慑人。 丞相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又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压火,“这些你不用费心,一切有为夫在。” “这可不是小事。只要一想到奸人在府里,我这心就火烧火燎的,跟放在砧板上凌迟一样疼。”丞相夫人又想起自己另外两个夭折的孩子,眼眶又红了。 “对了,儿媳妇今儿倒是提醒了我。她既和凌儿顺利圆房,有孩子也是迟早的事,我必须清一下府里手脚不干净的人。” 丞相思及子嗣问题,也慎重了几分,“按夫人的意思吧。” “嗯。那福泉苑那边,老爷今晚还过去吗?”丞相夫人偷偷觑他。 ……还去个屁! 丞相起身进了寝间,“今晚在夫人这里歇了。” 丞相夫人眉眼闪过一丝得逞。 云苧自然也猜出了丞相夫人的另一番用意,回到景轩院就忍不住掩唇笑道,“母亲吃醋呢。” 杨轩凌又把她扯入自己怀中,柔香满怀,“所以,你也故意跟着闹。” “嘿~我这明明是夫唱妇随。”云苧娇笑着,要从他怀中起开。 却被他紧紧揽抱住不放,“如此听话,那继续随夫所欲?” “你不是毒发了,还是别……啊!” …… 转天云苧坐在梳妆镜前打盹儿,由着冬雨帮自己梳妆。 冬雨有些不忍,劝诫道:“主子,大公子毕竟沉疴未愈,夜里还是……还是悠着些,节制一二。” “嗯?”本来混混沌沌的云苧,听着这话清醒了些,“你说什么?” “就是,节制一些,大公子身体不好,得将养着。”冬雨面红耳赤道。 云苧无语,这哪儿是她做得了主的,明明是某个‘衣冠枭獍’太贪,她若非有灵园珍果补养,现在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有苦说不出啊。 冬雨斗胆继续劝道,“现在府里府外都在说大公子身体,又不好了。” “他不好?那这天下就没人身体好了。”云苧忍不住呛了一句,这家伙装的还挺成功。 三朝回门,云苧忍着沉重,肩披繁绣珠玉的沉重霞帔,团绣富贵祥瑞的千褶裙,发髻上的每一样首饰都令人咂舌,珠冠头面,乃是深海赤宝石,价值万金。 第23章 她恨 丞相夫人在相府大门口,指挥着下人把备好的礼物装车。扭头瞧见一身华丽贵重的云苧,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她相府的嫡长媳。 “我给亲家准备了一些薄礼,你捎带过去吧。”丞相夫人满面慈和笑容。 云苧看向丞相夫人准备的,足足六大箱子,比她备的还多…… “这,儿媳已经准备好了,母亲不用再破费。”按着丞相夫人的阔绰,这几箱子,不知多厚重。 丞相夫人大手一挥,让人装车,又笑道:“不算什么,早去早回。” 杨轩凌坐在轮椅上被何荣推着,从府内出来。无可挑剔的五官轮廓,面色有些黯淡泛白,印堂处也隐隐泛青,任谁也能看出,他的身体状况堪忧。 “劳母亲费心。”杨轩凌虚弱笑道。 丞相夫人立刻又挂上一脸担忧心疼,叮嘱何荣,“好好照顾大公子,有半点差池,拿你是问。” “小的遵命。”何荣躬身应道。 云苧挥别丞相夫人,随着杨轩凌上了宽敞的马车。 …… 云府大门外,云夫人坐立难安的巴眼张望着。 直到相府的马车到了,看到云苧妆容精致,但却并没有多像姜氏后,才松了口气。 若她还跟成亲那天一样,少不了她要先送她一盆脱妆水。 云荛也从侍女小兰的口中得知,云苧在杨轩凌的陪同下,三朝回门了。 光那回门礼,足足十一箱,而且在卸箱子时,有一箱太沉,摔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物什,皆是珠光宝气,给足了云府面子。 云荛听得眼睛都红了,这些原本都该是她的风光,还有杨轩凌……她从十岁第一次见他,就日日夜夜想嫁给他! 为什么不是她! ‘哗啦啦啦——’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果盘等物,全被云荛扫落在地,“明明都是我的!是我的!” 小兰吓得立刻跪在地上,颤颤发抖,“二小姐息怒。” “息怒?怎么息!”云荛抬腿一脚踢中了小兰的心口。 小兰顿时口吐鲜血,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云荛嫉火中烧,蓦地眼睛一转,看向了窗台,那里有一盆兰花。花土像是刚刚翻过,松软湿润。 …… 云清骧再次见到云苧,发现她不再那么像姜氏后,表情淡漠了许多。喝了回门茶,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杨轩凌,去了前院宴厅。 云苧对他疏冷的态度已经习惯,能喝口她敬的茶,应该还是看在杨轩凌的份上。 “夫人这两日身体可还好?瞧着有些清减。”云苧面露无可挑剔的温婉笑容。 对于这位,她恨!特别是刚重生的时候,恨不得提刀去捅了她。但是又渐渐冷静下来,固然一时爽了,以后呢?她背上杀人的罪名,下入大牢,那下场只会比姑子庙更惨。 还有,她记忆中云夫人在云荛嫁人后不久,就离开了京城,不知去了哪儿,连她的儿子娶媳妇都没有回来,她有点儿好奇。 云夫人表情微僵,思及这两日府里发生的事,再看看眼前这位完全不提红盖头被扯,还回门带了厚礼,多少有点儿过意不去。 第24章 总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千万别跟我客气。对了,新婚之夜,和姑爷可成礼了?”云夫人低声问道,这话她虽不想问,但是作为娘家长辈,按规矩还是要问一下的。 云苧含羞点头。 既然礼成了,那身体应该还可以。云夫人又打量了她一眼,霞帔加身,权门贵媳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像从前,“那……姑爷的腿,可有救?” 云苧抬眼,对上云夫人隐晦的目光,回道:“总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唉!”云夫人悲悯叹息,心底实则侥幸无比,幸亏不是她的荛儿。 “你也别太难过,姑爷除了腿,我瞧着样样都好。而且你是嫡长媳,将来相府的当家主母,那可是泼天的富贵荣华,千万别因小失大。” 云苧温顺应着,“定不会辱没了云府。” 瞧着如此听话的云苧,云夫人又不禁想着,若荛儿能如此乖巧懂事该多好。 思及那个闹心的女儿,云夫人又怅然:“你妹妹今日身体不爽利,所以没来见礼,你别在意。” “当然不会,妹妹的娇体更为重要。倒是听说平阳侯府已经准备和二妹妹合婚。”云苧把话题转到了云荛的身上。 云夫人点头,这事已经传出去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二妹妹可愿意?”云苧可是知道云荛,一直巴眼瞅着相府,还非相府这等贵公门阀才得相配。突然让她嫁给一个无权又无财的清贵门第,那心里落差可不是一点半点。否则也不会在她成亲时,干出扯她盖头的事。 云夫人眼神坚定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必问她。” 一如她一样,让她冲喜,她只要乖乖冲喜,其他的无需过问。 …… 外院宴厅。 云府在京城根基尚浅,又无亲戚帮衬,所有只有几个官场上交好的朋友,作为回门陪客。 云清骧虽然官位品级不高,但却是能在御前说得上话的,且颇受文宗帝的倚重,很多机密诏令都是他来起草落笔,所以无人敢小觑。 许是酒意使然,云清骧忽然说起了今早朝会后起草了的一份圣旨。 带着三分醉意的眼神,“皇苑那边有太妃,连着三日梦到先帝,便向陛下奏请回京祭拜,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有人问了一句,“不知云大人,说的是哪位太妃?” 先帝驾崩后,所有的妃嫔们,除了太后,都被迁去陪都洛阳的皇苑,颐养天年。 云清骧回道:“宸太妃。” 此言一出,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杨轩凌的眼瞳极快的凝缩了下。 “陛下准了,着后宫和礼部准备迎接祭扫事宜,已经发下旨意。”云清骧说完,目光落在杨轩凌的身上。 杨轩凌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 日光西斜,宾主尽欢。 云苧和杨轩凌上了马车,回丞相府。 走的时候云苧还向云夫人挥了挥手,依依不舍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就像是真的母女一样。 实则,两个人都在做戏。云苧腹中怀恨,但报仇时机未到。云夫人则希望她活的越可怜,越悲惨越好!如此,这桩婚事,才能让她满意。 第25章 火上浇油 马车里,云苧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有一套完整的针灸工具,以及几本保存很好的医书。 杨轩凌倚着身后的松软锦垫,慵懒迷离的看着云苧,“哪儿来的?” 云苧回道:“我父亲给的,说是我娘的遗物,我却并记不得她的事。” “过来。”杨轩凌伸手向她。 云苧放下手里的书,见他倦怠的眼皮几乎合到一起,上挑的眼梢,浓睫如鸦羽撩拨人心。 慢慢把手放在他暖热的修长手指间。 杨轩凌把她扯入怀中,“会化妆吗?病入膏肓的那种。” 云苧:“你……又要装死啊?” 杨轩凌莞尔,“你以后可能会辛苦些。” “还行,不就是守寡么。也省的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看你活的好,眼热闹腾。” “怎么了?”杨轩凌在外院,并不知道内院发生的事。 云苧看看他,脑海里回想起她在苧院收拾东西时,云荛过来了。 和之前一样,见了面后又是叫又是喊的,还上手抓她的珠冠,薅头发,毫无半点礼教而言,整个就是一泼妇。 摇摇头,把不愉快的事抛到一边,从他怀中坐起,伸手捞过一个她从苧院带回来的小包袱,里面是一些瓶瓶罐罐的小东西。 “若不是你娶的是冲喜新娘,嫁给你的未必是我。”拿起一个黑色瓷瓶,拔开瓶塞闻了闻,确认是什么后,放到一边,继续检查其他的。 杨轩凌看她有条不紊的样子,懒懒道:“不会是她。” 云苧浑不在意,“确实,以你的身份娶公主、郡主都算门当户对。” 杨轩凌,“也未必会娶那些。” 云苧微微一顿,若有所思,“难道你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杨轩凌失笑,“我少小时忙着学文学武,十三岁从军后,四处征战。若非鹭城,我中毒难治,现在应该已经在岩都城,镇压邑努族叛乱,哪有功夫去寻儿女之事。” “谁知道有没有。”云苧不信,就算他不招人,也会有人扑他,“不过这么说来,你在军中已有十余年了啊,按说已然战功赫赫,可京城中,极少听说你的事。” 杨轩凌有些聊赖,“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相府今天的局面,便是这些无名功绩换来的。不可全身而退,无权势把持,会被人鱼肉,也不可功高震主,木秀于林。” 难怪她上一世也甚少听说丞相府的事,好像一直都无惊无波,原来他们一直都在维稳持恒。 “着实辛苦了。”云苧递给他一个黑色的瓷瓶,“赏你。” 杨轩凌眉稍一挑,“毒?” 云苧不否认,“我曾经用它毒死过一窝老鼠。” 杨轩凌嘴角轻抽。 “光化妆没用,还是得带一点儿毒,什么呕吐腹痛,脸色青紫,这样才逼真。放心,火曜果正好克制它,你绝对死不了的。”说着还给了他两粒火曜果。 可是吃了它的后遗症,杨轩凌暗暗无奈苦笑,他现在身体里的燥热还未全解,这又要火上浇油…… 第26章 潜行 二更天。 在皇宫值夜的黄御医,被急急匆匆的请到了相府。直到天色大亮,日上三竿,才一身疲惫的从相府出来,晃晃欲倒的身体,可见这一夜疲累至极。 丞相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原本挺拔的身躯,佝偻了许多,头发花白成片,眼神发滞,透着一丝惘意。 “多谢黄御医救了犬子一命。”深深一拜。 黄御医忙过去扶起丞相,“应该的,都是下官应该的,相爷切勿如此。” “以后还免不了麻烦黄御医,这个定要收下。”趁着黄御医扶他的时候,丞相把几张银票塞进了他的袖兜里,“万望不要推辞。”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黄御医忙要掏出来。 丞相按住了他的手,对一旁已经恭候多时的相府管事道:“送黄御医回府。” “是,老爷。”管事放下车凳,“黄御医请。” 黄御医见状只好收下银票,“那下官谢谢丞相大人了。大公子若有什么情况,可随时派人来黄府。” 云苧端着宁神安心的汤药,进了丞相夫人的房间,示意袁嬷嬷带人先下去。 袁嬷嬷带人走了,并关上了房门。 确定无人后,丞相夫人忽然坐起,一把拿开了放在额头上的湿帕子,“可憋死我了。” 云苧把汤放到榻几上,抿唇极小声道:“辛苦母亲。夫君今早乔装出城,说是半个月后才会回来。” “他去哪儿了?”丞相夫人并不知道杨轩凌离开的事。 “夫君说他的武功已臻化境,去师门蓬莱走一遭。”没想到火曜果还有增进功力的功效,他两颗下肚,直接就到了突破的境界。 “这小子就是个较真的性,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才罢休。就说修武,让他拜师蓬莱,就是强身健体而已,没想到他遗传了老祖宗的武学天赋,练出了什么道行。”丞相夫人不乏自豪道。 “修为高是好事。” “是,不然他中的那些毒,早就要了他的命了。对了,大潘呢?他怎样了?” 大潘就是代杨轩凌截肢的人,也是丞相以前就秘密找好的杨轩凌的替身。原本大潘就已经替杨轩凌挡过一次死劫,导致下肢残废,再也无法站起,而这次则是截去了残肢。 “目前没事,有何荣贴身伺候着。”云苧喂他吃过能吊命的灵参,其他的看运气了。 丞相夫人叹气,“当时我和老爷在奴市遇到他的时候,他和四个弟弟妹妹正被人牙子挑选,眼看就要把他们兄妹分离。他突然跪在了我们面前,求我们买下他们。老爷本来选中的是另一个更为相似的孩子,最后是我看他们兄妹们可怜,一起买了。” 云苧看向窗外,正好看到数只小鸟,在花丛里跳来跳去。其中一个许是找到了好东西,其他几个一起凑过去,唧唧喳喳的叫的欢闹。 “我看他的腰下还有直觉,截肢并非全是坏事,以后还是可以重新站起来行走的。” “哦?”丞相夫人诧异。 云苧道:“母亲莫不是忘了,儿媳的外祖父家是洛阳姜府。” 第27章 接管相府的庶务 “瞧我这脑子,姜府是神医世家,神农氏的后人。”丞相夫人又重新看这个儿媳妇,谁说她身份不贵重的,神农氏血脉,皇族都比不上。 云苧失笑,“不是医术,再高绝的医术,也不可能断肢再生。是机关术。我那个舅父,医术一般,却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机关术。做的机关假肢,用起来和真的无异。” “哦?这般神奇!?” “是,儿媳还能哄母亲不成。等大潘的伤口好了,能安装假肢时,儿媳就着人把他送过去,由舅父为他量身定制。” 原本这也是一早就和杨轩凌说好的。其实她并不了解姜府那边的情况,反而杨轩凌曾经在洛阳待过一段时间,对姜府了解不少。 “好好好,不管花多少银子都成。这孩子虽然卖命给了相府,但谁还能眼睁睁看着他遭罪不成。还有,你找柳姨娘去,看看咱们有多少闲钱,拨出一部分来,给杨家军的残兵,也定制一些假肢。” “母亲慈悲仁善,舅父也定然欣悦。”这可是一笔大买卖,用来和姜府交好,再合适不过了。 …… 杨轩凌被截肢了,消息很开在京城传开。 原本令京城的名门闺秀羡慕不已的相府大少夫人云苧,瞬间就成了一个笑话,被人茶余饭后当乐子谈论。 云苧毫不在意,也顾不上在意。 杨轩凌秘密离京后,丞相夫人就整日把她带在身边,学习处理相府庞杂的庶务,忙的不可开交。 有时候累得很了,就直接歇在正祥院,景轩院都懒得回了。 府内也渐渐开始有流言蜚语,说是大少夫人嫌弃大公子身残,拒绝伺候。 冬雨觉得不妙,便把传言告诉了云苧,让她还是回景轩院,侍候一下大公子,哪怕就应付一二,破了谣言也行。 实不知,现在在住在那边的‘大公子’是替身大潘。她不过去,他还能安心躺着养伤。过去了,必然惶惶不安,于养伤不利。 云苧不管冬雨怎么劝说,就是不回去。随便那些话传得满天乱飞,外面的人如何讥言嘲讽她。 云府。 云夫人一直关注着相府的消息,得知杨轩凌截肢后,半拉人躺在榻上,心情就无比愉悦。 对坐在自己对面儿,低头默默绣东西的云荛道:“现在知道为母的苦心了吧。半截子人,守活寡。” 云荛默不作声,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云夫人瞥瞧了眼她手里的绣活儿,好像是一个布娃娃,小胳膊小腿儿的还挺可爱。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打小就爱缝些娃娃或者小猫小狗之类的,也就没有多想。眼下只要她不闹了就好,然后平平顺顺的嫁入平阳侯府,便妥帖了。 ****** 丞相府掌事院。 云苧黑着眼圈儿,喝了一口自己泡的花草茶,揉揉酸疼的肩膀,真想躺下休息休息,但是看到那小山一样的账本资料时,顿觉就是睡也难睡好。 柳姨娘手里拿着一个金算盘,身后还跟着四个抱着箱子的小厮,进了房间。 第28章 柳姨娘 云苧坐在桌前还在看账本。 柳姨娘近前,妩媚笑道:“大少夫人,这些是布行的账册,你空了过目一下。” 云苧抬眸,落在那四个箱子上,“……柳姨娘请坐,刚泡好的茶。” 至于账本的事,可以先不谈。 柳姨娘命人放下箱子,便坐了下来。 她得丞相夫人的交待,教云苧理账。数日相处,发现她确有这方面的天分。 虽然刚开始上手时生疏,这两日盘账已经又快又准。 还有云苧这里的茶,喝完后格外神清气爽,连夜里的失眠都好了,一觉天亮,别提多松快舒坦。 “你这茶能送我一些不,着实爱这口。”柳姨娘自小都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什么都不缺,难得开口求人。上一次开还是问丞相要个孩子,也是十几年前了。 云苧立刻从抽屉里取出一包早就备好的花草茶,从她每天借着送账本蹭茶喝,她就知道了,迟早会问她要。 “不够还有。” “多谢大少夫人。”柳姨娘喜滋滋的接过。 “不算什么。以柳姨娘的才能,怎么会进相府为妾?”这几日管账,也让云苧真正了解了柳姨娘的厉害。 光是京城,相府就有过亿两的资产,瀚朝的其他地方,甚至是瀚朝之外,也有诸多经营。 如此大的摊子,肯定会有很多坏账烂账。但她这些日子盘看下来,竟然鲜少有不产的。 而这不仅仅是地方的人能干,最重要的是那个把头的够厉害才行。 如此厉害的柳姨娘,竟甘心委身在相府,让她着实有些好奇。 柳姨娘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回道:“还不是因为在娘家得罪了人,为求庇护才进的相府。当时想着,就是在娘家做生意做够了,来相府养老的,带了五十万两黄金的私房。就算夫人刻薄,我也不愁吃喝。哪知道,夫人在我进门第二天,就把相府的经营丢到了我头上。开始还觉得有趣,现在……” 云苧这几日干下来,也已经有所体会,“生意太大,有时候也恼火。” 柳姨娘惺惺相惜的点头,“可不是,能坚持到今天,都是我头铁,换了其他人早废了。” 云苧唏嘘,“那王姨娘和孙姨娘总是称病不出?” 柳姨娘回了一个‘你了解’的眼神。 那是不想干了啊! 云苧:“……” “夫人有一点,却是我不得不佩服的。”柳姨娘又喝了一口茶,极享受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喝的是什么琼浆玉酿。 “哦?”云苧好奇。 “明眼识珠!有时候我在任用管事,举棋不定时,就会找夫人,让她定夺。夫人哪儿了解这些人,就凭直觉点兵点将,这些年也鲜少出岔子。”说到这儿,柳姨娘看着云苧,这个大少夫人也是被那位‘瞎猫碰死耗子’抓来冲喜的,没想到也是一员大将。 其实有时候柳姨娘也会嫉妒丞相夫人,有显赫的身份,夫君也爱重,还有两个孝顺儿子……而这些都是她想要,注定得不到的。 第29章 合婚的生辰八字不是她的 云苧给柳姨娘添茶,“每个人都有自己独有的天赋和机缘。” 她知道柳姨娘所想,但她只看到一面。那来自相府外的敌意倾轧,万一相府败了,丞相夫人可是内宅头一个倒霉的,反而未上相府宗谱的妾室,能逃得一命。 柳姨娘浅浅勾唇,妩媚风韵,“希望大少夫人也有如此慧眼识珠的天赋,咱们相府的内宅才能更稳定。” 云苧道:“有柳姨娘做左膀右臂,相府必然能固若金汤。” “……哈哈,大少夫人真是个妙人。”柳姨娘拿起云苧记录的账册,清晰分明,“说起来,大少夫人的外祖在洛阳?” “洛阳姜府。倒是一次也没有去过。” 柳姨娘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黑色的账本。 相府的账簿分两种,黑账和白账。 黑账就是明账,白纸黑字。 而白账是暗账,黑纸白字。 白色的墨汁,用红色的笔勾划,犹如人被割喉时的血,怵目惊心! “洛阳那边的布庄这两年几乎停滞,没有什么生产。上个月派了一个大管事过去查账,刚刚得到消息,人失踪了。” 云苧拿过黑色账本,翻开,里面一笔笔的全是亏损。最近的,京城一家瓷器店,上个月亏了三千五百两银子,据查实掌柜私贪,累年多达十二余万两……最后掌柜自杀,不了了之。 “我想再派一个人过去,只是那边的局势不明,所以想要借一借你外祖家的东风。” “说起这个……”云苧就把要和姜府定购假肢的事,和柳姨娘说了。 柳姨娘略一沉思,回道:“我这里没问题,多了不敢说,立刻拿出一百万两还是可以的。” 接下来二人又商量了一番,一壶茶喝的涓滴不剩,柳姨娘才心满意足的拎着茶包起身,“我先去安排去洛阳的人,大少夫人还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好。”云苧应道。 柳姨娘把黑账本留给了云苧。 瞧着里面一笔笔的亏损,几乎笔笔都带人命,云苧心累的抬手揉揉额角。 “主子。”冬雨满脸急色匆匆而来。 云苧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翻账册,“怎么慌慌张张的?” “二小姐来了!现在正和丞相夫人在花园里说话,她说……” 云苧终于分神,合上了手里的账本,“继续。” “她说原本跟相府合婚的生辰八字,是她的!