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的红沙之女》 序章 【血…】 那是来自至高天的沉沦低语。 祂渴望着浓厚情感所组成的一切、祂渴望着一切英勇与愤怒,祂的目光所及皆为血海与颅骨。 血神、恐虐,黄铜王座之上的至高天大能正以雷霆般的咕哝低语声传递出亚空间的帷幕,犹如跗骨之蛆般粘附上那早已被祂注目已久的婴孩。 那经由未知先进科技所铸就的舱室正被亚空间的能量风暴所裹挟、炙热而冰冷的灵魂波涛几近渗透入那精金铸就的坚固舱门,糅杂着无数浓郁腥气血浆的骇人气息正试图侵探其中。 愤怒的咆哮不断回荡在亚空间中,夹杂着邪祟与硫磺的气味无疑象征着那颅骨之主对其中婴孩的占有欲,那也是祂与人类之主所做的交易证明——代表着英勇与狂热,能够链接一切战士心灵的崇高之心。 昔日的交易结成了丰硕的果实,那被人类之主所铸就的二十一位‘基因原体’也将成为亚空间大能们所觊觎的珍宝。其中不乏有着能令腐败之父心生爱怜的子嗣,也有着颅骨之主为之欣喜的猛将,亦有着令万变之主感叹的变数,更寄宿着欢愉王子在纵欲尽头的欢心。 为了将其中那将属于祂们的‘战利品’收纳于掌心,亦是抗衡那已被帝皇所撕毁的承诺。来自亚空间的大能们在与人类之主的交易尽头,借助渺小的凡人之手,将亚空间的风暴带去给那帝皇藏匿在泰拉地下的秘密实验室。 二十一位婴儿被卷入了灵魂之海的湍流之中,分散到了星空之中或是繁荣、或是荒芜的世界之中。 只是,一切的计划都有着变数。 又或许只是编制着阴谋之网的万变之主从未改变祂的本性。 当来自亚空间的风暴席卷而至,来自异世的卑微灵魂却与寄宿着愤怒与勇气的婴儿纠缠融合——带给那位基因原体以超凡的知识与不符本性的懦弱知性,不过…纵使灵魂在这混乱之中所改变,烙印在亚空间的原体本质恐怕也会迟早将这卑微的灵魂给予命运历史之上同样的改造。 愤怒的咆哮立刻在亚空间席卷起遮天蔽日的灵魂海啸,无数颤抖着的灵能者被毁灭大能的怒火燃尽大脑,纵使是恐虐大魔们也被血神的雷霆震怒所震慑。 是的,这无疑是在虎口夺食——万变之主将鳞片与羽毛探到了本应属于颅主的猎物之上。 即便是在混沌无常的亚空间中,这也是极为罕见的事件。连同那早已将目光移走的人类之主也略微侧目,或许在他如今仍有的人性当中,他仍旧会对计划中的变数产生些许惊讶。 如此一来,至高天的骇人视线便将目光集中在了那尚未完全脱离亚空间的舱室之上。 腐败之父对这卑微而可怜、几乎被至高天的汹涌波涛洗去自我的灵魂施舍了些许怜悯。 颅骨之主对这不存有勇气、对于来到这黑暗宇宙展现无尽惊恐的灵魂展现了无尽愤怒。 欢愉王子对这颤栗而惊慌、无时无刻不在想象着将来痛苦折磨的灵魂赐予了欢愉之躯。 万变之主对这低贱而高贵、脑内思维之海仍存有扭曲禁忌知识的灵魂倾诉了亵渎耳语。 即便是婴孩期间健壮无匹、足以轻易勒捏死强悍战士的基因原体,却也依然在这急湍的灵魂洪流中被亚空间大能的亵渎灵能逐渐熔铸,祂们轻而易举地侵探并掠夺着来自异世灵魂脑内的知识,其中蕴藏着的堕落与丰富的情感更为之惊喜。 直至那冰冷而耀眼的金色光芒将那那散发着堕落气息、即将升魔为诸神奴仆的气息完全驱散。 他冷漠的观望着一切,在最危机的关头时,才从无穷无尽的忙碌之中抽出瞬息时间来解决自己子嗣过于提早迎来的腐化——或许这一瞬间的代价将会以数百年的光阴来弥补,纵使他曾与掌印者所讨论过那注定而无法避免的崩坏未来…但他也无法亲眼注视一位混沌的奴仆即将从他的子嗣中诞生。 即便经过混沌熔铸的存在将会被划分为‘另一边’、即便那将会给崩坏的未来带来无尽的亵渎与杀戮。 至少,他仍存的人性将不会允许自己忽视一位暂时还算好用的工具。 人类之主那足以点燃星空灯塔的炙热灵能将萦绕于【十二号实验体】周身的亵渎紫雾驱散,在充斥着炙热波涛的亚空间海洋中,那原本强壮而健康的男婴此刻却变为女婴——但,那份强壮不曾减弱、那份英勇不曾减少,那人类之主亲自雕刻而成的艺术品并未被实质性的破坏,而是被来自亚空间的大能修饰了外形与灵魂。 帝皇并不在乎其中蕴含的意义,他仍然可以一眼便能辨识出女婴那散发着温和气息的亚空间本质。 【这就足够了。】 他并不感到任何的惋惜或是高兴。对于某些工具与货币,人类之主的确需要珍惜使用——但是某些可以用来消耗的工具与货币,他使用起来从来都不会迟疑半刻。 哪怕那将会是他二十一个子嗣当中唯一的女儿、哪怕那将会是有着链接战士心灵,分担恐惧、共享勇气的天生领袖。 源自十二号的基因种子早已建立起数个大连的战士,他所需要的只是这个‘工具’在即将到来的大远征中足够锋锐。 邪祟而满足的笑声在亚空间回响,即使人类之主的插手令棋局产生了些许改变,但四神似乎都已经完成了祂们满足的布局——在朦胧的亚空间帷幕之中不存在未来与过去的概念,他们从始至终便知道故事的开始与结束。 帝皇的目光与身旁的掌印者目光汇聚,他们并未发出任何感慨。他们对于未来的方向早有预料,而他们唯一的敌人,便是时间。 他们仍旧沉默地继续着手头的工作与忙碌,仿若方才的诡谲异变从未发生。 因为他们的目光早已跨越过现实与灵魂之海的帷幕窥伺到了一切。 在那腐朽而黑暗的未来,蔓延整个银河的战争仍在继续——数个腐败与堕落的身影从未离开棋局,名为人类的货币仍在以恒河沙数的速度被消耗。 这远远不是结束,这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这仅仅是开始的结束。 从始至终,人类的帝皇都驾驶着祂的【皇者幻梦号】,孤身一人屹立在这破败不堪的巨型战舰之上。 数万年来,从未改变。 …… …… 第一章 新生,奔逐命运的身影(12K) 【……】 【血…】 古老的高哥特语词汇将沉眠于培养舱的基因原体唤醒,亚空间波涛的蚕食却几近将她的自我意识尽数洗涤,剧痛与迷幻的景象在眼前不断浮现,充斥着硫磺与血浆气息的沉沦低语令她难以入眠。 初生神祇的意识尚不清醒,但在过往的主观记忆所影响之下…眼前的一切并非她所熟稔的景象。 昔日整洁的房间被阴暗潮湿的舱室所代替,无意识的轻咛也变成稚嫩的陌生声线,连同应当盖在身上的温暖被褥,也被湿漉黏腻的浸泡感所代替。 她苏醒了。 女孩艰难地睁开了金色的瞳眸,眼前却只有一连串难以读懂的文字。 【这是…?】 当年幼的基因原体试图奋力地挣扎起身,却发现不属于自己的娇小身躯正浸泡在黏腻温暖的液体中。 眼前的一切超越了她的理解能力,无穷无尽的疑问逐一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我…是谁…?】 【我…在哪…?】 几乎破碎的意识在发达的思维逻辑下逐渐整合,灵魂纯洁得仿若白纸的基因原体发出了疑问。 基因原体的本能迅速将周围一切的信息迅速地进行整合,但她那尚不清晰的自我意识却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压垮。 还未仔细多想,困倦在下一瞬间便袭上了她的心头。 女孩那惺忪的睡眼逐渐逐渐合拢,视野却不再晦暗。 她那迷离的意识逐渐清晰,愈发耀眼的金芒正引领着基因原体的灵魂,犹如一位娴熟的旅者与学徒般不断在心灵之海中游弋。 转眼间,她仿佛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图书馆,些许微弱的烛火在数个古朴的书架上闪烁。 在落满灰尘的书架上,基因原体勉强看清了书脊上的书名。 《战锤40k》 骤然,一股来源莫名的剧痛,骤然令女孩的眉头紧蹙。 来自巨斧的劈裂痛感瞬间在她的灵魂上留下一道疮疤,游弋在灵魂之海的意识也不由自主地仰望那散发着猩红气息的天幕。 那是一道远比苍穹要宏伟的巨斧,只是稍加窥伺就会被其锋芒与血气所震慑。 一尊毁灭大能的真名骤然浮现在她的心绪上。 恐… 瞬间,犹如大脑被活生生扯出般难以忍耐的剧痛被灌入灵魂。犹如脑内存在着无穷无尽的狰狞钉刺在不断深陷其中…几乎要将初生基因原体的意识与灵魂折磨到崩溃的痛感在她的大脑中疯狂咆哮。 痛苦的呻吟从喉咙中被缓缓挤出,娇小的身形也颤抖着蜷曲,淋漓的汗珠不断在额间滑落,女孩稚嫩的面容被这股来源不明的剧痛折磨至狰狞不已。 这来自灵魂的痛感让女孩停止了试图直呼那位毁灭大能的真名,嘶哑的喘息声音透露着无尽的疲惫与悔恨。 “发生了什么…” 疑惑又一次浮现,女孩喃喃低语着。 初生基因原体那分崩离析的意识已逐渐清醒,无穷无尽的知识尽数涌入脑海,有关于话语、语言,行走,奔跑,乃至战斗的种种活动能力,在基因原体那难以言喻的强大基因序列帮助下在一瞬间便学习完成。 只不过,初生基因原体的自我意识似乎被尽数洗涤,有关于姓名的部分早已如被割去的空白。 如同方才那股刻苦铭心的剧痛一般,没有答案。 当意识逐渐远去心灵的港湾,女孩那被汗水模糊的视线也重归明朗,心灵之海的景象仿若虚幻的帷幕般消失匿迹,视野中只有晦暗而潮湿的培养舱。 损毁度超过78%的高哥特语报告呈现在面前,她甚至不知晓自己为何能够读懂这些晦涩的词汇。 在无数庞杂而诡谲的记忆与现实面前,基因原体快速整合咨询的能力也显得稍微有些相形见绌,所以哪管大脑中奔流不息的信息以及尽快地整合了已知的绝大多数讯息,女孩仍旧感到迷惑、且向着自己的意识与灵魂提出了宛若恒河沙般的庞杂疑问。 无数凭空诞生的问题在瞬间出现又消失,脑内那难以忍耐的空白忽然被来源不明的知识所尽数填充,甚至已经超出了女孩的认知范畴。 那源自基因原体的超人大脑便瞬间将其中大部分资料进行解析,无尽的迷惑也被筛选解析出的资料给进行解答。 她…似乎知道自己是谁了。 一段平淡而毫无意义的过往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在这清晰的过往记忆中,自己沉沦在数十年如一日的平淡生活,有着为数不多的桌面战棋类的兴趣爱好…而那份兴趣爱好,正与她在方才幻象中见到的古老书籍有着同样的名字。 【战锤40k】 她将其翻开,却并未注意到那书籍中夹着的一枚淡蓝羽毛。 下一瞬间,清晰而庞杂的大量知识灌入了年幼基因原体的脑中,绝大多数的疑惑便在顷刻间得到了解答。 如若要总结的话,那便是: 她…来到了充满战火与黑暗的战锤40k世界。 一个充满哥特风与绝望物语的太空歌剧宇宙。 恐怖而令人震惊的真相摆在了新生的基因原体眼前。 原本还有些困倦与迷糊的女孩立刻怔住,逐渐清醒的意识整合着她所知晓的知识,而这份知识却已然化作了对灵魂的诅咒。 尽管她身处于培育仓那潮湿而温暖的环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却蔓延上了她的脊背,如潮水般的绝望随即席卷而来。 初生的神祇呆滞地望着自己稚嫩而有力的小手。 在其上,她感知到了那能轻易撕碎物质的威力。然而,勇气的火苗闪烁了一瞬,便被知识中所蕴含的绝望给尽数压垮。 “不会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女孩喃喃自语着,试图自欺欺人地反复闭眼祈祷着。 然而,就算再度睁眼,昔日记忆中那熟稔的温暖卧室也并未出现在她的眼前。 只有残酷的现实。 她,真的来到了…战锤40k的世界。 …… 瞬间,女孩想立刻一头撞死。 纵使她那超凡的身躯难以被随意伤害。 小小的心灵却正逐渐被知识的诅咒所浸透。 不为别的原因,只因为她那曾经作为《战锤40k》的粉丝身份。 她都知道,如果自己不幸穿越到了这样的世界中,死亡是最好的解脱方式。 该如何描述那份过于沉重的绝望感呢… 对于这个残酷而黑暗的宇宙而言,任何象征意义的反抗都显得太过孱弱与无力,任何勇敢的挣扎行径都会成为悲剧中最壮烈的句号。 说真的,如果是平平无奇的平民,自杀了还能回到黄金王座身边…但如果恰好成为战锤故事中的某个倒霉蛋,或者说不幸碰上了什么黑暗灵族、混沌腐化之类的惨剧,就连在无尽的痛苦中解脱都是一种奢侈…乃至于在绝大多数平民所居住着的巢都中,也遍布着数不尽的危险。 一想到这里,女孩的背脊瞬间遍布了冷汗。 方才那股来源于血红色巨斧的灵魂剧痛,似乎就能与她记忆中的某位坐在黄铜王座上的毁灭大能联系上。 自己…该不会被血神盯上了吧…? 不安的思考在她的大脑中激烈地碰撞着,思绪与知识的交织似乎正将现况引向糟糕的方向,颤抖的鎏金瞳眸中不断流露出恐慌的情绪。 按理来说,那位亚空间的嗜血神祇不会随意地将目光放在孱弱的凡人身上,除非是英勇善战的战士,或是令祂中意的基因原体… 想到这里,年幼的基因原体将目光望向那刻在精金舱室上的罗马数字XII… 她…真成为被血神盯上的基因原体了。 【基因原体、安格隆、战犬、吞世者、屠夫之钉、大远征…】 如同墨菲定律一般,她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转瞬间,数个熟稔的词汇在女孩大脑中跃动,知识海洋中的诅咒也愈发浓郁,愈发恐慌的心绪在年幼基因原体那发达的思绪中不断迸发,只是片刻的时光,对她的思维与神经而言却仿若隔世。 然而,方才那犹如钢钉钻入大脑般的濒死剧痛…仍旧历历在目。 看着周围那能够与安格隆的故事逐一吻合的环境,女孩试图催眠自己,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然而,那份剧痛的记忆却仿若化作了一颗她脑内无法祛除的钢钉,将将逐渐构筑起来的幻想景象逐渐拆解撕碎,与当她清晰地看见舱室中那象征着人类帝国的金鹰图案之时,徒劳的幻想便彻底地被眼前的真实所打碎。 残酷的现实就在摆在这位年幼基因原体的眼前,她的身份,无疑便是人类帝皇的第十二位伟大造物——基因原体·安格隆。 是的,在遥远的未来中,背负着可悲命运的基因原体。 瞬间,浓烈的情感在此刻迸发,无尽的绝望和悲哀转瞬间萦绕上女孩的心头。 在她原本平静而淡泊的心灵之海上,忽然飘过了一缕深蓝的羽毛,沾染着来自图书馆的落灰。 …… 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后,初生的基因原体瞬间知晓了这份命运的终点。 那便是,纵使继承着来自人类之主的伟力,却依然会在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中堕为他人掌中铁链的奴仆,永世沉沦。 望着自己稚嫩的小手,女孩对此感到不理解,为什么她会承担这份命中注定的悲剧。 庞杂的思维被那份来自知识的腐蚀进一步吞噬,纵使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尽管无法将自己与记忆中那掌持着链锯斧的盔甲巨汉比拟,但来自记忆中的知识与理智却清晰地告诉了她,自己所要迎来的命运,同样会是凄惨的悲剧。 毫无缘由的念头瞬间诞生了,自杀的想法迅速占据了思维的高地。 理智在那一瞬间遏制了女孩混乱的念头,她回想起那源自血神的注视…与刻苦铭心的剧痛与折磨。 尽管她不想成为一位死因自杀的基因原体…但浓厚的绝望还是萦绕着她的心头。 女孩沮丧地思索着任何可能逃离血神掌心的方式。 例如…原地旋转七圈、祈祷七次、赞美慈父七次后直接自杀? 当然,不可能。 只是战锤那残酷世界的又一个恶劣玩笑。 在这个grimdark的宇宙中,如若向祂寻求解脱…更可能将会坠入慈父的永世折磨。 作为曾经的读者与玩家,女孩曾经有设想过,如果自己来到了战锤40k这充斥着黑暗与血泪的太空歌剧故事中…最好的结局是被无处不在的战火波及,干脆利落地死在某颗子弹或是生锈的匕首之下。 …而且大概率会哭得像个被踩了脚趾的屁精。 如今,她真的被绝望的未来吓得差点哭出来。 就算她知晓了自己基因原体的身份,但这依旧不能令女孩心中的懦弱完全平息。 在战锤40k的黑暗宇宙中,就算是基因原体也不能幸免于难。 她将会是安格隆、她将会是努凯里亚的奴隶。 作为被血神所眷顾的基因原体,安格隆的一生,将会是身不由己的一生。 即便是强如基因原体,也会成为盘踞在亚空间的邪神掌心玩具…更何况脑内有着大量未来记忆的自己呢? …… 在愈发复杂与仔细的思考中,淡蓝色的迷雾裹挟着鸟羽,悄无声息地笼罩了初生基因原体的心灵之海。 纵使继承自人类之主的伟力将会让她未来的成就无与伦比,但过于丰富的情感和她那来自亚空间的复杂本质却不会放过她。 懦弱与惊慌不断在女孩的心灵防线上滋生,来自混沌的腐蚀悄无声息地紧随而至。 她却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似乎这便是混沌诸神想要看到的喜剧——被知识诅咒的凡人,纵使身负着人类之主所亲自赋予的神力,却因为那份可悲又滑稽的懦弱而步向更加沉沦的悲剧。 她仍在思考。思考有关于未来的图景,相较于凡人而言强大了无数倍的思维能力,让她对于未来图景的推演与想象几乎如同影像般真实。 然而,来自亚空间的沉沦低语却将一切影像的终点引向无可避免的毁灭与悲剧。 无尽的悲剧沁染着稚嫩而纯净的灵魂,无数的叹息与泪光在多愁善感的亚空间本质中浮现,似乎一切有关于美好的畅想都会被无源头的悲剧所中断,而初生的基因原体却并未意识到这来源自混沌的腐蚀,来自基因原体身份的骄傲令她昔日的凡人记忆开始逐渐模糊。 一切正如祂们所想见到的,在第三十个千年中…名为‘人类’的这一种族,从始至终都是那么自大而无知,从未深刻思考过无缘无故的异相都伴随着危险的靠近。 也如同那在遥远的未来,第四十个千年中,人类得到的教训之一:多思生疑。 很快,在不知第多少个有关于未来的推演在迅捷而发达的念头下中断,黑暗而绝望的景象笼罩着她疲惫的心灵,来自被诅咒的知识中并未给基因原体想要的答案。 于是,她的心头开始浮现出绝望。 而这浓厚的感情更进一步助长了祂们的入侵与腐化。 这悲剧而黑暗的宇宙中,一切对未来的负隅顽抗,在绝大多数情况也只是无能狂怒而已。 女孩不是圣吉列斯那样生来的圣人,也不是康拉德·柯兹那样具备着行动力的狂徒,对于凡人的懦弱而言。翻阅未来的能力从始至终都是一种诅咒。 在某种程度的本质上,女孩只是个被赋予基因原体神力的普通灵魂而已。 她的身份与价值十分宝贵——对于邪神眼中的‘玩物’价值而言。 …… …… 珍贵的时光在不断流逝,在努凯里亚终年不化的雪山上,那属于基因原体的培养舱也被冰雪所冰封。 纵使蜷缩在其中的原体女孩正依赖着自己的襁褓,而她的眼前,只有一片由绝望所编制成的黑暗。 不停闪烁着的警报灯象征着培育仓的安全不会维持太久,笼罩于一片不安乌云下的颤抖灵魂也一样。 纵使是基因原体的坚韧思维,也不能抵挡成千上万悲剧图像所带来的绝望,也正如同知识的本质,诅咒。 全然不觉经由浓烈情感所引来的腐化,女孩茫然地蜷缩在濡湿的培育仓内,获得一段人间神祇身份的新生而换来的勇气正在不断消弭。 心灵之海中那妄想着要改变一切的炽热烈焰,也在淡绿的雨水中被不断浇灭,直至摇曳的脆弱火苗在绝望与麻木中彻底熄灭。 坚韧与懦弱逐渐交织,对于未来的思索与展望几乎压垮这位曾经只是平凡人类的基因原体女孩——其中并不存在任何的希望,只有无尽亟待挣脱的枷锁与束缚,还有源自曾经的读者,那份面对悲剧故事不由自主的惆怅。 一切可能的未来都在她的眼前展现,灵族、角斗场、屠夫之钉、吞世者、荷鲁斯大叛乱,升魔。 属于安格隆的悲剧仅仅需要数个词汇便能串联在一起,犹如西西弗斯那无法逃避的命运般向她席卷而来,比起海啸都要更加猛烈、比起熔岩都为更加炽热,属于基因原体的心灵共感灵能天赋甚至令呼啸的暴风雪都愈加寒冷,只是女孩全然不知地蜷缩着,在脑海中思索着那自己脆弱心灵几乎无法去面对的黑暗未来。 而女孩那已被淡蓝迷雾所遮蔽的心底,只有一份懦弱而渺小的愿望。 【我到底该怎么活下去…】 她的意志与勇气在悄无声息的腐蚀中彻底摧垮了,知识与基因原体身份的诅咒令昔日凡人无忧无虑的心灵难以承担,一切未来对她展现的景象都是如此可悲。 在无尽的悲剧与绝望中,唯有她与生俱来的培养舱还维持着温暖。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从未停止旋转,而是在她的眼前缓慢前进,糅合为一团庞杂而充满着绝望的复杂心绪。 早已损坏过度的培养舱终究不会庇护她太久。 随着能源不断减少,始终庇护着培养舱的虚空盾也终于停摆。 着象征着缓慢行进的命运齿轮也终于开始高速运转。 本应在这数个泰拉年的时间内迅速成长的基因原体,其体型与发育却始终被思维的约束而定格在娇小的体型上。 昔日笼罩于心灵之海的淡蓝迷雾已刮起无穷无尽的深蓝风暴,浓郁到几乎无法散去的深绿酸云也正凝结着腐败的雨滴,来自深红腐蚀幻象中那不断刺入大脑的屠夫之钉剧痛令她难耐挣扎,渴望解脱的欢愉耳语更源源不断在其耳畔轻咛诱惑着坠入紫色的深渊,娇小的懦弱存在在这四神奸笑中的灵魂海啸中不断摇曳,仿佛随时会支离破散。 没人知晓女孩究竟思索了多久,或许邪神的窥视将她连恐惧的资格都完全轻易剥夺,或许她那源自凡人的懦弱心灵根本难以承载源自腐蚀的重压,至高天的沉沦低语隐隐约约传递到了她的耳畔。 在对原体而言几乎堪称数数百年的思考时光中,无数杂乱而灰暗的心绪在女孩的脑海中不断滋生,仿若蛀虫般将本应坚毅的心之壁步步蚕食。 终于,宕机的虚空盾系统被她茫然而迷茫的失焦瞳孔注意到了。 来自前世诸多记忆所产生的骄傲与自信似乎在无尽的黑暗中被消磨殆尽,多愁善感的亚空间本质正化为混沌入侵的门户。 在绝望近乎要蔓延至心灵的每一个角落时,初生的基因原体才堪堪意识到了那来源自邪神们的窥伺与侵蚀,然而,绝望中浸泡已久的中疲惫心灵却早已无能为力。 无尽难以忍耐的痛苦不断化作幻痛,入侵着年幼的身躯。 无数黑暗而绝望的幻象在眼前浮现,始终难以将其驱散。 那份知识所带来的诅咒、那份过往带来的记忆,从始至终都折磨着她已然不再坚韧的灵魂。 而她,只能像面临绝望的可悲愚者…蜷缩在那早已被吸收完毕、已然干涸的营养液之中。 年幼的基因原体仍然活着,稚嫩的身体依然强壮,她的灵魂却失去了迈向新生的资格。 她成为了溺水的愚者,徒劳而绝望地在逐渐腐化的灵魂之海挣扎着。 是的,悄无声息的腐化足以溶解任何人的意志,就算是基因原体也不例外——知识,是一种可怕诅咒。 在黯淡的金色瞳眸中,满溢着无尽的绝望。 不可逃避的悲惨命运等候着她。 尽管,如今她的身份是常人眼里的神祇、帝皇的子嗣,基因原体。 但那份无数庞杂的剧情片段始终充斥着她的脑海,其中不乏命中注定的未来。 难以忘却的悲剧不断循环播放着,仿佛不断有人在对她低声耳语着不可避免的凄惨命运。 伊斯特凡大屠杀、荷鲁斯大叛乱…以及安格隆那从始至终都是他人奴隶的悲惨一生。 从奴隶主的奴隶,变成帝皇的奴隶,再变成血神的奴隶。 但唯一可以知晓的,便是危险不会再等待一位逐渐腐烂的灵魂,它正在逐步靠近这位年幼的基因原体。 用最无情与铁血的方式来教授她,在这充斥着悲剧的黑暗宇宙中,如果试图逃避…危机与命运将会朝你走来。 …… 【是这里吗?…那在遥远未来将以血神之名屠戮我族的走狗啊。】 【祭司的预言没错…那位至高天的太阳之子降生于此。】 【尽管她并未如预言中的描述如约而至,但这颗星球却不会永远庇护她…】 些许充斥晦涩字词的灵能低语将女孩的庞杂而腐烂的思绪打断,犹如寒芒刺骨般的危机感愈发靠近,她心头一颤。 被授予预言的灵族刺客已经如期而至,这是不知第多少次了。 是的,她从未步出培育仓半步,因为这毫无意义。 该来的命运已经第无数次地寻觅上了她。 她的眼前浮现了早已出现过数百万次的景象,那寻觅着命运丝弦的灵族刺客已经寻觅到了培育仓的踪迹,这些高贵战士们所修习的战士之道与刺客之道令其锋刃无往不利,轻盈而诡异的步伐甚至在松软雪地上不留任何踪迹。 他们正准备将未来血神奴仆的童年扼杀在襁褓之中。 在注定的命运中,她将倒在血泊中… 就连推演的战斗也伴随着她战斗记忆的蹩脚,似乎倒下的尸骸也不再是艾达灵族,而是她自己… 【这一次,我会怎么死呢…】 女孩绝望地心想。 在她麻木意识里几乎数不清的光阴里,过往的记忆仿佛被蒙上一层灰雾。逐渐模糊的同时,贮存着无尽的痛苦。 其中贮存的温馨而平凡的画面,仿佛化作了一座座平凡而可笑的墓碑。 过去已经不复存在,希望与勇气也尽数泯灭,未来只有亟待她承接的悲剧命运。 危机感正在逐步逼近,冰冷刺骨的危机感几乎令女孩的背脊颤栗,无数个‘只是梦境’的自我催眠也在此刻被无情打破,她在绝望面前的重压面前几乎无法喘息。 她那近乎哀求的心绪已经看不到一丝希望。 在燃尽的勇气之下,只有无穷无尽浓厚的绝望情感仍存。 在幼小基因原体的周身开始弥散出淡蓝的雾气,早已干涸的营养液痕迹上开始浮现出腐败的脓液,终于能够通过死亡来解脱的欢愉残象也出现在她的眼前,以及面临着绝望之际的无尽愤怒。 年幼基因原体在最无法挽回的时候发现了祂们的入侵,然而那诞生自受诅知识中的骄傲却被一次又一次的绝对绝望而彻底摧毁。 曾经打起过与之抗衡的勇气,被沉沦低语所带来的无尽绝望幻象所淹没,她那作为坚韧的意志与发达的思维,却成为祂们最有力的武器。 任何思绪与知识的终点,都有着万变之主留下的羽毛,在她那发达的思维之中,被拉长至千年光阴的寻觅也只是徒劳而可笑的负隅顽抗。 哪怕是异世灵魂所引以为傲的过往…也是如此。 在那无穷无尽、层层嵌套,来自腐化的幻象构成了永恒的牢笼。 困倦始终萦绕着她的灵魂,而每一次的苏醒都伴随着真实而惊恐的喘息。 在上一刻,眼前的景象都真实得让她以为自己早已在银河中闯荡,以基因原体的威力也在太空歌剧中登台出演,来自爆弹枪与链锯剑的轰鸣声已然让她沉浸其中。 每一次,她的意识都被那份再真实不过的幻象所包裹,然后,浸泡在货真价实的丰富情感中,迎来无法逃避的毁灭。 直至注定的死亡与剧痛中,才在腐化之声的沉闷笑声中醒来。 来自现实与虚幻的帷幕已然将她的任何意志击溃,她早已无法分清眼前的事物是否真假,她的意志,已然成为四神崭新的玩物。 昔日纯净的灵魂之海,已然在逐渐化为腐朽的死水。 任何祈祷与乞求所降下的回应,都只有绝望。 直至…不再顽强的灵魂,朝向至高天无可避免地坠落。 …… 忽然,在这一瞬间,某种难以辨识的细微耳语忽然在女孩的耳畔响起。 【不要被你的过去所迷惘,我的造物。】 【不要对你的未来而恐惧,我的女儿。】 干涩的瞳眸无神地转动着,她的眼前似乎隐约浮现出了一股金色的光芒。 冰冷、耀眼,让人难以直视。 在心灵之海的上空,仅有一轮冰冷的金色太阳在照耀着蜷缩的娇小身影——尽管那份光芒并不温暖,却无比地耀眼夺目。 年幼基因原体那即将迷失在至高天的灵魂形象也逐渐清晰,堆满心绪的绝望和恐惧正在被不断溶解。 【未来,始终取决于你的选择。】 【我不会完全抛弃你那沉沦、暴怒,痛苦的未来…却也不会将其尽数接纳。】 【你始终有着选择的权力——相信你的能力、相信我所赠予你的能力。】 冷漠而高贵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幼小原体的耳畔,耀眼的光芒将萦绕在他女儿身旁的淡蓝迷雾尽数驱散,即将凝为腐烂浓水的营养液也不知所踪,浮现在她眼前的无尽幻象也尽数消散,钉刺入脑的剧痛和无尽的绝望图景也戛然而止。 灵魂的湖泊重回纯净,来自至高天的腐化低语也在恼怒中消失匿迹。 名为‘真实’的词汇终于在她的认知中被重新寻回。 少女迷茫地感受着不再颤抖的心灵,一切朦胧而灰暗的视野也再次清晰。 【在下一次见面时…希望,你能成长为让我满意的模样。】 伴随着冷漠语句最后一次响起,年幼基因原体那因万变之主的入侵而破败不堪的心灵障壁被金色的光芒所尽数修补,那被腐化所熄灭的勇气也终于燃起。 女孩仰望着那颗耀眼的太阳,呆滞而迷茫,干哑的喉咙微微颤动,却未发出任何复杂的词汇与话语。 而是仿若新生婴儿般,无意义的呻吟与轻咛。 她似乎看到一双眼睛,不同于那难以计数的麻木图景,眼前虚幻的景象却未被染上任何绝望的光泽。 那似乎是人类之主始终在注视着他的作品,如同引领着雏鹰朝向银河展翅飞行的雄鹰。 “啊…啊啊…” 稚嫩的喉咙发出的颤动感回馈着女孩那从麻木中唤醒的意识,再也没有痛苦夹杂其中。 清晰的视线中,不再被一层绝望的淡灰所掩盖。 真实的一切,真的在她的眼前重新出现了。 现实…真的重新回来了。 年幼的基因原体的身体在颤抖,晶莹的泪珠在精金制成的摇篮中滴落,纯洁的灵魂之海中荡漾起了波涛。 在冰冷太阳那耀眼的光芒中,年幼的基因原体发出了真正地、来自新生的第一声啼哭。 丰富的纯净情感在这一刻重新充盈了她的意识。 一切…都回来了。 是她的基因之父拯救了她,在灵魂之海中那真实而虚假、无穷无尽的幻象折磨中,将她从完全的绝望中救回。 女孩那庞杂的心绪中,经由人类之主的仁慈诞生了第一缕新生的情感。 名为,感激。 …… 年幼的基因原体重获了新生。 无尽的思绪在此刻重新诞生,却再也没有无意义的恐惧与绝望,坚实而厚重的意志壁垒上镶嵌着的金芒将一切腐化低语排出脑内。 重新推演的棋局不再让人失去信心,鎏金的瞳眸在燃烧的勇气中逐渐凝实。 直到,来自命运的耳语在她的耳畔再次作响,这一次,没有来自任何腐化的痕迹。 幼小的基因原体将自己的决心牢牢攥紧,无意义的思考也被尽数抛弃,前途未卜、却仍存希望的崭新命运正等候着她去面对。 命运的齿轮等待着新生的基因原体去亲自推动,一切的关键的前景都要由她来亲手绘制,才能去改变那份悲剧。 否则,不仅仅是命运不会放过这位基因原体的宿命——她那曾经在幻象中无数次坠入那充斥着鲜血与痛苦的无底深渊的过往,也会再一次寻觅上她。 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她必须要反抗。 反抗是唯一的方式,而反抗存在着失败的可能。 红沙之主·安格隆,他那有关于反抗的失败,便是女孩所熟知的悲剧故事,更是她在四神折磨中经历过无数次的痛苦,经由无数过于真实的幻象而编制成的的虚假命运。 她…绝对不能够成为他。 她,也绝对不能让人类之主失望。 纵使这个残酷的宇宙中,到处都充斥着无尽的危机。 是的,女孩仍在这个充满着黑暗与残酷的宇宙,即将到来的危险命运正等待着她。 但这一次,她不再绝望,因为她所面对的并非是毫无意义的痛苦幻象。 而是真正的真实。 对未来的希望充斥着基因原体那娇柔而强壮的身体,来自新生的活力将不安感尽数驱散。 “…呼。” 强壮器官的呼吸让女孩的沉闷呼吸声犹如雷震,曾经不停颤栗着的娇小身形开始微微放松,充沛的力量与意志正逐渐充盈起基因原体的肉体与心智。 在前途未卜的命运当中,那被混沌所入侵的的痛苦回忆仍然历历在目,或许基因原体如神祇般强大的肉体无法令她轻易产生任何有关于未来的安全感。 但危机正在迫近,这一次,面对崭新的未来,她绝对不会选择继续蜷缩。 无数碎片化的故事正在她眼前浮现,此时此刻,勇气将曾经的懦弱尽数代替。 血腥试炼与成长终究会来到她的面前,没有所谓的‘如果’会在这黑暗而残酷的宇宙中降临在她身上。 【是这里吗?…那在遥远未来将以血神之名屠戮我族的走狗啊。】 【…………】 熟知的灵能回响在耳畔浮现,无数次的绝望记忆在基因原体的眼前浮现,却也转瞬间被炽热的烈火尽数融化。 现如今,那数位被称为艾达灵族的异形刺客已经遵循着他们的命运,而来截杀刚刚坠落在努凯里亚的基因原体,也将是未来被恐虐所眷顾的安格隆。 她必须要依靠自己的双手来扼杀安格隆那充满悲剧的命运。 异形们杂碎自以为是的灵能窃窃私语愈发清晰,因昔日浓厚绝望情绪而过早觉醒基因原体灵能天赋的女孩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或许是来自亚空间的本质在潜移默化中将女孩的本性更改得多愁善感。 但她那强壮的心,却从始至终都在有力地鼓动着。 甚至…对于异形之血,有着些许期待。 女孩那茫然的鎏金瞳眸逐渐凝实,尽管迷茫犹存。 却闪耀无比。 …… …… 伴随着沉闷刺耳的金属声响,破损不堪的培育仓精金门扉被从内部暴力开启,盈盈一握的软嫩纤手仿若撕纸般将精金大门轻易开启。 冰冷的寒风也吹拂起那如同炽火般赤红的濡湿秀发,略显淡漠的鎏金瞳眸犹如黑暗中的恶犬,纤柔的女孩身形也从阴影中缓步踏出。 沾染着些许营养液光泽的健康麦色肌肤在昏暗的日光下勾勒出些许肌腱的微弱轮廓,柔嫩白皙的脚踝踏上了冰冷的冻土。 “……” 首次踏足在异世土地的感觉令女孩略显茫然。 白皙足趾与冻土白雪的相触带来的感觉并不冰冷,反而令她感觉舒适无比,或许这位基因原体就适合这里,她就是高山的孩子。 或许在这一刻,女孩也重新认知到了一件事。 她,真的来到了再真实无比的真实。 她望着眼前的景象,如无数次循环往复的绝望记忆中中所描绘的一样——安格隆降生在终日冰封的群山之中,而当他降生过后… 还未等女孩的思绪进一步延伸,环伺周围已久的阴影便瞬间出动。 见到命运所描述的灾厄化身的那一刻,这些高贵而纤细的灵族刺客们从未犹豫。 在预言中的这一刻恰好抵达,华贵的甲胄残影令任何人都难以捕捉,其中蕴藏的危险与危机令银河中的任何敌手都不敢掉以轻心。 【死吧!血神与腐尸的走狗!】 震耳欲聋的灵能怒吼传递至女孩的耳畔,单分子锋刃映射的冷峻锐芒迅速刺入了她的视野。 如若在灵族刺客锋刃面前稍加恍惚——那么受害者的临终景象将会是自己的尸首分离。 然而,这在银河中令阿斯塔特也胆寒的速度,却在基因原体那仿若神明般的体质面前却不值一提。 女孩的冷漠瞳眸熟稔地捕捉着仿若慢动作的滑稽刺杀,微微侧身将其躲过。 是的。尽管这位新生的基因原体并非优秀的战士,但数百万次的痛苦幻象在此刻尽数化作了她的食粮,令她心中燃起的勇气前所未有地迸发而出。 作为基因原体的天生战士本能,也在这一刻回应她的意志。 甚至,在那之前。女孩便早就将将不速之客们的攻势尽数察觉,连同其他潜藏在阴影中的身影也一并映入眼帘。 在他人眼中精准度需要以微秒来计算的反射神经才能所做出的堪堪闪避,并且还要维持在险之又险的距离。 现如今,这在女孩眼中简直不值一提。 淡褐肌肤与裹挟着强悍力道的异形刃锋相差几乎咫尺,源自锐刃的冰冷甚至几乎就要传递给稚嫩的温热肌肤。 然而,这一距离,仿若天堑般难以跨越。 在这一瞬间,女孩便认知到了自己那被素未逢面的‘父亲’所授予的一切。 是的。在基因原体面前,任何骁勇善战的存在——都像这些骁勇善战的存在与孱弱懦弱的凡人之间的差距。 女孩从未有过有如此好的感觉,绝望记忆中的蹩脚动作被流畅而精准的迅捷行动所代替。 尽管她对战斗的认知并不高深、却也清晰地认知到,面前这些强大的灵族战士,绝非她的一合之敌。 在数微秒之内,她便仿若呼吸般顺利地学习了那传承自人类之主有关于战斗的一切知识。 现在,年幼基因原体唯一的短板也已经消失。 并且,这具刚刚诞生不久的基因原体身体的发育速度堪称可怕,她体内的生物钟只是过去数个标准泰拉年,其中蕴藏力量便已经极为恐怖。 见刺客首领的第一击刺杀不成,周围环伺的阴影便瞬间仿若凶兽般扑向女孩,企图将这位未来血神走狗的微弱挣扎彻底扼杀。 锐利的灵能锋芒在她的鎏金瞳眸中倒映而出,音爆锐鸣瞬间吹散冰冷的气流,些许冰冷的气温骤降令女孩略微颦眉。 咚! 当纤柔的粉拳以更为迅疾的气压爆鸣以瞬间迎上疾驰的阴影,其中身形最为迅疾的阴影便瞬间倒飞回去,伴随沉闷而厚重的巨响,膨胀而出的气压震爆在瞬间更将其他灵族刺客震飞开来。 破碎的颅骨碎片仿若碎掉的陶瓷般遍地都是,黏腻温热的血浆混杂着脑组织不断流淌而出,几乎完全碎裂的精致盔甲与血肉碎块与依稀可见的四肢,以及,来自至高天莎莉士女士那满足无比的沉沦呓语。 这便象征着一位灵族刺客队长生命的完全湮灭。 【怎、怎么可能…这血神的奴仆,腐朽帝皇的走狗…怎会…】 而这一情形,不仅将周围被基因原体强悍力量所产生的气压骤然震开的刺客们所惊恐,连同女孩也微微一怔。 不知为何…如此残暴血腥的情景,她并未感觉到任何异样。 她讨厌异形。或许,这种感觉就是那位人类之主在她的基因中所预先设下的憎恶感。 因为纵使是初生的基因原体,也远远不是卑劣的异形可以窥伺的存在。 女孩那燃烧着怒火的鎏金瞳眸逐渐凶戾。 “…无知的异形杂碎。” 清冷的声线吐露着精准而古朴的高哥特语,这位有着异世记忆的基因原体知晓,她的灵能天赋便是链接他人的心绪与情感——可以说,这些卑劣灵族刺客自以为是的灵能窃窃私语从未逃过女孩的倾听。 所以,纵使这些身形纤细的灵能刺客能以阿斯塔特都难以察觉的速度展开偷袭,在基因原体的反应面前也不足称道。 当其他动作不及队长动作迅疾的灵族刺客还未反应过来,赤红的飘逸秀发便仿若死神的目光般席卷而至。 凄厉的灵能回响裹挟着惨叫回荡在山谷中。 在连同灵族都难以捕捉的迅疾残影中,女孩那柔弱无骨的纤手犹如利刃般接二连三地撕裂开灵族刺客们的盔甲与肉体,粘稠血浆还未迸发而出便被那可怖速度裹挟的炽热湍流焚烧殆尽。 那柔嫩白皙的软足奔跑起来的气势与其娇弱的表象完全不符,呈现在坚实冻土上的特征便是瞬间击溃厚实的冰层、遍布每步极为可怖的龟裂纹路,而那裹挟着音爆气流的身形犹如道道海洋上的急湍波浪。这仿若移动天灾般的可怖景象,更在瞬息间将所有的异形杂碎尽数吞噬。 这举手投足般撕毁大气与自然的可怖速度与力量,便是基因原体那继承自真正神祇——人类帝皇的血脉证明。 在这一瞬间,残存的灵族们感受到了绝望…一股无法反抗即将到来的毁灭,命中注定的绝望。 这些无知的异形杂碎…便是如此的不知所谓,如同人类之主赠予她的启迪: 【你只是翻开了有关于诸多未来中的一页——便将其当做真实来宣扬与践行。】 【何其悲哀。】 是的,女孩再清楚不过这种徒劳而无力的感觉了,就犹如她被无穷无尽的绝望景象包裹时的一样,却在程度上要浓烈无数倍。 她通过灵能感受着这熟稔的绝望,坚韧的心灵从未被那感同身受的情感所影响,屠杀的动作也愈发凶暴狠戾,她一度的庞杂混乱的无尽思维也愈发清晰。 她背负着安格隆的职责。 她承担着安格隆的命运。 但命运,便是西西弗斯在日复一日的汗水中所对抗的敌人。 她要将这份汗水铸就为自己崭新的命运,用以回报人类之主对自己的救赎,以及对混沌最为有力的对抗。 女孩开始朝着命运奔去,一往无前。 直至一切消弭,漫天的冰霜与碎石才逐渐被重力抚平。 只留下奔逐着命运的娇小身影。 …… 第二章 凛冬圣女 努凯里亚那连绵不断的巍峨山峦,仿若一颗刻印在星球上的玛瑙明珠。犹如挂在赤色肌肤上的纯净白玉,来自平原地带的炙热红砂为那终日飘荡白雪的山峰提供着衬托,无论何时何地,每个努凯里亚人都能在晦暗的天际线寻觅到那一抹耀眼的白。 如若说,这颗星球因终日无度的赤色沙暴而被猩红的幕布所笼罩,那么在居民眼中最为耀眼的并非是那颗昏暗的恒星…而是反射着恒星的耀眼光芒,轻易透过厚重云层向大地洒下纯洁光芒的纯白山峰。 坚实而厚重的耀眼永冻冰层,在绝大多数的人类宜居区看来都轻易可见,仿若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巍峨山峰甚至比起那些高阶骑士所居住的城堡都要更加显眼。 不过,由于海拔过高的缘故,相较于红砂平原上繁荣富强的贵族国度而言,这人迹罕至的山峦村庄极为落后,绝大多数的村民们还过着落后的原始生活。 但就在这连绵不绝的山峰之中,生存着一些远离人世的烟火便已经是罕见的奇迹。 或许,这便是独属于人类这一种族的韧性。 不过在今天,在偏僻雪山中的宁静即将要被打破。 引擎轰鸣的狂躁声响由远及近,仿若广播般回荡在了整个山谷,如若在山峰上俯瞰眺望,便能依稀可见一队浩荡的车队在这崎岖山路中如履平地般行驶着,些许栖息已久的飞禽也被惊扰飞走,似乎这种引擎的轰鸣声便象征着某种可怖的天灾。 其中,那车队首位上所飘荡着的旗帜则是颇为显眼——经由赤砂与斗兽场所构筑而成的大旗,象征着这些车队的来源便是德什伊亚城的残忍奴隶主,这些奴隶主强迫他们控制的奴隶们在角斗场里自相残杀并以此取乐,以至于他们所经营的捕奴队需要在世界各地执行捕奴,才能满足那些贵族老爷们日以继夜观看血腥屠杀的需要。 甚至连同人迹罕至的山峦地区,也依然是那些疯狂奴隶主的捕奴地,他们无节制地掠夺着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人力,拆分撕毁了无数的家庭与亲人,仅仅为了他们的兴趣需要。 这便是努凯里亚人。 “唉…又是这个充斥着未开化之人的土地。” 劳伦斯·塔尔科懒洋洋地躺在马车中舒适的高档皮革上。未知的尖端科技令旅途中的颠簸仅剩安详与平稳,但等待的无趣仍旧让这位努凯里亚人感到烦闷。 他怀念城邦中的死亡竞技与喷洒的鲜血。 但在成为一名努凯里亚人之前,他首先是捕奴队的队长,在这个以奴隶为主要生产的国度中的重要程度超乎寻常,因为他的职责是为红砂之土的国度提供足够数量的奴隶。很显然,无论是给贵族们提供足够的佣人,还是给角斗场中添加更多新血,对于这个国度而言都至关重要。 “十分抱歉,还有一会就到了,劳伦斯先生。” 面戴银纱的少年卑躬屈膝地为他的主人表达着歉意,萦绕他周身的银色藤蔓仿若活物般随少年一并行礼。 “最好是。” 劳伦斯对他的亲卫军冷哼一声,似乎表现着他的不耐烦。 “当然,您的血奴数额只要再收割一个村庄便可达到需求,便可以回到德什伊亚了。我们这个季度的收成足以在城邦中换取两千个努凯里亚标准单位的血与颅,还有…” 亲卫军少年的谈吐仿若精密机械般源源不绝,他那遮掩住精致面庞的银纱上也闪烁着各式数据的光芒。尽管他们的制度极为古老,但继承自遥远黑暗时代的科技却极为先进,无论是从各个方面来看保存情况都相当不错。 而亲卫军,他们是高阶骑手军队的铁拳,是他们用来把努凯里亚踩在脚下的工具。 他身旁的银藤,便是亲卫军的一切:他们的载具、盔甲和武器。那有着各式数据流动的银色面纱,便是操纵少年身旁温顺银藤的重要设备。如果有需要的话,银藤会瞬间化为能够轻易肢解他人的可怖利刃。 与此同时,屹立在悬崖峭壁上的赤发少女神情淡漠地凝望着山下轰鸣的车队,娇柔的少女身躯经由些许染有血腥的兽皮衣裙所遮掩,麦色肌肤与隐约透露的肌腱纹路象征着她强健的体魄,双手伫立着一杆经由精金硬生糅合捏造的怪异巨斧,犹如天生的王者般睥睨凝望着那些进入她的国度的入侵者们。 当车队还在有条不紊地朝着最近的村庄前进时,毫无征兆的事情发生了。 重若千钧的沉重巨斧尖啸着牵动犹如陨星坠地的炽热湍流,古老而珍贵的能量护盾甚至未能消弭那沉重巨斧的半分动能,伴随沉闷的巨响声,那华贵而古朴的贵族座驾都被硬生劈为两截。 瞬间,有序的车队发生了混乱。他们或是歪歪扭扭地挤撞在一起,或是干脆被那从天而降的巨斧陨星惊吓到不敢动弹,而在丛林中埋伏已久的当地村民们则瞬间一拥而上,冲入那护盾发生装置完全损坏的车队之中,向那些昔日颐气指使着带走他们家人的努凯里亚人发起复仇。 这是他们村落早已等候数百年的复仇。 “发、发生什么了…!?喂、喂…!发生什么了——!” 劳伦斯只觉得眼前一黑,方才还在与自己侃侃而谈的亲卫少年被从天而降的怪异巨斧劈成两半,粘稠而炽热的鲜血与内脏流得遍地都是,装配有高级能量护盾装置的座驾已经碎裂,亲卫那坚韧而强悍的银藤被尽数斩断,他惊慌失措地将目光转向自己亲卫原来所处的位置上—— 那是一柄深陷地面却仍然散发着可怖温度、遍布扭曲狰狞锋刃,形状却犹如孩童恶作剧般捏造而成的精金巨斧。 该如何形容呢,那仿若是经由巨人粗糙而有力的大手将一块精金钢板捏撕拼组而成的怪异武器,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暴力与恐怖气质。 无法理解,难以理解。或许是天灾发生在了眼前,昔日在角斗场上渴望着鲜血与红沙的高阶骑手劳伦斯·塔尔科难以理解眼前发生的情景,一种源自灵魂上的莫名战栗,令他就连蜷缩、或是站立的勇气都不复存在。 “喂…!亲卫军,你们的忠诚在哪里!?还不快来保护我!!” 【敌袭!敌袭…!呃…】 【快去保护主…】 【救、救命…谁来都好…快来救救我!!】 愤怒的贵族歇斯底里地对对讲机咆哮出声,不安令他的脊背逐渐发冷。当他试图呼唤自己的其他卫队时,回应却是他那平日数百人随叫随到的亲卫在传呼频道中不停发出的凄惨哀嚎,骨肉分裂的可怖声响几乎连绵不绝,似乎象征着昔日高傲威武的亲卫军仿若一群被屠杀的雏鸡般可笑。 这位古老的贵族无法理解现况的发生。为什么,在远离红沙的土地上…他们会被突然劫掠? 凄厉的哀嚎在片刻后便化作了无尽的死寂。 【……】 劳伦斯的脊背早已没了知觉,他的理智被逐渐摧垮。 这位渴求着鲜血的贵族,最终还是恐惧着死亡的来临。 “入侵者。” 在不知过了多久后,清冷的女声打断了这位颤栗贵族的思考,古老的哥特语在他的耳中显得颇为晦涩与言简意赅,敌对与恶意的意味已经再清晰不过。犹如被猛兽盯上的本能恐惧令他颤抖不已。当劳伦斯尝试着顺迹方向望去,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感便从由心而生。 如血般鲜艳,比红砂威严。高挑的少女王者披着由血浆与烈火构成的披风,淋漓的红沙之血从她优雅的身段逐渐滑落,从那一刻——古老的贵族便知晓了自己那能够征服城池的强大亲卫军们的结局。 仿佛未曾将这位红沙的古老贵族放在眼内,少女仿若宣誓主权般将那被烧至赤红的精金斧柄拎起,仿若那可怖的重量对她而言举重若轻,炙热滚烫的精金也并未在那粗糙而纤柔的掌心中引起烫伤,或者说这位女王并不在意这微薄的温度。 劳伦斯不敢凝视她的金眸。其中蕴藏着的数万个太阳的温度几乎将这位贵族灼瞎,他也终于明白这位女战士为何不在乎那炽热的精金把手,因为这样气势伟岸的人,一定流淌着比其更加高贵而灼热的鲜血。 茫然与刻印在血脉里的骄傲让劳伦斯鼓起勇气试图张开嘴,但支吾颤抖的声带连同声音也不敢发出,眼前那正与巍峨入云的山峰逐渐重合的娇小身影,逐渐让他产生莫大的恐惧。 “…咕噜。” 他只能咽下属于寒风的刺痛。 他,万人之上的贵族,红沙土地上的支配者之一的劳伦斯家族成员,竟然连同发出声音的勇气都已经不复存在。 他的本能不断告诉着他,只要他想要活下去,不要试图与这位山峰般的伟岸存在沟通,不要和这位徒手弑杀数百位精英战士的怪物对话。 他的理智在不断告诉着他,面前的少女将他的护卫如草芥般击杀、他座驾上未曾有任何炮火击穿过的能量护盾也被那柄巨斧轻易击溃。 不要试图反抗。 不要去想反抗。 她,比红沙之土上的任何意志都要更为高贵。 “从今往后,努凯里亚人不得踏入。这是山峦的规矩。” 如同永冻峰峦般冰冷的赤发少女屹立在劳伦斯面前,略显娇柔的身形却散发着足以抗衡天穹的伟岸气势,在这位古朴而尊贵的贵族眼里逐渐与努凯里亚人所崇敬的圣峰合二为一,纵使如今这个黑暗的时代再也没人去信仰,纵使他们所渴求的从来都不是荣耀与庇护,而是鲜血与屠戮。 “如若胆敢再度踏足,那么便将红砂之血抛洒殆尽吧——记住我的名字,安格隆·伊莱恩。” 少女冷漠的话语犹如凛冬中的钢刀,其中蕴藏着的锋锐更是直插入劳伦斯那颗颤栗不止的心脏,当每个古老而高贵的词汇从那精致的软唇中轻缓吐露,都仿佛某种最为原始的敬畏教条刻印在了他的身上。 劳伦斯从不知晓红沙的奴隶在面对着贵族是什么样的感觉——现如今,他理解了那份无法抗拒而让人胆寒无比的惊恐。 他甚至觉得已经再也忘不掉少女的名讳。 在他们的语言中,少女名字的含义是‘山峦之子’与‘湖泊少女’,犹如圣峰亲手所铸就的凛冬圣女。 这一联想,甚至导致无数有关于信仰的火苗便从这位红沙之子的心头涌现。 他的视野逐渐模糊,他的意识不再清晰,当他再次睁开双眼之后…他甚至不知晓自己如何逃出的那片山谷。 他记忆中最后的印象,便是那位冷漠而高贵的少女之王居高临下地伫立着劳伦斯家族的败犬们,他们的血奴被一群衣装原始而野蛮的高山子民所解救,他们的物资被不同氏族的野蛮人所瓜分。 在这片土地曾经有着血债的努凯里亚人被清算,其余的努凯里亚人被一无所有地赶出了山麓。 从此以后,安格隆·伊莱恩的名字在红砂之土被传唱。 那是山峦之子,湖泊之女,天降的冬之圣女。在当地,则被诸多村庄称之为圣峰之主。 据传言,她是无情的女猎手、残忍的巨兽猎杀者,同时也是庇护群山之子的圣女。 在不久的将来,便要再添一个响彻星球的伟大名讳——征服努凯里亚的圣女。 …… …… 第三章 伊莱恩 努凯里亚的圣峰之巅,诞生了一位圣女。 这样的消息,在劳伦斯·塔尔科回归后传遍了整个努凯里亚。 那位被称为安格隆的强大圣女,她庇护了所有尚还居住在圣峰的居民,将德什伊亚城的血奴队尽数剿灭——尽管那位名为劳伦斯·塔尔科的贵族得以活着回到城邦。 虽然大半物资与血奴都被劫掠、所有护卫都被杀死,对于这位有着丰厚家底的贵族而言并不算太大的损失。 但从他那失魂落魄地仿若丧家之犬的模样,以及全身心投入仅仅在底层平民中才流行的‘圣峰教’来看,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一定在圣峰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否则这位以残忍与疯狂著称的高阶骑士,绝对不可能突然就此转变性格。 毕竟…圣峰教这一词汇,已经很久没有登上贵族老爷们的视野了。 在努凯里亚广为流传的古老宗教,经由那恒久屹立的圣山信仰演化而成。虽说在后来的黑暗时代中,被红沙平原上的野蛮与暴力几乎挤压至不留声息,只有在坊间平民的口语中所存在,而显得几乎毫无起色,也只有最为无助、无依无靠的底层平民会将那份绝望中的信仰交付给那恒古屹立着的圣山。 在贵族林立的努凯里亚也几乎没有人去庇护这样的古老宗教,比起那些古老教条,掌权者们更加喜好的信仰是血腥而狂野的红沙——他们对于战士们殊死的搏杀感到热血沸腾,连同高贵的高阶骑士都对其痴迷无比,没人去相信那神话中的无趣故事。 而如今,传说中的神话已经被具现为了现实。从天而降的圣女宣布了她的庇护,并将胆敢侵扰圣山的任何实力与爪牙尽数消灭。 这令崇尚鲜血的努凯里亚贵族极为震怒,他们挥洒了无数钱财,以让雇佣兵带给他们以一位名为圣女的奴隶。 然而,那些刀口舔血的战士们却从未从冰冷的暴风雪中归来。 如同圣女所警告的一般,巍峨的圣山将这些入侵者尽数吞噬,将红沙之血尽数抛洒。 昔日他们所蔑视的野蛮之人仿若化身为丛林中的可怖幽灵,无论如何精密的推进阵列都会被他们发现缺口,直至那猩红的纤柔身影将毁灭与死亡散播。 当连同数位高阶骑士所组成的远征队也完全消失在寒风之中,努凯里亚人才终于冷静下来——他们终于认识到了一件事,在那鲜有膏腴的冻土之地,真的诞生了一位能够联合那些野蛮村落氏族的强大圣女。 而作为各种商人与贵族的高阶骑士们也并非什么紧实而稳固的联合,将无端的资源消耗浪费在那贫瘠的冻土,并非是符合他们利益的事情。 但,商人与贵族的视线总是如此短视,他们放松于暂时的安逸与和平,忘记了先前对这贫瘠之地肆无忌惮的掠夺导致的结果——纵使他们凭借着角斗这一血腥的手段来压迫着绝大多数的反抗者,但隐患却潜藏已久。 那位群山之巅的高贵圣女,她只在数个月内的时间,便将山峦上绝大多数的村落或是强大的实力、或是温柔的手段将之折服,更有传闻,那位圣女用着无比精湛的医术与各种知识,将山脉中的落后逐渐转变,先进的思想与技术遍布着她所掌控的村落。 在后来,在基因原体的强大实力与个人魅力面前,这些被压迫了数百年的山峦村落对努凯里亚的愤怒完全被唤醒,他们一拥而上地将这位天降的圣女捧为他们所信奉古老宗教的领袖,同时也是这些部落们所公认的领袖。 在建立起一个名为【圣山】的联盟后,少女基因原体当之无愧地为他们征服了大片曾经属于努凯里亚人的土地,哪管是曾经最为迂腐与野蛮的村落,都看得出来这位行走在人间的圣女所具备的不凡。 现如今,所有居住在圣山之上的人们,已经真正地成为了【圣山】的一份子。他们的子嗣享有者过去不曾拥有的富饶与安宁,他们的战士在红沙的土地上不断蚕食着领地,他们的生活不再贫穷而困苦,这千百年来不曾出产过膏腴的土地,在圣女的带领之下仅仅在数年便极为富饶。 更何况,这位圣女有着能够将战士的心灵链接在一起的恩赐,这使他们在攻克敌军的过程中无往不利,无论是突袭还是正面作战,这些高山子嗣们都不弱于那些嗜血的红沙之子。 最终,经由那仿若狂信徒的劳伦斯·塔尔科对整个努凯里亚贵族阶级的背叛… 山峦中的第一个工厂建立起来了。 …… …… 在巍峨耸立着的圣山雪峰的顶端,那华贵而被冰霜所封冻着的城堡,便是如今的圣峰之巅。 象征着这座古老山脉的权势,象征着能够随时俯瞰红沙子民的高贵无匹。 在那被无尽的风雪所冰封着、最为显眼的城堡中心,有着赤红秀发的高挑女性正端坐在王座中央,坚毅而令人胆寒的血腥气势令那份精致俏颜显得高不可攀,高耸而坚实的铠甲正贴合着那健硕而丰腴的高挑体型,纵使有人胆敢去试图窥视,便会被那鎏金瞳眸所蕴含的气势打消念头。 她沉默地阅读着掌中通讯终端所显示的诸多最新的资讯,其中不乏有各地战事的喜讯,以及那些努凯里亚贵族们的求饶投降。 她便是如今的群山之主,雪峰的圣女,安格隆·伊莱恩。 经过数年的时间,伊莱恩曾经的少女身形如今已经成长为几乎于成年男子等高的高挑女性,那经由寒风千锤百炼的矫健身躯更是由铁匠氏族所铸就的精金重凯所裹缚,无数场残酷的战役令其上染满红沙之子的鲜血。 尽管…曾经的少女基因原体孱弱地蜷缩在培育仓中畏惧着未来的命运,但当她重新拾起那份对于多舛命运的愤怒之际,那传承自她基因之父的伟力便逐渐令她逐渐成长。 此时此刻,伊莱恩正一边处理众多山脉氏族的文件,一边处理着来自努凯里亚人的交易航路申请,那极为发达的原体超人大脑正迅速的处理并消化着诸多知识。 在这个科技极为发达的红沙世界,资讯的传递自然也十分迅速,尽管野蛮近乎吞噬了整个星球,但些许格格不入的科技造物却象征着人类曾经的辉煌。 她掌心中那正不断划过各式数据与资料的数据屏幕,正是来自她昔日所居住着的村子。曾经作为重要的军事物资,数量极为稀少的数据终端,在圣山联盟那强大的生产力面前已经是过去式了。 在过去几年,她带领着群山的战士们不断进攻着疲惫的红沙之子,蚕食下了数不胜数的城池与土地,为他们的群山国度掠夺来无数的物资,解放了无数被压迫的红沙奴隶。 依她看来,那些诞生在红沙土地上的子民已经被暴力与血腥遮蔽了双眸,奴隶主们除去可以信任的卫兵以外便不再拥有强悍的精兵,更不必提及规模宏大的正面战场了。虽然山峦中的村庄部落的生活科技颇为落后,但他们用以战斗的科技技术却从不比红砂土地上的战士们差半分。 起初,虽然有着基因原体的指挥能力配合着近乎实时的心灵共感,伊莱恩对于这些部落战士们用以正面战场的厮杀还有着些许担忧,但潜藏在山峦中的游击战却信心满满——他们凭借着高山冻土上永不停息的寒风,将那些高阶骑手的血与汗尽数冻结。 在这颗星球上稳固着奴隶制千年之久的贵族们,便迎来了来自群山的挑战。 纵使他们从未高看过圣山之上的蛮荒村落,但当这一股强悍力量凝为如同山岳般巍峨的势力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那些目光短浅的松散贵族联盟们根本不敢与这样巨型势力抗衡。 乃至看清大势形式的贵族们甚至纷纷向她投来橄榄枝。 伊莱恩甚至有些怀念最开始,不断抗衡着来自红沙的入侵者的那段时间——在那时,她的战士们是潜藏在雪山的战犬。如果那些懦弱的贵族们胆敢稍加侵探,那么凶暴的兽群与领袖便会让红沙之血流干。 在伊莱恩将上千个氏族的事物迅速处理结束后,一丝浮上心头的疲倦在休憩数微秒后转瞬即逝。她略显无趣的视线略微扫过新闻上那则有关背叛者塔尔科的新闻——从那次劫掠之后,那本崇尚者鲜血与杀戮的红沙贵族,忽然将几乎全部的信仰都投向了圣女与山峦,乃至…当她带着圣山联盟与红沙贵族们正面抗衡过后,这位狂信徒便带着他在努凯里亚的一切,朝圣山投奔而来。 “呵。真是造化弄人啊…” 仿佛回味起什么难以言喻的事情,伊莱恩感慨着。 在四神给她展现的无数次的绝望之中,唯独没有她如今所亲手创造出来的崭新命运。 在她那经历过的无数次过往中,这支塔尔科家族的捕奴车队,本应该在追回的培养舱处寻觅到被灵族重伤的自己,并带去德什伊亚的角斗场,展开那段从始至终的悲剧——也将是第十二号基因原体,安格隆的可悲命运。 屠夫之钉那将她无数次折磨致死的幻痛、角斗场上那经由血与泪所构筑成的悲剧,现如今每当伊莱恩回响起来,都要微微皱眉。对于现如今她那几乎坚不可摧的坚毅心灵而言,这可不多见。 纵使她沐身在充斥着厮杀与绝望的战场上,经由基因原体的特殊天赋,清晰地感受着那来自无数人在濒死前所感同身受的痛苦,也未曾令她的心灵之湖荡漾起任何波纹。 现如今,她亲手铸就了自己的崭新命运。在自己不曾知晓过的古老村落定居下来,用娴熟的医术与武力,在众人的推崇中成为了他们的圣女,更是带领着大多数被压迫已久的村民将捕奴队击溃,依靠着人格魅力与实力组建起一个强大的国度。 被作为角斗士而掳走的悲惨未来…更是不知该从何谈起了。 伊莱恩那仿若蕴藏着星空般深邃的瞳眸也逐渐迷离。 回想起当时,她的灵能天赋让她轻而易举地感知并链接到车队主人的心灵,但她也没想到,自己作为基因原体的气势与灵能能够将这位古老贵族的尊严轻易压倒。 直至那位贵族被基因原体那超凡的魅力完全征服。 甚至,现在的劳伦斯·塔尔科更是心甘情愿地想当她足边的奴隶。 或许…这才是战锤历史上,安格隆该有的征服母星方式吧。 伊莱恩望了一眼不远处经由古老木材所制成的简朴武器架,其上放置着一柄经由她的培育仓上精金钢板随意弯折拼接而成的巨斧。 饮用过无数贵族奴隶主鲜血、并解放了无数红沙奴隶的它,就是伊莱恩对另一个自己那悲剧过往的尊重,以及自己在人类之主的怜悯下在混沌腐蚀之下得以解脱的警惕。 她将其命名为:自由。 或是模糊、或是痛苦的无数记忆转眼间浮现眼前。 在原本的历史中,作为能够链接他人心灵并传递共感的基因原体,安格隆在未打上屠夫之钉的时光中,一直是一位温柔而坚毅的战士。为了战友的温饱而能够割肉放血,为了养父与伙伴的生死而被迫打上屠夫之钉,在屠夫之钉那数十年如一日的折磨中维持住温柔的本性,直至在起义失败前夕被那位人类之主强制脱离战场——如若并非是一开始便被不可避免的重伤被掳,那位红沙之主定然也会走上与她相同的道路。 通过心灵与勇气,将被压迫的平民与奴隶链接在一起,推翻这个腐朽而不堪的国度。 就连在她作为凡人的遥远过去,阅读到这位战士的故事时也不禁感到些许感慨与惆怅,在她坠入四神所编织的无尽幻想过后…更是对这段悲剧几乎感同身受,沉沦在屠夫之钉中的无尽痛苦与愤怒几乎一度将她的灵魂尽数吞噬。 现如今,在将那些软弱而短时的贵族们击溃过后…伊莱恩更为那曾经温柔的强大战士感到不甘,曾经对未来的不安也尽数消弭。 或许是她昔日灵魂存续的愤慨仍旧延续着,或许是她对于命运多舛的未来感到不安。 可以说,并非是那位红沙之主所具备的温柔导致的悲剧…而是最开始,那些无知、从未听闻过古泰拉神话故事【俄狄浦斯】的灵族异形杂碎们所导致的一连串悲剧。 那因恐惧而蜷缩在培养舱内品尝绝望的经历,虽然是伊莱恩的心灵疮疤,却也是她心灵之壁上最为坚韧与厚重的部分。 现如今,她继承着第十二位基因原体的力量与责任。 她的名字是安格隆·伊莱恩,既是安格隆、也是伊莱恩。 前者继承着来自红沙之主的遗志,后者则是古泰拉神话故事中,为追寻着湖之骑士兰斯洛特的倒影所抑郁而死的少女。 正如同她来到了有着错综复杂命运的安格隆身体里,经历过来自混沌腐蚀的极端绝望。 与那位葬身于河畔的少女所不同的是,她得到了人类之主的亲手救赎,获得了不再被混沌所注视的新生。 