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绣山河》 第一章 青牛有泪,紫气西来 天下何其大,一座孤峰远远的矗立在漫天的黄沙之中,名为天山,若是旁人定看不见这天山之上的绿意,入眼的皆是飞沙走石。 可是少年不一样,少年自幼便被师傅带上山,这山上山下的走了数千回了。 初来时,少年还需拿着一本奇门遁甲,推算着周易八卦才能下山,路走多了便也不觉的有多难。 数百年前,这天山迎来了千年来的第一个客人,那人满脸的沧桑和倦意,趁着漫天的风雪之夜上得天山,身后跟着八个徒儿,最小的一个便是少年的师傅。 自此之后天山之上千年不化的冰雪融化了,接下来的时光之中,那人便每天打铁,种树,再打铁,再种树…… 铁打完了,树也种完了! 天山之上越发的充满了绿意。 如今那满脸沧桑倦意之人早已变成了山洞之中的一幅画,山洞之中便也只剩下少年一人。 少年看着石壁之上师祖的画像,琢磨着要不要把师傅的画像也挂上去。 师祖画像之下有八个钉子,若是只挂师傅的,会不会显得突兀,再说师傅只是云游太虚去了,又不是仙逝。 若是被师傅发现自己挂了副画像在下面,会不会被打的屁股开花。 “好小子,这是什么玩意?好啊,你在咒我死是不是?” 少年可以想象自己师傅生气的模样,浑身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少年走出山洞,四周依旧生机勃勃,便是这肃杀的秋冬时节,也是青山绿水,腾腾的雾气不停的凝结上升,山涧如同白练一般挂在云雾之间,鸟儿不停的在竹林之中鸣叫着,宛如人间仙境! 少年重重的将山洞的石门关上,门上面刻着日月星辰,山川大河,显得古气十足。 门口两边各有两头石狮蹲立在前方,铜铃般大的眼睛凝视着远方,十年来少年坚持对着这石狮一番灌溉,为此没有少挨打! 这石狮子又不是花草需要灌溉吗? 少年的答案是肯定的!自他第一次上山,便发现这石狮子对自己眨眼睛了。你能说它不是活的吗? 少年深深的看了山洞一眼,身后的老青牛早已经不耐烦的催促着,发出“哞哞哞”的声音。 “来了,来了,你这老青牛,如此便不耐烦了?” 少年将一卷破书挂在牛角之上,爬上老青牛的背上,身后背着一长物,一尺左右大,被布匹包裹着,也不知道是何物。 少牛驮着少年自小路缓缓下山,四周的竹子依旧郁郁葱葱。 “老牛,师父云游太虚去了,太虚是什么地方?远吗?”少年问道。 老青牛应了几声没有回答。 “嘿嘿,师父真是的,自己云游太虚也就算了,还把我可爱的小师妹带走了。”少年显得不悦,脑海之中映现出那调皮可爱追着自己要吃糖葫芦的小师妹。 少年双手抱着头,躺在老青牛的宽阔的背脊之上,嘴中叼着一细长的狗尾巴草,也便只有这天山之上这般时节才会有狗尾巴草长着。 老青牛显然没有心情与这少年打趣,自顾自的行走了,便是路边鲜美的青草也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数日来,老青牛越发的消瘦,不再像以前一样体膘肥圆。 三年来,少年都跟着老青牛一起生活在山上,从未下过山,山洞之中的书都被少年翻了个遍,什么样的都有,便是春宫图,少年也快被少年摸个透。 “老青牛,我再问你,师兄他下山历练,要是回来,看见我们都不在,会不会着急呢?”少年不厌其烦的问道,拿出一玉笛看了起来睹物思人。 这玉笛乃是大师兄送给他的,却已经很久没有响过了,自从他们纷纷下山之中,少年也只有一时兴起才会吹奏一番,可惜老青牛听不懂,只觉得是聒噪之声。 老青牛依旧埋着头喘着粗气,不理会这少年的言语,显然对少年操着这等闲心感到无奈。 少年感到自讨没趣,遂数起天上的云朵起来。 十三年前,师傅将少年带回天上之上修炼, 四年前,师兄游历天下。 三年前,师傅带着小师妹云游太虚。 今日便是师傅准许少年下山的日子,时间恍惚而去,一幕幕的画面袭来,少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 走至天上之下,再一步便是遍地的黄沙,老青牛看了看前方,始终不肯向前一步,嘴中不停的叫唤着。 “哞哞哞” 少年听到老牛的叫唤,‘蹭’的一下跳下牛背,看了看四周。沉声说道,“就这里?” 老青牛很有灵性的点了点头,老青牛还是牛犊的时候便被师傅收走,更是驮着师傅走出了函谷关,一路来之天山之上,弹指一挥间。 少年从身后拿出一柄铲子,看了青牛一眼。 “你可想好了,便是此地?我这一铲子下去,便改不了了?” 老青牛瞥了少年一眼,用牛角不停的蹭着少年,催促着少年,这般婆婆妈妈的,可不像是个已经弱冠之年的少年了。 二十曰弱冠,可是少年并没有进行加冠礼,算不得成年! 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一铲子下去,带起一堆泥土,又是一铲子…… “师傅走时说,老青牛你不肯走动之时,便是你的埋骨之地,这倒好,还没有出天山,你便不想走了。”少年嘀咕道。 “这样也好,待得师傅,师兄回来了,还能来看看你。”少年打趣道。 老青牛喘着粗气,鼻孔之中白气喷出,未等少年将坑挖出,便躺了进去。 “嘿!你这老青牛倒是有趣,我帮你挖座坟,你倒自个躺进去了。”少年将铲子狠狠的插在地上,扶着铲子看着这老青牛,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天山,想着从竹林流过的小溪和山顶间的几朵雪莲…… 除了天山之上充满了生机,其他的地方便是黄沙漫天。 少年蹲坐下来,凝视着老青牛,数年前还是体膘肥圆,毛体发亮,这些年越发的消瘦,便是眼眶都深深的凹陷下去,一眼便看出已经是暮年之势。 “哞哞!” 老青牛艰难的发出一声声响声,少年知道这是老青牛在催促自己离开。 “老伙计,我当真走了。” 老青牛应了几声,便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仅存的时光,身边终于少了这少年的嘀咕声,倒也清净了一番。 少年站起身子,看了几眼老青牛,一步踏入,黄沙之中,行了数里路,身后的天山已经变的矮小了许多。 少年站住身子,沉思了片刻,开始往回走去。 老青牛有所感应睁开眼睛,看着少年。 “我放心不下你,若真是死了,这尸骨不被狼吃了,也要被天上的秃鹫吃了。”少年摸了摸牛角,“虽说密宗有天葬一说,但谁知道真假。” “我陪你!” 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缓缓的看着老青牛,神情之中并没有太多的悲伤。 相顾无言,老青牛闭上眼睛,少年也闭上眼睛,这样挺好! 片刻之后,老青牛沉重的喘息声渐渐的消失,原本干枯凹陷的眼眶之中一滴泪从如同沟壑一般的脸上滴落下来。 少年叹了一口气,良久,少年站了起来,将老牛身边的的土坑挖的更深一些,直到足以埋葬整个老青牛。 “我都没有吃上你的肉,可不能便宜了这山狼苍鹰。” 少年将老青牛埋进土里,更是拿了些狗尾巴草的种子扔在上面。 “待得我再学会二王的书法,回来给你立一座碑,可好?” 四周寂静不已,并没有老青牛的不耐烦的回应,便是鸟叫虫鸣都听不见,有的是耳边呼啸而过的大风。 少年终是明白山脚处风景比不上山腰间的。 做完这些,少年重重的舒了口气,看向天空之中,阵阵凉意吹来。 “咦,下雪了!” 数十年没有下雪的天山终于下雪了!少年记得,自己刚上山的那年下着鹅毛大雪,之后的十年里,连雪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可苦了小师妹每年冬天坐在门口,呵着冷气,眼巴巴的望着天空。 “这个冬天我哪里也不去,就等雪来。” 少年看了片刻,头也不回的踏进漫天的黄沙之中。 良久传来一句:“呵!这雪来的倒是及时。” 漫天的黄沙地里,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的生命,少年曾在天上之上远远的看过一场战斗,远远望去,人如同蝼蚁一般,厮杀在一起,战火燃烧,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那一天,人命如同草芥,肆意的被收割着。 人命本来就不值钱! 数十天之后,少年看了看前方的一块巨石,上面赫然写着‘*********当朝并非秦朝,而这巨石已然在这里矗立了千年之久,可是上面的字迹却丝毫没有被这漫天的风沙摧毁,依旧如同当初的那样,苍遒有力。 有人说这石头是从天外降下的,携带着无上的天火落下,将此地灼烧成数百年,赤地千里,终变成现在这黄沙。 又有人说这巨石上的字乃是儒家先祖为了报焚书坑儒之事,以精血为墨,写下这‘*****四字。 直到现在世人也不知道这‘胡’指的的胡人,还是那二世祖‘胡亥’。 不过史书中记载这石头本是落在长城之外,随后千年之中,被盖世强者挪于此处。 少年不以为然,哪个盖世强者闲的如此蛋疼,要挪这巨石。 前方不远处便是师傅当年走过的函谷关,岁月沧桑一刀一剑的在上面刻上时光的年轮。 少年入了函谷关大喝一声,‘我姬尘回来了’。 漫天的黄沙之上,紫气西来! 第二章 不道不佛不仙不妖魔 师祖来到天山之上铸造七把神剑,让弟子仗剑走江湖,行自己的路,悟自己的道! 姬尘的师傅当年年幼,未得其剑,师祖仙逝之后,便由姬尘的师傅看守。 数百年的时光,天山上的雪都融化了,七位持剑下天山的师兄都未曾回来。 三春时节,姬尘曾晚上小解之时,看着师傅孤独对着黑夜凝视许久,天狼星寂寞的挂夜空之中。 “众师兄们可曾见过这天山之上开的桃花?” “师傅,你在等谁。”姬尘不懂师傅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三春时节的晚上,这风还是很凉的。 “我谁也没有等,谁也不会来。” 师傅穿着道袍,从天山之顶望去,天山之外满眼的黄沙,一眼望不穿,那日师傅好像颓废了许久! …… “我姬尘回来了!” 少年入了函谷关大喝一声,四周的人纷纷侧目相视。 “这谁啊,像是个傻货!” “一看就没有见过世面,关外的野人。” 姬尘中气十足,便是守护关卡的老兵都为之一惊,好不容易在这午后冬日的阳光之下小憩一伙儿,倒是被眼前的混小子搅和了。 “走开,走开,不要在此生事。”老兵不愿意起身,只是用手指了指姬尘,示意其离开。 “嘿嘿!”姬尘大摇大摆进入函谷关内。 “看什么看!咦,老乡,你女儿不错。” 姬尘露出一丝耐味的笑容,顺便向着旁边的女子挑了挑眉。 老人低着头催促着女子:“谁……谁是你老乡,女儿,我们走,这人如此轻佻,多半不是个好人。” 倒是女子多看了几眼眼前男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眸,虽是衣衫褴褛,但是依旧难掩其桀骜的气质。 女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老人匆忙拉着女子离开。 “你又看什么看,哟!这旁边是你夫人,长得倒是水灵……”姬尘笑了笑。 “走走走!这人多半是金刀帮的人!” 函谷关曾经乃大黎皇朝是最早的雄关要塞之一,因关在谷中,深险如函,故称函谷关。这里曾是战马嘶鸣的古战场,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克”之称。 太宗皇帝就曾在这里拒西北胡人于关外,使得西北胡人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数十年间随着皇朝的铁骑一路向西征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西北的胡人被屠杀殆尽,整片西北皆纳入皇朝的版图,而东西方的咽喉之地新建的‘朝龙关’则让原本享誉千年之久的函谷关黯然失色。 这函谷关倒是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古书中所说的‘双峰高耸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战场’也成为了过去。 现在不过是些老兵在此驻守。 函谷关虽然依旧没有雄兵把守,但依旧是重要的通商之地。南北商人络绎不绝,四周的人群鱼龙混杂,就如同刚才那人所说的一样,这金刀帮便是这方圆百里第一大帮派。 雄兵都去了朝龙关,留下一群老兵驻守在此地,老兵们老了,也懒得理这些事,趁着还有些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在冬日里晒晒懒洋洋的太阳不好吗? 打打杀杀的日子离自己是远了!不过最近又不太平…… 函谷关原本的军事驻扎之地,现在俨然是一片热闹的小镇。 “快来看看啊,南国流行的头饰,哎,小姐要不要看看……” “又香又嫩的香玉米,热玉米穗尔。” …… 一声声吆喝声涌进了姬尘的耳中,算不得聒噪,在天山之上呆久了,倒是觉得有些人气。 在这热闹的吆喝声中,有一人显得格外的显眼,此人已经是上年纪,左手不停的捋这所剩不多的胡须,右手拿着一本书,身着长衫,坐在做在桌子前,身后一杆竹竿随意的靠在墙上,上面挂着一个小布条,写着‘算灵卦’。 原是个算卦相士,身处在闹市之中,还能静下心来看书也是不简单,不过老相士手中的书引起了姬尘的注意——三世书。 传言此书乃是诸葛孔明所写,能推演问卦人的前世,今世和来世。 姬尘在这小摊子之前驻足,自己的师傅也通晓这命理之数,可惜师傅从不替人算命。 “看字十文,手相二十文,姻缘……” 老相士感觉有人生意来了,但是他不愿抬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手相!”姬尘说道。 “行,拿把手拿来。”老相士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示意姬尘伸过手来。 老相士看着姬尘的手相,沉思了片刻。 “你这手相有点奇怪?” 姬尘心中暗笑,相士都这样,之后必说你有血光之灾,天下间唯有他能破之,帮你破血光之灾,自己定是元气大伤,折损寿命,所以你懂的…… 老相士轻轻地抚摸着姬尘的手,正色起来,如同看到稀世珍宝一样,眼中光芒大盛,随后又隐没下去,一个劲的摇着头。 “你这手相有四不的说法。”老相士有重新拿起来书默默的说道。 “四不?哪四不?”这老相士到是会故弄悬虚。 “不道!不佛!不仙!不妖魔!”老相士平静的说道。 “不道不佛,不仙不妖魔?”姬尘诧异道,这算什么,说了一堆胡话,何解? 老相士不愿多言,只是催促着姬尘赶紧离开,莫要挡住他开门做生意,便是那十文钱也不愿收下,开门第一个不收钱。 这手相,四年之前,老相士也曾经看过,不过那人‘似道,似佛,似仙,似妖魔’。 自己曾断言那人不出三年必定能名震江湖,可是四年过去,江湖之中可没有冒出一个白发的江湖剑客。 老相士记得,那人一头的白发,手中握着一柄宝剑,不!那人手中握着的是繁星,头顶的是日月,周身有龙气缠绕,这等异像常人看不到,可是他不同,他从小就会精通望气之术,自然一眼便能看出。 函谷关的南北商人络绎不绝,这里的消息自然也是通达八极,老相士一直在等,他想知道自己的四年前算的卦是不是真的,可是今天没有等到消息,今天便又遇到一个。老相士不愿抬头看他,若有是一个头顶日月的怎么办。 姬尘心中好笑,好家伙,这都要日薄西山了,我才是第一个来算卦的。 在旁人看来这老相士只是寻得一处地,看书罢了。 姬尘还未起身,一队人马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拦路的不长眼的都被踢倒在地。 “闪开,没长眼睛啊,我大哥出门,你不把脑袋缩好了,看什么看!” “金刀帮的人,快闪快闪……” 那队人马大摇大摆的行走而来,比姬尘入函谷关是潇洒多了,至少姬尘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那队人马在老相士的摊子前停留下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伸出大手拍向姬尘的肩膀之上,汉子想象之中这细胳膊瘦腿的会如同小鸡一般被提起扔到一旁,但却发现这人如同巨石一般稳稳的坐在凳子之上丝毫不动。 “胖子,你在搞什么?”一个瘦弱之人提刀砍向姬尘,姬尘一个起身刀尖贴着衣服划过。 “刚听到?见谅!见谅!”姬尘探着手无辜的笑道,眼眸如寒水一般盯着那瘦弱之人。 瘦弱男子顿时如临大敌一般,后背湿透了,这眼神他只是在帮主杀人的时候见过。 这时一个大手拍下瘦弱男子,“搞什么鬼,老神仙的的摊子前见不得血。”一个从人群之中走出来,明显是这帮人所说的大哥。 那人也不看姬尘,径直坐下,“老神仙没有受惊吧,我这手下不懂事,你莫要见怪!” 老相士道:“不见怪,这种事你可比我见多了。” 那人尴尬的笑着,他是金刀帮的二当家,平日里没少杀人放火,他的手下也是一脸的好奇,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二当家怎的对人如此的客气。 二当家的说道,“老神仙,我想……” 老相士打断了他的说话,自顾自的说道,“你印堂发黑,近日有血光之灾。” “你个老不死的瞎说什么,我二当家的怎会有血光之灾。”一个没有眼力见识的人显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可不知道老相士口中的‘血光之灾’对于他二当家的有多么的重要,指着老相士的面就是一阵叫骂。 二当家的看着这不知死活的小弟,本就在意这血光之灾,又被这不知死活的搅了心情,心中怒火中烧,一拳轰击在这小弟的胸膛之上,顿时这小弟倒飞出去,胸膛凹陷,嘴中的血液夹杂着唾液流出来,不久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神仙,手下的不懂规矩,辱了你的耳朵,莫要见怪!”二当家的一动不动的看着老相士继续说道,“请问,有没有办法可解?” 老相士点点头,“办法自然有,这十天之内不要出门,这血光之灾自然过去。” “好好好!”二当家的大喜,“照旧,卜凶问吉四十文钱!” “不!这次不要钱!等你度过此劫再来不迟!” “好!多谢老神仙” 很快二当家的便带着众人离开,至于那躺在地上的尸体,自然会用官府的人来收拾。 老相士看了一眼太阳,起身收拾摊子,收拾到一半,转身对着姬尘说道,“那人的血光之灾还有办法可解,你想知道吗?” “哦”姬尘好奇道,“先生若是愿意说,我自然洗耳恭听。” “那便是杀了你!”老相士。 二人皆大笑起来。 第三章 施主!项上人头借我 江湖人喝的酒都是有十足的交情! 可惜这酒店之中没有一个人与姬尘有交情,只能够自斟自酌,看着满桌子的菜,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自己很久没有看过这么多的菜了。 “客官,你吃的下这么多么吗?要不要我帮你撤下一些。”小二小声的询问道,这满桌子的菜有些都没有动,浪费了怪可惜的。 这函谷关内物资匮乏,许多都需要从外面运送过来。 “不必。”姬尘面容冷峻,闭上眼,静坐这,四面八方的声音传来。 “听说了,小燕王率领三千家臣兵出燕云……” “是吗?江湖消息,铸剑城一年之后举办祭剑大会,到时候武林之中想要求得一剑的剑客必定纷纷前往。” …… “施主,介意小僧坐下吗?”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打断姬尘的静思。 “介意,我这满桌的酒肉,我怕你吃不惯。”姬尘睁开眼睛看着小和尚。 小和尚长得如玉一般,清秀俊逸,若是在远处细看,顿是觉得是一具玉佛屹立。 “没事,小僧吃肉,佛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不等姬尘拒绝,小和尚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先饮一杯酒,再吃一口肉,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平日里就是吃这些的。 “施主,为何不吃,只是看着小僧吃!” “吃,为什么不吃!”姬尘羡慕书中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书中说江湖中的人便是如此,这般才能豪气冲天。 酒很辣,肉很干。 入了嘴苦涩无比,书中说的都是假的! “施主吃完了吗?”小和尚问道。 “你急什么?”姬尘不耐烦的说道,吃我的就算了,还问我有没有吃完。 “我想渡施主去往生?” “什么往生?”姬尘诧异道,“去往生干什么,我又没有死,小和尚说笑了。” “佛门不说妄语,施主,小僧没有说笑。”小和尚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姬尘。 姬尘只知道佛门有往生咒,用来超度亡灵,自己又不是亡灵。这小和尚盯得自己浑身怪不舒服的。 “施主与小僧有缘,小僧自然想要渡施主一程,待施主去了彼岸,小僧为施主刻上《地藏菩萨本愿经》。所以施主!项上人头借我。”小和尚不急不躁的诉说着。 “你要在我头上刻《地藏菩萨本愿经》?” 密宗之中的高僧会在动物的骨头上雕镂神秘的纹路,用以祭祀,更有甚者会选择人的骨头,上通灵山,下达九幽。 姬尘眼珠中转动的几下,露出一丝狡黠道:“小和尚言之有理,不过我现在肚子疼,带我去趟茅厕回来,你再渡我也不迟!” 小和尚道:“好!那小僧就在此等施主回来。” 姬尘拿起包袱向着茅厕走去,走时不忘记带上一根鸡腿,寻了一条小路偷偷的溜走了。 黑夜之中,天空繁星璀璨,遥挂在黑幕之上,漫天的星辰周而复始。 姬尘转动着手中的玉笛,刚刚摆脱了一个烦人的小和尚,好不悠然,更为可喜的是那满桌的酒菜,自己愣是没有花一个子! “开玩笑!谁活的好好的没事干,去那虚无缥缈的彼岸,去了彼岸不就是身死了?小爷我刚刚下山没有多久,师傅说的江湖还没有看够,就变成你手中一个头骨雕塑,想得美,你的《地藏本愿经》有这江湖绚丽?” 姬尘未行多远,只见一人正在前方双手合十,如玉一般的人儿映衬在月光之下更显得庄严虔诚。 “我靠,这都追来了?”姬尘心中一惊。 “施主言而无信,为何偷偷的循着小路逃走,莫非是要躲着小僧?”小和尚诵了一声佛号,依旧面无表情。 姬尘冷眼看着前方的人:“你这和尚为何偏偏要渡我?” 小和尚道:“我有施主有缘,若是施主不让小僧渡,那小僧只能得罪了!” 这江湖上的人有千千万万个,便有千千万万个不同,亦有千千万万种性格。 有人吃软怕硬,有人软硬皆吃,可是姬尘不一样,你不让他做的事,他偏偏要做! 师傅不让他在石狮子前面小解,他就偏偏要在石狮子前面小解,你这小和尚要渡他,他不想去,便是大日如来来了,也渡不了他。 小和尚凭空一抓,六个降魔杵漂浮在身后,发出金色的光芒,更显得小和尚如真佛一般。 “以气化兵!”姬尘收起了嬉皮笑脸。 小和尚诵了一声佛号,右手结如意宝印,左手遥指姬尘,身后隐隐出现两道身影——怒目金刚,低眉菩萨。 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只见两尊佛像消散开来,六个降魔杵相互纠缠笼罩在姬尘的四周,一个巨大的阵法结成,一座浮屠塔显现出来,凝聚在上空向着姬尘压下。 “七级浮屠——灭!”小和尚断喝一声。 浮屠塔向下压去!出手便是至强一击。 “好手段,你想镇压我!” 姬尘以手中的玉笛抵挡着降魔杵,若是普通的玉笛早已经崩碎,可是这玉笛却是普通,只不过被一道黑气包裹着,如墨一般的黑气。 姬尘逼退降魔杵,手持着玉笛别在身后,轻笑道。 “御四灵——玄武!” 姬尘身上无数的黑气涌动着,一个巨大的盾牌凝结在上空抵御这七级浮屠的降落,古朴的凶兽自盾牌之中显露出来,正是玄武! 玄武巨大的爪子拍向七级浮图,每拍一下,那原本凝聚的七级浮图便黯淡一分。 七级浮图终究是被姬尘破开,小和尚终于不再面无表情,露出一丝诧异。 “是小僧疏忽了,小僧与施主有缘,可施主心如磐石,小僧渡不了!”说完对着姬尘双手合十,原本的六个降魔杵消散开来。 姬尘望着小和尚消失在黑暗之中,顿时松了口气。 当世之中能行走在江湖之中的僧人已经不多了,佛教向来不受当朝者待见,三武一宗灭佛,中原佛教毁于一旦,多少的大乘佛法化为灰烬,天下所拆寺庙多达千所,还俗僧尼数十万之多。 如今行走在江湖的和尚不是些得道高僧,以慈悲之心渡众人,便是些大凶大恶之人入了佛门,忍受不住粗茶淡饭,重新下山而来。 可是如同小和尚这般的不多见,和尚倒是真和尚,正不正经就不知道了。 这些都不重要,这小和尚与自己一般大,便有如此修为,待得证道之时,说不定又是一尊活佛,或许能烧出几个舍利子来。 第四章 乱古山 这江湖有一种职业行四海,走天下,通达八极,那便是镖师。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江湖上的各行各业都有各种的生存之道和行规。 镖局的镖师们都有一句口头禅:“三分保平安。” 所谓‘三分保平安’就是,带三分笑,让三分理,饮三分酒。 可是这四海镖局不一样,这次押镖的总镖头,可不带三分笑,也不让三分理,更不会只饮三分酒。 “小子,你说你师父让你仗剑走江湖,你的剑在何处?没有剑行什么江湖。还不如抱着婆娘在被窝里睡大觉来的稳当,不过我看你小子白白净净的,做给弄儿倒也合适,哈哈哈。” 总镖头饮了一口酒说道,脸上一道疤痕自眼角裂开直至嘴边在结束,总镖头郑远大笑之时,这疤痕如同一条蜈蚣在爬在脸上,没有人询问这条疤痕的由来,谁问谁死! 姬尘初次骑马,感觉到新鲜,这马儿倒也行的稳当。 “郑大哥若只是以我手中没有剑,就断定我不能行江湖,岂不是入了俗。”姬尘抢过郑远手中的酒壶仰口喝了起来,“痛快,这酒比那醉仙楼的竹叶青好喝多了,金盆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后始颠狂,一颠一狂多意气。” 郑远越发的喜欢这小子,初出江湖,便有如此的豪气,豪气这玩意装不了,若是装的,明眼人老江湖一眼便可看出。 “诗是好诗,可是你喝过这竹叶青吗?你喝莫不是那毒蛇竹叶青泡制的药酒吧?” 周围的人大笑起来,行镖之中多了此人倒是欢快许多。 姬尘也不脸红,“诸位大哥不信我,待我回到长安,给诸位弄上十坛竹叶青,便知道我是不是在说大话。” “好,我四海镖局,行四海,走天下,你若是不给兄弟们弄上十坛好酒,我们便去长安大肆宣说,就说……老二怎么说。” “就说这名满天下的侠士姬尘欠我四海镖局十坛好酒。”李山大笑道。 “对,对,就这么说……” 姬尘拱手道,“借几位老哥哥的吉言,不过这酒可等不到我名满天下之时……” “不!就等你名满天下之时,喝这好酒,那才有味,到时候将整个醉仙楼都包下,兄弟们的酒量你是见识过的,到时候只怕喝穷你。”郑远大手一挥,如同好酒就在面前一样。 “对,到时候趁着酒意,将你跟咱们走镖的事说给天下人听,也给咱们四海镖局长长脸不是?” 姬尘听着,心中笑着,他知道他来到了江湖! 行了数十里的路,前方连绵不绝的山峰耸立着,云雾在半山腰间盘旋着,双峰高耸入云,峡谷是此地唯一的道路。 四海镖局的镖车停了下来! 这诡异的峡谷是挡不住四海镖局的。 拦住四海镖局的是道路中间的荆棘条子! 这叫‘饿虎拦路’,想必前方必定有拦路的山贼。 众人脸上并没有着急的表情,依旧谈笑有声,等了片刻,并没有劫道的人前来喊话。 “小子,你看这饿虎拦路可看出个名堂了?”