不是主子的!”冬雨担心不已的看着云苧。 云苧微微蹙眉,确实合婚的八字,并非是她的生辰。当时她和云荛两个人的生辰八字,都送到了相府,相府最后选中的是云荛,觉得她的生辰更贵重合适。 只是云夫人不愿意云荛冲喜,就对合婚的媒人谎称那生辰八字是她的,这才有了她冲喜相府。 这件事是她回门那天,云夫人私下悄悄跟她说的。 官府在契约婚书时,云夫人又花银子走了个后门,让文书官隐去了生辰八字,相府这边因为催婚催得急,也没有定对,所以并未察觉出问题。 但这件事,只有她和云夫人二人知道,云荛是怎么得知的? 蓦地,她想起她和云夫人谈话时,后窗有窸窣的声音,以为是府里抓老鼠的猫,现在看来应该是某人在那里偷听。 袁嬷嬷也来了掌事院。 “大少夫人,夫人请您现在过去一趟,还有云府的二小姐也在。” …… 第30章 自请下堂? 柳姨娘这时候也来了。 她的账房就在云苧的对面,这边有什么动静,很快就能知道。之前云苧有不懂的地方,也会直接去找她。 听闻袁嬷嬷来了,便过来瞧一眼。 云苧笑道:“正好,柳姨娘你帮我收拾下账本吧,我跟袁嬷嬷去一趟夫人那里。” “嗯,去吧。这里我再熟悉不过了。”柳姨娘回道,眼神却透着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云苧回以安抚,让她不用担心。几日相处下来,柳姨娘和她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亦师亦友。 掌事院距离正祥院并不算太近,要穿过一个花园,还有一个湖上长廊。 穿过长廊时,湖面袭来阵阵凉风,给渐入夏炎的天气,带来丝丝舒爽。 “每到仲夏的时候,夫人就喜欢在这湖廊上散步。”袁嬷嬷指着不远处的大片碧绿莲叶,“这片莲花是金陵移来的,那时候也是姹紫嫣红日月流彩。就连宫里的贵人,也会来欣赏美景。” 云苧缓缓驻足,望着那片莲叶,“宫里的贵人常来吗?” 袁嬷嬷点头,“是啊,年年都会来。” 既然年年来,肯定是喜爱。而对于喜欢的东西,谁不想占为己有。 难怪杨轩凌那样的人,也不得不低头隐忍装残,只为维持这相府表面的平静。可其下的猛兽暗涌,岂甘一直如此? “大少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袁嬷嬷小声道。 云苧看看身后随行的冬雨,“嬷嬷但说无妨。” 冬雨见她不避讳自己,顿觉一阵被信任的感动。 袁嬷嬷点点头,“那奴婢就直说了。大少夫人的生辰八字,当初合婚时,夫人特意找人相看过。” 云苧默然,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见她一副淡定的模样,袁嬷嬷知道她已经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当时找的是相国寺的高僧,元济大师。他看过大少夫人的八字后,言说八字奇特。” “奇特?”云苧眼皮一跳,直觉有些不妙。元济大师她知道,上一世还曾要超度她,被她拒绝了。原以为她会被强行度化,没想到他却念了一句佛便走了。 之后不久她就成了厉鬼…… 袁嬷嬷放慢了语速,几乎一字一字道:“八字极贵!但,贵中带有戾煞之相!” 云苧的心,陡地如坠深渊,浑身发冷。难道他从八字上就能看出自己是重生的?戾煞之气,是人死后才会有的怨恨秽气,据她所知只有奈何桥上的那碗孟婆汤才能化解。 “大少夫人?”袁嬷嬷唤道。 云苧不自然的扯了下唇角,只是这笑容着实勉强,“上次回门时,继母有告诉我换八字的事,所以我也并非完全不知情……罢了,嬷嬷就直接告诉我,母亲的意思是什么?” “夫人的意思,是让大少夫人亲自去见见元济大师,看看能否化解了戾煞。” “如果化解不了呢?是不是我要自请下堂?” “夫人……夫人她毕竟要为整个相府考虑。”袁嬷嬷恭身回道,言下之意便是不无可能。 云苧极目远处,一片金黄琉璃瓦顶飞檐,那是皇宫。 “好,我知道了。” 第31章 交代 等云苧到了正祥院,云荛已经离开了。 丞相夫人复杂的眼神看着她,“贤媳……” “母亲放心。儿媳已经听袁嬷嬷说了,明日一早就去一趟相国寺。”云苧一副柔顺乖巧的模样,并无半点怨言或为难。 她越是这样,丞相夫人越是心疼不忍,“只要你记得一句话,你永远是我杨国公府的嫡长媳。” 不是相府,而是杨国公府……云苧不由一愣。 之后,丞相夫人就让她离开了。 云苧让冬雨留下一包她自己做的花草茶,比柳姨娘的那包更好一些,便是有个头疼脑热,心烦郁结的,喝一杯就好。 袁嬷嬷送她离开时,又递给她一个锦绣盒子。 云苧当即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子的银票,“这是?” “香火钱。”袁嬷嬷回道。 云苧思及自己明天要去相国寺,“这……是不是太多了点儿?”少说几十万两是有的。 “如果不是夫人平时懒得管银钱,还能更多些,您都收着吧。”袁嬷嬷把盒子强塞给她,“大少夫人慢走。” 云苧看着匆匆回屋的袁嬷嬷,再看看手里的盒子,实则有些不解,再是有钱,也没听说捐这么多香火钱的。 冬雨一直都惶惶不安,“主子,难道夫人真的会因为一个生辰八字,就不认主子了吗?那大公子呢?” 云苧摩挲着锦盒,看了一眼冬雨,“他?本来就是强逼着他成亲的。虽有两日欢愉,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况且,那两日的欢愉,也是她‘自作自受’,谁让她给他吃火曜果的,结果自然也要自己承受。 所幸时日尚浅,感情未深,牵扯也不会太多。 “倒是你,如果我不是相府儿媳了,还会不会跟着我?” “要,奴婢已经决心效忠主子,绝无二心。” “呵呵,那我问夫人把你的卖身契要回来。”云苧知道她的掣肘,就是那张卖身契。 冬雨‘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多谢主子。” 何荣给大潘换过药后,端着水盆从屋里出来。 看到云苧站在庭院里,不像是刚到,应该来了有一会儿了。 “大少夫人,您来了。”何荣忙放下水盆,请云苧进屋。 云苧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玉盒,递给他,“把这个转交给你家大公子。” “哦。”何荣接过,“大少夫人不进去看看吗?” “让他好好养伤吧……对了。”说着又掏出一封信,“这是我写给舅父的,等他伤口愈合后,可以拿着这封信去洛阳姜府,我舅父会亲自为他量制假肢。” 虽然没有提名字,二人却都心照不宣。 “好。”何荣一并收下。 云苧,“还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您尽管吩咐。”何荣满口应道。 云苧交代完后,又环视了景轩院一番才离开。 她有预感,自己去过相国寺后,十有八九是要离开相府了。 上一世她都没能嫁给他,这一世哪就那么容易改变。能报恩已经是意外所得了,其他的她不强求。 …… 第32章 离府 翌日天未亮,相府里的下人都还未起来干活儿,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离开了相府。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她还是决定不去相国寺。 自己是怎么回事,她再清楚不过了,元济大师上一世没有超度她,难保这一世不会,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不想冒险。 其实离开也好,顶着相府儿媳的身份,顾忌颇多。而且,相府的庶务也……实在是太多了,几日下来着实谈不上喜欢,甚至很累。 倒是柳姨娘虽然嘴上喊着想要卸担子不干,但天生的商人,即便不在相府里经营了,也会另谋其他的生意。不如一事不烦二主,继续给她发光发热。 云苧头上戴着幂篱,遮掩了自己的容貌,然后雇了一辆马车,出了京城。 过城门时,云苧回头望了眼相府的方向。 车夫是个老大爷,见她出了车厢,问道:“姑娘是京城人吗?” 云苧摇头,一口地方口音,“不是,俺是外地银。” “是走亲戚?” “是嘞。进京找活儿干,但家里来口信儿,俺娘身体不得劲儿,回去伺候。” “孝顺姑娘。”老大爷一扬马鞭,“离家多远啊?” “走万通河,南下二百里。” “那我把你送到万通码头?” “用不着,把俺在姑子庙搁下就中,俺有个老乡儿在那儿当师父,去瞅一眼。” “啥?”老车夫突然停下了马车,“姑娘要去姑子庙?” “咋啦?” “去不得啊,那地方可不是好姑娘去的。听大爷的话,赶紧回家。” “……去不得?” “那地方,总之不是好姑娘去的,听大爷的,别去。大爷直接把你送到万通码头。要不了一个时辰,你就能坐上南下的船,天黑前说不定就到家了。” 云苧上一世,生前没有碰到过一个好人,没想到这一世,先是嫁了良人,现在又遇到一个好的车夫。 “谢了昂大爷,那就送俺去码头吧。” “好。” 到了码头,云苧刚把车费给了老大爷,立马就有客人上前问车,要进京城。 云苧看着老大爷乐呵呵的跟她挥手告别,拉着新活儿走了。 她则分辨了一下方向,还是朝着对她来说,不啻于地狱的姑子庙而去。 姑子庙的白天,和普通的尼姑庵没有什么区别。 有香客,有洒扫的小尼姑,还有诵经念佛,身披袈裟的主持。 云苧捐了二两香火钱,然后撩开了幂篱,露出那张她特意画的妖媚的脸庞,“师父,请问哪里有净房,我想洗洗手。” 正在擦拭地板的年轻尼姑朝她看过来,在看到她那张脸时,很是惊艳,以至于都没有听清云苧问了什么。 “施主说要什么?” “哪里有净房?” “阿弥陀佛,施主请随贫尼来。” 云苧落下幂蓠后,眼中有扼制不住的恨意涌动。她法号惠尘,上一世逼迫她接客,最后看到她自毁容貌时,一刀挑断了她的脚筋,还在她本就花了的脸上,割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 记忆重回,身体仿佛正在被刀凌迟,连呼吸都有些难,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咙。 第33章 大闹姑子庙(一) 察觉到云苧的异常,惠尘回头看她,“施主?” “……有些急了。”云苧声音微微颤抖。 听起来像是内急的狠了,实际上是她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惠尘微微一笑,丝丝诡异流露。 最后,惠尘把云苧带到了一个隐蔽的茅厕,等她进去后,立刻走远了些,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哨子,轻轻一吹。 没一会儿,两个身高体壮的尼姑来了。 云苧也从茅厕里出来,看到那两个尼姑,她心里的恨火,瞬间点燃,这两个人其实不是女人,他们是男人假扮的! “多谢师父。”云苧装作若无其事的就朝外走。 惠尘却忽然笑出了声,带着让人脊背发寒的恶意,“施主不如留下来吃顿斋饭。” 言罢,那两个假尼姑,一左一右的抓住了云苧的胳膊。还有一个一把薅了她的幂篱。 二人在看到她的容貌后,惊艳的愣了下神。 云苧趁机一个灵活的扭身,脱离了他们的掌控,然后撒丫子的狂奔,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啊——尼姑庵里有男人非礼啊——” 她这声音尖利的很,穿透力也很强,远远地香客都听到了,顺势躁动了起来,还有人觉得情况不妙,立刻就要离开的。也有好事的,想要看个究竟,寻声而去。 惠尘没想到云苧反应这么快,闹得动静又大,暗道不妙,脸色也难看极了,狠狠的踹了两个假尼姑两脚,“还不快去追?” 两个假尼姑还有惠尘,立刻追云苧去了。 在姑子庙呆了十几年,云苧对这里熟悉的连哪儿有老鼠洞都清楚,所以几下弯绕便不见了踪迹。 再出现时,是在佛堂正殿,衣衫故意扯得乱七八糟的,像是被刚刚被非礼过了一样。然后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哭着喊着朝姑子庙大门口跑去。 那些守门的尼姑,欲要拦她,却不防被云苧手里握着大青石砸中了头,鲜血淋漓而下。 姑子庙内一片混乱。 云苧又趁机溜到了一处不起眼的矮墙后,几下拍动墙壁上的砖石后,一条秘道随着墙壁移动的震动声,出现在众人眼中。 里面有女子的痛苦尖叫传出。 佛堂之下,便是被虏劫的女子受难地! 甚至还有一名女子,衣不遮体,蓬头乱发,浑身是血的跑了出来,见到外面的香客先是一愣自己竟然跑出来了,随即反应极快的又大喊道:“救命啊——我是林家村林员外的小女儿林宝珠,这里表面是尼姑庵,实是暗门子,专行逼良为娼,下药绑架漂亮香客,十恶不赦,丧尽天良,大家快报官啊——” 云苧知道这个林宝珠,因为抵死不从,还把嫖客的子孙根咬了下来,最后被活活打死,尸体还被卖给了一个变态烹煮了。 周围的香客瞠目结舌,最后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上前看着林宝珠,“你是林家丫头?” “是李大婶,李大婶快救救我。”林宝珠立刻抱住了妇人的胳膊。 妇人忙把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罩住了林宝珠污秽不堪的身体,“真是造孽啊,幺儿快下山找你爹去报官,还有通知林员外。” 第34章 大闹姑子庙(二) 跟在妇人身旁有个十一二的小伙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林宝珠,显然也认出来了,听到她娘的交待后,立刻撒腿就跑。 这时暗道里又出来几个大汉,上来就要抓人。 幺儿眼瞅着就要跑出庙门,这时庙外的尼姑们闻声回来了,立刻把门围关住,封锁了出口。 云苧喊了一句,“大家快跑,他们要杀人灭口!” 其他的香客,终于从震惊旁观中醒来,立刻冲了上去要离开,和那些尼姑以及大汉扭打在一起。 惠尘这时也终于带人找过来了。 看到被打开的秘道,还有跑出来的林宝珠,以及乱成一片的人群。 顿时眼冒凶光,对身后的两个假尼姑道:“杀!” 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她们就死定了! 还有,那个戴幂篱的女子呢? 云苧此时已经跑到了厨房,而原本在做饭的尼姑也早就听到动静,跑到佛堂那边去了。 她提了一罐油,还有灶膛里燃烧的烧火棍,进了柴房。 一罐子油泼到柴堆上,再把燃烧的烧火棍丢上去,顿时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十里地外都能看到这里冒出的烟。 云苧听到有糟乱的脚步声传来,立刻又跑了。 对这里太过熟悉,所以毫不费力的就到了主持的院子。 主持好像预料到了什么,正在收拾细软等物。 云苧站在门口,声落如冰:“念善大师,这是要逃了吗?” 主持念善浑身一僵,缓缓转头,对上了云苧那张过分妖娆妩媚的脸庞,眼中极快的闪过惊艳和贪婪,但是很快又变成了阴狠,“你是谁?” “我是……鬼!”云苧唇角微微一扯,森冷彻骨的怨恨瞬间席卷而出,冲着念善而去。 念善心底忽生恐意,那是面临死亡时的本能,“你可知这姑子庙背后是有大人物的,你坏了贵人的事,必然不得好死!” “是吗?说说看那个大人物是谁!”云苧从袖中掏出一把刀,“吓一下我,说不定一害怕我就饶了你呢。” 念善盯着她手中的刀,漆黑的刀刃,显然抹了毒,顿时瞳孔凝缩,“你要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云苧一步步的走近。 “我,我跟你说实话,我只是一个假主持,真的主持另有其人,你别杀我,真的,我什么都没做。” 云苧笑了,笑容中透着无尽的恨,“我知道你说的真主持是谁,静虚!” 静虚这个名字,整个姑子庙知道的人不到一手之数,她是如何得知的?念善脸上的表情裂开,惊恐中透着拼死一搏的决绝,“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是一个鬼!”言罢,云苧就冲念善疾步而去。 她自重生后,就没有一天不想着来姑子庙报仇雪恨,可是赤手空拳,很可能报仇不成又折进去。 所以,有一段时间她四处寻找武学典籍,想先自学一些防身功夫。最后从一个走江湖的疯道士手里,买了一本《古武神功》,学着练里面的招式,几年下来,虽然没啥很特别的变化,但是她的体格见壮,还比上一世长高了一点儿,拼起来亦能对付几个地痞流氓。 念善抓起脚边的凳子向云苧砸去。 云苧灵巧避过,又甩手从灵园空间里,取出数枚暗器毒钉,反手朝她甩去。 第35章 化解 念善避闪不及身中两枚。 云苧见暗器得手,也不恋战,转身退走门外。 念善见她走了,扭头要去拿包袱,这里绝对不能再待了。 结果刚走了两步半,还不到三步,就再也动不了了。 她的身体犹如冰雪消融,从中了暗器的地方,开始迅速融化! 念善眼瞅着自己的身体渐渐化成了一股浓稠的血水,连骨头都不剩,偏偏意识还在,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极致的消融之痛…… “救我!救我!我可以告诉你一”切字还未说出,嘴巴就已经被毒蔓延融掉。 最后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滩脓血,怵目惊心。 云苧也是第一次用灵园里的毒草,熬制出来的毒,没想到竟如此霸道! 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手腕上的灵园印记,看来这才是她最大的保命利器! 最后从灵园空间中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念善屋里的窗帘,被褥。 又收起念善已经整理好的财物,账册等物,迅速离开。 …… 半个月后。 一艘西行敦峡府的大商船上,云苧从船老板那里借了一张桌子,又立了一杆自制的小帆,上书——免费问诊! 医术是一门经验技术,光看书不行,还要有实际的经验。看得越多,经验越足,日积月累医术也会越来越好。 云苧在这艘船上,下了一个决心,就是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医者。不为世俗间能看得到的名利,而是为了赚取阴德,化解自己命相中的戾煞。 一名脸色苍白的妇人,抱着个孩子,来到甲板上找云苧。 “女先生,真的不收钱吗?”夫人气虚无力的问道。 云苧从医书中抬起头,看到妇人的模样,怀里还抱着个小女孩儿,忙道:“请坐,不收银子,如果我这里有现成的药,也会送你。” “谢谢女先生,我和孩子都麻烦您了。”妇人先把孩子放在了凳子上,又撸起小胳膊,方便云苧给孩子把脉。 “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了?”云苧声音格外温柔的问小女孩儿,然后拿了一本写着《行医录》的册子,提笔准备写病历。 小女孩儿原本有些紧张,听着云苧的声音,又放松了下来,“娘叫我小妮儿。” “瞧我都糊涂了。”妇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叫翠英,今年二十四岁,女先生随便称呼都行,孩子叫陆小妱,今年七岁了,这两天总也不吃饭,夜里还睡不安,哭闹不止。” “还有症状?”云苧提笔,在《行医录》上写下来了她们的名字,开始看诊。 一番望闻问切后,云苧确定了她们母女俩的病症。然后从自己的药箱子里,取出一个白色小细颈瓷瓶,递给了翠英,“孩子是长期饥不饱腹造成的脾胃痿症,这瓶是补气丹,一天三次,饭前吃一粒,大约能吃半个月,吃完后再来看诊。或者服药期间有任何问题,也随时能来找我,我就在四层的白草舍。” 商船高四层,最贵的客间就是四层,随便一个房间一天就要十两银子! 第36章 我媳妇去哪儿了? 翠英一听她住在四层,顿时敬畏了不少,“谢谢女先生。” “不客气。还有翠英嫂子,你是小产后就一直恶露不绝,体虚亏损,得慢慢调养。”云苧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是益母参栀丹,一日三次,一次六粒,三天后如果没有好转,也来找我。” “好好好。”翠英接过药盒,盒子上还雕着花纹,一看就不便宜,“这个要多少钱啊?” “不用钱。”云苧笑道:“我这里有的都不用任何花费,没有的我会写个方子,停船停靠码头后,可拿着药方到药坊按方抓药。” “太谢谢女先生了,如果病好,我定会为您立长生牌。”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云苧忙婉拒,能让她看诊就足够了。 翠英感激无比的抱着孩子走了。 看着她们母女,云苧的手,悄悄在腹部摸了下……向来规律准确的月事,已经推迟了十天! …… 京城,丞相府。 杨轩凌苍白瘦削,更显棱角深邃的英俊脸庞,全然不掩的愠怒,周身的势气更是凛人,三米之内无人敢靠近。 便是丞相夫人也尽量躲着他,脊背紧贴着椅背,恨不得能再靠后一些。 丞相瞪了自己的夫人一眼,净办些糊涂混账事。可面上还是要维护她的,“轩凌,你也别怨你娘,这生辰八字不合” “我知道她生辰八字的事。”杨轩凌直接打断了他父亲的话。他看过合婚的婚书,上面的女方生辰是八月,而云苧说过她是正月初一的生日。当时就让人查了,得知云夫人瞒着相府换婚的事。 柳姨娘站在门口不起眼的地方,见双方剑拔弩张的,忙打圆场,“老爷,夫人,大公子,咱们坐下好好说。” “废话,都坐着呢。”丞相夫人拉着个脸冲柳姨娘叱道:“回你的掌事院去,这里没你的事。” “呃……”柳姨娘顿时尴尬不已,又觉得委屈,“妾身也是担心大少夫人。” “你先回去吧,晚些再说。”丞相温言和色的对柳姨娘道。 丞相夫人立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心里暗骂了一句:狐媚子! 柳姨娘得了台阶,自然顺阶而下,“是老爷,妾身在福泉苑等着。” 柳姨娘走了。 丞相夫人看了袁嬷嬷一眼。 袁嬷嬷也带下人下去了,把门关上。 杨轩凌的脸色依然十分难看,问道:“她是自己走的,还是被你们逼走的?” 丞相夫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言他,“你可知,宫里有意封你为异性王?” “知道。”