至于她那些过往的记忆、被诅咒的知识,伊莱恩自从挣脱了来自混沌沁染的绝望后,便不再将其视作必然的命运。 现如今,她修复着安格隆历史中曾经的踪迹,还有着她源自凡人的过往对于命运的抗争… “不知您会怎么做呢…父亲。” 望着那星图上正在逐渐靠近的未知舰队,凛冬圣女的低语回荡在空旷的城堡中,连同连绵不绝的暴风雪都仿若回应了她的惆怅般而愈加狂猛、呼啸着的凛冽狂风象征了她那愈发冰冷的心境。 她那被日益锤炼的坚实心灵也正在逐渐褪去凡人的懦弱与脆弱。 沉闷、悠长,从山谷吹响的古老号角穿透了呼啸的暴风雪。这象征着出征的号角声又一次响起,又有无数奴隶将重获自由,又有更多红沙的血将被放干。 伊莱恩已经完成了属于自己的试炼。 或许她已经将自己的命运改变,或许她的另一段悲剧又即将上演。 自从她从绝望的襁褓中挣脱,第一次踏足这充斥着悲剧的太空歌剧世界后… 那份真正的安心感,数十年如一日的平淡人生便已经离她远去。 在遥远的未来,只有战争。 …… …… 第四章 最后一个城池 努凯里亚那31小时一轮、第一缕微薄而珍贵的日光,照耀在了德什伊亚城那华贵而染满鲜血的城墙上。 在那涂满红沙与鲜血的华贵城墙上,此时却悬挂着数位昔日红沙贵族的头颅。 当然,若要说最为显眼的,莫过于那屹立在城墙上的高大身形。 该如何去形容那样的存在呢。 她仿若雕塑大师的绝世之作。伟岸而丰腴、健硕而优雅,精致而冷漠的俏颜散发着高岭之花般难以触及的魅力。纵使被猩红与鎏金掺杂的重型铠甲包裹起来的美好曲线丝毫不能遮掩她的魅力,但其高大到有着数倍寻常人类的身高,却发挥着将其魅力尽数遮掩的压迫感——如若说,那样的存在并非是等比放大的精致雕像,而是真正存在于世的生命… 那么。她便一定是从神话故事中走出的神明。 【这是最后一个城池了。】 俯瞰着眼前颤抖着求饶呓语的卑微贵族,伊莱恩心想。 “是的,这是最后一个城池了。安格隆大人。” 苍老的声音忽然在她身侧响起,似乎猜到了伊莱恩的心绪。 “是啊,奥诺玛默斯…这是最后一个城池了。” 仿佛对这位男人的存在极为熟稔,基因原体仿佛感慨着什么般侧眸望去,仿若忘了什么般,她还补充了一句。 “…只用叫我伊莱恩就好。” 那是一位年长的战士,颇为苍老的面庞上都是交替重叠的狰狞旧疤,留着花白的刚硬胡须,脖颈上仍存着断裂的锁链,但面容上的沧桑却早已被自豪所代替。 “您的意志。” 纵使年长战士那坚毅的面庞并未轻易透露出神情,但伊莱恩依然能够感知得到这位战士的心底的情绪——仿若锻炉中跳跃的火花,充满着热情与希望。 【…这便是我为之奋斗的目的。】 望着面前苍老战士那在自己记忆中从未流露出的淳朴笑颜,一种近乎释怀的满足感,瞬间充盈了伊莱恩那高大健硕的躯体。 不为别的原因,来自阅读太空歌剧的记忆遗憾从未被她所忘却,来自混沌侵蚀的痛苦与绝望始终被铭记。在彻底征服这颗星球的数年间,这位基因原体寻觅回了有关于一切‘安格隆’的缺憾,无论是战斗兄弟姐妹们、亦或是奥诺玛默斯这位对安格隆而言亦父亦友的老战士,以及无数本应被安格隆亲手打断束缚锁链的红沙奴隶们,如果在另一个世界尚未升魔的安格隆能够知晓此事…他也应该会微笑着死去,回归帝皇的身边。 伊莱恩知晓这些无谓的举动是在自我感动,她所知晓的故事绝非如此美好与天真。但是,她面前的一切却不曾让她感到后悔—— 努凯里亚那野蛮而血腥的奴隶制度从此被改写,贵族与奴隶的阶级也不复存在,有关于屠夫之钉的技术也被她亲自销毁,这些是在混沌邪神不曾给她展现过的光明未来,而她却依靠着自己的能力将其真正地视线。 她所带领的国度已经真正地富饶而幸福。 伊莱恩知晓世上不可能存在真正的乌托邦,也同样知晓,自己如若依靠着那份被诅咒的知识贸然前进,也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刻走上安格隆的老路,但恐怕会成为比其更加堕落与无能的基因原体… 但是。既然她已经来到了充斥着黑暗与绝望的世界。她也体验过那些无助、绝望,甚至有着即将坠入混沌掌控的过往… 她绝对不会放弃那份美好的愿景。 她想要那份继承自人类之主、她的基因之父,在伊莱恩深陷绝望之中给她带来的可能性。 现如今,命运的丝弦得到了改写,伊莱恩那几乎斩断了过去懦弱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当她的灵能天赋链接着这些发自内心微笑着的人们时,她便感觉到一股无比的温暖将她内心疗愈。 比起任何柔软的被褥都要舒适,比起任何耀眼的暖阳都要温暖。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奴隶与贵族了。” 昔日冷若冰霜的女声终于转柔,伊莱恩仿若释怀了一切般地凝望着天空——遮天蔽日的雄伟舰队正停靠在其上,纵使被红沙所遮蔽的大气令任何人都难以窥伺到这件事,但基因原体的超凡视力却令她得以窥伺到那伟岸的存在。 她感觉到视线些许模糊了。或许是泪水,或许是努凯里亚的风沙。 是的,这颗星球已经得到了真正的解放。 幻梦般的完美果实已经被铸就。在这位基因原体的带领下,在这个星球上的任何压迫已经不复存在。 名为【圣山】的国度将红沙尽数征服,本性温和的基因原体也在一开始,便将平等的思想植入了片土地。从此以后…努凯里亚的人民便不再恐惧着任何来自红沙贵族的压迫,那些被掳走的奴隶角斗士也终于得以与亲人们重新相聚。 【…安格隆,你看到了吗。】 与强大坚毅的外形完全不符,伊莱恩那轻柔的心声低语充斥着来自异世的惋惜与感慨。 她仰望着努凯里亚那红沙漫天的昏沉天幕,此时此刻的她,仿若看见了那在另一个时空中的奴隶角斗士。 基因原体的掌心松开了名为【自由】的巨斧,任由这柄精钢揉制而成的狰狞巨物深陷砖石缝隙。 源自过往的悲剧已经被尽数改写,伊莱恩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她选择了安格隆被抓捕的角斗场、也是她在无尽的真实幻象中所经历厮杀的熟稔土地上,作为她征服的句号。 她也选择将自己亲手制作的礼物,赠送给这片已经重归安详的土地。 伊莱恩知晓,她的征途并未结束,数年的光阴在接下来的责任里将只会是转瞬一逝。 但是,她希望安格隆的灵魂,能在努凯里亚得到永远的安宁。 既是抚慰那位陷入永世暴怒的角斗士,也是一度深陷混沌腐化的囚徒,伊莱恩的自我救赎。 【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回归平静。】 她默念着,将祈祷与心绪传递给另一个时空中的红沙之主。 同时微微垂首,接受了来自无数红沙之子们为她献上的桂冠——这象征着无上的权柄,也象征着他们臣服的证明。 从此以后,她便不再只是高山国度的圣女。 她是红沙(努凯里亚)之主。 …… …… 幽邃而寂静的太空中,星辰所构成的幕布点缀着这颗被猩红之沙所笼罩的星球,在轨道上停靠着的雄伟战舰,仿若端坐于王座上的皇者般俯瞰着这颗星球的动荡。 在舰桥上,伟岸而高贵的金色身影正端详着这颗瑰丽的星球。 难以窥伺得到、朦胧模糊的面容是,隐约透露着名为【满意】的情绪。 第五章 神与神之子 努凯里亚那厚重的云层难以透过任何光芒,黯淡至极的晨光便是努凯里亚人熟稔的日常,居住在红沙的子民知晓——他们过往血腥的罪孽让日光都不再怜悯。唯独只有仰望向那始终冰封着的圣峰之巅,那纯洁而耀眼的光芒才会宽恕他们那黑暗的过往。 是的,在努凯里亚这个曾经黑暗而残忍的星球上,诞生了一位高洁而坚毅的圣女。她来源自群山的襁褓,栖息在寒风的怀抱。她给高山的子嗣们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团结与友爱,他们真正地感知到了彼此心底内存在的热忱。 很快,独属于高山的国度便就此建立,仁慈而勇猛的圣女将红沙的劫掠者们阻挡在山麓之外,她更在围炉夜话时将心灵之火分享给每位战士,这份心灵之火经由诸多战斗兄弟姐妹们的友谊凝结——每个人都能清晰感知到他们彼此心底淳朴的心情,每个人都被对方心底存在着的崇高所动容。 高山的国度经由情谊的链接愈发壮大,身形愈发伟岸的圣女也被山峦之子们视为行走的神祇,无数孤单的村落加入了这个温馨的家庭,高山子民们淳朴的内心中或许仍存些许蛮荒,但当他们在圣女的引导下在心灵与肉体上拥抱了彼此之后,他们无形之间便成为了真正的兄弟姐妹。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想过这冷酷无情的山脉中竟然孕育着如此多的子民,而他们也未曾想过那嗜血而凶暴的红沙之子们竟然如此懦弱与弱小——在圣女与这些心灵相通的高山战士们面前,自私自利的雇佣兵与贵族仿若铁蹄面前的杂草,不值一提。 如今,高山之子将那些被压迫的红沙之子从贵族的锁链中尽数释放,在凛冬圣女的庇护之下重返自由。 昔日贫瘠荒芜的红沙逐渐恢复了富饶,昔日压迫无数奴隶战士血汗的角斗场变为了农田,昔日被称为蛮荒外域的高山成为了一切的中心。 高山,是红沙之土的王座。位于其上的统治者,也正是庇护着整个红沙世界的凛冬圣女。 仿若一切古老神话中的描述,凛冬圣女那拯救努凯里亚的职责已经应尽,来自至高天之上的神祇也前来接回神之子嗣。 在那一天,红沙之子们便在那厚重的云层中看见了独属于神祇的金色光芒——将微弱恒星与耀眼雪峰的光芒尽数遮掩,如同圣女那闪烁着永恒燃烧火焰的鎏金瞳眸。 …… …… 耀眼的金色圣光笼罩了努凯里亚圣峰那终日冻结的城堡,呼啸的暴风雪在仿若被融化停滞,如若有人直视那份过于耀眼的金芒却未被灼瞎瞳眸,便会见到一位现世的神祇也正步行在经由钢铁雄鹰所铸成的阶梯之上。 高大、伟岸,那是用任何夸张词汇去赞美都不为过的神圣存在。过于耀眼的金色光芒让高山之子们回忆起古早传说中所提及的曜日,纵使未曾见过真正耀眼的日光…却也不由自主地相信那耀眼的光芒是真实存在的。 伴随着神圣的步伐第一次踏足于高山国度的冻结砖石之上,那位神祇也真正地走入了时刻警戒着的高山子嗣们的视线。 瞬间,无数利刃被指向了金色的光芒。 纵使他们根本没有勇气直面一位真正神祇,但对于圣山护卫而言——保护圣女的职责要远大于他们的生命。 仿若察觉到了护卫们的敌意,那过于耀眼的金色光芒终于缓缓散去,显露出神祇那凡人依然难以直视的伟岸正体。 那是一位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帝皇。经由华贵鎏金雕刻而成的精美盔甲覆盖着他那雄伟的身形,经由柔荑组成的桂冠彰显着他神圣的形象,在过于耀眼的金芒中难以辨识的面容上,却散发着无匹的威严与让人安心的温暖,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身份,只用看一眼便知晓,那是行走在人世间的人类之主。 当光芒逐渐褪去,而位列金色王者身旁的,便是数十位不知何时出现的伟岸金甲护卫,猩红的头缨随风舞动。他们有着仿若半神般健壮而魁梧的身躯,亦散发着从尸山血海中攀爬而出、望而生畏的可怖气势。 这无疑是真实的神迹降临,神明带领着祂的护卫亲临了世间。 纵使心怀敬畏,高山的子民们并未慌张,他们将目光转向在高山国度行走着的神之子嗣——与那位金色王者有着几乎等同伟岸身躯的凛冬圣女正屹立于他们身前,那锐利而凶猛、燃烧着炙热火焰的鎏金瞳眸正与神明的仁慈视线相对。 凛冬也为止沉默,呼啸的风雪在这一刻停滞。 在这象征着努凯里亚之巅的城堡之上,便是圣女与神明的第一次相遇。 仁慈与凶戾的黄金之瞳彼此相对,无数的思想与碰撞在那一刹那产生或消失、无数的情感与故事经由至高天的灵魂波涛尽数传递。 或许,在这对凡人而丝毫眼不起眼一瞬间,对于神与神之子而言便是近乎永恒的促膝长谈。 没人知晓这位金色王者的来意是如何,也没人知晓凛冬圣女为何会来此等候。 似乎早有预料到如今的一幕会发生,如冷冽寒风般的清冷女声打破了缄默。 “父亲。” 铸就了这伟大高山国度的基因原体微微欠身,散发着血腥煞气的厚重铠甲也随她的动作而铿锵碰撞。 或许是双方那无尽的思绪与知识在彼此碰撞中得到了答案、或者是灵魂之海的波涛在伊莱恩的耳畔低语,结果便是: 一份名为【认可】的清晰答案呈现在了这位有着异世记忆的基因原体面前。 她没有辜负基因之父对自己的救赎。 而这位在新生中完成自我救赎的女儿,也令人类之主感到满意。 所以,帝皇接纳了他的女儿。 所以,伊莱恩选择臣服与归顺。 人类之主不在乎自己的工具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晓一切,是他亲手将这位被知识所诅咒的孩子拯救。 尽管他不曾懂得表露过任何的父爱,但这便是他展露父爱的手段。 就如同他从未想过将阿斯塔特在人类帝国的未来版图中剔除一般,他也从不抛弃任何尚有价值的孩子。 在亚空间的棋局之上,没有什么事是命中注定的,任何基因原体目前都只是未被使用的棋子。 人类之主从一开始就未曾想过要将自己的孩子们的一半送给混沌。 所以,那场席卷实验室的亚空间风暴便在诸神的恼火中形成了。 当伊莱恩真正地面对着她毋庸置疑的基因之父,无论过往记忆对他的评价是非如何,她都不打算采纳其中的意见。 因为,是他亲自将自己从混沌的腐化中救赎而出。 所以,她选择向这位赠予了自己无尽知识与力量的父亲表达敬意与忠诚,从未迟疑。 她曾恐惧,因为她有着诅咒知识的负罪。 她曾惊慌,因为她时刻感到未来的不安。 纵使混沌所留下的疮疤从未消散,但她却始终忠诚,只因为帝皇给予了她真正的新生。 人类之主是有着名为‘爱’的人性的。 所以,帝皇两次地救赎了自己的女儿。 尽管他的女儿得到了来自异世的图书馆与过往,其中描绘着他的帝国中即将来临的悲剧。 对此,人类之主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那位成长自诺斯特拉莫的儿子同样踏上了这样悲哀的道路。 窥视未来的能力的确足够珍贵,但对于帝皇而言,那却只是一个装有无数图书的图书馆而已。 幻想与未来,取决于心灵的选择。 人类之主知晓一切的答案,也知晓他那位名为康拉德·柯兹的儿子被困在图书馆中无法自拔,但他并未加以阻挠或规劝。 因为在他的计划当中…一切都无关紧要。 在棋局之上,他的子数还足够。 他的敌人只有时间。 况且,人类之主准备过无数的预案,这位女儿所带有的天赋便是其中之一。 伊莱恩的灵能天赋,是纯净的人性象征。通过她那来纯净如白纸般的灵魂之海,便能作为那些儿子们的心灵纽带,令那即将到来的混乱稍加推迟。 当然,帝皇作为父亲无疑是不称职的。 不过,就算是他也知晓自己不称职,他所做的唯一称职的事,便是将那被诅咒书籍中夹着的蓝色羽毛取走,将伊莱恩从混沌的腐化中成功救赎。 为此,哪怕在与时间搏斗中日益消弭人性的帝皇,都为此付出过数百年的忙碌作为代价。 现如今,当帝皇在见到努凯里亚的人民在自己女儿的带领下重获自由与幸福之际,由衷的欣慰感再一次浮现在人类之主的心底。 他依稀记得,上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在奥特拉玛。 这象征着人类之主过往的努力从未白费。 此时此刻,人类之主选择将为数不多的人性与父爱作为奖励,赠予他的女儿。 “我的女儿,安格隆·伊莱恩。” 冷漠而神圣,傲慢而亲切。人类之主那仁慈的声线呼唤着自己的基因之女,他缓缓走向了这不曾被他看好——但仍旧出手拯救下来的存在。他不在乎寄宿其中的异世灵魂有着何种的异端学识,他只希望自己这唯一的女儿能够发挥出足够的功能。 是的。他知晓未来的动荡将会发生,他也无法保证哪些存在将会被至高天中的神祇所掳走。 但,在那之前…只要保证人类的存续与辉煌被散播到银河。 那么,无论什么惨痛的代价都可以接受。 见状,高山子民们立刻以最为尊敬的礼数向金色王者行礼,他们庆幸着、感激着。因为他们终于得知了一件早已知晓的真相——他们的圣女,是神明的子嗣。 冷冽的寒风时刻呼啸着蚕食他们铠甲间的缝隙,但每个人都感觉得到无比的温暖。 仁慈的人类之主望着面前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显然,她已然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星球之主、随时做好准备来接手大远征中的相应职责。 纵使这个作品那覆盖在厚重盔甲下隐约流露出的一丝懦弱被帝皇所察觉,但这只是无关紧要的缺陷。重要的是这颗昔日经由混沌沁染的灵魂仍未堕落,而蕴藏在那经由懦弱所熔铸成的人性本质,仍旧让帝皇感到些许名为‘欣慰’的心绪。 她将会是一个优秀而可靠的工具。 “你将这个国度的腐朽与枷锁尽数折断,将人类从无尽的压迫中解脱出来…这非常好。” “你有着命中注定的职责,我的孩子。” 帝皇微微阖眸,藏匿起其中蕴藏着的无尽冷漠,取而代之的便是充斥着父性的温和慈祥。厚重而灵巧的手甲轻柔地抚上了自己孩子那赤红如火般的修长秀发。 “你的目光与战场将会是无垠的银河。你要将束缚在人类身上的痛苦枷锁,尽数折断。” “跟随我、跟随源自你基因之血的军团。” “来吧…加入解放人类的伟大征途吧,我的第十二位孩子。” 难以言喻的温暖逐渐涌上心头,无数的战火景象也混杂其中,但伊莱恩所看见的并非是鲜血与尸骸——而是无数衣着贫寒的平民,却在重建的秩序中露出温馨笑容的美好景象。 在其中,伊莱恩似乎看见了自己那在战场上搏杀的子嗣们。 她微微昂首,与自己基因之父那蕴藏着坚毅与温柔的视线相对。 她在其中感知到了来源自亲人的些许温暖。 她的职责与重担并未结束,命运丝弦的拨弄从未停止,注定到来的混乱会将任何人的安详命运都付之一炬。 在绝望之中将悲剧改写,便是属于伊莱恩的崭新命运。 …… …… 第六章 群山之子 帝皇的每次亲征,总能给帝国上下带来让人喜悦的消息——要么是异形帝国的覆灭、要么是基因原体的回归。 前者象征着帝国在银河中的威势与权柄进一步增长,后者则象征着又一位帝皇的子嗣回归了帝国的拥抱,无论哪一种,都会让恢弘而伟大的大远征进度更进一步。 透过舷窗望向那被红沙席卷着的行星,卡恩觉得自己的内心充盈着几乎满溢而出的激动。 因为,这位第八连的连长清晰地体验到一股血脉相连的温热与悸动从他们的舰桥上传来,他感觉自己三颗有力的肺急促地发出沉闷的喘息,这是每个其他军团的战斗兄弟都和他提及过的感觉。 但,只有战犬军团从未有过。 “…我们终于要有原体了。” 卡恩喃喃自语,沉闷的声音透过呼吸格栅显得无比亢奋。 与他同行的还有数位身着蓝白相间MK2动力装甲的战犬军官,他们那迅疾而沉重的步伐象征着激动的心绪。 在大远征开始之后,他们亲眼目睹过一个又一个人类帝皇的伟大造物在各种未开化的世界上被发现。他们那独特而鲜明的特征迅速融入了军团之中,以各式各样的方式引领他们的基因之子。 每一位阿斯塔特的基因种子都来源自对应基因原体所具备的超凡之力,而每位基因原体也会赋予他们军团以相应的荣耀。 卡恩曾听说过,原来血腥而不堪的第九军团被高洁的圣吉列斯所改变。 卡恩也听说过,火蜥蜴军团曾在燃烧的卫星轨道上候旨,等待帝皇带领着他们的基因原体回归。 他还记得那天他们乘船去诺夫申达克,见到眼神阴冷的佩图拉博和帝皇并肩走过,以及钢铁勇士们在得知谁将来指挥他们之际,所引发的骚动。 每个原体之位尚空的军团在每一次远航或战斗,都一样地愈发地渴望——下一颗星球,是否就是他们的基因血亲居住的那一颗? 这艘船,这份公告,是否会带来基因原体在黑暗星海被找到的消息? 然后在那个惊人的日子,消息传到了威隆的征召码头,他们的原体被找到了,他们的主公,他们的魁首… 他们的基因之母。 …… …… 炽热的钷素火盆和华贵的烛台映射着闪烁的暖光,经由精致石材砌成的白玉石墙沐浴在温暖之中,各式各样颇具古老哥特式的饰品雕刻其上,最为显眼的便是象征着人类帝国的黄金骷髅。 高挑的身形矗立在华贵大厅的中央,赤红似火的秀发映射着些许来自烛台的暖光,些许暗淡的暖光映射着她那坚毅的面庞。 纵使淡银的薄纱长裙勾勒着美好的曲线,但任何人都不会忽视她那足足三米的伟岸身形。 她,便是在此等候着自己基因子嗣们的伊莱恩。 在与帝国官员们交代了星球管理各种事项、等候帝皇离开之后,伊莱恩便传送到了自己即将接管的阿斯塔特军团的旗舰上。 雄伟、壮观,象征着帝国的绝对武力。在每个军团中都几乎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荣光女王级战列舰,她的名字是坚毅决心号。 伊莱恩端详着战犬们为基因原体所打造的欢迎大厅,无数异形的颅骨与战利品、以及帝皇亲自授予他们的【战犬】旗帜,琳琅满目地摆放在这里。 【我的子嗣们…或许是不是有些太凶猛了?】 看着这对于每个军团而言都无比丰厚的荣耀证明,其中绝大多数更是异形种族的颅骨,伊莱恩心想。 毕竟,伊莱恩从帝皇口中知晓了她在基因原体们中的定位…大概是类似于药剂师的存在,从基因中继承的知识里面绝大多数也是各种药剂理论与心理健康知识。 这一点,在伊莱恩尚在努凯里亚的时光中就有体现。她正是依靠着极为精妙的治疗技巧在各大部落中享誉盛名——亲手将无数濒死的生命救回,才会被称为圣女。 在被帝皇寻找到之后,伊莱恩便将自己征服的红沙国度交付给了帝国的官员与奥诺玛默斯来打理——尽管帝国真理在这略显原始的世界上宣扬有些困难,但却因为红沙之子与高山子嗣对伊莱恩的狂热信仰,这颗星球有着几乎源源不断的兵源。 对此,帝皇也并未训斥自己的女儿。因为信仰是一种手段,只要利用得当,人类之主便会尊重她的选择。 况且,这对于伊莱恩即将接手的第十二军团而言,将会是一个极佳的母星世界。有着稳固的统治与日渐富饶的土地,而作为她左右手的奥诺玛默斯也一直是高山之子们的新兵教练。 虽然伊莱恩也想过让他也参与大远征,但对于那位年迈的战士而言,阿斯塔特的改造手术有着极大可能会失败。 不过,伊莱恩自己确实也对阿斯塔特手术十分好奇…如果有空的话,她会去研究一下。 咚、咚—— 沉闷的步伐声打断了伊莱恩的思绪,数对强壮心脏的跳动也映入耳畔。 当她回首望去,数位身着蓝白相间动力盔甲的阿斯塔特瞬间半跪在地上,这些两心三肺的超人战士们的坚毅目光中只有虔诚与仰慕。 昔日英勇屠戮无数异形的战犬们,在他们真正的基因之母面前毫不犹豫地跪身行礼。 “吾主。” “吾主。” “吾主。” 沉闷而铿锵有力的声音便是阿斯塔特的特征,他们的三肺甚至因为激动过度而急促地汲取着空气,粗重的呼吸声仿若雷震。 尽管这些战犬们并不知晓有关于这位素未逢面的基因之母的任何事项与细节,但是,阿斯塔特们对于基因原体的效忠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血脉与基因是他们的纽带,是他们的战斗兄弟情感,是他们至死不渝的忠诚。 伊莱恩满意地看着这些忠诚的战士们,略微点了点头。来源自基因血脉的温暖瞬间映入了基因原体高耸的胸膛,只需一眼,她便知晓眼前的数位高大的战士便是她的阿斯塔特、只需聆听他们急促的呼吸,便知晓他们那对于基因原体由衷的忠诚。 ——只可惜,那名为安格隆的游魂,却因他对帝皇的仇恨。而将怨气撒在了这些忠诚的战士身上… 伊莱恩曾为安格隆的命运多舛惋惜,也为这些战犬们的悲剧所惋惜。 “大人,我的原体,我们等了这一天很久了。您的军团早已准备好迎接您来领导我们的这一刻。” 似乎察觉到了伊莱恩对他们的满意,军团长伊布拉姆·格里尔向他的基因之母垂首着谦卑低语出声,即便他已经尽力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但在空荡的华贵大厅中,他颤抖的声线与情绪仍旧清晰无比。 “第十二军团是您忠诚的战犬,殿下。” “我们在大远征中为您的军团献上了无数荣誉…我们的生命便为您而活,为您,我们义无反顾。” 卡恩更是几乎压抑着激动到几乎尖锐的声线,简短的话语更是将这位古老的战士从参与大远征以来的所有心绪一并交付——尽管他从未后悔过参与这场伟大的大远征,但从这一刻开始,卡恩多么希望帝皇第一位寻回的基因原体,是他们的基因之母啊。 “我的猎犬们…我已经知晓了你们的忠诚,现在把头抬起来吧——看着我的眼睛。” “我不像我的兄弟…我对我的猎犬们没有过多的要求,你们在大远征当中的速度已经让我足够骄傲,维持你们坚持到现在的决意。” “我是你们的母亲、也是你们的基因原体,我有必要对你们的生命负责。” 犹如冰霜般清冷的淡漠声音骤然响起,回应了阿斯塔特们的忠诚。伊莱恩踏着轻缓的步伐来到了自己的战犬面前,些许源自火光的暖芒映射在她精致的侧颊上。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猎犬们。” “从今往后,你们要珍视你们彼此间的友谊与生命,药剂师将会是你们的主研方向。” “从今往后,你们便是属于我的群山之子(Sons of Mountain)。” 伊莱恩清冷的声音中隐约透露着欣慰与温婉,却也有着不容否定的坚毅,授予了这些渴望荣誉子嗣们那来源自基因原体的母爱。 与此同时,半跪着的阿斯塔特们也终于难以遏制极为激动的情绪,与他们的基因之母那充满慈爱的威严瞳眸相对。 在这一瞬间,他们的目光融化了。 那散落着的赤红秀发仿若燃烧着的火焰、温和而威严的鎏金瞳眸内透露着对他们的欣慰,伟岸而健硕的丰腴身段所散发出的女性魅力任何人也无法比拟,虽然只是衣着着便服,但其周身萦绕着的血腥气息远比他所见过的任何战场都要恐怖——是了,在他们的心中,名为忠诚的意义已经等同于他们的基因之母。 这位慈爱而坚毅的身影,从这一刻便牢牢地烙印在每位群山之子们的眼中。 …… …… 第七章 责任 迷途的猎犬们寻觅到了他们的主人,正如同迷失的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让所有战犬们都欣喜若狂的讯息传遍了军团上下与战士结社。 第十二军团的基因原体回归了。 顿时,尚在征战的军团阿斯塔特们在结束了相应的任务后纷纷回到了他们的旗舰,坚毅决心号上集结,等候着来源自他们的基因原体的号令,这些渴望荣耀已久的战士们已经期待了太久太久。 是的,又一位人类之主的伟大造物被重新寻觅,就在遍布战火与荒芜的银河东部星域,也是大远征的主要方向。 那是一颗原始而和平的星球,她的名字叫努凯里亚。 曾经的贵族统治阶级们掌握着无数来源自黑暗时代的先进科技,并以血腥的手段残忍地压迫着平民与奴隶。 不过,如同所有的原体传奇一样。那位基因原体带领着来自高山的蛮荒居民们,摧枯拉朽地将贵族的统治尽数推翻,建立了一个伟大的国度,成为了那颗星球的真正统治者。 是的,几乎每个原体都是他们所在的星球的统治者。战犬们的基因原体也毫不例外,战犬们也始终相信着他们的基因原体。 因为几乎作为最骁勇善战的军团,战犬们在大远征中征服了一个又一个异形世界,他们在沉默中解放了无数个惨遭压迫的人类世界。 现如今,他们的基因原体的回归更是给战犬带来一个完美的家园世界,他们也曾渴望极限战士们那治理有条的奥特拉玛,尽管阿斯塔特与凡人的差别堪称云泥,但哪位阿斯塔特不期待着由基因原体亲自打造的家园世界呢。 这份源自血脉的荣耀感让绝大多数的阿斯塔特们欣喜若狂,也令一些泰拉裔的老兵对未来的前景感到担忧。 如果他们的那位基因原体如同钢铁勇士的领袖——佩图拉博一样,有着难以言喻的古怪秉性呢? 纵使战犬们对战争与厮杀的狂热堪称无与伦比,在二十个阿斯塔特军团内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 但这份源自基因与血脉的嗜血好斗,却也必然出自与他们流淌着同样血液的基因原体身上。 一些泰拉裔的老兵甚至在担忧,他们的军团会不会因为基因原体的激进嗜血而伤亡惨重。 尤其是有着家园世界的阿斯塔特军团,家园世界裔的新兵们会逐渐代替老兵的位置,而老兵们则在基因原体的指挥下不断被派往高烈度的战场。 这种残酷的事情,曾经便发生过。 随着大远征的进行与原体的不断回归,无数由泰拉裔老兵组成的战士结社正在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便是新生代的军团结社。 不过,卡恩就不曾担忧过这个问题。 在坚毅决心号那堪比城市大小的雄伟机库内,群山之子的第八连长此时正在集结并清点着他的连队——再过不久,曾经的第十二军团就要被正式改名为群山之子,这份基因原体亲自赋予的荣誉,没有任何阿斯塔特想要错过。 卡恩看着眼前大约一百多位身着MK2型号蓝白动力装甲的阿斯塔特迅速地集结完毕,由衷的激动再次浮现心中。 每当他回想起那个美妙而珍贵的日子,血脉中的热忱就将愈发炽热。 因为,他是第一批觐见基因原体的连长。 …… …… 来自温热烛火的暖光时刻跳动着,伊莱恩眼前这副厚重而精致的猩红动力盔甲与一对散发着肃杀气息的链锯斧,久久无言。 是的,这是她的父亲,人类之主所赠予给回归基因原体的礼物。 一副由精金与古老工艺所锻造而成的古朴动力盔甲,以及一对被称为‘血父’与‘血子’的大师级链锯斧。 在努凯里亚的时光,帝皇与伊莱恩这对父女曾经共同探讨过她的那份来源自异世的记忆。 纵使完成蜕变的基因原体已然以正确的态度去面对了宿命,但她那潜藏在心底里的懦弱仍旧被人类之主所轻松寻觅。 毕竟,帝皇一度注视着那蜷缩在培育仓内战栗不止的女孩——并亲自赋予了她以基因原体的重任。 在无数个日夜中,女孩的绝望心绪都清晰地传递到了她的造物主耳畔。 然而,伊莱恩那藏匿在厚重心灵障壁之下、脆弱而敏感的懦弱心绪,纵使她总将这份懦弱归结于那份正在逐渐消弭的凡人记忆。 实际上,着与她那作为基因原体的职责密不可分。 帝皇深刻地明白一件事。无论是谁也好,伊莱恩也好、还是他的女儿记忆中所描述的安格隆也好…这份懦弱将会是他第十二号作品与生俱来的天赋。 只有纯洁而纤细的人性,才会去对渺茫的未来产生绝望。 所以,当帝皇第一次见到自己那外表看似坚毅、实则心怀柔软的女儿之际,他便明白了自己的作品是成功的、值得接纳的。 因为人类之主身上仅存的人性,的确被继承给了她。 昔日,当那伟岸的基因之父将自己藏匿起来的懦弱指出时,伊莱恩在一瞬间便陷入了紧张。 她努力地将心灵的壁垒不断磨砺加固,便是为了不让那懦弱的本质轻易外露。因为她是来自异世的旅人,继承了安格隆命运的存在,高山之子的庇护者…像她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够将来自亚空间的温和、脆弱的本质轻易表露在外,否则迎来的便是来自混沌的再次入侵。 而帝皇却对他的女儿的每一部分,都表达了接纳。 他知晓,面前这位顺从的基因原体已经将他当做真正的父亲,也知晓自己即将授予给对方的工具职责。 即便他知晓他的女儿始终不愿直面混沌的威胁。 所以,他将一切对这位心思纤细的基因原体坦白。以无情的人类之主身份,对伊莱恩抗争了安格隆悲惨命运的努力表达了肯定、对她那来自异世的灵魂表示了接纳,也对那份关键的懦弱秉持着信任。 因为第12号基因原体那能够链接人心的天赋,在人类帝国中的愿景,便是仿若温暖的篝火一般,将彼此的心灵链接起来报团取暖。 是的,人类之主在一开始便知晓一切。 从帝皇在混沌邪神两度不成功的污染,拯救下那卑微而可怜的异世灵魂时,有关于未来的景象便对他尽数展现。 其中大部分不同于昔日窥伺一隅那般模糊。有些他早已预料,有些他未曾想到,不过,那始终都只是名为‘未来’的图书馆其中一部分而已…远远没有短视而可悲的存在那般想象得如此重要。 帝皇对他的女儿开诚布公。 无论是伊莱恩还是安格隆,他们作为基因原体,都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很显然,目前是这位女儿更加博取人类之主的欢心。 尽管安格隆的故事在他看来颇为可惜,但也仅仅是可惜而已,而在那份名为‘屠夫之钉’的古老科技中,帝皇隐约发现了来自血神的痕迹。 显然,混沌的腐蚀是无处不在的。 包括大叛乱、叛教时代,乃至一切亵渎而黑暗的未来,人类之主在与女儿谈论那些话题之际虽然常有叹息,却并未展露出任何惋惜的情绪。 一切都没有当下重要。 一切都没有大远征的成果重要。 所以,帝皇将安格隆应当承担的责任授予这位基因原体。 将更多的胜利带给他。 …… …… 第八章 荷鲁斯 在数个泰拉标准日内的集结中,来自第13远征舰队的主力战犬星际战士们响应了来自帝皇的号召。 除去尚在激烈战斗中的军团战士们仍在前线与异形搏杀,战犬们的绝大多数都来到了坚毅决心号,数十艘巡洋舰与护卫舰来到了这艘庞然大物的护卫航道上,甚至还有数艘主力战列舰也停靠在附近的星港之上。 如今,这支缄默的雄伟舰队正停靠于他们崭新的家园世界——努凯里亚的上空。 他们将会是新生的第十二军团·群山之子奔赴大远征的矛头,为帝国开辟出无数疆土的利刃。 各个前线据点的亚空间航道在帝皇的命令下不断开辟,无数物资运输船如同蜂群般进出着星港,任何人都能清晰地嗅闻到一股战争前的硝烟。 来自火星的技术神甫们正在这颗红沙世界上的荒芜卫星上建立起雄伟的铸造世界,经由钢铁铸成的血管连通着舰队们的后勤补给,不断给这支蓄势待发的远征舰队补充血液。 曾经作为战犬军团可靠战友的钢铁勇士们,更是带领着一支由数个连队组成的使节,来到这颗战犬崭新的家园世界上主动请缨来修缮防御工事——这些坚毅而心如钢铁的战士们平日里虽然不善言辞,但无数血与火构筑而成的共同回忆,是这些缄默的阿斯塔特们与其他军团为数不多的友谊。 况且,钢铁勇士们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并未干预他们的请求。 这场雄伟浩大的集结行动甚至震惊了帝国战争议会,当他们的星语立即向这支被称为‘血腥13’的古老远征舰队发出质询之际,那经由基因原体亲自回复的讯息让他们立刻闭嘴。 【人类之主已授权他的女儿接管第十二军团。】 【从此以后,群山之子将作为战犬们崭新的名字。这支军团在十个标准泰拉日的集结后将回到大远征。】 【基因原体——安格隆·伊莱恩】 是的,又一位基因原体回归了帝国。 而且,不同于十几位同类,这位帝皇造物的性别是女性。 许多人都为此震惊,但绝大多数人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意见,因为帝国上下也有着许多在鲜血与战火的磨砺中脱颖而出的女性将领,她们大多数人的坚毅与勇气都不容小觑。 但,不可避免的流言蜚语终究还是开始在帝国上下中传开,那便是有关于基因原体的个性如何。 每位基因原体都曾被如此讨论过,尽管没人会质疑基因原体的能力,他们生来便是一切的征服者。 每当基因原体回归时,便意味着一个世界兵不血刃地回归帝国的掌控。 不过,有关于人类之主造物们那独一无二而怪异的个性…也常常作为趣闻而被讨论。 …… …… “这是一个伟大的军团。” 全息投影倒映着基因原体那闪烁着的金色瞳眸,她由衷地感叹着眼前壮观宏伟的场景。 在荣光女王级战列舰-坚毅决心号的甲板上,浩如烟海般集结的第十二军团正以极高的效率完成集结,数个团、几十个营、数百个连的阿斯塔特们正在战犬的名号下不断集结。 这支数量大约八千的星际战士们便是新生军团的利剑与长矛,他们凶戾而狂热的战斗意志将以原体的名号播撒向整个银河。 “当然,我的姐妹,伊莱恩。没人质疑过战犬的实力与军纪。他们是大远征中锋锐的獠牙与利爪,尽管数量稀少…但从来没有他们无法攻克的世界。” 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伊莱恩的身旁传来,富有知性、隐约透露着自豪感的话语象征着他对战犬的信任。 伴随着厚重的脚步声,亮银色的魁梧身形出现在了战犬之母的视野内,牧狼神的精致涂装与猩红的泰拉之眼象征着他那高贵的身份,第一位被人类之主寻觅回泰拉的基因原体,大远征当之无愧的主力,人类之主最为疼爱的子嗣,第十六军团影月苍狼之主——荷鲁斯。 伊莱恩那英气的眉梢在听闻荷鲁斯的话语后却微微紧蹙,她似乎不喜欢这个答案,连同她厚重手甲中的数据面板也展示着一连串猩红的伤亡数据。 荣耀是有代价的。 “那份锋锐确实用他们的血换来的,我的兄长。我阅读了战犬们过去三十年的战报,这些数据可并不乐观。” 温婉却隐约透露着嗔怒的声线象征着战犬之母与牧狼神的意见并不统一,连同昔日对兄长的尊敬也被些许情绪压过,鎏金瞳眸内的些许不满清晰地传递给了她的兄弟。 纵使她并不熟知自己的基因之子们,但她也知晓,炽热的鲜血不应当被浪费在高烈度的战场上。 “你对于子嗣过分的温柔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姐妹。这便是在接下来的时光中,我要引领你了解的事…你的子嗣是一群凶狠的猎犬,温柔的确是一记良药,但却也不能缺少相应的严苛。” 荷鲁斯熟稔而有条不紊地提出他的观点以回应着他新的姐妹,威严与包容并存的声音仿若一位真正的兄长。 在过去数个标准泰拉日中,类似的情况也在这对兄妹之间发生过。他们有关于大远征的讨论观点中也有着类似的分歧,牧狼神从未将分歧激化,而是将其化为包容与引领。 宽容是牧狼神与兄弟们相处时的美德,他的话语从来都恰到好处,就算在意见上与他的兄弟产生了分歧,也只会将理念上的冲突一笔带过。 作为被帝皇所钟爱的基因原体,荷鲁斯有着义务引领自己的同胞们在大远征中走向正确的方向,他也会尽可能地包容自己真正的兄弟姐妹。 但在话语之余,他也接过来自伊莱恩掌心的数据面板,仔细阅读着那数千场战斗的残酷报告。 在过去,影月苍狼与战犬们共享着大远征的荣耀,尽管战犬一直未能迎来他们的基因原体,但这也是一支让荷鲁斯从未侧目过的伟大军团。 很快,牧狼神便发现了战犬伤亡中那有关于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及,在有着战犬协助的、影月苍狼那众多的胜利记录中,鲜有关于战犬们的记录。 荷鲁斯的眉头瞬间紧皱。 是的,这是一个严峻到不能容忍的问题。 理智与情感迅速交织,难以想象的愤怒在牧狼神那厚实的胸腔中积攒。 很快,他那包裹着厚重手甲的拳头开始紧握,而伊莱恩则有些迷惑的看着她的兄长。 荷鲁斯原本温和的目光迅速转为严肃与歉意,责任与负罪感迅速让牧狼神放弃作为兄长应有的威严。 在真正的问题面前,这些无关紧要的情感并不重要。 在战犬之母讶异的目光中,荷鲁斯立刻对他的姐妹欠身表达着歉意: “……对你表达来自我个人最高的歉意,我的姐妹。” “有关于你高贵的子嗣们的伤亡…其中的大部分责任在我。因为战犬们的凶狠让我在高烈度的战场上更倾向于对他们进行部署。” “虽然我对在战争中决策的正确与否保留意见…” 荷鲁斯语气平缓,对伊莱恩解释着他在数场战役中的合理指挥。纵使他在自己姐妹那鎏金的瞳眸中并未寻觅到任何怪责,但高傲的牧狼神仍旧以个人的立场表示歉意。 但他微微颤动的粗犷声线却仿佛压抑着什么难以言喻的怒火,他那有条不紊的话语也在接下来的话题中逐渐染上怒意。 “但影月苍狼攫取了战犬们应有的荣耀。” 瞬间,伊莱恩仿佛看到到一头真正的巨狼在展现那犹如天灾般的怒火,荷鲁斯那往日知性而威严的坚毅面庞上充斥着死寂般的肃穆,厚实的喉结滑动着发出压抑的声音。 很显然,作为骄傲的影月苍狼之主,荷鲁斯的怒火被彻底引燃了,其中的缘由并非是为他姐妹的问责,而是来自帝国的战争记录官对战犬们的忽视,以及影月苍狼的抹黑。 作为在大远征中的绝对主力,影月苍狼的荣耀从来都不需要这种蹩脚的讨好——更不需要从他们的兄弟军团手里抢下荣耀的战果。 “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我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我会查清楚问题的所在…之后,我会向父亲申请对你的正式道歉,以及给予战犬们他们应得的荣耀。” 牧狼神压抑的怒音透露着诚恳的歉意,是的,荷鲁斯没有料到过自己会愤怒到失态,因为这种事对于重视荣耀的影月苍狼而言简直不可理喻。他立刻将自己那如同火山般的心绪压下,往日与伊莱恩相处时的兄长风度再次浮现。 “我再次向你道歉,伊莱恩。” 荷鲁斯坚毅而诚挚的面容表达着来自兄长的歉意,铿锵有力的话语与情绪象征着其中的愧疚并非虚假,本来未想追究此事的伊莱恩也被荷鲁斯的态度惊讶。 是的,她的确发现了战犬那份血腥伤亡与自己的兄长在战场上的决策有关系,但战犬之母却从未对决策质疑,战争中的牺牲是必要的,从未与她那份浓厚的母爱产生冲突。 事实上,她那即将重新加入大远征的子嗣们必将在惨烈的战争中有所牺牲,但牺牲所产生的悲伤与怒火,只会回敬给那些亟待征服的异形身上,伊莱恩从未想过将责任抛给自己初识的兄长。 纵使她那有关于未来记忆中的荷鲁斯形象极为恶劣,但数日内与这位影月苍狼之主的谈论交心中却将其尽数推翻。 未被四神的亵渎之力所腐化的牧狼神,是一位真正让人心驰神往的优秀将军,也是极为优秀的兄长。 “……我从未想过追究你的问题,我的兄长。” “我只是…对战犬们在战斗中的逝去感到惋惜,每一位母亲都会珍惜他们的孩子,我也一样。” 伊莱恩那温婉的声音叹息着解释了自己复杂的心绪,因为她立刻意识到了荷鲁斯那压抑在怒火下的歉意有多么真挚与诚恳,她也察觉到了兄长那份难以压抑的愤怒,仿若无尽火山般即将爆发般的炽热。 虽然他们相处的时光并不太久,不过他们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这对兄妹绝对不会因观点的分歧而产生冲突。 而伊莱恩的初衷…不过是稍微发一下牢骚。 况且,她从不需要自己的兄长对此事道歉,战犬之母不曾在乎过所谓的荣耀…她所担忧的只有遥远的未来,以及那些不该发生的悲剧。 “问题已经发生了,我的姐妹。而其中的责任便在我的肩上,我知晓你的良善在我的兄弟们中,除了伏尔甘以外无人能及…而这,便是你赠予给我的宝物,所以我绝对不会滥用它。” 荷鲁斯平稳的声音中透露着自责,对于这位性情平易近人的妹妹,他十分清楚伊莱恩的初衷绝不会是问责。是的,荷鲁斯知晓对方只是在分享她对子嗣们的惋惜之情,但作为兄长与影月苍狼之主,他的确有责任来向战犬之母表达歉意。 尽管兄妹彼此都相信对方的真挚与和善,但如若不加以解释,或许一个可怕的误会便会就此诞生,荷鲁斯则绝对不会容忍这种可能性。 “唉…至于道歉的事,就请留到完成我们父亲的大远征之后再说吧…到那时,一切的悲恸才有意义。” 伊莱恩温婉的声音透露着些许不安。方才的愠怒也在荷鲁斯真挚的道歉下早已烟消云散。不如说,那份愠怒终究是对她已逝子嗣的惋惜与心痛,从未想过去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纵使她如何哀伤与愤怒,已逝的战士终究不会复活。 而一个银河也等待着她与她的兄弟们等待征服,她没有任何用来悲伤的时间。 伊莱恩心绪中那份些许的不安被荷鲁斯收进眼底,在他思考许久后,紧锁的眉头才微微舒缓。 “……好。影月苍狼随时是战犬…不,群山之子最坚实的后盾。” 言罢,牧狼神那仿若噬人凶兽的气势,才重新回归兄长的温和。 将牧狼神那铿锵有力的话语记在心中,伊莱恩开始将目光重新移回全息投影上那令自己骄傲的子嗣们,基因原体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有关于新生远征舰队的各种人员配置。 见伊莱恩开始自己的工作后,荷鲁斯也将注意力移到了那份战报上。 他不曾想过,自己那代表着荣耀的影月苍狼竟然会染上这种污点,荷鲁斯那迅捷的思绪迅速联想到了那些将战犬们整合为臭名彰著‘血13’舰队的帝国战争议会。 相比起其他阿斯塔特军团那已达数万的数量而言,这些出身第十二军团的阿斯塔特们数量不算多,但他们却都曾是各大军团中坚实有力的后备军团,在每场残酷的战斗中都是精锐而勇猛的矛头尖兵…所以,这支嗜血而军纪严明的队伍从来不受那些贵族们的待见。 “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的,姐妹。” 仿佛发现了什么关键的细节,荷鲁斯在与伊莱恩简短地告别后,便快速地离开了房间。 “当然,兄长。” 望着荷鲁斯那伟岸的背影,战犬之母那深邃的鎏金瞳眸仿佛正倒映着努凯里亚的红沙。 遥远的战火正在其中不断燃烧。 …… …… 第九章 萨勒姆之征(一) 【第47次星语联络。】 【铸造世界安维斯发起远征委托:戈尔坦戈星区正活动着名为‘毁灭兄弟会’的异人类帝国。】 【已知情报:该异人类帝国的主要敌军构成为半机械人与欧克兽人雇佣兵。】 【委托世界:暗黑铸造世界·萨勒姆。】 【委托组织:机械异教】 【委托人:机械异教创始人雷德贾克】 【该铸造世界的历史可追寻至第二十七个千年,疑似保有珍贵STC与纷争年代圣遗物,特此向泰拉申请远征军协同。】 【赞美欧姆尼赛亚。】 …… …… 在这一天,绝大多数战犬们第一次见到了他们的基因原体。 “一个星域等待着我们共同征服,我的孩子们。” “恒星荒原——戈尔戈坦星区。想必你们知晓那片大漩涡的危险与严苛,垂死的恒星与污秽的世界充斥着每个角落,但那里,也有着我的父亲指派给我们的荣耀。” 伴随着亚空间引擎的预热轰鸣,淡紫色的灵魂之海帷幕被逐渐掀开。温婉的话语回荡在了坚毅决心号的甲板上,整齐而雄伟的阿斯塔特军团们正位列其上。 “我熟知你们的每一场战斗,我熟知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战犬们,你们都是我梦寐以求的优秀战士…你们也是我们的帝国最为锐利的矛尖。” 屹立于舰桥首端的战犬之母正注视着她的子嗣们,她那鎏金的瞳眸内倒映着每一位战犬炽热的视线。 “我的父亲曾对我提起你们在战场上英勇而无畏的英姿,他授予了你们‘战犬’的名号——我想,它的含义实至名归。” “在我未归来的日子里,你们是帝国最锋利的剑刃之一。” “你们或许因暴躁而鲜有与其他军团有过多的联系,你们在战场上的牺牲却偶尔不被提及…” 回忆起那血红的伤亡报告,伊莱恩的话语中隐约透露着心疼与惋惜,正如每位母亲都会对她那努力过头的儿子感到心疼,却也有着无比的骄傲。 “无论何时,你们都令我骄傲…我英勇的战犬们,我坚强的孩子们。” “当我归来后,你们更给我带来荣耀与骄傲,我见到了你们给我所准备的、来自整个银河的礼物。” 此时此刻,每一位战犬都被伊莱恩那愈发温柔的声音所触动,源自血脉的链接正激发着这些阿斯塔特心底的热忱。 作为战犬们的基因原体,伊莱恩也能清晰地感知到来自血脉的欢呼雀跃,她的子嗣们正为母亲的回归而欣喜、她勇猛的战士们正因将军的出现而兴奋。 “现在…换我来给你们带来荣耀了,这一次,不需要逞强与隐忍——你们的身边有我,你们的母亲。” 忽然,难以言喻的感动瞬间充斥着每个战犬的心扉。 他们联想到了那位拯救了第九军团的圣吉列斯、他们也联想到了第十八军团伏尔甘的善良…战犬们似乎知晓了那如他们般残忍的游魂们究竟是如何被圣血天使所救赎的。 现如今,光是听到战犬之母那温婉的声音,这些昔日暴躁易怒的阿斯塔特们在平日严苛军纪下所压抑的戾气就逐渐烟消云散。 甚至,作为专精于突击队的阿斯塔特军团,这些战犬们在被号召之前,通常都作为大远征其他主力军团们的突击兵团所部署。他们在银河各处的战场上分散,纵使他们是骄傲的战犬…却也从未有着如同其他军团一般的家庭。 况且,每个战犬都曾见过其他军团的领袖,同时也是该阿斯塔特军团唯一、且永恒不变的核心,基因原体。 曾几何时,他们在大远征的伊始,便早已艳羡着影月苍狼在牧狼神的带领下不断为人类获得荣耀… 如今,几乎一百年过去了。他们的基因之母、战犬们当之无愧的首领、人类帝皇最伟大的子嗣之一,如今已回归了他们的身边,且正如同真正的母亲一般对待他们这些血脉相连的阿斯塔特们… 星际战士们多余的丰富情感早已被尽数投入到了忠诚,而现如今,忠诚便得到了来自基因之母的嘉奖与接纳。 甚至,在基因原体高大身材面前不得不仰望,看着伊莱恩那坚毅而散发着慈祥的面庞的阿斯塔特们,也纷纷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来他们那遥远而朦胧的模糊记忆——那些源自于他们尚在母亲的襁褓中的珍贵回忆。 “我知晓你们习惯于在战斗中获得来自荣耀的慰藉…我也知晓战争中的伤亡是不可避免的,但对于一位母亲而言…她的每一位孩子能活着,便已是最大的荣耀。” “所以,我不会去要求你们为我而更改作战风格…你们那犹如锐利尖刀般的娴熟战术也是我所骄傲的一部分,但是…军团的配置在未来将会侧重于药剂师的选拔与配给,我希望你们的伤痛与牺牲都在可以允许的限度内…被降到最低。” “这既是我个人的要求,也是我的父亲对军团的安排。” “忠诚是宝贵的,所以,还请给你们自己的生命至少保留一份。” 猎犬之母那犹如燃烧着烈焰般的鎏金瞳眸微微闪烁,她知晓自己那充满着旺盛战意的子嗣们渴望着什么,她的战犬们渴望着如同她兄弟们的军团一样,这些阿斯塔特们无时无刻都想要在大远征中证明自己的忠诚与荣耀。 而战犬们,怔住了。纵使他们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但他们也都被基因原体的话语所惊愕。 是的,在银河中独自厮杀已久的战犬早已习惯了孤独,无论是那嗜血而凶狠的战斗风格被其他军团排斥也好,无论是他们的牺牲不被铭记也好…这些忠心于帝国的战犬们早已习惯于忍受疼痛,舔舐伤口,从来未有人如此宽慰过他们。 但是,他们从未想过得到宽慰,除去基因原体与帝皇之外,没人有资格来安慰这些沉默的战士。他们那坚毅的灵魂也从来都不允许自己有半刻的松懈。这些阿斯塔特们在上百年的血腥战争中,坚实的心灵船舶从未停靠过任何港湾,即使他们那身为死亡天使的超人身躯从来不会感到疲惫。 就连伊莱恩也知晓,她父亲所制造的超人战士们有多么地坚强与强大,但她更清楚的一件事,是这些超人战士曾经也只是普通的凡人。她知道他们会在某个时刻感到疲惫,就如同她那尚未泯灭人性的心底里,也藏匿着一份珍贵而微小的懦弱。 纵使身为基因原体,她也时刻警醒着自己一度懦弱无比的过往。 “我出生自群山,在我所成长的家乡努凯里亚——我的子民们都崇拜着山峰,也崇拜着我。” “他们称呼我是群山的孩子…那便是我名字中的部分。” 仿佛回想起什么久远的事,伊莱恩的神情愈发悠远。由于她的灵能天赋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他人的心绪,这份得天独厚的天赋也让战犬之母从始至终都与她的子嗣们同心同感,也正因为她知晓这些天使孩子们隐约渴望着一份宽慰,她的语气也愈发温柔和蔼。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继承我名字中的这部分,我的孩子们。” “成为我的【群山之子】吧,我忠诚而优秀的战犬们。” 数百个连队的阿斯塔特们整齐而不假思索地对他们的原体跪下以示效忠。没有一个人迟疑,也没有一个人的动作不协调。 群山之子们感知到了一股炽热,源自于自己的、还有其他无数个战斗兄弟们的心。 他们从始至终都维持着沉默,却仿佛已经将心意尽数倾诉。 他们的思维不知不觉间仿佛能够感知到了彼此,而在那数千个早已被温暖包裹的建议内心之外,便是将他们所链接在一起的… 更加炽热、更加伟岸的存在。 …… …… 第十章 萨勒姆之征(二) 巨大的亚空间裂口绽放在银河的正中央,犹如一头噬人凶兽般觊觎着周围世界的安详。险恶的辐射与毁灭性的能量时刻充斥着这片星域。 自古以来,这里就被称为大漩涡。 这个汹涌的漩涡在它周围的曲速空间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在真实和虚幻的空间中发出不可预测的漩涡和风暴般的力量,扭曲而狰狞的混沌实体甚至藏匿其中若隐若现。 在它的边界附近航行及其危险,时间和空间在它的掌控下成了一种扭曲的恐怖。况且,在它的影响下,许多世界都遭受着噩梦般的影响和人类理性无法承受的灾难。 放眼整个银河,绝大多数的死亡世界都集中在大漩涡的周围,这里天生便是生命的禁区。 没有一艘帝国探险队的船可以潜入它的深处后返回,他们那在绝望中发出的星语中,不约而同地阐述着的两件事。 请求救援。 以及… 千万不要来救援。 他们用生命作为代价,给其中尚有可以收复的星域打上了标记,戈尔戈坦星区便是其中之一。 尽管它的周围都是垂死的恒星和污秽世界的荒地,是污秽的异形生物、渺小的非人类帝国和扭曲的疯子们的天堂,但在诸多充斥着死亡世界的其他死寂星区而言,它那为数不多的价值便已经足够脱颖而出了。 在此之前,大远征的舰队选择了包围并绕过了恒星荒原,选择性地忽视了其中少数“可恢复”的人类世界。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在即将解放整个银河的大远征中,没有一处角落会被忽视。 不过,对于大远征前期那有限的力量,以及其他更加广阔、更有价值的星域而言…戈尔戈坦星区的征服便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在大远征的主力几乎完成了对整个银河的征服后,戈尔戈坦星区逐渐证明了它是一个癌变的邻居,是对尚在萌芽的帝国顺从世界的威胁。 现如今,在帝皇的视线之下,这是一片亟待收回的星域。 …… 战争,对于战争猎犬们而言并不陌生,他们以此为生,也以此为死。没人会质疑第十二军团的作战意志,也正如同没人会质疑他们舰船上的决斗坑中所抛洒出的汗水与鲜血,这些在严苛军纪下时刻沉默的战士们有着炽热而嗜血的本性。 就如同他们生而为人的本质般难以抗拒,战犬们时刻都渴望着敌人的颅骨。 “敌袭!!!” 嘶哑的低哥特语怒吼声从传讯设备中突然响起,打破了船舱中的寂静。 然而,对尸体的警告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在沾染着血迹的传讯设备周围,横七竖八地倒着各式各样死状凄惨的尸体,除去血液缓缓地流淌的液体滴落声、以及冰晶在极端的低温下逐渐凝结的些许声响之外,整个船舱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再度回归了方才的死寂。 而气压与温度的流逝象征着真空正在不断侵入舰体,在船舱最为显眼的舰弦装甲处,是与周围劣质的不明舰体金属所格格不入、仿若一柄利刃般硬生生嵌入舰身的厚重撞角,而那最为显著的金色双头鹰纹路,便象征着正在银河各地进行着大远征的人类帝国。 这是一艘阿斯塔特的拳套突击艇。 “嗡——!” 喷吐着钷素燃料的厚重链锯斧正不断发出骇人的轰鸣,染满黏腻淡白色电解液的单分子链刃从中碎裂大半的扭曲头骨中被缓缓抽出,卡恩冷漠地跨过眼前肮脏异人已逐渐冰冷的肮脏尸骸,数个厚重而沉闷的磁力靴步伐不断回荡在空旷的船舱中,数位来自第八突击连的老兵正紧随他的身后。 很显然,这些帝国最锋锐的利刃,正以高效的方式来剿灭着他们的敌人。 “这是最后一个了。” 在仔细地搜寻着这艘舰艇上还能呼吸的一切生还者后,卡恩沉闷的嗓音缓缓开口,经过扩音器而异常响亮的沙哑嗓音回荡在空旷而死寂的船舱中。 沉重的链锯斧正缓缓流淌着粘稠的血浆与电解液,卡恩再次确认了鸟卜仪上的各类读数报告准确无误。因为,这象征着整艘来自异人帝国‘毁灭兄弟会’的驱逐舰上,大约八千名由各类半机械人所组成的异人类船员,已经被这队来自群山之子的阿斯塔特所屠杀殆尽。 “…这些异人竟然能在大漩涡盘踞五十年?真是不敢置信。” 看着鸟卜仪上那整艘驱逐舰都寻找不到生命读数的讯号,一位涂装赤红的药剂师对此感到疑惑。 毕竟,在大远征中,大多数舰队都绕开了这个混乱不堪的星系。 “大漩涡的混乱与无序向来有它的道理…这也证明这个渺小的异人国度不堪一击。” 卡恩沙哑的嗓音回复着他的队员。随即,他便打开了鸟卜仪,将跳帮记录与这已沦为太空废船的坐标一并上传。 平平无奇的跳帮随着数千名异人鲜血的干涸结束了,这是距离第13舰队冲破亚空间的帷幕,抵达戈尔戈坦星区的第三个月,也是由战犬更名为群山之子之后的第七个月。 在出发进行对大漩涡进行远征之前,整个第十二军团在基因原体带领下重新规划了作战编制。 经由群山之母那渊博丰富的学识与药剂技艺,军团医疗部获得了难以想象的优质药剂知识,断肢再生的奇迹被他们以微小的代价而复现,就连几位已被封入无畏机甲中的老兵也在基因原体那近乎神迹的医疗技艺给恢复到了现役。 连同军团内阿斯塔特的改造手术都在伊莱恩的改进下,将死亡率降低到了让机械神教的祭司们瞠目结舌的地步——甚至惊动了来自泰拉的帝皇。 在得到人类之主的警告后,伊莱恩才停止那跃跃欲试想要增添改造手术道数的想法,但即便如此,她给帝国带来的医疗水平进步也是难以想象的,连同战犬们那曾经用来放置重伤不治老兵的静止力场,也几乎被清空了。 与此同时,伊莱恩的原体卫队也被建立,他们不仅仅是原体身边当中最优秀的战士,而且也是群山之子最优秀的药剂师。其中每个人的药剂知识与技术都得到了基因之母的亲自教授。 至于军团内部的改革,也发生了令人震惊的改革。第88连,其中所有成员都由药剂师所组成的医疗连被组建了起来。 并且,几乎每个职能的阿斯塔特小队都被配备了一位药剂师,赤红色的涂装与肩甲上的雪山剪影便是他们的标识,象征着来自他们基因之母的恩赐。 而其余的阿斯塔特们依旧保留着战争猎犬标志性的白蓝涂装,只是他们肩甲上的图案也被代替为红沙的平原,努凯里亚的标志,也是他们作为群山与红沙之子的证明。 现如今,绝大多数的群山之子们都几乎是自发地学习了医疗技巧,他们当中的每个人都是人体大师,不仅仅熟知各种医疗技巧,对于肢解或是解刨敌人都极为擅长。来自阿斯塔特的超凡天赋让他们每个人都有着成为药剂师的潜力。但奇怪的是,他们的嗜血和好战不但没能消弭,反而他们的攻击性更加旺盛——或许因为殃及生命的伤势对他们而言已经极为稀少,就连决斗坑中的厮杀规则,也只剩下了一血与绝血。 在这些日子当中,他们在这个险象环生的星区中游弋许久,才寻找到了一颗可供改造的失落人类世界。 在群山之子们将驻扎在上面的各类肮脏异形灭绝处理、将那些被奴役已久的人类们收编之后,并且在舰队中的钢铁勇士们、以及机械神教的协助下,轰鸣着的工厂和运输管线不断建立起来。海水被抽干,毒气与辐射不断排放,巢都的雏形正在逐渐形成,群山之子们在戈尔戈坦星区的第一颗补给世界终于建立了起来,并以此为据点,一步一步地不断蚕食着‘毁灭兄弟会’的疆土与巡逻舰队。 …… …… 第十一章 萨勒姆之征(三) 伴随着反重力悬浮装置的嗡嗡声,拳套突击艇平稳地降落在了【坚毅决心号】的甲板上。 无数机仆与凡人辅助军们构成的人流在这座巨型战列舰的甲板上中熙熙攘攘,其中甚至不乏等候跳帮任务的阿斯塔特小队,以及那些正在安抚机魂的技术神甫们,穿梭往复的人流各式舰艇与军火、乃至跳帮鱼雷都时刻处于待命。 