郑远问道。 姬尘摇了摇头,“半天不见劫道的人,估摸着是趁着晌午小憩去了?” 郑远镖局大手一挥,“兄弟们,把我们四海镖局的旗子挂出来!” 四周的数十人举起一面黑白的旗帜,上面赫然写“四海”二字,峡谷之中的吹来阵阵寒风,这旗帜在烈风之中阵阵作响。 四海镖局与其他的镖局不同,其他的镖局都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凡是三分保平安,带三分笑,让三分理,饮三分酒。 可四海镖局不同,走江湖仗的就是本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没个本事走什么江湖,他山贼是厉害,点子是硬,可是硬的过我手中的大刀吗? “我只知道这荆棘条子,被你们称为‘饿虎拦路’,但我知道你们可比饿虎凶多了,所以,诸位哥哥若是不嫌弃,小弟为你们开出个路来。”姬尘说道。 “哈哈哈!好小子,行,我们便看看到底是不是‘饿虎拦路’还是;虚张声势。”李山接过话来说道。 “那好,李二哥借手中刀一用。”姬尘拱手道。 “行,兄弟接着。”李山一拍刀鞘,鞘在手中,刀刃已然飞出。 “好一把,斩马大刀。”姬尘手往虚空一抓,握住刀柄,刀稳稳当当的落在手中。 便是这一手足以让众人吃惊,众人可都知道李二哥李山的斩马大刀,可是众达四十九斤,再加上李二哥拍出去的劲道,寻常人估摸着连刀的影子也看不到吧! 而姬尘一只手便稳稳接住,伸直手臂遥指这前方的荆棘条子。 有好戏看了! “那小弟献丑了,小弟为诸位劈出个朗朗乾坤来。”姬尘豪气冲天。 斩马大刀于姬尘手中画了个圈,莫名的气息在姬尘身上盘旋着。 “开!”姬尘喝到。 斩马大刀挥下,一道数丈长的刀气凌空斩下,数丈之外的荆棘条子粉碎开来,一条条宽敞的大道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好手段,”众人纷纷叫好,数丈的刀气在这里便也只有郑远能使出来了。 “你小子,莫不是使刀的好手。”郑远眼放精光。 “嘿嘿,我确实是使剑的,只不过是李二哥的刀好罢了。”姬尘笑道。 “有机会我倒要看看你使剑的功夫,是否如你的嘴皮子一般灵巧。”郑远一夹马腹,带头向着峡谷走去。 各地地头蛇知道,一般的不找镖师的麻烦,深知来者不善,没点真本事,谁敢出来走镖。 可是此地不一样,此地名为乱古山,山上十三路山贼,各个都不是善茬,这方圆百里第一大帮派是那金刀帮,但这乱古山可是这十三路诸侯说了算的! 众人行走在峡谷之内,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在又幽谷内传荡着。 “小兄弟看什么呢?”李三哥李海问道。 “我观此地易守难攻,更加是个适合埋伏的地方,有听闻这乱古山上十三路山贼,怎的连个人影子都没有看见,莫不是传言有误。”姬尘四顾而看。 “哦,原来小兄弟是在感慨,咋没有个山贼开劫道是不是?”李山笑道,“看着我四海镖局的旗帜,谁敢来劫。” 郑远道,“此地确实是乱古山,也确实有十三路山贼,而且这十三路山贼也竖了一面旗帜,‘替天行道’?” “哦!”姬尘轻咦道,“学那水泊梁山,做好汉?可我知道梁山之上无好汉。” 郑远笑道:“然也!梁山之上无好汉,这乱古山十三路山贼也都不是好汉,尽是些歪瓜裂枣,还想学梁山排上个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笑煞人也!可是他们注定不是梁山,梁山头把交椅是谁?” 姬尘道:“及时雨宋江。” 郑远道:“对!及时雨宋江,虽是个愚忠之人,想图个封妻荫子,可是他宋江得人心,而这乱古山十三路山贼一个个都不服谁,谁都想坐着第一把交椅,谁都想当那宋江,可惜至今也没有分个高地。无奈之下推出一人暂坐头把交椅,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姬尘摇了摇头。 “断魂斧段德。”郑远眼中发光,似乎想什么事,随即眼神有黯淡下去。 李山见郑远不愿意提起,遂说道,“这断魂斧,乃是我郑大哥的兄弟,二十多前来到这里,那断魂斧上了乱古山,而郑大哥则入了四海镖局。” “自从断魂斧段德上山起,这乱古山流的血就没有停过,这断魂斧硬生生的在乱古山上劈出个天地来。现在虽然说不上是乱古山的老大,但是已然差不多,所以你知道了吧,我四海镖局为什么从这乱古山可以安然度过。” “好家伙,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姬尘看到远处的山上一座座山寨隐没在云雾之中,见不真切。 “合着刚才那荆棘条子,我没必要一刀劈开,诸位寻我开心了”姬尘豁然想明白了。 “哈哈哈”众人笑道。 “小弟莽撞了,毁了那荆棘条子,还劳烦断魂斧段大哥命手下在造一个了。”姬尘对着峡谷上方拱手道。 “哼,一个入不流的山贼罢了,又不是什么绿林好汉,值得你拜?”郑远眼神直逼姬尘。 姬尘全然不惧,“郑大哥是个好汉,那段大哥自然不会差,入了山寨,只怕是有难言之隐。” 郑远微微一愣,架马直驱峡谷之外,远远的传来一句: “加快速度,这峡谷潮湿异常,呆的难受,怪不舒服的。” 第五章 劫镖 众人很快走过峡谷,一片豁然开朗的天地呈现在众人眼前,这乱古山将漫天的黄沙都挡在身后,这边已然可以看见许多的植被。 秋天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肃杀万物,枯黄的叶子纷纷落下,铺满了道路。 重重的马蹄将地面的落叶碾得粉碎。 李山见姬尘正在沉思,遂问道:“怎么?想什么事情呢?” 姬尘想了想说道:“那段德段大哥既然绰号‘断魂斧’,那郑远大哥的绰号是什么?” “你说他的绰号?”李山轻笑道:“我告诉你,你莫要告诉其他人,我也是听郑远喝醉了之后无意间听到的。” 李山故弄玄虚,指着郑远的背影小声的说道“他的绰号是——孤犬!” “咦!孤犬?”姬尘喃喃道,“孤犬不久是单身狗吗?” “对!就是单身狗!他现在至今都未娶妻生子!”李山道。 这时郑远猛然转过头来,凌厉的眼神逼了过来,李山急忙抬起头望着天空,嘴中吹着小曲,显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难道被听到了,好惊人的耳力!”姬尘摸了摸鼻子尴尬的驾马而行。 …… “二当家的,你说大当家的叫我们在此劫道,你说何意。”小兵说道。 “费什么话,给我好好的盯着!” 二当家的正躲藏在草丛之中,看着远处,这小路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劫什么道!但是他不敢说,这是他大哥亲自下的命令,他大哥自然是金刀帮的大当家,这大当家的话自然管用,比那皇帝老儿的话都管用。饶是他心中想着那血光之灾心神不宁,可是一抬头看到大当家凌厉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深深的咽了下去, 可是这入秋的夜晚贼冷!寒气直往身体了钻,冻的直哆嗦,一哈气肉眼可见的白气喷吐出来。 草丛之中无数的白气喷吐出来,二当家的想要叫骂,懂不懂什么是埋伏,这么多的白气,你当别人是傻子吗?但是转念一想这乱古山就这一条小路,不走这里又能走哪里。 二当家右眼皮跳动,前些日子老神仙所说的血光之灾,依旧铭记在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旁边的左右看见二当家的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说道,“二当家的还在想老神仙所说的‘血光之灾’?” “嘿嘿!二当家的不必担心,到时候兄弟们冲在前面,您在后面远远的看着就行,等兄弟们劫完道,您在冲出来也不迟。” “对,要是运气好抢到一个水灵的小姑娘,给二当家的暖床也不错。” “就你小子机灵!”二当家的舒了口气,这话不假,若是不对劲跑还不行吗?拼命的活留给这些愣头青们。 众人躲在草丛之中,透骨的寒风消磨着众人的耐心,忍不住心中骂娘。 “哒哒哒!” 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极为刺耳,顿时众人来了兴致,彼此之间看到眼中的精光。 “慢着!等他们走近些在动手。”二当家的抑制住躁动的小弟。待看清之时,二当家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虽然不认识来人是谁,可他认识那面黑白镖旗,尤其是那‘四海’两个字尤为的显眼。平日里金刀帮和四海镖局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今天倒是反常,大当家的让他们来劫道,等了半天就只看见这一轮镖车。 是了!二当家的揣测着大当家的多半就是让自己来劫镖来了,大当家的命令就是皇命,天塌下来有他大当家的顶着,自己就是来完成大当家的‘皇命’来着。 “动手。”二当家的沉声道,顿时近百人自草丛之中站了出来,手中明晃晃的刀器。 姬尘随着众人行了数里,只见前方又有一道荆棘条子拦在路中间,就在众人有点疑惑之时,近百人的队伍从两边幽暗的草丛钻了出来。 “当!” 一声清脆的锣声在这夜空之中响起,惊的一片飞鸟。 四海镖局的众人纷纷拿出手中的兵器,李山李海两个兄弟手中的斩马大刀已然举了起来。 二当家的听说过四海镖局的名头,果真如传言中的那样,什么狗屁的镖局以和为贵,尽是些放屁,这次怕是踢道硬点子上了。即便如今二当家的也不失这金刀帮的威严,朗声道: “车过压路,马过压草,但是在咱们江湖一家份儿上,我金刀帮也不能不给你四海镖局一个面子,让你们过去。要么留下镖车走人,要么就必须赢过我们手中的家伙。”二当家的晃了晃手中的人大刀沉声说道。 “哈哈哈,小兄弟,你看这人说话便是老江湖了,先声夺人,可惜他遇到的是我们四海镖局。”李山舔了舔嘴唇。 姬尘看着贼首,不正是前些日子那有‘血光之灾’的人吗?看到这四海镖局的架势对面可是凶多吉少了。 郑远凝视这那贼首,不屑一顾的笑容挂在脸上,大手往空中一举,一杆长枪自车队后面射来,郑远大手往虚空一抓,接住长枪,驾马冲去。 “杂碎,没听说四海镖局的名号吗?” 李山李海两兄弟也不甘示弱,紧紧的跟随着郑远,亮出手中的斩马大刀。 神色之中露出些许的兴奋! 二当家的看见冲来的三人,右眼皮跳的更加厉害,可是转念一想这三人还真是不知死活,你再强能打几个,十个还是百个。 “兄弟们,给我上,大当家让我们劫的镖,必定是满车的金银财宝,干它娘的一票,回去领赏。” “好!”群雄激愤,拿着刀便去。 郑远冷哼一声,脸上的疤痕好似活了起来,如同月夜下的恶魔。 郑远将手中的长枪掷了出去,长枪在月光之下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穿透四五人的胸膛而过,郑远一拍马腹飞了起来,一招势大力沉的沉钟,将低下的两人的半个身子踩得粉碎,将矗立在敌人胸膛的长枪拔出,一招横扫千军如同卷席一般,将数人击飞。 而李山李海两个兄弟,借助马匹的速度冲进人群,斩马大刀划过数人的头颅,待得反应过来的时候,头颅已然落在地上,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 三人如同狼入羊群,大肆屠杀,血液夹杂着尸首飞舞在空中,如同黑夜中飞舞的血蝶一般。 四海镖局的其他人也是按捺不住,眼神渴望加入到其中,但是他们没有得到总镖头郑远的命令,谁也没有动手。 “小兄弟,你还不去,晚了就只能干看着了。”一人眼神依旧看着前方,推了推姬尘说道。 姬尘想了想了,“好,我去。” 姬尘施展轻功,脚尖轻点马头,腾空而去,双手虚展,如同大雁一般向着前方飘去。 “郑大哥,我来助你。” 郑远杀的尽兴,长枪直取敌人咽喉,再一挑,便是一颗头颅飞起。 “小兄弟来的好,你看这贼首只会躲在后面,本以为他是条老江湖,原来只是一个老油子,你去杀了这狗娘养的东西。劫我四海镖局的镖,胆儿真肥!”李山砍下一颗头颅,扔向空中。姬尘顺势而下,踩着那颗空中的头颅再次腾飞而去,越过众人掠向后方。 “好轻功!”郑远微微一瞥,也忍不住感慨道。 第六章 一尊佛像 秋天的明月显得格外的皎洁,格外的美丽,可是二当家的不这么认为,至少现在是不这么认为,他忍不住道一声, “这可恶的月光。” 他看着上空一人腾空而起,见不真切,这人最为可恶,因为他将那可恶的月光挡住了。 可是那人却在缓缓落下,这人在御空?这世上没人能御空,能御空的都是些陆地神仙,陆地神仙算是人吗? 这少年是陆地神仙?陆地神仙不都是些白胡子白头发,一身仙风道骨的老人吗? 是了!这少年不是陆地神仙,因为他在缓缓落下,露出身后那可恶的月光。 这月光就像是老神仙所说的血光之灾一样! 看着月光可恶,听着血光之灾可恶。 那空中的少年手中一轮明月在展开,不对!不是明月,明明是一道如墨的黑色,可是这如墨的黑色偏偏在这黑夜之中见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那如墨的黑色涌动着,缓缓化为一柄三尺长剑。 二当家眼眸之中那三尺长剑越来越大,那少年也越来越近,他看见少年挥动着那如墨的黑剑。 二当家的呆立在一旁,自眉心处一股血液流露出来,流过鼻梁,流过嘴角,他想要去舔着温热的血液,可是他不敢伸舌头去尝这温热的血液,他怕这是他的血,怕这是他的血光之灾。 二当家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脚也站不住。 要不就这样躺下去吧,这样会轻松许多,二当家的径直倒了下去,他看见这少年确实可恶,居然不来扶着自己,居然还带着微笑。 倒在地上的二当家这才发现,原来倒下去也没有变轻松,看来要闭着上眼睛才能轻松,那就闭上眼睛。 可是闭上眼睛也不能轻松,要不就不要呼吸了吧。 嗯!对,不要呼吸也许就轻松。 果然轻松了许多!二当家连伸舌头的力气都没有,此时居然露出一丝笑容。 姬尘的剑很快,从三尺青锋凝聚到挥下不过是刹那的时间,可是二当家的却感觉十分的漫长,每一分每一秒之间都隔着永恒,或许这便是人死之前的感觉吧,眼中满是刺眼的白光,接着便是永恒的黑暗。 人群之中的郑远长枪划过众人的喉咙,微热的血液沾满了长枪,痛快很久没有如此的痛快了,那种浴血奋战的感觉已然有二十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在这厮杀当中还少了些许的东西,心里空荡荡的。 对!郑远想起来少了些什么,少了一道伟岸的身影,少了数千个如他一般的身影。 这金刀帮的残众看见倒在地下的二当家,顿时慌张起来,群龙无首再拼杀下去有何意义。残众很快向着远处逃跑,便是那二当家的尸体也没有人来收拾,那里站着一个可恶的人,谁敢向前。? “跑什么!老子还不尽兴呢!”李山嗓门大,声音传的也远。可是没有人回头,没人敢回头。 四人站在满是尸体的道路上,只有姬尘身上最为的干净,没有沾上一滴血液,他只挥了一剑。 “果然好剑法!”郑远赞叹道。 “剑法?可是小兄弟手中没有剑。”李山李海两兄弟刚才杀的尽兴,可没注意到姬尘落下去的动作。 其他的人只能干看着四人在痛快的杀敌,轮到清理尸体之时才用到他们,虽是不满,但是闻着血腥味倒也是提神。 三天之后,镖车已然接近雍州,趁着夜色众人选了一处地方安营扎寨,护送的镖车被放置在最为中间的地方。 姬尘看着押送的镖车,露出一丝疑惑。 郑远递过一只野味,“看什么,想知道这里面押送的是什么?” 姬尘点了点头,“必定不是满车的金银财宝!” “哦!”郑远疑惑道,“有何见解。” 姬尘道:“郑大哥又来寻我开心。前些天刚刚小雨,这路面湿滑泥泞,这镖车之中若是满车的金银财宝,怎会只压出如此浅的车辙印来,如此必定是轻巧之物。” 郑远眼中精光一闪,“可猜出是什么?” 姬尘摇摇头,垂首道:“天下轻巧之物千千万万,需要四海镖局用百人来押送的定是不凡,可小弟猜不出。” 郑远眼睛一瞥姬尘身边的被布条包裹的一尺长物,“你好奇我镖车押送的是什么,我也好奇你这寸步不离身的包裹装的是什么,不如我两交换着看。” 不等回答,郑远一双大手向着姬尘身边的包裹抓来,姬尘眼中寒光一闪,伸手抵挡住那双大手。 两人的手暗暗较劲,无论郑远的大手从何处攻来,姬尘的手都如影跟随。 “砰!” 两只手重重的在空中撞了起来,一阵气势自两手的接触之处传来,旁边的篝火一阵晃动。 两人脸上虽然依旧带着微笑,但是凌厉的眼神直视对方,不肯有丝毫的退让。 “郑大哥好臂力!” “你也不差!” 这时一道破空的声音传来,直袭姬尘的心脏,姬尘耳力惊人,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气势,逼退郑远,右手一拍地面,左手拿起那一尺长物,腾空而起。 空中一根幽蓝的银针自姬尘的眼角飞过,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啊!” 姬尘站住身子,赫然发现自己虽然躲过了这暗器,但是身后的李山却没有,这暗器径直射入李山的左手臂之中。 “有人劫镖!”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一队人马循着暗器来的方向前去。 “李二哥,没事吧?”姬尘关切的问道。 片刻的时间,李山满头大汗,虚弱的摇了摇头。 郑远一把撕下李山手臂上的衣服,借着火光才发现手臂之上一个细不可察的小伤口,伤口四周开始发黑。 “有毒!”众人反应过来。 郑远点住李山手臂上的穴位,止住气血通行,以防毒气攻心。 “忍着!”郑远说道,随后一只手探在伤口之上,真气运行,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真气通过小伤口勾动着深陷在手臂之中的暗器。 “小兄弟,看仔细了,待这可恶的暗器被郑大哥逼出来的时候,一定要接住,不然这暗器可就要刺破郑大哥的手掌了。”李海提醒道。 “嗯。”姬尘仔细的看着郑大哥的手。 李山的手臂全然没有知觉,刚才不过杏仁大的毒素,现在已经有苹果大的大小,再不把这银针取出来,恐怕这手臂都得废掉。 突然,李山手臂之中的银针倒飞出来,直袭郑远的手掌,姬尘见的真切,一根手指死死的夹住银针,不让它动分毫。 这才发现这幽蓝的银针不过一寸长,但是上面却雕刻着一些细微的纹路,光线太暗,也不知道刻着什么! 郑远以内力逼出李山身体内的毒素。 “附骨之疽,跗骨散。”郑远沉声道,再看姬尘手中的银针之时,脸色更为的阴沉。 “郑大哥,小兄弟手中的是什么?”李山看着自己唯一的同胞兄弟,心中无比愤恨。 “唐门暗器,夺命针!” “唐门暗器?唐门从不用毒,如此岂不是坏了规矩!”李海问道。 郑远道,“一定出自唐门不错,不过现在是不是唐门的人就不知道了。” 姬尘凌然道,“郑大哥的意思是这人不是叛出唐门,便是被逐出唐门。” 李山脸色大变,“这些年被逐出唐门的便也只有那个女魔头了。她也来劫镖?” 郑远脸上的疤痕一动,“你怎知道她是来劫镖的,或许便是……” 话未说完,远处追出去的一道人马匆匆赶了回来。 李海拿着大刀站了起来,“人抓住了没有,老子要将她碎尸万段。” 赶回来的人阴晴不定,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你他娘的倒是说呀,急死老子了。”李海气急败坏。 “我们去时,已然不见人影,不过我们发现树枝之上留着一物。” “什么东西?”郑远问道,姬尘心中涌现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只见那人身后一人走来,手中拿着一尊玉佛。 这尊玉佛左手持锡杖,右手拿佛珠,一副慈悲之像,誓要普渡众生,莲花宝座之下低伏着一只圣兽。 待得那人将另一面呈现出来,众人犹如三九寒冬被浇了个透彻。 只见这玉佛的背面却是一副地狱恶魔的景象,底座之上雕刻着无数的头颅,栩栩如生,一个恶魔脚踩众生,手持屠刀,峥嵘着面像。 “南无地藏王菩萨,十轮拔苦!” “这是十轮地藏!” 第七章 十轮地藏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地藏王菩萨许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渡尽,方正菩提”。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地藏王菩萨以大无畏的精神,入主地狱,从此不见天日,誓要渡尽众生。 地狱冥界,有十殿阎罗,亦有幽冥教主。 地藏王菩萨又被世人成为幽冥教主。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在这尊玉佛之上完美的展示了。 黑暗与光明在这玉像之上交融。 而十轮地藏是这江湖武林之中的一个杀手组织,创立不过数十年,便已然名震江湖。 世人只知道十轮地藏由是十殿阎罗创立,可是没人知道十殿阎罗长什么样,或许是山樵渔夫,或许是封疆大吏,有可能是饮酒的侠客,也有可能是头戴乌纱,官至三公的当朝大臣。 十轮地藏数十年间暗杀的人不下千人,或是富甲一方的大员,或是路边卖包子的小贩,没有任何的规律。 唯有一样是真真切切的,那便是这手中的淡绿玉像,玉像由产自昆仑的青玉雕刻而成,栩栩如生,此玉嗜血! 无论暗杀是否成功都会留下一尊玉像。 若是成功,这玉像必定放在尸体左肩之旁,血液流露出来,沾染在玉像之上,被这玉像吸收,血红之色取代原本的淡绿之色,而原本许下宏愿慈祥的地藏王菩萨消融开来,只留下另一面吸饱了血,变得通体血红的峥嵘恶鬼显现出来。 十轮地藏之所以声名大盛,便是江湖传言二十年前唯一一次十殿阎罗共同出手的那次。 江湖之上有谁值得十殿阎罗共同出手呢? 可是那人不在江湖,而在庙堂之上。 庙堂在哪里? 庙堂在三宫之中:长乐宫,未央宫,建章宫。 三宫之中高手如云,莫说是十殿阎罗,便是百殿阎罗来了,也闯不进去,真当御林军是吃素的? 朝堂之上没有人怀疑这太子不能提笔安天下! 可是这东宫太子,偏偏不满足提笔安天下,他想要开疆扩土,他想要马上定乾坤。 他要那高丽小国俯首称臣,他要那高丽的帝都‘开京’变成大黎皇朝的一颗明珠。 所以太子带兵前去,这一去便是不回,至少魂留在高丽了! 有人说先太子死在乱箭流矢之下,又有人说先太子死在十殿阎罗的暗杀之下。 至今也没有给出个回答,但是那日之后武林之中,十殿阎罗声名大噪。 …… 李山虽然逼出跗骨散的毒,但是既然名为“附骨之疽”又岂是那么容易根治的,怕是以后这条手臂都会在阴雨之天疼痛难耐了。 李山道:“怎么?便是这十轮地藏也想要趟这趟浑水?” 郑远凝视着姬尘:“怕是不是,多半是冲着你来的……” 李山道:“冲着小兄弟?小兄弟初出江湖,哪来的仇家!” 是啊,姬尘才下山不久,哪来的仇家? 郑远道:“他上山不过十年左右,既然今日没有仇家,可是十年之前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姬尘一些恍惚的记忆袭来,虽然久远,但也不过是些十年前的事而已,即便自己那时还是孩提,可是一幕幕却历历在目,他记得当初师傅收自己为徒时的地方,也记得那天的天气。 李山的手臂之上已经绑上了绷带。 李山道:“小兄弟不必内疚,别看这手现在动不了,可是等你名满天下之事,这手可是拿得起大碗,喝你敬的酒的。” 李海拍着姬尘的肩膀:“就是!走江湖的还怕这点小伤。” 这时远处一人高喊道,“小兄弟,郑远大哥在河边等你!” 姬尘道了句谢,便向远处的河边走去。 郑远站在河边,左手拿起数颗鹅卵石,右手拿起一颗扔向天空,待要落下之时,右手又是一颗鹅卵石扔向天空,目标直指第一颗鹅卵石下落的地方,“砰”的一声在空中接触,第一颗鹅卵石又腾空而起,如此这般,待手中鹅卵石用尽之时,第一颗鹅卵石已然即将飘在河对岸去。 可是这鹅卵石偏偏不如人愿,在离对岸还剩数尺远的距离时用尽了气力,无力的垂落下来。 郑远眼中一凝,右脚发力,踢起一颗石子。 “砰!” 郑远眼中有些寒意,本想着让这石子在送它一程,没想到的气力用大了,那鹅卵石竟然承受不住,崩碎开来,终究是没有达到对岸。 姬尘道,“郑大哥,好雅致!” 郑远道:“今晚被那十轮地藏,搅了兴致。” 那尊十轮地藏的玉像正在郑远的脚边静静的矗立着,以一副慈悲之像显现。 郑远道:“你此去长安,一路凶险,十轮地藏便只是开始。” 姬尘道:“我知道,江湖很大,大到什么样的鸟都有。” 郑远听到这话冷笑起来,“暗杀的人,并不尽是些放暗器的家伙,那些人一击不成便远遁千里,最是偷偷摸摸的,但也有当着面的。” 郑远拨动身后的长枪,长枪触碰到脚边的十轮地藏玉像,玉像正好转过一面,露出地狱恶鬼的残烈景象。 郑远动作迅速,一眨眼便到了身前。 “给我看看你的剑,到底长什么模样?” 姬尘脚尖轻点地面,向后倒去,郑远手持长枪步步紧逼,枪尖离姬尘的喉咙只有一指的距离。 “我知道你轻功了得,但是你不可能躲一辈子?”郑远凛然道。 姬尘凌空而起,长枪插在身后的树木之中,姬尘落在长枪之上,“郑大哥当真想看我的剑?” “自然!” “好!”姬尘手捏剑指,一道如墨的黑气涌动着,姬尘凌空一抓一道漆黑的三尺青锋握于手中。 郑远看得如痴如醉,眼中满是震惊,世上当真有此剑! 姬尘道:“这不过是道剑气罢了,只不过是天道演化的剑气。” 郑远道:“天道演化的剑气?” 姬尘轻笑道:“师祖当年证得天道,可惜终是水中月镜中花。” 郑远道:“想来证道之人都是孤独的。” 姬尘道:“确实孤独,可是师祖不愿意孤独,他老人家散去毕生修为,得天道九剑,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剑气。” 郑远疑惑道:“天道九剑?想来必定名震江湖,可是这江湖之中并没有天道九剑的传言。” 姬尘道:“自然没有,师祖将天道九剑重新锻造,铸造七把宝剑,但有两道剑气,并没有打造,一把在我手中,一把在我师兄手中。” 郑远沉思片刻,眼眸明亮起来,“七把宝剑!七剑下天山!可这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当然是一百年前的事,”姬尘道。 “一百年前七剑下天山,名震江湖,搅动武林风云,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整整七位用剑高手,七位剑尊。”郑远想想心中都激动万分,问道“可是没有人知道天山在哪里?你从天山上下来?” “天山若是能被世人所晓,便不是天山了。”姬尘笑道,依旧不温不燥。 郑远平静下来,“那你此次下山来干什么,也想在这江湖之中搅动一片风浪?” 姬尘摇了摇头:“我下山有两件事,其一是,我上山数十年,可父母尚在,自然得回去看看。” 郑远道:“那其二呢?” 姬尘眼中一冷:“其二便是,替师祖讨个公道,为师傅寄一份相思!” 郑远皆是疑问,他看不懂眼前的少年为何跟自己说这么多,但是他愿意听,问道:“讨个公道?” 姬尘手中的剑气涌动着,一道道黑气四散而来,“我想问问他们可曾见过天山之上开着的桃花?” 姬尘脚向后踢去,借着身后的大树向前涌去,手中的剑动了起来。 “这两道剑气之所以,不铸造宝剑,是由缘由的。” “那便是以身作剑!” 郑远拔出手中的长枪,大树应声而倒,化为两半。 长枪刺向姬尘,本以为会两尖相对,可是郑远手中的长枪却在剑尖之处猝然一抖,长枪绕过三尺青锋,刺去姬尘的心脏。 “天龙扑日!” 