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美食生存手札》 第1章 白粥(已修) 三天了。 看看窗外格外灿烂的艳阳天,再看看屋里古色古香的陈设布置,容妤终于艰难的接受了这一事实—— 她穿越了! 想到这几天接收到的原主的记忆,容妤整个人都不好了。 穿越就算了,不说皇子公主,怎么也得是个可人疼的无忧无虑小姑娘,结果呢—— 未婚先育带球跑的国公府嫡小姐,身份配置绝对算顶尖,可怎么就这么操蛋呢! 大庆朝跟华国的古代有些相似,对女子的约束虽然算不上十分严苛,但这种高门贵女未婚生子绝对算丑闻,然后,原主就偷偷摸摸趁黑跑了。 容妤也很佩服原主的勇气,一个娇养大的小姑娘居然能一声不吭的带球跑到离家千里之外的淮安城,危难之时还能遇到好人家收留,如今孩子都三岁了。 只是原主到底是身娇肉贵的娇小姐,离家久了总会思念亲人,久而久之思念成疾,一场风寒过后干脆香消玉殒,这才便宜了她。 容妤理了理原主有限的记忆,有些叹息。 这姑娘满打满算也才十九呢,放现代那就是一个刚成年的学生,估计还没上大学,小小年纪就遭此大难,要是被她找出来孩子的爹是谁,非活剐了他的皮! 真特么不是个东西! 既来之则安之,容妤本来就是个乐观豁达的性子,三天的时间足够她理好思路接受这一既定事实,况且,就算不接受也没得法。 既然接收了原主的身体,那就得承担起原主肩上的责任。 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可是做娘的人了。 不用结婚就可以养现成的娃,容妤砸了一下嘴,这笔生意她好像是赚了。 既然原主不愿意回国公府,那她一个孤魂野鬼就更不会回去,与其被关小黑屋一辈子,还不如在外头潇洒自在,她就不信了,有手有脚一个大活人还养不活一个娃。 思绪一通,容妤觉得心情都明朗了。 麻利的起身下床穿衣,然后,打开了那扇关了三天的门。 刚一打开,容妤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个圆滚滚的团子滚了进来,趴在了她脚边。 容妤:“” 大号团子拱了拱,抬头,露出一张精致白嫩的小脸。 与那双黑黝黝跟葡萄似的大眼睛对视了三秒,容妤嘴角一勾,直接俯身准备将团子抱起来,然后,僵了一下,没抱动。 这什么破小姐身子! 容妤心中暗唾,手臂用力,终于将团子从地上提了起来。 “儿子,摔痛了没有?”看着面前这个小不点儿,容妤只觉得心都要萌化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小而挺的鼻子,白嫩的小脸肉嘟嘟的,精致得跟着小仙童似的,这简直满足了她对未来儿子的所有幻想。 这就是原主三岁的儿子,小名团哥儿。 容妤平生有两大爱好。 第一是美食,第二就是颜控。 就凭这张脸,容妤毫无心理负担的秒带入母亲角色,从今以后,这就是她儿子了,亲的!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团子怯怯的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盯着她,眼中带了孺慕,但更多的是怯意,半响才摇了摇头。 半大的孩子根本就不会掩饰情绪,容妤心里一酸。 因为这孩子来的意外,原主从来都对他不怎么亲近,甚至还有些埋怨,毕竟,如果没有他,原主还是那个千娇万宠的国公府嫡小姐,根本不用背井离乡至此。 而这孩子,小小年纪却也知事了,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每次都只远远的看着,并不往前凑。 可到底是胎里不足,后期又没有仔细调养,加上母亲的冷待,如今都三岁了却还是连话都不会说。 想到自己刚醒来看见这孩子趴在自己身上的小身影,再看看孩子眼中掩饰不住的孺慕胆怯,容妤吸了一下鼻子,上前一步将团子拥在了怀里,“唧”一声亲了他一口。 “儿子真乖!” 团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呆呆的站着任由她将自己抱在怀里,阿娘今天对他笑了,还抱他亲他了。 小娃娃的皮肤就是好,跟水蜜桃似的,容妤怜意上来,忍不住又多亲了几口,看小团子一张白皙的精致小脸瞬间红透,容妤手臂用力将他抱了起来,“走,咱们去吃早膳。” 团子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就听女声响起,“坐好了,再乱动阿娘可就抱不动了。” 不得不说,这娃娃养得还不错,虽然不算胖,但三岁娃娃的重量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来说显然有些超纲。 看来接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锻炼呐,不然连娃都抱不起,忒丢人! 容妤心中嘀咕,脚下却不停。 阿娘身上真的好香,团子果然不再动,老实的趴在了她的肩上,将头埋在她的脖颈。 这是一座二进的宅院,有些年份了,位于永安巷,虽然地段算不上上佳,但胜在清净宜人,十分适合居住,加上不久前上任的知府要对这边的商业街重新进行规划改制,恰巧永安巷所在的万户坊就被纳入了改建范围,不少商铺都要往这一带搬迁,连着这一带的地价都上涨了不少。 这情景倒与现代的商业中心开发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当年原主从盛京来到淮安,就是被这宅子的原主人林婆婆收留,每月交点租钱倒也过得不错,林婆婆年岁大了又无儿无女的,半年前去世之时就干脆将这宅子赠与了原主。 如今这宅子里也不过就三个人,容妤母子,和一个买来的小丫头,红豆。 容妤凭着原主的记忆,抱着便宜儿子一路进了厨房。 “小姐,您出来啦?”红豆正在厨房忙活呢,见容妤二人进来,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等看见容妤怀里抱着的小团子时,就只剩下惊了。 下意识的探头看了看外面金灿灿的太阳,今儿个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当年原主带球跑带的银钱不少,在路上恰好碰见牙婆卖丫头,又合了眼缘,就干脆将这丫头买了下来,取名红豆。 不得不说,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哪怕是离家出走也段不肯委屈了自己半分。 这些年,除了去世的林婆婆外,就是红豆一直守在她们母子身边,十分的忠心。 红豆也只是惊了惊,惊过之后就是喜。 小姐终于愿意亲近少爷了! 她一路跟着小姐到淮安,又一手照顾小少爷长大,眼见小姐终于肯接纳少爷了,红豆欣慰至极,差点哭出来。 见小丫头眼泪汪汪的,容妤头皮一阵发麻,原主得有多过分,才会让一个丫头看见她抱了自己儿子就激动成这样。 红豆抽了抽鼻子,“小姐等会儿,早膳马上就好。” 说到早膳,容妤默了一默。 盯着小丫头明显不怎么熟练的烹饪手法,再想想过去几天自己吃到的食物,容妤突然就觉得好像不饿了。 讲真的,也就只是能果腹而已,要说味道,那还真不怎么样。 她出身华国厨师世家,祖上据说还当过御厨,耳濡目染加上自身兴趣,虽然年纪不大,但对美食的研究也算是深刻了,这清水煮白粥,在她看来只能判不合格。 容妤默默的站在一边看小丫头煮粥,见红豆直接将洗好的米和水一起放进了锅里眉心就是一跳,“我来。” “啊?”红豆有些懵。 “我来煮粥。”容妤觉得,再怎么样都不能容忍自己的胃被虐待。 看看娇弱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吹走的自家小姐,红豆有些迟疑,“您会吗?” “试试看。”容妤淡淡道。 红豆“哦”了一声,说真的,她还没见小姐下过厨呢,可她这样子也不想会下厨的人啊!不过就是煮个粥而已,应该也没有特别难。 红豆洗净了手就准备将团子接过去,结果—— 看着搂着容妤脖子死活不撒手的小娃娃,面上有些为难,“小姐。” 容妤抽手拍了拍小娃娃的头,“儿子先让红豆姐姐抱,阿娘给你做早膳。” 毛茸茸的小脑袋抬起来,眼眶周围还有些红。 这是哭了? 容妤有些惊讶,见小娃娃水润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里面只差没写着几个大字:不想下来! 可这不下来也不行啊,她就抱了这么一会儿胳膊已经酸的不行了,一边抱娃一边做饭?不好意思,她现在还没有开启这项功能。 容妤放柔了声音:“儿子乖,阿娘给你煮粥喝。” 团子瘪了瘪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乖乖的让红豆抱了过去。 容妤洗净了手,就接过了红豆的活。 “煮粥看似简单,其实并不容易,都说平淡见滋味,最平常的白粥是最考验功夫的。”容妤一边用锅铲顺时针在锅底搅拌,一边指点,“煮粥最好是开水下锅,先大火煮开,再小火慢熬,这样煮出的粥才细腻软糯,滋味更浓。” “给灶里再加把火。”容妤道。 “哦好,”红豆找了把小凳子将团子放好,自己则蹲在灶前打下手。 不多时,米香渐渐溢出,“好香啊。”红豆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 “白粥最好的状态就是,色浓味香,食之无米,入口即化。”说起来容妤就有些嫌弃,前两天喝的哪里叫粥,分明就是米汤,米加汤! 想到这几天一日三餐顿顿白粥,容妤觉得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她方才看过来,虽然这里的调料比不上现代那么齐全,但由于林婆婆本来就是开早点铺的,家里调料该有的也还都有。 想了想,容妤道:“去洗些青菜过来,有鸡蛋的话也拿两个过来。” 光喝白粥多没意思,倒不如弄个新鲜的。 红豆也没多问,手脚麻利的就将容妤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见容妤将青菜切丝,将姜丝葱末都切了,红豆忍不住问:“小姐是要用这些来煮粥吗?”我的天,这些要是都放进粥里,那还能喝吗? “嗯。”容妤点头,见小丫头一副雷劈的样子,有些好笑,“放心,保管好喝。” 红豆瞅了瞅忙活的容妤,没吱声。 看在小姐亲自下厨的份上,就算是不好喝,那也得好喝。 白粥已经差不多快煮好了,这边也不用红豆再看火,光喝粥只怕吃不饱,容妤想了想,“这边有包子铺吗?你去买两个肉包子回来。” 喝粥当然得配包子啊! 红豆应了一声,抬脚就出去了。 小团子则乖乖的坐在板凳上,看着站在锅前忙碌的身影,眼睛亮闪闪的,真好,阿娘要给他煮粥喝,虽然他一点都不喜欢喝粥。 第2章 阳春面 红豆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就揣回了三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没错,只有三个! 一个堪比成人的手掌大! 容妤看了一眼这特大包子,直觉可能不大好吃,毕竟,皮厚了馅的汁水浸不透,没什么滋味。 “好香啊!” 容妤刚把做好的粥端上桌,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米香携裹着蛋香扑面而来,煮好的青菜蛋粥黄白绿相间,中间点缀着鸡蛋碎和葱丝,色泽十分勾人。 红豆狠狠的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陶醉,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容妤,“小姐,这粥煮的好香。” 容妤笑吟吟的舀了碗粥放到她跟前,“尝尝看。” 红豆也没客气,虽然是主仆,但如今宅子里就她们三人相依为命,也不至于去扣这些繁文缛节,当即捧着碗就喝了一口。 甫一入口,一股浓浓的咸香味在口腔弥漫开,米粒入口即化,粥十分的浓稠,红豆砸了一下嘴,只觉得香味在唇齿间萦绕,久久不能散去,红豆两眼都在放光,“小姐,我从来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 我的乖乖,这真的是白粥加菜叶煮的吗? 要是这年头粥都这样好喝了,她愿意天天喝粥。 “天天喝粥可不成,好歹也得加个肉包子。”笑吟吟的女声传来,红豆一愣,随即脸一红,原来她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红豆实在是舍不得这粥,加上肚子确实也是饿了,见容妤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倒了声谢,就拿了一个肉包边喝粥边啃了起来。 小丫头埋头哼哧哼哧喝粥的样子成功取悦了容妤,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做美食的,比起做给自己吃,更喜欢看别人吃。 毕竟,食客吃的高兴了,才是对她最大的肯定不是。 容妤在心底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赞,转头就看见自家小崽子死死地盯着红豆面前的粥,小脸上似乎还有一些委屈。 容妤忍不住一笑,将团哥儿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团哥儿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下意识仰头看她,大眼睛里委屈还没来得及散去又盈满了惊讶。 “阿娘煮了好喝的粥,团崽要不要也喝一点?”容妤柔声问,明明从没当过母亲,此刻身上却盈满了母爱的光辉。 团崽?是在叫他吗? 扑扇着大眼睛,团哥儿点了下头。 他还没有吃过阿娘煮的东西呢,阿娘这是要喂他吗? 团哥儿心中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欣喜。 容妤麻利的舀了一碗粥,又拿了一把木勺,仔细的吹了吹,等不烫了才喂到他嘴边,“尝一尝,不好吃就告诉阿娘,阿娘再给你做别的。” 团哥儿没有犹豫就张嘴吞了那一勺粥,顿时眼睛一亮。 “好不好喝?”容妤问。 团哥儿痛快点头,瞅了瞅容妤满是笑意的脸,犹豫了一下,伸手要自己去拿勺子,却被容妤避开。 投喂小崽子的乐趣哪里是一般人能够体会到的! “团崽乖,阿娘来喂。”容妤又舀了一勺喂到他嘴里,见他腮帮子吃的鼓鼓的活像一只小仓鼠,只觉得心里幸福感爆棚。 好可爱的小崽崽啊! 她头一次觉得,穿越异世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团哥儿吃的很快,不一会儿一碗粥就见了底,容妤没有给他再盛,而是掰了半个肉包子给他,让他拿着啃。 团哥儿抿抿唇,看了看桌上剩的小半锅粥,又看看笑意盈盈看着他的容妤,没说话,从她手里接过了肉包。 忙活了这么久,容妤也饿了,一会儿的功夫红豆都已经喝了三碗,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开动这一大锅粥红豆能全给她喝光了。 将小崽子从腿上提溜下去,容妤自己也盛了一碗粥开始喝。 团哥儿被重新放到椅子上坐下,一时还有些懵,缓慢的眨了一下眼,他突然觉得手里的肉包子不香了。 确实是不香! 容妤刚咬了一口肉包,眉头就皱了起来,目光里满是嫌弃。 一口下去全是面,口感略粗糙,仔细嚼来还有些发酸,应该是用的杂粮面,面发酵的有些过了。 干脆放弃了皮去吃里面的馅。 馅是肉馅,但大部分都是肥肉,吃在嘴里油腻腻的,味道有些重,感觉盐放多了,汁水不够,都没有渗透进面皮。 吃惯了美味佳肴的嘴自然而然的就变得挑剔了,要是放在华国,就这种肉包得被食客打差评。 红豆吃的满嘴流油,抬头就看见容妤有些嫌弃的眼神,瞅瞅被她分尸有些惨不忍睹的包子,犹豫问:“小姐,这包子不好吃吗?” “你觉得好吃吗?”容妤反问。 红豆毫不犹豫点头,“当然好吃!这许记大肉包这是咱们这一片最出名的,吃的人可多了,我还是跑得快才赶上最后一笼,再去晚些可就没了。” 容妤:“” 默默的将盘子里被拆分的包子推过去,“你吃,我没弄脏。” 红豆才不管有没有上嘴啃呢,她什么苦日子没过过,还不至于矫情到这个份上,喜滋滋的道了谢就上手拿着啃了起来。 容妤看着抱着包子啃的正欢的一大一小,搅了搅碗里的粥,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妙。 不会,这里的食物都是这个水准! 这是要逼死一个龟毛到极致的美食家的节奏啊! 自从那日容妤下厨熬了粥,一连几天人就没离过厨房,一个人包揽了一日三餐。 不是她愿意干活,实在是挑剔的胃受不得委屈啊! 她也是才知道,红豆做饭就是个半吊子,从前几人的伙食都是林婆婆包揽的,自从林婆婆去世,换了红豆掌勺,几个人明显的饭量都变小了。 眼下容妤掌了厨房,明明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食材,却仿佛跟施了法术似的,能做出花来,那滋味简直绝了。 红豆起先还拦着容妤不让她进厨房,后来—— 红豆觉得,她家小姐不去做大厨简直可惜了! 吃完晚膳,刚收拾好碗筷,红豆就迫不及待的问:“小姐,咱们明天喝什么粥?” 听红豆问,一旁拿着笔胡乱画的团哥儿也看了过来,眼睛亮亮的,同样的满含期待。 团哥儿原本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子,小小年纪挑食的不行,不爱的一点都不碰,吃来吃去也总只是吃那固定的几样,结果这几天竟像是转了性子,容妤做啥他吃啥,红豆在旁边看得心里直犯嘀咕。 “都喝了这么多天的粥了,还喝?”对上这两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容妤有些无奈,每天都是粥配包子,再怎么好吃也不待这样重复的,她自己都快喝吐了。 “嗯嗯。”红豆猛点头,“小姐煮的粥真的好喝极了,就算天天喝我也喝不腻,小少爷您说是不是?” 团哥儿点头,小脸上的希冀与红豆如出一辙。 容妤失笑,捏了捏团哥儿的小脸,一锤定音,“明天不喝粥,吃面。” “啊?”红豆有些失望。 面有什么好吃的,清汤寡水的哪有那些各式各样的杂粥来的有滋味。 容妤只当没看见两人脸上的失望,盘算着明儿个煮什么面才好呢。 见小崽子恹恹的,容妤眼珠一转,“团崽今天跟阿娘睡好不好?” 她垂涎这软乎乎的小身子很久了,可惜前两天风寒未愈,怕过了病气给他。 小团子原本恹恹的脸色顿时亮了,看看等着准备抱他去休息的红豆,再看看盘腿坐在软塌上歪头看着他的阿娘,犹豫了三秒,伸手抓住了容妤的寝衣。 虽然他是大孩子了,要一个人睡,但这是阿娘第一次要陪他睡觉,他舍不得。 容妤将小胖手反握在掌心,又摸了摸他软乎乎的头发,“唧”亲了一口,“团崽真乖。” 这么多天她也看出来了,这孩子心里格外渴望母亲的关爱,可前些年原主对他实在是太过冷淡,导致这孩子想亲近又不敢亲近。 而且她观察过了,这孩子十分聪慧,按理说应该不至于不会讲话,她推测可能是有些自闭的倾向不愿讲罢了。 都说幸运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就得用一生来治愈,小娃娃年纪小正是渴求爱的时候,既然父爱已经是没了,那母爱怎么着都不能再缺席。 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小团子,容妤心里软乎地不行,将他抱了起来,一边往床边走一边吩咐红豆,“你明日起来准备好面粉和面。” 和面是项体力活,她倒是想亲自动手,奈何现实不允许啊! 还是得加强锻炼! 红豆应了一声,见一大一小分外和谐的身影,忍不住捂嘴笑了。 她早就发现小姐自从那日病了就变得开朗了有些,也愿意亲近少爷了,这才对嘛,母子连心,十月怀胎生的哪有不疼的道理。 红豆略想了一下明日的早膳,只觉得口水又要控制不住了。 轻手轻脚的熄灯关门退了出去。 翌日清晨,金灿灿的阳光从窗户照了进来,洒了一地光晕。 容妤迷糊睁眼,只觉得怀里软乎乎的好像搂了一个大型布娃娃,下意识低头,就对上一双黑亮的大眼睛。 团哥儿蜷缩在容妤怀里,手里还攥着容妤的一片衣领,见她突然睁眼,也被吓了一跳,立马就松了手,小嘴微张。 小崽子目光清明,一看就是醒了很久。 容妤按了按额角,唇边扬起大大的笑容,捧着小脸就亲了一口,“团崽,早上好。” 虽然这些天阿娘时不时就会亲他一口,但小崽子还是害羞的红了脸,只是眼睛却仍旧盯着她看,脸上的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阿娘起床给你做早膳,你再睡一会儿好不好?”容妤一边起身一边问,却感觉衣角被人抓住,转头就见团哥儿抿唇盯着她。 知道他这是不愿意了,容妤失笑。 这小崽子的脾气也真是有意思。 正好听见红豆在外面喊人,容妤俯身将团哥儿抱了起来,扬声唤红豆进来服侍穿衣。 很快的,几人就已经收拾妥当。 红豆惦记着吃食,一早就起来和面,眼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容妤看着案板上摆着的那一团白色不明物体,嘴角一抽,脸上浮现出无奈,“你这是揉了多少面?” 这么多,不说就她们三人吃,就是再来两个都够了。 红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怕不够吃吗?” 上次她可是一个人就喝了大半锅粥呢,实在是她家小姐的手艺太好,不想吃都不成。 容妤:“行,用不完的面就来包饺子。” 红豆忙点头,不论做什么,只要好吃就是了。 ※※※※※※※※※※※※※※※※※※※※ 吃过一次阳春面,惊为天人哈哈 第3章 凉皮 “小姐,咱们今天到底吃什么面啊?”红豆一边抻面,一边看容妤备料,琢磨了半天也看不出她到底想做什么。 “阳春面。”容妤将葱花等调料都备好,又煎了两个荷包蛋,见红豆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不由得失笑,“放心,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阳春面做法很简单,大街上到处都是,十文钱就可以来一碗,红豆也吃过,只觉得除了油腥味儿和咸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红豆对那即将要到来的阳春面并不怎么期待,觉得倒还不如喝粥,但见容妤兴致勃勃的样子,她还是咽下了扫兴的话。 大不了今儿个吃面,明天再喝粥好了。 容妤记得阳春面是江南一带的名点,没想到在这儿也有,看来虽然史书上没有记载,但两个世界多少都还是有联系的。 “将面抻细一些。”容妤抽空看了一眼红豆,提醒道。 比起宽面,她更爱好细些的龙须面,说真的,现代人为了简单都是买的速食挂面,味道虽然也还行,但远比不上手工面来的有韧性。 说到韧性,她觉着改天可以买点牛肉回来做牛肉拉面,再放点辣子,那味道绝对不错。 容妤漫无边际的琢磨着,等听见红豆叫她才回了神。 面已经抻好了,容妤上手捻了捻,虽然不怎么匀称,但对于一个不怎么擅长制作面点的人来说也不错了。 容妤夸了一句,就上锅烧水准备煮面。 “阳春面的特点就是汤清味鲜,清淡爽口,用不着放太多调料,重点就只在一个鲜字。”等水滚后将面条放进去,轻轻用筷子搅了搅,容妤突然想起来,这里好像还没有酱油之类的东西。 做吃的没有酱油怎么能成呢,她琢磨着得想办法自己酿一点,只是好的酱油没个大半年的时间酿不出来,倒真是个费工夫的活计。 “小姐,不用放调料吗?”红豆探头看着,见她只是清水煮面,没有要往里面加东西的想法,不由得急了。 “调料放碗里就行,”容妤笑,“把前两天熬好的猪油拿来。” 这里的人习惯用菜油,味道大不说还影响口感,特别是煮这种清汤面,菜油加了完全就是糟蹋啊。 容妤手脚麻利的在每个碗里都舀了小勺猪油,又放了盐、糖等小料,容妤庆幸,好歹这儿还有糖,不然可真是要急死她了。 做厨师的没有调味料,不就跟上战场的将士没有刀一个道理吗? 将煮好的面条挑起来放进碗里,又舀了满满的一碗汤,撒上葱叶,又铺上煎好的鸡蛋,一碗喷香的阳春面就做好了。 没有酱油调味,汤水看起来十分的淸。 红豆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寡淡,瞅了瞅容妤,叹了口气。 瞧这样子,怕还不如外面卖的呢。 容妤见红豆一副纠结的样子,弯了弯唇,她自己做的自己心里有数,虽然调味料不足,但她好歹也是称得上一代名厨,这点功力还是有的。 将眼巴巴看着的小崽子抱起来,先舀了一勺汤,吹了吹,“来,尝尝阿娘煮的面条。” 红豆也目光灼灼的看了过来。 这位小少爷嘴可是挑的很,她记得从前带他吃过一次阳春面,他吃了一口就死活不碰了。 团哥儿看看温柔笑着的阿娘,再看看满脸期待的红豆,犹豫了一下,还是张了嘴。 “汤好不好喝?”容妤问。 团哥儿砸了一下嘴,好像是在回味,闻言重重点头,好喝! 容妤又给他喂了面,团哥儿张着小嘴哧溜的飞快。 红豆看得睁大了眼,乖乖,她家挑食的小少爷不会被掉包了。 见团哥儿吃的有滋有味,红豆也忍不住了,捧着碗刚喝了一口汤,眼睛就是一亮,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油腻咸腥,只觉得香的不行,看似清汤寡水的,却十分的诱人。 红豆决定,以后小姐做啥她吃啥,再也不多说了。 “小姐,您打哪儿学会的这些吃食做法?”红豆好奇这个很久了,毕竟跟着小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她下过厨房,更不用说还有如此好手艺。 容妤一边投喂小团子,一边笑了笑,“从前就会,只是这两年一直懒得动弹。” 红豆不知道她的身份,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小姐手艺这么好,不会家里就是开酒楼的。”红豆刚说完,就自知失言一把捂住了嘴,大眼睛里满是懊恼,瓮声瓮气道歉,“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原主从来不提家中的事,也不许红豆问。 结合当年的情形,红豆就算脑子再笨也猜的出来,自家小姐只怕是偷跑出来的,就跟那话本里说的一样,富家小姐跟着穷酸秀才私奔,珠胎暗结,最后却被薄情秀才给抛弃了,只余下小姐带着孩子苦苦痴心等待整日以泪洗面,红豆起初还很是咒了几回那薄情负心汉。 红豆只将话本子上的故事往原主身上套,却不知原主的经历可要比话本上的精彩多了。 容妤不在意的笑了笑,“没事。” 原主不愿提家中旧事,是怕触景生情,但有些事不是不提就能当作完全未发生的,大概是原主对家人的情绪实在是太过复杂,她接收到的这部分记忆并不怎么完整,知道的也不过就是家中父母恩爱,有几个年轻有为的兄长罢了,再想往深了探就搜罗不出什么了。 见容妤面色平静,不像从前一提起家中事就抹眼泪,红豆也略安了心。 说实在话,她还是比较喜欢开朗爱笑的小姐。 从前小姐虽然性子也好,待人说话轻声细语的,但眉宇间总有股挥不散的愁色,整日里病恹恹的总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明明是母子俩,却和小少爷疏远得像陌生人似的。 她是小姐买来的丫头,且小姐待她好,她自然是掏心掏肺的回报,但小姐的心思她却摸不准,总有一层膈膜在,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没想到这次小姐大病一场,整个人像是想开了,爱说爱笑了不提,就连待小少爷也亲近了起来,还下厨做饭,这要是放之前她想都不敢想。 容妤与红豆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边还不忘给小崽子投喂。 等聊完,该得的信息都清楚了,容妤却发现,一不小心好像给喂过头了。 摸了摸小崽子明显鼓胀的小肚子,容妤有些哭笑不得,“团崽,吃饱了怎么不告诉阿娘?” 团哥儿打了个嗝,立马拿手捂住了嘴,大眼睛滴溜地转,白嫩的小脸在容妤含笑的目光注视下“刷”地红了。 小娃娃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容妤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家里有没有消食丸?” 吃撑了的滋味有多难受她知道,简直是多走一步路都能立刻给呕出来,团哥儿虽然不说话,但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定难受的紧。 红豆摇头,“家里没备这个。” 见红豆有些心虚的模样,再想想她的手艺,容妤真相了—— 连饭菜都是勉强入口,哪里会吃撑。 “不过祁大夫前些天送的山楂糖丸还有些,说是也可以拿来消食。”红豆突然一拍脑门想起来了,起身蹭蹭地就往屋里跑,不一会儿就拿了个精致的小瓷瓶出来。 容妤知道她口中的祁大夫是谁,可以说就原主这副娇弱身子,能撑这么多年还得多亏了这位祁大夫。 祁大夫性子古怪,独来独往,又时不时来个失踪,月不见人影是常事,然而医术却十分高明。 当年原主生产时大出血,要不是恰好碰到祁大夫,只怕就是一尸两命。 大概是亲手救回来的孩子,祁大夫对原主不冷不淡,对团哥儿却颇为爱护,团哥儿胎里不足,这些年也是全靠祁大夫悉心养护,可以说祁大夫算得上是她们母子俩的大恩人。 容妤接过瓷瓶,闻了闻,山楂的香味儿扑鼻而来,隐约还能闻见陈皮甘草的味道,拿来消食确实不错。 倒了两颗给团哥儿,大概是味道好,团哥儿眼睛都不眨的就放嘴里嚼了,末了还砸了一下小嘴,盯着瓷瓶颇有些意犹未尽。 容妤失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将他从椅子上抱了下来,“去院子里遛遛,消食。” 入秋的早晨天气凉爽,丝丝清风拂过,扫在人身上格外的舒服。 容妤牵着小娃娃肉乎乎的小手,慢悠悠的在庭院里转圈,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容妤顺手摘了一些,编了一个花环,在小团子欣叹的目光中一把套在了他的头上。 三岁大的年纪正是不辨雌雄的时候,漂亮精致的小娃娃头上套着个五颜六色的花环,正歪头朝着她抿唇笑,画面太过美好,十分精准的戳中了老阿姨那颗少女心,容妤被自家儿子萌得心尖都在颤,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要不做两条花裙子来个换装游戏? 但对上小崽子清澈懵懂的眸光,容妤晃了晃脑袋,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当个乖乖的美男子! 在院子里转了小半个时辰,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毕竟团子年纪小,时间太转久了怕腿受不了,容妤将人领回了屋里。 “小姐,厨房剩下的那些面要怎么办啊?”见两人回来,红豆从厨房探出了头,脸上还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剩下的面是真的有些多。 容妤挑了挑眉,“你说怎么办?” 红豆脸皱成一团,想了想,“要不咱们中午吃素馅饺子?” 话一出,容妤就感觉到袖子好像被人扯了扯,有些诧异的低头,就见团哥儿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小嘴抿得死死的,满脸写着不乐意。 容妤稍一想就笑了。 红豆不大会做饭,有一段时间天天就拿面食来应付,足足连吃了大半个月的素馅饺子,团哥儿只怕是吃怕了。 “不吃饺子。” “啊?”红豆一愣,“那怎么办?” 容妤牵着小团子进了厨房,红豆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看着盆里还剩的小半盆面团,容妤想了想,“吃凉皮如何?” “凉皮?”红豆满脸诧异,“那是何物?” “凉皮是关中美食,又称面皮,做起来倒也不难,”容妤回想了一下凉皮的做法,缓缓道来,“将揉好的面团放在盆子里,加水揉捏,这步骤又叫做洗面筋,等盆里的清水混稠后,将洗的发黄的面筋捞起上锅蒸熟,剩下的水则让它静置沉淀,面糊沉淀的时间越长,做出来的凉皮也就越劲道。” 夏日里酷暑难耐,一大早起不耐吃热食,就弄碗凉皮来,配上黄瓜丝胡萝卜丝撒些蒸好的面筋,淋上蒜蓉水,要是喜酸就多给些醋,最好再来一勺油辣子,上小一搅,晶莹剔透的面皮吃在口里凉凉的,十分劲道,可谓是消暑良品。 加上凉皮热量低,就是嚷嚷着要控制体重的小姑娘们吃起来也爽快。 ※※※※※※※※※※※※※※※※※※※※ 凉皮吃起来特别爽!我一个不能吃辣的人每次都要加辣椒酱,然后痛并快乐着 第4章 灌汤包 不说还好,一提还真有点想那个味儿了。 红豆听得口水直咽,忙不迭点头应和:“小姐,那咱们午膳就吃这个凉皮。” 容妤自然没有不应的,想了想,“你待会儿去外面看看能不能买到胡瓜,豆芽菜也买点回来。”胡瓜就是后世的黄瓜,一早就从域外引入了,时下价格也不算贵,十文钱可以买上两大条。 吃凉皮怎么能没有黄瓜丝呢。 谈到吃,红豆可是十分的积极,脆生生应了一句,紧赶着就要出门,急匆匆的样子倒是看得容妤有些好笑。 凉皮吃起来倒是舒坦,只是洗面筋的过程有些磨人。 横竖也才吃了朝食,不急这一会儿,容妤干脆领着团哥儿玩了一会儿,等红豆将菜蔬都买回来了才施施然进了厨房。 将面团放进水盆里揉搓,团哥儿看得有趣,也忍不住伸出了小爪子。 容妤十分大方的给他挪了个地儿,又分了他一小块面团,笑眯眯的,“玩,小心别溅湿了衣服。” 面团软软的,可随意揉捏成任意形状,倒是跟橡皮泥有得一拼,团哥儿看得新鲜,小手倒腾来倒腾去玩得十分有兴致。 虽说小家伙在旁边捣乱要比帮的忙多,但有个小崽子陪着,容妤还是很高兴的。 好不容易将面筋洗了出来,看着巴掌大小的黄色面筋,容妤忍不住摇头,这东西实在是金贵,半盆子的面才得了这么点面筋,不过说起来面筋可真好吃,蒸熟之后不论是凉拌还是爆炒都是一场美味,特别是烤面筋,刷上一层特制的酱料,再撒点孜然,配上一杯冰啤酒,那滋味着实爽快。 下次可以寻点麦芽回来自己酿啤酒,不光是拿来喝,就是做菜也是定好的。 “小姐,胡瓜丝切好了。”红豆喊道。 不得不说,虽然红豆做菜的功底不怎么样,这刀工倒是顶好,“切得不错。” 红豆喜滋滋的,“过奖过奖。” 小姐愈发平易近人,她也敢开玩笑了。 先把面筋上锅蒸,等蒸好了容妤才来准备做凉皮。 因这儿没有专门来做凉皮的模子,容妤寻了一个平底的大铁盘凑合着用,让红豆将蒸锅水烧开,她则在盘里刷了层油,舀一勺沉淀好的面糊,手腕微动,面糊在盘中游走,盘底均匀的盖上了面糊,直接将盘子放进蒸锅,小火蒸上几分钟,将盘子取出来,果然,原先乳白色的面糊已经变得晶莹剔透,过一道冷水,将面皮剥下来,略一抖,面皮也跟着颤,十分的有韧性。 如法炮制,不一会儿一盘凉皮就成功出锅。 红豆在一旁看得眼睛都不敢眨,团哥儿也挤在旁边,巴巴的看着。 都说凉皮有“筋、薄、细、穰”四大特点,其中的“细”就是说切得细,切细了好入味,容妤手起刀落顷刻间完整的凉皮已经成了丝。 抓一把放碗里,又铺上一层胡瓜丝、豆芽菜以及蒸好的面筋,依次放入盐、醋、糖、蒜蓉水,可惜了,没有准备辣椒酱。 吃凉皮没有辣椒,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容妤颇有些遗憾,红豆跟团哥儿两人却已是迫不及待,眼睛死死的黏在那晚晶莹剔透的凉皮上,闻着只觉清香扑鼻。 几人上了桌,挑起一根凉皮,入口丝滑筋韧,酸香爽口,再吃一口配菜,口味层次愈发丰富。 不得不说,天气热吃上一口凉皮当真是极美。 容妤这次注意控量,估摸着团哥儿吃了有七八分饱就收了碗筷,美食虽好,不可贪食。 吃完饭,容妤让团哥儿自己去玩,她则将红豆唤道了房中,有些事还得今早提上日程才是。 “小姐,您唤我来有事么?”还鲜少见到容妤这般严肃的样子,红豆下意识有些发憷。 容妤见她一副畏惧的样子,笑了笑,“就是想问你我们还剩多少银钱?”没钱寸步难行,走到哪儿钱都是个宝贝,而且她有个想法。 红豆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忙去床头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 将匣子打开奉到容妤跟前,可以看到里面就是一些散碎银子外加一些金银首饰,只是底下还压着一张银票,容妤抽出来看了一眼,顿时挑了下眉,一百两? 大庆朝物价还算平常,一两纹银等于一千文,眼下一碗素面也不过七八文,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也才不过二十两左右。 这百两银子够她们三人生活好几年了。 “散碎银子加起来差不多一百五十两左右,小姐,您是要用么?”这些钱都是容妤当年从家里带出来的私房钱,红豆惯会持家,几年下来也还剩了不少。 “我们专门开一家卖吃食的店如何?”容妤敲了敲桌子,问道。 红豆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看向容妤,“小姐,你的意思是咱们开饭馆?” 容妤点头,“我想着能不能找到好点的铺面,先租下来,就先从卖早点做起。”见红豆张大嘴一脸惊诧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反问,“怎么,你觉得我的水平不够?” “够够够,当然够!”红豆要是有尾巴,只怕尾巴都要甩断了,“要是小姐去开铺子,只怕不出一月就能闯出大名声。” 这话红豆说的真心实意,一点水分都没有,毕竟,她家小姐可是一锅普通的白粥都能煮成人间美味的人呐。 容妤失笑,名声哪是那么好闯的?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若是巷子太深,酒香无人闻,那哪怕是琼汁玉液也是白搭。 “小姐,咱们就单卖早点么?”红豆问。 容妤摇头,“先卖早点试试水,要是顺利咱们就全天营业,开个综合酒楼。”只是这百两银子看着是多,但真要买个好的铺面可不怎么容易。 把玩着木匣子,不知碰到了哪儿,底下突然弹出一层暗格来。 容妤挑了下眉,伸手探了探,摸出了一块玉佩。 看着手心里静静躺着的那枚样式古朴的玉佩,容妤脸上笑容散去,脑中隐约有片段闪过,但等她去捕捉时却一无所获。 “咦,小姐,这块玉佩哪儿来的?”红豆也瞪大了眼,她还从不知道这匣子里还装了块玉佩呢。 手中的玉佩成色极佳,触手生温,莹润的玉佩表面却缺了一角,而且,表面似乎还蒙了一道浅浅的红色印子,容妤搓了搓,没搓掉,难不成就是玉本身的颜色? “没印象了。”容妤坦诚。 这玉佩给她的感觉有些奇怪,脑中似乎没有关于这块玉佩的印象,但又莫名的觉得熟悉,大概是原主的东西,容妤摩挲了两下,将玉佩重新塞进了木匣子里。 玉佩不玉佩的她现在没兴趣,倒是要好好琢磨一下开店的事儿。 打定了主意,容妤让红豆先出去陪团哥儿,自己则关起门好生琢磨了起来。 既然想开店,那第一件事就是寻个好点的铺面。 第二天一大早,容妤就带着两人出了门。 临安城不算大,但胜在气候宜人,人们的生活节奏都比较慢。 她现在的住处离西市不远,倒也方便。 容妤不大喜欢逛街,逛古代的街坊就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道路两旁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路走来各色早点铺子茶楼酒馆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这边的商业区规划不错,卖吃食的都给聚在了一起,方便了食客的同时也无形中加大了商家的竞争力度,一家不好吃,那就换另一家。 容妤看在眼里,心中则暗自盘算,要是开店看来还得在宣传上下功夫才行。 一连几天,容妤带着两人流连在不同的早点铺子,也留意了不少有出租意愿的店家,眼下买是买不起了,最差的一开口都是大几百两。 团哥儿还好,毕竟鲜少逛街,小脸上满是对外界的好奇,加上容妤寸步不离的陪着他,不知不觉的团哥儿对容妤的依赖程度直线上升,只是让容妤有些失望的是他还是不愿意说话,不过她也清楚,这事儿不能急,得慢慢来。 容妤最后看上的是一家两层的酒楼,位置稍微有些偏,大概是风水不怎么好,不论谁来这儿做生意总免不了一个亏字,容妤对这家酒楼还算满意,大概店主人也被折腾怕了,开口一百两一年的租,这价格算是十分低了,容妤当场就给钱签了协议。 容妤对这家新入手的铺面十分满意,红豆却被自家小姐的大手笔差点急哭。 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租什么铺子不好,偏偏要租这个背风水的地儿。 “小姐,咱们就不能多看两家么?”红豆快被急哭了。 容妤笑了笑,“不用,这家挺好。” 装修的也别致,她仔细看过,楼上规划的很好,分了两部分,一边是起居室,应该是拿来店主人休息的,另一边则是雅间,还带一个大后院,就连厨房也格外的大,可以说这个价钱能拿下来是她捡漏了。 至于风水,这东西有些玄乎,不能说不信,但也不可尽信,只一句话,味好可破。 铺子也有了,容妤的心情格外的不错,唯有美食可慰藉,心情一好就想吃。 “你去买点猪皮和猪肉回来。”容妤嘱咐,想了想,“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她要的东西多,这小丫头只怕记不住。 “啊?”红豆有点懵,“要猪皮做什么?” “煮猪皮冻,做灌汤包。 没等红豆再次发出疑问,容妤已经抱起小团子出了门。 经过这几日的锻炼,她已经更够抱团子走上小半个时辰了,真是一项巨大的进步。 或许,用这种方式来练习臂力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掂了掂团哥儿,容妤心情十分愉悦。 团哥儿也已经习惯了被阿娘抱着,乖巧的窝在她怀里,还不忘伸出两条莲藕似的小胳膊牢牢环住容妤的脖子,依赖意味十足。 等将要买的食材采购好,容妤顺便买了三根糖葫芦。 红豆拿到属于自己的糖葫芦的时候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看着抱着糖葫芦啃的团哥儿,红豆面上有些羞耻,自己不是小娃娃了,怎么还能吃这些东西呢,不过,小姐都吃,她吃一个也不算太羞。 容妤咬了一颗山楂,惬意的眯起了眸子,果然,还是原生态的山楂果好吃,就是有些甜了,下次可以买些果子回来自己做。 几人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慢悠悠的往家走,等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了。 看着门口停着的好几辆马车,容妤目露迟疑,“这是,来客人了?” 话刚落,就见隔壁宅子的门被人打开,一个青衣骑装打扮的青年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人,看样子应该是家仆之类的。 见到呆站在门口的两大一小,青年也愣了一下,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正好落在停着的几辆马车上。 容妤眨了眨眼,瞧这架势,是搬家啊! 隔壁的宅院空了好久,她还以为没人住呢。 好歹也是邻居,说不定以后还得互帮互助呢,容妤略想了一下,就抬步走了过去,在青年疑惑的目光中,扬起笑脸打了个招呼,“我就住在旁边,你们这是刚搬来?以后就是邻居了,要是有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看着面前容色娇艳的小姑娘,开阳同样眨了眨眼,反应极快的回以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都是邻居,以后就劳烦姑娘多关照了。” 容妤又客套的说了两句,大概了解了情况,就告辞回去了。 一回去,容妤就一头扎进了厨房。 让红豆帮着把猪皮处理干净,她则准备来揉面。 放了两勺面粉,容妤想了想,又多加了几勺。 现在做,过个两三个时辰正好用来当晚膳吃。 “小姐,你这猪皮准备怎么做?”红豆接过了揉面的活计,见容妤将清理干净的猪皮加了生姜、大葱、食盐、香叶等味料一起放进锅里煮,不由得好奇。 “猪皮用小火熬着,熬好了将猪皮捞出来,剩下的水等冷却了就可以做猪皮冻,这可是汤包的灵魂所在。”容妤砸了一下嘴,其实她还是比较喜欢蟹黄汤包,可惜暂时弄不到蟹黄。 不过,话说回来,都入秋了,淮安城又多荷塘,没准有人养蟹呢,下次可以留心看看。 红豆似懂非懂,她还没吃过小姐口中的灌汤包呢。 小姐不愧是小姐,就是见多识广,连吃食都知道的比她多。 容妤要是知道她心里所想,绝对会点头,可不是见多识广吗?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积淀,又是在那么一个世界融合的时代,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要是知道的少了都不好意思。 做灌汤包也是她仔细思量过的,汤包大庆朝也不是没有,只是做法不大一样,而且只在江南那一带流行,淮安城里暂时还没见着有卖汤包的,都说物以稀为贵,要想闯出点名头,靠那烂大街的包子馒头显然不成。 汤包配白粥,咸淡相宜,绝配。 ※※※※※※※※※※※※※※※※※※※※ 灌汤包真的很好吃啊! 第5章 邻居 容妤将熬好的猪皮汤过滤,用一个大瓷碗盛了,放在冷水盆里晾凉,使它尽快的凝结成块。 时间还早,容妤没着急调馅料,而是抱着儿子回了房间。 教育得从娃娃抓起,现在该到亲子学习时间了。 原主出身高门,诗书礼乐样样精通,她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好歹也称得上是个才女,为小娃娃开蒙这种事儿她还是干的来的。 团哥儿已经满三岁了,在现代差不多就可以上幼儿园了,更不用说大庆朝孩子启蒙普遍较早,团哥儿聪慧,容妤不指望他以后要科举入仕赢得功名,但最起码的知识是要有的。 团哥儿情况特殊,不过好在现代幼儿教育理论已经相当成熟,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容妤已经琢磨出了一套幼儿启蒙的好方法。 先从讲故事开始! 容妤也没忘记这个时代的主流,说到这儿,容妤又要犯嘀咕了。 大庆朝除了在华国历史上没有名号之外,其他的与华国古代简直一毛一样,就连三字经都丝毫不差,就连孔夫子都在。 容妤给团哥儿启蒙,红豆也不忘搬个椅子坐旁边听。 对此,容妤没有任何意见。 爱学习是好事,得鼓励。 时间过得很快,眼见太阳快落山,容妤讲了这么久也差不多饿了,摸了摸团哥儿的头,见小崽子兴致勃勃一点都没见倦意的模样,容妤有些高兴,果然,儿子爱学习做父母的就是畅快。 “走,去做汤包。”容妤将团哥儿抱起来,大步朝厨房走,红豆也急忙跟了上去。 猪皮冻已经凝固的差不多了,虽然不够结实,但也能用。 容妤让红豆将猪皮冻切成丁,自己则去调馅料。 猪肉糜早就准备好了,容妤又往里面加了一些冬瓜碎和鸡蛋末,在调味的时候容妤犹豫了一下,又往里放了一点白酒,肉多了会有一点腥,得去去腻才成。 将切好的猪皮冻与馅料拌匀,哪怕还是生的,但一股诱人的香味已经溢出来了。 “好香啊!”红豆抽了抽鼻子,目光灼灼的盯着那碗肉馅。 容妤笑了一下,用筷子挑起一点肉糜,“确实不错,你尝尝?” 红豆忙摆手,再香也是生的,吃了绝对会拉肚子。 容妤眼珠一转,又将筷子伸到了眼巴巴看着的团哥儿面前,半是诱哄道:“团崽尝尝?” 团哥儿到底年纪小,加上这几天被容妤投喂习惯了,盯着筷子上那团不明物体瞧了几秒,抵不过那诱人的香味,当真就张了口要去吃。 唬的红豆赶紧去拽人,“我的小祖宗,那可吃不得。” 容妤被儿子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果然,这个年纪的小娃娃最有意思。 红豆被自家小姐整的有些无语,这分明就是欺负人呀,不过,小少爷的表现是真的挺有趣的。 团哥儿看看笑脸盈盈的阿娘,再看看偷笑的红豆,终于反应过来阿娘是在逗他呢,不由得瘪了瘪小嘴。 食材俱都准备妥当,红豆擀面皮,容妤包馅,两个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容妤手极巧,捏得是标准的三十二道褶,摆在小蒸笼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白菊。 红豆看着真的是万分佩服,这么小的包子皮居然能捏出这么多道褶子,精致的不像是吃食,倒像是摆来看的。 容妤见红豆一脸惊叹,抿唇笑道:“熟能生巧,多练练你也可以。” 红豆点头,她也想学。 蒸灌汤包用的是特制的小蒸笼,一笼只有六个,一共做了七八笼,红豆咋舌,“小姐,这是不是做太多了?” “不多,”容妤手下不停,头也不抬地道:“待会儿做好了给新搬来的邻居送几笼去,试试水。”而且,这包子做的不大,两口一个,真要敞开了吃,光红豆一人就能吃个三四笼,别看她家丫头挺娇小的,那饭量不比一个成年壮汉小。 很快的,灌汤包就蒸好了,红豆迫不及待了开了一笼要尝,结果看着蒸笼上摆着的透明精致的几只汤包,应是没忍心下手。 再不忍心,那也得吃。 红豆挑起一个就往嘴里喂,容妤都还没来得及制止,果然—— “啊啊啊好烫,”一口咬下去,里面的汤汁溅了出来,红豆顿时憋红了一张脸。 “烫就吐出来。”容妤无奈。 “不,不要。”红豆一边豁着嘴,硬是顽强的将包子给咽下去了,因为太烫,眼眶都红了一圈,但目光却亮的吓人,“小姐,这汤包太好吃了,特别是里面的汤汁,鲜的不行。” 红豆一边说,还不忘哧溜一下口水。 “灌汤包灌汤包,重点就在里面的汤汁上,吃的时候先挑破皮,喝汤,然后再吃包子,”容妤摇了摇头,“照你那么个吃法,囫囵吃完了都还没尝出味呢。” 红豆嘿嘿一笑,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 赶紧又照着容妤的说法再吃了一个,果然,汤汁鲜美诱人,舌尖的味蕾完全被调动,再吃一口皮,晶莹透明十分的有弹性,一个吃完,红豆意犹未尽的舔舔唇,“果然好吃。” 团哥儿眼睁睁看着红豆吃了两个,小脸上露出一丝急色,拽了拽容妤的衣角,目光不住的往那笼汤包上瞥。 容妤也不逗他,夹了一个在盘子里,戳开一道小口子,温声嘱咐:“吹两口再吃。” 团哥儿虽然着急,但也听话的吹了吹才凑上去喝汁。 见两人吃得不亦乐乎,容妤也略尝了两个,觉得味道还行。 “小姐,总共才七笼呢,你就要送三笼出去?”红豆见容妤端了三个蒸笼,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送一笼给他们尝个味儿就成了。” 见红豆一副老母鸡护食的样子,容妤嘴角抽了抽,这包子又不大,一笼怎么够吃,况且,送只送一笼也太寒碜了。 “你只管吃你的,日后吃的机会多着呢。”容妤让红豆照看团哥儿,自己则端着蒸笼出了门。 这片地方人家不多,容妤现在住的宅子也只与一户宅院连着,就是刚搬来的那家,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打好关系准没错。 原先停在门口的马车已经不见了,想必东西都已经搬完了,容妤一手托着蒸笼,一手叩响了那道紧闭的大门。 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门被人从里打开。 容妤抬头,就见来人正是方才见过的那位青衣小哥,下意识扬起了一个笑脸。 开阳也认出了她,看看她手上的那一摞小蒸笼,开阳正疑惑,就听一道婉转的女声响起:“方才做了些灌汤包,特意拿些来让你们尝尝,还希望不要嫌弃。” 开阳眉头一扬,看着容妤笑脸盈盈的样子,眨了眨眼,“姑娘会做吃食?” “略懂一些,预备开个早点铺,这灌汤包是开业主打,”容妤笑道,“不知道滋味怎么样,所以送来让府上尝尝,也能提个意见。” 开阳懂了,说白了就是试吃呗。 不过开早点铺子可是个辛苦活,没想到这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居然还有这门手艺。 开阳笑着道了谢,接过了蒸笼,礼貌道:“吃完了就给姑娘送回去,等姑娘的店子开业了一定去捧场。” 容妤点头,目光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内宅景象,顿时心生羡慕。 这宅子,看起来很大啊! 等见容妤转身进了自家门,开阳才“啪”地一声关了门,往宅子里走。 这是一座三进的宅子,比容妤住的要足足大上一倍,只是宅子里空荡荡的,基本上看不见人。 开阳托着小蒸笼一路进了内宅,心里同样犯嘀咕,见过送钱送美人的,这送吃食他还是头一回碰到。 “方才谁来了?”大树下,一个同样青衣装束的青年男子正挽着袖子涮桶,见开阳回来,抽空问了一句。 “隔壁邻居。”开阳将蒸笼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自己就着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怎么还拿回来一摞蒸笼?”天枢问。 “人家送来的吃食,好像是灌汤包。”开阳边说,边揭开了盖子,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在瞥见蒸笼里几个晶莹剔透的汤包后,顿时眼神直了。 这包子,看起来味道不错啊。 开阳搓了搓手,就准备捏一个尝尝。 汤汁入口的瞬间,开阳只觉得灵魂都要出窍了。 “你不是刚吃过晚膳吗?”天枢擦干了手,见他鼓着腮帮子吃的跟仓鼠似的,拧了拧眉,“别乱吃东西。” 知道开阳贪嘴,但也不能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喂啊。 开阳斜了他一眼,把蒸笼往他面前一推,“尝尝。” 天枢摆手,“刚吃饱了,现在吃不下。” 半刻钟后—— 天枢擦了擦满是汤汁的嘴,咳了两声,有些矜持的开口:“这最后一笼要不要给王爷送去尝尝?” 他们跟在王爷身边,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识不凡了,但这么好吃的汤包,还真没吃过。 开阳砸了两下嘴,“王爷会吃吗?” 天枢目光可耻的游移了一下,“应该,大概,也许不会。” 他们王爷那嘴不是一般的挑,这种东西不一定能看的上,与其到时候被扔,还不如他们帮忙解决了。 “下属是用来做什么的?那就是专门为主子分忧的!”开阳动作麻利的掀开了最后一笼蒸笼的盖子,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六个汤包,挣扎了一下,“咱们,平分?” 天枢严肃点头。 开阳嘿嘿一笑,正准备上手,眼前一道白影闪过,等再回神,那笼汤包已经不见了影子。 开阳“嗷”了一声,看着叼着蒸笼悠闲甩尾巴的一头通体银色的雪狼,一脸悲愤,“大白,你怎么能偷袭呢?” 银狼冰蓝色的眼睛里十分人性化的闪过一丝鄙夷,在开阳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慢条斯理的将几个汤包全都吃了。 末了,还不忘添了一圈嘴,目光灼灼的看向桌上放着的另外两个蒸笼。 开阳眼睁睁看着包子进了狼嘴,心都在滴血,见这霸王狼居然还想吃,顿时悲愤道:“没了,最后一笼了!” 最后一笼? 银狼看看空荡荡的蒸笼,再看看吃的满嘴流油的两人,眼中凶芒毕露,“刷”地一下亮出爪子,就朝开阳扑了过去。 “啊啊啊大白,你太过分了!” “嗷呜!” “沃日,你来真的?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啊!” “” 看着被银狼追的屁滚尿流的开阳,早就见势不妙躲到一边的天枢悄悄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鄙夷。 为了口吃的跟一只狼打架,开阳可真有出息! ※※※※※※※※※※※※※※※※※※※※ 哈哈,大白可以的 第6章 重油烧麦 等一人一狼好不容易暂时和解,开阳一身衣袍已经破烂地不成样子,俊脸上还多了一道抓痕,一看就是被利爪挠的。 银狼也没好到哪儿去,一身水润光滑的毛乱糟糟的,隐约可见秃了一块。 一人一狼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服气。 这种打架的场面天枢已经习惯了,正准备出场当个和事佬,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下意识转头,就见院子那棵大榕树下不知什么时候站了道玄衣人影。 天枢脖子一凉,迈出去的脚立马收了回来,眼观鼻鼻观心,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给我等着,爷迟早薅光你的毛。”开阳咬牙切齿放狠话。 “嗷呜!”银狼划拉了一下爪子,气势如虹。 下一秒,一人一狼身体齐齐一僵,有杀气! “这架打得不错!”清淡的男声幽幽响起,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玄衣青年,开阳方才还满脸凶狠的表情顿时一收,下意识扯出一个标准的露齿笑,由于表情转换太快,一时间有些扭曲,“王、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被大白咬屁股的时候。”清清淡淡的男声继续响起,开阳笑容一僵。 这么丢人的场面就不用说了。 殷玠缓步走到几人面前,清俊隽秀的眉眼间显出青年人独有的沉稳冷淡,只是脸色却有些苍白,与一双墨玉般的眸子相称,不经意的一瞥只让人觉得寒气迫人。 不说开阳,就连凶狠桀骜的银狼,在看见殷玠的时候都老实夹紧了尾巴。 就算是要打架,那也是要挑人的! 殷玠冷冷扫了貌似乖顺的一人一狼一眼,敲了敲桌子,“皮痒了?嗯?” 开阳身体抖了一下,疯狂摇头,“没,没有,我俩交流感情呢。”说着还不忘一脸哥俩儿好的搂住银狼的脖子,“老兄,你说是。” 银狼咧了咧嘴,转头就“唧”啃了开阳一口,力求用事实来证明关系铁着呢。 显然,殷玠对他们关系好坏不怎么感兴趣,掀了掀眼睑:“那正好,一起刷马桶也能有个伴。” 开阳:“???” 银狼:“!!!” 仿如一道晴天霹雳,一人一狼脸上如出一辙的震惊,这不合常理! 殷玠冷着脸,没有理会那两个立马反目的“铁哥们儿”,看着桌上摆着的几个小蒸笼,皱了皱眉:“这东西哪儿来的?” “隔壁邻居送的灌汤包。”天枢立马上前道,心中打鼓,硬着头皮道:“您要尝尝吗?” 殷玠摇头,“不了,你们吃。” 天枢松了一口气。 “王爷,您好些了吗?”看着殷玠有些苍白的脸庞,天枢担忧问。 “暂时死不了。”殷玠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这要求还真低! 有前车之鉴在,天枢不敢吱声,低眉顺眼做恭顺状。 殷玠也只是无事出来走一走,瞥了几个属下一眼,没说话,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等殷玠走了,天枢才舒了一口气,好险,差点他也要刷马桶了!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天晴,无风,正是开业的好时候。 天刚蒙蒙亮,容妤就带着红豆去了酒楼,团哥儿醒的自然没有这么早,但不放心将他一个人放在家,容妤胡乱将他裹了裹,一同带去了酒楼。 “容娘子,今儿就开张了?”见容妤过来,早就起来忙活的隔壁卖面的刘婶笑着打招呼。 由于容妤这几天一直在往这边跑,左右街坊都知道,酒楼租客又换人了,眼下掌柜的是一位姓容的美貌小娘子。 “哟,怎么把团哥儿也带来了?”见到趴在容妤肩头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娃娃,刘婶不由得问。 “家里没人照顾,只能带着了。”容妤笑道。 刘婶的脸上露出一丝同情。 她也知道,这容小娘子虽然貌美,运道却不怎么好,小小年纪竟成了寡妇,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小娃娃,孤儿寡母的谋生实在是不易,以后能帮衬的还是得帮衬帮衬。 简单的打了招呼,容妤就进了店。 见她进来,早已经忙活起来的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赶紧打招呼,“掌柜的,您来了?” 容妤点头,见店里打扫的十分干净,不由得笑道:“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一位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妇人从后厨走了出来,忙道:“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这一老一少都是原先酒楼里帮忙的人,一朝换了老板,两人没了谋生的去处还在发愁,后来听这位新掌柜问她们要不要留下,忙不迭就一口答应了。 眼下换了掌柜,两人恨不得铆足了劲儿表现自己,也不辜负那一月三百文的工钱,更不用说眼下只用干半天活,这可是难得的轻松事儿。 见两人恭恭敬敬的样子,容妤笑了笑,将怀里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团子递给红豆,让她带去安置。 这也是这酒楼很得她心意的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楼上的房间她稍微布置了一下,就算是晚上留在这儿过夜也是使得的。 二楼是雅间,她由于暂时只打算弄早点试水,也就还没对外开放,不过就一楼大堂也够容纳二三十个客人了。 由于先两天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一应物什又都是现成的,如今开业也算是方便。 容妤让那名字叫英娘的小丫头在楼上照看团哥儿,自己则带着李婶进了后厨。 不多时,上街的人渐渐多了,早点铺子也都热闹了起来。 “新店开业,通通九折,三人同行,一人免单!”中气十足的吆喝声,配上那一身十分喜庆的大红衣裳,成功的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作为宣传的主力军,红豆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眼见过了半响了,左右两边个个宾朋满座,自家店却还一个顾客都没有,也顾不上羞了,铆足了劲儿吆喝起来。 “滋香味美的灌汤包,鲜肉的、三鲜的,吃了一口还想吃,咱淮安城独一份,三十文一笼,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听着外头红豆卖力的吆喝声,容妤一边做烧麦,一边忍不住笑了。 李婶一边帮着擀面皮,一边也忍不住笑,“红豆姑娘还挺大方的。”这要换成她,还真喊不出来。 不过她们这位新掌柜也真是厉害,这什么灌汤包,烧麦她都没听说过哩。 容妤笑:“是挺大方。” 容妤一边与李婶闲谈,手下动作却飞快,几秒的功夫一个胖嘟嘟的重油烧麦就做好了。 她原本是只打算做灌汤包的,后来琢磨着汤包毕竟不顶饿,尝新鲜还好,总不能为了填饱肚子一次性吃个五六笼,所以她干脆又蒸了些糯米拌馅,来做另一样江城名点,烧麦。 红豆的吆喝声成功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目光。 秉着一个都不放过的原则,红豆卖力的拉人,将店里主打的几样吹得天花乱坠,像是不尝尝就白活了一遭似的。 不知道是被她口中的汤包吸引住了,还是想贪打折的便宜,店里不一会儿就进了十多个人,人手有些忙不过来,容妤干脆让李婶看火,自己出来在堂中招待客人。 “掌柜的,你这店里就只有三样?”看着墙上贴着的今日菜单,有人忍不住问。 “三日不重样,每天三样。”容妤笑吟吟的出来解释,“今日这三样就是白粥、灌汤包与烧麦。” 没想到这店主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娘子,先发声的壮汉忍不住咳了两声,“就没有什么招牌吗?” “我这店里样样都是招牌。”容妤语气温和,但那话,啧啧,怎么就这么狂呢。 不说壮汉被她的话惊到了,就连其他食客也都忍不住笑了。 这小娘子倒是不怕羞,放眼这街上的早点铺子,就是那些号称百年传承的店,也都有一两个招牌主打,没听说样样都是招牌的。 众人心里嘀咕,但容妤的样貌着实太过出众,娇弱貌美的小娘子笑吟吟的看着,任谁都说不出一个反对的字来。 壮汉咳了一声,带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掌柜的每样上一些。”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每样东西墙上都贴了相应的价格以及每份个数,分量都不怎么大,一样来一点倒也吃的完。 这种反应是容妤早就料到的,很快的,三样就摆上了众人的餐桌。 不说别的如何,就这份精致就已经让众人开了眼界。 “果然是灌汤包!”壮汉看着还冒着热气的晶莹剔透仿若菊花的汤包,喝了一声彩。 他是行商的人,常年在各地奔走,自然知道这道南地美食,迫不及待的挑开一个喝了口汤,汤鲜味浓,竟比他在南地那家金牌老字号吃的还要美上几分,壮汉当下就对刚刚容妤放下的豪言信了几分。 目光移到旁边小蒸笼上摆着的四个模样奇怪的点心上,虚心问:“这是什么?” “烧麦,由糯米制成。”容妤一直没走,守在大堂里等着看众人的反应,见壮汉问,立马回道。 壮汉抽了抽鼻子,眼睛一亮,“里面放了香菇?” “大哥好鼻子。”容妤笑道。 烧麦又称重油烧麦,先将糯米蒸熟,又随自己的口味放入胡萝卜、腌肉沫、香菇等,其他的都还好,唯有香菇是万万省不得。 烧麦的面皮不需要太薄,得有一点嚼劲,里面包入调制好的糯米馅,一个足有二两重。 壮汉捡起一个尝了,忍不住瞪大了眼。 虽说是糯米做的,但一点都吃不出糯米的硬,反而十分的软糯,被面皮一裹,口感十分的独特。 壮汉忍不住又端起大腕白粥喝了一口。 虽然只是简单的白粥,但入口软糯香甜,仿若无米,滋味十分的浓郁,一看就是文火慢熬出来的。 砸了一下嘴,壮汉忍不住赞了一句,“好滋味,掌柜的所言不虚。将这灌汤包与烧麦各再上一笼来。” 容妤忙笑应了一声。 其他食客也都尝过了,纷纷都表示味道不错,有喜欢汤包的,也有稀罕那从未见过的烧麦的。 容妤看在眼里,心中也暗舒了一口气。 都说众口难调,不指望每个人都喜欢,能有半数的人认可就算是成功了,现在看来,反响还不错。 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也有吃过的人要打包带走说要给家里人尝尝鲜的,堂食加外卖,准备的六十笼汤包与烧麦就卖了个精光,就连白粥都只剩下薄薄一层锅底了。 将最后一个客人送走,容妤瘫坐在椅子上,锤了锤有些酸软的腿,就见英娘抱着一个小团子下来了。 容妤一笑,冲他招了招手,“团崽来。” 团哥儿揉着眼,见阿娘冲他笑,咧了咧嘴,挣扎着就要下来,英娘不敢让他一个人下楼梯,赶紧三两步下了楼才将人放了下来,刚一落地,团哥儿就晃悠悠迈着小短腿冲进了容妤的怀里。 ※※※※※※※※※※※※※※※※※※※※ 烧麦是真不错 第7章 初遇(修改) 容妤挠了挠他的下巴,“小懒虫醒了?” 团哥儿揉了揉眼睛,仰着头看着她笑。 容妤低头亲了他一口,又将自己的脸递过去,团哥儿十分上道的也“唧”亲了她一下。 早安吻已经成了母子俩每天必须的仪式,瞧着团哥儿比之前开朗了不少,容妤心里喜滋滋的,不禁想自己果然有养娃的天赋。 “小少爷粘掌柜的倒是粘的紧。”李婶从后厨出来就看见娘俩儿腻歪在一起,不由得笑道。 容妤搂着团哥儿不撒手,笑道:“可不是,就像是多了个小跟屁虫。” 大概是有原主的阴影在,团哥儿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寸步离不得人,仿佛要把以前空的那三年全补回来似的。 团哥儿听不懂什么叫“跟屁虫”,眨巴了一下眼,也跟着笑。 李婶眼里满是稀罕,“小少爷可真俊。” 这小娃娃长得比那年画里画的都好看,也难怪,掌柜的都这么俊,生出的娃娃怎么能不俊,就是可惜了,这么漂亮能干的掌柜的却早早死了丈夫,眼下一个人带着孩子,总归是不容易。 容妤笑弯了眼,听人家夸自己的崽,心里就跟抹了蜜一样甜。 “啊啊啊,小姐,你知道咱们今天赚了多少吗?” 这边正母子情深,突然红豆激动的声音响起,“灌汤包和烧麦一共卖了三千文,加上一碗白粥五文,按七十碗算,再扣掉打折和成本,今儿差不多赚了二两多。” 红豆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算账,越算越激动,一张俏脸憋地通红。 一天就是二两多,十天就是二十两,照这个速度下去,顶多两个月就可以把花掉的一百两银子给赚回来了。 听见红豆报账,英娘惊呼了一声,“这么多?” 李婶也是一喜,“我先前还以为定价这么高,没几个人会买呢。” 毕竟一笼汤包就要买三十文,一笼只有六个,一个不过两口大,怎么想都是不划算,哪想一会儿的功夫就卖光了,还有不够的呢。 “我们家小姐的手艺那可是顶尖的好,别说一笼三十文,就是一百文也有人买。”红豆眉飞色舞,吹起牛皮来眼睛都不眨。 李婶与英娘颇有同感的点头。 那灌汤包与烧麦她们也尝了,我的乖乖,那是什么神仙滋味儿。 几人念着,不禁都悄悄咽了咽口水。 容妤心中大概有个底,但听见红豆报账,还是忍不住心生欢喜,只觉得满身疲倦感一下子散去了不少。 她的定价在这一片算高,乍一看还真有些不划算,但只要尝过的人就知道,这价格绝对不亏,因此,就算有人嫌价高了,但还是会忍不住为了一口美味多舍些银财。 容妤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她从一开始想走的就不是三文钱一个大包子的平民路线,都说一分价格一分货,价格高无形中也是一种质量保证。 从今天店铺初营业的试水状况来看,貌似还不错。 几人就着一点剩下的白粥囫囵分了,容妤从红豆手里接过今日赚的银钱,满满的一大荷包,容妤掂了掂,对那十分有分量的手感很是满意。 “为了庆祝一下今日开店大吉,中午来做顿大餐,”容妤大方道:“想吃什么尽管提!” 团哥儿虽然不知道她开心的原因,但不妨碍他听懂大餐两个字,当即整个小脸都亮了。 红豆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一听容妤的话,立马道:“想吃小姐您上次说过的麻婆豆腐,还要豆角茄子。” 豆角茄子容妤之前做过一次,吃了之后红豆惊为天人,不能理解明明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茄子和豆角,怎么混在一起做出来的味道竟如此美味。 容妤有些无奈:“豆角茄子你都吃了三回了,好歹也换个口味。” 又冲李婶她们道:“你们想吃什么?” 没想到还专门问她们,李婶率先摆手,“掌柜的随意,吃什么都好。” 容妤笑了,“那好,我来安排,你们就只管吃。” 几人都忙不迭跟着点头。 由于一碗粥填不饱肚子,容妤又买了几个包子让先垫垫。 容妤让李婶留下来收拾店子,自己则带着红豆去买菜。 等买完菜西街街头已经是人头攒动,容妤牵着团哥儿,并没有急着回去,打发英娘先将菜送回去,自己则带着团哥儿逛起了街。 不得不说,古代的街市逛起来十分的有滋味儿。 见团哥儿的眼睛紧紧的黏在做糖画的小摊贩身上,容妤笑了笑,直接领着人站到了小摊前。 看着摊上插着的一排形状各异的糖画,容妤将团哥儿抱了起来,指了指那些糖画,问道:“你喜欢哪个?” “小公子喜欢哪个就说,糖画三文钱一个。”卖糖画的大叔笑呵呵道。 团哥儿目光在几只糖画身上转悠,半响才伸手指了指那个蝴蝶形状的。 “做只蝴蝶。”容妤摸了摸团哥儿的头,朝大叔道。 “好嘞!”大叔应了一声,立马掀开桶盖,舀了一勺褐色的糖浆,动作熟练的做了起来。 不得不说,行行出状元,这做糖人的大叔手着实巧,一勺糖浆,一块特制的光滑案板,手腕灵活转动,顷刻之间,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便出现了。 用一根竹签将糖画插好,大叔笑道:“小公子拿好了。” 团哥儿先是看看容妤,见她冲自己点头,才伸手去拿,小嘴上扬,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容妤看得一叹,大约是被关久了,这孩子如今虽然活泼了一些,但对陌生人却还是有些惧意,看样子还是得慢慢来。 容妤从兜里摸出钱袋,刚准备付钱,突然听到一阵吵嚷声,随即,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她来不及反应,在大叔的惊呼声中,整个人直直的向地面栽去。 危急时刻,容妤第一反应就是赶紧伸手护住团哥儿的头。 然而,预料中的脸朝地的悲惨境地没有出现,她只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被带了起来,直直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又被人推了出去。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速度实在是太过连贯,容妤踉跄了几步,才算是稳住了身影。 “小姐!”红豆刚买完东西回来就瞧见容妤被人推得踉跄的一幕,顿时惊呼了一声,赶紧跑过去,“小姐,你没事。” “没事!”容妤摇头,看着团哥儿因为这一变故吓得瞬间白了的小脸,有些心疼的贴了贴他的小脸,轻声安慰:“团崽别怕,阿娘没事。” 红豆跺跺脚,撸起袖子转身就骂:“好好的推我家小姐,你有病啊!我家小姐要是磕破了点皮,我跟你没完!” “瞪什么瞪,你长得好看了不起啊!要是我家小姐少爷有个好歹,我定要送你去见官” 殷玠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指着鼻子骂,在一些不明内情的路人有些鄙夷的指指点点声中,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瞪什么瞪,你还想打我”红豆气汹汹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容妤打断,“闭嘴!” 容妤忙着安抚自家受了惊的儿子,没想到红豆就已经朝人开火了,顿时一阵头大,赶紧道:“方才我差点摔倒,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虽然救了人又将人推出去的动作有些令人费解,但这也不能掩盖他“救命恩人”的事实。 容妤一边说话,一边抬头,等看见男人的容貌后,声音一滞。 没别的原因,就是这男人长得太好看了,完完全全就是她的审美。 容貌清俊出尘,眉眼间带着丝丝淡漠,深邃不见底的墨色眸子仿若容纳了万千星辰,一身玄色衣袍硬是让整个人的气质显出几分神秘。 对于一个颜控来说,没有什么比看美人儿更令人愉悦。 见美人儿脸色不大好看,容妤忙咳了一声,温声道谢,又让红豆道歉。 红豆也知道自己错怪了人,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赶紧躬身道歉。 殷玠还不至于和一个小丫头计较,目光从抱着孩子的娇美小娘子身上划过,摇了摇头,“无事。”说完,转身就准备走。 然而—— “容娘子,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熟悉的声音成功的让殷玠的脚步顿住,转头,看着在那对年轻姑娘面前笑得一脸灿烂的自家属下,一对剑眉缓缓拧起。 “开阳大哥?”容妤看着突然出现的青年,也忍不住笑了,“好巧啊!” 自从那日送了灌汤包,在来还蒸笼的时候又顺了两个烧麦之后,开阳已经十分自来熟的和会做美食的邻居交上了朋友。 “今天你开张,我还准备去祝贺祝贺呢,结果临时有事给缠住了。”开阳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些怨念,起了个大早预备去吃灌汤包,结果半道被主子抓了壮丁。 “何必这么麻烦,你要是想吃,再做了给你送去就是,反正是邻居。”容妤笑道,她很喜欢这位性格活泼的邻居。 “那怎么好意思,”开阳连连摆手,他可不是吃白食的人,不过,“要是下次出新品,我愿意试吃的。”开阳拍拍胸膛,表示自己是个合格的试吃员。 容妤还没说话,红豆就“噗嗤”一声笑了。 “我今儿买了些菜,预备好好庆祝庆祝,你中午要是方便可以过来一起吃。”容妤笑着邀请。 开阳眼睛一亮,正准备厚着脸皮去蹭顿吃,突然觉得背后阴风阵阵,下意识转头,就见自家王爷正一脸莫测的盯着自己。 难怪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开阳忍痛拒绝,“不,不了,改天,改天一定去店里捧场。” 容妤也只是礼貌的邀请一下,但见他一脸想去又不得不拒绝的痛苦模样,不由得好笑,点点头,“放心,下次试吃一定找你。” 得了准话,开阳立马眉开眼笑,“容娘子,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只要帮得上我一定帮。” 撂下一句话,又告了别,开阳才匆匆去赶已经调头就走的殷玠。 容妤看着开阳去追人,摸了摸下巴,她刚刚好像听见开阳叫了一声“王爷”,难不成,那玄衣男人姓王? 另一边,开阳好不容易追上殷玠,“王,王爷,咱们去哪儿啊?不是要回府吗?” 殷玠停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人模人样的下属,直看得开阳汗毛倒竖,“从今儿起,马桶归你一个人刷!” 开阳:“!!!”简直是晴天霹雳! 眼睁睁看着化身大魔王的自家主子大步离开,开阳悲愤的嚎了一声:“我哪儿做错了?您说,我改还不成吗?”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他都在刷马桶,这让他堂堂王府第一亲卫脸面何在! ※※※※※※※※※※※※※※※※※※※※ 殷玠:呵!居然冲本王媳妇儿献殷勤,你不刷马桶谁刷! 第8章 糖醋鲤鱼 “好你个小兔崽子,我看你往哪儿跑!”恶狠狠的叫骂声传来,容妤这才想起这儿还有个“真凶”呢。 只见一旁被空出来的地上,三四个一身蓝衣短衫打扮的男人正围着一个少年拳打脚踢,围观的人虽然面露不忍,却没一个上前劝架的。 容妤皱了皱眉,她还是头一回见着当街打人的,特别是被打的还是一个小少年。 目光落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的少年身上,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一张脸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衣衫虽然还算整齐,但也是脏兮兮的,看样子应该是城里的乞儿。 虽然被打,但从头到尾他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只是默默用双手环头护住了要害。 “这小子惹谁不好,偏偏惹上城东徐家。”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回了,你说这小子怎么就硬是不长记性呢,就逮着一家薅羊毛。” “可不是嘛”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容妤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城东徐家算得上是淮安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就算是官府也得给几分薄面,无他,就因为徐家老爷子是曾经侍奉过先皇的御厨,据说极得先皇赏识,告老还乡的时候还特赐下一块御笔亲书的匾额。 要知道,在这个君为大的时代,皇帝御笔某种程度上称得上一块免死金牌了,徐家酒楼靠着这御厨的名声一路扶摇直上,可谓是淮安“第一名楼。” 而且,就算徐老爷子出了宫,却也没和皇宫断了联系,每年总会献上几道稀奇吃食,算是在宫中贵人跟前过了眼。因此,哪怕徐家只是一介开酒楼的平民厨子,然声势之盛无人能出其左右,偏偏徐家人也不是谦虚宽厚的主,行事颇为霸道,地方官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好好的徐家御厨都快成淮安一霸了。 要说淮安城这些富户谁不好惹,那当属徐家第一。 容妤不准备管这种闲事,她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还不至于犯这种圣母心,而且看样子这些人也没有要他命的意思,不过是揍一顿出出气罢了。 看周围人习以为常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不是头一遭了。 像是察觉到了容妤的注视,一直没有动作的少年突然微侧了侧头,直直对上了容妤的目光。 容妤被那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凶狠盯得心中犯凉,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用手遮住团哥儿的眼睛,朝红豆道:“走。” “可是,小姐,这”红豆面露不忍。 “我们管不了,”容妤声音很冷静,“走。” 见容妤当真转身就走,红豆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没人注意到,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那帮人围着揍了一会儿,见他蜷缩着不动了,才冷啐了一声,“要是下次再敢来,爷非打断你的腿!”说完,又踢了一脚,才带着人走了。 见徐家人走了,围观的人也都渐渐散了。 街道中间,只有那道单薄的身影还紧紧地蜷缩着,一动不动。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停在了少年身边,紧接着柔和的女声响起:“你还好吗?” 娇美的小娘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正是去而复返的容妤。 “小,小姐,他不会是死了。”看着地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口鼻处都有鲜血溢出来,红豆差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团哥儿探头探脑的看着,小脸上也满是惧意。 容妤将团哥儿交给红豆抱着,自己则蹲下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吸,眉头一松,“还有气。” 只怕是被揍得太狠,晕过去了。 见他脏兮兮的脸上半是灰半是血,好不狼狈,容妤捏了捏手掌心,像是下定了决心,“将他带回去,再请个大夫。” “啊?”红豆愣住。 方才小姐都说了不管,半路折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将这乞儿带回去。 不带出去能怎么办?难不成就任由他在这大街上晕着? 容妤起先不管,是不愿为了一个陌生人得罪徐家,但不代表她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就算是乞儿,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半大的孩子被一群成年人胖揍,瞧他这样子,只怕会生出内伤,一个弄不好便丢命了。 “带回去,这孩子也可怜。”容妤淡淡道。 好在这少年虽然十一二岁了,但身体却十单薄,红豆直接将人背起也不算吃力。 李婶正与英娘说笑,见红豆背了个少年回来,被唬了一跳。 “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见少年一脸血,好像还昏迷了,李婶顿时紧张起来。 “没事,先将人送去楼上。”容妤让英娘去请大夫。 忙前忙后的请了大夫,一番折腾下来,少年却仍旧没有要醒的迹象。 让英娘去送走了大夫,红豆回屋,看见容妤守在床前,不由得瘪了瘪嘴,“今儿小姐这善心可太贵了。” 连请大夫加抓药,总共花了一两多,红豆只觉得心跟刀剐的一样疼。 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就这么没了。 听红豆抱怨,容妤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你方才不是还很同情吗?怎么,这会儿就舍不得了?” 红豆瘪瘪嘴,“谁知道要花这么多钱。” 见红豆是真的不乐意,容妤脸上笑容一收,正了脸色,“你知道这世上最宝贵的是什么吗?” 红豆茫然摇头。 “是命!”容妤沉声道:“与命比起来,钱财也好,权势也好,都是过眼云烟。” 见红豆面露不解,容妤知道这是时代背景不同所带来的观念差异,现代人追求自由民主,奉行生命至上,但在大庆,虽说也有相对完善的律法体制,但从本质上来讲还是一个封建王朝,不至于像奴隶制时期一样视人命如草芥,但也谈不上重视。 就好比徐家家仆可以当街揍一个少年,却没有人出来制止。 比起有御笔赐匾的徐家,一个小乞儿的命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没有人会因为一个乞儿的生死去碍徐家的眼。 “今日是这乞儿,要是换作是你生病,只要能治,哪怕散尽家财我也会为你治,”容妤浅浅的笑了笑,目光有些悠远,“毕竟,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就像她,因为一场车祸,魂穿异世,现代的一切就都散了。 也不知道她的那些朋友亲人得知她的死讯后,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反正她的心情不怎么好,重金订购的黑金鱼子酱还没来得及开封,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新菜品还没来得及上市种种遗憾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红豆是真没想到容妤会说这样一番话,顿时眼泪汪汪,“小,小姐,你真好。” “行了,”容妤收敛好情绪,摆了摆手道:“别说这些了,去打盆水,将他好好拾掇拾掇。”脏成这样,指不定多久没洗澡了。 红豆抽了抽鼻子,应了一声。 因为没有合适的衣服给他穿,红豆只是用水将他脸上的污渍擦了去,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容。 容妤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惊讶。 虽然鼻青脸肿的,但这乞儿倒是出乎意料的有着一张俊俏好容貌,眼下闭着眼,到显出几分文弱秀气来。 秀气? 想到自己刚刚见到的那双凶狠的眼睛,容妤摇摇头,秀气就算了,顶多是个会伪装的狼崽子。 “人模人样的还挺好看的。”红豆也嘀咕了一声,放下帕子,盆子的水已经全变成了黑色。 见时间也不早了,容妤道:“且让他在这儿睡着,你随我去做午膳。”说完又拍了拍团哥儿的头,“团崽,你就在这儿守着小哥哥好不好?” 团哥儿看看床上睡着的陌生小哥哥,点了点头。 见容妤两人走了,团哥儿偏着头想了想,搬了个小板凳,迈着小短腿走到的床跟前,然后坐下,眼睛紧盯着还在睡的人,一脸严肃。 已经进了厨房忙活的容妤自然不知道小崽子的骚操作。 鉴于有了一个病号,吃不得油腻的东西,容妤让李婶去熬了一锅白粥,她自己则着手准备弄菜。 容妤爱吃鱼,清蒸红烧白滚样样拿手,今天准备的主打菜就是山东济南的传统名菜,糖醋鲤鱼。 没有让红豆帮手,容妤手脚麻利的将约莫两个巴掌长的鲤鱼破腮去鳞,又摘干净了内脏,洗净后又在鱼身两侧每隔两厘米就斜切成翻刀,下手精准,间隔丝毫不差,切完,将鱼尾提起来略一抖,刀口张开,好不可爱。 红豆已经凑到了容妤跟前,盯着容妤的动作眼睛里满是欣叹。 就连李婶也是啧啧称其,没想到掌柜的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下手倒是狠,要是换成寻常小娘子,别说是自己上手杀鱼了,只怕连看都不敢看。 眼下厨子这种手艺活儿向来都是讲究的传承,怕容妤以为她偷师,李婶找了个理由避了出去。 容妤虽然不介意别人在旁边看,但毕竟才刚接手,彼此性情也都还不相熟,对李婶的自觉避让也比较欣赏。 不过对于红豆,容妤就不是这么个态度了。 “看好了,从今日起你也得学着做。”容妤麻利的倒了白酒、细盐均匀的洒在刀口上,抹了抹,让鱼肉腌制入味,一边朝红豆道。 “啊?”红豆无意识的发出一个单字音节,目露纠结。 这看起来好难的样子啊!别的不说,就说那刀工就够她练好久了。 “难也得学!”容妤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学习。”况且还有她这么一位优秀的老师在,容妤很自信,不说教出一位举世名厨,但教个能独挡一面的合格厨师还是可以的。 况且,总不能每次都是她来下厨。 红豆眨了眨眼,也知道自己厨艺不怎么好,哪有做丫头的每次都靠主子来做饭,她可是立志要做完美丫头的人! 握了握拳,红豆坚定点头,“好!” 容妤满意笑了,这正是她喜欢这丫头的原因。 不怕吃苦,有毅力,最主要的是,有一片赤诚之心。 这是一个合格厨师必备的品质。 ※※※※※※※※※※※※※※※※※※※※ 糖醋鲤鱼没吃过,但吃过松鼠桂鱼哈哈,入口的瞬间只觉得美味,灵魂都要出窍了,酸甜口真的挺下饭,就是吃多了容易腻 这几天更新时间暂时还没有定,但会日更 第9章 麻婆豆腐 在等鱼腌制入味的空档,容妤又拿了一个稍大的盆来调面糊。 在盆里加入面粉、鸡蛋、少量清水搅拌均匀,面糊细腻,筷子一搅,提起来时呈现一条直线,容妤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腌制好的鲤鱼放入盆中,在鱼身表面、刀口处以及鱼腹均匀的挂上了一层糊。 红豆在一旁看着,眼睛瞪得老大,生怕忘了其中一个步骤。 “下油锅炸的时候,油温不能过低也不能太高,八成热的时候最好。”容妤有心教她,在做菜的时候讲解也就格外仔细了起来,用筷子在烧热的油里蘸了蘸,见已经冒了细碎的小泡,容妤才将备好的鱼放了进去。 “诗经有云:岂食其鱼,必河之鲤。鲤鱼又称龙鱼,真正做好的糖醋鲤鱼应呈‘三翻四翘’之姿,形如鲤鱼跃龙门,而要做到这一点,关键在两步,一是刀工,二就是炸制方法。”容妤手下动作不停,“刀工改日再教你,你现在先学如何炸。” 只见容妤将右手手指插入鱼嘴中,拇指和食指则捏住了鱼腹处的鱼鳍,同时,无名指和小指则捏住鱼尾,使鱼腹打开,鱼身成弓形,然后才放入热油中浸炸。 看着这颇有难度的指法,红豆下意识的伸手模仿了一下,然后,秀气的眉头几乎快拧成麻花。 容妤一边控制着鱼身,一边又拿了一双筷子从鱼嘴处交叉插进去,撑开鱼鳃,将鱼身放倒,使之完全定型。 由于鱼身上有水,在热油里翻炸的时候时不时有油花炸开,溅到容妤手上,瓷白如玉的肌肤上几个红点十分的醒目。 连红豆都会在油花溅起来的时候下意识的躲一躲,容妤却安然站着,哪怕是被溅了一手油花依然神色如常,注意力全在锅里的鱼上,像是丝毫没感觉到痛。 红豆看得有些不忍心,咬咬唇,上前,“小姐,还是我来。” “你来?”容妤斜了她一眼,“你还是先好好看着学。” 容妤用勺子不停的往鱼上淋热油,让它受热均匀,等鱼表面已经泛起了金黄,才将鱼捞出,略冷了冷,又进油锅复炸。 炸好的鱼色泽金黄,头尾翘起,十分小巧可爱。 “做糖醋鲤鱼,关键的在于糖醋汁,”容妤另起锅烧油,下了白糖炒出糖色,又加了葱姜蒜末,等爆香之后才放了清水。 等汤汁烧开,容妤又加了早就备好的白糖和醋,又放了自制的水淀粉勾芡。 眼见汤汁越熬越浓稠,红豆吸了吸鼻子,赞道:“好香啊!”酸酸甜甜的香味,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开。 容妤勾了勾唇,在红豆惊羡的目光中,将熬好的糖醋汁浇到了早就炸好的鲤鱼身上,由于汤汁还是滚烫的,接触到鱼的瞬间还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股浓烈且霸道的香味扑鼻而来。 前凸后翘的鲤鱼配上晶莹红亮的汤汁,十分的动人,容妤还十分有情调的用胡萝卜雕刻了一朵花,放在鱼嘴处,十分的相得益彰。 红豆眼睛都快黏上面了,她家小姐手也太巧了,一道菜做得跟工艺品似的,瞧着都让人不忍心吃了。 昨晚糖醋鲤鱼,容妤又着手来做下一道菜,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可以说是川菜的代表作,以麻辣着称,不过比起工序复杂的糖醋鲤鱼,这道菜要简单的多。 容妤将开水汆烫好的豆腐捞起,在切葱姜蒜末时犹豫了一下,只挑了两个辣椒切了。 她自己喜欢川菜麻辣的口感,只是她有注意到,淮安人可能是地处南方,口味要偏甜一些,作为厨师总得兼顾大众口味。 因为这边缺少现代那些调料,容妤这次是借鉴的书上记载的最原始的麻婆豆腐的做法。 起锅热油,等油烧滚了就将切好的干辣椒末放了进去,接着放猪肉糜,等煮到干酥烂时再下豆豉,让汤汁彻底熬滚,一股浓郁的香味渐渐溢出来才放了豆腐,小火炖煮让汤汁慢慢收干,撒上一把花椒末,顿时异香弥漫,霸道且浓烈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李婶进来看粥,闻到这股子香味,也忍不住凑过来瞄了一眼,“呵!好香的味道,这是做的什么?” “麻婆豆腐。”红豆脆生生的答。 看着锅里那色泽红亮的颇有弹性的豆腐,李婶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越发期待起待会儿的午膳来。 容妤又迅速的炒好了两个菜,外加一个汤,四菜一汤摆在桌上,鲜香四溢,光是看着都让人食指大动。 “好了,”容妤拍了拍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朝红豆道:“喊人来吃饭。” 红豆应了一声,刚准备走,突然一阵响动传来,红豆脸色一变,拔腿就往楼上跑。 房间里,刚刚醒来的小少年看着这陌生的房间,眼睛里迷茫中带着一丝防备,等看到地上呆坐着的小崽子时,脸上则满是愕然,他胳膊还抬着,保持着推人的动作。 团哥儿仰着小脸,呆呆的看着少年,小嘴瘪着,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 见他这模样,少年冷漠的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心虚,他刚醒来就见这小崽子趴在自己跟前,然后就下意识的推了一把,没想到居然给人推地上去了。 他认得这小娃娃,方才在大街上看见过。 少年抿抿唇,从床上跳了下来,刚准备拎着团哥儿的衣领将人扶起来,突然门被人大力推开。 红豆匆匆赶来看见的就是自家小少爷被人拎着衣领的模样,目光从一旁地上倒着的凳子上扫过,红豆心中陡然生起一股怒气,上前一步,在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劈头就将团哥儿夺了过来搂在怀里。 “你好好的欺负我家少爷做什么?亏小姐还将你带回来,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的,简直就是狼心狗肺”见团哥儿眼眶有些泛红,加上刚才那一幕冲击力太强,红豆只以为小少爷受了欺负,立马叉腰骂了起来,要不是顾忌身份,只怕她能直接扑上去揍人。 请大夫?熬药?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见红豆一脸怒容,他反而神色冷静,就那么站着,抿着唇一句话没说。 这副样子落在红豆眼里就更气了。 “吵什么呢?”容妤匆匆赶来,见方才还昏迷着的乞儿眼下竟好好的站着,不禁一喜,“你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温柔的女声让正发愣的云熠回神,目光落在那张柔和娇美的脸庞上,少年眉头拧了拧。 他认得这个人。 在大街上他不小心推了她一把,差点让她摔倒。 还记得,在自己被徐家人打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后来她转身走了。 可现在,自己却在她家里。 “小姐,这小子他欺负小少爷。”红豆可不管这么多,忙不迭向容妤告状。 云熠握紧了拳,正准备反驳说没有,但对上红豆恶狠狠的表情,突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将脸侧到了一边,嘴巴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容妤目光在少年身上转了一圈,从红豆怀里将团哥儿接了过来,“团崽,告诉阿娘,大哥哥有没有欺负你?” 云熠背对着门,并没有看见她的表情,正握拳强自忍耐时,就听柔和的女声再次响起,“红豆,团崽说没有,是你误会了。” 看着身形单薄的少年垂头站着,容妤摸了摸团哥儿的头,朝红豆道:“你把人小朋友吓到了,该去道个歉。” 红豆也看见团哥儿摇头了,再想到刚刚那一顿骂,也觉得有些尴尬。 立马上前走到了云熠身边,低声道:“那个,不好意思啊,是我误会你了。” 云熠紧握的拳头松开,抬头,看着一脸不好意思的红豆,再扭头看正温和冲他笑以及满脸好奇的小娃娃,没有说话。 “既然醒了就来吃饭,”容妤笑道,“刚做好,还热乎着呢。” 红豆现在正愧疚,这孩子被人揍成这样就已经够可怜的了,自己居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给人一顿骂,实在是不应该,也赶紧道:“我家小姐手艺可好了,快来吃。” 云熠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腹中雷鸣,俊秀的脸悄悄红了,轻轻地点了点头,嗓子因为长时间没说话干哑的厉害,“谢谢。” 李婶与英娘侯在桌边,没敢落座,见容妤下来赶紧让开了位置,“辛苦掌柜的了。”这菜色,说是淮安城里最好的徐家酒楼做出的都有人信,掌柜的真的是太能干了。 餐桌上规规矩矩摆着四菜一汤,各个都色泽鲜美亮丽,光论外观绝对称得上是精致,云熠眼中也闪过惊艳。 “坐,不用拘谨。”容妤笑着招呼人,李婶与英娘推辞了一番,还是抵不过美味诱惑,坐了下去。 云熠却迟迟不敢坐下,还是红豆给他摁下去的。 云熠不敢动筷,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诱人的香味控制不住的往鼻腔里钻,他只能暗暗咽口水。 “那些菜太重口,你脾胃弱,还受不住这些,得先调理调理。”云熠正艰难咽口水,就见面前多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粥,下意识抬眼,就见容妤正弯唇从他笑,“白粥养胃,先喝粥,慢慢来。” 云熠看看面前这碗白粥,再看看桌上摆着的一应菜色,突然眼眶有些发涩,闷闷应了一声,就低头捧着白粥喝了起来。 白粥入口,软糯香甜,热腾腾的粥顺着喉咙一路滑下,只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容妤在一边看着他大口大口喝粥,时不时瞥桌上的菜一眼,响起大夫说的这人是活生生饿晕的,心中又好笑又心疼。 思索了一下,交代众人先吃,自己则又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容妤就端了两碗金灿灿的鸡蛋羹出来,色泽金亮,蛋香扑鼻。 一碗蛋羹放在了团哥儿面前,一碗则给了云熠。 “光喝粥没什么滋味,夹着这蛋羹一起吃,有营养也好消化。”看见被放在自己面前的蛋羹,云熠是真的愣住了,他压根就没想过这蛋羹居然是给他的。 “不,不”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头上多了一抹温热,云熠瞬间瞪大了眼,呆呆的看着朝他笑的容妤。 “不用客气,身体要紧。”容妤收回落在他手上的手,“不够就添,满满一大锅粥可是专门为你熬的。” 明明被徐家人围揍时都没有吭一声的倔强少年,此刻在温声安慰中却红了眼眶。 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云熠也不说话,端起蛋羹就大口吃了起来。 入口爽滑,咸香扑鼻。 他觉得,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羹。 李婶与英娘将容妤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由得赞了一声,掌柜的真是个大善人。 第10章 云熠 “小姐,这道糖醋鲤鱼滋味简直绝了,”好不容易等到容妤上桌,红豆迫不及待的朝垂涎已久的鱼肉伸了筷子,一尝之下,顿时惊为天人。 容妤对她的样子见怪不怪,掀了掀眼帘,“同样的话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每做一道新菜红豆都是这个反应,她都已经习惯了。 红豆嘴里还含着饭,含糊不清道:“我读书少,憋不出来好词儿,不过好吃就是好吃,小姐你这手艺只开个早点铺子简直太可惜了。” 李婶与英娘也不住的点头,“掌柜的手艺确实是好。” “这麻婆豆腐麻中带辣,可有滋味,就着这汤我可以连吃两碗饭。”李婶笑道:“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有滋味的豆腐,过去三十多年竟都白活了。” “那眼下可值得了,”红豆笑,“跟着咱们小姐,不愁没有好吃的。” 容妤敲了一下红豆的头,冷笑道:“你可别想着偷懒,下次就你做。” “我做也行啊,就看小少爷乐不乐意。”红豆笑嘻嘻的。 话一出,李婶几人都笑了。 云熠支着耳朵听几人讲话,脸上不自觉也露出了笑意。 一场午膳吃的十分的欢乐,特别是李婶两人,原本还有些畏惧这位新掌柜,一顿饭吃下来只觉得那点子距离感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吃完饭,李婶两人自觉去收拾碗筷,云熠则立马提出要走。 “今日多谢掌柜的赐饭,这顿饭我必不会白吃,来日定将报答。”少年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朝容妤鞠了一躬,拱手道。 看着半大的少年虽然身形单薄,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再听他说的一定会报答的话,容妤弯了弯唇,虽然这少年眼中没有了初见的戾气,但能看得出是个心高气傲的,倒是不像寻常的乞儿。 容妤让红豆将团哥儿抱出去玩,思索了一下道:“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留下来?”云熠一愣。 “我这店里才刚开业,正缺人手,你若是愿意留在我店里做工,那么管吃管住,一个月另开两百文月前,要是生意好还有额外福利,你说如何?” 也不知道这少年究竟是过的什么日子,小小年纪一身毛病,容妤叩了叩桌子,见他迟疑,不由得问:“你可是家里还有什么人?” 云熠沉默了一下,点头。 若是家境稍微好些,又怎么会沦落到饿晕的地步,容妤摇摇头,“工钱再给你添一百文。” 云熠是真的有些心动,挣扎了半响,还是摇头,“多谢掌柜的美意,云熠还是不留下了。” “为什么?”容妤问,见他不答,又问道,“你叫云熠?哪个熠?” “仓庚于飞,熠耀其羽。”微哑的少年音响起,容妤动作一顿,抬头,神色有些诡异。 好嘛,现在当乞丐的都这么有学问了吗? “你上过学?”容妤问,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少年脸上,有些好奇。 洗去了脸上沾染的污渍的少年其实长得很是清俊,模样算得上好,只是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面颊有些削瘦,独独一双眼睛明亮生辉。 云熠一愣,见到她有些好奇的目光,自觉失言,张了张嘴,低低应了一声,“读过几年书。” 这年头读书可是个奢侈事儿,这得是家中出了多大的变故才会沦落街头成为乞儿。 容妤再瞧他的目光里就更多了一丝同情,也没有再多问,拍了拍他的肩,“我这店里一直都招人,你要是什么时候愿意来,就只管来。” “多谢掌柜的。”云熠虽然还是有所防备,但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抿唇道谢。 “方才大夫给你开了些药丸子,你一并带走,记得每日按时服用。”容妤也不强留他,想到他说的家里还有人,想了想又唤来英娘,让她把刚才剩下的饭菜挑着好的打包。 等容妤将包好的药和饭菜送到云熠手上的时候,云熠眼眶都红了,忙推着就要拒绝,却被容妤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你总不能自己个儿吃独食,这饭菜味道不怎么好,也就是寻常,带回去让你家人也帮着尝尝看。” 轻柔的女声十分温和,云熠鼻尖一酸,后退了一步,“啪”地一声就跪下了,“多谢掌柜的大恩。” 容妤被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扶起来,俯身为他拍去袍子上的灰,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君亲,我可当不起。” 云熠用袖子粗鲁的擦了把眼泪,哑着嗓子道:“我会报答您的。” 容妤点头,“我等着。” 等红豆带着团哥儿溜了一圈食回来,就见容妤单手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左右看看没见了那少年的影子,不由得好奇,“小姐,那乞儿的人呢?” “走了。” “什么?”红豆一惊,“他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容妤懒懒抬眉。 “一两多银子呢,人就这么走了,当真是连个响都没有。”红豆小声嘟囔。 容妤嘴角一抽,简直是哭笑不得。 得!小丫头算是和那一两银子给杠上了。 但很快的,红豆就将那撒出去的一两多银子给抛到了脑后。 无他,这两天酒楼生意不错,那一两多银子早就赚回来了。 先前推出的灌汤包与烧麦成功的为容妤新开的酒楼打出了一点名声,许多客人都是回头客,几乎连着三天都驻在了这里,口口相传的还带了不少新客人。 今日准备了灌汤包与烧麦各五十笼,才刚一个时辰就全卖光了。 “掌柜的,这汤包味道甚好,不如明日仍旧做这个?”刘大虎砸了一下嘴,跟容妤打商量,“烧麦味道也不错,才三天,都吃不够。” “对啊,掌柜的,这汤包还没吃够呢,我家夫人就爱这个味。” “怎么,明儿就不卖这灌汤包了吗?我这还是头回吃呢。”有初来的客人愕然。 “掌柜的,你看,大家都说好,明儿就再做一天如何?”刘大虎笑道。 刘大虎就是第一日那个与容妤搭话的商人,一连来了三日,顿顿都是五笼包子,这么一个大主顾容妤也算是熟识了,说话也随意,笑道:“灌汤包是好吃,但吃多了难免没有新意,不如换个新样尝尝,若是喜欢日后还可以再上。” “那明日吃什么?”刘大虎好奇。 容妤微微一笑,“明日不营业。” “啊?”刘大虎愣住,不光他愣了,店里还没走的客人也愣了。 “掌柜的莫不是家中有事?”怎么明儿就不开张呢。 容妤摇头,“要上新品,总得花时间准备不是。” 做六休一是她一早就想好的,一则有个喘气的时间,二也是为了腾出时间来让她琢磨新品。 刘大虎微微瞪大了眼,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个理由,毕竟这街上开店的恨不得三百六十天有四百天都开店赚钱,哪有这样给自己放假的,不过,似乎听起来也有些道理。 刘大虎一抹嘴,爽快笑道:“那好,后日定来尝尝老板娘研制的新品。” 这店里做的早点滋味实在是好,就是多等一天也使得。 店里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称后日一定来。 其他的都是虚的,唯有吃到嘴里的美味才是真的,只要抓住了食客的味蕾,不怕没有回头客。 第11章 英娘 容妤说歇业就歇业,等店里收拾妥当,就在门口挂了个暂停营业的牌子,又放了李婶与英娘一天假。 虽然这般做生意还是头一回听说,李婶心中嘀咕,面上却是一片喜色,她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要照顾,这种干几天活就歇息一天的做法实在是大大方便了她两边兼顾,忙告了谢就赶着回去了。 见容妤要关店,英娘脸上却露出些踌躇之色。 “怎么了?难得有一天空闲,你还不快回家去?”容妤见小丫头一副赖着不肯走的样子,不由得笑道。 英娘咬咬唇,几天相处下来也知道这位掌柜脾性不错,当下就鼓着勇气开口,“掌柜的,我可不可以就留在店里帮着看店?” “店都不开,有什么需要看的?”容妤笑。 见英娘面露难色,容妤挑了下眉,问道:“怎么,你不想回家?” 店里虽包食宿,但难得一整天的假,当然是赶紧回去放松放松。 英娘巴掌大的秀气脸庞上露出一丝愁色,像是有些难为情,半响才低低开口:“若是回家去了,我只怕就出不来了。” 出不来? 容妤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回去了,就要嫁给同村的赵秀才,我此番是偷跑出来的,”英娘低声道。 容妤有些惊讶,“嫁给秀才?这亲事倒也不赖,只是我记得你才十三岁。” 俗话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时下有功名在身的人总是格外受尊敬些,英娘这门亲事也还算不错,只是如今大庆律法有规定,女子年满十五方可嫁人,这十三岁怎么看都太早了。 “我们村子偏,不讲究这些。”英娘侧过脸,飞快的抬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才苦笑道:“只是那赵秀才,如今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 什么? 容妤顿时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五十而知天命,在普遍结婚年龄十几岁的大庆,五十岁都快能给英娘做曾祖父了。 “这年龄相差也太大了一些,你阿爹竟也舍得?”容妤眉头拧得死死的,话刚出口就觉着不对了。 时下略贫苦些的人家遇到灾荒之年,卖儿卖女都是常有的事儿,更不用说只是将女儿嫁给一个年纪大些的秀才,别说是舍不得,没准还会欣喜于多了个秀才女婿呢。 这么一想,容妤脸色就冷了下来,再看红豆,同样是一脸愤愤,明显的两人都想一处去了。 见英娘伤心流泪,容妤正准备出言安慰,就听她哑着嗓子开口,“阿爹哪里舍得,阿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阿娘去世的早,就我与阿爹两人相依为命,阿爹万万不肯。” 没想到有这种神反转,容妤默默将要安慰的话咽了下去,脸上有些讪讪。 就说嘛,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没有几个父母会真的舍得抛弃自己的儿女。 红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有些落寞。 英娘的阿爹舍不得让她嫁给一个五旬老翁,她的爹娘却为了换一口吃的将她卖给了牙婆子。 英娘垂着头,眼泪刷刷往下掉,声音有些哽咽,“只是那赵秀才实在是逼人太甚,说若是不将我嫁过去,就划了我阿爹乡试的名额。” 容妤募地瞪大了眼。 划了乡试的名额? “你阿爹也是读书人?”容妤问。 英娘点头,“阿爹早些年就已经是秀才了,只是家里条件不大宽裕,阿爹又要照顾我,才耽误了继续科考,原本是打算今年参考的,可是” 英娘说着,声音哽咽,眼泪又簌簌的往下掉。 容妤眉头狠狠的拧了起来,要知道,科举就跟现代的高考一样,乃国之重器,怎么能任由人拿捏?况且,成了秀才就相当于是个读书人了,可以不纳粮,见官不拜,在官府造名册上都是有登记的。 “赵秀才也只不过是个秀才,如何能左右乡试名单?”容妤问。 “那赵秀才是我们那儿的大户,他伯父就是负责登记名册的里正,在官府里也颇有人脉,阿爹虽是秀才,却也不过白身,如何能与他们相抗?”英娘苦笑。 虽说功名难考,但如今这世道,秀才的确是不大值钱。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功名声望也不过是一纸空文。 “所以,你阿爹要用你去换一个乡试的名额?”容妤斟酌着问,脸色有些冷了下来。 说到底还是利益交换。 英娘摇头,“不是。” 容妤这会是真有些听不懂了,红豆比她更急,“那是什么?” “是我自己要嫁的。”英娘小声道。 “啊?”红豆愕然。 “阿爹读了一辈子书,为的就是考取功名,以阿爹的学识,要是能去科考,绝对会一举高中,我不能让阿爹为了我就放弃这次机会。” 英娘说着,眼泪又来了,“可,可阿爹知道后发了好大的脾气,直说要断绝关系,将我赶了出来,连夜让我离了家。” 看英娘泪眼婆娑的样子,容妤心头一酸,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对父女,一个为了阿爹的前途,甘愿委身五旬老汉,另一个则不愿女儿入虎口,宁愿自舍前途将女儿逐出家门。 读书人最大的心愿就是科举入仕,英娘她阿爹竟然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容妤突然心生佩服。 看英娘的样子,显然也是知道她阿爹的用意的。 只是那赵秀才实在是可恶! 容妤心中怜惜,柔声问:“我听你的口音,好像是本地人。” 英娘轻轻点了点头,“我家就在城外三十里的赵家庄,我,我舍不得阿爹,”英娘哽咽着嗓子,“我不见了,赵家人指不定怎么为难我阿爹呢,可我又不敢回去” 红豆抽着鼻子,哭的比英娘这个当事人还要伤心。 英娘这姑虽然年纪小,但这几天观察下来行事却十分妥帖,平时也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样子,要不是这会儿听她说,容妤还真想不到她承受了这些。 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一边是被迫嫁人的恐惧,一边是对唯一的亲人的担忧思念,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容妤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背,动作很轻柔,安抚意味十足。 英娘或许也是憋得狠了,趴在容妤怀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等好不容易平复好心绪,见容妤的衣服都被濡湿了一大块,有些无措的捏着衣角:“掌柜的,您衣裳脏了。” 想到刚才自己居然搂着掌柜的哭,英娘悄悄红了脸,不过,掌柜的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甜甜的,跟蜜糖似的。 “没事。”容妤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见英娘脸上泪痕未干,皱眉问道:“那你就一个人住店里?”李婶家有老小,又离得近,做完了工一般就回去了。 英娘点头,“从前也是这样的。” 后头单辟了两间房,就是用来给员工歇息的,只不过从前店里人多,眼下就她一个人住着。 之前这酒楼开着从早到晚都营业,店里自然少不得人,可现在店里只在早上开门,其余大部分时间都空着,让英娘继续跟以前一样在店里待着也行,横竖住的地方也有。 只是,看着小姑娘眼眶红红的样子,容妤有些心软,“我家里还有空屋子,不如今日跟我回去。”小姑娘一人在外怪可怜的。 见英娘瞪大了眼,容妤笑眯眯的打趣,“放心,不收你租金,也不扣你月钱。” 英娘是真没想到掌柜的会让自己住到她家里去,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忙道:“谢谢掌柜的。” 红豆这会儿抹干了眼泪,凑过来携了英娘的手,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朝容妤笑:“小姐,就让英娘同我住,正好有个伴。” 容妤自然没有异议,“只要英娘不嫌你闹腾就好。” “不会不会,”英娘忙摇头,“红豆姐人可好了,我求之不得。”说完还不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刚哭过的小丫头眼眶还红红的,衬着巴掌大的脸,倒是十分惹人怜。 红豆得意的冲容妤努了努嘴。 容妤发现,这丫头胆子是越发大了。 见方才还哭的稀里哗啦的两人,眼下已经姐妹情深的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满脸笑容,容妤无奈的同时又有些欣慰,没想到大大咧咧的红豆也有会小意哄人的时候。 关了店门,在回家之前,容妤又领着几人去了一趟菜场。 一路上,红豆的眼睛止不住的往手上拎着的东西上瞟,脸色隐隐还有些发白。 容妤抱着团哥儿慢悠悠的跟在身后,瞧着红豆的小动作,好心提醒,“你记得看路,这东西可经不得摔。” 红豆苦着一张脸,看着手里拎着的绳子上串着的一坨红白相间的不明物体,恨不得直接把东西给扔出去,再想到待会儿还让将这玩意儿做成吃食,她整个人都瘆得慌。 “小,小姐,这,这东西真的能吃吗?”红豆哭丧着脸,不死心的问。 英娘走在旁边,同样看得心里发憷。 容妤笑眯眯的:“当然能吃,难得碰见这么新鲜的猪脑花。” 炸猪脑,猪脑汤,凉拌清蒸水煮想想就是美味! 第12章 天麻炖猪脑 等好不容易回了家,容妤照例一头扎进了厨房,这会儿红豆却不像从前一样往前凑,白着脸看容妤动作娴熟的处理那团猪脑花,红豆怎么想都觉得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小,小姐,你好好的买这东西回来做什么?”红豆十分不解,“这些都是要丢的下水货。” 时下人认为动物内脏不吉利,往往只有穷苦人家或者是要下苦力的人才会吃这些下水货,更不用说这看着就渗人的猪脑花,别说是弄来吃,一般人连碰都嫌脏手。 也不怪红豆是那般反应。 容妤去的时候肉铺老板正要将这东西给丢了,她提出要买时,就连老板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就收了十文钱一股脑将三串猪脑花全给了她,倒是让她捡了个便宜。 容妤笑道:“别看它样子丑,里面的营养可是比猪肉还要多,对气血虚亏的人来说更是大补。” “真的吗?”红豆小声嘟囔,“这瞧着就都心里发慌,反正我是吃不下去。” 容妤挑了一下眉,笑得意味深长,“希望你待会儿还能这么说。” 要知道,有一种定律叫做—— 真香! 红豆十分有傲气的挺了挺胸膛,“不是小姐你说的吗?吃食讲究色香味俱全,这东西光是色这一关就不合格,如何还能让人下咽?” 食物也是要讲究美感的! 好嘛,这才几天小丫头都开始向美食评论员进发了? 容妤也不与她争辩,淡淡的笑了笑,就继续处理猪脑花。 华国人号称饕餮,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就没有上不了华国人餐桌的东西,口味之广还曾引来不少外国人的吐槽。 这些在大庆人眼中避之不及的腌臜物,在容妤看来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下水货虽然有些腥味儿,处理起来也麻烦,但要是做好了,可是比肉还要好吃的多,容妤想着,突然就对下次店里上什么早点有了主意。 猪脑花是个好食材,可清理起来也确实是麻烦。 大概是店老板本来也没把这东西当回事儿,猪脑上粘了不少骨髓,这玩意儿必须得清理干净了,不然吃起来味道就会大打折扣。 光是挑筋膜容妤就挑了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将猪脑花清理干净,容妤锤了锤有些发酸的腰,心中直叹气。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有一个得力助手的好处了,这种辅助活儿让她一个大厨来干,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红豆是不用指望了,看来还是得招人啊! 下次招人的标准就按胆大的来! 容妤歇了一会儿,见时辰差不多了,就准备来做菜。 正准备喊红豆过来搭手,结果环顾了一圈,发现刚才还在这儿的人一溜烟就没影了,随即又见英娘从门口进来。 “掌柜的,是要做饭了吗?我来帮你。”英娘擦净了手,就要来帮忙。 “红豆呢?”容妤问。 “红豆姐去照看小少爷了,让我来给你打下手。”英娘笑道。 看着英娘秀气脸庞中隐隐露出的稚气,容妤差点被自家丫头的骚操作给气笑了,居然拉英娘过来顶包,一个猪脑花就能将她吓成这样? 容妤心中冷笑,收回要招人的想法,决定以后所有的下水货都让红豆来清理。 要学做菜,首先就从怎么挑选清洗食材做起! 房间里陪着团哥儿玩的红豆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红豆琢磨着自己临时落跑的行为应该没有被小姐发现。 “掌柜的,这些食材要怎么做?”英娘探头看着那些清理好的猪脑花,眼中也闪过一丝怯意,但表情还算正常,甚至还上手戳了戳,“好软啊。” 看着她的动作,容妤有些惊讶,“你胆子倒是大。”居然还敢上手。 英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笑道:“乍一看是挺怵人的,但习惯了也还好,我还亲手杀过鸡呢。” 英娘伸手比划了一下,“那么大的母鸡,力气可大了,那天我给鸡放血,结果下手狠了,鸡脖子都快断了,可那只鸡硬是从我手里挣脱,屋前屋后的足足绕了三圈才倒地呢!”英娘心有余悸般的拍了拍胸口,脸上还适时露出一丝惧色,“那天可把我吓坏了。” 听英娘绘声绘色的描述,再想想一只断脖子鸡扑扇着翅膀满地跑,旁边站着个被吓傻的小姑娘的极富画面感的场面,容妤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胆子倒是大,要是寻常小姑娘只怕早就哭了。”容妤夸道,毕竟,那场面是挺吓人的。 英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咬咬唇,小声道:“其实,我也哭了。”哭的可惨了。 容妤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姑娘可真有趣。 没想到掌柜的说笑就笑,英娘一张素白的小脸羞得通红。 怕小姑娘生恼,容妤也不逗她了,让她帮着看火,自己则着手准备菜。 猪脑不禁放,而且这里又没有冰箱之类的可以保鲜的东西,干脆今儿午膳就来一个全猪脑宴,要是红豆知道容妤的想法,估计得直接哭出来。 将三副猪脑都先用白酒泡着去腥,容妤琢磨了一下,很快的就有了想法。 “掌柜的,这是什么?”见容妤拿出一包白色的东西,英娘认出这是她方才特意去药房买的,不禁有些好奇。 “天麻,”容妤道:“天麻炖猪脑,具有祛风、通脉、补髓的功效,是再好不过的药膳炖品。” 英娘听得懵懵懂懂,老实守在灶台前看火,时不时往容妤那儿瞟一眼,脸上满满的好奇。 掌柜的可真是厉害,人漂亮不说,就连吃食都懂得这么多。 容妤先将天麻洗干净,又放了白酒,一起放上蒸笼蒸,等熟了再取出来切片,这样虽然麻烦些,但要比直接上水煮功效更出得来。 在蒸天麻的同时,容妤又将猪脑放入砂锅内,加入花椒水、葱姜,盐,直接大火炖煮。 这道汤的做法并不复杂,也不需要有太多的调味品,让英娘兼顾着火,她则开始准备下一道菜。 不一会儿的功夫,几盘菜做好。 “掌柜的?这些菜都是刚才的猪脑花做出来的?”英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说呢?”容妤笑着反问。 一共三个菜,油炸红烧清蒸,色香味三个字几乎占全了,诱人的香味儿直往人鼻腔钻,英娘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喃喃道:“可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样子美是美,就是跟那模样吓人的猪脑花不搭边,要不是她亲眼看着,怎么着都不会眼前这几盘菜与脑花联系起来。 容妤笑了笑,递给她一双筷子,“你尝尝。” 英娘忙摆手,“不,不了,我看看就好。” 虽然看不出来,但毕竟真材实料在那里啊,英娘还是有些心虚。 容妤不由分说将筷子硬塞进了她手里,催促道:“先尝尝看。” 英娘不好推辞,挣扎了半响,筷子朝那盘色泽金黄的炸物伸了过去,鼓起勇气,闭眼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的口感仿佛包了块豆腐,炸物特有的香味夹裹着咸香的滋味儿在舌尖蔓延,英娘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将剩下的半块给扔进了嘴里。 “怎么样?”容妤笑着问。 英娘狠狠点头,千言万语化成两个字,“好吃!”她觉得,就冲这能让人连舌头都恨不得吞下去的好滋味儿,脑花不脑花的简直一点都不重要。 容妤挑了挑眉,心中有些得意。 就她的手艺,就算是根草都能做出人间美味。 猪脑汤也做好了,四菜一汤摆在一起,瞧着实在是丰盛,红豆却是一脸苦大仇深,怎么就都是猪脑花呢,早知道就该拦着不让小姐买了。 “红豆姐,你也尝尝,掌柜的手艺可好了。”英娘实在是看不下去红豆只扒白米饭的行为,忍不住小声道:“特别是那红烧猪脑,味道十分鲜美。” 连团哥儿都吃的津津有味,红豆虽然也垂涎那诱人的香味,可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坚决摇头,“我觉得今天的米饭特别香。” 容妤慢悠悠喝着汤,行,香就香。 “怎么好像有人敲门?”红豆突然支着耳朵听了听,“刷”地站起来,“我去看看。” 见红豆一溜烟跑得没影了,英娘忍不住小声道:“掌柜的,红豆姐好像胆子有些小。” 容妤“噗呲”笑了出来,差点呛住。 “大概。”胆子小?这会儿胆子的确挺小的。 第13章 荔枝 “哟,容娘子,这就开始吃午膳了?”爽朗的男声传来,容妤抬头,看见红豆身后跟着的人,也是一愣,忙站了起来,“开阳大哥?” “什么大哥不大哥的,容娘子这么客气干嘛,直接叫名字就是。”开阳大步走了进来,胳膊上还挎着个竹编的小篮子,目光从桌上那十分丰盛的菜色上扫过,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挪开,抬了抬手上提的篮子,冲容妤笑道:“刚从岭南送来的新鲜荔枝,来给容娘子送些尝尝鲜。” “荔枝?”容妤眼睛一亮。 她差点忘了,如今是七月,算算时间正巧是荔枝上市的季节,只是这里可不比现代,交通发达,荔枝又是时鲜水果,大老远的从岭南运过来不是件容易事。 容妤搓搓手,是真的有些惊喜了。 瞧容妤的样子,开阳就知道今儿自己这礼是送对了,赶紧摸出一个递过去,“容娘子尝尝看,滋味可甜了。” “这是,挂绿?”容妤接过看了看,挑了下眉。 见容妤居然能准确的说出这荔枝的名字,开阳有些惊讶,“这你也认得?” 容妤笑,“挂绿算是荔枝中的珍品了,果壳颜色□□分,果身有条绿线纵贯前后,十分好辨人,挂绿这名字也是这么来的。”只是她记得,时下挂绿产量并不多,一直都是作为贡品,市场上很少能见到卖的。 “还真是!”开阳也拿了一个细瞧,果真与容妤说的一般无二,“容娘子观察的可真仔细。” 哪里是观察仔细,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要知道,她当初为了研究怎么用荔枝做菜,几乎将叫得上名号的荔枝品种给搜罗了个遍,这挂绿算得上是其中翘楚了。 这话容妤当然不会就这么说出来,只是略矜持的笑了笑,剥了皮尝了一口,晶莹丰润的荔枝果肉略脆,十分清甜,嚼起来还有着些许韧劲儿,容妤真心实意赞了一声,“好新鲜的荔枝。” 荔枝娇贵,又不易保存,有“若离本枝,一日色变,三日味变”的说法,而这荔枝吃起来却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一样,十分的新鲜。 “那可不,这是今年的头一批,刚快马加鞭从岭南送过来的。”开阳有些得意,御贡的东西,不是最好的都不敢往这儿送。 容妤回味了一下口感,笑道:“我吃着好像还有些清凉,这是用冰了?” “容娘子是怎么吃出来的?”开阳瞪大了眼。 实际上,这荔枝不是从岭南直接送过来的,而是往盛京绕了一圈,虽然快马加鞭,但一来一回还是耽误了不少功夫,为了保持新鲜,一路上都是用冰镇着的。 “用冰了虽然可以保持新鲜度,但口感还是有细微的差别的,果肉吃起来也更紧实些。”说白了就一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开阳听得头晕乎乎的,反正他是个大舌头,什么都吃不出来。 见开阳将提着的满满一篮子往这儿放,容妤赶紧摆手,“这也太多了,我只留几个尝尝味儿就罢了,这东西难得,你还是自己留着。” 开阳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随便吃,府里多着呢,要是觉得好,我再给你送几篮子过来。”开阳很是豪气。 送岭南送来的哪里只是几篮子?而是满满一大车! 按照惯例,岭南的荔枝都是上供的,今年也不例外,一车荔枝浩浩荡荡的由人押送着入了京,结果车都没卸呢,就叫陛下派人给送来了淮安,美其名曰送给阿弟打打牙祭。 乍一看是兄弟情深,前提没有打包送来的几箱子公文,想到自家王爷那张冷脸,开阳就忍不住抖了几抖。 眼下那一车荔枝还在院子里晾着呢,御赐的东西又不能扔,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也不爱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放着净糟蹋了,王爷倒是喜欢,但在气头上,再好的荔枝也不吃了。 眼见容妤好像喜欢,开阳立马道:“我待会儿再给你送几篮子来。” 有人帮忙,简直太好不过了! 几篮子? 容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看开阳的目光里透着一丝古怪。 她知道隔壁宅子的主人另有其人,开阳不过是个打工的,似乎在主人家的地位也不一般,但再怎么壕气送这种东西若是没有主人家的点头显然也不可能,千金难求的挂绿论篮送,她隔壁似乎住了一个了不起的土豪。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容妤也不扭捏,大方道谢,“那就多谢了。” 收了人家的荔枝,容妤琢磨着还是得回点礼。 容妤没想到,她这次还真就想错了,送荔枝什么的,跟宅子主人是谁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个,容娘子,我能在这儿蹭一口午膳吗?”开阳被那桌上时不时飘来的诱人香味给勾住了,还是决定脸皮厚一点,冲容妤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馋容娘子的手艺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时间去店里。” 好好一个俊秀青年,此时笑得跟朵花似的,瞧着就像是讨吃的大黄狗,容妤有些想笑,痛快点头,“只要你不嫌弃就好。”立马吩咐同样一脸诧异的红豆去准备一副碗筷。 不知道自己在容妤心中的形象已经成了某种家养动物,开阳几乎是在容妤点头的瞬间就蹿到了桌前做好,看着桌上摆着的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几盘菜直咽口水。 开阳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扭头就对上一张白嫩嫩的包子脸。 “团哥儿,还认得我吗?”精致得跟年画娃娃似的小包子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欢喜,就连开阳这种大老爷们儿也不例外。 团哥儿扑扇着跟刷子似的卷翘睫毛,瞅了他两眼,点头。 想到阿娘说的小孩子见了人要有礼貌,团哥儿迟疑了一下,朝开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娘耶! 开阳顿时被团哥儿那纯净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笑容给迷了眼,简直就是受宠若惊。 哪次见面这小娃娃不是板着个脸,这会儿居然还冲他笑了! “乖孩子,叔叔给你糖吃。”开阳立马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条件反射性的要去掏兜,掏了半天,在小娃娃好奇的目光中,开阳收回手,讪讪的摸了摸后脑勺,“今儿没带糖。” 哪个大老爷们儿没事在兜里装糖的? 围观了全程的英娘原先见到陌生男人的那点子惧意已经没了,不禁捂唇偷偷笑了起来。 见到团哥儿小脸上隐隐的失望,开阳不禁开始怀疑,他刚才冲自己笑是不是就是为了吃糖? 骗了人家的笑又不给糖吃,莫名的有种心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容妤忍不住笑了出声,揉了揉小娃娃的头发,朝开阳笑道:“他糖吃多了怕有蛀牙,不许他吃这些。” 说到这儿,容妤都忍不住叹气。 她不爱吃甜食,偏偏这小娃娃嗜甜如命,红豆又一直惯着他,每天随身小荷包里糖果就没少过。 结果上回发现,好家伙,一口嫩牙差点就让虫给蛀了! 她这才强制停了团哥儿的糖果供应,又将红豆一顿训,任由一大一小两人泪眼汪汪,硬是没改变立场。 果然,听容妤说话,团哥儿仰着小脸,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小脸上只差没把我要吃糖这几个大字给刻上去了。 容妤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话却十分的残忍,“不行。” 团哥儿瘪瘪嘴,有些恹恹的。 容妤端过一碗金灿灿的蒸蛋喂团哥儿,一边朝开阳道:“随便做的几个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就先随意吃吃,下次再做些好的请你。” 开阳笑,“哪有这么麻烦,这些菜就好的很,光是看着就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想他们当年上战场的时候,粮尽水绝连草根树皮都扒下来吃过,更不用说这位容娘子的手艺本来就是一绝。 开阳说的直爽,容妤心中暗自点头。 几次接触下来,也看得出开阳是个豪爽好打交道的人,只是看他的装束也不像是普通仆人,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的。 开阳告了谢,就动了筷子。 “嘶,好辣,”开阳戳了一块麻辣猪脑,刚一口咽下去脸就红了,浓烈的麻辣味儿从舌尖弥漫开来,开阳额头几乎是瞬间就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一副想吐就不敢吐的样子。 容妤一愣,这菜她只放了一点辣椒,调味时也是以麻为主,不会他吃不得辣。 “红豆,去倒杯水来。” 一杯凉水很快的就放在了开阳面前,好不容易把菜咽下去,开阳眼眶都有些湿,拿起杯子就狠灌了一口水,一双眼睛亮的吓人,开口就是:“这滋味着实爽!” 鲜香麻辣,入口嫩滑。 容妤见他还算正常,舒了一口气,笑道:“这道菜放了辣子,若是不能吃只管尝尝别的。” 没想到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居然是个不能吃辣的! 被几个姑娘盯着,还暴露了自己不会吃辣的习性,开阳一抹嘴,镇定道:“我能吃,只是刚才呛到了,”说完,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立马又夹了一筷子,这回有了准备,表现要好得多,起码除了脸红外其余的还算正常。 红豆悄悄撇了撇嘴。 能吃? 她可是瞧见了,眼泪都出来了。 开阳努力证明完自己之后,飞快的将筷子移到了一边炸猪脑上。 一口下去,外酥里嫩,滑嫩爽口。 开阳砸砸嘴,眼睛越吃越亮,夹菜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本来容妤准备的分量她们三个大人一个小孩还吃不完,这会儿竟还不够吃。 开阳感觉吃的差不多了,最后才朝桌子中央摆着的那锅汤下手,刚拿勺子准备舀,等看见里面的东西,顿时手一抖,溅了一手的汤汁。 开阳定定神,探头仔细的又瞅了瞅,才扭头,语带试探,“这熬的是什么汤?” “天麻炖猪脑,上好的滋补汤品。”容妤淡淡一笑。 猪 脑 猪脑?! 开阳彻底震惊了! ※※※※※※※※※※※※※※※※※※※※ 哈哈,吃完了才想起来问是啥做的 荔枝真的好吃啊,妃子笑很有名,但是吃了上火e 第14章 掉马 “容,容娘子,你没开玩笑,”由于眼前这一幕给他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一向自诩沉稳大方有气度的开阳忍不住舌头打结,“猪,猪脑也能拿来吃?” 说到那两个字,开阳还停顿了几秒,看容妤的眼神活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毕竟,哪个正常小娘子会用这玩意儿做菜的。 这次不用容妤开口,红豆已经快人快语直接道出了玄机,“怎么不能吃?你方才不是吃的挺高兴的吗?” 开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吃了?” 红豆目光有些怜悯的看着他,指了指桌上那几个光盘,“诺!” 开阳看看红豆,再看看那几个被他一扫而空的盘,突然心都开始发颤,“你,你是说” 红豆麻溜的接过话头,“小姐今儿做的是猪脑宴。” 猪! 脑! 宴! 三个字在开阳脑中无限放大,脸色由红转白再到青,容妤在一边看着,毫不怀疑他可能下一秒就得吐出来。 还好,开阳忍住了,就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不过就是一副猪脑,虽然是难以接受了一点,但连英娘这丫头都还镇得住,没想到开阳居然反应会这么大,容妤有些不解,想着也就顺口问了出来。 开阳也自觉反应有些大了,看桌上这几人的样子,明显都是知道的,连半大的小姑娘都可以吃的面不改色,开阳莫名的觉得有些丢人,摸了摸鼻子,开阳苦笑,“容娘子的手艺是一等一的好,只是这猪脑,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别的东西。”开阳说的有些委婉。 联想到别的东西? 就跟法医不爱吃红肉一样,从事某些特殊职业的人总是会对一些食材有所膈应,看开阳提到猪脑时的反应不像是怕,倒像是从心底的抗拒。 容妤挑了下眉,笑问道:“开阳行伍出身?” “你怎么知道?”开阳下意识开口,刚说完,就知道自己嘴瓢了。 不光当过兵,只怕还上战场见过血,她总觉得开阳的气质有些怪怪的,言行举止不像是寻常的家仆,性子虽然看起来跳脱,但实则粗中有细,一言一行都很有规矩,现在就说得通了。 受现代经历的影响,容妤对于军人有着天然的好感,见开阳一脸紧张,容妤忍不住调侃,“我随便猜的。” 开阳:“”那是自己爆的马甲? 看容妤笑脸盈盈的样子,开阳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好像有一种看到了家里那位黑心大魔王的感觉。 咳了两声,开阳打哈哈:“是当过两年小兵,没什么好本事,现在也只能找个看家护院的活。” 堂堂王府卫率首领,身上还挂着六品校尉的职,开阳可以说很是谦虚了。 容妤见他不欲多说,自然也不会去深究人家的底细,只是对他私心里又敬重了几分。 当兵者保家卫国,就算现在退下来了,也是值得人尊敬的。 开阳这餐饭着实是吃的有些消化不良,战场的惨烈残酷景象远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看见那锅里的猪脑,总会勾起一些不大美妙的回忆。 虽然开阳没有多说什么,但容妤多少也能猜到,心中也有些歉意。 要知道有一种病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对于经历过重大负□□件的人来说更容易产生一些心理障碍,她虽然不觉得开阳有这方面的问题,但,万一呢? 容妤心中揣测,脸上的表情就更加温柔了,“这次是我招待不周,还望开阳大哥不要见怪。”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重点保护对象的开阳摆了摆手,爽朗一笑,“没什么。” 不就一猪脑子吗? 不就恶心了点吗? 他居然怕成这样,要传出去得被手下那帮人给笑死,他一世英名何在?! 况且,那些菜的滋味的确是顶尖的好。 悄悄舔了舔唇,开阳咳了两声,一本正经,“我不怕,真的,这猪脑花可好吃了,下次容娘子要是再做,一定得记得叫我。” 容妤:“” 瞅了他两眼,容妤一时还分不清他话中的真假,只能顺着他的话,弯了弯唇,“一定。”心里则打定了主意,下次还是不要再挑战这种需要高心理素质的菜品了,顶多自己偷偷做了吃。 两人又略说了一会儿话,开阳才告辞走了。 这边,开阳刚腆着肚子哼着小调悠闲进了门,迎头就飞来了一个白色不明物体,开阳反应很迅速,在被砸到之前快速的闪身避开,同时怒吼了一声,“大白,你作死啊!” 话落,只见眼前白影一闪,一只银狼姿态优雅的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嘴里还叼着一个白色的球,瞥了开阳一眼,银狼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甩了甩尾巴,朝石凳上坐着的人走去。 开阳看看叼着球的银狼,再看看天枢,有些不可置信,“你把狼当狗遛?” 银狼将球吐了出来,朝他龇了龇牙。 天枢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吃撑了,消食。” 开阳:“……”好一个超凡脱俗的消食方式! “你们吃什么了?”开阳好奇。 天枢顿了顿,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憋出两个字,“荔枝!” 银狼适时朝开阳打了个嗝儿。 开阳顿时被那浓烈的荔枝味儿给熏了一脸,干呕了两声,差点没把刚吃的饭全给吐出来。 “大白,你该刷牙了!” 这得是多少天没漱过口了! “好好的午膳不吃,吃什么荔枝?”开阳万分不理解。 不说还好,一说这儿,天枢与银狼一人一狼两张脸上顿时露出如出一辙的绝望,“王爷说了,什么时候把荔枝吃完,什么时候就可以吃上正常饭菜了。” 开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天枢一顿,面无表情的冰山脸上扯出了抹微笑,“从今天起,荔枝就是我们的主食了。” 一句话,想吃饭?没门! 开阳扭头看了看还停在院子里的那辆裹得严严实实的车,整个人都不好了,“王爷没开玩笑?” “你说呢?” “不是,刚刚王爷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变了?是不是你们惹他生气了?”开阳急眼了,一日三餐吃荔枝,他还不如啃猪脑呢! “就算我们没惹他,他就不生气了么?”天枢反问。 开阳张了张嘴,保持沉默,这话,他没法反驳。 别看王爷不说话安静站在那儿一副清冷谪仙的模样,实则内里就是个大魔王,性子阴晴不定就算了,关键是他心情一不痛快,就会让别人更不痛快,开阳现在无比深刻的意识到,朝中文武百官提起广平王就咬牙切齿是有原因的。 天枢叹了口气,突然,鼻尖动了动,看向开阳,目露狐疑,“你身上什么味道?你不是去隔壁送荔枝去了吗?怎么去这么久?” “啊,我顺便在那儿吃了个饭,”开阳砸了一下嘴,“说真的,容娘子的手艺不比徐家酒楼的大厨差。”当然,选择性隐瞒了吃食的具体内容。 他们没有带厨子过来,这些天一日三餐都是在徐家酒楼定的。 开阳回味完,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看着一人一狼盯着他目露不善,开阳顿觉不好,“你们想干什么?别乱来啊!” 天枢站起来,扭了扭手腕,“难怪跑这么快?丢下我们吃独食?嗯?” 银狼也刨了刨爪子,朝他龇牙。 想他们几个在这里啃荔枝,这小子躲得远远的不说,还敢在这儿显摆,简直就是欠的! 手一挥,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几个青衣人,几人一狼排排站,齐刷刷的盯着开阳。 “不,不是,你们要是敢动手,我就叫人了啊。”这简直就是要群殴的节奏啊,开阳眼尖的瞄见自家下属也在里面,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小六,你也要造反?” 名叫小六的青年眨了下眼,一本正经摇头,“这叫互相切磋。” 神你妈切磋。 开阳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往他们身后一指,“王爷来了。” 趁机人回头的空档,开阳脚底抹油转身就溜。 笑话,他们这样子摆明了是吃荔枝吃出了一肚子气,又不能找罪魁祸首算账,他可不想当这个出气筒。 开阳泪流满面,为什么王爷的锅总要他来背! 第15章 烤箱 这边宅子鸡飞狗跳,容妤几人却十分悠闲,见外面日头不晒,又有些清风,容妤干脆让人搬了躺椅在院中的老槐树下乘凉,手边则放着方才开阳送来的那篮子荔枝。 不得不说,挂绿不亏是作为贡品的存在。 滋味清甜,加上古代没什么污染,这种纯天然的滋味远比现代的那些要好。 容妤喜欢的水果不多,荔枝恰好是其中一样,以前没有也就罢了,现在有了,一口一个吃得停不下来,一边吃还不忘给小崽子喂两个。 荔枝清甜,又多汁水,对于被禁止吃糖的团哥儿来说简直就是天赐甘霖,小嘴动的飞快,一个接一个的险些容妤还剥不过来。 等团哥儿又张着嘴等吃的时候,张了半天却没见人喂,小团子眨了眨眼,看看容妤,再看看桌上放着的荔枝,眼里的渴求十分的明显。 容妤戳了戳他的额头,淡淡道:“不许再吃了。” 荔枝吃多了生火,特别是小孩子火气旺,这些东西更得少吃。 不能吃了? 团哥儿黑葡萄似的眼睛湿漉漉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惜,容妤是个心硬的,小孩子不能太惯着,眉眼弯弯,“不行哦。” 团哥儿眼睁睁看着她往自己嘴里喂了一个,瘪了瘪嘴,有些不高兴。 还剩下大半篮子的荔枝,容妤也吃的差不多了,刚准备说将剩下的荔枝先收起来,抬头就见红豆与英娘眼睛时不时往篮子上瞟,而她们面前却只有寥寥几个荔枝壳。 容妤挑了下眉,问两个丫头,“这荔枝不好吃?” 两人疯狂摇头。 她们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所谓的荔枝,更不用说吃了,刚尝一口,那清甜的滋味儿简直能浸入心里去。 “那你们光看着干嘛?还不趁新鲜赶紧吃?”容妤笑道。 英娘要腼腆一些,摆了摆手,“这荔枝珍贵,掌柜的与小少爷吃就好,我能尝个味儿就已经足够了。” 她刚刚可是一直在旁边听着呢,这荔枝寻常人家别说是吃,压根听都没听说过,她能沾掌柜的光尝上一两个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又怎么好太过不知进退,掌柜的虽然心善,但她也不能太放肆。 话虽这么说,但那咽口水的动作可瞒不了人。 容妤又是好笑又是怜惜,“什么珍贵不珍贵的,食物么,就是拿来吃的,这东西不禁放,要是只看不吃反倒是糟蹋了。” 英娘还是有些不大敢。 红豆就要大方的多,她也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一贯是不拘一格,起先不吃是想让着小姐与少爷,现在听容妤发了话,也不再客气,脆生生的道了声谢就拿了颗荔枝吃了起来,见英娘怯生生的,还不忘往她手里也塞了一把,催促道:“快吃。” 英娘起先还推脱,但见容妤始终笑脸盈盈的,红豆也随意,捏着荔枝的手紧了紧,小声道了谢,也跟着吃了起来。 团哥儿看着三人有说有笑的吃荔枝,眼见桌上的荔枝壳越堆越高,团哥儿紧紧抿着唇,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在容妤直接忽视他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之后,小崽子终于爆发了,从容妤腿上溜了下来,在几人惊诧的目光中,蹬着两条小腿就往屋里冲。 “掌,掌柜的,小少爷这是怎么了?”英娘有些好奇。 容妤单手支着头,等咽下了那口荔枝,才眯着眼笑了,“团崽这是闹脾气呢。” 红豆噗嗤一笑,“我还说小少爷这脾气能憋到什么时候才发呢?这段时间小少爷在小姐跟见乖的跟猫儿一样我还挺不习惯。” 团哥儿可不是什么没脾气的奶娃娃,小小年纪,气性大着呢。 容妤眼波流转,轻哼了一声。 红豆一把捂住了脸,“小姐你可别这么笑。” “嗯?” “魂都要被勾没了。”红豆说的一本正经。 容妤愣了一下,旋即笑得更欢了。 英娘看着两人笑作一团,是真的迷惑了,儿子被气走了当娘的不去哄,反而在这里取笑,她们这位掌柜的,果然不凡。 团哥儿在屋里悄悄扒着窗户往外看,见三人其乐融融的吃荔枝,时不时还传来阵阵笑声,团哥儿小脸上满是失落,瘪着嘴,耷拉着头走到了一边。 容妤早就知道团哥儿的脾气,小孩子有点脾气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团哥儿会在她面前刻意压制,就像自己不许他吃糖,他明明不乐意,却不哭不闹,显得很是懂事,容妤看在眼里却只觉得心疼。 这孩子不是不想闹,而是不敢。 原主三年的不管不问不是她短短几天的陪伴就可以弥补的,虽然这些天她时时都将团哥儿带在身边,但团哥儿心里怕被再次抛弃的恐惧一直都在,所以他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乖,这样阿娘才会更喜欢他。 眼下团子生气了,容妤只会觉得欣慰。 孩子是最天真单纯的,只有在他亲近的人跟前才会耍小脾气,换句话说就是,还不就是仗着有人宠。 不过,逗归逗,该哄的还是得哄,可不能让好不容易才从龟壳里伸出来的小脑袋又给缩了回去。 几人闲坐了一会儿,就又听有人敲门,容妤拊掌,“大概是烤箱到了。”说罢自己亲自起身去开门。 果然,门口站着几个粗布短衫打扮的青年男子,打头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旁边则立着一个模样有些奇怪的约莫半人高的炉具。 见了来人,容妤笑道:“柳师傅动作也太快了一些,这才几天就做好了?”说完立马让开门请几人进来,又让红豆去倒茶。 几个人将那炉具抬到了院中,容妤试着查看了一番,眼中是满满的惊喜。 她想要有一个烤箱,但时下大庆的烤炉大多都是土制,放在家里还好,要是在店里砌土窑总归是不大方便,她就干脆凭着记忆试着绘了一份图纸,又找了淮安城里有名的铁匠师傅看能不能给做出来,没想到,做出来的成品似乎还不错。 有了烤箱,那可做的东西就太多了,面包烤饼酥皮糕点通通都可以安排上了。 柳师傅接了茶,见容妤绕着烤炉直打转,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不由得也跟着笑:“容掌柜想法稀奇,这烤箱我也是头一回做,紧赶慢赶的做出来也不知道合不合容掌柜的心意。”说着柳师傅还特意介绍了一下他在图纸的基础上有所改进的地方。 容妤越听越惊喜,忍不住连连点头,真心夸赞道:“很不错了,不愧是柳师傅。” 只凭着一张粗糙的图纸就能做成这样,甚至还能做得更佳,有些地方的设计是她原本都没有想到的,只能说,千万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 被一个娇美小娘子换着花样夸,饶是柳师傅听多了赞誉,满是络腮胡子的黑红脸上还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倒显出几分憨厚。 容妤让红豆去取钱,她之前已经下了定金,眼下成品出来,容妤又在原先说好的价格上多添了一成,只当是感谢。 柳师傅却摆了摆手,没收。 容妤一愣,不会是材料超纲了要再加价! 念头刚一起就见柳师傅搓了搓手,五大三粗的壮汉脸上还有些不大好意思,“容掌柜,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容妤笑道:“您说。” “我能否做了这烤箱放在我那儿卖?”见容妤挑眉,柳师傅又赶紧道:“放心,我也不让掌柜的你吃亏,赚了钱一九分成如何?” 柳师傅这也是仔细想过的,他既要出人力又要出材料钱,拿大头也确实应该,可见容妤摇头,柳师傅想了想,咬牙道:“若是掌柜的不乐意,二八分成也是行的。” 容妤是真的被惊住了。 时下可不想现代,还没有什么专利版权意识,说到底她只给了一张图纸,就那张图都只是一个大概样式,真正的成品还是柳师傅自己想办法完善的,要是他自己做了卖也没什么,自己就算是有不满也没法,毕竟,还没有听说有因为这个打官司的。 可柳师傅却主动提出来,还要给她分成,看样子的确是个厚道人。 人家厚道,容妤也不可能真的就去贪这点便宜狮子大开口,毕竟出力的是人家。 见柳师傅皱着一张脸,容妤笑道:“柳师傅误会了,说起来我也没出什么力,不过就是提供了一点想法,倒是不好意思占您的便宜,您只管做了去卖就是。” 柳师傅摇头,肃着脸,“干我们这一行的讲究的就是诚信两个字,要是随便人家拿什么图纸来最后都流了出去,这名声也就算是臭透了。” 也是这么个理儿。 柳师傅很是坚持,容妤想了想,笑道:“那这样,我也不要什么分红,要是柳师傅方便再帮我做一个烤箱如何?正好放在店里。柳师傅也别嫌我烦,日后麻烦柳师傅的地方可能还多着呢。” 以后酒楼正常运作起来,一应锅具都得添置,一事不烦二主,比起别人,她更偏向柳师傅,毕竟,诚信经营嘛。 “容掌柜只管说就是,保管做出来的东西掌柜的满意。”柳师傅见她爽快,心中也是欣赏,答应的很是干脆。 两人推诿了一番,最后柳师傅没有收那剩下的尾款,就连定金也退了回来,算是用两个烤箱换了一张图纸。 等柳师傅走了,红豆忙不迭窜了上来,有些好奇的问道:“小姐,一张图纸就值这么多钱?”她是亲眼看着容妤画的,歪歪曲曲的跟鬼画符似的,怎么就值得那柳师傅这么宝贝呢。 容妤微微一笑,敲了敲小丫头的脑袋,“记住了,知识就是财富。” 红豆直点头,可不是么,至少省了十两银子呢! ※※※※※※※※※※※※※※※※※※※※ 这段时间在家里折腾面包,不得不说,烤箱是个好东西,小可爱们也可以试试啊 第16章 驴肉火烧 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烤箱终于弄了回来,容妤脑子里已经蹦出了一连串食谱,迫不及待的就拉着两个小丫头去厨房做试验。 柳师傅走的时候将这烤箱的使用方法都已经介绍的清清楚楚,一应的配套设施也都置全了,容妤又不是什么门外汉,稍一摸索就懂了。 “小姐,咱们用这烤箱来做什么?”看容妤捣鼓这大家伙,红豆不由得好奇。 “能做的东西可多了。”容妤笑道,见红豆一脸跃跃欲试,容妤想了一下,“你去买点五花肉回来,要是有驴肉最好,咱们晚上就来吃肉火烧。” 肉火烧,关中名点,虽说其他肉也可来作馅,但最有名的还是当属驴肉火烧,毕竟有句话叫“天上龙肉,地上驴肉”,驴肉的绝妙可不是其他肉能相比拟的,她曾经吃过一次,那滋味的确是让人难忘。 “肉火烧?”红豆眨了一下眼,“用火烤的肉吗?” 从字面意思上来理解,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容妤一噎,随即失笑,摇摇头,一脸莫测,“你晚上就知道了。” 小姐又跟她打哑谜,红豆鼓了鼓腮帮子,但立马就又笑开了,管它是什么呢,小姐出手,味道绝对差不了,中午那餐饭她压根就没吃饱,一想到晚上有口福,红豆只觉得浑身都来了劲,拖了英娘兴冲冲的就出了门,火急火燎的样子活像是去迟一步那火烧就飞了似的。 容妤打发走两个小丫头,自己先找出面粉揉了面,放在一边让它醒发,等都收拾好了,才施施然去找自家那个生闷气的小崽子。 “团崽,藏在哪儿呢?”含笑的女声从外面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 一脚刚踏进来,容妤扫了一圈房间,含笑的目光微微一敛,眉梢轻挑,小崽子人呢? 房间不大,摆设也相对简单,可能是怕小孩子磕碰到,屋里的桌柜的边角棱边都被人用布片包住了,一眼看去,房间里一切无所遁形。 这是从前团哥儿的房间,这几天团哥儿一直被她带在身边,这屋子倒是许久没有住了。 这宅子总共就这么大,她回去没见着小团子的人,略一想就知道是跑这儿来了。 容妤又柔声喊了几声,没人应,一对秀眉微拧,难不成她想错了,没在这儿? 正准备出去再往别处找找,突然瞧见立在床边的一人高的三角柜门好似动了动,容妤轻笑了一声,快步上前。 柜子里,团哥儿紧紧地蜷缩着身体,两只嫩白的小手环着膝盖,耷拉着头,容妤的声音一出现,他的头立马抬了起来,原本恹恹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丝紧张,眼中还隐隐有些期待。 可没一会儿,容妤的声音就没了,反而还听见了关门的声音,团哥儿瘪瘪嘴,眼中的光亮迅速的黯淡下来,小嘴一抿,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偏偏又死咬着牙不肯出声。 容妤打开柜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小崽子一张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衣裳也是乱糟糟的,耷拉着头,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狗,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容妤顿时就心疼了。 突如其来的光亮成功的惊到了默默哭泣的小崽子,团哥儿仰头看着面前站着冲他笑的阿娘,小嘴无意识张着,脸上有些吃惊,又有些委屈,眼睛一眨,一颗泪珠直接滚了下来。 “团崽,怎么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了?是跟阿娘玩捉迷藏吗?”容妤眉眼弯弯,语气十分柔和,朝他伸出了手,“来,阿娘抱抱。” 团哥儿红着眼,看着她,没动。 容妤叹了口气,手捂着胸口,一脸难过的看着团哥儿,“团崽不想理阿娘了吗?”说完还不忘抽泣了一声,“阿娘好伤心。” 团哥儿脸上露出纠结,但还是没动。 没想到这小崽崽还挺有脾性,容妤心中叹气,声音却越发哀伤,“算了,既然团崽不愿意,那我走就是了。”说完以手掩面转身就走。 没想到她说走就走,团哥儿愣了,然后慌了。 容妤刻意放缓了步子,心中默数,刚踏出房门,突然腿一重,容妤顿时眉开眼笑,几乎是同时转身,一把将抱着她大腿的小崽子给提溜了起来,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团崽真乖!” 团哥儿眼里还噙着泪,呆呆的看着眉眼弯弯笑得一脸慈爱的容妤,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刚才见容妤转身就走,怕阿娘又不要他了,才想都没想冲了出来,结果阿娘居然骗他!团哥儿瘪瘪嘴,气鼓鼓的瞪着容妤。 容妤一点都没有诓骗小孩子的自觉,这个年纪的小盆友最好逗了,轻柔的将团哥儿脸上的泪痕擦干,容妤抱着他进了屋。 这次不用容妤主动放他下来,团哥儿自己就挣扎着从她怀里溜了下来,躲得老远,气鼓鼓的样子摆明了还生着气呢。 容妤寻了一把椅子坐着,朝他招了招手,“团崽过来。” 团哥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在容妤耐心含笑的目光中一步步挪进。 “告诉阿娘,你是因为阿娘不让你吃糖,又不让你吃荔枝所以生气吗?”容妤离了椅子,蹲在地上,双眼平视团哥儿,柔声问。 虽然孩子还小,但容妤并不觉得年龄小就可以直接忽视他们的意见,父母子女之间的平等沟通是维持良好亲子关系的一个重要因素,父母的有些举措是为了孩子好,但孩子未必能接受,所以,你得尽量让他理解。 见团哥儿咬唇不说话,容妤就知道了。 从前原主待他不怎么上心,红豆又是有求必应,虽然不至于将这小娃娃惯出一身坏毛病,但多少还是有些娇气,自己一来又是不许干这个又是不许吃那个的,别说是一个孩子,就算是个成年人也会觉得憋屈,团哥儿能憋到今天才小小的发个脾气已经算是很给她面子了。 容妤耐心解释,“糖吃多了回得蛀牙,知道蛀牙是什么吗?” 团哥儿迟疑了一下,摇头。 “蛀牙就是你的牙齿里会生出小虫子,你吃糖,它们就吃你的牙,然后你会牙痛,直到牙齿全部掉光,到时候可就什么东西都吃不了了。”容妤以一种十分生动形象的语气讲述着分外恐怖的故事,看着小家伙一脸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容妤勾了勾唇,笑得十分像故事里的狼外婆,徐徐诱导道:“从明天起,你可以吃糖,但一天只能吃一颗糖瓜,吃完之后要漱口,好不好?” 良好卫生习惯,要从娃娃抓起。 虽然团哥儿才三岁,但并不妨碍他知道牙齿掉光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再一听阿娘让他吃糖,虽然一天只有一颗,但总比一颗都没有强,纠结不过三秒,团哥儿就点了头。 果然,还是小娃娃好哄! 容妤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头,“以后阿娘要是做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你就告诉阿娘,不要憋在心里,阿娘不会不要你,你可是阿娘的心肝宝贝儿。” 最后那一声分外深情的心肝宝贝儿成功的让小娃娃再次红了眼。 容妤张开胳膊,笑道:“来,给阿娘抱抱。” 团哥儿这次没有拒绝,直接扑到了她怀里。 容妤抱着好不容易哄好的宝贝儿子往外走,“阿娘晚上给你肉火烧吃好不好?” 虽然不知道肉火烧是什么,但不妨碍他知道阿娘做的东西好吃,团哥儿脸上还挂着泪,却豁牙笑开,重重点头。 红豆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就与英娘提着一团肉回来了,刚一进门就开始嚷:“小姐,你要的肉买回来了。”将肉送进厨房,红豆捧着水杯猛灌。 见她满头大汗活像跑了八百米的样子,容妤有些好奇,“你这是去抢火了?” “比抢火都难,”红豆缓了口气,指着桌上放着的那团肉,笑得很是得意,“幸亏我去的及时,要是再晚一点这肉就被别人买走了。” “这是驴肉?”容妤拨弄了两下。 红豆点头,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这驴肉可是比猪肉足足贵了三十文呢。”时下猪肉五十文一斤,这驴肉却还要贵上不少。 容妤斜觑了她一眼,“那你怎么不干脆买猪肉?” 红豆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戳手指,“不是小姐你说最好要驴肉吗?我寻思着,那什么肉火烧用驴肉可能会比猪肉好吃。” 虽然驴肉贵,但好吃啊! 英娘在旁边听着,也噗嗤一笑,满脸促狭:“掌柜的你不知道,这两斤驴肉红豆姐心疼念叨了一路,直说待会儿要狠狠吃上一顿。” 红豆脸一红,张牙舞爪就扑了上去,“好啊你个小丫头,居然敢出卖你红豆姐。” 见两个丫头嬉闹成一团,容妤摸了摸乖乖坐在一旁的小团子的头发,心中直叹气。 丫头太闹腾怎么办? 当然用美食堵住她们的嘴啊! 驴肉火烧里面夹的肉得用老汤卤制入味,至少都得小火炖上一夜,才能使肉质软烂,因为是临时起意,眼下这时间显然是不够用,对上几双巴巴看着的眼睛,她又不好说今儿就不吃了。 罢了,就算卤制的时间稍微短了些,影响也不算太大。 容妤将驴肉焯去血水,又将之放入调好的卤汁中大火炖煮,让英娘看着火,她则去做火烧。 驴肉火烧好不好吃,一在于肉,二就是外面的火烧了。 都说豆腐脑有南北甜咸之争,驴肉火烧也有地域之别,河间驴火是长方形,经过烤制后表皮酥脆,跟拿破仑千层酥似的层层叠叠,渐至饼心后则转为洁白胜雪的柔软细嫩,中间间或掺着炖煮软烂的驴肉,一口咬下,唇齿留香。 至于保定的驴肉火烧,则有些类似于肉夹馍,外韧里软的面饼中间划开一道口子,塞上满满的驴肉,再浇上一勺卤汁,那滋味,甚是鲜美。 两种做法做出来的火烧都十分好吃,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流口水,至于今天做哪种—— 容妤愉快的表示,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要啊! ※※※※※※※※※※※※※※※※※※※※ 驴肉火烧是真的很有名啊!然鹅我只吃过肉夹馍,卤好的五花肉剁碎,加上一个卤鸡蛋,洋葱青椒也来一点,最后淋上一勺卤汁,赞! 第17章 再遇 虽然做两样有些麻烦,但为了最后吃到嘴里的那口美味,这点麻烦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容妤亲自上手揉面做饼,只让两个丫头在一边看着。 在做火烧之前,容妤先取出熬好的猪油在锅里加热,分次冲入面粉中,边冲边用筷子沿着一个方向搅拌均匀,热油“滋啦”声中,浓浓的猪油香味弥漫,一碗金灿灿的油酥就做好了。 “小姐,这是做什么?”红豆垫着脚,好奇的问道。 “油酥,待会儿做的时候刷在面饼上再卷上六七道,炉子一烤,面饼层层起酥,一口下去外酥里软,就是不夹肉照样喷香可口。”容妤在等油酥冷的功夫取过醒发好的面团来揉,脸上露出可惜,“说起来,还是用驴油起酥滋味更好,用猪油总是有些不搭。” “驴油?”红豆正眼巴巴的盯着容妤的动作,闻言麻溜的接话,“我明儿一早就去菜场逛逛,看能不能买一桶回来。” 一桶? 容妤揉面的动作一顿,目光有些诡异的扫向自家小丫头,这是不是有些积极过头了?不是刚刚还在心疼那多出的几十文钱吗? 红豆看出了容妤眼神下潜藏的意思,抬了抬下巴,一本正经道:“吃食也是有尊严的,绝不能瞎凑合,该用驴油那就得用驴油。”说完,目光从那碗金灿灿的油酥上扫过,小小的咽了一下口水。 乖乖,这光是猪油闻起来就已经够香了,要是换成驴油还不得上天呐。 容妤都已经不知道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了,最后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行,品味有提升,该鼓励! 容妤动作熟练的将揉好的面团分成大小相等的小剂子,用擀面杖擀开,均匀抹上凉透的油酥,一层层卷起,轻轻按扁,手指灵活的提起剂子的四个角往里一折,团成圆形,又用擀面杖略压了压,一个巴掌大小的圆形面饼就做好了。 如法炮制,几个面饼不一会儿就整整齐齐出现在了案板上。 烤箱早早的就开始预热,这会儿温度正好,容妤将做好的面饼整齐的放在特制的烤盘上,用木印子轻按了一下让其定型,才将烤盘推了进去。 方才做的是保定驴火,她还留了一部分面用来做带河间特色的火烧,毕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经过大火焖煮,浓郁的卤料香味混杂着肉香渐渐弥漫了整间屋子,等容妤做好饼,回头就看见两大一小三只正围着炉子蹲的十分齐整,目光更是紧紧粘在了那炖锅上,时不时还能听见口水吞噎的声音。 容妤:“……”总感觉这场面有些丢人!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容妤将烤好的火烧连着烤盘一起端了出来,看着烤盘上那一个个表面略显焦黄还带着一圈圈螺旋纹的火烧,容妤十分满意。 烤箱的火候不大好掌握,第一次能做成这个样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果然,她就是有天赋。 红豆几个早察觉了她的动静,一个个的舍了炖锅,都围了上来。 “掌柜的,这饼子好香啊。”烤物特有的焦香夹着面香钻入鼻腔,英娘狠吸了一口,忍不住道。 红豆已经开始咽口水了,催促道:“小姐,那驴肉应该也已经好了,要不弄一个来尝尝?” 光是这白面饼子就已经香成这样了,再加上炖的软烂的驴肉,那滋味得是有多好?红豆光是想想就两眼发光,要不是她不知道那驴肉火烧到底要怎么做,只怕这会儿已经上手了。 见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容妤有些好笑,朝红豆道:“去捡块驴肉来。” “好嘞!”红豆响亮的应了一声,立马就去锅里捞肉去了。 容妤又洗了两个青椒,等红豆把肉送来,一并给剁碎了,趁热用刀锋狠狠的在烤好的火烧上划上一道口子,将肉塞了进去,又淋了一勺卤汁,原本洁白的面饼顿时染上了褐色的汁水,点点翠绿点缀其中,十分的诱人。 容妤一连做了三个,用纸包好,才递给一直巴巴看着的几人,嘱咐道:“小心烫。” 红豆接过迫不及待的就咬了一口,外酥里软的火烧夹着咸香浓郁的驴肉,一口下去,口感十分丰富,红豆顾不上烫,一边口齿不清的夸好吃,一边不住的往嘴里塞,当真是一副要吃够本的架势。 英娘要稍微斯文一点,但也是吃的停不下来嘴。 不愧是贵了三十文的驴肉,这滋味就是不一般! 团哥儿捧着比他的脸小不了多少的驴肉火烧啃了两口,突然抬头,在容妤疑惑的目光中,踮着脚将手里的火烧直往她面前送,小家伙这是怕她没得吃呢。 儿子知道心疼娘了,容妤老母亲的心那叫一个欣慰啊,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你吃,阿娘这儿还有。” 团哥儿瞅瞅她,又瞅瞅烤盘里剩下的几个火烧,点点头,才又认真捧着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容妤今天的火烧做的很是成功,至于成功到什么地步,看那锅被吃的干干净净的驴肉就知道了,红豆一口气连吃了六个,英娘略逊色一些,只吃了四个,就连小团子都硬撑着两个下了肚,看着摊在椅子上抱着肚子哼哼唧唧的三只,容妤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这火烧不说分量足,但也没到两口一个的地步,能硬塞下这么多还没吐,容妤是真心实意感到佩服。 怕她们待会儿真的撑不住要吐出来,容妤强制性把她们赶去院中散步,并勒令没有一个时辰不许停下。 吃的时候很爽,吃完了胀着肚子的感觉却实在是不好受,几人也有些心虚,不用容妤监督,自觉的就遛弯去了。 看着盘子里还剩下的四个火烧,容妤深深叹了口气,原本还打算留着做早膳的,得,明儿还是吃新鲜的! 想了一下,容妤拿了个食盒将火烧装好,拎着出了门。 “掌柜的这是去哪儿?”见容妤出去,英娘好奇问道。 红豆腆着肚子在院子里暴走,闻言“哦”了一声,一脸见怪不怪,“给邻居送吃的去了。” 互赠食物绝对是增进邻里关系的最好方法! 容妤确实是去送吃食的,只不过没有去敲人家的大门,而是绕道了宅子背后的一处不起眼的角门处,抬手屈指,连敲了三下后,顿了顿,又敲了两下。 三长两短,这是她与开阳约定的暗号。 说起来容妤也有些无语,不让走正门可以理解,毕竟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送个吃食还要走角门约定暗号弄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这操作她就有些看不懂了。 难不成这年头给邻居送个吃的都这般见不得人了? 容妤哪里能想到,不是见不得人,而是开阳不敢让它见人,毕竟,原本应该是大家一起分享的东西被他一个人给吞了,这要是传出去,就是要被群殴的节奏啊! 容妤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玩,突然听到门被人打开,下意识扬起了笑脸,“开阳,我”话没说完,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后,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殷玠手还搭在门上,看着门外笑脸盈盈的娇美小娘子,眉头皱了皱,清淡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提着的食盒上,眉头拧得更紧,手一扬就准备关门。 容妤眼疾手快的忙给抵住了,在男人清冷的目光中,容妤弯唇笑了笑,“您就是王公子?”见到这位她就反应过来了,总算是见到了邻居真面目,那天大街上好像听开阳叫他“王爷”来着,主人家姓王,按理说该叫王老爷,可面对这么一个清隽出尘的青年,那声老爷她实在是叫不出口。 王公子? 殷玠眉头一皱。 “我是您隔壁的邻居,上次您在大街上还救过我呢。”容妤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怕是忘了,赶紧道:“上午多谢您送过来的荔枝,我特意做了一些驴肉火烧送来给您尝尝。” 送荔枝? 殷玠的眉头皱的有点紧。 “前两次我也送了吃食过来,不知道您喜不喜欢?”难得见到了正主,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容妤有意拉关系,眉眼弯弯显得十分和善。 送吃食? 殷玠眉头皱得已经能夹死蚊子了。 他记得这位姑娘,毕竟,被人当街指着骂的经历对他来说算是很新奇的一件事,他还记得,开阳好像和她很是熟悉,竟然是邻居么? 见容妤还保持着往前递食盒的姿势,殷玠神色淡淡,没去接,“开阳现在有事,你改天再来。” 确实是有事,一个个的都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下挂着呢,敢公然在府里打群架,是当他耳聋眼瞎吗? “不用找他,”容妤忙摆手,“这火烧就是送来给府里人尝尝鲜的。”说罢,又把食盒往他面前推了推。 看着目光清澈满脸真诚的容妤,殷玠到嘴边的要拒绝的话又咽了下去,既然是人家的一片好心,那也不好往外推,淡淡道:“那就多谢了。” 接了食盒,又听容妤分外真诚的表达了对那一篮子荔枝的感谢,殷玠“嗯”了一声,面不改色的应下了这份人情。 毕竟,人家道谢的话说了一箩筐,你再来一句不是你送的,不是打脸显扣门么? 广平王表示,他丢不起这个人。 等容妤告辞离开,殷玠看着手上拎着的食盒,眯了眯眼。 又是打架又是讨好隔壁小娘子,看来开阳不是一般的闲,既然这样,就再刷三个月的马桶好了。 院子里,被单脚倒挂在树上的开阳突然打了个喷嚏,双眼无神,声音喃喃,“我怎么突然又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呢?” ※※※※※※※※※※※※※※※※※※※※ 第二次见面赶脚也不大美妙的样子啊 开阳:我做错了什么,为啥受伤的总是我 大魔王:哼 第18章 泡菜 已经是半夜,书房里仍旧烛光通明,殷玠好不容易处理完手头积压了近一个月的公务,按了按有些发酸的脖子,长长舒了一口气,不过等看到桌上堆得高高的一摞公文后,脸色立马变得有些难看。 说真的,兄弟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兄长有时候挺不是个东西,但没想到能无良到这么地步,居然还能干出千里迢迢送公文的事儿,不说说好了放他休息吗?是生怕他在淮安吃好喝好长肉了吗? 想到那满满一箱子不知道积压了多长时间的各地驻军递上来的折子,小到军需粮草调配,大到驻军换防守备,殷玠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心头,帝王家有这份信任很难得,但其实不用这么信任的,他不需要,真的! 难怪他走的时候皇帝千方百计的要知道他要去哪儿,殷玠都能预料到接下来的日子了,无非就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办公。 努力的按耐下要弑君杀兄的大逆不道的想法,殷玠略缓了缓,目光不经意瞥见了案头放着的那个小巧精致的食盒,顿了顿,伸手揭开了食盒的盖子,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驴肉火烧的影子? 想到刚才吃到的美味,殷玠还有些意犹未尽,眼中露出一丝遗憾。 这饼子滋味的确是好,只可惜,数量太少了一些。 大概是手头公务处理完了,殷玠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姿态闲散的靠在椅背上,阖眼假寐,许多被他忽略的事儿一股脑往心中涌。 方才那邻居送吃食来的时候说了什么来着? 从前也送过? 那—— 他怎么没吃到过? 殷玠“刷”地睁开了眼,半响才冷呵了一声。 自家下属什么尿性他一清二楚,就说开阳怎么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小娘子大献殷勤,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拿他的东西做人情,得了好处自己个儿独享,开阳真是皮痒了! “天枢!”殷玠扬声唤人。 话落,立马有人推门进来,“王爷有何吩咐?”天枢低眉顺眼十分恭敬,要是仔细看就能发现,衣袍下两条腿还在打颤呢。 殷玠敲了敲桌子,沉声问道:“下午怎么闹起来的?” 天枢只觉得头皮一紧,王爷对这种小打小闹从来都是不问缘由只管罚就是了,怎么现在还翻旧账呢?难不成是嫌没罚够? 想到几人像挂腊肠似的倒挂在树上的惨痛经历,天枢腿颤地更厉害了。 “嗯?”殷玠不耐烦,“说!” 天枢一个激灵,立马跟倒豆子似老老实实阐明原由,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最后还不忘小小的甩一下锅,“王爷,真的,您没看见开阳那样子忒气人,属下们其实就是想与他开开玩笑。” 天枢语气诚恳,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开玩笑能把人揍得鼻青脸肿只差没上天? 殷玠懒得理会这些,只是在听见说开阳在隔壁蹭了顿饭的时候目光闪了闪,“你们与隔壁那户人家很熟?” 天枢这会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殷玠接下来的责问,没想到就等来了这么一句话,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那道冰冷的视线,天枢赶紧摇头,“不,不熟,也就只是送过几次吃食。” “几次?”殷玠眯了眯眼,十分精准的抓到了其中关键词。 天枢:“”突然觉得可能说错了话肿么办。 天枢这次反应很快,话语转换无缝衔接,“是啊,容娘子十分友善,手艺也不错,往府里送了好几次吃食,只是都被开阳截下了,说是怕来历不明的东西吃了闹肚子。”想到自己好几次抓到开阳偷吃,天枢突然觉得今儿揍他还揍轻了。 说好的有福同享呢,居然背着兄弟吃独食! 目光不小心瞄到桌上摆着的食盒,天枢愣了一下,怎么感觉这盒子这么眼熟呢? 闹肚子? 殷玠冷哼,怕是被别人分了,开阳这死抠门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摩挲了一下手指,殷玠突然开口:“开阳人呢?” “还在树上吊着呢,您说的,多挂一个时辰,是现在要把他放下来吗?”天枢忙问,说真的,被吊着还不如被狠揍一顿,那滋味谁试谁知道。 殷玠摇头,缓缓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声音却十分冷漠:“不用放了,就让他挂一夜。” 天枢:“”对不起了兄弟,王爷不痛快,这我帮不了你。 翌日一大早,容妤看着门口站着的陌生青年,以及他手里拎着的两个大篮子,里面的荔枝因为装得实在是够多都冒出了尖,勉强消化完又得了两大篮子荔枝的好消息,容妤脸上挂上了矜持的笑容,“多谢贵府的荔枝了,只是,这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不多不多。”天枢摆手,要不是王爷盯着,他真想干脆把剩下的半车荔枝都送来算了。 看着面前站着的容妤,天枢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对隔壁这位容娘子一直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知道她做得一手好吃食,却不知道居然还生得一副好容貌。 想到今儿一大早王爷点名道姓让他送两篮子荔枝过来,再联想到王爷书桌上那十分眼熟的食盒,天枢突然明了,只是看她的眼神就更加惊奇了。 容妤总觉得这人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但又琢磨不出来是哪儿不对。 天枢送完荔枝,却没着急走,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不知道容娘子昨儿做的驴肉火烧还有没有?不如卖一些给我?” 他可不是单单只来送个荔枝,肩上还担着王爷派的重任呢。 “火烧?”容妤诧异的扬了一下眉,摇头,“做的不多,昨天都吃完了。” “没了?”天枢猛地拔高了声音,目露绝望,“完了完了。” 王爷脾气最近可不大好,具体参照被挂了一夜这会儿还半死不活瘫在床上的开阳就知道了。 容妤被他过于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火烧倒是没了,不过我今早熬了一些米粥,这可以吗?” 昨晚红豆几个都吃撑了,她今早干脆就只熬了一些白粥。 米粥? 天枢突然就憋不出词了。 眼巴巴的跟人家讨一碗米粥,怎么就这么像要饭的呢,这要端回去王爷不还得一碗扣他头上,可要是空手而归—— 天枢双手握拳,面带微笑,“那就麻烦容娘子了。” 有碗粥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四舍五入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容妤没有多想,两大篮子荔枝换一碗白粥,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她赚了,正好还剩了半锅粥,容妤干脆连锅端了。 等天枢看到那个分外有重量的炖锅的时候眼睛都是直的,下意识就要给钱。 容妤连连摆手,脸上还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吃人嘴软,她这回礼着实寒酸,带着歉意道:“今早没来得及准备,下次做了再给府上送去。”说完,又从身后掏出一个小陶罐,“这里面是我刚做出来的泡菜,夹着白粥吃,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泡菜? 天枢眼睛微亮了亮,他是知道这位容娘子喜欢琢磨一些稀罕吃食的,忙问:“我可以先尝尝吗?” “当然。”容妤拿了筷子让他试吃。 小陶罐只有巴掌大小,是容妤特意在陶器店里订做的,预备到时候分装了好在店里卖,多少也是份收入不是。 天枢看着筷子上夹的东西,好奇道:“这是藕?是生的?” 容妤点头,笑道:“泡菜都是生的,藕片泡出来滋味清脆爽口,这坛子里放了有四种不同的菜蔬,各有各的滋味,你尝尝就是。” 凑近了一股浓烈刺鼻的酸味儿扑面而来,天枢突然有些怀疑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可夹都已经夹出来了,不吃好像也不大好。 一咬牙一闭眼,天枢直接将藕片塞进了嘴里。 酸辣脆爽,嚼到最后还有丝丝甜味回甘,夏日的尾巴本来就热,大早上的还有些燥,可这泡菜入口却奇异的带来一丝清凉,酸味更是解了暑气,天枢目光灼灼,“容娘子,这泡菜还有吗?我想买两罐子。” “难得有人喜欢,我再送你两罐子就是了。”见他的反应,容妤就知道自己泡菜的实验算是成功了,当即就又去抱了两罐子过来。 当然,钱是不可能收的,半锅白粥加三罐泡菜,满打满算也才三四十文,还抵不上一颗荔枝的价。 天枢见容妤为人处事都十分爽快,突然就知道为何开阳会与她亲近了,做的一手好美食,性子又好,的确是值得一交。 天枢以一种高难度的动作将白粥与泡菜带了回去,偷偷藏了一罐子泡菜,才捧着剩下的泡菜与白粥兴冲冲的往书房跑。 “所以,你去跟人家要了半锅白粥?”殷玠看着桌上摆着的小半锅粥,脸色十分平静,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仿佛透着冰渣子,“府里是穷到连米都买不起了吗?” 讨粥? 还只有半锅? 殷玠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 小心翼翼的觑着王爷的脸色,赶在他发飙之前,天枢迅速将藏在身后的小陶罐奉了上去,赔笑道:“不止,还有泡菜呢。” “泡菜?”殷玠皱眉。 天枢忙解释道:“就是将菜蔬放入特制的卤水中腌制,属下刚刚尝过了,滋味可好了。”说着,还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 殷玠斜觑了他一眼,天枢忙正了脸色低头站好作恭敬状。 敲了敲桌子,殷玠言简意赅,“出去。” 天枢低眉顺眼转身就要走,没两步就又被叫住,“拿副碗筷来。” 天枢顿时松了口气,“好嘞。” 等人出去,殷玠看着那个黑不溜秋的小陶罐,良久,伸手揭了盖子,被那股呛鼻酸味儿熏的眉心紧皱,犹豫了一会儿,直接用手指捻了一块泡菜放进了嘴里。 半响,书房隐约传来男人十分惋惜的声音,“天枢也太不会办事儿了,怎么就不多拿几罐子呢。” 两罐泡菜,似乎有些不大够啊! ※※※※※※※※※※※※※※※※※※※※ 心心念念白醋加冰糖做泡菜很久了,然鹅一直没被我逮到下手的机会,一到夏天就特别爱吃酸哈哈 殷玠:所以,我出场的形象就是贪吃?我看着是这么容易就被美食俘获的人吗? 开阳&天枢:呵呵 第19章 鸭血粉丝汤 一大清早,西街上的早点铺子吆喝声已经起来了,不消一会儿街上人气就渐渐旺了起来,除了赶早出工的,就是些想省事儿外出觅新鲜味的食客。 “哟,刘掌柜,来这么早啊!” “你不也一样,难得见你小子起这么早。”被唤作刘掌柜的大汉笑呵呵回道。 “可不得起早,上次稍微去晚了一些那灌汤包就全卖光了。”来人叹气,“就惦记那口味儿,偏偏掌柜的又说不做了,要我说那灌汤包就挺好,吃上一年我都不嫌腻。”砸了一下嘴,来人话中惋惜意味十足。 大汉也就是刘大虎哈哈一笑,“要是做生意的都跟你一个想法,那这店也不用开了。”他自己是经商的自然懂掌柜的想法,做吃食的要想生意好,一在于味,二则在于新。 掌柜的手艺好,花样又多,偏偏还立了三日不重样的规矩,谁都不知道下次去是吃什么,吊足了食客胃口,就连他都巴巴的起了大早就为去占个座,长久下去还怕名声不响吗?不得不说,那位容掌柜虽然看着年轻,但这经商的手腕着实老辣。 “你当然说好,三天都让你赶上了。”瞥了他一眼,来人语气酸溜溜的。 刘大虎有些得意,“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谁让你日上三竿才起呢,别说是那本就紧俏的汤包,再晚连口白粥都喝不上了。”见来人不服气还要分辨,刘大虎赶紧推了一把,“别打诨了,要是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话虽这么说,可等两人赶到酒楼的时候,瞧见堂中坐着的满满的人,还是吓了一跳,十几张桌子放眼看去就没一张空的,刘大虎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与人拼桌。 “这位兄台,你们今儿怎么都来这么早?”刘大虎是真有些纳闷,他自诩来得已经够早了,却没想到居然还有比他早的,莫不是店门还没开就在这儿守着了? 同桌人瞧见他,倒是笑了,“得亏来得早,要是来迟了只怕连味都闻不着了,你是今儿才来。” 刘大虎点头,“昨天有事耽搁了,没赶上掌柜的出新品。” “那可真是可惜了,”同桌人笑道:“掌柜的这次上的吃食可真是好东西,不说别的,就说那驴火烧,看起来就是简单的面饼夹肉,可这家店也不知怎么弄的,面饼烤的表皮脆黄,内里却又十分软嫩,再夹上满满的驴肉,吃一口只觉得满嘴余香,据说那卤水还是用驴骨头吊的呢,不怕兄台笑话,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子。” 说了一长串话,同桌人又抿了一口汤,惬意的砸了一下嘴,“还有这鸭血粉丝汤,滋味鲜香诱人,喝一口只觉得身上都痛快了。” “鸭血?”刘大虎诧异。 同桌人笑,“我起先也是这个反应,毕竟么,除了那些穷苦人家没人会吃这些东西,可尝了之后就知道,当真是美味。兄台不如试试,粉丝汤十文钱一碗,配上两个驴火烧,那滋味,啧啧” 刘大虎听得口水都快出来了,虽然自己还没尝上味儿,可看他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就知道这味道绝对差不了,眼看店里的人越来越多,生怕迟了就没了,赶紧扬声喊人,“掌柜的,这边上两个驴火烧。” 喊了两人没人应,刘大虎正纳闷,就听同桌人呵呵一笑,“规矩变了,要去那柜台点,付了钱会给一块小木牌,你只管在这儿坐着就是,待会儿会有人送来。” 没想到不过两日没来,这店里人多了不说,就连规矩也变了。 刘大虎赶紧让人帮着看位置,自己去点餐。 “哟,刘掌柜,今儿您来了?”眼下店里人手不多,柜台就红豆一个人守着,点单收钱忙得团团转,见到刘大虎忙打了个招呼。 “可不是,就一天没来,这店里倒是大变样了,差点挤不进来。”刘大虎也笑,“不知道店里上了什么好东西?” “老规矩就三样,鸭血粉丝汤,还有猪肉馅和驴肉馅的火烧,粉丝汤十文一碗,火烧猪肉的二十文,驴肉的三十文,您要几个?”红豆麻溜的报单。 “先一样来一个。”刘大虎也不知道味道如何,干脆每样都尝尝。 “好嘞。”红豆收了钱,有递给他一块木牌,“这木牌与我手中的是一对儿,您收好,待会儿就凭这块木牌送餐。” 刘大虎收了木牌,不一会儿就有人把点的吃食送了过来。 首先入眼的是一大碗汤色清亮的粉丝汤,上面浮着一层淡淡的油花,晶莹透亮的细粉丝上满满的铺了一层鸭血鸭肠鸭胗,油豆腐浸足了汁水,几片菜叶点缀其上,看着十分诱人。 不说味道,就冲这碗里放的足足的料,十文钱实在是良心价,刘大虎先喝了一口汤,汤汁入口的瞬间就忍不住赞了一声,果然美味。 等两个夹了肉的火烧下肚,刘大虎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后悔昨儿没来。 “掌柜的,这又是什么?”正吃得痛快,刘大虎抬头见一直在后厨忙活没见人的容掌柜端着个大托盘出来了,不由得好奇问道。 “自己琢磨着腌制的一些泡菜,配白粥或者米饭都是再好不过,请各位尝尝看合不合口味。”容妤笑脸盈盈往每个桌上都送了一份。 时下大庆朝腊货卤味倒是常见,但这泡菜倒是还没听说过。 刘大虎瞧着这小瓷盘中摆着的几样菜蔬,口中直称赞,吃了一口更是称奇,“好滋味,不知掌柜的这里可有卖的?” 做生意的总不会白给人吃,这几样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藕片萝卜之类的菜蔬,也不知怎么做的,滋味竟这般独特,赶紧道:“我想买一些回去。” 其他食客吃了有喜欢的也纷纷说要买。 容妤笑道:“因是头一回做,数量也不多,总共得了五十坛,一坛按四十文卖。” 一坛不过巴掌大小,装满了也不过三四小碟,加上成本包装,这四十文卖的也不算贵,再说了,能在这儿吃三十文一个驴火烧的人也不缺这多的十文钱,当即就有人要买。 你两坛我三坛的,不一会儿五十坛泡菜就被抢售一空。 下手迟了一步的自然是遗憾,直说要先预定,不提这已经卖出去的五十坛,光是预售的就已经差不多三十坛了。 等送走了店里的客人,红豆在柜台盘账,算盘打得噼啪响,越算越兴奋,“小姐,你知道咱们今儿进账多少吗?” 容妤忙活了一早上,好不容易才得了空闲,边喝茶边飞快的在心里算了一下,“刨除成本,差不多进账八两银子左右。” 红豆打算盘的动作一顿,两眼亮晶晶的,满是钦叹:“小姐你太厉害了,咱们今儿共进账十三两银子,除去成本,还剩八两六钱。”这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大数字。 容妤也忍不住笑,没有人会嫌钱多,有付出才有回报嘛。 “小姐,咱们店里得招人了,照这个势头下去,光我们几个人忙不过来啊。”红豆收了账本,锤了锤发软的腿,直接瘫在了椅子上,“又是管结账又是当跑堂的,可怜了我这把老腰啊。” “你不是说你一个顶俩吗?”容妤觑了她一眼,笑道:“拿双倍月钱的感觉怎么样?” 红豆苦了一张脸,“就一个字,累!” 李婶忙活完进来就听到红豆吐槽,也跟着笑道:“红豆姑娘是一个人掰成三份使,该拿三份月钱才是。” 红豆跟着点头,“对,得三份。” “什么三份?”英娘在楼上陪着团哥儿,听见几人谈笑,也探出了脑袋,“红豆姐,你不会一个人要吃三份早膳,能吃得完吗?” 话落,底下几人顿时大笑。 等笑过之后,容妤是认真考虑起了这个问题,“是该招人了,过一段时间店里开始全天经营,光咱们几个人肯定是不够忙,别的不说,跑堂帮厨还有打杂的,至少得要四五个人。” 大家都见识过容妤的厨艺,只光做早膳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一听容妤终于准备扩大经营范围了,几人都是摩拳擦掌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看得容妤又是好笑又是无语。 “咱们掌柜的那是什么手艺?不是说大话,就是那徐家酒楼的当家来了也未必能比得上,到时候这淮安第一名楼还不知花落谁家呢”红豆得意洋洋彩虹屁不要命的往外吹,李婶与英娘也跟着点头。 容妤起先还笑,后来听红豆越吹越远,眼看都要把她封为大庆第一名厨了,不由得皱眉,赶紧叫停:“这话你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厨子做菜向来都是物无定味,烹无定法,只是适口者珍,各花入各眼,你觉得好吃的旁人未必喜欢,我虽有几分手艺,但天下何其之大,比我厉害的比比皆是,要是就凭你一张嘴我就成厨王了,让那些苦心专研厨道一辈子的前辈们又该如何?” 红豆很少见到容妤这副严肃的样子,一时都愣住了,其他几人更是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容妤发现红豆最近是越来越飘了,厨艺一点长进没有,气性倒是高了不少,既然说到这儿,就干脆把要说的一股脑给说了,“裁缝造人,厨师做菜,菜品即人品,做厨师这一行的手艺天赋倒是次要,最主要的是品性,要受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最忌讳的就是人心浮躁狂妄自大。” 容妤沉声道:“人活一世,学无止境,厨师之道同样也是处世之道,不论是对人还是对事,我希望你们都能够时刻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特别是你。”这话是对红豆说的。 见红豆脸涨的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就要哭出来,其他几人也都是又惊又惧,容妤按了按额角,突然有些后悔,小姑娘脸皮薄,这话她该私底下说,而不是这样公众处刑,说起来红豆这丫头也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想哄她高兴罢了。 怎么最近动不动就教导主任上身呢? 容妤心中叹气,放柔了声音劝道:“我没怪你,只是有些话不要随便说,要知道祸从口出,低调一点准没错。” 不谈别的,徐家酒楼可不是什么善茬,她这店还没正式开业呢,要是就传出了要压徐家一头的闲话,只怕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红豆点头,翁声道:“我晓得。” 容妤拍了拍她的肩,正准备再说两句,不经意瞥见门口站着的人,顿时一愣,“王公子?” ※※※※※※※※※※※※※※※※※※※※ 吃过一次不大正宗的鸭血粉丝汤,当时看着里面飘着的五块指甲盖大小的鸭血差点哭出来 容妤:啊,又是教导主任上身的一天,说好的走温柔知性路线来着 第20章 臊子面 瞧见门口的两人,容妤有些诧异,但随即立马收敛了肃容,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王公子可算是稀客啊!”过□□速的表情转换看得几人一愣一愣的。 哪来的王公子? 天枢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左右看了看,店里好像除了他们两个也没别的客人了,眼睁睁瞧着容妤朝他们走来,天枢确定了,那声王公子是叫的他们,可,没人姓王啊! 容妤目光不着痕迹的从殷玠身上划过,冲一边站着的天枢点头问了声好,“不知道两位什么时候来的?” 天枢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刚来。” 准确的说是围观了容娘子训丫头的全过程,没想到看着性子温和的容娘子居然也会训人,关键是还句句在理,有些话就算是那些饱读诗书的当代名士都未必说得出来。 “容娘子在为厨之道上似乎颇有研究?”清淡的男声响起,天枢心中一个咯噔,几乎是立马回头去看自家王爷,拼命的眨眼睛示意。 王爷性子冷淡,所好着不多,唯独在吃食上还算是有几分兴趣,自从那日得了两罐泡菜,王爷就一直惦记着,今日从开阳口中得知容娘子竟然开了一间食肆,紧赶着就带他来了。 只是,就算是欣赏搁心里就好了,千万别说出来啊,不然不是坐实了听墙脚吗? 容妤也有些惊讶的看向那位不大好亲近的邻居。 殷玠长身玉立,一手负在身后,垂眸看着容妤,脸色仍旧淡淡,只是嘴角微勾,冲淡了原本的冷漠疏离,“容娘子警世之语惹人深省。”清淡的嗓音透着一股子雍容,但里面的赞赏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顿了一下,殷玠缓缓道:“值得敬佩。” 天枢的眼神顿时变得十分复杂,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神色恍惚,悄悄掐了自己一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好,不是梦! 有冷面大魔王之称的广平王也有对人说敬佩的一天,就算是为了口吃的,也不用这么拼,这让被您一言不合怼到怀疑人生的文武百官们要怎么想? 容妤的诧异不比天枢少,就算没见过几面,她也能看的出来这位邻居似乎来头不小,言行举止见处处透着一股子疏离感,这会儿听他的夸赞,虽然就几句话,但还是莫名的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就像是小学生得了班主任奖励的小红花一样,可牛逼坏了。 容妤心中唾弃了一把,脸上却一派淡定,摆摆手,笑道:“不过是前人之语我借来用一用罢了,非自创,当不得夸。” 不骄不躁,这份品性难得,难怪能做出那般可口的食物,殷玠原本冷淡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赏,颔首淡淡道:“人贵自知,容娘子很好。” 天枢已经想捂脸走人了,他现在十分怀疑王爷是不是开阳上身?! 容妤也噎了一下,说的是夸赞的话,但怎么听着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矜傲感,就跟老师对学生说你很乖一样。 “王公子,你”刚开口,就被人打断,“我姓殷。” 容妤:“”好嘛,亏她还这么热情,感情连姓都叫错了。 轻咳了两声,容妤笑意盈盈,十分自然的转换了称呼:“殷公子,两位这会儿来可是要来吃朝食的?” 天枢这会儿已经从震惊中回神,很是上道的接过了话头,笑道:“听说容娘子店里的吃食十分出名,特意过来尝尝,不知道还有没有驴火烧?” “两位来迟了,火烧卖完了。”容妤歉意道。 “卖,卖完了?”天枢笑容微僵,“那有白粥吗?” 容妤指了指墙上贴着的菜单,摇头,“一日就上三样,都已经卖完了。” 天枢只简单的扫了一眼菜单,瞧见陌生菜名,还没带的及高兴,听见容妤的话顿时眼前一黑,眼见自家王爷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天枢赶紧问:“那泡菜还有吗?” 容妤继续摇头,“都订出去了,等下一批估计得七天后了。” 七天? 天枢瞧瞧瞥了一眼殷玠,见他脸色淡了下来,顿觉不好,心中直打鼓,冷汗都快下来了。 王爷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开阳王大魔王名声的由来一是因为他赫赫战功手段狠厉,再一个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翻脸比翻书还快,发起火来就算是皇帝也照踹不误,眼下巴巴跑来好话说了一箩筐结果一罐泡菜都捞不着,天枢真怕他立马翻脸掀桌子。 正发愁要怎么安抚情绪,就听温柔带笑的女声响起:“不过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尝一尝臊子面。” “臊子面?”天枢忙问。 容妤点头,“将面扯得细长光滑,烫熟后盖上肉丁、豆腐、杂蔬等烩成的臊子,浇上一勺高汤,红油浮面,汤味酸辣,面条筋韧爽口,倒也十分有滋味。”最出名的应当是岐山臊子面,概括起来就十个字“面白薄筋光,油旺酸辣香。”店里的食材都是每日现采,正好还剩下些做火烧没用完的卤五花肉,用来做臊头正好。 天枢舔了舔唇,光是听着就让人忍不住心动,但他不敢出声应,赶紧扭头去看殷玠。 殷玠面上的冷淡之色稍褪,在天枢殷切期盼的目光中微微颔首,“那就麻烦容娘子了。” “不碍事。”容妤让他们自己找位置坐,又唤来英娘交代她再去买些食材回来,自己则领着红豆去了后厨。 早上做火烧的时候特意多留了一些面,现在正好拿来做臊子面,容妤有条不紊的准备食材,红豆默默的在一边打下手,两人静默无言,一时间气氛倒有些尴尬。 容妤将面条擀好,转头就见红豆蹲在墙角发呆,叹了口气走过去。 “你蹲在这儿做什么?”突然响起的女声吓了红豆一跳,仓皇抬头眼眶还是红的,瘪瘪嘴,方才在大堂没有流的眼泪突然簌簌地往下掉,“小姐,我是不是很没用,连简单的白粥都不会煮,还总是说错话惹你生气,小姐,你会不会不要我。” 容妤一愣,怎么就不要她了? 红豆小声抽泣,伸手去拉容妤的衣服,“小姐,我会努力学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都会改,你别不要我” 看着红豆泪眼婆娑的样子,容妤心中突然就挺不是滋味,从前她说两句红豆都是嘻嘻哈哈的受了,可她忽略了一件事,红豆是原主买来的丫头,这年头签了卖身契的丫头是可以任由主人家发卖的,就相当于一项私有财产,她可能只是随口训两句,在红豆听来可能就是对她价值的否定,会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因为没了价值而被再次发卖。 容妤捏了捏手掌心,叹了口气,眼神柔和了下来,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不过就是多说了两句,怎么就会不要你了呢?当初咱们两人相依为命跋涉千里来到淮安,后来又有了团哥儿,说是主仆,但这么多年下来我早已经把你当妹妹看。” 原主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娇小姐,当初远走他乡,要不是有红豆帮着打点,原主能不能活着到淮安都还是一个问题。 红豆怔怔抬头。 容妤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放心,不会舍得不要你,要是没了你,谁帮我照顾团哥儿,又有谁能这么贴心的半夜不睡觉起来给我盖被子?”略显轻松的调侃让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松快了不少。 “赶紧把眼泪擦了去烧火,外面客人还等着呢,多大人了还动不动就哭,让人看见也不害臊。”容妤伸手将她拽了起来,又丢给她一块帕子。 “这里又没外人,”红豆小声嘟囔道,胡乱拿帕子擦了两把脸,抽了抽鼻子,“我怎么感觉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呃,”容妤尴尬的笑了笑,“大概是拿错了帕子。” 原本应该是洁白无瑕的帕子几块褐色污垢十分打眼,要是没记错的话,方才擦泔水桶的就是这块帕子来着。 容妤咳了两声,直接无视红豆哀怨的眼神,“赶紧去洗把脸过来帮忙。” 红豆:“……” 大堂里,天枢略显不安的坐在殷玠对面的凳子上,时不时抬头瞄殷玠一眼,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 殷玠转着手上的茶杯,觑了他一眼,“我脸上有花?” 天枢立马摇头,“没有。” “那你是认为我今日的举动很反常?” 天枢下意识就想点头,但最后关头还是克制住了,摇头,“没有没有。” 殷玠虚了虚眼,语气肯定,“你现在一定是在心里吐槽,说我脾气不好阴晴不定。” “怎么会?”天枢求生欲很强,正了脸色义正言辞,“王爷宽容大度御下有方,放眼整个大庆谁不为王爷的风采折服?” 殷玠挑了下眉,“啪”地一下放下杯子,天枢心一抖,就听清淡的男声响起,“虽然是假话,”在天枢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中,幽幽补了下一句,“但我爱听。” 天枢:“”完了,说好的来淮安修身养性呢?怎么脾气越来越不好捉摸了?他现在无比希望开阳能赶紧从半死不活的状态恢复,毕竟,这拍须溜马的技术他着实比不上人家。 咽了咽口水,天枢指了指他背后,小心翼翼开口,“其实,我是想说,那小娃娃盯着您很久了” ※※※※※※※※※※※※※※※※※※※※ 突然觉得,王爷好狗啊 第21章 哄孩子 小娃娃? 殷玠皱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看去,只见二楼的楼梯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男童,穿着一身十分喜庆的大红衣裳,小身子圆滚滚的,怀里还抱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玩偶,睁着双大眼睛朝他们这边看。 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头,男童明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可大概是怀里抱着东西行动不变,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踉跄了几下,竟然直直朝楼梯栽了下来。 那可是二楼,就这样栽下来弄不好就得丢命。 天枢惊呼了一声,起身就要救人,没想到有人比他动作更快,眼看小娃娃就要头朝地,最后关头被人拎着衣领提了起来。 还好动作快,殷玠吊着的心微松,低头看被拎着的小娃娃,看样子不过三四岁,生得十分精致,可能是被吓到了,原本白嫩的小脸憋得通红,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噙着泪,瘪着嘴要哭不哭的小模样十分招人怜。 殷玠心中一动,在小娃娃怯生生的目光中,松开他的衣领,转而将他抱了起来,大步朝座位走去。 看见自家王爷抱着个孩子回来,虽然姿势不怎么标准,但还是足够让他目瞪口呆。 “王,爷!”在殷玠的死亡凝视下,天枢僵硬的改了称呼,“这小娃娃哪儿来的?” “应该是容娘子的孩子。”殷玠淡淡回了一句,他记得那天在街上,容妤怀里抱着的就是这小娃娃。 见小娃娃抿唇盯着自己瞧,眼眶都红了一圈,虽然没哭,但能感觉到小身子在微微颤抖,殷玠犹豫了一下,伸手抚了抚他的发顶,小娃娃的头发很软,手下触感跟锦缎似的,殷玠没忍住又多撸了两下,天枢看着这动作跟撸大白没什么两样。 对上小娃娃微微瞪大的眼睛,殷玠思索了一下,温声道:“乖孩子,别怕。” 瞧见这万年难遇的大魔王哄奶娃娃的场面,天枢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嘴角抽搐了两下,弱弱开口:“爷,孩子不是您这样哄的。” 您哄孩子倒是给个笑脸啊,光是一句硬邦邦的别怕顶什么用?没瞧见人家小娃娃眼泪又要下来了吗?他敢肯定,这绝对是被吓的。 殷玠身体微僵,也感受到了怀里小孩隐隐的抗拒,一抿唇,冷冷的扫了天枢一眼,“你会哄,那你来?” 天枢:“”别说我也不会,就是我会,我也不敢! 殷玠从来都是个能动手的绝不动口的主儿,哄一个三岁小娃娃这种事儿对他来说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眼下颇有一种接了个烫手山芋骑虎难下的感觉。 按了按额角,在天枢渐渐变得惊恐的目光中,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 “爷,您,您这是做什么?”眼睁睁看着殷玠把匕首塞到被成功吸引住目光的小娃娃手里,天枢话都说不利索了。 “哄孩子。”殷玠言简意赅,见小孩儿抱着匕首满脸好奇,那点未出的眼泪也被憋了回去,殷玠满意的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的头发,淡淡的声音中带着些诱哄的意味,“随便玩。” 天枢:“”就算这刀鞘上镶满了宝石价值千金,可这也改变不了里面是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的事实啊!!! 显然,两人都没能体会到他现在有些崩溃的心情,团哥儿抱着匕首东摸摸西摸摸,小嘴微微张开,满脸新奇,殷玠悠闲的喝着茶,偶尔撸一把小娃娃的头发,一大一小竟然出奇的和谐。 “让两位久等了。”婉转含笑的女声传来,一大一小立马抬头,看见从后厨端着托盘缓步走来的容妤,同时眼睛一亮。 容妤老远就看见自家儿子不知什么时候被那位邻居抱在了怀里,心中诧异,加快步子走过去,刚把托盘放在桌上,就觉得腰上一重,容妤勾唇一笑,直接弯腰将眼巴巴看着的团哥儿抱了起来,这才看向殷玠两人,问是怎么回事儿。 天枢简略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一下,虽然寥寥几句,听得容妤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真从二楼摔下来了,不说丢命,缺胳膊断腿的肯定少不了,搂紧了自家胖儿子,容妤一脸感激的冲殷玠道谢。 殷玠摇了摇头,淡淡道:“孩子太小,身边还是得留人照顾,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不好。” 容妤点头,“是我疏忽了。” 正说话,就感觉有人扯她的袖口,低头看就见团哥儿正献宝似的捧着一个东西往她面前凑。 “这是,匕首?”容妤诧异的瞪大了眼。 团哥儿点头,又伸手指了指殷玠。 容妤抿唇,柔声道:“团崽乖,把它还给这位叔叔好不好?”我滴乖乖,就算这匕首上套了刀鞘,但被一个三岁的小娃娃拿在手里玩,怎么看都心惊胆跳。 团哥儿看了看容妤,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抱着的十分精致的匕首,眼中露出一丝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递给殷玠。 殷玠没接,他现在满心都是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臊子面,一眼就看穿了容妤的担心,淡淡笑了笑,“先让他玩,这刀鞘上有暗扣,他拔不开。” 团哥儿眨了下眼,忙抬头去看容妤。 小娃娃眼中的渴望太过明显,容妤想忽视都不能,揉了揉小娃娃的头发,容妤向殷玠道了声谢,又叮嘱团哥儿不要将东西弄坏了。 容妤不是不识货的人,这刀鞘上嵌着的宝石随便扣一颗下来她都赔不起,又是挂绿荔枝又是宝石匕首的,容妤也只能真心实意的感叹一声土豪。 “爷,这面闻着好香。”天枢的眼睛已经黏在了那碗油旺旺的臊子面上,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诱人香味儿,但殷玠没开动,他自然不敢动筷。 殷玠“嗯”了一声,拿筷子挑起一根面尝了一口。 面虽然抻得细,但十分的劲道,一吃就知道手上是有点功夫的。再抿一口汤,汤底是煮的酸汤,滋味浓郁却不刺口,配上卤制入味的肉臊子,鲜香浓郁,回味无穷。 殷玠吃相十分优雅,哪怕吃面喝汤都透出一股子矜贵劲儿,可动作却一点都不慢,不一会儿的工夫一碗臊子面已经吃完,睨了正埋头吃面的天枢一眼,扣了扣桌子。 天枢茫然抬头,等看到他面前摆着的空碗后,瞬间会意,“属下再去要一碗。” 一连三碗下肚,直到容妤牵着团哥儿出来亲自道歉说没了的时候,殷玠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吃多了,有点撑。 长这么大,他从来都是严于律己,这还是头一回吃面吃到撑,殷玠有些心里有些崩溃,但面上还是十分稳得住。 “容娘子的手艺果然不凡,我实在没忍住吃的有些多。”在殷玠眼神威胁下,只吃上了两碗面的天枢十分委屈的给自己多背了一碗的锅。 咳了两声,天枢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哟,百两银子的面额! 容妤没接,摇头:“不过几碗面,可值不了这么多钱。” “不是,”天枢摆手,“这是定金。” “定金?”容妤疑惑。 “容娘子的手艺实在是好,想让您每天帮忙给留上几份,我会过来取,这些就算是定钱。”天枢道。 一百两银子的定金,这得吃到猴年马月? 容妤暗暗舒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被金钱给诱惑,弯唇笑道:“由于现在店里人手不够,每天做的朝食数量有限,所以,暂时不外带,只供堂食,这定金我就不要了,要是有时间还欢迎两位过来店里吃。” 天枢一愣,“只堂食?” 容妤点头,笑道:“堂食一是为了公平,总不能一个个的都三四份的往外带,倒是让赶早来买的人扑个空,二则是味道,就比如这臊子面,只有刚做出来的时候味道才最佳,要是放一会儿冷了面就坨在了一起,影响口感,又何必吃呢。” 谁会嫌银钱多?但没办法,该有的规矩得有,谁让她们劳动力不足出产少呢! 天枢转头看殷玠。 殷玠也有些诧异,这百两银子的银票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动,这位容娘子居然就面色平常的给拒了,扣了扣桌子,殷玠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但也认同她的说法,点头道:“有时间一定来吃。”短短几个字,说的极其认真。 见两人准备走,容妤赶紧让团哥儿还匕首。 团哥儿这次没有耍赖,乖乖的把匕首递给容妤,可就在容妤准备接的时候,不知道团哥儿碰到了哪里,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起,紧接着,那镶满了宝石的刀鞘与刀身分离,露出闪烁着寒芒的刀刃。 没想到有这种变故,容妤披散着的长发不小心扫过,然后,簌簌落地。 一片寂静中,殷玠十分自然的将匕首接了过来,捡起刀鞘插好,朝石化中的容妤颔首告辞:“我们就先走了。”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天枢:“”王爷不愧是王爷,什么时候都是如此淡定! ※※※※※※※※※※※※※※※※※※※※ 殷玠:不用担心,这匕首他打不开 后来 看着地上的短发,容妤呵呵一笑 (明天需要请假一天,有点紧急事要处理,后儿会正常更新,小可爱们不要抛弃我呀) 第22章 羊瘪汤 眼睁睁看着人就这么走了,天枢尴尬的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小心翼翼的搁在了桌上,“多谢容娘子的招待,下次一定赶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容妤说话,赶紧转身走人,火急火燎的样子活像被狗撵似的。 转眼店里人就空了,容妤看看桌上那块碎银,再看看地上掉的一缕头发,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一脸茫然的团哥儿的脸,认真叮嘱,“团崽,记住了,以后要是有不认得的人给你吃食或者是小玩意儿,一概都不准接,除非阿娘说可以。” 团哥儿眨眨眼,不知道阿娘为什么这么严肃,抿抿唇,点头。 容妤搂着团哥儿软乎乎的小身子,琢磨着一定要加强小孩子的安全意识教育,起码,不能什么东西都拿来玩。 尤其是匕首! 店里的生意日益兴旺,每日银钱进账直线上升,粗粗一算手里已经存了有三四十两银子,容妤琢磨着,是时候开始开展后续工作了。 “小姐,不是说要出去吗?咱们什么时候走?”红豆推门进来,就见容妤正俯首桌案,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些什么,红豆对这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快步走过去,探头看了看,洁白的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好些字,光是看着就觉得头晕。 “能看懂么?”容妤见她探头探脑,笑问了一句。 红豆讪讪笑了笑,“这不是才刚开始么。”她最近在跟着团哥儿一起学写字,只是效果不大理想,连三岁娃娃都能默出几篇诗了,她还停留在写名字阶段,说起来,还有那么一点羞愧。 容妤也是头疼,如果说团哥儿展露出来的聪慧让她欣喜,那对于红豆就只剩下无奈了。 虽能相信一个算盘打得贼溜的人居然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一提背书就只打瞌睡,容妤只庆幸她没这么一个闺女,不然早就被急死了。 “小姐,你写的字可真好看。”红豆真心实意的夸赞,她虽然看不懂,但不妨碍她欣赏啊。 容妤停了笔,仔细看了看,跟着点头,“我也觉得。”原主不愧是高门贵女,这一手簪花小楷虽然够不上书法大家,但看着绝对赏心悦目。 将誊写好的宣纸递给红豆,“待会儿将这贴在大堂里。” “啊?”红豆一愣。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店里往后招的人多了总要拟个章程出来,不然还不是一团乱?”容妤淡淡道,“这些你得记下来,往后来了新人就由你教。”前两天店里招了两个人,眼下连她店里一共六个人,人多力量大,总算是没了前些日子的手忙脚乱。 “全,全部?”红豆咽了咽口水,面露为难,这要背下来她还不得疯啊! 容妤点头,“三天时间,我会抽查的。” “可我连字都不认得。”红豆小声道。 “没事,我教你,正好一块儿学。” 红豆:“”小姐你说过,拔苗助长是不对的! 见容妤下楼,大堂里围坐着说笑的几人纷纷起身向她问好,其中有两个生面孔,一个是李婶介绍来在在厨房帮工的小许氏,性格比较腼腆,按李婶的话说,八棍子打不出一句话,虽然话不多,但手脚却十分利索。 另一个则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个头不大,人却十分机灵,不论是跑堂端菜还是在外面宣传吆喝,都干得有模有样,只是名字有些出戏,叫狗剩。 虽说时下人都认为贱名好养活,但这名字也太糙了一些,还好不是叫狗蛋,不然她还真叫不出口。 说到这儿,她倒是有些想念羊瘪汤的滋味了。 中华美食博大精深,羊瘪汤绝对算得上是黑暗料理,取羊肠内未消化完的青草残渣,与羊内脏、羊油、血、肝、肺剁碎混合煮熟再加胆汁一起熬煮,随自己的喜好或加酸菜或加辣椒,能吃苦就加苦瓜、黄莲等辅料。 熬好的羊瘪汤呈绿色,撇去上面一层漂浮的白色泡沫,即可入口,后味略苦,既可佐酒,又可当汤,能避寒消署,润胃滋肝,养心益肾。 只是,不提它略古怪的口感,光是那些食材用料就足以劝退一大批人,就连她当年初次尝试的时候都鼓了好大的勇气,但吃过之后倒是有些食髓知味。 短短的几息时间,容妤脑中已经闪过了无数念头,最后都化为一声叹息,算了,一份天麻炖猪脑就已经把人吓到了,还是不要过分挑战人的心理承受极限好了。 “掌柜的又要出去当财神了?”不知道自家掌柜的能从他的名字延伸出这么多想法,狗剩笑嘻嘻开口,他本来就性格活泼,几天相处下来也知道这位掌柜的是个和气人,“就不知道这次是哪家铺子进财了。” 话一出,其他几人都噗嗤笑。 他们都知道掌柜的预备扩大经营范围,这几天不停地在往店里置办家伙,一会儿是橱柜一会儿是铁锅的,这会儿出去不用想就知道又是买东西去了。 容妤收拢了心思,斜了他一眼:“也就这几日清闲了,接下来有的忙。”她预备先弄个试营业,过两天请一些老熟客来试吃,等下个月了就正式开始全天营业。 “要是再这么清闲下去,我都不好意思收掌柜的给的工钱了。”狗剩笑嘻嘻的。 “我看你是想多得些奖金。”红豆快人快语,嗤笑了一声。 被红豆一语点穿,狗剩摸摸后脑勺,反驳道:“店里生意好,咱们也跟着沾光不是。” 掌柜的是个厚道人,一个月开三百文的月钱,还管两餐饭,这种待遇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哪怕现在只用干半天活,月钱照样发,要是哪天生意好还有额外的赏钱给,说是什么绩效奖金,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他们可不得盼着掌柜的早些营业么。 话一出,众人也纷纷点头。 容妤将几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弯了弯唇,做工的人哪有不想着偷懒的,毕竟不论主家赚多少,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但如果双方利益捆绑在一起,那不用人催,自然就会努力干活。 容妤心情不错,笑眯眯的扫了一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中午我下厨,加餐。” “好好好,就等掌柜的这句话了。”狗剩头一个蹦起来叫好,“早就听说掌柜的手艺绝妙,我还没机会尝过呢。” “就你想着吃,怎么,我做的就不好吃?”红豆呛回去。 这段时间容妤留在店里的时间比较多,红豆见她辛苦,就自告奋勇担了做午膳的活儿,这几天吃的都是红豆做的菜。 狗剩忙摆手,苦了一张脸,“怎么不好吃,好吃极了,只是咱们也吃了五六天茄子了,红豆姐,下次能换个别的吗?” 红豆仿佛是和茄子较上劲了,红烧清蒸爆炒每天换着花样来,要是今儿掌柜的不开口,只怕她还得自创一招水煮,如果说第一次吃是惊艳,第二次是喜欢,那这么多天吃下来就已经快变成闻到茄子味就想吐了。 其他人也心有戚戚然的点头。 容妤自然也知道自家丫头的骚操作,其实她也吃腻了,但小孩子总是需要鼓励的,安慰道:“你们红豆姐也就茄子做的还能拿的出手了,眼下正练习做菜呢,你们就当是为一个未来大厨的诞生做贡献。” 见有容妤撑腰,红豆抬了抬下巴,“就是!有得吃就不错了,再挑让你连茄子都没得吃。”转头又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容妤,“小姐,今儿你再做一次茄子烧豆角好不好?我怎么做都做不出那个味儿。” 这要答应了,只怕得犯众怒,不说别的,她家小崽子可是好几天都不愿意吃饭了。 拍了拍红豆的脑袋,容妤认真道:“你该学别的了。” 茄子茄子,再吃下去人都要成茄子了。 红豆没感觉到容妤话中的嫌弃,兴高采烈的应了一声,真好,终于不用死磕三文钱一斤的茄子了。 容妤想着快去快回,只带了红豆一个人帮着拎东西,将团哥儿留在店里让众人帮着看顾,团哥儿这些天与他们也混熟了,虽然见阿娘不带自己有些不乐意,但小娃娃嘛,好哄,狗剩几个跟头一翻就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个时辰转下来,红豆手里已经拎满了东西,眼见容妤还要逛,红豆不得不叫住了容妤,“小姐,东西买的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先回去。” “差不多了吗?”容妤偏了下头,在红豆陡然瞪大的目光中掏出了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东西,容妤对照着清单清点了一下,“这才买了不到一半呢。” 不到一半? 看着自己已经无处安放的双手,红豆吸了下鼻子,“可是,如果继续买的话,东西就只能往脖子上挂了。” 实在是提不下了啊! “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可能需要一辆推车?”红豆目光直勾勾盯着街边一家卖木板车的店,真诚发问。 “嗯”容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沉思了一下,“是该买头骡子了。” 红豆:“???”不是说车吗?怎么扯到骡子了?! 第23章 卤水鹅 半个时辰之后,成功解放双手的红豆神色还有些恍惚,木板车吱嘎作响,虽然噪声大了些,走得却十分平稳,这还得归功于前面那头被套了缰绳的健壮大青骡。 红豆怎么都想不到,她就是想要个木推车,结果她家小姐干脆来了个升级版的骡拉板车。 容妤喂了一根黄瓜给新得的伙计,顺了顺青骡油光水滑的毛,转头冲红豆笑道:“现在是不是轻松多了?” 红豆盘腿坐在板车上,点头,可不是轻松了么,看看车上堆着的锅碗瓢盆,红豆开始庆幸小姐买了一头骡子,不然她就得被当骡子使了。 眼下骡子也是劳动力,一头青骡开口就要十两纹银,带着板车缰绳,足足花了十五两银子,刚开始可把红豆给心疼坏了,容妤也有些舍不得,加上今天买的这些东西,手里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银子转眼就去了大半,可有些东西是省不得的,比如锅碗器具,以及,这头骡子。 大庆可不像现代什么交通工具都有,要不靠两条腿,要不就是靠牲畜拉车做脚力,如果可以,她倒是想买匹马,毕竟马车比骡车要拉风多了,奈何贫穷遏制了她的行动力,眼下一匹马少说也得百两银子,稍好一点的就是上千两也要的,因此大街上最常见的还是用驴子或者青骡拉的车。 “小姐,咱们今儿是要吃鹅肉吗?”红豆看着笼子里关着的两只嘎嘎叫的大白鹅,嘟囔道:“骡子贵就算了,怎么这鹅也这么贵?一只鹅竟然要一两银子,这不是摆明了坑人吗?” 容妤回头看了一眼,大白鹅虽然被关在笼子里,却伸长了脖子铆足了劲儿要往外钻,扑扇着一对大白翅嘎嘎叫,从那双黑珠子眼睛里还能看出一股凶意,容妤毫不怀疑它们要是能出来绝对会扑上来拧她一口。 “没听老板说吗?这可不是普通的鹅,是斗鹅。”容妤笑。 “我只听说过斗鸡,哪有斗鹅的?”红豆好奇。 “白鹅凶悍好斗,扑咬起人来就是成年男子也未必打得过,算是看家护院的一把好手,我预备将这两只鹅留在店里帮着看店。”容妤笑吟吟道。 “白鹅看家?”红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看着那对嘎嘎直叫显得十分威武的白鹅大眼瞪小眼,还是有些不能接受,“那怎么不干脆买只狗呢。” “白鹅多稀罕。”容妤哈哈一笑,“要是有真本事就好好养着留下看家护院,没有就炖了吃,一举两得多好。”说完还砸了一下嘴,回味道:“你别说,鹅肉炖的汤比鸡肉的好喝。” 鹅肉号称世界绿色食品之王,各种微量元素的含量都远超其他肉类,可以说是补身首选。 她记得有一道粤菜名品潮汕卤水鹅,选养了一百日左右的嫩鹅,用特制的卤水卤制,卤的时候不断的把鹅吊高再浸泡,不断重复,让滚烫的卤水灌入鹅腔,直到鹅的内外刚好熟透。 浸透好的鹅肉每一啖肉鲜、甜、甘、嫩、滑,骨头咯吱~咯吱~咬完之后更有食髓知味的余韵。 再将鲜美紧实的鹅肉、粉嫩的鹅肝、清香的鹅蛋铺到热腾腾的米饭上,淋上秘制的卤水汁,汁水浸入晶莹透亮的米饭中,香味扑鼻,就是一碗可口无比的鹅肉饭。 那卤好的鹅头、脖子、爪子翅膀更是舍不得丢,就着一杯酒,闲暇时啃上一啃,倒十分有滋味。 听容妤缓缓说来,红豆脑中已经自动浮现出了一桌鹅肉大餐,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红豆盯着两只鹅眼睛都不眨,有些兴奋地道:“小姐,咱们今儿中午就吃鹅肉,两只鹅,正好吃一只留一只。” 大白鹅: 从容妤说到鹅肉的吃法的时候,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白鹅就已经收拢了翅膀缩成了一团,仔细看去似那肥硕的身子似乎还有些发抖,一听红豆要二选一,两只大白鹅黄豆大小的眼睛里顿时冒出凶光,要不是有笼子关着,只怕会立马扑上去拧她一口。 “这么有灵性的鹅吃了倒可惜了。”容妤见两只鹅似乎能听得懂话,被它们十分人性化的反应逗笑了,“不过下次倒是可以买两只鸭子来吃,正好得了罐蜂蜜,用来做蜜汁烤鸭最好。” 否管是卤水鹅还是蜜汁烤鸭,红豆统统没有吃过,一边大咽口水一边忙不迭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红豆惊呼了一声,只见前面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出来一个粉红小身影,骡车的速度虽然不算快,但也谈不上慢,眼看就要撞到,容妤情急之下狠狠扯了一把缰绳,硬生生将骡子扯得转了个圈。 “这家大人怎么看的孩子?怎么能让人到处跑呢?”红豆捂着因为紧急刹车而撞到车板的胳膊,一脸惊魂未定,不由得怒道。 容妤没吭声,在路人的唏嘘声中,一把甩开缰绳跳了下去,疾步走到仿佛呆住还没有回神的小姑娘跟前,仔细打量了一下,温声道:“小朋友,你没事?” 小姑娘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生的玉雪可爱,只是此时头上绑着的羊角辫却歪歪斜斜的扭着,一身粉红衣裙也有些凌乱,脸上还有着脏污,瞧着像是在泥地里打滚了一样。 见她不说话,容妤担心她是吓坏了,赶紧越发放柔了声音:“小朋友,你爹娘呢?”这么小的孩子按理说是不大可能一个人上街的,左右看看,虽然偶尔有路人投来诧异的一瞥,但并没有看见有人过来。 叶溱溱眨了眨眼,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容妤,眼珠一转,小手扭着衣角,眼泪说来就来,抽抽搭搭道:“阿爹要娶坏女人,阿爹不要我了” 小姑娘哭得实在是可怜,眼泪簌簌往下掉,鼻尖都红了。 容妤皱眉,虽然小孩子边哭边说有些断断续续的,但还是能听懂个大概,所以,这孩子是被她爹娘丢在大街上的?还是说一个人偷跑出来的? 正想着,就听小姑娘打了个哭嗝,也不在乎小手还脏乎乎的,随意抹了把脸,原本精致白嫩的小姑娘顿时成了个小脏猫,扯着容妤的衣角,仰头问:“漂亮姐姐,你有儿子吗?” 儿子? 容妤下意识点了点头,笑道:“他要比你小一些。” “那你想要女儿吗?”小姑娘继续发问。 容妤被她问得有些摸不清头脑,但见她双眸含泪一脸希冀的样子,有些心软,刚准备说话就见原本还哭得惨兮兮的小姑娘突然笑得一脸阳光,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漂亮姐姐,我跟你走!” “啊?”容妤一懵。 “漂亮姐姐,你看我这么可爱,我给你当女儿!”小姑娘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却亮晶晶的透着一股子兴奋,冲她甜甜一笑,“不当女儿,当儿媳妇也成,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儿子也一定很好看。” 容妤:“”她是不是该谢谢夸奖? 深吸了一口气,容妤问:“小朋友你家在哪?姐姐送你回去。” 话落,就见小姑娘吸了下鼻子,偏头看着她,理所当然道:“漂亮姐姐家在哪儿,我家就在哪儿。”说完,犹豫了一下,“需要我现在就改口叫阿娘吗?我还没叫过人阿娘哩!” 容妤:“”所以她是继得了一个便宜儿子之后又要白捡一个闺女? 眼瞧着这小姑娘是要赖上她的节奏,容妤有些头痛,正要说话,小姑娘突然扑到了她的怀里,趴在耳边悄声说:“漂亮姐姐救我,后面有坏大叔跟着我。” 人贩子?容妤脸色一凛,下意识环顾四周,街上人来人往,并看不出什么不对,可怀里小身子微微发颤,听着也不像是说假。 容妤什么想法都没了,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姐姐在。”眼下这孩子爹娘没在身边,一个人在街上没准会被有心人拐走,与其放她一个人,倒不如暂时先带着她。容妤打定了主意,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往回走。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红豆守着骡车,见容妤与那小姑娘嘀咕了半天,最后居然干脆把人给抱回来了,不由得吃惊。 “别说话。”容妤抱着小姑娘上了车,吩咐红豆,“赶紧走。” 人贩子一般都是团伙作案,要真是盯上了这小姑娘只怕不大好脱身。 红豆见容妤一脸严肃,也不敢多问,赶紧一扯缰绳驱车往家走。 “好了,别怕,坏人都走了。”容妤拍了拍趴在怀里不肯起来的小姑娘,“现在告诉姐姐你家在哪儿,姐姐带你去找爹娘。” 小姑娘在她怀里蹭了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在容妤愕然的目光中摇头晃脑,一脸嫌弃:“漂亮姐姐你记性可真不怎么样,不是说好了跟你回家给你当闺女的吗?哦,童养媳也成!” 闺女?童养媳? 红豆身体一抖,僵硬转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小姐,拐卖人口犯法的啊!” 容妤也是一脸茫然,看着笑嘻嘻的小姑娘,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所以,她这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耍了? ※※※※※※※※※※※※※※※※※※※※ 放个预收文——《穿书后我崩了反派人设》 姬蘅穿书了 穿进了一篇玛丽苏团宠文,成了臭名昭着的大昭皇朝三公主 小说里,单纯善良的小白花女主与隐忍睿智的质子男主各种惺惺相惜,经历重重磨难,打脸无数反派终于通关he了。 而三公主就是那个对男主求而不得,嫉妒为难女主,最后被男主利用亡了国,顺便被备胎男配一箭戳心的反派炮灰。 姬瑶无力吐槽:这不是反派,这是智障 穿书后,姬蘅撸袖子跃跃欲试:都让让,我来教大家反派人设的正确打开方式! —— 男主忍辱负重暗搓搓想搞推翻大昭一统天下? 姬蘅表示:趁他病要他命,直接恁死不就好啦! 还有男配义愤填膺瞎逼逼? 姬蘅漫不经心抽出一根狼牙棒: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做人还是做死人? 至于小白莲女主—— 姬蘅摸摸头,一脸慈爱:来来来,跟着姐姐混,邪魅的温柔的阴郁的应有尽有。 男主&男配:我信了你的邪! 小白莲:公主好帅! 清冷禁欲的工具人大佬若有所思,默默解了衣带:你要不要先试试? 姬蘅:操! —— 经年之后,已经成为一方霸主的女皇陛下每每想起那个月高风黑的夜晚都忍不住泪流满面,只恨自己一时手贱,森林,没了 轻松沙雕向权谋文 第24章 一品锅(入v) 这段时间天气变化得有些快,临近晌午,容妤她们刚走到半道,天空中竟淋淋漓漓的下起了小雨,等好不容易回到店里,衣裳差不多已经半湿。 “掌柜的,您可回来了,小少爷都等好久了,一直眼巴巴瞧着呢。”英娘撑着伞在门口等着,瞧见容妤回来,赶紧迎了上去,看着那头正嘎巴嘴嚼着黄瓜的大青骡,有些吃惊,“掌柜的,您买了一头骡子?” 乖乖,知道掌柜的出门就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可这也太大手笔了,满车的东西加上这头骡子,少说也得有十几二十两银子。 就算是这段时间总跟着容妤一处,英娘已经习惯了容妤用钱大手大脚,可眼下见了心中还是忍不住犯嘀咕。 难怪红豆姐总是守着钱匣子不让掌柜的碰,就照掌柜的这么个花法,几天赚的银钱还不够一次花的呢! 容妤没带斗笠,眼下头发都已经湿哒哒黏在了一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英娘道:“让狗剩他们出来把东西搬进去。” 就算雨不大,但东西也经不住这么淋,容妤只庆幸好在听红豆的没有买那个漆木柜子,不然一路这么淋回来早没用了。 不用英娘进去叫人,听见动静的狗剩几人嬉笑着就出来了,等瞧见那头健壮大青骡,几人吃惊之余立马又笑开了,狗剩得意道:“我就说掌柜的今儿得满载而归。”这还是他刚学会的词儿,用在这儿正好。 几人连连点头,又是一车物什又是骡子的,可不是满载嘛! 团哥儿扒着门,见阿娘回来了,眼睛一亮,蹬着小腿就要往外跑,被李婶眼疾手快的一把给捞住了,“我的小少爷,外面还下着雨呢,可别淋坏了。” 众人正笑着,就见容妤跳下了车,露出原本被挡的严严实实的女娃娃。 这是什么情况? 眼睁睁看着自家掌柜的抱着一个陌生小姑娘进了门,众人还有些没回过神。 “好精致的小姑娘,掌柜的,这是您亲戚?”李婶眼睛黏在那取下了帷帽露出一张精致小脸的陌生小女孩儿身上,一边递了帕子给容妤,一边问道。 “路上捡的。”容妤将小姑娘放下来,接过李婶递过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朝她道:“去煮些姜汤来好祛祛寒。” “都预备着呢,”李婶笑道:“方才突然下雨,估摸着掌柜的可能要隔在半道了,一早就让小许去熬着了,这会儿正好喝。”瞅了瞅扒着容妤衣服的小姑娘,想到容妤刚才那声“捡的”,李婶满心的话想问,但见到容妤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终究是不大敢开口。 “漂亮姐姐,这是你家?”叶溱溱可不怕容妤,滴溜着眼珠四处打量,等看见跟着过来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看着她的漂亮男娃娃的时候,“啊”了一声,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直接扑了上去,团哥儿踉跄了两下,一个没站稳,直接朝后倒去,结结实实坐在了地上,发出好大一声沉闷的声响,叶溱溱也被绊倒了,两个半大的孩子直接滚成了一团。 众人没想到还有这变故,简直就是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赶紧上去将两人扶起来。 团哥儿那一坐可是坐的扎扎实实半点没带虚的,呆呆的看看一脸心虚的小姑娘,再看看自家同样捂嘴笑的阿娘,小嘴一瘪,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容妤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摸了摸自家团子的脑袋,算是安抚。 虽然摔地上了,但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犯不着上纲上线,容妤也不是那种将自家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时时捧在掌心舍不得磕碰的母亲,走到一边耷拉着脑袋时不时偷瞄她一眼的小姑娘旁边,有些好笑的揉了揉她同样湿哒哒的头发,在小姑娘陡然睁大的眼睛中唤来了英娘,“你带她去换身衣裳,湿的穿身上怕着凉。” “店里只怕没有她能穿的衣服。”英娘犹豫了一下,这小姑娘看起来有五六岁了,身量要比团哥儿高,团哥儿的衣裳显然是塞不下的,她们这些人的衣服又太大了一些。 “去外头成衣铺随便买一件来。”容妤没怎么犹豫,一件衣服才值几个钱?小孩子身体弱,要是着了凉反而麻烦。 英娘应了一声就准备出去,却被李婶给叫住了,“何必这么麻烦,刚巧我给我家小闺女做了一件衣裳,看身形也差不多,不如就先凑合穿一穿,也省事。” “也行。”容妤点头,牵着小姑娘的手将她交给英娘,“你跟着这位姐姐去换身衣裳。” 叶溱溱才惹了祸,此时乖的跟鹌鹑似的,闻言甜甜一笑,“好”,然后自觉的就牵住了英娘的手,“小姐姐,咱们去换衣裳。” 精致可爱的小姑娘仰着头脆生生的一声姐姐一叫,顿时让人心都软了大半,英娘高兴的应了一声,牵着人就往楼上去了。 今儿天热,上午出去一通逛本来就流了一身汗,再被雨水一淋,只觉得全身哪哪儿都不舒服,容妤干脆让人烧了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收拾好了才下楼。 刚一下楼,就感觉大堂里气氛不大对。 两个半大的娃娃分别站在桌子的两端,大眼瞪小眼,仿佛时间静止了似的,谁都没动弹,英娘站在旁边满脸无奈,见容妤下来,顿时惊喜叫道:“掌柜的,您可算是下来了。” “这是怎么了?”容妤对这场面也是一头雾水。 听见她的声音,两个小孩子齐刷刷转头,接下来动作十分一致的拔腿就往她这边跑。 小姑娘到底年纪大一些跑得快,三两步就蹿到了容妤跟前,扯住了她的胳膊,团哥儿见状眼眶都红了,硬憋着一口气迈着小短腿也跑到容妤旁边,死死抓住她另一只手不放。 一边扯了个小娃娃,偏偏两人还跟乌眼鸡似的死盯着对方不放,容妤毫不怀疑下一秒这两人得打起来,额角青筋狠狠跳了跳,容妤问同样满面无奈的英娘,“这是怎么回事?” 英娘摊了摊手,苦笑道:“掌柜的,您从哪儿带回来这么个小霸王?” 她给这小姑娘换好衣服,刚带出来,瞧见堂中坐着的团哥儿就扑上去了,要是正常的小孩子玩闹也就罢了,偏这小姑娘言行与旁人不同,一边抱着团哥儿不撒手,一边嘴里碎碎念,又是夸团哥儿长得好看,一会儿又嫌他个子矮,听得英娘云里雾里。 偏团哥儿年纪又小,被这小姑娘压着又挣脱不得,只能任由她折腾,自己看着不对劲想上前拉人,这小姑娘却直言不许,人不大,身上那股子气势倒是摆的十足。 她怕伤了人不敢硬来,只能在旁边小心看护着。 容妤听英娘说完,都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了,又是好笑又是无语,只觉得脑门突突地疼。 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鬼精鬼精的,三句真七句假的,一路上套话下来只知道她有个经常不归家又十分严肃刻板的阿爹,其余的一概不知,又不能把一个半大的孩子直接扔在半路,她又是一副要赖上人的架势,自己只能将她先带回来。 “漂亮姐姐,”小姑娘软软开口了。 “嗯?”容妤低头。 “你家小娃娃太小了,而且好矮,虽然长得好看,但脸不能当饭吃,”小姑娘皱着脸,有些为难,咬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我还是给你当闺女。” 容妤:“” 起先听她说自己矮,团哥儿气鼓鼓的嘟着嘴,后来一听要抢阿娘,团哥儿小脸直接阴沉了下来,扑上去就狠狠推了她一把,然后死死的包住了容妤的腰,不去看她。 “你推我?”叶溱溱瞪圆了眼,哼了一声,不甘示弱的上前也保住了容妤的胳膊,一脸挑衅,“从今儿起,漂亮姐姐就是我的阿娘了,你年纪小,得叫我姐姐。” 团哥儿瞪着她,她再狠狠地瞪回去。 两只小的谁都不肯让步。 容妤:“” 沉沉叹了口气,容妤动作利索的直接将两个恨不得黏在她身上的小崽子拽了下来,“行了,不许胡闹了!” 团哥儿眼巴巴看着她,十足委屈,叶溱溱则有些不以为意,时不时还冲团哥儿挑衅的扬扬眉头,勾得团哥儿都快气成河豚,嚣张的样子哪儿还有街上的小可怜劲儿? 容妤有些头疼,谁家孩子孤身一人会在别人家这么撒野?还乖巧?也就是模样能哄哄人罢了,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就是一熊孩子,欠揍的那种,自家奶狗儿子就只有被碾压的份。 “再闹今日的布丁就没了。”话一出,原本气鼓鼓的团哥儿犹豫了一下,好不容易撑起的气势一下子就焉了下去,也不理叶溱溱了,眼巴巴的看着容妤,小脸上满是渴求。 见一份小吃就把团哥儿给哄住了,容妤只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随了谁?挑嘴不说还贪嘴,不喜欢的一眼不看,喜欢的则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吃,这布丁算是他的新宠,有了布丁,糖也不要了,每天就巴巴的守着时辰等投喂。 “布丁是什么?”见团哥儿这种反应,叶溱溱也好奇。 “好吃的。”容妤挑了下眉,“乖孩子才能吃。” 叶溱溱眨眨眼,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我可乖了,小弟弟,你说对。” 团哥儿扭过头,不搭理她。 容妤摇摇头,让英娘去厨房将她一早就做好的布丁端来。 看着面前的白瓷蛊里装着的金灿灿的吃食,叶溱溱皱起小脸,有些不高兴,“这不就是蒸蛋吗?” “你尝尝就知道了。”容妤递给她一把小勺,笑道。 布丁算是西式甜品的一种,最简单的做法就是直接用软化后吉利丁片与水、牛奶或者果汁一起加热,等冷却后自然凝固,吃着q弹可口,要是在夏日放在冰箱里冻上一冻,口感更是冰凉,健康又解暑。 但比起这种做法,她更喜欢“焗”制的焦糖布丁,将牛乳、鸡蛋与白糖一起混合,放入容器内进烤箱烤制,成品有些像蛋羹,但滋味更为浓郁香甜,在烤好的布丁上撒上一层白糖,再入烤箱炙烤一会儿,直到糖粒融化起泡,等冷却之后布丁表面会形成一层金黄的焦糖脆片,吃上一口,各种风味在舌尖汇聚,令人心情都愉悦不少。 只是小孩子吃糖太多对牙齿不好,容妤做的是简单版的布丁,鸡蛋、牛乳、少糖,纯天然且健康。 见团哥儿已经抱着吃了起来,叶溱溱眨巴了一下眼睛,将信将疑的往嘴里喂了一口,下一秒就瞪大了眼,试探着又挖了一勺。 容妤笑眯眯看着两个小娃娃跟仓鼠似的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一个吃得比一个快,生怕落在了后头。 “漂亮姐姐,我还要。”叶溱溱三两下吃完,两眼亮晶晶的盯着容妤。 团哥儿也抬头,眼巴巴的盯着容妤。 面对两只渴求的目光,容妤摇头,“没了,一天就一份。”她可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定时定量投喂。 “哦。”叶溱溱恹恹应了一声,团哥儿大概是被拒绝的次数多了,知道阿娘的规矩,倒也不至于太失望。 吃完布丁,容妤又逼着两人各喝了一碗姜汤,就算是没有淋雨,喝点姜汤驱驱寒气也不错。 “掌柜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那两只大白鹅实在是闹腾,怕它们咬人,我没敢将它们放出来。”狗剩拍着衣裳上的水,匆匆进来,脸色还有些别扭。 “你被鹅咬了?”容妤看着他有些别扭的走路姿势,笑了一声。 狗剩下意识就想去捂臀部,苦着一张脸,“掌柜的,那鹅也忒凶了。”一个不注意就被拧了一口,别说,还真疼,要不是他反应快,只怕得被拧下一块肉来。 “看家护院凶些才好。”容妤就是看中了这两只鹅的凶悍,不然也不会花重金买下。 就算早从红豆口中知道自家掌柜的准备拿两只鹅来当保镖,但真听容妤说了,狗剩还是忍不住噎了噎,能不能看家不知道,但凶是真的凶。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容妤准备去做午膳。 一听容妤要走,叶溱溱立马说要跟着去看看。 这丫头就是一熊孩子,绝不是一个能安分待在原地的主儿,厨房可不比别处,又是火又是刀的,万一磕着碰着了只怕不好,容妤当然不会答应,让英娘与狗剩将两个小的看好,又叮嘱了不许胡闹,才施施然去了后厨。 “掌柜的,食材都准备好了。”见容妤进来,小许氏赶紧放下手中的活,低眉顺眼道:“要是没有别的活儿,我就先出去了。” 她虽然在厨房帮工,但也只负责摘菜洗菜之类的杂活,在容妤做菜的时候是万万不敢往前凑的,只因这年头干大厨的手艺人最是讲究技艺传承,最怕的就是泄露了秘方被偷师,虽然掌柜的和气,但她不能不知趣,要是因为犯了忌讳被辞了,失了工作不说,要是传出去,只怕也没几个人敢要她帮工了。 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为厨的技艺哪里是简单看两眼就能学了去的? 容妤唤住了正准备出去的小许氏,“眼下红豆没在,你先别着急走,帮着我打打下手。” 小许氏没想到掌柜的居然会让她留在一边看着,紧张地嘴唇都在打哆嗦,有些无措的搓了搓手,连声说好。 能让她帮着打下手,这岂不是说掌柜的信任她?不然又怎么会叫她留下? 容妤想法很简单,往后店里客人多了,总不能全都靠她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不然迟早得累死,她只需要将核心秘方握在手里,其他的该放手还得放手。 至于小许氏,虽然话不多,人也显得有些木讷,但观察下来倒是个老实人,心也细,能沉得下心做事,不然容妤也不会独独将她拨到厨房来。 容妤净了手,让小许氏去把今日她特意从柳师傅那儿拿回来的铁锅取来。 店里人多,又都是自己人,弄些太过精致的吃食既费功夫不说,怕三两口下肚连个响都听不见,华而不实反倒不美。 中华美食何其之多,有一样却是上至八十老叟,下至三岁孩童,人人皆可的聚餐必备佳品——火锅! 她早两天就琢磨着涮火锅吃了,正巧今日去柳师傅那儿取了锅回来,干脆去买了些食材,打算来个火锅乱炖。 提起火锅,大部分人第一反应就是川渝特产,门面担当! 夏日里热浪翻滚,好不容易夜晚来临,山风带来阵阵凉意,好友相聚,点上一份牛油汤底的麻辣火锅,再来两杯冰啤酒,吃上一口烫熟的牛肚,再啜一口冰酒,谈笑咵天的同时好好体会上一番冰火两重天,被辣得满头大汗依旧舍不得那口美味,美其名曰:以毒攻毒! 川渝红油火锅声名远扬,却鲜少有人知道,在传统徽派菜系里头,也有那么一个火锅家族的成员—— 一品锅! 不同于川渝系火锅的浓油赤酱,一品锅以健康养生着称,且用料讲究,算得上是招宾迎客的上上佳选。 容妤今日要试的就是这一品锅。 “掌柜的,这锅要放哪儿?”小许氏好不容易才将那口约莫一人粗的平底浅锅抱了来,眼中满是惊奇,毕竟这锅样式奇特,她还从未见过。 眼见容妤将她刚刚处理好的食材全部搬上了案板,心中更是疑惑,怎么都琢磨不出来掌柜的到底是要做什么,但她还是极守规矩,略瞥了两眼就垂下了脑袋,老实等着容妤的吩咐。 容妤抽时间回了一句,“将这锅洗干净,先放这旁边,你去将火烧起来。” 一品锅的烹调比普通的火锅要讲究地多,锅子共分了五层,锅底铺干笋子,第二层是肉,第三层铺上白豆腐或者油炸豆腐,第四层再撒上肉圆,第五层盖上粉丝,再加上调料和水,用文火细细烹煮。 成菜乡土风味浓郁,味厚而鲜,乍一看要的食材都十分普通,似乎随手可得并没什么出彩之处,但平凡中见不凡,这对厨子的技艺反而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容妤从前也做过几次,只不过是超豪华版的,鲍鱼、鱼翅、海参、猪骨等通通都有,而现在这一品锅里最值钱的大概就是那四十文一斤的猪腿肉,果真是今非昔比,连吃食档次都得跟着降。 容妤琢磨着还是得找机会寻靠的的行脚商人,看能不能弄点海货回来,鱼翅不敢想,但海带海参估计还是能碰一碰运气的。 小许氏一边守着柴火,眼睛不住的往那口样式古怪的大铁锅里瞟。 只见锅里花花绿绿的堆了一满锅,又是笋子又是肉的,底下是熬得浓浓的大骨汤,热气一燎,鲜香味扑鼻而来,小许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容妤夹了一块煎得表皮金光的豆腐尝了尝,挑了下眉,虽然比不上海参鲍鱼熬得汤底,但味道也算不错了。 瞥见小许氏时不时朝这边张望,容妤想了想,十分大方的又夹了一颗肉圆子,用手托着就准备喂她,“你也尝尝。” “不,不了。”小许氏忙忙摆手,“还是掌柜的吃。” 掌柜的方才都只尝了一块豆腐,她怎么好意思吃这肉丸子? 这可是实打实的肉啊,半点没掺假的。 寻常人家不说天天大鱼大肉,但十天半个月的怎么都还能开个荤,而对于小许氏来说,她已经好几年没闻过肉味儿了,家里老人常年卧床,几个孩子也都等着吃,男人又是个混不吝的,全家人这么多张嘴巴全指着她一个人,要不是李婶介绍她来了这酒楼,她如今还不分白天黑夜的打零工呢。 容妤也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不过才二十上下的年纪,正是女儿家最好的年华,可小许氏却死气沉沉,被生活磋磨地连基本的朝气都快没了,到底也是可怜人,容妤淡淡想着,不由分说将肉圆塞进了她嘴里,“尝尝看,好不好吃?” 小许氏还含着肉圆,愣愣的看着温柔浅笑的容妤,只觉得眼睛发干,涩得有些厉害,虽然还没嚼,但那浸足了汤汁的肉圆散发出的香味已经在舌尖弥漫开来,小许氏抽了一下鼻子,缓缓点头。 容妤拍拍她的肩,笑了笑,又起身去准备别的菜。 店里人有些多,这锅子虽然看起来大,但容量也就这样,要是敞开了吃还怕不够,容妤干脆又就着剩下的一点食材炒了两个小菜。 等菜炒好,炖的火锅也差不多了,淡淡的鲜香味儿渐渐在厨房弥漫开来。 还没等容妤叫人来搬锅子,狗剩就已经循着味过来了。 “掌柜的,您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在大堂里都闻到了。”狗剩笑嘻嘻的在厨房门口探头往里瞄。 容妤招手让他进来,指了指一边炉子上蹲着的大平底汤锅,“来得正好,将这锅搬出去。” 狗剩忙应了一声,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却在看见那足足一胳膊宽的锅时沉默了下去,“掌柜的,这锅是不是也太大了一些?” “大锅好,吃着痛快。”容妤擦净了手,笑眯眯道。 她定了好几个型号的锅,这才是中号的,要是将那大号的锅拿出来,别说是菜,装个人进去都没问题。 狗剩苦了一张脸,这么大一锅,他还真搬不起,怎么着也得两个人抬。 小许氏赶紧上来要帮忙,“我与你一起抬。” 小许氏平常不大爱讲话,从来都是闷声做事的,虽然两人共事好几天了但一直也没搭上话,见她主动帮忙,狗剩眉开眼笑,亲热的唤了声姐姐,两人合力将那口大锅给抬了出去。 大锅上桌,原本由两张桌子拼成的临时餐桌顿时被占去了一大半。 “哇,这就是大锅饭吗?”叶溱溱趴在桌子跟前,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满锅的菜蔬,小狗似的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英娘怕她一头栽进去,赶紧找了位置让她坐好。 叶溱溱这次很乖,还不忘拍了拍旁边的空位,朝团哥儿勾手,“团哥儿来,到姨母这边坐。”小姑娘声音糯糯的,此时却故作严肃,听着还有些老气横秋。 姨,姨母? 容妤刚从厨房出来,听见叶溱溱的话,差点一个踉跄。 团哥儿才懒得理她,巴巴跑过去拽着容妤的手不放,板着脸,只差没写上我不高兴几个大字了。 容妤揉了揉他的头发,牵着他在椅子上坐好,这才看向憋笑的几人“怎么回事儿?”不过做了一餐饭的功夫,她儿子怎么就多出了一个姨母? 英娘憋笑憋得脸通红,“叶姑娘说要认掌柜的当姐姐。” 姐姐的儿子,可不就是她外甥吗? 容妤:“”这年头五六岁的小姑娘都这么鬼机灵了吗? 叶溱溱却不觉得有哪儿不对,一口一个大外甥,长辈架子倒是摆的十足,团哥儿大概是先前被气狠了,这会儿任由她怎么挑拨都只是面无表情,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意思。 容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外甥就外甥,总比先前缠着要当她儿媳妇强。 “掌柜的,咱们不再等等红豆姐吗?见容妤招呼他们吃饭,英娘有些犹豫,红豆方才换了身衣服就又撑着伞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呢。 “给她留了,咱们先吃,”容妤笑,“你两个关系倒好。” 因这几天店里一直都有人,加上后院又收拾的差不多了,腾出了几间房,英娘就没再跟她们一起回去,而是与小许氏她们一同住在店里,算是帮着照看。 “那是!”英娘点头,“我们好歹也是曾经的床伴。” 床伴两个字一出,容妤差点被呛到,瞪大了一双美眸,脸色有些古怪,“你这词跟谁学的?” 英娘有些茫然,“难道不是吗?我跟红豆姐睡了好几夜呢。” 行,是她思想不端正。 容妤掩饰性地低咳了两声,随后若无其事的招呼众人吃饭。 不得不说,一桌子人围着吃火锅实在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儿,横竖店里没什么事要忙活,容妤干脆又抱来了自己酿的一坛葡萄果酒,口味酸酸甜甜的,因为酿的时间不长,酒精浓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正好当饮料喝。 英娘她们还好,虽然头一次喝这种果酒,但也只是尝个新鲜罢了,两个孩子倒是喜欢得不得了,要不是有容妤看着,只怕大半都得进她们肚子。 一顿午膳吃得很是酣畅淋漓,就连锅里剩下的汤汁都被狗剩几人分着拌了饭,最后吃完谁也没着急去收拾,个个都腆着肚子瘫在椅子上,天南地北的闲扯,时不时还蹦出个俏皮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气氛很是愉悦。 “容姐姐,你这儿比我家可有意思多了,我喜欢这儿。”同样吃饱喝足的小姑娘看着大家伙儿在一起说笑的样子,脸上却没了方才的调皮劲儿,整个人缩在椅子上,眼中露出几丝羡慕,但很快的又嬉笑起来,扯着容妤的衣服,“容姐姐,我就待在这儿好不好?” 容妤摸摸她的脑袋,“你就不怕你阿爹担心?” 这小姑娘也真是胆子大,随便就能上赶着跟一个陌生人走,这要是她闺女,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熊孩子之所以熊,多半都是宠出来的,揍一顿就好! “他才不会担心呢。”叶溱溱鼓着腮帮子,有些不高兴,嘟囔道:“我都好几天没见过他了,明明说好的今天要陪我出来玩。”小姑娘抽了一下鼻子,恨恨道:“我猜他一定是又去逛花街去了!” 花街? 容妤手一颤,见小姑娘还在那儿嘟囔说逛花街都不带她,不由得神色有些诡异。 大概是吃得高兴了,小姑娘警惕心低了不少,从她断断续续的吐槽中容妤大概能拼凑出大概的事件经过。 简单的讲,就是这孩子没了娘,爹又不怎么管,答应的事没做到然后她就一怒之下偷跑出来了,至于娶后娘什么的,容妤觉得真实性还有待商榷。 不过,虽然孩子是有些熊,但没看好孩子就是做家长的失职。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有几分小聪明,但要是真遇上坏人,只怕后果难料。 这小姑娘虽然闭口不谈家世,但从她的衣着打扮就能看得出来,出身绝对差不了,毕竟,不是谁都能穿得上百两银子一匹的云锦做的衣裳的,起码,如今的她是穿不起。 孩子丢了,只要家里人不是十分粗心,肯定会出来找,容妤让红豆去方才碰到这孩子的地方守着去了,要是今日她家里人没有找来,也就只能去衙门走一趟了。 见两个孩子都有些犯困,容妤估摸着也该睡午觉了,干脆让英娘领着两人上楼去午休。 众人歇息了一会儿,也都各自找活去干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隐隐还能听见阵阵闷雷声,原本亮敞的天一下子就阴了下来,容妤有些担忧的拧起了眉,红豆已经出去一个多时辰了,这会儿还没回来,按理说小姑娘家里人也该找来了。 容妤正想着,突然听见有外面有马声嘶鸣,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进,半掩着的店门被人一把推开,几个侍卫装束的青年男子闯了进来,容妤注意到,他们腰间还配了刀。 不光是容妤看到了,刚从后院进来的狗剩也瞧见了,顿时神色一紧,赶紧上前挡在了容妤身前。 为首的青年皱着眉打量了一圈店里的布置,在狗剩警惕的目光中上前,冲容妤拱了拱手,“请问是容掌柜么?” 容妤对来人的身份心中有了计较,示意狗剩不必担心,朝青年笑道:“正是,不知几位是?” 祁白赶紧道:“我们是叶大人府上的侍卫,不知掌柜的这儿是否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 狗剩下意识转头去看容妤。 容妤示意他让开,颔首,“是有一个,名唤溱溱。” 话落,容妤眼尖的瞧见几人原本冷肃的眉眼顿时柔和了下来,像是舒了极大的一口气。 淮安城眼下可就只有一位叶大人,没想到她带回来的小姑娘居然还是新上任叶知府的千金。 “不知人现在何处?”青年赶紧追问,解释道:“不瞒掌柜的,溱溱小姐是我家小主子,今日偷跑了出来,我等已经寻人半天了,多谢掌柜的将人领了回来,又派人告知。” 祁白是真的很感激,他是叶知府的亲卫,当府里下人来报说自家小姐人不见了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偏偏今儿大人又有要事要办不在跟前,只能一边递了消息出去,一边赶紧寻人。 淮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有心躲藏,就算是把淮安城翻过来也未必能找到人。 况且自家小姐又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要是碰上心怀不轨的人,哪里能有好果子吃? 祁白简直是心急如焚,好在寻到西街口的时候碰见有人在那儿等着,说是人被她家掌柜的带回去了,这才匆匆带人赶来。 容妤懂了,这些人应该是碰见红豆了。 摆摆手,容妤笑道:“孩子毕竟年龄小,得时刻放人看顾着,我也是怕有个万一,所以才将人带了回来。” 祁白自然是不胜感激,再三道谢。 要不是这位掌柜的心善,只怕他们这会儿还两眼一抹黑呢。 “叶姑娘刚吃了午膳,眼下正在楼上午睡,是要将她叫下来吗?” 祁白几人对视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均有些古怪,咳了一声,连连摆手,“不急不急,就让小姐先睡着。” 那可是位小祖宗,难缠是出了名的,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后续事情就等自家大人来了再说。 毕竟,他们没那个自信能把人顺利的带回去。 ※※※※※※※※※※※※※※※※※※※※ 感谢小可爱们捧场,后续故事更精彩哦(毕竟,这才开了个头嘛~~~~~~~~) 第25章 韩式泡菜炒饭 既然人家都不急,容妤自然不会开口赶人。 见几人衣裳都湿漉漉的,不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地上就积了一滩水,想也知道方才定是冒雨在找人,这年头干活的也不容易,特别还是摊上一个不怎么听话的小主子。 容妤吩咐狗剩去后厨将方才没喝完的热姜汤端来,给众人驱驱寒气,又十分贴心的拿来了毛巾。 又是热茶又是姜汤的,容妤态度拿捏的很好,既不让人觉得过分谄媚,又体贴的恰到好处,进退有度,倒让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不知各位用午膳了没有?”容妤含笑问道。 祁白正捧着热姜汤喝,在外淋了大半天雨,这会儿里外衣裳都湿的差不多了,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冷风一扫,还忍不住打个寒噤,这会儿一碗姜汤下肚,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听容妤问,以为她是要去弄午膳,祁白赶紧道:“不必麻烦掌柜的了,我们不饿。” 眼下午膳时间早过了,他们就是来寻个人,总不好麻烦人家为他们另起灶。 叶知府为官清正,连带他手下的人都十分克己,丝毫不像其他官差一样,仗着自己官家的身份处处高人一等,作为大人的亲卫更该如此,不然传出去大人得头一个收拾他们。 容妤默默咽下了接下来的话,其实问一句吃了么,只是大中华人民礼貌性的搭话而已,她真没有要另下厨的意思,特别是,眼下店里也没什么东西可吃的。 只是,祁白话刚落,此起彼伏的“咕噜”声就传了出来。 几个大老爷们儿顿时脸上有些不自在,纷纷捂嘴咳嗽,想以此来掩盖肚子发出的抗议。 祁白脸上也有些尴尬,他们出来的早,走街串巷的找人消耗也大,这会儿确实是饿了。 容妤笑了笑,“叶小姐只怕还得有一会儿才醒,要是诸位不嫌弃,不如我先随便做点吃的来,让诸位先垫垫肚子如何?” 人家肚子都叫成这样了,她总不能当听不见。 祁白虽然自己也饿,还是有些想拒绝,但见几位下属都眼巴巴的看着他,那眼神只差没说你要是敢拒绝回头就给套麻袋,祁白只能暗唾了一句牲口,脸上带上了如沐春风般的微笑,朝她拱了拱手:“那就麻烦掌柜的了,随便弄些来就是。” 容妤点头,见他们几人大刀阔斧的坐在,身板立得笔直,估计是不需要人在旁边伺候的,干脆让有些露怯的狗剩下去,自己则去了后厨。 小许氏与李婶这会儿也去后院歇息去了,厨房就她一个人。 由于那火锅实在是太好吃,方才吃饭的时候众人只顾着去吃菜了,饭倒是剩了不少,容妤合计了一下,那就干脆来个炒饭好了,既是主食又可当菜,一举两得。 炒饭看似简单,但要真的做到粒粒分明,每一颗米粒上都裹上蛋液,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最好的就是用隔夜的沥米饭来炒,当然,眼下也不用纠结这些小细节了,只管做了能吃就行。 厨房里剩的食材不多,容妤看着好不容易从角落里扒拉出来的两根胡萝卜沉默了片刻,果断的去厨房角落里的架子上抱了一坛黑色的小瓷罐过来。 这里面是她前两天试做的韩式泡菜,算算时间腌制的应该也差不多了,正好拿来炒饭。 韩式泡菜的腌制原料与中式泡菜不大一样,用料更加复杂一些,其中最常见的做法就是用打碎的苹果泥,掺上辣椒面、食盐、生姜末等香料在要腌制的菜蔬上涂抹均匀,封在坛子里让它发酵,成品五味俱全,可佐饭,可佐酒,易消化,爽胃口。 