这艘处于战争时期的荣光女王级战列舰汇聚着一切有关于人类帝国那无与伦比的武力。 当她与其随行的护卫舰队行驶到一片未曾探索过的星区时,便象征着这片星区将被这人类帝国那冠绝银河的武力尽数征服,藏匿着的异形种族也将被尽数灭绝,将人类从无尽的黑暗中重新解放,作为又一笼罩于星炬光辉之下的帝国疆土。 随着数位阿斯塔特踏着沉重的步伐从船舱中缓缓走出,等候已久的机仆们便开始了属于他们的工作,对这架服役时间已达百年的古老突击艇进行例行的保养与维护,厚重而坚实的塑钢装甲反射着甲板上昏暗的光线,无数历经修补的沧桑痕迹遍布着船身,似乎诉说着它从生产线上被配送到战争猎犬的军备库后便开始服役的漫长历史。 在过去的四个月中,这艘古老的突击艇与各式眼镜蛇级驱逐舰一起行动,装载着来自第八突击连的阿斯塔特老兵们,如同其他正在戈尔戈坦星区中四处狩猎的其他小型舰船一样,为新生的群山之子们攻克并毁灭了自异人帝国‘毁灭兄弟会’的几十艘驱逐舰以及数艘巡洋舰,以及几艘来自欧克兽人雇佣军的兽人恐怖船与肮脏炮艇,其厚重的撞角与重热熔更是撕开过无数异人舰船那脆弱的装甲,将阿斯塔特们的怒火在其上宣泄而出。 在数位从突击艇船舱中走出的阿斯塔特中,作为连长的卡恩走在了第一位,他那沉稳而迅捷的步伐象征着对下一场战斗与厮杀的迫切。作为与无数异形直面搏杀的百年老兵,这位缄默的战士是整个第八连的缩影,自从基因原体回归之后,所有的战犬们在潜移默化中从原来暴躁易怒转化为沉默而凶戾的战士,似乎是他们昔日在严苛军纪之下难以压抑的嗜血冲动在无形之中消弭,或者是被那来自基因原体的心灵所包容吸收。 在登陆上基因原体所在的舰船之后,卡恩便感觉到一股熟稔的温馨与温暖再次充盈在心底,连同沐身于厮杀中的嗜血冲动都在此刻尽数消弭,来自血脉的强烈联系将他与周围的老兵们的心灵链接在一起,卡恩知晓,这份温馨与链接,自于他们群山之子的基因原体。 是的,真正意义上的心灵链接。来自群山之子的阿斯塔特们愈发缄默的缘故,便是因为他们不再需要开口说话便能彼此沟通,来自基因之母那能包容一切的心灵之海将他们的思绪容纳,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甚至能够追溯到他们尚还是人类时期的记忆,仿若蜷缩在母亲怀抱中的安心感。 感受着犹如能够疗愈一切的温暖,卡恩那迅捷的步伐似乎都微微放缓。 这就是他为之奋斗的东西。 他心想。而战友们那藏匿在平日缄默外表之下的炽热心灵之声也传递到了他的耳畔。 【欢迎回来,兄弟们,你们又一次地为母亲斩获了来自伟大荣耀的一部分,辛苦了。】 随着沉重的步伐声与憨厚而熟稔的心灵之声缓缓响起,不需要看眼前阿斯塔特那彰显着身份的百夫长动力盔甲,卡恩便知晓他的身份是谁。 他是第十八连的百夫长,马戈。他的心灵之声是如此地忠厚,纵使身着厚重百夫长战甲也无法压抑那颗炽热的心。 【谢谢你,马戈兄弟。我们给母亲带来了一艘驱逐舰的废船作为战利品。】 【这可真是个不错的好消息。异人国度的又一块肮脏血肉被你锐利的斧刃剜下,母亲会为第八突击连与你感到骄傲的,卡恩兄弟。】 【这不算什么,马戈兄弟,这个无知而孱弱的异人国度虽然不堪一击,但他们的数量却是几乎无穷无尽。距离母亲的伟大征服还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我们都要为此奋斗才行。】 二者的寒暄以卡恩谦虚的心灵之声结束。很显然,这位第八连的连长对于自己那堪称辉煌的战果并不在意,这可与他过去对荣耀的渴望截然相反。 在接近百次的对异形舰船跳帮行动中,这位曾经的战犬、如今的群山之子的战绩与荣耀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马戈完全理解如今卡恩的心绪,纵使有着辉煌的战绩,这位高傲的战士已然不再渴望那浅显的荣耀来麻醉他们心灵中的空虚,他们那对基因原体回归的热忱与激动已然化为了对肮脏异人的无尽怒火,没有什么比为母亲的剑锋出征更加高贵。 自从伊莱恩回归之后,几乎每位阿斯塔特都在心灵中得到了救赎。在那些他们被基因原体所救赎的日子中,他们心中的冲动与易怒都在日渐消弭,他们如同猎犬的冲动在母亲那宏伟而安详的心灵之海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不要谦虚,我的兄弟。你们的战果已然丰厚无比,没有任何连队能比肩你们的凶猛与热忱,但他们的战果也同样宝贵。前不久,来自侦查舰的星语传来了消息,这肮脏的异人帝国已在我们的蚕食与绞杀下已然日渐疲惫…他们那如同蝗虫般难以计数的舰队数量在被逐渐削减到一个可以被接受的程度。】 【尽管如此,我们的舰队数量仍旧无法与他们正面抗衡。但在各个肮脏异人世界上的小规模战争已经逐渐打响,母亲也对我们发起了号召。】 【卡恩兄弟,我正为此而来。】 【母亲所担忧的獠牙已经被尽数剔除,软弱的敌人们现如今只敢在他们肮脏的异人世界上蜷缩发抖,那些肮脏的异人舰队已经不敢在星区中肆意游弋。 【我们等候已久的战争即将来临。】 马戈那憨厚的声音中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卡恩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位百夫长那在灵魂之海上荡漾的热忱,如同他身后几位矗立的第八连老兵一样,炽热、而兴奋。 卡恩也一样。 在战犬们与原体重新相遇之后,他们便一直渴望着将胜利与荣耀带给他们的母亲,他们心底中蕴藏着的凶暴与疯狂从未如同表象一般逐渐消失匿迹,在这数个月中与敌人的厮杀中更是将他们蕴藏于心底的残暴彻底激活,几乎在每一次跳帮过后的战场中都无法寻觅到活口,哪怕是尚有价值利用的人类奴隶船也是如此—— 他们等待这场战争太久了。 他们生来便是战争猎犬,帝皇用以征服银河的利刃。 他们渴望着一场能够带给人类帝国以荣耀的战争。 然而,群山之子却从未展现他们心底中的凶暴。在军团内的崭新铁律被公布之后,没有一位阿斯塔特在战场之外的地方展现他们的狂野与凶残,哪怕是在决斗坑中的热血搏斗也是如此。 因为,这份铁链是他们自己约束自己的镣铐,为了不令基因之母感到担忧而自我限制的枷锁,他们从未对这一在军团中迅速实行的崭新铁律发出怨言,战争猎犬本来便是天生对军纪有着高度服从的忠诚军团。 无度的凶性只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伤亡,也会让伊莱恩对她的子嗣们感到担忧。 前者是猎犬们作为帝皇利刃的自觉,而后者便是他们做出改变的关键。 不管如何,他们已经改头换面。曾经在无数战场上为平民所恐惧的战争猎犬,现如今已经收敛起他们那锋锐的利齿,只因为这份疯狂与凶暴依然被他们的母亲所包容接纳,如同那曾经作为战场游魂的食尸鬼在被圣吉列斯所接纳后,化身为崇尚高洁之心的圣血天使一般。 现如今的群山之子,不约而同地将渴望荣耀与搏杀的冲动尽数化为他们对伊莱恩的敬仰。当昔日的战犬感受到那源自基因之母对他们曾经渴望荣耀表象之下的空虚所温柔地包容起来,并将他们彼此的心灵链接一起时,就几乎再也没有任何能够抵挡群山之子的敌人了——他们彼此心底中的凶戾与分歧在母亲的臂弯下尽数消弭,这些战斗兄弟们也在平日中成为了真正被血脉链接在一起的兄弟。 是的,部分老兵所担忧的问题绝对不会发生。 来自伊莱恩的心灵之链,已经将他们与来自努凯里亚的新兵们链接在一起,几乎扩编到两万的群山之子军团当中的每一位阿斯塔特彼此都有着亲密无间的兄弟情谊。 新生的第十二军团,是一个基因原体为主体,有着温馨而关系紧密的巨大家庭。 象征着长子们的老兵们,都在厚重肩甲上的红沙平原背景图案上,增添了来自基因原体那被称为‘血父’与‘血子’的双斧。 而象征着次子的新生阿斯塔特们,则是纹着象征伊莱恩在努凯里亚的时光中,曾经使用过的武器,被称为‘自由’的扭曲巨斧图案。 现如今,血脉将长子与次子们链接在了一起,让他们一同栖息在基因之母温柔的臂弯下,不再产生彼此的隔阂,他们既是战争的猎犬,也是群山的子嗣,他们不抗拒其中任意一个身份。 无论这些阿斯塔特们的过往经历过什么,他们都会为母亲与人类的帝国而并肩作战。 只有在他们温柔的母亲需要的情况下,战犬才会将曾经锋锐恶劣的利齿重新对他们的敌人展露。 …… …… 第十二章 萨勒姆之征(四) 基因原体鎏金的深邃瞳孔中,倒映着眼前那诡谲而奇异的瑰丽星空。 在大漩涡星区那璀璨的星空间,遍布着濒死恒星的耀眼光芒。在这宏伟的景象面前,似乎坚毅决心号这艘象征着人类帝国威严的荣光女王级战列舰,都显得如此地渺小。 望着眼前的景象,这份熟知的危机与诡谲令伊莱恩回想起尚在努凯里亚与贵族们对抗的时光。 在那些掌控着宏伟热砂土地的高阶骑手们眼中,来自群山中崛起的蛮夷圣女,无疑将会是他们的有趣玩物,不值一提。 然而,于无穷无尽的严苛凛冬之下所锻造而出的部落氏族们,从未如同高阶骑手们所认为的那般孱弱。在风雪中磨砺出的意志没有可以钢铁可以与之比拟,他们那野蛮的外表下藏匿着无与伦比的潜力,被红沙贵族们欺压至悬崖的他们没有任何退路可言,被来自纷争纪元的古老科技击碎为无数碎片的高山子嗣们已然抵达了最后的关头,任何未能通过磨砺的部落都已坠下了深渊。 随后,伊莱恩出现了。她便是蔓延在冰冷寒风中的绝望信仰所化身的伟岸存在,没人质疑过她的来历与起因,她的存在便象征着高山子嗣们的全部意志。 如今,凛冬圣女带领着这些曾经被称为蛮夷的高山人民、以及被欺辱压迫的红沙奴隶,倾尽全部地推翻了整个星球的贵族势力。 这是一个相当耳熟的故事。 并且,伊莱恩对此感同身受——只是这一次,她是被从无尽的绝望中所拯救而出的存在。 昔日,就如同她在雪山中寻觅着那些被寒冬所锤炼的部落氏族般,人类之主在至高天的灵魂之海中,寻觅到了他那在诸神注视之下饱受苦难的女儿。 帝皇那伟岸的光辉仿若耀眼的阳光,播撒向逐渐腐烂的幼小灵魂,把伊莱恩那受诅的知识与心灵的壁垒尽数修复,并将基因原体的能力与责任一同带给了她。 如同努凯里亚被彻底解放的人民,来自异世的少女在那一刻才迎来了真正的新生。 从那以后,伊莱恩便一直效仿着她所熟知的人类之主,依照着他的轨迹不断前行。 作为异世存在的少女,在被人类之主所拯救的那一刻,便对那个遥远而伟大、名为人类帝国的家,产生了无尽的畅想与依赖。 不同于其他被寻回的基因原体,伊莱恩在这段时光中从未回到过她前世的家乡,人类的母星与摇篮——泰拉,即便她知晓自己终将回去一趟,但却不是现在。甚至,除了前来教授、并带领她了解有关于人类帝国诸多事项的影月苍狼之主以外,她未去见过自己的其他基因原体兄弟。 因为,一场伟大的大远征亟待着她加入其中。 曾经作为凡人的她,却比起任何一位真正的基因原体都更加重视这份神力带来的责任。 她在被人类之主所拯救的时光之后,便将一切有关于凡人的过往尽数褪去,全心全意地为她父亲的帝国所服务——包括依靠着基因原体的天赋将帝国的医疗知识与理论发展大大提升,在与兄长荷鲁斯学习的时光中不断汲取有关于战争的知识,乃至于接纳与包容那些有着她基因之血的阿斯塔特子嗣们,尽管战犬们昔日为空虚荣耀的战损令她稍感心疼,但还是在她亲手的整改与调整之下,力图将未来可能将会发生在无数场战役中的战损降至最低。 可以说是过往记忆中的遗憾让她对战犬们的态度极其特殊,也可以说是对未来那来自血神的腐化而警惕,但无论缘由如何,伊莱恩对此都始终有着一份热忱的信仰: 是的,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父皇的大远征。 伊莱恩能清晰地看到,在眼前瑰丽星空的图景之下并非仅仅藏匿着异人帝国的威胁,其中蕴藏着的异形危机、乃至于来自灵魂之海的激烈波涛更在其中随处可见,犹如深邃黑洞中喷薄而出的死亡涡旋,令这遍布着无数死亡与危机的星域深空中散发着无穷无尽的诡秘。 未来注定有着不可预知的危机。 而她能所做的,也只不过是效仿她那耀眼如冰冷太阳的父亲一样…对任何潜在、或是可能的未来提前准备罢了。 未来是可以被眺望到的海岸,在航行的途中却存在着难以估计的无数潜在危机。其中不乏水底吃人的狰狞怪兽,也看不见喜怒无常的海风与暗礁。 纵使有着作名为‘异世记忆’的航海路线图,伊莱恩从未有过能够掌控航行的自傲。 因为当她心怀骄傲地来到码头之际,凭借着自己对这趟旅途的经验准备出发启航之前,便在立刻被岸边的惊涛骇浪卷入了水下——亲眼目睹了那些深海怪兽的冰山一角。 那是知识所无法对抗的事物。 纵使她被娴熟的老水手从危机四伏水下救起,这段经历也已经化为了心灵的伤疤,一直烙印在年轻水手的脑海当中。 在这时,结合着那份过往记忆所描绘而出的太空歌剧之时,伊莱恩才真正地理解人类之主那勇于抗衡混沌的伟大,以及他对人类种族的无尽热爱。 连同伊莱恩对自己的基因子嗣们有着近乎母爱的怜惜与包容,也来源自人类之主对于这位有着异世过往的女儿所展现出的人性与父爱。 他们都有着相似的情形与现状,只是伊莱恩曾经所拯救的是被红沙贵族所压迫的奴隶,而帝皇所要拯救的,是被整个银河所压迫欺辱的人类。 仁慈与锐利的金色瞳眸仿佛跨越了时空,父女的视线仿佛在这一刻彼此交织。 【去吧,我的女儿。】 他说。 在他的双眼里,伊莱恩看到了一场残酷到无法用任何词汇来形容的战争。 无数被黑暗笼罩的人类在疲惫与绝望中迎来死亡,稚嫩而渺小的珍贵生命被汹涌的战火付之一炬,道德和人性在此刻被抛弃,怒吼与惨叫正遍布着基因原体眼前瑰丽的星空,那一颗颗的濒死恒星的临终闪烁象征着亿万年前的破败历史,宏伟的光辉在这一刻被蒙上灰雾。 无穷无尽的绝望正在这片星河中散播。 幽邃而黑暗,宏伟而空洞。 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她不知道答案。 基因原体注视着眼前无垠的星空,亚空间引擎的轰鸣正将她的意识从至高天中唤醒。 与此同时,无数浓烈的情感与心绪荡漾在基因原体那仿若湖泊般平静的心灵中,只是这些丰富而浓烈的情感来源却并非她自己,而是来自群山之子军团的数万位阿斯塔特们,这些来自于她基因的半神子嗣们的心灵,现如今正栖息在伊莱恩的心灵之海之中。 他们那份曾作为战犬的凶戾与狂热,在基因原体安宁祥和的心灵之海中被尽数包容接纳,相应的,伊莱恩那份能够链接一切的温婉,也在这些阿斯塔特的心中蔓延开来——来自基因原体的本质开始逐渐影响这些昔日凶猛而军纪严明的战士,他们开始变得缄默而热忱。 就如同伊莱恩在数十年来在努凯里亚上所领导的高山子嗣们一样,血脉与温情将他们链接在一起。 现在,便是将要考验群山之子这柄利剑的锋刃之际。 一场真正的战争,该开始了。 …… …… 第十三章 萨勒姆之征(五) 在横跨数个千年的纷争纪元中,冲突和无知一度将人类的未来所蒙上一层绝望的阴霾,挥之不去的阴云时刻萦绕着这个曾经拥有着无比辉煌的种族,过去与未来在此刻被斩断,再也没人知晓未来的航线将会行驶何方。 而人类的帝皇,在这个最黑暗的时刻现身于世。 他给陷入绝望中的人类带来了和平和真理,他给无数异形和混沌的存在带来了毁灭。 他将人类的襁褓、母星泰拉从军阀的混乱纷争中结束,曾经富饶而珍贵的失落世界在他的铁骑下被重新征服。 如同整个太阳系中饱受苦难的人类一般,蔓延在星空间的绝望悲鸣从未断绝。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以虔诚的祈祷,来向至高天中那应存的人类神主呼唤着解脱与救赎——纵使他们从起初就不知晓人类帝皇的存在,纵使他们全然不知晓新生帝国的真理,但无数汇聚在至高天中的虔诚祈祷仿若几乎化为了一份任何人也无法承担的痛楚。 而帝皇,却将其承担下来。 在那凄厉而痛苦、几乎蔓延了整个银河的哀鸣之中,来自泰拉的星炬照亮了逐渐散去汹涌风暴的至高天。 曾经失落的航道在此刻被重新开辟,熠熠生辉的星炬在这片黑暗的海域中为新生的人类帝国指路前行,他们也从这颗古老的人类母星再次出发,踏上前往星海中的伟大征程。 然而,任何游弋其中的船舶都能在那耀眼的星炬光芒中清晰地看到——那份任何人都无法承担、任何坚韧的灵魂都会为之破碎,只是稍加眺望便会被其中几乎溢出的痛苦所惊恐颤栗,独属于人类之主的沉重职责。 为了让人类重新迈向星空,黄金王座上的伟大王者铸就了无可匹敌的锋锐利刃,他们经由无穷无尽的惨烈战争锻造而成,指向了星空中那多达恒河沙数的人类故土。 一场波澜壮阔、势要将人类命运改写的宏伟绘图出现了。 那便是大远征的缘起。 它打破了迷信的枷锁,它将数百万个世界从暴君和凶残的异形的统治下中被解放出来。 它给人类带来了重获新生的希望。 …… 宏伟的撞角逐渐撕破曼德维尔点的亚空间帷幕,萦绕于至高天缝隙的淡紫波涛之中缓缓驶出一艘极为雄伟的荣光女王级战列舰,那是第十二军团的旗舰,坚毅决心号。 尾随其后的,是数百艘来自人类帝国的各式大型巡洋舰、驱逐舰,以及运输船队,以及来自机械神教的远征军舰队,足以遮天蔽日的恢宏舰队在此刻显现。 此时此刻,铁血与硝烟的气息萦绕在这片死寂的太空中,一场浩大的战争即将到来。 无数残破的冻结尸骸和太空废船正沉默地漂浮,凝结为冰晶的血液与电解液象征着异人们扭曲肮脏生命的消逝,残破的肢体与内脏被尽数抛向了星空的深处,曾经凄厉的求救声仍旧被保存在通讯仪中循环播放。 而那遍布着太空废船那残破甲板上的撞击凹陷跳帮痕迹,象征着将这些异人尽数剿灭的存在是何许人也。 那无疑便是大远征中最锋锐的利刃,阿斯塔特。 作为第13远征舰队的利刃与哨兵,群山之子的战斗驳船早已在戈尔戈坦星区的曼德维尔点等候已久,他们匀速而缓慢地通过了坚毅决心号的厚重虚空盾,重新加入了这支远征舰队的队伍中。 在这片死寂星域的数个光年外,便是他们此次征途的目标——位于大漩涡周边地带的戈尔戈坦星区,曾经在纷争纪元便已存在,有着珍贵STC保存的黑暗铸造世界·萨勒姆。 作为纷争纪元的遗址,萨勒姆当之无愧成为了这片充斥着混乱与死亡的星域中最为发达的地带。无数异人和异形们都对这颗被金属包裹的星球垂涎若渴,仇杀与战争也从未远离这颗星球的每个角落 在其上挣扎生存已久的【机械异教】,便是此次向帝国发起求援的组织,无数来自火星的资料彰显了他们现如今的艰难情况,来自欧克兽人、异人的侵扰几乎让他们的活动范围被逼入了金属地表之下,甚至连同盘踞在大漩涡边缘地带的异人帝国【毁灭兄弟会】也对他们所掌握的知识与遗产感兴趣,很快,恐慌便在【机械异教】之中开始散播。 很显然,如若他们再维持着那份高傲的话,他们的性命与珍贵的技术将会在异人们凶悍的攻势下被尽数撕碎,经由无数代机械贤者们处心积虑下所保护的各种古老知识也将在星海中付之一炬,这个蛮荒的星域中将不存在任何理性。 所以,他们以古老的通讯频段联系上了火星和铸造世界安维斯,向着现如今影响力正不断扩大的人类帝国发起求援,即便代价是他们宝贵的忠诚与技术,但在生命与野蛮的威胁面前…这些代价已然变得无足轻重。 他们对于戈尔戈坦星区的蛮荒和残忍早已熟知,他们也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这一天。 “…希望你们能够提高效率,我们的防御将会在31个火星标准日后彻底沦陷。” “那早已经足够了,据我所知…那些异人杂碎们的舰队数量从2031被削减到了861,距离可接受的正面交火数量已经所剩无几。第13远征舰队的旗舰已然通过了曼德维尔点。” 洛塔LS林清冷的声线有条不紊地在通讯频道中回复着对方,尽管这些【机械异教】的人看起来很没有耐心,但这位女舰长并未透露更多消息,只是任由对方嘶哑而充满电子噪音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抱怨。 “欧姆尼赛亚在上,我只希望你们的效率能够稍快一些。” “当然。我们已经略过了至少42个能够被人类帝国重新收复的世界,只为了绞杀异人那多如蝗虫的舰队,只为了能够直达萨勒姆。在这期间,第13舰队所损失的物资都要由【机械异教】来承担。” “你们真是一群不知饥渴的吸血鬼。” “多谢夸奖。” 在将现状与【机械异教】将来会归于第13舰队服役的补偿回复给对方后,萨琳便关闭了通讯频道。 她缓缓地整理着来自重新加入远征舰队的战斗驳船所上传的数十条战斗报告——她简略地扫过一眼,其中绝大多数是跳帮。 这些死亡天使们真的是越来越喜欢跳帮了。 萨琳心想,她所熟知的战犬们尽管喜欢在决斗坑中厮杀、以及参加高烈度战场上的攻坚队,但对于跳帮行动却并不热忱。 并且不同以往,这份象征着血腥屠杀的数据中并未看见任何猩红的伤亡报告,按理来说,在这片危险环生的星域中执行侦查任务的话,应该会有着不少的战损数据的。 现如今,只有些许对于MK2动力盔甲的维修申请。 这些日渐缄默的阿斯塔特似乎与她认知中的战犬越来越远了。 毕竟…他们现如今的名字叫群山之子,而他们的基因原体也是那位… 望着自己办公桌上极为显眼的血腥之手荣誉徽章,萨琳仿佛回想起了什么。 在那名为诺夫申达克的残酷异形世界战场上,萨琳曾有幸目睹过人类之主在战场上的英姿。 当这位女舰长回想起那位矗立于舰桥之巅,伟岸的赤红身影。 如同她所见过的金色身影一样伟岸。 …… …… 第十四章 萨勒姆之征(六) “…唉。” 阅读着鸟卜仪上传回的诸多参数,名为雷德贾克的技术神甫叹息着,沙哑而苍老的机械声带透露着他惆怅的心绪。 他便是刚刚与【坚毅决心号】上的女舰长沟通的技术神甫,同时也是铸造世界萨勒姆的的话事人,更是向遥远故土火星发起求援的【机械异教】的创始人。 深红的古朴衣袍衬托着他佝偻的身形,密密麻麻的电缆与机械原件已经将他苍老身躯的绝大多数活体组织尽数代替,昔日无比珍贵的各式各样研究报告此刻已仿若废纸般散落满地,代替的便是那册密密麻麻、遍布着计算记录的战争记录,这位古老的大贤者正在为他们的未来而感到担忧。 很显然,这颗星球下埋藏的古老知识已经岌岌可危,蛮荒的异人帝国正不断将他们紧锁的理性门扉撬开,而宝贵的时间经过无数次缜密计算过后却日渐不足。 即便他们那来自遥远世界的援军正在赶来,现况依旧不容乐观。 那些【毁灭兄弟会】的异人渣滓们正无时无刻冲击着铸造世界萨勒姆的防线,遮天蔽日的浩大舰队仿若蜂群般将这颗金属星球围得水泄不通,这些【机械异教】们用以防空的火炮阵列与虚空盾在无穷无尽的铁雨中被付之一炬,作为代价,来自异人的肮脏血肉与机械原件几乎铺满了地表,还有那些欧克兽人们的孢子——如若欧姆尼赛亚保佑他能够在事后生存下来,那么雷德贾克一定要把这颗星球好好地清理一遍。 而现如今,他那仅存为数不多湿件的大脑内却只被不安所填满,攻势日益凶猛的异人帝国正在将他所计算的时限不断缩短。 雷德贾克只祈祷这些来自太阳系故土的援军能够赶快赶到。 因为【机械异教】现如今已经完全失去了这颗星球的掌控权,补给和机仆在无穷无尽的战火中被不断消耗,就连至关重要的通讯联络也几乎被切断。 再这样下去,萨勒姆绝对撑不下一个火星标准月。 …… 而实际情况,却与雷德贾克所设想的部分有些出入。 “你们这群废物!你们竟然真的让那些入侵者顺利地通过【锚点】,你们不知道那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吗!?” 在经由各式钢铁与未知机械所铸成的王座之上,【皇帝】对着他们的异人臣民疯狂地咆哮着,作为曾经征服了整个戈尔戈坦星区的异人帝国之王,他深知在这充斥着混乱亚空间风暴气流的唯一稳定的【锚点】,也就是人类帝国所称的【曼德维尔点】,将会是他们面对未知敌人面前的唯一生机。 “可、可是…我的陛下,那些入侵者实在是太过诡异…我们的巡逻舰队一个接一个地失去联络,我们的帝国用以掌控疆域的舰队已经太少,留守在那里的舰队实在是不够啊…” “不够?那他妈的可是两百艘!更何况,从他们开始入侵我的疆土之后,我们的舰队已经整整损失了一半了!而我们甚至连他们的来历都不清楚,废物!” “陛、陛下…我们最起码还可以守住这颗星球…那些机油佬已经被我们驱逐进了地下,想必再过不久,我们便可以得到他们尸骸下藏匿着的古老技术!”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在这颗贫瘠到连兽人兄弟们都无法驻扎的金属星球上,等着那些入侵者们把我们剩余的舰队在这里粉碎?” 愤怒而疯狂的电子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异人帝国的王者对他那懦弱无能的下属疯狂地宣泄着愤怒,其中更是隐约透露着一丝深邃的绝望。 是的,这个名为【毁灭兄弟会】的异人帝国,已经被那些未知的入侵者逼入了一个堪称绝望的境地。 起初,对于在戈尔戈坦星区几乎保有90%控制权的【毁灭兄弟会】,盯上了这个名为萨勒姆的古老铸造世界,对于未知技术的渴望促使着异人们对这个世界展开战争——他们本以为这场战争不过如同他们征服这片星区的万千场战争一样,凭借着浩如烟海的雄伟舰队便能够轻易征服的星球罢了。 实际上,那些【机械异教】却将这颗星球改造成为了一个堡垒世界,无穷无尽的防空阵列与虚空盾将异人帝国的爪牙拒之门外,攻克这颗星球的任务从简单的征服变为了残酷的消耗战,这些连同血液里都散发着疯狂的异人们不肯让步,他们将来自整个星区中的人类世界中征走了无数资源与人力,这些在数千年来便已被他们掌控的人类奴隶们在这场战争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那便是作为异人贵族们的异人奴隶和炮灰士兵。 无穷无尽的生命和战舰作为消耗品般被抛洒向这颗没有空气的金属星球,遍布着整个星球的防空阵列无时无刻不在喷吐着死亡的火舌,即便真空的环境无法传递数万亿异人奴隶们那痛苦的嘶吼与哀鸣,但逐渐在星球上铺开的血肉之毯却也播撒着死寂的氛围。 在血腥的飞速消耗之下,即便是【机械异教】那足以克服数千艘舰队的强悍防空阵列也被逐渐蚕食消耗,而底蕴丰厚的异人帝国便加大了他们血腥残酷的攻势——直到数十个奴隶世界的人口被他们的残忍所挥霍一空,装载着欧克兽人雇佣兵的铁雨和异人战士的空投仓才被疯狂地抛洒向地表,紧接着便是将这名为【机械异教】的古老组织在地表上的活动范围不断蚕食殆尽,如同这个强悍异人帝国在过去千年中所征服过的数十个世界一般,这个有着无数古代秘辛的死寂星球也终将被纳入他们帝国的统治。 但是,突如其来的状况发生了。 未知的入侵者们出现在了这片在异人帝国之下掌控近千年的星域中,而【毁灭兄弟会】却对他们的存在一无所知。 他们只知晓一支接一支的巡逻舰队在惨叫与绝望的通讯中失联,这些仿若凶恶豺狼般的敌人们正在狩猎着异人帝国的力量。 恐慌与无措顿时充斥了整个帝国上下,而他们却对此毫无办法——犹如见证着一片来自域外黑暗的饕餮巨口正不断吞嚼着他们的血肉,渗人可怖的嚼骨碾肉声正缓缓靠近他们的耳畔。 而唯一可以带来安全感的方式,便是将那些曾经作为异人帝国实力象征的舰队收纳于眼前可视的范围内,也正是【皇帝】正在征服的铸造世界萨勒姆周围。 作为代价,便是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对于整个戈尔戈坦星区的掌控力,而未知的庞大阴影也正在缓缓靠近。 很显然,这个偏安于大漩涡一隅的渺小异人帝国,从未想象过为何他们所征服过的世界都有着一个名为‘人类’的种族。 在消息闭塞而蛮荒的大漩涡中,他们从未听闻过那已经响彻了整个银河的【人类帝国】的威名。 因为在追求效率与时间的大远征中,来自泰拉的征服者们暂时忽略了这个毫无膏腴的混乱星区,但随着人类的疆土在银河中不断被开拓,这片曾经充斥着蛮荒的星区也终将迎来它的宿命——被人类重新征服。 …… …… 第十五章 萨勒姆之征(七) 与不安的雷德贾克、愤怒的【皇帝】不同,即将到来的战火并未感染伊莱恩的思维。 基因原体坐在那不符她高大体型的椅子上,端详着那份来自女舰长萨琳所上传的战斗简报。 没有伤亡,一份令人满意的战报。 这个异人帝国的军力纵然庞大,但他们孱弱的天性与肮脏的秉性却无法抗衡帝国最锋锐的利刃,阿斯塔特无疑是令这些异形绝望的对手,他们在数周的侦查与狩猎中将绝大多数的星球补给与通讯都切断了,拉锯战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就被抹去。 除去萨勒姆上集结的大军,其他【毁灭兄弟会】所掌控的星球都只需几队阿斯塔特便可以轻松收复。 况且,这些异人并不能与第十三舰队真正一战——他们的主力舰甚至无法匹敌帝国的巡洋舰。 不过嘛…跳帮的次数是不是有些多了? 望着那过往十分稀少,却在近期繁多的跳帮记录,伊莱恩略微蹙眉。 看来她的子嗣们在她回归以后,忽然爱上了跳帮。 嘎吱、嘎吱—— 颤颤巍巍的高档木椅仿若随着伊莱恩的困惑心绪而不断悲鸣作响,很显然,纵使座椅对阿斯塔特而言称得上宽阔,材料来源未知且珍贵,坚韧强度甚至堪比塑钢,但对于基因原体那超乎常人的体型却略显可怜。 不过,她并不讨厌这个椅子,它来源自诸多曾经的战犬们为基因原体所准备的礼物之一。 只不过尺寸的确稍微有点小了。 感受着几乎被她宽阔臀围挤到变形的座椅,伊莱恩心想。 【对此,你有着什么想法吗?卡恩。】 并未将心绪放到无关紧要的事上,她缓缓放下了战斗简报,些许带着困惑的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第八连长。 【我没有什么想法,母亲。或许只是他们被即将到来的战争感染,或许是他们想要提早铸就群山之子那必然取回的荣光。】 面对着基因之母的疑惑,卡恩的身形依然挺立,而伊莱恩却能清晰地察觉到他心灵中藏匿着的些许如同脉搏般的悸动。 很显然,又是一个喜欢跳帮的孩子。 对此,伊莱恩感到更加疑惑了。毕竟战犬们经常被派往高烈度的战场中作为突击手,但在他们严谨的军纪之下,他们过往行动规则更加倾向于现如今的钢铁勇士——在惨烈而血腥的攻坚战中殊死奋战,用爆弹和跳帮盾在堑壕与战场上不断推进,尽管也有近距离的搏杀、但却没那么重要。 这完全不符合他们如今的情形。 而唯一能够将其解释的,就只有自己的回归了。 伊莱恩心想。 【…不,这与您无关。只是我们急于展现…我们的新改变罢了。】 仿佛察觉到了伊莱恩心绪中的思考与疑惑,卡恩的心灵之声中略微染上了急迫。 【或许吧,我的孩子。尽管我从未约束过你们的兴趣与军纪,但你们的确也已经在逐渐改变,这或许是你们的天性。】 【我们的天性是服从您,母亲。如果死亡是您的意志,那么我们也会为之践行。】 【我永远不会向你们播撒那样的意志,卡恩。要如同我所珍惜你们一样,所珍惜你们自己。】 【您是永恒的群山之主…母亲,我们自己的生命之前,更重要的是您的意志。】 基因原体淡金的瞳眸倒映着高山之子那白蓝相间的动力盔甲,母子交谈的心灵回响此起彼伏地在回荡在灵魂之海之上,平静的幽邃水面被逐渐荡漾起波纹。 而房间中良久的静谧也被一声叹息所打破。 “这就是我困惑的问题,卡恩。” 伊莱恩轻声叹息着,她望向这位在无数次的腐化幻象中都始终维持着服从、陪伴于基因原体身旁的连长。 尽管她目前并未发现任何端倪…但据那受诅知识中的‘正史’所知,猩红的命运将会在不远的未来,注视着这位子嗣。 她绝对不想让吞世者的未来再度重现。 “对于我们更加…嗜血吗?这可以通过您传授给我们的知识解释,毕竟人体的了解最好还是实战——” 对于基因之母面容上所浮现的惆怅与声音,卡恩立刻慌张地检视着他方才所表达意图中的疏忽,此时此刻的八连长完全没了往日缄默凶狠的模样。 而伊莱恩轻声的叹息也打断了他的解释。 “…不、不。我的孩子…过程并不是重点,结果才是。” “结果…?您是指,我们会染上第九军团过往的…嗜血吗?” “…有可能比那更糟,要糟得太多太多——以至于,我的担忧从未散去。” 对于高大基因原体那散发着忧愁的叹息,卡恩沉默了。 他努力地思考着战争猎犬们过往的战役与传闻,纵使他们犯下过对于不忠平民的无差别屠杀,但军纪严明的制度也将他们的凶性尽数压抑,流传在结社中的传闻也并未提到战争猎犬的基因变异…十五军团的血肉变异、第三军团的枯萎病,这些古怪的传闻都几乎于第十二军团无关。 那到底是什么,才会令他们伟大而仁慈的基因之母感到惆怅呢…? 对此,卡恩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 毕竟…就目前而言,除去绝大多数的阿斯塔特都喜欢在敌人身上实验他们在母亲那里学到的医疗技巧以外,他并未发现第十二军团中潜藏的危机端倪。 “卡恩。” 基因之母正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而卡恩也困惑地望向那深邃而幽暗的鎏金瞳眸。 “你相信未来吗。…或者说,作为宏伟棋局之上的一副棋子,有着一份几乎无法逃避的命运?” 卡恩的喉结微微滑动着。 “…母亲,帝国真理中阐述了…一切有关于未来的预知都是迷信。” 他无法形容那样的感觉,他只看到基因之母那昔日耀眼而迷人的金色瞳孔此刻正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威严。 以及那潜藏在心灵之海的海平面之下,幽邃至极的黑暗。 在其中,卡恩感受到了仿若真正深海中所存在着的冰冷绝望。 “我知晓,卡恩。” “但是…如若真的有一天,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离开群山之子,无论代价是什么。” “即便代价有可能是你对帝国的彻底失望。” …… …… 第十六章 萨勒姆之征(八) 金铁交击的铿锵声响不断回荡在决斗坑内,砂石飞扬与沉闷喘息回荡于空旷的场地。 战争的前夕已经被打响,距离第13号远征舰队与异人帝国的正面对抗已经近在咫尺,但决斗坑中的厮杀决斗却从未停息。 在圆形的决斗坑内,两位阿斯塔特在以常人难以看清的动作进行角斗,他们那仿若半神般的强壮身躯发挥着难以言喻的可怖速度,灵魂与意志的对抗在锋锐剑刃的彼此碰撞中不断迸发,无时无刻不在飞溅的铿锵火花象征着他们平日被压抑起来的炽热斗志,而观战席上蜂拥的人群象征着他们对于这场半神间搏斗的兴趣,其中除去凡人辅助军以外,更是有着不少阿斯塔特位列其中。 只是此时此刻,战犬们往常的怒吼与喝彩在此刻被缄默所代替,他们沉默地观望这这场对于他们而言也颇为精妙的比斗,汲取着其中蕴藏着的技巧与博弈。 因为在决斗坑中所战斗着的,是第八突击连的连长·卡恩,他是享誉整个第八连队与所属战团的冠军,在战场上的荣耀令他几乎享誉整个第十二军团。 在刚刚,卡恩更是被群山之子的基因原体提拔,进入了名为【救赎之手】的原体侍卫组织。 现在这场决斗,便是来自军团长格里尔亲自对他展开的试炼,以考验卡恩能否作为救赎之手的【血指】职责,被称为‘伟大母亲浸染鲜血的指尖’、也是诸多战团冠军所梦寐以求的原体护卫席位。 这是【救赎之手】原体亲卫的八个伟大席位的其中之一,它代表着能够与基因之母在战场上时刻并肩作战的殊荣,也代表着将以鲜血浸满母亲指尖所向的热忱。 然而,此时此刻的卡恩,心中却并未有任何来自军衔飞跃式提升的欣喜与激动。他的大脑内始终萦绕着庞杂而疑惑的思绪,以至于连往常精准而凶狠的战技都难以触及面前军团长格里尔的动作。 【怎么了,我的兄弟。你的动作掺杂着疑问…我能够感受到你心中的思考。】 似乎察觉到了卡恩那不符往常的迅猛,格里尔的心灵之声略有疑惑地来到了卡恩的耳畔。 金铁交击的璀璨火花照耀着卡恩那冷峻的坚毅面庞,纵使这位沉默的战士心绪略有紊乱,但他的战技与动作也是无与伦比的。 【格里尔,我有着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来自我们的母亲。】 伴随着些许难以察觉的叹息,卡恩的声音与他迅捷的连击一并回馈给了格里尔。 【或许母亲的话语不总是那么容易理解,就如同她所传授给军团的那些生物知识一般——但这不应该是你感到疑惑的时间…因为你值得这份荣誉,卡恩。】 很显然,就连这位身居高位的军团长也对于卡恩的晋升感到欣喜。 但卡恩对此却略显惆怅,荡漾在心灵之海的些许阴云象征着他复杂的心绪,如同他那狂野的攻势一般无比迅猛。 【我的确对这份职责感到欣喜,格里尔。母亲将这份令任何人都感到欣喜的职责交付给了我,但在她那难以被理解的话语当中,我感受到了她也将一些难以想象的职责承担了起来…我不想成为母亲的负担。】 两个遍布豁口的粗糙剑锋正裹挟着音爆的刺耳锐鸣彼此碰撞,夸张气力的彼此抗衡犹如巨兽般在决斗坑遍布血沙的土地上荡漾起冲击气浪,半神间的高速厮杀早已令凡人们眼花缭乱,只有阿斯塔特们才能在这看似野蛮,实则精密无比的决斗中看出些许端倪。 尽管格里尔通过卡恩的心灵可以感同身受般地感受着他的惆怅,但他的意见却与卡恩不同,如同他那迅捷而精准的攻势正不断寻觅着卡恩防守中的漏洞,与此同时,他那愈发愤怒的心灵回响也不断荡漾在卡恩的耳畔: 【如若不想成为母亲的重担,那就好好承担起属于你的责任,卡恩!】 【我们母亲所承承担的一切,从来都不是我们能够去想象的…而作为她目标前方的利刃,才是我们应尽的职责。】 【你明白了吗!我的兄弟!】 铿锵的碰撞如暴雨般回荡在决斗坑当中,昔日的战团冠军在军团长的利刃面前不断退避,些许血痕与痛苦提醒着这位连长所要承担起的重担。 卡恩沉默着感受从剑柄上传来的酸麻,以及来源自心灵的怒吼,他的眼前似乎再度浮现起基因之母那伟岸却略显孤寂的身影,似乎是对未来展望的担忧与思考,似乎也是对基因子嗣的仁慈与不舍。 ——“即便代价有可能是你对帝国的失望。” 母亲那令人安心的温婉声音再一次在卡恩的耳畔回响,他对此感到不解与困惑,难道在母亲所看到的未来中…自己,难道有可能叛变帝国? 怎么可能… 卡恩心想,然而在他那立刻否认的态度中,却逐渐浮现出母亲面庞上的惆怅。 那样的惆怅,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无穷无尽的疑虑在这位阿斯塔特的心中滋生,这令卡恩忍不住将基因之母的落寞背影与他对帝国的忠诚与热忱进行些许比较—— 答案也是毋庸置疑的,二者并行的轨道上不分高下,如若背叛了母亲便是背叛了帝国、如果背叛了帝国便是背叛了母亲,尽管在卡恩的心中,基因之母的比重要稍高一些…但从一开始,这种比较就毫无意义。 因为无论何时,群山之子军团都是卡恩的家,大家都继承着基因之母的血脉、继承着来自人类帝皇的寄托。 无论何时何地…当卡恩成为了阿斯塔特之后,他的未来便只有为人类而开疆拓土,绝无可能心生二意。 除非,帝国与母亲的道路在分叉口走向了… 卡恩立刻掐断了这个危险的思绪。 在意识到自己不再该进行无意义的思考过后,卡恩那疲于防备的动作便再度回归了精准与迅捷,昔日那叱咤战场的连长重新回归,锐利的剑锋仅在数个回合内便取回优势,凶戾攻势犹如獠牙般将军团长的防御撕破。 直至军团长的剑锋被彻底击断。 见此状,格里尔并未感到失败的任何颓丧,而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救赎之手】欢迎你,新生的【血指】。” 是的,眼前这个凶戾而忠诚的战士,完全能够承担起护卫他们基因之母的伟大职责。 “幸不辱命。” 卡恩半跪于军团长面前微微垂首,一丝阴霾却始终笼罩在他坚毅的侧颊。 …… …… 第十七章 萨勒姆之征(九) 当雄伟的第13远征舰队抵达了萨勒姆的上空时,仿若蜂群般堆满这颗星球轨道上的庞大异人帝国舰队也显示在鸟卜仪的雷达上。 在经历过由数个营、数十个连所组成的群山之子们的先遣舰队对【毁灭兄弟会】的游离力量进行绞杀后,这些异人帝国便不再敢让任何巡逻队离开大部队的视线。 因为,在寒冷而黑暗的无垠宇宙中,时刻有着未知的敌人试图绞杀、吞咽下他们的有生力量,任何异人舰船所做出的回应,都只有无穷无尽的凄厉求饶与悲鸣。 而如今,那个带给【毁灭兄弟会】以无比恐慌的未知存在,在今天终于来到了他们的眼前—— 那是一支恐怖到无以言表的雄伟舰队。 尽管数量上是异人帝国的舰船要略胜一筹,但也就只有这微弱的差距了。 来自人类帝国的每艘舰船,体型与火力都要比起异人舰船的落后舰船要高出数个级别,尤其是那作为旗舰的庞大荣光女王级战列舰——要比起【毁灭兄弟会】的旗舰甚至要大出数十倍,这艘体型堪称二十公里的恐怖巨物足以让任何敌军为之颤栗。 当基因原体睥睨俯瞰着这颗被血肉与异人遍布着的死亡世界时,群山之子们的利刃也被指向了她的目光。 伴随着无穷无尽的铁雨从轨道上落下,各类突击舰艇与跳帮鱼雷如同洪水般被抛洒向那正在轨道上堆积在一起、仿若不断颤抖着的异人帝国舰队之中。 在厚重虚空盾的嗡嗡轰鸣、宏炮与光矛的咆哮怒吼中,群山之子们的第一场战争打响了。 …… “救命啊…!救命——!不、不要…不要靠近我,啊啊啊!!!” “敌袭,敌袭!!呃呜——” “我们的武器完全无法穿透他们的护盾!!” “谁也好,快来救救我…” 然而,在战争开始过后没多久,混乱而嘈杂的异人低哥特语便回荡在了通讯频道之中。 异人指挥官茫然地看着通讯频道传回的各种信息,恐慌与求饶声和断骨裂肉的声响在其中此起彼伏,源源不断的拳套突击艇砸入舰体的沉闷声响在其中尤为明显,他那经由复杂机械所代替的大脑也正在高速运转。 他并不能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在星图上所呈现的情景足以令每个指挥官都感到绝望,连绵不绝的战火将异人帝国的所有舰船都尽数点燃,迅速失联的舰船所做出的回应和如同昔日巡逻舰的绝望惨嚎。 他无法理解为何昔日异人帝国引以为傲的雄伟舰队竟然溃败地如此之快。 【为什么?分明敌人已经在眼前了,为什么我们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异人指挥官迷茫地看着已经被各式突击舰艇冲散的己方舰队,以及井然有序的敌方宏伟舰队,在初次交火之中他们便落入了下风,仿佛他们的能量护盾在这些跳帮舰面前一无是处,而对方那诡异而厚重的护盾却根本难以击穿。 嗡——!! 伴随着嗜血链锯斧的钷素引擎咆哮声,异人指挥官的思绪被打断了。 他茫然地向空旷而幽暗的走廊中望去,他的音频感知原件知晓那是声音的方向来源。 然而,在那里…任何身影都并未出现。 厚重磁力靴的沉重闷响却并非虚假,如同通讯频道中时刻回响着的沉闷脚步一般,这象征着敌人跳帮到了这艘舰船上。 链锯斧的轰鸣、磁力靴的脚步声,二者仿若构筑为一支杀戮的圆舞曲,回荡在指挥官的耳边,这艘逐渐空旷的肮脏舰船中也不断传来凄厉的惨叫。 恐惧感也正在不断吞噬着这位指挥官的内心。 他颤抖着打开了船体的事实监控,而呈现在眼前的…便是恐慌到四散奔逃的异人船员一个接一个地被高大伟岸的身形所猎杀。 阿斯塔特们那迅捷而凶戾的身影从阴影中不断浮现,这些超人战士们犹如一个个精准的杀戮机器般运作着,沉默而源源不断地收割着异人们的可悲性命,地毯式地清剿任何显示在鸟卜仪上的生命读数。 如同其他的异人舰船上的景象,绝望与恐怖在此刻被散播开来。 在无差别的屠杀中,甚至掺杂着无数渴求解脱的人类奴隶,而来自人类帝国的死亡天使也给予了这些被异人所折磨的生命一个快速的解脱。 很快,血腥的气息便充斥了整个船舱,与无数其他遭到跳帮的舰船一样。 一切都完了。 看着眼前这根本难以理解的一切,指挥官绝望地心想,而这样思考着的也绝非他一人。 在此时此刻,在【毁灭兄弟会】那庞大的舰队中,每个指挥官都是如此。 直至链锯斧的轰鸣逐渐靠近,这位异人指挥官的意识与肮脏生命也在那一刻中断。 …… 事实上,这场战争,在一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大半了。 全息投影的蓝光映射在基因原体冷冽的面庞上,淡金的瞳眸注视着逐渐减少的敌方舰队。 伊莱恩早就知晓这样的结果,她从一开始便已经知晓这场战役的结局会是如何。 群山之子们在过去几个月的猎杀中,已经提前削减了太多的异人舰队。这些愚蠢的异人们选择将过多的力量散播在这个星系中,用以维持他们腐败而可笑的统治。而要处理的方式也十分简单,仅需将数个关键的节点尽数掐断——便能在战争开始之前占尽先机。 现如今的异人帝国,早就已经无法与第13远征舰队正面抗衡了。 她麾下的阿斯塔特们仿若一支饥饿的狼群,在主力舰队成功解除了敌方舰船的火力威胁后,便立刻展开了跳帮,或是干脆搭乘着跳帮鱼雷,以极高的速度突入这些连虚空盾都未配置多少的落后舰船之中。 而这些异人帝国的可悲火力除去对厚重虚空盾抛洒无用的弹药以外,便只有在绝望中等待死亡天使来取走他们的生命。 在这场极不公平的战争开始过后,几乎每艘异人舰船上都有着堆砌成山的畸形尸骸,肮脏血液混杂着内脏与破碎残肢、乃至浸透着电解液的机械线缆,犹如肮脏垃圾般被堆积在一起。 在某个伊莱恩所知晓的历史上,这场战役即便是安格隆在疯狂中用旗舰突入了这多达两千庞大异人舰队的包围网后,也只是在些许不必要的损失过后将这个异人帝国所尽数歼灭。 低战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基因原体微微叹息着,阅读着眼前不断传来的捷报与详细战况。 而一份猩红的紧急报告却令她眉头紧蹙。 一丝宛若钉子般蚕食大脑的幻痛,浮现在她与子嗣们的灵魂共感之中。 伊莱恩惆怅地将报告放下,缓缓提起身旁两柄链锯斧。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尤其是,影像之中那疯狂嗜血、不分敌我攻击的疯狂身影… …… …… 第十八章 萨勒姆之征(十) “这是…哪?” 这位名为巴尼的智库,迷惑地环顾着周围陌生而黑暗的环境。 瘦削而疲惫的四肢正浸泡于未知的液体之中,淡蓝的迷雾似乎萦绕着他的周身,敏锐的嗅觉更能够略微嗅闻到若隐若现的腐烂气息。 他似乎…被未知的幻象所蒙蔽了双眸。 巴尼心想。周围难以理解的幻象不在他的理解范畴… 上一秒,他分明还在与肮脏异人的灵能者厮杀,那映射于亚空间的清晰投影也时刻回馈给自己冰冷的触感。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在巴尼试图向着灵魂之海的深处游弋之时,转瞬间变为了无垠的黑暗,连同上一秒敌方灵能者的惊恐怒吼也戛然而止。 是的,并没有浅尝辄止,而是向着亚空间深邃的湍流中不断游弋。 因为第十二军团的智库都知晓——基因原体的灵魂链接大大加强了他们的灵能,也令智库们不再恐惧着灵能的使用,那份游弋于灵魂之海的恐慌与颤栗在母亲温暖的臂弯中被尽数化解,昔日对亚空间的敬畏也逐渐变为了肆无忌惮。他们如同在熟知水域中肆意游弋的鱼群一般,不再恐惧着来自星空深处的掠食者,因为他们的母亲时刻庇护、并引领着他们的游弋方向,连同从亚空间中汲取灵能的冰冷触感也不再刺骨,反而令智库们的头脑时刻维持着清晰与理智。 可是,现如今… 巴尼感觉着脑内隐隐约约的些许剧痛萦绕着他的心神,犹如跗骨之蛆般不断蚕食着他的大脑,犹如钉刺般不断嗡鸣的剧痛正将他昔日的清醒与理智不断蚕食。 【我、我是谁…?】 忽然,巴尼的脑内浮现出疑惑与模糊,但他却完全不知晓缘由是什么。 【我、我在哪…?】 朦胧的意识仿佛正将这位智库的理智思维逐渐包裹,他无比恐慌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连同这份恐慌都是无缘无故滋生而出的。 *呵呵呵…* *看…真是有趣。她的子嗣如约而至…就如同她注定的命运…* 模糊的诡异低语开始在巴尼的耳畔响起,讥讽的耳语却在融入意识后悄声消散。 “发生了什么…” 是谁在说话、是谁!? 稚嫩娇柔的声线不知缘由地颤动,巴尼在片刻后才意识到这份声音源自于自己,这位智库的理性思维逐渐在蔓延开来的恐慌与绝望中被逐渐腐蚀。 他试图发出声音,稚嫩的声带却并未回应他的指令,他只能勉强窥伺得到那精金舱室内饰上的罗马数字——XII。 巴尼不知晓眼前的一切代表着什么,但一丝隐约的悔恨却在他的大脑中不断浮现… *伟大的母亲试图庇护她的子嗣,却一意孤行地认为这会改变他们的命运…* *玩弄命运者…必将在下一个十字路口迎来命运的回馈…* *何等可笑,何等可悲啊…* 模糊而难以言喻的耳语再一次响起,只是巴尼却深陷于未知的恐慌中难以自拔,似乎一切的谨慎与镇定都在他深浅入灵魂之海后被尽数剥离。 那源自阿斯塔特的坚韧心灵,在此刻却脆弱得如同田野上飘荡的芦苇。 *她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份无穷无尽的轮回幻象从一开始就萦绕在她的身旁…* *她注定将遗憾更改。她的仁慈与怜爱将会化为会子嗣们的崭新命运,所以,他们也终将沿着时间的湍流不断逆流而上…* *有朝一日,我们会重新汇聚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上的…可悲的异世旅者啊。* *呵呵呵…那就让他看一看吧…让他们也都看一看吧,这被诅咒的知识、那行将就木的腐朽未来…* 绵软如同羽毛的耳语转瞬即逝,巴尼的意识也仿佛再度潜入深海。 在朦胧的沉眠意识中,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与他相似的身影或快或慢地游弋在至高天的灵魂湍流之中,在其中仿佛血脉与灵魂都链接于一起的亲切感令他无比熟稔,就如同他的战斗兄弟一般… 当猩红的瞳眸再次勉强睁开,巴尼却是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重新唤醒——方才钻探撕咬着大脑与意识的疯狂轰鸣被放大了千万倍,撕咬蚕食着灵魂的痛感即便是阿斯塔特也难以尽数忍耐,他的一切念头与意识都被原始的破坏冲动所代替,无数声狂野的咆哮正在他的耳畔间释放着无穷无尽的愤怒。 在意识恍惚之际,他眼前浮现出了一份崭新的景象。 飘扬着红沙的血腥竞技场,周围高耸圆台上那来自凡人们的狂热助威与呐喊,以及时刻来源自后脑之中无穷无尽的嘶吼咆哮与钉刺嗡鸣。 以及呈现在眼前…那仿若被狂暴野兽撕碎的残破尸骸,血浆与内脏犹如开闸的洪水般被涂满炽热的红沙。 不知为何,望着眼前这甚至难以辨识出人形的尸骸,巴尼感受到了一股由心迸发的悲愤与伤痛。 “奥诺玛默斯…” 沉闷如雷鸣的嘶哑声带颤抖着。 凝聚的浓厚情感仿若抵达了某种界限,巴尼那不再坚韧顽强的意识也再度模糊,他的眼前开始闪过无数画面—— 在悲痛中将诸多角斗士链接在一起的伟岸身形、吞噬城池的愤怒巨兽、在雪山中殊死反抗的无悔斗士。 以及,被金色的身影拖回人世的残破游魂。 或是陌生,或是熟稔的场景在那之后不断浮现,卡恩、格里尔,一个个曾经熟知的面庞也在眼前不断浮现,只是时刻萦绕在思绪与大脑中的痛苦与愤怒从未消散,嗜血的冲动将他所认知的一切美好事物尽数代替,悲愤的残破灵魂也正拖着疲惫的身影逐渐步入死亡。 源自灵魂的重压正将巴尼的灵魂不断蚕食,在他的意识尽数涣散之前,他的视野似乎在无穷无尽的愤怒中变得极高。 而在昔日熟稔舰船破碎的阴影与幻象之中,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个无比熟稔的身影。 他手中古朴的权杖正闪烁着灵能的幽蓝光芒,惊恐的面庞遍布着无穷无尽的恐惧。 是啊,那个人…好像是自己啊。 在轰鸣的链锯斧咆哮声中,无时无刻嗡鸣在大脑中的剧痛与嗜血冲动,就此戛然而止。 巴尼缓缓阖上了过于疲惫的瞳眸。 这位智库的最后意识也就此消散。 …… …… 第十九章 萨勒姆之征(十一) 伊莱恩沉默地放下链锯斧。 粘稠的温热鲜血正粘附在缓缓转动的单分子锯齿之上,滴落于残破不堪的纯白陶钢盔甲间,顺迹群山之子鲜艳的图案恣意流动,最终汇聚在那仿若得到解脱般的面庞上。 源于灵魂深处的链接已不再传来对方的回应,方才那癫狂而嗜血的阿斯塔特在此刻也倒在了基因之母的链锯斧之下。 在这艘异人巡洋舰上,遍布着各类肮脏异人的尸骸与血肉。砌垒成山的颅骨便是方才这位疯狂阿斯塔特的杰作,其中甚至不乏有他的数位同胞战友的头颅。 由于事发过于突然,在第八连的成员们将其制服之后,其他的阿斯塔特们在第一时间被驱逐,只剩下原体卫队还把守着这血腥肮脏的现场。 伊莱恩淡金的瞳眸倒映着自己的子嗣,她俯视着那张仍旧残存着嗜血与愤怒的面颊。 她认得眼前的子嗣,隶属于第八连的智库——巴尼。 伊莱恩同样知晓…自己那潜藏在灵魂之海深处的伤疤已被触动,纵使来自人类之主的力量已经将其尽数弥补,那份受诅的知识正隐隐约约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她知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过往的历史已在基因原体的崭新命运面前不复存在,而那命中注定、遭受窥视的命运却从来不曾放过她,以及她的子嗣。 伊莱恩微微垂首,昔日温婉慈爱的面庞却萦绕着一层阴霾。 连同周围的原体卫队在内,没人能够看清他们基因之母此时的表情。 他们只能看到昔日闪烁着知性微光的鎏金瞳眸,此时此刻正在逐渐暗淡。 野兽般的狂野气息在其周遭蔓延,逐渐冰冷的气温也象征着基因原体压抑的心绪。 此时此刻,每位群山之子都能感知到母亲的灵魂之海中逐渐荡漾着海啸般的湍急巨浪,其中蕴藏的浓烈哀伤,甚至将这些情感被压抑至极低的阿斯塔特们所触动。 基因原体那伟岸的身形,犹如时间静止般矗立在已死的子嗣面前,猩红而厚重的精工动力甲映射着异人船舱内昏暗的灯光,应急灯源仿若损坏般不断闪烁着,似乎反馈着伊莱恩那惆怅的心境。 ——终究是来了。 她喃喃自语。然而却没有任何群山之子能在波涛汹涌的灵魂之海中听到母亲的叹息,甚至他们彼此的心灵联系在此刻也被影响,往日通达而迅捷的灵魂之声,在此刻却仿若被海浪侵蚀得模糊不清。 是的,伊莱恩此刻的心绪并不好。 玩弄命运者,终有一日将被玩弄。 纵使她知晓自己的改变将会带来更多的改变,甚至预知到了一份不详的预感,而这份不详的感觉自从她回归军团的第一天起,便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 这种感觉并不好。 在亲自处决掉自己的子嗣之后,她的不详预感并未退散半分。 思绪中的无尽惆怅在心灵的海洋中席卷着巨浪,庞杂而复杂的思绪在基因原体的大脑中被不断搅动。 是自己给予了子嗣太多的怜爱吗? 是自己注定背负着毁灭军团的命运吗? 还是说诸神的瞳眸从未离去,从一开始便将恶意倾诉在自己的身上,注视着自己在棋局中的滑稽演绎吗? 一切的答案都无从得知。 消失匿迹的钉刺幻痛在灵魂之海中再也无法寻觅到踪迹,而子嗣临终前的解脱与疲惫也几乎令她感同身受。 她知晓自己的子嗣去了什么地方,她也知晓自己的子嗣看到了什么。 那只是她注定迎来的无穷苦难中的一环,也是她所发誓要更改的悲剧宿命中的一节。 这或许是众神的嘲弄,或许是她自己带给军团的灾难。 一切的答案在迷雾驱散之前都尚未揭晓。 伊莱恩并不想去追寻这些复杂问题的答案,她坚毅灵魂上的疤痕仍未消弭,而至关重要的时间也迫在眉睫地鞭挞着她的步伐。 纵使她掌心中的链锯斧仍在殷殷流淌着子嗣的鲜血——但基因原体那淡金的眼眸中却不能流露出半点哀伤,纵使她心中那难以遏制的悲痛已然被子嗣们所知晓,但她已经不能再对此感到伤痛了。 一切的哀痛都不是留给现在的。 至于现在…就这样吧。 她想。 她清晰地预感得到,这只是前奏、只是开端之前的序曲,甚至不是曲目中的第一声乐器奏鸣,还有更多的庞杂命运在乐调的起伏中不断闪耀,最终付之一炬般地化为一颗颗转瞬即逝的流星。 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去感到悲伤了,事关紧要的是将这场战役结束、将这片星区征服,将那至关重要的大远征朝向胜利的天平不断推进。 一切的宿命都会在这场人类纵横群星的大远征中得到答案。 高大的基因原体缓缓转身离开,笼罩于阴霾中的金色瞳眸也愈发炽热,璀璨如群星般的光芒在其中重新迸发,席卷在心灵之海中的海啸巨浪也在一瞬间被消弭,重归了起初的平静。 只是栖息在礁石上的候鸟,在任何人也不知晓的情况下,缺少了一只。 …… 此时此刻,在萨勒姆的地表上。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声嘶力竭的愤怒咆哮在王座上响起,【皇帝】近乎癫狂般的狰狞面庞上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疯癫,连接着他那硕大而畸形的诸多肮脏器械也散发着过热的白烟。 在他的面前,是数位已被枪毙的异人指挥官尸体,这些愚蠢而无能的将军便是让现况沦落至今的罪魁祸首。 很显然,这位异人皇帝对于自己引以为豪的庞大舰队在与人类帝国的初次碰撞便一触即溃这件事感到无比恼火,纵横整个戈尔戈坦星区的庞大舰队曾经在他的手中征服过多少颗星球早已数不清,但现如今的战况却彰显着他异人帝国的孱弱与无能。 不过,他所不知晓的是。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纵使再换几位将军也无法与之抗衡。 光是那无比厚重而先进的虚空盾,便象征着来自人类帝国最为先进与发达的科技,这种能够将一切炮火与攻击转移至亚空间的护盾对于这些可笑落后的文明而言,几乎可以称之为降维打击。 更不用提及那凝结了火星铸造世界的心血,极度发达的大型宏炮阵列与光矛阵列——在现如今的银河,除去些许异形帝国窃取了人类过往的纷争纪元科技才能够与之抗衡,几乎任何渺小而野蛮的文明都无法抵挡人类帝国的铁骑。 况且,【毁灭兄弟会】能够将萨勒姆这颗铸造星球几乎攻陷下的依仗,也并非是他们那极为落后的武器与技术,而是来源自异人帝国中那无穷无尽的奴隶尸海与遍布整个星区的后勤补给——此时此刻,在这颗星球上,改造人奴隶的肮脏尸体绝对要比弹壳要多。 只是后勤补给和奴隶数量的补充,却在第13号远征舰队的猎杀战术中被完全中断。 日益消耗的各种物资象征着,这个名为【毁灭兄弟会】的异人帝国正逐渐失去了继续战争的资格。 【皇帝】愤怒的咆哮仍然在大厅中回荡着,只是此时此刻,一些绿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厅中,这让癫狂的【皇帝】暂时冷静了下来。 他知晓,那是他们异常强大的雇佣军,也是【毁灭兄弟会】的盟友,欧克兽人。 为首的高大兽人带给了【皇帝】一份振奋人心的消息。 “俺说…黄地啊,你们这些机械虾米也不太行啊,怎么一碰就碎呢,俺看不中。” “说起来,这场战争啊…俺们本来觉得没什么意思,但是那些新来的虾米罐头们,俺们寻思着挺猛的,挺waaaagh的!” “所以啊,俺们叫来了俺们雇佣军的老大,最坏、最大的warboss——疯眼·老嘎巴来这边一起waaaaagh!” “回头记得把牙齿啥的给俺们结了,然后赶紧地,给俺们收拾收拾,准备跟俺们的warboss一起waaaaaagh!!!” “waaaaaaaagh!!!!!” “waaaaaaaagh!!!!!” “waaaaaaaagh!!!!!” …… …… 第二十章 萨勒姆之征(十二) 欧克兽人。 