郑远眼神黯淡,但是却没有留手,这招‘天龙扑日’与那‘回马枪’一样,讲的便是出其不意,若是不通晓这枪法,自然有苦头吃! “好一招天龙扑日!” 一道惊奇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闻原本低头的郑远,眼中有了笑意,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即便笑着比哭还难看,但是他还是笑了! 郑远的枪尖确确实实的抵在姬尘的胸口,可是却没有刺进去,不是他不想刺,若是可以,他必定毫不犹豫的刺进去,但是现在长枪却不能前进毫厘。 一朵黑色的桃花盛开在姬尘的心口,死死的抵住长枪。 “我说了,这是道剑气,以身作剑!” “好一个以身作剑!”郑远收回长枪,不再出手。 两人并肩走在月下,一轮明月倒映着小河之中。 姬尘道:“让你出手的酬金是什么?” 郑远说道:“镖车之中的东西归我,换我出手一次。” 姬尘疑惑道:“你已经出手,可我还活着,镖车的东西依旧归你?” 郑远道:“依旧归我!” 姬尘笑道:“下次有这种好事,记得找我,我两可以演一出戏嘛,何必动刀动枪。话说你用全力了吗?” “你猜!” “我猜出来了!” 郑远道:“你猜的什么?” 姬尘故弄玄虚:“你猜?” …… 郑远将手中的十轮地藏玉像递给姬尘。 “拿着,他们必定还会来找你,一路小心。” 姬尘端详着玉像,“既然是冲着我来的,自然归我,到时候换点酒钱也是不错的。” 郑远大笑起来,“只怕是你敢买,没人敢卖!” “那郑大哥,后会有期。” 姬尘一拱手,随后向着河对岸飘去。 郑远似乎想起什么高声道:“你就不想看看镖车里东西的是什么?” “不想!”姬尘脚踩水面,再次腾空而起。 “好小子!”郑远脸上的笑意正盛。 “记得名满天下之时,我带着兄弟去长安找你,老子就要那竹叶青,十坛,老子一个人十坛!” 这次没有回话,人已然消失在夜空之中,郑远感到有一丝失落。 第八章 四指曲明 月夜之下,一道人影自黑暗之中走出来。 “咦!郑大哥,小兄弟人呢?”李山说道。 “走了,走自己的江湖路了!”郑远径直走向镖车。 李海默默的点了头,“路,确实要他自己走。” 郑远一把撕掉镖车箱子上的封条。 李山李海见此急忙伸手按在箱子上,“郑大哥,不合规矩!” “合规矩,现在这箱子是我的了!”郑远朗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知道郑远的脾气,是他的就是他的,谁也夺不走;不是他的,谁硬塞给他,他也不要。 “当真!” 郑远一把掀开箱子,“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了。” 一面火红的旗帜上面绣着一条四爪蟒。 众人见此大惊,急忙盖住箱子。 “郑大哥,这玩意是要杀头的。”李山提醒道。 郑远紧紧地握着拳头,“杀头又如何,这偌大的天下便也只剩下这一面旗帜了!老子拼了命也好将它保存下来。” 李山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多少年了,终于又见到这面旗帜了,这可是当年太……” “闭嘴!”郑远沉声说道。 李山也自觉不妥,匆忙禁口。 “郑大哥,这镖既然是我们的了,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李海问道。 郑远沉声说道:“去幽州,继续押镖,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将这面旗帜保存下来,又是谁,敢收这个镖。” …… 天微微亮,道路两旁的枫叶比二月的花更为的鲜艳。 如火一般的燃烧着,正如姬尘的心一样。 离长安越来越近,心中的火就烧得越来越旺。 越是这样,姬尘就越能够能够沉下心来。 天地之大,江湖路远,叹我只影行单,何处是归途! 看着漫山的枫叶飘落,染红了好大的山河! 姬尘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如墨的黑气涌动出来。 玄冥何足画真武?以天为墨,地为书! 三尺青锋刺出,远处的一棵枫树剧烈的摇晃起来,忽的树上的枫叶全部勾动而起。 姬尘一踏脚腾空而起,带动着无数的枫叶围绕着,姬尘举起手中的剑,周身的枫叶竟然捏碎开来,一点点的凝聚。 一柄枫叶做的剑握于手中,姬尘一拍剑尾,枫剑向着天空飞去,凭空炸开,四散开来,缓缓落下,如同下起了一阵枫雨。 这种把戏姬尘在天山之上做惯了,每年的三春时节,姬尘都会勾动着盛开的桃花。那时身边总有几道声影。 一个如花般的小师妹,一个冷峻的大师兄和一个总是站在山顶遥望着中原的师傅。 对了!还有一个不屑一顾的老青牛! 姬尘顶着漫天的枫雨向前走去,偌大的枫林之中,只有被姬尘击中的那一颗枫树是光秃秃的…… “剑气终究是剑气,不如剑来的实在!” 姬尘暗暗下定决心,一年之后,铸剑城的祭剑大会,必有自己的身影。 …… 远处一个樵夫正在盯着一颗巨大的参天大树。 姬尘走了过来:“这树有些年头了,怎么?你要砍掉。” 樵夫暗暗的拿起手中的斧头,说道,“不材之木,砍了有什么用?” “哦,原来无用也可以免灾!”姬尘淡淡的说道。 “无用之才,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视。” 樵夫手中的斧头凌然直取姬尘的脖颈出。 姬尘不急不躁,一脚踹在樵夫的胸膛之上,顺势飞到大树之上。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樵夫凌然道。 姬尘居高临下,看着是下面的人:“哪个樵夫的手如此的洁净?而且还断了一指。” 樵夫不自觉的握紧手中的斧头,“确实,这是我的疏忽。” 樵夫是个一个中年人,满脸的沧桑,却有着一个极不符合的手,他的左手的中指被削去一节。 “左手剑,四指曲明!”姬尘沉声道。 “没想到你初此下山,就对江湖如此的了解”曲明阴冷的说道。 “你怎知我初次下山,你也是十轮地藏的人?”姬尘心中一惊,才下山数十天,便被人盯上了。 “我呸!老子呼你一斧子”曲明将手中的斧头扔了过来。 姬尘一侧身,斧子贴着姬尘的腰身而来,带着阵阵风啸死死的钉在树干之上。 而另一边,另一种风啸传来,姬尘来不及回身,顺手将树干之上的斧头取来出来。 而曲明的短剑已然袭来,姬尘举起手中的斧头来挡。 “哼!”曲明冷笑道。 只见那斧子如同豆腐一般被短剑直接切开,直袭姬尘的手臂。 姬尘脸色一变,这四指曲明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招式狠毒,直袭命关! 姬尘跃上树梢之间,手中剑气凝聚,用来抵挡。 “叮!” 一阵阵金属的声音传来。 两人从树上打到树下,原本是无用之材可以免灾的大树,经受不住两人的轰击,随即轰然倒塌。 曲明手中短刀刺来,随即四指一握,只留下断了一节的中指支撑着,短剑在中指之上回旋利刃。 一瞬间便将姬尘手中的剑气击得粉碎! 利刃割开喉咙,曲明一指点在姬尘的死穴之上。 这些招式都是四指曲明千锤百炼而来,死在他手下的不下百人,可是四指曲明脸上原本应该出现的胜利的喜悦不见了。 他看见身前的‘姬尘’正在消散开来,脸在扭曲,身体在扭曲,以一种不可能的姿态扭曲,最后变成一道黑色如墨的气消散开来。 曲明凛然向后看去,只见姬尘正踩在树尖之上,微笑着看着自己。 四指曲明收起手中的短剑,说道:“想不到九公子,还会真武的剑法!” 姬尘于树顶之处感受寒风:“师祖用一壶酒换回的剑法,自然要练!可惜我的剑法不全。施展不开!” 姬尘继续说道:“你怎知我排行老九,莫非……他们就如此害怕我回去?” 曲明摆摆手:“我家主人并没有要我取你性命,十轮地藏,四海镖局,还有我,都只会出手一次,接下去回长安的路,必定是一帆风顺!” 姬尘暗笑道“你家主人,不知是我哪个哥哥?亦或是我的哪个弟弟?” 曲明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公子不必猜,也必定猜不出来,待公子回到长安,我家主人必定前来迎接。” 说完四指曲明便转身离开。 树顶高空的风越发的刚劲。 姬尘冷哼的一声向着远处飘去。 …… 函谷关内,老相士早早的收起了摊子,去了酒馆,掏遍了全身,排出九个铜钱。 老相士手中有一壶酒,最劣质的酒,可他喝的尽兴,今天他很开心,他得到了两个好消息,足足等了四年的好消息! 第一个消息就是,江湖之中新诞生了四位公子,合称‘风花雪月’。而其中的雪公子便是,四年前在此算命,头顶星辰,执掌日月的少年,满头的银发,当真如雪一般。 第二个就是,前些日子为金刀帮二当家算的血光之灾,也灵验了!十日之内不出门,出门必死! 一般最劣的酒也是最烈的酒,老相士酒量不好,半壶酒下去已然醉了,连路都走不稳,东倒西歪的。 老相士推开扶他的人,路要自己走。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茅草屋之中,推开门。 只见两个如玉般的东西正静静的躺在桌子之上——一副面具!一个十轮地藏玉像! 寒风吹过,刺骨,透心! 老相士原本惺忪迷离的眼睛之中精光大闪,醉意也退去一半。 老相士仰天大笑, “这江湖没有我果真不行” 当日,这茅草屋燃起了大火,烧的一干二净,待大火扑灭之时,一具尸体早已被烧的焦黑! 第九章 十万雄兵斩阎罗 这世上有两个人是公认的人屠! 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还活着。 死的是战国四大将之首——公孙起。 或许被称为人屠白起更为的合适。 白起大小战役七十余场,未尝败绩。仅仅长平一战,白起就坑杀赵降卒四十余万。 而整个战国时期战死的就有两百多人,仅仅死在白起手下的,就有一百多万,整整二分之一。 “人屠”的名号不是自封的,是百万具尸体堆积而成的。六国之人对于白起的恨是无语言说的。 他让年迈的父母失去了儿子,他让貌美的妻子失去的丈夫,他让尚在襁褓的婴儿失去的父亲。 赵国古城外的四十万的活埋的士兵,怨气冲天,阴魂不散,哀嚎之声不绝于耳,便是酷暑的三伏天,那古墙之外也是寒气逼人。 数千年的时光过去了,千年的雨水,千年的雷鸣,千年的炎阳终究丝毫改变。 当世之中,担得起人屠之名,唯有一人——燕王! 或许要加个“老”字,老燕王。 燕王佣兵三十万,封地燕云十六州,便是明清时期的幽州紫禁城也被黎天子赏赐给他作为王府。 天下间的王公贵族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独此一人! 燕王出世之时,七杀、破军、贪狼三星曜日,赵国故地长平,四十万鬼兵冲天而起,遮天蔽日,弑杀百里。 老瞎子说燕王是人屠白起转世! 世人皆信燕王便是人屠,燕王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人屠’之名。 千年来不曾被人通晓的《阵图》和《神妙行军法》,为何燕王就可以一目十行,一点就通。 金戈铁马,气吞山河如虎! 北齐虎踞东海六郡,又有长江天险为隔,尽享人间繁华之地,更可怕的是北齐军政合一,兵民一体,举目皆兵。 又有号称‘阎王’的虎将——齐天,把控三军,如虎添翼。齐天的十八条防线号称‘阴间十八层地狱’,直教人有死无生,有来无回! 可是燕王偏偏不信这个邪,豪言道:“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燕王十万雄兵,兵锋所向,直指北齐。 长江天险挡得住十万雄兵手中的战戈?十八层地狱能让燕王有死无生? 世人只知道,十八层地狱跟纸糊的一样,被燕王捅的支离破碎,北齐灭了!燕王还活着! 长缨在手,敢缚苍龙! 燕王手中的长枪比那十八层地狱还可怕,十万雄兵依旧记得,那号称‘阎王’的齐天头颅高悬的之时。 可是燕王不是白起! 白起会坑杀赵降卒四十万,可是燕王不会。北齐举国皆兵,若是坑杀降卒,只怕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可是燕王又像极了白起,北齐皇室数万人被屠杀殆尽,陈尸宫殿,燕王一把火烧的干净,大火连绵三个月,终于化为灰烬,数百年的北齐一朝破碎。 此事被天下儒生口诛笔伐,若是笔墨可以杀人,燕王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可是笔墨终究不能杀人,燕王依旧活的有滋有味。 再者秦王杀白起,并不是白起要造反,而是其有造反的能力;燕王亦是如此,燕王三十万大军驻守燕云十六州,亦是朝廷头上悬着的一把刀。 可是黎天子丝毫不在意,纵然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也是视而不见,这奏折千篇一律,用来擦屁股都嫌纸硬! 对了!燕王还有一个身份,乃是当朝黎天子的胞弟。 可是即便如此,说他“上扰天子,下侵臣民”的依旧不在少数,十年前,燕王面圣,一谏官斗胆提出汉武帝时期实行的“推恩令”,燕王勃然大怒,当着天子的面,活生生的将这谏官打死。 只留下一句:“一个个的不辅佐好我老哥,尽是些歪瓜裂枣,难道要我再次提枪上马清君侧?” 满朝的文武官员知道,只要他燕王一天在世,在这朝堂之上为官便没有一天安稳的日子。 可黎天子知道,这燕王若是要着皇帝宝座,二十年前就不会一意孤行,十万雄兵渡长江,斩阎罗了,而是直袭长安,拥三宫! 重振朝纲如龙! 气吞山河如虎! 朝堂之上的众人本以为沉寂十年的燕王老了,心也老了! 可是小燕王三千家臣兵出燕云的消息一经传开,长安之中顿时大乱,未得圣旨便私自离开封地,在当朝乃是大忌! 一时间黎天子的龙案之前,又堆积如山,一如十年前一般。 可是每份奏折成交上去,都石沉大海! 百官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堪。 便是百官之首大司徒府中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最后大司徒称病不见客。 一人称病也就罢了,皇朝之中的三个顶梁柱——大司马、大司空、大司徒一同称病这就不奇怪了。 这世上偶然的事很少,如此更是稀奇。 但凡有点眼力见识的都明白,这时何意? 但又不明白合意如此! ……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想我思娇…… 姬尘缓缓的从树林之中钻了出来,四周的雾气翻滚着,吹散而有凝聚。 姬尘摸着地表,有一些发烫,不远处的传来水声。 “有温泉?” 姬尘欣喜道,向着前方跑去。 汤泉吐艳镜光开,白水飞虹带雨来! 果不出其然,一个巨大的温泉涌入眼帘。 水如同温暖的阳光,从指间流过,温湿清澈,远处的一个巨大瀑布直泻而下,水面之上泛起阵阵涟漪。 巨大的水汽弥漫开来,模糊了视线! 脚边的石头圆滑,光润如同珍珠一半。 姬尘自顾自的解着衣带,心中暗喜: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如此的好地方。 连日来无论是押镖还是十轮地藏,亦或是后来的四指曲明,都让姬尘神经绷紧。 即便四指曲明说自此之后路去长安会一路顺风。此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但是趁着夜色美美的泡上一泡还是有必要的。 “哗啦啦!” 水面之中一道道细微的水声传来,不是远处直泄而下的瀑布,而就在旁边显得极为分明。 姬尘悄悄的透过巨石看去。 朦胧月色,雾气氤氲。 姬尘便是远远一观,便醉了。 如此想来“温泉水滑洗凝脂”是极美! 洁白的肌肤如丝绸,青丝如同瀑布散开,点点的水珠沾染在发丝之上,像极了天上的星星。 星星滑落下来,变成珍珠,从丝绸般的凝脂滚落下来,融入到水中。 姬尘没由来的羡慕起那颗水珠来。 便只是一个背影也可让自己醉的不愿意醒来。 透过雾气,那人正伸出葱葱玉手,舀起一瓢水,一条银河滑落在胸前。 “哎!” 水面之中一声叹息传来,她在叹息什么,红颜易老?还是未能寻得情郎。 月光缓缓的撒下来笼罩着,便是上天也羡慕她的容貌吧。 姬尘脚下一滑,径直砸到水池之中。 水花四溅,与不远泛起的涟漪相交融着。 姬尘勉强站直身子,眼光与远处的女子一对视,姬尘顿时垂首红了脸,这下是真的醉了。 果然如此的背影只有这般的容貌才配得上,“回眸一下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姬尘此时的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词来形容,怕是只有古人的诗才能配得上吧。 刚才的一瞥,早已经入了画,印刻在姬尘的脑海之中。 女子微微一愣,眼神之中有怒意,想必是个人都会怒的。 女人是水做的,男人都是泥做的。 怕是这男人的一眼,便辱了这水。 女子俏红了脸,一只手捂着胸前,左手怕打这水面,一道水莲凝聚而成,在水面划过砸向姬尘的胸口。 姬尘看呆了,竟然连那水莲也是觉得美好的。 女子瞧见眼前的人儿竟然好无反应,急忙散去水莲,轻骂道:“呆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此时姬尘才恍惚过来。 姬尘看罢,笑道:“这妹妹我曾经见过。”女子笑道:“可又是胡说,你何曾见过我?” 姬尘说道,“虽然未曾见过你,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被重逢,亦未为不可。” 女子巧笑道:“公子看着也是个读书人,怎的也学那些登徒浪子,竟说也讨巧的话。” “我……” 姬尘红着脸,只道是这温泉的水蒸的。 姬尘刚想开口解释。 女子示意姬尘噤声,缓缓的向着远处游去。 “公子!你洗完了没,再洗下去只怕是寒气入体,冻着可不好。”一个丫鬟在远处的竹林之中拿着衣服,站在水边等着。 “公子?男的?”姬尘脑袋轰鸣作响。 只见远处的‘公子’看着姬尘的方向微笑道,微微的抬起了头,最后被巨石遮挡住。 “公子你在看什么?” 温泉池中的雾气遮挡住视线。 “没什么?走。” 姬尘也不愿意脱衣服,缓缓的躺在池中,耳边传来秋月的声音,倒是迷人! “公子?哼!好事有趣……” 第十章 老娘是沐小葵 姬尘正一丝不挂躺在树梢之上,身上的衣服在篝火之上烘烤着,天上一轮明月遥挂在天际。 姬尘闭上眼睛都会想到那位‘俏公子’,微微的一抬头,姬尘便见得真切,心中不免好笑…… 一夜风声乱了愁怀! 不知不觉姬尘便进入到梦乡之中。 “啊!” 一道刺耳的声音将姬尘从梦境之中唤醒,姬尘揉着惺忪的眼睛从树上跳了下来,一股凉意袭来,正所谓风吹鸡鸡蛋蛋凉。 此时更为刺耳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臭流氓!” 当姬尘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一斧头正向着自己袭来,来的好!这一斧头将姬尘的睡意散去大半。 “我的妈呀。” 姬尘大惊,大早晨的就要见血? 冰凉的斧头贴着姬尘的脖子之上,一阵寒意袭来。 姬尘这时才看见一位穿着布衣的姑娘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余光不时看下姬尘的下方。 姑娘仅仅是一瞥就红了脸,如同三春之桃。 姬尘匆忙遮掩,“姑娘,有事好说,莫要不讲理” “不讲理?放你的屁。”姑娘冷笑道,“说!是不是流匪在此作乱?” 边说斧头便下移而去,斧刃划过姬尘的胸膛,在小腹处停下。姑娘的眼神并没有跟随。 “为什么不穿衣服?” 姬尘随即解释道:“周身的衣服湿了,放在火上烤着呢,再说这荒郊野岭的我也不知道会有人来。” 姑娘随即瞥了一眼旁边已经熄灭的篝火,上面正挂着些许的衣服,所言倒是不假。 “姑娘能不能让我穿上衣服说话,这样倒是怪奇怪的。” 单方面的赤裸果真挺怪的。 …… “穿好了没有,你要是敢逃,老娘一斧头劈死你!” 姬尘从树后面走出来,“人没有多大,张口闭口就是一句老娘。” 小姑娘插着腰说道:“老娘今年十七了,换做是其他黄花大闺女早就嫁人了。” 姬尘问道:“那为什么你还不嫁人?” 姬尘仔细的打量了几番,倒是有些姿色,若是再口吐秀言,倒也是个俊俏人儿。 姬尘接着说道:“莫不是上你家提亲的都被你一斧头吓跑了?” 小姑娘一听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斧头亮了出来,恶狠狠的说道:“放你的屁,上我家提亲,都快排到长安城了。你要是再废话,信不信老娘我一斧头送你去见阎王?” 姬尘看着再次架在脖子上的斧头,幸讪讪的说道:“信!信!姑娘有事好好说,何必动斧头。” “哼!”姑娘转过身子,斧刃贴着姬尘的鼻尖划过,惊的姬尘一身冷汗。 “老娘我叫沐小葵,大叔希望我是沐浴在阳光下小葵花。记住了吗?” 姬尘看着沐小葵的背影点头道:“记住了,沐浴在阳光下的小葵花。” 姬尘肚咦:“长得倒是像个小葵花,可是手中的斧头可不是很阳光。” 两人沿着小路下山,前方一个小村庄矗立在大山之中,缈缈的炊烟升起,随着清风缓缓的摆动。 “前面是石寨古村,进了村子,你便说你是在大山之中迷了路的路人,可不能说是流匪?”沐小葵提醒道。 姬尘急忙道:“我本就不是流匪?” 沐小葵一斧头将身边的竹子切开,说道:“不是流匪怎会赤身裸体的躺在树上,要不是看在你长的清秀,老娘我早一斧头砍下去了。” 石寨古村坐落在大山之中,俨然像是一片世外桃源,大山之中水汽较重,清晨的露水沾染在石头上,在小溪之中汇聚,流向山下。 一只黄狗正蹲在村头的大石之上,瞧见沐小葵到来,便远远的摇着尾巴,满心欢喜的跑了过来。 “大黄真乖!” 沐小葵蹲下来摸着大黄的脑袋,大黄吐着舌头,也是乖巧。 沐小葵拨弄着大黄的毛发,忽然原本欢喜的脸阴沉下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大黄的鼻子喝道:“你又跟村西头的狗打架了?你看看你这毛秃噜的。” 大黄极通人性,低下头不看沐小葵,如同打了霜的茄子一样,瘪了下去。 “看着我!”沐小葵嗓门大了起来,以斧刃将大黄的头抬起来,“你说你,打赢也就算了,偏偏每次都输,说出去也是我带的狗,丢不丢人?你瞧瞧老娘我,村里头有一个敢对我吼的人吗?” 姬尘瞧着这奇葩的训狗方式,弱弱的说道:“为什么要打架?有母狗草吗?” 沐小葵涨红了脸,良久说道:“放你的屁!大黄是条母狗!” 大黄瞧见陌生人也不惧怕,反而躲在姬尘的身后。 “你是不是以为躲在这暴露狂身后,就可以不被揍了?” 沐小葵手中的斧头不停的在姬尘眼中晃动着,随后指着姬尘说道:“要是让我发现你两有奸情,老娘一斧头……” 随后沐小葵径直向着村中走去。 留下凌乱的一人一狗。 “什么?奸情?我跟这狗?”姬尘赶忙跟上,“我跟你讲,我没这癖好!” “暴露狂?” “那是个意外,你听我解释!” …… 走进一个简陋的石头屋,家中无数的农具摆放着,一张不知道浸染了多少年油烟的桌子上摆着一壶茶! 虽是简陋,但是却透着干净整洁,让人看着舒服! 沐小葵将手中的斧头摆放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而一条腿更是压在屁股低下,对着茶壶就喝了起来。 姬尘不住地摇了摇头,这动作可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做得出来的。 “小葵!回来了。” 一道沉厚雄浑的声音传来。 沐小葵听闻,急忙将茶壶放在桌子上,挪动屁股之下的腿,端坐起来,将桌子上扣着的两个碗摆正,倒上一大碗的茶水。 “大叔,你醒了,喝口水吧。” 屋子之中传来一声“嗯!” 姬尘倒是好奇,沐小葵口中的‘大叔’长着一副什么模样,可以让原本大大咧咧的沐小葵变得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一位打着哈欠的中年的汉子,走了过来,一双粗大的按在门框之中,这手满是老茧,指甲缝之中深嵌着黑色的碳灰,手臂之上都是些伤口,不是刀伤,而是烫伤。手臂粗大有力,一个个青筋如同虬龙盘绕着。 大叔披散着头发,赤脚走在冰凉的地上,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单衣。 “他是谁!”大叔看了一眼姬尘,接过沐小葵手中的大碗仰口喝下。 沐小葵通晓大叔的脾气,提起茶壶将大叔手中的碗满上。 “山野迷路的路人,我见他是个好人,就带到村子里来了。” 姬尘急忙作揖拜谢。 大叔盯着姬尘良久,眼放金光。 缓缓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既然到了石寨村子,就要守规矩。” 说完将手中的碗递给小葵,潇洒的转身,‘咚’的一声,径直撞在身后的门框之上。 声音极为响亮! 姬尘下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便是大黄也不忍心看这粗心的大叔。 见大叔进了屋子,沐小葵转身将碗随意的扔在桌子上,舒了一口气说道:“我从小便没有父母,是大叔把我养大的,你不要小看大叔。” “为何?”姬尘问道。 “我看过大叔月夜握刀的样子,像极了书中的刀客,与老罗口中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士一般无二。”沐小葵骄傲的说道,好似走江湖的是自己一样。 姬尘问道:“老罗是谁?” “村西头的说书人!”沐小葵眯着眼回忆着说书人口中的江湖,旋即睁开眼睛:“我想大叔必定是厌倦了江湖之中的争斗,归隐于此……” “啊!”话没有说完,屋子了传来一声惨烈的尖叫。 沐小葵急忙跑进屋子问道:“大叔怎么了?” 良久屋子之中传来一句:“没什么?脚趾头撞到床板了?” 姬尘依旧忍不住的摇摇头,看着脚边的大黄,眼神之中满是好奇。 “这便是你口中,叱咤风云的江湖侠客?” 第十一章 笔墨下的江湖 沐小葵从小在石寨古村长大,十七年来从未离开过。 她羡慕笔墨之下,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士。 在她眼中没有比江湖更让人向往的地方。 沐小葵想,若是她入了江湖,定是一场风花雪月。 她想要学老罗口中的风四娘一样,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 石寨古村满足不了她,这里没有快马,没有高山,没了辣菜,没有烈酒,没有利刀,更没有狠人。 有的都是些像石寨古村之中堆积的石头一样,冷冷清清,半天泛不起一道水花来,这日子过得着实无趣。 沐小葵坐在门槛上,遥望着远处的青山,她坚信她想要的江湖就在山的那一边。 “当!当!当!” 一阵打铁的声音传来。 “大叔是这村子唯一的铁匠,村子中的农具都是大叔打造的。”沐小葵解释道。 姬尘点头道,刚进屋子之中看到如此多的铁制农具便已猜到一二。 沐小葵走过去帮着大叔推风箱,呼呼的风箱响起,阵阵青色的火苗升起,灼烧着空气。 大叔一把将插在炭火之中烧红的铁拿了出来,右手拿着锤子敲打起来,每次敲击有携带着大量四溅的火星。 沐小葵看着胚件,觉得很陌生,不像是常见的农具,即便自己从没有真正了解到其中,但是十七年的耳濡目染,所知也不少,遂好奇的问道:“大叔此次在打造什么。” 