韩式泡菜在现代看来可能不算什么,在大庆做起来可不容易,毕竟,光那三个苹果就花了差不多一两银子,差点把红豆给心疼死。 这也是容妤第一次尝试,原本是打算做了自己吃的,如今倒要先贡献出来了。 容妤挖了小半坛泡菜出来,腌制好的大白菜颜色红亮,香气扑鼻,瞧着就十分有食欲。 韩式泡菜炒饭,其一是泡菜,再者就是韩式辣酱了。 要做就做全套,容妤干脆又取了自己瞎捉摸出来的一小罐辣酱。 等材料备齐,容妤才开始着手做饭。 热锅烧油,将切好的泡菜与萝卜丁一起下锅翻炒,等渐渐出了香味,容妤才将挖散的米饭倒了进去,顺便淋了一些泡菜汁,等炒的差不多了才加入辣酱调味,原本洁白的米饭被辣酱一裹,顿时变得红润透亮,瞧着十分诱人。 由于这量着实有些多,容妤干脆寻了一个专门用来装饭的小木桶,又在上面洒了一把葱花与几粒炒好的黑芝麻,可谓是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容妤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这边容妤在厨房里忙活,大堂里,几位方才还有些威风的带刀侍卫们此时都有些苦哈哈的。 “祁老大,你也别嫌弃咱们兄弟丢脸,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说咱们又不是吃白食。”见祁白脸色不大好看,知道这位祁侍卫死要脸面的德性,众人嘟囔道,“况且,吃了这顿还有没有下顿吃都是问题呢。” 虽说小姐是找到了,但他们一个看管不严的错处是跑不了了,依照大人的脾气,怎么都会挨上几板子,倒不如及时作乐,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祁白木着脸,面无表情。 他总算是知道,在大人安排轮班之后,从前跟着小姐的那帮人为何会这么高兴了! 死磕着同一伙人折腾,任谁都受不了啊! 从前都是看着同僚挨批,如今轮到自己了才知道该有多憋屈。 祁白觉得他也有些倒霉,从前都是跟着大人在外办差,只这两天被大人留在府里照看,结果小姐就跑了。 几人对视一眼,都心有戚戚,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突然半掩的店门再次被人推开,几人齐刷刷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来人,来人也没想到店里会有这么些人,进店的脚步一时也顿住了。 “爷,怎么了?”天枢见自家王爷突然就顿住不走了,不由得好奇往里探头。 然后,就对上了几道凌厉的目光。 天枢起先还有些疑惑,等看见熟悉的面孔后,在脑子里搜刮了一下,然后,表情瞬间凝固了,只觉得头痛不已。 还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这儿碰见了叶知府的府卫,就是不知道叶知府有没有在这儿。 说到这位叶知府,天枢心情复杂之余也是感到十分钦佩,看自家王爷不顺眼的人有很多,但像叶知府这样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找麻烦的也不多见了。 叶知府叶宸,出身远安伯府叶家,也是世家子,论起来与王爷还是嫡亲的姨表兄弟,因为先皇后的原因,叶家与当今圣上的关系还算亲近,但这两位却怎么都不对盘,明明一个是有名的当世才子状元郎,一个是铁血大魔王,凑一块儿却跟三岁孩子似的,拌嘴讥讽还算好的,最出格的一次是带着亲卫打群架,差点闹上御史台。 当然那些都是年少轻狂时干下的事儿了,叶宸毕竟年长些,后来外任为官,除了回去述职之外鲜少回盛京,王爷后来也上了战场,一直在外领兵,粗粗一算两人已经有四五年没见过了。 但没见面不代表两人的关系就缓和了,当知道叶宸就是如今的淮安知府之后,天枢出门都恨不得看黄历,就怕这两位碰见了一言不合又要群殴。 祁白看着站在门口没动的两人,先是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目露惊恐,“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祁老大,你做什么?见鬼了?”其他人被他吓了一跳,出声抱怨道。 祁白脸色一言难尽,嘴唇都在打哆嗦,低喝了一声,“闭嘴!” 这哪里是见鬼?简直就是见了活阎王! 不,比见了阎王还可怕! 对上天枢同样晦涩的目光,两人飞快的交流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堪称绝望的情绪。 无他,只因为他们两人都是当年打群架的参与者,事后一个被罚了半年的月钱,一个被揍了三十板子,由于经历着实惨痛,想忘记都难。 天枢咽了咽口水,第一反应是要避免出现修罗场,鼓起勇气拽了拽自家王爷的衣角,“爷,我看容娘子这儿估计也没有午膳吃,要不咱们去徐家酒楼,听说徐家酒楼最近上了一道红焖鹿肉,正好去尝尝。” 殷玠目光从祁白身上收了回来,他也认出了这几人的身份,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颤巍巍的天枢一眼,冷嗤了一声,“出息!” 叶宸在他就来不得了? 一弹衣袖,殷玠在天枢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中,大步跨了进去。 祁白见殷玠进来,背后冷汗都出来了,等他走近,硬着头皮开口,“王,王”还没出口的问好在殷玠冰凉的目光凝视下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其他人见祁白反应不同寻常,也都后知后觉感到不对了,有个愣头青直接问了出来,“祁老大,你跟这小子认识?” 小,小子?! 话一出,祁白明显的感觉到对面那道盯着他目光更凉了,祁白的心也拔凉拔凉的。 坊间传闻广平王心狠手黑,作为亲身体验过的人,祁白觉得,对于能狠到何种程度,他十分有发言权。 方才还一派正经的祁大侍卫此刻冲着来人笑得有些谄媚,小心翼翼的觑着殷玠的脸色,祁白硬着头皮正准备再次问好,就听一道诧异的女声传来,“殷公子?” 容妤端着做好的炒饭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大堂里多了两个人,有些诧异。 几乎是在她开口的瞬间,祁白就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如潮水般褪去,不由得狠狠松了一口气,心中对这位来的及时的容掌柜十分的感激。 “殷公子,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容妤快步上前,看着几日不见的邻居,目光中透露出些诡异。 那日匕首事件之后,就再没见过这位邻居的身影,不光是他,隔壁宅子里的人一个都没见着,她还琢磨着是不是自己那天的反应把人给吓走了,怕是不好意思再来。 毕竟,那天的场面确实是有些尴尬。 容妤想着,脸上不自觉就带上了笑。 殷玠此时的注意力全被她手上端着的那桶色泽鲜亮的炒饭给吸引去了,再瞧她笑脸盈盈的样子,殷玠心中那点子不自在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转了转大拇指上套着的白玉扳指,殷玠敛目,嘴角也噙了一丝笑意,“刚路过门口,见店还开着,就想进来看看有没有些吃的供应。” 殷玠目光从那桶炒饭上移开,十分有礼貌的问道:“不知道这会儿店里还有没有吃食?回得晚了,还未来得及吃午膳。” 这个问题,还真有些难以回答。 容妤突然觉得端着的这桶炒饭有些烫手。 说有,这饭也就这么点,估计还不够分的! 说没有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容妤纠结了几秒钟,还是决定要按规矩,先来后到嘛。 “眼下店里没什么食材,只凑出了这桶炒饭,怕有些不大够吃,不如”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急急打断。 “够吃够吃,要是王,啊不,这位公子不介意,只管拿去吃就是,我们不饿。”祁白十分迅速的接过了话头,盯着一众下属吃人的目光,满脸笑容的冲容妤道:“掌柜的先紧着这位公子就是。” “不是,祁老大,你”见祁白轻描淡写就将吃食大方让出去了,一众下属不干了,什么叫不饿?他们都快饿死了好! 而且,别以为他们没闻到,那掌柜的手里端的炒饭香味儿一个劲的往他们鼻子里钻,勾得他们越发觉得饥饿了。 祁白笑容一收,回头就是一句凶巴巴的闭嘴。 王爷的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敢虎口夺食,是嫌命太长了吗? 转头就又恢复了如沐春风的笑容,轻声细语十分温柔,“公子请,不用管我们。” 容妤:“”她总觉得这场面有些诡异,难道这年头叶知府手下的人也兴为人民服务这一套? 大概是祁白平日里积威太重,在众人不情不愿的目光中,那桶炒饭还是上了殷玠的桌。 “这炒饭,味道有些奇特。”殷玠尝了一口,仔细咀嚼了一会儿,抬头看容妤,有些迟疑,“我好像吃出了白菜,但味道又有些不同,是放了别的东西吗?” 刚问出口,殷玠就觉得不妥,赶紧又加了一句,“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哪怕只是一碗炒饭,里面放什么调料,要放多少,这些都算是秘方,殷玠就没指望容妤会回答,只往嘴里又喂了一勺饭,不得不说,吃过这么多炒饭,这种滋味的却还从未尝过,就是不知道宫里的那些御厨能不能做出来。 出乎殷玠预料的是,容妤爽快得很,“这炒饭原就是叫泡菜炒饭,里面没添别的东西,就是自己腌制的辣白菜。” “辣白菜?”殷玠眼睛微不可查的一亮,不动声色的问。 容妤这次秒懂了他的意思,无奈摊了摊手,“头一回做,只得了一坛,大部分都在这饭里了。” 殷玠抿了抿唇,心中有些可惜。 虽然不知道那辣白菜是何物,但就冲这炒饭的味道就知道,那滋味绝对不会比之前得的几坛泡菜差。 一帮大老爷们缩在一边,死死地盯着另一桌上大快朵颐的两个人,直咽口水,再听那掌柜的柔声讲述做法,只觉得口水都要兜不住了。 “娘的,忒气人。”其中一人忍不住骂了一声,恨恨扭过了头,来个眼不见为净。 其他人也十分哀怨的看着一脸正经的祁白,怨气几乎都要把他给埋了。 祁白心里也苦啊! 爷您吃就吃,能不能不要边吃边点评?这不是故意馋人么!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殷玠不愧有大魔王之称,心理素质之强大远非常人所能及,顶着一众怨气满满的目光,硬是能吃的面不改色。 天枢起先还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但等炒饭一入口,顿时就将那点子本就少的可怜的愧疚感丢到爪哇国去了。 还是跟着王爷好,起码能填饱肚子!不像那帮家伙,只能眼巴巴的盯着看。 天枢又往自己嘴里扒了一大口饭,满足的眯起了眼,心里美滋滋。 ※※※※※※※※※※※※※※※※※※※※ 啊跟着王爷有饭吃 祁白:gun! 第26章 叶宸 那桶炒饭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两个人指定是吃不完的,被一众下属盯得没办法,祁白琢磨着等王爷吃完了没准他们还能捞点残羹冷炙什么的,虽然去跟人家讨吃剩下的饭是有些丢人,但当年架都打过了,也不在乎这点面子。 见殷玠两人吃完了饭,祁白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扯出了一副笑脸,正准备上前去商量商量,就听一道颇有些愉悦的男声响起,“掌柜的,麻烦您将这剩下的饭包起来,带回去热热下餐还可以吃。” 祁白脸上笑容一僵,看着满脸笑容的天枢,有些不可置信。 光吃不算,还要带走? 他没听说过王爷还有吃剩饭的习惯啊! 天枢表示,就算王爷不吃,他吃啊! 这么好吃的炒饭,只吃一餐多可惜。 殷玠姿态闲散的坐着,模样颇有些慵懒,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看了自家下属一眼,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赞赏。 难得天枢也开窍了。 一大桶饭,预备的是五人的量,眼下他们两个就吃了近三分之二,容妤有些怀疑自己的估量,目光隐晦扫了殷玠几眼,在他劲瘦的腰上停留的片刻,颇有些羡慕的默默叹了口气,这么能吃,怎么一点都不胖呢! “再次回锅的饭只怕味道不大好,不如下次再来吃新鲜的。”容妤笑了笑,见祁白几人眼巴巴的瞧着,想了想,试探着打商量,“这饭也还是热的,不如让几位官爷”话没说完就被天枢打断,“没事,我就爱吃剩饭。” 天枢满脸诚恳,“既然几位官爷方才说不饿,那这饭放着也是放着,倒可惜了。”说着还不忘回头问了一句,“几位官爷,你们不介意?” 不介意? 不介意个屁! 见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得意洋洋的样子脸上只差没刻着挑衅两个字了,有脾气暴的侍卫一拍桌子当场就要跳起来理论,被祁白眼疾手快的一把给拉住了。 这要不拉住,依那位爷的脾气只怕又是要开群架,等大人来了非活剐了他不可。 祁白摁住下属,看着满脸笑容的天枢,深吸了一口气,憋出一个十分友善的笑容,温声道:“我们不饿,自然不会介意,您请便就是。” 吃吃吃! 吃不死你! 从前只知道开阳是个混不吝的,一开口能呛死人,没想到几年过去连最沉稳的天枢都开始不要脸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同化? 祁白有些忧伤,不由得为大人发愁。 这要是大人再与王爷对上只怕得输阵呐,没办法,对方脸皮太厚,比不上! 吃也吃了,气也气了,天枢抱着打包好的炒饭,试探的问,“爷,府里还有事呢,要不咱先回去?” 瞧祁白他们的样子定是在等人,祁白是叶大人的近身护卫,向来不离身,这会儿不用想都知道他等的是谁,趁叶大人还没来,要走赶紧走。 殷玠这会儿吃好了,也不在乎天枢那点小心思,而且正主没在,为难几个小侍卫也没什么意思,淡淡“嗯”了一声,起身走到容妤面前,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珠光闪闪的——匕首?! 容妤倏地瞪大了眼,嘴角抽搐,不是,您还来? 殷玠将巴掌大的小匕首给递了过去,淡淡道:“凑巧得了这小玩意儿,我留着无用,不如让团哥儿留着玩。”见容妤脸色有些诡异,他默了一默,又添了一句,“假的。” 显然,上次翻车的尴尬场面他也记着呢。 “这太贵重了。”容妤赶紧摆手,就算是假的模型,但这上面嵌着的宝石可是实打实的,看这做工,肯定不会是街上随手就能买到的小工艺品。 “别人送的,不值几个钱。”殷玠神色淡淡,十分冷漠,“我那儿没地方放,若是容娘子不收就扔了。” 天枢在一旁听着,撇了撇嘴。 这匕首模型是他好不容易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买来的,花了百两银子,百两银子能买多少驴火烧?现下就得了这么个小玩意儿,天枢简直无力吐槽,就算王府不缺钱,但也不带这样败家的啊! 吐槽归吐槽,等知道这小匕首是拿来送人的,不知怎么的,天枢惊诧之余竟还有些激动,同时对那容小公子报以十二分的敬佩。 王爷可不是什么对小孩子有耐心的人,不然宫里那几位就不会直到现在见了王爷还像老鼠见了猫,那三岁大的小娃娃却能得了王爷的青眼,还专门为他去寻玩意儿,虽说有赔罪的成分在,但不得不说,实在是有本事。 男人语气有些生硬,虽然脸上神色仍旧淡淡的,但容妤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怕是有些不高兴了。 不光是容妤察觉到了,对自家王爷了解甚深的天枢更是心里打了个突,王爷这还是头一次对人上了心,说是送个小玩意儿,其实就是赔礼来了,这要是真不收就是打脸了。 怀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想法,天枢赶紧出来打圆场,“这确实是别人送的,想着正好给小公子玩,今日就带过来了,容娘子别嫌弃才好。” 话都说这个份上了,容妤不想收都不行,又是荔枝又是小匕首的,她这欠的人情貌似有些多啊。 她与这位殷公子也不算熟悉,要是有机会碰见开阳得问问他,殷公子素日里都喜欢什么吃食,要钱她是没有,做吃食还是拿得出手的。 心里一边琢磨着,一边笑着道了谢,“那我就替团哥儿多谢殷公子了。” 殷玠绷着的脸这才松了松,眉眼柔和了下来,仿佛刚才的那点子不悦完全是错觉。 这边一派和谐,那头祁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目光不停地在那位容色出众的女掌柜与殷玠之间游移,心里跟猫爪挠似的,渐渐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祁白眼神就更加诡异了,悄悄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他可能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殷玠送完了东西就准备走人。 刚走到门口脚步却停住了,看着匆匆下马的青年,缓缓眯起了眼。 天枢差点发出绝望的尖叫,紧赶慢赶的居然还是给碰上了! 因为淋着雨一路奔来,虽然穿了蓑衣,但衣裳还是有些淋湿了,青年下马取了蓑衣扔给跟着来的护卫,略理了理衣袍,正准备进去,抬头就瞧见门口默默看着他的熟悉面孔,抬脚的动作也顿住了。 两个模样俊美的男人默默对视着,眼神交汇的瞬间各种情绪闪过,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旁人眼里,这场面倒是显出几分情意绵绵来。 然而在天枢看来,这简直就是无硝烟的修罗场,他觉得脖子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静默了一会儿,先前下马的青年先笑了,疾步上前走到殷玠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清俊温润的脸上露出一丝堪称亲切的笑容,抬手要去拍他的肩,“好久不见呐。” 殷玠微微侧身,让他扑了个空,同时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青年挑了下眉,也不恼,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调皮的孩子,略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这副小孩子脾气。”宠溺十足的语气成功的让殷玠黑了脸,偏偏青年像是没有察觉到,还不忘继续添火,“赤奴是真的长大了,赫赫威名就算愚兄远在千里之外也是如雷灌耳。” 赤奴是殷玠的小名,知道的人没几个,五岁之后殷玠就不许人这么叫了,偏偏叶宸不知打哪儿听说了,没事就喜欢撩拨他,两人小时候为着称呼不知打了多少架。 “知道自己蠢就闭嘴,少说话,免得暴露。”殷玠不耐烦的掀了掀眼睑,瞥了他一眼,说话毫不客气,“别在我跟前装腔作势,看着伤眼睛。” 两人做冤家的时间太长,对方有什么黑历史简直门清,对外人那一套压根用不着。 “这么久不见,你这脾气怎么比从前还要暴躁了?吃□□了?”叶宸收了脸上那副温润笑容,懒懒的弹了弹袖子,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 殷玠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回应,“比不得你驻颜有方,跟本王讨厌的样子还是一模一样。” 驻颜有方这个词是该这么用的吗? 叶宸噎了一噎,“你没事儿跑淮安来干嘛?” 他其实一早就得到消息了,但殷玠行踪藏得太好,既然他不主动上门,自己当然也不会吃饱了撑的主动去找他,今儿可以说是四年多来两人头一次会面了。 “反正不是来看你。”殷玠斜了他一眼。 叶宸深吸了一口气,真诚发问,“咱哥俩也这么多年没见了,不用一见面就这么呛。”就算之前有过节,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不指望久别重逢抱头痛哭,但也不必跟仇人似的,叶宸选择性的忘记了刚刚是他自己先挑衅来着。 殷玠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我记仇!” 叶宸:“” 就算自诩这么多年养气功夫练得不错,但眼下被殷玠几句话一说叶宸还是感到还是有些心绪不平,跟他打交道,简直比收拾官场那些老狐狸还让人心累。 “行了,你既然来了淮安,要是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话说到一半,叶宸摇了摇头,瞅了他两眼,“算了,你还是别来了,你的事我肯定解决不了,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别又给我撸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殷玠脸色却柔和了几分,难得有了一句好话,“你来这儿是有事要办?” “有事!”叶宸突然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温润的脸上显出几分狰狞,咬牙切齿,“收拾熊孩子!” 长胆子了敢随便就往外跑,他看丫头是皮痒了欠抽! 都说远安伯府嫡次子叶宸温文尔雅,有先贤之风,殷玠对这评价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不然也不会说他装腔作势表里不一,一个能带着近卫与他当街斗殴的人,再雅又能雅到哪里去? 要不是当年远安伯逼着他科举,只怕如今军中又要多出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要不要去见见你大侄女?”叶宸脸色狰狞了一瞬,立马又恢复了平静,捋了捋衣袖,冲殷玠挑了挑眉,若有所思,“说起来,丫头都长这么大了,你这做舅哥的还没送过礼物呢。” 大侄女? 殷玠拧眉,“我记得你还没成亲。”远安伯府家风清正,未成亲之前房中是不留人的,换言之,连媳妇都没有又哪来的女儿? 叶宸年少成名,入仕早,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五岁,能做到四品知府的位置可以说得上一声年少有为,但别人这个年纪不说妻妾成群,怎么着也该儿女绕膝了,叶宸能拖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一股清流,听说远安伯夫人每年往寺庙里捐的香油钱都是论车拖的。 “那又如何?就不许我得女儿了?”叶宸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嘲笑,“你也就比我小两岁,如今还是孤家寡人光棍一个,啧啧。” 皇帝胞弟的身份是够尊贵,但就冲那能止小儿夜啼的名声以及怼遍文武百官无败率的赫赫“功绩”,只要长点心的就不敢让自家闺女往这位王爷跟前送,生怕谋富贵不成反被折腾。 别以为他远在淮安就不知道,皇后每年都在办各种赏花宴,为的就是解决大龄皇弟的婚姻大事,可惜,连着办了这么多年,硬是一点成效没见着。 天枢早早的就缩在了一边努力让自己当个隐形人,此时听见两人的对话,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十分复杂诡异的神色,都是大龄光棍,至于在这儿比谁更光吗? 这一轮比拼最终以殷玠稍逊一筹而结束,毕竟少了个崽,等见殷玠带着一脸恍惚的天枢走了,叶宸才整了整衣袖,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温润淡漠,拾级而上,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店门。 “大人。”见叶宸来了,还在与容妤谈笑的祁白等人赶紧站了起来。 容妤也看了过去,只见缓步进来的青年步履沉稳,没有穿官袍,而是穿了一件青色的圆领窄袖袍衫,腰间坠着一块羊脂玉,打扮的十分简单,面容温润清冷,眉眼柔和,瞧着不像是身居高位的一州长官,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雅士。 说真的,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真正的古代大官呢! 还以为这位叶知府会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年轻,这在平均入仕年纪二三十岁的大庆朝绝对算得上年轻有为了。 等他的目光扫过来,容妤赶紧收敛了打量的眼神,屈膝行了一礼。 紧接着就听清润悦耳的男声响起,“你就是容掌柜?” 叶宸目光落在垂首敛目姿态恭敬的容妤身上,含笑道:“容掌柜请起,不必多礼。” 容妤道了声谢,站直了身体,依旧垂着眉眼,虽然她对这位年轻的叶知府有些好奇,但她也知道,在父母官面前,该守的规矩一定得守。 “今日多谢容掌柜照看小女,”叶宸颔首,“就是不知容掌柜与小女是如何碰到的?”其实来的时候早有人将事情的经过都跟他说清楚了,今日也确实是得感谢这位容掌柜,但他还是有些好奇,毕竟,自家闺女闹腾归闹腾,机灵着呢,也不是会随便跟一个陌生人走的人。 容妤早料到他会这么问,当即就简单的将事情经过给说了,只是省略了一些对话,比如说,死活缠着要给她当闺女什么的。 叶宸听完,目光有些惊讶的在低眉顺眼的容妤身上转了一圈,笑道:“小女顽劣,给容掌柜添麻烦了。” “哪里,叶小姐十分乖巧,大人教导有方。”容妤说这话是真的昧良心,乖巧会干出离家出走这种事儿? 叶宸不置可否,偏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侍卫立马上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多谢容掌柜对小女的照顾,一点心意,还望掌柜的收下。”叶宸含笑道。 容妤瞥了一眼,哟,还是五百两的面额,这年头都这么有钱的吗? “还请容掌柜不要将今日的事说出去,”那边叶宸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慢条斯理继续,“若是日后容掌柜有为难之处,也可来寻叶某” 男人声音虽然温和,却处处都透着强势,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拿了钱就闭嘴,也不要想着日后挟恩图报。 容妤听懂了,正因为听懂了,心里那点对这位据说爱民如子属实干派的年轻知府的欣赏也散的差不多了。 她理解这种上位者想以最简单的手段来处理任何可能留下隐患的事情的想法,但并不表示她赞同,这就跟你在大街上捡到了钱包,好心等失主过来认领,结果失主来了怕你生出贪心,赶在你狮子大开口之前先抽出几百元堵住你的嘴,美其名曰,感谢费。 神特么感谢费! 但凡还有些骨气讲脸面的人都不会去接那几百块钱,接了,就代表你默认了他认为你是出于利益才会做好事的想法,整个事件性质也就变了。 不再是见义勇为,而是见钱眼开,只不过披了一层“义”的皮,当然,如果对方是真心实意的感谢那就是另外算了。 就当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反正她从这位叶知府话中是没听出来多少真心。 明明都是人,且都是长得好看的男人,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那位殷公子虽然也有些矜傲,但比起这叶知府可是强多了,起码不会巴巴的甩一张银票让她当个睁眼瞎。 容妤心中腹诽,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了头,淡淡道:“这银钱就不必了,叶大人放心,该说不该说的我都晓得,我今日并没有见过叶小姐,只是,孩子还小,叶大人还是得劳心仔细看顾。” 就算容妤表情管理地再好,也瞒不过在官场上摸爬打滚的老狐狸的眼睛,叶宸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挑了下眉,这掌柜的倒是有些意思,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银财面前能面不改色的人还真不多,要不是家财万贯早就习惯了,要不就是真的心淡如水不在乎,就是不知道这位掌柜的属于哪种。 示意下属将银票收起来,叶宸含笑道:“是叶某唐突了。” 她还真没这么大的脸让一个知府给她道歉,容妤摇头,浅笑道:“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将叶小姐叫下来。” 容妤心中不耐,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些人送走算了,她算是知道那小姑娘怎么会熊成这样,上梁不正下梁歪,当爹的都这样,小的不歪才怪,反正横竖跟她没关系,以她现在的身份与对方八竿子打不着,大不了以后见到小娃娃了避着些走,免得做了好事还惹一身骚。 叶宸点头,等见容妤上了楼,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祁白凑了过来,小声道:“大人,您刚才不该拿银票的。” “怎么?”叶宸瞥了他一眼。 祁白咽了咽口水,“容掌柜好像和王爷私交不错。” “谁?”叶宸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广平王啊。”祁白疑惑,“您方才不是还碰见了吗?”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一早就听见门口的动静了,只是没敢出去而已。 叶宸缓了缓神,“怎么回事?给我说说。” 祁白赶紧把自己刚才看到的场景给绘声绘色的描绘出来了,最后总结,“真的,属下就没见过王爷有如此行事过。” 先是盯着那桶炒饭不放,连吃剩下的都要带回去,后又巴巴的送什么小玩意儿,要不是确定王爷的身份,他还以为是自己眼瞎了,毕竟,广平王那名声可是满朝文武皆知的。 “何止是你,我都没见过。”叶宸摸了摸下巴,喃喃道:“刚才装得还挺像,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难不成他这次来淮安就是为这事儿?” 作为与殷玠从小斗到大的人,虽然这些年没见,叶宸丝毫不认为自己对他的了解会出现认知偏差,毕竟,就他那死德行,再给一百年都改不了。 “要真是你猜的那样可有好戏看了,”叶宸幽幽叹了一声,“谁眼瞎了会看上那么个玩意儿!” 毒舌不说还死龟毛,几年不见性子越发阴晴不定,坑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什么时候殷玠跟我的脾气一样好了,大概也就能讨到媳妇了。”叶宸摇摇头,“可惜呀”一切尽在不言中。 瞧这话埋汰的,祁白张了张嘴,还是选择把嘴巴给闭上。 作为一个忠心耿直的贴身护卫,他觉得,过于谄媚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只看溱溱小姐,就知道大人的脾气到底好不好了。 只怕大人不知道,之前离任云郡知州的时候当地官员都哭了,据说大人前脚刚走,后脚那些官员就关起门来办了个宴会,庆祝送走瘟神。 其实,您在地方官里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只不过没有王爷的名头来得响亮罢了。 ※※※※※※※※※※※※※※※※※※※※ 殷玠: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叶宸:啊,我可真聪明 这两人性格有同有不同,所处环境不同,行事作风也不同,一句话,都不是善茬~~~~~~~~ 第27章 大闸蟹 等容妤带着两个小孩从楼上下来,就发现那位叶知府正以一种十分奇特的眼神看着自己,怎么说呢,那眼神就像是看见了一头烤好的乳猪居然开口说话了,讶然中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惊悚。 容妤拧了拧眉,等再次去看的时候,就见叶知府仍旧是那副温雅清淡的样子,难不成是自己看错了? “容姐姐,咱们晚上再吃那个拔丝红薯好不好?甜甜的,可好吃。”叶溱溱睡得正香就被人从床上挖了起来,此时正整个人八爪鱼似的扒在容妤身上,漂亮的大眼睛半耷拉着,睡眼惺忪,压根就没发现大堂里多了几个人。 团哥儿要好些,起码已经清醒了,见到屋里骤然多了些不认识的男人,且个个脸色肃然,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小身子,将头埋进了容妤的脖颈。 拖着两个大号娃娃,容妤下楼的步伐格外的艰难,好不容易安全落地,见叶溱溱还扒在自己身上一个劲的撒娇嚷嚷着要吃好吃的,再看众人纷纷盯着自己,特别是叶知府,那脸色明显的有些不大好看了。 容妤赶紧拍了拍小姑娘,“叶大人来了?” “叶大人是什么?能吃吗?”叶溱溱还在馋上午那道焗布丁呢,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想也不想地就回了一句。 容妤:“” 默默看了眼脸色有些发黑的叶知府,容妤松开小姑娘的手,抱着团哥儿默默退后了两步,免得待会儿叶知府发火会殃及池鱼。 叶溱溱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的动作,由于是背对着大堂,她并不知道身后站着她爹,不满意容妤突然松开她的手,小姑娘嘟了嘟唇,正准备再凑上去,就听身后传来一道阴测测的男声,“叶溱溱。” 连名带姓的叫法成功的让叶溱溱身形一滞,容妤目睹了小姑娘脸色由红转青再到发白的全过程,心中不由得称奇,原来这小丫头也有怕的时候。 只见小丫头身子抖了抖,双手握拳,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转身的瞬间挂上了一副灿烂的笑容,跟一只花蝴蝶似的蹁跹奔向了面无表情看着她的叶宸,“阿爹,我好想你啊,你终于逛完花街回来了,下次可不可以也带溱溱去?” 花街? 看着抱着自己大腿仰头冲着他笑的漂亮小闺女,再看看虽然努力保持平静,但还是面色诡异的那位容掌柜以及她身后跟着的小丫头,叶宸脸渐渐青了。 “谁跟你说我去花街了?”最后两个字简直就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花街? 他堂堂知府会去逛花街?要知道他上任的头一天就是发布敕令,严肃整顿淮安的灰色产业链,这话要是传出去简直就是把他的脸皮扯下来放地上踩。 “祁白叔叔啊,”叶溱溱扑扇着大眼睛,“祁白叔叔说阿爹你这几天都在逛花街,是不是很好玩啊,不然你怎么会晚上都不回家呢,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你了,”说着还不忘扒拉着手指数了数,“是五,啊,不,是六天,整整六天了,花街真的这么好玩吗?” 小姑娘天真无邪的话一出,再看那掌柜的眼神中隐隐的鄙夷,叶宸顿觉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阴测测的目光扫向同样一脸震惊的祁白,这小子是嫌三十板子不够多是不是?敢在外面这么造谣? 这锅来得太快,差点把他砸晕,祁白都快哭了,“小姐,我说的是万花街。” 一字之差,含义犹如天堑之别。 万花街是东市的一个里坊,说是万花,其实里面都是经营粮米油盐的商家,淮安专司盐政,大人初初上任对这些事还是两眼一抹黑,手下那些官吏个个都是老油条,背后派系复杂,虽然大人出身伯府,但到底年轻,那些老狐狸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许多事都是大人亲力亲为,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就干脆在公署歇息了。 容妤默默舒了口气,就说嘛,本朝官吏明令禁止出入赌场花楼等这些场所,叶大人身为知府不说以身作则起码也不会明知故犯?原来都是误会。 官场上的事容妤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官场诡谲,特别是像叶知府,年纪轻轻就做到四品大员的位置,背后没几个敌人怎么可能?这话要是传到别有用心的人耳中,不管是真是假,到时候文章一作,就算假的也成了真,那可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容妤叹了口气,果然,熊孩子不好好教育,迟早坑爹! 叶宸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到底是在能坐上知府位置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一手摁着倒霉闺女的头,朝容妤点了点头,脸上含笑,“掌柜的见笑了,今日多谢掌柜的看顾。” “应该的。”容妤同样含笑回礼。 两人又略说而来两句客套话,叶宸领着叶溱溱就要回去,谁料叶溱溱不干了,“阿爹,我不回去。” “嗯?”叶宸眯了眯眼。 “容姐姐这儿比家里好玩,再说了,反正你又不回家,家里就我一个老没意思,容姐姐这儿多有趣,我今儿还新得了小外甥呢。”小丫头摇头晃脑,说着就要从叶宸身上爬下来。 小外甥? 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孙子? 叶宸下意识去看容妤抱着的那个大红团子,容妤也有些头疼。 自家闺女什么德性他清楚的很,看样子就知道定是在这儿胡闹了,看来礼仪课上的还不够,得多请几个礼仪嬷嬷看着。 叶宸淡淡想着,眼神状似不经意的又往抬头朝这边看的精致男童身上瞟了两眼,心中啧啧,殷玠这厮果真与众不同,那么多贵女不选,偏偏看上个有主的。大庆风气开放,女子和离改嫁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改嫁皇家怕还是有些难度。 容妤觉得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明明是一派温雅清淡作风的叶知府,怎么就突然给她一种目光猥琐的感觉呢? 叶宸自然是不会应了女儿这种要长期赖在这儿的无理要求,简单粗暴的将小丫头扔给了祁白,让他将人给看住了。 “容姐姐救命啊啊啊”见势不妙,叶溱溱赶紧喊人,下一秒就被祁白给捂住了嘴。 在容妤几人诧异的目光中,叶宸面色平静的拱了拱手,仿佛后面被扣住又是堵嘴又是肩扛的并不是自家亲闺女,温和的笑道,“告辞了。” 一行人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去,转眼店里就空了。 英娘方才一直就没敢出声,眼见人都走了,才小小的舒了一口气,“掌柜的,那位叶大人气势好吓人。” “四品知府,没点气势怎么行?”送走了这尊大佛,容妤也散漫下来,寻了个椅子坐下,笑道。 坊间偶尔也有这位新任知府的传闻,但大多都是说他政绩卓越,爱民如子,为官清正之类的,今日这一见,倒是与传闻有些不同。 “叶姑娘居然是叶大人的千金,难怪小小年纪这么的,”英娘想了想,有些艰难的憋出了一个词,“活泼。” 活泼? 难缠还差不多! 容妤就不是一个十分有耐心的人,可以说,她为数不多的耐心全部都用在了钻研吃食上,像叶溱溱这种有些活泼过头的,在她眼里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偶尔带着玩一回还好,要是搁家里养着,估计她得变身加强版虎妈。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还是她家团崽乖,软乎乎的又听话,就算偶尔闹点小脾气用碗布丁就能哄回来,这才是小娃娃该有的样子嘛,至于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什么的还是能免则免的。 容妤揉乱了小团子的头发,又亲了两口,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身子,听着外面沥沥雨声,突然涌起一种满足感,所谓美食孩子热炕头也就是这样了。 “掌柜的,都这个时辰了,红豆姐怎么还没回来?”英娘去门口张望了一番,并没有瞧见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担心,“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容妤眉头也拧了起来,按理说先前那些侍卫来的时候是已经见过红豆了,就算红豆脚程慢了赶在后头,也不至于现在都还没回,抿抿唇,“或是有事耽搁了,再等等。”光天化日的,红豆又这么大人了,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直到李婶她们都告假回了家,眼看都要到酉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店里只剩了容妤三人,红豆还迟迟未归,这下不止英娘越发焦灼,时不时就往门口去瞧,就连容妤也有些坐不住了。 “掌柜的,我回来了。”正在考虑要不要出去找人的时候,熟悉而明快的女声响起,抬眼就见红豆高高兴兴的进了门,手上还拎着一团不明物体。 “掌柜的,英娘,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红豆被两人盯得不自觉停了脚步,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还知道回来?跑哪儿野去了?”容妤指了指英娘,“你要是再不回来,英娘就得去衙门口哭去了。” “去衙门干嘛?” “怕你被人贩子拐了。”容妤声音不咸不淡道。 红豆:“” 见英娘果然眼眶似乎是有些泛红,红豆讪讪的笑了笑,“哪能呢。” “行了,赶紧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厨房还剩一点姜汤,自己去热了喝。”人回来就好,见她出门前才换的衣裳这会儿又湿的差不多了,容妤赶紧让她去拾掇拾掇。 红豆应了一声,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下,紧赶着就上了楼。 等她收拾好下来,就见两大一小三人正围在一起研究她带回来的那坨东西。 “你哪儿得的大闸蟹?”见红豆下来了,容妤指着地上那堆被稻草缚得扎扎实实还在不断尝试翻身的某甲壳类动物,有些好奇。 “大闸蟹?”红豆眨了下眼,“小姐是说这些清水蟹么?一个老人家送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红豆突然一脸愤愤,“小姐你是不知道,徐家那些人有多过分,老人家大老远的将蟹背了来,结果说不要就不要了,不要也就算了,还说老人家的蟹是都是喂了药的不能吃,反倒要老人家赔定钱,老人家上前与管事的理论,竟直接被轰了出来。” 红豆吸了下鼻子,“可惜了那些蟹,都还是活生生的,都直接被胡乱丢在地上碾碎了大半,老人家也是可怜,当场就坐地大哭了起来。我看得不忍心,老人家又崴了脚,就干脆帮着将人送回家去了,这些蟹是就是那老人家送的。” 容妤拧眉,“以后碰到这种事儿不要单独送人回家。” “为什么?”红豆不解。 “没有原因,记住了就行。”容妤叮嘱。 知人知面不知心,女儿家在外面得格外小心。她记得当年有个新闻就是大学生好心送孕妇回家,结果反丢了自己性命。人性这种东西很难捉摸,恶念也许也只是一时兴起,不管怎样,小心些总是好的。 红豆虽然不知道容妤怎么突然又严肃起来了,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为何说是喂了药的?”容妤对徐家如何行事不怎么感兴趣,反正这淮安城里徐家一家独大,蛮横也不是一两天了,倒是有些好奇这蟹。 红豆想了一下,“听那老人家说,好像是因为这蟹比寻常的清水蟹要大些,不像是正常水里能养得出来的。” 时下虽然也有养蟹的,但一般都是稻田蟹。个头都不大,一个顶多也就二三两重,而这些蟹目测一个至少都有四五两重,更让容妤惊讶的是,这些蟹个个都是青背白肚,金爪黄毛,体大膘肥,瞧着与时下大庆常见的蟹种不同,倒像是后世有名的澄阳湖大闸蟹。 “小姐,这些蟹真的被喂了药?”红豆有些好奇。 容妤摇头,“不过是品种不同罢了,这些蟹可比寻常的蟹还要来得好,算得上是佳品了。”到底是未经污染的水质,就连养出的蟹都要比后世的漂亮,容妤捉了一只,仔细看了看,笑道:“肚脐凸成这样,蟹膏怕是少不了。” “也就是说,这些蟹没问题?”英娘紧跟问。 “当然没有,”容妤道。 红豆极信任容妤的话,听了就哼了一声,愤愤道:“亏还是徐家呢,号称一代名厨,连螃蟹的好坏都认不出来,还赖人家喂了药,老人家就指着养蟹过活呢,如今倒好,连蟹还卖不卖得出去都是问题。” 就算是名厨也未必识得天下食材,况且又有时代的天然局限性,不认识也不奇怪,这种对不认识事物的反应也能理解,就像当初杂交水稻刚出来的时候,不是也有许多怀疑的声音吗?容妤有幸站在时代巨人的肩膀上才得以多了些知识储备,对红豆的愤愤然也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出声,而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若是老人家的螃蟹是真的好,倒也不是卖不出去,毕竟谁都不会拒绝到口的美味。 容妤抚掌道:“今晚就来个螃蟹宴。” “啊?”红豆一愣。 “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螃蟹清蒸,肉质鲜嫩,膏蟹丰满,配上一蛊黄酒,秋夜赏月独酌实在是惬意,又或者是香汁爆炒,取带壳活蟹斩断,只加葱姜等作料,菜色红白相间,滋味浓郁鲜美” 清朝有文学家李渔自称“蟹奴”,曾有“世间好物,利在孤行。蟹之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黄如金,已造色香味三者之至极,更无一物可以上之。”之言,哪怕是美食甚众的现代,蟹仍是餐桌上的一道必备佳品,每到蟹上市的季节,人们趋之若鹜,乃至蟹价一度高居不下,可见这道食材有多受追捧。 红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捂脸哀嚎,“小姐你可别说了,本来中午就只是随便填了点东西,这会儿一说我可快饿死了。” 英娘也点头,这螃蟹张牙舞爪看着怪可怕的,可被掌柜的这么一说,她倒是觉得有些可爱了,果然,美食总是会被包容的。 容妤被两个丫头的反应逗得发笑,正准备说法,就听一道桌椅碰撞的声音陡然响起,容妤下意识看去,闯入眼中的就是自家儿子泪汪汪的双眼,再往下,白嫩的手指上则吊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青壳螃蟹。 容妤被唬了一跳,赶紧去掰夹着团哥儿手指的蟹钳,好在蟹被折腾了一天,眼下有些恹恹,很轻松的就将团哥儿的手指给解救了出来。 握着小手仔细检查了一番,见只是有些红肿,骨头什么的都没事,容妤才稍松了口气,那对张牙舞爪的蟹钳可不是好惹的,要是一不小心被螃蟹夹了,脱皮红肿都是好的,碰到力气大的,骨头都能给夹断。 见小娃娃眼泪汪汪的样子,容妤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一边让红豆赶紧去找药水,一边伸手点了点小家伙的脑袋,“还碰不碰了?” 团哥儿泪眼婆娑的看看她,又看看地上那只被重新缚紧的大螃蟹,也不知哪儿来的气性,在容妤惊愕的目光中挣脱了她的手,跑到那只螃蟹跟前,狠狠踩了一脚,踩了一脚还嫌不够,停顿了两秒,又踩了两脚,抹了一把眼泪,小脸崩得紧紧的,要不是英娘赶紧把他拉开了,看那架势只怕还得扑上去与那只蟹打上一架。 容妤先是一愣,随后捧腹大笑,被自家儿子的举动笑得眼泪都差点掉出来。 看不出来啊,她家团崽还挺记仇! 第28章 生病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横竖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容妤干脆就打算在店里吃了晚膳再回。 螃蟹做起来说简单也简单,开水上锅一蒸,无须任何调味料就是一盘鲜美佳肴。但说难也难,这十来只螃蟹光是清洗蟹腿上的细小绒毛就得耗上一段时间。 眼下店里就她们三个大人外加一个小娃娃,晚膳吃多了也不好,容妤合计了一下,干脆就分两批做,清蒸与熬粥。 打发红豆先去熬粥,容妤自己则上手处理这几只螃蟹。 见团哥儿迈着小短腿进了厨房,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英娘,容妤有些诧异,“不是让在外面玩吗?” 英娘摇头,“小少爷非要进来。” 只见团哥儿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搬了个小凳子,直接坐在了放着螃蟹的盆子跟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螃蟹,小嘴抿地紧紧的,瞧着颇有些严肃。 红豆眨了下眼,“小少爷不会是舍不得这些螃蟹?”连进了厨房都还要来巴巴瞧着。 “你想多了,”容妤幽幽道:“只怕团崽正想着待会儿要吃几只才能解恨呢!” 瞧他方才那股子凶狠劲儿,容妤突然有一种小奶狗变小狼狗的幻想破灭既视感,还以为能养出一只软乎乎的小崽子呢,没想到居然是带狼属性的,难不成是白日里与叶家小姑娘的交锋,将他的自我防护本能激发出来了?那再大些不会也到处霍霍? 容妤突然生出一种危机感,小孩子性格不能太软,容易受欺负,但太闹腾了也不行,特别是男娃娃。想当年上学那会儿总有几个男孩子遛猫逗狗十分能折腾,每学期总得请几次家长,虽说后来也是事业有成算得上精英,但一提儿时的黑历史还是让人捧腹。 看看捧着小脸一眨不眨盯着螃蟹看的团哥儿,容妤琢磨着还是得好好教育,这个年纪正是性格的形成的关键阶段,一个弄不好就长歪了,望子成龙什么的就算了,关键是三观要正,品性优良,争取养成一个社会主义好少年。 不知道阿娘已经在愁如何培育幼苗了,团哥儿一脚不落的跟在容妤身后,直到看见那几只先前还张牙舞爪的大螃蟹被洗净,上了蒸锅,一直板着的小脸上才露出了笑容,由着英娘将他带了出去。 “小姐,这螃蟹壳还没去干净呢。”等白粥熬好,见容妤将斩断的还带着蟹壳的生螃蟹就这样要往锅里放,红豆赶紧制止。 “不用全部去掉,掰开背上的壳将里面的内脏处理掉就行。”容妤动作十分麻利,将处理干净的蟹斩成了四段,又用刀侧将螃蟹的腿拍打几下,使其外壳裂开,在红豆惊愣的目光中,直接将蟹倒进了煮滚的白粥里。 不消一会儿,那蟹壳已经泛了红,在晶莹剔透的白粥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好看。 待粥沸透了,容妤又往里下了一把姜丝,“螃蟹性寒,熬煮时最好放点姜丝,既能去腥,又可暖胃。”红豆点头,知道这是在教她。 起锅前,容妤只往锅里放了些油盐,“蟹粥吃的就是一个鲜字,不需要有太多的调味,熬煮透了,蟹香粥香相融,滋味不咸不淡,又带着些许粳米的清甜,顺喉入腹,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再咬上一口螃蟹,肉脂丰腴,无需蘸料相佐,即成一口美味。” 话说完,粥也起锅了,装在白瓷陶锅中,撒上几点葱花,几种颜色交错,香浓蟹香直往鼻腔中,不说味道如何,光是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红豆咽了咽口水,甘拜下风,“小姐,就算没吃,光听你说我都饱了。” 容妤挑眉笑了笑,揭开蒸锅盖子,将蒸好的螃蟹起了出来,让红豆端出去,自己又调了一些蘸汁。 不得不说,今儿晚膳这顿螃蟹宴着实是养眼,喝一口螃蟹粥,温热的粥水顺着喉咙滑下,只觉浑身都活了起来。 蟹之鲜美很少有人能拒绝,容妤也不例外,拿了一个蒸蟹,虽然眼下并没有专门吃蟹的工具,但这对一个地道的吃货来说并不成问题,掰开蟹壳,脂白丰盈,满满的蟹膏简直快溢出来,容妤将蟹肉剔出装在小碟子里让团哥儿吃,自己则啜了啜同样沾上了蟹膏的蟹壳,又去啃蟹腿。 不得不说,这新鲜的大闸蟹蒸来着实鲜美,腥味儿也少,不一会儿的功夫,三只清蒸螃蟹下肚。 容妤正准备再去拿,抬头就见两道灼热的视线正黏在自己身上,“看我做什么?自己拿了吃啊!” 红豆与英娘正眼巴巴的盯着容妤,与容妤面前的一堆蟹壳形成鲜明对比,两人跟前的桌子上连个姜丝都找不到。 红豆有些颓,“不会吃。” 如果说后世的螃蟹已经算贵的话,那在大庆,由于养得人不多,出产少,那价格就只会更贵,寻常人家别说吃,能闻个味儿就不错了,这也是今儿红豆一直在心疼那些被人糟蹋的螃蟹的原因。 螃蟹这种食物不大容易吃,对于从未碰过的人来说,吃起来就更不容易了。 简直没有比兴冲冲提回来一堆螃蟹,做好了,却无从下手更难受的事了。 容妤:“” 无奈的叹了口气,容妤只能认命的承担起了投喂两个大龄儿童的任务。 酒足饭饱,蟹壳堆了满桌,几人都十分满足,见容妤纤细莹白的手指都有些红肿,英娘与红豆红着脸道谢,到后来掌柜的净忙着帮她们剥螃蟹了,自己倒是没吃多少。 容妤拿帕子擦净了手,只觉得指尖还有些火辣辣的痛,不得不说,徒手掰螃蟹确实考验人,幸好这螃蟹不算多,不然这么掰下去明儿手也就要废了。 吃螃蟹没有工具怎么行?后世最出名的就是蟹八件,不知道大庆有没有,没有的话还得琢磨着画了图纸让人打几副才成。 见天色也不早了,容妤带着红豆与团哥儿就准备回去,英娘惦记着店里那两只鹅与骡子,加上住的屋子也有了,干脆就留在店里看店。 雨后的秋日傍晚还带着凉意,在屋里时不觉得,一出来冷风一扫,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还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入夜,外头又沥沥淅淅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窗户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迷迷糊糊中,容妤只觉得腹痛难耐,好似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不由得蜷缩着身子,脸色煞白,斗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眼前都在发黑。 身旁睡着的团哥儿也被闹醒了,看着容妤难受的样子,他的脸也白了,趴在容妤身上,眼泪“啪嗒”往下掉。 容妤费力的睁开眼,声音都在打颤,“团崽,快去叫红豆来。” 团哥儿先是一愣,随后立马溜下床,只穿了一件单衣,连鞋子都没穿,赤着脚就往外跑。 容妤死死掐住掌心,靠着那点尖锐的痛意才勉强保持了清醒,突然身下一股热流涌出,容妤先是茫然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强忍着那股绞痛,骂娘的心都有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痛经! 她前世身体倍儿棒,从未有过这种困扰,可她忘记了,原主这副娇小姐身子可禁不起折腾。 原主自小身体就不好,为了让她好好修养,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气候宜人的南城外祖家,后来一路奔波到淮安,加上又忧思过度,生产的时候更是大出血堪堪捡回一条命,养了这几年元气到底还是伤着了,她来了之后虽然偶尔也感觉到困乏疲怠,但都没放在心上,今日疼成这样肯定是吃了螃蟹加上又淋了雨的缘故。 容妤“嘶嘶”抽着凉气,是真的想骂自己作死。 等红豆匆匆赶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容妤满头大汗脸色煞白的场景,红豆脸一白,“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来月例了,”容妤断断续续憋出几个字,“去请大夫。” 她觉得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以前听说有人痛经痛到昏厥还有些不理解,现在自己经历了才知道,昏厥算什么?能捡回条命就算不错了。 红豆慌忙点头,显然她也知道原主有这个毛病,只是没想到这次会这么厉害,抽着鼻子,“小姐你再忍忍,我马上就去。” 说完赶紧往外跑,跑了两步又折回来,看着眼泪汪汪的团哥儿叮嘱道:“小少爷,你乖乖的,别乱跑。” 团哥儿抽着鼻子点头,趴在容妤身边死死的盯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眼见红豆出去了,容妤这会儿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勉强冲团哥儿笑了笑,“别怕,阿娘没事。”话刚说完,只觉得又一股尖锐的痛意自腹部传来,容妤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歪头晕了过去。 团哥儿顿时慌了,扑在她身上大哭了起来。 这边红豆一头扎进了雨里,出了门,看着寂静且空无一人的街道却生出一丝无措,冰凉的雨水浸入衣襟,顿时冷得打了个寒颤。 大夫住在东街,就算她这会儿跑去,来回怎么也得大半个时辰,家里就留了小少爷一个人,要是有什么万一 红豆紧抿着唇,转身就朝隔壁跑去。 “有人吗?天枢大哥?开阳大哥?殷公子?”红豆死命的锤着门,也顾不得是半夜了,只管扯着嗓子喊。 不消一会儿,那扇紧闭的红木大门就被人打开。 “天,”红豆一喜,刚要喊人,就发现来开门的这个人自己并不认识,不由得心焦,“这位大哥,请问天枢或者开阳在府上吗?” 今日上值的是开阳手下的侍卫小六,见门口女子十分狼狈,口口声声叫着两位老大,小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是?” “我是隔壁府上的,我家小姐病了不大好,想麻烦人帮忙请一下大夫,”红豆语带哀求,“能麻烦您帮忙叫一下天枢大哥吗?” 隔壁府上的? 小六眸光一变,立马道:“你等会儿,我马上去叫。” 不一会儿,红豆就见那位小哥匆匆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天枢。 “红豆姑娘,容娘子怎么了?”天枢出来眼见红豆狼狈的样子,不由得也是一惊。 “小姐不大好,天枢大哥,我脚程慢,家里只有小少爷一个人我不放心,能麻烦您忙着走一趟请大夫吗?”红豆见了他仿佛见到救星,哽咽着嗓子开口。 “没问题。”天枢一口应下,小六早就极有眼色的去牵了匹马,“你家小姐可有相熟的医馆与大夫?” “东市永安巷头一家,祁大夫”红豆赶紧道,后又加了一句,“要是祁大夫不在家,随便找个医馆也行。” 天枢点点头,一边翻身上马,一边道:“你先回去,我马上将大夫请来。” 红豆再三道谢,才擦了把眼泪往回跑。 容妤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身上冰火两重天,埋在大脑深处的记忆走马观花般的在脑中放映,满地鲜血残肢的酷烈场景,哪怕明知是梦境依旧让人忍不住心生战栗,容妤眉心紧皱,抓着薄被的手指捏得有些泛白。 “祁大夫,我家小姐没事。”红豆看着床上的人儿不安颦起的眉,神色有些焦急,但触到床边安静施针的白胡子老翁时,再多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好啊,怎么不好?”祁大夫慢悠悠插着针,啧了两声,“你家小姐身体可好了,再吃两筐螃蟹都没问题。” 红豆张了张嘴,看着他那一排闪闪发亮的银针,没敢吭声。 这些年她们与祁大夫打交道的次数不少,别看他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脾气可不怎么好。 “调理了这么些年,眼下倒好,几只螃蟹全给我吃回来了。”祁大夫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边施针,一边碎碎念,“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不说妙手回春绝世名医,但勉强也算药到病除,没想到招牌就砸你们家小姐手里了” 红豆赔笑,“哪能呢,祁大夫您医术精湛,就算华佗在世也不过如此。” 当年小姐生产大出血,幸好碰见了这位祁大夫,不然老早人就没了。 祁大夫斜了她一眼,“少吹。” 随后又嘀咕,“吃螃蟹都不叫我,这年真是白疼了。” 红豆:“”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没人说话,嫌无聊,祁大夫咳了两声,“红豆丫头,门口那小子你打哪儿找来的?” “隔壁邻居,我不大好出去,请他帮忙请大夫。”见祁大夫脸色不怎么好,红豆疑惑,“怎么了?” “小子忒无礼!”祁大夫冷哼了一声,“要不是听说是来你家治病,早将人打出去了!”大半夜的竟直接破门而入将他从床上拎起来,哪有这样请大夫的? 红豆讪讪,“天枢大哥也是着急。” 祁大夫收了针,见容妤方才还煞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些红润,顺了把胡须,“这几天好好养着,药还得跟着喝。” 红豆忙点头。 将要叮嘱的都嘱咐了,祁大夫扭头看见缩在一边的小团子,严肃的脸瞬间笑绽了花,冲团哥儿招招手,“团哥儿来,让祁爷爷看看。” 由于素日里来往算多,团哥儿对这位祁大夫也还算熟悉,默默从床上爬下来走到祁大夫跟前,乖乖伸出了小手。 祁大夫搭了搭脉,赞了一声,“团哥儿身体不错,比你娘强多了。” 见团哥儿脸上还挂着泪,祁大夫啧啧了两声,还有些稀奇,从前来也没见这孩子跟他娘有多亲近,眼下看起来倒是亲热。 熟练的揉了揉团哥儿的头发,祁大夫从怀里摸出几个小瓷瓶塞给他,“改良版的山楂丸子,拿着没事当糖豆吃。” 从前祁大夫过来没事总爱给他塞些自制的吃食,但这次团哥儿却有些犹豫,看看还躺在床上眉心的阿娘,又看看那几个小瓷瓶,一时没接。 “怎么了?”祁大夫好奇,小娃娃明明想要,怎么不拿呢。 红豆尴尬的笑了笑,小声道:“大概是小姐不许他随便拿旁人给的东西。” 合着他还成旁人了?祁大夫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将小瓷瓶往团哥儿衣兜里一塞,“拿着,你娘要是问就说祁爷爷给的。” 等好不容易将祁大夫送走,红豆揉了揉耳朵,嘟囔道:“大半个月不见,祁大夫这脾气怎么越发躁了呢?”不是说好修身养性的吗? 折腾了半夜,天枢回府立马就去了书房。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书房仍旧烛火通明,天枢推门进去,看见还在埋首书案处理公文的殷玠,不由得有些佩服,王爷不愧是王爷,都不带睡觉的。 殷玠一边处理盛京送出来的公文,见天枢回来,抽空问了一句,“容娘子什么情况?” 方才小六来叫人的时候他正在书房当差,隔壁的消息自然殷玠也知道。 想到那位脾气不大好的医者的回答,天枢咳了两声,含糊道,“不是什么大病,休养两天就好了。” 殷玠皱眉瞥了他一眼,“说话别藏藏掖掖的。 天枢老实回答,“女儿家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殷玠手一顿,批好的公文上顿时晕开一团墨渍,半响才听他开口,“出去!” “哦。” ※※※※※※※※※※※※※※※※※※※※ 殷玠:一点眼色都没有 天枢:是你要问的委屈jpg 第29章 糖油粑粑 容妤这一觉睡得有些不安,只觉得胸口闷闷地,差点喘不过气,等她好不容易从梦魇中挣脱出来,睁眼就瞧见整个人都趴在她身上的大号团子。 四目相对,相视无言。 容妤下意识的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柔和笑容,正准备出声安慰,就见方才还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崽子突然蹦了起来,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以极快的速度溜下床开门冲了出去,在下床的时候还不小心踩了容妤一脚。 默默缩回被踩了一脚的手,容妤有些茫然的,她醒了有这么吓人吗? 虽然小腹还有些痛,但总算没有昨晚那种要死要活的感觉了,容妤往被子里缩了缩,睁着眼,捋了捋昨晚那个十分混乱的梦境。 她穿过来的时候接收到的原主的记忆其实并不完整,昨晚梦境中的记忆碎片倒是给她补齐了一部分,容妤拧起了眉头,感觉到心中泛起的那股子酸涩,难得生出些无措。 原主出身靖国公府,父亲是天子近臣,母亲林氏是已经致仕的内阁首辅独女,与靖国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婚后也十分恩爱,共育有三子一女,且国公府共三房,就得了原主这么一个小闺女,可以说是真正的掌上明珠心头肉。 只是原主自幼身体不大好,多数时候都是生活在南城外祖家。 至于堂堂一个公府小姐,左右仆从拥趸,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荒郊野岭? 容妤狠狠咬了咬牙,想到原主记忆中的情形,容妤捏死她的心都有了。 难怪原主不肯将记忆给她看,实在是又蠢又狗血! 国公府就原主一个女儿,加上深居简出没什么同龄玩伴,被养的天真不谙世事,居然被一个泼皮无赖给哄骗住了。 那无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悄悄摸清楚了原主的身份底细,就想来个一步登天,又怕正经途径行不通,竟给原主喂了药,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好在原主还不算太蠢,察觉到不对劲就想跑,二人纠缠间原主更是失手杀了人。 至于后来,容妤呼吸猛地一滞。 后来似乎碰到了一个人,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什么都捋不清,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双赤红的双目以及一张可怖的昆仑奴面具。 容妤闭目凝神,倏地睁开了眼,扭头看向床边梳妆台上放着的木匣子,那块玉佩! 玉佩不是原主的,是后来遇见的那人的! 容妤心乱如麻,原主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混乱,一点点跟挤牙膏似的往外冒,只觉得想的脑门生疼。 容妤颓然把脸在枕巾上滚了滚,想不起来。 虽然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目前的记忆来看,起码她儿子跟那破皮无赖扯不上关系,倒是很大程度上与后来出现的那人有关。 容妤突然觉得有些牙疼,一个个的都什么事儿啊! 简直就是小蝌蚪找妈妈与小鲤鱼历险记的结合升级版,忒特么狗血! “小姐,你醒啦?”容妤正胡乱思索着,就见红豆端着一碗药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她家小崽子。 算了,儿子都有了,还是先安心养孩子,至于吃了就走的孩儿他爹,就当死了! “小姐,你好些没?”红豆将容妤扶了起来,垫了个靠枕在她身后。 “还行。”容妤笑了笑,等瞧见红豆与自家儿子如出一辙的红肿眼眶,不由得有些惊讶,“你们这是怎么了?不会哭了一夜。” 乖乖,她儿子圆滚滚的眼睛眼下都快只剩下成条缝了,这得是哭了多久啊。 容妤心疼了,赶紧招手,“团崽来,阿娘抱抱。” 团哥儿这次没跑,甩着腿就哼哧哼哧爬上了床,窝在容妤怀里,时不时还抬头瞅她两眼,小手紧紧的拽着她的衣服。 “这么明显的吗?”红豆捂了捂眼睛,瓮声道:“我还好,就是一夜没睡眼睛有点痛,小少爷可遭罪了,是真哭了一夜,哭累了就歇一会儿,歇好了再哭,眼泪就没断过。” 容妤:“” 爱怜的摸了摸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崽子的头发,容妤有些歉疚,“难为你们了。” “还好,昨儿我怕时间赶不上,去隔壁寻天枢大哥帮忙请的大夫。”红豆叹气,“小姐,祁大夫说了,一应寒凉食物你都碰不得,药也得跟着吃,不然下次还得痛。” 容妤有些迟疑,“所有?” 苍天明鉴,对于一个美食爱好者来说,吃东西还得挑着来,这不是要命吗? 红豆想了想,“反正螃蟹是碰不得了。” “行。”容妤叹了口气,要吃还是要命,这可真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喝了药,容妤又洗了个澡,就被红豆摁在了床上,又塞了一个暖手炉,“小姐,祁大夫说了,你得静养。” 容妤眼睁睁看着红豆又抱了一床被子来要往她身上盖,嘴角抽了抽,“我不冷。” “不行,祁大夫说了,要注意保暖。”红豆一本正经,不由分说就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接下来,容妤彻底见识到了“祁大夫说了”这五个字到底有多么大的威力,在五字金言下,她硬生生被红豆裹成了一个人形蚕蛹,食来张口连脑袋都不用动的那种。 她真的只是痛经,不是残了啊! 好在今儿店里本来就不开张,就是在床上赖上一天也不碍事。 昨儿折腾了一夜几人都没睡好,外面还下着小雨,容妤干脆让红豆去休息,自己则搂着小团子补眠。 到了晚间,外面雨歇了,在床上赖了一天的容妤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睡觉虽好,不可贪多。 将同样瞪着眼睛在床上玩的团哥儿挖了起来,母子两个穿好衣服,手牵着手,施施然就出了房门。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红豆正在厨房忙活,准备做晚膳,见容妤带着团哥儿来了,不由得惊了一下,“不是让在床上躺着的吗?” “再躺下去人就要废了。”容妤就不是一个能闲得住的人,大概是祁大夫医术的确高明,几碗汤药下去感觉身上舒服了不少。 “那小姐你在旁边看着,晚膳马上就好。”红豆搬了把椅子来让容妤坐。 容妤摆手表示不用,“你做你的,我来捣鼓点吃的。” “啊?”红豆一愣。 容妤有个小毛病,平时不爱吃太甜的东西,可一到特殊时期就总忍不住吃一些热量爆炸的甜腻食物,让团哥儿坐好,容妤边挽着袖子边走到一旁的柜架上取了一个黑色的坛子。 这里面是她上次特意买的糯米粉,本来是打算做米酒汤圆的,现在正好拿来先用用。 “小姐,你这是准备做什么?”红豆见她又拿出了一罐子红糖,不由得疑惑。 “做点糖油粑粑吃。”容妤淡淡道。 容妤喜欢的甜食小吃不多,糖油粑粑算一样。 糖油粑粑又称红糖糍粑,做法有煎炸两种,主要原料是糯米粉与红糖,将糯米粉掺水揉捏成团,热锅放油,待油温热后把分好的糯米团子入油锅翻炸,炸好后加入化开的红糖水熬煮片刻,新鲜出锅的糖油粑粑金黄脆嫩,甜而不浓,油而不腻,咬上一口软糯香甜,带着红糖独有的香气,简直甜到了心里。 特殊时期来上两个,超级治愈。 红豆先前还有些疑惑,等看她的做法之后才恍然,“这不跟糖油果子一样么。” “差不多。”容妤将揉好的糯米小饼丢进油锅,时不时拿筷子翻搅,防止粘粘。 糖油果子是川渝名小吃,号称青石桥三绝之一,虽然叫法不同,但大致做法与糖油粑粑差不离,只是放糖的顺序不同,炸好后裹上白芝麻并用竹签串起来,每一颗果子都浑圆光亮,呈棕红色,带着焦糖与芝麻香味,一口咬下去,皮脆内软,更有炸好的果子里面是空心的,微酸的粘软糯米和焦脆香甜的外皮和着白芝麻嚼在嘴里,越吃越有味道。 这在大庆街头时常就能见到有买的,一串三四个,文钱就能买一串,格外招小孩子喜欢。 只是容妤还是比较喜欢稍软一点的口感,吃在嘴里糯糯的。 很快的,红豆的晚膳做好了,容妤的甜点也上了桌。 团哥儿本就嗜甜,这下见了甜香扑鼻的糖油粑粑眼珠子都快黏上去,巴巴的看着容妤,加上还未消肿的眼睛,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容妤失笑,十分大方的给他匀了三个。 看着容妤面前满满的一盘子,再看看自己小碗里可怜巴巴的三个,团哥儿瘪了瘪嘴,想了想,慢慢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还想要一个?”容妤挑眉。 团哥儿点头。 “好,”容妤答应的很是爽快,大方的又给了他一个。 团哥儿眼珠转了转,正准备再伸手,就被容妤一巴掌糊在了头上,“团崽,小孩子不能太贪心哦。” 团哥儿:“” 红豆在一边看着不由得摇摇头,让小少爷不多吃,那您自己直接端着盘子上岂不是更贪心,边想着边戳了一个糖油粑粑往嘴里塞,唔,是挺好吃。 糯制食品本就饱腹,更不用说还加了红糖,一盘吃下来,满足是满足了,撑也是真撑,再加一碗熬得浓浓的鸡汤,容妤觉得,今儿这一餐热量都要爆好几个表了。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容妤刚起来,就见红豆慌慌张张从厨房跑了出来,“小姐,厨房里遭贼了。” “嗯?”容妤伸懒腰的动作才到一半,艰难扭头,“哪来的贼?” “我昨儿没喝完的鸡汤放厨房,结果刚才去看,盖子都还好好盖着,可里面的汤连着整鸡都没了。”红豆道。 容妤皱眉,“哪家贼会去厨房专门偷碗鸡汤的?你确定不是你昨天给倒了?” 红豆摇头,“没有,不止鸡汤,昨天剩的三个糖油粑粑也没了。”迟疑了一下,“该不会是厨房里有耗子。” 哪家耗子会喝了汤还给盖盖子的? 容妤拍拍手,“走,去看看。” 进了厨房,容妤仔细打量了一圈,门窗都好得很,除了红豆说的那两样外也没少别的东西,但东西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丢。 “小姐,这儿有根毛。”红豆惊喜的叫了一声。 看着手上拈着的那根约莫两指长的细长白毛,红豆有些迟疑,“耗子应该没有这么长的毛。” 要是耗子的毛都这样长了,不是耗祖宗就是变种的了,也不用在厨房讨吃了,申请个特级保护动物吃香的喝辣的走上鼠生巅峰多好。 “大概是野猫野狗蹿进来了,以后将厨房门窗锁好。”容妤道。 厨房重地,还是得谨慎,有些菜被糟蹋了就吃不得了。 红豆点头,见容妤收拾妥当一副随时准备走的样子,有些迟疑,“小姐,要不咱今天就不去店里了,您身子没好,得休息。” 做早点可不是什么轻松活计,容妤往厨房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就算平常还好,眼下可吃不消。 容妤摇头,“既然定下了规矩就不要随意改,昨儿就歇了一天,今早客人肯定早早的就来等着了,你一句身体不舒服不开门,让那些起早来等的客人怎么想?”将心比心,要是她兴冲冲的去某家店吃饭,结果到了却发现老板今儿没开门,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这大概就是自己开店的难处了。 “放心,今日我只动口,体力活还得你们来。”容妤挑了挑眉,招伙计的用处不就在这儿吗? 红豆还是没拗过容妤,收拾妥当刚出门,就见英娘驾着骡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掌柜的,您要的东西都买来了。”见容妤几人出来,英娘忙挥手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红豆好奇。 英娘笑道:“昨儿个掌柜的叫的。” 昨天英娘来了一趟,红豆不在,容妤顺便吩咐了点事儿。 等容妤几人上了车,英娘边驱着骡子边扭头跟容妤汇报,“我出来的时候羊骨汤已经熬着了,按掌柜的说的,面也已经发着了,估计回去就可以上炉子烤了。” 容妤点头,“味料这些呢。” “都是按掌柜的您昨天讲的比例放的,料包也是我亲自放进去的,您再瞧瞧有哪些味儿不对,再给添添。”英娘回答的很是爽利。 容妤脸上带了笑,“今日起了大早,辛苦了。”她昨天让英娘带了一些香料包回去,又讲了大致比例,英娘心细,别看年纪小,处理事情倒比红豆还稳重一些。 “不是,小姐,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红豆听得一头雾水,“今日不是出新品吗?怎么又是羊骨又是面饼的?”昨天英娘来的时候她刚好出去了,并不知道这些。 容妤与英娘对视一眼,哈哈一笑,“说的就是新品,你待会儿看了就知道了。” 红豆鼓了鼓腮帮子,这两人怎么还带打哑谜的呢! 第30章 羊羹(羊肉泡馍) 等容妤到了店里,李婶等人早已经忙活开了,见容妤过来,赶紧迎了上去,“掌柜的,东西都备好了,就等您呢。” 有店员帮衬就是这点好,不用自己天没亮就爬起来又是生火又是准备食材的。 容妤让英娘将还在打瞌睡的团哥儿带去楼上休息,自己则进了厨房。 只见厨房里临时架起了一口约半人高的大锅,里面几根带肉的羊腿骨正随着沸腾的汤水上下翻滚,汤汁清亮,远远的就能闻得到那浓郁的药料香味,因为添加了羊油的缘故,香气愈发浓郁诱人。 “掌柜的,这饼子您看这样做成不?”小许氏正在案板前揉面,试着捏了一个面团,问容妤。 容妤点头,“还可以再大些,约莫二两重。”毕竟是拿来当主食的,饼子虽不值几个钱,但分量得给够。 小许氏应了一声,与她略木讷的性子不同,手脚十分的麻利,一个个白面剂子在她手中揉搓几下就成了一个白胖的面饼生胚,容妤看得暗自点头,一看就是常进厨房的人,干起这些活来就是得心应手。 见肉骨头煮的差不多了,容妤将肉骨头捞了起来,用特制的刀具将已经煮的软烂的肉尽数取了下来,才又把骨头放进汤里继续小火炖煮。 “小姐,这是做什么?好香啊?”红豆边抽着鼻子边走了进来,围着那口大锅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掌柜的说今日上羊羹呢。”在一边帮着洗菜的李婶笑道,“十几斤的羊肉羊骨头,今日这羊羹可不比上次的驴火烧便宜。” 时下羊肉也就比牛肉稍便宜一些,一斤肉也是大几十文,掌柜的大手笔她们可算是见识了,别的就罢了,吃食方面着实大方。 “羊羹?”红豆疑惑。 容妤笑道:“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羊羹还有个别称就是羊肉泡馍,属北方面食名点,以羊骨汤作底,上面搁一层卤好的羊肉、粉丝、葱花等配菜,料重味醇,肉烂汤浓,肥而不腻,食后回味无穷。” “至于泡馍嘛,”容妤拖长了声音,“这才是有意思的地方,烙好的面饼与汤分端上桌,把饼掰碎了散入汤中,食后单喝一碗鲜汤,各是各味称‘单走’。或是将掰碎的饼子送与后厨,与汤一同煮了端来,碗中不见汤,谓之‘干拔’,总之面饼与汤,但看食客怎么搭配。” 红豆咋舌,只觉得头听得晕乎乎的,“这也忒麻烦了,弄个吃食还这么多头绪。” “这才是吃的乐趣嘛。”容妤哈哈一笑。 羊肉泡馍乐就乐在自己参与其中,一大碗亲手掰好的泡馍,衬着翠绿的葱花蒜苗,红褐色的羊肉,可不得让人食指大动么。 等店里的客人陆续来了,看见坐在柜台前收账的容妤,有相熟的客人不由得笑,“掌柜的,今儿怎么是您坐这儿了?红豆姑娘呢?” 容妤也笑,“今日与红豆换了岗,眼下她掌着厨房呢,许公子您今日来得倒早。” 许公子摇头,“可不得来早,上次就晚来了一步,眼睁睁看着人将最后一个驴火烧买走,我说掌柜的,你这每日分量也太少了一些,又不让外带,我家夫人也想吃,但又起不来,我若是吃饱喝足了回去总免不了挨通锤,掌柜的你就不能多预备些?” 他一说,后面排着的人纷纷笑出了声。 因常在一处吃饭,他们也知道,这位许公子对夫人颇为“敬畏”。不过这句提议倒是很衬众人的心意,一时附和声阵阵。 容妤笑道:“别急,过两日就都好了。” “掌柜的这话什么意思?” “过几日店里会全天营业,到时会专门辟出一个档口来卖早点吃食,就是晚些来也有,不必特意赶早了。”容妤解释。 不光是早点窗口,包括一些熟食糕点之类的也都可以带着卖了,从前是没有那个精力,现在人手都齐备了闲来无事时倒也可以琢磨琢磨。 有心思活络些的已经从她话里品出了不同,“掌柜的意思是,日后午膳晚膳也有了?”若是早点只是吃个新鲜口味图个乐的话,那午膳菜肴可就是实打实考验水平了,开早点铺子容易,想全面经营可不个简单活。 见容妤点头,人们顿时有些吃惊。 “掌柜的招了大厨?”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哪家酒楼没有几个看家的掌勺师傅。 容妤不置可否,只是勾唇笑了笑,“过两日店里会出三天试菜活动,到时候若是各位有时间还请来捧个场,每日五桌四个菜,先到先得的。”光说没用,美食是最好的宣传单,至于招大厨么—— 真正的好大厨未必能看得上她这小店,寻常的又用不着,还是她先自己顶着。 听她说完,不论是冲那个试吃活动,还是出于对菜品的好奇,众人纷纷说要来。 “掌柜的,今日吃的是什么?”有人扒着菜单看了半天,不由得郁闷,“怎么就一个羊肉泡馍?” 容妤歉意的笑了笑,“今日身体不大舒服,来不及准备,就只上了这一样,虽说只是一样,但干湿兼具,吃法倒也多。” “羊肉泡馍?这名字听着倒耳熟,”姗姗来迟的李掌柜背着手,拧眉想了一会儿,突然惊喜出声:“可是那河洛府有名的朝食,名唤羊羹的?我前两年行商去过那边,也听过一嘴,只是因赶行程倒是没来得及吃,怎么,掌柜的今儿居然做了这倒吃食么?” 容妤笑着点头,“李掌柜见多识广。”按地域划分来看,河洛府居于大庆西北,黄沙漫天民风彪悍,虽名字不同,但从饮食上来看倒跟后世的陕甘一带有共通之处。 “那到底是何物?怎么一份还要四十文?可不比前头那驴火烧便宜。”等得知了价钱,有人立马就被唬了一跳,“知道掌柜的这儿朝食不便宜,怎么还一日比一日贵哩。” 要知道,就是那号称淮安第一楼的徐家酒楼,吃一顿朝食顶多也不过四五十文罢了,而在这间不知名铺子里,光是一样就三四十文了,若是胃口大些,敞开了吃,上百文也是吃得的。 容妤还没说话,其他食客就纷纷辩驳了起来。 “价贵自然又价贵的道理。” “可不是,就那前些天那驴火烧来说,驴肉本就贵,掌柜的又大方,可都是实打实的肉半点没掺假的,胃口小些的一个就能饱的差不离。” “别说,昨儿个我发现东市有家早点铺子也出了什么驴火烧,二十五文一个,也不怕诸位笑话,进去点了一个,咬了一口就给吐出来了,与容掌柜这儿的压根就不是一个味儿,别的不说,就那内馅,哪里是什么驴肉,分明就拿猪肉充的数,口感肥腻不说,量还少,跟王婆家的包子馅差不多。” “兄台说的是东市顶头那家卖的糖酥饼的,”有人听了立马反应过来,啧啧笑道:“倒是巧了,前两天听说他店里有了驴火烧,我也去尝了一回,真不是我嘴挑,便宜是便宜,味道可差远了。” 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最近哪家店里出了新吃食,容妤脸上的笑容收了收。 她没大关注外头的情况,没想到粉丝汤驴火烧这些不过才上了几天,外面店里也有跟着做的了,难怪这几天看着店里的客人都少了些,虽然说外面店里做的可能滋味差了一点,但毕竟价格要便宜不少,左不过都不过是吃,只要能过个嘴瘾,在一些想省钱的人眼里滋味不滋味的也不怎么重要。 容妤默默,东西做出来就是给人吃的,早点又没什么很大的技术难度,不过是讨个巧罢了,有经验的老厨吃上两口就能大致品出其中加了什么味料,虽说做不到百分百复原,但还原个七八分还是不难的,虽说这些吃食本就不是她自创的,也早料到会有铺子跟风,但真的出现了不得不说还是有些膈应。 这些早点吃食也就罢了,往后一些核心配料秘方还是得看牢了,总不能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不过,说起来,再有一个多月这淮安城里又得热闹起来了。”大概都是些相熟的老食客,在这儿等餐时也就顺势聊起了天。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是那折桂大会又要办了?”有人立马接过了话头。 容妤听得有些疑惑,一边收钱一边忍不住问了一句,“折桂大会是什么?” “掌柜的不是淮安本地人?” 容妤点头,“才刚来两三年。” “那就是了,”客人呵呵一笑,“折桂大会说白了就是厨艺大赛,科举及第不是讲蟾宫折桂么,正巧这大赛时间又是金秋九月桂花香的时节,干脆来个好意头,取名折桂。” 见容妤不明白,其他人也纷纷插进了话:“这折桂大会算是咱们淮安城难得一遇的喜庆事了,每五年办一次,来参加大赛的都是附近州府有名的大厨,到时候就连知府,各地知县都会来观赛,若是有实力运气又好,一举夺得前三,有千两赏银不说,大厨自己的声望就不低了,若是会来事儿,就是送进京里当御厨也使得。” “可不是,当年徐家老爷子不就是夺了第一名才进宫的吗?瞧瞧人家,厨师出身居然能得御赐匾额,也算是巅峰了,难怪这些年参加大会的厨子越来越多,只怕都盼着能走运入宫呢。” 厨子是个熬资历的行业,一讲师门出身,二重手艺创新,能做到大厨的少说也得三四十岁了,一年到头在厨房里头熬着,做的菜好还能得一句赞,若是做的差了食客的口水唾沫都能把人给淹死,能做这行的都是耐得住性子的人。 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的,厨子到大厨再到名厨,要是能顺着这条道摸上御厨的天花顶,那算是圆了一个厨子毕生梦想了。 “想当初徐老爷子还是拜师云家呢,没想到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百年传承的云家酒楼如今竟连地基都被铲了。”有人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叹道,“要我说徐家人是没良心,哪有将人逼到这么份上的,三天连着出殡四次,好好的一个家硬是给人弄得七零八碎,那场面如今想来都还觉得心中不忍。” “行了,”旁边的人赶紧扯了他一把,肃了脸色,“别浑说,云徐两家纠葛深着呢,有些咱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了,别自找麻烦。” 先前说话的人撇了撇嘴,倒也没再说了。 默默支着耳朵听的容妤见众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就算想听八卦的心蠢蠢欲动,但还是没问,只怕问了也没人答。 不过,徐家她知道,淮安城有名的第一酒楼就是他家的,至于云家,她似乎从未听说过,待会儿问问李婶她们好了。 不提现在客人对那定的价钱如何不满,等羊肉汤与烤好的馍端上来,一看那碗里堆得满满的一层片好的羊肉,再啜一口熬得色白味浓的羊骨汤,再多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毕竟么,一分价钱一分货,容掌柜的价定的是较别处高,可不论是滋味还是分量都称得上一声良心价。 容妤十分仔细的又教了几种不同的吃法,不赶时间的食客一边掰着馍,一边与同桌人闲扯上几句,店里气氛热闹却不显乱,倒也十分融洽。 “呀,容娘子?店里好热闹啊!”容妤正无聊翻前头的账本,说起来红豆做的账寻常人还真不好看懂,比如说驴火烧的驴字不会写,就干脆画个四不像的马,让容妤生出一种错觉,这怕不是账本,而是她儿子的涂鸦册子,后来她只能让红豆与英娘这两姐妹互相合作,一个收一个记。 听见熟悉的男声,容妤抬头,瞧见柜台前立着的青年,不由得笑了,“许久未见了,不知道开阳你这段时间忙活什么呢?”和开阳也算是熟识了,两人说笑倒也随意。 开阳摆摆手,满脸愁色的叹了口气,“别说了,今儿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出来你这儿觅点吃食,不知道可有什么好吃的?” 说起这几天的经历,那就一个字,惨! 如果说从前只是让他刷马桶,那现在就是成功升级为全府清洁扞卫者,每天的任务就是拿着抹布跟扫把全府巡逻,开阳觉得,大概没有比他更惨的亲卫头子了。 开阳每天都在思考人生,不就是吃了独食吗,那也不必干脆连口热饭都不给吃啊! 府里剩下的那点荔枝全被他一个人给解决了,这两天眼睛都吃绿了,为了去去那股子甜腻劲儿,他连盐罐子都扒了,今日好不容易刑期满,赶紧就蹿了出来寻点吃食。 等人将羊肉泡馍送了来,见堂中桌子差不多都满了,开阳干脆就找个把凳子蹲在柜台旁边吃,边吃还不忘聊上几句,“对了,容娘子,听说你前日夜里病了叫大夫,身体好些了没?” “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养两天也就好了。”见他吃的有些艰难,而且这姿势着实有些诡异,容妤让他将碗搁到柜台上来,毕竟,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蹲地上吃,又是在柜台旁,确实是挺招眼。 开阳不在乎的摆摆手,进食的速度飞快,不一会儿一碗羊肉泡馍就见了底,打了个饱嗝,开阳一抹嘴,一手的油花。 容妤看得好笑,难不成行伍出身的人都这般不羁? “对了,不知道后天殷公子有没有空闲?”容妤想起来一事,问道。 “后天么?大概不行,这几日都忙得很。”开阳随口答道,“容娘子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着搬来这么久了还没正式请吃过饭,”容妤笑了笑,“既然后日你们有事,那就改天。” 开阳:“” 犹豫了三秒,开阳当机立断开口,“或许也没什么事儿,要不我先回去问问?” 容妤疑惑,“不是说忙吗?” 开阳露齿一笑,“或许那天正好就不忙了。”开阳寻思着批公文什么的哪天不是批,饭错过了可就不一定能吃得上了。 请王爷吃饭,作为贴身护卫,他怎么着也能蹭口汤不是! ※※※※※※※※※※※※※※※※※※※※ 看文愉快~ 第31章 甑糕 开阳算盘打得噼啪响,几乎已经笃定王爷会应了容妤的邀请,只差没当场就拍着胸脯应下来后日的饭局了。 说起来开阳心里也直犯嘀咕,谁能想到王爷隐藏属性竟是吃呢,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挑,从前在边关没那个条件山珍海味,碰到不合心意的宁愿饿肚子也不多吃一口,他每次都怀疑王爷会因为腹中饥饿体力不支而倒在战场上,然而他仔细观察了几次,终于得出一个结论,王爷就是王爷,就算不吃饭照样能统帅三军。 后来回了王府,名厨大拿有了,山珍海味也有了,好吃是好吃,但只要是个人都受不了十年如一日三餐轮着换的食谱,当然,像他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啰啰得另算。 按理说,不喜欢大不了就让厨子换,或者干脆换了厨子,但他们王爷又好面子,宁愿少吃都不让自己重口腹之欲的名声传出去,怕丢人,这种一边想吃一边又死撑着不让自己吃的两面做派简直让他看得肾疼。 他真的很想说,跟您那魔王名声比起来,贪嘴什么的简直不值一提。 开阳有些忧伤,作为一个时刻为主子分忧的合格侍卫,他当年还悄悄出去给王爷带过一根糖葫芦呢,结果就跟马桶作了三天的伴,关键是,罚就罚,有本事你不吃啊! 他可是悄悄从窗户缝里瞧见了,一口一个山楂果吃得可高兴了。 开阳抽了抽鼻子,突然有些悲愤,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王爷的贴心小棉袄,但怎么能穿过就扔呢! 容妤见开阳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跟川剧变脸似的,不由得好笑,顺口问了一句,“不知道殷公子爱好什么口味,我也好早准备着。” “甜的,”开阳心不在焉,“越甜越好,最好是能齁死人的那种。” 容妤:“殷公子嗜甜?”时下人口味一般是喜清淡要不就是咸辣,就算是甜口的菜也是小孩子女性喜食者居多,倒是少有听说男子喜欢的。 回想了一下那位殷公子清冷肃然的脸,容妤眨眨眼,好,谁内心还不是一个小公举来着。 开阳刚回神就听见容妤问,顿时想抽自己一嘴巴,叫你多嘴! 讪讪笑了笑,“其实也不怎么喜欢,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成的。”要是被王爷知道自己掀了他的底,只怕又得树上挂着去了。 见开阳一脸说错话的表情,容妤忍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对了,你且等等。”容妤突然想到一事,唤住了要走的开阳,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转身进了后厨,不一会儿就提了一个食盒出来,看着那分外眼熟的食盒,再想到自己在树上被挂了一夜的惨痛经历,开阳心颤了颤。 “不是说不让外带吃食的吗?”开阳疑惑。 “不是,”容妤笑道,“当日卖的朝食不外带,但这是自己做了吃的,正巧是甜口,想必殷公子应该会喜欢,不如带回去尝尝。” 开阳,“”王爷不吃甜食,真的! 但看容妤笑脸盈盈的样子,再想想自家主子,违心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开阳搓搓手,笑得一脸羞涩,爪子已经十分诚实的伸了过去,“那就先多谢了。”甜食好啊,吃了让人心情愉悦。 开阳拿了食盒,又去了一趟徐家酒楼,才带着新出炉的早点甩着膀子回了府。 一进去,就看见院子里瘫着一只半死不活的狼。 “这是什么了?”开阳凑过去,踢了踢银狼,“大早上的你瘫着这儿干嘛?” 银狼恹恹的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将头扭到了一边。 天枢双手抱胸离得远远的,见开阳回来,挑了下眉,“你去哪儿了?” “吃早膳去了,经过容娘子店里,顺便给带了点东西回来。”开阳将手里拎着的吃食放在石桌上,指了指那个封着的食盒,“容娘子让带的。” 有了前车之鉴,开阳这次学乖了,没敢说自己先去店里吃了一顿。 天枢诧异,“不是不让外带朝食的吗?” “不是朝食,”开阳撸起了袖子蹲在银狼跟前去戳它的毛,“是容娘子特意给自己做的,匀了一份出来给王爷的。” “你没打开看看?”天枢挑眉,笑得有些挪揄。 开阳瞥了他一眼,冷哼,“有本事你打开看啊!” 天枢摊摊手,“王爷刚起,我先将吃食给他送去。”天枢拎起桌上的东西就往院子里走,走到一半转头,“对了,今儿大白不怎么舒服,你最好离它远一点。” “啊?”难得银狼这会儿任由他折腾,开阳已经手贱的扯住了它的腮帮子,茫然转头,“你说什么?” 很快的,银狼已经用事实解释了天枢话里的意思—— “呕~”浓烈的酸臭味伴随着飞溅的秽物喷了开阳满脸。 “呐,大白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一早上了。”天枢抽了抽鼻子,有些嫌弃的用手扇了扇风,“你待会儿记得将这里打扫干净。” 瞬间僵化的开阳:“” “啊啊啊大白我要扒了你的皮” 直到进了内院,都还能听到开阳抓狂的咆哮声,天枢无言叹气,他一直就很好奇,开阳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跟一只狼较劲,还真是人才! “王爷,朝食送来了。”天枢老实站在门口,等听到里面应了一声,才推门进去。 熟练的将一应吃食碗筷摆好,王府没有侍女,这些活一直都是他们干的。 “王爷,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见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殷玠,天枢吓了一跳。 殷玠脸白的有些吓人,又是一身墨色的衣裳,更是衬得面色白如纸,唇色却猩红,乍一看还有些吓人。 “很难看吗?”殷玠净了手,在桌前坐下,瞥了一眼桌上摆着的各色小巧精致的早点,皱了皱眉,突然就没了胃口。 天枢点头,忧心道:“王爷,要不要请大夫瞧瞧?” “能瞧好?”殷玠瞥了他一眼。 天枢立马不吱声了,王爷的病只有他们几个近卫知道,这次来淮安虽说是休养,但更大的原因是来寻神医的。 “属下无能,没能访到神医的踪迹。”天枢十分愧疚。 殷玠倒是很平静,“要是这么轻易就被咱们找到了倒是稀奇,能找就找,找不到就算了。” 算了怎么行! 天枢立马道:“王爷放心,就算掘地三尺属下也一定把神医给找出来。” 殷玠瞥了他两眼,不置可否。 先不说找不找得到人,就算是找到了能不能治还是个问题,他从来都不会将全部希望寄于一人身上。 “就只有这些?”殷玠对病情倒不怎么关心,只是这吃食,一日一日的就没个花样,到他这个位置,山珍海味什么的不值一提,倒是新奇东西更合他的胃口。 天枢见殷玠面上带了不耐,十分有眼色的将开阳带回来的食盒往他那边推了推,“开阳从容娘子那儿带回了一份吃食,要不您看看?” 说真的,天枢现在是十分感激隔壁住了这么一位邻居,王爷挑食,寻常吃食入不得他的眼,就算是享誉淮安的徐家酒楼在王爷这儿也不过是无功无过能入口罢了,倒是那位容娘子,琢磨出的吃食新奇不说味道也是上佳,倒是入了王爷的眼。 要不是大早上的容娘子店里人多且杂,只怕王爷得日日拖着他往店里去。 殷玠目光落在食盒上,挑了下眉,来了兴致,“打开看看。” 天枢小心揭开食盒盖子,看见里面放着的东西,“呀”了一声。 食盒本来是有三层,但容妤将隔板取了,里面单放了一个木质雕花的大碗,入眼是一大坨红白相间黏糊糊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只隐约能闻见一股浓郁的蒸制后的糯米特有的香味。 天枢面上露出一丝纠结,这东西能吃吗? 不光天枢瞧见了,殷玠也看见了,好看的眉头微颦,都说食物讲究色香味俱全,他虽不十分苛求精致,但也还讲排面的,这乱七八糟的一坨,看起来还真没什么胃口。 “咦,还有一张字条?”天枢眼尖的瞧见食盒底部还压了一张纸,赶紧拿起来递给殷玠。 殷玠看了一眼就笑了,原本还严肃清冷的神情顿时如冰川融化,看得天枢稀奇不已。 一指来宽的字条上,漂亮的簪花小楷整整齐齐的列着,就一句话—— 勿以色判物,内别有乾坤。后附两个字,甑糕。 “王爷,要吃么?”天枢纠结。 “尝尝,”殷玠放下字条,盯着那蛊模样着实不怎么样的食物,来了兴致,既然让人摒弃外表偏见,那倒要看看内里有什么特殊之处。 天枢几乎是屏着呼吸看殷玠用筷子夹了一坨吃食喂进口里的。 刚入口,殷玠眸光就一亮。 这应该是糯米制的食物,吃着还有浓浓的枣香,软糯黏甜,吃完口齿余香,甜而不腻,不得不说十分对他的口味。 再细看被他挖开一角从而露出内里形状的甑糕,殷玠笑了。 这看似不起眼的吃食内里却分出了好几层,最下面一层糯米饭渗入了枣色,呈现出一种晶莹鲜润的绛红色泽,上面则是一层芸豆,呈褐色,再往上就是蒸得软烂的暗红色红枣,大概是嫌色泽不够分明,还点缀了几粒碧绿的果干。 枣米交融,红白相映,如琥珀似凝脂,瞧着倒有些诱人。 难怪说是内有乾坤了,容娘子的心思倒真是巧。 殷玠淡淡想着,不知不觉的,在天枢愕然的目光中,少说也有三四两重的甑糕就下了肚,吃完仍有些意犹未尽。 “王爷,好,好吃?”天枢问。 “尚可。”殷玠拿帕子擦了擦嘴,矜持点头。 瞧这满脸的没吃够的样子,哪里是尚可?只怕是可得不得了。 作为亲卫,当然知道自家王爷喜食甜食这点小癖好,天枢十分上道:“那属下再去容娘子那儿问问还有没有。” “嗯?”殷玠看了他一眼。 “这是容娘子做给自己吃的朝食,现在去应该还有,”天枢笑道:“横竖不算正经卖的吃食,想必容娘子应该也愿意再匀一些出来。” 殷玠在要脸和要吃之间挣扎了一下,最后决定妥协,横竖他现在只是殷公子,要份吃食也不丢人,要不是他今日状态不好,都想自己去了,做好了心理建设,殷玠点头,“去,记得给钱。” 天枢:“”以他对王爷的了解,问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然鹅,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的吗? “还不快些去?”殷玠扣了扣桌子。 天枢最后是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出的门,等经过前院时瞧见还在上演人狼大战叫嚣着要扒狼皮做围脖的开阳,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开阳虽然不靠谱,但王爷贴心小棉袄的称号没白封,他,甘拜下风! 容妤今日难得坐了回前台,又有英娘帮着看账,可以说是头一次享受到了与人唠嗑的乐趣。 别看在这儿坐着的食客十有八九都是大老爷们儿,但闲谈八卦的本事倒是一点都不逊色,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知道了东街里坊哪户人家退了亲,又是哪两个兄弟为争家产打架闹上了衙门 容妤听得津津有味,果然,有生活的地方就有新闻。 “哎,你们听说了么?听说前日下头的远安县又有孩童失踪了。”不知是谁起了个话头,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这该是这个月的第三个了?”有人道。 起头的是个络腮胡子大汉,闻言摇头,“只怕是第四个了,听说奉平县也有个女娃娃失踪了。” “这才一个月就丢了四个孩子?这帮遭天杀的人贩子。”有人恨恨咬牙,“我看这些人若是抓到了合该该凌迟。” “可不是么!”有人附和,“有个失踪的孩子就是我表亲他们村的,顶可爱的一个小男娃,爹娘三四十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眼下人不见了,听说爹娘都晕过去了好几回。” “那人抓到了么?”有人问。 大汉摇头,“哪里抓的到,到现在连人长什么模样都还不知道呢。” “人贩子大多都是成团的,远安县离咱们这儿也不远,不是我说话难听,没看这两天城里巡逻的趟数都多了么,还是将孩子看牢些,万一有个不好,想再找回来可就难了。”大汉叹气,“我也是当爹的人,将心比心,要是我家小闺女不见了,我只怕能急死。” “可不是。” “畜生行为,若是捉到了得判凌迟。” 提起人贩子,众人无不咬牙切齿,特别是家里头也有孩子的。 除了那些糊涂爹娘,哪个不将孩子当眼珠子看,一想到辛苦养大的娃娃竟被人贩子拐走,将来或许流落街头自此骨肉生离,就恨不得生啖其肉。 “” 容妤中途去了一趟厨房,出来就见众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有些疑惑,问了靠近坐的一桌人,“大家这是怎么了?” “掌柜的不知道,最近人贩子又猖獗起来了,附近县里已经有不少孩子都丢了。”客人叹了一声,将方才听来的消息都说了,才道:“我记得掌柜的也有一个小公子,可得将人看牢了,万不能被歹人掳了去。” 这年头,走到哪儿都少不了人贩子,如果说现代还能靠一些技术手段将孩子寻回的话,那在这儿,一旦被掳了去,大概率就是找不到了。 容妤听得心底发寒,知道客人是好意提醒,赶紧点头,“多谢告知。”心里则打定了主意要看好孩子,尽量不能让人离了视线。 等店里客人渐渐都散了,容妤刚准备让人收拾桌子,就见天枢来了。 “天枢大哥?”容妤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随即又笑,“前日夜里麻烦你忙着请大夫了,还未来得及道谢。” 天枢摆手,“不碍事,往后容娘子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就是。”摸了摸鼻子,天枢咳了一声,直接了当问,“不知道容娘子这儿还有没有甑糕?” 容妤诧异了一瞬,等瞧见他手上拎着的食盒瞬间了然,“还有,我再去给你装一些。”没想到开阳说得还真没错,殷公子还真的喜甜食,这甑糕不过是她看店里有红枣,又想吃点暖胃甜糯的东西才顺手做的,幸好原想着大家都尝一尝,分量还算多。 容妤很快就又装了一份出来,手里还拎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坛子,瞧着跟泡菜罐有些相似。 在天枢诧异的目光中,容妤将手里的两样一同递了过去,“这是自己腌制的一些果脯,酸酸甜甜的倒也开胃,方才忘记给了,不如一同拿回去尝尝。” 天枢点头,管他是果脯还是泡菜,他也算学乖了,只管要就是。 “容娘子帮着算下这些多少钱?” 见天枢准备掏钱,容妤赶紧制止了,“几样小吃食不值几个钱,日后这些吃食都得上,提早尝尝只当是试菜了。” 她欠人家的人情有些多,虽说一码归一码,但收钱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容妤笑道:“今日店里上的是羊肉泡馍,若是特意来吃早膳的,那早点钱自然得收,这些吃食原本就是我让开阳大哥拿回府上尝鲜的,非卖品,未定价,又拿来的钱收?” 见容妤实在坚持,天枢也只能再三告了谢。 回去的路上天枢琢磨了半天才猛然发觉,吃了不少容娘子做的吃食,但除了那回吃面给了一锭碎银子,其他时候好像都是吃的白食啊! ※※※※※※※※※※※※※※※※※※※※ 开阳:肿么办,不小心又说错话了 殷玠:深呼吸,放轻松,来人给我把他吊上去! 第32章 加盟 果然不出开阳所料,在知道容妤预备请吃饭后,殷玠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应承了下来,顺便又让他去库房找了一些补品送了过去。 等看见开阳送来的上好补品药材,容妤心情实在是有些复杂。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这份礼物送的有些深意。 阿胶与怀参,看成色就知道是上佳,贵是不假,但同样的,这两样都是“补血圣药。” 思来想去,容妤觉得邻居总不能连女儿家的这点子私密事儿都清楚,那就只可能是凑巧了。 不得不说,殷公子就是壕气,先是荔枝,又是匕首,现在又往这儿送上好的补品药材,林林总总加起来好几百两银子,虽说人家财大气粗,这点子钱在自己看来很多,在人家眼里可能不过就是毛毛雨,但人情总归是欠了的。 这大概就是跟土豪做朋友的苦恼! 但俗话说得好,金钱上可以贫穷,但思想上的觉悟一定得高,占人便宜这种事儿容妤是干不出来,于是乎,容妤决定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开阳已经摸到了规律,循着快收摊的时辰就来取吃食,一来二往,虽说店里还是有着不让外带的规矩,但这已经是明明白白的开小灶了,容妤想,幸好这规矩马上就要废了,不然还真觉得脸疼。 另一边,殷玠看着隔壁时不时送来的精致吃食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还是说容娘子的手艺就是这么的对他的胃口,毫无例外,全是甜食,甜的恰到好处,简直让人如沐春风。 往嘴里舀了一勺据说是布丁的甜点,殷玠惬意的眯起了眸子,寻思着府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往隔壁送。 两三日下来,虽说与正主未见上面,但靠着吃食,算是搭建起了牢牢的邻里情。 一晃就到了约好的日子,虽说是约定的吃晚膳,但该准备的还是得早早准备起来,容妤今日没打算在店里久留,预备吃了朝食就先去采购点食材。 今日照例是与红豆换班,有英娘在一旁帮衬着看账,容妤倒也清闲,拿了纸笔勾勾画画,一道道菜列出来,不满意的又一一划去,时而颦眉时而抿唇显得十足纠结。 英娘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都勾勾画画好几天了,还在为后日试菜发愁么?” 试菜的日子就定在后日,消息都已经散出去了,不少老食客都说要来,已经早早开始预订了,眼下头一日的五桌席已经订出去了,说是五桌,其实一个桌子顶多也就四五人的席位,可谓是一桌难求。 只是试菜而已,好不好吃尚且是个问题,但人嘛,都是图个热闹特殊,越是有限的东西就越是铆足了劲儿要想,要不是容妤说只能前一天定,只怕后头两天的席位都得被占了。 听英娘问,容妤摇头,“不是,那些早就定好了。” “那还愁什么?”英娘愈发好奇。 “今日请邻居吃饭,主菜还未定下。”容妤单手支着下巴,模样有些苦恼,都说请客八大碗,她没准备弄那么多,毕竟是晚上,又是私宴,太随意不行,太隆重也不成,现在配菜都已经定了,只等一道主菜。 英娘眨眨眼,“掌柜的你知道那么多吃食,原来也有请客发愁怎么派菜的时候啊?” 容妤挑眉笑了笑,哪有不愁的呢,毕竟是“贵客”嘛。 见店里人渐渐少了,容妤突然想起来,“团哥儿去哪儿了?” “小少爷正在后院与阿大阿二玩呢。”英娘笑道:“说来也奇怪,阿大阿二凶得很,就连我去给吃食都是一脸凶样,看得我瘆得慌,却偏偏对掌柜的你和小少爷嘴下留情。” 阿大阿二就是上次容妤买回来准备看家的两只鹅。 不得不说,这两只鹅买的确实划算,眼下后院干净的连只耗子都找不着,她还是头一回知道,大白鹅还能赶耗子的,论功能作用比猫狗要强得多,毕竟还兼着玩伴的职呢。 容妤也想起了自家儿子被两只鹅带着耍的场景,忍不住笑,不得不说,还真挺和谐。 听英娘感慨,容妤没说话,哪里是对她口下留情,只怕是屈服于屠刀之下呢,不过,提到鹅,容妤心中倒是有了想法,在英娘惊诧的目光下,直接将好不容易才排出来的菜名一一划去。 等店里客人走完,见李婶她们出来收拾桌子,容妤则去后院寻儿子,没办法,那两只鹅凶得很,一左一右护在团哥儿旁边跟金刚护法似的,她不亲自去那两只鹅压根不放人。 等容妤带着团哥儿回来,就见屋里多了一个年轻人。 见容妤来了,英娘忙叫了一声,“掌柜的,有人找。”又转头朝那年轻人道:“我们掌柜的来了,您要是有事就与掌柜的谈。” 年轻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出头,斯斯文文的倒像是个书生,见容妤看过来,还没说话先红了脸,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往前走了两步,长长作了一揖,“容掌柜好。” 冷不防被个陌生青年如此礼遇,倒把容妤吓了一跳,有些迟疑的问,“您是?” “我是东市钱记包子铺的掌柜,单名一个钧,您唤我钱钧就行。”青年这才想起来介绍自己,赶紧道。 钱记包子铺的老板?钱记可是淮安城里的老字号了。 容妤挑了挑眉,都说同行是冤家,这位钱掌柜无故找上门总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心里虽然狐疑,面上却还是一派热拢,拱了拱手,含笑道:“钱掌柜好,不知今日钱掌柜来小店是有什么事么?” 钱钧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笑脸盈盈,忍不住抿了抿唇,白净的脸上就更红了,这副羞答答小媳妇的做派倒是看得容妤一头雾水。 “容掌柜,我今日来是想与您谈一桩生意,不知方便不方便?”看他满脸为难的样子,再听他的话,容妤心中不由得好奇,谈生意?有什么生意可谈的? 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不是来闹场子的,那当然是有话好说,容妤点点头,让英娘将同样一脸好奇的团哥儿带走,亲自引了人去靠里的一处桌子坐。 等红豆上了茶,容妤才问:“不知钱掌柜是要与我谈什么生意?” 看这位钱掌柜的样子,容妤也是稀奇,白净斯文,怎么看都像是个读书人,卖包子,还真有些违和,想着不由得就问了出来,“钱掌柜看起来倒不像是个生意人。” 钱钧愣了一下,脸上就更不好意思了,苦笑了一声,“不瞒容掌柜说,我也才刚接手不久。” 钱钧定了定神,干脆一鼓作气将来意讲明白了,“今日贸然上门叨扰,其实只为一件事,就是想问掌柜的店里所卖朝食能不能匀些出来放在我店里卖?比如那个灌汤包。”怕容妤误会,又赶紧解释,“容掌柜放心,我并非觊觎那灌汤包的配方,也绝不白拿,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保证按市场价来一个子都不少。” 听他说了,容妤眉梢微挑,是真的有些诧异了,“难得钱掌柜看得上小店的吃食,只是我记得钱记包子在淮安城也颇有名声,钱掌柜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钱钧苦笑,“容掌柜有所不知,如今我这店里也就只剩个招牌了。” 钱记包子店这一代是兄弟两共同经营,一人掌一半秘方,结果他爹前几个月突然去世,他二叔竟干脆分了门户出去单干,说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留点情面,店面没争,但店里的伙计是能带走的,眼下他店里就只剩两个杂扫伙计了。 单干就罢了,关键是二叔带走的还有另外一半秘方,如今自立门户开了店,与老店隔得不远,虽没打钱记的招牌,但二叔在东市做包子这么多年,也算是小有名气,食客是认招牌,但更认口味。 自己又向来不精此道,如今匆忙接手,拿着父亲留下的半张秘方简直束手无策,短短几月下来,老客都快走没了。 他面上带了一丝羞赫,“我听说容掌柜这儿朝食味道好且又新奇,想着能放些在店里卖,不说赚钱,但起码能留些人气,也好让我缓缓,否则等我想出办法,只怕店早就倒了。”家里还有一双弟妹,因为一连串的打击,母亲也不大好了,他虽对二叔有怨气,但也知道起先是他爹苛刻在先,眼下旁的也不想了,只想先把店保住,娘几个也好有安身立命之所。 听他语气平淡的将事情原由说了,容妤摇摇头,“钱掌柜,生意可不是您这样做的。” 钱钧一愣,“容掌柜,您,您不乐意?” 容妤继续摇头,看他的眼神就跟看二傻子一样,哪有一上来就将底牌全亮出来的?这哪里是谈生意?分明就是求人!一旦谈判桌上落了下风,那接下来可就被动了。 况且,这个想法也算不得高明,就算她同意了,那难道靠从她这儿进几个包子就能把店盘活? “我这儿人手有限,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做。”自己店里都还得限量,又怎么会有多余的拿去批发。 钱钧眼神一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本就有些蠢。 “我这边做不了,不过倒是可以将秘方让出来你自己在店里做。”还没来得及失落呢,就听含笑的女声响起。 钱钧倏地瞪大了眼,“掌,掌柜的,您什么意思?” “钱掌柜眼下店里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吃食是不是?”容妤问。 钱钧点头。 “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钱掌柜乐意不乐意。”容妤手指摩挲着杯壁,缓缓道:“我可以将灌汤包的配料秘方给你,每月我店里新上的朝食,你可以任挑两样学,包教包会。” “什,什么?”钱钧惊得差点将手边的茶杯打翻,话都说不利索了,“掌柜的可当真?” “自然。”容妤点头。 钱钧只是激动了一瞬,立马就又冷静了下来,天下就没有白得的好处,“不知道掌柜的有什么条件?” 容妤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虽说在行商手段上还稚嫩了一些,但心性看得出还不错,容妤也干脆,“我要你店里三成干股,每月分红。” 这话咋一听是狮子大开口,可仔细一想,无非就是技术入股。 容妤觉得,与其招代理,倒不如直接来个加盟。 她店里朝食不断在更新,外面仿冒的必然也层出不穷,与其白白便宜了别人,倒不如来个技术合作,钱掌柜今日来正好给了她枕头—— 正愁怎么才能让那些“过气”的吃食能重获新生呢! 钱钧也不傻,容掌柜的条件看似乘人之危,可他的店本来就只剩个空壳了,别说是三成股,就是五成那也是个亏字。 况且他也来吃过两回容掌柜店里的朝食,那滋味的确是好,若是容掌柜真如她所承诺的那样每月教他几个新吃食 这绝对是双赢的局面,而且细细算下来,还是他得好处居多。 “只是话得说在前头,定价用料都得按我的来,不许私自改。”容妤道:“我也得有权参与店面运营。” 将条件都掰开来说清楚了,容妤才含笑问,“不知钱掌柜意下如何?” 钱钧缓了缓神,容妤提出来的合作与他想的实在是太不一样了,他一时都没缓过来。 容妤也不急,淡淡道:“钱掌柜不如回去仔细想想,要是有意可来找我。”毕竟是股权变动么,对于这种家族式的店来说估计是有些难以接受。 “不必想了,”钱钧握拳,白皙的脸上涨得通红,“我应了。” 说完起身冲着容妤一揖到地,眼睛亮的不行,“多谢容掌柜。” 容妤意外了一下,随即笑了,没想到钱掌柜看着斯文居然还有几分魄力,忙扶起了钱钧,笑道:“日后合作愉快。” 简单的谈了两句,算是将这事儿给定下来了,只是细节还得再敲定,由于容妤还有事儿,只说改天再详谈。 将明显有些激动的钱钧送了出去,容妤倚在门上,半响,也笑了。 没想到还有批发商找上门,那是不是接下来就可以开连锁了? 吃完了朝食,容妤就准备回去准备晚宴。 门口骡车早就套好了,不像先前骡子后面只拖了个木板车,现在可是实打实的青篷骡车,除了没有马车有排面,论起舒适度来也不差什么。 英娘早就抱着团哥儿在车上等着了,红豆驾车,忙招呼容妤上来。 一边往菜场走,红豆一边问起了方才店里来的年轻人。 容妤也没瞒着,将事情都大概说了。 红豆“呀”了一声,“小姐,这秘方真就这么送出去?” 这年头什么最值钱? 那定是秘方啊! 若是算笔账,有了秘方,多少银钱不能赚? 容妤逗弄着小团子,淡淡一笑,“又不是白送,不是还有三成干股么?”她又不是做慈善,“横竖秘方放着也是放着,只当是咱们开了个分店,目光得放长远些。”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不是? 所以,这算是另类版的养成吗? 第33章 大白 进菜市场之前,容妤心中早已经有了规划,带着几人直奔卖家禽的地儿,然而,在团哥儿盯着那群被关在笼子里嘎嘎直叫的大白鹅,并且泪眼汪汪颇有一种要救鹅脱离苦海的架势时,容妤沉默了,果断抛弃了做蜜汁烤鹅的想法,调头直奔一旁的猪圈,挑了一只约莫三公斤重的猪仔。 蜜汁烤鹅眼看是做不成了,小家伙眼巴巴护着呢,跟院子里那两只大白鹅玩得好,眼看这全天下的鹅都要一视同仁称兄道弟了,容妤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将儿子和鹅一块儿养是不是做错了。 和鹅做朋友就不许吃鹅,那要是以后再养些鸡鸭鱼之类的,是不是就要彻底与肉食绝缘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 “小姐,咱们买头猪回去做什么?是要养猪么?”红豆看着被袋子套着还在不停蠕动发出哼哧猪叫的小猪仔,有些疑惑。 “不养,”容妤摇头,“吃。” “吃?”红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就连团哥儿都瞪着眼睛看了过来,眨巴着大眼睛,显然他也认为这是阿娘新给他找的玩伴。 “要吃猪肉的话直接去买几斤肉不就好了,何必弄一整头呢?肉不多就算了,还贵。”同样是三公斤重,纯肉可以买一大堆,而这只猪仔,除去内脏骨头,剩下也没多少肉能吃,更不用说小猪仔卖的也贵,别看就只有这么一头小猪,二两银子呢,二两银子能买多少肉了,怎么想都不大划算。 容妤挑眉笑了笑,“预备来做烤乳猪,自然得用整猪。”蜜汁烧鹅吃不成,来头烤乳猪也不错。 正宗的烤乳猪一般是选用的小香猪,体小早熟肉味鲜,只是眼下没这个条件,也只能找差不多的凑合着用了。 说起来烤乳猪在历史上也顶有名声,算是“满汉全席”中的主打菜肴之一,在西周时就被列为“八珍”又称“炮豚”,甚至是在《齐民要术》中都有记载:“色如琥珀,又类真金,入口则消,状若凌雪,含浆膏润,特异凡常也。” 用这道菜所谓宾宴主打,倒是比烧鹅要有排面。 红豆等人都已经学乖了,只要是谈到吃食,就乖乖闭嘴,也不必巴巴问缘由做法了,只等着吃就好。 毕竟这么多天来,一个念头已经深深刻入了她们的脑子里—— 小姐(掌柜的)出手,必属精品! 团哥儿和猪崽没什么交情,又有美食诱惑在前,自然不会去阻挠,反而跃跃欲试颇有些等不及似的。 回去将猪崽放了出来,没急杀,而是找了个笼子暂时关着。 团哥儿对这新得的物种有些好奇,巴巴的蹲在笼子跟前瞧,容妤怕他瞧着瞧着又生出伙伴情了,那可真是要命,赶紧让英娘领着他回房里写字。 英娘有个秀才爹,识文断字不在话下,有时候容妤忙顾不上团哥儿的学业,就让英娘帮着带带。 眼下英娘倒不像是店里招的伙计,反倒是陪团哥儿的时候多些,好在团哥儿听话,容妤也未薄待了她,英娘与她们一家相处的倒比店里其他人还要亲厚的多,时不时还来家里与红豆凑合一夜,倒是十分亲近。 既然晚上有大餐,那午膳容妤也没打算弄得丰盛,随便应付两口就是了。 早上店里剩下的几个烙饼被她带了回来,懒得麻烦,容妤干脆将饼子切丝,和着圆白菜、辣椒、豆芽菜、胡萝卜丝热油爆炒,粗粮细做炉卜香,既可作小吃又是主食,面饼浸入了油香,因是猛火快炒,也不至于将饼子煮的过分软烂,吃起来倒也宜人。 几人捧着碗三两下就解决下肚,红豆紧赶着去洗碗,团哥儿瞅瞅容妤,一溜儿也下了椅子,跟在红豆后面往厨房跑。 容妤方才忘记了些东西,交代英娘再买些回来。 自己则又转进了厨房,只是令人诧异的是,厨房里没人,只是灶台上胡乱堆着吃过了的碗,容妤颦起了眉,红豆去哪儿了?还有团哥儿? 她注意到,锅里还剩的一点炒饼丝也没了。 难不成一会儿的功夫厨房里就又进贼了? 容妤拧眉,转身出了厨房,刚走没两步,隐约听见厨房后面似乎传来嬉笑声,容妤脚步一顿,立马朝厨房后头绕了过去。 循着声音,远远的容妤就瞧见墙根蹲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心下疑惑,好好的跑这儿院子后头的墙角来蹲着做什么? 放缓了脚步,等看清眼前的情形后,容妤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只见红豆与团哥儿正蹲在墙角,面前趴了一只白色的大型犬科动物,正低头吃着碗里的东西,容妤眼尖的发现,正是锅里没盛完的炒饼。 不得不说,那大白狗样子着实威武,一身银白色的毛发在阳光下还闪着金光,但这也不代表她家儿子就能趴在这只不明来历的大狗身上打滚! 再听红豆的碎碎念,什么“今天剩的少了,明天再多给你留点。”“晚上再来,有大肉骨头吃”“” 容妤只觉得额头青筋猛跳,看到这只大白狗,再联系到这两天厨房时不时就出现的长白毛发,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感情将偷吃的罪魁祸首都直接领到家里来喂了? 再看在大白狗身上造作蠢蠢欲动要去捞狗尾巴的自家儿子,容妤更觉得无语,难怪这两天团哥儿吃饭都不磨蹭了,原来是想着早些吃完赶着来撸狗呢! 看样子这狗脾气似乎还不错,居然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在团哥儿脸上扫了扫,然后十分大方的将狗尾巴塞进了团哥儿的小手里。 容妤看着看着,突然有些手痒。 抛开这狗的来历不说,这身蓬松的白毛一看就很好撸啊! 容妤“咳”了一声,几人这才发觉她站在身后。 小团子一愣,差点从大白身上滚了下来,好在大白眼疾爪快的捞了一把,叼着他的衣领将他衔回了自己身上趴着,冰蓝的眸子看着缓步走来的容妤,大尾巴扫了扫,它早就知道这个人类来了,砸了一下嘴,它还知道,这就是开阳他们口中的容娘子,手艺贼棒。 红豆赶忙站了起来,“小,小姐,你怎么来了?” “不来怎么知道你原来还养了只狗?”容妤笑。 狗? 大白龇了龇牙,它这么威武雄壮哪里是狗那种怂逼能比的?这简直是对一只拥有高贵血统的狼最大的侮辱! 不过,看在投喂吃食的份上,大爷它就大度的原谅了。 “我也是看它可怜,而且,这只狗可乖了,一点都不闹腾,只每天到了点就来守点吃食,”红豆小声道:“小姐您是没看见,我那天瞧见这狗的时候它浑身灰扑扑的,腿上还带着血呢,吃起饭来狼吞虎咽只怕是饿坏了,小姐,要不,咱们考虑收养它?” “它怎么进来的?” 听她问,红豆与大白眼神同时飘忽了一下,蓬松狼尾巴抖了抖,悄悄的,堵住了被刨开一个洞的墙。 红豆是怕容妤恼,毕竟好好的墙被刨出了一个狗洞。 大白则是嫌丢人,毕竟,堂堂一只狼,为了口吃的居然钻狗洞,传出去它的狼脸往哪儿搁? 再怎么堵容妤也不眼瞎,大概是这是狗身体长得十分扎实,就连狗洞都要比寻常的狗洞大上不少。 目光在狗脸上缓缓滑过,最后定在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上,容妤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颤,不动声色的问,“这真的是狗?我怎么看着不大像呢?” “是狗,我听过狗叫呢。”红豆信誓旦旦,兴冲冲的跑到大白跟前,“来,叫两声,狗语你会的。” 大白:“” 它就算再不愿意学蠢狗,但也知道,绝逼不能暴露自己狼的身份,不然别说每日来寻吃食,只怕当场就得被无良主子扒皮做围脖。 屈辱的磨了一下牙,大白小心翼翼的瞅了一下四周,挺好,没熟人,没人看见就不算丢狼,“汪~” 容妤又拧起了眉,“我看这叫声不像狗。” 大白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打算拍屁股走狼,就听容妤一脸恍然,“我想起来了,难怪看着这么眼熟呢,这不就是缅因猫吗?” “缅,缅因猫?”红豆说话打磕巴,“那是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猫吗?”别看这狗现在趴着,立起来足有半人高呢。 容妤点头,“算是一种特殊品种的猫,就长得跟它一样。” 红豆怀疑,“真的?那难道我听错了?不是狗叫是猫叫?” 大白这会儿已经破罐子破摔,狗叫都学了还怕学猫叫吗?它可是连驴叫都会的聪明狼,得意的一甩尾巴,“喵呜~” “乖乖,还真是猫,我可是长见识了。”红豆满脸欣叹。 容妤手在身侧握拳,目光落在大白得意洋洋的脸上,再扫过舒展着的一条腿,最后落在被团哥儿抓在手里的蓬松尾巴上,倒抽了一口凉气。 头腭尖形,颜面部长,两耳直立,裸露无毛,尾巴蓬松但不卷曲,爪粗钝,不能弯缩 容妤现在无比感激动物世界的科普—— 这特么不是狗也不是猫,是狼啊!!! ※※※※※※※※※※※※※※※※※※※※ 这章有点短哈哈,这两天修文捉虫,将细节修补一番,让文章看起来更连贯 而且,我还是屈服了舍了一条线,换上了另一条线,但暂时对后续情节的阅读影响不大,只是一些设定有改动 今天赶紧修文结束,明儿双更哈哈 第34章 捉狼 都说狼生性残忍贪婪,奸猾狡诈却又聪明可通人言,看着面前这只既装狗又装猫,得意洋洋甩尾巴的大型犬科动物,容妤背后汗毛倒竖,冷汗浸湿了一层衣裳,清风一扫,只觉得寒凉透骨。 她万万没想到这里会出现一头狼。 再看被狼圈在怀里妄图狼嘴上撩胡须的一脸天真懵懂的自家小崽子,容妤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尖叫出声。 好在仅剩的理智告诉她,千万得憋住了,不然怕是得当场血溅七步。 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在这儿过了明路,瞅了瞅在自己身上翻天的小崽子,一早就嗅出了他身上熟悉气息的大白陷入沉思,滴溜转着眼珠,七转八拐的就将这乱七八糟的关系画上了等号—— 小崽子是大魔王的崽 容娘子是小崽子的娘 它是大魔王的狼 四舍五入那就是一家人呐! 作为狼哥,大白觉得,它必须得抢在隔壁那个连崽都认不出来的傻逼前面在崽他娘面前刷个脸熟,抢占先机登堂入室,日后它就再也不是被逼无奈只能啃杂草的苦逼狼王了。 大白脑子转的很快,不然也不会整天遛着开阳耍。 想通了这层关系,大白抖了抖身体,将还在状况外的团哥儿叼了起来—— 真的是叼,就跟母狼叼狼崽子后颈肉一样,直接叼着团哥儿的衣领就将人提了起来,在容妤愈发惊悚的目光中,将人衔到了她跟前,仰头,一脸深沉的看着她。 容妤努力压下心中的惧意,试探性的伸手要去将团哥儿接过来,毕竟自家儿子被一头狼叼着,这场面太挑战人的心理极限。 好在这头狼没有要吃娃娃的意思,很爽快的就松了口。 抱着团哥儿软乎乎的小身子,容妤微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就觉得腿一重,容妤心一颤,低头,就瞧见了那只搭在她腿上的狼爪子,虽然锋利的爪子被收了起来,但并不妨碍她瞧见隐藏在肉垫里的泛着寒光的爪勾。 缓缓抬头,就见那头大狼正歪头看着她,见她看过来,试探性的又拿爪子扒拉了她一下,冰蓝色的眼睛盯着她,募地龇牙一笑—— 应该是笑,毕竟牙帮子都露出来了 容妤现在是真的不敢动了,僵硬的也扯出了一个笑脸。 “呀,还没吃饱呐。”红豆凑过来,像是很了解大白动作里的含义似的,朝容妤道:“小姐,它饭量可大了,方才剩的炒饼有些少,只怕还没吃饱,继续讨食呢。” “没,没吃饱?”这回换容妤磕巴了。 一只没吃饱的狼! 一只没吃饱还不断扒拉着你的狼! 容妤觉得,她现在还没晕过去足以证明她心理素质之强悍! 大白甩了甩尾巴,一只爪子还搭在容妤腿上,要不是怕她这小身板受不住,它估计两只爪子都搭上去了,狼脸深沉的看着容妤,为了让自己的意思表达大的更清楚,大白干脆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巴,衬着那双一眨一眨的大眼睛,别提,还真有些勾人。 只是—— 前提是没有露出那两颗锋利的獠牙! 容妤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保持镇定。 “我记得厨房还有刚卤好的牛肉。”容妤缓缓道。 红豆一愣。 容妤没看她,而是盯着那头突然兴奋的银狼,幽幽道:“牛肉可大块了,不好端来,干脆让它去厨房吃。” 红豆正准备说话,容妤眼风一扫,她默默把话憋了回去。 听见有牛肉吃,大白整只狼都明亮了,立马将爪子放了下来,也不用人带路,自己个儿就迈着八字步雄赳赳的朝厨房方向走,熟门熟路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来了不少回。 容妤深吸了一口气,跟在大白身后。 等狼进了厨房,容妤没让红豆进去,而是让她抱着团哥儿守在门外,自己默默跟了进去,在一脸迫不及待的大白狼的注视下,从架子上取下一个装着的卤水罐子,然后从中取出了一大块卤好的牛肉,放在了它跟前,“慢慢吃。” 大白甩了甩尾巴,眼睛黏在那块喷香的牛肉上,急吼吼的就扑了上去。 见它扑上去就开啃,容妤敛下眸子,轻手轻脚的趁它不注意赶紧将窗户都关好上了暗锁,然后退出去,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听见声音,大白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歪了下头,没在意,继续啃这块牛肉,边吃还不忘边瞟放在架子上的那罐卤水。 门外,红豆被容妤的举动弄得一脸懵,正准备问,就被容妤拉着走远。 “小,小姐,怎么了?”红豆不解,“你将它关里面干嘛?” 容妤接过团哥儿,瞟了一眼紧闭的厨房门,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快速道:“你赶紧去叫人,它不是狗,是狼!” “狼,狼?!”红豆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多问,赶紧去报官。”容妤语速急促。 红豆这会儿脸都白了,再看容妤脸色凝重,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点点头,匆匆转身就往外跑,因为跑得太急,差点被衣摆绊倒。 见红豆走了,容妤抱着一脸茫然的小团子,看着不远处的厨房,眉头紧颦。 先不提这只狼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就算这只狼并没有表露出要伤害人的意思,但是毕竟是野兽,凶性难训,要是流窜出去万一哪一天吃腻了饭菜想换个口味,到时可就不好了。 更不用说,这只狼眼下还赖上了她们家。 赌一只狼会口下留情—— 除非容妤脑子有坑! 只希望那只狼能慢些吃,也好给红豆留出些搬救兵的时间。 这边红豆刚出门,正要往衙门去,就被迎头来的开阳等人撞见了。 “红豆姑娘,你这慌慌张张的要去哪儿呢?”瞧见熟人,开阳立马打了声招呼,见红豆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受了极大惊吓,开阳关心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狼,狼,”红豆声音都在发颤,瞧见面前立着的三人,哆嗦着唇,“家里进了狼,小姐让我去衙门报官呢,开,开阳大哥,眼下家里就小姐一个人,能不能劳你去家中帮忙看看?” 狼? 开阳与天枢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扭头去看殷玠。 淮安城除了这位谁家还会养狼? 殷玠显然也知道是自己家的狼跑了,还将人吓成了这样,顿时脸色冷凝,眸光中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完了,这次大白是真要被扒皮了! 开阳缩了缩脖子,见红豆匆匆就要走,赶紧将人拉了回来,“莫急,我们去看看。” “那可是狼,会咬人的!”红豆跺了跺脚,看着面前这三人,虽然有些意动,但转念一想还是不大靠谱,“我还是去衙门寻人。” “没事,我可是专业捉狼第一人。”开阳拍了拍胸脯,偷瞄了两眼一脸不善的殷玠,心中暗暗道:还咬人?王爷往那儿一站哪只不长眼的狼敢往前凑? 秉承着要看好戏的想法,开阳急吼吼拖着红豆就回了宅子,殷玠缓步跟了上去。 容妤正拧眉思索事情,陡然听见脚步声,转头就看见带头的红豆,身后还跟着几个熟悉的人。 “殷公子?你们怎么来了?”容妤赶紧迎了上去。 红豆赶紧道:“小姐,开阳大哥说可以帮我们捉狼。” 开阳已经撸好了袖子,一脸跃跃欲试,只待一声令下立马就向前冲。 容妤迟疑了一下,就听清淡的男声响起,“容娘子放心,开阳应付得来。” 殷玠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容妤,见她脸色还算好,不像是受到很大惊吓的样子,想来精神状态应该还不错,那,今天的晚膳应该是可以保住了。 如果晚膳被吓没了,那就,扒了狼皮炖汤好了! 心中淡淡想着,殷玠面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突然感觉有人在看他,略一抬眼,就见精致的小娃娃正盯着自己看,见他发现了,团哥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了头,但立马又扭了回来,偏头看着他,小嘴一咧,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殷玠目光闪了闪,略有些不自在的握了握拳,瞥了开阳一眼,沉声道:“还不快去?” 开阳等的就是这句话,也不待容妤说话,兴冲冲的就直奔厨房而去。 大白吃完了肉,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巴,再次将目光放到了那个罐子上,正扒拉着架子打算加餐,就听一声巨响,门被人暴力踹开。 大白一只爪子还搭在架子上,狼脸懵逼的转头,就看见开阳扭着手腕一脸狞笑的走了进来。 大白:“???” “胆子大了啊,大白?偷吃不说还敢掉马?”开阳语气唏嘘,“不是兄弟不帮你,是爷亲自下令要扒狼皮,放心,我会手下留情尽量轻些让你没有痛苦的走的。” 大白:“!!!” 看看明摆着要公报私仇的开阳,再看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大白顿时炸毛。 容妤眼睁睁看着从厨房里冲出一个银白色的身影,几乎是一闪而逝,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绝对速度。 紧接着又是一道人影冲了出来,还伴随着得意洋洋的叫嚣声:“有本事吃你有本事别跑啊” 容妤:“” 好了,确定开阳会捉狼了! ※※※※※※※※※※※※※※※※※※※※ 殷玠:还好还好,没吓得太厉害,晚饭保住了 大白:你个认不出崽子还讨不到媳妇的傻逼!!! 第35章 烤乳猪 等容妤几人匆匆赶去,本来还有些紧张忐忑的心情顿时被眼前这一幕冲散地干干净净,只剩下淡淡的无语,以及,好笑。 只见墙角的狗洞里卡了一坨白色不明物体,开阳正蹲在狗洞旁,一脸嘲笑,“让你吃,早说了要减肥,现在好了,钻狗洞就算了,还被卡着了。”说着,还不忘呵呵笑两声,十足嘲讽。 听见开阳的嘲笑,大白愤怒的嚎了一嗓子,扒拉着爪子使劲的就要往外钻,钻了半天,身上的白毛黑了大半,身子却还严严实实的卡在洞里,真正是进退两难。 不得不说,卡的十分有水平,对半分! “这是怎么了?”看着还在不停挣扎的狼后腿,红豆凑上来,有些好奇。 “还能怎么了,洞挖小了,吃多了钻不过去呗。”开阳回答的很随意,顺手拍了拍狼臀,换来大白恶狠狠的咆哮。 “别嚷嚷,吵!”开阳掏了掏耳朵,又是一巴掌招呼过去,“小心爷扒了你的皮做围脖!” 大概是这句话的确有震慑力,大白果然不出声了,只能听见墙那边传来哼哧哼哧喘粗气的声音。 容妤一脸复杂的走近,身边是脸黑如墨的殷玠。 “爷,您看是现扒还是咋?”开阳兴冲冲问。 挣扎了半天眼看是挣不出来了,大白装死,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完完全全躺平任嘲,只能赌无良主人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好歹它也帮着捉过几回耗子。 “拖出来!”殷玠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只是脸上却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熟知他性子的天枢与开阳都默默打了个冷颤,等见到他身边站着的一脸淡定的容妤以及咧着嘴笑的小娃娃后,不觉肃然起敬。 王爷身上的煞气都快掀翻天了这两人居然还能如此淡定,果然不凡。 天枢默默上前看了看那被堵得严严实实的狗洞,有些为难,“爷,就这么拖只怕有些难,可能需要再拆”话没说完,就被殷玠打断,就一个字,“拖!” 天枢立马闭嘴,与开阳一人一只狼腿往外拽。 容妤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问:“殷公子,就这样把狼拖出来会不会不大好?”万一拖出来了咬人呢? 殷玠摇头,一手负在身后,看着有些担忧的容妤,抿了下唇,“这畜生原是我养的,惊到了容娘子,是我的不是。” “殷公子养狼?”容妤瞪大了眼,就连红豆也是一脸震惊。 殷玠犹豫了一下,继续摇头,“不是狼。” “可它的外表特征与狼一般无二,若是我没看错,这狼的品种应该是头雪狼。”虽然不知道应该生活在北方寒地的狼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但不代表她认不出。 这次轮到殷玠诧异了,“容娘子见过狼?” 容妤点头,“见过一次。” 看出了容妤眼中的警惕,殷玠觉得,如果今儿这狼的身份坐实了,他的晚膳估计也没了,毕竟,没有几个人能面不改色的面对这些猛兽。 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殷玠敛目,“杂交的。” “啊?” “它爹是狼,长相随爹。”殷玠声音淡淡,面不改色就给摁了个莫须有的狗娘。 大白:“???” 大白:“!!!” 垂死病中惊坐起,好不容易被拔出来瘫在地上作躺尸状的大白顿时怒了,龇牙咧嘴就要扑上去,殷玠淡淡一瞥,大白身体一僵,刚炸起的毛顿时又焉了下去。 恨恨的划拉着爪子,原本还准备偷偷告诉他有小崽子了,现在,呵,自己个儿慢慢找去! “啊,狼狗啊!”容妤不疑有他,毕竟殷公子作为主人,是狼是狗再清楚不过。 容妤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差点就将人家的爱宠给当狼打了,赶紧向殷玠道歉。 “是我未看好这畜生,竟还来容娘子府上捣乱,回去我定好好收拾它。”殷玠没想到这只狼居然来人家家里偷东西吃,偷吃不说,竟还明目张胆的骗吃! 府里是少它吃喝了吗?居然干出这种丢人的事儿! “不,不必,其实殷公子的宠物很可爱。”容妤对这种毛绒绒的宠物一向没什么抵抗力,看到这只狗,她很容易就想到从前自己养的一只萨摩耶,同样是一身蓬松雪白的毛,咧着冲人笑的时候治愈力十足,只可惜后来走丢了,想到从前,情绪低落了一瞬,但立马拾掇好了心情,笑道:“团哥儿也喜欢,若是殷公子不介意,以后可否常让它来家中玩?” 既然不是狼,而且还是家养的,那也就不必太担心了。 殷玠扬了扬眉毛,目光落在团哥儿脸上,见他巴巴的看着大白,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爱,略一思索就点了头,“既然团哥儿喜欢,就让大白过来陪他玩。”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帮着带带娃挺好,只当是为增强邻里情做贡献了。 至于会不会逼急了咬人? 殷玠表示,只要它敢! 一场风波就算是这样过去了,殷玠刚准备带着蠢狼与下属打道回府,就见开阳已经蹿到了容妤面前,笑得十分羞涩,“容娘子,是要准备晚膳了吗?要不要我留下来帮忙?” 晚膳? 这才刚吃了午膳,怎么着也还得有两个时辰。 见开阳十分渴求的眼神,容妤到嘴边要拒绝的话又咽了下去,笑着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开阳搓着手,扭头冲一脸莫测的殷玠道:“爷,您就先回去,我在这儿帮容娘子。” 他盘算的很清楚,跟在容娘子后面,不说吃个腹饱,但率先试菜什么的应该还是能行。 见笑得一脸灿烂的下属,殷玠虚了虚眼,在容妤惊讶的目光中淡声道:“横竖无事,让容娘子一人忙活也不好,不如我也留下来帮忙。” 话一出,开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就连天枢也是一脸古怪。 帮忙? 您是能帮忙砍柴还是能忙着烧火? 容妤也有些讶然,毕竟今儿是请人家吃饭,总不能让客人真帮忙,况且这位殷公子也不像是个能干活的主儿。 帮忙是不可能帮忙的,同样的,拒绝也不大可能。 等英娘买完东西回来,就发现家里多了几个人。 看着院子里正驮着小少爷到处遛圈的大白狗,以及坐在石凳上面容清冷盯着一人一狗的隔壁殷公子,英娘有些惊讶,等进了厨房,瞧见挤了满厨房的人,就更加惊讶了。 “掌柜的,你要的东西买回来了。”英娘将提着的东西给容妤,忍不住悄声问:“不是说来吃晚膳的吗?”怎么这会儿人就已经来齐了? 声音虽然小,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听起来压根就毫无压力,开阳呵呵一笑,“这不是来给容娘子帮忙么。”转头又冲容妤道:“容娘子,你也别客气,该吩咐的尽管吩咐,不然吃白食我们也不好意思啊!” 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天枢斜了他一眼,自觉的就拎起了一把斧子出去砍柴,要干活还得别人吩咐,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开阳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一声,“容娘子,有要帮忙的不?” 见他实在坚持,加上较之旁人,两人的关系也确实熟拢些,容妤也就不再客气,点头,“有,帮忙杀个猪如何?”她虽然会做烤乳猪,但还从未自己亲自动手杀过猪,杀鸡杀鱼还成,毕竟体积小,一道下去也就完事了,真要杀猪,她心里还有些发憷,眼下开阳肯帮忙简直是再好不过。 开阳乐呵呵一笑,“行啊,不就是杀个猪么,我在行。” 容妤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认为把猪换成人应该更贴切。 有了活干,开阳很积极,拎了哼哧乱踹的小猪仔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将剖好洗净的整猪送了回来,不得不说,开阳的手法的确专业,一刀毙命不说刀口还十分细微,切割面十分的完美。 开阳手中转着从刀架下抽出来的拆骨刀,笑呵呵的道:“容娘子,接下来要做什么?是将骨头都拆了么?放心,怎么才能把骨头剔得不沾肉沫我知道,保证出来的效果让你满意。” 眼看他要下手,容妤赶紧叫停,“不必了,这样就可以。” “可这还是整的,”开阳疑惑,“不用分割吗?” 容妤摇头,“预备来做烤乳猪的,就得整猪才好。” 烤乳猪比较耗时间,这会儿倒也可以开始着手做了。 将初步处理干净的小猪仔放到案板上,容妤寻了一把刀,在开阳惊讶的目光中,手起刀落,直接将手下的猪仔从臀部内侧沿脊骨劈开,去除了板油,又剔去前胸三到四根肋骨和肩胛骨,手法十分利落,看得开阳啧啧称奇。 没想到容娘子看着娇弱,下手还一点都不含糊。 容妤又将调好的酱汁涂抹在猪腹腔内,腌制一会儿之后,接着又调了一碗酱汁继续往猪腹内涂抹。 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开阳从一开始的惊讶已经变成欣赏,他突然觉得,看容娘子做吃食是一种享受。 念头刚一起,就听身侧有清淡的男声响起,“容娘子,这是何物?” 开阳被吓了一跳,一脸懵逼的抬头,就见自家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此时正指着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白瓷罐,里面隐约可见红色的物体,开阳记得,方才调酱汁时容娘子还用了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应该是—— 王爷为什么会进厨房?!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的么! 殷玠才懒得理他,定定的看着容妤,显然是想知道答案的。 容妤抽空瞄了一眼,笑道:“是腐乳。” “腐乳?”殷玠挑眉,“味道似乎有些独特。” 容妤点头,“殷公子好鼻子,腐乳又称霉豆腐,是豆腐通过发酵后腌制而成的食物,虽味道有些冲,但不论是干吃下饭还是拿来做菜都不错,我这儿还有一罐子,不如殷公子待会儿带回去尝尝?” 说真的,看这罐子里红彤彤的一团,似乎还有些黏腻,殷玠并不怎么想吃,听见容妤的话,到嘴边要拒绝的话又收了回去,矜持的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容娘子了。” 开阳:“”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王爷,我们是来这儿帮忙,你倒好,感情打秋风来了,说好的要脸呢?! 殷玠既然进来了,一时也没打算出去,一个人在外面坐着也无聊,不如就在旁看看。 至于帮忙干活—— 殷玠表示,属下养着是吃干饭的吗? 厨房里多了几个人对容妤来说并没什么影响,等猪肉腌制的差不多了,就找了几根木条在猪腹腔内安上支撑,又用铁丝扎好,使乳猪定形,又在猪身前后各插上了两根钢叉,好方便烤制。 下一步就是烫皮了。 红豆早已经烧好了热水,让红豆帮忙掌着,容妤用勺子舀了热水小心的往乳猪身上淋,直到猪皮渐渐变硬,然后擦干了表皮水分。 烤乳猪要想成色好,最关键的一步就是上色了,也就是俗称的脆皮糖浆。 容妤取出自己熬得麦芽糖浆,又倒入开水化开,等融化后又加入白酒与醋调和,小心的将调制好的糖浆均匀的涂抹在了乳猪皮上,抹好了就让红豆与英娘拿着蒲扇给猪皮扇风,待干了又继续涂抹,如此反复。 早在容妤拿出那罐子麦芽糖浆的时候殷玠眼睛就亮了,等看她一步步做,心中对这道菜的期待也越来越大。 “为何要等它风干?”见容妤将刷好糖浆的乳猪晾在一旁,还时不时拿扇子扇风,殷玠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容妤笑了笑,轻声解释,“只有风干后才可以烤制,否则成品会花脸。” 花脸? 殷玠稍一想就明白了,忍不住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这个形容倒是贴切。 在等风干的空档,容妤又去弄了两道小菜,想着殷公子爱吃甜口,她就干脆弄了一道江浙名菜,蜜汁糯米藕。 将莲藕洗净,切去一端藕节,往里塞入淘洗净的糯米,然后再将切下来的藕节用小竹签扎紧,放入锅中熬煮,同时加入红糖,待到藕变成红色后取出,晾凉切片,再淋上一些蜂蜜,最好是有桂花酱。 清甜软糯,香味诱人,既是甜点又可当菜,夏日里吃格外的舒畅。 容妤正拿了筷子往里灌糯米,一缕头发飘了下来,扫的脸颊痒痒的,容妤头也没回,“红豆,帮我把头发捋一下,散着不大舒服。” 不知什么时候方才还挤挤攘攘的厨房空了出来,竟只剩下容妤与殷玠两人。 容妤喊了两声没人应,眼下手上又不得闲,正准备就这样让它飘着算了,突然身后伸出来一只手,帮她把头发捋到了耳后,像是不大习惯,动作虽轻但还是有些迟疑。 “这样不行,容易散,你帮我把头发绑起来。”容妤头也没回,专心往藕里塞糯米,吩咐道。 殷玠正准备收回手的动作一顿,看着眼前只用了一根麻绳束着的如墨长发,一向处事不惊的广平王头一次犯了难,梳头发他会,但给女子绑头发,他还真没尝试过。 绑,还是不绑? 这真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 大白:神特么杂交!你全家都杂交!爷是纯的!纯爷们儿! 殷玠:我是绑呢还是不绑呢 这章文思泉涌,然鹅,我的瞌睡虫不允许我继续,要早起堵医生,所以绑还是不绑下次再说哈哈 第36章 疹子 “嗯?”迟迟没见后面的动静,容妤催促,“快些,要是头发散下来不小心弄到吃食里就不好了。” 长头发容易掉,头发丝又细,要是不小心夹在菜里也未必会及时发觉,要是人家吃的时候从菜里发现了头发丝那可就尴尬了。 这话说得有理! 殷玠眸光一动,横竖也不过就是绑个头发,又有什么难的? 抿着唇,伸手就去解她头上束着的发绳,如墨的及腰长发一掌尽握,柔顺丝滑仿若上好的绸缎,隐约还能闻见幽幽清香,一看就知主人将它护理的极好,殷玠垂眸,正要去够那缕被别在耳后的秀发,突然一群人闯了进来。 “小姐,炉子我已经,”红豆兴冲冲的进来,话没说完,在瞧见眼前的场景后顿时噤声。 不光是她,身后跟着的英娘开阳与天枢,包括驮着团哥儿溜进来的大白同样被眼前这一幕给震住了,一时间厨房死寂一片。 乖乖! 他们看到了什么? 殷公子(王爷)居然一脸温柔的去撩小姐(容娘子)的头发? 是他们眼瞎还是进门的方式不对? 容妤也察觉到不对劲了,方才出声的是红豆,那,给自己绑头发的又是谁? 扭头,有些愕然的看着手里还握着自己头发的殷玠,容妤眨了眨眼,正准备说话,就被人摁着脑袋又扭了回去。 “别动,”殷玠声音淡淡,面色平静,仿佛后面那堆快把眼睛都给瞪瞎的人并不存在,略有些笨拙的将头发给她绑好,殷玠退后两步,“好了。” 容妤下意识晃了晃脑袋,好像,绑的紧了些。 但毕竟是自己先叫错了人,人家还把忙给帮了,总不能太挑三拣四不是,冲殷玠弯了弯唇,“多谢殷公子。” 殷玠一手负在身后,长身玉立,矜贵自持,将贵公子的做派展现的淋漓尽致,“无碍。” 将两人客气的对话听在耳里,红豆等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是帮忙扎头发啊! 作为跟了殷玠近十年的亲卫,开阳与天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狐疑。 王爷会帮人扎头发? 这故事怎么听起来就这么的不可思议呢! 看着一脸平淡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殷玠,开阳悄悄蹭到天枢旁边,小声道:“我觉得今儿王爷不正常。” 天枢也很淡定,“王爷什么时候正常过?”不安常理出牌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 开阳:“”搓了搓腮帮子,开阳正准备继续八卦,突然觉得一道凌厉的眼风扫过来,他身体陡然一僵,呵呵笑了两声,“那什么,外面好像还有些柴要劈,容娘子您先忙着,有事就叫我们哈。” 生怕走迟一步就被小心眼且记仇的王爷给盯上再次磋磨掉层皮,急吼吼走的同时也不忘把天枢给顺上。 开阳两人走了,红豆眨眨眼,目光在殷玠与容妤之间来回扫了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迷之微笑,见英娘要说话,红豆赶紧拉了她一把,脆生生朝容妤道:“小姐,突然想起来炉子里的火还没备严实,我们先出去看看。”说完,紧赶着就拉着一头雾水的英娘走了。 “红豆姐,火不都弄好了吗?”英娘不解。 红豆一脸莫测摇头,拍了拍英娘的肩膀,语气深沉,“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殷公子与自家小姐,往那儿一站简直就是话本里才子佳人的现实版呐,这么好的氛围可不能给破坏咯。 英娘听得云里雾里,眨眨眼,“红豆姐,你笑得好可怕。” “胡说,明明就是好看。” “哦!” 一群人倏地涌进来,这会儿又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容妤忍不住摇头,嘀咕了一句,“风风火火的不知道还以为瞧见了什么洪荒猛兽呢!” 容妤虽然对殷玠帮自己绑头发感到诧异,但也仅仅只是诧异而已,毕竟厨房方才就他们两人,自己腾不出手来,也只能寻人帮忙了,没想到殷公子看着挺不好说话的,结果竟还是个热心肠,果然是好人呐。 殷玠手还负在背后,手指微捻,似乎还能感觉到方才那种发丝缠绕指尖带来的丝滑触感,目光从容妤白皙柔和的侧脸划过,落到她束在身后的及腰长发上,认真思考起一个问题—— 头发留这么长,真的好打理吗? 围观了全程的大白悄悄撇了撇嘴,狼目中闪过一丝鄙夷,连它们做狼的都知道得讨好母狼才能成家生崽崽,连句好话都不会说,难怪讨不到媳妇儿! 刚想着,就感觉脑袋被人拍了两下,大白眼中的鄙夷顿时散去,恹恹的叹了口气,算了,起码人家有崽子,而它连只母狼都没见过,这简直就是狼生一大悲哀! 团哥儿坐在大白狼背上,小手拽着大白的毛,小身板坐得笔直,如果不是咧着嘴笑得太过天真无辜,瞧着倒是比那骑大马的将军都还有排面,毕竟,不是谁都能有狼当坐骑的。 在小崽子的催促下,大白默默走到了容妤旁边,它突然觉得狼生无望,被大魔王压榨就算了,现在还得附带一个小的,让它堂堂一只狼王纡尊降贵养崽子,这是人干事?! 团哥儿迫不及待的就要从大白身上溜下来,蹭蹭跑到容妤旁边,抱住了她的腿,指了指趴着的大白,仰着小脸冲容妤笑。 “喜欢和大白玩是不是?”容妤已经知道这只宠物叫大白,虽说有些俗气,但不得不说那身毛挺配。 团哥儿点头。 容妤弯了弯唇,柔声嘱咐:“那你可不能欺负它。” 团哥儿重重点头,松开抱着容妤大腿的手,转而扑到了大白身上,搂住了它的脖子,想了想,凑上去唧亲了一口。 大白: 大白眼睛直了,在容妤含笑的目光中,偏头在小崽子脸上也印下一个狼吻,亲完还不忘隐晦的瞥了一眼同样朝这边看的殷玠一眼,隐隐有些得意。 当然,得意这种东西—— 不要指望有人能从一张满是毛的狼脸上看出这种细微的情绪变化,毕竟,人狼有别。 等团哥儿爬上来坐好之后,大白慢悠悠起身,甩了甩尾巴又晃了出去。 一时间厨房又只剩下殷玠与容妤两人。 容妤将糯米灌好,放入锅中焖煮,又往里加了几勺红糖,目光无意中扫到盯着红糖罐子不放的殷玠,容妤想了想,又往里加了几勺,果然,就见他微颦的眉头又舒展开了。 容妤瞧得心中好笑,没想到殷公子瞧着清冷,居然跟团哥儿一样是个嗜甜的。 这会儿乳猪表皮的糖浆也风干的差不多了,容妤喊英娘进来帮着守火,自己则拎了乳猪出去准备进行倒数第二道步骤——烤制。 烤制方法一般有两种:明炉与暗炉。 容妤用的是暗炉,说白了就是传统的土炉,用来烤鸭烤鹅什么的最好不过,这会儿炉子里的温度已经烧好了,容妤将乳猪胴体放了进去,因为不常用这么炉子,火候什么的得时时照看着,容妤干脆搬了几把凳子在不远处的树下边纳凉边注意火候时间,殷玠自然也施施然坐在了旁边。 “不知道殷公子是哪里人?听口音倒不像是淮安本地的?”在厨房有事做还好,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但这会儿两人就这么干坐着,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容妤笑着率先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殷玠瞥了她一眼,点头,淡淡道:“在下祖籍盛京,容娘子似乎也不是淮安人?” 容妤笑,“没错,我出身南城,如今不过是在这儿谋生罢了。”原主虽然出生在盛京,但算下来在南城待的时间要多得多,就连口音也是偏向南方的吴侬软语,眼下说自己是南城人可谓是理直气壮。 “不知道殷公子是做什么的?”容妤笑道:“我见殷公子气度不凡,必不是平常人家。” 殷玠敛目,“容娘子过誉了,不过是寻常商贾之家。” 这话容妤不大信,她自诩看人有一套,这位殷公子举止投足间尽显矜贵,身上的气韵绝不是平常的商贾之家能蕴养出来的,即便是从商的,那只怕也是顶级富商之流。 不过本就是随口闲谈,人家不愿意说,她自然也不会刨根问底巴巴的问,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见殷玠手指摩挲着杯壁,几番欲言又止,似乎是有话要说,容妤笑道:“殷公子可是有什么要问的?” 殷玠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盘旋在心中很久的疑惑问了出来,“团哥儿?” 话没问完,容妤懂了他的意思,脸上笑容收了收,叹道:“说来也是我对不住团哥儿,从前我身体不大好,不怎么能顾得上他,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团哥儿聪慧,也请大夫瞧过,身体没什么问题,到现在还不说话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愿说。” 说起来容妤也愁得很,这段时间团子明显开朗了不少,有时也会表露出想说话的意思,但不知怎么的就是说不出来,她怕团哥儿心里压力大越急越说不出来,干脆也就不逼他,让他顺其自然。 毕竟么,只要硬件没问题,说话不过是迟早的事,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听软软的小奶音叫自己阿娘。 殷玠皱了皱眉,倒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心中也有些遗憾,他从前只听开阳提过一嘴,说容娘子夫君死的早,一个人带小娃娃又要忙着开店做生意有些不容易。 孤儿寡母的,孩子又是这么个情况,别看容娘子现在脸上轻松,只怕心里难受着呢,殷玠难得生出了一丝同理心。 毕竟那小娃娃生的可爱,十分的合他的眼缘,不然也不会特意让天枢找什么匕首送他。 至于容娘子,不得不说那做吃食的手艺对极了他的胃口。 殷玠琢磨着,对于这对难得看得顺眼的邻居母子,平日里还是要多帮衬帮衬,横竖开阳与大白在府里也闹腾,干脆就派出去帮着干活,算是对容娘子送吃食的感谢。 不知道已经被自家王爷琢磨着送人的开阳正循着香味儿往这边蹿,隔得老远就在嚷嚷,“容娘子,好香啊,这烤乳猪是已经做好了么?” 算算时辰是差不多了,容妤起身,快步朝烤炉走去,一边冲围着烤炉打转的开阳笑,“还没呢,且再等等。” 看着一脸垂涎嚷嚷着想吃的开阳,殷玠转着手上的扳指,眯了眯眼,突然觉得将开阳丢出去可能不大好,毕竟,贪吃,丢人! 油脂香味和着糖香在炉火炙烤中彼此交融,逐渐融合成一股异香,光是闻着就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红豆一直守在烤炉前,见容妤来了赶紧让位,“小姐,你看看好了没,这香味儿实在是太霸道了,就连我身上都快跟这烤乳猪一个味儿了。” 容妤笑了笑,用特制的铁钳将它夹了上来。 只见乳猪表皮被烤的焦红油亮,一层清而白的油脂裹着猪身,伴随着焦糖香味儿,闻着只觉得异香扑鼻。 “烤好了。”容妤对成品还算满意,见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被这股子烤肉香给吸引了过来,大白更是口水哈喇子流了一地,容妤笑道:“只不过还差最后一道工序。” 说完,拿出一早就备好的蜂蜜罐子,用刷子趁热在猪身上薄薄涂了一层,乳猪表皮愈发的油亮光泽,当真是色如琥珀。 烤乳猪已经完成,这场宴席的菜色就算是完成了大半,容妤紧跟着进了厨房,去准备接下来的菜,由于食材都是早就备好的,现在只用炒就行了,倒也省事,不一会儿的功夫,菜陆续都上了桌。 已经是傍晚,天气放凉,清风一扫让人觉得十分的舒爽,容妤干脆让人将桌子抬到了院子里。 五菜一汤外加一只烤乳猪,不能算十分丰盛,但好在色香味俱全,酸甜咸辣淡各色滋味都有,光是看着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菜不多,还望诸位不要嫌弃。”容妤笑道。 殷玠摇头,“这菜色都十分精致,容娘子费心了。”他一下午就在这儿待着,是亲眼看着容妤忙前忙后上下折腾的,别的不说,就那只烤乳猪就耗费了不少功夫,而且大概是因为劳累了,容妤脸色都似乎有些不大好,殷玠当然不会这个时候挑刺,更何况也没得刺挑。 殷玠虽说出身皇族,但在军中随意惯了,并不大讲究那套所谓的主仆有别尊卑有道,更何况是在别人家里做客,也没必要摆架子,因此,最后满满的围了一桌人。 红豆与英娘虽说平常也是与容妤同桌吃饭,但那是因为掌柜的待人和气,又熟悉,知道掌柜的并不讲究这些,所以当殷玠让她们上桌子的时候还推推诿诿的有些不大敢,怕人说没规矩,直到见开阳与天枢都坐下了,两人才道谢靠边坐了。 大白也很想上桌,但它不敢,毕竟今日的账还攒着没算呢,只能委委屈屈的趴在地上,眼巴巴的等着好心人的投喂。 “这乳猪烤的当真是香,皮酥肉嫩,肥而不腻,又鲜又嫩,入口还带着奇香。”开阳自觉担任起了美食评论员的职位,十分尽责的给出美食反馈,“还有这道鱼香肉丝,我还琢磨着哪儿有鱼,寻思着是不是容娘子你做菜的时候忘放了,原来不过是取了这个名,别说,就算是没有鱼吃起来照样香的很,都不用担心有鱼刺了” 一样样数下来,开阳简直吹得天花乱坠,吃着样样都是美味。 容妤笑道:“只要诸位不嫌弃就罢了。”请客么,当然得客人吃得高兴才行。 殷玠夹了一块蜜汁糯米藕,眼下藕已经放凉了,浇上了一层蜂蜜,吃起来格外清甜润口,可谓是十分合他的心意,一块接着一块夹,其他人不过只是略尝了尝味儿,一盘糯米藕竟大半都进了殷玠的肚子,至于剩下的一小半,则被团哥儿包揽了。 “团崽,你脸怎么了?”众人正吃得热闹,容妤感觉袖子被人拽了拽,扭头就看见方才还白嫩的儿砸此时脸上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许多小红点,顿时一惊。 团哥儿大眼睛的蓄着泪,瘪着小嘴就去挠胳膊。 容妤心中一个咯噔,刷起他的袖子一看,果然,胳膊上也长满了小红点。 ※※※※※※※※※※※※※※※※※※※※ 容妤:好人! 殷玠:女人就是麻烦! 众人:活该单身! 我觉得文风被我带偏了明明想写正经古风来着,好叭,谁让作者就是一个不怎么正经的沙雕呢,还请大家做好时不时沙雕一下的准备毕竟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第37章 民国美龄粥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众人也惊住了。 “这,这是怎么了?”开阳磕磕巴巴开口问道。 只见一会儿的功夫,小娃娃脸上脖子上都冒出了不少小红点,大概是难受,小家伙眼里噙着的泪再也憋不住流了下来,小手就要去挠脸,却被容妤一把给摁住了。 “可能是过敏了,”容妤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吩咐红豆,“赶紧去请大夫。” 红豆忙点头,起身就要往外跑,天枢一把拉住她,“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请大夫。”骑马过去可比她的脚程要快,说完不等红豆说话,赶紧就出了门。 “好好的怎么会过敏呢?”开阳疑惑。 容妤拧眉,目光扫过桌上的吃食,这些都是常见的食材,按理说应该不会有问题,但团哥儿方才还好好的,现在突然起小疹子,大概率就是吃食的问题了。 容妤脑中隐隐闪过一幅画面,等再去想却捕捉不到。 “小,小姐,我想起来了,小少爷对蜂蜜过敏。”红豆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道:“从前也有过这么一次,也是满身的小疹子,祁大夫特意交代了不许碰那个,今日只怕是吃了蜂蜜的缘故。” 容妤一愣,团哥儿吃了不少蜜汁糯米藕,上面就淋了蜂蜜,而且,就连那道烤乳猪身上她也抹了。 原主对团哥儿不怎么上心,哪里会知道对吃什么过敏?说到底还是她当娘的失职,要知道食物过敏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弄不好都可能会丢命。 看着团哥儿难受成这个样子,容妤心都揪起来了,搂着小崽子温声安抚。 “幸好团哥儿所食不多,英娘,赶紧去倒水来。”团哥儿眼下只是起了急性荨麻疹,呼吸什么的还算是正常,容妤庆幸她拘着小家伙不让多吃甜食,不然要是由着他将那盘子糯米藕都吃完,只怕就要出大事了,轻度过敏的话多喝水,排出来也就好了。 “容,容娘子,”开阳突然磕磕巴巴开口,“那如果吃的有些多呢?” 容妤一边扣着小家伙的手不让他去挠,一边疑惑的看向他,“嗯?” 开阳咽了咽口水,扯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我家公子可能也过敏了。” 容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目露惊愕,“殷公子?你怎么了?” 只见一直坐在那儿没说话的殷玠不知什么时候跟团哥儿一样,脸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就连搭在桌子上的修长手指都没能避免,乍一看上去脸似乎还有些红肿,毕竟吃了大半盘子,过敏症状要比团哥儿严重多了。 殷玠垂着头,只觉得身上痒得难受,甚至隐隐还有些喘不过气,虽然脸色还算平静,但额角已经爆出了青筋。 容妤这下是真的惊了,万万没想到请个客还能弄出这档子事儿,这哪里是请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谋杀呢,一边慌忙道歉,一边赶紧倒了水送到他嘴边,“殷公子,先喝点水压一压。” 殷玠暗暗用内息压着,忍耐着体内那股乱窜的让他几欲暴走的燥意,深吸了一口气,稳稳接过了杯子,仰头灌下一杯水,冲一脸内疚忐忑的容妤淡淡道,“无事,容娘子并非有意。” 其实,殷玠也知道自己蜂蜜过敏,但一般来说少吃一些无妨,顶多就是起几个小疹子,用药压一压也就好了,没曾想,那盘糯米藕的滋味太好一时没控制住就过了量,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因为一时贪嘴竟起了一身疹子不说眼看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这么丢人的事殷玠自然不会说,只闷头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灌水。 团哥儿还好,除了身上发痒之外并无大碍。 可眼看殷玠一杯杯水灌下去了,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一张隽秀清俊的脸几乎已经肿得看不出原貌,容妤心中着急,只能祈祷天枢快些将大夫请来。 开阳在旁边也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道:“容娘子,既然是食物过敏,可不可以用催吐的法子?” 容妤想了想,点头,“可以试试。”食物中毒不是可以催吐么,过敏应该也差不多。 催吐?这是什么馊主意! 殷玠手一抖,满杯的水差点溢出来,目光凉飕飕的瞥向还在绞尽脑汁想催吐法子的开阳,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催吐?他宁愿被憋死! 开阳显然没能领会到他眼神中的含义,恍然大悟般的一点头,“容娘子,你这儿有没有鸭子?听说滴两滴鸭涎在嘴里立马就能吐出来。”按理说直接用手抠嗓子眼最好,但王爷显然是不可能干这种事儿的,让他抠—— 开阳表示他没这个狗胆! “没有,”容妤摇头,有些迟疑的看着殷玠越来越难看几乎已经黑成锅底的脸色,她觉得,这个法子殷公子可能不大乐意。 “没有鸭涎?”开阳喃喃,目光不经意扫到地上趴着的大白,眼睛一亮,“大白,快快快你给吐两口口水,鸭涎狗涎都是涎,效果应该差不多。” 大白: 大白毛炸了,生怕被开阳丧心病狂的逼着往大魔王嘴里吐口水,最后一起被暴怒的大魔王人道毁灭,立马爬了起来拔腿就跑,一溜烟儿就没了影子。 开阳:“” 好在天枢脚程快,在开阳劝谏无果想自己撸袖子上之前带着大夫回来了。 “你这年轻人忒不懂规矩,我这把老骨头能经得起折腾吗?”远远地祁大夫中气十足的怒吼声就传了过来,看着拽着大夫袖子疾步朝这边走的天枢,众人松了口气,大夫来了就好。 “祁大夫,您可算是来了。”红豆赶紧迎了上去。 “团哥儿呢?”骂归骂,祁大夫待团哥儿上心,这会儿自然不会撂挑子,掸了掸袖子,问道。 英娘赶紧将团哥儿领到了他面前,祁大夫见小家伙满脸的麻疹,眼眶也是红的,顿时就心疼了,赶紧去搭脉,见容妤站在旁边,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就开喷,“你这娘是怎么当的?早两年我不就说了团哥儿碰不得蜂蜜,你倒好,还巴巴的给他喂,是生怕你儿子不够难受是不是?知道的说你是他亲娘,不知道的还以为团哥儿是捡来的呢,要不是你待他不上心,团哥儿又怎么会” 祁大夫这话说的可谓是十分的不客气,知道他对原主从前的行事不满,容妤默默的听着,没有出声反驳。 开阳等人也被祁大夫这一番毫不留情的批驳给弄呆了,就算这次是容娘子疏忽了,那也不必将话说的这么难听,哪个当娘的不心疼孩子,没看容娘子都不吭声神情这么难过吗? 不过看红豆与容妤一脸平静,仿佛已经习惯了他的斥责,开阳默默把已经到嘴边要帮腔的话又咽了下去,算了,看样子这位祁大夫与容娘子一家关系好得很,人家的家务事他还是老实闭嘴好了。 祁大夫正数落的起劲,突然感觉袖子被人拽了拽,低头就见团哥儿正气鼓鼓的瞪着他,在他惊愣的目光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跑到容妤跟前抱住了她的腿,还不忘扭头瞪祁大夫,一副老母鸡护崽子的模样。 祁大夫被气乐了,感情还护他娘呢! 瞧着团哥儿气鼓鼓的样子,再看看容妤脸上掩饰不住的愧疚心疼,祁大夫满腔的怒气突然就散了,到底是母子连心呐,就算容丫头从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现下看来也知道错了在尽力弥补,毕竟小孩子是最能知道好歹的,眼下这么粘他娘,显然也是容丫头真心待他好的缘故。 祁大夫瞥了容妤一眼,轻哼了一声,收敛了怒容,淡淡道:“团哥儿吃的不多,待会儿我开副药方子照着抓服就是了。” 容妤松了口气,又连声道谢,突然想起来这儿可不止一个受害者,赶紧道:“祁大夫,能否帮殷公子也看看?” “对对对,我们家公子也过敏了。”开阳赶紧道,天枢这才发现自家王爷也出了事儿,顿时一惊。 “哟,怎么肿成这样了?”祁大夫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突然一愣,扒开挡路的开阳就朝殷玠走了过去,在殷玠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扳着他的脑袋仔细看了看,啧啧道:“小伙子不错啊,都快肿成猪头了还能硬扛着一声不吭。” 猪头 众人眼神都有些微妙,虽说是肿的有些厉害,但也没到猪的程度,都已经这么惨了,留点面子不好么。 开阳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扑上去将祁大夫的手扯了下来,赔笑道:“有话好说,好说。” 王爷被人嘲笑成猪头,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本来就身体难受有些烦躁,现在还被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大夫摁着头说是猪头,殷玠脸色冷得快成冰渣子了。 “祁大夫,我家公子没事?”开阳忧心忡忡问。 “他怎么了?也是蜂蜜过敏?”祁大夫瞥了一眼。 开阳点头,脸都快皱成了苦瓜。 祁大夫挑了下眉,捋了捋胡子,看看抱着容妤不撒手的团哥儿,再看看虽然一脸疹子但依旧神色平淡,那股子疏离矜贵气质快溢出来的殷玠,突然问容妤,“这小子和团哥儿什么关系?” “啊?”容妤有些茫然,这关团哥儿什么事儿?摇摇头,“没什么关系,殷公子是隔壁刚搬过来的邻居,今日特意请吃饭,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只是邻居?”祁大夫砸了两下嘴,看殷玠的眼神活像是看某种稀有动物,“这倒是凑巧了,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也就只碰到了一个会对蜂蜜过敏的人,没想到今儿居然又撞见了一个,还是邻居,缘分呐!” 见白胡子老头儿在那摇头晃不住的念叨着缘分什么的,开阳有些崩溃,“祁,祁大夫,要不您还是先给我家公子看看。” 祁大夫斜了他一眼,“又死不了,你家公子都没着急呢,你急个什么劲儿?” 脸都肿成这样了还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矜贵劲儿,求医就要有求医的样子,真当他会上赶着治病啊! 祁大夫心眼小着呢,医者仁心那一套在他这儿压根就行不通,反正看这位的样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那大不了就再等会儿呗。 “容丫头,你也忒不地道,弄吃的都不叫我,”开阳眼睁睁的看着那位祁大夫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伸手撕下一大块烤猪肉,就这么直接上手啃了起来,“唔,这烤乳猪不错,谁做的?” 祁大夫吃得旁若无人,等知道这桌菜都是出自容妤之手后,看容妤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慈爱,哪还有方才一脸严肃训人的样子,一口一个容丫头叫得别提有多亲热。 没想到这位大夫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开阳顿时就愣了,不是,怎么就吃起来了呢? 天枢眯了眯眼,他是再笨也知道这位祁大夫是恼他无礼,故意忽视人呢,这要是在王府哪个医士敢这般行事?手在身侧握拳,天枢深吸了口气,正准备上前道歉,容妤赶在他前面开口了。 “祁大夫,殷公子的情况不大好,这烤乳猪你要是喜欢吃,下次我再专门给你做,还是先救人。”容妤深知祁大夫古怪的性子,难得的好脸色都尽给了团哥儿,对待旁人那向来是不留情面的,因此虽然心中着急,但也只是柔声劝。 殷玠只觉得身上原本痒得感觉已经渐渐变为了刺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好在他一向定力过人,又用内力压制,才不至于太过失态。 祁大夫见众人满脸急切,慢悠悠将手中的肉啃完,胡乱往衣服上擦了擦,顿时洁白的外袍上出现了一块块油渍,起身朝殷玠走去。 在开阳逐渐变得惊悚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针包,然后,抽出了一根约莫一指长的银针,长度没问题,只是有些过粗了,开阳发誓,他从来没见过银针可以粗成这个样子。 “祁,祁大夫,你这是要做什么?”看着那根特别的银针,开阳腿肚子有些发抖。 “扎针呐!”祁大夫瞥了他一眼。 开扎之前,祁大夫十分友好的问了一句,“怕疼不?” 瞧这话问得,就是真怕也得忍着啊! 殷玠瞥了一眼那根泛着寒芒的银针,眸光一动,随即阖上了眼,“有劳。” 不得不说,那针看起来挺可怕,扎进去的瞬间也着实疼,但不一会儿殷玠就能感觉到那股子令人窒息的感觉散了,原本紧绷的神色渐渐舒展开来。 开阳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毕竟是在头顶上动针,生怕这位大夫手一抖就多扎出几个血洞来。 祁大夫虽说脾气不怎么好,但医术却十分高明,几针下去殷玠的症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了下来,隐隐还有消退的迹象。 收了针,祁大夫道:“手伸出来把把脉。” 殷玠没吱声,只是难得的十分顺从的将手伸了过去。 祁大夫手指搭了搭脉,原本漫不经心的脸色突然一凝,“咦”了一声,又仔细的探了探脉,眉头皱了起来,忍不住抬头去看殷玠,正好对上他古朴如墨般深邃的眸子。 “怎么了?”见祁大夫一脸古怪的盯着自家王爷不说话,开阳忍不住问。 “年轻人,我看你这身体有些虚啊!” 一片死寂中,只听得到祁大夫语重心长的告诫,“年轻人要注意修身养性,切勿动肝火,该克制的得克制,要知道细水放长流,克制方能长久” 殷玠:“” 众人:“” 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虽说有些波折,但好在两人都没有大碍,只是这顿饭吃得实在是糟心,等客人都走了,容妤看着满桌子的残羹剩饭,按了按额角,只觉得头疼得很,简直是心力交瘁。 原本是好心请人吃饭,没想到居然差点把人给吃倒了,幸好殷公子未曾怪罪,不然她怕是再也无颜见人家了。 想到一身狼狈却强忍着不适再三出言安抚的殷公子,容妤只能再次感叹,真的是好人呐。 翌日大早,红豆刚起床正准备去厨房做早膳,刚走近就听见厨房传来声响,心中一惊,赶紧推门进去,等瞧见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时,愣住了,“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容妤穿了一身家常衣服,头发松松的挽着,正蹲在炉子前拿扇子生火,见红豆进来,眼睛一亮,像是见到了救兵,赶紧招手,“来得正好,正愁这火要怎么点呢。” 说来惭愧,大概是现代的煤气天然气太过便捷,这原生态的柴火灶她还真不怎么会用,每次生火都是靠的红豆她们,容妤琢磨着还是得把生火学会,不然万一哪天红豆她们没在身边,可不就没法了么。 红豆接过了她手中的活,十分熟练的就生好了活,见锅中飘着的米和水,不由得诧异,“小姐,你这是要煮粥么?” 容妤点头。 “可这水是不是放少了些?”红豆好奇。 “不少,”容妤摇头,“待会儿会加豆浆,水放多了滋味就淡了。” “豆,豆浆?”红豆一愣,这才发现厨房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木桶,隐隐还可以闻到豆香,“小姐,你从哪儿弄的豆浆?” “今早出去买的。”容妤道,其实不止买了豆浆,还买了一根淮山药。 让红豆帮着看火,容妤将山药洗净刮皮,然后放上了蒸锅。 “小姐,粥已经煮滚了。”记着容妤的嘱咐,等粥一煮开红豆立马喊人。 容妤应了一声,拎着那桶豆浆就过来了,然后,在红豆陡然瞪大的目光中将那桶豆浆倒了下去,“可以转小火慢熬了。”容妤吩咐,又将已经蒸的软烂的山药碾碎,一同倒了进去。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又是豆浆又是山药泥的,红豆就没见过这么煮粥的,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民国美龄粥。” ※※※※※※※※※※※※※※※※※※※※ 过年在家折腾美龄粥,没放水直接用的豆浆,然后浓度太高,锅底糊了,怕再煮下去锅彻底报废只能匆忙关火,然后,隔夜的米饭既视感,紧接着,我爹痛风发作了不过是真滴好喝!!! 第38章 肠粉 “民国美龄粥?”红豆喃喃了两声,嘀咕道:“这名字听起来倒怪。” “这粥原是以人名命名的。”容妤接替了红豆的活儿,不停的用勺子顺着搅拌,豆浆加山药煮粥易糊锅,得时时照看着,一边解释道:“相传有一富家小姐,要求她的家厨为她熬制一种用上等粳米、豆浆、百合、山药熬煮成的粥,这种粥得用小火慢熬,精工细活,粥口味独特,清香鲜甜,有养颜美白润肺的功效,后来那位小姐活了百岁高龄且容颜迤逦仿如少女,据说就是喝了这粥的缘故,所以干脆以她的名字命名。” 容妤稍微将民国那位第一夫人的故事改动了一下,缓缓说与红豆听。 红豆听得入迷,撑着下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抚掌一乐,“我正说这话本子的故事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允文允武,又都姓宋,莫不是照着咱们宋将军写的?” “宋将军?”容妤一愣,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不过是一个改编的故事,怎么就和什么宋将军扯上边了。 见容妤一脸疑惑,红豆眨眨眼,“小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宋将军吗?那可是咱们大庆开国以来头一位女将啊,宋将军可厉害了,曾率三千军士夜袭敌军大营,生擒敌军主帅,一举夺回塞北三城,哪怕只是一个女子,但赫赫威名无人不知,与咱们广平王都有的一拼,可给女子长脸了。” 红豆一脸憧憬,“征战沙场,为国效力,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堂,来日青史留名,宋将军可谓是天下女子的榜样,听说宋将军还练了一支女兵呢。” 听红豆一说,容妤就想起来这位宋将军是何人了。 安定侯之女,宋柒。 安定侯宋家世代武将,一家子都守在边关,塞北民风彪悍,宋柒虽为侯府贵女但打小舞刀弄枪,性子豪放不羁,比起那些锦绣堆里养大的贵公子还要像男儿。 那年安定侯回京述职,宋柒也跟着回来了,整日走街串巷,提枪打马过,见到不平的事儿总喜欢插上一脚,可以说那段时间京中治安都好了不少,但京中可不比塞北,凡事都讲规矩,见她这种做派不知道有多少贵女在背后暗讽。 宋柒回京本来是预备与先前定下的一户人家商量婚期,结果发现那未婚夫居然弄了个外室,连庶长子都弄出来了,这不是摆明了将她的脸面扯了往地上踩吗?宋柒可不是什么软和性子可以任人拿捏,提着棍子就上了门,打断了那人的腿扔下一句退亲就潇洒走了。 都把人揍成这样了,那是不退也得退了,再加上安定侯又是个护犊子的,这要不是发现的及时,自家闺女嫁过去可不就立马喜当娘了吗?越想越生气,下了朝之后带了人就将老的也套了麻袋一通老拳,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小的老的一个都别想跑。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你闺女揍未婚夫还可以说是小孩子不懂事瞎胡闹,但你一个侯爷光天化日之下去套朝廷命官的麻袋,这不是找事么! 御史台参人的折子雪花似的往御案上涌,今上又是个好脾气的,一边是心腹爱将,一边是被揍得卧床不起的大臣,今上一合计,打人是不对,那就罚一年的俸禄好了,至于让上门道歉什么的,圣上一个字都没提。 皇帝的态度都这么明显了,这不明摆着偏袒么,对于御史们来说,罚也罚了,那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得了,安定侯这边不痛不痒的罚了两下,那头被揍得父子俩还等着讨公道呢,结果这得了这么个消息,当场就气晕过去了。 揍人是揍爽了,但宋柒的威名也传出去了,别说是想找门亲事,京中那些公子哥儿瞧见她就腿发软。 容妤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她爹镇国公细致无比的描述,她还记得镇国公摸着年仅十二岁的原主的头,笑得一脸和蔼,“囡囡记住了,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尽管让人揍,别说是一条腿,就算是三条腿全断了你爹我也能给你兜着,我家宝贝大的姑娘绝不能受委屈。” 然后就是原主懵懵懂懂的发问,“阿爹,不是只有两条腿么?哪来的第三条腿?” 镇国公尴尬一笑,正准备说话,一道柔和却严肃的女声插了进来,“别听你爹瞎说,女孩子家家喊打喊杀的不好,”话锋一转,“有事让你几个哥哥上,你在旁边看着就行,免得伤着。” 属于原主的记忆一股脑的涌进来,容妤神色有些愣怔,眼眶不自觉有些发涩。 大概是原主残留的情绪还在,明明是不属于她的经历,她却彷如感同身受一般,容妤心中五味杂陈,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小姐,你怎么了?”见容妤突然出神,神色有些不大对,红豆不由得担忧问道。 容妤按耐下心中涌起的那股子酸涩感,淡淡笑了笑,“没事,你先帮我看着粥,记得要时不时拿勺子搅一搅,不能让它糊锅。” 红豆点头。 “掌柜的,米浆都已经磨好了,是现在要用么?”正说着话,就见英娘提着一桶白色的不明液体进来了,见到红豆笑着打了声招呼,“红豆姐,你起了啊!” 红豆瞪大了眼,有些郁闷,“我还以为我起的够早了,没想到掌柜的比我早就算了,你也在我前头起来。”家里总共就四个人,她总不能去和团哥儿一个小娃娃比谁起的早。 英娘抿嘴笑,“我也才刚起不久,掌柜的才早呢。” 红豆鼓了鼓腮帮子,又看那头米浆,有些好奇,“小姐,你要米浆做什么?” “掌柜的说要做什么肠粉呢。”英娘笑道,“红豆姐,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起先还以为肠粉是用肠子做的,还寻思着这玩意儿能吃吗?结果没想到竟是米浆制的,掌柜的起的这些吃食的名字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当真是名不副实。” “这有什么,”红豆颇有同感点头,指了指面前熬着的粥,“这粥小姐说叫美龄粥,却是豆浆加山药泥熬的,名字和食材八竿子打不着。” 听两个丫头嘀咕,容妤忍不住弯了弯唇,让英娘帮着她和手先烧锅水,自己则去准备肉糜馅料。 肠粉广东着名的传统美食之一,又称龙龛糍,改名叫肠粉还有个典故,据说当年乾隆皇帝游江南,被纪晓岚带着专门转道罗定州去吃了这龙龛糍,乾隆皇帝对这“够爽、够嫩、够滑”的龙龛糍赞不绝口,并说:“这不算是糍,倒像是猪肠子,不如就叫肠粉。”直到后来回了京,他仍对这肠粉念念不忘,由此肠粉也在广东传扬开了。 肠粉按口味,有咸甜之分;按流派又有布拉肠粉和抽屉式肠粉之别;若是再按地域,那滋味更是多变。 容妤这会儿也不讲究什么正宗不正宗,只要合自己的口味那就是最好的。 “掌柜的,水已经烧开了。”英娘道。 容妤点头,将剁好的肉糜用碗装了,又准备了鸡蛋、青菜碎等。 将米浆搅匀,在特制的方盘里刷一点油,然后舀入米浆,又撒上肉糜、菜叶与鸡蛋,随后放入锅中蒸上几分钟,取出时用刮刀一层层将蒸好的肠粉卷起来,形似猪肠,透明的粉皮还可以看见里面裹着的馅料,十分诱人。 肠粉做起来简单,容妤动作熟练,不一会儿就都做好了。 “小姐,这粥好香啊。”这会儿粥的香味也已经煮出来了,米香携裹着浓浓的豆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容妤正上手调肠粉的酱汁,回头嘱咐红豆,“你将我搁在旁边碗里的糖都放进去。” 民国美龄粥本来就是甜口,加上些冰糖一起熬煮,滋味更加香甜。 等肠粉全部结束,粥也熬好了。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见容妤拿了食盒将刚做好的肠粉装了盘子往里放,红豆眨眨眼,恍然大悟,“又要给邻居去送吃食啊?” 容妤点头,“你找个砂锅来,将这粥匀一半出来,待会儿一起送过去。” 红豆忙点头。 容妤先去叫团哥儿起床,又让英娘帮着照看,才带着做好的吃食与红豆出了门。 刚出门没两步,就见隔壁门开了,红豆赶紧叫人,“开阳大哥。” 见到两人,开阳一愣,赶紧过来,“容娘子,你怎么来了?”等看见两人手上拿的东西,开阳顿时眉开眼笑,“容娘子是送吃食来的?可巧,我正准备去买些回来呢。”说着就要去接红豆手里抱着的砂锅,毕竟这东西看着挺重的。 “殷公子今日好些了么?”容妤让红豆先回去,自己则提着食盒由开阳领着往府里走,毕竟开阳就一个人,两样东西一同拿只怕是拿不下。 “好多了好多了。”开阳道,“那位祁大夫医术确实是高明,昨晚公子身上的疹子就都退了。”提到那位祁大夫,开阳的脸色古怪了一瞬,但很快的就掩饰过去了。 容妤并没有察觉,只是松了口气,“好些了我就放心了。”难得今日休息可以多睡会儿,却一大早爬起来,又是煮粥又是做肠粉的,说到底还是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赔罪来了。 见容妤一脸愧疚,开阳张了张嘴,忍着没说出真相。 毕竟,因为舍不得口吃的而把自己弄得过敏,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只怕他们得头一个被王爷灭口。 容妤这还是头一回进邻居家,宅子大是大,但空也是真的空,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人影,按理说这个点也该起了,总不能偌大的宅院就生活着三人一狗,容妤没忍住,“怎么都没见人呢?” 开阳一愣,知道容妤的意思,有些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某棵十分茂盛的大树,像是为了回应,树叶十分给面子的抖了抖,咳了两声,“我们家公子喜静。” 容妤了解的点点头。 也不知道开阳是怎么想的,竟然直接把人带到了餐厅,“容娘子,你且等等,我马上去叫公子过来。”还没等容妤反应过来,开阳放下砂锅就往外跑。 容妤张了张嘴,看看手里拎着的餐盒,再看看面前摆着的餐桌,突然无语,她只是来送个吃食,怎么看样子还得在这儿吃个饭呢? ※※※※※※※※※※※※※※※※※※※※ 我觉着,我的手速是真的渣 肠粉好吃 第39章 面线糊 不得不说,这饭厅虽然不大,但格局布置无一不精,主人家别出心裁的将其做成了半开式的布局,西边连着长廊,隐约可见两旁葱郁的灌丛树荫。 容妤在饭厅里转悠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墙上挂着的两幅山水图上,等看清上面的落款印章,容妤不由得咋舌。 她虽然不懂书画品鉴,但也知道松寒先生是书画大家,可以说一画千金都不为过,她的外祖父也就是从前的首辅林老爷子家里也收了一幅他的亲笔,每次拿出来赏玩的时候都仔细的不能再仔细,生怕磕着碰着了,而这两幅画居然就这么随便的被挂在了饭厅? 如果不是赝品,那就只能说是主人家太过财大气粗,压根就不把这种名画放在眼里。 再看厅里其他的摆件,容妤觉得,殷公子大概属于后者。 “容娘子。”容妤正研究花架上摆着的瓷器是什么品种,听见声音,忙转身,就见殷玠缓步上了台阶。 瞧见殷玠,容妤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说起来她与这位邻居见面的次数虽不多,但回回都是见他穿的一身墨衣,这还是头一回见他穿白袍,果真是人靠衣装,相比墨衣肃然清冷,白衣的殷公子更多了一丝温雅,就连身上那股子冷肃疏离也散了不少。 容妤一晃神的功夫,殷玠已经到了跟前,容妤忙收敛了目光,冲他盈盈一笑,“殷公子,今日可好些了?” 殷玠淡淡颔首,“劳容娘子挂心,已经无大碍了。”停顿了两秒,又问,“团哥儿如何了?” 容妤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果然,昨日起的疹子一夜下来已经全部消了,她对祁大夫的医术有信心,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容妤松了口气,听见殷玠问就笑道:“劳殷公子记挂,团哥儿也好了。” 话刚出口,容妤就觉着有些不对味儿,这一来一往的不像是互相关心,倒像是职业互吹。 两人相对站着,一时无言,殷玠也不是个会主动挑话题的人,饭厅的气氛一下子倒有些冷了,容妤这会儿很是希望开阳跟过来,毕竟够活泼。 容妤悄悄抬头打量了殷玠一眼,就见他目光正落在餐桌上,倒像是在出神。 容妤弯了弯唇,笑道:“今日正好得空,做了些早膳送来,殷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妨尝尝,想必应该也还能入口。” 殷玠收回目光,摩挲了一下手指,脸上同样带出了一丝笑,认真道:“容娘子过谦了。” 这种商业互吹的氛围实在是有些尴尬,容妤轻咳了两声,“早膳得趁热吃,我就先回去了,吃完了让开阳将食盒送过来或者我让人过来取都行。” 容妤正准备告辞走人,就被殷玠唤住。 “这些吃食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不如容娘子留下一同吃?”殷玠缓缓道,赶在容妤拒绝之前又补了一句,“正好,我还要一些事要向容娘子请教。” 要是留吃饭的话容妤当然是准备拒绝的,毕竟哪有送吃食还要自己个儿吃一半的道理,但后面那句话一加,她还真不好就这么走人,也只能顺着他的话点头,道了声谢,默默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前坐下。 开阳这会儿不知哪儿冒了出来,一边状似老实恭敬的给两人奉上碗筷,一边眼睛不住的往食盒上瞟,隐隐还有些怨念。 “爷,容娘子,您两位慢吃哈。”默默吸了一下口水,开阳一步三回头的蹭了出去,刚出饭厅撒腿就往外跑,眼看这顿是蹭不上了,那就只能早些出去没准还能抢到徐家酒楼新出的那什么水晶包。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开阳什么德行容娘子只怕也都清楚了,殷玠都懒得嫌他丢人,大不了关小黑屋扔去刷马桶,殷玠这会儿的注意力全部黏在了那锅奶白色散着诱人香味的粥上。 “这是什么粥?闻着似乎还有股豆香。”殷玠问。 “美龄粥,加了豆浆与山药熬的,健脾胃吃着也甘甜,算是甜粥,想必殷公子应该也会喜欢。”容妤舀了一碗递过去,笑吟吟道,“殷公子不如尝尝看?” 殷玠眯了眯眼,终于琢磨出了点不对。 “容娘子知道我的口味?”殷玠抿了一口粥,软糯香甜的米粥入口即化,浓浓的豆香在唇舌间弥漫开来,丝丝清甜回甘,当真是极合他脾胃,殷玠又喝了一口,问得不动声色。 容妤正去端餐盒里装的肠粉,听他问也没多想,笑道:“不知要请客么,就特意问了开阳。” 殷玠虚了虚眼,在心里又给开阳记了一笔。 想到这几日送来的甜口吃食,再看看面前这碗熬得浓稠顺滑的甜粥,殷玠轻咳了两声,“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甜食,毕竟甜口的东西吃多了容易腻,还是咸口的要好些。” 容妤轻挑了下眉,心中暗忖,如果你说这话的时候不一口接一口的喝粥我或许还会信上几分,心中虽然这样想,但见殷玠一本正经强调自己不爱吃甜食的样子,容妤突然起了一份逗弄的心思,顺着他的话点头,笑吟吟道:“原来是我误会了,既然殷公子不喜甜食,那下次我就做多些咸辣口的,吃着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殷玠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掩饰性的轻咳了两声,“容娘子手艺极佳,不论甜口还是咸口吃食滋味都颇为美妙。” 容妤忍不住笑了,莫名的觉得殷公子明明喜爱甜食却还嘴硬的模样像极了她家想吃糖却又装看不见的小崽子,没想到瞧着冷肃的殷公子也有这么有趣的一面。 在她看来口味偏甜并没什么好奇怪的,不同地域的人有不同的饮食习惯,就比如北方菜式大气重油盐,南方菜式精致颇重养生之道,有人嗜辣,有人则口味清淡,说起来也不过是喜好不同罢了。 将手中的那碟子肠粉递过去,容妤笑道:“这是新做的肠粉,正好是咸口的,外头是用的米浆,里面裹了肉糜与鸡蛋,吃的时候淋上酱汁,殷公子尝尝看。” 早在她拿出来的时候殷玠的目光就粘了上去,按容妤说的淋上调制好的酱料,筷子略一翻搅,入口爽滑,酱汁洒在上面,入口咸香。 殷玠眼睛微微一亮,两三筷子下去一叠肠粉就快见底。 容妤托着下巴,见殷玠一口连着一口吃,虽然他进食的速度有些快,但举止丝毫不见粗鲁,反倒透出一股子雍容,一看就知道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 殷玠吃得尽兴,等吃完才想起来面前还坐了一个人。 想到刚刚自己习惯性的让人给他添粥,这会儿开阳他们不在,帮他添粥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殷玠抿了下唇,难得生出一丝羞赫,“容娘子见笑了。” 容妤摇头,笑吟吟道,“做出来的吃食有人喜欢对一个厨子来说就是最大的鼓励了,殷公子可吃饱了?” 殷玠很想摇头,但眼见面前已经堆了四个装肠粉的碟子,又添了两三碗粥,犹豫了一下,为了不让人将他当饭桶,只能矜持的点点头,“容娘子手艺极佳。” 还说要让人家一块儿留在这吃早膳,哪想自己一个人都快吃了大半,殷玠咳了两声,温声道:“容娘子也吃。” 容妤摇头,“家里做了还有,我待会儿回去再吃,不知道殷公子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殷玠捏了下掌心,缓缓问道:“昨日见那位祁大夫似乎与容娘子颇为熟悉?” “祁大夫?”容妤没想到他要向自己问的就是这件事儿,点点头,“算是比较熟悉了。” 以为殷玠是记着昨日祁大夫的话,容妤忍不住解释,“祁大夫性子直,有时候说话是难听了些,但他医术高明,为人也十分赤诚,若是说了什么得罪的话还望殷公子担待。” 殷玠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他没忘记昨日那位祁大夫是怎么指着容娘子的鼻子骂的,结果容娘子今日还反过来替他说话,看来关系是当真不错。 想到昨日天枢他们出的主意,殷玠敛目:“容娘子误会了,我有一友人卧病,遍访名医不得,听说祁大夫素有神医之名,所以想请他出手诊治,只是不知道祁大夫接不接诊。” 一般情况下,说友人的大概率就是指的自己,容妤下意识瞥了殷玠一眼,见他虽然脸色有些白,但也不像是卧病不起的样子。 “殷公子是怕祁大夫不治,想让我从中说和?”容妤听懂了他的意思,面上微讶,“原来祁大夫名声这么大的么?”神医的称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冠的,。 殷玠也有些惊讶,“怎么,容娘子不知道么?若是没猜错,祁大夫就是当年极富盛名的鬼手神医。” “鬼手神医?”容妤表情有些微妙,不是她想吐槽,而是这个称号真的有点中二,摇摇头,“这我倒不知。”谁能想到一个整天跳脚脾气暴躁的老头会是什么神医呢。 想到昨天那位祁大夫抱着烤乳猪啃得满嘴流油的模样,殷玠目光有些迟疑,难不成是他判断错了? 昨天见到祁大夫拿出的那根针,他差不多就已经确定了他神医的身份,鬼手神医的名号之所以这么出名,就是因为他独创的“鬼门十三针”。 只是他没想到闻名天下的神医居然会窝在这小小的淮安城,每天就专门给那些孤寡老人以及乞儿义诊,听了天枢昨天查到的这些事,殷玠心情突然有些复杂,倒不是说神医的品格有多高尚,而是,想起了神医当年名扬天下的一句话—— 宁救天下穷苦人,不治皇族公卿! 殷·皇族公卿第一人·玠:我好愁! 殷玠原本身份上就不占优势,在听说昨儿个天枢是直接将祁大夫扛上马的之后,殷玠觉得自己可以洗洗睡了。 “别看祁大夫说话不饶人,心肠可软了,殷公子安心就是,只要能救,祁大夫不会见死不救的。”容妤安慰道,虽然这话说的她自己都心虚,祁大夫可真算不上什么好脾气,到底治不治还真得看他心情,“只是祁大夫时常外出游历,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不见人,若是要找他还得尽快才好。” 见殷玠似乎还有些忧色,想到祁大夫这两年除了来自家帮着看病和出义诊,似乎还真没给旁人看过病,容妤想了想道:“若是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愿意帮着说和。”只是管不管用就不知道了,毕竟,她也是沾了团哥儿的光。 “那就先谢过容娘子了。”殷玠淡淡一笑。 “殷公子似乎还有话要说?”见殷玠一脸欲言又止,容妤有些好奇的问道。 殷玠轻咳了一声,脸色正经,“听说容娘子的酒楼很快就要全天营业了,这两日还有个试吃活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殷公子在提到吃食的时候目光格外的亮,容妤笑了笑,“对,打算下个月就开始整天营业,从明天起有个三天的试吃活动,殷公子若是有兴趣也可以来,只是明日的席位已经订出去了。” 殷玠微挑了一下眉,点头,“后日一定过去。” 两人又略寒暄了几句,容妤告辞。 等容妤走了,一直躲旁边廊下的天枢疾步走了来,见殷玠慢条斯理的喝着粥,有些着急的问,“王爷,祁大夫的事儿容娘子怎么说?” “能怎么说?”殷玠瞥了他一眼,习惯性的想再去夹筷子肠粉,可扑了个空,殷玠有些遗憾,那肠粉滋味当真不错,鲜香爽滑,就是分量少了些。 天枢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讪讪,懊恼道:“要是我知道那位祁大夫就是神医,一定会毕恭毕敬八抬大轿将他抬过来!” 殷玠慢悠悠将碗里剩下的粥喝完,接过帕子拭了拭嘴,淡淡道:“算了,后悔也无用,祁大夫那边再看。” 天枢称是,心里则琢磨着要怎么刷那位脾气火爆的祁大夫的好感值,要是因为他的缘故让王爷的病情耽搁了,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疚了。 转眼就到了试营业的日子,店里照例早早的就来了吃朝食的客人,只是这回却不像之前安安静静的等吃早餐,一个个都往柜台前涌。 “大家别急,一个个按顺序抽签。”红豆在柜台前维持秩序,柜台上则摆了一个木制的竹筒,里面是捏了一些小纸团,按照规矩,凡是在店里吃朝食的客人都可以通过抽签来获得第二天试吃的名额。 “呀,这个有字。”有人扒开纸团一看,上面写了个二,赶紧递过去让红豆瞧。 红豆看了一眼,笑道,“恭喜王公子,明日来试吃,二号桌。” “你小子运气可真好。”一边扒出个空白纸团的客人撇了撇嘴,颇有些遗憾。 “行了,我说你小子忒不知足,你不是今日就试吃么,人家掌柜的都说了,为了公平起见,第一次中了的就不要再抽签了,你倒好,吃了一次白食不够还想再来一次。”旁边还等着抽签的客人毫不留情的嗤笑出声,店里宾客云杂,什么人都有,既然有豪爽不拘一格的,那自然也会有爱占小便宜的。 听见等着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先前那个抱怨的客人脸一红,也不说话了,老实端了送出来的朝食找了个桌子吃去了。 在众人的火眼金睛下,凡是想浑水摸鱼多占便宜的都被揪了出来,本来试吃的名额就少,人家多吃一回,他们可不就少了一回? 英娘一边忙着收钱,一边注意着抽签的动静,见这边秩序井然,不由得悄悄跟红豆耳语,“红豆姐,我起先还担心会一团乱呢,没想到这秩序倒比想象的要好。” 红豆也笑,见众人没注意,压低了声音,“小姐说了,这些客人本就不缺咱们这一餐饭钱,试吃活动弄出来也不过是图个乐子,一来可以试探客人口味,二来也是一种宣传,算是什么先声夺人?” 英娘若有所思点头,赞道:“掌柜的可真聪明。” 红豆觉得听人家夸她家小姐比夸自己都高兴,重重点头,“可不是。” 后厨,容妤正忙活着准备待会儿试吃的菜品,今日她预备主打一道汤,算是客家名菜——猪肚包鸡! 因为这道汤煲煮的时间要比较长,所以得先提前做着。 容妤手法熟练的将整鸡塞进处理好的猪肚里,又用竹签扎好两头,直接将其放入调配好的汤料中煲煮,前两天她订购了一批炖锅,眼下正好一锅一只,待会儿就连锅端上桌。 让小许氏帮忙看着火,容妤出了后厨。 一进前堂,容妤就愣了一下,朝食都已经卖完了,按理说店里客人可该走的差不多了,怎么这儿还坐着十来个人?容妤粗粗一扫,就发现这些都是待会儿参加试吃的老熟客,心中顿时明了,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这才刚吃了朝食,莫不是就等着吃午膳了。 见容妤出来,正与人谈笑的李掌柜赶紧打了声招呼,笑道:“容掌柜,咱们这些人可都盼着待会儿的试吃呢,为了腾出肚子来,方才都只吃了两个酥油火烧与一碗面线糊,眼下还只得了八分饱呢。” “你这还嫌不够?”同桌的人笑道:“不提别的,就那碗面线糊分量就够足了,一大碗下去肚子就得饱个七八分了。” 像是开了阀门的水,听客人们你一嘴我一嘴,都是对今日新出的面线糊赞不绝口,容妤脸上也带了笑。 面线糊算是闽南名点,由细面线与番薯粉做成,呈糊状,做起来也容易,用猪骨熬汤,然后将面线碾碎翻进去,加入味料调味,最后番薯粉勾芡成糊状,成品晶莹透亮,吃的时候随个人口味可加入大肠、小肠、猪肝、卤蛋、炸肉片等,味道鲜美,清甜爽滑。 “莫说,从前我从不碰这些下水货,结果没想到在容掌柜店里吃了两回,倒是爱上了那猪大肠的滋味。”有客人笑。 “可不是,上回那个鸭血粉丝汤里的鸭血,吃着甚有嚼劲,上回家里杀了鸭子,我硬是留了碗鸭血,下锅一煮,伴着面吃别提多舒坦,我家夫人起先还不吃,后来尝了一块也爱上这个味了,家里没有鸭子杀,还说要去找那卖家禽的淘点鸭血呢。”旁边人哈哈一笑。 眼见店里气氛着实好,横竖无事,该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容妤干脆让英娘与红豆先去后厨吃饭,自己则坐在柜台前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客人闲聊。 渐渐的有客人走了,只说待会儿再来,剩下的人也不大好意思再留下去,毕竟掌柜的一直在这儿陪着说话,不是耽误人家做事么,略说了两句也都纷纷告辞。 客人刚走完,容妤揉了揉因坐久了有些发酸的腰,正预备伸个懒腰,刚伸到一半,就见一只颇为眼熟的大白狗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身后则跟着殷玠几人。 容妤还保持着伸懒腰的姿势,眨了眨眼,“殷公子,你这会儿怎么来了?朝食已经卖完了。” ※※※※※※※※※※※※※※※※※※※※ 不卡十二点准时了,应该是,上午码完就更,凌晨熬不住了黑眼圈大大的 第40章 夫妻肺片 没想到这会儿人来了,容妤赶紧把胳膊放下来,脸上有些发烫,毕竟自己刚刚的动作是挺不雅的。 大白已经大摇大摆的晃到了容妤旁边,抬爪子蹭了蹭容妤的腿,又指了指楼梯的位置,狼脸深沉的看着她。 容妤忍不住趁机撸了一把毛,笑道,“是来找团哥儿的么?他在后院,要不你去后院找他玩?” 容妤自动将大白的小动作理解为想找玩伴,她是见过大白带崽子的功底的,可以说是一个十分合格的保姆。说来容妤也嘀咕,都说狼狗凶悍,怎么殷公子养的这只性格却这么温顺呢,两根肉骨头就可以打发,简直不能再好养。 也不知道大白是公是母,若是以后配了种有了小狗崽她倒是想养一只。 大白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甩了甩尾巴,看了一眼负手跟在身后的无良主子,大白无声的叹了口气,步履沉重的向后院走去。 它一点都不想带崽子!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容妤竟然从一只狗身上看到了壮士扼腕般的悲壮感。 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见殷玠他们进来了,赶紧迎了上去,有些疑惑,“殷公子这会儿来是有事么?” 开阳嘴快,“这不是听说容娘子店里有吃食活动,咱们过来看看么。” 容妤正准备说今天没有名额了,就见开阳在兜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了几块小木牌,“容娘子放心,我们按规矩来的。” 容妤:“” 容妤认出了这是她派下去给今日要来试吃的食客的小木牌,上面还有她设计的店徽,只是,前天就派完了的东西开阳怎么会有? 看出了容妤的疑惑,开阳呵呵一笑,“方才店外碰见几位客人说中午有事来不了了,就将这名额匀给我们了。” 中午有事来不了? 这话一听就是扯谎的。 天枢默默翻了个白眼,还匀?分明就是十两银子一块买的。 容妤不信,但也不会拆穿,毕竟牌子到了食客手中食客要怎么处理是人家的事儿,就算是自愿放弃名额也行,她反正只认牌子,当即就笑着点头,“几位能来我自然欢迎,只是眼下时辰还早。” “不急,”话没说完就被殷玠打断,见容妤面露不解,殷玠淡淡道:“家中没什么事儿,来店里看看容娘子有什么要帮忙的,正好开阳说闲得慌,容娘子只管使唤就是。” 开阳正点头附和,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察觉不对,一脸茫然的指了指自己,“啊?”不是说嫌大白在家光嚎不干活干脆送来给容娘子看崽的么?怎么还带买一送一的? 殷玠淡淡看着他,开阳屈服了,“对对对,容娘子,我可闲了,要不我干脆来你店里干活,不要工钱,管饭就成。” 看着自家下属一脸雀跃的样子,殷玠突然觉得有些手痒。 “这有些不大好。”容妤有些迟疑。 “无事,多谢容娘子送了这么多吃食,应该的。”扫了开阳一眼,殷玠言简意赅,“只管使唤。” 眼看是拒绝不了了,再看开阳已经开始撸袖子一脸兴奋要找活干,容妤艰难的消化完得了一个劳动力的事实,点头,“那就多谢了。”容妤琢磨着差不多也就是换个地方当差,大不了她给开阳派工钱好了,也不知道开阳在殷公子那儿一个月月钱是多少。 “掌柜的,后厨有要帮忙的吗?”开阳已经十分自觉的转换了称呼,角色代入毫无压力,兴冲冲的就要往后厨跑,容妤赶紧叫住了他。 “现在店里还没什么事,”见开阳有些遗憾,容妤想了想,试探问,“要不,去后院劈柴?” “好嘞!”开阳十分响亮的应了一声,也不用人带路,自己就自觉往后院去了。 大堂只剩下殷玠与天枢两人,见容妤有些不大好安排,殷玠淡淡道:“容娘子只管去忙就是,不用管我们。” 好歹人家又是送狗又是送人的,哪能真的将人晾在这儿,可又实在是没有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容妤正发愁,店里就来了人。 “容掌柜。”钱钧一脚刚踏进来,就见背对着自己的墨衣男人转身朝自己瞥了一眼,钱钧脚步一顿,没想到这会儿店里有人,钱钧有些迟疑,“容掌柜现下没空么?” 看见钱钧,再看他手里握着的卷起来的纸,容妤心中就有数了,冲殷玠歉意的弯了弯唇,“殷公子你先随便坐坐,我有些事要处理。” 殷玠点头,见容妤脸上挂上笑容朝那年轻男子迎去,挑了下眉,自己寻了个桌子坐下。 “钱掌柜,有失远迎啊。”容妤将钱钧引上了楼,寻了个雅间。 钱钧原本还有些紧张,见容妤一脸笑容,颇为和善,提起的心也渐渐落了下来,将手中拿的纸铺开,“按照那日与容掌柜说的,我已经大致列了一个契约条款出来,麻烦容掌柜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妥?” 容妤点头,去看那张写的密密麻麻的条约,字迹工整,一字一句读起来也是那么个意思,显然主人也是上了心的,粗粗看了一眼,容妤指着其中一条讶然,“钱掌柜是不是写错了,那日我提的是三分股,怎么这儿写的是五分?” 钱钧摇头,“没写错,我那日回去同家母商量了一番,秘方都是掌柜的出的,若是只拿三分股有些少了,掌柜的和善,我也不能太不知好歹。” 这只是其一,钱钧没说的是,他也想着如果容妤占比多了,就会对店面更加上心,到时候也是两家双赢的局面,况且他现在店里就剩了个空壳子,再亏也亏不到哪儿去。 就像阿娘与他说的,合作就要能拿出诚意来,不要只顾眼前得失,他不是能做生意的料子,眼下容掌柜愿意帮他们,说白了图的还是个利字,那就干脆多让些利出来,将这条线给绑牢了,日后也不怕容掌柜反悔不干了。 钱钧读的是圣贤书,预备今年下场考秀才的,要不是家中父亲突然出事失了顶梁柱,他也不会半道折回来去管理这间铺面,读了这么多年书一朝弃了也可惜,他心中也不甘心,家里商量后的意思是,让他的弟妹跟着容掌柜学手艺,阿娘眼下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就帮着看铺子,再请两个伙计,如此一来两边都不耽误。 既然都打算合作了,这些计划钱钧也不瞒着她,一条条都跟容妤说清楚了,“容掌柜放心,我家既然都商量定了就绝不会中途反悔,日后店面经营容掌柜也尽可插手,若是容掌柜同意,咱们就白纸黑字写下来,拿到衙门里公证,也免得出什么岔子。” 容妤是真的没想到钱钧会让出这么大的利,虽然眼下不怎么景气,但毕竟有招牌在,只要做出好滋味再将老客引回来不是问题,“钱掌柜就不怕我将来把这店面给占了?”容妤笑。 半数家产拱手让人,哪有这么招商引资的? 钱钧白皙的脸颊微红,小声道:“我相信容娘子的为人。” 容妤挑了下眉,摇摇头,当真是书生,哪能这么容易就相信人?难怪轻易就被自家二叔给坑了,容妤突然有些忧愁,她找的合作方莫不是个傻白甜。 等听说钱钧预备继续读书,容妤笑道:“难怪看钱掌柜的样子不像是个生意人,原来是读书人,失敬了。” 钱钧摇头,“容娘子莫笑话了,我已经考了两回,这该是第三回了,读了一二十年的书,倒没读出个名堂。” “怎么才叫读出个名堂呢?”容妤问,“难不成只有封侯拜相入内阁将来青史留名得个文正的谥号才叫有出息?这样固然好,但未必就只有这一条路,钱掌柜应该知道归鹤先生。” 归鹤先生原姓冯,算是当朝大儒,幼年则有神童的称号,在书画、经史、策论等方面都极有研究,声名远扬却一生未入仕途,只在南山脚下建了个草庐,取名行知草堂,收学生授课,每年只有三个名额,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也要把孩子往里送,偏偏归鹤先生性子也古怪,只收寒门子弟,几十年来为朝廷培养了不少有识之士。 虽然容妤知道,归鹤先生不入朝堂才不是什么淡泊名利,而是单纯的嫌麻烦,就连每年收三个学生也只是无聊打发时间,毕竟,这位松鹤先生是她外祖父的好友,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但这并不妨碍她做例子来安慰人,毕竟松鹤先生的名气大,可谓是读书人的榜样。 容妤一向觉得读书很重要,但读书顶多能增长学识,并不能成为判断一个人是否有能力品格是否端正的唯一标准,一味读死书反倒是误人。 但这话她却不能直接说,毕竟么,时下人都以科举为荣,你要是堂而皇之的来个科举无用论传出去怕是能被那些文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钱钧若有所思,笑道:“多谢容掌柜劝慰。” “你要准备科举,那店里的事又要交给谁?”容妤问。 钱钧忙说,“店面暂时由我阿娘来管,日后容掌柜有事与我或者阿娘说都一样,后厨暂时就由我两个弟妹接着,她们平常也在店里帮工,比我上手还要快些。” 容妤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占五成的股,原先答应的每月教三样吃食的承诺不变,要是令弟妹上手快,我可再多教一些,但定价得按我的来,店面经营上咱们商量着来,每月利润就三七分成,毕竟原料人工什么的还是你这边出。” 钱钧自然是连声称好,容妤又去取了笔墨印章,两人当场就把契约字据立好了,并约定明天下午会上门开始第一次教学。 谈好了合作,容妤心中也高兴,毕竟谁都不会嫌利润多,等把人送下楼,却发现原本在大堂里坐着的两人没了影子。 容妤有些疑惑,等听见后院隐隐传来的喧闹声,挑了下眉,直接朝后院走去。 “这是做什么呢?”刚进院子,话还没说完,迎面一团白色不明物体就扑了过来,容妤一惊,下意识想躲,往后退了两步一个没站稳就在众人惊呼声中往后倒去,不会要在大家面前摔个狗啃屎!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只觉得腰间一紧,一道有力的臂膀横过来,握着她的腰将她带了起来,容妤一个没刹住直接扑进了“救命恩人”的怀里。 好熟悉的场景 不过还好,这次没被推出去—— “容娘子,没事?”殷玠一手掐着一只大白鹅,另一只手臂则紧紧的环着容妤的腰,冷冷扫了一眼正和大白鹅掐架的大白,声音却还算温和。 “没,没事。”容妤脸还紧紧的贴在殷玠胸口,略往后仰了仰身子,想与他拉出一段安全距离,殷玠有些高,容妤自己不算矮,可站直了也顶多能到他胸口,抬头只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美人果然是美人,连下巴都这么好看,容妤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怎么还有功夫想这些。 殷玠还搂着她的腰,感受着手下纤细柔软的腰肢,眸光微动,手指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 妈蛋! 容妤身体一颤,差点下意识的使出销魂无影脚,好在尚存的理智克制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殷玠,正好殷玠低头,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 “哇哦!”围观的吃瓜群众纷纷捂嘴,虽然殷公子手里还捏了一只胡乱扑腾的大白鹅让人有些忍俊不禁,但俊男美女深情对视的画面真的很美好啊。 就连知道闯了祸正预备偷偷溜走的大白都停住了。 正拿着斧子劈柴的开阳眨眨眼,左右看看,也跟着捂嘴小声“哇哦”了一声。 天枢从震惊中回神,斜了他一眼,“你哦啥?” 开阳小声道:“太感动了,王爷居然为了日后能天天吃到容娘子做的吃食预备以身相许!”别以为他没瞧见王爷的小动作,还偷偷摸人家容娘子腰来着,说好的不近女色呢? 天枢一噎,差点被口水给呛死,见开阳一脸雀跃,天枢看他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你想多了,王爷不过是顺手扶容娘子一把罢了。”还以身相许?是嫌自己被挂在树上的时间不够长是不是? 开阳摸摸下巴,一脸莫测的摇头:“你不懂!”也不想想,他家王爷是会乐于助人的性子吗?当年户部尚书家的小姐摔倒,王爷可是面不改色就走过去了,还不小心踩到了人家姑娘的手,瞧瞧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况且这要只是扶一把时间是不是也忒长了一些?作为王爷贴心小棉袄,开阳表示,这里面要是没问题他就当场把这把斧头给吞了! “你说,要是容娘子能当咱们主母似乎也不错啊,人美性子好还做的一手好吃食,并且还附带一个小娃娃,王爷买一送一这绝对是血赚呐。”开阳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抱着斧头突然露出迷之微笑。 天枢倒吸了一口了凉气,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这边,脸颊抽搐了一下,反手就是一巴掌招呼了过去,“不想死的太惨就闭嘴!” 天枢觉得自己与开阳共事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个嘴上没把门想一出是一出的王八蛋不知道连累他跟着受了多少罚,这话要是被王爷听见被挂树的命运是逃不了了。 开阳切了一声,扭头不理他,只两眼放光的盯着还抱着的两人,默默在心里鼓劲,横竖王爷在盛京凶名远播是娶不到媳妇儿了,还不如趁远在淮安名声还没传过来真实面目还没暴露赶紧骗个媳妇儿回去,毕竟牺牲你一个,造福一大家不是。 他可是听说了,前些天叶大人还嘲笑王爷这么大年纪了却还是光棍一条呢,瞧这话听着也忒不得劲儿,开阳觉得他作为第一亲卫,有必要为维护王爷高大光辉的形象贡献一份力! 况且别以为他不知道,离京的前一天上面的两位将王爷召进宫可是都说了,不拘家世年龄,只要是个女的,他敢往宫里带,帝后就敢立马下旨赐婚成亲服务一条龙,要求都低成这样了,可见帝后对自家这位大龄不婚问题弟弟的亲事有多不抱指望,毕竟盛京里头私下里传闻王爷是断袖,相好的就是那位同样死拖着不娶亲的远安伯世子叶宸,莫说,刚开始听到这种传闻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毕竟相爱相杀不是么。 要开阳说,他家王爷虽然是凶了一点,有时候性子阴晴不定爱折腾人了一些,还喜欢使用暴力动不动就踹人去刷马桶,不会温言细语哄人高兴除此之外都挺好的,?! 看着自己十个指头都扒拉了个遍还没数完的缺点,开阳沉默了一下,突然有些愁,除了有钱有权之外,王爷好像真的没啥优点了,看样子容娘子好像也不是贪图这些的人呐。 开阳默默抱紧了斧头,这年头当侍卫好难嘤嘤嘤 这边殷玠刚摩挲完就发现不对了,身体陡然一僵,下意识低头,就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眸子,瓷白肌肤如玉,精致的五官挑不出瑕疵,由于离得太近,似乎还能闻见阵阵幽香,殷玠一时间有些愣怔,直到感受到怀里人的推搡,才猛地回神,等看见容妤眼中隐隐闪过的恼怒,殷玠抿唇,脸上闪过一丝羞赫,低低说了一声“得罪了”才松开了握着她腰的手。 温香软玉骤然离怀,殷玠无意识捏了捏手掌,似乎还能感觉到纤细不堪一握的腰肢触感。 容妤这会儿才没功夫去注意他的小动作,略有些不自在的捋了捋头发,笑了笑,“多谢殷公子。” 嗯,殷公子是个好人,方才估计是无意的,要不是人家及时捞了她一把,只怕就得分分钟狗啃屎了,目光转到还被殷玠掐着的大白鹅身上,容妤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殷公子不如先将我这鹅给放了?再捏下去咱们待会儿估计就得再加一道烧鹅了。” 殷玠还没回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定在了那只扑扇着翅膀一脸凶意的大白鹅身上,思索了一会儿,“烧鹅可以有。” 大白鹅陡然一僵,也不扑腾了,老老实实合了翅膀装死,生怕再闹腾待会儿就得被送厨房。 容妤眨了眨眼,见殷玠好像是认真的,赶紧道:“这两只鹅是我买来看院子的,要是想吃鹅咱们下次再买。”就是不知道团哥儿许不许吃。 殷玠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的将装死的鹅扔了出去,敛目,“方才说笑的。” 容妤正准备说话,腿就又被人给抱住了,低头就见自家小崽子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了,正扯着她的衣角,满脸担忧,时不时还扭头瞥殷玠一眼,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一只大白狗与大白鹅,威风凛凛的样子活像两大护法金刚,本来是有三个的,只是方才那只白鹅被死亡威胁给镇住了,不敢往这儿凑,只是嘎嘎叫着助阵。 容妤正准备弯腰将团子抱起来,结果有人先她一步将人给劫走了。 看着姿势不大熟练的抱着小娃娃的殷玠,容妤有些惊愣,团哥儿也是一脸懵,看着抱着自己的大叔叔,眨了眨大眼睛,小嘴微张。 殷玠摸了摸小崽子的头,一脸平静的冲容妤点点头,“容娘子先忙着,我带团哥儿出去转转。”说完抱着小崽子大步流星转身就走。 莫名其妙儿子被夺的容妤:“”不是,没看错的话,刚才摸团哥儿头发的手是抓过鹅的! 众人也都是一脸懵,眼睁睁看着那位殷公子先是搂了自家掌柜,紧接着又亲热的抱着小少爷出去了,这是什么情况? 只有开阳抱着斧头一脸欣慰,不住的拿手臂去碰天枢,“看见没,看见没,王爷居然抱着团哥儿出去了,这就是围魏救赵曲线救国啊,先刷孩子的好感,只要孩子这关过了,容娘子那儿也简单,王爷不愧是王爷,兵法用的妥妥的。” 天枢不想再在这儿跟一神经病说话,冷着将他扒拉着自己的手扯了下来,疾步上前冲容妤说了声出去看看,就立马往外走,大白摇摇尾巴,也跟了出去。 一时间两人没了影子,还附带一个儿子,容妤这会儿是真的一头雾水摸不清状况了,看不出殷公子还挺喜欢孩子的啊! “掌柜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您要不要进来瞧瞧?”一直在厨房忙活的小许氏出来喊容妤。 容妤点点头,让人将方才一狗两鹅因为争夺小崽子归属权而闹得一团糟的院子收拾干净,自己则让红豆与李婶进厨房帮忙。 “小姐,你觉得殷公子怎么样?”红豆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问。 “挺好的啊。”容妤随口答,“有钱有貌。” “那小姐你就没有别的想法?”红豆旁敲侧击。 容妤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脸上那股子兴奋劲儿打哪来的,“需要有想法么?如果一定要有的话,”容妤沉思了一下,“太败家!” 红豆:“”小姐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等殷玠带着团哥儿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大堂只守着一个叫狗剩的伙计,见殷玠几人回来,狗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再看老实窝在他怀里手里还举着一根糖葫芦的团哥儿,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可当他瞧见身后跟着的面无表情扛着一根插着三四十根糖葫芦的稻草桩子的天枢时,笑容顿时僵住了,这,是不是买的太多了一些? 听殷玠问掌柜的在哪儿,狗剩愣愣的给他指路,见他进了后厨,才咽了咽口水,殷公子好壕气啊! 殷玠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开阳絮絮叨的声音,“容娘子,我能尝尝么?闻着好香啊!” “你不是不能吃辣么?”柔和的女声含笑,听着让人仿如春风拂过心田。 殷玠脚步一顿,敛了敛眸子,见他不走了,团哥儿有些好奇的瞅瞅他,扯了扯他的衣领,大概是玩熟了,加上上次楼梯惊魂,团哥儿对殷玠十分亲近。 殷玠摸了摸他的小脸,抬步走了进去。 果然,厨房里围了一群人,十分的热闹。 “呀,爷,你们回来了?”开阳正捏了一片肉往嘴里塞,见他们回来赶紧三两下嚼了咽下肚,吃的太急,辣味一路滑下喉腔,辣的他眼泪直飚,见他狼狈,旁边几人都忍不住抿嘴笑,红豆更是毫不客气笑出声,“该!” “殷公子回来了?”容妤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回得正好,刚做好的冷盘,正试味呢,殷公子要不要也尝尝?” 团哥儿挣扎的要下来,殷玠将他放在地上,团哥儿撒腿就往容妤跟前跑,举着糖葫芦让她看,又指指跟上来的殷玠。 容妤笑了笑,“殷公子给你买的?” 团哥儿点头,又指了指天枢。 容妤这才看见那根插满了糖葫芦的桩子,倏地瞪大了眼,有些迟疑,“这些是殷公子买给自己吃的?” 殷玠:“” 众人:“” 缓缓舒了一口气,见容妤神色正常,仿佛放在院子里的事儿并没有发生过一样,殷玠也谈不清是个什么感觉,只淡淡道,“我见团哥儿爱吃,就多买了些。” 除了感叹一声壕之外她还能说什么?也只能道谢。 “容娘子这是做的什么?”瞧见她手边摆着的一盘肉片之类的东西,殷玠问,“卤肉?” “不是,”容妤挑了下眉,“夫妻肺片。” 见殷玠与方才众人刚听到这道菜名字时的表情一样惊愣,容妤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笑道,“其实就是将牛头皮、牛心、牛舌、牛肚牛肉卤制后切片配上辣椒油花椒面等辅料,熬制红油浇在上面,色泽美观、质嫩味鲜、麻辣浓香吃着十分适口,殷公子要不要也尝尝?” 夫妻肺片其实是取“废片”同音,是有名的川菜,滋味麻辣,不论是佐饭还是配粥都十分有滋味,容妤怕这边的人吃不惯太辣的,就特意少放了些辣子,吃着倒也还行。 “爷,我估摸着您可能吃不大惯,有点辣,”辣劲过去,开阳又凑了过来,暗搓搓朝盘子伸手,“我就替您尝了,不用谢,都是应该的。” ※※※※※※※※※※※※※※※※※※※※ 啊速度有些快啊 第41章 羊肉焖饼子 “把爪子拿开!”在开阳手碰到盘子之前,冷冷男声响起,殷玠瞥了一脸垂涎的开阳一眼,他吃个东西还用得着别人替? 开阳背脊一凉,讪讪收回手,看着那盘红彤彤分外诱人的肉片,咽了咽口水,不死心的小声提醒,“可是,真的有些辣啊。” 王爷嗜甜,不能吃辣。 如果说自己还能勉强吃两口,那王爷就是能一口上天的存在。 “殷公子吃不得辣?”容妤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诧异,想了想,将手边刚切好摆盘还没浇辣子的肉片端了过来,“那要不殷公子就尝尝这盘?还没淋辣子,只是怕会有点腥。”毕竟都是内脏,虽然卤过了但肉腥味怎么都会有点,放点辣子一是提味,二就是除腥了。 殷玠目光有些迟疑在两盘肉片之间游移了一下,最后落在捏着原味肉片啃得正欢的团哥儿身上,抿唇,“不用了,我能吃辣。” 话一出,旁人没什么反应,倒是熟知殷玠口味的天枢与开阳嘴角齐齐一抽,眼神有些一言难尽,至于么,人家容掌柜都给了台阶让你二选一了,何苦为难自己。 殷玠才不管自家下属如何腹诽,目光定在那盘油亮通红的肉片上,顿了顿,才拿了筷子去夹了靠边角沾了极少调料的的一小块卤肉片,夹起的同时手腕极富技巧性的抖了抖,想将调料弄下来,结果 在众人的注视下,殷玠默默吸了一口气,面不改色的将还沾着辣子的肉片喂进了嘴里。 肉质极嫩,麻辣香味充斥着口腔,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太辣,殷玠几乎是整个吞下去的,虽然脸色还算平静,但要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墨黑的眸子中已经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味道怎么样?”容妤问。 见容妤一脸期待的样子,殷玠点头,“味道十分好。”不比之前的清冽的嗓音,此时听起来倒有些哑。 容妤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将盘子又往他面前推了推,“既然好吃不妨多吃些,横竖我这儿备了有多的,待会儿殷公子回去的时候我再给你装一碟子,拿来佐酒最好不过。” 看着面前递过来的大半盘子夫妻肺片,再看容妤一脸热情的样子,殷玠捏了捏掌心,淡淡扯出一个笑,“那就多谢容娘子了。” 开阳与天枢这会儿已经凑在了一起,见殷玠面不改色一片接着一片夹了往嘴里喂,眼看一盘卤味都要见底,开阳咋舌,小声问:“王爷什么时候能吃辣了?” 天枢同样一脸懵,“不知道啊。” 不是说一点辣星子都不想闻的么? 殷玠几乎已经是机械式的往嘴里塞,舌头已经被辣的没有知觉了,要不是一向能扛,只怕这会儿已经撑不住了,能吃辣的人大概都是人才,殷玠淡淡想着。 “呀,殷公子都吃完啦?”容妤转个身的功夫回来就见盘子空了,有些惊讶,朝开阳笑,“谁说殷公子不能吃辣的?”这不是挺能吃的么?要知道这夫妻肺片做的时候虽然少给了辣子,但连吃上一盘也还是需要点功底的。 开阳尴尬的摸头,“大概是我记错了。” 容妤点点头,琢磨着要不要待会儿单给殷公子那盘再多放点辣子,毕竟吃辣的人,要吃就得吃尽兴。 殷玠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忽略喉咙的灼烧感,哑着嗓子开口,“容娘子先忙,我们出去等着。” 咋一听他说话,容妤吓了一跳,“殷公子你嗓子怎么了?”哑的都快出不来声了,刚才还好好的。 殷玠摇头,“无事。”说完转身就掀了帘子出去。 天枢没有理还在碎碎念钦叹王爷居然能吃辣了的开阳,转身也跟了出去。 刚走到大堂,天枢脚步一顿,看着正提着凉水壶一杯接着一杯灌水的殷玠,天枢面露诡色,“爷,您不是不能吃辣么?”方才使劲的吃,现在又使劲的灌水,何必呢? 殷玠前额的头发已经被汗湿了,一向清冷的眸光湿漉漉的盈满了水渍,面容白皙,衬着被辣的通红的薄唇,天枢呼吸一滞,在殷玠看过来之前慌忙低头不敢去看他现在的样子。 一壶水下肚,殷玠才觉得心口烧的慌的感觉微微压下了一点,听见天枢问,殷玠继续倒水的动作一顿,敛目,“从今天起能了。” 天枢:“啥?” 要是日后吃饭别人都捧着辣味吃,就他一人同一个小娃娃吃原味的,也忒丢人,更何况他发现,吃的时候是辣,吃过之后辣味后劲更甚,但那种滋味却莫名的让人上瘾欲罢不能,从前不能吃,往后多练练不就能吃了? 殷玠灌下一杯水,吩咐:“日后府里都摆辣菜。” 天枢:“好的。”要不就是他幻听,要不就是王爷疯了,现在看来,是后者没错了。 天枢有些绝望,这才来淮安几天,怎么王爷行事他越来越看不懂了呢?! 快到定好的午膳时间,店里的客人陆陆续续都来的差不多了,容妤菜都准备齐了,将一直用文火煨着的炖锅盖子揭开,顿时一股浓郁香味扑鼻而来其中还混杂着药香与胡椒香气。 容妤将猪肚包鸡捞起来斩件后又放入汤中继续煲一会儿,又放入泡好的香菇让它吸收肉味,汤味变得清甜,最后加入肉丸、鸡杂,汤水越发浓郁美味,舀了一勺尝了尝,容妤拊掌,大功告成。 让狗剩他们几个帮着将菜都端出去,容妤略歇了歇,才牵着团哥儿出去。 见她出来,店里吃的正欢的客人纷纷出声赞道,“掌柜的这菜色好滋味,不知打哪儿请的大厨?” 容妤笑了笑,“不知诸位对我的手艺可还满意?” “这菜都是掌柜的做的?”众人一惊,随即也笑了,“从前只知道掌柜的做朝食手艺好,没想到做起菜来照样出众。” “容掌柜,你这道凤凰投胎我吃着怎么像有股胡椒味呢?”李掌柜正舀了碗汤细细喝着,不由得问。 凤凰投胎就是猪肚包鸡,毕竟这名字好听些。 容妤点头,“是加了胡椒,还放了些药材一并熬的,算是道药膳。” “掌柜的好手笔。”李掌柜不禁赞了一声,要知道时下胡椒可不是什么便宜东西,都不是论斤卖,按两称都少有人买。 “还有这夫妻肺片,咋一听名字我还纳闷呢,又是夫妻又是肺的,好嘛,结果竟是盘卤牛杂。”有客人也跟着笑,“不得不说掌柜的心思是真巧,名字取得有意思,这菜的滋味更有意思。” “可不是,掌柜的,我看你这做卤味的手艺极佳,这夫妻肺片滋味辣中带麻,吃着忒舒坦,何不令做些卤味放着卖?”话一出,其他客人有喜欢的也纷纷附议。 容妤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笑道:“这卤味我多做了一些,还剩个十来斤,一斤按一百文卖,还做了一些卤千张卤藕之类的素菜,一斤就按三十文,要是有喜欢的待会儿可以买。” 话刚落,众人就纷纷坐不住了。 “掌柜的,给我来一斤这个肺片。” “给我来两斤。” “嘿,你小子也要太多了吃得完么,掌柜的我也要一斤。” “” 不一会儿的功夫,店里的卤味被抢售一空。 不比其他桌上人坐的满满当当,另一桌只坐了殷玠三人,虽然有空位,但莫名的就是没人敢往那边凑,见店里气氛热闹,天枢不由得惊叹,“容娘子做生意还真有一套。”还以为试吃就真只是试吃呢,没想到还可以带着卖货。 殷玠没吱声,只默默喝着汤,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句抢购卤味,眉头不禁颦了颦,容娘子方才说要给他另装些带回去,若是这会儿都卖光了,那他,还有不? “殷公子,不知道今日这菜吃着可还好?”殷玠正有些发愁,就听见含笑的女声响起,抬头就见容妤正牵着一个小团子站在他们桌旁。 “很好,”殷玠点头,指了指旁边空着的两个位置,“容娘子一同来吃。” “不用了,我待会儿再吃。”容妤忙摆手,哪有店主人跟着客人一块儿吃的。 开阳眼珠一转,抹了一把嘴,刷地起身,将不明所以的容妤就往殷玠旁边还空着的位置上按,然后又十分顺手的将同样发懵的小崽子放在了殷玠另一边,还不忘十分热情的招呼,“掌柜的别客气,该吃吃该喝喝哈。” 容妤:“” 殷玠&天枢:“” 看着一左一右坐在自家王爷身边的容娘子与小娃娃,开阳嘿嘿笑了两声,觉得自己可真是个机灵鬼儿,王爷不主动,那就只能他这个侍卫给推一把了。 开阳摸了摸下巴,在一脸懵逼的众人脸上转了一圈,觉得应该好事做到底,“爷,您与容娘子先吃着,我去后头转转看有什么要帮忙的。”说着还不忘将天枢给拽起来,歉意的笑了笑,拖着人就走。 “开阳你作死啊!” “闭嘴,你太碍眼了。” “我” 看着两人纠缠着走远,殷玠默默舒了口气,按耐下要揍人的冲动,冲脸色复杂的容妤点点头,温声道:“先吃,不用管他们。” 坐都坐了,还能怎么着? 容妤点头,拿了两副干净的碗筷,一边投喂小崽子,一边给殷玠介绍,“殷公子可以试试这道糖醋里脊,用的是新鲜的猪里脊,裹面糊过油炸了,再配上调好的糖醋汁,吃起来酸甜可口,倒也开胃。” 殷玠听她的夹了一筷子尝,果然,酸味与甜味交织,搭配的正好,既不过酸,又不显得太过甜腻,加上炸的里脊外焦里嫩,吃着口齿留香,殷玠忍不住赞了一声。 容妤一道道跟着介绍,殷玠就跟着尝,不时闲谈几句。 听容妤天南地北不论何地菜色口味都能信手拈来,就连各地风土人情各种典故都能说上几句,殷玠不由得有些惊讶,看容妤的眼神也有些不同了。 容妤自身也是个高材生,加上接收了原主的大部分记忆,怎么也算是个小才女,有些话题谈起来毫无压力,而殷玠出身皇家,学识眼界自然不比一般人,两人你来我往聊得十分投契。 等开阳回来的时候听见容妤一口一个子彦时简直惊呆了,广平王殷玠,字子彦,先皇后所取,意在“彼其之子,邦之彦矣。”这才多久,怎么连字都叫上了呢? 再听自家王爷直呼人家容掌柜名字,开阳大脑彻底死机,目光不断的在两人身上游移,面露茫然,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今日试菜可以说很成功,不光客人们对上的那几道菜赞不绝口,红豆最后算账,加加减减一番居然还勉强得了个平账,那十几斤卤肉连着一些卤豆干什么的都卖完了,顺便还推了一些新出的泡菜,虽然不值几个钱,好歹也是进项。 吃完了饭,殷玠提了容妤专门给他包的卤菜就打算走人,转身却见开阳退后两步,一脸义正言辞,“爷,您先回,我还得留下来帮容娘子收拾店呢。” 殷玠:“?” 见开阳撒腿就往后头跑生怕干活迟了,殷玠皱了皱眉,开阳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 天枢咳了两声,在旁边小声道:“王爷,我方才在厨房听见容娘子说今日大家辛苦了,准备晚上做餐好的犒劳大家。”顿了顿又道,“我瞧见了,炖的羊肉,可香了。” 后头那个香字,咬的十分重。 天枢目光殷切的看着殷玠,“爷,我看容娘子这店里活儿还挺多,要不,我也留下来帮忙?” 殷玠:“”所以,他这是□□子打狗送了两个不够,最后这个也得跑么? 虽然他也有些心动,但已经白吃了一顿午膳了,再蹭顿晚饭—— 他,有些拉不下脸。 正想着,容妤就进来了,见殷玠还在,忙笑道:“我还怕你已经走了呢,正预备说若是晚上无事就来我店里吃饭,煲了羊肉,晚上来做羊肉焖饼子。” “总是这么麻烦,似乎有些不大好。”殷玠是真的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又是白吃白喝又带白拿的。 容妤走近,挑眉冲他一笑,“瞧着话说的多见外,朋友之间哪还讲这些?莫不是殷公子看不上我这小小店老板?” 方才聊得投契,加上这么多天的交往,虽然这位的来历有些神秘,但这年头谁还没个秘密咋地,身份什么的并不能成为交朋友的阻碍,容妤私心里也想结交这位朋友,别的不说,起码看着养眼。 殷玠咳了两声,“那就不客气了。” 因为时间还早,府里还有些公文要处理,殷玠干脆就先回去只说晚上再来。 回去的路上天枢总觉得自家王爷有些心不在焉,“爷,您怎么了?”天枢忍不住问。 殷玠拧眉,突然问,“你觉得容娘子怎么样?” “挺好的啊,人美性子好还做得一手好吃食。”刚说完,天枢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形容的词儿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见殷玠若有所思,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甚至还勾出了一抹笑,天枢突然心中一个咯噔,不会,难不成王爷真的喜欢上容娘子了? “我记得府里有一座玉珊瑚摆件,你待会儿找出来晚上顺便给容娘子送去。”殷玠吩咐。 “好。” 自从知道晚上要做什么羊肉焖饼子之后,大家都眼巴巴的等着晚膳时刻的到来,特别是开阳,那叫一个望眼欲穿,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柴也不劈了,撒腿就往厨房跑,大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甩了甩尾巴,也跟着晃进了厨房。 “你们来的倒早。”容妤正指挥小许氏揉面,见这两个进来,不由得笑。 “吃饭不积极,还能做什么积极?”开阳义正言辞,“容娘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 “没有。”容妤摇头,见开阳焉下去,容妤笑,“都这个点了殷公子还没来,不如你去叫叫?” 开阳摆摆手,“不用不用,会来的。”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殷玠牵着团哥儿进来了,身后跟着的天枢手里还提了一包有祥林记标志的糕点。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容妤不禁笑了,见团哥儿牵着殷玠的手,一边手还拿了一个糕点在啃,有些吃惊,琢磨着自家儿子也不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啊,怎么倒是对殷公子极为亲近,总不能是被那几十根糖葫芦给收买了。 说到糖葫芦,容妤摸了摸鼻子,知道团哥儿不往她这边扑是生气呢,如今的糖葫芦没加防腐剂纯天然不禁放,一下子来了几十根肯定是吃不完,然后,她与殷公子商量后就送了一部分给食客当赠品,只给小家伙留了三四根,虽然小家伙也同意了,但还是不乐意,毕竟这小娃娃护食得紧。 “方才来的时候路过祥林记,就随手买了些,大家分了吃。”殷玠让天枢将提着的糕点放在桌上。 本来是打算送那个玉摆件的,后来一想容妤未必会喜欢,倒不如送些小吃食。 头一回卸下身份与人交朋友,这种感觉对广平王来说很是新鲜。 祥林记是这淮安城里有名的老字号,他家糕点向来都是供不应求且限时限量,没想到殷玠来居然带了,几个男的还好,红豆英娘几个小姑娘眼睛都已经黏上去了,欢欢喜喜的道了谢就忙捧了去吃,容妤只能叮嘱,“少吃些,要开饭了。” 糕点好吃,饭也得吃,怎么胃就不能生得再大些呢。 厨房里一下子挤了太多人,容妤嫌腾不开手,干脆将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小许氏与红豆在旁扶杂。 羊肉焖饼子算是新疆的一道特色美食,新疆羊肉味道鲜美,肉质好,且膻味小,因此做成的羊肉美食滋味绝佳,而且羊肉脂肪胆固醇较低,被誉为冬令补品,虽然现在还没到冬季,也不妨碍吃肉。 容妤将揉好的面团擀开,刷层油后卷起,做成约一厘米厚的饼,上锅烙成黄金色,再切成宽条,放入炖着羊肉的锅中一同焖煮,再撒上食盐、胡椒、花椒、干辣椒等调料。 羊肉焖饼子各家有各家的做法,相对于羊肉爆炒,她更喜欢直接焖煮。 等饼条焖煮得发筋,容妤将面饼盛起来,换了口大盆将煮好的羊肉先盛进去,又将面饼铺在上面,浸了油脂的面饼色泽澄黄、油光腊亮,滋味鲜香微辣,吃着十分爽快。 喊人将这盆焖饼子端出去,容妤又顺手利用中午剩下的食材炒了几个菜,加上殷公子他们几个,店里十来个人,虽说那盆羊肉焖饼分量够足,但殷公子他们食量也不小,做少了还真不够吃。 晚上的菜色十分丰盛,光是那盆羊肉焖饼子就够诱人了,就着那口汤,就是不吃菜都能连扒两大碗饭。 吃到最后,真的是连一滴汤汁都不剩,就连为谁涮盆底开阳几个都快打起来。 酒酣饭饱,略歇了一会儿,见容妤一脸疲乏,红豆就让容妤先回去,店里她来照看收拾。 店里有伙计忙活,收拾残局这种活儿自然用不着她亲力亲为,容妤忙了一天也觉得有些累了,略嘱咐了几句就打算回去,出门见殷玠几人还没走。 “一同回。”殷玠目光落在正趴在容妤怀里脑袋一点一点打瞌睡的小娃娃身上,朝她伸出了手。 “啊?”容妤不明所以。 殷玠淡淡道:“我抱着。” 三岁的小娃娃虽谈不上有多重,但绝对不算轻,对一个忙活了一天的小娘子来说抱着走这么大截路还是有些吃力的,容妤犹豫了一下,见殷玠坚持,将团哥儿递了过去,“那就麻烦你了。” 交接的动作有些大,团哥儿惊醒,见自家阿娘在对面冲自己笑还有些没缓过神,呆呆仰头,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他的额头,男声温和,“乖,继续睡。” 团哥儿眨眨眼,知道抱着自己的是邻居叔叔,也不挣扎,乖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睡,小手还拽着他的衣领。 小娃娃说睡就睡,抱着软乎乎的小身子,感受着耳边浅浅的呼吸声,殷玠不禁勾出了一丝笑,脸上神色是前所未有过的柔和。 看着前面抱着娃娃与娇美小娘子并肩而行的殷玠,开阳激动地不行,“你看你看,这样子像不像是一家三口?”爹娘,带个小娃娃,简直完美。 天枢瞥了他一眼,难得没出声反驳。 第42章 烤包子 秋日傍晚不比夏季灼热,清风扫过,顿觉清凉,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空只余点点晚霞,街上人行色匆匆,商贩的吆喝声却仍旧响亮。 淮安城不设宵禁,眼下正是夜市出摊的时候,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 殷玠抱着团哥儿与容妤并肩往回走,时不时交谈两句,在旁人看来倒真是一对神仙眷女。 如花美眷在侧,怀里稚子可爱,加上殷玠自身容色本就出众,在一帮粗布打扮的路人中间显得格外的瞩目,就是偶尔有路过的也不自觉将目光多停留几分。 “大人,那不是广平王吗?”祁白跟着叶宸出来办事,不经意瞥见街头并肩而行的两人,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赶紧两步追上径直向前走的叶宸,低声报信。 “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叶宸原本心不在焉的目光顿时一凝。 看着站在卖剪纸的小摊前的两人,叶宸眯了眯眼,斯文温润的脸上浮出一丝兴味,“还真是,就是不知道殷子彦什么时候多了陪女人逛街的爱好。” 祁白跟着点头。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信广平王居然会陪人逛街,而且,没记错的话,“大人,好像是容娘子。”祁白记性很好。 叶宸挑了下眉,同样记起了这就是那位有些个性的容掌柜,毕竟自家那不省心的闺女到现在都还在嚷嚷要去找容姐姐玩呢。 叶宸摸了摸下巴,突然扭头问祁白,“你说我让溱溱与容掌柜结拜怎么样?”小丫头不是一只念叨着她的容姐姐与小外甥么,叶宸琢磨着多一个便宜女儿似乎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祁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知道自家大人怎么思维跳的这么快,只能一脸懵逼的发出一个单音节的疑问词,“啊?” “溱溱叫容掌柜姐姐,要是子彦真的喜欢容掌柜要娶她为妻,你说,他该叫我什么?”叶宸挑了挑眉,不知想到了什么,兀自笑开了。 祁白张了张嘴,看着自家大人笑得一脸开怀,还是决定闭嘴不说话。 大人年少成名,在官场上与一帮老狐狸周旋而不落下风,处事稳妥临危不乱,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君子之风后生可畏,但只要碰上那两位就会瞬间变脸,不撩拨一下怎么都不得劲儿,祁白很想说,这样是真的会被揍的。 大人能不能认容掌柜做干闺女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大人这个心思被广平王知道了,一顿揍是免不了了,说不定连衙门匾额都得被拆。 “走,咱们去看看去,好歹也算是婆家人,得见面打招呼不是。” 见叶宸转身朝对面走,祁白深吸了一口气,埋头跟上。 他只希望大人不要挑衅的太过分,毕竟对方人多,这边就他一个,不抗打! “殷公子,你觉得这两对剪纸哪个好看?”容妤被小摊上摆着的剪纸吸引住了目光,她向来喜欢这种民间手工艺术,明明只是用纸剪出来的图案,却个个鲜活的不得了,容妤目光在两张双龙戏珠的剪纸徘徊,有些拿不定主意。 殷玠皱着眉看了看,有些疑惑,这两张剪纸有区别么? 但看容妤一脸纠结的样子,殷玠出声,“左手边的。” “嗯?” “对称。” “但我还是觉得右边的要好看些。” 接下来的对话走向有些奇妙—— “殷公子,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不好看。” “可我喜欢,老伯,帮我包起来。” “那这个呢?” “可以!” “啊,样式有些老了,还是换个新鲜的花样。” “” 开阳与天枢十分识趣的远远躲着,但奈何耳聪目明,两人讨论剪纸的对话还是一字不差的传入耳中,开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我听岔了?”王爷什么时候学会品鉴剪纸了? 天枢一脸莫测,“我想你的耳朵应该没问题。”因为他也听见了。 一旁无聊转圈咬尾巴的大白狼也“嗷”了一声,举爪表示还有它。 开阳摸摸下巴,问天枢,“你说咱们是不是得提前备彩礼啊?”娶媳妇儿可是大事,彩礼什么的千万不能含糊。 “是得提前备着,广平王娶亲怎么着也得十里红妆千八百抬聘礼啊。” “千八百抬就算了,咱们王府没那么多钱,总不能去把国库都给搬空了。”开阳摆摆手,想也不想否决,“不过一两百抬还是要有的,怎么也不能堕了咱们王府的威名不是?”开阳刚说话,就觉得有些不对,方才那声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啊? 有些狐疑的转头,结果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俊脸。 “叶,叶,叶世子?”开阳被吓了一跳,说话都不利索了,“您怎么在这儿?” 叶宸抽出一把折扇,敲了敲手心,俊脸上挂着温润和善的笑容,语气也万分亲切,“开阳啊,听说你家王爷要成亲了?” 开阳一愣,随即疯狂摇头,尴尬赔笑,“没,没有的事儿,谁敢胡乱造谣!”王爷还没发话呢,要是这话传出去,只怕他又得挨罚,开阳分外诚恳,“估计是您听错了。” “嗯,我说也是,”叶宸点头,“就你家王爷那副德性,想娶亲估计得下辈子了。” 虽然我家王爷不怎么样,但也犯不着这么瞧不起人,万一人家容娘子眼瞎呢! 开阳腹诽,就算再不忿,但对上这位黑心肝的叶世子他也只有闭嘴的份。 叶宸扫了一眼低眉顺眼安静如鸡的两人一狼,挑了下眉,在开阳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中,抬步朝那两个还在摊前挑剪纸的人走去。 “老伯,就要这些,麻烦帮我包起来。”容妤总共挑了十多张,预备回去贴在窗户或者墙上,也算是多点花色,毕竟没钱买古玩字画,就只能拿民间小工艺品充数了。 想着店里也还缺摆件,下次可以去淘点别致的花瓶什么的,插上几朵花,也算是应个景儿。 见容妤终于挑完了,殷玠也默默舒了口气,容娘子明明性子颇为爽利,隐隐还透着股江湖侠气,但他万万没想到买东西竟可以磨蹭到这种地步,明明在他看来没什么差别的两样东西她硬是可以挑出不同来,还讲得头头是道,向他征求意见他给了,结果转眼又变了主意,殷玠现在就一个感觉,头疼! 他当年打仗挑行军路线的时候都没这么头疼过! 要是开阳知道他的想法,绝对会鄙视的翻个白眼然后吐槽:你当然不头疼,因为从来都没选过,走哪儿打哪儿了解一下! 大概是看出了殷玠有些崩溃的心情,老伯一边帮着装,一边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乐呵呵的劝道:“这位郎君是头一回陪夫人出来买东西,往后再多几回,习惯了就好,女子都是这样,总说什么货比三家,买东西得瞧准了才好,买个碗都可以将一整条街的铺子给逛个遍” 听老伯一口一个你夫人,殷玠就知道他是误会了,拧了拧眉,偏头去看容妤的反应,没有他以为的被误会后的尴尬或者羞怯,容妤正低头兴致勃勃的翻着摊上其余的剪纸,时不时还拿起来比较一番,看样子压根就没听见。 殷玠心下微松,任由老伯在那儿絮絮叨,横竖只是个陌生人,干脆也懒得解释。 拿了剪纸,两人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被人唤住了,准确的来说,喊的是殷玠。 “子彦,”清润的男声在背后响起,殷玠步子一顿,下意识看了一眼同样偏头看过来的容妤,暗自磨了磨牙,怎么哪儿都有他。 几息的功夫叶宸已经到了两人跟前,目光落在殷玠怀里抱着的睡得正酣的小娃娃身上,脸上笑容加深,一双桃花眼在容妤与殷玠身上来回转了几圈,笑得格外意味深长。 “叶大人?”容妤认出了这位年轻知府,赶紧略一福身问好,毕竟对方是地方父母官,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容掌柜不用多礼。”叶宸态度可谓是十分和善,目光落在一边抿唇冷冷看着他不说话的殷玠身上,“子彦,见了人怎么不打招呼呢?” 子彦? 容妤微愣,叶知府与殷公子认识? 像是看出了容妤的疑惑,叶宸折扇敲了敲手心,笑道,“怎么,子彦没跟容掌柜提过么?我与他是表亲。” 她跟殷公子还没熟到互相交换家庭背景的程度,不知道不是很正常么?只是,她知道叶知府出身伯府,叶知府的表亲容妤脑中隐约闪过一个念头,刚想仔细琢磨,就被一道冷漠的男声打断。 “你来做什么?”殷玠有些不耐烦。 “这不是遇见了过来打个招呼么。”叶宸直接将殷玠的不耐烦理解为被打扰了好事有些不爽,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识趣走人,毕竟广平王单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望娶媳妇儿了,要是被自己给搅和黄了他还真有些良心不安。 “招呼打完了,你可以走了。”殷玠冷着脸,完完全全把不耐烦三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叶宸嘴角一抽,目光隐晦的扫了一眼旁边面露疑惑的容妤,有些无语,好嘛,不用他来搅和了,在心上人面前也不知道遮掩遮掩,就这狗脾气还想娶到媳妇儿呢?等下辈子! 容妤也有些诧异,殷公子虽然性子清冷了一些,但最起码的待人礼数是不差的,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殷公子冷脸赶人,难不成这两人的关系不大好? 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开阳也有些绝望,王爷啊,人还没骗到手呢,不要这个时候就暴露啊! 叶宸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将一个宠溺弟弟的大哥哥的形象扮演的淋漓尽致,冲容妤歉意的笑了笑,“容掌柜,我这位表弟的性子,唉,还望容掌柜多担待。” “啊?”突然被点名,容妤有些茫然,担待什么? “要是子彦欺负你了,只管来跟我说,我给你做主。”叶宸温声嘱咐。 “呃”容妤是真有些懵,做什么主? “子彦年纪大了,原本还愁,现下见了容掌柜我就放心了。”叶宸满脸欣慰。 容妤这会儿是真琢磨出点不对劲了,“不是,叶大人,您误会”话没说完就被叶宸打断,“叫什么叶大人,犯不着这么客气,要是不介意就随子彦唤我一声表哥。” 容妤:“不是,叶大人。” “不叫表哥?”叶宸有些诧异,想了想,“那就叫我伯父。” 伯父? 这跳跃的是不是有些快? 祁白没想到自家大人还真打这个主意,再看广平王已经彻底沉下来的脸色,差点腿一软直接跪下去,大人,慎言啊! 容妤张了张嘴,难得大脑当机,她现在突然觉得,这位叶知府怕是脑子有坑。 “溱溱每日都在府里念叨要找容姐姐玩呢,要是容掌柜得空不如带上小公子去府里做客?”叶宸只当没看见众人诡异的脸色,热情相邀,态度之和善哪里还见一州知府的架子,就像是一个邻家大哥。 容妤很想像殷公子一样直接让这位脑子有坑的叶知府走人,但显然,她不能,正想硬着头皮礼貌应下,却被人抢先一步开口,“你可以滚了。” 殷玠目光十分不善,那里面明晃晃写着,要是再敢说一句,他不管你是知府还是世子,直接当场揍人。 叶宸嘴一抽,到底也怕将这位惹毛,毕竟就算不会当街揍,他相信背地里套麻袋的事儿他还是干得出来的,叶宸笑了笑,“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两位了,”叶宸冲殷玠颔首,“得空记得带容掌柜过来玩。” 等叶宸带着人走了,两人继续往回走,开阳两人带着大白远远的跟在身后,没见王爷身上的低气压都快溢出来了么,这个时候还是先远远的躲着。 大概是方才叶宸那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让两人心中都有些不平静,一时间只默默走路,并没有人说话。 殷玠抱着团哥儿,敛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瞥一眼一旁安静走路的容妤,目光落在她精致白皙的侧脸上,神色有些怔愣。 “殷公子。” “嗯?”没想到容妤会突然转头看他,殷玠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轻咳了一声,“容娘子有事?” “方才叶知府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容妤精致的眉毛紧紧颦起,莫不是见自己与殷公子走一块儿就误会他们两人是一对。 殷玠脸色淡淡,“不用理他,他脑子有坑。” 好嘛,看来两人关系是真的不怎么样了。 容妤眨眨眼,见殷玠一脸平静的样子,她心中那点子不自在也散了,捋了捋头发,十分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明日给你留了席位,还来试菜么?” “来。” “预备做鱼宴,殷公子可有要忌口的?” “没有,”大概是觉得太简洁了不大好,殷玠默默又补了一句,“容娘子做什么都好吃。” 容妤忍不住笑,“那就随我安排了。” “好。” “” 夕阳西下,两人相依而行的背影被拉得老长,开阳突然有些惆怅,“天枢,你说,怎么才能让王爷开窍呢?” 天枢:“别问我,不知道。” 大白:“嗷!”别问,问就是没见过小母狼! 开阳:“要你们有何用!” 当夜,开阳与天枢默默蹲墙角,眼见都已经过了三更天,书房里灯还没有要熄的迹象,开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浸出来的泪花,捅了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天枢,“你说这些公文都积了大半个月了也不缺这一两天,鸡毛蒜皮的小事至于熬通宵么?睡觉不香么?!” 天枢被他戳地一个踉跄,差点栽地上,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以为王爷是你?吃了睡睡了吃连大白都比你强!” 看了看地上翻着肚皮四爪朝天睡着呼噜打得震天响的大白狼,开阳:“???” 书房里,殷玠眉心紧锁,像是遇到了十分棘手的问题,只见桌上铺着一张洁白的宣纸,,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赫然于上—— 吃食,容妤。 只是明显能看出来,原本略显肃杀的字迹在写后两个字时稍微放软,竟显出几分柔色来。 殷玠提笔犹豫了好一会儿,洁白的宣纸上晕开了一大团墨渍,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提笔在吃食的下面继续写:驴火烧、肉臊面、泡菜、炒饭、甑糕、肠粉、蜜汁糯米藕、烤乳猪 竟然是将他吃过的食物全部写了下来。 好不容易将单子都列了出来,殷玠拧眉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思绪豁然开朗。 嗯,他挑食,容娘子做的吃食对他的胃口,所以他对容娘子多些照拂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是,他总不能一直在淮安待,可若是回盛京只怕就再难尝到容娘子的手艺了。 殷玠刚舒展下去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手指无意识的敲打桌面,也不知道容娘子有没有兴趣将酒楼开到盛京去?或者,进宫当御厨? 殷玠默默吐出一口气,又拿了一张宣纸,认真写下几个字—— 论如何能让容娘子去盛京! 第二天一大早,容妤照例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团子从床上挖起来,给他穿好衣裳鞋袜,准备带去店里。 昨日红豆没有回来留在店里照看,加上现在店里几人也都渐渐上了手,倒是不需要她天没亮就爬起来去店里做准备,稍微晚一些也不碍事。 母子两个收拾妥当,刚牵着小团子的手出了门,见到台阶下蹲着的几人,容妤一愣,“开阳?你们一大早在这儿守着做什么?” 见容妤出来,开阳赶紧从地上起来,随意拍了拍袍子,笑道,“不是要去店里帮忙么,一大早就爬起来了,生怕迟了。” 还来? 难不成殷公子真的打算拿开阳当苦力抵账不成? 大白懒懒的甩了甩尾巴,走到正偏头盯着它笑的小崽子旁边,叹了口气,任劳任怨的趴了下来。 团哥儿眼睛一亮,挣开容妤牵他的手,熟练的就往大白身上爬,小身子还有些不稳,一双大手及时托了他一把,团哥儿咧嘴冲扶他的邻居叔叔笑了笑,小模样十分可爱。 殷玠也忍不住弯了弯唇,摸了摸他软乎乎的头发,“团哥儿早上好。”见小娃娃只是冲着他笑,殷玠心中多了丝说不出的心疼,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有些发涩。 “殷公子是要去店里吃朝食?”容妤笑着打招呼。 殷玠点头,“许久未去店里吃过朝食了,不知道容娘子欢迎不欢迎。” “来者是客自然欢迎。” 等到了店里食客已经陆续来了不少,容妤让殷玠他们找位置去坐,自己则进了后厨,不一会儿就亲自端了几碟包子出来。 “刚烤出来的包子,不如趁热先尝尝。”容妤将包子放在桌上,又进了后厨。 说是烤包子,但看起来却与寻常包子的形状并不相似,而是呈长方形,大概是因为烤制的缘故,包子中间鼓了起来,表皮色泽金黄,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殷玠眸光微亮,见旁边乖乖坐着的团哥儿眼睛也盯着那盘烤包子,想了想,拿了一个掰开,放了一半到他碗里,嘱咐道,“慢些吃,小心烫。” 见殷玠小心翼翼恨不得直接上手喂的模样,刚从厨房端了吃食回来的开阳觉得自己快眼瞎了,容妤也瞧见了,”不用这么仔细,团哥儿会吃。”又问殷玠,“这烤包子滋味如何?” “入口皮脆肉嫩,味鲜油香,我吃着这仿佛是羊肉馅的?”殷玠问。 容妤笑着点头,“是用的羊肉丁、羊尾巴油丁与洋葱、胡椒等调成的馅,皮擀的有些薄,烤的时候能更好让油脂浸入面皮,吃惯了蒸包,偶尔吃一次烤出来的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新疆烤包子最为出名,一般用的是馕坑烤制,用未经发酵的包子擀皮,包上羊肉羊油剁的馅,贴在馕坑烤上十几分钟即成美味,还有一种薄皮包子,作馅的原料与烤包子差不多,皮擀的薄薄的,蒸熟后透过皮就可以看到馅,吃起来包子皮好像都融化到嫩肉油香之中,颇有些灌汤包子的风味。 不是容妤自夸,中华美食博大精深,光是包子都可以做大几十种不重样的。 天津狗不理,广东叉烧包,南京鸡鸣汤包,北京庆丰包子想想都是美味啊! ※※※※※※※※※※※※※※※※※※※※ 我上次做了蜂蜜烤馒头,刷一点黄油,特别棒 昨天把自己做的全麦面包切片烤焦,吃着贼香,烤箱真的是个好东西啊! 第43章 酸菜鱼 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原本安静的大堂顿时人声鼎沸,赶早在这儿吃的人以熟客居多,点上几个烤包子,边吃着热腾腾的朝食,一边与同桌人闲扯几句,或是家长里短的吐槽,或是分享一下最近城里的新鲜事儿,热闹却不显嘈杂,反倒透着一股子生活的烟火气。 殷玠默默的吃着朝食,一边不忘投喂小崽子,大概是他周身气势有些骇人,虽然身边有空位,但并没有人敢往他旁边凑,倒也清净。 “哎,昨儿夜里的事儿你们听说了不?”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店里闲谈的风向顿时一变。 “那么大的动静谁能不知道?”有人拍着桌子,啧了一声,“我家就住在永林巷子隔壁,可是亲眼看见叶知府的亲卫带人冲进黄大人的宅子的,那阵仗,啧啧。” “我也听说了,那报官的男人是城外的农户,说他的女儿被那黄大人家的少爷给掳走了,好几天前就报了案,可这种案子谁会接?那黄大人也不是好惹的,他家的公子仗着老爹的权势欺男霸女也不是头一天了,咱们谁见了不是躲着走?从前也有苦主上衙门寻公道的,但那些当官的都是穿一条裤子,谁会管这档子事儿,结果没想到咱这位新来的叶知府倒是老虎头上撩须了。”有人跟着接话。 “谁知道黄公子居然胆大包天到这个份上,强抢民女不说还□□,正好被叶知府给撞见了,该!” “得亏碰见了叶知府,不然不是又白添了一条人命?”有人唏嘘,“我侄儿在衙门当差,透出消息来说是那农户的闺女已经遭了毒手了,可怜了才十三岁,竟被这畜生给糟蹋了。” “黄有才在淮安根基颇深,他夫人又是咱这儿有名的盐商的女儿,一向有赵通判护着,这次虽说闹得动静大,只怕叶知府还真就未必能动的了他?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叶知府可还是个新手呢。”话一出,不少人跟着附和。 “嘿,老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先头出声的人乐了,“咱这位叶知府可不是个软和性子,也不给人反应的机会,那黄公子还在床上与小妾戏耍呢就被叶知府的人给揪了起来,当场就给审了,认证物证俱在,想赖都赖不掉,那黄公子平日里嚣张惯了,干下的坏事儿不少,顺着一审,又审出了几桩人命官司,眼见事情败露了,听说黄夫人当场就撅过去了。” “就是说黄公子被抓了?” “那是当然。” “黄大人可就这么一个儿子,眼下明摆着是保不住了,他还不得疯?” “可不是得疯,”有客人刚踏进店里就听见这么一句,顺口笑道,“眼下黄府已经被围了。” “什么情况?”众人一惊。 “还不是黄夫人么,见自己儿子被带走,竟然想不开的就要派人去截杀知府大人,这可是刺杀朝廷命官,而且听说叶知府还受了伤,这事儿能这么了结么?”来人一边往柜台点了一份朝食,一边笑道,“这可真是成也夫人,败也夫人。” 黄有才当年是靠着岳丈家的银财给捐了个官,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岳家出力不少,他夫人一向跋扈悍妒,将唯一的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娇惯的不行,养成了个纨绔,眼下自己居然还糊涂到去当街刺杀,这不是脑子有坑么! 原本只是一个黄公子,好么,现在看样子整个黄家都得牵扯进去了,要是弄得不好,只怕淮安的官员都得牵扯进去一大批。 “秋天到了,天气凉了哟。” 听着堂中人的闲谈,天枢有些迟疑的看向面色平静的殷玠,“爷,要不要我出去打探打探?”明明昨天还见了面的,怎么一个晚上的功夫叶大人就闹出这么多事儿呢。 殷玠老神自在的给团哥儿喂汤,闻言头也没抬,“不用。” 淮安官场的事儿虽然他没管,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说白了就是一群贪官盯着盐政那一亩三分地不放使劲的往自己兜里扒拉,前两年忙着肃清朝堂没功夫管这边,眼下得了空闲上面自然得插手,让叶宸出任淮安知府就是让他搞事情来了。 对于殷玠来说,他就是找个地儿休假来了,叶宸要怎么折腾是他的事儿,以叶宸祸害遗千年的本事,殷玠并不担心。 天枢张了张嘴,突然面露纠结,“爷,只怕不用也得用了。” “嗯?”殷玠看他。 天枢指了指往这边来的熟人,“叶大人找上门了。” 话刚落,祁白就已经大步到了跟前,冲殷玠拱了拱手,恭敬问好。 “什么事?”殷玠皱眉。 “大人在您府上等您,有要事相商,不知道王爷有没有空闲?”祁白姿态恭敬地不能再恭敬,毕竟昨日傍晚自家大人刚撩拨完人家,以王爷记仇的性子只怕气还没消呢,这会儿要来请人结果不是显而易见么,果然—— “没有。”殷玠一个眼神都没丢给他,动作轻柔的帮团哥儿擦拭嘴角沾的汤渍,淡淡道,“受伤了就老实床上躺着养病,别没事到处蹦跶。” 祁白有些惊讶,王爷这是已经知道了? 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祁白硬着头皮开口,“大人说了,是十分紧急的事儿,片刻都耽搁不得,而且,而且大人说,要是王爷不去见他,他就写封折子呈给陛下。” “告状?”殷玠轻哼了一声。 “不,不是,”祁白觉得这话说出来只怕王爷会分分钟翻脸,一咬牙,“写折子让陛下尽快下旨赐婚筹备您与容掌柜的婚事。” 殷玠手一抖,差点把碗给摔了。 就连团哥儿都瞪大了眼,下意识去看殷玠。 殷玠目光凉飕飕的看得祁白背后汗毛倒竖,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你再说一遍?” 祁白硬着头皮真的就又重复了一遍,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仿佛凌迟般的目光,哭的心都有了。 殷玠深吸了一口气,按耐下要揍人的冲动,甩下一句,“让他等着。” 祁白心中一松,干巴巴说了声多谢,麻溜的转身就跑。 “殷公子中午还来吃午膳么?”听殷玠说有事要先回去,容妤牵着团哥儿,想了想,“要是殷公子有事赶不及,不如就让开阳给送回去,也免得再跑一趟。” 殷玠没有推辞,毕竟鬼知道叶宸那家伙会出什么幺蛾子,温声道,“那就麻烦了。” 等容妤带着团哥儿回了后院,就瞧见正蹲在地上捧着碗吭哧吭哧吃面的开阳,不由得笑,“怎么不坐着吃?” 开阳赶紧三两口将剩下的面扒进嘴里,打了个饱嗝,笑道:“容娘子,你这豆角茄子焖面味道也太好了。”他万万没想到,原来容掌柜店里的伙计日常吃食是会开小灶的。 今日外面卖的是烤包子,伙计吃的却是焖面。 茄子与豆角先一起下锅加调料炒熟了,再覆上一层打散的切面,倒水焖煮,差不多熟了就将油泼蒜泥倒在切面上,筷子翻搅均匀,就是一盘咸香入味的焖面。 面条柔韧劲道,浓郁的汤汁完全浸入面中,吃起来味道更加浓厚,再啃上一口烤的外脆里嫩的羊肉包子,那滋味,别提多美妙了。 开阳一抹嘴,“容娘子,明日还吃这个焖面成不?” 容妤失笑,“行啊,酸菜焖面,排骨焖面,土豆牛腩焖面样样都成,随你怎么吃。” 开阳砸两下嘴,乖乖,一个焖面还有这么多种吃法? “掌柜的,鱼都买回来了。”狗剩兴冲冲提了一篓鱼往后院来,“挑的最新鲜的,个个活蹦乱跳的,选的时候还溅了我一身水花。” 容妤看了看,果然个个都膘肥体大,一看就新鲜得很,河鲜不比别的,碰上会吃的食客,是新鲜刚捞起来的还是已经死了的一口就能吃出来,这几条鱼都不错,容妤夸了一句,“选的不错。” 这些都是常见的草鱼,待会儿就预备来做个酸菜鱼,多的鱼肉可以剔下来做鱼丸,鱼鳞鱼骨也不必浪费,裹层面糊下油锅一炸,香脆可口,既补钙又美容,当佐酒小菜或者直接干吃作零食都是极好的。 狗剩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对了掌柜的,我方才回来的时候见门口有个少年一直在往里张望,看年龄跟我差不多,模样挺周正的,我好奇就上去问了一句,他说他姓云,想知道咱们店里还招不招人,掌柜的您看要不要出去瞧瞧?” 容妤挑了下眉,脑中突然浮现出个人影,心中有了数,交代狗剩先将这几条鱼放水里养着,她待会儿再来处理。 门外,云熠有些踌躇的门口来回踱步,又怕影响到人家的生意,干脆就躲到了一边,俊秀斯文的脸上已经初现少年郎该有的风采,只是此时脸上却带出几分犹豫。 像是挣扎了许久,云熠咬牙,刚准备转身走,就听一道熟悉而柔和的女声唤住了他,“云熠?” 见大步朝自己走来的年轻老板娘,云熠脚步微顿,就是这停顿几秒的功夫人就已经到了跟前。 容妤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见他衣衫虽不十分簇新,隐约还能见到缝补的痕迹,但打扮的十分干净,且样貌隽秀,要不是从前见过,还真没法与当日被徐家人当街痛揍的小乞儿联系起来,不对,应该不能说是乞儿。 “吃过早饭了么?”云熠本来以为已经过了这么久,这位掌柜只怕早已经忘记了他,没想到人家居然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不说,开口就是这么一句问话,打好的腹稿没地儿发挥,云熠一时找不到话来答,只能发出一个无意识的音节,“啊?” 或许是当日这孩子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容妤对他有一丝怜惜在,见他有些发懵,笑问道:“是准备来店里应聘吗?” 云熠抿唇,微点了点头。 容妤拍了拍他的肩:“那走,正好一同吃早饭。” 云熠瞪大了眼,“容,容掌柜,你的意思是?” “我当日不是都说过了么?”容妤笑道,“只要你来。” 见他仿佛还有话要说,容妤补了一句,“不过后续如何,能不能在我这店里干得长,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云熠吊着的心一松,点头,哑着嗓子,“多谢容掌柜。” 见容妤领了个少年进来,正捧着碗吃饭的红豆一愣,盯着人看了半响突然惊觉,“呀,这不是那个一两银子么?” 容妤嘴角一抽,都过去多久了还惦记着那点医药费呢。 让云熠坐下,容妤指了指他,对面露好奇的众人解释,“这是我店里新招的伙计,叫云熠,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云熠,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见大家都看他,云熠朝大家点点头,“我叫云熠,日后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应该的应该的。”店里几个伙计一向和睦,眼下见来了新人也只有欢迎的份,李婶已经热情的去盛了碗焖面来,“你这身子也太单薄了一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些才好。” “李婶放心,咱们掌柜的惯会投喂人,你看我这才来了几天,腰身都粗了一圈,昨日发现原本能缠上三圈的腰带居然只能缠个两圈半了。”狗剩边嗦着面边笑。 “可不是。”英娘在旁边听着也心有戚戚然的点头,“我怕再吃下去就得成大胖子了。” “怕胖就不吃呗。”红豆出主意。 “那不行。”一听这话,众人纷纷摇头,“胖了可以再减,大不了多挑几桶水,不吃可不行。”掌柜的这么好的手艺,一天恨不得四五顿的吃,要是不让他们吃干看着,不行,这绝对不行! 开阳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肚皮,嗯,还好,虽然他吃的多,但动的也多,暂时还没胖。 听几人说说笑笑气氛十分和乐,像是有意引他进圈子,是不是还把话题往他这边带,云熠有些紧张的心情也松了下来,吃着喷香的焖面,味蕾与心灵可谓是双重享受,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掌柜的,是让云熠一起与我做跑堂么?”狗剩问。 眼下店里正式伙计加上红豆一共是六个,除了小许氏在厨房帮工以及英娘管账的职位是固定的,其他人都是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狗剩一说倒是提醒她了,职位得尽早固定下来,日后也好搞绩效考核啊。 一直闷头吃饭的小许氏突然抬头,“掌柜的,我怕是要辞工了。” “嗯?”容妤一愣,“怎么了?是这里做活不好么?” 其他人也有些吃惊,眼看这店就要正式步入正轨了,怎么这个时候要辞工了? 小许氏摇头,脸上带出一丝愁苦来,“在掌柜的这儿做活十分好,只是家中婆母卧病,我得回去照看,店里的活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了了。” “那你要请多久的假?”容妤没一口应下她要辞工,毕竟小许氏做活不错,如果是家中有事倒也可以酌情给个病假。 “约莫得大半个月。”小许氏小声道,大概也知道自己总共就在这儿做了半个月,这下张口就是大半个月的假,着实也说不过去,“掌柜的把我辞了,工钱,工钱掌柜的就看着给。” 容妤想了想,“那这样,我干脆给你结一个月的工钱,算是带薪休假,等你家里事忙完了再过来,如何?” 没想到容妤会这么说,小许氏有些不敢置信,胡乱摸了一把浸出来的眼泪,但还是摇头,“不用了。” 没想到小许氏会坚持辞工,容妤也有些不解。 等小许氏进了厨房,李婶才唏嘘道,“小许也不容易,她那婆母哪里是病了,分明就被她那不成器的儿子给打的,因离得近,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在外欠了一屁股债回来就翻箱倒柜找钱,没找到就逮着老娘一顿揍,没见小许脸上也青着么,都是被她男人给打的。” “小许氏她男人忒不是个东西,回来就找她要钱,不给就闹,就算小许远远的躲在一边干活他也能找的去,撒泼打滚什么都干,上次小许在店里给人帮工,她男人去闹,非说那店老板欺负了他媳妇儿要赔钱” “不会,这种事儿也能乱说?”听李婶说,红豆憋不出了,大家不是傻子,都知道话中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有这样诬赖自己媳妇儿的么。 “谁说不是呢,那男人是个混不吝的,说白了就是想钱,小许今日坚持要辞工其实也与我说过,她说掌柜的心善是个好人,但她男人太不是个东西,怕他犯起浑来又来店里闹。”李婶道。 容妤拧了拧眉,淡淡道,“李婶你与她说,不用担心那么多,等家里安排妥当了就继续来做活,要是她男人敢来闹就只管来。” “闹就闹呗,大不了打断腿扔出去不就好了。”开阳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把瓜子,倚着门,边嗑边随口道,“卸左腿还是卸右腿,或者干脆两条腿就给他废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拍了拍大白的脑袋,“关门放狗,让大白咬死他。” 大白不满地划拉了一下爪子,嗷了一声,请尊重一条狼! 众人:“”要不要这么凶残。 再看一脸笑嘻嘻十分无害嗑瓜子的开阳,众人默默远离了两步,生怕一言不合就要卸腿。 容妤也有些无语。 “如果小许氏要辞工,那厨房怕要缺人手了。”眼下店里就容妤一人掌勺,其他洗菜之类的杂活也不少,现在红豆大多时候也只在前堂打转,厨房还真有些缺人。 云熠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这儿,突然开口,“掌柜的,我能在厨房帮忙么?” “嗯?” “我爷爷是厨子,从前也进过厨房,或许能帮上忙。”云熠低声道,一双眼睛低垂着,像是憋了许久,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而,而且,我也有些想学厨。” “学厨?”容妤看着他若有所思,“你想来我店里当学徒?” 没想到不是来当小伙子倒是有些心思,不是想来当店小二,居然是想着拜师来了。 云熠也觉得自己两手空空上门张口就是要当学徒,这事儿也有些扯,脸上不觉有些臊得慌,但还是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小姐,他能行不?”红豆有些怀疑,凑到容妤耳边小声道,“我觉得他这样子还不如我呢。” 容妤嘴角一抽,红豆是哪儿来的自信。 云熠捏了捏掌心,脸上浮现出一抹坚定,不闪不避的对上容妤审视的目光,“容掌柜,我想来店里当学徒。” “好。” 云熠一愣,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我,我眼下还没准备拜师礼。” “不用那些虚的,”容妤摆手,“你只管好好做,每月工钱照样发,店里也包食宿,你愿意在这儿住就住这儿,一切按规矩来。” 这下云熠是真愣了。 不光他,别人也是一头雾水,虽说学徒不算是正式拜师但也担了师徒之名了,时下做学徒不讨好,遇到个严苛点的师傅只会让他干杂活,一分钱不给不说还学不到东西,逢年过节还得要节礼,熬到能正式开始学了那得等到猴年马月,说白了就是给人打白工,哪有像掌柜的这样还倒往外送的。 容妤当然不会是那种可劲压榨人的师傅,只要学生上进肯学,她自然也愿意教,学徒有个师徒名分固着倒比寻常帮工的还要可靠些。 “你抽空做道菜我先看看水平。”容妤道。 云熠还有些发愣,点头说好。 “红豆,你待会儿带他去量个尺码,员工服的样式我已经画好,干脆一同做了,往后在店里干活就穿统一的员工服,看着也整齐些。”容妤道,“员工服每人两套换着穿,但只许在店里穿,要是回家得换回来。” 统一的制服会带给人视觉上的享受,并且也算是一种标识。 听说有两件新衣服得,大家自然没有不应的。 又略说了两句,将各人的工作范围大概固定下来,云熠作为学徒当然是论厨房,李婶也在厨房帮工,并且兼顾一下店面清洁,狗剩跑堂加外勤,红豆照看大局,英娘管账,听了一圈下来见没有自己的活,开阳赶紧问,“那我呢?我干什么?” 容妤默了默,就算殷公子说要开阳在这儿帮忙,难不成自己还真的给派活不成?“就,打杂。” 大白一听,赶紧伸爪子指了指自己。 容妤:“”她一直很好奇,殷公子打哪儿弄来这么一只有灵性的狗,简直都要成精了,无奈道,“你就陪团哥儿。” 大白一脸深沉点头,虽然对专业陪玩这个职位不怎么满意,但好歹能蹭顿员工餐,也算不错了。 有了职位,开阳眉开眼笑,撸了一把大白,“兄弟,以后咱俩就跟着容掌柜混了” 容妤:“”我真不是有意要撬墙角的! 另一边,书房里,叶宸懒散的坐在椅子上无聊玩指甲,听见脚步声,抬眼就见殷玠一身寒气的进门,笑了一声,“哟,速度够快啊!” 殷玠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还以为你缺胳膊断腿了呢。” 叶宸挑了挑眉,“这你怕是得失望了。” “也是,祸害遗千年。”殷玠点头。 眼看两人私下里又开始打嘴炮,天枢嘴角一抽,朝一边站着同样无语的祁白使了个眼色,后者瞬间会意,趁两位大佬不注意赶紧溜出了书房。 “我说兄弟,你们家大人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说搞事就搞事?”天枢坐在台阶上,扭头问。 “别提了,”祁白一脸日了狗的表情,叹气,“别说是你了,大人临时起意连我都没反应过来。” 天枢:“叶大人什么时候学会突然袭击了?”不应该是软刀子慢慢磨吗?这才来淮安上任了一个多月就开始动刀子,这不符合常理啊! 祁白摇头,“大概是,想快刀斩乱麻。” “这话你自己信不?”天枢虽然不怎么混官场,但最起码的规则还是知道的,这一动底下的牛鬼蛇神还不得纷纷出洞,“所以,今儿叶大人来找王爷是做什么来了?” “无聊,唠嗑。” “唠,唠什么?”天枢怀疑自己听岔了,说好的有要事商量呢? 祁白一脸沉重点头,他觉得自己有些方。 天枢深吸了口气,拍了拍祁白的肩,真心实意说了一句,“兄弟,珍重!” 书房里,殷玠同样是一副日了狗的表情,“叶宸你脑子抽风了?” “没疯。”叶宸摇头,“你说,我怎么才能在三个月之内升二品?” “死爹!”殷玠冷笑了一声,三个月想连升四级直接由地方调入中枢,怎么不干脆上天算了! 叶宸摇头,“那死一个不够,怕是得两个。”就算是袭了远安伯的爵位,那也只是个三等伯爵,相当于正三品,加上他的官爵,撑死了是个副二品,别说正的副的只差一点,以那位的性子就这一点她能翻天。 见叶宸似乎还真的认真考虑这事儿的可行性,殷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远安伯要是知道了只怕得干脆揍死这个王八羔子。 “算了,我再琢磨琢磨,争取三个月内把淮安这堆烂摊子给收拾了。”叶宸叹气。 “你小心把自己给搭进去。”殷玠凉凉提醒,还三个月,淮安这边各方势力混杂,就算他是伯府世子背后有皇帝撑腰,也没这么容易。 “不是还有你么,”叶宸看了他一眼,突然一笑,“打虎亲兄弟,有你广平王往这儿一站,哪个不长眼的敢伸爪子。” 殷玠,“一表三千里,别跟我这儿攀亲。” 叶宸撇了撇嘴,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扔了过去,“你先别急着撇关系,看看这个再说。” 殷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抽出信纸刚看了两眼,脸色就沉了下来,等全部看完脸色已经阴沉如墨,“真的?” “那边人手脚很干净,好不容易才摸到了点线索,没想到,小小淮安卧虎藏龙啊!”叶宸啧啧,“怎么样,这事儿你掺和不掺和?” 殷玠沉默,冷笑了一声,“既然有人不安分,那就全剁了。” 叶宸:“”好嘛,不愧是广平王,出口就是团灭,果然霸气。 等开阳拎着食盒哼着小调回来,就见天枢与祁白两个蹲在地上找蚂蚁洞,开阳有些无语,“你俩做什么呢?王爷呢?” 天枢指了指书房,“里面。” “你们不在门口守着,躲这么远干嘛?”开阳好奇。 这次回答的是祁白,言简意赅,“有杀气。” 开阳:“那我这饭是送还是不送?”开阳有些犹豫,就算是吵架,饭应该也得吃。 这个问题天枢会,咳了两声,扯着嗓子就喊,“王爷,开阳从容娘子那儿将午膳带回来了,要吃不?” 话落,沉寂了三秒,书房传来一声略低沉的男声,“摆膳。” “呀,都到午膳时间了?”叶宸耳尖的听见了容娘子三个字,立马挑了下眉,“正好,那就在这儿一块吃,吃完了接着谈。” “不管饭!”殷玠冷哼了一声,开始赶人,“自己回去吃。”还想着包饭,怎么这么大脸呢。 “那多麻烦,我又不挑食。”叶宸摇着折扇,笑得格外意味深长。 见开阳提着食盒进来,叶宸在殷玠的死亡凝视下十分自然的找了个位置坐,又叫天枢,“再多拿副碗筷来。”一个个的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居然还真的只拿了一副碗筷。 两位大佬他谁都得罪不起,见殷玠没说话,天枢赶紧又去取了一副,恭敬的递给叶宸,“您请。” “今日容娘子做的是鱼宴,酸菜鱼、糖醋鱼条、莼菜鱼丸汤、酥炸鱼骨、麻辣鱼鳞,王爷尝尝,滋味可好了。”开阳一边往外端菜,一边麻溜的报菜名。 看着桌上摆着的色香诱人的几道菜,叶宸摇扇子的手顿住,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定在那盆油光润亮散发着浓浓酸香的水煮鱼片上,砸了一下嘴,只觉得光闻着都口齿生津。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怪殷玠这小子会一反常态对容掌柜大献殷勤,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 不正经权谋,只要知道这两人凑一起搞事无敌就成了哈哈 第44章 叉烧包 叶宸一贯爱吃鱼,看到桌上这几道菜,目光定在那盘酸香四溢上面还淋了层红油辣子的酸菜鱼上,顿时觉得今日这趟没白来。 也不用旁人招待,叶宸迫不及待的就夹了一块鱼片喂进了嘴里。 刚一入嘴,叶宸眼中就闪过一丝惊艳。 说是酸菜鱼,用的却不是全鱼,而是将鱼剔骨切成了鱼片,与殷玠喜好甜口不同,叶宸算得上是无辣不欢,这鱼肉上应该是裹了蛋清生粉,吃着十分嫩滑,汤底是用鱼骨熬的,加了农家自制的酸菜与辣椒一同烹煮,让酸味与辣味混合交织浸入鱼肉中,出锅时再淋上一勺热油,让滋味更加浓郁,吃着酸辣开胃,不得不说对极了叶宸的胃口。 都说先声夺人,不谈旁的菜,光是这盘酸菜鱼就已经俘获了叶宸的味蕾,忍不住赞了一声,“不愧是开酒楼的,能将寻常食材做出这种滋味,容掌柜的手艺果然不错。”草鱼、酸菜、辣子,再平常不过的食材相融合,居然能成一种奇妙风味,叶宸从前吃鱼要不清蒸要不红烧,倒是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做法,下次也可以让府里的厨子尝试着做做。 “容娘子的手艺绝妙。”殷玠淡淡回了一句,夹了一筷子糖醋鱼条,相较于酸辣口,他还是更喜欢酸甜口味的,吃着不腻,正好。 绝妙? 能从他嘴里听到这两个字还真是稀奇! 叶宸撇了撇嘴,目光落到摆着的其他菜上,这桌上虽然只摆了五道菜,但酸辣咸甜各种滋味都有了,煎炸炖炒样样不落,从鱼肉到鱼骨甚至是最无用的鱼鳞都被做成了菜,当真是名副其实的全鱼宴。 叶宸喜食鱼,更懂吃鱼,可在看见这几道菜后,叶宸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有些孤陋寡闻了,毕竟,他从来没听说过鱼鳞还能吃的。 鱼鳞片裹了面糊被炸的金黄,又放了辣酱与青红椒粒香葱末等爆香,辣椒的香味与热油混合,三个混杂盛在白瓷盘中瞧着格外诱人。 “这鱼鳞也能吃?”叶宸举着筷子,有些迟疑的问道。 虽然被那股香味勾得馋虫蠢蠢欲动,但一想到鱼鳞本身的样子,叶宸迟迟下不了筷,毕竟这些东西从来都是直接扔的,还没听说鱼鳞也能拿来做菜。 “您尝尝就知道了。”开阳乐呵呵道,“容娘子的手艺没得说。” 叶宸挑了下眉,好么,只当是尝试新事物了,正准备伸筷子去夹,却有人抢了先,看着殷玠夹了一筷子面不改色的往嘴里喂,叶宸有些好奇,“味道怎么样?” 殷玠瞥了他一眼,没吱声,只默默又伸手夹了一筷子,味道很好,就是有些,辣。 叶宸撇撇嘴,自己夹了一筷子,刚入口,眼中的那点子怀疑顿时被惊艳所取代,炸过的鱼鳞口感脆嫩,恰到好处的辣味正好掩盖了鱼鳞的腥味儿,吃着香辣爽口,要不是知道这是鱼鳞做的压根就吃不出来。 一口气将每样菜都尝了个遍,叶宸只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鱼骨也可以炸的这样酥脆,撒上椒盐与熟芝麻,吃着咸鲜适口,酥而不焦,抿一口酒,要吃上一块炸鱼骨那滋味绝对更佳,叶宸吃得兴起,一拍桌子,“去拿坛酒来。” 开阳下意识就要应承,脚抬到一半又落了下来,那啥,王爷还没说话呢。 殷玠擦了擦嘴角,看了一眼一口一块炸鱼骨吃得格外开心的叶宸,眯了眯眼,开始赶人,“你可以走了。” “嗯?”叶宸嘴里还叼着一块鱼骨,有些茫然的看着殷玠将菜都往他那边拢,“不是,殷三儿,你干嘛呢?” “吃饭。”殷玠瞥了他一眼,开始吃饭。 叶宸眼睁睁看着殷玠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夹菜,进食速度飞快,明明在低头吃饭,头顶却像是长了眼睛,不论自己从哪个方向去夹菜都能准确无误的截住他的筷子。 叶宸磨牙,也发了狠,两人你来我往干脆就夹菜较上了劲儿,以筷子做武器,吃个饭硬是被两人吃出了战场上杀气腾腾的气势。 叶宸虽然是文臣,但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主儿,这么多年武艺也未曾荒废,时不时也能偷袭成功,一块酸菜鱼片下肚,叶宸砸砸嘴,只觉得这鱼片的滋味吃起来更好了,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抢来的东西更好吃? 这个念头刚闪过,只觉得手腕一麻,紧接着手里的筷子飞了出去,牢牢插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开阳:“”吃个饭而已,要不要弄成这样?! 看着慢条斯理舀了一碗鱼丸汤喝的殷玠,叶宸不服输的气性来了,“再拿筷子来!”他就还不信今儿吃不了一顿饭了! 开阳默默递上一筒竹筷,再默默推门出去,默默走远,加入了数蚂蚁洞的无聊二人组。 “你怎么出来了?”祁白看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了个空。 开阳一脸深沉,“有杀气!”他太天真了,居然还以为这两人吃饭的时候怎么着都能消停会儿,万万没想到变本加厉居然连饭桌上都能打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矛盾还带升级的呢! 祁白&天枢:“唉!” 一顿饭吃得没有几人想象中的那般剑拔弩张,因为—— “你说你何必呢,明明吃不了辣还一个劲的往嘴里塞,”叶宸慢悠悠加了一块酥炸鱼骨,咬的嘎嘣脆,看着不停灌水的殷玠颇有些无奈的摇头,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气人,“不能吃还吃,我看你方才怕是嚼都没有嚼,这这么囫囵吞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说着还不忘往自己碗里舀了一勺酸菜鱼的汤汁,轻啜了一口,酸辣浓郁的汤汁顺着自舌尖滑入喉咙,舒坦! 殷玠这会儿说不出话,方才抢菜时不小心吃了两个辣椒下去,他现在喉咙跟火烧似的,只能不停的往肚子里灌水,目光却一直凉飕飕的盯着他,大有再敢说一句直接扔出去的架势。 眼神威胁什么的叶宸见了多了,压根对他产生不了任何震慑力,“我说殷三儿,你图个啥呢,知道你小子护食,我又不跟你抢容掌柜,就吃几盘菜而已,至于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架势么,好歹咱俩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怎么到你这儿就反着来了?” 叶宸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再看满桌子的狼藉,再看自己衣服上溅上的汤汁,语重心长,“三儿啊,你一个大龄光棍想要媳妇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这样是娶不到媳妇儿的,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个名声,你瞧瞧文武百官哪个敢把女儿嫁你?不说让你改了这副狗脾气,你好歹也要学会装装样子,啊,不,”叶宸突然想起来什么,摇摇头,“你在容掌柜面前却时挺能装的,但你得学会保持,人没到手就露陷,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 话没说完,一个水壶就劈头砸了过来,“放屁!”低哑的男声冷得跟冰渣子似的。 冷不防被淋了满身的水,叶宸抹了把脸,一拍桌子,儒雅温润的面具顿时崩裂,“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带动手的?你敢说你不喜欢容掌柜?”叶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嗤笑,“也是,大概是我误会了,堂堂广平王眼高于顶连公卿世族嫡女都看不上又怎么会喜欢一个拖家带口的厨娘?莫不是那厨娘见你有些家底想寻个依靠刻意讨好?这种女子还是趁早远离了的好,当然,你要是愿意,收了搁在王府当个厨娘也不错” “闭嘴!”殷玠脸色阴沉如墨,“叶宸,注意你的身份,本王如何行事不用你来教。” “淮安官场的事儿本王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不该你管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要是被本王知道你背后耍小动作,就不要怪本王不留情面”低哑的男声缓缓响起,“容娘子是本王认定的朋友,你最好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 “我能起什么心思?”叶宸看着他发飙,突然笑了,“就事论事,你急什么?” 前面说了一大堆,后面两句才是重点,没想到只是想激一激他,居然还能得一个承诺,叶宸突然觉得哪怕是看在这句承诺的份上都得帮一帮这个傻蛋。 “本王什么时候急了?”殷玠身体微不可查的一僵,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似乎是有些过头了。 两人从小掐架,这会儿连本王的称呼都出来了,还说不急。 叶宸挑眉笑了笑,“不急便不急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连开阳那个不靠谱的都看出来了,这位还懵懵懂懂呢,那位容掌柜有没有这个心思他不知道,但明显的,这位是动了心思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窍了。 叶宸摇了摇头,算了,自己这边都还是一团糟呢,哪有功夫去管人家能不能讨媳妇儿,“行了,我先回去了,黄家那边还等着收拾呢,你这脾气也该改改,哪有动不动就泼人一身水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不知道么?” “赶紧滚!” 叶宸:“”还打算帮着出招追媳妇儿的,现在,自己个儿慢慢想去! 等叶宸走了,看着桌上那些被收的干干净净的菜盘子,殷玠神色难得有些怔松,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桌面,认真的思考起一个问题—— 他到底是喜欢容娘子做的菜还是喜欢她这个人?! 不知道殷玠心中的纠结,容妤将店中事务安排好,就带着红豆去了钱氏包子铺。 包子铺的位置很好,左右要么是买糕点的,要么是卖粉面的,虽然已经到了下午,但店里还是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吃,这样一来,店门口除了一个小丫头外就再不见人的钱氏包子铺就显得格外扎眼。 “您就是容掌柜。”见到容妤几人来了,守在门口的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立马迎了上来。 “你是秀姑?”容妤知道钱钧有一对双胞胎弟妹,眼下见到人,她大概也能猜出来。 “呀,容掌柜知道我呀。”秀姑有些圆润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大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早就等着容掌柜来了,阿娘还有我两个哥哥都在店里等着呢,容掌柜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是个美人姐姐。”目光落在后头抱着团哥儿的红豆身上,秀姑热情道,“这就是红豆姐姐和小公子,小公子好可爱。” 没想到钱钧是个腼腆的,他妹妹性格却开朗爽利,这才是个做生意的料。 容妤心中暗自点头,微微一笑,“也不用叫容掌柜了,直接叫姐姐。”以后就是合作伙伴了,也犯不着这么生疏。 秀姑脸上的笑容越发大,连姓也不带了,脆生生就唤了声姐姐。 “容掌柜来了?”听见动静,钱钧出来,也是一喜。 两人寒暄了两句,就进了店。 钱氏包子铺在东市有些年头了,店面不算小,因为前两年才翻修过看着也十分整洁,除了没什么客人之外其他的都算得上上佳。 “阿娘,这就是我与你说过的容掌柜。”钱钧扶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出来,应该是大病初愈,瞧着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看着却十分温柔,观之可亲。 容妤赶紧唤了一声伯母,又让红豆将备好的礼拿上来,“今日头一回上门,也不知道伯母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一些。” “何必破费呢。”钱氏是典型的南方女子,性子比较柔,见容妤礼数备的足,说话也是含笑轻声细语的,对她的第一印象就很好。 眼下两家合作,当然是和气生财。 “这是小公子,当真可爱。”钱氏知道容妤孤身带着个孩子,当下就拿了几个专门打成动物形状的小银裸子出来,塞到团哥儿手里,“拿着玩罢。” 小银裸子不值几个钱,只不过是逢年过节家中长辈给小辈的一点心意,也有祝福的意思在,相当于给红包,容妤略推辞了一番,也还是让团哥儿收下了。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学。”容妤笑道,指了指红豆手里提着的食盒,“馅我已经提前做好了。” “面也已经发着了。”钱钧忙问,“今日是做什么?” 容妤先前只说了要他发些面,却没说今日要来教什么,因此到这会儿了还是一头雾水。 “我寻思着你这既然是包子店,那就还继续做包子,顶多再加些汤粥之类的辅食。”容妤道。 “可若是只做包子是不是太单调了一些?”秀姑忍不住问,“这附近卖的好的包子不少,咱们家的包子未必能比的过人家,那生意不还是救不回来?” “包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容妤问。 “馅。”这个秀姑会,“阿爹说过,包子好不好吃,馅是灵魂。” 容妤摇头,“不对,若是馅的味道好,包子皮却粗糙难以下口,你会愿意吃么?” 谁会花钱去光买中间那坨馅? “做一种包子做的好了,打出声名,老客带新客客源不断,从前钱氏包子铺不就是靠卖钱氏大包赚钱么?那若是店里没搁一段时间就有新品种的包子上架,且样样滋味都好,那你说能不能带起生意?”容妤问。 包子种类不愁多,人家卖一种,她卖十几二十种,每天轮着来,还怕没人来? “容掌柜的意思是?”秀姑亮了眼,“咱们就做包子,且做不同种类的包子?” 容妤点头,“我今日先做一种诸位尝尝,要是喜欢,就从包子开始。” 让红豆看顾团哥儿,容妤由钱钧领着进了后厨,秀姑坐不住,也溜去了后厨。 “容,容掌柜,”见容妤进来,正坐在案板前捏包子的少年赶紧跳了起来,“容掌柜好。” “这是我二弟,钱昭。”钱钧介绍,“日后就是我二弟在厨房跟着您学手艺。” 容妤好奇的看了一眼案板上摆着的一排放得整整齐齐却捏得大小不一模样颇为怪异的包子,不禁笑道,“这是做什么?” “练怎么做包子。”钱昭小声道,“我不大会捏褶子,捏出来的包子总是歪歪扭扭的不大好看。” 容妤这才注意到,一个个小面剂子被搓的滚圆,另一边则放着几张擀好的包子皮,原来竟是馒头作馅的包子,不禁失笑,“你捏一个我瞧瞧。” 钱昭手法有些生疏,捏了一个,不大好意思的道,“捏得不好。” “还行,”包包子看着容易,但很多时候都是眼睛会了手还不会,想包出有着十八道褶子的漂亮包子不练是不成的,“你这面揉的有些软,包的时候就不大容易成型,里面放馅也得注意,太少了包子塌,放多了会溢出来。”容妤说着一边自己上手包了一个,捏着面皮,手指灵活的折了几下,一个漂亮的白胖包子就出现在了掌心,“不过别急,练练就好了。” 宽慰了两句,容妤净了手就准备来做今日的主角。 “这面也是按容掌柜你的吩咐做的,共两斤白面,二两白糖,猪油,还加了些碱水,”钱昭说着有些犹豫,“这糖是不是稍微多了些?”哪有包子皮放这么多糖的,而且还放猪油,这种做法他简直闻所未闻。 容妤摇头,“不多,今日的包子是咸甜口的。” 广式早茶有四大天王:虾饺、干蒸烧麦、叉烧包和蛋挞,她今日准备做的就是叉烧包。 叉烧馅是她一早在店里做好了带过来的,食盒盖子刚一揭开,浓郁的叉烧肉酱的香味就溢了出来,“好香啊!”秀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姐姐,我能尝一口吗?” “当然可以。”叉烧肉是提前烤制好的,算是熟食,就这么吃也吃得,容妤点头,手下将面团分成一个个大小适中的剂子。 秀姑夹了一筷子尝,顿时眼睛一亮,“好鲜的肉馅。” “这是特制的叉烧馅,连芡汁都是专门调的,吃起来肥而不腻,咸甜适口。”容妤问,“味道怎么样?” 秀姑忙点头,“光吃肉馅滋味就已经这么好了,做成包子滋味一定更佳。”秀姑从前还以为是自家兄长对容掌柜过度称赞了,但尝了这馅,秀姑突然觉得自家店没准还真可以靠着包子东山再起甚至更甚从前。 广式叉烧包讲究“高身雀笼型,大肚收笃,□□而仅微微露馅。”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字:笑口常开! 虽然叉烧包不用捏出十八道褶子,但想做出品相合格的叉烧包也绝不是件容易事,就连当年容妤学的时候都废了好一阵功夫。 将约二两重的面团搓圆并在中间捏成凹形,放入适量馅料,将开口处折叠捏合成雀笼状,模样十分可爱。 “怎么捏这个形状?”秀姑不解,“这不像是包子啊!” “虽说包子就一定是十八道褶的?”容妤笑,手下动作不停,“至于样子么,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众人心中的不解一直持续到包子出锅,看着顶部裂开三瓣跟花儿似的露出中间香气四溢叉烧馅的白胖包子,秀姑咽了咽口水,“好漂亮!” ※※※※※※※※※※※※※※※※※※※※ 叶宸:我诈你的 殷玠:可我想揍你 第45章 千层肉烧饼 容妤对做出来的成品也很满意,叉烧包最特别的地方一是馅料,用猪颈肉或五花肉做的叉烧,本身就已经十分好吃,切碎再辅以酱汁做成肥瘦适中酱香浓郁的包子馅。二就是做出来的叉烧包得均匀裂开三道口,露出适当馅料,开口不够或者太多都不合格。 “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容妤夹了一个包子放在碟子里,让秀姑先尝尝。 秀姑也不推辞,略吹了吹就往嘴里喂,雪白松软的包子皮浸了肉汁的,绵软咸香却不粘牙,再吃一口裹着芡汁的叉烧馅,香滑咸鲜,还带着一丝甜味,口味层次丰富,连着皮一块儿吃则又是一种不同的风味。 “怎么样?”钱昭在旁边也问。 秀姑忙着吃包子腾不出嘴来回答,只不住的点头。 钱昭见她吃的香,也忍不住拿了一个,刚吃一口眼睛就亮了,“容掌柜,这馅的滋味是怎么调的?好鲜呐,还有这包子皮,在淮安城我还没吃过这种包子。”钱昭有些不大好意思,“我怕我捏不出这种包子形状。” “馅的做法有些麻烦,我会把方子留下来,按着比例去调味道也差不离,至于这包子皮,”容妤笑了笑,“形状什么的都是次要,关键是把味道先要做好了,我待会儿教你,要是实在不会就干脆捏普通的形状也成。” “不行不行,就得要这个形。”秀姑摇头,“我看这叉烧包就得做成这样才好看。” “可我不会啊。”钱昭瞬间苦了脸。 “你不会那就我学,”秀姑不理他,“姐姐,你教教我,我比他学的快。” “你还不如我呢。”钱昭撇嘴,小声揭短,“你明明连厨房都没进过。” 秀姑脸一红,哼了一声,“那咱们就比比看,看谁学的快,要是我先学会你得叫我姐姐。” “胡说,你明明就是我妹。”钱昭想也不想驳回。 “你又不是没叫我姐,咱们小时候可是一人一天轮着来的呢。” “” 没想到吃个包子自家弟妹就又能拌起嘴来,钱钧有些尴尬,“容掌柜别介意,他们两人胡闹惯了。” 双胞胎嘛打娘胎里起就长在一处,拌嘴打架什么的简直再正常不过,容妤表示十分能理解,笑道,“令弟妹很有趣。” 妹妹活泼爽利,老二性子老实,做大哥的更是斯文腼腆,钱家这几兄妹倒是有些意思。 既然叉烧包得到了一致好评,那就干脆将叉烧包作为重振钱氏包子铺的先头军。 容妤耐心教授做这叉烧包要记住的几大要点,又细细将配方步骤给拆开讲了,在就地实操训练之后,容妤沉默了片刻,出主意,“你们有熟识的面点师傅么?可以请一个在店里帮着做。” 也不用争谁是哥哥谁是姐姐了,这两兄妹半斤八两都是个半吊子,短期速成法也有,但她没那个时间手把手的去教这些基本功,倒不如请个老师傅带着。 至于从前说的一月多教几种,在商量之后也都觉得贵精不贵多,日后慢慢来,毕竟就算是要拔苗助长也要看苗经不经得起拔啊。 看着自己做出来的四不像,秀姑脸颊微红,“店里从前倒是有个老师傅,我明天去问问,看能不能请他出山。” 容妤点头,“后厨还是得有经验的人镇场子,忙起来也不至于乱,只是要记住,秘方什么的得掌好了。” “这点容掌柜放心,可就指着这吃饭呢。”钱钧立马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容妤笑了笑,秘方什么的早就在契款里都约好了,就算是二次售卖也得是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如果哪一方泄露,就得按十倍价赔偿,毕竟她是投资,不是做慈善。 在容妤相信钱钧不会大意,毕竟今儿才头一回双方正式见面,有些事情她只提点也不好插手太多,将要说的都仔细说了,要是有事可让她过来,也可以直接去她店里找。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容妤拒绝了钱母要留饭的好意,红豆与团哥儿是先前就已经走了,她也直说店里有事改天再来尝钱母手艺。 钱钧也知道她这两天正忙,今日能过来已经算是抽空了,再三感谢之后亲自将她送了出去。 等容妤走远,看着她的背影出了会儿神,钱钧才折回了店里,秀姑正赖在钱目跟前撒 娇,“阿娘,容姐姐的手艺真的是好极了,我看咱们这次店里的生意肯定能好起来。” “你不是昨天还说大哥傻,指不定是被那容掌柜诓骗的么?”钱昭在一旁撇嘴。 “我那不是误会了么。”秀姑有些不大好意思,“不过容姐姐可真好看,性子又温柔,要是哪天我也能有这样一个大嫂就好了。” “小小年纪管的倒宽,”钱钧刚进来就听见小妹调侃,不甚威严的训了一声,“今日的书都读了么?” 秀姑扮了个鬼脸,搂着钱母的脖子咯咯直笑,“大哥害羞了。” “你呀!”看大儿子不大好意思的模样,钱母叹了一声,“你妹妹说的也没错,都二十岁的人了,也该打算起来了。” 儿子一心读书不愿成亲分心,她这当娘的也愁啊,特别是在同龄小姐妹们都有小孙子孙女了领着玩,看着就更眼馋了。 “成了亲,再生几个小娃娃,像容小公子那般俊就更好了。” “” 这边,容妤并没有直接回店里,而是转去了东街里坊,还没走近,远远的就瞧见打头一户人家门口的大槐树下蹲着一个小娃娃,含笑唤了一声,“团崽。” 听见人喊,方才还低头玩泥巴的小娃娃脸上顿时绽出大大的笑容,起身飞快的就朝她跑了过去。 见母子两个腻歪歪的抱在一起,同样蹲在树下陪着玩泥巴的白胡子隽瘦老头顿时哼了一声,语气有些酸,“怎么就不见团小子对老夫这么亲热呢。” 红豆在一边听得直笑,“这不是母子情深么。” 祁大夫斜了她一眼,红豆立马会意的递上手帕。 将手上沾上的泥土擦干净,见母子两个朝这边来了,祁大夫故意哼了一声,慢悠悠背着手就进了屋子。 “祁大夫这是怎么了?”容妤一头雾水。 “只怕是吃醋呢。”红豆忍笑,祁大夫虽然脾气有些古怪,其实就是个老小孩儿,她方才带小少爷过来,硬着小姐没一起来,小少爷闷着不大高兴,祁大夫又是讲笑话又是陪玩泥巴的,好不容易才将人逗笑了,结果小姐一来小娃娃立马变脸,祁大夫不郁闷就怪了,“小姐,面已经照你说的发好了。” 容妤点头,“差不多也该吃晚膳了。” 钱氏包子铺离祁大夫的住处不远,今日来了就顺路来给祁大夫做顿饭,这些年祁大夫对她们母子颇为照顾,特别是团哥儿,那简直就是当亲孙子待的,比原主这个当娘的都上心,他自己孤身一人住着也实在冷清,容妤琢磨着没事还是得多来拜访。 领着小花猫似的小崽子进了屋,没瞧见祁大夫的人,隐约听见内室有声音,容妤问,“祁大夫这儿有客?” 红豆点头,“有一位老伯来看病。” 也就是说一边给人瞧病还一边陪着小崽子玩,还真是辛苦了。 “既然还在出诊,那就不打扰了,先去厨房。”容妤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顾吃。 一进厨房,容妤就沉默了。 怎么说呢,都说医者好洁,这厨房虽然不至于说很脏乱,但怎么着也和整洁两个字不大搭边,看着一团黑一团白一看就是蹭上了锅灰的墙面,再看地上明显有火燎过的痕迹,容妤有些迟疑,“祁大夫在家烧厨房了?” 红豆小声道:“听说烧过几次,有一回见到祁大夫时他胡子短了一截,好像就是做饭时不小心被火燎的。” 容妤:“” 让红豆带着一手泥的团哥儿去洗洗干净,容妤准备来做晚饭。 “咳咳,”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祁大夫背着手就溜达进了厨房,“红豆那丫头一来就在我这厨房瞎折腾,又是翻箱倒柜找面粉又是要炉子的,瞧瞧都把我这厨房给折腾成了什么样。” 听祁大夫正儿八经的吐槽,容妤没吭声,只专心揉面。 要不是先问了一嘴,她只怕真要以为红豆在人家家里放火了。 见容妤不搭话,祁大夫忍不住往那一旁摆着的食盒上瞄了两眼,“容丫头,我闻着你这肉馅怪香的,跟上回送来的酱猪蹄有得一拼。” 想到上回送过来的卤的咸香酥软的酱猪蹄,祁大夫小小的咽了咽口水,猪蹄性平味甘咸,算是补身良品,他偶尔也会买了来吃,但总是有些腥味儿,也不知道容丫头是怎么做的,药香中夹着肉香,咬上一口软而不烂,肥而不腻,简直好吃到了极点,啃着猪蹄,再喝上两口小酒,滋味不要太好,只可惜只送了两只来,他到现在都还念着那味儿呢。 听祁大夫问,容妤嘴角隐蔽的抽了抽,上回她送过来的时候还怕祁大夫嫌弃不愿意吃,毕竟么,酱猪蹄酱大骨这些浓油赤酱又肥腻的食物一般注重养生的人都不大愿意碰,结果没想到,表面上看着仙风道骨的祁大夫居然是个无肉不欢的主,每回让狗剩送吃食来都会顺嘴问一句有没有酱猪蹄,结果现在店里的人都知道了,住在东街门口有棵老槐树的祁大夫是个爱啃猪蹄的。 “这是叉烧肉。”容妤特意留了一部分馅料。 “你这是打算做包子?”祁大夫探头看了看,“老夫不爱吃包子。” 红豆刚领着团哥儿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不由得好奇,“您不爱吃么?上回我还见您一口气吃了五六个呢。”巴掌大的肉包一口气吞了五六个还喝了一碗汤,这胃口可大了。 祁大夫瞪了她一眼,“吃腻了不成么!” 红豆撇撇嘴,行,吃腻就吃腻。 “祁大夫,你这儿不是还有病人么?不用去看顾?”见祁大夫总在旁边打转,容妤忍不住问。 “不用,”祁大夫摇头,“正扎着针呢,得小半个时辰。” 祁大夫向来只出义诊,换句话说就是凭心情给人看病,说起这儿容妤倒是想起来前两天殷公子说的那位朋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来寻过祁大夫。 “听红豆说这位病人的病情似乎有些棘手?”容妤随口问了一句。 “是有些,手脚筋都被人挑断了。” “什,什么?”红豆被吓了一跳,她只见到那位病人来的时候是坐的轮椅,原来居然是经脉都被人挑了么? “被人挑断?谁人这么作恶居然对一位老伯下手?”红豆忍不住问,“能治得好么?” “这我就不知了,”祁大夫摇头,不像红豆反应那么大,神色有些冷漠,毕竟被挑断手脚筋算什么,缺胳膊断腿的他都见的多了,“治倒是能治,就是时间得有些久,而且就算是经脉连上了,重活是干不了了。” “对了,他之前好像是个厨子。”祁大夫补了一句。 这下连容妤的眉头都颦了起来,对于厨子来说就算是一只手受伤都是要命的事儿,居然双手经脉都被人挑了,这得是多大的仇怨呐。容妤想提醒祁大夫小心怕被人寻仇,但转念一想,医者仁心,要是为医者救人都还得先将人家的关系网梳理一遍瞻前顾后那病人早没命了,祁大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然比她有经验,倒是她自己,怎么遇事竟都畏手畏脚了起来。 见容妤熟练的将面剂子擀开,刷油,折叠擀成薄片,又用手拿住朝一边使劲甩开,抻薄后又刷油,如此反复,最后抹上一点叉烧肉酱,两手各捏一头反复折叠后卷成圆条,又盘成圆形,撒上一点水,两面沾上一层白芝麻,一个饼坯就做好了。 “容丫头,你这做什么?饼?”祁大夫问。 “嗯,就叫千层肉烧饼。”容妤将几个饼坯做好,又让红豆将炉子发好,放进去烤。剩下的馅有些不大够,容妤干脆弄了点白糖合着碾碎的芝麻作馅,掐着面皮往里一裹,跟捏包子似的捏紧,然后用擀面杖擀薄些,一个糖烧饼就做好了。 在等饼的空档祁大夫又出去瞧了一回,等再来正好见容妤起锅夹饼,满屋子都是芝麻的香味。 “你这饼倒做的标致,听说你店里之前还有什么驴火烧?”祁大夫趁热拿了一个吃,一口下去外酥里嫩,叉烧的香味浸在面皮里,又带着芝麻香,吃着咸香可口,“你这手艺倒好。”祁大夫端起容妤盛的青菜汤就喝了一口,砸了一下嘴,“就是可惜你店离得太远了。” 东西两市离得可不近,不然他还真想每天都去容丫头店里吃。 容妤抿唇笑,“您要是没事就去我那儿住两天也成,横竖我那儿空房多,只当是走亲戚了。” 祁大夫喝汤的动作一顿,见容妤笑吟吟的看着他,祁大夫沉默了一下,笑了,“成,到时候你可别嫌我老头子唠叨。” “不会。”容妤也笑。 祁大夫这人,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还怪有意思的。 比起那个叉烧馅的烧饼,团哥儿格外喜欢白糖芝麻馅的,吃了一个不够,还要再去拿,容妤忍不住念叨,“团崽,不能吃太多甜食,会蛀牙。” “小孩子家家的愿意吃你就让他吃,管这么多干嘛?”见小家伙瘪着嘴就要将烧饼放回去,祁大夫不乐意了,“团哥儿只管吃,有你祁爷爷在,保管你身体倍儿棒不蛀牙。” 一听不会蛀牙了,团哥儿小脸一亮,赶紧又将烧饼拿了起来,悄悄瞥了一眼容妤,抱着烧饼就咬了一口,然后惬意的眯起了大眼睛。 祁大夫乐呵呵的,“团哥儿只管吃,吃完了这儿还有。” 容妤:“”她后悔了,不怕祁大夫嘴毒,就怕祁大夫护犊子。 等吃完饭,天色不大早了,容妤告辞准备回去,在巷子口却碰见了急匆匆赶来的云熠。 “掌,掌柜的,您怎么在这儿?”云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容妤,赶紧问好,因为还没正式拜师只是学徒,容妤就只让他还叫掌柜的。 “有点事,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容妤问。 云熠眼神飘忽了一下,捏了捏衣角,“我,我来找人。”怕容妤以为他开小差,赶紧道,“我出来时跟英娘说过了,待会儿就回去。” 见他惴惴不安的样子,容妤笑了笑,“不用,店里又不限制你的自由,今日的事已经都忙完了,你既然眼下不住店就只管忙你的去,明日记得过来就行。” 云熠点头,“多谢掌柜的。” “那你先去。”容妤笑。 见云熠一路进了祁大夫家,容妤挑了下眉,若有所思。 “小姐,我怎么觉得这小子有些怪怪的?”红豆皱眉,大概是第一印象不怎么好,红豆对云熠一直都抱以怀疑态度。 “哪里怪了?”容妤一边牵着团哥儿往回走,一边闲闲问道。 “好像心思重重的样子,”红豆想了想,“而且,头一回见面这小子就与徐家人杠上了,日后在咱们店里做事,不会也乱惹麻烦。” 红豆的担忧不无道理,容妤笑了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云熠眼下是咱们店里的人,你得一视同仁。” 红豆:“”这是什么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小姐对那云熠好像有些优容,“小姐放心,我才不会为难他呢。”红豆保证。 “对了,小姐,听说了缘大师回来了,过两天咱们去云台寺玩。” “嗯?” “云台寺的斋饭可好吃了。” “嗯好!” ※※※※※※※※※※※※※※※※※※※※ 突然好想吃千层肉饼 第46章 荷叶宴 这几天的试菜活动可以说很是成功,推出的菜品颇受好评不说,顺带着还卖了不少卤味,账面算下来非但没亏反而小赚了一笔,红豆捧着账本笑得喜滋滋的,“小姐就是厉害。” 店里众人也跟着点头,这两天他们算是见识了掌柜的圈钱的本领了。 就拿那夫妻肺片来说,试吃也就送那么一盘,一桌四五个人,一人夹几片还没吃够味呢就见了底,这个时候再笑眯眯的来一句店里还有,那买是不买呢?还有那酥炸鱼骨凉拌鱼鳞,明明都是些边角废料,掌柜的偏有办法变废为宝,一份炸鱼骨吃得不过瘾?没关系,店里还有,横竖价格不贵,或佐酒或当零嘴都是好的,就一个字,买! 红豆砸一下嘴,有些懵懂的想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欲擒故纵引鱼上钩? 容妤也高兴,毕竟试吃反响不错,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营业可行性,见大家伙儿都喜气洋洋的,容妤大手一挥,“加餐!” 众人就眼巴巴盼着她这句话呢,听她一说,欢呼了一声,立马就各自行动了起来,生怕迟一步就又没得吃了。 等开阳带着大白踩点进店的时候,就发现大堂里一个人都没有,反倒是后院隐隐有笑声传来,热闹的不行,开阳摸了摸下巴,直觉有好事儿,轻车熟路的就往后院跑。 “呀,容掌柜,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刚进后院开阳就被震住了,入眼是满地的荷叶,要不是脚踩的是扎扎实实的地面,开阳还以为他误入荷塘深处了。 刚说完,脸上就被怼上了一朵粉色的莲花,开阳下意识要躲,就见那朵莲花又自个儿移开了,“芙蓉向脸两边开,小姐,这句诗是这么念的,只可惜没有罗裙。” 罗,罗裙? 开阳一脸懵逼的看着红豆拿着两朵莲花在他面前扫来扫去,就见红豆突然砸了一下嘴,扭头问容妤,“小姐,你说这莲花长得这么好看,能不能吃啊?”说着咽了咽口水,“都是一根藤上的东西,莲藕能吃,荷叶能吃,那这莲花应该也能。” 英娘听得噗嗤一笑,指了指地上堆着的荷叶,笑道,“满地的叶子不够吃么?红豆姐居然就念叨起吃花来了。” “花怎么了?”红豆哼了一声,理直气壮道:“小姐说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万物皆可食。” 瞧这话说的,还真让人没法反驳,倒像是他们掌柜的能说出来的话,毕竟人家可是连鱼鳞都没放过的。 容妤笑着点头,“当然能吃,莲花性温,可健脾补虚清热散毒,最常见的吃法是用面糊裹了下锅炸,炸的金黄后捞出,撒上一点白糖,吃着香酥可口,用新鲜莲花来煲汤或者煮粥也是上佳,想吃的精致些还可以制成鲜花饼,配着特有的酥脆表皮,咬一口唇齿留香。” 说起鲜花饼,云南的鲜花饼倒是极富盛名,红豆倒是提醒她了,横竖莲花多,何不干脆多采一些来加了蜜糖熬成花酱呢,不论是吃饼还是喝粥,放上一勺滋味可不美妙。 乖乖,原来还真有这么多种吃法! 众人听着不由得对容妤肃然起敬,不愧是做大厨的,想法就是多,当真是那句万物皆为盘中餐。 容妤不以为意,花算什么,在吃货眼里虫子都是好的。 “小姐,那咱们待会儿就来试试炸莲花瓣吃?”红豆有些忍不住。 “今日就算了罢,总共没摘几朵,炸了还不够一人一片的。”容妤笑道。 红豆有些可惜,“那咱们下次再试。” 开阳刚来,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又要吃莲花了? “不是,容娘子,摘这么多荷叶做什么?”开阳指了指地上的荷叶,再看容妤手脚麻利的往洗净的荷叶里塞米,不由得好奇问。 “还能做什么,摘了当然是拿来吃的啊!”红豆看了他一眼,很是奇怪他怎么会问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今日咱们吃的是荷叶宴。” “荷,荷叶宴?”开阳有些懵,荷叶也能成宴?是要将荷叶都撕碎来炒了吃么?可这荷叶皮糙肉厚的,吃着不扎嘴么?他不过是来迟了一会儿,到底都错过了什么? 容妤扫了一眼满地的荷叶,默默叹了口气,今日这荷叶宴着实是个意外,毕竟她也没想到,说只要几片荷叶,结果大家对几片的具体含义理解出现了偏差,既然摘都摘回来了,那总不能浪费不是。 开阳也只是怀疑了一瞬,立马就凑到了容妤跟前,指着她面前那碗糯米,有些好奇,“这是要拿做什么?” “糯米鸡,唔,你也可以叫它荷叶粽。”容妤熟练的往荷叶里舀了一勺糯米,又放入腌制好的鸡肉,香菇丁,将荷叶包好用棉线扎紧,一个四四方方的荷叶粽就做好了。 容妤准备了几种不同的馅,有叉烧肉馅、咸蛋黄、香菇鸡肉以及自制红豆沙馅,她动作十分麻利,包好的糯米鸡几乎都是一般大小,整整齐齐的放着十分养眼。 其实事件起因很简单,就是她想吃粽子了,但这个时节不好找粽叶,容妤就干脆想着用荷叶来包,本来也没打算弄多少只是自己来打打牙祭,结果荷叶摘多了,再然后,就干脆来个荷叶宴。 荷叶饭、荷叶盐焗香酥鸡、荷叶粉蒸肉、荷叶冬瓜鲫鱼汤容妤表示,吃法多着呢,都不是事儿! “对了,这几日怎么都没见着殷公子?”容妤突然想起来问道。 她前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嫌两边跑麻烦就干脆让红豆将东西收拾收拾住到了店里来,这些天开阳与大白倒是日日都来了,她偶尔有时间做了吃食也让开阳带回去一份,只是人却没见到。 容妤只是随口一问,开阳脸色却有些古怪,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只能用一句有事比较忙来搪塞。 说起来开阳也觉得自家王爷这几天的行为有些古怪,应该说,自从那日叶大人来拜访后王爷就不大对劲了,具体表现为: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对饮食的要求降到只喝白粥,就连他带回去的吃食王爷也不碰,每天早上他出门的时候王爷会准时准点出现并用一种特别奇怪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他,开阳这几天简直是过得心惊胆战,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自己哪里又做错了被心情不妙的老大关禁闭。 至于心情不妙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开阳表示,餐餐只吃白粥加咸菜的王爷已经突破了他的认知,这已经开始进入自虐阶段了,正常情况下能这样么?! “容娘子,你觉得我干活怎么样?”开阳问。 “嗯?”容妤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中肯评价,“很好。”劈柴劈的挺溜的,才几天,后院码的柴已经足够店里烧上三个月了。 “那要不我转正。”开阳毛遂自荐,“不要工钱,管饭就成,住宿自己解决。” 容妤:“这个,如果殷公子同意的话,我没有问题。”这已经不是开阳头一回说要跳槽了,看样子还是真心实意的,容妤不禁反思,她店里伙计职位的吸引力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么? 要是开阳知道她心中的疑惑肯定会拼命点头,比起伺候脾气阴晴不定动不动就要把人往树上挂的大魔王,在容娘子店里劈柴简直不要太爽,渴了有酸酸甜甜的山楂饮,饿了有酥软可口的芙蓉糕,就连无聊想打牙祭都有咸香脆口的炸鱼骨,这简直就是理想中的退休生活啊! 什么王府第一亲卫,什么年轻有为的校尉将军,开阳突然觉着这些都是虚的,整天都在经历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压榨,日子过得太苦逼简直就是一场人间悲剧。 开阳反复叮嘱一定要给他在店里留个空缺,保不齐哪天就弃暗投明了,直等容妤无奈应了,开阳才心满意足拎着斧子继续去劈柴。 “掌柜的,我可以用这荷叶来做一道菜么?”一旁帮忙摘荷叶的云熠突然开口,见容妤有些疑惑的看过来,云熠抿了抿唇,“您上次不是让我试做一道菜吗,我想就用这荷叶。” 容妤想起来了,这两天云熠跟着她在厨房打下手,看得出来是有功底的,虽然不及小许氏麻利,但做起来也都像模像样,只是还没有上锅掌勺,容妤笑,“当然可以,店里食材你随便用,要是有不够的可以再去买。”这算是他的第一道考验,容妤不吝于给他最大程度的便利。 云熠愣了愣,随即浅浅一笑,露出两个不甚明显的酒窝,略显阴郁的少年脸上顿时显得有些灿烂阳光,“不用了,这些就很好。” 既然云熠要准备菜,容妤也不打扰他,让红豆与李婶帮着和手,又让英娘去帮云熠扶杂,照例将闲杂人等都赶出了厨房。 容妤原本是打算做一道荷叶粉蒸肉的,但看了云熠那边的动静,歇下了这份心思,干脆先做荷叶饭。 《广东新语》中有记:“东莞以香粳杂鱼肉诸味,包荷叶蒸之,表里香透,名曰荷叶饭。”荷叶饭跟糯米鸡做法其实差不多,都是用荷叶包裹米与肉馅蒸制而成,只是一个用的是大米,一个是糯米,而且做荷叶饭的馅料也要更精细些,做出来的滋味也是天差地别。 荷叶饭的馅料做起来有些麻烦,具体怎么调也是依据各自口味来,并没有定数,容妤将鸡蛋末、肉粒以及各色杂蔬炒好又混入烧鸭肉等拌匀,成为荷叶馅心。 一早蒸煮好的米饭弄散晾凉,再加入味料拌匀,最后和方才做好的馅料一起放在洗净切开的新鲜荷叶上,折叠成包袱型,容妤没急着上锅蒸,毕竟本来就都是熟的,旺火蒸个七八分钟也就差不多了,时间长了荷叶会变黄,失掉清香味,活力不够荷叶淤黑,也会失掉饭与馅的香味。 米饭虽没急着上锅,但糯米鸡却是一早上锅蒸了的。 容妤捡了一个扒开,顿时荷叶的清香扑鼻而来,因为裹了酱肉的缘故,原本洁白的糯米变得金黄润泽,瞧着十分诱人。 “呀,都已经好了?容娘子,我可以尝尝么?”开阳一早就循着味儿过来了,准确的说,是被大白带来的,毕竟狼狗不分家,鼻子都灵! 开阳扒着厨房门没敢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白驮着小崽子慢悠悠的晃到容妤旁边,熟练的抬爪子扒拉了她一下,发出一声软软的狗,狗叫? 然后就见容妤满脸笑容的将那晶莹剔透的刚出锅的糯米鸡分了两份,小崽子与大白一人一份。 看着大白吃得直唧嘴,开阳眼睛都红了,这死不要脸的大白狼装狗崽子不说还仗着太子伴读的身份可劲的蹭吃蹭喝,小公子吃啥它吃啥,没事还要加餐,偏偏容娘子对它恶意抬爪子卖萌毫无抵抗力,几乎是有求必应,酱大骨卤肉什么的就没断过,他蹭饭还得劈柴呢,这只狼却只用抬抬爪子,开阳有些愤愤。 容妤见开阳一副想吃又不敢进的委屈样儿,只觉得好笑,“锅里还有,自己去拿。” “好嘞!”开阳等的就是这句话,飞快的就冲了进来,也不顾烫,赶紧拿了一个扒开裹着的荷叶,眼睛一亮,就这么捧着吃了一口,他拿的这个是包的叉烧肉,糯米蒸的润滑可口,叉烧的香味完全渗透到糯米中,荷叶清香回味悠长,吃着开胃爽口,开阳吃的飞快,三两口一个巴掌大的糯米鸡就下了肚。 “好吃,真的好吃!”开阳不住口的称赞,目光悄悄的又往锅里剩的几个糯米鸡上瞟,显然是没吃够。 没吃够也不成,见他爪子蠢蠢欲动,这两天见识了他的大饭量的红豆心中警惕,赶紧上前两步挡在了锅前,“没了哈,总共就这么几个,一人一个没有多的了。” 见红豆老母鸡护崽似的凶巴巴的护着锅,开阳撇了撇嘴,不吃就不吃呗。 容妤招呼大家先来尝尝这糯米鸡,众人吃的都是赞不绝口,既有荷叶的清香又有肉汁酱香混着米香,三味合一果然吃着舒爽。 开阳现在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吃的太快,再看赖在众人跟前时不时能被分一口的大白狼,开阳觉得爪子有些痒,你说你堂堂一只狼,跟只狗似的甩尾巴讨吃,脸呢?! 吃喝嬉闹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看见桌上摆在的满满的荷叶做的菜品,大家伙儿都有些惊叹。 “掌柜的,我做的有些不大好。”云熠做的也上了桌,规规矩矩摆在容妤面前,揭开包裹着的荷叶,露出里面蒸的金灿灿的肉。 “荷叶粉蒸肉?”容妤问。 云熠点点头,“味道不很出色,还请掌柜的赐教。” 荷叶粉蒸肉其实就是用鲜荷叶将炒熟的米粉与经调味的猪肉包裹起来蒸制而成,味道清香,鲜肥软糯而不腻,光看这颜色就让人食指大开。 容妤先赞了一声,夹了一筷子尝。 云熠有些紧张,其实他会的菜不多,这道荷叶粉蒸肉也只是听爷爷说起过,这还是头一回尝试,要是掌柜的吃了觉得不好,那他又该如何? 英娘在他旁边,看出了他的紧张,悄声道:“别担心,我觉得你做的挺好吃。”两人作为临时搭档,英娘也都事先尝过了,只觉得好吃得很,“你的手怎么样了?我待会儿去给你找药。” 方才云熠的手不小心被烫了,当时就起了个大水泡,因记着锅里的菜,云熠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听英娘安慰,云熠小声道,“无事,方才多谢你了。” 英娘抿唇笑,“这么客气做什么,掌柜的不是都说了么,在店里咱们就是兄弟姊妹一家人。” 云熠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两眼弯弯,也跟着露出了一丝浅笑。 “味道很不错,”简短五个字,顿时让云熠心中提着的一口气松了。 “滋味很好,你在里面加了糖?”容妤问。 云熠点头,“是,糖味提鲜。”又有些犹豫问,“不能加么?” “当然能,”容妤笑道,“放不放糖,放多还是放少其实都是随菜品的不同而改变,荷叶粉蒸肉味道以鲜香爽口为宜,放糖不宜过多,否则会太腻。”容妤简短的点评了几句,云熠若有所思。 “英娘,柜台有烫伤药,你去找来给他敷上。”容妤让云熠坐到她旁边,温声道:“学厨是件苦差事,想当好厨师更不是件易事,没点耐心与毅力是学不起的,你可想好了?” 云熠狠狠点头,“想好了。” “那好,”容妤笑了笑,“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店里第二位学徒了。” “第二个?”红豆好奇,“难不成还有一个?” 容妤瞥了她一眼,凉凉道:“有啊,头一个不就是你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将你逐出师门呢。” 红豆脸一红,小声嘟囔,“这不是忙么。” 众人听得可乐,云熠也跟着笑,再听容妤轻声给他讲一些做菜的要领,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在店里蹭吃蹭喝厮混了一天,开阳回去的时候还顺了一包荷叶饭以及刚出炉的荷叶盐焗烧鸡。 一回去,开阳直奔书房,正好碰见低眉顺眼往书房送白粥加咸菜的天枢。 “王爷还喝白粥呢?”开阳看了一眼就觉得没胃口,“王爷这两天没事儿?是不是身体出问题了?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开阳忧心忡忡。 “你想多了。”天枢瞥了他一眼,“你手里拎的什么?” “容娘子今儿做的荷叶宴,我顺便拿了点回来。”看开阳满面红光的样子显然是吃的很开心,天枢有些羡慕,为什么被派去干苦力的不是他呢?论劈柴他可比开阳劈的标致。 见天枢推门进去送饭,开阳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王爷,容娘子今日做的荷叶饭可香了,还有这盐焗烧鸡,滋味都是一绝,王爷你要不要尝尝?”开阳乐呵呵的就要往前凑。 殷玠抬头瞥了一眼,目光在他手上拎着的荷叶包裹的吃食上顿了几秒,隐约还能闻见荷叶的清香,再听开阳绘声绘色的描述,殷玠犹豫了一下,冷声道,“出去。” “好,”开阳叹了口气,“可惜了,专门带回来的,先放厨房好了,万一晚上饿了还可以加餐。”说完不忘补一句,“王爷,真的特别好吃。” 等两个下属走了,还能听见两人商量着那烧鸡要怎么分,殷玠看着桌上摆着的简简单单的白粥加咸菜,眉心紧皱,拿起来勉强喝了两口就放到了一边,白粥寡淡,要是配上咸香适口清香四溢的烧鸡,那滋味定然不错。 殷玠按捺下心中涌起的烦躁,低头继续处理公文,直到月上枝头,腹中饥饿感传来,心中的燥意达到顶峰,殷玠深吸了口气,干脆扔了笔推门走了出去。 等殷玠走远,一旁大树枝丫上探出几个头。 “我敢打赌,王爷绝对去厨房找吃的去了。”开阳笑的有些贱兮兮的。 “那烧鸡还是热的?”天枢问。 “放心,都温着呢。”开阳点头,“每天馋一馋,我就不信王爷能憋得住不吃。” “你真的是够了!”天枢无语。 开阳哼了一声,“我说王爷可真是的,要吃早吃啊,送到跟前不吃,偏偏要半夜三更的偷偷吃,何必呢!简直白瞎了我前两天带回来的吃食。” “不是,你要去哪儿?”天枢一把拖住开阳。 “都这么晚了,当然是洗洗睡啊!”开阳打了个哈欠,“守了好几个晚上,可困死我了。”就等着哪天王爷能憋不出出来找吃的呢,没想到王爷居然这么能扛。 天枢:“”所以,他当初是怎么会跟着开阳一起来研究王爷偷不偷吃这个问题的? 天枢叹了口气,他该庆幸,开阳没有丧心病狂到要现场跟踪,不然真怕被揍,这个念头刚闪过,就见开阳要往厨房的方向绕,“你不是去睡觉吗?” 开阳:“看一眼,确定吃了,我安心。” 天枢:“”见了鬼了! 第47章 藕粉圆子 开阳看热闹不嫌事大,又觉得一个人孤零零的怪没意思怎么着都得找个人作伴,见天枢想溜号,眼疾手快一把就将人给抓住了。 “走走走,来都来了,一起去看看。”开阳很热情。 “滚,你想死别拖着我。”天枢被拽得踉跄。 开阳一边拖着人往厨房的方向去,一边随口安慰,“瞧你说的,王爷是那么凶残的人么?千万别张口闭口就是死的,容娘子说了,做人呐得阳光充满对生活的希望。” 天枢:“”就问说这话你脸疼不?!!! 另一边,殷玠果然一路进了厨房,借着窗外洒进来的皎洁月光,不用点灯也能将厨房的布置看得一清二楚,殷玠几乎是一眼就瞥见了桌上搁着的食盒,同时也认出了这是隔壁邻居送来的,保温效果不错,热的吃食放进去两三个时辰都不会冷。 另一边放着的则是今日天枢刚去祥林记买的糕点。 殷玠犹豫了一下,强迫自己从食盒上移开目光,捻了一块枣仁酥放入嘴中,红枣与果仁的香味浓郁,甜而不腻,饼皮层层起酥入口即化,这是他最近比较偏爱的糕点,此时吃着却觉得有些寡味,吃了两块,殷玠就不大愿意碰了。 听开阳说,今日带回来的是荷叶饭和盐焗烧鸡? 想到方才书房里闻到的那股子荷叶清香混杂着肉类焗烤后油脂分泌的独特香味,殷玠只觉得腹中饥饿感更加强烈了,不自觉的又将目光移到了食盒上,光凭想象都能知道里面藏着的是何种美味。 殷玠也不知道自己这几天到底在纠结什么,不光是开阳他们觉得反常,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茫然,幽幽目光定在食盒上,似乎是要将盒盖子盯出一个洞。 捻了捻手指,殷玠还是有些按耐不住心中蠢蠢欲动的馋虫,揭开了盒盖,顿时,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用手碰了碰,还是温的。 看着被荷叶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吃食,殷玠一时没动。 “不是,你说王爷还纠结个啥啊?不就是吃么?”开阳扒着窗户看,见他只是盯着看却不动手,不由得有些急。 天枢蹲在墙角,一脸生无可恋,“你小声点儿。” “吃了吃了。”透着窗户缝瞧见殷玠终于朝吃食下手,开阳很激动。 “吃就吃,你别踹我行不行?”天枢冷不防被激动中的开阳踹了一脚,捂着肩膀咬牙切齿,还是那句话,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一位搭档。 开阳讪讪笑了两声,正准备说话,窗户突然被人从里打开,开阳一个不稳差点倒栽进去,抬头就看见一张面无表情幽幽盯着他的熟悉俊脸。 开阳:“王,王爷,好巧哦,你看今天月亮真好看哈哈哈哈。” 天枢:“!!!”渥日,就知道开阳这杀千刀的不靠谱! 殷玠站在窗户边,看着外头两个低眉顺眼排排站的下属,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不自在,眯了眯眼,“你们在这儿干嘛?” 开阳这会儿脑子转的很快,要是王爷知道他们是来看他究竟不会不偷吃的绝逼会死的很惨,“这两天只要一想到王爷您吃的是白粥我就良心不安,这不实在是担心您的身体,特意过来准备将容娘子准备的吃食给您送去,王爷啊,就算您再忙也得好好吃饭呐,而且这吃食还是容娘子给特意准备的,不光是我们担心,就连容娘子都记挂着您呢” 开阳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只差没抱着殷玠的腿跪求他吃饭了,可谓是闻者伤心见着流泪任谁听了都要夸一声忠心好下属。 容娘子特意准备的? 殷玠眸光一闪,“闭嘴。” “啊?”开阳正嚎的起劲,生怕哪里不到位就得翻车,颤颤巍巍抬头看,就见自家王爷正淡淡看着他,薄唇轻启十分优雅的吐出一个字,“滚!” “好好好,我这就滚。”开阳如临大赦,点头如捣蒜,转身就跑,还不忘喊了一句,“一定要记得吃啊,千万不能辜负容娘子一片苦心!”不能继续糟蹋粮食啊! 殷玠捻了捻手指,突然后悔直接将人放走了。 天枢心中暗骂了一声开阳无耻,生怕正主跑了自己成替罪的那个,赶紧开口,“属下也先走了,王爷,额,用餐愉快。” 等两人都走了,殷玠站在窗户出了会儿神,才又折回了屋里。 吃就吃罢,没什么大不了的。 荷叶饭炒的很松软,饭粒软润而爽鲜,因为是裹着荷叶一起蒸制的,还带着荷叶的清香,里面夹着肉粒杂蔬,吃着滋味咸香适口,虽然只是温热,但鲜味不减,殷玠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往嘴里喂,虽然进食的动作很快,但举止并不显得粗俗。 横竖已经吃了,要吃就吃个痛快。 殷玠扒开烧鸡外面包着的荷叶,露出里面被烤的金灿灿的整鸡,同时被锁住的香味顿时四溢,殷玠撕下一块肉尝了一口,荷叶清香浸入肉中,皮脆肉嫩,口感紧实,带着淡淡的椒盐味,吃着十分香。 大概是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乍一尝到心仪的食物就如开了阀的闸门再也控制不住,不知不觉,一份荷叶饭并一整只盐焗鸡都下了肚,殷玠犹有些意犹未尽。 吃的倒是尽兴了,吃完了却有些后悔。 庭下月光如瀑,枝影斑驳,阵阵夜风扫过还带着几分凉意,殷玠在院子里负手踱步,走了大半个时辰还是觉得有些撑,夜晚寂静无人,不知不觉的殷玠就逛到了后院。 这宅子与邻居家是连着的,中间只隔着一堵两人高的墙,殷玠回想着上次去邻居家做客时见到的布局,这旁边应该就是是邻居家的后院,他记得,厨房好像也是在这边。 喜欢人还是喜欢吃食? 想到那天叶宸的问话,殷玠思绪一下子有些飞远了,唇舌间似乎还余有荷叶的清香。 容娘子手艺好,他十分青睐她做的吃食不假,说到这个人—— 论容貌,想到容妤白皙精致的侧脸以及那头乌黑柔顺的秀发,殷玠捻了捻手指,指尖似乎还能感觉到发丝缠绕的柔软触感,不说绝美,但也堪称上佳。 论才识,不论是教导丫头的警醒之语还是天南地北畅谈却不落下风的合契,足以说明胸有沟壑。 论性情,殷玠心中闪过女子柔和浅笑的音容,温和舒朗,为人真诚,是个爽利之人。 至于出身,殷玠并未将之放在眼里,农户女也好,高门世家女也罢,在他看来都没什么差,有孩子?偌大一个王府,别说是养一个,就算是养十个八个都养得起。 所以,他青睐容娘子? 殷玠无意识拧起了眉头,当真体会到了何为棘手。 正想着,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在撬门? 殷玠一愣,随即眸光一冷,容娘子这几日都在店里住着,隔壁没人,总不会是趁着没人进了贼! 两人高的墙对殷玠来说如同虚设,干脆利落的翻身进去,正巧见一个黑影进了厨房,殷玠冷笑了一声,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悠悠跟了上去。 这边,容妤正准备将蜡烛重新点上,眼角余光不经意瞥了一眼地上,顿时身体一僵。 只见大开的厨房门月光洒在地上,一道被月光拉长的影子缓缓靠近。 有人! 屋里进了贼? 容妤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背脊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行为比脑子更快下意识握住了烛台。 眼见人越来越近,地上两道影子已经纠缠到了一起,容妤深吸了一口气,默数三声,倏地转身预备来个出其不意偷袭,烛台刚举起来,正准备狠狠朝来人砸下去,手腕一紧,竟被人捏住了,同时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是我。” 我管你他妈的是谁! 容妤有些慌,见手被人擒住了,顿时咬牙,在殷玠愕然的目光中直接朝他撞了过去,趁他愣神的空档,干脆利落的抬膝,四十五度往上,动作之迅速力道之狠厉摆明了就是冲着断子绝孙去的,好在殷玠反应快,将人牢牢扣在了怀里,“容娘子,是我。” 赶在容妤再次动手之前,殷玠赶忙开口,清冽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后怕,要是他再反应慢些,只怕就要糗大了,殷玠低头看着容妤白皙的脸庞,目光有些复杂。 “殷公子?”容妤这会儿认清了人,心中猛松了一口气,“怎么是你?” “我方才听见这边有动静,以为是进了贼,所以来瞧瞧。”殷玠解释,“你不是在店里住么?” “店里这两天歇业,横竖无事就回来了。”容妤笑道,想到自己刚刚那招擒狼术,脸颊不觉有些发烫,“唔,方才反应大了些,你没事?”容妤一边问,一边不自觉的往下瞟了一眼,然后顿时沉默。 大概是为了避开她的攻击,殷公子直接将她的腿夹住了,现在一只手还被人捏着,方才没注意,现在才发觉两人纠缠的动作有些过分亲密了,离得近似乎还能闻见殷公子身上淡淡的冷香,以及,容妤抽了抽鼻子,有些狐疑的看向他,盐焗烧鸡的味道? “无事。”殷玠想到刚刚的意外,也咳了一声,“容娘子会武艺?” “不会,”容妤摇头,“只会一些小小的防狼招式。” “女子孤身在外不大安全,得会些武艺才好,我懂一些招式拿来防身再好不过,不如我教容娘子。”殷玠缓缓道,眸色十分认真,倒映出容妤有些懵逼的脸。 “啊?”容妤是真的有些懵逼。 “学起来很简单,”殷玠淡淡道,“容娘子天资聪慧一定能事半功倍。”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团哥儿也可以一起学,这个年纪正好开蒙。” 这听着怎么这么像游泳健身了解一些呢? 容妤试着挣扎了一下,想将自己的手解放出来,然鹅,无果,“只要殷公子有时间,我自然乐意,到时候殷公子别嫌我这个学生蠢笨才好。” 不就是练武么,人家师父都不嫌她年纪大,她当然不介意多一门技术,毕竟就凭她那三脚猫的防狼术还真未必能防得住。 “不会,”殷玠松开她的手腕,退后两步,拉出一段安全距离,方才带给容妤的压迫感顿时消失,借着朦胧月色,看着还是一个清冷温和的贵公子,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握了握。 容妤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哪有什么压迫感,瞧人家殷公子多热心,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帮忙捉贼,还生怕不安全要主动传授武艺,这种邻居怕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容妤将烛火重新点燃,屋里顿时明亮起来。 借着烛火,殷玠看清了容妤的样子。 大概是晚上又是在自己家,容妤只穿了一身里衣,外面罩了一件净色外袍,放在一番拉扯衣襟微开,露出一截凝脂般的锁骨,漆黑如墨的及腰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半点装饰也无,白皙的脸庞在烛光映衬下更显的精致,殷玠脑中突然蹦出自家皇兄曾用来讨皇嫂欢心的一句诗—— “胜如西子妖娆,更比太真澹泞,铅华不御!” 殷玠有些怔神,直到容妤喊了她两声才略不自在的移开了眼,“容娘子方才说什么?”殷玠强自镇定,还好烛火不怎么亮堂,看不见他微红的脸。 “我想问殷公子要不要吃点夜宵?”容妤笑道,“横竖睡不着,就想来厨房弄点吃的,殷公子不如一同吃一点?” 又吃? 殷玠觉得胃还在隐隐胀痛,但对上容妤含笑的目光,殷玠犹豫了一下,面不改色点头,“正好,我也饿了,那就麻烦容娘子了。” “吃藕粉圆子怎么样?”容妤挽了挽袖子,从置物架上抱下几个小罐子,“藕粉是手工磨的,也不肥腻,有健骨益血之效,当宵夜吃也不错。” 不论什么圆子,殷玠这会儿横竖是吃不下,点头,“好。” 眼下厨房里就他们两个人,总不能就让容妤一个人干忙活,殷玠犹豫了一下也洗了手要来帮忙。 见他自告奋勇,容妤也不推辞,将一早炒好了封着的核桃仁瓜子仁给他让他帮着碾碎,自己则取了金桔饼斩碎。 藕粉圆子一般两个地方最为出名,一是江苏建湖,二则是湖北浠水,两个地方的差不多,只不过各有各的特色,容妤从前有个朋友是苏北人,做的一手好圆子,她跟着也学了不少艺。 “容娘子,好了。”殷玠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就将这些碾碎了。 容妤告了一声多谢,将这些备好的料连同白糖、猪油一道擦匀,揉成面团,又分成一个个的小球备用,然后放进碾成细面的藕粉里滚匀,锅里的水是一早就烧好了的,将小球下沸水锅烫一下,立马捞起来,再洒藕粉,继续烫煮,反复三四次,一个藕粉圆子才算是做好了。 估摸着殷玠的量,想到他刚刚说饿,容妤特意多做了一些。 将做好的圆子下清水锅煮至浮起,加入白糖,又洒上特意收的桂花,盛在白瓷碗里,圆润透明的藕粉圆子泡在浓汤中,半沉半浮,看上去像一个个漂动的茶色圆球,桂花香味四溢,瞧着十分可爱诱人。 看着面前放着的属于自己的那碗藕粉圆子,殷玠沉默半响,才伸手去端。 看着精致,闻着喷香。 就是好像有点—— 多! ※※※※※※※※※※※※※※※※※※※※ 诗句出自宋代吴文英的词 ps:藕粉丸子真的不错,藕粉也好吃,我喜欢往里面加山楂,就是有时候不好冲开,个人建议买纯天然无添加蔗糖的藕粉,想加什么料可以自己配 第48章 酸汤粉 月上中天,皎洁柔和的月光透过枝丫落下一片斑驳黑影,凉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隐约还能闻见早开的桂花香,点点星光将黑夜烘托出一片宁静祥和。 嫌在厨房里吃夜宵忒没意境,横竖今晚月色上佳,容妤干脆招呼殷玠一同端着碗坐到了院中石凳上,一边赏月,一边往嘴里喂了个藕粉圆子。 轻轻咬破柔韧而有弹性的藕粉外皮,香甜的五仁馅心顿时流出,细细嚼来还能吃出核桃仁的颗粒感,伴随着淡淡桂花香味,吃完唇齿间余香不绝。 比起馅,容妤更爱这细嫩有嚼头的外皮,略尝了两个之后就干脆扒了馅,只专心吃皮,不得不说,这藕粉圆子做来倒是与芋圆有得一拼,同样的香甜q弹,要是再淋上一勺椰浆,配上酸酸甜甜的芒果,煮的晶莹剔透的西米,放冰箱里冷藏一会儿,那滋味别提多爽快。 可惜了,要啥啥没有! 容妤啃了一口藕粉圆子,心中有些稀罕,随即叹气,算了,藕粉圆子也能凑合了。 “呀,殷公子都吃完了?”容妤无意中瞟了一眼殷玠,见他碗里方才还满满当当的一碗现在都已经空了,“吃饱了么?没饱的话我再去做些来。” “饱了。”殷玠忍住要打嗝的冲动,不是饱,应该是撑,特别撑! 容妤给他装的圆子足有□□个,每个分量都不小,他原本只想着略尝一两个了剩下的先搁着,哪成想味道太好,外皮细嫩有嚼头,馅心甜润爽口,十足合他一贯的口味,不知不觉就全都吃完了,殷玠现在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开阳那小子给传染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克制不住呢,他虽然挑剔,但自诩不是贪嘴的人,但自从来了淮安吃了容娘子送的吃食,十次都八次都会吃撑,这已经突破了他的自我认知。 殷玠心中有些崩溃,但好歹面上还绷得住。 “对了,殷公子明日有空闲么?”容妤将剩下的外皮都扒了吃完,突然想起来,问道。 “嗯?”殷玠见她笑意盈盈的盯着自己,一双杏眼弯弯,眼波流转在月色下竟显出几分魅惑来,饱腹思欲,大约是胃中太饱,殷玠一向敏捷的大脑也有些迟钝,看着她的笑靥竟不自觉有些呆,好在发呆也是一瞬,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有。” 容妤捡了一片树叶扯着玩,问他,“明日我们打算去云台寺吃斋饭,不知道殷公子可愿意一同去?” 云台寺? “好。”几乎没有多做犹豫,殷玠立马答应了下来,“横竖无事,出去玩一趟也好。” 容妤笑了,一手托着下巴,大概是晚上她心思也有些放松,目光落在殷玠白皙清俊的脸上,突然来了一句,“昔有嵇氏子,龙章而凤姿,殷公子不输嵇氏。”俗话说美色惑人,比起文绉绉的赋诗,容妤此时更想吹声口哨来一句,嘿,小帅哥儿! 容妤是有感而发随口赞一句,殷玠却顿时僵住,差点失手把碗给摔倒地上,有些不敢置信的去看她,却见她目光清亮虽含了笑意却不见丝毫杂欲,十足坦荡,显然只是真心赞美一下他的容貌,并没有别的想法。 殷玠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他长这么大,除了幼时阿娘会夸他生得俊之外,还没有旁人说过这话,不会说,也是不敢说。 殷玠正犹豫要不要也夸她一句,就听容妤已经转了话头,“你明日早上想吃什么?” “啊?”刚说完殷玠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今晚一定是吃的太多混了头,说话都不经脑子了。 “明日干脆过来一同吃早饭,然后咱们再出发。”容妤邀请,“你想吃什么?” 又吃? 殷玠觉得胃都快撑开,眼下听不得吃食两个字,但容妤既然都问了,殷玠犹豫了一下,“吃面。” 相比其他的面条做起来要简单些,也不必太费事。 容妤点头,“好。” 一顿宵夜吃完时候已经不早了,夜里又凉,容妤只穿了两件单衣,且见她脸上已经带了倦意,殷玠立马提出告辞明日再来。 “我送你出去。”容妤起身要去前头给他开门,却被殷玠喊住了。 “不必麻烦了,”殷玠指了指一边的墙,“直接翻过去就好。” 容妤眨眨眼,只听一阵衣袂摩擦声响起,眼前人影一晃,方才还在跟前站着的人已经立在了墙头,似乎顿了几秒,才一跃而下翻身进了隔壁。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轻功啊,果然是居家旅行翻墙利器! 看着那两人高的墙,容妤摸了摸下巴,琢磨着要不要再把墙砌高一层,上面再插些钉子瓦片什么的,毕竟大半夜的家里陡然翻进个人,听着怪不安全的。 不知道容妤已经被他翻墙的行为给刺激到了,殷玠回了院子,没急着走,而是在墙根站了好一会儿,才径直去了练武场。 吃撑了睡不着,只能想办法消耗了。 临近五更,天已经蒙蒙亮,开阳与天枢两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互相搀扶着离开练武场,一步三拖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腿断了。 “你说王爷又发什么疯?大半夜的不睡觉将人拉起来练武,这是人干的事儿?”开阳都快哭了,碰了碰有些青紫的嘴角,顿时疼的龇牙咧嘴,“说好的打人不打脸,王爷怎么净往人脸上招呼呢!” “你可闭嘴!”天枢也好不到哪儿去,翻了个白眼,“要你别瞎折腾。”这不摆明了心情不好拿人撒气么。 “啧,说的那些坏事儿都我一个人干得似的!”开阳不忿。 “呵!” “” 好不容易回去睡了一会儿,一大早听见小六来叫人,说王爷在等他们,开阳腿一软,差点当场给跪了,不会,还来? 等两人颤颤巍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见人,就瞧见他们王爷只穿了一件中衣,脸色似乎有些,纠结? “王,王爷?”开阳硬着头皮开口。 “来的正好,”殷玠瞥了他们一眼,指了指挂着的两件外袍,言简意赅,“哪件好看?” 好,好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一黑一白两件外袍并排挂着,同样都是用云锦裁制,金线云纹作底,一针一线俱是出自宫中绣娘之手,虽不张扬,但让人一眼就知是好东西。 开阳与天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堪称茫然的情绪。 同样的款式,只是颜色不同,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吗? 见殷玠不耐烦的皱眉,天枢赶紧道,“黑,”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开阳截过去了,“白色好看,王爷一直都穿墨色,偶尔穿一次白色更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君子如玉,玉树芝兰,王爷不管穿什么那都是天神之姿,让人不敢直视” 不敢直视是这么用的? 天枢木着脸听开阳夸人不带喘气的,只要想到个词儿就往上堆,夸张做作到令人发指,也不想想王爷是会被花言巧语迷惑的人吗? 啊,还真是!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取悦了殷玠,殷玠脸上居然带了笑,拎起了那件白色外袍,让两人出去,显然是打算听开阳的。 两人守在门口,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你居然没有被揍。”天枢竖起了大拇指。 开阳嘚瑟,“拍马屁我可是专业的。” 不过,“王爷今儿转性了?居然纠结穿什么?”天枢脸都皱在了一起。 开阳耸耸肩,谁知道呢。 很快的谜团就破解了,眼睁睁看着自家王爷进了邻居家大门,开阳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置信的喃喃,“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女为悦己者容,男为己悦者沐,开阳握拳,也不顾自己嘴角还青着,笑得可乐,“兄弟,瞧着,王爷绝对有情况。” 天枢懒得理他一副笑得贱兮兮的模样,翻了个白眼,跟了进去。 见殷玠领着人进来,正带着团哥儿在院子里玩的英娘笑道,“殷公子你们来了?掌柜的正说让我去请呢。”今日要去寺里玩,英娘一大早就驾车来了。 “容娘子呢?”殷玠问,目光落在抱着布娃娃偏头看他的团哥儿身上,犹豫了一下,冲他招手,“团哥儿来。” 团哥儿瞅瞅他,突然咧嘴一笑,当真往他跟前去,刚走近,一双大手就掐着他的腋下将他抱了起来,团哥儿也不怕,十分顺溜的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大眼睛瞅着他,笑出两个小酒窝。 小娃娃实在是太过乖巧,殷玠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 “小少爷可真喜欢殷公子。”英娘不禁道。 团哥儿可傲着呢,也不是什么人都给抱的,除了掌柜的,这位殷公子大概是最得小公子青眼的人了,瞧着殷玠俊逸的侧脸,英娘忍不住想,莫不是现在的小娃娃让人抱还要看脸? 殷玠眸光一动,摸了摸团哥儿翘起来的呆毛,“团哥儿很可爱。” 英娘领着几人往厨房走,刚走近,就听见厨房里闹腾的声音传来,“辣辣辣,再加点辣子,不辣怎么叫吃面?”中气十足的男声十分豪气,“再给老夫加两勺。” “有人?”开阳问。 英娘抿唇笑,“祁大夫来了。” 横竖是出去玩,人多热闹,容妤就让她去将祁大夫接来了。 听见是祁大夫,开阳与天枢都忍不住看了一眼殷玠,他们都知道这位祁大夫八成就是他们要找的神医,眼下人是找到了,王爷这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几人刚进厨房,一股子霸道浓郁的香味就钻进了鼻子。 “呀,掌柜的,酱香饼好了?”英娘三步并两步快步走近,看着案板上摊着的刚起锅的金灿灿的带着褶皱的饼,上面刷了一层赤红的酱,点点葱花洒在上面,一凑近就能闻见那股诱人的酱香,真不愧是酱香饼。 “刚好,你来尝尝?”容妤将酱香饼斩成小块,刀落下去的时候还能听见脆响,从侧面看饼竟是分了层,外皮被煎得有些酥黄,内里却层层分明白软如雪。 “我来尝尝。”祁大夫迫不及待的挤过来,捡了一片往嘴里塞,刚一入嘴眼睛就一亮,那酱汁也不知是怎么调的,咸中带甜,因为加了白芝麻偏还香的很,配上那煎得外酥里软的饼子,吃着满嘴都是香味,吃了一片不大够,祁大夫又捡了一块,“容丫头,这比你上次做的千层肉饼还要好吃,要是再多些辣就好了。” 容妤无奈,“早上吃太辣的不大好,您还是医者呢,得注重养生。”方才熬汤的时候就一直在旁边跳脚要加辣,要不是她眼疾手快,只怕那一罐子辣子都得给放进去。 “得了,还说少油少盐呢,你这饼子油盐糖放得可不少,不缺我这点辣。”祁大夫撇了撇嘴,半点不上当。 “成,”容妤妥协,“那罐子辣酱您随便加,只有一点,加自己碗里。” 祁大夫哼哼了两声,转眼瞧见殷玠抱着团哥儿站在门口,皱了皱眉,“容丫头,你到底请了多少人?”总共就这么点吃的,这几个人一看就能吃,七七八八的一瓜分还有得吃么? 容妤这才看见殷玠来了,忙笑道,“正打算让人去请呢,没想到人就来了,稍等一会儿,早膳马上就好。”又朝祁大夫道,“您放心,保管能让您吃饱。”小老头就惦记着吃呢。 得了准话,祁大夫这才满意了。 殷玠目光落在容妤身上,眸光微闪,不同于昨晚懒散随意的装束,今日要穿的艳些,一身藕粉色衣裙,青丝半挽,因为忙碌而有些泛红的双颊显得格外的娇艳可爱,殷玠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好好的居然盯着人家姑娘的脸看。 “容娘子,你这是要煮面呢?汤汁熬得好香啊!”开阳已经凑了上去。 “酸汤粉,番茄榨汁加酒腌了与猪骨高汤一起熬的,怕你们吃不得辣,特意另做了蘸料,想吃多少自己加。”容妤手法很迅速,不一会儿的功夫几碗米粉已经煮好,又往上面盖了一层瘦肉、卤蛋、豆芽等配菜,洁白的米粉沉在碗底与鲜红的汤汁交映,加上那股子酸汤的香味,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开。 “不劳容娘子了,我们自己来。”开阳乐呵呵的上手去端,轻车驾熟的就往旁边的饭厅走。 几人围在一桌吃,各自面前都有一碗红辣辣酸香诱人的酸汤粉,旁边还摆了蘸碟,也是用青椒加了番茄熬的,凭自己的口味加上几勺辣酱,嗦一口软弹香滑的米粉再小啜一口酸汤,酸辣的口感顿时让人沉寂了一夜的味蕾完全打开,再挑起几根米粉往那蘸碟中狠狠一涮,米粉裹上莹润透亮的酱汁,吃着味道更是浓烈。 还有那酱香饼,外酥里软,吃着喷香,特别是上面刷的那层酱,开阳舔了舔唇,“容娘子,你这饼子上的酱是在哪儿弄的?味儿可真香。” “自己调的。”容妤挑了挑眉,“待会儿送你一罐,拿着拌饭也行。” “好嘞!”开阳顿时喜滋滋,只是觉得背脊有些发凉,灵光一闪,又伸出一根手指头,“两罐,两罐成不成?” 不过是一些酱,做着简单又不值几个钱,容妤自然是欣然应允。 开阳这下放心了,悄悄瞥了一眼殷玠,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瞧他多贴心,自己吃还不忘给老大也顺一份。 殷玠冷眼看着属下连吃带拿脸皮厚出天际,面无表情的往嘴里喂了一块酱香饼,两罐似乎有些少,他觉得可以来三罐。 等几人吃完,时间也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就准备出门。 “容娘子,咱们今日不是去云台寺吃斋饭的么?带这些东西做什么?”见容妤出来,开阳指了指红豆让他往骡车上搬的烧烤架以及调料罐子,有些不解。 “那是午饭,我想着既然都出去了就干脆玩一整天,野炊烧烤也不错。”容妤灿然一笑,秋游嘛,那当然得有山有水有烧烤啊! ※※※※※※※※※※※※※※※※※※※※ 啊啊啊这两天手速有点渣,明天来票大的过六一 殷玠:啊啊啊,她夸我了夸我了 亲妈:呵呵哒,嘚瑟两天让你哭 第49章 桂花板栗糕 野炊烧烤? 开阳眼睛一亮,虽然不知道具体都是做些什么吃食,但他吃过烤鸡烤鸭烤羊腿啊,当年在军中每每得胜归来总会架起篝火,杀羊宰猪犒赏三军,那全羊被架在火堆上炙烤,高温下油脂迅速分泌滴到火堆中发出“滋啦”声响,烤出来的肉鲜香味浓皮酥肉嫩,哪怕只是撒上一点盐都是一餐美味,更不用说容娘子出手必属精品。 虽然才刚吃了早饭,但一想到烤肉的美妙滋味,开阳忍不住先咽了口水,撸了撸袖子,突然干劲十足,“容娘子,锅碗瓢盆这些一块儿带着,还有哪些要带的尽管说,菜刀用不用?要不我再去菜场弄只羊回来?” 见开阳一副要将厨房搬空的架势,容妤赶忙制止,“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只管往上搬就是,不必弄太多。”这是去郊游又不是搬家,一切从简为上,至于食材,她倒是准备了一些,其他的就就地取材。 “好嘞。”开阳乐呵呵应了一声,跟在红豆身后由着她指挥的团团转,干劲十足的样子看得殷玠忍不住侧头,他真的不想承认这是他的亲卫,有些丢人。 祁大夫在旁边看着,倒是忍不住点头,“这小伙子还不错。”瞧这干活多麻利,年轻人呐就是得勤快,别总是唾着手干看着不动跟二大爷似的,说着还不忘往殷玠身上瞥了一眼,摇摇头,这小子不行,光脸能看顶什么用,身子虚不说看样子脾气也不小,说白了就是绣花枕头一个中看不中用,别以为他年纪大了眼神就不好使,这小子心思不纯呐,瞧这小眼神还时不时往人家姑娘身上瞟,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货,指不定仗着一副好皮勾搭了多少小姑娘呢。 祁大夫不大待见殷玠,琢磨着容丫头年轻不知事,又是一个人带着小娃娃难免辛苦,万一这小子瞄准了空子过来嘘寒问暖一番花言巧语没准还真能把容丫头给哄住了,没见这才几天小家伙都已经倒戈会冲着他甜甜笑了么,看着赖在殷玠身边的团哥儿,祁大夫重重哼了一声,心中酸溜溜的,好嘛,人家娃娃和他娘亲是母子情深没的说,怎么现在连一个刚搬来没几天的陌生邻居都能后来居上排在他前头了。 祁大夫无儿无女孤身云游惯了,从来没在一个地方定居这么久过,这两年大半时间都在淮安住着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团哥儿,这娃娃是他亲手救下来的,看着他由一个猫儿似的小婴儿慢慢长成精致可爱的小团子,那感觉跟看自家小孙子没什么两样,加上团哥儿胎里不足更是多了份牵挂。 对于容妤,祁大夫也心疼,当年容妤躺床上大出血难产的时候身边就一个不知事的小丫头和一个房东老婆婆,再一听是从别处来的,祁大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指不定就是才子佳人那套,毕竟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被人花言巧语一哄骗做下糊涂事也不稀奇,背井离乡一个人孤零零的生产时又遭了难,心里不畅快说得过去,但不该迁怒到孩子身上,孩子懂什么,倒是大人做下的糊涂事白白拖累了孩子。 从前是不满做娘的对孩子不管不问,所以自己对她也有些冷淡,但这段时间看来容妤明显是知道从前做的太过有意弥补,孩子对她的亲近不是假的,就连性子都明显开朗了许多,祁大夫自然是欣慰,加上容妤对他也是上心,时不时让人送些吃食来,虽然都是小玩意儿,但心意难得,虽然祁大夫嘴上还是不饶人,但私心里已经是将他们母子当自家晚辈在了。 眼下有人想打他们母子的主意,不拘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意思,祁大夫都是一百二十个警惕心,自觉该把好关,千万不能让母子两个被有心人给哄骗了。 容丫头前些天不是说让他搬过来住么,搬!明天就搬! 还不知道祁大夫已经做好了长期防狼的准备,容妤见殷玠一身白衣锦袍站在阶下,正低头看着旁边不知道在摆弄什么的团哥儿,唇角含笑,原本清冷的眉眼透出几分柔和,连着周身的气势都缓了下来,这画面看起来着实养眼。 殷玠虽然在看团哥儿,但还能敏锐的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再听轻快的脚步声朝这边来,心中也微紧了紧。 “呀,好俊的马。”容妤本来是想和殷玠说两句话,但目光在触及到天枢牵过来的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后,顿时就走不动路了,不自觉就绕了过去。 这马身长丈余,周身卷毛如龙鳞,毛色黝黑在阳光下仿佛还泛着光,除了眉心一缕白毛外再无杂毛,体型饱满优美,四肢修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听见她夸好看后这马还瞥了她一眼,大眼睛里露出一丝堪称愉悦的情绪? “容娘子小心,这马性子烈着呢。”见容妤往这边来,天枢赶紧提醒。 这可是个马祖宗,自小被王爷亲手喂大的,跟着王爷南征北战,除了王爷谁的账都不买,就连洗个澡还得王爷亲自上,关键是脾气还大,稍有不合心意的就尥蹶子,就连他都被踹过两回,不得不说不愧是王爷的爱驹,这翻脸不认人的性子简直是一毛一样。 容妤也知道,马有灵性,好马特别是烈马一般都有些脾气,想要降服可不是件易事,一听天枢说,赶紧就顿了脚,只眼巴巴看着争取过个眼瘾。 没办法,马太贵,买不起,虽然大青骡子凑合凑合也能使,但到底没有高头骏马来的威风,她还想着哪天能策马奔腾过一把潇洒侠女的瘾呢。 “容娘子喜欢马?”殷玠见容妤一脸喜爱又不敢往上凑的模样,心中一动,问道。 “嗯,马儿俊美。”容妤点头,眼睛还黏在马上,当真是好看呐,瞧这矫健的身躯,流畅的身形,简直了! 殷玠笑了一声,领着同样一脸好奇的团哥儿往那边走,同时冲容妤道,“容娘子可以走近些,小黑脾气不错。” 脾气不错? 天枢下意识就想揉肩膀,三天两头尥蹶子的马是怎么得出脾气不错这个结论的?! 容妤的关注点则在另一件事上—— “小,小黑?”容妤指了指那匹威风凛凛的骏马,一时有些结巴。 “嗯。”殷玠平静点头,“怎么了?” “没,没事。”容妤突然替那马有些委屈,不说叫风驰电掣冠军将军这些霸气的名儿,清风明月温柔款的也行啊,小黑,黑确实是够黑,但这小还真没看出来。 不过再想想那只叫大白的狼狗,容妤突然明了,以貌取名,不得不说殷公子也太直白了一些。 大概是被叫了十多年的小黑,骏马已经对这个名字免疫了,有些无聊的甩了甩尾巴,有殷玠在旁边看着,它虽然不怎么喜欢陌生人的气息,但好歹还是很给面子的没有发脾气。 “我可以给它喂东西吃么?”容妤越看越喜欢,只觉得手痒的很,都说喂食是培养感情的最好方式,给点吃的,万一能让她撸一撸毛呢。 殷玠点头,“可以。” 容妤从贴身荷包里掏出一把松子糖,这本来是给骡子准备的小零嘴儿,但现在先拿来哄一哄马也不碍事。 “给,请你吃糖。”将糖放在掌心,容妤小心翼翼试探着将手凑近它的鼻子,马对甜味比较敏感,一般来说会比较偏好甜味食物。 小黑本来不大想搭理她,十分不给面子的将马脸扭到了一边,突然一股若有似无的香香甜甜的味道飘来,小黑鼻子动了动,大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飞快的又将脸扭了回来,在容妤还没来得及沮丧的时候,舌头一卷,直接将她掌心里的糖都卷走了。 砸了两下嘴,小黑目光灼灼的盯着容妤,打了个响鼻。 没想到还真吃,容妤又倒了两颗糖在手里喂给它,直到喂了三四次荷包里的糖空了大半,才终于忍不住伸出了魔爪,小黑只是瞥了她一眼,唧唧继续嚼着糖果,任由她将爪子放在自己身上。 毕竟吃人嘴短,虽然是匹马,那也是讲道德的好马。 不得不说手感着实是好,毛发光滑,手落在上面能感觉到温和绷胀的肌肉线条,容妤忍不住多摸了两下,因为常年奔跑,马肉肉质鲜嫩,脂肪含量少,又有着独特的鲜香味道,直接烹煮或者做成马肉干都是不错的选择。 小黑正吃着糖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凉,有些狐疑的低头,正好对上容妤亮晶晶的目光,小黑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糖也不吃了,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容妤有些遗憾的收回手,瞅见小黑警惕的大眼睛,不由得失笑,都说动物有灵性果然不假。 马也撸过了,容妤心满意足朝殷玠道谢,“殷公子的马十分有灵性。” 殷玠也翘了翘嘴角,那模样看着竟像是与有荣焉,毕竟是同生共死的伙伴,虽然有些嫌弃它见了糖就瞬间倒戈的德性,但自己一手养大的崽被夸了可不得高兴。 见团哥儿也眼巴巴的盯着那马,殷玠想了想,直接将团哥儿抱了起来,两步走到一脸懵逼的骏马面前,牵着他的小手放到了马头上,“摸摸看,手感不错。” 小黑:“”摸摸摸,就这么给顺便摸的吗?真当马没脾气? 团哥儿头一回摸到马,这手感和大白还有白鹅都不一样,不禁长大了嘴,小脸上满是惊叹,又仰头冲着握着他小手的殷玠甜甜一笑,殷玠心都要被这天真纯粹的笑容给融化了,声音愈加柔和,“想不想骑马?” 骑马? 团哥儿眨巴了一下大眼睛,重重点头。 殷玠摸了摸他的头,冲容妤道,“待会儿可否让我带团哥儿骑会儿马,容娘子放心,我会照看好他的。” 容妤犹豫了一下,小娃娃太小骑马还真不大安全,但见团哥儿眼巴巴看着十足期待的眼神,又有殷玠的保证,容妤还是点了头,“那麻烦殷公子了。” 其实,她也很想骑马来着,但显然她不可能像三岁小孩子一样跟人同乘,还是老老实实坐骡车好了。 很快的东西就都收拾妥当了,一行人各自归位整装待发,只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当大白打着哈欠迈着八字步慢悠悠出来的时候,方才还无聊打响鼻哼哼唧唧蹭着容妤讨吃食的大青骡子陡然惊了,嘶鸣了一声,来自肉食捕猎者的威胁让大青骡子瞬间慌了,也不顾身上还套着缰绳,下意识就想逃,容妤正巧站在它旁边,没想到会有这变故,被骡子撞了一下,只觉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小姐,小心。” “掌柜的,快闪开!” 其他人也惊住了,眼看骡子乱了阵脚,身后套着的车厢轮子就要压上去,一个个都急了,这要是被压住了可不是开玩笑。 幸好,在骡子踩上来之前容妤及时被人拽到了一边。 “你没事?”见容妤脸色有些发白,显然也是被吓到了,殷玠神色有些紧张的问道,心中也有些后怕,幸好他反应快。 “没事。”容妤摇头,“多谢你了。” “没事就好。”见她目光扫过来,殷玠这才发觉自己还捏着人家的胳膊,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赶紧松开手,不着痕迹的暗暗打量了一下她,见她虽然有些被吓到但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心中微定。 “这骡子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疯呢?”看着被开阳制住还有些不安想要挣脱缰绳的骡子,容妤皱了皱眉。 目光凉飕飕的瞥了一眼躲到后面的罪魁祸首,殷玠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一头狼在这儿盯着,不怕才怪,“或许是一时受惊。” 看到了殷玠眼中的警告,大白甩了甩尾巴,也有些委屈,它又没想着吃骡子,毕竟皮糙肉厚的忒难下口,种族差异在这儿明明自己都装狗了,人家要怕它又有什么办法! 这种委屈在它只能靠四只爪子徒步行进的时候达到了顶峰,看看前面骑马坐骡车的几人有说有笑一路远去,被勒令保持安全距离的大白垂头丧气跟在后面,努力让自己不要掉队,这年头做狼太难了! 云台寺位于淮安城近郊云台山,云台山虽算不得什么名山,但风景秀丽下有溪水环绕,特别是秋季来,满山的枫叶渐黄远远看去铺天盖地粲若黄金,等过了十月铺天盖地的红叶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加上有百年名寺云台寺在,拖家携口来这儿游玩的人不少。 约莫花了大半个时辰几人才终于到了云台寺门口,专门辟出来的空地上已经乌压压停满了车马,旁边有专门负责照看车马的小沙弥,让红豆去租几个空位将车马都安置好,容妤看着大气古朴的寺院大门,隐隐还能望见里面雄伟巍峨的殿阁建筑,来往香客络绎不绝,这还是她头一回往这种寺院庙宇中来,大概是佛寺威严,她心中都不觉肃然。 “小姐,都安置好了,要几个空位可贵了,足足一百文呢。”红豆过来,想到那沙弥笑眯眯收钱的模样就觉得肉疼,“不过咱们今儿运气好,了缘大师亲自讲经。”红豆一脸向往,“小姐,咱们也去听经。” 祁大夫伸了个懒腰,问她,“你听得懂么?” “多听听不就懂了,再说了缘大师是得道高僧,沐浴一下佛光万一我也能得点好运气呢。”红豆喜滋滋的。 “小姑娘这可是说对了,了缘大师云游这么多年,这还是回寺后头一回开坛讲经呢。”有路过的香客听见后也跟着插了一嘴,“总共就两场,上下午各一场,眼下大家伙都往讲经堂里涌呢,小姑娘要是想听就得抓紧了。” 红豆一听赶忙眼巴巴的看着容妤。 容妤对红豆的想法不感到奇怪,大庆佛法盛行,高僧尤其受众人敬仰,见英娘也是一脸期盼,笑了笑,“你们去。” “掌柜的不去?”英娘问。 容妤摇头,目光落在被殷玠抱着的因为骑了马有些兴奋小脸红扑扑的团哥儿身上,面不改色拿孩子当挡箭牌,“我带着团哥儿四处转转。” 说实话,她现在不过是占了旁人身躯的孤魂野鬼一只,她从前是无神论者,但无奈自身经历实在是太过玄幻,就算是想无神都没那个底气来说服自己,佛寺这种地方庄严肃穆,她能进来走一遭都算是鼓起勇气了,还真没那个能耐大咧咧就往罗汉金刚面前凑,万一当场现行灰飞烟灭咋办,容妤表示,她心虚,可虚了。 “那好。”红豆眨了眨眼,得了容妤允许,立马兴冲冲的携了英娘就往寺里跑,生怕迟了就没了位置。 “祁大夫不去看看?”容妤看祁大夫站着没动,不由得笑。 “子不语怪力神与,老夫不信这些。”为医者看惯了生死,才不信来世今生这一套,尤其不喜欢听,那些和尚念念叨叨,他来寺里是吃素斋的,又不是听经来了的,“容丫头,你说的那些烧烤都是烤些什么?我见你好像还装了些时蔬。”祁大夫饶有兴致问。 容妤无奈,同样的问题他已经问了一路了,“到时候您自然就知道了。” 又是一样的回答,祁大夫哼了哼,“就你会卖关子。” “殷公子,把团哥儿给我,一路上劳烦你了,既然都来了,不如也去听一听大师讲经?”容妤冲走到跟前的殷玠笑了笑,朝团哥儿伸出手,“来,阿娘抱。” 殷玠没撒手,“我抱着,正巧我也想在这寺里逛逛。”至于听佛经什么的,殷玠表示完全没兴趣。 见团哥儿也十分自然窝在他怀里,小手勾着他的脖子,半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容妤嘴角隐秘的抽了抽,终于体会到了祁大夫嫉妒的心情,眼看小崽子要移情别恋了,容妤这个老母亲的心酸的呀,带着骑马就这么高兴么?那要不她下次也带团哥儿骑回骡子? 感觉到小娃娃的依赖,殷玠心中闪过一丝隐秘的高兴,只觉得心涨涨的软的不行,摸了摸小娃娃的头发,换来孩子大大的笑容。 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最为敏感,团哥儿心思又细,可不是简单两个小玩意儿就能哄的,可见殷公子也是真心,想到团哥儿似乎从一开始见到这位邻居就颇为亲近,容妤想了想,也只能归为邻居面冷心热十分招孩子喜欢了。 两人并肩站着,男人高大英俊怀里还抱着个可爱的小娃娃,此时正低头与娇美的女子说话,眉目温和,嘴角带笑,一看就是颇为和美的一家三口。 祁大夫在一旁看着怎么都觉得不大得劲儿,咳了一声,正打算吸引两人的注意,突然感觉肩膀一重,转头就看见开阳笑嘻嘻的脸,“祁大夫,咱们也去听经,您见多识广博学多才我们听不懂的地方您也好讲解讲解啊。” “我又不是和尚。”祁大夫被开阳拽得一个踉跄,完全是被推着往寺里走。 “哎呀,佛医不分家嘛。”开阳十分热情的拉着祁大夫往寺里走,“多听听佛经,万一您的医术能更上一层楼呢。”别以为他没看出来,这小老头打着搞破坏的主意呢,他们王爷容易么,又是换衣服又是贡献小黑的,好不容易和容娘子搭上话了那可得好好处处。 “放屁”祁大夫吹胡子瞪眼。 开阳才不管放什么屁,只管把人弄走留出二人,啊不,三人空间就够了。 眼见开阳连哄带拽将祁大夫弄走了,天枢嘴角抽了抽,“我也去听经。”三两步也追了上去。 转眼面前就又只剩了殷玠与他怀里的小团子,容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殷玠倒是有些高兴,难得对开阳不着调的行为非但没有不悦还生出一丝赞赏来,“进寺。”殷玠换了个胳膊抱团哥儿,与容妤离得近,右手垂下来时不小心扫到她的手,手背温凉一触即离。 容妤倒是没察觉这些,兴致勃勃的跟着进了寺。 不愧是淮安城有名的佛寺,云台寺占地很大,屋脊六兽,筒瓦红墙十分有特色,因为不听经,两人也没往经院去,而是随着散客在寺中闲逛。 逛了有一会儿,容妤突然反应过来,问殷玠,“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殷玠凝眉想了一下,“有么?” 红豆她们去听经了,孩子在这儿,骡子什么的也安置好了,那应该是没什么东西丢了,容妤迟疑了一下,“应该没有罢。” “听说后面有个许愿池,景致不错,不如去看看?” “好。” 寺庙门口,好不容易一级级台阶爬上来的大白吐着舌头狂翻白眼,晃悠悠走到门口,没见到熟悉的人,鼻子动了动,循着味儿走到马棚,看着安然吃草的一骡三马,大白沉默了三秒,突然悲愤至极的嚎了一声,一声狼嚎顿时让棚子里的食草类动物一个哆嗦,随即纷纷暴走。 容妤她们自然不知道因为忘记了某只犬科动物而引发的混乱,云台寺后院果然比前寺还要热闹,香客多就不说了,最为瞩目的当属那颗约三人粗的系满了红绸的参天古槐树,以及与槐树遥相呼应的许愿池,旁边还有不少卖吃食的小贩,似乎都是固定的摊位。 不得不说,香味儿十分诱人。 殷玠注意到团哥儿巴巴看着似乎是想吃,想了想,干脆抱着他就往一个小摊上走。 “呀,好俊的小公子,”那小摊贩也会说话,见殷玠抱着团哥儿过来,十分热情的招待,“要不要尝尝我这刚出炉的桂花板栗糕?您问问可香了,吃着更香,加了黄米与糯米,小娃娃吃了也不怕腻,十文一两,价格也便宜。” 殷玠目光落在他砧板上放着的一大块金黄色的圆形糕状物上,还冒着热气,上面洒了一点桂花,看着平淡无奇,香味却十分的浓郁,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殷玠低头问团哥儿,“这个吃不吃?” 团哥儿瞅瞅他,满脸兴奋点头。 殷玠笑了笑,“给我切一点。” “好嘞,”小贩喜笑颜开,“小公子可爱,公子您也俊朗不凡,父子俩瞧着可像了个十成十,想必夫人也定然貌美,呀,这位就是夫人,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这完全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容娘子的孩子又怎么会与他父子相像,殷玠淡淡笑了笑,摸了摸小娃娃的头,没出声。 “殷公子这是要买什么?”容妤不过转眼的功夫就没见了两人的踪影,见两人在小摊前不知道买什么,不由得赶紧过来,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心中正疑惑,转眼看见那小贩就要上刀切糕,种种记忆纷至沓来,容妤下意识出声,“先别。” 然而,晚了一步。 小贩手起刀落,一大块桂花板栗糕已经被切了下来。 “公子,您瞧这些够不够?用不用再来一点?”小贩乐呵呵问。 殷玠看着他托着的两个巴掌大小的板栗糕,寻思着是不是有些少了,正准备让他再加一点,容妤赶忙制止,“不用了,这些就够。” 别看这小小两个巴掌,分量可真不小,容妤只希望不要跟后世一样的套路。 “好,那就听夫人的,若是吃着好再来。”小贩也不纠缠,麻利的给包了油纸上秤一称,“哟,正好五斤,一共五百文。” 就这么一点能有五斤? 容妤深吸了一口气,就准备去掏钱,被殷玠抢先一步,“我来。” “公子就是体贴,夫人的体己当然得自己掌着。” 殷玠被他说得脸有些发热,随手掏了一枚碎银子扔过去,“不用找了。” 小贩自然是眉开眼笑再三感谢,然后冲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过来的几个普通香客打扮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会意的散开。 拿了板栗糕,容妤寻了个空石凳坐下,“容娘子不喜欢这板栗糕?”见容妤只是拿着没有吃,殷玠轻咳了一声,没话找话。 容妤摇头,瞥了一眼桌上放着的金灿灿香喷喷的板栗糕,幽幽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心疼。”心疼她当年年少不知事砸在板栗糕上的几百块钱。 见殷玠不解,容妤扒开油纸,拿竹签子戳了一块递给他,“殷公子尝尝。”又给了团哥儿一块。 殷玠半信半疑的吃了一口,顿时眉头一皱。 怎么说呢,这板栗糕香是香,但也仅限于闻着香,吃在嘴里寡淡无味不说口感还十分黏腻噎人,而且吃着还有股说不出的怪味,殷玠只尝了一口就吃不下了。 团哥儿也是如此,他本来就挑嘴,这段时间被容妤投喂的有越来越刁的趋势,这板栗糕还真不合他的口味,但阿娘说了,小孩子不能浪费粮食,团哥儿小脸都皱了起来,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手里那坨板栗糕,纠结要不要吃。 “方才我在那边听人说,这些摊贩常年在这儿,专宰生客,价喊的十分贵,在秤上做手脚也是常有的事儿,关键是还强买强卖,就那这板栗糕来说,按重量来说撑死了三斤,但若是方才与他理论,或是说一句不要了,立马就会涌出一大堆人来将你围着,是不买也得买。”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摊贩能在这儿做生意这么多年,显然是背后有人有恃无恐,怕的就是和这些地头蛇对上,干脆就认了这个哑巴亏,容妤摇头,有些歉意的朝殷玠道,“今日殷公子破费了。” 像是响应她的话,见到他们面前桌上摆着的板栗糕,有人小声议论。 “哟,没想到还真有冤大头在这儿买啊!” “上回来我就被坑过,小小一块可重了。” “可不是,味道好就罢了,关键还只是闻着香,吃着怪没味的,还不如自己家里做的呢。” “唉,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也是有钱人,不愁这么点银钱,大概就是吃个新鲜。” “” 没想到自己给小崽子买个零嘴居然还阴沟里翻车,殷玠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卖吃食的小摊贩都能强买强卖三人成虎了,叶宸不是要整治淮安城的风气么,正好,就先从这云台寺的摊贩开始! ※※※※※※※※※※※※※※※※※※※※ 桂花板栗糕,心中永远的痛,只恨我贪嘴居然被表象迷惑! ps:今儿六一,谁还不是个宝宝呢,留下爪印,一点小红包愉快愉快 第50章 姻缘签 一包板栗糕五百文,对一个月顶多不过一二两银子收入的普通人家来说的确是贵,但对于家大业大随手送个小玩意儿都是百两银子起步的殷玠来说并不算什么,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乐意被人当傻子哄,一想到方才自己还被那小贩几句话哄得多给了些银钱当小费,殷玠就觉得满心的不得劲儿。 看出来殷玠脸色不大好,容妤温声安慰,“只当是花钱买教训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板栗糕我倒是也会做,殷公子若是想吃明日我就去买些栗子来自己做,生栗子去皮蒸熟了捣成泥,再准备些京糕切的大片和豆沙馅,一层栗子泥一层京糕再抹上豆沙,层层叠起,再切成小块,吃的时候用白糖与桂花熬了糖汁往上一淋,形色味兼具,吃着软糯香甜,自己做的也健康。” 对于一个爱好美食的人来说,比起吃外面做的,更喜欢自己动手,光是一个板栗糕容妤都能琢磨出上十种不同的做法,只是没空闲做罢了。 殷玠在意的压根就不是那点吃食,而是他居然会在一个小摊贩跟前吃了闷亏,要不是容妤阻止他是打算将那剩下的都买了的,毕竟看着也不多,要是真买下来了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此时听容妤温声劝慰,殷玠原本有些恼怒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买的时候不知道味道行情是他的问题怨不得别人,但听周围人的议论就能知道这些摊贩缺斤短两宰客不是一两天了,以殷玠的身份自然是不屑于和一帮乌合之众相计较,但都坑到他头上来了放任不管也不可能,殷玠打定了主意将这事儿扔给叶宸处理,也算是整肃风气好事一桩了。 见团哥儿还捧着那团板栗糕,一脸不情愿的准备往嘴里喂,殷玠一惊,忙给他夺了下来,摸了摸瞪圆了眼睛的小崽子的头,“不好吃就别吃了。”这板栗糕摆明了就是拿来圈钱的,估计食材也新鲜不到哪里去,要是吃坏了肚子反倒不美。 轻咳了两声,殷玠将散开的油纸重新包好,平静道,“我给它扔了。”看着碍眼。 见殷玠起身就要去扔,容妤赶紧摁住了他的手,温凉细软的手指搭在他手背上,殷玠身体一僵,起身的动作顿住,下意识抬头去看容妤。 “扔了倒可惜,”容妤也不赞同吃这种来历不明的三无食品,但是,“不如留着给喂骡子。”容妤提议,虽然不是她出的钱,但就这么扔了也是心疼。 殷玠这会儿的心思压根就没在糕点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背,或许是因为下厨练刀工的缘故,还隐约能感觉到她指腹的薄茧,殷玠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一直被刻意压下去的情绪又泛了上来,虽然脸色还算正常,但耳廓已经悄悄红了。 容妤没注意,倒是坐在旁边的团哥儿有些好奇的盯着殷玠的耳朵看,还不忘摸了摸自己的小耳朵,一脸纠结。 “殷公子?”见殷玠迟迟没有回答,容妤又唤了一声,心中也纳闷,她发现这两天殷公子格外喜欢发呆,扔与不扔,就这么难以抉择吗? 殷玠猛地回神,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好歹还算正常,只是仔细听就会发现有些哑,“那就听你的留着。”感觉到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离开,殷玠心底募地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略歇息了一会儿,见团哥儿兴致勃勃一副按捺不住想去玩的样子,容妤又领着他四处闲逛,殷玠手里还捏着那包板栗糕,心不在焉的跟在母子俩后面,时不时瞥一眼那道妙曼的粉色身影,露出纠结的神色。 既然都来了,容妤干脆去捐了一点香油钱,又兑了三枚祈愿币,说真的,要不是这云台寺名声在外,她还真以为这就是商业化的旅游地儿了,跟后世那些旅游景点的套路简直一模一样,三枚祈愿币共三百文,送解签机会一次。 看了看盘腿坐那大槐树下的老和尚,容妤想了想,回头喊殷玠,“殷公子不如试试?” 殷玠不信这些,但见容妤含笑看着他,殷玠还真就鬼使神差的点了头,不过就是抽个签罢了。 老和尚见殷玠过来,指了指面前摆着的签筒,懒懒出声,“心诚则灵。”说罢又阖上了眼,可谓是十分懒散。 殷玠拧了拧眉,偏头看了一眼容妤,见一大一小都眼巴巴盯着他,殷玠默默叹了口气,伸手随意抽了支签,不经意瞥了一眼签文,一怔。 容妤也凑了过来,有些好奇的问,“抽的什么签?” 殷玠还没说话,手中的签就被不知什么时候睁眼的老和尚拿走了。 “签文不错,上签。”老和尚瞥了殷玠一眼,又看了看牵着小娃娃的容妤,呵呵一笑,“不论是萍水相逢还是近水楼台,姻缘之至也,切莫踌躇,瓜熟蒂落进取方成。” 老和尚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见面前两人一副雷劈了的表情,啧啧了两声,“姻缘线将成,只是还差了那么点火候,”突然问,“你们不是夫妻。” 殷玠下意识摇头。 “那就对了,”老和尚继续,“求此签者目前福缘平平,这条红线还得由小孩来牵成,宜多种福田,再捐个几十两香油钱更佳。” 听老和尚在那儿摇头晃脑解签一边还忽悠着再给香油钱,容妤已经彻底懵逼了,殷玠更不用说,早在听到那句近水楼台的时候目光就忍不住往容妤身上瞟,再听他说到孩子来牵线殷玠目光已经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不是,大师,你这儿不该是求家宅事业签的么?”容妤听得一脸懵逼。 “什么家宅事业?”老和尚瞥了她一眼,手往上一指,“看见这些红布绸没?” 满树的红布条迎风飘扬几乎都快把这树丫给裹满了,除非是眼瞎了才看不见,容妤点头。 “月老姻缘一线牵,没见我在这姻缘树下坐着吗,正儿八经解的是姻缘签,你要是想问家宅事业出了那门往右拐左手第二个铺位,不过那小子解签不怎么准。” 姻,姻缘签? 容妤顿时闭嘴,神色有些尴尬。 这可真是一个巨大的乌龙,天地良心,她真没想过让殷公子来求什么姻缘来着。 老和尚对他俩的沉默感到不怎么满意,哼了一声,“老衲解的姻缘签十个准了九个,剩下的那个还是自己折腾没的,”说罢又朝殷玠道,“老衲见过太多想你这种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既然动了心就切勿迟疑,不然失了良机想再寻可就难了。” 殷玠:“” 盯着脸色有些不大自在的殷玠,容妤有些讶然,难不成这老和尚真解的这么灵?殷公子有心上人了? 察觉到容妤的目光,殷玠脸色更僵硬了。 好在有沙弥过来寻人,将那老和尚叫走了,才暂时解了尴尬的场面。 “殷公子有心上人了?”容妤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目光装作不经意的往他脸上瞟了一眼,落在他耳朵上,心中啧了一声,看不出来殷公子还挺纯情的,居然连耳朵都红了。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耳朵出卖的殷玠轻咳了一声,一脸淡定,“没有,那老和尚解签不准。” 至于那句“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的签文,殷玠眼神飘忽了一下,努力忽略自己昨夜逾墙而过没捉到贼反而蹭了一顿夜宵的事实。 没有就没有,容妤笑了笑,有没有心上人是人家的私事儿,这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手里还有几枚许愿币,容妤十分大方的分了殷玠一枚,就算往池子里扔东西许愿这事儿听起来有些扯,但好歹也是应应景嘛。 等过去许愿池子,容妤拧眉,她想她可能低估了人们许愿的积极性,池子周围挤了一堆人,隔着两三米隔空投币似乎也不大好,容妤正考虑要不要就先放弃这个活动,就感觉袖子被人扯了扯,有些诧异的低头,就见团哥儿愣愣的盯着一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容妤沉默了。 那应该是一家三口,男娃娃看起来与团哥儿差不多大的年纪,正骑在父亲肩头,双手揪着父亲的耳朵笑得十分开心,母亲则小心翼翼的在旁边扶着,看起来年纪都不怎么大,也不多二十来岁,一家人其乐融融光是看着都觉得温馨。 瞧见团哥儿眼中的期盼,容妤心中微酸。 有些事儿她虽然尽力弥补,但很多是母亲的角色没办法赋予的,比如说,完整的家,父爱,团哥儿一直都没表现出来对父亲的好奇,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想,容妤深吸了一口气,按耐下心中的那股子酸涩感,正准备弯腰将团哥儿抱起来,却有人先她一步抱起了团哥儿。 见殷玠将团哥儿抱起来举高,然后将他放在了自己肩膀上坐着,两只小腿耷拉在胸前,殷玠扶着他的腿,温声道,“坐好了,小心摔。” 团哥儿小脸上也是惊讶,显然没反应过来,听见殷玠温和的声音,团哥儿缓缓眨了眨眼,看了看同样有些懵的容妤,又看了看那边坐在父亲肩头的男童,学着他将小手放到殷玠耳朵上,轻轻抓住。 感觉到耳朵被一双温热的小手包裹住,殷玠弯了弯唇,冲发愣的容妤笑了笑,“不是要去许愿池么。” 看着一马当先稳稳当当驮着小娃娃挤进人群的殷玠,容妤也忍不住笑了,难怪小崽子爱赖着殷公子玩,小崽子没有爹,他自小接触的人也就是她与红豆外加一个林婆婆,对男性长辈的印象也局限于祁大夫,殷公子的出现应该是正好弥补了他对于“爹”的期盼想象,不得不说,殷公子的表现也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爹”,光是这份细心与耐心就了不得了。 容妤默默叹了声气,眼下团哥儿也开始懂事了,她得找个机会跟团哥儿好好解释一番他那个“渣爹”的去向才成。 殷玠领着团哥儿玩,居高临下骑大马的新奇体验让团哥儿格外兴奋,一扫方才有些失落的心情,捏着殷玠的耳朵,想去哪儿就指指路,殷玠就带着他去,是不是还温声给他讲些小故事,一大一小处的十分和谐。 等开阳他们听完经找过来的时候看见顶着团哥儿四处耍的殷玠都惊呆了,开阳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方才听经睡着了还没醒,“天枢,你快掐我一下,我觉得我还在做梦。” 既然是开阳主动要求的,天枢也不客气,直接上手就揪着他的手臂肉狠狠拧了一下,开阳“嗷”了一声差点没疼得跳起来,看着朝这边来的一大一小,开阳喃喃,“真不是做梦啊!” 他以为王爷将大白与小黑贡献出来让团哥儿骑已经是特殊对待了,没想到听个经的功夫他居然连自己都给贡献出来了,让小娃娃骑他头上,连盛京那些说书匠都编不出这么离奇的故事,毕竟是太岁头上动土,谁有那个狗胆,但现在事实证明,别人没有,团哥儿还真有,瞧那小嘴咧的,玩的多开心啊! 开阳现在对这三岁娃娃肃然起敬报以十二分敬佩,毕竟继骑狼、骑小黑之后还顺带骑了广平王的,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个,妥妥的人生赢家。 “你们回来了?”容妤将团哥儿从殷玠肩上抱下来,见红豆几人过来,笑道,“听得怎么样?” “听倒是没听几句,睡的都挺不错。”祁大夫晃过来悠悠道,瞥了一眼跟容妤站在一起气质矜贵的殷玠,心中啧了一声,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行这瞧着就不大好惹的男人居然会让一个奶娃娃爬头上玩,难不成还真是动了心思? “睡觉?”容妤挑了下眉,“不是专门去听经去的么?” “太深奥了听不懂,催眠倒是不错,比小姐你给小少爷唱的催眠曲都管用。”红豆讪讪一笑,“虽然没听懂,但好歹也在那儿坐了一两个时辰,多多少少也能蹭点佛光不是。” 话一出,众人都跟着笑。 “我来的时候见斋堂那边已经在派斋了,小姐咱们还是快些去,万一去迟了占不到位置呢。”红豆催促,他们今儿来可就是奔着吃斋来的,可不能本末倒置了。 一听要吃,开阳也不纠结是骑马还是骑人了,赶紧拉着红豆就往另一边跑,“我们先去占座,容娘子你们快来哈。” “你能不能慢点跑?猴急成这样是要去抢火啊!”被拖着跑的红豆不小心绊倒石子差点摔倒,怒道。 “这不迟了怕没位置么。” “说的也是,那再快点。” “” 见两人一阵风似的卷走,几人都有些无语,知道的是来这儿吃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聚众抢食呢! 等几人过去斋堂的时候门口果然排起了长队,红豆正在一旁张望,神色有些着急,见他们来了眼睛一亮,像是见到了救星,赶忙跑了过去。 “怎么了?”见红豆急吼吼的模样,容妤诧异,“不是早就过来了么?你们来迟了排后面?” “不是,”红豆摇头,“开阳在前面排着呢,就是这斋饭涨价了,从前一份只要二十文,今日提价了一倍。” “钱不够?”容妤笑了一声,去拿荷包。 红豆声音还有点不大好意思,“忘带了。” 跑得太急光顾着抢饭了,没带钱可还好。 容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赶紧给了钱让去领饭,没办法,那门口几个武僧守着呢,不买饭不让进。 瞧着那门口拿棍子站着的几个膀大腰圆的武僧,容妤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又是提价又是守门的,现在寺庙都这么会赚钱了吗? 好不容易等领了饭,几人在斋堂寻了桌子坐下,看着那桌上摆着的几份餐食,面面相觑,祁大夫率先那筷子扒拉了一下,“就这么一点儿?还不够老夫塞牙缝的!” 确实,每人面前是两个木碗,装饭的碗不过巴掌大,碗底又浅,小孩子吃还好,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绝对是吃不饱,还有那装菜的碗,大是大了些,三四道素菜堆在一起,花花绿绿的,就算是原先的样子再好看被这么一堆色香顿时大减,光是看着食欲就先褪了三分。 “多给了二十文就吃这个?这是加价不加量啊!”祁大夫忍不住道。 确实,先不说味道,要是想吃饱至少都得来个三四份,饭量大些五六分才是个半饱,大几百文就吃这饭菜,怎么想都是不划算。 “我也没想到,不是都说这云台寺的素斋滋味好的么?”红豆戳了戳那浓油赤酱看不出本来面貌的菜,有些迟疑的嘟囔。 旁边桌的人听见他们说话,不由得笑了跟着搭腔,“你们这是头一回来。” “正是。” “那就对了,”那香客笑道,“从前云台寺的素斋的确是一绝,但自从了缘大师走后这斋食的质量就一年不如一年,后来云台寺寻了徐家酒楼合作,才又将这素斋的名声又打了出来,只是素斋虽重新办了起来,但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味儿了,价格一涨再涨不说,就连分量也是一次比一次少,菜的味道吃倒也吃的,但到底没有从前的滋味好。” “那可不,听说从前的素斋菜谱是云老爷子与了缘大师两个人琢磨出来的,要知道云老爷子做素斋那可是一绝,就算是菜叶子他都能给做出肉的味道来,那才是真正的大师,眼下换了徐家,啧啧,不是我说,还真差了那么点火候。”有食客也跟着笑。 “可不是,同样的食材,换了徐家厨子来,价格就翻了一倍,就靠着名头赚钱。” “听说了缘大师回来了,我还以为这素斋该改回原来的食谱了,还特意赶来,哪想还是这个味儿。” “唉,偏又没带吃食来,眼下到了吃饭的点,外头小摊上买的比这素斋还要贵,不吃总不能就这么饿肚子。” “” 天下饕餮是一家,像是开了闸的水,众人纷纷吐槽起来,或是吐槽这价钱,又或是说云台寺吃相难看,还有说徐家酒楼霸道强迫一些酒楼改菜单的。 听众人吐槽,容妤默默夹了一筷子菜,仔细嚼了嚼,这食材是应该是豆腐,但不知是菜混在一起串了味儿还是烹饪时放了太多调料,吃起来非但没有豆腐的清爽,隐隐还有股油腻味儿,虽然滋味还成,也下饭,但说到真正的能以假乱真的素斋还是缺了那么些火候。 不过,云老爷子? 容妤若有所思,这就应该是当年的云家酒楼当家人。 不看着品相,几道菜将就着也能吃,但实在是被加价不加量抠抠搜搜的行为给恶心到了,几人默默将饭吃完,丝毫不提要加饭再买的事儿,横竖待会儿后面还有烧烤等着呢。 三两下把饭扒进去,只觉得肚子里还没听见响,祁大夫抹了把嘴,催促,“容丫头快些吃,吃完了咱们去烧烤。” 开阳也是点头不住应和,“对对对,吃烧烤。” 而殷玠面前那份斋食压根就没动,就算他饿,那也是讲究原则的,这种胡乱堆砌一看就倒胃口的饭菜,他宁愿不吃。 现在这顿饭大家吃的都不怎么尽兴,容妤自己也没怎么吃,见众人都巴巴盯着她,笑了笑,“成,吃烧烤。” 至于这种食堂大锅饭既视感的素斋,容妤表示还是能免则免。 ※※※※※※※※※※※※※※※※※※※※ 团哥儿:骑大马啰 开阳拱手:大佬牛逼 第51章 麻辣小龙虾 心心念念着要吃烧烤,刚吃完饭开阳几人就忙不迭去取了暂时寄存在棚子里的骡车与几匹马,毕竟烧烤的物什都在车里呢,可万万不能忘,等看见跟着骡车出来的大白,容妤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方才到底是忘了什么。 见大白满是毛的脸上露出十分人性化的哀怨神情,容妤有些心疼,顺了顺它因为跟在车后跑得太久而有些凌乱的毛发,语带歉疚,“对不住啊,待会儿给你加餐。” 加餐? 大白支着的耳朵抖了抖,眼珠一眼,颤巍巍伸出了足有成人手臂粗的爪子,往容妤面前一搭,吐了吐舌头,软软叫了一声,明明站起来有半个人高的大白狼这会儿都缩成了一团,那小模样可怜的看得容妤心肝都在颤,她最受不了这种大型毛团子撒娇卖萌了,就算明知道大白狡猾地很八成是装的,但还是忍不住心软,握着它的爪子揉了揉,容妤又顺手撸了把毛,“烤鸡烤鱼烤鸭脖,随你挑。” 一听有大餐,大白高兴的“汪”了一声,兴奋得尾巴尖都竖起来了,只是叫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好像有哪儿错了似的,偏着大脑袋,大白陷入沉思。 不得不说,云台山不愧是远近闻名的踏青好去处,满山的枫叶在秋阳的投映下闪闪发光,山径上各种奇草异树已经开始泛黄,一阵风拂过,吹落几片金灿灿的枫树叶,隐约还能听见声声鸟鸣,一条小河穿过树林弯弯曲曲的流向远处,河水清澈,明镜一样的水面在阳光下闪着点点银光。 “就在这儿。”容妤率先跳下骡车,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满心舒畅,果然大自然的气息就是舒服。 “这里景致还真不错。”祁大夫对这地方也十分满意,有山有水风景好,也没那么多闲杂人来打扰。 容妤让红豆将带来的毯子铺在草地上,算是临时的歇脚的地儿,开阳几个也撸袖子帮着往下搬东西,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都收拾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临时野炊场所来,眼见容妤又从车里拿了两个食盒出来,一样样往那折叠小木桌上摆,鲜花饼核桃酥椒盐鱼骨这些零嘴不提,就连杏仁儿瓜子花生都有,这是不是准备的也太丰盛了一些。 容妤招呼大家先来吃一点压一压,毕竟方才午膳没吃饱,就算是等烧烤也还得要一会儿。 祁大夫当仁不让的先占了个地儿,捻了一块烤的金黄的酥皮小饼,嘀咕了一声模样做得倒是精致,就往嘴里塞,嚼了两下,祁大夫有些惊讶的去看容妤,“你这饼子里放了陈皮?”陈皮一般都是拿来用药或者煲汤,他这还是头一回见到用来做糕点的。 “陈皮绿豆饼,”容妤笑着点头,“陈皮调中开胃,健脾燥湿,绿豆清热消暑,我琢磨着将这两样一同调了馅,也是头一回尝试,我吃着口味还成,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祁大夫三两下将饼咽了,又伸手拿了一块,一边点头,“味道不错,吃着甘甜中带着一点陈皮的香味儿,也不喧宾夺主,口感酸酸甜甜的十分好。”祁大夫这会没有囫囵吃,而是细细尝了给出反馈,“你这饼皮也做的好,外面看着像是硬的,一口下去却是酥软,吃着好像还有一股奶香?” “都是用牛乳和的面。”容妤解释。 容妤爱吃奶制品,特意寻了城中奶牛养殖户定了长期牛奶供给协议,约定每日往店里送上一份,毕竟团哥儿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点牛奶补充营养还能长高呢,其实时下里还是羊奶比较盛行,但团哥儿跟她一样,嫌羊奶有股膻味儿不爱喝,而且她也琢磨着等有空了可以做些奶酪酥油什么的,还有一些牛奶小方,鲜奶麻糬、双皮奶等点心通通都可以安排上,美味又健康,简直不能再棒。 “你心思倒巧。”祁大夫赞了一声。 开阳几个也吃得停不下嘴,特别是在听说这些新式点心都是容妤专门为今日出来玩准备的之后更是不住口的赞。 鲜花饼是摘的新鲜莲花斩碎了加糖熬的酱,又混了芝麻花生核桃仁儿做的馅,饼皮用了猪油起酥,入口即化的酥软饼皮混着鲜花馅,甜而不腻,唇齿留香。还有那用土豆切了薄片下锅油炸据说叫什么薯片的小零嘴,金灿灿的一咬嘎嘣脆,分了椒盐味与麻辣味,虽说是用油炸的,但因为进了烤箱二次烘焙,丝毫不显得油腻,反而脆口喷香,要不是容掌柜说,他们还真吃不出这是用土豆做的。 想比开阳几个狼吞虎咽吃的停不下嘴,殷玠则要矜持的多,只是矜持也只是表面矜持,那进食的速度只看他面前迅速空下去的装杏仁酥的盘子就知道了。 容妤不过是回骡车取点东西的功夫,再回来就见零食点心已经被消了大半,只剩那瓜子花生还在顽强的存活着。 见容妤回来,团哥儿赶紧从殷玠身边起来,献宝似的朝她伸出了手,里面赫然躺着一块烤的金灿灿的陈皮绿豆饼,小家伙这是怕她没得吃呢,容妤只觉得心里软乎乎的,还是儿子好啊,也不嫌弃这饼子被他攥在手心里捏得有些变形,拿着就吃了,陈皮的香味儿与绿豆沙的清香完美融合,还有着丝丝奶香,果然美味。 “都吃好了么?吃好了可就准备开工了。”容妤拍了拍手,成功吸引来众人的目光。 祁大夫正拿着竹签剔牙,见容妤手里提着两个木桶,有些诧异,“这是做什么?” 容妤摸了摸小崽子的头,晃了晃手中的桶,朝众人微微一笑,“野炊自助,多劳多得。”又指了指旁边的小溪,言简意赅,“捉鱼。” 开阳这会儿反应很快,头一个就蹦了起来,刷袖子撸裤腿,“捉鱼我在行。” “这倒是有些意思,老夫也来。”祁大夫呵呵一笑,随即又有些迟疑,“没有捕鱼工具么?”就这么直接上手抓? 话刚落,就从旁边伸来一根树枝,祁大夫吓了一跳,“你干嘛?” “不是要工具么?”开阳很热情,“纯天然无污染简单方便快捷一戳毙命,要是一棍子戳上好几条,串了直接上火烤吃着更过瘾。”说着还不忘哧溜一下口水。 天枢则要比他精致的多,寻了一根粗些的树枝,抽出匕首刷刷几刀下去就做成了一个简易鱼叉,还不忘礼貌询问祁大夫,“需要给您来一根吗?一根不够的话,两根也行,”转了转匕首,天枢冲他露出一个微笑,“教程,包教包会。” 祁大夫,“钓鱼竿来一根。”至于鱼叉什么的,他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是不要做剧烈运动了。 溪水潺潺,十分清澈,一脚踩进去总共才到小腿处,也不算太深,河底沉了不少鹅卵石,赤脚站在上面到怪舒服的,开阳拿着根树枝死盯着河底,等稍一见动静就发力,奈何这些鱼儿乖觉的很,扑了两三次都是个空。 “我说,你动静还小点儿,没见给我把鱼都吓跑了么。”祁大夫安然坐在溪边,手里拿着根简陋的钓鱼竿,不满出声,“钓鱼需要安静,不知道么?” “拿颗瓜子儿当鱼饵,就算是安静了也没鱼愿意上钩啊。”开阳摸了把脸,嘟囔了一声,但也识趣的不与他辩解,悻悻走远了一点。 眼瞧着几人忙活了半天半条鱼影都不见,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大白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抖了抖毛,施施然也下了水,干脆往上游河里一躺,痛快洗了个冷水澡,大概是被这动静给吓到了,藏在石缝里的鱼儿争先恐后的往下游跑,大白咧了咧牙,爪子一拍,岸上顿时多了两条晕死过去的鱼。 上游捕鱼下游捡漏,有了大白在上面堵着,开阳这次的成功率要高多了,不说一叉一个准,好歹也串了几条肥嫩的草鱼。 容妤看着一人一狼配合默契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大白真聪明。” 殷玠也在旁边看着,点头,“勉强还有些用。” 见团哥儿也好奇的凑在溪边看他们几人捕鱼,后来更是干脆的趴在桶边看那几条不慎落网的鱼,时不时还戳两下,自个儿玩的十分高兴。 “爷,我去林子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些野山鸡野兔子。”天枢一身是水的从溪里起来,他实在是受不了了,那俩货与其说是捕鱼,倒不如说是玩水,瞧那水花溅的,再待下去他得里外浇个透心凉。 “啊啊啊,摸了条泥鳅!”这边祁大夫又叫起来了,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也放弃了安然垂钓的想法下了水,这会儿正卷着裤腿低头在石缝里扒拉,终于扒出了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这可是小半个时辰以来的头一个收获,祁大夫得意大笑,结果一没注意,那泥鳅就滑了出去,一入水就又没了影子,气的他哇哇大叫胀红了脸。 红豆生好了火,拉着英娘也下水在石缝里小心翼翼摸虾,一时间欢声笑语响成一片,烧烤还没开始,热闹的气氛已经起来了。 烧烤架子都已经准备好了,烤架格栅都有,这些都是容妤按照后世烧烤摊的标配请了柳铁匠打的,又捡了一大堆柳枝来,请殷玠帮忙给处理一下制成烧烤签子。 殷玠默默拿了匕首削签子,手法很快,不一会儿旁边就已经有了一堆。 突然,细微的窸窣声传来,殷玠削树枝的动作一顿,目光在触及容妤脚边正吐着蛇芯子的黑斑长蛇时,瞳孔猛地一缩,见容妤还没意识到正准备起身,赶紧出声,“别动。” “怎么了?”容妤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目露疑惑。 见那蛇倒三角眼中闪着凶光,已经直起了身子,张开嘴露出两个尖利的毒牙,眼看就要朝容妤扑去,殷玠眼疾手快手里的木签子“咻”地射了出去,竟直接将那蛇钉在了地上,同时长臂一伸将容妤揽在了怀里,一手覆上她的眼,“别看,有蛇。” 姑娘家都怕这动东西,毕竟他那位彪悍的皇嫂都是见了蛇能大哭的存在,更不用说容娘子了,殷玠这会儿难得开窍,温声道,“你先闭眼别看,我将它处理了。” 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肤细腻似锦堆,睫毛扫过就像是用一根羽毛在心里挠似的,殷玠暗暗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到那条还在不停扭动挣扎的大花蛇上,眯了眯眼。 “蛇?”容妤被他捂住了眼什么都看不到。 “没事,已经被我定住了。”以为她是怕,殷玠温声安抚,“是条水蛇,无毒。” 殷玠放开她就准备去将蛇人道毁灭,结果刚放开,就又被人抓住了,低头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杀了记得别扔,扒皮拆骨做蛇羹最香了,正愁缺点主食呢。” 殷玠:“???” 容妤舔舔唇,看着地上那条十分肥嫩的大花蛇,问殷玠,“对了,你知道怎么拆骨拆的最干净么?要是不知道的话就我来?” 殷玠:“” 看着一脸兴奋丝毫不见惧意的容妤,再看看那条眼看就要成为腹中餐的大胖蛇,殷玠身体晃了晃,突然有些风中凌乱,这和他的认知不大相符啊! 让容妤亲自动手是不可能的,殷玠刷袖子默默揽下了屠夫的活儿。 等叶宸循着声音找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殷玠与容妤蹲在一起讨论怎么扒皮最完整的场景。 “容姐姐。”轻快的熟悉女声远远传来,容妤还没反应过来,背上就多了个人形八爪鱼,扑的她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幸好殷玠及时扶了一把。 目光森森的看着带着祁白往这边来的叶宸,殷玠虚了虚眼,面色不善。 叶宸才不管他善不善呢,要是眼神能杀人,他早死了千八百回了,看着凑在一处的两人,目光在殷玠还扶着容妤胳膊的手上转了两圈,脸上笑容加深,小伙子不错啊,看来比他想象的开窍要早。 “叶大人?”容妤也看见了人,赶紧问好,不是她不想起来,而是身后的小姑娘扒拉着她起不来。 “容掌柜,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叶宸问。 “扒蛇皮,做蛇羹。”殷玠言简意赅,“你有事么?没事就,走。” 叶宸打赌,他绝对是打算说滚的。 好嘛,现在知道保持形象讲礼貌了? 叶宸手中折扇一刷,“容掌柜这是打算烧烤?”叶宸认得这些器具,又是炭火又是烤架的,摆明了是野炊啊。 “没事出来秋游,顺便户外野炊,叶大人放心,我们绝对会处理好厨余垃圾,不乱丢乱扔做到人走火熄,”容妤犹豫了一下,“这不违规”,万一说旅游景点保护区闲人勿入呢? 叶宸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当然不?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也加叶某一个?” “还有溱溱,”叶溱溱搂着她的脖子撒娇,“容姐姐,溱溱可想你了,但坏爹爹就是不让我出门,还请了一大堆教导嬷嬷看着,可无聊了。” 看着搂着人家容掌柜不停撒娇的自家糟心闺女,再看殷玠已经明显黑了一半的脸色,叶宸一阵牙酸,怕这叔侄俩头一回见面就得闹出人命,赶紧上去将叶溱溱扯了下来。 “坏爹爹。”叶溱溱哼了一声,但也没再往她身上扑。 听见这边的动静,见有人往自己阿娘身上扑,团哥儿鱼也不看了,迈着小短腿就往容妤跟前跑,结果没注意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扑地上,好在关键时刻被人拎着衣领抱了起来。 “团哥儿,你好啊,还记得我么?”叶溱溱见了团哥儿,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团哥儿记性很好,认出这是那天跟她抢阿娘后来还说要给他当姑姑的小丫头,当即就撇过了脸。 叶溱溱也不在意,而是好奇的看着抱着团哥儿的殷玠,眨了眨眼,“你是团哥儿的阿爹吗?唔,团哥儿是我外甥,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哥哥?”叶溱溱人物关系理得不错,也十分自来熟,丝毫没有官家小姐的架子,毕竟官家小姐可不会见了谁都喊哥哥姐姐。 听自家闺女就这么给自己认了个大外甥,叶宸脸色有瞬间的古怪。 “小女无状。”叶宸敲了敲叶溱溱的头,示意她不许再说话。 叶溱溱有些不服气,但想到被罚写大字的惨痛经历,还是不情不愿的闭嘴。 阿爹? 团哥儿原本扭过去的头又扭了回来,瞪着双大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殷玠有些僵硬的英俊脸庞,这是他的阿爹?不是邻居叔叔么?团哥儿小脸有些纠结。 感觉到怀里小团子的注视,还有叶宸若有似无的戏谑目光,殷玠感觉耳廓又有些发热,冷哼了一声,“不干活就想白吃白喝?”还好意思说加一个?一拖二吗? 祁白眼观鼻鼻观心直接装死。 叶宸,“”这家伙怎么就这么欠呢? “干活的,”叶溱溱忙点头,“阿爹烧火,祁白劈柴,可勤快了,容姐姐,你就让我们在这儿吃好不好?溱溱已经啃了半个月的小青菜了。”小姑娘仰着精致的小脸,双手合十在胸前,一脸期盼。 烧火劈柴?听自家闺女给老父亲的去处安排的明明白白,还在外人面前告状,叶宸气的心肝都在疼,真不愧是她的女儿,这气人的本事一流。 “我们烧火劈柴,你做什么?”叶宸阴森森磨牙。 “阿爹,我才六岁,”叶溱溱摇头叹气,一脸谴责,“大庆律法说了,十岁以下都算童工,阿爹你才刚教过我,怎么自己就忘了呢?难不成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叶宸:“”这糟心的闺女谁爱要谁要去! 叶溱溱转头冲着容妤又是满脸笑容,“容姐姐,我陪团哥儿玩,最近学了好多字,可以给团哥儿启蒙哒,小红小绿都说我教得好。” 团哥儿扭头,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实力拒绝。 看着两个小孩儿的官司,容妤也觉得有意思,倒是殷玠眯了眯眼,看着面容精致的叶溱溱若有所思。 “爷,叶大人?”正巧天枢回来了,手里还提了几只乱踹的野兔与山鸡,见到平白多了几个人,还有些诧异。 “捉了三只野兔和两只山鸡,容娘子您看够不?”天枢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腿都用草绳系住了也不怕跑。 刚一放下,叶溱溱就围了上去,就连团哥儿也从殷玠怀里下来凑了上去,戳了戳其中一只体型偏小的灰兔子,叶溱溱见团哥儿一脸好奇的蹲在旁边,笑眯眯的牵了他的手去摸兔子毛,“你看,是不是很舒服?” 团哥儿挣扎了一下,但没挣脱,由着她带着自己摸兔子,又好奇的捏了捏长长的兔耳朵。 叶溱溱年龄大些知道的也多,十分热心的帮着介绍,什么兔子爱吃萝卜是假的,有的兔子爱吃菜叶还有吃肉的,团哥儿也认真听,小孩子的友谊来的快去的也快,团哥儿摸着兔子细软的毛,心中决定只要这个小姐姐不跟他抢阿娘,那他就不生气。 见两小只凑在一起兴致勃勃要找青草喂兔子,容妤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话—— 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好在玩归玩,一说到吃也都不嘴软,那种哭着喊着拦着不让吃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叶溱溱还在一旁出主意,“容姐姐,麻辣兔肉好吃,颜色红红的,吃起来又麻又辣,肉好嫩滑,比猪肉要好吃多了。” 这会儿做麻辣兔肉是不可能的了,而且这位叶大人摆明了是打算在这儿蹭顿饭,容妤也不可能赶人,横竖只有三个人,再多抓两条鱼就是了。 容妤原本打算让叶宸他们在一旁看着只等吃就好,毕竟人家是一州知府身份在那儿摆着,又没那么熟悉,总不能真让人劈柴烧火。 容妤有顾忌,殷玠却没有,要么干活,要么揍人,总而言之就一句话—— 想吃的午餐?没门! 叶宸也不在乎,反正今儿是微服,没见人广平王都放下架子扒蛇了么?十分熟练的把袖子一刷,杀鸡宰鱼动作那叫一个干脆麻利。 祁白看看两位像是在比谁杀的更快的大佬,默默走到一边,撸袖子宰鱼。 “鱼鳞记得别丢了。”叶宸不忘嘱咐一声。 麻辣鱼鳞多好吃啊,还有那鱼骨,正好废物回收二次利用。 等他们处理食材的功夫,容妤先架火煮蛇羹,处理好的蛇肉煮熟剥成丝,搁在一旁加料酒姜丝腌制,等粥滚了就放进去一同烹煮,野外条件有限,做不了太精致的东西,但好歹也还能入口。 至于那两只山鸡,容妤取了一只往鸡肚子里添了些调好的酱料,外面用早准备好的荷叶一裹,又裹了层泥巴,刨了个土坑将鸡放进去埋好,上面点了炭火枯树枝,烤个把时辰再将它挖出来,这时泥巴已经干透发黄,往地上一摔,泥碎裂,露出被荷叶裹着的烤鸡,美其名曰“黄泥煨鸡。”剩下的就干脆剔了骨,用签子串起来做成牙签肉。 容妤怎么说殷玠就怎么做,说拆骨就拆骨,说串肉就串肉,叶宸在一边看着牙疼。 “容丫头,这泥鳅也可以烤?”几路人马都收了工,祁大夫小心翼翼的捧着四五条泥鳅过来,那样子活像是看什么稀世珍宝,毕竟一个下午才捉了这么几条泥鳅,可不得宝贝么。 “当然可以,”这会儿食材都来了,容妤手下动作就没歇过,“先把泥鳅内脏除了剔骨处理干净,得用酒腌一会儿除腥。”泥鳅补钙壮骨又可补气血,算是不错的食材,只是土腥味儿重肉又不怎么多,不大好处理。 “好嘞。”祁大夫忙捧着泥鳅去找专业屠夫了。 等看见红豆提来的桶里那只张牙舞爪挥舞着两只大钳的红壳节肢动物,容妤手下动作一顿,倏地瞪大了眼,“这是,小龙虾?” “忙活了半天就捉了这么个东西,”红豆有些丧气,“小姐,这玩意儿能吃不?” “能!”容妤斩钉截铁重重点头。 麻辣蒜蓉油焖十三香! 锅里倒油加辣椒爆香出红油,再把处理干净的大虾放进去,龙虾裹满油汁,颜色红亮润泽,撒点麻椒加水焖煮,汤汁的麻辣鲜香完全浸透肉中,做好的大虾质地嫩滑,滋味香辣,吃的就是一个爽字。 迎着夜晚凉风,吃着麻辣喷香的小龙虾,虾黄虾肉最后连虾钳子都不放过,再来一点啤酒,好友聊天吹牛皮,简直能嗨上天! ※※※※※※※※※※※※※※※※※※※※ 本来是打算一次性写完这个场景的,然鹅今儿有事,没能搞完,更新也拖了e 又快到吃小龙虾的季节啊! 第52章 豆花粉丝汤 一想到吃小龙虾的那股酸爽劲儿,容妤只觉得口水都要止不住了,都说吃小龙虾是个技术活,容妤就是那个只动口不动手的存在,论起吃技术绝对一流,既然有这技术那也不能浪费了不是,不看见还好,一看见那股子馋劲儿就上来了,买,明天就去买!她就不信偌大个淮安城找不出一桶小龙虾。 都说人多力量大,在容妤的协调指挥下,宰鱼的宰鱼,杀鸡的杀鸡,串肉的串肉,就连大白都帮着捡柴火努力让火烧的更旺,众人忙得热火朝天,就连先前对叶宸知府身份还有些畏惧的红豆英娘现下见了他撸袖子剔肉的麻利劲儿都自在了不少。 容妤还带了一些菜蔬来,茄子土豆香菇玉米样样都备了,说到烤玉米,容妤不由得想着吐槽一句,就没见过一粒一粒串起来按颗数的,直接来整只不好么?除了这些,她还特意准备了烧烤必备美味——面筋。 油津津的面筋裹上辣椒粉和孜然,架在火上烤的滋啦作响,烤好的面筋金灿灿的,再随着自己的口味刷上一层烧烤酱,那叫一个浓香扑鼻,吃在嘴里外焦里嫩十分有嚼头。 见食材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炭火已经烧得滚红,容妤拍拍手,开工。 这会儿不用人喊,大家伙都自觉围成了一团,个个都眼巴巴盯着容妤的动作,就等着品尝第一口美味。 不同的食材有不同的做法,光是烤鱼容妤就分了串烤、铁板和荷叶焗烤三种,论起来还是烤肉串最简单,将加了秘制调料腌制入味的肉串架在烤架上,刷上一层油,在高温烘烤下油脂迅速分泌滴落在下方的炭火上发出滋滋声,同时,浓郁的肉香味儿散出来,再刷上调好的烧烤酱,转动竹签让肉串均匀受热,有了酱汁的添色,烤肉呈现出酱黄色。 “好香啊!”叶溱溱吸了吸鼻子,小狗似的巴望着,“容姐姐,这还得多久啊?” “快了。”容妤笑了一声,十分熟练的又往上刷了一层酱,不住的翻动竹签,烤肉不易烤的太过,会容易柴,“吃不吃辣?”容妤问。 “吃!”齐刷刷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吃烧烤当然得要辣子,不然怎么过瘾。”祁大夫撩了撩胡须,笑呵呵的,“容丫头,多给点辣,别抠抠搜搜的。” 叶宸也点头附和,“吃辣的好,辣的畅快。”说着还不忘瞥了殷玠一眼,隐隐有些嘚瑟,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说要不辣。 殷玠盯着他,磨了磨牙,再次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直接将他踹走。 知道这几个是无辣不欢的主儿,容妤笑了一声,眼看着肉烤的差不多了,干脆分了两份,一边椒盐一边辣子,两不耽误,出锅前再来一点白芝麻,烤好的肉串看起来颜色红润油汪汪的十分诱人。 “先尝尝味道。”容妤招呼大家来尝,一人一根刚烤好的肉串瞬间就没了。 叶宸先吃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这应该是烤的兔肉,外面有些焦香,一口咬下去内里却软嫩,因为事先抹了酱料腌制,肉吃着也入味,咽了咽口水,叶宸又咬了第二口,辣椒的香味儿混着肉香,入口微辣,吃着咸香,两者调和的刚刚好,特别是最后还洒了一点白芝麻,吃着更是喷香。 一根不过就那么一点子肉还不够塞牙缝的,特别是味道还好,吃完一根就还想再吃,结果一看,嘿,没了! 不光是叶宸觉得意犹未尽,其他人也是被勾得不上不下忒难受,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那烧烤架上滋滋冒油的烤肉,刚烤出来就被哄抢一空,容妤烤的速度远赶不上他们吃的。 殷玠只吃了两根,也觉得味道十分好,特别是那烤面筋,酱汁的香味完全浸入其中,热火一撩,香味更加激发出来,吃着软嫩弹牙。 只是,见一堆人都围着容妤说好话想多得一根,再看容妤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殷玠皱了皱眉,敲了敲碗,成功吸引来众人的目光,“别只顾着自己吃,也让容娘子歇歇,想吃就自己动手。”殷玠声音淡淡,蹦跶的最欢的开阳却莫名的汗毛倒竖,赶忙应和,“对对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众人方才只顾着吃,倒是忘了人家容掌柜一直忙着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要不是殷玠提醒他们还真忽略了,一时间也有些不大好意思,纷纷响应说自己来。 容妤当然是乐见其成,现场指导示范了几次,就大方将地盘让了出去,由着他们自己折腾。 当然,真正的大佬不论什么时候都会有小弟帮着干活的,比如说四平八稳坐着不动的广平王。 见容妤终于抽身得了空闲,殷玠倒了一杯水给她,“容娘子歇歇。”又从袖中抽出一方帕子递过去,示意她擦擦额角的汗。 容妤道了声谢,接过水一饮而尽,至于擦了汗的帕子,容妤眨眨眼,“我洗净了再还。” 不过是一方帕子而已,他那儿多的是,殷玠点头,“好。” 叶宸无意中回头就看见两人凑在一起说笑的场景,顿时用折扇抵着唇低笑了一声,一双桃花眼泛起愉悦的光,没想到殷玠这小子也有小意殷勤的时候,叶宸正心中感叹,就听一道软糯的童声响起,“阿爹,你看什么呢?笑得人瘆得慌。” 低头对上自家闺女有些鄙夷的小眼神,叶宸一噎,顿时一股气梗在喉咙,敲了敲叶溱溱的头,“怎么跟你爹说话呢。”得!他也别看热闹了,殷三儿好歹还有盼头,他自个儿还坑里蹲着呢。 瞧着叶溱溱与记忆中那人分外相似的面容,叶宸按了按额角,苦笑了一声,果然,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得不说,今儿这顿户外烧烤活动可谓是极其圆满,一个个的都吃的满嘴流油,到最后是腆着大肚子直到将准备的吃食一扫而空才心满意足打着嗝停了筷。 看着捧着肚子直哼哼一边往嘴里喂消食丸的祁大夫等人,容妤有些哭笑不得,“吃不了就别吃那么多,何必死撑呢?” 开阳一口气塞了三四颗消食丸,听容妤问也是苦哈哈的,“容娘子,我也想停,奈何舌头不允许啊!” 不说别的,先是那烤的喷香的烤串,后又有麻辣鲜香的铁板烤鱼,再啃上一只肉鲜味嫩的蜜汁烤兔腿,好嘛,这时胃就饱了七八分,等再添一碗煮的软糯顺滑咸香适口的蛇羹,胃十分满了,偏偏这个时候又来了烤的板酥肉嫩的叫花鸡,那肯定还得继续吃啊! 开阳的话引起了共鸣,确实如此,不是他们不想停,是压根就舍不得停,瞧着哪样都是好的,想着一样尝一点,结果尝着尝着就止不住了,祁大夫一锤定音,“都是因为你做的滋味太好。”不然他们怎么会吃撑呢? 这锅甩的简直就是满分! 容妤又是好笑又是无语,见天色还早,也不着急回,干脆让大家再四处活动活动消消食。 叶宸闲着没事,眼珠一转,就往殷玠旁边蹭了去,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出去遛遛食?” 殷玠瞥了他一眼,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扯了下来,径直朝林子走去,叶宸眉梢一挑,也跟了上去。 树林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连一丝鸟鸣也无,只影影能听见外头传来的嬉闹声,两个同样俊美的青年男子相对而立,半响,殷玠才出声,“得了什么消息?” 叶宸挑了挑眉头,“还真是瞒不过你。” 说罢,收敛了脸上散漫的笑,走近两步,伸手从袖中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圆形竹筒来,“你瞧瞧这个。” 殷玠看了他一眼,接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信筒?”准确的来说是信鸽腿上绑着的用来装小字条的物什,手指摩挲了一下,翻过来一看,底下果然刻着一个十分复杂的花纹。 “猜猜我从哪儿截的?”叶宸问。 殷玠思索了两秒,眯眼,“云台寺?” “不错啊,”叶宸赞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这些年在战场上厮混久了凡事都用武力解决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呢!” 殷玠面无表情捏了捏手骨,顿时发出咔嚓的响声,“你要不要试试?” 叶宸一噎,赶紧赔笑打哈哈,“开玩笑别当真哈。”虽然他也能打,但和真正的武将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他可不想待会儿顶着满头包出去见人。 咳了两声,叶宸正经道:“你也知道,淮安官盐走私问题不小,前些天找借口撕了黄家那道口子,原以为能问出点东西,结果呢,我还没把人怎么着呢,就突发恶疾死在了家里,还说是心腹呢,说扔就扔,姓赵的心思还真够狠的。”叶宸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不过姓赵的大概算漏了一点,黄有才是个吝啬人,每一笔买卖都记了账,十分不巧的,这账本先一步落在了我手里。”叶宸一刷折扇,扇得猎猎作响。 殷玠皱了皱眉,“别绕弯子,有话直说。” “嘁!”叶宸摇摇头,“账本都有了,可银子却一个子儿都不见,足足十万两雪花银总不能一口气都给用了,后来听说黄夫人每月十五都会来云台寺上香斋戒,这就更稀罕了,你能信一个纵容儿子为非作歹自己就是淮安一霸的黄夫人会有诚心礼佛的时候?” “你怀疑走私的银两藏在云台寺?”殷玠问。 “原本只是怀疑,”叶宸点头,指了指那枚竹筒,“半道截了那信鸽我就八成确定了,这图徽跟我暗中查到的走私团伙的一模一样。” 殷玠拧了拧眉,“你预备怎么做?” “先放着,”叶宸摸了摸下巴,“我直觉会钓出条大鱼。”希望这条鱼足够大,最好能让他直升二品入内阁的那种。 殷玠懒懒掀了掀眼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压根就懒得吐槽,“兹事体大,小心为上,别一天到晚想着升官发财,宋柒这次回来会袭侯爵,封定远将军。” 最后一句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成功让叶宸笑容僵住。 “一品!”殷玠薄唇一张,淡淡吐出两个字,直接成为压弯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什,什么?”叶宸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品将军?你没逗我?” “宋家满门忠烈,宋柒以女子之身独掌宋家军戍边六年扛下北疆重担,这次大败北戎大军,以功勋封将袭爵,实至名归。”殷玠瞧叶宸瞬间僵住的面容,轻笑了一声,“风水轮流转,叶宸,你有得还。” 本来就觉得叶溱溱那孩子有些眼熟,不过是随口一诈,看叶宸的样子他大概也明白了,就是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混到一起去了。 毕竟当年叶宸可是放话,就算娶只母狗都不娶宋家阿柒的,现在倒好,孩子都弄出来了,难怪藏藏掖掖的不敢往伯府带,殷玠看叶宸的目光中透着一丝鄙夷。 “我不是,我没有,我”叶宸挣扎着想解释,但事情实在是太过复杂,他一时还真组织不好语言,说了半天都是一团乱。 殷玠冷眼看着,弹了弹衣袖,轻轻一笑,“渣!” 叶宸:“” “从前不把人当回事儿,让宋柒沦为满盛京的笑话,现在后悔了?”殷玠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当年宋柒能打断她前未婚夫的腿,你猜,你有几条腿够断的?” 叶宸:“”真的是哪儿痛往哪儿戳还带恐吓的,殷三儿你过了哈! 磨了磨牙,叶宸不服气回呛,“你呢?对人家容掌柜心怀不轨暗搓搓想着给人孩子当后爹?” 殷玠咳了一声,目光闪烁了一下,这次难得没反驳,“爷乐意。”他的性子就是认准了就去做,犯不着藏藏掖掖的,不可否认他心里对容娘子是有那么些特殊的感觉。 这回轮到叶宸诧异了,“你认真的?要知道容掌柜她”话没说完就被殷玠打断。 “钱、权、势我一样不差,”殷玠淡淡道,“所以,她什么身份重要吗?” 确实,圣上胞弟,手握实权的亲王,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又不需要联姻来巩固家族地位,娶妻什么的还不由着他的心意来?这底气还真不是一般的足,叶宸觉得牙更酸了,见不得殷玠一副志得满满的样子,叶宸毫不留情泼冷水,“襄王有意神女无梦,我看你就剃头挑子一头热,我看人家容掌柜可正经的很呢。”不像他,见了人眼珠子都快粘人姑娘身上扣都扣不下来,简直没眼看,就算是铁树开花也不带这样猴急的。 殷玠脸一僵,目光凉飕飕的盯着他,叶宸再不服气的瞪回去。 哥俩儿半斤八两,谁都别笑话谁! 两人好不容易掰扯完出了林子,等看见容妤旁边坐着的秃头和尚时,脚步同时一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 容妤见两人过来,笑着介绍,“这位是了缘大师。” 了缘大师一脸平和的看着两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偈。 叶宸眸光闪烁了一下,“久仰了缘大师高僧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吹捧的还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了缘大师笑了笑,也不在意,“施主过誉了。”目光在冷着脸默不作声在容妤旁边坐下的殷玠身上顿了两秒,了缘大师起身准备告辞,“容施主于厨艺一道上颇有见解,有时间不如多来寺中坐坐。” “好。”容妤同样打了个佛偈,欣然应允。 等了缘大师走了,叶宸才问,“了缘大师怎么会来这儿?” 容妤指了指还没收拾的烧烤架,“被香味儿引来的。”随即感叹,“我现在倒是相信说从前云台寺的素斋是一绝了。” 短短几句交谈竟让她有一种碰到知己的感觉,了缘大师要是放在后世那就是五星满级的美食评论员,真不愧是大师,讲经美食两不误啊! 见时间也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就准备打道回府,叶宸押着哭着喊着要跟着容姐姐走的倒霉闺女先行一步,这回大白不用靠四只爪子狂奔了,舒舒服服的趟进了骡车,甩着尾巴打呼噜。 是夜,开阳怀着一个忐忑不安的心进了书房,“爷,您叫我?”大半夜喊人,不会又要挨揍。 殷玠坐在书桌后,盯着他看了半响,在开阳毛骨悚然差点直接跪下的时候终于开了尊口,“把你床底下囤的话本给我送来。” “话,话本?”开阳磕磕巴巴满脸惊恐,王爷为什么知道他藏了这东西,明明都藏在最里面了上头还压了三块砖呢。 殷玠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从一摞公文下翻出一个薄薄的小册子扔了过去,“这样的就不错。” 开阳下意识瞄了一眼,顿时沉默。 冷血将军三娶美娇娘? 看不出你居然是这样的王爷! 第二天迎着朝霞敲响邻居家的门,开阳背脊挺得格外的直,目光灼灼的盯着前面一身玄衣锦袍分外俊美的自家王爷,开阳脸上露出迷之微笑,他昨晚贡献出了毕生珍藏,顺便传话让盛京的兄弟好好搜罗一番才子佳人的故事,越缠绵越好的那种。 “呀,殷公子来了?”来开门的是红豆,见殷玠带着开阳站在门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殷公子比昨天看起来更加俊美了,因为私心里也想着要撮合这位殷公子与自家小姐,红豆态度可谓是十分和善,“来的刚好,正吃早膳呢。” 英娘昨天将祁大夫送了回去,干脆就在店里住着没过来,眼下家里就她们三人,红豆直接将殷玠引去了饭厅,“小姐,殷公子来了。” 容妤正给团哥儿喂饭,见两人过来也是有些惊讶,“这么早过来是有事么?”顿了两秒,“是要来取帕子么?好没洗呢。” 殷玠失笑,他像是缺帕子的人吗,“是有些事要与容娘子商量。” “容娘子,你今日这做的是什么?看着怪好看的。”开阳踮脚张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虽然昨天下午吃的够饱,但那几颗消食丸下去一晚上也消化的差不多了,况且本来就是打得来这儿蹭顿吃的的主意,这会儿见了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豆花粉丝汤,”容妤让团哥儿自己吃,起身往厨房走,“你们还没吃早膳,正好做了有多的,我去端些来。” 殷玠轻咳了一声,道了句多谢,从善如流的坐在了团哥儿另一侧,摸了摸小崽子的头,温声道了一句早安,换来小娃娃一个大大的微笑。 很快的容妤就端着两碗豆花粉丝出来了,“因昨天吃烧烤吃的有些腻,今早就特意做的简单了些。” 只见大瓷碗里堆着雪似的白豆腐花,略一动碗,豆腐花也跟着颤,又加了粉丝,淋上一层酱汁,顿时将原本洁白如雪的豆花染成了灿灿金色,上面还盖了一层卤肉卤蛋等配菜,满满当当一大碗,瞧着十分诱人。 殷玠先舀了一勺豆花,豆花磨得很好,带着浓浓的豆香,质地细嫩绵软几乎是入口即化,因为加了酱汁的缘故,吃着竟然是咸的,这对于只吃过甜味豆花的殷玠来说绝对是一番新奇的体验,可奇怪的是,这般搭配却并不显得冲突,反而让豆香更加的绵长。 “这粉丝是配了猪骨汤熬的,油脂都撇去了,配着豆花吃正香,就是不知道殷公子吃不吃的惯这咸口豆花。”容妤问。 毕竟豆腐花的南北甜咸之争就从未停止过,吃惯了甜豆花的人一时想要改变口味还真有些难。 “很好。”殷玠点头,默默又夹了一口粉丝。 容妤十分细心的将配菜剪得很细,连着粉丝一起夹上来,哧溜一声顺滑入肚,再喝一口鲜而不腻的汤汁,只感觉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殷玠默默将一碗豆花粉丝全部吃完连一滴汤都没剩下,他觉得今日这碗豆花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豆花不仅能吃甜的,咸的照样美味,或者说,出自容娘子之手的东西就没有难吃的。 红豆已经带着团哥儿去院子里消食了,开阳也识趣的闪身走人,一时间饭厅里就只剩下了容妤与殷玠两人。 “殷公子找我是要说什么?”见殷玠只坐着不说话,容妤好奇问道。 殷玠咳了一声,在容妤惊讶的目光中从怀里摸出了一沓银票递过去。 容妤发誓,真的是一沓,她都怀疑这么厚的银票殷公子是怎么给塞进怀里的。 “这是,饭钱?”容妤迟疑。 “不,”殷玠摇头,盯着容妤面露诚恳,“我想入股。” ※※※※※※※※※※※※※※※※※※※※ 现在嘲笑别人时脑子进的水,都是以后要流的泪啊 殷玠:食客与老板的关系哪有合作伙伴来的紧密 钱钧:受教了 第53章 有间食肆 想到开阳出的主意,殷玠以手掩面轻咳了一声,将银票往容妤那边推了推,“这里是三千两银票。” 三、三千两? 容妤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目光忍不住往那沓银票上瞟了两眼,唔,百两银子的面额,三千两就是三十张,难怪能有这么厚。 只是—— 容妤面露诡色,忍不住问,“殷公子这是想将我这酒楼买下来?” 这么大手笔可不像是来投资的,简直就是要挤掉她自己上任的节奏啊,她怀疑他的潜台词是,拿钱走人,酒楼我承包了。 只是这酒楼也不是她的啊,不过是暂时租了来做生意,要是想买店面就该去找原店面东家。 见容妤脸色变来变去十分纠结的样子,唯独没有听到有大额投资的欣喜,再听容妤的问话,殷玠沉默了一下,“容娘子误会了,只是想着入股与你合伙做生意罢了。” “做生意?”容妤挑了下眉头,“殷公子的意思是说,想与我一起将这小酒楼发扬壮大最好开成连锁的往后能日入斗金?” 容妤一长串话说出来气都不带喘的,目光定在殷玠身上,想听他的答案。 说真的,容妤没有那么远大志向,开间小酒楼生活无忧,养崽逗鹅做做饭没事再邀上好友出去游玩一番,这种退休悠闲生活很合她的心意,至于开连锁酒楼奔首富什么的她还真兴趣不大。 殷玠愣了愣,立马摇头,“当然不是。”咳了一声,觑着容妤的脸色,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当然,如果容娘子有这个想法的话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生意上的事儿我不大懂,但人脉银财这些我应当还是能给些帮助的。” 按照开阳说的,酒楼的男女主人听起来可比食客与老板的关系亲近多了,前者连蹭饭都能理直气壮,毕竟一家人不是?殷玠觉得这十分有道理,忙让他将府里的现银清点了就都带出来了。 像是看出了容妤的疑虑,殷玠默默又道,“生意上的事儿我不擅长,所有的决策容娘子你自己决定就好我绝不插手,至于利润分红,容娘子看着给就是,要是酒楼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论是人还是钱财都我这边出,容娘子只管专心做吃食”清冽温润的男声起初还有些拘束,将他的想法娓娓道来,容妤却听得有些恍惚,总而言之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让我入股,你只管做你爱做的事儿,其他的杂活我包圆了你不用管! 等殷玠说完,容妤目光落在他脸上,上上下下打量,直到看得殷玠脸颊有些发热,才终于忍不住问,“殷公子,你这不是投资是做慈善啊,我这小店就值得您这么费心?” 殷玠不懂慈善是什么意思,但从字面上理解也能猜出个大概,看到容妤怀疑的样子,殷玠眼神飘忽了一下,当然值得费心,“容娘子做的吃食滋味十分好,殷某甚爱之。” 后面两个字说的有些轻,容妤没怎么听清,注意力全在前一句话上了。 所以,这是觉得她做的吃食好吃,想找个长期饭票,嫌分期付款麻烦干脆投资做合伙人? 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容妤突然理解了,看殷玠似乎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模样,甚至还觉得有些莞尔,因为这种事儿当年她也做过。 从前苍蝇胡同里有一家小饭馆,叫不出名字,店主人是一对老夫妻,不比其他店里花样繁多,这家店里就只卖一碗鸡汤面。每天雷打不动三只老母鸡熬汤,不像一般店里的浓汤都是用酱油调的味,他家只用盐,汤底呈现出意式浓汤般的浓厚度,鸡的鲜味和香味完全被锁在浓厚汤底里。面也是自己纯手工做的中粗面,一口面条带起一口汤,整个饱满的味道在口腔中展开,吃着回味无穷。 这家店这碗鸡汤面对她来说不光是一口美味,更是整个学生时代最让人念念不忘的青春记忆,后来这家店因为租金大涨生意也不怎么好开不下去了,知道这事儿后,她与几个常去店里吃面的食友就干脆出资盘下了这店面,将两位老板又请了回来,也是跟殷公子说的一样,店里一应杂活琐事他们都不用管,赚多赚少也都无所谓,只要能让这美味延续下去。 朋友知道后还笑她疯魔,她却不以为意,子非鱼,安之鱼之乐。 没想到如今她也碰上了。 见容妤迟迟不说话,殷玠又掏出了昨晚拟好的契款,“大概条款我列了一下,容娘子看看有哪些不合适的地方,还可以再改。” 容妤接过来粗粗一扫,顿时就更加无语了,怎么说呢,越看越觉得这不是做生意而是搞慈善了,怎么看殷公子都是血亏啊! “殷公子是认真的?”容妤问。 殷玠点头。 容妤盯着手上那张薄薄的纸,再看看桌上那一沓银票,委实有些纠结,这条件实在是过分优厚了,对她简直就是百利而无一害,平白得了个得力帮手不说自己这边还没什么损失,毕竟人家让连分红都是看着给的,相当于就是多了个挂名掌柜。 纠结了半响,容妤终于点头,“好,只是有些地方还得再商量商量。” “没问题。”殷玠答应的很快。 相比殷玠简单的意图,容妤想得要多些,殷公子的来历她虽然不十分清楚,但看他的大手笔就知道肯定不是缺钱的主儿,而且和淮安知府叶大人还是亲戚,这年头背靠大树好乘凉,容妤虽然不至于趋炎附势,但人情社会有关系总比两眼一抹黑啥靠山都没有强,加上人家诚意都这么足了,不答应都不好意思啊,横竖她这连店面都是租的破酒楼也没什么好图谋的。 两人各有心思,在通力合作的事上虽然出发点不同,但好歹也来了个殊途同归,一拍即合。 将细节都讨论清楚,两人直接达成饭桌同盟。 容妤将他引到书房,白字黑字都写清楚了,又各自签上了姓名按了手印。 “殷玠?”容妤看着纸上的签名,念了一声。 殷玠下意识的应了一句,这还是他头一回听容妤叫他的名字,或者说,以他的身份整个大庆朝够胆子直呼他姓名的人寥寥无几。 容妤总觉得这名字似乎是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既然想不起来容妤也就不纠结了,冲殷玠眨了眨眼,笑着调侃,“那日后是不是也该叫殷公子一声掌柜的了?” 掌柜的这称呼倒是新鲜,“容娘子随意。” 容妤忍不住笑了,“既然都这么熟悉了也不必太客套,殷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直接以姓名相称就好,子彦?”她记得殷公子的字好像是这个来着。 殷玠目光闪了闪,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点头,“好,容妤。” “哎!”容妤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比起容娘子什么的,她还是觉得直接叫名字好听,毕竟名字取了就是让人叫的嘛。 “这是什么?”殷玠眼尖的瞥见她桌上铺着的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好一些东西,“店名?”殷玠问。 容妤叹了口气,“想了好些天,头都快想秃了也没找着合意的。”开酒楼总得有个名字,一般来说要不就是以姓来命名,比如徐氏钱氏什么的,要不就走高大上路线,迎宾楼如意酒楼之类,听多了都没意思,容妤就想来个独一无二的,灵光一闪,“你说就叫‘有间食肆’怎么样?” 低调奢华有内涵,还一针见血,容妤越想越觉得好。 容妤都觉得好了殷玠自然是无所谓,点头,“甚好。”说着拿了支笔,直接在纸上将它写了下来,都说由字见人,等容妤瞧见纸上那银钩铁画笔力苍劲的几个大字时,就先忍不住赞了一声,“正愁我这字拿不出手呢,不如就借你墨宝一用做块匾?”容妤笑道。 殷玠咳了一声,“等我回去写副好的再送来。” 红豆没想到不过是拎着小少爷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的功夫,店里居然就多了一个老板出来,“那往后是不是得叫殷掌柜啊?” 真不愧是主仆俩,这话问的简直一模一样。 容妤代着回答了,“还是按原来的叫。”顺耳。 开阳则默默朝殷玠竖了个大拇指,心里美滋滋的打起了算盘,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蹭饭了。 既然现在有了个靠谱的合作伙伴,容妤也不吝啬将自己的想法已经未来店里的规划说与殷玠听,从先这些都只能她自己拿主意,有些拿不稳的事儿也想听听他的意见,不得不说殷玠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充分贯彻了该闭嘴的时候闭嘴,该给意见的时候一针见血绝不含糊,两人都在这次谈话中收获良多,相比容妤头脑风暴带给殷玠的震撼,容妤则觉得自己刚刚那决定下的还真不亏,这年头有钱有颜脾气好还见识广的人不多了,有幸被她撞到一个。 “待会儿吃小龙虾怎么样?”中午饭就是随便解决的,眼看太阳都要落山了,难怪觉得肚子饿,容妤要是惦记什么吃食那就一定得吃到了才算完,昨天见了那只小龙虾,馋瘾被勾了上来,一早就打发红豆出去找了,晚上吃小龙虾正好。 只要是吃的,殷玠就从没提过一个“不”字。 院子里,团哥儿正和大白玩,容妤现在对大白的感官格外的好,毕竟这么认真负责兢兢业业带娃的好宠物不多了,都说小孩子和宠物一块儿长大有利于孩子身心健康,容妤觉得所言不虚,瞧小崽子笑得多开心。 小龙虾是一早就买了回来的,一直放在清水里养着让它吐一吐淤泥,这东西不大好处理,得拿着刷子仔细清洗,“容,容妤,”跟进来的殷玠咳了一声,“你去忙别的,这里我跟开阳来弄。” 那龙虾的钳子瞧着怪吓人的,容妤手指白皙纤长细嫩,要是不小心被夹了一下只怕得肿,开阳皮厚,多夹几下也没事。 “也好,”容妤点头,正好她还得再准备点别的,十分干脆的就将位置让了出来,又细细指点两人应该怎么清洗,殷玠上手很快,本该拿刀剑的手此时正捏着一把小刷子仔细耍着虾壳,模样严肃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面对的是什么军机大事。 看看在厨房里忙碌的那道妙曼身影,再看看自家认真干活的王爷,开阳由衷感叹,原来情爱这种东西真的可以让人面目全非,战场换厨房,开阳合理怀疑不久之后王爷就可以洗手作羹汤了,毕竟想抓住心得先抓住胃不是? 吃小龙虾怎么能少得了毛豆呢,五香麻辣盐水清煮,可佐餐,可下酒,还可以当零食小吃没事唠两口,容妤决定来个五香与麻辣的,一边想着做法,手下动作也麻利,调好的卤汁先烧开,然后将处理好的毛豆放进去焖煮,等毛豆煮熟也不急着起锅,而是让它继续闷着入味。 小龙虾容妤做的蒜蓉与油焖,正好一样一半。 看着锅里煮的油色红亮的小龙虾,容妤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都说华国人是吃货,就好比这小龙虾,国外泛滥成灾,在华国却能给吃到灭绝,简直就是人形杀器。 照例将晚饭摆在了院子里,容妤又拿了一坛自制的葡萄酒,红彤彤的小龙虾配上翠绿诱人的卤毛豆,再看桌前围着的几人,容妤当真有了一种从前与朋友聚餐的感觉。 “容娘子,这小龙虾要怎么吃?”开阳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直接上手啊!”容妤笑道,这里没有一次性手套,就只能直接上手了,大不了再洗嘛。 殷玠默默放下筷子,看着那盆油光红润还散发着辣子香味的油焖大虾发呆。 红豆见容妤已经兴致勃勃的上手了,也想跟着伸手,但看瞥见殷玠两人后有些迟疑,小声道,“小姐,这会不会有些不大雅观?” “嗯?”容妤正啃着虾壳,闻言眨了一下眼睛,“雅观能当饭吃吗?” 这话,还真是直接明了理不糙。 开阳早就馋了,至于形象什么的,就跟容娘子说的,能当饭吃吗?上手就抓了一个小龙虾,学着容妤的样子先狠狠啜了一口汁,顿时被那股子辣味给呛得眼泪之流。 “油焖的我放了辣子会有点辣,那盘蒜蓉的会好些。”容妤笑道 “不用不用,”开阳咳了两声好不容易缓过来,这次下嘴就要谨慎多了,小心翼翼的咬破虾头,鲜香麻辣的酱汁混着鲜美的虾黄顿时让人眼前一亮,只恨不得再多吸两口,双手用力将虾尾的壳捏碎,露出弹滑软嫩的虾肉,开阳迫不及待的将肉放进嘴里,虾肉十分鲜嫩,因为焖煮过,酱汁的香味儿渗透进肉里,吃着格外的香,还有那对大钳子也不能错过。 开阳越吃越觉得好吃,虽然这味道着实有些辣,但吃着爽啊,再来两口井水浸过的葡萄酒,酸酸甜甜的冰凉触感入喉,一下子就驱散了喉间的灼烧感,顿觉冰凉。 还有那毛豆,卤汁的香味与毛豆的清香交融,含在嘴里先吸一吸卤汁,然后上下牙齿一咬,将里面煮的咸香粉嫩的青豆挤出,砸砸嘴,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吃。 开阳吃的开心,殷玠就没那么高兴了,看看闷头大吃的三人一狼,殷玠抿抿唇,和旁边坐着等投喂的小崽子大眼瞪小眼。 团哥儿瞅瞅他,将自己的小餐盘往他面前一推,咧着小嘴一笑,这里面放着容妤刚给他剥好的虾肉和毛豆。 殷玠也知道小家伙护食,除了容妤还没见他对谁这么大方过,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吃。”自己尝试着拿了一只蒜蓉虾啃了一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心满意足的啃完大半盘子蒜蓉大虾,殷玠觉得容妤说的十分有道理,形象什么的,跟吃比起来可以先放到一边。 当天晚上,隔壁书房的灯又是彻夜长明,在写废了近百张纸之后,看着桌上最新出炉的四个大字,殷玠终于满意停笔。 牌匾有了,可以准备开张了。 八月初一,天气晴朗微风,有间食肆重新开门迎客! ※※※※※※※※※※※※※※※※※※※※ 垃圾电脑,毁我青春,差点稿子都没了要哭瞎 第54章 大盘鸡 开业可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儿,再加上现在有了财主做后盾,银钱上是半点不用操心,开阳与红豆几人深入贯彻落实他们新来的殷掌柜的指示—— 喜庆,越喜庆越好! 精致,怎么精致怎么来! 所以,当容妤迎着朝霞进店,看见簇然一新的酒楼以及满屋子挂着的红绸的时候,心情是有些崩溃的,当红豆笑眯眯拿过来一条系着大红花的红绸试图把两端分别塞进她与殷玠手里的时候,这种崩溃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是做什么?”容妤扯了扯红绸。 “准备剪彩啊!”红豆喜滋滋的道,“小姐你瞧这大红花多好看,特意找人做的呢,咱们先演练演练,待会儿也不至于慌了神。” 剪个彩而已还用的着提前演练?又不是赶鸭子上架当众表演歌舞杂技,再看其他人也是一脸如此的样子,容妤不禁扶额,“剪彩剪彩,手里拿的不该是剪刀么,你塞我一根绳子干嘛?”看了一眼同样牵着红绸的殷玠,容妤嘀咕,她看这倒不是像剪彩,简直就是婚礼现场版。 “啊?”红豆有些懵,她也没见过人剪彩,这些规矩都是开阳说的,下意识扭头去看开阳。 开阳抬头望天,唔,房梁上挂着的红绸可真好看,特别喜庆,要是能再喜庆一些来个双喜临门就好了。 红豆当然不知道开阳是故意诓她,只以为他自个儿也是个半吊子,倒是殷玠捏了捏手上柔顺丝滑的上好红绸,若有所思。 “行了,咱们这是酒楼,又不是青楼楚馆,赶紧将这窗户门上飘着的红纱给我撤了。”容妤深吸了一口气,实在是受不了这么非主流的风格,她怕待会儿客人来了见了这装扮都没人敢进来吃饭。 “这样挂着多喜庆啊。”红豆有点舍不得,李婶她们也跟着附和,确实是喜庆又别致,英娘与云熠对视一眼,默默不做声,其实他俩审美还是在线的,奈何人微言轻,红豆跟开阳两个干劲又足,她们也只有领命的份儿。 容妤话不多说,就一个字,“撤!” “这画”看着墙上多出来的几幅十分眼熟的山水图,容妤刚想问,开阳就屁颠屁颠凑过来,“都是松寒先生的真迹。” “这摆件” “深海红珊瑚,百年哒!” “花瓶?” “上好冰裂瓷,而且还是难得的对瓶,容娘子你看这插着花多好看呐。” “” 容妤一点都不想看,她现在只觉得心肝肾都在疼,心疼,这些东西的价值比她这个店都贵,就算她已经将店面从原老板手里买了下来如今算是自己的私产,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也不必如此壕,有这个闲钱来捣腾摆饰,还不如多盘两家店做投资呢。 她无比后悔听了开阳与红豆的忽悠将整修店面的事儿交给他们来做,同时也再一次深刻认识到了自己不小心傍了个大款的事实,因为这些都是走的殷玠的私账。 “容娘子,怎么样?店里装修的不错。”开阳很得意。 “不错。”这回出声的是殷玠,其实在他看来这店面还是有些简陋,毕竟盛京那些酒楼一个个都富丽堂皇的,连杯盏都恨不得用玉石来做,菜色不怎么样,店面装饰倒是顶尖,不过这店底子在这儿,除非推倒重来,短时间内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日后再找个大的店面好好装修。 容妤不知道殷玠才刚上任就已经盘算着要给她换个店了,听见殷玠说好,容妤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好什么好,在厨房挂松寒先生的真迹,是嫌画里的烟火味儿不够重是不是?”厨房是什么地方,那烟熏火燎的站一天头发都油的不像话,这画要在这儿挂上两天就可以直接揉揉当废纸烧了。 没别的,就一个字,“撤!” 至于想要点欢乐气氛,容妤冲捧着个大木匣子低眉顺眼站在门口的天枢微微一笑,天枢立马会意,默默走近,打开盒盖,全程安静如鸡。 “开阳,送你一件礼物。”容妤笑眯眯的冲一脸意外的开阳招手。 “啊?送我的?就我一个?”开阳有些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待得到准确答复后,立马挺直了腰板,有些得意的环顾了一周,瞧见没,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居然有礼物收,还是独一份,这份待遇谁能有? 实在是太过于欣喜,以至于他忽略了天枢怜悯中带着如释重负的眼神。 迫不及待的将手里的盒子往开阳手里一塞,天枢立马退后,那样子活像送了个□□。 “这是?”开阳被他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等看见盒子里装着的东西后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上手摸了摸,毛绒绒的还挺舒服,干脆将东西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等看见那黑白相间模样有些奇特的像衣服一样的东西时,开阳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懵懵的问容妤,“衣服?这东西是干嘛的?” 干嘛的? 等开阳被推到门口扮成人形玩偶手舞足蹈发宣传单的时候,他终于知道刚才天枢为什么跑这么快了,开阳一边咬牙发宣传单,一边忍受时不时往身上摸的咸猪手,实则心中泪流满面,居然让他扮玩偶揽客,这简直就不是人干事! 容妤看着那熟悉的国宝形象,脸上笑容十分灿烂,“没想到还真能做出来。”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说可以做件玩偶服,没想到殷玠却上了心还真就找人加班加点的赶出来了,还特别无私的将开阳奉献了出来。 店里其他伙计也都换上了崭新的制服,齐刷刷站着一眼看去红彤彤一片,十分的喜庆,大白扒拉了一下胸前戴着的大红花,昂首挺胸的站在队伍最前方,看得路人啧啧称奇。 吃人嘴软,知道容妤今天开业,叶宸自己没时间也不大方便,就遣了祁白往这儿送了份礼,顺便带了些吃食回去。 店里的熟客陆陆续续都到了,见了容妤就纷纷道贺,就连钱钧都带着两兄妹送来了贺礼,并预备留下来帮忙,毕竟今天开业,要忙活的事儿定然不少。 秀姑有些好奇的打量那个站在容妤身边的俊武男子,跟兄长咬耳朵,“阿兄,我怎么听容姐姐的店里的伙计也叫他掌柜的啊?难不成这是容姐姐的夫婿?” 钱钧想到那日过来也在堂中见到了这个男人,容掌柜跟他有说有笑显然是熟识,轻咳了一声,“别浑说,大概是容掌柜的朋友。” 吉时已到,虽然有些嫌弃这种形式主义,但该有的过场都得有,容妤与殷玠两个挂名掌柜亲自拉了挂在匾上的红布,露出几个金光灿灿的遒劲大字来,容妤朗声一笑,“今日‘有间食肆’正式开张,还多谢各位前来捧场,今日进店的食客都可享受优惠。” 等她说完,殷玠又去点了鞭,还有早就请好的舞龙舞狮队,一时间店前热闹的不得了。 早就分好工的红豆与狗剩两个则一人挎了个小篮子,给路人发糖吃,这种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钱,都是图个热闹,一边发糖嘴里还一边脆生生的念菜单,“店里各种吃食都有,卤鸭卤牛卤毛豆,薯片豆干琥珀核桃仁儿,还有那甜甜的杏仁豆腐双皮奶,麻辣鲜香的小龙虾”一长串吃食念下来不带喘气的,最后再补一句,“今日进店,一律八折。零嘴小吃,买一斤送一两,可以先尝后买,来一来看一看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啊!” 听着狗剩与红豆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容妤忍不住笑,这两人口才是真的好。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一听有优惠,虽然不知道究竟都是些什么吃食,但光听名字倒是些新鲜玩意儿,再说了,不是可以尝么。 门口另摆了个摊子,上面放的就是那些零嘴小吃,都一份份切成了小块上面戳着竹签,拿着吃倒也方便,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念头,倒也有不少人移步想尝个味儿,结果这一尝就不得了了。 那琥珀核桃仁儿上面裹了糖浆,一口下去甜丝丝的,再加上核桃仁儿的那股子坚果香味儿,吃着格外的香。还有那开了口的椒盐兰花豆,皮炸的十分脆,咬下去只听嘎嘣嘎嘣响,吃了还想吃,奈何这只是试吃给人尝个味儿,有想占小便宜趁机多捞两把的,却在看见旁边蹲着的大狗时悻悻收回手,也不知道老板打哪儿弄来的这狗,直着站起来得有人高,眼神怪凶的,连跟绳子都不拴也不怕它咬人? 每样吃食什么价钱都清清楚楚的立了个牌子写着,大多都是三四十文一斤的,也不算贵,更不用说还有送的,有吃了喜欢的就去店里柜台交了钱,再拿张单子出来,就有人照着单子给装零食。 负责看零食摊的是天枢,按照容妤的嘱咐,秤挑的高高的分量给的十分足,称完还得满脸笑容的来一句,“欢迎下次光临。” 天枢觉得脸都要笑僵了,但做生意么,顾客就是上帝,不说点头哈腰怎么着也得露个笑脸,这不过才一会儿他觉着已经把这辈子的笑容都给用完了,他现在也只能庆幸,幸好淮安离得远远儿没熟人,不然要是被人知道他们主仆三个居然沦为饭馆打杂的,只怕人家得以为大庆要亡了。 “小伙计,给我来三斤兰花豆。”食客见他发呆,不满的敲了敲桌子,“嘿,我要的是兰花豆你给我装核桃仁儿干嘛?” “啊,对不住对不住,”天枢回神,一边在心里狠狠吐槽,一边还是得扯出笑脸赔罪,心中则是悲戚,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后头还有人犹豫,但眼瞧着装那零食的小桶渐渐要空了,赶紧张罗着要买,天枢忙得不停差点累成狗,这还不如扮玩偶去揽客呢。 外头零食摊一片热闹,里面照样是座无虚席。 还是老规矩,店里菜谱每天换,做什么全凭掌柜的心情,有新来的食客瞧见那菜单上寥寥五六个菜只觉得纳闷,就这几个菜,连挑的余地都没有,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相熟的食客倒是早就了解这家店的脾性了,菜是不多,但胜在新奇滋味好啊,他上回吃了一次板栗烧鸡,将炒过的鸡肉与板栗一起放在瓦钵里煨的软烂,鸡肉的鲜滑与板栗的香甜交织在一起,那汤汁熬得红红的,汤味儿格外的醇厚,就着那汤汁都可以吃两大碗饭,可惜今儿掌柜的没上那道菜。 食客心中惋惜,但立马又振作了精神,毕竟谁都不嫌弃新鲜味道嘛,特别是见那后面还附了甜品饮料,就觉得稀奇了,指着那单子上的‘双皮奶’问,“这是什么?菜么?” 英娘看了一眼,笑道,“不是,算是饭后甜点,用的牛乳做的,井水浸过,吃起来冰冰凉凉的甜而不腻滋味十分好,还可以再上面加些蜜红豆果干什么的,您不如尝尝看?” 掌柜的说过,女子天生就有两个胃,一个胃是拿来装正餐的,还有一个就是用来吃甜品的,从前她不信,毕竟饭吃饱了哪里还腾得出来空间吃别的,后来发现,还真有两个,就算吃的再饱,来碗冰镇红豆沙再往里添两个糯米丸子也是使得的。 食客听她说的语焉不详,心中却越发好奇了,左右一份也不过十五文,算是这店里难得的便宜吃食了,干脆就道,“那就就按你说的来一份。” “好嘞。”英娘手脚麻利的收了钱,又给了一张单号,“您是十六号,待会儿东西上齐了会一起给您送来。” 等双皮奶端上桌,食客见那东西用巴掌大的白瓷蛊盛着,其状如膏,其色洁白,上面洒了些裹着蜜糖的红豆,晶莹透亮十分可爱,用配着的小勺舀了一口尝,细腻滑嫩的双皮奶冰冰凉凉的跟豆腐似的,却比豆腐更加绵软,吃着还有股浓浓的牛乳香,和着蜜红豆一起吃,甜香不腻,不知不觉几勺子下去就全吃完了,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白瓷蛊,食客有些遗憾,这分量有些少啊! 不光是双皮奶,今日这店里上了不少稀奇东西,就拿那‘大盘鸡’来说,还真的是菜如其名,据说一盘就是半边鸡,也不知道掌柜的是怎么做的,那鸡肉炒的爽滑半点都不柴,又放了辣椒与西域引进的皮牙子,红彤彤的色彩十分艳丽,土豆炖的软糯甜润,因为是一起焖煮又完全吸收了鸡肉的鲜香,辣中有香,粗中带细,再配上店里伙计推荐的据说叫什么“烤馕”的面饼,沾着汁吃,面饼浸入了汤汁,一口下去酥脆润口,比吃白米饭要爽快的多。 刚开始还有说这店里菜色少的,到后来渐渐都闭了嘴。 菜色少又有什么干系?就这一盘菜的分量顶外头的两三盘,滋味还好,价格也不算太贵,总而言之就两个字——划算! 本来打算来帮忙的钱钧三兄妹被容妤安排了桌席,毕竟人家是客人,哪有让客人端盘子上菜的道理,眼下他们桌上也满满摆了一桌子吃食。 秀姑吃着双皮奶,惬意的眯起了眼,听着店中食客的评价,不由得小声钦叹,“容姐姐好厉害,这么多新鲜吃食她是怎么想出来的?就像这双皮奶,知道是牛乳做的,但她是怎么让牛乳凝固成这模样的?” “容掌柜的确厉害。”钱钧点头。 他们店里叉烧包已经开始卖了,还按容掌柜说的加了一些粥食进去,因为叉烧包的滋味好,模样看着也新奇,倒是引了不少客人来,店里的生意明显好了不少,他身上的担子也松了不少,眼下正全身心投入到备考中。 钱昭则是闷头大吃,压根就腾不出嘴来跟着闲扯。 好不容易将前头的糖果派完,红豆进了后厨。 “小姐,咱们可真是开门红,前头客人可多了。”红豆兴冲冲道,“就是咱们每日就上这么几道菜是不是少了些?万一客人见了不爱吃呢?” 容妤正端了茶坐在椅子上歇息,一边指挥云熠做菜,一边笑道,“不少了,再多我也做不了了。”店里大厨就她一个,再加上云熠算一个半都有多的,要是菜多了她压根就忙不过来,累死累活的何必呢。 “你要是像云熠一样进步神速,或许我也就能多上几道菜了。”容妤瞥了红豆一眼,已经无力吐槽了,要是按寻常老师的评价,那就是—— 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 红豆脸一红,连连告饶,“小姐你可就别念叨了,练,我明日就练。” “明日复明日,你这明日我看干脆推到明年得了。”容妤毫不客气吐槽。 话一出,在厨房帮工的李婶与小许氏也跟着笑,容妤上次没答应让小许氏辞工,只放了她长假,等她家里事处理完就紧赶着来了。 也不是说红豆手艺不好,寻常家常菜倒也有了进步,但毕竟是开店要端上桌给挑剔的食客们品尝的,光是凑合可不成,这时就不得不夸一句云熠了,小子有点底子,也肯吃苦,就连手腕上都请她帮忙打了铁片绑着,练习负重,毕竟大铁锅分量可不轻,没事的时候就练刀工,手上割了一道又一道口子,就连胡萝卜都刻了几大箩筐,可见是真的有学厨之心。 其实对他的来历容妤也能猜到几分,只是他不说,她也懒得点穿,原本只是想着可怜给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如今冷眼看着倒起了爱才之心,只是这徒弟不好收,还得再看看。 云熠听她一边夸自己,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少年原本冷寂的眼里还是放了亮,虽然才来店里几天,但容掌柜是真的待他好,该教的一点都不私藏,店里其他人也待他和气,云熠默默用袖子擦了把眼,心中生出期盼来,干活也越发得劲。 开业的热闹气氛持续了好几天,这几天店里的伙计们也着实是忙,跟他们相比,容妤这个掌勺的反而要清闲些,毕竟一应菜蔬都是让提前备好了她只下锅炒,简单些的菜品又有云熠照看着,当然,这店里最清闲的还要数殷玠,毕竟是扔了大笔投资的土财主,后来见店里事情比较多,他时不时还让小六几个过来帮忙,当然,不供饭的那种,这种出钱出力出人还不瞎逼逼的投资商简直就是完美合作伙伴,容妤现在看殷玠的眼神格外的慈祥。 店里还是延续之前的规矩,做三休一,劳逸结合,将店里的事略交代了一番,容妤就打算先去接团哥儿,这两天店里刚开业人多事杂,将团哥儿放在店里也没人照看,干脆就将人托给了祁大夫,这一老一小玩的也痛快。 容妤正准备出去,就见英娘满脸泪痕的进来,顿时一惊,“你怎么了?” 英娘泪眼婆娑,眼眶通红,看着容妤眼泪一滚就下来了,“掌柜的,我想家去。”英娘抽噎着,“方才在街上碰见同村的大婶了,她说我爹病了,病的很严重,那姓赵的又逼着不许请大夫,掌柜的,我得回去看看我爹。” 英娘跟在她身边也有些时日了,从来都一副爽利的样子,鲜少有哭的这么厉害的时候,开阳进来也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你先别急,”英娘的情况之前她就了解了,担心父亲不假,但真这么让她一个人回去了还回不回得来都是问题,容妤拍了拍她的背,待她渐渐住了抽噎才温声道,“明日一早我让人送你回去,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好,多谢掌柜的。”英娘哽咽道谢。 见她小脸哭得红扑扑的,容妤叹了口气,“你先与红豆回我那儿,别胡思乱想。” 英娘点点头,温柔平静的女声好似有股神奇的力量,渐渐安抚了她心中的惶恐,想到独自一人在家中的阿爹,再想自己这些天过得快活,英娘心中悔恨交加,一时间眼泪又滚了下来,又咬牙擦去,“我都听掌柜的。” ※※※※※※※※※※※※※※※※※※※※ 前两天有些不顺反复怀疑自己,然后今天就嗨了~ 灵光一闪嘿嘿——《穿书后我崩了反派人设》 姬蘅穿书了 穿进了一篇玛丽苏团宠文,成了臭名昭着的大昭皇朝三公主 小说里,单纯善良的小白花女主与隐忍睿智的质子男主各种惺惺相惜,经历重重磨难,打脸无数反派终于通关he了。 而三公主就是那个对男主求而不得,嫉妒为难女主,最后被男主利用亡了国,顺便被备胎男配一箭戳心的反派炮灰。 姬瑶无力吐槽:这不是反派,这是智障 穿书后,姬蘅撸袖子跃跃欲试:都让让,我来教大家反派人设的正确打开方式! —— 男主忍辱负重暗搓搓想搞推翻大昭一统天下? 姬蘅表示:趁他病要他命,直接恁死不就好啦! 还有男配义愤填膺瞎逼逼? 姬蘅漫不经心抽出一根狼牙棒: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做人还是做死人? 至于小白莲女主—— 姬蘅摸摸头,一脸慈爱:来来来,跟着姐姐混,邪魅的温柔的阴郁的应有尽有。 男主&男配:我信了你的邪! 小白莲:公主好帅! 清冷禁欲的工具人大佬若有所思,默默解了衣带:你要不要先试试? 姬蘅:操! —— 经年之后,已经成为一方霸主的女皇陛下每每想起那个月高风黑的夜晚都忍不住泪流满面,只恨自己一时手贱,森林,没了 轻松沙雕向,搞事情呀搞事情 第55章 桂花酒酿圆子 团哥儿照例在祁大夫家门口那棵老槐树下玩泥巴,远远的见到容妤,小嘴一咧,刚堆好的房子也不管了,赶紧就迈着小短腿朝她跑去,惹得祁大夫在后头直喊“慢些慢些。” 见小崽子满手泥就要往自己身上蹭,容妤笑容一僵,赶紧先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子,“团崽,得先洗手。” 她今儿穿的是一身净色的衣裳,这要是印上两个泥手印真没法见人了。 团哥儿瘪瘪嘴,仰着一张小脸巴巴盯着她,容妤这回半点不上当,她发现有时候自家小崽子鬼精鬼精的,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装可怜这一招,特别是在想吃糖的时候,那叫一个可怜巴巴任谁看了都于心不忍,英娘她们背着她没少投喂。 瞥了一眼慢悠悠晃过来的大白,容妤嘴角隐蔽的抽了抽,自家崽讨吃这一招完完全全就是跟大白学的,撒娇卖萌装可怜,连套路都一模一样,一想到自家儿子居然跟一只狗有学有样,容妤只觉得心塞塞的不行,都不知道是该夸他聪明能够活学活用举一反三,还是吐槽乖崽被带偏了。 见容妤只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团哥儿眨巴了一下眼,可怜兮兮的去瞧跟她一同来的殷玠。 殷玠这两天其实不大敢碰团哥儿,大概是入了股一同做生意,两人的关系在邻居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也才知道容妤的性子并不跟自己想的那般温和,殷玠自己就喜欢甜食,也不觉得吃多了甜食会怎么样,前些天容妤忙着开店事宜,祁大夫这边也碰到了些棘手事,殷玠就主动提出要带着团哥儿玩两天。 殷玠能有什么带孩子的经验,自家几个亲侄儿见了他都恨不得绕道走,不过小娃娃嘛,哄哄就好,私下里带着团哥儿玩的时候没少投喂,就连糖葫芦都是整批的买,现在书房里都还竖着一根呢,没曾想一大一小在书房高高兴兴吃糖葫芦的时候被过来谈事的容妤当场抓包,团哥儿是心虚阿娘不许他吃,殷玠就只剩尴尬了,毕竟这么大一人了跟着吃糖葫芦挺丢份的,特别还拐着人家儿子一块吃。 殷玠咳了一声,朝团哥儿伸出了手,“来,殷叔叔抱。” 团哥儿顿时咧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朝他伸了手,下一刻就发现自己腾空而起稳稳落入一个结实的胸膛,殷玠只用了一只胳膊就将他托的稳稳的,这段时间抱孩子的次数不少,殷玠抱娃娃的技术已经得到了明显提升。 团哥儿熟门熟路的抓着他的胳膊挪了挪自己的小屁股,准确的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一手还搭在殷玠脖子上,大眼睛笑得弯弯的。 见那双小黑手就在殷玠身上蹭啊蹭,容妤嘴角一抽,有些无语的扭过了头,行,横竖都是黑衣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蹭就蹭。 她一早就发现了,自打那日从云台寺回来她给团哥儿好好解释了一下他那渣爹的去向之后他就格外的喜欢粘着殷玠。 为了让小娃娃不乱想,她胡乱编了一通什么他爹可爱他了,奈何运气不大好,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得了重病,一口气没喘上来就给憋死了,临死前还满是眷恋的给他取了团哥儿这个小名,为了让故事更有信服力,容妤将那块来历不明的玉佩翻出来给团哥儿看,说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唔,遗物不遗物的讲真她还真不清楚,但应该是他亲爹的东西实锤无疑了。 团哥儿虽然不大懂死亡的真正含义,但听容妤说完故事也知道他有爹,他爹可爱他了,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回不来,然后,就抱着那块玉佩不撒手只把玉佩当爹,容妤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找了根绳子串着给他挂脖子上了。 这个故事有头有尾讲得太过逼真,就连红豆都被唬住了,推翻了自己从前才子佳人负心汉的那套想法,改为失去爱人的年轻小姐带着未成形的娃远离伤心之地就算再苦再累也要生下爱情结晶好好给他抚养成人,至于为啥从前态度冷淡,这不是还没从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么,有句话叫触景生情不是? 红豆脑补出了一个完整的苦命鸳鸯的故事,顺便也给祁大夫分享了一番,由于太过真情实感连祁大夫都听得一愣一愣,等听完爷俩已经开始抱着抹眼泪了。 上了年纪的人呐就是听不得这些情情爱爱又没个好结局的,一辈子过去谁还没一两个伤心事呢,这故事引起共鸣后的直接结果就是—— 祁大夫看殷玠顺眼多了,也不再想着百般阻挠了,而是直接列了一个评分表出来,从外貌家世性格能力等全方面进行综合评价,务必要挑出一个对母子俩温柔体贴知冷知热的良人。 看着抱着团哥儿的高大男人,祁大夫摸了摸胡子,琢磨着要对孩子视如己出这一条他差不多可以过了,但还是得观察观察。 容妤当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随口编个故事,想让小崽子明白就算他爹没在身边那也在天上看着呢,父爱永不缺席,结果没想到居然能被脑补出这样一出大戏,要是容妤知道红豆跟祁大夫内心的想法,绝对会拱手真心实意来一句—— 改行说书去,这么强大的脑洞与口才不能浪费了。 接了团哥儿,又与祁大夫闲谈了两句,祁大夫本来是打算去容妤那儿住两天的,但手上有事耽搁了一时走不开,只说好过两天就去她家里住,这才与殷玠慢慢往回走。 殷玠抱着团哥儿走得很稳当,出了巷子却突然扭头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容妤问。 “没事。”殷玠摇头,他方才似乎感觉到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窥探目光,可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一片,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难不成是他感觉错了? 等两人走远,一边小摊旁低头装作挑选小玩意儿的布衣蓝衫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唉,我说这位先生,你都在这儿看了老半天了,到底买不买啊?”小贩见他站在这儿跟根柱子似的,也不说买,那手工做的珠花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揉捏,小贩只能出声催促,“您要是不买也别瞎捏啊,要不您往旁边让让?我这可还得做生意呢。” 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小贩这才见到他下颚处居然还有道约一指长的刀疤,赶人的话说到一半,小贩忙转了个弯,赔笑,“您继续,随便看看,不着急哈。”这刀疤看着怪吓人的,一看就不大好惹。 男人没理会他,扔了手上的珠花,大步就朝另一边走去。 “真是有毛病!”将他甩在摊子上的珠花收拾好,小贩嘀咕了一声,转头又是满脸笑容的吆喝,“都是最新样式的珠花,买三送一,买五送二,戴着出去绝对艳压群芳啊” 入夜,家里人都已经睡了,容妤把团哥儿哄着,又披了衣服起来,进厨房预备做宵夜,取了一些糯米粉做了两碗桂花酒酿圆子,端着就去了后头的客房。 英娘睡不着,正双手环抱着膝盖默默流眼泪,因为怕吵到人,她也不敢大声哭,一想到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的阿爹如今也是一个人孤零零卧病在床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她就难过的喘不上气。 她怎么能真的就听阿爹的走的远远的呢,她走了那姓赵的确实拿她没法,但还有阿爹啊,以那姓赵的性子哪里会放过阿爹,她当初就该劝阿爹一起走,可阿爹性子拗,又舍不下那学堂里的学生,只让她走。 若是这次没有碰见同村的大婶悄悄告知她阿爹的情况,那是不是等阿爹没了她都全然不知,甚至父女两个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英娘没法儿闭眼,一想到阿爹此时正受着病痛的折磨就只觉心如刀割,恨不得长了翅膀即刻飞到阿爹身边,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正心中哀泣,陡然听见门被人叩响。 笃笃两声,不重,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仿佛叩在了人的心坎上,英娘仓皇抬头,刚颤颤巍巍问了声,“谁?”就听熟悉的女声响起,“英娘,你还没睡么?正好我煮了些宵夜,不如同吃?” 是掌柜的? 英娘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滚落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胡乱的擦了把泪,下意识就下了床准备去开门,但一想到自己哭成这样,又有些踌躇,“不了,掌柜的,我还是不吃了,您早些睡。” 听到里面传来的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容妤叹了口气,“你不开门我就自己进来了。”小姑娘一个人躲着指不定哭的有多伤心呢,这要不哄住了只怕得哭上一整夜。 “吱呀”一声,门被人打开,英娘只穿了一身单衣,赤着脚站在地上,见门口站着的同样还着寝衣只是外头披了一件外袍的容妤,小声唤了一句,“掌柜的。” 容妤进了屋,又将烛火重新点燃,原本昏暗的屋子顿时亮堂起来,也让她看清了英娘此时的模样,果然是哭了,脸上还挂着泪眼,眼睛也是肿的,“站着干嘛?来,坐着一块儿吃,我瞧你晚上也没吃多少,这会儿估计得饿,就做了一碗桂花酒酿圆子,里面包了红豆沙的馅,我吃着味儿还成。” 容妤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英娘坐下,只当没瞧见她哭了,笑着将碗往她跟前一推,“尝尝看,加了桂花蜜,口味十分清甜。” 英娘爱吃酒酿圆子,见容妤含笑看着她,目光十分温和,再看面前摆着的这碗晶莹剔透上边还浮着金灿灿的桂花酒酿,就算是再傻她也知道掌柜的这是不放心她,特意过来找她的,只觉得心中暖的不行。 容妤没管她,已经自顾自端了一碗吃,她这份要比英娘的少,毕竟她不饿,也不过是寻个由头而已。 比起吃酒酿圆子,她还是比较喜欢直接捧着米酒吃。 煮熟的糯米放凉夹了酒药发酵上几日,待出了酒,也就做好了,淡淡的酒香吃着也不醉人,口味香甜醇美,她比较喜欢不要将糯米蒸的太烂,吃着还有些许嚼劲,特别是夏日里,将做好的米酒放在冰箱里冷藏,吃的时候就舀几勺,酒香甜而不腻,因为冰镇过,清甜的口感更加突出,冰冰凉凉的汁水一路入喉,顿时驱散夏日的灼热感,吃着倒是比雪糕冰棍还要痛快几分。 见容妤吃,英娘也捧了碗,呆了几秒,也跟着吃。 那圆子揉搓的滚圆,沸水一煮更是涨大,洁白的外皮弹软有嚼劲,牙齿轻轻一咬,里头的红豆沙顿时流了出来,因为刻意少放了糖,此时吃着也不显得甜腻,再啜一口米酒,淡淡的桂花香与酒酿的清香交融,在唇舌间萦绕久久不散。 都说吃甜食有助于调节心情,一碗酒酿圆子下肚,英娘的泪早已止住了,酒酿甜,她的心却更甜。 “吃饱了么?”容妤早就吃完了,此时正托着下巴问。 容妤本来就生得好看,此时烛光下含笑的模样更是让人不觉看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同为女子,英娘也不禁呆了呆,小声道,“饱了。” “饱了就好,”容妤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祁大夫配的药,消肿特别好,待会儿记得洗把脸,将这药覆在眼睛周围,明日一早也不会肿痛。” 英娘脸一红。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要是今儿把眼睛给哭肿了,明日去见你阿爹,只怕得给他吓一跳。”容妤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我跟开阳说过了,明天他陪你去,先将你阿爹接来治病,后面有事情咱们再想办法解决。” “掌柜的”眼看英娘又要掉眼泪,容妤赶紧制止,“别哭,千万别哭。”她这个人最见不得的就是人家掉金豆豆。 大概是容妤的表情太过惊恐,英娘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容妤倒是安了心,笑好啊,笑一笑十年少,可比哭好看多了! ※※※※※※※※※※※※※※※※※※※※ 提示:玉佩问题在第四章和第二十九章,之前改文了,渣爹丢的 每天都在想米酒吃,超市那种小份的我不喜欢,喜欢那种大红罐罐装的,奈何一直没有见到,打算再等几天还是没有的话就撸袖子自己上 冰镇米酒真的,特别,好吃!!!!! 第56章 泡椒凤爪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只等城门一开,开阳与英娘两个就驾着马车出了城直奔赵家庄而去。 不得不说两人脚程很快,才晌午时分就听见了门口马车轱辘的声音,开阳率先跳下车,掀开车帘子,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在英娘的搀扶下下了车。 这应该就是英娘的父亲裴秀才了,父女两个只有三四分相像,但眉宇间那股子沉静的气质倒是如出一辙,大概是大病了一场,裴秀才脸色十分苍白,宽大的袖袍下空荡荡的人消瘦的厉害,背却挺得笔直,此时父女两个眼眶都是红的,显然在路上已经哭过了。 见到门口应出来的容妤,再听英娘脆生生的朝她喊掌柜的,裴秀才眼中闪过一丝愕然,然后挣脱了英娘搀着他的手,在容妤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双手微拢俯身一揖到底,“多谢容掌柜大恩,护佑小女,裴某感激不尽。” “先生这是做什么,”容妤赶忙将他扶了起来,“英娘在我店里做事,这些都是应该的。” 裴秀才见容妤面上带笑十分温和的样子,颤了颤唇,他如今挂心的唯有女儿,今日见女儿归家,他简直是又喜又惊,一路上英娘也跟他说了这月余来的经历,知道她如今在一间酒楼里做活,掌柜的颇为和善,对她也十分照拂,今日就是掌柜的怕她一个人回去吃亏,所以才特意找的人陪着。 裴秀才见女儿非但没有憔悴,反而精神气比从前在家中的时候还要好,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簇新的,心中隐隐更是不安,怕女儿年幼被人哄骗,万一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可就遭了,毕竟在店里当伙计的哪里有说待遇这么好还给带家里住的,眼下见了容妤,裴秀才算是真的安了心。 毕竟女儿只顾着跟他夸掌柜的如何如何好,却忘了说这掌柜的究竟是男是女,想到自己之前的揣测,裴秀才心中还生出了一丝羞愧。 “都别在门口杵着了,赶紧进来。”容妤招呼几人进门。 裴秀才刚道完谢,突然身体晃了晃,在英娘的惊呼声中直接朝前栽去,幸好开阳眼疾手快的搀了一把。 裴秀才本来就卧床多时,今日一翻折腾情绪波动又太大,一时间就有些支撑不住,勉强安慰了一脸惶恐的英娘一句,话没说完就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阿爹!”英娘凄厉的一叫将才溜出来靠着门看的团哥儿都吓了一跳,赶紧拽住了殷玠的衣角。 容妤也惊了一下,看来这身子是真的不大好了,“快,将人送去厢房。” 开阳点点头,麻利的就将人抱了起来往客房走,英娘也赶紧跟了上去。 正啃着鸡爪慢悠悠晃过来的祁大夫“哟”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英娘的父亲不大好,得请大夫,”容妤顺口答了一句,又感觉有哪儿不对,扭头直勾勾盯着啃鸡爪子啃得真得劲的祁大夫。 “请大夫就快去呗,你看我做什么?”祁大夫啃鸡爪子啃得口水哧溜响,别说,这泡椒凤爪滋味还真不错,酸酸辣辣的正合了他的心意,皮也十分有韧劲儿,就连那骨头都浸了味儿一口下去咬的嘎嘣响,祁大夫一边辣的嘶嘶直抽凉气,一边又实在是舍不下这口美味越吃越上瘾,容妤试做的泡脚鸡爪几乎被祁大夫一个人给包圆了。 “这里有现成的大夫,又何必舍近求远呢?”容妤挑了挑眉,“要不您给看看?” “不去,没空。”祁大夫毫不犹豫拒绝,他出诊从来都是看心情。 “给一份泡椒凤爪。” “不去。” “再加两只酱猪蹄。” “我考虑考虑。”祁大夫装模作样咳了两声。 “一份麻辣鱼骨。”容妤跟着加码。 “再多一份。”祁大夫竖起了一根手指,“要你上回做的那个麻辣鸭脖。”那鸭脖子才好吃,也不知是用了哪些卤料,简直就是将香、辣、甘、麻、咸等诸多滋味全部融到了一起,连骨头里都浸了味,吃的时候得见缝插针连骨头缝里藏着的肉丝都舍不得放过,不得不说还是门技术活,祁大夫砸了一下嘴,别说,还真想吃。 容妤静静的看着他,扭头叫憋笑的红豆,“去,请大夫去。” “好嘞!”红豆脆生生应了一声赶紧就要出去。 “别,回,回来!”祁大夫急了,眼看这是啥都捞不到的节奏啊,见容妤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祁大夫撇了撇嘴,“你这丫头忒坏,不就多给些吃食么,瞧你小气的。”他是随便给人瞧病的人么?想当年一诊千金还得依他的心情来,如今竟败在了几根鸡爪子身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祁大夫摇头晃脑,十分不讲究的将满手的油往身上擦了擦,转身就往厢房走,还不忘叮嘱,“就按之前说的来,凤爪鱼骨酱猪蹄,你可别给我打折扣啊!” 容妤忍俊,“放心您嘞。” 殷玠看着两人讨价还价这一幕,眸光闪了闪,看来祁大夫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那要不要试试? 等容妤他们去客房的时候,祁大夫正在给裴秀才诊治。 “没想到你们回来的倒挺快的,我还怕路上遇到什么事儿呢。”见开阳守在门口,容妤笑道。 开阳眼神飘忽了一下,咳了一声,“其实,也不是那么顺利,是遇到了一些事。” “怎么了?严重么?”容妤问。 “也还好,就是碰到了一些不长眼的人拦车。” 容妤皱了皱眉,心知那些人大概就是英娘口中的赵秀才家里人,不由得问,“那你们是怎么” 话没说完,就见开阳灿烂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既然好言好语劝不开,那当然是直接揍啊!”这话说得非常流畅自然显然一点都没觉得有哪儿不对,都说先礼后兵,礼解决不了的事儿那就武力来呗。 不得不说开阳不愧是殷玠的得力下属,处事作风都差不离,能动手的就绝不动口,怎么简单怎么来,别看开阳在容妤她们面前笑嘻嘻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在军中的名声可比殷玠好不到哪儿去,带兵操练手段一点不含糊。 开阳安慰,“容娘子放心,揍就揍了,没缺胳膊断腿,有事儿我们王,啊,我们爷顶着呢。”属下揍人老大顶锅,就算是告到衙门不还是有叶大人撑着呢,开阳表示,都不是事儿。 容妤,“”瞧这云淡风轻的样子,难不成这就是有后台的底气?那她是不是也得想办法抱大腿? “祁大夫,我阿爹怎么了?”房间里,英娘看着双眼紧闭躺在床上的裴秀才,眼眶已经红了,但还是强忍着没让泪流下来。 “应该是感染了风寒,但是没有得到及时医治眼下病情有些恶化,加上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就靠一口气吊着,眼下这口气一松人也就撑不住了。”祁大夫收回手,“没什么大事,不至于要命,就看着骇人,好好养一养,心情好了人也就好了。” “有病就得治,不能硬抗,别看这风寒不值得什么,但要是闹严重了也是能要人命的。”祁大夫一边絮絮叨,一边写方子。 英娘默默嗯了一声,哪里是不想治,是那赵家人放了话,谁敢上门诊治就砸了谁的摊子,赵家庄偏远,正经医士难请,一般都是附近的游医,但赵家人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不好惹,家里头又有做官的人,没有谁会为了给一个穷教书先生看病去得罪人。 还有即将进行的秋闱,虽然阿爹没提,但她知道,她没应承赵家的婚事,这次秋闱名单里不会有阿爹 英娘越想越难过,越想就越自责,眼泪忍不住就滚了下来。 “英娘,别哭。”有些虚弱的男声响起,英娘惊喜抬头,就见裴秀才已经睁了眼,有些费力的抬手想去摸她的头发,英娘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裴秀才被她哭的心中泛酸,眼眶也有些湿。 实在是见不得父女两个抱头痛哭的场面,祁大夫赶紧将药方写完往凑过来的开阳怀里一塞,然后紧赶着就出了房门,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这么没眼色就在这儿干站着看两人哭,也都识趣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好不容易见面的父女俩。 “容丫头,英娘这父女两个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的都愁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就是生离死别呢?”几个人蹲在厨房门口无聊啃鸡爪子,祁大夫有些疑惑的问。 开阳也跟着点头,“我也纳闷呢,今日陪她回去的时候不是被人堵了车么,为首的那个死胖子口口声声说英娘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我瞧着怎么都不像啊。” “媳妇儿?”祁大夫啃着鸡爪口齿不清,“英娘这丫头才十三岁,这么早就定亲了?” “我瞧着不是。” 见这两人猜来猜去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容妤想了想,将从前英娘给她透的底说了。 “也就是说,那姓赵的秀才仗着家里有人脉,用裴先生的前程做筹码来威胁想让英娘嫁给他,然后裴先生不同意,让英娘远远避开,那要是真如赵姓秀才威胁的那般,岂不是裴先生这次就无法下场应试?”祁大夫摇摇头,“可惜了。” 比起祁大夫感叹居多,开阳则更加警觉,“就凭他一个乡绅秀才就可以左右朝廷科举学子应试名单?”开阳下意识偏头去看殷玠,果然见他脸色已经是冷沉一片。 往小了说这是私人恩怨,可往深了想这就是明晃晃的滥用职权行舞弊之事啊,眼下可以除了学子考试名额,那下次是不是就可以透题甚至是直接冒名顶替? 大庆律法,科举舞弊乃重罪,一旦查出来抄家流放都是轻的。 不过这事儿也说不好,总不能只听英娘的一面之词。 容妤的想法跟开阳差不多,只是这种事儿她们想要查显然也不大容易,官场上的事儿还得找专业人士才行,容妤心中大概有了主意,但还是决定先与裴先生谈一谈,看他是做什么打算。 结果还没等她去寻裴秀才,英娘自个儿就找过来了。 父女两个在房间里说了大半天的悄悄话,眼下都已经入夜了,英娘一个人过来敲了容妤的房门,刚开门让她进来,“砰”地一声,少女双膝一弯,竟直愣愣跪在了容妤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容妤被吓了一跳,赶紧让她起来,英娘却不肯,或许也是知道自己要说的话有些为难人,英娘声音有些低,“掌柜的,英娘想求您一件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容妤劈头打断她的话,按了按额角,“你先起来。” 英娘现在来为的无非就是裴秀才,但讲真的,官场里面的弯弯道道太多了,先别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酒楼掌柜,就算还担着国公府小姐的身份都未必能做什么,只是她不能做的,旁人未必就不能。 容妤亲自扶了她起来,又给她拂去衣裳上沾的灰,笑了笑,“我与殷公子商量过了,后日会在府里宴请叶大人。”话只说到这里,剩下的意思英娘都懂。 英娘确实都懂了,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的神色,哽咽着道谢,“多谢掌柜的。” 容妤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这两日你不必去店里了,就好好陪陪你阿爹。” 父女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都不容易,想到下午见到的两人抱头痛哭的场景,容妤只觉得心中闷得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安慰了英娘两句,等她走了,容妤发现自己心情开始抑郁了。 一闭上眼,前世今生家人的音容样貌就在眼前浮现,容妤几乎是一夜未眠,第二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进店的时候将狗剩几个唬了一跳,“掌柜的,你这是熬夜偷菜去了?” 容妤,“”周公解梦去了。 前后脚跟进来的殷玠顺着狗剩的话去看容妤,果然见她眼眶周围有些泛青,在瓷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就格外明显,殷玠皱了皱眉,拢在袖中的手指不下心触及到一个略显尖锐的物体时,眉毛就皱的更紧了,这东西,送,还是不送? 第57章 火腿 正式开业之后,店面运营也上了正轨,容妤大多数时候都是坐镇后厨,今日也不例外,略交代了两句就进了小厨房。 小厨房是上回整修店面时单独辟出来的,与店里的大厨房隔开,算是容妤的私人场所,用处很简单,就是拿来给她瞎折腾的,毕竟店里要做生意,大厨房人来人往的总不大方便,她要是想琢磨什么也撒不开手,就干脆另辟个秘密基地。 知道容妤看重小厨房,店里其他人也自觉避着,毕竟店里现在出的新鲜吃食大部分都是这小厨房里出的,不是有个词叫商业机密来着么,虽然他们在店里干活都自愿签了协议,要是将店里吃食的秘方做法泄了出去那可是要上衙门的,也自认为不是那种忘恩负义贪心的人,但避讳些总是好的,那由一个杂货间改造而来小厨房如今已经是这店里最神秘也是最令人向往的存在。 容妤不知道自己折腾出一个厨房居然还能让大家脑补出这么多想法,要是了只会无奈来一句,是真想多了,纯粹就是图个方便而已。 店里伙计想着避嫌寻常不往这边凑,殷玠就没这个顾忌了,横竖都是店里老板,难不成还怕他挖自家墙角不成,见殷玠跟着容妤进了小厨房,狗剩突然摸着下巴朝大家挤眉弄眼,小声道,“诶,你们说殷公子是不是对咱们掌柜的有意思啊?” 虽然店里人都知道如今殷玠也是他们店里的老板,但还是习惯叫他殷公子,毕竟就那一身气度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一个小小食肆的掌柜。 云熠默默磨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狗剩却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知慕少艾的时候,谁私下里还不看几个话本,他们掌柜的性子温柔人也能干,关键是还生得一副好容貌,殷公子瞧着更是气度不凡,两人站一块儿那就是才子佳人珠联璧合啊。 “行了,掌柜的事儿咱们瞎掺和什么?”李婶抬手朝他头上就是一下,“有本事你在殷公子面前去说这话。” 其实李婶也有这想法,但也只是心里琢磨,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们掌柜的独自带着小公子开店过活本来就颇为艰难,要是再惹些闲言碎语可就不大好了,真要定了也就罢了,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可不好乱说。 狗剩张了张嘴,不吭声了。 他倒是想,但不敢呐,恐怕也就掌柜的觉得殷公子性子好了,他们瞧着分明就骇人的很,要知道就连眼睛顶头上看谁不顺眼就咬的阿大阿二见了殷公子都是绕道走的。 小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应物什都有,只是比之大厨房的井井有条,这儿就乱的多,毕竟就一个人,调料罐拿了不还原什么的,不还就不还,只要下回还知道在哪儿就成。 容妤挽了挽袖子,正准备去扎头发,眼角余光瞥见直愣愣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有些无奈的转身,“我说殷大公子,你今儿都跟了我一早上了,是有什么事么?” 按理说店里开业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殷玠作为投资商最大的效用就是给钱加办事,但现在店里清闲的很,实在是犯不着每天都来点卯,这又不是上班还带打卡的,今儿他一大早就过来了,也不说话,就跟在她身后转悠,幸好这是白天,要是晚上身后突然飘出个人来指不定得被吓成什么样呢。 殷玠没想到容妤会直截了当的问,又见她满脸无奈,殷玠轻咳了一声,“也没什么事。”目光顺着落在她披着的那头秀发上,殷玠想到开阳出的主意,感觉袖子里拢着的那枚簪子更加扎手了。 你瞧你这直愣愣站着只差没扎根的模样是像没事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脑子秀逗了呢。 容妤默默吐槽,说真的她有时候也觉得这位邻居性格挺多变的,一会儿是高冷男神,一会儿是温柔贵公子,至于碰上了叶大人唔,大概就是喷火霸王龙? 说到叶宸,容妤倒是想起来了,“子彦,叶大人脾性怎么样?” 一声子彦一叫,殷玠先呆了一下,等听见容妤问叶宸,殷玠眉头就皱了起来,虽然知道容妤对叶宸不至于有什么想法,但私心里就是不大乐意,真要他评价那就两个字虚伪。 “尚可,”殷玠淡淡道。 两个字,不偏不倚,实乃中庸。 容妤和叶宸也就只见了三两次面,却也能感觉出这人城府颇深,毕竟能在短短时间内从外放县官爬到一州知府的位置没点手段怎么可能?从前远安伯府和靖国公府倒是有些交情,但是她常年在南城外祖家住着,与盛京的那些小姐公子们几乎都没有交情,自然对叶宸也算不上熟悉,说到远安伯府,容妤突然想起来当年与远安伯世子并称双杰的另一人——圣上胞弟广平王。 至于这两人为什么捆绑销售,容妤想着,大概是因为原主她爹靖国公骂人的时候都是捆着一块儿骂的,对了,广平王是叫什么来着? 大概是原主的残存的意识渐渐消散,她这段时间每晚做梦都能收获一段新剧情,就跟看电视连续剧似的,亲眼看着一个粉嘟嘟的小婴儿是怎么在家人的庇佑下无忧无虑的长成一个天真少女,喜怒哀乐一一浮现,时间久了,容妤有时候都会恍惚,她到底是现代穿越而来的容妤还是土生土长国公府娇养大的小姐慕容妤?就像庄生梦蝶,究竟是庄周梦为蝴蝶,还是蝴蝶梦为庄周。 容妤晃晃脑袋,把心中又浮起来的那股子酸涩感驱走,问殷玠,“若是向叶大人禀明英娘的事儿,你说,叶大人会查么?” “会。”殷玠点头,这次回答的很快,“如果真的涉及到科举舞弊,不光会查,还会彻查。”先不说科举大事本来就不能轻视,叶宸现在就指着弄出点事儿将淮安这滩水搅浑了好摸鱼,睡觉送枕头,正好。 见殷玠一脸笃定的样子,显然对叶宸如何行事十分有把握,容妤忍不住笑了,“那样就好。” 殷玠捏了捏簪子,只觉得手掌心都在出汗,轻咳了两声,正准备说话,就听狗剩在外头喊,“掌柜的,刘掌柜送东西来了。” “刘掌柜?”殷玠眼睁睁看着容妤眼睛一亮,也不顾他了,急匆匆就走了出去。 已经露出来的簪尾又被殷玠给塞了回去,面无表情的跟着出去。 刘掌柜是店里的老客,是个行脚商人,专收些天南地北来的稀奇货,之前听说他要出趟远门,容妤特意托了他帮忙找些东西,今日过来定是将东西带回来了。 想到即将入口的美味,容妤心情有些激动,连走路都格外的轻快。 容妤从来都是稳重不慌不忙的样子,哪里有这般迫不及待见人的样子?跟出来的殷玠目光沉了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不悦,手中力道一重,差点将袖中的那根簪子直接掰断。 “刘掌柜,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得多个四五天呢。”容妤笑着进了门,跟正埋头大吃的大汉告了声好。 “容掌柜,”刘大虎见她进来,忙抹了把嘴,跟着问好,大汉满脸络腮胡子,眼中还带着血丝,就连衣裳也是皱巴巴的,一副灰尘仆仆的样子。 “你这是才刚回来?”容妤问。 “可不是,”刘大虎捧着汤碗喝了一口热辣辣的浓汤,舒服的呼了口气,才笑道,“没想到我这一去大半个月,容娘子这有间食肆都大变了样,说起来我还没送上一份开业礼呢。” “这话就客气了,要什么礼,刘掌柜没事儿多来店里吃上两回饭就是捧场了。”容妤也笑。 “别说,我在外头这么多天还真就想着店里这口味儿,这不一回来连家都没落先赶着来这儿吃顿饭么。”刘大虎竖了竖大拇指,“一碗猪血汤配上两个酥油饼,绝了。” 刘大虎又咕噜喝了一口汤,指了指房里地上摆着的那个小箱子,“容掌柜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 容妤告了声谢,忙就开了箱,一见到里面整整齐齐摆着的食材,顿时就挪不开眼了。 等殷玠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容妤满脸笑容与那络腮胡子大汉说话的样子,这边一口一个刘大哥,那头一口一个大妹子,简直就是大型认亲现场,只差没有执手相视泪眼了。 刘大虎正与容妤说话,突然感觉背脊有些发凉,转头就见一个俊美的青年正默默盯着自己看,那眼神怎么说呢,跟冰刀子似的,刘大虎打了个寒颤,见那青年默默走到容妤旁边,摸了摸脑袋,“大妹子,这是,大妹夫?” “不是,”殷玠心中刚升起的那点隐蔽的欢喜擦咔一声被容妤一声否认给击得粉碎,本来就面无表情的脸就更加木然了。 “啊?”刘大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瞅了殷玠两眼,突然有些同情。 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呢,听说有间食肆多了个掌柜,只怕就是这位公子,都说眼神骗不了人,这位新掌柜看他的眼神就跟当年他看自家娘子追求者的眼神一模一样,啧,年轻就是好啊! “刘大哥待会儿就留在这儿吃饭。”容妤才没功夫管少男那颗玻璃心碎没碎,她现在可以说是非常愉悦了,十分热情的留人吃饭。 “不了不了,”刘大虎忙摆手,憨憨笑了两声,像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我家夫人还等我回去呢,回来这么些天,要是再不回去只怕闺女儿子都要认不出了。” 有家室了? 殷玠若无其事的挪开了带着审视的目光。 “怎么会呢,”容妤就笑,见他要走也不再坚持留,只说得了空就带孩子夫人过来店里玩,又让狗剩去将那店里新出的薯片琥珀核桃仁儿之类的零嘴一样包了一份,让他带回去给孩子们吃。 “这怎么好意思。”刘大虎见那小山似的堆了十多包零嘴,不好意思拿。 “有什么不好意思,”容妤亲自拿了往他手里塞,“这么大老远的帮我带回这些东西我还没给路费呢,这些就是我送侄儿侄女的,也不知道她们喜不喜欢。” 人情往来一领一答,两个又都是爽快人,刘大虎再三道了谢才拎着一大包零嘴走了。 “来来来子彦,你在这儿正好,帮我将这箱子一起抬到小厨房去。”见容妤满心满眼都是那口大红木箱子,殷玠心中不大痛快,再一想到方才那句干净利落的“不是”,殷玠也很想干脆来一句,“不抬。” 看容妤已经挽了袖子预备自己上,殷玠默默走过去,将她扯到一边,“我来。” 箱子分量不轻,容妤看殷玠居然轻轻松松就给抱起来了,心中佩服,果然是会翻墙的人,就是厉害! “这是什么东西?”见容妤从箱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大块用油纸抱着的物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子奇特的香味,殷玠忍不住好奇问。 容妤扒开油纸,露出里面裹着的皮色黄亮形似琵琶的物体,鼻尖香气萦绕,容妤抽了抽鼻子,脸上笑容大大的,“是风干火腿。” “猪腿?”殷玠一眼认了出来。 “嗯,”容妤点头,眼睛黏在上面一直就没离开过,“是猪前腿抹了盐后风干而成的,一般腌制时间可以达一年甚至数年。” 容妤拿了刀细细片了一点下来,片下来的肉薄如纸,断面色泽鲜艳,瘦肉呈鲜红色,肥肉则是乳白,晶莹剔透仿若凝脂。 殷玠眼睁睁看着容妤将那片肉喂进了嘴里,脸颊抽搐了一下,差点没忍住捏着她的腮帮子叫她吐出来,这可是生的! “嗯,味道不错,鲜味到了,就是有些咸。”容妤若无其事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将口腔中的咸味儿冲散,见殷玠盯着自己,容妤眨了眨眼,“你要不要也尝尝?” 殷玠迟疑,“可以生吃?” “一般的不行,三年以上的可以。”说完,容妤自己先沉默了一下,有些怀疑的问,“这是几年的腿儿?” 殷玠木然,别问他,看不出来。 管他呢,反正吃一片也死不了人,顶多就是拉肚子,眼见容妤又兴致勃勃的翻起了腿儿,殷玠觉得不能太磨磨唧唧,咳了一声,握着簪子的手紧了紧,“容妤,我想送”话没说完,在看见容妤抬手拿了根木簪子挽头发的时候戛然而止。 “你这簪子样式挺别致。”殷玠盯着那根分外眼熟的木簪,缓缓开口。 “啊?”容妤眨了眨眼,“你说这个啊?外头摊子上十文钱一根买的,我也觉得还不错,还是桃木枝做的呢,上头那只小狐狸十分可爱。”容妤十分乐意的跟他分享,还巴巴的伸着簪子给他看,“别说,虽然价格便宜,但这刻花的手艺是真不错,小狐狸雕的活灵活现的。” “咔嚓”一声,殷玠在袖子里藏了一早上的,按照开阳送来的模子刻了好几天的,据说粗糙些最能代表自个儿心意的,预备送给容妤的同款木簪子,断了。 “什么声音?”容妤狐疑,“对了,你方才说什么?” 殷玠松开手,木簪子已经簌簌化成了灰,淡淡扯出一个笑,“我是想说,中秋晚上带着团哥儿一起去看灯会。” ※※※※※※※※※※※※※※※※※※※※ 啊啊啊,对不起我错了,又迟了 第58章 云腿月饼 约着去看中秋灯会? 容妤想了想,节假日白天店里肯定会有些忙,晚上出去放松放松似乎也不错,没有多做犹豫就应承了下来。 不过,比起晚上看不看灯会,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 中秋月饼,该出什么新招呢? 头一回悉心准备的礼物居然和外头小摊上十文钱一根的桃木簪撞了样,殷玠心中郁闷自不用说,再一看容妤这两天干脆就一头扎进了小厨房压根就顾不上理会他,答应了中秋同游之后就再没后续了,仿佛就是随口一应,殷玠心中的郁闷已经达到了顶峰,虽然他没说,但身上那股子低气压任谁见了都忍不住退避三舍,尤其是好心办坏事有些倒霉的开阳,这两天简直就是绕道走,生怕一个不注意又得给床上躺好几天。 殷玠在书房坐了大半天,盯着面前摊着的新得的话本,眉心紧锁皱的能夹死蚊子。 半响,殷玠面无表情的将话本子收了起来,连着桌上堆着的十多本一起给压了箱底。 理论知识够了,奈何和实践对不上。 就跟行军布阵一样,若是光照着兵法来,只怕能被敌军全歼。 殷玠按了按额角,霍地起身就往外走,守在书房门口的天枢乍一见殷玠如风似的卷了出来大步就往外走,被吓了一跳,忙跟了上去,“王爷,咱们这是去哪儿?” “店里接人。”淡淡几个字落下,转眼就已经不见了人。 天枢脚步一顿,面露纠结,那,自己应该不用跟了。 殷玠进小厨房的时候容妤正好在调馅,听见门被人推开,正专心致志干活的容妤被吓了一跳,转头见是殷玠,就笑了,“你来啦?” 窈窕娇美的女子打扮的十分素淡,腰上系了围裙,细带子让原本就袅袅不堪一握的纤腰勾勒的更加清楚,也不知道都折腾了些什么,脸颊上居然还蹭了白面,瞧着倒显出几分娇憨之态来。 在容妤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殷玠走近,突然朝她伸手。 “做什么?”容妤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往后退。 “别动。”男声清冽,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容妤一时还真就被唬住了,乖乖站着没动,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一只手落在了自己脸上。 容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算是轻薄么? 因为离得太近,容妤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属于男子的气息,并没有像寻常公子哥一样用些乱七八糟的熏香,很清爽的味道,眨了眨眼,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中,四目相对,容妤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脸上沾了有面粉。”殷玠目光闪了一下,指尖轻蹭了一下,很快的就收回了手。 感觉略有些粗粝的指腹轻轻擦过脸颊,跟羽毛在心尖上扫过似的,勾的人心中发痒,容妤身子抖了抖,赶忙后撤,“啊,没注意,估计是方才揉面的时候沾上去的。”容妤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感觉方才被他蹭过的地方有些发热,下意识抬手用手背蹭了一下,然后,看着自己因为刚调过馅料而弄得满手油渍的手陷入了沉默。 刚营造出来的有些暧昧的气氛以容妤一脸崩溃冲出去洗脸而告终。 殷玠一个人还站在原地,半响,突然弯唇笑了,清冷的眉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柔和,就连周身冷寂了几天的低气压都一扫而空,不说暖如夏好歹也算是回春了。 等容妤洗了脸再进来,就见殷玠站在方才她的位置上正弯腰捣腾桌上备好的馅料,不得不说,殷玠的容貌绝对是堪称一流,从这个角度看去,棱角分明的侧脸宛如刀塑,一身玄衣锦袍,身材修长高大却不显粗犷,容妤的目光顺着下移落在他劲瘦的腰上,这腰,看起来挺不错的样子啊 “这是预备做什么?”殷玠早就察觉到身后那道打量的目光了,捏着勺子的手都在用劲,等感觉有轻快的脚步走近,殷玠才暗暗吸了口气偏头问道。 “做的莲蓉馅,预备来做月饼。”容妤笑道。 目光在殷玠脸上打了个转,容妤告诫自己,美色当前看看就好,绝不能丧心病狂到朝合作伙伴下手,万一人财两空咋办。 见容妤若无其事的净了手就接着进行下一步工作,说说笑笑脸色自然的不能再自然,殷玠皱了皱眉,心里又开始郁闷了,这和他以为的不大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娇羞啊! “你要不要来一起做?挺有意思的。”见殷玠跟根木头似的杵在这儿,容妤想了想,主动提出了邀请。 自己上手做月饼? “好。” “不行,你这馅弄太多了,得少一些。” “呀,皮太薄了,待会儿进烤箱一烤只怕得破。” “捏小一些,搓成圆球然后再放进这模子里,记得给它压实。” “” 天地可鉴,自己下厨做吃食,对于活二十多年的广平王来说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听着容妤耐心的教导,一步步模仿她的做法,广平王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勉强做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花型月饼胚子。 “还不错。”容妤验收之后毫不吝啬的给予夸奖。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月饼,但听容妤温声赞赏,殷玠心中还是生出了一股子满足感,轻咳了一声,又伸手捏了一团馅,打算继续,毕竟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卖嘛。 “这种做法的月饼我似乎没有见过。”殷玠上手很快,除了刚开始那个做的有些艰难意外,后头的越做越熟练,虽然比不上容妤的手速但也不算慢了。 “唔,可以叫它广式月饼。”容妤将烤过的咸蛋黄包进莲蓉里,然后熟练将馅料搓成圆球包进一早就备好的月饼皮里,放进模子里做成各式各样的花型。 时下大庆的月饼还是以五仁馅的酥皮月饼为主,口味比较单一,相比用猪油起酥吃起来层次分明口感松酥更像传统馅饼的苏月,容妤更偏好皮薄松软馅料足口味甘甜的广月。 广式月饼的特点就是重油重糖,皮薄馅多,口味上咸甜均可。 这里没有现成的转化糖浆,容妤只能自己琢磨,好在调了几次配方总算是将它做出来了,双黄白莲蓉那可是广月标配,枣泥豆沙五仁什么的也可以有,吃的时候再配上一壶绿茶,一口月饼一口茶,即能化解甜腻助消化又能增添雅兴,简直绝妙。 广式月饼这名号殷玠还真没听过,但见容妤一副你待会儿就知道了的神秘兮兮的样子,殷玠也识趣的不再问。 月饼胚子做好,容妤又给表面刷上了蛋液,才放进了烤箱烤制。 殷玠刚洗完手,回来就见容妤冲他招手。 “怎么了?”在殷玠诧异的目光中,容妤从橱柜里端了两个小饼出来,一个不过婴儿拳头大小,表面呈黄褐色,圆圆的瞧着倒十分可爱。 “尝尝这个月饼。”容妤笑眯眯的将盘子往他跟前一推,“材料难得,就做了这三个,我尝了一个感觉还成,你也尝尝看,要是好吃中秋节的时候就做了卖。” 一听这玩意儿居然都只做了三个,殷玠不由得肃然。 在容妤期盼的目光中,殷玠捻了一个尝。 表皮有些硬,但吃的时候却是酥而不散,入口咸香稍后回甘,再咬一口吃到里头的馅,殷玠微微瞪大了眼,浓郁的咸甜肉香弥漫,火腿切成的小碎丁和白糖混合了在口呈现出一种沙沙感,极甜和极咸的碰撞让唾液不自觉分泌,酥脆的外壳又做到了缓冲的效果,吃起来油而不腻,肉香惑人。 一个吃完,殷玠下意识就想再去拿,但一想到容妤说就只做了三个,看着盘中剩着的孤零零的一个,殷玠也不大好意思去吃,但那股子馋意被勾了上来,殷玠只觉得不上不下的吊着有些难受,“这里面包的是肉?” “嗯,”容妤点头,“用的就是上回的火腿,就叫它云腿月饼,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甚好。”殷玠点头。 容妤笑得弯了弯眸子,“不是要中秋了么,我想着都做酥月也没意思,感觉弄点稀奇口味,一样做广月,一样就做这云腿月饼,只不过云腿有限,加上得来不易,价格得定高些,过两天先出个试吃活动,要是有要的就得先提前下单预定,中秋前三天截止,你看怎么样?”月饼也得分个三六九等出来,比如散装和礼盒装 虽然殷玠一早就说了不干涉店里经营虽她折腾,但容妤做决定还是会跟殷玠说一声,最起码的尊重得有。 “你决定就好。”殷玠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还剩一个你吃了。”看出来殷玠没吃够,容妤指了指盘子里孤零零剩的那个云腿月饼,示意他吃。 虽然想吃,但殷玠也不至于馋到这个份上,“留给团哥儿。” “这就是我做了来尝尝鲜的,后头还会再做。”容妤没想到他比自己这个亲娘都要惦记小崽子,小小的自我检讨了一下,容妤眨眨眼,“要不一人一半?” “好!” 吃完云腿月饼,广月也出炉了,诱人的香味儿顿时弥漫了整间屋子,这回容妤没有第一时间招呼殷玠去尝,“这月饼得放两天回油了才能吃。”容妤让月饼就这么摊着放凉,解释道。 “得几天?”殷玠问得很认真。 容妤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至少两天。” “唔,好。”殷玠有些小小的失望,毕竟自己亲手做的吃食总想着能够第一时间品尝到。 “放心,能吃了头一个叫你。”容妤很能理解他这种心情,十分体贴的安慰。 “好。” 折腾完月饼,时间也不早了,容妤将店里的事务安排好就打算先回去,今日晚上请了叶宸来家里吃饭,该准备的还是得先准备起来。 红豆还留在店里照看,开阳他们要不在家里守着要不就还在店里忙,陪着容妤往菜场走了一遭,殷玠彻底沦为小厮打杂,双手拎满了菜蔬,身上的矜贵气质荡然无存。 相较之下,容妤就要清闲的多,手上只拿了包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一边往回走,一边不忘咔嚓咔嚓捏着栗子壳,这些栗子炒的时候都是事先开了口的,轻轻一掰就露出了完整的金灿灿的栗子肉,因为炒的时候放了砂糖,闻着还有一股子焦香味儿,吃在嘴里软软糯糯甜津津的。 容妤一颗接着一颗吃的很是欢乐,突然感觉有哪儿不对,抬头就见殷玠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里的栗子? “那个,味道不错,你要不要也来一颗?”毕竟人家给拎自己在这儿吃好像是有点说不大过去哈,容妤问道。 “好。”殷玠眸光一闪,颔首说好。 容妤十分体贴的将栗子剥好,举着就往他那边递,“呐”,却等了半天都没见人伸手来拿,容妤眨了眨眼,等瞧见他没有空闲的双手,恍然大悟,“东西给我拎着。” 看着近在咫尺的纤葱玉指,以及手上捏着的那颗小小的金灿灿的栗子肉,殷玠没理会她说要帮忙分担的建议,目光闪了一下,在容妤惊愣的目光中十分自然的俯下了身,竟是打算直接就着她的手吃,一缕发丝随着他俯身的动作落下来,扫得容妤掌心痒痒的,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得越来越近,几乎已经能够感觉到温热的鼻息,薄唇微张,正要去吃栗子肉,突然—— “容姐姐”小姑娘十分欢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容妤手一抖,栗子肉直接滚落在了地上。 还张着嘴的殷玠,“???” 有些茫然的眨了两下眼,看着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不少灰尘最后滚到脚边的栗子肉,殷玠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暴戾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对着跟在小丫头后头不慌不忙走过来的叶宸进行死亡凝视,琢磨着到底是直接掐死省事呢还是剁了喂狼更解恨? 容妤也没想到叶溱溱他们这会儿就来了,任由叶溱溱抱着她的胳膊,容妤朝走过来的叶宸笑着问了声好,“叶大人怎么这个时候就过来了?” “横竖今日休沐,溱溱说想早些过来玩就带过来了。”叶宸笑道,面不改色的扯出闺女做幌子,一双桃花眼落在一脸不悦的殷玠身上,再看他双手拎着的菜蔬,想到方才见到的场景,叶宸摇了摇折扇,笑得更欢了。 对哦,公务员也是有假期的。 既然是请客,人家就算提前来了你总不能让人又回去,既然在大街上碰到了,就干脆一齐打道回府,叶溱溱对容妤的感官似乎特别好,赖着容妤叽叽喳喳的讲这些天府里发生的趣事儿。 殷玠与叶宸落在了后头,“殷三儿,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给人鞍前马后干这种杂活了?”叶宸笑得很可乐,丝毫没有拖家带口打扰到人家二人世界的自觉。 殷玠凉飕飕的瞥了他一眼,按下想揍人的冲动,干脆利落的将手上拎着的东西往他手上一塞,“拎着。”然后大跨步朝前走,三两步就追上了前头的人。 叶宸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大堆东西,有些无语,扭头又往跟着的祁白手里一塞,“拿好了。” 祁白,“好嘞。” 没有出现像容妤以为的那样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无聊干坐着的场景,才刚到门口就分了两路,叶宸和殷玠两个去了隔壁,只说待会儿再来,叶溱溱则兴冲冲的带着新的的小玩意儿去寻团哥儿玩,准确的来说,是一起玩大白,虽然一下子带两个崽子有些累,但大白显然已经对这种生活麻木了,往地上一瘫,随便他们怎么折腾,换装也好,编辫子也成,横竖带娃补贴给的足,偶尔出卖一下身体也没什么,想到那炸的脆脆的小鱼干,大白舔了舔牙齿,狼脸上竟露出一种满足的神色来。 容妤在厨房里忙活,英娘帮忙打下手。 “掌柜的,我有些怕。”英娘咬了咬唇,“叶大人真的会愿意帮我们吗?”叶大人是知府,是一州父母官,身份何等尊贵,要不是掌柜的她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和这种大官近距离接触,虽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告状,但心中还是虚的。 “别怕,”容妤安慰,“只管把你的事儿说出来,成与不成总要试试不是?” 英娘点头,脸上也闪过一丝坚定,“对,得试试。” 容妤又问,“裴先生怎么样了?” “好多了,”提起父亲,英娘脸上也带了笑,“这还得多谢掌柜的。” “那就好。”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叩门,“呀,应该是红豆姐回来了,我去开门。”英娘赶紧擦了擦手就跑了出去。 容妤预备今天就来涮火锅,正拿了刀片羊肉,陡然外头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喊,容妤手一抖,锋利的刀刃划过手指,拉出一道口子,血珠子顿时就冒了出来,容妤嘶了一声,只用水冲了冲,胡乱拿帕子包了就往外跑。 方才那是英娘的声音,定是出事了。 第59章 上药 容妤匆匆出去,没走两步就听得前院一阵喧哗声传来,想到院子里还有两个孩子在玩耍,容妤心中一惊,赶忙加快了脚步。 “姓赵的,你放开我,你这是擅闯民宅!”英娘被两个健壮的灰衣家仆扣住,死命的挣扎了半天却挣不脱,满脸怒容的瞪着打头的那个一身锦服大肚便便颇有些富态相的五旬上下的男人。 英娘怎么都没想到,姓赵的居然会找到这儿来,自己没有防备开了门,转眼就叫人给扣住了不说,竟还直接破门而入,想到家里弱不禁风的掌柜的,还有自家尚且卧床的阿爹,英娘是又惊又慌。 “放开我,我不会跟你们走的。”英娘又踢又咬,赵秀才刚走到她跟前就被踹了一脚,有些肥硕的脸抽搐了一下,直接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英娘头一偏,“你个小贱人自己偷跑不说,还敢带姘头回来打人?你那姘头呢,赶紧给爷叫出来。” 赵秀才想到那日被人蒙头一通揍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年轻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下手是真狠,直到今天身上都还痛着,他活了大半辈子了哪里有这么丢脸的时候,赵秀才越想越气,连带着看英娘的眼神都变得凶狠了起来。 他好不容易才查到英娘的落脚地,不必说,那裴秀才定然也是被人接到这里来了,想到自己在这父女俩身上吃的闷亏,还有裴秀才身上那见不得人的把柄,赵秀才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父女两个带回去,那胆敢揍人的年轻人也绝不能放过。 赵秀才家中颇有些银财,是庄子里的大户,叔父又是当官的,行事向来都霸道的很,这回来也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带了帮手,朝两个站在一旁腰间挎刀的做捕快打扮的官差敷衍的一拱手,“今日请两位来是帮忙捉贼人的,我众多家丁皆是见证,这妮子带了人将我与一众家丁痛打一顿,如今身上都还带着伤呢。” 那两个捕快对视一眼,也纷纷点头,“赵大官人放心,此等作恶贼人定不会轻易放过。” 按照大庆律,秀才已经是半个官身,要是敢当众打秀才,追究起来是可以落狱的,他们都是在这赵秀才叔父手底下当差的,今日被借了来也都知道自己的任务,总而言之两个字,抓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接闯了进去,容妤刚出去就迎面撞上了十多个手持棍棒一看就来者不善的陌生男人。 “容姐姐。”见了容妤,同样被突然撞进来的一群人给惊到了的叶溱溱赶紧领着团哥儿跑到容妤身边,紧紧的拽住她的手,看着那群人,小脸上满是警惕,气势摆的很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被编了满身小辫子的大白也横在了容妤面前,狼目中泛着凶光,爪子在地上划拉了两下,微伏了身子,低吼了两声,保护姿态十足。 赵秀才等人也没想到先碰上的竟然是一个娇美小娘子并两个小娃娃,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儿,可等听到英娘喊了声掌柜的,那点子怀疑立马就散了。 上上下下打量了容妤几眼,瞧见容妤颇为出色的容貌,赵秀才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挥手让身后立着的家丁将棍子收起来,脸上扯出一丝颇为油腻的笑,“你就是容掌柜?” 他打听清楚了,英娘出逃的这些日子就是在有间食肆里做工。 容妤将两个小萝卜丁挡在身后,眯了眯眼,“我似乎不认识诸位。”见了旁边立着的两个衙差,容妤又问,“敢问两位官爷,不知道我这店里的伙计英娘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怎么就将人抓起来了?” “英娘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我带我媳妇回家这没毛病。”赵秀才弹了弹指甲,“容掌柜,明人不说暗话,裴秀才是在你这儿,你把人交出来,我也不为难你,不然”赵秀才目光在她身上打转,不怀好意的咧咧笑了两声。 这话说得忒没脸皮,英娘气的眼睛都红了,“你放屁!” 叶溱溱从容妤身后探出了脑袋,看看青春靓丽的英娘,再看油光满脸的赵秀才,撇了撇嘴,“你这话说出去谁信啊,英娘眼睛又没瞎,怎么会看得上你这又老又丑的死胖子。” 别说,童言无忌还真就说到点子上了,听小姑娘毫不客气的一番抢白,就连容妤都忍不住想笑,拍了拍小姑娘的头,示意她安分一些别这个时候就将人激怒了。 赵秀才脸一僵,目光十分不善,“哪儿来的黄毛丫头,容掌柜,将人交出来,上回跟英娘回去的小白脸也是你店里的人,一同交出来,不然休怪我不怜香惜玉。” 瞧赵秀才满脸不讲理脑门上只差没刻着老子天下第一几个大字的样子,容妤都觉得眼睛疼,难怪五十多了还在秀才这层级上打转,就这样子还读书人呢,说句霸王土匪都是抬举了,分明就是地痞无赖嘛。 容妤原本还想先说几句软乎话将人安抚住,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就她们几个还真干不过这一群拎棍子的壮汉,这一念头刚一起,就眼尖的瞄见后头闪进来的人影,顿时一口气一松,有了依仗,也懒得在这儿跟着小意逢迎了,冷笑了一声,“裴先生有手有脚想去哪儿是他的自由,用得着我交不交?堂堂一个读书人尽干些没脸皮的事儿,你还是赶紧将英娘放了,老实退出去,不然告你一个强抢民女。” “哟,想上衙门?”