在人类帝国的已有认知中,这是一类极其好战、且危险性极高的异形种族。 他们有着恐怖的繁殖能力与侵略性,在已知的任何星区内,他们都是颇为棘手的敌人。 通常,当他们那些各式各样夸张而不合乎情理的肮脏科技出现在该星区内时,都需要当地的税务官立刻呼唤位于附近的远征舰队,对这类发展速度极为夸张的异形种族进行剿灭打击——如若不早些将这种好战异形的萌芽扼杀的话,那么后续的处理则会耗费极大的资源与军力,直至数个珍贵的世界被颁布灭绝法令,才能将其完全扼杀。 这些绿皮们的顽强与好战,连同大远征中的人类帝国也不敢小觑。 所以,当伊莱恩在星图上看到那数百艘仿佛经由破烂金属肆意捏造而成的畸形兽人战舰时,她的心绪也立刻被降到了谷底。 是的。在这个未曾被揭露过太多资料的历史中,安格隆所攻打的这个名为【毁灭兄弟会】的异人帝国,其中的确有着兽人雇佣兵参与作战的记录。 但是伊莱恩没能想到的是,即便她的远征舰队已经几乎将这孱弱而渺小的异人帝国舰队几乎撕碎、在遍布星区的前哨站都已被提前切断通讯的情况下,仍然有着一支不容小觑的兽人舰队能够参战。 并且…其宏伟的规模完全不符合伊莱恩所熟知的历史,原本的【毁灭兄弟会】所依仗的兽人援军只有数十艘突击舰,然而此时此刻,在他们矛尖前的强敌、这些兽人舰队几乎有着上百艘的主力舰队。 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发展,似乎也正源于伊莱恩自己所亲手改变的命运,轨迹偏斜的命运长河经由未知的岔路而蔓延出了崭新的径流。 在这个名为【萨勒姆远征】的十字路口上,命运再次与她相汇。 而这湍急的径流,此时此刻便要从这个始作俑者的身上撕下一块肉。 伊莱恩缓缓地将星图关闭,很显然,现在也不是计较命运玩笑的时间了。 未知的战役与命运即将到来,而这恰好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数据板上那庞杂的数据在鎏金瞳眸中不断流动着,基因原体的强大信息处理能力令伊莱恩立刻给整支远征舰队准备了数十个面对各种情形的作战方案,娴熟而高效的斩首战术、剿灭阵型,乃至于伏击阵列都在已知情报的支撑下,在伊莱恩的大脑内不断构筑起一份份宏伟的雏形,而从鸟卜仪传回的数据也不断化为各式战术中的重要讯息,足足抵达两万左右的阿斯塔特、数十万的凡人辅助军,乃至机械神教护教军的编排与构思,都在基因原体那超乎常人的发达思维中被极高速地推演构筑,就如同在抵达萨勒姆之前,伊莱恩预先对异人舰队所做出的战术处理一样。 在经过检阅与鸟卜仪上传回的咨询分析来看,这支规模庞大的兽人舰队必然有着一位实力强悍的‘warboss’领导。 而那仅在后世才被人类帝国所知晓,针对兽人独有的‘waaagh’能量连锁反馈方案,也被她从受诅的知识中整理出来。 如若伊莱恩的一切推断预测,以及针对他们可能会出现的预案处理方式准确无误,那么眼前的敌人便会如同【毁灭兄弟会】那庞大却无序的混乱一般,在数波沉重有力的打击之下溃败四散,最终在以极低的战损状况下将其完全击败。 事实上,这也是伊莱恩的基因原体天赋所擅长的一项。 就如同她基因原体兄弟们当中擅长内政的罗伯特·基里曼,又或是在战术上造诣极高的莱恩·艾尔庄森一般,伊莱恩也有着她所擅长的天赋——那便是极为精细的统筹能力。 凭借着她细腻的心思与独特的逻辑思维,她能够以精密而庞大的信息预案来将敌人在无情的信息战中第一时间击垮,上千种独特的诡谲布局能够将她手中掌有的已知资源与兵力尽可能地利用,而敌人则会在毫无知晓的情况下被一连串强而有力的沉重攻势下完全粉碎,甚至不会留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如若未能将敌人完全击败,她则会借着这份先人一筹的情报将敌人拖入漫无止境的拉锯战之中,任何有价值的地方都会藏匿着一支她用以伏击的部队、亦或是在敌人无法理解的路线中,将其重要的路径节点掐断,以此来将敌人的有生力量与士气在最大限度的情况下被消耗。 并且这一切,都依托于她那能与子嗣时刻心灵相通的链接共感能力,以及极强的逻辑思维与推演能力之上。 纵使是在战场上,伊莱恩也能通过自己子嗣的双眸来分析诸多情报与关键信息。 而她的子嗣无需思考,便能在母亲温暖的心灵港湾中得到行动的提示。 无论何时何地,来自母亲那温柔的耳语,都是群山之子们最为印象深刻的声音。 是的,即便这份近乎于‘诅咒’的天赋,制造了曾经将伊莱恩拖入无尽深渊的真实幻象。 但这也是人类之主所赠予女儿的多种基因原体神力的其中之一。 如若伊莱恩未能躲避那份悲剧的命运,想必也将成为如同安格隆那般、遭受着人类之主冷漠的‘失败品’。 所以,当伊莱恩从父亲的意志中知晓了他对【12号】的寄托与信任之后,即便知晓自己作为‘子嗣’之前是一位好用而趁手的工具,她亦无怨无悔地奋身第一时间参与这场解放人类的大远征。 因为这份天赋如若不发挥它应有的作用,便是愧对人类之主对自己的解救。 现如今,伊莱恩早已将其融汇贯通为自己如呼吸般流畅的天赋。在努凯里亚的时光中,她那近乎神迹的征服,便是依靠着近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分析与统筹,将一切的可能性与机会都提前计算好。 从而能在贫瘠的蛮荒土地中,运营出了一个富饶而美好的国度。 并且,在强敌环顾的环境中,伊莱恩也时刻利用着高阶骑手们那脆弱而短视的天性,在其中不断攫取着利益与力量,犹如嗜血的恶狼般不断追逐着日渐疲惫的羊群,直至那片红沙的国度被她尽数侵吞、收入麾下,彼时彼刻,任何王座也无法比拟她的成就与天赋。 唯独那巍峨耸立的群山,才是伊莱恩真正的王座。 伊莱恩淡金的瞳眸倒映着那对饮尝了子嗣鲜血的链锯斧,复杂而有条不紊的各式咨询在她的意志之下被尽数传达给下级与阿斯塔特们,犹如一个高效而无情的蚁群,只是他们的管道经由无数盘根错杂的命令与讯息所构筑成,一张巨网正在第13远征舰队中成型。 而位列其中心的,便是蚁群的女王。 …… “waaaaaaagh!!!” “waaaaaaagh!!!” “waaaaaaagh!!!” 数光年外,那浩荡的废铁舰队仿佛在绿皮小子们的高涨气势下发出了某种甚至能够穿透真空的亢奋咆哮声,颤颤巍巍、仿若随时会支离破碎的赤色滚烫引擎便更加猛烈地喷吐着高温辐射,而这些不符合任何常人已知物理规则所拼凑而成的破烂舰船,就这样凭借着未知的强大驱动力朝向第13远征舰队发起了近乎鲁莽式的冲锋。 与此同时,蚁后也在灵魂之海中对自己的子嗣们下达了崭新的指令。 【我的孩子们。尽管那些肮脏异人的舰队已经在我们的重创下已然溃败,但不堪一击的他们不能解释‘机械异教’展开的求援。】 【这片混乱星域的主宰,注定是某些更为宏大、更为强悍的势力——只有他们撑腰,这些肮脏异人的无能才能被解释。】 【现如今,那些强大的敌人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异形。】 【无需怜悯,我的孩子们——你们前行的路途之上,都有着我的意志陪伴其中。】 【将他们的头颅带给我,将真正的荣耀与胜利砌垒成山。】 【不要迷路。】 【还有…狩猎愉快。】 …… …… 第二十一章 萨勒姆之征(十三) 新的敌人出现了。 一支浩荡的绿皮舰队正犹如一把尖刀般,朝向远征舰队的侧翼高速袭来。 然而,绝大多数舰队的侧翼火力都不容小觑,更何况在银河系中征战四方,攻打剿灭过无数异形与暴君的人类帝国。 伴随着大型宏炮阵列再一次喷吐着可怖而令人生畏的耀眼火舌,无数凝聚着毁灭光芒的巨型光矛也在转瞬间将黑暗尽数撕裂。 瞬间,这支绿皮舰队的几乎整支先头舰船的能量护盾都完全过载,炽热如恒星般耀眼的光矛阵列也在下一刻倾泻出可怖的火力,给这些异形渣滓的破烂舰船带去了死亡与毁灭,经由基因原体亲手设置的精妙而稳定的火控几乎没有浪费任何火力,几乎大半先头舰船都在完美火力覆盖的光矛恐怖火力之下被融为废铁,数十万的绿皮小子们在这轮齐射中被轰杀至细胞都不剩。 只不过,在几乎重创的先头部队之中,有着数艘体型极为庞大的战列舰却冲破了经由光矛与宏炮所构筑的密集火力网,然而它那厚重而不稳定的能量护盾时刻闪烁、仿若摇摇欲坠的模样,便象征着它所遭受的损伤也绝对不小。 很快,这轮规模浩大的火力倾泻便在宏炮与光矛的过热之下宣告结束,而远征舰队的队形也开始逐渐趋于分散,以避免被绿皮们鲁莽而疯狂的冲撞战术下遭受过多的损失,而下一轮火力覆盖也被转交给来自火星的机械神教远征舰队——他们那各式各样高效而神秘的诡异武器阵列,足以应对那些正逐渐穿过友军残骸的绿皮舰船。 而随着先头舰队那数艘庞大的兽人战列舰在他们的射程内,对人类虾米开始发起反击的炮火之时——数十艘群山之子的战斗驳船便从亚空间中突然折跃而出,在一瞬间便抵达了能够发起接舷战的位置。 这些突如其来的奇袭部队在基因之母的预先安排的位置上待命已久,其中的上千名阿斯塔特沉默而高效地搭乘着拳套突击艇与跳帮鱼雷,而来自机械神教远征舰队的火力掩护,也在将绿皮战列舰的能量护盾尽数过载。 为了防止这些战斗驳船被绿皮的诡异火炮反击,阿斯塔特迅速地展开他们最为熟稔的战术——跳帮斩首。 事实上,这些蓄积已久的毁灭力量就是为了应付有可能会出现的不素之客。 先前,对于那些规模浩大却外强中干的异人舰队,第13远征舰队看似发起了全力以赴的攻势,实际上只是数十支阿斯塔特连队与凡人辅助军在基因原体的安排下进行了一次精妙而有力的进攻。 伊莱恩在迅速更新的资料中分析出其中的数个通讯链接枢纽,而阿斯塔特们的高效行动也保证了将这些通讯枢纽在第一时间击溃,从而保证整支规模浩大的异人舰队变成了无序的乌合之众。 而这些异人舰队在毫无配合默契之下所做出的任何负隅顽抗,最终只是会是徒劳地浪费炮火,因为第13远征舰队的虚空盾在伊莱恩那精密的调控之下形成了不可能攻破的坚实防线,基因原体无时无刻都在精密计算着各类舰船的虚空盾过载程度,再通过迅速而高效的指挥链,令轮番抵抗火力的阵型成为可能。 随后,人类帝国的舰队便在各式各样的恐慌与斩首战术之下将异人舰队的士气不断击溃,最终凭借着阿斯塔们极为高效的跳帮战术,仅需这些连队当中的数百个小队——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对异人落后而肮脏的绝大多数舰队完成血洗。 【就是现在,进攻吧…我的孩子们。】 随着基因之母的温和耳语在阿斯塔特们的耳畔响起,这些娴熟而军纪严明的超凡战士们便迅速做好了作战准备,各式各样的跳帮舰船被抛向护盾已完全过载的兽人战列舰,从而开始他们今日的跳帮之旅。 …… 在阿斯塔特那长达上百年的服役时光之中,这种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对于他们早已屡见不鲜。 他们当中的每个人都是亲身经历过无数血腥战场的老兵,而那些来自努凯里亚的新兵,则是被基因原体被派去对异人的部队。 对于这些大远征中最为锐利的矛尖而言,战争,便是他们的一切。 这些阿斯塔特每日都在为更加惨烈与恢弘的战役而准备,他们每日都在无尽的厮杀搏斗中磨砺技巧,极高的伤亡率象征着他们那横贯百年的无数战争。 从他们正式入伍之前,便需要经过无数极为严苛与极端的非人训练,任何不合格的人选都在一层又一层的无情筛选中被尽数剔除——是的,如若想要蜕变为超凡的战士,就需要有着作为超凡战士的潜质与意志才行,这便是阿斯塔特那优秀而恐怖的单体素质的由来。 他们仅需一支小队,便能够轻而易举地对整颗星球进行征服。 他们宛若钢铁般的坚毅意志,足以支撑他们在漫长而残酷的战争中数百年也不动摇片刻。 他们那继承自基因原体的神力与血脉,是这些超凡战士在无言之中便已链接在一起的兄弟情谊。 在整个银河之中,几乎没有任何敌人与异形能够匹敌这些人类帝国最锋锐的矛尖。 在他们对人类之主的伟大事业效忠之后,那些被赠予的超人身躯,以及宛若钢铁般坚硬的意志,便是这些阿斯塔特最为锋锐的武器。 他们无时无刻都沐浴在炮火的轰鸣中,经过无尽硝烟的洗礼后才能在帝皇的怜悯下安息,这便是贯穿着阿斯塔特们一生的故事。 这些万里挑一的超凡战士们,有着无与伦比的韧性与狂热,任何阻挡在他们前行路途之上的敌人都终将会被其碾为齑粉。 如若要击败一支阿斯塔特的军团,那么只能是另一支阿斯塔特军团来作为他们的对手。 很显然,这是绝无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 第二十二章 萨勒姆之征(十四) 嗡——!! 伴随着链锯斧与爆弹枪在兽人战列舰中那源源不断地轰鸣与咆哮,无数绿皮小子和屁精的凄厉哀嚎也与其一并奏响,这经由未知原理而组成、破破烂烂的废铁舰体也正逐渐失去动力。 卡恩随手捏碎了一位绿皮巫师的肮脏头颅,墨绿的血汁掺杂着些许脑组织从他的手甲中滑落,而与此同时,链接着周围绿皮兽人们的‘waaagh’能量链接也将周围其他绿皮小子的大脑一并爆开,尸横遍野的船舱中,绝大部分都是这样惨死于灵能反馈的绿皮小子。 正如情报中所描述的一样。 【母亲的情报准确无误,继续攻击那些有着诡异绿色能量的巫师。】 卡恩的冷漠声音在心灵链接中响起,与他同行的还有数位同样来自【救赎之手】的原体护卫,沉重而厚实的铁骑型终结者动力装甲象征着他们在战场上无可阻挡的伟力,沉重的风暴爆弹枪上散发着刺鼻的硝烟,闪烁着分解立场的动力拳套上遍布兽人鲜血的脏污。 【是,‘血指’。】 数道毫无情感的冷漠声音回应着卡恩的话语,与其一同奏鸣的是风暴爆弹枪的狂暴火舌。 卡恩此时并未穿戴着同行者们那防御力极其夸张的铁骑型终结者动力盔甲,而是他往常所穿戴的MK2型动力装甲,但那白色头盔之上新增的一抹鲜红的涂装,便象征着他在原体护卫中的【血指】身份。 他是这支斩首小队的队长,同时也是原体手中最为锋锐的利刃之一。 数位曾经的战团冠军剑士、现如今的原体护卫小队,此时此刻正戒备森严地彼此背靠背缓缓前进,而能让这队原体护卫在此时此地出现的原因便只有一个。 在铁骑型终结者那近乎围成一圈钢铁之壁的防线中央,矗立着一位高挑的猩红身影,厚重而精美的动力装甲覆盖着她那远超阿斯塔特的伟岸身躯,鲜艳似火的飘逸长发、锐利的鎏金瞳眸,以及那对缓缓转动的精工链锯斧象征着她的身份——第十二军团的基因原体,伊莱恩。 【无需心急,我的孩子们。】 伊莱恩温和的声音在清晰的灵能沟通中回响,厚重而沉稳的步伐缓缓与近卫不断推进着。 而在她眼前所浮现的——是整艘船只上的子嗣们那几乎千份时刻播放的视角,无数庞杂而详细的讯息在基因原体那强大的情报整理与统筹能力下收集并不断更新正在进行的计划,犹如蜂母一般掌控着战局的所有情况。 【在你们的侧翼,当心潜伏的光学迷彩火力点,可能性为79%。建议启动预案δ-6481。】 与此同时,在军械库中迅速推进的一队阿斯塔特立刻放缓脚步,谨慎地发觉了那在拐角处隐约浮现的光学迷彩——顷刻间,在那处光学迷彩所覆盖之下的欧克火力点便被密集的爆弹火力覆盖。 【通风管道中的温度指数过于异常,需要通过预案Σ-147进行处理。】 位于后勤仓库,一队正屠杀着屁精与史古格以及销毁绿皮孢子培育基的阿斯塔特们立刻警觉,纷纷举起他们的热熔枪,将那些潜伏在通风管道中等候偷袭机会的狡猾兽人小子们融为齑粉。 【停止交火。该区域解体程度已抵达86%,剩余时间为124标准泰拉秒。执行预案α-37。】 一处船体链接区域的激烈火并戛然而止,这队阿斯塔特丝毫没有迟疑地离开了这正不断开裂的舰体区域,在他们离开过后——那些试图上前追杀的绿皮小子们,随着已经完全与船体断开链接的废船部分,在转瞬间被抛向寒冷的无垠深空。 …… 激烈的战况在这艘巨型战列舰上无时无刻进行着,阿斯塔特们的高效战术在跳帮的第一时间便将这艘宏伟战列舰的大部分武器系统、能源系统,乃至军火库都尽数捣毁。 伊莱恩也带领着她的护卫小队,不断在这艘舰船上搜寻着她的【猎物】。 在一路上,几乎没有任何异形敌人能够在这队精锐的冠军护卫面前活过数秒。精准的爆弹子弹接二连三地将他们所发现的兽人巫师击毙,所引发的强烈灵能反馈更是将他们路途上的任何绿皮小子化为了无头尸骸,而数量稀少、能够发现这队入侵者的兽人巡逻队,他们的最终下场只会是被数柄链锯斧活生生肢解。 更何况,与此同时有着数百队的阿斯塔特仿若掠食的狼群般游荡在这艘怪异畸形的舰船上,接连不断地进攻着舰船上每个重要的部位——动力引擎、军械库、指挥所,尽管那些怪异的兽人科技通常都难以辨识其作用,但这些阿斯塔特们知晓一点,只要将那些微聚了不少绿皮小子的古怪器械摧毁,那么他们那难以理解的废铁舰船的解体速度便会增快一分。 事实上,即便是兽人们那庞大的数量,也无法同时应对所有方向的进攻。 在他们的背后,是无数死状凄惨的各种绿皮小子。他们有条不紊地依靠着基因原体为他们指定的精密计划前进着,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般执行着来自母亲的命令。 与绝大多数的群山之子一样,卡恩从未迟疑地执行着他脑内不时会响起的命令与预案,即便他不知晓基因之母为何要亲自来这艘大势已去的兽人舰船。 卡恩作为泰拉裔的老兵,并未参与那场对于努凯里亚新兵展开的历练,也即进攻异人舰队。 他们作为伊莱恩用以应对未知敌军的暗子而过早地潜伏起来,仅在需要的时机才直接短距离折跃到现场,而事实也证明了——从一开始,他们的基因之母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些欧克兽人的袭击,不仅仅提前制定了攻击计划,更是将针对这些异形的弱点情报也一并纳入了计划之中。 所以这队几乎由战团冠军所组成的小队才能如此一路披荆斩棘。 沉闷的磁力靴逐渐跨过一个又一个肮脏的兽人尸骸,路途上所需要击毙的敌人也从各种又小又矮的绿皮小子,逐渐变成又高又壮的绿皮小子。 直到,他们来到了一处宏伟的王座面前。 那位于王座之上,壮硕而巨大的恐怖绿色身形,便是伊莱恩此行的目标。 一头warboss. …… …… 第二十三章 萨勒姆之征(十五) 该用什么词汇去形容那样的怪物呢。 凶恶、巨大,丑陋。任何肮脏的词汇在它的身上都不为过,极为厚重的各式畸形钢板被随意地披挂在那巨大无比的强壮身躯之上,映射着寒芒的肮脏尖刺将一节节古怪的铠甲拼接而成,其上更不乏各式各样已难以分辨出种族的肮脏头颅,以及那经由废铁所铸成的高耸王座,这一切都象征着这位欧克兽人的真实身份。 是的,现阶段的人类帝国对于欧克兽人的记载尚还不太多,这场与时间赛跑的大远征更强调速度,所以直到数十年以后那场被称为‘乌兰诺战争’的庞大战争在帝皇剑锋所向被打响之时,人类帝国才开始正视这个异形种族的具体架构。 但warboss对于伊莱恩来说,绝对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她那受诅的知识与过往记忆中清晰记载着有关于欧克兽人的各种架构,其中包括在兽人社会分工中各式各样的小子、精通于各种各样寻思技术的大技霸、乃至于位于所有兽人之上的warboss,乃至于统帅着整个欧克兽人文明的warlord。 在众人眼前的这位体型硕大到堪比无畏机甲的绿皮兽人,就是一名雄踞一方、 统帅着这片星区中整支兽人舰队的warboss。 仰望着那王座之上近乎有四五米高的凶恶绿皮兽人与一众护卫在其身旁的兽人小子,卡恩微微握紧了链锯斧的扳机,疯狂轰鸣的钷素引擎仿若象征着他心底蕴藏的怒火与憎恶。 但对异形的仇恨与憎恶是刻印于所有阿斯塔特的基因序列之中的——在他们那高效而狂热的战斗中,有关于一切异形种族的战斗往往被列为第一优先级。 【这就是我们的目标吗?母亲。】 卡近乎低吼的压抑声线象征着卡恩心中难以遏制的战斗欲望,纵使他并未询问过基因之母此次出行的目的,但此行的终点已然无比明显。 “waaaaaagh!!” 而回应卡恩的并非是伊莱恩往日温和的心灵之声,而是足以震碎常人耳膜的疯狂咆哮。 这位名为疯眼的warboss在见到众人后,立刻愤怒地拎起身边的兽人小子将其撕碎,血肉横飞的恐怖场景瞬间令其余的兽人小子颤颤巍巍地不敢动弹。 是的,疯眼那狡猾而聪明的脑瓜子里充满着不解。它寻思不明白自己这场恢弘的‘waaagh!’远征到底是怎么被这些人类虾米的弄得七零八碎的,它本来是在下属的通知下才赶来那些【毁灭兄弟会】的改造虾米的地盘来找架打的。 现在倒好,不仅在‘waaagh’的时候没怎么干到新来的人类虾米,反而被一大堆罐头给干得差点找不着北,分明往常抄家伙去干别的虾米的时候,人类虾米压根没这么猛——它那又坏又狡猾的脑瓜子寻思着啊,是那些来改造虾米地盘当雇佣兵的小子们蓄意谋反,引来了这么一批又猛又强的虾米准备干它上位。 甚至,这些来准备跟它干架的罐头里,还有一个看着就很能打的红色大只佬。 虽然疯眼气疯了,但好在它那简单的思维里还是特别想干架的。 它从王座上拿起它的大砍砍,并顺手捏碎了一只兽人小子的脑袋来润润那粗糙而坑洼遍布的剑锋。 ——它寻思这么整能更锋利。 疯眼纵身一跃,厚重无比的壮硕身躯犹如陨石般坠落在王座的下方,丝毫不费力地从塌陷的钢铁舰体中拔出下半身。 咚、咚、咚!! 疯眼那仿佛小山的夸张身形裹挟着地动山摇的厚重奔跑声,它疯狂地朝着那些不知死活入侵它领地的罐头和大只佬奔去。整艘王座区的舰体都颤颤巍巍地仿佛要随时解体一般,然而它丝毫不在意这破烂舰体能在虾米的攻势下撑到什么时候,它只想干架。 方才光是远眺便感到压抑的庞大身形在此刻更为明显,愤怒而狰狞的丑陋兽人面庞更彰显着无比的凶戾,各式各样未知而破破烂烂的神秘装置被安插在那壮硕的身躯之上,又粗又长的厚重链锯巨剑在它的手中发出轰鸣与咆哮,遍布其数米高壮硕身躯的精壮肌肉如同隆起的连绵山脉,象征着其中蕴藏着的力量绝非常人可比拟,纵使是身为超人天使的阿斯塔特们恐怕也难以抗衡。 【当然。我的孩子们…】 【那——就是我们的猎物。】 望着眼前如同行驶的列车般即将疾驰而至的敌人,伊莱恩的嘴角浮现起些许嗜血的微笑。 嗡、嗡——!!! 随着两声更加狂暴的钷素引擎轰鸣声,伊莱恩轻柔地推开了自己的子嗣们。 在卡恩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群山之子的基因之母将那重达数吨、堪比重型装甲车的铁骑型终结者所组成的人形盾墙们当做羽毛般推开,轻缓地走出了来自子嗣们的护卫队列。 【等一下,母亲,护卫您是我们的职责…!】 其中一位阿斯塔特试图开口,但那对愈发狂暴的链锯咆哮声,却代替了母亲的轻柔话语。 伊莱恩矗立在了他们身前。 那身着厚重动力盔甲便已有四米、接近五米的伟岸身形,犹如永冻的巍峨山岳一般屹立在了阿斯塔特们的身前,双手所持着的轰鸣链锯斧正源源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钷素引擎咆哮,猩红如血的厚重动力盔甲在难以看清的奔跑步伐中彼此碰撞,金属舰体在夸张反震之下不断分崩离析、无数龟裂痕迹以极快的速度在船舱中蔓延,犹如天灾般的场景在那厚重的磁力靴之下再次重演。 现实正在被难以理解方式的扭曲,物理的法则在伟力面前仿若被改写。 阿斯塔特们怔住了。 在这一刻,包括卡恩在内,这些曾经的战犬们都回想起了那份持续已久的思考。 ‘基因原体’到底代表着什么。 是人类之主的伟大造物?是帝国皇帝的优秀子嗣? 或许这些都错了。 尽管他们可以理解源自人类帝皇的基因神力在伊莱恩的身上曾经显现过的无数特质,高效、简洁、无与伦比的魅力,超凡脱俗的体型… 在此刻,这些话语都无法比拟他们的母亲此时此刻的身影。 他们曾经都对帝国真理深信不疑,但现在,这些阿斯塔特们真的在怀疑——世上,是否有着真正的神祇存在。 毕竟…在他们的眼前,是一位行走在人世的神祇。 若说那庞大而狰狞可怖的warboss仿若一艘无可阻挡的高速列车。 那么伊莱恩的身影……便是一颗给所有生命带来平等毁灭的死亡陨星。 …… …… 第二十四章 萨勒姆之征(十六) 滴答、滴答。 粘稠的绿色鲜血从缓缓转动的链锯斧刃上不断滴落,炽热的钷素引擎缓缓地喷吐着浓烟,仿若意犹未尽。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疯眼】那颗巨硕而丑陋的头颅骤然从天空中落下,方才那朝向阿斯塔特们冲来的凶恶巨兽,此刻已经沦为了一具无头尸骸。 这位体型庞大的Warboss在顷刻间被伊莱恩的链锯斧斩首。 这头肮脏的兽人异形甚至都没能意识到自己的死亡,疯狂的瞳眸内依然充斥着对战斗的狂热。 连同方才咆哮着为首领助威的那些兽人小子们,也没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而屹立在那具肮脏尸骸上的伟岸猩红身影,毫不留情地将那颗硕大的头颅踩在脚下。 伴随着血肉与骨骼被厚重磁力靴所一并碾碎的骇人声响,象征着这位名为【疯眼】的warboss从此便不复存在。 它再也不能继续寻思了。 而亲眼见证自家的老大被敌方的红色大只佬干碎,那些兽人小子们也瞬间做鸟兽散地开始四散奔逃,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此处。 而这队由着军团冠军所组成的突击小队,则已经被他们基因之母的伟力完全震撼。 是的,过于违反常理的事情在伊莱恩的身上发生了。 在卡恩的视角中,自从母亲那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一切便已经再也无法理解了。 虽然伊莱恩的速度实在太快,卡恩与一众原体近侍根本没能看清她的动作,也不知晓那对精致而沉重的链锯斧是如何将敌人瞬间斩首。 但,比起伊莱恩那难以辨识的速度,那份仿若天灾般恐怖的力量才是令这些阿斯塔特为之震撼的事物。 他们的脑海中,仍然残存着方才的天灾景象。 舱室内稀薄的大气仿佛被那猩红的身影硬生撕裂,过于炽热的光与热在动力盔甲的摩擦之下形成尾焰,厚重磁力靴的每次踏足都在钢铁舰体之上荡漾起可怖的龟裂纹路,而那赤红似火的柔顺秀发随之荡漾的轨迹上——似乎,真的有在燃烧着烈焰。 即便呆滞了良久,这些阿斯塔特们的心中也只有一个词汇。 神明。 尽管他们都信奉着帝国真理,但他们的基因之母所表现出的一切行动,真的都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这些第一次见识到基因原体伟力的死亡天使们,甚至产生了幻觉。 仿佛方才那以极高速度奔袭的恐怖身影并非生物,而是一颗有着数千万吨质量的巨型陨星。 在死寂般的沉默中,卡恩听得到自己喉咙微微颤动的声音。 …以及与其他同行的原体护卫一样,胸膛之下那隐约颤动、几乎透露出狂热的亢奋心绪。 是的,那样如同神明般强大而伟岸的猩红身形,是他们第十二军团的基因原体。 在这一刻,他们的心中涌出了强烈的归属感。 不为什么,因为在横贯近乎百年的战争猎犬历史中,他们从未与一位真正的基因原体在战场上并肩作战过,更何况他们那份对战争的热忱与狂热,只允许自己的血脉之主与他们同行——所以,他们虽然从其他军团的战斗兄弟们口中曾经听说过那些有关于基因原体的传说,但战犬们却并未真正地去相信那‘仿若天神’的说辞。 基因原体那超乎常人的伟岸与强大,以及继承自人类之主的超凡天赋是人尽皆知的事实。然而,眼前这来自基因之母的强大身影,则将卡恩与这些原体护卫心中的些许骄傲彻底折服。 在过去,他们在各自的连队与所属的营与团中都是武艺与意志超群的翘楚,甚至有些更在决斗坑中与绝大多数其他军团的军团冠军经常比斗,他们的心中或多或少地也曾对基因原体的‘超乎常人’的强大,存在过些许质疑——毕竟,这些阿斯塔特在百年如一日的自我磨砺中,已然真正蜕变为帝皇的死亡天使,他们不曾质疑过自己的剑锋与爆弹,就如同帝皇从未质疑过阿斯塔特的忠诚一样。 现如今,他们终于认识到了为何自己与基因原体有着血浓于水的紧密链接。 每位阿斯塔特的基因种子,都是对基因原体神力的一次复制。 如若说他们这些阿斯塔特是行走在人世的死亡天使,那么他们的基因原体,便是一位真正行走在世间的神祇。 而群山之子们的神明,正踏着沉闷而迅捷的步伐朝他们走来。 【这场无趣的战争该结束了,我的孩子们。】 温婉的声音从这队终结者护卫的耳畔传来,他们勉强地仰视着那仍然散发着可怖温度的伟岸身形。 那是他们的母亲。 而她那时刻飘逸的赤红秀发末端…时刻燃烧着烈焰。 …… 将伊莱恩那头Warboss铲除之后,兽人舰队的‘Waaaaagh!’立刻停止了。 前仆后继的宏伟舰队从混乱中的有序完全变成了彻底的混乱,由于他们疯狂而狂热的战意失去了领导者,其中一些狡猾的兽人老大便趁机掀起了夺权的念头,而这些不够大又不够强的老大自然难以服众,所以,这些本就如同一团散沙的兽人舰队们完全陷入了无止境的内战之中。 甚至完全忽视了那给它们带来重创的人类帝国舰队。 ——毕竟能干掉它们Warboss的红色大只佬,就是这群人类虾米的领导者。 起码目前还没有哪个老大或者小子敢去招惹她。 所以,伊莱恩便带着她的原体卫队们通畅无阻地回到了【坚毅决心号】上。 而前线的战报传讯也令她十分满意。 在这场双线作战中,由于异人舰队在第一轮打击中便被切断了大部分通讯,所以这群肮脏的异人舰队在伊莱恩跳帮兽人旗舰的这段时间中,几乎被阿斯塔特与远征舰队的炮火完全剿灭——除去由于轮番承载反击火力的战术导致绝大部分舰船的虚空盾几乎过热以外,几乎没有她所不愿看到的战损数字。 尽管伊莱恩知晓,那头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Warboss对于她的子嗣而言,并不算一个太大的困难——事实上,仅仅是她带领的那队终结者,便能完全将其解决。 更不用提及在其上绞杀着兽人有生力量的数个连队的阿斯塔特了。 但伊莱恩不能容忍一场漂亮而完美的战役中残存着任何污点。 一切都必须要尽善尽美才行。 而现在,只剩下在那些萨勒姆的地表上负隅顽抗的剩余异人了。 …… …… 第二十五章 萨勒姆之征(完) 遮天蔽日的雄伟舰队停靠在了萨勒姆的轨道上空。 这颗没有大气层的死寂金属世界被来自人类帝国的远征舰队里里外外围得几乎水泄不通,任何妄想逃走的小型舰船都在精准的火控阵列下被尽数拦截。 那一团团绽放于漆黑夜空中的耀眼火球,便是那些肮脏异人的死兆星。 随后,象征着死亡的铁雨降临了。 漫天的‘风暴鸟’裹挟着无数‘空投仓’所组成的雨滴,被抛向了这颗死寂的行星。 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燃烧的舰体碎片,无数被切断的异人肢体和迅速冻结的结晶状血液旋转着,直至那些太空废船的遗骸也与其一并坠落。 曾经接收过求救信号的异人军阀们或许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但这一切已经太晚了。 无论他们对于那位Warboss所寄托的希望如何,真正的敌人已经兵临城下。 难以言喻的可怖阴影在雄伟的巨型空投仓中现形,任何因恐惧而被倾泻的炮火都被淡紫的虚空盾帷幕所尽数吞噬,这些名为【余烬狼群】的神之机械踏着阔步带给敌人以无情的毁灭。 死亡天使们搭乘着铁雨,犹如一把把尖锐的利剑刺入了这些异人们肮脏污秽的营地,厚重的磁力靴无声地从阴影中浮现。 静谧。唯有静谧。 真空阻隔了任何异人濒死前的惊慌叫喊,将这些肮脏改造人完全浸入了由绝望构成的囚笼。 伟岸而庞大的机械巨足毫不在意地碾过数十滩血浆尸骸,万籁俱寂的氛围、昏暗而致命的恒星辐射,以及经由尸山血海所垒砌成的京观,令这行走于人世的神之机械染上了神圣的色彩。 这些早已失去轨道制空权的异人,所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祈祷。 然而,这些颅骨形状早已失去神圣轮廓的异人,根本不具有被怜悯的象征。 没有任何人来拯救他们,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天使的剑锋、以及神之机械的铁蹄。 疾驰于战场上的白蓝身影挥洒着他们的‘救赎’,一柄柄喷吐着钷素废气的染血链锯斧,以及一把把映射着火舌的爆弹枪。 在阿斯塔特们那常人难以捕捉的高速身影中,更有着些许嗜血的猩红瞳眸在其中若隐若现——如若四处逃窜的异人们不幸被其发现,那么他们的头颅便会瞬间不翼而飞。 死亡与残杀的赞歌在静谧中颂唱,结晶的冰冷血液如丰碑般不断闪烁。 直至任何的绝望都被永远地凝固在死前的一瞬。 直至任何回荡在通讯频道的惨叫都完全陷入沉默。 ——这场战争(闹剧)…也该结束了。 基因原体俯瞰着眼前死寂的行星,轻声地呢喃着。 …… 随着重物落地般的沉闷声响,【皇帝】那肮脏的头颅,被丢到了雷德贾克的面前。 些许闪烁着电火花的管线与狰狞的丑陋面庞,象征着这位异人皇帝死前的不甘与愤怒。 “你安全了。【机械异教】的领袖,雷德贾克。” 清冷的女声在幽暗的环境中缓缓响起,伊莱恩踏着沉闷的步伐来到了雷德贾克的面前。 技术神甫那佝偻的身形与基因原体那伟岸的身形呈现着鲜明的反差。 “…欧姆尼赛亚在上,感谢您的救援。” 雷德贾克的苍老声音略显疲惫,他的电子义眼微微打量着眼前身形夸张的赤发女性。 毫无疑问,这就是萨勒姆的拯救者,来自火星与太阳系的远征救援部队,被火星称之为欧姆尼赛亚之子的神圣存在。 “当然。尽管征服大漩涡对于帝国而言迫在眉睫,但援助一个失落已久的铸造世界却更加重要。” “在接下来的大远征中,帝国需要你的忠诚与付出,来作为此次营救的回报。” 伊莱恩微微俯身,试图将这位看似十分疲惫的技术神甫扶起身来。 不过,未等她的手甲触及雷德贾克的肩膀,对方却立刻半跪了下来。 “以万机之神的名义——我向您宣誓忠诚。” 沙哑而疲惫的声线中透露着隐约的崇敬,也让伊莱恩看清了这位技术神甫的神情。 敬仰、尊重,崇敬,狂热…各种各样相似的词汇都可以被形容于他的目光。 而此时,雷德贾克也在观察着眼前伟岸的基因原体。 在伊莱恩那英气的精致面庞上,雷德贾克无法寻觅到任何与他此时相似的疲惫,一场规模不大的远征战争似乎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然而,这却令雷德贾克对于眼前这位几乎缔造出一场完美战争的女性更加敬佩。 是的,尽管他的部队已然无法支援这些援军,但他凭借着萨勒姆上发达的鸟卜观察阵列与大型占卜仪,从头到尾地观测了整场战争。 可以说,雷德贾克的一生中经历过无数次或大或小的战役。但哪次对他的影响,都没有这次令他所感受到的震惊要更加巨大。 在雷德贾克仔细地阅读过来来自地表鸟卜阵列对整场战争的记录读数与报告过后,他以往的眼界似乎就此被完全开拓。 那些精密而高效的士兵的行动策略令他吃惊,纵横连贯的各式战术令他惊诧不已,以及那足以列入教科书的虚空盾舰队阵列循环——以及将这一切都完美贯彻,高效到一种难以理解程度的指令。 可以说,这一切都令雷德贾克感到震惊,他实在无法理解现实中真的有这样恐怖的指挥官,并且她的手中有着这样一支行动无比高效、堪称完美的舰队。 连同雷德贾克沙哑声音中的疲惫,大部分都来源自对他对这些数据解读所产生的感叹。 所以,当这位缔造了一场完美战争的指挥官出现在他的眼前、并且还是拯救了萨勒姆无数古老知识的恩人之时… 无穷无尽的探索欲在雷德贾克的心中滋生。 就如同万机之神对他降下的考验,一个精密到难以理解的真正难题,以及将它缔造的圣人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对于知识的追求,是每个技术神甫都难以遏制的本性。 作为【机械异教】的领袖,雷德贾克毫不迟疑地对这位行走在人世的欧姆尼赛亚之子宣誓了忠诚。 …… …… 第二十六章 硝烟散去之后 名为【萨勒姆之征】的战役已经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在伊莱恩带领着远征舰队将剩余的异人与兽人势力尽数剿灭之后,数道有关于戈尔戈坦星区战后重建的星语通讯被发送向了各大铸造世界与补给世界。 象征着这毗邻着大漩涡的未知危险星域已经重新被纳入了人类帝国的版图,并能够以此为前哨站,继而向剩余的大漩涡区域发起一场场伟大的征服。 不过,那些都是前哨站修缮完毕之后的事情了。 现如今的戈尔戈坦星区依然充斥着混乱与危险,即便那些肮脏的异人帝国势力已经被连根拔起,但这也象征着这从旧夜时代便屹立至今的腐朽国度彻底分崩离析,寄生于这肮脏巨物的各种旧有势力,如今化为了无数游弋于大漩涡星海中的野蛮海盗。 他们就像一群饥饿的鬣狗,每个世界都是他们饥不可耐的甜美猎物。 这是令人十分头疼的事情。 计算着每个星球所需要准备的无数防御预案与物资储备,伊莱恩的眉头微微紧蹙。 “看来,该将剿灭海盗这件事提上议程了。” 基因原体轻声叹息着,因为眼前数据面板浮现出的人力需求与物资消耗都令她十分不满意,毕竟不同于她的兄弟佩图拉博或是多恩,有关于铸造一些坚不可摧的堡垒,从来都不是伊莱恩的强项。 “看来您对此感到十分烦恼,我的大人。” 苍老的电子声音悠悠传来,将伊莱恩的目光转移向门口的深红佝偻身影。 那是前不久才被她所救出的【机械异教】领袖,雷德贾克。 在这些忙碌的时光中,这位统御贤者帮了伊莱恩不少忙——尤其是算力需求巨大的资源储备计算,萨勒姆作为一个铸造世界,其完备而优异的巨型工厂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伊莱恩所需的各类物资生产问题,以至于让她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地准备各个前哨世界的预案布置,而不是被各类不充盈的资源束手束脚地思前想后。 “是啊…当将异人帝国势力彻底根除后,我才发现这片星区的真正问题。” “我几乎无法想象你是怎么度过整个旧夜时代的,雷德贾克。或许我们需要无数个萨勒姆的防御火力,才能令帝国在这片混乱的星区中立足脚跟。” 仿佛是感慨着雷德贾克对于萨勒姆的各种安排,伊莱恩向对方递过了她的数据板,其上储存着数以千计的星球防御预案与精细的物资计算结果,也正是她在这段时间内感到苦恼的问题。 “烦恼基于未知,我的大人。…萨勒姆只不过是一个铸造世界,而您所需要担忧的却是整个星区。” 雷德贾克恭敬地接过了基因原体的数据板,在将自身的信息接口与之链接后,复杂的电子义眼便缓缓流动着数据绿芒。 很显然,来源自基因原体的各种知识令这位技术神甫受益良多,雷德贾克在这些日子与伊莱恩的交流中,也极大拓宽了他的眼界——诸如各种各样诡谲的战术与逻辑链条,还有看似出乎意料,实则完全合理的预案安排。 “可未知就是我的敌人,雷德贾克。” 伊莱恩微微叹息着,在这时,她回想起荷鲁斯兄长曾经提及过的钢铁勇士。 如果是他们的话,这种情况将不会是什么问题。 【如果有必要的话…恐怕我真的需要一些援助了。】 在这些日子里,伊莱恩经常思考着是否要倾尽远征舰队的力量来实现她的目标,但计算结果中的粗略结论却令她扼腕叹息,现如今尚不充裕的军团人数也仍是一个问题。 毕竟,习惯于对于各类因素进行精打细算的伊莱恩不太擅长时间跨度长久的攻坚战,尤其是这样面对着繁多却渺小的无数敌人。 纵使在凡人的眼中这些防御预案与反击战术,还有几乎可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的物资供应链,这一切已经堪称是固若金汤的完美预案——但对于她所知晓的情况内,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这些由于环境与时间所限制、根本并不完全的防御预案,事实上还是有着被袭掠的可能。 她能够将其完善,但代价却是时间。 然而大远征的唯一敌人便是时间。 伊莱恩的目标是在时间的允许内,建立一些足以令人类帝国第一时间完全接手的完美前哨站,将物资的浪费与人力的消耗容忍被降至最低。 只有这样,才能将大远征的进度第一时间向前推进。 至于完整地攻克下这片充斥着混乱的星区…则恐怕要交给其他基因原体兄弟了。 毕竟,伊莱恩所擅长的是有限资源内的精准完美调度,也正符合人类之主对十二军团的期望——完美的后勤人员,以及大远征中最锋锐的无暇剑锋。 对应着群山之子那精通药剂知识与擅长肢解他人的天赋。 …… “很完美的战报,细腻而密不透风的战术配置以及突发情况的完美应对。看来她的表现已经超乎预料了…或许基里曼应该和她学习一些?” 【还不够。治安战将会是她接下来所面对的问题…不够坚韧的本性将会是她的弱点。】 与此同时,掌印者与人类之主也同样讨论着那来自遥远大漩涡中的战役,观点不一的两位人类帝国至高之人,正对刚刚回归的基因原体的第一场战役进行着锐利的评价。 听闻帝皇的评价,马卡多微微挑眉。 “可这是你亲手塑造的特点,代表着坚韧的特质已经有多恩与佩图拉博了。” “毕竟,他们每一个都有擅长的方向(功能)。” 【……】 帝皇微微沉默,他听懂了掌印者的言外之意。 不过,对此他并不否认。 【我的初衷,便是他们能在大远征中各司其职。】 【他们每一个都有相应的特点…也是我交付于他们的天赋。】 【所以,随着不断将他们寻回,我便也能空闲出相应的部分精力——用以发展人类的明日,不再为过去的惋惜而叹息。】 伟岸的金色身影缓缓起身,眺望着眼前正燃烧着战火的无垠深空。 在其中,人类之主只能看见名为‘未来’的河畔正不断靠近。 【如果她还不够坚韧的话,那就让‘钢铁’去吧。】 望着帝皇那孤寂的背影,马卡多微微叹息。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的老朋友。” …… …… 第二十七章 钢铁之主 奥林匹亚。 位于人类帝国麾下的一个繁荣而富饶的花园世界,她曾经如同银河中诸多人类世界般一度陷入黑暗,直到人类之主在耀眼的光辉下将其纳入帝国的版图之一。 现如今,战火与纷争早在数十年前便已经远去,留给奥林匹亚的只有和平与安宁。 至于这份和平的原因,便来源自人类之主那伟大的二十一位子嗣的其中之一。 奥林匹亚的征服者,铁之主,钢铁勇士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 “…又一次战争。” 佩图拉博喃喃低语,在这位伟岸的基因原体面前呈现着的数据面板上时刻流动着多如繁星的数据,无穷无尽的算力在他发达的大脑中时刻运算着。 而在其中最为显眼的猩红文字,便是来自泰拉的星语通讯。 【坐标:戈尔戈坦星区·铸造世界萨勒姆】 【要求:申请钢铁勇士支援。】 【目标:参与对该星区参与势力的镇压,协助‘群山之子’建造前哨站。】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佩图拉博并未在该命令当中寻觅到任何有关于攻城、或是严苛战役的任何讯息。 取而代之的,却是有关于建造与守备的种种资料,无数经由伊莱恩亲自整理的讯息和数据,乃至于各类前哨站模型与防备策略都呈现在了钢铁之主的眼前。 阅读着这些精美而严谨的数据,些许疑虑开始弥漫在他的心底。 战犬、群山之子、伊莱恩…诸多关键词在佩图拉博的瞳孔中一闪而过,钢铁般桀骜冷漠的视线也愈发疑惑。 他记得这位新回归的原体姐妹。 战犬的基因原体,伊莱恩。她来源自一个曾经尚武的红沙世界,在征服了当地的土著贵族后被尊崇为圣女。在她刚刚回归的时候,便将昔日第十二军团的名字,由战争猎犬改名为群山之子。 同时,也有一队常驻于第13远征舰队的钢铁勇士连队参与了她的母星建设。 佩图拉博的大脑中不断流淌着数据流,愈发阅读着这位新姐妹的资料,这位钢铁之主便愈加困惑。 ——为什么泰拉会给钢铁勇士颁布这样的命令? 作为被帝皇赋予了【铁之主】名号、并赋予重任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深知自己在大远征中要肩负起的严苛职责,他经常会主动承接下来自泰拉所颁布的残酷战役。 所以,几乎每一场艰难的攻坚战中都有着钢铁勇士的影子,这些行走着的钢铁便是佩图拉博意志的象征。尽管他的子嗣们在一场场的残酷厮杀中不断被消耗,但钢铁勇士的坚韧却名冠帝国。 所以,佩图拉博不太理解。 为什么泰拉要把他派往去一个已经几乎征服的星区呢? 钢铁之主沉默地开始在数据中寻觅答案,涵盖【萨勒姆之征】整场战役的无数精密资讯与战报在顷刻间流入他的脑海,浩如烟海的冰冷数字在二进制转译下不断组合为详细的资讯,通过一系列关键词在资料库中不断进行整合与更新,在数据海洋中尽情遨游的意识缓缓检视着呈现于眼前,这场近乎完美无缺的残酷战役。 犹如群狼般将敌人的有生力量不断蚕食,在长达数个月的捕猎中将敌人的恐慌程度提至极限,正面战场再以完美无瑕的恐惧战术将敌方的指挥链完全切断,通过难以理解的高效指挥来达成舰队虚空盾的最高效利用,即便是突如其来的大规模援军也在预案当中,大规模炮击与精准火控几乎不可能的完美结合,甚至还有作为最终预案的折跃接舷战来对敌军旗舰进行斩首。 ——艺术品。 不知为何,佩图拉博的心中诞生了这个词汇。 佩图拉博深知这场完美战役所蕴含着的艺术价值。精密的逻辑链接着每一环,早已准备好的各式预案更是完美无缺,在优雅而稳健的命令之下对敌军施加着恐惧的循环。 其中无穷无尽的细腻布置几乎完美符合佩图拉博的战争理念,尽管大远征中的时间往往不足以支撑他对于战争的构想,这位钢铁之主所要思绪的诸多战争构想要在更加宏观的层面。 但,无可否认的事实就是…这就是他所见过的一场最为完美的战役。 没有如同太空野狼那般在大局观层面上的完全缺失,也没有白色疤痕那样以野蛮的掠袭策略为主体,更没有极限战士那样庞杂而紊乱的指挥链。 佩图拉博仿佛在这场战争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就仿佛那在遥远大漩涡所指挥的基因原体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一样。 是的,如果是他亲自到来的话,毋庸置疑,他与钢铁勇士也能做到完全一致的完美战果。 只是大远征中有太多艰难的攻坚任务。作为必须要承担起重任的【铁之主】,佩图拉博必须要将他对于战争艺术的构想暂时抛之脑后,在效率与时间为至关紧要的大远征之中,他从来没有这样的闲暇时间去进行这样一场战争。 联想到这里,佩图拉博不禁对那位素未逢面的原体姐妹产生些许愠怒。 如若她也有着与自己相当的能力与坚韧心灵,那么在大远征中进行如此程度的精细战争,无异于对这份天赋的浪费。 所以…佩图拉博内心中的疑惑自然被解开了。 是的,一定是父亲要让自己去教授这位尚不熟知大远征效率重要性的妹妹。 毕竟,如同自己这样为能够帝国征服大片疆域的基因原体,怎能将时间与精力浪费在这种战争之上。 尽管佩图拉博与一众原体兄弟们的关系从来不好,但他却详细地查询过其中每一位的各种资料,他知晓这伊莱恩那对于子嗣的过度溺爱,以及那些在帝国中正逐渐流传开来的先进医疗知识。 钢铁之主微微联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在他那宛若钢铁冰冷的外表之下,藏匿着他人从未探寻过的些许细腻。 “果然…女人都是一样的啊。” 现如今,看来他要多出一位妹妹了。 …… …… 第二十八章 寒风与钢铁 “放下你的狂妄吧,伊莱恩。你我都知晓在【ε-13】区域安置3倍以上常备医疗人员储备是一种极大程度浪费,你坚持的完美无瑕并不重要,那些【ε-17】的人口增长速率只取决于帝国部队抵达后的巢都建设,在此之前…我们要将资源调配至更有用的区域。” “首先,预案【Σ-045】的准备并非为保护平民,我的兄长。它最重要的含义便是抵御潜在的【δ-12】区域的基因突变威胁。尽管你的坚韧众所周知,但你不能忽略那些太空海盗的病毒炸弹与工厂辐射的事实影响——如若将其预算减少72%,那么这会象征着该殖民地的人口增长速率陷入阈值,这是不可接受的。” “钢铁勇士的基因耐受性数据你真的有看吗?真是难以理解的懦弱思维。只要将人口增长速率维持在19%就可以支撑征兵与纳税需求,不要妄想在这样荒芜的星区内建立一颗花园世界,它并不值得人耗费精力。” “即便代价是59年后的基因混乱危机与【791105号亚人】的灭绝问题?父亲的大远征是让我们解放更多蒙受黑暗与压迫的人类,对于任何种族灭绝问题都不该被如此轻视,佩图拉博。” “效率与时间是唯一重要的事情,伊莱恩。这不是我第一次重复这句话了,很显然在此之前的2972次都没有起到相应的效果,以你的思绪,分明能够知晓我的意思与分析结果是什么…我认为那是足够明朗的数据了。但你的观点却如同基里曼一样短视而可悲。” “我对此维持观察态度,佩图拉博。每个标准泰拉时的5分钟休憩与交流时间该结束了,请给我预案【Σ-045】的前置【Σ-037】与后置【Σ-802】预案的资料。” “已经传过去了。我会仔细阅读你的预案修改内容,伊莱恩,希望不要再出现3倍这种令人头痛的数字了。” …… 交谈的声音终于平息,寂静重新笼罩在指挥室中,只剩下些许数据板的嗡嗡声。 在辩论的声音平息之后,猩红的伟岸身影与冷若钢铁的巨人则各自回归了彼此的工作。 他们那极具规律的交谈与辩论冲突却令房间中的原体护卫极为紧张,基因原体们的每次激烈辩论都会令房间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压抑氛围,而在精准的计时之下,他们二人那激烈的思想对抗也会在某个限定的时间中立刻中断,继而重新回归到彼此庞杂而繁重的工作之中。 卡恩有些头疼。 因为基因原体们那简洁而迅速的语言中,却夹杂着无穷无尽的庞杂信息。 分明只是稍快一些的语速,作为原体护卫的卡恩却听得头晕眼花,连阿斯塔特的发达大脑也无法参与其中观点与信息的急速碰撞。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令他难以理解,仿佛基因原体们所辩论的事情并非是这片星区内的待处理事项,而是他们完全不熟知的其他星区资料。 就连那佩图拉博背后的数位钢铁勇士也对眼前的场景感到疲惫。 因为自从钢铁勇士与他们的基因原体来到了这个星区,这样的场景便已开始。 在当时,从伊莱恩前来迎接佩图拉博的时候,还未等钢铁勇士的仪仗队做好准备,这位钢铁之主便立刻上前,开始质询起这位素未逢面的姐妹—— 有关于她发送给自己的资料内各种过于繁杂预案,提出了大量尖锐的意见。 这突兀而难以理解的场景令所有人都震惊了,佩图拉博的性情古怪虽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群山之子却也没料到竟然会如此奇怪。 尽管未能与这位兄长见过一面,而伊莱恩似乎对此早有准备。 她如同早已熟知彼此的熟人般开始对钢铁勇士之主回复着她的意见: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各种生涩难懂的专业词汇与庞杂到令人头晕眼花的无数数据列举,以及面对暴躁兄长时有条不紊的解释。 双方的阿斯塔特都对这一幕实在是难以理解,困惑填充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虽说战争猎犬和钢铁勇士曾经是颇为亲密的战斗兄弟军团关系,但在过去,他们彼此却从未表露过任何有关于后勤的潜质,他们每次相遇都是在严苛而艰难的攻城战中相遇,对于彼此而言,鲜血与屠杀是更好的交流词汇。 他们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对方的基因原体能够在后勤方面的问题,进行着极其激烈的观念冲突。 并且双方的基因原体却像是早已熟知彼此观念一般,在激烈的辩论中依然维持着有条不紊的观点交流,甚至时而有着些许让步的遗憾语气,然后便是新一轮的激烈讨论。 在双方平缓话语中的各式晦涩难懂数据,就算是原体亲卫都完全难以将其理解。 而这种激烈而诡异的情况,已经整整持续了数天——在期间,卡恩就算试图稍微聆听原体之间的话题,其中庞杂的信息量也会令他头晕眼花。 【可能…这就是基因原体吧。】 望着伊莱恩那忙碌的身形,卡恩的心中不由得微微叹息。 而这种苦涩的心绪,也同样蔓延在其他数位阿斯塔特原体亲卫的心中。 是的,纵使他们想给基因原体帮忙,却也有心无力。 这也正是帝皇派佩图拉博来支援伊莱恩的目的。 只有佩图拉博那与伊莱恩相仿的庞大逻辑思维与算力,才能够支撑起他们在短暂的时间中快速在混乱的戈尔戈坦星区中建立起人类帝国的前哨站。 这便是基因原体那犹如神祇般的天赋的意义。 自从佩图拉博到来之后,整支第13远征舰队与铸造世界萨勒姆便像一个不停运转的战争机器一般,在数天中便已在该星区的前哨站世界上建立起一个个完备的堡垒雏形,甚至连同巢都世界的建设也被极大幅度地加速。 恢弘的各个防御据点在钢铁勇士们的远征舰队下被不断建起,第四军团在帝国中从未表现而出的高超建造天赋在此刻完全显现。 尽管他们的基因原体与第十二军团的基因原体常有观点与意见冲突,但来自群山之子的后勤舰队也如同他们作为战犬时的过往,时刻伴随着这些钢铁般的军团,不断地来到各种崭新建立起的宏伟建筑群上空,提供各种各样的协同帮助。 这一切,两位基因原体都收于眼中。 纵使他们激烈的观点争论仍旧每日不断,也不如同牧狼神与战犬之母相处时那般亲密无间。 但经由寒风与钢铁所锻造而出的两位基因原体,在繁忙而庞杂的工作之中,对于彼此的了解也正逐渐加深。 或许,是源自彼此那坚韧外表之下难以被察觉的细腻中,不约而同的默契。 …… …… 第二十九章 职责 指挥室中的静谧仍在持续,房间中经常响起的激烈讨论也一如既往。 不过,无论如何…在这些时光中,第四军团与第十二军团的确都陷入了彼此的忙碌。 在双方基因原体下那高强度算力对于资源的调配之下,几乎没有任何渺小的单位被浪费,哪怕是机仆的维护时间都被压缩至极限。 这两支看似擅长厮杀与屠戮的军团,在此刻都展现出了彼此所擅长的本质。 每个前哨站世界上都能看到钢铁勇士们建造堡垒的忙碌身影,也能看到群山之子们来回奔波于后勤据点。 分工明确的两支超人军团将往常漫长的前哨站建造周期加速至数天以内,无数宏炮阵列与虚空盾也在机械异教的铸造世界支持下被安置。 每当他们离开一个世界,就意味着无数坚不可摧的堡垒被建立。 在这期间,钢铁勇士们那耐受程度极高的基因种子在群山之子的医疗设备协助之下,甚至招募了数万的新兵——尽管他们往常在相对富饶的世界便能征收到如此程度的兵源,但在如此贫瘠的星区中,不可谓不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奇迹。 当然,如若不长眼的太空海盗来袭,这些阿斯塔特们并不介意用手头的工兵铲与手术刀撬开他们的脑壳。 …… “我总以为工作是轻快的。” 端详着手中被批改有大量修改痕迹的文件,伊莱恩略显疲惫地抱怨着。 自从那宛若钢铁的兄长来协助自己的工作后,她就没有一刻能闲下来。 “现如今…我却看到了堆积成山的文件,能解释一下吗?兄长。” 伊莱恩叹息着。 日复一日的批改占据了她的大部分时间与精力,如果不是佩图拉博的工作效率远超于自己,她甚至不知晓这位兄长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捣乱的。 ——甚至令伊莱恩稍微回想起前世记忆中的苦涩社畜生活。 尤其是佩图拉博这仿若甲方老板的刁钻与严苛。 而听到伊莱恩的抱怨之后,钢铁之主只是冷哼一声。 “…哼。效率是一种态度,而你恰恰缺乏。” 对于伊莱恩那繁琐而浪费的预案习惯,佩图拉博在这段时光中早已熟稔。 “我见过太多天赋异禀却将其浪费的人,他们在可怜而短暂的一生中被些许荣耀遮蔽了双眼,却殊不知在前方却有着更加宏伟的山峰等候攀爬。” 佩图拉博那冷漠的话语中透露着些许长者的余裕,顺手上传了数百个有着需要修改的议案,丝毫没在意此举会给妹妹增加了多少工作量。 在他的眼中…伊莱恩有着于自己极为相似的天赋,并且她的个性绝非多恩那样令人生厌的僵硬,不同于玛格努斯那样仅仅满足于眼前成就的骄傲,也不同于基里曼那样难以把控全局的平庸,他们那藏匿于表象之下的软弱显而易见。 而这位亟待成长的妹妹…她那自从回归后便第一时间参与大远征的举动,佩图拉博也看在眼里。 很显然,她对父亲伟大事业的热忱无需强调,而荷鲁斯也曾与他提起这位新回归同胞的优秀。 “你仍需将不必要的习惯和弱点尽数剔除——只有那样,真正的钢铁才会被锻造。” 佩图拉博尽管嘴上仍旧严苛,但心中却已经将教导伊莱恩视为自己的职责。 毕竟,她需要变得如同自己一般优秀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在大远征中扛起相应的重任。 所以,佩图拉博无时无刻不尽着父亲交付于他的教导职责——将这位尚不熟知大远征效率重要性的妹妹带往正途。 最起码,不要将那宝贵的算力与天赋浪费在有关于对子嗣的怜悯上。 “是、是,又是那一套‘浪费’…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浪费了什么,这就是我所擅长的方向。” “兄长,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伊莱恩对这位头脑死板的【铁之主】感到些许头疼。 虽然在佩图拉博的眼中,这份如同严厉长兄的教导颇有深意…但在外人的眼里嘛。 只能说,稍微有些‘生硬’? 她虽然知晓这位奥林匹亚之锤那复杂而别扭的内心中贮存着些许他人难以知晓柔软,但从佩图拉博平日中冷漠而严苛的表现看来…实在是太难以理解了。 分明只是要静下心来好好谈论就能解决的话题,佩图拉博偏偏要用激烈而锐利的辩论来将其解决。 而在其桀骜冷漠的话语之中更无时无刻不透露着让人高血压的刻板观点。 他既然都这样了,那就只好顺从了。 反正伊莱恩是这么想的。 不过好在佩图拉博的工作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原本令她头疼的基建与防御问题在钢铁勇士们的到来后便立刻好转,除去每天被一位严苛的兄长刁难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你还是太过幼稚,伊莱恩。虽然这场战役依靠着你的天赋轻松取胜,但是你也要思考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宏伟远征——不是每个战场都会有钢铁勇士的支援,所以你的【Σ-179预案】中的建筑材料部分…” “…是、是,我知道了。