大叔并没有理会,他双脚为中心,小腿发力,以腿带腰,以腰带背,以背带臂,浑身的肌肉被调动起来。 “当”的一声敲击在胚件之上,胚件并没有因为离开炭火而变得黯淡下来,反而越发的炽热,四溅的火星让这胚件如同烈火燃烧起来。 右手的锤子敲击胚件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在某一个节点之上停住,保持着节奏,一呼一吸之间暗合大道。 周身玄妙的气势正在上升,四溅的火星缓缓升起,凝聚而又散开。 沐小葵和姬尘在旁边看愣了,一时间竟然沉浸在其中。 大叔将烧的火红的胚件浸入泉水之中,‘呲’的一声,一阵阵白气涌动,足足一刻钟的时间胚件才变成原本的颜色。 大叔不以为意,拿着肩膀上已经擦的漆黑的破布擦拭着手说道。 “白所以为坚,黄所以为韧也,黄白杂则坚且韧。” “什么?”沐小葵问道。 大叔将摆在身旁的茶水喝下,看着升起的太阳,漫不经心的,说道:“什么时辰了?再不去买菜,就只剩下别人不要的剩菜了。” 沐小葵一拍脑袋,“看得入迷,倒把这事给忘了。” 随后急匆匆的冲到屋子之中,拿着菜篮子,拉着姬尘就去。 “我现在就去买菜喽!” 走时大叔微笑着,挥挥手,远远地传来一句。 “今天我要吃鱼,去老鱼那里拿一条肥大的青鱼,记得不要给钱,上次我帮他打造的一副鱼叉他还没有给钱呢。” 沐小葵和姬尘已然走远,大黄正屁颠屁颠的跟着后面。 大叔转过身看着泉水中的胚件,眼中光芒大盛,喃喃道。 “十七年了,终究是要铸造一把……” …… 姬尘和沐小葵踏在潮湿的青石板上,阴暗角落之中的苔藓长的极为茂密。 “暴露狂,大叔刚才说什么了?”沐小葵问道。 姬尘说道:“大叔让你买一条肥大的青鱼。” “不是这句!就想着吃。”沐小葵跳起来怕打这姬尘的脑袋,“我是说大叔口中的什么白和什么坚来着。” “‘白所以为坚,黄所以为韧也,黄白杂则坚且韧。’是不是这句?”姬尘问道。 “对对,就是这句。”沐小葵嘟着嘴想了半天,“是什么意思?” 姬尘道:“你当真想知道?” “别卖关子,信不信老娘我一斧头……”沐小葵瞪着眼睛,以手比划斧头说道。 姬尘无可奈何的说道:“良剑也!” “什么?” 姬尘解释道“白所以为坚,黄所以为韧也,黄白杂则坚且韧。良剑也。这是相剑术士……” 未等姬尘说完,沐小葵便打断说道:“良剑也?你是说大叔在铸剑?” 沐小葵自顾自的走着,突然回头严肃的说道:“不可能,十七年来大叔从来就没有铸过剑,从来没有!” 大黄围绕着姬尘欢快的跑起来。 姬尘道:“那十七年前?” 沐小葵沉默不已,良久才说道“我从五岁开始就央求着大叔为我铸造一把剑,可每次大叔每次都推脱,为何这次会铸剑?” 姬尘耸了耸肩,从沐小葵身边走去,围绕着姬尘转圈的大黄躲闪不及,一头撞在沐小葵身上。 沐小葵月牙般的眼眸顿时瞪得如同灯笼一样的看着大黄,大黄吐着舌头,幸讪讪的跑到姬尘的前方。 沐小葵想不懂,为何大叔会铸剑,或许只是大叔信口一说,并没有要铸剑,看着已经走远姬尘,急忙追赶而去,拿着菜篮子打在姬尘的后背上,姬尘一阵吃痛。 “想不到,你这暴露狂还懂这么多!” 两人买了一些蔬菜,在渔夫的面前停下。 “呀,小葵姑娘很久没有来关顾了。”老鱼笑嘻嘻的说道。“随便看看,都是些刚刚抓上来的,鲜活着呢!” 沐小葵看着几个木盆之中鲜活的鱼,刚刚准备蹲坐下来,问道:“鱼叔,这青鱼……” 话还没有说完,旁边木盆之中一条鱼跳了起来,一甩尾巴甩起粘稠的水,喷的沐小葵一脸,弄得脸上都不干净了。 沐小葵抬起头对着老鱼灿烂的一笑。 老鱼心中一惊,这笑容两年前他也曾见过。 当时村中有一个游手好闲之徒,认为沐小葵年纪不大,起了歹心,竟然想调戏沐小葵,仅仅只是摸了一下小脸,就却被沐小葵拿着斧头追了三条街,当走出幽暗的街道之时,沐小葵脸上正露出得意的笑容。 “知道回去怎么说吗?” “知……知道,就……就说撞……树上了。” “如有下次,老娘将你的手给剁了,喂大黄!” 当那游手好闲之徒从幽暗的街道走出来的时候,早已经鼻青眼肿,愣是没有看出个人样。 自己那天正巧捕完鱼,准备回家,这一切倒是见得真真切切。自此之后,自己就没有敢跟沐小葵大声说过话过。 …… “鱼叔!鱼叔!你在想什么呢?”沐小葵打断老鱼的思绪。 老鱼猛然听到小鱼的声音,浑身一抖。 “哦,一时走了神!什么事?” 沐小葵指着刚刚溅了自己一身水的草鱼,不满的说道:“我就要这条草鱼了?” 姬尘在旁边小声的提醒道:“大叔是要吃青鱼,你这条草鱼……” “要你管,这鱼弄的老娘我一身腥味,姑奶奶我能放过它?”沐小葵指着鱼说道。 姬尘顿时闭嘴不言。 “嘿嘿!既然老铁想吃,我自然不能小气,上次他还给我打造了一副鱼叉,着实的顺手。”老鱼一把抓住青鱼放在小葵的菜篮子之中。 老铁自然是大叔的名字,众人不知道铁匠大叔的原名,也不愿意知道,村中的人笃信,既然是铁匠必定是姓铁,就如同卖鱼的叫做老鱼一样,没毛病! 沐小葵脸上的笑意更甚,甜甜的说道:“鱼叔,谢谢你。” 两人买完菜正要转身离去。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小葵!小葵!” 一个估摸着与姬尘一般大的青年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小葵,好久不见,你又变漂亮了?”青年不等喘口气,直接说到。 沐小葵白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我们不是三天前刚刚见过吗?” 青年喘了口气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三日不见,自然就是九个秋,小葵你想想,九个秋天是多长?” 青年想片刻说道:“所以三日是很长的!,九个秋过去了,小葵又变漂亮了不少?” “怎么个漂亮法子?”沐小葵往回走去。 青年一脸实诚的说道:“脸漂亮,头发也漂亮,又黑又亮,就像牛舔过似得,苍蝇落上去,都会闪了腰……” 姬尘听闻一没忍住,大笑起来,‘跟牛舔过似得,苍蝇都会闪了腰’这话说得着实有些水平。 第十二章 九世冥河 一连数天,大叔每天都对着胚件用力的敲打,那胚件也越发的通透,渐渐初现其形! 秋月无边! 一柄被烧得火红的剑胚炽热的灼烧着空气,大叔一口酒喷吐在烧的火红的剑上,‘腾’的一下,阵阵青焰燃烧起来,消弭在夜空之下。 “好剑!” 也不知何时,大叔的身后早已站着一人,头戴斗笠,一袭黑衣将身体包的严严实实,竟然连握这刀的手,也戴着一双黑色的手套。 黑衣人竟然将眼前的一幕幕看得真切。 听闻声音,大叔原本欢喜的心沉了下来,转身而立,举着被烧的火红的剑直指那人,低吼一句。 “你来干什么?这里没有你要掀的桌子!” 黑衣人听后也不生气,干笑了几声,倚在木柱之上,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 “老弟你躲得真是妙,妙极了!倒是让我好找?” 大叔眼睛一眯,道:“找我干什么,我早已经不问江湖世事。当年的我十七年前就死了!” “十七年!对,原来已经过去十七年了……”那人想了许久,沉声道:“屋子里那姓沐的小姑娘长得倒是有些眼熟。” “你?”大叔脸色一变,手中的剑胚带着炽热刺向黑衣人,出手迅速,犹如一条炽热的火蛇袭来。 黑衣人绕着柱子,侧身一退,避开剑胚。 可是那剑胚却带着烈焰,将斗笠之下的幕纱点燃。 黑衣人看着眼前燃烧的火,好似想起了什么,有些癫狂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沐小姑娘长的与小姐像极了!” 大叔一听‘小姐’二字,怒从心烧,左手捏着剑诀,右手挥动剑胚。 只见一条火红的巨蛇腾空而起,自剑胚飞出,灼烧的大地,空气被扭曲,照亮了一方天地。 巨蛇低吼一声向着黑衣人冲去 “这火蛇剑法,你到底还是没有忘记。” 黑衣人剑火蛇袭来,也不紧张,怡然自若,身子站的越发的笔直,如同一柄没有出鞘的刀一样。 内敛!霸气! 刀在于藏,而不在于露! 一个刀客若是明白藏锋,必定不可小觑。 大叔见黑衣人竟然不躲,心中大孩,急忙散去真气,可那火蛇已然停不下来,径直撞向黑衣人。 一阵烟雾散开,遮住视线。 大叔心一紧,当年江湖之中能够抵挡这一剑的人,莫不是威震一方的高手。 即便这一剑已经十七年没有使过,可是握着剑胚的那一刻,大叔就知道,那个熟悉的自己回来了。 “咚咚!” 一道微不可查的声音传来。 这时大叔侧耳一听,这是……这是心脏的跳动! 大叔按捺住闯进烟雾的冲动,凌然道:“姓柳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姓柳的?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黑衣人果然毫发无损的站立在烟雾之中,伸手散去烟雾,轻声道道:“柳成荫!” 柳成荫!多么熟悉的名字,大叔仔细回想,已经十七年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花红叶绿柳成荫! 当年叱咤风云纵横江湖的柳家三姐弟,竟然破天荒的做起了沐王府的宾客。 入翠湖柳营! 江湖中的人向来不屑庙堂之中的事。 正如老燕王不屑那些行走在江湖的侠客一样,即便是现在的老燕王依旧如此,世人皆信,只要黎天子一声令下,老燕王定会再次提枪上马,怎的也要马踏江湖! 把那仙气缥缈的真武九室山夷为平地! 要那少林寺众僧侣只做个吃斋念佛的和尚! 还有那些唐门,太白之流的尽做一些下九流之事便好。 在老燕王看来这柳家三姐弟便是不错的,入了沐王府翠湖柳营,镇守云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 只见烟雾散尽,黑衣人柳叶绿缓缓走了过来,大叔柳成荫的一击虽然没有将其击伤,但是柳叶绿头上的斗笠已然化为齑粉,露出了真容。 柳成荫瞳孔一阵收缩,他终于知道这黑衣人为何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不露出一丝皮肤,怕是身上的皮肤也如同他的脸一样。 柳成荫满眼的不可思议,可是他确定这就是他那万分熟悉的人,哪怕是嗓音变了,哪怕是化成灰,他也认得,那种血脉之中的情感无语言表! 可现在眼前的人,哪有当年的意气风发,气宇轩扬。 有的是残败模糊的脸! 柳叶绿的脸早已经面目全非,在十七年前就被一场大火烧的面目全非,五官模糊不清,皮肉虽然早已经新长出来,但是再也回不去了。干瘪瘪皮肉的贴在头骨之上。 柳叶绿站在月夜之下,就如同恶魔一般。 大叔柳成荫来到柳叶绿面前,眼中泪水涌动,想要伸手,却怕眼前的人儿一碰就散了。 良久良久,道了一声:“二哥!” 听到这句,柳叶绿笑了,露出极其难看的笑容,即便他自己知道这笑容怕是会吓着孩提,可是他又知道这笑容吓不倒他小弟。 从刚才那一击柳成荫想要散功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结果! 他笑了出来,他想让他小弟知道,自己现在很开心,是这十七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柳叶绿道:“有酒吗?” 柳成荫笑道:“自然!” 柳成荫回屋子取来一壶酒,并没有拿碗,亲兄弟二人不需要碗!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 将这秋月当做下酒菜,岂不是更好! 柳叶绿知道小弟见自己的脸如此必定会问,遂解释道:“我的脸,在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之中被毁。” 柳成荫心中一紧,道:“可是依照二哥的功夫要是逃脱,定不是什么难事?” 柳叶绿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可是……可是小姐她不会武功!” 也不知道二人口中的小姐是何人,可二人提到之时,心中便是暖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有的是敬佩,发自内心的敬佩。 柳叶绿平复心情继续说道:“可是我终究没有把小姐救出来,脸也被烈火灼烧,嗓子也被熏哑。呵呵!这样倒是挺好,世人皆以为那心高气傲的刀法绝妙的柳叶绿死了,可世间又多了一个面目全非的恶鬼。” 柳成荫的心在痛,即便这烈火不是烧在他的脸上,这烟不是熏哑他的嗓子,可是他依旧在痛,钻心的痛,一半为了二哥,一半为了小姐。 柳成荫解释道:“那场火来的太突然,烧的太旺,好似转眼间便化为灰烬,谁能想到屹立百年之久的沐王府,会在一夜间轰然倒塌。我虽然悲痛万分,却只可带着小姐的唯一血脉,远遁于此,唯恐有仇家追杀而来。” 柳叶绿将手中一颗鹅卵石捏得粉碎,让灰烬随风而逝。 “我进了村子第一眼便知道你在这里,”柳叶绿见柳成荫投来疑惑,遂解释道:“远远的我便闻到一股清香,茶的清香,滇红的清香!一个打铁的怎会有如此珍贵的茶,这滇红可是贡品。你入那翠湖柳营有一半是为了这滇红,我说的可有错?” 柳成荫见此大笑起来,“二哥说的不错,人不见了,可这茶的味道没变,跟十七年前一样!” 只见柳成荫话锋一转:“二哥可知道沐王府为何一夜间毁灭?” 柳叶绿心中五味杂陈,道:“这十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答案,江湖庙堂我皆都去过,可是每找到一处线索,总有人比我先到一步。” 柳成荫大惊道:“二哥是说,杀……杀人灭口!” “对”柳叶绿眼中一凝,说道:“就是杀人灭口,每条线索都在消失,莫名其妙的消失。” “能覆灭沐王府,而且做到如此干净,江湖之中有这实力的屈指可数,而庙堂之上若要对付沐王府更是易如反掌!” “我能查到的最后一个线索便是——九世冥河!” “血海不枯,冥河不死!” …… 第十三章 不入江湖,焉知江湖 血海不枯,冥河不死。 九世冥河! 一个不同于十轮地藏的组织。 足足把控着小半个江湖,自上而下,等级制度严明,俨然是小半个朝堂。 这些年江湖之中大大小小的发生的事多半与其有关。 例如武林世家金陵沈家,竟然一夜间分崩离析。 更让人想不到的便是九世冥河竟然将手伸进了朝堂之上,并州郡守一家老小三十六口灭门。 足足震惊了朝堂之上的黎天子。 或许是因为九世冥河逆了龙鳞, 又或许是这些年来武林太过热闹,朝堂之上见不得热闹。 总之龙颜大怒,一席圣旨传达四方。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那些年武林风雨飘摇,多少的江湖世家,只因一句祸言,便招致满门抄斩,斩首示众。 大黎皇朝很大,江湖也很大! 头是割不尽,人是杀不完。 可是这江湖却安静下来。 可是世人知道,江湖是个匍匐在黑暗中的野兽,待得伤好了,利爪磨尖,獠牙会再次露出来,到时候依旧会扑出来,狠狠的咬杀一口肉。 果真这些年名震江湖的公子小姐,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头来,例如那‘风花雪月’四公子,又有岁寒三友,再不济还有那花中四君子…… 花红叶绿柳成荫。 两人伴着月光喝着酒,酒坛早已经空了。 两人的酒量都是极好的,可是今晚却早早的醉了。 只有懂酒的人才会醉。 李白的“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又有罗隐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还有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李白、罗隐和苏轼都是懂酒的人,便是醉了,也是醉的诗意撒泼。 如今的月夜下,又多了两个懂酒的人。 一壶秋月碎离愁,风也迷离,雨也迷离…… 人,更迷离! 柳叶绿提着酒坛仰口而去,这偌大的酒坛愣是没有再滴出一滴酒来。 柳叶绿大呼‘无趣’,这酒没有喝够,便是再来十坛也不够。 柳叶绿一掌拍在酒坛之上,酒壶如一朵莲花,擦着水面,来到湖心之中,俨然遮挡住湖中秋月。 酒坛坛口朝下,想要将湖中的秋月罩住,酒坛缓缓下沉,就在这时酒坛‘砰’的一声,酒坛炸裂开来,一朵朵水花四溅。 湖中的秋月破碎开来! 良久才重新凝聚。 柳叶绿道:“我只知你会品茶,什么时候学会品酒了?” 柳成荫笑道:“这酒我品不出来,酿酒的人稀里糊涂的酿,我便稀里糊涂的喝!” 柳叶绿微微一愣,道:“酿酒的人?你是说……这酒是那沐小丫头酿的?” 柳成荫笑意更甚,伸出两指,道:“自然,她就酿了两坛,明天若是看见这少了一坛酒,定会如同母老虎一样——炸了毛!到时候我可惹不起,你便说是你偷的,可好?” 柳叶绿大笑道:“想不到当年的‘无风细柳’竟然惧怕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说出去谁人信?” 柳成荫盯着柳叶绿正色道:“难道你不怕?” 两人相视良久,,互相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竟同时仰天大笑起来。 只见柳叶绿口中道:“怕!自然是要怕的!” 这酒又苦,又辣。 柳成荫半眯着眼睛道:“这小丫头说,酒中有江湖,江湖中的人谁不是大碗喝酒,所以愣是酿了两坛酒。” “喝了没?”柳叶绿好奇道。 “自然是喝了,一坛酒喝了五年!” “哈哈哈,一坛酒喝了五年,倒是天下趣闻,这小丫头大了,想要去江湖了?” “是啊,大了,关不住了!” 两人也不知是谁最后开的口,径直倒在湖边,酣然大睡起来。 以天为被,地为床 …… 细细的秋雨下了一夜, 寒风也刮了一夜。 两人被发现的时候冰凉着身子,却始终握着手中的刀剑。 若不是依稀感受到呼吸,早就被当做尸体给埋了。 沐小葵大清早的就被人敲门,听闻之后,气汹汹带着姬尘赶到湖边。 满身的酒气便是大黄也不愿意靠近。 将两人抬回屋子之后,沐小葵急忙翻看屋子中的角落。 果然自己酿的两坛酒少了一坛,满头的黑线。 拿着斧头就嚷嚷着要将这两个王八蛋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可是来到床边,沐小葵看着养了自己十七年的大叔着实不忍心下手。 转身去看那面目丑陋的家伙,竟然看到这家伙睡梦正露出微笑,嘴中梦呓“好酒!” “趁人之危,绝非大侠所为。这次老娘忍了!”沐小葵牙直恨,气愤的扔下手中的斧头。 拉着姬尘来到桌子前,拿出两个大碗,倒上慢慢的酒。 “喝!”沐小葵很是豪爽, “一大早的喝酒不好吧!”姬尘弱弱的问道。 “嗯?”沐小葵两眼瞪的老大,说道“老娘先干为敬!” 沐小葵双手捧的大碗,“咕噜咕噜”竟然一口喝的干净。将碗扔在桌子上,擦着嘴边的酒水喊了一句。 “好酒!” 姬尘只尝了半口,便实在喝不下去,这酒不仅苦,而且辣,心里烧的慌。 可是姬尘看到沐小葵杀人的眼神,又看到沐小葵眯着眼,不时的瞟向脚边的斧头。 心中顿时不再烧的慌,一口喝下。 辣的姬尘眼泪都出来了,问道:“你喜欢喝酒?” 沐小葵说道:“不喜欢,从来都不喜欢。” 姬尘觉得好奇,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喝酒。 沐小葵道:“可书中说酒中有江湖,我喝酒便是走江湖。” 姬尘道:“可是你从来没有走过江湖,不是吗?” 话说完,姬尘便后悔了,依这沐小葵的脾气,说不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可是沐小葵出奇的冷静,眼眸淡淡的看着姬尘,露出一丝狡黠。 “要不暴露狂,你带我偷偷的出去吧!” 只见姬尘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为什么?”沐小葵问道。 “你信不信?我带着你,都走不出这石寨古村。”姬尘正色道。 “信!”沐小葵幽然道:“我很多次都想悄悄的逃出村子,可是每次都被大叔抓回来。” 突然沐小葵眼睛睁的老大:“你是说,大叔确实是高手?” 姬尘点点头,“高手,很强的高手。” 沐小葵道:“何以见得?” 姬尘解释道:“一个高手,便是醉了,也不忘握紧手中的刀剑,在他们眼中刀剑早已经不是刀剑,而是身体的一部分,甚至比生命更重要,便是这份修为我就比不上。” 沐小葵看了一眼屋子中,道:“大叔握着剑的样子,与那丑八怪握着刀的样子一般无二,你是说两个都是高手?” 沐小葵见姬尘点头,心中没由来的高兴起来。 沐小葵越发发现这姬尘是她的幸运星,自他来后,大叔开始铸剑,家中突然又来了一个高手。 她越发发现这江湖越来越近了。 “小葵!小葵!” 正当沐小葵满心欢喜的时候,昨日的青年大牛又跑了过来。 大牛站在屋外,并没有进来的意思。 姬尘依旧记得这憨厚的青年的话“头发漂亮,又黑又亮,就像牛舔过似得,苍蝇落上去,都会闪了腰。” “你又来干什么?”沐小葵没好气的说道。 “我……我听说你家来了一个村外的人,长得丑不拉几的,我不放心,就跑来看看。”大牛摸着脑袋说道。 “哼,长得丑不拉几的?”沐小葵脸色一变,“你可知道你口中丑不拉几的人,是一个江湖高手!他一根指头就能把你捏得粉碎。” 听闻大牛脸色一变,着急道:“那小葵你就更不能住在这里,谁知道那村外的人安得什么好心,要不你住我家去吧,我给你铺暖和的床。” 沐小葵揪着大牛的耳朵,道:“你怎知那村外的人没安好心,这暴露狂也是村外的人你知道不怀疑他。” 大牛直呼疼,待小葵松手后,摸着耳朵说道:“你是说姬尘兄弟?姬尘一看就是个好人。” 沐小葵冷哼的一声:“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道他是个好人?” 这次大牛答不上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姬尘,可是姬尘也是爱莫能助。 “你要是为了这事,那就回去吧。”沐小葵不冷不淡的说道。 大牛心中着急起来,猛然想一件事,说道“说书的要讲《越女剑》,我知这是你最喜欢的,遂过来跟你提个醒。” 沐小葵一拍桌子,再次揪住大牛的耳朵说道:“你怎么不早说?这都什么时辰了?” 大牛心中美滋滋的,这样的沐小葵是他最喜欢的。 “估摸着还没有开始!” 沐小葵大声说道:“那你还不快去占个位子,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去。” 大牛道了声好,出门而去,走时不忘让沐小葵抓紧点。 沐小葵看着大牛远去的身影低声说道,“这《越女剑》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我倒着也能背出来。” 姬尘假装没有听见,说道:“他喜欢你。” 沐小葵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可是我不喜欢他。他是个好人,应该娶一个好姑娘。像村西头春梅一样的好姑娘,连她家的狗也是本本分分的狗。” “你不是个好姑娘?”姬尘打趣道。 沐小葵出奇的没有大喊一句:“放你的屁,老娘一斧头剁了你。” 沐小葵淡淡的说道:“我的心不在这石寨古村之中。我不想跟村子之中的女孩一样,相夫教子,整日做一些女工。” “我想要快意恩仇的江湖,江湖那么大,他们就不想出去看看?他们真的不想知道山的那一边有什么?终日在这村子之中,他们就不觉的憋得慌。” “我越来越受不了这里,就像是溺水了一样,透不过气来。越是冷清,就越是难受!” “我知道,等我三十岁,四十岁的时候会发现这江湖其实并没有这古村来的好,可是我没有经历过江湖怎会明白!” “不入江湖,焉知江湖!” 沐小葵很平静,平静的没有丝毫的波澜。 姬尘静静的听着,很久回了一句:“那你的心应该更狠一点,每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你又对他笑了,你笑的会让他重燃了希望。” 沐小葵差异的说道:“什么?” 姬尘笑道:“我说,再不去,大牛就要等急了。” 第十四章 三叉戟 铁扇子 大牛长得很英俊,若是配上一道合身的锦衣,也是个相貌堂堂。 大牛的名字虽然显得土气,可是古村之中的名字就是这般,都是些二狗翠花之类的。 贱名好些养活! 不像山那边一个叫李白文人,字太白,号青莲居士。 大牛想不懂,李白是他,李太白也是他,这青莲居士更是他,一个人要这么多的名字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不过大牛觉的他的诗写的倒是不错,尤其是那首《静夜思》,大牛也只会吟上一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大牛父亲死得早,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还有一头牛。 大牛喜欢沐小葵,这件事在他七岁的时候就确定的。 他喜欢极了。 大牛从小性格懦弱腼腆,村中的同龄人都不愿意和他玩,而沐小葵性格暴躁,别人更不愿意跟她一起。 直到有一天,大牛被人欺负,被人狠狠的推倒在地上,手被地上的石头磕破,一道道血丝显露出来,大牛忍不住的哭了起来,迷了眼睛,他不想反抗,也不敢反抗,只有一阵吵杂的声响传来。 当他止住眼泪的时候,只见一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瞪着老大的眼睛盯着自己,右手还拿着一柄斧头。 小女孩从怀里拿出一个手绢递给大牛,随后潇洒的转身,说道:“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报我的名字,对了!我的名字叫——沐小葵,沐浴在阳光下的小葵花!记住了吗?” 大牛弱弱的点头。 极端的两个人就越发的容易成为朋友,大牛能够包容沐小葵的所有缺点,即便是扭着他的耳朵,他也觉的幸福极了。 在他眼中沐小葵是极好的!身材好,相貌好,便是叉腰骂人的时候都是漂亮的。 大牛想若是他能娶到沐小葵,便是他那死去很久,一面也没有见过的老爹在天上保佑了。 他想这世上除了自己的母亲,便是沐小葵是真正对自己好的,对了!还有一头二牛,二牛确实是一头牛。 大牛想不懂沐小葵为什么总是想到山的那一边去,那边有江湖?在他看来是不可能的,山的那一边一定有一个跟石寨古村一样的村子,村子之中一定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青年,那青年一定喜欢着一个和沐小葵一样美丽的姑娘。 既然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要去? 对头!一定是那胡言乱语的说书人老罗说的,他说这江湖之中有风花雪月,有良辰美景。 这老罗最是可恶,总说这世上有陆地神仙,还说这陆地神仙有搬山之力,架海之能,寒光一闪便是一颗好大的人头。 大牛可不相信有人能搬山架海,他见过力气最大的,便是家中的二牛,家中的二牛一天能耕三亩地,便是隔壁的刘大婶也说这二牛是她见过力气最大的牛,刘大婶说的句句都是些实话。 大牛想:既然这陆地神仙有搬山架海的能力,那一天能耕多少亩的田?种出的粮食可否香甜? …… “范蠡,范蠡,我要杀你的西施,她逃不了的。我一定要杀你的西施。……阿青,我在这里。……两千年来人们都知道,“西子捧心”是人间最美丽的形象。” 