赵秀才笑了,后头跟着的家仆也都跟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搞笑的笑话,“衙门就是我家开的,小娘子,知道我叔父是谁么?想告尽管去告。” 这话口气也忒大,看着已经踏进了院子的叶宸,容妤心中默默为他那倒霉叔父点了根蜡,摊上这么个大龄坑叔父的侄子,实在是惨。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好像从前那位黄大人的公子强抢民女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现在是什么结局来着?连夜被叶知府抄了家连老底都给掀了如今淮安城已经查无此人,这简直就是要坑死叔父的节奏啊,这么大人了怎么就光长肉不长脑子呢。 “我劝你还是赶紧走,现在不走待会儿可就走不脱了。”容妤幽幽一笑。 “呵!”赵秀才不屑的唾了一口,见容妤油盐不进显然没有要交人的样子,即刻就打算叫人硬闯,反正带了官差来,出了事儿有人给兜,自己则打算上前去抓容妤,只是才刚走了两步,突然破空声传来,然后就直觉脑门一痛,“哎哟”一声,赵秀才捂着脑门,看着地上滚了两圈的石子,怒了,“哪个不长心的敢打老子?” “是你爷爷我。”开阳以一种十分霸气的姿态从一旁的院墙上跳了下来,先是殷勤的问了一句,“容娘子没事。”等容妤摇头了,开阳才斜着眼睛冷哼,“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地方是你能乱闯的吗?”说着又是一个石子扔了过去。 连着被磕了两下脑门,新仇旧恨叠加,赵秀才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就让家丁上,“给我打断他的狗腿。” 就这帮乌合之众? 开阳捏了捏手腕,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别看那些家丁个个膀大腰圆还扛着棍子,开阳一拳一个揍起来跟玩儿似的,不一会儿地上就已经躺倒了一片,独独剩下颤巍巍发抖的赵秀才以及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捕快。 开阳将英娘拽过来推到容妤旁边,扭了扭脖子,“上回没揍够是不是?你跑到这儿来撒野?” 见开阳逼近,显然是要来揍人的,赵秀才赶忙冲那两个捕快喊,“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将这个贼人制服?” 就算是捉贼那也是得讲究实力的啊,这人明摆着就不好惹,都是在衙门里头混的,看人也很有一套,当着官差的面还敢这么揍人的要不就是一些亡命之徒,要不就是后台硬不怕,这人大概率是后一种,特别是当他们瞧见已经踏进院子里的那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后,腿都已经软了,哪里还管的上叫嚷的赵秀才。 “你,你别过来,我可是秀才,你要是打了我就得吃牢饭。”眼见手底下没了人,赵秀才有些慌神,色厉内荏警告道。 “秀才?”开阳嗤笑了一声,“秀才怎么了,爷还揍过伯府世子呢!”说罢毫不客气的上去逮着就是一通揍。 匆匆赶来的叶宸看着将赵秀才摁在地上摩擦的开阳,想到方才的那句话,顿时脸一黑,他合理怀疑开阳口中的伯府世子是他,唾了一声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不管不顾揍了再说的毛病也不知道打哪儿学的,咋就这么暴力呢,他倒是打痛快了,后面的烂摊子还不是得自己来收拾。 “呀,掌柜的,你的手怎么流血了?”英娘眼睛不经意扫见容妤的手,顿时惊呼出声。 “好多血,”两个孩子刚还在笑眯眯的看开阳揍人,一下子见容妤手上缠着的被鲜血浸红了一片的白色巾帕也被吓到了。 容妤方才只顾着和赵秀才他们理论了,这会儿紧绷的弦一松,也感觉伤口有些疼,大概是血流多了的缘故,手指都有些麻木了,见两个孩子都是一脸惊慌,尤其是团哥儿,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赶紧安抚,“没事,别害怕,就是一道小口子,不疼。” 话才刚落,容妤只觉得跟前冷风一扫眨眼跟前就多了个人,“怎么好好的就受伤了?”清冽中带着满满紧张的男声响起,容妤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竟直接被人打横抱在了怀里大步就朝屋里走去。 “赶紧去找金疮药来。”殷玠扔下一句话,转角就不见了人影。 英娘呆了呆,赶紧应了一声去找,被扔下的团哥儿大眼睛里还噙着泪,有些迷茫的看着几人消失的方向,瘪了瘪小嘴,也跟了上去。 殷玠虽然身材并不显得魁梧,但十分有力量,眼下被打横抱着,容妤的脑袋搁在他的胸膛上,为了不让自己掉下来,只能勉强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勾着他的脖子,耳边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微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难得的,容妤心跳慢了半拍。 直到保持这个姿势被一路抱进了自己卧室,一直处于懵逼状态中的容妤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先不说手受伤和脚有没有直接必然联系,关键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卧室在哪儿的? 七转八拐的居然都没走错! 殷玠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在了凳子上,自己则顺势蹲了下来,托着她缠着巾帕的手,看着那被鲜血濡湿了大片的帕子,眉头拧得死死的,“痛不痛?” 明明自个儿上战场那会儿九死一生被刀剑戳上两下更是家常便饭,那流的血可比这多得多,照样上场斩敌半点不带含糊的,可如今容妤不过是手指被刀划了一下,殷玠瞧着却仿佛心都被狠攥了一下。 见殷玠居然就这么蹲在自己跟前,托着自己的手,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瞧,容妤心中不大得劲儿,总觉得有哪儿怪怪的,扭了扭身子,想将手抽回来。 “别动。”男人拧着眉,不悦的低喝了一声,“动来动去的伤口得流更多的血。” 容妤,“”要不是这是我自个儿弄的我还以为是切到大动脉了下一秒就得嗝屁呢,做厨师这行的刚开始学刀工谁没拉过两道口子,从前年纪小,玩刀时差点连手指头都给剁了,那血流的才叫多的,就这点在她眼里还真不算什么,只是拉的口子有些深,破了块皮,瞧着有些可怕罢了。 不过见殷玠失了一贯的清冷自持倒是比她这个正主还要紧张三分的模样,容妤抿了抿唇,当真就没动,任由他捧着自己的手。 这会儿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一坐一蹲,男俊女俏,又都没有说话,渐渐的沉默的气氛蔓延开去倒添了一丝别的感觉。 殷玠起先的慌乱散去,想到自己竟一路就将人抱进来了,也知道自己太过失态,如今瞧着软软搭在自己掌心的与男子的粗糙截然不同的素白小手,再一见这女儿家气息十足的闺房,眼神不禁飘了一下,只觉得热气蹭蹭的往脸上蹿,一时都僵在了原地,也不敢去看容妤的表情。 “掌柜的,金疮药来了。”幸好英娘进来的快,端了盆水匆匆进屋,见两人双手交握的场景忙“呀”了一声,下意识就要退出去,退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只能放缓了脚步一步步蹭过去,将水盆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快上药。”殷玠道。 英娘捏着帕子,脸上还带着巴掌印,瞅瞅一脸无奈的容妤,又瞧还蹲在容妤跟前的殷玠,小姑娘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小声道,“那,殷公子你要不要先让让?” 蹲在这儿挡道啊! 殷玠脸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轻咳了一声,朝英娘伸手,“我来。” 实在是这语气太过强硬,英娘几乎是立马就将拧好的帕子并金疮药恭恭敬敬的递到了他手上。 这两人交接的动作太过顺溜,完全就没给容妤有插嘴的机会。 殷玠小心翼翼的揭开她缠着的巾帕,因为血有些凝固,挨着伤口的帕子被揭开的时候还有些扯得疼,容妤小声“哼”了一声,殷玠脸色一紧,“很疼么?” “还好。”容妤摇头。 殷玠瞥了她一眼,见她好看的眉头颦在了一起,大概是下意识的动作,贝齿轻咬嘴唇,殷玠移开眼,手下的动作轻了许多,明明就是揭个帕子瞬间就可以完成的步骤,却被他硬生生拖成了拆地雷。 英娘就算年纪小也不是全然不知事,在一边看着,脸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老老实实呆着不说话。 等帕子被揭开,原本白皙纤长的中指已经被血糊住了,约小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皮已经翻了起来,还有鲜血往外渗,不一会儿地上就又滚了血珠。 殷玠一看脸色都有些变了,盯着那块伤口,眸中情绪顿时翻涌,身上的气势一时间有些凛冽吓人,好在很快就收敛了,拿着沾了水的帕子将血痕细细拭去,“上药会有点痛,你且忍忍。” 容妤点头,“没事。”殷玠这会儿低着头专心给她上药,一头乌亮的发丝被整齐的用玉冠束在头顶,从这个角度看能见到中间露出来的两根呆毛,容妤有些手痒。 虽然做好了准备,金疮药撒上去的瞬间容妤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所谓伤口上撒盐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容妤好歹注意形象没痛的龇牙咧嘴,抬头瞧见小团子怯怯的站在门口,赶紧招手让他进来。 团哥儿撒腿就往容妤跟前跑,依偎在她身边,看着她敷了药的手指,伸手想要去碰,但又不敢,瞧他小脸上露出的心疼,容妤揉了揉他的头发,“团崽别怕,阿娘不痛的。” 见母子两个旁若无人的依偎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样子,殷玠还捏着药瓶子的手指紧了紧,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看得有些羡慕。 等上好了药重新缠好绷带,容妤看着自己只差没被裹成粽子的手指深深叹气,就一块皮,真的至于么? 英娘与殷玠同款严肃的脸色告诉她,很有必要。 等收拾好再出去的时候,前院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已经被开阳用不知打哪儿找来的麻绳给捆成了粽子,还是连串的那种,一根绳子上串了好几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捆小猪仔呢。 还没走近就听见赵秀才嘶声竭力的威胁,“赶紧把我放开,知道我叔父是谁么?我叔父可是松阳县令赵大人,要是不放了我,小心我叔父将你们一个个都下大狱” 容妤脚步一顿,默默看着那被绳子捆了倒在地上跟节肢动物似的不停蠕动叫嚣的大型胖虫,目光有些微妙。 你一个白身秀才居然凭着你叔父一个七品县官的职位在一州知府跟前叫嚣威胁,是她读的书太少还是这世道变得太快跟不上时代潮流了? ※※※※※※※※※※※※※※※※※※※※ 本文就不费心搞权谋了,轻松一点哈哈 在这儿请个假:放不出请假条,明天一大早就要跑医院,上午更新保不住,下午我不确定,要是明儿不更的话后儿双更补上,小可爱们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60章 做主 赵秀才嚷嚷着要让叔父做主,嗓子都快喊哑了硬是没人搭理他,那两个捕快颤颤巍巍站在一边,缩着头跟鹌鹑似的,别说出头做主了,只恨不得今日压根就没走这一遭。 谁能想会在这儿碰到叶知府,别看叶知府年龄不大又是新来的,那手段可一点都不比经年的老大人差,松阳县是淮安下属的五县之一,换句话说叶大人就是他们家县令顶头上司的上司,知府面前哪里有他们说话的地儿。 况且赵秀才的性子如何他们心知肚明,五十多岁了才混上了个秀才的名头,素日里就仗着有个做县令的叔父在乡里没少横行霸道,这会儿跟着他来抓人原也不过想着对方横竖是个没有什么依靠的乡野村民,抓也就抓了,只当是卖个人情,没曾想碰到的居然还是个硬茬儿。 话说叶大人好好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见到赖在叶宸身边无聊扳手指玩的漂亮小姑娘,再想方才那容色出众的娇美女掌柜并精致的男娃娃,两个捕快对视一眼,脸上都闪过一丝同样的怀疑。 莫不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闯的正好是叶大人养外室的地儿? 两人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这位新上任的叶知府名声颇佳,自个儿就是出身显贵,偏偏听说到现在了还未曾娶亲,也不近女色,就连自家大人往知府府邸送的美人儿也被一个不落的遣了回来不说还顺带遭了一顿训斥,却没想到这样的人物竟也会在外头养女人,就连儿子都这么大了 叶宸自然不知道这两个捕快的想法,要是知道了只怕恨不得一人一脚给踹死算了,还养的外室,先不说他想不想,关键是也要有那胆呐,没见方才殷三儿将人家掌柜的抱起来就跑,那火急火燎的样子知道的是受了伤心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忙着去入洞房呢,叶宸默默在心中唾了两声,脸上表情愈发高深莫测,落在外人眼里就是要发怒的前兆。 叶溱溱托着下巴坐在叶宸旁边,听着赵秀才喊爹骂娘,大眼睛眨呀眨,突然扭头道,“阿爹,我三岁跟人打架都知道输了不能喊爹娘,怎么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抹眼泪喊叔父呢?好丢人。”小姑娘脸上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认真道,“要是我有这么个侄子,一定会打断他的狗腿。” 叶宸一噎,“你什么时候跟人打架了?” 叶溱溱眨巴了一下眼睛,笑嘻嘻道,“从前隔壁的小胖子说我没娘,我气不过就直接揍啦,他好没用,明明比我大却打不过我,阿爹你没瞧见,哭的可惨啦。” 见小姑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叶宸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到嘴的要训斥的话又憋了回去,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认真叮嘱,“下回别自己动手,记得叫祁白帮你。” 眼见自家小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充当背景墙的祁白有些无语,大人,你这教育方式不对啊。 “叶大人。”容妤收拾好出来,直接无视了地上捆着的那些人,径直走到叶宸跟前,福了福身,“还请叶大人做主,这些歹人私闯民宅意图不轨,还伤了我家伙计英娘,要不是有好心人及时赶到见义勇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好心人开阳一个劲点头,挺了挺胸膛,“就是,还好我来的快,不然这帮家伙指不定怎么欺负人呢。” 叶宸看了看后头默默跟出来的殷玠,轻咳了一声,一脸正义道,“应当的,本官定会为容掌柜做主。”不说别的,就为了待会儿那餐饭,这公道都得给主持咯。 “叶大人?哪来的什么叶大人?”正挣扎的赵秀才一脸狐疑。 那其中一个捕快凑近了小声道,“这位是叶知府叶大人。”说罢在赵秀才没反应过来之前,竟“啪”地一声双膝一弯就跪在了叶宸面前,面露诚恳,“叶大人,是下官们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大人,只因赵秀才前来报官,说有人打了他,我两人才跟着来查探,实在是无意冲撞,还望大人见谅。” 那另一个捕快也飞快的跪在了旁边,低着头赶紧接上了话茬儿,“今日一查,并未发现有贼人,这都是误会,叶大人放心,今日所见我兄弟二人定不会往外吐露半分。” “对,对,叶大人,下官们手上还有案子要办,您看若是无事可否让下官们先行离去?”那捕快赔笑,姿态低的不能再低。 “” 两个捕快你一句我一句,将责任撇的干干净净,同时庆幸自己只跟着走了一遭啥都还没来得及干,至于赵秀才,话是他说的,人是他要抓的,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干系? 赵秀才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才还点头哈腰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帮他到底的两个捕快眼下说变脸就变脸,连挣扎都忘了,地上被捆得扎扎实实还指着这两个衙差做主的赵家家仆们也都愣了,什么叫都是误会?没揍人?都被揍成这样了还叫没揍人?这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说谎不打草稿啊! 在知道面前的是叶知府后,赵秀才再傻也知道这人不能惹,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捕快在得了准许后飞快的爬起来蹿的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还是官差呢,就算是见了长官也不至于吓成这样,不是摆明了心虚不占理么,叶宸琢磨着这怕还真是蛇鼠一窝怂到一块儿去了,松阳县令他见过,挺白胖的一个老头儿,政绩未必有多少,民脂民膏倒是搜刮了不少,底下人风气也不怎么正,和那些老狐狸一路货色。 叶宸摇了摇扇子,也正了脸色,虽然没有穿官服,但一身气势已经摆了出来,咳了两声,一脸莫测的盯着下头有些不知所措的赵秀才,“赵秀才,你私闯民宅强占民女又该如何解释?” 赵秀才眼珠子一转,也知道这会儿没人帮自己了,当即以头抢地,哭喊道,“大人明鉴,小人冤枉啊,小人只是想寻回未过门的妻子英娘。” “你胡说!”清凌凌的咬牙切齿的女声传来,循声望去,就见英娘朝这边来了。 方才赵秀才那一巴掌扇得不轻,英娘这会儿脸上还顶着一个巴掌印,素白的小脸上一个五指山看得还有些吓人,英娘恶狠狠的瞪了赵秀才一眼,“啪”地一声也跪在了叶宸跟前,“叶大人,民女有冤要诉。” “哦,有何冤情?”叶宸认得这小姑娘是容妤身边常带着的丫头,好歹也有一顿烧烤的交情,和颜悦色问道。 “民女状告赵秀才强抢民女,强逼民女嫁他为妻,民女不从,他就将民女阿爹的名字从秋闱名单中剔除。”英娘口齿清晰,寥寥几句将事情经过表述的十分清楚。 “你胡说。”赵秀才冷哼了一声,“分明就是你自己答允的,你家都已经收了我送的聘礼,而且明明是你阿爹自己不合条件,如何就赖在我身上了?”聘礼是大张旗鼓送了的,至于名单,动个手脚再容易不错,不合条件也好,报漏了也罢,查起来没那么容易,赵秀才压根就不信这位叶知府会为了个白身秀才大动干戈。 “叶大人,赵某要状告裴氏父女,诓骗小人银财,还望叶知府做主。”赵秀才哭喊着朝叶宸道。 “你送的聘礼老早就给你送回去了,你赵家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你说送回就送回了?有谁瞧见了?” 英娘到底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姑娘,哪里见过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小姑娘眼睛都气红了,到最后哆嗦着唇翻来覆去就只剩了那么一句你骗人。 叶宸皱了皱眉,折扇敲打手心。 容妤在一边看着也不禁皱眉,这就算是公堂对峙了,先不说别的,光看着两边反应英娘还真占不到上风,碰上这种无赖最是烦人,说又说不过,证据一时也没有,要是给不出个说法只怕今日还真就不能将他怎么着了。 正想着,突然就听一道有些虚弱却十分坚定的男声响起,“叶大人,草民有冤要诉,状告赵某秀才功名不实。” “阿爹?” 裴秀才卧床几日精神已经好了不少,蹒跚着朝这边走来,冲英娘安抚的笑了笑,一撩衣袍,同样跪在了叶宸面前。 大庆对举子颇为优容,像裴秀才这种已经取得了功名的士子是可以见官不拜的,乍一跪下还把叶宸惊了一下。 裴秀才对赵秀才陡然变色的脸视而不见,一脸平静的从袖中掏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双手呈了上去,“三年前秋闱,赵氏未参加考试,顶了同乡中举士子袁昭的名额,这是袁昭亲手所书的状纸,还望大人过目。” 裴秀才铿锵有力的话一出,在场诸人都惊了一下。 这才叫一击毙命正中红心,什么强抢民女划名字跟顶替别人功名比起来简直弱爆了。 容妤眨了下眼,小声道,“原来裴先生手里握了证据呢。” 殷玠看着她,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姓裴的,你休要胡说,这秀才功名分明就是我自己考的。”赵秀才这下才是真急了,“大人,你休要听他胡言。” 裴秀才脸色不变,不慌不忙道,“三年前秋闱那日,赵某在淮安城里的百花楼,并未进考场,要是大人不信可以去查,”说着又磕了一个头,声音中带了一丝悲痛,“三年前袁兄疑心功名被替,曾状告衙门要查宗卷,只是状纸一封封投下去却如同石沉大海,后来袁兄竟失足落水身亡,就连他平日里做的文章笔记也都被人一把火焚了,曾有人见到赵家家仆出入袁兄住处,袁兄落水绝非意外,还望大人主持公道。” “姓裴的,你简直就是满口胡言。”赵秀才咬牙切齿,白胖的脸上抽搐了两下,额头上顿时冒出了斗大的汗珠,那眼神恨不得生啖他的肉。 “你说我满口胡言,”裴秀才笑了一声,“若秀才功名真的是你自己考的,那你不妨将秋闱的题目答案重新默一遍?” 赵秀才脸上有瞬间的慌乱,“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具体内容我早已经忘了。” 裴秀才轻笑了一声,又从袖中抽出来几页纸,恭敬道,“这上面是袁兄生前默出来的考场文章,请大人过目。” 你说你默不出来,但人家有啊! 考场上做的文章那都是宗卷密封的,除了批阅考卷的几位考官,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要是赵秀才费心背过文章还好,但看他这样子摆明了就是一问三不知嘛,赵秀才显然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万万没想到那姓袁的都死了还留了这么一手,还被裴秀才直接捅到了叶知府面前来,顿时脸上汗如雨下。 这会儿也不用纠结聘礼不聘礼了,舞弊的事儿一落定其他都得靠边站。 叶宸细细看了一遍,纸上都有些泛黄,文章做得也漂亮,凭这篇文章拿一个秀才的功名也不是什么难事,裴秀才这儿证据都有了,说真的查起来也不难,只要调出宗卷比对一下笔迹事情也就差不多要水落石出了,再一看赵秀才的反应,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定了。 叶宸都不知道该鼓掌欢庆又要拉一批人落马离目标又进了一步,还是咬牙没一天安生日子,眼看秋闱将近,在这节骨眼上闹出科举舞弊的案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裴秀才有些紧张的关注叶宸的反应,其实他也拿不准这位叶大人到底会不会查这案子,毕竟当事人已经死了,赵秀才家中有颇有些势力,眼下底牌都已经亮出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次要是判不了赵秀才,只怕他们父女命要危矣。 见叶宸看着状纸迟迟不说话,裴秀才心中涌上了失望的情绪,嘴中泛苦,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紧握成拳,看着英娘眼中满是愧疚与挣扎。 他这条命丢也就丢了,但英娘还小,不能被他连累,要是 心中念头刚闪过,就听清润的男声响起,“这状纸,本官接了。” 叶宸细细将状纸并默的文章卷好,吩咐祁白,“将赵秀才带回去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这案子本官要亲自审理,切勿走漏风声,要是有一点差池本官为你是问。” “是!”祁白拱手抱拳,恭敬应道。 在赵秀才破口大骂之前,在一旁打酱油有一会儿了的开阳赶紧先塞了块破布片子在他嘴里,并哥俩儿好的搭着祁白的肩,笑嘻嘻开口,“我看你手下也没带人,这么多人拖着不方便,要不我帮你运回去。” 这话说的听着跟拉货物似的。 祁白默默吐槽了一句,不过他说的也对,“那就多谢了。” 开阳一挥手,院墙那头齐刷刷冒出了几个头,打头的小六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大白牙。 容妤眼睁睁看着自家院子里眨眼就多了一大群半熟不熟的青年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认真琢磨起了加高院墙的可行性,就这样你跳我跳大家跳的看起来实在是心中不安呐。 祁白他们行动力很迅速,眨眼院子里就被清空了。 裴秀才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愕,像是没想到这位叶大人如此雷厉风行,直到听他温声叫他起身,才在英娘的搀扶下缓缓起来,声音都带了些哽咽,“多谢叶大人做主。” “无妨,身为父母官,这些都是本官该做的。”叶宸笑得一派温和,加上那一身正义凛然的气质,任谁看了都得称一声好官,只看英娘与裴秀才两人热泪盈眶满脸感激见他如同再生父母的模样就知道了。 “你是今年下场科举?”叶宸问。 “是,”裴秀才恭敬回道。 “秋闱就在月末,你好好准备。”叶宸含笑道。 裴秀才一听顿时有些激动,“定不负大人期望。” 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对着自己热泪盈眶满脸情深的样子看得叶宸心中还有些不自在,咳了两声,又给了两句口头勉励,让裴秀才继续回去歇着。 瞧这一步三喘的身子骨,再不好好养,能不能撑过考试第一天都是问题。 等父女两个千恩万谢的搀着走了,容妤才笑盈盈上前福了一福,“叶大人大公无私,让人佩服。”不得不说,叶宸的这波行为很是拉好感,从古至今,但凡涉及到科举舞弊的都不是什么小案子,就算叶宸出身显赫,查起来阻力也不会小,更是件得罪人的活儿,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人说抓就抓。 “咳,都是应该的。”叶宸也是满脸笑容,要多正义有多正义,状似不经意的瞥了面无表情的殷玠一眼,叶宸想的很光棍,就算他搞不定,后头不是还站着广平王呢么,叶宸表示,一点都不虚。 轻咳了一声,叶宸一双桃花眼潋滟生波,“那个,容掌柜,今日晚膳吃什么?” 吃饱喝足了才好干活啊! 听叶宸问,容妤抿唇笑了笑,“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叶宸挑了下眉,还卖关子? 容妤弯了弯唇,“你们在这儿先坐坐,晚膳很快就好。”厨房的活儿还只做了一半就搁在那儿了,容妤正打算去厨房继续准备晚膳,刚转身胳膊就被人一把拽住。 看着抓着自己的殷玠,容妤疑惑,“怎么了?” “你手受伤了,”殷玠拧着眉,神色有些不虞,“今日不用准备了,我待会儿让人出去买些回来。” “不碍事的。”容妤摇头,“叶大人他” 话没说完,就被殷玠打断,“他不饿。” 叶宸,“” 面对殷玠扫过来的威胁意思十足的眼神,叶宸有些纠结,是违心说不饿呢,还是冒着被记恨的风险蹭顿饭呢,还没等他纠结出一个结果,容妤已经代替他选择了,“真的不碍事,”容妤仰头笑了笑,“我右手好着呢。” 今日本来就是请人吃饭,特别人家叶大人还接了诉状,这顿饭无论如何都得做了,见殷玠还是拧着眉一脸不赞同的样子,容妤心中募地一动,抿了抿唇,笑得眉眼弯弯,“厨房还有些事我一人忙不过来,要不你与我一起?” “好。” 见殷玠被容妤三两句就顺好了毛,然后愉快相携离去的身影,叶宸有些牙酸的“啧”了一声,真该让盛京那些被广平王吓破了胆的官员们都过来瞧瞧,指东不打西,还没成亲就一副妻奴样,这要传出去能戳瞎人双眼。 不过话说回来,殷三儿下厨房,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呐。 叶宸舔了舔嘴唇,打算不论如何这顿饭他是赖在这儿吃定了,不光得吃,还得吃够本。 第61章 涮火锅 殷玠一路跟着容妤进了厨房,目光不住的往容妤还缠着纱布的手指上扫,眉心颦地紧紧的,周身气压有些低,摆明了是不大赞同容妤带伤上阵。 要是按他的性子来,那是定然不许的,然而眼下以他的身份还没这个立场说话,这么一想,殷玠心情就更加不好了,心中郁闷又不能将气往容妤头上撒,最后只能在心里狠狠记了叶宸一笔。 一边在心中记小黑账,眼见容妤要去拿刀,殷玠神色立马一紧,赶紧上前夺了刀,“放着我来。” 容妤眨巴了一下眼,“好,记得将肉片薄一些。” 讲真她现在的手也不适合拿刀,有人帮忙当然最好不过,见殷玠无师自通几乎将肉片的薄如蝉翼,手法十分娴熟,这种刀工就连干了几十年的老厨子都未必能有,再想到上回自告奋勇帮着宰猪拆骨干活无比顺溜的开阳,容妤微挑了一下眉。 殷玠片肉的活干的不错,容妤想了想,打算先去弄锅底,吃火锅不同的汤底涮出来的食材的味道都不一样,为了保证口味多样化,她预备整个三汤合一。 论辣味,麻辣牛油锅底当然是必不可少的,她方才特意买了些牛板油回来,正好切碎了炼油,新鲜出炉的滋味更香,容妤刚准备去热锅,就听一声,“放着我来。” 一脸惊愕的看着手里还拿着刀就这么挡在她身前自个儿站在了锅面前的殷玠,容妤极为缓慢的眨了下眼,有些迟疑,“你来炒锅底?” 殷玠轻咳了一声,有些迟疑,“也行。” 他说行容妤是不信的,毕竟是连包月饼都能露陷的主儿,让他上场掌锅铲这还真不大靠谱,见他一脸镇定的样子,容妤忍不住低头轻笑了一声,“还有好一些肉等着你切呢,掌勺的事儿还是得我来。” 见殷玠皱眉不说话,容妤挑了下眉,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挪揄道,“你要是想学,下回单独教你,包教包会当场出师。” 他好端端的学做菜做什么? 殷玠抿了抿唇,见容妤笑盈盈的样子,也知道她是调侃,有些迟疑的开口,“你的手” “右手握锅铲,左手干系不大。”容妤笑道,说着伸出右手往他跟前一摊,手指纤葱如玉,小巧玲珑跟贝壳似的透着淡淡粉色的指甲瞧着十分可爱诱人,殷玠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眼,声音有些哑,说了声好。 容妤先将切碎的牛板油下锅煸出油花,又往里倒了好些葱姜蒜等碎末,花椒辣椒也不能少,想到叶宸嗜辣,容妤酌情又多放了把辣椒进去,香料入滚油,锅里瞬间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油花炸地老高,浓浓的麻辣香味儿顿时呼啸而至,这里没有排风扇,辣椒的味道又实在是呛鼻,饶是已经最大程度的开了窗,连身经百战的容妤都不禁被熏得泛了泪花,更不用说本来就不怎么抗辣的殷玠,一瞬间连鼻尖都红了,废了好大的劲儿才不至于让自己太过失态。 两个同样眼眶泛泪的人四目相对,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演什么苦情剧呢,见殷玠原本清冷的墨色眸子里带了水光,衬着那有些泛红的高挺鼻尖,整个人的气质顿时由可远观不可近玩的高冷之花变成被辣椒欺压的无助小可怜,容妤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要是受不住就先出去。”容妤擦了擦眼泪,笑道。 殷玠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受不住辣居然会被熏出去避风头,咳了一声,淡定开口,“没事。” 行,没事就没事。 待香味儿都煸炒出来了,容妤又往锅里舀了一瓢水,“滋啦”一声响,汤面上顿时冒起了厚厚的一层红油,不一会儿汤汁沸腾起来,热气直呼噜的往上涌,伴随着诱人的香味儿,容妤舀了一勺尝味道,一口下去顿时觉得天灵盖都差点飞了,唔,果然是麻辣汤底,这滋味就是够爽劲。 让殷玠帮着将这锅汤转移到特制的三拼锅中,这锅还是让柳师傅给打的,鸳鸯锅,三合一,四宫格都有,愿意要几个汤就几个汤,兼顾一下不同人的口味。 她打算研究一下火锅底料的保存方法,就跟后世那样,弄成即时的,要是想涮火锅了就直接拿出来用,到时候不论是店里弄锅子还是直接往外卖都可以有。 殷玠看着那锅红通通隔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呛人辣味儿的红油汤底,眉头拧得死死的,今晚要是就吃这个,只怕他嗓子也就得废的差不多了,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又给叶宸头上记了一笔,专门请他吃饭弄辣菜,怎么就这么大脸呢。 不知道一个麻辣汤底让殷玠心中开始咕噜冒酸水,容妤愉快的继续她的下一步工作——番茄锅。 比起清汤和麻辣的,容妤还是比较青睐番茄锅底,去皮了的番茄剁成碎末,热锅下油放了姜葱蒜末爆香,再将番茄放进去,红彤彤的番茄汁被熬成糊状,舀入一勺牛骨高汤,再添些枸杞、香菇、玉米之类的配料,滋味酸酸甜甜的,就算是直接拿来当汤喝都行。 虽然只有一只手干活,容妤动作仍旧麻利,不一会儿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照例将晚膳摆在了院子里,火锅炉子是早就备好了的,汤锅一放上去,几种汤底的香味儿顿时扑鼻而来,关键是那汤的颜色还好看。 叶宸看着率先忍不住赞了一声好。 叶溱溱与团哥儿两人也趴在桌子前目不转睛的看,火锅不断的翻滚,空中的香气也愈发浓郁,光是闻着都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殷玠端着两个大的木托盘过来,上面整整齐齐摆了不少小碟子,里面都是装的处理好的菜蔬,将盘子往桌上一搁,殷玠冷冷扫了一眼一副二大爷模样似的稳坐如山的叶宸,后者顿时一个激灵,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一边帮着摆盘,一边忍不住小声道,“说好的请客,有这么对客人的么?” 殷玠掀了掀眼睑,刚准备出声嘲讽,眼角余光瞥见朝这边来的容妤,顿时微冷的脸色一变,伸手压住了叶宸端菜的手。 “嗯?”叶宸不解。 殷玠拨开他的手,将菜重新放好,同时淡声道,“你是客人,该歇着,我来。” 叶宸,“”你要不要脸?! 容妤也过来了,见两个小家伙整个人都快爬桌上去了,赶紧将人扯了下来,“小心烫。”这汤汁都是滚的,要是不小心弄翻了溅到身上那可不是好玩的。 叶溱溱冲她甜甜一笑,“容姐姐,这汤好香啊,是直接喝的么?” “不是,”容妤弯了弯唇,指着桌上摆着的菜蔬,“将这些菜放到汤里涮熟了吃,菜蔬会沾上汤的鲜味,然后再随自己的口味蘸一点酱料,吃着十分鲜美。” “这就是你说的涮火锅?”叶宸懒得理时不时脑子抽风的殷玠,倒是对这菜色十分感兴趣。 容妤点头,“共备了三样锅底,麻辣番茄与清汤。” 哪怕就是清汤锅底那也是牛棒骨熬的,滋味十分醇香,毕竟有小朋友在,不能吃太重口味。 肉丸土豆片这些不易熟的食材是一早就放了进去的,估摸着煮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容妤舀了两个肉丸奉给了叶宸,又将装了蘸料的小碟子一同推了过去,笑道,“您且尝尝合不合口味。” 没想到容妤会率先给自己奉菜,叶宸下意识抬头瞥了殷玠一眼,果不其然就对上了他凉飕飕的眼神,撇了撇嘴,叶宸吐槽了一声小气。 看着那搓的滚圆还冒着喷香热气的牛肉丸,叶宸眉梢微挑,容妤还没来得及提醒他烫,他就已经夹了一颗吃了。 轻咬一口,滚烫的肉汁瞬间喷溅而出,叶宸瞬间瞪大了眼,脸色微变,含着那半边丸子是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好不容易等那股烫劲过去,一股鲜味盈满口腔,这肉丸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吃在嘴里十分的有嚼劲,咀嚼的时候还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响,因为牛肉丸是打麻辣锅底里捞起来的,大概是煮的久了,肉里渗透进了辣香,吃的时候是觉得喷香,一吃完那股子辣劲就上来了,麻辣交织,让人舌头直哆嗦,“爽快!”叶宸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这个吃完,他的目光立马又落在了碗里剩下的那颗上,这回吃的时候有经验了,没着急往嘴里喂,而是先细细吹了吹,待不怎么烫了才咬了一口,跟方才那颗一模一样,刚咬下去里面就迸溅出来肉汁,叶宸试着沾了些蘸料,再往嘴里喂,吃着就又是一种滋味,蘸料里应该是放了香油与花生酱,兼有葱花芝麻粒等,与肉丸本身带的麻辣汤汁混合,香味儿更加浓厚。 “阿爹,好不好吃?”见叶宸接连吃了两个,叶溱溱忍不住扯着他的衣袖问。 “好吃!”叶宸狠点了点头,似乎是嫌这个评价有些单薄,不忘加上一句,“滋味甚美!” 见他是真的喜欢,容妤吊着的心也松了下来,火锅这种东西老少皆宜,能传遍大江南北自然有它独特之处。 “容掌柜,你这肉丸似乎有些特别,很有嚼劲,怎么中间还会爆汁?”叶宸忍不住问。 “是撒尿牛丸。”名字一出,就连殷玠都有瞬间的呆愣,叶宸愣了片刻,随即莞尔拊掌,“这名字倒是贴切。”粗鄙是粗鄙,但细细一想可不是么,一咬就爆汁,还真有些像那啥。 “至于有嚼劲,”容妤抿唇笑了笑,“挑选好的牛肉反复捶打直至打出粘连胶质,这样做出来的肉丸自然爽口弹牙。”今日这火锅盛宴所准备的食材最费功夫的就是牛肉丸了,说起来还得给天枢点个大大的赞,发力持久且用力均衡,容妤琢磨着下回要是想尝试蛋糕打发蛋清什么的还可以找他,毕竟一回生二回熟手法什么的有经验了。 不知在哪个角落躲着的天枢突然打了个喷嚏,看着自己不住发颤的双手泪流满面,万万没想到,从前那么艰难的操练都扛过来了,居然临了倒在了捶打肉丸上。 容妤准备的菜蔬不少,羊肉卷也是涮火锅必备食材,殷玠将羊肉片的薄,只需要在汤锅里飞快地抖几下,薄薄的肉卷就变了色,再狠沾一点蘸料,趁热往嘴里一塞,肉嫩酱香,吃着让人满口生津。 还有那煎得金黄的豆腐,片的薄薄的藕片以及翠绿诱人的蔬菜叶子,吃火锅么,那就是万物皆可涮,麻辣的吃腻了就尝尝番茄锅,那叫一个酸甜诱人,就连看着最寡淡的清汤锅滋味都是分外鲜美,叶宸以及两个小的吃的嘴就没停下,见容妤净忙着帮涮肉了,叶宸眼尖的瞅见殷玠不大好看的脸色,赶忙叫停,说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自己来就好,不然真要是让容妤伺候他吃完这顿饭,依殷三儿的脾气,保管得叫他消化不良。 容妤备的食材足够,吃到最后叶宸已经是属于硬塞了,这回当真是吃够本了,饭后捧着一杯井水镇过的山楂水喝,叶宸慵懒的瘫在椅子上,只觉得心满意足,虽然撑的有些难受,但若是隔两天都能撑上这么一回也不是不能接受。 两只小的也吃撑了,就连大白都被投喂了不少,一个个的都瘫在椅子上不动弹,明月初上,阵阵夜风拂过带来声声虫鸣,倒是难得的安逸时刻。 叶宸不经意转头,正好看见殷玠此刻的神情,见他正盯着那对正说笑的母子,眉眼疏懒,嘴角带着一抹浅笑,周身气息是少见的放松惬意,看起来跟传闻中冷戾漠然的广平王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叶宸眸光微动,再看那温声细语哄孩子的柔美女子,他突然有些明白殷玠的心思了。 他和殷玠从小斗到大,有多和睦称不上,但有一点彼此都清楚,那就是在自己危难时,对方是能以身家性命交托的人,也因为如此,彼此之间的了解算深。 他母亲和先皇后是同胞姐妹,皇家密辛他隐约也知道一些,有的人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内里未必舒心,殷三儿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动了回心,也只盼着能有个好些的结局,不然那后果叶宸摇摇头,心中多了一丝忧虑。 吃饱喝足也该走人了,叶宸对这顿火锅宴表达了百分之两百的满意,更不用说还成功拿到了一个有间食肆新出的超级名额,据说这什么是靠消费积分升级的,最高等级的可享受随时到店随时点餐还不定期获得自定义吃食的权利,对此,叶宸表示很满意。 再三道谢之后,叶宸拎着自家有吃便是娘翻脸不认人的小闺女笑眯眯说了告辞。 这会儿天色差不多已经安全暗了下来,团哥儿搂着大白在院子里嬉戏,容妤也懒得动弹,撑着下巴含笑看着小崽子,只是心中有些愁,按理说小崽子现在也该说话了,这两日偶尔半夜醒来也能听见他哼哼,大概是在说梦话,头一回听见小崽子的声音可把容妤给激动坏了,虽然只是无意识发出来的,但这足够让容妤欣喜,毕竟都已经能哼哼了,离开口说话还会远么,一想到不久的将来能有一个小奶音软乎乎的唤自己阿娘,容妤就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明的欣慰感。 殷玠也还没走,姿态闲适的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手中的杯子,看着容妤白皙精致的侧脸,眸光有些暗。 “容妤。” 正发呆,乍一听有人唤她,容妤立马偏头,“嗯?” 殷玠原本已经打好了腹稿,却在对上容妤清澈中透着迷茫的目光的瞬间忘了个干净,一时语滞,末了只能有些狼狈的偏过了头,低低道,“伤口不能沾水,你小心些。” 容妤手指在桌面上划拉了一下,见殷玠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模样,眼中骤然涌出了笑意,“好。” ※※※※※※※※※※※※※※※※※※※※ 咳,我觉得还是我家阿妤会一些,小玠子太垃圾啦 准备准备可以认儿砸啦~~~~~~~~ 第62章 榴莲酥 离中秋佳节还有十来天时间,淮安城各家糕饼店里早早就推出了各式月饼以供客人选择订购,毕竟中秋吃月饼赏月是传统,不是说月饼有多好吃,就是一家人聚在一块儿谈笑图个团圆的好意头。 容妤趁势也推出了自己琢磨的新式月饼,各色口味都有,广式月饼中红豆沙、枣泥、双黄莲蓉什么的必不可少,顺带还出了橙子蜜桃等水果馅的,再高级一些的就是冰皮月饼与云腿月饼,不论是哪一样对这淮安城里头的人来说都是头一回见,刚一推出就受到了食客的一致好评,这才刚预售了三天就已经定出了近百斤,这两日店里伙计净光围着月饼转了。 大家伙儿一边夸掌柜的心思巧,就连卖个月饼都能赶超不少糕饼老店,一边又苦哈哈的赶工,只恨自己没多生出两只手,店里人手忙不过来,容妤本来想再招几个临时工,结果被殷玠给制止了,殷大掌柜表示,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大手一挥,以开阳为首的王府近卫纷纷响应号召,投入到做月饼的大军中来。 很难想象一帮五大三粗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铁血汉子一个个龟缩在小板凳上小心翼翼捏月饼的场景,持刀握剑的手不说翻云覆雨,身为广平王的近卫军,那好歹也是威赫一方单个拉出去都能单挑十个八个壮汉的人呐,如今却只能在这儿做月饼,这行业跨度大的有些可怕,特别是还总因为技艺不够娴熟受到店里伙计的指点批评,近卫们表示,有点委屈。 不过再委屈也得憋着,能跟着殷玠过来淮安的都是他的心腹,又有开阳警告在先,谁要是敢闹事惹得容掌柜不痛快,那王爷就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不痛快,这个威胁的杀伤力不可谓不大,一帮人顿时乖乖收拢了爪子让干嘛就干嘛,决定将听话两个字贯彻到底。 大家伙也都想得光棍,没见两位老大都任劳任怨下厨房捏月饼的动作那叫一个熟练么,有老大带头他们怕什么,横竖都是在厨房里混的,谁都别笑话谁,而且别说,容掌柜这儿的伙食还真不错,这么一想,近卫们也都释然了,有心思活络些的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紧跟自家老大的步伐跳个槽。 因此,虽然店里头多了一大批临时工,但整体气氛还算是和睦。 毕竟明晃晃的威胁摆在那儿,谁敢不和睦! 容妤当然不知道这些汉子内心的绝望吐槽,她这两天其实也头疼的很,做月饼太成功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说实在话,她折腾月饼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嘴馋,其次才是带着卖顺便赚点外快,但她真没想过靠月饼翻红,哪曾想食客们实在是太给面子,一传十十传百自来水的人不少,这些天来店里试吃了之后直接订购的人数蹭蹭往上涨,你三斤我五斤的,眼看就要突破百斤大关,容妤只能紧急贴了告示出去暂停预售,不是她不想接单,实在是接不起了,店里就这么点生产力,总不能把中秋月饼拖到九月了再交货。 这边订单的问题好不容易解决,后面又有同行找上门了。 最开始有糕饼店的老板找上门的时候,容妤还严阵以待,生怕是对方觉得自己生意被抢来砸场子的,毕竟中秋卖月饼是糕饼店的主打,结果没想到竟然是来谈合作的,想借她的东风也在自己店里也引进这种月饼。 对方诚意摆的很足,况且也是城里经年的老字号,容妤一合计,这买卖不亏,还能结个善缘,毕竟生意场上多个朋友多条路,两方一商量,决定由容妤这边提供原料,对方负责制作与售卖,一应标准定价都按容妤的来,然后利润分成,算是应下了这桩生意。 哪知这一应下就不得了了,不光是糕饼店,就连茶楼酒馆饭店的老板都纷纷上门来了,价钱更是开的一家比一家高,那样子倒不像是来做生意的,容妤起先还纳闷,她寻思着就算月饼好吃也没到这种一家有饼百家求的地步,糕饼店也就罢了,卖酒的过来凑什么热闹。 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英娘颤巍巍回来跟她鹦鹉学舌,这年头人都喜欢八卦,八卦的人一多,死的也能被吹成活的,就比如说什么叶知府冲冠一怒为红颜,因为有人不长眼的闯进了他养外室的地儿,然后就被恼羞成怒的叶大人给抓了。 也不知打哪儿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将叶知府的风流韵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作为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容妤表示,脑洞太大,不得不服。 难怪来找她谈生意的时候话里话外总要带一句叶知府,感情谈生意是其次,主要是拉关系来了,指着她能帮着吹两句枕边风了,对此,容妤不想发表任何看法,因为没得说。 楼上雅间,容妤抿了口茶,看向对面坐着的约三十岁上下眉宇间透着一股爽利劲儿的妇人,笑道,“许掌柜店里的糕点颇负盛名,店里每年出的月饼也极受追捧,没想到竟然会对我这店里吃食感兴趣。” 其他店家也就罢了,眼前这位上门才让容妤惊讶。 祥林记是百年老字号,分店不说开遍全国至少也有那么十多家分店,算得上是大户,店里头的糕点吃食名声十分响,容妤自己也吃过,算得上是传统糕点里头的翘楚,眼前这位许掌柜就是祥林记这一代的当家。 听容妤问,许掌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大方笑道,“容掌柜过誉了,做咱们这一行的不就是得纳百家之长不断琢磨新口味,才不至于被食客抛到脑后不是。” 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几个样式可爱的冰皮月饼,就连外皮颜色都是五彩缤纷的,光是看着就让人十分的有食欲。 “我虚长容掌柜几岁,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唤我一声姐姐。”许掌柜态度拿捏的很好,笑道,“我不爱说话绕弯,想说什么也就直接说了,不知道我方才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许掌柜上门跟那些店家的目的差不多,都是合作,只不过这位要的是秘方。 容妤手指摩挲了一下杯壁,弯了弯唇,也没说可还是不可,“冰皮月饼也就是看着稀奇,做起来其实也不难,依许掌柜的本领应该能琢磨得出其中关窍。” 要是说想要广月秘方容妤还能理解,毕竟其中的转化糖浆就够让人琢磨了,但这冰月还真不难,稍微有点经验的人就能尝出来做法,说句不好听的,她又没注册专利,就算是她仿出来了在店里卖自己也拿她无法,又何必花大价钱买呢,一张秘方百两银子,还附带利润分成,容妤不得不感叹家大业大就是壕气。 许掌柜也知道她的意思,当即就正了脸色,“做生意的得讲究诚信,仿起来是不难,但要是真仿了那名声也就丢了。”这种老店最讲究的就是名声,可以谈合作,但绝不能讲抄袭。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容妤不由得想到了铁匠柳师傅,见许掌柜脸色严肃,像是有些不悦,容妤赶忙道歉,毕竟自己方才的话让人听得还真有些扎耳朵。 许掌柜低头喝了一口茶,其实她这回上门不单是为了月饼,还真的别有所图。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许掌柜也不例外,祥林记是她祖上传下来的,又从父辈传到她手上,当年因家中只有她一个闺女,又有这么大一个店面要接手,就干脆招了个夫婿入赘,结果没想到那男人竟与家族叔伯联手想杀妻谋夺祖业,幸好许掌柜早早识破,对这种人她当然也不会客气,反手就设了套将那男人送进了大牢,判了流放三千里,如今不知在哪个旮旯里待着挖矿呢。 整治了渣男也就罢了,至于那些叔伯,念在血缘亲情的份上她也就放了一马,这些年独自带着女儿一手将老店发展壮大,也有不少看得眼酸的人说她心狠手辣连丈夫都不放过,又说她抛头露面跟人应酬不守妇道,诸如此类的风言风语不少,许掌柜对此的态度就是你说你的,我干我的,一点不受影响。 眼下店子越开越大,名声也越来越响,眼见就她们孤儿寡母的撑着店子,那些叔伯又不安分了,也不知打哪儿就跟徐家搭上了线,徐家人想要入股分一杯羹。 都是在淮安城里混的,徐家人什么德行她能不知道?那就是一头豺狼,真要有本事也就罢了,徐家酒楼向来在糕点一途上没什么建树,真要是让他们插手了那这祖辈基业也就保不住了。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徐家门上挂着御赐的牌子,又跟淮安城的一众官员走得近,真要斗起来她未必能占到好,她也琢磨了许久,想着与其坐以待毙,要不如主动出击也寻个靠山,让些利出去无妨,只要能保住家业就好。 许掌柜寻上容妤一是因为她店里的吃食是真的好,是个有真材实料的,再就是坊间穿的她与叶知府的关系,原本还是将信将疑,想到方才见到的那一幕,许掌柜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 当然,这话她不会明着说,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这么多年,许掌柜自诩看人有一套,自然也知道该从哪儿入手,只笑道,“不瞒你说,你店里出的吃食不少我都吃过,只觉得滋味甚好,”见容妤有些诧异,许掌柜哈哈一笑,“尤其你是店里新上的那个蛋挞,我女儿喜欢的不得了,一口气能吃上三四个,拦都拦不住。” 容妤当然也能感觉到许掌柜有别的话要说,但她不提,她也只顺着话讲,“我儿子也喜欢,要不是我盯着,能给当饭吃。” 都是当娘的人,一提起孩子那话题简直就是源源不断,一个有意交好,一个乐得合拍,以孩子为话题切入点,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的十分和乐,至于月饼的合作就在谈话间敲定了。 容妤按了按额角,忍不住笑,“许姐姐果然厉害。”就这谈判手段,难怪能将祥林记做的如此红火。 许掌柜,也就是许月也是满脸笑容,“彼此彼此,容妹妹也不错,”原本还说这位容掌柜年纪小,怕是好忽悠,结果一番话谈下来,那叫一个滴水不漏,不比那些混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们差,难怪店开了没几天生意就这般好,手艺加脑子,不好简直天理难容,她心中的想法就更活络了几分。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都“噗嗤”笑了出来。 许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论这位容掌柜与叶知府是什么关系,外室也好,寡妇也罢,凭方才那席话足以见她胸有沟壑是个能干的,也是真心起了合作的心思。 容妤自然不知道许月的想法,将人送出去,又锤了锤因为做的太久有些发酸的腰,正准备回后厨,转身就见殷玠进来了,只是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俊脸阴沉如墨,周身气势凛冽的有些骇人。 “你怎么了?”见他进来就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容妤一头雾水,莫名的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殷玠瞧见容妤后撤的脚步,想到方才在大街上听到的话,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你到底怎么了?”容妤轻咳了一声,试探的问,“饿了?” 眼见店里其他客人已经朝这边偏头看了,这位气场又太足,生怕他冷着脸将店里客人都吓跑,容妤只能无奈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事的话就后头来说。” 容妤进了小厨房,殷玠一言不发也跟了进去,在后院围着做月饼的一群人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小厨房,纷纷挤眉弄眼,“殷公子看着脸色不大好啊,这是怎么了?” “殷公子除了对咱们掌柜的和小少爷有几分笑脸,你看他什么时候脸色好过?”狗剩道。 “也是哦!” “” 听着店里伙计吐槽自家王爷,一帮近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发表任何意见,只默默竖起了耳朵,倒是开阳摸了摸下巴,有些清楚缘由。 “掌柜的,事情都谈好了?”英娘在小厨房里帮忙,见容妤进来就笑道。 自从上回叶宸将赵秀才收押了,裴秀才的名字也被重新添了上去,英娘心中大石头落地,这两天连笑容都灿烂了不少,心中感激容妤,英娘干活也愈发得劲。 叶宸暂时还没有审理赵秀才,只是将人以擅闯民宅的名义关了起来,毕竟科举舞弊是大事,查起来定然要牵扯出一批人,眼下马上就要秋闱了,这个时候闹出来不大好收拾,就干脆压着秋闱后再审,也好让裴秀才专心准备考试,说起来她这红颜祸水的名声还是为裴先生担的呢,也算是掩人耳目。 容妤对名声什么的不大讲究,毕竟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她又不是那种被人传两句闲话就会哭哭唧唧要死要活的人,只要自己活得自在,至于其余的,随意。 更何况,她似乎还不小心搭了一趟顺风车 听英娘说话瓮声瓮气的,容妤扬了扬眉头,“你就这么把鼻子堵着也不怕憋坏了?” “不怕,”英娘捂着嘴,“那东西味道太大了,我受不住,宁愿憋着。”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旁桌子上正摆着一个浑身尖刺模样金黄的椭圆形不明物体,中间被破开了,里面原本该有的金灿灿的果肉已经不见了,容妤眨了眨眼,“有这么臭么?” 英娘苦着脸,疯狂点头。 原本这些稀奇古怪的水果刚送来的时候大家伙儿还十分有兴致的围着看,毕竟都没见过,结果等掌柜的将这果子一破开,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她就是因为跑得慢了才被掌柜的抓住帮忙。 殷玠刚进来,脚步也是一顿,闻着满屋里飘着的那股不可言喻的味道,眉头一拧,“麝香猫果?” “嗯。”容妤笑得眉眼弯弯,“叶大人方才送来的。” 麝香猫果也就是后世常说的榴莲,大概是吃人嘴软,也或许是为外头传的话道歉,叶宸今天让人送了不少稀奇水果来,都是些热带水果,椰子秋芒什么的也就算了,待看见这榴莲,容妤是真的惊喜,榴莲呀,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宝贝。 一听是叶宸送的,殷玠刚有些好转的脸色又阴了下来,见容妤满脸笑容的围着那麝香猫果打转,殷玠抿了抿唇。 不就是些水果么,就值得她这么高兴?要是送水果就能讨她欢心,他送一车都行。 一想到外头居然有传言说有间食肆的容掌柜是新任叶知府养的外室,殷玠就手痒恨不得揍叶宸一顿,不用想都知道是有人借题发挥,这事儿容妤肯定也知道,但她却不说,殷玠眉头颦了颦,抿唇没说话。 “掌柜的,酥饼烤好了。”英娘一直守在烤箱跟前,见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将烤盘拿了出来,刚一拿出来,一股子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只见烤盘上摆了不少烤的金灿灿的酥脆小点心,上面还洒了白芝麻做点缀,光是看模样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容妤捡了一些红豆酥绿豆酥,让英娘端出去给大家尝尝,至于用剩下的一些榴莲果肉做的榴莲酥,当然她就不客气的一人独占了,毕竟大家伙儿都不吃嘛,迫不及待的挑了一个月牙形的酥饼,仔细吹了吹,咬了一口,顿时惬意的眯起了眸子。 新鲜榴莲果肉做的软滑馅心,再配上层次分明奶香松化酥皮,吃在嘴里浓浓的榴莲清香,简直就是让人“流连”忘返。 果然呐,榴莲这种东西,喜欢的人视若珍宝,不喜欢的避之不及,容妤捧着新鲜出炉的榴莲酥小口小口的啃着,心中美滋滋。 殷玠还在门口站着,见容妤吃的忘我,似乎完全忘了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心中酸水那个冒啊。 门口人怨念实在是太深,想让人忽视都难,容妤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也觉得自己就将人这样晾着现场表演吃播有些过分,正打算邀请他一起来吃,突然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匆匆,抬眼就见红豆慌乱中满是泪痕的脸,“小姐,出事了。” 第63章 失踪 没想到红豆一来当头就是一句出事了,倒是把容妤唬了一跳,见红豆满脸惊慌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连话都说不利索,容妤一惊,赶忙倒了杯水,快步走到她跟前,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先喝口水缓缓,别急,你慢慢说。” 眼泪婆娑的看着面露关切的容妤,红豆没接杯子,而是哆嗦着唇,眼泪簌簌往下掉,“小,小姐,祁大夫和小少爷,他,他们” “他们怎么了?”见红豆的样子,容妤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不是去接团哥儿了吗?团崽人呢?” 红豆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颤着声开口,“祁大夫被迷晕了,小少爷他,他不见了” 话落,只听一声清脆的瓷杯落地发出的碎裂声响,满满的一杯水顿时溅了一地。 “小姐!”见容妤身体一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往地上栽,红豆尖叫了一声赶紧伸手去扶,却被人抢先一步将她揽在了怀里。 乍一听团哥儿不见了,容妤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站都站不稳,脑子里如同筑了个马蜂窝嗡嗡直响,一时间什么话都听不见了,好在有人及时将她扶住才不至于直接瘫软在地上,容妤下意识的伸手一把抓住了身边人的胳膊因为太过用力,手指甲盖都在泛白。 殷玠牢牢的护着容妤,任由她抓着自己,脸上也是一片凝色,问红豆,“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豆不敢隐瞒,赶紧抹了把眼泪,哽咽着声音将事情经过说了,“方才我按小姐的吩咐去祁大夫家接人,结果才走到半道就碰见了惊慌失措往店里赶的裴先生,他说祁大夫和小少爷出事了,让我赶紧回来报信。” “裴先生人呢?”殷玠冷声问。 “祁大夫还在家昏迷着,裴先生先回去照看了。”红豆眼泪止不住的往外冒,“殷公子,小,小少爷他。” “哭什么。”话没说完就被殷玠冷冷打断,等看见他墨色眸子中毫不掩饰的冷厉,红豆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未说完的话硬生生给吓憋了回去,眼中惊疑不定,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殷公子露出这样的神情。 殷玠毫不犹豫的先呵斥了红豆,低头看见脸色发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容妤,他脸色缓了缓,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不禁抬手顺了顺她的长发,温声安抚,“你先别急,具体情况如何咱们还不清楚,或许团哥儿只是去别处玩了。” 说完这一句,也没去看容妤的反应,殷玠脸色一肃,扬声唤人,“开阳。” “属下在。”几乎是话刚落,开阳就冒了出来,同样是一脸凝重,瞥了一眼被殷玠揽在怀里的看不清具体神情的容妤,开阳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发哑,方才红豆慌慌张张跑进来的时候把他们都吓到了,他因为好奇一早就守在了门口,等听完红豆的话,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要是祁大夫没出事那还好说,如今一听祁大夫被下了迷药,那就不得不往最坏处想了,看样子十有八九是碰上了歹人迷晕了祁大夫将团哥儿掳走了,偏偏现在又正好传出了叶大人与容娘子的事儿,要知道叶大人树敌可不少,要真是那些人听信谣言带走了小公子,事情就不好办了。 见殷玠难看的脸色显然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没等他开口,开阳干脆利落一拱手,“属下马上去找叶大人。”说罢立马就匆匆往外走。 店里其他人也都守在门口,看着被殷玠揽在怀里一时看不清神情的容妤,脸上纷纷都露出担忧的表情,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言的寂静蔓延开来,一时间气氛冷寂的有些可怕。 “去祁大夫那儿。”突然,一直没出声的容妤抬起了头,没有众人以为的惊慌流泪的场面,容妤脸色平静的有些可怕,哑着嗓子吩咐。 殷玠原本是打算让容妤在店里等消息的,找人的事儿他来办,但见容妤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在她挣脱他的怀抱紧赶着要往外走的瞬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我跟你一起去。” 容妤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的一点头。 殷玠的马是现成的,嫌骡车慢,他干脆带着容妤骑马,好在小黑这些天往店里溜达的次数不少,得了不少投喂认得人,也不至于抗拒,殷玠带着容妤一骑当先直奔祁大夫住处而去,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其他亲卫也顾不上捏月饼了,纷纷紧跟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过街,惹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刚走到祁大夫家所在的胡同,远远就见祁大夫家门口围了一大群人,走近就听见了众人的议论声。 “这遭天杀的人贩子,咋就这么心黑呢,两三岁的小娃娃说拐就拐,这可让人爹妈怎么活啊。” “可不是,那小娃娃俊的很,听说是西市有间食肆掌柜的孩子,孤儿寡母的相依为命,这下娃娃没了,还不得哭死?” “有间食肆?不是说那位容掌柜和咱们叶知府有些关系么,那小娃娃听说还是叶知府的私生子呢。” “连知府大人的孩子都敢拐,现在的人贩子真是胆子愈发大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提起人贩子总要骂上两句,在场的大多都是街坊,也都知道这胡同巷口顶头一家住的是一位独来独往脾气颇为古怪的大夫,自然也知道这家最近来了个三岁上下的男娃娃,男童生的精致可爱,唯独有一点让人颇为遗憾那就是不会说话,眼下一听说孩子不见了,大家伙自然唏嘘不已。 “容掌柜。”一直守在门口着急张望的裴秀才瞧见往这边来的两人,赶紧迎了上去。 一听孩子的亲娘来了,众人纷纷往两边让了条道出来,见那匆匆走近的素衣女子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有认得她的不免也添上两句安慰话,但等看见她身后紧跟着的冷厉清隽的青年后,惊艳就被惊疑取代了。 不是说这位容娘子和叶知府有些瓜葛么,怎么经常是瞧见是这两人一块儿出双入对的? 容妤现在压根就没心思理会这些围观群众,不待裴秀才开口就问道,“裴先生,祁大夫怎么样了?” 裴秀才见容妤脸色还算平静,不敢耽搁,“在屋里,刚醒。” 容妤脚下步子飞快,一阵风似的就卷了进去,殷玠先没着急进屋,清冷的目光在门口围着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冲着跟过来的天枢吩咐,“先将这些人看起来,好好询问。” “是!”天枢一挥手,亲卫们瞬间一拥而上,将赶着凑热闹的街坊们都围了起来。 “不是,你们这是做什么?” “对啊,又不是我们拐的人,怎么能把我们围起来?” “我警告你们可别乱来,我衙门有人。” “……” 没想到那看着就不大好惹的青年男子居然过来二话不说就让人先将他们围了,众人惊愣过后就炸开了锅,哪有这么个理儿,又不是官家,说围人就围人。 等见殷玠进去了,天枢咳了两声,示意大家安静,“大家别误会,就是想问问看诸位有没有线索提供。” “我们能有什么线索?” “对啊,要是有线索知道是谁拐的不早去官府报案了么……” 见大家脸上都带了怒气,丝毫没有要配合的意思,天枢也觉得有些头疼,果然不能按王爷的来,不管不顾的将人一围,人家愿意配合才怪。 天枢木着脸,拍了拍掌,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凡事提供有用线索的,赏银百两。” 话一出,不光是围观群众愣住了,就连充当打手的王府亲卫们也愣了,那表情明晃晃写着,老大你疯了?! 天枢表示他清醒的很,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就算是没线索那也会使劲抠出些线索出来。 见众人蠢蠢欲动,赶在人开口之前,天枢冷冷补充了一句,“想清楚了再说。”边说还边不忘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把玩。 众人,“……” 这大概不是诚心求线索,分明就是正儿八经的威胁,但一看周围站着的人高马大的青年男子,众人虽然心中不得劲儿,但还真没人敢闹。 围就围,大不了就是在这儿多站一会儿,丢了孩子心急么,能理解! 这边容妤匆匆进了屋,祁大夫还躺在床上,神情发怔,等听到脚步声,瞧见容妤进来,顿时就要挣扎着起来,“容丫头,”但药劲儿还没过,身体一晃,差点就要从床上摔下去,容妤赶忙快步上前将人扶住。 “容丫头,老夫对不住你啊。”向来眼高于顶姿态颇高的祁大夫这会儿神色萎靡,就连头发都是乱糟糟的,衣裳上还带了些污渍,反手握住容妤的手,突然“嗬”地一声哭了出来。 一大把年纪的白胡子老头眼泪纵横,一个劲儿的喃喃说怪我怪我,只让人听得心中发酸,容妤脸上还算平静,任由祁大夫抓着她的手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容妤拍了拍他的后背为他顺气,抬头问裴秀才,“裴先生,您可知道事情经过?” 这两天裴秀才一直都住在祁大夫家里,一边调理身体一边读书备考,按理说应该能听见动静。 裴秀才脸上闪过一丝羞愧,“我方才在书房里读书,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闷响,赶忙出去就看见祁大夫倒在了地上,旁边地上还散了一包迷药,然后,然后就没见到小公子的影子了,”裴秀才也很自责,容掌柜对他们父女俩有大恩,如今竟让人家的孩子在眼皮子底下给丢了,这如何能说的过去。 “对了,我还在地上捡到了这个。”裴秀才赶忙将自己捡到的东西递了过去。 “珠花?”容妤看着那根再普通不过的粉色珠花,眸色很冷,“是女人?” “是!”这回出声的是祁大夫,祁大夫大哭过后声音还带着浓浓鼻音,闭了闭眼,“方才我领着团哥儿在门口玩耍,随后来了个女子问路,又说要讨水喝,我没让她进屋,就在外头等着,结果才说了两句话她竟直接一把迷药洒了过来。”祁大夫狠狠锤了锤自己的脑袋,“枉我自诩行医一辈子医术了得,竟栽在了这小小迷药上头” 这迷药也不是多高级的东西,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惯用的下三滥的手段,就是专挑人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手,要是用药猛了,别说是人就连牛都可以药倒三天不带睁眼的。 早两年就听说外头出现了新式迷药,也不用下在吃食里让人吃,只用闻上那么一回,就可让人神志恍惚不清,事后连做了什么都能忘得一干二净,当时倒是闹出了不少事端,还是朝廷下狠手整治了才好了一些,这药虽然不比那药效猛,但将人迷晕还是没问题的。 容妤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焦躁,“您从前见过她没有?多大年纪?” “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祁大夫摇头,“从未见过。” 祁大夫没想到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最后竟然会着了这种道,还拖累了团哥儿,祁大夫只觉得头阵阵发晕,看着容妤张了嘴又闭上,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脸说。 是他要将团哥儿留在这里玩的,结果却没能好好照看,这要真出了什么事儿他哪还有脸活。 这十有八九是人贩子了,容妤从前只知道有人贩子专挑落单的小孩子下手,却万万没想到居然还会直接上门抢,像这种一般都是多次踩点瞄准了祁大夫家里无人,不然也不会敢这样堂而皇之明抢。 容妤只觉得心慌的厉害,渐渐的涌上一股堪称绝望的情绪。 什么线索都没有,人海茫茫想找人又谈何容易,就算是信息交通发达的现代想找回被人贩子拐卖的孩子都难上加难,更不用说是相对落后的古代,容妤刷地一下站起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闷头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容妤只顾闷头走没注意路,刚走了两步就撞到了人,殷玠一把拽住要往外跑的容妤,眉头拧得死死的。 容妤瞥了他一眼,低头闷不吭声的试图挣脱,但那只手跟铁钳似的牢牢扣着她的手腕,完全动弹不得,“放开,我要去找团崽。”容妤声音有些哑。 “容妤。”察觉到容妤现在情绪有些不对,见她一个劲的想挣脱,殷玠眉头紧皱,“你别冲动。” “我没冲动,我得去找他,”容妤倏地抬头,眼中茫然中透着股绝望的情绪看得殷玠心中一窒,“团哥儿还不满三岁,还那么小,他甚至都不会说话,连救命都不能喊,”容妤越想越难受,眼中漫起了水雾,“我得去找他,阿娘得去找他,你放开我好不好,让我去找” 瞧见她的眼泪,再听到提团哥儿,殷玠心中突然一痛,竟直接伸手将人搂在了怀里,手掌扣着她的脑袋将她牢牢按在自己怀里,“别急,会找到的,相信我,一定会找到的。”殷玠一字一句咬的十分清晰,声音沉稳坚定,犹如一根定海神针,在人彷若无依时给予力量。 容妤埋首在他怀里,鼻息间满是独属于男子的刚烈气息,似乎还能听见他强稳有力的心跳声,容妤这回任由他抱着没有挣扎。 感觉到胸口衣裳有些濡湿,怀中人儿虽然没哭出声,但无言的抽泣更让人心疼,殷玠拦着她肩膀的手不断用力,眸子骤然涌起一股暴戾。 “大白呢?”殷玠冷声问,团哥儿身边一直都有大白,就算祁大夫遭了暗算,还有大白在,以大白的本事怎么着都不会任由歹人将人抱走。 “后头巷子里睡着呢。”开阳跟天枢匆匆进来,见殷玠将容妤搂着,也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 “大白应该是被下了药,又被人打了一棍子,眼下还在巷子里瘫着。”开阳回道,想到自己找去的时候看见的场景,开阳嘴角抽搐了一下,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人药倒,幸好人家没看上它那身皮毛,不然现在早就是头死狼了。 天枢拱手回禀,“查到了一些线索,有小贩说最近有一个嘴角有刀疤的陌生男子常在附近出没,且行为颇为鬼祟,应该是那歹人的同伙。” “刀疤脸,男子?”殷玠眯了眯眼,他记性一贯很好,想起了有时候过来接团哥儿时总能感觉到若有似无的偷窥视线。 “可是祁大夫说是女子啊。”裴秀才忍不住开口。 “是团伙作案。”祁白也带着人匆匆进来了,“十天前下头的蓝山县也发生了一起儿童失踪案,这两天刚得到的线索,外貌特征跟方才外头小贩描述的一模一样,至少是两人,一男一女,但应该还有其他同伙,而且这两天城里也有两个孩子走丢。” “现在人应该还在城里,让叶宸封锁城门,全面搜捕。”殷玠直接道。 这话中的命令太过理所当然,裴秀才等人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都带了一丝惊异,虽然知道这位殷公子似乎与叶大人有些亲戚关系,但对方好歹也是知府,堂堂四品官,难不成还真的他说什么对方就照做?就算是封锁城门那也不是说封就能封的。 祁白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头,“大人已经下令了。”叶宸的原话是,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将人找出来,更不用说这回还戳到马蜂窝了。 淮安城虽然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就算是将城门封锁了不许进出,要挨家挨户搜人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祁白见殷玠没有其他吩咐,赶忙就告辞先出去调动人马了。 等祁白他们走了,殷玠握着容妤的肩,微退开了两步,对上她泛红的双眼,伸手轻轻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花,冷冽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温柔,“你就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相信我,我一定能给你把团哥儿完好无损的带回来。”说罢,又唤来红豆,嘱咐道,“好好照顾你家小姐,不许有任何闪失。” 红豆已经被殷玠方才冷着脸下命令的凛冽气势给镇住了,这会儿再听他朝自己嘱咐,下意识就跟着点头,“殷公子放心。” 殷玠又安抚了容妤两句,转身就准备带人出去找,刚准备走就感觉袖口被人拽住。 “多谢你。”沙哑的女声带着浓浓的疲惫,殷玠捏了捏手心,忍住要回头抱人的冲动,只说了一句,“应该的。” 殷玠一走,屋子里那股骇人的压迫感顿时一清,红豆小心翼翼的将容妤搀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小姐别急,小少爷吉人天相会没事的,殷公子会将人找回来的” 容妤没吭声,单手支着额头看着桌面怔怔出神,红豆他们也识趣的不敢多说话,只默默祈求殷公子能真的将人找到带回来。 另一边,东市一处偏僻胡同,一个二十多岁长相清秀作妇人打扮的女子步履匆匆,停在了一间不起眼的宅子前,左右见没有人,才伸手叩了两下门。 不一会儿,门被人打开,露出男子满是粗粝胡茬的脸,以及下巴处一道约一指长的刀疤,让女人进来,一边快步往屋里走,一边问,“后头没人跟。” “没有。”女子摇头,“吴哥,咱们得尽早走。” 被唤吴哥的男子脚步一顿,“怎么了?” “方才回来的时候瞧见街上多了不少官差,今日抓的那个小娃娃只怕来头不小,听说要封城门,吴哥,咱们得趁早出城。”女子低声道,一边推开那道紧闭的房门。 “吱呀”一声门响,屋里地上缩挤在一团的人儿都循声看了过来,等见到两人,眼中纷纷闪过一丝惊惧。 女子进去,突然“咦”了一声,看向墙角,“怎么多了个人?” 吴哥跟着进来,笑了一声,“买一送一,捉了个小耗子。” ※※※※※※※※※※※※※※※※※※※※ 笔力有限,场景没能写完 真的要看好娃娃,还有小姑娘出门也要注意,真的是明目张胆过分猖獗 第64章 开口 只见墙角缩了两团小身影,方才抓来的男娃娃已经醒了,小脸上还印着泪痕,此时正被一个半大的小姑娘抱在怀里。 只是相较之下,小姑娘的模样却十分狼狈,一身漂亮的小裙子已经被勾破了,小脸上不知哪儿蹭了些灰,黑一块白一块的看着跟小花猫似的,特别是侧脸上还带着巴掌印,脸颊肿的老高,看得出来下手的人应该很重。 小姑娘目光清亮,狠狠的瞪了进来的两人一眼,低头拍着男娃娃的背,小声安慰,“别怕别怕,阿爹和容姐姐会来救咱们的,我阿爹可厉害了。”小姑娘声音有些发抖,看得出是在强装镇定。 她今天是偷跑出来的,本来是想去找容妤玩,结果没想到半路碰见了有人抱着团哥儿,人贩子的身形和容妤差不多,她以为是碰到容妤了,想高高兴兴的上前去打招呼,结果刚准备叫人就发现她认错了,女人不是容姐姐,但她抱着的确实是团哥儿,只是团哥儿好像睡着了。 叶溱溱好奇就想跟上来看看,没想到跟着七转八拐的就绕到这巷子里来了,等她想明白不对劲正要回去报信,一转身就见到了背着手笑眯眯盯着她的刀疤脸男人,叶溱溱当场就给吓懵了,还没来得及叫救命,就被人捂着嘴带到了这间屋子里。 屋子里有不少跟她一般大小的孩子,她一眼就看见了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团哥儿,叶溱溱再傻也知道这是碰见人贩子了。 小姑娘不死心的想要逃跑,然后,就被揍了。 叶溱溱磨牙,平常就算她再惹阿爹生气,阿爹都不会动手打她,结果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野男人居然敢扇她巴掌,等阿爹将人抓住她一定要让祁白狠狠的揍他一顿!只是阿爹到底知不知道她不见了啊,小姑娘瘪了瘪嘴,整个人也有些恹恹的。 团哥儿捏着叶溱溱的衣角,看着进来的两人,目光落在那年轻女人身上,小身子顿时瑟缩了一下,小嘴抿的死死的,默不作声的抹了一把眼泪。 两个小家伙缩在一起颤巍巍发抖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看得男人好笑,大步上前就要拎人。 “你做什么?不许欺负他。”见男人要来抓团哥儿,叶溱溱目光警惕,老母子护崽似的将团哥儿抱在怀里死不撒手,团哥儿也是满脸惊慌,拼命的拽着叶溱溱的衣服。 男人当然不会将一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轻易的就将叶溱溱推开,拎着团哥儿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粗粝的手掌在他脸上摸了摸,有些可惜,“这模样倒是生得好,就是不会说话,要不是有主顾点名要这种,我还真懒得为了个半残的家伙费这么大功夫。” 说罢又偏头去问女人,“你该是确定了,那主顾点名要的是哑巴?” 女人笑了一声,“吴哥放心,要的就是这种,听说那主顾有些小爱好,就是没哑的孩子去了也给毒哑了,这种天生不会说话的正好,也省的遭罪了,而且,”女人神秘一笑,伸出几个手指晃了晃,“那可是个大买家,足足这个数呢。” 吴哥也笑了,“那就好,别到时候空忙一场,人砸在手里可就不好了。” “砸不了,卖不出去就干脆打折了双腿扔去街上行乞,或者往那些腌臜地送,这男娃模样生的好,能不能说话也没那么重要。”女人模样看着温婉就是一个寻常小妇人,说出的话却跟淬了毒似的,直听得人心中发麻。 两人旁若无人的讨论起这些孩子要如何安排,要往哪儿送货行情好,那语气不像是拐孩子卖的人贩子,就像是平常的卖货物的小商人。 其他孩子年纪也不大,大多都是四五岁的样子,仿佛是被打怕了,对面前这两人颇为畏惧,蜷缩着挤在一起,也不敢出声,只默默淌眼泪。 吴哥刚准备将团哥儿放下,突然瞥见他脖子上系着的红绳,“咦”了一声,就要伸手去勾“这是什么?”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玉佩被人拿走,一直任由他拎着的团哥儿突然死命的挣扎了起来,小脚乱踹,眼睛都红了,仿佛是一头发怒的小狮子,偏头死死的咬住了他的胳膊。 吴哥吃痛,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小畜生松口。” 团哥儿被打的头一偏,鼻血立马就冒了出来,但那眼神十分凶狠,看得人心里发毛。 吴哥拎着小家伙的衣领将他往墙角一扔,团哥儿在地上滚了一圈,立马又要往他那儿冲,却被叶溱溱一把给拽住了,“团哥儿乖乖的,不能去。” 叶溱溱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俩人打人可狠了,团哥儿还这么小,万一被打死了怎么办,“不就是一块玉佩么,等咱们出去了我给你送一盒。”叶溱溱小声道,“什么样的都有,还有雕的兔子的呢。” 团哥儿看看她,再看拿着玉佩把玩的男人,大眼睛里顿时蓄起了泪,腮帮子咬的鼓鼓的,眼泪一下来就又被他擦去,小模样倒是显出几分倔强来。 “事情你都安排好了?”吴哥将玉佩一把塞进怀里,问女人。 女人点头,“都好了,只要出了城外头就有人接应。” “那行,赶紧去安排,趁城门还没关越早走越好。”吴哥扫了一圈屋里的几个孩子,目光凶狠威胁道,“你们最好给我乖乖的,别想着逃跑,不然爷让你们好看。” 等两人出去了,叶溱溱抽了下鼻子,才问,“他们要把我们带去哪儿?” 一时没人应承她,叶溱溱又问了一声,盘坐在柴火堆旁边的一直没吭声的少年瞥了她一眼,“漠北。” 漠北? 叶溱溱顿时瞪大了眼。 “你不用想逃跑,逃不掉的。”少年声音有些虚弱,脸色木然,看起来也才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只是一只胳膊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着,见叶溱溱看过来,少年咧了咧嘴,连牙都少了一颗,动了动胳膊,“想逃,他们打的,对他们来说缺胳膊断腿不是问题,只要人还能留口气就行。” 少年看了叶溱溱一眼,提醒,“小姑娘安分一些,能少受些罪。”顿了顿,又问,“这是你弟弟?” 叶溱溱摇头,挺了挺胸膛,很自豪,“我侄儿。”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给自己正名身份,团哥儿看了她一眼,瘪瘪嘴,没动。 少年倒是很平静,只“哦”了一声,就低头没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溱溱眼珠子一转,拉着团哥儿就凑到了少年身边,神秘兮兮道,“我跟你说一个秘密,我阿爹很厉害,一定会来救我的。” 少年瞥了她一眼,“没听说马上就要出城了吗?漠北山长水远,你阿爹没办法的。” “所以咱们得想办法逃。”叶溱溱握拳,虽然脸都是肿的,但眸子里却闪烁着十分坚定的光芒,“咱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逃出去的。”悄悄摸了摸藏在衣裳内衬里的小玩意儿,叶溱溱凑近了少年,小声的跟他说了几句。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真的?” 叶溱溱拍着胸脯保证,“相信我,肯定能行。” “好,那就试试。” 不知道这边几个小家伙已经在琢磨着如何自救,叶宸此时脸色十分不好看,对着花厅里安然喝茶的中年男人喝道,“赵大人,你什么意思?” “叶大人好大的火气,有什么事慢慢说,别急。”赵通判摸了摸胡子,呵呵一笑。 “本官下令关城门全城搜捕人贩子,你凭什么将人都喊回来?”叶宸现在见赵通判这张满脸褶子的脸就恨不得直接给撕下来顺便踩两脚,冷笑,“你还放了些商队出去,要是人贩子跑了这个责任你但得起么?”一想到自己让关城门结果还有人阳奉阴违偷偷放人,叶宸就觉得头都要炸了,什么叫猪队友,这就是! “不过就是些人贩子,何必闹这么大动静。”赵通判满悠悠喝了一口茶,“封城搜捕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实在是不可取,要我说私下里派官兵追捕也就行了,叶大人手下的人都是精兵,足以应对,衙门里头事情多,得要人手。” 叶宸深吸了口气,“你什么意思?” “叶大人身为知府,该为全城百姓考虑,大庆律法有言,非重大紧急事件不得无故封锁城门,知道叶大人心急,但也不该以权谋私。”赵通判老早就看叶宸不顺眼了,一个晚辈后生仗着家中有些背景就吆五喝六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这才来了淮安几天,他的人都已经损了不少,这要再让他待下去淮安都得姓叶了,见叶宸失了一贯的冷静,赵通判目光闪烁了一下,对传闻又信了几分,那位食肆老板只怕和他还真有几分关系。 叶宸懒得在这儿听他胡诌,看赵通判的眼神就跟看死人似的。 原本还是觉得这姓赵的难缠,现在看起来压根就是恶心坏了毫无道义可言,知道他是成心给自己添堵对着干,叶宸冷哼了一声,“本官如何行事似乎还轮不到赵大人指点。” 说罢也不理会他,直接下令严加搜寻,再敢放人出去就直接视为人贩子同伙一起抓了。 瞥了赵通判一眼,叶宸起身,讽刺道,“赵大人一心为民,还望好自为之。” 两人这下也算是撕破脸了,叶宸出去望着天上的一缕晚霞,深吸了口气,一口气还没喘完,就见有下属慌忙来禀,“大人,地方找到了。” 叶宸一喜,连忙赶去,不起眼的小宅子前已经围了不少官差。 “人呢?”叶宸见宅子里满满都是官差,并没有见到人贩子之类的人,不禁拧眉问匆匆从屋子里走出来的祁白,祁白这会儿脸色难看的不行,深吸了一口气,“大人,小姐恐怕也被抓了。” 叶宸脸色一变,“什么?溱溱怎么会在这儿?” 祁白摇头,“发现了一只鞋,今早小姐穿的就是那只。” 叶溱溱脾气怪,所有的衣服鞋子甚至手帕上都得让人绣上她的名字,不然祁白也不会凭一只鞋就说是叶溱溱。 看着祁白手上捏着的那只精致的绣花鞋,叶宸身体一晃,祁白赶紧将人扶住,“王爷已经带人追出去了。” “赶紧去追,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我找到!”叶宸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是!” 天已经黑了,夜空中不知什么时候笼起了大片乌云,隐隐还能听得见云层中翻滚的闷雷。 离淮安城约莫三十里外的山林小径中突然响起一阵簌簌声响,借着隐约星光,能看见一个半大的少年正磕磕绊绊在山林中蹿走,一只胳膊耷拉着,另一只胳膊则抱着一个小小的男娃娃。 听到后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少年有些慌,四处看了看,突然闪身往一旁的半人高的灌木丛中蹿去,将怀里抱着的小娃娃放下来,少年摸了摸他的头,“你就在这儿呆着,记得,千万不能出声,天这么黑,只要你趴着不动,不会有人能看到你的。” 团哥儿冷不防被放下,小脸上泪痕未干,眼中满是惊惶,拽住少年的衣裳,死命摇头。 “不行,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会被发现的,我去将他引开,你乖乖别动。”少年咬咬牙,正打算扒拉开他的手,刚一起身,顿时身体一僵。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追上来的来接应的男人啐了一声,撸了撸袖子,骂道,“我非打断你这小兔崽子的腿不可!” 眼见他拿了捡了一根棍子过来,少年握了握拳,突然冲上去死死抱住了男人的腰,任由男人的拳头落在他身上,朝团哥儿大吼,“跑啊,你快跑,我答应溱溱了,一定要带你跑。” 团哥儿先是一呆,眼睁睁看着少年被男人一巴掌扇得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虽然只有一根胳膊能使劲,少年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脖颈上,男人吃痛,打得就越发用力了,几拳头下去少年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目光却死死的看着团哥儿,一个劲儿冲他摇头,让他跑。 团哥儿紧握着拳头,突然凄厉的“啊”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就朝男人冲了过去,刚冲了两步,突然被人拎着衣领打横抱了起来,团哥儿眼睛都是红的,偏头一口就咬在了来人脸上,牙齿死咬着不松口,不一会儿就已经渗出来了血渍。 来人只是闷哼了一声,牢牢的将发怒的小团子抱在怀里,声音冷冽如冰,“开阳!” 下一秒,还在对少年拳打脚踢的男人突然打横倒飞了出去,狠狠撞上了后面的树干又被弹了回来,重重摔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呕出一口鲜血,满脸惊慌的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几个男人,“你,你们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开阳冷笑一身,脚下用力,男人顿时惨叫一声,抱着腿不住的翻滚哀嚎。 “爷。”天枢见自家王爷还被人小崽子咬着脸,忍不住叫了一声,还是先让他松口,这咬的是真狠呐,估计得留疤。 殷玠摸了摸小崽子的头发,眉眼温和,“团哥儿,别怕,是殷叔叔。” 怀里小身子僵了一下,死命咬着的牙齿松开,团哥儿仓皇抬头,待看清抱着自己的俊美男人后,张了张嘴,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叶、叶姐姐” ※※※※※※※※※※※※※※※※※※※※ 好了,最让我压抑的两章过去了嘻嘻嘻,终于可以开心耍了 第65章 玉佩 大概是头一回尝试着开口说话,又哭的有些厉害,小娃娃声音磕磕绊绊的还有些不大顺溜,“殷、殷叔叔,快救叶姐姐。” 听着团哥儿带着哭腔的声音,殷玠整个人都怔住了,眼中带上了一丝惊讶。 就连天枢也惊了,“我没听错,小公子刚才开口说话了?” 见殷玠没动弹,团哥儿急了,小手直接拍上了殷玠的脸,力道有些重,只听“啪”地一声轻响,手掌与脸颊接触的声音在这夜色中听得格外清晰。 天枢倒抽了一口凉气,又是上嘴咬又是拍巴掌的,再想想方才小家伙迈着小短腿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天枢默默竖了个大拇指,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胆量,着实不凡。 开阳这会儿已经麻溜的将人收拾了,少年还趴在地上,见眼前突然出现的一群人,脸上同样露出惊色,目光落在打头的抱着孩子的男人身上原本还有些愣神,一听小娃娃带着哭腔说要救人,少年也慌了,嘶哑着嗓子,“请你们救救溱溱,溱溱还在人贩子手里。” “叶溱溱?”殷玠拍了拍怀里发颤的小身子,冷声下令,“赶紧带人去找。” “是!”天枢领命,正要带人去,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声音听起来十分凄惨,众人脸色一变,紧接着,在大家还没做出反应之前,只见眼前白影一闪,一道白影已经如闪电般飞快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众人也不敢耽误,紧赶着跟了上去。 团哥儿紧紧搂着殷玠的脖子,小脸上泪痕未干,哑着嗓子,小声喊人,“殷叔叔。” “乖!”殷玠步履沉稳,搂着怀里软乎乎的小身子,再听他软软叫人,只觉得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低头看着团哥儿,眸光温柔的不像话。 “殷叔叔”团哥儿还有些没缓过来,一声声的反复叫人,近乎执拗,殷玠也不厌其烦的应着。 然而,这温情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多久,等循着声音找来,看到眼前这肢体横飞群魔乱舞的一幕后,打起十二分精神预备救人的大家伙儿纷纷沉默了。 半人高的银狼此时正扑在一个男人身上,仰天长嚎了一声,在男人惊惧的目光中,咧了咧嘴,露出一嘴森白直冒冷光的利齿,毫不留情的低头朝他的胳膊就是一口,只听咔嚓一声,血花四溅,伴随着哀嚎声,男人的一只胳膊已经与躯干分了家,空气中顿时盈满了浓烈的血腥味儿。 银狼摆明了是泄愤,扫了扫尾巴,爪子微一松开,男人挣扎着就像往外爬,爬了没两步就又被一只粗壮的狼爪给摁住了,抬头就对上满脸是血正朝他龇牙的一张狼脸,大白毫不犹豫一爪子拍了下去,正好落在他的断臂处,剧烈的疼痛感加上满心惊惧,男人身体抽搐了两下,白眼一翻,竟直接晕了过去。 像是不满意他这么快就晕了,大白“嗷”了一声,不客气的又拿爪子扒拉了几下,一双狼目在夜晚泛着凶戾的光芒。 大白很记仇,一想到自己居然被人迷晕了还顺带打了一棍子就忍不住又嚎了一声,将人踢来踢去这里咬块肉,那里扒块皮,显然是不将人折腾够就决不罢休。 眼看大白已经将人折腾的半死不活了,众人嘴角一抽,默默将目光移到另一边,待看清另一边的景象后,嘴角抽搐的就更厉害了。 只见两三个壮汉正倒在地上不住的扒拉着自己的衣服,满地打滚,脸上脖子上都被挠出了不少血印,又是哭又是笑的嘴里还不停的讨饶,“小姑奶奶,快饶了我们” “哼!”小姑娘呸了一声,十分有气势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凑过去一人给了一脚,嫌不解气,又多踢了两脚,“让你们打我,我阿爹都没打过我呢。” 小姑娘狼狈的不行,身上衣服早就快成烂布条子了,小脸也脏的不像话,唯独一双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满脸怒气的样子看着就是头小豹子,还是会张嘴咬人撕下块肉的那种。 “我,我们错了,啊,痒不行了,快痒死了” “嘻嘻,上好的痒痒粉,给你们用是便宜你们了。” 围观群众:“” 开阳眨了下眼,默默凑到殷玠身边,“爷,我寻思着叶大人挺会养闺女的,瞧这样子似乎不需要咱们救啊!”瞧这些人满地打滚的样子,衣服都快给扒光了,知道的是人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小姑娘大型霸凌现场呢。 殷玠没说话,或者说,这场面对他来说冲击力也不小。 一脸担忧的少年也沉默了。 这小姑娘和他们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团哥儿,”叶溱溱已经看见他们了,赶紧朝这边跑,因为没注意脚下,还不小心被裙子绊了一下,小姑娘直接上手撸起裙子继续朝这边跑,“团哥儿你没事。” 团哥儿眼泪汪汪,“叶姐姐。” “不是姐姐,是姑姑,你得叫我姑姑。”叶溱溱皱了下眉,认真纠正,仰头看见抱着团哥儿的男人,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殷叔,我阿爹呢。” 没等殷玠回答,叶溱溱看见后头被近卫抱着放在地上的少年,顿时“呀”了一声,赶忙跑过去蹲在他跟前,紧张的伸手碰了碰他的脸,“你怎么了?我刚才看见有人追过去了,你是不是被打了?” 少年摇头,艰难的扯出一个笑,“没事了。” “不行,你等着,我要把他揍一顿给你出气,”大小姐怒气冲冲卷袖子,一副要去干架的样子,半大的小姑娘人还没腰高,气势已经摆的很足,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拽了回来。 “放开我。”叶溱溱不耐烦的回头,却在看见身后站着的人时立马噤声,小嘴一瘪,瞬间由暴怒小豹子变身无助可怜小白兔,大眼睛眨巴了一下,豆大的泪珠说来就来,“阿爹,女儿好怕” 瞧着那扑在高大清俊男子怀里嚎啕大哭的女娃,空气中有瞬间的凝滞,就连满地打滚哀嚎的人贩子都歇了一瞬。 开阳再次感叹,“不愧是叶大人的孩子。”就连变脸的速度都一模一样。 殷玠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应该说不愧是宋柒和叶宸的孩子,宋家家风剽悍,当年宋柒七岁时就能手刃贼人,叶溱溱深得两人真传。 叶宸搂着叶溱溱,由着她趴在自己怀里哭,手抬了好几回才哆嗦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溱溱乖,阿爹来晚了,是阿爹错了”叶宸声音都有些哽咽,眼中似乎还泛了泪光。 他不敢想要是溱溱真的找不到了他该怎么办,来的时候想了很多,敢一个人偷跑,回去了定要重重罚她,可真的将闺女抱在怀里,他觉得,就这样挺好,只要溱溱能够平安快乐的长大,闹腾就闹腾,似乎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看着父女俩相拥的感人场面,团哥儿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羡慕,看了一眼脸色温柔的殷玠,突然搂紧了他的脖子,将脑袋紧紧埋在他的脖颈里。 殷玠条件反射性的伸手护着了他的脑袋,轻轻顺着他的头发,无声安慰。 眼看这两人都是有娃万事足一切不管的节奏,祁白打算先将现场处理了,但看着满地打滚嘶嚎不断的贼人,祁白沉默了一下,决定先让他们再滚一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的情绪才都平复下来,叶宸牵着叶溱溱的手,见地上一片狼藉,皱眉,“这是怎么回事?你干的?”叶宸问殷玠。 殷玠一脸莫测摇头,示意他问自己闺女。 叶宸不明所以低头,就见自家方才还哭的惨兮兮的闺女此时笑得十分灿烂,“阿爹,是我啦。” “哦?”叶宸惊讶。 “也没什么啦,就是一点痒痒粉嘿嘿嘿嘿嘿,”叶溱溱笑得很得意,扒拉着手指,“唔,还有辣椒粉和什么桃花粉?我也不清楚,不过还是痒痒粉好用,那个桃花粉洒了只会让人脱衣服,明明晚上就有些冷她竟然还喊热” 听着小姑娘嘟囔,叶宸顿时眼前一黑,“这些东西你哪儿来的?” 叶溱溱眨巴了一下眼,“不能说哦” 众人也是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没记错的话这姑娘才六岁,哪家小姑娘出门没事会带这些东西?简直就是人形杀器啊! 见小姑娘一脸求表扬的模样,叶宸额角青筋猛跳了几下,心中说不出是后怕还是什么,这回应该是人贩子没有过多的防备才会让叶溱溱得手,要是稍有不慎,只怕她讨不了好。 叶宸不想理这糟心闺女,直接下令将人都抓起来。 连着被大白玩坏的刀疤脸,这里一共是五男一女六个人,还附带四个被拐的孩子,叶宸皱了皱眉,“先将人都带回去,好好审问。” 叶溱溱还要说话,被叶宸简单粗暴的摁住了头,眼神威胁不许她胡闹,叶溱溱瘪了瘪嘴,蹭到了还瘫在地上的少年身边跟他说话。 “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殷玠冲叶宸道,“我先带团哥儿回去。” 叶宸点头,“放心,我会处理的,先带孩子回去,估计容掌柜也急坏了。” “嗯。” 殷玠正准备带人先走,满身是血几乎已经看不清原来颜色的大白蹭了过来,伸爪子扒拉了一下他的腿,狼目深沉的看着他,嘴里还叼着一根红绳。 殷玠漫不经心的一瞥,突然怔住。 只见绳子上坠着一块玉佩,玉佩莹润光泽,夜色下似乎还泛着莹莹白光,而玉佩上那一抹仿佛嵌在里头的血色痕迹更是扎眼。 开阳也看见了,同样惊讶,“这不是王爷您的,”话没说完,就见一直安静待在殷玠怀里的小崽子突然挣扎着下来,几乎是立马冲到大白面前,小手捧着玉佩,在众人惊愣的目光中,泪眼婆娑的喊了一声,“阿爹!” 殷玠:“” ※※※※※※※※※※※※※※※※※※※※ 狗头保命…… 第66章 儿砸 一声阿爹一叫,在场诸人都惊了,目光有些诡异的在大白与男娃娃之间来回扫动,迎着众人的目光,大白甩着的尾巴也僵了一下,默默划拉着爪子往后退,实力证明物种不同它生不出人类崽儿。 只有殷玠的目光还落在团哥儿身上,准确的来说,是定在他手里捧着的那块玉佩上。 眼见小娃娃捧着玉佩十分深情的又喊了一声“爹”,这下连开阳他们都笑不出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开阳咳了一声,凑上前,笑眯眯问,“团哥儿,你这玉佩?”说话的同时还不住的往他手里捧着的玉佩上瞟,越看越能肯定这东西就是王爷的,至于王爷的贴身之物怎么会落到一个小娃娃手里,还被人捧着叫爹开阳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娃娃精致的脸。 团哥儿被他盯得有些害怕,生怕他要来抢自己的东西,抿着小嘴,退了两步,目光警惕的看着他,“阿爹,我的。” 这两个词都听得明白,但连在一块儿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开阳还保持着蹲姿,颤巍巍抬头,“王,王爷?” 小崽子正好退到殷玠身前,紧紧依偎着他,从这个角度俯视,正好能将他手中捧着的玉佩看得清清楚楚,殷玠半响没说话,开阳怀疑他家王爷已经被吓傻了。 相比开阳的委婉,叶宸就要直接多了,“殷三儿,你什么时候弄出个儿子出来了?”叶宸满脸震惊,看看软乎乎的团哥儿,再看面无表情的殷玠,突然恍然大悟真相了,“难怪你一反常态对着人容掌柜大献殷勤,人家的娃失踪了你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感情是你的种啊,”叶宸一脸恨铁不成钢,“我说你偌大的广平王府还养不起一个孩子怎么着,至于吃了不认账让人流落在外孤苦飘零瞧这娃瘦的得吃了多少苦啊,现在还被人带着信物给堵上家门了,你说你良心过得去么,啊,不对,这玩意儿你还真没有” 看着满脸胶原蛋白粉嘟嘟颇有分量的小娃娃,众人:唔,是有些瘦! “不是,我,”殷玠按了按额角,心中的惊诧还没散去,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是什么不是,你敢说这东西不是你的?”叶宸打断了他,“这玉佩是姨母的遗物,你从不离身,不要告诉我是被人偷了,谁有这么大胆子敢从你这儿偷东西?”慢条斯理的反驳竟让殷玠一时无言以对。 见殷玠沉默,叶宸只当他是默认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中透出一股子鄙夷,“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殷三儿,你这可真不是君子所为。” 你说你将人家欺负了也就罢了,放着不理是怎么回事儿,就算不喜欢给个侧妃的名位也是可以的,好歹还有孩子呢,皇家血脉总不能就这么流落在外。 “好在你醒悟的也不算太晚,”叶宸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赶紧负荆请罪上门跪着哭求原谅,也许人家容掌柜心善还愿意给你个机会让你做回爹,”叶宸摇头感叹,目露怜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众人:如果您能将您脸上的幸灾乐祸给收收,也许这番劝慰会显得更有说服力。 殷玠只觉得脑门突突的疼,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被叶宸怼得一无是处,什么私生子,简直胡扯,正打算反驳,就见开阳扯着他的衣袍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嘉兴四年,上元灯会。” 八个字一出,恍如雷震,尘封了许久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皓月当空,竹林簌簌,少女在上,玉背如雪,肩头一点朱砂痣几乎能灼痛人的双眼殷玠呼吸猛的一滞,低头正好对上小娃娃清亮透彻的目光,一时间什么想法都没了,直接给定住了。 叶宸撸了撸袖子,蹲在团哥儿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发,笑得十分和蔼,“团哥儿,这玉佩是你爹的?” 团哥儿把玩着玉佩,瞅了瞅他,点头。 “那你爹呢?”叶宸循循善诱,一直都说容掌柜是寡妇,但毕竟没见到过人,眼下看来还真不一定。 “死了。”软软的小奶音还有些哑,团哥儿眼睛一眨一眨抽了一下鼻子,在叶宸陡然僵住的目光中,小奶音继续,“阿娘说,是吃饭太快噎死的。” 叶宸,“” 殷玠,“” 开阳嘴角抽了一下,“这不对啊,上回不是听说是病死的吗?”咋个死法都还带变的呢。 要是容妤知道他的想法,就会说,噎死冷死淹死烫死只要能起到教育意义的死法那就都是好死法。 抹了把脸,叶宸拍了拍殷玠的肩,脸上带了一丝同情,“你好自为之自个儿看着办。”别管是不是他儿子了,容掌柜连个靠谱些的死法都不肯给,这对孩子亲爹是得有多不待见呐。 殷玠木着脸,不想说话。 叶宸心情不错,找到了闺女,抓了几只毛贼还顺带知道了些不可告人的八卦,眼下神清气爽打算打道回府,只是—— “阿爹,我要带阿策走。”叶溱溱很坚持。 看了一眼被侍卫抱着的少年,叶宸摇头,“不行。” “我就要,”叶溱溱鼓着小脸,“阿策没地方去,我答应了要带他回家,要是你不让,那我也不回了。”叶溱溱抽了下鼻子,“哼,我要去找阿娘。” “嗯,嗯?”叶宸陡然瞪大了眼,“什么阿娘?” 叶溱溱扭头,“昨天你跟祁白叔叔说话我都听见了,我阿娘没死。”跟所有的小孩子一样,对母亲的向往依恋是与生俱来的,叶溱溱也不例外,隔壁小胖子有阿娘,刚出生的小狗也有,可是她却没有。 后来阿爹告诉她,阿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回不来,叶溱溱知道,回不来的意思就是说人死了,再也见不到了,可昨天她悄悄听见两人的谈话才知道她有阿娘,阿娘没死,可是这么多年了,阿娘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叶溱溱心里有些难过,胡乱抹了一把脸,梗着脖子威胁,“我就要阿策陪我。” 叶宸还处在震惊中,不是,他什么时候说过宋柒死了?这话要是传到宋柒耳朵里叶宸光是想想就觉得骨头缝里都在疼。 见叶溱溱还要叭叭叭,叶宸无奈投降,“行行行,都依你。” 叶溱溱满意了,跑到少年面前,握着他的手,认真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罩着你的,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就揍他。” 名唤阿策的少年也弯了弯唇,虚弱开口,“好。” 瞧着跟土匪山大王似强抢豪夺人家少年郎的自家闺女,叶宸抹了把脸,算了,爱咋咋地! 已经临近二更天,方才罩起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了,露出皎洁的月亮,夜空星光点点,院子里立着一道纤弱的人影。 红豆拿着一件外袍快步从屋里走了出来,“小姐,加件衣裳,夜里风大有些凉。” 见容妤不吱声,红豆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低低道,“小姐,你” “我没事,”容妤回神,见红豆欲言又止,弯了弯唇,“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你先进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容妤声音有些哑,但好在脸色正常,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平静,见她这样在,红豆心里就更难受了。 白日里殷公子带人出去之后,小姐并没像众人以为的那样崩溃大哭,甚至连过激的举动都没有,只是一个人坐着沉默了大半个时辰,随后就又恢复了一贯的淡定从容,倒还反过来劝慰祁大夫,看起来就像不是她的孩子不见了似的,但大家都知道,容妤心里比谁都难受自责,见她这么沉默,大家伙儿也担心,还不如痛痛快快哭一场呢也不至于都憋在心里。 红豆一步三回头的被容妤赶了进去,见她进来,祁大夫忙问,“容丫头呢?” “小姐还在院子里站着呢,”红豆情绪有些低落,“祁大夫,你说要是” “瞎说什么,”祁大夫瞪了她一眼,眼睛也还有些红,“团哥儿好着呢。” 红豆狠狠点头,“对,好着呢,殷公子一定能把小少爷带回来。” 容妤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心中的焦躁得到缓解,团哥儿还那么小,又不会说话,他会不会正缩在哪个角落等阿娘去救他,一想到团哥儿现在可能的处境容妤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这是自己亲手养的孩子,看他一日日变得开朗,那种满心满眼的依赖带给她的幸福感不是用语言可以描述的,可现在,她却将孩子弄丢了 容妤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响,容妤愣了一下,赶紧朝门口跑去。 还没等她跑到,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行人匆匆进来,看着打头快步朝这边走的俊朗男子,容妤脚步钉在了原地,目光落在他怀里裹着的小人儿身上,忍了许久的眼泪骤然涌了出来。 殷玠几乎是一眼就瞧见了站着的素衣女子,月色下,女子眼中含泪,羸弱的身子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跑,殷玠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脚步顿了一下,暗吸了口气,才抱着孩子走到她面前,见她满脸泪痕,殷玠手指动了动,想给她擦眼泪,但还是按捺下了冲动,哑着嗓子开口,“别哭,团哥儿给你带回来了。” 男娃娃正在男人怀里酣然入睡,小脑袋埋在男人颈侧,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裳,隐约还能听见浅浅的鼾声。 殷玠笑了笑,眸色温和,“路上有些困,睡着了。” 容妤看看他,又看看睡得正香的儿子,一时间嘴唇都在哆嗦,说不出话。 其他近卫都已经遣回去了,就开阳与天枢两个人跟着,两人识趣的不往跟前凑,看着不远处面对面站着的两人,开阳撇了撇嘴,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说王爷都在想些什么,这多好的机会啊,没见人家容掌柜都感动哭了么,这时候就该直接将人搂住好好安慰啊,”说罢又小声嘟囔,“连这都不会,简直白瞎了我奉献珍藏多年的孤本。” 天枢睨了他一眼,“这种事儿也就你干的出来。”还上手搂呢。 开阳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又不是没抱过。”说罢又自个儿摸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目光有些深意,光抱算什么,指不定更深层次的事儿都有过了呢,毕竟有崽嘛。 天枢有些嫌弃的翻了个白眼,默默远离了突然傻笑的开阳,蠢是会传染的,他得注意保持距离。 门口的动静屋里人也都听见了,一个个赶忙跑出来。 “殷公子回来了?” “团哥儿找到啦!” “小少爷怎么了?没出事” “” 眼见一群人围着殷玠叽叽喳喳,开阳一摊手,“呐,现在想抱也没得抱了。” 天枢,“” 祁大夫几人见到殷玠怀里抱着的团哥儿,激动的直抹眼泪,心中那块大石头轰地落了地,总算是将人找回来了。 “大家伙儿别哭啊,这人不好好带回来了吗?”开阳凑过来控制场面,“小公子精神气儿不错,能说能笑的可活泼了,而且还,”话没说完,就被天枢一扯,示意他不该说的别乱逼逼。 开阳看了一眼殷玠,老实闭嘴,也对,八字还没一撇,是不是王爷的崽还不一定呢。 “什么能说能笑的,”红豆抹抹眼泪,大概是人找到了心里也轻松了,见开阳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就忍不住问,“你说话怎么我都听不懂啊。” 很快红豆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大概是被众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团哥儿扭了扭小身子,慢慢睁眼,眼中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蒙,小手揉了揉眼睛,扭头就看见正含笑看着他的容妤,眨巴了一下眼,突然咧嘴直接扭身朝容妤扑了过去,“阿娘!” ※※※※※※※※※※※※※※※※※※※※ 甜甜哒,好开森 第67章 告白 如果说有比失踪的娃又被找回来了更让人高兴的事儿,那绝对是亲耳听见不会说话的儿子突然开口叫了自己一声“阿娘。” 容妤的表情跟方才殷玠他们第一次听到团哥儿开口时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看着挥舞着胳膊要往她身上扑的自家小崽子,容妤缓缓眨了下眼,仰头呆呆问殷玠,“我没听错,方才是团哥儿叫的我?” 这个问题不用殷玠来回答,团哥儿用事实证明她没幻听。 小娃娃奶声奶气的一口一个“阿娘”叫得十分欢快,见容妤没有第一时间来抱他,小团子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的瘪着嘴,大眼睛泫然欲泣,小手还扒拉着殷玠的肩膀将身子一个劲的往容妤那头凑,整个人都快扑出去了,“阿娘” 容妤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立马就上前将软乎乎的小身子从殷玠怀里接了过来,一脸期盼,“团,团崽,你再叫一声。” 团哥儿偏了偏小脑袋,十分给面子的又叫了一声。 容妤这下是真的惊喜了,也不顾旁边还有人看着,搂着团哥儿就狠狠亲了他两口,声音都有些哽咽,“好儿子,阿娘的心肝宝贝。” 似乎是觉得众目睽睽之下被阿娘抱着亲有些不大好意思,团哥儿身体扭了扭,脑袋想往她脖颈处藏,可等看见她眼中闪烁着的泪花后又慌了,有些笨拙的抬手去给她擦眼泪,“阿娘,不哭不哭。” “好,阿娘不哭。”容妤胡乱抹了一把泪,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含泪微笑的模样看得殷玠眸光闪了闪,忍住要将母子两个拥进怀里的冲动,殷玠轻咳了一声,“还是先进屋。” 见团哥儿能开口了,不光是容妤激动,其他人照样激动不已,尤其是祁大夫,但看母子两个抱在一块儿又哭又笑的场景,众人眼睛也有些酸涩,识趣的没有开口打扰。 一听殷玠说话,祁大夫赶忙点头,“对,对,先进屋,夜里冷,万一着凉了就不好了。” 团哥儿转着小脑袋,见祁大夫正眼巴巴的盯着他瞧,毫不吝啬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祁爷爷。” 小孩儿咬字还有些不大清晰,但这一点都不妨碍祁大夫激动的心情,连应了好几声,脸上几乎笑出了花,要不是人家亲娘还在,他抢孩子的心都有了。 见团哥儿还能笑眯眯的叫人,精神气还算好,容妤一直提着的心也算落了大半,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正打算抱着儿子进屋,就见他晃了两下脑袋,挣扎着要下来。 容妤不明所以的将他放了下来,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子蹬蹬蹬跑到了一旁默默站着的殷玠跟前,在两人同样惊诧的目光中,伸手抓住了殷玠的手指,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软乎温热的手掌包裹着,殷玠清冷的眉眼瞬间柔了下来,对上小娃娃十足依赖亲近的目光,殷玠只觉得心中一股暖流划过,略一使劲就将团哥儿重新抱了起来。 “走。”殷玠抬脚率先朝屋里走。 见自家小崽子就这样被人抱走了,容妤这会儿连嫉妒的心都升不起来,毕竟人是殷玠救回来的,小孩子依赖些是应该的。 “团哥儿的脸怎么了?”方才在院子里有些黑看不大清,现在一进屋烛火通明,团哥儿脸上隐隐带着的红痕就格外醒目,祁大夫当场脸色就变了,这明显就是巴掌印,团哥儿被人打过了? 容妤也是一惊,捧着团哥儿的小脸左右看了看,不光是左脸上带了巴掌印,就连额角都青了,小心的碰了碰伤处,就见小家伙身子瑟缩了一下,容妤顿时心疼的不行,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疼不疼?” 团哥儿老实坐在椅子上,晃悠着两条小腿,看着容妤,十分乖巧的摇脑袋,“不疼。” 小娃娃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明明就委屈的不行却还梗着脖子喊不疼,这摆明了就是怕她担心,容妤一时都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朝同样一脸怒容的祁大夫道,“麻烦您帮忙看看,我怕团哥儿身上有暗伤。” 容妤眸色有些冷,虽然知道落在人贩子手中定然要吃些亏,但真的见到自家儿子被人打了,那种心疼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要是人贩子在这儿,她当场提刀跟人拼命的心都有了,自己捧在掌心里养的崽竟然被人这么作践,容妤狠狠磨了磨牙,只恨不得将那些歹人碎尸万段。 这不检查还好,一检查容妤眼睛都红了。 团哥儿肌肤嫩,平常磕碰一下都容易留下印子,眼下原本白嫩的肌肤上却是青一块紫一块,不少地方还被磨破了皮,伤的虽然不算重,但毕竟才是个半大的奶娃娃,这满身淤青一看就是遭了罪的。 红豆捂着嘴,眼中同样泛起了泪,一脸愤恨,“这帮畜生真不是个东西!” 祁大夫脸色不大好看,细细检查了一番,微松了口气,冲容妤道,“还好,都是些皮外伤,擦点药酒过两天也就好了。”没有内伤就算是万幸了。 容妤点点头,看自家儿子小脸通红的缩在床角,试图扯被子盖住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忍不住有些想笑,这才多大就知道害羞了。 亲自拿了药酒给小崽子仔细上了遍药,上完之后,团哥儿小脸已经成了煮熟的虾,红彤彤一片看着十分诱人,容妤忍不住凑上去轻咬了一口。 “呀,殷公子,你的脸怎么了?”刚逗完小崽子就听见红豆惊呼了一声,容妤下意识扭头去看殷玠,然后就愣了。 男人正敛目坐在桌子旁,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发出“笃笃”声响,清俊的眉眼在烛光下透出几分冷冽。 大概是没想到红豆会突然出声,男人抬头,眼中难得带上了一丝称得上茫然的情绪,这一抬头不要紧,只是左脸上那一抹齿痕就完全暴露在了众人视线中。 清隽俊朗的脸上带了一个小小的牙齿印,男人原本清冷肃然的气质硬生生被压下去了,这样子看起来倒有几分滑稽。 容妤有些迟疑,“你这脸?” “啊?”殷玠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看着他难得的呆愣样,再衬着那道格外醒目的齿痕,容妤有些想笑,事实上也确实是笑了,“打哪儿来的牙齿印?” 这口啃的可真够狠的,好好的俊脸竟然被毁了容,不知道咬人不咬脸么,还是说战况太过激烈? 瞧见容妤促狭中格外有深意的眼神,殷玠敲桌子的手顿了一下,开阳左右瞅瞅,生怕容妤以为自家王爷清白不保,赶紧跳出来帮着澄清,“小公子咬的。” 容妤脸上笑容一僵,小崽子干的? 殷玠淡定的摸了摸脸,只当没看见容妤有些躲闪的目光,言简意赅,“没事,团哥儿牙口不错。” 容妤,“……”这评价的还真是清丽脱俗,瞧这两排整整齐齐的牙齿印,都可以当场拓模了。 好好一张俊脸结果被自家小崽子给毁了,容妤眼神飘忽了一下,觉得自己作为家长总该有所表示,忙让红豆再打盆水来,自个儿则一步步挪到殷玠跟前,陪着笑开口,“那个,要不上个药?” 小崽子身上不至于携带狂犬病毒,疫苗什么的应该就不用了。 大概是团哥儿找回来了,还多了意外收获,容妤现在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漂亮的眸子弯弯,眼中似乎有繁星闪烁,眼下凑近了,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飘了过来,清逸幽雅,催人欲醉,就如那雪夜寒梅…… 殷玠猛地屏住了呼吸,暗暗调息将心中涌起的那股子悸动压了下去,有些不自在的偏了偏头,想拒绝却又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好。” 开阳在一旁看得直点头,不禁露出一抹姨母笑,看来王爷也不是不解风情嘛,上药,多好的机会。 等红豆将水送进来,开阳忙不迭就将人扯出去了,美其名曰肚子饿了找吃的,方才祁大夫他们也走了,一时间房间里就剩了殷玠与容妤两人,外加一个在床上躺着无聊玩脚丫的小团子。 见人一眨眼就都跑了,容妤有些无语,任劳任怨的拿帕子沾了沾水,“我先帮你把脸擦一下。” 殷玠正准备拒绝,就感觉自己的脸上多了一只略显冰凉的手,清浅的呼吸扫在脸上,抬头就能看见女子柔美的面容。 “别动。”容妤捏着他的下巴,拿帕子仔细给他擦拭伤口周围,颦着眉,心中有些发愁,小崽子是真下了狠劲的,这该不会留疤,脸面无价,她赔不起啊! “没事。” 突然响起来的男声让容妤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有些尴尬的撩了撩头发,就见殷玠一脸认真,“男子建功立业无须在意容貌,美丑如何并不重要。” 殷玠怕她自责,自以为贴心安慰,“就算是留了疤也没什么。” “可我喜欢长得好看的,养眼。”容妤脱口而出。 殷玠,“……” 无言是今晚的烛火,晚风也为他沉默,窗外风吹树叶传来簌簌声响,两人四目相对,竟一时无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容妤竟然从殷玠眼中看出来一丝委屈。 容妤也觉得自己就这样说出了心声无异于往人伤口上撒盐,讪讪一笑,小声安慰,“没事,我待会儿问问祁大夫看他有没有什么祛疤灵药,保管还你一张洁白无瑕的脸。” 殷玠幽幽看着她,不说话。 容妤不好意思再刺激人,老实闭嘴给他上药,“可能会有些痛,你忍忍。” 容妤动作很轻,仔细的拿了根棉签帮他涂抹伤口,女子精致的面容在他面前放大,肌肤莹润如玉,在烛火下仿佛泛着莹莹白光,殷玠不禁闭了眼,一颦一笑却在脑中无限放大,隐约还能听见女子娇柔婉转的吟哦…… 殷玠呼吸越来越重,感觉到脸上柔荑突然撤去,猛地睁眼,伸手准确擒住了女子纤细的手腕,目光灼灼热烈如火。 “容妤,我……”在女子惊愣的目光中,殷玠艰涩的话刚一出口,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大群人涌了进来,还伴随着开阳兴高采烈的声音,“爷,容娘子,可以开饭了!” 殷玠,“……” 他今儿就要清理门户,谁都别拦他! ※※※※※※※※※※※※※※※※※※※※ 对不住各位……今儿只能这样了,去外地有事,高铁上现搞滴,然后就手机没电了…… 明儿更新会迟一些,得下午,有能力就双更哈 重点:为了憋屈的小玠子,本章按爪,愉快愉快嘿嘿嘿嘿嘿嘿 第68章 排骨焖饭 开阳欢欢喜喜的推门进来,下一秒就僵在了原地,对上殷玠杀气腾腾的目光,开阳腿一软差点给跪了。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门口又挤进了几个脑袋,看着屋里双手紧握只差没搂一块儿的两人,众人成功愣住,目光不住的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最后变为恍然大悟。 瞧这样子他们貌似打扰了人家的好事儿啊,瞧殷公子那只差没冒火光的眼神,分明就是欲求不满呐,众人沉默了一下,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红豆这回反应很快,一手拽着吹眉毛瞪眼要说话的祁大夫,一手拖着英娘,朝两人暧昧一笑,飞快的就将人拖了出去,还不忘招呼裴秀才,“裴先生,方才您是不是说还有啥事儿没做来着?” 同样愣在门口的裴秀才忙反应过来,“对,对,是还有些事。”说罢也跟着退了出去,一边还招呼开阳,“开阳兄弟,你要不要也跟着去看看?” 没想到这些人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就不见人了,还保持着推门姿势的开阳欲哭无泪,心中狠狠唾骂了几句,冲殷玠颤巍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您继续,继续。”说罢立马就退了出去,还不忘十分体贴的给带上了门。 殷玠,“” 容妤,“” 无言的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开去,容妤还保持着半俯身的姿势,两人离得有些近,和方才上药时的心无旁骛不同,烛火映照下殷玠的眉目更平添了些柔和,果然美人就是美人,脸上带着的牙印倒是多了几分旖旎诱惑,殷玠的手还牢牢捏着她的手腕,粗粝灼热的手掌与细腻的肌肤接触,两人一时都没动。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对上殷玠带着浓烈情绪的目光,容妤有些不自在的偏了下头,“你先说。” 殷玠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容妤的手腕,似乎是想了很久,才斟酌着开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声音有些低哑,“容妤,我其实”话没说完,突然感觉腿一重,殷玠下意识低头,就对上了一双格外明亮的大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下床的小崽子正扯着殷玠的衣裳,见他看自己,大眼睛眨啊眨,表情要多天真有多天真,咧嘴一笑,软糯的小奶音十分欢快的叫人,“殷叔叔。” 殷叔叔现在想打人,偏偏这位还是得供着的小祖宗。 眼见小崽子又扑向了容妤,软乎乎的叫起了阿娘,后者则眉开眼笑十分干脆的挣脱了他的手,一把抄起小崽子,母子俩亲热的脸贴脸玩亲亲,直接把他忘去了爪哇国。 殷玠狠狠咬了咬后槽牙,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直接焉了下来,目光紧盯着母子两个,活像一只被无良主人抛弃的大型狮子犬,垂头丧气只差没打滚求关注了。 “对了,你方才想说什么?”容妤问他。 对上母子两个如出一辙的清亮眸光,殷玠要脸,实在是没有办法当着小崽子的面拐带人家亲娘,闷声闷气开口,“饿了,可以吃饭了。” 容妤见他一副吃瘪的模样,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摸了摸小崽子的头发,点头附和,“确实,我正准备说呢,今日大家都没好好吃饭,这会儿定然饿了。” 原来她刚才想说的就是这个? 殷玠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咽了下去,“那就先吃饭。” 没想到殷玠会突然出来,正守着房门老实当门神以免哪个不长眼的又闯进来耽误两人好事的开阳被吓了一跳,看着一脸莫测盯着他的殷玠,开阳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爷,我没偷听,我发誓。” 殷玠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在开阳都快吓尿了之前,冷声道,“传膳。” “啊?” “饿了,吃饭。” “好,好嘞!” 团哥儿平安回来的消息一早就传回店里去了,一直吊着心等消息的众人也都纷纷松了口气,毕竟团哥儿可爱,对谁都笑眯眯的,掌柜的人又和善,白日里一听团哥儿不见了,连他们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会儿听见人平安回来了,那简直就是高兴的不行,再一听大家都还没吃饭,那怎么能成?横竖是开酒楼的,别的没有,吃食管够,众人一分工,你烧火我蒸饭,大晚上的忙得热火朝天,刚出锅就紧赶着让英娘跟云熠两人给送来了。 白天忙着找团哥儿,大家几乎都没怎么吃饭,这会儿热腾腾的饭菜一上桌,浓烈诱人的香味儿一个劲的往人鼻子里钻,腹中饥饿感就怎么都压不住了,不一会儿咕噜声就已经是此起彼伏,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很淡定,饿么,肚子叫,正常,谁都别笑话谁。 容妤虽然也是大半天没吃饭,但并没什么胃口,大晚上的吃太油腻也不大好,因此只捧了一碗咸蛋肉糜粥细细喝,白粥熬得时间很长,肉糜剁的很碎,几乎与粥米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出锅前再放入金黄流油,细软沙香的咸蛋黄碎末,原本如玉般晶莹的粥因为咸蛋黄的加入变得金灿灿,再撒上几点葱花,碧翠的葱叶衬着金黄剔透的粥水,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开,咸蛋黄本身浓郁的咸香味儿与米香完美交织,不需要另加调料,轻抿一口只觉得余味无穷。 咸蛋黄这种东西万物皆可搭,容妤前两天还试着做了一回网红食品咸蛋黄麦芽饼,得到了店里众人的一致好评,这玩意儿要是上市了没准继月饼之后还能卷起一阵咸蛋黄风呢,容妤咬着勺子,不禁想自己这到底是算成功还是算失败,明明是正经开酒楼的,结果却靠糕点甜品出圈,这路子走的有些歪啊! 不比容妤还注意身材管理怕晚上吃多了会发胖啥的,饿极了的众人逮着那桶金黄油亮的排骨焖饭可劲的吃,排骨是事先炖煮过的,放了米再一同蒸,排骨浓郁的汤汁完全深入到米饭中,米粒颗颗分明,排骨蒸的够烂,筷子只需要轻轻一挑,骨肉分离,吃上一口软糯喷香,里面还放了胡萝卜与蘑菇,口感层次更加丰富。 这种菜饭合一的主食连另起灶做菜都省了,毕竟一口下去又是肉又是胡萝卜的,还嫌不够丰盛么,见大家吃的香,容妤也尝了两口。 米饭蒸的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硬,也没有说因为焖的时间过长而太过软烂,排骨汤汁的味道调得恰到好处,容妤忍不住点了点头,冲桌边站着帮盛饭的云熠点头,毫不吝啬的夸赞,“你做的很好。” 焖饭是店里才刚上的快餐主食,毕竟焖饭做起来方便,品类也多,不光是排骨焖饭,腊肠、熏肉就连单纯的西红柿土豆都可以拿来做,且色香味俱全,容妤特意效仿后世的快餐便当,推出了好几个价位,不光可供堂食,还方便外带,刚推出就得到了贩夫走卒的追捧。 毕竟有间食肆的吃□□致且新奇是出了名的,偏偏价位不算低,若是正经进店里点上一顿,少说也得上百文钱,对那些靠贩卖苦力营生的人来说自然算奢侈,但这焖饭就不同了,什么价位都有,且是按重量来算钱,若是囊中羞涩就买上一份那什么番茄土豆焖饭,菜钱也省了,一大份三两饭也不过才十五文钱,还送一碗素汤,囫囵一顿下去吃的顶饱,简直就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要是馋肉味了,就咬咬牙,花上二十几文钱买份一两排骨焖饭,店里的伙计也厚道,哪怕只是一两饭呢里头都还有两三块排骨,肉汁熬得浓浓的,混上那白米饭,哪怕就是光吃饭里头都是满满的肉味,三两口吃完也算是解个馋瘾了。 乍一听容妤的夸奖,云熠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抿唇笑了笑,随即挺了挺胸膛,咧嘴一笑,“都是掌柜的教得好。” 见他得了夸赞虽然高兴却并不显露得色,容妤心中暗暗点头,领悟力高,肯吃苦,心性也稳,通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品性上也不错,下回或许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正式拜师,至于其他的外在制约因素,容妤也算是想开了,她收她的徒弟,只要当事人乐意了管别人逼逼啥,做人不就图个简单快乐吗? 大家伙儿都饿坏了,如秋风卷落叶一般将桌上摆着的吃食一扫而空,个个腆着肚子瘫在椅子上一脸酣足。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团哥儿的?”祁大夫剔着牙,突然问。 听他问,众人也纷纷看了过去,满脸好奇。 今天城里的动静不小,听说为了关城门满城搜捕的事儿叶知府和赵通判两人都吵了一架,对于许多百姓来说一听要封城门也是满心的不乐意,毕竟又不是他们的孩子丢了,如今城门一封可不得耽误事儿吗。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人贩子落脚的地儿,结果去的晚了扑了个空,许多不明事理的人居然转过来反而怪起了叶知府办事不利,还说他这么着急压根就是为了谋私,叶知府和有间食肆那位女掌柜的风流韵事传得不是一两日了,眼下人家孩子丢了他又是封城又是派兵的,不就更坐实了私生子的传闻么。 大家伙儿本来就心中焦急,再一听这些风言风语差点给气死,要不是容妤与裴秀才好说歹说将人给拦住了,只怕祁大夫得抄着他那宝贝银针出去跟人拼命。 “跟大白走的。”开阳嘿嘿一笑,“别说,它鼻子还挺灵。” 狼狗不分家,狗都能嗅出来的味儿不至于大白闻不出,再说了大白跟着小崽子在一块儿厮混了这么久,对他的味道很是熟悉,连贴身衣物都不用准备了,直接上就成,虽然因为路况不熟中间绕了好几回弯路,但好在紧要关头还是赶到了。 容妤也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这就是所谓的移动追踪器?没想到大白还有这项本领。 祁大夫摸了摸胡子,有些疑惑,“大白不是被迷晕了么?” “几桶冷水下去也就醒了。”开阳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简单。” 这方式还真是简单粗暴明了哈。 “那那些人贩子呢?”裴秀才紧接着问,“白日里闯进来的那个女子抓到了吗?还有那个刀疤脸?” “抓倒是抓到了。”想到抓到那些人时的场面,再想想被大白拆的七零八碎只能勉强喘口气的倒霉催王八羔子,开阳委婉道,“就是可能不大齐整。”尤其是那刀疤脸,看样子就是打了大白闷棍的家伙,那叫一个惨呐,硬生生被大白给削成一根光棍了,最后是被叶大人直接让人用干草卷了带走的,也不知道是直接带去乱葬岗扔了还是咋。 众人,“”不知道是不是理解错误,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有些恐怖。 “好!这种人渣就该拉出去游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祁大夫重重一拍大腿,由于声音过大,吓得正埋头哼哧哼哧喝粥的小崽子手一抖,手里的勺子直接掉在地上,碎的稀烂,瞧着对面笑得一脸畅快的祁大夫,团哥儿抿抿唇,默默捂着碗往殷玠那边挪,紧紧的依偎在他旁边,继续捧着碗喝粥。 开阳讲故事的本领不错,见大家伙儿都义愤填膺,刻意隐瞒了他们刚赶过去时见到的惊险一幕,极尽全力的描述后来人贩子十分惨烈的场景,听得众人一个个大呼痛快。 “没想到叶小姑娘竟有这般胆量,居然还反将人贩子给教训了。” “小小年纪胆量颇足,不愧是叶知府的女儿,若是培养的好了或许我大庆朝还能再出一位女将呢。” “这倒也不一定,叶姑娘出身尊贵,何必要往那刀枪无眼的沙场上走。” “也是哦” 眼见众人已经兴致勃勃的聊起了天,容妤摸了摸自家乖崽的头发,换来对方天真无邪的灿烂笑容,容妤默默叹了口气,该给小崽子找武术师傅了,不求揍人,好歹也不至于让人摁着摩擦毫无还手之力啊。 夜已经深了,闹了一整天可以说是心力交瘁,眼下饭一吃,那瞌睡就止不住的往上涌,大家纷纷准备散伙各找各妈,容妤刚准备将脑袋一点一点趴在桌子上差点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崽子抱起来,就被人先她一步夺了崽。 殷玠将团哥儿抱了起来,十分熟练的调整了一下角度,让团哥儿的脑袋靠在他的颈窝,朝容妤自然道,“走,回家。” 说罢顿了顿,直接朝门外走。 这动作太过干净利落,落在后头的容妤狠狠按了按额角,有些无语,其实她今儿没打算回,小崽子虽然现在表现还算正常,但受了惊吓,难免晚上不会出现什么突发状况,正好祁大夫这儿也有空房间,住在这儿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照看。 不过眼下连儿子都被人给抱走了,她总不能一个人住这儿。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儿,她不住,祁大夫可以跟着回啊。 祁大夫在容妤陡然瞪大的目光中拖出来一个硕大的包裹,十分放心的将钥匙交给了裴秀才,款款的就跟容妤走了,背影那叫一个洒脱。 月上中天,大街上更夫敲锣报时的声音透过高高的院墙隐隐传来,容妤将团哥儿安置好,没着急洗漱睡觉,而是又折回了院子里。 只见大树下正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一身墨色衣袍翻飞,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远远看去倒还透出几分清冷肃然,让人不敢往上凑。 听到脚步声,拧眉怔神的殷玠猛地回神,朝快步过来的女子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今日多谢你了。”容妤走到殷玠跟前,冲他弯了弯唇,“说真的要是今天团哥儿找不回来了,或者是出了什么事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容妤声音有些哑,但一双水眸盈盈,在夜色下泛着别样光彩,“还好有你在。” 夜风吹过,散着的发丝被撩了起来,殷玠手微抬,正好发丝从他指缝间擦过,在容妤惊讶的目光中,殷玠手顺势抬起落到她脸侧,轻轻帮她将散落的发丝撩到了耳后,声音微哑,“应该的,能把团哥儿带回来我也很高兴。” 属于男子的清冽气息实在是太过浓烈,寂静的夜晚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容妤心中突然有些发慌,手指下意识的绞着衣角后撤了两步,不自在的咳了两声,“今天也不早了,你奔波了一天要不要先回去歇息?” 殷玠默默看着她没动,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什递了过去。 看着他掌心里静静躺着的极为眼熟的玉佩,容妤有些惊讶,“这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 殷玠看似云淡风轻,其实却时刻留意容妤的反应,面不改色编瞎话,“人贩子身上搜出来的,我见团哥儿从前好像脖子上也挂了这么一块玉佩,应当是他丢的,”顿了顿,又问,“这是他的东西么?” 要是开阳在绝对会吐槽,明明就是你趁人家小娃娃睡着了从他手里抠下来的,这会儿就说是自个儿捡的了。 容妤点头,将玉佩接了过来。 见容妤将玉佩随手就揣进了袖子里,殷玠眉心跳了一下,“我见团哥儿似乎对这玉佩颇为珍视,是有什么来历么?” 两人没事在院子里散步,听殷玠问,容妤笑了一声,“是他生父的东西,团哥儿打小没有爹,对父亲难免有些孺慕之情,见不到真人挂着块玉佩也是个念想。” 容妤语气很随意,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殷玠却敏锐的察觉到她的用词,生父,手掌缓缓收紧,殷玠不动声色继续问,“遗物?” “嗯。”容妤轻飘飘的应了一声,看不出一点悲伤的感觉不说,甚至还有闲心掐了朵花撕着玩。 不管那渣男到底死没死,反正在她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社会性死亡了解一下。 殷玠手掌捏了又捏,盯着容妤精致的侧脸心中一团乱麻,一会儿觉得她就是那晚的女子,一会儿又否认,毕竟出事的地方在盛京,而她却在淮安,“怎么去世的?” “挖煤被石头砸死的。”容妤红唇一张,死状张口就来。 殷玠,“” 容妤叹了口气,情绪瞬间低落下去,装模作样擦了擦眼泪,“石头砸下来,人当场就没了,连内脏都被挤了出来,偏一时没人察觉,等被人发现的时候连身体都只剩半截了。” 殷玠,“还有半截呢?” “狗啃了,”容妤唏嘘,“荒郊野岭的野狗野猫难免多了些,难得有肉味儿,总得啃两口尝尝鲜,你一口我一口可不就只剩半截了么。” 殷玠,“???” 殷玠,“!!!” 一阵夜风拂过,卷起一层落叶,殷玠好不容易才摁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憋出两个字,“节哀。” “啊,不用,”只见方才还伤心抹眼泪的女子突然挂起了灿烂的笑容,“煤老板赔了一大笔意外身亡安置费,足够我带着团哥儿好好过活了,开个小店养养儿子,这日子过得挺不错。”说罢又叹了口气,“并非我无情,只是那人太不是个东西,外头欠了一屁股赌债,天天债主上门追着打,这日子过得太不安生,孩子还没生呢就想着卖孩子还钱,哪有这样为人父的?” “那你” “一人欠钱一人当,哪有老子欠钱儿子还的理,自个儿去矿山挖煤不好么?”容妤含蓄的笑了笑,“别人挖六个时辰,他挖十二个时辰,赌债总能还上不是?” 见容妤一脸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颇有感悟的表情,殷玠木着脸,一个字儿都憋不出来了。 容妤撩了撩头发,笑得眉眼弯弯,“你是不是觉得我心狠?” 殷玠深深看了她一眼,摇头,一脸漠然,“这等畜生就这么死了都是便宜他了。” 容妤深有同感的点头,“可不是!” 两人沿着院子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殷玠时不时偏头看容妤一眼,目光里的纠结无措都快溢出来了,他原本很是希望容妤就是那夜的女子,团哥儿是他的亲子,但现在—— 想到容妤说到半截尸身时的漠然眼神,殷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但理智告诉他,很有可能容妤就是,一时间喜忧参半,殷玠都不知道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正纠结,就听容妤问他。 殷玠捏了捏掌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点,“你有没有想过给团哥儿再找个父亲?” “后爹?”容妤挑眉。 殷玠知道这个问题已经算是很出格了,都做好了容妤会翻脸的准备。 容妤摇摇头,“暂时不了,团哥儿情况比较特殊。”小家伙心思敏感,因为自小没有爹就格外依赖她这个亲娘,先不说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就是有,若是对方无法做到对团哥儿视如己出,她想,她或许也会放弃,毕竟男人都狗,哪有白白胖胖的小崽子有意思。 殷玠脚步突然一顿,偏头定定看着她,声音低沉,“如果说,对方能对团哥儿视如己出当成自己亲子一般对待呢?” “那他能接受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拥有自己的亲子么?”容妤也停了下来,不闪不避对上殷玠的目光,“只一妻,无异生子。” 说完,两人俱是沉默,看着他幽暗深邃的眸子,容妤指甲无意识的掐进了掌心,一阵尖锐的痛意传来,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弯了弯唇,“时间也不早了,我有些累了,你要不还是先回。”说罢也不等殷玠搭话,自己干脆一扭头就走了,至于殷玠,不是会翻墙么,自个儿翻过去也省的开门了。 眼见容妤身影消失,殷玠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一片树叶被风卷了下来悠悠落到他肩头,看着容妤离开的方向,殷玠突然弯唇笑了,眸中仿佛有星光,嗓音低沉透出几分缠绵柔情似是情人间的低喃,“若是能呢?” 书房里,天枢与开阳两个眼观鼻鼻观心老实站着等候发落,殷玠坐在书案前,姿态懒散的倚在椅子上,要是他们这会儿抬头就能发现,自家王爷正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抿唇笑表情极其丰富。 作为打断了王爷好事的罪魁祸首,开阳大气都不敢喘,只能跟天枢进行眼神交流。 这是干啥啊,大半夜的不睡觉都把他们叫来站了一个时辰了,现场表演罚站不成? “天枢。” “属下在!”一听殷玠叫人,两人立马神情一肃。 “去查查容妤,这几年去过什么地方。”殷玠吩咐。 “王爷是怀疑容娘子她?”开阳话没说完,就在殷玠严厉的目光中悻悻闭了嘴。 天枢表情倒是很淡定,拱手道,“是!” 将两人都赶了出去,殷玠靠在椅子上,按了按额角,微阖上了眼,尘封已久的记忆纷至沓来。 ※※※※※※※※※※※※※※※※※※※※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要不咱们以后的更新就下午,足够的时间让我憋出剧情,上午有时候手速慢了或者脑速跟不上的话会比较短小 第69章 肉松小贝 四年前,上元灯节,他遭人暗算提前诱发了血蛊,并且在半道遭人截杀。 殷玠自己都不清楚当时到底遇到了多少波伏击,到最后已经是失了理智完全凭本能动手,偏偏血蛊这东西又阴毒,平时不发作还好,一发作若是再一见血那简直就能让人杀红了眼,轻则让人精神错乱再无理智可言,重则血气翻涌力竭而亡,殷玠当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手边又没人,只能自己硬抗,不过幸好在开阳他们反应快,在前头给牵制住了,让那些人先收了手,才给了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殷玠那会儿已经撑不住了,凭着最后的一丝理智寻了个破茅草屋勉强撑着散功,顺便等开阳他们找来,却没想到破屋里竟然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手里还拿着刀刃,旁边地上则倒着一个死透了的男人,殷玠当时心中正暴戾,以为她是落网的贼人,当场就给人扣住了,正准备直接杀了了事,还没来得及动手,身上突然升起了一股奇怪的燥热感,女子身上传来的奇异幽香更是让他燥热难耐,与嗜血暴戾混杂在一起,殷玠整个人都恍惚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人压在了身下,衣衫半褪,如雪肌肤滑若绸缎,月光投进,肩头一抹朱砂痣简直能灼痛人的双眼,女子脸上满是血污,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挂着泪珠,眼神迷蒙中满是怯意,殷玠不欲强迫人咬牙想起身,一双莲藕般的玉臂却缠了上来,娇软的身躯紧贴了上来,声音哽咽喃喃喊热,殷玠大脑中的那根弦“嗡”地一声就断了,理智全消。 破窗外明月高悬,竹梢覆雪,屋内却是一片旖旎。 尘封记忆深处的片段尽数涌了出来,殷玠呼吸猛地一窒,剑眉紧颦,交握的双手无意识捏紧,不觉恍惚起来。 恍若惊涛拍岸,又如潮水般尽数褪去,女子似乎呜咽了一声,青丝半落,月光里湿痕如泪妆,眼波流转间眸中妩媚未散,精致白皙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玠郎”女子婉转缠绵的一声娇唤顿时让人灵台一震,眼前蒙着的一层薄雾散去,女子娇软动人的面容毫无保留的呈现在男人面前,似嗔似笑,“玠郎” 殷玠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烛光下可以看见闭眼靠在椅子上的男人脸颊通红,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眉头拧得死死的,募地,久藏在心中的一声“阿妤”脱口而出,男人猛地睁开了眼。 烛花爆响,夜风寂寂,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隐了进去,书房里安静一片只能听得见男人急促的呼吸声。 殷玠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眼中还隐隐透着一抹赤红,想到方才脑中浮现的场景,殷玠一时间都还有些恍惚,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女子娇软的呼唤似乎还萦绕在耳畔,殷玠狠狠闭了闭眼,好不容易才将心中升起的那股子悸动给压了下去。 殷玠按了按额角,缓缓吐出一股郁气,要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耳廓已经通红。 当年诸王夺嫡,最受先帝宠爱的荣王意图杀他夺西北兵权,所以才有了深夜截杀,后来因为血蛊发作,被开阳他们找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意识了,醒来之后几乎以为那夜的事儿就是一场梦,加上西北情况紧急,他只能先赶回军中,后来又是夺嫡宫变这件事压根就被他抛到了脑后,要不是偶然看到那块玉佩他可能都记不起来。 殷玠眉头拧得很死,脑中的记忆都是片段似的,他唯一能记得的女子面容就是那双清澈含怯的水眸,以及肩头那点朱砂痣。 但这压根就没法儿查,眼睛就罢了,痣总不能直接上手扒衣服。 “容妤,阿妤”殷玠无意识的喃喃,声音沙哑缱绻,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桌面,呢喃了两声,他倏地起身,直接朝内室走去,出来时手上已经拎了一把重剑。 等男人满身煞气的走了,书房墙角处才冒出了一个头,“王爷大晚上的拿剑做什么?砍人?”开阳摸着下巴,有些好奇。 “练剑去了,”小六顶替了天枢的位置,踮着脚看了看,“好像是去练武场了,老大你要去看看么?”小六问。 开阳现在一听练武场这三个字就腿发软,赶紧摆手,“算了算了,王爷不困我可快困死了,赶紧找地儿睡觉去。” 朝着练武场的方向瞥了一眼,开阳嘿嘿笑了两声,方才蹲墙角他可都听见了,想不到王爷私下里竟然还偷偷叫容娘子的小名,嘶,别说,还挺肉麻的。 “老大,你笑得好猥琐。” 看着小六天真无邪中隐隐透着鄙视的目光,开阳一滞,一巴掌招呼了过去,“小屁孩儿不懂就别说话!” 这边殷玠受了刺激半夜不睡觉去练武场挥洒汗水,隔壁容妤也好不到哪儿去。 按理说今天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精神上和身体上都是极度困乏,不说倒头就睡也不至于失眠睡不着啊,看着怀里搂着她睡得正酣小嘴一张一合还打着呼的小娃娃,容妤双目无神瞪着顶上床帐,夜深人静,一睡不着就喜欢胡思乱想。 容妤虽然在感情方面也是个菜鸡,但不代表她就没见过猪跑,她能感觉到殷玠对她有意思,说真的,这位邻居有颜有钱脾气好对她和团哥儿都不错,不论从哪方面看这位殷公子都是夫婿的上乘人选,也不怪红豆都想着撮合,容妤不否认她也有些心动,只是—— 容妤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苦笑,方才晚上在院子里说的那番话她不是开玩笑的,团哥儿年纪太小,又缺乏安全感,她并不是很想再生个孩子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但她又没办法接受三妻四妾异腹生子,这条件实在是太过苛刻,不说是在重视宗族血脉传承的大庆,就是在观念比较开放的现代都没有几个男人会愿意养着别人的孩子,而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亲生子。 容妤承认方才那番话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摸了摸小崽子的头发,想到那声软软糯糯的阿娘,容妤目光柔软却坚定,男人又不是必需品,若是两者之间取舍,还是养崽。 更何况,万一是你自作多情人家只是单纯的中央空调压根就没这想法呢,她自诩不是什么绝色美女,现在身份上也不占优势,就是一个小厨娘还拖着个娃,实在是想不出又什么值得人家一个黄金单身汉惦记的,唔,话说是不是单身汉还是个问题,算了,爱咋咋何必自寻烦恼,只要没点破那就还能做朋友。 不过今天出了这事儿,容妤倒是起了另一种心思,一直以来犹豫不决的事儿突然就有了定论。 她不过才养了团哥儿几个月,团崽失踪她都急得要命,更不用说将原主视为掌上珠的国公府诸人,千娇百宠娇养大的闺女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跑了,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不用想也知道家人会多伤心,若是亲情淡薄也就算了,但从记忆中的情形来看大家伙儿分明就是将她疼到了骨子里,要不然也不会将她养成这样一副性子,眼下自己当娘了有了孩子才更能体会那种失去孩子的痛苦。 容妤觉得不论如何还是该传个信回去,起码报个平安,若是介怀她未婚生子败了国公府的名誉,不想认她,那她就带着团哥儿定居淮安,靠着这家酒楼不说大富大贵起码也能衣食无忧,往后逢年过节送些节礼不再相见就是了,也算是替原主全了这份生养恩情。 容妤迷迷糊糊想了许多,不知不觉已近四更,终于困意来袭,把团子往自己怀里扒拉了两下,紧紧搂着自发热人形抱枕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容妤彻彻底底当了一回甩手掌柜,酒楼也不去了,反正有红豆和英娘在,店里的日常事务也照应的过来,要是有事拿不定注意就直接来家里寻她,容妤就安心在家里陪儿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再琢磨琢磨吃食可劲的投喂小崽子,短短几天团哥儿原本就白嫩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出了双下巴,就连在这儿蹭吃蹭喝的祁大夫腰带都紧了两圈,眼看大肚腩就要起来了,急得祁大夫哇哇叫,但下回见了好吃的照样吃的比谁都多。 养崽吃饭打豆豆,这日子简直过得不要再美妙,看着在大树下一板一眼跟着祁大夫学说话的小娃娃,容妤不禁露出了一丝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 团哥儿很聪慧,虽然才刚开始学说话,有些语调说的还有些艰涩,但这并不妨碍他说话的积极性,像是要将前两年没说话的遗憾全都补回来似的,团哥儿一个人对着大树都能唠上一两个时辰不带歇的,容妤起先还很高兴,后来就又开始愁了,这娃娃不会变成个话痨,虽然闷葫芦不大好,但话痨也很可怕啊。 好在几天观察下来,小娃娃还算是正常,估计这几天的兴奋劲过了也就好了。 见容妤端着盘子过来,团哥儿眼睛一亮,赶紧就溜下了凳子朝她跑,“阿娘,吃糕糕。” 容妤嘴角一抽,看着抱着自己大腿一脸垂涎盯着餐盘的儿砸,有些不敢置信,“什么?” 团哥儿眨巴了一下眼,指着容妤手上端着的盘子,笑得一脸无辜,“糕糕。” 奶声奶气的两个字一出,容妤差点没背过气去,犹豫了一下,指了指餐盘,“这是什么?” “盘盘!” 容妤,“” 艰难的带着大型拖油瓶走到桌子前,见祁大夫一脸慈爱的招呼团哥儿“喝水水”,容妤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了,“祁伯,团哥儿快三岁了。” “我知道啊。”祁大夫瞥了她一眼,“团哥儿几岁我能不知道?” “是三岁不是三个月,本来就已经落在后头了,这会儿就不用当婴儿启蒙了,”容妤叹了口气,难怪总觉得这两天团哥儿说话有时候怪怪的,感情都是叠字的锅,喝水就喝水,喝水水是什么鬼,“不要教他说叠字,怕说惯了日后改不过来。” 祁大夫“啊”了一声,一脸无辜,“我没教他,”又问团哥儿“对?” 团哥儿瞅瞅他,“嗯嗯”了两声。 容妤扶额,小家伙眼下正是鹦鹉学舌的时候,有时候就是会无意识的模仿大人说话,容妤轻咳了两声,严正声明不要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不然就扣小零食。 祁大夫撇撇嘴,悄悄跟团哥儿咬耳朵,“你看你阿娘好凶。” 团哥儿毫不留情出卖队友,扑到容妤怀里小手搂着她的腰,脑袋摇地跟拨浪鼓似的,一本正经反驳,“阿娘不凶,喜欢阿娘。” 祁大夫一噎,再见容妤似笑非笑的目光,一阵心虚,好嘛,现在小家伙会说话了就学会告状了,哪有这样戳老底的。 容妤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发,笑得眉眼弯弯,“儿子乖,阿娘也喜欢团哥儿。” 眼瞅着母子两个又粘一起腻歪去了,祁大夫一阵牙酸,啧了一声,干脆由着他们腻歪去自己则捻了一块肉松小贝。 不得不说容丫头的心思是真巧,这什么肉松小贝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从未吃过这么独特的糕点。 蛋糕据说是用牛奶与鸡蛋做的,蓬松绵软一口咬下去跟吃棉花似的,里头还夹了裹了厚厚的一层色拉酱,那酱汁也不知是怎么调的,吃起来甜甜的格外醇香,再在炒的金灿灿的肉松里裹上一圈,一个个瞧着跟金元宝似的,吃起来咸中带甜也不腻味,祁大夫一口气可以吃上六七个,再配上一壶上好的龙井,一口茶一口蛋糕,啧,别说,这日子还真不错。 母子两个抱着腻歪的功夫端来的七八个肉松小贝眼看就只剩三个了,团哥儿“啊”了一声,一脸紧张的扑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盘子牢牢护在了怀里,警惕的看着祁大夫,死活不给吃了。 瞧这一老一小为口吃的斗智斗勇,容妤不由失笑。 “容丫头,最近怎么没见开阳他们了?连那位总爱往这儿凑的殷公子都没瞧见了,”祁大夫砸了两下嘴,四周看了看,小声问,“吵架了?” 殷玠? 容妤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瞧祁大夫一脸八卦的样子,有些无语,“您问这个干嘛?腿长他身上去哪儿我怎么能知道?” 说起来容妤心里也有些嘀咕,是有些天没见人了,要不是大白时不时还过来蹭口吃的,她都要以为邻居是连夜搬走了,容妤也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感觉,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失落还有丝若有似无的怅惘,毕竟是难得生了好感的人,不过想想也是,就算是再有好感也该被自己给吓跑了。 “就好奇问问。”祁大夫喝了口茶,嘀咕道,“不应该啊,怎么会好几天不见人呢。” 见祁大夫念叨殷玠,容妤撇撇嘴,“您不是看他不顺眼么?怎么今儿就突然关心起来了?” 祁大夫理直气壮反驳,“还不许人转变看法咋地。” 容妤瞥了他一眼,语气凉凉,“您既然喜欢他不如搬过去住?反正也就隔着一堵墙,搬行李也方便。” 祁大夫一噎,狐疑的看了看她,“真吵架了?” “没有。” “真没有?” “殷公子是团哥儿的救命恩人,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跟人吵架?”容妤咬牙,“我看起来是那种无理取闹忘恩负义的人么?” “也是,”祁大夫若有所思点头,年轻人之间闹点小别扭怎么能叫吵架呢,那分明就是情趣啊,别以为他年纪大了就不懂这些弯弯道道,不就是打情骂俏么,说真的,殷小子还挺不错,唔,暂时不错。 幸好容妤不知道祁大夫的想法,不然只怕得当场掀桌,神特么情趣! 听到自己被提到,一直乖乖捧着肉松小贝啃的团哥儿突然抬头,瘪着小嘴,“殷叔叔” “殷叔叔出门有事,过两天就回来了。”容妤熟练且敷衍的顺毛,瞧小崽子这三个字叫得有多顺溜,简直就是每天必念,熟悉程度都仅次于她这个亲娘。 团哥儿眨眨眼,不说话了,低头又安静的啃起了蛋糕,变脸的速度之快让容妤都有些怀疑他到底是例行公事还是真心实意想念了。 几人正在院子里无聊陪着团哥儿数蚂蚁,突然听见叩门声,祁大夫疑惑,“谁这会儿来?” “应该是许掌柜。”容妤起身擦了擦手,“今天约了许掌柜谈些生意。”许掌柜也就是祥林记的当家许月,因为冰皮月饼结缘,接触了两回容妤对她的感官也不错,是个爽利人,昨天许掌柜往店里递了帖子,她干脆请人往家里来谈事。 容妤疾步往外走,刚拉开门,正准备说话门口站着的人骤然转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被人一把拥入了怀里,力道之大差点将她的腰给勒断,来人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让容妤挣扎的动作一顿,见他有越抱越紧的趋势,容妤忍无可忍翻着白眼拍他的手,艰难出声,“差不多得了,要喘不过气了。” 男人身体微僵,略松了松环着她的手臂,也不说话,就用一种晦暗涩然的目光静静看着她,容妤被他盯得背上汗毛倒竖,“你,你怎么了?” 殷玠满眼血丝,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出了远门才回来,神气威武的骏马还站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尾巴,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容妤被殷玠现在的样子吓到了,连斥责的话都生生咽了下去,小心翼翼的瞅着他生怕他一言不合就发疯,琢磨着现在叫救命的话还来不来的及。 殷玠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松开她转身走了,眼睁睁看着殷玠连大门都不走直接翻墙进了隔壁,容妤眉心狠狠跳了两下,这什么意思?感情急吼吼跑来就抱她一下?什么话都没说呢!话说她准他抱了吗?这算不算是非礼? 容妤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哼了一声,扬手就打算关门,结果刚走了两步就感觉衣服一重,扭头就对上一张马脸,见她看自己,小黑极通人性的朝她打了个响鼻,喷了容妤一脸口水。 容妤最后是阴着脸进门的。 祁大夫还在陪团哥儿数蚂蚁,见容妤一个人回来,有些纳闷,“不是说许掌柜来么?诶,容丫头你去哪儿?” “打水,洗脸!” “” 另一边,殷玠几乎是落荒而逃,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这般不管不顾,这些天他确实不在淮安,而是去了一趟南城。 天枢的传信早就来了—— 上元灯会,慕容妤。 寥寥七个字,没有南城容妤,只有盛京靖国公府慕容妤。 换言之,团哥儿就是他的孩子! 第70章 蟹酿橙 团哥儿是他的儿子! 饶是之前早已有猜测,但真的当消息传来后,殷玠自以为平稳的心湖还是骤起波澜,仿如脚踩云端飘飘然还有种不大真切的感觉,无措、激动、害怕各种情绪相互交织,最后脑中只剩下女子抱着小娃娃低眉浅笑的温馨画面。 殷玠背抵在墙上,垂着头,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嘴角却不自觉勾了起来,“容妤,阿妤”沙哑的男声低喃,一声比一声重,到最后已经笑出了声,墨黑的眸子亮的吓人。 团哥儿是他与容妤的孩子,那天晚上的女子竟是容妤! 是她! 真的是她! 殷玠向来于男女情爱一途上兴趣不大,更不用说子嗣,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都还没成亲,却没曾想这次来淮安会对一个女子动了心,以殷玠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寡妇也好,厨娘也罢,只要她愿意就可立马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相迎,有他护着绝无人敢说三道四让她受半分委屈,至于团哥儿,他愿意当亲子待,只要他争气成材,将来就是他王府世子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殷玠从前想了许多,现在骤然得知他喜欢的孩子就是他的亲子,他喜欢的女子是他儿子的生母,无措之后就是狂喜,娇妻幼子,天伦合欢,从前从未想过的生活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来了,这种欣喜简直比连打几场胜仗都要令人高兴。 一路从南城赶回来,连马儿都有些受不住,可当他瞧见素衣女子缓缓推门走出将人拥在怀里的那一瞬间,满身的疲倦顿时消散,只剩下心落到实处的满足慰藉。 儿子! 妻子! 殷玠脸上的笑意简直都藏不住,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春天暖阳般的愉悦气息,掏出天枢传回来的那张字条看了又看,仿佛要将那几个字牢牢刻进心里,握了握拳,殷玠突然大步流星的朝书桌旁走去,同时扬声唤人,“开阳。” “诶!”一听殷玠喊人,开阳立马就推门进来了,同样是风尘仆仆的模样,连头发都是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哪个旮旯堆里打了滚。 开阳跟着殷玠一同去的南城,自然也知道天枢查到的结果,见殷玠身上愉悦的气息藏都藏不住,开阳也真心高兴,毕竟从前还愁王爷娶不到媳妇儿呢,结果现在连儿子都有了,搁谁身上能不高兴? “王爷有何吩咐?” “传话让天枢先别急着回来,清点府中库房,”殷玠一边埋首桌案提笔写字,一边吩咐道。 “啊?” “本王会立马奏请圣上赐婚,三媒六聘,十里红妆,”殷玠抬头,目光灼灼如火,“迎娶容妤。” 儿子都有了,下一步肯定是成亲啊! 一想到王府马上就要迎来女主人,娇妻美眷在怀,稚子天真可爱,冲自己软软的叫阿爹,殷玠只觉得心神一阵激荡,落笔的速度越来越快,“对了,嫁衣也得准备了,凤冠霞帔一样都不能少?”殷玠拧眉想了想,他没成过亲,也不大清楚到底都要准备些什么,交给礼部那些人办总有些不放心,干脆让皇嫂帮着看顾好了 开阳一脸呆滞的看殷玠一脸迫不及待恨不得明天就能娶亲的模样,再听他都已经说到了新房布置要开始整修王府了,开阳嘴角抽搐,终于忍不住弱弱出声,“王、王爷,容娘子同意了么?” 人家女方都还没吱声呢,你就在这儿想婚后了,是不是步子跨越的太大了一点,跟不上节奏啊! 殷玠手中笔一顿。 “还有,”开阳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容娘子知道小公,小世子与您的关系么?”开阳十分顺口的改了称呼,觑着殷玠的脸色,一鼓作气,“容娘子当初落难受了贼人算计,而您,唔,趁虚而入?”见殷玠眼风扫了过来,开阳赶紧忽略这一段,“总之都是阴差阳错,但显然容娘子是不记得当初那人是您的。” “本王可以解释。”殷玠被噎了一下,凝声道。 “怎么解释?”开阳犀利反问,“是说您事后压根就不记得了?也没想过派人去找?结果现在才发现有骨血流落在外想认回儿子?” 开阳抽了一下鼻子,“不谙世事的少女突遭横祸不堪受辱本来想一死了之却临时之前发现腹中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少女心善不忍心未出世的胎儿跟她一同赴死又不愿让家人蒙羞,于是找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不辞而别独自一人跑到千里之外的异乡,历经千辛万苦挣命般的生下了孩子,为了将孩子顺利养大,原本仆从拥趸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不得不抛头露面干起粗活,一边含辛茹苦的养孩子,一边又思念亲人,久而久之积劳成疾,等好不容易咬牙挺了过来,最艰难的日子过去眼看就要迎来光明,就是这个时候——” 开阳猛地拔高了声音,义愤填膺,“孩子的生父居然找来了,说当初只是一场错误,他,要带走孩子,要给孩子更好的生活!” 开阳话一收,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若无其事偏头问脸色凝重的殷玠,“王爷,您要是那可怜无助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孩子的年轻母亲,您会怎么做?” 殷玠,“” 问罢,开阳摇头晃脑,眼神中带了一丝怜悯,“别人我不知道,但要是换成容娘子,”想了想那些稀奇古怪的死法,开阳感叹,“大概是会把十大酷刑都轮上一遍,凌迟车裂五马分尸样样都有?” 殷玠,“”啪地一声,笔掉了,溅了一纸墨水。 “而且,”虽然有些不忍心,但开阳觉得还是的让殷玠明白这世道的残酷,毕竟你一个男的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了,人家容娘子那可是真的不容易啊,清了清嗓子,“容娘子不姓容,姓慕容啊!” 刚得知容妤的真实身份的时候把开阳都唬了一大跳,盛京靖国公府慕容家的嫡小姐,靖国公府可不是什么没落的勋贵谁都可以拿捏的,就算是放在盛京那也是打尖的人家,一想到王爷祸害的竟然是靖国公的独女,开阳心肝都在颤。 别的勋贵或许是兴高采烈的嫁女儿,可要是换成靖国公那估计就是直接拿棍子将人打出去顺便立块牌子上书:广平王与狗不得入内! 一句话,想娶我闺女,做梦去! 天枢之所以这么快就能查到容妤的身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靖国公府私底下也在派人找,这要是知道自己宝贝闺女被王爷那啥了,他丝毫不怀疑靖国公会分分钟提刀上门。 “咔嚓”一声,上好楠木制成的书桌被殷玠硬生生掰断了一个角,一松手,木渣子簌簌往下掉,殷玠看着地上散着的木渣子已经笑不出来了,只觉得他现在的心就跟这桌子一样,碎得粉烂。 开阳的话如一盆凉水,扑头盖脸的泼下来浇得他透心凉。 殷玠有些颓然的按了按额角,满心的欢悦一扫而空,只剩下慌乱与无措,虽然开阳的话有夸张的成分在,但有一点说的很对,不论是在哪边,团哥儿的生父似乎都不大受待见,容妤的身份是他也没曾想到的,靖国公的掌上珠,想到她熟练下厨的模样,殷玠又是歉疚又是心疼。 再一想容妤笑眯眯面不改色说出“被石头砸死尸体只剩半截”的话,殷玠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手掌捏了又捏,差点连肉都给抠下来了。 “不论如何,本王定要娶阿妤为妻,还有团哥儿,只能是本王的孩子,王府世子。”殷玠一双墨色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开阳,手指骨捏得咔嚓响,在开阳逐渐变得惊悚的目光中缓声开口问,“你有什么主意?” 开阳这回无比痛恨自己嘴贱,你娶媳妇儿关我什么事儿,怎么一副娶不上就要让我拿命偿还的表情?这年头谁还不是个光棍来着? 呜咽了一声,开阳从袖子里拽出一本包装的十分精美的话本子,踮着脚小心翼翼双手呈了上去,“无数前辈先贤呕心沥血总结出的经验大全,都在这儿了,攻心为上,只要容娘子对您死心塌地先把人娶到手了,继子亲子不都是子么。”开阳表情特别纯良,别管是不是亲儿子了,赶紧先把当娘的搞定,只要容娘子自个儿愿意了,靖国公就可以靠边站了,过个十年八载再不小心回忆一下当年,到时候不就床头吵架床尾和了?开阳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殷玠的目光落在开阳拿过来的小册子上,上面几个鎏金大字格外的吸人眼球—— 追妻十八式! 手指无意识的轻叩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响,殷玠眉心紧皱,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又说不上来,犹豫了半响,才冲开阳吩咐,“不许走漏风声,还有,”顿了顿,殷玠无比认真,“特别是靖国公府那边,瞒好了。” 虽然知道人家闺女的下落却不告诉人家这事儿听起来有些不大地道,但广平王表示,自身都难保了,本来就是开局难,吃饱了撑的才会给自己难上加难。 这就是应了!开阳忙应了一声。 打发开阳出去,殷玠看着桌上写了一半的奏折狠狠按了按额角,心中有些郁闷,缓缓吐出一口郁气,殷玠重新抽了张纸继续,早娶晚娶横竖都是要娶的,该准备的先准备着,只等容妤一点头,立马拉去拜堂成亲以免夜长梦多。 这些天淮安城里可谓是喜气洋洋欢乐一片,谁能想到中秋阖家团圆之际叶知府竟然还将一伙人贩子连锅端了呢?前两天叶知府在城中闹出了大动静,抓了几个人贩子,后来又顺藤摸瓜竟然牵扯出一个大的人口贩卖团伙,解救出了不少还没来得及转卖的孩子,就连已经卖出去的都派人去追了些回来。 要知道这年头孩子就是家里的命根子,原先又不少失了孩子的家庭都觉得天都要塌了,没曾想峰回路转绝望之际孩子又给找了回来,这一天天的衙门门口的人就没断过,都是携家带口前来跪谢大人恩德的,一时间叶知府的声誉如日中天,靠着一桩人贩子案可以说是轻易赢得了大半民心,现在城里百姓提起叶知府就没有不竖大拇指的,至于赵通判,嘿,硬要梗着脖子开城门放走了人贩子还好意思说么,学学人家叶知府,这才来几天?又是抓苍蝇又是打老虎的,这才是忧国忧民一心为百姓做主的好官呐。 至于说什么以权谋私抓人贩子分明就是为了救自己的私生子?呸,你说私生子就私生子?人家叶知府可都亲口说了,压根就没这回事儿,再造谣莫不是想去大牢里蹲几天?而且,人家以权谋私是干好事儿,怎么你就是杀烧抢掠净往自己兜里揽银钱呢? 没的说,叶知府那就是好官! 等听到外头街上的传言,本来就待在家中无颜出门的赵通判差点气了个仰倒,牙齿咬的咯嘣响,直骂叶宸竖子小人,他刚撤回了预备参叶宸以权谋私的奏折,预备服软交个好,没成想叶宸当面是笑眯眯应了,转头就递了折子上去,洋洋洒洒将抓捕人贩子的过程写的十分详细,虽然没直说,但那些字眼只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人贩子同伙了,至于他怎么知道?圣上不都放言训斥了么。 赵通判是真的被气的心梗了,再想到自己私下里得到的消息,更觉得脑门突突的疼,满脸褶子的老脸一片阴沉,提笔就开始写信。 今日正是中秋,城里城外都是一片热闹景象,到处都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了,只待晚上的灯会,城中商家不少都是通宵营业,毕竟今日中秋人流量大正是赚钱的好时候,容妤不爱这一套,节假日嘛该休息那就得休息,大手一挥放假,另多派了半月的月钱当赏银不说,店里新出的各色月饼也都包了一份让他们带回去晚上赏月的时候和家里人一块儿吃,又是银钱又是月饼小吃的,众人都是一阵感激,毕竟店里的吃食卖的可不便宜,别小瞧这月饼,那云腿的一个也就两三口的样子,足卖三十文一个呢,掌柜的送的礼盒里光那云腿月饼就装了两个,这般大方的掌柜的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别说,这段时间左邻右舍还有不少来跟他们打听店里还招不招人的事儿,对此容妤说还暂缓缓,等过两日再看。 有家的归家与家人团聚,没地儿去的就店里一起聚。 狗剩他们早早就回去了,倒是云熠忙里忙外都帮着收拾好了才匆匆回去,容妤有心叫他留下来一块儿吃,说要是家里还有人也可以一并接来,云熠拒绝了,容妤知道他的顾虑,也不点明,只包了一大包月饼零嘴让他带回去,说有空的话领他家里长辈过来谈些事。 店里门一关,搬了张大圆桌往院子里一摆,英娘裴先生他们都留在店里跟着一起过节,一时间欢声笑语起来倒十分热闹。 祁大夫捋着胡子老早就坐在了桌子旁守着,时不时跟裴秀才交谈几句,看英娘她们干活的利索劲儿,也是乐呵呵的,心中也有些感叹,这得多少年没正经过过一回中秋了?果然人老了就是图个热闹,唔,感觉还真不错。 团哥儿正乖乖坐在椅子上晃悠着小脚丫啃月饼,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突然就从椅子上溜了下去,撒着脚丫子就朝外跑,因为跑的太快还差点绊了一跤,幸好被人及时拎着后衣领子给抱了起来。 小团子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咧着小嘴冲抱着自己的高大男人甜甜一笑,奶声奶气的声音几乎能将人的心给萌化了,“殷叔叔。” 殷玠抱着小崽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几日未见小家伙小脸圆了一圈,肉嘟嘟白嫩嫩的瞧着十分喜庆,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珠里是毫不掩饰的对他的喜爱,殷玠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鼓鼓胀胀的只觉得眼睛都有些发涩,这是他的孩子,血脉相连的亲儿子! 听小家伙嘟嘟囔囔说想他了,殷玠忍不住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按耐下直接让他唤自己阿爹的冲动,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声音柔的跟蜜糖似的,“殷叔叔也想团哥儿了。” 团哥儿似乎没想到殷玠会亲他,眨了眨眼睛,也凑上去“唧”亲了他脸颊一口,搂着他的脖子呵呵直笑。 跟在后头的开阳看着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就这么堂而皇之开始跟小团子玩亲亲的殷玠,不由得感叹,血缘这东西还真是奇妙,果然有了崽的人就是不一样,瞧这声音柔的,他毫不怀疑就是小公子要天上的星星王爷也能毫不犹豫的一口应承下来去摘。 “哟,殷小子来了?”瞅见殷玠抱着团哥儿大步过来,祁大夫笑眯眯的打招呼,一脸亲善的样子压根就看不出来前段日子冲他横竖看不顺眼找茬的模样,“有段时间没见人了。” 殷玠也不在乎他的称呼,祁大夫是容妤与团哥儿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恰好碰见了祁大夫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殷玠搂紧了小团子,跟祁大夫笑着打招呼,“有些事出去了一趟。” “啊,我还以为你跟容丫头吵架了呢,”祁大夫道。 殷玠掩唇轻咳了一声,目光闪了闪,“阿,容妤呢?” “厨房里呢。” 殷玠有些坐不住了,正打算起身去寻人,就见正主端着菜盘出来了,似乎没想到殷玠突然出现在这儿,容妤脚步一顿,脸色有瞬间的不好看,那日被人搂了一回,她想着怎么着也要给两句话,结果呢,又是好几天不见人,要不是肯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错乱,她都要以为是做梦呢。 目不斜视的端着菜从朝自己迎过来的殷玠身旁擦肩而过,容妤将菜摆在了桌上,“还有两道菜,马上就好了。”还不忘冲开阳弯唇打了个招呼,“好几日没见了,来的正好一起过节。” “好好。”开阳忙点头。 见容妤又要回厨房,殷玠赶忙道,“我帮你。” “不用了,”容妤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断然拒绝,“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殷·闲人·玠,“” 祁大夫碰了碰开阳,“这两人感觉不大对啊,真吵架了?” 开阳叹气,语气怜悯,“何止啊!” 月亮已经出来了,高高挂在天上跟玉盘似的,晚风清凉,大圆桌上应景似的摆了几大盘月饼,虽说就是自个儿店里做的早就尝过味儿了,但今日毕竟特殊,一个个的还是先分吃了月饼,祝愿的话说了一箩筐,裴秀才又即兴作了几首赏月诗赢得众人一片喝彩,那啥,自己做不出来但不妨碍欣赏别人作诗不是? 难得过节,容妤今儿干脆就一展身手做的都是大菜。 什么清蒸螃蟹红烧乳鸽酱汁肘子,一端出来就让人看直了眼,容妤还十分有巧心思的试着做了道蟹酿橙。 新鲜的橙子精雕细琢刻成碗状,再盛入加了橙汁汆炒的蟹黄和蟹肉,金灿灿的橙肉衬着蟹的橘红,橙的酸甜又同螃蟹的鲜香融为了一体,瞧着就是一份精致的艺术品,让人的味蕾蠢蠢欲动却又实在是不忍心下口,不过再不忍心那也是得吃的,虽然橙子和螃蟹的搭配看起来着实有些黑暗,但出于对容妤的信任,大家伙儿谁都没对搭配提出异议,只管吃就是了,结果嘿,别说还真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吹着夜风吃着螃蟹再来两口菊花酒,大家伙儿吃的一脸酣足。 殷玠默不作声的将蟹肉都剔到碟子里,隔着大半个桌子推到容妤面前,“你尝尝。” “谢谢,”容妤似乎是有些惊讶,笑了笑礼貌拒绝,“我吃不得螃蟹。” 殷玠刚要收回的手一顿,“那就给团哥儿。” “孩子年纪小,吃不得这些寒凉之物,你自己吃。”容妤笑眯眯的往小家伙嘴里喂了一勺蟹酿橙,眉眼弯弯冲他道。 桌上众人虽然还在埋头吃,但还是忍不住悄悄瞄了两人一眼,一个眉眼弯弯分外和气,一个垂眸看不出表情,众人不禁搓了搓胳膊,怎么天突然就这么冷了呢。 殷玠面无表情的将碟子收了回来,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喂,开阳在一旁坐的如临针毡,就是再傻也看出来容娘子今儿不大爱搭理王爷了,消息应该没走漏啊,怎么现在就开始翻脸了呢。 殷玠这顿饭吃得有些消化不良,容妤从头到尾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是那日门口发生的事儿了,再一想待会儿的安排,殷玠心中突然就没底了。 很快的,殷玠就知道了,没有郁闷只有更郁闷。 眼见大家伙儿兴高采烈呼朋唤友就要出去玩,殷玠这下是真坐不住了,募地站了起来挡在了容妤面前,眸光沉沉,声音还带着一丝委屈,“上回不是说好了今日一同逛灯会的么?” 冷不防被挡住,容妤缓缓眨了眨眼,“有么?” 殷玠一言不发看着她,只见容妤恍然大悟,“啊对,那就一起,一个两个都是逛,正好人多热闹。” 看着门口迫不及待朝他们招手的男女老少,殷玠,“” 第71章 顶顶糕 淮安城富庶,就是中秋灯会也办的格外的热闹,灯会开在东市,等大家往那边去的时候大街上早已是人头攒动,两边的花灯已经升起来了,灯火绚丽,人流络绎不绝还夹杂着小贩的吆喝声,端的是一片热闹祥和。 举目四望,到处都是欢笑嬉闹的笑脸,光是这么看着都能被节日的热闹气氛所感染,街边还有卖吃食的小贩,空气中还浮动着惑人的香味,时不时还有爆竹声传来,衬得节日氛围愈发浓厚了。 灯会热闹,几个小丫头格外的喜欢,一出门就跟撒欢似的,蹦蹦跳跳的这里瞧一瞧那里逛一逛,要是见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还不忘惊呼一声。 祁大夫见多识广,拈着胡须不屑,“不就一个灯会么,瞧这没出息的样子。” 裴秀才要厚道一些,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加上心中郁气散去,他整个人都格外的有精神,一身青衣长衫瞧着十分温雅,听祁大夫说话,就笑了笑,“孩子们都爱热闹,难免活泼些。” 转头见到容妤抱着团哥儿跟在后头,裴秀才忙道,“容掌柜,不如让我抱着小公子。” 团哥儿被容妤养得好,小身子胖嘟嘟的分量可不轻,但这逛灯会,人挺多,就小娃娃那点个头往地上一放瞬间就得乌云盖顶了,容妤只能将人抱着,人群推嚷着本来就热,才不过走了一会儿她额头上就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不用说有心思逛灯会了,光是抱孩子都能去她半条命,果然带娃娃出门不是一件容易事。 一听裴秀才要主动帮她分担,容妤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接受人家的好意,毕竟她这胳膊是真受不住了,别看小家伙个头不大,那分量可沉,再长两天只怕她都抱不动了,“那就麻烦裴先生了。” 正准备将团哥儿递过去,一只大手横插了过来,轻易的就将团哥儿给拎走了,容妤无比羡慕这种好臂力,说拎就拎跟提小鸡仔似的毫无压力。 “我来。”殷玠终于寻到了机会,自然是见缝插针,轻松的就将团哥儿抱在了怀里,随即又将另一只手上拎着的花灯递了过去,“刚买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见容妤只瞅着他不说话,殷玠轻咳了一声,觉得脸上有些热辣辣的,毕竟这种直接给人姑娘送花灯什么的他也是头一回干,又生怕容妤拒绝,忙添了一句,“我看别人都有。” 别人家女眷有的,那容妤也不能少。 “兔兔!”团哥儿指着那个兔子形状的花灯高兴的叫了出来,小孩子都喜欢可爱的东西,兔子花灯做的活灵活现的格外招孩子喜欢,殷玠摸了摸他的头,将手上的花灯递给他,大概是专门给小孩子设计的,花灯不大,娃娃拿着正好。 容妤没想到一直神隐的殷玠会这个时候冒出来,瞧瞧已经熟练搂着他的脖子玩花灯龇牙乐得露出一口小米牙的团崽子,再看他递过来的那个十分精美的牡丹形状的花灯,心中也有些意动,迟疑了一下,见殷玠都快将花灯怼到她脸上了,才道了声谢,大大方方伸手去接。 花灯的灯柄不算太长,接的时候容妤的指尖不小心在殷玠手背上蹭了一下,指甲刮过勾得人心中一颤,容妤没注意这点小插曲,正打算将花灯拿过来,结果容妤眨了下眼,见殷玠手还握在灯柄上丝毫没有要撒手的意思,微挑了下眉,“是不舍得给我了么?要不你自己拿着玩?” 瞧这死拽着不撒手的样子,弄得倒像是她夺东西似的。 听到容妤的话,殷玠猛地回神缩回了手,将那只手背在身后狠狠捏了捏,咳了一声,“没有。” 花灯做的十分精巧,拎在手里也轻,容妤很喜欢,暗自嘀咕没想到殷玠心思还挺细,瞥了他两眼,心中突然生出一丝隐蔽的欢喜,随即又压了下去,她像是一盏花灯就能哄好的人么?不对,她什么时候需要人哄了! 殷玠目光落在弯唇捣腾花灯的容妤脸上,眸光幽暗深邃十分专注。 容妤专心玩花灯没发现,祁大夫他们可不眼瞎,有些牙酸的“啧”了一声,对视一眼齐齐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呐,一点都不知道含蓄,瞧这眼珠子瞪得都快粘人身上了。 街上人流多难免磕碰着,殷玠抱着团哥儿小心的护在容妤身侧,男人高大俊朗偏偏周身气势又足,一时间还真没敢往这边凑,殷玠的目光从来就没离过容妤,冷不防见容妤回头就赶紧挪开视线,眼角却又忍不住偷瞄。 祁大夫与裴秀才两人跟在身后,将殷玠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两人都有些忍俊,裴秀才忍不住小声道,“殷公子瞧着气势吓人,没想到竟是”后面那个词裴秀才没好意思说。 祁大夫就没这么多顾忌了,笑眯眯的捋了捋胡子接上了话茬,“是个纯情的对。” 裴秀才被呛住,连咳了好几声。 祁大夫撇撇嘴,乐呵呵的,“纯情好啊,总比骗人不吐骨头专挑小姑娘下手的混痞子强。”他从前还怀疑这位殷公子只怕是个惯会甜言蜜语的情场老手,结果一段时间观察下来就只剩下无语了,还老手呢,一副愣头青的模样他怀疑殷小子怕是就没接触过女子,话说不会患有什么隐疾,祁大夫寻思着下回还是得找机会给他号号脉,毕竟身体健康很重要,万一是个表里不一的容丫头可不就跳火坑了? 容妤不用抱娃,只觉得浑身轻松,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正儿八经的逛灯会,心中的好奇一点都不比团哥儿少,东看看西摸摸,眼睛亮晶晶的犹如雨后荷叶上滚的露珠好看极了,突然听见团哥儿叫她,容妤回头,恰对上了一双幽暗的墨瞳,没想到会被突然抓包,殷玠忙干咳了两声状似平静的挪开了目光,听女子柔着嗓子跟小娃娃说话,殷玠心里猫爪挠似的。 容妤撇了撇唇,她又不傻,灼热的目光仿佛能将她身上看出个洞似的想忽视都难,愿意看就看,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容妤只当没看见殷玠的不自在,淡定的逗小崽子。 几人顺着人流往前,中途还看到了不少披甲挎刀的府卫在街上巡查,其中就有老熟人,祁白正指挥府卫维持秩序,见到容妤他们赶紧上前打招呼,“容掌柜,你们今日也来逛灯会?” 容妤点头,见祁白满头大汗的模样忍不住感叹,“辛苦了。” 灯会上人多鱼龙混杂,难免有人趁着热闹想浑水摸鱼捞一笔,又或是起口角推搡当街揍人什么的,总得需要官差来维持秩序,可以说越是这种场合官差的任务就越重。 祁白苦笑,“没办法,若是现在不盯紧了,出了事反而更麻烦。”按理说寻街这种活儿本来也轮不到他们,但就靠衙门那点人压根就不够,就连府卫都给拉出来巡逻了,就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就又有属下来报哪儿出事了,祁白一抹脸,也不闲谈了,说了声告辞就匆匆带人走了。 “如今幸福安定的生活都是因为有人在替咱们负重前行啊。”容妤想到从前听来的一句话,不由得感叹出声。 “容掌柜的话听着倒十分有道理。”裴先生若有所思。 容妤抿唇笑了笑不说话了,倒是殷玠眸光闪了闪,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糕糕。”团哥儿突然扯了扯殷玠的衣领子,字正腔圆,“殷叔叔,吃糕糕。” 什么吃糕糕? 顺着团哥儿的目光看去,就见旁边卖小吃的摊子上正腾腾冒着热气,摊子前站着一家四口,那小贩将造型奇特的竹筒似的做糕点的盒盖子一揭开,顿时一股诱人的米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麻溜的将白糕装好递过去,小女孩儿迫不及待的就啃了一口,烫的直吐舌,年轻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旁边站着的小男孩更是咯咯直笑,直说妹妹贪吃烫了嘴,气的小女孩儿直瘪嘴。 殷玠看得眼眶有些发热,二话不说迈着大长腿就站到了小摊面前,“给我来两个。” 旁边那户人家也还在等,小女孩儿瞧见抱着团哥儿的殷玠顿时就看直了眼,搂着父亲的脖子跟团哥儿四目相对,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扭身跟爹爹咬耳朵,“那个弟弟好漂亮。” 自以为声音压得很低,但大家伙儿都听得清清楚楚,男孩儿立马不干了,梗着脖子直嚷嚷,“阿妹,明明就是我更好看。” 女娃耿直摇头,“不。” 男孩儿顿时泪奔,扯着母亲的衣服要评理。 没想到就这么都能闹起来,两个大人也是头疼不已,有些尴尬的去看殷玠,倒是团哥儿偏着头看得笑眯眯的,容妤不过一个转头的功夫没想到自家儿子就成了蓝颜祸水,也是忍俊,赶忙上前温声说都俊,又哄小姑娘说生的漂亮,又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把枇杷杏仁糖出来递了过去,同时偏头朝夫妻俩笑道,“这是枇杷糖,润嗓清热,滋味也还不错适合小孩吃。” 夫妻俩听那个俊娃娃一口一个阿娘,也知道这漂亮温柔的小娘子就是男娃的娘亲了,忙道了声谢让孩子接了,又顺便闲扯了几句,无非就是夸对方孩子聪慧俊秀什么的,见那男娃娃老实窝在高大俊朗的男子怀里,一手还勾着容妤的衣角不放,年轻母亲不由得笑道,“难怪令郎这般可爱,当真是集了父母的优点于一身。”男俊女俏一对佳人,任谁看了不夸呢。 容妤微微一笑没有反驳,她对自己的基因很自信。 殷玠则默默打量了团哥儿几眼,越看越满意,嗯,果然是可爱,只是—— 眉头猛地一皱,嘴角也耷拉了下来,就是不大像他,而是像殷玠好不容易才从记忆里扒出一个人名,然后眉心猛跳了两下,慕容妤的同胞兄长,慕容琛?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外甥肖舅?殷玠郁闷了。 说话的功夫,点的糕点也做好了,顶顶糕,其实也就是米糕,拿特制的小木筒定型,往里塞入磨好的大米粉与糯米粉,再加上一大勺桂花红糖,放在滚水的瓶口利用那浓浓的蒸汽,只需要两三分钟一块块圆柱形的小白糕就做好了,白糕小巧秀气晶莹如玉,最上面的一层温润桂花糖温柔暖心,热气一燎,米香迎面扑来。米糕松软带糯,滋味清香甜正,吃在嘴里入口即化,又好消化,就是拿来当主食吃也使得。 小贩包了两份,十分有眼色的分递给了团哥儿与容妤,嘴里也会说话,“夫人与小郎君且尝尝,滋味挺不错,就是刚出锅有些烫,得凉凉再吃。” “祁大夫他们人呢?”买完吃食,转身就没看见祁大夫他们了。 “或许是去别处玩了。”殷玠勾了勾嘴角,郁闷的心情突然变得舒朗,人都没在才好呢,朝容妤伸出了手,“花灯给我提着,你好吃东西。” 容妤瞅瞅他,清了两下嗓子,“那就多谢了。” 祁大夫他们都这么大人了也不用担心会丢,难得出来逛灯会,容妤干脆就放松了玩。 不得不说灯会上的节目是真多,什么打把式、闹杂耍的,什么凭空喷火、赤脚踩刀尖、胸口碎大石应有尽有,看得容妤稀奇不已,往往是母子两个同款动作捂嘴惊呼,就连瞪圆的眼睛都差不离。 殷玠对这些当然没什么兴趣,目光全定在容妤脸上了,他甚少见到容妤这么鲜活的表情,看起来就还跟孩子似的,样样都充满了好奇。 正盘算着开阳那边准备的如何了,就听前头猛地爆出一阵欢呼,也不知闹什么一群人围了个圈,容妤已经饶有兴趣的凑了过去,里头是套环的,地上铺了块红绸,上面摆了不少东西,什么花瓶、玉镯,甚至还放了一盒糕饼,十文钱套一回,套到什么就拿什么。 摊主将铜锣敲得震天响,边走边吆喝,“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别错过啊,只要十文钱,上好的玉镯就可以带回家了,运气好的就能得那支玉簪,足值二十两呢,十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 听着摊主吆喝,周围聚的人越来越多,毕竟也就十文钱,万一能套个准呢,就是套不准也只当是玩一回过瘾了。 “我来试试。”已经有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举手了,立马就掏了一钱银子买了十个环,“大伙儿都让让啊,看我的。” 容妤在边上看着,忍不住挑了下眉,要她说这十个环能中一个就不得了了,真当摊主是做亏本生意的人么。 男人铆足了劲儿想套个大的,可要么就是偏了那么一点,要不就完全对不上,最后涨红了脸都只得了个小扇坠,顶了天不过五文钱,可算是亏大发了,男人不信邪,又买了十个圈,结果这回还不如上一次呢,完全打了水漂。 见男人垂头丧气走了,围观的人一时还真没人敢上前,这瞧着似乎挺难的样子啊。 摊主又吆喝了起来,朝人群中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个瘦弱的男人冒了出来,掏钱买了三个圈,结果就中了个玉镯。 “诸位瞧见了没有,三十文,价值十两银子的玉镯就到手了,回去不论是孝敬老娘还是哄媳妇儿可都是上佳礼品呐”有了成功案例在前,尝试着套环的人又多了起来。 容妤瞧得有些没意思,方才那个男人摆明了就是托儿,单纯戏耍也就算了,这分明就是骗钱。 刚准备退出去,耳边男声响起,“你想玩么?” 不知什么时候殷玠也凑了过来,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眉眼含笑。 容妤摇摇头,“这圈摆明了就有问题,我套不中的。”纯送钱的买卖谁干呐,她又不傻。 殷玠翘了翘唇,认真道,“能中。”说罢直接喊来摊主买了十个圈。 方才又一波人铩羽而归,正是丧气的时候,眼见来了个俊朗公子,大家也都起了劲儿,只等看他能不能套中。 “你先试试。”殷玠将十个圈全部塞给容妤,示意她先玩。 这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了,顶着众人的目光,再听一圈喝彩,容妤难得有些不大好意思,要是一个都丢不中这不是丢人么,不禁瞪了殷玠一眼,美目盼兮眼波流转,殷玠直接心神一荡差点就没绷住。 容妤掂了掂手中的圈,微抬了抬下巴,行,试就试! 竹条围的圈有些轻,不大好掌握方向,一连丢了四个都隔着一大截。 “这位夫人,该用些力。” “对对对,套左边那个,近些。” “身子往前倾一些,手腕用劲儿。” “” 见容妤套不中,围观的人比她还着急,一个个的都当起了老师,十个圈用完一无所获,得,全打水漂了! 听众人叹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容妤只觉得脸上臊得慌,很想说我干脆把位置让给你们自己发挥好了,一个个的光说不练假把式,这难度谁玩谁知道。 容妤正打算走人,转身就见殷玠抱着团哥儿又拎着十个竹圈来了,顿时瞪成了死鱼眼,不是,您还来? 摊主有钱赚当然是高兴,彩虹屁夸得震天,“瞧这位郎君多体贴” 这不是体贴,这是嫌钱多没地儿烧。 殷玠走到她跟前,垂眸看她,见她脸上的丧气还未散,气鼓鼓的样子倒是跟团哥儿有些像,眸光瞬间柔了下来,将竹圈再次递了过去,“再试试。” “不了。”容妤死命摇头,瞅他,“你来。” 殷玠不由分说塞了一个竹圈到她手上,含笑道,“我教你。”说罢,一手还抱着团哥儿,一手顺势握着她的手没放,几乎是将人半揽在怀里,感觉到清浅的呼吸声洒在脑门,容妤头皮都要炸了,赶紧就要缩手,殷玠怎么可能让她缩回去,牢牢扣着她的手腕,“别动,专心些。” 容妤,“” 身后人手跟铁钳似的,她想挣脱都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殷玠握着她的手套圈,明明就是随意一扔,却一套一个准,这样也行? 围观的吃瓜群众眼睛都要瞪掉了,反应过来就纷纷喝彩,别说这位公子还真厉害,连套连中指哪儿打哪儿,至于姿势亲密?没见人家是夫妻么,再说了只是套个圈又没干别的。 团哥儿对这种娱乐活动很是好奇,扯着殷玠的衣角眼巴巴看着他也想玩,殷玠对此视而不见,没见当娘的玩的正开心么,儿子什么的再说。 摊主眼睛都快红了,当殷玠又套中了一个花瓶之后,他一边强颜欢笑帮着收东西,一边心都在滴血,这摆明就是碰见硬茬了,眼看值钱的东西都要没了,亏了亏了,亏大发了。 还剩最后一个圈,殷玠掂了掂,低头问容妤,“套那个簪子怎么样?” 据说价值二十两银子的玉簪摆在摊子最里面,目标物又小,眼下又起了风,套起来只怕不容易,容妤现在正是兴奋的时候,发现殷玠真的只是握着她的手帮套圈没别的小动作之后,容妤也就懒得想那么多了,毕竟百发百中四舍五入那她就是神枪手啊,想也不想就点头,“好。” 听他俩的对话,摊主的脸都绿了,围观人也都屏住了呼吸,只看到底能不能套中。 殷玠微俯下了身,鼻息喷洒在容妤颈侧,让人心中发痒,容妤还没来得及出声殷玠就已经握着她的手将圈扔了出去,陡然一阵欢呼响起,中了! 殷玠有些不舍的收回了手,心中考虑要不要再多来两次,不过看容妤的表情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握下去只怕她就要翻脸了。 摊子将套中的东西全都送了来,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郎君真是好手气。”他也是会看人的,这位郎君摆明了就是出身不凡,没准就是哪个官家公子呢,就算是想赖账他也不敢,只能暗骂一句背时。 殷玠只拿了那根玉簪,其他的都看不上眼,容妤对这些奖品兴趣也不大,毕竟花瓶什么的也不好扛啊,倒是团哥儿还选了两个小玩意儿,没想到这两人套中了东西居然不拿,摊主顿时一喜,虽然也是个亏字,但可比想象中的少多了,顿时彩虹屁又是不要命的往外冒,只差没将人吹成天仙下凡佛祖转世了。 可当那位仙子笑眯眯说剩下的东西随缘送人之后,摊主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容妤觉得有必要给个教训,没那么多的本钱就别摆这么大的摊,弄虚作假的指不定坑了多少人呢,况且这些东西除了玉簪大多不值钱,都是凭本事挣得怎么分配是她的事儿。 看着摊主黑着脸麻溜的卷摊走人,容妤心情不错,忍不住挪揄,“你这算不算是一战成名?”以一己之力横扫整个摊子呐,估计摊主得有心理阴影了。 殷玠没说话,而是突然凑近,在容妤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掏出那根玉簪插在了她的头上,“送你。”殷玠声音微哑,目光定在她脸上,“很好看。”从前没送出去的木簪子今日就用玉簪来代了。 容妤下意识摸了摸玉簪,翘了翘嘴角,“是么?”随即粲然一笑,从兜里掏出一个荷包掂了掂,直接塞到了殷玠手里,“我也不知道够不够二十两,不够就先欠着?” 殷玠,“”他是送不是卖啊! 听容妤小声嘀咕这簪子忒贵也不知是不是假的,殷玠语滞,看着手上那沉甸甸的荷包,突然又开始心塞了。 不知不觉灯会已近尾声,人潮渐渐散了,容妤琢磨着还得完成最后一项打卡任务,放荷花灯。 等容妤他们过去的时候河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河面上放满了荷花灯,看起来红彤彤一片跟火烧似的,容妤也买了一个凑趣,刚准备下河去放灯,突然几声沉闷的响动,城中各处早已安置好的烟花一同被点燃,一串串火星蹿上了天,又“倏”地炸开,绚丽的烟花在黑暗的夜空中竞相绽放,五颜六色的光影重叠,将夜幕照的如同白昼,耳边是人们欢呼惊叹的声音。 没想到在这儿居然也能看见这么盛大的烟花展演,容妤忍不住抬头看得目不转睛,直到最后一道星光瀑布坠落,容妤还有些意犹未尽,烟花结束的瞬间,容妤突然感觉到手被人紧紧握住,惊愕转头,正撞进一双墨色幽暗的眸子,“阿妤,我心悦你。” 第72章 隐疾 “阿妤,我心悦你!”微哑的男声再一次响起,殷玠眸光黑沉如墨,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容妤,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带着薄茧的温热掌心有些濡湿,力道之大差点让容妤痛呼出声。 没想到他会突然告白,容妤脸上满是惊愕,下意识就想说一句“你疯了?”可在对上他翻涌着浓烈情绪的墨眸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方才看烟花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旁边人群闹哄哄的,到处都是喧嚣一片,唯独这一片小天地像是被隔开的真空地带一样,安静到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谁都没有出声。 团哥儿揉了揉眼睛,看看容妤,再看看牵着自己阿娘手的殷玠,小脑袋偏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敏锐的察觉气氛有些不对,老实勾着殷玠的脖子赖在他怀里,目光则跟殷玠一样盯着容妤不放。 不远处的大树下冒出几个乌压压的脑袋,看着河边相对而立的青年男女神色各异。 “哟,殷小子开窍了?”祁大夫很淡定的捋了捋胡子,呵呵一笑,脸上带了一丝欣慰,“总算是说出口了,我都替他憋得慌。”年轻人呐就是要敢说,闷葫芦顶什么用,他还以为就殷小子那性子还得叽叽歪歪上好几个月呢,没曾想动作还挺快。 “祁大夫,前段时间您可不是这么说的。”红豆瞥了祁大夫一眼,虽然脸上带着同款姨母笑,但又有些担心,“小姐是不是不喜欢殷公子啊。”瞧这半天没动静的,可千万别即刻翻脸啊。 祁大夫摆摆手,“你想多了。”也就容丫头自己没觉得,明摆的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就看谁先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按他看八成能成。 英娘蹲在旁边,捧着小脸一脸向往,“真好啊,要是我日后也能找到像殷公子这般体贴的郎君就好了。”有颜有钱还会照顾人,要是能找到这样的夫君她做梦都能笑醒。 裴秀才起先还满脸笑容的跟着看,一听自家闺女的话顿时脸黑了,“英娘,这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该想的事儿么?”才十三找什么郎君? “掌柜的说了,想法一定要有,万一就实现了呢!”英娘才不怕他,颇为忧愁的叹了口气,“不过这么目标好难呐,比我当分店掌柜的都难。” 红豆狐疑转头,“什么分店掌柜?” 英娘“啊”了一声,挺了挺小胸脯,颇为自豪,“掌柜的应承我了,要是日后再开了分店,就让我过去当掌柜的。”英娘喜滋滋的,一想到日后也能像容妤一样将店管的井井有条生意红火蒸蒸日上,激动地脸都红了,握拳坚定道,“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又问红豆,“红豆姐,你要不要也当掌柜的?” “不了不了,”红豆摆手,嘿嘿一笑,“我要守着小姐,争取做小姐身边最得力的丫头。”话本里不都说了么,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可威风了。 两人对视一眼,噗嗤一笑,“加油。” “诶诶诶,别破坏气氛。”祁大夫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两人的壮志雄心,“先顾正事。”这会儿整什么事业心,这不是串味儿了么。 见开阳蹲在一边戳蚂蚁,祁大夫踹了踹他,“烟花,殷小子放的?”淮安城禁止放烟花,就算是中秋灯会上有例外也只是在河边布置一下,满城放烟花这莫不是想大牢里蹲几天哟,“话说不会被抓。” “不会不会,都打点好了。”开阳摆手。 “那就好。”祁大夫放了心。 裴秀才左右看看,轻咳了两声,还是有些道德心,“咱们在这儿看着是不是不大好?” “谁说我们是看他俩了,明明就是在看河灯。” “对对对,赏灯。” 裴秀才,“” 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吃瓜群众眼中的美妙风景,容妤只感觉握着自己手的力气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侧过了头,“要不你先把我放开?” “不放,”殷玠定定的看着她,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就得一口气说完,殷玠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她的手背,眸光沉沉,“阿妤,我”心中酝酿了许久的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人劈头打断。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你知不知道,”容妤头又扭了回来,原本白皙的脸上已经浮起了一层红晕,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气的,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孩子面前言传身教很重要,不该说的话千万别多说。” 看着容妤一脸你再敢多说一句带坏小朋友我分分钟让你完蛋的表情,殷玠这才记起来怀里还抱了个崽,下意识低头去看正好对上一双亮晶晶水汪汪的大眼睛,殷玠,“” 团哥儿正无聊拈着殷玠的头发玩,见他看自己,立马豁嘴一笑露出几颗白生生的小米牙,小脸上满是兴奋,“殷叔叔,灯灯。” 殷玠沉默了一下,余光瞥见容妤扭着手腕想将手抽回去,突然弯了弯唇,手掌将她箍地死死的,一边低头诱哄小崽子,“团哥儿,将耳朵捂上,叔叔要跟阿娘说悄悄话。” 见团哥儿忽闪着眼睛不动,殷玠轻咳了一声,面不改色当着人家亲娘的面利惑,“捂耳朵了就给买糖葫芦吃,还有你爱的杏仁酥酪。”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血缘的奇妙了,殷玠一想到团哥儿的口味居然跟他一模一样,心情就更加好了,在容妤陡然瞪大满脸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殷玠淡定报菜名,什么珍珠翡翠汤圆栗粉糕吉祥果玫瑰酥容妤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崽子眼睛越来越亮,然后,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好!”像是生怕殷玠会反悔,团哥儿忙不迭就用小手捂住了耳朵,顺带连眼睛都给闭上了。 容妤,“”看着被一点吃食哄的团团转一秒叛变的小崽子,容妤捂着胸口感觉血压直飚,差点一口老血呕出来,她现在只想找速效救心丸! “好了,听不见了,”殷玠含笑,手上使了巧劲变握为扣,硬生生将手指插进了容妤指尖,十指牢牢相扣,还不忘礼貌的问一句,“现在可以继续了么?” 容妤也不在乎形象了,气的直翻白眼,就没见过这么坑娘的小崽子,别问,问就是心塞,而且,明明三高五好挺正常一青年,怎么今儿就开始走霸道总裁不羁路线了呢? 殷玠摩挲着容妤的手背,目光一直定在她脸上,眉目温和,像是深思熟虑之后才缓缓开口,“阿妤,我心悦你,想照顾你们母子。”像是知道容妤会说什么,殷玠继续,“我未曾娶亲,也没有妾室通房,你是我唯一动心想携手一生的女子”殷玠头一回说这种情话,俊脸已经泛了红,微哑的男声一字一句咬的十分清晰,仿佛就是在给承诺。 夜风袭袭,吹乱了人原本平静的心湖。 容妤虽然早已有所察觉,可当他真的毫无保留当面袒露自己心意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慌乱,掌心的灼热感仿佛能让人的心都烧起来,容妤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将目光往哪儿瞟,无意中瞥见殷玠同样通红的耳廓,容妤定了定神,安静的等殷玠说完。 “为什么是我?”容妤抬眸,一针见血犀利反问,“就因为我做的吃食好吃?” 别以为她不知道,殷玠跟团崽一样,外表看起来高冷的一批,其实内里就是个吃货,还是个爱吃甜食的家伙。 骤然被戳中了心思,呛得殷玠咳了两声,他除非是傻了才会承认刚开始还真是看中了她的手艺,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待我察觉的时候已经割舍不下了。” “我是个寡妇,还有个孩子。”容妤努力忽视有些发烫的脸颊,淡声道,“我无权无势无显赫家世。”容妤倒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而是觉得怕不是他眼瞎,毕竟殷玠出身好,吃饱了撑才会跟她这儿死磕,高门大户娶亲最讲究门当户对。 “没关系,”殷玠答得飞快,见容妤一脸淡漠的样子,殷玠心中有些抽痛,靖国公宠女之名朝内外皆知,身为国公府的掌上珠,容妤本该是千娇百宠锦绣堆里养大,若不是他,她又如何会远走淮安孤身一人带着孩子讨生活,殷玠狠狠捏了捏掌心,“阿妤,我不在乎。” “我说过,此生我大概只会有团哥儿一个孩子,你能接受没有亲子?”容妤看着他,问道,“就算你能接受,你的父母族人可能接受?” “团哥儿就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儿子。”殷玠耍了个小心思,伸手温柔的摸了摸团哥儿的头发,换来小家伙灿烂的笑容,声音虽低却十分斩钉截铁,定定的看着容妤,“没有人会说三道四,团哥儿是我的孩子,将来我所有的东西都会由他来继承,只要能让他唤我一声阿爹。”说到阿爹两个字,殷玠眸光发亮。 容妤手指蜷了蜷,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他,“你疯了?” “我没疯,”殷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嗓音微哑,“我只是高兴,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孩子。” 容妤,“”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重,重金求子? “你就真不想再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不要,”殷玠想都没想直接否认,坚定道,“有团哥儿就够了。”他在得知团哥儿的身份之后就决定了,好好培养团哥儿,他对不住这孩子,也对不住容妤,他对于子嗣没什么想法,他父皇给他生了那么多兄弟姊妹现在不都死绝了么,殷玠表示,孩子在精不在多,他现在唯一愁的是自己怕是狠不下心来做严父,孩子的教育问题可咋整。 不知道殷玠的思绪已经发散到太平洋对面了,容妤是真的惊到了,这年头还要不想要自己亲生孩子的男人?她能看得出来殷玠对团哥儿的疼爱不是假的,可是—— 容妤小心翼翼的瞅了瞅他,斟酌着开口,“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她突然想起来从前殷玠不是想找祁大夫看病来着么,难不成容妤看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同情,“你要不先找祁大夫看看?万一能治好呢?” 自个儿那啥功能障碍,可不就只能养别人的娃了么。 殷玠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讳疾忌医,等看见容妤同情的眼神再一听她安慰的话,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差点给气了个仰倒,“不用!”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对于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男人来说,这句话绝逼是伤自尊。 “真不用?”容妤怀疑,“祁大夫医术挺高明的。” 殷玠木着脸看着她不说话,容妤被他晦暗的眼神盯得心中直发毛,“好好好,不用不用,你很厉害”容妤怕他发飙,赶紧顺毛。 殷玠盯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阿妤,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容妤的性子他还是能知道一些,要是真不喜欢他或者说讨厌,早就该翻脸踹人了,怎么会由着他说这么半天,东扯西扯这么久,不就是因为,害羞了么?殷玠智商突然上线,气定神闲道,“阿妤,你心悦我!” 容妤身体陡然僵住,犹如一只被扼住命运喉咙的鸡,瞧见殷玠脸上的笃定,心中升起一股子不服气,哼了一声,“少自作多情,我可是个正经生意人,不玩办公室恋情。”这可是合作伙伴金主爸爸,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万一日后一拍两散拆伙了可咋整,这年头谈感情伤钱呐。 殷玠听不懂什么叫办公室恋情,但不妨碍他结合语境猜出她话里的意思,顿时被噎住,目光一言难尽的看着她,越接触就越能发现容妤的性子之跳脱,总是在关键时刻不按常理出牌让人接不上她的话茬,你看见的永远只有她的一面,这难道就是皇嫂口中的千面女郎?他突然觉得容妤或许跟自己的皇嫂很能谈得来,默默叹了口气,正准备说话,就听湖边传来一阵喧哗声,隐隐还能听见说什么落水,没呼吸了。 容妤拧了拧眉头,用力挣脱他的手,“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救人要紧。”说罢趁殷玠不防撒腿就跑,看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着转眼就已经扎进了人堆消失不见的妙曼女子,殷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挑了挑眉,抱着睁眼喊阿娘的团哥儿就跟着往河边走。 岸边已近围了不少人,刚走近就能听见唏嘘声。 “可惜了,才这么小的孩子,脸都青了,只怕没得救了。” “可不是,孩子才这么小,怎么能放她一个人在水边玩呢,大人也忒不负责了,顶可爱的女娃娃就这么” “行了,别说了,人家爹娘心里也不舒服。” “” 只见地上倒着一个女童,面目青紫肿胀,胸前几乎已经看不出起伏,倒是腹部鼓的老高,一看就是溺水了,二十上下的年轻妇人不顾形象的跪在一旁嚎啕大哭,还有一个男娃娃也跟着哭,不住口的喊着阿妹,身后的男人全身湿哒哒的往下滴着水,脸上也是一脸悲痛。 瞧着样子,人难道是不行了? 容妤心中一沉,赶忙快步走近,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立马跪到了女童身边。 “你要做什么?”见她要去碰女童,那妇人瞬间激动就要来推她,“救人。”容妤简短的回了一句。 妇人动作一顿,随即狂喜,“我女儿还有救?” “溺水时间不长的话可以试试。”容妤不再跟她啰嗦,毕竟情况紧急,一刻都耽误不得,动作麻利的清理女童口鼻中的泥沙,随即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捏着女童的鼻子以嘴渡气,等殷玠赶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容妤跪在女童旁边双手折叠按压她的胸腔,并时不时以俯身渡气的场景,殷玠拧着眉,跟围观群众的反应差不多。 “诶,怎么是掌柜的在救人?”英娘他们也过来了,见到中间跪着的容妤也有些惊讶。 “这是溺水了?”祁大夫眉头皱了皱,“容丫头这是什么法子?” 容妤重复手中的动作不敢停,只喊了一句,“都退远些,留出空间来。”人都围在一起了呼吸都不畅通了,众人虽然好奇,但也不敢打扰救人,赶忙就后撤了几步,留出一个空地来。 妇人被自己的丈夫环着,目光希冀的看着容妤的动作,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诶,动了动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只见方才还了无生气的女童突然抽搐了几下,嘴一张,突然吐出不少秽物,浓烈的酸腐气息迎面而来,容妤躲闪不及被溅了满身。 见女童有了反应,容妤心中一喜,赶忙将她的身体翻转到一侧,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竟直接用手去扣她嘴里残余的呕吐物,只胡乱拿帕子擦了擦,就又俯身下去。 如此重复几次,女童大口大口的往外吐着清水,腹部明显消了下去,紧闭的双眸颤了颤,缓缓睁开,几不可闻的唤了一声“娘亲”才又一偏头晕了过去。 妇人再也忍不住,直接扑到了女童身上,颤了手试了试她的呼吸,大松了一口气,在容妤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见她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自己面前,二话不说就磕了个头,“多谢恩人救了小女性命。” 男人也携着男童跪在了妻子旁边,眼眶通红,朝容妤拱手哽咽道,“多谢恩人。” 容妤认得这一家人,就是方才在小摊上买糕点的,忙就准备将人扶起来,却想到了什么退后两步,“都快起来,救人性命是应当的,我身上脏,不好扶。” 众人这才看清她此时的模样,头发早就散乱了,额头上还挂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衣裳上沾了不少泥土与秽物,整个人实在是狼狈不堪,秽物散发的不可描述的气味若是走在人群中足以让人退避三舍,可眼下却无一人露出嫌弃的眼神,大家都知道,方才就是这个美貌女子不顾脏污救了女童的性命,不知是谁带头,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殷玠看着一身狼狈站在空地中央的容妤,眸光发亮满满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没有犹豫直接抱着团哥儿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大步朝容妤走了过去。 “阿娘!”小娃娃高兴的叫喊让众人回神,目光在那抱着孩子的高大男人与容妤之间来回扫动,有人不禁遗憾,原来佳人都已经成婚了,不过别说,还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别!”见团哥儿就要往她身上扑,容妤赶忙摆手,朝殷玠道,“离我远些。”她这身上的味儿自己都受不了,还是别祸害人了。 话刚落,就感觉脸上多了个帕子,殷玠像是没听见也没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垂眸小心翼翼的为她擦去额角的汗珠,动作轻柔,声音浅淡含笑,“不用,我不嫌弃。” 容妤,“”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嫌弃了?! “抢救的很及时,小女娃没有大碍,只是落水受惊怕是得要受寒,要好好将养。”祁大夫不知什么时候也蹲在了小女娃身边把脉,“孩子还小可千万得看住了,不然有个万一后悔都来不及。” “是是”男人擦了擦眼角,赶忙躬身道谢。 他们原本是来放河灯的,没想到一时没看住,女儿去捞河灯竟直接滑了下去,幸好发现的及时将人捞了起来,要不然这水这样深,别说是救人了,怕是连尸身也找不回,男人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敢问恩人名讳?”妇人缓过劲,擦了擦眼泪,问容妤。 她也认出了容妤,但也只是脸熟,救命之恩得重谢。 “无名氏,”容妤笑道,“还是先送孩子去找大夫。” 哪有叫无名氏的,这分明就是不肯告知姓名了。 “我知道,”人群中突然有人吱声,“这是西市有间食肆的容掌柜!” 有间食肆? 容掌柜? 两个词连在一块儿众人顿时看容妤的眼神都不对了,前段时间容掌柜与叶知府的事儿传得有鼻子有眼,虽说后来叶知府澄清了可到底心里还存了疑影儿,八卦是人的本能,嘴上说不信心里还不知怎么想呢,可现在一瞧—— 呵! 就说呢,谁吃饱了撑的瞎编排,没见容掌柜身边站着一个男人么,瞧瞧俊男美人儿多般配啊,果然是谣言不可信。 容妤被看得有些不大得劲儿,总觉得有哪儿不对,悄声问殷玠,“大家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殷玠慢悠悠将擦过汗的手帕塞进了袖子,看着她,眉眼含笑,“唔,大概是你好看。”人美,心善,不愧是他喜欢的女人。 容妤,“”我怀疑你在驴我! 第73章 应承 容妤原本只想当个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却没想到会被人当场扒了马甲,一时间成了众人围观讨论的对象一时还真走不了了。 有间食肆最近在淮安城可是出了名的,先不说那位年轻掌柜和叶知府的香艳绯闻,光是那店里出的新式月饼就足够让众人津津乐道了,毕竟月饼可是中秋节的头彩,有间食肆的月饼礼盒则成了今年中秋送礼的首选,没见城中各大茶楼食馆都开始卖新式月饼了么,谁要是还提一盒传统酥月上门倒是落伍了。 特别是那店里还出了一种大团圆月饼,大是真的大,跟脸盆似的,里头的馅料也是真的多,一个足有一斤重,最适合一家子人吃,若是加热了再切开,嘿,还会拉丝呢,满满的馅料夹着松软的饼皮吃在嘴里糯糯唧唧的,里面还放了咸蛋黄和什么肉松,口感那叫一个丰富,长这么大他们就没见过还能这么做月饼的,不过别说,味儿还真好。 围观群众里有不少有间食肆的老客,这段时间容妤一直没怎么往店里去,大家也都知道是家里出了事儿,眼下在这里看见了人,一个个的都十分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容掌柜,几日不见小公子愈发可爱了,万幸平安找回来了,身体都还好?” “挺好挺好,多谢关心。” “容掌柜,您店里预备出的那个新品叫什么肉松蛋糕的什么时候才会上啊?上回有幸赶上现场试吃,那滋味可是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啊。” “快了快了,等忙完这两天。” “我说容掌柜啊,您店里每日就不能多烤两只鸭子么,每回赶早去排队,结果要么就是还没烤出来要么就是卖完了,等了四五天硬是半只都没买到,昨儿个好不容易腆着老脸让人家给匀了一点好歹才没让我家夫人给轰出去” “好说好说。” 容妤总算是知道哪儿不对了,看着救人现场秒变食客交流大会,还有些老客十分热情的在旁边人问起来的时候帮着卖力的安利她店里的吃食如何如何好吃,一定不能错过之类的,容妤的心情有些微妙,既是惊讶又是欣慰,只觉得心里暖乎乎的,没想到她的食肆居然还有了一群死忠粉,这绝对是令人高兴的事儿。 “原来是容掌柜,”年轻妇人也有些惊讶,赶忙又福了福身,哽咽着声音真心实意道谢,“多谢容掌柜救命之恩,此恩情我夫妇俩定然尽力报答。” 虽然看得出这家人家境不错,容妤却也干不来挟恩图报的事儿,只说让先顾孩子,其余的事儿往后再说。 等那夫妻俩急忙抱着孩子寻医去了,容妤好不容易才从一众热情的食客中脱身,祁大夫他们老早就推到外头围观了,见容妤脱身出来,一个个的都跟着笑,直说她受欢迎。 容妤双手一摊,苦笑道,“哪里是我受欢迎,分明就是沾了吃食的光。” “那更说明小姐你手艺好,走哪儿都能让人认出来,”红豆不愧为容妤的头号粉头忠实拥趸者,不论容妤干什么在她眼里那都是好的,“不是有个词儿叫德才兼备么,我看小姐就是。” “就是,”粉头二号英娘跟着点头,“掌柜的太厉害了,那女童都没呼吸了都能给救回来,您莫不是给渡了仙气过去?” 容妤,“” 小姑娘忒会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的顿时就将容妤吹成了月宫仙子,饶是容妤脸皮算厚也经不住这么硬夸,只能赶紧叫停。 时候也不早了,玩了这么久大家都觉得有些乏惫,正准备说打道回府,容妤突然觉得肩头一热,身上顿时多了一件披风,容妤眉心一跳,果然就听见温和清冽的男声响起,“夜里风大,你先披着,免得着凉。” 只见殷玠不知哪儿弄来了一件墨色披风,看样式明显就是男子穿的,至于到底是谁的衣裳不言而喻,顶着众人戏谑的目光,容妤十分冷漠的拒绝,“我不冷。”说罢就要往旁边蹭,却被人拽着手腕一把拉了回来,“不,你冷。”殷玠不由分说的将披风盖在了她身上,还不忘伸手帮她系好带子。 男人离得很近,随着低头的动作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额头上,勾得人心里发痒。 这大概就是世上有一种冷,叫做妈妈觉得你冷。 容妤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在这儿等着,不用想都知道大家伙儿是怎样一副表情,容妤先是狠狠剐了他一眼,换来殷玠低笑,如今在殷玠眼里容妤不论做什么都是可爱,尤其是现在红着脸瞪人的时候,瞧着就像一只张牙舞爪却没什震慑力的小奶猫? 殷玠不傻,既然都说开了自然就不会坐以待毙,充分贯彻了什么叫做见缝插针不放过丝毫可以表现的机会,但也知道适可而止不能将人逼急了。 将披风给她系上就老实退后,“好了。” 容妤清了清嗓子,面上很稳得住,“多谢,改天洗干净了还你。” “好。” 众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挤眉弄眼的不知道在笑些什么,看得容妤差点当场暴走,等看着开阳不知打哪儿驾着一辆马车过来,容妤就更加无语了。 “容娘子,快上车。”开阳十分热情的招呼,“知道您今晚玩累了,特意找了辆马车来,回去也快,车上还可以顺便歇歇。” 逛灯会儿的地点离家确实是有些远,容妤原本是打算就在祁大夫这儿凑活一晚,看着开阳在车上热情的招手,容妤说实在话不是很想上车,毕竟旁边邻居还在呢,今晚的事儿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需要给她一点时间缓一缓。 显然另一当事人并不这样想,殷玠赞赏的看了开阳一眼,朝容妤道,“上车,早些回去歇息。” 容妤看着他,没动。 殷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手负在身后,长身玉立,似乎真的就是为她考虑。 见两人僵持,祁大夫左右看看出来和稀泥,“啊对,是累了,车来的正好,咱们赶紧上车,都快困死了。”说着还不忘打了个哈欠,一边跟裴秀才说让他自个儿回去,一边带头往车里钻。 红豆怀里还抱着团哥儿,瞅瞅容妤,也飞快的爬上了车。 眼见一个个都上去了,瞅了瞅殷玠似乎有些僵硬的表情,容妤突然挑了挑唇,麻溜的转身就往车边走,人多势众,不虚。 殷玠按了按额角,无声的叹了口气,也跟着上了马车。 容妤怕自己身上的味儿熏到大家,一个人裹着披风缩在车厢角落,殷玠端正坐在车厢前头,手指敲打着膝盖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人明明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大伙儿偏就察觉出了一种与往常不同的气氛,除了团哥儿因为玩的太开心年纪又小受不住累已经呼呼大睡了,其余人都没吱声,老实当隐形人。 开阳马车驾的稳,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家门口。 马车才刚听闻,一直缩着没动的容妤率先就起身打算出去,到门口却被不知道什么睁眼的殷玠给一把扣住了,“你们先进去,我与容,阿妤还有些话要说。”殷玠朝祁大夫他们道,声音有些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没有,”容妤飞快道,“困了,有话明天再说。” “不行。”殷玠捏着她的手腕不放,语气坚持,“不能等。” 容妤,“” 跟着回来的只有祁大夫与红豆,两人对视了一眼,祁大夫摸了摸胡子,看了看一脸正经的殷玠,呵呵一笑,“那行,你们先聊。” 眼睁睁看着祁大夫与红豆下了车,容妤嘴角抽了抽,飞快的拽出自己的手腕,这回殷玠没拦她,容妤赶紧又退回了车厢角落,下意识将披风裹得紧紧地,“我说大哥,都这个点了有事儿不能明天再说吗?” 车厢门并没有关,皎洁的月光照进来将足以让人看清车里的情形,殷玠靠在车厢上,长腿舒展状似随意,却将门挡的死死的,目光定在容妤脸上,殷玠脸色有些温柔,说出的话却差点让容妤给噎住,“不能,怕你跑了。” 容妤,“我家在这儿我能跑哪儿去?” 殷玠的目光并不肆意,也没有过多的举动,可就只是这么坐着,外头街上早已经没人了,狭小的车厢里就他们两人,一时间没人说话几乎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阿妤,你还没应我。”殷玠看着她,缓缓开口,神情中带着一丝执拗。 容妤不答,她当然知道殷玠指的是什么,坦白了来讲她对殷玠是有好感,今夜听到他袒露自己的心意一瞬间的反应居然是高兴,就仿佛一直以来隐隐吊着的心落在了实处,但同时容妤也是充满了不确定,如果说是从前,她或许会应承下来先试一试,毕竟对的时间对的人实在是难得,若是错过了会遗憾终生,但这里是大庆,皇权至上,相比男子三妻四妾女子的地位本来就要弱一些短短几息时间容妤脑子里想了很多。 容妤的沉默让殷玠心中突然就没底了,忍不住又唤了一声,“阿妤。” 很难想象,圣上胞弟天之骄子让朝野上下畏惧不已的广平王也有因为一个女子而惶恐不安的时候,仿佛所有的情绪只为她一人牵动,容妤细细打量了他片刻,将他不经意间露出的忐忑神色尽收眼底,突然扬唇笑了笑,“我脾气很不好的,小气任性说一不二别人有的坏毛病我都有,别人没有的我也有。” 殷玠先是一愣,等看见容妤含笑的眸子骤然一阵狂喜,按耐住心中的激动,不闪不避的对上她的眼睛,缓缓道,“没关系,你还可以再任性一些,就算是捅破了天也有我给你担着。” “我斤斤计较眼里揉不得沙子。” “好。” “我不喜被人约束。” “好。” “” 不知什么时候外头起了风,容妤拢了拢披风,眉眼弯弯,“那行,咱们先试试。” “你应了?”殷玠哑着嗓子确认。 容妤点头,轻咳了一声,还不忘补了一句,“先别声张。” 殷玠这会儿哪里还能听进去别的话,满脑子都是容妤答应了,在容妤倏地瞪大的目光中,猛起身将她搂在了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摩挲了几下,“阿妤,我很高兴。” 容妤这回没推他,好歹也算是男女朋友了,抱一下不过分,只是,容妤暗忖,还是别高兴的太早,她现在只担心万一相处不来怎么才能优雅和气不伤体面的说分手。 殷玠当然不知道容妤的想法,紧紧的抱着她只觉得满心都是欢喜,还是容妤忍不住推了推他,“差不多可以了,身上的味儿我自己都嫌臭。” “我不嫌。”殷玠脱口而出。 不嫌也不行,容妤自个儿受不了了,直接上手给他的手指硬生生掰开,“时间不早了,该回去睡觉了。”容妤万分冷漠,活像一个吃完就不认账的渣男。 见容妤越过他就要下马车,殷玠呆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走了,“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容妤扭头,见他不可置信中还带着些许委屈的模样,想了想,恍然大悟般的补了一句,“晚安好梦。” 殷玠,“” 眼见容妤丢下这么一句就头都不回的大步进了门,殷玠靠在车厢上良久,才接受了这一事实,有些无奈的按了按额角,只能说不愧是他喜欢的女子,坦荡的让人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心中虽然有些郁闷,嘴角却还是扬得老高。 等开阳摸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殷玠独自咧着嘴傻笑的模样,车厢里就殷玠一个人,开阳问,“容娘子走了?” 殷玠嗯了一声。 开阳小心翼翼试探,“结,结果呢。” “传话回去,整修王府,清点库房。” 开阳先是一怔,随后立马反应过来,立马满脸笑容的说恭喜,“看来咱们王府马上就要有王妃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王妃这个称呼显然很得殷玠的心意,颇为赞赏的看了开阳一眼,毫不吝啬的夸赞,“你的事儿办的不错。” “属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都是因为王爷魅力大,才能成功俘获容娘子,啊不,王妃芳心。” “咳,赏一年月钱。” “多谢王爷。” 主仆俩各打各的算盘,都是心满意足喜滋滋,唔,果然是中秋月圆人团圆,月亮真大! “爷,咱们是回去歇息不?” “不,去叶府。” 叶府房顶,叶宸满脸倦意只披了一件中衣,懒懒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身边抱着酒坛子的男人,有些无语,“我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喝酒做什么,不是说今晚要向容娘子表露心意的么?” “你怎么知道?” 叶宸又打了个哈欠,“满城烟火只为一人绽放,不愧是广平王,出手就是大手笔,结果怎么样。” 殷玠抿了一口酒,周身的喜悦藏都藏不住,看着天上仿佛触手可及的一轮圆月,缓缓道,“我要成亲了。” “恭喜恭喜,”叶宸十分敷衍的说了一句。 “叶宸,我要成亲了。”殷玠转头看着他。 “我知道你要成亲了,”见殷玠盯着他目不转睛,叶宸突然有些不大好的预感,“你成亲就成亲,关我什么事儿。” 殷玠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称得上炫耀的笑容,“我要娶亲了,你呢?”显然是还记着上回在食肆门口嘲笑他孤家寡人光棍一个的事儿呢。 灵魂反问一出,叶宸沉默了三秒,顿时爆发,“殷三儿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 想吃嘟嘟包,想疯了呜呜呜 第74章 鸡茸馄饨 消失是不可能就这么消失的,殷玠睨了他一眼,姿态慵懒的靠在屋脊上,长腿微屈,仰头拎着酒坛子就灌了一口,只当没听见叶宸赶人的话,低笑了两声,哑着嗓子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愉悦,“叶宸,她应了我。” 叶宸黑着脸,听殷玠一遍一遍翻来倒去的念叨,觉得耳朵都要聋了。 “你有完没完?”在他第十次重复之后,叶宸终于忍不住了,咬牙切齿,“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就专门跑我这儿得瑟是不是?” 叶宸不想在这儿吹冷风,不光身上冷心更是拔凉拔凉的,正打算走人就被人一把拽住了,力道之大差点直接让他从屋顶上滚下去,好不容易站稳了没成为史上第一个爬屋顶被摔死的官员,叶宸还没缓过神,手上一重,一个酒坛子被塞了过来。 “先别急着走,陪我喝酒。”殷玠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十分友好的开口邀请。 “我不想喝。”叶宸咬牙。 “可我想喝。”殷玠眼角眉梢倶是喜色,本来就出众的俊颜在月色下更显得俊逸惑人,就连周身一贯的清冷肃然的气质都柔和了下来,抱着酒坛,偏头看着叶宸一副咬牙切齿想拿酒坛子揍人的表情,突然笑了,“表兄,陪我喝酒。” 短短六个字,犹如一股清泉从心头趟过,瞬间浇灭了他满腔怒火,看着殷玠清隽的脸庞,叶宸恍惚了一瞬,多久没听见他叫自己表兄了,还记得当初一个白嫩嫩的小团子牵着他的衣角摇摇晃晃奶声奶气一口一个表兄,不管自己走哪儿他都喜欢跟着,不小心摔倒了瘪着嘴要哭不哭非要给糖吃,每回随母亲进宫都会悄悄给他带一串糖葫芦,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小玩意儿他却看得跟宝似的…… 那会儿小娃娃多好哄啊,回忆当年,再看男人秒变脸开始不耐烦的催促,叶宸忍不住感叹,果然岁月是把杀猪刀,当初软乎乎奶萌奶萌的小娃娃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副狗样子呢! 叶宸冷哼了一声,当真就拎着酒坛子坐了回去,两人并肩坐着,一时间都只喝酒没有说话,月光洒下来落下一地光晕,远远望去万家灯火俱黑,方才灯会的热闹景象散去空余一片寂静,只隐隐能听见更夫敲锣报时的声音。 “你当真认准了?”叶宸灌了一口酒,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原本清润的嗓音哑的有些厉害,抬头望着圆月,叶宸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涩,“这世上最难测的是人心,最脆弱的也是人心,你若是当真就该好好对人家。” 殷玠眨了一下眼,想也没想就点头,“自当如此,我所心悦的女子定然是将她捧在手心,莫说是伤她的心,就是磕碰了一下我都心疼。” 男子斩钉截铁的声音听得叶宸身形微滞,偏头仔细的打量了殷玠一会儿,骤然笑了,“也是,你从来都比我知道自己要什么,容娘子有福。” 殷玠虽然出身皇家,但真算不上什么幸事,明明是身份尊贵的嫡出皇子,却不得先皇宠爱,要不是先皇后并一众肱骨大臣竭力阻止,只怕他一出生就得被出继宗室,后来更是屡屡遭到暗算,加上太子体弱处境颇艰,先皇后没法甚至都将他放在远安伯府寄养了一段时间,后来,先皇后殚精竭虑太过壮年崩逝,殷玠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不言苟笑直到成为后来让人闻风丧胆的铁血亲王,一路扶持太子上位,甚至不惜背上弑父杀兄的骂名,但叶宸知道,先皇后将他教的很好,尽管一路踏着尸山血海走过,内心却是再柔软干净不过,不像他…… 叶宸嘴里发苦,一口接着一口灌酒。 殷玠喝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偏头看叶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叶宸眼角有些晶莹,“你哭了?” 叶宸顿了一下,“你才哭了!”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心里不痛快,闷声道,“宋柒来信了,让我将溱溱送回去。” 殷玠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叶宸感觉跟吃了黄连似的,嘴里苦的厉害,“溱溱不姓叶,姓宋。”叶溱溱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叫法,溱溱入的是宋氏宗祠。 殷玠手一滑,酒坛子咕噜着就滚下了屋檐,直线下坠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惊地守在底下的开阳与祁白同时冒头,“王爷,出什么事了?” “没事。” 殷玠拧眉问叶宸,“溱溱真是你的孩子?”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会扯上关系,或者说他以为叶宸根本不可能和宋柒扯上关系,毕竟从前对她避如蛇蝎,结果呢,一声不吭的弄出来这么大一孩子,算算时间,叶蓁蓁出生的那会儿应该正是边关战事紧张宋柒代父出征的时候。 叶宸点头。 “那你们”是怎么弄到这个田地的?殷玠的话没问完,叶宸已经懂了他想问什么,沉默了半响,只憋出来一句,“因差缘错,追悔莫及。”八个字仿佛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当年他对宋柒不假辞色,富贵锦绣堆里长成的贵公子自小受的是名门教育,哪里见过那般舒朗不羁作风洒脱堪比男儿的女子,宋柒坦率,喜欢就是喜欢,爱慕他就乐意围着他转,走两步就能来场偶遇,知道他喜欢哪家的糕点能大清早天不亮就去排队守着,满盛京谁不知道定远侯家的小姐看上远安伯世子了,一个个的都等着看笑话,毕竟是能上门打断前未婚夫的腿闹上朝堂的女子,谁敢娶? 叶宸那会儿年轻正是气血盛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这般痴缠,只觉得厌烦无比,两人碰面总以吵架收尾,但不论吵得再凶,宋柒第二天总能笑嘻嘻的再出现在他面前,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叶宸一度很怀疑,塞北究竟是什么地方竟能养出这般不羁世俗的女子。 他外出赴任的头一天晚上,宋柒来找他,说是告别,结果第二天醒来却在一张床上,叶宸以为是她不折手段想以此逼婚,怒斥她不知廉耻,他想或许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时她澄澈桀骜的眼睛里倏地黯淡下去的光芒叶宸揉了揉发涩的眼角,又灌了一口酒。 宋柒没哭没闹甚至连一句要负责的话都没说,冷静的简直不像话,一言不发的捡起破碎的衣裙穿上,干净利落转身,背脊挺的笔直一贯骄傲不减,她说,“叶宸,我不屑。” 叶宸想,若是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的就这样看着她一步步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他会拥住她,许诺立马上门提亲,爱她护她宠她惯她一世,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鲜衣怒马红衣明艳的少女早已走进了他的心,骄傲如她,若不是喜欢到了骨子里又怎会一次次的由着他横眉冷对,宋柒不愧是塞北大漠走出来的女子,爱起来比谁都浓烈,不爱却又比谁都洒脱。 后来,她回到塞北不久就传来边关战事突起,边城守将叛变,定远侯父子三人战死曝尸城墙府中女眷被掳尽数殉国的消息,消息一传来满朝皆惊,远在南地小县的叶宸也惊了,不敢相信宋柒就这么没了,三天后,消息再次传来,定远侯之女宋柒还活着,并带着残余宋家军硬生生从敌军墙头上抢下了父兄尸骨,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没有援军没有粮草,扒着草根树皮扛了大半个月护下了满城百姓,守住了最后一道关卡,再后来,一队亲卫护着一个小小婴孩从漠北出来…… 叶宸眼眶发热,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张染血的信纸上写的内容。 宋柒说,让他代为照管溱溱几年,待边关战事平息,她会接回孩子,不会打扰到他娶妻生子,只求他能护佑溱溱平安,她说,她唯有溱溱一个亲人了。 叶宸知道以宋柒的脾气要不是走投无路不会选择告知他孩子的身世将孩子交给他,一夜之间父兄母嫂皆亡,偌大的定远侯府只剩下她一个人,一边是敌军虎视眈眈,一边是父兄家人惨死景象,拼死御敌,战场产女,听她的亲卫阐述当时情状,叶宸眼睛都红了,完全不敢想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后来经年,边关捷报一封接着一封往京里递,塞北再没了宋三小姐,只有一位宋将军,她的功勋都是自己拿命搏出来的,中秋月圆人团圆,叶宸扯了扯嘴角,宋柒哪儿还有什么人团圆。 宋柒回朝,传给他的信里说的很清楚,她已跟圣上秉明此事,待溱溱回去,她会立刻请封世女,重回塞北边城驻守,除有诏不回京。 换言之,这一还就真的是天南地北再无相会之期了。 这么多年来他每月按时往边城送信,详细无比的记录溱溱的日常起居,生怕她因为错过了女儿的成长过程而遗憾终生,宋柒却一个字都没回过,如今头一回来信就是要女儿,叶宸灌完最后一口酒,突然就扔了酒坛子,红着眼啐了一声,“老子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闺女凭什么说还就还。” “……” 明明是殷玠来找叶宸喝酒,到后面却变成了叶宸扣着殷玠不让走,酒坛子堆了满屋顶,叶宸眼睛都喝红了,看着头顶的银盘似的月亮突然就泪流满面,口口声声喊着宋柒,发酒疯的模样哪里还像众人眼里沉稳大气遇事处变不惊的叶大人。 殷玠早没喝了,但也没着急走,屈膝坐着任由叶宸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时哭时笑,呆呆的望着天空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远远蹲在角落数蚂蚁的开阳无语望天,“你说好好的不睡觉跑房顶上待着是图什么呢?” 祁白瞥了他一眼,“你应该问你家王爷。”大半夜的跑人家屋顶上喝酒还非要拉着主人作陪,眼下好了,没完没了了。 开阳,“……” 两人一默,齐齐叹了口气。 翌日大早,祁大夫刚打着哈欠去院子里拉筋骨,突然狐疑的抽了抽鼻子,循着味儿就往厨房跑,推门就见里头已经是热火朝天的忙开了,砧板上“笃笃”的剁肉的声音十分有规律的传来,和着窗外鸟鸣混成一首分外和谐的清晨鸣奏曲。 “容丫头,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容妤正剁肉,扭头就见祁大夫扒着门缝往里瞧。 “不早了。”容妤换了一只手继续剁,见祁大夫眼巴巴的看着不由得笑,“想进来就进来。” 祁大夫咳了一声,干脆就进去了,背着一只手在容妤跟前转悠,见她已经剁好了肉,又拿出一叠四方的面皮准备来包馅,不由得问,“咱今早吃什么?” “鸡茸馄饨。”容妤手脚麻利的包馄饨,鸡胸肉剁的很烂,里头还加了虾仁鸡蛋,用筷子挑起一点在擀的薄薄的面皮上,手指灵活的一弯一折就成了一个小巧的“蝴蝶。” 祁大夫看得心热,忍不住也洗了手跟着来做,容妤十分大方的给让出了一块地儿,就一个要求,“千万给包严实了,别煮一半露馅。” 祁大夫哼了一声,以此表示千万别看不起他,不就包个馄饨么,谁还不会咋滴。 手忙脚乱的包了两个,看着自个儿手里的“四不像”祁大夫沉默了一下,讪讪放下了,罢了,包的太丑,拿出去跌份。 安静不过一柱香时间,瞅了瞅手上速度飞快专心包馄饨的容妤,祁大夫咳了两声,状似不经意的问,“昨晚是没睡好么?我看你眼下好像有乌青。” “挺好的,吃得好睡得香,有乌青是因为,”顿了一下,容妤很淡定,“天生黑眼圈重。” “咳咳,”祁大夫被她面不改色的回答给呛住了。 “朝旁边咳,别把唾沫星子弄馅里头去了。”容妤第一反应是护住装肉馅的碗。 祁大夫无语了一瞬,不死心的继续,“我看你这馅调的挺多啊,咱们就这么几个人吃得完么?莫不是还有客?” “您一人顶俩,吃剩了不要紧,万一吃不够您又说我故意不让您吃饱可咋办?”容妤幽幽道。 两人一来一往聊了半天祁大夫硬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出来,看着容妤跟往常没什么区别的表现,祁大夫抓耳挠腮别提多郁闷了,这到底是成还是没成啊? 说没成,容丫头这样子摆明了就是心情不错,说成了,这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娇羞。 祁大夫忍不住直接问,“容丫头啊,你和殷小子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容妤挑了下眉,故意装傻。 “就是,就是昨儿个殷小子为你放了满城烟花你知道不?”祁大夫暗戳戳的提示。 容妤有些惊讶,这她还真不知道,想到昨天那场盛大的烟花展,容妤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感觉心里甜丝丝的,女人嘛,虽然嘴上说不爱这些花哨玩意儿,但心底还是喜欢的,难怪昨儿殷玠总是有意无意要引她去放河灯,那里看烟花最开阔。 祁大夫是个人精,一直都在观察容妤的脸色,瞧她满脸笑容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本还有些高兴,可想了想,突然就撇了撇嘴,“真是便宜殷小子了。”这大概就是老父亲看女婿的心情,就算起初再满意,可真要娶自家闺女的时候就开始怎么看都不顺眼了,水灵灵的大白菜怎么就被拱了呢。 等祁大夫摇头晃脑的出去,容妤才嘀咕道,“确实是便宜了。”说两句情话她就把持不住了,也忒没出息。 容妤心情不错,手上动作也格外麻利,馄饨现包现煮,皮擀得薄近透明,丢进滚水里煮个两开,再捞起来放到搁了佐料的大瓷碗里,满满冲上熬得乳白香浓的滚烫高汤,馄饨皮顿时在碗中舒展开来仿如蝴蝶翅膀,半透明隐隐还露出粉嫩的肉馅,葱花香菜香油等一同浮了起来,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容妤只煮了四碗,余下的馄饨则先用了层布盖着,等吃的时候再煮。 不知道祁大夫跟红豆两人说了什么,等容妤出去的时候就见两人皆是一脸不可描述的笑容,饶是容妤脸皮够厚也经不住两人这么盯着瞧,拿筷子敲了敲碗沿,“光看我就能填饱肚子是不是?” 红豆比较直接,“怎么早上不见殷公子呢?”从前殷公子可是一日三餐按时来蹭饭的啊,怎么今儿都到这时候了还没见人,按理说不应该啊。 “这你得去问他。”容妤瞥了她一眼,淡定喂小崽子,实则心里也嘀咕,莫不是过了一夜觉得不靠谱想反悔。 红豆还想再问,就见祁大夫冲她挤眉弄眼,立马闭了嘴老实吃馄饨。 馄饨原本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但经了容妤手的东西就仿佛是被施了咒似的,明明都是皮包馅,她做的滋味就格外的好吃,馄饨小巧,一口一个,虽然肉馅包的不多,但吃着就是格外的爽滑弹牙,隐隐还有股虾的鲜香味,一听是专门炸的虾油就恍然了,不过一大清早的这么折腾,还真是费了不少心呐。 祁大夫捧着汤喝了两口,突然想起来问,“容丫头,你昨晚救人的法子倒是稀奇,还是头一回见到嘴对嘴的,通常溺水后都是压肚子排水,你怎么反而压胸腔呢?” “是人工呼吸。”容妤解释。 “嗯?” “当人的心跳停止的时候可以通过人工呼吸以及胸外心脏按压让空气重新进入肺内,”容妤只懂一些简单的急救知识,真要她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倒是有些难为人了,艰难的调动脑中仅存的那点生物知识,好不容易才解释了个大概,总而言之,短时间内人的呼吸停止比如说溺水可以通过人工呼吸的方式来急救,容妤顺便又给介绍了一些其他的急救知识,祁大夫领悟能力不错,一个劲儿的点头表示惊叹。 倒是红豆听得满脸纠结,突然弱弱出声,“小姐,若是昨晚溺水的是个男子,您也会给人,人工呼吸么?” 男女有别,别说是嘴对嘴了,要是搁严苛些的家庭,牵个手都算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殷玠刚进来就听见红豆的问话,脚步一顿。 “会!”容妤几乎没有犹豫,坚定点头,“人命关天。” ※※※※※※※※※※※※※※※※※※※※ 端午节快乐呀迟了 第75章 炸鸡排 红豆没想到容妤会回答的这么干脆,脸都皱成一团了,“那小姐您就不怕么?” “怕啊!”容妤这次头点的更干脆,这年头见义勇为也是要担风险的,先不提自个儿的名声,要是那番折腾下来人最后没救回来,碰上不明事理的人没准还会倒打一耙说是她故意谋杀,弄不好还得吃官司,而且别说,人工呼吸还得慎重,万一碰见一个有口臭的还真挺难受。 “那您还救。”红豆嘟嘴。 容妤好笑的瞥了她一眼,拿帕子将团哥儿嘴边的汤渍擦去,轻叹了口气,“生命无价,黄金救援时间就那么点,要是有功夫去想值不值,名声后果如何,那人早死了,没撞上就罢了,要是看见了有能力救却没救还真有些良心不安,况且,”容妤挑了挑眉,“医者眼中无男女性别之分,不信你问祁大夫。” 人工呼吸算什么,碰上紧急情况直接上嘴吸痰液甚至吸尿的都有,不过是争分夺秒抢救病人罢了,为的还是一个“仁”字,容妤自个儿不是学医的,也没有那种舍己为民家国天下的高尚情操,但好歹也算是根正苗红社会主义好青年,就跟朋友说的,时不时还冒出点侠客心肠,不过容妤直觉这不是好话,分明就是吐槽她嫉恶如仇小心眼。 祁大夫点头,“容丫头说的有理,医者仁心,要是见死不救良心不安。” 话刚说完,就见容妤与红豆同时转头,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看着他,祁大夫被她俩盯得背脊发凉,差点连筷子都拿不稳了,“你们两个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就是有些惊讶。”容妤慢悠悠笑道,“您不是向来都是随心情看病的么?” “可不是,”红豆噗呲一笑,“上回听说有人上门求医您可是直接闭门不见的。”至于提扫帚赶人这种事儿就更不用说了。 将患者往外赶,瞧瞧这是医者仁心能干出来的事儿?祁大夫一时语滞,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噎地直翻白眼。 “殷叔叔。”晃着小腿吃馄饨的团哥儿突然伸手推开了容妤要往他嘴边喂的勺子,笑眯眯的挥着小手跟人打招呼。 几人转头,就见门口多了一道颀长的人影,静静的站在那儿不知道看了多久,祁大夫扬了一下眉,哟,人来了,立马学着团哥儿的样子朝他招手,“殷小子来的正好,容丫头今日做的馄饨可好吃,你吃了早膳没有?没吃就一块儿来吃?” 见大家都看见他了,殷玠直接大步走了进来,顶着一众戏谑的目光直接往容妤跟前去,目光直勾勾的定在她脸上,眼中的柔情任谁都看得出来。 殷玠没来时还没什么感觉,今日他一出现昨晚的事儿涌上心头,容妤被他看的脸颊有些发热,略有些不自在的撩了撩头发,“你来了?” “嗯,昨晚喝了些酒,今早起迟了。”殷玠声音柔的不像话,主动解释自己今天出现的比较迟的原因,“你昨晚睡得好么?” “还不错。”盯着两个黑眼圈,容妤面不改色说瞎话,失眠是不可能有的,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告白就失眠呢。 “喝酒伤身,少喝些。”见殷玠脸都是白的,眼里还有血丝,容妤忍不住提了一句。 “好,”殷玠点头,听出了她话里的关心,殷玠只觉得还有些昏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脸上泛起了喜色,“你不喜欢,日后就都不喝了。” 容妤,“不是,我也没说不让你喝。” “都听你的。”殷玠简单干脆,脸上神情十分认真,含情脉脉的样子任谁都忍不住脸红。 瞧殷玠还没有就开始对容妤言听计从,祁大夫摸着胡子暗自点头,还不错,知道要听话,看样子往后家里应该还是容丫头说了算。 容妤被殷玠弄的有些无语,没瞅见旁边还有俩大灯泡么,咱就不能含蓄一点?容妤轻咳了一声,把碗往殷玠手里一塞,“你先帮着给团哥儿喂饭,我再给你煮碗馄饨来。” “好。”殷玠目送容妤进了厨房,忍不住低笑了两声,他哪里是醒迟了,昨夜压根就没睡,今日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敢出门来见她,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忐忑,不知道容妤会以何种态度来对他,现下见了人,看见她同样青黑的眼底以及大大方方的态度,殷玠的心就定了,摸了摸张嘴等投喂的小崽子的头,殷玠自然的坐在了团哥儿身边,动作笨拙的开始给孩子喂饭。 等容妤端着馄饨出来的时候就见祁大夫正给殷玠搭脉,准确的来说,单方面折腾人? “殷小子,我看你脸色发白眼底乌青脚下虚浮,这肾是不是” “来来来,吐个舌头看看,看我做什么,让你吐舌头,唔,不错,舌苔颜色挺正常的。” “扎个马步,对对对,就是这样,你别动啊,我摸摸腰,看有没有腰肌劳损什么的” 摸,摸腰? 眼看祁大夫的爪子就要往人家美青年身上搭了,容妤赶忙过去挡在殷玠面前,“这是做什么呢?” “把脉,看有没有什么小毛病。”祁大夫咳了两声,只当没有看见殷玠僵硬中透着一股子别扭阴郁的表情,朝容妤道,“殷小子腰肾都还不错,就是年轻人气血旺了一些,平时没事多喝些凉茶降降火也就成了。” 容妤,“”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殷玠却像是被人戳穿了什么,想到前两夜梦境里头的事儿,表情有些不大自然眼神直往外瞥,不敢去看容妤。 “您老可别欺负人。”见祁大夫朝她挤眉弄眼,容妤有些无奈扶额,又是吐舌头又是蹲马步还带下腰的,这分明就是把人当狗训嘛,胳膊碰了碰殷玠,恨铁不成钢,“你就由着祁大夫捉弄?” 殷玠没吱声,要是换个人他早翻脸了,但祁大夫对容妤母子有大恩,换言之也就是他的恩人,况且容妤把祁大夫当长辈待,长辈说什么做晚辈的还能反驳不成? 祁大夫睨了容妤一眼,“哟,这就护上了?” 殷玠悄悄竖起了耳朵,等着容妤的回答。 容妤眼睛都不眨,“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看不得有人倚老卖老仗势欺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 祁大夫手捂着胸口直喘大气,似乎下一秒就得被气晕过去,却在听见今儿有炸鸡排的时候陡然坐直了身体,若无其事的咳了两声,转眼又是满脸笑容,变脸之快看得容妤十分无语。 炸鸡排可算是祁大夫的新宠,鸡胸肉切片腌制入味再裹了蛋液与面粉下油锅炸透,炸好的鸡排颜色金灿灿的,外酥里嫩,外头再撒上一层辣椒粉,吃起来那叫一个香,或者再挤上一些番茄酱,那滋味酸酸甜甜的也好,想着祁大夫就不禁哧溜了一下口水,双眼放光,“容丫头,你上回做的那个蚕蛹也好吃,要不咱们什么时候再做一会?” 碰到容妤之前祁大夫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上赶着吃虫子的那一天,不过现在嘛,听容丫头说什么蜈蚣蝎子都可以拿来串烤呢,想了想蜈蚣那张牙舞爪让人头皮发麻的腿,祁大夫还是打消了这个心思,算了,就算是猎奇也还是得讲究颜值的。 听容妤四两拨千斤的回答,殷玠稍微有些失落,不过立马又高兴了起来,四舍五入阿妤可不就是在祁大夫面前维护他么。 刚吃完早膳殷玠就被容妤拽到了书房里,以为是容妤有什么话要对他说,还没来得及开口,手里就被塞进了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 “这是什么?”殷玠有些懵。 “你先看看,”容妤清了清嗓子,“有没考虑到的地方还可以补充。” 殷玠拧了拧眉,直觉有些不大对,低头粗粗一扫,整个人都不好了,捏着纸的手指不断收紧,眯了眯眼,脸上笑容也没了,缓缓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诶,你轻些捏,好不容易才写好的,”见殷玠差点将她连夜赶出来的条款给捏没了,容妤赶忙就要上前去夺回来,却在殷玠凉飕飕的目光下停了脚,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容妤也觉得自己就这样往人家头上泼冷水不大好,但还是诚恳道,“没别的意思,就是未雨绸缪,你看咱们不是合作伙伴么,现在又多了层关系,有些事儿还是得掰扯清楚不是?” “比如呢?”殷玠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暴躁的心情冷静下来,有什么比你觉得已经到了终点结果却还在线反复试探还令人崩溃的?看着手上捏着的纸,殷玠想大概就是你以为能娶到媳妇儿了结果人家却随时想着跟你拆伙,听容妤温声细语的跟他解释,越听殷玠表情越冷,到最后头顶上的乌云都已经快实质化了。 “你不想嫁我?”等容妤说完,殷玠冷静问道。 容妤,“也不是,”虽然暂时是还没考虑的这么长远,但何必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呢。 “你说的低调行事又是什么意思?”殷玠质问,“偷偷摸摸?” 看着原本沉稳的青年瞬间炸毛,容妤轻咳了两声,心中暗忖还真是一针见血,不过这个词儿用的可真不怎么样,“秀恩爱死得快,低调行事方得长久。” 殷玠眸光晦暗不明的盯着她,薄唇紧抿,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要被主人丢弃的大狗狗,可怜兮兮的样子十足哀怨。 容妤觉得自己这会儿可能看起来格外像一个渣女,还没等她组织语言安慰,就见殷玠突然一扫方才冷冽的神情,平静点头,“好,都听你的。”温和包容的态度倒是让容妤有些不好意思,见殷玠低垂着眉眼似乎还有些失落,容妤咳了一声,突然上前轻轻抱了他一下,又迅速松开,左顾右盼,“那什么,我先出去瞧瞧,你随便参观哈。” 说罢,容妤就准备出去,就被人拽着手腕一把拉了回来落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殷玠揽着她的腰,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在容妤陡然瞪大的目光中又松开了她,什么话都没说,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脸颊都有些泛红。 等容妤出去了,殷玠才轻笑了一声,若有所思,“低调行事?” 中秋节后放了一天假,加上前段时间在家陪团子,容妤已经消极怠工有些时候了,这日好不容易勤快了一回要往店里去,刚走到店门口有老客瞧见她来了,纷纷挂着笑容迎了过来,一个劲的拱手说恭喜,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什么才子佳人早生贵子,吉利讨喜的话不要命的往外撒,容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围了。 