我会立刻处理的,兄长。” 伊莱恩略显慵懒地舒展着姣好的丰腴身段,选择性地将佩图拉博又开始语重心长的教导忽略掉,将精力重新转移到眼前的工作上。 不知何时,在二人之间的讨论中,火药味与紧张已经逐渐消散。 因为原体侍卫们也早已离开指挥室,所以伊莱恩再也不用在子嗣面前维持着身为母亲的威严,面对佩图拉博时也更加轻松自然。 而佩图拉博也依照他所认为的‘父亲交给自己的兄长职责’,将部分精力放在教导这位原体同胞的身上, 当然,有关于原体侍卫们的离开,佩图拉博当然不在乎他子嗣们的茫然,做出这项指令与提案的人自然是关照着自己子嗣的伊莱恩。 虽然她怀念起自己独自一人工作时的轻快,但有关于这位心思细腻而无比别扭的兄长…伊莱恩自然还是相对较为重视的。 伊莱恩淡金的瞳眸微微扫过佩图拉博的冷峻面庞。 此时此刻,属于他的悲剧还尚未开始。 改变未来的机会也尚未离去。 …… …… 第三十章 隐患 基因原体,代表着什么呢? 对于这个问题,世间流传很很多种答案——行走在人世的神祇、阿斯塔特的基因之父、举世无双的征服者,尽管卡恩本人对于这些答案并不苟同,但每位帝皇的伟大造物的确都有着类似的特质,他们生来即伟大的天赋毋庸置疑。 而眼前这位瘫倒在座椅上阖眸休憩的慵懒女性,则将第八连长对于‘基因原体’这一词汇的任何神圣印象抛于脑后。 “37分钟。” “佩图拉博大人已经寻找了您37分钟了,母亲。” 卡恩无奈地轻声提示着自己的母亲。 他依稀可以听见不远处指挥室的催促,那是钢铁之主的暴戾。 “…让我休息一会吧,卡恩。” 伊莱恩的声音中充满着疲惫,她真的不想再继续加班了。 “…呃,可是…佩图拉博大人可能会…” “…我真的,真的很需要休息。” 看着母亲从未流露过的疲惫神情,卡恩也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他是真的从未见过母亲展现出这一面。 …… 此时此刻,伊莱恩不仅仅感到十分疲惫,甚至已经有些无语了。 她脑内那名为‘拯救佩图拉博’的计划,甚至都在流产的边缘。 不为别的,仅仅是因为伊莱恩真的快受不了他了。 无论是工作也好,还是交谈也罢。这位无论在任何地方都丝毫不通情达理的兄长,经常能让伊莱恩的血压飙升。 分明有关于前哨站的布置已经基本宣告完成,仅仅等待着阿斯塔特们完成工作就可以准备离开。 而她那位麻烦的兄长,却循环往复地在已经大体建设好的各类预案中不停挑刺。 起初的数天,伊莱恩还能勉强应付佩图拉博交付给她的工作。 其中包含着对兄长的尊敬,也有着对于受诅知识中的惋惜。毕竟,对于那位在大叛乱中得不到任何人理解、历经磨砺而最终损坏的钢铁之主,她还是稍微有些惋惜的。 然而,这份对于兄长的尊敬非但没能让她的工作尽快完成——自从二人的关系逐渐和睦,反而令佩图拉博得寸进尺地继续在伊莱恩的设计中挑刺。 其中繁杂而庞大的工作量…足以累死数千位政务官:是的,从他们年轻就要开始不眠不休地工作,直到老死才停下。 毕竟,这是涵盖整个星区的前哨站设置,以及每个世界的未来百年的发展计划。 即便是泰拉最精锐的政务官也无法应对如此庞杂的工作量。 不过,这种工作量对于基因原体而言并非什么难事,如果是那位名为罗伯特·基里曼的基因原体来的话,他甚至会乐在其中。 但是,问题就在于如此庞大的工作量并非是要一口气完成。 而是由佩图拉博亲自来质询监督,而且随时随刻都有可能在伊莱恩的工作中挑出各种不符他理念的地方。 这就是最难以理解的事情。 分明大体的工作已经几乎完成,但佩图拉博却始终认定着伊莱恩的观念不会如他所愿,而是通过大量几乎无意义的工作来监督她,并且在交流中也无时无刻不旁敲侧击,如同长辈般给伊莱恩提出各种各样老道的人生经验。 其实,伊莱恩解佩图拉博那外冷内热的本质,也知晓佩图拉博只是试图成为像荷鲁斯那样合格的兄长,来将各种各样的知识与经验教授给她。 如果需要交流的话,佩图拉博分明有更好的方式来与伊莱恩交流——而他,只选择工作。 这种方式实在是… 一言难尽。 现在,伊莱恩只想尽快完成戈尔戈坦星区的任务,然后赶快离开佩图拉博的身边、赶快回到大远征中发光发热。 而不是被一位偏执狂兄长用工作折磨。 …… 而在另一边,佩图拉博则无时无刻盯着数据板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在其上,是他亲手为伊莱恩所列出的各种‘精准挑刺’。 他保证,如果伊莱恩对自己发脾气的话,他也能在这份‘无理取闹’的清单中选取足够分量的内容用以还击。 毕竟,佩图拉博自诩已经足够熟知这位心思细腻的妹妹,对于伊莱恩那份得天独厚的天赋而言,这种程度的工作只不过是简单的开胃小菜,因为他自己在处理这种数量级的数据仅仅数个小时便能够完成。 所以,想必对方一定能够完全理解自己这份来自长辈的心意。 ——是的,伊莱恩与自己是极为相似的‘同类’。 在第一次阅读那份完美的战役报告时,佩图拉博便隐约有着相应的思绪。 他曾经思考过,除去自己与多恩那令人讨厌的相似类型以外,是否会有着在艺术与战争的造诣上相似的兄弟。 来自第十五军团的玛格努斯便是其中一位。 在与那位骄傲的赤红巫师畅谈交流了古泰拉的失落艺术古籍之后,佩图拉博便隐隐约约产生了更多的期待。 现如今,这位新回归的女性原体,伊莱恩。便是与他在战争艺术上有着相似理念的存在。虽说对方所表现出的感性令佩图拉博略微联想到了伏尔甘,但总体而言,在与她共同工作的时光中,这位钢铁之主感受到了由心而生的温暖,仿佛他的姐姐凯莉芬妮曾一度带给他的温馨。 而且…伊莱恩还是他那些名为‘基因原体’,真正的血脉兄弟姐妹当中的一员。 当然,佩图拉博认为这位年轻的妹妹还需要足够的引领,才能够成为自己真正的‘同类’。 只是需要足够的历练。 …… 很显然,对于佩图拉博而言,他那孤僻的社交经历与复杂心绪对于任何人而言都实在难以理解。 虽然,伊莱恩的心中依然秉持着改变命运的愿景。 但是,如同荷鲁斯曾经所重视的理念:‘如若不及时解除潜在的误会火苗,那么即便可能性再渺小…它也会在任何人都意料不到的时机中,酿造为更加巨大的危机。’ 在不远的将来,无可避免的动荡即将到来之时… 佩图拉博的自傲与孤僻,终将会作为无可避免的潜在隐患。 …… …… 第三十一章 混乱的征兆 规模庞大的星球防空阵列犹如繁星般被布置在每个前哨站世界,来自整片混乱星区的危险也被尽数阻挡在钢铁勇士们所亲手筑起的坚固堡垒之外,与泰拉和各个铸造世界的亚空间航路也被重新开辟,散落在星区中的每个补给世界也彼此联通,这象征着第四与第十二军团的繁重工作逐渐进入了尾声。 又一片荒芜的土地被播撒了文明的种子,整片星区中饱受压迫的人类们也在有序的调控下重返自由,在人类之主的意志下从暴君的统治下重新解放。 以铸造世界萨勒姆为核心,它也将成为人类帝国向大漩涡深处发起远征的前哨站。 同时,第十二军团的基因原体也正式宣布了她对铸造世界萨勒姆的所有权,来作为她在大远征期间的后勤世界,来自第13远征舰队的泰坦军团【余烬狼群】也在此安置。 尽管来自火星的机械神教对此略有不满,但在得知铸造世界萨勒姆的机械异教对这位基因原体宣誓忠诚之后,那些流传于技术神甫之间的不满声音便立刻消失了大半。 因为在人类帝国那不成文的规则中,任何被基因原体所亲自收复的土地,他们都有资格去对其进行管控与统治——如同罗伯特·基利曼麾下的极限战士,第十三军团便是以基利曼的母星马库拉格为据点,在向着整个银河的东侧发起大远征的同时,将他所收复的世界尽数收编。 在大远征日渐增长的进度中,极限战士所掌控的世界已经抵达数百,其中的铸造世界更是数不胜数。 凭借着庞大的兵源与基因原体·基利曼的优秀统治,他们的实际兵力已经完全超越了在冉丹战争中元气大伤的暗黑天使,这份过于强盛的实力,几乎便是人类帝国对于阿斯塔特军团认知的标杆。 既然有着这样的先例,机械神教也并未过多追究伊莱恩对于铸造世界萨勒姆的所有权,只是任命那些与第13远征舰队的一同出行的机械神教远征军留守该星区,与机械异教的大贤者雷德贾克交流那些曾度过整个纷争纪元的古老知识与珍贵STC。 当那支科考队随同雷德贾克进入历史悠久的机械神殿之后,随行执行着监视职责的阿斯塔特们却立刻给坚毅决心号回传了一级戒备的紧急通知。 有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发现了。 …… “报告:未知的混乱情况出现在了神殿深处,群山之子第88连的药剂师艾沙·佛朗哥发出了求援警告…在警告中,他声称目睹了难以理解的污秽存在,而随行的钢铁勇士第786飞行大队与其指挥官沃尔克通讯中断。” 看着眼前半跪着报告的阿斯塔特,伊莱恩的眉关略微紧蹙。 在佩图拉博给她增添的额外麻烦之余,现如今又有一则颇为紧急的事项挤占了她的算力。 本来,她想将其当做某个巢都世界所遭遇的太空海盗这种琐事简单派遣增援处理。 然而求援的信息来源,则来自于萨勒姆那链接着星球核心的机械神殿。 在此之前,她检阅了雷德贾克与机械神教远征军的技术神甫们的进入许可,并批准了一队群山之子与钢铁勇士随行——在她看似庄严认真、实则漫不经心地应承着佩图拉博对于她的‘教导’时,为了不让这位古板而内心细腻的兄长感到来自妹妹的疏远,特意将这本不需要钢铁勇士出现的任务添加了一些位置。 本来这是能够在佩图拉博的‘贴心教导’下得到些许喘息的聪明之举。 而现如今,阿斯塔特们求援的消息却在她的忙碌上添火浇油。 若非佩图拉博此时在处理奥林匹亚的后勤世界对戈尔戈坦星区的亚空间航路开辟事项,恐怕此时她的任务列表上,将又会多出一个安抚兄长的事项。 很显然,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伊莱恩知晓,这颗星球上存在着来自混沌诸神的棋子,这也是她对外宣称所有权的原因之一。 她本以为雷德贾克不会将其触动,然而…变幻莫测的命运却从不会轻易放过挣脱其束缚的棋子。 由于雷德贾克对自己所展现的忠诚,伊莱恩其实并未去在意萨勒姆上传承数千年的纷争纪元遗产,她并不想去探索这位忠诚盟友舍弃性命也要将其守护的珍贵宝物——更何况,依据她所知晓的诅咒知识:在另一个时间线中的发展进程中,它将成为第一个效忠于战帅荷鲁斯的黑暗铸造世界。 因为在铸造世界萨勒姆的星球核心中,寄生着一只名为‘萨拉姆’恐虐恶魔。 它诞生于人类第一次意欲夺取另一个生命时所铸造的武器上,这位嗜血的恶魔因人类对于武器的恐惧而愈发强大,在某个不为人所知晓的时间点被囚禁在这个铸造世界的核心,直至大叛乱的进展愈发鼎盛,钢铁之主也为寻回已日渐疯癫的安格隆而来到了这颗星球,将这位恐虐恶魔重新释放—— 些许隐约的熟稔刺痛从伊莱恩的脑海中不断传来,这意味着又一位群山之子堕入了无可挽回的深渊。 难以言喻的感受再次浮现在她的心中。 …是的,命运从未放过自己——无论她途径哪个岔路,都有与之相遇的可能。 “去通知原体卫队吧。” 她轻声叹息着。 “母亲…” “去吧——通知原体卫队。” 这名阿斯塔特似乎察觉到伊莱恩的叹息,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冷漠的命令堵住了喉咙。 他从未见过基因之母表露出这种表情。 在过往的印象中,他们的母亲往往展现着温和的气息。 如今…却仿若一头噬人的凶兽。 …… 闸门开合的声响将伊莱恩的思绪从无尽的思考中唤回。 基因原体将目光投向那柄为‘血子’的链锯斧,庞杂的思绪已经将迸发而出的哀伤尽数压倒。 她能够感受到那名堕入深渊的子嗣所感受到的疯狂与怒火,她也能感受到那份经历过无数次的悲伤与绝望。 伊莱恩有思考过父亲这份赠礼的含义:或许是对于挣脱悲惨命运的勇士的奖赏,或许也是如人类之主面对着悲剧命运的同病相怜。 父女二人在那段短暂而漫长的相处时光中,就动荡的未来始末进行过无数次探讨,乃至其中可以被避免的诸多细节…牧狼神所经历的腐化、凤凰与铁手的救赎、饱受风霜的钢铁…还有更多更多可以被改变的遗憾。 伊莱恩甚至在激烈的争辩中穷尽了超人大脑内储备着的庞大算力,为她那身陷危机的兄弟们准备了无穷无尽的预案供父亲参考。 只为在那些潜在的危机出现之前,便将其完全化解。 然而,人类之主却只是叹息。 仿佛在无穷无尽亟待改变的命运面前,基因原体的神力与天赋也只是被投入湖泊中的渺小石子——在至高天灵魂之海中荡漾起些许涟漪之后,转瞬间便再度消弭。 每当女儿的尖锐问题提及到那无可避免的叛乱时,人类之主只是再度重复起那至关重要的词汇: 【大远征。】 那是对于‘人类’这一种族意义非凡的词汇,这是象征着群星间无数异形亟待灭绝的词汇。 这是有关于人类帝皇的幻梦,无可避免的词汇。 实际上,这位看似冷漠而不近人情的父亲并未拒绝女儿的提案。 恰恰相反,他无比赞同伊莱恩这份勇于直面注定命运的勇气。 所以,人类之主寻人铸就了那对象征着安格隆的双斧,也是对于伊莱恩而言,最重要的两项东西——血子(子嗣)与血父(帝皇)。 它们将作为二人间彼此的秘密,也作为父女誓约的证明。 伊莱恩紧闭双眸,轻抚着链锯斧那缓缓转动的锋锐利齿。 “我会做出改变的…父亲。” 她喃喃低语。 …… …… 第三十二章 初始之刃 【瞧瞧你…‘战争的笑声’、‘刀锋边缘’——‘初始之刃’萨拉姆】 【你自诩挣脱了血神的束缚,享受着千万年来的可悲自由。却不知晓…命运时刻追逐着你可怜的背影。】 【可悲的萨拉姆、可怜的萨拉姆…有着多么难以言喻的诡谲命运啊…】 【她会来寻觅你的。就如同所有迷失道路的孩子…在这条错综复杂的轨迹上,你们的相遇便是必然。】 【栖息于黄铜王座的可怖阴影之下将是你们共同的命运…】 【或是——在不可言语的变数中夺得生机…】 【呵呵、呵呵呵呵…】 【我们会在终点之前相遇的,萨拉姆。】 【我们会在注定的彼岸重逢,伊莱恩。】 【还请…尽情地挣扎吧。】 …… 作为自纷争纪元便已存在的铸造世界,萨勒姆地下那恢弘而庞大的知识之馆中藏匿着无穷无尽的古老珍贵知识,如今难以置信的无数先进科技在其中沉睡,古朴而饱经风霜的雄伟隧道象征着它悠久的历史,其中不少舱室的门扉上刻着些许来自机械异教的深红纹路。 然而,它的诞生远远比雷德贾克的到来要更早。萨勒姆的命运在其诞生的一刻被锚定于某个节点——直至遥远的第三十个千年,焚烧的银河会将其潜在的命运唤醒,无数黑暗堕落的神机与失落科技将会重返大地,以及栖息在这颗星球的最深处,最为亵渎、最为堕落的亚空间存在。 就目前而言,命运似乎有着被提前唤醒的趋势。 伴随着回荡于空旷隧道中的沉闷脚步声,任何人都能在这听出其中难以压抑的愤怒,简直犹如一头准备狩猎的恶兽。 在与子嗣尚未完全断触的灵魂共感中,伊莱恩能够时刻感受到子嗣的痛苦与悲恸:对于未知的扭曲亵渎存在的不敢置信,对于深陷痛苦幻象中的无助,还有那份无穷无尽的愤怒与疯狂。 来自努凯里亚的猩红身影正迅速地朝向她的目标前进,刻不容缓的铿锵步伐象征着她的意志,沉重磁力靴的每次落下都会激荡起磅礴无匹的气流,难以言喻的凶暴气势正不断弥散在基因原体的周身。 在她伟岸的身形身旁,是数位如影随形的原体守卫,其中卡恩的态度尤为明显:他扣紧了链锯斧的扳机,嗡嗡轰鸣的链锯咆哮不停地回荡在空旷的古老庙宇之中——母亲那难以压抑的愤怒几乎将他压抑已久的凶性激活,连同他自己也不知晓的嗜血本能正愈发上涨。 …… 【血…】 熟稔而陌生的亚空间低语正在沃尔克的耳畔响起,他略微紧蹙着畸形而扭曲的金属眉关。 【滚出我的脑海!!】 还未等他愈发扭曲的思维过多思索,毫无征兆的愤怒咆哮便瞬间代替了沃尔克的思考——就如同这位队长方才被其占据、扭曲,腐化之时一样,不可抗力的扭曲大能接替了他的一切。 生命、意志,希望,过往… 曾经代表着沃尔克的一切,如今已完全泯灭。 这位曾经伟岸而坚实的钢铁勇士,此刻已在亚空间的影响下畸变为扭曲而肮脏的‘泯灭者’。血肉的纤维链接代替了电缆,活塞在蜡黄的皮肤下扭动和搅动,厚重庞大的终结者动力装甲的关节缝隙中遍布着污秽肉皮,粘稠而炽热的等离子在他的血管中缓缓流淌,任何物理规则都在他的肉体上被扭曲。 不,已经不能够将其称之为‘沃尔克’了,而是将这位阿斯塔特身躯完全占据的恐虐恶魔,萨拉姆。 萨拉姆略显烦躁地抵挡着眼前疯狂阿斯塔特的链锯斧,脑内不时回荡的血神低语令它愈发暴躁。 它本不想从这颗星球的束缚中被释放出来,而那些肮脏而低劣的凡人却不知死活地将它释放出来,而至高天中的血神目光也再一次地盯上了它。 嗡——!! 伴随钷素引擎的咆哮轰鸣,其上锋锐的单分子利齿正不断咬合摩擦着萨拉姆手中那柄遍布血肉污秽的动力剑,重若千钧的力道从它的掌腕上不断传来。 “该死的凡人…” 萨拉姆愤怒地咆哮着,恐怖的力量从它那扭曲的肉体中不断迸发,轻而易举地将眼前的阿斯塔特击退。 ——然而,在下一刻。伴随着链锯斧的引擎轰鸣声,被击退的猩红阿斯塔特不知疲倦般地再度冲锋上前,金铁交击的残影与火花瞬间将他疯癫而痛苦的坚毅面庞照亮。 萨拉姆难以理解对方这比起自己这位恐虐恶魔而言都更加疯狂的战意,远超阿斯塔特的恐怖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将其击退,然而收获的却只有链锯齿刃高速挥舞时的尖锐啸叫。 萨拉姆的恼怒愈发难以压抑。 这具身躯曾经的记忆中,眼前这位疯癫而嗜杀的阿斯塔特名为艾沙·佛朗哥,是一名平易近人的和善药剂师。 现在,任何人也无法将这位疯狂的战士与昔日温和的药剂师联想到同一人。 简直…不可理喻。 在其身上,萨拉姆甚至隐约发现了血神的痕迹。 些许不安感逐渐浮上了它的思绪,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来自至高天的视线将会再次将它的命运俘获…直至永世沦为残暴血神的奴仆。 顿时,萨拉姆伟岸的身形瞬间散发出了无可匹敌的恐怖气势。 闪烁着猩红光芒的动力剑充盈着裂解立场,裹挟着连阿斯塔特也难以比拟的可怖力道,顿时将来袭的链锯斧击飞。 “渺小的凡人,我受够了!” “你与你那肮脏而胆小的可悲牧师不过只是毁灭大能的可悲棋子…被万变之主当做棋子利用也毫不知晓,可悲至极!” 庞大的泯灭者俯瞰着眼前疯癫的战士,沙哑的咆哮声中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愤怒,这位寄宿于钢铁勇士身体中的恐虐恶魔以阿斯塔特也无法理解的速度,瞬间来到了艾沙面前。 猩红的陶钢盔甲被庞大阴影顷刻笼罩。 “既然打扰了我的休息…那就用生命来偿还你那可悲的命运吧!” 猩红的裂解立场再次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犹如赤红流星般猛然挥下。 转瞬间,骨肉分离的清脆声响回荡在空旷的神庙中。 并没有斩下敌人首级的畅快,而是锯齿咬合撕裂肉体的剧痛。 在萨拉姆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柄咆哮着的沉重链锯斧将动力剑的剑锋死死卡住。 更为庞大的阴影,将它的视线笼罩。 一位远比阿斯塔特要伟岸庞大的猩红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萨拉姆的面前。 燃烧着烈焰的赤红秀发随风舞动,厚重的猩红动力盔甲彰显着她那尊贵无匹的身份。 轰鸣咆哮的钷素引擎正不断释放着其主人的愤怒,嗡嗡作响的锋锐利齿将萨拉姆肮脏污秽的血肉装甲撕开, 鎏金的瞳眸中时刻激荡着足以吞噬大地与天空的可怖风暴。 冷若寒霜的低语,犹如来自努凯里亚群山之间的无尽寒风。 “【初始之刃】萨拉姆。” “让我的子嗣深陷折磨与痛苦的肮脏虫豸,你的恣意妄为就此结束了。” …… …… 第三十三章 血债血偿 萨拉姆怔住了。 在沉睡于这颗铸造世界的数千万年前,尚还作为血神奴仆的经历已经令它的所见超越绝大多数的生命,——然而,即便如此。它也从未对抗过任何一尊有名有姓的大魔,哪怕他对连同血神在内的混沌四神都维持着抗拒的态度,但即便是它也知晓,如同大魔般可怖的存在绝非是它能够与之抗衡的。 而眼前的基因原体,显然便位于此列。 萨拉姆本以为自己所占据的肉体已经足够强壮,这具两心三肺的超人躯体甚至足以令它驰骋血神的残酷竞技。 但千万年来隐居的信息闭塞,让萨拉姆忽视了一个问题。 如若它所占据的这具肉体有着难以置信的强大,并且还是某些军团中的士兵…那么呈规模的力量之源,到底源自于什么东西呢。 很显然,它眼前庞大伟岸的基因原体便是答案。 …… 嗡——!! 链锯斧的咆哮轰鸣、以及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将萨拉姆的意识从思绪中拖回。 “肮脏、低贱的亚空间恶魔…滚回你主子的脚边!” 护犊母狮的怒吼声犹如雷震般回荡在神殿中,萨拉姆在还未做出任何反应的情况下被腰斩:庞大的肮脏身躯被难以想象的巨力横向切断,坚实厚重的覆合陶钢装甲被毫无阻力地撕碎,混杂着钢铁与血肉的上半残躯犹如脱线风筝瞬间倒飞出去。 咚!! 伴随着重物砸穿层层庙宇建筑的沉闷巨响,这位被恐虐恶魔改造为泯灭者的下半肮脏残躯也缓缓倒下。 附魔星际战士的残余残躯中恣意流淌着血污与钷素燃料,黏腻肮脏的内脏和各类设备缆线混杂着不断涌出,亵渎至极的肉皮蠕动着粘合试图链接传输信号,而它的上半身却早已在数百米外。 “啊、啊啊…” 从废墟中缓缓响起的嘶哑声音,象征着它还活着。 基因原体并未就此停止动作。 那赤红秀发末端所燃起的烈焰火芒划过了一道耀眼的弧线,转瞬便裹挟着愈发炽热的音爆奔向恶魔倒飞出去的方向。 …… 萨拉姆的意识已经几近中断了。 方才,它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下半身躯便瞬间失去了知觉,继而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充斥着它那遍布机油与管线的肮脏大脑中。 咚、咚、咚。 沉闷而厚重的磁力靴步伐不断传来,当萨拉姆再次睁开双眼时,那对寄宿着风暴的鎏金瞳眸依然在俯瞰着自己。 “咳、咳咳…” “你…到底是谁!?无知凡人的力量之源?还是腐朽王国的统治者!?将你的名字报上来,懦夫!” 萨拉姆勉强地试图与之对视,狂躁而沙哑的声音象征着难以言喻的恼怒。 在千万年的自由之中,这位恐虐恶魔仍旧残存着易怒与疯狂的本性。 “这不重要。” “我的身份从来都不重要——无论是对于你,还是对于你的主人。” “肮脏的懦夫,你的躲避已达千万年…就算你知晓了我的名讳又有什么意义。” 然而,冷漠至极的女声却带给萨拉姆以难以言喻的羞辱。 “——你胆敢如此羞辱我!?凡人!!” “你可知晓我的名讳!?你可知晓我的存在!?我将会将你卑微的灵魂拖拽到黄铜王座之下永生处刑,你绝无可能通过乞求来获取我的半点怜悯!!” 恐虐恶魔瞬间咆哮出声,些许夹杂着血浆与钷素火焰的怒吼宣泄着它的愤怒。 是的,萨勒姆作为亚空间的恶魔——纵使它所附魔的现世躯体被完全毁灭,它也能够在灵魂之海的波涛中重生,源于混沌碎片的本质令它极度自傲,就连面临着前所未闻的敌人也依然狂傲愤怒。 而那猩红的伟岸身影似乎轻蔑地笑了一声。 顿时,恐虐恶魔那咆哮着的肮脏大嘴之中便被硬生生塞入了沉重的链锯斧,轰鸣作响的链锯齿刃将混杂着金属的血肉组织尽数撕碎,连同锋锐的利齿也被无情崩断。 过于聒噪的咆哮声似乎令她更为不快。 “你的肮脏名讳?…哈。你无趣的过往、乃至可悲的未来…我并不想去仔细知晓。” “你在命运的十字路口逃向了丛林…试图在安详的原野中寻觅自由。” “事实上,你所逃向的郊野…不过只是更加宏伟的十字路口的其中一寸。” “可怜的懦夫…” 听到此处,愈发难以按捺的愤怒令萨拉姆那已几近被撕碎的喉咙中奇迹般地迸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它无法容忍一位现实宇宙的卑微生命胆敢如此羞辱自己。 然而,愈发刺耳的链锯轰鸣却将它的怒吼尽数盖过,伴随着血肉与骨骼分离的清脆声响。 “如今,你来到了我的后花园——但这里不会再有提供你躲避的灌木丛了,肮脏的老鼠。” “我本想在无趣的兄长离开过后再处理你的事情…而事与愿违也是命运所赠予的礼物。” “【初始之刃】萨拉姆…你将我的一位子嗣引入了无可挽回的深渊。” “这份仇怨将会作为你剩余的无尽生命中的永世疤痕。” 压抑着怒火的嗤笑声将这位恐虐恶魔心中蕴藏着的些许恐惧唤醒,萨拉姆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伟岸身形上蕴藏的熟稔气息是什么了——那源自于血神的注视、源自其余肮脏邪神的瞩目。 萨拉姆那污浊的瞳孔瞬间被惊慌填满。 它本不可能诞生这种情绪,只有在面对着更上位的恐虐大魔、乃至血神时,这位恐虐恶魔才会产生这种懦弱的情感。 现如今,萨拉姆终于意识到,这位残暴的女人知晓自己的真名与来历,这就意味着她也必然与亚空间、乃至血神有着不菲的关系。 瞬间,厚重的磁力靴将萨勒姆的视野吞没,难以违抗的可怖力道甚至令金属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伴随沉闷的重踏与血肉飞溅,无垠的黑暗再次将这头恐虐恶魔的意识吞噬。 在萨拉姆的意识涣散之前,充盈着仇恨的清冷女声清晰地传递到了它的耳畔。 “告诉你的血神…懦夫。” “经由鲜血酿造的仇怨,唯有鲜血才能将其偿还。” …… …… 第三十四章 安息 夹杂着血浆与肮脏脑组织的磁力重靴重新抬起,流淌于链锯利齿上的粘稠血浆也缓缓滴落。 这头占据了钢铁勇士躯体的恶魔已被放逐回了亚空间,等候它的将会是血神的无尽盛怒。 伊莱恩冷漠地望着眼前的残躯与周围的狼藉,她隐约能够在破碎四散的各式肮脏尸骸中发现数位机械神甫的碎尸与颅骨。 不过,其中并没有雷德贾克的踪影。 有关于这位过于胆大妄为的大贤者… 伊莱恩会让他付出比生命更为严苛的代价。 …… 在确认恶魔已被放逐之后,伊莱恩便缓缓来到那位被萨拉姆击倒的赤红药剂师面前。 此刻,他残破不堪的动力盔甲正四处渗血,隐约能够窥伺到些许骨骼的碎末与内脏碎片,依然维持着的维生系统象征着各式高效恢复的药剂正不断注射其中,然而他那经历高速再生过后的躯体却已然难以动弹。 早已失去理智的阿斯塔特疯狂嘶吼着,毋庸置疑,他将眼前伟岸的身影当做了崭新的敌人,尽管他的四肢已然再也无法动弹,却犹如一头负伤野兽般对他的母亲愤怒咆哮。 “无礼之徒!” 见状,卡恩与其他原体卫队立刻冲上前,数道链锯斧的引擎轰鸣一头作响。 “母亲,请退下,由我们来处理这位叛徒!” 数位阿斯塔特本想立刻冲上前将这位陷入疯狂的兄弟立刻处决,而母亲的叹息却将他们的动作瞬间制止。 “他…并不是叛徒。” 言罢,伟岸的基因原体轻缓俯下身,端详着眼前不屈子嗣瞳孔中的浑浊与疯狂。 “…他的忠诚,不容置疑。” 伊莱恩温婉地轻声低语着,犹如真正的护犊母狮,方才的冷冽与残暴在此刻完全融化为母性的温和。 是的,她知晓眼前的子嗣经历了什么,她也知晓眼前的子嗣做了什么。 他的名字叫艾沙,隶属于第88药剂连的一位药剂师。这位子嗣便是那位向外界传回求援信号的战士,尽管他身为药剂师…却未曾对突兀占据同伴身躯的恶魔展现出半分恐惧,在所有随行的阿斯塔特都倒在萨拉姆的动力剑后,他却依然屹立不倒。 或许是顽强的意志支撑着他,或许是源自血脉深处的愤怒吞噬了他,或者两者皆有。 无论如何,艾沙都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苦战,他独自一人直面了有着远古恶魔附体的附魔星际战士——尤其是一头擅长厮杀的恐虐恶魔,尽管基因原体将其毫不费力地放逐回亚空间,但两队阿斯塔特与随行技术神甫的死亡却象征着萨拉姆毋庸置疑的恐怖实力。 即便他被眼前的敌人一次又一次地击退,即便他的意志被愤怒与疯狂不断吞噬,但这份不屈的战斗怒火却将他顽强而残破的身体坚持到了最后的关头。 如今,纵使那份源自痛苦的怒火依然支撑着艾沙的战意,他却已经难以动弹半分。 伊莱恩一眼便知晓其中的缘由。 纵使阿斯塔特那足以顽强战斗百年的强悍身体足够强韧,纵使群山之子那能够轻易完成肢体再生的奇迹医疗,这位阿斯塔特坚韧如陶钢的骨骼与肌肉在与恐虐恶魔的正面厮杀中早已不堪重负,这种极限强度的战斗厮杀已经将他的身体几乎完全击溃,无论他的意志有多么顽强,这场战斗都已经宣告终结了。 ——他的体内…已经没有任何完整的骨骼了。 虽然他此刻的意志已经被怒火完全吞噬,但他的忠诚却无法被质疑。 因为只有对帝皇与基因原体的信念,才能支撑一位阿斯塔特奋战到如此地步。 现在,伊莱恩依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艾沙所经历的幻象折磨,这位子嗣的感悟与哀恸依然回荡在她的灵魂之海中,久久不散。 忽然,奇迹发生了。 “母亲…” 在基因之母温婉的叹息下,些许微弱的沙哑嗓音犹如奇迹般显现。 艾沙那嗜血的混浊瞳孔逐渐凝实,这位阿斯塔特那已然堕入无垠深渊的意识却在此刻清晰——他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欣慰、他看到了原体护卫们的戒备,他看到了那柄脱手而出的残破链锯斧…还有那已完全死亡的敌人:直至确认了那位泯灭者的死亡,艾沙才放下心来。 无穷无尽的思绪在瞬间重新浮现,被呵护于母亲心灵港湾的渺小候鸟匍匐着攀上礁石,然而,它却已经遍体鳞伤。 “我在,艾沙。” “我随时都在你的身边。” 轻声呢喃着怀中子嗣的名字,伊莱恩的鎏金瞳眸隐约浮现着些许哀恸。 此时此刻。除去伊莱恩以外,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惊诧于这份极端的疯狂竟然有着生还的余地,就连卡恩也极为讶异,毕竟纵使他早已知晓这份源于母亲血脉中的诅咒将会带往他们走向未知的黑暗未来,但现如今…的确发生着奇迹。 然而,艾沙却知晓。这份奇迹存在着代价。 他在无穷无尽的幻象中知晓了真相。他看到了每位遁入灵魂之海的身影,他看到了幻象的尽头——在那份破败而悲剧的灰暗未来中,他终于知晓为何他们的基因之母从一开始便给予了群山之子近乎无限的宽容与怜悯。 是那位蜷缩在培育仓的娇小身影,为所有的群山之子们承担下了必然悲剧的宿命,是她将第十二军团从通向深渊的路途中强行改道。 这份血脉中的诅咒…并非是母亲带给他们的悲剧命运,而是他们所带给母亲的无尽分娩痛苦。 为此,艾沙看到了母亲承担了他们远远无法想象的沉重职责。 “母亲…我终于知晓您为我们所付出的一切了。” “我希望您…不要再为我承担这样的重负了。” “无论如何…还请您赐予我永恒的安息。” 艾沙沙哑的嗓音透露着些许乞求。 哪管他依然知晓了一切的真相,无尽的疯狂依然充斥在他的脑海,源源不断的剧痛和愤怒依然折磨着他,最后的回光返照只源自于基因之母将他的苦难与折磨尽数承担——这位高傲的战士可以忍受无穷无尽的伤痛与折磨,但却无法接受自己将会成为母亲的负担。 现如今,艾沙只乞求着自己的灵魂能够回归母亲的温柔港湾。——纵使在这个宇宙中的屠夫之钉早已被销毁,但那份源于诅咒历史的悲剧命运依然传承在战犬们的身上,同样是源于他们的基因原体,同样…不可避免。 名为‘血子’的链锯斧被缓缓举起。 母亲的悲悯目光与子嗣的哀求目光在此刻对视。 “辛苦了,我的孩子。” “愿你的灵魂回归平静。” 尚存温热的血液瞬间飞溅。 忠诚的灵魂,也在温柔的心灵港湾中得到了安息。 …… …… 第三十五章 闹剧 在将子嗣的安葬完成妥当后,伊莱恩在古老庙宇的角落中寻觅到了大贤者雷德贾克。 由于对萨勒姆的古老神庙了如指掌,这位大贤者得以在阿斯塔特们的掩护下成功逃离现场,在那名恐虐恶魔难以寻觅的地方躲藏了起来。 不过,其他随行的技术神甫便没那么好运了。 他们甚至没能逃离出封印恶魔的庙宇,便在萨拉姆的动力剑下化为了难以辨认的碎尸。 “告诉我,雷德贾克。” “你的忠诚有何价值。” 伊莱恩俯瞰着眼前佝偻的大贤者,语气极为冰冷。 她知晓,那名为【初始之刃】的恐虐恶魔被释放的缘由,绝对无法与雷德贾克脱开关系——可以说,只能是这位对萨勒姆了如指掌的机械异教领袖。 “我…我本不想将那名沉睡千年的机魂释放…只是那些来自火星的技术神甫…” “他们已经死了。而我不想听到你将这份责任归纳于死者的身上,除非你也想像他们一样,雷德贾克。” “可、可…可可是…我本以为它对于外界而言不那么危险…——它那扭曲而畸形的模样绝非我的本意,大人…” “所以,你从一开始便知晓它的存在,却将其隐瞒下来?很好。” “不、不…大人,请您听我解释…” 面对着眼前基因原体那几乎迸发而出的愤怒,雷德贾克心中尚存的些许侥幸也被尽数打消,只得颤颤巍巍地如实回答。 “起初…我在遥远的纷争年代时从火星出发,去寻觅那群星中藏匿的无尽学识…直到我来到了萨勒姆,它在黑暗帷幕之下所藏匿的价值是难以想象的,所以…我在这里完成了定居。然后我发现了‘它’的存在…” 大贤者沙哑的电子音透露着些许恐惧,但提及那段过往时却充盈着些许骄傲。 作为机械异教的创始者,雷德贾克曾经无数次研究过那深藏在铸造世界深处的‘机魂’,星球上蕴藏着的无数古老技术与铸造工厂也都与它有关,在漫长的纷争年代中,雷德贾克通过研究这名沉睡的‘机魂’,为这颗铸造世界发掘了更多未知的珍贵知识。 并且,在意识到这名‘机魂’的存在依托于整个星球的核心后,这位大贤者便放松了警惕。 “在通过它沉睡之时的呓语…我得了到将这颗星球上蕴藏宝藏的钥匙,它便是关键…它的呢喃能够联通古老的过去和现在,它为无数沉睡的军用STC解禁了生产权限…” “我便开始信仰它,大人…时至今日我都不敢相信它竟然是肮脏而污秽的亚空间造物——如果它真的是那样肮脏的存在,那么我的信仰又是什么呢…?” “你口中的‘信仰’,已经屠杀了两队忠诚的阿斯塔特——其中有着我的子嗣,认清你的位置,雷德贾克。” 伊莱恩冷漠地打断了雷德贾克的自我质疑,她要的是结果。 “好…好吧…大人,在我无知且被眼前的污秽知识所蒙蔽了双眼的时候…我将我卑微的信仰寄托在了这颗星球上…自然也,包括着…它。” 雷德贾克的声音有着些许哽咽。 因为雷德贾克认为‘它’,是万机之神赐予这颗铸造世界的机械之魂,是欧姆尼赛亚奖赏自己在纷争纪元中对失落世界的探索。甚至,以此为根基,铸造世界萨勒姆诞生了机械神教信仰的分支——机械异教。 可以说,萨勒姆现如今的一切,大多数都依托于这颗铸造世界的核心。 现如今…一切却都只是谎言。一切都是毫无意义。无论是信仰也好,还是他在数千年内所保存下来的珍贵知识、竭尽全力来守护的古老STC…一切都染上了来自亚空间的肮脏。 “所…所以,故乡的神甫来的时候,我立刻带他们来到了此处…” 雷德贾克的机械声带开始颤抖,他佝偻的身形在基因原体的冰冷视线下愈发憔悴。 是的,雷德贾克曾经满怀骄傲地认为依托于萨勒姆而生的机械异教将会成为火星神教上的一则重要分支,其蕴含的宗教意义也能够令他的身份一跃千丈——毕竟,他寻觅到了无数欧姆尼赛亚的奇迹。以至于火星故乡的技术神甫请求参观时,雷德贾克在第一时间便带领他们来觐见这沉睡已久的‘世界机魂’。 那也是他的骄傲梦想为止破碎的一刻。 “…在我的数据录像中,我们每个人都在它的身边颂唱了二进制祷言,尽管时隔整个纷争纪元的祷言有着些许不同,但‘它’仍旧在沉睡…” “直到…我们准备离开时,它…突然醒了。” 淡蓝的全息影像从雷德贾克的电子义眼中透射而出,它记录下来了两队阿斯塔特护送下的技术神甫们颂唱二进制圣歌的景象,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这位大贤者那沙哑却骄傲的嗓音,在那时,他们没有一个人会觉得眼前的‘世界之魂’会苏醒,就连那两队阿斯塔特也并未在意:在他们眼里,这些机油佬对于宗教的热忱虽然难以理解,但他们也不会过多地干预。 然而,令所有人都未能预料到的是,在科考队准备离开之时——名为萨拉姆的恐虐恶魔,突兀苏醒了。 猩红的身影迅速来到了它命中注定之人的身旁,便是那位名为沃尔克的钢铁勇士。 …… 看着眼前的全息影像与颤抖着的大贤者,伊莱恩沉默了。 …这与她所想象的完全不符——在计划与预案当中没能提及这个部分。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本不该这样的。 基因原体的思绪有些混乱。 “大人…?” 雷德贾克略有疑惑地仰望着沉默的伊莱恩,在那愈发暗淡的金色瞳孔中,他不知晓自己的解释能否让这位神祇满意。 而伊莱恩的脑内,却已经没有任何有关于雷德贾克的琐事了——在她的眼前,只有一连串错综复杂的阴谋之网。 依稀能够看到落在其上的深蓝鸟羽。 ——我本该预料到的。 伊莱恩懊恼地心想。 这队随行的钢铁勇士…是她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顺手批准的。 纵使她早已预料到萨拉姆的存在,但她却完全无法联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走向如今的地步。 她知晓这位名为沃尔克的钢铁勇士将会被萨拉姆夺取身体,成为名为沃尔克·萨拉姆的附魔星际战士。 在她面面俱到的严密计划中,这名恶魔将会在不远的将来被安全地处理,甚至已经在出征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将其处理的数十种预案,没有任何星际战士会在那场战斗中牺牲。 然而,伊莱恩仿若对此毫无知晓地,在与佩图拉博的交谈中将一队自己并未仔细看过的小队派遣出去,其中还恰好囊括了名为‘萨拉姆’的战士。 在既定的将来中,它本应在大叛乱时期佩图拉博前来寻找安格隆时苏醒,并附身于那位尚未进入无畏机甲里的阿斯塔特,二者将会融合为名为‘泯灭者’的附魔星际战士,并且将危险的电子恶魔散播出去,协助混沌战帅围攻泰拉。 然而…他们现在却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上彼此相汇。 在雷德贾克迷惑的目光中,基因原体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然而,她那伟岸的身形…此时却显得些许佝偻。 ——是我亲手促成了这一切。 诡异而滑稽的真相被彻底揭露,伊莱恩只感到了无比的寒冷,昔日算无遗策的自傲…也在此刻出现裂纹。 她的面庞被阴霾所笼罩。 是啊,她从一开始就该预料到的。 从源自血脉联系的剧痛、从亚空间大能的腐蚀低语。 从两个自诩挣脱命运,却从未逃脱命运囚笼的愚者相遇之时。 血神的视线从未离开。 祂依然端坐在黄铜王座之上,欣赏着闹剧。 …… …… 第三十六章 战争的前夕 闹剧以滑稽的方式结尾,忠诚的鲜血被抛洒在混沌的讥笑上。 任何人都未能料到的诡谲命运在悄无声息下转动。 经由血所缔结的冤仇在此刻燃烧。 数个月的光阴在缄默中缓缓流逝,累积已久的怒火也正蓄积于盘踞在群星中穿梭的第十二军团之中。 每日,沉默的基因原体都在批阅着多达数千的新兵招募许可,其中难以遏制的盛怒已然不言而喻。 源自基因之血的仇恨,无穷无尽的鲜血都难以偿还。 作为第十二军团的领袖,伊莱恩不能容忍自己子嗣在无意义战场上的任何浪费:呈现在她眼前的,是混沌邪祟对于群山之子与自己的进一步挑衅,是来自血神对第十二军团那难以消弭的血海之仇。 或许命运在某一刻已然开始转动,但战争的火苗早已在至高天的邪祟低语下被引燃。 或许在他人眼中,群山之子那随时会堕入疯狂的基因缺陷源于基因原体。 但伊莱恩深刻而清晰地知晓其中的缘由,而任何一位基因原体都绝对不会将其视若无物。 她要让血神的恣意窥视付出代价,她要让这份源于诅咒知识的疯狂回馈给那些至高天之上的众神。 ——你们想要战争?那就给你们一场战争。 恐惧之眼尚未完全开辟,卡迪亚依然屹立不倒的时代中,来自任何势力、任何种族的军队都难以抵挡人类帝国那坚不可摧的锋刃。 异形不能,变种人不能,混沌同样也不能。 名为萨勒姆之征的战争只是小试牛刀,对于伊莱恩而言,剿灭渺小的异形帝国根本称不上什么功绩。 真正的战争已经在至高天的灵魂之海中掀开帷幕。 是的,一场伟大的崭新征服摆在了伊莱恩的眼前。 接下来,她的目标是被混沌力量所笼罩着的整个大漩涡星域,她能够清晰地听见污秽堕落的低语在其中时刻徘徊。 这是一片亟待征服的混乱之地,那是混沌邪祟对现实宇宙的窥伺与挑衅。 源自诡谲命运的追逐已经愈发紧迫,对于伊莱恩而言,数十年的母星征服不过是开始的终点。在这场蔓延于银河当中征服异形与收复失落世界的大远征中,朝往银河的东侧发起的宏伟远征,也就是未来的极限星域,自会有她的兄弟们去将其完成,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来源自人类之主亲手赋予、更加沉重的职责。 她并不畏惧大漩涡中那堪称不可能征服的无尽挫折。 因为这黑暗而残忍的宇宙无时无刻不在向这位刚刚回归大远征的基因原体揭露那鲜血淋漓的真相:任何沉重的职责,从一开始就没有逃避的选项。 ——如若想要摆脱命中注定的命运,那么与之抗衡将会成为崭新的宿命。 人类之主所赐予这位女儿的怜悯,其意义便是令她将‘安格隆’未能承担的职责重新担起。 对此,伊莱恩从始至终便知晓,即便她在多虑中度过了数十年,但此时也没有任何时间令她彷徨了。 该是直面命运的时候。 现如今,人类帝国在戈尔戈坦星区的根基已经足够厚实,无数工业工厂与补给世界在第四与第十二军团的携手共建下得到了安全的保障,现在便是要将其作用发挥的时刻。 在基因原体的战争动员之下,无数崭新的资源需求源源不断地直接发配到每个世界,第13远征舰队那遮天蔽日的阴影仿若成为了链接着戈尔戈坦星区的血管,而铸造世界萨勒姆便是其中不停脉搏、生产着无穷无尽战争资源的心脏。 与此同时,大量安全的亚空间航道也在星炬的导航下被崭新开辟,来自无数后勤世界、医疗世界,乃至征兵世界的资源被各式运输舰队运往戈尔戈坦星区,而这份命令的来源自然便是泰拉王座之上的人类之主的默许。 或许他早已料到大漩涡的征服该有人来接手,但来自泰拉的强力支持自然彰显着他的态度。 在为期百年、已经几乎蔓延至整个银河的大远征都已经接近征服的尾声,位于星系中央的大漩涡绝对无法坐视不理。 与铸造世界那在大贤者雷德贾克的命令下不断生产出的各式雄伟战舰与神之机械相同,第十二军团的阿斯塔特的连队也正以极快的速度不断扩充,数个大营的阿斯塔特们从遥远的努凯里亚奔赴而来,数以百万计的凡人辅助军也正不断丰富这支远征军的兵力。 现在,由基因原体所亲自征服的失落人类世界也正在进行战争动员,即将成为崭新的兵源招募地。 战争的号角在整片星区中吹响,尚在戈尔戈坦徘徊着的无数星际海盗与渺小势力也在人类帝国这尊庞然大物无意间的行动下被无声无息地尽数剿灭,昔日的混乱已经在数月的时间内名存实亡——它已然被彻底地征服了。 作为伟大远征开始前的大后方,每天都有着数十艘阿斯塔特的战斗驳船在每个世界的亚空间航道上执行着巡逻命令,数千名新老阿斯塔特混编的庞大队伍在混乱的星系中以最坚韧的意志来执行着最残忍无情的杀戮,任何有着潜在混沌威胁的死亡世界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紧接而至的便是基因原体的愤怒命令。 任何尚在其上栖息着的肮脏生命都会在死亡天使的链锯斧下凄惨死去。 基因原体的意志在整个军团散播开来,尽管绝大多数阿斯塔特对于混沌的正体并不知晓,他们的母亲也对此不曾做过更多解释。 但那份对于扭曲之物的憎恨,却令每位群山之子对其刻骨铭心。 这些阿斯塔特随时都有着充足的愤怒与意志足以支撑这场战争,而他们的母亲也将会以最彻底的战争来践行自己的誓言。 直到整个大漩涡都将为之动荡。 他们每个人都能意识到一场更加宏伟的远征即将开始,而这些向往着征服群星的阿斯塔特也对此甘之若饴。 战争,便是他们生命的意义。 …… …… 第三十七章 合格的兄长 在这数个月的时间中,佩图拉博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妹妹对于大远征事业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热忱。 自从伊莱恩从萨勒姆的琐事中归来,她便一头栽入了第十二军团的配置与调整中。 通过上千种行为数据的分析,就连佩图拉博也能察觉她最近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作为钢铁勇士的领袖,铁之主知晓在萨勒姆上发生的事情——不过佩图拉博所在意的并不是一队子嗣的消亡。而是那些玷污理性的、源自肮脏巫师的邪祟造物。 作为以理性著称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是坚定的帝国真理信仰者,他从不想去理解或是分析那些肮脏造物的本质,而是执行来自父亲的伟大意志:用锋锐的剑刃将一切肮脏的异形铲除殆尽。 很显然,佩图拉博完全看得出来伊莱恩对于那些邪祟异形的憎恶。 又一场宏伟的战争即将打响。 尽管她似乎对于兄长的‘教导’似乎并没有显得太过积极,但这位铁之主也仍旧自傲地对她灌输着战争的学识与心得,以让她更好地应对接下来对大远征的征服。 毋庸置疑,佩图拉博并未察觉到伊莱恩可能隐藏着的任何不快,在钢铁勇士驻扎戈尔戈坦星区为期一年的短暂工作中,这位心思细腻的妹妹所表露出任何特质都令佩图拉博感到满意。 无论是她那稍逊于自己,但也足够充盈的强大天赋与脑机算力。 还是她那极为优越的战术素养,有着学习自牧狼神的明显风格。 虽说佩图拉博对于伊莱恩那对于低战损的需求几乎无法理解…但在两位基因原体的面前,每天争吵的话题也不过所代表着彼此特立独行的理念罢了——尽管一开始的佩图拉博持有着与伊莱恩几乎完全相反的态度,然而在这位妹妹对他所展现的顺从与对知识的渴望面前,铁之主也的确成功压抑下了他心底的怒气。 不过嘛…在这接近一个标准泰拉年的时间中,这对兄妹每天都会陷入激烈的对峙。 是的,他们依然在争吵这个话题:有关于战损与后勤之间的不同理念。 冷傲而孤高的铁之主从来不在乎他子嗣们的伤亡,对于他而言,每场战斗的算力都是极为充盈且无比富足的事项,在他所攻占下的诸多富饶世界带来的丰富后勤与兵源的保障下,那些名为阿斯塔特的超凡战士们在佩图拉博的眼中只会是如同炮弹般可供消耗的资源。 其中可能会有些比较耐用的武器,但也仅限于此。 在第四军团的领袖面前,一切都没有胜利重要。 而温和的红沙之主却与她兄长的理念完全相反,她认为只有更好的战损需求,才能将更加富裕的算力来投入对于无穷无尽的未知的演算,在她那能够窥伺到近乎一万年后的诅咒知识当中,再多的资源储备也将会在无穷无尽的动荡中付之一炬,再多的方案储备面对着那变幻无穷的命运都堪称渺小。 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预案能够在关键的时机发挥出关键的效果,那么她的消耗与疲惫便不值一提。 第十二军团的母亲时刻爱怜着她的兵力,哪怕是再渺小的侦查员在她眼中都能为自己取回胜利的基石。 在这方面上,她真正做到了爱兵如子。 双方都对于对方那过于偏激的理念难以理解,但双方却依然能够知晓彼此特质中那些宝贵的优点。 在交流彼此的经验与观点时,佩图拉博和伊莱恩仿若真正的孪生兄妹般对彼此理解深刻。 所以他们激烈辩论中的词汇与说辞永远都会改变,理念与思想的碰撞几乎无处不在,伊莱恩无时无刻不在这位孤僻的兄长身上汲取着他那远征多达成百上千世界的丰富经验。 纵使骄傲如佩图拉博,在与善解人意的妹妹交流时也收益良多,尤其是关于伊莱恩所擅长的丰富逻辑嵌套、乃至微观战场的指挥艺术方面的各种知识。 只不过…钢铁之主从未询问过这些知识,事实上,他是在与对方的交流争辩时暗暗学习到的种种知识。 毕竟,作为稳重的兄长,他绝不会将如此丢人的事情暴露给尚在与自己学习的妹妹。 在佩图拉博的眼中,他与伊莱恩的关系形成了原体当中前所未有的竞争关系,由于他们的天赋是如此地相似,就连与这位妹妹在理念的冲突上也从未感到不适。 至于多恩? 佩图拉博从来都不认可那位目中无人的兄弟与自己存在着哪怕一丝的相似,他对于战争艺术的追求也唯有马努斯与荷鲁斯能够与之企及。 哪怕是马格努斯都与自己有着共同话题。 而现如今,伊莱恩便成为了他位数不多熟络的原体血亲中的一位。 与自己同样继承着高贵的人类之主的血脉。 与自己同样承担着沉重的责任。 他甚至认为,在自己如此勤勉地传授之下,这位有着与自己相似特质的姐妹也将会如同他一般在大远征中取得不亚于第四军团的成就。 很显然,佩图拉博也发觉了伊莱恩那独特的天赋特质:在与她相处的时间中,自己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任何暴戾与负面的情绪都会凭空蒸发,这也是他们纵使经历过无数次争吵也并未产生怒气的真正原因。 就连钢铁勇士的三叉戟们也惊讶于他们基因之父的暴戾愈发减少…不过,如若有任何坏消息传递到佩图拉博的耳边时,他们就又得将一位战斗兄弟封入无畏机甲里面了。 对于这位妹妹继承自父亲的天赋,这位钢铁般的基因原体在内心中思考过无数种答案——因为有关于伊莱恩那不符大部分基因原体所表现出的怜悯与细腻,极大可能便来源自父亲所赠予给伊莱恩的独特天赋。 所以,佩图拉博在与她争吵至第八个标准泰拉月的时候,便放弃了试图对这位妹妹进行更深一步的指导。 新生的第十二军团那善于后勤的精密,铁之主也一直看在眼里。 虽然依然执着于对伊莱恩灌输来自兄长的‘教导’,但佩图拉博已经平和了些许。 ——如果将经常回响在指挥室中的咆哮忽视的话,那现如今的钢铁之主的确是一位合格的兄长了。 …… …… 第三十八章 血弑血神 大漩涡,作为人类帝国目前唯一已知的巨大亚空间裂隙,它的周边时刻萦绕着能够将理智摧毁的扭曲风暴,经由无数的世界与恒星所汇聚成的能量湍流杂糅而成,这股死亡的风暴覆盖着数百光年的区域,任何试图突入、或是前往征服的想法都与送死无疑。 只要被其中混乱而污秽的死亡洪流卷入其中,那么他们无疑会被卷入进历史和时间的缝隙:或是在上一刻重返现实,或是在永恒与无尽的时间中彼此交错。 毋庸置疑,它给物质空间和非物质空间都带来了深深的伤痕。 它的存在便是黑暗的形容,连同光线都被卷入了亚空间,无法逃逸。 而对于那些会在地狱中找到慰藉的人来说,它是一座失落的灯塔。 在那里,物质与非物质世界交错,稍有不慎就会从现实坠入虚空,或再度返回。是诅咒者的救赎,亦是亵渎正义之人的风暴汪洋。 对于这远远比人类的存在要更加久远的扭曲存在,伊莱恩对其了如指掌:即便是在遥远的第四十个千年后,人类也依然未能控制住这位于银河最中心的扭曲风暴,无数海盗、叛徒,被流放者都栖息于其中,这里甚至经历过一场名为‘巴达布战争’,极为臭名彰著的星际战士叛乱事件。 是的,这里是不法分子与肮脏扭曲存在的避难所,同时也是寄宿着混沌邪力的古老缝隙——只要将视线向其中的混乱风暴中不断窥探,那么任何学者与探险家的理性都会为之崩溃,这是古老的至高天的伟力象征之一,同时也是孕育着无数肮脏计划的起点,也是人类帝国抵御混沌力量的第二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便是那在不远的将来,在大远征即将结束时被人类帝国所发现的恐惧之眼。 而在恐惧之眼的前方,那颗名为卡迪亚的堡垒星球上,伊莱恩深深知晓它能够阻拦恐惧之眼向四周蔓延的缘由。 …… 古朴、精美,而又难以理解的漆黑石块被摆在了伊莱恩的眼前。 基因原体淡金的瞳眸微微闪烁,她能够通过这块难以理解的异形材料对灵魂之海的感知更为清晰。 “母亲,这是您要寻找的材料…尽管它的来源可能是未知的异形,或者更古老的存在,但它完全符合您的要求——我们已经在雷德贾克的协助下稳定开采着88个世界的该特殊资源。” 卡恩那沉稳的声音诉说着它的来源,在过去的数个月中,卡恩所带领的原体卫队带着大贤者雷德贾克执行着一项隐秘的任务,在戈尔戈坦与周围星区的死寂世界上搜寻一种可以抑制或增幅灵能者的黑石材料。它与群山之子扩编的雄伟计划一并进行,并且被列为了与其同等重要的事项。 作为原体侍卫的卡恩无疑完美地完成了任务,眼前带给基因原体的黑石样品只是冰山一角,为了符合伊莱恩对混沌展开远征的宏伟计划中的资源需求,在佩图拉博的默许之下,已经完成数千个堡垒铸造任务过后的钢铁勇士们也被调配来协助挖掘黑石。 尽管众人对于基因原体的要求与想法并不完全理解,佩图拉博甚至还曾经指责过伊莱恩试图发掘异形造物,但卡恩作为原体侍卫的重要职责,便是以意志与行动来服从基因原体的命令。 虽说群山之子是以亲情为链接纽带的军团,但继承自战犬的严谨军纪也是这些阿斯塔特们的特征。 他们无不知晓一场可能远超想象的战争已经迫在眉睫,所以尽管钢铁勇士对于这种古老而未知的材料略有微词,群山之子们却对于母亲的任何意志则堪称无条件、无理智的服从。 在见证了那位陷入无尽怒火、却被母亲温柔的臂弯所救赎的战斗兄弟后,就连卡恩曾经心存的任何疑惑也都已经被尽数打消了,他已经不再去思考更多难以理解的问题,也不再陷入更多无意义的思考,因为任何东西都没有母亲的远征重要——就算自己在某场战争中失控,那么卡恩也将会毫无怨言地接受来自母亲的仁慈(死亡)。 无论何时何地,在第十二军团的生命尽头,始终都会有着温暖的臂弯等候他们。 …… 此时此刻的伊莱恩对此非常满意。 “辛苦了,卡恩。” 她温婉的轻语传递到了子嗣的耳畔,就如同往常一般令人感到安心、平静。 是的,这就是她所需要的关键,有了这计划中最为关键的拼图,这份压抑长达数个月的磅礴怒火才能够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尽数宣泄。 黑石,诞生自古老时代的神秘材料,它的来源可能来自古老的太空死灵,或是更加古老的存在…但伊莱恩从不想去仔细思考其中的历史或是缘由,她只需要这能够抑制或增幅灵能的材料能在接下来的复仇战争中发挥它应有的效果。 此时此刻,她那平静的心灵之海只不过是表象。 在任何子嗣也无法窥伺到的深渊之中,仿若火山般的无穷怒火正在伊莱恩的心底蓄积待发——因为她正时刻品尝着那份来源自子嗣的绝望与痛苦,用以铭记从意识诞生之初便延续至今的仇恨。 对于伊莱恩而言,每位子嗣深陷那段绝望幻象所给她带来的共感,都能加深她对于那段痛苦经历的印象,而这仿若梦境、却随时会浮现在眼前的共感绝非虚假,甚至在人类帝皇在将自己接纳回帝国之前,她便能够在灵魂之海中隐约感知到那些来自未来子嗣将会深陷的痛苦,这也是她从未散去的忧虑的缘由。 她依然记得黑暗培育仓的时光,纵使她那坚韧的心灵之壁从未被动摇,但其上的巨大疮疤已然彰显着过往的痕迹。 多疑是伊莱恩的本质,她那难以遏制的庞杂思维既是战争中无与伦比的天赋,也是从她来到这个黑暗宇宙中便时刻随行的诅咒。 所以,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无可避讳的伟力在她身边逐一实现:八十八个世界、八十八个连队、已经扩充至八万八千的阿斯塔特。 无可避讳。无可躲藏。 自从雪峰的圣女步入星空,黄铜王座之上的毁灭大能便对祂所看中的藏品展开了无尽战争的邀约。 这蔓延在群山之子中的疯狂诅咒便是战书。 所以,伊莱恩便将她的【血指】目数设为了八,既象征着她承担起来源自安格隆的命运,也证明着她将会直面战争与勇气之神的意志。 八,是恐虐的圣数。 八,是血神的注视。 所以…八个月,也是她用以筹备战争的时间。 名为【混沌远征】的号角已经被吹响。 红沙之主知晓血神从不在意血来源自谁。 所以,她要掀起一场让血神流血的战争。 血弑血神,颅取颅座。 …… …… 第三十九章 心脏 “我的孩子们。” “在短暂的时光中,我们共同为人类夺回了这片名为戈尔戈坦的星区,将理智与文明的火种重新播撒向了无数人类的失落世界。” “我们救赎了那些曾经在旧夜中挣扎的同胞,就如同所有正处于大远征中的军团们,就如同我们珍贵的盟友钢铁勇士一样。” “你们的高尚为你们自己夺取了真正的荣耀。” “你们也令我无比骄傲。” “你们是我手中的利刃,你们是我手中的战锤。” “来自泰拉的神圣光芒将会在接下来的征程中庇护我们每个人,‘坚毅决心号’也将作为你们坚实的壁垒。” “任何异形与污秽的存在都无法阻拦你们的爆矢,任何厚重的装甲也无法阻挡你们的热熔,直至那些肮脏敌人的鲜血干涸,直至它们的头颅被践踏粉碎。” “在我们的眼前,整个大漩涡都亟待着征服。” “现如今,该是让这充斥着混乱的大漩涡平息的时候了。” “我的军团、我的子嗣,群山之子们。” “那些身披泰拉之魂,流着红沙之血,还有从旧夜中挣扎爬出的孩子们啊。” “为我带来胜利。” “为人类带来前所未有的胜利。” …… …… 在铸造世界萨勒姆那遍布着巨型工厂的轨道上空,环绕着一层层经由金属废料与放射性物质构成的金属星环,它经由直接排放入太空的工业废料所凝聚而成,连同星港的航线也会刻意规避此地。无穷无尽的致命粒子萦绕其中不断奔涌,折射着来自古老恒星所发出的昏暗光芒。 尽管如此,仍旧有着一些来自萨勒姆的回收机仆在轨道上搜集着这些废料中仍可利用的部分,但它们那几乎堪称畸形的佝偻身形也象征着它们短暂的服役生涯中所经历的毒害。 佩图拉博俯视着脚下的铸造世界,从数千年前开炉之时便未曾暗淡过的工业之火正愈发耀眼,经由无数来自帝国与尚未被污染的STC所铸造而成的数百个巨型工厂也正以极高的效率生产着各式军用物资,无穷无尽的爆弹、钷素直接运往已经几乎在运输航道连成一条线、时刻有空仓运输机赶往的运输机库,成百上千辆的各式坦克接连不断地从工厂中驶出,其中更不乏各类超重型的钢铁猛兽。 以及那些光是在轨道上空便能清晰地看到的:各类从工厂中直接飞出的古老风暴鸟,源源不断同时进行着运输任务的数千辆巨型运输机,还有正以极高效率完成铸造的泰坦神机,效忠于第十二军团的余烬狼群们也正在安抚那些暴戾的新生泰坦机魂。 在这些咆哮着的雄伟巨型工厂当中,连些许的堵塞与延误都会引来技术神甫所宣判的死刑。而在密集的工厂集群之外,则是更加忙碌与血腥的原材料贮备地,每时每刻都有着大量的机仆因过于高压的工作量而报废,每时每刻也能见到来自其他巢都的囚犯或是倒霉的家伙被改造为机仆,开始进行他们可怜而短暂的一生。 位于每个的巨型工厂最中央的机械教堂中,能见到数百位技术军士随时在其中进进出出,他们沐浴着神圣的二进制祷告,将基因原体的精密运营策略与生产需求带给负责该工厂运营的技术神甫,以及监督任何节点上的数据是否符合预期与要求,当每位技术军士用母亲赋予的算力权限完成相应的工作后,他们便会将这批物资全部带离戈尔戈坦星区。 这个铸造世界的每一环都彼此相扣,每一个步骤都难以缺少。 当这些庞大的工厂集群组件为一起时,它所生产的造物的名字,便是战争。 