台上的老罗正讲的有声有色,更有甚者已经潸然泪下,好似一幕幕都发生在面前一样,底下的众人听得也是聚心会神,老罗口中的一字一句都敲击在众人的心口之上。 待得惊堂木一落,大堂之中寂静幽然。 良久底下的众人爆发出巨大的响声,拍案叫绝,老罗笑脸相迎,拱手道谢。 老罗光是凭借着说书的功力,在长安城混口饭吃倒是不难,可是老罗不想混饭吃,老罗在古村之中说书不是为了钱,他从来也不差钱,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只是为了一个赌约他才在此! 老罗是个中年人,穿着一袭蓝布长衫,早已经洗得发白,面前的短腿板桌之上一把黑色的折扇,一块惊堂木。 听书的众人很快散去,老罗瞥了一眼,旁边桌子的三人,径直走了过来。 姬尘起身拱手作揖,说书无疑是贱业,可是姬尘眼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可惜老罗连看都没有看姬尘一眼,倒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老罗看着坐在旁边的沐小葵,道:“怎么,小葵姑娘为何闷闷不乐,难道是我讲得不好?” 沐小葵头也不抬的继续剥着花生,面前的花生壳已经堆成小山,若是平时定是听的尽兴,怎会有功夫剥这花生。 沐小葵道:“老罗你说书的功力定是一等一的,我看长安城比你说的好的,也是屈指可数。” 老罗身板挺的更直:“那是!别的不说,单凭我这张嘴,江湖之中能能敌过我的,一个巴掌之数而已。” “可惜。”沐小葵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老罗脸色一变道:“可惜什么?” 沐小葵说道:“可惜真正江湖必定比你口中的江湖更加有趣。” 老罗脸上笑意更甚,道:“江湖是侠的天地,小葵姑娘当真不想出去看看?” 沐小葵不回答,带着姬尘和大牛离开。 大牛很开心,沐小葵终于不待见这满嘴谎话的老罗了!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众人好奇,这石寨古村坐落在大山之中,鲜有人能够找到,怎么会有马蹄声? 只见十几名骑着大马的人,奔驰在街道之中,手中的鞭子肆意的落下,挥打着众人,一切拦路的都被马蹄践踏。 前面刘大婶卖菜的摊子被一鞭子劈得粉碎,菜叶散落一地。 又是一鞭子落下,一道血红的印记深深的凹陷在李大爷的脸上,唯一剩下的一颗牙齿,也被鞭落在地上,满嘴的鲜血流下…… “听着!一个个都给老子听清楚了,老子是黑风山的……你门所有全部给老子去村口站着,要是被老子发现少一个人,老子就放火烧村。”一人长得体膘圆肥,颐指气使,手中的鞭子如同雨滴落下,随后扬长而去。 一阵阵哀嚎的声音传来,过惯了平静的日子,这些流匪的突然出现,让众人惊慌失措 沐小葵刚刚要冲上前去,就被姬尘按捺下来,道“他们是流匪,人多,先到村口集合,再做打算。” “他娘的,要不是你拦着,老娘已经跟他们厮杀起来了。”沐小葵握着拳头愤恨的说道。 而一旁的大牛竟然忍不住颤抖起来,着实吓得不轻,沐小葵见此轻哼了一声。 秋雨不歇, 绵绵不断, 像极了三月间的阴雨绵绵。 不消片刻,百十人便在村口集合,男女老少,就连尚在襁褓之中的都被抱了过来。 让姬尘想象不到的是,这群黑风山的流匪比想象中的多的多,至少有三四百人。 本想着借着古村壮年的力量与之一拼,如此怕是不成。 可是当姬尘和沐小葵来到大叔和那丑八怪身旁时,姬尘见两人依旧泰安自若,心中没由来的放松起来。 沐小葵轻声道:“大叔这……” 大叔示意其莫急,以不变应万变。 沐小葵一跺脚,嗔怪道,“都什么时候能不急吗?” 柳叶绿笑道:“几个杂碎而已,便是再来十倍,你大叔也能一剑破之。” 这时前方的众山匪自中间散开,露出身后的人,只见一人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张虎皮铺在身下。袒露着胸膛,浓密的毛发,活像张飞李逵转世。 只见一个小弟躬身作揖,道:“大当家,人的都来齐了!” “好好好!”大当家的一拍肚子,一道道肥肉波动起来。 只见大当家的朗声道:“从今天起,你们都是我黑风山的奴隶了,这村子以后就被我黑风山接管了。” 顿时村中的人群之中爆发出巨大的不满,村中的族老佝偻着身子,道:“这怎行呢!还有没有王法了?” “哼哼!王法?老子就是王法。”大当家的两眼一瞪,顿时人群就安静下来。 这时一个长的尖嘴猴腮的人走了过来,说道:“大当家你且听我说道,这村子也没有多大,要不这样,把男的都杀了,女的留着生娃娃可好?” 大当家的一听,两眼放光,道:“小猴子的主意不错,大伙说说怎么样。” 一个阴鹜的人说道:“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对娘们从来都不感兴趣,根本经不起折腾。” 随后指着远处的姬尘说道:“我看这小子不错,长的细皮嫩肉的,合我胃口,慢点杀,留给我。我想好好的玩玩。” 那阴鹜的男子舔了舔嘴唇,邪恶的笑道。 “好,就怎么办,男的杀了,女的留着生娃娃,尚在襁褓之中的煲一锅汤,给兄弟们补补。” “好咧!兄弟们动手。” “把那细皮嫩肉的小白脸留给二当家的耍耍。” 瓢泼的大雨噼噼啪啪, 天地连线, 酣然壮观, 淋漓尽致。 只见数人向着姬尘走来,不时的亮了亮手中的兵器,示意其最好乖乖的,免得吃了苦头。 姬尘暗暗的握着拳头。 这时一阵破空的声音传来,‘嗖’的一声,一副鱼叉已然插在为首的胸口,血水伴着雨水流下来。 沐小葵认得这鱼叉,正是大叔为老鱼打造的,可是应该有两副才对。 果然沐小葵的念头才落下,又有一道破空的声音传来,这鱼叉的气势更加凶猛,将周遭的雨水冲击出去。 鱼叉若蛟龙出水般,击杀数人才狠狠的插在远处的一座巨石之上。 大当家的大怒,吼道:“小猴子,你上!” “得咧!”小猴子果真如同猴子一样,身手矫捷,踏空而来。 只见空中一个黑色物体击上小猴子。 “是板砖?”沐小葵惊讶道。 “不是板砖,是惊堂木!”姬尘见得仔细。 “惊堂木?老罗!”沐小葵立即想到。 可是小猴子,凌空一番,躲过那惊堂木,这时一道人影凌空而起,一柄黑色的扇子展开,迎向小猴子。 待那人落下之时,空中的小猴子已然死去,跌落下来,喉咙一道三寸的伤口。 正是老罗!老罗轻摇扇子,原来这扇子是一柄铁扇子! 雨水冲去扇子上的血水。 只见那柳叶绿大笑起来,“三叉戟鱼中蛟,铁扇子罗道书,想不到你们居然也在这村子之中。” 罗道书收起扇子作揖,道:“柳叶绿,柳大侠好眼力。” 柳叶绿问道:“你怎知道我是柳叶绿?” 罗道书说道:“这天下间能将‘藏锋’二字演绎在极致的,不过数人,再加上又与柳成荫能够月下饮酒的,除了你柳叶绿,这天下间能有第二人?” 不等柳叶绿开口,罗道书接着说道:“剩下的便由两位出手了。” 说完便入了人群,不见踪影。 第十五章 清风扶细柳 寒光耀冰雪 小李飞刀成绝响,人间不见楚留香! 这句话铁扇子罗道书总是挂在嘴边,他想百年前能让整个江湖如此怀念的人,究竟有怎样的魅力。 他更喜欢将那将江湖记录在笔下的人,他不记得那人的名字,却只记住了那人的文笔。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寥寥十余字,却勾勒出无尽的遐想,细细想来,不禁大汗淋漓,言有尽,而意无穷。 可当真是淋漓尽致! 老罗没有那样的文笔,却有那样的口才 他之所以说书,便是想将那人的意境道给世人听。 可是往往讲到最后,心中空灵,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脑海中只剩下那人的——浪子,女人和酒。 铁扇子罗道书隐没在人群之中,他知道接下来会有人出手的,村子还会像以前一样安宁。 他更知道,数十年前的赌约他要赢了! …… 雨越下越大,天地连线。 数百名村民站在雨下,早已经淋湿了衣服,雨很凉,透骨的凉。 可是有人心却是热的,沉寂许久的血液在沸腾。 心中的火要用鲜血来浇灌! 柳成荫握紧手中的剑胚,眼神如花丛之中的猛虎凝视着前方。 柳叶绿感受到柳成荫眼中的杀意,道:“你出手,还是我出手?” 柳成荫往前站了一步,沉声道:“自然是我。” 柳叶绿不做声响,只是默默的握着手中的刀,说道:“留一刀给我。” “为何?”柳成荫脸上的雨水顺着发丝流下。 柳叶绿笑道:“这小丫头适合练刀!” 柳叶绿口中的小丫头自然是沐小葵,可他们不知道沐小葵在想什么,沐小葵想: “刀?姑奶奶我适合斧头,老娘要将这江湖一斧头劈成两半!” 前方的黑风山流匪看见一时间竟然折了数十人,竟然生了退意。大当家的见此大怒:“怕他们作甚!抢了这村子做营地最是合适,老二你带人杀过去!” “是!大哥。”那阴鹜男子舔了舔嘴唇,手中的大刀亮了出来。 “来者何人!报上明白,小爷我不杀无名之辈!” 柳成荫又缓缓踏出一步道:“如今无名小辈也有偌大的嗓门了?” 阴鹜男子一听,脸涨得通红,大吼一声:“兄弟们,跟我上,杀了这狗娘养的,小爷我有赏!” “杀啊!” 话音刚落,阴鹜男子带着数百人冲杀过来。 柳成荫淡淡说道:“臭小子,这剑只差最后一步便可铸成,我为你挥一剑,能悟多少便看你造化了!” 姬尘诧然道:“大叔!您是在说我吗?” 柳成荫不动声色,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好人,但我知道你是个使剑的好手,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怕是不及你一半。我送你这一剑,日后对上十轮地藏或许有些帮助!” 姬尘包袱之中除了那一尺长物,便是一尊地藏玉像,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掩藏。 柳成荫闭上眼睛,握剑而立,雨水顺着剑身留下来,击打在石头上。 姬尘感受在一股强大的剑意在大叔身上涌动,如同被压抑的火山般,随时会爆发。 就连大叔周身下落的雨滴也变的缓慢了许多。 前方阴鹜男子已然带头杀到,不过数丈远。 这时柳成荫猛的睁开眼睛,凝视前方,带头的阴鹜男子心中感到不妙。 柳成荫冷笑道:“无风细柳垂作翼!” 一滴雨于半空之中缓缓的落下,却被柳成荫手中的剑劈成数万滴,好似飞翼向前飘去。 柳成荫又道:“轻风扶细柳!” 数万滴的雨翼,刮起了微风,剑的前方竟然没有一滴雨落下,皆随着微风向着数百人飞去。 良久良久,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前方的数百人好似定格了一般,不在有所动作。 那阴鹜男子转动着眼球,轻蔑道:“虚张声势,我看……” 话音未落,那阴鹜男子眼眶之中,眼珠竟然滚落下来,掉落在石头上,摔的粉碎。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自大叔手中的剑胚之中发出,只见大叔手中的剑胚不再黯淡无光,通体的火红发出,雨水落在上面瞬间被蒸发,冒着白烟,发出‘滋滋’的声音。 大叔喝道:“接剑!” 柳成荫一掌拍在剑柄之上,这剑向着前方掠去。 一道身影破空而去,正是姬尘。 剑柄从数百人的头顶飞过, 姬尘轻功了得,化为清风直追剑而去。 沐小葵忍不住嘟囔一句:“没想到这小子武功这么高。” 便是柳叶绿也忍不住道一声:“好俊的轻功!” 姬尘握着剑落下,只见原本通体火红的剑,现在竟然黯淡下去,露出青绿色的剑身。 “好剑!绿意盎然,又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感!” 姬尘淡淡的说道。 这时身后的数百人终于动了起来,数百人如同被剁碎的肉泥一般,粉碎开来,风一吹又化成齑粉,消散的无影无踪。 姬尘急忙闭着眼睛回想大叔挥剑的一刻,一滴雨水化万展飞翼,带动一方的雨滴而去,穿透众人,如同数千万的飞刀落下,将众人剁成肉泥,化成粉碎! 姬尘见得真真切切,不禁感慨道:“好强的意境!” 沐小葵见此目瞪口呆,数百人在她的面前就这样消失了,如同虚影般,这种场景她只在自己的梦中见过。 “好好好!”这时柳叶绿大笑起来,洪亮的声音穿透众人的心房。“不愧是亲兄弟,倒是真给我留了一半。” 远处的黑风山众人见此大惊,大当家的哪还有心情在此,尿都被吓出来了,嘴中不停的念叨着:“魔鬼,魔鬼,一群魔鬼!” 匆忙招呼着众人离开。 可惜来了又岂会这么容易走? “小丫头,既然你大叔不愿意教你剑法,我便施展我的刀法给你瞧,瞧的顺眼了,便拜我为师;瞧不顺眼,也没关系,只当是耍的把戏,为图一乐,可好?”柳叶绿说道。 沐小葵睁着老大的眼睛,盯着柳叶绿,问道:“能一刀斩数百人?” 柳叶绿道:“自然。” 沐小葵说道:“可不能比大叔的那一剑差,若是前方跑了一人,老娘都不愿意学!” 柳叶绿大笑道:“那小丫头可瞧好了。” 柳叶绿一脚踏出,身下的数个石子化成粉碎,柳叶绿踏空而起。 若是把姬尘的轻功比作鸿雁的话,那这柳叶绿则如同鲲鹏离渊而起,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柳叶绿踏空而行,一脚踩出,一道巨大的音爆凭空炸裂开来,柳叶绿则再次展翅翱翔,如凌九天。 沐小葵不再嬉皮笑脸,而是紧紧的盯着这丑八怪。 柳叶绿断喝一声:“想跑?你们跑掉了一个,我的刀法传给谁?若是让我这‘追魂鞘’断了传承,你们担得起吗?” 前方四散的黑风山流匪竟然真的不再逃跑,止住了身子,更有甚者,在这断喝,吓得肝胆俱碎,七窍流血,死的不能再死。 这一声响,大有猛张飞长坂坡大喝一声,逼退曹操百万雄师之势。 柳叶绿左手猛地一甩,一柄黑色状如飞燕翎羽刀自刀鞘飞出,散发的幽光与寒意。 黑色的长刀竟然是一柄雁翎刀! 刀长三尺三寸! 自刀出现之后,四周变得更加寒冷。 柳叶绿凌空握着雁翎刀,整个人的气势爆发开来,如同暴风雪欺凌天地,又如雪崩摧枯拉朽。 寒!透骨的寒。 “我有雁翎刀,寒光耀冰雪!” 忽的一下,透骨的寒收敛起来,凝聚在刀刃之上。 柳叶绿如鲲鹏临九天,挥刀落人间。 百丈刀气,横空落下! 顿时一阵鬼哭狼嚎之声袭来,自刀气中袭来。 百丈刀气化作一颗颗骷髅肆意开来。 每一个逃跑的流匪碰到这骷髅便化作一个冰雕。 不消片刻,数百个冰雕都矗立在前方。 栩栩如生,没有一人逃跑的。 果真是一刀! 柳叶绿朗声道:“小姑娘可愿学我刀法?” 沐小葵正看得目瞪口呆,听到柳叶绿的话,一个劲的点头,道:“愿意,愿意,愿意极了!” 柳叶绿踏着健步而来,脸上的笑意更甚。 沐小葵看着远处的冰雕,一皱眉,说道:“那冰雕看着碍眼,不如碎掉的好!” “好,就依你之言,碎掉的好!”柳叶绿道。 这时前方的冰雕之中一声断喝响来,在这山谷之中回旋。 “碎!” 无数的冰雕炸裂开来,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那声音正是柳叶绿的声音,可是这柳叶绿明明在眼前,又没有开口,这山谷之中何来的声音? 众人不禁有对这柳叶绿又高看了几分。 就在这时,让天地连线的秋雨停了! 第十六章 拔不出的刀 一刀一剑破尽流匪百人! 吟一句“轻风扶细柳,淡月隐梅花。” 豪言道“我有雁翎刀,寒光耀冰雪。” 村子中的众人虽是震惊,但早已经回到自己的房子之中,秋寒入体刺骨的冷,若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可是着实的不划算。 他们是本本分分,只知道耕作的老实人,想在这世道之中活下去的平头老百姓。 在他们眼中剑再快刀再锋利,也不如吃饱了饭躺在被窝里来的暖和。 只不过村民不再把卖鱼的老鱼和说书的老罗看成普通人,眼中多了一丝敬畏,甚至是疏远。 就连一直爱慕沐小葵的大牛,也数十天不见踪影,显然被吓得不轻。 其实本就是格格不入! 卖鱼的老鱼不再卖鱼,说书的老罗也不再说书。全部都坐在沐小葵的家中看着秋雨,闲聊着,皆等着水烧开。 旁边的一个小火炉上的水终于沸腾起来,白气不停的外露着。 老罗一瞧,急忙说道:“小葵,小葵,快!水开了,把你大叔珍藏的滇红拿出来!” 沐小葵气汹汹的从屋子里冲出来,将手中的一包茶叶随手一扔,老罗铁扇子一展,原本飞出的一包茶叶径直落在铁扇子之中。 “要喝,自己泡,老娘才不伺候呢!” 沐小葵很着急,,十分的着急,手中拿着柳叶绿的雁翎刀,可是怎么都拔不出来,她甚至怀疑这柳叶绿是在拿她寻乐。 可是她确实真正切切的看见这丑八怪将刀拔出来。 但是沐小葵看都不看将手中的刀鞘,随手一扔,想要去夺柳叶绿手中的刀,却被柳叶绿一指定住身子,柳叶绿当真沐小葵的面将刀收进刀鞘,随后又将刀放在沐小葵的手中,道:“这把雁翎刀名为追魂鞘!” ‘追魂鞘’三字说的尤为重! “说的轻巧!”沐小葵脾气暴躁,直到现在也没有将刀拔出来。 “小葵!待会儿再去想着拔刀,现在先过来泡茶。”大叔柳成荫淡淡的说道。 “哦!”沐小葵应了一声。 大叔的话沐小葵还是听的,随意的将刀摆在地上,老鱼忍不住摇了摇说道:“这追魂鞘造的精妙,在兵器谱上也是排的上名号的,这小丫头当真把这刀破铜烂铁了?” 沐小葵一听恶狠狠的瞪了老鱼一眼,她可不管眼前的四个等着喝茶的人是当世的高手,是那可以杀尽数百人的流匪。 她只知道这四个人已经在她家白吃白喝好几天了。 她很心疼自己的小钱钱。这些小钱钱都是她为了以后走江湖时,能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留着的。 “妈的,老娘的小钱钱啊!” 罗道书看着眼前的茶水缓缓的流落到自己的杯中,血液竟然沸腾起来,比杀人时更加炽热,手中的铁扇子不停的摇着,他很热!这茶他可是想了十七年了。 要不是柳成荫武功高强,他早就开始明抢了! “小葵姑娘,看着毛手毛脚的,这泡茶的功夫可是一顶一的。” 沐小葵泡茶的功夫是大叔从小教的,自不用多言。 大叔总是跟她说茶的性格如水,清幽,儒雅,隽永,如高山之雾,七巧之云,清池碧波。 罗道书闭上眼睛嗅了一口茶香,忍不住道一声:“好茶!好茶!” 茶入口喉,回味无穷,唇齿留香! 老鱼赞叹道:“想不到摆了十七年的滇红,却是越发的弥久清香!” 沐小葵不懂他们的心情,更不懂他们的表情,这茶她每天都在泡,多得是,咋就珍贵了? 沐小葵正要起身离去,却被罗道书叫住,打趣道:“看在你泡茶的份上,又见你如此的笨拙,我提醒你一句,一个真正刀客在于藏锋,锋芒毕露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柄雁翎刀又名为追魂鞘,诀窍自然在‘鞘’之中!” 沐小葵眼睛瞪得老大,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沐小葵接着说道:“定是这刀鞘之上有什么机关,我若是找到机关,自然能拔出刀。” 沐小葵也不理会众人的眼神,自顾自的捡起追魂鞘,仔细的查看着。 众人本以为是孺子可教,可现在看来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沐小葵忙活了好一阵子,依旧没有将刀拔出来。沐小葵如同泄了气皮球无精打采的坐在门槛上。 这时远处的姬尘正缓缓的走来,这些天他都在山上努力的施展大叔的那一剑——轻风扶细柳! “站住!”沐小葵一把拦住姬尘。 “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把刀拔出来?”姬尘取笑道。 “你……”沐小葵一跺脚,极为不服气,可是却无可奈何,只因她打不过姬尘。 姬尘如同鬼魅一般绕过沐小葵,到达四人面前,拱手作揖,不可失了礼数。 大叔柳成荫头也不抬,将手中的茶杯递给姬尘,问道:“悟的怎么样了?” 姬尘不敢托大接过茶杯,说道:“已明了了大半,但若是将这一剑使出,怕是要数个月之久,或许更长!” 姬尘看着手中的细柳,细柳是这柄剑的名字,姬尘取得。 大叔说“你以后带它行走江湖,剑的名字自然由你来取。” 这些天,姬尘都在山上练剑,虽然不如柳成荫来的波澜壮阔,却也是美轮美奂。 化漫天的落叶为春泥! 柳叶绿一向不喜欢夸人,可是此时也不禁啧啧称奇:“我老弟熬练了大半生的剑意,你竟然只要数个月就可以明了,英才之木。” 罗道书说:“果真是个使剑的好手,我料定,不出三年,这偌大的江湖必有你一席之地!” 老鱼说道:“再过个百年,也可学青莲剑仙一样,寻蓬莱,上天山,剑叩天门!” 众人的称赞声不绝于耳,沐小葵在旁边听的很不对味。 柳成荫又说道:“你习得武功太杂,有真武太白的底子,中间又有佛宗禅宗的影子,上面更有天地人三花之像,倒当真如你所说‘不道不佛不仙不妖魔’。” “我滴个乖乖!”老罗听此更是震惊,“你小子从哪里学的这些半吊子的东西。” 这‘半吊子’三字倒是定位的精准无比! 姬尘尴尬道:“都是我师祖用酒换回来的。” “你师祖?”众人甚为震惊。 要知道各个武林宗派可是把自己的功法当宝贝一样藏起来的,除非入门弟子,否则绝不外传。 “你师祖一壶酒就能换一本功法?倒也是神人!”众人没有继续追问。 只是嘱咐了几句,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用来大做文章,引祸上身,说不定翻出什么样的大浪来。 柳成荫沉声道:“各门派武功自有长短,取长补短,倒也不是不可,可那必须要各门各派完整的功法,便是这份要求,就要你废尽心思了!” 姬尘自然明白大叔的意思。 各门各派都有自己镇派的功法,而功法由心法和武法组成,相辅相成,如阴阳循环,天地大道,日月轮转。 而身为门派弟子,偷学其他门派的功法可是武林大忌,若是被发现,可是要被挑断手筋脚筋,废除一身修为。 可惜姬尘身处的天山,可不是什么门派!自然不受约束。 自己现在只是学了各门派的中的一丝武法,入不了流。而现在摆在姬尘面前的有两条路。 其一,便是舍弃这些半吊子的武法,只修习一家,以自己的天赋必定有所大成。 其二,便是将各门派的功法求得,仔细钻研,其成就不言而喻,也不可估量,但是其中的难易程度谁都明白。 各门派只想拿着自己的宝贝功法传承下去,想要拿出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更别说如此多的门派,便是当今的黎天子也没有这般的能力,若真想要马踏江湖,兵锋所指,怕是要与整个江湖为敌。 姬尘是个聪明人,前方的路这么走,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柳叶绿看着远处依然拔不出刀的沐小葵,一拍额头,苦恼非凡,难道自己的眼光就当真这么差?难道这沐小葵就真的没有练刀的天赋? 沐小葵将刀递给姬尘,不容拒绝的说道:“把刀拔出来!” 姬尘轻笑道:“这有何难!” 姬尘握着刀柄,寒光一闪,一柄漆黑的刀已然握于手中,泛着寒光,透骨的寒意涌了上来,四周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确实是好刀,便是这份刀气,都不是你能承受的。”姬尘对着沐小葵说道。 刀气寒而不阴。 “少看不起人,把刀给我!”沐小葵想要夺过姬尘手中的雁翎刀。 寒光一隐! 刀身已然入了刀鞘。 姬尘说道:“拔出刀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你的心!” 沐小葵不是姬尘,姬尘在天山上的数十年里,都沉浸在各类的武学之中,尤其是古人的感悟和心得。 剑!刀!侠!江湖!武林! 这些从小就隐没在姬尘的骨子里。 沐小葵一脸幽怨的看着姬尘,恨的直咬牙。 不给刀也就算了,居然还说什么心不心的,尽是些风凉话! 第十七章 日月苍穹一尊佛 到了大叔他们的境界,‘藏锋’二字易如反掌,若是不懂藏锋,也不会在古村之中一呆十七年。 便是姬尘也是一点就破,他从小就浸没在各类的藏书之中,儒释道皆有涉猎,天地人三才也略知一二,精气神三花也通晓一点。 此时的姬尘也忍不住要大呼一句:“吾师诚不欺我!” 天山之上虽然没有学会什么精妙的功法,也没有做到融会贯通,但是这份心得却是独一无二的,又厚积薄发之势! 就如同明灯一样,既然有光亮,还怕迷失吗? 沐小葵与姬尘不同,沐小葵从小生活在石寨古村之中,大叔柳成荫从来没有跟她谈论过任何的江湖世事,更别说什么功法。 对于武功,只是在老罗的书中听过,村外一刀一剑破尽数百流匪,这才使得她第一次见过真正的武功。 可是无论是修行,还是悟道,皆讲究一个‘心’字,修行就是修心,悟道也一样是悟心。 可惜说的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 有了‘心’还要看‘缘’。 道只说与有缘人听,佛也只渡有缘人过! 一切皆是造化! 一场秋雨一场寒! 姬尘擦拭着手中的细柳,用爱不释手也不足以来形容,剑有时候比人更好。 细柳虽是冰冷的,但是姬尘可以感受到细柳上面隐隐的一丝生机。 待得度过这个秋冬,来年的春天一定会再次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姬尘可以感受到大叔为何铸造此剑,又为何将此剑交与他。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大叔老了,这些日子愈发的沧桑。 而心更老,也更加的沧桑。 可是他明白,自己是逃不出江湖的,熬练了大半辈子的剑意可不能就这么老去。 姬尘倒是合适,相貌品性,皆是上乘,这些从柳成荫看到姬尘喝茶的时候就发现了。 沐小葵毛手毛脚的,这么多年的茶可算是白喝了! “唉!”柳叶绿终于叹了一口,说道:“尘小子,你看她这榆木脑袋,若是行走江湖,不出三天就能横尸街头。” 姬尘干笑了几声,道:“前辈说的是,可是小葵毕竟年幼,不能通晓也是正常!” “哼,年幼?”柳成荫冷哼了一声‘年幼’二字显得尤为的刺耳,说道:“你就不要替她找借口了。朽木不可雕也,连这刀都拔不出来,谈什么行走江湖。” “我……”沐小葵嘟着嘴不服气,可是又不敢发作,只得闷头生气。 “还不服气!你问问这尘小子,十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了?怕是连人都杀过了吧!”柳成荫淡淡的说到。 看到沐小葵投来询问的眼神,姬尘说道:“我确实杀过人。” 姬尘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被师傅带下过山,大漠之中的流匪强盗死在姬尘手下的估摸着要近百人了吧! 这也是姬尘为什么身上带着杀气的缘由。 姬尘已经忘记了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惊颤,害怕,亦或是激动,兴奋。就连那一天,血是什么颜色的?是不是醒目的鲜红?他都不记得了。 柳叶绿实在看不下去,对着姬尘说道:“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将刀拔出来,你去帮她吧。” 沐小葵听后顿时来了兴致,招呼着姬尘过来。 姬尘握着追魂鞘忍不住道一声:“好刀!” “你就别墨迹了,说吧!”沐小葵总是这样大大咧咧的。 “你可听好了!”姬尘笑道,“这刀,乃是百兵之王,兵中霸主,正所谓:‘王者不辩,辩则损其威也!’,刀也是一样的,刀要出鞘,就必定是一往无前,绝无悔意,犹豫勉强的出刀,是会被刀气自伤的……” 姬尘很有耐性的讲解着,而沐小葵已然有点不耐烦了。 “你就告诉老娘怎么拔刀就行,说一堆大道理,谁想听?” “听完自然知晓!”