杨轩凌皱眉,正因为知道,才会离府去筹谋划策,以防遽变。 丞相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自己从未动过的那杯茶端给杨轩凌,“苧儿留给母亲的茶,正好给你败败火。” 杨轩凌没有拒绝,接过茶一口饮完。 丞相夫人嘴角轻抽,真是牛嚼牡丹…… “若是最后你的赐封没下来,母亲亲自去找儿媳回来。如果下来了,她在外面反而更安全些。母亲查过了,她走的时候,把所有的银票都带走了,少说有三百万两银子傍身,能保她几年安稳度日。” 第37章 胎梦 三百万两……好像国库都没有这么多现银!杨轩凌想起她半夜来给自己解毒,恁般胆大有谋的女子,独身在外,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放心吧。这个儿媳妇,是我亲自给你挑的,好坏我都认她。只是眼下局势不明,趁机送她出去,先保了咱们杨府的嫡系血脉。”丞相夫人又语出惊人。 “什么?”丞相震惊,“你说儿媳妇的肚子里?” “我做胎梦了!一片寒瓜地里,有一个长得特别大的寒瓜,我一抱就抱怀里了,圆滚滚的特别漂亮。所以,十有八九是儿媳妇怀上了。”丞相夫人不看已经黑青了脸的杨轩凌,继续对丞相道:“我问过冬雨了,成亲那几天,恰好是儿媳易孕的时候。” 丞相偷偷瞅了瞅杨轩凌,心里暗暗不忍,逾发觉得自己这夫人,真是糊涂虫到祖宗根儿上。 如果真怀孕了,怎么可能让她大着肚子流落在外,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 “夫人,你再好好想想,确定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吗?”丞相问道。 丞相夫人极痛快的摇头,“越是不知道,她才越安全。儿媳聪明的很,不用担心。” “她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唯独不能去西地边陲。”杨轩凌撩开了搭在轮椅上,遮掩下半身的毛毯,从轮椅上从容站起来。 丞相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难道是……” 杨轩凌走到靠墙放置的花开富贵屏风前,按了一下屏风上镶嵌的一块绿翡宝石,一副地域图缓缓的自屏风最上边的边框徐徐降下。 地域图上,山川河流,森林湖海画的极其详细,其中瀚朝位于一片比较独立的陆地上,三面有海包围。 但瀚朝的疆土,在这个地图上,所表现的统治范围,并非民间百姓所认为的天下一统,尽归瀚朝,四方潮拜。 除了瀚朝外,还有地域面积更大的凤雪帝国,华海法澜王国,中天界三大文明强国,以及诸多大大小小的部族。 西地边陲,位于瀚朝最西部,唯一不被海包围的一面缺口。 对外,朝廷一直说西地边陲是瀚朝的,其实并不是。因为另外三大强国也与其接壤。 它更像是一个三不管地带,自有一套行政体系。主城是傀城,其下又有四个众星拱月的城市石勒、玄阴、神月、断玉。 瀚朝的敦峡府与西地边陲的石勒城接壤。中间有高高的围墙,没有通行令,严禁两地通行。 其他三国也和瀚朝一样,各与西地边陲有接壤之城,同样高筑城墙,防敌一样,严防着西地边陲。 “石勒城上个月连续发生多起惨案,目前已有二百四十一人死无全尸,夜里城内鬼影重重,怕是有大恶作祟。敦峡府现在已经完全禁止西地石勒的人进城,并请了不少能人异士镇守边境城。” “儿媳她应该不会去吧?”因为距离自己太远,丞相夫人并没有什么感觉。还有,西地边陲一直被称作人鬼之城,发生再邪门儿的事,好像都不奇怪。 第38章 家大业大,不差那点儿 丞相却咧嘴唏嘘,“夫人有所不知啊,亲家云清骧是傀城人!若是儿媳想要回本家看看,难保不会去西地。” 杨轩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傀城二字,“相府在傀城的铺面生意,现在怎么样了?” 丞相夫人摆摆手,“咱家大业大,不差那点儿,就算亏光了也无所谓。” 私房钱从来没超过二两银子的丞相:“……”那家大业大的,敢不敢多给点儿茶水钱! 丞相夫人直接忽略他渴望的眼神,深信有钱男人就变坏,就得让他穷巴巴的。再说了,柳姨娘可比她有钱多了,不问柳姨娘要,问她要?真是作死。 杨轩凌抬手揉揉额心,决定还是不跟他母亲商议了。 掌事院—— 柳姨娘翻看云苧留下的账本,越看越惆怅,“多好的人才啊,就这么离开了,可惜可惜。” 杨语梦吃着点心,喝着茶,凑了一眼账本上的字,顿觉头晕眼花,悄悄就要溜走。 “站住。”柳姨娘喊住她,“让你学习看账,你去哪儿?” “我听说哥哥出了景轩院,过去看看他。” “你大哥现在为你大嫂离家的事,正在气头上,可别去给他添麻烦。”柳姨娘把账本丢给她,“看三遍,晚些我考你。” 一个丫鬟进了房间,“回柳姨娘,大公子来了。” “快请进。”他怎么来了?柳姨娘暗忖。 杨语梦眼睛发亮,“定是大哥听到了我的祈祷,过来解救我的。” “哦?又淘气做了什么事,惹你娘生气。”杨轩凌清越低沉的悦耳嗓音响起。 对于亲兄弟杨仲睿,杨轩凌很是严苛,但三个庶出妹妹,却是很宠的,经常会给她们一些好玩儿好吃的。而对于三个庶出的妹妹来说,杨轩凌和杨仲睿是她们的哥哥,也是将来出嫁后,能在娘家立住脚跟的底气和靠山,所以自小她们的妾母就不反对他们兄妹之间的走动,甚至多亲近才好。 “大哥,我不想学理账。”杨语梦撒娇道。 杨轩凌莞尔,“不想学就先不学。” “还是大哥好。对了大哥,大嫂找到了没?要不要报官府啊?” “你大嫂她过段时间就会回来。” “那就好,我特别喜欢大嫂。” “嗯。” “大哥的腿好些没?” “好多了,等装上假肢,就能如常走路了。” “大哥要快些好起来。” “呵呵,你先出去玩儿,我和柳姨娘有几句话要说。” “哦。那我在外面等着大哥。” 杨语梦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柳姨娘给杨轩凌倒了一杯茶,“大公子是要问大少夫人的事吗?” “你觉得她可能去哪儿?”杨轩凌直接问道。 “洛阳?”柳姨娘把白账本递给他,“洛阳那边出了点事,她看过后有些在意。” 杨轩凌接过账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后,沉吟片刻,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令弟找到了。” 柳姨娘有个亲弟弟,很小的时候,自己偷跑出府结果被拐走了。她一直都有寻找,但一直都没有消息。 没想到她才拜托杨轩凌半年,就找到了。 第39章 你体内有虫…… 柳姨娘不禁喜出望外,“他在哪儿?” 接过信打开…… 这一看,顿时如被雷劈,浑身的血都凝固了一般,“他成了太监?” “现在王贵妃的身边当差。”杨轩凌把白账本放回桌子上,“他时常会出宫采买,下次出宫的时候,会有人安排你和他见面。当然,如果你不想” “我要见!”柳姨娘眼神坚定,而且隐隐的泪光闪烁。 “好。”杨轩凌自己转动轮椅走了。 刚出账房门,就听里面传出哭声。 杨轩凌抬头望天,眼前闪过那个娇人儿的身影,为什么不等他回来? 这般自作主张的性子,回头实要好好教训一番。 …… ‘阿嚏——’云苧忽然觉得鼻痒,打了个喷嚏。然后抬眼看向,站在船栏边的船老板。 自上船后,她还没见过他本人。所有的事,都是她和他的手下商量,最后由他的手下代为转达。 原以为船老板会是个中年甚至是老年的男人。没想到会如此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青年。 他有一头异于常人的黑色短发,十分精神干练,青棕色的劲装,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一双鹰隼般犀利的黑亮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变化,好歹善恶。古铜色的皮肤,是长年在海上晒出的,格外阳刚骜狠,五官深邃略显粗狂,少了几分精致之感。但侧脸又格外棱角分明,深邃若峰。 “还以为你就弄个噱头,没想到这一个多月,竟然真就分文不收,还倒给送药。”男人从腰间抽出一杆中长的烟袋锅,沙哑低粗的嗓音,比他的外表看起来更成熟稳重。 云苧不理他略带嘲讽的话,问道:“下次停靠是什么地方?” “到终点了,敦峡府。” “哦。” “你到敦峡府做什么?” “我是一个游医,自然是四方行医。” “敦峡府最近不太平。” “是吗?这天下又哪儿有太平的地方。有人,就没有太平。” “呵~”烟袋锅轻轻敲击船栏,一些灰白的烟灰,随着微微的海风,落入海中。 云苧抬头看看已经西斜的太阳,已经不早了。 现在船上的客人越来越少,几乎都已经到站下船,现在只剩下十几个。 而且都是男人,身强体壮的,应该不会来看诊。 便整理桌上的东西,准备收摊儿回房间歇一歇。 确定自己怀孕后,身体上就开始有一些反应,时而有呕吐的欲望,时而困乏的闭眼就能睡着。 船老板走过来,“别急,给我也把把脉。” 云苧:“你不用把脉,光看面相就知道身体壮的跟牛一样。” “说不定有面相看不出来的病症呢。”船老板还是坐了下来。 云苧无奈,只好按规矩打开了《行医录》,“姓名年龄,哪儿不舒服?” “隼夜,二十六岁。暂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那,食欲怎么样?” “还行,中午吃了一斤卤牛肉,四个烧饼,两碗海鱼豆腐汤。” “嗯。”云苧一一记录下,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面相,最后渐渐眯起了眼,盯着他的眼睛深处,似有一点血线在蠕动。 “手腕搭在手枕上。”云苧仔细的给他诊脉,发现他的心跳比常人要缓慢许多,又看了看他的眼睛,最后若有所思的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空碗。 拿起水壶往里倒了半碗清水。以前她都喝茶,在确定自己怀孕后,就换成了白开水,不过这个水是从灵园中取的,而非船上的存储水。 又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药瓶,拔开瓶塞,香甜馥郁的气味散出。 “蜜?”隼夜诧异的问道。 “嗯,蜂蜜。”云苧回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蜂蜜,而是灵园内的灵蜂王,产的蜂王蜜。 往水里滴了一滴,金黄如极品琥珀的颜色,落在水底并未化开,而是稳稳的凝固在底。 云苧又取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手掌。” 隼夜看着她手里的刀,眼中的兴味更浓,伸出手。 手起刀落,云苧利索的割破了他的掌心,数滴暗红的血落入了水中。 水很快就变成了淡红色,而淡红中又有两道没有化开的血丝,诡异的朝花蜜游弋而去。 “你体内有虫。”云苧对隼夜道:“准确的说是蛊。” 隼夜在看到血丝异动时,脸色就已经铁青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股难掩的愤怒,由内而外散出。 云苧不理他的反应,看看那两条血线落在蜂王蜜上,很快又大了一些,“还很霸道。建议你在蛊未解前,别沾染女色,少动气血,否则害人害己。” 隼夜看着她,“你可能解?” “蛊这东西,最好还是找给你下蛊的人,我的医术都是自学的,对蛊并不懂。” “不懂怎么能试出蛊来。”隼夜不信,“说吧,要多少银子?” 云苧摇头,“不是银子的事。” “你不是大夫吗?看到难的,就不行了?”隼夜忽然换了一口挑衅的语气对云苧道。 “我说了我不懂,不过你要是不怕死,我不介意拿你练练手。”云苧淡淡的眼神,略带警告的看着他。 没想到隼夜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你尽管练,也是难得的行医经验。” “……我,谢谢你。”云苧嗤了一声,“不管能不能治好,我不希望有麻烦。” “当然,死了也跟你没关系。”隼夜回道。 云苧从药箱中取出一个黑色药瓶,用一根银针从里面挑了一点漆黑的液体,放入了血水碗中。 丝丝缕缕的黑色晕染开来。 那两丝血线,像是察觉到了危险,立刻躲避。 但又能躲去哪儿,很快就被黑色染上,化成了一缕灰白色的线,漂浮在了水面上。 隼夜顿时目光炙热的盯着黑色药瓶。 云苧道:“这是毒药,你吃了会死的。我只是试试这蛊有多厉害,看来也不怎么样。” “你这是什么毒?” “杜鹃。”因为提取它的毒草,长得像杜鹃,所以她给此毒取名杜鹃。 “能不能送我一点儿?用银子买也行。” “不能。”云苧拒绝。 “小气。” “……” “你打算怎么帮我除蛊?” “明天告诉你。” “明天就到敦峡府了。” “我知道,所以明天才能告诉你。” 第40章 灵园是镯子? 回到房间后,云苧把药箱放到桌子上,便躺下休息了。至于隼夜的蛊,一时半会儿的他也死不了,不着急。 她其实可以给他一枚火曜果试试,但有杨轩凌前车之鉴,她可不敢轻易给人尝试了。 等她休息好,再翻翻医书,里面有专门针对蛊的记录。 只是她睡了没多久,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 晕晕乎乎的从床上爬起来,周围聒噪声一片,敲门的人也喊道—— “来水贼了,快下船准备逃生。” 接着敲门的人又去敲其他的。 云苧立刻爬起来,收拾自己的药箱私物,统统放进灵园空间中。再推开窗缝,向下看。 船板上一群黑衣蒙面人,见人就杀,已经有不少船工都死了。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撞开。 云苧直觉危险袭来,几乎闪念躲进了灵园空间。而在她消失的同时,一只通体雪白剔透的玉镯,落在了地板上。 进屋的黑衣蒙面人,眼睛森黑没有眼白,看起来很是悚人,他先四下观望,连床底都看了看,见没有人便出去了。 期间还一脚踩在白玉镯上。却仿佛没有察觉到它一样,径直继续走。 云苧的意识,是附着在镯子上的,所以她很清楚的感受到蒙面人那满是血腥的鞋底,以及一股腐烂的死人味。她上一世死后,很长时间她都徘徊在自己的身体旁,那种逐渐一点点腐烂变臭的味道,几乎烙印在了她的灵魂里,不容错辩。 门外,一个手持长枪,腰间别着一根长烟杆的男人伫立,他的身后已经有七八个黑衣蒙面人倒地。 看着从云苧房间里出来的蒙面人,手中的刀,还带着血珠,隼夜不禁轻嘶了一声,似乎很是遗憾似的。 “今天你们就是烧了老子的船,老子都不带眨眼的,唯独这屋里的人动不得。”言罢,手中的长枪,速度快成了一道幻影,朝蒙面人刺去。 蒙面人却速度更快的闪过,且并不恋战,继续朝其他房间冲去。 隼夜紧追不放,看他要干什么。 蒙面人一看这个房间也是空的,便继续去其他房间寻找,完全不在意隼夜的攻击,甚至他都不把隼夜放在眼中。 这一层的客房,除了云苧,其他的船客已经都离开了。 隼夜看着他道:“我知道他在哪儿?” 纯粹就是诈他,看他反应。 果然蒙面人停下了脚步,“她……在……哪儿?” “你打败我,我自然会告诉你。”隼夜咧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长枪一指蒙面人。 云苧听得到他们在楼道说话的声音,知道隼夜拦住了他,自己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摔脚都不敢,所以还是老实的再避一避。 等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止,云苧附在镯子上的意识,看到隼夜有些狼狈的一手长枪,一手提着个蒙面头颅,进了房间。 这个头颅看起来和正常的不同,他的血是黑的,滴滴嗒嗒的从颅腔往下滴落。 “哎?人呢!”隼夜本来想跟云苧的尸首说,他帮她报仇了,结果别说人,连她给人看病用的药箱子都不见了。 除了被窝还是撩开的,显示过有人睡,整个房间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痕迹。 蓦地,他看到地上掉着一只白玉镯,走过去捡了起来,触手生温,质地柔润剔透,是一只品相极佳的镯子,拿到当铺,一千两银子都只是起步。” “难怪不稀罕赚银子,原来真是大户人家。”隼夜掂了掂镯子,顺手揣进了怀兜,据为己有。 云苧在灵园空间里,一阵无语,这家伙也太不讲究了。 “老大,那些水贼都杀差不多了,留了两个舌头。要不要现在审?”小八是隼夜的手下,个子不高,圆脸蒜头鼻,眼睛不大,但透着一股机敏劲儿。 “那还用问。对了,你再派几个人找一找咱们的女先生。” “女先生?”小八这才发现,这里是云苧的房间,“她还活着吗?” “应该还活着,找吧。”隼夜可还惦记着自己身上的蛊。云苧既然能查出来,也就有可能帮他把蛊除了,这也是为什么云苧比船还重要的原因。 一夜过去,云苧没有找到,而水贼们的目的倒是问出来了。竟然也是冲着云苧来的,顺便打劫他这艘船。 “老大,已经搜了五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小八也奇了怪了,这位女先生是凭空消失了嘛,怎么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隼夜皱紧了眉,抽着烟,从怀兜里掏出白玉镯子,对着朝起的春光,仿佛有水在里面流动,灵光闪烁,“这东西着实是好。” 小八也看出了这镯子不一般,“哪儿来的老大?” “女先生留下的。”隼夜把镯子递给小八,“去找个漂亮的盒子,把它装起来。” “好嘞。”小八双手捧着接过。 到了库房,小八先把镯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一个毯子上,然后转身去找合适的首饰盒子。 云苧的意识一直有注意外面,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人,便闪念出来。 然后悄悄打开一个装瓷器的箱子,把里面的瓷器都收进灵园空间中,自己藏身进去。 小八翻找着合适的首饰盒,最后终于找到了云苧所藏身的箱子。 一掀开箱盖,便看到云苧蜷缩着身体,在里面睡觉。 小八先是吓了一跳,“哎吆歪!” 云苧一副被吵醒的模样,睁开眼,声音惺忪困倦道:“是小八啊,水贼都赶跑了吗?” “我的女先生唉,咱们都找了你一夜了,没想到你躲到了这里头。”小八立刻兴高采烈的冲外面喊,“找着了,找着了,女先生在仓库里。” 云苧从箱子里出去,装着身体有点儿僵滞的伸胳膊蹬腿,“小八,我的镯子怎么在这儿啊?” 她先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差不多的白玉镯子放到毯子上,然后又佯装惊讶的拿起镯子,顺手戴在了手腕上。 小八搔搔头,“这个,是老大让我找个盒子给女先生装起来,万一磕了碰了,这可是金贵宝贝。”不敢说是隼夜打算私吞了。 第41章 除蛊 “嗯。其实它不值多少钱,就是它的意义对我来说很重要,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这镯子确实是云夫人给她的,说是她母亲姜氏一直戴在手上,在她过世后,原本要做陪葬,但是东西太多,这一件就漏了,她收拾库房时发现的,便转交给她留个念想。 一听这个,小八更是惭愧了,“你快看看有没有磕坏碰着了,没想到它这么贵重。” 云苧摸了摸镯子,“挺好的。对了,那些水贼怎么会盯上你们老大的船?” 其实她已经知道了,那些水贼是冲她来的,只是她这一路也没交恶,到底招惹哪路神仙了? 听她说起这个,小八的表情立刻认真了起来,看着她问道:“女先生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云苧摇头,“没有啊。我在船上这一路,你可是最清楚的,得罪鬼去啊。” 小八一拍腿,“还别说女先生,那些水贼里,真就有一个鬼。” 云苧:“……” 该不会是那个淌着黑血的蒙面人吧。 隼夜得知找到云苧的消息,立刻冲到了库房。 看着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的云苧,还有大瓷器箱子,嘴角轻抽,“倒是会藏。” “嘿嘿,保命要紧么。对了,你身上的蛊,我有法子了。”云苧在灵园空间时,把医书上关于蛊的部分看完了,而且也正好有关于他身上的蛊,以及解法。 “太好了!”隼夜当即命令小八,“继续前行,让兄弟们提高警惕,再往前就是敦峡府了。那边最近是非多,海上也保不准没有意外。” “好嘞~”小八颠儿颠儿的跑了。 …… 云苧回到自己的房间,装着从床底下拉出自己的药箱子。 对隼夜道:“躺下吧。” “躺哪儿?”隼夜四下看看,就云苧的床能躺。 “床上啊。反正今天就要下船了,这床我也不会再用。当然如果你嫌弃我脏,可以去你的房间。”云苧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堆瓶瓶罐罐的东西,还有针具,刀具等等。 “当然不是。下水道爷都住过,女先生的闺床,那就是天堂。”隼夜趁机调戏了一下云苧。 云苧的手一顿,抬头看着他,沉声冷道:“如果我是你,就会老老实实的配合,绝不惹事。” “!”隼夜一个激灵,忙告罪道:“我错了,我错了,女先生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原本我给你除蛊,是免费的。现在……三件人情债!如果答应,我这就给你除蛊,不然,另寻高明。”云苧微微侧头,有恃无恐道。 隼夜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哀求道:“好好好,三件就三件,只要是我隼某人能做到的,上刀山下火海都成。” “躺下吧。”云苧把洗手用的木盆放在了床脚。 “这是要干什么?”隼夜不解问道。 “你身上的蛊,名青丝蚕,一般是通过交欢时中蛊。蛊毒发作前,中蛊者没有任何感觉,直到体内的蛊丝由红转青后,中蛊者必死无疑。期间中蛊者若与他人亲密,那和他亲密的人,必然也会中蛊,且发作的更快。” “真够阴毒的。”隼夜眼中闪过杀气。 