对此,佩图拉博颇有感慨。 他看到了一颗正在不断泵动着的钢铁之心。 是的,尽管有关于铁之主所掌控的铸造世界也同样如此高效,但他从未见过其他原体兄弟们所掌控的铸造世界也有如此的效率。 除去基里曼与马努斯值得些许夸赞,但也仅限于此。 作为整个戈尔戈坦星区中的心脏,这个名为萨勒姆的战争机器此时正在高速运转,为即将到来的宏伟远征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养分。 望着那正缓缓驶向曼德维尔点的雄伟舰队,铁之主那孤傲的瞳眸中不断闪烁着数据流的痕迹。 与伊莱恩短暂的相处时间已经结束了,在忙碌的大远征中,钢铁勇士还要如同坚毅的钢铁般继续攻克更多的困难、将更多暴君的城池付之一炬,将更多异形的存在彻底灭绝。 不过,在这段为期一年多的短暂时光中,纵使佩图拉博从未与伊莱恩真正吐露过任何心绪,他也的确感受到了许久未能体验到的亲情与友谊。 孤高的铁之主从未认同过任何存在能够与他并肩。 尽管他从未承认,但在漫长而深入的理念交流中,这位来自红沙之土的妹妹的确让自己收益良多。 不同于仅仅是凡人的姐姐,也不同于那些古怪的原体兄弟。 佩图拉博看到了她身上的光芒,也看到了父亲对她的期许。 铁之主坚毅的内心并不渴求着理解,他唯一所效忠于敬佩的存在也只有人类之主。 在漫长而艰难的大远征中,钢铁勇士总是作为战锤与矛尖冲在前方,将大远征中的困难尽数扫除。 伤亡在所难免,而对于第四军团而言,伤亡却是常事。 从数十年前开始参与这场向群星发起远征的战争,直到现在,佩图拉博也未曾诞生过任何质疑人类之主的意志。 只因为佩图拉博得到了人类之主赐予他的重担,名为【铁之主】的坚定职责。 他知晓那样伟岸的存在所做的任何事都有着相应的意义。 所以,哪管起初的佩图拉博与伊莱恩并不互相理解,他也从未质疑过那则星语。 现如今,铁之主看到了红沙之女的潜质。 在往常,任何原体兄弟都会跟随者牧狼神学习,佩图拉博也是如此。 他了解荷鲁斯,他知晓荷鲁斯那样堪称完美的将领足以担任教授的职责。 而父亲却将一位幼小而前途光明的妹妹交付给自己带领,其中的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他注视着那正缓缓驶入亚空间深紫波涛的伟岸舰队。 在不断翻腾的扭曲阴影中,铁之主隐约回想起幼时曾在星空间见过的猩红之眼。 …… …… 第四十章 血神 【血…】 来自颅骨之主的粗重低语在灵魂之海中徘徊,充斥着暴戾气息的猩红之影在亚空间的波涛中若隐若现,在那足以摧毁理智的颅骨巨山所投下的遮天蔽日阴影之上,经由黄铜与熔岩所铸就的狰狞黄铜王座。 在至高天无垠的海洋中所回荡的怒吼声中,毁灭大能经由古朴而未知的语言吐出了八个音节、八个词汇。 将其融合而成的晦涩语句,其真正的意义只有简短一词:鲜血。 瞬间,弥散于尸山与血海上空的硫磺都被来自毁灭大能的伟岸气势所吹散。 在这一刻,散播在整个恐虐领域的谋杀与残害都为止停止,漫步于烈焰平原上的尸骸之路的无数放血鬼与各类古老恶魔也纷纷噤声,来自血神的伟岸意志令祂的奴仆们无时无刻陷入恐惧,蓄积起比起以往每次战争都更加愤怒、更加疯狂的嗜杀凶性。 连同在这亵渎焦土之上盘踞一方,名为‘嗜血狂魔’的恐虐大魔们也被它们的主人所发出的怒吼所震撼,翻腾着血之岩浆的猩红大河中不再发出懦弱者骇人的惨叫,悬挂于处刑架上的无尽风干尸骸也停止了卑劣者的呓语,任何象征着毁灭大能那愤怒意志的一切象征都在此停滞。 连同在深渊监牢中正被八道锁链所束缚、经由八十八柄利斧所处刑、刑期长达八百八十八年的恐虐恶魔·萨拉姆也停止了痛苦的嘶吼,如同指掌着利斧的八位处刑恶魔此时所陷入的呆滞一般,因为它们那诞生自血神意志的亵渎躯体已然被祂的声音所完全震撼,连同思绪的能力也在震撼之下一并失去。 而那些指掌着八的无尽倍数混沌魔军的恐虐大魔仍有着思绪的能力,但这些尚有思绪能力大魔们却难以理解血神那神圣的低语。 它们可以清晰地感受黄铜堡垒上空那近乎凝结为实质的无穷愤怒。 在那位曾经是血神最为青睐的大魔·斯卡布兰德被放逐出恐虐神域之后,这些恐虐大魔们便从未再度感受到来自血神的盛怒与嗜血——即便祂的无尽怒火象征着焦土深渊中不断升腾着的嗜血火舌,无时无刻都在将一切懦弱的灵魂尽数吞噬。 血神的每次低语都象征着无穷无尽的鲜血将会流淌,以恒河沙为计数的谋杀将会遍布每个世界,星辰也被祂的怒火所焚烧,连同灵魂之海也被祂的意志所煮沸,黄铜王座上的每声咆哮都会穿破现实的帷幕,令整个银河中的战争都躁动不已。 祂品尝着过去的每一场战争,祂期待着未来的每一场厮杀。 源源不断的憎恨与怒火正如风箱中煌煌燃烧着的烈焰,锻造着经由黄铜所铸就的锋锐巨斧。 血神的目光注视着一切谋杀与决斗,任何人都能听到祂犹如咆哮般的暴戾笑声。 就像一场期待已久的盛宴。 在至高天的帷幕被这股暴戾的气势彻底掀开之前,淡紫的身形是首先出现在祂视野之中的存在,血神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难以言喻的肮脏堕落正顺迹着时间的波涛不断前行,歇斯底里的欢愉与折磨正潜伏于神圣的战争中,六具足以撕裂理性的扭曲尸骸被抛进其中。 瞬间,无数血海中惨嚎着的灵魂都被颅主的怒火所燃尽——很显然,欢愉王子的出现令祂愤怒无比。 但汹涌的至高天波涛却从未停歇,紧接着妖冶身形浮现而出的是一枚靛蓝鸟羽,在无垠而漫长的命运之网上,鸟喙拨动的声响清晰无比,祂无时无刻不在窥视着那变幻无穷、却方向注定的未知命运,奸邪的耳语混杂着九声哀叹无处不在。 在难以窥测的某个悲剧故事的终末,羽毛缓缓飘落而下。 最后,腐朽的污秽深绿气息蔓延而至,祂温和的喘息中透露着行将朽木般的死寂,绝望的七声呢喃从古老的庭院中传来,散播在花园中的生机盎然正与祂的呼唤一样,在淅沥的肮脏雨水中饱受瘟疫的滋润,麻木的嘶哑低语中也时刻混迹着烂蛆于脓浆中恣意蠕动的黏腻声响。 祂的哀叹亘古不变,祂的仁慈一如既往。 在八声几乎在灵魂之海掀起海啸的愤怒咆哮中,血神的意志显现了。 祂不允许神圣的圣战被奸邪所扭曲,亦不允许任何污秽与堕落染指祂眼前的猎物。 她——是血神所中意的战利品。 祂的愤怒无与伦比,沸腾的灵魂波涛象征着至高天中最为凶暴存在的磅礴怒气。 足以轻而易举地摧毁整片恐虐神域的黄铜巨斧被祂高高举起:犹如山岳般难以丈量的巨型斧刃阴影近乎遮蔽了猩红的天空,任何耀眼的光芒在血神那近乎实体化的愤怒面前也为之暗淡,流淌在锋锐斧刃之上的强者鲜血与恐虐符文正熠熠生辉,无论用什么去形容它都好——黄铜王座之上的至高荣耀,尖锐而疯狂的无穷咆哮声、遍布在整个物质宇宙中的谋杀与憎恨,还是血神那在时间长河中时刻燃烧着的可怖愤怒。 它,就是毁灭的具象化。 在所有恶魔惊恐的目光下,祂那燃烧着无穷无尽的怒火与嗜血凝实为了一道横贯天地的猩红利芒,依稀可见的些许淡紫与靛蓝之影在命运的彼岸闪烁,在那之后,深绿的伟岸身影似乎发出了某种叹息,也避开了血神这锋锐难当的愤怒。 然而,在那难以用尺寸去衡量的伟岸斧刃前方,却是一抹无比黯淡的金色之影。 比起恐虐神域内任何光芒都要渺小,却比起其他身影都要更加凝实。 祂来自遥远扭曲未来的无情凝视,就如同血神的暴戾视线也正回望着那遥远的黄金王座。 冰冷的金色烈焰,便是祂的真正象征。 ——窃火者。 血神的低吼回荡在至高天中。 对于那位尚在黄金王座上负隅顽抗的活尸,祂们都无比熟稔。 瞬间,不知晓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的某个时间段的视角中,整个恐虐领域的存在都被完全撕裂了。 铸于尸骸之上的焦土平原,已在这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伟力碰撞中被撕毁大半。 磅礴的血海在宏伟裂隙中倾泻而下,径直灌入混沌无序的灵魂之海,令八百八十八个世界上的灵能者陷入疯狂,令八十八个的恶魔世界在碰撞中被尽数泯灭,甚至令经由颅骨所铸就的黄铜堡垒也动荡了八次。 在灵魂之海中,过去与未来链接的浅薄帷幕被缓缓撕开——猩红而强壮的伟岸身影从其中显现。 血神的怒气随着战利品的出现而逐渐平息。 然而,在祂看到那具伟岸的身影头颅上显著的屠夫之钉时,灵魂之海再次沸腾起滚烫的熔岩。 祂知晓,一定是那位该死的腐尸做了手脚,在祂漫游于时间长河上的怒火将其驱逐回现世、撕碎未来的合唱引擎之时,那位腐尸将某个东西拉了过来。 那个名为【安格隆】的奴隶。 不过… 血神从不在乎奴隶的多寡。 小小的挫折已无关紧要,而那不符心意的战利品…姑且也可以废物利用。 在颅骨之主那横穿过去与未来的凶暴视线中,祂所相中的猎物仍在灵魂之海中漫游。 一场恢弘的战争即将到来,更多的鲜血将会流淌,更多的杀戮将会缔结。 而血神,从不在乎鲜血来源于谁。 包括——祂自己。 …… …… 第四十一章 亚空间 亚空间的存在,足以追溯到极为古老的年代,而其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古老知识足以令任何研究它的学者发疯。 但是,它的意义却无比重大。对于绝大部分种族而言,能够研发出能够进入亚空间的舰船引擎,便象征着该种族有了踏足银河的资格。 在未被多少资料所记载的古老年代中,人类便是依靠着这一技术为基石,近乎发展成为了冠绝整个银河的强大帝国,那是一个被称为黑暗科技时代的未知过去,同样也是现如今人类遥不可及的黄金未来。 无论何时,任何历史学家都会在这场穷尽他们一生的工作中迎来绝望的结局。 是的,在那繁荣与混乱共同存在着的古老时代,太多资料已然在不可逆的熵增中损坏,太多珍贵科技已经被遗失,每位人类那试图探求其真相的理智最终都会被疯狂吞噬。 在他们那依然保留着疯狂面容的尸骸之上,只有着些许残破的、古老,甚至难以被理解的资料。其上只有简略记载着的一份名为‘铁人叛乱’的残酷战争,以及其结果与影响:人类迈向崭新未来的发展被这场无法形容的巨大混乱彻底拦腰斩断——名为AI的智能技术从此被废弃,大量的古老科技也被尽数封存,得知秘密的人已经在时间的洪流中大多化为齑粉,而探究秘密的人大多都被疯狂所玷污。 而人类帝国,只能蹒跚着继续前进。 然而,好景不长。自从人类帝国缓慢而疲惫地来到第二十五个千年时,来自亚空间的混乱风暴便依靠着古老帝国的尸骸投向了整片银河,名为‘纷争纪元’的漫长时代彻底揭开帷幕,这不仅导致了来自亚空间的污秽能量逐渐沁染着物理宇宙,也彻底阻截了黑暗科技年代的人类帝国彼此之间的联系。 从此以后,那个曾经存在着理智与进步的黑暗科技时代,便被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生存的人类称之为‘旧夜’。 如若说铁人叛乱是人类帝国所遭受的一记近乎致命的重击,那么这场源自古老帝国尸骸上所诞生的亚空间风暴,则彻底撕碎了人类的帝国。 当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笼罩在每个世界的上空时,任何前往亚空间试图寻回昔日富饶航线的船只都会失去联络,在群星中那沉默到可怕的死寂中,在整片银河中的无数人类世界中,一切的理性都如同失去根基般彻底崩塌——他们的骄傲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击溃,他们的秩序在疯狂与暴行中不停倒退。 很显然,这场亚空间风暴造成的影响远比人类所想象的要更加严重,这场将人类帝国彻底解体的亚空间风暴持续了整整五个千年,期间无数个失落的人类世界被各类异形与变种人、或是更为肮脏的邪教徒所占据,压迫。 这更是导致现如今被来自亚空间的诅咒能量所污染的人群无处不在。 法师、巫师,灵能者。他们的称呼在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叫法,而这类人群的唯一特征,便是他们与亚空间的联系无比紧密,凭借着这份超越常人的奇异天赋,他们经常能在所在的失落世界上呼风唤雨…或是将更为危险、污秽的事物引入这个世界。 混乱与无知一直持续到了第三十个千年,在长达五个千年的无尽黑暗之后,席卷了整个银河的庞大亚空间风暴终于缓缓散去。 源自人类母星泰拉的崭新帝国被重新建立,在人类之主那燃烧着烈焰的剑锋之上,向整个银河发动远征的宏伟战争开始了。 是的,时至今日,人类帝国依然沿用着那古老的亚空间引擎——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在第三十个千年的黑暗宇宙中,没有任何事是比一头扎入混乱的亚空间中要更加危险的事情了,经历了整个纷争年代的亚空间充斥着难以理解、足以溶解理性的危险。 况且,在亚空间中,时间与空间的概念根本不存在。 当一艘舰船从该星区最为稳定的亚空间裂隙‘曼德维尔点’驶入相对平稳的亚空间航道时,它可以过早地提前抵达目的地,也可能延误到过晚才抵达目的地。 既可以从未来回到过去,也可以从过去来到未来。 由于它这极为特殊的特性,也导致第三十个千年这危险与未知无处不在的亚空间航道便异常危险。 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小心谨慎地顺迹已开辟的亚空间航路前行。 如若一但深陷这片灵魂之海中的湍流与风暴,那么任何人都将会知晓接下来的航程将会充斥着危险的未知,无论是被其中危险的亚空间生物环伺包围、还是在过于漫长的旅途中将补给消耗殆尽,或是干脆直接被卷入风暴内彻底迷失,再也无法回归物质宇宙。 然而。即便种种的危机无时无刻不在环伺在这片混沌未知的海域,人类帝国的伟大征途却只能依靠这危险的方式来驰骋星海——因为经历过纷争时代的人们不愿再等待崭新科技的重新孕育,那辉煌的过去早已是不为人知的古老历史,对于挣扎着走过了五个千年的人类而言,能够从无尽的黑暗中重返星空那一刻,便足以为之感动。 事实上,谁也不知道下一场规模宏大的亚空间风暴将会何时降临,谁也不知晓对人类已经足够痛苦的纷争年代是否会成为另一个旧夜。 所以,在人类的母星泰拉上,人类之主建立了一个名为‘星炬’的雄伟建筑。它引导着人类之主那无与伦比的雄伟灵能,在亚空间点燃起足以照耀整个银河的炽热光芒,用以引导着人类的舰船在亚空间航道上不再迷失。 这样一来,在这短暂的亚空间风暴消散的空档期,人类帝国才能沿着尚且安全的航线寻回散落在整个银河中的失落世界。 这也是人类之主向整片银河发起大远征的基础。 这也是第十二军团勇于直接驶入亚空间的基础。 无论何时何地,来自神圣泰拉的光芒会庇佑他们前进的方向不再迷失。 …… …… 第四十二章 混沌远征(一) 来自至高天的灵魂湍流正不停撞击着盖勒立场,深紫的迷雾时刻笼罩于坚毅决心号的前方,第13远征舰队此刻并未行驶在任何安全的亚空间航道上。 他们正朝向大漩涡那充斥着混乱亚空间风暴的深处缓缓行驶。 如若换做往常,这无疑是送死的举措。因为人类在整个纷争纪元中所学到的深刻教训,便是不要试图深探充斥着无尽混乱风暴的亚空间海域,已经有太多不计其数的生命与财富都在混乱的风暴中被尽数吞噬。 然而此刻,事先在星区中挖掘出的大量黑石早就被嵌入舰船的撞角,在雷德贾克数个月的匆忙研究下,终于发现了这种材料的反灵能立场该如何驱动。 只不过…会对驱动盖勒立场的导航员造成极大的负担。 在黑石撞角的反灵能立场驱动之下,这艘荣光女王级战列舰仿若一艘雄伟的破冰船:依靠着厚重的撞角与反灵能立场不断撕碎着前方的迷雾与风暴,令整艘舰队正缓缓地驶向那些从未被探索过的混乱区域,代价则是星语者与导航者们那已被星炬灼瞎的双瞳中正时刻淌出不堪重负的血泪。 这意味着,如果这场远征在所有导航员死亡之前无法结束的话,那么这队远征舰队将会永远迷失在亚空间的深层海域。 直至每个人的理性都被混沌完全吞噬为止。 来自亚空间湍流的动荡仍在持续,途径了无数个充斥着死寂的死亡世界,以及大量足以扭曲任何理智的恶魔世界,壮观的阴影依然在灵魂之海上平稳行驶着——朝向那一望无际的裂痕天际线前进。 …… 深紫的亚空间光辉透过舰桥映射在基因原体伟岸的身形上。 在基因原体鎏金的瞳眸内,正时刻倒映着灵魂之海的风浪。 “卡恩。” “有关于我曾对你说过的一切…你还记得吗。” 伊莱恩轻声询问着身侧的护卫。 她能够看到这位子嗣心绪中的茫然。 是的,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场朝向大漩涡尽头发起的远征一定是疯狂的举措——就连与基因原体关系亲密的阿斯塔特们也无法揣测到她的想法。 面对母亲的询问,卡恩沉默着微微点头。 在基因原体的命令之下,第13远征舰队以这种几乎堪称自杀的方式驶入了亚空间的深层。 尽管他早已不再去疑惑母亲的一切,但愈发严苛的事态却无处不在。 即便阿斯塔特坚若钢铁的意识不会被这场疯狂的航行所污染,但自从第13舰队在基因原体的命令下脱离了原有航道,继而向大漩涡深处行驶之后,混乱的消息便大量充斥于军务部中。 每天,舰队中都有大量凡人辅助军陷入疯狂、或是某处舰体的金属被血肉腐蚀,乃至于滋生出了一些不可名状的扭曲存在。 即便是导航员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阴晴不定的亚空间风暴正时刻徘徊在这队宏伟舰队的周边,时刻咆哮、环伺已久的诸多危险亚空间生物也正端详着这批经由钢铁铸就的巨兽,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危险亚空间生物,其中不乏源自诸多恶魔世界的肮脏恶魔。 好在当越来越多的污秽生命试图窥探那厚实舰体内侧的存在之时,名为‘盖勒立场’的厚重障壁将那些肮脏的视线尽数遮蔽。 不过,或许凡人辅助军与随行的导航员、技术神甫并不理解伊莱恩的命令,但群山之子的每位阿斯塔特都未曾质疑过他们的母亲——是的,这些阿斯塔特自从被人类之主授予了基因种子之后,名为服从命令的本能,就被固化在了他们的基因之中。 当这些坚毅的战犬们迎来了基因原体的回归之后,经由血脉与基因之母的彼此联系之后,这部分本能便被进一步放大。 没有任何阿斯塔特会质疑这场堪称自杀性的亚空间航行,也没有人会对愈发混乱与无序的风暴感到畏惧,因为来自基因原体的血脉纽带将每一个人的思维都紧密地链接在了一起。 他们共享着彼此的战意,共饮着彼此的愤怒。 哪怕此次航行必然凶险。 “是啊…哪管你们已经在整个银河征战了百年,但有你们仍旧有着很多无法理解的东西。” “比如…亚空间。” “尽管帝国真理从未解释过命运与宿命的存在,更从未解释过亚空间中时刻徘徊着的未知事物…我也不否认父亲的执念,对于人类而言,有些东西的确少知道一些为好。” “…然而。作为你们的基因原体,我必须要尽到某些重要的职责——就像我的兄弟圣吉列斯常常为他子嗣的血渴而担忧一样。” 伊莱恩的语气愈发严肃。 自从当自己回归之后,她的每位子嗣所遭受的血怒诅咒都在比前一天要更加严重,歇斯底里的愤怒也正逐步渗入这些阿斯塔特的意志。 在漫长的亚空间航行中,基因原体无时无刻都能听到血神的愤怒咆哮。 事实上,在她刚刚驶入亚空间的那一刻,来自血神的意志便一直注视着这艘舰队的踪影。 那道直通恐虐神域的雄伟裂痕,便是颅骨之主为祂的崭新猎物所准备的战场。 任何试图攫取祂猎物的存在都被血肉猎犬追杀到生命的尽头,这也是第13远征舰队行驶了超过888个标准泰拉时,也仍未在亚空间的混乱风暴中迷失的主要原因。 荡漾在亚空间中的炽热波涛无处不在,象征着战争的号角也不断吹响。 祂渴望着更多的鲜血,祂期待着更多的颅骨,祂期待着更多的荣耀。 “事实上,不可避免的命运笼罩在你们的身边,不可违逆的恐怖存在将你们视作猎物。” “祂渴望着你们陷入无穷无尽的疯狂、渴望整个军团都陷入无止境的厮杀。” 无边无际的亚空间海洋被厚重的撞角撕开了一道猩红的缺口,灵魂之海的帷幕也就此掀开。 “祂…将会是我们永世的敌人。” 基因原体的淡金瞳眸中倒映着整个恐虐领域的猩红天空。 血仇在遥远的未来已然缔结,而其代价却要从过去索取。 诡谲的命运正无时无刻从新生的第十二军团中索取着改变的代价。 他们的母亲,正试图通过自己的双手将他们渺小的身形从深渊中拖回。 “祂的存在…” “名为——【恐虐】(Khorne)。” …… …… 第四十三章 混沌远征(二) 剧痛、疯狂,痛苦。 沉闷的鼓动将安格隆的意识再度唤醒,屠夫之钉开始恶毒地敲击着恶魔原体那重获形体的大脑。 在意识朦胧的千年屠戮中,唯有屠夫之钉的剧痛是他最为熟稔的事物。 当血天使充斥着暴戾的瞳眸缓缓睁开,硫磺与烈火从他的喘息中迸发而出。 而在他的眼前所呈现的景象,并非马拉克贝尔之战中那散发着炽热灵能的合唱引擎,而是极为熟稔、却在某些地方有些不同的恐虐魔域。 遍布着尸骸的大地上,没有任何暗黑机械神教那狰狞的巨型工厂、也没有混沌阿斯塔特那遍布骸骨的驻军地,只有一万年来从未改变的黄铜堡垒。 安格隆感到些许疑惑,但这股疑惑转瞬间便被屠夫之钉的剧痛彻底撕碎。 厚重双翼刮起了血腥的风暴,伟岸的恶魔原体身形瞬间便来到了尸骸山丘之巅。 这无穷无尽的尸骸之丘,象征着恐虐神域的伟力象征、象征着颅骨王座之上的恐怖意志。 望着眼前猩红的天空与破碎的大地,安格隆虽然并不理解恐虐魔域发生了什么,但他那支离破碎的思绪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再度被嗜血所填满。 他只想用更多的屠杀来平息万年来的疲惫。 不过,安格隆那尚还清晰的意志能够分得清眼前的尸骸之丘,并非马拉克贝尔那遍布着肮脏印记的城池。 在他残存的记忆中,马拉克贝尔在血神的盛怒之下被一击摧毁,任何负隅顽抗的腐尸信徒都在毁灭大能的意志下被泯灭,而自己的形体也被颅骨之主的伟力重新塑造。 在屠夫之钉对鲜血与屠杀的渴求敲击之下,安格隆的眼前不断浮现着无数有关于这场战争的幻象:他将那些来自人类帝国的肮脏信徒践踏为无数齑粉、将那位腐尸的愚忠信徒们一个接一个地撕碎,直至意识与痛苦都在血神的祝福之下彻底泯灭,直至闪耀着可憎光芒的灵能灯塔逐渐暗淡。 那么,厄兆方舟的出征应当结束了。 尽管如此,安格隆还记得方才那血神受祝的痛苦,支离破碎的灵魂在火焰风暴中升腾时的渺小,无穷无尽的杀戮诅咒被灌入脑海的疯狂,散播在整个银河之中的谋杀和残害在一瞬间映入眼帘——乃至于意识都在这难以承载的盛怒之下分崩离析。 ‘自己’被撕碎了。 是的,安格隆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并不完整,在万年以来的不断厮杀中逐渐恢复清醒的意志在此刻支离破碎,屠夫之钉也恶毒地时刻撕裂着恶魔原体剩余的理智。 或许是被那位金色阴影的伟力所击碎、或是被血神的盛怒所泯灭。 无论如何,纵使知晓这份残酷的真相,血天使都不在意。 对此,只是从狰狞身形上喷薄而出的愤怒愈发炽热,只是铭刻在剑锋之上的仇恨愈发清晰。 源自屠夫之钉的剧痛时刻催促着安格隆,就像鞭挞着猎犬,告诉红天使需要有更多的鲜血才能安抚这份疯狂与痛苦,尽管这条经由颅骨所铺就的道路没有终点。 屠夫之钉的嗡鸣代替了安格隆的大部分思维能力,时刻研磨着灵魂的剧痛代表了对杀戮的永不满足。 安格隆仰望着昏暗的天空,见到那撕破了亚空间帷幕的雄伟舰队正缓缓驶入恐虐神域。 他看到了第十二军团的旗舰——征服者号。然而,其上并没有神圣的黄铜恐虐符文与颅骨之主的象征,取而代之的是人类帝国的肮脏天鹰。 这令安格隆勃然大怒。 瞬间,疯狂的怒吼犹如雷震般从尸骸之丘上爆开,方圆数百里的放血鬼都被这份无与伦比的疯狂和盛怒所感染,形成了此起彼伏的愤怒咆哮声——与此同时,数个嗜血狂魔也在血神的意志之下来到了红天使的身侧,它们代表着颅骨之主那炽热的战争欲望。 在红天使那猩红而浑浊的瞳孔中,倒映着无数亟待流血的灵魂。 安格隆看到了穿着古老动力装甲的阿斯塔特,也看到了无数早已失落的武装科技,甚至看到了余烬狼群的泰坦神机。 它们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但安格隆不在乎。 他知晓过去与未来的概念在亚空间中不存在,他更不在乎自己的利刃上将会挑着谁的内脏与颅骨。 无数恶魔引擎、放血鬼,乃至血肉猎犬都在红天使那伟岸的背影之下缓缓集结,足足有八名恐虐大魔被派往了战场,连同黄铜堡垒都轰鸣着战争的号角。 恶魔的亵渎低吼正回荡在无边无际的尸骸平原,而从天空中不断抛下的铁雨也正象征着入侵者的疯狂。 在过去的无数个纪元,从未有过任何势力在恐虐神域中真正发起过一场战争。 然而,古老的传说却揭示这过去与未来所交汇的焦土大地上所发生的一切。 ——当黄铜堡垒的战争号角响起时,血神所注视的永恒神圣战争将会把救赎带给所有的杀戮。 其中或是熟稔、或是陌生的数个身形令他的思维逐渐凝固,他想要去努力思索其中的某些存在到底在他的过去中意味着什么,然而来自屠夫之钉的疯狂敲击却对安格隆诉说着它的怒火,迫使安格隆愈发捏紧掌中的黑剑。 钉子在不断地蚕食安格隆的理智,愤怒在源源不断地积攒。 咚、咚。 巨大的黄铜心脏雷鸣般地跳动着,将疯狂之血泵进了红天使的思绪。 来自血神的万年支配早已让安格隆忘却一切,他那仅剩无尽怒火的残破灵魂已然成为难以修复的忒修斯之船。 已然残破不堪的事物被再度撕碎,事到如今完全算不上什么了。 安格隆不在乎一切。 他不在乎自己从何而来,他也不在乎自己为何而去。 源自于红沙之土的过往早已如破败的幕布般被肆意涂改扭曲,曾铭刻在荣耀之绳的猩红伤疤也已然暗淡。 没有人记得那位温柔地照顾着兄弟姐妹的角斗士。 没有人记得那位始终徘徊于努凯里亚群山中的幽灵。 没有人记得。 包括安格隆自己。 …… …… 第四十四章 混沌远征(三) “胜利。” “这是帝国真理与大远征交付于第十二军团的任务,这亦是我们那朦胧且不可言说的命运尽头唯一的希望灯塔。” “在亚空间的帷幕尽头,是我们唯一且永恒的战场。” “第一个百年已经过去了。你们已经取得了足够多的荣耀与胜利,我的孩子们。”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大远征需要更多的胜利,人类帝国需要在这场与时间的战争中取得更多的胜利。” “我的父亲,人类之主曾交付给我以无与伦比的重任。” “在时间的尽头,有着难以想象的敌人等待着我们去征服。” “在命运的终末,有着难以想象的宿命等待着我们去改变。” “祂的存在难以理解,祂的存在难以战胜。” “自从我们的步伐迈向星空的那一刻,祂的存在便已潜移默化地出现在我们的身边。” “祂于时间长河上的笑声,早已渗透入我们每一个人的身边…” “苦难。” “这是我所知晓的必然宿命。” “我从不对命运的改变要求更多,我也从不渴求贪婪的完美结局。” “——如同我的父亲,人类的帝皇,他曾发誓要为人类承担下全部的苦难。” “我只想与我的子嗣并肩作战。” “我只想改变尚未发生的遗憾。” “长达八个百年的战争已经呈现在我们的眼前,我的孩子们。” “在遥远的未来,只有战争。” …… 来自黄铜堡垒的战争号角在一望无际的焦土大地上回荡,悠远而仿若雷霆的沉闷长鸣伴随着无数疯狂嗜血的战吼一并作响,源自血神的原初愤怒在其中燃烧,恐虐神域遭到入侵的憎恨令翻腾的血海愈发沸腾。 作为回应,遮天蔽日的远征舰队乘着血腥的风浪缓缓驶向了连山填海的恐虐魔军,宏炮与光矛的嗡鸣在战争前夕的鼓声中愈发刺耳,即便物理的法则在此刻早已不复存在,但这艘足以征服任何肮脏帝国与扭曲异形的舰队依然在人类坚定的意志下缓缓行驶。 是的,源自亚空间的堕落腐蚀似乎在此刻已然烟消云散,盖勒立场也在导航员们的哀鸣中被解除,唯有无穷无尽的勇气将所有人心中的懦弱与恐慌尽数代替。 淡金的光辉自屹立于舰桥之上的伟岸身影上所迸发,来自基因原体的战争宣言已经将每位个体的心灵链接在一起,冷冽的语气中所渗透出的是跨越千万年的坚毅,任何人都能在她那燃烧着战争烈火的鎏金瞳眸中得到由心而生的宽慰与勇气,连同舰队所驶过的恐虐领域的焦土实体都在伊莱恩的心象中也被炽热的红沙所代替,其上经由黄铜所铸就的恐虐符文已被尽数抹除,将其代替的则是帝国的天鹰。 很显然,战争的号角已然吹响,一场足以流尽任何人鲜血的疯狂战争呈现在了血神的眼前。 祂十分满意。 就连昔日无尽的盛怒也在嗜血下被不断平息,在祂眼前呈现的并非是什么伟大的复仇战争,更像是珍贵宝物那独特的魅力。 即便血神的领域正在殷殷流血,这份剧痛已然穿透了过去与未来,在那颅骨之座上的存在留下了一份货真价实的伤痕。 绝非斯卡布兰德那被万变之主所蛊惑之时的懦弱与侥幸,而是面临着恐虐神座那难以想象的巨大恐怖所展现的宝贵勇气。 此时此刻,祂已然看到了这场战争的结局。 在毁灭大能欣慰的低吼中,恐虐魔军得到了来源自颅骨王座之上的神圣意志。 经由血与疯狂所铸就的毁灭浪潮,开始朝向这些入侵恐虐神域的肮脏人类们发起了冲击。 …… 难以计数的铁雨被恣意地抛洒向了焦土大地,成千上万的阿斯塔特军团与规模庞大的泰坦神机迅速地奔赴往经由尸骸所铺就的战场,与之同行的还有数以亿计的凡人辅助军。 他们几乎用性命来抗衡着恶魔的冲击,轰鸣的链锯斧与断骨切肉的沉闷声响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回荡在嘈杂而疯狂的战场,经由半神与凡人所组成的绞肉机正源源不断地在这场疯狂的恶魔浪潮中撕开空间,只为掩护他们后方那正在为前线时刻提供养料的阵地。 从驶入恐虐神域之时,来自机械异教的技术神甫便在无数先头军队的拼死掩护下开始这个异世的焦土上建立着人类帝国的阵地,血液汇聚成的大河流淌于他们的锻炉中,古老的STC生产线和庞大工厂在血神的注视下屹立在骸骨之丘,用以掩护的庞大炮火阵地也在基因原体的意志下被不断建立,完美的纵深与致命的密集炮火象征着她对这场战争准备已久,以及最为关键的反灵能黑石信标——它为来自戈尔戈坦星区的后勤舰队揭示了亚空间航道的终点。 宏炮和光矛的怒吼不时在无尽的恶魔大军中撕出血海。 每时每刻都有鲜血被抛洒向焦土,每时每刻都有恶魔或人类成为骸骨之丘的一份子。 此时此刻的远征舰队不再分离彼此的高低贵贱,无论他们将来的命运如何,那位名为伊莱恩的基因原体已然将彼此的宿命链接在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从未有过的完美默契已经在这支源自人类帝国的庞大部队中形成,无论是凡人辅助军的各类步兵、神勇无匹的泰坦驾驶员,还是流淌着基因原体之血的阿斯塔特,他们的心灵在此刻彼此相通,名为战斗兄弟的称呼不再只流通于半神之间,他们的意志与战意在恶魔的利刃面前彼此相通,鲜血与痛苦的负担在此刻尽数化作每个人对眼前亵渎存在的愤怒与战意。 尽管每个人都知晓自己即将应对的是不可言状的扭曲事物,但这也正是他们在为期百年的宏伟大远征中所面对的一切。 来自人类的帝皇与帝国真理的光辉已经将前途照亮,没有人会被眼前扭曲而肮脏的异形事物感到恐惧。 因为对于人类帝国而言,只有战争是他们永恒不变的燃料。 牺牲,是帝国的基石。 …… 第四十五章 混沌远征(四) 在亚空间中,没人知晓时间的流淌速率与方向,它的本质就如同人类帝国如今所抗衡的敌人一般混沌无常。或许一刹那是一天,或许数年是一瞬,熵的伟力在这个领域中被极大限度地弱化,没人知晓上一刻的成年战士被来自恶魔利刃划伤后是否会变为垂垂老矣的行尸,或是变成溺死在血池当中的幼儿。 熵,这一自宇宙诞生之时便已然存在的伟大规则,其在恐虐领域的具现化,便是任何生命都会在血神的注目下被夺去。 无论是被星际战士的沉重链锯斧割下头颅的恐虐恶魔,还是被诅咒烈焰稍加沾染便会在惨叫中焚烧成灰烬的凡人辅助军。 每个存在在这场纵横千里的残酷绞肉机之下都显得无比渺小,连同行走在焦土大地上的泰坦神机也时常在各种亵渎恶魔火炮的齐射下陨落。 放血鬼与人类濒死之际的凄惨哀嚎在响彻天空的宏炮咆哮中被尽数掩盖,相较于恐虐魔军的黄铜巨兽丝毫不落下风的超重型装甲洪流也在步兵的协助下缓缓推进,颅骨巨炮与毒刃那难以计数的庞大尸骸甚至都在双方的堑壕中形成了天然的掩体。 漫天遍野的恐虐魔军依然如同狂潮般侵蚀着群山之子的阵线,从第8天开始、到第8周,以及第8个月,无论何时,无论多久…它们依然如此。 它们的愤怒在血神嗜血的意志下永不消散,它们的疯狂在人类濒死的惨嚎中成倍放大——它们享受着这场前所未有的疯狂战争,即便它们的死亡在人类那愈发庞大的炮火阵列下愈发渺小,但没人在乎,它们只想要更多的鲜血。 硝烟、堑壕,漫天的火炮与遍地的尸骸,以生命为代价不断向着黄铜堡垒推进着的血腥阵线,整个恐虐神域都犹如炸药的引信般被来自人类帝国的攻势燃烧,无穷无尽的血肉浪潮象征着血神对于鲜血的渴求,即便是整个银河中最为疯狂的战争也不能与其相提并论。 按理来说,任何现实宇宙的军队都会在恐虐魔军这以战争为养料的疯狂之下被击溃。 因为即便是身为半神的阿斯塔特都在以每8天阵亡8位的速率不断减少,其中不乏来自努凯里亚或是戈尔戈坦星区的新兵,更多的则是来自泰拉的老兵——这些精锐的战士都要在基因原体的命令下前往那些足以摧毁理智的残酷战场,其惊人的阵亡率足以震撼大远征中的每支军团,尤其是曾经与伊莱恩交谈过彼此观点的佩图拉博。 他深知这位精心于计算的妹妹对于战损的需求几乎刻在骨髓。 然而,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生命在颅骨王座上欣慰的低吼中消散,连山填海的尸骸甚至要比堆积成山的弹壳要更多。 随着‘坚毅决心号’的阴影距离黄铜堡垒愈来愈近,颅骨之主的狰狞笑容正愈发旺盛。 祂那纵览过去与未来的巨大伤疤正隐隐作痛。 祂无比渴望着那一刻的发生。 祂无比期待着那滴血的流下。 整个银河中最为疯狂的反抗与战争在祂的瞳孔中倒映,却仍旧无法企及那位珍宝的鎏金瞳眸中所燃烧着的烈焰。 多么动人,多么哀恸,多么疯狂。 即便每天都有来自现实宇宙的新兵和重塑形体的恶魔被投入战场,它们就像绞肉机一样将鲜血不断压榨的疯狂,也无法与其比拟。 …… 在凡人的视角中,没人知晓这场战争将会从何结束,正如没人知晓这场战争从何而起。 然而,没有人会对其质疑。 因为有着一道能够将他们的意志与思想缔结一起的声音,将人类之主的伟大意志带给了所有帝国的战士。 这是一场不为人知,且无比重要的伟大远征。 它代表着曾经作为血13的远征舰队能否有着迈向明天的机会,它也代表着群山之子能否真正从吞世者的厄运中真正挣脱。 凡人辅助军、余烬狼群,群山之子。 他们灵魂中的意志在基因原体温婉而坚毅的声音中链接,不分彼此。 她对每个人都耳语倾诉了有关于一切的真相。 有关于未来的真相,有关于人类帝国的失落、有关于遥远而黑暗的未来,有关于… 她(安格隆)的堕落未来。 在伊莱恩那时空停滞的心灵之海中,她亲自接纳了每个人的灵魂,分享着他们每个人的伤痛,知晓了每个人的过往。 她知晓这场战争的结局可能将会流干所有人的鲜血。 即便如此,这位曾经在人类之主的怜悯下走出了伤痛的基因原体,还是毅然地走向了刻满苦难的未来。 在驶入亚空间的那一瞬间,伊莱恩便得到了他的承诺,尽管她不知晓这份承诺的来源不知从何而来。 ——这场战争中消逝的任何虔诚灵魂都不会落入混沌的魔掌,他们都将会被冰冷金芒所赠予的怜悯带去遥远的王座。 ——直至化为燃烧着复仇烈焰的军团。 对此,基因原体脑内那些被诅咒的知识自然知晓。 【咒缚军团】。 必然的过去,揭露了必然的未来。 所以,伊莱恩将信任交付给了那遥远的金色光芒。 而所有人都在舰队驶入恐虐神域的那一瞬得到了真相。 每个人都知晓了这场希望渺茫的战争将会走向何方,每个人都知晓人类帝国那深受混沌诅咒的悲剧未来。 这将是一场不会被任何人铭记、甚至将会被他们自己所忘却的战争,每个人的命运都将寄托在这场足以令任何人绝望的战争中。 然而,他们每个人都不曾畏惧。 无论渺小的凡人辅助军,亦或是身为半神的阿斯塔特。 因为他们的忠诚早已在加入这场宏伟远征的时候便已宣誓,他们将会以死亡来为人类这一种族的光荣未来添砖加瓦。 他们选择效忠,再一次效忠,为那个晦暗未来中经历了悲惨命运的自己,对帝皇献上鲜血淋漓的忠诚。 在这片远离神圣泰拉的未知领域,整个远征军与人类的意志都链接在了一起。 一个又一个庞大的火炮阵列在基因原体的意志下被立起,刻有恐虐黄铜纹路的土地也正在天鹰的足下净化。 恐虐神域那一望无垠的广袤尸骸之丘已然被炮火与战争化作更加残破的焦土,鲜血的赞歌在爆弹与链锯的轰鸣下被奏响。 ——神圣无比。 她/祂轻声呢喃着。 …… 第四十六章 混沌远征(五) 愤怒、无尽的愤怒。 来自屠夫之钉的敲击无时无刻徘徊在安格隆那几近分崩离析的意识中,剧痛和疯狂已然将红天使逼入理性丧失的边缘,哪管是再多的鲜血也难以平息这难以言喻的剧痛。 轰! 伴随着安格隆疯狂的咆哮,双翼振翅升空的庞大气流瞬间将弥散的硝烟吹散,犹如噬人恶兽的庞大身影出现在了战场上,数十架古老的毒刃超重型坦克在红天使愤怒的一击之下化为废铁,厚重的陶钢装甲被沉重的恶魔黑剑如破纸般撕碎。 殷红的鲜血从破碎的钢铁巨兽体内缓缓淌出,周围的凡人辅助军也被恶魔原体的混沌利刃瞬间屠杀殆尽,旋转着飞起的无数头颅与残肢令本就惨烈的焦土战场更为血腥,安格隆能够感受到美味无比的疯狂和仇恨在其中酝酿。 【侦测到目标个体·红天使出现,启动预案α-88。】 然而,在鸟卜阵列侦测到庞大的恶魔原体身影出现在战场之时,来自基因原体的清冷声音几乎是同时便传递到了该作战区域的所有单位耳中。 在接到指令后,这些超重型坦克遗骸周围尚还存活的凡人辅助军沉默地启封了随身的热熔炸弹。 这些匍匐在堑壕中的身影实在是过于渺小,即便恶魔原体看到了他们的瞳孔中浸满着仇恨与荣耀,但在他那经由屠夫之钉所驱动的破碎意识中却无法寻找到与其相应的词汇。 “死吧!!恶魔!!” 经由不知谁发出的第一声怒吼,燃烧的勇气在此刻化为了仇恨的怒火,凡人们那看似渺小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朝着眼前庞大的身影发起决死无生的英勇冲锋。 瞬间,猩红的利刃将绝大多数冲锋的身影搅碎,破碎的内脏与残肢混杂着忠诚的鲜血。 然而,早已不知晓【荣耀】一词为何物的安格隆,终究还是忽视了凡人的勇气究竟能够抵达什么地步。 在不断减少着的战吼与炮火声中,渺小的身形穿过了恶魔锋刃的死亡风暴,虽然只剩上半部分的残破身躯象征着他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但是,他燃烧的勇气却依然耀眼。 “为了…帝皇!!” 气若游丝的怒吼在安格隆的脚边响起,纵使红天使的厚重蹄足瞬间就将他的头颅碾为齑粉,但来自热熔炸弹的庞大热量顷刻便将红天使与凡人的英勇身形尽数吞噬。 依稀可见期间淡金的烈焰混杂其中。 经由这股庞大热量的精准引导,上百辆毒刃的密集炮火撕破了战场上的无尽硝烟,经由爆弹、等离子,乃至爆燃所组成的密集火力瞬间淹没了猩红天使那庞大的身形,能在无尽魔潮中撕出尸山血海的恐怖火力在这一瞬间全部都被倾泻到了恶魔原体的身上,紧接着便是来自数十架战将级泰坦的热熔加农炮与启示录导弹精准无误的集火,甚至还有火山炮那耀眼宛若恒星般的可怕光束一并轰击其上。 毋庸置疑,这是一场足以致命的夸张集火。除去有着足够层数虚空盾的钢铁巨兽,无论是任何存在都难以在这种恐怖的集火下生存。 难以言喻的热量与炮火将红天使的视线遮蔽,安格隆试图咆哮出声,无穷无尽的愤怒在耀眼的热熔洪流中似乎都不再炽热,屠夫之钉在脑内疯狂敲击的剧痛也在焚燃裂解的神经中涣散。 即便是恐虐神力加持之下的奇迹肉体,在在万众齐心的可怖集火下也难以抵抗。 还未等猩红天使的咆哮传出数百米远,来自庞大炮火阵地的无尽宏炮就将其方圆数里内的焦土化为灰烬,恶魔原体的躯体源源不断地撕裂重生着,即便是曾作为基因原体的强悍体质亦难以抵抗这种可怖的炮击。 紧接着,天空之上的耀眼光矛蓄势待发。 安格隆的意识在光的洪流中被再度吞噬。 …… 【预案α-88结束。】 【已侦测到红天使个体被驱逐。】 【作战历史:第887次。】 【资源调配消耗评估…已达可接受的临界值。】 基因原体的指节缓缓松开了光矛命令的按钮。 清脆的回弹声响与能源告罄的警告声象征着情况不再乐观。 她的耳畔依然回响着凡人勇者最后的怒吼,头颅破碎与腰斩的痛苦感同身受地出现在意识之中。 她那链接着庞大部队的灵魂之链正在源源不断地回传着任何人都难以承担的痛苦与绝望,每时每刻都有更为悲壮的牺牲出现在这血腥的绞肉战场,每时每刻都有更为凄惨的故事被残酷的死亡所掩盖。 但伊莱恩已经没有时间再回味苦难的沉重了。 基因原体强韧的灵魂正不断燃烧,赠予所有奋战的战士以无尽的勇气。 她沉默地检阅着来自源源不断减少的各种资源与不容乐观的战场局势,将意识投向了每个正在燃烧的血腥阵线。 这场战争的代价已然足够沉重。 自从这场宏伟的战争打响,那位猩红的恶魔原体身影便携带着无穷无尽的混沌魔军冲向了她的阵地。 从未停歇,从未迟滞。 每过8个小时,安格隆那被放逐的形体就会重新返回现世。 每过8个小时,恐虐魔军的攻势就会愈发疯狂残暴。 在这场白热化的残酷战争已经进展到连阿斯塔特也以分钟为单位而不断阵亡时,坚毅决心号的阴影也已经能够从地平线上浮现,不断靠近着那巍峨堪比山脉的黄铜堡垒,驱动着反灵能立场的黑石撞角也已然驱动到极限。 整个恐虐神域都被这支舰队的阴影撕裂出了一道宏伟的裂痕,人类帝国的密集阵地正无时无刻艰难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永不停歇的恶魔浪潮,然而资源的告罄与现实宇宙新兵的补充已然无法抵上消弭的速度。 如若有任何的阵地被恶魔浪潮撕开放线,那么溃败与死亡将会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蔓延开来。 胜利似乎就在眼前,但胜利似乎却愈发遥不可及。 【计算结果:13小时13分钟13秒后,坚毅决心号将会抵达目标。】 【预计消耗:不可接受。】 伊莱恩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数据面板,她清晰地看到这些冰冷的数字闪烁着淡金的光芒。 与此同时,那端坐于颅骨王座之上的猩红身影也发出了可怖的笑声。 祂看到了她猩红的铠甲。 祂听到了链锯斧的轰鸣。 祂察觉到坚毅决心号那宏伟的撞角上,已然涂满了勇者的鲜血。 …… …… 第四十七章 混沌远征(六) 炮火的怒吼,链锯的咆哮,生命流逝的悲鸣。 在这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其作战激烈的绞肉机战场上,每时每刻都有着成千上万的生命转瞬消逝。 来自余烬狼群的泰坦神机与各式超重型坦克的钢铁洪流不断撕碎着恐虐恶魔的血肉浪潮,凡人辅助军的愤怒咆哮和热熔爆能此起彼伏,爆弹的金属风暴与爆燃的火焰风暴更是在焦土上留下无数鲜明的尸骸。 不可挽回的局势随时都在发生,而将这无穷无尽的危机面前,只有意志与决心才能与其抗衡。 每位阿斯塔特的血战至死都能在血肉之潮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血路。 每位凡人辅助军的狂热赴死都能在恶魔大军中留下绚丽的热熔火球。 每架泰坦神机的反应堆在耗尽能源后都会选择直接过载,在连山填海的恐虐魔军中点燃一颗颗名为人类意志的恒星。 生命或许会消逝,但忠诚永存。 …… 卡恩费力地从眼前的放血鬼胸腔中抽出链锯斧,黏腻肮脏的血污在引擎咆哮之下恣意飞溅,顺迹动力装甲上那遍布伤痕的陶钢外壳缓缓滴落。 他能够清晰看到其上残破不堪的单分子锯齿再次抵达了极限,全息战术面板上的弹药储备也已然告罄。 卡恩只得抬起备用的爆弹手枪将眼前放血鬼的脑袋轰飞,并将手中最后一发热熔霰弹将其尸骸焚烧殆尽,然而无尽恶魔浪潮却在顷刻间蜂拥而上,毫无颓势。 像是寻觅到血腥的狼群般朝向卡恩袭来。 “该死…” 他意识到不能在这里过多逗留了。 卡恩立刻向后方的堑壕回撤,沉重的磁力靴踏过无数死状凄惨的尸骸,其中大多甚至是卡恩所熟知的星际战士。 ——卡恩知晓,如果自己在回撤重新整备的过程中有着些许迟疑,那么自己也会加入这些尸骸的队列之中。 在卡恩高大的身影回撤后,来自后方的炮火掩护也立刻将蜂拥而上的恶魔浪潮尽数撕碎。 爆矢的咆哮与热熔的嗡鸣无时无刻回荡在尸骸之丘,在枪林弹雨中逆行的阿斯塔特以常人难以捕捉的速度回到了堑壕中。 沉闷的粗重呼吸伴随着陶钢盔甲的起伏,长久厮杀的疲惫耳鸣早已令卡恩紧绷到极限的思绪愈发放空。 然而,他没有任何可以休憩的时间。 【作战单位:第八突击连连长卡恩】 【重新整备时间还剩下30秒。】 来自基因原体冰冷而急迫的数据和倒计时正萦绕在他的耳畔,卡恩也毫不犹豫地在数秒内将他眼前这柄链锯斧上早已残破不堪的锯齿拆下。 咔哒、喀嚓。 崭新的单分子锯齿在卡恩精准而娴熟的手法下被重新安装,随身携带的爆弹手枪与热熔霰弹枪也在人眼难以企及的速度中完成上弹,连些许颤抖都没有。 这是早已重复过上百遍的肌肉记忆。 “…呼。” 卡恩深呼吸了片刻,他感受到正逐渐扰乱思绪的嗡鸣逐渐被清晰的炮火声重新代替,是名为人工脑膜的超人器官正在将这份足以击垮任何凡人的疲惫消化殆尽。 对于阿斯塔特而言,只是片刻的深呼吸便将累积已久的疲惫缓解,即便是数秒的休憩就能够重振旗鼓。 在极端的情况下,一位阿斯塔特甚至能够在不眠不休的情况下维持高强度的作战上百年。 在确认手中的装备足够再度高强度战斗至少数个泰拉月后,卡恩便迅速地离开了遍布冰冷尸骸的堑壕,再度返回那已然不知持续多久的绞肉机战场。 数个月,数年…?还是数百年? 卡恩对此完全不知晓。就连阿斯塔特体内那精准无比的生物钟都在不知何时紊乱,萦绕在耳畔中的只有无尽的炮火与怒吼,还有来自亵渎恶魔的沉重利刃。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望着那一望无际的恶魔大军,卡恩握紧了链锯斧的扳机。 战争,是阿斯塔特生命的唯一意义。 【侦测到目标个体·血天使出现,预案α-13启动。】 忽然,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 在卡恩难以置信的视线中,伟岸的猩红身影出现在了血肉浪潮的前方。 …… 恶毒的屠夫之钉将安格隆的意识再度唤醒,这象征着来自血神的伟大神力再一次地将他分崩离析的形体重塑。 猩红而污浊的瞳孔被再度睁开,在他的视野之中,只有无尽的尸骸。 血肉的浪潮依然翻腾着,疯狂的咆哮久久不散。 他看到了那些意志中燃烧着仇恨的敌人。 他们的身旁有着自己难以言喻的熟稔感。 望着那些刻有血红群狼的泰坦神机,以及蓝白相间的阿斯塔特们… 安格隆的意识有些恍惚。 熟稔的链锯斧咆哮似乎在自己的潜意识中挖掘着什么。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忘记了… 钉子再次咬紧了野兽的大脑,无尽的剧痛在瞬间化作来自血神的鞭挞。 短暂的清醒被第888次沉沦再度代替。 ——杀!!! 安格隆那支离破碎的灵魂发出了近乎本能的咆哮,庞大的血红双翼振翅着可怖的气流,猩红的伟岸身形犹如攻城锤般冲进那已然带给自己无数次毁灭的炮火阵地。 唯一重要的只有杀戮。 唯一关键的只有杀戮。 是啊,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东西——任何沉重的、富有意义的事物都会在钉子恶毒的咬噬下被蚕食殆尽。 安格隆早已熟稔这一切了。 血红天使的沉重黑剑在顷刻间撕裂了无数脆弱的肉体,坚实厚重的陶钢装甲也在千钧威力下被尽数撕碎。 犹如赤色流星的恶魔原体在战场上恣意奔驰,疯狂而不知伤痛地沐浴着迎面而来的无尽炮火。 一辆又一辆坦克与装甲车在安格隆的疯狂冲锋中被掀翻。 一架又一架泰坦神机与阿斯塔特被黑剑的锋刃尽数撕碎。 鲜血与颅骨正在不断增加,源自黄铜王座上的欣慰低吼愈发显著。 “血祭血神!!” “颅献颅座!!” 赤红的恶魔天使疯狂咆哮着,沐浴在无尽凡人与阿斯塔特所构成的血雨之中。 他渴望这一切。安格隆无比渴望着这份无序与歇斯底里的疯狂。 在他庞大的双翼阴影下,是无穷无尽的恶魔浪潮。 ——嗡!!! 伴随着链锯斧的引擎轰鸣,沉重的猩红磁力靴缓缓踏进了血雨。 血神的低吼声在无边无际的尸骸平原上不断回荡。 在安格隆那浑浊而猩红的视野中,正倒映着一对燃烧着烈焰的鎏金瞳眸。 …… …… 第四十八章 混沌远征(七) 钷素引擎的轰鸣。 爆弹与等离子的咆哮。 还有忠诚者的临终前的慷慨赴死。 焚烧、斩首、腰斩、剔骨、践踏。 无穷无尽的剧痛,无穷无尽的嘶吼。 伊莱恩感受着一切。 无时无刻。 …… 嗡——!!! 链锯在咆哮。 锯齿疯狂缠咬着眼前的沉重黑剑,每瞬都迸发出无数炽热的火星。 基因原体与恶魔原体那可怖身影犹如风暴中的雷霆般彼此碰撞,连同战吼与喘息的声音也被这份无与伦比的神力尽数撕碎,最为可怖的天灾与最为疯狂的人祸同时上演,经由血肉尸骸所铺就的战场亦被其战斗余波所硬生撕出空旷的显著疤痕。 伊莱恩的鎏金瞳眸中倒映着安格隆那歇斯底里的疯狂。 安格隆的浑浊瞳孔中唯有兵刃相交之际所迸发的光芒。 萦绕在无比伟岸的身形之间的,唯有无尽的缄默。 每次沉重的金铁交击都会掀起纵贯战场的尖锐嗡鸣,每次角力的歇斯底里都会给焦土大地带来壮观的伤疤。 曾有无数人质疑过基因原体那高达四米的超凡体型究竟蕴藏着什么伟力。 毋庸置疑,这份围绕起二者所形成的血腥战圈便是证明。 比起亚空间中那足以摧毁理性的疯狂都要更加歇斯底里,在这仿若绞肉机般的疯狂战场中,神祇之间的碰撞竟在无尽的炮火与血肉之潮中硬生生地清理出了一片空旷的决斗场地,任何试图插手其中的存在都会被碰撞的余波所轻易撕碎。 屠夫之钉在嗡嗡敲击。 心灵之海在散播痛苦。 …… 伊莱恩曾经质疑过自己,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战争。 是为了曾经饱受无尽苦难的复仇?是为了时刻缠绕基因子嗣命运上的血仇? 这场战争的理由有很多,但单一的因素绝非是这场几乎赌上性命与未来的缘由。 很多人都能在她鎏金的瞳眸中看到一团烈火,那是在心灵之海中凝实为实体的炽热烈焰。 那便是她从黑暗的襁褓中,行走至今的意志。 在伊莱恩的超凡视野中,不仅仅有黑剑那疯狂而毫无章法的剑锋,还有安格隆那浑浊瞳孔中所蕴藏着的无尽痛苦。 在每下金铁交击的沉重,她都能感受到来自于对方的无尽疲惫。 在回荡于心灵之海的痛苦风暴中,她能够无时无刻切身地体会到那份咬噬理智的痛苦。 是的,她曾经体验过这份痛苦。只是如今这份痛苦的来源终于实质性地出现在了眼前——眼前这位已然饱受苦难、在折磨与疯狂中意识涣散的悲惨之人。 努凯里亚的红沙之主,安格隆。 曾经,在那份诅咒未来的幻象中,这份蚕食理智的苦难几乎将幼小原体的心灵完全击溃。 一度作为凡人的脆弱意志,就算突兀获得了基因原体的神祇之身亦难以摆脱其中的劣性。 她漫无目的地走向那遍布黑暗的未来,根本不知晓为何这份悲剧命运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毕竟,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位凡人。 直至神圣的金色光芒将尚且幼小的灵魂救赎——这来源自人类之主对于每位人类的怜悯,还有一位父亲对子嗣的期盼。 从那时起,伊莱恩便无比清楚地得知了一份真相。 ——就算是基因原体…在本质上,也依然是人类啊。 行走在安格隆悲剧命运上的渺小身影,不知何时正与那份伟岸而疯狂的身影缓缓重合。 那份问题的答案很明显了。 责任使然,仅此而已。 …… 破碎的理智在重新拼接,浑浊而疯癫的瞳眸愈发清醒。 即便思绪依然尚不完整,瞳仁已然猩红,但也足够了。 猩红天使的沉重黑刃停滞在与链锯斧撕咬的一瞬,搅碎空气的可怖挥舞也已然放缓。 “……为什么。” 安格隆轻声呢喃。 破碎的意识勉强发出了疑问,但这份疑问的缘由已在一瞬间的无尽苦难中被回答。 迷失在猩红之潮中的破碎记忆在此刻被尽数寻回,那份链接痛苦的天赋也在此刻重新发动。 迷失在痛苦风暴中的残破灵魂已被重新唤醒,即便屠夫之钉的敲打愈发歇斯底里,但其中难以忍受的无尽疯狂与嗜杀都在这一刻被尽数分担。 眼前这对不断咆哮着的猩红链锯斧、周遭来自第十二军团的阿斯塔特,以及天空上那艘尚未成为征服者号的坚毅决心号。 安格隆都一一认得。 他看着眼前这位与自己极为相仿,却又极其不同的基因原体。 他不理解为何对方要将自己这毫无用处的可悲之人重新唤醒。 他不理解为何对方要为自己分担那份永不弥散的无尽苦难。 因为根本没人记得努凯里亚的游魂。 他早就死在了那终日飘荡着暴风雪的山谷,他早就死在了兄弟姐妹之间的怀抱中。 安格隆是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他是命运的奴隶。 …… 二人的行动仅仅停滞了一刹。 链锯斧与黑剑的激烈交锋在下一瞬间荡漾出无尽的璀璨火星。 伊莱恩轻声笑了。 “为什么呢。” 迅捷的身形堪堪躲过来自恶魔原体迷茫而沉重的利刃,鎏金与猩红的视线再次对视。 “这个问题我也在想。” “我们的厮杀是否是有意义的呢?你所陷入的疯狂是否是不可挽回的呢?”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伊莱恩的沉重步伐再次前踏,裹挟着无尽伟力的沉重巨斧与黑剑在碰撞中迸发出撕裂大地的可怖冲击。 麻木的指节依然紧扣着扳机,链锯的疯狂咆哮再次响起。 “既然没有答案,那你就应该放弃才对…” “你在向着一个必然的命运奔跑。” “它会嘲弄你的一切反抗,它会诋毁你的所有执着…” “直到你的意志和躯壳不再完整。” “化为一具行走在世上的游魂…” 黑剑娴熟地架开链锯斧紧咬的锯齿,转瞬便化为难以企及的残影袭向伊莱恩。 红天使的声音透露着些许疲惫,他无法理解眼前这位‘自己’瞳孔中所燃烧着的希望之火。 “在我来到世间的那一刻…我就已然不在相信命运的必然。” “因为我知晓。我的出现,就是命运中最大的变数。” “一切哀恸和悲剧都可以被更改——即便有可能是徒劳无功,即便有可能是命运的戏谑。” “但那都无所谓。” “为了这份毫无意义的挣扎,我宁愿付出比生命更沉重的代价。” 嗡——! 锋锐的恐虐魔剑被另一把链锯斧及时格挡,其夸张的嗡鸣甚至能够令方圆数百米内的任何生物失去听觉。 此时此刻,战圈中的二位原体已然化为任何人都难以捕捉的猩红身影,唯有风暴与雷霆才能够形容他们碰撞之际所发出的浩大声势。 不同于这近乎野兽厮杀般的疯狂碰撞,他们那经由相仿的天赋所链接于一起的思绪,此刻在心灵之海缓缓交融着,就如同二者本来就是同一个存在般不分彼此。 【…我无比感激于你令我的灵魂不再受困于屠夫之钉的折磨,我也能感受到充斥在你心底的无尽痛苦…你没必要做这些。】 【安格隆,你知晓我做了什么。我从不为这份无穷无尽的痛苦感到懊悔。】 【…我知晓。但这一切都将会是毫无意义的…我的清醒无法维持太久,你的子嗣也正在不断消亡。这场战争只会是毫无意义的负隅顽抗——血神的意志将会压垮你们所有人。】 【不。一时的阵痛与永恒的折磨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这场战争被评价为无意义的本身…就是有意义的反抗。】 【愚昧至极!从注定命运中挣脱而出的自由是无价的,而你却将其浪费在朝向一个不可抗衡的力量发起复仇…我不知晓该用何种词汇去描述你的疯狂——伊莱恩,你最好的选择,就是远离那个暴君、也远离黄铜王座,不再被他们所掌控,不再被这些人当做奴隶驱赶…】 【我的自由,正来自于我的愚昧与执着。安格隆,既然你知晓了我的过去,那么你也应该知晓我为何会执着于那些人…奥诺玛默斯、战犬,卡恩…他们都在你我必然的宿命中有着无比重要的含义。】 屠夫之钉重新在安格隆的大脑内嗡嗡作响,链锯斧趁机穿过了黑剑密不透风的格挡,单分子锯齿在恶魔原体强韧的身体上疯狂地撕咬着血肉。 珍贵的理智正在不断涣散。 【是啊…我看到了一切。我看到了你的痛苦、我看到了你被我的未来所折磨的经历,我看到了你在那位暴君面前的内心不安,我看到了你面对着血神腐蚀的无助。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还要带着你所珍视的子嗣,重新走向我这个失败者啊!?】 心灵之海那平静的湖泊被安格隆痛苦地咆哮荡漾起阵阵波纹。 是啊。安格隆从一开始就不理解,为何眼前这位‘自己’会抛弃那份得来不易的自由,为何她像是不知晓血神的恐怖、人类暴君的无情一样,自顾自地将她珍视的一切在这场战争中付之一炬。 为何,还要将自己那早已破碎的灵魂从疯狂中救回——承受着屠夫之钉的折磨、承受着来自战场上所有人类的痛苦,只是完成她心底那份‘救赎安格隆’的夙愿!? 不可理喻。 难以理解。 …… 恐虐神域的猩红天幕映射着昏暗的光芒,其中的血腥风暴不知何时已然化为滚滚的波涛,猩红的雷霆恣意迸发,厚重压抑的滚滚雷云夹杂着血神的咆哮,两位巨兽般庞大身形的对峙间,血雨倾泻而下,难以言喻的疯狂拼杀已然令大地被伟力所撕裂,淅沥的猩红雨滴打在了双方那已残破不堪的盔甲上。 战争仍在血雨中继续,怒吼和咆哮代表着勇气与疯狂的对峙。 “…你还有机会离开这里,真正地离开这一切。” 安格隆紧握着黑剑,瞳眸中隐约散发着疯狂。 这场战争在他看来根本毫无价值。 任何人都不可能用战争的方式来抗衡血神,因为就连勇气与抗争都会给这位毁灭大能增添力量。 这份慷慨赴死的汹涌情感,甚至会令恐虐感到喜悦。 就如同试图更改命运的愚者总会在下个十字路口走向必然的命运,以战争与勇气来向黄铜王座之上的那位存在发起反抗,只会迎来永无休止的毁灭之潮。 珍贵的生命与资源在战争中每时每刻都在消逝,而颅骨之山却是无穷无尽。 祂是勇气与杀戮的实体。 祂就是战争的具现化。 然而,对于血天使的真挚劝言,回应他的只有链锯引擎所发出的咆哮,以及简短的词汇。 “…不。” 伊莱恩疲惫的目光中始终透露着坚毅。 是的,这场战争无疑是渺茫的。 然而,在她的视野中,即便无穷无尽的痛苦依然蚕食着她的意志,但那些注定落入血神亵渎掌控之下的灵魂在此刻已然得到了来自遥远未来的救赎。 那位冰冷而耀眼的金色太阳,便是她与人类能够坚持到现在的渺茫希望。 任何悲剧都会化作有意义的忠诚,任何牺牲都会带来踏向崭新未来的道路。 “…是吗。” 安格隆缓缓抬起了黑剑的锋刃。 对于这位‘自己’所坚持着的理念与执着,看来他已经无法更多地去了解了。 心神共通的链接在钉子恶毒地蚕食下被切断,来自血神的锁链终究还是给他留下了更多的遗憾。