姬尘也不生气,接着说道:“有人擅使左手刀,有人会快刀,更有人只喜欢拔刀!” “无一不例外的是,这些刀都会有刀鞘,或是华丽,或是古朴,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刀身,可是更重要的是藏锋,刀鞘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持刀者,锋芒毕露在这江湖之上可是会死的很快的,一名好的刀客若是隐没气息,就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只是其一,其二便是,这追魂鞘不以刀命名,而以鞘为名,自然有其独特之处,高手过招只在一瞬间,毫厘之差都会失之千里,轻则伤残,重则逝去生命,所以拔刀之时,极为重要,拔刀的那一刹那,必定要心如止水,古井无波。如此才能挥出致命一击!” “心如止水,古井无破!”沐小葵正色道:“你说了这么多,就只是这么简单?” “自然!”姬尘说道:“拔出刀本就没有多难,你如此浮躁,拔出了刀又能如何?” 众人听到姬尘的话也点头赞成,又不禁高看了几眼。 姬尘将刀鞘持平,柳叶绿一拍桌面,一杯茶兀的停在刀鞘之上,稳如泰山。 “喝了这杯茶,再拔刀试试!”姬尘建议道。 沐小葵原本紧握的拳头松开,缓缓的端着茶杯,本想一饮而尽,可转念一想那“心如止水,古井无波”八个字,愣是压抑这心中的冲动。 竟然也闭上眼睛嗅着茶香,随后才缓缓喝下,一杯茶入了口喉之中,倒当真平静许多,再过良久,沐小葵依旧闭着眼睛,竟然忘记了拔刀这件事。 “现在试试!”姬尘提醒道。 这时沐小葵才睁开眼睛,眼神平静,缓缓的伸出手握在刀柄之上,没有深呼吸,没有激动的心情。 “刺啦!” 寒光一闪, 漆黑的刀已然出鞘。 握在沐小葵的手中,可是沐小葵没有看手中的刀,而是依旧盯着姬尘手中的刀鞘,缓缓接过刀鞘紧紧的握着。 “我原本再想,就算是这次拔出了刀,又能怎样?难道要我以后拔刀之前再饮一杯茶?”沐小葵自嘲道。 可众人眼中没有取笑,静静听她说下去,尤其是柳叶绿,眼中的笑意更是鲜明。 沐小葵接着说道:“可是在我拔出刀的那一刻,我心中仿佛有了一丝明悟,久久的散不去,我想我现在知道怎么拔刀了!” 沐小葵的话很平很淡! 寒光一隐。 刀身入了刀鞘。 此时的沐小葵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眼眸之中有了一丝深邃。姬尘看愣了,沐小葵本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倒是挺美! 忽的沐小葵狡黠的一笑,姬尘大呼不好,眼前的人果真狡诈。 正当姬尘转身想跑之时,那柄漆黑的刀再次出鞘,就架在姬尘的脖子上。 “刀剑无眼,这玩意可比那斧头来的凶猛。”姬尘摊着手说道。 沐小葵眼睛如有月牙般明亮,恶狠狠的说道:“暴露狂,你刚才挺凶的嘛!是不是感觉训人的时候很爽是不是?老娘是你训的了的?” 姬尘急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嘛!” 沐小葵收起追魂鞘,欢喜的抱着大叔的胳膊,巧笑道:“大叔,怎么样!小葵也不是太笨嘛!” 柳叶绿淡淡的说道:“倒也不是太笨,资质虽然比不上尘小子,但也是可以雕琢一番。” 就在众人闲谈之时,天空之中金光大闪。 “怎么回事?”罗道书第一个站起来,望着东方。 其余的人也纷纷举目望去,耀眼的金光逼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只见一尊巨大的金佛盘坐在天地间,双手合十,空无一物,可是身后却隐隐有六尊佛像显现,天空之上万丈金光缠绕,一朵朵莲花在虚空之中盛开绽放。 若是仔细听,或许有淡淡的佛音袭来,一阵阵共鸣的声音,佛音此起披伏,萦绕不休。 “这是……九华山方向!”罗道书惊呼道。 “九华山?”鱼中蛟沉思片刻:“大愿地藏王菩萨,你们快看,那金佛身后的六尊佛像,这不是六地藏吗?难道说……” 柳成荫伸手阻止鱼中蛟将剩余的话说出来,眉头紧皱着。 “我是不是眼花了?”沐小葵显然不可置信。“这日月怎么会一同在天上?” 这时众人才看到,这天上正日月同辉。 日出东海,月沉西山! 此时的日月正静静的凝聚在巨佛的手中,竟然被佛光挡住,一时间没有辨认出来。 日月苍穹一尊佛。 遮天蔽日一尊佛! 第十八章 江湖路,脚下行 日月苍穹一尊佛,禅音传颂天地间。 众人料定这金佛乃是大愿地藏王菩萨,身后乃是六地藏的法相。 金佛柳叶弯眉,双目低垂,巨耳垂肩,半结跏跌坐于六牙白象之上,六牙白象形态温顺,周身遍布华丽璎珞珠宝,驯服地俯卧于束腰莲座之上。 大愿地藏王双手合十,执掌日月,口诵佛音,度化世人! 庄严而圣洁! …… 这尊金佛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看见,刚刚从姬尘面前走过的数个村民就沿着他们的视线望去,也只是看见数朵阴云,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异样。 入了江湖,修行一道,自有慧眼,也自然可以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人,事,物’。 其余人不用说,便是沐小葵将刀拔出来便是修行,也算得上是入了门! “九华山是大愿地藏王菩萨的道场,不会有错!看这方向也可判断出一二。”罗道书指着东方说道。 此时,那尊金佛身子下的六牙白象终于动了起来,不在低伏在莲座之上,而是站了起来。 六牙白象长鼻一甩,一声尖锐的长鸣,响彻天空,淹没漫天的佛音,诸天的莲花也消散开来,佛光没入菩萨的体内。 六牙白象踏出一步,踩在虚空之中,脚下一道道涟漪泛起,虚空也承受不住如此的因果,崩碎开来。 此时因为六牙白象的移动,原本在菩萨手中的日月腾飞而起,东西遥挂,连成一线。 六牙白象驮着地藏菩萨一路向西前行,脚踩众生,揽尽山川大河,阅尽众生百态。 步步生莲! 这六牙白象都有如此的实力,那地藏王菩萨岂不是更加的深不可测。 众人看着六牙白象从自己的头顶掠过,姬尘想要看的仔细,可是无论如何运转目力,也见不真切。 众人的因果不是姬尘可以沾染的! 六牙白象驮着菩萨没入西方,西方的大山之后金光顿起,良久隐隐传来一句:“弥勒真弥勒,化身千百亿,时时示世人,世人自不识!” 众人依旧呆立在原地。 良久沐小葵冒出一句:“这是虚影还是?” 众人摇摇头,便是他们也不能确定。 “或许,真就是一尊真佛降临西方世界!”鱼中蛟缓缓说道。 “你们听到最后的一句箴言了吗?”罗道书涉猎颇广,懂得也是最多的。 “怎么?难道有什么说法?”柳叶绿问道。 “‘弥勒真弥勒,化身千百亿,时时示世人,世人自不识’这句话乃是布袋和尚圆寂之时留下的,世人皆说这布袋和尚是弥勒佛的化身。”罗道书道。 沐小葵好奇道:“弥勒佛?我们不是在说地藏王菩萨吗?怎么又提到弥勒佛?好乱!好乱!” 罗道书不理会沐小葵,接着说道:“弥勒佛乃是未来佛,现在佛和过去佛早已经逝去千年。佛主逝去前,曾让地藏王菩萨暂时掌管佛界,为此地藏王菩萨许下宏愿,入主地狱六道,直到真佛降下,也就是弥勒佛降下之时重塑佛理。” “倘若那布袋和尚真是弥勒佛的化身,那句箴言自然说的也就是弥勒佛了。如今地藏王菩萨又显世而出,怕是西方佛界真的有真佛降临。” 罗道书的言论让众人震惊不已,若是西方佛界当真出了一尊真佛,怕是连黎天子都睡不安稳吧。 佛家在中原的势力极其薄弱,怕是连一些二流宗派也比不上。 世人皆知三武一宗灭佛之后,中原佛教毁于一旦,再加上佛界数百年没有真佛降临,佛教之中的佛经禅理紊乱不堪,出现大量的伪经歪理,佛教在世人之中的信仰越发的薄弱,信徒百不存一,佛教几乎分崩离析。 亏得龙树菩萨的三法印才能得以让佛教传承至今。 如今大愿地藏王菩萨,法相出世,西方世界的佛界必定为之震动,怕是终生的信仰会再次凝聚,到时候又是一界佛国降临。 到时候必定会与大黎皇朝有分庭抗礼。 姬尘忽然说道:“地藏菩萨许下宏愿,‘众生渡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如今地藏法相显世,会不会是宏愿已达,地狱已空,如今证得菩提!” 罗道书摇了摇头,否认道:“轮回有六道,地狱道居于其中,地狱若是空了,地狱道存知何意?六道缺一道,那样六道不再轮回,古佛的佛理便被驳回,也不再会有六道轮回之说。可若是地狱不空,地狱道久存,这地藏王菩萨将不会方成佛道。” 众人明白!是与不是?皆是不能! 如今他们已经远离江湖许久,所不能逃脱,但是乐的一个怡然自得! 过来数日,姬尘和沐小葵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前去长安。 姬尘有他的理由,自然会去长安,回去那三宫之中。 可是沐小葵没有,沐小葵问姬尘:“这天下间最繁华的地方是哪里?” 姬尘回答道:“长安!” 沐小葵想着天下间最繁华的地方在长安,那着天下间最大的江湖自然也是在长安。因为江湖是一定要去的,所以这长安也是一定要去的。 如此便是同路。 离别之日,村子之中一些村民也过来相送,摆了一些酒菜,用来践行。 酒过三巡,姬尘和沐小葵背着行李,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就此离去。 大叔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颓然的坐了下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柳叶绿打趣道:“怎么?这么快就舍不得了?如此去追,还来得及!” 柳成荫摇摇头不语。 罗道书看见前方渐渐远处的背影,一转弯便被大山遮挡住声影,怅然若失,说道:“倒是当真有些不舍,我这满肚子里的江湖,以后说与谁听?” “还有我捕的鱼!”鱼中蛟插嘴说道。 “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 柳成荫将四人的酒杯盛满了酒,说道:“干了!祝他们修的江湖路,也修得心中道!” “来干了!” 众人心中嘀咕的一句:“一路顺风!” …… 姬尘和沐小葵走在路上。 姬尘看见沐小葵脸上并没有要走江湖的兴奋,而是多了一些惆怅。丝毫看不出这是平时里,一口一个“老娘一斧头砍死你的”的沐小葵。 沐小葵淡淡的说道:“他没有来?” 姬尘问道:“谁?” 身后的石村已经被遮挡住,沐小葵看着前方的路,道:“没!我只说,老娘终究是出了村子,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我离村子最远的一步。” 姬尘耸了耸肩,不可否认。 沐小葵对着姬尘说道说:“你说你回长安是为了争家产?难道你家是长安城有名的富贵人家?” 姬尘笑道:“自然,富甲一方!富可敌国!……” 沐小葵一脸的鄙夷,道:“我不信!富家公子,会吃得下古村之中的粗茶淡饭?” 沐小葵将姬尘没有回答,露出一丝狡黠,又问道:“你兄弟几个?财产有多大?你有多大的把握?我帮你争夺财产,能不能分我一半?一半没有,三成总是有的吧,若是三成也没有,一成总是不能再少了!” 这些问题姬尘都无法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兄弟几个,财产有多少,自己有多大的把握。能不能分她一半,这些都得是二话。 终于沐小葵问道:“那你想不想要这财产!” 这句话好似废话一样,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世上谁人不爱财,尤其的男人,财富,权利,女人,都是可以让人疯狂的。 可是姬尘却偏偏喜欢沐小葵的这句话,良久说道:“若是可以,我不想要参与其中。” 姬尘对着沐小葵笑到,露出洁白的牙齿,沐小葵努了努嘴不说话。 前方的路很长很远。 再回来的时候已然物是人非。 江湖路,脚下行! 第十九章 无侠亦无暇 大牛今天很伤心,刚刚从他家门口走过的春梅,已经是第十三个提醒他,今天是沐小葵远行的日子。 可是大牛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门槛之上,天上的云,飘过了五朵,南去的大雁,飞过了四行,便是门前孤零零的银杏树,也落去了最后的两片叶子。 是多么无聊的人,才会将这些记在心中。 看似面无表情的大牛,实则内心如同的大江一样翻滚。 那一刀一剑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仿佛刺在心间之上。 原本的世界轰然倒塌。 这世界当真有寒光一闪,剑影一掠,便是一颗好大的人头。 咫尺天涯! 今日他总算是明白沐小葵口中的咫尺天涯是什么意思了! 他和沐小葵之间隔的,不只是一座山,更像是一座江湖。 大牛忽的发现,他也开始向往山那边的世界了,他越发的觉得耕种和牧牛太过无趣! 就连‘大牛’两个字也显得土气。 大牛很想冲出去,对沐小葵说:“我想陪你一起去江湖。” 可是大牛不敢,他的懦弱便是他自己也是清楚的。 懦弱!使得大牛给自己铸造了一座城,一座遮挡住阳光,处于阴暗冰冷角落之中的城,潮湿阴冷的巨城将大牛的心冰封起来。 或许,需要最狂的风,卷动着惊涛骇浪。 可是他没有见过狂风,也没有见过惊涛骇浪。 可是他听老罗说过,有一妖猴大闹过东海,最后还被佛祖封为了斗战胜佛。 惊涛骇浪再大,大的过东海? 妖猴手中的金箍棒,可是号称定海神针,便是东海,也可镇压。 若是原本的大牛定会觉得,有个斗战胜佛当当也是不错的。 可是如今,大牛恍惚间。 哪里还识得什么斗战胜佛? 他只知道——齐!天!大!圣! 大牛忽的站了起来,这一下便已经用尽了十足的勇气,目视着远方的大山。 庄严而沉重。 可是过了良久,大牛眼中的精光黯淡下去,膝盖竟再次弯曲下来,缓缓的,想要坐在门槛之上。 “儿啊,这几天怎么总是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一个老妇人缓缓从门内走出来。 老妇人算不得多老,可是老妇人的心很老! 弄璋弄瓦,本是喜事。 可是生下大牛的那一天,并没有喜事,倒是办了一件丧事! 为大牛的父亲,老妇人的丈夫,办的丧事。 老妇人不记得那天自己哭了多少的眼泪,也不记得那天晕倒过几次。 她只记得那天大牛的哭声,她知道那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需要一个母亲。 一过便是二十多年。 青丝化成白发! 老妇人的眼睛不再像二十年前一样明亮,多了一丝浑浊。 可是老妇人眼中的慈爱,一如二十年前一样。 大牛听闻娘亲的声音,止住坐下的趋势,急忙过来搀扶老妇人,说道:“外面的风大,母亲不在屋内呆着,出来作甚?” 老妇人摇了摇头,笑道:“我还没有老透,便是老去了,下了地府,也好陪你的死鬼老爹。” 大牛一听有些嗔怪的说道:“母亲,总说这些丧气的话……”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便是!”老妇人知道大牛最是孝顺,家中的一些重活都是大牛来做的,总不肯让自己的受了累。 这是福气,街坊邻居都羡慕的福气! 可是老妇人话锋一转,说道:“今天,沐小姑娘远行,你当真不去看看?” 大牛搀扶的手抖了一下,说道:“母亲,怎会知道?” 老妇人说道:“村子中的人嗓门大,我怎会听不到。你平日里总是去找沐姑娘,今天倒是稀奇了!” 大牛眼神暗淡:“小葵要去山的那一边,路这么远!也不知道要去多长的时间,” “路远?那你跟过去便是了!”老妇人笑道。 “跟过去?”大牛摇了摇头,“小葵再好,也比不上母亲,我若是走了,母亲一个人在家……” 老妇人打断了大牛的话,说道:“你娘我还没有老到不能自理,若真是舍不得,跟过去便是!” 老妇人最是懂得大牛的心思,这孩子赤子之心,却多了些懦弱,胆小。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沐小姑娘,可是却不愿意为她付出,人家姑娘怎会懂你的心思。” “娘,你不明白!”大牛改了口,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说道:“小葵想去走江湖,您总说江湖凶险,娘亲的话总是没错,我……” 老妇人突然打断了大牛的话,厉声道:“你既然知道江湖凶险,你就如此的放心沐小姑娘一个人去走江湖?” 大牛低下头,说了一句:“这不是有姬尘陪着她吗?” 恨铁不成钢! 老妇人忽的生起气来,敲了一个爆栗,喝道:“你怎知道,那小子是个好人,若是个坏人,欺负了小葵怎么办?” 大牛愣然,两眼看着娘亲,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娘亲生气了,更加没有想到娘亲口中的话。 “沐小葵走江湖,想要行侠仗义,而你呢?你真的只是想要在这古村之中,牧牛,耕地?你们之间差的不是一座山,更不是一座江湖,而是一份心境。” 老妇人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无侠,在哪里都是一样。可娘只想你数十年之后,不会后悔今日的抉择,不会像娘亲当年一样,没有跟着你爹一起……” 说着老妇人竟然留下了眼泪,大牛过来搀扶,却被老妇人一把推倒在地,黯然进了屋。 独留下,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大牛! 风自顾自的刮着, 村口的酒桌子上,只剩下柳成荫、柳叶绿、鱼中蛟、罗道书四人。 四人的酒,已从中午喝到了傍晚,却依旧没有醉。 柳成荫忽然说道:“我要走了!” 柳叶绿笑道:“别指望我会挽留你!” 柳成荫自己喝完杯子中的酒,好似没有听到柳叶绿的话一般,道一句“好酒!” 柳叶绿说道:“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你放不下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 柳成荫反问道道:“你放下了?若是放下,又怎会带着沐小葵,来这清冷的地方躲起来?” 这‘躲’字让柳叶绿很不舒服,但却不可否认。遂又给众人斟满了酒。 罗道书说:“不愧是亲兄弟,心中如此的通透。我本以为柳兄,将追魂鞘赠予沐姑娘,心!也会跟着沉下来,想不到依旧如此!” 鱼中蛟说道:“你、我、众人都一样,心中的执念一如之前一样,扎根在心底,说不定得带到棺材里去喽。” “棺材?我可不怕棺材!”柳成荫大笑道:“来!为了你我的执念,饮上一杯酒。” 这酒可比夕阳美多了。 …… 夕阳下,一匹老马缓缓的前行着。 这落日比老马快得多。 这老马驮着两人还未到前方的村子,这夕阳已然沉了下去。 月升起,云落下。 “快点!再快点,这瘦马你从哪里弄来的,如此的慢,这天都黑透了,还赶不到村子。”老马之上骑着的正是姬尘沐小葵二人。 姬尘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是一匹老马,可不是什么瘦马。这马到了这般年纪,还能如此的壮硕,已是不容易。” 沐小葵嘟着嘴道:“这也能称为壮硕?这都皮包骨了,咯的姑奶奶我屁股疼。” 姬尘取笑道:“还不是你屁股上的肉少!” “你……”沐小葵也不转身,直接手肘击向姬尘的胸口,姬尘一阵吃痛。 半个时辰之前,他们便从山上看见,小脚之下的一个灯火通明的村子,可是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到达那个村子。 可想而知,这老马得有多慢。 过了半晌,两人终于看见一个灯火通明的村子在前方。 沐小葵看到有些兴奋的说道:“终于到了,你看这江湖之中的村子就是不一样,这个时辰古村早已经是漆黑一片。哪里有这般的热闹。” 姬尘凝视的前方,说道:“热闹吗?连个人声都没有。” 老马拐了个弯,直面村中。 顿时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同三九寒冬,掉进了冰窟窿之中。 只见一个血红的木棺横立在村口,四周散落这无数的纸钱。 四个竹竿插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一席白绫挂着,上面竟然刻着无数的骷髅,栩栩如生,好似要飞出来一般。 而沐小葵口中的‘灯火通明’,竟然是一个个白灯笼,血红的‘寿’字写在上面。 “这……这是什么?”沐小葵浑身抖了起来,一只手已然按在追魂鞘之上。可是她知道,现在颤抖的她,是拔不出追魂鞘的。 就在这时,二人胯下的老马竟然变得焦躁不安,声嘶起来。 姬尘暗叫不好,一拍马身,抱着沐小葵飞了起来。 老马长嘶一声,竟然发了疯似得冲向那血红木棺。 “咚”的一声。 如同重锤击打在二人的心口。 老马倒在血棺旁,温热的血液还冒着白气。 鲜红的血色沾染在白绫之上,让那些骷髅更是生动。 月夜之下更是诡异。 白灯笼,血寿字。 血木棺,鬼白绫。 再加上一匹倒在血泊之中的老马,一匹自己撞死在血棺上的瘦马。 沐小葵紧紧的抱着姬尘的手臂,浑身冰冷。 便是姬尘也从没有见过此情此景,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细柳。 就在二人想要退去之时。 沐小葵忽然说道:“这是什么声音?” “声音?” 二人同时转身。 只见那血棺之中竟然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像是指甲抓在木板上的声音。 尖锐,刺耳! 第二十章 沐小葵的刀 血红的木棺横立在村口,其中更是发出奇怪的声响。 让人头皮发麻。 可是此时的姬尘早已经辨认不出,那尖锐的声响到底是怎样发出的。 那是獠牙抖动的声音? 还是那尖锐的指甲,抓刮在木板之上,发出的声响? 唯有那‘咯咯咯’的声响是真实的 更让人确定的是,那血棺之中有一活物! 一阵凉风吹过,血溅白绫随风飘动。 村子之中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传来。 直让沐小葵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响声,姬尘将沐小葵挡在身后,手中的细柳随即刺去,一道剑气自剑尖飞出,却只是扑了个空。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见不真切。 “什么东西?” 正当二人神经绷紧之时,两人的身后一道声响传来。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原本紧张的二人哪管身后的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 沐小葵手中追魂鞘挥砍而去,以鞘作刃。 金光一闪,沐小葵手中的追魂鞘犹如砸在大石之上,震得沐小葵手臂一阵发麻! 沐小葵正要拔刀而出,却被姬尘拦住。 “是你!”姬尘说道。 眼前的一个圣洁的小和尚正双手合十,映衬着月光,如玉温良。 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其他,自这小和尚来了之后,四周原本的阴冷之气竟然退去,虽有寒意,却不如之前般,让人颤栗心寒。 原本血棺之中,让人发麻的声音也沉寂下去。 沐小葵揉着手臂,道:“你们认识?” 不等姬尘回答,那小和尚淡淡的说道:“施主是我有缘人,小僧本想渡施主过苦海,去彼岸!可是施主心如磐石,小僧渡不了。” “过苦海?去彼岸?那是什么东西,出家当和尚吗?”沐小葵向着姬尘询问道。 姬尘悄悄的说道:“通俗点来讲,便是送你去下地狱,去见地藏王菩萨。” 姬尘的话音不大,但是小和尚耳力惊人,却听得真切:“可如今地藏王菩萨早已再地狱之中!” 姬尘自然知道小和尚说的是什么意思,数日前,那遮天蔽日的异像,小和尚必定比他了解的通透。 姬尘说道:“活佛出世,入了西方佛国,岂不是好事?” 小和尚不动声色,说道:“地藏王菩萨数千年不见天日,地狱轮回,其中万法寂灭,谁能保证地藏王菩萨,一如当年在佛祖面前虔诚真心?” 小和尚很平静的说道,如此大不敬的话,可不想是一个修佛法的和尚说出来的,可是转念一想,这小和尚既吃肉,也喝酒,算不得正经的和尚,倒也释然。 可惜这小和尚严肃起来,却偏偏最为正经。 小和尚转过身来,依旧双手合十,说道:“女施主的话,倒是提醒小僧,小僧虽然渡不了施主,可却能让施主入我佛门,修我佛法。” “当真!”姬尘有些兴奋道。 沐小葵眼睛睁的滚圆,说道:“你真想出家当和尚?” 姬尘眼珠滚动了一下,打起了小九九,心想:“当和尚有什么不好,如这小和尚一般,喝酒吃肉,最为重要的是还能修佛法,若真能修得大乘佛法最好,也不至于这般的半吊子……” 小和尚盯着姬尘,又说道:“施主有佛缘,有慧根,即便入不了佛门,倒也能修得一副菩萨心肠。若是之前,小僧定是这般想。可是如今,小僧找到了更为合适的。” “更为合适的?在这里?”沐小葵惊讶道:“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哪有合适的?” 小和尚也不说话,竟然转身从血棺身旁走过,入了村子。 小和尚一离开,阴寒之气再次袭来,沐小葵哈着冷气,叫骂一声,‘冻死老娘了!’ 姬尘眯着眼睛,只见身后不知道何时居然起了大雾,半丈之外便看不清。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居然依旧没有走出去,雾变的越来越大, 浓重的化不开。 一口血棺依旧静静的挡在二人的面前。 刺眼的血红,恍若鲜血浇筑而成。 沐小葵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什么鬼?好似鬼打墙一般,现在我们怎么办。” 姬尘忽然身子一抖,寒毛直立,手臂搭着沐小葵的肩,说道:“走!我们进村子,不要转头。” 沐小葵听到姬尘声音之中的颤抖,脖子好似僵硬一般,愣是不敢转动一下。 沐小葵大脑一片空白,从血棺旁走过。 忽的那“咯咯咯”的声音凭空响起,好似自地狱之中的传来的嘲笑。 前方如同深渊巨口,见不得半点的光亮。 二人隐隐听到身后的血光发出‘咯吱’一声,两人相视一眼,分明看出来对方眼中的惊恐。 这声音分明是血棺打开的声音! 顿时身后一阵鬼哭狼嚎,自阴间爬出。 说来也奇怪,自两人踏入村子的那一刻,周遭的鬼哭狼嚎竟然消失的一干二净,眼前也变得明亮起来。 两人喘着粗气,入口的皆是血腥味。 一道长长的影子自前方延伸而来,姬尘举剑遥指,却发现正是那小和尚。 现在的他,可谓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沐小葵苍白的面庞,让人心碎。 这才刚刚走江湖,小心脏就已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不是激动,而是惊吓。 沐小葵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姬尘摇了摇头,良久才向着小和尚问道:“那是阴兵?” 小和尚说道:“不是!若是阴兵,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要折腾一番,那些充其量不过是些孤魂野鬼罢了!” 