云苧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药瓶,“喝了。” “什么东西?” “毒药。” “……” “假死,骗一骗你体内的母蛊。寄生体死后,母蛊会主动离开。” 隼夜接过药瓶,“我已经答应你了三件人情,真死了可就一件也没了。” “当然,我要么不做买卖。做,必然不亏。”云苧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介意脱光了吗?” “这……”隼夜的耳朵根儿忽然有点儿泛红。 云苧嗤了一声,“蛊都中了,还纯情啊。” “听你这口气,好像也不是什么闺中少女。”隼夜反唇相讥,不过边说着连脖子都有点儿发红。 云苧并不否认,“我确实已经出阁了,而且肚子里还怀了宝宝,再有几个月就要做老娘了。” 隼夜瞠目:“呃……真的假的?” 云苧回道:“随你信不信。” 隼夜又打量了一番云苧纤细的腰身,“还真看不出来。” “闲话到此结束,不想脱就穿着吧,先把毒药喝了。”云苧差不多准备工作已经好了,看着床上的隼夜,犹如看一只待宰的小羔羊,冷血无情。 隼夜下意识的肩背一紧,乖乖的把衣服脱光,只剩下一条亵裤。 蜜色光滑的紧致皮肤,已经有丝丝缕缕了暗红血丝浮现,看这程度,距离变成青丝,也只是短则五天长则半月的事。 隼夜再不犹豫,一仰头喝下了毒药,口味还甜丝丝的,不错! “再来点儿?” “如果你想真死了,管够。”云苧割破了他的手腕,滴滴嗒嗒的血渐渐流成了线落在盆中。 “……”隼夜觉得眼前有些发晕,对云苧说了一句,“我相信你。” 云苧忽然心生促狭,对着他呲出雪白贝齿,阴森一笑,“嘿嘿~” 隼夜心底惊吓:“你……”还想要说什么,但此时眼皮已经沉重若千斤,根本就睁不开了。 心跳停止,脸色开始发白,失了气息的身体,也扁塌了不少。 云苧从灵园空间,取出一块新鲜的灵禽生肉。非同一般禽类死后,肉质渐渐失去活性的腐败腥气,灵禽的肉散发的是香甜甘美的生灵气息。 把肉放进了木盆中。 立刻血水中有不少血丝主动爬上了生肉…… 蛊丝与母蛊之间是有联系的,很快寄宿在隼夜心脉上的母蛊,就收到了蛊丝发来的新的‘宿主’信息。 眼见隼夜胸口的位置,有一个黄豆大小的虫状突起,慢慢的蠕动着…… 而伤口处流出来的血,也变得浓稠了许多,几乎都能看到蠕动的血丝,争先恐后的从伤口内涌出。 云苧点燃了一支香,便不在盯着隼夜。 差不多等这支香烧完,那只母蛊应该也就出来了。 随后她从灵园空间里取出一堆灵草,开始分拣起来。现在她手上一些常用的药,都用完了,需要再做一些补充。 ‘啪啪啪———啪啪啪———’拍门声急切的响起。 第42章 求医! “水贼的船又来了。” 云苧看看香,才烧了不过半指,母蛊刚蠕动到胸中的位置,“小八,你们老大解蛊还要一炷香的时间,你们顶一下。” “一炷香是吗?好。”小八立刻又跑走了。 云苧又往血水盆中滴了几滴蜂王蜜,那些血丝越发兴奋了,甚至已经变大了一些,而母蛊的蠕动也更急了。 手腕上伤口处的蛊丝,几乎堵住了伤口,云苧拿刀,立刻又割开几道,血流速度立刻更快了不少。 蛊丝越来越多,挣扎着翻涌着,有的爬出了盆外,朝云苧爬去。 云苧一阵恶心,浑身起鸡皮疙瘩。 现在还不能杀这些蛊丝,不然母蛊察觉到危险,可能就不出来了。 从灵园空间中,一只灵狐兽的嘴下抢过半只还冒着热乎气儿的兔子,丢在地上。 那些原本冲着云苧而爬的蛊丝,立刻调转方向。且越来越多的蛊丝从血盆中爬出,冲着兔子而去。 母蛊这时候已经移到了肩膀的位置。 云苧拿起刀在隼夜上臂处又割开一道较深的伤口。 暗红的血奔涌而出,母蛊的速度也蠕动的更快了…… 很快,一条头上长角,全身青红的丑陋虫子顺着血涌出。云苧看着它掉进了血盆中,眨眼的功夫就钻进了肉里,不见了。 云苧当即又从药箱里取了一瓶毒,往血盆中滴了一滴。 犹如冰雪消融,数息之间,盆中原本翻涌的蛊丝,连同那块肉一起化成了一滩黑色的血水。 兔子身上的蛊丝,在母蛊死后,也化成了一缕暗黑的血丝,再没有了动静。 云苧松了口气,又给隼夜喂了解毒药,伤口也包扎好。 这时一炷香的时间,差不多结束了。 “啊——”隼夜忽然抽了一口大气,猛坐了起来。 如同诈尸,吓了云苧一跳! “我现在是到地府了吗?”隼夜盯着云苧。 云苧拍着自己胸口,缓了缓神儿,道:“是,你到地府了。” 隼夜终于回过神来,“我刚才就在一片迷雾里,转啊转的,就是找不到方向,也不知道往哪儿走。” 云苧也曾经经历过,在死与未死绝的时候,她的灵魂在一片迷雾里打转。后来生机完全断绝后,迷雾消散,她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黑灰色的世界里。 所有一切,都是黑灰色的,就连白天也是黑灰色的。 “醒了就起来吧,小八说水贼又来了,你快去看看吧。对了,这是补血养气的丹药,一次六粒,吃了保你头不晕眼不花,杀敌奋勇,战无不胜!” “好东西!”隼夜接过,当即服用了六粒,只觉一股热气从丹田涌出,传遍全身。刚刚因失血而造成的虚弱无力,瞬间消无。 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正好看到床脚木盆里的乌黑液体,“这是?” “你体内的蛊血,已经毒化了。得拿火烧,不能倒进海里。” “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对付水贼吧。” “好,救命之恩,容后再报。”隼夜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后,便出去了。 云苧忙捡起他脱下的衣服,“喂!你还光着呢。” …… 距离敦峡府三十余里的临海官道上。 一支十人精良马队,风驰电掣般的奔跑着。所有人都头戴笠帽,身着黑色劲装,看不清模样。 但,任谁遇到这样一支马队,都不会轻易招惹。 位于马队中间的那个人,忽然看到了什么,徐徐勒马停下,其他人也跟着驻马。 那人望着大海的方向,远远地有烟升腾。 “怎么回事?”清冷低沉的嗓音,带着一抹长时间赶路的倦意。 为首的调头回来,摘下头上的笠帽,露出一张秀逸带汗水的脸庞,正是杨轩凌身边的随侍何荣,“回大公子,应该是海寇在抢商船,最近敦峡府附近的海域不太平。” “换个称呼吧,到了敦峡府先找地方落脚。” “是,少东家。” 杨轩凌眯眼望着海上,若非是微服而来,定要歼灭了这帮匪类。 马队很快又上路,嘚嘚嘚的马蹄声,重而有力,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杨轩凌所望的商船,正是隼夜的船。 而冒出的黑烟并非是在被劫掠,而是云苧在烧那盆毒化的污黑蛊血。 没想到这不多的半盆黑血,冒出的黑烟却不容小瞧,而且味道腥臭无比。 正和水贼交涉的隼夜也不禁捂住了口鼻,看向厨房的方向,“这是在烧什么呢?” 小八回道:“应该是那盆黑乎乎的东西,女先生说要用烧的,如果倒入海里,恐对海里的鱼虾有害。” 对面的水贼头子,是一名身材魁梧雄壮的高大男子,红色的头发和全是狰狞刀疤的脸,表明了他的身份,乃是海上有名的暴君海寇赤厄,人称赤总主。 “只要交出你们口中的女先生,我可以放你们过去。”睥睨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望着隼夜。 赤厄的海船比隼夜的更大,而且上面武器并列,俨然能和朝廷海军对战。 隼夜双臂抱胸,毫不示弱的对上赤厄的目光,“不知赤总主找她,有何贵干?或者说,她哪儿得罪赤总主阁下了?” “交还是不交?”赤厄抬手,命身后的弓箭手准备好。只要隼夜说个不字,他立刻就能命人,把他们射成筛子。 隼夜微微蹙眉,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和传言里的一样,一言不合就开打。 他当即也让自己的手下,做好应敌准备。 就在这时,一道娇喝响起,“赤总主是吧。” 顿时除了正拿着武器剑拔弩张的人,剩下的所有人都朝云苧看去。 云苧头戴幂蓠,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曼妙纤细的身姿,在一群男人中,格外的显眼夺目。 “我一介弱女子,何德何能入了赤总主的眼?总要知道一二。” 赤厄看着她,脸上狰狞的刀疤,隐隐抖动了一下,慢慢吐出两个字,“求医!”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可能听差了。武学境界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进入先天之境的赤厄,竟然要求医?还是求一个女子! 第43章 那地方不祥,还是别去了 云苧走近了赤厄,撩开幂蓠,露出一张如清水芙蓉的姣美脸庞。 她一双明眸善睐落在赤厄的脸上……纵横交错的疤,层层叠叠,几乎看不出他的本相。 “昨夜的水贼也是赤总主的人吗?”云苧声音淡漠问道。 赤厄否道:“不是,但我知道是谁。” 云苧看看隼夜,以及船上的所有人,最后对隼夜道:“有劳准备好酒好菜,款待贵客。” 一句话,表明了她不会跟赤厄走,但是会帮赤厄看诊。 隼夜让自己的手下放下武器,对赤厄挥手邀请,“赤总主请。” 赤厄打量丝毫不怯他的云苧,忽然笑了,只是他满脸的疤,让他的笑容看起来不光不令人愉悦,甚至还有些可怕。 …… 一桌饭菜,很快就备好了。 但除了云苧吃的大块朵颐,隼夜和赤厄只是喝酒。 “不知赤总主要看什么?”云苧边吃边问道。虽然有些失礼,但对他们这种江湖人来说,根本不算事儿。 赤厄放下酒杯,对云苧道:“我的脸,可有再恢复的可能?” 云苧并不意外他说的,其实从看到他第一眼,她就想到了,“我只能说有会尽力而为。还有一个问题,赤总主是怎么知道我的?” “你曾经为一个半边脸都没了皮的女孩儿,恢复了容貌。”赤厄为海寇首领自然这海上发生的事,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 云苧明白了,可还是有些不相信,“难道我的医术已经传扬出去了?” 隼夜回道:“你这一路,不要钱给人看病,还各种疑难杂症,早就传出去了。甚至有的船客,专门就是来找你看病的,看完后下一个码头就离开。” “……”云苧错愕。 “昨夜袭击你们的人,是夜叉古二娘的人,她也是来找你看病的。”赤厄对云苧道:“古二娘有个天生痴傻的儿子,四处求医。只要听说哪儿有比较好的大夫,就立刻要把人掳走,给她儿子看病,看不好便剥皮杀之。” 云苧手里刚夹了一块清蒸海鱼,几乎透明的鱼皮,看着就诱人,刚要准备吃,就听到他说‘剥皮’。 ‘啪嗒~’一声轻响,鱼肉落在了盘子里。 隼夜补充,“剥皮后,再喂食人鱼。很多人都是活生生被食人鱼吃掉的。” 云苧彻底不想吃鱼了。 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汤,“如果是先天造成的,我就是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也帮不了他。” “生死人,肉白骨?那女先生,我脸上的疤?”赤厄眼神灼灼的望着云苧。 云苧点头,“两个法子。切了现在的疤皮,换新的。或者涂抹药膏,但是时间会长一些。你所知道的那个女孩儿,是取了自己一块好皮,换上去的。” “如果不切皮,药膏能把所有的疤都去掉?”赤厄问道。 “看你使用后的情况。”云苧并不保证,万一没复原,他迁怒与她,或跟古二娘似的,把她给剥皮喂鱼了。 “药膏在哪儿?” “我手边现在只有一小瓶了,应该只够给你抹两天。两天后其实也能看出药效了。” “行,你给我吧。”赤厄迫不及待的想要。 云苧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如水晶剔透的翡翠药瓶,里面的药膏也是透明的,缓缓流动,“洗完脸后再擦。” “嘁~抹什么药膏,男子汉大丈夫,铁骨铮铮,就应该直接把皮削了,换新皮。”隼夜倒是看热闹不怕事大,起哄激将赤厄。 赤厄也是老江湖了,岂能被他一两句就改了决定。理都不理他,拿着药膏就出了雅间。 云苧在他出去后,稍稍松了口气,对隼夜道:“这家伙太恐怖了,感觉如果说假话,会被他一巴掌拍死。” “他可是十年前就进入先天武境的顶级高手。”不然,他怎么会让他登船。实则是他想打也打不过。 “是吗?”云苧忽然想起了杨轩凌,不知道他有没有进阶先天成功。 赤厄再回来时,脸上已经涂抹了药膏,一阵阵火麻刺挠的感觉,便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了云苧。 云苧回道:“那是你的脸在褪皮,直到最后抹这个药膏毫无感觉后,便可以停下了。最后你的脸能恢复成什么样,就看药效能发挥几分。” “嗯,你什么时候能做出新药,这一小瓶不够用啊。” “需要好多种药材,到了敦峡府后,我会帮你做。” “几天能好?” “三天。” “我在敦峡府有个客栈,你住那里,等做好了交给掌柜即可,多做点儿。” “药费也是他给吗?” “你不是免诊送药。” “赤宗主,你这药太贵,光是其中一味阴幽草,就价值百金。” 赤厄从腰间解下一个木牌子,递给了她,“随你开价。” …… 目送赤厄的战船离开后,云苧才把一直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没想到我先被水贼盯上了。” 隼夜笑了笑,“荣誉和毁谤永远都是相伴相依,你既想要其中一个,便也要能承受另一个。” “多谢赐教。”云苧远目已经能看到的码头,“那里就是敦峡府了吧?” “是。”隼夜紧紧攒眉。 看到他的反应,云苧问道:“怎么了?” “感觉不祥。” “……” “别不信,这直觉可是救了我不少次命。所以这次,我不打算进城了。你也想好要不要去?” “去啊。若你不进城,是不是就要原路返京了?” “嗯。你看码头上那些人。” 离得近了,就能看到有密密麻麻的人群,等在码头高台上。 “以前我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装满八成客,看现在这样子,只要备好补给,就能立刻走了。” “生意兴隆。”云苧笑道。 隼夜却低头睨着她,“要不你在我的船上,做个长久先生。还有,我给你肚子里的孩子,作干爹。” “……呵呵,谢了。”云苧抬手抚摸了一下还扁平的小腹。表象看不出怀孕,但脉象已经能摸出来。 “我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寻祖。” “寻祖?” “我老家是傀城的。” 隼夜听到‘傀城’两个字,瞳孔骤然凝聚,“你说哪儿?” “傀城。” …… 第44章 鱼皮伞 船到岸后,站在码头上的人群立刻就躁动起来。 不等云苧下船,他们就一窝蜂的已经涌上了船,大包小包的背着拖着,俨然就是举家搬迁。 隼夜让船工先安排客人,然后送云苧下船。 “以后有用得着隼某的地方,尽管开口。这是我常落脚的地方,遇到什么难事,都可以到这些地方,跟里面的人提我的名字就行。以后有缘再会。”隼夜递给云苧一封信。 “好。”云苧接过信,和他道别。 一路朝城门走,云苧遇到不少人,特别是听说有大船靠岸,更是跑着朝码头跑去。 “不祥吗?”云苧看着一家子一家子离开的人群,摸了摸手腕上的白玉手镯,有保身之地的她,还真是不惧去任何地方。 云苧进了敦峡府,街道上看不到行人,所有的肆宅店铺都大门紧锁。 “这想要找个地方落脚,还真不不容易。”云苧自言自语,然后掏出赤厄给她的那块牌子,上面写着——逍遥居。 四下看看,没有逍遥居的影子,便继续往前走。 倏地,她眼睛一亮,看到一个摆地摊儿卖伞的老大爷。 忙过去打听道:“老大爷,跟您问个地方,逍遥居怎么走?” “逍遥居啊,一直走到头,就能看到了。姑娘买把伞不?祖传四百年的手艺了,结实耐用,遮阳也挡雨。”老大爷拿起一把做工扎实的鱼皮伞,递给云苧。 其一脸沧桑又渴望她买下这把伞的模样,令云苧动容。她低头看看地摊儿上剩下的伞,“一共还有六把伞,都给我吧,老爷子也早些回家。” “姑娘都要?”老大爷很是惊讶。 云苧点头,“都要。对了大爷,这敦峡府发生什么了,怎么我看码头上好多人都离开了。” “姑娘好心,是外地来的吧?” “是。” 老大爷把伞都装进一个篓子里,又仔细的捆扎好,“既然叫我一声大爷,那就听大爷一声劝,赶紧回去,这敦峡府不能待。” “为什么?” “如果是别人,大爷就不说了。敦峡府内,现在有妖魔鬼怪作祟,来自西地边陲,那里的地狱门开了!” “西地边陲,地狱门?” 老爷子也是一个健谈的,反正伞也卖光了,索性就和云苧聊了起来。 要说云苧还真是找对了人,这位老大爷祖上八辈儿都是在敦峡府,可说是敦峡府的活历史家族了。 西地边陲的傀城,人鬼混居,并非是危言耸听,因为此地本就是阴阳地。原是地府阴曹的阴差来阳间办事的据点,傀城的位置就是阴曹的鬼门。 后来有一段时间,鬼门关了,阴鬼消失,阴阳地变成了阳地。人们发现,原来西地边陲本是一块宝地,特别是傀城,其下是一片金矿,淘金者众,渐渐的人就在此定居了。 但好景不长,三百年后,傀城的鬼门又开了,阴鬼吃活人。傀城人开始奔逃。最后只有一些降鬼除妖的奇人异士留了下来,久而久之,傀城就变成了如今人鬼共存的局势。 不过有一点倒是不至于让人们太过惧怕,就是鬼只在西地边陲肆虐,大鬼也只在傀城。 敦峡府现在虽然有些妖影鬼祟,也只是一些小鱼小虾,官府的衙役基本上也就解决了。 但是总这么提心吊胆的也不是回事,所以能走大家都走了。 老爷子卖完伞后,也要赶回家收拾东西,去五百里外的闺女家暂避风头。 等什么时候太平些了,他们再回来。 云苧想起在傀城的云家,难道也是异士家族? 背着一篓子鱼皮伞,云苧按着老爷子说的方向,前往逍遥居。 到了地方,果然这家客栈还开着门。 云苧进了客栈。 大堂里只有寥寥几人,还是短打劲装,一看就是行武的。 伙计立刻迎了上来,见她背着一篓子的伞,以为是进来卖东西的,便道:“姑娘回吧,今儿店里有贵客,不敢冲撞了。” “……我是住店。” “啊?住店啊,那也不好意思,咱们客栈被包了。” 云苧拿出赤厄给的牌子,“那凭这个呢?” 伙计顿时脸色大变,“是小的有眼无珠,贵客里面请。”立刻恭敬无比的把云苧迎进了雅间。 刚进去,隔壁的雅间里出来一个人。 何荣叫住伙计,“再来三坛酒。” “好嘞,客官稍等。”伙计应着。 而刚进雅间的云苧,忽然愣住,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 只是这些日子她遇到的人太多,一时想不起是谁。 “给我来一壶花香雪螺。” “好,贵客稍等。这是菜谱,您慢慢看,小的先去沏茶。”伙计匆匆走了。 随便点了几道家常菜后,云苧从篓子里抽出一把鱼皮伞。伞骨是桃心木的,上面还刻了工匠的名字——张戚月,以及章印,很是讲究。 伙计端着沏好的茶进来了,恰好看到她手里的伞,“哟,刚才没有看清,这是张老爷子的鱼皮伞啊。” “哦?我确实是从一个老大爷的手里买的。”云苧回道。 “这张老爷子的鱼皮伞,可是有说道的,伞骨是三十年以上的桃心木,可辟邪驱鬼,伞面鱼皮,是十年以上的凶猛罗纹鱼,就是老渔夫也难捕捉到。所以,能买到这伞,都要看缘分,贵客一下子买到六把,可是走大运了。” “我只是看老爷子蹲在路边也没有人买,想着让他能早点儿回去,就都包了,着实也不便宜。” 普通伞也就几文钱,这个是二十两银子一把,六把一百二十两。 “贵客心善,张老爷子的伞,平时都是五十两起步,您这六把花了多少?” “……一百。”感情她还赚了啊,云苧有些意外。 伙计很是惊讶,不由艳羡道:“贵客运气真好。” 云苧把手里的伞递给伙计,“送你一把。”她一个人也撑不了六把伞,既然他识货,送他无妨。 伙计先是一愣,后受宠若惊的推拒,“谢谢贵客,小的有伞,而且这么金贵的伞,也只有贵客拿着才相得益彰,小的先去给贵客传菜。” “拿着吧。”云苧还是把伞丢给了他。她还要在这里住几天,跟伙计打好交道,决对不是件坏事。 很快云苧就庆幸她把伞送给伙计。 第45章 没有活人! “小儿,酒呢?”隔壁雅间催促伙计。 伙计应道:“马上,马上就送来。” 云苧听着这声音,怎么听怎么熟悉,心生疑窦。 想看看隔壁的到底是谁。 目光一转落在了篓中的鱼皮伞上。 戴上幂蓠,提了篓子就出了雅间,到了隔壁的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那熟悉的声音,以为是伙计,立刻便应道:“进来。” 云苧抱着装了鱼皮伞的篓子推门而入…… 然后,整个人就跟僵化了一样,不能动了! 圆桌前,对着门口方向的尊位上座上,坐着一个男人。他正低头看信件,俊挺的剑眉飞扬入鬓,漆黑的深眸,透着一丝让人不敢靠近的寒意,高鼻薄唇,矜贵斐然。 不是杨轩凌,又是哪个!! 因为云苧戴着的幂蓠有反光的作用,她看外面很清楚,但是外面想要透过幂蓠看她,就不容易了。所以何荣也没认出云苧,诧异的看着她,“你是?” 伙计这时端着酒过来了,见云苧在,忙道:“贵客可是捉急了,小的马上就给您送菜过去。” 云苧幡然回神,随即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 杨轩凌听着她有些慌乱的脚步声,抬起头,恰恰看到了一片藕荷色的衣袂和泛华的白纱幂蓠,在门口消失。 云苧回了雅间,放下篓子,拎起茶壶就要喝水……却不防茶水还很热,很是烫了一下。 嘴巴里,火|辣辣的疼,却远没有她的心,震颤乱麻。 老天!他怎么追来了? 来找她的吗?不可能啊。她来这里都是临时起意,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蓦地,她想起一件事……不会吧,难道是因为那些账本? 在离开京城前,她把姑子庙的账本,还有那些势力勾结秘密往来的信件,托人送到了丞相府交给杨轩凌。上一世,是杨轩凌带兵抄了姑子庙,那么这一世,还是由他来动手吧。想来,那些账本在他手里,才更能发挥用处。 只是那个跑腿儿的,并不知道她是谁。 等等! 兴许是她自己想错了,杨轩凌来这里应该是另有其他的事,而非找她的。 伙计把她点的菜送过来了。 云苧压低声音,问道:“隔壁的,难道就是包了客栈的人?” 伙计回道:“是啊。” “那他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的?” “好像是商人,我听那些人称呼最有贵势的那位公子爷少东家来着。他们要去石勒城!”说到石勒城,伙计的神色都变得不一样了。 云苧看出他的异常,“石勒城怎么了?” “石勒城内,听说没有活人了!”