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安格隆从始至终都是奴隶,从未改变。 怒火与疯狂在他的瞳眸中重新燃烧,清醒与理智被污浊尽数吞噬。 血天使将曾经的遗憾化为了最为真挚的祝福,赠予了仍在反抗着命运的她。 或许…她真的有着能够改变注定悲剧的机会吧。 他沙哑的声音中压抑着呼之欲出的咆哮,直至最后的词汇缓缓吐出。 “…祝你好运。” 不曾顽强的意志,在此刻也分崩离析。 …… “其实…” “我也是一个,被遗憾和过往所困住的游魂啊。” 伊莱恩轻声低语。 但链锯斧的咆哮却将她的声音尽数掩盖。 …… …… 第四十九章 混沌远征(八) 安格隆嗅到了红沙。 炽热得仿若从锻炉风箱中吹出的炎风,足以令每位身经百战的战士感到不适,但这也就是红沙那热辣至极的独特之处。 据说在过去,努凯里亚不曾有过任何赤红的沙子,唯有自高耸雪山之上降下的冰之恩泽,大地被终日无情的寒霜所掩盖。 直至努凯里亚人来到了这片土地。他们将自己的疯狂与嗜血化为滚烫的血河,将整个星球都染为赤红,将覆盖在大地上的寒霜尽数驱散,将富饶的生机带给这颗星球。 它象征着努凯里亚人那纵贯历史长河的鲜血。 它象征着努凯里亚人那歇斯底里的嗜血疯狂。 “安格隆!” “安格隆!” “安格隆!” 过于刺眼的光芒与欢呼将安格隆的意识重新唤醒,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看着他所无比熟稔,但却无比陌生的一切。 宏伟而壮观的角斗场弥散着血腥的气味与红沙的炽热,来自观众席的欢呼无不称呼着安格隆的名字。 在努凯里亚人的语言中,它的意义是群山之子。 他屹立于红沙之上。 身旁的八个陌生而熟稔的面孔令他既疑惑又不安,在他们的脸上,安格隆寻觅到了对于血腥的渴望,寻觅到了一股来自亲密之人的安心感。 安格隆在一瞬间就辨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或许是自己的战友、又或许是家人,他们那渴望着鲜血的瞳孔中无不向自己倾诉着崇敬,就仿若自己是他们天生的领导与友人。 …真奇怪。 疑虑不断从高大的角斗士心里滋生,但还未更多思考,大脑中就开始莫名其妙浮现出一股无法忍耐的剧痛,时刻研磨着他心中的理性与耐心,似乎是迫使着自己忘掉什么东西。 但似乎没人想要给他一个了解现况的机会,当安格隆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家人们’,却只在他们那沾染着血腥与狂热的脸庞上得出‘无法沟通’的答案。 安格隆能够清晰地读出他们的内心所想:他们都在渴望着一场能够带来荣耀的厮杀。 而神情迷惑的安格隆反而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欢迎来到血腥竞赛!” 来自天空中的机械之眼发出的声音将安格隆的思维打断。 竞技场对面的厚重铁门在愈发高昂的欢呼中被缓缓升起,无比高大的伟岸身形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竞技场的耀眼灯光和喧闹欢呼衬托着那道身形的出现,安格隆周边的数位‘家人’也如临大敌般地握紧武器。 望着那伟岸身形不断散发出的恐怖压迫感,安格隆有些疑惑地朝身旁的‘家人’提出疑惑。 “那是什么?” 他感到那个身影有些不对劲,一种无法解释的古怪与提防在他的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一个角斗士有些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板甲撞击发出清脆响声。 “我不——” 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安格隆看向那伟岸的身形,骤然间的危机感令他如坠冰窟。热砂被迸发而出的风暴所撕碎,红沙在可怖的践踏下激荡飞扬,大地的龟裂伤痕从那具厚重战靴的践踏下蔓延。 正当安格隆回味着这难以言喻的感觉时,离他最近的角斗士蒙遭大难。 咚——!! 那位角斗士还没来得及高声尖叫,一个覆盖着猩红甲胄的巨拳就将他的脑袋瞬间贯穿。下颚被毁灭性的力量瞬间击碎到难以想象的宽度,鲜血和破碎的脑浆犹如西瓜般肆意飞溅,甚至连同整个身体都瞬间倒飞出去。 砸入墙体的沉重闷响,象征着生命的消逝。 安格隆能够听到他死前的哀鸣:破碎喉管里不断喷涌着血沫,掺杂着些许孱弱的濒死呜咽,破碎的身躯已然再也没有挣扎的力气。 鲜血在不断流淌,融入愈发炽热的红沙。 瞬间,观众席上的所有人都在陷入了癫狂。他们无穷无尽的欢呼声入海啸般袭来,即便他们自己的耳膜也在这疯狂欢呼中纷纷震破也不知晓,他们的眼中只有那屹立在烈日之下的伟岸身影。 那是一具身形无比伟岸、穿着猩红战甲的女战士。 她那冷漠的面庞并未对一位角斗士的生死而动容分毫,燃烧着烈焰的赤红秀发象征着这份瞬间跨越音障的可怖急速,她的背后是一柄无比巨大、形状扭曲的狰狞巨斧。 在这一刻,同伴被杀的愤怒与仇恨瞬间充斥了每个角斗士的内心。 安格隆也不例外。 在朝向敌人冲锋的时候,他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是的,他曾经在这里战斗过。他曾在这里战斗过…与机械、人类,巨兽,各种各样的强大敌人都战斗过。 自己是一位天生的角斗士,擅长用鲜血与利斧来给敌人带来无上的死亡荣耀。 这样,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安格隆缓缓握紧了腰间不知何时出现的利剑。 似乎它本来就在这一样。 …… 淅沥的血雨不断倾泻而下。 安格隆疯狂的身影与伊莱恩赤发的火光在其中不断浮现,链锯斧与黑剑的碰撞荡漾起数道撕裂大地的冲击。 在他们的身影之后,是一位已然失去头颅的嗜血狂魔尸骸、以及七位疯狂追赶着伊莱恩身影的恐虐大魔。 金铁的铿锵奏鸣在焦土上空回荡,其中更是不时有着恐虐大魔的尸骸陨落。 事实上,这原体交战的战场上已然没有更多生命,这场经由血神与尸皇所注视着的厮杀便代表着祂们意志的抗衡。 任何有着实体的事物都无法在其中幸免于难,连同炮火也会被风暴尽数吞噬,恐虐魔军的疯狂浪潮更是刻意地避开了他们。 因为天灾正在无人区中酝酿。 厚重乌云中所凝聚的猩红雷霆与安格隆的高速踪影已然化为一体,而席卷整个战场的冷冽风暴也在伊莱恩的斧刃之下不断咆哮。 焦土大地在双方的心象之下已然化为炽热的红沙。 黑剑与重斧彼此碰撞。 铿锵的嗡鸣回荡在风暴眼中,久久不散。 …… 嗡——! 安格隆勉强地架住来自狰狞巨斧的沉重一击,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双臂的疲惫与酸痛。 眼前的这位身着猩红重铠的女战士已经在短暂的时间中将他的战友们尽数杀死,她那精准而凶暴的动作在每次呼吸中都能精准地寻觅到他们的弱点,那难以言喻的可怖伟力更是将攻击中的杀伤性成倍放大,随后便是摧枯拉朽般的疯狂屠戮、以及来自观众席上愈发疯狂,愈发嗜血的欢呼。 这位赤红的女战士几乎是有着与安格隆同等的庞大身形,其中蕴含着的可怖伟力更是不必他差半分。 安格隆在勉强地格挡了眼前女战士的攻击后,他的双脚甚至已经陷入了红沙,触及了其中埋藏的些许尸骸。 与此同时,天空上的机械之眼也激情地解说着眼前的一切。 “看呐!我们的冠军,我们的英雄,安格隆!他竟然陷入了困境!” “在屠杀了他的队友之后,安格隆难道就不感到一点愤怒吗?那可是他的家人,那可是他珍贵的战友!竟然在这位崭新的战士面前像只鸡仔一样被屠杀殆尽…噢噢,真是可怜,真是可怜啊!” “不败的神话会结束吗?遍布猩红的荣耀之绳会划上黑色的伤疤吗?” “或许,根本没有活到那个时候的机会呢?我的安格隆,证明你自己的时间到了!” 在讥讽而滑稽的声音结束后,勉强抵抗着面前女战士千钧重斧的安格隆牙关紧咬。 在目睹‘家人’在狠辣的进攻中纷纷死亡之后,一股怒火便开始在这位角斗士的心中不断燃烧。 炽热的汗水从他坚毅的鬓角滑落,壮硕伟岸的身形中在此刻迸发出无匹的伟力,连同沉重的巨斧也在这一刻被安格隆架开。 嗡——! 伴随着铠甲缝隙被撕裂的清脆锐鸣,安格隆的剑锋撕裂了眼前女战士的右臂,沉重的狰狞巨斧也随之脱手,从断面溢出的淋漓鲜血染红了赤沙。 “…唔。” 些许吃痛的闷哼从她的头盔中传出,但却未能影响她那凶狠的动作。 还未等安格隆庆幸于局势逆转的时候,撕裂音障的可怖锐鸣便令他的瞳孔紧缩。 一记无与伦比的重击紧接而至,尚还沾染着脑浆与鲜血的巨拳瞬间将安格隆的剑身击断。 这股力量甚至连带着将安格隆一并击退数米,就算他勉强维持住了身形,但双足也在大地中硬生生撕裂出两道裂痕。 猩红的红沙似乎隐约在摩擦中不断燃烧。 当安格隆再次抬头时,女战士已然单臂再次持起那柄狰狞的沉重巨斧,踏着撕裂大地的沉重步伐向自己袭来。 他的视线有些恍惚。 竞技场那耀眼的灯光中似乎折射着淅沥的血雨,遍布疯狂人群的观众席似乎空空荡荡。 喝彩声被可怖的未知低吼声所代替,周围的战友尸骸已然变为不可名状的扭曲之物。 时间的尺度在这一瞬间被无限度地拉大,安格隆可以嗅闻到焦土与风暴的气息。 被红沙所遮蔽的猩红天幕正在与恐虐神域的天空不断重合。 努凯里亚人渗入红沙内的鲜血也与恐虐恶魔的血液所代替。 似乎一切都变了,也似乎一切都没变。 呼啸着风暴的沉重利斧撕裂了安格隆的胸膛。 剧痛正将他的意识不断掩盖,来自屠夫之钉的恶毒咬噬蚕食着他的灵魂。 安格隆只觉得眼皮愈发沉重,愈发难以睁开。 来自无尽幻梦中的臆想正与现实不断产生裂纹。 破碎的意识正在回光返照下不断重合,无尽的怒火和剧痛正在疲惫下被缓缓抚平。 唯有眼前的女战士,从始至终仍未改变。 在女战士那被华贵头盔所遮掩的缝隙中,有着一对燃烧着烈焰的鎏金瞳眸。 安格隆轻轻地笑了。 疲倦的灵魂缓缓地阖上了双眸。 在此刻,他终于知晓,眼前女战士瞳孔中那难以言喻的执拗代表着什么。 是自己穷尽一生也未能追求到的事物。 自由。 ——原来…我从来都没有逃出过那个角斗场啊。 …… 滂沱的血雨在厮杀中迎来破晓。 断裂的黑剑浸满了鲜血,残破的链锯斧不再咆哮。 伊莱恩的身影屹立在大地上,遍布伤痕与破碎的盔甲依稀可见数道对于常人而言足以致命的伤痕,空荡的右臂象征着这场厮杀的结果只是惨胜。 血浆在其上滴汇成涓流,缓缓滴落在伊莱恩脚下的无头尸骸上,散落在其周围的八具尸骸代表着这场战争中的其余恐虐大魔。 然而,她那鎏金瞳眸中所燃烧的烈焰却比往常的每一刻都要更加旺盛。 纵使她的鲜艳秀发被淅沥血雨浸湿,发梢末端所燃烧着的烈焰也在此刻尽数平息,但她掌心所紧握着的血天使头颅,便象征着前所未有的胜利。 曙光已然揭幕。 扭曲至极的疯狂依然残留在安格隆的面庞上,但其暗淡的瞳孔中却只有释怀与安息。 链接着大脑的屠夫之钉也被撕扯下来,在断裂处不断淌溢的炽热鲜血与天降血雨恣意糅杂。 任何生命迹象都已不复存在。 在方圆数公里的血腥战圈之中,除去伊莱恩以外已然没有任何仍在喘息的生命。 任何人都无法匹敌基因原体那仿若天灾般席卷过境的厮杀。 “……” 伊莱恩沉默地看着掌中恶魔原体的首级,安格隆彻底陷入疯狂前的临终释怀依然历历在目。 纵使恶魔原体的疯狂咆哮中有着多么无与伦比的恶意,但那份期待着崭新希望的愿景绝非虚假。 无论如何,他已然得到了彻底的解脱。 “愿你安息。” 伊莱恩轻声呢喃着。 …… 遮天蔽日的舰队阴影已然在逐渐靠近黄铜堡垒,命中注定的反抗已然迫在眉睫。 血天使的第888次死亡化作了这场战争的最后帷幕。 在这场代表双方无上意志的厮杀中,终究还是遥远的金芒更胜一筹。 又或许是那颅座之上的存在本就想看到这一幕。 远征舰队的阴影下闪烁着黑石的光辉。 独臂的伟岸身影屹立在撞角之上。 毅然决然。 …… …… 第五十章 混沌远征(完) (本章推荐bgm:It''s Happening-World beyond) …… 死亡、死亡,无尽的死亡。 在每个人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无穷无尽的尸骸与战火,将激光与炮火的洪流发射至地平线之外也不是终结。 更加遥远的血肉之潮仍旧疯狂地前仆后继,向这些恣意妄为的凡人倾泻着血神的怒火,向人类彰显战争与厮杀的真正意义,将无穷无尽的血和颅献给颅骨王座上低吼着的毁灭大能。 放血鬼厮杀咆哮的怒吼掺杂着爆弹的轰鸣,阿斯塔特迅疾的身影更伴随着颅骨大炮的轰击。 恶魔引擎被从天而降的宏炮与光矛所焚毁,坚不可摧的炮火阵地在血肉浪潮中被彻底撕碎。 资源在消耗、炮火在消耗、生命在消耗。 自从驶入恐虐神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晓了真相:在遥远而扭曲的未来中,‘血13’远征舰队的所有组成的命运都被颅骨之主所青睐,背弃自己的一切信仰与过往,以亵渎而疯狂的方式朝向人类帝国发起不可饶恕的疯狂叛乱。 这是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可接受的。 所以,即便直至抵达残酷的战场之前才知晓事情的真相,他们也毫不犹豫地朝向那缥缈而虚无的命运发起反抗。 只因为他们都时刻信奉着帝国真理,只因他们都时刻愿意为帝皇的伟大事业付出生命——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阿斯塔特与凡人辅助军们都一如既往,从不退缩。 然而,来自现实宇宙中的人类援军已然逐渐减少,象征着毁灭的恐虐魔军却从未彰显颓势,每个恶魔的形体正在血神欣慰的低语中不断从血海中重生,继而重新加入那永不消散的血肉浪潮。 这是恐虐的意志。 这是战争的化身。 设有黑石反灵能立场的人类阵地在恶魔的疯狂冲击下正不断减少,炮火阵地上终日咆哮的炮火也因为资源供不应求而逐渐停息。 每个瞬间都有阿斯塔特那历经百战的疲惫身躯倒下,每个耀眼的热熔火球都象征着一位凡人英勇灵魂的消逝。 人类面对着一个他们不可能获胜的敌人。 他们的勇气正滋生着每位恶魔的复生,他们的牺牲正令血神欣慰低语。 这是一场绝望的战争。 这是一场迈向命运的战争。 这场赌注上一切的战争,代表着所有人的信念。 追求那渺茫的胜利。 …… 祂注视着一切。 肢体被撕碎的淋漓鲜血。 血肉被焚烧的凄厉惨嚎。 无数生命在颅骨王座之下不断消逝,有人类的、有恶魔的、有阿斯塔特的。 还有安格隆的。 【血…】 仿若绞肉机的疯狂战场上依然充斥着血肉的浪潮与枪林弹雨,无时无刻都有英勇的灵魂在硝烟萦绕下陷入永眠,或是痛苦、或是疯狂,或是仇恨,一切歇斯底里的情绪都在不断充盈着黄铜王座上毁灭大能对于厮杀的渴望,回荡在焦土大地之上的低吼声彰显着祂的喜悦。 对于永无止境的战争,祂从未满足、祂从不满足。 经由荣耀与牺牲一点一滴凝聚而成的庞大血海正在恐虐的注视下不断翻腾,这些来自现实宇宙的渺小种族现在正以难以言喻的奇迹信念抗衡着毁灭的实质化身。 祂的低吼预示着战争与死亡,祂的沉吟代表着厮杀与荣耀。 数以亿计的灵魂徘徊在灵魂之海中恣意飘荡,被凝聚为尖锐利刃的意志正在祂的神域中撕出可怖的伤疤。 是的,恐虐神域中这道撕裂天空与大地的可怖伤疤…正是来自于‘人类’。 自遥远的金色光芒与猩红的沉重巨斧碰撞之际,便已象征着这场宏伟战争的始末与因果。 伤疤已然形成,但鲜血却并未流淌。 血神正期待着。 期待着这柄经由意志所凝聚而成的利刃刺向祂的那一刻。 直至硝烟与杀戮散去,直至灵魂与荣耀铸就成不朽的丰碑。 毕竟… 有着那么多的生命…那么多的祭品,那么多英勇牺牲的宝贵灵魂。 他们的价值都值得血神的注视。 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如此规模的军队给恐虐带来一场歇斯底里的战争,从未有过如此顽强的意志能够与颅骨王座直面抗衡。 经由爆弹与炮火所交织的轰鸣,悦耳无比。 只可惜,他们的去向并非是颅骨的王座,而是那位腐尸的身旁,为那腐朽不堪的帝国提供着毫无价值的忠诚。 就连血天使那破碎的灵魂,此刻也失去了血神的掌控。 经由伊莱恩那柄的链锯斧‘血父’之手,使得那位可怜的奴隶彻底地回归到了黄金王座的身边。 那位腐尸总是这么喜欢阴谋诡计。 血神咕哝着。 ——不如说,从一开始…来到战场上的血天使并非完整。 祂早已知晓事情的始末。 颅骨之主目睹着安格隆被那冰冷金芒所强行撕碎为两份的残破灵魂,祂也目睹着那柄寄宿着冷冽金芒的链锯斧将自己与血天使的链接尽数切断。 或许那位腐尸早在一开始就将一切算计好,又或许是令人憎恶的靛蓝鸟羽将命运之弦再次拨弄。 不过…已经全然无所谓了,祂们那份可悲的自傲终将会带来相应的报复。 况且,颅骨之主从来都不惋惜自己的奴隶与仆从,既然鲜血已经在缓缓淌溢,那么它们的去向便早已无所谓。 哪怕血天使的存在足够宝贵。 然而,此时此刻,就连数以亿计的生命与鲜血,在此刻也无法抵上这份经由血天使破碎灵魂所换得的战利品。 来源自不屈战士赠予可悲奴隶的救赎。 一柄破碎的链锯斧,还有一只断裂的胳膊。 她的反抗仍在继续。 而祂对此无比期待。 随着祂的欣慰低吼,恐虐神域中的血雨与雷霆愈发狂暴,经由无尽恐虐魔军所组成的血肉浪潮也愈发疯狂,热熔与爆矢的演奏交织随之趋近高潮。 血雨倾盆。 沐浴在血雨中的雄伟战舰阴影,缓缓浮现在地平线之上。 …… 痛苦、死亡、疯狂。 伊莱恩俯瞰着眼前的血腥战场,无穷无尽的浓烈情感正在她的心灵之海中回荡。 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每位凡人士兵面对恶魔血潮时的无措,愤怒,绝望。 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时无刻发生着的死亡。 红沙之主缓缓阖眸,来自努凯里亚的赤沙飘过了她的秀发。 她感受到了来源自放血鬼魔剑的焚烧、来源自颅骨大炮的轰击,来源自钢牛的践踏。 每次轻声呢喃都有坚毅的灵魂不堪重负,又或是英勇的牺牲铸就了踏向胜利的渺小石阶。 伴随着远征舰队的‘坚毅决心’在恐虐的神域上不断开疆拓土,这场惨痛战争的临终末曲也接近了尾声,每时每刻都有无尽的苦难与折磨涌入基因原体的脑海,她能够在其中看到一切,她的低语也伴随着每位身形,无处不在。 不管是阿斯塔特或是凡人,每个渺小或是强大的个体都在伊莱恩的耳语下被凝聚在一起,以前所未有的配合将人类这一个体的潜力放大至极限。 奇迹,无时无刻都在发生。 经由阿斯塔特与凡人以生命所撕开的血路化作矛头,装甲与泰坦所组成的钢铁洪流稳健地行进,已然十不存一的远征舰队在猩红的天幕下缓缓行进,朝着渺茫但却存在的希望、朝向无穷无尽的混沌浪潮展开进军。 信念在不断燃烧,充盈在每个人心底的意志每一秒都比过去要更加坚韧,这也是人类的军团能够在绝望的血肉之潮中撕开前进道路的动力。 尽管这份动力的代价是无尽的苦难,这份链接着所有人的灵魂共感将他们的一切负面情绪都投入了伊莱恩的心灵之海。 燃烧的仇恨、沸腾的疯狂,歇斯底里的绝望。 它比起银河中任何刑具都更加残忍,几乎能够将任何灵魂完全压垮。 但是,伊莱恩不在此列。 她早已经历过这一切。 她那鎏金瞳眸中所燃烧着的炽热烈焰,将希望与怒火带给了所有仍在奋战的战士,冷冽的低语象征着灵魂之海那遥远彼端中所存在着的救赎——在金色的冰冷太阳照耀之下,对那依然闪耀的帝国双头鹰献上永世的忠诚。 无论他们的生命是否会在下一刻戛然而止、他们的苦难是否难以承担,他们都将会在第十二军团之主温和的低语下迎来长眠。 即便是忍耐着足以压垮任何存在的可怖重压,伊莱恩的坚韧灵魂依然未被撼动。 纵使她已断的右臂仍在血神的低语之下流血,但来自信仰的充实足以将任何肉体上的虚弱驱散。 早在至高天的灵魂之海中,她就能够听到来自血神的亵渎低语,那疯狂而浸满血腥气息的腐蚀正无时无刻不在入侵着她的灵魂——仿佛只要稍加不慎,她那缥缈的命运就会如同死亡军团之主一样迎来无可躲避的绝望。 然而,此刻的红沙之主,早已不是那位蜷缩在襁褓中颤抖的年幼原体。 坚韧无匹的信仰已然化作了闪烁着金芒的厚重巨墙,将任何试图侵入她灵魂的腐蚀与污秽阻挡在外。 那链接着远征军团中所有人类的炽热灵魂,更是在时间的洪流中呼唤到了腐朽神皇的遥远注视。 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血神对这场战争的渴望,也能倾听到那位已然陌生的父皇对她的期许。 那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既然命运的流向已是必然,那么她选择将这场血神对抗的战争进行到底。 ——以一柄名为‘坚毅决心’的利刃。 …… 荣光女王带着无尽的残破伤痕,来到了战争与命运的终点。 黄铜堡垒,浮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帝皇的战士,人类的勇士,我的孩子们…” “这场向命运发起的战争,抵达了最后的阶段。” 同时,伊莱恩冷冽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 屹立在旗舰的撞角之上的红沙之主目睹着一切。 端坐于颅骨的王座之上的毁灭大能注视着一切。 她/祂目睹着无穷无尽的厮杀与纷争,也目睹着无数崇高的牺牲和救赎。 这场血腥而惨痛的战争以孤注一掷的反抗为起点,也终将以歇斯底里的反抗为终点。 “在这场战争中…我目睹了你们每个人的牺牲、每个人的厮杀,每个人的奋战。” “任何沉重的牺牲都将会被永世铭记,任何崇高的忠诚都会得到救赎。” 清冷的低语不再对任何阐述战术,映射着反灵能立场光芒的舰体似乎愈发虚幻。 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阿斯塔特都在这一瞬间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心悸,那份链接着每个人心灵的心灵共感在此刻融汇至巅峰。 ——他们能够感受到潜藏在母亲的灵魂之海深处,那份被放大至千万年的残酷光阴中的无尽痛苦与折磨。 “你们已经足够努力了…我的孩子们。” “受困于遗憾与过往的游魂不止一位。” “我的回归和存在曾带给你们以苦难与未知的未来…现如今,该是由我来将这份命运改写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坚毅决心号那庞大引擎的炽热喷口,在这份灵魂共振之下迸发出更为炽热的等离子烈焰,化为无穷无尽的推力径直朝向黄铜堡垒之巅撞去。 恐虐神域的天幕将荣光女王的黑石撞角似乎染为猩红,连同那伟岸的断臂身影在此刻也显得极为渺小。 颅骨王座上的可怖低吼已然化作高亢而癫狂的咆哮,前所未有的可怖气势在瞬间将风暴与雷霆尽数驱散,倾盆而下的无尽血雨亦在此刻完全停滞。 蔓延在骸骨平原上那若隐若现的巨大裂痕在此刻完全显现,炽热滚烫的无尽血海象征着血神的愤怒与兴奋。 熔铸在时光中的疤痕正隐隐作痛,祂所期待的一击已然即将到来。 颅骨王座上徘徊着愤怒的咆哮,漆黑撞角上飘荡着炽热的红沙。 淡金的冰冷光辉萦绕在那过于渺小的身形上。 猩红的巨斧锋刃在此刻也穿透了过去与未来。 “在我们的道路前方,只会有着无尽的胜利。” 清冷的声线依然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然而过于耀眼的光芒却将所有人的视线吞噬。 剑刃与重斧在交击,天空与大地被撕裂。 “人类必胜。” 她轻声低语。 …… …… 第五十一章 艾瑞巴斯 黑石染满了神圣的鲜血。 来自至高天中的咆哮与怒吼回荡于整个银河。 血肉的浪潮和金色的光芒在这一刻几乎吞噬了所有人。 时光的洪流在褪去。 耀眼的光芒在消散。 独臂的伟岸身影已然消逝无踪。 但是,希望仍存。 …… 【战况报告。】 【残余凡人辅助军:8888名。】 【残余星际战士:888名。】 【残余泰坦:8架(战犬级全灭)。】 【残余战舰:13艘(包括坚毅决心号)】 【机械神教远征军:全灭。】 【基因原体状态:未知。】 “…这就是全部了吗?” “这就是全部了。” 端详着数据板上呈现的残酷战报,人类之主紧皱眉头。 自从那位女儿回归之后,他早有预料到这一刻。 伤亡在所难免。 “然而…如此惨烈的战况,毋庸置疑会影响大远征的进程?” 掌印者缓缓开口。 “他们已经从湍急的绝望航道艰难驶出…你不能再要求更多,我的老朋友。就如同刚刚学会飞行的雏鸟,在他们的狩猎与生存正式开始之前,仍需母亲的庇护。” 毋庸置疑,对于帝皇的想法,马卡多实在是知晓得太多了。 事实上,这位不善言辞的人类之主内心所忍受的煎熬远远比大远征中任何战争的苦难都要更加沉重,他在伟大的愿景中创造了那二十一个如同神祇般的子嗣,却又因为名为【时间】的敌人而不得不目睹自己孩子蒙受着无尽的苦难,即便早已知晓这些孩子们在某天就会迎来死亡,但在必要的战争与征服结束之前,他们的步伐却只能前进。 “他们的牺牲与战争有着无与伦比的价值。” “然而,大远征必须推进。” 帝皇轻声叹息,惆怅与伤痛在他平凡的面庞上被坚毅所代替。 作为最强的灵能者,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场亚空间中的战争所消逝的无数灵魂,他也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女儿向命运反抗之际的歇斯底里。 第十二军团的确胜利了,大漩涡内古老的亚空间风暴已然在这场战争的影响下不断消退。 在‘血13’远征舰队那凝聚为锐利矛尖的意志之下,血神…留下了一滴鲜血。 帝皇听到了祂欣慰的怒声咆哮,也感受到现实宇宙中来自至高天的混沌沁染正不断褪去——蔓延在整个银河中人类种族的苦难,人类之主肩上所承载着的沉重负担,在此刻终于减轻些许。 然而…纵使有着多么辉煌的战果,也依然无法改变惨胜的事实。 现如今的第十二军团,已然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基因原体的下落与状况不明,绝大多数的后勤与补给都已经在无法想象的残酷战争中消耗一空。 就连他们所占领的星区中,绝大多数的世界已经在短时间大量的征兵中陷入前所未有的空虚。 努凯里亚上的整整一代人都在这场战火中焚尽。 可以说,尽管他们的战争为大漩涡的征服铺平了道路,但群山之子在短时间内已经失去了奔赴大远征的资格。 “是啊。大远征必须推进。” “那你必须要看看这个,我的老朋友。” 马卡多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数据板缓缓递给帝皇。 人类之主接过了数据板,本就紧皱的眉头愈发纠结。 冰冷的高哥特语词汇搭配着精美图像描述着一座前所未有的完美城市,位于其后缀的怀言者印章象征着它的征服者是谁。 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与其他军团相交而言极为低下的推进效率。 它的名字,便是【完美之城】。 …… 残破的荣光女王停靠在努凯里亚的上空,漫天的红沙为其残破的黑石撞角蒙上一层猩红迷雾。 沉默。 无尽的沉默。 在努凯里亚已然不再富饶的首都,第十二军团正沉默地列队阅兵。 数千名凡人辅助军伴随着不再宏伟的装甲洪流缓缓行进,数架伟岸而遍体鳞伤的战将泰坦与其同行。 仅剩数百的星际战士们踏着沉重的步伐,他们的身上依然穿着残破不堪的动力装甲,这象征着群山之子那段至高天的神域中反抗命运的过往。 没有来自凡人们的瞻仰,没有欢呼与祝福… 没有来自军团之主的视线。 一股难以言喻的死寂始终充斥在阅兵队伍之中。 在亚空间那不知晓过了多久的无尽战争之后,现实宇宙的时间已然悄无声息地过了数十年——在此期间,所有在第十二军团所掌控下的世界,都被其漫长的战争动员而将大部分资源几乎消耗殆尽。 就连萨勒姆那终日燃烧着工业之火的庞大锻造世界,也因原料的过度缺乏而一度陷入停摆。 直至群山之子那残破的舰队从亚空间中回归,这个庞大而疲惫的战争机器才终于可以休息。 卡恩冷漠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阅兵部队,前任军团长格里尔在他的身旁。 他们便是那场战争过后仅剩的军团高层了。 【我本以为我会牺牲在那里。】 卡恩的心灵之声骤然响起,透露着无尽的惆怅。 格里尔望了一眼这位血指手中所持着的链锯斧,那是伊莱恩的另一把链锯斧,‘血子’。 在他们回归之时,这柄基因原体的武器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卡恩的身旁。 而群山之子的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伊莱恩所留下的信物。 【很显然,母亲的意志很偏袒你。】 【…我宁可不想要这种偏袒。】 卡恩攥紧了链锯斧的握柄。 这柄来自基因原体的单手斧是在过于巨大,卡恩甚至要当成双手巨斧来握持。 【自从我亲眼目睹了那份‘背叛者卡恩’的扭曲未来之后,我才真正知晓母亲的伟大…以及那份伟大之下的代价。】 【…是啊,谁不是呢。——我也未曾想过,我的忠诚竟然有可能会迎来无意义的死亡…】 格里尔叹息着。 在那段刹那而永恒的时光中,每位群山之子都在伊莱恩那广袤的心之海中得到了未来的景象。 来源自诅咒知识中所描述的绝望未来,年幼基因原体所陷入的无尽幻象。 这份痛苦从一开始便已然存在,在每位群山之子的命运尽头。 【母亲已经不在我们的身边了。】 【能够给出答案的只有时间。】 卡恩的视线穿透了阅兵队伍,直达太空中那艘残破不堪的荣光女王战舰。 昔日熠熠生辉的舰体已然遍布疤痕,就如同他们眼前这队不再荣耀的阅兵队伍一般。 是的,群山之子昔日的荣光已然不复存在,不只是在那场残酷战争中消逝的一切生命… 还有他们的军团领袖、基因之母,也一并消失在了那吞噬了一切的光芒中。 第十二军团那残破的舰队不知何时重新回到了物质宇宙。 直至所有人的意识重新回归,他们才意识到这场战争取得了胜利。 好消息是,代表着第十二军团旗舰的荣光女王级战列舰·坚毅决心号一并回归了现实,她那除去黑石撞角以外的绝大部分舰体仍旧完好。 坏消息是,代表着第十二军团灵魂的基因原体·伊莱恩已经下落不明,尽管绝大多数的阿斯塔特相信她只是临时失踪,军团彼此之间的心灵共感也并未切断…但这依然不容乐观。 绝大部分的资源已经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消耗一空,虽然大漩涡的亚空间风暴已然消退,但第十二军团完全没有任何兵力可供调遣。 现如今的群山之子,已经几乎失去了进军群星的实力。 即便依靠伊莱恩所留下的生物与医疗技术,面临着已经在战争中几乎被压榨至人员几乎断代的诸多世界,阿斯塔特和辅助军兵源的补充也依然不容乐观。 他们只能在沉默中舔舐伤口,在怒火中积蓄力量。 直到红沙之主的再次回归。 …… 疼痛。 伊莱恩很久没有过这种切身的感受了。 早在努凯里亚的征服中,几乎没有任何战士能够抵挡得下凛冬圣女的铁骑,任何敌人在基因原体的伟力面前亦不堪一击。 即便是重返群星的大远征中,她的战斗也依然无往不利,任何渺小的异形或是亵渎的存在都无法抵挡她的步伐。 直至她直面了另一位基因原体,那位来源自遥远时空中的恶魔原体·安格隆,以及八位疯狂嗜血的恐虐大魔。 在那场疯狂而歇斯底里的厮杀中,她受到了无数足矣致命的重伤。 但那都不足以让她感到疼痛。 直至将意志化作利刃,真正地冲向那位颅骨王座之上的身影。 沉眠的意识在剧痛的刺激下重新凝聚。 伊莱恩勉强地睁开了双眼,淡金的瞳眸内遍布着茫然。 陌生至极的景象缓缓映入眼帘:华贵的大理石、川流不息的人群,高耸伟岸的教堂。 “…我这是在哪。” 艰难地匍匐起身,伊莱恩有些疑惑。 她眼前的一切,都与恐虐的黄铜堡垒与血腥战场毫无瓜葛。 唯有空荡的右臂仍旧传来隐约的剧痛时刻提醒着自己:她与恐虐的战争还尚未结束。 在‘坚毅决心’全速地撞向恐虐堡垒之时,伊莱恩便已然抱着必死的决心,将意志与反抗都化为了利刃,将那注定的悲剧命运尽数刺穿。 可是…当自己再度从黑暗中睁开瞳眸,并非是子嗣团聚的欢庆、也并非是邪神的可怖低语。 现如今的一切,都令伊莱恩无比困惑。 她拖着疲惫的身形缓缓走出了昏暗的小巷,来到了遍布着各种教士与修女的街头。 对于一位教徒而言,这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城市。 遍布于城市中的每个教堂都络绎不绝地在颂唱着圣歌,仿佛整座城市都在轻吟着神祇的赞美诗。 在温暖的日光之下,基因原体那遍布血污与伤痕的厚重盔甲映射许猩红的光泽,瞬间引来人群的瞩目与惊呼。 “天啊…那是一位天使…” “可是天使从来都没有女性…” “但那伟岸的身形与神圣的甲胄…还有无比神圣的鲜血,她一定经历过难以想象的神圣战争。” “不——她的身形要比天使要更加高大,她的存在一定神圣无比…” “赞美神皇!” “赞美神皇!” 人群在窃窃私语的低语过后,便在某位狂信徒的惊呼下开始纷纷对伊莱恩进行礼赞与祈祷,这位巨人的出现似乎仿若是什么罕见的神迹。 伊莱恩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不知不觉围上来的人群。 在她的视野中,到处都是来自信徒的真挚目光与信仰的火焰。 她听得懂这些高哥特语词汇,但这份过于浓厚的宗教氛围却令她疑惑。 自己,难道是回到了现实宇宙…? 伊莱恩那缜密的思绪迅速地寻觅着答案,这个世界的和平与安详与群星间的战争极为不符,况且,对于这份与努凯里亚似曾相识的宗教氛围,似乎整个帝国的境内也就只有第十七军团所攻占下的世界与其相符… 忽然,一道做作的声音将她的意识唤回,莫名其妙的厌恶与憎恨在这一瞬间浮上心头。 “噢…天啊,多么神圣、多么伟大…” “一位基因原体竟然降临了完美之城,呵呵呵…” “祂曾说过:如若神祇降临身边,那么便要大礼纳拜。” 随着人流被这道故作神圣的高亢声线所退散,一位阿斯塔特颂唱着圣言,出现在了伊莱恩的视野中。 深灰而遍布神圣咒文的MK2型动力铠甲象征着他的身份,这是第十七军团-怀言者的特征。 遍布咒文的光头与滑稽狡黠的面庞勾勒出一丝阴险。 “看来遥远的猩红之影所降下的语言是对的,我们迎来了血之王座的赐福…” “来自第十二军团的基因之母,来自雪峰之上的圣女,诸多伟大原体中最为温婉的军团之母…” “安格隆·伊莱恩殿下,欢迎您到来完美之城。” 伊莱恩眉头紧皱。 她缓缓握紧了拳头,动力拳在周围信徒惊恐的目光下缓缓启动,分解立场在她冷冽的面庞下熠熠生辉。 方才心中莫名其妙浮现而出的厌恶与憎恨在此刻得出了答案。 她知晓眼前这位怀言者的身份。 首席牧师——艾瑞巴斯。 …… …… 第五十二章 艾瑞巴斯之死 命运之手。 艾瑞巴斯曾如此自诩。 作为怀言者的首席牧师,他曾来自于第十七军团的基因原体·洛嘉的母星,科尔奇斯。 而这一词汇,也来源自科尔奇斯的古老信仰,它意为【受神关注之人】。 是的,尽管洛嘉曾将这份古老的信仰在征服科尔奇斯时尽数焚毁,并在大远征的途中创作了有关于人类之主的《圣言录》,但艾瑞巴斯却是科尔奇斯古老信仰的忠实拥趸。 这份古老、诡异,而又无所不能的奇异信仰在艾瑞巴斯的前路上铺垫了无数忠诚者的鲜血。 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命运的帷幕,看到那充斥毁灭的黑暗未来。 他那藏匿着无数诡计的漆黑心灵,蕴藏着整个人类帝国的崩塌。 直至艾瑞巴斯追随着鲜血领主的遥远预言,回到了完美之城。 他看到了那位血之王座所青睐的伟岸身影。 看到了…将自己命运终结的命运之手。 …… 嗡—— 分解立场在庞大动力拳上恣意迸射出闪耀的电芒,嗡鸣作响的高功率噪音象征着它的危险。 连同耀眼的日芒都被被其掩盖。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瞳孔都为止紧缩。 “告诉我,怀言者。” 幽蓝光芒映射着伟岸基因原体那冷漠至极的面庞,紧捏拳头的咔哒作响象征着她的态度。 “再说一遍,是什么预言将你引来的?” 犹如可怖巨兽的血腥气势自伊莱恩的身形上迸发,自恐虐神域的尸山血海中爬出的战争余音似乎仍旧徘徊在她的身旁,甚至令周围的凡人教徒无不恐惧地颤抖跪地。 对于身高四米的基因原体而言,比起常人要伟岸无比的阿斯塔特在此刻都显得无比渺小。 就连艾瑞巴斯也几乎按捺不住颤抖跪地的欲望。 而那愈发握紧的动力拳也令艾瑞巴斯无比恐慌。 此时此刻,这位内心肮脏的首席牧师甚至没有对眼前第十二军团之主发起质询的勇气。 “那、那…那个,大人…您这是…” “我…我只是在附近…得知了您即将来到此处的消息…” 艾瑞巴斯磕磕绊绊地试图解释,目光从始至终未离开眼前基因原体那遍布残破战痕、却依然闪烁着死亡光芒的动力拳。 连同身体也不知不觉颤颤巍巍地后退了半步,尽管他想要在此刻立刻转身逃跑——但是眼前这位散发着可怖气势的基因原体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离开,连同方才在大脑中构筑的低劣计划都在这股死亡恐惧面前尽数化作了空白。 伊莱恩的视线依然冷漠,然而她的拳头却握得更紧了。 瞬间,难以言喻的寒冷充斥在艾瑞巴斯的脊背,一股死亡的预兆几乎呈现在他的眼前——血肉崩毁、骨骼撕碎,连自己的灵魂也毫无意义地… 冷汗不断从艾瑞巴斯那遍布经文的光头上滑落,仰望着眼前的基因原体,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试图寻找答案。 这位来自努凯里亚的基因原体似乎对她的子嗣无比宠溺… “啊、啊…啊!对,是第十二军团…是第十二军团提前通知了您即将来到完美之城的消息…所以我提前来…接…接…接应您!” 仿佛是联想到了什么般,艾瑞巴斯那狡猾的面庞上浮现出了一丝庆幸,刻满经文的脸皮被他讨好般地滑稽笑容挤成扭曲的图案。 丑陋至极。 “原来如此。” 仿佛是被艾瑞巴斯的话语说服,动力拳的靛蓝电芒缓缓消散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首席牧师暗暗松了一口气,无数扭曲而肮脏的计谋再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他发誓——今天所收到的屈辱,绝对要百倍、千倍地在这位第十二军团之主的身上讨回来。 然而,还未等艾瑞巴斯彻底放松,伊莱恩的冷漠声线便再度响起。 “可是,我根本没有感应到我的军团。” “你在撒谎,怀言者。” 在艾瑞巴斯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基因原体的巨手将他的视野尽数覆盖。 这位首席牧师被伊莱恩硬生生提起:钢铁手甲将艾瑞巴斯的符文面皮挤压至扭曲变形,无可违抗的巨力亦将他坚硬的头骨挤压至几近破裂,缝隙中仍旧残余着恐虐神域的血腥气息与炽热红沙,咔哒作响的裂解立场在艾瑞巴斯的惊恐挣扎中缓缓启动。 “对于洛嘉的城市,我早有耳闻…他所掌控着的世界的确无比祥和,我甚至能够感应到每个人内心中的纯洁。” 无可违抗的巨手正裹挟着裂解立场的电弧,在伊莱恩的冷漠声线中缓缓攥紧。 “而你…怀言者,你心中的恶意与黑暗仿若白纸上的一抹肮脏秽物。” “显著至极。” 血肉在裂解,绝望在蔓延。 裂解立场的电弧正随着基因原体一寸寸地紧握而不断撕裂开艾瑞巴斯的面皮,而这位首席牧师的被勒握住的部位甚至被基因原体的巨力按出五个血洞,粉碎的颧骨与不敢置信的瞳眸正在幽蓝光芒的照耀下无比显著。 剧痛,无尽的剧痛。 除去基因原体的冷漠阐述之外,艾瑞巴斯只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剧痛与绝望。 “不、不…不!!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一定是个误会!” “你不能杀我…我是第十七军团的首席牧师!!” 歇斯底里的咆哮象征着这位首席牧师的疯狂,他不敢相信自己作为命运之手的生命将会在此刻终结。 “没有任何误会。” “只是…你德不配位。” 她将这位阿斯塔特像是鸡仔般抓起的滑稽景象,纵使她此时只有一只胳膊——但没人会怀疑这位基因原体体内所蕴藏的可怖力量。 “…不、不!不——!滚出我的脑海…滚出我的脑海!!” 艾瑞巴斯试图疯狂地试图挣扎,然而得来的只有裂解立场一寸寸地将他的血肉与骨骼侵蚀殆尽的绝望,以及…心灵深处的肮脏灵魂被对方恣意检视、探查的恐慌。 毋庸置疑,他的一切思想与过往都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被这位基因原体挖掘出来。 从他代替了‘艾瑞巴斯’之名开始,到人类之主降临之时的异心… 还有那对星空中四位神祇的狂热信仰… 在五根巨指的缝隙中,艾瑞巴斯只能勉强看到伊莱恩那满溢着厌恶与憎恨的鎏金瞳眸。 此时此刻,周围的凡人们早已瑟瑟发抖地不停叩拜,纷纷低语送唱着第十七军团之主所创的《圣言录》经文。 他们眼里,这场在天使与神祇间的交谈已然远超想象。 既然是神明的子嗣欲要审判天使,凡人怎么可能去试图了解真相? 事实上,伊莱恩也并不在乎他们的所想。 眼前这位首席牧师身上的肮脏混沌沁染已然过于显著,并且这位名为‘艾瑞巴斯’的极端肮脏之人亦混沌四神注视之下的命运丝弦。 只要他还存在于世,那么混沌的沁染便会时刻萦绕在第十七军团的周边。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 那位科尔法伦亦是同理。 至于洛嘉…想必自己与这位兄弟共同的父亲,人类的帝皇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虽说伊莱恩完全不理解为何血神所牵动的亚空间风暴为何要将自己抛至此处,或许是时光交错之下的布局,又或许是遥远的金色太阳与祂的共同意志—— 但已经没有时间要去思考那么多了。 伊莱恩冷漠地看着眼前疯狂挣扎着的首席牧师。 她知晓,未来的混沌动乱绝非会因为艾瑞巴斯的死亡而终结。 必然有着更多的混乱即将到来,必然有着更加未知的危险。 伊莱恩感应到了有着数队怀言者小队在朝向此处愈发骚乱的人群聚集,而她的动力拳也依然闪烁着裂解立场的电弧。 时间已所剩不多。 ——【不必畏惧未知航路的风浪,因为我们早已在其上行驶。】 忽然,年迈船夫的轻声呢喃从群星中缓缓传来。 仿佛他正无时无刻地注视着这一切。 【…是啊。】 基因原体内心中的些许思虑在此刻尽数消散。 真正的敌人并非是混沌的棋局。 时间,才是真正的敌人。 而现在,是一个将混乱的源头斩草除根的绝佳时机。 绝不能轻易错过。 “并非是我侵入了你的灵魂…而是你的灵魂太过污浊,就连太空海盗的心灵比起你而言都纯洁无比。” 厚重冰冷的动力拳不断攥紧,一寸一寸地将巨大压力施加在艾瑞巴斯的面庞上——以至于他的头骨都在这股可怖力道之下不断扭曲变形,然而基因原体强盛的力道控制却并未令他即刻死去。 “我的出现…是一场不该被知晓的大战余波。” “很显然,你知晓了一些不该知晓的事情。” 愈发冰冷的言语逐渐空灵,甚至徘徊在广场中每位凡人的耳畔。 尽管每个人都对此毫不理解,但此时这场基因原体对阿斯塔特的宣判已然与神迹无疑。 【艾瑞巴斯。】 【潜藏在第十七军团的肮脏异端信仰者…被冠以首席牧师、却在暗地筹划着背弃帝国的叛徒。】 心灵共振下的冷声愈发清晰,直至整座完美之城的任何人都听到了来自基因原体的宣判。 就连刚刚赶到的数队怀言者阿斯塔特也怔住了。 他们看着首席牧师被独臂的基因原体握住头颅,熠熠生辉的动力拳中正不断淌溢出肮脏的鲜血。 当这队怀言者正意欲穿过人群,来自心灵共感所传递出的无尽景象却令他们的脚步瞬间停滞。 那是【艾瑞巴斯】的一切。 出生、成长、成年,还有他的思绪与想法,还有他的诡计与肮脏的信仰… 【或许你庆幸着自己你心中的黑暗从未被别人发现,但帝国绝不会容忍任何叛变的火苗。】 【现在,这份火苗已然被你的战斗兄弟们知晓。】 【哪怕是我的兄弟和他的军团,想必也不会容忍你的存在。】 【像你这样的肮脏信仰…死不足惜。】 此时的艾瑞巴斯已经近乎癫狂般地挣扎,他根本不理解为何鲜血王座的预言会给他带来死亡。 “不、不…!!我不是叛徒…我不是…!!” “你不能审判我,你只是第十二军团的基因原体,你没有资格审判第十七军团的首席牧师!” 疯狂而歇斯底里的咆哮象征着这位首席牧师最后的骄傲。 是的,自己分明是命中注定的命运之手,即将作为带给银河以无尽混沌沁染的崇高存在,即便是那四位神祇也不会对自己的生死不理不睬,因为命运之手的作用与价值对于祂们而言是无与伦比的——不同于那位虚假的人类伪帝,这份古老而强大的信仰绝对不会背弃自己,而第十七军团、自己的战斗兄弟们,也必然会与命运之手·艾瑞巴斯一同接受人类的崭新命运—— 砰! 砰砰砰!! 爆弹的硝烟撕破了广场的寂静。 艾瑞巴斯的瞳孔骤然紧缩。 数道爆弹枪伤出现在了他的身上,颤抖不已的动力盔甲间不断渗透出淋漓的鲜血。 数队怀言者沉默着放下了仍在飘散硝烟的枪口。 作为人类帝国的守护者,这些阿斯塔特无权干预这场对于叛徒的审判。 但作为第十七军团的星际战士,他们的立场已然足够明显了。 叛徒死不足惜。 即便那是一位首席牧师。 【如若我的那位兄弟对你这样的渣滓委以重任。】 【那么…他那缓慢的大远征进展,或许就有所解释了。】 伊莱恩的声音中不含一丝情感,宛若努凯里亚群山中的终日寒冬。 “不、不,你不能——!!!!” 喀嚓。 嗡鸣的裂解立场盖过了艾瑞巴斯歇斯底里的惨痛哀嚎,骨肉撕裂的清脆声响在缓缓紧握的巨掌中不断回荡,黏腻而肮脏的鲜血从其中缓缓淌出,裂解立场的幽蓝光芒更在下一瞬间将其蒸发,隐隐能够窥探到指缝其中已然无比狰狞、扭曲变形,几乎看不出人样的丑陋面庞,遍布血丝的眼球在这股可怖巨力下被硬生挤出,刻有亵渎符文的肮脏面皮也被糅杂混合成一团毫无意义的黏腻血肉。 砰——! 直至沉重的动力拳狠狠紧握,艾瑞巴斯的脑袋被硬生生完全捏碎。 淋漓的鲜血与脑组织瞬间如爆浆般爆裂开来,混杂为粘稠而污秽的污物顺迹这位昔日首席牧师的无头尸骸缓缓流淌。 就像他的肮脏与生俱来。 …… …… 第五十三章 代价 “…艾瑞巴斯死了?” 洛嘉疑惑地看着眼前半跪在地的怀言者高阶牧师,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而这位高阶牧师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颤抖的身形象征着他的心绪也与基因原体一样极为震撼。 “…这…” 面对自己子嗣所表现出的震撼与沉默,洛嘉却更加疑惑了。 他有些无法理解这则消息的意义。 在他的眼中,那位虔诚而精明的艾瑞巴斯无疑是怀言者的中流砥柱,他的牺牲几乎会象征着随行的怀言者战团的全军覆没。 事实上,作为怀言者的首席牧师,艾瑞巴斯的地位不可谓不高。 洛嘉将怀言者的建制分割为了常规的战团、以及以他自身为主导的牧师,而其中牧师的地位极为显著。 怀言者军团中的两条权力线条经常交叉和渐进。虽说理论上两条线是分离的,但没有哪位低阶连长会质疑一位高阶牧师的权力。 艾瑞巴斯作为首席牧师,他象征着第十七军团牧师指挥链的中心。 他是除去战团长以外,仅次于基因原体的存在。 按理来说,艾瑞巴斯甚至有资格能够调遣一支远征舰队随同。 而他却死了。 洛嘉不记得自己有将艾瑞巴斯派遣往一些极为危险的异端世界。 怀言者的伤亡通常并不高。 第十七军团最近也并没有接受战斗烈度极高的战场任务,他们的任务通常是去收复一些还未完全臣服于帝国的世界,以信仰与《圣言录》来将那些尚未开化的野蛮信徒们收于麾下。 沉思了片刻,洛嘉问道。 “他是怎么死的。” 面对基因原体的疑问,高阶牧师低下了头。 “…在完美之城,首席牧师被第十二军团的基因原体以‘异端’的名义处决了。” “理由…是‘谋划背叛帝国’与‘异端信仰’。” 高阶牧师的声音有些颤抖,内心中似乎存在着难以言喻的挣扎。 “……?” 洛嘉的眉头紧皱。 第十二军团的基因原体,他略有听闻…但‘背叛’为何又与艾瑞巴斯的死亡有关? 还未等待洛嘉思考明白前因后果,这位怀言者便颤抖着说出了更加重量级的消息。 “帝皇…亲自到到达了完美之城。” “他要求…怀言者的舰队,亲自将完美之城摧毁。” …… …… 完美之城。 金色与猩红的身影在走廊中踱步,交谈的声音回荡其中。 “…他能够理解您的意思吗。” “他必须理解。” 白玉铸就的神皇圣像被烛火染上温暖的色泽,似乎就连那紧闭的双眸也流露出些许仁慈。 “…我本以为您在看过那样的未来后,会稍微改变一下选择。” 伊莱恩微微叹息。 “尤其是…在我将那位将会引发一切悲剧的人渣杀掉之后。” 如同她所预料的一样,在那场旷世的大战中,时光在悄无声息中已然流逝了数十年。 直至战争结束之后,她便被血神所掀起的亚空间风暴送达了现实宇宙的关键时间节点。 在她杀了艾瑞巴斯后没多久,人类之主的舰队便抵达了完美之城的上空。 并且…宣判了完美之城的死刑。 “……” “未来不以任何主观的预知而改变。” 人类之主沉默地仰望着那座雄伟而神圣的雕像,缓缓开口。 “而是它的存在,即不合理。” 言语中透露着的威严,象征着他的决心与意志。 “…您对宗教的要求还是苛刻。” 对于帝皇所表现出的态度,伊莱恩不禁微微摇头。 事实上,自从自己返回现世宇宙后,她便明显感受到有着某种无形的推力在将自己推向那些必然而难以回避的未来。 空荡的右臂依然在隐隐作痛,某种无形之中的联系似乎正链接着遥远的星空。 虽然极限战士的舰队并未如历史中与帝皇一起抵达,但一连串的诡谲发展也正逐渐趋于暴走。 “并非苛刻。” “因为我见过太多的悲剧与毁灭。” 帝皇的声音中隐隐透露着些许惋惜,视线也从伟岸的圣象转移到伊莱恩的独臂之上。 他的目光愈发深沉,似乎是意识到伊莱恩的右臂仍在隐隐作痛,又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右臂将会带来不可言说的命运。 “那与即将要发生的一切而言…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无论是洛嘉的命运是否无可挽回,无论第十七军团是否与帝国背道而驰,无论…” “那场叛变是否真正地发生。” 似乎意识到了帝皇的态度和目光,伊莱恩牙关微微紧咬。 “——我不理解。” “您应该看到了…那场战争中,人类的反抗意志。” “事实上,我看到命运并非是牢不可破的敌人。” “在这份意志之下…每个人的牺牲都不是毫无意义,每个人也不该顺从注定的悲剧。” “哪怕只是微弱的机会…也存在着无尽的可能。” 在伊莱恩铿锵有力的话语中,人类之主的瞳眸些微闪烁了一瞬。 当他耐心地听完这位女儿的反驳后,便缓缓阖上了双眸。 “…代价,我的孩子。” “重点…是代价。” “或许你的意志的确足够支撑起这份反抗,但你要仔细想好其中的代价。” 帝皇的声音愈发冷漠,瞳孔中倒映着伊莱恩面庞上的不忿。 “你的军团在与祂的战争中已经几乎损失殆尽,你的国土在无休止的数十年战争中被消耗一空,你的生命和意志都差点被留在至高天。” “…我不否认你与你的军团所展现出的宝贵意志,但你不能去将这份的意志强加给你的其他兄弟。” “尤其是…洛嘉。” “你僭越地杀了他的首席牧师,将反叛的火苗倾倒在怀言者的头上…” “任何人,在真相来临之前都不会央求一份来自未来的救赎。” 在帝皇冷漠无情的话语中,伊莱恩的拳头愈发攥紧。 “哪怕他真的被你的一厢情愿所救赎…但你的任何付出却不曾被铭记。” “……我不在乎!” 伊莱恩怒吼着打断了父亲的冷嘲。 “佩图拉博、洛嘉、科拉克斯…我的这些兄弟们,他们都有着相应可以被救赎的机会!” “我从不在乎代价,我也从不在乎任何铭记…” 在伊莱恩的怒吼中,人类之主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却再也没了任何冷漠。 “帝国本应该可以更好,人类也本应可以更好!” 是的,她从来都不在乎这种事…无论是否被铭记,无论她的挣扎是否有意义。 她只是想要将遗憾尽数弥补,她只想将不该发生的悲剧挽回。 自从伊莱恩在这个黑暗而可怖的宇宙中以基因原体的身份降生,来自命运的无尽枷锁便环绕在了她的身边——有着太多太多的悲剧与遗憾在那场来自众神的幻境中上演,有着太多过于沉重的痛苦与憎恨被成千上万次的绝望幻象刻在了她的身上,那一切对她而言都不只是幻境,那一切对她而言都不只是虚假。 每次过于沉重的背叛、每次过于痛苦的挣扎,都在伊莱恩的心灵上留下了巨大的疮疤,即便她被帝皇的神圣金芒所救赎,但这些经由无尽苦酒所酿造的苦难过往依然存在于她的心中,潜伏在心灵之海的无边黑暗,与那份诅咒的知识融为了一体。 以至于这份沉重的痛苦已然与她的灵魂结合在了一起,就仿若安格隆那枚象征着悲剧的屠夫之钉一般。 即便她坚韧的灵魂足以阻隔一切沉重的苦难,但它亦在潜意识中无时无刻影响着她的抉择。 …并且,她本人也从未想过要拒绝这样的抉择。 父亲与女儿在沉默中对峙。 清冷的月芒照射在神皇的面庞上,华贵的大理石映射出些许耀眼的光泽。 人类之主凝视着伊莱恩鎏金瞳孔中所燃烧着的炽热烈焰。 在其中,他看到了过于渺茫的希望。 但在一望无际的可怖黑暗之中…也已经足够闪耀了。 就如同他自己一般。 “那么…” “就做好承担这份苦难与责任的准备吧…” 帝皇轻声低语着。 “我的孩子…” 在伊莱恩震惊的目光中,过于耀眼的炽热灵能自帝皇伟岸的身影上迸发而出,整个教堂都被这堪比恒星的耀眼光芒照亮,就连夜空也被这宛若神迹的场景撕裂出难以想象的光芒。 直至伊莱恩的视野在极端的耀眼中重归正常,直至…她的右臂再次传来了知觉。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右臂:极其华贵的鎏金臂甲与猩红的绸缎覆盖着整个右臂,自盔甲缝隙中显露出些许耀眼的金色光芒,仔细观看的话,会发现其内在并非是任何肉体,而是纯粹能量所组成的存在。 然而,这份能够恣意活动的灵活触感却代表着这份存在并非虚假。 “这…” 伊莱恩有些茫然地望着人类之主,然而他的瞳眸中却只有无尽的怜悯与哀叹。 仿佛注视着一个即将走向破碎结局的悲哀歌剧。 “现在,我知晓了…你那燃烧着的意志,你那直面无可违抗之物的宝贵勇气。” “所以,与之相应的是…更加沉重、更加难以承担的责任。” 在帝皇那轻柔的声音中,悠然回荡着来自古老历史的无尽哀歌。 他缓缓转身,只留给伊莱恩一个伟岸的背影。 在这道背影中,伊莱恩看到了一切:奥古斯都、耶稣,初始的皇帝,最后的圣人,漫步在河畔的妇人,行走在林间的猎人… 一切都是祂。 祂也正与那尊神皇的圣象正在不断重合。 仿佛从未改变。 “我的孩子。在这趟遥远的路途上,你将会付出一切…” “无论是大远征的责任,还是改变命运的代价。” “直至你精疲力尽…直至你所熟知的、你所珍爱的一切,都在奔赴命运的途中不可避免地走向毁灭。” 此时此刻,伊莱恩眼前的伟岸身影仿佛正在逐渐模糊。 仿佛这位身着耀金铠甲的男人并非是头戴桂冠的人类之主,仿佛这位闪烁着冰冷太阳光芒的存在并非是伟大帝国的帝皇。 而是一位被岁月与时光打压至佝偻,但却依然屹立不倒,苍老而强壮的老水手。 …… 至高天的波涛在毁灭大能的低语中恣意翻腾。 懦弱的灵魂在其中随波逐流,顽强的意志在其中顽强挣扎。 在漆黑而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唯有来自诸神的戏谑凝视与嘲讽轻语,唯有冰冷的金色太阳所洒下的耀眼日芒。 旧有的棋局已然在勇者的奇迹挣扎中被悉数打破。 崭新的棋局在诸多棋手的轻语中再度展开。 他们的视线透过了灵魂之海,注视着那正在亚空间航道中全速行驶的第十七军团舰队,窥伺到了那位伟岸原体心中的隐约不安。 他们看到了他的养父暴跳如雷。 他们看到了他的信仰飘忽闪烁。 他们看到了他的思维正在动摇。 是啊…一切都已经被改变了,但一切似乎又未被改变。 靛蓝的命运之弦正哀叹着恣意拨弄,祂看到了无数种诡谲奇异的变化在这一瞬间交织。 淡紫的窈窕倩影发出了娇媚的轻咛,祂期待着更多沉重而饱含歇斯底里的欲望被恣意释放。 深绿的腐朽庭院回荡着怜悯的叹息,祂哀怜着拥抱了所有未被滋润的灵魂,将慈爱与绝望尽数赐福。 而猩红的颅骨王座,只有祂的狂笑与咆哮。 那染着神圣鲜血的断臂,正是祂在上场棋局中所赢得的奖励,亦是这场棋局的崭新赌注。 祂期待着她将其重新夺回,也期待着她是否会在下一瞬间倒下。 来自过去与未来的沉重巨斧将一切觊觎这份战利品的身影尽数撕碎。 祂们都注视着她的身影。 祂们都注视着牧狼神与天使。 错综复杂的星河棋局已然在诸神的低语与呢喃中被步下,小丑的接连落幕也被祂们早已预见。 一场混沌的大潮在深紫的瞳孔中不断蓄积,其中连祂们也未曾预见的无数未来正在其中含苞待放。 她那伟岸而渺小的身影,在迷雾之中不断闪烁。 而燃烧过度的萤火…自然会迎来熄灭的结局。 …… …… 第五十四章 惩罚 这一天,对于完美之城的居民而言是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 人类的帝皇亲自莅临了这个名为库尔的世界。 它是第十七军团之主的心血,洛嘉的掌上明珠。 【完美之城】。 它是第十七军团的荣耀,也是每位怀言者引以为豪的丰碑。它的每一块砖石都象征着怀言者为真理而献身的意志,正如军团的名字一般,这是心怀真理之人所亲手缔造的奇迹。 这座散发着神圣光辉的城市象征着整个银河中前所未有的理性,它代表着帝国真理与帝皇神性的完美结合,它象征着怀言者对于未来的一切向往与期许,也是所有心怀信仰之人梦寐以求的应许之地——它是耶路撒冷,它是阿瓦隆,它是流淌着奶与蜜的理想乡,是人类之主对于第十七军团的接纳与包容,也是所有信徒朝圣之旅的终点。 没人知晓神皇的亲临意味着什么——是对祂的虔诚信徒们赐予无尽的爱怜,亦或是授予他们以富有真理的知识,还是说一场无人能够知晓的神圣考验? 但,仅仅是祂的存在,便已然足够神圣。 就如同《圣言录》中赞颂那位在银河中开疆拓土的无数诗歌,凡人与天使不必去试图揣测那位神祇的真意,祂能够行走在人世,将理性与信仰散播给所有人类,便已是最大的神迹。 在数个库尔标准日中,这座城市中的每个人都停止了任何无意义的活动,默念的赞颂、回荡的圣歌,乃至神圣大钟的十三下敲击,整个城市中只有无尽的寂静,只因为那位行走在群星中的救世主亲临于此。 宗教的光辉与理性的荣光在此刻绽放,每个人都沐浴着烛火与熏香中虔诚祈祷,无分高贵或是贫贱,只因他们的心中都有着同样的虔诚信仰。 