沐小葵看着两人,道:“你们在说什么?孤魂野鬼?这世界哪里来的鬼!子不语怪力乱神!亏你们还比我见识得多。” 姬尘也不计较,圣人曾言说,对鬼神要敬而远之,君子当正道在心。 可是姬尘刚刚却当真见到,那大雾居然幻化为一道道鬼影,扑向血棺。 入了村子,虽是灯火通明,可是这些光亮皆是从一盏盏白灯笼之中发出来。 羸弱的火光,如同鬼火,阴冷瘆人,照亮了整片村落。 此时,众人终于发现那血腥味从哪里传来的了? 正是从这些白灯笼之中传来的,那上面血红的‘寿’字,哪里是用朱砂写得?分明是用鲜血书写而成。 村口的雾,不知道何时弥漫进了村子。 翻腾卷动,萦绕着白灯笼,如丝般从指间划过,但是沐小葵却没有感受到丝绸般的柔滑,反而感到如同握着寒冰一般。 沐小葵急忙靠在墙边上,舒了一口气。 眼前的白灯笼在风中摇晃着,血红的‘寿’字,刺痛了神经,一缕白雾钻进了白灯笼。 “蹭”的一下,白灯笼之中原本羸弱的火光,此时竟然变的绿油油的,那白灯笼化为骷髅,那双瞳之中燃烧着熊熊的绿焰。 沐小葵背后冷汗直冒,紧紧的靠在墙壁上,眼中的燃烧这绿焰的骷髅正在一点点的放大——那骷髅冲了过来。 骷髅的上下颚在密集的抖动着,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沐小葵尖叫起来,居然闭上的眼睛,手中的追魂鞘挥舞着。 良久,身后一道手臂搭在沐小葵的肩上,一道凉气在沐小葵的脖子上吹动着。 沐小葵身子直挺挺的僵硬着,大气不敢喘。 “别怕!那骷髅被我击散了!”姬尘的声音传来。 沐小葵睁开眼睛,果然如姬尘所言,眼前的白灯笼被砍成两半,大大的血红‘寿’字,被拦腰斩断,里面的绿油油的灯油流落一地。 沐小葵缓了一口气,可是三个眨眼的功夫,沐小葵好似发现了什么,眼睛瞪的老大,脖子僵硬,右手虽然依旧在颤抖,但却依然握在刀柄之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追魂鞘,自此当真要斩魂了! 这鬼气再阴冷,比的上追魂鞘的煞气! 刀出鞘,握于手中,沐小葵忽的不在害怕,刀上的煞气,也不再让沐小葵讨厌,竟然感觉到温暖! 沐小葵眼中没有惊颤,反而有了一丝愤怒。 沐小葵转身挥刀而去,嘴中叫骂道:“当你姑奶奶我是傻子吗?老娘我倚在墙壁上,身后哪里来的人?看老娘一刀剁了你。” 沐小葵转身的一刹那,只见一个满脸青色,皮肤如同仿佛枯黄的秋叶一样,从头骨上剥落开来,一片一片的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露出头骨内的血管和肌肉。更恶心的是,居然有数条蛆虫从肌肉之中钻了出来,昂着头,贪婪的嗅着空气之中的血腥味。 沐小葵忍住呕吐的冲动,漆黑的刀,携带着月光劈砍下去。 那道身影也不低挡,径直将向着沐小葵扑了过来,漆黑的刀能断金碎玉,更别说一具腐烂的尸体。 追魂鞘将那身影的半个身子,劈砍下来,那身子如同烂肉,堆落在地上。 虽是跌落在地上,可是那身影没有止住动作,依着身形,一只手竟然抓住沐小葵的脚踝。 沐小葵两眼一凝,再次挥刀而去,可是那只手竟然隐没在地中,沐小葵大呼不好,想要退去。 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脚竟然也如那手一般陷入地下,沐小葵不再淡定,着急起来。 脸色苍白,比那随风的白绫更加的白皙。 脸上的冷汗,也比这雾气更加的凝重。 就在此时,地上一只只鬼手探出地面,抓向沐小葵。 这些手枯黄而干燥,有的甚至是一只白骨。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来自地狱! 鬼手将沐小葵向下拉去,不消片刻,半个身子便已经没入地下。 此时的沐小葵甚至看见,地下正有一口巨大的油锅等着自己,油锅旁,无数的小鬼正在欢呼雀跃。 “咔擦”一声,一道巨大锁链缠绕在沐小葵的脖子上,一只血手拎着锁链向下沉去! 下方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 第二十一章 万法不灭,大愿心钟 沐小葵的身下正在龟裂,四周岩浆涌动,撞击喷吐,阵阵的热浪袭来,将滴落的汗水蒸发。 一口巨大的油锅,正处在岩浆的中间,炽热逼人。 入眼便是滚烫的火油,一具具白骨,不时的从浮出油面,随后又沉入油底。 四周无数的小鬼手持锁链,而锁链的另一头,则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披头散发,血液滴落下来,锁链从众人的心脏穿过。 可是他们没有死,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能怎么死呢。 小鬼将活生生的人踢下油锅之中,‘呲’的一声,一阵白烟冒起,皮肤变得通红,再一转眼,早已经是一具白骨。 沐小葵在上空就这么看着,无数的人被推下油锅,却没有丝毫的表情。 沐小葵的身前一个巨大的身影矗立着,通体的血红,血手拎着锁链,而锁链的另一端则锁着沐小葵。 像狗一样锁着! 或许狗还能叫唤几声,可是沐小葵连叫唤的心思都没有。 巨大的血影一声断喝,前方无数的小鬼,随即退让出一条道来,轰天的声响传开。 他们在欢呼,狂怒! 沐小葵不想听,她在害怕,她希望下一个掉下油锅的,就是自己! 早点结束岂不是更好。 她不想动,也动不了自己,现在已然抖如筛子。 只好像一堆烂肉一样,被人拖在地上。 划过一道长长的血印。 时间是煎熬的,每一分一秒之间都隔着永恒。 等了许久,终于轮到沐小葵。 沐小葵站在油锅旁,看着满是白骨的油锅,自己跳下去还能容得下吗? 沐小葵惨然一笑,心想:“我……不!是姑奶奶我第一次闯江湖,就特么下了地狱,这老天爷当真瞎了眼,这江湖少了老娘,岂不是无趣许多……这贼老天!” 巨大的血影已然不耐烦的催促着。 沐小葵看着油锅,上面的一层油面,忽的浮现一道面孔,好像是姬尘,又好像是大牛…… 沐小葵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却发现手中还握着追魂鞘,随后“噗嗤”一声,笑道:“你他娘的屁股上的肉才少呢!” 沐小葵忽的转身,心想:要是就他娘就这样死了,谁他娘的来告诉老娘,那臭小子屁股上的肉是不是比老娘少,难不成让老娘我在这油锅之中等个几百年? 沐小葵的转身有十足的勇气,手中的追魂鞘便是十足的气力。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而此时苍白的手有了一丝红润,可刀依旧漆黑如墨。 那巨大的血影被追魂鞘划过,身形居然化为了一道血气融入追魂鞘之中,原本挂在沐小葵脖子上的锁链也崩碎开来。 沐小葵眼神冰冷,四周的炽热在消散,身旁的油锅不再沸腾,底下的岩浆也不再涌动。 四周的小鬼也不再欢呼,一个个目瞪口呆。 沐小葵将追魂鞘举起,再挥下,如血的煞气四散开来,四周的小鬼竟然没有吭一声,便化成齑粉。 沐小葵笑了,此时当真是沐浴在阳光下的小葵花! 沐小葵喃喃道:“有点意思!” 沐小葵睁开眼睛,姬尘和小和尚正在前方看着自己,眼中满是疑惑。 地上一盏白灯笼碎成两半,血红的‘寿’字,被拦腰折断,灯油洒落一地。 此时哪里来的油锅?地狱?岩浆? 一如之前一样。 “你怎么了,拿着刀大呼小叫的,后来又面如死灰,再后来居然笑了起来,入魔了?”姬尘关切的询问道。 沐小葵不说话,将漆黑的刀收入刀鞘,随后盯着姬尘的下半身看了起来,恰有几分的啧啧称奇。 姬尘用手弹了弹沐小葵的脑门,道一句:“色女!” 沐小葵一吃痛,怒视着姬尘,眼中又有些温柔。 不足片刻的温柔!小和尚一开口就能让这一切化为灰烬。 “小心,鬼兵来了!” 原本松懈下来的众人,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果不出其然,四周的白灯笼猛然熄灭,随后又‘蹭’的一下,燃起了绿光,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大雾席卷了整个村子,四周的房屋淹没在迷雾之中。 “听!什么声音?”沐小葵提醒道。 众人倾耳听去,细细听到,一阵敲锣打鼓,似有二胡,又有唢呐…… 又隐隐听到有人喝了一句:“力拔山兮气盖世……” 容不得众人多想,那大雾之中无数的鬼兵冲杀而来,呐喊之声涌动,大有铺天盖地之势。 鬼神!存而不论。 容不得多想,沐小葵手中漆黑的刀早已经发出,手不再颤抖,变的果断有力。 刀划过鬼兵的脖颈,虽见不到一颗好大的人头,却能将眼前的鬼兵化为齑粉。 姬尘身形一动,化为清风拂过,手中的细柳,如同名字一般,化柳枝般轻盈,轻点而去。 再次现身之时,数十个鬼兵心脏处,便是一个透明窟窿,竟然一瞬间消散而去。 小和尚则轻松许多,依旧双手合十,好似从未变过。姬尘只知道小和尚喝酒吃肉的时候,不会双手合十。 难不成也怕佛祖怪罪? 小和尚的身后,六枚降魔杵显现开来,围绕着小和尚缓缓的转动,待得有鬼兵杀到,六枚降魔杵之上佛音萦绕,那鬼兵如同纸糊的一般,只是眨眼的功夫,头颅便被洞穿。 众人也不知道杀了多长的时间,可这鬼兵依旧没有减少的趋势,大雾越来越浓。 水汽浓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三人退到一起,无数的鬼兵围绕过来,将众人包裹在其中。 “怎么办?要不然杀出一条血路来。这玩意都经不起老娘一刀。”沐小葵提议道。 小和尚摇了摇头:“如今大雾封村,路在何方?怕是这迷雾不散,小僧和施主都走不出这迷雾。” 小和尚比他们都早来到这里,饶是的佛法加身,也没有走出这大雾。 这雾来的太蹊跷! 鬼兵层出不穷,越战俞勇! 小和尚依旧不动声色,沉声说道:“施主,且为小僧护法!” 说完便闭上眼睛,不管其他。 小和尚双手合十,口诵佛经,四周的大雾席卷凝聚,却没有一丝沾染到小和尚的衣角。 “娘的,这小和尚搞什么?闭眼等死?”沐小葵一招横扫千军,四周的鬼兵如沙般消散。 姬尘眼色一凝,神情凝重,咬了咬牙,心中暗骂了一句,手中的细柳之上如墨的黑气缠绕、 姬尘一手持剑,一手捏着剑诀,忽的喝到一句: “御四灵——朱雀” “焚!” 姬尘手中的剑指勾勒出一头圣兽,一声长鸣,蹄叫天地,一头朱雀自剑尖飞出,飞于环宇。 自朱雀出动的一刹那,四周的大雾消散了许多,一阵阵热浪逼退大雾,鬼兵若大石在岩浆之中缓缓融化,无数的鬼兵发出嚎叫,如同炼狱中的声音。 一时间,众人的四周腾出巨大的空间,大雾在十丈外凝聚缠绕,不敢纠缠一分。 姬尘单膝跪倒在地上,以细柳指地,稳住身形,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这一招足以让他透支。 就在鬼兵阴魂不散之时,又一道唱戏的声音传来,这次声音不再遮隐,声音穿透众人,明明知道这声音在远处,却偏偏觉得近在耳旁低吟。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可奈何。” 声音悲凉凄怆,比那三峡的猿鸣更让人动容! 楚霸王四面楚歌之时,写下这《垓下歌》,那时的此情此景,不正如此时。 可是众人没有楚霸王勇力,更没有他的豪气。 那凄凉的声音刚刚落下,那大雾之中的鬼兵竟再次攻杀过来。 姬尘看着小和尚,想要提醒,却又按捺住心中的气愤,心想:放个大招,你丫的吟唱了一刻钟,若是高手,小和尚你早被人分尸了。 姬尘勉强站了起来,手中的细柳好似重若千斤,每次挥动,都让手臂酸痛难耐。 小和尚口吐佛音,每吟唱一字,便有一字吐露出来,佛音化形,金色的佛经,漂浮在空中,凝聚在小和尚的上空。 姬尘此时身形不稳,勉强挥杀,沐小葵手中的雁翎刀已然掉落在地上,无数的鬼兵将沐小葵扑倒在地…… “阿弥陀佛!” 小和尚猛地睁开眼睛,诵了一声佛号,上空无数的佛经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金钟,又有佛家六字真言加持。 隐隐看过去,每个佛经都好似有一尊大佛盘立在其中。 小和尚眼神凌厉,缓缓说道: “万法不灭,大愿心钟!” “当!” 小和尚的声音刚刚落下,那巨大金钟之上便爆发出巨大的钟鸣。 一阵金光大闪,如同石子落入湖心,一道道金色涟漪在空中弥漫开来,撼动虚空。 只一下,接触到金光的鬼兵立即化为灰烬。 就连大雾也被驱散开,显露出原本的真容。 原本被鬼兵扑倒在地上的沐小葵站了起来,满眼的不可置信,只一道钟声,便可将迷雾和鬼兵驱散干净。 未等众人喘息之时,那一道诡异的戏声再次传来,众人转身望去,那口血红的棺木不知何时,矗立在一家梨园的门口,遮掩住大门。 浓郁的血腥味从其中传来,隐隐看到一些东西倒挂在横梁之上。 众人小心翼翼的前去,待看清之时,不禁头皮发麻! 那倒挂的东西赫然是一具具尸体! 一具具被剥了皮的尸体! 第二十二章 霸王别姬 云敛清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可是却被满眼的血红,和那入鼻的血腥味,煞了风景! 血色木棺竖立在梨园的门口,遮掩住大半个门框,透过狭小的隙缝望去,一具具尸体如同猪狗一样被倒挂在横梁之上。 甚至可以看到一些残酷的痕迹,刀由脊柱划开,将背部的皮肤,分为两半,随后缓缓的将皮肤跟肌肉剥离开来,像蝴蝶展翅一样撕裂。 这手法甚为残忍! 为了让剥下皮保持的鲜活,下刀之时,被剥皮的人都是活着的。 剥皮人的手法显然极为的娴熟! 这活!她已经干了上百次。 可每次她都感到新鲜,就像她第一次剥皮的时候一样。 可惜第一次,她没有将那人活剥了,她不想那人受太多的苦,半途之中,便将手中的尖刀刺进了那人的胸口。 她想不通的是,自己满手的血迹,握着尖刀,刺进那人的胸口,可那人竟然没有一丝的愤怒。 她想不通这时为什么? 她的胸口充满了恨意! 她恨那张人皮不够完美。 如同死尸的表情,最为重要的是,那人皮的胸口有一道裂痕,一道她自己亲手刺进去的裂痕。 那道裂痕难以缝补。就像她的心口一样,那里也有一道难以缝补的裂痕。 说实话,剥皮这活,她爱极了! “诸位既然来了,何不进来瞧瞧,这活!可赏的了?” 一句简单的话,却被梨园之中的人以京剧的唱腔唱出来,有胡琴锣鼓相应和。 听这口音,倒像是一个老生。 姬尘三人面面相觑,眼前的景象太过惨烈,梨园之中的人又不可捉摸,拉胡琴的,敲锣鼓的,口诵老生的。听上去还不止一人。 小和尚修佛法,自然无所畏惧。 姬尘心如磐石,恐惧早已褪去大半。 唯有沐小葵,惨白的脸色,被这月光照的更加皙白,没有半点的红润。 她看见横梁之上挂着一个三尺的身形,那分明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可依旧没有逃脱魔爪。 她甚至看到一人居然还没有死透,眼珠还在转动,钩子刺破胸膛将其倒挂着,血液已经凝干。 沐小葵从没有看过那样的眼神——无助,恐惧。 此时此刻这天下间没有人比他更想死去,他多么希望眼前的姑娘给他一刀。 他本是村子之中,种地的老实人,不过喝了些小酒,醒来便感受到全身刺骨的疼痛,这风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温柔,风一吹,全身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嗜咬。 他勉强的开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从口中流露出的,却是鲜红的血液,他绝望了,他不知道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的惩罚他! 便是牛羊猪狗,也不会受这般的罪! 这一切沐小葵都看在眼里,忽然她觉得人命如此的卑贱,卑微到如同刍狗一样! 沐小葵眼神坚定,陡然迈出一步,持手抽刀,来到那人的面前,那一刹那。沐小葵感受到他眼中的感激,沐小葵轻摇嘴唇,随后不再犹豫,一刀斩去头颅,结果了性命。 此时那道再次响起。 “哎呀呀!那人本是这村子之中,最壮硕的庄稼汉,活到现在已是不容易,可现在不过是一具无头尸而已,啧啧啧!大好的性命,便被你斩去了,可惜了……” 这次发声的却是一个丑角儿! 那梨园内到底有多少人? 没有人知晓。 沐小葵听后,满眼的血红,持刀冲进梨园,叫骂着: “放你的屁,你这只会躲在暗处的狗杂碎,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出来陪老娘痛痛快快的打一顿,看老娘不削去你的狗头。” 躲在暗处的人也不生气,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英雄好汉也好?狗杂碎也罢?都不如我手中的人皮来的实在,妹妹你看这小娃娃的皮囊可好看?” 话音刚落,一张三尺大的人皮从空中落下来,如血蝴蝶展翅一般。血迹化作斑纹,通透白皙! 沐小葵没有伸手接住那张人皮。 此时的她脸色发青,身子因为气愤,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她没有想到此人的手段如此的残忍,下到襁褓之中的婴儿,上到古来稀的老人,皆没有逃过此人的魔爪。 整整一个村子的人,被活剥了! 黑暗之中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如此精妙的人皮,怎的就没有人欣赏的了呢?” 姬尘和小和尚担心沐小葵在梨园之中受到危险,绕过血棺,来到沐小葵的身边。 三人并排站着,四周的火光陡然亮起。 红灯笼,红丝带! 满眼的通红。 若不是身后挂着的的尸体,倒也让人觉的是个喜庆的日子。 “咚呛!咚呛!咚呛!” 胡琴锣鼓的声音猛然响起,惊得的众人一声冷汗。 一人从戏台之后走来,身穿黄蓝戏袍,头戴凤冠,身后有八侍女跟随。 头戴凤冠的女子以袖掩面,走至戏台中间,水袖一摆,露出真容,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嘴,配上腮红。 好精妙的妆容! 她眼神之中满是真情,开口唱道:“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这是!”沐小葵想起什么,惊呼道:“霸王别姬!” 沐小葵曾听老罗唱过几句,可那嗓音与眼前的人儿,可真是天差地别。 果不出其然,楚霸王缓缓走来,唱道:“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虞姬秋波萦绕,道一声“大王!”唱的人心眼儿酥麻,竟然忘却身后惨烈的情景。 那一句:“大王啊,此番出战,倘能闯出重围,请退往江东,再图复兴楚国,拯救黎民。妾妃若是同行,岂不牵累大王杀敌?也罢!愿以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 唱了片刻,姬尘竟然入迷,自己好似台上的霸王,怎忍心这虞姬拔刀自刎。 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秋。古来有此佳人不?君不见古来之佳人,或宜嗔,不宜喜,或宜喜,不宜嗔。或能颦,不能笑,或能笑,不能颦。天公欲断诗人魂,欲使万古秋,欲使万古春。 如今姬尘才明白古人口中的,此境非君莫属,此貌非君莫有。说的不正是这虞姬吗? 可是有人却没有入迷,沐小葵和小和尚都是清醒的。 这天下间或许没有能让小和尚入迷的,若是有,便是那捧着舍利子的她,那是他的禅,悟不透的禅! 沐小葵也没有入迷,每当她入迷的时候,脑海之中便浮现出,被她斩出头颅的人,和那空中飘的血蝴蝶。 沐小葵忽的生起气来,拔刀跃起,刀锋直指戏台上的虞姬,嘴中喝道:“装神弄鬼!” 虞姬见沐小葵举刀而来,神情并没有惊讶,反而越发的惆帐,唱道:“汉兵,他,他,他,他杀进来了。” 楚霸王回头望去,手中的战戟挥扫而去,内刃回旋,沐小葵侧身一躲,刀锋刺向楚霸王。 那虞姬趁机,夺过楚霸王腰间的鸳鸯剑,横立在颈前,刹那间,鲜红的血流过青白青白的剑锋,眼中的泪如同珍珠落下,滴落在剑刃上,将血水冲淡。 虞姬径直倒了下去,可眼神却依旧看着霸王,那道伟岸的身影便是她存在的意义。 此时楚霸王才知道,自己受骗,战戟横扫,大杀四方,战戟将数个倒挂的尸体劈砍成两半。 沐小葵杀的兴起,可依旧不是楚霸王的对手。 这时姬尘才惊醒,喊道一句“小心!” 沐小葵退了回来,眼神幽怨的看着姬尘,冷哼的一声! 楚霸王竟然扔下战戟,回到戏台上,扶着虞姬,痛苦之声,悲天怆地,心如刀绞,好似被一寸一寸的凌迟! 或许,楚霸王另可面对十万汉兵,也不愿意怀抱着自刎的虞姬。 良久良久,小和尚淡淡的说道:“他是假霸王,你却是真虞姬,这场戏,只有你一个人入了梦。” 姬尘和沐小葵面露异色,显然不懂小和尚在说些什么。 “唉!” 一声轻叹,只见原本死去的虞姬竟然站了起来,脸上的妆容已经被哭花,但是依旧难掩其眉目间的神情。 姬尘细想,既然是场戏,自然不可当真。 念头刚刚升起,除了虞姬之外,那楚霸王和八侍女竟然直接跌倒在地上,就连一旁弹琴拉胡的数十人也跌落下去。 虞姬惨淡一笑,道:“你这小和尚,不知道是傻子?还是不懂风情?不如身旁的公子来的讲究。” 姬尘道:“姑娘说笑了,被姑娘夸了,竟然生不起一丝的高兴,这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姑娘好手段。” 虞姬道:“奴家被公子夸了,也生不起半点儿的高兴!” 姬尘又问道:“姑娘对这村子,有何怨恨,竟然满村子的人都屠的干净。” 虞姬当众褪去身上的戏服,露出一袭劲装,脸上依旧是一副惨淡的妆容,说道“无冤无仇!” 姬尘眉头一皱,沐小葵抢着说道:“无冤无仇,你将这一百三十四人活剥致死?” “是一百三十三人,还有一个是被你砍头的。”虞姬提醒道,面露一丝无奈。 遂说道:“也不知道是这老天和我作对,还是我和这老天作对,总喜欢惹出一些事端,不过还好,总是有人会帮我料理后事。小和尚,你说是吗?” 小和尚沉默不语,无动于衷。 虞姬好似习惯了小和尚的这种表情,无所谓的说道,“你要普渡众生,我便杀尽众生。我倒要看看是谁快点,你那往生咒念得可娴熟?” 话音刚落,虞姬便不理会众人,身形如燕子,起了三落,一眨眼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四周的灯火也熄灭! 第二十三章 下九流——戏子门 那虞姬的轻功不在姬尘之下,眨眼的功夫,就在数十丈之外,众人自知追不上,便也放弃了。 此时姬尘发现,小和尚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平静,合十的双手,不知道何时放了下来,正握着拳头,指甲深陷在皮肉之中,眼神溃散。 看样子已经犯了嗔怒! 小和尚良久叹了口气,诵了一声‘阿弥陀佛’。双手虚展,画了个周天,与胸口合十,双腿盘立,席地而坐,口诵经文。 姬尘和沐小葵没有叨扰,静静的站在一旁。 小和尚的身后一尊大佛缓缓显出身形,与小和尚一同诵着佛音,超度往生。 那倒挂这的一百三十四具尸体,猛的燃起黑色的火焰,但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度。 小和尚诵佛经的声音越来越快,那黑色的火焰也燃烧的越来越大。 晶莹的绿光从燃烧的尸体中飘出,若萤火般,飞向空中,消散在夜幕之下。 待得小和尚诵完佛经,身前的尸体已经被焚烧干净,不留下一点的痕迹。 这活做的也是娴熟! 如同剥皮的活一样,可惜没得赏! 小和尚站起身子,身后的佛像隐没在体内。 沐小葵问道:“小和尚,看样子,你和那唱戏的很熟?” 小和尚开口道:“佛说,众生……” 沐小葵打断道:“闭嘴,老娘只问你,跟那唱戏的熟不熟?没问你,佛说了些什么……” 小和尚好似没有听到,依旧说道:“众生皆苦,唯有彼岸,才能脱离苦海……” 沐小葵见从小和尚口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遂转头看向姬尘,而此时的姬尘正在戏台上,查看着那‘楚霸王’‘八侍女’和旁边拉胡琴的‘众人’。 “可发现什么?”沐小葵问道。 “自己看!”姬尘将手中的‘楚霸王’扔给沐小葵。 沐小葵伸手接住,却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楚霸王?而是一具傀儡,里面由木条支撑,由细丝操控。 不只是‘楚霸王’,就连旁边‘八侍女’也是,整个戏班子,除了虞姬是个活人外,其余的都是些提线木偶。 姬尘仔细的查看着戏台上的蛛丝马迹。 沐小葵将‘楚霸王’,贴着脸,细细的瞧着,感慨道:“这玩意什么做的?如此的惟妙惟肖。我居然没瞧出来。” 姬尘手中捏着一根细丝,冷哼的一声,道:“那是人皮做的。” 沐小葵听后,吓得将手中的‘楚霸王’扔在地上,忽的觉得这‘楚霸王’正讥笑的盯着自己。 沐小葵一哆嗦,赶紧来到姬尘的身边,道:“还没有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姬尘将手中的细丝递给沐小葵看,随后指着地上说道:“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所有的细丝都凝聚在此地。” 姬尘指了指自己站立的地方,道:“你可明白?” 沐小葵脑子笨,显然没有姬尘这般的通透。 姬尘继续解释道:“你想想这些细丝是用来干什么的,你再想想刚刚是谁站在此地?” 沐小葵想了片刻,道:“这些细丝自然用来控制那些人皮的,刚才站在此地的是那臭婆娘!” 姬尘撇了撇嘴,他可没有见过,一颦一笑皆是一出戏的婆娘。 沐小葵恍然大悟,满脸的不相信,大呼道:“不可能!她一个人,这么多的人皮。” 姬尘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不相信,一个人怎么能操作数十具傀儡,而且其中的配合如此的精妙。” “这戏是她一个人唱的,这曲是她一个人操作乐班,弹奏的,更为可怕的是,她自己还演了最为重要的虞姬。” “这……这么可能?”沐小葵依旧不相信。 姬尘瞥了一眼小和尚,见小和尚依旧不动声色,遂缓缓道:“我本不信,可细细一想,可若是她能修得的‘七窍玲珑心’,便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七窍玲珑心’,小和尚的脸色终于变了,不再淡定,他静静的望着姬尘,想听他接着说下去。 姬尘接着说道:“若是修得‘七窍玲珑心’,操作这些傀儡,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那份唱功,若不是戏班子出生的,可唱不出那般的委婉动听。” 沐小葵不屑的说道:“哪里委婉动听了?在老娘看来就是些无病呻吟,。” 姬尘也不反驳,道:“所以我只想到一个门派!” “什么门派?”小和尚猛地问道。 姬尘道:“戏子门!” “戏子门?”小和尚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听说过江湖之中有个戏子门。 姬尘解释道:“江湖之中,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各行各业大抵都在其中,儒释道三教为尊,三教之中又有上中下三等人,自然演化出九流之多。