那回给她送火腿过来的刘掌柜也在,见了她就笑,“容掌柜,若是定了日子什么时候摆酒您可得吱会一声,我老刘也来讨杯酒喝沾沾喜气,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也只管开口,我家夫人好歹也算是过来人也能帮衬帮衬。” “对啊,容掌柜,您什么时候成亲可千万得透个风声出来,我们怎么着也得备点薄礼啊。” “” 容妤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成亲?” 见容妤一脸惊讶的样子,刘掌柜笑了,“您就别瞒着了,昨儿个您店里的伙计在外头派了一天的糖果,说是店里两位掌柜的要成亲了,如今不说满淮安城,这西市是要传遍了。” 有间食肆的容掌柜可是个名人儿,先不提别的,光是前夜灯会上救人的义举就已经让人津津称道了,又有与叶知府的绯闻在前,如今要成亲的消息一出怎么能不让众人惊讶。 听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什么请客送礼,容妤只觉得眼前一黑,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怎么就成马上就要成亲了?还有,到底是谁上街派的喜糖? 容妤勉强跟众人们打完马虎眼,按了按额角只觉得心力交瘁,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店,然后又收获了一波恭喜,冷着脸直接进了后院,门口就听见开阳的大嗓门,“咱们爷跟容娘子那多般配啊,你们说是不是?” “可不是!” “诶,是不是要开始准备嫁衣这些了?我看咱们掌柜的似乎也不像是会做女红的人呐,这些物什还是得尽早准备,我知道东头有一家不错的绸缎庄,要不要抽时间去看看,还有绣娘,也得提早请了,嫁衣可不好绣。”李婶很热心。 “这就不用容娘子操心了,咱们爷早就备着了,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到时候一样不少,保管让容娘子风风光光出嫁。” “呀,殷公子还真是体贴。” “可不是,咱们爷对容娘子那可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舍得让她操劳呢。” “那也是,这年头很难再找到像殷公子这样体贴的郎君了” 容妤听了半天墙角,勉强才压下了冲进去暴揍开阳一顿的冲动,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了,低调行事?神特么低调! “掌柜的,”狗剩匆匆进来,见容妤蹲在墙角画圈圈,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赶紧道,“掌柜的,徐家酒楼来人了。” 第76章 名分 容妤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还在郁闷中,见狗剩有些慌张的进来通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哪个徐家酒楼?” 狗剩苦着脸,“咱们淮安城里还能有哪家?” 看狗剩的反应容妤顿时明悟,拧了拧眉,“我们素来跟徐家没什么交情,来的是谁?”徐家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自个儿家里就是开酒楼的,总不能是大老远的跑她这儿吃饭来了。 “是徐大公子,”狗剩忙道,“前拥后簇的还带了不少仆从来,一进来就嚷嚷着要找您,将咱们店里的客人都赶走了不少,我看那架势分明就是来找茬的,徐大公子是出了名的混不吝,掌柜的您要不要避一避?” 容妤拧了拧眉,狗剩的担心其实也不无道理,徐家酒楼的当家人徐老爷子有两子,长子于厨艺上没什么造诣只专门负责店里的经营,这位可是淮安一霸,倒不是说欺男霸女,而是口碑名声着实是不好,三教九流认得的人多,但凡是有跟徐家不对头的商户就暗戳戳使坏,一会儿是地痞流氓在店里闹让店家做不成生意,一会儿又是说什么吃食有问题闹死了人,再要不就干脆釜底抽薪挖厨子,不把商家逼得倒闭不退休,偏徐家顶着块御赐招牌,和衙门里头的人关系也不错,就算是苦主闹上公衙了也顶多只能算个不良竞争,又没打砸抢掠自个儿经营不下去怨不着旁人,长此以往徐家已经成了淮安城里的龙头老大,倒不是说大伙儿都信服,而是压根就不愿意硬碰硬对上,宁愿捏着鼻子吃点亏。 没办法,上头有人罩着,这年头做生意不光得拼手艺还得拼背景啊。 “这是我的店我避哪儿去?”眼见狗剩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容妤倒没有很惊慌,“先出去看看。”又没得罪人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他徐家再怎么猖狂也没那个胆子直接动手。 要她说徐家纯粹就是上赶着作死,以为拿了块招牌就上了天了,大刺刺的挂在门上一天三遍的擦,只差没有上香摆瓜果给供着了,武官下马文官下轿听着是挺牛逼,但真当天家的便宜这么好占?没听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么,如今徐家能这么嘚瑟不过是没人往上揭发,要是碰上了硬茬谁倒霉还不一定呢,毕竟谁说牌子挂上了就不能往回收? 容妤拍了拍衣裳,刚起身打算去会会这位大公子,就见方才还在厨房开茶话会的诸人一个个的全冒了出来。 开阳撸着袖子跃跃欲试,“容娘子,是不是有人找麻烦来了?别担心,让兄弟们抄家伙上,保管将人打得屁滚尿流。”开阳很兴奋,长时间不练手技艺都已经生疏了,现在每天只能搁这儿劈柴都快给闷坏了。 一挥手,院子里头不知打哪儿又刷刷落下几道人影,都是年轻壮小伙儿,还都统一穿着店里的员工制服,容妤认得这些人都是殷玠府里头的护卫,当然,如今已经是有间食肆的临时工了,光管饭不发工资的那种,干活一个顶俩儿,吃饭一人顶三,自从有了他们店里再也不愁有剩饭剩菜了。 “掌柜的放心,兄弟们个个都是好手,排面管够。”为首的小六跟他老大一个德行,豁着嘴笑,长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娃娃脸,却挂着一幅迫不及待要搞事的表情,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点头,骄傲的挺了挺胸膛,容掌柜可是他们未来的王妃,哪个不长眼的敢动广平王府的人,嫌命长了不是?再者说了,他们现在可是在有间食肆做工,来店里闹事那不就是砸兄弟们饭碗么,这哪儿还能忍? 见一帮年轻小伙子跟打了兴奋剂似的嗷嗷的就要往前头冲,容妤嘴角抽搐赶紧叫停,人家还没说是来闹场子的呢,这一个个的又是拎棍子又是拿斧头的是想干嘛?讲真她现在是真的开始怀疑殷玠的正经职业了,毕竟哪家正经商人会养出这么一群凶残的护卫,是真的凶残,一言不合就要断人腿的那种。 严厉制止他们不许胡闹,容妤理了理衣裳,就往大堂去,刚进大堂,容妤就皱了皱眉。 现在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店里客人不少,只是眼下大堂里却安静的紧,食客们一个个的噤若寒蝉,目光全落在了大堂中间被一众仆从围着的青衣中年男子身上,男人大刀阔斧的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喝着茶,一看样子就知道不是来吃饭的,红豆在柜台前站着,脸色不大好看。 “贵客上门有失远迎。”不管对方到底是打什么主意,来店里的就是客人,容妤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率先迎了上去开口问好,“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听见响动,见到一位妙龄女郎缓缓走来,徐大公子也就是人称徐大爷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似乎是有意给她一个下马威,慢悠悠喝了口茶,等容妤到跟前了,这才抬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定在她脸上的时间格外长,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这就是容掌柜,百闻不如一见呐,果然是貌美如花,难怪能在短短时间里将店子经营的风生水起” 不加掩饰的打量的目光给人感觉跟毒蛇盯上似的,再一听他的话,容妤皱了皱眉,果然是来找茬的,这话里话外只差没说她仗着皮囊四处勾引人了。 店里还未走的食客也听见了,心中对徐家大爷感到不屑之余不禁也同情起了这位年轻女掌柜,徐家的名声可不好,如今瞧这架势分明就是来店里找茬来了,也是,有间食肆最近在淮安城里风头正盛,这两年徐家酒楼后继乏力菜品越发没意思了,只靠着一块匾撑着,因此对城中后起之秀多有打压,如今这魔爪也要伸到有间食肆头上来了? 大家纷纷屏住了呼吸,就想看这位掌柜的要如何回应。 容妤脸上笑容不变,只当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徐大少谬赞了,今日是来店里吃饭的么?” “吃饭就不必了,”徐大少觑了她一眼,似乎也没想到她能这么稳得住,“倒是有些事要与掌柜的商谈。” “那好,”容妤脸上带笑,“往楼上请。” 徐大少掸了掸袖子,起身就往楼上走。 等人一上去,店里方才还安静如鸡的客人们纷纷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容掌柜,徐家可不好惹,您得当心呐。” “就是,特别是这位徐家大爷,那手段可不是一般的阴,我有个朋友也是开酒楼的,就因为不小心得罪了他,硬生生被整垮了。” “唉,容掌柜您小心些。” “” 听众人一句我一句的安慰,容妤弯了弯唇,安抚了两句,又让红豆给每一桌都送一份凉菜,才带着硬要跟着的开阳上了楼。 “不知道徐大少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谈?”容妤坐在对面,淡淡问道。 “容掌柜,听说你与祥林记的许掌柜要合伙开店了?”徐大少也不绕弯直接开门见山,脸上浮出一丝冷笑,“不知容掌柜是怎么个意思,这是要与我徐家抢生意?” 容妤拧了拧眉,见他面露不善,“这话如何说? ” “我徐家早有意入股祥林记,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你这横插一杠子,莫不是仗着后头有人撑腰就无所顾忌了?” 祥林记? 居然是为这事儿。 许月没瞒她,当初谈合作的时候就提到了徐家这一茬儿,也说的很清楚她已经将徐家拒了,毕竟徐家开的是酒楼,糕点一途上还真没什么造诣,吃饱了撑的才会引狼入室跟他们谈合作,况且那叫合作么,分明就是几个叔伯想联合外人来谋夺家产,许月又不傻,能创下这么大的家业也是个有胆识的。 在容妤看来谈生意么,那肯定是自身利益最大化,能合作最好不能合作也就罢了,大不了就是有缘江湖再见,眼下看来,她实在是低估了徐家人的心胸,居然还巴巴找上门了。 当初既然已经谈妥了容妤这儿就不会中途变卦,咱们各凭本事,真当店小就是软柿子好拿捏啊。 两人你来我往,一个面色冷沉,一个脸带笑容,容妤充分发挥了什么叫做说话的艺术,任你怎么威胁我这儿就是岁月静好。 在容妤这儿碰了软钉子,徐大少火气也来了,“砰”地一下放下茶杯,“容掌柜的意思是要与徐家作对了?”目光凉飕飕的盯着她,面色十分不善。 不跟你合作就是作对,你这被害妄想症可真大。 容妤很淡定,“徐大少说笑了。” 开阳瞅瞅脸色发黑的徐家大爷,再看看一脸云淡风轻的容妤,悄悄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未来主母能降住王爷的女子,这气势就是不一般,简直就是不畏强权的典范呐。 徐大少冷眼瞧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要松口的意思,突然话锋一转,“容掌柜店里的吃□□致,在淮安城里可是颇为出名呐。” 容妤等着他的后话,果然—— “不如与徐家合作” 等徐大少话说完,不光容妤无语,就连听得昏昏欲睡的开阳都瞪大了眼,怎么说呢,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徒,这哪里是合作,分明就是想空手套白狼讨菜谱秘方,合着这才是最终目的呢,容妤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她这胡乱凑的吃食居然还能入得了徐家的眼,容妤除非是脑残才会答应。 一连两个被拒,徐家大少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目光有些阴狠的盯着她,“容掌柜可得想清楚了,不要以为有叶知府撑腰就可以肆无忌惮”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紧接着一道冷冽的男声传来,“开阳,送客。” “好嘞。”开阳等这句话等很久了,一听最大的靠山发了话,赶忙就精神抖擞的起身,脸上都快笑出花了,“徐大少,您请回,店里事多着呢还有得忙。” 徐大少看着突然出现的墨衣男子,再看看无聊玩手指的容妤,气的脸刷得就红了,自打徐家飞腾走哪儿不是得人毕恭毕敬,什么时候被这么轰赶过,开阳才不管他怎么想,一副你再不走我就提棍子赶人的模样,徐大少狠狠的瞪了殷玠一眼,再看外头被一众青年男子围着的仆从,脸色白了又黑,哼了一声甩下一句等着瞧,立马就带着人走了。 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灰头土脸,容妤还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头,笑吟吟的看着过来的殷玠,“你这会儿怎么来了?” 殷玠总觉得她的笑容似乎有些深意,轻咳了两声,“接到消息就立马来了,怕你受欺负。” 怕自己受欺负? 容妤偏了偏头,脸上不自觉挂上了大大的笑容,嘟囔道,“受欺负谈不上,就是有些恶心人。”不过,“你方才可真够直接的,说赶人就赶人,一点情面都不留。”哪有就这样直接将人轰出去的。 殷玠从来就不知道留情面这三个字怎么写,没有直接让人拎着从窗户扔下去就不错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上门来找茬儿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活腻了,丝毫没有喜新厌旧翻脸不认人的愧疚感,殷玠很霸气,“日后要是再有这种不三不四的人上门捣乱,直接叫开阳带人打出去。” 依徐家人的脾气只怕今日这一赶还真就得结下仇了,容妤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日后店里只怕是不得安生了,好歹人家有块金字招牌呢。” 见容妤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殷玠不禁绕到她身边俯身伸手给她撩了撩垂下来的发丝,两人离得近,远远看去就像是殷玠将她揽在怀里,“不必担心,有我在,淮安城里没人敢难为你,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殷玠声音有些低,看着容妤白皙的侧脸眼中泛着柔情,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想去扣她的手指,至于徐家什么的还真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还没等他伸手,就见容妤突然转头直勾勾盯着他。 殷玠被她看得突然背脊有些发凉。 “怎么了?” 容妤粲然一笑,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揪住了殷玠的衣领,咬牙切齿,“说好的低调行事呢,怎么现在满淮安城都知道你我要成亲的消息了?还有,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成亲了?” 赶在殷玠开口之前,容妤迅速冷笑了一声,“别什么都往开阳身上推。” 两人鼻息相闻,殷玠看着容妤因为愤怒而愈发明亮的美眸,眸光微闪,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揽上了她纤软的腰肢将人使劲往怀里一扣,紧接着委屈扒拉的男声响起,“阿妤,我就是想要一个名分。” 容妤,“” 容妤被这句话给镇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只见男人薄唇紧抿满脸委屈,哪儿还有方才霸气扔人的模样,容妤精神有些恍惚,她似乎觉得有哪儿不对,应该说,从那夜答应他的告白后殷玠就开始不对劲了,什么沉稳冷静美男子的滤镜通通没了,取而代之就是甩着尾巴的大狼狗,见到人就要上来蹭蹭,就比如说现在。 “男未婚女未嫁,你可是亲口应承了的,凭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见不得光,难不成你想抛弃我?”殷玠恶狠狠的盯着她,“你想都别想!”斩钉截铁的话一落,容妤只感觉揽着自己腰肢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没的说,容妤现在除了后悔就是后悔,这人呐果然不能只光看脸,这不就掉坑了,容妤万万没想到自个儿还有被逼婚的一天,面无表情试着想抠下他揽着自己腰肢还不怎么正经的手指结果没能成功,容妤放弃,转而掐上了他的脸,将腮帮子扯得老长,“放手!” 殷玠由着她搓捏糅圆就是死活不撒手,将赖皮贯彻到底。 容妤,“”心好累 第77章 乱炖 容妤万万没有想到,这才刚答应了告白就被人堵着不依不饶的求名分,更没想到她以为的谦谦温润偶尔还带点小娇羞的傲娇郎君居然是这么个狗东西,看着死扣着她的手指不放的殷玠,容妤目光一言难尽中还带着一丝操蛋般的崩溃。 怎么说呢,倒不是说这人不好,就是,行为作风一下子从清高自持到狂野粘人这跨度实在太大,让人有些接受无能,容妤坚决不承认是被她提议说要进行地下恋情给刺激到男人的自尊以至于黑化了。她敢说只要她一松口分分钟就得被塞上花轿拜堂成亲从此就被戳上已婚少妇的标签,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作为一个新时代独立女性,恋爱可以,想即刻成亲别说是门了连条窗户缝都没有。 容妤坚守原则底线,将一个拔那啥无情的冷漠渣女的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大有你再逼逼咱们即刻拆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架势。 殷玠眼下想拐走媳妇与儿子的心情格外的迫切,毕竟他刚得知在查容妤身份时候打草惊蛇惊动了靖国公府,靖国公府私底下寻了女儿这么多年,一得到消息那行动可不得迅速,估计很快就能顺藤摸瓜查到淮安这里,开阳那天的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以靖国公的性子不说活劈了他但也不会轻易答允说嫁女儿更不用说还儿子了,一想到将来可能媳妇儿与儿子一个都捞不着,殷玠简直愁的连饭都吃不下。 他也有想过说老实跟容妤坦白,没准看在孩子的份上还能有那么一丝优势近水楼台,毕竟孩子不能没爹啊,但结果呢—— 想到容妤笑眯眯面不改色编排死法的模样,权衡了半天,殷玠只能颓然的打消了这个想法。 罢了,横竖团哥儿是他的亲子,只要容妤答允嫁他,他定会千百倍补偿他们母子,当然,前提是容妤愿意嫁。 两人在房间里拉扯了半天,好不容易掰扯完,刚下楼就对上几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啊,掌柜的你们好了?”眼下店里的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英娘与红豆正趴在柜台上算账,瞅见容妤他们下来先是瞪大了眼猛抽了口凉气,然后才打招呼,语气还颇有些不自然。 英娘年纪小,脸上有些藏不住事儿,提溜着眼珠不住的往容妤身上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张白嫩的小脸居然就红了。 听见英娘喊人,同样在大堂里收拾的狗剩与李婶几个也看了过来,这一看不得了,顿时眼睛都直了,乖乖,这两人到底关在房里都做了些什么,咋掌柜的头发都散了,还有殷公子,看着清冷原来还是个热情的,瞧这脸上的印子红的,这衣领子应该是歪了,还有腰带是不是散过了,唉哟,咋到这儿来了都还牵着手呢众人目光跟那激光雷达似的恨不得将两人里里外外都扫上一遍,真的是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那什么,掌柜的跟殷公子感情可真好。 顶着一众或戏谑或暧昧的目光,容妤已经淡定到麻木了,毕竟现在自个儿的手还被人死拽着呢,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用玩什么地下恋情了,虽然有些无语,但容妤坦荡的很,就像殷玠说的,男未婚女未嫁谈个恋爱怎么滴,虽然这恋爱对象有些糟心。 容妤略交代了两句,就直接往后厨去,殷玠自然也是一步不落的跟着,这亦步亦趋小跟班的样子看得开阳一阵牙疼,王爷这婚后莫不会是个妻管严,想到宫里头天底下顶尊贵的那两位,开阳突然明悟了。 容妤进去的时候厨房里就云熠一个人在忙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菜刀眼看着就要往手指头上切了,容妤一惊赶忙叫了一声,在刀剁下来之前一个箭步冲上去拽开了云熠的手,“你想什么呢,切菜的时候也是能走神的?一刀剁下去你手还要不要了?”眼看着那菜刀落在砧板上顿时划下一道印子,容妤惊出了一声冷汗,这可是剁骨头啊,按这力道下去手是真不用要了。 云熠正愣神,冷不防听见容妤的声音也被吓了一跳,看着被容妤拽着的手,云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低头闷声道,“掌柜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容妤没好气的戳了戳他的额头,谁没事儿剁自个儿手指头玩,“日后小心些,真要是剁下去了有的你哭。” 云熠讷讷点头。 看云熠一副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样子,容妤当然知道他是怎么了,拍了拍他的肩,弯唇温声道,“行了,忙活了大半天你应该也累了,去洗把脸歇一会儿,这里我来。”容妤让他去休息休息,毕竟在厨房转了一上午,是个人都得晕。 挽了挽袖子,又洗了手,容妤接过了云熠的活儿,不过就是大锅饭,她还是做得来的,只不过背后的视线实在是太过灼热,想让人忽视都难,果然,扭头就见殷玠杵在门口一脸哀怨的盯着她,容妤顿时只觉得脑门突突的疼,你说你好好的高贵冷艳风不走学什么深闺怨男呐,不就是扒拉下你的手没让牵么,至于一副看负心汉的眼神盯着我?容妤不由得腹诽,这不像是谈恋爱,倒像是养了个大龄团哥儿。 横竖现在厨房里也没人,容妤左右看看,轻咳了一声,朝殷玠招了招手,立马就见后者眼睛一亮,忙不迭就进来了,真就跟招狗狗似的。 横竖现在心中那点子高冷青年的美好形象已经被他自个儿给戳破了,容妤一点也不客气,将刀往殷玠手里一塞,言简意赅,“帮着切菜。” “好。”殷玠答应的也很干脆,完全没有所谓的君子远庖厨那一套,只要能讨容妤欢心,别说是切菜了,让他去切人都成。 开阳悄悄溜去厨房门口瞄了一眼,顿时被清俊隽秀的俊朗公子低头切萝卜身上还围着一条粉色围裙的场景给镇住了,最后是带着一副梦幻般恍惚的笑容漂浮着步子出去的,嗯,他什么都没看见。 自家店里几个人吃饭没那么多讲究,容妤也懒得麻烦,店里头生意好,等应付完食客剩下的食材也就不多了,见还剩些萝卜白菜什么的就干脆一起切了来个铁锅乱炖,所谓“百菜白菜美,诸肉猪肉香。”白菜帮子炖五花肉似乎也不错,色好不好不重要,能出味道就成。 白菜帮子粉条先用开水烫软了捞出,又热锅下五花肉炼油,两勺子红彤彤的豆瓣酱下去油花“刺啦”一声溅起,那和着葱姜香味儿热闹气氛顿时就起来了,待爆香了就将白菜粉条土豆片什么的一股脑倒进去爆炒,等差不多了就往锅里倒水,香菇萝卜排骨总之手头有什么就往里扔什么,殷玠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讲究的做法,目光迟疑的看着那锅大杂烩,再看容妤还在兴冲冲的往里扔食材,殷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闭嘴,有什么吃什么,不能挑。 大锅菜看着是杂乱无章的乱炖,可那也是讲规矩的,什么先放什么后放什么能放什么不能放,讲究的就是一个相互沾光借味,杂而不乱,多却不琐碎,汤汁咕噜咕噜响,里头的排骨已经炖的软烂,鲜香浓郁的味道已经出来了,容妤舀了一勺汤正打算自己尝尝味,却发觉殷玠一直盯着瞧,无声的叹了口气,勺子转了个弯,“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看着喂到嘴边的勺子,殷玠眸光顿时柔了下来,毫不犹豫的就张了口,嗯,汤汁鲜美,肉汁混杂着菜蔬香味儿还挺不赖。 “怎么样?”容妤问。 殷玠点头,“很好。” 容妤眼珠一转,又捡了一块炖的软糯的白萝卜喂了过去,“尝尝这个。” 殷玠迟疑了一下,他不爱吃萝卜,但瞅着容妤笑眯眯的样子还是张了嘴,这回没嚼,几乎是囫囵给吞了,“滋味甚美。” 容妤嘴角抽了一下,你要是嚼两下估计这评价还能有点说服力。 菜还没上桌,锅里炖着的菜几乎就已经被他尝了个遍,试菜的活儿全让殷玠给包揽了,看着容妤围着围裙在灶跟前忙活,素衣罗裳,仿佛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妇人为丈夫洗手做羹汤,殷玠只觉得心里鼓鼓胀胀的欢喜的不行。 唔,聪明能干还贤惠的妇人,他的! 容妤又略添了几样调料,感觉差不多了就开始喊吃饭。 这满满一大铁锅的炖菜想要上桌是不容易了,大伙儿干脆就捧着碗蹲在厨房里就地解决,相比殷玠刚开始看到这锅颜色实在是不怎么样的炖菜的惊愣,大伙儿就要淡定多了,有肉有菜荤素搭配多好啊,满满的舀上一碗,筷子略一搅就能捞起一片肥津津的五花肉,再多捞两下总能找到一块炖的软烂的肉排骨,说真的,满淮安城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自家掌柜的这样的店家,一日三餐管饭不说顿顿都能见到肉,倒不像是来这儿干活来了,反倒跟享清福似的,毕竟几天下来腰还粗上一大截呢,没见英娘狗剩这几个年纪小的都已经有了婴儿肥了么,真是逆生长了。 “掌柜的,方才您将徐家大爷给请出去可把咱们给惊呆了。”狗剩拿着早上剩的冷馒头,十分有经验的往汤汁里蘸上一蘸,原本洁白的馒头顿时浸了汤汁染成了褐色,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忍不住手舞足蹈,“您是没瞧见徐家大爷的脸色,那叫一个黑哟。” 他们已经知道徐家人今日过来是为的什么了,别说,还真挺无耻,哪有就这样大刺刺的让人家将谈好的生意让出来的,分明就是看他们掌柜的好欺负么。 容妤忙摆手,坚决不揽这个功劳,“我可没这个本事,得问你们殷掌柜。” 狗剩笑嘻嘻冲殷玠一竖大拇指,“殷公子果然厉害。”方才殷公子进店的时候他正好在大堂,一阵风似的卷进来那气势可叫一个吓人,而且开阳他们不愧是殷公子手下的人,带着人往门口一站,一个个的跟门神似的,要不是亲眼看着他们变脸还真有些不信这些大哥就是平常在店里跟他们插科打诨抢着劈柴烧水的同伴,有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徐家那些人硬是没敢闹居然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 “徐家大爷可是出了名的难缠,这回莫不是会记恨上咱们,”狗剩高兴,李婶则忧心忡忡,自从得了那块御匾徐家人行事就愈发猖狂了,不知有多少店家在他手里吃了闷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右都是要记恨的。”都说同行要不就是冤家要不就是亲家,就徐家人那芝麻粒大小的心胸显然亲家是当不成了,冤家是迟早的事儿。而且徐家到底只是一介商户,还真没势大到那个地步,明面上还真不敢瞎折腾,顶多就是耍点阴私手段,从前能在淮安城里为王称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顶上有人撑着,至于现在嘛,谁还没个靠山咋地。 容妤虽然不爱挑事儿,但总不能由着人当软柿子捏,想想初来乍到开店时还教诲红豆小心祸从口出不能轻易得罪徐家的情形,再对比现在,容妤觉得她大概是飘了,果然有人撑腰底气就是足,至于底气容妤夹了一块肉骨头奉给殷玠,目光温柔,“多吃些。” 殷玠有些受宠若惊,盯着碗里多出来的那块肉,俊脸悄悄的红了,礼尚往来的也挑了一块肉最多的大棒骨给容妤,“你也多吃些。”太瘦了,腰一手就能握住,瞧着跟纸片人似的,殷玠拧着眉,觉得得多搜罗些补品来给她好好补补。 “不就是一个徐家么,咱们怕他做什么,大不了就再打出去。”开阳囫囵喝着汤,口齿不清的跟着应和,广平王府的人个个都随了主人的性子,那都是出了名的恶霸不讲理能用拳头的坚决不动口,今儿来还只是赶人,下回就该拿刀了,不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么,真当自己是颗葱呢。 见两位当家人都淡定的很,显然并不是很担心这事儿,英娘笑嘻嘻道,“今年的折桂大赛不是快开始了么,依咱们掌柜的手艺定能夺得桂冠,到时候没准也能入宫当御厨呢,或许也能得块御赐匾额呢。”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应和,“就是,咱们掌柜的手艺可不差。” 御厨? 殷玠眸光微动,何必费这么大功夫,不就是块匾么,若是阿妤想要,他直接让皇兄写个十块八块的,不同字体轮着来,十天半个月都不带重样。 说起徐家,就不得不提起另一家了,“要我说徐家人真挺不是个东西,旁的也就不说了,云家哪里对不起他们了,非要将人整的家破人亡。” 一听李婶提到云家,一直安静吃饭的云熠手突然抖了一下,差点将碗摔了。 “可不是,我也听我阿爹说起过,”狗剩也跟着点头,“听说徐老爷子与云家老爷子还是同门师兄弟呢,就为着一张菜谱将人弄得家破人亡,这心也忒狠。” “什么菜谱?”开阳好奇。 见狗剩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又问李婶,李婶叹了口气,“当年云家出了一道菜品,那道菜跟徐家酒楼要进献给先帝的一模一样,关键是早三天那菜单子就已经呈上去了,又有云家老仆出来作证是云家窃了徐家的菜谱,这算是满嘴都说不清了,虽然大家伙儿都信云家干不出这种事儿,但徐家那头又是咄咄逼人,云家大公子死活不认罪,本来身体就不好,几板子下去身子骨就不行了,逼得云老爷子亲自上徐家磕头认错,徐家才松了口撤了状纸,但到底是迟了,大公子病故,大夫人一尸两命,老夫人受不住刺激也去了,云家本来人丁就不盛,竟然就只剩下云老爷子并一个小孙子” 众人听得唏嘘,“那到底是不是云家偷的?” 狗剩插嘴,“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云家早成了一堆废墟,反倒是徐家过得热火朝天,偷不偷的还有什么意义。” 这话倒也是,如今人都不知道还在不在,谈这些还顶什么用。 “不是!”一直没吱声的云熠突然红着眼眶开口,嗓子哑的可怕,“不是云家。” 没想到云熠会突然开口,大伙儿都看他,“你怎么知道不是?”狗剩问。 “不是就不是。”云熠狠狠咬了咬腮帮子,眼眶似乎都有些泛红,“这种偷人东西还倒打一耙的事儿只有徐家人才干得出来。”像是有些忍不住了,云熠霍地起身,低低丢下一句“你们先吃”就匆匆跑了出去。 “云熠怎么了?说云家怎么他反应这么大?”狗剩有些疑惑,云熠在店里有时候跟隐形人似的,倒不是说人缘不好,而是仿佛他自己不愿意跟人多接触似的,一天到晚就闷在厨房里干活,独来独往的,也就跟英娘玩的来一些。 “肯定是你惹他不高兴了。”英娘瞪他。 狗剩一脸委屈,“我哪儿惹他了。”应该说哪个敢惹他,别看云熠平时闷葫芦似的不说话,年纪比他还小,但发起火来可真不是好玩的,上回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玉坠子就是好奇的问了一嘴,结果那小子差点扑上来摁着他揍。 英娘匆匆扒了两口饭,丢下碗就跑,“掌柜的我去看看。” 等英娘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看着英娘急吼吼的背影,狗剩瘪着嘴,“我真没欺负人。”不能因为你俩关系好就赖我啊! 这点小插曲众人都没放在心上,等吃完饭,刷碗的刷碗休息的休息都各自散了,容妤寻去的时候就见英娘与云熠两个正并肩蹲在鹅圈前头掐馒头给鹅喂食。 两只大白鹅已经长得很大了,脾气还不小,没事儿就扭着屁股扑扇着翅膀在院子里头晃悠,瞧谁不顺眼就伸着脖子拧上一口,容妤没法,这是团哥儿的爱宠,虽然现在暂时被抛到了脑后,但难保团哥儿不会记起来,既不能宰了吃又不能放出来由着它们撒野,干脆就圈了个地儿出来养着,由云熠负责投喂。 容妤起先还怕云熠一个人悄悄躲哪儿哭,现在一看倒是放心了,英娘讲笑话的本领不错,起码没叫人哭。 “呀,掌柜的,您吃完了?”英娘正与云熠说话,突然大白鹅嘎嘎的叫了起来,扭头就见后头多了个人,差点被吓了一跳。 云熠也没想到容妤会找来,也忙起身问了好,容妤含笑应了一声,目光落他身上,她方才还以为云熠一个人悄悄躲哪儿哭呢,现在一看倒是放了心,起码情绪还能崩得住,唔,就是眼眶有些红。 “你们凑一块儿讲什么悄悄话呢,一个个的连饭都不吃了。”容妤笑着调侃。 英娘跟在容妤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很是学到了几分精髓,当即道,“掌柜的您都知道是悄悄话了,那还能说么。” 容妤一噎,看着理直气壮的英娘,再看抿着唇闷笑的云熠一时还真找不出来话来应对。 轻咳了一声,容妤朝云熠道,“有件事我想了许久,你在店里做学徒也有一段时间了,我预备正式收你为徒,你意下如何?” 起先容妤一开口再看她有些严肃的脸色,云熠心吊了起来,可等容妤说完,顿时就愣住了,“掌、掌柜的,您说什么?” 英娘反应快,立刻就笑开了,推了他一把,“掌柜的说要收你为徒呢,恭喜恭喜啊。” 见云熠还有些愣神,容妤笑了笑,“你回去跟你的家里人商量商量,看愿不愿意。” 英娘比云熠还急,立马道,“肯定是愿意啊。” 容妤无语,只朝云熠说让他考虑考虑,若是愿意的话就请家里人来见一面,也好具体商谈。 “你要收云熠为徒?”殷玠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 容妤点头,“云熠品性不错。” 见殷玠盯着她不说话,容妤眨了下眼,“怎么,你不乐意我收徒?” “不是,”殷玠摇头,沉吟了一会儿,“我在想,若是你收他为徒,那他该叫我什么?” 师傅,师公? 容妤,“……”谁能把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给拖出去! ※※※※※※※※※※※※※※※※※※※※ 忘设时间了…… 第78章 生煎包 她这才刚说要收个徒弟呢,你就开始惦记名分让人叫你师公了? 容妤都不知道是该赞叹他脑子转的快,还是吐槽他见缝插针不放弃一丝一毫能正名的机会,容妤瞪他,“你就不能想些别的?” 殷玠去勾她的手,随口答道,“没旁的可以想。”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媳妇儿与儿子,至于其他的能搁在一边就搁在一边,毕竟终身大事最要紧,殷玠想了想,觉得这句话似乎有些干巴巴的不够诚恳,不由得又添了一句,“阿妤,我满心满眼都是你。” 你怎么不说我是你的心肝宝贝蜜饯糖儿,拥有我就拥有了全世界呢! 男人的声音微哑似乎是故意拖长了尾音,勾得人心尖痒痒的,容妤耳朵都有些发烫,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含蓄,明明前两天还纯情的不行来着。 看着清隽俊朗的青年一本正经的说情话,明明土味到不行,可被他的目光注视着,任谁都能看得出里面满满的情意,容妤脸上不禁也浮起了一层红晕,只觉得心中欢喜的很,都说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再联系他之前的行为分明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容妤也很惊奇,在普遍十七八岁就能当爹的大庆居然还真被她撞上了一个大龄单身优质男青年,莫名的突然有一种挖到宝了的感觉。 容妤轻咳了一声,睨了他一眼,赶在殷玠牵上她的手之前先一步伸出魔爪捏住了他的腮帮子,顺带扯了扯,凶巴巴的质问,“说,这些话都是打哪儿学的?”好的不学偏学这些油腔滑调,别以为糖衣炮弹就能哄住她,容妤心中轻哼了一声,光说好听的有什么用,多少来点实在的啊。 看着容妤瞪着一双美眸,白皙的脸上还带了一丝红晕,殷玠低笑了一声,在她惊愕的目光中伸手抓住她作怪的手,偏头就吻上了她的掌心,温热的唇瓣一触即离,愉悦道,“自学的。” 殷玠喜气洋洋眸光晶亮,哑着嗓子十分勾人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你要是喜欢,我每日都说给你听。” 开阳说的果然不错,女子么,都喜欢听一些好听的话,虽然这些话肉麻到突破了他的认知,就是自个儿说出来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但多练练也就好了,殷玠领悟能力不错,虽然实践经验没有,但通过挑灯夜战将开阳搜罗来的大几十本才子佳人的话本子都给看完了,理论经验积累了一大堆,如今正暗搓搓的挨个儿实践。 幸好容妤不知道殷玠在书房里堆了一大箱子的话本以及不可描述的某种图,不然只怕会分分钟炸毛,我就想着甜甜蜜蜜的谈个轻松恋爱,结果你居然学套路想着把我当纸片人攻略? 眼见殷玠又要凑过来,容妤嘴角抽搐了一下,赶紧一巴掌过去推开了他的脸,“不喜欢,真的不喜欢,你可千万别。”要是有人天天搁她耳旁念情话,她非得掉一地鸡皮疙瘩不可,到时候恐怕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揍人的心情了,话说,她打得过么? 容妤是真心实意实力丑拒,殷玠却会错了意,瞧见容妤有些躲闪的眸光中里头藏着的羞意,殷玠恍然,都说女子最爱口是心非,说不喜欢,心中明明就欢喜的很,就像皇嫂,皇兄每回送了她东西总要被念叨说什么铺张浪费一点都不实用,结果转头就喜滋滋的捧着去儿女面前炫耀去了,皇兄不止一次拉着他传授经验,女人的话啊你只能信一半,还有一半你得自己去揣摩,但得记住了,多做比不做要强。 从前殷玠还颇有些看不上自家兄长的做派,毕竟是帝王,你不想着怎么稳固朝纲治理天下,一天到晚就盯着后宫那一亩三分地琢磨着怎么讨皇后欢心,可现在嘛,殷玠看着容妤精致的脸庞,若有所思,或许他可以向皇兄讨教一下心得?毕竟当年皇兄能成功抱得美人归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还是说,他要不要也学皇兄给阿妤写一封保证书? “你老盯着我做什么?”容妤实在是受不了他灼热到恨不得将人拆吃入腹的目光,有些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你好看。”殷玠张嘴就来,“一日不见,思之若狂。” 容妤,“” 深吸了一口气,容妤忽然冲他妩媚一笑,眼波流转若秋水盈盈,笑绽如花,瞬间就晃了殷玠的眼,趁他愣神的功夫,容妤狠狠踩了他一脚,“你就慢慢狂去!”还一日不见呢,这两天就恨不得赖她家里,要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只怕老早就卷铺盖了。 怎么这就走了呢? 看着容妤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妙曼身影,再看自己鞋面上印着的一个小巧鞋印,殷玠眼中有些迷茫,这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大对啊,难不成阿妤生气了? 容妤说要收云熠为徒并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一是云熠自己能吃苦,到底是家学渊源在厨艺一道上颇有天赋,二则是她日后怕是没时间在店里常待,总得找个能接班的,相比于聘用的员工,还是正经拜了师的徒弟可靠些,这个礼法大于天的时代,有了这层关系到底还能给些约束,徐家人之所以名声臭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欺辱同门。 云熠一时没给她答复,看得出来小伙子其实挺乐意,容妤心知他顾虑什么,也不催他,只说让他好好考虑清楚,又叮嘱英娘不要往外说,毕竟人家正主还没答应,眼下四处嚷嚷倒显得是她逼着人家拜师似的。 该交代的事儿都交代了,容妤打算先出去一趟。 “掌柜的要收你为徒,这多好的事儿啊,你不是一直都盼着呢么,怎么掌柜的真开口了你就在这儿支支吾吾不吭声了?”等容妤一走,方才还乖巧点头保证不乱说的英娘立马变脸,手指戳着云熠的脑门,一脸恨铁不成钢,“若是掌柜的误会你不愿意当她的徒弟,到时候反悔不收徒了你可怎么办?” 少女鼓着腮帮子,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云熠忍不住笑了一声,摇头,“你不懂。”他从前是打着想让掌柜的收他为徒学手艺的主意,可当真有这么一天他又犹豫了,阿爷让他往前看,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可是他永远忘不了阿爹躺在床上咽气的场景,还有温柔可亲的阿娘与未出世的妹妹,一向对他疼爱有加慈祥和蔼的祖母 “你想什么呢?”云熠正恍惚,突然脑门一疼,下意识的捂住了脑袋,就见英娘叉着腰瞪他,“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知不知道?咱们掌柜的人多好啊,你还怕她亏待了你不成?” 云熠当然知道容妤的为人,虽然他现在还只是店里的学徒掌柜的也没说要遮遮掩掩,更不用说向其他当师傅的一样把学徒当仆人使,他回去跟阿爷说了之后,阿爷都感叹说这位容掌柜是个好人,他还记得当初在大街上被徐家仆人摁着揍,满大街的人都只冷眼看着,最后是掌柜的将他带了回来,还为他蒸蛋羹,从前阿娘也喜欢给他蒸蛋羹,看着掌柜的笑脸他差点就以为是阿娘回来了。 云熠脸上笑容隐去,垂着脑袋,扯了扯英娘的衣角,轻轻的抽了抽鼻子,“英娘,我想阿娘了。” 英娘正挽着袖子打算给他洗脑,咋一听这句话一愣,见云熠眼睛有些红,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云熠这么模样,“你阿娘呢?” “去世了,还有我未出世的妹妹。”虽然云大夫人去世的时候才怀胎四个月,根本就看不出男女,但云家上下都盼着这是个女娃,就连才六岁的云熠都时常嚷嚷着要阿妹,尽管当年他年岁还小,可那一家人围在一块儿和乐融融的场景已经是他记忆里最温暖的东西了。 云熠向来都沉默寡言,英娘第一次听他谈到家里人,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脸上也浮出一丝惆怅,“阿娘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我只在我爹房间抽屉里藏着的画像上见过我阿娘。”从裴秀才口中她知道阿娘是一个很爽利的女子,明明不会女红却硬是撑着给她做好了一岁到十五岁所有的贴身衣裳,如今她身上都还穿着呢,所以虽然阿娘不在了,但她与阿爹却从未觉得阿娘有过缺席。 英娘拍了拍云熠的肩,安慰道,“你阿娘与阿妹都在天上看着你呢,她们一定都希望你好好的,只要心里惦记着她们就永远都在” 云熠听着英娘的温声安慰,眨了眨眼睛,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闷声道谢,“多谢你。” “所以,你要不要答应嘛。” “” 这边容妤打算往钱氏包子铺去一趟,昨儿钱家那边来了一趟店里说有事要与她商量,她没在,今天正好去看看,刚出店门就见殷玠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阿妤,”殷玠牵着小黑,见容妤出来眼中就泛起了笑意,“听说你要出去一趟,正好,一起。” 小黑也颇通人性的朝容妤甩了甩尾巴,十分愉快的朝她打了个响鼻,然后就挣脱开了殷玠牵着它的缰绳,踏着轻快的步子朝容妤走了过来,十分亲昵把头埋在她怀里蹭了蹭。 看着黑马居然就这么不要脸的将头直接埋进了人家女郎的怀里,原本还脸带笑容的殷玠脸色刷地一下沉了下来,一双墨色的眸子阴沉的盯着自家爱宠,一瞬间脑子里已经掠过了马肉煎炸蒸煮炒等数十种做法,他都还只是牵手呢,你一匹马居然就这么投怀送抱了? 容妤也没想到一匹马居然还这么鬼鬼祟祟吃人豆腐,你蹭就蹭,试图伸舌头是怎么回事?容妤阴沉着脸,毫不犹豫的一巴掌将马头拍开,都说宠物随主人,看着朝她走过来的殷玠,容妤的目光格外的意味深长。 “骑马过去,快些。” “就一匹马,怎么骑?”容妤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的小九九。 还能怎么骑?当然是共乘一骑啊。 殷玠轻咳了一声,朝她伸手,“我抱你上去。” 小黑打了个响鼻,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啪”地一声,两条前腿以一个十分标准的姿势跪在了容妤面前,十分贴心的压低了身子,还不忘偏头去看容妤,只差没说我准备好了,你可以上了。 殷玠,“”看来抱是不用人抱了,殷玠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家据说脾气很是暴躁的爱驹,暗自磨了磨牙。 小黑不理他,只甩着尾巴专注的盯着容妤。 瞧殷玠一脸吃瘪的模样,容妤忍不住笑了一声,熟练的从口袋里摸出了几颗糖喂给小黑,小黑舌头一卷吃的津津有味,惬意的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马儿果然是通灵性,容妤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毛发,以一个十分帅气的姿势爬上了马背,手一扯缰绳,小黑立马站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马脸神气,瞥了还站着没动的殷玠一眼,突然撒蹄子就跑。 容妤没防备差点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只能狼狈的搂着马脖子,一脸惊慌,“殷玠救命啊啊啊啊!” 殷玠,“” 最后还是殷玠如愿两人共乘了,没办法,谁让容妤技术不到家呢。 看着老实窝在自己怀里手上还揪着两根马毛的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的容妤,殷玠脸上笑容有些掩盖不住,嗯,不用煮马肉了,还可以再留两年。 一到目的地,容妤赶忙就下了马,别说,骑马就看着威风,论舒服还真谈不上,就这么一会儿就磨得人有些不大舒服。 没有管后头还牵着马的殷玠,容妤捋了捋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头发,就朝包子铺走去。 包子铺眼下是全天营业,哪怕已经是下午了,门口还是排着老长的队,热火朝天的情形与之前门可罗雀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刚走近就能闻见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儿。 “给我来两个叉烧包。” “三份四合一外加两笼小笼包。” “虾仁馅儿的生煎来十个。” “” 只见门口单独辟了个档口出来,高高的码着一摞蒸笼,秀姑带着两个伙计正麻利的给客人打包,虽然人多但并不显得乱,一个个的都按规矩排队,见容妤一个人就朝队伍前头去了,有人喊,“诶,你这人怎么不排队呢?” “什么排不排队的,那是容掌柜,这店里的吃食有些就是打有间食肆来的。” “啊,这样啊!” “店里头的生意可真好。”容妤含笑打招呼,秀姑正忙着,抬头,就见到容妤,顿时一脸惊喜,“呀,姐姐你来了?” 秀姑嘴巴一直都很甜,打刚见面就管容妤叫姐姐,听着倒十分亲热,见容妤来了,立马将手上的活让给了伙计,自己则要带她进去,“方才阿娘还在念叨呢,说您怎么还没来。” “阿妤。”见容妤就这么要进去扔下他不管了,殷玠不大乐意了,三两步跨到她身侧,瞥了一眼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秀姑。 秀姑记得这个男人,上回有间食肆开业的时候就见过了,听说也是店里的掌柜,想到这两日听到的风声,秀姑很是上道,忙笑着打招呼,“这位就是未来姐夫。” 目光扫了殷玠两眼,秀姑脸上闪过一丝惊艳,这位郎君可真是好容貌,光这一身矜贵气质就够让人惊叹了,不论别的,就光从外表上来看自家只会闷头读书的阿兄还真赶不上,想到阿娘的心思,秀姑心中微一叹,阿娘想让容姐姐当儿媳,幸好这话还没与容姐姐说,不然怕是尴尬了。 容姐姐不论是样貌才情还是做生意的本领那都是顶出众,别说,这样的女子就得配一个同样出色的男子,虽然阿兄是她亲哥,但讲心里话还真觉得配不上。 殷玠自动忽略了前头“未来”两个字,顿时满身的寒意都散了,竟还朝秀姑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容妤有些无语,好在殷玠还知道分寸,毕竟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在外头,只是在旁边站着,并没有说要牵手什么的,当然,要是目光能从她身上移开那就更好了。 “现在店里的生意可好了,一天到晚的停不住手脚,”店里也有不少人,秀姑一边介绍一边先领着她往后厨去,“有时候一天得卖五六百个包子呢,包的速度还赶不上卖的速度。” 后厨人也不少,五六个人排排坐在一张大长木桌前,揉面,擀面皮,包馅手脚个个都麻利的很,不一会儿一笼包子就已经摆齐了。 “姐姐来了。”秀姑往门口一站,一拍手,正忙着的众人瞬间刷地扭头朝她行注目礼,带看见跟着她后头的容妤后顿时都高兴的打招呼。 他们都认得这位容掌柜,说起来还算是他们的半个东家。 “你们忙,不用管我。”容妤笑着应了声。 最里头钱钧头上缠着巾布,正专心照看面前的一口大的浅口铁锅,里头整整齐齐的摆着包子,走近了就能听见刺啦作响的油花声,一股子诱人的油香和着面皮的香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 “这是快好了?”容妤瞄了一眼,包子皮做的格外的有特色,红的绿的黄的瞧着十分养眼。 钱昭擦了擦头上的汗,拿钳子转着铁锅,笑道,“快了,再转个两转就好。” “这红的里头包的什么馅?”容妤问。 “虾仁的。” “绿的呢?” “白菜猪肉。” 不同的颜色不同的馅料,分辨起来也简单,“你倒是会想。”容妤赞道。 “哪里比得上姐姐,”秀姑凑过来,“姐姐你不知道,咱们这店里的生煎卖的最好,好多人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这一口呢。” 生煎包可是如今他们店里的头等受欢迎的吃食,其实跟平常的包子做起来也差不多,包子坯做好了往锅里一放,将油与清水混合了淋下去,因为油煎的缘故,包子底部金黄酥脆,面皮里头浸了水,连带着馅都水润了不少,闻起来油香扑鼻,出锅时再撒上葱花与白芝麻,香味儿更上一层楼,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刚一推出就受到了大众追捧。 “好了!”秀姑夸赞的话还没说完,钱昭那头已经起锅了,一样挑了一个色儿,装在盘子里往容妤跟前一递,“容姐姐,您尝尝。” ※※※※※※※※※※※※※※※※※※※※ 痛经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呐 第79章 八宝酿鸭 生煎包做起来技术难度并不高,但要想做好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锅里煎久了皮太焦咬不动,时间短了又不是那个味儿,讲究的就是一个“皮薄不破且不焦,馅鲜汤汁满口来。”钱昭用了巧心思,光是这五颜六色的外皮看起来就格外勾人食欲了。 容妤也不推辞,接过筷子就夹了个最淳朴的纯猪肉馅的生煎包,包子捏的有特色,几乎看不见褶子,收口朝下,油光润亮的白胖外皮上还黏了几粒白芝麻,鼓鼓胀胀的瞧着像是用炉子烤出来的,包子皮擀的薄,馅里头放了皮冻,豁开一道口子满满的还冒着热气的汤汁顿时喷涌而出,馅料给的足,肉都是选用的上好的猪后腿肉,肥瘦相间,肉馅紧实吃在嘴里还微带着嚼劲,口味咸甜适中并不显得油腻,尤其是那面皮,因吸足了肉馅的鲜味,又在热油里滚了一圈,吃起来格外的焦香。 一个吃完,容妤毫不吝啬的给予夸奖,“滋味甚好。” 钱昭有些腼腆的笑了笑,“都是按容姐姐你说的做的。” 容妤可算是把包子给做出花儿来了,哪怕是同一样馅呢,蒸、炸、煎、烤不同的做法那都是不同的风味,他也是头一回知道包子还能这样做,钱昭看容妤的眼神中满是敬佩,如今自家生意能这般好可大半都是容妤的功劳。 “我也只是给个大概方法,具体能做成什么样还得看你自己。”容妤笑道,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她又没成天守在这儿,顶多也就是指点一下提个主意,到底做出来是个什么味儿就得看他的功力了,眼下看来钱昭悟性还不错。 见殷玠一直盯着她手里的盘子看,容妤挑了下眉,将盘子递过去,“你要不要也尝尝?” “好。” 钱昭忙要再给他拿双筷子,就见殷玠已经十分自然的拿起了方才容妤用过的那双,在容妤瞬间瞪大的目光中夹了一个虾仁猪肉馅的生煎吃了。 虽说一双筷子代表不了什么,但上头怎么着也沾了她的口水,你就不能再拿一双? 容妤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能暗瞪了他一眼,眼神威胁示意他收敛一些,换来殷玠低笑一声,“滋味不错。”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四字点评,容妤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居然还从里头听出了一丝撩人的意味,用她吃过的筷子,这不就是算间接接吻么,虽然很想按着殷玠的头给他暴揍一顿,但容妤还记得这是在外面,不论如何颜面还是要讲的,一手接着宽大的袖子遮掩伸过去狠狠拧了一下殷玠的腰间的软肉,瞧见殷玠脸色微变,容妤心里舒坦了,若无其事的缩回了手,轻咳了一声,面色自如的朝秀姑开口,“不是说伯母还等着么,就不在厨房耽误做事了,还是先谈正事。” “啊,对!”秀姑忙反应过来,“姐姐跟我来。” 见容妤直接忽视了他跟着秀姑出去了,殷玠落在后头,瞧着那道妙曼身影颇有些愉悦的挑了挑眉头,唔,是真的挺美味,就是好像将人给惹恼了,腰间被掐的那下阿妤可是真的一点情面都没留。 不过,殷玠敛下眸子,这算是打情骂俏么? 包子铺前头是店面,后面就是住处了,秀姑带着容妤直接去了后院,殷玠不远不近的跟着。 “阿娘,姐姐来了。”秀姑一进院子就开始嚷嚷,立马就见钱母迎出来了,身上还裹着围裙,显然是在忙。 “阿妤来了?”钱母见了人,忙亲热的喊人。 听见钱母对容妤的称呼,跟在后头的殷玠眉头一皱,看着亲热问好的两人,心中有些不大乐意了,怎么随便来个什么人都管她阿妤呢? 殷玠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儿,气场又足,想让人忽视都难,钱母虽说在与容妤说话,可眼角余光一直在打量他,钱母没有见过殷玠,但之前也听女儿提起过说容掌柜店里又多了一位男掌柜,模样十分俊朗,眼下一见倒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钱母也算是有些眼力劲儿,自诩看人的本领不差,这位公子明摆着就是有些出身的,小门小户可养不出这么一身贵气的公子,若说从前还想着说给自家儿子拉拉媒,今日见了正主算是歇了心思了。 罢了,其实她也是存了些私心,想着容掌柜手段厉害,若是嫁了进来定能撑起门楣,加上又有自家铺子的股份不过秀姑说的也没错,人家容掌柜自个儿有本事,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容貌性子都是顶尖,就算是带着个孩子难不成还愁嫁了不成?这么一想自家那个书呆子似的儿子还真没什么优势。 更不用说容掌柜与这位公子站在一块儿那真是如金童玉女一般十分相称,虽然两人隔了些距离也没说话,但那眼睛里的情意是藏不住的,分明就是两情相悦,这要是还上赶着去说媒就是自讨没趣了。 钱母通透,虽然有些遗憾但也知道凡事得适可而止,容掌柜是个宽厚人,即使是拿了店里的股份也并不指手画脚,反倒是尽心尽力的帮着他们做生意,能得贵人相助已经是他们母子的福分了。 不过几息时间,钱母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好几种念头,最后都化为一个和蔼慈善的笑容,朝殷玠道,“这位就是殷掌柜,今日一见果然是器宇不凡,与阿妤倒称得上是珠联璧合了。” 容妤今儿听了不少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夸赞了,没说早生贵子就已经是谢天谢地,这会儿都已经听麻木了,横竖连喜糖都已经派了,大半个淮安都知道有间食肆两个掌柜的好事将近,她还能说什么?难不成还跳出来拿个大喇叭满城喊说都是误会? 话是自己应的,谁能想居然碰到的居然是个恨嫁的呢。 这种事那是越抹越黑,越是解释就越是事实,不信谣不传谣那一套压根就行不通,倒不如默认了冷处理,过两天也就好了,毕竟大伙儿都忙着挣钱养家过日子呢,没谁有那个闲工夫一天到晚盯着一个酒楼掌柜的嫁不嫁人。 殷玠总算是露出了一个笑脸,矜持的点点头,看了一眼容妤,含笑道,“借您吉言。” 又寒暄了两句,钱母让秀姑将钱钧叫来,自个儿领着容妤两人进了屋子。 等人都到到齐了,容妤抿了口茶,见钱母几人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心中也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倒像是遇到了什么大难题似的,想着就率先开口问,“不是说有事要商量吗?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说话了?”顿了一下,“是店里出什么问题了么?”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不然好端端的叫她来做什么。 “不是,”钱钧摇头,看了一眼钱母,低声道,“是我二叔。” 容妤是知道钱家这位二叔的,当初钱钧上门来找她做生意就是因为这位二叔带着秘方出去自立门户了,看钱母几人脸色不大好的样子,容妤瞬间阴谋论了,莫不是这位二叔瞧着他们店里生意好想吃回头草了,还是说要捣乱分家产?不对,早已经分家了,这店子应该还是属于钱氏母子的,可万一那二叔是个难缠的呢 见容妤正了脸色,怕容妤误会,钱钧干脆一股脑将前两天二叔找上门的事儿给说了。 “你是说,你二叔想从你们手里买回‘钱氏包子铺’这块招牌?”容妤一愣。 钱钧点头,“二叔说,咱们店里现在做的包子已经不是‘钱氏’了。”钱氏包子铺,在淮安城里经营了这么多年,钱氏大包那就是口碑,这么多年味道都没变过,如今他们虽然顶着‘钱氏’的名头,但此‘钱氏’却非彼‘钱氏’了。 自从他阿爹去世之后他们家就和二叔没来往了,上回二叔过来他也以为是找茬来了,却没想到二叔居然会提这么个请求,虽然二叔已经自立门户,但直到现在都没挂那块牌子,二叔对包子铺的感情有这么深却是他没想到的。 钱母也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们兄弟俩一块儿经营这间包子铺,钧儿他爹脾气不好,在外头欠了赌债,我也是才知道他竟拿公中的账去抵,兄弟俩个早已经有了嫌隙” 容妤拧了拧眉,她知道钱母他们怎么会这么为难了,别看只是一块招牌,就跟商标一样,算是无形资产的一种,对于许多老店来说认牌不认人就是这么个理儿。 容妤其实并不在乎这块牌子,毕竟一切靠产品说话,换个店名只要吃食做的好照样能让人记住,况且,看钱氏母子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了,到底是亲戚,也没到恩断义绝再无来往的境地,那种老手艺者想要传承不断的心情她也能懂。 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茶,容妤问,“你们是怎么个想法?” 钱钧沉默了一下,有些摸不透容妤的心思,又怕她生气,良久,才低声道,“眼下店里不必一定用‘钱氏’这个名字。”这就是愿意了。 见容妤不说话,钱钧有些慌,正打算解释,就听得一声“好。” 这就答应了? 不光是钱钧,就连钱母都是满脸诧异,“容掌柜,你同意?” 她有什么不同意的,容妤点头,笑道,“不过就是一个名字罢了,难不成改了个名字就没法儿做生意了?” 她起先还以为钱家二叔是个难缠的,眼下一听倒是她误会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人家的家事就不用她掺和了,“不叫钱氏,那日后叫什么?” 没想到容妤这么好说话,秀姑都跟着惊了一下,听容妤问,赶忙笑道,“商量过了,就叫‘有间包子铺’姐姐你看如何?” 容妤正喝水,一听顿时就被呛住了咳个不停。 “小心些。”殷玠拧着眉伸手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多大的人了喝个水还能呛住。”男人嘴里虽然说着训斥的话,手上的动作却十分的温柔,任谁都看的出来关心,将自己未碰过的茶杯递到她唇边,“喝口水压一压。” 容妤咳了半天,原本白皙的脸上已经浮起了红晕,连眼中都泛起了泪花,瞧着跟水洗过似的,方才咳的太猛,容妤只觉得喉中火辣辣的痛,也顾不上许多,干脆就就着殷玠的手喝了一口水,又缓了缓,才问,“怎么会想到叫这个名字?” “姐姐你的店不是叫有间食肆么,咱们就叫有间包子铺,正好相配,听起来也简单。”秀姑笑嘻嘻的,“我想的名字,怎么样?” “挺好。” 见容妤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情绪,钱氏母子也都放了心,钱母十分热情的要留两人吃饭,又说已经快好了,马上就能开饭,又有秀姑与钱钧在旁边跟着留人,容妤也不好太推辞,只能应下。 看钱母一个人在小厨房里忙活,容妤挽了袖子就要去帮忙,让秀姑死活给拦住了,直说来了就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的理儿,却被容妤一句“你不是口口声声叫我姐姐么?”给堵得哑口无言。 小厨房里备的菜不少,一看就是早有准备,钱母见容妤跟着进来了也是将英娘一顿说,却被容妤温言哄住了,钱大厨与容大厨齐上阵各显神通,好在小厨房还算大,灶也多,两个人在里头忙活也能施展得开。 看着手起刀落麻利切菜的容妤,钱母心里那股子惋惜劲儿又起来了,瞧容掌柜多好的性子啊,奈何自家儿子不争气,没那个福分哟。 殷玠一个人待着没意思,在钱母秀姑惊愕的目光中跟着进了厨房,洗了手,面不改色的接过了帮容妤切菜的活儿,秀姑原本还打算去帮容妤打下手,现在也只能默默住了脚步。 怎么说呢,这位殷掌柜可不像是个厨子,就算是食肆老板也不一定说都要下厨房,明明一身气质完全就和厨房不搭边,却没想到干起活来还挺利索。 钱母惊讶之后也就明悟了,都说夫唱妇随,没想到容掌柜竟是个有手段的,倒是反过来了。 殷玠向来都不会理会旁人的想法,让切菜就切菜,让烧火就烧火,容妤起先还有些不大好意思,但看钱母两人都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也就随意了,有人帮着干活自然是好,殷玠乐意做,容妤也不客气的使唤。 有了人和手帮忙,不一会儿菜就成功上了桌。 因为就这么几个人吃饭,也犯不着弄一大桌子,有容妤拦着总共也不过五菜一汤。 “姐姐的手艺可真好,做的样样都好吃,难怪店里的生意能这般红火。”秀姑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从开始吃饭就没停过,不住的夸赞,倒是将容妤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本来就是,”秀姑格外的活泼,“就像我从来不爱吃青椒的,可这道青椒酿肉都吃的停不下来嘴,青椒的清香还有肉馅的鲜嫩,没想到配在一起竟这般好吃,明明青椒炒肉丝就一般般,怎么换个做法就口味大不一样了呢?” 容妤笑问,“你那包子难道不是么,同样的包子馅怎么蒸来和煎的滋味就不同?” “也是。”秀姑若有所思点头。 “咱们现在店里卖的最好的还是要数那个叉烧包和蟹黄汤包,不说食客喜欢,连我自己都是一日三餐的吃都不嫌吃腻,再配上一碗青菜豆腐汤或者是来一碗浓浓的豆浆,贼满足。”提起吃来,秀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尤其是蟹黄汤包,眼下正是出螃蟹的季节,蟹黄与蟹肉挑出来和着猪肉一起调馅,按您说的一笼一个,蒸好了皮都是透明的,一动还会晃呢,挑破皮喝口汤汁,满口都是蟹的鲜香味儿,再将薄皮蘸了醋吃,那滋味才叫一个好” “秀姑,”钱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见女儿在饭桌上手舞足蹈的样子只觉得脑袋疼,“好好吃饭。”食不言寝不语,哪有吃饭时这样闹腾的。 秀姑吐了吐舌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朝容妤笑了笑,老老实实扒饭不说话了。 钱母的手艺很好,又拿出了看家绝活做了一道八宝酿鸭,鸭子去了内脏拆骨,填入糯米香菇等八种配料,明火扣炖,因为抹了特制的酱料,皮色金黄十分艳丽,肉质厚实,切下一块慢慢咀嚼肉香骨香自唇色间蔓延开来,虽然滋味并不浓郁,但独有一股原汁原味的香味,吃了鸭肉再尝里头填的馅料,很好的中和了鸭的油腻感,吃着口感清甜,口味层次格外的丰富。 一顿饭吃得格外的和谐,吃饱喝足告辞准备回去,一出门,容妤先打了个满是鸭味的嗝儿,忍不住摸了摸自个儿有些鼓胀的肚子,小声嘟囔,“说好要减肥的,怎么就又吃撑了呢!” 果然嘴馋是原罪啊! ※※※※※※※※※※※※※※※※※※※※ 啊啊啊又迟了…… 第80章 酪樱桃 感叹完一顿饭一吃几天的辛苦全白费了,容妤只是小小的悲伤了一下立马就又释然了,减肥的意义不就在于腾出长肉的空间更好的吃么,捏了捏腰间的肉,容妤问殷玠,“我胖么?” 殷玠目光落在她身上,身材纤细苗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掐着腰自己一只手就能给她抱起来,这哪里胖了?殷玠摇头,十分认真,“太瘦了,该多吃些。”最好养得白白胖胖的,就像团哥儿一样,肉乎乎的抱着才舒服,不知道又脑补到哪儿去了,殷玠目光游移了一瞬,耳廓有些红。 容妤没注意他的微表情,但是很满意他的回答。 不管是不是真心话,哪个女子不爱人家夸自己身材的?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打哪儿刮的这阵邪风,偏要以瘦为美,还最好是弱风扶柳纤腰一握的那种,也不想人家杨贵妃虽然丰盈但也还能位列四大美人之一呢。 难怪唐朝美食多且以甜食为重,什么蔗浆菰米饭、冻酥花糕、透花糍等等简直是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从前容妤看过一部介绍唐朝美食的记录片,其中就有一道酪樱桃,将熟透的樱桃洗净了放在琉璃盏中,吃的时候将乳酪像浇卤汁似的浇在鲜红欲滴的樱桃上,乳酪的香浓滋润配上熟樱桃的鲜甜多汁,再浅浅淋上一层井水浸过的琥珀色的冰蔗浆,奶香兼融果香,酸甜滋润,口感可想而知,甜食最能让人发胖,吃的多了可不就得追求丰盈之美了。 相较之下,大庆以窈窕为美,吃食上自然也是相形见绌品种没那么丰富了。 容妤瞥了一眼身姿挺拔出众的殷玠,暗自嘀咕,这人也喜好甜口,怎么身材就这么好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腹肌什么的。 钱家开饭早,就是吃完饭也不过才卯时差不多就是下午五点左右,太阳都还没落山呢,容妤觉得胃有些胀的慌,横竖也没什么着急事儿,干脆提议说走回去,只当是散步了。 对此殷玠自然是没什么异议,虽然不能搂着人一块儿骑马,但就这么牵着手散步也还不错,时间也更长些,殷玠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十分自然的就牵上了容妤的手,动作之熟练让容妤不由得扶额,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腻歪?” 美眸微瞪,容妤以为是怒目,看在殷玠眼里则成了娇嗔,紧扣着容妤的手,殷玠气定神闲很耿直,“不能。”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哪怕是豁出这张脸皮不要呢,再说了,孩子都有了还怕牵个手么?殷玠能在群狼环伺的宫廷中杀出一条血路扶持兄长登顶,外拒敌虏,内稳朝纲,靠的当然不是什么纯良本性,哪怕被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乱臣贼子殷玠照样能面不改色,金銮殿上提刀杀人可是半点不手软,也就是在容妤面前,因为喜爱所以小心翼翼的隐藏,生怕吓到了她,可以说殷玠将这辈子的耐心与细心都用在了容妤身上,当真是应了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 深知自己的名声在民间实在是不好,哪怕靖国公当初也是□□为扶持他们兄弟尽了不少力,但这并不代表就看他顺眼,他广平王的名号摆出来是能唬到人,也确实是尊贵,但就怕将阿妤也给吓到了,不论是畏惧还是尊敬,这些态度都不是殷玠想要看到的,他喜欢阿妤的性情,不论是蛮横不讲理还是撒娇卖痴,他都乐意受着。 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殷玠缓舒了一口气,告诫自己切不可心急,阿妤对他不是无情,以真心换真心,定能有让阿妤松口许嫁的一天。 殷玠不由得扣紧了容妤的手,十指相扣,让她挣脱不得,看着容妤因为气恼而有些泛红的面颊,目光顺着落到了她红润菱唇上,眸光微黯,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落了一下,男人的劣根性就在于,有一就有二,牵了手就想有更深一步的交流,特别对方还是自己心爱的女子。 从前没有经历过也就罢了,但这些日子随着脑中的记忆愈发清晰,他总能梦到一些旖旎场景,梦中女子都是同一张脸,或嗔或笑,时而芙蓉泣露时而娇婉莺啼,殷玠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每回梦醒难免有些尴尬,就算是梦中圆了愿但终究也不过只是饮鸩止渴难掩心中渴求。 殷玠带着些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容妤白皙娇嫩的手背,一言不发看着她,目光中似乎还带着某种深意,容妤又不是傻子,好歹也是新时代女性,实战经验没有,理论知识绝对吊打这帮只能看静图的土着,踮着脚尖左顾右盼,“那啥,该回去了。” “好。”殷玠牵着容妤两人并肩往回走,小黑有些不满的甩了一下尾巴,很想也凑过去来个三人行,但迫于主人的淫威最终只能委委屈屈的踢踏着步子远远跟在身后。 街市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殷玠贴心的护在外侧,容妤照例悠闲逛街,看见有感兴趣的就拉着殷玠上去翻一翻,殷玠完美树立了一个疼爱媳妇儿的富家公子的形象,只要容妤多看上两眼,不用她开口,殷玠立马掏钱买下,等容妤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后头小黑脖子上已经挂满了东西一步一步往前挪仿佛行动颇为艰难,每挪一步还不忘恶狠狠的瞪殷玠一眼,鼻孔朝天大喘粗气,似乎下一秒就得翻脸不干了扑上来咬他一口,却在殷玠不含情绪的冷冷一瞥中瞬间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状似温顺的任由他将刚出炉的热腾腾的炒栗子往它脖子上挂。 识时务者为骏马,确认过眼神,是它不敢得罪的人。 容妤平生居然从一张马脸上看到了委屈两个字。 小黑是真委屈,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千里神驹,如今竟干这些小厮杂役的活计,怎么看怎么跌份,就算是退休养老也不带这样的。 “你怎么都买下来了?” “你喜欢。” 容妤,“”她真的就只是随便看看,不过虽然吐槽有些败家,但心里还是甜丝丝的,毕竟有人愿意为你花钱,这种感觉还真是挺特别的,从来都是她给别人买买买,没想到还有反过来被照顾的一天,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被宠爱的感觉? 高兴归高兴,还真不能由着他这么买了,没见路过的都用一种看败家娘们儿的眼神盯着她么,容妤生怕殷玠财大气粗将整条街的店铺都买个遍,那可真是要被动出名了,也不说要逛铺子了,赶紧拉着他走人。 见容妤拦着他不让买一副急吼吼要走的模样,殷玠挑了下眉,心中暗忖阿妤不会是以为他会被买穷,王府什么都缺,还真就不缺钱,就算是王府缺了,不还有皇兄的私库么,弟弟成亲,作为兄长怎么着都不能小气了不是?殷玠很想直接跟她说只要是看得上的尽管买,就算是将这整条街买下来都行。 等两人回去,隔着老远就瞧见门口蹲着个红彤彤的胖团子。 团哥儿正蹲在门口数蚂蚁,听见脚步声抬头就见容妤与殷玠回来了,脸上顿时绽出大大的笑容,跟花蝴蝶似的就朝容妤扑了过去,人还没到呢,一声软软糯糯的“阿娘”就已经入了耳。 容妤格外喜欢这种小奶音,软乎乎的萌的人心肝都在颤,张开手臂就要去迎接自家儿子,结果忘记了手还被人牵着,扯了扯,没扯动,容妤嘴角一抽,眼神示意他放手,毕竟孩子在呢,得注意影响,殷玠只当没看见,目光落在迈着小短腿朝这边跑的团哥儿身上,眉眼瞬间柔了下去,“团哥儿。” 嗯,软乎乎的漂亮娃娃,他的崽! 两人理官司的空档团哥儿已经跑到了跟前,没有往人怀里扑,而是来了个紧急刹车,团哥儿皱着小脸,瞅瞅脸色有些不大自然的容妤,再看看满脸笑容的殷玠,眨巴了一下眼睛,目光又缓缓落到了两人牵着的手上,偏头犹豫了一下,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突然迈着小短腿上前,十分坚定的将殷玠扣着容妤的手指一根根给掰开,小奶音十分严肃,“祁爷爷说了,男女授受不亲,殷叔叔你不能牵我阿娘。” 小家伙现在讲话溜得很,一长串出来都不带打盹的。 容妤,“” 殷玠,“” 被一个三岁奶娃娃教训说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这还真有些奇妙。 看着还在奋力抠自己手指的小崽子,殷玠突然有一种被扎心的感觉,儿子拦着不让他牵他媳妇儿的手 小家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总算是将容妤的手给解救出来了,忙不迭将自己的小手塞到了容妤手里,团哥儿瞅了瞅脸色十分复杂的殷玠,认真叮嘱,“以后不能牵了哦。” 这话殷玠还真没法儿应,看着憋笑的容妤,再看满脸认真的小崽子,殷玠一时都不知道该摆出怎样一副表情,这可真是他亲儿子啊! 默默咽下一口老血,殷玠蹲下身子与团哥儿对视,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摸了摸他的头发,温声问,“你是不是男娃娃?” 团哥儿瞅瞅他,点头。 “既然男女授受不亲,那你为什么还能牵你阿娘的手?”殷玠继续问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为人,团哥儿一时想不出来,小脸有些纠结,不由得抬头想向容妤求助。 容妤则似笑非笑的看着殷玠,想知道他到底想怎么糊弄团哥儿。 殷玠轻咳了一声,面不改色继续,“亲人之间不必讲究这一套,你是你阿娘的孩子,所以可以牵手对不对?” 团哥儿忙点头。 “那你阿爹是不是也可以牵你阿娘?”殷玠无视容妤瞬间瞪大的眼,再接再厉直接睁眼说瞎话,“阿爹阿娘牵了手才有你,所以殷叔叔也可以牵你阿娘。” 这是什么神转折?完全无逻辑啊! 不管有没有逻辑,能唬住小孩儿那就是对的。 对上小崽子懵懂纯净的眼睛,殷玠硬着头皮迅速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因为殷叔叔就是你阿爹。” 嗯,总算是说出口了,顶着容妤的死亡凝视,殷玠含笑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炸的不知所措的小崽子张开了手臂,“团哥儿来,阿爹抱抱。” 殷叔叔就是阿爹? 团哥儿死死拽着容妤的手指,看着冲他笑得一脸温柔的殷玠,脸上满是不知所措,半响才抬头蠕唇,怯怯喊,“阿娘?” 不光是团哥儿,就连容妤都被殷玠这神来一笔给震得七荤八素,她自然想不到殷玠说的是真话,只当他是改变策略直接先朝小崽子下手,哪有这样一上来就直接称爹的? “殷玠!”容妤拧眉,声音中隐隐含着怒气,旁的也就罢了,这事儿是能乱说的么? 殷玠目光一直在团哥儿身上定着就没挪开,看着小家伙眼中露出的犹疑与隐隐带着的期盼,殷玠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柔了声音,“来,阿爹抱抱。” 团哥儿咬咬唇,有些意动,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光倏地黯了下去,梗着脖子死命摇头,“不,你是殷叔叔,我阿爹死了。” 阿娘跟他说过,死了就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的意思,他没有阿爹,再也见不到阿爹了,团哥儿抽了下鼻子,眼泪说来就来,抬袖子抹了一把泪,将容妤的手指攥地紧紧的,紧紧依偎着她,带着哭腔喊,“没有阿爹,你不是我阿爹。” 没想到团哥儿的反应这么大,殷玠一时怔住,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孩子的情绪反应最是真实,他眼中对自己的喜爱期盼是盖不住的,却因为容妤跟他说过阿爹不在了就极力否认,殷玠心中酸涩的难受,狠狠捏了捏掌心,轻笑了一声,“阿爹没死,只是和你阿娘失散了,你看,现在阿爹不就找来了么?” 见小娃娃泪眼婆娑的样子,殷玠心一阵抽痛,先帝不慈,别说是父爱了,简直就是将他当仇人待,从前他年纪小,只记得自己每每兴冲冲的去寻父皇得到的总是一张冷脸,连个笑容都吝于给他,久而久之也就不去寻了,到后来因为皇位之争,那点子本就稀薄的父子情谊更是散了个彻底,他曾想,若是日后自己有了孩子一定会好好待他,宠他爱他护他,绝不会生而不养 殷玠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愈发柔和,带了诱哄的味道,“不信你问你阿娘。” “阿娘?”团哥儿条件反射性的抬头去看容妤。 殷玠的目光也望了过去,对上容妤有些难看的脸色,弯了弯唇,强自镇定,“阿妤,你说是不是?” 殷玠虽然面上看起来还算是淡定,其实心也吊了起来,不知道容妤会怎么回答,他知道方才是自己冲动了,若是阿妤否认 “是,”容妤深吸了口气,看着小娃娃满是期满的目光那个“不”字怎么都说不出口,小孩儿虽然一直没说,但有多想有个爹她是知道的,只是这个“爹”来的太快让人猝不及防,越过团哥儿,目光直接对上脸上陡然泛起惊喜之色的殷玠,容妤磨了磨牙,忍住想要锤爆他狗头的冲动,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是,他是你阿爹。” 没想到容妤会这么干脆的认了,虽然目光杀气腾腾跟刀子似的,不用想都知道她现在心中的怒火有多大,但殷玠还是掩盖不住心中的欢喜,赶忙就喊儿子,“团哥儿来,殷,阿爹抱。” 团哥儿看看容妤,又看看一直朝他伸手的殷玠,见容妤没有要制止的意思,松开抓着容妤的手,试探性的往殷玠那边走了两步。 殷玠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长臂一伸,直接将小娃娃揽在了怀里,欣叹了一声,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团哥儿,我是阿爹。” 团哥儿虽然不知道好好的邻居殷叔叔怎么就成了他的阿爹,但是他知道殷叔叔待他很好,他也很喜欢这位叔叔,团哥儿脸上泪痕未干,连眼睛都还是红的,任由男人将他紧搂着,团哥儿没吱声,看着他眼泪“啪嗒”又开始往下滴。 殷玠这下是真慌了,“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还是阿爹将你抱疼了?” 看着殷玠一脸着急担忧的样子,团哥儿摇了摇头,突然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了殷玠的一根手指,力道有些大,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不见了似的,将头埋进了殷玠的颈窝,在殷玠陡然瞪大的目光中十分小声的试探般的唤了一声,“阿爹!” 小娃娃的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哭腔,殷玠身躯却猛的一僵,瞬间眼眶一热差点滚下泪来。 “诶!”殷玠嘴唇哆嗦了两下,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就算早已经知道团哥儿是他的亲子,可真听见孩子唤他阿爹这种激动远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殷玠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眼角都有些濡湿,显然是真的激动,搂着怀里软乎乎的小身子,殷玠亲了又亲,只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怀里,诱哄道,“乖孩子,再叫两声好不好?” 团哥儿小手搂着他的脖子,也学着殷玠的样子亲了亲他的脸颊,声音虽然有些小但咬字格外清晰,“阿爹。” “诶!”殷玠又是重重一应。 一大一小还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你喊我应,好像不知疲倦似的。 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幕父子相见的感人场面,容妤按了按有些发胀的额头,原本有些恼怒的心情竟奇异般的平静了下来。 殷玠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是她没想到的,同样的,团哥儿能接受的这么快也是她没想到的,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容妤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心里会突然有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之前还担心团哥儿会抗拒,她都做好了为儿子舍情郎的准备了,结果呢? 看着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完美接受自己有了爹的事实,正腻腻歪歪赖在殷玠身上不肯下来,完全忘了自个儿还有个亲娘在的小崽子,容妤冷笑,还抗拒呢,眼看都是要有爹忘娘的节奏了,容妤心里是真的酸,莫名的就有了一种自己千辛万苦养大的小崽子就要跟不明不白的人跑了的感觉。 “差不多行了,要说话进屋去说。”容妤十分冷漠无情的扮演了王母娘娘的角色,“来,团崽,阿娘抱。” 团哥儿手还环着殷玠的脖子,闻言摇头,“要阿爹。” 容妤,“”果然,这年头娘不值钱。 见容妤一脸憋屈的样子,再看赖在自己身上满眼都是孺慕喜爱之情的小娃娃,殷玠只觉得的心里软乎的不行,抱着他起身转头就朝一边待着看了半天戏的黑马走去,“阿爹给你带了小玩意儿,还专门买了你喜欢的杏仁酥酪” 见殷玠为了讨孩子欢心居然现场翻起了包裹,难怪硬要买什么虎头娃娃拨浪鼓玩偶什么的,感情都在这儿等着呢,眼看自己已经被忽视了个彻底,容妤只觉得心肝肺都在疼,含辛茹苦的养崽子居然比不上一个半道上冒出来的爹,她到底养了怎样一只白眼儿狼! 实在是气不顺,容妤懒得理了,转身就进了屋。 “咦,你怎么一个人进来了?”祁大夫正在院子里蹲着给大白磨指甲,见容妤进来了又看她脸色似乎不大好看,不由得有些好奇的问,“团哥儿不是在门口等着么?他人呢?” 自从上回出了事,殷玠就干脆派了一队人轮班守着团哥儿,这事儿祁大夫他们都知道,平时瞧不见人影,但只要团哥儿嚎一嗓子,护卫刷刷往下落,压根就不怕被欺负了。 不愧是大户人家,就连招的护卫都格外高级。 “门口呢。”容妤答了一句,又问,“您这是在做什么?” “哦,我看大白指甲太长了,我给它剪剪,别说,这狗的指甲还真硬,差就要上钳子了。”祁大夫吐槽。 看着躺在地上悠闲甩尾巴的大白,再看任劳任怨十分尽心给磨指甲的祁大夫,容妤有瞬间的沉默,给一只狼剪指甲,祁大夫勇气可嘉。 是的! 狼! 容妤好歹也是看过动物世界的人,就算刚开始被殷玠给骗住了说是狼狗,但狼与狗毕竟是有差别,经过长时间的细致观察,容妤十分肯定,这就是只装狗的大尾巴狼,别说,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前提是不要狼嚎与狗叫换着来,都说狼的智商高且狡诈,嗯,智商应该是有,狡诈嘛 看着因为伙食太好肚皮上已经堆起了两层肉的大白,容妤嘴角抽搐了一下,所有的狡诈都用在想方设法骗吃上去了。 从前小崽子可没少在大白身上造作,什么编辫子捏尾巴骑大马,要换成她是大白估计早忍不住咬人了,没想到这匹狼脾气倒好,难不成就是因为是家养的? 刚想着,就见殷玠抱着团哥儿大步进来了,隔着老远,小崽子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祁爷爷,我有阿爹啦!” “啥?”祁大夫被惊了一下,手下动作一歪,锋利的锉刀顿时嵌入了大白的指甲缝。 “嗷呜!”凄厉的狼嚎划破天际,余音久久不绝。 ※※※※※※※※※※※※※※※※※※※※ 殷玠:我娃叫我爹了哈哈哈哈 容妤:(冷漠脸)滚蛋! 大白:(嗷嗷大哭)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小可爱们,我能在这儿请个假咩,明天想休息一天歇歇眼睛顺便理剧情,可能是对着电脑的时间太长这两天眼睛是花的 第81章 王爷 “啊,真对不住啊!”祁大夫十分敷衍的随口道了声歉,没工夫理会正吊着只脚满院子乱窜的叫得跟杀鸡似的大白,全部心神都被方才小娃娃那声“阿爹”给吸引去了。 “团哥儿,你方才说什么?叫谁阿爹?你哪儿来的阿爹?”祁大夫连环三问,差点怀疑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殷叔叔,阿爹,我的!”小娃娃搂着殷玠的脖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十分得意的跟处于惊愣中的祁大夫显摆,“祁爷爷,我有阿爹啦。” 团哥儿还没从有了爹爹的兴奋中缓过来,以一个十足依赖的姿势窝在殷玠怀里死赖着不肯下来,时不时还伸手摸摸殷玠的脸,感觉到掌心里传来的温热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虽然脸颊上还挂着泪痕,但任谁都看的出来他此时的高兴。 目光落在正抱着孩子大步朝这边走来的高大男子身上,祁大夫的反应则是瞬间瞪大了眼,赶紧扭头去看一旁站着没说话的容妤,一个劲儿的冲她挤眉弄眼,那意思分明是说:这么快就同意了? 不是说还得再考察考察么,怎么现在就让孩子叫上爹了? 容妤看懂了祁大夫的暗示,木着脸没吭声,这话她没法儿接,说起来还是那番“男女授受不亲”惹的祸,谁能想到殷玠居然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直接自荐当爹呢,至于她怎么没第一时间否认容妤蜷了蜷手指,有些想扶额,她还真没法儿昧着良心说完全是因为不忍心让团哥儿失望,要是碰到不喜欢的,别说是由着孩子叫爹了,就是想稍微跟孩子多接触一些都没门,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自己存了心思。 看着窝在殷玠怀里满脸都是笑容的团哥儿,容妤默默叹了口气,只能安慰自己,罢了,万一日后她俩有缘无分修不成正果,大不了干爹也是爹嘛。 见容妤不说话,祁大夫是个人精,顿时就意会了,再次看殷玠的目光就变得格外的有深意,唔,抱娃的姿势挺熟练,平时待小娃娃也有耐心,难得团哥儿也喜欢,看起来是块能当爹的料,就是太年轻,万一日后有了亲生子不知道会不会差别对待团哥儿 不知道祁大夫已经在操心起日后可能发生的家产争夺大战了,团哥儿迫不及待的要跟人分享自己有爹了这个好消息,大声嚷嚷,“祁爷爷,我有阿爹啦!” “嗯,嗯好。”祁大夫笑呵呵点头,见小娃娃满脸兴奋的样子祁大夫心中也有些感慨,小孩子哪有不念爹娘的呢,眼下有了爹,哪怕不是亲的也够让人高兴了,倒是殷小子能认得这么痛快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团哥儿一句话翻来倒去的念,时不时抬头朝殷玠软软的叫上一声阿爹,换来男人温声应和,一大一小旁若无人的亲昵样换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父子呢,别说,当真了去瞧似乎还真能看出些影子,祁大夫瞧得心中啧啧,不由得往容妤那边挪了两步,悄声笑道,“你瞧,这两人倒是投了缘了,你心中的顾虑也该消了罢。” 瞧这声爹叫的多响亮。 女子改嫁旁的就罢了,最难过的就是孩子那关,有的是男方嫌弃带了个拖油瓶要白白帮人养儿子不划算,有的则是孩子与继父处不来闹着不让母亲改嫁,不论是哪种情况都是当娘的左右为难,都说为母则强,狠心咬牙扔下孩子不管只顾自己爽快的毕竟是少数,大多也就是为了孩子宁愿独自一个人扛着了,祁大夫是真心愿她们母子俩好,毕竟容丫头还年轻,团哥儿也还小,若是能碰到个知心疼人的母子俩下半辈子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容妤目光落在温声哄孩子的殷玠身上,很难想象瞧着顶高冷的一个矜贵公子也会这么有耐心的哄孩子,这声爹叫的不光是团哥儿欢喜坏了,殷玠瞧着倒是要比团哥儿激动的多,就仿佛,真的是一对亲父子一般。 自己情郎和能够和孩子相处良好这当然是一件值得令人高兴的事儿,可容妤总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对劲,目光在殷玠与团哥儿身上转了一圈,不禁嘟囔这接受能力还挺强。 知道团哥儿他们还等着她回来投喂,容妤也不在这儿看什么父子情深的戏码了,先去厨房做吃食。 祁大夫在外头陪着玩了一会儿,见这两人腻腻歪歪的眼里压根就容不下旁人,倒显得他是个累赘,祁大夫摇头晃脑哀叹了一声自个儿这地位是愈发要往后排了,踢踏着步子就往厨房去寻容妤。 “哟,容丫头,怎么就做这么点,够吃么?”祁大夫探头探脑瞧了瞧,有些不大满意。 “就您与团哥儿两人吃,难道还不够么?”容妤边笑,边揉搓着面团,只是与白面不同,因为淋了胡萝卜汁的缘故面团瞧着粉嫩嫩的,这个年纪的小娃娃都不大爱吃胡萝卜青菜什么的,为了能团哥儿多摄入点维生素容妤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面团揉好了又取来小竹帘,掐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面团往竹帘上一碾,一个小巧可爱的粉红贝壳就出来了,祁大夫瞧着有趣,也净了手来跟着她做。 “容丫头,你自个儿心里是怎么想的?”祁大夫一边和手,一边不忘问。 “什么怎么想?”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真当我眼瞎呢,”祁大夫翻了老大一个白眼,“殷小子那头,你总不能就这么一直不上不下的给人家吊着,现下可是连爹都叫上了的。” 容妤默了一瞬,手下动作也顿了,知道祁大夫是真心待她,她也不怕跟祁大夫透个底,“我只是有些担心。”她喜欢殷玠这点毋庸置疑,但这种喜欢还是浅薄了些,没有到说非君不嫁的地步,恋爱与成亲是两码事,谈恋爱可以大大方方的谈,合则来不合就去,可一旦成了亲再想离就没那么简单了,容妤承认她是恐婚了,谈个年的恋爱将彼此的优缺点都摸清楚了再来谈婚论嫁不好么,当然,这个想法在大庆显然不怎么现实。 祁大夫也有些不大能理解她的想法,既然是喜欢那不就够了么,难不成还得爱的要死要活?放眼大庆盲婚哑嫁的多了去了,往往就是到了年纪双方长辈看着合适就给定了亲,成亲之前连面都没见过的不在少数,日子不照样过得和和美美?两情相悦的未必能长久,相敬如宾的也不是说就会过得不好,这日子终究都是给自己过的。 虽然心中不大能理解,但祁大夫也知道容妤是个心中有数的,感情这种事儿啊旁人跟着急不来,真到了那个点不用旁人催,自个儿就恨不得立马成亲,啧,说白了不就是仗着年轻可劲儿的折腾么。 不过,见容妤对待感情条理清晰十分理智的模样,祁大夫倒是放了心,都说男子薄情,要祁大夫看虽然不能一竿子打倒一片人,但这话也并非空穴来风,他见多了起先和睦的夫妻到最后反目成仇的,大多都是因为男子变心什么休妻再娶,什么在外偷吃还要将人往屋里领的,越是大户人家后宅里头的腌臜事就越多。 前两年淮安城里还出了一桩命案,听说好像就是丈夫在外头养了人喜新厌盘算着要休妻,那妻子也不是好惹的,好不容易陪着挣下了家业哪里甘心就这么让给旁人,见寻死觅活百般挽留也唤不回丈夫怜爱之后,竟将人灌醉了半夜一把火烧了房子,想造成失火之象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可最后还是被查了出来,那段时间淮安城里风气都肃的很,连家长里短的例行夫妻吵架都少了。 祁大夫唏嘘了一会儿,都说谁先动的心谁就输了,孩子好哄,奈何大人精明啊,殷小子,啧,有的磨。 “对了,你可曾问过殷小子家中的情况?”祁大夫心偏到没边,就算同为男人对殷玠有些同情,但再怎么同情也越不过容妤去,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殷小子似乎提过说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同胞兄长,这倒也还不错,上头没有公婆省事不少” 听祁大夫絮絮叨,容妤嘴角抽了一下,您别不是将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扒了,说起来她还真没想过说去问家世,一是贸然问起不大礼貌,再就是她自个儿现在都还披着马甲呢,要往国公府递的信她已经写好了,只是还没托人寄出去。 容妤含笑听着祁大夫给她科普,待听他提起说殷玠与叶大人居然是嫡亲的姨表兄弟之后,容妤搓面团的手一顿,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脑中一个念头闪过,诧异扭头,“姨表兄弟?” “对啊,”祁大夫没往深了想,“难怪瞧着两人关系这么好,原来打小就长在一处,好像说两人的母亲还是亲姊妹,看在这层亲戚关系上叶大人定要护你一护,容丫头你往后行事也要便宜的多”祁大夫嘚啵嘚啵的停不下来嘴,这些还是他跟开阳唠嗑的时候知道的,虽说一表三千里,但好歹也是亲戚嘛,这年头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容妤手上的动作已经彻底停了下来,祁大夫后面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一直觉得有些违和的点突然就有了解释,脑中那层朦胧的薄纱被揭开,记忆就跟撒蹄子狂奔的骏马似的一放出来拉都拉不住。 跟祁大夫是江湖游医不同,她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小姐,自幼就要熟背京中高门大户的姻亲关系网,要是没记错的话,远安伯夫人只有一位嫡亲姐姐,那就是已逝的孝敬太后,殷乃国姓。 还远方表亲呢,她怎么就没早想到这一茬儿? 容妤闭了闭眼,只感觉肠子都快悔青了,让你嘴快答应的这么顺溜,要是她料的没错,那可真是踩了深坑了,还是一脚踏进去爬都爬不出来的那种。 见容妤脸色凝重,祁大夫担心,“你怎么了?” “没事。”容妤深吸了口气,摇头,心中苦笑,能怎么了,总不能说我给儿子找了个带出去特有排面的后爹! 说曹操曹操到,“阿娘。”兴奋的小奶音从门口飘了进来,抬眼就见小娃娃朝她这边扑,团哥儿抱着容妤的腿乐呵呵的仰头看着她,“阿娘,我有阿爹啦。” 眼瞧着这是要开始复读机的节奏啊,有爹就这么让人高兴?容妤有些头疼,看着迈着大长腿朝这边来的俊朗男子,容妤都不知道该说自家小崽子运气不错能傍大腿了,还是开始忧虑往后要不趁早掰。 “阿妤。”殷玠往容妤跟前来,眸光柔情如水,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盖不下去,整个人瞧着简直就是春风拂面跟捡了金元宝似的,显然得了个儿子让他很是欢喜。 见容妤头发掉了一缕下来,殷玠十分自然的就要给人去撩头发。 团哥儿仰头看着殷玠的动作,又去看容妤,秀气的眉头拧了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嘴突然就瘪了下来。 瞅着殷玠一如既往的温柔神色,撩个头发顺带还红一波耳廓,容妤想得就有些多了,难不成是自己想错了?传言中的广平王可是个霸道主儿,听说还在金銮殿上提刀杀人哩,虽然她并不认为广平王会真如传言中那般心狠手辣可怖如斯,但好歹也是说一不二的堂堂亲王,又怎么会窝在这小小淮安与她谈情说爱,可转念一想,她身为国公府贵女如今不也在这淮安开酒楼么。 容妤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心中纵然有万般假设在对上殷玠温和如常的目光后都淡了下来。 殷玠觉得容妤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但也没往深了想,见祁大夫还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殷玠有心做些旁的也无从施展,只能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容妤摇头,让他领着团哥儿出去玩,不用在厨房竖着碍手碍脚的。 殷玠领着团哥儿就要出去,团哥儿赶忙拽了拽容妤的衣服,容妤已经很熟悉小崽子的肢体语言了,十分顺从的俯身,然后就感觉脸颊一热,软软的小身子贴了过来,紧接着就听软糯的童声响起,“团哥儿最喜欢阿娘。” 容妤一怔,随即心中一股暖流淌过,那股隐蔽的失落感顿时被抚平,红唇印上小孩儿白嫩的脸颊,唧亲了两口,“阿娘也最喜欢团哥儿。” 团哥儿眯着眼睛笑得格外的欢快,搂着容妤脖子笑的同时还不忘瞄两眼殷玠,那样子瞧着似乎还有两分比较的意味。 殷玠则是有些羡慕,若是有一日阿妤也能这般朝他投怀送抱就好了,心中也有些唾弃自己,殷玠啊殷玠,你跟一个三岁稚童吃什么醋。 容妤将人都赶了出去,偌大的厨房里只剩了她一个人,容妤呆立了半响,最后勾了勾唇,收拢了心思专心手上的活计。 做了些清汤贝壳面,见还有两个白面馒头,就干脆切了片,混了些牛乳与蛋液两面都沾了一些然后放锅里煎,馒头片煎得两面金黄,想着团哥儿爱吃甜食,容妤犹豫了一下,还是往上头略洒了一些白糖,白糖颗粒晶莹,奶香与蛋香混着,又特意煎得酥脆了一些,容妤自个儿掰了一小块来尝,唔,口味不错,下回就放烤箱里烤,撒点椒盐辣椒面什么的就成烤馍片了,没事儿拿来打牙祭或者说饱腹都行。 大功告成,洗手吃饭。 容妤与殷玠都是早已经吃过了,这会儿自然是不饿,容妤还好,殷玠就有些不大正常了,在几人惊愕的目光中直接将团哥儿的碗端到了自己面前,又提溜着小崽子坐到了自己腿上,动作看似自然实则很是生疏别扭的拿勺子舀了一勺贝壳面,轻轻吹了吹,喂到团哥儿嘴边,“啊,来,张嘴,不烫了。” 青年面容如玉,身上略带疏离的气质荡然无存,满心满眼都是怀里坐着的小娃娃,拈着勺子专心投喂的模样简直就是将孩子当婴儿待了。 光看这一副奶爸上身的样子还实在是没法儿让人将他与传言中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广平王联系在一起,容妤压下心思,扶额无奈道,“他自己会吃。” 殷玠难得有机会投喂小崽子了哪里肯就这么放手,本来就缺空了这么多年,殷玠只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孩子带在自己身边,一声阿爹一叫,让他那颗慈父心瞬间无限膨胀,摇头认真道,“团哥儿还小,勺子拿不稳。”所以必须要有人喂。 容妤嘴角抽搐了一下,拿不稳? 小崽子用筷子夹花生米一夹一个准,姿势老标准了。 看着认真投喂的殷玠,再看晃悠着小腿吃的可欢的团哥儿,容妤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个当娘的是不是不大称职,毕竟,她可是让三岁娃娃自个儿吃饭洗脸刷牙呢。 祁大夫咬着勺子哼哧笑,“对了,团哥儿马上三岁了。” “可不是,九月初三的生辰,没几天了。”祁大夫一提,容妤也想起来了。 “转眼都要三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祁大夫眯着眼伸手比划,“他刚出生时才这么点大,瞧着跟猫儿似的,连哭声都弱的不行,又是早产,我起先还担心说怕是养不大呢。” “小小的一团,瞧着怪可怜的,”容妤回想记忆中的情形,也跟着笑,“您还说贱名好养活,打算让叫狗娃。” 狗娃? 殷玠手一抖,刚舀起来的一勺子汤顿时又洒了,神情有些微妙,狗娃?若是他的孩子叫狗娃,那他是什么? “你这不是没许么。”祁大夫撇嘴。 “那会儿团哥儿也才刚回走路,我记得也是在这院子里,那会儿院子里养了鸡,团哥儿就爱跟着鸡跑,有一次我刚来就见团哥儿从地上捡了什么东西要往嘴里塞,见我来了就忙往后藏,掰开手一看,嘿,得亏来得及时,不然这小子还不得糊一嘴的鸡屎”人老了就喜欢回忆当年,祁大夫眯着眼开始回忆团哥儿的黑历史,从前跟孩子不亲近,有些事儿就连容妤也不清楚,不由得也跟着听得津津有味。 不得不说,小娃娃的黑历史数起来简直能将人笑坏了。 殷玠搂着小孩儿,听得格外的仔细,孩子的成长过程他未曾参与错过了许多,往后他定然不会再错过了,特别是在听祁大夫提起当初容妤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时,殷玠心一下子被攥紧,不由得再次庆幸上天垂怜,同时也暗下决定只要一个孩子就够了。 “团哥儿也要三岁了,眼看都是可以入学的年纪了,你总不能一直团哥儿团哥儿的叫,”祁大夫讲得有些口渴,灌了一杯茶,问容妤,“是不是也该想个大名出来?” 大名么,容妤托着下巴,“容团团怎么样?” 话落,祁大夫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正趴在地上呼噜吃面的大白无辜受累被溅了满身的茶水,有些不满的龇了龇牙,扒拉着碗往旁边让了让,说喷水就喷水,还让不让狼好好吃饭了。 不光是祁大夫太过激动直接喷了茶,就连殷玠也被噎住了,看向容妤的目光中满是一言难尽。 容团团,听着倒是可爱,就是忒没气势。 不过,若是阿妤坚持的话也不是不行,挠了挠小娃娃肉嘟嘟的下巴,殷玠心中有些痒痒,比起容团团,他还是更喜欢殷团团。 “你可真会取名。”祁大夫好不容易才缓过了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取个高雅点的?” 小名就罢了,哪有这么凑数的。 “团团不好么?朗朗上口多有趣儿。”容妤掰了块馒头片喂给团哥儿,循循诱哄就跟狼外婆似的,“团崽,喜不喜欢团团这个名字?” 团哥儿欢快的嚼着馒头片,只觉得阿娘的笑容格外的好看,完全没想到这关系到自个儿的后半生究竟是走高冷路线还是可爱风,丝毫不带犹豫的点头,声音脆嫩的不行,“喜欢!” 团哥儿是他,团崽是他,团团也是他! 容妤满意了,“呐,团哥儿喜欢。” 嗯,团团圆圆听着多喜庆呐。 祁大夫无语,“你就这么糊弄你儿子?” “那就先随便取一个凑数,以后长大了让他自己挑,愿意改什么就改什么,全凭他自个儿心意。”容妤表示她很民主,不就一个名字么,想叫什么自己取。 祁大夫彻底无语,这得是怎样一个心大不靠谱的娘才能说出这种话哟。 第82章 怪味花生 祁大夫十分后悔提起取名这一茬儿,眼看这是要坑娃的节奏啊,实在是不忍心说瞧着这么一机灵的小娃娃被一名字给拖累了,祁大夫一个劲儿的朝殷玠使眼色,试图让他这位新上任的爹出来说句公道话,结果却被殷玠直接无视。 孩子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姓,可现下两人还未成亲,不论团哥儿叫什么都轮不上殷姓,可他的血脉总不能就这么落在外边,摸了摸小孩儿毛茸茸的小脑袋,殷玠琢磨着还是得让阿妤允嫁才行。 容妤也就是随口一提,见两人都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不觉得有些好笑,不就一个名字,至于么。 祁大夫清了清嗓子,预备直接跳过这一段,“团哥儿生辰,你预备怎么办?” 小孩儿长这么大了说起来还未曾好好办过一回生辰宴,顶多不过一碗长寿面就给打发了,从前也就罢了,今年喜事儿多,容丫头与团哥儿母子两个感情亲昵加上团哥儿竟还会开口说话了,怎么着也得庆祝一番,再草草了事倒有些说不过去。 “我先好好琢磨琢磨。”容妤笑道,她跟祁大夫的想法差不多,孩子虽然还小不适合大操大办,但仪式感还是得有的,最起码生日蛋糕不能少。 殷玠在一旁听着两人商量没吱声,只垂着眸若有所思,难得赶上了孩子的生辰,这份礼可得备好了。 容妤与祁大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晚风袭袭,天边晚霞将落,团哥儿吃饱喝足赖在殷玠身上不肯下去,大白一脸餍足的趴在殷玠脚边懒懒的甩着尾巴,正好可以让团哥儿当脚踏,拥着怀里软软的小身子,听着耳边女子温声笑言,殷玠心中是沉甸甸的满足感。 容妤抽空瞥了一眼殷玠,在瞧见他眉目中透出的温和宠溺时也不觉晃了下神,这人待团哥儿当真好。 “咳,容丫头啊。”祁大夫搓了搓手,“那个,有件事儿还得请你帮帮忙。” 难得见祁大夫一副我想说又不大好意思说的羞赫样儿,容妤也觉得稀奇,不由笑道,“有话您直说就是。” “过两天我有个好友要来淮安,”刚开口,就见容妤一脸惊异的看着他,那眼神分明就是说,原来您还有好友呐,祁大夫性格乖张,在淮安待了这么多年就连街坊邻居都没串过几次门,能让他说是好友的那就应该是关系不错的至交了。 祁大夫撇撇嘴,一大把年纪了谁还能没两个老伙伴呢,追忆往昔,祁大夫有些唏嘘,“说起来与这位老友也有小十年没见了,年轻那会儿倒是常在一起吵架。” “吵架?”才说了半句容妤就忍不住打断,您确定这是好友? “可不得吵架么!”祁大夫咬牙切齿,“那小子心眼忒坏,净会耍乖卖滑,明明说好的谁都不许先跟小娘子表露心意得公平竞争,端看小娘子最后选择谁,结果呢,”祁大夫恨恨一捶腿,“小子忒无耻,居然趁我不在悄悄将人拐带了,还不惜装病惹得人家姑娘怜惜,等我回来连喜帖都发出去了” 哟,感情还是情敌来的啊! 待听到祁大夫说他为爱走天涯孤苦飘零一辈子,而好友却升官发财娇妻幼女在侧眼下连重孙都快抱上了,容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简直就是年度虐心大戏啊,两男争一女,还是落败方,唔,谁还没有个伤心往事呢,难怪祁大夫脾气这么古怪呢,原来是受了情伤。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看祁大夫将人骂的一无是处唾沫横飞的模样,容妤琢磨着所谓的老友会面相看泪眼汪汪的场景应该是不大能实现了,等祁大夫一通骂完,容妤也只能干巴巴的安慰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瞧您这老当益壮的模样再来波夕阳黄昏恋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祁大夫被噎了一下,好不容易升起的那股子惆怅全被她这句话给整没了,轻咳了两声,“其实这不是重点。” “嗯?” 听祁大夫哼哼哧哧左一道弯右一道拐的磨了半天容妤总算是明白了,小老头儿这是见老友要来了,不乐意让人家笑话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得寻人撑场子呢,见祁大夫一副不大好意思的模样,容妤突然就有些心酸,人到了这把年纪哪能不想着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呢。 “团哥儿是叫您什么的?”祁大夫见容妤不说话,刚准备摆手说是玩笑话,就听容妤笑问。 “祁爷爷啊。” 容妤觑他,“都叫爷爷了,难不成您还见外呐。” 祁大夫一愣,这话里的意思是—— “这事儿我也想了许久了,我与团哥儿的命是您救下的,这些年来您也一直照拂我们母子,您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如认个干亲?”容妤笑道,“日后我与团哥儿给您养老,您瞧如何?”容妤心里早有让团哥儿认干亲的想法,又怕祁大夫不乐意,今日正好提出来。 祁大夫没想到容妤会这么说,直接就愣住了,比上回容妤说当亲戚还要来得激动,行走江湖一辈子临老了没想到还能说有个家的时候,这些天跟着容丫头吃住,帮着看孩子,他当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含饴弄孙天伦之乐,祁大夫嘴角哆嗦了两下,连说了几个“好”字,当场就要给认亲礼,浑身上下摸遍了也只找出了一板银针并几个银裸子,祁大夫尴尬的笑了两声,直说待他回去好好翻一翻,却叫容妤给摁住了。 团哥儿本来就和祁大夫颇为亲近,一声“爷爷”叫得格外的爽快,只不过少了一个“祁”字,却叫祁大夫差点眼泪都出来了,不得不说这场认亲来的突然且十分简陋,连杯茶水都没有敬,却还是叫祁大夫感动的热泪盈眶,别看只是一个称呼,那里头的意义可大不一样,日后他也是有孙儿的人了。 殷玠在一旁瞧着容妤让儿子认亲,并没有出声阻止,祁大夫待团哥儿上心,论起来比他这个做爹的要称职,知道祁大夫在容妤心中的地位,殷玠也不怕自降身份,干脆也转了称呼跟着容妤叫祁伯,态度之诚恳言语之友善让容妤咋舌,不由得再次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这实在是与人设不大相符啊! 今日团哥儿算是大获丰收,多了个爹,又多了个爷爷,这股子兴奋劲儿一直持续到明月高悬,容妤一直有意识的培养小孩儿良好的作息习惯,眼看到了要睡觉的点了,团哥儿也不用人催,自个儿麻溜的就从殷玠身上滑了下来,挥舞着小手跟殷玠礼貌告别,“阿爹,再见。” 殷玠下意识的学着他的样子挥手,脸上笑容未散,可刚挥了两下就顿住了,看着小娃娃牵着容妤就要回屋还嘟囔着什么要洗香香,突然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见殷玠还坐在椅子上没走,团哥儿拽着容妤的手,朝他认真道,“阿爹,你该回去睡觉了,不然会被小老虎给叼走的,”还不忘补上一句,“阿爹,你明天一定要来找我玩哦。”团哥儿是真怕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爹又没了,一脸紧张兮兮的看着他,一个劲儿的叮嘱明天一定要能见到人。 小娃娃一板一眼说着大人唬弄小孩儿的话,听着格外的逗趣,但殷玠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他总算是知道哪儿不对劲了,你都叫我阿爹了,还想让我回哪儿去? 容妤也被小崽子逗笑了,听了半天她也算是听明白了,小崽子只知道阿爹与阿娘是配套的,人家都有爹娘,唯独他没有,自然是心心念念惦记着,但爹背后真正的含义他未必能理解,换句话说,就是朱砂痣与蚊子血的区别,殷玠与他相处的好,小崽子接受他“爹”的身份也格外的快,就像是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要说真有什么深刻的感情倒也谈不上,今日是殷玠抢先了,要是她下回从街上随便拉个人说是他爹,没准小崽子还真会认。 这么一想,容妤突然就有些同情起殷玠了,一腔慈父情怀,没曾想竟都错付了。 容妤摸了摸自家儿子白嫩嫩的小脸,换来对方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容妤忍不住嘀咕究竟是呆萌呢还是腹黑,不论是哪种情况,瞧着都是有前途啊! 容妤能想明白的事儿殷玠自然也能明白,原本还满怀欣喜,毕竟儿子开口叫爹了,结果这还没过多久呢,就被亲儿子当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直接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见殷玠呆坐在椅子上一副受了极大打击的模样,容妤忍不住轻咳了两声,“那个,要不你先回去,我带团哥儿去洗漱。”她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再待下去怕会直接笑出来,嗯,幸灾乐祸不大好。 眼见母子两个说走就走,小的还不忘趴在母亲肩头跟他道别,殷玠只觉得头抽抽的疼,这种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叫人憋屈。 “殷小子,有些事儿啊急不得。”祁大夫抱着一盒怪味花生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慢悠悠的晃到殷玠跟前坐下,十分大方的将手中的零食盒往殷玠面前推了推,“呐,尝尝,咱爷俩唠唠嗑。” 祁大夫一点也没有刚吃完晚饭不久的自觉,自从搬来容妤这儿住,晚上来碗夜宵唠点零嘴什么的已经成了日常,什么养生节食那一套早被他丢到爪哇国去了,愉快的往嘴里扔了两颗花生米,牙齿咬的嘎嘣响,嗯,不得不说容丫头做小吃零嘴还真有一套,面糊里头加些胡椒粉辣椒面食盐白糖什么的,搅和匀了再将花生米扔进去滚上一圈,下油锅炸的金黄,出锅再在拌好的味料里滚上一滚,那滋味叫一个香酥,甜辣的口感吃着格外的带劲儿,一口一个简直停不下来。 祁大夫觑着殷玠的脸色,笑了两声,意味深长道,“这追女娃呀有些时候使手段是必须的,但好歹也得知道该往哪处使,你可知道容丫头的想法?” 没想到祁大夫会直接点明,殷玠眸光一动,赶忙坐直了身体,敛目拱手,“还望祁伯指点。” 祁大夫摸了摸胡子,很满意他这副虚心求教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开始认真给学生传授经验。 等容妤给团哥儿洗完澡,再出来就见院子里还立着道人影。 “你怎么还没回去?”容妤诧异。 殷玠定定看着她,目光幽暗,直到把容妤看得脸颊生热浑身都不自在,才温声开口,“阿妤,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说罢,也不等容妤回应,转身就走,不用想定是翻墙去了。 在这儿等着就为了说句晚安? 看着男人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容妤还站在庭前,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转身进屋,团哥儿还在床上打滚,等容妤上床,小崽子迫不及待的就赖进了她的怀里,手里缠着她的头发把玩,自从容妤来了之后团哥儿的小房间就彻底沦为了摆设,容妤都已经习惯了睡觉的时候身上缠一个人形八爪鱼。 “团崽,”容妤挠了挠小崽子的下巴,温声问道,“喜不喜欢你殷叔叔?” “不是殷叔叔,”团哥儿瞅瞅她,认真纠正,“是阿爹。”随后又重重点头,“喜欢,”还不忘加一句,“最喜欢阿娘。” 容妤轻笑,捧着团哥儿的小脸就是唧两下。 含笑看着小崽子嘴里一会儿嘟囔阿爹一会又叫阿娘兴奋的在床上直打滚的模样,再想到方才殷玠在门口守着只为道声晚安,容妤心头笼罩的愁云突然就散了,管他是王爷还是富商呢,既然他自己不说,那就还当平常待。 这两天淮安城里热闹事儿不少,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当属有间食肆与徐家酒楼的官司,那天徐家大爷被有间食肆的伙计请出店的场景不少食客都亲眼目睹了,一时间有间食肆与徐家酒楼杠上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传得满城皆知。 有知情的人透了消息说是因为有间食肆要与祥林记合作,坏了徐家酒楼的生意,徐大公子是找茬儿去了,想让容掌柜知难而退,奈何容掌柜是个硬茬儿,毫不客气的将人拒了,转头就与祥林记的许掌柜定下了契款。 都说女子不好惹,祥林记的许掌柜大伙儿都知道,那可是个厉害人,将夫君送入大狱那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守着偌大的家业硬是没让财狼似的亲戚占得半分便宜,没想到如今来了个容掌柜竟然也是个厉害的,说拒了徐家就拒了,这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说自个儿底气足? 徐家表面做的冠冕堂皇,内里手段有多阴大伙儿都知道,可没想到还没等徐家耍手段呢,自个儿先后厨着火了,那是真着火,火苗蹿的老高连半边天都照红了,又是晚上,瞧着跟放烟火似的,等伙计发现后急忙喊人来救,火是扑灭了,因为燎到了油罐,连酒楼都毁了半边,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没伤到人命,听说连那块御赐匾额都被火燎到了,至于是不是毁了倒是没人知晓,徐家人将匾藏得严实,毕竟真要出了事儿一个犯上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官府也派人来查了,好像是说是火星子没灭干净燎到干柴了,说起来也是倒霉,不过大伙儿私底下都说是徐家人素日里不做好事,老天开眼给了惩戒,真同情的没几个,大多都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 容妤对徐家着火不着火不感兴趣,这两天都忙着出新品的事儿了,和祥林记的合作谈的很顺利,当家人许月也合她的脾性,两人一合计,干脆来个糕点联名两头卖,算是互通有无。 ※※※※※※※※※※※※※※※※※※※※ 啊啊啊今天迟了 第83章 西式点心 这两天有间食肆的气氛格外的诡异,往常开阳他们一个个的恨不得削尖了脑袋铆足了劲儿往容妤的小厨房里钻,现在却恨不得装隐形人绕道走,一听见小厨房三个字就开始双腿打颤两臂发软,若是容妤冲他们一笑,简直是当场跪下来抱头痛哭的心都有了,无他,就是手打蛋白的工作量太大。 应广大食客的强烈请求,店里又新上了一批糕点,什么肉松小贝,脆皮蛋糕,虎皮卷一推出就受到了大众一致好评,每天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要不是容妤盯得紧又出了限量购买的规定,只怕外头都要炒出黄牛价了。 就算早有准备,容妤还是低估了人们对这种新式点心的追捧热情,但再热情也没用,人工有限,这还是靠着开阳他们顽强的臂力在超负荷生产,毕竟不论是哪种都绕不开打发蛋白这个硬性步骤,容妤自诩不是那种无良资本家,哪能干这种杀鸡取卵的事儿,笑眯眯的让人每天打发两百个鸡蛋清也就差不多了。 “差不多”三个字差点让一帮铁血汉子抱着容妤的大腿泣出血泪。 以开阳为首的王府近卫总算是找到了自个儿在这间酒楼里该有的身份定位,那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打蛋白的机器,每天早上店里都能看到一副奇观—— 一帮光膀汉子搬着小板凳排排坐,一人跟前摆个大铁盆,手拿三根木筷子,整齐划一的抖手腕上挑下旋,木筷与盆壁接触发出清脆声响,此起彼伏听着跟放炮似的。 店里头姑娘多,起先见到这些光膀子大汉的时候还一个个羞的面红耳赤,哪有光天化日之下脱衣服的,但奈何有个思想开放的掌柜。都是年轻壮小伙儿,又时常练武,身材那都是个顶个的好,腹肌胸肌什么的一个不缺,容妤表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得用欣赏的眼光看待问题,红豆英娘她们跟容妤待久了,行事作风不免也朝她靠拢,也不说害羞了,想看就堂堂正正的看,时不时还评头论足一番。 至于什么时候又将衣服完整的套了回去,那得从某一日广平王抱着小崽子迎着朝霞心情愉悦的踏入店门,却不小心听见了容掌柜与两个小丫头感叹年轻人身材不错的事儿说起。 提起这些日子的水深火热,开阳简直都快哭了,他头一回知道吃这么不简单,一盆蛋清想打发起来一滴水不能沾不说,还得不停的打半刻不带歇的,一两个时辰下来手腕都快废了,想他也是经历过练武场的残酷训练的,竟然败在了一盆鸡蛋清身上。 容妤将棍棒加甜枣的教育理念贯彻的很是彻底,好好干活,吃的不少。捧着小厨房折腾出来的所谓失败品叫什么拿破仑蛋糕的,开阳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吃的面目有些狰狞,再看其他人,表情都差不多,毕竟不是每个八尺男儿都如王爷一般嗜甜如命的,蛋糕是好吃,就是吃多了有点齁,面无表情的灌下一大杯浓茶,开阳打了个满是奶油味儿的嗝,琢磨着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小白鼠的生活。 好吃是好吃,但再好吃也耐不住这么一日三餐的喂啊! 祥林记擅长中式传统糕点,容妤就琢磨着来些不一样的西式点心,闷头捣鼓了好几天,失败品全下了开阳他们的肚子,总算是让她折腾出了一些花样。 许月一早就来了,见容妤笑眯眯的端了个小盘子出来,里头摆了三四种模式各样的糕点,样样瞧着都精致的不得了,不由得称叹,“这都是你这几日琢磨出来的?” 容妤点头,“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许月没着急伸手拿,只是看着她感叹,“你说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钻研吃食的功力我算是服了。”许月是真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原本以为那些新式月饼的出现就已经让人感到惊喜了,没曾想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她家的祥林记在糕点这一途上也算是有些名声了,但这位容掌柜捣鼓出来的新式糕点她之前竟从未见过。 不提别的,就拿她店里新上的虎皮蛋糕卷来说,也不知是怎么做的,最外头的那层皮色泽金黄颜色又深,还带着斑痕,瞧着真就跟虎皮一样,蛋糕口感松软香甜带着浓浓的牛乳香,里头又裹了层厚厚的果酱,吃着酸酸甜甜的一点都不觉得腻味。还有那铜锣烧,一个不过婴儿巴掌大小,松软的饼皮中间夹着熬得浓稠香滑的红豆沙,奶香浓郁,一口下去细致的外皮与甜软的豆沙交错,特别是才刚出炉的,热乎乎的捧在手里咬上一口只觉得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看着容妤娇美的脸庞,许月想的就有些多了,虽说祥林记是口碑老店,但论起新奇来还真比不过有间食肆,光看有间食肆刚推出的糕点有多受热捧就知道了,这回合作说起来还是她占便宜居多,特别是还因为这事儿将有间食肆拖下了水。 “你的手艺好,怎么不自个儿再开家点心铺子?想必生意一定红火。”许月这话说的真心实意,糕点这东西吃的就是一个新奇口味。 “日后再说。”容妤淡笑,她是琢磨着等有空闲了就开家综合零食铺子,一应糕点零嘴什么的都可以上,只是颇费功夫,现在肯定是腾不出手来做这些,不如就先跟祥林记合作,打响名声也好。 许月捻了一块新品试吃,“这是什么,瞧着怪可爱的。” 看着手里捏的这块粉色的小圆饼,许月有些好奇,外表看起来跟车轱辘似的,里头好像也放了夹心,盘子里还有几块跟这样式差不多的,只不过颜色不用,黄的绿的粉色格式颜色都有,瞧着倒可爱的紧。 “是马卡龙。”容妤挑了挑眉,“你尝尝看。” 许月总觉得容妤的笑容似乎别有深意,“这名字倒古怪。” 点心模样做得好看,粉色的外皮瞧着十分光滑,隐隐还泛着细腻的光泽,也不是那种绵软的触感而是略显清脆,外头还围着一圈漂亮的花边,虽然有些不忍心下口,但该尝的还是得尝,出于对容妤的信任,许月大大方方的就直接上嘴咬了一口,刚咬下去许月就“唔”了一声。 这点心外壳略脆,里头口感却十分软糯,细嚼起来还带着杏仁的香味儿,轻轻一咬,中间夹着的绵滑果酱便迫不及待的流入嘴里,馥郁芳香,味蕾在刹那间被打开。 许月也是懂吃的,咀嚼的速度放慢,口味层次就愈发明晰,由脆到软,由干到湿,柔韧而又有弹性,细腻甜润的口感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嚼完犹有些意犹未尽之感,许月砸了两下嘴,眼中惊艳还未散去,“味道甚好,就是有些” “有些甜腻了对,”容妤笑吟吟的接过她的话,又递上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红茶,“配上这个一块儿吃。” 许月将信将疑的接过,轻抿了一口,顿时眉梢一挑,略带苦涩的红茶很好的冲散了口腔中的甜腻,清爽茶香馥郁回甘,许月领悟能力很强,立马就懂了容妤的意思,试探性的轻咬一小口点心,吃完再抿上一口热茶,越吃眼睛越亮,配上茶水与直接干吃简直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味。 许月诚心拜服,“你是真会想。” 这点心真是甜到人心里去了,却并不是那种用糖堆砌出来的感觉,吃着口感十分的舒适,特别是中间夹得那层馅料,软硬适中又很好的平衡了饼皮的甜度,吃着还能尝出主味,主辅层次分明相得益彰。 容妤十分厚脸皮的接受了许月的赞誉,马卡龙那可是被誉为“少女的□□”贵妇茶点,一口一个当馒头吃肯定是不成的,那得慢慢品尝才能享得其中滋味。 容妤自己对这种过于甜腻的点心是不怎么感兴趣的,开阳他们也有些接受无能,毕竟这玩意儿确实是看各人口味,尝个新鲜还好,一口气吃上两三个一般人还真受不了,却没想到竟合了团哥儿与殷玠的心思。知道容妤早已经摸清了他的口味,殷玠也不遮遮掩掩了,爱吃甜食那就光明正大的吃,容妤从前对他喜爱甜食的程度还没有一个具体概念,直到眼睁睁看着他与小崽子两个一人吃了四个马卡龙连眼都不带眨的,容妤是真心实意甘拜下风。 点心么,都是些高油高糖的东西,特别是这些西式糕点糖那是不要命的往里头放,自从容妤开始捣鼓这些,最高兴的当属团哥儿,那就像是扔进了粮仓的老鼠,每天几块蛋糕下肚连饭都不带吃的。 现在团哥儿与殷玠的感情突飞猛进,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殷玠会顶风作案背着她投喂,小崽子可机灵,知道柿子得捡软的捏,容妤这儿行不通的找殷玠准行,要买什么就给买,要吃什么就给吃,这才认爹没几天,团哥儿一身行头都换了好几茬儿。 知道殷玠财大气粗是个不差钱的主,容妤也委婉的提过小孩子不用这么铺张,得自小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可全都被殷玠一句“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不好好宠着心里不舒坦”给挡了回去。 容妤是知道的,广平王无妻无妾后宅干净的跟白纸似的更不用说有孩子了,殷玠摆明了是将团哥儿当他的亲子待,对一个母亲而言,比起对她好对孩子好更能博得好感,不过再怎么着小娃娃宠归宠,该教的还是得教,不知不觉的两人角色转换,等容妤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扮起了严母的角色,日常就是“不许,不准,不能”,容妤琢磨着好人净让殷玠当了,他倒是会取巧。 容妤又让许月试尝了其余几样点心,讨论讨论口味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许月毕竟在糕点市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对大众口味也有个基本研究,许月略提了几点建议,容妤都一一应了,接着就又见她笑吟吟的捧出了一个木匣子来。 “这是,画?”等容妤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来,许月瞬间瞪大了眼。 只见洁白的纸张上色彩艳丽诱人的吃食跃然其上,上色十分的抓人眼球,虽不十分贴切,但一眼瞧上去就知道画的是什么,有一张纸上画的是方才吃过的酸酪泡芙,金灿灿的滚圆一个,从切开的横截面能看到里头塞满了馅料,上头再点缀两朵小花,瞧着十分的精致可爱,光是看着就让人有了想尝一口的欲望。 许月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这是你画的?” 容妤点头,“你瞧拿这个当广告牌怎么样?日后店里有什么招牌要上的就提前画好了图贴出去,也算是预热。”她好歹也有几分绘画功底,有时候看到图片可比干巴巴的一行文字简述来的有吸引力,干脆就试着画了几张q版美食图,瞧着倒也还不错。 许月有些爱不释手,一个劲儿的点头,“好极!” 见容妤只是坐在旁边抿唇笑,许月眼珠一转,突然就伸胳膊揽住了她的肩,手也十分不规矩的摸上了她的脸,轻瓷白如玉的肌肤跟绸缎似的简直让人爱不释手,“好妹妹,你怎么就这么能干呢,我若是个男子定要将你娶回去日日供着。” 殷玠刚带着团哥儿回来,打头就听见这么一句,脚步微顿,看着屋里头姿势亲昵的两人眯了眯眼,脸色莫名。 容妤嘴角一抽,“我又不是菩萨,还需要供么?” 许月正准备说话,突然感觉到一道凛冽的眼风扫来,下意识望去就见一位俊朗的青年公子正抱着一个小娃娃站在门口,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好看。 许月知道这位就是有间食肆的另一位当家,都是过来人,这眼神里的占有欲都快溢出来了,许月又不是傻子,赶紧就撒了手,起身跟人问好。 团哥儿迫不及待的从殷玠身上溜了下来往容妤那边蹿,因为在外头逛了一圈太阳晒得小脸红扑扑的,献宝似的将手上捧着的盒子给容妤看,“阿娘,泥人儿。” 只见盒子里面放了三个小泥人儿,两大一小,面容刻的栩栩如生,不难看出这捏得是谁,尤其是那个女子的面容,刻的十分的传神,容妤忍不住想难道现在的泥人师傅都这么厉害了?没见着真人都能凭想象给捏出来。很快的,小崽子就给解了惑,指着那个女子像,团哥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阿爹做的。” 容妤这下是真惊讶的,殷玠雕的? 殷玠缓步进来,先是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才朝容妤笑道,“我也是头一回上手,你瞧像不像?” 怎么能不像? 简直都快刻活了! 许月瞧瞧一派温朗气质出众的年轻郎君,再看看娇柔温婉的美貌小娘子,心中直摇头,不由得升起一股子钦羡之情,她之前那豺狼夫君就不用说了,眼下不知道在哪儿个旮旯挖煤呢,她当初下手太狠,如今一提起她无非就是说什么妇人心狠,可也不想想,要是当初她不狠,眼下坟头上的草都得有半人高了。 听男童奶声奶气的喊阿爹,叽叽喳喳的要分享今日在街上碰见的稀奇事儿,许月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脑中突然就浮现出一个人影,青年沉默寡言,却一直在她背后默默的站着,从幼时相伴到如今,不论她做什么从未说个不字 容妤被团哥儿吵得有些头疼,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团崽,还没叫人呢。” 团哥儿眨巴了两下眼睛,乖乖的朝许月唤了一声“许姨。” 许月高高兴兴的应了,横竖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也不好意思再在这儿打扰人一家三口,十分识趣的就提了告辞。 等人一走,团哥儿就憋不住了,眼睛一个劲的往盘子上剩下的糕点上瞥,拽着容妤的衣角拖长了尾音撒娇,“阿娘。” 容妤笑眯眯的摇头,“不行哦,今日份已经吃完了。”小家伙出门前嚷嚷着饿塞了一块虎皮蛋糕并一杯红豆奶茶,这才多久就又想着吃。 团哥儿瘪着嘴,又去看殷玠,“阿爹。” 殷玠崩不住,轻咳了一声,“逛了大半天孩子也饿了,要不就让吃一块?” 容妤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方才在外头又吃了不少东西。” 殷玠张了张嘴,不说话了,只给了团哥儿一个爱莫能助又带着歉疚的眼神。 虽然舍不得孩子失望,但好歹也要顾一下当娘的感受,也只能暂时委屈儿子了。殷玠自个儿都想不到他也有做慈父的一天,不是他想刻意跟孩子拉关系,而是实在是受不住孩子撒娇,明明看他那两个侄儿侄女闹腾就恨不得直接上手揍,换了自己的孩子就只想捧在手心里护着生怕磕碰着了,他现在倒是能懂皇兄为何这么纵着孩子了,实在是下不了手啊。 见阿爹不顶用了,团哥儿眼珠一转,“阿娘,我饿了。” “正好,快开饭了。”容妤很淡定,顺手将盘子放进了橱柜,门一关,孩子眼中的光芒“啪”地一下就熄了。 等团哥儿焉了唧跟爽打的茄子似的一步三回头的挪了出去,容妤才瞪了殷玠一眼,“小孩子不能太宠着了,该讲原则的地方还是得讲,别什么都由着他性子来。”从前还好,自打孩子叫了他声爹那简直就是不要命的宠,她瞧着只怕孩子要星星他都得想办法去摘,连红豆她们都说殷公子快将小公子宠上天了。 殷玠嘴角含笑,任由容妤数落,乖的简直不能再乖,反正就是一点,你说的都对,但我坚决不改,小孩子么,多宠宠怎么了,他的孩子当得起宠,就算是将天捅破了还有他撑着呢。 等容妤数落完,殷玠才从兜里掏出了一枚红珊瑚簪子,轻轻给她簪在了头上,嫣红的发饰点缀在鬓间,只这一点珠饰,仿如一朵红花缀在绿叶枝头轻颤,更衬得人娇艳动人。 “珊瑚不及美人艳,玉颜比花娇。”男人的声音喑哑低沉,尾音上翘,勾得人心中直痒痒。 被他这么看着,容妤不争气的红了脸,殷玠这些天只要带团哥儿出去转,回来总会给她带一两件小饰品,有时是簪子,有时是串珠,甚至香囊坠子也有,美其名曰,团哥儿有的她也不能少。 碰了碰头上的发簪,容妤心中有些欢喜,很多时候不是说价钱要多贵,难得的是这份心意,今日倒好,还说起情话了,容妤觑了他一眼,“昨儿晚上祁伯又跟你说什么了?” 她也是才知道,每天晚上这两人居然还月下把酒。 殷玠轻咳了一声,不说话。 说倒是没怎么说,就是给了一本小册子。 容妤心中也是稀奇,不是都说宫里出来的孩子心眼多得跟罗筛子似的么,这位倒是个异端,若说是装出来的那倒真没必要,她就光棍一个也没什么可图的,犯不着跟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较劲,旁的性情什么的就不说了,行事作风也不谈,目前来看起码对她与孩子是真心。 容妤心思一动,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却在他想收拢的时候如鱼儿一般迅速滑了出来,轻咳了两声,十分正经道,“该洗手吃饭了。” 眼见女子身姿袅袅走了出去,殷玠握了握掌心,那股若羽毛扫过的感觉似乎还停留掌间,勾得人心都在发颤,男人眸光有些晦暗,哪里还看得见什么温润影子,“阿妤!” ※※※※※※※※※※※※※※※※※※※※ 想吃蛋糕想疯了,捏捏腰间的赘肉,默默关闭淘宝 我很好奇,为啥会猜是靖国公咧,不妨再大胆一些哈哈哈哈 第84章 腊肠煲仔饭 大庆秋闱的时间定在八月下,按照规矩底下各州县的举子都得来省府集中应考,因此这段时间淮安城里涌入了不少来应考的士子,为了维护治安府衙里还派了不少官差不分白天黑夜的巡逻,毕竟科举可是大事儿,万一出了什么事故谁都担待不起。 什么打架斗殴的,闹事找茬儿的,凡是有扰乱治安倾向的行为不论你是谁,一律抓起来先扔牢里关上两天,总之一切为科举服务,这些天淮安城的风气都整肃了不少,外来人虽然多了,但气氛整体来说都和谐的不得了,容妤瞧着倒有几分后世高考的情形。 店里这几天也忙得不行,有间食肆的名声在这淮安城里头算是一炮而红,不论是那凭掌柜的心情定下的几天不重样的菜谱还是说那稀奇口味的糕点果饮都是一大噱头,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食客,其中不乏呼朋结伴出来寻消遣找乐子抒发心中抑郁愁闷的举子。 容妤知道这会儿情况特殊,叮嘱后厨要格外注意食品安全,食材每天新鲜采购,发现有不对劲的宁愿扔了不用也绝不能凑活充数,眼下是非常时期,要是整出什么吃食不卫生吃了闹肚子中毒的事件那可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容妤只庆幸现在还没什么地沟油瘦肉精之类的东西,一想到后世层出不穷的食品安全事件容妤头皮都在发麻,连鸡蛋都有人工的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就是因为这些不良商家,人与人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被整没了。 英娘她们也知道,这一点掌柜的平时就一直在跟她们强调,做餐饮的最重要的就是信誉两字,要是为了那点子蝇头小利就以次充好到头来坏的还是自己的名声,哪怕是采购价钱贵些呢,好歹能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远山兄,我记得这间酒楼原先不是说风水不好连着几任老板都倒了么,怎么现在生意看着倒红火?” 门口几位举子相携而来,他们都是下头黄安县的,因是同乡所以结伴吃住都在一块儿,其中唤作远山的一身靛蓝锦袍的年轻书生家境要好些,早早的就在淮安城里赁了房子住着安心备考,听见朋友问,蓝袍书生笑了笑,“孙兄有所不知,如今这淮安城里有间食肆的吃食可是出了名的,你昨儿不是说那个拔丝蛋糕好吃么,就是有间食肆出的。” 孙姓的青衫男子挑了下眉,“竟是有间食肆?这家店莫不成还卖糕点?” 昨儿他们几人去拜访远山兄,见他拿出了一碟子从未见过的新式糕点,外头还用油纸裹着折成了杯状,看起来黄灿灿的闻着就是一股蛋香味儿,咬上一口,松软的口感带着淡淡的清香,甜中夹杂着些许咸味,尝着就真跟棉花似的仿佛还带着丝絮,谈不上入口即化却另有一种奇妙的口感,让人吃了还想吃,要是再在上头摸上一层熬得质稠味浓的果酱,吃着更是味美,不知不觉得一盘拔丝蛋糕都入了他的肚。 提起昨天在人家家里大吃特吃的事,孙姓书生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男儿本不该太重口腹之欲,特别是听说这种新式糕点价还不便宜。 杜远山笑道,“这就是有间食肆的厉害之处了,不光是饭菜做得好,就连朝食糕点零嘴之类的都十分出名,前些日子很是掀起了些风浪的新式月饼就是她家出的。” “这我知道,我还买了两个冰皮月饼呢,吃着冰凉软糯,里头的馅也是一绝,说来不怕笑话,光看着那月饼我一口气作了三首诗,只觉得文思如泉涌停都停不下来。”同行的黄袍青年也跟着笑,“原来竟是有间食肆琢磨出来的么,这倒真是厉害了。” “诶,我好像就听说这有间食肆在与徐家酒楼打擂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还听说这有间食肆的掌柜与咱们知府大人似乎还有些交情哩。”虽说是读书人,但八卦走哪儿都有,有人不觉好奇,捣了捣杜远山,想听听里头有什么情况,其他几人也看了过来,眼睛里无一例外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 杜远山忙正了脸色直摆手,“这可别浑说,知府大人可都发话了,再说了,人家容掌柜可都已经定亲了,听说婚期都定下了,对方同是有间食肆的掌柜,我曾瞧见过一次,那可当真是一表人才通身气派的很,与容掌柜两人感情好着呢。” “那与徐家的事儿怎么说?” 杜远山一天到晚心思都在读书上,哪有功夫关注这些,也不过是听别人说起过,听同伴问起也只能支支吾吾答个大概,后头干脆就说“店里位置紧俏,这要是去晚了可就没座位了”一句话总算是挡住了大伙儿源源不断的好奇心,毕竟八卦归八卦,哪有填饱肚子重要。 一行人急忙进了店,正是吃午饭的点,店里已经围满了人,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寻了个边角位置坐下,黄袍青年抬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嘀咕道,“这找个位置倒真跟打仗似的。” 杜远山笑道,“咱们今儿还是运气好起码还能寻个位置,要是再晚些就只能在门口等位了,而且这家店还有时间限制,过了吃饭的点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照样不接待。” 大伙儿都有些饿了,也不叽叽歪歪说些有的没的,见旁边的桌上吃食都已经上了,浓郁勾人的香味儿不住的往鼻子里钻,青袍书生轻咳了两声,将手中的菜单翻得刺啦响,这菜单稀奇,做成了小册子的模样,每隔个两页居然还给配了图,说画技有多好倒谈不上但瞧着却格外的传神,顶头几个大字叫什么“火爆推荐”,再翻个两页还有“今日新品”“掌柜推荐”之类的,下头还有一行小字算是做个简单介绍,这菜单子倒是有新意,翻了半天青袍书生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哪个,只觉得都是自己没见过的。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一圈看下来反倒是眼花缭乱不知道要哪个好了。 相比同伴都是头一回来,勉强也算老客的杜远山就要淡定多了,横竖都是一个吃字,大伙儿干脆就让他来拿主意,杜远山也不客气,先是拿起菜单子翻了翻,清了清嗓子就开始介绍,“这‘乾煎鸡油八宝饭’我吃过,糯米里头拌了好一些干果,什么莲子核桃仁儿桂圆肉葡萄干都有,上甑蒸熟了又过油煎,看着油汪汪的却吃着不腻,外头焦脆金黄内里却柔软,吃在嘴里糍糯香甜各色果干嚼着口味十分的好。” “啊,还有这‘腊肠煲仔饭’也好吃,都说秋风起,食腊味,有间食肆做的腊肠与寻常人家的滋味不同,吃着咸中带甜,米是用的上好的细苗米,放在特制的瓦煲中,上头铺上一层切好的腊肠,小火焖焗,腊肠里的油脂尽数煨了出来渗入米粒中,揭开盖子腊肠泛着油光瞧着晶莹跟玉似的,米香混裹着肉香,上头再铺上两根焯过水的透碧的青菜,淋上一勺特制的酱汁,趁热拌匀了吃,米粒颗颗,咸香适口的很,尤其是那腊肠,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种口味的。” “对了,这胖椒酸鲊肉也不错,从前我娘也时常做酸鲊,但就是比不上这个滋味好,炸过的鲊肉外脆里糯香的很油而不腻,又有胖椒更是酸辣开胃,吃着滋味醇厚格外的下饭,每回单点这一样菜就能扒两大碗白米饭,若是再配上一蛊镇过的梅子酒,那才叫一个爽” 杜远山跟报菜单似的一条条列,大伙儿听得口水直冒,不知是谁肚子先咕噜出了声,虽然还没吃到嘴里,但单听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就已经让人馋虫蠢蠢欲动了,不光是他们几个有些受不住,就连旁边桌上的人也都支起了耳朵听,就看能不能取些经,后头还是青衫书生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才打断了他的科普,让快点决定了好吃饭。 杜远山轻咳了两声,也不磨蹭了,在问过大家的口味之后很快的就勾出了自己觉得不错的菜品,虽说样样都想吃,但总得有个取舍不是,不光是要了饭菜,连饭后甜点都点了。 在等上菜的功夫,几人一人捧了一碗蘑菇粟米汤喝,汤汁熬得十分的浓稠,浓浓的奶香与蘑菇的香味交织调和的十分好,还能从里头吃出蘑菇片与玉米粒,喝一口浓汤,再吃一个配的烤的金黄焦酥的奶香片,瞬间腹中饥饿感就得到了慰藉。 “怎么样,这吃食的滋味不错。”杜远山见同伴吃的停不下嘴的模样,不由得笑道。 几人忙跟着点头,“还真别说,滋味是当真好。”这还只是一碗汤呢,要是后头的正餐上了味道岂不更好? 几人正愉快交谈,是不是交流一番学习心得,突然听店里喧哗声起,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美貌素衣女子缓缓从后厨走了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手端托盘的青年。 “哟,容掌柜,这又是出了什么新品试吃呐?”见了女子,早已经有熟客开始打招呼,听着熟稔的口味显然是对店里的做派很是熟悉了。 “容掌柜您这店里的吃食样样都好吃,就是样样都少,就拿上回出的那个小罐羊肉来说,挤破了头也才抢到了三罐,回去一家人吃了两天就没了,”有食客抱怨。 “嘿,我说王公子,三罐你还嫌少呐,你难不成是拿来当饭吃?”相熟的人跟着笑。 “哪儿啊,小罐羊肉的滋味好,刚拿回去我闺女就拿着当零嘴吃了一罐,虽说有些咸,但吃着还真香,后头又按照容掌柜说的拿来炒饭,就算是炒青菜里头也得放上两勺,别说,不拘做什么放点羊肉粒进去那味道瞬间就上了一个档次,就着这么个用法三罐能撑两天已经是不得了了。”王公子摇头叹气,又巴巴的问,“容掌柜,你这店里还上不?” 一石激起千层浪,王公子这话引起了极大的共鸣,“就是就是,掌柜的,你什么时候再上啊,还有那上回说的蟹黄酱,我可是等了好久了。” “我家娘子天天都在念叨,这要是还没有握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掌柜的,你每回就不能多做一些么,这完全就不够数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店里的气氛瞬间就像是水进了油锅炸的滋啦响热闹的不行,几位举子哪里见过这种追着赶着要掌柜上货的场面,一时都有些惊讶,目光落在那面色无奈的娇美女郎身上,就更惊讶了,“这就是有间食肆的掌柜?” 待得到杜远山肯定的答复后,众人都恍然,难怪能和叶知府传出点什么呢,就这容貌气度瞧着还真不像是食肆掌柜,倒像是大家小姐。 听食客们抱怨出品太少,容妤也有些无奈,只能带着笑脸回应说后头还会有的,不是她不想多做,实在是能力有限拿,就拿那小罐羊肉来说,选用的是上好的羊腿肉,为了保证品质几乎将所有的肥肉都切走了,二十斤羊肉可能只能做个十五罐,若是一下子卖个几百罐光是切肉就够让人受的了,到时开阳他们还不得抱着她的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容妤略安抚了两句,然后笑吟吟的将今天准备的新品往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一份,照例是用的白瓷碟,上头放了一大坨红彤彤的酱料一样的东西,最稀奇的是还配了一个巴掌大的白面馒头,大家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容掌柜,这是什么?” “新琢磨出来的豆豉辣椒酱,诸位可以尝一尝,不论是配面条还是米饭拌了吃都是一绝,就是沾馒头吃也有味。”容妤笑眯眯的给大伙儿推荐辣酱,想当初国民女神可是家喻户晓,谁家里还能不备两罐子辣椒酱呢。 大家现在都有共识了,有间食肆出品必属精品,有精明的也不等先尝,忙就喊道,“掌柜的,我要两罐。” “嘿,你这小子忒精乖,容掌柜,我也要两罐。” “三罐,给我留三罐。” “” 眼看大家都还没开始吃呢就一个个的先嚷了起来,容妤简直是哭笑不得,开阳笑得贼兮兮的默默冲容妤竖了个大拇指,“容娘子厉害,还担心没人要呢,您看这是没人要的样子?” 一个个的为了几罐子辣酱都快打起来了,开阳悄悄舔了一圈嘴唇,这个时候就凸显出内部员工的好处了,辣酱什么的还不是敞着吃,他第一时间就磨着容娘子拿了两罐,晚上饿了煮碗清汤面条,挖两勺子辣酱狠狠一拌,那滋味才叫一个爽,开阳现在吃辣的功力直线上升,老早就脱离了只能喝清汤的菜鸡行列。 英娘拿了纸笔过来一桌桌的跟着记,这回店里辣酱的分量准备的足,也不怕众人哄抢,听见开阳的话就跟着笑,“咱们掌柜的什么水平那还用说?哪样不是一推出就得了大伙儿的追捧?”理所当然的语气俨然就是容妤的头号迷妹。 这话还真挑不出错,开阳点头,“也是。” 容妤失笑,问英娘,“你问问裴先生明天有没有时间过来吃饭,后日就要上考场了,咱们聚聚,我琢磨着做了些馕饼面包什么的正好带着考场上吃。” 听容妤惦记着阿爹,英娘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重重点头,“多谢掌柜的,我回去就问问。”这段时间裴秀才还是一直住在祁大夫那儿,倒是祁大夫完全忘了自个儿还有个宅子,十天有七天都是在容妤那儿住,美其名曰培养祖孙情。 没想到店里的气氛这么热拢,见杜远山也跟着买了两罐辣酱,黄袍青年不由得诧异,“你买这么多干嘛?” 杜远山轻咳了两声,“你忘了?后日就该考试了,总不能光啃三天的白面馒头,有这辣酱正好,起码嘴里还有些味儿。” 他一说,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乡试得考三天,每人单独一间号房,一应吃食全得自备,活动范围也都在那间号房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三天待下来整个人跟剐了层皮似的。 “再好吃的馒头放上三天也硬的跟冰碴子似的,那面包就不同了,松软的很,吃着香香甜甜的比馒头要好吃的多,我打算再买些面包带着,好歹换换口味。”杜远山笑道。 他这一说倒是给大家提了醒,“对对对,远山兄说的有理。” 等英娘过来这桌登记的时候就是你三罐我两罐,一个个的生怕买少了不够吃。 容妤已经折回了后厨,大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云熠一个人显然是不够用,“师父,您尝尝这这汤汁的味道是不是还欠了点?” 见容妤进来,云熠赶忙喊人。 “还行,再放点糖。”容妤尝了尝,舀了一勺白糖抖了进去,“可以收汁了。”看了一眼忙得额头上都冒了汗的云熠,毫不吝啬的夸道,“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云熠抿唇有些羞赫的笑了笑,少年清亮的眼睛里再没有从前那股子阴郁,亮堂的不像话,“都是师父教得好。” 看着容妤脸上带着的温柔笑容,云熠敛了敛眸子,神情有瞬间的恍惚。 那天掌柜的提出要收他为徒后他纠结了很久,第二天他找了掌柜的,将自己的身份完完全全的坦白了,没想到的是掌柜的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她说,“我收你为徒看中的是你的品性资质,跟你是不是云家子无关。同样的,若是你认为云家无辜,那就该堂堂正正的走出去学好本领为云家正名,身为云家子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但掌柜的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牢牢记着,是啊,云家从未做过那些偷盗之事,那又为何要躲躲藏藏隐姓埋名?他是云家子,行事就该坦荡光明磊落。 不光掌柜的对他没有丝毫芥蒂,也不要什么拜师礼,痛快喝了茶就认下了他这个关门大弟子的身份,就连店里其他人也都知道了,除了最开始多问了两句有些好奇他们这些年的经历外,后面也都没说什么了,就跟往常一样相处,他不知道是不是师父私底下有嘱咐,但云熠还是感觉到了大家的善意。 见少年又在发呆,容妤不客气的弹了他脑门一下,“走什么神呢,还不快干活。”眼下厨房就她们两个主要劳动力,就算都是半成品只用掌个锅铲,那任务量也很大啊。 “哦哦,好。”云熠俊脸一红,忙收拢了心思认真炒菜,师父待他真心,他绝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 看他十分认真的模样,容妤勾了勾唇,心中也叹了一声,她见过云老爷子了,应该说早就该见过了,祁大夫还为云老爷子诊过脉,她也从云老爷子口中知道了他们这些年的经历,当初徐家放过云家的条件之一就是云老爷子自绝经脉再不掌勺,对于一个厨子来说,被人挑断手筋绝对是最残忍的事儿,一夜之间遭逢巨变,白发人送黑发人,云老爷子眉宇间却透着股看淡世事的平静。 容妤还记得云老爷子私底下跟她说的话,他说,他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了,唯一担心的就是云熠,这孩子性子沉闷执拗,认准的事儿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这些年孩子跟着他吃了不少的苦,心中仇怨积得深,他不愿孩子带着仇恨过活,也不想说什么重振云家门楣,只要他能成长为一个正直善良有原则的好男儿就够了,他希望容妤能多多引导,言语间竟透出些托孤的意味。 不得不说云老爷子是真的心胸豁达,且于厨艺一道上研究颇深,哪怕手筋已断,但凭着好几十年的为厨经验口述了一本书,里头全部都是他积年总结,云老爷子用这当拜师礼,容妤当然不肯接受,这是人家的心血她哪能就这么受了,奈何云老爷子与云熠都十分坚持,说东西记下了若是不用那就是死物。 容妤算是知道为何云家酒楼都没了这么多年淮安城里仍有人惦记了,有些人品口碑是一代代积攒下来的刻在了骨子里的,就如玫瑰芬芳馥郁,纵然谢了香味犹绕梁三日不绝。 也难怪会被徐家坑的这么惨,毕竟这年头人至贱则无敌,谁让徐家够无耻呢。 ※※※※※※※※※※※※※※※※※※※※ 明天就要高考了,时间过得真快,加油呀 第85章 猪肉脯 容妤收了个徒弟的消息在店里算是一片风平浪静,毕竟云熠早就在店里做学徒,掌柜的看中了他的资质收为徒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至于身份么,店里气氛和睦个个处的都跟兄弟姊妹似的,就按掌柜的说的,管他是谁,只要踏进了店门那就是一家人,哪有跟着外人欺负自家人的道理? 狗剩英娘他们这些年轻人自然不用说,提起来总要唾上徐家几句。哪怕是李婶都念着当初云家酒楼的仁善之行再一想云熠的遭遇都忍不住念佛,背地里还很抹了两回眼泪。 店里一派友善欣欣向荣之景,可话传到徐家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本来好好的酒楼被一把火烧了大半损失就不小,偏偏还一没阴谋二没阳谋,纯粹就是一场意外压根就赖不到旁人身上,哪怕是揪着看店的伙计不放嚷着让赔钱那也没钱可赔,更不用说火又不是人家放的,要赔也不占理啊。 最让人心焦的还在后头,那块御赐匾额在这场火中确实是受到了些不大不小的损伤,哪怕抢救的够及时,那牌子上的字却被火燎到了,“徐”字短了那么一截。 若说从前拿到□□爷的亲笔题字时徐家有多得意,那现在看到这半残的“圣迹”心中就有多慌乱,这可不是一块普通的匾,□□爷亲赐的,这要是被有心人一宣扬,一顶不敬的大帽子扣下来弄不好全家都是要杀头的。 刚得到消息,徐家那位当家老爷子白眼一翻就撅了过去,等好不容易寻了大夫将人救了过来,却又因为受的刺激过大竟直接瘫在了床上嘴歪眼斜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换过几个大夫来瞧,无一例外就一句话—— 刺激过大中风了,好好养着,没准过个一两年就能走路了,至于重新掌勺,暂时还是不要想了。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徐家人顿时就傻眼了。 徐家酒楼现在能这么得意很大程度上就是仗着有老爷子这块活招牌,现在好了,御赐匾额毁了,老爷子也不成了,虽说徐家二爷手艺也得了几分真传但到底比不上老爷子,真要说撑门面就差得远了,这段时间徐家人简直就是乌云压顶脸上就没露出过笑。 有医士倒也给指过一条路,说是东市永林巷子打头那家有位祁大夫,医术十分了得,若是诚心上门倒是可以请他来看看,没准老爷子的病情还能稳得住,只是有一点,祁大夫那人性子古怪的很,从来都是只看心情救人,要是碰到看不顺眼的就算是知府大人去了照样不见。 徐家人为了老爷子的病情嘴上都急出了泡,一听说有名医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倒不是说多有孝心,而是眼下老爷子还不能倒,兄弟几个一合计,徐家大爷就拎着礼物就上门去了,若是旁人还好,偏偏碰上的是最不待见徐家的祁大夫,老头儿连眼睛都被抬一下就两个字,不治。 别净瞎扯些什么医者仁心众生平等之类的话,没用! 徐家人向来趾高气昂惯了,哪里见过这么这么干脆利落拒绝人的,上一次被人拒绝还是在有间食肆与容掌柜谈事儿结果被店里的伙计规规矩矩的“请”了出来,那回也就罢了,好歹人家容掌柜和叶知府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勉强算是有个后台,你一个民间大夫又不是什么金贵大人物在这儿耍什么大牌充能呢。 徐家大爷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儿,当即恼朽成怒就打算来强的,结果时机还真不巧,那天正好是祁大夫带着小崽子回去收拾东西,有团哥儿在的地方必有大白,自从上回在人贩子手中吃了亏弄丢了团哥儿充分了解了人间险恶之后,现在大白出门那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眼观六面耳听八方随时做好了扑上去干架的准备。 徐家大爷带的人不少,但无奈大白太猛,一爪子撂倒一个,最后竟直接朝徐家大爷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张了血盆大口,得亏徐家大爷练过两年好歹还算有些身手,情急之下腰杆子十分灵活的往旁边一扭好歹保住了那重要部件,但大白原本就不是冲那玩意儿去的,这家伙恶趣味的很,没等徐家大爷松口气,咬着裤腰带就是狠狠一扯,只听“刺啦”一声响,破布条子与尖叫声齐飞,瞬间就让人露了点。 且不提是怎样当时是怎样一副换乱场景,只知道那日过后,淮安城里就开始流传起徐家大爷苗而不秀,是个银样镴枪头的戏言。 俗话说雪中送炭的人少,火上浇油的人那是一抓一大把,徐家平时为人不仗义,眼下有了坎不管有仇没怨的都恨不得顺势踩上两脚,特别是从前在徐家大爷手中吃了闷亏的人,见他难得吃瘪只恨不得将他的狼狈样宣扬的满天下皆知,更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书人干脆就充分发挥自己编故事的能力,将一出“狗戏恶棍”的编的绘声绘色,每回一开讲茶楼里都是座无虚席。 吃着茶楼从有间食肆新进购的什么盐焗腰果、蟹黄锅巴、山药脆片之类的小零嘴,时不时再啜两口上好的雨后龙井,要是舍得花钱的还可以来点肉食,别说,那猪肉脯的滋味还真不错,上好的猪后腿肉剔了皮、膘剖成薄片,也不知都放了些什么佐料腌制,烤出来的肉质不焦不柴瞧着色泽棕红油亮得很,咬着也十分有嚼劲,上头洒了芝麻粒,蜜汁口味的咸中透甜,若是换成麻辣口的滋味就愈发浓烈,越嚼越有味儿,绝对是打牙祭首选。 好故事配上好吃食,茶楼的生意那是一天比一天好,为了抢生意博眼球,同一个脚本已经衍生出了十好几种版本,一个比一个劲爆,徐家大爷算是很出了一回名可又没法儿直接上门找麻烦,毕竟我又没有指名道姓报大名,不带对号入座自个儿碰瓷的。 颜面尽失的徐家大爷咬碎银牙和血吞,在家摔碎了好几套茶碗,偏这事儿还不能闹上公衙,难不成还说我被一只狗扒了裤子当街遛鸟? 当得知祁大夫与那有间食肆关系不浅之后,徐家几乎就已经认定了是有间食肆要打擂台,眼下又得知有间食肆的掌柜竟还收了云家的小孙子为徒弟,更加坐实了有间食肆是有意的想法,一时间徐家简直是又气又怒。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云家与徐家当初那点事儿究竟是怎么个情况旁人不清楚,几位当家人心中明镜似的,说的直白些,云家和徐家中间那可是隔了几条人命,这个时候冒出个云家小子难保不是回来寻仇的,要是那块匾没有受损徐家或许还底气足些,但现在心中有忌惮怕事情暴露也只能先按耐不动。 徐家如何容妤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上回知道大白使坏让徐家大爷出了大丑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就给做了一顿大餐当是犒赏。 这年头这么通人性的狼可是难得,还知道使坏不给留把柄,身上牙齿印一个没有,验伤都没法儿验,大不了就赔一套衣服,容妤对此表示很满意,就算是揍人那也是得讲究技巧的,渣没虐到反将自己赔进去的事儿千万不能干。 瞥了一眼旁边盘腿坐着配小团子玩拼图的俊朗男子,容妤心中感叹,不愧是广平王养的狼,一看就是见过场面的,这机灵劲儿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为期三天的秋闱就已经结束,别管考的好还是不好,一出考场先是大舒了一口气,在小房间里坐上三天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白墙就是考卷,别看就这么几天,还真能把人憋坏了。 “阿爹。”英娘早早就在考场外守着,等见裴秀才随着人流出来了忙迎了上去,“阿爹累坏了。”眼见裴秀才眼睛底下都泛起了青,英娘脸上满是心疼,掌柜的说的还真没错,考试熬人,这要是身体素质差点的三天号房蹲下来人还不得直接倒下去啊。 裴秀才倒是一身轻松,摇头笑道,“还好,感觉精神的很。”心中压着的大石头没了人可不得精神么。 今日最后一场是上午考完,眼下也不过才日中,仰头看了看正当头的太阳,裴秀才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明日是不是小公子的生辰?” 英娘点头。 裴秀才捻了捻手指,笑道,“小公子生辰咱们该有些表示。”容掌柜待他们父女俩可谓是十分尽心,哪怕手上银钱并不丰厚,但好歹也得表一表自己的心意。 英娘自然是点头称是,她也是这样想的,掌柜的工钱给的大方,时不时还有各种补贴,她手上也攒了一些银两,贵重的东西买不起,但买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逗小娃娃开心还是可以的。 父女俩一边商量着买什么东西好,一边相携往食肆那边走。 “阿爹,听说考场上抓出了两个作弊的是么?”英娘叽叽喳喳迫不及待的就开始八卦。 裴秀才点头,“是有两个。” “是带的字条进的么?不是说入场前会搜身,怎么还会让人给带进去?”英娘只听说抓了作弊的,具体手法倒是不清楚。 裴秀才笑了,“不是带的字条,是写在肚皮上。”其中一个人正巧是他隔壁号房的,作为第一现场的吃瓜群众裴秀才很是看了一出热闹。 “啊?”英娘瞪圆了眼睛,“还能这样?” 提起这事儿裴秀才就不得不感叹一句了,“叶大人实在精明。”正常人谁能想到掀人家衣服看肚皮呢?想到那人涕泗横流被府卫拖出去的模样,裴秀才摇头,“先不提功名利禄,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竟连一身风骨都不要了,光想着旁门左道,就算是有幸躲了过去谋得功名,这种人又能顶什么用?到头来不沦为朝廷蛀虫就不错了。” 英娘同样戚戚,瞅见裴秀才脸上有些悲色,就知道他是想起被那赵秀才冒顶功名的好友了,咬了咬唇,还是问道,“阿爹,你真要上公堂么?” 赵秀才眼下还在大牢里关着,就等裴秀才考试完来个实锤,想到赵秀才要落难是挺提气,但英娘也知道,这案子告起来怕是得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往重了说,状告之人弄不好连性命都有危险。 见英娘一脸担忧欲言又止的模样,裴秀才笑了笑,语气很坚定,“自然得上。”安抚女儿,“你放心,为父心中有数,不是还有叶大人么。” 裴秀才比英娘看得要透,就拿这回考场上抓舞弊考生的事来说,叶大人没准会彻查,到时候再捅出赵秀才冒名顶替的事可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了。 英娘对这些事也不大懂,知道阿爹的性子认准了那就一定得去做,也不再说这沉重的话题了,转而分享起了这两天发生的新鲜事儿。 一路到了店门口,英娘只顾着仰头与裴秀才说话没注意前面,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裴秀才赶忙拉了英娘一把,朝被撞的人拱手致歉,“老先生,实在对不住,小女无状冲撞了老先生。” “无碍。”见小姑娘也红着脸一个劲儿的朝自己道歉,一身青衫长袍的老者十分大度的摆了摆手,略有些富态的脸上挂着笑容,端的是一派慈善和蔼,捋着胡须乐呵呵道,“老朽身子骨还行,可不是纸糊的。” 见他态度十分和善,裴秀才也笑道,“老先生大量。” 英娘抿抿唇也笑了,“老先生是来吃午膳的么?正巧今日我们店里上了新品,您要不要进来尝尝?咱们掌柜的手艺可好。”眼下正是用膳的点,又是在店门口撞见的,可不就是来吃饭的么。 老者挑了挑眉,似乎是有些惊讶,“你是这店里的伙计?” 英娘点头,脸上笑容十分灿烂,“难得店里现在还有位置,要是再迟些怕就没座了。” 老者原本也是慕名而来,他昨日才到淮安城,也是听说城里新开了一家有间食肆,不光名字有趣儿,店里的吃食也格外的有趣,本着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的心思老者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么一家店,也是赶早就带着家仆来了,听英娘口齿伶俐的报菜名,老者被勾得心痒痒,回头看跟在身后一直未出声的老仆,笑道,“咱们算是来巧了,正好尝尝这新品。” 老仆颔首,与主人家常年挂着副笑脸的模样不同,老仆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的严肃,就连说话都是一板一眼,“都听老爷的。” 老者撇了撇嘴,但也没说什么,都在一块儿处了好几十年了,他也知道这位老仆古板的性子。 “我也是头一回来这酒楼,还劳烦小友给推荐推荐。”老者笑呵呵道。 英娘忙点头,“应该的。” 刚踏入店,老者脚步一顿,脸上顿时浮现出堪称惊异的神色。 怎么说呢,店面算不得很大,统共也不过两层,但布局格调一看就知道店主人是个有品位的,能不有品位么,那柜台后头贴着的好像是松寒先生的真迹,老者也就是林老爷子,眼睛毒辣得很,一看到画,眼睛珠子都快给瞪出来了,要不是还顾忌形象简直恨不得直接黏上去。 但很快的,林老爷子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见英娘领着他们到一处展柜,又给了他们一个盆子并一个夹子,他有些好奇,“这是做什么?” 英娘抿唇笑,“今日店里的主菜是麻辣香锅,一应菜蔬都在着展柜上列着,您想吃什么尽管自己夹,肉与素菜分别算价,”英娘指了指展柜上头贴着的价钱,按两算价,价钱还算合理,“等您夹好了一并送到前头称重,然后会给您一块小木牌,到时候做好了会叫号给您送来,要是不吃辣也可以提前说。” 听英娘介绍,林老爷子点头忍不住赞了一声“巧心思”。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这两年更是走南闯北吃了不少各地美食,但还未曾见过这个吃法,再见展柜里各色菜蔬都有,应该是怕肉就这么放着坏了,居然还用了冰。 林老爷子也是个嘴馋的,立马就上手开始挑菜,不一会儿盆子里就堆满了肉食,老仆见状无奈提醒,“老爷,您也该吃点菜蔬。” 林老爷子不大乐意,正准备反驳,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挑挑拣拣的择了两片青菜叶子,觑他,“这下可以了。” 老仆面无表情不说话,林老爷子轻咳了一声,又往里挑了两片,嘴里嘟囔,“不能再多了啊!” 裴秀才在一旁看得好笑,这老者虽然穿着打扮普通,但瞧着却不像是个普通人,没想到性子竟这般好,居然被一个仆人给管住了。 林老爷子听说裴秀才是刚从考场里出来,顿时来了兴趣,干脆邀请裴秀才一起拼桌搭个伙儿,裴秀才见他和善也不推辞,两人找了个安静些的桌子坐下。 ※※※※※※※※※※※※※※※※※※※※ 生活太苦,总是忍不住欢脱一下 第86章 鱼糊粉 “裴先生是今年应试的举子?”林老爷子啜了一口刚上的大麦茶,盛在白瓷杯中茶汤赤黄,闻着还带着一股浓浓的炒米香味儿,满足的砸了一下嘴,林老爷子笑问道。 裴秀才点头称是。 林老爷子虽然阔别官场已久,但当年也是走过科举这条路的深知其中艰辛,眉间不由得浮出感叹之色,知道老爷子也是读书人,裴秀才不免生出了些亲近,老爷子又是出了名的老狐狸,只要存心想交好那就没有搞不定的人,等阿辛将做好的吃食端上桌两人已经互通了姓名正相谈甚欢。 “哟,原来还是一锅炖呐。”瞧着桌上放着那个小铁锅,林老爷子顿时就乐了。 只见方才挑拣的那些食材全部都被放进了一个小铁锅里,色泽明亮瞧着油汪汪的上头还洒了些芝麻粒与香菜碎,还未开动呢,一股子浓郁且霸道的麻辣香味儿就直往鼻子里钻,光是闻着就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林老爷子轻咳了两声,“先吃饭,”又冲老仆道,“阿辛,你也坐。” 名唤阿辛的老仆迟疑的看了裴秀才一眼,又见自家主人乐呵呵的完全没有要在外人面前撑场面的想法,道了声谢也就干脆的坐了。 饿了就该吃饭,林老爷子大气的很,率先就动了筷子。 别看这些食材都混在了一起颜色瞧着五颜六色的滋味还真不算杂乱,林老爷子是个能吃辣的,但因为上了年纪还得顾忌两分,只说要微辣,就算只是微辣,锅底仍积了一层红油,只是吃在嘴里辣感比较柔和。 林老爷子夹了一块里脊肉,因为事先用热油烹炸过,片好的里脊卷翘起来,上头还沾了两粒白芝麻,老爷子刚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唔”了一声,这菜味道给的重,咸香麻辣油各种口味都有交织的恰到好处,俗话说“食以口味为主,味以麻辣为王”菜一入口顿时味蕾就被打开了,林老爷子忍不住又挑了一块鱼豆腐,也不知是怎么个做法,这豆腐吃起来弹滑的很,又吸收了酱料的香味儿,吃着就跟吃肉似的 虽然是要的微辣,吃的时候不觉得,吃完了却有股后劲上来,林老爷子不觉额头上已经冒了层细密的汗,一连两大碗饭下肚,脸上满是笑容,“这顿饭吃的爽快。” 裴秀才也差不离,白净的脸上红了一片,额上也是一层汗,听林老爷子嘀咕说什么吃食滋味好,还能再来两碗饭之类的话,就笑道,“容掌柜的手艺的确是好,特别是朝食种类更多,前两天早上还有鱼糊粉,用的是野生小鲫鱼,熬上一整夜鱼肉熬得几乎脱形,就连鱼骨都快熬化了,鱼肉精华全部融进汤里,汤色乳白味鲜汁浓,又因为滤去了渣滓吃着口感更是爽滑,喝上一口只觉得舌头都要鲜掉了,还有那里头放的米粉,洁白细长口感柔韧的很,再随着自己的口味撒上些翠绿葱花红艳艳的辣萝卜丁等配料,搅拌均匀了,再把那炸的酥香的热油条掐成寸长放进去搅和搅和,吸足了鲜香鱼糊汤的油条段香味儿与酥软并存,一口咬下去还会爆汁呢” 拜英娘所赐,裴秀才现在也是个半吊子鉴赏家了,说起吃食来头头是道,话里话外都是对店里吃食的推崇,要不是有这香锅在前,见他绘声绘色完全一副按头安利的模样林老爷子几乎都要以为他是店里请来的托了。 再听他说到用豆腐皮裹着鲜肉馅做的千张包子,吃的时候配上小米辣子加醋,再来一碗色白汤清的豆腐汤,还有什么饼皮酥脆蛋鲜香的鸡蛋灌饼配上一碗熬得浓浓的杂豆浆,听得林老爷子口水都快泛起来,琢磨着横竖自己要在这淮安城里待上几天,不如后两天的一应餐食就在这有间食肆里头解决算了。 林老爷子见识不少,为人说话又和气,裴秀才也与他谈的欢心,边吃边聊不知不觉的就将话题带到了最近淮安城发生的事件上,听裴秀才话里话外对那位新上任不久的叶知府格外的推崇,林老爷子啜着茶捋着胡子笑呵呵的随口应着,心中则犯嘀咕,没想到远安伯府家的小子升迁倒快,自个儿能力好又有后台在,看样子而立之年入主内阁中枢秉政也不是不可能,当真是后浪推前浪啊。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头狗剩来叫裴秀才说有些事儿要请他帮忙,裴秀才忙说告辞就先去了,只剩了林老爷子与老仆阿辛继续在桌上吃。 果真如英娘所说,一到了吃饭的点,店里放眼望去全是人乌压压的闹哄的很,一看就知道生意有多红火,林老爷子满足的啃着方才后厨特意送出来的叫什么芙蓉挞的饭后甜点,笑道,“阿辛,咱们今日这趟是真的没白来啊。” 阿辛点头不说话。 林老爷子正吃的开心,突然“咦”了一声,戳了戳阿辛的胳膊,手往柜台的方向一指,“诶,阿辛,你看那小娃娃是不是有些眼熟?” 阿辛是背对着柜台的方向坐的,听见老爷子问,也跟着转头看了一眼,眼中也浮现出一丝惊异。 “是不是很像阿琛小时候?”林老爷子眼中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阿琛三岁那年我才第一回看见他,也是这么小小的一团,搂着我的腿喊外祖,倒是一点都不认生,唉,说起来阿琛也该成亲了,别说,这小娃娃还真像他,要不是知道阿琛还好好在国子监待着我都要以为是他的私生子呢。” 阿辛细细的看了看,虽然隔得有些远,但阿辛眼神好得很,“我怎么觉得似乎有些小小姐的影子呢?” “幼幼?”林老爷子一挑眉。 阿辛是林家家仆,伺候了主人家一辈子,虽说是主仆但比起家人来也不差什么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阿辛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小小姐当年不也是这样么,小小的一团机灵地跟什么似的,尤其是那双眼睛,您常说小小姐天生招人怜,也不用说话,就那么眼巴巴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跟前。” 想到自家乖乖孙女,林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可不是么,”随即又叹了口气,“这两年没见也不知道幼幼的身体如何了。” “小小姐前段时间不是还来了信么,身体好着呢,没准国公府那头已经想着给小小姐定下人家了。”阿辛也笑道。 “定什么定,幼幼才多大。”林老爷子顿时摇头,他就一个闺女,外孙女自幼养在他膝下感情和睦的很,一听自家的白菜就要被猪拱了心中老大的不乐意,不过算算年纪也是,都快十九了,老爷子撇嘴改口,“就算是要定下人家那也得先让我过过目才行。” 阿辛只瞥他不说话,阿琛少爷与小小姐是双胞兄妹,明明方才还说阿琛少爷该成亲了,到小小姐这儿就恨不得再多留两年,不过说的也是,小小姐可人疼,身子骨又自小就不大好,好几个外孙就小小姐这么一朵娇花可不得掌心里护着么。 林老爷子这两年在外头游历,连南城都少回更不用说回盛京了,这次回去还是因为圣上几次三番派人传信想让他出山任太子太傅。 林老爷子年少成名,当年也是朝堂上响当当的人物,三进三出内阁,中枢秉政十余载,要不是后头老妻身体不好他也不会那么早就辞官,如今朝堂安稳,当今圣上也是个有能耐的,说起来还与他有师徒之名,林老爷子如今就剩一个女儿也想着离亲人近些,就干脆应了圣上的邀请。 “老爷,那是不是祁大夫?”阿辛见后厨又匆匆出来一个白胡子老者,后头还跟着一只大尾巴白狗,直接就朝那小娃娃走去了。 林老爷子虚眼看了看,乐了,“还真是。”虽然好多年没见了,但不妨碍他认出人。 “用不用我将祁大夫请来?”阿辛问。 “去请。”林老爷子乐呵呵的,还没等他找上门呢就现在酒楼里遇见了,缘分呐。 祁大夫正弯腰和小孩儿轻言细语说话,突然就感觉旁边站了个人。 “祁大夫。” “阿辛?”祁大夫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老友身边的仆人,顿时瞪大了眼,“你怎么在这儿?林老头也来了?”说着就开始踮脚四处张望,果不其然就看见了挥舞着手跟他打招呼的分外面熟的胖老头儿。 祁大夫嘴角抽搐了一下,也不用阿辛带路了,牵着小孩儿就往那桌去,大白也慢悠悠的甩着尾巴跟在后头。 “祁小子,好久不见呐。”林老爷子笑眯眯的跟人打招呼,目光落到他牵着的男娃娃身上更是啧啧,这一离得近了瞧着就更像了,没准以后阿琛的孩子就长这样呢。 祁大夫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红光满面不由得撇了撇嘴,“林老头,你这日子过得不错啊,不是说还要过两日的么,怎么今儿就到了?” “这不是急着想见你么。”林老爷子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却让祁大夫一阵牙酸,毫不客气的翻了老大一个白眼。 两人虽说多年未见,但交情颇深,延续一贯的风格,好好说不上两句话就开始呛声,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颇有一种刚见面就要拉开阵势打一架的感觉,气氛正到高潮却又乍然收住,捋了捋胡子,林老爷子指了指一脸好奇瞅着自己的男娃娃,问,“你打哪儿拐来这么个漂亮小孩儿?” “什么拐的,这是我孙子!”祁大夫可算是找到机会炫耀了,骄傲的挺了挺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来团哥儿,叫林爷爷。” 团哥儿看看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乖乖叫人,“林爷爷好。” 祁大夫那点子心思都写脸上了,这年头谁还没孙子咋地,林老爷子有些不屑,但对团哥儿却是满脸笑容,摸了摸小娃娃的脸,连说了几个“好”字,“小娃娃可真俊,一看就是个聪明样。”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孙儿。”祁大夫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就像夸的是他自个儿一样。 林老爷子撇撇嘴,说得像真的一样。 不过这小娃娃他是真喜欢,大概是与阿琛长得像,被阿辛一说似乎又带了些幼幼的影子瞧着就格外的亲切,林老爷子摸了半天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带别的东西,干脆就将随身佩戴了多年的平安扣解了下来,往小娃娃手里一塞,“来,拿着玩。” “你倒是大方,”祁大夫似乎也有些惊讶,他虽然不清楚这东西的来历,但记得似乎多年前就见过了,没想到居然舍得给团哥儿。 林老爷子心想,这不是身上实在没东西了么,总不能说老友带了孙儿他什么表示都没有。 团哥儿不知道该不该收,皱着小脸去看祁大夫。 “收下。”林老爷子见他纠结,只觉得小娃娃有意思的很,“几岁了?可上学了?” 团哥儿捏着平安扣,大眼睛一眨一眨,并不怎么畏生,偏着脑袋想了想,慢吞吞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岁! 林老爷子越看越觉得稀罕,这小娃娃模样可真精致,不由得有些心痒痒想抱一抱,却被祁大夫一句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好好聚聚请吃饭给拦住了。 眼见祁大夫抱着小孩儿出了门,林老爷子有些无语同时还有些愤怒,“你瞧瞧他这是见故人该有的样子么?亏我还大老远的跑过来见他一面,火急火燎的难不成还怕我跟他抢孩子?” 阿辛思索了一下,“大概是,毕竟您有前科。” 林老爷子一噎,随即语重心长道,“阿辛呐,做人得学会说话,不该说的话千万别多说。”明明就是两情相悦顺水推舟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一桩美满姻缘,怎么一个个的说起来就像是他强抢民女呢? “哦!” 团哥儿生辰到底要怎么庆祝容妤琢磨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在家里办一个小的生日会,再请些亲近好友来聚一聚吃餐饭就行了,对此殷玠自然也没什么异议。 生日派对的时间定在晚上,虽然没有气球,但花灯什么的不能少,总之一句话,气氛得足。 院子里开阳他们正搭梯子往树上挂彩灯,五颜六色的丝带绕在树枝上在半空中织成密网,形状各异的花灯挂在上头随着风吹摇摇晃晃,等天色完全黑下来,花灯亮起不用想都能知道是怎样一副美景。 宴席的长桌就摆在庭院中间,上头还放了两三个花瓶里面都插了鲜花,花瓣鲜艳欲滴隐约还能闻到幽香,最引人注目的应当就属桌子中间立着的三角铁架,铁架被做成了花型,中间留出来的空隙正好能放进一个小碟子,眼下铁架子上已经放满了白瓷碟,瞧着就像是花瓣似的,每个碟子上都堆放了不少小点心,什么酸酪泡芙、蛋黄酥、沙琪玛只要是店里出过的品种这里几乎都备了,还有几样是祥林记刚上的新品,糕点散发出的甜腻香味儿随着风直往人鼻子里钻。 开阳目光忍不住往上面瞥,又看看院子另一边就地做炉正烤着的羊羔,再想到还在厨房里忙活说要做什么生日蛋糕的容妤,开阳悄悄咽了咽口水,更加觉得今天中午吃少了腾出肚子准备晚上大餐的决定是正确的。 “诶,你想什么呢,灯笼挂反了。” “啊?” “往左边一点,对,就这样。” “” 外头大伙儿欢声笑语一片忙得热火朝天,厨房里也不逞多让。 容妤干脆给店里员工放了半天假,然后毫不客气的拉壮丁,作为容妤的关门弟子,今日又是小师弟生辰,云熠自然是要来帮忙,英娘也跟在厨房打下手,菜单子是一早就列了出来的,难度系数也不算太大。 看着容妤与殷玠还在一处琢磨那什么生日蛋糕,英娘没敢往跟前凑,只是跟云熠咬耳朵,“殷公子待小公子可真好,今日做蛋糕打发蛋白的工作都是他一手做的呢。”要不是亲眼所见,哪个能信瞧着这么清冷矜贵的一个人居然会亲自动手做蛋糕。 云熠点头,见英娘眼中有些羡慕,突然轻声道,“等我学会了手艺,下次你生辰时我也给你做一个。” 英娘一愣,随即抿唇笑了露出一个漂亮的小酒窝,眼睛亮晶晶的,“那可说好了,你不许食言。” 云熠重重点头,“一定给你做。” 被云熠看得有些不大好意思,英娘眨眨眼,推了他一把,“行了,别唠嗑了,锅里还忙着呢。” 等云熠手忙脚乱开始看顾锅里煮着的菜,英娘歪头看他,嘴角止不住的往上勾,啊,今晚月色真好。 容妤并没有功夫去理会两人的小动作,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做蛋糕上,不得不说,这年头做奶油蛋糕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好几十斤鲜奶才提炼出了这么一盆奶油,简直将人累的够呛,原本她想着干脆就用果酱或者蛋白霜代替算了,可又觉得少了那么一丝正式感。 蛋糕坯已经烤好了,不多不少正好是三个的量,容妤预备来个三层大蛋糕。 “你尝尝这奶油怎么样?”容妤舀了一勺子往一旁正专心切水果的殷玠嘴里喂,殷玠略偏了偏头,任由容妤将满勺子的奶油塞给他,口感绵润入口即化跟云朵似的,殷玠点头,“甚好。” 容妤使了坏,特意舀了一满勺的奶油,虽说大半喂进去了但他唇边还沾了不少,看起来就像是多了一圈白胡子,容妤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见容妤盯着自己笑个不停,殷玠有些茫然,“怎么了?”难不成是他方才说错了? 刚说完,就察觉脸上似乎沾了什么东西,伸手一抹,一手的奶油,殷玠沉默了一瞬,眼中浮出些无奈,“有这么好笑吗?” 见他眸光似乎有些不善,容妤忙正了脸色,义正言辞,“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哦?”殷玠唇角突然一勾,在容妤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还沾着奶油的手指突然就蹭上了她的脸,瞬间白嫩的脸颊上就多出了一坨奶油,殷玠满意的看着自己杰作,“现在就好笑了。” 容妤瞪他,这男人最近是越来越没法没天了,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赶紧给我擦干净!” 殷玠状似思索了一下,真诚发问,“浪费可耻,吃行么?” 对上他跃跃欲试别有深意的目光,容妤瞬间沉默,吃?在她脸上挂着呢你想怎么吃?直接啃脸么? “滚!” 第87章 奶油水果蛋糕 容妤没想到这人居然能顶着一副正人君子的脸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一时被噎住,有些无语,“你能不能还收敛一些?” 她更想说的是,你从前那副知书达理温润公子的形象就挺好得注意保持,可奈何广平王声名在外,暴戾残酷不近人情等等什么形容词都有,就唯独没有听说过有温润如玉这一条,每每念及此容妤都忍不住唾弃自己,让你只看脸,这下好了,摊上个表里不一的,简直就是深坑啊! 殷玠简直就是将得寸进尺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踩着容妤的底线不断试探,如今已经能正大光明牵小手了,至于想再进一步那恐怕还得要些时间。 见她自个儿掏出帕子将脸上糊着的奶油擦去了,殷玠眼底露出些憾色,正巧被容妤看在眼底,心中又是一阵无语,这人还真是想了想,硬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行了,别磨磨唧唧的,水果切完了么?”容妤干脆就不想了,谁让自己眼瞎呢,横了他一眼,立马就换上了一副无良掌柜压迫小弟的蛮横嘴脸,敲了敲桌案,“快些,都等着用呢。” 被容妤眼波一扫,殷玠只觉心神一荡,轻咳了一声,“差不多了。” 案边摆了不少碗盘,里头分门别类的放着各种水果,其中还有许多是市面上不常见的种类,这些都是殷玠想办法弄来的,本来容妤也只是说要做水果蛋糕需要一点水果做装饰,压根就用不了这么多,但殷玠惦记着上回叶宸派人给她送了些水果时她满心欢喜的模样,干脆就让人搜罗了好一些,眼下府里堆了好几箩筐的水果,光是那榴莲就有七八个。 容妤将他已经切好的水果拢了过来,不客气的催促,“外头还要一些水果拼盘,你继续切。” “好。”殷玠低眉顺眼半点脾气都没有,原本在战场上拎刀斩敌翻云覆雨的手眼下拿着一个滚圆的橙子,按照容妤先前教的方法老老实实削皮剥丝,分外认真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剥橙子倒像是在处理什么军机大事。 容妤多瞅了他两眼,忍不住抿唇轻笑,只觉得心中甜丝丝的,同时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都说君子远庖厨,寻常人家的男儿都不愿意进厨房,怎么瞧着这位广平王倒是没这个顾忌,容妤琢磨着这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将殷玠朝家庭煮夫的方向培养。 容妤心思巧,做出来的蛋糕也十分的精致,一朵朵奶油裱成的花瓣堆砌在蛋糕表面,上头还摆了好一些水果,外侧则糊了一层杏仁片,还别出心裁的用果酱代笔歪歪斜斜的写上了“生辰快乐”几个大字,最后一笔落下,大功告成。 容妤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问殷玠,“你觉得怎么样?” 看着面前摆着的水果蛋糕,光是闻着一股甜腻的香味儿就扑鼻而来,这绝对是甜食爱好者的福音,殷玠点头,“很精致,团哥儿会喜欢的。”过生辰一般就是吃一碗长寿面,他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什么生日蛋糕的,想到容妤为了准备这个蛋糕大费周章的样子,殷玠抿了抿唇,心思微动,突然开口,“我也想要。” “啊?” “日后我过生辰也想要这么一个蛋糕,”殷玠认真提要求,“不用太大,够你我两人,”顿了顿,觉得有些不对又补了一句,“还有团哥儿,我们三个人吃就够了。” 儿子有的,他也要。 见殷玠满脸认真盯着她一副你非答应我不可的模样,容妤失笑,“行,都有,到时候就按你的想法来,想做什么形状要什么口味随你挑。”容妤很大气,别说一个蛋糕,十个八个她都能做,前提是不用她自个儿动手打蛋白。 “每年都要有。”殷玠眸光微闪,低低道。 容妤挑了下眉,这回不上当了,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里头的文字游戏,似笑非笑的瞅着他,半响,轻哼了一声,“你想得倒挺美。” 殷玠条件反射,“不及你美。” 容妤,“” 容妤是真的想叹气了,她琢磨着自己也没让他练习情话大全呐,怎么动不动张口就来呢,要不是她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传言中走霸道酷烈路线的广平王私底下竟然这么,可爱? 要是没记错的话,上回见祁大夫悄悄塞给了他一本小册子,上头好像就是这些来着,据说还是祁大夫多年经验总结,这不是摆明了误人子弟么,容妤琢磨着还是得找机会跟祁大夫说说,别以为这两人的小动作她不知道,旁的就罢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少教。 殷玠话刚出口就想扇自己一巴掌,见容妤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殷玠轻咳了一声,决定装傻,“说好了,每年都得有。”每年两个字咬的格外的重,墨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容妤,大有一种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缠着你不放的架势。 容妤都要被他堂而皇之耍无赖的模样给气笑了,堂堂广平王居然是个赖皮,翻了个白眼,轻啐了一声,“就你能!” 哪怕是没有得到准话,见容妤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殷玠心中就有了底,脸上瞬间带上了笑容,容妤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眼见他手又开始不老实,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开,指挥他先将蛋糕用定制的纸盒套起来,自己则去准备其他吃食。 殷玠一直跟在容妤身后打转,切菜烧柴忙得不亦乐乎,差点让云熠都插不进手,最后还是容妤嫌他在旁边瞎转悠一会儿一声“阿妤”叫得人心烦,直接将人轰了出去,典型的用了就扔。 英娘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看着殷玠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厨房而正主连个眼神都没给,不由得捂嘴偷笑,掌柜的可真是将殷公子吃的死死的,这难不成就是话本子里头说的驭夫有道? 英娘决定好好像掌柜的学习,日后她找郎君就要像殷公子这样的,对旁人如何无所谓,最主要是得听自己的,指东不打西那才好呢,英娘默默想着,眼神不自觉的往云熠身上瞟,恰好云熠看过来,四目相对,英娘眸光飘忽了一下,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容妤还不知道在自己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居然让小丫头领悟出些爱情宣言来,若是知道了,只会拍拍小丫头的脑袋,意味深长的来一句:小姑娘,成年人的世界你不懂! 夜幕降临,天边只剩一抹红色,银月已经升了起来,幽蓝的天空中隐约可见繁星点点,院子里拉起了彩灯,开阳还十分有心的弄来了些铃铛系在彩带上,夜风一扫,铃铛叮叮地响,听着格外的喜庆。 东西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院子里长桌上已经摆满了吃食,中间放着的那个三层水果蛋糕格外的引人注目,容妤扫了一眼,问红豆,“派人去接团哥儿了吗?” 红豆点头,同样是一脸笑容,“开阳已经去了。” 这次生日晚宴算是给团哥儿的一个惊喜,今日一大早团哥儿就被祁大夫带出去玩了,现在回来刚好,容妤想着还有没有差东西,一边问,“叶大人他们还没来么?” 红豆正准备说去看看,就听见小姑娘兴高采烈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容姐姐,你在哪儿呢?” 容妤转头就见一身粉色衣裙的小姑娘跟只花蝴蝶似的蹁跹朝自己扑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搂住了腰,小脸在她身上胡乱蹭了几下,叶溱溱仰头脆生生道,“容姐姐,溱溱可想你了,你想不想溱溱?” 前日才刚见呢,有什么好想的? 容妤失笑,轻轻掐了掐她的脸,调侃道,“你是想我呢,还是想我做的糯米麻糍肉松卷千层酥挞啊?” 自打上回人贩子事件之后小姑娘就时常过来玩,大概是有革命友谊在,连先前看她格外不顺眼的团哥儿都对她十分友好,容妤也听说了小姑娘紧要关头护着团哥儿的事,待她也十分亲近,更不用说叶宸还与殷玠有层亲戚关系在,两家走动还算频繁。 听容妤开始报菜名,叶溱溱咽了咽口水,小脸上闪过一丝心虚,正打算来发挥嘴甜攻势,一道男声就横插了进来,“丫头嘴馋,这两天日日在家扳着手指头数,说等团哥儿生辰到了就可以来你这儿吃大餐,为了等晚上这一餐她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说要腾肚子呢。” 叶宸一身蓝色锦袍,手拿折扇,一副风度翩翩佳公子的打扮,刚踏进院门就听见了容妤的调侃,温润的脸上带着笑,不顾自家闺女拼命朝自己使眼色毫不客气的就给揭了短,朝容妤笑道,“你每回送过去那么多吃食,没一次能挨过两天的,瞧瞧这才几天,丫头的身形都壮了一圈,要不是每日还练武,不知道得胖成什么样呢。” “阿爹!”被叶宸嫌弃的眼神给刺激到了,叶溱溱气得大叫,小脸都给憋红了。 “你吃了还不许人说是不是?”叶宸斜了她一眼。 叶溱溱一噎,随即又理直气壮反驳,“不知道女儿家都爱美吗?女儿年纪虽然小,但也是要面子的。”还不忘扯着容妤的衣裳撒娇,“容姐姐,你说是不是?” 这回轮到叶宸无语了,一个六岁女娃叉着腰气鼓鼓的一本正经说要讲面子,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好笑。 他一直弄不明白,想他小时候也算是个正经人,在溱溱的教育上虽然没有过多的约束但该教的也都教了,怎么好好一闺女就养成了这副性子呢,叶宸坚决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锅,想来想去也只能说不愧是宋柒的女儿,这脾性还真是一模一样。 “叶大人,”容妤笑吟吟的冲叶宸福了福身。 叶宸瞅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容妤旁边虎视眈眈盯着自家闺女的殷玠,有些无语,不就牵了你家容掌柜的手么,一小女娃能做什么,还真是小气,撇了撇嘴,叶宸上前将扒拉着容妤不放的叶溱溱从她身上提溜下来,一边冲容妤笑得和善,“不用这么客气,叫什么叶大人,直接叫表兄就好。”说罢,又敲了敲张牙舞爪的倒霉闺女的头,“别混叫,什么容姐姐,叫表婶。” 容妤被叶宸的直白给震惊到了,看他一脸咱们是亲戚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客气的表情,容妤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殷玠倒是很满意叶宸的识相。 叶溱溱瞅瞅殷玠,又看看容妤,十分耿直的摇头,“不行,容姐姐还没跟三表叔成亲呢。”叫姐姐那团哥儿就是她侄儿,叫婶婶团哥儿就成了她表弟,侄儿与弟弟选哪个这还用说么? 叶宸脸一僵,眼见殷玠眼睛已经眯了起来,生怕这家伙翻脸不认人将他们父女俩给扔出去,赶忙笑着打哈哈,“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容妤默了一瞬,选择性忽略称呼这一茬,只让人奉茶又笑着寒暄了两句。 叶溱溱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桌上的大蛋糕吸引去了,小狗似的围着转了两圈,眼睛亮晶晶的,“容姐姐,这是什么?” “生日蛋糕,专门用来庆贺生辰的,”容妤笑道,“待会儿就可以切了吃,你要是饿了上头有糕点,先垫垫肚子,等团哥儿回来就可以开饭了。” 叶溱溱摇头表示她还能扛得住,“团哥儿不在家吗?” “去祁大夫那儿了。” 叶溱溱脑子转的快,“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对不对?” 容妤含笑点头。 叶溱溱看着满院子的彩灯,还有长桌上摆着的各种精致吃食,显然是用心准备的,眼中突然就闪过一丝羡慕,她长这么大还没好好过过生辰呢,阿爹忙,有时候一连大半个月都不见人,别说是生辰宴了,阿爹能记得给她送生辰礼就不错了,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小吊坠,叶溱溱吸了下鼻子,再抬头又是满脸灿烂笑容。 叶宸正与殷玠在一旁说话,不经意瞥见叶溱溱有些失落的表情,顿时怔了一下。 “怎么了?”见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殷玠疑惑问。 “没事,”叶宸掩下有些复杂的心思,挑眉笑道,“你小子可如愿了,团哥儿那边是什么章程?你心里可有打算了?”叶宸是知道殷玠已经让人小娃娃叫爹了,但光口头上叫可不成,皇家重视血脉,殷玠又是当今圣上的胞弟身份贵重,不是什么孩子都能往府里领的。 “还能是什么章程?”殷玠理所当然道,“我的孩儿当然是该入皇家玉牒。” 叶宸惊愕,“你来真的?那团哥儿就是你的长子了。” 王府长子,照这样子还得占个嫡长的位置,将来可是能继承王府的,上回虽然有调侃过殷玠玉佩的事儿,但叶宸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玩笑话,他只以为殷玠是爱屋及乌愿意将团哥儿当亲子待,只是这也忒爱了一些,竟然打算将王位都给送出去,瞅了殷玠两眼,叶宸啧啧,“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个痴情种。” 殷玠一拧眉,知道他是误会了,正打算开口解释两句,就见开阳一溜烟跑了进来,“快快快,都准备起来,小公子回来了。” 第88章 全羊宴 祁大夫与裴秀才一同踏进了院子,手上还牵着一个眼睛上蒙了白布的小娃娃,刚进院子,祁大夫就忍不住先挑了下眉。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仿佛一个人都没有,团哥儿紧紧拽着祁大夫的手,因为看不见,心中有些紧张,不自觉的往祁大夫那头靠,“祁爷爷,阿娘?” 祁大夫松开了牵着他的手,笑道,“乖孩子,往前走,你阿娘在等你呢。” 乍然没了依靠,团哥儿心中一阵慌乱,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却什么都碰不着,“阿娘?阿爹?” 眼见小孩儿在中间跟摸瞎似的,大伙儿憋笑有些艰难。 一阵衣袂摩擦声响起,团哥儿只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馨香,忙一把抓住来人的衣角,高兴的叫了出来,“阿娘!” 话刚落,眼上覆着的白绢被人揭开,柔和带笑的女声响起,“团哥儿,生辰快乐。” 与此同时,头顶上下起了花瓣雨,开阳与小六他们拎着花篮一个劲儿的往下撒花瓣,原先没出声的众人也都围了过来,一个个的纷纷笑着说生辰快乐,团哥儿瞪大了眼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叶溱溱挤了进来将编好的花环往他头上一戴,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团哥儿,生辰快乐呀!” 团哥儿左手被容妤牵着,不知什么时候殷玠也站到了他的右边,大手将他的手包裹住,含笑道,“生辰快乐。” 团哥儿看看容妤,又看看殷玠,眼睛缓慢的眨了一下,突然咧嘴一笑。 容妤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牵着他往桌边走,“小寿星切蛋糕啦。” 大伙儿也跟着在旁边起哄,一个劲的喝彩,一行人簇拥着团哥儿往桌前走,颇有些众星拱月的架势,其中犹以叶溱溱最为积极,毕竟小孩子都爱热闹。 团哥儿等看到桌上摆在的那个大蛋糕后脸上满是惊讶,“我的?” 容妤失笑,“人人有份,不过今日你才是寿星,就由你来切给大家吃好不好?” 团哥儿重重点头。 蛋糕上已经插上了特意定制的蜡烛,不多不少正好三根。 “团崽,闭上眼对着蛋糕许个愿,来年愿望就可以实现哦。”容妤温声道。 团哥儿瞅瞅她,容妤脸上满是温柔的笑容,殷玠默默站在母子俩身边,看着小娃娃烛光映衬下格外精致可爱的面庞心中有些感慨,他的儿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到这么大了,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眼见众人都含笑看着他,团哥儿脸上笑容有些羞怯,但还是学着容妤的姿势,双手在胸前合十,闭着眼睛像模像样的许愿,随后小娃娃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希望阿爹阿娘能够永远陪着我。”说完立马就睁开了眼,“阿娘,我许好了。” 众人一愣,随即忍俊不禁,目光颇有深意的往容妤与殷玠身上瞟,容妤倒是端的住,殷玠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摸了摸小崽子的头发,心中慰藉一片,不愧是他的儿子,这个愿望许的好啊,而且定能实现。 祁大夫逗他,“团哥儿,愿望得放在心里,若是说出来就不灵了。” 团哥儿一愣,随即小脸皱了起来,满脸紧张的去看容妤,“阿娘?” 容妤弯了弯唇,安抚道,“没关系,你再许一次就好了。” 团哥儿忙又闭上了眼,生怕迟了一会儿愿望就得飞了,小家伙紧张兮兮的模样看得大伙儿又是一阵好笑。 好不容易许完愿,到了最令人激动的切蛋糕的环节,英娘她们已经唱起了容妤刚教的生日歌,欢乐的曲调和着众人有节奏的鼓掌声将气氛推向了高潮,小家伙个子不够高,殷玠干脆就将他抱了起来,容妤则握着他的手切蛋糕,团哥儿还有些兴奋,小脸红扑扑的,等第一块蛋糕切下来迫不及待的就冲容妤道,“这是阿娘的。” 居然自己得了第一,容妤一扬眉,“唧”啃了小崽子一口,“多谢团崽。” 团哥儿切得上瘾,“这是阿爹的。” 殷玠眼中也含了笑,虽然自己只是位居第二,但已经很了不起了,同样低头吻了吻小家伙的额头,“多谢团哥儿。” 祁大夫看得眼热,“祁爷爷呢?祁爷爷排第几个?” “还有我呢,团哥儿你可不能忘了我。”叶溱溱也忙举手嚷了起来。 “小少爷,还有我呢。” “对对对,小公子,看在我给你买了不少糖葫芦的份上这第三块怎么着也得是我的。” “少爷,你可不能忘了你红豆姐姐啊。” “” 第一第二眼看是捞不着,那这第三块蛋糕归谁可得好好辩一辩了,这明摆了谁先拿到手谁在小娃娃心中的地位就高些,跟人家爹娘比不得,但剩余的都半斤八两怎么着也能争一争。 没想到切个蛋糕大家伙都能争起来,容妤也有些好笑,低头见小崽子果然已经是一脸纠结,容妤忽略儿子求助的目光,含笑道,“你想先给谁就给谁。” 团哥儿瘪了瘪嘴,见大家都盯着他瞧,小家伙偏着脑袋想了想,干脆先不给,只闷头切,等将所有人的份子都切完了,才软软道,“可以吃了。”反正都切好了摆在这儿,要哪个自己拿,至于先后顺序谁知道呢? 祁大夫失笑,“真是鬼精鬼精的。”都说三岁看老,看着是一幅软乎乎好欺负的样子,没想到反应倒快,这年头不是流行扮猪吃老虎么,小娃娃有前途啊! 容妤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又凑上去亲了两口,一幅与有荣焉的样子,“团崽真棒!”别看她儿子小,聪明着呢,哪儿就这么好糊弄了,这么多睡前故事可不是白讲的。 殷玠还抱着团哥儿,见母子两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亲亲,突然就有些嫉妒,哪怕对方是自己儿子呢。 “这蛋糕真好吃,”叶溱溱捧着一块蛋糕吃的满嘴都是奶油,“容姐姐,下回我生辰也想要这个。” 容妤点头,“行,也给你做个大的。” 叶溱溱顿时满意了,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容姐姐。” 大人们还好,都只略尝了一块就差不多了,毕竟待会儿还有正餐,两个小孩儿就高兴坏了,一个个吃的跟小花猫似的,吃了一块还想吃,恨不得就拿这个当饭算了,容妤只能强制性的先让人将蛋糕撤下去,换上了正菜。 菜一上桌,大伙儿先“哇”了一声,确实是大餐,一道烤全羊就足以撑场子了,瓜果羹汤饭后甜点一应俱全,一见了菜,两只小的也不嚷嚷着说还要吃蛋糕了,乖乖坐好,目光全黏在了那金黄喷香的烤全羊身上。 今日算是家宴,也不讲究什么身份,英娘云熠他们都上了桌,围坐在一块儿热闹得很。 整只烤全羊吃起来自然是不容易,容妤干脆现场改刀,酥脆外皮与嫩肉在特制的铁板上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容妤一片技艺娴熟的开切,一边介绍吃法,听女子柔和的嗓音娓娓道来,烤肉特有的香味儿止不住的往鼻子里钻,闻得人直咽口水。 叶宸迫不及待的率先夹了一块脆皮,皮烤的十分酥嫩,瞧着金灿灿的泛着油光,上面还沾了白芝麻粒,面前摆了两种酱料,一种是辣椒酱,一种则是咸甜风味的,叶宸爱吃辣,毫不犹豫的夹着脆皮就往辣椒酱里头一蘸,刚喂进嘴里眼睛就一亮,忍不住赞了一声,“好手艺。” 别看只是烤的一层皮,吃起来却是酥香薄脆,上头的白芝麻经过炙烤与嫩皮完美的交融在一起,鲜香味儿十足,就这么吃都觉得香的不行,更不用说还蘸了辣椒酱,辣椒酱并不算十分辣,但就这么一层辣味已经能往口味层次更加丰富,三两口吃完又灌了一口奶茶,叶宸砸了一下嘴,咸的。 容妤今天没有备米饭,主菜是羊肉,主食就是口袋饼,容妤净了手,拿了一只煎得薄软的口袋饼,夹了几片羊肉蘸了些酱塞了进去,又往里塞了一些早就备好的洋葱碎胡萝卜丝胡瓜丝等配菜,刚放在盘子里就被觊觎已久的祁大夫给夹了去。 祁大夫先是装模作样的端详了片刻,赞了一声“标致”才迎着众人的死亡凝视喂进了嘴里,先是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刚嚼了两下,就忍不住加快了节奏,直接一股脑将手上剩的半块饼子都塞了进去,好不容易才嚼了咽下去,祁大夫打了个嗝儿,竖大拇指,“好吃!” 这羊肉鲜嫩得很,一点膻味都吃不出来,因为是裹着饼皮一块儿吃的,入口酥嫩又带着饼皮的韧劲儿,那酱汁调的好是咸甜口的,又因为裹了些菜蔬进去,口味更佳丰富之余又冲散了肉的油腻,吃着反倒是清爽的很,若是大口大口的吃还能吃出些豪爽之气来,祁大夫也不等容妤来包了,干脆自己动手,往饼皮里头塞了满满的肉,一大口咬下去顿时惬意的眯起了眼。 大伙儿也纷纷不甘示弱,这要是示弱了还能有自己的份么? 容妤又进了一趟厨房,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一盘骨头模样的吃食,应该是用油炸过了,瞧着金灿灿的,跟在身后的云熠还抱出了一坛酒。 “这是什么?”叶宸有些好奇。 “椒盐骨。”容妤微微一笑。 “羊骨?”叶宸眉梢一挑,待见容妤点头后顿时满脸惊异,“这能直接吃?”啃骨头不会崩掉牙么?虽然上回那香酥鱼骨滋味是一绝,但毕竟是鱼啊,鱼与羊这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容妤只是神秘的笑了笑,示意他自己尝。 叶宸将信将疑的夹了一块尝,羊骨斩地有些散,入口并不像他以为的硬邦邦的咬不动,原本叶宸还省了几分力,怕一口咬下去把牙齿给崩了,结果呢,别看是骨头,却整个炸透了咬着嘎嘣响格外的焦香酥脆,上头还混了椒麻酱料的味道,吃着咸津可口吃得简直能上瘾,叶宸又自己沾了一些辣椒面,顿时麻辣鲜香的滋味就出来了,虽然是油炸的但一点都不显得油腻。 叶宸嚼的津津有味,干脆就舍了筷子直接上手,看他的样子大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祁大夫撸了撸袖子也拿了一根,刚咬下去就“唔”了一声,“该有酒。”这么好的下酒菜就这么干吃简直是浪费了。 容妤轻笑,让红豆给叶宸他们都满上,酒是自己酿的,准确的来说是经过她二次加工的。 祁大夫轻啜了一口,眉梢一挑,“容丫头,这就是你捣腾的那个玉冰烧?”砸了两下嘴,似乎是在回味,“的确如你所说带着股独特的香味,喝着酒味要比寻常的酒更加的绵甜柔和。” “玉冰烧?”叶宸也来了兴趣,似乎还有些惊讶,“容掌柜还会酿酒?” “也不算自己酿的,就是往里头另加了些东西,”容妤笑道,与其叫‘玉冰烧’倒不如说叫‘肉冰烧’来得更贴切,其余步骤也没什么特别的,关键就在最后一步“肥肉酝浸,缸埕陈酿”,蒸好的肥肉放入酒缸里头,肥肉的油脂分泌出来与酒液融合形成一股独特的豉香,肉越久,酒越醇,入喉绵柔回甘,度数并不算高,她这个才酿了两个月左右,时间尚短,但已经初显风味了喝倒也喝得。 听完容妤的解释,不光是叶宸感到惊异,就连开阳他们都是一脸‘卧槽,还能这样?’的表情。 殷玠抿了一口酒,入喉醇香并不算辣烈,再看叶宸他们一脸钦叹的模样似乎很是钦佩容妤居然能有这种巧心思,他捻了捻手指,看向容妤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子柔情同时还有些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就算是厨娘,那他家阿妤也是天底下最美貌能干手艺最好的厨娘。 见容妤一直在忙前忙后几乎都没顾得上吃,殷玠眉头拧了拧,默默给她布菜,等容妤准备来吃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面前的盘子上已经堆满了吃食。 殷玠给她包了一个肉饼,又将拌好的酸酪炒米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吃。 两个小孩儿正哼哧哼哧啃着羊腿,大伙儿也都各吃各的忙得不亦乐乎,并没有人注意她们这边,容妤弯了弯唇,见殷玠还在认真给她包肉饼,有些无奈,“不用这么多,我吃不完的。” 都已经堆的冒尖了,方才还吃了蛋糕,这可都是肉食啊,高油高糖高热量了解一下。 殷玠瞥了她一眼,将包好的肉饼往她手里一塞,“不许节食,忙了一天了,你白天几乎都没怎么吃。”殷玠实在是不大能理解容妤的想法,一个劲儿的钻研吃的,做了自己又不吃,这段时间店里事情多,她一直在忙眼看着人都消瘦了一些,竟还嚷嚷着要减肥。 殷玠什么都能由着她,唯独不好好吃饭这点忍不了。 容妤也知道殷玠的心思,这人一到吃饭的点就开始变身教导主任,一副恨不得自己上手塞的模样,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直男思维,一点都不懂得女孩子爱美的心情,不过有人连吃饭这种小事都记挂着你实在是让人心中暖暖的,容妤翘了翘嘴角,告饶,“可我方才吃了一块蛋糕,真吃不了这么多。” 见容妤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殷玠轻咳了一声,一脸严肃不为所动。 容妤微挑了一下眉,见左右无人注意,立马悄悄伸手勾了勾殷玠的手指,眼波如水,“真的吃不了嘛。” 刻意拖长了的尾音再衬上她两汪清水似的清澈眼眸,手指轻轻勾过掌心仿佛清风拂过水面顿时让人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容妤鲜少撒娇,可一旦撒起娇来哪怕只明知她是故意的殷玠都抵抗不住,手掌一拢,直接将她的手指握在了掌心,殷玠耳廓有些红,默默又将肉饼夹了回来,“现在可以了。” 容妤瞅着他不说话,殷玠敛了敛眸子,又分了一半酸酪炒米到自己碗里,“不能再少了。” 容妤立马挑眉笑开,说了声多谢,就要抽手,抽了抽,没抽出来,“你不放开我怎么吃?”容妤睨了他一眼。 殷玠有些不大乐意,慢吞吞的放开了手。 祁大夫与叶宸他们喝酒吃羊骨聊的正欢,看见殷玠一个人坐着不禁开口叫人过来一块儿喝酒。 殷玠瞥了他们一眼,直接拒绝,“阿妤不让我喝酒。” 声音不大不小,却成功的让原本有些嘈杂的环境安静了下来,大伙儿看看一脸听话宝宝模样的殷玠,再看看容妤,眼中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丝原来如此的兴味。 容妤正舀了一勺酸酪往嘴里喂,闻言手一抖,差点将碗给摔了,迎着众人戏谑的目光,容妤深吸了一口气,问殷玠,“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喝酒了?” “中秋节第二天。”殷玠慢条斯理道,“你说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就算他也馋那玉冰烧,但只是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叶宸看热闹不嫌事大,轻挑了一下眉,“哟,殷三儿,这么听话呐。” 祁大夫也跟着打趣,冲容妤挤眉弄眼,“容丫头,要不今儿就破回例让他喝两口?” 其他人也跟着捂嘴偷笑,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再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容妤扶额,这绝对是无中生有乱往她头上扣屎盆子,她什么时候不许人喝酒了?这绝对是成心的! 瞪了殷玠一眼,容妤将他面前放着的酒杯拿起来往他手里一塞,“去去去,喝酒去。” 那头叶宸他们还在笑,“听见没,人家容掌柜都许你喝了,还不快来?” 殷玠捏着酒杯,含笑看着容妤,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多喝的。” 见众人听了他的话哄笑得更加厉害,容妤脸皮再厚也忍不住有些发烫,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管你喝多少。”这是米酒酿的,度数并不算高,酒量好些的喝上个两坛子都不是事儿。 殷玠低笑了两声,也不怕众人打趣,拿着酒杯就往祁大夫他们那头去。 “殷三儿,看不出来呀,”叶宸手里还握着酒杯,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显摆给谁看呢。”别以为他不知道,这男人鬼心眼多着呢。 殷玠不理他,一撩衣袍坐下,自己先拎着酒坛满上一杯,勾唇斜了他一眼,“羡慕不来。” 叶宸顿时气煞,就知道在这儿等着呢,你有媳妇儿了不起啊,就你这狗脾气哪天真面目露出来了只怕人容掌柜会将你一脚给踹了! 祁大夫瞅瞅这两个见面就开始掐架年轻人,捻了捻胡子,不禁再次感叹起年轻真好,想当年他跟林老头不也是这样么,哎哟,岁月催人老哦,“来来来,喝酒喝酒。” 明月高悬,天上繁星点点为朦胧夜色更增添了一抹光彩,花灯绚丽,夜风吹拂时不时传来阵阵铃响,院子里大伙儿围坐在一起谈天侃地,气氛十分的热烈,两个小孩儿也高兴,虽然夜已经深了但丝毫不见困意,两人吃多了要消食就干脆围着大白打转,大白被迫又担起了遛娃的重任。 容妤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捏着酒杯一口口满满轻啜,单手托着下巴,含笑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只觉得心也渐渐定了下来,久违的归属感油然而生,亲朋好友,血肉至亲,还有,心仪的情郎 殷玠不经意瞥了容妤一眼,见她眼中含笑,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双颊还有些泛红平白升起一股子憨态让人忍不爱怜,殷玠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另一只手则碰了碰一直被他拢在袖中的物什,待感觉到东西还在略松了口气,唇角微勾,仰头将酒饮下。 有些事等不得了。 宴会散的有些晚,就连小团哥儿大概是兴奋过头了眼下都在点着小脑袋犯困,容妤让大家都先回去休息,东西什么的可以放着明日再来收。 容妤领着团哥儿回屋,等洗漱完上了床,小娃娃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但还是搂着容妤的脖子不放哼哼唧唧的嘟囔,“团哥儿最爱阿娘。” 容妤失笑,亲了亲小家伙的脸,温声诱哄,“阿娘也爱团哥儿。” 团哥儿打了个哈欠,又往她怀里缩了缩,软软补充,“还有阿爹。” 容妤眼中带笑,挠了挠小家伙的下巴,干脆就这么抱着他倚在床边哼起了小调,夜色已深,屋里烛光暖暖,在母亲的温柔诱哄中男童不知不觉早已酣然入眠。 直等孩子睡着,容妤才从袖中抽出了一张小纸条,上头银钩铁画书着一行字—— “夜半子时,故地相会。” 容妤越看越无语,这是方才殷玠临走前塞给她的。 故地,哪儿来的故地?说得像他们经常没事儿背着人相会一样,还夜半,真会挑时间,大半夜的不睡觉约人幽会是想干嘛?文绉绉的一行字看得容妤牙梆子都在发酸。 将纸条揉揉成一团,容妤轻哼了一声,你让我去我就去啊,这么没面子的吗? ※※※※※※※※※※※※※※※※※※※※ 今天可能还有一更,不用等,睡前来瞄一眼就行,也不要问啥时候掉了,两章左右。 这本书这个月应该可以完结,目前的话就是码完就发,应该会加更,保险起见可以下午六点左右来瞄一眼,感谢这么多小可爱们陪我走到这里,真的蛮高兴,边写边探索,努力呈现更好的故事给大家,谢谢么么哒~ 玉冰烧是佛山名酒,豉香型代表,借鉴了一下(捂脸) 第89章 应允(部分修改) 已近子夜,夜色黑沉如墨,一抹弯月高悬于空,如瀑月光洒下来落在枝丫上,在地上投下斑驳树影,府中人静,只能听见风拂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不过一墙之隔,殷玠负手立于墙角,时刻留意着隔壁的动静,手掌攥紧了又松开,脸上神情是难得的紧张。 不远处冒出了几个黑压压的脑袋,看着还在墙边来回踱步的男人,纷纷露出吃瓜的表情。 “王爷还在想什么呢?不是约了容娘子见面么,直接翻墙过去不久好了。”小六不解发问,就一道墙的距离,不是三天两头翻墙走么,咋地今儿还近乡情怯起来了,“而且怎么就一定要约在这个时候?都这么晚了。” “你懂什么,”开阳拍了拍他的脑袋,“往后面来点,别被王爷发现了。” 小六听话的往后挪了两步,见自家下属一脸疑惑懵懂的样子,开阳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就是得晚上才好呢,月高风黑夜” 话没说完,就被小六抢过了话头,“这个我知道,杀人放火天嘛。” 开阳一噎,毫不客气的敲了他一下,“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的能不能文艺一点,什么杀人放火,分明就是互诉衷肠时。” 小六摸了摸脑袋,嘟囔道,“可现在子时早过了,容娘子还会来么?我看以容娘子的性子估计早睡着了,王爷与其在墙根等还不如直接找上门去呢。” 容妤现在已经荣升为小六他们等一干王府近卫最钦佩的人没有之一,毕竟是能将王爷管的服服帖帖的女子,这可是连陛下都办不到的事儿,要不是他们亲眼所见,简直都不敢相信那个在容妤面前温柔体贴乖的跟狗似的人居然会是他们家王爷。 偏偏王爷巴巴的凑上去人家容娘子还爱理不理,再想想从前王爷在盛京令贵女们闻名色变的凶残名声,小六也只能感叹一句,风水轮流转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开阳摸了摸下巴,点头,“也是。”他知道的事情要比小六他们多些,自然也知道王爷为什么今晚巴巴的要约人见面,总而言之成败在此一举,开阳默默握拳心中鼓劲,好歹也贡献了那么多孤本,以王爷的聪明才智一定能领悟到其中精髓。 “进了进了,王爷进去了。”一阵衣袂摩擦声响起,只见原本立在墙角的人十分轻巧的就翻身进了隔壁,小六顿时高兴的叫了出来。 开阳一巴掌糊他脸上,“小声点!”连蹲墙角都不会蹲,还是天枢上道,开阳现在十分想念小伙伴,不过好像说天枢已经启程回来了,算时间明天应该就能到。 没功夫理会听墙根的属下,殷玠直接翻进了隔壁,两人高的院墙对他来说如同虚设,院子里静悄悄的,院门口半个人影都看不见,殷玠又等了一会儿,立在树下跟雕塑似的连衣裳上都蒙了一层露水,殷玠抿了抿唇,眼中渐渐漫上了一股失望的情绪,正打算直接去寻人,就见门口露出一片衣角,紧接着熟悉的曼妙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容妤刚踏进院门就瞧见了立在树下的那道颀长人影,心中不由得嘀咕一声,居然还真是这儿,她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厨房后头的院子竟成了他俩的秘密故地了,不就在这儿吃了一回藕粉圆子么,别不是宴席上没吃饱特意跑这儿来让她给开小灶。 容妤既然敢来就干不出畏首畏尾的事儿,横竖这是她家也不怕殷玠会乱来,大大方方的往殷玠面前去,刚走近就发觉不对了,被他过分幽暗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容妤下意识住了脚步保证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你怎么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殷玠目光定在她身上,声音幽幽,眼中似乎还带了一丝哀怨控诉,“我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话刚落,外头更夫敲锣报时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容妤默了一瞬,她原本还真没打算来,忙了一天她疲乏得很只恨不得倒床就睡,可这人大费周章的还给塞纸条又实在是好奇他到底想做什么,想了想还是决定来看看,只不过先眯了一会儿睡过头了。 秋夜天凉更深露重,殷玠衣裳上已经蒙上了些水雾,身上都透着股寒气,应该确实是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容妤扫了他一眼,有些无语,“有什么话就不能明日再说么?偏要这个点?” “不能。”殷玠摇头,十分坚持,“今晚就得说。” 容妤觉得这场面似乎有些眼熟,上回中秋灯会回来在马车上拦着自己不让走的时候似乎也是这番对话。 见殷玠突然伸手开始解衣裳,容妤瞪大了眼不禁后撤了两步,“你要做什么?”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出格的事儿可做不得啊。 殷玠直接大步上前将自己的外裳披到了容妤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晚上天寒,你出来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殷玠拧眉低斥了一声,又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冷不防身上就多了件男子的外袍,容妤只觉得满鼻子都是他身上的独有的清冽香味儿,她其实一直都很好奇,殷玠身上的香味儿都是打哪儿来的,也没见他熏香啊,被殷玠攥着手,容妤瞅了他两眼,十分防备,“去哪儿?” 就算殷玠平常表现不错,万一激动过头了当场变身呢。 见殷玠看她,容妤轻咳了一声,“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得注意影响。” 殷玠默默看了她两眼,也不等她反应突然就伸手搂上了她的腰肢,片刻之后—— “就这儿?”这回换容妤紧攥着殷玠的手不放了,低头往下瞄了一眼,顿时觉得眼前发晕,死死扣着殷玠的手,容妤磨牙,“半夜将我叫出来就为了带我上房顶?”上的还是自家院子自家厨房的顶,要不是怕将殷玠踹下去了她自个儿也得栽,容妤咬人的心都有了,她连蛇都不怕,却十分畏高。 这屋顶离地面虽然不算特别高,但好歹也有两层楼啊,脚下踩着瓦片力道稍重些还能听到清凌凌的声响,偏偏屋顶的设计还是一个斜坡,这要是晃两下没踩稳还不得直接滚下去? 注意到容妤脸色有些发白,殷玠皱了皱眉,也没想到她居然会畏高,抿唇反手紧握住容妤的手,在她有些恼怒的目光中掏出了一个玉扳指。 “这是做什么?”容妤眼睁睁看着殷玠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玉扳指就要往她手上套,手不禁往回缩了缩,可殷玠箍地紧压根就不给她逃离的机会,几近强硬的就把扳指套在了她的大拇指上,容妤手指纤细,扳指又是男子的样式尺寸明显不大相符,容妤只能屈着手指才能让这扳指不至于掉下去。 “信物。”殷玠言简意赅,定定看着她,眸光深沉如墨,“我得先将你套牢了。” 这理由还真不是一般的简单明了。 殷玠身上统共只有两件配饰最值得珍视,一是那枚玉佩,因为是先皇后留下来的遗物殷玠异常珍视,眼下还在团哥儿脖子上挂着,再就是这个玉扳指,他的随身之物,一定程度上就是他的身份象征。 容妤蜷了蜷手指,突然觉得这扳指套在手上有些发烫,想将它取下来殷玠却牢牢扣着不让,容妤没想到这东西还带强买强卖的。 “你故意的是不是?”容妤瞪他。 将她扣在房顶上,就算她想转身走人都没法,就连挣扎都不敢大动作,毕竟小命要紧。 殷玠轻咳了一声,不说话,是有这方面的考量来着。 果然,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容妤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站着看下头的景象心中实在是瘆得慌,干脆直接扯着殷玠一同坐了下去,两人并肩坐在屋顶,仰头就是皎洁的月亮,漫天星辰似乎触手可及,这种灿烂的星光也只有在未经污染的原生态环境下才能看到,容妤的手还被殷玠牢牢的攥着,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唯一的不同是,容妤仰头看星空,而殷玠侧头盯着容妤眼睛都不眨。 “殷玠,我会当真的。”不知过了多久,容妤看星星看得眼睛都有些发涩,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突然偏头看他,幽幽开口。 其实她心中早就已经有预感了,但她还是选择了前来赴约,她从来都不否认自己对殷玠的心动,可同时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简简单单一句两情相悦就能掩盖过去的,殷玠现在待她好,对她多番容忍,那是建立在有情的基础上,可若是有一日这份激情散去了呢?殷玠不比寻常男儿,她也不愿只做以男子为天的后宅妇人,更何况中间还有一个靖国公府,脱开现实谈感情那就是耍流氓。 殷玠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按耐下心中的激动,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从来都是认真的。” 看着容妤精致的眉眼,殷玠似乎是下定了决定,轻声开口,“阿妤,我并非富商。” 话落,就见容妤诧异的看了过来,殷玠轻咳了一声,低低开口,“我乃先帝三子,当朝广平王。” 寻常百姓只知国姓为殷,就算是称呼皇子也没有直呼姓名的都是称尊号,这也是殷玠为何敢直接告诉容妤名姓的原因,见容妤盯着他神色震惊久不说话,殷玠只当她是被吓到了,心中微一沉,但脸上却浮出一丝无奈苦笑,“我并非有意瞒你,一是来淮安确有要事不便透露身份,二则是虽顶着这个王爵,但广平王的名声实在是算不得好,只因世人对我多有误解。” 殷玠面不改色开始编瞎话,“朝堂诡谲,看不惯我的人大有人在,许多事情都是大家以讹传讹偏听偏信,其实我并非如传言中一般”三分真七分假,殷玠将语言的艺术发挥的淋漓尽致差点就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受人迫害被泼尽脏水的无助小可怜。 容妤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一朵随风摇曳开的十分精神的加大版白莲花,要不是从前靖国公一日三餐不带落的在她耳边念叨,没准她还真信了。好歹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广平王如传闻中那般手段酷烈不近人情谈不上,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良天真小白花,容妤默默看着殷玠给自己造新人设,心中有些啼笑皆非,他是怕名声太臭将自己吓跑了么? 容妤方才的震惊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毕竟她早就猜出来了,而是惊诧于他居然自爆马甲,她还以为怎么着都得瞒上个一年半载呢,容妤琢磨是不是得礼尚往来她也爆一下? 殷玠一边斟酌着组织语言来坦白自己的身份,一边小心翼翼的觑着容妤的脸色,但这会儿容妤正神游九天发呆,压根就没听他在说什么,面无表情的模样落在殷玠眼里不禁心中愈发没底。 “阿妤,不论我是王爷还是富商都是真心爱慕你,我愿以王妃之位为聘,三书六礼,十里红妆迎你入王府,日后王府也不会有旁的女人”低哑的男声随着夜风飘入耳中。 “嗯,嗯?”容妤刚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就听到殷玠已经说到了要请旨赐婚,容妤懵了一瞬赶忙让他打住,这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就开始找皇帝了? 容妤瞅了他两眼,决定既然他自个儿都先提了那有些话就干脆掰开了来讲,清了清嗓子,“我日后该叫你王爷还是殷玠?” 见容妤脸色十分平静,殷玠一时倒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听她问,忙道,“唤阿玠。”连名带姓的叫太生疏了。 容妤一默,摸了把脸,“咱们谈谈。” 轻咳了一声,容妤淡定发问,“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广平王,我不过淮安一小小酒楼老板,身份相差悬殊,更何况还有团哥儿在,你不介意,那陛下也不介意?” 殷玠还扣着她的手指,闻言淡淡一笑,语气笃定,“这些你不必担忧,”顿了顿,补上一句,“皇兄已经知晓了,并无异议,只要你愿意,明日便可拿到赐婚圣旨。” 容妤顿时震惊的抬头看他,什么情况? 作为单身大龄问题青年,殷玠的婚事一直都是皇帝操心的事情,哪怕是皇帝日理万机没功夫搭理,后头还有个皇后呢,当今圣上登基后并未纳妃,六宫空置皇后空闲得很,容妤的事儿老早就传到宫里头了,只是他并未告知容妤的真实身份,要不是皇帝拦着只怕他那位皇嫂早就迫不及待来淮安抓人了。 “皇兄素性温和,不会为难你,皇嫂性子爽朗,与你颇有几分相似,你俩应该能谈得来,至于两位皇侄,年纪尚幼”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哥嫂都好得很你就放心嫁。 容妤木着脸听殷玠给她科普家庭人员构成并一一分析脾气秉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突然觉得离金字塔尖更进了一步呢。 等听殷玠提到要将团哥儿也记入皇家玉碟,来日继承王府,容妤目光有些复杂,“你就不介意?我说过,我此生大概只会有团哥儿这么一个孩子。”皇家可不比旁的人家,对子嗣血脉的重视不用说。 殷玠平静点头,“团哥儿就是我的孩子,”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唯一的孩子。” “无侧妃侍妾,无异腹子,”殷玠道,“当日河边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阿妤,我不负你。” 男人说的十分认真,眸光坚定,莫名的给人一种信服的感觉,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容妤半响没有说话,殷玠忍不住轻唤了一声,“阿妤?” 容妤抬眸认真的打量他,将他忐忑的神情尽收眼底,突然翘了翘唇角,甩了甩两人交握的手,抬了抬下巴,“一年。” “一年为期。”容妤浅笑。 看着女子笑吟吟的精致眉眼,殷玠简直不敢相信,心中骤然涌起一股狂喜,手掌紧握成拳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阿妤,说好了,一年为期,你应了便不许反悔。” “嗯。”容妤琢磨着明天还得跟他说一说自己的来历,毕竟双方坦诚相见很重要,而且还得看国公府那边的态度呢,要不干脆过两天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了回趟盛京? 殷玠满心欢喜无处放,拥着怀中人儿娇软的身子,应该是已经沐浴过了身上还有些淡淡的馨香,月色洒下来落在容妤精致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薄纱更显得诱人,殷玠心神一荡,只觉得方才席间压下的酒意又尽数涌了上来,鬼使神差的低头,正巧容妤仰头准备与他说话,四目相对,冷热相逢,两人身体俱是一颤,温热鼻息相闻,殷玠呼吸猛地一重,眼中骤然掀起狂风巨浪。 容妤也被这一变故给惊到了,赶忙就要偏头往后撤,却在看见殷玠脸上泛起的红晕后突然改变了主意,坏心思的张嘴咬了他一口,殷玠只觉嘴唇一痛,呆呆的看着她一时都忘了反应。 容妤舔了舔唇,唔,软软凉凉的,滋味不错,旁的不说,这男人的身子应该还是可以馋一馋。 殷玠眸光顿时就变了,眼底深处都泛起了红,“阿妤”低哑的男声沉沉响起,手腕微一用力,就又将她拽了回来牢牢锁在自己怀里,灼热的鼻息喷洒在脸上,隐忍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最后落在她粉嫩的唇瓣上,眸光闪烁了一下,慢慢俯身靠近。 眼看就要一亲芳泽,脸上突然糊了一个巴掌,“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小心我揍你。” 容妤表示,轻薄人和被轻薄这完全就是两码事儿。 殷玠,“”再多的旖旎气氛都被她这句话给整没了,殷玠暗暗苦笑了一声,压下心中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情绪,唇瓣碰了碰她的额头,一触即离。 两人就这样拥着在房顶赏月,虽然没有多说话,但两人之间萦绕着的脉脉温情任谁都看得出来。 “成了成了,”墙头上小六默默探出了头,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咱们王爷,居然真让容娘子答应了。” “可不是,”开阳也是一脸欣慰,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方才两人的交谈全被他们听去了,开阳砸了一下嘴,一年的时间正好准备准备,毕竟王爷成亲可是大事不能马虎,是不是该开始找绣娘绣嫁衣了? 眼看都快到三更天,容妤实在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强制性要求殷玠放她回去睡觉,殷玠有些不乐意撒手,但见她确实是满脸倦容心中又有些心疼,硬是直接将人送到了房门口,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感觉里头人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应该是已经熟睡了才又返回了府中。 “王爷,容娘子应了?”开阳忙不迭的就凑了过来。 殷玠心情很好,“嗯”了一声。 开阳一脸喜色,“方才您坦白身份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呢,对了,您跟容娘子说小公子的身份了么?” 殷玠脚步一顿,按了按额角,“没想好怎么开口。”放才阿妤问他是不是愿意将团哥儿当亲子待的时候,他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硬是给咽下去了,他不愿再欺瞒阿妤,但今日这气氛感觉又不大适合说这些。 开阳安慰,“没事,日子还长着呢。” 殷玠点头,“让我再想想。” 第90章 掉马 一夜酣梦,等容妤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看着从窗户里洒进来的灿烂阳光,昨晚的记忆缓慢回笼,容妤忍不住抱着枕头蹭了蹭顺带滚了两圈。 嗯,她把自己给许出去了,这可真是一个大胆而又不可思议的行为,如果说昨夜是天时地利人和美色当前按捺不住,今儿一想,四舍五入就等于白捡了一个有颜有钱还宠媳妇的老公,买卖不亏。 容妤埋在枕头里闷笑,只觉得心中鼓鼓胀胀的欢喜之情都快溢出来了,自个儿神游了半天,突然感觉不对劲,偏头一瞧就看见了正缩在床角瞪着双大眼睛盯着她看的小娃娃,小孩儿嘴微张,似乎是被她方才连滚带蹭的举动给震惊到了。 容妤心情很好,长臂一伸就将自家萌嘟嘟的儿子搂了过来,“唧”亲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团崽,早上好啊。” 团哥儿熟练的伸出手搂着她的脖子凑上去也亲了两下,“阿娘好。” 横竖今天没什么事儿,容妤也不着急起床,正打算和儿子再在床上赖一会儿,不经意瞥见他拿在手上把玩的一块平安扣后怔住了,“团哥儿,这玉佩哪来的?” 容妤觉得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团哥儿将平安扣放到她手上,乖乖答道,“林爷爷给的。” “林爷爷?”容妤挑眉,打哪儿又冒出来一个林爷爷,手指摩挲着平安扣细细打量,玉质极好通体晶莹几乎看不到杂纹,上头似乎还刻了某种特殊的纹路,容妤好歹也是识货的,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便宜货,手指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容妤突然一怔,忙将这枚平安扣凑近了细看,越看眼中的惊愕之色越重,声音都有些不稳,“团,团崽,哪个林爷爷给的?” 团哥儿想了想只说,“祁爷爷。” 小崽子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容妤瞬间懂了,林爷爷是祁大夫的朋友,居然是祁大夫的好友! 容妤顿时如遭雷劈,忍不住将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感觉到心脏砰砰有力的跳动,一时都不知道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的事儿! 姓林,被她从小玩到大顺带还磕碎了一个角的平安扣 容妤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什么叫做大起大落心情犹如坐过山车这就是了,简直就是在挑战人的心理承受极限,万万没想到国公府的人还没上门,她外祖父先找来了,今儿中午还就得来她家做客,人还是她请的,这该是怎样一种激动人心泪流满面的操蛋时刻。 她自小在南城外祖膝下长大,林老爷子曾任内阁首辅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后来因为外祖母身体不好提前告老还乡专心在家含饴弄孙,比起靖国公,林老爷子才是真的将她捧在手心怕摔了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外祖母去世的早,南城就守着她与林老爷子两人,后来她及笄靖国公府派人接她回京,林老爷子则外出游历,粗粗一算祖孙俩已经近五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离家出走的事老爷子到底知不知道。 容妤手指紧紧的攥着这枚平安扣,眼前仿佛又浮现出胖乎乎的老头儿将尚且年幼的她抱在膝上一笔一划认真教她写字的场景,书窗外竹林潇潇,按老爷子的说法是看着就是一股书卷气息,老爷子慈爱,每写一个大字就会摸摸小姑娘的头赞一声幼幼真聪明,然后悄悄塞一块梨膏糖给她,直催快吃,千万别被外祖母发现了 庄生梦蝶蝶梦庄生,属于慕容妤的记忆毫不保留的向她开放,容妤只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深吸了一口气,容妤也不赖床了,三两下换好衣服又顺带将小崽子给提溜了起来,又扬声唤人。 红豆打了洗脸水进来,见到容妤就笑着打招呼,“小姐醒了?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祁伯呢?”容妤一边拧了帕子先给小崽子擦脸,一边问。 “祁大夫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接朋友,”红豆笑道,“您昨天定下的菜单子我已经都按着买回来了,厨房还温着早膳,您起来了正好吃。” 早就说好了今天在家里请祁大夫远道而来的好友吃饭,按祁大夫的话说,也得让老友瞧瞧他也是有孙儿的人了,谁不比谁幸福咋地。 “小姐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昨儿累着了?”红豆见容妤沉着脸不说话,不由的担忧问。 容妤摇头,她现在只是有些慌张,就好比作弊被老师当堂抓住了一样,如何面对接下来亲人相见的场面她心中实在是没底,早一天发现这事儿都好啊,起码有个心理缓冲,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对了,小姐,方才殷公子来了两回,见您还睡着就没让叫,我瞧着好像是有事要与您说。”红豆一拍脑门,突然出了房门,回来时手上就提了一个鸟笼子。 “这是什么?”容妤看着笼子里十分神气的站在吊钩上的一只色彩斑斓的鸟,头上还支着两根绿色的呆毛,瞧着还有些呆萌,迟疑了一下,“鹦鹉?” 红豆点头,兴冲冲道,“这是方才祁白大人送过来的,说是溱溱小姐专门养了给小公子逗着玩的,这鸟可聪明,还会说话呢。”说着还不忘伸手戳了戳鹦鹉,“来,讲两句话听听。” 鹦鹉偏头用尖利的鸟喙梳了梳毛,抬了抬爪子,十分给面子的开口,“王八蛋,大王八蛋。” 鹦鹉用有些怪异的语调一本正经的冲着红豆喊,顿时就让她气红了脸,“你才王八蛋。” 鹦鹉绿豆似的黑眼珠转了转,又偏头看容妤,红豆生怕它又胡说,立马威胁,“你要是再骂人我就拔了你的毛当你没毛的鹦鹉。” “嘎嘎~”鹦鹉不理她,偏头看了一会儿容妤,突然扇了扇翅膀,叫得十分兴奋,“美人儿,大美人儿。” 容妤原本还有些沉郁的心情顿时被这只活宝鹦鹉给弄没了,这还真是溱溱能养出来的鸟,说起那丫头她也算是服了,寻常小姑娘都养猫儿狗儿的,她偏偏要养一些稀里古怪的动物,听说上回要不是叶大人拦着她都打算弄一条小青蛇在床上养着想想那场面,容妤突然觉得自家小崽子与狼为伍挺好的。 见小崽子一脸好奇的盯着鹦鹉,容妤只让他先吃饭再来逗鸟。 容妤惦记着待会儿还有个大boss要来,也没什么心情吃饭了,胡乱扒了两口就往隔壁去,一方有难,当然得向正派男友寻求支援呐,这已经不是想不想被扒马甲的事儿了,她得好好合计合计怎么解释自个儿这几年的经历才不至于让老爷子血压飙升。 “容娘子,早啊。”听见有人敲门,一开门见是容妤,小六立马眉开眼笑问好,“您是来找我们爷的,请进请进,您快请进。”小六忙请她进来,过于殷勤的态度让容妤还有些不得劲,小六他们经常被容妤拉壮丁,也算是熟识了,相处的也比较随意,今天突然对她这么热拢容妤不禁怀疑起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殷玠家里容妤也来过几次,但没有哪一次过来能见到院中有这么多杂扫的人,与寻常人家家里的杂役丫头婆子都有不同,殷玠府里清一色的年轻壮小伙,容妤又不是傻子,结合殷玠的身份就能知道这些人只怕都是王府亲卫,一想战场上拿刀枪杀敌的手现在都握着扫把撮箕容妤就忍不住摇头,不过一想连他们主子广平王都被她拉来切菜烧火了,扫扫地什么的似乎也不是多大事,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才是有益于身心健康啊。 “王爷应该在书房,我带您过去。”小六脸上都快笑绽出了花,十分热情的给容妤带路,顺便还帮着介绍府中景点,倒让容妤生出一种她是来这儿旅游来了的感觉,小六一边带着她往书房去,一边给时不时冒出头想见见他们未来主母的近卫们使眼色,一个个的都委婉些,要是将容娘子吓住了小心王爷扒了他们的皮。 书房门是敞着的,小六一边领着容妤进去,一边唤道,“爷,容娘子来了。” 没人应答,书房里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小六“咦”了一声,好奇的张望了两下又试着叫了两声,“方才还在这儿的,怎么这会子就不见人了呢?”小六嘀咕了一句,转头冲跟进来的容妤笑道,“容娘子,您先在这坐会儿,爷估计是有事出去了,我去寻寻。” 主人没在就这么进人书房似乎不大好,万一有什么机密呢,容妤轻咳了一声,“我还是出去等。” 见容妤转身要走,小六赶忙拦在了她面前,像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小六笑道,“没事,容娘子不必担心,王爷交代过了,这府中容娘子想去哪儿都行,这只是外书房,没什么的。”说是书房其实就是王爷捣腾出来的临时办公场所,又没什么秘密公文,难不成还怕容娘子盗取了机密不成?眼下容娘子可是王爷的心尖尖,开阳老大也交代过了,得将容娘子当主母来敬,别说是进书房了就是进卧房都行。 见小六坚持,容妤只能笑了笑寻了个椅子坐下,小六又给上了茶水,才急吼吼的出去找人了。 轻啜了一口茶水,容妤抬头打量这间书房,说起来她还来过一次,上回就是在这儿被她看见殷玠带着团哥儿吃糖葫芦的,想到殷玠见她来有些慌张的想将啃了一半的糖葫芦往身后藏,最后却不小心黏在了书页上的场景,容妤忍不住嘴角扬了扬。 这间书房其实并不算大,光是三个落地书架就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上头整整齐齐码了好一些书,虽然大多是用来装饰用的但其中还真有一些难得的孤本,容妤抬头四周打量了一会儿,突然抿嘴笑了,只能说不愧是武将出身,寻常人家的书房墙壁上都挂着些什么梅兰竹菊君子图,他倒好,上头光秃秃的,一柄泛着寒光的重剑只怕就是唯一的装饰了。 不对,容妤的目光定在主位后头墙壁上挂着的一只与书房整肃氛围格格不入的,色调涂得十分有童趣的蝴蝶风筝上,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上回他带团哥儿出去玩买了一只未上色的风筝,说是要自己动手上色,那两天团哥儿可算是有了活干,一睁眼就往殷玠这儿跑,回去的时候连脸上都沾满了颜料弄得跟小花猫似的,没想到已经完工了,那下回可以找个时间出去放风筝。 想象了一下一大一小蹲在地上认真给风筝上色,没准还会因为到底用哪个颜色争论上一番的有趣场景,容妤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别说,这书房里还真有许多与格调十分不相符的小玩意儿,有些容妤瞧着眼熟,似乎是团哥儿拿着玩过的,殷玠的书房居然还成了孩子的玩具房? 容妤正瞧得有趣,突然记起她上回似乎在这里看到了一本讲述大庆风土人情的手记,在书房找两本书看应该没问题。 容妤也不喝茶了,起身往书架走,循着记忆在最里侧的书架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刚一翻开,容妤就沉默了。 小册子有些薄,字一个没有,人物画像倒是一大堆,容妤轻咳了一声,眼神飘忽了一下在放下和继续观摩之间权衡了三秒,然后愉快的选择了后者。 动图带声的都见过了,还怕看这低配版的? 就是没想到殷玠瞧着挺正经一人居然还在书房藏这些东西,还大刺刺的往书架上摆,不应该压枕头底下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拿出来好好观摩么,容妤有些恶趣味的想。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本册子被翻完了,容妤有些嫌弃,高糊版连人物都是抽象的能看出个啥,容妤忍不住摇头叹气,这一届的早教绘本不行啊! 早教绘本的发现算是给容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容妤看着手上拿着的名为‘威武将军与俏厨娘’的蓝皮封的话本,轻咳了两声,秉承着虚心学习的态度翻开了一页,然后就忍不住挑了下眉。 大庆和华国古代有交杂的地方,比如说这里活字印刷术已经很普及了,只见规整的印刷字体旁边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容妤认得这是殷玠的字迹,虽然字迹有些潦草,但仔细看看还是能认得出,待看清楚上头记得都是些什么内容后,容妤顿时沉默了,嘴角抽搐—— 这人看小说话本就算了,居然还带记笔记的! 要是没辩错的话,写的好像是—— “此计不通,日后再试。” 容妤,“”突然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看话本能提炼出什么计? 虽然知道这样暗搓搓的偷窥人家的读书笔记有些不大好,但容妤心中就跟猫爪挠似的,脑中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说得讲道德,另一个支持先看了再说,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容妤决定先将道德什么的放一边,那啥,书摆着不就是让人看的么。 嫌站着看书累,容妤干脆一撩裙摆直接蹲在了地上,兴致勃勃的捧着话本看,越看越明了,难怪殷玠一会儿正人君子一会儿跟得了肌肤饥渴症似的硬要拉小手,感情都是从话本子上提炼出来的啊,容妤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她是该恼怒殷玠看些有的没的将她当小白鼠实验呢,还是该高兴这男人心思赤诚并非装模作样大尾巴狼?毕竟都只能通过恶补民间话本来学习怎么谈恋爱了,想一想还真够委屈的。 想到殷玠趁没人的时候掏出一个话本子,一脸严肃的盯着瞧连一个字都不放过,看完了还得细细品味提炼其中要点,取之精华弃之糟粕,容妤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差点笑出了猪叫,心中软乎的不行,虽然方法不可取,但热衷学习的态度值得肯定。 容妤手边已经堆了一摞话本,几乎每一章殷玠都给留了评,容妤按了按有些发酸的脖子,轻舒了一口气,再次感叹真是辛苦他了,琢磨着殷玠估计也快回了,容妤起身将书重新放回书架力求保持原样,毕竟有些小秘密自己知道就好了,总还得给他留点面子。 刚将书放回去,一张小字条就从书的夹页里滑了出来落在了地上,容妤弯腰去捡,目光不经意瞥见字条上的内容,顿时一怔。 字条不过一指长,短短七个字。 上元灯会,慕容妤。 容妤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电光火石间脑中飞快的掠过一个场景,带着昆仑奴面具的男子提着一柄通体黝黑的重剑破门而入,面具后头露出来的泛着凶戾光芒的猩红双眸冰冷不带一丝人情 容妤直接僵在了原地,目光定在那张字条上久久无法移开,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跃跃欲出,书房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只能听见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上元灯会 “王爷,靖国公府那边已经查到容娘子的下落了,靖国公眼下公务缠身没法亲自来,但三公子一定会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一路进了书房,天枢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见提到靖国公府,书架后面容妤心猛地提了起来,脚下仿佛扎了根似的半点挪不动步子,将那张字条紧紧攥在掌心,容妤稳了稳心神,放轻了呼吸。 “慕容琛?”殷玠低沉的声音传来,容妤心中一紧。 容妤缩在角落,又有满架子的书作挡,殷玠他们并没有发现容妤。 “王爷,上元夜的事靖国公府只怕也查到了,您” 天枢的话没说完就被殷玠打断,“本王心中有数。” 开阳也在旁边搭腔,笑嘻嘻的,“你还不知道,容娘子与王爷许下一年之约了,王府可以着手备彩礼了。” 天枢刚从盛京赶回来,还不知道这事儿,闻言拱手笑道,“恭喜王爷,咱们王府要多一位主母与小世子了,小世子在外流落了这么多年实在是辛苦了,只是,靖国公府那边会应承么?”天枢还是有些担忧。 殷玠敲了敲桌子,语气不容置喙,“不论是谁来,团哥儿都只能是本王的孩儿。” “就是,”开阳点头,“王爷的孩子总不能认别人做爹。” “那容娘子知道了么?”天枢问。 殷玠正准备说话,瞥见一旁桌子上放着的一杯茶,突然皱了皱眉,“有人来过了?” “啊?”开阳他们都是一脸茫然。 “呀,王爷,您回来了?您方才去哪儿了让属下好一通找,”小六气喘吁吁的进来,环顾了一圈,“咦?容娘子呢?刚才还在这儿呢。” “阿妤?”殷玠拧眉。 “对啊,刚才容娘子过来找您,结果您不在,我就让容娘子在书房先等着,您进来时没看见么?”小六一脸茫然的看着突然脸色大变的殷玠三人,还有些在状况外不知道怎么反应这么大。 殷玠目光在书房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最里头的书架上,隔着空隙隐约还能瞧见一片粉色裙角。 殷玠腮帮子狠狠抽动了几下,霍地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将椅子都给带倒了,大步往书架那头走,在看到蹲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女子时猛地顿住了脚步,神色难得带了些慌乱,言语无措,“阿妤,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容妤还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目光自下而上一寸寸打量,最后落在他露出慌乱的脸上,轻笑了一声,偏头看他,“我该叫你什么?殷玠?广平王?还是诈尸的团哥儿他生父?” 最后一句话落,连着开阳与天枢脸色都变了。 容妤撑着膝盖缓慢起身,等那股眩晕感过去才往殷玠这边走,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将团哥儿视若亲子?你脸皮够厚的啊。” 殷玠闭了闭眼,试图去抓她的手却被她一巴掌拍开,容妤脸色平静的不行,甚至还带着笑,笑吟吟的将手上攥着的已经被汗濡湿的字条拍在他脸上,“想要孩子认爹?殷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 阅过即焚很重要 第91章 相见 手掌接触脸颊发出来的清脆声响,让屋子里的几人心都跟着一颤,容妤话刚撂下,脸上笑容立马一收,深深看了殷玠一眼,震惊失望愤怒等种种情绪飞快的从眸中掠过然后回归于平静,径直越过他目不斜视就往门口走。 眼睁睁看着娇美小娘子往殷玠脸上糊了一巴掌,扔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开阳他们一个个脸色刷白缩着脖子跟鹌鹑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讲心里话,这一刻他们对容妤报以十二万分的敬佩,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胆子敢直接往王爷脸上招呼的,要是换个场景开阳没准还能暗地里啧啧两声给鼓个掌,但现在只恨不得自己耳聋眼瞎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阿妤!”被人迎头糊上了一张纸条,殷玠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全部心神都被她的话给吸引去了,被容妤那满是复杂的眼神看得心中一慌,殷玠赶忙伸手想去抓她,却只碰到一片衣角还没来得及拢住就从掌心滑走了,眼见人出了书房,殷玠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慌乱无措,在原地怔了半饷才猛然惊觉,直接大步就追了出去。 容妤闷头大步往外走,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不断的深呼吸,指甲嵌入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心中的激动,原来殷玠就是团哥儿的生父。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难怪口口声声说团哥儿是他的亲子,难怪从一开始就对团哥儿这般爱护,难怪堂堂广平王会纡尊降贵与她周旋,难怪容妤狠狠咬了咬牙,只觉得腮帮子都在发酸,她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叉,真的! 皇室血脉多尊贵啊,她居然还傻乎乎的以为殷玠真的是为了她爱屋及乌心甘情愿的接受团哥儿,结果呢,人家是为了名正言顺的认回自己的崽,要不是她还顶着国公府嫡女的这个身份是不是就该上手明抢了,再来个去母留子还不耽误他找第二春。 容妤啊容妤,亏你自诩聪明人,还不是被人当傻子哄被卖了还倒帮人数钱,一想到昨晚被感动的不要不要的高高兴兴允婚以为自己找了个绝世好男人容妤就怒上心头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她很想揪着殷玠的衣领问是不是就因为孩子,子嗣血脉传承当真就这么重要? 容妤越愤怒脑中的思路越是清晰,一桩桩一件件自打相遇后的每一次会面的场景在脑中走马观花似的掠过,从前因为他对团哥儿的亲近爱护而升起的欣慰欢喜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一场笑话,自己的亲生子如何能不疼爱有加? 被欺骗的愤怒与心中涌起的浓浓的失望交织在一起,容妤只觉得心肝脾肾都在疼。 “阿妤!”焦急的男声响起,容妤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拽住了胳膊,像是怕她跑了,来人的力道很大抓得她生疼,“阿妤,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殷玠急忙开口,却在看见她隐隐有些泛红的眼睛后瞬间噤了声,似乎是想伸手去摸她的脸,但又不敢,抓着她胳膊的手不断用力手背上都冒起了青筋。 “误会什么?”容妤忍着胳膊上传来的痛意,对上他紧张慌乱的眼眸,平静反问,“是误会你并非团哥儿生父?还是误会你并不知道我们母子的身份?你敢说你不是刻意隐瞒?你敢说你没有想认回团哥儿?” 一连几个反问让殷玠哑口无言,见他沉默,容妤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随即泛上一丝嘲讽,“殷玠,你是不是觉得哄得我对你死心塌地感激涕零很有意思?你想要孩子那”那我呢?容妤心中轻嘲了一声,若是没有团哥儿,他还会不会这般待她? “放手!”容妤心中酸涩的厉害,怕再待下去她会忍不住哭出来。 “不放。”殷玠牢牢扣住她的胳膊,喉结滚落了一下,声音有些晦涩,“阿妤,我并非有意要瞒你,我只是” “只是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对,”容妤劈头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问,“你觉得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机会?是不是等团哥儿上了皇家玉碟一切皆成定局再也无法反悔?还是打算一直瞒到我死让我对你感激涕零一辈子?中秋灯会之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殷玠沉默了一下,点头,迎上她嘲讽的目光又急忙道,“我不是” “你不用解释,”容妤很冷静,甚至还轻笑了一声,“这些天逢场作戏还真是委屈您了。” “你觉得我是逢场作戏?”殷玠一呆,敏锐的察觉到容妤话里的意思不对,赶忙道,“阿妤,我是真心爱慕你想娶你为妻的,你若是不信我立马就传话让皇兄赐婚迎你入府。” “这算是你对我们母子的补偿?那我是不是还得感激你愿意收留我一个残花败柳没一脚踹开?”容妤语气冷漠,心脏仿佛被人紧紧的攥住,愤怒不甘无措许多情绪一道涌了出来,容妤仰头望了望天,将即将要涌出来的眼泪又生生给憋了回去,“不必了,高攀不起!” 补偿?如何补偿? 容妤现在已经分不清她到底是一抹异世孤魂,还是在孤苦愧疚中悄然逝去的慕容妤,两世记忆在脑中交错,容妤只觉得头疼欲裂。 “阿妤,你应过的,一年之约,”殷玠眸光一紧,急急道,“你昨晚应过的,一年后你嫁我为妻。” 容妤伸手去掰他扣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语气冷漠,“谁说的?谁能作证?” 殷玠没想到她当众反悔,一时找不出话来辩。 一直在旁边充当隐形人的开阳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头,弱弱举手,“我,我听见了。”说着还不忘捣了小六一下,后者忙反应过来,咽了咽口水,也跟着小声道,“对,我也听见了,还有守夜的兄弟们也听见了,是不是要叫他们出来作证?”最后一句话是问殷玠。 容妤扫了他们一眼,开阳被她眼中的冷意吓得一个激灵,也不敢掺和了,赶紧按着小六的脑袋就又缩着回去老实装死,乖乖,万万没想到平常看起来和气的不得了的容娘子竟然还有这么杀气腾腾的时候,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这两人谁都得罪不起。 殷玠手指扣的紧,容妤硬是一根根给他掰开,殷玠只觉得手指生疼,但再如何疼都比不上心中的恐慌。 “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你罢了,从现在起,我不喜欢了,还有,”容妤脸色很淡,对上殷玠难看发白的俊脸,笑了一声,“别上赶着看谁都像你儿子,团哥儿他爹早死了。” 赶在殷玠跟上来之前,容妤低喝了一声“别跟着我!”才转身疾步离去。 殷玠当真就没动,呆呆立在原地看着那道妙曼身影转出了拐角瞬间就不见了人,清冷黝黑的墨色眸子里满是茫然无措,就在今早他还在准备说要给阿妤坦白就算是她要打要骂也认了,不过就是迟了一会儿,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呢? 外头艳阳高照,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殷玠却半点暖意都感觉不到,只觉得身上寒津津的仿佛堕入了冰窖,一想到方才阿妤离去时的眼神,殷玠周身气息开始不稳,眸光一变再变最后竟隐隐泛起了一丝猩红。 开阳看着殷玠孤零零站在院中显得格外孤寂冷清的背影心中也跟着颤了颤,与天枢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发白,没想到事情就这么凑巧,偏偏就被容娘子给听去了,看这样子容娘子暴怒要把他们王爷给甩了啊。 “王爷,您还等什么,还不快追上去。”