伙计说着,还打了个寒颤,很是害怕的样子,“要不是掌柜的不让关门,小的也早不在敦峡府,回老家山沟里避祸了。” “……”云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伙计见她吓住了,又道:“小的也是道听途说,贵客别放在心上,先吃饭。” 云苧哪儿能不放在心上,杨轩凌要去那里,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虽然她已经不欠他什么了,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她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他们时候走?你帮我留意一下。”云苧说着掏出一块银锭子,递给伙计。 伙计连连摆手,“贵客都送我鱼皮伞了,可不敢再收银子。您放心,我帮您留意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先告诉您。” 有了伙计帮忙,接下来杨轩凌那边无论去哪儿,她都能知道。 客栈里,云苧头戴幂蓠,分拣着刚买回来的药材。 赤厄的祛疤药膏,虽然并非是这些普通药材制成的,但是也要走个过程,毕竟这里是他的地方,她做什么他都会知道。 而掌柜的得知她给赤厄制药,那态度着实殷勤周到,要不是吃喝拉撒还要自己来,估计掌柜的都想包办了。 “你们东家看着挺凶的,倒也是个磊落之人。”云苧对掌柜道。 掌柜忙不迭的点头,“可不,我们东家是天底下头一等的好人。” “……”这她还真没看出来,而且水贼头子,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好人啊。 掌柜继续道:“我以前是个乞丐,总是被人欺负,好不容易讨个馒头,也会被人抢了,眼瞅着就要饿死,是东家收留了我,跟在他身边,学了不少东西,才有的今天。” 楼梯上有人下来。 云苧抬眼看去。 虽然他头上戴着笠帽,看不清面容,但只要一个身影,云苧就能认出他来。 掌柜的忙过去招呼,“客官有什么吩咐?” 杨轩凌没有说话,而是朝云苧那里看了一眼。 掌柜以为他介意云苧的存在,怎么说人家已经花大价钱包下了客栈,忙道:“这是我们东家的人,并非是客人。” “嗯。”杨轩凌收回目光,继续朝外走。 何荣已经在门口等着。 这时,伙计手里提着一包云苧让他买的草药,从外面回来,恰好碰到他们,顺嘴问道:“几位爷去哪儿?小的为您指路。” 何荣道:“石勒门关卡。” 伙计脸色一变,“不好去啊,那地方昨夜刚死了三个城门守卫。” 杨轩凌却不理他,继续往外走。 何荣寒暄回道:“多谢小二告知,咱们已经知道了。” “哦。”伙计看着他们离开。 掌柜已经从伙计那里得知,云苧想要盯梢杨轩凌一行人的事。确定他们都走远后,才小声对云苧道:“他们都是京城来的,个个都是练家子的好手。” 云苧当然知道,“那他们应该还回来吧?” “没说结账的事,应该还回来。”掌柜给云苧倒茶,“对了姑娘,午饭想吃什么,我让厨子这就准备好食材。” “麻烦掌柜,午饭我想吃炖鸡还有红烧五福肉,再炒个豆芽儿。”给肚子里的小家伙儿补补。 “好嘞,姑娘先忙着。”掌柜乐呵呵的走了。 云苧让伙计把药材都放到了桌子上,一边分拣,一边问道:“关卡那里死了三个城门守卫?怎么回事?” “药铺的管事去看了,说是死的老惨了,全身的血肉都被吸干,就剩下皮和骨头……”伙计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自己听来的消息。 第46章 抓到你了 夜幕降临。 一个头戴夜叉面具,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进了客栈。 云苧坐在大堂里,正心绪不宁的等着杨轩凌他们回来,没想先等来了一位煞星! “赤总主……你怎么来了?”云苧诧异的看着赤厄。 赤厄大步走向她,二话不说,直接伸手,“东西呢?” 掌柜和伙计看到他来,也十分激动的跑过来,特别是掌柜,“东家您来啦。” 赤厄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客栈做的非常好!” 简单几个字,让掌柜激动的热泪闪烁,“都是属下应该的。” 赤厄又盯着云苧,“给我。” 云苧无语,“才一天,我这正做着呢。而且,我还得看看你的脸,需不需要调整药方。” “不需要。”赤厄说着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的脸,虽然也还是疤痕纵横,但是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起码不狰狞了,疤痕疙瘩也变平柔和了许多。 云苧对药膏的效果也挺意外,“恢复的很不错啊。” 而且他的五官轮廓也能看出来了,有些异域深邃,特别是偏高的眉骨和浓长卷翘的眼睫,着实和常人不同。 “什么时候能做好?” “我尽快。” 其实已经好了,只是她还要在这里等杨轩凌,而且手头上的这些药材,也要处理了。 “我在客栈等你。”说着赤厄对掌柜道:“准备房间,就在女先生隔壁就好。” “……”这是多着急啊。 “你就是住在我屋里也没用,这是慢工细活儿。”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和你同屋住。而且我也不是催你,是要保证你能在做好药前活着。”赤厄从怀兜里掏出一把黄符纸,递给伙计,“客栈四面八方,都贴好了。” “啊?是,东家!”伙计立刻接过符纸跑走。 “什么意思?”云苧问道。 “有一只大鬼,冲破了傀城的结界,跑来了敦峡府。” “结界?” “对,之所以傀城的鬼不能出来作恶,就是因为傀城周围有结界。那结界只对阴曹之物有用,阳世人看不到。” “你怎么这么清楚?”云苧问道。 赤厄忽然笑了,笑容邪肆,若还是以前那张脸,说不定会被人当成活鬼。 “老子就是从傀城出来的。” “……哦,巧了,我家也是从傀城出来的。”这有啥稀奇的,云苧继续整理草药。不过心里却逾发的担心起杨轩凌,可别遇上这海贼头子说的大鬼。 “你家?”赤厄打量她,“还未曾问过女先生贵姓?” 云苧看着他,想着要不要告诉他,万一他知道云家呢,但这样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伙计匆匆跑了进来,“不好了,那位少东家受伤了!” 云苧朝外冲,急的脸都白了,“哪儿?”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下半晌的时候,她突然心悸不安,果然是出事了。 赤厄看着她瞬间惊恐焦急的模样,有些好奇是谁让她如此担心。 何荣背着杨轩凌进了客栈的大门,不等进大堂就冲伙计喊道:“快去请大夫。” “哪儿还有大夫,今天关卡死了城门守卫,大家能跑得能躲得,早走了,现在这三街六巷的,就剩逍遥居还亮着灯。”伙计回道。 云苧听到何荣的声音,猛地想起自己忘了戴幂蓠,又返身从桌子上拿起幂蓠戴好。 赤厄看着她,“你认识他们,可又不想被他们发现你。” “关你什么事。”云苧心里焦躁不安的回道。 何荣背着杨轩凌进了大堂,一进来就闻到了浓郁的草药味,顿时眼睛一亮,“这位姑娘可是懂医?” 云苧低咳了一声,声线也变了些,“略懂一二,你家公子这是?” “我们遇到了大邪,少东家为了救我,被那大邪伤了。”说到这儿,何荣惭愧的无地自容,“我这条贱命,哪有少东家一根手指金贵。” “他救你,就证明你很重要。把他放到桌子上,我先看看。” 说话间,云苧就把两张桌子并到一起,堪堪放下身高颀长的杨轩凌。 “这位是?”何荣警惕的盯着赤厄,实在是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又深不可测。 云苧回道:“逍遥居东家赤爷。” 赤厄却没有理何荣,目光一直落在杨轩凌身上。 杨轩凌穿着黑色的衣服,即便流血也看不出来。 云苧直接用剪切药材的剪刀,把杨轩凌身上的衣服剪开了。 只见胸腹之间,有六道血粼粼的爪样伤口,深可见骨,血色乌黑! “是鬼毒,看来你们遇到了从傀城跑出来的大鬼。”赤厄的口气有点儿幸灾乐祸。 云苧闻言,隔着幂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想要药了,是吗?” 赤厄耸耸肩,不再说什么了。 倒是何荣一听他道出那只大邪的来历,追问,“赤爷可有法子救救我们少东家?” “我凭什么救他?”虽然是问话,却是看着云苧说的。 云苧立刻回道:“明天早上就给你药膏。” 赤厄嘿嘿一笑,“我只帮忙逼出鬼毒。” “可以。”云苧回道。 赤厄当即抓起杨轩凌的一条胳膊,一股先天真气进入了杨轩凌的体内,护住了他的心脉,不被鬼毒侵蚀。同时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白色的符纸,放在了杨轩凌的伤口上,嘴里念念有词,像是什么咒语。 诡异的,那张符纸完全不吸附血,只吸收伤口里的鬼毒之气。 约莫一盏茶后,赤厄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白色的符纸变成了漆黑的颜色,而杨轩凌伤口流出的血,也恢复成红色。 云苧打开自己的药箱,开始给杨轩凌清理伤口,上药缝合……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才把杨轩凌身上的伤缝合好。 而就在她用剪刀剪断最后的缝合线时,头上的幂蓠忽然被人扯下! 杨轩凌半个时辰前就已经醒了,他就一直看着云苧给他缝合伤口,一动不动。 云苧则是精力过于集中,也没有发现他已经醒了。 倒是何荣想要提醒云苧时,被杨轩凌抬手止住,并让他出去守着。 “你……我……”云苧对上他的眼睛,忽然结巴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轩凌却一把把她扯入自己怀里,完全不在乎胸口才刚缝好的重伤,“抓到你了!” 第47章 气息缠绵 他耳力过人,在雅间里和伙计说话的声音,他都听到了。对于自己妻子的声音,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云苧担心他的伤,委婉用力挣脱他的钳制,检查伤口。确定没有崩开后,“你怎么知道是我?” 杨轩凌没有回答,只是捏了捏她的耳朵。 云苧恍然……她怎么忘了,她第一次去丞相府,几乎就是树叶落地的响动,都被他听到了,而她和伙计说话,只和他一墙之隔。 “你是来找我的?”云苧真希望不是,不然他这伤,岂不是她导致的,她又欠他的了。 似乎看出她的小心思,杨轩凌笑道:“确实,是来抓某个翘家不归的少夫人。” 云苧扁扁嘴儿,“当时和你合婚的,是云荛,不是我的八字。而且你母亲也选的是云荛。” “你是我明媒正娶,十二台凤鸾接过门的正头夫人,铁板钉钉的事,便是天家也改变不了。明天你回京,这里太危险,不能久留。”杨轩凌一言定论,不容她拒绝。 云苧想反对,都到本家门口了,怎么能不进去看看。 “这里是阳世,滚回你的阴曹去!”赤厄的怒喝声,如雷声般震响。 杨轩凌脸色一肃,翻身下了桌子,仿佛没受伤一样,就要出去。 云苧忙拦住他,“不行,你受伤很重不能出去。让赤总主对付大鬼,他是从傀城出来的,会降鬼除妖的法术。” “赤总主?”杨轩凌微微眯眸,想起一个人,“海寇暴君赤厄。” 见他知道,云苧继续说道:“他是先天高手,刚才还帮你驱除了鬼爪之毒,如果……” 杨轩凌微微蹙眉,“赤厄并非瀚朝人,也不在瀚朝海域劫掠,你不用担心我和他对立。” 难怪当时请他上船他就同意了,原来是因为这个,云苧听着外面激烈的打斗声,越发坚定了不让杨轩凌出去。 “算我欠他一个人情。”杨轩凌道。 云苧摇头,“不必,我帮他治脸上的疤,完事儿不收他银子,他也算欠我一个人情,两相扯平。” 杨轩凌低头看着刚到他肩头的云苧,特别是她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莞尔笑道:“别担心,我也是先天境界。这点儿皮肉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而且你的药也很好使,我现在完全不觉得疼了。” 云苧仰头看着他,恰好看到他唇边的笑容,一时竟痴了,他长得可真好看!樱粉水润的唇瓣被略带烫热的薄唇吻住……气息交融,丝丝缠绵。 就在云苧神志变成浆糊无法思考时,后颈突然锐疼,眼前开始眩晕,最后的意识是杨轩凌满是歉意的温柔宠惜。 …… 距离敦峡府越来越远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快速飞驰。 车上二人意见胶着着。 “大少夫人,这是大公子的意思,送您回丞相府,您别为难小的。” “那是他的意思,不是我的。现在,你要么停下马车往回走,要么我自己跳下马车。” “大少夫人真的不行,您是没有看到那鬼怪有多恐怖凶悍。” “你也说了我没见过,怎么可能知道,赶紧停车!” 第48章 宣告主权 “恕小的无法遵从大少夫人的话。”何荣得了杨轩凌的死命令,必须送云苧回丞相府。 云苧也不再赘言,飞身一跃,足尖轻轻点地便稳稳的跳下了马车。 何荣直接被她这一跳给镇住了。 大少夫人会武? 怎么从没听说过,大公子知不知道! 云苧朝敦峡府的方向走,完全不理会何荣吃惊的模样。 “大少夫人你不能回去。”何荣终于省过来,调转马头去追云苧。 云苧道:“你家公子受那么重的伤,还是为你受的,你也忍心让他独自在那里面对危险。” 这话着实扎人心。何荣怎会不知,且他也只会更煎熬,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去,为主子效犬马之劳,死而后已。 “等小的送大少夫人平安回相府后,自会再回来。” “何必多此一举。”云苧突然停下脚步,扬手冲着何荣撒了一把粉末。 何荣瞬间被药粉糊了满脸,“大少夫人你” 话没说完,就软软得栽倒下马车。 云苧叫停了马,有些吃力的把何荣塞进车厢里。 她其实不会驾马车,但是刚才和何荣争论时,她有偷偷观摩,所以一阵歪七扭八的驾车后,渐渐的就正常了,且速度很快的往敦峡府赶去。 逍遥居大堂,杨轩凌和赤厄面对面的坐着。 “你把我的女先生弄哪儿去了?”夜叉面具闪烁着寒栗幽光。 “她是我夫人,不是你的女先生。”宣告主权! “但她欠老子药。”理直气壮! “那恐怕要劳驾赤总主去一趟瀚朝京城了。” 赤厄摘下面具,露出满脸但已经不吓人的疤,长腿一伸,搭在旁边的椅子上,整个人痞懒的倚着靠背,紧盯着杨轩凌。 蓦地,龇牙一笑,笃定道:“我觉得不用去。” 杨轩凌喝了一口茶水,没有接他的话。 赤厄也不在乎,自顾自继续道:“她知道你受伤时,那着急的模样,瞎子都能看出她对你用心很深。所以,必会回来。” 杨轩凌目光偏移,看向他身后的窗户,恰有一道光穿过窗隙进入有些阴冷的大堂,耀眼刺目。 她心里有他?那为什么会说走就走。 不欲和他谈论自己的夫人,杨轩凌换了一个话题,“傀城势力主要有六府把持。而这六府,又分上三府和下三府。你出自哪一派的?” “我什么都不是。”赤厄嗤了一声,极其不屑。 杨轩凌修长的指尖,轻轻叩击了一下桌面,“你如何会高等驱邪咒术?” “哎?老子他娘的是你犯人吗,这审问的口气,欠揍是吧。”赤厄忽然来了火气。 杨轩凌依然淡定,看着他的那张脸,“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傀城有一府,其有一禁术,名炼鬼” 炼鬼二字一出,赤厄的脸色霎时黑了下来,如暴雨前的乌云密布。 杨轩凌薄唇轻勾,愉悦道:“掌柜的,来两坛酒。” 掌柜一直不远不近的伺候的,一听要酒,立马应道:“好嘞,极品的女儿红。” “拿天狼王!”赤厄喊道。 第49章 夫人生气了 天狼王是逍遥居最烈的酒。此酒饮下会烧灼五脏六腑,但也最解愠消愁,给人逍遥神游痛快之感。 掌柜看看杨轩凌,昨儿才受了重伤,又和大鬼打斗一夜,脸白如纸,可不能沾这酒的,商酌道:“要不一坛女儿红,一坛天狼王?” “都不要!” 云苧手里拿着马鞭,气鼓鼓的进了客栈。 看着坐在桌前的两个大男人,哼了一声,“如果不想要脸,不想要命,随便喝。” 杨轩凌看到她的瞬间,顿感不妙。 赤厄却咧嘴大笑了起来,对于某人吃瘪的模样,乐得直拍桌子,“自作自受,哈哈哈哈!” 云苧扬手丢给他一小瓶祛疤药膏,“先去糊你的脸吧,废话一堆。” 然后又瞪着杨轩凌,“跟我来。” 杨轩凌苦笑了下,老老实实跟着云苧上楼。 赤厄看着手里的药膏,“喂,女先生,这是不是太少了点儿?” “昨儿答应今天给你,必然不能失言,此是诚信问题。但我也确实没有时间做的更多的,先解了饥,后头继续做。” “言信行果,优秀!”赤厄赞赏的目光看着云苧,当然也收到了某男一记杀人的警告。 心生戏谑,“女先生,如果想换男人,找我啊。我脸上的疤去了以后,长得还是不错的。” 云苧回头看他一脸谑笑,又扫了眼沉了脸的杨轩凌,“确实,我更欣赏光明磊落的,那种一肚子弯弯绕绕的……”用力甩了下手里的马鞭。 ‘啪!’声音无比响亮,整个客栈大堂都有回音儿。 杨轩凌:“……” “哈哈哈哈……”赤厄笑得直不起腰! …… 到了房间,云苧把马鞭丢进搁鸡毛掸子的花瓶里。 杨轩凌格外多看了一眼。 见自己的药箱子放在桌子上,云苧立刻走过去打开。 里面的刀具针具都已经清理干净一一收好,还有药瓶也都一个一个码整齐的摆放。 “躺下。”云苧指着她的床。 杨轩凌依言躺好,一副他是鱼肉,任由她宰割。 “怎么不问问何荣?”云苧见他老老实实的配合,脸色稍霁。 “他应该是被你用药迷晕了吧。”既然擅长制药,弄点儿迷药,也不过抬抬手的事。 云苧不置可否,从屋角的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倒进水盆净手。 杨轩凌看着她仔细的洗手动作,薄唇微微翕动两下,还是问了出口,“为什么不回相府?” “我离开前,你母亲已经很明确的表示,你我八字不合,人娶错了。我也已经拿了银票自请下堂。回去?回哪儿去?”云苧用布巾擦干手,又用一些药粉在手上拍了拍,吸干剩余的湿气,最后拿了一罐伤药,还有一扎绷带,朝他走过去, 杨轩凌道:“母亲的意思只是让你出门避避风头,拿八字不合当幌子,对外人看。当时朝廷有意动相府,欲要封我为异姓王,现在已经解决了。” 云苧诧异,“异姓王?” 上一世她没听说有这一茬啊。 “嗯。母亲担心会发生什么大的变故,那时候嫡系必然遭殃。而你是嫡少夫人,能保就保。还说……” 杨轩凌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小腹,耳根微微泛热,却没有再继续说胎梦的事。 第50章 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那,你是怎么解决异姓王的事的?”云苧有些好奇。 杨轩凌目露回忆还有些困惑,“我原本是计划动一动那几个亲王,掣肘陛下,令陛下无暇顾及相府。 没想到意外收到了一个包袱,里面是城外姑子庙和一些朝廷命官的阴私勾结暗账。 而这个姑子庙的实际掌事人静虚,是宸太妃的人。 这些账本,足以证明宸太妃在图谋不轨。 陛下本就忌惮宸太妃,这些账本呈上去后,龙颜大怒,加上姑子庙绑架良家女子为娼的案子,闹得京城内沸沸扬扬的。陛下便立刻下旨查封了姑子庙,还从一口枯井中挖出数具女子骸骨。 而宸太妃本来要回京的请奏,也被陛下驳回,甚至还传旨,五年内宸太妃都不得入京。” “后面竟然还牵扯了这么多。”那姑子庙真正的靠山是宸太妃,她的仇人也不止是静虚。 云苧现在觉得自己把账本给杨轩凌着实明智。 杨轩凌心思缜密,听着她的话似有所指,“难道苧儿知道什么?” 云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上手很自然的给他宽衣解带,准备给伤口换药。 杨轩凌倒有点儿发窘,可也没有拒绝她的动作。 “你是不是想知道,谁给你的账本?”云苧开口了。 杨轩凌不否认,“是。”甚至为了掩饰自己的那一丝窘态,回答的还很急。 “那你答应我,不再送我回京,我就告诉你。”云苧看着已经被血染透,紧紧黏粘在伤口上的绷带,皱起眉。 杨轩凌道:“没关系,这点儿皮肉伤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云苧挑眼看他,并屈指用力按了下他的肋骨伤。 “嘶~”杨轩凌吃痛,忍不住出声。 云苧转身回到桌前,看似在箱子里找药,实际上从灵园空间里取了一瓶里面的灵水。 用灵水一点点浸润了干巴在伤口上的绷带,小心翼翼的揭下。 伤口愈合了不少,看来没有那么惨不忍睹了。 杨轩凌很是诧异,“这,好的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行军打仗期间,杨轩凌也是经常大大小小的受伤,对伤口的愈合过程最是了解。 虽然他说这不过皮肉伤,不算什么,但毕竟是鬼爪所致,有的皮肉都抓没了,不腐烂发脓疮都是好的,没想到还长出了新的皮肉。 “快吗?”云苧让他躺平了,不要乱动,她还嫌慢了呢。 重新包扎好伤口,云苧给他盖上被子,“自己睡,或者我给你用药。” 受伤后,多睡觉才能好的快。让身体自己全力恢复。想来等他醒了,这伤又能好一大截。 “你……陪我睡。”杨轩凌微微别开脸。 “什么?”云苧有些纳罕,他刚刚是不是羞涩了? “没、没什么,我自己睡。”杨轩凌的脸更热了,怕她看出异常,还侧过身背对着她。 云苧把伤药和用剩下的绷带放回箱子里,还有他染血的内衫绷带等物,都丢到门角的脏衣篓中。 最后都收拾停当,她才走到了床边。 杨轩凌听到有脱衣服的簌簌碎响,心跳骤然加快,身体也逾发紧绷僵硬。 直到一具柔软无比的娇躯贴在了他的后背,纤细的玉臂揽住了他的腰,才一个翻身狠狠地压覆住她,攫住了她的唇瓣…… 第51章 醋劲儿 一番缱倦旖旎的温存后,云苧让他躺好了,老实休息。 而她也很乏了,这一路赶车回来,又给他换了伤药,差不多也没有力气了。 杨轩凌确定她并不讨厌自己触碰她后,也没有再继续。她的眼底有些发青,显然体力不济,已经很累乏。 “我答应你,不会再擅自送你离开我。”没错,是‘离开他’! 如果他要是回相府,她也是要一起的。 云苧迷迷糊糊的点头,“嗯,那些账本是我让人给你送回去的。闹姑子庙的人也是我。” 