他们每个人都在夜空中窥伺到了那抹金色的耀眼星芒,那象征着人类之主的雄伟的舰队,即便是在库尔的夜空中也依稀可见,分别信仰着帝国真理与神皇圣言的人们在此刻都停止了彼此之间的理念之争。 是的,就官方宣传而言,不断扩张的人类帝国是一个世俗政权,宣传并阐述关乎科学与理性的“真理”,而非宗教信仰与唯心论的“谎言”——然而,人类帝皇的仁慈却无处不在,完美之城的建立便是其中之一。 帝国包容接纳了有关于绝大部分愿意归顺于帝国真理的世界,只要他们愿意将昔日的宗教谎言尽数抛弃,那么将帝国真理改造为符合当地世界理念的说法,自然也是在法务部的允许之内。 毕竟,除去极端肮脏的异形势力之外,人类帝国迄今为止并未将那些异教势力当做过大的威胁,就连在纷争纪元中遍布星空的诸多异教铸造世界,也源源不断地重新归纳了帝国双头鹰的荣光麾下。 严格意义上来讲,帝国对于宣扬帝国真理的重视性,是远远大于对异教的制裁与打压的。 甚至,连同部分基因原体母星上的原生宗教信仰也在回归帝国之时被保留——圣吉列斯的巴尔、伊莱恩的努凯里亚,这些世界上的古老信仰依然存在,而这些世界上的子民们也依然信仰着那些基因原体的存在便是行走在人世的神祇。 由此可见,大远征中唯一重要的事物只有效率与速度。 以至于洛嘉那几乎视‘帝国真理’为无物、对‘人类之主持有神性’这一真理近乎狂热的信仰,也在帝皇的默许下被恣意宣扬。 直到‘审判日’的来临。 …… 安戈尔·泰紧闭着双眸,于亚空间湍流中恣意晃动的舰体似乎彰显着这位怀言者那不安的心绪。 “我依然不敢相信…我们会接到这样的命令。” 他轻声呢喃着。 “…难以置信。” 在这位锯齿太阳战团的连长身旁,数位怀言者同样叹息着。 他们也同样无法理解这则命令。 在数个标准泰拉日之前,怀言者接到了一条堪称厄运的星语沟通。 它来自神圣泰拉,它来自人类帝皇的意志。 它对第十七军团传递了一则难以理解的命令。 【毁灭完美之城。】 事实上,在接到这条星语通讯之后,那位负责传达消息的星语官瞬间被暴怒的牧师们当场击杀——他们每个人都不理解为何人类的帝皇会对他们降下如此沉重的厄运。 完美之城是第十七军团的灵魂,是他们每个人心中休憩的故土,可是现如今帝皇却对怀言者的这份伟岸成就施以沉重的责罚。 怀疑的火焰在每位第十七军团的阿斯塔特心中燃烧。 就连他们的基因原体,他们信仰链接的终点,第十七军团之主·洛嘉,在接到这条消息之后也几乎闭门不出。 没人知晓他的思绪中飘荡着什么想法,也没人知晓怀言者从今往后该何去何从。 只不过,怀言者的舰队依然驶入了亚空间航道。 他们驶向了朦胧星域,朝着那座每个信徒心驰神往的完美之城奔赴。 ——然而,宣扬真理者,现如今却要在真理的名义之下,将他们引以为戒的‘真理’所尽数摧毁。 何其可悲。 …… 在城市中心的宽阔广场上,信徒们在此聚集:祈祷的轻吟与大钟的回荡构筑为他们虔诚的意念,时刻紧闭的双眸代表着他们不安而紧张的心绪。 这是帝皇来到完美之城后,第十三个标准库尔日的清晨,没有任何虔诚的信徒想要错过这个神圣的弥撒,已然万人空巷的密集人群几乎形成难以言喻的人海。 直至天空中呼啸着的锐鸣将人们从祈祷中唤醒,他们纷纷仰望着天空。 那是一颗正在坠落的星星。 它拖着一道过于耀眼的尾焰,炽热的光芒在朦胧的夜空中熠熠生辉。 直至人们终于看清那道星星所带来事物——无尽的铁雨与啸叫的铁鸟恣意徘徊,遮天蔽日的舰队阴影将主炮对准了那些神圣的教堂。 它象征着神明的意志。 它带来了神祇的怒火。 它便是对越界的惩罚。 …… …… 第五十五章 信仰的覆灭 在帝皇下达‘摧毁完美之城’命令后的第十三天,怀言者的舰队抵达了完美之城。 第十七军团没有丝毫犹豫地执行了这则来自泰拉的命令。 没有警告、没有通知。 一切都是那么突兀。 遮天蔽日的宏伟舰队在虔诚信徒的仰慕中洒下了死亡的火雨,将人类之主的意志以最为冷酷的方式践行。 毋庸置疑,大远征中的每一支阿斯塔特军团都是一柄足以击垮的尖刀,他们的意志以基因原体为首,而基因原体的造物主便是人类之主。 每一支军团的行动都必须人类帝皇的意志,否则迎来的将会是彻底的毁灭。 即便是倾尽洛嘉心血的完美之城,也不例外。 来自怀言者舰队的光矛,刺穿了这座毫无防备的城市。 数十亿的生命在宏炮中转瞬即逝,曾经象征着理性的地上天国顷刻覆灭。 没有任何华丽的教堂幸免,也没有任何幸存者能够生还。 它象征着‘信仰’的彻底覆灭。 …… 洛嘉看到了一个正在焚烧的世界。 空投仓的铁雨倾泻而下,宏炮与光矛正不时喷吐出死亡的火舌。 这本应当是人类帝国之敌的下场。 这本应当是异端邪祟与异形的结局。 然而,此刻,来自第十七军团的信徒与战士们却将这份他们曾引以为傲的无尽火力,在此刻完全施加给他们至高的杰作——【完美之城】。 这座城市对于洛嘉的意义是非凡的。 它象征着洛嘉对【理性】的追求。 在大远征的途中,整个第十七军团征服了无数个失落世界,他们见证了失去信仰的人们会将暴力与疯狂被发挥到了以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蛮夷与异端在黑暗的银河中无处不在,化为了每个世界都有的巨大疮疤。 而怀言者所要做的,就是将人类真正需要的东西带给他们。 信仰。 尽管洛嘉从一开始就知晓帝国所宣扬的真理与信仰行走在两条不相交的道路,然而事实却远远胜过雄辩。 在见证了那位金甲的弥赛亚降临在科尔奇斯之后,这位基因原体便成为了知晓了真理的少数人。 人类之主,无疑是一位神明。 虽然帝国真理从始至终都否认了任何超自然的存在,但洛嘉将其始终视为一种神明对人类的考验。 当神明存在时,那么祂绝不可能否认自己的存在。 那么神明的发言就只有一种可能,考验祂子民们对自己的虔诚。 所以,洛嘉将第十七军团改名为了【怀言者】。 他坚信,直到大远征的终结,直至理性的火焰在群星中再次引燃,那么来自神明的考验就会真正结束,信仰的光辉将会万古长明。 虽说洛嘉也知晓自己在大远征中的征服速度不尽如人意,但他所征服的那些和平而安详的世界却也无不象征着怀言者对于信仰的虔诚始终如一。 所以,洛嘉一直坚持着这样的理念,将理性和信仰撒播向了他所征服的每一个世界。 ——直到那则象征着神祇怒火的宣言到来。 直到… “洛嘉。” 沉稳而平缓,庄严而肃穆。 那是人类之主的声音,那是群星间最伟大的主宰与帝皇,那是人类帝国从始至终的庇护者与征服者。 洛嘉无力地垂首。 “父亲…” 他不敢与祂的愤怒直视,他不敢对祂提出任何的疑问。 只因洛嘉的军团铸就了最无可挽回的大错。 第十七军团的权利中心,万千牧师中的至高首席——艾瑞巴斯。 他曾经以无尽的信赖所寄托的真挚传教士,在此刻却将无尽的灾厄带给了第十七军团。 一束叛变的火苗。 “跪下。” 帝皇轻声低语,却蕴藏着无尽的冷漠。 瞬间,洛嘉的膝盖沉重落下,在血泊中荡漾起波纹。 在他的身边,是怀言者首席连长——科尔法伦的尸骸。 人类之主要求洛嘉献上了他养父的生命,来换取帝国对怀言者的崭新虔诚。 所以,洛嘉亲手弑杀了这位塑造了自己的父亲。 毫无迟疑。 理应如此。 此时此刻,这位基因原体的瞳孔中被无尽的悔恨浸透。 不是为养父之死,也不是为艾瑞巴斯之死,更不是为完美之城的毁灭。 对于一位虔诚的信徒而言,最为有力的惩罚并非是来自神明的怒火与苛责。 而是被神明指出自己仍不虔诚。 洛嘉痛苦地跪伏在地。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帝皇的审视,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子嗣的不理解。 更能听到远方传来的炮火轰鸣。 洛嘉不理解这一切为何发生,却又十分理解这一切发生的起因。 是的,第十七军团有着叛变的嫌疑。 他们缔造了无数个最为忠诚于人类帝国的世界,他们将信仰的光辉撒播向了星海中的无尽黑暗。 然而,他们的一切努力都在一则冷漠而无情的星语中被打碎。 尽管每一位怀言者对帝国的信仰与忠诚都是毋庸置疑的,但那位首席牧师的叛变却将一切解释都抹黑成了徒劳的狡辩。 罪孽在任何人也无法理解的情况下滋生。 自从听闻了自己的首席牧师密谋叛变帝国的消息之后,洛嘉就瞬间抛下了一切有关于大远征的事物,命令他的舰队前往完美之城。 自从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就瞬间浮现出了无尽的不安,他曾想过是否是诬陷,是否是错怪,又或者是他真的错识了艾瑞巴斯。 即便是长达13个标准泰拉日的沉思,也未能得到任何答案。 而那则紧随而至的严苛命令,将真相摆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第十七军团在自己所不知晓的情况下,有着叛变帝国的可能。 这是不可接受的。 任何叛变的行动,念头,乃至于想法,都是不可原谅的。 洛嘉以透彻的视野将自己的军团打造为了伟大的传教士,在他的宏伟蓝图之中,任何人类帝国所征服下来的世界都将笼罩着信仰的光辉,任何对神皇心怀不敬之人都将在烈火中被彻底净化。 然而此时此刻,洛嘉的伟大愿景却仿佛如同失去了根基的沙之城堡般瞬间破碎。 洛嘉的视线有些模糊。 这位基因原体昔日富有知性的瞳孔内,遍布着无尽的迷茫。 悲痛的泪水在他坚毅的面庞上流淌,而完美之城也在炮火中分崩离析。 洛嘉似乎能够听到其中虔诚信徒面临死亡时的哀嚎与绝望,被神明所遗弃的悲伤。 这一切都并非他的真正意愿。 而是来自于他那位至高无上的父亲,行走在人世的真正神祇,人类之主对怀言者的考验。 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必须这么做。 信仰必须以无暇的意志来铸就。 哪怕是以无穷无尽的牺牲。 …… …… 第五十六章 悲剧 “我的信徒,我的子嗣…第十七军团的所有怀言者们,今天…将会是被永远铭刻的赎罪日。” “我——洛嘉·奥瑞利安,犯下了前所未有的错误,因为我的军团之中…出现了我不曾知晓的可憎叛徒。” “怀言者的首席牧师·艾瑞巴斯与首席连长·科尔法伦密谋着有关于背叛帝国的罪孽行径…他们那肮脏而污秽的叛变已经被完全证实。” “这是不可原谅的亵渎。” “这是怀言者永恒的罪孽…这也是我自傲与狂妄的代价,无论如何,这份罪孽必须以最惨痛的形式来偿还…” “否则,第十七军团将不再存在…” “完美之城曾经是怀言者的掌上明珠,曾经是我们理性光辉的灯塔,更是第十七军团永恒的珍宝…” “现如今,我们的信仰向我们下达了前所未有的考验,我们必须以完美之城与罪孽者的鲜血为祭品,来彰显怀言者对帝国的忠诚。” “来自我的父亲、人类帝国的神圣帝皇,人类之主的命令必须被以最彻底的形式实行。” “任何叛变的可能都要被扼杀,任何零星的不忠都要被裁决。” “我以最为沉重与悲痛的心情来下达这条命令。” “摧毁完美之城。” “不留活口。” …… 灰烬在飘荡。 爆弹在无辜而虔诚的视线下开火,屠戮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发生。 这是完美之城的硝烟,昔日怀言者所引以为傲的巨作正在不断燃烧。 整个银河中最理性的城市,诸多信徒心中的耶路撒冷,却被它的创造者焚烧殆尽。 徘徊在空中的雷鹰喷吐着爆矢炮火,黎曼鲁斯那碾过教堂的履带上遍布着血迹。 曾经富饶的城邦正在被帝国的剑刃所一寸一寸抹除,安详的人们也在无知与茫然中死去。 光矛与宏炮的可怖嘶吼已然散去,留下的断壁残垣中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唯有灰色的死亡天使在这座废墟中不断穿梭,他们将神皇的惩罚与基因原体的意志以爆弹来无情贯彻。 在那座已然倒塌了的神皇圣象面前,只剩下幸存者绝望的惨嚎。 没有任何怜悯。 数十万的怀言者阿斯塔特麻木而冷酷地执行着来自基因原体的命令,信仰的光辉在过于沉重的职责面前被暂时遮掩。 他们是完美之城的缔造者,也是宗教信仰的传播者——然而,在此之前,他们最重要的职责只有一个。 帝国的无情战锤。 服从军纪与命令是一切阿斯塔特的天性,而这一点在第十七军团中尤为明显。 即便他们看到了凡人信徒瞳孔中的不解,也听到了他们绝望前的祷告,更被那些歇斯底里的问题所质疑过。 ——你们既然塑造了这一切,为何却又将这一切亲手毁掉? 面对着那些留着血泪的信众所提出的问题,每一位怀言者都无法回答。 他们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何这一切会发生。 他们本应当是理性的宣扬者,他们本应当以和善的面庞来面对这些神皇的子民。 然而,来自基因原体的命令却始终徘徊在每个人的心底。 【不留活口】 所以,阿斯塔特们抬起了冰冷的枪口。 那份过于坚韧的意志迫使他们忽视掉了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在过往百年的残酷战争中,一如既往。 只是眼前的敌人不再是肮脏的异教徒,而是绝望地朝着神皇祈祷救赎的帝国人民。 被爆弹所撕碎的残破肢体,被钷素烈焰所燃烧焦黑的尸骸,以及绝望信徒在濒死之际所发出的恶毒诅咒。 他们成为了堕天使,成为了将死亡和毁灭带给帝国人民的刽子手。 绝大多数的怀言者都能看到那被高高悬挂在完美之城最高点的无头尸骸。 一切的开端,一切罪孽的诞生之处。 怀言者的首席牧师——艾瑞巴斯。 每个人心中对信仰的动摇都化作了对这位昔日首席牧师的仇恨,如若不是这位异端牧师的叛变行径,那么怀言者的珍宝根本不必被摧毁。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忠诚的信徒不该在怀言者的火焰中被净化。 但他们不能停手。 如若他们一但产生了任何怜悯,那么这就可能意味着整个怀言者将被永远地染上叛变的肮脏烙印。 不只是他们的信仰被否定,他们为帝国、为人类,为帝皇和基因原体所奉献出的一切,都将会化作梦幻中的泡影,转瞬即逝。 他们看到了第十七军团的基因原体跪伏在帝皇面前的佝偻身影,他们也听到了洛嘉在万分悲痛中所做出的赎罪祈祷。 这是决定怀言者忠诚的最后机会。 亲手摧毁完美之城,将叛变的火种以最歇斯底里的方式完全扼杀,将彻底的忠诚献给帝国与神皇。 从洛嘉的忏悔祈祷开始,这座怀言者昔日引以为傲的城市必然会迎来毁灭的命运。 对于怀言者而言,这可能甚至只是赎罪的第一步。 纵使他们不曾知晓叛变的火苗为何而生,但它的确已经存在,首席连长与首席牧师的共同阵亡已然将第十七军团拉到了濒临毁灭的边缘。 是的,毁灭。 如若展现出叛变可能的军团,将会迎来人类帝国最为彻底的毁灭。 第二与第十一军团的悄声消逝并非虚假,在冉丹战争中悄然消失的两个军团已经化作了只有泰拉老兵所知道的秘辛,这份前车之鉴已经刻印在了每个泰拉老兵的心中,纵使是对人类之主心怀无尽忠诚的怀言者,恐怕也不会幸免于难。 所以,纵使蒙受着最为恶毒的诅咒和视线,也没有任何阿斯塔特停下杀戮的步伐。 男人,女人,老人,幼童。 没有任何人幸免。 昔日焚烧异端的火焰,此刻倾泻到了这些昔日虔诚信仰着神皇的信徒身上。 信仰的火焰中不容存在任何侥幸,无论虔诚与否,罪孽在起初便已存在,怀言者所能做的只有将一切无法挽回的罪孽彻底抹除。 这是一场可悲而残酷的闹剧。 也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 …… …… 第五十七章 阴影中的黑暗 “天使们,你们创造了完美之城,你们铸就了完美之城…你们对她的拥有毋庸置疑。”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将毁灭带给她?为什么要将你们的信仰完全摧毁?” 年轻的女士对天使哭诉着。 而天使们只是麻木地举起枪口,对准了她,对准了她身后的所有人。 “忠诚比信仰要更加重要。” 天使轻声回答,尽管这听起来像是沉闷的低吼。 爆弹的枪声将一切茫然的视线吞噬。 …… 安格尔·泰缓缓松开了扳机,清脆的回弹与弹匣清空提示着这场屠杀已然结束。 他注视着眼前被爆弹撕碎躯干的女尸,内脏混杂着血液缓缓淌溢。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位女士的面庞上依然存在着不解与困惑,在她身后的所有信徒也在同样的困惑下死去,他们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完美之城会与‘忠诚’这一词汇产生联系。 是啊,为什么忠诚要比信仰要更加重要呢。 安格尔·泰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缓缓地放下了爆弹枪,仰头望向了那被挂于完美之城最高点的无头尸骸。 安格尔·泰认得那具华贵的盔甲。 曾经的首席牧师,如今的叛徒之首,艾瑞巴斯。 在怀言者中,他与第一连长科尔法伦的权势最为庞大,就连安格尔·泰自己也跟从艾瑞巴斯学习过一段时间。 最为可惜的是,自己根本没能察觉到这位首席牧师在暗地里有着异端信仰与叛变帝国的趋势。 否则…这一切本不该发生。 望着周围的残破建筑与各种尸骸,安格尔·泰轻声叹息。 “该离开这里了,长官。” 一位怀言者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中传来,打断了安格尔·泰的叹息。 与之相伴的还有一辆兰德袭击者,安格尔·泰能够清晰看到它那厚实的履带满是血浆与内脏碎块,连同双联激光主炮也飘散着过热的白烟。 很显然,惨绝人寰的屠杀无处不在。 作为怀言者的锯齿太阳战团所属的第七突击连连长,安格尔·泰所要执行的任务远远不止于此,事实上,在短短的数个小时内,他已经亲手处决了多达数千名信徒的生命。 这份罪孽感尽管不能对阿斯塔特坚韧的精神造成任何影响,但亲手摧毁第十七军团的骄傲,依然令每位怀言者的心情不太好。 安格尔·泰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他的战斗兄弟身边。 “…心情不好?” 一位怀言者来到了他的身边。 “…没人会心情很好,夏芬。” 安格尔泰咕哝着装填弹匣。 看着这位挚友状态如此低靡,夏芬微微耸肩:“这是不可抗力,我们都是被迫的,兄弟。没人会知道军团中会发生这种事情。” “是啊…不可抗力,我也不知晓他会做出这种事。” 伴随兰德突袭者那缓缓闭上的舱门,安格尔泰的视线依然盯着那座悬挂着叛徒尸首的建筑。 在完美之城的所有建筑中,唯有那座悬挂着叛徒尸首的巨型教堂没有被摧毁——似乎是怀言者们之间的默契,亦或是这些阿斯塔特们对于那位身处教堂的猩红身影心怀敬畏。 而这份敬畏,大概来源自于留守在完美之城的怀言者所诉说的真相。 “如果我早点发现就好了…” “最起码,牺牲会更少一些。” 听着安格尔泰愈发疲惫的模样,夏芬的眉头愈发紧皱。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的兄弟。” “如果你揭露了他的真相的话…那些高阶牧师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夏恩的语气中透露着担忧,他知晓安格尔泰曾经与艾瑞巴斯一起学习过一段时间,但在安格尔泰决定加入锯齿太阳战团后,二者便愈发疏远,分道扬镳。 在他看来,军团中这么高等级的牧师与连长都存在着叛变的可能,那么底层的势力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事实上,整个怀言者的内部现在都处于忧心忡忡的氛围中——昔日曾经与艾瑞巴斯与科尔法伦关系密切的军官们都纷纷以最为惨烈的方式自证清白,其中甚至有数位毅然决然地将自己关入无畏石棺中,以证明自己对于帝皇的绝对忠诚。 帝皇眼中的些许叛乱的火苗,在现如今的第十七军团中几乎堪称是一场席卷了所有阶层的风暴。 因为有着艾瑞巴斯与科尔法伦这样的例子在先,没人能够保证其余的军官是否心存叛变的念头,绝大多数军官的权利都被基因原体所彻底收回,现如今的怀言者统治结构已经从昔日严谨而复杂的军官-牧师双轨,返回到全权以基因原体的命令为准的单一体系。 甚至…在帝皇的命令之下,这场摧毁完美之城的行动指挥权,已经被交付给一位所有怀言者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也是揭露了艾瑞巴斯的恶毒、科尔法伦的阴谋之人。 第十二军团之主,伊莱恩。 在留守完美之城的怀言者们口中,自从第十二军团之主突如其来地降临了完美之城后,她便揭示了艾瑞巴斯的叛变真相,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位首席牧师当众处决。 起初,没有任何怀言者相信这份真相,就连他们的基因原体也对于这份真相保持过短暂的质疑。 在一开始,甚至只有留守在完美之城的那几队怀言者听从她的指令,然而在她将那份真相在所有人的心中揭露之时,每个人都震惊了。 尽管大部分怀言者对于那位第十二军团之主的身份表示怀疑,但帝皇的亲临说法却令他们纷纷打消了去探究其中真相的想法。 纵使这场有关于完美之城的毁灭充斥着无穷无尽的疑点,但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神皇的意志。 就连同样身为基因原体的洛嘉·奥瑞利安,也是一样。 …… 在已经逐渐冰冷的女尸身旁,一道身影从阴影中浮现。 “可怜的昔兰尼、可悲的昔兰尼…” “你永生的命运还未开始,便已然在暴君的命令下被摧毁…” “但是你的命运还未结束…命运之手的职位尚且空缺。” “大叛乱必须真正地发生,混沌必须要在人类的灭亡中被扼杀。” “而你也必将以崭新的身份再次获得重生…” “以密教的身份——以我,达蒙·普莱塔尼斯的名义。” 他哀叹的低语在炮火的奏鸣中被掩盖,但阴影中的黑暗却将残破的女尸一同吞噬。 直至一切的踪迹都完全消逝。 …… …… 第五十八章 伪善 悲剧。 接二连三的悲剧。 无辜的人们被天使们无情处决,理性的楼阁在履带面前被碾碎。 这是伊莱恩通过怀言者们的视野所看到的一切。 她注视着眼前的阖眸圣象,回想起父亲在此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切。 ——洛嘉的命运走向,从来都只取决于他自己。 ——他知晓我对帝国真理与宗教的态度,但他依然对此视而不见地将那份谬误的理论强加在所有人的身上。 ——无论完美之城的毁灭是否取决于基里曼,无论他心中的信仰是否被彻底摧毁,从此往后…他将会走向更加偏激的极端。 ——无论哪个方向的结果,都注定不会太好。 ——只要他对于信仰与服从依然保持着无谓的幻想,那么他与帝国之间的裂痕便会愈发增大。 ——直至不可挽回,直至彻底断裂。 ——届时,我将会亲自裁决他的命运。 ——即便是你,伊莱恩,你也不能阻拦我的意志。 那些人类之主所说出的冰冷话语仿佛历历在目,伊莱恩缓缓握紧了拳头。 踏向命运的步伐无疑是艰巨的。 很显然…即便艾瑞巴斯与科尔法伦在自己的影响下已然死去,但怀言者现如今很显然走在一条不正确的道路上。 而在这种情况下,洛嘉竟然自顾自地选择对怀言者下达了彻底摧毁完美之城,不留活口的命令。 或许这种命令在洛嘉的眼中看来极为合理,因为艾瑞巴斯正是在此处被发现有着异端倾向,并接收到了来自帝皇所颁布的毁城命令,然而这却毫无疑问地将洛嘉那份盲从于强权的特质突显地淋漓尽致。 他想当然地认为帝皇将艾瑞巴斯的背叛迁怒给了完美之城。 而帝皇,只是为伊莱恩处决艾瑞巴斯提供一份合理的前因后果。 “洛嘉…” 感受着城市中传来的炮火与惨叫,伊莱恩咬紧了牙关。 作为帝皇给洛嘉钦定的监督人,伊莱恩享有对完美之城内绝大部分怀言者的指挥权——然而,她却根本没能想到洛嘉竟然会下达【不留活口】的命令。 在原有的历史中,洛嘉被帝皇全盘否决了他的信仰与军团的价值,以至于艾瑞巴斯与科尔法伦才有机会趁虚而入,直至洛嘉在大叛乱中错误地倒向了混沌的信仰,例如发起了对五百世界展开暗影远征等等叛乱行径。 就像与佩图拉博的相处一般,伊莱恩本想将这份悲剧改写,却在不经意间酿造了更为惨烈的悲剧。 是的,她没想到洛嘉竟然以如此极端的方式来执行帝皇的命令,而将洛嘉这份极端的宗教狂热彻底激起的缘由,与伊莱恩处决艾瑞巴斯这件事密不可分。 尽管伊莱恩早已想好了许多理由,但还未等她对这位兄弟直面解释这一切时,帝皇却在她意想不到的时间降临了完美之城,在父女交流的分歧结束之后——帝皇对洛嘉下达了那则毁灭完美之城的冷酷命令。 很显然,人类之主的亲临不止意味着这件事只是第十七军团与第十二军团的纠纷。 而是怀言者整个军团对于帝国的‘忠诚’问题。 事实上,自从怀言者的首席牧师与一连长被曝光有叛变的流言传出,整个帝国上下都已然为之震惊了。 尤其是黎曼鲁斯,尽管这位狼王仍在大远征的前方为帝国征战,但来自太空野狼的星语却已经跨越了大半个银河前来问责,或许是他们那作为‘刽子手’的职责使然,又或许是那位狼王与表面野蛮所不符的严谨。 第二与第十一军团的流言在此刻也在各大军团的老兵结社中不断谣传,很显然,第十七军团或许也将迎来那份被抹去历史的可悲下场。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一件事,那便是怀言者在帝国的地位即将岌岌可危。 以至于连深陷旋涡中心的伊莱恩都不该再有什么大动作——在与父亲的交流中,她知晓帝皇对于洛嘉的看法一向不好,尤其是在得知了那份诅咒知识所揭示出的未来以后,这位父亲似乎在无形之间留下了数个后手。 无论是对本应叛变的军团,还是对那些忠诚派的军团,还是对…她自己。 联想到这里,伊莱恩看向了自己的右臂。 精美的义肢在人类之主的伟力下以超越认知的方式传回着如同真正手臂的触感,臂甲缝隙间透露而出的耀眼金芒在隐隐约约中依然带给自己不详的预感,就如同在她刚回归帝国时被赠予的那对链锯斧。 伊莱恩能够感受得到,这支臂膀将会在不远的未来中派上某些用场。 但是,一切…都要在眼前的事情结束之后才行。 数据面板上的些许读数令她紧蹙眉头。 【——右转,随后直行。】 在心灵之声的影响下,一辆正在驶向极为隐蔽、但却是大型难民聚集处的黎曼鲁斯坦克骤然调转方向,它那染满血浆与碎肉的履带毫无迟疑地随着基因原体的命令而驶离此处。 “唉…” 伊莱恩微微叹息着。 这种命令,她已经不知晓执行过多少次了,仅仅为了那些难民能够在怀言者的怒火下生存几天。 但也仅仅是几天而已。 在轨道轰炸之下,再过不知道多久…这座城市将会不再剩下任何活人了。 尽管基因原体可以安慰自己,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减轻那些无辜信徒所蒙受的痛苦,使他们可以不必在天使的处决与信仰的崩塌下迎来死亡。 但是,毋庸置疑,这是一份伪善。 就算伊莱恩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挽回注定毁灭的未来,但她所处决了艾瑞巴斯这件事,便是毁灭的源头。 帝皇没有带基里曼,象征着他已将这份重担交付给了自己。 而她亲手将第十七军团推至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是没人能够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反而为完美之城招致了更加沉重的灾厄。 就像是,人类之主曾语重心长地对伊莱恩所说的一切,也是这个黑暗的宇宙中的唯一真理。 ——无论你的理想与愿景多么伟大,无论你的意志与灵魂多么坚韧。 ——苦难与悲剧将会始终伴随你的身旁,从不离去。 她握紧了拳头。 …… …… 第五十九章 圣战的前夕 安格尔泰恭敬地仰望着眼前的基因原体。 他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女性,也从未见过女性基因原体——但很显然,基因原体这种存在并不应该以‘性别’的刻板印象来定义。 看着眼前这位比起高出整整半个身子的第十二军团之主,安格尔泰毫不怀疑她能轻易将自己的头拧下来。 就像传说中艾瑞巴斯的死法一样。 “大人。” 安格尔泰轻声呼唤着伊莱恩。 而伊莱恩正眺望着完美之城内正不断燃烧着的无尽战火,仿佛没听见安格尔泰的话语一般。 事实上,此时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完美之城最为高耸的建筑,悬挂着叛变者·艾瑞巴斯尸骸的那座教堂。 现如今,完美之城的摧毁几乎进展到最后的地步,即便是被诸多怀言者重点照料的此处也即将不安全了。 安格尔泰正是为此而来。 为了将这位监视怀言者的基因原体撤出这片战场,前往怀言者的旗舰——忠诚之律号。 “我们该离开这里了,大人。” 他微微垂首行礼,沉闷的声音在教堂中回荡。 然而,伊莱恩依然像是没有听见安格尔泰的提醒,耀金的瞳眸越过了眼前的阿斯塔特,一直眺望着眼前这座正在燃烧的城市。 她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大人?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全方面的轨道轰炸在三个标准泰拉时后发动,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一切生命都会消逝,这里将会成为不再适宜生命的废土。” 见伊莱恩没有任何反应,安格尔泰略有疑惑地再次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尽管数十亿人民在一场不可挽回的悲剧面前付之一炬,第十七军团的忠诚危机已然抵达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但怀言者服从强权的天性却令安格尔泰依然维持着耐心,就算伊莱恩对怀言者首席连长的处决引发了此次危机,但他也从未质疑过眼前基因原体那份被帝皇亲自授予的监督权的权威性。 毕竟,就算基层的阿斯塔特对于此次事件心中有着何种程度的不甘——但那两位叛徒的存在也证实了怀言者内部的叛乱火苗,这份仇恨与憎恶无论如何也无法归咎于发现它的第十二军团。 随着安格尔泰的不断呼唤,基因原体的视线终于缓缓转移到了这位怀言者身上。 “是吗…洛嘉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你们本不必如此的。” 目光打量着这位谦卑的阿斯塔特,伊莱恩轻声叹息。 在数个小时前的战况分析中,她已经预料到那位狂热的兄弟会下达如此野蛮而疯狂的命令了。 只是它在计算中呈现与真正地发生,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前者只是一串冰冷无情的数字,而后者则意味着这颗孕育着数十亿人口的世界将要迎来无可避免的毁灭危机。 …实在是一种资源上的浪费。 面对着伊莱恩所表现的些许惋惜,安格尔泰微微点头示意。 虽然作为连长的安格尔泰暂时还没有太大的权力能够参与到由洛嘉所临时组建的圣战议会,但在数波大规模屠杀与破坏之后,绝大多数怀言者的军队都返回了轨道上空,由此可见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更加可怕的事情。 很显然,对于这种情形,无论是安格尔泰还是伊莱恩,二者彼此都早已心知肚明—— “是的。旋风鱼雷已经准备好了。” 在这时,在安格尔泰的身后传来另一位阿斯塔特的声音,是安格尔泰的挚友——第七连的牧师·夏芬。 随之而来的还有风暴鸟的引擎轰鸣声,刻不容缓的撤离已经开始了。 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关于‘平民’的撤离。 ——多么可笑。 伊莱恩的目光再次投向眼前这座燃烧着战火的破败城邦,嘴边不仅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她似乎知晓血神为什么要将自己抛到这个关键时间节点的关键地点了。 眼前所正在发生的一切似乎是在告诉着她:无论如何挣扎,无论如何顽抗,命运的流向都会将一切拉向不可挽回的结局。 她的右臂微微颤动着,内里的耀眼金芒伴随伊莱恩的心绪而愈发炽热。 她不是一个能够忍耐命运嘲弄的人。 毕竟,她心中的不安与猜想此刻已然完全尘埃落定了。 或许在常人来看,这只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悲剧。 但是,无论是自己来到了完美之城的这份契机,还是帝皇所赠予自己的崭新右臂,其中蕴含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大人…?” 安格尔泰似乎察觉到了伊莱恩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她那与赤红盔甲所格格不入的精金臂甲——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一些闪耀着的光芒正在其中不断迸发…? 或许是幻觉,安格尔泰甚至嗅闻到了些许炽热的沙土气息。 直至伊莱恩那对燃烧着炽热火焰的耀金瞳孔聚焦在安格尔泰的身上。 在这一瞬间,安格尔泰仿佛看到一颗正在熊熊燃烧的炽热恒星。 【你们为了表现忠诚而铸就的牺牲,我都早已看在眼里,怀言者们。】 【而我的监督却不止于此。】 【帝皇的意志还需要被进一步彰显,迷失的信仰终究要落叶归根。】 【现如今…该是让这份忠诚的价值用在实处的时候了——并非是为了血腥献祭,并非是为了证明清白。】 【一场‘圣战’等待着你们。】 而这份心灵的声音,正如耀眼的日光般刺入了每位怀言者的脑海中。 “走吧。” “带我去见洛嘉。” 在片刻后,伊莱恩的清冷声音将安格尔泰的意识重新唤醒,然而他方才所见到的一切幻象似乎已经完全消失。 唯有基因原体那坚毅而伟岸的猩红身影。 “我会给我的兄弟带来一场足够发挥他那份‘狂热’的战争。” 伊莱恩轻声呢喃着,右拳缓缓紧握。 或许熟稔的子嗣已经不在身边,但她的父亲已经将一支数量足够的庞大军队交付给了自己。 既然这位兄弟对于强权与信仰如此迷恋,那么不如就将后世支撑着腐朽帝国的国教提前带给他。 尽管人类之主对此可能会不太高兴,但伊莱恩深深知晓,效率远高于一切。 在对抗未知的命运与可能的敌人之前,她必须要利用好任何可能的助力,来应对那份愈发崩坏的未来。 基因原体的视线再次投向远方——只是,这一次并非是这座已然焚毁的完美之城。 而是那颗在夜幕中闪烁着深紫光芒的星之瞳。 又一场战争亟待打响。 ——而且将会是以‘赎罪远征’的名义。 …… …… 第六十章 宏愿 洛嘉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正在焚烧的行星。 地壳结构仿若被加热的糖浆般不断融化,星球的表面已经成为了被岩浆所包裹的死亡世界,昔日耀眼而温和的日光已经再也无法穿透愈发厚重的剧毒大气,就连自然的伟力也回应着这份彻底的毁灭,火山群接二连三地疯狂喷发,死亡的火云席卷着每一个板块与城市,甚至将海洋也一并蒸发。 这就是旋风鱼雷的威力。 足以将整个世界焚毁为数千年以内也无法生存的可怖力量。 在人类帝国中,只有那些罪大恶极的异形世界才会值得远征舰队抛下这种武器,这也象征着人类帝国对于这类敌人不死不休的决意。 现在,这份武器被洛嘉亲自抛向了完美之城。 他的面庞上仍旧残留着两道泪痕,仿佛连同被刻于皮肤上的经文都在他的悲痛下扭曲,就连基因原体高大的身形在此刻显得极为佝偻。 毋庸置疑,完美之城是洛嘉的心血,没有任何人会在亲眼目睹着自己的心血在被毁灭时而不感到悲伤。 哪怕亲手毁灭这份心血的人,是自己。 “你本不必这么做的。” 清冷的女声从洛嘉的身后传来,伴随着闸门开启的沉闷声响,猩红的伟岸身影从阴影中浮现。 看着洛嘉面庞上的愁容,伊莱恩缓缓说道。 “自从你亲手杀了你的养父,你的忠诚便已经毋庸置疑。” 而洛嘉却苦涩地摇了摇头。 他认得这位姐妹,在父亲神情冷漠地审判着自己的时候,她的身影便已在其旁。 “我不得不这么做,我的姐妹。” “在你处决了艾瑞巴斯,我处决了科尔法伦之后…第十七军团昔日的荣光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看着眼前已经不复昔日荣光的死亡世界,洛嘉轻声呢喃着。 “而完美之城…就是怀言者的荣光。” 尽管洛嘉并未表露出任何惋惜的情绪,但话语中隐约透露着的哀伤便能够证明一切。 此刻,一切都随着完美之城的毁灭而消散了。 甚至他的父亲还派遣了一位基因原体,来特地监督第十七军团的任何行动。 在洛嘉复杂的目光中,伊莱恩缓缓翻开了桌上的《圣言录》原典。 “一座城市、两个人,他们无法将一支满载荣光的军团拖入深渊,我的兄弟。” 她的声音略显哀叹,仿佛是在怜惜着洛嘉。 “我们的父亲不善言辞,或许你不知晓他的这份特点。” “第十七军团的罪过确实十分沉重,但父亲并没有将这份罪过的原因说出来。” “事实上,他对于你的怒火并不在于那两位无足轻重的凡人叛徒。” 在洛嘉诧异的目光中,红沙之主诉说着他不曾知晓的真相。 “效率。” “我们的父亲,人类之主,他对第十七军团所宣判的罪过是怀言者在大远征中的效率。” “在这场人类再度征服群星的远征中,只有效率才是最关键的事。” “一些无关紧要的肮脏虫豸,那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 她的手甲轻缓拂过了这册伴随洛嘉数十年的古老书籍,臂甲缝隙中隐约露出些许金色光芒。 “我塑造了帝国中最为忠诚的一批世界,祂一直都知晓…” “就算如此,怀言者对于那些失落国度的再造功绩也是功不可没的,我们毫无余力地宣扬着帝国真理,我们将一切异端都以最为坚决的态度来扼杀…” “我…有些不太理解。” 对于伊莱恩的话语,洛嘉感到十分迷惑。 事实上,洛嘉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毁灭从一开始就完全不理解,艾瑞巴斯那样忠诚的牧师、科尔法伦那样博学的义父,洛嘉从一开始就将无尽的信赖托付给了他们,并且在大远征中一并携手铸就了无比光辉的伟业。 对于帝皇所做下的亲自裁决,洛嘉不曾有过任何质疑——但洛嘉被他们二人欺骗的疑惑却始终在洛嘉的心中徘徊,他根本不理解为何自己最信任的二人会是肮脏的异教徒。 而在无所不能的神皇将这两位叛徒的真实身份揭露后,洛嘉只能愧疚地对神明献上自己的一切。 完美之城便是他的决心。 尽管这份决心的代价是他的心血。 “——所以,仅仅因为叛徒是怀言者的高层,你就认为这是对怀言者忠诚的考验?” “…噗嗤。” 伊莱恩轻笑着。 “没人会怀疑怀言者的功绩,我的兄弟——你们的军团规模十分庞大,只是对比起其他军团,你们征服世界的速度不太理想。” “是的,你们的确塑造无数幸福的花园世界,或许只有极限战士才能与你们比肩。” “然而,还有整个银河中的无数人类世界正在饱受苦难…帝皇的目标是将他们尽数解放。” “他却看到了怀言者将精力放在了一些本应由税务官与行星总督之类的凡人该做的事情,而且还有一些不太符合他心意的…‘宗教’,甚至花费大量精力去塑造一个完美之城,这就违反了他亲手创建阿斯塔特军团的目的。” “怀言者本应做得更好,而不是被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拖了后退。” “那么,他的本意并非是惩罚,而是敲打。” 很显然,这位兄弟依然没能想清楚,艾瑞巴斯与科尔法伦两位烂人的出现只是因为他对宗教的纵容,而人类之主对于每个军团的管理更是几乎撒手不管。 从钢铁勇士被佩图拉博十一抽杀就可以看得出来。 事实上,帝皇根本没有那个闲心去管每个军团的琐事。 “可是…” 面对伊莱恩的解释,洛嘉虽然能够理解,但始终如鲠在喉般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自己数十年的心血毁在了祂的怒火中,甚至这份心血的初衷就是为了对祂施以信仰。 他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忽然联想到自己面前这位姐妹是被帝皇派来监视自己的,便神情复杂地闭口了。 看着洛嘉复杂的神情,伊莱恩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真挚地对洛嘉继续解释着帝皇的想法。 “相信我,我的兄弟。” “宗教在父亲的眼中,始终只是统治的工具。他会在在适当的时候默许,在不恰当的时候将其掐灭——对此,我的母星努凯里亚、圣吉列斯兄弟的母星巴尔…这些世界上的宗教痕迹都被他默许了。” “我对完美之城的毁灭感到惋惜,但是在面临着整个银河都亟待解放的境地,这份为父亲所树立起的神像…就与抹黑他的存在无疑。” “我们不必去过多揣测他的心意,只需要遵从他的意志就好。” “而我被父亲派来‘监视’怀言者的命令,只有监督你们在大远征中的工作进展。” “想必他也相信,只要你还在活着——那么第十七军团就永远都不会叛变。” “他始终相信着你对帝国的忠诚,也始终相信着怀言者对第十七军团的作用——从始至终,都毋庸置疑。” “从他派我来监视你,而不是那位我未曾见过的黎曼鲁斯兄弟,便足以证明这一切。” 洛嘉微微一怔,就连脑内的无尽迷惑在此刻也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 洛嘉喃喃道,他从未想过父亲的惩罚中竟然还有着这层含义,果然还是因为自己作为祂的传道士的知识还不足够。 是的,一定是怀言者对于神皇的信仰不够虔诚,才会导致内部有着叛徒出现的些许可能。 作为向整个银河播撒理性与神皇辉光的传教者,洛嘉现在完全理解了为何父亲要鞭挞自己与军团,并非是在这场伟大朝圣中的忠诚不够,而是伊莱恩所说的效率。 在成为神皇的有力的传教士之前,每支阿斯塔特军团都是祂手中无可匹敌的利刃。 在大远征中,每时每刻都有着失落的人类世界被神皇的光辉重新照耀,尽管为了照顾凡人,神皇选择了‘帝国真理’这种容易被浅显之人理解的说法,但神皇对于人类的爱与奉献绝非虚假,而祂也从来不会质疑自己子民的忠诚——所以,比起自己所铸就的无数个忠诚无比的人类世界,神皇更加重视的是将银河中的所有人民从黑暗中解放。 洛嘉现在终于完全理解了,为何父亲的眼中能够同时存在着怜悯与冰冷,为何祂的存在那么伟岸而又神圣,为何祂要对自己下达摧毁完美之城的命令。 她的毁灭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叛徒的滋生,那两个叛徒的出现或许只是偶然,但神皇也绝非会因为如此渺小的存在而展现祂的愤怒,而是因为自己对于神皇的理解太过片面,太过注重于表面上的信奉,而非从心底里去真正脚踏实地地践行那份不被绝大多数人都理解的大远征。 很显然,祂对于人类的重视绝对是毋庸置疑的,甚至在祂的儿子之上——而这,又将成为祂那份神性的有力根据。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我明白了…我的姐妹,十分感激你对我的开导,这让我认识到原来我的错误是如此地不可原谅。” “从此以后,我会以最为严谨的态度来面对你的监视,我也会以最为忠诚的态度来改造我的军团…并且,我也会抛弃我那些错误的执念和想法。” “怀言者将会给帝国献上一份不容置疑的忠诚,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发现任何叛乱的火苗,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我们的功绩与信仰。” “我们的信仰光辉将会伴随着帝国的前路,万古长明。” 终于,洛嘉瞳孔中的迷惑在此刻终于完全消逝,他激动地感谢着这位姐妹。 在此刻,任何话语都无法比起他内心中的这份感激。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那份浮浅信仰是有多么可笑了。在身兼重担的情况下,自己竟然亲手塑造了完美之城这样的错误存在。 ——实在是…不可原谅。 看着洛嘉这副恍然醒悟的模样,伊莱恩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不将这份职务视为‘监督’,我的兄弟,只要你能够想明白这一切——那么便比任何道歉都有 力。” “我始终相信着怀言者能够变得更好。” 果然,说服神棍的最好办法,果然还是用他的信仰来说服他才是最好的方式。 虽然帝皇可能不太开心就是了。 不过,至于那位不善言辞的父亲在原本世界线上的做法嘛…不提也罢。 将那份无关紧要的思绪抛在脑后,伊莱恩捧起了面前厚重的《圣言录》,轻缓颂唱着其上经由洛嘉亲笔所撰写的祷言: “我们每个人都是祂最重要的利刃。” “我们每个人都是祂最爱怜的羔羊。” “祂的存在冰冷无比,却耀眼地如同金色的太阳。” “祂行走在群星之中,以意志与行动抗衡着无尽的黑暗” 随着伊莱恩的颂唱声,些许淡金的光辉逐渐萦绕在房间内,些许炽热的红沙伴随其中,缠绕在她那金色臂甲上的鲜红绸缎无风自动。 洛嘉的瞳孔顿时紧缩。 “祂是人类之主,祂是神圣帝国永远的神皇,祂的黄金王座上燃烧着永远的光芒——” “赞美帝皇,赞美人类。” 在洛嘉惊诧至极的目光中,伊莱恩缓缓将右臂的华贵臂甲取下,将内里耀眼无比的灵能之臂显现而出。 毋庸置疑,这份神迹的来源已经不必多说。 洛嘉甚至能从伊莱恩那对鎏金瞳眸内感受到真实的炽热感——仿佛,有着一团炽热的火焰寄宿在其中永恒燃烧。 “洛嘉,我的兄弟。” 红沙之主缓缓开口,空灵而清冷的声音仿佛伴随着教堂的管风琴奏响一般,无比神圣。 “对于我们的父亲而言,每个人都有着很多不同的看法…” “有人说他是神,也有人说他是暴君,也有人认为他的存在不可置疑…” “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事…不在于他是否是神,或是他对待一切的态度。” “而是在于,他那份想要拯救所有人类的宏愿。” 伊莱恩向洛嘉递出那支闪耀着冰冷光辉的右手。 “你愿意了解一下吗。” …… …… 第六十一章 间幕·父女的执念 帝皇幻梦号。 人类之主的身形屹立在舰桥之上,来自群星中的璀璨星芒将他的耀金盔甲彰显得熠熠生辉。 在他的身旁,除去形影不离的禁军之外,唯有一位身披兜帽的沧桑老者——掌印者·马卡多。 “我不知晓我的决策是否是正确的。” 望着眼前这颗正在被旋风鱼雷所彻底摧毁的星球,帝皇幽幽地叹息着。 他本想如同‘历史’中一样,带着自己的第十三位子嗣——罗伯特·基里曼,命令他将这座城市彻底摧毁,来将洛嘉心底里那份可悲的幻想完全摧毁。 自己从来都不是神。 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为了打消那份可能性,人类之主愿意付出一切。 只是,伊莱恩在完美之城出现的消息却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了。 “看来你不太愿意信任她。” 仿佛知晓帝皇心中的疑虑,马卡多缓缓说道。 “…我并非是不愿意相信她。” 帝皇摇了摇头。 “而是她带来了太多变数…我不知晓哪个环节会骤然出错,也不知晓哪个暗礁会被提前触发。” “她像一位不谙世事的年轻水手,总是依仗着信念与意志便企图抗衡风暴,而不懂得去通过舍弃些什么东西来换取机会与时间。” “这种行为并非错误,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太过于理想了。” 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些许忧愁,仿佛是在观望着一叶孤舟飘向无边无际的大海。 明知前途黑暗,却依然前行…多么令人惋惜。 马卡多微微挑眉。 “你的话语中好像不只有你的女儿,我的老朋友。” “需要我提醒一下你吗,伟大的人类帝皇——哪怕你是一位已经足够老成的水手,但你依然在这片黑暗的海域不断挣扎。” “尽管你对自己那过于漫长的过往鲜有提及,但是这数千年来…没有任何人类比我还熟悉你。” “你在担忧着未知,我主。” 对于掌印者的劝导,帝皇缓缓阖上了双眸。 他的眼前浮现了过往的一切,从人类啼哭着走向宇宙,再到繁荣的黑暗科技年代中的未知,以及纷争纪元中的无尽黑暗与痛苦。 “我们的前途一直都是未卜而虚幻的,哪怕是她带来了那份被诅咒的‘未来’也是一样。” “计划从来赶不上变化,而变化也会催生更多的悲剧,数百年、数千年,数万年…” “人类的航线在过于漫长的时光中已经被几乎锁死,想要挣扎求生的机会就在眼前——我无法忽视它,马卡多。” 帝皇哀叹着,他的话语中不再有昔日的冷冽与肃穆,唯有面对未卜前路的迷茫与痛苦。 是的,这位被尊称为人类之主的帝皇,毁灭之源的窃火者,世上最强大的灵能者——尽管无数存在都曾经怀疑过他的真实身份,但究其根源,他仍然是一位‘人类’。 他能够感受到无数人心中的痛苦,也能无奈接受那些虔诚信徒的信仰,一切的一切他都能够感同身受,只因为他与人类这一种族有着无法割舍的宝贵纽带。 或许是在公元前时便已缔结,或许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已然死死链接,但目睹了一切的帝皇,从始至终都未曾放弃过任何有关于人类的希望:它曾经在漫长的纷争纪元中蒙上黑暗,也在铁人叛乱之后彻底破灭,但些许仍存希望的烛火依然保留在泰拉,只要这颗人类的母星依然存在,那么这份希望就不会完全断绝。 “你创造了那些流淌着你特质的子嗣们,但你却未曾将过多的心力交付给他们——这从一开始就很危险,我主。” “更何况…至高天的毁灭大能们也注视着那些小小神祇们——你我都知晓,在不远的未来,他们可能不止一位被掳走,或是死亡。” 马卡多的话语中透露着担忧,仰望着眼前这位伟岸的人类之主。 “伊莱恩确实是年轻而狂妄的水手…但也不能因为这份执念而将她轻易放弃——她与她的十二军团在大远征中还大有作用,她那份驱散掉大漩涡内混沌污染的功绩已经值得诸神加注,如若放任不管的话…” 这位掌印者也是当世最为强大的灵能者之一,所以他自然看得到帝皇眼中的迷茫与痛苦,以及那份面对子嗣而感到不知所措的担忧。 “她那些被四神掠走的部分,就会带领着混沌的军团就会站到帝国的对立面。” “所以…关键的问题在于该如何躲避祂们的布局,同时避免混沌全方面入侵现实宇宙。” 帝皇轻缓地说出了掌印者所想表达的话语。 马卡多缓缓点头示意。 是的,他们都知晓伊莱恩在那场惨烈的战争中所失去的不止是军队和一部分身体,而是货真价实的一部分‘存在’。 就如同被那柄‘血子’所斩杀的安格隆回归了遥远的黄金王座,那份承载着血神伟力的黑剑已经切切实实地将伊莱恩的部分存在永远地留在了恐虐神域——对于那位黄铜王座之上的毁灭大能而言,战争从来都不是某一阶段,而是永恒存在的争端与厮杀。 从那滴血神的鲜血流淌在至高天的海洋之时,一场不可挽回的混乱就已经展开了序幕。 “如果任由她的一切都被完全掠走的话…” “届时,由她所亲手关闭的一切现实门户…恐怕也会完全敞开。” “而祂们,也同样在时刻注视着荷鲁斯与圣吉列斯…还有其他的基因原体。” “自从伊莱恩带着那份诅咒的知识降临于世,网道计划完全实行的可能性已经被降到了——最低。” 帝皇冷漠地说道,仿佛丝毫不在乎自己口中的黑暗未来。 正因为这些隐藏的危机与隐患,他才赠予了伊莱恩那支蕴藏着灵能力量的手臂。 这便是人类之主能够给予女儿最大的帮助与扶持,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他只能注视着伊莱恩的背影驶向那片危险的亚空间,在心中默默支持着这位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孩子。 就如同其他数位孩子一样。 帝皇作为现实宇宙的存在,精力始终是有限的——就算知晓了荷鲁斯与圣吉列斯已然被诸神所看中,他也无法做出更多的准备去应对混沌邪神们那份近乎无穷无尽的后手与侵扰。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便已完全注定。 “与此同时,还有大远征。” “无论是已经被暗黑天使完全消灭的冉丹帝国,还是正在银河中崛起的兽人帝国…我们的敌人无处不在。” 掌印者轻声提醒着帝皇。 在这艘名为人类帝国的老旧舰船面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海域与危险礁石,以及诸多深海巨兽在其中不断环伺。 而帝皇却只能看着伊莱恩独自一人去抗衡那份本应由自己来对抗的混沌。 人类之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尽管自己的精力是有限的,但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人。 无论是荷鲁斯、圣吉列斯、伊莱恩,还是其他十几个子嗣,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帝皇都想要将他们从那份破败的未来拯救回来。 帝皇是贪婪的,同时也是疯狂的,他企图以人类的身份去与亚空间的诸神展开博弈,试图在渺茫的希望中为人类这一种族博出一份崭新的未来。 在他的道路上,一切美好的崭新明天都早已被安排妥当,只要这场大远征结束之后能够成功从亚空间中完全抽身,那么照耀着整个银河的星炬就将不再冰冷,而是绽放出温暖至极的阳光。 只是—— “我们的敌人,只有时间。” 马卡多缓缓说着,仿佛对帝皇的任何想法都是那么地心知肚明。 毕竟,他是陪伴了这位人类之主足足有六千年的老朋友。 “……是啊,只有时间。”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人类之主眺望着星空,注视着那座已然焚烧殆尽的完美之城。 在现在,其中已经没有任何虔诚的祈祷传来。 而他却隐约地能够感受到,在不太遥远的未来…虔诚的祷告将再一次地在这片废土上回荡。 就像焦黑的土壤中重新长出了鲜嫩的花蕾。 虽说帝皇无法理解它的美丽,但那份顽强依然足以令他为之侧目。 “怀言者会重获新生。” “新生的代价则是无尽尸骸与鲜血的滋养。” “而有更多的军团等待着新生…钢铁勇士、午夜领主、死亡守卫…” 帝皇叹息着。 在伊莱恩的背影上,他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伤疤与痛楚即将降临。 那份为了希望而奋勇前行的痛苦之路,他已然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便是如此倔强地一路走来,贪婪而歇斯底里地寻觅着一切可以拯救人类的方向。 就如同伊莱恩此时此刻所做的一切,拼尽一切地想要将这份笼罩在命运上的黑暗尽数驱散。 最为讽刺的是,在他的二十位子嗣当中…偏偏是伊莱恩这位‘外来者’继承了他这份贪婪的特质。 这份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是多么不可理喻的执念,多么可悲的愚蠢… 帝皇却无比感同身受。 …… ……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间,兜兜转转写了大概一个月,我是真的没想到会写到上架欸! 从一开始的单机自嗨,到后来的锤友狂欢,怎么说呢!非常非常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各位,原本我以为我会扑得很惨,但是在各位的支持下真的成功上架了欸…并且是第一次写书,非常有成就感! 其实写到现在的话,我依然有着不少毛病,例如心理描写过多,语言描写太少,辞藻堆砌特别严重,比较偏向叙事风格之类的啊…什么的,其中有些可能不太适合网文,我会尽可能地更改掉,也随时欢迎大家的善意指点。 写这本书的起因呢,大概是几个月前被男朋友安利,云锤入坑,看了安格隆的故事有感而发。因为我个人其实是比较喜欢这种悲剧色彩的故事,并且安格隆原体列传里的温柔暖男大哥哥也非常让人意难平,再后来深入锤坑的时候接触到了流星大佬的作品,所以忽然就在想一位温柔母性大姐姐安格隆会是什么样的呢,所以本书就直接诞生了。 还要再重复一下,我是真的没能想到能写到这里,毕竟以前有尝试过写一点网文,但是基本没坚持到动笔的时候就直接扔掉了,写文肯定不如看文来得更爽.jpg 至于现在嘛,感觉成绩超级不错,并且还要感谢几位给我推书的锤文前辈,以及各位锤佬读者!可以说环境感觉非常温馨了! 同时也非常感谢各位的打赏!非常非常感谢! 在这里重点推荐一下《战锤:以涅槃之名》这本书,还有七夜前辈在cwm写的《帝皇之女》,可以说我是看着这两本书才动了想要自己写书的念头! 由于我个人是兼职写书嘛,所以对于写小说这件事应该倾向于兴趣大于成绩~所以不到我完全弃坑战锤的时候,这本书应该是不太可能会切掉的,目标是写完大叛乱就算成功。 至于大多数人都在问的大叛乱到底走什么路线问题嘛,目前可以透露的情报是,荷鲁斯、马努斯这两位确定走了叛变路线,还有整个帝国的一半机械教! 在大叛乱结束的时候,帝皇依然会坐上黄金王座,只是这一次,希望会更多。 至于评论区总有的男频女频问题嘛,回答过一两个之后我也就干脆忽视了.jpg 既然在起点写女主+战锤这种组合了,其实我也不太在乎成绩的问题了! 当然!还是要求各位的票票和首订! 总而言之,已经和编辑说好明天中午上架了。 由于明天是周末,我会尽可能开足马力地码字! 敬请期待~ 第六十二章 救赎之路(一) 望着伊莱恩朝向自己伸出的那支手,洛嘉有些陷入了呆滞。 耀金的光辉夹杂着红沙的气息,神圣的礼赞伴随着空灵的歌声,整个房间都被那份神圣无比的光辉彻底照亮。 一切都是那么超乎寻常,一切都是那么难以理解——就宛若神迹本身的存在一样,神秘而迷人。 “这一定是祂的恩赐…” 望着眼前这与神 《帝皇的红沙之女》第六十二章 救赎之路(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