开阳决定冒死开口,“您现在追上去好好解释没准还能压下容娘子的怒火,这要是就这么让容娘子走了”那可就真玩完了啊! 话没说话,殷玠抬步就走。 看着殷玠走了,开阳长舒了一口气,闭眼双手合十在胸前嘴中不住的小声念叨。 “你做什么?”天枢疑惑。 “求神拜佛让容娘子能原谅咱们王爷。”开阳十分虔诚,睁了一只眼瞥了天枢一眼,“你最好和我一块儿求。” “嗯?” “别忘了方才是谁起的话头。”开阳冷笑,要不是天枢一回来就咋咋呼呼的至于被容娘子听去么?容娘子要是追不回来也不用王爷动手扒皮了,自个儿找根绳子上吊去。 话落,天枢还没反应,小六已经学着开阳的样子念起了佛,他再傻也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人可是他带到书房去的,这锅想甩都甩不掉。 天枢,“” 这边,容妤几乎是疾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暗骂无耻,你吃完拍拍屁股走人爽完就完了,有没有想过人家含辛茹苦拉扯大一孩子容易么?就贡献一小蝌蚪还有脸上门来抢孩子?你是王爷你了不起啊,王爷就可以为所欲为欺骗人感情?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这种黑心黑肺人模狗样的玩意儿谁爱要谁拿去她还真就不稀罕了! 容妤几乎是将殷玠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还记着杀人犯法扑上去捅两刀的心都有了。 在踏出府门的刹那,百种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容妤眼眶一热,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砸了下来。 阳光和煦,轻风飒飒,顶好的一个艳阳天,容妤却觉得身上冷得厉害,精神不觉有些恍惚,因为走得急,没注意脚下,被地上的石子给绊了一下脚一崴,只觉得脚踝一阵剧烈的痛感传来,身子一晃直接摔在了地上,幸好及时用手撑了一把才不至于摔的太狼狈。 地上的砾石嵌入掌心容妤只觉得手掌火辣辣的疼,真的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走个路还能把脚崴了,容妤暗骂了一声,想起身却又提不起力气,好不容易站起来额头上已经浸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略动了动脚,明显感觉到脚踝处撕裂般的疼,容妤心中一个咯噔,别不是骨折了! “阿妤!”殷玠刚出来就看见容妤一瘸一拐的往回走,顿时心中一紧,赶忙三两步追了上去,神色着急,“阿妤,你怎么了?”看见她脸上还残留着的泪痕,殷玠心狠狠的抽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被砾石磨破的手掌上,眸光立马就变了,“你受伤了?疼不疼?跟我回去给你上药。” “跟你没关系。”容妤不理他,推开他要扶她的手,一瘸一拐继续走,背脊挺得笔直,虽然有些狼狈但气势不能输。 殷玠捏了捏拳,目送她走了两步,闭了闭眼,直接上前不由分说的将她搂在了怀中牢牢固定住,“再怎么生气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脚受伤了,让我看看。” 见殷玠就要蹲下去去碰她的脚,容妤挣扎,不小心踹了他一下,墨色的衣裳上顿时多了个鞋印,“你别碰我!”容妤低吼。 殷玠薄唇紧抿,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将她的脑袋死死按在自己怀里,一只手臂揽着她的腰肢,力量之大差点让容妤一口气没喘上来,“阿妤,你要打要骂都可以,能不能别不要我。”男人声音压得极低,薄唇印上她的发顶,神情近乎执拗,“你想怎样都可以,不能离开我” 扒着门缝看门口纠缠的两道身影,开阳忧心忡忡,“王爷一定要加把劲啊,可千万不能”话没说完,开阳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向这边走的几个人身上,顿时消声,犹如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差点将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天,天天天枢。” “好好说话。”天枢没心思搭理他。 “不是,”开阳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使劲拍了拍天枢的胳膊,“你瞧那是不是林老大人?” “什么林老大人?”天枢皱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陡然沉默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开阳扯了扯嘴角,脸上神情如丧考妣,喃喃道,“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王爷,您自求多福!这属下实在是没法儿帮了! 祁大夫一大早就去接林老爷子了,阿辛老实跟在身后听两人打嘴炮。 “林老头儿,不是我吹,我那闺女的手艺可不是一般的好,有间食肆就是她开的,那名声可响亮了,今日听见你要来还专门给你准备了大餐,你瞧瞧够意思。”祁大夫背着手走的雄赳赳的,满脸得意,嘴上叭叭叭个不停,十分自豪的跟林老爷子吹嘘自家闺女。 林老爷子听他唠了一路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悄悄撇了撇嘴,瞧这小样儿,有个干闺女了不起啊,他有个亲的呢! 不过林老爷子识趣的没有反驳,毕竟今儿是去人家家里吃饭,别说,有间食肆的吃食那是真不错,他这几日天天在那儿吃就没碰到过重样的,走了那么多地方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合他心意的店,林老爷子都有些后悔应下圣上了,满打满算只能在淮安停留上半个月,半个月哪儿够吃啊! 见祁大夫嘚瑟的样子,林老爷子突然有些羡慕,难怪这从来都精瘦的跟根竹竿似的祁老头如今也跟吹了气球似的宽了几圈,好吃好喝的待着能不胖么。 顺了顺胡子,林老爷子瞧见了前头纠缠在一块儿的两人,突然“哟”了一声,“光天化日郎朗乾坤,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随意了么?当街搂搂抱抱的啧啧啧,哪想我们当年” 话没说完就被祁大夫堵了回去,“你当年?”祁大夫乐呵呵的,十分不屑,“你忘了你当初钻狗洞扒人家姑娘的窗户被狗追的屁滚尿流的事儿了?”祁大夫反思了很久为什么不是他抱得美人归,现在恍然,全是因为自己脸皮不够厚。 林老爷子斜了他一眼,不服输的怼回去,“也不知道是谁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喊着让我将人姑娘让给你。” “要不是你卑鄙下流无耻净使些下作手段容娘能看上你?”祁大夫恼怒。 “得了,你也不想想你自个儿,将一根银针看得跟命根子似的,有本事抱着你药箱子睡去找什么媳妇儿啊!”林老爷子冷笑。 “” 眼看两人居然就这么争起来了,在后头跟着的阿辛有些无语,都好几十年前的事了至于念叨到现在么? 轻咳了一声,阿辛无奈开口,“还在外头呢。”一个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一个是曾经的内阁首辅如今的太子太傅,都是有声望的人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要吵关起门来吵不行吗? “老夫大量,不与你计较。”林老爷子摆摆手,乐呵呵的摆出一副十分大气的样子。 “呸,”祁大夫啐了一口,“我看你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死不要脸。” 两人吵吵闹闹走近,还在拉拉扯扯的一男一女的模样也撞入了眼里,听到这边的动静,容妤与殷玠同时抬头,然后瞬间僵住。 “容丫头,殷小子,你俩干嘛呢?”祁大夫没想到方才还感叹世风日下的对象居然是自家闺女小子,摸了把脸,赶忙上前就想将殷玠还死扣着容妤不放的手给拽了下来,可这小子扣的太紧硬是拽不动,祁大夫回头看了一眼,低斥道,“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像什么话,还不赶快松开,来客人了。” 林老爷子也看见两人了,身子晃了晃,甚至还揉了揉眼睛,偏头问老仆,“阿,阿辛,我老头子眼睛没花,怎么好像看见幼幼了呢?” 祁大夫没发觉几人的不对,见实在是掰不开,唾了一声小兔崽子干脆给挡住,乐呵呵的朝老友招手,“来来来,真是缘分呐在这儿就给遇见了,我来介绍介绍,”指了指容妤,“容丫头,我闺女”,又落在殷玠身上,顿了一下,“殷小子,我未来女婿。” 嗯,女儿女婿孙子都有了,人生圆满呐! 容妤看着朝她走来的面容十分熟悉的白胡子胖老头,只觉得所有的声音瞬间远去,只能听见胸腔中传来的急促心跳声,忍不住死死攥住了自己的手,似乎用尽了全力才勉强撑着没有倒下去。 殷玠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突然看见林老爷子,脸上满是错愕,几乎是下意识就去看容妤。 林老爷子目光从两人身上划过,在殷玠还拽着容妤胳膊的手上停顿了几秒,脸上还带着笑,指了指面色发白的容妤,问,“这就是你说的容丫头?” 祁大夫笑呵呵的点头,瞅他,“林老头,怎么样,我家闺女是不错。” 林老爷子笑了一声,点头,“是不错,”顿了顿赶在祁大夫嘚瑟之前,幽幽添了一句,“祁老头,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家外孙女成了你闺女了?” “啥?” 弹了弹衣袖,林老爷子淡淡道,“别的先不说了,叫声爹来听听。” “!!!” 第92章 梨膏糖 林老爷子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死寂,没想到老爷子点明了容妤身份之后会率先朝祁大夫发难,几人脸色都有些诡异,就连殷玠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看着林老爷子满脸笑容乐呵呵的模样,他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更加高高悬起就连呼吸都重了三分。 他万万没想到,头一个来的居然会是林老爷子,如果说跟靖国公他还能拍桌子瞪眼据理力争,可要是对上林老爷子这位昔日内阁首辅殷玠不禁想到从前老爷子拎着戒尺站在皇兄身后怼着人做功课的场景,同样也是一脸乐呵呵的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好说话的,然而该打打该骂骂哪怕对方是太子手下照样没留过情面,偏偏打过之后还会让人念着他的好,皇兄直到现在都还感叹幸得林师。 若说靖国公是武将出身性情难免急躁,那林老爷子就将软刀子杀人用到了极致算是狐狸他祖宗,殷玠狠狠咬了咬后槽牙,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眸光一变再变,木着张俊脸,拽着容妤胳膊的手指却不断用力恨不得直接给她揉碎了。 没防备他突然用劲,容妤只觉得自己骨头都要被捏断了,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青了,肯定得青了! “撒手!”容妤忍耐低喝。 殷玠猛回神,见她脸色发白,赶紧将手上的劲卸了卸,但就是死活不放。 容妤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现在时机不对不能上手揍人,狠狠瞪了殷玠一眼干脆懒得搭理他,她现在头疼的很,方才只顾着与殷玠生气都把正事给忘了,目光落在林老爷子熟悉的和蔼面容上,明明算得上是头一回见面,可不知怎么的心中就是难受的紧,那种见到亲人的欢喜无措甚至是隐隐夹杂着的惶恐尽数涌入心头,容妤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胸口,只觉得眼睛都涩得疼。 外祖父,容妤嘴唇紧紧抿了起来,脸色白的有些厉害。 这副模样落在殷玠眼中就成了她是害怕,殷玠原本捏着她胳膊的手顺势下移直接握住了她垂在身侧有些冰凉的手,温热的手掌牢牢将她的手包裹住,殷玠低低道,“别怕,有我。”他会跟林老爷子坦白一切都是他的过错,要打要骂都行。 见容妤眼中骤然泛起了泪抬头看他,殷玠弯了弯唇,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声音愈发柔和,“阿妤,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容妤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你碰到我的伤口了王八蛋!”她方才手在地上磨了一下蹭掉了一层皮,你踏马还捏,绝对是故意的! 殷玠脸顿时一僵,默默松了手。 没人注意他俩的小动作,祁大夫都被林老爷子突如其来让叫爹的“豪言”给整懵了,“啥?你让我叫啥?” 林老爷子理直气壮,“幼幼是我孙女,你让幼幼叫你爹,那我可不就是你爹?”对他选择性耳聋的行为表示很不满意,老爷子斜着眼看他,催促道,“磨蹭什么呢,还不快叫爹?真当我家幼幼的便宜这么好占呢。”一大把年纪了还哄着人小姑娘喊爹,脸皮忒厚。 对此,祁大夫的回应是—— “呸,”祁大夫毫不客气的唾了一声,气的直跳脚,“容丫头什么时候成你孙女了?你也忒不要脸,你那宝贝乖孙不是在盛京国公府里头好好呆着呢吗?我告诉你少碰瓷啊,别以为认个孙女就可以骗吃骗喝不给钱,你想认,我家容丫头还不乐意应呢。” 见祁大夫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林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屑的“呵”了一声,转身三两步就走到了容妤旁边,也不知有意无意正好将殷玠给挤到一边去了,半点眼神没分给他,只拽着容妤的袖子,巴巴的问,“幼幼,你说你是不是我乖孙?” “啊?”容妤愣愣的,不知道这是玩哪一出,这和她预想的似乎不大一样。 见容妤不叫人,林老爷子突然抽了一下鼻子,装模作样的抬袖子擦眼,“哎,不过几年没见我家幼幼都要不认得外祖父了,还是说见外祖父人老珠黄嫌丢了面子不敢认了,亏我在外头还时时刻刻念着幼幼” 眼看林老爷子当场搭起了戏台,容妤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虽然记忆中林老爷子行事的确颇有特色,但眼下这个场景不应该是肃着脸质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再不济也该泪眼汪汪抱头痛哭来个祖孙相见的感人场面啊! 林老爷子拽着她的袖子不依不饶非让她给自己正名,嘴里还不住的念叨说什么小时候给骑大马,悄悄塞糖,还带着去看花灯,小丫头忒没良心之类的话,容妤听着听着眼眶突然一热,手指蜷了蜷,忍不住低唤了一声,“阿公。” 慕容妤养在林老爷子膝下,老爷子嫌叫外祖太生疏了就让她循着南地方言的叫法唤阿公。 “诶。”林老爷子立马眉开眼笑的应了一声,扭头冲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祁大夫得意的挑了挑眉,瞧见了没,外孙女,亲的! 一声阿公一叫,心中积聚已久的情绪顿时按耐不住了,容妤的眼泪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不住往外涌,这可把林老爷子给心疼坏了,忙掏出手帕就给她擦眼泪,“哎哟怎么还哭上了呢,都多大的人了还掉金豆豆也不怕羞,见到阿公就这么高兴?行了行了别哭了,哭久了眼睛疼我们幼幼可就不漂亮了” 林老爷子跟哄小孩儿似的说着逗趣的话,一手则轻拍她的背为她顺气,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泪痕的模样,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立马就被心疼所取代了。 就算不知道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儿,明明好好在盛京待着的丫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淮安还当起了酒楼老板?还有那个长相酷似阿琛的男娃娃林老爷子微闭了闭眼,心中纵然有一万个想问的问题都在听见容妤唤阿公的瞬间压了下去。 听着林老爷子温声劝慰,容妤明明不想哭可怎么都止不住泪,女子低声抽泣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落在殷玠眼里只觉得心中一痛,几乎抑制不住想上前将她拥在怀里好好安抚的冲动,可看了一眼在她旁边站着将人护得严严实实的林老爷子,殷玠握了握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容妤心中已经没了那股难受到几乎让人承受不住的沉郁感,刚流过泪的眼眸格外的明亮在阳光下仿佛还泛着光,容妤捏了捏掌心,冲着一脸慈爱看着她的林老爷子试探着又唤了一声,“阿公?” “诶!”林老爷子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头。 看着林老爷子眼中毫不掩饰的疼爱之情,容妤心中暖暖涨涨,虽然不知道林老爷子怎么会表现的这般平静,但的确是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慕容妤,那个生于盛京,长在南城,承欢外祖膝下十余载的公府嫡女。 林老爷子笑眯眯的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糖果,喂给容妤,“尝尝看,刚买的梨膏糖,甜不甜?” 梨子的清甜味自舌尖蔓延开来,顿时唤起了脑中的回忆,容妤弯着眸子,重重点头,“甜!不过没有从前东街王婶家做的好吃。” “的确,”林老爷子也塞了一块进嘴里,砸了两下,“这次没回南城,下回我让人专门买了给你送来。”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祁大夫看懵了,赶紧打断了祖孙俩和乐融融的温馨画面,问容妤,“容丫头,你怎么就成这老小子的外孙女了?” “不是我的,难不成还是你的?”林老爷子抢先哼了一声。 “可你外孙女不是国公府的嫡,”话没说完,祁大夫的话陡然一停,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瞪大了眼。 才子佳人,私奔,产子 乖乖,不会这么巧,话本子里讲的故事原来还真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他半道上救的人居然就是老友的外孙女儿,难怪看容丫头觉得眼熟,瞧这模样分明就和容娘有三四分相似,这该是何等的缘分呐!祁大夫被这消息砸的七荤八素难得有些发怔,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世上不怕凑巧就怕太巧。 “呀,这不是广平王么?王爷您怎么在这儿?”像是才见到殷玠,林老爷子满脸诧异,喊了一声就要给行礼,忙被殷玠托着胳膊稳当扶了起来,“老师不必多礼。” 殷玠又不是傻子,他都在这儿站了大半天了,还是老爷子亲自把他给挤到一边的呢,摆明了就是把他当隐形人呗,殷玠不清楚老爷子到底知道多少,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只能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端的是一派温润如玉君子风,规规矩矩拱手先行了个晚辈礼,“多年未见老师了,老师风采依旧。” 听着殷玠十分有礼貌的话,林老爷子忍不住挑了一下眉,目光有些古怪,他和广平王可没什么师生情谊,顶多就是给写了两幅字让他照着临摹当启蒙,而且,就算他远离朝堂不问政事多年,但也知道广平王可是个煞星,哪儿听说过有这么温和的时候,上赶着喊他老师不说还执晚辈礼,啧啧,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见殷玠目光时不时往容妤身上瞥,林老爷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想到方才见到的两人拉拉扯扯的情景,老爷子心中冷哼了一声,别以为他没看见幼幼眼眶都是红的,还未来女婿呢,经过他同意了么?老爷子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两步挡住了他的视线,才笑道,“是有许多年未见了,当年老夫离开盛京的时候王爷才不过十岁,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爷威名远扬,就是远在南城老夫也时常听闻王爷的事迹啊。” 听林老爷子与他客气寒暄,殷玠俊脸微僵,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他自个儿的名声在民间有多差他清楚,从前没在意的事儿如今让他有些心梗。 勉力笑了笑,殷玠谦虚,“老师谬赞了。” “王爷怎么会在此地?”林老爷子问。 殷玠默了一下,“散心。” “啊,散心好啊,年轻人就是该多出来走走。”林老爷子捋着胡子笑道。 “等等,”祁大夫脑袋有点转不过来,狐疑的盯了殷玠半响,又问林老爷子,“广平王?哪个广平王?” 林老爷子斜了他一眼,“你说是哪个?”王爷这东西又不是满大街都有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祁大夫,“”手捂着胸口,祁大夫十分庆幸他有加强锻炼心脏还算好,不然非得被这一连串的刺激给折腾的厥过去不可。 他认的干闺女是老友他孙女,干女婿是王爷,那他干孙子呢? 说曹操曹操到,团哥儿一早就听到门口有吵吵闹闹的声音,扒着门一看,顿时眉开眼笑就扑了出来,一路小跑到容妤面前,扒着她的裙摆,仰着小脸脆生生喊道,“阿娘,”瞥见旁边站着的殷玠,眼睛一亮又朝他扑了过去,“阿爹,你看我有小黄啦。” 小娃娃肩头立着一只漂亮的金刚鹦鹉,绿色的呆毛支愣着,划拉了一下爪子,偏了偏头,嘎嘎叫了两声。 风卷落叶,无边的沉默蔓延开去。 林老爷子手一抖,直接揪掉了两根胡须,看看面无表情的容妤,再看脸色温柔的殷玠,最后落在那一派天真稚气的精致男童身上,瞬间倒抽了口凉气。 妈呀,他家乖乖孙女都干了些啥? 容妤淡定的抹了一把脸,反正都瞒不住了决定来点直接的,有些羞涩的笑了笑,“阿公,幼幼想给你一个惊喜。” 林老爷子默默看着她,容妤轻咳了一声,将小崽子提溜了过来,摸了摸小娃娃的头,一指老爷子,“来,团哥儿,叫曾祖。” 团哥儿懵懵懂懂,“啊?”了一声,这不是林爷爷吗?怎么要叫曾祖? 林老爷子脸色莫辩,脸上笑容已经收了起来,“亲的?” 容妤摸不清他的态度,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亲的!” 对上小娃娃懵懂的目光,林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赶紧又掏出一颗梨膏糖,弯腰巴巴送到小孩儿嘴边,“来,叫曾祖,给糖吃。” ※※※※※※※※※※※※※※※※※※※※ 久等啦,今天还有一更(保险起见睡前来瞄啦) 第93章 瓦罐汤 团哥儿瞪着大眼睛,瞅了瞅面前这个笑得一脸和蔼的胖爷爷,又去看容妤,有些迟疑,“阿娘?林爷爷?” 容妤同样没想到林老爷子接受能力居然这么好,不愧是混过官场的人,这心理素质就是不一般,她起先还担心老爷子会接受不来直接被气晕呢,心中暗自嘀咕了两句,拍了拍小崽子的头,笑道,“这是阿娘的爷爷,你该叫曾祖。” “呐,吃糖。”林老爷子也是满脸笑容,将手中的糖又往他跟前递了递。 团哥儿偏了下头,小嘴一咧,痛痛快快就喊了一声,“曾祖。” “诶!”林老爷子顿时笑弯了眼,忙把糖塞进他嘴里,有些激动的摸了摸小娃娃精致细腻的脸颊,还忍不住轻捏了捏,看着小孩儿圆滚滚的大眼睛,林老爷子连说了几个好,又看容妤,“这孩子长得像阿琛,眼睛却像你。”难怪第一眼瞧见就觉得这娃娃看着亲近,原来是自家人呐。 “糖甜不甜?”林老爷子笑问。 这块糖有些大,小娃娃吃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跟只仓鼠似的,点头,含糊不清道,“甜!” “来来来,曾祖这儿还有许多,都给你,慢慢吃。”林老爷子乐呵呵的就将装糖的荷包塞进了他手里,就这么握着他软乎乎的小手细细的看了又看,越看心中越喜欢,也只有他家幼幼才生得出这么可爱的娃娃,瞧这小模样多精致,难怪阿辛上回就说有几分幼幼的影子,可不是么,幼幼当年也是这么小小的一团,吃糖吃的口水直流,只可惜有回吃多了伤着了就不爱吃了。 林老爷子摸着团哥儿的头发,瞥了一眼眼眶红红一看就知道是哭过了的容妤,脸上笑容突然就淡了下来,心中生出些难受,虽然有这么个可爱机灵的曾孙是好,可他家幼幼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如今竟成了孩儿他娘。 虽然没多问,但眼下的情形已经能让他猜出个大概了,在心中将靖国公骂了个狗血喷头居然连闺女都看不好,老爷子面上却和气的很,还不忘朝后头站着同样有些激动的老仆阿辛招手,“阿辛呐,来瞧瞧,我这小曾孙是不是标致?” 阿辛上前,先是跟容妤问了好,得了对方带笑轻唤的一声“辛伯”后才去看团哥儿,一向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不住点头,“是标致。” 林老爷子满意了,一会儿摸摸小孩儿的头发,一会儿掐掐他的脸,玩的不亦乐乎。 见老爷子对团哥儿的存在接受良好,一口一个乖孙,容妤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瞥见祁大夫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容妤轻咳了一声,有些心虚,“祁伯,我并非有意要瞒你。” “嗯,”祁大夫平静点头,“我知道,就是故意嘛。”什么小门小户出身夫君病死了为了远离伤心之地给孩子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才远走淮安,这丫头一天一个故事就不带重样的,可真会编,想着还不忘瞥了一眼一旁站着充当隐形人的殷玠,心中冷哼,还富商呢,堂堂王爷也不嫌跌份。 容妤无奈,“我只是”话没说完,就被祁大夫打断,“不用解释,只是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嘛,能理解。” 听着祁大夫阴阳怪气的语调,容妤莫名觉得这对话似乎有些耳熟,刚刚是谁说过来着? “我说祁老头,你可别欺负我家幼幼,”林老爷子搂着团哥儿笑得乐呵呵的,“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别跟小辈置气,你现在不都已经知道了么,不过也正常,你一贯都小气啦的心眼比黄豆大不了多少。” 祁大夫差点被气了个仰倒,愤愤一挥衣袖,哀怨的瞥了容妤一眼,容妤讪讪笑道,“祁伯,我错了。” 团哥儿瞅瞅他,也跟着喊,“祁爷爷不要生气。” 听见团哥儿喊他,祁大夫脸色缓了缓,但还是不满意,瓮声瓮气道,“不成,容丫头,我不能低林老头一辈,你得让团哥儿换个称呼。”不告诉身份这个能理解,高门大户的腌臜事多了去了,不过这称呼问题得解决,祁大夫表示坚决不能让林老头占便宜。 这个简单,容妤清了清嗓子,“团崽,别叫祁爷爷了,就喊,”思考了一下,“喊祁公公。” 祁大夫,“”神特么祁公公! 团哥儿很乖,容妤让叫什么就叫什么,软糯糯一声祁公公一叫,祁大夫的脸瞬间就绿了,偏偏林老爷子在旁边笑得欢快,不住的打趣说这个称呼好。 被老爷子一笑,容妤也反应过来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倒是忘了,这年头公公还有另一层意思来着。 只有小孩儿眨巴着眼,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他们都在笑些什么。 “还是先进去。”容妤出声,准备领着人进去,却忘了自己才崴过脚,刚走了一步就觉得脚腕生疼跟针刺的似的身体一晃,差点就又摔了,忍不住“嘶”了一声,正打算让人过来扶她一把,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留意的殷玠已经先一步上前将她揽在了怀里,一脸紧张,“脚是不是还疼?” “跟你没关系,快撒手。”眼见众人都看了过来,特别是林老爷子还在,容妤脸上笑容一收,去推他。 殷玠当然不会让她推开,干脆厚脸皮到底,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喊祁大夫,“祁伯,您快给看看,阿妤方才脚崴了。” 祁大夫一愣,赶忙上前半蹲在她跟前,让容妤将受伤的脚抬起来,伸手碰了碰,容妤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疼?” 容妤点头,“骨头没事?” “不好说,”祁大夫拧拧眉,“瞧着有些肿,先进屋了再仔细瞧瞧,”祁大夫习惯性的使唤人,“殷小子,先将容丫头抱进去。” 殷玠点点头,正打算抱人,就被林老爷子给叫住了,“男女授受不亲,就不劳烦王爷了。”林老爷子只觉得他那只胳膊碍眼的很,当然不会许他就这么抱容妤进去,阿辛已经识趣上前,“王爷,让老奴来。” 殷玠默不作声,抿抿唇,目光扫过脸上含笑的林老爷子,“不碍事,应该的,”说完手臂微一用力直接将容妤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就往屋里走。 林老爷子被他的行为给惊了一下,脸上笑容顿时就没了,板着张脸,“他这话什么意思?” 祁大夫指了指他还牵着的男娃娃,摇头晃脑,“呐,这娃娃叫他爹,你说什么意思。”说罢也不管他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了,背着手就急忙跟着进去了。 林老爷子好不容易震惊中回神,与阿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堪称惊骇的情绪,然后齐刷刷将目光落在了一脸着急想往屋里跑的团哥儿身上。 阿辛迟疑,“小公子是小小姐与王爷的?”后两字没说。 林老爷子脸颊抽搐了一下,瞬间变脸,恨恨一咬牙,“管他是谁,老夫不同意!”据他所知,广平王可还没娶亲呢。 “殷玠,你是不是故意的?”容妤被他当众抱人的行为气的头发晕,“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你脚受伤了。”殷玠抿唇。 容妤冷笑,“那也不干你事。”话说完就挣扎着想下来,却被殷玠低喝住了,“别闹!”男声低冽,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容妤身体一僵,闹? 殷玠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将人抱得更紧,直接大步朝后头卧房去。 被他紧扣在怀里,满鼻子都是他身上的冷香,容妤眼睛又开始发涩,只觉得阳光落下来晃眼得很,容妤闭了闭眼,“殷玠,你别想跟我争团哥儿,他跟你没关系。” 殷玠脚下步子不停,扫了她一眼,轻声道,“他是我儿子。”随即又皱了皱眉,他什么时候说要争孩子了? 一听这话容妤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波动了起来,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团哥儿他爹早死了,高攀不起你广平王。” “别乱动,小心手疼,”殷玠眉头皱了皱,没忘记她手上也嵌了砾石。 “疼个屁。”容妤直接爆粗口,用比较矫情的说法就是,皮肉之苦哪里比得上心上的伤,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容妤牙关紧咬,最后干脆闭上了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小姐,这是怎么了?”红豆刚出来就看见殷玠抱着人过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赶忙迎了过去,看着殷玠直接将人往卧室抱,自己也跟了进去。 殷玠将人放在床上,不顾她的挣扎,直接将鞋袜给她脱了,小巧精致的玉足十分秀气,贝壳似的粉嫩指甲还泛着莹润光泽,此时正微微蜷缩着似乎有些羞意,殷玠眸光一深,下意识的伸手握住,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引得容妤狠颤了一下,直接一脚踹了出去,“滚!” 人没踹着,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脚踝,瞬间眼泪都飚出来了,妈蛋,崴了脚是真疼啊! 殷玠慌然回神,也知道是自己失态了,目光落在她红肿一片衬着瓷白的肌肤显得格外吓人的脚踝上,顿时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将脚托在自己掌心,小心翼翼碰了碰,“疼?” 容妤不吭声,抿嘴将头扭到一边不看他,想将脚缩回来,却被他死死地握住,殷玠薄唇紧抿,盯着她的伤处一脸严肃,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 红豆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这气氛有些怪怪的,今日一早小姐还高高兴兴的出去说找殷公子呢,怎么现在看着倒像是吵架了?小姐哭过了? 祁大夫与林老爷子进来正好瞧见殷玠抓着人家姑娘脚不放的场景,祁大夫还好,毕竟看习惯了,这两人平常腻歪着呢,牵牵小手什么的都是寻常事,但林老爷子就不同了,脸刷地一下就黑了下来,恨不得把那只敢轻薄孙女儿的咸猪手给剁下来,三两步上前,直接将殷玠的手给扒拉了下来,又将人挤到了一边,一脸紧张的问道,“幼幼,怎么样,脚疼不疼?”又喊祁大夫,“快快快,来给瞧瞧。” “这时知道我的好了,”祁大夫撇撇嘴。 “你好你最好。”林老爷子极为敷衍。 祁大夫哼了一声,上前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又四周按了按,眉头一松,“还好,骨头应该没事,就是筋扭到了,擦点药多养两天应该也就好了。” “那就好。”林老爷子立马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点了点容妤的脑袋,有些恨铁不成钢,“都多大的人了连走路都不小心。” “诶诶诶,”这回轮到祁大夫护短了,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将他的手指给拍下去,嗤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也不知道是谁三四十岁的人了晚上起夜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幸好旁边不是马桶,不然那场面则啧啧啧。” 林老爷子顿时一噎,差点气的厥过去,这糗事是能随便说的么?老小子忒无耻! 红豆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位跟祁大夫拌嘴的老先生,心中嘀咕难道这位就是祁大夫口中的好友?可等听见容妤朝人喊外祖后顿时就瞪成了死鱼眼,红豆从未听容妤提过家中还有什么亲人,也一直没当回事儿,现在乍一来了个外祖父,红豆心中满是疑惑,可又不大好开口问,只规规矩矩称老太爷,上了茶之后就被容妤派去店里让拿些吃食回来。 容妤原本是打算自个儿下厨的,但她现在就伤患一个,连手都被包成粽子了,下厨是不大可能,就吃现成的也不错。 林老爷子绝口不提容妤怎么会出现在淮安,就专心逗小孩子,一会儿问功课,一会儿又给他讲些奇闻轶事,听得小娃娃惊叹连连,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赖着他亲亲热热喊阿祖了,容妤也跟着时不时闲谈两句,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了不少信息,林老爷子照单全收。 如此坦然的态度莫名的让容妤心中没底,感觉到有道灼热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脸上,容妤忍无可忍抬头,果不其然正好对上殷玠深沉如墨的目光,容妤心中冷笑了一声,直接偏头,将他忽略了个彻底。 殷玠倚在窗台边,看着窝在床上与林老爷子说笑撒娇不经意间还露出几分憨态的妙龄女子,目光几乎移不开,颦着眉头仔细思考对策,林老爷子不好糊弄,他也没想糊弄,但瞧这样子,林老爷子似乎对他不大满意,殷玠下意识的想去拨弄扳指,结果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昨晚已经将扳指送给容妤了。 想到昨晚两人互表心意相拥赏月的场景,再看现在,殷玠十分后悔为什么没能早一些开口,哪怕只是早一点点都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局面,当真是百口莫辩,也是无从辩起,殷玠按了按额角,只觉得脑门涨得生疼。 很快的,红豆就将饭菜都带回来了,同回的还有英娘。 眼睁睁看着英娘推进来一个木制轮椅,容妤嘴角一抽,“这是做什么?” “红豆姐说掌柜的您脚崴了,这两天走路不大方便,坐这个要好些,比拐杖强。”英娘笑道,还让容妤来试试看合不合适。 容妤扶额,坐轮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腿断了。 偏偏林老爷子和祁大夫都一致点头,直说这不错,容妤也只好敬受了,别说,英娘贴心的在上头垫了层褥子,坐着还怪舒服的。 殷玠眼睁睁看着容妤坐上了轮椅然后由大伙儿簇拥着就打算去吃饭,他似乎被遗忘了个彻底,孤零零的格外的寂寥,还是团哥儿发现少了人,挣开林老爷子牵他的手迈着小短腿跑到殷玠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阿爹,吃饭。” 看着小孩儿白嫩的脸,再听他这一声阿爹,殷玠鼻尖微酸,这大概是今儿到现在为止听见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了,迎着林老爷子不怎么和善的目光,殷玠正准备答应,就听一道漠然的女声插了进来,“他不吃。” 团哥儿偏头疑惑,“啊?” 容妤弯了弯唇,冲团哥儿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随口解惑,“他胃疼,吃了消化不良。” 殷玠,“” 祁大夫挑了一下眉,狐疑的看看容妤又看看殷玠,方才他就发觉这两人气氛不对了,可昨儿还好好的啊,这又是怎么了? 犹豫了一下,殷玠一把抱起儿子,镇定道,“今天不疼,”看向林老爷子,“陪老师。” “别别别,身体要紧,我老头子不用陪,”林老爷子忙忙摆手,多个人多双筷子,他怕到时候陪得自己消化不良。 “那我看着你们吃。”殷玠退而求其次,吃不吃无所谓,只要不走人就行。 众人,“” 一群人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旁边角落里缩着一个男人眼巴巴的看着,没准身上还冒着森森怨气,这场面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瘆得慌肿么办? 红豆带回来的吃食不少,满满摆了一大桌,都是最近有间食肆才上的新品,这大概就是自己开酒楼的好处了,想吃什么直接拿简单方便又快捷。 容妤一早还让红豆煲了瓦罐汤,红褐色的瓦罐不过巴掌大小,正好一人一蛊,里头是放的乳鸽配党参黄芪一起炖的,木炭恒温煨炖了近三个时辰,哪怕还盖着瓦盖,透过上头气孔冒出来的腾腾热气都能闻见里头的香味儿。 “这汤煲的好,”揭开瓦盖,一股诱人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头钻,里头汤色金黄,上头还飘着一层油脂,汤汁清冽,能看见放着的半只乳鸽并一些药材,祁大夫也不客气,拿勺子就先尝了一口,“唔,这滋味好,虽然加了药材进去但并不觉得喧宾夺主,醇香的很,容丫头你这煲汤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上回你做的那个百合鲫鱼汤也好喝。” 祁大夫一边啧啧一边有意无意的往林老爷子身上瞥,摆明了就是炫耀,林老爷子懒得理他,低头轻啜了一口汤,醇厚浓郁的汤汁浸入喉间,滋味当真好,听祁大夫不留余力的夸赞说容丫头的手艺有多么多么好,林老爷子手颤了颤,夹菜的手都有些不稳。 他来了淮安三天,就在有间食肆吃了三天,今日之前他还在夸食肆老板心灵手巧能做得出这么多美味吃食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可现在,一口汤入喉,他只品得出其中苦涩。 他的幼幼,是娇生惯养在蜜罐里泡着长大的啊! 殷玠说不吃,就真的不吃,只专心给团哥儿喂饭,刚给喂完最后一口,就听林老爷子微沉的声音响起,“饭吃完了该谈正事了。” 第94章 坦白 书房里,容妤还坐在木制轮椅上,虽然底下被英娘十分贴心的给垫上了厚厚的褥子,容妤仍然觉得就像坐针毡似的哪哪儿都不得劲。 果然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万万没想到老爷子刚吃完饭就瞬间变脸要算账,看着对面坐着的慢悠悠喝茶表情平淡一点都不着急开口的自家外祖父,再看看死赖着不走坐在他旁边冲自己一个劲儿挤眉弄眼的祁大夫,容妤不禁嘀咕这场面真跟三司会审有得一拼了。 原本殷玠也想跟进来的,被老爷子一句谈家事给挡在了外头。 容妤被老爷子的态度弄得心中没底,就像犯了错的学生被教导主任抓住了一下只能认命的接受命运的审判,不过因为起先老爷子的态度太过和善,她虽然有些慌但还不至于说到害怕的程度,或者从内心深处对外祖的依赖信任足以压下这份恐慌,她现在只纠结要怎样阐述事实才能让老爷子不至于太过激动。 容妤正杂七杂八的乱想,突然茶盏重重落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吓得她一个激灵,紧接着就听林老爷子微沉的声音响起,“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好好的怎么会在淮安?还有团哥儿?你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见容妤不说话,林老爷子重重一拍桌子,气的胡子都在颤,厉声道,“还想瞒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爹娘呢?” 果然是前期越沉默后头爆发起来就越可怕,容妤还是头一回见到林老爷子气成这样,幼时三哥将老爷子当宝贝一样供着的一方砚台给摔碎了都没见生这么大气,顶多就是给揍了一顿,话说她不会也挨揍,容妤沉默了一下,“我在想从哪儿开始说。” “找重点说!” 容妤闭眼,一气呵成,“四年前上元灯节我不慎被歹人掳走后有了团哥儿怕爹娘责骂给国公府抹黑就来了淮安,”容妤直接来了个一句话概括总结,顿了顿,又看向祁大夫,“后头的事祁伯就都知道了。” 容妤尽量说得轻描淡写,绝口不提当初是如何忐忑惶恐远走淮安,又是如何挣命一般生下团哥儿终日以泪洗面,更不会说他放在掌心里宠的那个小姑娘早已经香消玉殒,如今这具躯壳里不过是一抹异世孤魂。 虽然容妤就短短一句话,但掰开了仔细想只觉得心都在发颤。 四年前丫头才多大? 上元灯节万家灯火,小女郎高高兴兴出门去赏花灯,结果却突遭横祸,高门贵女,被全家人放在掌心里娇宠的小姑娘如何能承受的住这一巨变? 幸好是离家出走,但若是她想不开一根绳子给了了呢? 林老爷子起先还以为她是玩的才子佳人那一套学人私奔,现在一听顿时心中一阵后怕。 就连祁大夫也惊到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情况,他是知道老友是如何疼爱这个最小的外孙女的,不禁转头去看他,果然见老友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眼睛里那是,泪花? 祁大夫知道的要更多,他是知道丫头当初产子时的艰难的,那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更知道这几年丫头都是怎么过的,从前一直都不能理解的事突然就有了解答,难怪容丫头待团哥儿不甚亲近,他还以为是因为难产对团哥儿心怀芥蒂,再不济也是私奔被情郎所弃所以才不喜孩子,按了按额角,祁大夫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了杯茶递给老友,劝慰道,“不论如何,容丫头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么。” 林老爷子揉了揉胸口,盯着容妤,深吸了一口气,“四年前?” 容妤点头。 林老爷子咬了咬牙,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臂一挥正好打到祁大夫端着茶的手,茶杯飞了出去落在地上顿时碎得四分五裂,惊得众人一个激灵,就连外头站着的殷玠脸色都是一变,正准备破门而入,就一听见一声怒喝响起,“慕容小子忒不是个东西!” 林老爷子负手在屋里暴走,原本就有些富态的脸更是气的通红,咬牙切齿,“四年,居然瞒了老夫四年,还每两月一封书信,屁的书信,一定是慕容琛那小子代笔,将我的乖孙糟践成这样居然还敢瞒着,阿辛,”林老爷子脚步猛地一顿,喊一边站着的同样脸色很不好看的阿辛,“赶紧传信让慕容湛和林娆过来,瞒着,我倒要看看他们想怎么瞒。” 没想到老爷子第一反应是向靖国公夫妻俩发难,别说祁大夫了,就连容妤都惊呆了,而且听这话里的意思是,国公府一直瞒着老爷子说她失踪了?而且还以她的名义不间断的给老爷子写信? 容妤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行为还是挺大胆的。 眼看林老爷子气的脸红脖子,祁大夫怕他一不小心激动过头直接倒了,忙起身给他顺气,又给他拽回椅子上让他坐好,“你先别恼,娆儿他们估计也是怕你知道了激动。” “激动个屁,”林老爷子爆粗口,“当初硬要将我乖孙女接回去,说是会好好照看就是这么看的?将人都给看丢了,他们是怎么为人父母的?”林老爷子将桌子拍的啪啪响,越想越生气,要是靖国公府稍微上点心,又如何会给贼人可乘之机,他的幼幼一个人在外头该吃了多少苦啊!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祁大夫硬着头皮开口,“没听是容丫头自个儿跑出来的么,万一国公府那头也在找呢。” “孩子受了这么大委屈怎么敢回去?我家幼幼多懂事啊,宁愿自个儿受着也不愿给家里添麻烦,定是怕国公府那头要对幼幼不利,这些世家大族里头腌臜事多了去了,没准要给孩子送庵堂里当姑子呢”林老爷子说着说着自个儿都开始哽咽了,“我可怜的幼幼啊,你怎么就不来找外祖呢,有阿公护着你呀” 容妤眼睁睁看着林老爷子画风突变在自己过多的脑补下开始抹眼泪,突然觉得靖国公夫妇其实也挺冤的,毕竟小女儿一句没吭自个儿跑了不说想整个善意的谎言还被老爷子给恼上了,容妤抿了抿唇,心中又狠狠给殷玠记了一笔,都怪他! 老爷子抹了抹眼泪,再看容妤可怜兮兮的缩在椅子上,越瞧越觉得难受,眼看老头儿又要哭了,容妤心中也酸的很,赶忙滑着轮椅过去,握住了他的手,“阿公,幼幼好着呢。” “幼幼啊,我可怜的幼幼,”这话林老爷子哪能真信,从来未受过什么苦的娇娇女郎一个人背井离乡还要拉扯大一孩子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儿,感觉到她掌心起的一层薄茧,老爷子悲从中来忍不住恨恨咬牙,“是哪个遭天杀的竟这般丧心病狂,要是被我逮到非千刀万剐活劈了他不可。” 门口,殷玠身体一僵,握了握拳,原本要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 原本还以为是三司会审做好了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准备,可看老爷子现在一边抹眼泪一边嘘寒问暖生怕她这些年受了委屈的模样,容妤抿了抿唇,突然有些难受,若是当初慕容妤能够直接跟家里人坦白,那还会不会远走淮安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的局面? 不论如何,佳人已逝,她是容妤,也是慕容妤。 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容妤反过来安慰老爷子,祁大夫也跟着安慰直说这些年丫头过得不错,没看现在开间酒楼还能做得风生水起没准过两年还能捣腾成大庆首富呢,至于其余的,祁大夫再不着调也知道有些话现在不适合说,没见人家外祖都难受成这样了么。 听容妤说到是这宅子原先的主人林婆婆收留了她,又有红豆祁大夫一直在旁边照顾没吃过什么大苦头,兼之祁大夫在旁边安慰应和,林老爷子总算是平静了下来,擦了擦眼泪,看着容妤比之从前娇憨天真更多了几分稳重的眉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团哥儿?” “他是我儿子,”容妤知道他想问什么,故意可怜巴巴的看他,“方才阿公还让团哥儿叫曾祖呢,难道现在又不想认了?” “胡说,”林老爷子忙摇头,“我巴不得有这么一个小曾孙呢。” 林老爷子有心问团哥儿的生父是谁,但一想若是被歹人所害幼幼也未必清楚反倒害她伤心,随即又想,管他生父是谁,只要是幼幼的孩子那就是他林家的宝贝曾孙。 摩挲着手指,林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幼幼,你与广平王是怎么回事?” 容妤抿唇,“没什么,就是邻里关系,广平王住在隔壁,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 “那团哥儿怎么管他喊爹?”林老爷子拧眉。 “广平王博爱,见团哥儿可爱就想收他为义子。”容妤笑道。 看着容妤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祁大夫不禁瞪大了眼,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方才就看出气氛不对了,前两日还腻腻歪歪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难不成是容丫头乍然知道他王爷的身份被气到了? 祁大夫撇撇嘴,冷哼了一声,该! 门外,殷玠听着容妤轻描淡写就将两人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脚下仿佛扎了根似的半点都挪不动。 林老爷子又不是眼瞎,当然不会信容妤这一套相亲相爱邻里情的说法,不过既然她说没有那就先当没有,反正他也不赞同丫头入皇家,当初可是跟她爹娘商量说要招赘来着,老爷子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正准备说话,突然就见殷玠推门进来了。 “王爷?”林老爷子眉头一皱,好好说着话呢你闯进来做什么? 殷玠没管容妤瞬间微变的脸色,径直走到林老爷子跟前,一撩衣袍,直接单膝跪了下去,林老爷子惊了一下,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扶他,“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团哥儿是我的儿子,”殷玠垂头,声音有些晦涩,“当年上元灯节,冒犯慕容小姐的人,是我。” 殷玠权衡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 林老爷子一怔,如遭雷劈,“你说什么?” 祁大夫也忍不住叫了出来,“怎么会是你?” 殷玠咬了咬腮帮子,迎着林老爷子惊疑不定的眸光,沉声道,“当年我遭人暗算,血蛊发作失了神志无意中冒犯了阿,冒犯了慕容小姐,直到来了淮安才发觉了她们母子的身份,我” 话没说完,就被容妤劈头打断,“殷玠你闭嘴,我说过,团哥儿是我的孩子,跟你没关系,他爹早死了。” 容妤满脸冷漠,林老爷子与祁大夫则是一脸震惊。 “阿妤。” “别这么叫我,跟你不熟。”容妤冷笑了一声。 林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退后了两步,脸色已经淡了下来,“王爷还是先起来,老夫担不起王爷的大礼。” “老师,”殷玠要说话,被林老爷子打断,“老夫从未教导过王爷,老师的称呼实在是担不起。” 殷玠抿唇,缓缓站了起来,“林老大人,我是真心爱慕阿妤,想娶她为妻,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我想能有个机会能好好补偿她们母子” “补偿?你怎么补偿?”容妤实在是忍不了了,冷笑出声,“若不是种种巧合之下你我成了邻居,你恐怕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当年还有这么一桩风流债,”容妤十分平静,看他的眼中透出一股子嘲讽,“直到昨天你都还在隐瞒,要不是我今日在书房碰巧撞破,你是不是还想着瞒我一辈子?如果说愿意娶我就是你所谓的补偿,那我今日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犯不着。” 补偿? 容妤扯了扯嘴角,突然觉得更操蛋了,这算什么? 殷玠被容妤一番抢白说的哑口无言。 “出去!”容妤指了指门口,淡淡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阿妤,我”殷玠急忙想开口,突然觉得面上一凉,竟迎头被人泼了满脸的茶水。 “出去!”容妤手指还捏着杯子,声音冷漠的吓人。 林老爷子脸色同样十分难看,祁大夫瞧得心惊胆战,实在是受不住这气氛了,赶紧上前拽着殷玠的衣服就往外拖,拖了两下没拖动,祁大夫急的跺了跺脚,低声道,“你是不是想现在就被人拿扫把给打出去?不想和容丫头彻底没戏的话就赶紧跟我出来。” 祁大夫连拖带拽将人拖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两人都没说话,一时间气氛十分凝滞。 容妤拿帕子将眼角的泪拭去,迎上林老爷子十分复杂的目光,弯了弯唇,没事人一样笑道,“阿公,咱们方才说到哪儿了?” 祁大夫直接将殷玠拽到了自己房间,又扔给他一方帕子,让他将脸上的茶水擦一擦。 见殷玠十分狼狈的模样,祁大夫扯了扯嘴角,心中啧了一声,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容丫头发火,瞧火气还不是一般的大,说来也是,要是换作他也得气。 顾不上对面人还顶着个王爷的身份了,祁大夫皱眉,“你真是团哥儿的生父?” 殷玠手里还捏着帕子,闻言缓慢的点了点头,哑着嗓子开口,“是!”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回团哥儿失踪。” 祁大夫倒吸了口凉气,“你就一直瞒着容丫头?” 殷玠不说话。 祁大夫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还瞥他一眼,见他直愣愣站得跟根柱子似的脸上还沾着茶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怎么不早说?就这么将容丫头唬的团团转?还有,你说的血蛊是怎么回事?” 祁大夫拧眉,“手伸出来。” 殷玠抿唇,听话的将手伸了过去。 祁大夫从前未认真的给他把过脉,手指搭上他的脉搏,眉头越拧越紧,“你说当时出事的时候你血蛊正巧发作?” 殷玠点头。 祁大夫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该庆幸你好歹还留下了容丫头一条命。” 殷玠不说话。 “行了,我大概知道了,”作为医者他自然知道血蛊这种阴毒的东西发作起来是个什么情形,只要见了血就没法儿停手,过后也未必能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儿,祁大夫收回手,按了按额角,“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待容丫头是不是真心?” 殷玠缓缓开口,声音坚定,“我心匪石,日月可鉴。” 祁大夫一阵牙酸,“行了行了,别玩这文绉绉的一套,就算当初你并非有意,但人家好好一姑娘被祸祸成这个样子这笔账可不好算,别的不说,林老头那关肯定过不了,容丫头也气着呢,你预备怎么办?” 殷玠嘴唇动了动,半响才颓然低头,“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了,祁大夫居然还从他这三个字里头听出了一种心酸,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对他的性子祁大夫多少还有些了解,知道他并非如传言中那般,拍了拍他的肩,祁大夫叹道,“许多时候两人明明有情却熬不过误会两字,一句谎句句谎,眼下容丫头正在气头上你直着来肯定讨不了好,更不用说还有林老头在,有些事你得摊开了来说,究竟是破镜重圆还是重头开始就看你是怎么想的。” ※※※※※※※※※※※※※※※※※※※※ 算是过渡章 第95章 陪酒 一连晴了好些天,今夜总算迎来些小雨,月亮被乌云掩住不见了影子,夜空灰蒙蒙一片一丝光亮也无,雨打树叶发出沙沙声响,窗户半掩着,时不时一两滴细雨在夜风刮拂下散落了进来,迎面扑在脸上只觉得凉丝丝的。 虽然淮安地处南界,但寒露一过,夜晚的温度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凉了下来,若只着单衣往外头一站没准能给冷地打个哆嗦。 外头秋雨寒风潇潇,里屋却仍亮着一盏烛灯,临窗的桌案前坐着一位身形妙曼的女郎,只披了一件宽松的素色外袍,如凝脂般的皓腕轻托香腮,盈盈水眸轻敛,正怔怔的望着桌案出神。 红豆推门进来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咬了咬嘴唇,眼中露出一丝担忧,白日里还好,小姐撑着精神与老先生他们说说笑笑跟没事人似的,可吃过晚膳后小姐情绪便不大好了,从洗漱完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小姐坐在这窗户边就没挪过窝。 容妤没瞒她,交代她去办事的时候将事情都大略给她说了一下,红豆在得知温和近人的殷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广平王后差点惊得一屁股坐地上,不禁后怕的反思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得罪他的事儿,万一要是秋后算账可怎么办?可在知道原来殷公子就是小公子的生父后,听容妤轻描淡写的一两句话概括,红豆眼泪顿时就出来了。 当年是她陪着小姐一路到淮安的,这些年主仆三人相依为命,她知道小姐有多不容易,好不容易小姐爱说爱笑了还有了心仪的人,没曾想又是这么回事儿,红豆心中对广平王的那丝惧意顿时散的无影无踪,虽然不敢说扑上去锤上两拳,但恼意还是有的。 “阿公他们都安置了没?”容妤听见动静,偏头就瞧见红豆站在门口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唇角弯了弯,笑问道。 “都已经歇下了。”红豆小心翼翼的瞅了她两眼,见她面色如常连眼眶都没有红,心中好歹定了定,赶忙上前将木匣子递了过去,“清点过了,上回殷,殷公子送过来的三千两银票还剩两千五百两,店里头账面上还剩下的我方才也拿来了,按照小姐您说的,三千三百两整,多出的三百两算是利息。” 容妤手指抚了抚匣子,冷哼了一声,果然是谈感情伤钱,在红豆不解的目光下打开匣子抽出了三张银票,“不用给利息了。”她还没反过来要求精神损失费呢,利息,想得美。 红豆不说话,她也觉得不用给。 容妤蜷了蜷手指,将手边放着的一枚玉扳指也扔了进去,合上匣子,“明天送去隔壁。” 红豆轻咳了一声,含糊问道,“会同意吗?” 容妤淡淡道,“不同意也得同意。” 红豆点头表示知道了,不得不说小姐就是霸气,可这么好的小姐殷公子怎么就要骗她呢,红豆抽了下鼻子,又问,“小姐,厨房还剩些糖藕粥要不要热了给你送来?” 容妤摇头,“不饿,”看红豆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什么话将她惹哭的模样,容妤不觉失笑,“我没什么事,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去睡。” 等红豆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容妤才揉了揉额角,嘴角笑容敛了下来。 今天这一天可真的算得上是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白日里与殷玠对峙的场景又浮现了出来,如果说白日是愤怒压倒了理智恨不得扑上去捅上两刀,那现在则是茫然居多。 容妤抿了抿唇,起身往床榻走,小娃娃已经酣睡,拳头捏得紧紧的放在脑侧,小嘴翕张,身子蜷缩着,就像是还在母腹中的婴儿一般,容妤坐在床沿看了他半响,定定的看着小娃娃脸上隐约可见的泪痕,眸光有些复杂。 “阿爹,阿爹”小娃娃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突然小身子抽搐,带着哭腔呢喃出声,容妤赶忙上床将他搂在怀里,唇落在他的额顶,温声安抚,“阿娘在,别怕。” 大概是感觉到了母亲的气息,小孩儿自觉的往她怀里钻,手紧紧的攥住她的衣襟,嘴里还在喃喃喊阿爹。 容妤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等他再次平静下来睡得酣然后,才停了手,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勾了勾小娃娃的鼻尖,“才这么几天你就舍不得了?”连梦里都在叫爹,也知道他是被自己方才的话给吓着了。 她问团哥儿,是喜欢阿娘还是阿爹? 团哥儿答得很响亮,说阿娘。 可当她再问若是阿爹不见了就只有阿娘陪着他呢? 团哥儿没有立刻作答,应该说压根就没有吭声,只是咬唇默默流眼泪,容妤没想到这孩子反应会这么大,赶忙哄他是开玩笑的阿爹不会不见才将人哄好了。 团哥儿心思重,瞧着没心没肺顶乖的一个小孩儿,心里亮堂着呢,这孩子盼爹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有多高兴她是知道的,才三岁,还小,要是狠狠心有些记忆未必不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只是容妤叹气,当初就不该由着他认爹,这下好了,认成真的了。 容妤脚还痛着,也懒得再下床去熄烛火,干脆就这么照着睡,将团哥儿往怀里拢了拢,容妤拥着被子合上了眼,白天心绪起伏太大,原本还以为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的,结果闭眼没多久就沉入了梦乡。 一点点由残存的记忆拼凑成的梦境支离破碎,恍惚间,容妤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娇俏女郎如何与布衫书生相识,懵懂天真的少女尚且不懂情爱,却一步步踏入了由甜言蜜语编制而成的骗局,一枚桃花簪,几句情诗就足够让少女欢心雀跃,直到上元灯节那夜只身赴约 容妤手指下意识的抓紧了床单,额头上冒出来细密的汗珠,借着微弱的烛光能看的见床上的人儿紧颦的眉头。 哪有什么温文尔雅寒门书生,不过是妄想一步登天的市井流氓,破败的草屋,外头风声簌簌,容妤能深刻的感觉到少女当时的绝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银簪插入贼人颈侧,灼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浇了她满脸,男人抽搐着往后倒去,瞪大的眼睛中倒映出少女惊慌失措染满了血的脸颊。 容妤牙齿不自觉的咬紧,连身体都在轻颤。 携裹着凛冽寒风,原本就吱呀作响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可怖的昆仑奴面具在月色下泛着凛冽寒光,高大的男人手上拎着一把通体黝黑的重剑,剑上血珠滚落,容妤眼睁睁看着来人赤红着双目朝少女缓缓提剑,千钧一发之际,紧紧蜷缩在地的少女突然如蹁跹的蝴蝶朝来人冲去,衣衫半落,皎洁的月光透过大开的房门洒进来,肩头一点朱砂痣格外的灼目 容妤猛喘了几下,猛地睁眼,窗外夜雨沥沥,伸手一拭,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晶莹一片。 容妤深呼吸了几下,偏头去看怀里睡着的团哥儿,见他睡得正香并没有因为自己而惊醒,缓了一口气。 按了按额角,容妤那点子倦意已经全散了,怔怔的盯着烛灯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睛花的很,按了按额角,暗唾了一声,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不知道这边人辗转难眠,另一头,叶宸压着十二分的火气,只穿了一件中衣,目光不善的看着破门而入就这么大刺刺往人家卧房里闯的不速之客,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了,抄起手边的烛台就摔了过去,“殷玠你有病啊,半夜三更不睡觉擅闯民宅闯上瘾了是。” 殷玠坐在椅子上,携裹着满身寒气,墨色的衣裳还在往下滴着水,不一会儿地上就已经积了一滩,瞥了他一眼,“陪我喝酒。” “喝个屁!”叶宸快气炸了,睡得好好的被人从床上拽下来,还喝酒,不拿棍子直接将人打出去就不错了,看着他脚边整整齐齐码着的十几个酒坛,叶宸告诫自己这是王爷,杀了就是犯上作乱,得心平气和照顾智障儿童,反复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叶宸找了件外袍披在身上,拖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刚坐下就抽了抽鼻子,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酒味儿这么重,你是拿酒泡澡了?” 殷玠没理他,自顾自拎着酒坛子灌。 “你不是说你家容掌柜不让你喝么?你现在是偷偷的喝?当心我明儿去容掌柜跟前告状。”叶宸一想到昨天给团哥儿庆生时这人黏糊糊显摆的劲儿就觉得浑身都在冒鸡皮疙瘩。 “嗯,”殷玠闷应了一声,“去,反正她大概也不会管我了。” 叶宸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委屈扒拉的劲儿仿佛一个被爹妈遗弃的孩子一样的语气是他说的? 殷玠一口接着一口灌,因为喝的太急酒洒了大半给呛到了嗓子里,闷咳了两声,再抬头眼眶都是红的,“阿妤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叶宸还真摸不准他这是被呛的还是真哭了,“什么叫不要你了?” 大约是喝多了酒,殷玠反应比平常要迟缓一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哭非笑的表情,喃喃道,“我骗了她。” 叶宸总算是知道他今儿怎么又抱着酒坛子来这儿发疯了,定是被人家容掌柜给轰了出来,撇了撇嘴,合着他这儿就是情感宣泄地儿了呗,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跟他碰上,高兴了抱着酒过来跟他炫耀,不高兴了就拉着他陪哭,一想到上回自个儿当着他的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吵着喊着叫宋柒的场景,叶宸就恨不得直接将人打包给轰出去。 “骗什么了?”叶宸自认倒霉,“骗财还是骗色?” “骗人!”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是骗人,难不成还是骗狗?”叶宸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殷玠,“”突然觉得他来找叶宸就是一个错误。 按了按额角,殷玠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叶宸实在没耐心了忍不住想轰人才低低开口,“团哥儿是我的亲子。” “啥?”叶宸手一抖,刚拎起来的酒坛子顿时摔了个粉碎。 等听殷玠断断续续东一句西一句说完,叶宸已经将故事脑补得差不多了,沉默了片刻,真心实意感叹,“殷三儿,你连人家靖国公的宝贝疙瘩都敢祸祸,你也不怕他提刀追上金銮殿让你血溅三尺?” 殷玠脸色不大好看,抿唇不说话,神色有些萎靡。 “你也别在这儿装什么无辜小可怜了,”叶宸瞥了他一眼,冷笑,“当初的事儿按你的说法是场意外,人家容掌柜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好好的跟人说清楚态度诚恳些负荆请罪大不了就让人拿着鞭子抽你一顿,你倒好,瞒得死死地,一边还勾勾搭搭哄得人家将你当好人,让你滚还是和气的了,要我我也不想见你,这不是摆明了就想骗婚么,这要是搁宋柒身上准能给你捅个对穿。” 说着,叶宸自个儿先忍不住抖了一下,为自己日后的悲惨处境默了默,才抹了把脸继续开喷,“你还有脸说我渣,好歹我那是光明正大,你呢,还瞒,瞒得住吗?人辛辛苦苦将孩子拉扯大,你一来就想现成的是不是?想得倒挺美” 门口开阳与天枢充当门神,听见里头叶宸不断的叭叭叭,开阳脸都皱成一团了,“你说叶大人不会是公报私仇,这一句句的都是专门往咱们王爷伤口上撒盐呐,这要骂上一夜王爷都该被腌透入味了,容娘子说过太腌久了齁咸不健康,上回那糍粑鱼就腌地正好,闻着臭吃着香,热油一滚干香酥脆鱼肉嫩的很,再撒上一把芝麻啧啧,咳咳,”开阳思绪飘散了一下,感觉到天枢凉飕飕的透着一股子鄙夷的目光,开阳猛地回神,讪讪笑了两声,忧心忡忡,“那什么,咱们总得想个法子帮王爷一把啊,总不能真让容娘子一脚将王爷给踹了。” “你还好意思说,”天枢冷笑了一声,“要不是你瞎出些馊主意能是今天这个局面?”还撺掇王爷隐瞒,瞒个屁啊,现在不就翻车了。 开阳哼哼哧哧,“我还不是为了王爷。” “然后容娘子就气炸了。”天枢漠然点头。 开阳,“”啊,今晚的月色真好,好到让人心都在发寒。 里头殷玠任由叶宸指着鼻子一通骂,自己则闷闷灌酒,叶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将酒坛子夺了过来,“你有这喝酒的功夫还不如背着荆条往容娘子家门口一跪,跪上个三天三夜没准还能让人消气消得更快,你看我干什么?”见殷玠盯着他,叶宸心里有些发毛,“不论怎么个情况,遇上这种事儿总是人家女方吃亏,尤其是人家一个娇娇女郎还背井离乡历经千辛万苦生下了孩子,中间吃了多少苦不用我说。” 推己及人,叶宸闭了闭眼,若是当初他没有对宋柒横眉冷对口出恶言,又如何会让宋柒怀着孩子远走边关最后甚至是沙场产女?这些年他反复在想当初宋柒心中该有多绝望,这么多年过去,他宁愿宋柒将他臭骂一顿,也好过不闻不问把他忽略了一个彻底。 想到自家糟心闺女得知了亲娘是她一直崇拜的女将军后,不用别人说,自个儿就要打包行李哭着喊着要去投奔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揉了揉胸口,叶宸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先压了下去,正准备说话,就见殷玠霍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不是,你去哪儿?”叶宸一脸懵逼。 “负荆请罪。”殷玠愣愣甩下一句,抬步就走,却被叶宸拽着衣领给拖了回来。 叶宸有些无语,心中暗忖他不过就是打个比方,真要是捆上荆条往人家门口一跪,消息传到上边人耳中还不定能闹出什么事呢。 见殷玠有些愣愣的,叶宸琢磨着这人不会是喝醉了,想着伸出了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殷玠按了按额头,“我没醉。” “好,你没醉。”叶宸从善如流应承,哪个醉了的会承认自己是醉了,都是自欺欺人。 将殷玠提溜到椅子上坐好,叶宸清了清嗓子,觉得自个儿作为表兄该骂的已经骂了,该出主意还是得出,不然按这小子的性子还不得天天过来折腾人呐。 殷玠一声不吭的听着叶宸叨叨,坐在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跟个雕塑似的,要不是眼睛珠子是不是还转一下叶宸都要以为他睡着了,促膝长谈大半夜,眼看就要天亮了,叶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实在是撑不住了,酒坛子横七竖八散了一地,满屋子都是一股酒味儿,几乎都是殷玠喝的。 “开阳!”叶宸扬声唤人。 “诶。” 指了指倒在桌上人事不省的殷玠,“把你家主子扛回去。” “啊?” “啊什么啊,难不成还在我这儿蹭吃蹭住啊?”叶宸眼睛都涩得疼,“这两天最好寸步不离的看着他,免得他想不开去撞墙,”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撞也别处撞去,别在淮安闹。” “呃” 等开阳将人扛走了,叶宸踹了踹酒坛,骂了一声糟心才拖着步子往床边走,扑在床上滚了两圈,叶宸突然想起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忘说了?” 陪酒不能白陪,明儿非得压着人给他干活不可! ※※※※※※※※※※※※※※※※※※※※ 久等啦,还有一章么么哒 第96章 皮肚面 叶宸想抓壮丁的想法算是落了空,无他,就是殷玠生病了,病的有些重。 淋了雨又喝了一夜闷酒,被开阳扛回去后就没睁过眼,紧接着就发起了烧,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的死拽着开阳的袖子不放,嘴里直念阿妤,开阳心中那个颤呀,想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弱不禁风了,风里来雨里去大雪里待上三天回去还能活蹦乱跳呢,不过病了也好,瞧这昏迷着都不忘念人家的名字得多深情呐,这要是不让容娘子过来瞧一瞧他都对不起自个儿这王府第一近卫的称号。 开阳当机立断,天还没亮就往隔壁去使劲的敲门,务必敲锣打鼓让王爷忧思过度一病不起的消息传得越响亮越好,容娘子心善,没准见着他这可怜的模样能心软一些呢。 开阳想的很美好,最后在他死缠烂打舌战莲花说的好像殷玠立马就要嗝屁直接升天之后,还是将那尊大佛给请来了,只是请来之后—— 想到王爷拽着人家女郎的袖子喊“阿娘”的场景,开阳就恨不得哭着去撞墙。 你特么都喊一晚上的阿妤了,怎么正巧人家来了你就改喊娘了呢? 开阳简直都不敢回想容妤当时的脸色,只差没把药罐子直接糊他脸上了。 “王爷啊王爷,不是属下没尽力,是您自个儿太不争气啊!”开阳一边尽职尽责拧帕子给殷玠擦脸,一边唠叨,“您瞧瞧您,多好的机会啊,比一哭二闹三上吊都强,自然不做作,结果呢,唉,知道您想太后,但也不能逮着谁都喊娘啊。” 叶宸今儿也抽空来了一趟,坐在旁边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听开阳碎碎念,掀了掀唇,“他一贯都缺心眼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开阳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控诉,“叶大人,咱们王爷已经够可怜了,这个时候您该报以同情。” “呵,”叶宸冷哼了一声,“活该!” 机会送到跟前了都抓不住,还好意思博同情。 天枢实在是受不了了,耿直开口,“叶大人,王爷是真病了。”言下之意,真生病,又不是装的,哪儿能掐着时间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啊。 “对哦,真病。”开阳恍然,忙跟着点头,“都昏了三天了呢,说起来还是那夜跟您喝了酒的。” 叶宸,“”感情还是我给他喝病的对。 叶宸觉得自己怕是和殷玠八字不合,犯冲。 “他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叶宸问,“祁大夫怎么说的?” 要是光只是淋雨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发烧昏迷,开阳与天枢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容都敛了敛,“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就是有点虚。”开阳清了清嗓子,重复祁大夫的原话,“死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只要不瞎折腾再蹦跶个三年五载不是问题,但想全须全尾的活呢,也没这么简单。”开阳是真的被祁大夫那句‘全须全尾’给吓到了,总不能还得缺胳膊断腿。 “嗯?说人话。” “王爷体内的血蛊只要不是刻意而为,一时半会儿发作不了,但这么多年下来对身体的损伤有些大,”天枢接话,顿了一下,“祁大夫说能解,只是还缺一味药引。” “那还不赶紧去找。”叶宸也是一喜,他是知道殷玠早年就中了暗算的,血蛊阴毒,不见血还好,一见血就容易发作,偏偏殷玠又是在战场上厮混的,不见血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当年储位之争激烈,先帝偏心偏到没边了,太子与殷玠两兄弟的处境简直艰难,就连他们这些被视作□□的权贵都受到打压,殷玠只能舍下尊贵的皇子身份往军中搏前途,后来殷玠屡建战功在军中颇有威望,为了夺兵权,荣王不知打哪儿弄来这东西伺机暗害,自然了,荣王并他身后的世家在陛下登基后被收拾了个干净,但殷玠身上这东西终究是个隐患。 开阳哼哼哧哧,“就是不好找才愁啊!”千年犀角香,他都要怀疑祁大夫是不是故意骗人的,这玩意儿听都没听说过。 “那就慢慢找。”都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祸害遗千年,殷三儿命硬着呢。 只是,叶宸瞅了两眼还瘫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殷玠,撇了撇嘴,虚成这样,不行啊! 等叶宸走了,开阳继续絮絮叨,指望能通过语言攻势唤醒沉睡中的病美男,由于吐糟得太过认真,以至于忽略了男人轻颤的睫毛。 “王爷啊王爷,听说林老大人已经给列出了一长串门下青年才俊的名单了,您要是再不醒,容娘子可真就要带着小公子改,”话没说完,开阳突然“嗷”了一嗓子,手腕被人钳住,疼得脸色都变了,“王王王王爷,是我啊,疼” 殷玠眸光锐利,刚睁开眼眼中似乎还有些迷茫,等看清了面前的人后,立马撤了手,“开阳。” “诶!”开阳从龇牙咧嘴喊疼到喜笑颜开不过一秒钟的事儿,由于表情转变得太快脸颊都不禁抽搐了两下,搓了把脸,开阳扑到他跟前拽着被子嚎的真情实感,“王爷啊,您可醒了,您要是再不醒属下可要急死了,真是天神保佑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眼见殷玠脸色越来越黑,生怕王爷刚醒就来一个大义灭下属,天枢赶紧捂着开阳的嘴将人拖走,先将这几天的事儿大概说了一下,并说已经将消息传回去了让陛下派人去找药引,又问,“王爷,厨房熬了有米粥,要不要喝一点?” “阿妤?”殷玠嗓子有些哑,想到醒来时听见开阳在耳边嚎的话,闭了闭眼,手下意识的握紧,他对血蛊不怎么关心,想问容妤有没有来过,但一想似乎又不大可能。 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天枢轻咳了一声,“容娘子来瞧过了。” 殷玠眼睛倏地睁开,脸上露出一丝惊喜,“阿妤来看过我了?”短短一句话仿佛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在临死之际见到了一片绿洲,顿时让人感觉到勃勃生机,阿妤知道他病了,来看他,是不是说心中有他? 虽然容娘子是被小公子哭着喊着给拽来的,但好歹也是来过了,四舍五入也算,只是,见殷玠一脸喜悦的模样,开阳有些不忍心,小声嘀咕,“来是来了,就是走的时候更气了。” 委婉的将他抓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放一个劲的叫阿娘的事给说了,瞧着殷玠瞬间石化的表情,开阳安慰,“病中胡言,容娘子能理解的。” 殷玠幽幽看了他一眼,开阳瞬间闭嘴。 见殷玠掀被子要起来,天枢一惊,“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在床上睡得太久,乍一起脑袋感觉还有些晕,殷玠挥开天枢想要来搀扶的手,缓了缓神,冲他沉声道,“去砍一捆荆条来。” “啊?” “负荆请罪。” “”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愈发寒凉,哪怕才是傍晚晚霞还在,都能感觉到阵阵凉意。 林老爷子与祁大夫在院子里下棋,团哥儿被容妤裹得严严实实正靠在大白身上专心玩拼图,林老爷子时不时瞥他一眼,捋了捋胡子越瞧越满意,小娃娃聪明得很瞧这股机灵劲儿不愧是他们家的孩子。 “诶诶诶,你又悔棋。”眼角余光瞥见祁大夫手在棋盘上抹了一下,一颗白子瞬间移了位,林老爷子立马叫了出来,“别以为我没瞧见。” “谁说我动棋子了?谁能作证?”祁大夫死不认账,“别是你老眼昏花。” “呸,”林老爷子斜了他一眼,“你这小子棋品太差,忒没意思。” 祁大夫哼了一声,“要不是实在无聊谁跟你这儿下五子棋。”五子棋还是容丫头教的呢。 “这么简单的玩法都玩不过,啧,丢人。”林老爷子毫不客气的开嘲。 祁大夫才不理他,抽了下鼻子,转眼又是一脸笑容,“咱们今儿晚上继续打马吊啊!”容妤上回找了木匠刻了一整副麻将子,眼下正好四人凑一桌。 “不打!”林老爷子摆手,理直气壮,“没钱!”打了三天就输了三天,攒下的那点子私房全进这老小子的腰包了,他才不敢这种利人损己的事呢。 “忒小气。”祁大夫撇嘴。 林老爷子轻啜了一口茶,“今儿这茶不错。” “好像是叫什么‘湘波绿’名字倒怪好听的,”祁大夫也喝了一口,砸了两下嘴,“不愧是御贡的,滋味就是和寻常街上十文钱一壶喝得管够的粗茶不同。” 林老爷子被呛了一下,搁下茶盏,“寡淡无味,难喝!” 祁大夫瞅了他两眼,有些无语,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殷小子那儿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真就一点机会都不给?” “殷小子?”林老爷子撇撇嘴,“你叫得倒是亲热,不是说不给皇室公卿治病的么?你这腰杆子弯的倒快。” 被林老爷子话中的讥讽刺地一噎,祁大夫恼怒,“你还有完没完,我乐意。” “你乐意我不乐意。”林老爷子淡淡道,“看见那小子,我心里堵得慌。” 祁大夫还准备说话,被林老爷子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幼幼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我心疼。”他平生就一个独女,后来嫁入国公府得了三个外孙,南城离盛京千里之遥,相见一面不容易,唯有幼幼是养在他膝下从小儿看着长大的。 “那如果容丫头自己愿意呢?”祁大夫抿唇,“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容丫头这几天装的跟没事人一样,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丫头心里难受着呢,想到还在床上躺着的那个,祁大夫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老爷子斜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祁大夫顿时气煞。 等容妤端着吃食出来就瞧见两个老头儿又在拌嘴,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瞧这样子,只怕又是祁大夫败阵了。 容妤对这场面都已经习惯了,吃饭要吵,下棋要吵,就连好好聊着天都能吵起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相爱相杀?两人一吵架就喜欢从前三十年开始数,她也是才知道,这两人居然是从小就认识,互相知道对方的糗事不少,因两人拌嘴的频率实在是高,容妤已经被迫吃了不少瓜,什么十岁尿床,掏鸟蛋被鸟妈妈追着啄,掏蜂窝不小心捅到马蜂窝,容妤只能感叹,多么丰富多彩的童年生活啊! “阿娘。”团哥儿见到容妤,忙扑了过来。 “去洗手准备吃饭。”容妤将吃食放在桌上,拎着小家伙的衣领不让他拿筷子。 “来来来,阿祖带你去。”林老爷子乐呵呵的抱起小孩儿就走。 等洗手回来,祁大夫挑了下眉,“哟,今儿晚膳挺丰盛啊。” “那可不,”容妤笑吟吟的,“煮饺蒸饺炸饺煎饺,样样都有,爱吃哪个吃哪个。” 祁大夫撇嘴,语气酸溜溜的,“我说容丫头啊,你也忒偏心了,不能因为林老头说一句想吃饺子你就给整个饺子宴呐,我还说我想吃皮肚面呢,面条不比饺子简单?” 那皮肚面多好吃啊,白花花的猪肉皮经过煮晒炸泡后变得澄灿灿的,皮肚吸饱了汤汁一口咬下去顿时迸溅而出,嚼起来刚中带柔还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响声,再往上淋一勺子辣油祁大夫忍不住哧溜了一下口水,有些遗憾,此等美味哪里是寻常的饺子能比的,林老头忒没眼光。 林老爷子斜了他一眼,“你要吃你自个儿做去,这是我孙女儿。” 林老爷子也问过容妤打哪儿寻来这么多吃法,容妤胡乱说是路上得了机缘寻到一本菜谱又拜了师傅学了几天,不管林老爷子信不信,纵然心中有疑惑也压根就不会往是否是原装这方面想,最后干脆就一个劲的拉着她的手抹眼泪直说受委屈了,心疼都来不及,哪儿还想这么多呢。 “这还是我干孙女儿呢。”祁大夫不服气的又瞪回去,朝容妤喊,“我不管,容丫头,明儿早上就得吃面。” “呸!” 眼看两人又开始掐架,容妤深深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娃娃的脑袋,“孩子还在呢,能不能给点好榜样?” 话落,祁大夫与林老爷子两人齐齐转头,正好对上小娃娃圆溜溜的眼睛,轻咳了一声,林老爷子招手,“来阿祖这儿,阿祖喂。” 容妤调了好几种馅,不同的馅不同的包法,有月牙弯的,有金元宝的,还有柳叶合心的,一眼就能瞧得出来哪个是哪个。 见大白已经迫不及待的叼着自己的专属餐盘来了,容妤给它拨了几个,“呐。” 大白盯着瞧了瞧,觉得有些少,十分熟练的立起身子拱爪子作揖,可怜兮兮的耷拉着耳朵眼巴巴瞅着她,容妤嘴角一抽,觉得这真是有些丢狼脸,难怪只能沦落到带娃,又给它拨了十个,“够了啊。” 林老爷子瞧得好笑,“这狗挺不错,真聪明。” 祁大夫夹了一个炸的金黄酥脆跟金元宝似的饺子往嘴里塞,闻言悠悠道,“是聪明,隔壁养的。” 林老爷子喂崽子吃饭的动作一顿,“这狗不成,太贪吃且整日游手好闲,无志气,不堪大用。” 大白,“”大白吓得嘴边的饺子都掉了,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它一只狼要有啥志气?多嚎两声也当不上山大王啊,连媳妇儿都还没讨到呢。 容妤默默吃饺子不说话,只当没听见。 祁大夫瞅瞅她,轻咳了两声,幽幽道,“唉,这都三天了殷小子还没醒,血蛊这东西我也只偶然听过一回,据说是从域外传进来的,没想到殷小子居然中了招,那药引难寻,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容妤垂眸,长长的睫毛轻颤。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是不是?”林老爷子冷哼了一声。 祁大夫不理他,“我说我的,有本事你别听啊!” “影响食欲。”林老爷子淡淡道。 “” 容妤被两人吵得头疼,团哥儿瞅瞅两人,默默端着碗往容妤这边凑。 好好的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这儿有两老都快成宝矿了,默默叹了一口气,容妤还是选择投喂小崽子,团哥儿晃悠着小腿老实张着嘴乖乖等投喂,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容妤喂过来的饺子,麻利的滑下凳子撒腿就往院门口跑,“阿爹!” 团哥儿一叫,顿时吵架的也不吵了,十分有默契的齐刷刷转头,等看见空无一人的院子,顿时脸上露出一丝堪称错愕的神情,阿爹?哪儿来的阿爹? 莫不是白日见鬼! 容妤拧了拧眉,赶忙起身跟着团哥儿出去,林老爷子与祁大夫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 容妤刚走到前院,脚步就是一顿。 门口,墨衣青年被扑过来的男童撞得身子晃了晃,随即唇角一弯,俯身就将孩子抱了起来稳稳托在臂弯。 小娃娃似乎是高兴坏了,一扫连日来的低沉,揪揪他的头发,又摸摸他的脸,最后凑上去小心翼翼的亲了亲他的脸颊,莲藕似的小胳膊缠上他的脖子,小奶音高高兴兴的,“阿爹,你醒啦,肾不虚了?”团哥儿很难受,他知道阿爹生病了,阿娘说不能去看,不然他也会生病,团哥儿这几日有事没事就往大门口跑,就盼着能见到人。 肾虚?! 低眉顺眼跟在旁边的开阳差点没绷住跳起来,谁敢造谣他们王爷肾虚? 看着一派天真的儿子,殷玠身子微僵,默默咽下一口老血,面不改色,“不虚。” 摸了摸团哥儿的脸颊,殷玠目光越过大门,落在站在庭前的一身素衣的娇艳女郎身上,弯了弯唇,还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郑重之色,缓声道,“阿妤,我负荆请罪来了。” ※※※※※※※※※※※※※※※※※※※※ 我觉得我这个月能完结 第97章 解释 殷玠话说完,看向她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恳求,就连抱着孩子的手臂都紧了紧,上回他是被阿妤给轰出去的,他不怕阿妤打骂,就怕阿妤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容妤目光落在殷玠身上,应该是才刚病了一场,他脸色还有些苍白,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墨裳,站在夕阳冷风中衣袂飘动,瞧着似乎清瘦了不少,连下颚的轮廓都愈发分明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憔悴,望向她的墨色眸子中是一眼能望尽的忐忑不安。 见容妤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殷玠心中一紧,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阿妤” 话没说完,一道浅淡的女声就插了进来,“进来。” 殷玠一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让他进去,他方才还在门口徘徊了半天呢,要不是团哥儿突然冲出来只怕能磨蹭到晚上去。 容妤目光扫过他身边低眉顺眼双手捧着一根荆条跟供祖宗似的开阳,以及背着一大捆荆条满脸生无可恋的天枢,嘴角微微一抽,这负荆请罪的排场还真够足的,不应该是直接赤膊上阵往自个儿背上扛么,心中无语了一下,直接朝团哥儿招手,“团崽下来,他身子虚,别给累坏了。” 殷玠,“” 团哥儿“啊”了一声,忙拍拍殷玠的胳膊让他放自己下去,“阿爹,累。” 殷玠犹豫了一下,在承认自己身子虚没准还能看在生病的身上多给些同情呢,还是坚决维护自己这仅剩的一点尊严之间徘徊了一下,最后果断的选择了后者,将小崽子稳稳的托着,“不怕,阿爹已经好了。”就算是虚,抱孩子还是能抱得动的。 调整了一下表情,殷玠琢磨了一下该怎么开口,结果等他再抬头哪儿还有容妤的人影。 开阳默默凑过来,“爷,容娘子已经走了,咱还是先进去。”进门就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啊! 迟来一步的林老爷子与祁大夫围观全程,“诶诶诶,瞧见了没有,容丫头心软了。”祁大夫碰碰他的胳膊,笑的贼兮兮的。 林老爷子斜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掸了掸袖子,负手就跟着往回走。 等殷玠整理好有些复杂的思绪,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抱着团哥儿进到院子里的时候,脚步一顿,左右看看并没有见到容妤的人,只有林老爷子与祁大夫还围坐在石桌旁安然自得的吃饺子,殷玠一时摸不清这是什么个情况。 “来了?”林老爷子扫了他一眼,见到赖在他身上满心满眼都是喜爱的团哥儿,心中喟叹了一声,正经着脸色,淡淡问,“王爷身子可好些了?” 没想到第一关在这儿等着的会是林老爷子,殷玠心中一紧,温声答道,“多谢老大人关心,已经好多了。”他实在是不想承认自己就淋了点雨就给整床上半死不活了。 殷玠下意识的去看祁大夫,想让他给个暗示,祁大夫呵呵一笑,只当没看见他求助的眼神,几步上前就将团哥儿从他身上撕了下来,“走走走,团哥儿,跟祁阿公散步去,”说着还不忘招呼一旁候着的阿辛,“咱一块儿去啊!” 阿辛颔首,不一会儿院中就只剩了殷玠主仆三人并林老爷子。 看看悠然喝茶脸色平静的林老爷子,开阳与天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讯息—— 当有名的笑面狐狸有一天突然不笑了,那是不是就代表着,要简单粗暴直接将希望扼杀在摇篮里? 林老爷子轻抿了两口茶,看了一眼天枢他们手上拎着的东西,见殷玠还呆在原地,不动声色的开口,“王爷这是要做什么?负荆请罪?” 殷玠点头,“是。” 林老爷子挑了下眉,“王爷何罪之有?” 殷玠抿唇,拱手朝他深深一揖,“一为当年冒犯,害的慕容小姐远走这些年受尽苦楚。二为,二为得知详情后刻意隐瞒惹得阿妤伤心。”后一句殷玠顿了一下,一声阿妤唤的缱绻缠绵眉间尽显柔情,林老爷子差点没绷住一个茶杯给扔过去。 林老爷子又啜了一口茶,瞥了一眼院子拐角,淡淡问,“那王爷预备如何?” 殷玠抿了抿唇,本来就苍白的唇色更加淡,在林老爷子不解的目光中一把将罩在外头的墨色袍子扯掉,露出单薄的白色里衣,原本打算将里衣也给脱了的,但想了想,觉得不大好还是就这么穿着,“开阳!” “属下在!”开阳应的有些中气不足,跟天枢交换了一个吾命休矣的绝望眼神,才硬着头皮捧着荆条小步蹭到殷玠身后,深吸了一口气,在林老爷子还没来得及制止之前,手中荆条一抖气势若长虹随着破空声响起,“啪”地一声,带刺的荆条狠狠落在郎君背上顿时血染白衣印上一道血痕。 林老爷子手一颤,手中杯子落地发出一声脆裂的声响,立马站了起来,“王爷,这是做什么?”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既然有错自然当罚。”殷玠脸色不变仿佛并没有感觉到背上的灼痛,沉声喝道,“继续!” 开阳咬咬牙,闭上了眼,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有亲手拿荆条抽王爷的一天,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可以吹一辈子,开阳心中苦哈哈的,下手的力道却一点都不轻。 殷玠双手紧握成拳,喉间控制不住的闷哼了一声,立在原地不动寸毫,荆条毫不留情的抽在背后,很快白色的里衣上就已经出现了一道道交错的血痕。 “够了!”林老爷子从惊愕中回神,赶忙叫停,“快住手。” 殷玠紧咬着后槽牙,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他不出声,开阳压根就不敢停,荆条抽在身上发出的声音听得人牙根都在发酸。 林老爷子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急的跺了跺脚,咬咬牙正打算上去将人拉开,就听一道有些恼怒的女声传来,“大白!” 紧接着,后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扑了过来,开阳下意识将荆条转了个弯直接朝那道白影抽去。 “嗷呜!”鞭影与白毛齐飞,凄厉的狼嚎顿时响彻天际。 看着被荆条抽出老远摔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大白,开阳一顿,摸了摸鼻子,“那啥,对不住啊老兄,你说你好好的偏往这凑干嘛?不是上赶着找”抽吗?最后一句话没说完,在瞧见突然出现的容妤后悻悻闭了嘴。 大白抽抽噎噎冲来人抬爪子,容妤十分上道的揉了揉它的大胖爪,又摸了摸它的毛,温声安抚,“连累你了,下回给你加餐。” 瞧某只大尾巴狼一个劲儿的往女郎怀里钻大脑袋拱啊供,殷玠突然觉得背上的伤疼得厉害。 容妤拍了拍大白的脑袋,将它从自己怀里扒拉出去,起身,缓步走了过去,“你这是打算一捆荆条挨个抽?一根抽断了就换另一根?”容妤目光扫过地上已经夭折的两根荆条,落在殷玠身上,含笑发问。 人家用来背,他用来抽,这个想法确实新鲜。 开阳被她的分外温和的笑容笑得头皮发麻,就怕她真的要将这捆荆条全给抽完,那王爷今儿就可以直接交代在这儿了,悄悄往天枢旁边挪了挪,然后极为迅速的将手中凶器扔到了一边,抬头望天,嗯,天气真好。 殷玠动了动唇,开阳是下了狠手的,虽然才不过六七下,但背后已经是皮开肉绽,稍微动一下都扯得生疼,“阿妤。” 容妤只觉得的他背后的血痕刺眼的很,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衣服披上,跟我来。” 说完这句话,容妤转身就走,殷玠先是一愣,随即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子狂喜,胡乱将开阳递过来的外袍往身上一裹就大步跟着她往院子外走。 等两人走得没影了,林老爷子才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开口,“这招苦肉计用得可真是好。” 顶着林老爷子的死亡凝视,开阳觉得还是得为王爷正名,“老大人,这荆条可都是挑的最结实的,方才我抽人的时候手下也没留情,都是按得军中处置人的标准来的,王爷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抽过呢,而且,”开阳小声嘀咕,“就算是苦肉计那也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呀。” 要是容娘子对王爷当真铁石心肠,只怕将这捆荆条全抽断了人家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有情。 叶老爷子嗤笑,“你倒是看得透。” “哪里哪里,不及老大人您慧眼如炬。”开阳谦虚。 “呵!” 另一边,殷玠默默跟在容妤身后,一路跟着她进了书房,又自觉的将书房门关上。 容妤进了书房就没理他,自顾自往书桌前一坐,抽了张纸就开始勾勾画画。 方才开阳下手是真的没留情,殷玠只觉得背后火辣辣的痛,方才走的急扯到了伤口,血混着汗已经将里衫浸湿了大半,殷玠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汗,直愣愣站在书房中间,目光落在俯首桌案的女子身上半刻也舍不得移开,原本组织好的语言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阿妤,”殷玠哑着嗓子开口,“我今日来并非是要求你原谅,只是想跟你解释清楚,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在他开口的瞬间,容妤写字的动作就停了下来,没抬头,也没出声。 “当年我身中血蛊,我”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微涩的女声打断,“当年的事我已经记起来了,也不能完全怨你,若是为此事来就不必说了。” 容妤看了一眼对面有些狼狈的俊朗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还兼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原本缺失的那些记忆她已经全部想起来了,论起来还真不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殷玠身上,当年慕容妤被歹人诱骗给下了药,虽然侥幸将歹人刺死,但药性不解照样没有活路。 祁大夫也给科普了血蛊发作后的反应,说句难听的,在当时的情境下慕容妤没被理智全无的殷玠一刀给劈了就不错了,事后慕容妤先醒,小姑娘吓傻了,也顾不上说查明身份什么的只知道赶紧跑路容妤默默叹了口气,也只能说一句姻差缘错造化弄人,若是当初慕容妤能够对自己的亲人多一分信任,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容妤捏紧了笔杆,还是将心中盘旋了许久的疑问问了出来,“殷玠,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娶我,是否是因为团哥儿?” 比起猜来猜去自己脑补,容妤还是更倾向于直来直往。 殷玠像是十分诧异她居然会问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自然不是,早在知道你们母子的身份之前我就已经生了娶你为妻的心思。” 容妤一默,突然觉得空荡了许久的心田顿逢甘霖显露出勃勃生机,这话,她想她是信的。 许多事是当局者迷,那天她怒火中烧,满心都是他骗了自己的恼怒伤心,只恨不得再也不见,可这几天也足够她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了,有些事情未必就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就如祁大夫所说,就算是犯人还得交呈堂供词呢,哪有这样给一杆子打死的。 殷玠脑子不笨,见她沉默,联想了一下当日她的话,很快就明白了症结所在,按耐住心中急切想解释的冲动,缓了缓,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阿妤,我爱慕你,想娶你为妻从来都不是因为孩子,不论团哥儿是否为我亲子,我都打算将他当作亲子待,一是喜爱,二是爱屋及乌,哪怕是后来知道团哥儿是我亲子,那也只是锦上添花,让我更加有了亲近你娶你的理由,我也从未想过说与你争孩子。” “那你为什么在知道团哥儿是你的孩子后还百般隐瞒?”容妤问。 殷玠抿唇,颓然低声,“因为害怕。” “团哥儿失踪,我将他追回时瞧见了那块丢失的玉佩同时记起了一些事情,所以派人去查,想到从前你说的你长于南城,所以又亲自带人去了一趟南城,当知道你就是上元灯节那夜的女子,团哥儿是我的亲子后我真的高兴坏了,本来想将这个消息告诉你然后三媒六聘风风光光迎你入王府,可是,”殷玠顿了一下,“我发现你对团哥儿的生父深恶痛绝,加之又查到了你的身份,因为那夜的事你被迫远走淮安这些年吃了不少苦,还有你编的那些话,我怕你怨我,一旦得知真相会将我彻底拒绝于门外,所以” “所以你就想先瞒下这件事,待到我对你动心应下你的请婚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伺机告知?”听他说到是被自己编排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死法给吓住了,容妤突然哭笑不得,跟着反问,“又或者是干脆就瞒一辈子?横竖团哥儿是你的亲子,担个养子之名也没什么影响。” 虽然说得有些直白,但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想的,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有必要再瞒,殷玠点头,“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团哥儿会是我的亲子,那夜的事情因为血蛊事后并没什么印象,本来我就是预备将团哥儿当亲子待,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成亲,于子嗣一途上也并不在意,有我在,不论团哥儿的生父是谁,他都将是王府世子,日后袭承王爵。” “那夜团哥儿生辰宴后,我原本是打算告知你真相的,只是有些开不了口,想着缓两天,结果” 结果就被她抓了个正着,听殷玠将事情经过缓缓道来,容妤一时无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明是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居然绕了这么大的弯子。 “就只是因为我编排的那些死法?”容妤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杀伤力就有这么大? 殷玠摇头,老实开口,“还有靖国公,”见容妤看过来,殷玠轻咳了一声,有些委婉,“靖国公素来对我有些误解。” 默了一瞬,容妤懂了。 她爹看他不顺眼,就算什么事都没有都不可能轻易松口许嫁,更不用说还害得他差点丢了个闺女,哪怕不能全怪殷玠,但以靖国公的性子肯定是全摁他头上。 按了按额角,容妤看他,“为什么是我?你是广平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你愿意,有多少贵女任你挑选?而我当时只不过是带着孩子的食肆老板。” 容妤反复想了很多次,发觉自己除了做饭的手艺好点实在是挑不出别的优点了,但堂堂广平王什么美味佳肴没吃过,总不能因这一项就卖身,那还不如直接娶一堆厨娘。 这个问题她当时中秋夜的时候也问过,但现在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 殷玠轻咳了一声,她这还真是谬赞了,满朝文武大臣只要是真心疼闺女的就没人乐意把女儿往王府送,再说了,那些只知道吟诗作对悲风秋月的骄矜贵女如何能与容妤相较? “我也说不上来,”殷玠沉默了一下,眸光坦荡,“起初的确是因为你做的一手好吃食合了我的心意,所以愿意多给你几分照拂,还想过要不要举荐你进宫当御厨,后来大概是相处的久了,目光就忍不住往你身上落,越看就越挪不开眼,只觉得你哪哪儿都好,哪怕是生气都是可爱,恨不得立马将你娶回去日日对着,可又怕太过着急将你吓到了。” 殷玠抿唇,“我从未有过爱慕的女子,也不知道何为动心,但我知道,和你在一起时,哪怕什么事都不做,什么话都不说,却也觉得安心。”吾心安处是吾家。 容妤沉默,他的话算得上是十分朴实了,感情这东西太过玄妙,不需要惊心动魄轰轰烈烈,往往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萌发出爱情的芽儿。 其实许多事都是有细节可寻的,大街上初遇,他稳稳的托了自己一把免去了她当街摔倒出糗,后来一盒驴火烧,换来几篮子上好的挂绿,然后是一碗臊子面,他送了团哥儿一把金灿灿镶满宝石的匕首 容妤摩挲着笔杆,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撞进他深邃幽暗的眸子,四目相对,容妤怔了一下,只觉得身上一股电流滑过。 其实在这段感情中,抛开隐瞒的这一点不谈,殷玠一直都是赤诚且主动的那个,从未涉过情爱的郎君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向心仪的女郎靠近,生怕有一点做的不好就将人推远,明明不是温吞的性子却在她跟前压足了脾气,哪怕身份尊贵,却甘愿为她呼来喝去,还有话本上留下的笔记 察觉到殷玠隐藏在眸子深处的忐忑,再看他此时仍然苍白的脸色,容妤眼眸微垂,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对殷玠,她从来就没有全心全意的投入过,看似接纳,实则始终关着一扇门,随时都做好了要抽身离开的准备,可她忘了,两个心意相通的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与信任,她想保护自己在感情中不受伤害,可防备太过就只能是两败俱伤,殷玠或许也感觉到了,他处处隐瞒,多般顾虑无非就是怕她头也不回的就走。 可是一旦动了真情,想抽身又哪儿有这么容易? 一个小心翼翼慢慢试探,一个看似大方却胆小的很稍有不对就想往龟壳里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两个恋爱菜鸡? 容妤掐了掐手掌,深吸了口气,“殷玠,”容妤弯了弯唇,一字一句,“你日后不许再瞒我了。” 殷玠说完一直就在等容妤的回应,没想到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先是一呆,随即狂喜,“阿妤,你不生我气了?” “生气!”容妤咬牙,“怎么不气?想起来我就恨不得踹你两脚。” 殷玠喜气洋洋一扫方才的沉郁,“只要你别不要我,怎么踹都成。” 知道容妤虽然说原谅,但心中定然还有芥蒂,殷玠快步上前,伸手将她的手拢在掌心,“阿妤,我此生定不会欺你负你。” 容妤将手抽出来,“光说不做假把式,先将这签了。” 说着将自己方才写好的东西递给他,入目就是三个大字—— 承诺书? ※※※※※※※※※※※※※※※※※※※※ 久等了 这一章写的有些难,改了很多版本,还是选择用这个,我个人不大喜欢误会重重(所以写你爱我有几分三分太少八分太假叭叭叭的就会很别扭),还是觉得有时候得摊开了来讲,冷静下来好好谈。两个人谈恋爱其实都是菜鸡,一直都是殷玠主动,阿妤相对被动的,戳一下动一下,对她来说,大庆是异世,恋爱防备心很重,但这在恋爱中压根就行不通,殷玠也是,在叶宸面前横,但在阿妤面前是会下意识隐藏自己的脾气的,这种状态很容易出问题啊,他们不需要强强联手,在一起就是心安,前提是敞开心扉,坦诚信任与责任,共同摸索进步我也不知道在说啥阔以直接忽略 准备换地图了hhhhh 第98章 黄芪乌鸡汤 见殷玠只捏着纸张颦眉迟迟不说话,容妤拍了一下桌子,“让你签这个还委屈你了不成?” 不过就是一承诺书,要是下回再让她发现有欺瞒她的事儿,就直接麻溜的从她眼前消失,也别说什么道歉不道歉了,抽死了她都不心疼。 殷玠抿唇,见容妤瞪着眼睛脸上怒气未散,突然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信封,只是上头沾染了一丝血迹,递给她,“我早就准备好了。” “本来是打算交给林老大人的,”殷玠低咳了一声,难得有些中气不足,似乎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给她外祖? 容妤一愣,狐疑的看了他两眼,接过信封揭开,刚将里头的纸抽出来待看到打头的一行字后就彻底没了话。 铁画银钩笔迹遒劲有力,一看就是殷玠的亲笔。 保证书? 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一目十行的看完,越看容妤眉头挑的越高,与其说这是一封保证书倒不如说是婚前协议,完全偏向女方的那种,什么若有错处净身出户,绝无偏房妾室此生唯有一妻这年头大家思想觉悟都已经这么高了么? 等看完,看着最后落款处的签名,容妤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薄薄一页纸,几乎将她所有的顾虑都囊括了进去,这简直就是丧权辱国的霸王条款呐,这里好歹也是皇权社会,殷玠堂堂一王爷为追个媳妇儿做到这份上还真是委屈他了。 “这两个印章是什么?” “皇兄私印与皇嫂凤印。” 容妤,“”不行,她得缓缓,她让殷玠签一承诺书,结果他给弄来升级版的保证书且是经过最高领导人鉴定盖章的? 沉默了一会儿,容妤将那张金贵无比的纸又塞回了信封,她觉得这能当传家宝,真的! “殷玠,我知道你的心意,”容妤捏着信封的手指缓缓缩紧,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翘了翘唇,“同样的,我也喜欢你。” 这是头一回明明白白的听她坦然承认自己的心意,殷玠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她,呼吸都漏跳了一拍。 对上他灼热如火的目光,没给殷玠开口的机会,容妤继续,“只是殷玠,你我相遇相知不过短短两月,我不敢轻易将心交托,但我想我愿意去尝试。” 容妤弯了弯唇,看着他缓缓道,“日后我们在一起,观念不合很正常,吵架也很正常,但两人之间相处最重要的就是相互包容理解信任,殷玠,我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不论是好是坏,我都只想是你亲口告诉而非道听途说从旁人口中得知,比起得知真相后的恼怒,我更生气的是你的隐瞒” “我所知道的广平王,十五岁上战场,外抗敌虏,内平朝纲,行事果决,手段酷烈,性情刚直且难以琢磨” 起先听容妤夸他,殷玠心中还有些惊喜,但听到后面就觉得不对了,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词儿啊! 容妤缓吸了一口气,看他,“殷玠,你不必如此的,既然我喜欢你,那我就会接受你全部的好与不好,同样的,我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也会生气会无理取闹会斤斤计较会做一些你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儿理解的事,但不论如何,我希望我们始终对对方都是坦诚” 殷玠今日来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被容妤冷眼相待再次被轰出去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番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对话,听将她心中的想法娓娓诉来,殷玠目光落在女子精致的脸庞上只觉得心中鼓鼓胀胀的眼眶都在发热。 阿妤说她有种种缺点,可在他看来样样都是好的,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来了淮安,与她做了邻居,不然去哪里寻这般通透聪慧的人儿,还有团哥儿。 默默等容妤说完,殷玠目光定在她脸上,有万般话想说,最后也只成一句,“此生能得阿妤为妻,子彦之幸。” 容妤正好灌了一口茶,闻言差点给喷出来,目光落在他手上捏着的一枚极为熟悉的玉扳指上,挑眉觑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相授受的事儿可干不得。” “阿妤,说好的一年为期。” “唔,那现在我说了不算,”容妤无视他瞬间石化的表情,扳着指头数,“你得先问过我阿公祖母爹娘还有我两个亲哥。”她又不蠢,真要自个儿应下来了不说靖国公,就连林老爷子都得给气死。 殷玠,“”要不还是私奔。 “而且,我还生气呢。”容妤淡定的喝了一口茶。 理智上能理解,不代表情绪上就没有小脾气啊! “荆条抽的疼不疼?” “疼” “啊,那是你活该!” “你摸摸就不疼了。” “滚!” 外头已经是明月初悬,深蓝的夜空中点缀着繁星,林老爷子负手站在书房门口,听着里头传来的谈话声脸上神情肃穆辨不出喜怒,旁边的祁大夫则是满脸笑容拈着胡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见林老爷子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我十分不满意’的气息,祁大夫摇摇头,轻啧了两声,拽着人就给拖到了一边。 “我说林老头,小儿女两情相悦不是正好么,又是团哥儿的生父,两不耽误啊。” 林老爷子幽幽看了他一眼,“合着不是你孙女儿是。” “你这可就是埋汰人了,”祁大夫翻了个白眼,“合着就你心疼是,当年的事你不都清楚了么,也犯不着怪殷小子,自打殷小子来了淮安,我可是在旁边看得真真的,待容丫头好着呢,再说了,你没见这两天容丫头情绪有多失落?” 抽了一下鼻子,祁大夫又笑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容丫头居然这么通透。”寻常女儿家碰到这情况还不得我不听我不信直接将人轰出门要不就是随人求两下就软了心肠,哪像她还有心思去分析什么相处之道呢? “幼幼秉性纯善,不是殷玠那厮的对手。”林老爷子哼了一声,明明就知道幼幼在后边看着,居然还让人真抽,不就想着能搏些同情赔罪时好说话么?真当宫里出来的孩子没心眼儿呢,也就幼幼信他是个好人。 祁大夫轻咳了一声,觉得还是得说两句公道话,“旁的我不知,但就目前而言,你家幼幼可是将人家吃得死死的。” “你见过狼变兔子的?” “合着你就是横竖看他不顺眼呗。”祁大夫直接戳穿。 “嗯,你说对了。” “”还真是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做作。 殷玠虽然受了伤,但仍旧一脸欢喜整日里都带着笑容,时不时还自个儿在那出神闷笑,这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看得前来慰问的叶宸一阵牙酸。 “你不就挨了几下么,至于在床上一躺这么多天?”叶宸对他这种装病装上瘾的模样十分的唾弃,“你就是摸准了人家容掌柜舍不得,还拿荆条抽,你这负荆请罪倒是别出心裁。”叶宸万万没想到那夜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居然还真就照办了。 殷玠正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黄芪乌鸡汤喝,这是阿妤刚刚让人送过来的,说是出了血得好好补补这两天没事就折腾一些药膳补汤,喝得多了打嗝都是一股子药材味儿,但殷玠却喝得高兴,毕竟见不着面,就只能睹汤思人了。 殷玠现在才知道,最难的不是求得阿妤的谅解,而是如何躲过无处不在的林老爷子,保证书给了,老爷也收了,但什么表示都没有,哪怕如今还是邻居就一墙之隔呢,这两天他就没在白天见过阿妤的面,前两次还趁着夜色翻墙悄悄去会上一面,后来老爷子知道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请了匠人将院墙给砌高了三尺上头还插了一些瓦片碎,殷玠尝试过,然后,伤口裂了。 深深叹了口气,没心思搭理叶宸,只闷头往嘴里喂了两勺子汤。 “不是说容掌柜已经原谅你了么,怎么没见人来瞧?”叶宸好奇。 殷玠幽幽看了他一眼,还真是哪儿痛往哪儿戳。 开阳正好进来,笑道,“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中间还横着个王母娘娘呢。” 叶宸秒懂,顿时笑了,“也是,人家外祖父还在这儿呢,听说林老大人要回京任太子太傅,在淮安停留不了多久,估计容掌柜也会跟着一起回。”离家这么多年,眼下人都找到了不回也说不过去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殷玠心情更加抑郁了。 可不是得回盛京了么。 一个林老爷子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这要再加上靖国公府那一大家子,他他有点虚。 “怕了,”叶宸好笑,“人家容娘子可不是没人撑腰,你要是敢欺负她只怕靖国公能拎着棍子给你的腿打断。” “你今天来就说这个?”殷玠三两口将汤灌下去,没好气的开口。 “自然不是,”叶宸刷地一下打开折扇,装模作样摇了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淮安的事儿也该了了。” “嗯。” 叶宸不满,“你怎么就这个反应?” “你干你的,跟我有什么干系?”殷玠想着该怎样应付靖国公的刁难,嘶,还真是没底。 “不巧,”叶宸笑了笑,“知道倒卖官盐赚的大头都去哪儿了吗?” 对上殷玠诧异的目光,叶宸淡淡道,“恭王府,有人要撬你家墙角了。” “啊,王爷,你怎么流鼻血了?”开阳突然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 殷玠只觉得鼻头一热,紧接着涓涓鲜血涌出,滴落在床褥上绽出小血花儿,殷玠呆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叶宸嗤笑,“还能怎么着,补过头了呗。”让你一个劲儿的喝,给他分一口都不肯,喝不死你! 殷玠,“”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99章 桂花糖芋苗 淮安城这些天可不太平,自打秋闱放榜那日榜上魁首裴姓举人登堂击鼓鸣冤,状告赵家庄的赵秀才科举舞弊顶替他人功名开始,不过短短数日光景,接连十几个大小官员落马,上到一州通判,下到乡县长官,罪名五花八门,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倒卖官盐。 拔萝卜带出泥顺带还扯出了一大批参与其中的人,盐商就不必说了,就连云台寺都受了牵扯,据说是从里头搜出了好几十万两还未来得及送出的脏银,再顺着一查,就连徐家酒楼都牵扯在其中。 抓贪官是朝廷的事儿,对百姓的影响并不如何大,顶多就在囚车押解入京时混在人堆里扔两个臭鸡蛋烂菜叶子再唾一声活该,然后沦为茶馆饭余谈资,日子还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容妤也觉得影响不大,因为就要回盛京了,风再怎么扑都撩不到她身上来,至于殷玠,容妤抿了抿唇,都好几日不见人了,也没听个信儿,说是明天会跟自己一起回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人。 “小姐,这个风干的腐竹带不带?”红豆喊。 容妤回神,忙道,“都带上,还有前两天收的梅干菜,李掌柜送来的紫菜干也别忘了。” “好嘞。” 明天就要启程,容妤特意多备了一些干粮,馕饼泡菜辣椒酱是必须的,糕饼点心瓜子花生这些打牙祭的东西也不能少,毕竟淮安离盛京好歹也有小半个月的路程呢,一想到要坐这么久的马车,容妤就忍不住想念有高铁飞机的日子,不过转念一想,就只当是秋游也不错。 “我说容丫头啊,这是回国公府,你自个儿的家,用得着连锅碗瓢盆都装么?”祁大夫进来溜了一圈,见容妤让红豆记得将一些厨具也带上就忍不住嘴角一抽,这莫不是想举家搬。 “万一路上想野炊呢。”容妤理所当然。 “那这大黑罐子又是什么?”祁大夫指了指旁边摆的封得严严实实的陶罐,问道。 “卤水。”都存了好几个月了,这可不能就丢在淮安任由它长霉,容妤转头叮嘱红豆,“记得小心些,旁边多裹些棉花布条。 “好嘞。”红豆响亮的应了一声,明天就要跟着小姐回去了,小姐可是国公府的嫡女,红豆这两天精神都是紧绷,私下还问了容妤不少规矩,就怕她一个乡野丫头进了国公府什么都不懂会给小姐丢人。 “阿娘,”祁大夫还准备说话,就见小娃娃撒腿跑了进来,扒着门框,“阿娘,还有小绿的瓜子,大白要骨头。” 容妤失笑,“都备着呢”小家伙居然还惦记着他养的两只宠物,是的,两只,大白眼下已经改跟团哥儿了。 容妤觉得她这人不适合出远门,看见什么都想带,偏偏又带不下,心中琢磨了一下,又喊,“红豆,你记得多带两床褥子。”眼下已经是深秋,越往北越冷,保暖工作很重要。 祁大夫撇撇嘴,估摸着这儿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了,拎着团哥儿往外走,“走走走,咱们别打扰你阿娘。” 直到傍晚,容妤才差不多将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了,删删减减了好一番,才勉强只用了一辆马车的空间用来装行李,另外两辆则坐人,至于马是打哪儿来的,殷玠友情贡献。 月上梢头,祁大夫与林老爷子并肩坐在院子里,统一动作,仰头看星星。 “说真的,在淮安待久了一时说走还有些舍不得。”祁大夫感叹道。 林老爷子很淡定,“你就在这儿待着呗。”又没人逼他走。 “那不成,团哥儿在哪儿我在哪儿。”祁大夫呵呵一笑,斜了老友一眼,“怎么着,羡慕嫉妒恨了?”这大概是他最得意的地方,是团哥儿曾祖又怎么着?孩子谁养跟谁亲,他可比林老头先来。 林老爷子冷哼了一声。 “都好几天没见着殷小子的人了,别说,不愧是广平王,行事作风可真够雷厉风行的。”祁大夫感叹,“诶,你怎么不说话?” “不想说,嫌费口水。” “” 连轴转了一天,晚膳也就随便糊弄了两口,等忙完还有些饿了,本着不浪费食材的原则,见厨房还剩几个小芋头,容妤干脆也懒得麻烦了,直接就地取材弄个简单的桂花糖芋苗。 去了皮的芋头切成小块入锅熬煮软烂,因为放了红糖颜色格外的赤亮,稀释好的藕粉缓缓倒入一边不停的用勺子搅拌,直到汤汁变得浓稠,小巧的芋头一个个浮在表面浸在红润的藕粉中瞧着红彤彤的,淋上一勺桂花酱,热气一扑甜腻芬芳的香味儿顿时就出来了。 吃独食显然是不可能的,容妤又拿出了几个白瓷碗,一个碗里舀上一份,才喊红豆给端出去。 拌嘴的也不拌了,先填肚子要紧。 红彤彤的汤汁与雪白的小芋苗交相辉映,偶尔荡一荡还泛起些水波,上头漂浮着的几朵金灿灿的桂花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不过再怎么怜,该吃吃该喝喝绝不嘴软。 “容丫头,你今儿这甜羹不错。”祁大夫砸着嘴,芋头熬得十分软糯,几乎是入口即化,吃着还有一股淡淡的芋香,又因为加了藕粉进去,汤汁红润鲜亮似乎还能拉丝,妙曼的桂花香随着热气直往人鼻子里钻,连汤汁一块儿吃,只觉得甜润爽滑的很,甜津津,暖乎乎渗到被秋意湿冷浸透的毛孔里,十足慰帖让人忍不住轻叹一声。 虽然知道容妤本性慕容,但祁大夫还是一口一个容丫头叫,因这事儿林老爷子跟他掐了好几天,无他,就是慕容妤的外祖母林老夫人本姓容,容妤也没想到,自家外祖母居然就是祁大夫的白月光,虽然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两位老头儿借题发挥掐架。 “对了,容丫头,你店里的事都处理妥当了?”祁大夫问。 “都好了。”容妤这些天也有些忙,毕竟和祥林记与钱氏包子铺现在改名叫有间包子铺的都有合作,自己乍然离开有些事总得安排好,她这一回去估计再来淮安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 店里的伙计也都知道她要走了,一个个的哭丧着脸做活儿都没劲了,就怕她一去不回,容妤又是好笑又是伤心,比起盛京,她对淮安的归属感更强,还有有间食肆,到底是她的心血也是她在这异世的第一份产业。 容妤没有将店面转让,她觉得自己还会回来的,哪怕是来度假呢。 再就是一些熟悉的人了,秋闱已经放榜,裴秀才高中举人算是半个官老爷了,就在县里当个县丞主簿也使得,但林老爷子看他顺眼又起了爱才之心,举荐他去京郊的求索书院当夫子,顺便准备三年后的会试,裴秀才进京,英娘自然也得跟去。 然后就是云熠了,徐家如今扯进了贩卖私盐的案子里头,就是再来十块御匾也救不了他们,虽说不至于砍头,但蹲大狱流放估计怎么也能捞着一个,得知此事后,云熠和云老爷子抱头痛哭了一场,当年他们被诬陷有怨无处诉,如今见徐家人自食恶果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报仇了。 毕竟是自己收的徒弟,容妤问云熠要不要跟她回盛京,云熠担心云老爷子拿不定注意,还是云老爷子开了口让他出去多长长见识,再说了,这才刚拜师入门,哪有徒弟不跟师傅走的道理,云熠也应了,不过要稍晚些,后头跟着英娘他们一起去。 因为明天预备一大早就走,喝完甜羹又消了会儿食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容妤洗漱完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看着旁边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团哥儿就忍不住叹气,还是小孩子好啊,兴奋归兴奋,一点都不耽误他睡觉,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外头似乎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敲门声响起,三长两短十分有规律,容妤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嘴角微微翘了翘,轻手轻脚的起身穿衣。 庭前月色如瀑,一身墨衣的清隽青年负手站着,月华落在他身上如同蒙上了一层朦胧薄纱,衬得人愈发丰神俊朗姿态出尘。 容妤推开门就见到这样一副场景,脚步一顿,眼中露出一丝惊艳,所谓的月下看美人儿应该就是这样,旁的先不说,光论容色殷玠绝对是数一数二。 听见响动,殷玠侧头就看见貌美女郎正倚着门笑脸盈盈看着他。 “阿妤。”殷玠翘了翘唇,原本有些清冷的眸光寸寸变得柔和,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我回来了。” “嗯,我知道。”容妤撩了撩头发,目光落在他身上,应该是刚出了远门回来,整个人显得有些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一丝倦容,“事情都处理完了?”容妤没有问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官场上的事她不懂自然也不会管,只要他回来了就行。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歇息?明日一大早还得赶路呢。”既然殷玠回来了,那明天应该是会跟自己一起回盛京了。 “想先来看看你。”殷玠轻咳了一声,“团哥儿睡了?” 容妤被他看得脸颊有些发热,点了点头,“早睡了,兴奋了一整天,”见殷玠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好奇,“怎么了?” “许久不见团哥儿,有些想念。”殷玠缓声道。 这才几天?容妤眯了眯眼,笑道,“明天不就能见了?” 殷玠看着她不说话,脚下步子跟扎了根似的,对上容妤似笑非笑的眸子,直接了当,“现在就想见。” 你直接说想进她卧房不就得了? 容妤又好气又好笑,“都睡了你有什么好见的?”直接忽视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容妤翻脸无情去推他,“行了,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要是起迟了我可不等你。” 一回来就想上天,果然是飘了。 一夜无梦,转眼就是天明,到了该出发的日子了。 团哥儿对盛京没有概念,但也知道是要出远门,这对从小就长在淮安城入眼就是四四方方天的小家伙来说可是新奇的体验,天还没亮呢就挨个喊起床了。 “阿爹!”团哥儿刚撒着腿跑出大门就被人拎着衣领抱了起来,先是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等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就高兴的叫了出来,“阿爹,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和小孩儿碰了碰额头,殷玠才冲跟着出来的林老爷子打招呼,“林公。” 旁边的祁大夫撇了撇嘴,他怀疑这小子是想直接跟着容丫头喊阿公。 林老爷子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回来了?没出什么事?” 听出来老爷子话中的关心,殷玠心中一松,暗忖阿妤说的没错,老爷子就是嘴硬心软,知道他想问什么,殷玠言简意赅的将事情说了一下,寥寥几句听得林老爷子眉梢高挑,连看他的眼神都不同了。 时间不早了,简单的吃过朝食又检查了有没有忘带东西,一切收拾妥当,随着团哥儿的欢呼声,一行人正式出发。 街头依旧人声熙攘,在出城门的刹那,容妤忍不住从车窗里探出头往回看了一眼,城墙上挂着的‘淮安城’三个字历经风霜已经有些斑驳,在这座城里的记忆算不得美好,但于她来说却是故土。 “阿妤,”清冽温和的男声随风传入耳中,容妤抬头,端坐于骏马上的男人眸光温和,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不舍,认真承诺,“日后你只要你想,我随时都陪你来。” 容妤翘了翘唇角,“好。”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故人总有相逢日,淮安,再会 ※※※※※※※※※※※※※※※※※※※※ 久等了,因为换地图快接近尾声了,转折写的有点难,本来是另一个版本,觉得太拖沓了还是直接点嗯,盛京,偶来了 第100章 回府 盛京京郊,已经是深秋,两边树上的叶子早就枯黄,临近傍晚,火红的云霞晕染了半天天空,秋风一扫,让人忍不住打个哆嗦。 整洁宽敞的官道上一队车马缓缓往城门口驶去,领头的墨袍青年端坐在高头骏马上,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娃娃,团哥儿不爱坐马车总缠着殷玠要骑大马,殷玠自然是全力配合,因为怕冷风扑着了受凉,干脆将他裹在披风里只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 秉持着不吃白不吃走哪儿吃哪儿的原则,原本小半月的路程一行人硬生生给走了二十来天,哪怕在路上混了这么久,小家伙依旧兴致勃勃,滴溜着眼珠四处打量,瞧见新奇的东西总要拍拍殷玠的肩膀问他那是什么,殷玠也乐得和儿子培养感情,一问一答耐心十足,一路下来就连看他横竖不对眼的林老爷子都不吭声了。 还能怎么吭?好歹也是当朝亲王,连身份脸面都不顾了一味伏低做小,对团哥儿不必说,待幼幼就更不用说了,最关键的是这两人还心意相通相互爱慕,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就是一家三口呢,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还没有老糊涂到枉顾孙女儿幸福的份上。 林老爷子思来想去,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和殷玠对着星光促膝长谈之后,最终决定,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看得心累! 于是,在老爷子的默许下,殷玠与容妤的感情突飞猛进,容妤好歹还知道要注意影响不能刺激单身狗,但奈何有个时时刻刻黏在身边恨不得化作她身上挂件的广平王,牵牵小手搂搂抱抱这种戳老人家肺管子的事儿做不得,但看月亮看星星嘘寒问暖还是使得的。 祁大夫与林老爷子这两个孤家老人实在是受不了现在年轻人你侬我侬的这一套,早早的就避到另一辆车上去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林老爷子正闭目养神,突然睁眼,“坏了!” “你作死啊一惊一乍的?”祁大夫被他吓了一跳。 “忘了说了。” “啥?” 林老爷子摇摇头,揭开车帘看了一眼正高高兴兴被殷玠搂在怀里骑大马的团哥儿,心中暗忖,回去怕是得给个大惊喜了。 与行色匆匆的过路人不同,城门口旁的空地上,几人时不时踮脚翘盼,神色还有些焦灼,打头的是一位蓝色锦袍的年轻公子,不过二十来岁,面白如玉,眉若朗星,要是细看就能发现这青年眉宇间竟然与团哥儿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脸上带着的些许愁容硬生生将那股温润若朗玉的气质给冲淡了。 “三叔,小姑姑还有外曾祖他们什么时候到啊?”男子身边站着的约莫七八岁的男童突然出声,虽然年纪尚小,但身体却长得十分结实,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天都已经快黑了,不会今儿又不能到。” 他们已经在这儿等了好几天了,从早等到晚,结果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男子手中折扇一转,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快了。” “你三天前就说快了,”男童一本正经,毫不客气的指正他话中的错误,“三叔,你说话一点都不严谨。” 慕容琛一噎,“你懂什么?” “我当然懂,”小孩儿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见旁边的人没注意他俩,突然凑近贼兮兮的笑道,“你是不是怕小姑姑回来了你要挨揍?”砸了两下嘴,在慕容琛陡然变得惊悚的目光中,扳着指头继续,“不光是三叔你,还有我爹,祖母,尤其是祖父。”似乎对那场景很是期待,男孩儿眼中露出跃跃欲试的向往之色。 慕容琛,“你听谁说的?” “嘿嘿嘿嘿” 慕容琛脸上温润的笑容成功崩裂,很想一巴掌将这倒霉催的侄儿给拍进土里。 不过他的确是有些慌,想到半月前接到的外祖父传来的书信,慕容琛就双腿发颤恨不得立刻消失,当时查到了幼幼的下落,他们简直高兴坏了,正打算出发去找人呢,结果就得知了外祖父已经先他们一步与幼幼碰面的消息,老爷子洋洋洒洒写了五页纸,只能说不愧是当年的状元文采就是不一般骂人不吐脏字儿不说还不带重复的,尤其是那最后一句,秋后算账,慕容琛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小妹找回来了,忧的是他一顿竹笋炒肉是免不了了。 “诶诶诶,三叔快看,那是不是小姑姑他们?”慕容琛正悲戚自己可能会迎来的一顿毒打,突然小孩儿兴奋的叫了起来一个劲的锤他背,慕容琛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一队车马出现在视野里。 “王爷,那是不是慕容家的人?”开阳驱马走在殷玠身侧,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正往这边瞟的几人,打头的那个他认得,慕容家的三公子。 殷玠眉头一皱,略一思索,让开阳带着人继续走,自己则驱马先一步朝慕容琛他们去。 见到有几辆马车过来,慕容琛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纠结,一边是马上就要见到幼妹了,一边又担心是不是空欢喜一场,整了整衣冠,正打算说上前去看看,结果一阵马蹄声响,尘土飞扬呛得人直咳,紧接着面前就多了一位墨袍郎君。 “慕容琛?”男声清冽低沉,面容清隽俊朗,端坐于骏马上,清淡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不辨喜怒,慕容琛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待看清马上的人后,有些诧异,“广平王?” 这位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慕容琛被男人晦暗的目光看得心中一紧,脑中飞速运转,自己似乎没有得罪过这位,怎么突然往他这边来了呢?难不成是挡他道了?不对啊,广平王这些时日听说不在盛京啊 慕容琛正纠结,突然就听见嫩嫩的童声响起,“阿爹。” 阿爹?广平王有孩子了? 慕容琛一愣,目光跟着声音的来源转动,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清澈眼睛,四目相对,慕容琛觉得这娃娃似乎看着有些眼熟。 正努力在脑中搜索自己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孩子,就听一道有些愉悦的男声响起,“儿子,叫舅舅。” 慕容琛,“啥?” 方才那六七岁的小少年也凑了过来,看看被一陌生男人抱着的精致男娃娃,再看看一脸呆愣的慕容琛,“三叔,这娃娃跟你长得好像哦。” “” 慕容琛最后是被人搀扶着上马的,脚下发虚脑中打旋就跟喝了假酒似的飘飘然如在梦中,直到浑浑噩噩入了城,街头喧闹声瞬间让他回了神,冷风一扫直接打了个哆嗦,瞥了一眼身后马车,慕容琛觉得一定是他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突然多了个三岁侄儿与还有自称侄儿他爹的广平王呢,不对,这肯定不对! 已经过了朱雀街,再往前就是国公府了,慕容琛实在是忍不住了,朝旁边骑马带崽的人低声提醒,“王爷,马上就要到国公府了,您”您还是请回不用再跟着了。 虽然话没说完,但里头的意思都懂,偏偏殷玠像是不知道,淡淡点头,理所当然道,“我陪阿妤回去。”瞥了一眼慕容琛,殷玠皱了皱眉,怎么他的反应这么奇怪,就仿佛并不知道有团哥儿和他的存在似的,老爷子不是写了信回京么,难不成没说? 陪个屁啊陪,真当三朝回门呢! 慕容琛觉得今日的情状有些突破他二十年来的认知,实在是有些消化不了一时还真有些懵圈,换成靖国公可以白眼一翻直接让殷玠滚,但慕容琛尚且没有这个狗胆,默默咽下一口老血,抹了把脸,想到还在府中翘首以盼的那几位,慕容琛深深吸了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自我安慰,嗯,不论是怎么回事,反正妹妹回来了,还买一送二,起码不亏! 国公府位于宣武坊,这一片住的都是朝中勋贵,远远的见到有车马往这边来,门口守着的人一喜,赶忙冲进去报信,还没走到呢,就见靖国公夫人带着一众丫头仆人匆匆往门口来,虽然已年过四十是做祖母的人了,但因为保养的好,靖国公夫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云堆翠髻,只着了一身家常素衣,气质端庄娴雅,只是此刻脚步匆匆的样子完全不复一贯的沉稳大气。 “来了来了,小姐回来了。”她旁边站着的嬷嬷同样神色激动,甚至都在悄悄的抹眼泪,“盼了这么多年,可算是将小姐盼回来了。” 靖国公夫人眼眶有些红,手中的帕子都快给拧成麻花。 马车缓缓驶近,停稳,打头的慕容琛隔老远就见到了等在门口的自家亲娘,心中一个咯噔,忙赶在众人前头翻身下马,三两步冲上台阶,低声急促道,“阿娘,有个事儿得先跟你说,你”话没说完,就被靖国公夫人推到了一边,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娘带着满是慈爱的笑容迎上了后头跟着的一辆马车,“幼幼,阿娘等你阿爹?” 没想到掀开车帘子一看里头坐着的居然是林老爷子和祁大夫,靖国公夫人面上有些错愕,不过很快的调整好了表情,赶忙朝两人行了个礼,忍不住问,“幼幼可回来了?” “后头呢。”知道她思女心切,祁大夫呵呵一笑立马解惑,又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板着个脸的林老爷子,低声叮嘱,“等吃了晚膳再撒火,听见没?” “呵!” 靖国公夫人没有理两人的谈话,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后头那辆被车帘挡的严严实实的马车上。 马车里,容妤也有些紧张,反复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又深呼吸几下,才掀开车帘在红豆的搀扶下下车,还没等她站稳,只觉得一阵风拂过,紧接着就落入了一个满是馨香的怀抱,“幼幼,娘的幼幼”与容妤有三四分相似的美貌女子眼眶微红,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不仪态了,紧紧将失而复得的女儿揽在怀里,看了又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瘦了。” “阿娘。”见到记忆中温柔慈爱的母亲,容妤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忍不住喃喃了一声,鼻尖一酸,差点就滚下泪来。 “诶,”靖国公夫人重重应了一声。 “阿娘,小妹回来是喜事,咱们还是先进去说。”慕容琛提醒。 “啊对,”靖国公夫人像是才反应过来,忙松开她,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携了容妤的手就准备进去,“还没吃饭,饿不饿?晚膳已经备下了,有你最爱吃的芙蓉豆腐,水晶肴肉还有荔茸香酥鸭” 眼见自家阿娘就要被一个不认得的人带走,一直处于被忽略阶段的团哥儿终于憋不住了,“阿娘!”突如其来的软糯童声成功让靖国公夫人声音一滞,不光是她,就连国公府的一干下人都惊到了。 一脸惊愕的看着一位面容俊美的黑袍男子抱着一个男娃娃走到他们小姐面前,然后男娃娃眉开眼笑朝美貌女郎伸出了手,声音糯糯,“阿娘,抱。” 一声‘阿娘’叫得可谓是晴天霹雳,犹如当头一棒锤下来打的人措手不及,看着靖国公夫人错愕的神情,慕容琛想捂脸,他都说了有个事儿得先说好有个心理准备,谁让你这么着急。 靖国公夫人直接怔在了原地,一时还没缓过来,“这,这是?” 容妤抿唇一笑,将瘪着小嘴的儿子从殷玠怀里接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头,朝靖国公夫人弯唇一笑,“阿娘,这是我儿子,团哥儿。” 靖国公夫人的目光缓缓从女儿娇艳的脸庞上移开,落到她怀里眨巴着眼睛盯着自己看的小娃娃身上,看着小孩儿十分熟悉的容貌,沉默了三秒,缓缓扭头去看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很平静,“啊,信上忘提了。” ※※※※※※※※※※※※※※※※※※※※ 嗯,就是这么简单,给个大惊喜 这两天在捋思路,二更有些难,让我捋顺了再说好伐 第101章 夜谈 忘了 靖国公夫人想,这大概是她从她亲爹嘴里听到的最令人震惊又最理直气壮的一句话。 忘了的直接后果就是,等到一行人已经上了餐桌,以靖国公夫人为首的国公府诸人仍旧是一脸震惊犹有一种身在梦境中的不真实感,这种不真实感在看见某位身份尊贵的当朝亲王一脸理所当然的跟进来蹭饭,放着主位不坐偏要挤在美貌小娘子身边,盛饭布菜亲力亲为只差没自己直接上手去喂之后达到了顶峰。 靖国公府如今的正经主子不多,其余两房早已经分家出去了,如今都各自携了家眷在任上,就连靖国公与长子慕容烨这两天都被派出去公干去了一时赶不回来,留在府里的就靖国公夫人与慕容琛,外加慕容烨的妻子陈氏与小名叫乐哥儿嫡长孙,总而言之一句话,都是自家人。 丫头小厮也都被遣出去了,如今饭厅里坐着的就只有靖国公一家人,但气氛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完全没有闺女找回来了失而复得的激动欣喜,或者说应该是有的,只不过‘喜上加喜’惊喜来的太突然让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喜到极致然后就麻木了。 当然,麻木也只是单方面的,最起码祁大夫与林老爷子丝毫不受影响,喝酒吃菜顺便还闲扯几句表现的十分正常,大概是嫌气氛太诡异,主人家沉默的有些过分,祁大夫好歹也是看着靖国公夫人长大的,闲聊的同时还不忘带上她,“珺娘啊,这清汤火方不错,汤味儿鲜的很,是用鸡汤吊的,火腿吃着也好,汤汁都浸进去了油润润的弹牙。” “您喜欢就好。”靖国公夫人也只能抿唇笑,目光落在挨着娇美小娘子坐的挽着袖子正专心挑鱼刺的墨袍郎君身上,只觉得就仿佛椅子上有刺似的让人坐都坐不稳当,更不用说有心尝菜了。 靖国公夫人自诩经历的风浪也够多了,上回失态是得知小女儿失踪的时候,这回小女儿好不容易找到了结果居然是一拖二,孩子也就罢了,关键是广平王是怎么回事儿?想到方才那小娃娃搂着广平王脖子直唤爹的情景,靖国公夫人就只庆幸好歹她这么多年的贵夫人没白当,不至于当场失态的叫出来,不论心中再怎么掀起惊涛波澜最起码面子上得顾去。 眼下靖国公不在家,她作为当家主母怎么着也得拿出做主人的样来,深吸了一口气,靖国公夫人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温声开口,“王爷,不知道府里的膳食还合不合您的口味?” “甚好,”殷玠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句,见靖国公夫人盯着自己看,殷玠和气的简直有负他的盛名,“夫人不必见外,叫我子彦就好。” 子彦 瞧着面前规规矩矩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害羞的青年郎君,靖国公夫人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阿妤,鱼刺已经挑好了,要不要给你蘸点汤?算了,汤有些辣,你这两天身子不舒服得注意些吃点清淡的,白灼菜心要不要?”殷玠伺候人用膳的动作十分娴熟,虽然在舀汤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洒一些出来,但这点小瑕疵并不影响他的整体发挥,把舀好的汤往容妤跟前一推,“趁热喝。” 看见被他推到自己面前的汤碗,容妤忍不住嘴角抽搐,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众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殷玠就坐在她旁边,像是嫌不够近似的还将椅子往这边挪了挪,容妤默默舀了一勺汤,另一只手则从桌子下伸过去狠狠拧了一把他的大腿肉,以实际行动示意他收敛一些。 也不知道是掐到了哪里,殷玠脸色微变差点就要忍不住闷哼出声,十分迅速的反手就将容妤还未来得及缩回的手给扣住了,黝黑的眸子深邃如墨似乎还夹杂些旁的意味,容妤脸颊微热,随即就瞪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的将手拽了出来。 虽然一系列动作完成的十分迅速,但还是没能逃过靖国公夫人的眼睛,幼幼与广平王 祁大夫与林老爷子对两人黏黏糊糊已经见怪不怪了,夹菜而已,不算太出格,要是嫌看不过去就当自己眼瞎好了,反正不论你吐槽多少次,该夹的还得夹,殷玠充分贯彻了什么叫‘你说的都对,但我就是不听。’ 慕容琛老实缩着扒饭,时不时抬头瞅一眼,见到那位让朝野上下退避三舍的广平王还在认真的给自家小妹剔鸡骨,顺便给怀里抱着的那个精致男娃娃喂饭就不住心中一颤,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相信广平王也会有如此贤夫良父的一天,所以,他妹妹这算是御夫有术?不对,没成亲,哪儿来的夫? 乐哥儿已经八岁了,当年慕容妤离开的时候他对这位小姑姑已经有印象了,忍不住拽了拽旁边阿娘的衣服,悄声问,“那是小姑父么?” 小姑父? 陈氏差点将嘴里的饭给喷出来,用帕子掩着嘴轻咳了一声,横了自家儿子一眼,夹了块骨头给他,“吃饭!” 陈氏出身书香门第,论起来她的父亲还是林老爷子的门生,与靖国公府也算是有通家之谊,嫁入靖国公府也有数年了,与府中诸人相处一向愉快,对慕容妤这位小姑子也颇为照顾,一听说有了容妤的消息陈氏也是满心欢喜,只不过,陈氏悄悄瞥了一眼给孩子喂饭的殷玠,忍不住心中嘀咕,广平王她虽然没怎么见过,但也是知道的,毕竟作为一个实权王爷,能做到让满盛京的贵女闻风丧胆没几个愿意嫁也算是一种能耐了,没曾想居然对幼幼这般耐心。 毕竟是做儿媳的,靖国公夫人呢都没开口,她自然不会去说,只默默叹了口气,照这情形,只怕等家公回来又有得闹了。 一顿饭吃得各有各的滋味,酸甜苦辣咸都俱全了。 “幼幼,这都还是按的你之前的布置,只是稍做了些改动,你瞧瞧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的?”吃完饭,陈氏领着容妤与团哥儿往住处去,国公府很大,容妤作为靖国公夫妻俩的小女儿住处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 单独辟出来的小院子,院子里种了不少稀奇花草,晚风一扫还能闻到阵阵花香,行李这些一早就已经搬进来了。 “都好,多谢阿嫂。”容妤抱着团哥儿,笑着道谢。 团哥儿也跟着拱手,声音糯糯的,“多谢舅母。” 陈氏失笑,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真乖。” 见容妤一脸沉静的样子,陈氏忍不住心中叹了口气,从前小姑子喜欢赖着人撒娇,动不动就搂着她的胳膊黏黏糊糊叫阿嫂,看着她就像自己养了个闺女似的,如今一去近四年,再回来居然也是当母亲的人了,也不知道一个娇娇贵女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携了容妤的手,陈氏殷切叮嘱,“有什么差的一定要说。”又转而叮嘱丫鬟让仔细照看。 知道容妤一路奔波怕也累了,陈氏只略说了两句就先告辞。 等送走了陈氏,容妤抱着团哥儿进屋,将派过来的侍女们都打发走,一直缩在角落总算是找到机会了的红豆赶忙蹭了过来,“小姐。” “怎么了?恹成这样?”见红豆扭扭捏捏一副大受挫败的模样,容妤好笑。 “就是感觉有些害怕。”红豆哼哼哧哧。 这国公府里头就算是个丫头那行为举止在她看来都规矩的很,不像她,连行礼都别扭,“小姐,我怕给你丢人。” “怕什么?”容妤淡定安抚,“不用想这么多,就还按平常的来。” 红豆点头,随即又兴奋了起来,“行李都已经归置好了,院子里还配了有小厨房呢” 这院子原本就是慕容妤的住处,里头有什么东西容妤自然清楚得很,静静的听红豆叨叨,思绪却飘得有些远,瞧今日这情形靖国公府似乎还不知道团哥儿的事,旁的还好说,孩子一个大活人可不是想瞒就能瞒得住的,容妤颦了颦眉,靖国公夫人对她的疼爱不假,但毕竟关系到国公府的名声,缓缓吐出一口气,不论怎么样她不能让团哥儿受委屈。 “小姐,殷,啊不,广平王他” “和我娘摊牌去了,”差点忘了还有孩儿他爹呢,容妤脸上露了笑容,嗯,既然殷玠说了万事有他扛,那就他兜着。 已经临近二更天,夜空黑沉如墨,树叶上都已经积了寒霜,书房里仍旧亮着烛光,几人相对而坐,然而一时间却没有人说话,气氛比方才在饭桌上还要诡异。 良久,还是慕容琛先坐不住了,大概是年轻承受能力要稍微好一些,轻咳了一声,扭头去看旁边坐着的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的靖国公夫人,“阿娘,现在要怎么办?” 广平王走了有一会儿了,但那番话中隐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让他们一时半会儿都消化不完。 他们只知晓小妹遭人哄骗受了欺辱离家出走,因为事关女子名节又不好太过声张,只对外说是去南城外祖家了,毕竟小妹多半时间都在外祖那儿盛京认得她的人反而不多,一边暗地里派人找,找了这么些年才查到了小妹可能在淮安,原本是打算亲自去接人回来的,结果还没等出发外祖就来了信,信中骂的如何慷慨激昂就不必说了 慕容琛抹了把脸,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还带转折的,小妹被贼人哄骗不假,但竟然怀的是广平王的孩子,如今还相亲相爱把家还,按照广平王的说法那就是,姻差缘错但好在有情人终成眷属? 靖国公夫人按了按额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儿子的问题,怎么办?她也想知道该怎么办! 女儿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儿子以及儿子他爹,爹还是当朝广平王。 想到方才殷玠将当年情况悉数说清,又言辞恳切的表达了想娶幼幼为妻的想法,顺带还委婉说了幼幼与他是两情相悦靖国公夫人脑袋就突突的疼。 他们原本想着只要幼幼找回来了,其余的事情知情的人并不多,以国公府的能耐完全可以摆平,但现在不同了,旁的不说,孩子总不能是凭空冒的就算是说将孩子记在她两个哥哥名下又或者对外假称是收的义子,先不说为母则强,幼幼心疼孩子必然不肯应,广平王更不可能答应。 可幼幼云英未嫁却有了孩子,就如广平王所说,人言可畏,自家人可以无限包容,但外人呢? 其实现在的情状很明朗,幼幼与广平王有情,两人又有一个孩子,答允广平王的请婚是最明智的选择,有广平王庇佑无人敢在背后乱说也能将事情圆过去,但一想到自家千娇百宠养大的闺女遭了这么大罪,虽说也不能全怨广平王,但就这么将人嫁出去心中总觉得难受 靖国公夫人心乱如麻,忍不住去看一边坐着的林老爷子,话中带了一丝埋怨,“阿爹,你怎么不早说?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啊!” 林老爷子慢条斯理的抬头,轻飘飘瞥了她一眼,靖国公夫人被他那一眼看得心中一凉,紧接着就见林老爷子突然一拍桌子,怒喝,“你还有脸说?” “林珺呐林珺,你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幼幼失踪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瞒得滴水不漏,要不是我恰好路过淮安机缘巧合之下碰见了幼幼,我都不知道我的乖孙女儿都失踪四年了,四年呐!两个月一封信,你自己数数那得是多少封”林老爷子将桌子拍的啪啪响,憋了一晚上的气总算是撒出来了。 “阿爹,您误会了,我”靖国公夫人急忙开口,话没说完就被林老爷子打断,“怕我知道了担心是不是?那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哪天我来盛京了没看见幼幼是什么心情?啊,那你恐怕又得编什么幼幼出去游玩了一时回不来?” “林珺,我自幼将你捧在手心里从未对你说过什么重话,但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林老爷子猛喘了几口粗气,“你就是这么当娘的?我告诉你,不论发生什么,幼幼都是我亲孙女,还有团哥儿,那就是我亲亲曾孙,你要是嫌弃幼幼坏了你靖国公府的名声,那好,从今日起幼幼就该姓林,入我林家族谱,我们明天就走,不在这儿碍你的眼” “阿爹,”靖国公夫人忙跪在了地上,含泪哽咽,“阿爹,幼幼虽说从小长在南城在京中待的时间不长,但她是我的亲闺女啊,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又怎么会不要她?不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女儿” 慕容琛悄悄咽了咽口水,背后冷汗直冒,多年不见外祖发火,一发火果然就不一般。 “还有你!”林老爷子一指慕容琛,冷笑,“模仿幼幼的笔迹?慕容琛,我教你习字就是让你来蒙骗我的?什么一切皆好,什么清泉山游记,慕容琛你才情不错啊,是认为我老眼昏花好糊弄是不是?要是有心找怎么会四年都找不到?你们说是不是故意的?就想让幼幼在外头自生自灭?” 慕容琛噗通一跪,只一句话,“外祖,幼幼是我的妹妹,一母同胞,前后脚降生的亲妹妹。”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与外孙,林老爷子闭了闭眼,“今日我话就放这儿,不论你们想怎么着,幼幼不能再受委屈。” 等林老爷子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冲冲的离开后,母子两个对视一眼,脸上尽是苦笑。 “阿娘,外祖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答应幼幼嫁给广平王?”慕容琛挨了一顿抽,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痛。 靖国公夫人也不复之前的端庄,脸上还带着泪痕难得有些狼狈,摇头,问,“你爹与你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还得十来天。” 靖国公夫人默了默,叹了口气,“吩咐下去,不许府里人乱传话,团哥儿既然是幼幼的孩子,那就是我的孙子,国公府的孙少爷,与乐哥儿一般待,要是被我知道有谁乱叫舌根决不轻饶。” “那,广平王呢?” 靖国公夫人脸上露出倦色,“等你爹回来。” 第102章 煎饼果子 一晃已经回来三四天了,容妤起先还有些不大适应,好在有祁大夫与林老爷子陪着,国公府诸人也都展现出了惊人的亲和力,靖国公夫人更是一日四五六七遍的跑,渐渐的容妤也总算是找回了那么点家的感觉。 容妤的小院绝对是如今国公府里头最热闹的地方没有之一,至于为什么能热闹成这个样子,那还得从祁大夫与林老爷子这两位被容妤养刁了胃口的娇贵老头儿,每回一到饭点就往容妤这儿凑顺便还得吹嘘一下亲亲外(干)孙女儿做的吃食有多美味说起,慕容琛被勾得心痒痒也跟着来蹭了一顿,紧接着乐哥儿、陈氏、靖国公夫人嗯,成功出圈了。 国公府大厨房这些天的工作量骤减,没办法,谁让小厨房天天不重样呢。 一大早,容妤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了,朝食摆在外头的石桌上,祁大夫与林老爷子老早就占好了最佳位置,慕容琛也在,团哥儿捧着碗牛乳喝,嘴边喝出了一圈奶胡子,碗里还剩一小半,团哥儿熟练的将碗往地上一放,拍拍旁边无聊甩尾巴的大白的脑袋,“呐。” 大白朝他咧了咧嘴,蹭了蹭小娃娃的脸,长毛扫在他脖子上痒得团哥儿直笑,低头咕噜两声牛乳就见了底。 “阿娘,喝完啦!”团哥儿高兴的表示今天任务已完成。 容妤抿唇一笑,拿帕子给他把手擦干净,又分别塞了一个煎饼果子给儿子和大白,大白颇为人性化的朝她拱了拱手,然后才扒拉着煎饼果子开吃。 慕容琛看得有意思,“小妹,这狼挺通人性哈。” 大白瞥了他一眼,甩了甩尾巴,“嗷”了一声,狼目中闪过一丝得意。 慕容琛看得心中更是啧啧称奇,大白是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府里的,那会儿他正吃了晚膳在府里溜达,走到后花园时听见草丛里有动静,刚走近就对上了一双泛着幽蓝光芒的眼睛,慕容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差点直接叫出来,事实上,在瞧见这只站起来足有半人高的大狼俯身就朝他冲过来的时候的确也是叫出来了,然后,还没等他悲戚自己莫不是会葬身狼腹,就听见一声软糯糯的童声叫“大白。” 紧接着,这只狼半道上转了个弯直奔小径上出现的母子俩而去,甩着尾巴秒变大狗一个劲的围着母子俩转圈,然后,慕容琛就眼睁睁看着自家那三岁的小外甥揪着白狼的毛哼哧哼哧的爬上了狼背,那一刻,慕容琛深深觉得大概是自己见识太少不够沉稳,多大点事儿啊至于被吓这么惨?不就一狼么。 靖国公夫人起先也被府里来了只狼的事儿给惊到了,毕竟是野兽,总不能是吃素的,万一暴起伤人呢,等她匆匆赶到想将这狼驱出去就瞧见一狼一娃耍的分外和谐的场景,旁边祁大夫他们还笑眯眯的看着,丝毫不觉得放着孩子跟一只狼在一块儿耍有什么不对,见靖国公夫人紧张,祁大夫还笑眯眯的安慰说放心,狼是广平王养的,除了有些贪嘴没别的毛病,打架带娃都是一绝。 广平王 靖国公夫人现在听见这三个字就头疼,自打那日将人送回来又促膝夜谈之后,广平王没有再上门,只是人虽然没来,东西却没断过,有时是一盒宫中新出的糕点,有时是一车时令水果,连布匹绢花都有,还有不少孩子玩的玩具,这些东西是给谁的不言而喻,这也就罢了,秉着一个都不能少的原则,不光是容妤有,上到靖国公夫人下到乐哥儿都收到了广平王送的礼,要是随意送的也就算了,偏偏就像是将每个人的心思都摸透了似的送礼都送到了心坎上,就好比送她的那套进贡的红玛瑙头面 靖国公夫人轻抿了一口磨得浓稠香醇的豆浆,瞥了一眼正含笑与慕容琛说话的小女儿,心中微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水灵灵的白菜,怎么就被那啥给拱了了,眼下还连小白菜都有了。 “祖母,吃。”软糯的童声让靖国公夫人回神,见小孩儿眨巴着大眼睛笑得露出了酒窝,手里递给她的正是方才容妤给他的煎饼果子,瞧着团哥儿精致的眉眼,靖国公夫人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容,伸手接过,“乖。” 绿豆面和着小米面摊成的薄饼,上头磕两个鸡蛋,用专用的刮板给抹散,鸡蛋受热不一会儿就已经熟了红黄相间混着浅绿色的豆面瞧着十分漂亮,翻个面,再刷上一层特制的酱料,放两片炸的金黄酥脆的薄脆,菜叶、里脊肉、还有咸香松软的肉松,折起来拿油纸一包,还冒着热气,趁热咬上一口各般滋味都有,尤其是里头夹得那薄脆,简直就是点睛之笔,面皮软韧中独有一种酥脆焦香,吃在嘴里嘎吱响。 靖国公夫人也听说了女儿在淮安开了一间食肆,生意还颇为红火,自豪之余心中也有些难受,从前女儿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也能亲自下厨了,不用想都知道一个娇弱女子带着个孩子独自在外讨生活有多难,万幸的是女儿还是回来了。 那夜被林老爷子指着鼻子一痛臭骂后,靖国公夫人独自静坐了一晚上,阿爹说的对,他们疼爱幼幼不假,但同时对幼幼要求也有些严苛,尤其是她。 幼幼自小身体不好,大伙儿都将她护在手心舍不得为难她,久而久之幼幼就养成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这般性子当闺女自然是好,可若是出嫁为人妻为人媳呢?靖国公夫人很愁,眼见幼幼大了到了该定亲的年纪,她将幼幼从南城接了回来预备亲自教导,幼幼嫌枯燥不乐意学,两个哥哥与靖国公碍于她素日里威严也不敢明面上相帮,母女两个那段时间的关系真的算不上好 靖国公夫人反复在想,是不是因为当时她对幼幼太过严厉,所以幼幼才会在出事时候选择离家出走,而不是找爹娘? “阿娘,怎么不吃了?煎饼果子得趁热吃才好吃呢。”含笑的女声传来,靖国公夫人看着女儿熟悉却又感觉陌生的面容,心中微酸,“好,就吃,幼幼的手艺好过府里的厨子百倍。” “既然阿娘喜欢,那我天天做了给您吃。”容妤笑道,只当没看见靖国公夫人的不对劲,许多事不说不代表就不存在,她觉得还是得找时间跟她娘好好谈一谈。 慕容琛没注意到这些,一边大口大口的啃着鸡肉卷,一边问,“幼幼,今天给我准备的什么吃食?是煎饼果子么?上回的三明治就不错。”上到昨天吃的三明治慕容琛就忍不住悄悄咽了咽口水,那面包片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软软的带着股奶香味儿,一揪还能拉丝呢,里头抹的酱也好吃,哪怕是他最不喜欢的胡瓜切成片了往里头一夹,上头再铺两层炸的金黄喷香的鸡柳,再撒点咸咸的肉松,上下盖着面包片,拿油纸一裹,吃的时候大口一张直接咬,就俩字,好吃! 容妤摇头,“蛋包饭和紫菜汤,你吃的时候记得拿出来热一热。” “蛋包饭?”慕容琛眼睛一亮,看着红豆去厨房拿了食盒出来,顿时喜上眉梢,“幼幼,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呵!”祁大夫重重哼了一声,“琛小子,你都吃了三个煎饼果子外加一个鸡肉卷了,你不嫌撑得慌呐?” “不嫌不嫌,”只当没看见祁大夫不善的目光,慕容琛摸了摸肚子,认真道,“我觉得我还可以喝一碗莲子羹。” “” 祁大夫不止一次捶胸顿足暗恨自己为什么嘴贱嘚瑟,现在好了,吃个饭跟打架似的,偏偏这堆人还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一个个壮得跟头牛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连口汤汁都不留,就光乐哥儿这个八岁的小少年一顿都能干三碗饭,至于慕容琛这小子就更过分了,光蹭吃不行,因为要去国子监当值,居然还死乞白赖的央着小妹给做了外带。 慕容琛的理由也很充分,国子监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不是青菜就是萝卜再这样下去人都要吃成兔子了,好不容易见到点油腥还全都是白花花的肥肉,这年头哪个美少年会吃肥肉来的?还美其名曰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屁咧!慕容琛一想到自己带着全体师生的希望气势汹汹跟膳食堂的掌事据理力争,结果对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将一个‘穷’字顶在了脑门只差没说你要吃肉就将我活剐了算了就心情抑郁,国子监那是什么地方?读书人的最高学府,你说你没钱,谁信? 更让人抑郁的事儿还在后头,读书人么,都要脸,不好吃你大不了就少吃点嘛,为了点吃食连面子都不要了忒丢人,万一日后因为这影响为官形象呢?然后,大伙儿就反水了,吃!萝卜青菜也吃!然后就剩下慕容琛这根独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自那以后,别说是肥肉了,连肥肉沫子都没见着,直到现在大伙儿提起来都当笑话说,慕容琛简直是悲愤欲绝,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善良呢! 不过如今,慕容琛打了个饱嗝儿,想到昨儿自己将幼幼悉心准备的吃食拿出来时那帮家伙馋的快流口水的模样,就笑得有些得意,伙食不好自己带,只是—— “幼幼,怎么是两个食盒?” 容妤轻咳了一声,含糊道,“有人要。” 有人? 有谁? 慕容琛刚跃跃欲试想去揭食盒盖子的手又缩了回来,目光有些诡异,“广,广平王?” 容妤点头,可不是那位么。 这两天虽然没见着人,但小纸条可没少传,想到昨天从送来的首饰盒里扒拉出来的小纸条容妤就忍不住扶额,殷玠可不是光吃皇粮不干活,刚一回来就被积攒的公务给淹了,暂时还腾不出空往国公府来,但容妤觉得,他有那个时间跟写流水账似的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之间发生的事一一记下来,事情早就给办完了,然后昨日他不知打哪儿听说了慕容琛自己带吃食的事儿,几乎立马就想到了是容妤给做的,这下可算是将醋坛子打翻了,说什么他食不下咽吃什么都不是滋味不过两三天已经瘦了好几斤啦啦一通说,废了两三页纸,最后就一句话,慕容琛有的他也要有。 慕容琛最后还是拎了两个食盒出去,左右看看并没有见到等着接头的人心中还有些纳闷,结果等他到国子监门口的时候就瞧见了一身墨袍器宇轩昂格外受人瞩目的广平王,慕容琛没想到这人居然堂而皇之的来这儿堵,在众人或惊诧或畏惧的目光中,慕容琛硬着头皮过去,刚走近就听见男人温和的声音,“三公子。” 殷玠冲他颔首,目光落在他手上拎着的食盒上,脸上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瞬间冲散了身上的清冷,自然的朝他伸手,“给我。” 慕容琛真的很不情愿,刚将食盒递过去,就听男人又问,“阿妤这几天可还好?” 在家能有什么不好? 慕容琛礼貌回应,“一切都好,多谢王爷记挂,若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进去了。” “等等,”刚走了两步就被人唤住,慕容琛疑惑转头,就见那位号称冷面阎罗的广平王眉眼含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大伙儿听见,“正好今晚有空,咱们也很久没见了,晚上去你府上喝茶。” 喝茶 慕容琛最后是漂浮着步子进去的,刚一进去,一群同窗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先是表示了对广平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国子监门口的疑惑,随后就是你什么时候跟广平王的交情这么好了,那可是广平王啊,乍还特意邀请你喝茶呢,还有你怎么会给广平王带饭 慕容琛满心苦涩只想骂人,有交情个屁啊,这哪里是跟他有交情,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用他做借口堂而皇之上门找他妹啊! ※※※※※※※※※※※※※※※※※※※※ 两个哥哥,按的大家族排行,一个是老大,一个是老三,叔叔们分家出去了不住国公府(捂脸,之前没说清楚) 第103章 粥底火锅 当再一次被广平王堵在国子监门口以喝茶谈天的名义要求一起回府的时候,慕容琛是想哭的。 问:亲自将拱白菜的猪领进家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慕容琛生无可恋回答:大概会被他爹亲手给抽死! 他万万没想到广平王的脸皮居然能厚到这种程度,一而再再而三连着上府喝茶,国公府的茶招你惹你了?关键是他说喝茶那就是真喝茶,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该给的礼物一个不落,默默往书房一坐,两人相对无言,也从不提说什么要见小妹,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但前提是,没有一个听说亲爹来了就撒欢的小崽子啊! 想到自家亲亲外甥对广平王的黏糊程度,慕容琛就想叹气,真的是有娃万事足简直就是神助攻,就连他娘现在看在团哥儿的面子上都对广平王上门的事儿开始睁只眼闭只眼了,不这样还能咋办?小孩儿眼泪汪汪的看着呢,还有幼幼,虽说没直接了当的说许嫁,但每天两份吃食可不是白做的,态度明明白白摆着呢,连白菜自个儿都乐意了他们还能说啥? 慕容琛按了按额角,突然有点害怕他爹回京,这要是瞧见闺女孙子还没揣热就得跟人跑,还不得气的将府顶都给掀了? 靖国公府没有刻意隐瞒容妤回盛京的消息,同样也没有藏藏掖掖的捂着小孩儿不让见人,况且就是想捂也捂不住,团哥儿与慕容琛模样相似,又带了几分容妤的影子,要说没血缘关系除非是人眼瞎,一个瞎还好,总不能府里那么多人个个都瞎,与其让外头捕风捉影的传出些不好的话来,倒不如大大方方的任你瞧,再说了,说来说去都是靖国公府自个儿的家事,外人瞎逼逼啥,真当靖国公府是软柿子好捏的? 大概是靖国公府的态度太过大方,加上慕容妤自小在盛京待的时间不长算是国公府几位公子小姐里头最神秘的一位,又有靖国公与林老爷子这两尊大佛护着,一时间大伙儿只以为她是低调的成了亲又和离了,或者是死了夫婿独自带孩子。 不论是哪种情况,如今靖国公可是为数不多的实权勋贵,靖国公的几位兄弟也都在朝中担任要职,下一辈更是个个出类拔萃就没一个长歪的,这对纨绔子弟辈出的勋贵家族来说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就算如今几兄弟已经分了家,但打断骨头连着筋一有事那绝对是一拥而上揍得你连亲娘都不认得。 更不用说靖国公还是天子心腹重臣,就连他的岳丈也就是早已经致仕的原内阁首辅林老大人都被圣上三顾茅庐给邀了回来担任太子太傅,众所周知,如今天子后宫空置就一位皇后,太子作为嫡长子只要没有什么不可抗力因素的影响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这后台可不是一般的硬,偌大的国公府就这么一朵娇花,听说这位嫡小姐又是自小养在林老爷子膝下的 大伙儿的心思都很活络,勋贵之间联姻讲究的是如何让自身利益最大化,真心不真心的倒不十分重要,知道靖国公宠女名声在外,若是与靖国公府结为亲家怎么着都能得些好处,成过亲没关系,带孩子也没事儿,这样一来还能降低些标准呢,大不了娶回去好吃好喝的供着不就是了就当是供尊玉佛。 这两天明里暗里来国公府探口风的勋贵夫人不少,特别是家里有不怎么能成器的孩子的,光是赏花的帖子靖国公夫人都接了一堆,这些人打得什么主意靖国公夫人心知肚明,只冷笑了一声就全给拒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哪颗葱,什么歪瓜裂枣都敢往府里领,真当他们国公府的姑娘这么不值钱? 殷玠也很恼怒,这才回来几天就有人排着队挖他墙角想给他儿子当后爹?殷玠的名声可不是瞎吹的,你有这贼心也要看有没有这贼胆,也不用等靖国公回来发火了,殷玠自个儿就暗搓搓的将那几个蹦跶的最欢的试图靠联姻上位的纨绔子弟连着他们家大人一块儿给抽了。 那些被抽的勋贵起先也有些懵,怎么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被人扒出来了,虽然不至于说直接让家族玩完,但连宠妻灭妾养了多少外室外头又有多少私生子这种事儿被摆上台面说就有些挑战人了,当家人愁眉苦脸一个劲儿的挠头试图想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然后,就听说了广平王日日上靖国公府与三公子喝茶谈心的事儿,紧接着,又不知打哪儿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慕容小姐的儿子管广平王叫爹 虽然这个消息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但只要跟广平王沾上边那就得让人三思而后行好好掂掂自己的斤两,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底气跟靖国公一样敢拍着桌子与广平王叫板的,思来想去也只能暂时歇了想要联姻取巧的心思以伺后机,至于坊间的那些传言,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既然双方都没做回应,再多的揣测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夕阳西斜,晚霞映空。 与淮安的小桥流水的秀丽景致不同,大约是天子脚下,盛京的景象更显出一种磅礴大气。 靖国公府门口,慕容琛垂头丧气下了马,耷拉着脸好不容易才扯出了一抹假笑,做了个请的动作,朝来人拱手,“王爷请。” 殷玠照例一身黑袍,头戴玉冠,腰佩绶带,只着了家常装束,清俊隽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周身气势虽然有所收敛但还是让人忍不住屏息,开阳眉开眼笑跟在后头,手里还提了一盒糕点,慕容琛默默叹了口气,引着主仆俩进去。 才刚走到二门,一直守在门口巴巴张望的小娃娃就横冲直撞的冲了出来,一头撞进了男人怀里,还没站稳呢就被人拎着衣角提溜了起来,“阿爹!” 团哥儿很高兴,小身子扭了扭,十分自然的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的要跟他分享今日成就,“今天背了三首诗,阿祖夸我。” “真厉害!”殷玠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慈爱,满脸自豪,“团哥儿真棒。”不愧是他的孩子,连背诗都这么快。 眼睁睁看着父子俩已经旁若无人的亲昵起来,慕容琛无语之余还有一丝小失落,有了亲爹就忘了舅舅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扎心! 开阳轻咳了两声,悄悄凑过去,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安慰,“三公子您该习惯,现在就连祁大夫对上咱们王爷都得靠边站了。”开阳对于自家王爷地位的提升表示很自豪。 慕容琛默默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别看开阳在广平王身边打杂,身上可顶着正五品的校尉职呢,他刚不过。 等团哥儿与殷玠腻歪够了,才探出脑袋笑眯眯的跟慕容琛打招呼,“舅舅,阿娘说今天晚上吃粥底火锅,祖母大舅母都去了,问你去不去?”小孩儿现在说话很是伶俐,一点都瞧不出才刚开口说话不久。 “去去去。”慕容琛忙点头。 既然有吃的做引,慕容琛与殷玠也就不装模作样还去什么书房喝茶了,现在一想到喝茶这两个字慕容琛就想吐,看着抱着小孩儿轻车驾熟就往后院蹿的高大男人,慕容琛重重哼了一声。 刚近院子就听见阵阵欢笑声传来,因为动不动就有人过来蹭饭,容妤干脆就让人收拾出了一间与小厨房相连的空置房间,拿来做饭厅,毕竟已经是深秋了晚上寒气重,要是还露天吃只怕才刚上桌饭菜就得冷了。 门半掩着,虽然说话的人有些多,但殷玠还是很快的就分辨出了容妤的声音,脸上带了笑,脚下步子愈发轻快,一脚刚踏进去目光一扫,准确的锁定了正站着从红豆手里接过食材的女郎,只穿了一身家常衣裙,青丝半绾,眉眼噙笑,旁边还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年正探头巴巴往她手上看,一个劲的催促,“小姑姑,多给些肉。” 听见儿子嚷嚷着要吃肉,陈氏捂了捂脸,拍了他一巴掌,“让你多吃些瓜果蔬菜你不干,只知道找肉吃。” 乐哥儿振振有词,“男子汉大丈夫,当然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毛都还没长齐就大丈夫了? 陈氏摇摇头,实在是对这个儿子没法了,靖国公府算是武将世家,他公爹与丈夫都是走的武将的路子,连带着孩子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一说要读书写字就嚷嚷着头疼,拿起棍棒倒精神得很,倒是小叔子喜好诗书规规矩矩走的是科举的路子,按靖国公夫人的话说就是,总算是出了个文静的。 容妤调侃,“可我这儿没有酒怎么办?” “那还不好说?”乐哥儿装模作样咳了两声,眼珠子一转,“听说小姑姑您藏了几坛子葡萄酒,不如今儿就拿出来尝尝?” “你不是说葡萄酒甜津津喝了有辱男儿威名么?”靖国公夫人也搭腔。 “好歹也带了个酒字,勉强也能凑活啦。”乐哥儿笑嘻嘻的,扯着容妤的衣角央她,“小姑姑” 看着里头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殷玠心中有股说不清的情绪在涌动,一时间都挪不动步子。 “诶,殷小子,你又来了?”后头祁大夫与林老爷子联袂而来,他们今日去外头转了一圈,眼下循着饭点就回来了,不用人说自动的就往容妤这儿来,见殷玠站在门口,祁大夫先打了声招呼。 旁边紧跟着的慕容琛听见祁大夫对殷玠的称呼后,饶是已经听了多次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殷小子,多么亲和友善的称谓啊! 听见声音,屋里的人也都看了过来,看见门口站着的父子两个,靖国公夫人的神色有瞬间的凝滞,随即很快的就掩下了眼中的复杂,起身见礼,陈氏也忙领着儿子打招呼,殷玠抱着团哥儿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只说夫人不必客气。 乐哥儿年纪要小些,对广平王也是只问其名不见其人,这些天殷玠上门的次数不少,表现的又十分和气,还送了他一把镶满了宝石的黄金匕首,小姑姑是团哥儿的娘,团哥儿又管广平王叫爹,四舍五入那就是一家人呐,他对殷玠的影响不错,毕竟还指点了他武艺来着,见殷玠进来,眼珠一转,赶紧就捧着碗给挪出了最挨着小姑姑的风水宝座,“团哥儿,这里来。” 见儿子这么殷勤,陈氏只想捂脸,再一次坚定了要抽他一顿好好教育的决心。 “来了?”容妤笑的眉眼弯弯,简单的两个字让殷玠满身的清冷愈发柔和,“嗯。” “来的正好,你刀工不错,将这肉片了。”容妤指了指木托盘上放着的一块赤红的牛腱子肉,毫不客气的指使人干活,“片得薄些,不然不好烫熟。” “好。”旁边站着的抿嘴偷笑的红豆适时递上一方湿帕子,殷玠将团哥儿放下,接过擦了擦手,就准备去片肉。 这两人一应一答实在是太过自然,自然到靖国公夫人一时都找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身贵气的俊朗青年轻车驾熟的拿起了搁在旁边的片肉刀,左右比划了一下,偏头问,“顺着切对?”在得到自家小女儿的肯定之后,毫不犹豫的就开始动手片肉,丝毫没有说被人指挥拉来片肉给大众服务的恼怒。 这种场景这些天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略麻木,靖国公夫人心路历程是有些艰难的。 与靖国公不同,她对广平王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大多也就是听来的坊间传闻,说什么心狠手辣冷戾无情,但要她说,广平王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贪官污吏为祸百姓不杀难不成还给供着?靖国公夫人并不偏听偏信,本身对这位广平王的成见也并不大。 刚开始听说了他与幼幼的事,她是不大赞同的,毕竟广平王出身皇家,若是日后幼幼受了委屈想撑腰也没那么容易,但这些天看下来,殷玠的诚意摆的很足,不是哪个皇室子弟都能这般拉的下脸面甘愿为一女子鞍前马后随意差遣的。 这些天她从祁大夫口中也知道不少两人在淮安的事儿,就按祁大夫所说,横竖两人都有情,中间又有个孩子在,要是广平王行事果断些大可以直接求一道赐婚圣旨,名正言顺到时候就算是他们不乐意不还得嫁闺女么,如今广平王伏低做小又是上门喝茶又是变着花样送礼的,还不是希望能够改变他们对他的看法,从心底接纳他。 靖国公夫人忍不住按了按额头,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女儿还年轻,迟早是要嫁人的,只要对她女儿好,爱重她呵护她,旁的身份什么的倒不重要,看着自家闺女的笑靥,以及男人眼底浓厚的恨不得溢出来的爱慕,靖国公夫人默默叹了口气,心中大概已经有了主意。 见靖国公夫人默默,好歹也与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婆媳又是自幼相识,陈氏立马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靖国公夫人之前也与她谈过,陈氏抿了抿唇,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见无人注意这边,低声劝慰,“幼幼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照陈氏看,广平王不论从哪方面都没得挑,不拘外头威名如何,没见被幼幼吃得死死的么,指东不打西,有些东西可不是靠装就能装出来的,退一万步来讲,哪怕是装呢,能装成这样也算是真心了。 靖国公夫人眉头一展,接过水抿了一口,话虽这样说,但就是有些,舍不得啊! 无人注意她们婆媳俩的对话,慕容琛与林老爷子他们全部注意力都被桌子中间架着的那锅还滚着大泡的乳白透亮的清粥给吸引去了,瞧着就跟牛乳似的闻着却是一股米香,慕容琛抽了抽鼻子,“幼幼,你不是说吃火锅么?怎么改煮粥了?” “粥底火锅。”容妤指了指旁边摆着的用木盘盛着的肉片、生鱼片以及各种肉丸杂蔬,“在粥里涮熟了蘸酱吃,剩下的就干脆拿来煮粥,两不耽误。” 粥底用的是今年才刚收上来的新米,擂成两三瓣了又用油盐腌制片刻,然后再放进瓦煲里熬煮,直到熬得泛起了大泡一层层往外荡开就像绽放的菊花时再将粥水舀来做锅底。 慕容琛竖了个大拇指,“高!” 祁大夫也饶有兴致,“上回你那个番茄底和牛油底的火锅吃着才过瘾,汤味儿熬得浓,都不用另外蘸酱了。”祁大夫一直对那麻辣牛油火锅念念不忘。 林老爷子则不说话,只默默拿了碗筷,管他是番茄还是牛油,反正他一样都没吃过。 “各有各的风味,我也是头一回做,凑合着吃。”容妤极不负责。 乐哥儿溜须拍马十分熟练,“不论小姑姑做什么,那都是好吃。”乐哥儿现在是容妤的脑残粉,他发现小姑姑会做好多稀奇古怪的零嘴小吃,上回小姑姑还做了薯条与炕土豆,明明就是最简单的不过的土豆,经过小姑姑的妙手就成了美味,乐哥儿砸了一下嘴,“小姑姑,你这手艺要是开酒楼肯定大火。” “可不是大火么,”祁大夫接话,啧啧了两声,“想当初在淮安,容丫头的店一到饭点那可是排起了长龙啊,一听说容丫头要走,不少老客差点都哭出来了。” “好厉害,”乐哥儿称赞,“那小姑姑,你要不在京城也开一家店。” 一直没说话的靖国公夫人也开口了,“乐哥儿说的有理,幼幼你若是喜欢不如在盛京也开一家,正好我手上也有几个铺面,本来都是给你预备的,地段也都不错,离府里也近,你有空不如去瞧瞧看有没有合心意的,整修一番也可以用,只不过有一点,你可不许天天往酒楼里扎。” 其实容妤心中也有这个打算,没想到会是靖国公夫人主动开口,不由得也有些诧异,笑问道,“阿娘乐意?” “我有什么不乐意的?”靖国公夫人知道她的意思,当即笑道,“只要你喜欢随你折腾,只要别熬坏了身子就行,咱们家也不缺这点进项,脏活累活要帮忙的尽管使唤你哥。” 容妤心中一暖,“等过些时候。” 听几人已经商量起了之后酒楼要开在哪儿,怎么个装修法,殷玠垂着眸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伸手悄悄捏了捏容妤的手,见她看过来,无声的动了动唇。 容妤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也带了笑,指甲微勾,轻轻刮了刮他的手掌,盈盈眼波含笑似媚,看得殷玠尾椎骨都麻了差点没能绷住,忙缩回手一本正经的继续切肉。 粥底熬得浓稠如雪,喝一口清甜绵软一路顺滑入喉,因为都是自家人,嗯,殷玠勉强算半个,就连开阳都厚着脸皮蹭到了一个席位,大伙儿起先还有些矜持,吃着吃着就放开了,不得不说殷玠片肉的功底十分好,肉片的薄,往粥水里沾上两沾,原本赤红的肉片就已经泛了白微微卷翘,再往调好的酱汁里狠狠一沾,趁着酱汁没有滴落下来之前赶紧往嘴里塞,不像牛油火锅一般用了重料浓油赤酱的有些油腻,粥水做的锅底虽有些清淡,但却完整保存了食材本身的鲜美,哪怕是什么都不蘸直接吃照样好吃。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隐隐还能听见闷雷声,然后屋子里门一关,众人围着圆桌涮火锅,林老爷子兴致来了还当场做了首打油诗,惹得祁大夫直翻白眼,吃饭就吃饭,显摆你有才是不是? 殷玠自己吃的少,几乎都在投喂容妤与小崽子。 瞧两人这种黏糊劲儿,慕容琛看得直冒酸水,本着作为兄长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就让狼崽子将白菜给叼走的原则,慕容琛抹了把嘴,提起酒壶就往殷玠那边走,大着狗胆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搭上了殷玠的肩,“来来来,王爷,咱们来喝两杯。” 殷玠看着他手上拎着的装葡萄酒的酒壶,眸光清淡无辜,“多谢三公子美意,但阿妤不让我喝酒,”说罢,还不忘问一声,“阿妤,对?” 你就是跟这个梗过不去了对? 眼看大伙儿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往这边瞟,容妤扶额。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慕容琛磨牙,真想一酒壶直接给砸下去。 见慕容琛站在那儿不动,乐哥儿赶紧招手,“三叔,给我,我喝!” 葡萄酒,多好啊,酸酸甜甜的贼好喝,明明都是葡萄酿的,怎么小姑姑酿的就格外的好喝呢? 慕容琛,“”这倒霉侄子没法儿要了。 等涮完火锅,粥底已经吸收了肉类的香味儿,容妤将早就备好的青菜碎洒进去,用勺子略搅了搅,一遇滚烫的粥水青菜碎顿时变得翠绿,若水中浮萍在乳白色的汤粥中涌动,容妤正准备给大伙儿一人盛上一碗,突然外头一声惊雷炸响,惊得她手一抖,汤勺直接掉进了锅里,粥汁溅到她手上烫得她“嘶”了一声。 殷玠一惊,赶忙捉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吹,“怎么样,没事?” “还好。”见大家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容妤有些不好意思,正打算将手抽回来,突然急促的脚步声自外传来,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雷声乍起,紧闭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幼幼,阿爹”来人兴冲冲的话一滞,随即猛地怒吼出声,“你他娘的赶紧把手给老子撒开!” 话落瞬间,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的夜晚仿佛白昼,来人因为在喜悦与愤怒之间转换过快而扭曲的面容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 岳父岳母的差距大概就是—— 岳母:你对我闺女好就行 岳父:光对我闺女好不行,看你不顺眼照样想抽你 第104章 岳父 没想到原本还要几天才能赶回来的人会突然出现,一时间屋里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靖国公的目光死死的盯在那双交握的手上,脸色黑沉如锅底,本来就因为连着几天赶路而胡子邋遢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就跟山野土匪似的,“还不快撒开!”又是一声怒喝。 靖国公简直快气炸了,接到府里的传信他紧赶慢赶的赶回来,结果一回来瞧见的是什么?一屋子人和乐融融的围着吃饭,这也就罢了,为什么广平王也会在这儿还拉着他闺女的手?! 大概是靖国公身上的气势太足,眼瞧着他大步流星的就往殷玠跟前去,一时间大家都没有吱声。 “放手。”靖国公在殷玠面前站定,都顾不上与闺女打招呼了,目光死死盯着那只胆大包天的贼爪,恨不得直接给剁下来,两个字完全就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殷玠握着容妤的手紧了紧,见靖国公满脸怒容,敛了敛眸子,在众人的屏息中淡淡开口,“不放。” 啥? 大伙儿都差点怀疑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瞧瞧,真不愧是广平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光是这份从容淡定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当着人家亲爹的面握人闺女的手还义正言辞的来句不放,这简直就是在挑战人的心理承受极限呐。 慕容琛左右看看,往后挪了挪,试图让自己隐藏在人群中最好不要被他爹发现,毕竟,这贼是他领进来的。 容妤脸上也露出一丝错愕,随即又忍不住有种想捂脸的冲动,她觉得,她大概知道这家伙下一句会说什么了,她现在只在想,万一将她爹给逼急了要动手,她到底是站情郎呢还是挺她爹? 果然—— “我这辈子都不会松开阿妤的手,”清冽的男声低沉缱绻,在容妤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中,殷玠面露诚恳,朝处于呆愣中的靖国公缓缓开口,“我想求娶阿妤,还望您能成全。” 此情此景,饭桌上求亲,一应亲朋皆为见证,乐哥儿脸上都还带着方才吃涮肉时沾上的酱汁,眨了眨眼,悄悄往慕容琛那边挪,“三叔三叔,我是马上就要有小姑父了么?”小少年很兴奋,广平王当姑父,带出去得多拉风啊! 慕容琛一噎,赶紧伸手将人的嘴给捂住,“闭嘴!” 没想到殷玠会这么直白直接在饭桌上求亲,大伙儿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连林老爷子都愣了一下,还真是临时起意张口就来啊,祁大夫则叼着一根鸡爪本着听八卦的心思支愣起了耳朵。 殷玠握容妤手的力道收的更紧,容妤被他捏得有些痛,但没出声,因为她发觉这家伙手心在冒汗,而且,手抖。 有些人表面上镇定的不行,其实心里慌得一批,容妤弯了弯唇,看着男人清俊的侧脸心中也有些喟叹,手下使了巧劲将他的小指反扣在掌心,细腻温凉的触感让殷玠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偏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一双盈盈含笑的眼睛,粉嫩菱唇微动,说的是—— 你加油? 殷玠怔了一下,随即脸上也泛了笑,眼底的柔情几乎快溢出来,不过好在他还知道对面站了一个虎视眈眈恨不得扑上来揍他的未来岳丈,按耐住心中的喜悦,朝靖国公微微颔首,“靖,咳,慕容伯父。”称呼一出众人看他的目光就又变了,连伯父都叫出来了,真是下了血本且好不要脸,就连靖国公都被他这声‘伯父’给叫得三魂去了四魄,伯什么父?我们很熟吗?之间你拍着桌子喊我老匹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殷玠不顾靖国公想要吃人的目光,继续,“伯父,我想求娶阿妤为妻,”大概是头一回当着这么多人袒露心迹,殷玠脸颊有些发热,神情却十分郑重,“我知道伯父伯母在担心什么,还请您尽管放心,在阿妤之前我府中没有旁人,在她之后也不会有,今日大家都可为证,若娶阿妤为妻,我定会好好爱她护她,不纳侧妃妾室,无异腹子,她的心意就是我的心意,她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定不让会她受半分委屈” 男人的声音并不算大,一字一句和着窗外簌簌风声却犹如一道惊雷在众人耳畔炸响,烛火下男人清俊冷肃的眉眼十分柔和,任谁都瞧得出他的认真,靖国公夫人手一抖,差点失手打落旁边放着的杯盏,就连慕容琛都挑了下眉,君子一言九鼎,能放低姿态当众许下这般承诺可不容易。 众人皆屏住了呼吸,目光在一言不发的靖国公与清俊郎君之间来回扫动,团哥儿扭了扭小身子想要说话,却被祁大夫给按住了,这可是最精彩的时段千万不能给打扰了。 半响,靖国公才开口,胡子邋遢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挑剔的目光在殷玠脸上转悠,最后盯着他的眼睛眸光锐利,声音冷淡,“你想娶我女儿?” 殷玠点头,不闪不避的对上他的目光,“是。”知道靖国公对自己成见颇深,殷玠心中也有些没底,但不论如何他既然是诚心想求娶那就得拿出诚意来,纵然是刁难,他也愿受。 “哦。”沉默三秒,靖国公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就完了? 就一声“哦?” 这不大符合人设啊! 当了他二十年的儿子,慕容琛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刚悄悄探出一个头,就听一声怒吼瞬间又将他吓得给缩了回去,“别以为你这一通说就能让我嫁闺女,想都别想!”靖国公将桌子拍的啪啪响,突如其来的爆发让众人都是一个哆嗦,就连容妤也忍不住颤了一下。 团哥儿也被吓到了,手一抖直接将碗里的粥打翻了,眼眶顿时就红了,委委屈屈去找林老爷子,“阿祖。” 林老爷子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目光落在恨不得暴走的自家女婿身上,眯了眯眼,在众人皆静之时淡淡出声,“吼什么吼?一回来就发火显得你能是不是?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关你屁”靖国公一听居然有人在这指责他想也不想的就骂了回去,话没说完在瞧见坐在桌角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林老爷子后,吓得一个激灵,硬生生将话又憋了回去然后还打了个嗝,“岳,岳父。” “嗯,不错,还认得。”林老爷子淡淡点头,“我还以为靖国公贵人事多,已经将我这糟老头子忘到九霄云外只当没我这个人呢。” 容妤眼尖的发现,在老爷子说完话的瞬间,靖国公的身子抖了两下,原本两米八的气势瞬间降了一米,“哪,哪能呢。”靖国公讪讪笑了两声,声音也跟着弱了几分,“岳父能来小婿真的是高兴坏了。” “嗯,”林老爷子随意的点了点头,瞥了他一眼,“路上辛苦了,一起坐下吃饭。” “可是他”靖国公手指殷玠,眼中火气未消。 “他什么他!”林老爷子手中筷子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这么大人了一惊一乍的也不嫌臊得慌。” 靖国公,“不是,他” “吃饭!”林老爷子语气淡淡,“不吃就出去!”顿了一下,“吃不吃?” 这还有别的选项吗?靖国公对岳父的畏惧那是根深蒂固,哪怕都是当祖父的人了一想起当年被追着抽的场景就热泪盈眶。 “吃。”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在林老爷子严厉的目光下,靖国公满身气势顿时就焉了下来,一八尺壮汉乖顺的就跟小狗似的别说反抗就连多吭一声都不敢,只能恨恨瞪了殷玠一眼,委委屈屈从牙缝里逼出一个字,然后自觉的坐到了陈氏给他腾出的位置上,正好挨着靖国公夫人,手老实的缩在膝盖上,乖巧的不能再乖巧,毕竟林老爷子还在对面盯着呢。 靖国公夫人有些想笑,但想到孩子们还在又极力忍住了,轻拍了拍他的手只当是安慰。 靖国公都快哭了,明明是狼崽子意图不轨想叼走他女儿,怎么岳父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拿他开刀呢?靖国公很委屈,特别委屈,又没那个狗胆和岳父大人对抗,满心的委屈不平被他狠狠记在了殷玠头上。 没想到一场狂风骤雨居然被老爷子三言两语就给镇压了下去,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容妤忍不住想笑,瞅瞅殷玠眼中有些调侃,这算什么?一物降一物,强中自有强中手? 殷玠捏了捏容妤的手掌,眼中不经意中露出一丝愉悦,看得容妤又是一阵无语。 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容妤赶忙推了推殷玠,挣开手,舀了一碗粥双手捧着递过去,笑脸盈盈,“阿爹,喝粥。” 一声阿爹一叫,靖国公脸颊抽搐了一下,也顾不上委屈了,看着面前多年未见的女儿正含笑看着自己,不禁都有些恍惚,“幼,幼幼,你回来了?” “对,阿爹,我回来了。”容妤见他激动的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连眼睛里似乎都泛了泪花,容妤心中一阵酸涩,记忆中靖国公是当真将她捧在了掌心生怕磕了碰了,“阿爹,幼幼回来了。” “回来的好,回来的好,只要回来了就行”靖国公明明在回来的路上想了许多话,但此时见到人了却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咧着嘴一句话翻来倒去的说,靖国公夫人见父女俩泪眼汪汪生怕待会儿就要抱头痛哭了,拭了拭眼角,赶忙推了靖国公一把,“愣住做什么,没见闺女手上还端着粥么?” “对对对,粥。”靖国公赶紧接了过来,又问,“没烫着?” “没。”容妤摇头,瞥见小孩儿正鼓着脸盯着这边,忙招手让他过来,“阿爹,这是团哥儿。” 靖国公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个精致的小娃娃,之前国公府给他去了信,知道女儿与广平王有了一个孩子,广平王?呵!靖国公心中冷哼了一声,一想到这一茬他就恨不得提刀砍人,默默做了两次深呼吸按耐住心中的燥意,再对上小娃娃脸色顿时柔和下来,嗯,不愧是他闺女的娃,瞧这小模样精致的,一看就是慕容家的孩子,靖国公越看越满意,“团哥儿,我是祖父。” 容妤拍了拍小孩儿的头,“叫祖父。” 团哥儿瞅了靖国公两眼也不吭声,小脸一扭,转头去找殷玠,委屈扒拉告状,“阿爹,怕。” 怕什么? 林老爷子看着靖国公瞬间僵化的表情,指了指小孩儿身上的污渍,淡淡解惑,“你吓到他了。”连粥都给人吓泼了还好意思让人喊你祖父? 靖国公,“团哥儿,祖父不是故意的。” 回应是小孩儿一个圆滚滚乌压压的后脑勺,别看年纪小,气性大着呢。 殷玠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脸上带了笑,这落在靖国公眼里就是明晃晃的炫耀,靖国公气煞,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这顿饭后半场全都在靖国公绞尽脑汁哄小孩儿开心中度过去了,在饭局结束之前,总算是勉强听见了一声“祖父。” 因为有林老爷子坐镇,靖国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心怀不轨的狼崽子借着儿子一个劲儿的往自家闺女跟前凑,虽说为了照顾老人家的感受两人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但那眼角眉梢中透出来的情谊简直就让他消化不良,尤其是还有一个小孩儿一口一个阿爹叫得十分欢快,一顿饭下来靖国公只觉得心肝脾胃都在疼。 夜深人静之际,一声怒吼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不可能,想都没想,没门!”靖国公在书房暴走,饭桌上没能发出来的火总算是给发出来了。 靖国公夫人慢条斯理的喝茶,慕容琛缩在一边瑟瑟发抖,旁边还有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正是随靖国公一同外出办公的长子也就是慕容妤的大哥,慕容寻。 “爹,别气了,您先缓缓。”慕容寻出声劝慰,与靖国公十分相似的眉眼透着一股子沉稳。 “缓不了!”靖国公捂着胸口,“我闺女都要被狼崽子叼走了要我怎么缓?”深吸了一口气,如鹰般的目光准确的捕捉到试图偷偷摸摸出门的小儿子,一声暴喝,“慕容琛!” “诶诶,爹,您渴不渴,要不喝杯茶?”慕容琛脚步缩了回来,转头就是满脸笑容,殷勤的要去倒茶。 “喝茶?”靖国公冷笑了两声,“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与广平王的关系好到一起喝茶的地步了?还天天将人往府里领?”靖国公拍桌子,力道之大直接拍碎了桌子一角,“你就是这么当哥的?” “我”慕容琛也很冤枉,人家上赶着往家里凑,他难不成还给提扫帚给赶出去? “你什么你?”靖国公虎目一瞪。 慕容琛只能求助大哥,慕容寻轻咳了一声,再次上前劝架,“爹,其实也不能全怪阿弟,毕竟” “毕竟什么毕竟,还有你,”靖国公转头朝长子开炮,“你干什么吃的?” 眼看这是要无差别攻击的节奏啊,慕容寻是真的无奈了,“爹,这些天我跟你在一起。”他压根就不在家啊! 靖国公话顿了一下,生硬转折,“要不是你办个差都磨磨唧唧的至于耽搁这么多天?”一想到这么多天殷玠都堂而皇之上门靖国公就堵得慌。 慕容寻,“” 靖国公夫人冷眼看着他将两个儿子一顿骂,终于听不下去了,手中茶盏重重往桌上一磕,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骂够了没有?” 一听清凌凌的女声,再对上靖国公夫人威严的目光,靖国公顿时闭嘴。 “广平王今日的话我听倒是诚心,他对幼幼有情,我看倒也不失为良配。”靖国公夫人想的没有那么多,她也是过来人,两人之间的情谊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又有一个孩子,如今差的也不过就是一纸婚书,靖国公夫人舍不得女儿这么快就出嫁,但再舍不得也得为女儿的幸福着想,若是幼幼不喜欢广平王也就罢了,凭着国公府不论她是一人单过也好,再择良婿也罢都不是什么难事,但两人有情就当另说。 淡淡话落,顿时就如同水进了油锅,靖国公当场就炸了,“不行!” 连慕容两兄弟听见靖国公夫人的话都目露诧异,慕容琛还好些,大概能想明白,抛开旁的不提,不得不说广平王连日来的举动还是博人好感的,就连他都没法昧着良心挑句不是。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夫人,你可千万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骗呐,”靖国公万万没想到殷玠居然这般阴险,也不知道趁他不在府中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竟让夫人倒过来为他说话,恨恨开口,“殷玠那小子居心不良。” 靖国公夫人就一句话,“这么说,你之前说的那些话也是骗我的?”当年他向林老爷子求娶自己的时候那甜言蜜语各种保证可是不要命的甩。 对上靖国公夫人似笑非笑的目光,靖国公一时语滞,“这怎么能一样?我那是诚心诚意,夫人,你瞧瞧这么多年我哪哪儿不是唯你马首是瞻?你可不能怀疑我啊!”靖国公急忙为自己辩解。 慕容琛朝大哥挤眉弄眼,瞧见没,他娘就是牛逼,慕容寻目不斜视懒得理。 “那你怎么就知道广平王不诚心?”靖国公夫人反问。 “我他”靖国公一跺脚,豁出去了,“我可是写了保证书的,他能写?” 靖国公夫人以手掩唇轻咳了两声,从袖子里缓缓抽出一个信封,往桌上一放,“不巧,还真有,而且,”靖国公夫人顿了一下,“比你写的要好。”想到的没想到的上面都列了,尤其是居然还有帝后的私章,这排面不是一般的大,毫不夸张的说,靖国公夫人在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靖国公,“” 慕容琛踮脚看了看,然后,“哇哦” 第105章 厚脸皮 大概是靖国公夫人拿出来的东西震慑力太大,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靖国公干脆称病告假了三天,美其名曰头风发作见不得人,实则在家绞尽脑汁专心逗小孩儿开心。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团哥儿终于小手一挥将那晚自己被他吓到的事情给翻篇了,小家伙嘴甜,软软糯糯的一口一个祖父将靖国公哄得心花怒放,要什么给什么好东西不要钱似的往团哥儿兜里塞,容妤冷眼瞧着她儿子似乎有超越她在这府里地位的趋势,毕竟,她爹娘现在可不叫她心肝小宝贝。 作为唯二的孙辈,团哥儿现在真的是人如其名,完全成了府中人的团宠,就连乐哥儿都自诩是半个大人了要学会爱护弟弟,每天下学回来都不忘用自己攒的私房买点零嘴带回来投喂。慕容琛他们几个做舅舅舅母的心疼孩子在外头吃了苦,也是不要命的宠,要是容妤想管教两句就得面临全家人谴责的目光,最常听的话就是—— 他还是个孩子呢! 容妤,“”隔代亲,古人诚不欺我! 殷玠这两天照例每天上门讨茶,但无奈碰上了一个比慕容琛要头铁更绷得住的靖国公,秉持着眼不见为净只要没看见人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唯心主义原则,大手一挥,病了要好好修养概不见客,直接就将人拦在了外头硬是没让进门半步,看大门的守卫由一开始的瑟瑟发抖生怕广平王发飙到现在都已经麻木了。 靖国公表示,孙儿和孙儿他爹完全就不是一码事儿,孙儿只有一个要当宝贝宠,至于孙儿他爹,一个不行就再换一个,换多少都不嫌多,这话刚一出口就被靖国公夫人摁着一顿抽。 容妤其实有些不大忍心说出真相,大门走不了可以翻墙啊,某人已经练就出了一副翻墙的好手艺,昨儿晚上还陪着小团子玩了一个时辰的鲁班锁呢,临走还不忘带了三份粢饭团打算第二天当早餐,容妤觉得,这事情要是给她爹知道,那她儿子恐怕就得没爹了。 靖国公在家休养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在吃过闺女亲手做的早膳之后终于心情愉悦的款款上朝去了。 深秋的早上寒露重,树枝上都还挂着霜,勤政殿门口已经聚了不少朝臣,离上朝的时间还差一会儿,大家都聚在一起说话,正经事大庭广众之下是不可能谈的,但八卦什么的还是可以聊一聊,如今京中最出名的八卦就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大庆头一位女将军宋柒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个六岁的女儿,并当朝请封安定侯世女,结果刚回京述职的叶宸叶大人跳出来了,说那女娃是他的闺女,旁边站着的他爹远安伯则是一脸懵逼,宋将军当场翻脸差点直接就在皇帝面前揍人,皇帝也很为难,只能说先来后,宋柒早就请旨了朕不能让忠臣良将寒心呐,谁让安定侯府如今就一根独苗呢,大手一挥先封个世女再说,其他的都是家事你们自个儿关起门来处理。 然后一下朝,当着还没散的朝臣的面宋家那位威名远扬的女将军就将叶家世子给揍了,当街揍顶多就是丢些脸,一回府那才是三司会审,远安伯当即就下了重手直接将叶宸抽的卧床不起了啧啧啧,瞒天过海还滴水不漏,现在的年轻人呐真的是太不像话。 第二件事则是靖国公女儿回京了,还带了个孩子,听说孩子还管广平王叫爹,这一点是否真实还有待考量,但广平王天天往靖国公府上去却连吃了三天闭门羹的事儿多少还是有些目击者的,靖国公与广平王一向不怎么对付,以靖国公的脾气称病不见人这种事情也干的出来,但广平王上赶着让人去打脸就有些超出大伙儿的认知了。 有人琢磨着是不是广平王最近脾气好所以格外能容忍些,想着可以试探试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广平王还是那个广平王,一言不合照样开抽,所以,按照常理推断,事出反常必有妖,广平王与靖国公之间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乍就这么好脾气呢。 靖国公今天来就觉得大伙儿看他的眼神不对劲,起先都是客气的寒暄问一问身体可好些了?说着说着话题就有些跑偏,旁敲侧击的提到了广平王,明里暗里的还带出了容妤,靖国公也不是傻子,想到靖国公夫人扔给他的那一摞帖子靖国公就想冷笑,当他靖国公府是收破烂的?什么歪瓜裂枣都想来打他闺女的主意?呸! 他这两天虽然待在家没出去,但京中的流言也知道一些,要不是靖国公夫人和容妤劝着,他都想直接打上门去了,起先靖国公还捏着鼻子赞了一声殷玠手脚麻利知道收拾人,后来一想,不对啊,你这大刺刺的往府里来不就摆明了想告诉大家你跟我闺女有一腿?说不准坊间的流言就是他叫人放的呢?阴险!真阴险! 靖国公不耐烦跟人打哈哈,胡乱应了两句后就不说话了,干脆闭目养神安心等早朝,安静了没一会儿,突然感觉周围气氛似乎有些不对,狐疑睁眼就见周围的大臣们正交头接耳神色有些诡异,心中募地一动,顺着大臣看的方向回头看去,就见一位清俊隽朗的墨袍青年正缓缓朝这边来。 青年容色俊朗,周身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所过之处众人纷纷让道,生怕冲撞了这位,只有几位武将上前跟他打招呼口中称广平王。 眼见他直接朝自己来,靖国公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就算不看他也能感觉到周围人诧异打量的目光。 “慕容伯父,”十分有辨识度的清冷男声缓缓响起,原本还有些杂音的殿外顿时安静地一批,众人诡异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两人身上,殷玠只当没看见靖国公快要喷火的目光,十分有礼貌的继续打招呼,“晨安。” 安、安个屁! 其余众臣也被这声问候给惊住了,妈呀,莫不是他们还没睡醒,都听到了什么?广平王主动上前跟靖国公问好还叫人伯父?嗯,一定是还没睡醒出现幻听了。 靖国公已经听见了自己磨牙的声音,半响,才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多谢王爷。” 然后就见这位美青年睫毛颤了颤,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应该的。” 还真是谢谢你啊! 靖国公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上朝,真的,他就该再多病上十天半个月的。 这种后悔的情绪在散朝之后,看到宫门口等着的人后达到了顶峰。 朝臣们也都才刚出宫门,见到熟悉的两人对峙场面后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因为连上了一个多时辰的早朝而带来的疲倦感顿时一扫而空,要回家的也不回了,要去当值的也不着急了,放缓步子支起耳朵打算听后续。 毕竟方才朝会上这两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以往上朝只要见到广平王那众臣们一个个都是提心吊胆,毕竟这位轻易不上朝,一上朝准没好事,可今天呢?想到方才那一连串的“靖国公说的对”、“靖国公说的不错”、“就按靖国公说得来”他们有理由怀疑他俩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今天广平王就是专门来给靖国公站场子来了,毕竟有他在旁边捧眼,谁还敢再说个不字? 靖国公现在已经快气炸了,目光沉沉的盯着面前站着的一派风光霁月的青年,磨牙,“王爷,烦请让开,我要回府。” 一想到方才朝会上发生的事靖国公就恨不得锤爆他的头,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在靖国公阴沉的目光中,殷玠温和一笑,面不改色瞎掰,“正好,我还有些事要与您商量,不如去您府中边喝茶边谈?” 喝茶?又是喝茶? 靖国公一噎,“今日就不必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话刚落,就见广平王身边的近卫已经十分殷勤的牵来了马,然后那青年利落的翻身上去,眉眼舒朗,回应的十分爽快,“您要是有事也无妨,我先去国公府等,不着急。” 天底下怎么能有人会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靖国公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他了,怎么从前就没发现这位还有耍无赖的本领呢?你当然不介意,我不在府里你更好发挥不是? 靖国公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偏偏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在宫门口也不好直接让人滚,忍了忍,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翻身上马打道回府。 开阳窃窃一笑,冲殷玠比了个大拇指,后者则扬了扬眉,神情愉悦,过程不重要,能进府门就行,虽然晚上偷偷摸摸翻墙也别有一番滋味,但还是光明正大来的让人高兴。 只不过不招岳父待见这还真是一个大问题,今天他专门上朝帮靖国公捧场挡了不少麻烦,靖国公心中应该也还满意,殷玠琢磨着要想日后能天天上门报到,光讨好岳母不行,岳父这关也很重要,从现在起一定得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让他高兴了才行。 还不知道殷玠已经做好了持久抗战的准备,靖国公现在只觉得胃疼,完全就是被气的,他现在算是知道慕容琛那小子怎么会扛不住了,脸皮厚成这样一般人确实比不过。 一路沉默的回府,后头还跟了一个尾巴,等两人进府走远,隐约还能听见门房诧异的声音,“诶,怎么今儿国公爷和广平王一起回来了?不是不让进么?” “瞎说什么,”旁边人捣了他一下,“明明就是前两天国公爷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不见客。” “对对对,”门房应和,“说实话,每天将广平王拦在外头我心里够瘆得慌的。” “可不是。” “” 书房里,两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言,靖国公直接将殷玠当隐形人,你不是要来喝茶么?行,茶水管够,别的免谈。 半个时辰过去,见靖国公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殷玠觉得自己该主动了,轻咳了两声,朝开阳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的将手中捧着的木匣子送到靖国公跟前。 “伯,咳靖国公,”被靖国公扫了一眼,殷玠立马改了称呼,伯父不伯父的不重要,毕竟他是奔着岳父去的,“知道您一直在找一本兵法孤本,瞧瞧是不是这本?”殷玠含笑开口。 开阳立马打开了盒盖,又往靖国公面前凑了凑,靖国公瞟了一眼,只一眼,等看清里头装的东西后顿时眼睛就直了,连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殷玠将靖国公的反应尽收眼底,啜了一口茶,满意的想看来今天这礼是送对了,看在绝世兵法孤本的份上,怎么着也能得一两分好脸色。 艰难的移开眼,靖国公不动声色的问,“王爷这是什么意思?”特意拿来他面前显摆是不是? “若是您喜欢,这兵书就送给您。”殷玠道。 “不了,”靖国公忍痛拒绝,冷声道,“收不起。” 用兵书换闺女,想得美,除非他脑子有坑! 殷玠轻咳了一声,真诚道,“您误会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这东西我留着也没什么用,您要是不要我就拿来垫桌脚了。” 垫桌脚? 听他轻描淡写的话靖国公差点没蹦起来,千金不换万金难求啊!你就这么糟蹋? “罢了,”殷玠瞅了瞅靖国公的脸色,叹了一口气,状似惋惜,“既然您不愿收我也就不勉强了,开阳,收起来,回去记得烧了,书房书太多,放不下。” “好嘞。”开阳麻溜的就要关盒子。 “等等,”虽然明知道殷玠是故意的,但靖国公还是有些舍不得,万一这家伙真的脑子抽了要一把火给烧了呢,靖国公沉沉看了殷玠一眼,“真送?” 殷玠淡淡一笑,表情十分无辜,“自然。” “那就放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只许他厚脸皮?靖国公做好了心理建设,淡淡道,“多谢王爷。” “不必客气。” 又是一阵沉默,开阳看看一本正经状似在处理公务的靖国公,再看看被撂倒一旁独自喝茶的自家王爷,突然就觉得有些牙疼,什么叫对你没用拿去垫桌脚,这兵书是王爷找了好多年才找到的,当宝贝一样供着就连陛下想看一眼王爷都不给,如今说送人就送人,关键是,送的人还一点都不领情啊,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两头空么。 殷玠虽然是有些舍不得,但要是能用一本兵书换回一个媳妇儿那也值啊,只要能刷未来岳父的好感,别说是一本兵书,让他去将皇兄的私库洗劫了都成,殷玠有些遗憾,想着还得再搜罗一些靖国公喜欢的东西,毕竟投其所好不是? 两人喝了半天茶,外头有人来叫吃饭,知道这人守在这儿为的就是这个时候,靖国公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哪怕才刚刚收了人家的厚礼照样不耽误他赶人,杯子一落,“王爷,时候也不早了,您请回。” 殷玠稳坐如山,敛目,“听闻府中伙食不错,正好我也有些饿了,”顶着靖国公的死亡凝视,殷玠继续,“不如就在府上吃?” 将蹭饭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你脸呢? 靖国公憋了一口气,“府中膳食简陋,怕怠慢了王爷。” “无妨。” 靖国公直接翻脸,“没多余的碗筷。” 这话连鬼都不信,这个时候就该开阳出场了,“国公爷您放心,自带碗筷,都备着呢。” 靖国公,“”眼睁睁看着那亲卫居然还真掏出了一副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碗筷,靖国公半响回不过神,上人家家里居然自带碗筷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态?是你家厨房被烧了还是王府穷困潦倒道饭都吃不起的地步了! 一派死寂中,来传话的小厮小心翼翼的扣了扣门,“国,国公爷,王爷,夫人说已经备下膳食了,让您们趁热去吃。” 靖国公,“”夫人亲自让人传话,真特么脸疼! ※※※※※※※※※※※※※※※※※※※※ 谁脸皮薄谁就输了 第106章 醉酒 靖国公最后是捏着鼻子憋着火气带人去饭厅的,刚踏进饭厅就挑了下眉,满心的火气立马泄了一半。 原因无他,可容纳□□的的圆桌上就只摆了四菜一汤,除了旁边候着的丫鬟外再无旁人,可以说是十分家常了,其他的都好说,闺女不在场靖国公气就顺了大半,忍不住扭头瞥了殷玠一眼,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 靖国公得意的挑了挑眉,呵,想靠蹭饭见我闺女,做梦去。 两人落座,默默无言,这吃饭还真就只是纯吃饭了。 靖国公让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下,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王爷,我们家勤俭节约惯了,这菜是少了点且都是家常,比不得王府天天山珍海味不重样,你就凑合凑合吃。” 殷玠目光在桌上逡巡了一圈,然后定在那盘以南瓜为蛊里头盛着晶莹剔透的各色米粒的吃食上,原本有些清冷的眉宇瞬间柔和,就连唇角都弯了起来,昨天他跟阿妤提了一嘴说想吃八宝饭,今日她居然就做了 靖国公话说了半天没见有人应答,侧头就见殷玠正盯着一碗菜脸上露出迷之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样笑靖国公还觉得有些瘆得慌,循着他的目光跟着盯了半响,还是有些想不通,不就是一盘南瓜蒸饭吗至于笑成这样?还是说他已经没见识到这种程度了? “咳,”靖国公决定还是得提醒一下,老这样笑怪吓人的,“吃饭。” 殷玠回神,点头,然后在靖国公瞬间瞪大的目光中伸手将那盘南瓜八宝饭挪到了自己跟前,“您先请。”殷玠很懂礼貌,并表示自己不贪心,一盘南瓜饭就够了。 靖国公,“”这年头在别人家做客吃独食都吃得这么理直气壮了? 算了,吃就吃,靖国公不客气的率先动筷子夹了一块红润油亮的红烧肉,还不忘瞥了殷玠一眼,心中直犯嘀咕,将一碗南瓜饭当宝,要是传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故意磕碜人呢。 殷玠才不管靖国公心中是怎么想的,迫不及待的挑了一筷子,糯米不软不硬蒸的刚刚好,因为是和南瓜一起蒸的吃着还带着南瓜的甜香,上面洒了一层果干又淋了蔗浆入口就觉得甜滋滋的几乎甜到了心里,这道菜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殷玠吃的却十分的满足,感受着果干的酸与蔗浆的甜在舌尖交融,纵然桌上其他的菜色再好对他都无甚吸引力。 靖国公还没试过就这么跟人干巴巴的吃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想了想,一拍桌子就扬声唤人去拿酒,又问殷玠,“王爷不介意和我一起喝几杯?” 眼看着小厮已经手脚麻利的提了几个酒坛子进来,殷玠本着让岳父尽兴的想法,也不再拿那套‘阿妤不让我喝’来搪塞了,将最后一口南瓜饭咽下,点头,“自当奉陪。” 靖国公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自个儿拎着两坛子酒就往桌上一放,“塞北最烈的烧刀子,咱们对瓶吹?” 殷玠其实不大愿意,他倒是不怕喝醉,就是怕待会儿一身酒气去见阿妤与儿子会将人给熏着,见靖国公睨着眼看他,一副不将他放倒誓不罢休的模样,殷玠犹豫了一下,“好!”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股子熊熊战意。 不就喝酒么! 只能说不愧是靖国公的私藏,后劲的确是要比坊间寻常卖的那些要足,半坛子下去殷玠脸颊都有些泛红,原本清冷的墨色眼眸中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雾气,抹去唇边溢出来的酒渍,殷玠率先打破了饭桌上的寂静,“靖国公,我想求娶阿妤。” “呸!”大概是喝了酒,靖国公面颊也浮起了一层红晕,斜了殷玠一眼,毫不客气的呛了回去,“老子辛苦养大的闺女被你小子给祸祸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想娶?” “是我的错。”殷玠认错态度良好,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低声喃喃,“若是我能早些找到阿妤,也不会让他们母子在外头受这么多苦。” “呵,”靖国公一想起这些就浑身冒火,强忍住要直接将酒坛子摔过去的冲动,“本来就是你的错。”他闺女才多大?如今都是一个三岁娃娃的娘了,靖国公只要想到自己当宝贝宠的闺女这些年在外头受的苦就忍不住想哭,就算不能全怪殷玠又怎么着?要是要是靖国公心中一酸,仰头猛灌了一口酒才算是将要流出来的眼泪又给逼了回去。 殷玠郑重许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母子,不再让他们受半分委屈。”往事不可追,如今能做的就是重当下谋将来。 “呸,你想得美,”靖国公不屑,“凭什么就让你捡现成的?想做我女婿的人大把大把的在,别以为你是团哥儿的生父就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不了我再给我闺女挑个好的,照样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靖国公现在也不管对面王爷不王爷了,只要是涉及到他闺女,哪怕是王爷也照样翻脸,要是连女儿都护不住那他这么多年不就是白干了?以靖国公府如今的地位还不至于沦落到如此畏手畏脚的地步。 殷玠睫毛颤了颤,抬头十分平静的看他,语气冷静,“可是团哥儿只认我”在靖国公开口怼之前,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略显清冷的面容顿时如春风化雨一般寸寸柔和,脸上噙笑,愉悦道,“阿妤也心悦我,更重要的是,”殷玠顿了顿,继续,“我爱阿妤,想与她相伴一生白首不离。” 靖国公狠狠一攥拳头,只觉得他脸上的笑容碍眼的很,今日这话题明显是跑偏了,但现在再想停下赶人估计也不大可能。 “我脾性算不得好,外头风评也不算上佳,说我手段残酷,冷戾无情”没想到殷玠会突然一条条列起自己的‘恶行’来,靖国公眯了眯眼,心中冷嗤,还算你有自知之明,支着耳朵想听他后面会怎么说,“可是,靖国公,”殷玠话锋突然一转,沉声问道,“我可有滥杀无辜陷害忠良?” 靖国公拧了拧眉,摇头,殷玠作为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刃,外拒敌寇,内平朝纲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那我可有行不仁不义之事为祸百姓?” 靖国公继续摇头,广平王府的人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但这并不是说会仗着殷玠的威势肆意横行,相反,因为殷玠出身军中,对属下的管束格外严格。 “我可有不良作风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靖国公眉头拧得愈发紧,广平王洁身自好,听说府中连个侍女都没有,不然也不会传出断袖之名,至于其他更是无从谈起,简直甩出京中那些勋贵子弟一大截。 听清冽的男声慢条斯理的一条条进行反问,靖国公静默无言,因为他悲哀的发现居然无从辩起,抛开他亲王的身份不谈,十多岁上战场,一步步成为军中主帅,当年先帝是如何偏宠贵妃之子自己也是知道的,在那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殷玠压根就无势可借,如今能有这般成就全都是他自己拼出来的,皇室子弟压根就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尤其是身为嫡子却摊上了一个偏心偏到没边的父皇 靖国公大概知道殷玠是什么意思了,闷不做声的灌了一口酒,正打算咽,就听有些委屈的男声响起,“所以,谣言不可信,靖国公,我是个好人。” “噗”靖国公实在没憋出直接一口酒给喷了出来,呛得他眼睛都红了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痛,好人,神特么好人! 殷玠想到回京途中某个星光灿烂的夜晚,他与阿妤并肩站在小山坡上,也是同样的话,阿妤说的是—— “万事没有绝对黑白对错之分,你是王爷,肩上担着责任,只要你不愧天地不负黎民,那么,纵然世人辱你谤你欺你疑你,我只信你。” 殷玠记得在说那番话时她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像是一种理所当然,璀璨明眸似乎容纳了漫天星辰熠熠生辉,耀眼夺目,明明是黑夜,看着她的笑靥却仿佛有一道灿烂的暖阳直直照入他的心田,那一刻他突然就生出一股子冲动,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定然不会松开阿妤的手。 靖国公好不容易才缓过了一口气,抹了一把眼角渗出来的泪花,没好气的横了殷玠一眼,“那又怎样?我就是不许!”就算你是好人,跟他想嫁闺女有关系吗? “那我就等!”殷玠也干脆,“您是阿妤的父亲得尊重您的意思,知道您对我颇有误解,没关系,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从明天起我日日都来府里陪您喝茶,加深了解。”殷玠将自己的姿态压的很低,毕竟是要娶人家的闺女,不拿出点诚意出来怎么能打动人,殷玠十分体贴的又拎了一坛子酒递给靖国公,“不论是喝茶还是喝酒,只要您想,我都奉陪。” “啥?”靖国公被他的话给吓到了,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呸!”还每天来陪喝茶,他有那么多闲工夫?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论如何,”殷玠笑了一声,身上原本温和无害的气场顿时褪去,眸光沉沉如墨,眼神锐利,“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阿妤的夫君只能是我,团哥儿的爹也只能是我。” “那要是幼幼自己想嫁呢?” “只要她一天没嫁,那就不算。” “我给她定亲呢?” “抢回来!”殷玠毫不犹豫。 靖国公,“”就这还有脸自诩好人? 看着面前青年眼中露出狼一般的凶狠光芒,仿佛只要自己说要将幼幼许配给旁人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动手,被他掷地有声的话给震住,靖国公思绪有瞬间的飘散,当年他向林老爷子提亲时似乎也是这样,林老爷子不愿嫁女,他说,只要阿珺一天心中没有旁人,那他就一天都不会放弃,就算心中有,只要还没成亲那就有机会然后,他就被林老爷子提着扫帚赶了出去。 靖国公憋了一口气,“喝!” “喝了多久了?”门口,容妤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就见开阳在一边无聊打瞌睡,饭厅门是关着的,其余小厮侍女也都被人遣走了,只有开阳还在一旁守着,见容妤过来,开阳赶紧打了个哈欠摸了把脸迎了上去,“有一个多时辰了,连酒都喊了三回呢。”开阳伸指头比了比。 容妤无语,“你就放着他们在里面喝?” “不让喝我也不敢呐。”开阳嘟囔,两个他都惹不起。 “放心,我盯着呢,没打起来,就是方才两人好像撒了会儿酒疯,正巧国公夫人来听见了,”开阳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脸上露出一丝惨不忍睹的表情,打是没打起来,就是自家王爷被骂的有些惨,他还是头一回知道靖国公居然也能学人泼妇骂街,不过,“国公夫人什么都没说就又走了。” 容妤扶额,又问,“怎么现在里头好像没声音了?” “估计是都喝趴下了。”开阳也不确定,不过就照靖国公的架势,不将他们王爷灌醉是不会罢休的。 容妤皱了皱眉,试探性的敲了敲门,喊,“阿爹?” 里头似乎桌凳碰撞声传来,紧接着一道模糊的男声响起,“幼幼” 听出来是靖国公的声音,看来还没醉,容妤松了口气,正推门进去,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拎着个酒坛子晃晃悠悠,脸色涨红就连眼神都有些浑浊,见到容妤,靖国公咧嘴一笑,十分嘚瑟,“幼幼,你阿爹我没输,他忒没用,喝不过哈哈哈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桌面上赫然趴着一个墨袍青年,一动不动也没有反应。 靖国公还嫌不够似的晃悠悠要去推他,推了两把没推动,反倒是自己一个趔趄倒在了旁边椅子上,手中酒坛应声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吓得开阳赶紧探进了头,“怎么了?” “呃,”看着四仰八叉倒着的两人,开阳迟疑了一下,“都醉了?” “醉个屁,我没醉!”靖国公不服气,还保持着瘫在椅子上的姿势连眼睛都没睁,双手在空中胡乱划拉了两下,然后脑袋一歪,倒了,还不忘喃喃,“没、没醉” 容妤只觉得脑门突突的疼。 开阳轻咳了一声,“我去叫人。” 等开阳一溜烟跑了,容妤才进去,真的是乱糟糟的,地上都洒了不少酒渍,还有不少倒着的酒坛,容妤数了数,很好,足够让人好好醉上一回了,吃饭就吃饭,好好的拼什么酒啊! 靖国公仰躺在椅子上,嘴微开,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另一个倒是乖觉得很,老实趴在桌子上头枕着一只胳膊,隐约还能见到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泛起的红晕。 容妤心中一动,轻手轻脚的过去,忍不住弯腰凑近去看,啧,这眼睫毛可真够长的,还有这白里透红的小脸,容妤有些手痒,反正现在没人戳一戳也没事的。 指尖刚凑近正要挨到,原本熟睡的人突然睁开了眼,四目相对,容妤能从对方清澈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影子,眨了眨眼,“你没醉?”因为离得有些近,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吐息扑在人脸上,只觉得就跟清风扫过似的挠的人心中痒痒。 容妤正打算往后退一点,就见这人眸光瞬间一变,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危机感,还没来得及反应,青年动作迅如雷电猛地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往自己身上狠狠一带,容妤重心不稳直接朝他扑了过去,落在他怀里的瞬间就觉得唇上一热,属于男人的刚烈气息迎面而来,急切、霸道,全然不似他在她面前一贯的温和,男人有些粗糙的唇在她的唇上碾压吮吸,牙齿不小心磕碰到痛的容妤不禁闷哼一声。 娇柔的女声让男人的目光更加凶狠,在她毫无防备之下无师自通的瞄准时机,撬开润泽的唇瓣长驱直入,扣在她后颈的手掌烫得她心中一颤,浓郁的酒香侵入口腔,容妤只觉得身子发软,手胡乱的撑在他腿上想找个支撑点,然后,容妤有片刻的僵硬,大脑瞬间当机。 渥日! 男人的气息越来越不稳,力道之大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容妤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旁边还倒着她爹呢,这要是不小心睁眼看见了殷玠还不得分分钟被人道毁灭? 容妤正打算来点非常手段直接上巴掌扇,然后,就见方才还吻得热火朝天的男人突然松开了她,墨黑的眸子深邃不见底,就那么定定的盯着她,容妤被他看得心中发毛,磨牙,“你装醉?” “阿妤,你是我的。”男人像是没听见,愣愣开口,眼中没了方才让人几乎喘不过气的凶戾,清澈懵懂仿佛一个孩子,“我的,你不能不要我”男人委屈喃喃,松开扣着她脖子的手,转为搂腰,在容妤不善的目光中缓缓凑近,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温热的鼻息扑洒在她的颈间,男声低冽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你不能不要我” 容妤,“”你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看着将自己死死扣在怀里当作大型抱枕的男人,容妤深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和醉汉较真,就算是要抽也得等酒醒了再抽,那才长记性! ※※※※※※※※※※※※※※※※※※※※ 按计划还有一章,别等,睡前来瞄一瞄 第107章 桃胶牛乳羹 等开阳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家王爷脸似乎有些红,红的不大正常,就像是被人给掐的,瞧瞧还带着指甲印呢。 娇美女郎板着脸坐在一旁,要是仔细看就能发现嘴唇似乎有些红肿,“开阳,你家王爷有没有撒酒疯的习惯?”女声幽幽,脸上看不出情绪。 靖国公已经被小厮扶走了,开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骄傲的挺了挺胸膛,“我家王爷可乖了,要是真醉了别提撒酒疯了连醉话都不会说,直接躺尸。” 容妤掀了掀唇,对他的话表示深刻怀疑,到现在她嘴巴都还是麻的呢,嘴里一股酒味儿。 指了指旁边倒着的男人,容妤言简意赅,“扛回去,记得多灌两壶醒酒汤。” 开阳觉得容妤的语气有些不对,悄悄打量了她一下,然后瞬间倒抽了口凉气,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乖乖,他家王爷不会酒后乱那啥了,开阳立马低头不敢多看,连连点头,“放心放心,两壶不够就三壶,一定让王爷明儿清清白白活蹦乱跳的来见您。” 容妤,“”这倒也不必。 等开阳拖着人一溜烟跑了,容妤看着满地的狼藉,唇边似乎还残存着男人温热的气息,容妤捂了捂有些发烫的脸颊,眉梢却不自觉荡出一丝笑意,小声嘟囔,“真是便宜你了。” 到了晚上,窗外夜空黑沉如墨,点点烛光摇曳,将屋里的景象照的一清二楚,没有多余的摆饰,卧室空荡得很,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冷硬,可容纳四五人的大床上,原本安然入眠的男人眉心紧颦,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眉头越皱越紧,紧闭的眼睛刷地一下睁开,睁眼的刹那一声“阿妤”脱口而出。 “王爷,您醒了?”开阳正歪在一边打盹,听见动静赶忙起来,“您头还晕不晕?要不喝碗醒酒汤?”开阳殷勤的将早就备着的醒酒汤端来,黑乎乎的一碗味道还有些那啥,开阳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往殷玠手边递,“趁热喝。” 殷玠头还有些晕,按了按额角,没注意开阳有些纠结的神情,自然接过,抿了一口,然后就顿住了,“这汤” “容,容娘子给的方子。”开阳还是习惯按原来的叫法,低眉顺眼回答,“味道还行?” “甚好。”殷玠努力忽视口腔里弥漫着的那股又酸又涩还发苦的味道,屏住呼吸面不改色的将一碗黑乎乎的醒酒汤全部灌下去,喝完只觉得天灵盖都要飞了,不过神清气爽确实够醒酒。 开阳默默在一边看着,心中一万个佩服,真不愧是王爷,这都能喝得面不改色,他尝过一口,那滋味,啧,说五味调和都是轻的,十分贴心的奉上一盘子蜜饯,“压压。” 殷玠扫了他一眼,默默捻了一颗放进嘴里,一颗不够又拿了两颗,总算是将那股诡异的味道给压下去了。 “王爷,您还记不记得喝酒后发生了什么?”见殷玠似乎有些郁闷怎么容妤会突然来这一手,开阳好心提醒。 殷玠拧了拧眉,还能发生什么,不就是被靖国公一个劲的灌酒顺便指着鼻子一顿臭骂么,后来似乎还有人进来了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片段,然后身体猛地一僵,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落,只觉得全身气血直往下涌,耳廓瞬间通红,下意识就要掀被子往下看,不过好在克制住了,扫了开阳一眼,“出去。” 开阳撇撇嘴,反应说明一切。 等开阳走了,殷玠才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脸上臊得慌,借着酒劲轻薄阿妤也就罢了,居然还,还怎么就这么控制不住呢,殷玠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又有些愁,可千万别把人给吓坏了。 虽然是晚上,但国公府里处处点着烛灯,靖国公夫人撑着额头靠在隐嚢上闭眼假寐,两个丫头正小心翼翼帮着揉肩捶腿,突然有人掀开帘子进来,“夫人,”嬷嬷满脸笑容,“小姐来了。” “幼幼?”靖国公夫人刷地睁开眼,就见嬷嬷身后跟进来一位貌美女郎,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阿娘。”身边侍女纷纷转身向她行礼问安。 靖国公夫人脸上带了笑,摆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亲自携了她在软塌上坐下,捏了捏她有些冰凉的手,有些心疼,“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瞧你手冷的。” “不冷,”容妤笑道,“阿爹酒醒了吗?” “还睡着呢。”说起这个靖国公夫人就来气,“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不知节制,喝得烂醉不说还”想到方才自己过去时听到的那些话,靖国公夫人就忍不住扶额,他算是借着酒劲狠狠出了一口气将广平王骂的狗血淋头,简直就是贬得一无是处,这要是换作别人只怕早就翻脸了,毕竟人家是王爷,如今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还不是为了靖国公夫人忍不住瞥了容妤一眼,烛火下女郎娇靥晶莹如玉,只穿了一身家常素衣,不施粉黛,周身气质清婉柔和,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女郎抬头明眸若清泓,“阿娘?” 靖国公夫人掩下眼中的复杂,指了指她带来的食盒,笑着转移了话题,“这又是做的什么好东西?” “桃胶牛乳,美容养颜。”容妤眨了眨眼,揭开食盒盖子将里头放着的白瓷蛊端了出来,“没放糖,纯天然,晚上喝点也不怕发胖。”靖国公夫人这几天直说腰身胖了,每日膳食减量说是要减肥,晚上更是断断不肯吃东西。 “你这丫头。”靖国公夫人被她逗笑了。 煮过的桃胶晶莹剔透泡在牛乳里就跟玉似的,靖国公夫人拿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勺尝了尝,还是温热的,入口丝滑带着淡淡的牛乳香,“这就是你上回带着人从桃树上扒下来的那个什么桃胶?”想到上次容妤给她看的黑乎乎的一团,靖国公夫人有些惊讶。 “嗯,”容妤点头,桃胶,平民燕窝,除了杂质多难清洗外没别的毛病,“味道怎么样?” “不错。”靖国公夫人笑着称赞,十分给面子的一口接着一口喝,女儿难得亲自给她送夜宵来,绝不能浪费了。 这还是容妤回府后母女俩头一回单独坐在一块儿闲聊,屋里的气氛十分和乐,时不时还传出阵阵笑声,守在门口的嬷嬷有些欣慰,这么多年了,自打小姐失踪就没见夫人怎么笑过,如今总算是都好了,怕门口守着的人多不方便两人说话,嬷嬷干脆让人都下去。 一蛊甜羹喝完,靖国公夫人拿帕子拭了拭嘴角,目光落在容妤脸上,淡淡一笑,“幼幼,今晚来不是专门为了给我送一蛊甜羹的?” 容妤知道靖国公夫人心思通透,肯定能瞧出她还有别的事,目光缓缓扫过靖国公夫人美貌依旧的面容,落在她的发鬓上,不过正值壮年,靖国公夫人的鬓角已经生出了华发,这都是这几年长的,一夜白头并非虚言。 容妤心中微酸,离了软塌,双膝一弯跪在了靖国公夫人面前,规规矩矩磕了一个头,“女儿不孝,让阿爹阿娘忧心了。”一声迟来的亲口道歉,是淮安那个孤苦女郎在弥留之际心中最深的遗憾,如今由容妤亲自说。 回来这么多天,不论是靖国公夫人还是慕容琛他们都对她当年离家出走的事情绝口不提,就仿佛她真的只是去了一趟南城外祖家,她知道,靖国公夫人他们不是不恼,只是不敢提。 一声不孝,看着跟前直愣愣跪着的女儿,靖国公夫人嘴唇微动,满心复杂的情绪一道涌了上来,从最初发现人不见了时的惊怒惶恐,到几年音信全无的自责忧思,再到得知人在淮安时的狂喜,最终凝为府门口看到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的女儿从马车上下来时定的心安不过几息时间,靖国公夫人脑中已经飞快的掠过无数想法。 烛火颤颤,两人皆静默无言。 半响才听靖国公夫人轻叹了一声,亲自扶起她,并弯腰为她拂去裙摆上沾上的灰尘,“都过去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是一个母亲给儿女的最大包容爱护。 容妤眨了下眼,鼻尖一酸,泪眼瞬间就滚了下来。 “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说哭就哭。”靖国公夫人无奈,塞了条帕子给她,“自己擦,也不怕团哥儿看见了笑话。” “他不在,”容妤不自觉的开始撒娇,眼中还滚着泪,脸上却带着笑,小声抱怨,“阿娘如今只惦记团哥儿。” “你还跟你儿子吃醋不成?”靖国公夫人斜了她一眼,朝她伸手,容妤立马靠了过去,靖国公夫人顺了顺她的长发,“头发养护的不错。” “那可不,天天都是黑芝麻核桃糊糊,”容妤勾了一丝靖国公夫人的头发在手指上卷着玩,“阿娘也天天喝,保管效果不错。” 靖国公夫人拍了拍她的头,“好。” 容妤知道靖国公夫人虽然不主动问,但还是想知道她这几年的经历的,想了想,简略的将能说的都说了,怕靖国公夫人听得难受,还特意挑了轻松些的趣事来讲。 其实靖国公夫人多少也知道一些,毕竟有祁大夫这位围观了全程的人在,听女儿刻意将一些事情隐瞒,靖国公夫人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难受,女儿大了,懂事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划破了手指就哇哇大哭要找阿娘吹吹的小姑娘了。 静静听容妤说完,靖国公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盘旋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幼幼,你与广平王?” 容妤早就料到了靖国公夫人会问起,弯了弯唇,回答的十分干脆,“阿娘,我喜欢他,”像是知道靖国公夫人准备问什么,容妤笑了笑,淡淡道,“就只是因为他这个人,跟他是不是广平王和是不是团哥儿的生父没有任何关系,毕竟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可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殷玠为了她能甘愿伏低做小百般讨好,既然他走了九十九步,那这最后一步她愿意迈出,容妤从来都不否认自己喜欢他的事实,且一天比一天更加心动,不是因为他是她孩子的爹,就只是为那个能亲手为她刻木簪、能亲自下厨浪费了十多只鸡才勉强熬出一碗合格鸡汤、能悄悄挑灯夜战专研话本并仔细留下笔记的赤诚青年。 靖国公夫人没想到女儿居然这般直接,一时间都有些惊到了。 容妤将她与殷玠如何在淮安相识,又是如何识破她们母子身份娓娓道来,只不过中间省略了殷玠刻意隐瞒的事情。 这段故事是靖国公夫人所不知道的,祁大夫也只了解个大概,现在听容妤缓缓说来,靖国公夫人时而眉心紧皱,时而舒缓展颜,在听到团哥儿被掳时忍不住心都吊了起来,却又在听到说中秋灯会殷玠向女儿展露心意时挑了挑眉,当容妤说到殷玠尚且不知道团哥儿身份却已经做出了愿将他当亲子待记入玉碟来日继承王府时,靖国公夫人心中瞬间掀起了巨浪 看着女儿提起广平王时不自觉变得更加柔和的眉眼,靖国公夫人心中了然,只怕女儿今夜来请罪是一回事,再有就是帮情郎说好话来了,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窗台,外头隐约可见一道黑影,靖国公夫人撇了撇嘴,还真能憋得住! “你不恼他?”静静等容妤说完,靖国公夫人问。 知道靖国公夫人问的是什么,容妤点头,“恼,但是,”容妤顿了一下,“恼归恼,喜欢也是真喜欢。”在她心里,当年的事怨不到殷玠头上,至于恼嘛,既然当时已经说开了坦诚相待,容妤也不想揪着这点不放,毕竟人都是要向前看,她不想因为一点小误会就否定一颗真心。 “那你不怕?”靖国公夫人问得没头没脑,容妤却听懂了。 “没有什么怕与不怕,”容妤摇头,没有人能预料之后的事情,路都是靠自己走出来的,是好是坏总得走过之后才知道,更何况,她相信殷玠。 容妤问她,“阿娘,当初你嫁给我爹时,怕吗?” 一句反问,成功让靖国公夫人怔住,思绪一下子飘远,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雨夜,盛京城里出了名的桀骜青年直挺挺的跪在家门口,只为林老爷子能开门让他说一句话,求亲。 林老爷子三进三出内阁,当年靖国公来求亲时,正巧林老爷子获罪,被贬为边陲小镇的县令,一个是年轻有为的国公府世子,一个是县令之女,朝中还有不少政敌虎视眈眈,这个时候靖国公却凑上来了,不管不顾以正妻之位为聘,并当场许下不纳妾不养异腹子的诺言,爱她护她敬她,几十年过去了,他也确如当初所承诺的一般 “或许殷玠在外人眼中有千百般不好,但人无完人,在我看来他样样都是好的。”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容妤说的很坦然。 “我的幼幼长大了。”靖国公夫人静默良久,叹了一声。 长大了,懂情爱了,想嫁人了。 女儿独自在外头过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有不同的,比从前更加的坚韧,有主见,能当得起家了,明明是自己从前一直盼着的事,可真的当这一天来临她却又有些难过,雏鸟长成,终究是要独自出去筑巢的。 “阿娘,你不喜欢他?”容妤问。 靖国公夫人摇摇头,“王爷很好。”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这段时间广平王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当年的事怨不着广平王,如今两人有情,只要广平王对她的女儿好,那就是好,况且不论是从哪方面来挑,广平王还真算得上是上佳人选。 想到林老爷子放任的态度,靖国公夫人心中更加有了底,他爹将幼幼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能由着广平王与幼幼亲近,只怕心中也是认可的。 “阿娘没别的心愿,只要你能幸福,阿娘为你做什么都愿意。”靖国公夫人目光柔和,靖国公府作为百年世家,府中嫡女嫁广平王不算高攀,如今宫中还没有动静只怕就是在等他们的态度,能做到这个地步广平王有心了。 容妤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头抵着她的肩一时没说话,其实她很幸运,能有这样一位包容的母亲,有这样一群爱护她的亲人。 靖国公夫人拍了拍她的头,“不过我们靖国公府的姑娘也不是这么好娶的。” 容妤一挑眉,煞有其事点头,“尽管刁难,”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别刁难太狠了。” “嗯?” “会心疼。”轻易到手的不值钱,可太刁难万一她心疼咋办?容妤表示她也很为难呐。 靖国公夫人被女儿过于直白且理直气壮的话震得半天没回过神,直到人走了才按了按额角,扫了一眼窗户外的黑影,没好气道,“行了,别偷偷摸摸蹲墙角了,方才幼幼的话你都听见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从窗户外探进来一个脑袋,靖国公双手捂耳,闷闷开口,“别问我,我什么都没听见。” ※※※※※※※※※※※※※※※※※※※※ 迟了 第108章 进宫 秋风飒飒,天高云清,练武场上一大早就传来了乒乓声响,自然也吸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 “幼幼,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爹最近是不是有哪儿不一样?”看着场上打斗的两人,慕容琛长叹了一口气,扭头去问旁边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容妤。 “嗯?”容妤茫然。 “你看,”慕容琛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之前爹看广平王不顺眼,那是连家门都不许进,气势汹汹一副要打断人腿的架势,可现在呢,”慕容琛一拍大腿,显然有些激动,“见了广平王居然是绕道走。” “咳咳,”容妤刚接过红豆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一听他的话差点喷出来,“这也不至于。”还绕道走?这不是打得挺凶的么? 慕容琛摸了摸下巴,一脸高深莫测的摇头,“你不懂。”他爹现在的行为十分不正常,一会儿看到广平王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跑都跑不及,一会儿又摆出一副不饶人的架势横挑鼻子竖挑眼只差没将人批的一无是处,这种两面矛盾的做派看得慕容琛都嫌累得慌,还悄悄怀疑过是不是这段时间阿爹的精神状态出了某些问题,当然,仅是揣测。 容妤很淡定,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岳父看女婿横竖不顺眼么,按祁大夫的说法就是,她爹受不了闺女居然胳膊肘朝外拐的残酷打击,由此产生了逃避心理然而又不得不面对这现实,对内反抗无效,怨气积累之下就只能朝某个居心不良想拐带闺女的贼小子撒火了,偏偏还得拿捏好力道,轻了不行,重了更不行,就好比现在,没见旁边站着个小崽子虎视眈眈的盯着么。 靖国公现在很憋屈,十分非常极其憋屈,手中□□耍的虎虎生威,一声爆喝,“再来!” 墨袍青年身姿绰约,眸光清冷,手中拎着一把长剑,“好。”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煞气浓烈,一个内敛清冷,不过片刻就又缠斗到了一起,兵器换了一茬又一茬,从□□到短剑最后直接抛了兵器赤手空拳上阵,打得一派热火朝天。 “啧,一大早的精神倒好。”祁大夫睡眼惺忪的听见动静朝这边来,慕容琛赶紧给挪了个位置,祁大夫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下了,“这两人又是怎么了?” “比武切磋。”慕容琛言简意赅。 “谁占上风?我瞧着殷小子似乎不大行啊。”祁大夫眯眼看了半天,只退不攻,够保守的啊。 开阳在旁边打抱不平,“这您可就错了,咱们王爷是让着靖国公呢。”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王爷分明就是不敢下重手只能被动挨揍,瞧瞧,这才一会儿的功夫都挨了三拳了,要他说靖国公也真够阴的,借着切磋的名义泄私愤,还专挑人看不出来的位置下手,留不下痕迹但指定得疼上几天,王爷也是奇怪,就没见过挨揍还乐呵呵的上赶着往前凑的,想来想去开阳也只能感叹一声,这年头娶媳妇儿太不容易了。 不过王爷还不是最惨的,好歹还能上桌子吃饭,还有容娘子心疼,远安伯府那位叶世子才是惨,如今好不容易能下床了,天天去蹲安定侯府的大门,结果啧啧,别说是门了,连窗户都没给开一扇,如今都快沦为满盛京的笑柄了,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较之叶大人,他们家王爷的待遇简直不要太好。 祁大夫瞥了他一眼,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开阳,“拿去。” 开阳手忙脚乱的接住,一脸惊喜,“您研制出来了?” “哪有这么容易,你当大街上卖假药的呐?”祁大夫打了个哈欠,脸上有些疲倦,“我还得再琢磨琢磨,这些天往药堆里扎眼睛都快给我找瞎了。” “不急不急,您慢慢找。”开阳就像是捡到了宝,赶紧将东西收好,忙前忙后殷勤捏肩捶背。 祁大夫是在给殷玠配药,犀角香什么的太难找了,他记起来从前有本医书里有对这种东西的记载,现在正尝试着自己配药,祁大夫对挑战这种高难度病症很有兴趣,这段时间没事儿就往太医院钻,有皇帝亲自下令,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也乐意配合。 其实起初也是不大愿意的,毕竟能当御医的哪个不是有手绝活?但一听说祁大夫就是那位颇负盛誉的名医,好嘛,端架子的也不端了,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往他跟前凑,毕竟医术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能者居上,有这种好机会还不得好好讨教问询一番。 祁大夫往太医院走了几遭,受欢迎程度不亚于国宝,圣上打算封他个一官半爵就在太医院任职,被祁大夫婉拒了,当太医有什么好的?按容妤说的,那可是个高危职业,一言不合就要太医院陪葬,他惜命的很。 当同事不行,暂时的合作伙伴还是可以的,效率高的很。 容妤也很高兴,“祁伯辛苦了。” 祁大夫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要红烧肘子。”口头辛苦有什么用,不如来点实际的。 “行行行,中午加餐。”容妤笑脸盈盈,“还有炖的烂烂的花雕酒焖肉,五花肉切了小块用花雕酒焖煮,熬得汁水粘稠,酒香完全渗进肉里,肉质油亮且滋味绵长,比单纯的红烧肉要好吃。再顺便来个醉鸡,酒香浓郁浸着酥嫩爽滑的鸡肉,香糟芬芳扑鼻,鸡醉人也醉” “行了行了,”祁大夫忙打断,“别光说不做。” 就连慕容琛听得也直咽口水,想起来一件事,“幼幼,不是说要重新开酒楼吗?” “嗯,都备好了。”容妤点头。 “好,好了?”慕容琛一愣,她回来这么多天都没出过府门,连铺面都没看呢怎么就都备好了? 容妤笑而不语,想到前两天某人强硬的将地契并一纸合约塞到她手上时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殷玠还对她还回去的三千两银票耿耿于怀,如今总算是找到机会了,直接将银票换成地产,要求重新给予他店铺二掌柜的名头,对此,容妤当然是欣然接受啊,毕竟不用自己亲力亲为只当甩手掌柜的感觉真的不要太好。 练武场上,两人花式对招近一个时辰,总算是暂时歇战。 “不打了。”靖国公出了一身汗,率先叫停,殷玠默默递上一条帕子,靖国公接过的同时瞥了他一眼,不禁心中嘀咕,到底是年轻身体素质就是好。 