杨轩凌本来也有些倦意,一听她这话,瞬间清醒了,“你刚才说,都是你做的!” “是我,他们欺负我,我当然不能轻饶了。以后有机会还要继续狠踩……”宸太妃是吗?给她好好等着! 云苧掩口打了个哈欠,在他的怀中调整了一个不碍着他伤口的舒服姿势。 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杨轩凌则直挺挺的躺了好一会儿,才紧紧揽抱住她,浅浅入眠。 …… 何荣垂头丧气的跪在杨轩凌的房间门口。 赤厄走过来,指了指云苧那边,“你家公子在那个屋呢。” “哦。”何荣站起来,又走到云苧的房间门口准备跪下。 就在这时房间门开了,杨轩凌从里面出来。 一身黑色宽松束腰长袍,墨发未束,顺直的披散在后背,额发有一些零碎的,落在眉额前,显得慵懒不羁。 何荣‘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地板上,“小的办事不利,少东家请您责罚。” 杨轩凌并不看他,目光一直冷冷的盯着赤厄,“记一过,先去准备文书。” “是。”何荣立刻去准备。 在何荣走后,杨轩凌的身上猛地爆发出慑人的危险气息,“你想要取代我?” “哎?”赤厄微愕,开玩笑的话,他还当真了。 这醋劲儿! 不禁戏弄他的心思又起,“没错!只要她愿意,我不在乎她是几手” ‘货’字未落,杨轩凌抬手握拳,速度快得眨眼就到了他的脸上。 赤厄则速度更快,堪堪碰到他脸皮的瞬间,侧头避过,还游刃有余的反击。 杨轩凌没有硬碰硬,也避开了他这一击。 “二位爷,怎么打起来了?快停下停下,知府大人来了。”掌柜匆匆上楼来,见到他们两个先天高手打架,脸色大变,那还不把他的客栈拆了哇。 “知府?”杨轩凌停下手。 赤厄也没有再动。经过昨夜,他已经知道,他和他的境界差不多。非要分个胜负,必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伤,现在外有大患,不值当为这点儿口舌之争损耗战力。 敦峡府知府赵平,身材中等,不高不矮,模样也普普通通,不俊也不丑,就如同他的自我介绍。 “赵平,平平无奇的平。”赵平满脸堆笑,一双小眼睛眯起来看不到眼珠,给其平添了几分滑头之意。 杨轩凌并没有从楼上下来。三年前赵平进京述职,他们在宫里碰过面,还寒暄了几句。 赤厄请赵平在大堂坐下,“无事不登三宝殿,知府大人有什么吩咐?直说无妨。” 第52章 挑衅! “赤东家,先看看这个。”赵平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做工极其精巧的盒子,满目不舍的放在桌子上,推向赤厄。 赤厄打开,是一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闪烁着宝华光芒。但,这对于海贼头子来说,实在不稀罕。 遂合上盖子,“说事儿。” 见赤厄并未动心,赵平搓了搓手,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斟酌道:“那,我就不客气直说了。是这样的,敦峡府内有些小小的麻烦,想要请赤东家,还有另外一位少侠帮帮忙,酬劳肯定让二位满意。” “呵呵,知府大人嘴里的小小麻烦,可不小啊!那可是从傀城跑出来的大鬼,不是小鱼小虾。况且昨夜,我们也已经和他打了个照面儿,很是棘手。”赤厄把夜明珠推还给赵平。 意思想要他们帮忙可以,但是这‘心意’还不够。 “当然当然,这只是一点儿见面礼,如果能帮敦峡府的百姓除了此邪祟大患,本官承诺,定会令二位满意。” “好,那我们商量商量,晚些会告知大人。” “本官就在府衙等着二位的好消息了。” “请。” 赤厄让掌柜送走赵平,便冲着楼上喊,“下来吧。” 杨轩凌换了一身青蓝暗纹玉带劲袍,从楼梯上信步而下,长发束冠,风流倜傥,又尊贵俊雅,一时竟让人看呆。 赤厄便是男人,也不禁吹了声口哨,“好俊俏的玉面郎君,我现在不想要女先生了。” “……”杨轩凌顿时脸色黑沉的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眼睛能射出刀子来。 本来跟在他身后的何荣,立刻退了两步,恐遭池鱼之殃。 “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杨轩凌一字一字,犹如实质,裹挟着杀气袭向赤厄。 偏偏赤厄是个混不吝的,加上武力境界也差不多,根本就不怕他,还故意继续挑衅,“我在上!” 何荣忙又退了几步,暗道:大公子这下可是真生气了! 掌柜送完赵平,一回来就被杨轩凌身上的杀气吓到。那可是在战场上十年血战浸润出的暴虐杀气,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几乎把客栈顶掀翻。 为了小命着想,掌柜也不敢劝了,立刻找地方躲了起来。 赤厄摩拳擦掌,歪了歪头,颈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一双如毒龙的眼睛,好战兴奋在迅速攀升。 眼看二人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甚至带着毁天灭地之势…… “你们在干嘛?” 轻飘飘带着惺忪倦意的五个字,如三月最温柔的春风,生生把二人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斗气,吹了个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没做什么,你睡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杨轩凌的俊脸上,露出最是温文尔雅的宠溺笑容。 云苧揉揉眼睛,“饿了,想吃东西。” 掌柜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满脸感激的对云苧道:“夫人要吃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要什么有什么。” “那我要天上的云,地上的风,水里的雨。”云苧对口令似的回道。 掌柜瞬间愣住,“啊?” 第53章 她的恩人!谁敢动! “哈哈~”云苧笑了出声,“开玩笑的。我要喝浓点儿的鲜鱼汤,软暄暄的烧饼,凉菜拼盘儿。对了,你们那个秘制香辣虾子酱多来点儿。” “得嘞,马上就来。”掌柜说话就要去厨房。 赤厄道:“给我也来点儿。” “啊?”掌柜诧异,刚不久前不是才吃了么。 “赶紧去。”赤厄不耐烦的的催促,“再来几道你的拿手菜。” “好,好。”掌柜立马进厨房忙活去了。 云苧忽然想到什么,看着杨轩凌的脸,“你要不要戴个面具什么的,你这张脸只要见过就很难忘记,别有人认出你。” 虽然这里离京城数千里之遥,但是他常年在外,难保见过什么人,特别是官府的官吏。 杨轩凌看向赤厄,他的腰间别着一个夜叉面具。 赤厄立刻捂上,“不行,这是我的宝贝。” “白送都没人要。”杨轩凌目光一转又落在了赵平留下的盒子上。 赤厄拿起来丢给云苧,“给你耍吧。” 云苧有点儿手忙脚乱的接住,“什么东西就丢给我?” “看看。”赤厄回道:“够不够药费?” 云苧打开,里面是一颗品相极好的夜明珠,触手生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灵海洋香气。 “呀~这可是好东西啊!”她也是喜欢亮闪闪的宝贝的。 “我以为你更喜欢银票。”杨轩凌这话说的有点儿吃味儿。 赤厄又乐了起来,“兄弟不懂了吧,银票干什么用的,还不是为了买心头好。” 云苧接话道:“那可不一定。如果是同等价值,我选银票。银票可以买我想要的药材,夜明珠就是个玩意儿。当然,它也能入药,看怎么用。” “我听说珍珠粉对脸好,这夜明珠?”赤厄顿时眼睛亮了。 云苧,“如果是你这张脸,有一定的好处。要不要我帮你做成香膏?医药费以后再说。” “行。一个珠子够不够?我那里还有好几十个。”赤厄摸摸自己的脸,抹了药膏后,现在又平滑了些。 “够了,不过这东西得先弄成粉。” “给我。”杨轩凌从她的手里接过夜明珠,还有装珠子的盒子,瞥了赤厄一眼,指尖稍微用上内力…… 随着一阵簌簌碎响,夜明珠变成了细细的粉末,落进了盒子里,“可以吗?” “嗯。”云苧接过盒子,看着盒子里如雪洁白晶莹的叶明珠粉,“果然漂亮的东西,就是化成灰也好看。” 赤厄若有所思的打量杨轩凌,“女先生,你说你男人如果也化成灰?” “当然也……等等!”云苧及时住口,瞪着赤厄,“作死是不是?” 她的恩人!谁敢动! 赤厄嘿嘿笑了出声,“开玩笑,开玩笑。”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云苧嗔道。 杨轩凌的心情,出奇的好了起来,从里到外的透着愉悦。 …… 是夜。 云苧因白天睡过了,所以半点也不困。 点了几盏灯,坐在灯下翻看《神农方经》。 客栈里,除了她只有伙计,其他人连同掌柜在内,都出去捉鬼了。 那只从傀城跑出来大鬼,一日不除,敦峡府就一日不得安宁。 第54章 黑色轿子 “夫人喝茶。”伙计端着一壶茶,还有些小茶点过来。 云苧从书中抬起头,“麻烦了,你去歇着吧。” “那可不行,掌柜交待了,让小的好好伺候夫人。” “咚咚咚——”有敲门声突兀响起。 云苧和伙计面面相觑,这时候哪来的客人? “小的去看看。”伙计立刻就要去开门。 云苧拦住,“等等。”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警惕道:“不好意思,已经打烊了。” 敲门声没了。 伙计也感觉出了蹊跷,悄悄走到柜台后,拿起一把扫帚。 云苧等了一会儿,见再没有动静了,对伙计道:“记得你们东家说的,他们没回来,不要开门。” 客栈周围贴了符,只要里面不开,就算是大鬼来了,也进不来。 伙计忙点点头,“是,是。” 云苧又回了桌前,却再没有心思看书,“我回房间给你们东家炼药,你千万别开门。” “放心吧,小的怕得很,打死也不会开的。”伙计握着扫帚保证。 云苧拿着《神农方经》回了房间。 就在她进屋后,客栈门口的叩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还有声音,女子娇滴滴的哀求,“哥哥~救救我,哥哥~救救我……” 伙计一听门外瘆人无比的喊救命,顿时吓得脸白,撒腿朝楼上跑去,他觉得还是跟着云苧更安全。 “好一个狠心薄幸的,竟然见死不救!”女声陡然一转,变成了不男不女的刺耳怪声。 伙计更害怕了,也不敢答话,因为老辈人说过,遇见鬼时千万不要和它说话,更不要轻易答应它什么,否则它就缠上你了。 伙计紧捂着嘴巴,来到云苧的房门外。 “夫人,外面那个敲门的说话了。” 云苧听到了伙计的话,但是她不敢应,也不敢冒然动,因为她的房间里——有一只鬼! 青面獠牙,四条胳膊,八条腿,犹如一只巨大的蜘蛛贴在屋顶上,半米长的猩红舌头,滴滴嗒嗒的掉着绿色的液体,落在地毯上,腐蚀了一大片。 她的窗外不是贴了符,这只鬼到底怎么进来的! 客栈门口的敲门声越来越大。 伙计更害怕了。 云苧其实并不太害怕,她有灵园空间,大不了躲进去,但是伙计怎么办? 她的灵园空间,除了她之外,其他人是不能进去的。曾经她试着把冬雨收进空间,结果失败了。 暗暗咬牙,对门外的伙计喊道:“你赶紧躲起来,千万不要开门,等着你们东家回来。” “啊?哦,好,那您也小心藏好了。”伙计不知道云苧房间里的情况,只当她已经躲好了,所以也快速的找了个房间,藏进了大衣柜里。并把他私自偷偷藏起来的符纸,贴在衣柜内门上,嘴里念念有词,“老天保佑,东家保佑,列祖列宗保佑……” 然,他这张符,本该贴在云苧窗外。 贴上了,整个客栈固若金汤,没贴就等于给鬼留了一个后门。 云苧一出声不要紧,嘴巴动了,那只青面獠牙的鬼,立刻盯准了她,化身一股青色鬼烟,直冲她扑去。 云苧则朝窗户处跑…… 就在鬼烟马上要抓住云苧时,她一个前扑,从窗户扑了出去。 下一瞬,整个人就在空中消失了! 一只通体雪白的玉镯,从空中落下。 青色的鬼烟,又化出鬼形,一爪子抓住了白玉镯! 远处传来似鹰尖唳的叫声。 青鬼随即也发出了马嘶的吼叫。 而客栈门口,一个穿着紫紫绿绿花裙子,半男半女的鬼,也跟着尖叫出声。 像是在呼应什么,青鬼和艳鬼,飞奔而走。 云苧躲在灵园空间中,而白玉镯被青鬼戴在了爪腕上,无可奈何的跟着走了…… 不知飞了多久,云苧开始还留神警醒着外面的动静,准备寻机出去。 但是青鬼一直在空中飞,而且还越飞越高,云苧实在是不想看它那个鬼形,便收回了意识。 想着等一会儿再看。 偏偏就在她收回意识时,一顶黑色的轿子忽然出现在青鬼旁边。 青鬼立刻被轿子吸收进去,连同白玉镯一起。 艳鬼也一直在后面跟着,见青鬼被轿子吸收了,半男半女的脸上,露出恐惧不甘的神色,最后也飞进了轿子里。 片刻后,艳鬼又从轿子里飞出来。只是原本凝实的鬼体,现在已经变成一道虚影。 黑色轿子,倏地又消失了。 艳鬼女人的那张脸,很是庆幸,“差点儿连鬼魄都被吃了。” 男人脸回道:“青鬼比较倒霉,被完全吞噬。” “这次鬼君只是影身逃出地府,实力竟然连两个先天期的人修都打不过,谈何复仇啊。”女人脸抬手拢了下自己那半边的头发,姿态妖娆妩媚。 “不弱出不来,傀城的结界太厉害了,根本就破不开。”男人脸看着她妩媚的动作,“找个肉身,咱俩不能再在一起了,恶心。” “当我稀罕,找个美人皮,我立刻从这里出去!” “走。” “去哪儿?” “京城。鬼君让咱们在京城等他。” “好啊~京城热闹呢,美人也多,我要挑一张好皮。对了,鬼君去哪儿了?” “鬼君被那两个人修伤的不轻,要闭关修炼。” “为什么要闭关?都到人界了,遍地都是生魂,吃上他几千几万的,定然能好。” “蠢货!人界若死人激增,必然会引起地府注意。” “那多没意思,我还想弄些男人,开开荤呢。” “老实点儿,别弄出人命。” …… 逍遥居。 杨轩凌站在云苧的房间,浑身散发出冰冷至极的寒凜杀气。 伙计手里拿着那张他私藏的符,颤颤发抖的跪在门外,“都是小的一时糊涂,公子爷您要打要骂都成,但求留条狗命,让小的好侍奉老爹老娘终老。” 赤厄也紧皱着眉,女先生没了,他的祛疤药膏怎么办? 思及此,一脚狠狠地揣在伙计的屁股上,“给老子滚!再让老子看到你,剁了你喂鱼!” “小的罪该万死,谢东家不杀之恩。”伙计从连滚打趴的跑了。 掌柜受了伤,半条胳膊没了,用仅剩的手,从柜台抽屉里取出两锭银子。 伙计见掌柜对自己这么好,抬手搧了自己几个耳刮子,“掌柜,我错了,我错了……” 掌柜拍拍他的肩膀,“回吧,以后别再来敦峡府。” 第55章 白梅树下 *********** 她在哪儿? 那只青鬼呢? 云苧的意识透过白玉镯朝外看。 昏暗的光线,像是夜幕降临后,归于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模模糊糊的能看到,可又不清晰。 蓦地,她意识凝注。 不远处,有一株树枝扭曲盘折的白梅花树。 树下有一个人在盘膝打坐。 灰衣银发,羊脂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莹莹宝华。狭长的眼睛闭合着,逾发显得眼睫浓长,在眼睑处投下蝶翼暗影。唇红似火,额间有一个雪花形的印记,不像刺上去的,应该是天生的,显得有些神秘妖异。 忽然,那个人睁开了眼睛。 云苧想要定睛细瞧,看清他全部的样子,但不知怎的,不管她怎么看都看不清,似有霓雾隔开了她的视线。 那个人站了起来,朝白玉镯走过来。 云苧下意识的收回了大半意识,只留下一丝丝,附着在镯子上。 然,那个人却径直从镯子旁走了过去。 他并没有发现她,而是离开了这里。 云苧想跟着他一起出去,可是直觉又让她再谨慎些。 白梅花树上的花落了,长出了黑色的叶片,结出灰色的果子,果熟落地变成花肥,又开始新的开花长叶结果…… 时间周而复始,滚滚向前。 那个人没有再出现过,云苧也曾大着胆子从空间中出来,悄悄的走到了白梅树下。 还摘了一些灰色的果子,尝吃了下。一口苦涩,难吃的不得了,就再没摘过。 她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 只是,白梅树已经开花结果五次,她的肚子还只是跟小瓜一样大,离那种像揣着个大鼓,行走艰难,临盆生子,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云苧摸摸自己的肚子,又自己给自己把了把脉,没啥问题,可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长得慢。 是这里的时间问题吗? 可是这里并没有出口,像一个迷宫不管她怎么走,最后都会来到这棵白梅树下。 若非她还有灵园空间,很可能会被这里灰暗压抑给整疯了。 但不管是正常熟的瓜,还是晚熟的瓜,总有瓜熟蒂落的时候。 云苧数着白梅树,第十次开花结果,肚子终于有了动静。 虽然还是没有多大,但她能感觉得到,孩子已经入盆,马上就要生了。 她躺在灵园空间的床上,深呼吸慢吐气,循环往复。 可是她看不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着实有点儿茫然焦虑。 “啊——”云苧终于忍不住,痛叫了一声,发泄自己不安的情绪。 就在这时,那个人又来了。 云苧惊愕。 只见他走到白梅树下,盘腿打坐。 他的衣服换了,换成了一袭白衣,就如同白梅花的花瓣一样,银色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束起,露出完美无暇的绝色脸庞。 只是她依然看不清他的眼睛,哪怕近在咫尺。 没错,现在白玉镯已经从数米外,移到了白梅树下,堪堪被他的衣袂遮盖住。 “啊——”又一阵锐疼袭来,云苧没忍住叫了出声。 那个人似忽然发现了白玉镯的存在,拿起了它…… 第56章 生子 云苧忙捂住了嘴,不敢再叫出声。但是阵痛袭来,让她整个人包括每一根头发,都像在被四面八方的拉扯,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连同灵魂,都在蜷缩颤抖。 俗话说,医不自医。她虽然知道该怎么生,可是真到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理论都成了纸上谈兵。 那个人拿着白玉镯,端详了一会儿,另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对空轻弹,一道空间裂缝出现,随后一面朴实无华的镜子从空间裂缝里飞出。 白玉镯被照进了镜中,渐渐的一个青面獠牙的鬼浮现,它的爪腕上戴着白玉镯。后来青鬼化成了一缕青烟消散,白玉镯便掉在地上。 只是白玉镯所掉落的位置,可不是现在这里。 那个人若有所思的转头看了看周围,最后把镯子放下,继续盘膝打坐。 云苧被阵痛,折磨的死去活来,没想到生孩子是如此痛苦的事。以前她怎么会觉得,怀孕生子,只是人体一种很自然的生长过程,是生命的延续,并没有多特别。 现在,何止是特别,简直以命换命! 一段剧烈的阵痛暂时过去了,云苧有了小片刻的歇息,意识再次放到镯子外面。 却发现那个人已经走了。 白玉镯静静的躺在白梅树下,一如之前的样子。 看来那个人根本就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云苧总算放心了,既然如此,那她只要不出去就好。 人对于危险,会本能的规避。 艰难的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前扒着窗户,她准备换个下蹲式的分娩姿势。这样可以比较省力,而且能缩短分娩时间。 至于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透了,脸上也都是黏唧唧的汗渍。头发披散蓬乱,像个疯子一样。 多少有点儿洁癖的云苧,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只要能把孩子生下来,再邋遢些她都能忍。 灵园空间内,也有白天和黑夜。 云苧从床上跑到床下,后来蹲着没力气了,又回了床上…… 来来回回反复折腾,三个黑天白夜后,云苧终于感觉到了真正的分娩时刻来临。 然,就在这时,她突然从灵园空间内出来了! 狼狈不堪的她躺在白梅树下! 怎么回事? 云苧愣住,她没想出来啊,怎么就从空间里出来了! 但不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最后一股痛到极致的压迫来袭,再也忍不住,痛叫出声,“啊——” 紧接着,“哇——哇——” 孩子生出来了,哭声响亮,听着就很强壮,云苧松了口气。 但是没等这口气吐完,又一阵剧痛袭来……她双手忙抓紧地面灰蒙蒙的草,随即一阵热流下涌,又一道稍微弱些的哭声响起,“哇——哇——” 两个! 是双胞胎! 云苧吓了一跳,本来还以为,是胎盘要出来了,没想到又生出来一个! 可她自己给自己把脉时,明明只有一个! “原来是它。”云苧的身后方,那个身穿白衣的灰发人,凭空出现!声音清透柔软,优雅中带一抹奢华矜贵的靡丽勾惑。 第57章 要你一个儿子 云苧却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但下一瞬,果决无比的从空间里取出两个襁褓和一把短刃,用短刃割开还和她连在一起的脐带,并迅速打结,把孩子们装进襁褓里。 整个过程,利索迅速,半点不像是刚生完孩子的女人。 没办法,如果能躺着,云苧也想好好休息,但是大敌当前,性命更重要。 护住两个孩子,警惕的盯着男人,“你是谁?” “你在我的地方,问我是谁?”男人走近她,似乎对她怀中的两个襁褓很感兴趣。 “我为什么会在你的地方?”云苧紧紧盯着他的脸,抱着孩子的手更紧了。 她之前不太明白,现在知道了,他的脸应该是用了什么障眼法,让人不能看清。 “这里是我的鬼域,你是被青鬼带过来的。”男人如实回道。 云苧皱眉,“青鬼呢?” “死了。” “它不是本就已经死了。” 不死怎么成鬼。 男人:“……它魂飞魄散了。” “那还挺惨。” 她探索过这个地方,知道轻易是不可能出去的。 “我想要离开这里。”云苧道出自己的想法。 男人应了,“可以。” 云苧见他毫不犹豫的应了,有些意外,“真的让我出去?”那她之前的直觉,是她想多了? “我要你怀里的小儿子。”