哪怕天气算凉爽,殷玠也是出了一头的汗,方才挨了靖国公几拳身上还有些隐隐作痛,随意拿帕子擦了擦,还不忘奉承,“靖国公武艺高绝,威名不减当年。” 靖国公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小子是在让着他,看在他老实挨揍的份上,靖国公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你也不错。” 殷玠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羞涩的微笑,就像是面对长辈的夸奖而不知所措,看得靖国公又是一阵牙酸,瞧瞧,就是这样一副虚伪无害的面容,哄走了他闺女不算,现在连他夫人都开始倒戈了,想到靖国公夫人对他耳提面命的那些嘱咐,靖国公就觉得满心委屈。 “阿爹,”见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在旁边守了好久的团哥儿赶忙迈着小短腿往这边跑,手里还捧着一杯水,“阿爹,喝水。”团哥儿举着水杯巴巴的往殷玠跟前凑,儿子贴心的举动可把殷玠给感动坏了,摸了摸儿子的头,“乖。” 正打算喝,眼角余光瞥见靖国公瞬间阴沉下来的脸,殷玠默了一瞬,立马转了个弯将水恭敬奉上,“您喝。” 靖国公看看他,再看看团哥儿,一口气梗在喉咙半天喘不上来。 女儿夫人岳父,现在还加了一个孙子,全都胳膊肘往外撇,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等靖国公怒气冲冲的走了,殷玠默默叹了口气,摸摸儿子的小脸,认真叮嘱,“团哥儿,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得先将水给祖父。” “嗯?” “尊老爱幼。” “哦!” 如果说靖国公夫人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那靖国公绝对是横竖不顺眼恨不得提扫帚赶人,但无奈对方脸皮太厚,且有愈挫愈勇的趋势,尤其是自家闺女的态度摆在这儿,没听人家都说了么,刁难狠了会心疼,靖国公觉得他现在就挺心疼,气的心口疼。 冷眼看着某只狼崽子在饭桌上谈笑风生和乐融融随意地跟自己家似的,靖国公举目四望突然生出一种悲凉感,他的闺女,要飞了 容妤现在没功夫关注自家老父亲受伤的心情,因为,皇后宣她入宫了。 没想到皇后会突然召她入宫,而且连靖国公夫人都没传,只叫了她跟团哥儿两人,但容妤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几乎辗转反侧一宿没怎么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眼下顶着两个大大的乌青,看得靖国公夫人一阵好笑,赶紧让人给她盖了厚粉才算是遮住了。 等梳洗打扮好,宫里派来的皇后身边的姑姑已经等着了,见了容妤就行礼问好,态度十分和善,靖国公夫人看在眼里心中微安,这位月姑姑是皇后身边的心腹,能派她亲自来接幼幼也算是看重了。 寒暄了几句,容妤带着团哥儿上了马车,一路往皇宫去。 进宫前靖国公夫人给她恶补了一番礼仪和皇后的脾气秉性,参考从前殷玠提到的,容妤觉得可信度存疑。 小孩儿醒的早,眼下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正好睡,容妤搂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月姑姑说话,只能说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月姑姑行事滴水不漏,说话进退有礼,谈话间已经透了不少信息出来,比如说,皇后想见她很久了,但殷玠一直拦着不让,又比如说,皇后吃过她做的吃食,直到现在都还念着 马车行驶的好好的突然停下,月姑姑眉头一皱,正打算出去看看是出了什么事,就见车帘子被人挑开,外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容妤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就带了笑容。 “王爷?”月姑姑赶紧问好,对上殷玠清冷的目光,月姑姑瞬间会意,抿唇一笑就自觉出了马车,眼睁睁看着殷玠就这么大大咧咧的钻了进来,容妤忍不住笑,“你不是要去上朝么?” “今天不去了,”殷玠很随意,看她,“陪你进宫。” 见团哥儿在她怀里睡的四仰八叉,殷玠皱了皱眉,“给我抱。”团哥儿分量不轻,这么压着只怕胳膊都能给她压麻。 容妤轻嗯了一声,见他轻手轻脚的从自己怀里将团哥儿接了过去,熟练的揽在臂弯,还不忘晃晃身子继续哄孩子睡,容妤嘴角弯了弯。 注意到容妤脸上的笑容,殷玠偏头看她,目光不自觉的就往她水润粉嫩的唇瓣上落,因为要进宫,她不似从前淡妆素抹,精心打扮过的女郎瞧着格外的明艳照人。 殷玠喉结滚落了一下,将团哥儿换了个胳膊抱,目不斜视的将空出来的一只手往旁边移了移,等碰到温凉的肌肤后毫不迟疑的反手将柔荑扣在掌心,“怎么不多穿两件衣裳?”殷玠皱眉,手都是冷的。 容妤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握着,“不冷,穿多少都是这样。” 殷玠状似深思了一下,默默往她那边挪了挪,松开手,手臂一展,竟直接将她揽在了怀里,煞有其事点头,“现在就不冷了。” 不是,我本来就不冷。 容妤懒得戳穿他,直接就着这个姿势往他肩上一靠,“你别动,让我眯会儿,一宿没怎么睡困死了。”有殷玠在容妤只感觉所有的紧张情绪都一扫而空,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样,紧张感一褪,困意就来了。 “睡。”感觉到肩上一重,听着耳畔传来的清浅呼吸声,殷玠弯了弯唇,脸色十分柔和。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心上人,嗯,左拥右抱的感觉实属不错。 因为早有皇后的嘱咐,马车一路上没停直接往皇后宫中去,等马车停下,月姑姑恭声请人下车,叫了两声没人应,月姑姑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掀开车帘瞄了一眼,等看见里面睡得正熟的一家三口之后,月姑姑瞬间沉默,默默放下了帘子,顺便将周围伺候的人都叫走。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第109章 皇后 试问被皇后传召入宫,而你却在马车上呼呼大睡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容妤想,这个问题除了她大概没人能回答,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干出这种不着调的事的。 “你怎么就不知道将我叫醒?”容妤一边匆忙整理自己睡得有些散乱的妆发,一边出声抱怨,她现在真的是哭的心都有了,丢人,太丢人! 殷玠抱着团哥儿,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大好意思,“我也睡着了。”这种在马车上呼呼大睡直到入了宫禁都没有醒过来的新奇体验,对他来说也还是头一回,他睡觉一向浅眠,今日居然能睡得这般沉估计也是有阿妤在身边的缘故,闻着她身上的气息没由来的就能让人安心,当然这话现在显然不能说。 容妤一噎,随即表情更加绝望了。 方才醒来时是个什么姿势她可还记得,马车周围的人都被清走了,只怕月姑姑是看见了,月姑姑知道那皇后肯定也会知道,好嘛,她现在掉头回府假装自己从未来过可还行? 见容妤一脸大事不妙的崩溃表情,殷玠温声安抚,“没事,不必担心,皇嫂不会责怪的,至于其他人,”殷玠顿了一下,“她们不敢胡言。” 显然这句话并未能安慰到她,容妤心中哽咽,这哪里是责怪不责怪的问题,分明就是丑媳妇头一回上婆家门结果里子面子全没了丢印象分呐。 容妤瞪了他一眼,突然眉头一皱,凑近,在殷玠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手指擦过他的唇瓣,然后看着洁白的指尖沾上的那抹殷红的口脂陷入沉默,幽幽开口,“这是什么?” 殷玠眼神飘忽了一下,耳廓顿时飞红,诚恳发问,“如果我说是不小心蹭上的,你信吗?” 容妤,“呵!”偶然事件能糊你一嘴? 靖国公有一点说的是真没错,这人惯会装模作样,在她爹娘面前恭敬的不能再恭敬只差没贴一三好学生的标志了,一离了视线男人就是男人。 就算觉得再丢人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要是再磨蹭下去那才是真的没脸见人了,容妤收拾好就下了马车,经过殷玠身边时还不忘顺便踩上一脚。 马车停在凤仪宫外,容妤刚一下马车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震住了,朱墙金顶,宫宇巍峨,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檐上几个鎏金大字“凤仪宫”印着日光格外的耀眼,一股庄严感迎面而来。 “啊,好漂亮。”团哥儿也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脸上满是惊艳。 殷玠牢牢抱着团哥儿,轻笑了两声,“进去。” “好。” 月姑姑老早就在宫门口候着,见两人联袂进来赶紧上前行礼,绝口不提方才马车上的事,只领着两人进去,边恭声道,“娘娘已经等着了。” “有劳姑姑。”容妤浅笑。 淡定从容的模样不由得让月姑姑多看了两眼,再看她旁边抱着孩子的俊逸郎君,月姑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后脸上的笑容愈发深。 刚走到正殿,就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着宫装的明艳女子,听殷玠开口叫皇嫂,容妤一愣,心知这位就是皇后了,赶忙俯身要行礼,还没等她屈身只觉得一阵馨香拂过,随即就有人将她稳稳托了起来,明朗含笑的女声响起,“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礼了。” 容妤,“???” 皇后身着大红宫装,瞧着不过二十来岁,面若芙蓉,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不容亵渎,见容妤愣住,皇后像是极为满意她的反应,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不放,另一只手则抚上了她的脸,顺带还轻轻掐了掐,忍不住赞了一声,“真嫩。” “皇嫂。”殷玠脸色刷地一下就沉了下来,赶紧将容妤往后拉了一把,好让她脱离魔爪。 皇后斜了他一眼,“小气。”等看见他怀里抱着的满脸好奇的男童,皇后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笑,“这是团哥儿,模样真精致,来来来,叫伯母,给糖吃。” 这和她想象中的场面有些不一致,容妤看着满脸笑容毫无架子正专心逗小孩儿的皇后,心中生出一丝迷茫,怎么还没有就开始认亲了呢? 老堵在宫门口也不像话,月姑姑轻咳了一声提醒,皇后像是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携了容妤的手亲自领她进殿,还不忘侧头与她说话,“老早就想见你了,可阿玠将你藏得严实硬是不许见,今儿可算是见到了,果然是个美人儿。” 容妤尬吹,“不及娘娘。” 皇后笑得凤眸弯弯,“不必谦虚,咱们各有各的美。” 这话似乎不大好接的样子,容妤难得语滞,居然不知道要怎么搭腔。 果然殷玠的介绍还是比较靠谱的,皇后娘娘的言行的确与寻常贵女不一般,够直接,够爽朗,至于她娘说的端庄威严慈爱大概也就最后一个词儿能沾上点边。 皇后领了她进去,刚坐下,候着的宫人立马上茶,“自己捣腾的花茶,你尝尝味道怎么样?”皇后也不往主位去,干脆就在容妤对面坐下,同时还不忘指了指跟着进来的殷玠,毫不客气的开始赶人,“将孩子放下,你可以走了。” 容妤刚抿了一口,闻言差点被呛住,小心的捂着唇轻咳了两声,嗯,真挺直接。 见殷玠不动,皇后挑眉,“我与阿妤说女儿家的悄悄话,你在旁边杵着做什么?” 殷玠真的对他这位皇嫂没脾气了,确实他也不适合在皇后宫中久待,殷玠轻咳了一声,认真叮嘱,“阿妤是头一回进宫,别欺负她。” 皇后柳眉倒竖,“行了行了,别磨磨唧唧的,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等殷玠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皇后才冲容妤笑道,“你瞧瞧,这才叫不放心呢,还要巴巴的陪着进宫,生怕我将你吓着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 容妤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确实是有些吓到了,暂时思维活跃程度还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 皇后轻啜了一口茶,见她面容沉静虽说还有些拘谨,但行为举止从容,不由得心中暗暗点头,待看见依偎在她身边的男童后,脸上露了笑,朝团哥儿招手,“来,让伯母好好看看。” 团哥儿拽着容妤的衣角,仰头看她,容妤弯了弯唇,“去。” 还没等团哥儿走到跟前,皇后赶忙起身将小孩儿拉到了自己身边,又是摸脸又是捏手的,自家儿子在兴致勃勃的皇后手中仿佛就像一个大型人偶,容妤只当没瞧见小孩儿可怜兮兮求救般的眼神,淡定喝茶,这花茶滋味不错。 皇后捏够了,干脆将小孩儿抱在自己怀里,又捻了一块旁边桌几上摆着的糕点给他,“尝尝,甜甜的好吃得很。” 团哥儿虽然有些怯,但也能感觉到皇后的善意,默默伸手接过,还不忘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听着小孩儿软软糯糯的声音,皇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里碰碰,那里摸摸,完全舍不得撒手。 她有两个儿子,长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少年老成逗半天都不见笑一下,次子也有五岁了,那就是一混世魔王,将宫里闹得鸡飞狗跳就没有哪天不闯祸的,瞧着就心烦恨不得直接开揍,哪像这种奶娃娃,软乎乎的可爱,皇后搂着团哥儿,朝容妤感叹,“说实话,我与陛下从前都以为阿玠要孤独终老了呢,没曾想居然还有峰回路转上赶着要娶妻的一天,眼下还连孩子都有了。”直到现在皇后都还有一种身在梦境的不真实感,小叔子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简直就是人间奇迹。 横竖殿里的人都已经被清出去了,皇后也不怕揭殷玠的底,“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有多过分,”提起这事皇后就来气,“我办了好几场赏花宴,想着能不能给他捞到那么一两个贵女,结果他倒好,一来就闹场子,有一次干脆放任他那只狼出来胡闹将一众贵女吓得嚎啕大哭,打那之后我再说要办赏花宴压根就没什么贵女愿意出席,生怕再碰上他,偏他又不知收敛,后来弄得满朝文武就没一个愿意嫁女儿的” 容妤默默听皇后吐槽殷玠的黑历史,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憋不住,嗯,没人愿意嫁闺女这话她倒是信,毕竟,她爹就是个例子,人家姑娘倒在他面前都能目不斜视的走过去直接忽略,难怪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一光棍。 等听到皇后说起他和叶宸传断袖,容妤差点没被呛住,叶大人,殷玠,难怪两人互看不顺眼见面就呛,原来还有这么一段。 皇后表现的和善,聊着聊着容妤也放松了下来,时不时跟着谈笑两句。 “母后,母后,阿弟呢?”正说着话,殿外突然传来吵闹声,紧接着就从外头冲进来了一个男童,同样的是一身红衣,模样与皇后有六七分相似,一双凤眼格外的出彩,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初现风华。 皇后头疼捂额,“呐,混世魔王来了。” 容妤抿唇轻笑,心知这位就是二皇子了,正打算起身行礼,就见那小少年偏头看了自己一会儿,居然脚下步子一转直接朝自己冲了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袖子一重,就见那小少年拽着自己的衣裳脸带兴奋,“三婶,你就是三婶是不是?” 容妤,“” “三婶,你让三叔收我做徒弟。” 容妤,“???” 皇后嘴角也是一抽,“宸儿,别胡闹。”说罢又跟容妤解释,“这小子心心念念要跟他三叔学武艺,说什么要当大将军,奈何”话没说完,容妤居然看懂了皇后表情下隐藏的含义,就殷玠那性子有耐心教孩子才有鬼,哪怕是自个儿亲侄子呢。 容妤瞥了一眼老实坐在皇后怀里的团哥儿,想到殷玠耐心哄儿子的场面,容妤不禁暗自嘀咕,耐心是有的,但得看是跟谁。 二皇子撇了撇嘴,撒开了容妤的衣袖,等见到皇后抱着的小孩儿,眼睛一亮,“你是阿弟对不对?我是你二哥,别怕,有二哥罩着日后没人敢欺负你,谁要是惹你生气你就跟二哥说,我揍他。” 皇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巴掌糊在儿子头上,警告道,“收敛一点。” 二皇子撇撇嘴,不过碍于母亲的威严,还是勉强收了收,热情邀请团哥儿一起出去玩。 容妤将二皇子的态度看在眼里,微挑了一下眉,看来她们母子的身份对这家人来说还真是心知肚明接受起来毫无压力,不过,很让她松了口气就是了。 皇后让二皇子领团哥儿出去玩,还不忘警告一句,不许带着弟弟胡闹,不然小心三叔揍他。 容妤眼尖的发觉,在皇后说完后二皇子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估计是之前没少挨揍,所以,你都被揍了怎么就还上赶着要当人徒弟呢,是嫌被揍的不够多? 等两个小孩儿出去,殿中只剩下皇后与容妤两人,见皇后脸色正经起来,容妤心知现在才是开始要谈正事了,就是不知道要从哪儿开始谈,比如说直接赐婚? “阿妤,这些年你们母子受苦了,”没想到开场就是这么一句,容妤挑了下眉,还没缓过神就见皇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殷玠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容妤被她吓得一个哆嗦,只听皇后恨恨继续,“当年的事若说是无意也就罢了,得知你们母子身份后居然还敢瞒你,这小子简直就是欠抽,你居然还就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要我看打断他的腿都是轻的,好好抽一顿看他日后还敢不敢!” 容妤,“”这是亲嫂子。 皇后看她的眼里满是心疼,说到后面干脆起身坐到了容妤身边,携了她的手,认真传授经验,“男人不能太惯着,一惯就容易蹬鼻子上脸,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殷玠那小子心眼多着呢,本来我与他皇兄是打算捆了他去靖国公府赔罪的,他倒好,自己跑得倒快” 都说先抑后扬,容妤静静听着,等着皇后最后说“但是”,然而—— “记住了,下回惹你生气了该抽就得抽,千万不能手软!”皇后以斩钉截铁霸气侧漏的一句话做了最后总结。 所以,你将孩子支走就是为了教我怎么驭夫? 见容妤呆住,皇后喝了口茶润嗓子,伸手掐了掐她的脸,笑脸盈盈,“怎么,你以为我是替那小子求情来了?” 容妤有些尴尬,事情走向和想象中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皇后挑眉笑道,“求情就免了,那小子活该不值得心疼,凭什么一上来就让他捡现成的?只有让他知道得之不易他才懂得珍惜,再说了,”皇后嫌弃道,“连娶妻都要别人帮,那也忒没用了。” 容妤,“”这话似乎好有道理的样子。 她觉得,今日进宫就是听皇后讲单口相声来了,她完美扮演了一个忠实听众的角色。 “不过话说回来,”皇后挑挑拣拣半天,总算是进了一句美言,“殷玠虽然一身毛病,好在待你真心,那张保证书你可看见了?” “啊?”容妤见皇后促狭的笑容,心中募地闪过一个念头,“娘娘帮写的?” “哪儿啊,”皇后懒懒一笑,“抄的他皇兄的原稿。” 容妤,“”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凤仪宫中传来阵阵欢声笑语,皇后靠着殷玠的黑历史成功让容妤卸下心防达成初步友谊,等殷玠和皇帝踩着饭点一同过来凤仪宫的时候,在正殿并没有见到人,一问,居然是在小厨房,听说是皇后来了兴致要与慕容小姐一同亲自下厨做午膳,皇帝儒雅斯文的脸色顿时一变,“坏了!” ※※※※※※※※※※※※※※※※※※※※ 还有一章~ 第110章 炸鸡、烤翅、炸薯条 皇后宫中自然是备了有小厨房的,且比国公府的更大,更敞亮。 皇后说对她的手艺垂涎已久,拉着她要一起下厨,容妤也不好推辞,只是在进厨房之前月姑姑悄悄跟她说,让娘娘做什么都行,可千万别让她靠近炉灶,最好是连锅铲都别让她碰。 容妤起先还有些疑惑,以为是月姑姑担心皇后身娇体贵会磕着碰着,但等看见小厨房伺候的宫女太监如出一辙的恐惧目光,加上听说短短一个月小厨房已经整修了三次容妤想,她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空有一颗想下厨的心,奈何手残,还是会烧厨房的那种! 女人之间的友谊来得太快仿如一阵龙卷风,容妤与皇后都是爽利的性子,两人又没什么利益冲突,照现在的情形看不久的将来就直接成妯娌了,自然是相处愉快,手拉着手高高兴兴进了厨房。 在众人的极力劝阻下,皇后总算是歇了亲自下厨掌勺的心思,转为帮容妤打下手,看着皇后手中拎着一把菜刀耍来耍去几乎能翻花,容妤简直心惊胆战生怕她将手给剁了,这次月姑姑很淡定,说她们娘娘没事就喜欢磨刀,刀工一流。 磨刀此言细思恐极。 宫里就是这点好,食材管够,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一应俱全。 想着皇后他们天天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寻常菜色御膳房都能做,所以,她决定整点接地气的。 炸鸡、烤翅、汉堡、薯条垃圾食品虽然不健康,但香啊! 腌制好的鸡肉裹了面糊下油锅,油花滋啦响作响,一圈圈的油泡自中间蔓延开去犹如一朵绽开的金菊,容妤熟练的拿筷子翻动,面对时不时炸起来的油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皇后也凑在跟前看,手里还捏了一根刚炸好的薯条,薯条炸的时候在盐水里泡过,哪怕现在没有蘸酱料,吃着外酥内软带着淡淡的咸味吃着照样香,这东西简直吃了上瘾,皇后吃完还不忘悄悄吮了吮手指,真心实意感叹,“阿妤,你怎么就这么手巧呢。” 旁边伺候的宫人也忍不住点头,是真的好香啊,油香肉香混杂,光是闻着这香味儿就能让人饱腹了。 容妤浅笑,“要是您喜欢,待会儿我将方子写下来,想吃就让人做了来,也不难。” “那感情好,”皇后也不推辞,笑眯眯的提议,“要不你也教教我?” 皇帝刚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脸上顿时浮现出无奈,“行了,你可别为难人家慕容小姐。” 突如其来的温和男声倒把容妤吓了一跳,转头就见一位温润儒雅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殷玠,见两人进来,小厨房伺候的宫人纷纷行礼,口中称陛下。 容妤心中一跳,赶紧搁下筷子行礼问好。 “这位就是慕容小姐,”皇帝目光落在容妤身上,冲她温和一笑,“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自家人,真不愧是夫妻。 容妤起身,同时不忘悄悄打量了一下,皇帝今年刚过而立,模样与殷玠有几分相似,只是与殷玠的清冷肃然不同,皇帝给人的感觉十分温和,一身白色锦袍,风姿隽爽,眸色温润如玉,瞧着就像一个饱读诗书的文雅学士,当然,也就只是瞧着像罢了,毕竟是一国之君,虽然刻意收敛了身上的气势,但那股子威仪还是让人不觉心中凛然。 容妤在打量皇帝的同时,皇帝也在观察她,见她举止从容哪怕是在厨房忙碌依旧风华不减,皇帝眼中笑意更深,瞥了一眼自家弟弟,眼神别有深意。 殷玠这会儿当然不会理他,自觉挽了袖子去洗手,打算上前帮忙。 “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皇后拍了拍容妤的胳膊,自个儿对上了皇帝,眉梢一挑,“嫌我笨手笨脚?” 皇帝无奈,虽说事实如此,但显然话不能说得太直接,轻咳了一声,委婉道,“是怕你累着,再说了,人家慕容小姐也忙,总不能天天进宫陪你。” 就算想,也要看那位答应不答应啊。 皇后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对上皇帝分外无辜的表情,皇后笑了一声,决定给他留点面子。 原本厨房里只有个皇后还好,眼下又多了个皇帝,被这几位大佬围观容妤总觉得有些压力山大,不过好在殷玠给力,像是看出了容妤的不自在,殷玠毫不客气的开口赶人,“行了,皇兄,你们都先出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说罢,又自然的接过容妤手中的筷子,自个儿站到了油锅跟前,“我来,小心油溅到身上。” 皇帝&皇后,“” 见那位清高桀骜只差没上天的广平王此时低眉顺眼洗手做羹汤,皇帝有一瞬间的怀疑是自己眼瞎了,等反应过来后,再看容妤的眼睛里就多了一丝佩服,皇帝也识趣,轻咳了一声,“那就麻烦你们了。”说罢拖着皇后就出了小厨房。 隐隐还能听见两人的说话声—— “我还得帮忙呢。” “你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你再说一遍!” “阿玠都一大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有望讨个媳妇,咱们做长辈的得支持。” “也是” 容妤扶额,见殷玠还在老老实实帮着翻炸鸡,完全无视小厨房其他宫人眼珠子都快给瞪出来了的惊悚目光,她琢磨着今儿进宫一趟,没准明天满宫里就得开始流传起广平王亲自下厨的神话故事了。 光有小吃不行,容妤又做了几份鸡腿饭,腌制好的去骨鸡腿肉下锅煎至两面金黄,然后又将调好的酱汁倒进去,小火慢熬收汁,煎好的鸡肉色泽赤红油亮,外皮因为事先过油煎还有些焦脆,里面的肉却十分白嫩爽滑,待稍微冷却之后用刀斩成小块装盘。 容妤还配了一些焯烫熟的青菜与胡萝卜片,上好的粳米饭先用小碗装了压实,然后倒扣在盘子上,上头再点缀几粒炒熟的黑芝麻,将锅里剩下的酱汁浇在饭上头,赤红的酱汁瞬间被米饭吸收,瞧着油亮亮的。 “好不好看?”容妤很满意自己的摆盘。 “好看。”殷玠点头,悄悄伸手握住她的手,含笑道,“怎么都好看。” 容妤,“”我觉得我俩可能不在同一频道。 容妤还是要脸的,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面不改色的将手抽了回来让上菜,好在这些宫人见多识广看多了帝后打情骂俏缠缠绵绵,都已经习以为常,在宫里待久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们都知道,总而言之装瞎就对了。 等吃食上桌,皇后忍不住先赞了一声,忙招呼容妤往她身边坐,早就虎视眈眈守着的二皇子更是眼睛都绿了,“现在可以吃了吗?” 皇帝笑了笑,拍拍儿子的头,“都吃,不用拘礼。” 只是,“这要怎么吃?”皇后试着用筷子夹,但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不大顺手,毕竟炸鸡都是整只。 容妤轻咳了一声,“要不,直接上手?” 吃薯条,啃炸鸡,当然是直接上手才痛快啊,不过她也知道这有损形象,正准备说要不拿刀将鸡肉先拆一下,就见皇后已经兴致勃勃的撸袖子直接上手掰了一只鸡腿下来。 因为裹了干面粉炸,炸鸡色泽金黄,表面的皮就跟鱼鳞似的层层叠叠仿佛绽开了花,一口下去还能听见“咔嚓”声响,外头皮脆,里面的肉质却十分紧嫩,细嚼两下淡淡的麻辣香味渐渐渗了出来只觉得唇齿留香,皇后眼睛一亮,又按容妤说的蘸了点番茄酱,酸酸甜甜的酱汁和着酥嫩的炸鸡一块儿吃,果然又是一番风味。 皇后吃的赞不绝口,横竖殿里没有其他人,也不必太过在乎形象。 二皇子有学有样,啃鸡翅啃得不亦乐乎。 皇帝无奈扶额,本来还打算提醒两句,但在被皇后塞了一块炸鸡肉后顿时闭嘴,不过他毕竟是帝王,循规蹈矩三十年让他像儿子一样直接上手还是有些挑战人,干脆就转战不需要动手的鸡腿饭。 殷玠就没这个顾忌了,该吃吃该喝喝,还不忘照顾团哥儿,娴熟的喂饭技巧看得皇帝又是一阵称奇。 “阿妤,听说你在京中也要开一家酒楼?”皇后问。 容妤点头,她一点都不诧异皇后会知道,笑着道,“过两天就打算开业了。” 皇后挑眉,“那正好,让陛下给你赐块匾。” 御赐匾额? 皇后说的随意,容妤却心中一喜,没见徐家就因为有了块御匾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么,这可是排面,毕竟盛京可不比淮安,这是要给她撑腰呢,容妤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赶忙起身道谢,“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一顿饭换一块匾,值,简直太值了。 用完午膳,皇后让容妤先别急着回,嘱咐殷玠带着她在宫里好好转转,其实不用皇后说,殷玠也是这么打算的。 殿门口,皇帝与皇后并肩而立,静静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男童,远远看去就是再和谐不过的一家三口,皇帝脸上有些感慨,良久才叹了一声,“眼看阿玠就要娶亲,母后也该安心了。”这么多年,他唯一挂心的就是这位幼弟了。 皇后拍了拍他的手,“都会幸福的。” 皇帝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殿里走,“今日都与慕容小姐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 “你定说阿玠的坏话了,当心他回头找你麻烦。”十多年的夫妻,皇帝对她很是了解。 皇后眯眼笑,“放心,耽误不了什么,人家姑娘心疼。” “你又使坏了。” 从皇后宫里出来,殷玠带着容妤在皇宫里转悠,顺便消食,虽然是日中,但秋日的太阳算是柔和并不觉得晒,加上宫道上绿树成荫,反而透着一股凉爽。 殷玠一手抱着团哥儿,另一只手则腾了出来去牵容妤,也不知道殷玠带她走的是哪条路,一路上就没碰到过几个宫人,偶尔遇到有侍卫巡逻见到殷玠也都远远避开,没有外人在反而是乐得清静,容妤饶有兴致的观摩起周围的景象。 跟紫禁城的庄严肃穆不同,大庆的宫殿倒颇有些园林色彩,真要对比的话跟从前唐朝的宫殿倒是有些相似。 “阿爹,困。”团哥儿趴在殷玠肩头,起先还兴致勃勃的盯着看,后来就撑不住了,脑袋一点一点眼皮都耷拉了下来,小孩儿有午休的习惯,到点就困。 殷玠摸摸他的头,嗓音温和,“睡。” “要不先回去?”一听团哥儿要睡觉,容妤还是觉得得先出宫,不然总不能就这么让殷玠一直抱着睡,就算殷玠臂力再好也禁不住这样折腾。 “不必,快到了。”殷玠含笑。 “啊?去哪儿?”容妤一头雾水的由殷玠牵着到了一处宫殿前。 “这是我未出宫前的居所,”看着上头挂着的匾额,殷玠脸上露出些许怀念,只不过眼神却有些复杂,“皇兄给我留着,现在偶尔也会来住一住。”皇帝的说法是,就算你出宫建了王府,但兄长家永远都有你的位置,什么时候想回来住了尽管收拾包袱回来,横竖宫殿多,空着也是空着。 虽然殷玠没有明说,但容妤能懂他的意思,这里是他从孩童一直到少年时代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算是他的第一个家,“那就进去看看,正好团哥儿也困了。” 见殷玠迟迟不动,容妤疑惑,“怎么不去开门?”宫门落了锁,得要钥匙啊。 殷玠轻咳了一声,“要不翻墙进。”钥匙有,但没带。 容妤,“” 在皇宫里翻墙没被当刺客给抓起来,这估计得得益于殷玠这张辨识度极高的脸,这宫里的墙可比靖国公府的要高,难怪殷玠天天晚上爬墙毫无压力。 宫殿看得出来是有人悉心维护的,哪怕是长久不住人,但依旧连个蜘蛛网都找不出来,团哥儿已经睡得迷迷糊糊,殷玠干脆带他进了卧室,将他放在了床上,见小孩儿睡熟了殷玠才带着容妤到处转悠。 殷玠从头至尾始终牢牢握着容妤的手,带着她在殿里转悠连边边角角都没放过,时不时再讲些儿时的趣事,容妤始终含笑听着,等再回到卧室时,小孩儿还在呼呼大睡。 “皇嫂今天都跟你讲了些什么?”殷玠憋了一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要是皇嫂跟你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千万别信,都是唬人的。” 容妤抿唇笑,“皇后娘娘说办了多次赏花宴,想给你讨个王妃。” “但我一个都不喜欢,”殷玠脸一黑,赶忙澄清表衷心,“我只想与你成亲。” 这话也太直白了,容妤脸颊微烫,侧头见儿子睡得正熟,轻咳了一声,朝殷玠勾了勾手指。 殷玠一愣,不明所以的凑近,“怎么了?” 话刚落,只觉眼前一黑,一只略显冰凉的手覆上他的眼睛,紧接着唇上落下一抹温热,两唇相贴,殷玠都能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还没等他缓过来,温热消失,眼前光明重现,窗外一缕阳光洒进来,正好落在盈盈含笑的娇艳女郎身上。 “阿妤。”殷玠心跳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喉咙蹦出来。 容妤偏头看着他笑,只是眼中却闪过一丝心疼。 皇后跟她讲了许多殷玠的事,好的坏的知道的不知道的,从在皇后宫中见到他那一刻起她就有一种想亲他的冲动,现在,亲了。 虽然容妤什么话都没说,但殷玠却觉得她什么都说了,只觉得心中鼓胀满满的情绪快溢出来让他鼻尖都在发涩,缓缓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垂头轻抵上她的额头,“阿妤,多谢。” 多谢她愿意原谅包容,多谢她愿意出面维护,靖国公态度的转变他心知肚明,只可能是阿妤私下里说过什么 殷玠揽着容妤腰肢的力道不断缩紧,两人越离越近,近到能清楚的听到彼此急促的心跳声,容妤睫毛颤了颤,目光滑落在他紧绷的下颚上,然后缓缓闭上了眼,殷玠抬手捧住她的脸颊,掌心的灼热让容妤忍不住一颤。 “阿爹阿娘,你们是在玩亲亲吗?”天真懵懂的童声让两人的动作同时僵住,循声望去,只见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巴巴的盯着看,见他们看过来还不忘咧嘴一笑。 容妤&殷玠,“” 得,什么气氛都没了,被小崽子围观简直不要太尴尬,容妤轻咳了一声,赶紧示意殷玠将她给放了,在孩子面前她还是要脸的,殷玠明显不大情愿,目光沉沉,“团哥儿,将眼睛闭上。” 团哥儿眨巴眨巴眼,听话的闭上了眼。 殷玠飞快的俯身在容妤唇上轻啄了一下,“好了,现在可以睁开了。” 容妤,“”果然,期望值不能太高。 ※※※※※※※※※※※※※※※※※※※※ 久等了(捂脸)这两天应该可以完结~~~努力提高手速 第111章 中意 出宫的时候见天色还早,容妤干脆就和殷玠先去了一趟店里,酒楼位于盛京城里最繁华的昌盛街上,光按面积来看就差不多是从前那间小酒楼的三倍大,在这寸土寸金的盛京能弄下这么一块地皮,容妤只能赞一声大手笔。 殷玠显然对这家店也十分上心,还专门派了开阳过来盯梢装修,顺便让带着手下人一块儿过来干活,横竖现在王府也没什么事,小六他们乐得清闲,一个个的都往酒楼跑,跟着去淮安的那些亲卫完全能理解,留在盛京的那些人就有些懵了,怎么一听说要去酒楼干活嚎的这么起劲呢。 别问,问就是伙食好。 云熠与英娘也都入京了,裴先生在京郊书院供职,英娘就与云熠先在店里住着,横竖酒楼够大,连员工宿舍都管够。 听说容妤收了个徒弟,靖国公还饶有兴致的让容妤将人带回去看看,见云熠举止恭敬有礼,又听说了他的身世,靖国公还问愿不愿意入学读书,言下之意就想培养一番日后入仕,被云熠拒绝了,说志不在此只愿好好学手艺。 世间道路千万条,未必人人都想入朝为官,靖国公唏嘘了一番也就罢了。 “掌柜的,您瞧这好不好?”英娘领着容妤到处转,对于容妤和殷玠的身份她这些天也已经弄清楚了,除了刚开始有些懵外,现在接受的十分平静,不论是谁,反正她只认掌柜的。 “不错。”容妤很满意店里的装潢,高端大气上档次,十分合她眼缘。 开阳笑嘻嘻的凑过来,“这可都是咱们王爷亲自掌眼,一应物什都是要的最好的。”开阳时刻不忘表功。 容妤挑眉,“只要不在厨房挂什么名画就行。” 几人一愣,随即齐齐笑出了声,显然是想到了当时有间食肆开业时满屋子的红绸了,只有开阳默默打了个冷颤,只求这回开业千万别再让他套什么熊猫装,太丢人了,要脸。 大概商议了一下酒楼开业的时间,又提了一下还要做哪些准备,等都交代清楚容妤才打道回府。 盛京不愧为府都,街市上的热闹程度较之淮安要更胜一筹,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西斜的晚霞淡淡铺洒在色泽鲜艳的楼阁飞檐上,街上人头攒动,来往行人货商不绝。 这还是容妤自回京以来头一回上街,想着酒楼离靖国公府也不算远,容妤干脆就提议说走回去,殷玠自然是没有异议。 殷玠今天心情很好,嘴角一直挂着笑就没收敛过,一手抱着团哥儿,另一只手则牵着容妤,时不时还偏头看她,盯得容妤脸颊飞红,就算是脸皮再厚也禁不住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自己心仪的郎君,容妤虽然有些羞怯,但更多的是蠢蠢欲动心痒痒,两人心意互通,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殷玠脸上的笑容愈发深,学着容妤从前使坏,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心,惹得容妤直瞪他。 还不知道自家爹娘正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团哥儿对街市上的热闹场景十分感兴趣,突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咦”了一声,赶紧去拽容妤,“阿娘,叶姐姐。” 叶姐姐? 容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墙根底下正蹲着一个粉衣小姑娘,十分熟悉的场景,容妤忍不住笑了。 容妤正准备过去看看,就被殷玠给拽住了。 “怎么了?” 殷玠指了指小姑娘旁边站着的两人,因为是在拐角处,容妤起先还没注意,眯眼仔细瞧了瞧,似乎是一对男女,男人的手还扯着女子的袖口,女子藏在阴影里并看不清面容,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场面瞧着不大友好,容妤挑眉问,“是叶大人?” 殷玠点头。 容妤想了想,“那咱们还是先不去打扰了。” 她虽然足不出户,但也没到消息闭塞的地步,叶宸和宋将军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作为吃瓜群众之一容妤还特意找殷玠问过,得知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也只能跟着叹口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等到发觉时却已经晚了,姻差缘错世事无常,倒说不清谁对谁错,只能说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并能准确抓住实在是难得。 殷玠一眼就看穿了容妤心中的感慨,牢牢握着她的手,“幸好。” 没头没脑的两个字,让容妤顿时莞尔,“是啊,幸好。” “宋柒年后就要带着溱溱回边关,叶宸已经向皇兄递了折子求外放。” “跟过去?”容妤诧异。 “嗯,宋柒性子果决,这一走再回京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叶宸想要将人追回来自然得跟着走,”殷玠挑眉笑,“估计没个十年八年不扒下一层皮是将人哄不回来的。” “广平王,你是在幸灾乐祸么?” “实话实说而已,”殷玠一本正经,“阿妤,咱们成亲。” “嗯?” “入冬了,天冷。” 容妤,“这你得跟我爹说。” 殷玠脸顿时垮了下来,一想到靖国公他头都是炸的,见殷玠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容妤忍不住想笑,“要不我去劝劝?”天冷了,两个人睡确实比一个人要暖和,而且,目光扫过殷玠劲瘦的腰肢,她也馋呐。 殷玠眼睛一亮,瞧着就跟见了肉骨头的大狗似的只差没摇头吐舌摆尾巴,不过立马又暗了下去,“罢了,别刺激狠了。”将心比心,要是他有闺女定然也是一万个舍不得,大不了他天天上门蹲着去。 还不知道某人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等靖国公看着两人和和乐乐进府时,原本还带着笑容的脸刷地一下又沉了下来。 还牵手,他许牵了吗? 就知道放女儿入宫就跟送羊入虎口。 靖国公夫人目光落在抱着孩子进来的殷玠身上,郎君高大俊朗,女子娇柔秀美,并肩而行,郎才女貌再和谐不过,靖国公夫人脸心中暗暗点头,伸手掐了一把靖国公的胳膊,疼得靖国公龇牙咧嘴差点没跳起来。 暗骂了一声,靖国公起身,默默挡在了殷玠面前,鼻孔里喘着粗气,“王爷,陪我下棋如何?” 下棋? “自当奉陪。”殷玠颔首,对上容妤爱莫能助的眼神,心中也有些愁,靖国公是出了名的臭棋篓子,又不能赢,输还得输的有水平,简直不要太难。 等两人走了顺便还拎着了小崽子,靖国公夫人才问容妤,“皇后今日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容妤将事情简略的说了一下,当然,不该说的绝对不能说,说完又默默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是?”靖国公夫人看了一眼,有些诧异,上头密密麻麻列着的好像是,日月年份? 容妤含蓄一笑,“娘娘让钦天监将三年内的良辰吉日都列了出来。”良辰吉日,宜嫁娶,至于这三年期限只能说皇后想的是真够长远。 靖国公夫人显然也被皇后这一手给震住了,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将纸收好的同时不忘瞥了一眼容妤,见女儿面带春光眉眼含笑的模样,心中默默摇头,还三年,皇后娘娘只怕是多虑了。 殷玠能感觉到靖国公夫妇态度的微妙变化,真就如他所说,天天上门蹲守,喝茶也好下棋也罢,殷玠借口花样百出,靖国公已经由一开始的暴跳如雷到现在的麻木,偶尔还能心平气和的聊聊家常,当然,前提是不要聊着聊着就往要娶闺女身上拐。 皇帝也知道自家弟弟恨不得将国公府当家,私底下还与皇后抱怨吃醋,说这弟弟简直是给人家养的,眼看就要成别人家的儿子了,一天天上朝时对靖国公那个毕恭毕敬讨好的样子看得皇帝牙疼,皇后倒是很淡定,吃着容妤新琢磨出来的芋泥麻薯盒子,笑眯眯的,“你信不信,就算是靖国公说不嫁女只招赘,咱们阿玠都会收拾包袱上门蹲着。” 皇帝,“”瞎说什么大实话! 皇后倒也不是瞎说,靖国公还真有考虑过招赘的可能性,不过被靖国公夫人给抽回去了,还嫌不够添乱是不是?至于靖国公说要再挑些年轻儿郎之类的话,靖国公夫人直接无情镇压,有本事你挑一个试试?靖国公还真就扒拉了一番,然后颓然放弃了,矮子里头拔高个,殷玠胜了。 殷玠知道娶亲路上最大的拦路石就是死咬着牙关不松口的靖国公,在攻略岳父的同时还不忘光撒网,就连府中最小的乐哥儿都没忽略。 靖国公有一回居然还听见乐哥儿私下里喊殷玠小姑父,就连两个儿子都来劝过,说要不就允了,这么一天天耗着也不是个事儿,气的靖国公差点心梗,委屈扒拉的回房想找夫人哭诉,结果一看,哟呵,清点嫁妆单子呢。 不是靖国公夫人倒戈快,而是做父母的总得为儿女的前程考虑,幼幼回京也这么久了,广平王天天上府点卯比上朝都勤快,幼幼那头态度也明朗,两人之间的相处她也都看在眼里,前两日广平王还将王府的舆图送了来,说是要整修王府,私下劳她帮忙看看有哪些需要添置的,至于是为了什么自然不必多说,这是当真上了心爱屋及乌将她当长辈看呢。 靖国公夫人能察觉出来的事,靖国公自然也清楚,但就是顺不下心中这口气,殷玠这小子目前看来确实没得挑,但一想到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要嫁人,往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就满心的不得劲。 这话被林老爷子听见后,老爷子懒懒一掀眉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你小子也知道说嫁闺女难受?当年你天天扒墙头想方设法要拐走他闺女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殷玠这么大大咧咧的上门不惹人注意是不可能的,越来越多人的目光都盯在了靖国公府后宅,朝中看不惯广平王的大有人在,靖国公府也不是全然无敌,一些市井流言不知什么时候愈传愈盛,其中一条说靖国公嫡女与广平王无媒苟合已经诞下了私生子的消息最为让人信服,没见那小孩儿管广平王叫爹吗? 流言一出,靖国公顿时就炸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殷玠喷了个狗血淋头,殷玠比靖国公更恼怒,他的儿子居然被人传私生子,这绝对不能忍。靖国公撸袖子,两人头一回联手,各种罪证收了一箩筐直接就将居心不良带头传的人给收拾了,撸官抄家流放服务一条龙,杀鸡是给猴看的,不论是靖国公府还是广平王谁都不好惹,后头还有皇帝撑腰,再有小心思也只能憋着。 毕竟宫里的态度明晃晃摆着呢,皇后三天两头召慕容小姐入宫,听说和乐融融相处的极好,宫里还传出来消息说皇后口口声声管慕容小姐叫弟妹。至于那个孩子,林老爷子带着往南书房去了两回,太子伴读都是挑的一些世家子弟,回去后那些孩子就跟自家长辈说了,太子管那娃娃叫阿弟,二皇子为了他狠狠揍了一顿挑事的刺头。 人嘛,都擅长脑补,渐渐的,一则消息横空出世直接以压倒性的胜利反制了那条私生子的传闻,说国公府的小姐原先就已经跟广平王私下成了婚,只不过一直住在外头,后来聚少离多闹了点小矛盾冲动之下和离了,毕竟谁规定说王爷成亲就一定要大操大办弄得满城皆知?人家想低调不行吗? 靖国公,“呸!”造谣!这绝对是造谣! 和离没和离这个不知道,但追妻应该是真的。 靖国公气归气,但也不会傻到巴巴的跳出来解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哪怕是成亲了再和离,在大庆来讲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哪怕前夫是王爷也不耽误再嫁,但要是传私生子什么的可就不好听了,就算是将来幼幼嫁进王府照样会为人看不起,甚至影响到团哥儿。 况且他也知道,照如今的情形女儿嫁入广平王府不过是迟早的事,毕竟全家都已经默认了,他现在就是负隅顽抗,能撑多久全凭造化,靖国公心中戚戚然,独木难支啊。 靖国公大概是被刺激狠了,现在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感觉,只在心中默默数日子,这才回来多久,怎么着都得在家住上个一年半载再说,反正就是坚守时间底线,其余的,睁只眼闭只眼,没办法,谁让女生外向呢。 容妤的酒楼也已经开张了,御笔亲题“有间食肆”,说低调也低调,说不低调也不算低调,说低调呢,是因为盛京城里勋贵满地走,开酒楼饭馆都是家常便饭,至于不低调,大概就是因为广平王的名人效应了。 开业剪彩那天靖国公夫人她们都来了,皇帝还派人送来了御赐匾额,殷玠与容妤亲手剪彩,现在京中人人都知道,这‘有间食肆’是国公府那位最近颇有名声的嫡小姐开的,还有位东家居然是广平王,不是说好和离感情破裂吗?这扑朔迷离的关系简直让一众吃瓜群众是一头雾水,不过有一点很明确,酒楼背景硬的很,一般人招惹不起。 殷玠和靖国公都派了护卫过来,只说要是有不长眼敢闹事的直接打出去,容妤现在可不是没人撑腰的小可怜了,自然不会任由人在店里撒野,该打就打绝不含糊,当然,也没有不长眼的敢往上撞就是了。 酒楼开张不过四五天,生意红火蒸蒸日上,趁开业三天试吃的热度,容妤先是推出了烤鱼片、猫耳朵、五味豆干等小零嘴,然后又借着锅贴蛋糕、红豆派、雪媚娘等甜品火了一把,还是按照从前的做法,菜单每天都在变,做什么全凭掌柜的心意,今儿出鸡公煲明天可能就是紫菜焖饭,到了后日上什么,嗯,还没定。 如果说之前还是冲着名人效应来的,那现在就完全是被吃食圈粉,容妤看着店里的日流水也十分满意,谁会嫌钱多。 等容妤从店里出来,殷玠已经抱着团哥儿在门口等着了,这两天殷玠带着团哥儿在王府住,美其名曰先熟悉熟悉环境,靖国公夫人没吭声,靖国公只要干瞪眼的份,毕竟是小孩儿上赶着要去的,见她出来,殷玠十分自然的牵住她的手,“今日怎么这么高兴?” “方才在店里碰见刘掌柜了。” “嗯?”殷玠疑惑。 “淮安老客,从前还给带了火腿。”容妤一解释,殷玠立马就想起来了。 知道容妤是想淮安了,殷玠笑道,“明年开春了就回去看看。” 容妤点头,“好。” 等两人携手离开,不远处几位打扮华贵的中年男人围观了全程,其中一位身形略瘦削的男人轻笑出声,“靖国公,看来府中很快就要有喜事了,是不是得提前说声恭喜?” 靖国公脸刷得一下就黑了,他原本是带几位好友过来闺女店里吃饭,没想到见到这么一幕,“你哪只耳朵听见了?” 这下不止忠勇伯笑,其他两人也跟着笑,“耳朵没听见,眼睛倒是看见了。” 在朝中混的一个个都是人精,市井流言听听也就罢了,同样的,他们也不会傻到拿这做文章,小儿女年轻气盛谁还没有个冲动的时候呢,没见隔壁远安伯世子与宋将军都快闹翻天了吗,相较之下这一对就和平多了。 旁边工部尚书笑道,“可不是,你要是真不同意能由着广平王在你闺女的酒楼里转悠?” “啧,还看不顺眼呢,也不知道是谁今儿早朝的时候护犊子护得跟乌眼鸡似的,广平王被人弹劾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陛下都没急你急个什么劲呐。” “我”靖国公十分想为自己辩解,却被人打断。 “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死鸭子嘴硬,现在说的硬邦邦的,你看到时候他还是得欢欢喜喜送闺女出嫁,这儿女份上都是债啊!”忠勇伯哥俩好的拍了拍靖国公的肩,“想开点,只要女儿好啥都好。” “那是因为你就三个儿子,站着说话不腰疼。”靖国公不屑。 “那要不咱俩做亲家?”忠勇伯挑眉。 “呸,想得美。” “呐你瞧,你果然中意广平王。” 靖国公,“” ※※※※※※※※※※※※※※※※※※※※ 修改了一部分 第112章 完 中意不中意这个问题不好说,但恭王造反倒是真的。 当初在查淮安盐政一案时顺水摸鱼查到了恭王身上,只不过恭王是□□皇帝胞弟,算起来还是殷玠的叔祖,在没有充足的证据之前不可轻举妄动,眼下网罗的差不多了正准备腾出手来收拾,结果恭王估计是听到了风声,想着先下手为强干脆拥兵自立。 消息传到盛京,朝野上下顿时哗然,皇帝即刻就准备派兵平叛,由殷玠领兵,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安排,同时出征的还有靖国公,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殷玠与靖国公这两人虽然是半道出家八字还没一撇,但万一路上能擦出点火花呢。 起初得知殷玠要出征的消息后容妤是发懵的,战场上刀剑无眼,又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万一要是受伤了怎么办?况且再有两个多月就要过年了,他现在出征岂不是连个年都过不好?容妤现在才知道,就算再敬服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可真轮到送自己的心上人上战场时还是忍不住百般担忧,只恨不得开口让他别去。 等知道靖国公也要一起去后,容妤心中的担忧顿时被怀疑所取代,确定这两人不会因为意见不合闹内讧自个儿打起来? 只是心中虽然是这样想,容妤也知道这不可能,既然旨意已下,两人出征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就算再怎么担心也是无用,倒不如调整好心情的同时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容妤让店里加紧生产,直接烤了一百多张馕饼,什么面包干面条辣酱腐乳之类的通通带上,光是装吃食的行囊就装了四五个包裹。 等看见容妤帮着收拾的行囊后,天枢他们都惊呆了,这不是去打仗,是去郊游的,不过横竖路上都是要干粮的,比起啃冻得硬邦邦的馒头,自然是软软的面包煎饼裹辣酱吃起来更爽快,也不用容妤帮着出主意说要怎么空间利用最大化了,天枢默默掏出了几个能装人的大布袋,以实际行动证明,别说是馕饼了,烤鸡烤鸭什么的也可以再来两只。 怕容妤担心,殷玠在出发前特意来了国公府一趟,那是容妤头一回见到殷玠一身戎装的模样,墨袍玄甲,身姿挺拔,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虽然刻意收敛了但周身那股凛冽的气势还是让人忍不住心颤,不过等见到男人可怜巴巴一脸不舍的样子后,容妤心中那点子惧意顿时散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欣赏,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提得起重剑拿得住菜刀,唔,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这边容妤和殷玠依依惜别,靖国公默默蹲墙角,心中都快呕死了,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老早就将局给布好了就等着恭王往里钻呢,就恭王手下那些虾兵蟹将能顶什么用?别说扛三个月能撑一个月就算他厉害,如今闹这么大动静还不是这两兄弟想借题发挥?还惜别,有什么好惜的,怎么就不跟他多说两句话? 靖国公实在是不忿想上前找找存在感,却被靖国公夫人拧着耳朵给拽了回来,塞给他一个平安福,然后靖国公满足了,闺女外向靠不住,但他有媳妇儿疼。 出发那天大街上人头攒动,除了殷玠与靖国公外,容妤还有幸见到了那位堪称传奇的女将军,玄甲银袍,身后猩红披风与头盔上的红缨随风飘动,身后一队女兵个个身姿挺拔威风,据说是她向皇帝主动请缨要求出征,理由也很简单,在京中待久了手痒,说的通俗一点就是心情不好想揍人,虽然理由够清奇,但皇帝还是大手一挥,允了。 三位大将同时出征平叛,这排面绝对够足,容妤也安了心,三对一,刚得住。 行军队伍要从酒楼过,经过的那一刹那,坐于马上的玄甲青年停了一瞬,抬头,正好看见了二楼窗台露出来的娇艳面庞,眉眼含笑,四目相对,默默情谊涌动,青年冷冽的眉眼如暖阳下的白雪寸寸消融,“阿妤” 没等抒情完,旁边的靖国公立马不耐烦的催促,“行了行了,别磨磨唧唧的,没见后头人都已经跟上来了吗?” 殷玠,“” “靖国公,这就是你不解风情了,”女将也听见了动静,明艳眉眼神采飞扬,调侃道,“不说远送十里路,抓住最后时间多看两眼总是成的,毕竟一去好几个月呢。” 靖国公冷哼,也抬头看了一眼自家闺女,越看心中越酸,一扬马鞭,“走了。” 目送大军远去,熟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容妤搓了把被寒风吹得有些发僵的脸,顺手又将兴奋的不行一个劲嚷嚷说日后也要当大将军跟她娘一块儿出征的小丫头片子给拎了进来,合上窗户,街上的纷闹喧嚣顿时远去,容妤瞥了一眼对面桌上坐着的温润青年,默默叹了口气,来都来了怎么也不露个面,摸了摸还在兴奋中的小丫头的头,想到殷玠跟她说过的事,容妤摇了摇头,也没上去打扰,只让人给他送了一些吃食外加几坛子酒。 叶宸怔怔在酒楼坐了一上午,吃食一点没碰,只是酒坛子空了,最后是祁白过来将人给扛回去的。 已经入了冬,北风起,天气一日比一日凉,随着大军远去,盛京又恢复了一贯的繁华热闹,仿佛叛乱战火纷起而笼着的一层乌云已经随风而散,远方的战乱远比不上身边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得让人挂心,除了出征将士的亲人似乎无人再关心这件事。 容妤的生活跟从前并没什么两样,照样是两点一线,只不过越来越多的时间耗在了店里,再时不时应皇后的邀请进宫说话,偶尔还会在宫中住两天。 团哥儿现在由林老爷子带着时常往南书房去,美其名曰接受书香的熏陶趁早启蒙,容妤倒是不担心孩子受欺负,尤其是在叶溱溱也进南书房之后,小姑娘志向大立志做女将军,听说才刚进南书房没几天就混成了孩子王,组了一班人马称老大,和宫中霸主之一的二皇子分庭抗礼,动不动就要约架,林老爷子最近头发都白了好几根,都是被气的。 眼看到了年下,府中人情往来也都要预备起来,靖国公夫人带着陈氏操持家务清点节礼单子,时不时还出去应酬两回,有时候席间碰到有刻意挑事的勋贵夫人明里暗里带上容妤,都被靖国公夫人不冷不淡的挡了回去,下回再赴宴那位夫人是绝对不会再出现在邀请单子上了,毕竟眼下广平王与靖国公虽然不在京中,但还有个皇后虎视眈眈护着呢,眼看慕容家的小姐是板上钉钉的广平王妃,关起门来说说也就罢了,吃饱了撑的才会上赶着得罪人。 生活有条不紊的继续,每个人都各自忙碌着,容妤空下来发呆的时间却越来越长,她发现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静下来一想,从还在淮安时算起,殷玠似乎一直都陪在她身边,天天见面时不觉得有什么,可真当没法儿见面的时候就感觉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心缺了一块似的,她大概懂殷玠那句‘见你一面我心安’的意思了。 容妤一直以为自己不是喜欢矫情的人,也不爱腻腻歪歪整日黏糊在一起,可现在 “容娘子。”开阳兴冲冲的推门进来,身上还携裹着寒气,“来信了。” 开阳将手上拿着的信封往容妤面前一放,赶紧就去炉子旁烤火,狠狠哆嗦了两下,烤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抽了抽鼻子,“容娘子,这是烤红薯了?”满屋子都是红薯的甜香气,开阳眼睛一亮,冬日里吃烤红薯绝对是一大享受,光闻味道都忍不住咽口水。 容妤现在满心都是那个信封,边拆边随口道,“烤的差不多了,你自个儿吃。” 殷玠走的时候将开阳留了下来,说是有开阳帮着照看他放心,瞥了一眼迫不及待往嘴里塞红薯,结果被烫的满屋子乱窜嗷嗷叫却舍不得吐出来的开阳,容妤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还放心,每顿三大碗饭下去还不算喝汤的,眼看着快成油腻大叔了,但愿殷玠回来还能认得出。 信封用了火漆封口,容妤小心的用刀挑开,刚抽出信纸瞥了一眼就笑了。 卿卿亲启? 还真叫得出口。 虽然没几行字,左不过就是讲一切皆好让她勿要挂心,容妤却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将每个字都牢牢记在心中,这是殷玠离京后她收到的第二封信,不用想,必定是夹在上奏的折子里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 “小姐,下雪了。”红豆在外头喊,英娘红扑着脸朝容妤招手,“掌柜的,快出来看呐。” 开阳一边啃烤红薯,一边口齿不清道,“刚才来的时候就开始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还挺大。” 容妤将信收好,将窗户推开一条缝,一阵寒风扫过冷得她一个哆嗦。 天上果然已经飘起了雪,鹅毛般的雪花在空中打着旋洋洋洒洒而落,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渐渐积了一层薄雪,就连院中的松树上也挂起了雪衣,红豆英娘与店里其他几个新招的小丫头们正凑在一起接雪花,时不时传来阵阵笑语,容妤看着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瑞雪兆丰年,来年必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阊阖春风起,蓬莱雪水消,数月光景匆匆而逝,转眼已是新春。 盛京城里早早就有了过年的气氛,处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虽然春意仍旧料峭,但挡不住节日的喜乐气氛,着新衣,戴新帽,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大军凯旋而归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早已飞入盛京城,更是让节日的热闹气氛更上一层楼。 今儿是除夕,靖国公府里头也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靖国公今日已经回京了,但还未来得及回府直接进宫去了,跟他同回的还有殷玠宋柒,皇帝在宫中赐宴犒劳将士,靖国公特意传了话回来说府中的团圆宴不用等他了。 吃饭不吃饭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都平安回来了。 顺应广大民众的强烈要求,府中的团圆宴由容大厨亲自操刀,这是容妤来到大庆后的第一个春节,同样也是慕容妤离家四年后头一回一家人团聚,其中意义自不用说,容妤也大方,笑眯眯的让点菜,点什么做什么。 一听有这种好事儿,祁大夫瓜子也不嗑了,忙第一个跳起来嚷嚷着要吃把子肉。把子肉是祁大夫继酱猪蹄后的又一心头好,那肥肉就跟嫩豆腐似的入口即化,软嫩香醇的很却又感觉不到油腻,瘦肉呢就跟包子里头的馅一样烂熟但又不失嚼劲,肥瘦适中一软一韧,再把那熬得稠稠的酱汁往上头一浇,啧啧啧,就两字,好吃! 林老爷子有些鄙视,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肉,一点意境都没有,忒俗! 祁大夫才不管俗不俗呢,意境能当饭吃吗?你有本事挑,那有本事待会儿别吃啊,然后林老爷子就不说话了,默默点了一份烤鸭,就算是吃肉那也得吃的有逼格。 什么红烧狮子头、水煮肉片、油焖大虾、鸡腿包饭、炸茄盒一圈算下来,容妤顿时想收回那句让随便点的话,总而言之,这帮人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对此慕容琛很理直气壮,我妹请我吃,客气啥。 慕容琛现在在国子监可谓是春风得意如鱼得水,天天外带吃食已经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容妤的有间食肆经常会推出一些新奇的吃食,一经推出顿时成为众人追捧的对象,毕竟听说宫中皇后娘娘都喜欢呢,可谓是带货能力满分。 还没得意完,靖国公夫人就一巴掌拍在了他头上,“帮幼幼烧柴去。” “哦。” 看着小儿子,靖国公夫人心中也有些愁,眼看这妹妹都要出嫁了,当哥的竟然连亲都没有定,说出去也太不像话,都二十岁的人了,看来等开过年也该好好打算起来了,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要沦为被催婚的对象,慕容琛忙前忙后十分殷勤,只求在菜出锅时能够先赏他一口。 等饭吃完,外头天已经全黑了,隐隐还能听得见爆竹声响,今日过节,城中不禁烟火,待会儿稍晚些还会有烟花展。 值得一提的是,容妤特意让人包了一些饺子,还择了几个往里头塞了虾仁,虽要是吃到了虾仁来年定然万事顺遂,平安康健,算是取个好彩头,这个意头好,就连林老爷子都来了兴趣,还说要比赛看谁能吃到,结果吃到最后,哟呵,每人都有,不过大伙儿都心照不宣的没揭破,就算是人为造的好运气,那也是福啊。 容妤还留了两碗饺子,一碗自然是给靖国公预备的,至于另一碗是给谁的,大家心中有数。 今日春节,距离殷玠率军离京,正好七十天,今日他回来了,纵然是除夕夜,没准还得留在宫中守岁,但容妤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他今夜一定会来府中见她。 大庆有除夕夜一家人在一起守岁的风俗,横竖时间还早,祁大夫一抹嘴吆喝着就要开牌局,慕容琛头一个举手响应,顺带将大哥也捞了过来凑数,乐哥儿与团哥儿年纪还小,对早早就屯着的烟花炮仗格外的感兴趣,迫不及待的就要出去玩,容妤嫌屋里闷想出去透气,干脆就陪着一块儿出去顺便照看。 府中挂了不少红灯笼,就连树上都缠上了花灯,容妤怕冷,裹了件狐裘不说,还不忘捧了个暖炉。 庭前院子里两个孩子正在放炮仗,为了图喜庆,团哥儿穿了一身大红袄子,头上还戴着同款虎头帽,圆滚滚红彤彤看着格外的喜庆。 四面八方的爆竹声渐渐密集且愈发大了起来,显然是城中百姓在过年放鞭炮。 容妤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手炉有些冷了,正打算回去再换一个,突然听见吵嚷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自黑暗中疾步而来的戎装身影,脚步顿时钉在了原地。 青年一身玄甲未脱,在夜色中似乎还泛着凛凛寒光,像是看见了站在阶下的美貌女郎,青年眼中骤然泛出笑意,脚下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不过须臾就到了跟前。 四目相对,仿佛一切的凡尘喧闹都随之远去,离得近了,似乎还能听见彼此急促剧烈的心跳声。 容妤眼中惊愕散去,唇角止不住的往上勾,“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殷玠眸光沉沉如墨,近乎贪婪的盯着面前女郎娇艳的面庞,心中翻涌的情绪在见到她的那一刹全部平息下来。 “阿爹!”小孩儿高兴的喊声顿时打破了这无言的沉寂,青年眸光微动,几乎是同时,他长臂一伸,直接将含笑看着他的女郎揽入怀中,垂头,虔诚的吻上了女郎有些冰凉的额头,再抬眼,眸光闪亮如天上繁星,身上的喜悦仿佛要溢出来,“阿妤,我来提亲。” “放屁!”气急败坏的男声紧接着响起,“缺心眼的玩意儿,提亲?谁让你大年三十来提亲?” 靖国公同样是一身戎装大步流星的就要往这边来,眼中冒火,却被开阳死命的拽着,“国公爷,您可是答应了,赶早不赶晚,早提早安心,这两只大雁可都在府里养了小半年了。” 大雁? 看着那两只被天枢拎在手里,脖子上还挂着红绸正扑扇着翅膀‘咿呀咿呀’叫的大雁,听见动静跟出来看的众人面面相觑,哟呵,这可真够着急的。 爆竹声乍响,绚烂的烟花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似麦浪滚滚金雨阵阵,顿时照亮了整片夜空。 容妤手中暖炉倏地落地,藕臂缠上青年脖颈,踮脚,温热的唇瓣碰上他带着胡茬的下颚,她说,“好!” 目光从围着的众人身上扫过,容妤嘴角笑容越来越大,眼中却泛了泪光,从前世到大庆,从淮安到盛京,一帧帧一幕幕犹如放电影般在她脑中飞速掠过,最终停留在此时此刻此景。 一年十二度团圆,甚恰限,今宵最好。 ※※※※※※※※※※※※※※※※※※※※ 是的,就是这么会挑时间(大婚预备放番外,大结局写的我心力交瘁(场面总是写不出想要的感觉,虽笔力不够),想歇两天,八月二号开始更) 下面要开始絮絮叨了 这本书是我的第一本书,当初算是激情开文,俗称,果奔。一路走来最大的收获就是有一群默默支持的小可爱们,如果没有你们,我真的撑不下去。这本书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真的不够好,感谢你们的包容,总而言之,感恩我们能够相遇。 暂时还抽不了奖,等离上次抽奖没满一个月……等解禁了我再弄上哈 诗句分别出自,鹊桥仙·甲子中秋和春游曲三首 第113章 番外一 谁都没想到殷玠真的会在除夕夜的晚上拎着两只大雁大喇喇上门就喊提亲,一身戎装都还没有卸下,瞧这行头估计连王府都未来得及回。 众人着实被他今夜这一手给震住了,就没见过这么猴急的,谁家上门提亲是这样的?连个媒人都没有也好意思喊提亲?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来抢亲,不过,想到方才容妤主动的那劲头,啧,就算是来抢亲估计人家姑娘也愿意跟着走呢。 靖国公夫人虽然也惊了一下,但好在还稳得住,一边摁住了黑着脸要撸袖子揍人的靖国公,一脸神色自若的让人将那两只活蹦乱跳系红绸大的大雁带下去好生照料,然后才请人进屋里去坐。 祁大夫牌也不打了,兴致勃勃的拖了椅子坐到跟前,瞅瞅淡定逗孩子玩的殷玠,再看看浑身都散发着‘老子很不爽,想揍人’的靖国公,摸了摸胡须,十分好奇的问殷玠,“你这是直接打宫宴上来的?” 殷玠点头嗯了一声。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靖国公气的嘴皮子都在哆嗦,在一旁恨恨出声,“这小子忒无耻,居然还特意让陛下将我拖住,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就说陛下怎么宫宴都结束了还拉着他不放,东扯西扯家长里短,原来是给弟弟打掩护呢。 殷玠表情无辜,“您可是答应让我来提亲了。” 靖国公一口老血差点呕出来,“我答应你提亲,可我没让你今天来啊!除夕夜来提亲,就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好好的阖家团圆的日子,你不在宫里守岁你往国公府跑,就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殷玠淡淡一笑,“正月不宜提亲。” 所以你就踩着尾巴来?靖国公一噎,气的直翻白眼,难怪他火急火燎的要赶回来,原本十来天的路程七天就奔回来了,感情打的是这个主意。 倒是靖国公夫人有些诧异,民间是有这么个说法,没想到广平王居然也知道。 祁大夫很好奇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出去一趟靖国公居然就松口了,对此,不论他怎么问,靖国公与殷玠两人都闭口不言,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保守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祁大夫撇撇嘴,不说就不说,略说了一会儿闲话,祁大夫就又吆喝要继续方才未结束的娱乐活动,外头时不时传来爆竹声,屋里热闹的紧。 过年在殷玠记忆中从来都是无趣的,幼时在宫中如此,后来进了军中更是如此,有多次除夕夜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也就是近两年才好了一些,皇嫂不爱热闹说除夕夜就该一家人好好的过,每每都邀他去宫中一同守岁,可热闹归热闹,但看着皇兄皇嫂恩爱友睦,两个侄儿嬉闹绕膝心中不免还是有些羡慕。 但现在,殷玠看着还赖在自己身上不肯下去的团哥儿,摸了摸儿子的脸,换来孩子灿烂天真的笑容,殷玠也弯了弯唇,拍拍儿子的头,让他同乐哥儿一起去玩,盯着满屋子撒欢嗷嗷叫要再去放烟花的小孩儿看了一会儿,殷玠拎起桌上放着的酒壶,满满斟了两杯,一杯递给靖国公,“我敬您。” 靖国公哼了一声,但也没拒绝,接过,仰头一口闷,酒是温过的,喝下去暖洋洋的只觉得浑身的寒气都被驱散,靖国公斜觑着他,转了转酒杯,沉声道,“你说过的话你最好还记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殷玠的神色顿时正经了起来,同样是一口闷,将唇边的酒渍抹去,殷玠淡笑,“一定。”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是只有对方才懂的含义。 容妤去厨房将方才留着的两碗饺子煮了来,虽然在宫宴上已经吃了不少,但靖国公与殷玠纷纷表示,十来个饺子还是能吃得下的,就算是吃不下了,硬塞也得塞。 殷玠没想到容妤居然还给自己留了,看着坐在一旁撑着脸笑吟吟看着的美貌小娘子,想到方才她在众人面前不管不顾的吻了上来,只觉得方才被她吻过的地方似乎还带着丝温热触感,殷玠眸色渐渐转深,搁在桌上的手悄悄滑了下去,试探着勾了勾容妤的手指,紧接着毫不迟疑的反手扣住。 容妤笑吟吟的,脸上同样是满脸笑容,趁靖国公不注意悄悄向殷玠抛了个媚眼,眼波如水媚意风流,殷玠哪里见过容妤这副勾人的模样,喉结控制不住的一滚,一口饺子汤顿时给呛住了,咳得惊天动地脸红脖子粗,靖国公不知道两人的小九九,十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默默伸手将自己碗里的饺子护住,还不忘嘀咕,“这么大的人了,吃个饺子都能呛到,又没人跟你抢。” 容妤也没想到他反应居然这么大,一边憋笑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呐,缓缓。”不是她不想用两只手,是这人哪怕是到了这境地都死拽着不肯放。 殷玠觉得有些丢人,黝黑的墨瞳幽幽盯着容妤看了一会儿,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示意她不许再笑了,容妤努力憋笑,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一脸懵懂无辜。 从前阿妤虽然也不排斥他的亲近,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比较矜持的,除非是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会主动,这种小女儿家姿态十足的模样着实是罕见,殷玠只觉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挠了一下,心中蠢蠢欲动,但好歹还没忘记屋里围着一大堆人,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位靖国公,殷玠握紧了容妤手,一边不禁思索光提亲不行,还是得尽早成亲才好。 “呀,虾仁儿?”这边靖国公吃出来一个虾仁,还不知道这是人为好运,顿时得意洋洋显摆,“看来我运气不错。”显摆的同时还不忘瞥了一眼殷玠,假惺惺的安慰,“王爷,那这虾仁饺子我就吃了哈,不就是一个彩头么,没吃到你也别难过。”话没说完,等看见殷玠默默展示给他看的东西,靖国公声音顿时卡在了嗓子眼。 “两,两个?” 容妤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标准笑容,“嗯,最大的彩头,两只虾仁,双重好运。”说来容妤也嘀咕,没想到殷玠大的运气还不错,就包了这么一个双虾仁的饺子,没想到被他给吃到了。 靖国公,“”突然就觉得碗里的饺子不香了。 尤其是那边某个男人仗着过了明路有承诺在先,一边慢悠悠的往嘴里喂,一边还不忘原话奉还,“就是一个彩头,靖国公您也别太当真,我就吃了哈。” 靖国公,“”好气哦,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被这狗玩意儿给糊弄住了! 等吃完饺子,又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天枢开阳他们正和祁大夫他们一起玩的痛快,看样子今夜就是在国公府里守岁了,开阳还摸出了几颗骰子笑呵呵的提议来玩点大的,特殊日子特殊对待,就连林老爷子都没吭声,干脆撸了袖子一起来玩,一时间喊大喊小的声音盈满了整间屋子,气氛简直热闹的不行。 殷玠看着像秋后蚂蚱似的不断蹦来蹦去的开阳,只觉得有这么个下属简直就是要将他的脸都给丢尽了,他出门几个月,开阳居然胖了一圈,连下巴都快有三层肉了,不用想就知道他定是在阿妤那儿蹭吃蹭喝,殷玠缓缓眯起了眼,心中先记了一笔,府中的马桶也该换个人刷了。 开阳正蹦跶得欢,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狐疑的转头看了看,没人呐,管他呢,先玩了再说。 这边容妤已经拖着殷玠出去了,原本靖国公也是要跟的,被祁大夫眼疾手快的一把给拽了回来,让他别跟孩子们较劲,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稍瞎起哄,横竖都是在府里,难不成还怕人丢了?再说,人早就就丢了,靖国公竟被堵得哑口无言。 虽然已经快到子时,但府里仍旧是灯火通明,时不时有巡夜上值的小厮,见到容妤两人都远远的避开,一路走来居然都没碰见几个人,夜空中时不时还有烟火绽放。 两人手牵着手,一路慢慢走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不知不觉已经在府里绕了一圈,等走到后花园,容妤嫌走得累了找了个石凳坐在休息,殷玠默默坐在她旁边,也不说话,肩靠着肩,只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后花园眼下并没有什么人来,因为靖国公夫人喜欢梅花,靖国公特意让人在院子里种了些腊梅,眼下梅花灼灼绽放,沁鼻幽香直往人鼻子里钻,容妤偏头去看殷玠,目光在他脸上一寸寸打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瘦了。”下巴都冒了尖,容妤有些心疼,“累不累?” 殷玠已经卸下了戎甲,只穿了一身墨袍,虽然夜晚寒气重,但殷玠似乎并感觉不到冷似的,定定的盯着她,将她担忧心疼的神情尽收眼底,弯了弯唇,脸色柔和,“不累。”虽然一路奔波着实有些疲乏,但一见到她似乎什么疲倦感都不翼而飞,只剩下满心欢喜。 感觉到略显冰凉的手掌还贴在自己的脸上,殷玠偏了偏头,小狗似的在她手掌上蹭了蹭,墨瞳晶亮仿佛黑宝石似的,“阿妤,我很高兴。” 容妤弯唇,“我也很高兴。” 两人对视,无言的情思在两人之间涌动,容妤睫毛颤了颤,缓缓靠近,殷玠似有所感,愣愣坐着身体崩得笔直一动不敢动,任由一双温凉的手捧住他的脸,柔和的鼻息喷洒在脸上,一缕幽香钻入鼻腔,紧接着唇上一抹温热贴了过来,殷玠身体狠狠一颤,伸手揽住容妤柔软的腰肢,目光落在女子如凝脂般的面颊上,缓缓闭眼加深了这个吻,不同于之间的莽撞掠夺,唇齿相依交融,动作轻柔和缓,如同两只交颈小兽,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不含任何欲望,就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殷玠方才喝了酒,只觉得酒香醉人人更醉,吻了又分,分了又继续吻,仿佛不知疲倦似的,等停下来的时候容妤觉得嘴唇都有些发麻,脸上更是火辣辣的不用想都知道定然脸红了,不过等看见殷玠原本白皙的脸上同样染上了红晕,就连黑亮的眼珠都变得水润,仿佛被蹂躏过一样,容妤心中那点子臊意就散的差不多了,嗯,要害羞大家一起害。 殷玠托着容妤的下巴,略显粗粝的拇指轻轻拭过她红润的唇瓣,将上头染着的晶亮擦去,眸光黑沉如墨,缓缓低头抵上她的额头,“阿妤,我真的很高兴。” 容妤轻笑,“我知道。” 两人没有再说话,怕殷玠冷,容妤大方的将自己的披风分了一半给他,自己则窝在殷玠怀里仰头看星星,夜空繁星闪烁,殷玠却觉得星星再亮也抵不过怀里的她。 午夜钟声敲响,最后一轮烟花齐齐绽放,夜空顿时亮如白昼,新的一年到了。 容妤抬头,“新年快乐。” 殷玠垂目淡笑,“同乐。” ※※※※※※※※※※※※※※※※※※※※ 好了,开始番外了 第114章 番外二 今年的正月较往年只访亲拜友不同,因为刚平定了叛乱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哪怕是靖国公都忙得脚不沾地,殷玠就更不用说,朝中上下风声鹤唳,哪怕还是在年节中,但抄家落狱照样不带手软的,皇帝趁热打铁处置了一大批与恭王有牵扯的勋贵皇亲,要不是正月里不宜见血,只怕菜市口的地都得被染红了。 容妤现在算是知道殷玠的名声是怎么来的了,毕竟隔几天就能听说广平王又带人抄了谁谁谁的家,虽然这确实是事实,但经过口口相传一渲染殷玠就直接成了众人口中的地狱修罗使者,俗称走哪儿灭到哪儿,一上门准就没好事,容妤琢磨着这确实是夸张了,就好像殷玠自带招黑体质,明明一同去的还有什么京兆尹刑部尚书,偶尔她爹也能去凑个数,怎么就逮着殷玠一个人喷呢。 容妤心知殷玠远不是像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这般无害,有一回殷玠过来得急没来得及换衣服,容妤还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结合时间一推断应该是刚从大理寺监牢里过来的,至于在牢里发生了什么,容妤懒得过问,总不过就是严刑拷问特殊手段。 看着面前捧着碗糖羹细细喝着,跟吃什么珍馐美味似的青年郎君,容妤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对她来说,只要知道他是殷玠就够了。 察觉到容妤的目光,青年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阿妤?” 容妤将刚烙好的几张薄饼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就不知道吃了饭再过来?饥一顿饱一顿的还嫌自己的胃不够坏是不是?”殷玠虽然忙,但还是会按时来点卯,有时候是见她一面就走,有时则赖在这儿蹭顿饭,还有像今天这样大半夜的翻墙过来说没吃饭闹着要喝糖羹的。 小厨房里烛光亮着,容妤外头只罩了一件狐裘,懒懒的撑着头看他,一边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眸中浸出了泪花,催他,“你快点吃,别磨磨蹭蹭的,也不看都什么时辰了。” 她不喜欢有太多人围着,靖国公夫人也由着她,她这小院里除了红豆近身伺候外就只有几个粗使嬷嬷,晚上并不在这儿值夜,是以这家伙翻墙简直就是犹进无人之地。 殷玠没答,吃倒是次要,王府又不是没厨子,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多看看她,这段时间忙几乎都没怎么说上话,况且殷玠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暖暖烛火,有人为他洗手作羹汤,就像是寻常妇人等丈夫归家一般,让他格外受用,糖羹入口的一刹那顿时觉得这些天在朝堂上斡旋的疲乏感都散了。 殷玠淡淡笑了笑,指了指她面前摆着的半碗糖羹,问,“吃饱了?” “嗯。”容妤本来就不饿,就是看他吃得香才勉强盛了一碗当陪客,本来这段时间运动量就不怎么多,眼看腰上都屯了肉了,该克制的还是得克制。 殷玠自然的伸手将她的碗挪到自己跟前继续吃,容妤对殷玠这种吃剩饭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应该说,自打上回一起吃饭他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吃剩下的红烧肉扒拉进自己碗里之后,她就已经被动麻木了,说好的有洁癖呢?对此殷玠也认真想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分人! 真是简单直白毫不做作的回答。 “阿妤,等正月一过,我就正式上门提亲。”夜宵吃完,殷玠开口,烛火下清俊的侧脸格外的勾人,容妤时常投喂总算是让他将前两个月损的肉补了些回来。 “嗯。”容妤眼皮子都在打架,答得漫不经心。 殷玠不满意了,“我认真的。” “我知道你认真的,”容妤打了个哈欠,极其敷衍。 现在府里人都心照不宣,就等这段时间过去殷玠正正经经上门来提亲了,至于除夕夜那回开玩笑也就罢了,真要这样草率靖国公头一个不答应。 “那你怎么就这个反应?”殷玠嘴角耷拉了下来。 对上男人受伤控诉的眼神,容妤极其无语,这人是不是动不动就要脑子抽风,“这话你天天都在说,你让我还能有什么反应?”见一次面就提一次,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来提亲似的,而且,就冲你这快把国公府当家的趋势,提亲不提亲的还重要吗? “行了,赶紧回去,我还得睡觉呢。”容妤不客气的开始赶人。 殷玠拽住她的袖子不让她走,问得很认真,“睡觉重要还是我重要?” 这不是跟‘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的问题一样? 都大半夜的了容妤认真思索了一下,“睡觉。” 看着男人吃瘪的表情,容妤忍不住笑了,摸了摸他温热的脸庞,指腹在他眼下的乌青处流连了片刻,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眼中还带着红血丝,一看就知道好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容妤有些心疼,低声嘱咐,“回去就睡觉,不许熬夜了。” 殷玠轻应了一声,他想着赶紧将手上的事忙完,只有等朝堂上的事都处理清楚了,他才能腾出手来准备大婚。 外头院墙角,天枢正兢兢业业给放风,至于为什么不是开阳来,那得从府里堆着的百八十个马桶说起。 一阵衣袂摩擦声响起,紧接着原本空无一人的巷角就多了个墨衣青年,“王爷。”天枢赶紧打招呼,只是,看着青年走路似乎有些瘸,天枢迟疑,“爷,您脚扭了?” 殷玠脚步顿了一下,脸色有瞬间的僵硬,随即恢复正常,轻咳了一声,“没有。” 看着青年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天枢撇撇嘴,别以为天黑他就看不见,衣摆上还带着鞋印呢,别不是又被踹了,望着约两人高的院墙天枢心中直叹气,这种翻墙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哟。 天枢的感叹同样也是殷玠的心声,比起偷偷摸摸翻墙幽会,他还是更喜欢正大光明的见,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将人娶回家。 正月一晃而逝,殷玠送来的那两只大雁已经被养得肥了一圈,大白很是垂涎,时不时就凑到关大雁的笼子旁张望一番,嘴里还留着哈喇子,那两只大雁也乖觉,起先还怕,一见到大白来了就嘎吱乱叫羽毛乱飞,现在已经被盯习惯了,知道暂时不会葬身狼腹,居然还悠然自得的谈起了恋爱。 两只大雁一公一母,正好凑一对,每每看见那两只大雁交颈,容妤都不由得想起动物世界里头赵老师那句“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草原上又到了动物们”咳,生命大和谐。 二月初一一大早,府里早早就忙活起来了。 红豆掀帘子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容妤已经起来了,将打来的洗脸水放在一边,上前去帮容妤理衣裳,红豆在国公府待了这几个月,性子稳重了不少,就连业务能力都得到了质的飞跃,一边帮容妤整衣领,红豆一边忍不住问,“小姐,您紧不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容妤笑道。 “可今日王爷要来提亲啊。”红豆瞪圆了眼睛。 容妤轻咳了一声,“提亲又不是成亲。”况且就算是成婚,容妤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也不会太紧张,毕竟两人都已经这么熟了,连娃都这么大了,除了不能正大光明一个被窝里躺着似乎也没别的差,说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殷玠了,也不知道今日他是怎么个模样。 容妤现在说的很淡定,可等听到皇后亲至的消息后顿时就懵了,尤其是等看见靖国公府门口那排成长龙的聘礼后,不光是府中人惊呆了,就连京中看热闹的百姓都惊了,更不用说左邻右舍的那些勋贵大臣。 帝后赐婚很正常,可亲自上门当媒人就有点过了哈。 直到将皇后迎到正堂坐下又奉了茶,靖国公夫妻俩都还没能缓过来,林老爷子也在,扫了一眼旁边安然坐着格外神采奕奕的青年郎君,老爷子嘴角微微一抽,他大概知道皇后今日怎么会来了,眼看是要给撑腰的节奏啊。 皇后坐在主位,借着喝茶的空档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片刻之后,才搁下茶盏含笑开口,“靖国公,今日本宫来倒是唐突了。” “哪里哪里。”靖国公忙笑道,“娘娘能驾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靖国公心中有些憋闷,他都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预备来好好为难为难殷玠,眼下可好 皇后只当没看见靖国公有些郁闷的神情,笑着指了指殷玠,“靖国公爽快,本宫也就不绕弯子了,今日本宫来就是为阿玠的亲事来的,长嫂如母,母后去的早,阿玠的亲事一直都是本宫与陛下的一块心病,慕容小姐聪颖□□,本宫想替阿玠聘她为妻,不知靖国公意下如何?” 皇后话落,殷玠立马起身上前,冲靖国公夫妇并林老爷子一拱手,“小王心悦阿妤已久,想娶她为妻,日后定然好好待她,还望诸位长辈成全。” 殷玠锦袍玉冠,身姿挺拔若松竹,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更衬得人丰神俊朗矜贵不凡。 其实今日来提亲的结果众人都是心照不宣,不过是走走场面罢了,皇后亲自来一是为了体现皇家对这门亲事的重视,堵住外头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毕竟皇后亲自上门提亲,谁能有这脸面?再就是为殷玠撑腰尽早定下婚事,省得他一日三顿的往宫里跑看得人心烦。 靖国公憋了一口气,眯眼打量了他半响,直到靖国公夫人暗地里拧了他一把,靖国公才不情不愿的开口,“能得王爷看重是小女之幸。” 啧,这话说的够违心的,林老爷子默默听着并不吭声。 殷玠适时露出一个礼貌又腼腆的笑容。 皇后抿了口茶,又眯眼笑,“难得他们两个和睦,既然今日来了就不妨先将婚期定下来,聘礼已经送到府上了,这是聘礼单子,请夫人过目。” 身后月姑姑立马恭敬的呈上一本厚厚的聘礼册子。 靖国公夫人略翻开瞧了瞧,顿时觉得头眩,这莫不是将王府都给搬空了。 皇后似乎是打定了主意速战速决,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几乎都不给靖国公反应的机会,“刚让钦天监算过日期,下月初十,下下月初三都是好日子,要是过了这两个月就得等到下年了,依本宫看宜早不宜迟,不如就定下个月如何?” 靖国公差点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下个月?顿时目光含煞气势汹汹的看向殷玠,这贼小子忒过分,明明说好了再让幼幼在府里多待上一段时间。 殷玠装聋充瞎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别说是下个月了,最好是明天就能娶亲。 靖国公被殷玠这不要脸的行径差点气的给厥过去,不要脸,忒不要脸。 靖国公夫人倒是还稳得住,横竖都是要成亲的,不过时间早晚罢了,之前几次进宫皇后其实就已经露出这意思了,靖国公夫人也并不诧异,只是,“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太仓促了?”流程走完,还得预备嫁妆嫁衣这些,少说也得两个月。 皇后笑道,“夫人放心,大婚事宜宫中早早就备下了,绝不会让慕容小姐受委屈,若是嫌一个月时间太紧,不如就定在四月如何?” 像是看出来了靖国公的心思,皇后叹道,“说出来不怕国公爷你笑话,这小子开过年都要二十五了,却到现在都还未成娶亲,说出去实在是有些丢人。” 殷玠重重咳了一声,示意皇后别乱说话,皇后斜了他一眼,“行了,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长辈们说话你先出去。” 殷玠,“”他现在突然觉得让皇后来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 皇后赶起人来毫不留情面,殷玠关上房门的瞬间还听见了皇后正大肆宣扬他悲惨光棍史,殷玠俊脸扭曲了一瞬,默默长舒了一口气,等压下了心中大逆不道的想法,正准备去寻容妤,转头就瞧见了等着的慕容琛两兄弟,见殷玠出来了,慕容琛礼貌一笑,“王爷,咱们先去书房喝茶。” 殷玠,“”未来大舅哥,不能得罪。 见殷玠有些吃瘪的模样,慕容琛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成就感。 这种场合容妤显然是不会去旁听的,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直到愉快的一起吃了顿午膳,皇后凤鸾回宫顺带将殷玠也给拎走了,容妤被靖国公叫到书房,然后才知道—— 婚期定下了,四月初三。 靖国公还是没能扛住皇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被说服了,应该说是被迫屈服,因为靖国公夫人应下了,他独木难支。 ※※※※※※※※※※※※※※※※※※※※ 嗯,明儿成亲 第115章 番外三 最近盛京城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事当属广平王与靖国公府小姐的婚事,旁的不说,光是皇后亲自上府提亲就够让人吃惊了,更不用说那流水似的聘礼直从街头摆到巷尾,有好事者还跟着数了数,哟呵,足足一百二十八抬聘礼,这莫不是将王府都给掏空了,要知道帝后成亲也就只这个规模了。 有看殷玠不顺眼的暗搓搓就要上折子,想参个大不敬,皇帝娶亲都没这阵势,你难不成比皇帝还厉害?结果还没等折子呈上御案就听说那一百二十八抬聘礼里头还有帝后的一份功劳,通俗点说,就是人家当兄嫂的乐意给弟弟造势,有钱,乐意,你管的着吗? 皇帝想的很简单,终于将这大龄单身倒霉弟弟的婚姻大事给解决了,莫说是多给些聘礼,就算再添上一倍都成。 得了,皇帝自个儿都不介意一个外人在这儿瞎逼逼啥,话说回来,广平王终于要娶亲了也是一件好事,都说欲那啥不足就容易心情阴晴不定爱挑刺,这往后成了家性子也该和缓下来了,这么一想,众臣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连着看靖国公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热切隐隐还透着些感激,横竖朝中是没人愿意嫁闺女的,眼下被靖国公家的收了好啊,舍他闺女一个幸福全大家啊。 靖国公听到众人背地里的感叹差点连鼻子都给气歪了,不过木已成舟,这女婿捏着鼻子也得认,况且,靖国公心中腹诽,哪有这般差了? 因为大婚的时间算紧,不论是宫中还是靖国公府都忙得热火朝天,殷玠那边由皇后亲自操持,时不时就邀靖国公夫人进宫商议一番,看还有没有哪些东西需要添置。 京中贵女的嫁妆是从出生后就开始攒的,靖国公就这么一个闺女,出手更是阔气满满当当堆了两库房,金银珠宝绸缎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因为殷玠给的聘礼太过豪气,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靖国公夫人又酌情给添了许多,就连皇后都另外赐了,容妤进去看过,差点将眼睛都给闪瞎,然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可能要变富婆了。 陈氏帮着靖国公夫人看嫁妆单子,见容妤头一点一点的在旁边打瞌睡,不由得捂唇笑,“阿娘,您瞧瞧,咱们幼幼又困了。” 靖国公夫人抬头,果然就见容妤歪在椅子上垂着头睡得正酣,嘴角一抽,手里的捏着的单子毫不客气的就抽了过去,“净偷懒。” 容妤被吓得一个激灵,立马就醒了,还不忘抹了抹嘴角,见没有流口水顿时放了心,讪讪笑道,“阿娘,这儿有你与大嫂,就不必我在这儿盯着了。”容妤表示她爱钱,但不代表她喜欢管钱呐,自打定了亲,靖国公夫人就将她拘在府中不让出去了,每日就跟着她学习如何掌管中馈应付人情往来,恨不得将毕生经验顷刻间都塞进她脑子里,容妤人都要炸了。 靖国公夫人白了她一眼,冷漠无情的否决了她想出去耍的请求,让她老老实实在这儿看着,还时不时传授一点干货,一天坐下来容妤简直生无可恋,一听到解放的消息撒开脚丫子就跑,她恐婚,真的!特别恐! 见她一溜烟跑的没影了,靖国公夫人摇摇头,有些无奈,“你瞧瞧她,让她学这些跟要了她命似的。” 陈氏就笑,“幼幼聪慧一点即通,您说的这些她早就知道了。”小姑子能将那么大的酒楼经营的风生水起,府中庶务未必能难得到她。 这道理靖国公夫人也知道,只是,“终究皇家不必寻常人家啊。”寻常人家的当家主母尚且不好当,更不用说是王府女主人了,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陈氏很淡定的安抚,“阿娘忧心了。” 靖国公夫人想了想宫中帝后的态度,似乎也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跟着对嫁妆单子。 皇后也派了几个教导嬷嬷来府上,教导她一些宫中礼仪,因为有容嬷嬷的阴影在前,容妤起先还有些怕,后来发现她实属多虑,教导归教导,那叫一个春风和煦彩虹屁不要命的往外冒,变着花样夸的自诩脸皮够厚的容妤都觉得羞愧,不认真学都觉得不好意思。 靖国公夫人将这几个据说最为一丝不苟的嬷嬷的行径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容妤的礼仪课上了没几天,嬷嬷就回宫复命去了,临走前又是将她好一顿夸,直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容妤只能报以矜持的微笑。 时间悠悠一晃而逝,眼看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靖国公夫人大概也是觉得之前将她逼得太紧,现在十分大方的给她放了假,除了不让出府之外,其余的随意,毕竟出嫁后就是为人妇了,哪里有做姑娘时肆意? 不能出府的原因也很简单,避免她和殷玠见面,未婚夫妻订婚后不能见面是风俗,靖国公心中还记着殷玠撺掇皇后来定婚期的不要脸的行径,是以将这点卡的特别严,就连看大门的家丁都添了两个人,府中各处巡逻的府卫轮班更是勤勉,看得容妤很是无语,真的就跟防贼似的。 之前刚定亲那会儿殷玠时不时还翻墙过来瞄上两眼,直到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殷玠吃饱喝足缠着她腻歪了好一会儿依依不舍准备打道回府时,碰到了提着根棍子站在院墙外的靖国公后,翻墙,就再也没有过了。 春风一吹,天气渐暖,虽然比不得南方春意浓浓,但好歹也不像从前腊月寒冰似的要裹几件衣服了。 容妤正与林老爷子祁大夫他们围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吃烧烤,亭子中间还摆了一个小火炉,上头滚着酒,旁边则支着一个烧烤架,上头摆了满满一排烤串。 “小姑姑,能吃了吗?”乐哥儿巴巴的盯着烧烤架,隐蔽的咽了咽口水。 “再等等。”容妤熟练的将串着的鸡大腿翻了个身,拿过旁边摆着的陶罐用刷子蘸了酱狠狠往鸡腿上刷了一层红彤彤的酱料,几滴酱汁顺着鸡腿边缘滑下去,正好落在烧的赤红的炭火上,油脂裹着酱汁顿时溅起几颗火星,伴随着升腾的烟雾,香浓诱人的烤肉香味瞬间弥漫开来,直到鸡腿烤的金黄皮脆,容妤才拿起来递给乐哥儿,不忘叮嘱一声,“小心烫。” 乐哥儿点点头,忙抱着就啃了一口,吃完舔舔嘴,小少年眼中露出不舍,“小姑姑,真舍不得你嫁人” “是舍不得我啊还是舍不得吃?”容妤手中动作不停,又去翻一边的铁丝网,熟练的往里头洒了一些胡椒粉辣椒面,明明是烤的菜蔬,但随着她的动作炭火炙烤的香味尽数涌了出来勾得人口水直流,祁大夫老早就伸着个盘子等着接了。 乐哥儿仔细想了想,坚定回答,“都舍不得。” 话一出,众人顿时就笑了,难得今儿靖国公夫人与陈氏也偷闲,几人围坐在一起吃吃烧烤喝点酒倒是十分惬意,花香酒香烧烤香,香气宜人。 开阳被人带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轻松惬意的景象,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复杂,想到在府中坐立不安长吁短叹因为太过紧张连觉都睡不好的王爷,开阳突然有点替自家主子委屈,瞧容娘子这精神焕发的模样可一点都不见新娘子该有的娇羞忐忑啊。 他怀里抱着的小孩儿见到容妤眼睛一亮,立马就挣扎着要下来,直往容妤身前冲,“阿娘。” 容妤一把将孩子捞进自己怀里,摸了摸他的脸,见他脸色红润似乎还比之前胖了些,满意的点点头,招呼开阳,“来的正好,一起吃。” 来都来了 开阳被香味勾得馋虫直闹腾,心中那点子对自家王爷的心疼顿时就给丢到了爪哇国,忙不迭就凑了过去,告了声谢,不客气的就拿筷子开吃。 “王府好不好玩?”容妤挠了挠儿子的下巴,笑问道,这段时间团哥儿是两边住,殷玠已与她商量过了,成亲前先请封世子也算是正名。 团哥儿拿着一根烤面筋吃的满嘴流油,闻言点头,“嗯。” 见小孩儿没什么抵触情绪,容妤挑了挑眉,没想到殷玠带孩子还挺有一套。 开阳悄悄撇了撇嘴,能玩的不开心么?要星星不给月亮,兴趣来了骑大马什么都是小儿科,那糖葫芦都是成堆买的,要是让容娘子知道王爷居然这么惯孩子只怕得炸,开阳也算是看出来了,都说严父慈母,在他们王爷这儿完全就给倒过来了,以后王府谁说了算是明摆着的事,开阳已经盘算着一定要将未来女主人给哄高兴了,毕竟刷马桶什么的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了。 开阳吃饱喝足打道回府,走的时候还不忘顺了一些吃食,算是慰藉一下深闺怨男的心,容妤袖中拢着一个厚厚的信封,等晚上回房拿出来一看,顿时就笑了。 厚厚一沓信纸几乎要将信封撑破,还是延续殷玠一贯的风格,记流水账,应该说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早上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梦,与团哥儿去了哪些地方玩容妤一张张看过去,眉眼柔和了下来,心中某处柔软仿佛被重重击了一下,纵然这么多日子没见,但仿佛他就一直在自己身边似的,容妤看完,又重头翻看了一遍,才又按顺序放好塞入信封,取过一个木匣子放了进去,里头同样的信封已经摆了三个。 时间一天天流逝,转眼就到了四月初三。 原本说好了不紧张的,结果临到要成亲了容妤还是华丽丽来了个失眠,直到凌晨时分才胡乱眯了一会儿,被靖国公夫人从床上拽起来的时候还在打哈欠。 虽说离迎亲还早,府中却已经忙碌起来了,靖国公夫人与陈氏并几个叔母进来为她梳洗打扮,几位叔父在外头任上无法亲自赶回来送侄女儿出嫁,但几个叔母都带着孩子回来了,容妤仔细数了数,嗯,加上自家两个亲哥,一共六个哥哥,齐刷刷往门口一站跟座山似的。 靖国公一本正经的训话,说只管为难,谁要是敢放水他就抽谁。 慕容二叔的儿子也是武将,当即就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凭他是谁,不扒掉一层皮别想娶走妹妹,他们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想娶岂是这么容易的? 这回连靖国公夫人也不帮腔了,昨儿靖国公拉着她唠叨了大半宿,只差没哭了,今日出出气也能理解,至于会不会耽误吉时且再说罢。 容妤心中默默给殷玠点了根蜡,不过立马就没心思心疼他了,容妤头一回知道梳妆打扮这四个字能这么耗功夫,她被靖国公夫人摁在梳妆台前足足坐了两个时辰,等再睁眼时,被镜中人狠狠惊艳了一把。 层层叠叠厚重的大红斜领翟衣,头上发鬓斜插着七尾凤钗,长长的裙摆拖延出数迟长,与以往随意家常的打扮相较,这一身亲王妃的翟衣将她原本柔和的眉眼显出几分凌厉气场来。 柳叶细眉若远山黛,脸上抹了层细腻的脂粉,两腮胭脂轻轻晕染开来,衬得人面若芙蓉,梳妆嬷嬷还别出心裁的在她眼角画了一朵含苞欲绽的桃花,眼波流转间还显出几分妩媚风华。 容妤站起来转了一圈,偏头问,“阿娘,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靖国公夫人连连点头,屋里围着的嬷嬷丫鬟也都跟着点头,一个劲的夸赞,这倒也不是虚夸,容妤本来容貌就是上佳,艳装之下更显得人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风流自成仪态万千。 三婶忍不住促狭的挑挑眉,“咱们幼幼这么漂亮,不知待会儿广平王瞧见了该是怎么个反应?” 容妤这两天和几位婶婶也闹熟了,当即十分不要脸的开口,“当然是夸啊。” 众人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二婶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擦了擦眼角,“不错,是该夸。” 笑看众人打趣,靖国公夫人心中计量着时间,等差不多了就让众人先出去,知道她有些话想单独说,众人也都理解,三婶出去前还不忘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等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两个,靖国公夫人亲手给她理了理裙裾,看着她格外娇艳动人的脸庞,眼中突然就有了湿意,“我儿今日就要嫁人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容妤鼻尖顿时一酸,强忍住泪不流下来,容妤弯了弯唇角,“就算是嫁了人,我还是阿娘的女儿。” 靖国公夫人眼中有些涩,携了她的手坐在椅子上,细细嘱咐了一番,容妤静静听着,这些话靖国公夫人已经来回念叨了很多遍,今日再念一遍无非就是不放心,也知道她是舍不得,靖国公夫人絮絮叨半天,看着女儿娇艳的脸庞,万般话终究只归为一句,“幼幼,别委屈自己,有爹娘在国公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好。” 说到最后,靖国公夫人踌躇了半天,终于将搁在一旁的精致锦匣拿了过来,上头还能闻到一股浅浅的香味,容妤挑了挑眉,她大概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了,婚前那啥教育啊。 靖国公夫人轻咳了一声,虽然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幼幼,虽说你与广平王已经有了孩儿,但毕竟是中了药,”靖国公夫人顿了一下,决定跳过这一段,“你莫怕,夫妻敦伦是人之常情,广平王想必也会怜你,只是广平王只怕也没什么经验,你也要有所准备” 容妤听得囧囧有神,其实,殷玠不行,她可以啊!真的,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她啥都懂!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容妤老实当一个求知若渴的乖宝宝,时不时还低下头状似娇羞一番,等容妤点头表示都记下了,靖国公夫人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外头还有宾客,她得去照看。 等靖国公夫人走了,容妤才打开盒盖拿出里头放着的精美图册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不得不说,这比当初在淮安从殷玠书架子上搜出来的册子可要精美多了,也不知道殷玠有没有来一番恶补,不过,她觉得应该是不用的,那人聪明的很,必定无师自通。 日影西斜,庭院沐浴在暮色中,婢女们在院中廊前穿梭,外头院子里喧闹一片,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只不过婚车被靖国公并一干堂兄给挡在了外头。 换作旁人对上王爷女婿别说是拦婚车了,恨不得直接将人恭恭敬敬的给请进去,奈何偏偏是靖国公,心里一口气憋了好几个月就等着今天来发泄了,与靖国公交好的大臣也来了不少,一听迎亲的来了,酒宴也不吃了,一个个都挤在门口等着看热闹,就连祁大夫都拉着林老爷子一人一把瓜子在那儿嗑,一副要看戏的样子。 殷玠今儿可谓是神采飞扬,一身亲王衮冕,威仪与雍容并存,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吹拉弹唱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看着虎视眈眈堵着门的靖国公一行人,被殷玠抓壮丁的叶宸感叹,“殷三儿,今儿想接新娘子看来不大容易啊。” 殷玠面上看似淡定,实则手心里汗都出来了,他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一想到马上就要与阿妤结为夫妻迎接的嘴角就止不住的往上翘,轻嗯了一声,“所以让你们来帮忙。” 叶宸一噎,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戎装亲卫,以及十多位跟着的文士打扮的男子,叶宸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没见过这么拉壮丁的,知道的是来迎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来抢亲呢。 殷玠早就料到了靖国公必然会为难他,老早就网罗了一大帮人,要文有文,要武有武,不虚!横竖今儿这亲他是成定了! 靖国公也瞧见了,目光一沉,率先迎了上去,“王爷。” 殷玠含笑一拱手,“靖国公。” 两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噼里啪啦的火花。 容妤安然坐在闺房里,旁边围着一大群女眷,听着侍女从前院传回来的消息,一会儿说文斗要比赋诗,林老大人学富五车竟生生斗倒了三位大人,如今正在和叶大人比试,催妆诗一首接着一首往屋里传,容妤淡定吃着甜羹。 一会儿又听说要武斗,几位公子亲自上阵要挑王爷,结果被王爷一帮亲卫给拦下了,眼下是打群架,容妤差点一口水给喷出来,成亲的日子居然打群架,是要上天吗? 眼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再闹下去恐怕误了吉时,靖国公夫人才出面传话,差不多得了。 容妤由一帮嬷嬷丫鬟扶着到堂前辞别父母,领受教诲,靖国公依照规矩,肃然开口,“戒之敬之,宫室无违命!”最后一个字落,靖国公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 靖国公夫人也强忍心酸,柔声开口,“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命!” 明明是庄重肃穆的场景,容妤心中酸涩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声音,“儿诺。”俯身叩拜的时候眼泪滚了下来,旁人自然是一阵好劝,等又补了妆,才由慕容大哥背着出门,原本这个差事是慕容琛想揽的,奈何武力值不够没能拼过。 靖国公府门口铺了红毯,殷玠站着红毯尽头,看着人影一步步朝他来,殷玠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全身血液翻涌,心脏骤然加快,只觉得所有的喧哗声都远去了,眼里只剩下那个被兄长背出来的大红身影。 他向来运筹帷幄性子桀骜,阿妤的出现于他来说是一个意外也是一场惊喜。 当初在战场上以一敌十时都未曾有这般紧张,殷玠只觉得口干舌燥,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手心里都溢出了汗,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被兄长从背上放下来一步步牵着朝这边来的妙曼身影,他连眼睛都不想眨,不想错过她朝自己缓缓走来的这一幕。 约莫还有六七步的距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殷玠一个箭步上前竟直接将容妤的手从慕容寻手中抢了过来。 慕容寻,“” 无视慕容寻的死亡凝视,殷玠紧紧的握住容妤的手,目光黏在她脸上,她的脸被流苏遮着若隐若现,隐约能见殷红的一点朱唇以及那精致白皙的下巴,离得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仿佛能勾人一般。 再看她的手,细滑如玉,指甲上染了丹蔻,更衬得手指纤细无一处不精致,温凉的手柔软似无骨一般,殷玠紧紧拢着她的手,按耐住心中万般情绪,轻轻唤了一声,“阿妤。” 容妤轻“嗯”了一声,能从他有些濡湿的掌心中感觉到他此刻的激动。 慕容寻被殷玠不按常理出牌弄得有些头疼,轻咳了两声,正色开口,“王爷,小妹就交付给您了。” 殷玠点头,郑重道,“放心。” 在众人或惊羡或诧异的目光中,殷玠亲自托着容妤的手,扶她上了八宝香车,自己也跟了上去亲自驾车绕了三圈,然后才将缰绳交给专门驾车的人。 “回府!” ※※※※※※※※※※※※※※※※※※※※ 啊没写完,我知道你们想看啥,明天安排上,通通安排上~ 第115章 番外三 最近盛京城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事当属广平王与靖国公府小姐的婚事,旁的不说,光是皇后亲自上府提亲就够让人吃惊了,更不用说那流水似的聘礼直从街头摆到巷尾,有好事者还跟着数了数,哟呵,足足一百二十八抬聘礼,这莫不是将王府都给掏空了,要知道帝后成亲也就只这个规模了。 有看殷玠不顺眼的暗搓搓就要上折子,想参个大不敬,皇帝娶亲都没这阵势,你难不成比皇帝还厉害?结果还没等折子呈上御案就听说那一百二十八抬聘礼里头还有帝后的一份功劳,通俗点说,就是人家当兄嫂的乐意给弟弟造势,有钱,乐意,你管的着吗? 皇帝想的很简单,终于将这大龄单身倒霉弟弟的婚姻大事给解决了,莫说是多给些聘礼,就算再添上一倍都成。 得了,皇帝自个儿都不介意一个外人在这儿瞎逼逼啥,话说回来,广平王终于要娶亲了也是一件好事,都说欲那啥不足就容易心情阴晴不定爱挑刺,这往后成了家性子也该和缓下来了,这么一想,众臣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连着看靖国公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热切隐隐还透着些感激,横竖朝中是没人愿意嫁闺女的,眼下被靖国公家的收了好啊,舍他闺女一个幸福全大家啊。 靖国公听到众人背地里的感叹差点连鼻子都给气歪了,不过木已成舟,这女婿捏着鼻子也得认,况且,靖国公心中腹诽,哪有这般差了? 因为大婚的时间算紧,不论是宫中还是靖国公府都忙得热火朝天,殷玠那边由皇后亲自操持,时不时就邀靖国公夫人进宫商议一番,看还有没有哪些东西需要添置。 京中贵女的嫁妆是从出生后就开始攒的,靖国公就这么一个闺女,出手更是阔气满满当当堆了两库房,金银珠宝绸缎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因为殷玠给的聘礼太过豪气,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靖国公夫人又酌情给添了许多,就连皇后都另外赐了,容妤进去看过,差点将眼睛都给闪瞎,然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可能要变富婆了。 陈氏帮着靖国公夫人看嫁妆单子,见容妤头一点一点的在旁边打瞌睡,不由得捂唇笑,“阿娘,您瞧瞧,咱们幼幼又困了。” 靖国公夫人抬头,果然就见容妤歪在椅子上垂着头睡得正酣,嘴角一抽,手里的捏着的单子毫不客气的就抽了过去,“净偷懒。” 容妤被吓得一个激灵,立马就醒了,还不忘抹了抹嘴角,见没有流口水顿时放了心,讪讪笑道,“阿娘,这儿有你与大嫂,就不必我在这儿盯着了。”容妤表示她爱钱,但不代表她喜欢管钱呐,自打定了亲,靖国公夫人就将她拘在府中不让出去了,每日就跟着她学习如何掌管中馈应付人情往来,恨不得将毕生经验顷刻间都塞进她脑子里,容妤人都要炸了。 靖国公夫人白了她一眼,冷漠无情的否决了她想出去耍的请求,让她老老实实在这儿看着,还时不时传授一点干货,一天坐下来容妤简直生无可恋,一听到解放的消息撒开脚丫子就跑,她恐婚,真的!特别恐! 见她一溜烟跑的没影了,靖国公夫人摇摇头,有些无奈,“你瞧瞧她,让她学这些跟要了她命似的。” 陈氏就笑,“幼幼聪慧一点即通,您说的这些她早就知道了。”小姑子能将那么大的酒楼经营的风生水起,府中庶务未必能难得到她。 这道理靖国公夫人也知道,只是,“终究皇家不必寻常人家啊。”寻常人家的当家主母尚且不好当,更不用说是王府女主人了,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陈氏很淡定的安抚,“阿娘忧心了。” 靖国公夫人想了想宫中帝后的态度,似乎也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跟着对嫁妆单子。 皇后也派了几个教导嬷嬷来府上,教导她一些宫中礼仪,因为有容嬷嬷的阴影在前,容妤起先还有些怕,后来发现她实属多虑,教导归教导,那叫一个春风和煦彩虹屁不要命的往外冒,变着花样夸的自诩脸皮够厚的容妤都觉得羞愧,不认真学都觉得不好意思。 靖国公夫人将这几个据说最为一丝不苟的嬷嬷的行径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容妤的礼仪课上了没几天,嬷嬷就回宫复命去了,临走前又是将她好一顿夸,直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容妤只能报以矜持的微笑。 时间悠悠一晃而逝,眼看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靖国公夫人大概也是觉得之前将她逼得太紧,现在十分大方的给她放了假,除了不让出府之外,其余的随意,毕竟出嫁后就是为人妇了,哪里有做姑娘时肆意? 不能出府的原因也很简单,避免她和殷玠见面,未婚夫妻订婚后不能见面是风俗,靖国公心中还记着殷玠撺掇皇后来定婚期的不要脸的行径,是以将这点卡的特别严,就连看大门的家丁都添了两个人,府中各处巡逻的府卫轮班更是勤勉,看得容妤很是无语,真的就跟防贼似的。 之前刚定亲那会儿殷玠时不时还翻墙过来瞄上两眼,直到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殷玠吃饱喝足缠着她腻歪了好一会儿依依不舍准备打道回府时,碰到了提着根棍子站在院墙外的靖国公后,翻墙,就再也没有过了。 春风一吹,天气渐暖,虽然比不得南方春意浓浓,但好歹也不像从前腊月寒冰似的要裹几件衣服了。 容妤正与林老爷子祁大夫他们围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吃烧烤,亭子中间还摆了一个小火炉,上头滚着酒,旁边则支着一个烧烤架,上头摆了满满一排烤串。 “小姑姑,能吃了吗?”乐哥儿巴巴的盯着烧烤架,隐蔽的咽了咽口水。 “再等等。”容妤熟练的将串着的鸡大腿翻了个身,拿过旁边摆着的陶罐用刷子蘸了酱狠狠往鸡腿上刷了一层红彤彤的酱料,几滴酱汁顺着鸡腿边缘滑下去,正好落在烧的赤红的炭火上,油脂裹着酱汁顿时溅起几颗火星,伴随着升腾的烟雾,香浓诱人的烤肉香味瞬间弥漫开来,直到鸡腿烤的金黄皮脆,容妤才拿起来递给乐哥儿,不忘叮嘱一声,“小心烫。” 乐哥儿点点头,忙抱着就啃了一口,吃完舔舔嘴,小少年眼中露出不舍,“小姑姑,真舍不得你嫁人” “是舍不得我啊还是舍不得吃?”容妤手中动作不停,又去翻一边的铁丝网,熟练的往里头洒了一些胡椒粉辣椒面,明明是烤的菜蔬,但随着她的动作炭火炙烤的香味尽数涌了出来勾得人口水直流,祁大夫老早就伸着个盘子等着接了。 乐哥儿仔细想了想,坚定回答,“都舍不得。” 话一出,众人顿时就笑了,难得今儿靖国公夫人与陈氏也偷闲,几人围坐在一起吃吃烧烤喝点酒倒是十分惬意,花香酒香烧烤香,香气宜人。 开阳被人带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轻松惬意的景象,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复杂,想到在府中坐立不安长吁短叹因为太过紧张连觉都睡不好的王爷,开阳突然有点替自家主子委屈,瞧容娘子这精神焕发的模样可一点都不见新娘子该有的娇羞忐忑啊。 他怀里抱着的小孩儿见到容妤眼睛一亮,立马就挣扎着要下来,直往容妤身前冲,“阿娘。” 容妤一把将孩子捞进自己怀里,摸了摸他的脸,见他脸色红润似乎还比之前胖了些,满意的点点头,招呼开阳,“来的正好,一起吃。” 来都来了 开阳被香味勾得馋虫直闹腾,心中那点子对自家王爷的心疼顿时就给丢到了爪哇国,忙不迭就凑了过去,告了声谢,不客气的就拿筷子开吃。 “王府好不好玩?”容妤挠了挠儿子的下巴,笑问道,这段时间团哥儿是两边住,殷玠已与她商量过了,成亲前先请封世子也算是正名。 团哥儿拿着一根烤面筋吃的满嘴流油,闻言点头,“嗯。” 见小孩儿没什么抵触情绪,容妤挑了挑眉,没想到殷玠带孩子还挺有一套。 开阳悄悄撇了撇嘴,能玩的不开心么?要星星不给月亮,兴趣来了骑大马什么都是小儿科,那糖葫芦都是成堆买的,要是让容娘子知道王爷居然这么惯孩子只怕得炸,开阳也算是看出来了,都说严父慈母,在他们王爷这儿完全就给倒过来了,以后王府谁说了算是明摆着的事,开阳已经盘算着一定要将未来女主人给哄高兴了,毕竟刷马桶什么的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了。 开阳吃饱喝足打道回府,走的时候还不忘顺了一些吃食,算是慰藉一下深闺怨男的心,容妤袖中拢着一个厚厚的信封,等晚上回房拿出来一看,顿时就笑了。 厚厚一沓信纸几乎要将信封撑破,还是延续殷玠一贯的风格,记流水账,应该说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早上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梦,与团哥儿去了哪些地方玩容妤一张张看过去,眉眼柔和了下来,心中某处柔软仿佛被重重击了一下,纵然这么多日子没见,但仿佛他就一直在自己身边似的,容妤看完,又重头翻看了一遍,才又按顺序放好塞入信封,取过一个木匣子放了进去,里头同样的信封已经摆了三个。 时间一天天流逝,转眼就到了四月初三。 原本说好了不紧张的,结果临到要成亲了容妤还是华丽丽来了个失眠,直到凌晨时分才胡乱眯了一会儿,被靖国公夫人从床上拽起来的时候还在打哈欠。 虽说离迎亲还早,府中却已经忙碌起来了,靖国公夫人与陈氏并几个叔母进来为她梳洗打扮,几位叔父在外头任上无法亲自赶回来送侄女儿出嫁,但几个叔母都带着孩子回来了,容妤仔细数了数,嗯,加上自家两个亲哥,一共六个哥哥,齐刷刷往门口一站跟座山似的。 靖国公一本正经的训话,说只管为难,谁要是敢放水他就抽谁。 慕容二叔的儿子也是武将,当即就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凭他是谁,不扒掉一层皮别想娶走妹妹,他们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想娶岂是这么容易的? 这回连靖国公夫人也不帮腔了,昨儿靖国公拉着她唠叨了大半宿,只差没哭了,今日出出气也能理解,至于会不会耽误吉时且再说罢。 容妤心中默默给殷玠点了根蜡,不过立马就没心思心疼他了,容妤头一回知道梳妆打扮这四个字能这么耗功夫,她被靖国公夫人摁在梳妆台前足足坐了两个时辰,等再睁眼时,被镜中人狠狠惊艳了一把。 层层叠叠厚重的大红斜领翟衣,头上发鬓斜插着七尾凤钗,长长的裙摆拖延出数迟长,与以往随意家常的打扮相较,这一身亲王妃的翟衣将她原本柔和的眉眼显出几分凌厉气场来。 柳叶细眉若远山黛,脸上抹了层细腻的脂粉,两腮胭脂轻轻晕染开来,衬得人面若芙蓉,梳妆嬷嬷还别出心裁的在她眼角画了一朵含苞欲绽的桃花,眼波流转间还显出几分妩媚风华。 容妤站起来转了一圈,偏头问,“阿娘,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靖国公夫人连连点头,屋里围着的嬷嬷丫鬟也都跟着点头,一个劲的夸赞,这倒也不是虚夸,容妤本来容貌就是上佳,艳装之下更显得人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风流自成仪态万千。 三婶忍不住促狭的挑挑眉,“咱们幼幼这么漂亮,不知待会儿广平王瞧见了该是怎么个反应?” 容妤这两天和几位婶婶也闹熟了,当即十分不要脸的开口,“当然是夸啊。” 众人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二婶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擦了擦眼角,“不错,是该夸。” 笑看众人打趣,靖国公夫人心中计量着时间,等差不多了就让众人先出去,知道她有些话想单独说,众人也都理解,三婶出去前还不忘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等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两个,靖国公夫人亲手给她理了理裙裾,看着她格外娇艳动人的脸庞,眼中突然就有了湿意,“我儿今日就要嫁人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容妤鼻尖顿时一酸,强忍住泪不流下来,容妤弯了弯唇角,“就算是嫁了人,我还是阿娘的女儿。” 靖国公夫人眼中有些涩,携了她的手坐在椅子上,细细嘱咐了一番,容妤静静听着,这些话靖国公夫人已经来回念叨了很多遍,今日再念一遍无非就是不放心,也知道她是舍不得,靖国公夫人絮絮叨半天,看着女儿娇艳的脸庞,万般话终究只归为一句,“幼幼,别委屈自己,有爹娘在国公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好。” 说到最后,靖国公夫人踌躇了半天,终于将搁在一旁的精致锦匣拿了过来,上头还能闻到一股浅浅的香味,容妤挑了挑眉,她大概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了,婚前那啥教育啊。 靖国公夫人轻咳了一声,虽然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幼幼,虽说你与广平王已经有了孩儿,但毕竟是中了药,”靖国公夫人顿了一下,决定跳过这一段,“你莫怕,夫妻敦伦是人之常情,广平王想必也会怜你,只是广平王只怕也没什么经验,你也要有所准备” 容妤听得囧囧有神,其实,殷玠不行,她可以啊!真的,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她啥都懂!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容妤老实当一个求知若渴的乖宝宝,时不时还低下头状似娇羞一番,等容妤点头表示都记下了,靖国公夫人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外头还有宾客,她得去照看。 等靖国公夫人走了,容妤才打开盒盖拿出里头放着的精美图册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不得不说,这比当初在淮安从殷玠书架子上搜出来的册子可要精美多了,也不知道殷玠有没有来一番恶补,不过,她觉得应该是不用的,那人聪明的很,必定无师自通。 日影西斜,庭院沐浴在暮色中,婢女们在院中廊前穿梭,外头院子里喧闹一片,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只不过婚车被靖国公并一干堂兄给挡在了外头。 换作旁人对上王爷女婿别说是拦婚车了,恨不得直接将人恭恭敬敬的给请进去,奈何偏偏是靖国公,心里一口气憋了好几个月就等着今天来发泄了,与靖国公交好的大臣也来了不少,一听迎亲的来了,酒宴也不吃了,一个个都挤在门口等着看热闹,就连祁大夫都拉着林老爷子一人一把瓜子在那儿嗑,一副要看戏的样子。 殷玠今儿可谓是神采飞扬,一身亲王衮冕,威仪与雍容并存,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吹拉弹唱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看着虎视眈眈堵着门的靖国公一行人,被殷玠抓壮丁的叶宸感叹,“殷三儿,今儿想接新娘子看来不大容易啊。” 殷玠面上看似淡定,实则手心里汗都出来了,他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一想到马上就要与阿妤结为夫妻迎接的嘴角就止不住的往上翘,轻嗯了一声,“所以让你们来帮忙。” 叶宸一噎,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戎装亲卫,以及十多位跟着的文士打扮的男子,叶宸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没见过这么拉壮丁的,知道的是来迎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来抢亲呢。 殷玠早就料到了靖国公必然会为难他,老早就网罗了一大帮人,要文有文,要武有武,不虚!横竖今儿这亲他是成定了! 靖国公也瞧见了,目光一沉,率先迎了上去,“王爷。” 殷玠含笑一拱手,“靖国公。” 两人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噼里啪啦的火花。 容妤安然坐在闺房里,旁边围着一大群女眷,听着侍女从前院传回来的消息,一会儿说文斗要比赋诗,林老大人学富五车竟生生斗倒了三位大人,如今正在和叶大人比试,催妆诗一首接着一首往屋里传,容妤淡定吃着甜羹。 一会儿又听说要武斗,几位公子亲自上阵要挑王爷,结果被王爷一帮亲卫给拦下了,眼下是打群架,容妤差点一口水给喷出来,成亲的日子居然打群架,是要上天吗? 眼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再闹下去恐怕误了吉时,靖国公夫人才出面传话,差不多得了。 容妤由一帮嬷嬷丫鬟扶着到堂前辞别父母,领受教诲,靖国公依照规矩,肃然开口,“戒之敬之,宫室无违命!”最后一个字落,靖国公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 靖国公夫人也强忍心酸,柔声开口,“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命!” 明明是庄重肃穆的场景,容妤心中酸涩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声音,“儿诺。”俯身叩拜的时候眼泪滚了下来,旁人自然是一阵好劝,等又补了妆,才由慕容大哥背着出门,原本这个差事是慕容琛想揽的,奈何武力值不够没能拼过。 靖国公府门口铺了红毯,殷玠站着红毯尽头,看着人影一步步朝他来,殷玠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全身血液翻涌,心脏骤然加快,只觉得所有的喧哗声都远去了,眼里只剩下那个被兄长背出来的大红身影。 他向来运筹帷幄性子桀骜,阿妤的出现于他来说是一个意外也是一场惊喜。 当初在战场上以一敌十时都未曾有这般紧张,殷玠只觉得口干舌燥,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手心里都溢出了汗,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被兄长从背上放下来一步步牵着朝这边来的妙曼身影,他连眼睛都不想眨,不想错过她朝自己缓缓走来的这一幕。 约莫还有六七步的距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殷玠一个箭步上前竟直接将容妤的手从慕容寻手中抢了过来。 慕容寻,“” 无视慕容寻的死亡凝视,殷玠紧紧的握住容妤的手,目光黏在她脸上,她的脸被流苏遮着若隐若现,隐约能见殷红的一点朱唇以及那精致白皙的下巴,离得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仿佛能勾人一般。 再看她的手,细滑如玉,指甲上染了丹蔻,更衬得手指纤细无一处不精致,温凉的手柔软似无骨一般,殷玠紧紧拢着她的手,按耐住心中万般情绪,轻轻唤了一声,“阿妤。” 容妤轻“嗯”了一声,能从他有些濡湿的掌心中感觉到他此刻的激动。 慕容寻被殷玠不按常理出牌弄得有些头疼,轻咳了两声,正色开口,“王爷,小妹就交付给您了。” 殷玠点头,郑重道,“放心。” 在众人或惊羡或诧异的目光中,殷玠亲自托着容妤的手,扶她上了八宝香车,自己也跟了上去亲自驾车绕了三圈,然后才将缰绳交给专门驾车的人。 “回府!” ※※※※※※※※※※※※※※※※※※※※ 啊没写完,我知道你们想看啥,明天安排上,通通安排上~ 第116章 番外四 广平王大婚,设的是流水宴,王公大臣们只要朝中能数得出名号的都来了,倒不是说关系有多好,而是人家都来你不来岂不是忒刻意?更不用说还是帝后亲自主婚。 御撵凤驾早早就到了广平王府,一众来贺礼的文武大臣恭敬之余,眼神不住的往皇后身旁那一身红衣的小娃娃身上瞟。 三天前广平王请旨册封世子,皇帝当场就允了,至于广平王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儿子坊间不是老早就有传言了么,大婚之前请封世子,靖国公吭都不吭一声,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孩子是谁的,等看见这孩子,那就更肯定了,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呐,一点都不稳重。 横竖现在也没到吉时,皇后搂着小孩儿专心投喂,摸摸小娃娃白嫩的脸,皇后简直是爱不释手,“团哥儿,今晚还是和皇伯母睡好不好?”这两天团哥儿一直都在宫中玩,小孩儿适应能力很不错,又有二皇子领着耍倒也玩得开心。 皇帝无奈,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哀怨,都睡了两个晚上了,是不是该挪个位置给他? “母后,我也要。”二皇子赶忙插话,表示不能忘了他。 “好好好,都来,”皇后只当没看见皇帝哀怨的眼神,朝一边正经坐着的小少年笑眯眯开口,“暄儿也来。” 太子殷暄与皇帝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显然是跟自家父皇一样的想法,但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说了一句“好。”横竖两个弟弟都在,那多他一个应该也不多。 不多时,就听见府门外热闹的鞭炮声响起,紧接着就有人通传,说迎亲队伍回来了。 王府正门大开,迎亲婚车正停在大门中央,在鞭炮喧响声中,殷玠下马几乎是片刻不停的就往婚车大步走去,容妤刚在红豆的搀扶下准备下车,紧接着就觉得手臂一热,温厚的手掌牢牢托着她的手臂将她小心扶下了车,容妤只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来人是谁,下车后,男人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臂,而是下移直接握着了她略显冰凉的手。 红豆抿唇笑了笑,十分懂眼色的退到一旁。 旁边的傧相也愣了一下,手中还拿着一根大红绸,按理说新人该牵红绸入内才是,不过,被殷玠淡漠的眼风一扫,傧相立马将要出声的提醒给咽了下去,行,牵手与牵红绸差不多,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旁人出来看热闹的宾客见殷玠迫不及待的就迎向了新娘子,不由得也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看来王爷对这位慕容小姐那可不是一般的喜欢呐。 殷玠才不会理会别人的看法,牢牢握着容妤的手,纵然看不清她隐在盖头下的面容,但他目光依然柔和似水,“阿妤,我们要进去了。” 盖头下,容妤唇角勾起,反握住他的手,“嗯。” 跨进这道门,从今往后,她就是殷玠的妻了。 殷玠牵着容妤的手,低声提醒她注意脚下的路,在围观众人诧异调笑的目光中一步步将她引入正堂。 帝后瞧见两人居然相携而来脸上也有些诧异,随即就是满脸笑容。 傧相的唱礼声响亮而悠扬——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精致厚重的翟衣一次次拂过扫的纤尘不染的地面,叩首时珠钗交击,环佩琳琅发出清脆的声响混合在喧闹的乐声人声中,但不论是殷玠还是容妤,这一刻都只觉心绪复杂到难以言说。 从今往后,生死荣辱,喜怒哀乐,他们都将一同度过,合理承担,直至碧落黄泉。 帝后看着底下一对新人俯首叩拜,同样是感慨万千,皇帝握住皇后的手,力道有些大,“阿玠总算是成家了。” 皇后含笑,同样感慨,“母后该安心了。” 拜完堂,容妤被送入新房,皇后并一干宗室之妇都跟了进去,殷玠也在,他要等挑完盖头之后才会再次出去敬酒。 “诶诶诶,你这小子,也忒急了。”皇后一把拍下殷玠想要直接去扯盖头的手,又塞给他一柄秤杆,“按规矩来。” 旁边妇人见殷玠着急上手的模样都跟着笑,不禁打趣,“咱们王爷这是心急呢。”能在这屋里站着的都是宗室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也称得上是殷玠的长辈,自然敢打趣。 殷玠此刻的心神全部都在安静坐在床沿的女子身上,接过秤杆,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明明方才还着急要去揭盖头,此刻却有些不敢下手,倒像是情怯似的,惹得皇后又催。 殷玠小心的伸出秤杆去勾她的盖头,动作慢之又慢生怕不小心将她给戳到了,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旁人又是一阵闷笑。 盖头轻轻揭开一角,露出女子精致的下颚,紧接着,樱唇,琼鼻,杏眼,直到盖头完全挑开,露出一张精致绝艳娇媚面容。 怔怔看着女子含笑的脸庞,殷玠呼吸一滞,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去碰她的脸,却被皇后拽住衣袖给拖了回来,“急什么急?” 皇后是真的无语了,幸好她跟着进了新房,不然就冲这小子猴急的模样还不得乱套? 容妤也不由得低头抿唇轻笑,原先的那点紧张彷徨被殷玠这么一出全给闹没了。 殷玠压根就不理会旁人的调笑,只专注盯着容妤看,目光之热烈让容妤脸颊都有些发烫,暗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些,却不知自己眼波如水半点震慑力都没有,反倒让殷玠的目光更加灼热了。 皇后将这两人的眉眼官司收在眼底,心中啼笑皆非,等两人喝完合卺酒皇后就赶殷玠出去,见他定定站在原地死活不挪步子,皇后无奈,“外头还等着你呢,你还愁将来没时间看?” “将来是将来,现在是现在。”殷玠答得一本正经,眼睛盯在容妤身上片刻都舍不得移开,瞧那样子恨不得就地洞房。 皇后都快给他气笑了,毫不客气的拍了他一巴掌,将他逐了出去。 等殷玠走了,皇后才跟容妤笑,“你瞧瞧他,这脾性也就只有你能降得住了。” 容妤老实扮演精致瓷娃娃,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 有皇后在这儿镇场子,也看出了殷玠对这位新妇的看重,大伙儿都只围着恭维夸赞,还是皇后怕容妤闹了一天会疲惫,说了一会儿话就让大家都出去,自己又让随同伺候的人上了膳食,备下浴汤,等一切都吩咐好了才离去。 闹了一天,容妤说累极倒也谈不上,累与兴奋并存,整个人精神还处在亢奋之中。 让红豆帮着她将首饰钗环什么的都给卸了,又有侍女伺候沐浴,容妤洗了个澡出来总算是觉得身上松乏了许多,那么多钗环往头上顶,感觉头皮都要被扯掉了,特别是那翟衣又厚重,幸好这才四月天气不算热,要是大夏天的成亲只怕得热死,容妤现在算是知道为啥那么多人都选择旅行结婚了,这还是不用她亲自主持婚宴事宜,不然 膳食已经备下了,都是容妤寻常爱吃的东西,红豆笑眯了眼,“小姐,王爷可真好。”旁边伺候的嬷嬷也暗自点头,容妤出嫁,靖国公夫人挑了好一些心腹丫头嬷嬷塞给了容妤当陪嫁,毕竟广平王府连个侍女都没有,总不能只使唤小厮。 忙了一天,容妤也觉得有些饿了,正准备去吃饭,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只见殷玠脸颊微红的进来,似乎是喝了酒,走路歪歪斜斜的还有些不大顺当,一路直朝容妤来。 容妤因为刚洗漱完,还坐在床上,然后就眼睁睁看着男人顺势往她旁边一坐,床褥瞬间塌下去了一小块,紧接着男人长臂一揽,竟不管屋里还有人在,直接将她拥在了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了两下,声音喃喃,“阿妤,我的妻” 嬷嬷与红豆先是一愣,随即被两人相拥的姿势弄得面红耳赤,红豆反应快,飞快的就将嬷嬷给拽了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等人一走,容妤敏锐的感觉到男人的气息变了,下巴被人捏住,紧接着眼前一黑,腮边落下一个灼热的吻,随后是唇,酒香经过唇舌渡了过来,容妤一时有些发晕,揽着她纤腰的力道不断加重,眼看就要往上挪,容妤猛地从意乱情迷中惊醒,摁住殷玠十分不规矩的手,身子往后仰避开他的吻,男人略显厚重的喘息一声一声扑在她脸上,眸光黑沉如墨深邃不见底,似乎是极为不满意她的躲闪,男人顿了片刻,复又低头将唇压了上去。 他吻得急,容妤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双腿胡乱瞪着,却被他直接伸腿压住,不知怎么的两人竟渐渐往床上倒去,容妤被他紧紧桎梏在怀中,唇瓣被他啃咬的有些麻仿佛自己要被他吞噬一般。 容妤起先还有力道挣扎,现在就只有紧紧依附在他身上喘气的份了,殷玠终于放过了被他啃得有些红肿的唇瓣,转而偏头,灼热的唇瓣落在颈侧,烫的容妤一个激灵,“等,等会儿。” 殷玠这会儿哪里肯放,可能是才方沐浴过,此刻鼻尖满是女子独有的馨香,白嫩的肌肤如玉一般,似乎还能看见细小血管里奔腾的血液,唇齿触上去,只觉得满嘴馨甜,不禁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刺地容妤又是一个哆嗦,连脚指头都蜷缩了起来。 男人的吻如细密的春雨急促而轻柔的落下,喷洒出的热气让她身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谁再说殷玠不通人事她就跟谁急,容妤哆嗦了两下,实在是忍不住了,推了推他,“殷玠,我饿了。” 话落,男人动作顿时一滞,抬头目光沉沉盯着她,这个时候说要吃饭,你是认真的吗? “我真饿了!”像是感觉到了男人的无语,容妤十分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 大概是被撩拨狠了,女子声音娇软柔媚,衬上那双如秋波似的水眸,殷玠眸光又是一深,深深吸了口气,殷玠闭了闭眼,按耐住心中那股子莫名的燥意,拥着容妤直接坐了起来,“阿妤。”殷玠亲了亲她小巧粉嫩的耳朵,牙齿还轻轻咬了咬她白嫩的耳垂,说不清是咬牙切齿还是无奈妥协,抱着她略平复了一会儿,起身将她稳稳的从床上抱了起来,让她坐在床沿,自己则蹲着握着她小巧精致的玉足给她穿鞋。 看着老实给穿鞋的俊朗郎君,容妤脸上带着笑,目光状似不经意的瞥过他被袍子遮挡住的某个部位,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因为要大婚,容妤周身上下被靖国公夫人摁着护养的无一处不禁,就连脚也不例外,脚指甲上也染了蔻丹,红彤彤的,衬得肌肤赛雪,脚踝到足弓弯曲出诱人的弧度,玉足小巧,堪堪一握。 殷玠之前就见过容妤的脚,只是那回她脚受伤脚踝肿的老高,带了细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上回她受伤的部位,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次重,容妤皮肤嫩,不一会儿脚上就多处了几道红痕。 “够了哈。”容妤被他弄得脚痒痒,想往回缩,却被殷玠牢牢握住,殷玠叹了口气,声音哑的可怕,“别动。” 容妤果真就不动了,看着他将鞋袜一一给她套好,容妤翘了翘唇角,经过方才一番胡闹,男人衣裳半散,就连发丝都乱了,容妤推了推他,“快洗漱去。” 殷玠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一弯嘴角,“好。” 等殷玠进了内室洗漱,容妤才慢吞吞挪到了桌案前,她今天就只喝了两碗甜羹,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桌上只摆了几道粥菜,都是容妤平常爱吃的,最让她喜欢的是一碗鱼羹,鳜鱼蒸熟后去了皮骨,又加了香菇竹笋鸡汤一起熬,颜色瞧着晶亮透黄跟水晶冻似的,吃着似乎还带着一丝蟹黄的香味,口感鲜嫩爽滑,热腾腾的汤羹下肚只觉得满身的疲乏都散了不少,容妤还算是克制,只吃了一碗约莫五六分饱就停了汤匙。 府里处处都挂着灯笼,虽然天已经漆黑,却依旧亮堂,隐约还能听见外头的喧闹声,容妤盯着屋里烛台上燃着的两根龙凤红烛看了一会儿,随手拿了根簪子去拨灯芯,烛火忽明忽暗中容妤有些出神。 屋中与国公府截然不同的摆设时刻提醒她,今日她嫁人了,竟然就这么嫁人了 “想什么呢?”突如其来的男声将容妤吓得一跳,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落入了一个温厚的怀抱,才沐浴过,男人身上带着淡淡的皂香,发丝上的水还未擦干,顺着垂下来的发丝滴落,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颚滑入容妤颈间。 “你怎么也不把头发擦”容妤皱了皱眉,边说话边转头去看他,等在看见他现在的装束后硬生生将没说完的话给吓憋了回去,声音顿时扬高了八度,“你怎么不将衣服穿好?” 只见男人衣衫半解,只是随意的披在身上,洁白的寝衣被为擦干的水珠浸湿,半露的身体线条十分漂亮,浑身肌理分明,呼吸间胸膛肌肤,容妤的目光不自觉的下移,刚瞥了一眼就像是被什么烫住了一般赶紧缩了回来。 殷玠很随意,“横竖也是要脱的。”若不是怕吓着她,他压根就没打算穿。 “吃饱了么?”殷玠搂着她腰的手缓缓下移,落在她的腹部,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寝衣传了过来,容妤脚有些发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想将腹部往里收一收。 殷玠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不自觉轻笑出声,轻轻啄了啄她的耳垂,直到看着原本白嫩的耳垂变得通红才满意的停了动作,“阿妤”男声低哑的可怕,盯着她看的眼睛却亮的吓人,话虽未说完,但里头的意思任谁都听得出来。 容妤强忍了羞怯,踮脚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殷玠骤然狂喜,容妤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已经被人打横抱了起来,眼看离床越来越近,容妤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伸手想抓住殷玠的衣裳,却只勾到了他遒劲有力的肌肤,指甲划过,殷玠动作顿了一瞬,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将人轻轻放在床上,殷玠十分耐心的为她除了鞋袜,然后就握着她的脚不放了,容妤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怕,还没伸脚去踹,就见殷玠松了手,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拽,容妤立马不受控制的往他怀里栽去,殷玠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捧住她的脸,舌尖舔过唇瓣,两人都是浑身打颤。 殷玠抱着她的力道越来越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阿妤,阿妤”容妤的嘴唇被他吸吮,感觉都要喘不过气了,唇关微启,他的舌尖立马就侵入进去,柔软舌尖如一条灵巧小蛇刷过她口腔中的每一处,容妤不觉发出急促的轻哼,声音娇柔软媚,惹得男人的动作越发急促,容妤迷迷糊糊不禁想,这人吻技见长啊! 等两人唇舌分开,中间竟勾出了一缕银丝,两人都是脸颊通红,气喘吁吁。 原本拢着的丝幔不知何时已经被殷玠解了,层层丝幔垂落下来,借着烛火隐约能看见床上的交缠的两道人影。 容妤仰躺在床上,寝衣的带子已经被殷玠给抽了,衣衫半褪,大红锦被衬着如玉瓷般洁白无瑕的肌肤,强烈的对比几乎能让人顷刻间发狂,容妤大口大口喘着气,玉峰随着她的呼吸不断起伏,只有一层薄薄的布片遮掩,容妤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拽过被子遮一遮,却被人摁住了手腕。 “阿妤,”殷玠喉结微微滚动,“我会轻些的,莫怕。”说罢,没等容妤反应,男人即刻埋头下去,容妤一个哆嗦差点没叫出来,连着脚趾头都绷直了。 烛火摇曳,鸳鸯绣被翻红浪。 两人交颈缠卧,喘息阵阵,正是情动之时,容妤只觉得底下一股暖流滑出,原本迷迷糊糊的大脑瞬间清醒,感觉到男人的手要往下探,容妤立马推他,“不行。” 声音娇弱无力,眼中泪痕犹见,落在男人眼中就是欲拒还迎娇羞不已,殷玠扣住她的手,轻轻啄了啄她有些红肿的唇瓣,声音沉沉哀恳,“阿妤,莫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容妤都能感觉到他强忍的厉害,只是她现在实在是没法儿啊,见他半点要收手的意思都没有,容妤心中一慌,干脆眼一闭心一横,抬腿就去踢他,混乱之中也不知道踢到了哪里,只听一声沉闷巨响,人体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殷玠闷哼了一声,呆呆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抬头,情欲未散的脸上满是茫然,“阿妤?” 容妤讪讪笑了两声,默默扯过被子将自己裹紧,“那个,来月例了。” ※※※※※※※※※※※※※※※※※※※※ 是的,就是这么惨,因为我也惨(被自家狗给咬了狂犬疫苗姐妹们,养狗需谨慎呐) 番外就是一些甜甜小日常,没啥大故事的,看不看可随意哈哈 第116章 番外四 广平王大婚,设的是流水宴,王公大臣们只要朝中能数得出名号的都来了,倒不是说关系有多好,而是人家都来你不来岂不是忒刻意?更不用说还是帝后亲自主婚。 御撵凤驾早早就到了广平王府,一众来贺礼的文武大臣恭敬之余,眼神不住的往皇后身旁那一身红衣的小娃娃身上瞟。 三天前广平王请旨册封世子,皇帝当场就允了,至于广平王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儿子坊间不是老早就有传言了么,大婚之前请封世子,靖国公吭都不吭一声,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孩子是谁的,等看见这孩子,那就更肯定了,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呐,一点都不稳重。 横竖现在也没到吉时,皇后搂着小孩儿专心投喂,摸摸小娃娃白嫩的脸,皇后简直是爱不释手,“团哥儿,今晚还是和皇伯母睡好不好?”这两天团哥儿一直都在宫中玩,小孩儿适应能力很不错,又有二皇子领着耍倒也玩得开心。 皇帝无奈,轻咳了一声,眼神有些哀怨,都睡了两个晚上了,是不是该挪个位置给他? “母后,我也要。”二皇子赶忙插话,表示不能忘了他。 “好好好,都来,”皇后只当没看见皇帝哀怨的眼神,朝一边正经坐着的小少年笑眯眯开口,“暄儿也来。” 太子殷暄与皇帝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显然是跟自家父皇一样的想法,但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说了一句“好。”横竖两个弟弟都在,那多他一个应该也不多。 不多时,就听见府门外热闹的鞭炮声响起,紧接着就有人通传,说迎亲队伍回来了。 王府正门大开,迎亲婚车正停在大门中央,在鞭炮喧响声中,殷玠下马几乎是片刻不停的就往婚车大步走去,容妤刚在红豆的搀扶下准备下车,紧接着就觉得手臂一热,温厚的手掌牢牢托着她的手臂将她小心扶下了车,容妤只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来人是谁,下车后,男人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臂,而是下移直接握着了她略显冰凉的手。 红豆抿唇笑了笑,十分懂眼色的退到一旁。 旁边的傧相也愣了一下,手中还拿着一根大红绸,按理说新人该牵红绸入内才是,不过,被殷玠淡漠的眼风一扫,傧相立马将要出声的提醒给咽了下去,行,牵手与牵红绸差不多,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旁人出来看热闹的宾客见殷玠迫不及待的就迎向了新娘子,不由得也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看来王爷对这位慕容小姐那可不是一般的喜欢呐。 殷玠才不会理会别人的看法,牢牢握着容妤的手,纵然看不清她隐在盖头下的面容,但他目光依然柔和似水,“阿妤,我们要进去了。” 盖头下,容妤唇角勾起,反握住他的手,“嗯。” 跨进这道门,从今往后,她就是殷玠的妻了。 殷玠牵着容妤的手,低声提醒她注意脚下的路,在围观众人诧异调笑的目光中一步步将她引入正堂。 帝后瞧见两人居然相携而来脸上也有些诧异,随即就是满脸笑容。 傧相的唱礼声响亮而悠扬——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精致厚重的翟衣一次次拂过扫的纤尘不染的地面,叩首时珠钗交击,环佩琳琅发出清脆的声响混合在喧闹的乐声人声中,但不论是殷玠还是容妤,这一刻都只觉心绪复杂到难以言说。 从今往后,生死荣辱,喜怒哀乐,他们都将一同度过,合理承担,直至碧落黄泉。 帝后看着底下一对新人俯首叩拜,同样是感慨万千,皇帝握住皇后的手,力道有些大,“阿玠总算是成家了。” 皇后含笑,同样感慨,“母后该安心了。” 拜完堂,容妤被送入新房,皇后并一干宗室之妇都跟了进去,殷玠也在,他要等挑完盖头之后才会再次出去敬酒。 “诶诶诶,你这小子,也忒急了。”皇后一把拍下殷玠想要直接去扯盖头的手,又塞给他一柄秤杆,“按规矩来。” 旁边妇人见殷玠着急上手的模样都跟着笑,不禁打趣,“咱们王爷这是心急呢。”能在这屋里站着的都是宗室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也称得上是殷玠的长辈,自然敢打趣。 殷玠此刻的心神全部都在安静坐在床沿的女子身上,接过秤杆,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明明方才还着急要去揭盖头,此刻却有些不敢下手,倒像是情怯似的,惹得皇后又催。 殷玠小心的伸出秤杆去勾她的盖头,动作慢之又慢生怕不小心将她给戳到了,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旁人又是一阵闷笑。 盖头轻轻揭开一角,露出女子精致的下颚,紧接着,樱唇,琼鼻,杏眼,直到盖头完全挑开,露出一张精致绝艳娇媚面容。 怔怔看着女子含笑的脸庞,殷玠呼吸一滞,情不自禁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去碰她的脸,却被皇后拽住衣袖给拖了回来,“急什么急?” 皇后是真的无语了,幸好她跟着进了新房,不然就冲这小子猴急的模样还不得乱套? 容妤也不由得低头抿唇轻笑,原先的那点紧张彷徨被殷玠这么一出全给闹没了。 殷玠压根就不理会旁人的调笑,只专注盯着容妤看,目光之热烈让容妤脸颊都有些发烫,暗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些,却不知自己眼波如水半点震慑力都没有,反倒让殷玠的目光更加灼热了。 皇后将这两人的眉眼官司收在眼底,心中啼笑皆非,等两人喝完合卺酒皇后就赶殷玠出去,见他定定站在原地死活不挪步子,皇后无奈,“外头还等着你呢,你还愁将来没时间看?” “将来是将来,现在是现在。”殷玠答得一本正经,眼睛盯在容妤身上片刻都舍不得移开,瞧那样子恨不得就地洞房。 皇后都快给他气笑了,毫不客气的拍了他一巴掌,将他逐了出去。 等殷玠走了,皇后才跟容妤笑,“你瞧瞧他,这脾性也就只有你能降得住了。” 容妤老实扮演精致瓷娃娃,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 有皇后在这儿镇场子,也看出了殷玠对这位新妇的看重,大伙儿都只围着恭维夸赞,还是皇后怕容妤闹了一天会疲惫,说了一会儿话就让大家都出去,自己又让随同伺候的人上了膳食,备下浴汤,等一切都吩咐好了才离去。 闹了一天,容妤说累极倒也谈不上,累与兴奋并存,整个人精神还处在亢奋之中。 让红豆帮着她将首饰钗环什么的都给卸了,又有侍女伺候沐浴,容妤洗了个澡出来总算是觉得身上松乏了许多,那么多钗环往头上顶,感觉头皮都要被扯掉了,特别是那翟衣又厚重,幸好这才四月天气不算热,要是大夏天的成亲只怕得热死,容妤现在算是知道为啥那么多人都选择旅行结婚了,这还是不用她亲自主持婚宴事宜,不然 膳食已经备下了,都是容妤寻常爱吃的东西,红豆笑眯了眼,“小姐,王爷可真好。”旁边伺候的嬷嬷也暗自点头,容妤出嫁,靖国公夫人挑了好一些心腹丫头嬷嬷塞给了容妤当陪嫁,毕竟广平王府连个侍女都没有,总不能只使唤小厮。 忙了一天,容妤也觉得有些饿了,正准备去吃饭,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只见殷玠脸颊微红的进来,似乎是喝了酒,走路歪歪斜斜的还有些不大顺当,一路直朝容妤来。 容妤因为刚洗漱完,还坐在床上,然后就眼睁睁看着男人顺势往她旁边一坐,床褥瞬间塌下去了一小块,紧接着男人长臂一揽,竟不管屋里还有人在,直接将她拥在了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了两下,声音喃喃,“阿妤,我的妻” 嬷嬷与红豆先是一愣,随即被两人相拥的姿势弄得面红耳赤,红豆反应快,飞快的就将嬷嬷给拽了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等人一走,容妤敏锐的感觉到男人的气息变了,下巴被人捏住,紧接着眼前一黑,腮边落下一个灼热的吻,随后是唇,酒香经过唇舌渡了过来,容妤一时有些发晕,揽着她纤腰的力道不断加重,眼看就要往上挪,容妤猛地从意乱情迷中惊醒,摁住殷玠十分不规矩的手,身子往后仰避开他的吻,男人略显厚重的喘息一声一声扑在她脸上,眸光黑沉如墨深邃不见底,似乎是极为不满意她的躲闪,男人顿了片刻,复又低头将唇压了上去。 他吻得急,容妤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双腿胡乱瞪着,却被他直接伸腿压住,不知怎么的两人竟渐渐往床上倒去,容妤被他紧紧桎梏在怀中,唇瓣被他啃咬的有些麻仿佛自己要被他吞噬一般。 容妤起先还有力道挣扎,现在就只有紧紧依附在他身上喘气的份了,殷玠终于放过了被他啃得有些红肿的唇瓣,转而偏头,灼热的唇瓣落在颈侧,烫的容妤一个激灵,“等,等会儿。” 殷玠这会儿哪里肯放,可能是才方沐浴过,此刻鼻尖满是女子独有的馨香,白嫩的肌肤如玉一般,似乎还能看见细小血管里奔腾的血液,唇齿触上去,只觉得满嘴馨甜,不禁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刺地容妤又是一个哆嗦,连脚指头都蜷缩了起来。 男人的吻如细密的春雨急促而轻柔的落下,喷洒出的热气让她身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谁再说殷玠不通人事她就跟谁急,容妤哆嗦了两下,实在是忍不住了,推了推他,“殷玠,我饿了。” 话落,男人动作顿时一滞,抬头目光沉沉盯着她,这个时候说要吃饭,你是认真的吗? “我真饿了!”像是感觉到了男人的无语,容妤十分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 大概是被撩拨狠了,女子声音娇软柔媚,衬上那双如秋波似的水眸,殷玠眸光又是一深,深深吸了口气,殷玠闭了闭眼,按耐住心中那股子莫名的燥意,拥着容妤直接坐了起来,“阿妤。”殷玠亲了亲她小巧粉嫩的耳朵,牙齿还轻轻咬了咬她白嫩的耳垂,说不清是咬牙切齿还是无奈妥协,抱着她略平复了一会儿,起身将她稳稳的从床上抱了起来,让她坐在床沿,自己则蹲着握着她小巧精致的玉足给她穿鞋。 看着老实给穿鞋的俊朗郎君,容妤脸上带着笑,目光状似不经意的瞥过他被袍子遮挡住的某个部位,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因为要大婚,容妤周身上下被靖国公夫人摁着护养的无一处不禁,就连脚也不例外,脚指甲上也染了蔻丹,红彤彤的,衬得肌肤赛雪,脚踝到足弓弯曲出诱人的弧度,玉足小巧,堪堪一握。 殷玠之前就见过容妤的脚,只是那回她脚受伤脚踝肿的老高,带了细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上回她受伤的部位,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次重,容妤皮肤嫩,不一会儿脚上就多处了几道红痕。 “够了哈。”容妤被他弄得脚痒痒,想往回缩,却被殷玠牢牢握住,殷玠叹了口气,声音哑的可怕,“别动。” 容妤果真就不动了,看着他将鞋袜一一给她套好,容妤翘了翘唇角,经过方才一番胡闹,男人衣裳半散,就连发丝都乱了,容妤推了推他,“快洗漱去。” 殷玠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一弯嘴角,“好。” 等殷玠进了内室洗漱,容妤才慢吞吞挪到了桌案前,她今天就只喝了两碗甜羹,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桌上只摆了几道粥菜,都是容妤平常爱吃的,最让她喜欢的是一碗鱼羹,鳜鱼蒸熟后去了皮骨,又加了香菇竹笋鸡汤一起熬,颜色瞧着晶亮透黄跟水晶冻似的,吃着似乎还带着一丝蟹黄的香味,口感鲜嫩爽滑,热腾腾的汤羹下肚只觉得满身的疲乏都散了不少,容妤还算是克制,只吃了一碗约莫五六分饱就停了汤匙。 府里处处都挂着灯笼,虽然天已经漆黑,却依旧亮堂,隐约还能听见外头的喧闹声,容妤盯着屋里烛台上燃着的两根龙凤红烛看了一会儿,随手拿了根簪子去拨灯芯,烛火忽明忽暗中容妤有些出神。 屋中与国公府截然不同的摆设时刻提醒她,今日她嫁人了,竟然就这么嫁人了 “想什么呢?”突如其来的男声将容妤吓得一跳,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落入了一个温厚的怀抱,才沐浴过,男人身上带着淡淡的皂香,发丝上的水还未擦干,顺着垂下来的发丝滴落,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颚滑入容妤颈间。 “你怎么也不把头发擦”容妤皱了皱眉,边说话边转头去看他,等在看见他现在的装束后硬生生将没说完的话给吓憋了回去,声音顿时扬高了八度,“你怎么不将衣服穿好?” 只见男人衣衫半解,只是随意的披在身上,洁白的寝衣被为擦干的水珠浸湿,半露的身体线条十分漂亮,浑身肌理分明,呼吸间胸膛肌肤,容妤的目光不自觉的下移,刚瞥了一眼就像是被什么烫住了一般赶紧缩了回来。 殷玠很随意,“横竖也是要脱的。”若不是怕吓着她,他压根就没打算穿。 “吃饱了么?”殷玠搂着她腰的手缓缓下移,落在她的腹部,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寝衣传了过来,容妤脚有些发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想将腹部往里收一收。 殷玠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不自觉轻笑出声,轻轻啄了啄她的耳垂,直到看着原本白嫩的耳垂变得通红才满意的停了动作,“阿妤”男声低哑的可怕,盯着她看的眼睛却亮的吓人,话虽未说完,但里头的意思任谁都听得出来。 容妤强忍了羞怯,踮脚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殷玠骤然狂喜,容妤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已经被人打横抱了起来,眼看离床越来越近,容妤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伸手想抓住殷玠的衣裳,却只勾到了他遒劲有力的肌肤,指甲划过,殷玠动作顿了一瞬,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将人轻轻放在床上,殷玠十分耐心的为她除了鞋袜,然后就握着她的脚不放了,容妤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怕,还没伸脚去踹,就见殷玠松了手,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拽,容妤立马不受控制的往他怀里栽去,殷玠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捧住她的脸,舌尖舔过唇瓣,两人都是浑身打颤。 殷玠抱着她的力道越来越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阿妤,阿妤”容妤的嘴唇被他吸吮,感觉都要喘不过气了,唇关微启,他的舌尖立马就侵入进去,柔软舌尖如一条灵巧小蛇刷过她口腔中的每一处,容妤不觉发出急促的轻哼,声音娇柔软媚,惹得男人的动作越发急促,容妤迷迷糊糊不禁想,这人吻技见长啊! 等两人唇舌分开,中间竟勾出了一缕银丝,两人都是脸颊通红,气喘吁吁。 原本拢着的丝幔不知何时已经被殷玠解了,层层丝幔垂落下来,借着烛火隐约能看见床上的交缠的两道人影。 容妤仰躺在床上,寝衣的带子已经被殷玠给抽了,衣衫半褪,大红锦被衬着如玉瓷般洁白无瑕的肌肤,强烈的对比几乎能让人顷刻间发狂,容妤大口大口喘着气,玉峰随着她的呼吸不断起伏,只有一层薄薄的布片遮掩,容妤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拽过被子遮一遮,却被人摁住了手腕。 “阿妤,”殷玠喉结微微滚动,“我会轻些的,莫怕。”说罢,没等容妤反应,男人即刻埋头下去,容妤一个哆嗦差点没叫出来,连着脚趾头都绷直了。 烛火摇曳,鸳鸯绣被翻红浪。 两人交颈缠卧,喘息阵阵,正是情动之时,容妤只觉得底下一股暖流滑出,原本迷迷糊糊的大脑瞬间清醒,感觉到男人的手要往下探,容妤立马推他,“不行。” 声音娇弱无力,眼中泪痕犹见,落在男人眼中就是欲拒还迎娇羞不已,殷玠扣住她的手,轻轻啄了啄她有些红肿的唇瓣,声音沉沉哀恳,“阿妤,莫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容妤都能感觉到他强忍的厉害,只是她现在实在是没法儿啊,见他半点要收手的意思都没有,容妤心中一慌,干脆眼一闭心一横,抬腿就去踢他,混乱之中也不知道踢到了哪里,只听一声沉闷巨响,人体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殷玠闷哼了一声,呆呆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抬头,情欲未散的脸上满是茫然,“阿妤?” 容妤讪讪笑了两声,默默扯过被子将自己裹紧,“那个,来月例了。” ※※※※※※※※※※※※※※※※※※※※ 是的,就是这么惨,因为我也惨(被自家狗给咬了狂犬疫苗姐妹们,养狗需谨慎呐) 番外就是一些甜甜小日常,没啥大故事的,看不看可随意哈哈 第117章 番外五 什么叫做世事无常一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殷玠想,他算是深有体会。 看着还呆坐在地上的男人从震惊不可置信再到失魂落魄堪称绝望的表情转换,容妤有些心虚,拥着被子小声道,“方才忘记跟你说了。”她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她月事有些推迟,方才沐浴的时候就觉得小腹有些坠胀,隐隐能见到一些浅痕,本来要跟殷玠说的,结果他一进来就动手动脚,然后就,忘了 容妤衣衫基本上也不剩什么了,方才闹了一番,眼下她面颊上红晕未散,眼波似水,窝在大红锦被里,青丝铺散开来衬着娇艳的面容让人看了喉间不觉有些发渴,殷玠定定的盯着她,目光哀怨。 “我真不是故意的,”容妤坚定自己的清白,其实她现在不比殷玠好受到哪里去,只是,总不能碧血染银枪,那场面容妤想象了一下,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拥着被子的手又紧了几分,试探着跟他商量,“要不你去冲个冷水澡?”一盆冷水浇下去透心凉心飞扬,那火估计也就灭的差不多了。 容妤自觉这是个好办法,奈何人家不乐意。 殷玠仍旧坐在地上,长腿支着,浑身上下只剩了一条亵裤,肌肉线条分明,上头还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从容妤的视角看去正好能看见某处不可描述的物什,像是发觉了她的注视,居然还十分友善的点头打了打招呼,容妤,“”不行,她有些方。 殷玠目光幽幽,盯着她一言不发。 男人的如墨般的发丝被汗濡湿了分成了一缕一缕的,俊脸上同样泛着红,整个人明明狼狈得很却又叫人移不开眼,说得通俗些就是满满的荷尔蒙都快溢出来了,容妤眼神有些发飘,想移开眼却又舍不得这副诱人美景,都说美□□人,容妤现在也有些唾弃自己,早不来晚不来,实在是太煞风景。 她正暗自嗟叹惋惜,就见原本呆坐在地上的男人倏地起身,三两步就又要上床,容妤一吓,见他要欺身上来,裹着被子就往墙角缩,说话都在打结巴,“你你你别乱来哈。” 殷玠见她将自己裹得跟球似的,紧张兮兮的满眼警惕的盯着他,大有一种他要是敢乱动就再将他踢下床的架势,说起被踢下床,殷玠觉得自己尾椎骨隐隐还有些作痛,“阿妤过来。”男声微哑,像羽毛拂过心尖挠的人心中直痒痒。 她这会儿怎么敢过去?眼神跟狼盯猎物似的想要将她生生拆吃入腹。 见容妤磨磨蹭蹭不动,殷玠却没了耐心,一把抓住散落的被角用力一扯,容妤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还没反应过来只轻呼了一声,就连人带被子落入了他早就张开的怀里。 殷玠就像是一个狩猎成功的猎人,半跪在床上,见怀中人儿娇艳欲滴,眸光一闪,又将头低了下去准确的捕捉到那抹嫣红。 男人的气息侵略性太强,容妤有些喘不过气,挣扎着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推他,如凝脂般额藕臂被人一把握住,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容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见他额头大滴汗珠滚落,生怕他克制不住要胡来,容妤有些急,正在她考虑要不要再踹一脚时,就见男人弃了她的唇,将头埋进她的发间。 “阿妤,”嗅着她身上的幽香,殷玠紧紧锢着她,一边小狗似的蹭来蹭去,一边喃喃,“难受。” 男人显然还未平复,就连呼吸声都格外的重,温热的鼻息扑洒在颈侧,容妤只觉得不光耳朵痒,心中更是勾得痒痒。 嫌被子裹得碍事,殷玠直接将被子给扯了下来,温香软玉入怀,殷玠长舒了一口气,大手握上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狠狠往自己身上一带,等容妤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他上面了,帐中人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喘息声,一切感官都无限放大,两人心跳速度皆不断加快,像是要从喉咙跳出来一般,容妤僵着一动不敢动,生怕刺激到他。 容妤盯着身下人俊朗的面颊,他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目光却是那般灼热。 殷玠闭了闭眼,心知眼下松开她去冲个冷水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就是舍不得,轻啄了啄她的脸,殷玠哑着嗓子,“别怕,我不会乱来。” “肚子痛不痛?”殷玠还记得她有一回痛到晕厥半夜上门找天枢去请大夫的事儿,就连回盛京的路上她来了月事,也是整日懒懒的不爱动弹,殷玠还私下里找祁大夫问过,得到的回答是说她本来就身子弱,生产时伤了元气得需要时间调补,殷玠也才知道,原来妇人之事竟这般麻烦。 没想到殷玠会先开口问这个,容妤诧异了一下,摇头,“不痛。”这段时间有祁大夫为她调理,加上饮食上也注意,只是会有些酸软乏力不大舒坦,却不会如从前那般疼得死去活来了。 见她面色红润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殷玠才放了心,禁锢着她的力道却一点没松,“让我抱一会儿。” 这不是自讨苦吃? 容妤身子微微一动,想换个舒服的姿势,只是非常时期,稍微动一下都能带起不一样的感觉,男人闷哼了一声,力道又紧了几分,目光幽深犹如漩涡一般几乎能将人的整个心神都吸进去。 容妤看着他浸满汗水的俊脸,不禁抬手轻抚上了他的面颊,男人眉目俊俏,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可在她记忆中,这人对她似乎时常都是带着笑的,纤纤玉指拂过他幽暗的眸子,然后凑过去轻轻吻了上去,殷玠睫毛轻颤了几下,随即闭上了眼。 容妤身子往一侧翻过去,殷玠也这回没有阻拦,两人侧面而卧,只是身体仍旧紧紧贴在一起。 容妤手指一路往下,指腹所及之处是男人膨胀有力的肌理,深浅不一的疤痕遍布全身,其中靠近肩膀的那一处才刚长出新肉,容妤俯首,近乎虔诚的沿着疤痕一一吻过,柔软的触感贴在上头让人心中一颤,“疼不疼?”容妤有些心疼。 “不疼。”殷玠学着她方才的回答哑着嗓子应声。 容妤见他明明难受还要强自忍耐的模样,心中愈发不忍,心中募地一动,手指往下的动作并没有停止,殷玠仿佛知道她想做什么,想去阻拦却又舍不得这份温柔,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柔软覆上,殷玠眸光瞬间就变了,俊脸上露出似欢愉又是痛苦的神情,情不自禁闷哼了一声,搂着容妤腰肢的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她的腰折断,容妤轻呼了一声,顺着他的力道乖顺的卧进他怀里。 “我也是头一次,要是有不好的地方还望郎君多担待。”容妤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不去看他,别问,问就是害臊。 娇柔的女声呵气如兰,有些青涩的动作差点让殷玠直接缴械投降,感觉到那股骇人的快意直冲天灵盖,殷玠脖颈后仰,喉结上下滚落,就连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沿着脸颊滑落,男人面色通红,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妤只觉得手指酸软无力,不由得渐渐松了力道,刚有迟缓的趋势就又被男人按着覆了上去,细细密密的轻吻落在鬓角、唇边 “阿妤,阿妤”男人紧紧抱着她,一声接着一声轻唤,突然男人从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将头重新埋进容妤发间,良久,殷玠才从那股骇人的刺激中平复下来,眼眶通红,面色绯红,原本清冷的面容上竟泛着媚色,容妤有些把持不足,凑上去又亲了两下,这一亲就不得了了,感觉就要卷土重来,容妤一吓,赶紧撒手却又被人给摁住了。 “阿妤,难受,”男人声音低哑,不住的亲吻她脸颊,声音哀恳,“好阿妤,阿妤” 容妤,“”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等诸事毕,容妤已经是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仿佛被车碾过似的,容妤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心中还不忘嘀咕,硬件软件看来都过关,就是忒磨人,究竟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殷玠现在神清气爽,正低眉顺眼拿帕子帮她擦手,原本莹白如玉的手指有些红,想到方才这手做过什么殷玠就一阵心情激荡,忍不住捉了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轻吻。 容妤实在是忍不了了,反手就是一巴掌,“累!” 巴掌拍在脸上一点力道都没有,倒像是抚摸,看着倒在床褥中间娇艳等采撷的美人儿,殷玠忍不住轻笑,丢开帕子将她重新拢入怀中,吻了吻她的脸,见她满脸倦容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过了,有些歉疚又有些心疼,“睡,不闹你了。” 容妤勉强睁开眼,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实在是困极,任由他将自己拢进怀里,就枕着他的胳膊阖上了眼,“你也早些睡。” 很快的,旁边人的呼吸声就平缓了下来,殷玠静静的看着她熟睡的面容,眼睛一眨不眨,盯得久了只觉得眼睛都有些酸涩,容妤睡姿似乎不大好,盛京的四月夜里还有些凉意,睡着睡着就循着暖和的地方钻,贴的殷玠愈发紧,早先好不容易按下去的绮思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殷玠苦笑了一声,只能收回贪婪的视线,将手掌覆上她的小腹,搂着她阖上了眼。 烛光颤颤,龙凤灯烛燃了一夜,月亮隐入云层,似羞怯。 容妤第二天是被悠扬婉转的鸟鸣声给叫醒的,容妤睁眼,眼中还带着迷茫,目光透过半掩的床帐打量屋中的摆设,然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天她嫁人了。 感觉到腹部横了一只手,暖洋洋的,看来昨晚的热源应该就是这个了,持久保暖比汤婆子还管用,容妤脸上带了笑,偏头去看旁边躺着的还未醒的人,不得不说,某人睡着的时候真的是可爱极了,原本有些冷冽的眉宇在睡梦中变的柔和无害,容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去虚虚临摹他的眉眼。 手指一路滑过,最后落在他浅粉色的唇上,想到昨晚他覆在自己身上喘息欢愉的模样,容妤脸颊有些发烫,理论经验再丰富实战也是头一回,不,昨儿应该算是半回,不过也差不多了,除了没到最后一步,该看的不该看的几乎都看了个遍,看来这人这段时间钻研的还不错。 容妤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刚挪开,目光不经意瞥见某一处,眼睁睁看着被子被拱起了一块,容妤,“你还装睡?”容妤磨牙,伸手就去扯旁边状似还在熟睡人的腮帮子。 殷玠睁眼,目光灼灼,眼神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拽过她的手腕让她伏在自己身上,学着她方才的模样吻了吻她的唇,含笑愉悦道,“娘子愿意采撷,为夫自当顺从。”说罢还真就摊开了手,摆出一副你随意我不反抗的姿势。 容妤觉得他画风又变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真心诚意奉上一句经典台词,“你好骚啊!” 两人又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才起床,不论是容妤还是殷玠都不习惯有人服侍穿衣,充分贯彻了什么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过今儿有些不一样。 “你低些,我够不着。”容妤被殷玠闹着要给他穿衣,颇有些艰难的踮脚给他系扣子,男人的衣袍她从前未穿过,一时还有些手忙脚乱,殷玠顺从的低头好让她更轻松些,手也不闲着,时不时勾勾她的头发,碰碰她的耳朵,弄得容妤差点翻脸。 殷玠却觉得人生一大幸事莫过于此,早晨醒来睁眼就能看见心爱之人,等她给他穿好衣袍,殷玠有些愉悦的牵着她往梳妆台前走,“礼尚往来,我给你梳妆。” “你会?”容妤很怀疑。 会不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想了许久了。 殷玠执梳,梳的小心翼翼生怕将她弄疼,容妤头发养护的好,一头青丝跟绸缎似的,殷玠有些爱不释手,一下下顺着,看着镜中托腮娇艳娘子,殷玠唇边笑容就没散过。 “好了没啊?” “等等,快了。” 片刻之后,容妤揽镜自照,点头夸赞,“马尾绑的不错。” 殷玠轻咳了一声,也觉得自己捣腾半天结果就一个马尾了事实在是太过敷衍,容妤倒还好,她也没指望殷玠能给她折腾出一个仙女髻出来,“饿了,吃早膳去。” 容妤态度自然,言语间十分从容,就像是已经在王府生活了多年而非新婚,殷玠将她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发丝勾了上去,握了她的手,夫妻俩一道出了房门。 ※※※※※※※※※※※※※※※※※※※※ 久等了昨晚写着写着睡着了 大概还要五六章的样子~ 我疯了,真的疯了,从昨天改到今天,十多遍啊!!!!!服了 如果发现我一直在改文,真的,不是伪更,收了快二十条站短,真的要疯了 第117章 番外五 什么叫做世事无常一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殷玠想,他算是深有体会。 看着还呆坐在地上的男人从震惊不可置信再到失魂落魄堪称绝望的表情转换,容妤有些心虚,拥着被子小声道,“方才忘记跟你说了。”她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她月事有些推迟,方才沐浴的时候就觉得小腹有些坠胀,隐隐能见到一些浅痕,本来要跟殷玠说的,结果他一进来就动手动脚,然后就,忘了 容妤衣衫基本上也不剩什么了,方才闹了一番,眼下她面颊上红晕未散,眼波似水,窝在大红锦被里,青丝铺散开来衬着娇艳的面容让人看了喉间不觉有些发渴,殷玠定定的盯着她,目光哀怨。 “我真不是故意的,”容妤坚定自己的清白,其实她现在不比殷玠好受到哪里去,只是,总不能碧血染银枪,那场面容妤想象了一下,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拥着被子的手又紧了几分,试探着跟他商量,“要不你去冲个冷水澡?”一盆冷水浇下去透心凉心飞扬,那火估计也就灭的差不多了。 容妤自觉这是个好办法,奈何人家不乐意。 殷玠仍旧坐在地上,长腿支着,浑身上下只剩了一条亵裤,肌肉线条分明,上头还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从容妤的视角看去正好能看见某处不可描述的物什,像是发觉了她的注视,居然还十分友善的点头打了打招呼,容妤,“”不行,她有些方。 殷玠目光幽幽,盯着她一言不发。 男人的如墨般的发丝被汗濡湿了分成了一缕一缕的,俊脸上同样泛着红,整个人明明狼狈得很却又叫人移不开眼,说得通俗些就是满满的荷尔蒙都快溢出来了,容妤眼神有些发飘,想移开眼却又舍不得这副诱人美景,都说美□□人,容妤现在也有些唾弃自己,早不来晚不来,实在是太煞风景。 她正暗自嗟叹惋惜,就见原本呆坐在地上的男人倏地起身,三两步就又要上床,容妤一吓,见他要欺身上来,裹着被子就往墙角缩,说话都在打结巴,“你你你别乱来哈。” 殷玠见她将自己裹得跟球似的,紧张兮兮的满眼警惕的盯着他,大有一种他要是敢乱动就再将他踢下床的架势,说起被踢下床,殷玠觉得自己尾椎骨隐隐还有些作痛,“阿妤过来。”男声微哑,像羽毛拂过心尖挠的人心中直痒痒。 她这会儿怎么敢过去?眼神跟狼盯猎物似的想要将她生生拆吃入腹。 见容妤磨磨蹭蹭不动,殷玠却没了耐心,一把抓住散落的被角用力一扯,容妤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还没反应过来只轻呼了一声,就连人带被子落入了他早就张开的怀里。 殷玠就像是一个狩猎成功的猎人,半跪在床上,见怀中人儿娇艳欲滴,眸光一闪,又将头低了下去准确的捕捉到那抹嫣红。 男人的气息侵略性太强,容妤有些喘不过气,挣扎着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推他,如凝脂般额藕臂被人一把握住,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容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见他额头大滴汗珠滚落,生怕他克制不住要胡来,容妤有些急,正在她考虑要不要再踹一脚时,就见男人弃了她的唇,将头埋进她的发间。 “阿妤,”嗅着她身上的幽香,殷玠紧紧锢着她,一边小狗似的蹭来蹭去,一边喃喃,“难受。” 男人显然还未平复,就连呼吸声都格外的重,温热的鼻息扑洒在颈侧,容妤只觉得不光耳朵痒,心中更是勾得痒痒。 嫌被子裹得碍事,殷玠直接将被子给扯了下来,温香软玉入怀,殷玠长舒了一口气,大手握上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狠狠往自己身上一带,等容妤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他上面了,帐中人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喘息声,一切感官都无限放大,两人心跳速度皆不断加快,像是要从喉咙跳出来一般,容妤僵着一动不敢动,生怕刺激到他。 容妤盯着身下人俊朗的面颊,他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目光却是那般灼热。 殷玠闭了闭眼,心知眼下松开她去冲个冷水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就是舍不得,轻啄了啄她的脸,殷玠哑着嗓子,“别怕,我不会乱来。” “肚子痛不痛?”殷玠还记得她有一回痛到晕厥半夜上门找天枢去请大夫的事儿,就连回盛京的路上她来了月事,也是整日懒懒的不爱动弹,殷玠还私下里找祁大夫问过,得到的回答是说她本来就身子弱,生产时伤了元气得需要时间调补,殷玠也才知道,原来妇人之事竟这般麻烦。 没想到殷玠会先开口问这个,容妤诧异了一下,摇头,“不痛。”这段时间有祁大夫为她调理,加上饮食上也注意,只是会有些酸软乏力不大舒坦,却不会如从前那般疼得死去活来了。 见她面色红润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殷玠才放了心,禁锢着她的力道却一点没松,“让我抱一会儿。” 这不是自讨苦吃? 容妤身子微微一动,想换个舒服的姿势,只是非常时期,稍微动一下都能带起不一样的感觉,男人闷哼了一声,力道又紧了几分,目光幽深犹如漩涡一般几乎能将人的整个心神都吸进去。 容妤看着他浸满汗水的俊脸,不禁抬手轻抚上了他的面颊,男人眉目俊俏,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可在她记忆中,这人对她似乎时常都是带着笑的,纤纤玉指拂过他幽暗的眸子,然后凑过去轻轻吻了上去,殷玠睫毛轻颤了几下,随即闭上了眼。 容妤身子往一侧翻过去,殷玠也这回没有阻拦,两人侧面而卧,只是身体仍旧紧紧贴在一起。 容妤手指一路往下,指腹所及之处是男人膨胀有力的肌理,深浅不一的疤痕遍布全身,其中靠近肩膀的那一处才刚长出新肉,容妤俯首,近乎虔诚的沿着疤痕一一吻过,柔软的触感贴在上头让人心中一颤,“疼不疼?”容妤有些心疼。 “不疼。”殷玠学着她方才的回答哑着嗓子应声。 容妤见他明明难受还要强自忍耐的模样,心中愈发不忍,心中募地一动,手指往下的动作并没有停止,殷玠仿佛知道她想做什么,想去阻拦却又舍不得这份温柔,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柔软覆上,殷玠眸光瞬间就变了,俊脸上露出似欢愉又是痛苦的神情,情不自禁闷哼了一声,搂着容妤腰肢的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她的腰折断,容妤轻呼了一声,顺着他的力道乖顺的卧进他怀里。 “我也是头一次,要是有不好的地方还望郎君多担待。”容妤将头埋进他的胸口不去看他,别问,问就是害臊。 娇柔的女声呵气如兰,有些青涩的动作差点让殷玠直接缴械投降,感觉到那股骇人的快意直冲天灵盖,殷玠脖颈后仰,喉结上下滚落,就连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沿着脸颊滑落,男人面色通红,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妤只觉得手指酸软无力,不由得渐渐松了力道,刚有迟缓的趋势就又被男人按着覆了上去,细细密密的轻吻落在鬓角、唇边 “阿妤,阿妤”男人紧紧抱着她,一声接着一声轻唤,突然男人从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将头重新埋进容妤发间,良久,殷玠才从那股骇人的刺激中平复下来,眼眶通红,面色绯红,原本清冷的面容上竟泛着媚色,容妤有些把持不足,凑上去又亲了两下,这一亲就不得了了,感觉就要卷土重来,容妤一吓,赶紧撒手却又被人给摁住了。 “阿妤,难受,”男人声音低哑,不住的亲吻她脸颊,声音哀恳,“好阿妤,阿妤” 容妤,“”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等诸事毕,容妤已经是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仿佛被车碾过似的,容妤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心中还不忘嘀咕,硬件软件看来都过关,就是忒磨人,究竟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殷玠现在神清气爽,正低眉顺眼拿帕子帮她擦手,原本莹白如玉的手指有些红,想到方才这手做过什么殷玠就一阵心情激荡,忍不住捉了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轻吻。 容妤实在是忍不了了,反手就是一巴掌,“累!” 巴掌拍在脸上一点力道都没有,倒像是抚摸,看着倒在床褥中间娇艳等采撷的美人儿,殷玠忍不住轻笑,丢开帕子将她重新拢入怀中,吻了吻她的脸,见她满脸倦容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过了,有些歉疚又有些心疼,“睡,不闹你了。” 容妤勉强睁开眼,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实在是困极,任由他将自己拢进怀里,就枕着他的胳膊阖上了眼,“你也早些睡。” 很快的,旁边人的呼吸声就平缓了下来,殷玠静静的看着她熟睡的面容,眼睛一眨不眨,盯得久了只觉得眼睛都有些酸涩,容妤睡姿似乎不大好,盛京的四月夜里还有些凉意,睡着睡着就循着暖和的地方钻,贴的殷玠愈发紧,早先好不容易按下去的绮思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殷玠苦笑了一声,只能收回贪婪的视线,将手掌覆上她的小腹,搂着她阖上了眼。 烛光颤颤,龙凤灯烛燃了一夜,月亮隐入云层,似羞怯。 容妤第二天是被悠扬婉转的鸟鸣声给叫醒的,容妤睁眼,眼中还带着迷茫,目光透过半掩的床帐打量屋中的摆设,然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天她嫁人了。 感觉到腹部横了一只手,暖洋洋的,看来昨晚的热源应该就是这个了,持久保暖比汤婆子还管用,容妤脸上带了笑,偏头去看旁边躺着的还未醒的人,不得不说,某人睡着的时候真的是可爱极了,原本有些冷冽的眉宇在睡梦中变的柔和无害,容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去虚虚临摹他的眉眼。 手指一路滑过,最后落在他浅粉色的唇上,想到昨晚他覆在自己身上喘息欢愉的模样,容妤脸颊有些发烫,理论经验再丰富实战也是头一回,不,昨儿应该算是半回,不过也差不多了,除了没到最后一步,该看的不该看的几乎都看了个遍,看来这人这段时间钻研的还不错。 容妤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刚挪开,目光不经意瞥见某一处,眼睁睁看着被子被拱起了一块,容妤,“你还装睡?”容妤磨牙,伸手就去扯旁边状似还在熟睡人的腮帮子。 殷玠睁眼,目光灼灼,眼神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拽过她的手腕让她伏在自己身上,学着她方才的模样吻了吻她的唇,含笑愉悦道,“娘子愿意采撷,为夫自当顺从。”说罢还真就摊开了手,摆出一副你随意我不反抗的姿势。 容妤觉得他画风又变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真心诚意奉上一句经典台词,“你好骚啊!” 两人又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才起床,不论是容妤还是殷玠都不习惯有人服侍穿衣,充分贯彻了什么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过今儿有些不一样。 “你低些,我够不着。”容妤被殷玠闹着要给他穿衣,颇有些艰难的踮脚给他系扣子,男人的衣袍她从前未穿过,一时还有些手忙脚乱,殷玠顺从的低头好让她更轻松些,手也不闲着,时不时勾勾她的头发,碰碰她的耳朵,弄得容妤差点翻脸。 殷玠却觉得人生一大幸事莫过于此,早晨醒来睁眼就能看见心爱之人,等她给他穿好衣袍,殷玠有些愉悦的牵着她往梳妆台前走,“礼尚往来,我给你梳妆。” “你会?”容妤很怀疑。 会不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想了许久了。 殷玠执梳,梳的小心翼翼生怕将她弄疼,容妤头发养护的好,一头青丝跟绸缎似的,殷玠有些爱不释手,一下下顺着,看着镜中托腮娇艳娘子,殷玠唇边笑容就没散过。 “好了没啊?” “等等,快了。” 片刻之后,容妤揽镜自照,点头夸赞,“马尾绑的不错。” 殷玠轻咳了一声,也觉得自己捣腾半天结果就一个马尾了事实在是太过敷衍,容妤倒还好,她也没指望殷玠能给她折腾出一个仙女髻出来,“饿了,吃早膳去。” 容妤态度自然,言语间十分从容,就像是已经在王府生活了多年而非新婚,殷玠将她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发丝勾了上去,握了她的手,夫妻俩一道出了房门。 ※※※※※※※※※※※※※※※※※※※※ 久等了昨晚写着写着睡着了 大概还要五六章的样子~ 我疯了,真的疯了,从昨天改到今天,十多遍啊!!!!!服了 如果发现我一直在改文,真的,不是伪更,收了快二十条站短,真的要疯了 第118章 番外六 用完早膳,殷玠提出带着容妤在王府转一转,他仗着大婚理直气壮的找皇帝要了半个月的婚假,横竖现在朝堂上的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皇帝干脆由着他去,毕竟以他的尿性就算是不给假他照样能翘班,何苦做无用功,眼下殷玠没事做自然是缠着容妤不放,容妤欣然应允,毕竟是自己日后生活的地方,总要熟悉熟悉才是。 不得不说王府是真的大,哪怕就只有殷玠这么一位正经主子,但楼阁台榭,假山清池一样不少,比国公府还要大上一辈,容妤只能暗叹不愧是王府,果然有排面。 王府有些地方还保留着昨日张灯结彩的场面没来得及收拾,一路走来容妤见到了不少熟人,比如提着扫帚扫地的小六,还有爬树摘灯笼的一干亲卫,大部分都是从前跟着殷玠去了淮安的,有的还在她店里做过工,走到一处,见天枢正指挥见手下人去摘檐上挂着的彩绸,不由得笑着打招呼。 见到两人,天枢赶忙行礼问好,身后亲卫们一个个也停了手中动作跟着问安,口中称王妃,这倒是个新鲜称呼,横竖都是熟人,容妤看着他们手上提着的清扫工具,有些好奇,“怎么是你们打扫的?”难不成这年头近卫都还管杂扫? 天枢轻咳了一声,“府中没有小厮,这些杂活一贯都是我们做的。”换句话说,全民皆小厮。 这年头亲卫不好当,广平王的亲卫就更加不好当,得要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杀得了敌虏还得扫的干净树枝天枢觉得,他们都快成全能型人才了,更苦的是,打几份工却只能拿一份工钱,按开阳的说法,他觉得该涨涨工钱了。 容妤脸上适时露出一个同情的笑容,难怪府中没几个下人,更不用说有侍女了,这人简直就是将王府当成军营来混,不过也好,多动动锻炼身体嘛,劳动是传统美德,“辛苦你们了。” 天枢很想跟着点头说确实辛苦,但瞥见殷玠凉飕飕的目光,立马低眉顺眼一个劲摇头,“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容妤偏头似笑非笑的瞅了殷玠一眼,后者若无其事的揽过她的肩,无视一帮亲卫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声音柔的快掐出蜜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直到两人走远,还能听见后头传来的议论声—— “瞧见了没,我就说,咱们王爷唯王妃马首是瞻。” “看来日后府里做主的当是王妃了,那要不要尽早讨好?” “诶诶诶,天枢首领,你说说王妃素日里都喜欢些什么,我们兄弟看能不能弄些来” “” 听着后头传来的私语,容妤忍笑,嘴角却还是一个劲的上扬,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广平王,感觉如何呀?” 知道容妤是调侃他,殷玠捏了捏她的手,思索了一会儿,悠闲开口,“其实他们话也没说错。” “嗯?” “我甘愿拜倒在阿妤石榴裙下。”殷玠含笑。 容妤沉默了三秒,啐了一声,“你是想说自个儿是英雄?真不害臊。” 大概是有昨晚那么一出,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殷玠就喜欢看她自然娇嗔的模样,他们是夫妻,只要一想到她已经是他的妻子,日后再无人能将他们分开彼此相携走过一生,殷玠就高兴,难以言喻的高兴,有了她,他就有家了,日后不论再晚归家,他知道总有那么一盏灯会为他亮着。 两人手牵着手一路闲聊,殷玠十分仔细的跟她介绍王府的布局,等转过一道弯看见眼前的场景,容妤顿时惊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迟疑着问他,“这是?” 只见面前原本应该是王府后花园的地方不见奇花异草,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树苗,因为春天来了,不少树苗都已经抽了条,翠绿的叶子缀在树枝上迎风招展瞧着十分可爱,有树很正常,但远远望去全是树就有些不正常了。 殷玠轻咳了一声,含笑道,“都是果树,梨、桃、石榴、杏都有。” “你种这些做什么?”容妤难掩诧异,难不成他要改行当果农? “你不是嫌花草无用倒不如种些瓜果菜蔬么?”殷玠握着她的手往果林里走,“日后王府随你折腾,你要是有什么想种的尽管种,”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开阳是种树的一把好手,你只吩咐他就是。” 容妤见男人一副求夸奖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话她似乎是说过,但没想到他是要改造王府啊,看着这该改名叫果园的后花园,容妤脑中恍恍惚惚不禁流下感动的泪水,这莫不就是另类的‘女人,我为你承包整个果园?’ 直到后来,容妤得知果园是以掘掉价值千金的珍稀花草为代价换来的,不禁捶胸顿足感叹此男忒败家,有本事掘你有本事别扔啊,去花鸟市场倒卖一番好歹也能赚一波啊! 不过现在容妤是真感动,毕竟这年头这么脚踏实地不光嘴上耍乖卖滑的男人不多见了,果树好啊,冬吃柿子夏吃桃,草莓菠萝这些大庆暂且没有,但葡萄桑葚樱桃这些是有的,到时候也可以找些种子来试着种一种,也不必多了,每样一两棵就够了,还可以在这果园辟出块地方搭个凉亭一圈走下来容妤脑中已经有了好几种方案,容妤仰头,眼睛亮晶晶的,“殷玠,你真好。” 殷玠摇头,“换个称呼。” “嗯?”容妤也觉得直呼名姓似乎不大好,迟疑了一下,“王爷?阿玠?” 殷玠仍旧摇头,容妤这回秒懂,挑挑眉,故意拖长了尾音,“夫君” 女声娇软,衬着她娇艳动人的脸庞,殷玠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用力,将人揽入怀中,低头,准确的噙住微启的菱唇。 容妤由着他亲,胳膊缠上他的脖颈,整个人干脆挂在了他身上,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树枝随风摇曳生姿,欲绽未绽的花骨朵立于枝头,鸟声寂寂,正是谈情时。 两人腻歪了大半天,直到傍晚又快到摆膳的时候,看着被晚霞染红的半边天空,容妤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 容妤迟疑,“是不是该接团哥儿回来了?” 宫中传了话出来,让他们不必急着进宫谢恩敬茶,只是,兄嫂可以不见,娃总不能不要。 见殷玠还呆着不动,容妤赶紧推了推他,“别愣着了,赶紧的,收拾收拾进宫接孩子去。” 殷玠拽着她不让她走,“放心,都已经交代清楚了,团哥儿就先在宫中与皇嫂作伴,过两天再去接他。” 见容妤目露诧异,殷玠轻咳了一声,含糊道,“新婚呢。”虽然有孩子在身边也不错,但新婚这三天还是二人世界更加美好,横竖团哥儿在宫中有伴玩,也不怕受欺负。 容妤,“”这人之前分明就是有娃万事足,眼下变脸倒快。 容妤最后还是遂了他的愿,知道团哥儿在宫中生活一切皆好,又有二皇子他们陪着玩倒也没有说哭天喊地要娘亲,容妤也就没急着去接人,毕竟成亲就这么一回,新婚燕尔的有些事儿确实不适合孩子在旁边盯着,两个无良父母各怀心思,在一块儿高高兴兴腻歪了三天。 不比殷玠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说放假就真的放假,容妤还得抽空熟悉王府庶务接见外头管事,毕竟她现在也是王府当家主母了,该干的活还是得干,外头酒楼虽然有英娘红豆帮衬也已经上了正轨,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她亲自拿主意,容妤深深叹气,果然是嫁了人就没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舒坦,尤其是身后还跟着个大龄儿童,这些天不论她做什么殷玠都在旁边陪着,走哪儿跟哪儿,同吃同住同起同卧,容妤觉得仿佛多了一条尾巴,特缠人的那种。 短短两三天时间,容妤已经赢得了王府上下的拥趸,论人气要远甩出殷玠一大截,无他,又是改善伙食又是涨工钱的,关键是人还和气,想不拉好感值都难。 至于他们王爷么,那就是阴晴不定的主儿,高兴的时候比谁都好伺候,不高兴的时候能将人折腾去半条命,一言不合就训练,一天下来人累的跟死狗似的,眼下有了王妃总算是不用再担心半夜会被拉到练武场了,其中以开阳和天枢这两位近身亲卫感触最为深刻,娶媳妇儿好啊,造福全大家。 虽然容妤现在特殊时期干不了别的,但殷玠自打那夜半开了荤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挨挨蹭蹭的吃点肉渣,美其名曰先熟悉熟悉,容妤一直都知道这斯远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清贵出尘有时候脸皮厚的很,但厚成这样也算是难得了,都说男人穿衣服和不穿衣服完全是两种状态,容妤深以为然,披着羊皮的狼么,从前他不就是靠这招坑蒙拐骗? 殷玠脸皮厚的很,废话,关系到自身福利要是还扭扭捏捏别说是肉渣了,连口汤都喝不上,真当他是吃素的?肖想了这么久,连小册子都收了一箩筐,殷玠心中蠢蠢欲动眼巴巴数着日子,就等开饭了。 逍遥了几天,按规矩第三天新妇回门,容妤与殷玠先进宫给帝后敬了茶,收了一大堆礼物后,领着眼泪汪汪终于盼来爹娘的小崽子出宫往国公府去,殷玠礼数很是周到,回门礼足足拉了两大车。 靖国公府诸人早已经等着了,不同于送容妤出嫁时喜庆中带着悲伤的气氛,眼下众人喜气洋洋,两人一回来就被领了进去,且不提殷玠一声岳父叫完之后靖国公的反应,他步子都没站稳就被靖国公并两个儿子以及几个侄儿拉去喝茶去了,一排舅兄往面前一站,容妤不禁为他捏了把冷汗,今日这茶怕是不大好喝啊。 容妤随着靖国公夫人进了内院,陈氏并几个婶婶也在,先是问了在王府过得好不好,又笑着打趣了几句,容妤都面不改色的接了,靖国公夫人是知道女儿大婚当夜来了月事的,心中不由得对殷玠也生出了一丝同情,不过见女儿面色红润,再想方才两人相携进门时的默契,靖国公夫人吊了几天的心也算是安了。 容妤见大伙儿脸上都喜气洋洋,似乎府上有什么喜事,不由得问是怎么了? 靖国公夫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指了指旁边含笑坐着的陈氏,“你大嫂有孕了。” 容妤先是一愣,随即满脸笑容的说恭喜,又问几个月了? “刚两个月,也是昨儿才查出来的,”陈氏脸上的喜色都掩不住,“就盼着这回能生个闺女呢。” 陈氏自打当年生了乐哥儿之后就未再有过身孕,暗地里也访了不少医士皆说身体没问题,靖国公府人丁不盛,偏又家风清正不许纳妾,是以这么多年了唯有乐哥儿一个嫡孙,陈氏倒是不担心婆母会在子嗣上头为难,只是到底还是有些遗憾的,她与夫君都喜欢女儿,想着要是再有个软乎乎的闺女绝对像小姑子那样捧在掌心宠。 容妤点头,笑眯眯的,“阿嫂一定能得偿所愿,若我得了小侄女儿一定送上份大礼。” “那行,这话我可记住了,”陈氏也不客套,偏向靖国公夫人,“阿娘,您可得作证,免得到时候幼幼赖账。” 靖国公夫人连连点头,“放心,她赖不着。” 两位婶婶也跟着凑趣,“就是,我们都听着呢,保管让她兑现。” 容妤一摊手,“阿嫂你瞧,都偏帮你呢。” 二婶打趣,“你要是舍不得送礼倒也简单,自个儿再生个闺女,保管能还回来亏不了。” 容妤只笑,并不搭话,靖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谈笑间将话给岔开了。 等借着无人的空档,靖国公夫人将容妤拉到房间里,脸色有些肃然,“幼幼,你找祁大夫配药了?” 容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点点头,“祁伯都跟您说了?” 靖国公夫人来回踱步了两圈,终于在她面前停下,认真问,“这事儿王爷知道吗?” “知道,”容妤大大方方点头,“从前我们就已经商量过了,孩子贵精不贵多,有团哥儿就很好。”容妤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她对生孩子不怎么感兴趣。 “王爷乐意?”靖国公夫人皱眉,寻常人家尚且希望多子多福,更不用说皇家了,说得通俗一点,除了娘家地位,子女就是妇人在夫家立足的根本。 “嗯,”容妤笑着点头,知道靖国公夫人是担心,安抚道,“阿娘放心。” “所以,你日后也不要孩子了?”靖国公夫人问。 “阿娘你也知道,不论是我还是殷玠都对团哥儿亏欠良多,眼下好不容易都好了,我们只想先好好陪着他,至于孩子,”容妤顿了一下,没将话说得太死,“这几年是没这个想法,等团哥儿大些了再说,横竖都还年轻,不急。”容妤笑嘻嘻的抱住了靖国公夫人的胳膊,“听说阿娘预备了我爱吃的膳食,咱们还是先去吃饭,这些事日后再说。” “你呀!”知道她心中有主意,靖国公夫人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的摇了摇头。 果然,席上十分的惨烈,秉承着不将人灌醉誓不罢休的原则,由靖国公牵头,几位舅兄使出浑身解数灌殷玠酒,估计是还记恨着迎亲那日他居然让亲卫拦着差点变围殴的丢人事件,以慕容二哥为首的几位灌酒灌得格外的凶,殷玠来者不拒,这会儿可没人信他什么阿妤不让喝的鬼话,不一会儿的功夫几坛子酒就已经空了。 祁大夫与林老爷子嫌他们闹腾,老早就挤到女眷桌上去了,看着那边拼酒拼的热火朝天的景象,祁大夫不由得啧啧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呐,一眼不合就拼酒,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林老爷子斜了他一眼,“这不是你撺掇的?”吃饭前还四处分派醒酒药来着,这不明摆着要坑人么? 祁大夫轻咳了一声,不说话了。 一顿饭吃完,殷玠成功醉倒,最后是被人扛上马车的。 “阿娘,阿爹睡啦。”马车上,团哥儿趴在殷玠旁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有些惊叹,“阿爹脸好红。” 容妤只觉得脑袋突突的疼,看着旁边醉的人事不省踩两脚都不带有反应的某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拦酒这人不让,来之前这人还往嘴里塞了两颗醒酒药,眼下看来半点用没有啊,莫不是假药哟。 怕他难受,容妤准备将他扶起来揽在怀里,刚俯身下去,马车一个颠簸,容妤刹车不急直接扑在了他身上,一声闷哼响起,容妤慌忙支起身子,“没压坏?” 男人原本紧闭的眸子睁开了一条缝,眼中迷蒙未散,看着伏在自己身上胡乱摩挲的女子,嘴角突然弯起,呵呵笑了两声,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握着她的手腕重新让她趴在了他身上。 “不是,你,孩子还在呢,快撒手。”有上回的例子在先,容妤不能保证这人会不会又撒酒疯,赶忙就要挣扎着起来,毕竟团哥儿还在旁边呢,她可不想玷污孩子纯洁的心灵。 殷玠却只是牢牢扣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眼睛盯着她,脸上带着迷之微笑,容妤一时倒摸不清楚他到底是醉到什么程度了,只能重复,“听见了没,快撒手。” 殷玠不动。 突然又是一阵颠簸,容妤眼睁睁看着某人先是颦起了眉,然后脸色微变,紧接着扣着她的手一松,与此同时—— “呕” 看着扶着马车壁吐得昏天黑地的某人,容妤揽着小团子默默缩在角落,眼神复杂,这男人,洗洗还是能要的,对? ※※※※※※※※※※※※※※※※※※※※ 上一章改的我心力交瘁,真的,二十多条啊 新婚生活还有一两章的样子,养娃我也想要一共四五章哈,里面会有叶宋一些事的交代,但不会特别详细,因为自己最近一些特殊原因,所以决定不在这本里头详写他俩啦,后面开一个小短篇单独放他俩,估计也就几万字,哈,有兴趣想起来了可以看一看~ 第118章 番外六 用完早膳,殷玠提出带着容妤在王府转一转,他仗着大婚理直气壮的找皇帝要了半个月的婚假,横竖现在朝堂上的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皇帝干脆由着他去,毕竟以他的尿性就算是不给假他照样能翘班,何苦做无用功,眼下殷玠没事做自然是缠着容妤不放,容妤欣然应允,毕竟是自己日后生活的地方,总要熟悉熟悉才是。 不得不说王府是真的大,哪怕就只有殷玠这么一位正经主子,但楼阁台榭,假山清池一样不少,比国公府还要大上一辈,容妤只能暗叹不愧是王府,果然有排面。 王府有些地方还保留着昨日张灯结彩的场面没来得及收拾,一路走来容妤见到了不少熟人,比如提着扫帚扫地的小六,还有爬树摘灯笼的一干亲卫,大部分都是从前跟着殷玠去了淮安的,有的还在她店里做过工,走到一处,见天枢正指挥见手下人去摘檐上挂着的彩绸,不由得笑着打招呼。 见到两人,天枢赶忙行礼问好,身后亲卫们一个个也停了手中动作跟着问安,口中称王妃,这倒是个新鲜称呼,横竖都是熟人,容妤看着他们手上提着的清扫工具,有些好奇,“怎么是你们打扫的?”难不成这年头近卫都还管杂扫? 天枢轻咳了一声,“府中没有小厮,这些杂活一贯都是我们做的。”换句话说,全民皆小厮。 这年头亲卫不好当,广平王的亲卫就更加不好当,得要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杀得了敌虏还得扫的干净树枝天枢觉得,他们都快成全能型人才了,更苦的是,打几份工却只能拿一份工钱,按开阳的说法,他觉得该涨涨工钱了。 容妤脸上适时露出一个同情的笑容,难怪府中没几个下人,更不用说有侍女了,这人简直就是将王府当成军营来混,不过也好,多动动锻炼身体嘛,劳动是传统美德,“辛苦你们了。” 天枢很想跟着点头说确实辛苦,但瞥见殷玠凉飕飕的目光,立马低眉顺眼一个劲摇头,“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容妤偏头似笑非笑的瞅了殷玠一眼,后者若无其事的揽过她的肩,无视一帮亲卫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声音柔的快掐出蜜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直到两人走远,还能听见后头传来的议论声—— “瞧见了没,我就说,咱们王爷唯王妃马首是瞻。” “看来日后府里做主的当是王妃了,那要不要尽早讨好?” “诶诶诶,天枢首领,你说说王妃素日里都喜欢些什么,我们兄弟看能不能弄些来” “” 听着后头传来的私语,容妤忍笑,嘴角却还是一个劲的上扬,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广平王,感觉如何呀?” 知道容妤是调侃他,殷玠捏了捏她的手,思索了一会儿,悠闲开口,“其实他们话也没说错。” “嗯?” “我甘愿拜倒在阿妤石榴裙下。”殷玠含笑。 容妤沉默了三秒,啐了一声,“你是想说自个儿是英雄?真不害臊。” 大概是有昨晚那么一出,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殷玠就喜欢看她自然娇嗔的模样,他们是夫妻,只要一想到她已经是他的妻子,日后再无人能将他们分开彼此相携走过一生,殷玠就高兴,难以言喻的高兴,有了她,他就有家了,日后不论再晚归家,他知道总有那么一盏灯会为他亮着。 两人手牵着手一路闲聊,殷玠十分仔细的跟她介绍王府的布局,等转过一道弯看见眼前的场景,容妤顿时惊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迟疑着问他,“这是?” 只见面前原本应该是王府后花园的地方不见奇花异草,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树苗,因为春天来了,不少树苗都已经抽了条,翠绿的叶子缀在树枝上迎风招展瞧着十分可爱,有树很正常,但远远望去全是树就有些不正常了。 殷玠轻咳了一声,含笑道,“都是果树,梨、桃、石榴、杏都有。” “你种这些做什么?”容妤难掩诧异,难不成他要改行当果农? “你不是嫌花草无用倒不如种些瓜果菜蔬么?”殷玠握着她的手往果林里走,“日后王府随你折腾,你要是有什么想种的尽管种,”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开阳是种树的一把好手,你只吩咐他就是。” 容妤见男人一副求夸奖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话她似乎是说过,但没想到他是要改造王府啊,看着这该改名叫果园的后花园,容妤脑中恍恍惚惚不禁流下感动的泪水,这莫不就是另类的‘女人,我为你承包整个果园?’ 直到后来,容妤得知果园是以掘掉价值千金的珍稀花草为代价换来的,不禁捶胸顿足感叹此男忒败家,有本事掘你有本事别扔啊,去花鸟市场倒卖一番好歹也能赚一波啊! 不过现在容妤是真感动,毕竟这年头这么脚踏实地不光嘴上耍乖卖滑的男人不多见了,果树好啊,冬吃柿子夏吃桃,草莓菠萝这些大庆暂且没有,但葡萄桑葚樱桃这些是有的,到时候也可以找些种子来试着种一种,也不必多了,每样一两棵就够了,还可以在这果园辟出块地方搭个凉亭一圈走下来容妤脑中已经有了好几种方案,容妤仰头,眼睛亮晶晶的,“殷玠,你真好。” 殷玠摇头,“换个称呼。” “嗯?”容妤也觉得直呼名姓似乎不大好,迟疑了一下,“王爷?阿玠?” 殷玠仍旧摇头,容妤这回秒懂,挑挑眉,故意拖长了尾音,“夫君” 女声娇软,衬着她娇艳动人的脸庞,殷玠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用力,将人揽入怀中,低头,准确的噙住微启的菱唇。 容妤由着他亲,胳膊缠上他的脖颈,整个人干脆挂在了他身上,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树枝随风摇曳生姿,欲绽未绽的花骨朵立于枝头,鸟声寂寂,正是谈情时。 两人腻歪了大半天,直到傍晚又快到摆膳的时候,看着被晚霞染红的半边天空,容妤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 容妤迟疑,“是不是该接团哥儿回来了?” 宫中传了话出来,让他们不必急着进宫谢恩敬茶,只是,兄嫂可以不见,娃总不能不要。 见殷玠还呆着不动,容妤赶紧推了推他,“别愣着了,赶紧的,收拾收拾进宫接孩子去。” 殷玠拽着她不让她走,“放心,都已经交代清楚了,团哥儿就先在宫中与皇嫂作伴,过两天再去接他。” 见容妤目露诧异,殷玠轻咳了一声,含糊道,“新婚呢。”虽然有孩子在身边也不错,但新婚这三天还是二人世界更加美好,横竖团哥儿在宫中有伴玩,也不怕受欺负。 容妤,“”这人之前分明就是有娃万事足,眼下变脸倒快。 容妤最后还是遂了他的愿,知道团哥儿在宫中生活一切皆好,又有二皇子他们陪着玩倒也没有说哭天喊地要娘亲,容妤也就没急着去接人,毕竟成亲就这么一回,新婚燕尔的有些事儿确实不适合孩子在旁边盯着,两个无良父母各怀心思,在一块儿高高兴兴腻歪了三天。 不比殷玠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说放假就真的放假,容妤还得抽空熟悉王府庶务接见外头管事,毕竟她现在也是王府当家主母了,该干的活还是得干,外头酒楼虽然有英娘红豆帮衬也已经上了正轨,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她亲自拿主意,容妤深深叹气,果然是嫁了人就没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舒坦,尤其是身后还跟着个大龄儿童,这些天不论她做什么殷玠都在旁边陪着,走哪儿跟哪儿,同吃同住同起同卧,容妤觉得仿佛多了一条尾巴,特缠人的那种。 短短两三天时间,容妤已经赢得了王府上下的拥趸,论人气要远甩出殷玠一大截,无他,又是改善伙食又是涨工钱的,关键是人还和气,想不拉好感值都难。 至于他们王爷么,那就是阴晴不定的主儿,高兴的时候比谁都好伺候,不高兴的时候能将人折腾去半条命,一言不合就训练,一天下来人累的跟死狗似的,眼下有了王妃总算是不用再担心半夜会被拉到练武场了,其中以开阳和天枢这两位近身亲卫感触最为深刻,娶媳妇儿好啊,造福全大家。 虽然容妤现在特殊时期干不了别的,但殷玠自打那夜半开了荤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挨挨蹭蹭的吃点肉渣,美其名曰先熟悉熟悉,容妤一直都知道这斯远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清贵出尘有时候脸皮厚的很,但厚成这样也算是难得了,都说男人穿衣服和不穿衣服完全是两种状态,容妤深以为然,披着羊皮的狼么,从前他不就是靠这招坑蒙拐骗? 殷玠脸皮厚的很,废话,关系到自身福利要是还扭扭捏捏别说是肉渣了,连口汤都喝不上,真当他是吃素的?肖想了这么久,连小册子都收了一箩筐,殷玠心中蠢蠢欲动眼巴巴数着日子,就等开饭了。 逍遥了几天,按规矩第三天新妇回门,容妤与殷玠先进宫给帝后敬了茶,收了一大堆礼物后,领着眼泪汪汪终于盼来爹娘的小崽子出宫往国公府去,殷玠礼数很是周到,回门礼足足拉了两大车。 靖国公府诸人早已经等着了,不同于送容妤出嫁时喜庆中带着悲伤的气氛,眼下众人喜气洋洋,两人一回来就被领了进去,且不提殷玠一声岳父叫完之后靖国公的反应,他步子都没站稳就被靖国公并两个儿子以及几个侄儿拉去喝茶去了,一排舅兄往面前一站,容妤不禁为他捏了把冷汗,今日这茶怕是不大好喝啊。 容妤随着靖国公夫人进了内院,陈氏并几个婶婶也在,先是问了在王府过得好不好,又笑着打趣了几句,容妤都面不改色的接了,靖国公夫人是知道女儿大婚当夜来了月事的,心中不由得对殷玠也生出了一丝同情,不过见女儿面色红润,再想方才两人相携进门时的默契,靖国公夫人吊了几天的心也算是安了。 容妤见大伙儿脸上都喜气洋洋,似乎府上有什么喜事,不由得问是怎么了? 靖国公夫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指了指旁边含笑坐着的陈氏,“你大嫂有孕了。” 容妤先是一愣,随即满脸笑容的说恭喜,又问几个月了? “刚两个月,也是昨儿才查出来的,”陈氏脸上的喜色都掩不住,“就盼着这回能生个闺女呢。” 陈氏自打当年生了乐哥儿之后就未再有过身孕,暗地里也访了不少医士皆说身体没问题,靖国公府人丁不盛,偏又家风清正不许纳妾,是以这么多年了唯有乐哥儿一个嫡孙,陈氏倒是不担心婆母会在子嗣上头为难,只是到底还是有些遗憾的,她与夫君都喜欢女儿,想着要是再有个软乎乎的闺女绝对像小姑子那样捧在掌心宠。 容妤点头,笑眯眯的,“阿嫂一定能得偿所愿,若我得了小侄女儿一定送上份大礼。” “那行,这话我可记住了,”陈氏也不客套,偏向靖国公夫人,“阿娘,您可得作证,免得到时候幼幼赖账。” 靖国公夫人连连点头,“放心,她赖不着。” 两位婶婶也跟着凑趣,“就是,我们都听着呢,保管让她兑现。” 容妤一摊手,“阿嫂你瞧,都偏帮你呢。” 二婶打趣,“你要是舍不得送礼倒也简单,自个儿再生个闺女,保管能还回来亏不了。” 容妤只笑,并不搭话,靖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谈笑间将话给岔开了。 等借着无人的空档,靖国公夫人将容妤拉到房间里,脸色有些肃然,“幼幼,你找祁大夫配药了?” 容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点点头,“祁伯都跟您说了?” 靖国公夫人来回踱步了两圈,终于在她面前停下,认真问,“这事儿王爷知道吗?” “知道,”容妤大大方方点头,“从前我们就已经商量过了,孩子贵精不贵多,有团哥儿就很好。”容妤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她对生孩子不怎么感兴趣。 “王爷乐意?”靖国公夫人皱眉,寻常人家尚且希望多子多福,更不用说皇家了,说得通俗一点,除了娘家地位,子女就是妇人在夫家立足的根本。 “嗯,”容妤笑着点头,知道靖国公夫人是担心,安抚道,“阿娘放心。” “所以,你日后也不要孩子了?”靖国公夫人问。 “阿娘你也知道,不论是我还是殷玠都对团哥儿亏欠良多,眼下好不容易都好了,我们只想先好好陪着他,至于孩子,”容妤顿了一下,没将话说得太死,“这几年是没这个想法,等团哥儿大些了再说,横竖都还年轻,不急。”容妤笑嘻嘻的抱住了靖国公夫人的胳膊,“听说阿娘预备了我爱吃的膳食,咱们还是先去吃饭,这些事日后再说。” “你呀!”知道她心中有主意,靖国公夫人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的摇了摇头。 果然,席上十分的惨烈,秉承着不将人灌醉誓不罢休的原则,由靖国公牵头,几位舅兄使出浑身解数灌殷玠酒,估计是还记恨着迎亲那日他居然让亲卫拦着差点变围殴的丢人事件,以慕容二哥为首的几位灌酒灌得格外的凶,殷玠来者不拒,这会儿可没人信他什么阿妤不让喝的鬼话,不一会儿的功夫几坛子酒就已经空了。 祁大夫与林老爷子嫌他们闹腾,老早就挤到女眷桌上去了,看着那边拼酒拼的热火朝天的景象,祁大夫不由得啧啧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呐,一眼不合就拼酒,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林老爷子斜了他一眼,“这不是你撺掇的?”吃饭前还四处分派醒酒药来着,这不明摆着要坑人么? 祁大夫轻咳了一声,不说话了。 一顿饭吃完,殷玠成功醉倒,最后是被人扛上马车的。 “阿娘,阿爹睡啦。”马车上,团哥儿趴在殷玠旁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有些惊叹,“阿爹脸好红。” 容妤只觉得脑袋突突的疼,看着旁边醉的人事不省踩两脚都不带有反应的某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拦酒这人不让,来之前这人还往嘴里塞了两颗醒酒药,眼下看来半点用没有啊,莫不是假药哟。 怕他难受,容妤准备将他扶起来揽在怀里,刚俯身下去,马车一个颠簸,容妤刹车不急直接扑在了他身上,一声闷哼响起,容妤慌忙支起身子,“没压坏?” 男人原本紧闭的眸子睁开了一条缝,眼中迷蒙未散,看着伏在自己身上胡乱摩挲的女子,嘴角突然弯起,呵呵笑了两声,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握着她的手腕重新让她趴在了他身上。 “不是,你,孩子还在呢,快撒手。”有上回的例子在先,容妤不能保证这人会不会又撒酒疯,赶忙就要挣扎着起来,毕竟团哥儿还在旁边呢,她可不想玷污孩子纯洁的心灵。 殷玠却只是牢牢扣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眼睛盯着她,脸上带着迷之微笑,容妤一时倒摸不清楚他到底是醉到什么程度了,只能重复,“听见了没,快撒手。” 殷玠不动。 突然又是一阵颠簸,容妤眼睁睁看着某人先是颦起了眉,然后脸色微变,紧接着扣着她的手一松,与此同时—— “呕” 看着扶着马车壁吐得昏天黑地的某人,容妤揽着小团子默默缩在角落,眼神复杂,这男人,洗洗还是能要的,对? ※※※※※※※※※※※※※※※※※※※※ 上一章改的我心力交瘁,真的,二十多条啊 新婚生活还有一两章的样子,养娃我也想要一共四五章哈,里面会有叶宋一些事的交代,但不会特别详细,因为自己最近一些特殊原因,所以决定不在这本里头详写他俩啦,后面开一个小短篇单独放他俩,估计也就几万字,哈,有兴趣想起来了可以看一看~ 第119章 番外七 殷玠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幼时宫廷养尊处优到后来边疆御敌举目尽是黄沙,从幼童到青年,踽踽独行后来,似乎有个女子在他耳边轻唤玠郎,眉眼似嗔含怒,拿着帕子细细为他擦身,像是恼他醉酒,擦身的动作算不得轻柔,微凉的指尖不可避免的碰上他滚烫的肌肤,殷玠只觉得心中仿佛有一把火越烧越旺,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喉间干渴的厉害。 “让你别喝这么多酒,你偏不听。”有人掐上了他的脸,还往外扯了扯,有些疼,不用想自己现在定是一副‘大嘴猴’的形象,殷玠微睁开了眼,眼中还带着一层迷雾,借着亮堂的烛光足以让他看清面前人的脸,“阿妤,疼” “你还知道疼?”女郎仿佛更气了,指了指自个儿修长的脖颈,“呐,你疼我就不疼?你瞧瞧,你啃的!” 应该是才刚沐浴过,女子青丝披散,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眼下寝衣半湿欲遮未遮,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白嫩修长的脖颈上几点红痕格外的刺眼,似乎是牙印? 那红痕落在殷玠眼中,就仿佛冷水溅进了油锅,噼啪炸裂,胸腔中仿佛被人放了一把火,来势汹汹又扑灭不得,直让他血脉喷张,浑身气血直往一处涌,涨得他隐隐发疼,关押了许久的野兽终于不甘蛰伏急欲破笼而出,他猛地拽住女子手腕,只听一阵水花迸溅声响起,浴桶中瞬间就多了个人。 她瞪大眼睛,还未出声就被人堵了回去,挣扎的力道对他来说犹如小猫挠痒痒,他哆嗦着手去解她的衣衫,解不开的就直接上手扯,肌肤如上好的温玉一般,细而滑,让人爱不释手。 “殷玠,你”好不容易有了丝空隙,她慌忙呼声,刚说了几个字就被人尽数吞没。 水花四溅,水波摇摇。 浪潮起伏间,分不清是汗还是水,呼吸交融缠绵,他将怀中的人搂的越来越紧,紧到似乎要将彼此融为一体 “阿爹,阿爹”童声稚嫩,殷玠迷糊间似乎觉得有人在旁边用东西挠他的脸,痒痒的,随后感觉鼻子也被人捏住,仿如溺水一般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殷玠拧了拧眉头,缓缓睁眼,就对上了一张放大的熟悉面容。 “阿爹,你醒啦。”小孩儿趴在他身上,手中还拿着一根不知打哪儿弄来的狗尾巴草,看来这就是方才弄得他不得安生的罪魁祸首了,团哥儿见他醒了立马高兴的叫了出来,“阿爹,你睡了好久,太阳都晒屁股了。” 殷玠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果然,日头高照,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子缝隙洒进来,有些晃眼,殷玠微眯着眼等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心中默默叹气,果然,就知道只是一场梦,想到梦里的场景,殷玠竟还有些舍不得,这要是真的该有多好啊,只可惜殷玠一边暗自嗟叹,一边伸手虚虚揽着孩子免得他掉下去,“你阿娘呢?” “出去了,”团哥儿趴在他身上,声音软软的,“阿爹你头还痛不痛?” 见小孩儿脸上满是担忧,殷玠轻轻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不痛。” 祁大夫前段时间刚研制出来了解药将血蛊引了出来,用药最明显的后遗症就是,白天睡不醒,晚上那就睡得更死了,按祁大夫的话来讲,那就是休养生息补充元气,于是乎,也不用殷玠再找借口了,皇帝大手一挥,啥事儿不用你管,好好养着去。 看来这一觉他睡得有些久,殷玠心中暗自估摸了一番,按祁大夫之前所说,这之后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起码这回醒来他觉得精神的很,除了有些饿外没别的毛病。 “阿爹,你身上藏了棍子?”还没想完,就听软糯童声又响起了,回神就对上自家儿子好奇的目光,小孩儿一边嘟囔一边就要伸手去摸,“不舒服。” 殷玠呼吸猛地一窒,赶紧将儿子胡乱摸索的小手给摁住了,面上有些羞赫,却还算是稳得住,“没有,你看错了。” 团哥儿狐疑的看着他,殷玠面不改色忽悠,“儿子乖,你先出去,让阿爹换衣服。” 团哥儿也不跟他议论这些,乖乖“哦”了一声,就跳下了床自个儿拉门出去了,剩下殷玠瞧着自己一大早就格外兴奋的自家兄弟心中苦笑。 见殷玠出来了,在门口守着领着孩子玩的天枢赶紧迎了上来,“王爷,您醒了?头疼不疼?厨房里膳食都还温着要不要现在端来?” 殷玠摇头,沉声问,“我睡了几天?” “两天。”天枢飞快答道,见他脸色如常同样是满心欢喜,“祁大夫刚走,说只要醒了就没事了,王妃这几天都守着您,今早店里有些事她刚出去不久,开阳也陪着。”知道殷玠想问什么,天枢干脆一口气答了。 感觉有人扯他的袖子,殷玠低头,就见小孩儿眼睛亮晶晶的,“阿爹,咱们去找阿娘。” 殷玠勾唇一笑,将孩子抱了起来,大步就往外走,“好,找娘去。” “诶诶,王爷,您还没吃饭呢。”天枢见他说走就走,不由得跟在后头喊,“就算是不吃饭,您好歹也得先洗把脸啊!” 话落,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果然脚步一顿,转身又回来了,眼风一扫,“还不快打水去。” 天枢,“” 昌盛街上人群熙攘,小贩的吆喝声、人们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到处都是一派和乐景象,果然呐,这人不能关狠了,就得出来多逛逛,容妤琢磨着眼下春光正好,京郊风景不错,哪天要是没事可以叫上阿娘祁大夫他们出去春游。 人逢喜事精神爽,知道殷玠身上的隐疾治的差不多了,容妤这两天心情都格外的好。 马车在店门口停下,容妤刚搭着红豆的手下了马车,就听见后头有人叫她。 “容姐姐,”小姑娘声音脆嫩嫩的,辨识度十分的高,容妤立马就听出了是谁,偏头看去,果然就见到了一身红色骑装的小姑娘,头发扎成一束高高绑在脑后,上头还嵌了一圈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当响,听着十分喜庆。 容妤的注意力却全部被她身后跟着的高挑女子吸引去了,不同于当日马上惊鸿一瞥的铁甲戎装,年轻女郎一身赤色劲装,腰间缠着一根通体银白的长鞭,容貌与小姑娘有六七分相似,眉眼精致如画,却带着一种独特的肆意风流。 容妤让红豆与开阳先进去,“容姐姐,”说话的功夫小姑娘已经冲到了跟前,十分熟练的抱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容姐姐,你想不想我啊?” 叶溱溱,现在应该叫宋溱溱了,小姑娘已经满七岁了,生辰就在上个月,容妤记着她说要蛋糕,还特意做了个水果蛋糕送去。 虽然改姓了宋,但远安伯府那边照样认了她这个孙女,宋柒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讲仁义的人,宋溱溱是叶宸的孩子这点无疑,又在他膝下养了这么多年,父女情谊终究是割舍不断,加上又有远安伯夫人多次上门,宋柒也懒得玩什么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的戏码,该叫爹叫爹,该认娘认娘,两不耽误。 “就你这闹腾劲儿谁乐意想你,”跟在后头的红衣劲装女子上前,一巴掌糊在闺女头上,声音不同于寻常女儿家的娇柔婉转,嗓音有些哑,“别姐姐姐姐的瞎叫,叫婶婶。”说罢,微微上挑的凤眼含笑,朝容妤微一点头,“王妃。” 容妤同样笑着回,“侯爷。” 宋柒斜了她一眼,摆摆手,“别侯爷了,咱俩谁跟谁,还玩这一套?” 容妤笑语晏晏,“这不是顺着你的话在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噗嗤笑出了声,宋柒将闺女的手扒拉下来,自个儿一副关系好的样子伸手搭上了容妤的肩膀,“小阿妤,我可就等着你的新品呢。” 说起和宋柒的交情,容妤不得不感叹什么叫做有缘,当年慕容妤远走淮安,途中遇到好心人带了她一程,那位好心人就是秘密回京的宋柒,只不过两人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还是上回目送大军出城容妤看见宋将军的真容后才想起来,没想到宋柒居然也还记得她。 两人勉强也有同榻之谊,当年宋柒可谓是慕容妤的精神支柱,要不是她一路开解劝导只怕慕容妤还真撑不住,有当年的情分在,宋柒在这盛京也没什么朋友,又有个宋溱溱在中间闹腾,一来二往的竟和容妤看对了眼,容妤被禁足府中的时候宋柒没少去陪她,拜宋柒所赐,容妤总算是知道了殷玠是怎么说服她爹的,只能说够不要脸。 “广平王身体怎么样了?”一边朝店里走,宋柒一边问道。 “差不多了,还得多谢你。”最重要的一味药引还是宋柒送来的。 宋柒眯眼笑,“祸害遗千年,就是没我送药他也死不了。” 这话,似乎不大好接,容妤保持沉默,她多少也知道一点,宋柒、叶宸、殷玠,这三人当年交情不浅,宋柒与殷玠还好说,不打不相识,直到后来战场上守望相助,至于叶宸与她,这可就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见容妤一副你咋啥话都说的表情,宋柒挑了挑眉,“怎么,听我说他,你心疼了?” 容妤也不扭捏,“对,就是心疼,所以不许你日后说我家阿玠的坏话。” 宋柒一阵牙疼,轻啧了一声。 知道宋柒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本来就是她让人传话约见面的,容妤干脆领她们母女进了包厢,说来也纳闷,她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就成了情感分析大师。 宋溱溱待不住,只略坐了一会儿就说要出去找英娘他们玩,不用想定是去厨房找吃的去了,包厢立时就只剩了容妤宋柒两人。 “这是什么?”宋柒没着急谈正事,看着送进来的白玉盘中摆着的颜色碧绿的团状物,有些好奇,“野菜团子?” “是青团。”容妤纠正,“嫩艾混了棘姆草蒸烂捣汁混了糯米粉揉的面,里头包的馅咸甜口的都有,你不如尝尝看。”快到清明了,容妤店里上了不少应节气的吃食,不光是青团,还有闽东一带的乌稔饭,糯米洗净后加入乌稔树叶浸泡过的水上锅蒸熟,出锅米粒色泽乌亮格外的清香,容妤还巧有心思的干脆用这乌稔饭来做寿司,色香味俱全,既可当主食又可做零嘴小吃,一经推出就受到了大众一致好评。 宋柒也不与她推辞,夹了一个尝,因为是糯制的皮,蒸了之后松松软软的偏还十分劲道,带着淡淡的艾叶香气,清香扑鼻,里头包的馅是咸口的,隐约可以分辨出有肉、笋、豆腐干还有虾米,咸香润口,宋柒不喜甜食,这吃着倒好,“广平王娶了你可算是有口福了。”宋柒感叹。 “那是。”容妤也不谦虚。 宋柒慢条斯理的又给自己卷了一个“润饼菜”,饼皮用的是粗粮面摊的,摊的极薄,一个不过巴掌大小,旁边还有一叠配菜,胡萝卜丝、肉丝、虾仁、花生敷、油煎蛋丝都有,五颜六色的装在一起,光是看着就勾人食欲,先在饼皮上刷上一层特制的酱料,又将这些配菜铺上去,卷成筒状,咬了一口,斜着眼看她,嗤嗤的笑,“我说的此口福非彼口福。” 容妤先是一愣,随即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整个人就一个华丽丽的囧字,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堂而皇之跟她开腔,“宋将军,注意影响。” “小阿妤懂得不少嘛。”宋柒夸奖。 容妤木着脸,心中则想,这年头大家是不是都流行变脸?这要是红豆与英娘知道她们心中的大英雄女性楷模私底下居然是这么个德性,也不知会不会幻境破灭一蹶不起?不过这种可能性估计有些低,毕竟带着粉丝滤镜看人那就相当于打了厚码,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宋柒吃饱喝足,托着下巴看她,“阿妤,我跟你说个事儿。” “嗯?” “我把叶宸睡了。” “嗯,嗯?”容妤瞬间瞪大了眼,手中杯子一滑,眼看就要来个五马分尸,半道被人稳稳托住了,将杯子重新放回桌上,宋柒见容妤一脸惊呆了的模样,眨眨眼,“不就睡了个男人么,怎么这么大反应?就有这么可怕?” 容妤听宋柒说睡了个男人就跟讨论今天吃什么一样的淡定,不禁有些恍惚,难不成真的是她赶不上时代潮流了? 灌了口水,平复了一下有些震惊的心情,容妤真心实意发问,“自愿的?” 宋柒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怎么说呢,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容妤懂了,酒后那啥呗。 “你对叶大人是怎么个想法?”容妤斟酌着问。 门口,叶宸刚走近就听到这么一句,要推门的动作顿住,小心翼翼的缩回手,附耳贴上去,旁边殷玠瞧见他这做贼似的动作不由得嘴角抽了抽,想说话,叶宸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沉默了半响,里头的声音才又响起,女声微哑,“其实当年我就已经死了心了,此次回京我也从未想过与他再有什么瓜葛,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他娶他的妻,我守我的边关” 恍如一道惊雷劈下,叶宸瞬间僵在了原地。 “那你” 只听女声嗤笑,“睡了又怎么样?从前又不是没睡过,你恐怕不知道,我驻守的边城有个风俗,互看对眼的男女可夜晚幽会,只谈情不说爱,合则来不合则去,若是诞下孩儿就随母姓。” “走婚?” “呀,你也知道?” “有所耳闻。” “你瞧,这多好,没那劳什子真心不真心,也不必纠结家长里短父母婚媒”听里头人还在兴致勃勃的说什么有多少年轻儿郎对她殷勤献好,她觉得谁谁谁不错,看着叶宸有些发白的面容,殷玠突然就有些不忍心,这话确实是有些扎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面露同情。 叶宸狠狠捏了捏拳,不顾殷玠的阻拦,直接推门进去,对上里头人诧异的目光,叶宸目光阴测测的,哪里还有半点温润公子的模样,整个人瞧着像是要黑化了一般,容妤一愣,“叶大人?”又看他身后,“阿玠,你醒了?” 见殷玠冲她使眼色,再看叶宸此时脸色十分不好看,容妤秒懂,立马起身,主动让出战场,“你们聊。” 刚踏出房门,就听带着控诉的男声响起,“宋柒,你吃干抹净就想将我一脚踢掉?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回答他的是一道破空声,外加冰冷女声,“滚!” 房门砰地一下被从里关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容妤忧心忡忡,“不会打起来?”宋柒可是随身带鞭子的,又是武将,叶大人头上可还缠着纱布呢。 “放心,叶宸扛揍。”殷玠牵了容妤的手带着她下楼,“待会儿他们走了让人过来清点,打碎了的东西按原价三倍赔偿,让开阳上门讨账。” 容妤立马放了心,“行。” ※※※※※※※※※※※※※※※※※※※※ 琢磨着该吃肉了,然后是崽崽~(昨天放了请假条,结果今天看居然没申请成功) 第119章 番外七 殷玠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幼时宫廷养尊处优到后来边疆御敌举目尽是黄沙,从幼童到青年,踽踽独行后来,似乎有个女子在他耳边轻唤玠郎,眉眼似嗔含怒,拿着帕子细细为他擦身,像是恼他醉酒,擦身的动作算不得轻柔,微凉的指尖不可避免的碰上他滚烫的肌肤,殷玠只觉得心中仿佛有一把火越烧越旺,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缘故,喉间干渴的厉害。 “让你别喝这么多酒,你偏不听。”有人掐上了他的脸,还往外扯了扯,有些疼,不用想自己现在定是一副‘大嘴猴’的形象,殷玠微睁开了眼,眼中还带着一层迷雾,借着亮堂的烛光足以让他看清面前人的脸,“阿妤,疼” “你还知道疼?”女郎仿佛更气了,指了指自个儿修长的脖颈,“呐,你疼我就不疼?你瞧瞧,你啃的!” 应该是才刚沐浴过,女子青丝披散,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眼下寝衣半湿欲遮未遮,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白嫩修长的脖颈上几点红痕格外的刺眼,似乎是牙印? 那红痕落在殷玠眼中,就仿佛冷水溅进了油锅,噼啪炸裂,胸腔中仿佛被人放了一把火,来势汹汹又扑灭不得,直让他血脉喷张,浑身气血直往一处涌,涨得他隐隐发疼,关押了许久的野兽终于不甘蛰伏急欲破笼而出,他猛地拽住女子手腕,只听一阵水花迸溅声响起,浴桶中瞬间就多了个人。 她瞪大眼睛,还未出声就被人堵了回去,挣扎的力道对他来说犹如小猫挠痒痒,他哆嗦着手去解她的衣衫,解不开的就直接上手扯,肌肤如上好的温玉一般,细而滑,让人爱不释手。 “殷玠,你”好不容易有了丝空隙,她慌忙呼声,刚说了几个字就被人尽数吞没。 水花四溅,水波摇摇。 浪潮起伏间,分不清是汗还是水,呼吸交融缠绵,他将怀中的人搂的越来越紧,紧到似乎要将彼此融为一体 “阿爹,阿爹”童声稚嫩,殷玠迷糊间似乎觉得有人在旁边用东西挠他的脸,痒痒的,随后感觉鼻子也被人捏住,仿如溺水一般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殷玠拧了拧眉头,缓缓睁眼,就对上了一张放大的熟悉面容。 “阿爹,你醒啦。”小孩儿趴在他身上,手中还拿着一根不知打哪儿弄来的狗尾巴草,看来这就是方才弄得他不得安生的罪魁祸首了,团哥儿见他醒了立马高兴的叫了出来,“阿爹,你睡了好久,太阳都晒屁股了。” 殷玠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果然,日头高照,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子缝隙洒进来,有些晃眼,殷玠微眯着眼等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心中默默叹气,果然,就知道只是一场梦,想到梦里的场景,殷玠竟还有些舍不得,这要是真的该有多好啊,只可惜殷玠一边暗自嗟叹,一边伸手虚虚揽着孩子免得他掉下去,“你阿娘呢?” “出去了,”团哥儿趴在他身上,声音软软的,“阿爹你头还痛不痛?” 见小孩儿脸上满是担忧,殷玠轻轻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不痛。” 祁大夫前段时间刚研制出来了解药将血蛊引了出来,用药最明显的后遗症就是,白天睡不醒,晚上那就睡得更死了,按祁大夫的话来讲,那就是休养生息补充元气,于是乎,也不用殷玠再找借口了,皇帝大手一挥,啥事儿不用你管,好好养着去。 看来这一觉他睡得有些久,殷玠心中暗自估摸了一番,按祁大夫之前所说,这之后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起码这回醒来他觉得精神的很,除了有些饿外没别的毛病。 “阿爹,你身上藏了棍子?”还没想完,就听软糯童声又响起了,回神就对上自家儿子好奇的目光,小孩儿一边嘟囔一边就要伸手去摸,“不舒服。” 殷玠呼吸猛地一窒,赶紧将儿子胡乱摸索的小手给摁住了,面上有些羞赫,却还算是稳得住,“没有,你看错了。” 团哥儿狐疑的看着他,殷玠面不改色忽悠,“儿子乖,你先出去,让阿爹换衣服。” 团哥儿也不跟他议论这些,乖乖“哦”了一声,就跳下了床自个儿拉门出去了,剩下殷玠瞧着自己一大早就格外兴奋的自家兄弟心中苦笑。 见殷玠出来了,在门口守着领着孩子玩的天枢赶紧迎了上来,“王爷,您醒了?头疼不疼?厨房里膳食都还温着要不要现在端来?” 殷玠摇头,沉声问,“我睡了几天?” “两天。”天枢飞快答道,见他脸色如常同样是满心欢喜,“祁大夫刚走,说只要醒了就没事了,王妃这几天都守着您,今早店里有些事她刚出去不久,开阳也陪着。”知道殷玠想问什么,天枢干脆一口气答了。 感觉有人扯他的袖子,殷玠低头,就见小孩儿眼睛亮晶晶的,“阿爹,咱们去找阿娘。” 殷玠勾唇一笑,将孩子抱了起来,大步就往外走,“好,找娘去。” “诶诶,王爷,您还没吃饭呢。”天枢见他说走就走,不由得跟在后头喊,“就算是不吃饭,您好歹也得先洗把脸啊!” 话落,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果然脚步一顿,转身又回来了,眼风一扫,“还不快打水去。” 天枢,“” 昌盛街上人群熙攘,小贩的吆喝声、人们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到处都是一派和乐景象,果然呐,这人不能关狠了,就得出来多逛逛,容妤琢磨着眼下春光正好,京郊风景不错,哪天要是没事可以叫上阿娘祁大夫他们出去春游。 人逢喜事精神爽,知道殷玠身上的隐疾治的差不多了,容妤这两天心情都格外的好。 马车在店门口停下,容妤刚搭着红豆的手下了马车,就听见后头有人叫她。 “容姐姐,”小姑娘声音脆嫩嫩的,辨识度十分的高,容妤立马就听出了是谁,偏头看去,果然就见到了一身红色骑装的小姑娘,头发扎成一束高高绑在脑后,上头还嵌了一圈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当响,听着十分喜庆。 容妤的注意力却全部被她身后跟着的高挑女子吸引去了,不同于当日马上惊鸿一瞥的铁甲戎装,年轻女郎一身赤色劲装,腰间缠着一根通体银白的长鞭,容貌与小姑娘有六七分相似,眉眼精致如画,却带着一种独特的肆意风流。 容妤让红豆与开阳先进去,“容姐姐,”说话的功夫小姑娘已经冲到了跟前,十分熟练的抱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容姐姐,你想不想我啊?” 叶溱溱,现在应该叫宋溱溱了,小姑娘已经满七岁了,生辰就在上个月,容妤记着她说要蛋糕,还特意做了个水果蛋糕送去。 虽然改姓了宋,但远安伯府那边照样认了她这个孙女,宋柒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讲仁义的人,宋溱溱是叶宸的孩子这点无疑,又在他膝下养了这么多年,父女情谊终究是割舍不断,加上又有远安伯夫人多次上门,宋柒也懒得玩什么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的戏码,该叫爹叫爹,该认娘认娘,两不耽误。 “就你这闹腾劲儿谁乐意想你,”跟在后头的红衣劲装女子上前,一巴掌糊在闺女头上,声音不同于寻常女儿家的娇柔婉转,嗓音有些哑,“别姐姐姐姐的瞎叫,叫婶婶。”说罢,微微上挑的凤眼含笑,朝容妤微一点头,“王妃。” 容妤同样笑着回,“侯爷。” 宋柒斜了她一眼,摆摆手,“别侯爷了,咱俩谁跟谁,还玩这一套?” 容妤笑语晏晏,“这不是顺着你的话在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噗嗤笑出了声,宋柒将闺女的手扒拉下来,自个儿一副关系好的样子伸手搭上了容妤的肩膀,“小阿妤,我可就等着你的新品呢。” 说起和宋柒的交情,容妤不得不感叹什么叫做有缘,当年慕容妤远走淮安,途中遇到好心人带了她一程,那位好心人就是秘密回京的宋柒,只不过两人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还是上回目送大军出城容妤看见宋将军的真容后才想起来,没想到宋柒居然也还记得她。 两人勉强也有同榻之谊,当年宋柒可谓是慕容妤的精神支柱,要不是她一路开解劝导只怕慕容妤还真撑不住,有当年的情分在,宋柒在这盛京也没什么朋友,又有个宋溱溱在中间闹腾,一来二往的竟和容妤看对了眼,容妤被禁足府中的时候宋柒没少去陪她,拜宋柒所赐,容妤总算是知道了殷玠是怎么说服她爹的,只能说够不要脸。 “广平王身体怎么样了?”一边朝店里走,宋柒一边问道。 “差不多了,还得多谢你。”最重要的一味药引还是宋柒送来的。 宋柒眯眼笑,“祸害遗千年,就是没我送药他也死不了。” 这话,似乎不大好接,容妤保持沉默,她多少也知道一点,宋柒、叶宸、殷玠,这三人当年交情不浅,宋柒与殷玠还好说,不打不相识,直到后来战场上守望相助,至于叶宸与她,这可就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见容妤一副你咋啥话都说的表情,宋柒挑了挑眉,“怎么,听我说他,你心疼了?” 容妤也不扭捏,“对,就是心疼,所以不许你日后说我家阿玠的坏话。” 宋柒一阵牙疼,轻啧了一声。 知道宋柒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本来就是她让人传话约见面的,容妤干脆领她们母女进了包厢,说来也纳闷,她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就成了情感分析大师。 宋溱溱待不住,只略坐了一会儿就说要出去找英娘他们玩,不用想定是去厨房找吃的去了,包厢立时就只剩了容妤宋柒两人。 “这是什么?”宋柒没着急谈正事,看着送进来的白玉盘中摆着的颜色碧绿的团状物,有些好奇,“野菜团子?” “是青团。”容妤纠正,“嫩艾混了棘姆草蒸烂捣汁混了糯米粉揉的面,里头包的馅咸甜口的都有,你不如尝尝看。”快到清明了,容妤店里上了不少应节气的吃食,不光是青团,还有闽东一带的乌稔饭,糯米洗净后加入乌稔树叶浸泡过的水上锅蒸熟,出锅米粒色泽乌亮格外的清香,容妤还巧有心思的干脆用这乌稔饭来做寿司,色香味俱全,既可当主食又可做零嘴小吃,一经推出就受到了大众一致好评。 宋柒也不与她推辞,夹了一个尝,因为是糯制的皮,蒸了之后松松软软的偏还十分劲道,带着淡淡的艾叶香气,清香扑鼻,里头包的馅是咸口的,隐约可以分辨出有肉、笋、豆腐干还有虾米,咸香润口,宋柒不喜甜食,这吃着倒好,“广平王娶了你可算是有口福了。”宋柒感叹。 “那是。”容妤也不谦虚。 宋柒慢条斯理的又给自己卷了一个“润饼菜”,饼皮用的是粗粮面摊的,摊的极薄,一个不过巴掌大小,旁边还有一叠配菜,胡萝卜丝、肉丝、虾仁、花生敷、油煎蛋丝都有,五颜六色的装在一起,光是看着就勾人食欲,先在饼皮上刷上一层特制的酱料,又将这些配菜铺上去,卷成筒状,咬了一口,斜着眼看她,嗤嗤的笑,“我说的此口福非彼口福。” 容妤先是一愣,随即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整个人就一个华丽丽的囧字,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堂而皇之跟她开腔,“宋将军,注意影响。” “小阿妤懂得不少嘛。”宋柒夸奖。 容妤木着脸,心中则想,这年头大家是不是都流行变脸?这要是红豆与英娘知道她们心中的大英雄女性楷模私底下居然是这么个德性,也不知会不会幻境破灭一蹶不起?不过这种可能性估计有些低,毕竟带着粉丝滤镜看人那就相当于打了厚码,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宋柒吃饱喝足,托着下巴看她,“阿妤,我跟你说个事儿。” “嗯?” “我把叶宸睡了。” “嗯,嗯?”容妤瞬间瞪大了眼,手中杯子一滑,眼看就要来个五马分尸,半道被人稳稳托住了,将杯子重新放回桌上,宋柒见容妤一脸惊呆了的模样,眨眨眼,“不就睡了个男人么,怎么这么大反应?就有这么可怕?” 容妤听宋柒说睡了个男人就跟讨论今天吃什么一样的淡定,不禁有些恍惚,难不成真的是她赶不上时代潮流了? 灌了口水,平复了一下有些震惊的心情,容妤真心实意发问,“自愿的?” 宋柒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怎么说呢,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容妤懂了,酒后那啥呗。 “你对叶大人是怎么个想法?”容妤斟酌着问。 门口,叶宸刚走近就听到这么一句,要推门的动作顿住,小心翼翼的缩回手,附耳贴上去,旁边殷玠瞧见他这做贼似的动作不由得嘴角抽了抽,想说话,叶宸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沉默了半响,里头的声音才又响起,女声微哑,“其实当年我就已经死了心了,此次回京我也从未想过与他再有什么瓜葛,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他娶他的妻,我守我的边关” 恍如一道惊雷劈下,叶宸瞬间僵在了原地。 “那你” 只听女声嗤笑,“睡了又怎么样?从前又不是没睡过,你恐怕不知道,我驻守的边城有个风俗,互看对眼的男女可夜晚幽会,只谈情不说爱,合则来不合则去,若是诞下孩儿就随母姓。” “走婚?” “呀,你也知道?” “有所耳闻。” “你瞧,这多好,没那劳什子真心不真心,也不必纠结家长里短父母婚媒”听里头人还在兴致勃勃的说什么有多少年轻儿郎对她殷勤献好,她觉得谁谁谁不错,看着叶宸有些发白的面容,殷玠突然就有些不忍心,这话确实是有些扎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面露同情。 叶宸狠狠捏了捏拳,不顾殷玠的阻拦,直接推门进去,对上里头人诧异的目光,叶宸目光阴测测的,哪里还有半点温润公子的模样,整个人瞧着像是要黑化了一般,容妤一愣,“叶大人?”又看他身后,“阿玠,你醒了?” 见殷玠冲她使眼色,再看叶宸此时脸色十分不好看,容妤秒懂,立马起身,主动让出战场,“你们聊。” 刚踏出房门,就听带着控诉的男声响起,“宋柒,你吃干抹净就想将我一脚踢掉?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回答他的是一道破空声,外加冰冷女声,“滚!” 房门砰地一下被从里关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容妤忧心忡忡,“不会打起来?”宋柒可是随身带鞭子的,又是武将,叶大人头上可还缠着纱布呢。 “放心,叶宸扛揍。”殷玠牵了容妤的手带着她下楼,“待会儿他们走了让人过来清点,打碎了的东西按原价三倍赔偿,让开阳上门讨账。” 容妤立马放了心,“行。” ※※※※※※※※※※※※※※※※※※※※ 琢磨着该吃肉了,然后是崽崽~(昨天放了请假条,结果今天看居然没申请成功) 第120章 番外八(修改) 等容妤出去后,包厢里只剩了宋柒与叶宸两人,气氛实在是算不上友好,容妤刚才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只见宋柒手上握着一根通体雪白的鞭子,赫然是她方才腰上缠着的那根,茶盏碎了一地,地上墙上都溅了不少水渍。 叶宸好不容易才从方才她那一鞭子的震慑中回神,心中还有些后怕,同时又是庆幸,宋柒手下还是留了情的,好歹没直接朝他脸上抽,这一鞭子下去毁容妥妥的,本来就已经破了头,这要是再添了伤疤那可算是半点优势都没了。他记得从前宋柒最先看上的就是他的脸来着,是以这些年他不论多忙,对自个儿的脸都养护的十分精细,就怕再见面会遭宋柒嫌弃,居然沦落到以貌侍人的境地叶宸不禁为自己感到悲戚,除了脸,明明他还有才华来着。 “阿柒,”知道宋柒吃软不吃硬,叶宸也为方才自己沉不住气直接冲进来的行为感到后悔,立马收起了方才那副气势汹汹活像丈夫捉奸的架势,脸上扯出一抹温柔的笑容,“阿柒,我方才不是有意的。”叶宸一双桃花眼潋滟生波,含情脉脉,声音微哑,端的是一片柔情似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阿柒,你别恼。” 叶宸充分发挥自己的外貌优势,试图让她看在自己及时认错的份上先息怒,边说话边试探着朝宋柒那边迈脚,刚迈出一步,就听女声嗤笑,“阿什么阿,我们很熟吗?” 叶宸刚迈出的步子又默默缩了回来。 宋柒把玩着鞭子,缠着金丝的手柄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手心,斜着眼看他,面上似笑非笑,“叶大人还是请回,毕竟鞭子不长眼,我呢,现在心情不怎么好,看见某些人心情就更加不好,到时候若是磕着碰着缺胳膊断腿了就只能道声活该了。” 威胁,这绝对是□□的威胁! 叶宸有些迟疑,她说揍那就是真揍,半点不掺水分,这段时间他已经有了深刻领悟,说到这儿叶宸不得不感叹他眼光绝佳,这种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反倒过来将他揍得鼻青脸肿的女子,普天之下怕是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了,衡量了一下自己现在这身板能不能扛她两鞭子,叶宸决定硬着头皮杠到底,“阿,宋柒,咱们能好好说话吗?一夜夫妻百日恩,你难不成忘了前天” 话没说完,就被宋柒劈头打断,“想让我负责?” 见宋柒挑着眉上下打量他,叶宸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到嘴边的那个“是”字怎么都吐不出来,果然—— “不是给了你百两银子么?做人不要太贪心,说真的,就你那技术百两银子我都嫌亏。”宋柒轻啧了一声,语气轻挑,“叶大人,您的功夫有待加强啊。” 叶宸一口血顿时梗在了喉间不上不下,想到那天早上宋柒临走之前扔下的一百两银票说是给他的小费,叶宸脸一阵青一阵白,不得不说宋柒这话够狠,这跟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行’有什么区别?说起来自打多年前与她春风一度之后就一直素到现在,虽说头一回是快了些,后来不是好了么? 叶宸又是恼怒又是委屈,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毕竟事关尊严,真要分辩出一个所以然来丢脸的还是他。 可惜宋柒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对了,你方才说什么来着?说我吃干抹净不认账?”女子神色慵懒,眉梢微挑,眉宇间透出几分不耐来,“叶大人,你还是三岁稚童不成?男欢女爱各取所需,这回可不是我下药将你骗上床的,别说得你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宋柒也有些后悔,酒喝多了就认不清人,居然和这家伙滚在了一起,想到那混乱的一夜宋柒心中也有些不自在,不过好在她在军中混久了,各种混不吝的话听得多,就算心里不痛快但脸上还是没显露。 宋柒打定了主意要扯开关系,知道男人最在意的是什么,话说起来格外的随意,“叶大人莫怪,也不是我不想负责,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先例,若是春风一度就得绑个婚约,那我的夫婿少说也有十来个了,总不能弄个三夫四侍” 虽然没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叶宸脸色微变,低喝,“宋柒,不要胡说。” 她是大庆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将,现在又袭了安定侯的爵位,本来就是众人关注的对象,这种话怎么能乱说?要是传出去了必定会遭御史弹劾,将来还怎么领兵?将溱溱的身世闹开,他日日守在安定侯府门口也是为了摆出态度,宋家如今朝中无人,但还有远安伯府在后头撑着,想要动她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怎么就是胡说了?”宋柒好笑,“方才我与阿妤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边城风俗如此,入乡随俗,”宋柒寻了个椅子坐下,将鞭子随手搁在桌上,拿了桌上仅剩的一盏茶抿了一口,托着腮,神色天真,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似的一下一下剐地叶宸心口钝痛,“我性情如何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让我想想都有些什么词,唔,水性杨花不知廉耻放浪形骸对了,你当年还说过什么来着?” 看着宋柒红唇微启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叶宸脸渐渐白了,这些都是他当初斥责宋柒的话,如今再从她的口中听到,叶宸只觉得无比刺耳,见宋柒含笑状似认真问他的样子,叶宸嘴里都在发苦,“宋柒,我” 见叶宸一脸着急想要解释,宋柒先笑了,托着腮,“不用道歉,其实你也没说错,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宋柒语气很平静,还带了一丝笑意,“你看,你不是都亲身体验过了么。” 叶宸突然觉得,他今日来就是一个错误,一字不言怪,却字字诛心。 “行了,叶宸,”宋柒收起了脸上的笑,手指摩挲着杯子,脸上透出一丝疲惫,平静开口,“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了。” 瞥了他一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别杵着了,你坐。” 叶宸下意识的坐过去,目光定定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宋柒斟酌着组织语言,“叶宸,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为当年的事情道歉,更不用追在我后头伏低做小白白让人笑话,你不欠我的,相反,我还得感激你,”宋柒笑了笑,“这些年我从未尽过做母亲的责任,是你将溱溱抚养长大,你还愿意将她送还我身边,我很高兴。”提起女儿,宋柒脸色都柔和了下来,虽然那孩子被他惯得有些无法无天,但好歹是拉扯大了,至于调皮嘛,多揍两顿就好了。 这是自她回京后这么多天来,两人头一回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谈话,叶宸却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心中发慌,听她感激道谢,叶宸心中苦涩,“应该的,溱溱也是我的女儿。” 宋柒敛下眸子,“你放心,我不会割断你们的父女情谊,以后每年我可以让人送她去你那儿住上一段时间,你要是想她了也可以让人来接。”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亲了,别搁我身上耗,我们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块儿去,”宋柒语气十分平淡,“娶个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生几个孩子,你就好好当你的伯府世子,以你的能力再过几年入内阁当个宰辅想必也不是难事,我则守我的边关,日后怕也不会再回盛京了,这样正好,天南地北,互不相干” 后面她说什么叶宸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觉得心仿佛针刺一样,他知道她是认真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他有牵扯,若不是他死皮赖脸缠着只怕她一个眼神都不会施与,看她这样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叶宸心中愈发恐慌,比起好言好语,他宁愿她冷脸以对甚至是出手揍人,那样,好歹让他知道她心中还是在乎他的,爱也好,恨也罢,怕就怕她全然不在意了 等宋柒说完,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屋中的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宋柒拧了拧眉,有些厌烦这种过于低沉的氛围,刚想起身走人,就听叶宸哑着嗓子开口,“宋柒,是你先招惹我的。” 宋柒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只见叶宸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白的有些吓人,眼眶确实通红,神情近乎执拗,细细听去声音中似乎还有一丝哽咽,“宋柒,你既然已经招惹了我,怎么就不要我了?” 宋柒眉头拧起,“你就当是我当初昏了头行不行?” “不行!”叶宸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希冀,“宋柒,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喜欢我了吗?” 宋柒沉默,反问他,“你说呢?” 叶宸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他不敢去想。 “八年,”宋柒的声音很轻,凤眸微抬,不闪不避的对上他的目光,“你觉得年少轻狂时的那点喜欢会有多深?深到能扛过这么多日日夜夜?还是说你以为会跟酿酒似的越酿越醇?叶宸,你别忘了当初我是怎么离开盛京的。” 宋柒又抿了一口茶,茶水已经凉了,对她来说正好,话锋突转,她说,“叶宸,这么多年我辗转沙场,无数次带兵御敌,我的爹娘兄嫂甚至是侄儿侄女尽数埋骨边疆,直到现在我长兄的尸骨都还未找回来,从我披甲上阵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世上,情爱是最无用的东西。” “我亲自领兵的第二年,带了五百精兵深入敌军腹地,结果因为战报有误被敌军围困了整整半个月,那半个月里,我们谁都不敢闭眼睡觉,怕一闭上眼就没有醒来的机会,没粮食就扒草根树皮,最后实在是没得吃了,将士们不得不含泪生食死去马儿的腐肉,我的小红就是在那场战役中没的。”最后一句话,宋柒声音很轻。 叶宸身子狠狠一震,不敢置信的抬头,他知道她说的小红是她的爱驹,是安定侯送她的生辰礼,她十分喜爱从喂食到刷洗从不假他人之手,他还记得,他也曾骑过那匹马,宋柒曾笑言,说小红脾气大除了她谁都不让坐,如今竟肯让他骑乘,看来他俩合该是一对,毕竟连马儿都认了。 “五百人,最后回来不到两百,”宋柒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将所有的悲伤尽数藏于眼底,“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叶宸,在边关活下来实在是太难了,我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怀念过去。” 这句话宋柒说的真心实意,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父兄战死,宋家的担子全部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但她不能退缩,因为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她身后数万宋家军。 偶尔夜深人静之时,宋柒也会想到当初那个鲜衣明媚的自己,若是当初她没有一时兴起去荷花池摘莲蓬,时不时就不会迷路,也不会看见那个如玉少年?也就不会一见倾心再见倾情,更不会没脸没皮的追在他后头巴巴捧上一颗真心只愿他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可结果呢? 她把自己贬入尘埃,最后连尊严都不剩了,狼狈得一无所有。 她也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靠努力就能得到,尤其是感情,强扭的瓜不甜,当一个人厌恶你时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就都是错的,那场单恋终究成了大漠中的黄沙,随风扬散。 “我不信。”叶宸嗓子哑的可怕,三个字反复念叨,整个人怔怔的跟失了魂似的。 看叶宸现在的样子,宋柒突然就有些想笑,这算什么?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宋柒淡淡,“叶宸,你扪心自问,你所谓的喜欢到底有几分是真心又有几分是久而不得的执念?你我多年未见,你记忆中那个鲜衣怒马无忧无虑的宋柒早就死了,”宋柒一字一句,下巴微抬,眼神中露出几分睥睨嘲讽,“我是定远将军,宋柒。” 八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以让一个无忧无虑的侯府天真小姐成长为威震一方的女将军,更可以让曾经深入骨髓的爱恨离愁消散在时间洪流之中。 看着面前女郎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叶宸张了张嘴,仿佛吃了黄连一般,想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心中的苦涩蔓延开来。 他怎么会不知道岁岁年年人不同?当年的宋柒明媚张扬中带着小女儿家的娇俏,可如今,虽然明艳依旧但再不复从前的肆意快活,她是宋柒,也是那个镇守边关数年威名赫赫以军功袭爵的女将军,他比谁都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当年的那个满心满眼俱是他的小姑娘,终究是被他亲手弄丢了。 宋柒只当他是默认了,脸色愈发冷淡,弹了弹指甲,轻笑了一声,“你看,你不过是在怀念过去罢了,可你别忘了,破镜不能重圆,时间亦无法回溯,回忆只能是回忆,叶宸,人得向前看。”宋柒说的意味深长,在叶宸听来却是讽刺。 顿了几秒,见他没应声,宋柒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握着鞭子起身,“行了,叶宸,日后你也不必跟着我了,咱们两个本来就不应该有牵扯,以后没事就不用见面了。” 说罢,宋柒深深看了叶宸一眼,转身就走,只是谁也没瞧见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眼中瞬间翻涌起的情绪,宋柒脚步很快,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直等一口气冲出了酒楼,耀眼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明明是大中午,宋柒却只觉得身上寒津津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繁荣依旧,宋柒呆呆的站着一时竟有些恍惚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好半响才回神,嘲讽似的勾了勾唇角,闷头就准备回府,本来今儿是打算放松心情来了,结果心情没放松,反倒更糟糕了,宋柒琢磨着这盛京是待不下去了,要尽早回塞北才好,眼不见心不烦。 宋柒想着,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后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衣袖被人一把拽住,宋柒眉头一拧,连头都没回,“放手。”这个时候追出来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不放。”叶宸跑得急,气息还有些不稳,见宋柒要去抽腰上缠着的鞭子,叶宸干脆豁出去了,牙帮紧咬,手中使了劲,直接将她拽到自己怀里紧紧拥住。 叶宸也是自小习武的,虽说比不上宋柒这个在刀尖上打滚磨出来的练家子,但手上的劲一点都不小,加上男女之间存在天然的力量差距,还被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清香的怀抱,就如他这个人一般,身上的气息十分的干净,宋柒头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急促心跳声,一时间有些愣怔。 “宋柒,从前是我错了,是我明白的太晚,”叶宸紧紧拥着她,力道大得像是要活生生将她勒进身体里,在宋柒看不见的地方,叶宸眼眶通红,头抵在她的发顶,低声喃喃,“就如你所言,前尘往事皆不提了,既然破镜不能圆那就不圆,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这回换我来追你,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既然等了你八年就不怕再等一个八年,求你,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将我拒于千里之外好不好?” 听着他哀求的话,宋柒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只觉得眼睛涩得紧,千言万语化为一叹,“放手。” “不放,”叶宸死命的摇头,丝毫不顾过往行人看热闹的目光,“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放。” 宋柒轻轻一笑,抬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这可是你说的。” 话落,叶宸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差点让他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不由自主的松了手,慢慢弓起身子,脸色苍白中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宋柒慢条斯理的放下屈起的膝盖,摇了摇头,啧啧道,“何必呢?” 不论是宋柒还是叶宸如今都算是这盛京的名人,方才见他俩在街上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旁边就已经有不少人认出来了,正偷偷摸摸围观呢,结果就见了这么一出,见她若无其事的朝周围人一笑,神色坦然转身就走,再看那位被攻击了重要部位不知道会不会断子绝孙的叶家世子,众人不禁目露同情。 宋将军果然是女中豪杰,瞧方才那动作,多干脆利落啊! 叶宸好不容易才等那股要命的痛意过去,缓了缓神,见宋柒已经走远,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众人悲悯的对象,忙一瘸一拐的就追了上去。 酒楼门口,和几位大人一同来吃饭的叶宸他爹远安伯成功围观全程,对上其他几位同僚或八卦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远安伯很淡定,“咱们不是说要吃番茄牛尾火锅的吗?赶紧进去,待会儿晚了怕就没有了。” “叶兄,你就没啥反应?” “要有什么反应?”远安伯反问。 “那不是你儿子吗?”就这么看着自个儿儿子挨揍?要知道宋家那位与远安伯世子的爱恨情仇。在各大茶楼酒馆里都已经开始说书了,各种版本都有,连他们都听了不少乐呵。 远安伯淡淡道,“我儿子挨打跟我要吃饭有关系吗?” 这是亲爹? 似乎还真没有。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远安伯话中听出了些什么,啧,看来远安伯府的态度是全力支持啊,也是,宋家那位可是有爵位官职在身的,这儿媳要是能娶进门可比寻常贵女强得多。 罢了,与其看热闹倒不如多吃两碗饭,也不知道今儿店里还有没有那个‘瀑布麻薯’。 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视野极佳,正好将街上的景象尽收眼底,容妤单手支着下巴,“阿玠,你说宋姐姐与叶大人他们还能在一起不?我总觉得宋姐姐还喜欢叶大人。” “这就要看叶宸的脸皮有多厚了,”殷玠慢悠悠喝着粥,“宋柒性子要强,就算是对他还有情也绝不会轻易原谅,不磨个十年八载我看没戏。” “也是。”容妤叹了口气,宋柒与叶宸完全就是虐恋情深小说标配啊,关键是感情的事冷暖自知,旁人还真不好说什么,她是真心想两人能够有个圆满结局。 宋柒与叶宸走的急,估计是忘了自个儿有个闺女在店里,容妤让开阳将宋溱溱送回去,顺便开个账单子,虽然一套茶盏也不过才几百钱,对如今的容富婆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秉承着苍蝇再小也是肉的原则,容妤表示该赔的一分都不能少。 开阳自然是眉开眼笑的答应,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容妤在店里待了大半天,等该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了,才与殷玠带着团哥儿回府。 团哥儿也不让人抱,左手牵着殷玠右手拉着容妤,一走一蹦,时不时还抬头看看两人。 “阿娘。” “诶,”容妤笑眯眯的应道。 团哥儿又喊殷玠,“爹。” 殷玠失笑,“嗯。” 小孩儿像是玩上了瘾,乐此不疲的喊着两人,容妤起先还笑眯眯的跟着应声,后来见他没完没了了,有些头疼,“团哥儿,走路就好好走。”蹦蹦跳跳跟兔子似的,拽得她头晕。 团哥儿瘪瘪嘴,去看殷玠,眨巴着大眼睛,水润润的跟黑水晶似的。 殷玠有些受不住他撒娇,直接拎着他的衣领子抱了起来,回到熟悉的怀抱,团哥儿顿时咧嘴笑了,搂着殷玠的脖子不放,腻歪歪的凑过去,“阿爹。” “诶。” 看父子两个旁若无人的腻歪,容妤一脸冷漠,行,你们高兴就好。 ※※※※※※※※※※※※※※※※※※※※ 没写完因为困了 ……感觉有点不对,下章一起修文 扒拉一下,估计还要三章左右 第120章 番外八(修改) 等容妤出去后,包厢里只剩了宋柒与叶宸两人,气氛实在是算不上友好,容妤刚才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只见宋柒手上握着一根通体雪白的鞭子,赫然是她方才腰上缠着的那根,茶盏碎了一地,地上墙上都溅了不少水渍。 叶宸好不容易才从方才她那一鞭子的震慑中回神,心中还有些后怕,同时又是庆幸,宋柒手下还是留了情的,好歹没直接朝他脸上抽,这一鞭子下去毁容妥妥的,本来就已经破了头,这要是再添了伤疤那可算是半点优势都没了。他记得从前宋柒最先看上的就是他的脸来着,是以这些年他不论多忙,对自个儿的脸都养护的十分精细,就怕再见面会遭宋柒嫌弃,居然沦落到以貌侍人的境地叶宸不禁为自己感到悲戚,除了脸,明明他还有才华来着。 “阿柒,”知道宋柒吃软不吃硬,叶宸也为方才自己沉不住气直接冲进来的行为感到后悔,立马收起了方才那副气势汹汹活像丈夫捉奸的架势,脸上扯出一抹温柔的笑容,“阿柒,我方才不是有意的。”叶宸一双桃花眼潋滟生波,含情脉脉,声音微哑,端的是一片柔情似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阿柒,你别恼。” 叶宸充分发挥自己的外貌优势,试图让她看在自己及时认错的份上先息怒,边说话边试探着朝宋柒那边迈脚,刚迈出一步,就听女声嗤笑,“阿什么阿,我们很熟吗?” 叶宸刚迈出的步子又默默缩了回来。 宋柒把玩着鞭子,缠着金丝的手柄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手心,斜着眼看他,面上似笑非笑,“叶大人还是请回,毕竟鞭子不长眼,我呢,现在心情不怎么好,看见某些人心情就更加不好,到时候若是磕着碰着缺胳膊断腿了就只能道声活该了。” 威胁,这绝对是□□的威胁! 叶宸有些迟疑,她说揍那就是真揍,半点不掺水分,这段时间他已经有了深刻领悟,说到这儿叶宸不得不感叹他眼光绝佳,这种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反倒过来将他揍得鼻青脸肿的女子,普天之下怕是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了,衡量了一下自己现在这身板能不能扛她两鞭子,叶宸决定硬着头皮杠到底,“阿,宋柒,咱们能好好说话吗?一夜夫妻百日恩,你难不成忘了前天” 话没说完,就被宋柒劈头打断,“想让我负责?” 见宋柒挑着眉上下打量他,叶宸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到嘴边的那个“是”字怎么都吐不出来,果然—— “不是给了你百两银子么?做人不要太贪心,说真的,就你那技术百两银子我都嫌亏。”宋柒轻啧了一声,语气轻挑,“叶大人,您的功夫有待加强啊。” 叶宸一口血顿时梗在了喉间不上不下,想到那天早上宋柒临走之前扔下的一百两银票说是给他的小费,叶宸脸一阵青一阵白,不得不说宋柒这话够狠,这跟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行’有什么区别?说起来自打多年前与她春风一度之后就一直素到现在,虽说头一回是快了些,后来不是好了么? 叶宸又是恼怒又是委屈,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毕竟事关尊严,真要分辩出一个所以然来丢脸的还是他。 可惜宋柒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对了,你方才说什么来着?说我吃干抹净不认账?”女子神色慵懒,眉梢微挑,眉宇间透出几分不耐来,“叶大人,你还是三岁稚童不成?男欢女爱各取所需,这回可不是我下药将你骗上床的,别说得你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宋柒也有些后悔,酒喝多了就认不清人,居然和这家伙滚在了一起,想到那混乱的一夜宋柒心中也有些不自在,不过好在她在军中混久了,各种混不吝的话听得多,就算心里不痛快但脸上还是没显露。 宋柒打定了主意要扯开关系,知道男人最在意的是什么,话说起来格外的随意,“叶大人莫怪,也不是我不想负责,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先例,若是春风一度就得绑个婚约,那我的夫婿少说也有十来个了,总不能弄个三夫四侍” 虽然没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叶宸脸色微变,低喝,“宋柒,不要胡说。” 她是大庆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将,现在又袭了安定侯的爵位,本来就是众人关注的对象,这种话怎么能乱说?要是传出去了必定会遭御史弹劾,将来还怎么领兵?将溱溱的身世闹开,他日日守在安定侯府门口也是为了摆出态度,宋家如今朝中无人,但还有远安伯府在后头撑着,想要动她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怎么就是胡说了?”宋柒好笑,“方才我与阿妤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边城风俗如此,入乡随俗,”宋柒寻了个椅子坐下,将鞭子随手搁在桌上,拿了桌上仅剩的一盏茶抿了一口,托着腮,神色天真,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似的一下一下剐地叶宸心口钝痛,“我性情如何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让我想想都有些什么词,唔,水性杨花不知廉耻放浪形骸对了,你当年还说过什么来着?” 看着宋柒红唇微启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叶宸脸渐渐白了,这些都是他当初斥责宋柒的话,如今再从她的口中听到,叶宸只觉得无比刺耳,见宋柒含笑状似认真问他的样子,叶宸嘴里都在发苦,“宋柒,我” 见叶宸一脸着急想要解释,宋柒先笑了,托着腮,“不用道歉,其实你也没说错,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宋柒语气很平静,还带了一丝笑意,“你看,你不是都亲身体验过了么。” 叶宸突然觉得,他今日来就是一个错误,一字不言怪,却字字诛心。 “行了,叶宸,”宋柒收起了脸上的笑,手指摩挲着杯子,脸上透出一丝疲惫,平静开口,“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了。” 瞥了他一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别杵着了,你坐。” 叶宸下意识的坐过去,目光定定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宋柒斟酌着组织语言,“叶宸,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必为当年的事情道歉,更不用追在我后头伏低做小白白让人笑话,你不欠我的,相反,我还得感激你,”宋柒笑了笑,“这些年我从未尽过做母亲的责任,是你将溱溱抚养长大,你还愿意将她送还我身边,我很高兴。”提起女儿,宋柒脸色都柔和了下来,虽然那孩子被他惯得有些无法无天,但好歹是拉扯大了,至于调皮嘛,多揍两顿就好了。 这是自她回京后这么多天来,两人头一回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谈话,叶宸却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心中发慌,听她感激道谢,叶宸心中苦涩,“应该的,溱溱也是我的女儿。” 宋柒敛下眸子,“你放心,我不会割断你们的父女情谊,以后每年我可以让人送她去你那儿住上一段时间,你要是想她了也可以让人来接。”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娶亲了,别搁我身上耗,我们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块儿去,”宋柒语气十分平淡,“娶个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生几个孩子,你就好好当你的伯府世子,以你的能力再过几年入内阁当个宰辅想必也不是难事,我则守我的边关,日后怕也不会再回盛京了,这样正好,天南地北,互不相干” 后面她说什么叶宸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觉得心仿佛针刺一样,他知道她是认真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他有牵扯,若不是他死皮赖脸缠着只怕她一个眼神都不会施与,看她这样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叶宸心中愈发恐慌,比起好言好语,他宁愿她冷脸以对甚至是出手揍人,那样,好歹让他知道她心中还是在乎他的,爱也好,恨也罢,怕就怕她全然不在意了 等宋柒说完,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屋中的气氛一下子凝滞起来,宋柒拧了拧眉,有些厌烦这种过于低沉的氛围,刚想起身走人,就听叶宸哑着嗓子开口,“宋柒,是你先招惹我的。” 宋柒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只见叶宸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白的有些吓人,眼眶确实通红,神情近乎执拗,细细听去声音中似乎还有一丝哽咽,“宋柒,你既然已经招惹了我,怎么就不要我了?” 宋柒眉头拧起,“你就当是我当初昏了头行不行?” “不行!”叶宸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希冀,“宋柒,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喜欢我了吗?” 宋柒沉默,反问他,“你说呢?” 叶宸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他不敢去想。 “八年,”宋柒的声音很轻,凤眸微抬,不闪不避的对上他的目光,“你觉得年少轻狂时的那点喜欢会有多深?深到能扛过这么多日日夜夜?还是说你以为会跟酿酒似的越酿越醇?叶宸,你别忘了当初我是怎么离开盛京的。” 宋柒又抿了一口茶,茶水已经凉了,对她来说正好,话锋突转,她说,“叶宸,这么多年我辗转沙场,无数次带兵御敌,我的爹娘兄嫂甚至是侄儿侄女尽数埋骨边疆,直到现在我长兄的尸骨都还未找回来,从我披甲上阵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世上,情爱是最无用的东西。” “我亲自领兵的第二年,带了五百精兵深入敌军腹地,结果因为战报有误被敌军围困了整整半个月,那半个月里,我们谁都不敢闭眼睡觉,怕一闭上眼就没有醒来的机会,没粮食就扒草根树皮,最后实在是没得吃了,将士们不得不含泪生食死去马儿的腐肉,我的小红就是在那场战役中没的。”最后一句话,宋柒声音很轻。 叶宸身子狠狠一震,不敢置信的抬头,他知道她说的小红是她的爱驹,是安定侯送她的生辰礼,她十分喜爱从喂食到刷洗从不假他人之手,他还记得,他也曾骑过那匹马,宋柒曾笑言,说小红脾气大除了她谁都不让坐,如今竟肯让他骑乘,看来他俩合该是一对,毕竟连马儿都认了。 “五百人,最后回来不到两百,”宋柒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将所有的悲伤尽数藏于眼底,“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叶宸,在边关活下来实在是太难了,我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怀念过去。” 这句话宋柒说的真心实意,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父兄战死,宋家的担子全部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但她不能退缩,因为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她身后数万宋家军。 偶尔夜深人静之时,宋柒也会想到当初那个鲜衣明媚的自己,若是当初她没有一时兴起去荷花池摘莲蓬,时不时就不会迷路,也不会看见那个如玉少年?也就不会一见倾心再见倾情,更不会没脸没皮的追在他后头巴巴捧上一颗真心只愿他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可结果呢? 她把自己贬入尘埃,最后连尊严都不剩了,狼狈得一无所有。 她也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靠努力就能得到,尤其是感情,强扭的瓜不甜,当一个人厌恶你时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就都是错的,那场单恋终究成了大漠中的黄沙,随风扬散。 “我不信。”叶宸嗓子哑的可怕,三个字反复念叨,整个人怔怔的跟失了魂似的。 看叶宸现在的样子,宋柒突然就有些想笑,这算什么?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宋柒淡淡,“叶宸,你扪心自问,你所谓的喜欢到底有几分是真心又有几分是久而不得的执念?你我多年未见,你记忆中那个鲜衣怒马无忧无虑的宋柒早就死了,”宋柒一字一句,下巴微抬,眼神中露出几分睥睨嘲讽,“我是定远将军,宋柒。” 八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以让一个无忧无虑的侯府天真小姐成长为威震一方的女将军,更可以让曾经深入骨髓的爱恨离愁消散在时间洪流之中。 看着面前女郎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叶宸张了张嘴,仿佛吃了黄连一般,想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心中的苦涩蔓延开来。 他怎么会不知道岁岁年年人不同?当年的宋柒明媚张扬中带着小女儿家的娇俏,可如今,虽然明艳依旧但再不复从前的肆意快活,她是宋柒,也是那个镇守边关数年威名赫赫以军功袭爵的女将军,他比谁都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当年的那个满心满眼俱是他的小姑娘,终究是被他亲手弄丢了。 宋柒只当他是默认了,脸色愈发冷淡,弹了弹指甲,轻笑了一声,“你看,你不过是在怀念过去罢了,可你别忘了,破镜不能重圆,时间亦无法回溯,回忆只能是回忆,叶宸,人得向前看。”宋柒说的意味深长,在叶宸听来却是讽刺。 顿了几秒,见他没应声,宋柒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握着鞭子起身,“行了,叶宸,日后你也不必跟着我了,咱们两个本来就不应该有牵扯,以后没事就不用见面了。” 说罢,宋柒深深看了叶宸一眼,转身就走,只是谁也没瞧见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眼中瞬间翻涌起的情绪,宋柒脚步很快,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直等一口气冲出了酒楼,耀眼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明明是大中午,宋柒却只觉得身上寒津津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繁荣依旧,宋柒呆呆的站着一时竟有些恍惚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好半响才回神,嘲讽似的勾了勾唇角,闷头就准备回府,本来今儿是打算放松心情来了,结果心情没放松,反倒更糟糕了,宋柒琢磨着这盛京是待不下去了,要尽早回塞北才好,眼不见心不烦。 宋柒想着,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后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衣袖被人一把拽住,宋柒眉头一拧,连头都没回,“放手。”这个时候追出来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不放。”叶宸跑得急,气息还有些不稳,见宋柒要去抽腰上缠着的鞭子,叶宸干脆豁出去了,牙帮紧咬,手中使了劲,直接将她拽到自己怀里紧紧拥住。 叶宸也是自小习武的,虽说比不上宋柒这个在刀尖上打滚磨出来的练家子,但手上的劲一点都不小,加上男女之间存在天然的力量差距,还被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入了一个带着淡淡清香的怀抱,就如他这个人一般,身上的气息十分的干净,宋柒头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急促心跳声,一时间有些愣怔。 “宋柒,从前是我错了,是我明白的太晚,”叶宸紧紧拥着她,力道大得像是要活生生将她勒进身体里,在宋柒看不见的地方,叶宸眼眶通红,头抵在她的发顶,低声喃喃,“就如你所言,前尘往事皆不提了,既然破镜不能圆那就不圆,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这回换我来追你,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既然等了你八年就不怕再等一个八年,求你,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将我拒于千里之外好不好?” 听着他哀求的话,宋柒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只觉得眼睛涩得紧,千言万语化为一叹,“放手。” “不放,”叶宸死命的摇头,丝毫不顾过往行人看热闹的目光,“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放。” 宋柒轻轻一笑,抬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这可是你说的。” 话落,叶宸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差点让他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不由自主的松了手,慢慢弓起身子,脸色苍白中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宋柒慢条斯理的放下屈起的膝盖,摇了摇头,啧啧道,“何必呢?” 不论是宋柒还是叶宸如今都算是这盛京的名人,方才见他俩在街上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旁边就已经有不少人认出来了,正偷偷摸摸围观呢,结果就见了这么一出,见她若无其事的朝周围人一笑,神色坦然转身就走,再看那位被攻击了重要部位不知道会不会断子绝孙的叶家世子,众人不禁目露同情。 宋将军果然是女中豪杰,瞧方才那动作,多干脆利落啊! 叶宸好不容易才等那股要命的痛意过去,缓了缓神,见宋柒已经走远,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众人悲悯的对象,忙一瘸一拐的就追了上去。 酒楼门口,和几位大人一同来吃饭的叶宸他爹远安伯成功围观全程,对上其他几位同僚或八卦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远安伯很淡定,“咱们不是说要吃番茄牛尾火锅的吗?赶紧进去,待会儿晚了怕就没有了。” “叶兄,你就没啥反应?” “要有什么反应?”远安伯反问。 “那不是你儿子吗?”就这么看着自个儿儿子挨揍?要知道宋家那位与远安伯世子的爱恨情仇。在各大茶楼酒馆里都已经开始说书了,各种版本都有,连他们都听了不少乐呵。 远安伯淡淡道,“我儿子挨打跟我要吃饭有关系吗?” 这是亲爹? 似乎还真没有。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远安伯话中听出了些什么,啧,看来远安伯府的态度是全力支持啊,也是,宋家那位可是有爵位官职在身的,这儿媳要是能娶进门可比寻常贵女强得多。 罢了,与其看热闹倒不如多吃两碗饭,也不知道今儿店里还有没有那个‘瀑布麻薯’。 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视野极佳,正好将街上的景象尽收眼底,容妤单手支着下巴,“阿玠,你说宋姐姐与叶大人他们还能在一起不?我总觉得宋姐姐还喜欢叶大人。” “这就要看叶宸的脸皮有多厚了,”殷玠慢悠悠喝着粥,“宋柒性子要强,就算是对他还有情也绝不会轻易原谅,不磨个十年八载我看没戏。” “也是。”容妤叹了口气,宋柒与叶宸完全就是虐恋情深小说标配啊,关键是感情的事冷暖自知,旁人还真不好说什么,她是真心想两人能够有个圆满结局。 宋柒与叶宸走的急,估计是忘了自个儿有个闺女在店里,容妤让开阳将宋溱溱送回去,顺便开个账单子,虽然一套茶盏也不过才几百钱,对如今的容富婆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秉承着苍蝇再小也是肉的原则,容妤表示该赔的一分都不能少。 开阳自然是眉开眼笑的答应,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容妤在店里待了大半天,等该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了,才与殷玠带着团哥儿回府。 团哥儿也不让人抱,左手牵着殷玠右手拉着容妤,一走一蹦,时不时还抬头看看两人。 “阿娘。” “诶,”容妤笑眯眯的应道。 团哥儿又喊殷玠,“爹。” 殷玠失笑,“嗯。” 小孩儿像是玩上了瘾,乐此不疲的喊着两人,容妤起先还笑眯眯的跟着应声,后来见他没完没了了,有些头疼,“团哥儿,走路就好好走。”蹦蹦跳跳跟兔子似的,拽得她头晕。 团哥儿瘪瘪嘴,去看殷玠,眨巴着大眼睛,水润润的跟黑水晶似的。 殷玠有些受不住他撒娇,直接拎着他的衣领子抱了起来,回到熟悉的怀抱,团哥儿顿时咧嘴笑了,搂着殷玠的脖子不放,腻歪歪的凑过去,“阿爹。” “诶。” 看父子两个旁若无人的腻歪,容妤一脸冷漠,行,你们高兴就好。 ※※※※※※※※※※※※※※※※※※※※ 没写完因为困了 ……感觉有点不对,下章一起修文 扒拉一下,估计还要三章左右 第121章 番外九 傍晚时分,清风飒爽,因为才刚下了一场雨,空气格外的清凉宜人,酒坊临江,从二楼凭栏望去正好可以见到一片浩渺的江面,殷玠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某人提着酒坛斜倚着栏杆灌酒的场面。 “你来了?”听见脚步声,叶宸眯着眼看过来,朝他努努嘴,“说好的酉时,这都酉时三刻了,来迟了得罚酒。” 殷玠冷着脸,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径直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着点,掉下去了没人捞你。” “不捞就不捞,我又不是不会凫水。”叶宸嘟囔了一句,估计是冷风吹够了,拎着酒坛子摇摇晃晃的往桌子跟前来,一屁股坐在对面,还没等他走近,殷玠的眉头就狠狠拧了拧,“你这又是喝了多少?” “不多,也就三坛。”叶宸伸手比划了一下。 见他原本白皙的面容已经泛起了红晕,目光迷离,显然已经有了三分醉意,殷玠有些无语,“你又被宋柒轰出来了?” 殷玠这段时间都已经习惯了隔三差五就要被叶宸约酒,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他本来是懒得掺和他们俩这点破事的,奈何叶宸威胁要是他不陪,就将他在淮安时半夜三更寻人喝酒屋顶赏月说的那些话都给抖弄出去,这个威胁还是挺管用,想到当初自己哭着喊着说‘阿妤不要我了’的黑历史,殷玠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叶宸眉梢一挑,不满道,“怎么叫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被她轰出来了?” 殷玠点头,“是没轰,因为你连安定侯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得去。” 这瞎说什么大实话! 叶宸顿时犹如被霜打的茄子整个焉了下来,“能不能别幸灾乐祸?” “不能。”殷玠回答的十分爽快。 “我知道你在笑话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叶宸灌了口酒,闷声道,“当年她心中有我,我却避之如蛇蝎,如今她心中没我了,我却又上赶着去求她?” 殷玠没吱声,知道又到一贯的絮絮叨时间了,他不需要人安慰,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显然,殷玠是个最好的人选,最起码嘴严。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挺贱的,就不是个东西,”叶宸面上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喃喃自语,“我如今才算是知道了当初她的感受,你说她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啊?我明明都那样对她了,她却还是守着我”想到当年少女兴冲冲的捧着刚出炉的热包子献宝似的往他跟前递,他却将包子打落在地,然后亲眼看着少女眼中的光一寸寸黯淡下来,她说,‘阿宸,这是我第一次亲自下厨,就想来给你尝尝,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他很想说他不是故意的,可对上她看似不在意的表情,那声对不起硬是没有说出口,后来她走了,他将包子捡起来,鬼使神差的咬了一口,很难吃,大概不会有比那更难吃的包子了,毕竟连馅都是生的。如今想来,大概从他捡起那个沾满了灰尘的包子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动心了,只是明白的太晚。 “我想过忘了她,”叶宸声音低了下去,“她现在过得很好,我本就不该出现在她的生命中,要是没有我,如今她或许已经嫁了人,还会有一两个孩子,她的夫君定会将她捧在掌心视她为心中至宝” 殷玠眉头缓缓拧起,目光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门口挂着的珠帘,心中微晒。 “殷三儿,你觉得李业这个人怎么样?” 这话题转的真够快的,“李业?”殷玠想了想,“郾城都尉?” “嗯。” “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殷玠很快的就从记忆中调出这个人的信息,话中毫不掩饰欣赏之意,“这人行事带兵颇有当年安定侯的作风,我记得他的父亲似乎就是安定侯帐下军师,怎么,你问他做什么?” “他与宋柒是青梅竹马,如今还未娶妻。”叶宸闷闷道。 殷玠立马就懂了,难怪今儿又要来喝酒,原来是得知有情敌了啊! 叶宸心中的苦涩都快漫出来了,郾城就是如今宋柒驻军所在地,想到今日听见的宋柒手下人的议论,叶宸就满心惶恐惴惴不安,他不怕宋柒不接受他,就怕宋柒心中已经有了别人,青梅竹马,叶宸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个词就梗得慌。 “你终于想通了?”殷玠慢条斯理喝着茶,一边问。 “通个屁!”叶宸没忍住爆了粗口,“劳资还就不信了,不就要入赘么,大不了我明儿就收拾包袱去她府上蹲着去,要才有才,要容貌有容貌,我哪儿不比那小子强?” 殷玠一个没忍住直接呛住了,“入,入赘?” 叶宸一拍桌子,“入!明天就入!” 殷玠,“”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说的你想入就能入一样,起码得人家想要啊! 显然叶宸今天受的刺激有些大,灌酒跟喝水似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喝高了就开始一口一个宋柒,然后就拽着殷玠的手不放了。 看着那只咸猪手,殷玠额角青筋直跳,“放手。” “不放,”叶宸喝的有些迷糊,空着的一只手就要去解腰带,在殷玠逐渐惊恐的目光中叶宸扒拉下自己的衣领,委屈抱怨,“你看,这都是你挠的,你这女人好心狠,下了床就不认人,你骗了我的心还骗我的身” 殷玠,“” 死命的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看着趴在桌上又哭又笑的某人,殷玠发誓,以后他要是再出来跟他喝酒就不姓殷,抽出帕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仔细擦拭活像染了什么病菌,殷玠瞥了一眼门口,幽幽开口,“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 “你就让我来听这个?”宋柒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双手环胸靠在门口墙上,姿态闲散,要是仔细看去还能发现她面颊有些红,宋柒发誓,要是知道这人醉了什么事都往外抖,她绝对不会听殷玠的忽悠跟着过来。 殷玠瞥了她一眼,起身往外走,擦身之际,“他就交给你了。” “不是,跟你喝的酒,与我有什么干系?”宋柒柳眉倒竖回呛道,奈何殷玠速度够快,转眼就不见了影子,只余下房间里一个醉鬼。 宋柒拧了拧眉头,脚步一转,也打算跟着走人,刚转身就听见房中人呢喃出声,“别走” 宋柒抿抿唇,暗骂了一声晦气,还是皱着眉头进去了,冷眼观察了他半响,又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诶,醉了没?” 只听砰地一声,叶宸直接连人带凳子翻在了地上,宋柒有些心虚的收回了脚,她发誓,她真的没用力,就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 叶宸闷哼了一声,手捂着脑袋,迷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声音清清冷冷的好像在哪儿听过,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面前的人,却只能看清楚一个大概轮廓,咧着嘴乐呵呵傻笑,“阿柒,我终于梦见你了。” 宋柒挑了一下眉,蹲在他面前,戳了戳他的脸,“真醉了?” 叶宸只是咧嘴笑,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目露委屈,“阿柒,你能不能不要嫁给姓李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嫁”宋柒想也没想就反驳,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犹豫了一下,轻声问,“如果我一定要嫁呢?” “那,那”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叶宸眉头几乎要拧成一团死结,“不许你嫁,抢,抢亲。” “叶宸,你真的喜欢宋柒吗?”明明知道他已经醉了,鬼使神差的,宋柒还是问出了这句话,问完就后悔了,跟一醉汉聊天,她莫不是脑子抽了哟,再说了,他喜不喜欢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不喜欢。”看叶宸摇头,再听他的回答,宋柒原本含笑的眸光顿时就冷了下来,自嘲似的一勾嘴角,酒后吐真言,问了也好。 正打算走人,就听男声嘟囔,“喜欢哪儿够,我爱她,爱宋柒” 宋柒耳力极佳,哪怕他声音断断续续不甚明晰还是让她听清了,起身的动作顿时僵住,眸色晦暗不明,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人扯住,低头看去,就见还在地上躺着的男人双眸紧闭脸颊通红,嘴中仍旧喃喃,“我错了,别不要我” 宋柒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半响才哑着嗓子回道,“可她不敢要了怎么办” 夜幕已经降临,天空繁星闪烁,宋柒屈膝坐在地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旁边还倒着一个人,睡得正酣,只不过身上被披上了一件衣裳。 殷玠回去的时候容妤正在房间里看账本,听见他进来,容妤头都没抬,“回来了?醒酒汤喝了没?” “我没喝酒。”殷玠见她只穿了一件寝衣,懒散的歪在软塌上,背后靠着一个隐嚢,榻上则摆着一个小矮桌,各式摊开的账本子满满摆了一榻,殷玠失笑,“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看账本?小心眼睛疼。” “诶,先别动。”见殷玠要来收拾,容妤赶忙制止,自个儿小心的将摊在软塌上的账本一个个按顺序收好了,给他腾出了一个空,“现在可以坐了。” 殷玠无语了一瞬,顺从的坐了过去,见她眼睛一直黏在账本上连个用眼神都没分给自己,殷玠有些不满,“你这都看了好几天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容妤这两天扒拉账本连眼睛都快看瞎了,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当家人的不容易,尤其是王府家大业大,光殷玠的私产田庄铺面什么的就不知道有多少,虽然不用她亲自出面打理,但该清楚的还是得清楚,怎么着都得做到宏观把控。 殷玠是个甩手掌柜,从前王府的账册都是由皇后帮着看着的,如今王府有了女主人,皇后自然是得将账册还回来,想到自己进宫皇后笑眯眯让人抬出三箱子账本的场景,容妤突然觉得,皇后当初之所以愿意帮殷玠尽早定下婚期,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估计就是不想再帮着算账了,确实不是人干事。 容妤如今非常十分之富有,聘礼是她的,嫁妆还是她的,王府的经济大权尽在掌中,容妤表示,她现在已经有了一种尽情吃喝玩乐当一条富贵咸鱼的冲动。 闻到殷玠身上的酒味,容妤抽了抽鼻子,赶紧拍掉殷玠想要来搂她的爪子,“先洗澡去。” “你陪我。” 容妤嘴角一抽,“你当你是团哥儿呐?” 殷玠默默盯着她,那眼神容妤缴械投降。 单独辟出来的浴室里水雾缭绕,容妤坐在池边,脚伸进浴池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踩水,目光灼灼的盯着浴池中若隐若现的男子躯体,看着看着就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能看,不能吃,也就能过把眼瘾了。 说起来容妤也得为殷玠掬一把同情泪,就没见过这么惨的新郎官,新婚之夜她来月例先不说,后来月例结束准备补回来,殷玠却非要说先准备准备不能这么马虎,还没等准备出个结果,祁大夫将解药制出来了急吼吼压着殷玠要解毒,解毒一时爽,就是用药得禁那啥几个月,从前殷玠还能挨挨蹭蹭求点福利,现在嘛老实禁着。 “阿妤,帮我擦背。” “你确定?” “算了,我自己来。” 听着男人委屈扒拉的声音,容妤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还没等她笑完,就感觉脚被人握住,紧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浴池栽去,溅起的水花成功将她淋成了落汤鸡,男人有力的臂膀牢牢将她禁锢在怀里,惩罚似的咬了一下她的脸,“不许笑。” 殷玠自然知道她是在笑什么,心中同样十分郁闷。 “就笑。”两人出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差不多了,因此容妤也不怎么害羞,哼了一声,她又不怕他,边说还不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烛火下她的眼中仿佛有星星,笑容明艳灿烂,娇俏柔媚而不自知,因为沾了水,衣裳都紧紧的贴在身上,严丝合缝,比起完全敞露更多了一丝朦胧风情,察觉到殷玠的目光有些不对了,容妤赶紧要去推他。 殷玠揽着她的腰不让她动,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别动,我就抱一会儿。” 两人本就是站在池中,又贴的近,感觉到后腰处抵着的物什,容妤只想捂脸,果然,就知道会这样。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容妤实在是受不了了,委婉建议,“要不还是将我放开。” 瞧瞧,看得着吃不着憋得多难受啊! 殷玠顺从的撒开手,看着她手脚并用要往池边爬,殷玠好心的托了她一把,幽幽叹了口气,“还有半个月。” 容妤,“”原来还真在数日期啊,看着男人眼底不加掩饰的灼热,容妤莫名有些腿软,别问,问就是虚。 ※※※※※※※※※※※※※※※※※※※※ 估摸错误下章 第121章 番外九 傍晚时分,清风飒爽,因为才刚下了一场雨,空气格外的清凉宜人,酒坊临江,从二楼凭栏望去正好可以见到一片浩渺的江面,殷玠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某人提着酒坛斜倚着栏杆灌酒的场面。 “你来了?”听见脚步声,叶宸眯着眼看过来,朝他努努嘴,“说好的酉时,这都酉时三刻了,来迟了得罚酒。” 殷玠冷着脸,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径直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着点,掉下去了没人捞你。” “不捞就不捞,我又不是不会凫水。”叶宸嘟囔了一句,估计是冷风吹够了,拎着酒坛子摇摇晃晃的往桌子跟前来,一屁股坐在对面,还没等他走近,殷玠的眉头就狠狠拧了拧,“你这又是喝了多少?” “不多,也就三坛。”叶宸伸手比划了一下。 见他原本白皙的面容已经泛起了红晕,目光迷离,显然已经有了三分醉意,殷玠有些无语,“你又被宋柒轰出来了?” 殷玠这段时间都已经习惯了隔三差五就要被叶宸约酒,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他本来是懒得掺和他们俩这点破事的,奈何叶宸威胁要是他不陪,就将他在淮安时半夜三更寻人喝酒屋顶赏月说的那些话都给抖弄出去,这个威胁还是挺管用,想到当初自己哭着喊着说‘阿妤不要我了’的黑历史,殷玠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叶宸眉梢一挑,不满道,“怎么叫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被她轰出来了?” 殷玠点头,“是没轰,因为你连安定侯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得去。” 这瞎说什么大实话! 叶宸顿时犹如被霜打的茄子整个焉了下来,“能不能别幸灾乐祸?” “不能。”殷玠回答的十分爽快。 “我知道你在笑话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叶宸灌了口酒,闷声道,“当年她心中有我,我却避之如蛇蝎,如今她心中没我了,我却又上赶着去求她?” 殷玠没吱声,知道又到一贯的絮絮叨时间了,他不需要人安慰,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显然,殷玠是个最好的人选,最起码嘴严。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挺贱的,就不是个东西,”叶宸面上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喃喃自语,“我如今才算是知道了当初她的感受,你说她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啊?我明明都那样对她了,她却还是守着我”想到当年少女兴冲冲的捧着刚出炉的热包子献宝似的往他跟前递,他却将包子打落在地,然后亲眼看着少女眼中的光一寸寸黯淡下来,她说,‘阿宸,这是我第一次亲自下厨,就想来给你尝尝,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他很想说他不是故意的,可对上她看似不在意的表情,那声对不起硬是没有说出口,后来她走了,他将包子捡起来,鬼使神差的咬了一口,很难吃,大概不会有比那更难吃的包子了,毕竟连馅都是生的。如今想来,大概从他捡起那个沾满了灰尘的包子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动心了,只是明白的太晚。 “我想过忘了她,”叶宸声音低了下去,“她现在过得很好,我本就不该出现在她的生命中,要是没有我,如今她或许已经嫁了人,还会有一两个孩子,她的夫君定会将她捧在掌心视她为心中至宝” 殷玠眉头缓缓拧起,目光状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门口挂着的珠帘,心中微晒。 “殷三儿,你觉得李业这个人怎么样?” 这话题转的真够快的,“李业?”殷玠想了想,“郾城都尉?” “嗯。” “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殷玠很快的就从记忆中调出这个人的信息,话中毫不掩饰欣赏之意,“这人行事带兵颇有当年安定侯的作风,我记得他的父亲似乎就是安定侯帐下军师,怎么,你问他做什么?” “他与宋柒是青梅竹马,如今还未娶妻。”叶宸闷闷道。 殷玠立马就懂了,难怪今儿又要来喝酒,原来是得知有情敌了啊! 叶宸心中的苦涩都快漫出来了,郾城就是如今宋柒驻军所在地,想到今日听见的宋柒手下人的议论,叶宸就满心惶恐惴惴不安,他不怕宋柒不接受他,就怕宋柒心中已经有了别人,青梅竹马,叶宸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个词就梗得慌。 “你终于想通了?”殷玠慢条斯理喝着茶,一边问。 “通个屁!”叶宸没忍住爆了粗口,“劳资还就不信了,不就要入赘么,大不了我明儿就收拾包袱去她府上蹲着去,要才有才,要容貌有容貌,我哪儿不比那小子强?” 殷玠一个没忍住直接呛住了,“入,入赘?” 叶宸一拍桌子,“入!明天就入!” 殷玠,“”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说的你想入就能入一样,起码得人家想要啊! 显然叶宸今天受的刺激有些大,灌酒跟喝水似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喝高了就开始一口一个宋柒,然后就拽着殷玠的手不放了。 看着那只咸猪手,殷玠额角青筋直跳,“放手。” “不放,”叶宸喝的有些迷糊,空着的一只手就要去解腰带,在殷玠逐渐惊恐的目光中叶宸扒拉下自己的衣领,委屈抱怨,“你看,这都是你挠的,你这女人好心狠,下了床就不认人,你骗了我的心还骗我的身” 殷玠,“” 死命的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看着趴在桌上又哭又笑的某人,殷玠发誓,以后他要是再出来跟他喝酒就不姓殷,抽出帕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仔细擦拭活像染了什么病菌,殷玠瞥了一眼门口,幽幽开口,“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 “你就让我来听这个?”宋柒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双手环胸靠在门口墙上,姿态闲散,要是仔细看去还能发现她面颊有些红,宋柒发誓,要是知道这人醉了什么事都往外抖,她绝对不会听殷玠的忽悠跟着过来。 殷玠瞥了她一眼,起身往外走,擦身之际,“他就交给你了。” “不是,跟你喝的酒,与我有什么干系?”宋柒柳眉倒竖回呛道,奈何殷玠速度够快,转眼就不见了影子,只余下房间里一个醉鬼。 宋柒拧了拧眉头,脚步一转,也打算跟着走人,刚转身就听见房中人呢喃出声,“别走” 宋柒抿抿唇,暗骂了一声晦气,还是皱着眉头进去了,冷眼观察了他半响,又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诶,醉了没?” 只听砰地一声,叶宸直接连人带凳子翻在了地上,宋柒有些心虚的收回了脚,她发誓,她真的没用力,就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 叶宸闷哼了一声,手捂着脑袋,迷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声音清清冷冷的好像在哪儿听过,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面前的人,却只能看清楚一个大概轮廓,咧着嘴乐呵呵傻笑,“阿柒,我终于梦见你了。” 宋柒挑了一下眉,蹲在他面前,戳了戳他的脸,“真醉了?” 叶宸只是咧嘴笑,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目露委屈,“阿柒,你能不能不要嫁给姓李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嫁”宋柒想也没想就反驳,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犹豫了一下,轻声问,“如果我一定要嫁呢?” “那,那”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叶宸眉头几乎要拧成一团死结,“不许你嫁,抢,抢亲。” “叶宸,你真的喜欢宋柒吗?”明明知道他已经醉了,鬼使神差的,宋柒还是问出了这句话,问完就后悔了,跟一醉汉聊天,她莫不是脑子抽了哟,再说了,他喜不喜欢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不喜欢。”看叶宸摇头,再听他的回答,宋柒原本含笑的眸光顿时就冷了下来,自嘲似的一勾嘴角,酒后吐真言,问了也好。 正打算走人,就听男声嘟囔,“喜欢哪儿够,我爱她,爱宋柒” 宋柒耳力极佳,哪怕他声音断断续续不甚明晰还是让她听清了,起身的动作顿时僵住,眸色晦暗不明,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人扯住,低头看去,就见还在地上躺着的男人双眸紧闭脸颊通红,嘴中仍旧喃喃,“我错了,别不要我” 宋柒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半响才哑着嗓子回道,“可她不敢要了怎么办” 夜幕已经降临,天空繁星闪烁,宋柒屈膝坐在地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旁边还倒着一个人,睡得正酣,只不过身上被披上了一件衣裳。 殷玠回去的时候容妤正在房间里看账本,听见他进来,容妤头都没抬,“回来了?醒酒汤喝了没?” “我没喝酒。”殷玠见她只穿了一件寝衣,懒散的歪在软塌上,背后靠着一个隐嚢,榻上则摆着一个小矮桌,各式摊开的账本子满满摆了一榻,殷玠失笑,“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看账本?小心眼睛疼。” “诶,先别动。”见殷玠要来收拾,容妤赶忙制止,自个儿小心的将摊在软塌上的账本一个个按顺序收好了,给他腾出了一个空,“现在可以坐了。” 殷玠无语了一瞬,顺从的坐了过去,见她眼睛一直黏在账本上连个用眼神都没分给自己,殷玠有些不满,“你这都看了好几天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容妤这两天扒拉账本连眼睛都快看瞎了,再一次深刻认识到当家人的不容易,尤其是王府家大业大,光殷玠的私产田庄铺面什么的就不知道有多少,虽然不用她亲自出面打理,但该清楚的还是得清楚,怎么着都得做到宏观把控。 殷玠是个甩手掌柜,从前王府的账册都是由皇后帮着看着的,如今王府有了女主人,皇后自然是得将账册还回来,想到自己进宫皇后笑眯眯让人抬出三箱子账本的场景,容妤突然觉得,皇后当初之所以愿意帮殷玠尽早定下婚期,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估计就是不想再帮着算账了,确实不是人干事。 容妤如今非常十分之富有,聘礼是她的,嫁妆还是她的,王府的经济大权尽在掌中,容妤表示,她现在已经有了一种尽情吃喝玩乐当一条富贵咸鱼的冲动。 闻到殷玠身上的酒味,容妤抽了抽鼻子,赶紧拍掉殷玠想要来搂她的爪子,“先洗澡去。” “你陪我。” 容妤嘴角一抽,“你当你是团哥儿呐?” 殷玠默默盯着她,那眼神容妤缴械投降。 单独辟出来的浴室里水雾缭绕,容妤坐在池边,脚伸进浴池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踩水,目光灼灼的盯着浴池中若隐若现的男子躯体,看着看着就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能看,不能吃,也就能过把眼瘾了。 说起来容妤也得为殷玠掬一把同情泪,就没见过这么惨的新郎官,新婚之夜她来月例先不说,后来月例结束准备补回来,殷玠却非要说先准备准备不能这么马虎,还没等准备出个结果,祁大夫将解药制出来了急吼吼压着殷玠要解毒,解毒一时爽,就是用药得禁那啥几个月,从前殷玠还能挨挨蹭蹭求点福利,现在嘛老实禁着。 “阿妤,帮我擦背。” “你确定?” “算了,我自己来。” 听着男人委屈扒拉的声音,容妤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还没等她笑完,就感觉脚被人握住,紧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浴池栽去,溅起的水花成功将她淋成了落汤鸡,男人有力的臂膀牢牢将她禁锢在怀里,惩罚似的咬了一下她的脸,“不许笑。” 殷玠自然知道她是在笑什么,心中同样十分郁闷。 “就笑。”两人出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差不多了,因此容妤也不怎么害羞,哼了一声,她又不怕他,边说还不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烛火下她的眼中仿佛有星星,笑容明艳灿烂,娇俏柔媚而不自知,因为沾了水,衣裳都紧紧的贴在身上,严丝合缝,比起完全敞露更多了一丝朦胧风情,察觉到殷玠的目光有些不对了,容妤赶紧要去推他。 殷玠揽着她的腰不让她动,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别动,我就抱一会儿。” 两人本就是站在池中,又贴的近,感觉到后腰处抵着的物什,容妤只想捂脸,果然,就知道会这样。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容妤实在是受不了了,委婉建议,“要不还是将我放开。” 瞧瞧,看得着吃不着憋得多难受啊! 殷玠顺从的撒开手,看着她手脚并用要往池边爬,殷玠好心的托了她一把,幽幽叹了口气,“还有半个月。” 容妤,“”原来还真在数日期啊,看着男人眼底不加掩饰的灼热,容妤莫名有些腿软,别问,问就是虚。 ※※※※※※※※※※※※※※※※※※※※ 估摸错误下章 第122章 番外十 已经是初夏,路边的林荫树郁郁葱葱,隐约还能听见声声蝉鸣,灿烂的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间投射下来,地上倒映着铜钱般大小的粼粼光斑,风儿轻拂,翠绿的树叶沙沙作响,处处都显现着夏日的勃勃生机。 田间小径上,一队车马格外的扎眼,打头的几人个个都骑着高头骏马,光看装束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路边偶尔有人经过赶忙避到一边让路,眼神却不自觉的多瞟上两眼。 容妤一身干练骑装,骑着一匹枣红马慢吞吞的跟在殷玠身边,虽然以容妤现在的半吊子骑马技术只能以龟速前进,实在是有些辱没她家马儿千里良驹的美誉,但看在有零嘴的份上,被取名为大红的骏马还是委委屈屈的忍了,此时正一边踢踏着步子悠游自得的跟老年人散步似的往前挪,一边唧嘴回味方才容妤塞给它的半块桂花糖。 小黑眼睛也不看路,就盯在大红马身上了,瞄准时机就往它旁边凑顺便啃它一嘴,气得大红马直接尥蹶子去踢,小黑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略停歇片刻就又屁颠屁颠的往它身边去,这副舔马的样子看得容妤一阵乐呵。 容妤与殷玠两人慢悠悠骑着马,开阳他们识趣的离了一段距离,看着平坦的田畴中随风迎展的青翠稻苗,容妤忍不住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她回盛京都已经有半年的光景了。 殷玠偏头看她,“过两个月我陪你回淮安看看。” 容妤摇头,“不急。”眼下京中店面才开,还得要她坐镇,她预备就将盛京当作大本营,至于淮安,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倒是可以回去看看。 “还有多久?”容妤问。 殷玠估摸了一下,“差不多还得半个多时辰。” “怎么这么远。”容妤瘪瘪嘴,今儿谜底总算是揭晓,殷玠私产挺多,盛京京郊的温泉庄子就是其中一处,一听是要来泡温泉,容妤立马就答应了,泡温泉啊,多高大上的休闲娱乐活动。 殷玠失笑,“累了就去坐马车。” 容妤起先还硬撑着说不用,不一会儿就吃不消了,乖乖钻进了马车躺着当咸鱼,今儿一早两人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又将团哥儿送去了国公府,吃过午膳就出来了,算起来这还是两人头一回正儿八经的单独出来约会,容妤手撑着下巴,隔着散开的车帘看着跟在马车旁骑马的俊美男人,眼中笑意加深。 泡温泉,小伙子很有想法嘛。 温泉庄子离盛京城有些距离,等到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西斜近黄昏了。 容妤刚下马车,就被庄子门口大树上挂着的彩绸灯笼给震住了,红绸飘飘,入眼一片刺目的红,容妤有些回不过神,“这是?”容妤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殷玠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低头将脸靠近,低声含笑,“进去看看?” 容妤的心砰砰直跳,翘了翘唇角,“好。” 温泉庄子久不住人,但一直都留有专人看守,殷玠早先就起了这心思,因此庄子里外被打扫的簇然一新,开阳带着人先他们一步来了,瞧见两人携手进来皆笑脸恭迎,瞧着无处不在的红绸红灯笼,容妤恍惚间倒真有了一种重回大婚那天处处张灯结彩的感觉。 时间还早,容妤与殷玠在庄子上闲逛,到底是皇庄,虽然比不得王府雕栏画栋,但凭着地理优势也算是难得的好景致了,容妤敏锐的发觉,不光树上挂着红绸一派喜气洋洋,就连柱子上的油漆都是重新刷过了,不动想都知道是谁吩咐的,这人还真是,真够兴师动众的。 最让容妤惊喜的是,这里居然有一座观星台,虽然不算十分高,且隐在青山绿水之间,但跟庄子里其他建筑物比起来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不过,看了看那少说也有几百级的台阶,容妤立马打消了想要上去看看的念头。 “观星台的视野最好,能俯瞰大半个凤尾山。”殷玠从背后拥着她,“要不要上去看看?” “想,”容妤诚实点头,“但我走不动了。” 看出了容妤眼中的渴求,不忍让她失望,殷玠挑了挑眉,在她身前蹲了下去,回头看她,“来。” “你背我?”容妤看了眼台阶,再看眉眼含笑的殷玠,有些犹豫,“我很重的。” “不重。”殷玠也学乖了,不说什么介意不介意,就两个字保准能讨她欢心,既然他要背,容妤也不扭捏,眉开眼笑的就往他背上扑,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娇蛮道,“说好了,你要是将我摔了我跟你没完。” 殷玠笑了笑,胸腔震动,“不会,就算是摔了,也有我垫着。” “那还是尽量别摔,挺疼的。” 开阳他们老早就识趣的将附近的守卫遣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容妤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背上,似乎还能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的砰砰心跳声,莫名的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一级级台阶爬上去,大概是常年习武的缘故,殷玠的步子很稳,背一个成年人跟抱小孩儿那可是两个概念,就算她体型偏瘦,但身高在这儿呢,怕将殷玠累坏,容妤走到一半就要下来自己走不让他背了,殷玠却不肯放,爬台阶又不敢挣扎太过,不然只怕真得当球滚了,容妤只能由着他背着她爬到了最高处。 长阶顺着地势起伏,两人爬到高处,清风扑面吹拂,容妤的发丝被吹散与殷玠的交汇缠绕,楼阁上摆了不少奇花异草,芬芳袭人,四周都挂着纱帘,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会当凌绝顶,一揽众山小,这观星台虽然达不到这种程度,但果真如殷玠所言能将大半个山景尽收眼底。 “这是你着人建的?”容妤好奇问。 “不是,”殷玠捏了捏她的手掌,淡淡道,“这座庄子是从前荣王的。” 容妤知道,荣王就是从前那位贵妃的儿子,也是曾经对殷玠兄弟俩最大的威胁,说起来殷玠身上的毒还是拜他所赐,成王败寇,虽说荣王老早成渣渣了,但过去的伤害不是轻易能灭除的,想到殷玠并不算幸福的童年,容妤心中升起一丝怜惜。 容妤侧过脸,轻轻啄吻殷玠的脸颊,温软的唇瓣落在脸上,一下接着一下,殷玠身体颤了一下,立刻紧绷了起来,目光黑沉,略一偏头,原本该落在他侧脸的吻就顺势落在了唇上。 殷玠如蓄势待发的猎豹,准确的噙住了她的唇瓣,结实的手背箍着她的腰,容妤背后是冰凉冷硬的柱子,身前则是火热结实的躯体,被逼在狭窄的空间里,容妤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他激烈的吮吻。 挂着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容妤突然觉得,他邀自己上观星台估计是故意的,毕竟这里偏僻,又没人来,正好让他为所欲为,明明昨儿还装正人君子呢,骗砸! 一吻终了,容妤瘫软在他怀里大口穿着气,面色赤红,眸光潋滟生波,艳丽娇媚的模样看得殷玠心神激荡,“阿妤”男人声音喑哑,将头埋进她浓密的发丝中,细细啄吻她的修长的脖颈,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颈侧又酥又麻,“新婚之夜还差”低声耳语让容妤让容妤脸上浮起了红晕,她就知道,这人心思不正。 容妤面色赤红,眸光潋滟若秋水生波,殷玠看得心神一荡,忍不住又俯身下去,将她的手指逐根握紧,十指交缠。 开阳发誓,他真的不是要故意打扰自家王爷与王妃的二人世界的,分明就是天枢那家伙太无良,有本事你自个儿上来通禀啊。 “爷,”只当自己没有看见方才两人腻歪的那一幕,开阳眉眼低垂,硬着头皮开口,“京中着人来寻,陛下宣您有要事。” 殷玠眉头一皱,声音有些哑,“什么事?” 开阳摇头,“属下不知。” 殷玠眉头拧了拧,不耐烦的开口,“就说我没时间,有事也明天再说。” 开阳磕巴,“这”开阳委婉,“京中人来得急,没准真是有要事呢?” 容妤原本还在假装赏景,听殷玠在这儿磨磨蹭蹭不肯走,捂了捂脸,推他,“你还是回去看看,别耽误了大事。” 殷玠幽幽看着她,满脸写着不情愿,容妤失笑,趁开阳没看见,赶紧踮脚轻啄了一下他的唇,将他有些褶皱的衣领抚平,又给他将扯开的衣襟整好,拿帕子擦去他唇上沾染上的脂膏,小声开口,“去,我就在这儿等你,”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早些回。” 殷玠先是一怔,随即听出来她话中的意思,见她目光躲闪面颊晕红,嘴角慢慢勾起,清隽的眉眼间渐渐荡起一道如春风和煦的明媚笑容,先前眼中的那点子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好,你先在庄子上逛逛,我去去就回。”殷玠又交代开阳好好照看,随即匆匆转身离去,袖袍飞扬,走路带风,急切的模样看得开阳一阵懵逼,至于这么着急吗? 容妤趴在栏杆上,看着殷玠不多时就出现在观星台下,早已有人为他牵来了马,见他似乎抬头望上瞥,容妤朝他挥了挥手算是告别,不多时,殷玠就骑马出去了,直到一人一骑凝为一个黑点视线所及再也看不见踪影,容妤才收回了目光,见开阳还在旁边杵着,容妤扬了扬眉,“开阳,你家王爷今儿还准备了什么惊喜?” “啊?”开阳一愣,随即警惕的后退两步,梗着脖子一脸威武不屈的模样,“您就别问了,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惊喜说了那还能叫惊喜吗? 容妤撇了撇嘴,不用想都知道殷玠的后续是什么,洞房花烛那肯定是全套啊,没准晚上还得来场烟花展,就不用指望他能创出些新意了,容妤摸摸下巴,心中突然有了主意,朝开阳招手示意他过来。 开阳警惕的看着她,打死不挪步。 容妤有些无语,“放心,我不问。”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出来。 开阳松了口气,立马凑了过去,“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都包在我身上。” “你去帮我准备些东西,”容妤略交代了几句,见开阳满脸诧异显然不懂她的用意,容妤也不解释,只让他快去快回。 殷玠从宫里出来已经是酉时末了,拒绝了皇帝要留饭的好意,他满心只惦记着还在庄子上等他的容妤,殷玠心情激荡,归心似箭一刻也等不得,几乎是事情前脚刚一商议定,他后脚就跑,行色匆匆的模样看得同来的大臣们一阵诧异。 “今儿王爷是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有人不禁嘀咕。 “估计是记挂着府里王妃呢。”旁边人跟着笑,横竖正主已经走了,也不怕开玩笑。 交换了一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众人皆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年轻人嘛,能理解。 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句,“这要搁从前,打死我都不相信广平王也会有这样一面。” “可不是么” 殷玠早已策马飞奔出城,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火急火燎的样子又沦为了众人口中的谈资。 等殷玠回到庄子时已近亥时,夜空黑沉如墨,只天上繁星点点,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衬出夜晚的静谧,殷玠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而热烈的心跳声,开阳一直守在门口,听见动静赶紧给开门,“王爷,您回了?还没吃饭,用不用先吃点东西?” “不吃了,”殷玠眸光亮如繁星,感觉到殷玠由内至外的高兴难耐,开阳嘿嘿笑了两声,见殷玠要往住处去,开阳赶紧将人叫住,“王妃在汤池。” 殷玠脚步一顿,几乎是在他话落的同时就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还不忘嘱咐,“不用跟着了。” “好嘞。”开阳答应的十分响亮,傻子才会这个时候凑上去。 汤池在后山,殷玠步子迈得大,一路狂奔回来,他心中的激动难耐早已崩到了极致,迫不及待的想看见心中挂念的人儿。 夜风徐徐,隐隐能听见虫声和鸣,花草摇曳簌簌,殷玠疾行至后山,看着空无一人的汤池却皱起了眉,“阿妤?”喊了两人没人应答,殷玠心中一紧,目光落在看似平坦的水面上,心中有些慌神,开阳说阿妤在汤池,该不会是 殷玠脸色猛地一变,立马就要下池子查探,还没来得及动作,只听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由远及近,若有似无,殷玠还保持着要入水的姿势,怔怔回头,顿时呆住。 有妙曼女子踏月而来,地上人影婀娜,白皙如玉的手臂高举不停的变换着姿势,手腕上戴着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铃脆响,由快到慢,自上而下,柔软若无骨的腰肢轻晃,从腰胯蔓延而下的大红裙摆随之摇曳。 高高盘起的飞天髻、艳丽的桃花妆、眼波妩媚诱人殷玠的目光不自觉的追随着她热烈的舞步,露出的雪白的纤腰以及飞速旋转时火红裙摆下偶现的白皙小腿,无不显露着他从未见过的妖娆风情。 一缕月华洒落,明眸皓齿,一颦一笑俱是惑人,恍惚间殷玠只觉得自己似乎是醉了酒,飘飘然犹如仙境,直到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殷玠心跳速度也越来越快,不禁朝前踏出一步,直到修长的手臂勾上他的脖颈,馥郁的香气盈满鼻尖,殷玠深吸了一口气,揽住她的腰肢,俯身,品尝那抹甜蜜殷红。 容妤气喘吁吁,一场舞之后体力早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再这么亲下去她只怕得被憋死,呜咽着去推他,殷玠顺从的被她推开,只是箍着她腰肢的力道丝毫不减。 “新学的,好不好看?”容妤仰头求认可。 殷玠目光沉沉深邃不见底,声音哑的可怕,“好看。”他没有想到,等着他的会是这样一个大惊喜,殷玠目光落在她红晕未散的脸庞上,因为特意描了妆容,眉心一点桃花钿,更添三分妩媚艳比花娇。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没有人说话,不约而同的两人复又吻在了一起,就像是已经达到了燃点的极限,一经碰撞即刻被点燃,分不清是谁的喘息,容妤无力的勾着殷玠的脖子,原本布料就不怎么多的舞裙已经被扯得只剩几片孤零零的碎布,洁白如玉的肌肤在月色下仿佛泛着莹光,殷玠眼睛有些红,毫无章法的吻落下去,容妤忍不住仰头嘤咛了一声,“去水里。” 殷玠似乎轻笑了一声,打横抱起她就往汤池里去。 汤池里引的是温泉水,水雾缭绕,池底是用白玉石砌成的十分光滑,容妤脚下无力站立不足,只能牢牢的挂在殷玠身上。 不知什么时候连最后那点遮挡都没了,容妤受不住他过于灼热的目光,忍不住想往水里缩想借此寻求庇护,却被他牢牢箍着腰肢动弹不得,感觉到略显粗糙的手掌顺着她的腰间沿着弧度下滑,容妤不禁打了个哆嗦,却又不得不紧攀着他以免自己掉进水里,感觉男人在她身上为所欲为,容妤突然觉得她今儿怕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还傻乎乎的往下跳了。 殷玠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不敢太过莽撞,撬开她的唇关吮吸,直等她面色潮红露出不胜之态,才凑上去低低唤她,换来的是缠着他脖颈的玉臂已经重新覆上的粉唇。 月色下,容妤犹如一朵桃花绽放到极致,妩媚摇曳,散发着迷人馨香,又如同寒风中簌簌发抖的绿叶,仿佛下一刻就会脱离树枝,指甲深深嵌入他紧绷的肌理,水波漾漾一圈圈蔓延开来 “阿妤,”殷玠只恨不得能有三头六臂,能将她牢牢锁进自己的身体里,成为他的一部分。 容妤一头青丝早已经散乱,分不清是水还是汗,只能紧紧攀附着他任由他动作,直到最激烈的一阵颤动之后,两人才有了片刻缓息。 “唔,你怎么” “乖,再来一次。” “”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进了云层,夜色下唯闻水声激荡,铃儿叮当响,经久不息。 翌日,容妤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房间里的摆设都不是她熟悉的模样,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容妤立马偏头去看旁边躺着似乎是还在睡觉的某人,男人睡姿极佳,呼吸绵长,脸上似乎还带着餍足的笑容,容妤磨了磨牙,又羞又恼的张嘴就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光咬一口还不解恨,又拿牙尖磨了磨,等见有了一个深深的牙齿印才松了口。 “大早上就这么热情?”还没等她撤开,男人就睁开了眼,眼神清明哪里有半点睡意,环着她腰的手轻轻捏了捏,目光幽暗。 容妤见他这样子就来气,毫不客气的踹了他一脚,“你”刚说了一个字,容妤就被自己这跟公鸭嗓子差不多的嗓音给震住了。 殷玠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掀开被子就下床去给他倒水,看着殷玠十分坦荡荡的模样,容妤陷入沉默,她现在是不是该先捂眼睛? 接过殷玠递过来的水胡乱灌了两口,容妤才觉得喉间那股跟火烧似的感觉好了一些,狠狠剐了罪魁祸首一眼,都是这人,一点都不知道节制,她昨晚连自己什么时候回房的都不知道。 殷玠自觉有些过了,将杯盏放好,又重新将容妤揽在怀里,伸手去捏她的腰,见容妤挣扎,殷玠笑道,“我给你捏捏。” 容妤瞅了他两眼,见他动作还算老实,干脆就躺在他怀里由着他帮忙按摩,毕竟是真累。 “什么时辰了?”容妤懒懒问。 “差不多巳时了。” “什么?”容妤一惊,立马坐了起来,然而腰上一酸龇牙咧嘴的又躺了回去,容妤生无可恋,“居然都这个时辰了。”得,她觉得她今儿没脸出去见人了,“都怪你。”容妤磨牙。 “嗯,怪我。”殷玠脾气好的出奇,任谁都看的出来他的好心情。 容妤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如狼似虎,果然是宜疏不宜堵,憋狠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来,殷玠按摩手法不错,很快的容妤就又昏昏欲睡,眼皮子刚耷拉下来,突然一个激灵,声音都变了调,“你做什么?” 殷玠无辜,“捏腿。” “别别”容妤赶紧制止,察觉事情发展趋势不对,手脚并用就想往外爬,然而被人拖着又拽了回来,“阿妤,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得帮帮我?” “日!” 容妤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 废了三四个版本唉,先凑合凑合~ 【咳,因为嫌这个片段加了太啰嗦就没放正文,想了想还是贴上来,看个乐呵哈】 因为打算再在酒楼旁边开一家零食铺,容妤这段时间有些忙,殷玠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毕竟还有职务在身,朝中事情多,渐渐的也忙碌了起来,夫妻俩白天说不上几句话,只有到了晚上才享得片刻安宁。 这些天殷玠出去的一天比一天早,回得却一天比一天晚,容妤也懒得问他去哪儿了,横竖只要知道他不是去喝花酒就成。 夜里殷玠回来,容妤已经洗漱完,正懒懒歪在床上拿着纸笔勾勾画画,听见开门的动静,容妤抬头,就见殷玠一身水汽的进来,寝衣外面只罩了一件外袍,显然是已经在外间洗漱过了。 容妤揉了揉眼睛,将纸笔搁在一旁,慢吞吞溜下床,拿了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朝殷玠走去,“你又不擦头发,不知道湿着头发睡觉会容易头痛吗?小心日后得头风。” 殷玠顺从的由着容妤按着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擦头发的动作虽然算不上轻柔,但十分的细致,透过面前的铜镜能清楚的看见身后人边打哈欠边低头给他擦头发,口中絮絮念叨,明明自己都困得不行了,却还是硬撑着等他,殷玠看着烛台上已经燃了一半的灯烛,脸上的笑容就没散过。 “阿妤。”殷玠忍不住唤她。 “嗯?” “你真好。” 容妤打了个哈欠,随口应道,“我当然好,打着灯笼都难找。”好不容易将他一头长发擦得半干,容妤爱不释手的多摸了两下,心中嘀咕,一个大男人蓄这么长的头发,这要放现代那就是妥妥的伪娘啊,保不齐还得被人当女装大佬,不知道是不是入乡随俗看习惯了,容妤倒觉得殷玠一头墨发披散下来的样子格外好看,说的通俗一点就是,仙。 烛火下,殷玠眉眼如画,因为才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寝衣未散,露出精致的锁骨,容妤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手感真好。”又顺便摸了摸他的下巴,“明天记得将胡茬刮了。” 大庆男子成亲后大多会留胡子,说是讲什么阳刚之气,但容妤还是喜欢他面白无须瞧着干净清爽。 “嗯。”殷玠已经习惯了容妤时不时也会对他动手动脚,心中同样十分受用,由着容妤东摸摸西蹭蹭,虽然身上温度直线上升,但就是舍不得打断。 容妤见殷玠一脸忍耐的模样,微挑了挑眉,俯身趴在他肩上,呵气如兰,“郎君。” 殷玠心中一跳,忍不住偏头看她,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烛火下容色如玉,娇媚撩人,闭了闭眼,殷玠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自己腿上坐好,手臂揽着她的腰肢,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容妤失笑,勾着他的脖颈,顺从的凑过去,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殷玠搂着她腰肢的手不自觉的往上,单薄的寝衣被他轻易挑开,冰凉如玉的肌肤跟绸缎似的让人爱不释手,殷玠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容妤有些怕痒似的扭了扭,殷玠的呼吸声愈发重。 一吻毕,两人皆面带红晕,衣衫已经被挑的差不多了,房间里寂静的很,只听得见两人或重或轻的呼吸声,沉默而又暧昧的气氛蔓延开来。 “团哥儿不在。”容妤气息有些不稳,眼波如水,趴在他肩上,张开贝齿轻轻咬了咬他的耳朵,“我月事结束了。” 这两天容妤忙,没时间照顾团哥儿,就干脆将他送到国公府让祁大夫他们帮着带去了,这就得说说娘家离得近的好处了,自个儿没时间不要紧,毕竟还有一大堆人眼巴巴等着要接手呢。 女声含羞带怯,都是成年人了,话里头的意思大家都懂,殷玠沉默的看着她,突然起身将她拦腰抱起就往床边走。 容妤头靠在殷玠的胸前,听着他胸腔传来的一下比一下急促的心跳声,嘴角翘了翘,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既期待又有些害怕,殷玠早两天就停药了,祁大夫也说了一切照常,只不过这几天不凑巧容妤又来了月事,因此殷玠只能继续憋,今晚天时地利人和,容妤不介意将未完成的事情完成,毕竟要有始有终嘛。 容妤脑中天马行空的想着,也不知道殷玠实战技术够不够,虽说不是头一回了,但技术还是很重要啊,感觉到被人轻柔的放在床上,容妤心中有些紧张,手不自觉的抓紧了床单。 红烛暖帐,人影交叠,屋里温度节节攀升,正渐入佳境,殷玠霍地从她身上起来,容妤目光中透着茫然,“怎么了?” 殷玠额头上大滴汗珠滚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扯过旁边散落的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隔着被子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男声哑的厉害,“睡觉。” “” “!!!” 容妤先是不知所措的迷茫惊诧,等见他真的闭眼打算睡觉之后就成了愤怒,你衣服都给我扒了就盖被子纯睡觉? “你认真的?”容妤开始磨牙,这不上不下的你折腾谁呢? 不得不说殷玠裹被子的技术十分高超,容妤挣扎了半天才好不容易露出了一只胳膊,洁白的藕臂亮的晃眼,殷玠抿唇,又给她塞了回去,轻声道,“夜深了,早些睡。” 睡个屁啊! 容妤心中火气直冒,她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报复是不是? 好不容易才从蚕蛹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容妤扑到闭眼假寐的某人身上,毫不留情的张嘴咬上了他的下巴,阴测测磨牙,“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别的狗? 殷玠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认真回道,“我不养狗。” 容妤,“” 不对,殷玠的状态很不对,按理说就算不饿虎扑食,但也不至于送上门的肉不吃啊,容妤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莫不是紧急刹车太多次导致功能性障碍,心中一个咯噔,容妤也顾不了许多了,扒开他的衣裳就往下探,“祁大夫给你用的药没问题,要是出问题了一定要说,不能讳疾忌医。” 殷玠还在想容妤这话是什么意思,没防备她突然动手被抓了个正着,脸色募地就变了,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赶紧按住她使坏的手,目光幽深不见底,“阿妤。” 刚碰到,容妤就知道自己想错了,明明就是箭在玄上在这儿硬憋呢,容妤被他过大的反应吓了一下,赶忙缩回手,尴尬的咳了两声,左顾右盼从他身上翻了下来,默默拉起被子将头埋了进去,闷闷道,“困了,睡觉。”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等那股劲缓过去,看着装缩头乌龟的某人,殷玠眼中骤然涌起笑意,结合她的行为方才的话中的意思他也懂了,伸手把她的被子扯开,将人重新拥入怀中,温香软玉落怀,温凉的肌肤贴在灼热上仿佛一股清泉流过顿觉清凉,殷玠忍不住喟叹了一声,含笑道,“没有别的狗,药也没有问题,这下可放心了?” “闭嘴!”容妤脸上跟火烧似的,方才准是猪肉蒙了心,她居然干出了这种事儿,可怜她温柔正经的人设啊! 殷玠吻了吻她因为羞怯恼怒而愈发通红的脸颊,眼中喜不自胜,同时又有些遗憾,难得阿妤投怀送抱,他又何尝不想呢。 “卿卿莫急。”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耳后,容妤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定然红的跟某种动物的特殊部位一样。 “你才急。”容妤啐了一声,梗着脖子坚决不承认。 殷玠脾气好的很,点头,“嗯,是我急。” 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那点子暧昧氛围散了个干净,容妤被子一卷,清了清嗓子,“睡觉睡觉。”还不忘以眼神威胁他,要是他再敢多说一句就直接轰出去。 殷玠十分厚脸皮的也挤了进去,“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容妤懒懒掀了掀眼睑,兴致缺缺,她现在只恼恨自己不够稳重失了面子。 殷玠将她往怀里揽了揽,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明天你就知道了。” 居然还卖关子,啧。 第122章 番外十 已经是初夏,路边的林荫树郁郁葱葱,隐约还能听见声声蝉鸣,灿烂的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间投射下来,地上倒映着铜钱般大小的粼粼光斑,风儿轻拂,翠绿的树叶沙沙作响,处处都显现着夏日的勃勃生机。 田间小径上,一队车马格外的扎眼,打头的几人个个都骑着高头骏马,光看装束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路边偶尔有人经过赶忙避到一边让路,眼神却不自觉的多瞟上两眼。 容妤一身干练骑装,骑着一匹枣红马慢吞吞的跟在殷玠身边,虽然以容妤现在的半吊子骑马技术只能以龟速前进,实在是有些辱没她家马儿千里良驹的美誉,但看在有零嘴的份上,被取名为大红的骏马还是委委屈屈的忍了,此时正一边踢踏着步子悠游自得的跟老年人散步似的往前挪,一边唧嘴回味方才容妤塞给它的半块桂花糖。 小黑眼睛也不看路,就盯在大红马身上了,瞄准时机就往它旁边凑顺便啃它一嘴,气得大红马直接尥蹶子去踢,小黑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略停歇片刻就又屁颠屁颠的往它身边去,这副舔马的样子看得容妤一阵乐呵。 容妤与殷玠两人慢悠悠骑着马,开阳他们识趣的离了一段距离,看着平坦的田畴中随风迎展的青翠稻苗,容妤忍不住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她回盛京都已经有半年的光景了。 殷玠偏头看她,“过两个月我陪你回淮安看看。” 容妤摇头,“不急。”眼下京中店面才开,还得要她坐镇,她预备就将盛京当作大本营,至于淮安,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倒是可以回去看看。 “还有多久?”容妤问。 殷玠估摸了一下,“差不多还得半个多时辰。” “怎么这么远。”容妤瘪瘪嘴,今儿谜底总算是揭晓,殷玠私产挺多,盛京京郊的温泉庄子就是其中一处,一听是要来泡温泉,容妤立马就答应了,泡温泉啊,多高大上的休闲娱乐活动。 殷玠失笑,“累了就去坐马车。” 容妤起先还硬撑着说不用,不一会儿就吃不消了,乖乖钻进了马车躺着当咸鱼,今儿一早两人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又将团哥儿送去了国公府,吃过午膳就出来了,算起来这还是两人头一回正儿八经的单独出来约会,容妤手撑着下巴,隔着散开的车帘看着跟在马车旁骑马的俊美男人,眼中笑意加深。 泡温泉,小伙子很有想法嘛。 温泉庄子离盛京城有些距离,等到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西斜近黄昏了。 容妤刚下马车,就被庄子门口大树上挂着的彩绸灯笼给震住了,红绸飘飘,入眼一片刺目的红,容妤有些回不过神,“这是?”容妤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殷玠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低头将脸靠近,低声含笑,“进去看看?” 容妤的心砰砰直跳,翘了翘唇角,“好。” 温泉庄子久不住人,但一直都留有专人看守,殷玠早先就起了这心思,因此庄子里外被打扫的簇然一新,开阳带着人先他们一步来了,瞧见两人携手进来皆笑脸恭迎,瞧着无处不在的红绸红灯笼,容妤恍惚间倒真有了一种重回大婚那天处处张灯结彩的感觉。 时间还早,容妤与殷玠在庄子上闲逛,到底是皇庄,虽然比不得王府雕栏画栋,但凭着地理优势也算是难得的好景致了,容妤敏锐的发觉,不光树上挂着红绸一派喜气洋洋,就连柱子上的油漆都是重新刷过了,不动想都知道是谁吩咐的,这人还真是,真够兴师动众的。 最让容妤惊喜的是,这里居然有一座观星台,虽然不算十分高,且隐在青山绿水之间,但跟庄子里其他建筑物比起来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不过,看了看那少说也有几百级的台阶,容妤立马打消了想要上去看看的念头。 “观星台的视野最好,能俯瞰大半个凤尾山。”殷玠从背后拥着她,“要不要上去看看?” “想,”容妤诚实点头,“但我走不动了。” 看出了容妤眼中的渴求,不忍让她失望,殷玠挑了挑眉,在她身前蹲了下去,回头看她,“来。” “你背我?”容妤看了眼台阶,再看眉眼含笑的殷玠,有些犹豫,“我很重的。” “不重。”殷玠也学乖了,不说什么介意不介意,就两个字保准能讨她欢心,既然他要背,容妤也不扭捏,眉开眼笑的就往他背上扑,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娇蛮道,“说好了,你要是将我摔了我跟你没完。” 殷玠笑了笑,胸腔震动,“不会,就算是摔了,也有我垫着。” “那还是尽量别摔,挺疼的。” 开阳他们老早就识趣的将附近的守卫遣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容妤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背上,似乎还能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的砰砰心跳声,莫名的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一级级台阶爬上去,大概是常年习武的缘故,殷玠的步子很稳,背一个成年人跟抱小孩儿那可是两个概念,就算她体型偏瘦,但身高在这儿呢,怕将殷玠累坏,容妤走到一半就要下来自己走不让他背了,殷玠却不肯放,爬台阶又不敢挣扎太过,不然只怕真得当球滚了,容妤只能由着他背着她爬到了最高处。 长阶顺着地势起伏,两人爬到高处,清风扑面吹拂,容妤的发丝被吹散与殷玠的交汇缠绕,楼阁上摆了不少奇花异草,芬芳袭人,四周都挂着纱帘,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会当凌绝顶,一揽众山小,这观星台虽然达不到这种程度,但果真如殷玠所言能将大半个山景尽收眼底。 “这是你着人建的?”容妤好奇问。 “不是,”殷玠捏了捏她的手掌,淡淡道,“这座庄子是从前荣王的。” 容妤知道,荣王就是从前那位贵妃的儿子,也是曾经对殷玠兄弟俩最大的威胁,说起来殷玠身上的毒还是拜他所赐,成王败寇,虽说荣王老早成渣渣了,但过去的伤害不是轻易能灭除的,想到殷玠并不算幸福的童年,容妤心中升起一丝怜惜。 容妤侧过脸,轻轻啄吻殷玠的脸颊,温软的唇瓣落在脸上,一下接着一下,殷玠身体颤了一下,立刻紧绷了起来,目光黑沉,略一偏头,原本该落在他侧脸的吻就顺势落在了唇上。 殷玠如蓄势待发的猎豹,准确的噙住了她的唇瓣,结实的手背箍着她的腰,容妤背后是冰凉冷硬的柱子,身前则是火热结实的躯体,被逼在狭窄的空间里,容妤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他激烈的吮吻。 挂着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容妤突然觉得,他邀自己上观星台估计是故意的,毕竟这里偏僻,又没人来,正好让他为所欲为,明明昨儿还装正人君子呢,骗砸! 一吻终了,容妤瘫软在他怀里大口穿着气,面色赤红,眸光潋滟生波,艳丽娇媚的模样看得殷玠心神激荡,“阿妤”男人声音喑哑,将头埋进她浓密的发丝中,细细啄吻她的修长的脖颈,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颈侧又酥又麻,“新婚之夜还差”低声耳语让容妤让容妤脸上浮起了红晕,她就知道,这人心思不正。 容妤面色赤红,眸光潋滟若秋水生波,殷玠看得心神一荡,忍不住又俯身下去,将她的手指逐根握紧,十指交缠。 开阳发誓,他真的不是要故意打扰自家王爷与王妃的二人世界的,分明就是天枢那家伙太无良,有本事你自个儿上来通禀啊。 “爷,”只当自己没有看见方才两人腻歪的那一幕,开阳眉眼低垂,硬着头皮开口,“京中着人来寻,陛下宣您有要事。” 殷玠眉头一皱,声音有些哑,“什么事?” 开阳摇头,“属下不知。” 殷玠眉头拧了拧,不耐烦的开口,“就说我没时间,有事也明天再说。” 开阳磕巴,“这”开阳委婉,“京中人来得急,没准真是有要事呢?” 容妤原本还在假装赏景,听殷玠在这儿磨磨蹭蹭不肯走,捂了捂脸,推他,“你还是回去看看,别耽误了大事。” 殷玠幽幽看着她,满脸写着不情愿,容妤失笑,趁开阳没看见,赶紧踮脚轻啄了一下他的唇,将他有些褶皱的衣领抚平,又给他将扯开的衣襟整好,拿帕子擦去他唇上沾染上的脂膏,小声开口,“去,我就在这儿等你,”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早些回。” 殷玠先是一怔,随即听出来她话中的意思,见她目光躲闪面颊晕红,嘴角慢慢勾起,清隽的眉眼间渐渐荡起一道如春风和煦的明媚笑容,先前眼中的那点子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好,你先在庄子上逛逛,我去去就回。”殷玠又交代开阳好好照看,随即匆匆转身离去,袖袍飞扬,走路带风,急切的模样看得开阳一阵懵逼,至于这么着急吗? 容妤趴在栏杆上,看着殷玠不多时就出现在观星台下,早已有人为他牵来了马,见他似乎抬头望上瞥,容妤朝他挥了挥手算是告别,不多时,殷玠就骑马出去了,直到一人一骑凝为一个黑点视线所及再也看不见踪影,容妤才收回了目光,见开阳还在旁边杵着,容妤扬了扬眉,“开阳,你家王爷今儿还准备了什么惊喜?” “啊?”开阳一愣,随即警惕的后退两步,梗着脖子一脸威武不屈的模样,“您就别问了,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惊喜说了那还能叫惊喜吗? 容妤撇了撇嘴,不用想都知道殷玠的后续是什么,洞房花烛那肯定是全套啊,没准晚上还得来场烟花展,就不用指望他能创出些新意了,容妤摸摸下巴,心中突然有了主意,朝开阳招手示意他过来。 开阳警惕的看着她,打死不挪步。 容妤有些无语,“放心,我不问。”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出来。 开阳松了口气,立马凑了过去,“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都包在我身上。” “你去帮我准备些东西,”容妤略交代了几句,见开阳满脸诧异显然不懂她的用意,容妤也不解释,只让他快去快回。 殷玠从宫里出来已经是酉时末了,拒绝了皇帝要留饭的好意,他满心只惦记着还在庄子上等他的容妤,殷玠心情激荡,归心似箭一刻也等不得,几乎是事情前脚刚一商议定,他后脚就跑,行色匆匆的模样看得同来的大臣们一阵诧异。 “今儿王爷是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有人不禁嘀咕。 “估计是记挂着府里王妃呢。”旁边人跟着笑,横竖正主已经走了,也不怕开玩笑。 交换了一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众人皆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年轻人嘛,能理解。 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句,“这要搁从前,打死我都不相信广平王也会有这样一面。” “可不是么” 殷玠早已策马飞奔出城,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火急火燎的样子又沦为了众人口中的谈资。 等殷玠回到庄子时已近亥时,夜空黑沉如墨,只天上繁星点点,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衬出夜晚的静谧,殷玠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而热烈的心跳声,开阳一直守在门口,听见动静赶紧给开门,“王爷,您回了?还没吃饭,用不用先吃点东西?” “不吃了,”殷玠眸光亮如繁星,感觉到殷玠由内至外的高兴难耐,开阳嘿嘿笑了两声,见殷玠要往住处去,开阳赶紧将人叫住,“王妃在汤池。” 殷玠脚步一顿,几乎是在他话落的同时就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还不忘嘱咐,“不用跟着了。” “好嘞。”开阳答应的十分响亮,傻子才会这个时候凑上去。 汤池在后山,殷玠步子迈得大,一路狂奔回来,他心中的激动难耐早已崩到了极致,迫不及待的想看见心中挂念的人儿。 夜风徐徐,隐隐能听见虫声和鸣,花草摇曳簌簌,殷玠疾行至后山,看着空无一人的汤池却皱起了眉,“阿妤?”喊了两人没人应答,殷玠心中一紧,目光落在看似平坦的水面上,心中有些慌神,开阳说阿妤在汤池,该不会是 殷玠脸色猛地一变,立马就要下池子查探,还没来得及动作,只听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由远及近,若有似无,殷玠还保持着要入水的姿势,怔怔回头,顿时呆住。 有妙曼女子踏月而来,地上人影婀娜,白皙如玉的手臂高举不停的变换着姿势,手腕上戴着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铃脆响,由快到慢,自上而下,柔软若无骨的腰肢轻晃,从腰胯蔓延而下的大红裙摆随之摇曳。 高高盘起的飞天髻、艳丽的桃花妆、眼波妩媚诱人殷玠的目光不自觉的追随着她热烈的舞步,露出的雪白的纤腰以及飞速旋转时火红裙摆下偶现的白皙小腿,无不显露着他从未见过的妖娆风情。 一缕月华洒落,明眸皓齿,一颦一笑俱是惑人,恍惚间殷玠只觉得自己似乎是醉了酒,飘飘然犹如仙境,直到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殷玠心跳速度也越来越快,不禁朝前踏出一步,直到修长的手臂勾上他的脖颈,馥郁的香气盈满鼻尖,殷玠深吸了一口气,揽住她的腰肢,俯身,品尝那抹甜蜜殷红。 容妤气喘吁吁,一场舞之后体力早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再这么亲下去她只怕得被憋死,呜咽着去推他,殷玠顺从的被她推开,只是箍着她腰肢的力道丝毫不减。 “新学的,好不好看?”容妤仰头求认可。 殷玠目光沉沉深邃不见底,声音哑的可怕,“好看。”他没有想到,等着他的会是这样一个大惊喜,殷玠目光落在她红晕未散的脸庞上,因为特意描了妆容,眉心一点桃花钿,更添三分妩媚艳比花娇。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没有人说话,不约而同的两人复又吻在了一起,就像是已经达到了燃点的极限,一经碰撞即刻被点燃,分不清是谁的喘息,容妤无力的勾着殷玠的脖子,原本布料就不怎么多的舞裙已经被扯得只剩几片孤零零的碎布,洁白如玉的肌肤在月色下仿佛泛着莹光,殷玠眼睛有些红,毫无章法的吻落下去,容妤忍不住仰头嘤咛了一声,“去水里。” 殷玠似乎轻笑了一声,打横抱起她就往汤池里去。 汤池里引的是温泉水,水雾缭绕,池底是用白玉石砌成的十分光滑,容妤脚下无力站立不足,只能牢牢的挂在殷玠身上。 不知什么时候连最后那点遮挡都没了,容妤受不住他过于灼热的目光,忍不住想往水里缩想借此寻求庇护,却被他牢牢箍着腰肢动弹不得,感觉到略显粗糙的手掌顺着她的腰间沿着弧度下滑,容妤不禁打了个哆嗦,却又不得不紧攀着他以免自己掉进水里,感觉男人在她身上为所欲为,容妤突然觉得她今儿怕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还傻乎乎的往下跳了。 殷玠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不敢太过莽撞,撬开她的唇关吮吸,直等她面色潮红露出不胜之态,才凑上去低低唤她,换来的是缠着他脖颈的玉臂已经重新覆上的粉唇。 月色下,容妤犹如一朵桃花绽放到极致,妩媚摇曳,散发着迷人馨香,又如同寒风中簌簌发抖的绿叶,仿佛下一刻就会脱离树枝,指甲深深嵌入他紧绷的肌理,水波漾漾一圈圈蔓延开来 “阿妤,”殷玠只恨不得能有三头六臂,能将她牢牢锁进自己的身体里,成为他的一部分。 容妤一头青丝早已经散乱,分不清是水还是汗,只能紧紧攀附着他任由他动作,直到最激烈的一阵颤动之后,两人才有了片刻缓息。 “唔,你怎么” “乖,再来一次。” “”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进了云层,夜色下唯闻水声激荡,铃儿叮当响,经久不息。 翌日,容妤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房间里的摆设都不是她熟悉的模样,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容妤立马偏头去看旁边躺着似乎是还在睡觉的某人,男人睡姿极佳,呼吸绵长,脸上似乎还带着餍足的笑容,容妤磨了磨牙,又羞又恼的张嘴就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光咬一口还不解恨,又拿牙尖磨了磨,等见有了一个深深的牙齿印才松了口。 “大早上就这么热情?”还没等她撤开,男人就睁开了眼,眼神清明哪里有半点睡意,环着她腰的手轻轻捏了捏,目光幽暗。 容妤见他这样子就来气,毫不客气的踹了他一脚,“你”刚说了一个字,容妤就被自己这跟公鸭嗓子差不多的嗓音给震住了。 殷玠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掀开被子就下床去给他倒水,看着殷玠十分坦荡荡的模样,容妤陷入沉默,她现在是不是该先捂眼睛? 接过殷玠递过来的水胡乱灌了两口,容妤才觉得喉间那股跟火烧似的感觉好了一些,狠狠剐了罪魁祸首一眼,都是这人,一点都不知道节制,她昨晚连自己什么时候回房的都不知道。 殷玠自觉有些过了,将杯盏放好,又重新将容妤揽在怀里,伸手去捏她的腰,见容妤挣扎,殷玠笑道,“我给你捏捏。” 容妤瞅了他两眼,见他动作还算老实,干脆就躺在他怀里由着他帮忙按摩,毕竟是真累。 “什么时辰了?”容妤懒懒问。 “差不多巳时了。” “什么?”容妤一惊,立马坐了起来,然而腰上一酸龇牙咧嘴的又躺了回去,容妤生无可恋,“居然都这个时辰了。”得,她觉得她今儿没脸出去见人了,“都怪你。”容妤磨牙。 “嗯,怪我。”殷玠脾气好的出奇,任谁都看的出来他的好心情。 容妤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如狼似虎,果然是宜疏不宜堵,憋狠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来,殷玠按摩手法不错,很快的容妤就又昏昏欲睡,眼皮子刚耷拉下来,突然一个激灵,声音都变了调,“你做什么?” 殷玠无辜,“捏腿。” “别别”容妤赶紧制止,察觉事情发展趋势不对,手脚并用就想往外爬,然而被人拖着又拽了回来,“阿妤,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得帮帮我?” “日!” 容妤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 废了三四个版本唉,先凑合凑合~ 【咳,因为嫌这个片段加了太啰嗦就没放正文,想了想还是贴上来,看个乐呵哈】 因为打算再在酒楼旁边开一家零食铺,容妤这段时间有些忙,殷玠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毕竟还有职务在身,朝中事情多,渐渐的也忙碌了起来,夫妻俩白天说不上几句话,只有到了晚上才享得片刻安宁。 这些天殷玠出去的一天比一天早,回得却一天比一天晚,容妤也懒得问他去哪儿了,横竖只要知道他不是去喝花酒就成。 夜里殷玠回来,容妤已经洗漱完,正懒懒歪在床上拿着纸笔勾勾画画,听见开门的动静,容妤抬头,就见殷玠一身水汽的进来,寝衣外面只罩了一件外袍,显然是已经在外间洗漱过了。 容妤揉了揉眼睛,将纸笔搁在一旁,慢吞吞溜下床,拿了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朝殷玠走去,“你又不擦头发,不知道湿着头发睡觉会容易头痛吗?小心日后得头风。” 殷玠顺从的由着容妤按着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擦头发的动作虽然算不上轻柔,但十分的细致,透过面前的铜镜能清楚的看见身后人边打哈欠边低头给他擦头发,口中絮絮念叨,明明自己都困得不行了,却还是硬撑着等他,殷玠看着烛台上已经燃了一半的灯烛,脸上的笑容就没散过。 “阿妤。”殷玠忍不住唤她。 “嗯?” “你真好。” 容妤打了个哈欠,随口应道,“我当然好,打着灯笼都难找。”好不容易将他一头长发擦得半干,容妤爱不释手的多摸了两下,心中嘀咕,一个大男人蓄这么长的头发,这要放现代那就是妥妥的伪娘啊,保不齐还得被人当女装大佬,不知道是不是入乡随俗看习惯了,容妤倒觉得殷玠一头墨发披散下来的样子格外好看,说的通俗一点就是,仙。 烛火下,殷玠眉眼如画,因为才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寝衣未散,露出精致的锁骨,容妤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手感真好。”又顺便摸了摸他的下巴,“明天记得将胡茬刮了。” 大庆男子成亲后大多会留胡子,说是讲什么阳刚之气,但容妤还是喜欢他面白无须瞧着干净清爽。 “嗯。”殷玠已经习惯了容妤时不时也会对他动手动脚,心中同样十分受用,由着容妤东摸摸西蹭蹭,虽然身上温度直线上升,但就是舍不得打断。 容妤见殷玠一脸忍耐的模样,微挑了挑眉,俯身趴在他肩上,呵气如兰,“郎君。” 殷玠心中一跳,忍不住偏头看她,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垂下来,烛火下容色如玉,娇媚撩人,闭了闭眼,殷玠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自己腿上坐好,手臂揽着她的腰肢,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容妤失笑,勾着他的脖颈,顺从的凑过去,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殷玠搂着她腰肢的手不自觉的往上,单薄的寝衣被他轻易挑开,冰凉如玉的肌肤跟绸缎似的让人爱不释手,殷玠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容妤有些怕痒似的扭了扭,殷玠的呼吸声愈发重。 一吻毕,两人皆面带红晕,衣衫已经被挑的差不多了,房间里寂静的很,只听得见两人或重或轻的呼吸声,沉默而又暧昧的气氛蔓延开来。 “团哥儿不在。”容妤气息有些不稳,眼波如水,趴在他肩上,张开贝齿轻轻咬了咬他的耳朵,“我月事结束了。” 这两天容妤忙,没时间照顾团哥儿,就干脆将他送到国公府让祁大夫他们帮着带去了,这就得说说娘家离得近的好处了,自个儿没时间不要紧,毕竟还有一大堆人眼巴巴等着要接手呢。 女声含羞带怯,都是成年人了,话里头的意思大家都懂,殷玠沉默的看着她,突然起身将她拦腰抱起就往床边走。 容妤头靠在殷玠的胸前,听着他胸腔传来的一下比一下急促的心跳声,嘴角翘了翘,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既期待又有些害怕,殷玠早两天就停药了,祁大夫也说了一切照常,只不过这几天不凑巧容妤又来了月事,因此殷玠只能继续憋,今晚天时地利人和,容妤不介意将未完成的事情完成,毕竟要有始有终嘛。 容妤脑中天马行空的想着,也不知道殷玠实战技术够不够,虽说不是头一回了,但技术还是很重要啊,感觉到被人轻柔的放在床上,容妤心中有些紧张,手不自觉的抓紧了床单。 红烛暖帐,人影交叠,屋里温度节节攀升,正渐入佳境,殷玠霍地从她身上起来,容妤目光中透着茫然,“怎么了?” 殷玠额头上大滴汗珠滚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扯过旁边散落的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隔着被子将她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男声哑的厉害,“睡觉。” “” “!!!” 容妤先是不知所措的迷茫惊诧,等见他真的闭眼打算睡觉之后就成了愤怒,你衣服都给我扒了就盖被子纯睡觉? “你认真的?”容妤开始磨牙,这不上不下的你折腾谁呢? 不得不说殷玠裹被子的技术十分高超,容妤挣扎了半天才好不容易露出了一只胳膊,洁白的藕臂亮的晃眼,殷玠抿唇,又给她塞了回去,轻声道,“夜深了,早些睡。” 睡个屁啊! 容妤心中火气直冒,她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报复是不是? 好不容易才从蚕蛹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容妤扑到闭眼假寐的某人身上,毫不留情的张嘴咬上了他的下巴,阴测测磨牙,“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别的狗? 殷玠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认真回道,“我不养狗。” 容妤,“” 不对,殷玠的状态很不对,按理说就算不饿虎扑食,但也不至于送上门的肉不吃啊,容妤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莫不是紧急刹车太多次导致功能性障碍,心中一个咯噔,容妤也顾不了许多了,扒开他的衣裳就往下探,“祁大夫给你用的药没问题,要是出问题了一定要说,不能讳疾忌医。” 殷玠还在想容妤这话是什么意思,没防备她突然动手被抓了个正着,脸色募地就变了,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赶紧按住她使坏的手,目光幽深不见底,“阿妤。” 刚碰到,容妤就知道自己想错了,明明就是箭在玄上在这儿硬憋呢,容妤被他过大的反应吓了一下,赶忙缩回手,尴尬的咳了两声,左顾右盼从他身上翻了下来,默默拉起被子将头埋了进去,闷闷道,“困了,睡觉。”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等那股劲缓过去,看着装缩头乌龟的某人,殷玠眼中骤然涌起笑意,结合她的行为方才的话中的意思他也懂了,伸手把她的被子扯开,将人重新拥入怀中,温香软玉落怀,温凉的肌肤贴在灼热上仿佛一股清泉流过顿觉清凉,殷玠忍不住喟叹了一声,含笑道,“没有别的狗,药也没有问题,这下可放心了?” “闭嘴!”容妤脸上跟火烧似的,方才准是猪肉蒙了心,她居然干出了这种事儿,可怜她温柔正经的人设啊! 殷玠吻了吻她因为羞怯恼怒而愈发通红的脸颊,眼中喜不自胜,同时又有些遗憾,难得阿妤投怀送抱,他又何尝不想呢。 “卿卿莫急。”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耳后,容妤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定然红的跟某种动物的特殊部位一样。 “你才急。”容妤啐了一声,梗着脖子坚决不承认。 殷玠脾气好的很,点头,“嗯,是我急。” 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那点子暧昧氛围散了个干净,容妤被子一卷,清了清嗓子,“睡觉睡觉。”还不忘以眼神威胁他,要是他再敢多说一句就直接轰出去。 殷玠十分厚脸皮的也挤了进去,“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容妤懒懒掀了掀眼睑,兴致缺缺,她现在只恼恨自己不够稳重失了面子。 殷玠将她往怀里揽了揽,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明天你就知道了。” 居然还卖关子,啧。 第123章 番外十一 十月金桂飘香,又到了三年一会的科考放榜日。 淮安城热闹如初,因为今儿是放榜的日子,多年苦读成败在此一举,那张贴红榜的墙根底下早已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府衙里的差役不得不在旁边维持秩序免得出现踩踏事故。 红榜总共就只三大张,上头按着名次顺序填了好一些人名,明明都是深秋了天气凉爽的很,可大家还是出了头热汗,心中有把握的志气满满尽管去往前头寻,没底的则先在心中暗自祈祷一番,随即忐忑不安的虚着眼从最后一个人名找起,只盼能在榜上占个位置。 有考得好的榜上有名甚至是名次靠前自然是春风得意喜气洋洋,也有没寻到自己的名字自知再次败北失魂落魄满脸沮丧,甚至是当场放声大哭的,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旁边守着的衙差见怪不怪,毕竟来应考的举子少说也有大几百人,能中的也不过就那么几十个,名落孙山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正常。 “孙兄,你可中了?”蓝衫学子问旁边的同伴。 “中了,”被唤作孙兄的年轻男子满脸笑容,“排三十五位。” “孙兄高才,”蓝衫学子笑着冲他拱拱手,“我第七十。”榜上举人共八十位,第七十名虽然是吊车尾的成绩,但起码举人的功名是稳了。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两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寒窗十载一朝功名有成,其中辛酸苦辣也只有自个儿才知道,孙成眼尖的看见人群中有个熟人,赶忙挥手打招呼,“钱兄。” 青衫俊雅男子正在看榜,听见有人叫他,回头看见奋力从人堆里挤过来的两人,脸上顿时带上了笑容,“孙兄,文兄。” “钱兄,高中第三名,恭喜恭喜啊。”三人原本就是熟识,眼下见三人都中了功名自然是喜不自胜,蓝衫学子年纪最小要活泼些,上前就勾了青衫男子的脖子,“钱兄,咱们三人里头数你考的最好,是不是该请顿饭呐?” “是该请吃饭。”孙成也跟着点头。 青衫男子也就是钱钧,几年过去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动不动就喜欢脸红的文弱少年了,这几年包子铺有弟妹管着,他专心科举,三年前中了秀才,如今一鼓作气又拿下了举人的功名正是高兴的时候,周身气质温文尔雅,闻言干脆就点了头,“是到了该吃饭的点了。” “那还等什么,走走走,有间食肆的位置紧俏得很,去迟了怕就占不到好座了。”青衫学子一听,立马就喜笑颜开的赶紧就拉着两人要走,“有间食肆又新出了好一些菜品,还有那什么瀑布冰淇淋火锅,我都馋了好久了。” 钱钧失笑,“不用急,我一早就定了座了。”钱钧打发身边跟着的小厮先回去报个信免得家里人空等。 “啧啧啧,不愧是‘有间包子铺’的东家,出手就是不一般。”有间包子铺这些年的名声越创越响,光是分店就开了二三十家,可谓是包子大户,蓝衫学子眼珠一转,凑近了悄声问,“钱兄,我问你,那广平王妃可真如传言中一般平易近人?” 有间食肆的掌柜是广平王妃这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每年春末夏初王妃还会来淮安待上一两个月,要是运气好还能在店里见到甚至是尝到她亲自下厨做的菜品,只是他不住淮安城,还没能亲眼见过。 “容掌柜当然是好。”听他问,钱钧想也不想的点头,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记得那天自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上门求合作时对方给予的温柔笑容,可以说他们一家人能有如今都是拜王妃所赐,就算知道对方身份不一般,但对于他们这些旧相识来说还是习惯称呼她为容掌柜。 “容掌柜的确大义,”孙成跟着点头,“容掌柜早年就放了话出来,捐店中半数进项拿来做善事,建学堂、立书斋,什么善食堂粥棚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听说前段时间在塞北也开了家店,现下可真是大江南北满地开花了。” 提起广平王妃大家可能没几个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谁,但若说有间食肆的容掌柜,十个有八个半都清楚,先不说她家的新鲜吃食一经推出往往能卷起一阵潮流,光是那些的书斋学堂就足够让她的名声响亮了。 到底也是要步入官场的人,孙成想得还要多一些,容掌柜出身靖国公府,又是广平王妃,在民间的名声却这般好,广平王还手握重兵,说句不好听的要是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还不是一捞一个准?不得不说当今圣上心胸阔达,想到这几年皇帝不拘出身很是提拔了一些平民子弟,孙成心中跃跃欲试对未来也更有了几分期许。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有间食肆门口,有间食肆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大了数倍,周围的商铺被买了下来一并改建,零食铺熟食铺糕点铺服务一条龙,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的喧闹声。 有间食肆的价格一向公道,科考期间店里又推出了特别优惠,凡是应试举子一律七折,这自然是喜上加喜,来的人就越发多了,蓝衫学子只踮脚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庆幸,还早提前定了位,不然来了也是苦等。 店门口有穿着统一店服的小厮小丫头迎客,一个个面带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不论来的是达官显贵还是脚夫庄稼汉他们的态都差不多,这也算是有间食肆的另一种文化了,一视同仁顾客就是上帝。 “钱公子您来了?”包子铺和有间食肆的渊源有些深,钱钧也算是有间食肆的熟客,是以店里的伙计都认得他,见他带了人来赶忙应了上去,“您定的位置给都您留着呢,里边请。” 钱钧道了声谢,也不用他领路,自个儿就带着两人进去了。 不比从前那孤零零的几条座椅板凳,重新整修过的大堂可以用虽然算不上富丽堂皇,但装修的却十分清雅别致,一排排座椅别处心裁的被分为了两人、四人、六人座不等,有专门负责排位叫号的小厮根据来客的人数分配,若是八人以上的就可以选择楼上的包厢或者是大圆桌,钱钧定的是大堂靠窗的四人座,有珠帘将前后左右隔开,若是不想被打扰就可以将珠帘放下来。 刚一坐下,就有穿着银红制服的小丫头端着茶水并几条热毛巾过来,“几位先用些茶水,可以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咱们店里新上了清汆赤鳞鱼、赛蟹羹、龙井虾仁小吃有章鱼小丸子海蛎煎等,要是有喜欢的可以先勾下来。”小丫头一口气念菜名眼睛都不眨一下十分顺溜,“您要是有什么口味偏好我也可以推荐。” 蓝衫学子迫不及待,“佛跳墙呢?还有没有?” 小丫头摇头,脸上带着职业微笑,“这道菜颇耗功夫,店里每日就上二十份,想吃得提前三四天预约。” “那烧鹿筋、万福肉呢?” “也没了。” 蓝衫学子难掩失望,孙成啜了口茶,笑道,“你点的那些可是折桂大赛上的‘头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还是点些别的。” 一个月前淮安城举办了折桂大赛,有间食肆的云大厨云熠博得头筹。 说起这位云大厨来也是让人啧啧称道,当年云家酒楼为徐家人所害,云熠跟着云老爷子在外漂泊多年,后来不知怎得竟入了容掌柜的眼被她收为弟子,听说从前在盛京时还时常出入皇宫与宫中御厨切磋手艺,如今不过二十来岁,名声却已经闯了出来,一年前又迎娶了富春县县令裴大人的女儿为妻,现在夫妻两个同在有间食肆做事,一个主外处事老练,一个主内专心后厨,都是容掌柜的心腹爱将,日子过得和乐美满,再想想那不知道被流放到哪个旮旯缝的徐家人,也只能感叹一声世事无常好人有好报。 有间食肆的菜品每天都在变,每日上的菜品样式也并不多,薄薄一本小册子拿在手上,看着上头生动形象的配图,一时间觉得哪个都想吃,挑挑拣拣半响才点了个火锅外加三个菜,见到有西瓜烧酒也不忘来一份。 捻了一片送的碳烤鱼片,孙成闻了闻,皱皱鼻子,“这什么鱼?怎么闻着还有股腥味儿?”只见那鱼片金黄相间,上头还带着一条条‘裂纹’,撕下来一小条试探性的放进嘴里嚼了嚼,味道起先有些咸,嚼着嚼着就有些回甘甜津津的,那肉质不同于一般的鱼肉,吃着劲拽拽的倒是跟牛肉有得一拼,孙成眼睛一亮,干脆将剩下的鱼片也塞进了嘴里。 蓝衫公子见他吃得香也来了兴趣,“唔,是好吃。” “这是鱿鱼,”钱钧早在新品试验阶段就尝过了,多少有些发言权,“海里捞起来的,听说足有十条腿呢。” “十条?”蓝衫公子目瞪口呆,“这还能叫鱼?” 想到上回云熠给他的科普,钱钧认真摇头,“不是鱼,只是叫这个名字罢了,好像是什么软体动物。”钱钧自己也只知道个大概,好在两人也不纠结到底是不是鱼,只管好吃就成。 上菜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上齐了,三人各点了一份甜品,钱钧要的是冰粥,熬得软糯浓稠的紫米粥因为冰冻过还能看见一些冰粒,盛在透明的琉璃盏中,上头洒了好一些果干蜜豆,浅浅淋上一层甜酪,再加一勺酸酸甜甜的梅酱,拿勺子搅一搅,未化尽的粥饭粒和着水果粒一齐下肚,粥粒带着沙沙的口感清香润喉,果粒则清凉甜蜜得很,里头还放了一些小芋圆,吃着十分弹牙,虽然已经是秋日了,但吃上一盏冰粥仍旧觉得清凉透爽十分宜人。 钱钧三人边吃边说说笑笑,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几杯西瓜烧酒下肚,不觉都有了些醺意。 “钱叔。”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他,钱钧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面前桌上多了一道菜品,有些茫然的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温润含笑的眼睛,小少年身量未足,看着不过十岁上下,容貌却十分出众,见他看过来,小少年弯了弯唇角,像模像样的朝他拱手,“恭喜钱叔高中。” 钱钧先是一呆,随即就像是椅子着火似的赶紧蹦了起来,有些局促的摆摆手,“哪里哪里,多谢世,小公子。” “钱叔,这是云哥特意为你做的红烧狮子头,”见他似乎有些紧张,小少年翘了翘唇,露出两个小酒窝,方才那端方矜贵的气质顿时和缓了不少,只略说了几句话,小少年就告辞离开。 “团哥儿,你磨磨蹭蹭什么呢?”在门口等得有些不耐烦的红袍少年见他出来立马抱怨出声。 小少年也就是团哥儿脸一抽,“不许这么叫。” 二皇子眉梢微挑,风眸中露出一丝坏笑,“就叫,你咬我啊。” 小名团哥儿,大名殷晟的小少年默默看着他,云淡风轻开口,“我不咬,但我可以跟阿爹谈谈你不得不说的二三四五六件事,比如,他藏在书房的酒是怎么被阿娘发现的。” 二皇子嘴角狠狠一抽,瞬间变脸,“晟哥儿,咱们哥俩谁跟谁啊,不叫了,再也不叫了。”二皇子七岁那年终于得偿所愿拜殷玠为师跟他习武,这些年动不动就往王府去,住个十天半个月的是常态,又和团哥儿年岁差的不多,两人形影不离,相处下来关系倒比寻常的亲兄弟还要亲上几分。 看着团哥儿气定神闲的模样,二皇子只觉得心肝都在颤,同时又有些悲愤,小时候的团哥儿多乖啊,白白嫩嫩的跟水晶娃娃似的,结果现在长大了居然是这么个德性,别看整天笑眯眯的心肝黑着呢,在团哥儿手上吃了几次闷亏,二皇子现在是丝毫不敢小觑自家这个弟弟,明明皇叔皇婶都不是这个性子,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焉坏焉坏心眼跟罗筛子似的儿子呢?二皇子百思不得其解,但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给带歪的。 “钱兄,方才那小孩儿是谁啊,你怎么这个反应?倒像是怕他似的。”等人走了,蓝衫学子不禁好奇问道。 孙成倒是隐隐猜到了几分,但不确定,同样看向钱钧。 这也没什么好满的,钱钧笑了笑,“是有间食肆的少东家。” 东家是谁大家都知道,那少东家 蓝衫学子瞪大了眼,“广平王世子?”灌了口茶,“乖乖,你这也忒有牌面了。”堂堂王府世子管他叫叔,啧,怎么就这么酸呢。 钱钧也只透了个身份,其他的一概不说,其实他与这位小世子也不算多熟,还是在他小的时候见过几面,这几年小世子不常往淮安来,上回见面还是两年前的事,听两位好友在那儿感叹说人中龙凤,钱钧心中也有些唏嘘,一转眼居然都这么些年了,自己如今儿子都五岁了,当真是时间匆匆不饶人。 另一边,院子里的花藤下的摇椅上并肩躺着两个人,清风摇摇,树叶簌簌,因为有林荫遮蔽哪怕是日中倒也不显得晒,其中一个女子盘着妇人发髻,小腹高高隆起,“掌柜的,你这回来待多久?” 闭目假寐的女子睁眼,“唔”了一声,偏头看她,“你快九个月了?” “嗯。”英娘点头。 “那就等你生产完了再走。”容妤笑道。 “真的?”英娘瞪大了眼,满脸惊喜,“掌柜的,你可得说话算话。”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容妤斜了她一眼,“哎哎哎,你注意些,别太激动,小心孩子。”见英娘高兴的要往她身上扑,容妤赶紧制止,孕妇可不能随便来。 “不怕,这孩子皮实着呢。”英娘笑嘻嘻的抱着容妤的胳膊,将头枕在她的肩上,“掌柜的你真好。”这话英娘说的真心实意。 容妤摸了摸她的头发,神色温柔,她还记得当初那个惶恐不安的小小少女,一转眼都已经成亲了马上又要当娘,“店里的事先放一放,你别累着,好好休息才是正经。” “您放心,我身体好着呢,”英娘赖着她,“店里事情也不多,只当是打发时间。” 容妤无奈,英娘性子坚韧,完全就是事业型女强人,好在云熠性格温吞对她颇为包容,两人性格互补都有多年情谊在,容妤对他们两个还算是放心。 看英娘小口小口啜着酸梅汤,容妤有些嘴馋,让人也制了一碗来,刚抿了一口就惬意的眯起了眼,酸梅汤是用的乌梅山楂甘草有加了杏仁葡萄干等各色果脯一起熬的,酸酸甜甜还带着桂花的香味,喝着十分舒服,喝了一碗觉得意犹未尽,容妤又要了一碗。 “掌柜的,你不是不喜欢吃酸吗?”英娘有些诧异。 “有段时间没吃了,有些嘴馋,”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些馋,容妤琢磨着明儿可以弄点山楂卷山楂片来吃。 “红豆姐呢?”英娘问。 “带孩子看店呢。”红豆前两年也嫁人了,和常来店里吃饭的一个食客看对了眼,容妤考察过,那人家境殷实也是做小买卖的人品也不错,容妤自然没有拘着人不让嫁的道理,痛快的就允了婚,还陪了一笔嫁妆,如今红豆就在盛京总店帮着看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阿娘” “三婶” 看着冲进来的两人,容妤叹了口气,“神兽放风回来了。” 英娘捂唇嗤嗤的笑,神兽,这比喻真有意思。 ※※※※※※※※※※※※※※※※※※※※ 这章没写完,前面还有一部分先放出来,明儿写完了再补上来哈 第123章 番外十一 十月金桂飘香,又到了三年一会的科考放榜日。 淮安城热闹如初,因为今儿是放榜的日子,多年苦读成败在此一举,那张贴红榜的墙根底下早已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府衙里的差役不得不在旁边维持秩序免得出现踩踏事故。 红榜总共就只三大张,上头按着名次顺序填了好一些人名,明明都是深秋了天气凉爽的很,可大家还是出了头热汗,心中有把握的志气满满尽管去往前头寻,没底的则先在心中暗自祈祷一番,随即忐忑不安的虚着眼从最后一个人名找起,只盼能在榜上占个位置。 有考得好的榜上有名甚至是名次靠前自然是春风得意喜气洋洋,也有没寻到自己的名字自知再次败北失魂落魄满脸沮丧,甚至是当场放声大哭的,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旁边守着的衙差见怪不怪,毕竟来应考的举子少说也有大几百人,能中的也不过就那么几十个,名落孙山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正常。 “孙兄,你可中了?”蓝衫学子问旁边的同伴。 “中了,”被唤作孙兄的年轻男子满脸笑容,“排三十五位。” “孙兄高才,”蓝衫学子笑着冲他拱拱手,“我第七十。”榜上举人共八十位,第七十名虽然是吊车尾的成绩,但起码举人的功名是稳了。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两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寒窗十载一朝功名有成,其中辛酸苦辣也只有自个儿才知道,孙成眼尖的看见人群中有个熟人,赶忙挥手打招呼,“钱兄。” 青衫俊雅男子正在看榜,听见有人叫他,回头看见奋力从人堆里挤过来的两人,脸上顿时带上了笑容,“孙兄,文兄。” “钱兄,高中第三名,恭喜恭喜啊。”三人原本就是熟识,眼下见三人都中了功名自然是喜不自胜,蓝衫学子年纪最小要活泼些,上前就勾了青衫男子的脖子,“钱兄,咱们三人里头数你考的最好,是不是该请顿饭呐?” “是该请吃饭。”孙成也跟着点头。 青衫男子也就是钱钧,几年过去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动不动就喜欢脸红的文弱少年了,这几年包子铺有弟妹管着,他专心科举,三年前中了秀才,如今一鼓作气又拿下了举人的功名正是高兴的时候,周身气质温文尔雅,闻言干脆就点了头,“是到了该吃饭的点了。” “那还等什么,走走走,有间食肆的位置紧俏得很,去迟了怕就占不到好座了。”青衫学子一听,立马就喜笑颜开的赶紧就拉着两人要走,“有间食肆又新出了好一些菜品,还有那什么瀑布冰淇淋火锅,我都馋了好久了。” 钱钧失笑,“不用急,我一早就定了座了。”钱钧打发身边跟着的小厮先回去报个信免得家里人空等。 “啧啧啧,不愧是‘有间包子铺’的东家,出手就是不一般。”有间包子铺这些年的名声越创越响,光是分店就开了二三十家,可谓是包子大户,蓝衫学子眼珠一转,凑近了悄声问,“钱兄,我问你,那广平王妃可真如传言中一般平易近人?” 有间食肆的掌柜是广平王妃这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每年春末夏初王妃还会来淮安待上一两个月,要是运气好还能在店里见到甚至是尝到她亲自下厨做的菜品,只是他不住淮安城,还没能亲眼见过。 “容掌柜当然是好。”听他问,钱钧想也不想的点头,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记得那天自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上门求合作时对方给予的温柔笑容,可以说他们一家人能有如今都是拜王妃所赐,就算知道对方身份不一般,但对于他们这些旧相识来说还是习惯称呼她为容掌柜。 “容掌柜的确大义,”孙成跟着点头,“容掌柜早年就放了话出来,捐店中半数进项拿来做善事,建学堂、立书斋,什么善食堂粥棚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听说前段时间在塞北也开了家店,现下可真是大江南北满地开花了。” 提起广平王妃大家可能没几个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谁,但若说有间食肆的容掌柜,十个有八个半都清楚,先不说她家的新鲜吃食一经推出往往能卷起一阵潮流,光是那些的书斋学堂就足够让她的名声响亮了。 到底也是要步入官场的人,孙成想得还要多一些,容掌柜出身靖国公府,又是广平王妃,在民间的名声却这般好,广平王还手握重兵,说句不好听的要是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还不是一捞一个准?不得不说当今圣上心胸阔达,想到这几年皇帝不拘出身很是提拔了一些平民子弟,孙成心中跃跃欲试对未来也更有了几分期许。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有间食肆门口,有间食肆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大了数倍,周围的商铺被买了下来一并改建,零食铺熟食铺糕点铺服务一条龙,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的喧闹声。 有间食肆的价格一向公道,科考期间店里又推出了特别优惠,凡是应试举子一律七折,这自然是喜上加喜,来的人就越发多了,蓝衫学子只踮脚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庆幸,还早提前定了位,不然来了也是苦等。 店门口有穿着统一店服的小厮小丫头迎客,一个个面带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不论来的是达官显贵还是脚夫庄稼汉他们的态都差不多,这也算是有间食肆的另一种文化了,一视同仁顾客就是上帝。 “钱公子您来了?”包子铺和有间食肆的渊源有些深,钱钧也算是有间食肆的熟客,是以店里的伙计都认得他,见他带了人来赶忙应了上去,“您定的位置给都您留着呢,里边请。” 钱钧道了声谢,也不用他领路,自个儿就带着两人进去了。 不比从前那孤零零的几条座椅板凳,重新整修过的大堂可以用虽然算不上富丽堂皇,但装修的却十分清雅别致,一排排座椅别处心裁的被分为了两人、四人、六人座不等,有专门负责排位叫号的小厮根据来客的人数分配,若是八人以上的就可以选择楼上的包厢或者是大圆桌,钱钧定的是大堂靠窗的四人座,有珠帘将前后左右隔开,若是不想被打扰就可以将珠帘放下来。 刚一坐下,就有穿着银红制服的小丫头端着茶水并几条热毛巾过来,“几位先用些茶水,可以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咱们店里新上了清汆赤鳞鱼、赛蟹羹、龙井虾仁小吃有章鱼小丸子海蛎煎等,要是有喜欢的可以先勾下来。”小丫头一口气念菜名眼睛都不眨一下十分顺溜,“您要是有什么口味偏好我也可以推荐。” 蓝衫学子迫不及待,“佛跳墙呢?还有没有?” 小丫头摇头,脸上带着职业微笑,“这道菜颇耗功夫,店里每日就上二十份,想吃得提前三四天预约。” “那烧鹿筋、万福肉呢?” “也没了。” 蓝衫学子难掩失望,孙成啜了口茶,笑道,“你点的那些可是折桂大赛上的‘头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还是点些别的。” 一个月前淮安城举办了折桂大赛,有间食肆的云大厨云熠博得头筹。 说起这位云大厨来也是让人啧啧称道,当年云家酒楼为徐家人所害,云熠跟着云老爷子在外漂泊多年,后来不知怎得竟入了容掌柜的眼被她收为弟子,听说从前在盛京时还时常出入皇宫与宫中御厨切磋手艺,如今不过二十来岁,名声却已经闯了出来,一年前又迎娶了富春县县令裴大人的女儿为妻,现在夫妻两个同在有间食肆做事,一个主外处事老练,一个主内专心后厨,都是容掌柜的心腹爱将,日子过得和乐美满,再想想那不知道被流放到哪个旮旯缝的徐家人,也只能感叹一声世事无常好人有好报。 有间食肆的菜品每天都在变,每日上的菜品样式也并不多,薄薄一本小册子拿在手上,看着上头生动形象的配图,一时间觉得哪个都想吃,挑挑拣拣半响才点了个火锅外加三个菜,见到有西瓜烧酒也不忘来一份。 捻了一片送的碳烤鱼片,孙成闻了闻,皱皱鼻子,“这什么鱼?怎么闻着还有股腥味儿?”只见那鱼片金黄相间,上头还带着一条条‘裂纹’,撕下来一小条试探性的放进嘴里嚼了嚼,味道起先有些咸,嚼着嚼着就有些回甘甜津津的,那肉质不同于一般的鱼肉,吃着劲拽拽的倒是跟牛肉有得一拼,孙成眼睛一亮,干脆将剩下的鱼片也塞进了嘴里。 蓝衫公子见他吃得香也来了兴趣,“唔,是好吃。” “这是鱿鱼,”钱钧早在新品试验阶段就尝过了,多少有些发言权,“海里捞起来的,听说足有十条腿呢。” “十条?”蓝衫公子目瞪口呆,“这还能叫鱼?” 想到上回云熠给他的科普,钱钧认真摇头,“不是鱼,只是叫这个名字罢了,好像是什么软体动物。”钱钧自己也只知道个大概,好在两人也不纠结到底是不是鱼,只管好吃就成。 上菜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上齐了,三人各点了一份甜品,钱钧要的是冰粥,熬得软糯浓稠的紫米粥因为冰冻过还能看见一些冰粒,盛在透明的琉璃盏中,上头洒了好一些果干蜜豆,浅浅淋上一层甜酪,再加一勺酸酸甜甜的梅酱,拿勺子搅一搅,未化尽的粥饭粒和着水果粒一齐下肚,粥粒带着沙沙的口感清香润喉,果粒则清凉甜蜜得很,里头还放了一些小芋圆,吃着十分弹牙,虽然已经是秋日了,但吃上一盏冰粥仍旧觉得清凉透爽十分宜人。 钱钧三人边吃边说说笑笑,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几杯西瓜烧酒下肚,不觉都有了些醺意。 “钱叔。”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他,钱钧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面前桌上多了一道菜品,有些茫然的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温润含笑的眼睛,小少年身量未足,看着不过十岁上下,容貌却十分出众,见他看过来,小少年弯了弯唇角,像模像样的朝他拱手,“恭喜钱叔高中。” 钱钧先是一呆,随即就像是椅子着火似的赶紧蹦了起来,有些局促的摆摆手,“哪里哪里,多谢世,小公子。” “钱叔,这是云哥特意为你做的红烧狮子头,”见他似乎有些紧张,小少年翘了翘唇,露出两个小酒窝,方才那端方矜贵的气质顿时和缓了不少,只略说了几句话,小少年就告辞离开。 “团哥儿,你磨磨蹭蹭什么呢?”在门口等得有些不耐烦的红袍少年见他出来立马抱怨出声。 小少年也就是团哥儿脸一抽,“不许这么叫。” 二皇子眉梢微挑,风眸中露出一丝坏笑,“就叫,你咬我啊。” 小名团哥儿,大名殷晟的小少年默默看着他,云淡风轻开口,“我不咬,但我可以跟阿爹谈谈你不得不说的二三四五六件事,比如,他藏在书房的酒是怎么被阿娘发现的。” 二皇子嘴角狠狠一抽,瞬间变脸,“晟哥儿,咱们哥俩谁跟谁啊,不叫了,再也不叫了。”二皇子七岁那年终于得偿所愿拜殷玠为师跟他习武,这些年动不动就往王府去,住个十天半个月的是常态,又和团哥儿年岁差的不多,两人形影不离,相处下来关系倒比寻常的亲兄弟还要亲上几分。 看着团哥儿气定神闲的模样,二皇子只觉得心肝都在颤,同时又有些悲愤,小时候的团哥儿多乖啊,白白嫩嫩的跟水晶娃娃似的,结果现在长大了居然是这么个德性,别看整天笑眯眯的心肝黑着呢,在团哥儿手上吃了几次闷亏,二皇子现在是丝毫不敢小觑自家这个弟弟,明明皇叔皇婶都不是这个性子,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焉坏焉坏心眼跟罗筛子似的儿子呢?二皇子百思不得其解,但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给带歪的。 “钱兄,方才那小孩儿是谁啊,你怎么这个反应?倒像是怕他似的。”等人走了,蓝衫学子不禁好奇问道。 孙成倒是隐隐猜到了几分,但不确定,同样看向钱钧。 这也没什么好满的,钱钧笑了笑,“是有间食肆的少东家。” 东家是谁大家都知道,那少东家 蓝衫学子瞪大了眼,“广平王世子?”灌了口茶,“乖乖,你这也忒有牌面了。”堂堂王府世子管他叫叔,啧,怎么就这么酸呢。 钱钧也只透了个身份,其他的一概不说,其实他与这位小世子也不算多熟,还是在他小的时候见过几面,这几年小世子不常往淮安来,上回见面还是两年前的事,听两位好友在那儿感叹说人中龙凤,钱钧心中也有些唏嘘,一转眼居然都这么些年了,自己如今儿子都五岁了,当真是时间匆匆不饶人。 另一边,院子里的花藤下的摇椅上并肩躺着两个人,清风摇摇,树叶簌簌,因为有林荫遮蔽哪怕是日中倒也不显得晒,其中一个女子盘着妇人发髻,小腹高高隆起,“掌柜的,你这回来待多久?” 闭目假寐的女子睁眼,“唔”了一声,偏头看她,“你快九个月了?” “嗯。”英娘点头。 “那就等你生产完了再走。”容妤笑道。 “真的?”英娘瞪大了眼,满脸惊喜,“掌柜的,你可得说话算话。”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容妤斜了她一眼,“哎哎哎,你注意些,别太激动,小心孩子。”见英娘高兴的要往她身上扑,容妤赶紧制止,孕妇可不能随便来。 “不怕,这孩子皮实着呢。”英娘笑嘻嘻的抱着容妤的胳膊,将头枕在她的肩上,“掌柜的你真好。”这话英娘说的真心实意。 容妤摸了摸她的头发,神色温柔,她还记得当初那个惶恐不安的小小少女,一转眼都已经成亲了马上又要当娘,“店里的事先放一放,你别累着,好好休息才是正经。” “您放心,我身体好着呢,”英娘赖着她,“店里事情也不多,只当是打发时间。” 容妤无奈,英娘性子坚韧,完全就是事业型女强人,好在云熠性格温吞对她颇为包容,两人性格互补都有多年情谊在,容妤对他们两个还算是放心。 看英娘小口小口啜着酸梅汤,容妤有些嘴馋,让人也制了一碗来,刚抿了一口就惬意的眯起了眼,酸梅汤是用的乌梅山楂甘草有加了杏仁葡萄干等各色果脯一起熬的,酸酸甜甜还带着桂花的香味,喝着十分舒服,喝了一碗觉得意犹未尽,容妤又要了一碗。 “掌柜的,你不是不喜欢吃酸吗?”英娘有些诧异。 “有段时间没吃了,有些嘴馋,”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些馋,容妤琢磨着明儿可以弄点山楂卷山楂片来吃。 “红豆姐呢?”英娘问。 “带孩子看店呢。”红豆前两年也嫁人了,和常来店里吃饭的一个食客看对了眼,容妤考察过,那人家境殷实也是做小买卖的人品也不错,容妤自然没有拘着人不让嫁的道理,痛快的就允了婚,还陪了一笔嫁妆,如今红豆就在盛京总店帮着看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阿娘” “三婶” 看着冲进来的两人,容妤叹了口气,“神兽放风回来了。” 英娘捂唇嗤嗤的笑,神兽,这比喻真有意思。 ※※※※※※※※※※※※※※※※※※※※ 这章没写完,前面还有一部分先放出来,明儿写完了再补上来哈 第124章 番外十二 两个小少年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二皇子人高腿长三两步就跨到了容妤身边,拿起桌上放着的茶壶就咕噜灌了两口,砸砸嘴回味似的品了品,才两眼亮晶晶的看向容妤,“三婶,晚上吃烧烤。” 才刚吃了午膳就惦记晚上吃什么。 容妤瞥了他一眼,悠悠调侃,“你忘了祁大夫的话了?” 二皇子先是一怔,随即俊脸爆红,讪讪的放下茶壶,老老实实装小媳妇不说话了。 从前大鱼大肉顿顿火锅烧烤也没见这样啊,没想到,才刚一来淮安居然就给整成了便那啥,连他貌美无双的俊脸上居然都冒出了两颗痘,想到这两天某个地方难以启齿的痛苦,二皇子脸色有瞬间的扭曲。 堂堂尊贵的皇子殿下居然长痔疮! 耻辱!绝对是耻辱! 他这几日天天都是清粥白菜,喝败火茶都快喝吐了! “三婶儿”二皇子拖长了尾音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肉”他还在长身体呢,白粥喝得他脚底发虚。 英娘看着二皇子拽着容妤的袖子一个劲的撒娇,明明方才还是霸气侧漏的狼崽子顿时变小奶狗摇头摆尾的十分可怜,英年捂着唇悄悄笑了笑,这场景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秋天本来就干燥,少年郎气血旺又不肯吃蔬菜水果,前儿据说还当街洒鼻血来着呢,容妤被他晃得头晕,无奈叫停,“今晚吃鱼羹。” 这也成啊,好歹也是肉! 二皇子立马阴转多云,变脸的速度比翻书都快,狗腿十足的恭维,“三婶你真好。” 容妤哼了一声,不搭腔。 二皇子容貌艳丽与皇后有五六分相似却丝毫不显女气,与太子的温厚宽和不同,他虽然年纪还小,但与生俱来的矜傲贵气却如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让人不敢小觑。 这位从小就是个霸王俗称熊孩子,就算这几年在殷玠的磋磨下行事稍微收敛了一点那也只是由明面上转为了暗处,起码知道揍人要偷着套麻袋而不是带着手下直接刚,按他的话来说,只要没看见正脸,那就没法甩锅,现在京中的纨绔子弟看见这位都是绕道走,生怕一言不合就遭了毒手,这小子还得意洋洋的很,说是为肃清京中风气贡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 这话容妤没法接,尤其是隐蔽的瞥了一眼状似乖巧站在一旁的小少年,容妤只觉得心口抽痛。 她的团哥儿啊! 她软萌可爱的小团子居然是黑芝麻核桃馅的! 容妤不得不感叹环境的影响力是无穷的,团哥儿小时候长得十分讨喜,不论是靖国公府还是帝后都稀罕他,又自幼跟二皇子玩在一处,等容妤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别人家的小朋友启蒙学的是三字经千字文,林老爷子把古今名臣实录给他当睡前故事讲,天天往南书房带,然后一帮子老狐狸成功教出来一个小狐狸 “阿娘,”察觉到容妤的目光,团哥儿翘了翘唇角,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上前将手里拎着的油纸包递过去,“刚买的糖炒栗子,阿娘趁热吃。” 团哥儿前几天才过了九岁生辰,如今也算是个小大人了,小时候大家都说他长得像慕容琛,现在倒很有些殷玠的影子,只是不同于殷玠的清冷不羁,团哥儿整天脸上都带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一双漂亮清澈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瞧着就是一无害少年。 无害? 容妤撇撇嘴,别以为她不知道,二皇子在前头冲锋陷阵,这小子就在后头出谋划策充当狗头军师,偏偏还让人抓不到把柄,这才多大啊就开始耍心眼了。 容妤对孩子的教育走向表示很是忧心,林老爷子他们倒是很淡定,尤其是殷玠,非但不担心反而还透着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没给丢脸’的自豪感,理由也很充分——团哥儿不是寻常富贵公子,从小多个心眼总比缺心眼强这个理由,容妤勉强接受。 “团哥儿真乖。” 团哥儿扭扭捏捏,“阿娘,我长大啦。”叫小名什么的莫名有种羞耻感。 容妤捏了一个板栗扔嘴里,笑眯眯的,“再大你也是阿娘的团哥儿。” 团哥儿张了张嘴,还是决定不和自家娘亲辩解,他不知一次听阿娘感叹说殷团团这个名字好听,对此,团哥儿无比感激他外祖父阿公以及皇伯父皇伯母等等一系列人为他取名做出的贡献,至于其中为什么没有他爹团哥儿回想了一下他爹在旁边点头附和赔笑脸的劲头,撇撇嘴,他敢打包票,只要能哄阿娘高兴,就算是取名叫狗娃他爹都会眼睛都不眨的直接答应,典型的卖子求荣! 凑一块儿又说了会儿话,二皇子就又急吼吼的拉着团哥儿要出去。 这个年纪正是朝气蓬勃看什么都觉得好玩的时候,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课业却不轻松,难得出来透个气容妤也不想拘着他们,叮嘱不许胡闹又派了几个人跟着就随他们去了。 得了话,两人一溜烟的就往外跑,差点将进来的小六给撞飞,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见容妤与英娘还躺在藤椅上说话,赶紧走了过去,“夫人。” 小六如今也不跟着殷玠混了,专心跟着容妤打杂,见容妤看过来,小六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张字条递过去,一咧牙,“王爷传信过来了,大概天就能到。” 殷玠信守承诺,每年都会陪她来淮安住上几天,两座宅院也早就让人打通了,原本今年也是要与她一同来的,只是临时出了些事要他处理。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容妤发现她对殷玠是越来越依赖了,几天不见就挂念的很。 将纸条接过来细细看了两遍,容妤脸上露出了笑容。 “掌柜的,”英娘撑着下巴一脸暧昧的盯着她看,“你是不是想王爷了?” “想啊,怎么不想。”容妤随口回应,大大方方丝毫不扭捏,领证合法夫妻不想才是不正常,见英娘捂嘴偷笑,容妤提醒,“别想些有的没的,胎教很重要。” 英娘忙收起了笑容,掌柜的说了,这个月份的孩子已经对外界有感触了,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肚子,英娘满脸慈爱,“大宝乖,阿娘给你唱歌。” 不愧是跟容妤混得人,取名字一样的十分没水准。 容妤将纸条收好,打了个哈欠,“你慢慢唱,我先回去睡一会儿。” “掌柜的,你不是才刚起吗?”英娘有些诧异的看她。 “困了。”容妤也不知道这两天是怎么了,身上困得很,早上睡不醒,晚上睡得更沉,看了眼日头,容妤边打哈欠边起身,“我就睡一个时辰。” 目送容妤回房,英娘摸了摸肚子,心中若有所思。 容妤回淮安倒也不是真的就是为了游山玩水散心,眼下店里虽然也有了得力人手帮衬,但许多事情还是得她亲自出面,家大业大要操心的事情就多,一连几天又是赴宴又是谈事的,容妤只觉得半条老命都要去了,一觉醒来外头天色已经擦黑,容妤默默反省了一下,这是第几次午休变晚休了? 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几天忙下来一点没瘦不说仿佛还胖了一圈,掐了掐腰间的软肉,容妤顿时放了心,嗯,还好还好,不算胖。 华灯初上,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了,一群人围着篝火吃烧烤,烟熏火燎的伴随着海鲜独有炙烤的香味儿,勾得人馋虫直蹿。 二皇子跟秋后蚂蚱似的在旁边直蹿,见烤的差不多了眼疾手快的就将那足有巴掌大的烤鱿鱼抢了过来,鱿鱼用铁签子串着,经过炙烤原本软滑无力的鱿鱼渐渐变得结实,色泽由白转红变成了酱红色,上头狠刷了一层特意调的海鲜酱汁不住的往外冒着香气,咬一口劲拽拽的咯吱脆响,啜一口似乎还带着大海特有的咸香味儿,二皇子一边被烫得跳脚哆嗦,一边牙齿死死地拽着某触手不松,知道的这是二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哪儿来的饿了三四天的小乞儿,吃得忒粗鲁。 “诶诶诶,这是我的。”小六见自己好不容易烤好的象拔蚌也要不保,赶紧要去护,却被祁大夫眼疾手快的一把夺去,啃了一口哼哧不清,“你再烤一个呗,尊老爱幼你懂不懂。” 小六瘪瘪嘴,“您老那我还是幼呢。” “啥?”祁大夫一边嚼着肉一边口齿不清嚷嚷,“风太大,听不见。” 有个屁的风,万里无云好不好! 象拔蚌选的大个儿切成片串在签子上细火烤,白嫩嫩的肉没放啥调料看着若然无味,吃在嘴里劲道弹牙不说还带着一种别样的香味儿,果然,海里的东西就是与河里的不同,模样那是真的不好看,但味道嘛,啧,真香。 祁大夫吃了一个不过瘾,将目光又锁定在了那烤网上迎火跳动的烤扇贝上,蒜蓉的香味儿已经出来了,祁大夫舔舔嘴唇,趁小六不注意悄悄伸出了魔爪。 英娘作为孕妇自然是不能参与烧烤盛宴,只能委委屈屈的捧着一碗肉糜粥喝,喝一口再瞥两眼面前桌子上摆着的一叠烤肉,红彤彤洒满了孜然的烤肉还是热的,油脂分泌出来不一会儿小小的白瓷盘中就已经积了一层黄油,光是闻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吃,英娘咽了咽口水,悄悄朝烤肉伸出了邪恶之爪,刚要碰到,碟子连着烤肉不翼而飞。 “掌柜的,”英娘仰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美貌女郎,瘪瘪嘴,“吃一根,就吃一根。” 容妤斜了她一眼,语重心长教导,“乖,这个不能吃。” 英娘苦着脸,“那还要忍多久?” 孕期、哺乳期容妤粗略的算了算,“五六七八个月。” 眼睁睁看着烤肉全都进了容妤的嘴,英娘一边眼泪汪汪的看着,一边委屈扒拉的往嘴里喂肉羹,等云熠端着刚做好的牡蛎煎出来的时候就瞧见自家媳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怎么了?”云熠身上还穿着围裙,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从前的阴郁小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一个温润男人了,这些年生活如意家庭美满,整个人从里自外透着一股子轻松,容妤看在眼里也十分欣慰。 “夫君,”英娘可怜兮兮的扯着云熠的袖子,“掌柜的不让我吃肉。” 看着容妤吃得津津有味,云熠拍了拍英娘的肩,轻咳了一声,朝容妤道,“师父,别欺负英娘。” 瞧这话说的,容妤瞥了他一眼,轻啧了一声,“说的真像我欺负了她似的。” 英娘馋烤肉馋的口水直流,又一个劲的拽着云熠的袖子撒娇,云熠耐不住,亲自去拿了两根烤串,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她吹凉一边好声好气的商量,“只能吃两根,你不是想吃鸡蛋布丁吗?待会儿我给你做。” “夫君你真好。”英娘笑嘻嘻的捧着他的脸‘唧’啃了一口,肉羹也不喝了,小口小口的吃着烤肉活像吃到了什么珍馐美味,云熠就在旁边含笑看着,时不时拿手为她擦去唇边的油渍。 容妤看得肉麻,识趣的不再在这儿当他们夫妻俩的电灯泡,端着云熠刚做好的牡蛎煎就往祁大夫他们那边去。 云老爷子虽然腿脚还是不便,但精神气已经好了许多,眼看着孙子成家立业马上就要有重孙抱了,老爷子高兴地很,与祁大夫他们说说笑笑倒也和乐。 “夫人,你今儿是不是吃的有些多?”与小六同为容妤亲卫同时充当侍女角色的青衣眼睁睁看着容妤一个人干完了大半盘牡蛎煎,同时还吃了两碗肉羹,不禁有些吃惊。 “有吗?”容妤筷子一顿,摸了摸肚子,没觉得撑啊,相反她觉得还能再吃一点。 “有点。”青衣实话实说,刚说完就被小六撞了撞,挤眉弄眼示意她闭嘴,“不多,一点都不多,夫人要不要再来点蒜蓉烤虾?” 能吃是福,吃得多总比从前吃猫食似的强,容妤自觉还差点啥,大大方方点头说要。 蒜蓉虾烤的金黄,蒜蓉的香味儿夹杂着海鲜酱香完全渗透进虾肉中,容妤咬了一口,刚嚼了没两下,突然脸色一变,只觉得胃里翻腾倒海 众人不明所以的看着容妤扔下吃了一半的烤虾蹭蹭的就往一边跑,隐隐还能看见她扶着树干弯腰呕吐,青衣急忙起身跟了过去。 “夫人这是怎么了?”小六脸色一变,“不会是吃食有毒。” 刚吃了一口蒜蓉虾的二皇子,“不,不会。”所以,这剩下的半口是吞呢还是吐呢? 英娘迟疑,“掌柜的这几天嗜睡,昨儿买的那两袋青桔子跟我对半分了,食量也”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也不是傻子,就算是二皇子也见识过皇后怀他三弟时吐得昏天黑的闹腾劲,咽了咽口水,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这里唯一的医者。 冷不防被这么道双热烈的目光盯着,祁大夫被吓得打了个充满鱿鱼味儿的嗝,余音十分绵长。 等容妤回来的时候就发觉气氛有些诡异的沉默,沉默中又透着某种热烈。 “掌柜的,你没事。”英娘率先问。 “我能有什么事,”容妤轻描淡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点,毕竟因为吃太多给吃吐了的事儿确实不大光彩,“真的,我没事,可能是东西吃杂了反胃,嗯,就是反胃。” 祁大夫随便擦了把手,“来来来,给你把个脉。” 容妤硬着头皮将手伸过去,众人早已经安静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祁大夫把脉的动作,不过几息时间仿佛过了大半个世纪似的。 盯着众人灼热的视线,祁大夫慢吞吞收回手,云淡风轻,“嗯,快三个月了。” 容妤,“???” 容妤,“!!!” 第124章 番外十二 两个小少年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二皇子人高腿长三两步就跨到了容妤身边,拿起桌上放着的茶壶就咕噜灌了两口,砸砸嘴回味似的品了品,才两眼亮晶晶的看向容妤,“三婶,晚上吃烧烤。” 才刚吃了午膳就惦记晚上吃什么。 容妤瞥了他一眼,悠悠调侃,“你忘了祁大夫的话了?” 二皇子先是一怔,随即俊脸爆红,讪讪的放下茶壶,老老实实装小媳妇不说话了。 从前大鱼大肉顿顿火锅烧烤也没见这样啊,没想到,才刚一来淮安居然就给整成了便那啥,连他貌美无双的俊脸上居然都冒出了两颗痘,想到这两天某个地方难以启齿的痛苦,二皇子脸色有瞬间的扭曲。 堂堂尊贵的皇子殿下居然长痔疮! 耻辱!绝对是耻辱! 他这几日天天都是清粥白菜,喝败火茶都快喝吐了! “三婶儿”二皇子拖长了尾音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肉”他还在长身体呢,白粥喝得他脚底发虚。 英娘看着二皇子拽着容妤的袖子一个劲的撒娇,明明方才还是霸气侧漏的狼崽子顿时变小奶狗摇头摆尾的十分可怜,英年捂着唇悄悄笑了笑,这场景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秋天本来就干燥,少年郎气血旺又不肯吃蔬菜水果,前儿据说还当街洒鼻血来着呢,容妤被他晃得头晕,无奈叫停,“今晚吃鱼羹。” 这也成啊,好歹也是肉! 二皇子立马阴转多云,变脸的速度比翻书都快,狗腿十足的恭维,“三婶你真好。” 容妤哼了一声,不搭腔。 二皇子容貌艳丽与皇后有五六分相似却丝毫不显女气,与太子的温厚宽和不同,他虽然年纪还小,但与生俱来的矜傲贵气却如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让人不敢小觑。 这位从小就是个霸王俗称熊孩子,就算这几年在殷玠的磋磨下行事稍微收敛了一点那也只是由明面上转为了暗处,起码知道揍人要偷着套麻袋而不是带着手下直接刚,按他的话来说,只要没看见正脸,那就没法甩锅,现在京中的纨绔子弟看见这位都是绕道走,生怕一言不合就遭了毒手,这小子还得意洋洋的很,说是为肃清京中风气贡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 这话容妤没法接,尤其是隐蔽的瞥了一眼状似乖巧站在一旁的小少年,容妤只觉得心口抽痛。 她的团哥儿啊! 她软萌可爱的小团子居然是黑芝麻核桃馅的! 容妤不得不感叹环境的影响力是无穷的,团哥儿小时候长得十分讨喜,不论是靖国公府还是帝后都稀罕他,又自幼跟二皇子玩在一处,等容妤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别人家的小朋友启蒙学的是三字经千字文,林老爷子把古今名臣实录给他当睡前故事讲,天天往南书房带,然后一帮子老狐狸成功教出来一个小狐狸 “阿娘,”察觉到容妤的目光,团哥儿翘了翘唇角,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上前将手里拎着的油纸包递过去,“刚买的糖炒栗子,阿娘趁热吃。” 团哥儿前几天才过了九岁生辰,如今也算是个小大人了,小时候大家都说他长得像慕容琛,现在倒很有些殷玠的影子,只是不同于殷玠的清冷不羁,团哥儿整天脸上都带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一双漂亮清澈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瞧着就是一无害少年。 无害? 容妤撇撇嘴,别以为她不知道,二皇子在前头冲锋陷阵,这小子就在后头出谋划策充当狗头军师,偏偏还让人抓不到把柄,这才多大啊就开始耍心眼了。 容妤对孩子的教育走向表示很是忧心,林老爷子他们倒是很淡定,尤其是殷玠,非但不担心反而还透着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没给丢脸’的自豪感,理由也很充分——团哥儿不是寻常富贵公子,从小多个心眼总比缺心眼强这个理由,容妤勉强接受。 “团哥儿真乖。” 团哥儿扭扭捏捏,“阿娘,我长大啦。”叫小名什么的莫名有种羞耻感。 容妤捏了一个板栗扔嘴里,笑眯眯的,“再大你也是阿娘的团哥儿。” 团哥儿张了张嘴,还是决定不和自家娘亲辩解,他不知一次听阿娘感叹说殷团团这个名字好听,对此,团哥儿无比感激他外祖父阿公以及皇伯父皇伯母等等一系列人为他取名做出的贡献,至于其中为什么没有他爹团哥儿回想了一下他爹在旁边点头附和赔笑脸的劲头,撇撇嘴,他敢打包票,只要能哄阿娘高兴,就算是取名叫狗娃他爹都会眼睛都不眨的直接答应,典型的卖子求荣! 凑一块儿又说了会儿话,二皇子就又急吼吼的拉着团哥儿要出去。 这个年纪正是朝气蓬勃看什么都觉得好玩的时候,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课业却不轻松,难得出来透个气容妤也不想拘着他们,叮嘱不许胡闹又派了几个人跟着就随他们去了。 得了话,两人一溜烟的就往外跑,差点将进来的小六给撞飞,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见容妤与英娘还躺在藤椅上说话,赶紧走了过去,“夫人。” 小六如今也不跟着殷玠混了,专心跟着容妤打杂,见容妤看过来,小六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张字条递过去,一咧牙,“王爷传信过来了,大概天就能到。” 殷玠信守承诺,每年都会陪她来淮安住上几天,两座宅院也早就让人打通了,原本今年也是要与她一同来的,只是临时出了些事要他处理。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容妤发现她对殷玠是越来越依赖了,几天不见就挂念的很。 将纸条接过来细细看了两遍,容妤脸上露出了笑容。 “掌柜的,”英娘撑着下巴一脸暧昧的盯着她看,“你是不是想王爷了?” “想啊,怎么不想。”容妤随口回应,大大方方丝毫不扭捏,领证合法夫妻不想才是不正常,见英娘捂嘴偷笑,容妤提醒,“别想些有的没的,胎教很重要。” 英娘忙收起了笑容,掌柜的说了,这个月份的孩子已经对外界有感触了,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肚子,英娘满脸慈爱,“大宝乖,阿娘给你唱歌。” 不愧是跟容妤混得人,取名字一样的十分没水准。 容妤将纸条收好,打了个哈欠,“你慢慢唱,我先回去睡一会儿。” “掌柜的,你不是才刚起吗?”英娘有些诧异的看她。 “困了。”容妤也不知道这两天是怎么了,身上困得很,早上睡不醒,晚上睡得更沉,看了眼日头,容妤边打哈欠边起身,“我就睡一个时辰。” 目送容妤回房,英娘摸了摸肚子,心中若有所思。 容妤回淮安倒也不是真的就是为了游山玩水散心,眼下店里虽然也有了得力人手帮衬,但许多事情还是得她亲自出面,家大业大要操心的事情就多,一连几天又是赴宴又是谈事的,容妤只觉得半条老命都要去了,一觉醒来外头天色已经擦黑,容妤默默反省了一下,这是第几次午休变晚休了? 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几天忙下来一点没瘦不说仿佛还胖了一圈,掐了掐腰间的软肉,容妤顿时放了心,嗯,还好还好,不算胖。 华灯初上,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了,一群人围着篝火吃烧烤,烟熏火燎的伴随着海鲜独有炙烤的香味儿,勾得人馋虫直蹿。 二皇子跟秋后蚂蚱似的在旁边直蹿,见烤的差不多了眼疾手快的就将那足有巴掌大的烤鱿鱼抢了过来,鱿鱼用铁签子串着,经过炙烤原本软滑无力的鱿鱼渐渐变得结实,色泽由白转红变成了酱红色,上头狠刷了一层特意调的海鲜酱汁不住的往外冒着香气,咬一口劲拽拽的咯吱脆响,啜一口似乎还带着大海特有的咸香味儿,二皇子一边被烫得跳脚哆嗦,一边牙齿死死地拽着某触手不松,知道的这是二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哪儿来的饿了三四天的小乞儿,吃得忒粗鲁。 “诶诶诶,这是我的。”小六见自己好不容易烤好的象拔蚌也要不保,赶紧要去护,却被祁大夫眼疾手快的一把夺去,啃了一口哼哧不清,“你再烤一个呗,尊老爱幼你懂不懂。” 小六瘪瘪嘴,“您老那我还是幼呢。” “啥?”祁大夫一边嚼着肉一边口齿不清嚷嚷,“风太大,听不见。” 有个屁的风,万里无云好不好! 象拔蚌选的大个儿切成片串在签子上细火烤,白嫩嫩的肉没放啥调料看着若然无味,吃在嘴里劲道弹牙不说还带着一种别样的香味儿,果然,海里的东西就是与河里的不同,模样那是真的不好看,但味道嘛,啧,真香。 祁大夫吃了一个不过瘾,将目光又锁定在了那烤网上迎火跳动的烤扇贝上,蒜蓉的香味儿已经出来了,祁大夫舔舔嘴唇,趁小六不注意悄悄伸出了魔爪。 英娘作为孕妇自然是不能参与烧烤盛宴,只能委委屈屈的捧着一碗肉糜粥喝,喝一口再瞥两眼面前桌子上摆着的一叠烤肉,红彤彤洒满了孜然的烤肉还是热的,油脂分泌出来不一会儿小小的白瓷盘中就已经积了一层黄油,光是闻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吃,英娘咽了咽口水,悄悄朝烤肉伸出了邪恶之爪,刚要碰到,碟子连着烤肉不翼而飞。 “掌柜的,”英娘仰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美貌女郎,瘪瘪嘴,“吃一根,就吃一根。” 容妤斜了她一眼,语重心长教导,“乖,这个不能吃。” 英娘苦着脸,“那还要忍多久?” 孕期、哺乳期容妤粗略的算了算,“五六七八个月。” 眼睁睁看着烤肉全都进了容妤的嘴,英娘一边眼泪汪汪的看着,一边委屈扒拉的往嘴里喂肉羹,等云熠端着刚做好的牡蛎煎出来的时候就瞧见自家媳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怎么了?”云熠身上还穿着围裙,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从前的阴郁小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一个温润男人了,这些年生活如意家庭美满,整个人从里自外透着一股子轻松,容妤看在眼里也十分欣慰。 “夫君,”英娘可怜兮兮的扯着云熠的袖子,“掌柜的不让我吃肉。” 看着容妤吃得津津有味,云熠拍了拍英娘的肩,轻咳了一声,朝容妤道,“师父,别欺负英娘。” 瞧这话说的,容妤瞥了他一眼,轻啧了一声,“说的真像我欺负了她似的。” 英娘馋烤肉馋的口水直流,又一个劲的拽着云熠的袖子撒娇,云熠耐不住,亲自去拿了两根烤串,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她吹凉一边好声好气的商量,“只能吃两根,你不是想吃鸡蛋布丁吗?待会儿我给你做。” “夫君你真好。”英娘笑嘻嘻的捧着他的脸‘唧’啃了一口,肉羹也不喝了,小口小口的吃着烤肉活像吃到了什么珍馐美味,云熠就在旁边含笑看着,时不时拿手为她擦去唇边的油渍。 容妤看得肉麻,识趣的不再在这儿当他们夫妻俩的电灯泡,端着云熠刚做好的牡蛎煎就往祁大夫他们那边去。 云老爷子虽然腿脚还是不便,但精神气已经好了许多,眼看着孙子成家立业马上就要有重孙抱了,老爷子高兴地很,与祁大夫他们说说笑笑倒也和乐。 “夫人,你今儿是不是吃的有些多?”与小六同为容妤亲卫同时充当侍女角色的青衣眼睁睁看着容妤一个人干完了大半盘牡蛎煎,同时还吃了两碗肉羹,不禁有些吃惊。 “有吗?”容妤筷子一顿,摸了摸肚子,没觉得撑啊,相反她觉得还能再吃一点。 “有点。”青衣实话实说,刚说完就被小六撞了撞,挤眉弄眼示意她闭嘴,“不多,一点都不多,夫人要不要再来点蒜蓉烤虾?” 能吃是福,吃得多总比从前吃猫食似的强,容妤自觉还差点啥,大大方方点头说要。 蒜蓉虾烤的金黄,蒜蓉的香味儿夹杂着海鲜酱香完全渗透进虾肉中,容妤咬了一口,刚嚼了没两下,突然脸色一变,只觉得胃里翻腾倒海 众人不明所以的看着容妤扔下吃了一半的烤虾蹭蹭的就往一边跑,隐隐还能看见她扶着树干弯腰呕吐,青衣急忙起身跟了过去。 “夫人这是怎么了?”小六脸色一变,“不会是吃食有毒。” 刚吃了一口蒜蓉虾的二皇子,“不,不会。”所以,这剩下的半口是吞呢还是吐呢? 英娘迟疑,“掌柜的这几天嗜睡,昨儿买的那两袋青桔子跟我对半分了,食量也”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也不是傻子,就算是二皇子也见识过皇后怀他三弟时吐得昏天黑的闹腾劲,咽了咽口水,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这里唯一的医者。 冷不防被这么道双热烈的目光盯着,祁大夫被吓得打了个充满鱿鱼味儿的嗝,余音十分绵长。 等容妤回来的时候就发觉气氛有些诡异的沉默,沉默中又透着某种热烈。 “掌柜的,你没事。”英娘率先问。 “我能有什么事,”容妤轻描淡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点,毕竟因为吃太多给吃吐了的事儿确实不大光彩,“真的,我没事,可能是东西吃杂了反胃,嗯,就是反胃。” 祁大夫随便擦了把手,“来来来,给你把个脉。” 容妤硬着头皮将手伸过去,众人早已经安静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祁大夫把脉的动作,不过几息时间仿佛过了大半个世纪似的。 盯着众人灼热的视线,祁大夫慢吞吞收回手,云淡风轻,“嗯,快三个月了。” 容妤,“???” 容妤,“!!!” 第125章 番外十三 是夜,马蹄踏踏,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守夜的亲卫听见动静刚往外探出了个头,等瞧见停在府门口的那队轻骑之后立马眉开眼笑的滑下树给开了门。 “王爷,您回了?” 领头的男人一身墨氅,眉眼冷冽清俊,因为连日赶路下巴处还冒出了一层浅浅的青色胡茬,在月色下显得愈发寒气迫人,见小六迎出来,殷玠脸色缓了下来,翻身下马就大步朝门里走,“王妃最近可还好?” “一切都好,就是”话还没说完,小六只觉得面前一阵风刮过,转眼就没见了男人的影子,手忙脚乱的将殷玠方才扔过来的马鞭接住,小六呆呆的向随着王爷回来的开阳求问,“方才是王爷回来了,对?” 开阳见不得自己带出来的人有这么蠢的时候,“你这不废话吗?”王爷这一路策马狂奔,披星戴月的往回赶好不容易回来了肯定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啊,谁有功夫听你在这儿叽叽歪歪。 看懂了自家老大的鄙视,小六瘪瘪嘴,“可我还没给王爷报喜呢。” “报什么喜?”开阳指挥人将箱笼撤下来,他们跑了一趟边城,这些都是当地土特产,一边随口问。 “王妃有孕了。” “啥?”开阳猛地扭头,因为用力太猛直接给扯到了筋,疼得一阵龇牙咧嘴歪着个脖子再三求证,“真的?”换来对方斩钉截铁的点头,开阳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有些明媚的忧伤,想当年来淮安的时候小世子才三岁,如今眼看就要来个小的了然鹅他还是只单身狗,想到天枢的嘲笑,开阳搓了搓腮帮子,暗下决心一定要发愤图强娶个媳妇儿。 另一边,虽然夜已经深了,外头月亮悬的老高,容妤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还没有从有孕的震惊中回神。 有孕 她怎么会怀孕呢? 难不成祁大夫开始卖假药了? 这些年容妤与殷玠一直都有避孕,虽然偶尔她也会想再有个软萌萌的闺女逗着玩,但也是想想而已,殷玠没这个意思,她也不大想生,她与殷玠还计划着等团哥儿娶亲了就大胆放权夫妻两个云游四方呢,连路线都规划好了 容妤摸了摸肚子,又捏了捏,还不到三个月并没有显怀,没想到这里面居然又揣了一个崽,联想了一下英娘如今的样子,容妤不自觉打了个冷颤,遥远的记忆中那股让人天灵盖都能掀飞的痛意汇入脑海,容妤脸都白了两分。 越想越睡不着,隐隐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应该是怕吵到她,来人脚步放得很轻,容妤侧身背对着门躺着,耳朵支棱着,贼是不可能有的,那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进她房间的就只可能是—— 熟悉的气息迎面罩了过来,容妤能感觉到有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痒痒的,长长的睫毛忍不住颤了颤,紧闭的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果然就对上了一张清隽含笑的俊脸。 “不装睡了?”殷玠见她睁眼,挑了挑眉,干脆就着这个姿势俯身一吻香泽,容妤颦着眉呜咽推搡了他几下,示意他将自己放开,殷玠略离了她的唇,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瞧,屋里只燃了一盏油灯,大红锦被下她乌发披散,两颊浮出红晕,眸光似水含波,分离了好几个月,殷玠看得有些火热,忍不住又啄了啄她的唇,手也开始不规矩的往下探。 “洗澡去。”容妤不客气的拍开他的手,“一股子汗味儿。” “待会儿一起洗。”殷玠眼中荡出一抹调笑,刚想俯身下去,就见床上的人脸色一变—— “呕~” 殷玠一僵,看着推开他就开始干呕的自家夫人,讪讪的揪起衣领闻了闻,“也没这么臭。” 见容妤还伏在床边干呕,殷玠拧了拧眉赶紧给倒了杯水,想凑过去给她顺气,又记起她说自己身上有汗味儿怕再给熏到,干脆离得远远的只努力够长了胳膊给她顺气,见她呕个没完连脸都白了,殷玠霍地起身,“我去请祁大夫。” “不用。”呕了半天也没呕出个什么,容妤接过水杯灌了两口水,将心中泛起的那股子恶心感给压了下去,见殷玠一脸紧张兮兮想凑近又不敢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没什么大事,就是有孕了犯恶心。” 说起来也怪矫情的,明明晚膳之前她还是该吃吃该喝喝,怎么从知道自己有崽之后就开始孕反了呢?容妤总觉得大概率是心理原因。 “那还好。”殷玠松了口气,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放好,“我先去洗个澡。” “去。”容妤点头。 看殷玠自个儿从衣柜里挑了寝衣就往外走,容妤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他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就见已经走到门口的人飞一般的速度又蹿了回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磕磕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清了,“阿,阿妤,我没听错?孩子?你有孕了?谁的?” 容妤起先还含笑,觉得他过于迟缓的反应挺逗人,等听到他最后一句问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给厥过去,气的一拍床榻,眼刀子飕飕的,“你说是谁的?” 殷玠自觉失言,赶紧上前捧着她的手吹了又吹,“没拍疼?疼不疼?”说着又不自觉的将目光朝容妤小腹上瞥,想伸手去摸又缩了回来,丢下一句‘我先去洗漱’就急忙出了门,容妤眼尖的瞅见他似乎还被门槛绊了一下,难得见他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容妤心情有些复杂。 殷玠洗漱很快,不一会儿就又匆匆进来了,身上还带着水汽,容妤有理由怀疑他可能只是淋了个冷水澡。 “阿妤,”殷玠坐在床边,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好不容易才将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去,颤抖着将容妤揽进怀里,大手覆上她的小腹,小心翼翼的样子活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见殷玠俯身将头贴上她的小腹,容妤无语,“你这是做什么?” “听胎动。” 容妤,“三个月不到还没成型呢。”就是一小胚胎听啥啊听。 殷玠也知道听不到,但就是有一种从心底透出来的满足感,替容妤捋了捋鬓边大的乱发,拥着她一同躺下,手虚虚的环过她的腰覆在她小腹上,看着妻子娇艳的脸庞,殷玠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吻,低声呢喃,“真好。” 容妤把玩着殷玠的头发,闻言懒懒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有团哥儿一个孩子就够了吗?” 殷玠沉默了一瞬,“是够了。”但人都是有贪心的,有了儿子就会想再有一个与她一般可爱的女儿,从前团哥儿从出生到长大他都缺席,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想团哥儿刚出生时是什么模样殷玠见她兴致缺缺不由得心中打了个突,“阿妤,你不会不想要这个孩子?” 见殷玠一脸紧张,容妤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无语,“你想什么呢?” 这年头打胎可比生孩子要伤身,更何况是自己的崽,既然有了自然不会说不要,容妤窝在他怀里,叹了口气,“我只是有点担心。” 殷玠顺了顺她的头发,“有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那你能替我生孩子吗?我怕疼。”容妤灵魂反问。 殷玠语滞,“这”他想,但他没这功能。 容妤撇撇嘴,“你看,说的比唱的好听。” 容妤扒拉着手指数,“怀胎十月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还有七个月,酒不能喝,冰糕火锅烧烤能禁则禁,辣条也不能吃,后期还会孕吐,体重蹭蹭往上涨,游泳圈一层一层的没准还会留下妊娠纹”容妤想象了一下自己挺着个大肚子成黄脸婆的样子,再看殷玠,三十岁的男人正是魅力最大的时候,这几年他行事收敛了不少,位高权重又有一副好容貌,有些想走捷径的权贵起了心思想将女儿往王府后院塞,当然,心思刚起就被翁婿俩联手给灭了,容妤磨了磨牙,偏头直接叼上了他颈间软肉,“你要是敢趁我怀孕在外偷吃我就带着团哥儿回娘家。” 殷玠,“”他总算是知道皇兄怎么会跟他感叹说怀孕的女人不好惹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殷玠无奈,任由她咬自己,顺着她的话调侃,“野花哪有家养的香。” 容妤也就随口一说,闲扯了两句就又提到另一件事,“等团哥儿回来要好好跟他谈一谈。”团哥儿这两天跟着林老爷子去南城了,还得几天才得回来,当了小十年的独生子突然冒出来个二胎,老大的心理情绪一定得疏导好了。 殷玠失笑,伸手将她眉心的褶皱抹平,又凑上去吻了吻,“你就安心,一切有我。” 容妤睡意来得快,被熟悉的男人气息包裹着,说着说着话就偏头睡了过去,虽然奔波了一天,但殷玠眼底却依旧没有睡意,心情澎湃仿佛浪打岩石,大掌轻轻的覆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舍不得移开,直到后半夜,殷玠才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拥着她沉沉睡去。 容妤算是知道怀孕的女人有多大了,简直就是被人当成了珍稀保护动物,真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看着在容妤旁边转来转去一会儿问渴不渴要不要喝水,一会儿又问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的殷玠,祁大夫两眼朝天翻了个老大的白眼,“这才三个多月呢,瞎忙活什么?后头有你伺候的!” 殷玠正捧了杯牛乳小心翼翼的喂到容妤唇边,闻言头也不回的回答,“再忙我也乐意。” 团哥儿已经回来了,搬着个小板凳与二皇子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容妤旁边,团哥儿拿了把水果刀小心翼翼的将苹果削皮切块插上竹签子,然后捧到容妤面前,“阿娘,吃水果。” 容妤摸摸他的头,拿了一块吃,“真甜。” 团哥儿笑眯了眼,“多吃水果将来阿妹皮肤好。” 容妤一噎,苹果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你怎么知道是妹妹?” “我觉得是,”团哥儿想了想,有些不情愿的添了一句,“阿弟也行。”瞧这嫌弃的语气,容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从前还担心团哥儿会有抵触情绪,没想到团哥儿得知她怀孕之后比殷玠还高兴,也不说出去玩了,整天就围着她打转,旁击侧敲得知团哥儿的真实想法之后容妤简直是哭笑不得,这小子居然嫉妒人家有亲弟弟或者妹妹,王府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这容妤想来想去也只能说观念认知出现偏差。 “还是要妹妹,”二皇子在旁边搭腔,“弟弟太多了。” 林老爷子也连连点头,拈着胡须笑呵呵的,“就女娃,女娃好。” 容妤,“”明明是二分之一的概率怎么在这儿就成百分之百了呢? 说来也是奇怪,不论是靖国公府还是皇家似乎都是阳盛阴衰,下一辈里居然还没有女娃,不怪他们都翘首盼妹妹,从靖国公府算起,这要真是个闺女那可算是要泡进蜜罐了,毕竟光哥哥都一长溜,走哪儿横哪儿绝对没人敢惹。 英娘在旁边听得乐呵,眼珠一转,捣了捣旁边同样充当二十四孝好丈夫的云熠,“夫君,你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云熠对这个问题已经免疫了,细心的将她唇边沾上的汤渍擦去,“都好。” 英娘撇撇嘴,还真是万金油回答。 立冬那日,英娘成功产下一子,小名东哥儿。 一个徒弟半个儿,成功升级祖母的容妤赶鸭子上架拿到了新生儿取名权,斟酌了好几天憋出来一个“晖”字,‘照之有余晖,揽之不盈手’愿他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没想到一心磕团团的容妤也有这么文雅的一天,倒是让众人刮目相看,对此容妤很是不满,私底下跟殷玠抱怨,“我取名就真的这么差劲?” 殷玠自然是小意奉承。 马车轱辘响,容妤懒懒靠在他身上,摸了摸肚子,“我决定了,如果是女孩儿就叫圆圆,男孩儿就叫方方,你觉得怎么样?” 这 “怎么,不好?”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殷玠沉默了一瞬,在讨媳妇欢心和委屈孩子之间犹豫了三秒,“好,极好,天圆地方有意境。” 殷玠话刚落,容妤就捂着肚子“呀”了一声。 “怎么了?”殷玠立马紧张起来。 “胎动了,”容妤笑吟吟的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肚子上,像是感觉到父亲的存在,胎儿十分给面子的又踹了两下,看殷玠一脸稀罕惊喜的模样,容妤得意的挑挑眉,喜滋滋的,“看,连孩子都觉得这名字好。” 惊喜归惊喜,殷玠脑子还是转的动的,看着容妤一脸得意的模样,殷玠默默将那句‘恐怕不是赞同是抗议’的话给咽了下去,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给她枕着,殷玠面不改色附和,“对,孩子喜欢。” 马车外,赶车的开阳被动的听着里头夫妻俩的私语,无语哽咽望天,天圆地方,还真是难为王爷会想了。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已经是夏初,满打满算容妤已经有了近九个月的身孕,到了后期肚子跟吹了皮球似的鼓了起来,低头往下看连脚尖都看不着。 好在这孩子十分贴心,除了刚开始吐了几回之后,其他时候胃口都十分好,该吃吃该喝喝毫不含糊,就连祁大夫都说她身子不错,饶是这样殷玠还是不放心,将能推的事都推了整日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似的,看得容妤又感动又无奈。 殷玠扶着容妤在后花园里散步,从前种下的果树已经都长起来了,郁郁葱葱的十分景气,容妤盯着挂满了紫红色小果实的桑树看了半响,扭头,“我想吃荔枝了。” 看见桑葚想到荔枝,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吗? 殷玠已经习惯了容妤多变的口味,上一刻说想吃面,面端来就说想吃胡饼,这种变化简直不要再正常,从善如流的点头,“好。”岭南新进了一批荔枝,王府的冰库里存了不少。 “要荔枝酥,还要荔枝挞。”容妤舔舔唇,“想吃凉虾了。” “好。”殷玠点头,只要不是明令禁止不许吃的东西,哪怕是要吃皇宫御膳他都能大半夜的闯宫门给弄回来。 容妤嫌肚子坠的慌,殷玠陪她走路的时候都是揽着她的腰然后用手帮着托住她的肚子,两人挨得近,容妤抬头就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略泛青的眼眶,“你昨晚又没睡好?” 殷玠轻嗯了一声。 “你怎么瞧着比我还紧张?”容妤无奈,她堂堂孕妇都没失眠,结果殷玠居然睡不着吃不下,不过半个月人都瘦了一圈。 殷玠抓了抓她的肚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秀美的脸颊,没说话。 他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只是那个梦境太过真实,倒让他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那个梦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她。 “只生这一个,以后再也不生了。”殷玠认真道。 容妤笑了笑,握住他的手,“好。”这段时间殷玠书房里的妇人生产护理之类的医术都快码的比人高了,经常能看见殷玠捧着医术找祁大夫交流的场景,不知道是不是祁大夫说了什么,居然将人吓成这样。 大概是不满意父母两个腻腻歪歪,圆鼓鼓的肚子突然凸起来一块,容妤“呀”了一声,“胎动了。” 殷玠眼睛一亮,赶紧蹲下来附耳过去,夏季的衣衫本来就薄,殷玠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脸似乎被踹了几下,眼角眉梢盈满了笑容,“孩儿乖,我是你爹。” 容妤翻了个白眼,得,又来了。 不知是殷玠,还有团哥儿,这两人坚信隔着肚子也能与女儿(妹妹)交流,说来也很好笑,殷玠纠结了半天说不要女儿要儿子,气的容妤以为他重男轻女,结果这家伙哼哧了半天说舍不得闺女出嫁,结果进了趟宫回来就神清气爽说要女儿,得了女儿就封公主,爵位到手了,嫁什么嫁,自个儿开府招婿,据说连公主府的位置都看好了,就建王府隔壁。 容妤表示这样也行。 时间一天天过,越到临产的日子府里的气氛就越凝重,靖国公夫人老早就过来王府守着了,稳婆乳娘包括以祁大夫为首的医护也都到位,这种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容妤都不自觉的开始紧张。 容妤发动是在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肚子有些痛,殷玠比她更早醒,准确的来说就是压根就没睡,察觉到动静殷玠有些慌,好在府里一应东西都是齐备的,一听说容妤发动了府中各处都忙了起来,有靖国公夫人坐镇倒还算是秩序井然。 容妤吃了一大碗鸡汤馄饨等填饱了肚子才进了产房,殷玠原本也想跟进去的,却被靖国公夫人毫不客气的给轰了出来。 “阿爹,阿娘会没事的。”听着里头传来的痛呼声,团哥儿也白了脸,颤抖着问殷玠。 殷玠直挺挺的站在门口,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恨不得给戳出个洞,闻言有些僵硬的扭头,斩钉截铁,“放心,会平安生产的。” 一大一小两个跟门神似的杵在门口,看得祁大夫直摇头,容丫头这些年身体调养的不错,胎像又稳,实在是不必太过担心。 祁大夫所料不错,从发作到生产不过两个时辰,随着第一缕晨曦成功突破黑夜的囚笼映亮了东方天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从产房里传了出来,殷玠紧绷的神色顿时一松,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阵风似的冲进了产房。 因为刚刚生产完还未来得及收拾,屋里的血腥味儿十分浓郁,殷玠脸色有些发白,目光落在床上双眸紧闭的人儿身上,只觉得两腿都在发软,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靖国公夫人这回没赶他,好笑道,“放心,幼幼只是太累睡过去了,”顿了顿,又笑道,“是女儿。” 等产婆侍女都收拾好出去了,殷玠坐在床边,目光黏在已经昏睡过去的人脸上,才刚生产完,乌发被汗濡湿一根根黏在脸上,唇色有些白,隐隐还能看见有破皮在往外渗血珠。 殷玠眼眶有些发热,低头哆嗦着轻轻吻去她额头上的汗珠。 大概是动静惊扰到了她,容妤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眼中还有些迷蒙,“阿玠?” 殷玠额头与她相抵,声音有些哑,“阿妤,我们一家团圆了。” 容妤浅浅笑开,伸手勾上他的手,“我想吃虾仁火腿咸蛋黄粥,还要一个肉夹馍,肉要炖的烂烂的,加青椒不要洋葱。” “好。” 房间外说笑声隐隐传来,殷玠紧握着容妤的手,看着她温暖的笑颜,悬着的心渐渐落了下来,他再一次无比感激上苍,幸好那年秋日他走了一趟淮安,有幸与她毗邻而居,相遇相识相知相许,曾经错过却最终相逢。 花好月圆人长久,幸而团圆。 今生,再无他求。 ※※※※※※※※※※※※※※※※※※※※ 还想写一章综合番(捂脸,今天赶不出来了) 第125章 番外十三 是夜,马蹄踏踏,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守夜的亲卫听见动静刚往外探出了个头,等瞧见停在府门口的那队轻骑之后立马眉开眼笑的滑下树给开了门。 “王爷,您回了?” 领头的男人一身墨氅,眉眼冷冽清俊,因为连日赶路下巴处还冒出了一层浅浅的青色胡茬,在月色下显得愈发寒气迫人,见小六迎出来,殷玠脸色缓了下来,翻身下马就大步朝门里走,“王妃最近可还好?” “一切都好,就是”话还没说完,小六只觉得面前一阵风刮过,转眼就没见了男人的影子,手忙脚乱的将殷玠方才扔过来的马鞭接住,小六呆呆的向随着王爷回来的开阳求问,“方才是王爷回来了,对?” 开阳见不得自己带出来的人有这么蠢的时候,“你这不废话吗?”王爷这一路策马狂奔,披星戴月的往回赶好不容易回来了肯定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啊,谁有功夫听你在这儿叽叽歪歪。 看懂了自家老大的鄙视,小六瘪瘪嘴,“可我还没给王爷报喜呢。” “报什么喜?”开阳指挥人将箱笼撤下来,他们跑了一趟边城,这些都是当地土特产,一边随口问。 “王妃有孕了。” “啥?”开阳猛地扭头,因为用力太猛直接给扯到了筋,疼得一阵龇牙咧嘴歪着个脖子再三求证,“真的?”换来对方斩钉截铁的点头,开阳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有些明媚的忧伤,想当年来淮安的时候小世子才三岁,如今眼看就要来个小的了然鹅他还是只单身狗,想到天枢的嘲笑,开阳搓了搓腮帮子,暗下决心一定要发愤图强娶个媳妇儿。 另一边,虽然夜已经深了,外头月亮悬的老高,容妤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还没有从有孕的震惊中回神。 有孕 她怎么会怀孕呢? 难不成祁大夫开始卖假药了? 这些年容妤与殷玠一直都有避孕,虽然偶尔她也会想再有个软萌萌的闺女逗着玩,但也是想想而已,殷玠没这个意思,她也不大想生,她与殷玠还计划着等团哥儿娶亲了就大胆放权夫妻两个云游四方呢,连路线都规划好了 容妤摸了摸肚子,又捏了捏,还不到三个月并没有显怀,没想到这里面居然又揣了一个崽,联想了一下英娘如今的样子,容妤不自觉打了个冷颤,遥远的记忆中那股让人天灵盖都能掀飞的痛意汇入脑海,容妤脸都白了两分。 越想越睡不着,隐隐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应该是怕吵到她,来人脚步放得很轻,容妤侧身背对着门躺着,耳朵支棱着,贼是不可能有的,那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进她房间的就只可能是—— 熟悉的气息迎面罩了过来,容妤能感觉到有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痒痒的,长长的睫毛忍不住颤了颤,紧闭的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果然就对上了一张清隽含笑的俊脸。 “不装睡了?”殷玠见她睁眼,挑了挑眉,干脆就着这个姿势俯身一吻香泽,容妤颦着眉呜咽推搡了他几下,示意他将自己放开,殷玠略离了她的唇,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瞧,屋里只燃了一盏油灯,大红锦被下她乌发披散,两颊浮出红晕,眸光似水含波,分离了好几个月,殷玠看得有些火热,忍不住又啄了啄她的唇,手也开始不规矩的往下探。 “洗澡去。”容妤不客气的拍开他的手,“一股子汗味儿。” “待会儿一起洗。”殷玠眼中荡出一抹调笑,刚想俯身下去,就见床上的人脸色一变—— “呕~” 殷玠一僵,看着推开他就开始干呕的自家夫人,讪讪的揪起衣领闻了闻,“也没这么臭。” 见容妤还伏在床边干呕,殷玠拧了拧眉赶紧给倒了杯水,想凑过去给她顺气,又记起她说自己身上有汗味儿怕再给熏到,干脆离得远远的只努力够长了胳膊给她顺气,见她呕个没完连脸都白了,殷玠霍地起身,“我去请祁大夫。” “不用。”呕了半天也没呕出个什么,容妤接过水杯灌了两口水,将心中泛起的那股子恶心感给压了下去,见殷玠一脸紧张兮兮想凑近又不敢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没什么大事,就是有孕了犯恶心。” 说起来也怪矫情的,明明晚膳之前她还是该吃吃该喝喝,怎么从知道自己有崽之后就开始孕反了呢?容妤总觉得大概率是心理原因。 “那还好。”殷玠松了口气,从她手里接过杯子放好,“我先去洗个澡。” “去。”容妤点头。 看殷玠自个儿从衣柜里挑了寝衣就往外走,容妤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他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就见已经走到门口的人飞一般的速度又蹿了回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磕磕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清了,“阿,阿妤,我没听错?孩子?你有孕了?谁的?” 容妤起先还含笑,觉得他过于迟缓的反应挺逗人,等听到他最后一句问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给厥过去,气的一拍床榻,眼刀子飕飕的,“你说是谁的?” 殷玠自觉失言,赶紧上前捧着她的手吹了又吹,“没拍疼?疼不疼?”说着又不自觉的将目光朝容妤小腹上瞥,想伸手去摸又缩了回来,丢下一句‘我先去洗漱’就急忙出了门,容妤眼尖的瞅见他似乎还被门槛绊了一下,难得见他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容妤心情有些复杂。 殷玠洗漱很快,不一会儿就又匆匆进来了,身上还带着水汽,容妤有理由怀疑他可能只是淋了个冷水澡。 “阿妤,”殷玠坐在床边,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好不容易才将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去,颤抖着将容妤揽进怀里,大手覆上她的小腹,小心翼翼的样子活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见殷玠俯身将头贴上她的小腹,容妤无语,“你这是做什么?” “听胎动。” 容妤,“三个月不到还没成型呢。”就是一小胚胎听啥啊听。 殷玠也知道听不到,但就是有一种从心底透出来的满足感,替容妤捋了捋鬓边大的乱发,拥着她一同躺下,手虚虚的环过她的腰覆在她小腹上,看着妻子娇艳的脸庞,殷玠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吻,低声呢喃,“真好。” 容妤把玩着殷玠的头发,闻言懒懒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有团哥儿一个孩子就够了吗?” 殷玠沉默了一瞬,“是够了。”但人都是有贪心的,有了儿子就会想再有一个与她一般可爱的女儿,从前团哥儿从出生到长大他都缺席,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想团哥儿刚出生时是什么模样殷玠见她兴致缺缺不由得心中打了个突,“阿妤,你不会不想要这个孩子?” 见殷玠一脸紧张,容妤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无语,“你想什么呢?” 这年头打胎可比生孩子要伤身,更何况是自己的崽,既然有了自然不会说不要,容妤窝在他怀里,叹了口气,“我只是有点担心。” 殷玠顺了顺她的头发,“有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那你能替我生孩子吗?我怕疼。”容妤灵魂反问。 殷玠语滞,“这”他想,但他没这功能。 容妤撇撇嘴,“你看,说的比唱的好听。” 容妤扒拉着手指数,“怀胎十月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还有七个月,酒不能喝,冰糕火锅烧烤能禁则禁,辣条也不能吃,后期还会孕吐,体重蹭蹭往上涨,游泳圈一层一层的没准还会留下妊娠纹”容妤想象了一下自己挺着个大肚子成黄脸婆的样子,再看殷玠,三十岁的男人正是魅力最大的时候,这几年他行事收敛了不少,位高权重又有一副好容貌,有些想走捷径的权贵起了心思想将女儿往王府后院塞,当然,心思刚起就被翁婿俩联手给灭了,容妤磨了磨牙,偏头直接叼上了他颈间软肉,“你要是敢趁我怀孕在外偷吃我就带着团哥儿回娘家。” 殷玠,“”他总算是知道皇兄怎么会跟他感叹说怀孕的女人不好惹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殷玠无奈,任由她咬自己,顺着她的话调侃,“野花哪有家养的香。” 容妤也就随口一说,闲扯了两句就又提到另一件事,“等团哥儿回来要好好跟他谈一谈。”团哥儿这两天跟着林老爷子去南城了,还得几天才得回来,当了小十年的独生子突然冒出来个二胎,老大的心理情绪一定得疏导好了。 殷玠失笑,伸手将她眉心的褶皱抹平,又凑上去吻了吻,“你就安心,一切有我。” 容妤睡意来得快,被熟悉的男人气息包裹着,说着说着话就偏头睡了过去,虽然奔波了一天,但殷玠眼底却依旧没有睡意,心情澎湃仿佛浪打岩石,大掌轻轻的覆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舍不得移开,直到后半夜,殷玠才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拥着她沉沉睡去。 容妤算是知道怀孕的女人有多大了,简直就是被人当成了珍稀保护动物,真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看着在容妤旁边转来转去一会儿问渴不渴要不要喝水,一会儿又问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的殷玠,祁大夫两眼朝天翻了个老大的白眼,“这才三个多月呢,瞎忙活什么?后头有你伺候的!” 殷玠正捧了杯牛乳小心翼翼的喂到容妤唇边,闻言头也不回的回答,“再忙我也乐意。” 团哥儿已经回来了,搬着个小板凳与二皇子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容妤旁边,团哥儿拿了把水果刀小心翼翼的将苹果削皮切块插上竹签子,然后捧到容妤面前,“阿娘,吃水果。” 容妤摸摸他的头,拿了一块吃,“真甜。” 团哥儿笑眯了眼,“多吃水果将来阿妹皮肤好。” 容妤一噎,苹果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你怎么知道是妹妹?” “我觉得是,”团哥儿想了想,有些不情愿的添了一句,“阿弟也行。”瞧这嫌弃的语气,容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从前还担心团哥儿会有抵触情绪,没想到团哥儿得知她怀孕之后比殷玠还高兴,也不说出去玩了,整天就围着她打转,旁击侧敲得知团哥儿的真实想法之后容妤简直是哭笑不得,这小子居然嫉妒人家有亲弟弟或者妹妹,王府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这容妤想来想去也只能说观念认知出现偏差。 “还是要妹妹,”二皇子在旁边搭腔,“弟弟太多了。” 林老爷子也连连点头,拈着胡须笑呵呵的,“就女娃,女娃好。” 容妤,“”明明是二分之一的概率怎么在这儿就成百分之百了呢? 说来也是奇怪,不论是靖国公府还是皇家似乎都是阳盛阴衰,下一辈里居然还没有女娃,不怪他们都翘首盼妹妹,从靖国公府算起,这要真是个闺女那可算是要泡进蜜罐了,毕竟光哥哥都一长溜,走哪儿横哪儿绝对没人敢惹。 英娘在旁边听得乐呵,眼珠一转,捣了捣旁边同样充当二十四孝好丈夫的云熠,“夫君,你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云熠对这个问题已经免疫了,细心的将她唇边沾上的汤渍擦去,“都好。” 英娘撇撇嘴,还真是万金油回答。 立冬那日,英娘成功产下一子,小名东哥儿。 一个徒弟半个儿,成功升级祖母的容妤赶鸭子上架拿到了新生儿取名权,斟酌了好几天憋出来一个“晖”字,‘照之有余晖,揽之不盈手’愿他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没想到一心磕团团的容妤也有这么文雅的一天,倒是让众人刮目相看,对此容妤很是不满,私底下跟殷玠抱怨,“我取名就真的这么差劲?” 殷玠自然是小意奉承。 马车轱辘响,容妤懒懒靠在他身上,摸了摸肚子,“我决定了,如果是女孩儿就叫圆圆,男孩儿就叫方方,你觉得怎么样?” 这 “怎么,不好?”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殷玠沉默了一瞬,在讨媳妇欢心和委屈孩子之间犹豫了三秒,“好,极好,天圆地方有意境。” 殷玠话刚落,容妤就捂着肚子“呀”了一声。 “怎么了?”殷玠立马紧张起来。 “胎动了,”容妤笑吟吟的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肚子上,像是感觉到父亲的存在,胎儿十分给面子的又踹了两下,看殷玠一脸稀罕惊喜的模样,容妤得意的挑挑眉,喜滋滋的,“看,连孩子都觉得这名字好。” 惊喜归惊喜,殷玠脑子还是转的动的,看着容妤一脸得意的模样,殷玠默默将那句‘恐怕不是赞同是抗议’的话给咽了下去,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给她枕着,殷玠面不改色附和,“对,孩子喜欢。” 马车外,赶车的开阳被动的听着里头夫妻俩的私语,无语哽咽望天,天圆地方,还真是难为王爷会想了。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已经是夏初,满打满算容妤已经有了近九个月的身孕,到了后期肚子跟吹了皮球似的鼓了起来,低头往下看连脚尖都看不着。 好在这孩子十分贴心,除了刚开始吐了几回之后,其他时候胃口都十分好,该吃吃该喝喝毫不含糊,就连祁大夫都说她身子不错,饶是这样殷玠还是不放心,将能推的事都推了整日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似的,看得容妤又感动又无奈。 殷玠扶着容妤在后花园里散步,从前种下的果树已经都长起来了,郁郁葱葱的十分景气,容妤盯着挂满了紫红色小果实的桑树看了半响,扭头,“我想吃荔枝了。” 看见桑葚想到荔枝,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吗? 殷玠已经习惯了容妤多变的口味,上一刻说想吃面,面端来就说想吃胡饼,这种变化简直不要再正常,从善如流的点头,“好。”岭南新进了一批荔枝,王府的冰库里存了不少。 “要荔枝酥,还要荔枝挞。”容妤舔舔唇,“想吃凉虾了。” “好。”殷玠点头,只要不是明令禁止不许吃的东西,哪怕是要吃皇宫御膳他都能大半夜的闯宫门给弄回来。 容妤嫌肚子坠的慌,殷玠陪她走路的时候都是揽着她的腰然后用手帮着托住她的肚子,两人挨得近,容妤抬头就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略泛青的眼眶,“你昨晚又没睡好?” 殷玠轻嗯了一声。 “你怎么瞧着比我还紧张?”容妤无奈,她堂堂孕妇都没失眠,结果殷玠居然睡不着吃不下,不过半个月人都瘦了一圈。 殷玠抓了抓她的肚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秀美的脸颊,没说话。 他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只是那个梦境太过真实,倒让他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那个梦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她。 “只生这一个,以后再也不生了。”殷玠认真道。 容妤笑了笑,握住他的手,“好。”这段时间殷玠书房里的妇人生产护理之类的医术都快码的比人高了,经常能看见殷玠捧着医术找祁大夫交流的场景,不知道是不是祁大夫说了什么,居然将人吓成这样。 大概是不满意父母两个腻腻歪歪,圆鼓鼓的肚子突然凸起来一块,容妤“呀”了一声,“胎动了。” 殷玠眼睛一亮,赶紧蹲下来附耳过去,夏季的衣衫本来就薄,殷玠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脸似乎被踹了几下,眼角眉梢盈满了笑容,“孩儿乖,我是你爹。” 容妤翻了个白眼,得,又来了。 不知是殷玠,还有团哥儿,这两人坚信隔着肚子也能与女儿(妹妹)交流,说来也很好笑,殷玠纠结了半天说不要女儿要儿子,气的容妤以为他重男轻女,结果这家伙哼哧了半天说舍不得闺女出嫁,结果进了趟宫回来就神清气爽说要女儿,得了女儿就封公主,爵位到手了,嫁什么嫁,自个儿开府招婿,据说连公主府的位置都看好了,就建王府隔壁。 容妤表示这样也行。 时间一天天过,越到临产的日子府里的气氛就越凝重,靖国公夫人老早就过来王府守着了,稳婆乳娘包括以祁大夫为首的医护也都到位,这种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得容妤都不自觉的开始紧张。 容妤发动是在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肚子有些痛,殷玠比她更早醒,准确的来说就是压根就没睡,察觉到动静殷玠有些慌,好在府里一应东西都是齐备的,一听说容妤发动了府中各处都忙了起来,有靖国公夫人坐镇倒还算是秩序井然。 容妤吃了一大碗鸡汤馄饨等填饱了肚子才进了产房,殷玠原本也想跟进去的,却被靖国公夫人毫不客气的给轰了出来。 “阿爹,阿娘会没事的。”听着里头传来的痛呼声,团哥儿也白了脸,颤抖着问殷玠。 殷玠直挺挺的站在门口,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恨不得给戳出个洞,闻言有些僵硬的扭头,斩钉截铁,“放心,会平安生产的。” 一大一小两个跟门神似的杵在门口,看得祁大夫直摇头,容丫头这些年身体调养的不错,胎像又稳,实在是不必太过担心。 祁大夫所料不错,从发作到生产不过两个时辰,随着第一缕晨曦成功突破黑夜的囚笼映亮了东方天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从产房里传了出来,殷玠紧绷的神色顿时一松,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阵风似的冲进了产房。 因为刚刚生产完还未来得及收拾,屋里的血腥味儿十分浓郁,殷玠脸色有些发白,目光落在床上双眸紧闭的人儿身上,只觉得两腿都在发软,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靖国公夫人这回没赶他,好笑道,“放心,幼幼只是太累睡过去了,”顿了顿,又笑道,“是女儿。” 等产婆侍女都收拾好出去了,殷玠坐在床边,目光黏在已经昏睡过去的人脸上,才刚生产完,乌发被汗濡湿一根根黏在脸上,唇色有些白,隐隐还能看见有破皮在往外渗血珠。 殷玠眼眶有些发热,低头哆嗦着轻轻吻去她额头上的汗珠。 大概是动静惊扰到了她,容妤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眼中还有些迷蒙,“阿玠?” 殷玠额头与她相抵,声音有些哑,“阿妤,我们一家团圆了。” 容妤浅浅笑开,伸手勾上他的手,“我想吃虾仁火腿咸蛋黄粥,还要一个肉夹馍,肉要炖的烂烂的,加青椒不要洋葱。” “好。” 房间外说笑声隐隐传来,殷玠紧握着容妤的手,看着她温暖的笑颜,悬着的心渐渐落了下来,他再一次无比感激上苍,幸好那年秋日他走了一趟淮安,有幸与她毗邻而居,相遇相识相知相许,曾经错过却最终相逢。 花好月圆人长久,幸而团圆。 今生,再无他求。 ※※※※※※※※※※※※※※※※※※※※ 还想写一章综合番(捂脸,今天赶不出来了) 第126章 番外完 又是一年夏初,去了冬季的料峭寒意,草木郁郁葱葱花儿齐放姹紫嫣红,清脆的鸟鸣和着初升的旭日婉转起伏,王府后院墙角草丛簌簌作响,随后一个黑压压的小脑袋冒了出来。 小女娃不过三四岁的模样,虽然年纪尚小,但容貌却十分精致,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仿佛会说话似的,长长的睫毛卷而翘,粉嫩菱唇微微上翘,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天生自带一股子笑意,一身粉色的襦裙,头上绑着一对羊角辫,瞧着就跟年画中菩萨座下的仙童似的,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夸一声可爱。 盯着后门处的守卫看了半响,小女娃扯了扯旁边蹲着的大白狼的尾巴,白狼毛发润亮,通体雪白,只除了额头中间有一缕灰色的毛,像是怕被人发现,小女娃压低了声音,嗓音糯糯,“小白,阿娘不许我们吃糖,那我们就去找舅舅。” 白狼舔舔唇,十分人性化的点点头,碧绿色的眼珠转了转,抬爪子拍了拍小主人的胳膊,又指了指门口的守卫,女娃笑眯了眼,拍拍白狼的脑袋,“小白加油!” 一人一狼同款动作,屏住呼吸弓起身子轻手轻脚的贴着墙根慢慢往后门处挪动,蹑手蹑脚的模样活像是做贼。 圆滚滚的粉团子以及白狼那一身随风飘扬的亮眼白毛,除非是人眼瞎才会看不见,其中一个守卫正准备上前去拦,就被同伴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别出声。” “啊?可是” “再提醒一句,护好脸。” “呃” 话刚落,就听一声威风十足的狼嚎声响起,紧接着眼前白影一闪,那只白狼竟直接朝他们亮爪子扑了过来,这白狼是小公主的爱宠,伤是伤不得的,两人赶紧慌忙躲闪。 有白狼挺身而出吸引火力,女娃深吸了口气使出吃奶的劲儿撒腿就往外跑,由于跑得太急还不小心绊倒了门槛差点摔了个狗吃屎,眼见看小主人差点暴露,白狼顿时急了,锋利的狼爪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一爪一个直接朝守卫脸上招呼。 “打人不打脸,小白咱们能换个地方招呼不?”就算防备的再严实,打脸的姿势千千万,守卫不幸中招,捂着脸跳脚暴怒。 白狼咧了咧嘴,露出两颗锋利的獠牙,碧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朝守卫身下瞥了一眼,后者顿时背后一凉,“打脸,就打脸!” 见小主人已经成功逃离,白狼甩了甩尾巴,从被揍趴在地的倒霉蛋身上跳了下来,轻巧几步就闪了出去。 “娘的,疼死老子了。”地上的倒霉蛋儿龇牙咧嘴的爬了起来,揉了揉承受了‘千斤顶’的老腰,冲着同伴怒目,“你就这么看着小主子跑出去?” 那同伴叹了口气,十分有经验的朝一旁的大树打了个手势,树叶簌簌落下两片,两道影子已经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随口回道,“三天两头就有这么一出,习惯就好。”就是习惯的代价有些大,守卫有些忧伤,明明都已经放水只差没装瞎了,怎么小白还是要动手呢? 小女娃成功溜出王府,领着白狼熟门熟路的就上了街,街头人头熙攘,吆喝声叫卖声起此彼伏,糕点烘烤的甜腻香味儿随风飘来,女娃小巧的鼻子抽了抽,循着味儿就去了。 糕点铺生意极好,虽然时间尚早,但门口队伍已经排的跟长龙似的,店里伙计忙得停不下来手脚,一时间只听得见‘三斤’、‘五斤’的叫喊,糕点铺的火热与旁边已经半收摊的早点铺子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 小女娃生的精致可爱,孤零零的站在铺子前眼巴巴的瞅着柜台上糕点的模样看得人于心不忍,“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娃,小姑娘一个人在这儿莫不是走丢了?” 见妇人要往女娃身边凑,旁边路人赶紧扯住了她,“你不是盛京人士?” “啊?对,刚从外地来的。” “那难怪你不知道,”路人指了指还在专心巴望点心的漂亮女娃,“这位,广平王家的小祖宗,瞧见她旁边那只大白狗了没?”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大好的事,路人压低了声音,“这可不是狗,是狼,上回也是这位小祖宗自个儿上街来玩,结果碰上了一群不着调的地痞流氓,就是这只狼,将那些无赖咬的身上连块好肉都没了,听说血流成河那叫一个惨呐。” “啊?”妇人脸一白,赶紧将脚缩了回来,目光忌惮的看了那只白狼一眼,庆幸自己没往她旁边去,万一被当做人贩子给咬了那她上哪儿哭去。 小名圆圆的女娃擦了擦嘴边溢出来的口水,旁边的白狼跟她差不多,哈喇子都流了一地了,看了半响,圆圆垂头丧气与白狼大眼瞪小眼,“没钱。”白狼‘嗷’了一声,耳朵也跟着耷拉了下来。 圆圆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走,去舅舅家蹭饭,我要吃红烧猪蹄酱汁肘子还有肥肥软软的闷五花肉”说着说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人一狼达成一致正打算出发去吃大户,结果刚转身就撞上了人,圆圆脚下没站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白一愣,随即龇牙咧嘴的朝某个不长眼敢撞它家主人的人“嗷”了一声,拱起身子摆出要攻击的架势,来人看着一人一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变为了然,在白狼警惕的目光中上前,朝还呆坐在地上的女娃伸出了手,声音清润悦耳,“小妹妹,有没有摔疼?” 少年不过十岁上下的样子,容貌清隽,漂亮的桃花眼中盈满了笑意,嗓音清润若珠落玉盘,圆圆目光顺着他的伸出来的手滑到他脸上,眼中露出一丝惊艳,微张的菱唇隐隐有一丝晶莹滑落。 赶紧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哈喇子,圆圆在少年温和的目光中不争气的红了脸,羞羞答答的将肥嘟嘟的小手放在了少年掌心,就着他的力道爬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扭捏了半响才捏着嗓子软软糯糯的开口,“谢谢小哥哥。” 见小女娃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小手却十分不老实的暗戳戳划拉着自己的掌心,少年眼中笑意加深。 直到目送少年远去,圆圆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慢吞吞爬上白狼的背,熟练的抓住它两只耳朵,“走,去找舅舅要糖。” 白狼尾巴一甩,雄赳赳气昂昂就朝国公府进发。 傍晚,团哥儿下了学顺道来国公府接人时见到的就是自家小妹被人前拥后簇的场景,一群半大的孩子围在她跟前,手里捧着装着各式点心的盘子争先恐后的往女娃身前挤。 “圆圆圆圆,这是你最爱吃的椰汁千层糕,你尝尝,可甜了。” “有你爱吃的卤凤爪,圆圆你吃这个。” “虎皮蛋糕,里头裹了椰蓉咸蛋黄,圆圆你尝尝看。” “去去去,圆圆现在口味变了,来来来吃芙蓉挞,软软嫩嫩的咬下去还能爆浆。” “你推我做什么?” “你挡路了。” “我擦!” “” 看着面前又拧成一团的几位表哥,圆圆撑着下巴,目光嫌弃的上下打量了几眼,长长叹了口气,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伸手各拿了几块尝,熟练且敷衍的夸赞,“好吃。” “圆圆,你最喜欢哪个?” 圆圆眨眨眼,“都喜欢。” 围观了半天,跟团哥儿同来的二皇子忍不住喷笑,捣了捣一脸无语的团哥儿,笑着挪揄,“咱们圆圆还真是人见人爱哈。” 团哥儿对小妹的受欢迎程度早已经麻木了,毕竟十多个绿苗苗里头就这么一朵红花,瞥了一眼二皇子,冷不防开口,“溱溱姐最不喜欢男子穿红衣,说娘娘腔。” “真的?”二皇子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走,“我马上就回去换。” 刚走了没两步,二皇子觉察出有些不对,僵硬着转身就对上少年似笑非笑的目光,二皇子的俊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咬牙切齿,“团哥儿!” 团哥儿笑眯眯的,哥俩好的搭上了二皇子的肩,“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二皇子梗着脖子死不承认,“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团哥儿撇撇嘴,还嘴硬呢,自打去了一回边关回来就开始失魂落魄了,今儿听说请宋姨他们来王府吃饭,这人屁颠屁颠就跟过来了,为了啥还用说么? 二皇子见瞒不过去,泄了气恹恹的,“你先别到处乱说。” 团哥儿懂了,单相思嘛,拍拍二皇子的肩,“加油。” 二皇子一咧唇,“一定。”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团哥儿跟靖国公夫人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带小丫头回家,刚走到王府门口,远远就瞧见了倚着门的红衣妙龄女郎,二皇子脚步一顿,赶紧转身胡乱整了整衣襟,又问团哥儿,“我头发没乱?” 团哥儿憋笑,竖起大拇指,“好得很。”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清朗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二皇子下意识扭头扯出一个笑容。 宋溱溱如今已经十六了,身量高挑,穿着一身赤色劲装,长发高高束在脑后,因为长年在边关肤色不比寻常贵女一般白皙无瑕,大概是跟着宋柒上过几回战场,较之幼时的顽劣她如今气质更加内敛,眉眼舒朗,整个人犹如一团灼灼烈焰让人忍不住将目光定在她身上。 “溱溱姐。”团哥儿笑着打招呼。 “哟,都这么高了?”宋溱溱笑眯眯的上手揉了揉小少年的头发,无奈的将自个儿被揉乱的头发压下去,团哥儿嘀咕,“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又不是君子,”宋溱溱正大光明的很,“你看什么呢?”察觉到二皇子鬼鬼祟祟的目光,宋溱溱凤眸一挑,后者则飞快的抬头望天,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 宋溱溱撇撇嘴,目光落在瞪着大眼睛看自己的女娃身上,顿时眉开眼笑直接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捏了捏女娃软乎乎的腮帮子,“真可爱,还认不认得我?” 圆圆眼睛一亮,“漂亮姐姐。” “小嘴真甜。”宋溱溱心花怒放凑过去‘唧’亲了一口,揉揉小家伙的脑袋,一边往府里走,一边眉飞色舞道,“容姨今儿做了烤全羊,咱们有口福了。” 另一边,闻着烤羊排的阵阵炙烤肉香,宋柒大口大口的啜着珍珠奶茶,一边狠狠吸了吸鼻子,露出陶醉之色,“真香,吃了这么多烤羊,就属你烤的最好吃。” “那就多谢你的赞誉了。”容妤好笑的瞥了她一眼,随口问,“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等老太君过完寿辰。”宋柒口中的老太君是叶宸的祖母,叶宸当年随宋柒远走边关,一去就是近十年,五年前两人在边关成了婚,如今一儿一女儿女双全,溱溱还是姓宋,袭安定侯的爵位,儿子则随叶宸姓,日后撑起远安伯府的门楣,这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简直都能出书了,早些年京中还有不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看笑话,毕竟叶宸身为远安伯世子竟然放着入内阁的机会不要,去边城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当父母官,简直就是脑子有坑,不过现在嘛一儿一女居然都有爵位,还一个比一个高,简直就是血赚,大家也只有酸的份了。 宋柒将最后一点奶茶喝完,砸砸嘴,“我已经向陛下递了折子,等将边关的事交接清楚就回京。” 容妤一愣,“你改主意了?” 宋柒轻“嗯”了一声,“叶宸为了我在边关蹉跎了近十年,以他的本事该入内阁中枢秉政来日当个宰辅也使得,虽然这些年不论是他还是远安伯府都从未有过怨言,但我将人家儿子一锁边城这么久心中总打不过去,如今边关安稳,也该回来了。” 这两人能走到如今的确是不容易,容妤心中感叹。 “等我闲下来了就去你店里打杂如何?” “没问题。”容妤笑眯眯的,“包吃包住还发月钱。” “知道你容老板如今家大业大,”宋柒斜了她一眼,立马就换上一副笑颜,“记得多发些月钱。” 两人说说笑笑,然后一只灰狼慢悠悠晃了进来,熟练的往容妤脚下一趴,打了个哈欠就开始睡觉,宋柒瞅了瞅灰狼鼓起的肚子,“这是有孕了?” 容妤点头,“四五个月了。” 这只灰狼是四年前去庄子上玩的时候被大白从山上叼回来的,小家伙那会儿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小小的一团连叫声都细细的,应该是才刚出生不久,母狼已经死了,一窝三个狼崽就活了它一个,大白看它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容妤起身还欣慰大白知道爱护幼小,直到灰狼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她才惊醒,哪里是当闺女养,这特么是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儿! 一大把年纪了还老狼吃嫩草,容妤只能说大白忒不要脸。 说曹操曹操到,成功再次晋级当爹的大白意气风发,迈着八字步,狼目一扫准确的锁定了媳妇儿的位置,立马就朝这边冲了过来,刚凑近,原本闭眼睡觉的灰狼睁开了一只眼,龇牙吼了一声,大白一个哆嗦差点给跪了,小心翼翼的呜咽了一声,灰狼不理它,大白再接再厉,灰狼甩了甩尾巴,估计是嫌它烦,起身慢悠悠的朝外走,大白赶紧跟上,耷拉着耳朵亦步亦趋的样子看得人好笑。 “它们方才说什么?”宋柒虚心求教。 “这”容妤语滞,“要不你自个儿去问问?” 明月初悬,院子里晚膳已经摆上了,香喷喷的烤羊还架在火上用小火细细的烤着,已经是夏日,容妤还特意备了冰淇淋瀑布火锅,一应糕点吃食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团哥儿他们几个还好,倒是小丫头眼睛恨不得直接黏在桌子上,左扭扭右看看,“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容妤无语,“你不是在你外祖那儿吃饱了么?” 圆圆一本正经摇头,“阿娘,你说的,女子生来就有两个胃,”小丫头摇头晃脑,“一个拿来装红烧肘子,另一个就拿来装香喷喷的烤羊肉。” 好了,她知道今儿在国公府这小丫头吃的是什么了。 趴在旁边的小白突然支愣起耳朵,拍拍小姑娘的腿,圆圆眼睛一亮跳下椅子就往外奔,“阿爹回来了,我去接阿爹。” 殷玠刚踏进院子,就见自家闺女跟只花蝴蝶似的朝自己飞奔了过来,清冷的眉眼顿时柔和了下来,半蹲下身子张开手臂等着小闺女扑到自己怀里,然而—— “小哥哥~”欢快的声音响起,殷玠眼睁睁看着自家闺女都冲到跟前了居然临时转弯朝另一边扑去,小姑娘眉开眼笑的拽着小少年的衣角,糯糯童声止不住的欢喜,“小哥哥,咱们又见面了。” 名唤叶晏的叶宸幼子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脸上含笑,“圆圆妹妹。” 两小孩儿互通姓名之后就高高兴兴手牵着手走了,被忽视了个彻底的殷玠,“” 同样被忽视了的叶宸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含笑挪揄,“看开点,迟早有这么一天。” 殷玠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心中琢磨着防狼计划要开始提上日程了。 “小哥哥,这个羊排好吃,嫩嫩的,撒点孜然粉裹上辣椒面棒极了。”圆圆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狗腿,赖在叶晏身边死活不挪坑,一边殷勤的介绍哪种吃食好吃,一边张着嘴理直气壮的享受来自温柔小哥的投喂,眼看闺女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都快贴人家儿子身上去了,殷玠只觉得一顿饭吃得自己胃疼,“圆圆,过来阿爹喂。” “不要,”女娃实力拒绝,抱着叶晏不撒手,“要小哥哥。” 容妤默默看了半响,叹了口气,夹了块羊腿放在殷玠碗里,不走心的安慰,“看开点,你闺女池子里养的鱼都快溢出来了。” 殷玠,“” 同样觉得一顿饭吃得消化不良的还有团哥儿,左看看,右望望,突然发现这一桌子人居然就自己落了单,爹娘叶叔宋姨就不提了,方才还扭扭捏捏的二皇子居然悄悄在桌子底下牵人家姑娘的手! 莫名的,团哥儿突然涌起一股萧瑟之感。 感觉到腿被人扒拉了两下,团哥儿低头就见小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爪子指了指桌上摆在着的手撕鸡,瞥了一眼不远处腻腻歪歪的两只狼,团哥儿叹了口气,十分大方的分了一半手撕鸡给它,“多吃点。” 小白叼着鸡偏了偏头,眼神懵懂。 团哥儿拍拍它的头,“革命友谊长存。” “嗷呜!” ※※※※※※※※※※※※※※※※※※※※ 没写出想要的感觉我琢磨琢磨看能不能改的更好 就先到这里啦,故事还在继续,下一辈是咋发展谁知道咧感谢各位小可爱们的一路陪伴,我弄个抽奖哈 第126章 番外完 又是一年夏初,去了冬季的料峭寒意,草木郁郁葱葱花儿齐放姹紫嫣红,清脆的鸟鸣和着初升的旭日婉转起伏,王府后院墙角草丛簌簌作响,随后一个黑压压的小脑袋冒了出来。 小女娃不过三四岁的模样,虽然年纪尚小,但容貌却十分精致,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仿佛会说话似的,长长的睫毛卷而翘,粉嫩菱唇微微上翘,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天生自带一股子笑意,一身粉色的襦裙,头上绑着一对羊角辫,瞧着就跟年画中菩萨座下的仙童似的,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夸一声可爱。 盯着后门处的守卫看了半响,小女娃扯了扯旁边蹲着的大白狼的尾巴,白狼毛发润亮,通体雪白,只除了额头中间有一缕灰色的毛,像是怕被人发现,小女娃压低了声音,嗓音糯糯,“小白,阿娘不许我们吃糖,那我们就去找舅舅。” 白狼舔舔唇,十分人性化的点点头,碧绿色的眼珠转了转,抬爪子拍了拍小主人的胳膊,又指了指门口的守卫,女娃笑眯了眼,拍拍白狼的脑袋,“小白加油!” 一人一狼同款动作,屏住呼吸弓起身子轻手轻脚的贴着墙根慢慢往后门处挪动,蹑手蹑脚的模样活像是做贼。 圆滚滚的粉团子以及白狼那一身随风飘扬的亮眼白毛,除非是人眼瞎才会看不见,其中一个守卫正准备上前去拦,就被同伴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别出声。” “啊?可是” “再提醒一句,护好脸。” “呃” 话刚落,就听一声威风十足的狼嚎声响起,紧接着眼前白影一闪,那只白狼竟直接朝他们亮爪子扑了过来,这白狼是小公主的爱宠,伤是伤不得的,两人赶紧慌忙躲闪。 有白狼挺身而出吸引火力,女娃深吸了口气使出吃奶的劲儿撒腿就往外跑,由于跑得太急还不小心绊倒了门槛差点摔了个狗吃屎,眼见看小主人差点暴露,白狼顿时急了,锋利的狼爪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一爪一个直接朝守卫脸上招呼。 “打人不打脸,小白咱们能换个地方招呼不?”就算防备的再严实,打脸的姿势千千万,守卫不幸中招,捂着脸跳脚暴怒。 白狼咧了咧嘴,露出两颗锋利的獠牙,碧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朝守卫身下瞥了一眼,后者顿时背后一凉,“打脸,就打脸!” 见小主人已经成功逃离,白狼甩了甩尾巴,从被揍趴在地的倒霉蛋身上跳了下来,轻巧几步就闪了出去。 “娘的,疼死老子了。”地上的倒霉蛋儿龇牙咧嘴的爬了起来,揉了揉承受了‘千斤顶’的老腰,冲着同伴怒目,“你就这么看着小主子跑出去?” 那同伴叹了口气,十分有经验的朝一旁的大树打了个手势,树叶簌簌落下两片,两道影子已经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随口回道,“三天两头就有这么一出,习惯就好。”就是习惯的代价有些大,守卫有些忧伤,明明都已经放水只差没装瞎了,怎么小白还是要动手呢? 小女娃成功溜出王府,领着白狼熟门熟路的就上了街,街头人头熙攘,吆喝声叫卖声起此彼伏,糕点烘烤的甜腻香味儿随风飘来,女娃小巧的鼻子抽了抽,循着味儿就去了。 糕点铺生意极好,虽然时间尚早,但门口队伍已经排的跟长龙似的,店里伙计忙得停不下来手脚,一时间只听得见‘三斤’、‘五斤’的叫喊,糕点铺的火热与旁边已经半收摊的早点铺子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 小女娃生的精致可爱,孤零零的站在铺子前眼巴巴的瞅着柜台上糕点的模样看得人于心不忍,“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娃,小姑娘一个人在这儿莫不是走丢了?” 见妇人要往女娃身边凑,旁边路人赶紧扯住了她,“你不是盛京人士?” “啊?对,刚从外地来的。” “那难怪你不知道,”路人指了指还在专心巴望点心的漂亮女娃,“这位,广平王家的小祖宗,瞧见她旁边那只大白狗了没?”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大好的事,路人压低了声音,“这可不是狗,是狼,上回也是这位小祖宗自个儿上街来玩,结果碰上了一群不着调的地痞流氓,就是这只狼,将那些无赖咬的身上连块好肉都没了,听说血流成河那叫一个惨呐。” “啊?”妇人脸一白,赶紧将脚缩了回来,目光忌惮的看了那只白狼一眼,庆幸自己没往她旁边去,万一被当做人贩子给咬了那她上哪儿哭去。 小名圆圆的女娃擦了擦嘴边溢出来的口水,旁边的白狼跟她差不多,哈喇子都流了一地了,看了半响,圆圆垂头丧气与白狼大眼瞪小眼,“没钱。”白狼‘嗷’了一声,耳朵也跟着耷拉了下来。 圆圆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走,去舅舅家蹭饭,我要吃红烧猪蹄酱汁肘子还有肥肥软软的闷五花肉”说着说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人一狼达成一致正打算出发去吃大户,结果刚转身就撞上了人,圆圆脚下没站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白一愣,随即龇牙咧嘴的朝某个不长眼敢撞它家主人的人“嗷”了一声,拱起身子摆出要攻击的架势,来人看着一人一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变为了然,在白狼警惕的目光中上前,朝还呆坐在地上的女娃伸出了手,声音清润悦耳,“小妹妹,有没有摔疼?” 少年不过十岁上下的样子,容貌清隽,漂亮的桃花眼中盈满了笑意,嗓音清润若珠落玉盘,圆圆目光顺着他的伸出来的手滑到他脸上,眼中露出一丝惊艳,微张的菱唇隐隐有一丝晶莹滑落。 赶紧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哈喇子,圆圆在少年温和的目光中不争气的红了脸,羞羞答答的将肥嘟嘟的小手放在了少年掌心,就着他的力道爬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扭捏了半响才捏着嗓子软软糯糯的开口,“谢谢小哥哥。” 见小女娃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小手却十分不老实的暗戳戳划拉着自己的掌心,少年眼中笑意加深。 直到目送少年远去,圆圆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慢吞吞爬上白狼的背,熟练的抓住它两只耳朵,“走,去找舅舅要糖。” 白狼尾巴一甩,雄赳赳气昂昂就朝国公府进发。 傍晚,团哥儿下了学顺道来国公府接人时见到的就是自家小妹被人前拥后簇的场景,一群半大的孩子围在她跟前,手里捧着装着各式点心的盘子争先恐后的往女娃身前挤。 “圆圆圆圆,这是你最爱吃的椰汁千层糕,你尝尝,可甜了。” “有你爱吃的卤凤爪,圆圆你吃这个。” “虎皮蛋糕,里头裹了椰蓉咸蛋黄,圆圆你尝尝看。” “去去去,圆圆现在口味变了,来来来吃芙蓉挞,软软嫩嫩的咬下去还能爆浆。” “你推我做什么?” “你挡路了。” “我擦!” “” 看着面前又拧成一团的几位表哥,圆圆撑着下巴,目光嫌弃的上下打量了几眼,长长叹了口气,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伸手各拿了几块尝,熟练且敷衍的夸赞,“好吃。” “圆圆,你最喜欢哪个?” 圆圆眨眨眼,“都喜欢。” 围观了半天,跟团哥儿同来的二皇子忍不住喷笑,捣了捣一脸无语的团哥儿,笑着挪揄,“咱们圆圆还真是人见人爱哈。” 团哥儿对小妹的受欢迎程度早已经麻木了,毕竟十多个绿苗苗里头就这么一朵红花,瞥了一眼二皇子,冷不防开口,“溱溱姐最不喜欢男子穿红衣,说娘娘腔。” “真的?”二皇子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走,“我马上就回去换。” 刚走了没两步,二皇子觉察出有些不对,僵硬着转身就对上少年似笑非笑的目光,二皇子的俊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咬牙切齿,“团哥儿!” 团哥儿笑眯眯的,哥俩好的搭上了二皇子的肩,“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二皇子梗着脖子死不承认,“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团哥儿撇撇嘴,还嘴硬呢,自打去了一回边关回来就开始失魂落魄了,今儿听说请宋姨他们来王府吃饭,这人屁颠屁颠就跟过来了,为了啥还用说么? 二皇子见瞒不过去,泄了气恹恹的,“你先别到处乱说。” 团哥儿懂了,单相思嘛,拍拍二皇子的肩,“加油。” 二皇子一咧唇,“一定。”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团哥儿跟靖国公夫人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带小丫头回家,刚走到王府门口,远远就瞧见了倚着门的红衣妙龄女郎,二皇子脚步一顿,赶紧转身胡乱整了整衣襟,又问团哥儿,“我头发没乱?” 团哥儿憋笑,竖起大拇指,“好得很。”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清朗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二皇子下意识扭头扯出一个笑容。 宋溱溱如今已经十六了,身量高挑,穿着一身赤色劲装,长发高高束在脑后,因为长年在边关肤色不比寻常贵女一般白皙无瑕,大概是跟着宋柒上过几回战场,较之幼时的顽劣她如今气质更加内敛,眉眼舒朗,整个人犹如一团灼灼烈焰让人忍不住将目光定在她身上。 “溱溱姐。”团哥儿笑着打招呼。 “哟,都这么高了?”宋溱溱笑眯眯的上手揉了揉小少年的头发,无奈的将自个儿被揉乱的头发压下去,团哥儿嘀咕,“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又不是君子,”宋溱溱正大光明的很,“你看什么呢?”察觉到二皇子鬼鬼祟祟的目光,宋溱溱凤眸一挑,后者则飞快的抬头望天,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 宋溱溱撇撇嘴,目光落在瞪着大眼睛看自己的女娃身上,顿时眉开眼笑直接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捏了捏女娃软乎乎的腮帮子,“真可爱,还认不认得我?” 圆圆眼睛一亮,“漂亮姐姐。” “小嘴真甜。”宋溱溱心花怒放凑过去‘唧’亲了一口,揉揉小家伙的脑袋,一边往府里走,一边眉飞色舞道,“容姨今儿做了烤全羊,咱们有口福了。” 另一边,闻着烤羊排的阵阵炙烤肉香,宋柒大口大口的啜着珍珠奶茶,一边狠狠吸了吸鼻子,露出陶醉之色,“真香,吃了这么多烤羊,就属你烤的最好吃。” “那就多谢你的赞誉了。”容妤好笑的瞥了她一眼,随口问,“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等老太君过完寿辰。”宋柒口中的老太君是叶宸的祖母,叶宸当年随宋柒远走边关,一去就是近十年,五年前两人在边关成了婚,如今一儿一女儿女双全,溱溱还是姓宋,袭安定侯的爵位,儿子则随叶宸姓,日后撑起远安伯府的门楣,这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简直都能出书了,早些年京中还有不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看笑话,毕竟叶宸身为远安伯世子竟然放着入内阁的机会不要,去边城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当父母官,简直就是脑子有坑,不过现在嘛一儿一女居然都有爵位,还一个比一个高,简直就是血赚,大家也只有酸的份了。 宋柒将最后一点奶茶喝完,砸砸嘴,“我已经向陛下递了折子,等将边关的事交接清楚就回京。” 容妤一愣,“你改主意了?” 宋柒轻“嗯”了一声,“叶宸为了我在边关蹉跎了近十年,以他的本事该入内阁中枢秉政来日当个宰辅也使得,虽然这些年不论是他还是远安伯府都从未有过怨言,但我将人家儿子一锁边城这么久心中总打不过去,如今边关安稳,也该回来了。” 这两人能走到如今的确是不容易,容妤心中感叹。 “等我闲下来了就去你店里打杂如何?” “没问题。”容妤笑眯眯的,“包吃包住还发月钱。” “知道你容老板如今家大业大,”宋柒斜了她一眼,立马就换上一副笑颜,“记得多发些月钱。” 两人说说笑笑,然后一只灰狼慢悠悠晃了进来,熟练的往容妤脚下一趴,打了个哈欠就开始睡觉,宋柒瞅了瞅灰狼鼓起的肚子,“这是有孕了?” 容妤点头,“四五个月了。” 这只灰狼是四年前去庄子上玩的时候被大白从山上叼回来的,小家伙那会儿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小小的一团连叫声都细细的,应该是才刚出生不久,母狼已经死了,一窝三个狼崽就活了它一个,大白看它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容妤起身还欣慰大白知道爱护幼小,直到灰狼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她才惊醒,哪里是当闺女养,这特么是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儿! 一大把年纪了还老狼吃嫩草,容妤只能说大白忒不要脸。 说曹操曹操到,成功再次晋级当爹的大白意气风发,迈着八字步,狼目一扫准确的锁定了媳妇儿的位置,立马就朝这边冲了过来,刚凑近,原本闭眼睡觉的灰狼睁开了一只眼,龇牙吼了一声,大白一个哆嗦差点给跪了,小心翼翼的呜咽了一声,灰狼不理它,大白再接再厉,灰狼甩了甩尾巴,估计是嫌它烦,起身慢悠悠的朝外走,大白赶紧跟上,耷拉着耳朵亦步亦趋的样子看得人好笑。 “它们方才说什么?”宋柒虚心求教。 “这”容妤语滞,“要不你自个儿去问问?” 明月初悬,院子里晚膳已经摆上了,香喷喷的烤羊还架在火上用小火细细的烤着,已经是夏日,容妤还特意备了冰淇淋瀑布火锅,一应糕点吃食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团哥儿他们几个还好,倒是小丫头眼睛恨不得直接黏在桌子上,左扭扭右看看,“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容妤无语,“你不是在你外祖那儿吃饱了么?” 圆圆一本正经摇头,“阿娘,你说的,女子生来就有两个胃,”小丫头摇头晃脑,“一个拿来装红烧肘子,另一个就拿来装香喷喷的烤羊肉。” 好了,她知道今儿在国公府这小丫头吃的是什么了。 趴在旁边的小白突然支愣起耳朵,拍拍小姑娘的腿,圆圆眼睛一亮跳下椅子就往外奔,“阿爹回来了,我去接阿爹。” 殷玠刚踏进院子,就见自家闺女跟只花蝴蝶似的朝自己飞奔了过来,清冷的眉眼顿时柔和了下来,半蹲下身子张开手臂等着小闺女扑到自己怀里,然而—— “小哥哥~”欢快的声音响起,殷玠眼睁睁看着自家闺女都冲到跟前了居然临时转弯朝另一边扑去,小姑娘眉开眼笑的拽着小少年的衣角,糯糯童声止不住的欢喜,“小哥哥,咱们又见面了。” 名唤叶晏的叶宸幼子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脸上含笑,“圆圆妹妹。” 两小孩儿互通姓名之后就高高兴兴手牵着手走了,被忽视了个彻底的殷玠,“” 同样被忽视了的叶宸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含笑挪揄,“看开点,迟早有这么一天。” 殷玠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心中琢磨着防狼计划要开始提上日程了。 “小哥哥,这个羊排好吃,嫩嫩的,撒点孜然粉裹上辣椒面棒极了。”圆圆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狗腿,赖在叶晏身边死活不挪坑,一边殷勤的介绍哪种吃食好吃,一边张着嘴理直气壮的享受来自温柔小哥的投喂,眼看闺女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都快贴人家儿子身上去了,殷玠只觉得一顿饭吃得自己胃疼,“圆圆,过来阿爹喂。” “不要,”女娃实力拒绝,抱着叶晏不撒手,“要小哥哥。” 容妤默默看了半响,叹了口气,夹了块羊腿放在殷玠碗里,不走心的安慰,“看开点,你闺女池子里养的鱼都快溢出来了。” 殷玠,“” 同样觉得一顿饭吃得消化不良的还有团哥儿,左看看,右望望,突然发现这一桌子人居然就自己落了单,爹娘叶叔宋姨就不提了,方才还扭扭捏捏的二皇子居然悄悄在桌子底下牵人家姑娘的手! 莫名的,团哥儿突然涌起一股萧瑟之感。 感觉到腿被人扒拉了两下,团哥儿低头就见小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爪子指了指桌上摆在着的手撕鸡,瞥了一眼不远处腻腻歪歪的两只狼,团哥儿叹了口气,十分大方的分了一半手撕鸡给它,“多吃点。” 小白叼着鸡偏了偏头,眼神懵懂。 团哥儿拍拍它的头,“革命友谊长存。” “嗷呜!” ※※※※※※※※※※※※※※※※※※※※ 没写出想要的感觉我琢磨琢磨看能不能改的更好 就先到这里啦,故事还在继续,下一辈是咋发展谁知道咧感谢各位小可爱们的一路陪伴,我弄个抽奖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