男人提出条件。 果然!她的直觉没错。 云苧回道:“你要我的命,都不会给你。” “你看看他的背。”男人又走近她一步。 云苧抱着两个儿子后退,只是她的背后就是白梅树,树上还开满了白色的梅花。 忽然有一片梅花落下,恰好落在了小儿子的额头上,原本哭哭唧唧的小儿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嘴角还露出一丝浅浅的有些诡异的笑。 思及男人的话,云苧立刻翻开了他柔软无骨的小身体。 赫然!他的后背心处,有一个雪花形的白色胎记! “这!”云苧震惊的手都发颤。 “你吃了白梅树果子。” 云苧愣住。 看着她的反应,男人继续道:“白梅树是鬼域之心,它的果子,就是鬼域之种。” “我、我没吃!我吐出来了!”云苧脸色惨白。 “没用,他不能离开这里。你和你另一个儿子,随时可以离开。”男人说完,从树上折断一段梅枝,指尖轻轻一捻,化成了一盏梅花灯,“拿着它就能走出去。” 云苧毫不犹豫的接过梅花灯,准备伺机而逃。 “就算你不留下小儿子,他也离不开这里。不然,为何你会在他降生时刻出现在鬼域内,皆因他是鬼域之子,鬼域对他有绝对的掌控和束缚。”男人伸手向她,“把它给我。” “不!”云苧抱紧两个孩子。 男人看着她,特别是她决绝的模样,俨然就准备和他拼命了。 “我会杀了你。”男人说这话时,声音轻飘飘的,不带半丝杀意。 但云苧却从脚底心升起一股恐惧。 男人又走近了她半步。 云苧立刻从空间内,取出一个漆黑的瓶子。 第58章 鬼种 “毒药对我没用。”男人一眼就识别了里面的东西。 “你的额头上也有这个印记,你也是鬼域之子?”云苧忽然盯着他的额头问道。 “……”男人不说话了。 云苧见他不动,心生一股极强的求生欲望,一手紧抱着两个襁褓,一手提着梅花灯,‘腾地~’从地上站起来就跑。 但跑了没两步,胎盘下来了…… 云苧咬紧牙关,并没有因此停下,继续提着灯跑。 任由腿间滴滴嗒嗒的血,流了一路! 男人没有追她,也没有再强硬的要求她留下孩子,目送她越来越远……直到看不到她时,白梅树上,忽然伸出成千上万的幽黑荆棘藤,并凝结成一张巨网,朝着云苧的方向飞去。 男人终于动了。 抬手一道灰色极细的丝线,自他柔韧白皙的腕间激射而出,最后牢牢的牵制住了荆棘网。 “为什么不留下那个孩子?”白梅树忽然开口说话,声音和男人的一模一样。 男人看向它,“是你把鬼种给她的。” “鬼种只能人族孕育,正好她怀孕了。我只是复制了一个一样的胎儿,把鬼种放了进去。” “为什么不放你的,而是我的?” “好玩儿。” “……”男人出手成刃,把白梅树砍了! 但眨眼之间,白梅树又恢复如初,“别生气啊,多个儿子不挺好的。不过他身上有鬼域印记,别让外面的流浪鬼发现了,否则他可就” 男人忽然原地消失! 白梅树发出一阵窃窃阴森的笑声……笑着笑着,又慢慢安静了下来,满树的白梅开始飘落,树上又开始结果,只是其中有一枚果子是金灿灿的颜色,格外与众不同。 云苧提着梅花灯,走了不知道多远,终于看到了一点亮光。 她心里一喜,发疯似的开始狂奔! 片刻之后,她抱着两个孩子,一脚踏入了光明地! 这里是…… 苧院! 云苧看着熟悉的院子,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她竟然回到了云府。 怀中的两个孩子,原本正在睡觉,忽然间环境从黄昏般的黑暗变成了白昼的明亮,惊得‘哇哇~’大哭起来。 云苧忙抱着他们先回了屋里。 房间没有人打扫,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顾不得那些,云苧把灵园空间内的寝具取了出来,还有早就准备好的尿布襁褓等物。 顾不得收拾狼狈不堪的自己,先照顾两个孩子。 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两个孩子吃了口她的初乳,躺在摇床里睡着了。 然而刚才孩子的哭声,引来了云府的一个丫鬟。 她有点儿好奇的进了苧院,嘀嘀咕咕道:“刚才明明听到孩子的哭声。” 云苧眼神微闪,把一个花瓶推倒了。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外面的丫鬟听到,又不会惊到熟睡的两个孩子。 丫鬟果然闻声过来,好奇的东看看西瞧瞧。 云苧站在屋门后等着。 等丫鬟一进门,立刻一股让人眩晕的香气扑面而来。 下一瞬,丫鬟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第59章 时间 奇傀香,是云苧自《神农方经》内炼制成的一种迷药。 中药之人会短暂成为下药者的傀儡。无论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在奇傀香解开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你叫什么名字?”云苧问丫鬟。 丫鬟双目失神的状态,对云苧老老实实的答道:“小兰花。” “今年多大了?” “十四岁。” “现在是什么时候?” “元德八年九月初十,二小姐给小公主办满月宴的日子。” “什么?”云苧一下子懵怔了,“你再说一遍!” 小兰花老老实实的又重复道:“元德八年九月初十,二小姐给小公主办满月宴的日子。” 云苧猛地转眼看向摇篮里的两个孩子,怎么可能! “乾洪帝呢?” “乾洪帝于瀚朝五百七十四年二月初八驾崩。” 她离开京城的那一年是七十二年,也就是说她离开后两年,乾洪帝驾崩,元德帝登基,现在也已经过了八年! 蓦地,云苧想起了她在白梅树下,看花开花落,结果落果……整整十次! 十年过去了! 可她的孩子才刚出生,她的时间连一年都还没过去。 等等,灵园空间! 她这段时间几乎都是在灵园空间内养胎的,莫不是灵园空间内的时间,比外面的慢? 云苧懵了。 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小兰花也一直失神状态的站着。 直到有一个孩子,小声的哭泣,云苧茫然回神,忙过去查看,发现是尿了后,立刻换了尿布。 再回过身来,继续问小兰花…… 大约半个时辰后,小兰的眼神渐渐有了苏醒的迹象。 云苧便让她走了,并令她忘记曾经听到过孩子哭声的事。 小兰花离开后,云苧狠狠地准备了一桶热气腾腾的灵乳水,洗了个澡。 灵乳水,一般她只在炼制丹药时,才会用一点。它是灵园空间的灵脉所产。一天只产一滴,不过她不知道灵园空间已经存在多久了,灵脉之下已经积攒了一个小湖般大小的灵乳池。 所以她才会如此奢侈的用它来洗澡。 但效果也是很明显,洗完后,不禁浑身清爽干净,连生孩子的疲惫损耗都没有了。 除了精神上还有些累,身体上已经恢复成生子前的状态。 起码照顾两个孩子,眼下已经没有问题。 否则,就她生完孩子便忙着带孩子们逃生的折腾,现在早已经垮倒了。 云苧给两个孩子也用灵乳水洗了个澡。 只是,两个孩子明显不同。 大儿子洗完后,浑身粉白粉白,胖乎乎的,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一圈。 小儿子则刚刚沾到灵乳水,就开始哭叫起来,仿佛触碰到的不如灵乳水,而是滚烫的油水,触碰到的那片肌肤也瞬间黑了一片并且迅速腐烂!! 就在她慌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一道灰蒙蒙的身影,慢慢出现,灰影中伸出一只漂亮白皙的手,接过了哇哇痛哭的小儿子。 几息之间,小儿子立马就不哭了,甚至还舒服的睡着了。 云苧震惊无比的盯着灰色身影,恐惧一点一点的浸透了她,“你,你一直跟着我?” “不然,他早死了。”灰色身影渐渐显出了本体。 第60章 看不清的脸 云苧一直看不清他的脸庞。 这一刻,她看到了。 比他的发色更深沉的银色眼瞳,瞳孔深处,有雪花形的印记,脸庞漂亮至极,已超出男女的界限,既雅又魅,既尊贵圣杰又带着一丝堕落坠欲,雪白的肌肤,犹如白梅树上的花瓣一样,看不到半丝纹理,无暇细腻,但也冷的冻人,没有半点感情可言,如一尊冰雪雕成的神像,睥睨众生,高高在上,又似冷酷的鬼魔,令人不寒而栗,匍匐在他的脚下,俯首卑微。 “如果你想他活着,你灵境中的一切,都不要给他用。”男人把孩子又还给她。 云苧这才从他的容色中回神,立刻抱过小儿子,无比忌惮道:“你到底是谁?” “没必要知道。”男人的身影渐渐消散,“别让他受伤,也别把他的印记暴露给任何人看,否则我必会带走他。” 声落,人也跟着消失了。 云苧僵立在地,直到他消失了好一会儿,才倏然长出了一口气。 紧抱住怀中的小儿子,“是娘不好,吓到你了,娘以后会小心。” “哇——”小人儿张口哭了出来,另一个也跟着一起哭。 云苧又开始手忙脚乱的照顾孩子。 等到他们吃饱喝足,再一次睡着,云苧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大的经过灵乳水洗后,像个满月的,皮肤也粉粉嫩嫩。而小的,本来就小,又被灵乳水‘烫’过,更显荏弱。 唯一能证明他们是双胞胎的,就是长得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回想在白梅树下时,满树的灰色果子,但是有一个格外大,所以她就摘了下来,想要尝吃一下。 哪想到竟然给自己的孩子咬出了一个麻烦的印记。 时间如果能倒流,她绝对不会吃果子! 不,她压根儿就不会去白梅树下! …… 昔日的杨国公府、丞相府,现在换成了西王府。 何荣驾马车在西王府的大门前停下。先是一辆轮椅从车厢后的行李架上取下,随后杨轩凌从车厢里出来。 行走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坚持自己下了马车,最后坐在轮椅上,由何荣推着进了王府。 守门小厮,忙放下了门槛,恭敬道:“王爷回来了。” “嗯。”杨轩凌低应了一声。 “回王爷,今儿门外来了一个女子。小的瞧她,长得很像以前的大少夫人。” “你说什么?”杨轩凌原本平静的神色瞬间变了,声音也拔高了不少,“她在哪儿?!” “走……走了!”小厮瞧着他的反应,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她……她怀里还抱着两个孩子,瞧着刚生没多久。” 杨轩凌又皱起眉,“一五一十的从头说一遍。” 半个时辰前,云苧抱着两个孩子,来了西王府。 望着已经换了的府门,云苧回想小兰花说的。 丞相被分权,原本朝廷只有一个丞相,现在分了左右丞相。杨轩凌的父亲现在是左丞相,但谁都知道,陛下更宠信右丞相。 而杨轩凌自从装了假肢后,便和平常人一样行走,有时候也会坐轮椅示人。因先帝有遗照,当今自登基就封了他为异姓王——西王。至于西王妃的位置,一直空悬。 第61章 人拐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原因,这十年间发生的很多事,都和她上一世不一样了。 相府变成了王府,乾洪帝早早就死了,当今这位元德帝,是乾洪帝最不喜欢,甚至可能都不是乾洪帝骨血的二皇子,她曾经在姑子庙听说过关于这位二皇子的传闻。而云荛也没有嫁入平阳侯府,应召进宫选秀,现在是四妃之一的贵妃,还生了个公主。 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了,她以前还曾经沾沾自喜上一世的优势,现在看来并没有。 唯一有利的,就是她有一个灵园空间。但是这个空间,也成了小儿子的克星。 “我要见你们王爷。”云苧对守门小厮道。 守门小厮却看着她的容貌,有点儿意外,因为她长得很像十年前的大少夫人。只是已经过去十年,那位怎么着也二十七八,眼前这位却是十七八岁,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 “王爷不在,您是?” “我叫……苧云,丞相夫人身体怎么样了?”小兰花说丞相夫人曾经当众咳血,还差点儿厥过去,应该是得了大病了。 “我们老夫人也不在府内,苧娘子有什么事吗?”小厮也挺客气。 云苧怀中的小儿子忽然哭了,她再也顾不上和小厮说话,“没事,我一会儿再来吧。” 抱着孩子们,迅速离开了。 小厮把经过告诉了杨轩凌,“王爷,是不是小的应该留住她?” “她往哪个方向走了?”杨轩凌问道。 “左边。”小厮回道。 杨轩凌立刻从轮椅上起来,提了口气便飞上了墙,四下观察后,身影倏然消失。 小厮揉揉眼睛,瞠目结舌,“那、那是王爷?”坐在轮椅上,被人嘲讽残疾废物的西王。 何荣推着轮椅,对小厮道:“王爷是腿残了,又不是武功废了,飞檐走壁很正常。以后机灵点儿,但凡和王妃有关的人,哪怕就头发长得像,也要先把人留下来。”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厮惶恐。 …… 云苧抱着两个儿子,先躲到一处隐蔽的地方,给他们喂奶。 她现在偏宠小儿子吃,每次都是小儿子吃完,才给大儿子吃。但是大的胃口大,总也吃不饱,最后哼哼唧唧的半饿着睡。 “看来得找个奶娘了。”云苧抱着两个儿子,走了一段路,见有一家卖馄饨的,味道闻着挺香,正好喂完奶后肚子饿,便过去了。 “老板来一大碗馄饨。” “好嘞,马上就来。” 老板娘见她抱着两个孩子,过来看,一瞧长得一模一样,而且眉眼还很精致,是个大美人胚子。 “这是两个女娃儿?可真好看啊。” “谢谢老板娘,不是丫头,是两个臭小子,有一个月了。”确实是一个月,她在苧院里住了一个月,算是自己给自己坐月子。 她的苧院在云府本就偏僻,加上云清骧和云夫人已经搬去更大的府邸,这里就只有几个丫鬟小厮看护,就算偶尔有丫鬟经过,也不会多注意里面的情况。像小兰花那样好奇心重的,也属少见。 满月后,她带着两个长大一圈的孩子,出了门。 去西王府也只是得知丞相夫人生病了,想过去尽份心意,如果她能帮忙,就给她看看。没想过认亲什么,实在是两个孩子出生的时间没法解释。而且十年过去了,估计早就已经物是人非。 老板娘帮她抱着两个孩子,方便她吃馄饨。 “这两个孩子太招人稀罕了,小娘子是咱京城本地人吗?” “是。” “说个事儿,最近京城内发生了好几起丢孩子的事,大的七八岁,小的四五个月,小娘子在外也要多小心些,别让贼人给盯上了。” “啊?”云苧诧异,“官家不管吗?” “管啊,就是抓不到人。我儿媳前儿个也带着小子丫头回娘家避风头去了。” “好,谢谢老板娘,我会注意的。”云苧加快了吃饭了速度。 殊不知,不远处已经有人盯上了她! …… 夏日天,孩儿面。 云苧抱着孩子离开馄钝摊儿没多久,天色乍然乌云密布,眼瞅着要下雨。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旁边,车夫是个十几岁的小伙子,手里拿着马鞭,一脸笑容问道:“小娘子要车不,马上要下雨了,别淋着了孩子。” 云苧看看天,点头,“好,那麻烦小哥,去逍遥居客栈。” 她之前去西王府时,路上有注意到这个客栈,竟然和敦峡府的名字一样。 车夫笑着应道:“一炷香,很快就到。” “嗯,麻烦了。”云苧进了车厢里。 车夫把车厢门关上了,声音听起来有点儿重,像是金属扣合的声音。 云苧还抬头看了下。 “小娘子坐好了。”车夫这时嘱咐了一声。 云苧应声,“稳着点儿。” “放心吧。” 马车跑起来,开始还算平稳,但渐渐的就有点儿颠簸了,云苧抱着孩子们皱眉,“小哥再跑慢点儿?” “好。”马车却并没有慢,甚至还更快了,也更颠簸。 云苧腾出一手,想撩开车窗帘子,看看走哪儿了,道怎么这么难走,明明她记得都是大官道,平坦的很。 然,这一看愣住,并没有窗户,而是一块钉死的木板。 心生不妙,又去撩车门帘子。 更离谱,竟然是一扇铁门,而且还上了锁!只有一道半指宽的门缝透气。 云苧想起馄钝摊儿老板娘的话,看来自己还真够倒霉的。 母子连心,两个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天上也开始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 云苧冷静下来,先把大儿子收入灵园空间里。自从泡过了灵乳水后,灵园空间就认可了大儿子,允许他进入了。 一进去,小家伙儿就不哭了。 而且云苧放下他的地方,周围全是五颜六色的灵蝶,小家伙儿看到花蝴蝶,开心的舞手动脚的。 至于小儿子,只能跟着她了,取了一个斗篷包被,把小儿子包进去,捆绑在胸前,一会儿万一动手时,也方便护着他。 小儿子闻到她身上的奶香味儿,吐了吐舌头,显然是又饿了。 云苧小声抱歉道:“忍一忍啊,等咱们脱困了,娘让你吃得饱饱的。” 第62章 又见鱼皮伞 车夫听着车厢里没有了孩子哭声,甚至还很安静,便撩开车帘子向里看……一股香气忽然扑面而来。 是奇傀香。他恰好吸气,几乎半点不浪费的全吸进了鼻子里。 云苧眼看着他渐渐失神,命令道:“停车!” 车夫十分顺从的停下。 “你叫什么名字?” “孙大柱。” “给我打开门。” “是。” 孙大柱从腰间解下钥匙,把铁门打开。 云苧出了车厢,发现他们现在在一个小巷子里。只是这条巷子,坑坑洼洼的,还遍地都是肮脏物,野狗野猫的屎尿,或者人的…… “这里是哪儿?” “五毒街。” 五毒即毒蛇、蝎子、蜈蚣、壁虎、蟾蜍,都是毒物,可想而知这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说是披着活人皮的妖魔鬼怪也不为过。 而五毒街,便是繁华京城后的影子,见不得光,污秽不堪。 “你要把我拉去哪儿?” “花烟间,红蝎老大的青楼,做花娘。” “我的孩子呢?” “卖给青虎地盘儿上的屠庄。” “最近京城失踪孩子,都是你干的吗?” “是屠庄的人。” “孩子们都去哪儿了?” “送到城外的姑子庙。” 一听这个地方,云苧的眼中顿时闪过恨火,“姑子庙不是被朝廷查封了?” “只是封了表面,私下还是暗门子,而且生意很好,比青楼头把交椅的幽帮还要红火。” “……”云苧的心底一阵气血翻涌,恨不得立刻再去点把火,“孩子送到那里,会被怎样?” “不知道。送进去后,就再也没有下落。听说姑子庙内有鬼,孩子是被当祭品供奉了。越小的孩子,价格越贵。” “你拐了多少个人了?” “二十三个。” “多少孩子?” “九个孩子,十四个女人。” 云苧取出奇傀香,又给他加重了药量,“驾着马车,去官府敲鸣冤鼓,在众前坦白一切,自杀。” 奇傀香失效时,中香者会不记得一切,若他再矢口否认自己的罪名就麻烦了,索性也是人渣败类,死有余辜。 “是。”车夫听话的架着马车,朝官府的方向而去。 云苧抱着孩子,撑着一把鱼皮伞,一直盯着车夫。看到他在招了自己的罪状后,根本来不及自杀,就被围观的群众,一人一拳的活活打死了。 至于后续官府怎么作为,不是她能控制的。但有那么多双眼睛,还有受害者众,除非官府能封住悠悠众口,否则必然要查的。 逍遥居—— 云苧撑着鱼皮伞,站在客栈前,仔细端详着客栈门匾。原本只是觉得名字相似,现在看来,连匾额也一样,漆金边框,镶金大字,朱漆打底,落款是赤大闲人。 赤大闲人,不就是赤厄,他自己给自己起的文人雅号…… 一个小伙计从里面出来,看到云苧抱着孩子,长发盘起梳着妇人髻,热情招呼,“欢迎光临咱们逍遥居,夫人快带着小公子进里面避避雨,暖和暖和。” “好,麻烦了。”云苧把伞递给他,让他帮忙收一下。 小伙计接过伞。 但一入手,就觉得这伞和普通油皮伞不同。伞很轻灵,轻轻一甩,其上的雨水就差不多都没了,伞骨做工也极为讲究,一看就是匠师之作,“哟,这可是一把好伞啊,小的得收好了。”能撑起这样的伞,必然是有身份的主,小伙计立马更恭敬了。 云苧并不在意,“无妨,就一把伞,扔门外晾着都行。” “可不敢,万一来个缺德的,保不齐是不?”小伙计还是坚持把鱼皮伞拿进了客栈里晾干。 云苧让小伙计开一间偏僻些的房间,她要带孩子,难免哭闹声,吵到人就不好了。 小伙计便给她开了三层的上房。房间的装设和隔音都做得极好,自然价格偏贵,也没几个人住,所以不用担心会吵到谁。 掌柜从外面回来,因为没有打伞,身上有不少雨水。 小伙计递给掌柜一个布巾,“掌柜回来了?” “嗯,咦?”掌柜瞧见了云苧那把鱼皮伞。 小伙计道:“三层来了一位抱孩子的夫人,这是她的伞。” 掌柜拿起那把鱼皮伞,一眼就看到了它的落款——张戚月,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小伙计不明所以,“怎么了掌柜?” “老张头十年前就死了,他的伞已经成了价格极高的藏品,谁舍得拿出来遮风挡雨。” “啊?” “这把少说要一千两。” 小伙计惊呆,“这、这、这伞值一千两?” “看上面刻的印,一、二、三、四,足足四个,是老张头的得意之作,那价格更要再翻两番。现在市面上,都是一个或两个印的。四个印的,我也就在十年前……等等!”掌柜的脸色,突然大变,“你说客人是个夫人?” “是啊,挺年轻的,抱着个孩子,估计连二十岁都没有。” “她点了什么东西没?” “有,清炖莲藕鸽子汤,十个鸽子蛋,还有炒青菜,两个烧饼,差不多已经好了。” “我来给她送过去。” 云苧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小伙计,便道:“进来吧。” 掌柜端着食盘推门而入,直接就朝云苧看去。 这一看,不禁愕愣在地。 云苧看到他,也有些意外,“呀,是掌柜啊。” 正是敦峡府逍遥居的掌柜,她记得赤厄喊他老魏来着。 “女先生!真的是你啊,这些年你去哪儿了?怎么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何止是没变,她的时间都没有走过。云苧把孩子放在软榻椅上,吃饱喝足的小儿子,自己扭小手玩儿。 “我也说不清楚在哪儿,反正就是好不容易回来了,这是我儿子。” 掌柜放下食盘,忙过来看。 这一看,又诧异,“他怎么长的那么像……” 毕竟十年了,如果云苧和杨轩凌有孩子,也该满九周岁,不可能才满月的样子。 可是这孩子又和杨轩凌长的太像。 云苧回道:“像他吧,呵呵。” “嗯,西王大人一直在找女先生。就连我们东家也有让人留意女先生的行踪。”掌柜说着说着又叹息,实在是为了找她,他们经常遇到一些骗子,满目希望而去,又满手是血的回来。 第63章 数数 “你们东家的脸还没好吗?”云苧问道,就算没有她的祛疤药膏,他应该也能找到别的吧。 掌柜摇头,“没有,其他人的药都不好使。” 云苧打开自己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的药膏罐子,“转交给你们东家吧,应该够他用到疤痕全消了。” “太好了,谢谢女先生。”掌柜伸手接药膏。 云苧这才发现,他有一只手是假肢,“这是?” “小事儿。”掌柜笑道:“假肢用着还挺方便的,洛阳姜府的机关术,着实厉害。” “牛掌柜——”有人在楼下喊。 云苧笑道:“掌柜先去忙,咱们空了再叙旧。” “好好好,那女先生就先安顿下,吃点儿东西,还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咱们说,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嗯,谢谢啊。”云苧笑回。 “不用客气。”掌柜又瞧了一眼云苧的儿子,乐呵呵的捧着药膏走了。 云苧给小儿子盖上被子,又摸了摸他的小脸后,才走到桌前,开始吃饭。 汤汤水水的感觉怎么喝都不够,主要是要养两个孩子,她又不是那种天赋奶娘型的,只能多吃多喝,尽量多产……因为小儿子的体质,她现在也不能吃灵园中的食物,水都不能喝,而大儿子则恰好相反,他喜欢呆在灵园空间里,出来了总是要闹。 一边吃,一边思考着去哪儿找个可靠的奶娘。有了孙大柱这前车之鉴,云苧现在对陌生人很难再信任。 两个孩子,无疑现在是她的命根子。 敢动她的命根子,她能跟他们拼命! 吃完饭后,云苧便抱着孩子,躺下休息。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声是天然的催眠曲,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而在她睡着后,房间门被推开。 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久久没有挪动一步。 仿佛是害怕眼前的是幻境,是他武学进阶先天后期的魔障。若是如此,他愿意陷入此劫中,永不苏醒。 ‘嘤嘤~’小儿子有些不舒服的哼唧。 云苧因为睡沉了,并没有醒来。 门口的男人,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气息,无声的把门关上,步履也轻盈的比鸿羽落地还要更轻。 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的俯身,先是仔细描摹一般的看着熟睡的女人……她一如昨日分别,没有任何时间和岁月的痕迹,睡容安恬,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躺在里侧的小小人儿,哼唧声越来越大,最后被一双满是薄茧的修长大手稳稳地捧了起来。 说也奇怪,小人儿竟然不哭了。 还睁着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来人。 那种源自血脉上的羁绊,自灵魂深处被唤醒……来人的眼角,滑下一滴清澈如玉珠的泪! “不怀疑他是别人的孩子吗?”云苧仍闭着眼睛,甚至睡觉的姿势都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她清醒了,比任何时候都要更敏锐。 杨轩凌道:“另一个呢?”声音沙哑,按耐不住的颤抖。 小厮说她抱了两个,那应该还有一个! 第64章 不是我的也是我的! 云苧睁开眼,诧异的看着他,后省起她确实抱着两个孩子,出现在的王府门口。 “这个是男孩儿,另一个是什么?”杨轩凌坚持要两个孩子整整齐齐的抱在怀里。 “你半点都不怀疑吗?”云苧也纳罕了,都十年没见,她突然抱着两个孩子出现,他竟然毫不怀疑她生的是别人的孩子。 杨轩凌低头看着小人儿,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眉毛,还有倔强的眼神。 这要不是自己的,明天太阳从西北方出来。 “你是我妻,你生的孩子,自然就是我的。” “那可不一定。娘是亲娘,爹可就不见得是亲爹。”云苧挑眉,故意激他。 杨轩凌偏不上她的套,“是你生的,那就是我孩子。府里三个妹妹也不是我母亲生的,不一样都唤母亲。” “……”没见过把绿帽子戴的如此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 云苧离开了房间,进了隔壁没人住的空房。 然后再出来时,就把大儿子抱在了怀里。 她不想跟他说灵园空间的事,因为她是怎么得到的,也解释不清楚,难道要说她其实已经死过一轮了? 索性都不解释了。 现在大儿子比小儿子重了一倍,也大了一大圈儿,才满月可看大小像六个月的了。 “也是一个儿子,他是大的。”云苧把大儿子给杨轩凌看。 杨轩凌迫不及待的接过。 一左一右,两个儿子在怀,还有失而复得的妻子……这梦是不是太美太假了?! 云苧倒了一杯水喝,看着抱着两个孩子,有点儿傻憨傻憨的杨轩凌,‘噗哧~’笑了出声。 “他们确实是你的种,不用怀疑。我是意外进入了一个秘境中,那里的时间仿佛和现实的不一样,差不多十比一的样子,所以你看我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云苧戳了戳自己的脸,“我今年才十八岁哦~” 杨轩凌的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我……” 突然觉得说不出口了。 “那个秘境在哪儿?”他非破了它不可! “不知道。”云苧摇头,但是她知道一点,只要小儿子受伤,那个人就会出现。 “我能带着孩子们出来也是侥幸。”云苧不想多谈秘境的事,换了一个话题,“正好,你这个当爹的,给他们起个名字吧。” 杨轩凌默然,抱着两个孩子,又看看她,一时也想不好,“要不,带他们回府?让父亲给他们取?怎么说,当年父亲是三元及第,文采比我强那么一点儿。” 云苧倒是不知道,他们家人真是太低调了。 “你打算怎么跟他们解释?” “只要我说他们是我的,他们不会不信。而且王府缺少女主人太久了,你也该回去了。”杨轩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容她拒绝。 云苧看着大小儿子,特别是小儿子,最后微微侧头,唇角露出一个心余力拙的笑容,“好像,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两个孩子,在杨轩凌的怀中,也出奇的听话,其中大儿子的手更灵活些,抓住了杨轩用来束发的墨紫缎带。 杨轩凌也任由他揪着,最后揪着揪着还揪开了。 小人儿发出“咯咯咯~”的可爱笑声,仿佛干成了一件天大的事。 第65章 舍不得儿子,套不着孙子 杨轩凌一身钢筋铁骨,战场杀神,朝廷顶阶权贵,这一刻却只是一个天下间最普通的父亲,心里眼里,全是父爱温柔。 云苧背着一个小包袱,这段时间来,头一回这么轻巧的走路,不用担心孩子的安危,也不用沉坠坠的抱着捆着。 果然,有人分担,确实轻松啊。 “那个,可能需要找个奶娘。”云苧小声对杨轩凌道。 杨轩凌回头,看看她生过孩子跟没生时完全没有区别的身材,认真且郑重的点头,“嗯!我会告诉母亲,要多少都有。” “……”他那是什么眼神! …… 西王府,掌事院。 柳姨娘一边噼里啪啦的拨着算盘,合计账本上的盈亏,一边焦头烂额的应付丞相夫人杨楚氏。 “阿柳,你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哦。两个儿子,一个身残了,一个是脑子残,哪个都不能给老爷传宗接代,倒不如当初让语梦找个上门女婿,还能给老杨家生个香火。”杨楚氏喝着花草茶,唉声叹气。 柳姨娘肉疼无比的看着她端起茶杯,她仅剩的两泡茶,都被这位打秋风打没了! “……语梦她现在过得挺好,老夫人您就别惦记了。” 现在府中三个女儿,都以嫡女的身份风光出嫁,所以几个姨娘,不看僧面看佛面,对杨楚氏这个一天到晚不理中馈,还总是想一出闹一出的当家主母,包容再包容。 杨楚氏又叹了口气,“要不让语梦带着孩子回来住一段时间吧,好久没有见过她们娘俩了。” “前天才刚走的。”柳姨娘倒是不怎么想自己的亲闺女,每次来都抱着一堆账本回来,让她帮忙看账,头疼的要死。 “那也好几天了,我想孩子啊。”杨楚氏说着,又喝了一大口茶。 柳姨娘忍无可忍,“要不这样老夫人,我找个能生的清白姑娘,再给二公子下点儿药,事成之后,不愁您没孙子抱。” 谁想,杨楚氏更沮丧的道:“已经试过了,那小子就是……废了、废了!唉!” “……那王爷呢?王爷是截肢了,又不是那啥了,只要姑娘主动点儿,应该也可以吧?”柳姨娘说完就皱起了眉。 因为王爷的身体瞧着挺虚的,万一是一命换一命,好像也不太划算。眼下西王府,全靠这位撑着呢。 “要不再试试老二,这次药量再下大点儿。”杨楚氏为了抱孙子,也豁得出去儿子。 “成,有您这句话,我这就找人去。”柳姨娘说话就合上账本,俨然送客的态度。 她的茶啊,可给她剩一口。 哪知杨楚氏端起了茶壶,一口气倒光了,又一饮而尽,“好,就按你说的。” 柳姨娘:“……” 宽大奢华的马车,在西王府门口停下。 云苧背着包袱从车厢里出来。 小厮看到她由王爷的驾辇而出,先是一惊,然后忙过去相迎。 “姑娘又来了。” 云苧笑笑:“是啊。” 从驾辇上一跃而下。 这时,杨轩凌撩开了车窗帘子,对小厮道:“去叫老夫人过来一趟,若老爷在,也一并叫来。” 云苧诧异,“怎么了?” 杨轩凌看看怀中熟睡的两个儿子,慢慢道出两个字:“规矩。” 第66章 天大的惊喜 什么规矩?云苧不解。 何荣这时小声对云苧道:“是让老爷和老夫人,来接小公子们,也是对外承认小公子们的身份。” 云苧恍然,但又心生一丝忐忑,如果二老不认两个孩子,她也理解。 小厮过来传话时,杨宗正在花园里遛鸟。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府应酬了,说来也是老脸没面。 别人家儿子二十岁,生好几个孙子。他家的三十岁,别说是孙子,孙女都没有。 现在谁谁家要办满月宴,百天宴,抓周宴……他统统不去,实在是没趣儿。 那些往日和他不对的,也总是抓着这点,使劲儿的挖苦挤兑他,明里暗里的嘲讽他没孙子,要绝后! “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在外面瞎混,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还好意思见老子?看老子不抽死他。”说着,杨宗把鸟笼子丢给小厮,撅了一根花树的枝条,就朝府门走。 而杨楚氏把棘手问题丢给柳姨娘后,浑身轻松,准备出府找交好的老太太们聊聊八卦,听听谁家又过得不如意了,好解解心里没有孙子的烦闷。 二老在府门口相遇。 很是有默契的,同声说道—— “老大叫你来的?” “老大叫你过来的?” “……” “……” 虽然时间紧迫,府里的管事却雷厉风行,很快就铺好了红毯子,还有府门上也挂上了彩,灯笼换成了红色的,以及一些朱砂、玉葫芦、玉佩、红包被等等。 西王府常年都有人明里暗里的盯着,所以这些异动,很快就传到了四面八方。 杨轩凌也知道,这么做等同于昭告天下他有儿子了,还有他的王妃也归来了。 很可能会让他们置身在未知的危险中。 但他会保护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不惜一切。 他要他们,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进入王府,享受该有的尊荣,再不必委曲求全,掩人耳目。 杨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身在官场几十载,也是见过大风大浪,历经了三代皇帝的老狐狸,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儿子,可能是有什么事。 杨楚氏平时虽任性,看似不着调,但却是真正懂藏拙的聪慧之人。 瞧瞧地上的红毯,还有门额上挂的彩绸,若有所思。 蓦地,她看到驾辇里出来一个衣着朴素,但容貌端庄秀丽的姣美女子。 这、这、这不就是她日思夜盼的大儿媳妇么?! “苧儿,是、是你吗?”声调都变了。 杨宗也懵了,很快冷静下来。看来大儿是要让他们二老来接儿媳妇回门啊。 虽说让公公婆婆亲自来接,过于隆重了点儿,但也不是不可以。 “母亲,父亲,儿媳不孝,没能伺候膝下,还请受儿媳三拜。”说完,云苧就跪下,冲杨宗和杨楚氏,实实在在的叩头。 杨楚氏忙拉她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过去的事咱都不说了。” “恭喜老夫人,恭喜老爷。”何荣端着朱砂和红襁褓上前,“王妃可是带了天大的惊喜回来的。” 第67章 嫡系血脉 驾辇的帘子撩开,杨轩凌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儿子,意气风发的看着他们。 “父亲,母亲,这是你们日思夜盼的大小孙子。” 二老瞬间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直接震萌了! 一时间成了锯嘴葫芦,手脚也不听使唤,眼睛里只剩下那两个白白嫩嫩的小可爱。 等他们重新能冷静的思考时,已经给两个孙子的额头点了朱砂,一手一个红襁褓,抱着沉甸甸的孙子,笑得脸都僵了。 云苧见他们接受了两个孩子,毫无半点勉强或怀疑,遂松了口气。 杨轩凌命何荣把轮椅扔了。 儿子都有了,还是俩,再坐在轮椅上,也太不像话了。 然后看着云苧,伸出手。 云苧有点儿羞赧的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人前这般亲密,还是很不习惯的。 杨轩凌慢慢用力握紧了她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以后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云苧:“……” 她好像自重生后,无论做对或做错,全是自己的决定,还真谈不上委屈。 倒是他,为了开国公府,又是装残疾,又是装废物的,站都不敢站起来,实打实的委屈了! 翌日,西王府忙了起来,所有下人都被撒了出去。 整个京城的达官权贵,不分得势还是失势,也就上半晌的时间,都收到了西王府发来的烫金请帖。 西王妃回府了,还带回来一对双胞胎儿子,开国公杨氏一族,嫡系血脉,后继有人! …… 皇宫内苑,珍萃宫。 凤纹嵌玉的金丝楠木软榻上,斜倚着一个肌肤如脂美貌异常的女子,而她正是当今元德帝的贵妃云荛。 八年的后宫争斗,令云荛少了年少时的冲动鲁莽,学会了筹谋算计,杀人不见血。 “冬雨,陛下该来了,你去把小公主抱来。”云荛慵懒起身,妩媚风华撩人心弦。 “是,贵妃娘娘。”冬雨恭身去了偏殿。 但刚从奶嬷的怀中接过小公主,就听正殿那边传来唱喝,“陛下驾到——” 冬雨忙抱着小公主过去了。 堪堪走到正殿门口,就听里面传出云荛情绪失控的惊叫,“陛下说什么?!” 不禁心头一惊,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云荛如此情绪失控了,便抱着小公主候在了门口,没冒然进殿内。 “贵妃如果想去西王府参加满月宴,朕可以陪你一起去。”元德帝低声笑道,似乎看到云荛情绪失控,让他很是愉悦。 云荛脸僵硬的就跟冰冻了一样,铁青一片,“臣妾遵旨。” “朕还有事,就不在贵妃这里久留了。” “臣妾恭送陛下。” 元德帝抬手捏了捏云荛控制不住的僵脸,笑声更大了。 元德帝离开时,看到了跪在门口抱着小公主的冬雨,只是他的目光也只是淡淡一扫,便大步走了,对于这个小公主,并无什么怜惜之情。 “十年了!那个贱人竟然还活着……”云荛脸色极其难看的盯着桌子上的茶盏果盘,猛地一挥袖子,全部扫落在地! 冬雨浑身一惊,随即想到什么,忙低下了头,只是抱着小公主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唯一能让云荛失控,还如此忿恨的人,只有一个——云苧。 …… 第68章几家喜愁 云府也收到了西王府的请帖。 对于这个亲家,云府已经有数年不曾走动过了。便是杨氏父子二人都在朝廷中,遇到了云清骧也都只是表面客气两句,甚至有时候,碰面都不打招呼,关系比陌生人还要更显生分。 一方面,云府是想和西王府彻底断了关系,等哪天西王府败落时,云府能顺利抽身。 另一方面是,云荛对西王府甚为不喜,不希望娘家和西王府有往来。而作为两府纽带的云苧,又多年行踪不明,所以也就依从了云荛的意思。 但是云苧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个西王府的嫡系血脉!西王府要大办满月宴,如果云府再坐视不理,恐怕会成为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 云夫人拿着请帖,愁得头发都又白了好几根儿。 云清骧从外面回来,看到云夫人手里的请帖,明白怎么回事,只道:“准备厚礼。” “老爷,真的要去赴宴吗?荛儿那里?” “陛下和贵妃也会亲临。” “这……”云夫人皱眉,她最了解自己的女儿,若说这世上能称得上克星,非云苧不二。让她去云苧儿子的满月宴,那就是在油锅里点爆竹,除了炸锅伤人伤己,没别的。 “离满月宴还有三天,老爷要不进宫劝劝荛儿吧,她不能去西王府啊。” 云清骧冷嗤了一声,“怎么,后宫这么多年都没有半点长进么?” “对别人,臣妾是很相信荛儿的,但是对上苧儿……臣妾也不敢保证。当年因为苧儿替她嫁入西王府,她恨臣妾恨得咬牙切齿。进宫后,更是一次都没有召见过臣妾。” “若她作死,就让她死,各安其命。还有,我已经向陛下递了请辞归乡的奏书。” “什么?!”云夫人如遭雷劈,“老爷……老爷怎么会想回傀城?” “十年前傀城暴乱,父亲受了重伤,一直没有治好。前日给我梦书,让我回去。这一走,很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云清骧说着,走向挂在墙上的山水图,小心翼翼的取下。 云夫人看到他摘画的动作,知道他所言非虚,是真的要走,顿时心乱如麻,“可是,可是……” “我知你不喜傀城,若你想留在京城,便和儿子留在这里。他天眼未开,没有回傀城的必要。”云清骧收起画,便出去了。 云夫人愣愣的,半晌没有反应。 天眼,儿子是没开,但是云荛开了……这件事她一直瞒着云清骧,没告诉过他。因云家子弟,无论男女,只要开了天眼,就要回本家。她不想回傀城,死都不想回去,更不可能送孩子们回去。 刘妈妈端了宁神清心的汤过来,“夫人,喝汤。” “你赶紧去给冬雨去信,我明天务必要见到她。”云夫人急急说道。 刘妈妈忙放下汤,“是,奴婢这就去。” …… 整个西王府人人笑逐颜开,便是下人们走路,都轻飘了三分。 柳姨娘管着整个西王府的经营,平时最是抠搜,得知云苧回来,还带着两个儿子,大手一挥,每人多发三年的工钱! 可是乐坏了西王府的下人。 而云苧凭着这两个儿子,稳坐西王妃位,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第69章 起名字 外院书房。 杨轩凌斜倚在藤椅里,笔直的长腿叠搭,修长白皙的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扶手,颇为慵散闲适。 其胞弟杨仲睿靠坐着书桌,也一身轻松,“我这两个侄儿回来的真是时候,救了他们亲叔叔一命。” “那满月礼可不能薄了。”杨轩凌知道杨仲睿被下药的事,其实他也不反对。 若云苧一直不回来,他是打算孤身终老的,但是开国公府的嫡系血脉要传承,那只有辛苦杨仲睿了。 偏偏他喜欢的人,不能生孩子,所以才有了被逼梁山这出。 “必然的。”杨仲睿把玩着戴在尾指上的紫玉戒,“只是大哥,你把轮椅扔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杨轩凌不答反问,“你说呢?” 杨仲睿想了想,“五毒街?” 杨轩凌道:“五毒街各方势力庞杂,只是最近闹得确实过火了,可以动手,不过不能咱们出头。” “那,让夏迁?他是长公主的儿子,身份尊贵,和当今也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亲如兄弟。就算出事了,也没人敢动他。” “可以。还有一件事,我那个岳父要回傀城了,他走后中书令的位置会腾出来,你想不想要?” “若我进中书省,那国公府的势力是不是过于显眼了?” “能有我两个儿子显眼?”杨轩凌提起自己有两个儿子,心里眼里全是满满的底气。 一个人为自己或许会得过且过,甚至过得不好也无所谓。但是有了软肋和逆鳞,便会立刻化身金城汤池,万物难催。 “那也是我亲侄儿呢。”杨仲睿对这对子侄的看重,并不比杨轩凌少什么,那可是国公府的未来。 “正好你们都在,快来看看我给两个宝贝孙子起的名字。”杨宗拿着一沓子纸从藏书阁过来,老脸兴奋的满是红光。 杨轩凌把给儿子们起名字的任务,交给了他的老子。 杨宗也欣然受之,已经在藏书阁里呆了一天,写了上千个名字…… …… “大孙子的小名,叫灵宝。小孙子呢,叫灵熙。苧儿你觉得可不可以?” 杨楚氏把自己写的小名,拿给云苧看。 云苧接过,这么一看才发现,杨楚氏竟有一笔颜筋柳骨的好字,大气秀美,没个几十年的功力,绝对写不出来。 “太可以了!母亲起的名字好听,就叫灵宝和灵熙吧。” “你同意就好。大名就让他们大老爷们儿去起,还得参照生辰八字什么的,麻烦得很。” 说起生辰八字,云苧其实也不太清楚。只把她离开白梅树的那天,当做生辰,告诉了杨轩凌。 “必须按生辰八字吗?”云苧问杨楚氏。 杨楚氏看着她,以为她还介意自己生辰八字的事,忙道:“当然不是,只要名字寓意好,都一样。谁还能真靠一个名字就左右命定造化不成。那大家只要取个好名字就好了,生辰八字亦然。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本身,而非那些虚妄的东西,别胡思乱想昂~” “嗯,母亲说的极是。”云苧稍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