而戏子门就在下九流之末!” 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有的早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传下来的不过尔尔,而这戏子门就是其中之一。 天下第一大帮派是丐帮,丐帮虽然没有精密的帮规,可是天底下有人,若是做了乞丐,自然便是入了丐帮。 乞丐平日里,除了沿街乞讨,填饱肚子之外,并不需要像其余的门派一样,下山行侠仗义,所以便也无所事事。 可丐帮的打狗棒一出,天下的乞丐莫不遵从。 当年数十万丐帮帮众南渡,将蛮狄赶入北方的冻原之中,此功丐帮居首位。 戏子门便也如丐帮一样,疏散的很,多半都是些行走江湖的艺人。虽不及丐帮庞大,但是这天下间唱戏的,大抵在这戏子门之中。 那虞姬是个唱戏的,但却不是个普通唱戏的,多半从小就在戏子门之中长大,浸淫数十年才有这般的功力。 沐小葵说道:“她涂抹的跟个鬼一样,粉底之下,该不会是一个七八十岁的丑八怪吧?” 姬尘摇了摇头,这点他可推测不出来。 小和尚极为笃定的说道:“她真的只有二十有七!” 姬尘笑了起来,自己猜得的不错,道:“从小便习得‘七窍玲珑心’,修为自然一日千里,倒也不稀奇。可是修炼这‘七窍玲珑心’需要些什么,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姬尘眼神盯着小和尚问道。 小和尚一眨眼的功夫,并没有看出小和尚有什么动作,便已来到姬尘的面前。 小和尚低声道:“施主不仅心如磐石,而且心思缜密,这些事自然没有逃出施主法眼!” 姬尘也同样低声道:“逃不逃的出都与我无关,这祸是你闯下的,自然由你来收拾,我想即便她修炼了‘七窍玲珑心’,也不是你的对手。” 姬尘顿了顿,又说道:“可你并没有想要收拾了意思。她剥皮挖心的活干的娴熟,你这超度诵经的活,干的也是娴熟!倒是有趣。这事我不管,可有一天,有人逼着我,让我非管不可,那时便不会有这般的轻松了!” 小和尚躬身道:“施主教训的是!” “你们在说些什么。”沐小葵拍了拍手走了过来,她将那数十具人皮烧的干净,眼不见为净。 一大片黑烟遮挡住月光。 四周暗了下来。 “咚”的一声,一声沉闷的响声自那血棺之中传了出来。 惊得众人脸色发白。 血棺猛的抖动起来,里面‘咯咯咯’的声响更为的清晰。 “咚” 血棺跳动了一下,随后剧烈的颤抖起来。 远处的乌鸦‘呱呱’直叫,让人心烦难耐。 “轰!” 血棺的棺盖,倒飞飞了出去,直向众人撞击而来。 沐小葵踏出一步,一刀将血色棺盖劈得粉碎。 血棺之中,黑气萦绕。 隐隐看见一道身影隐没在黑气之中, 一只手扒着棺木,探了出来…… 第二十四章 血弥勒 “咳!咳!咳!……你奶奶的,呛死胖爷我了。” 一道雄厚的抱怨声,从血棺之中传来,让众人一惊。 只见那人走出血棺之时,周身血气萦绕,又隐隐有佛音传来。 那人大手一挥,将萦绕的血气撕扯开来,还一片清明天地! 远处的乌鸦啼叫了几声,抖了抖羽毛,正准备展翅高飞。 血棺之中的人伸手擒去,一只肉嘟嘟的大手虚探,手中血气翻滚,待得散去的时候,那只乌鸦正停留在手心出,好似被禁锢般,不得动弹。 “那人要生吃了这乌鸦。”沐小葵没由来的升起这念头,脑海之中,已然呈现一幅幅画面:干瘪瘪的脸庞如同枯木干裂,一张口便是满嘴獠牙,散发着刺鼻的腥味,那人定会用獠牙刺破乌鸦,便是满嘴的黑色的羽毛,也全然不顾…… 但是眼前的人暗骂了一句晦气,随手将手中的乌鸦放飞,乌鸦受到惊吓,转眼便不见踪影。 “真他娘的倒霉,徒手抓鸟,晦气不了!”此时众人才看清那人的面目。 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峥嵘獠牙,也不是什么干瘪僵尸。 而是一个活脱脱的胖子! 小眼睛,厚嘴唇,身长九尺,赤足立于地上,穿着奇怪的衣服,更为奇特的,竟然是短头发。 体之发肤受之父母! 若非出家人,了却红尘俗世,不会剪去三千烦恼丝。 像姬尘这般大,未行加冠礼,批头散发,已然是大不敬,便是少数。 小和尚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胖子,若有所思。 沐小葵冷哼一声,道:“你这胖子,定是化作人形的妖怪,看老娘一刀劈了你!” 随后身形一动,向前掠去! 姬尘看着沐小葵的动作,想了想,忽的说道:“这刀法……是‘辟邪’!” 沐小葵身形不减,正色道:“这招正是‘辟邪’,我入地狱,妖魔不挡。” 一丈刀气,化作鬼头,凝聚在空中,撞向胖子。 胖子看道那鬼头,大呼不好,一转身,却看到之前躺着的血棺,有惊呼一声,他这辈子也不想在碰这血棺一下,急忙向着旁边滚去,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足以遮挡着身上的肥肉,撑裂开来。 身后的血棺,被鬼头击中,轰然崩碎,留下一地的木屑。 “小丫头片子,你还来劲了是吧?胖爷我可不打女人,有种把刀放下,咱们抡拳头!”胖子恶狠狠的说道。 “哼!妖魔鬼怪,死不足惜!跟你抡拳头,你当老娘是白痴?”沐小葵跟了上去,手中的刀浑圆拨动,刀气四射! 这胖子,胖归胖!可这身法了得。 每一次,沐小葵的刀划过,这胖子总能轻巧的躲过,刀刃贴着鼻尖轻轻的掠过。 可是看身形却不像是习练之人。 沐小葵真不明白,这胖子一身的肥肉是怎么长,又是怎么做到身形矫健,总是躲过自己的必胜一击。 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圈圈肥肉如波浪在翻滚。 胖子得意的叫嚣道:“嘿嘿!小妞,怎样?这刀杀猪倒是合适,想要砍到胖爷,可欠缺许多。” 沐小葵被气的,脸上一阵青,又一阵红,随即气愤的咬了咬牙,一踩地面,身形暴动,如同暴虎出柙,一往无前,大杀四方。 “老娘就是要斩了你这头猪!杀!” ‘杀’字落下,刀光随即落下,胖子脸色惊变,急忙躲闪。 “轰!” 胖子转头一看,原本站的地方,一道深三尺,长一丈的沟壑显露出来。 “我滴个乖乖,这一刀要是劈到胖爷身上,可不就成了死猪,我呸,胖爷我怎么会是猪呢?” 念头想起,胖子微微一走神,沐小葵的刀再次袭来,直取胖子的项上人头。 胖子躲无可躲,心中焦急。 “难道胖爷我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就又要进棺材?” “当!” 一声金属交接的声音响起,却不是雁翎刀斩去头颅的声音。 只见小和尚,双手合十,挡在胖子面前,周身巨大的金钟环绕。 “佛门——金钟罩!”姬尘一步踏来。 沐小葵举起刀,指着小和尚说道:“小和尚,你这是何意?你要护这妖魔。” 小和尚躬身说道:“女施主莫要动怒,且听小僧一句,这位胖施主,可不是什么妖魔?” “不是妖魔?”沐小葵心中疑惑:“不是妖魔怎会在棺材里面。” 姬尘走来过来,劝说道:“小葵,将刀收起来,这人的确不是什么妖魔,哪里有妖魔会流血的。” 胖子一摸自己的肚子,一道不深的伤口显露在肚子的下方,胖子虽然看不见,因为那肥大的肚子遮挡住了视线,但是手中的血迹却是真真切切。 “血?完了完了,胖爷的招牌肚子,破相了!小和尚,帮我看看,伤的重不重,能不能看到里面的肠子。”胖子焦急的问道。 小和尚撤去金钟,道:“胖施主,不必担心,随我回弥陀寺,寺中的主持精通药理,自然可以医治!想必问题不会太大。” “可当真?” “自然,出家人不打妄语!” 胖子一听,连连点头,催促道:“走走走!那还等什么,小和尚,我们现在就走,对了,弥陀寺在哪里?” 小和尚道:“湘西!三佛山上!此去一千三百里!” 胖子一听,激动说道:“啥玩意?在湘西?还一千三百里?不等我走到弥陀寺,血都流完了!” 胖子一屁股颓然的坐在地上,也不理会自己正在流血的肚子,好似破罐子破摔,看着沐小葵,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小丫头片子,长得倒是俊俏,可就是脾气暴躁,你就不担心嫁不出去?” 沐小葵白了一眼胖子,道:“要你管,一个大男人流点血,就大呼小叫的,伤口不深,死不了!这玉瓶之中是一些止血的膏药,涂抹在伤口上就行!” 沐小葵随手扔过去一瓶玉瓶,胖子接过玉瓶,扒着自己的肚子半天,倒是当真没有看到肚子下方的伤口。 随后叹气的说道:“是这老天要我死啊。我死后,给我选一个好一点的棺材,不要红色的,呆腻了。” 沐小葵一听,走了过来,这伤口是被她的刀气所割裂,故不能不管。 沐小葵一把夺过胖子手中的膏药。 “慢点!慢点!毛手毛脚的”胖子得意的说道,自己的诡计得逞,心中暗暗自喜。 “你再说话,老娘就将你的肚子划开,看看你的肠子是不是跟猪大肠一样?” 被吓着的胖子,果然闭上了嘴,他感受到小葵温柔的手正缓缓的摸着伤口,这伤口倒也不疼了。 胖子此时希望自己的全身都有这些伤口,这样小葵就能抚遍他的全身。 沐小葵自然不知道这胖子邪恶的想法,若是知道,早一刀剁了他。 发丝披落下来,胖子嗅着发丝上的味道,又看到沐小葵精致的侧脸,陶醉起来,口中竟然调戏道:“你这样倒是漂亮许多,以后若是嫁不出去,就来找胖爷,胖爷的活可好了!” 说完舔了舔嘴唇,对着沐小葵抛起了媚眼。 沐小葵一见,只觉得胃内一阵翻江倒海,比那剥了皮的人尸更为的恶心。随即一刀架在胖子的脖颈处,喝道: “你再胡说,小心老娘一刀阉了你。” 胖子躺在地上,淫笑道:“要阉,也是阉下面的头,你把刀架在我上面的头算什么?” 沐小葵听后,脸色青白,举刀便要斩了这淫言碎语之辈。 小和尚双手挡住沐小葵的刀,道:“女施主,莫要动怒,这胖施主,虽出口不逊,但是本性不坏,小僧愿带他回寺庙之中,渡他入我佛门。” 胖子‘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问道:“入佛门是什么?做和尚吗?” 小和尚点了点头。 胖子又道:“那岂不是不能喝酒,不能吃肉,不能近女色。” 小和尚道:“不能!” 胖子连连摇头,说道:“不去,不去,胖爷我好不容易从棺材里爬出来,就让我做个和尚,不划算。” 小和尚松开沐小葵的刀,说道:“女施主斩了他吧!” 沐小葵冷笑的几声,让胖子浑身发麻。 胖子改了口,不再称呼‘小和尚’,改为‘小师傅’。 小和尚诵了一声佛号,说道:“施主与我佛有缘,不入佛门,还能去哪里?” 姬尘听到小和尚的说辞,哑然失笑,这话自己也曾经听小和尚说过。看来小和尚口中比他更合适的有缘人,便是这胖子。 小和尚不动声色,道:“胖施主,虽然活着,却被人葬在血棺之中,施主不是当世之人,却能行走在当世之中,此中的因果,施主不会不知道。施主若不入佛门,掩盖天机,那存活的生机,十不存一。” 胖子脸色大变,小和尚说的,句句戳在他的心眼之中,一语点破。 自己的身体虽然比葬在血棺之中,更为的矫健,但是体内阴寒冰冷,感受不到一丝的温度,他丝毫不怀疑自己随时会倒下,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 他本是个盗墓贼,在一次和同伴下到一处大墓之中,历经千辛万苦,却只发现,主墓室之中一条巨大的金色五爪金龙雕像,口中正含着那血棺。 正当众人惊叹的时候,自己却被人一棒子给敲晕。 醒来之时,便在血棺之中,接着隐隐听到有人在唱戏,随后血棺之中越发的闷热,自己身上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嗜咬。最后好不容易破开的血棺,就遇到的沐小葵拿着刀冲来。 原来那血棺之中的声响,都是这胖子发出来的。 胖子是盗墓贼,胆大心细,出了血棺,看到眼前的景象,虽有惊讶,但是喜怒不表于色,自己的体内正发生一些奇妙的变化,多半与血棺有关。 小和尚道:“施主,可想好了。” 胖子一咬牙,道:“好,就入你的佛门,要是胖爷呆得闷了,就自己跑出来。” 小和尚不理会胖子的言语,说道:“施主是血弥勒!入了佛门,自有妙法!” 第二十五章 你亲我一下,我吻你一次 小和尚带着胖子去了三佛山,此去一千三百里,倒是合适。 小和尚跟胖子说的话的语,模棱两可,姬尘也不想追问,有些事不知道的为好。 甚至连小和尚法号什么,胖子叫什么,姬尘都没有问。 但是沐小葵依旧记得,那死胖子走时的表情,如同被架上烤架的肥猪,发出哀嚎的叫声! 最后甚至道了一句:“我还会回来的!” 沐小葵此时想起来,忍不住一阵哆嗦,拼命的摇了摇头,想将脑海之中的肥猪模样,从脑海之中的甩出去。 愈是这样,便愈发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沐小葵想,这死胖子入了佛门,还不得少十几斤肉。 随后又想,这死胖子少不少肉?跟老娘有什么关系,这死胖子,跟那暴露狂比差远了。 暴露狂武功好,长得也俊,身材也是一等一的…… 想到这里沐小葵的脸,竟然悄悄的红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身体不舒服吗?”姬尘见沐小葵,脸色一阵青白,又一阵红紫,以为沐小葵身体有恙,遂关切的问道。 听到姬尘的话,沐小葵的脸更红,红的发烫,好像心中像的被人偷窥的一干二净。 沐小葵紧张的开口道:“没……没什么,我在想一些修行上的事。” “哦!”姬尘不冷不淡的吭了一声。 沐小葵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将遂追上去。 “你今天怎么了?跟平日里有些不一样。”姬尘问道。 沐小葵笑了起来,问道:“我平日里是怎么样的?” 这个问题倒是让姬尘一愣,对呀,沐小葵平日里的样子?在自己脑海之中竟一片空白。 是那个叉着腰,一口一个‘姑奶奶我’? 还是现在这样持着刀,静静走在路上的? 这些姬尘都回答不来。 沐小葵看着眉头紧锁的姬尘,红色更红了。 她第一次发现,人的心跳可以跳动这么快。 沐小葵突然垫起脚尖,趁着姬尘发呆的片刻,嘴唇轻点姬尘的脸颊。 这一幕如同鬼使神差般! 沐小葵低着头,兀自的向前走着,红透的脸如三春之桃,甜蜜的透出甜水来。 姬尘依旧在发呆,不过眉头不再紧锁,此时他的脸颊居然比沐小葵更为的红润。 姬尘伸手,摸着被沐小葵轻吻的脸颊,心中有着异样的情感,可是脑海之中却浮现出,那日在温泉之中相遇的,如天仙般的公子。 那人真是个男人吗?可是姬尘看到他微微抬起的头,心中便有了些许的答案。 “现在,你又在想什么呢?”沐小葵在远处呼喊道。 姬尘看着远处的沐小葵,心中有些愧疚!与一个女人在一起,脑海之中却想着另外一个。 男人总是这样!可是自己还没有行加冠礼呢? 姬尘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身形如清风飘动,消散在原地。 秋日里的寒风,此时不再寒冷。 一阵阵清风围绕着沐小葵,盘旋着,卷去燥热。 沐小葵转过身去,见姬尘正盯着自己,剑眉星眸。 只见姬尘双手捧起沐小葵的脸,在沐小葵惊讶的神情下,重重的对着沐小葵的额头吻去。 你轻轻的,我便重重的。 姬尘眼中满是温柔,那是能让女人化成水的眼神,女人本就是水。 他的眼神让沐小葵感受到真正的自己。 原来自己也有这一面! 有那么一刹那,沐小葵想和姬尘一起,纵马江湖,看尽世间繁华。 那江湖才是她想要的! 可是沐小葵觉得自己配不上姬尘。 她没由来的悲伤起来,她想自己就是姬尘生命之中的过客,是他一转身,就会忘记的过客,凭什么会陪她蹉跎年华到天涯。 可是他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柔情,让她心中感慨万分,不忍放下。 原来喜欢一个人这么的简单!却又那么的卑微! 姬尘站在原地,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吻你一次,咱两扯平了。” 沐小葵月牙般的眼睛,笑眯着,说道:“我先走,你跟在我后面。不许跟丢了。” 说完便自己向前走去,姬尘缓缓的跟在她的身后。 一路上沐小葵,不知道多少次的回头转身,每一次都看到姬尘笑眯眯的看着她,她也笑眯眯的回应着。 这样——挺好! 这眼神让她觉得,每个转身,姬尘都会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 姬尘跟在沐小葵身后,看着沐小葵如蝴蝶一样起舞,笑道:“你这样子,倒真像一位风采灼华的女侠。” 沐小葵怀抱着追魂鞘,说道:“那你愿不愿意跟着本女侠一起,阅尽这江湖风花雪月?” 姬尘近身向前,戳了戳沐小葵的额头,说道:“黄毛丫头,也懂得什么叫风花雪月。” 沐小葵摸着额头,不服气,正想追问,却看见姬尘正站立在原地,看着山下,遂问道:“怎么了?” 姬尘淡淡的回道:“并州到了!” 山下不只有并州,还有那三千旗帜! 并州通南北。 控带山河,距天下之肩背。 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 并州三面环山,处两谷之间,山川秀丽。 并州自大禹时期,便已经存立,黄沙能吹老岁月,但是风沙却挥不去印在历史上的血痕,一如千百年前,一如脚下的黄土,亘古悠久。 又有一条汾河从并州城内穿过。 并州闻名天下的,不只是汾酒,还有那行走江湖的并州游侠。 并州游侠的血性,就如同黄河汾河一样,从未消磨过。 并州男儿的脊梁就是那矗立的太行山! 当年倭国入侵,并州游侠,慷慨悲歌赴国难,纵死尤闻侠骨香,热血男儿拒十万蛮夷于太行山上。 黄河之中埋藏了多少的并州热血男儿? 可是如今并州城内却是人人自危! 城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没有人敢招惹的不速之客。 他的身后有三千家臣,三千杆‘燕’字大旗,林立在并州城外,迎风招展,摄人心魄。 小燕王率领三千家臣出燕云,没有一道圣旨,也没有圣上口谕,就如此堂而皇之的出了封地。 小燕王可又像小阎王! 所过之地的官员莫不是战战兢兢,比那小老婆被正室抓了个正着,更为的心惊胆战。 奏折半个月之前,就以八百里加急,呈上三宫,可如今依旧没有个信。 有自诩忠肝义胆之辈,如那西河郡的郡守,就因为斥责了一句“太不像话”,就被小燕王一枪刺破喉咙,吊尸三日。 如今并州太守做的便是极好的——闭门不出! 小燕王也没这功夫,理会什么破太守,他要去那得月楼中潇洒一番。 所说这得月楼是个一掷千金的风月场所。 钱?小燕王可从来不带,可是一掷千金的活,可从不落下。 不花钱的事他总是喜欢做的。 ‘小燕王’这个名头,就足够让他在这大黎皇朝之中走个遍。 …… 第二十六章 紫檀木钗 并州通南北,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 姬尘和沐小葵要去长安,这并州便是必经之地。 经过并州,一路南下,便可到达长安。 沐小葵和姬尘自山上走来,并州城外,三千旗帜竖立,想必定是那小燕王的人马。 沐小葵说道:“听说小燕王嚣张跋扈,在燕云的名声一直不好,常年流连在风月场所,不思进取。” 姬尘笑道:“如他这般的官宦子弟,一生不愁吃喝,不挥霍一番,怎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沐小葵不屑的说道:“他若不是老燕王的儿子,又怎么会如今!” 姬尘缓缓道:“可他偏偏是老燕王的儿子!” 老燕王马上定乾坤,手中一杆长枪,将十八层地狱,捅了个穿。又一把火将北齐皇宫,烧成灰烬。 这份魄力,天下间就没有第二个人! 当今圣上对他这个的胞弟也是赞不绝口。不然也不会亲自写下三个大字‘缚龙枪’。 老燕王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封无可封,圣上便册封其手中长枪。 长缨在手缚苍龙! ‘缚龙’二字,若不是圣上亲手写下。天下间的儒生士子,又可大做文章,到时候又是一番口诛笔伐。 父荫子承,小燕王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可那些看不惯小燕王的,又有多少不想自己便是是那小燕王。 可是他们只能背地里叫骂嫉妒,若是当真到了小燕王面前,定是个屁都放不出来的怂包。 不过沐小葵定是不会羡慕的,小燕王石男的,男的便是不好,男的怎么能跟男的在一起呢? 她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身后还跟着一个…… 两人走在汾河边,汾河的水很浑浊,一如黄河的水一样。 汾河的水也是黄河的水,可汾河不是黄河,汾河是孤独的,它默默的脱离了黄河,静静的流淌着。 而黄河也将它遗忘。 幸好汾河不寂寞,有并州太行陪着它,虽然并州太行不懂汾河的孤独,但却陪着汾河一同寂寞。 沐小葵说道:“你可认识小燕王?” 在她眼中姬尘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沐小葵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极为愚蠢。小燕王数十年没有出过燕云,而姬尘十三年前就被师傅带上了天山。怎么会有交集? 姬尘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什么小燕王,不过老燕王我倒是见过几面,小时候还抱过我。” 沐小葵惊讶道:“真的?” 她不相信,老燕王枪破阎罗,长得定是比阎罗更是的凶横,怎会有小孩子愿意亲近。 姬尘说道:“老燕王还说要将她女儿许配给我,可他就一个独子,哪来的女儿,这老不死的诓我,害我去了天山十三年,若是有机会,我定要去燕云讨问一二。” 沐小葵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自然认为姬尘在吹牛,问道:“你家是王侯将相?” 姬尘摇摇头道:“都不是!” 沐小葵很疑惑,不是王侯将相?怎会有机会见到老燕王。 沐小葵见姬尘没有回答的意思,努努嘴,也不再追问。 两人入了并州城,虽然并州城内人人自危,但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守城的守城,巡街的巡街。 唯有并州太守已经称病数十天,闭门谢客! 小燕王出了燕云以来,在并州呆的最长,可谁让并州有一个一掷千金的得月楼呢? 入了城,人气迎面而来,在古村待惯了的沐小葵,倒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 “暴露狂,你快来看,这水糕好香!” “你再看这个,好柔好软。” …… 这条街是并州最为繁华的天街,有无数冒着热腾腾的香气的可口玩意儿,莲花糕,菊花糕,羊肉馍,竹筒饭…… 还有卖着胭脂水粉的铺子,那里自然是大家闺秀欣喜的地方。沐小葵忸怩这鼻子,直摇头,她受不了那胭脂水粉的香气,也不知道那胭脂水粉打扮起来,怎就能让男人倾倒。 她是想到一个词——庸俗! 沐小葵迈着小碎步,充满了朝气,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新鲜,都是些在古村之中看不到的奇怪玩意儿。 沐小葵忽然在一个小摊子前驻足。 “呦!姑娘可有看上的,瞧一瞧……”小贩热情的喊道,生怕沐小葵听不见。 这小摊子上放着精美的头饰钗子,上面镶嵌稀奇华丽的珠宝,在阳光下,莹莹生辉。 沐小葵看愣了,好漂亮!比手中冰凉的追魂鞘好看数十倍。 沐小葵拿起一个银钗子,想要叉在发髻之上,小贩赶紧拿来铜镜,沐小葵的手拿刀还好,做这精细的活,倒是毛手毛脚。 时间悄悄的流去,半响的功夫,沐小葵依旧没有将银钗子插在发髻上,就连小贩也一个劲的摇头,他从来没有见过不会戴头饰的女子。 不会装扮的女子,还是女子吗? 沐小葵颓然的叹气,心想:那胭脂水粉我不会涂抹也就罢了,连这精巧的小玩意自己也不会摆弄。 正当沐小葵想要将那银钗子重新放回到小摊子上时,一只温暖的手从沐小葵手中接过钗子,轻轻地说道: “我来帮你!” 听到声音的沐小葵,脸上飞出两片彩霞,心花怒放,暗暗自喜。谁说笨手笨脚的女人不讨人喜欢了? 沐小葵感受到银钗子轻轻的穿过自己的发丝,一阵阵酥麻,从发丝间传来。 “转过来,来我看看。”姬尘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声让沐小葵春心荡漾,脸颊的飞霞比那朝阳更为的美丽。 沐小葵低着头缓缓转身,两手捂着脸颊,追魂鞘放在身边的摊子上。 姬尘看了看小葵发髻上的钗子,又看了看小葵的脸。 沐小葵见姬尘眉头紧皱,心中一紧,担忧的说道:“怎么了?不好看吗?” 难道乡下女子就不能带这头饰?难道自己带这银钗子就显的不伦不类。 她不是那些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她不会打扮自己,这些头饰她只在春梅的深闺之中见过,那时候的她,对这些总是不屑一顾。 她心中后悔,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跟着春梅请教一二。 沐小葵眼神黯淡下去,如同星辰隐没在夜空之中。 未等姬尘回答,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好看,怎的不好看,我看比那得月楼之中的花魁都好看。”这声音油嘴滑舌,言语轻佻,让沐小葵感到不舒服。 小贩一见来人,脸色变得极为难堪,可是依旧陪着笑脸,低头哈腰道:“朱少爷,您来了,您真是让小人的摊子,蓬荜生辉……” “去去去,蓬荜生辉?你这破摊子,也能称为蓬荜?让开!一边呆着去!” 朱少爷手中的折扇一合,一敲小贩的脑袋。 小贩顺势将腰弯的更低,说道道:“少爷说的是,说的是……” 朱少爷挥了挥手,不理会小贩,脸上堆笑,色眯眯的盯着沐小葵背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朱少爷身形肥胖,比那血棺之中的胖子更为的肥大,朱少爷很久之前就注意到沐小葵,沐小葵身上的灵动活泼,是他在并州城内很少看见的。 朱少爷说道:“小娘子长得俊俏,带什么都好看。” 沐小葵并没有因为这朱少爷的话,心中升起一丝的高兴,她看到姬尘正盯着小摊子上,心中一沉,暗暗生气。 “可是在我看来,那银钗子配不上姑娘,这金钗子倒是合适。”朱少爷随手从小摊子上拿起一金钗子。 沐小葵终于转过身来,她想要看看,朱少爷口中是什么样的钗子配得上自己? 自己带上去会不会好看?能否让姬尘不再皱眉。 朱少爷见沐小葵转过身来,心中大喜,没有女人不喜欢金子和宝石,这手段他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了,百试不爽! 沐小葵看见朱少爷手中的钗子,这钗子的确漂亮,这以铂金缠绕,上面镶嵌着红蓝两个宝石,又以金丝银丝编制成三寸长的穗子。 可是沐小葵脸上没有笑容,她感觉即便是这样的钗子也不会让姬尘眉头舒张。 朱少爷见沐小葵没有动作,自认为沐小葵害羞了,心中的喜意又增添了几分,道:“莫不要我帮你带上!” 说完也不理会沐小葵,伸出手去。 沐小葵一走神,没有看到这朱少爷的动作。 朱少爷手中的动作,随同脸上的笑意一同展开。 当那金钗子将要触碰到沐小葵的发丝时,这金钗子竟然被两指夹住,朱少爷脸色一变,笑意凝固,手中的力气加重了几分,可是那两指如铁钳般,将那金钗子禁锢住。不得动弹一分。 “在想什么呢?这钗子丑极了!” 沐小葵这才晃过神来,姬尘的两指陡然一松,如鬼魅一般,点在朱少爷的手臂上,朱少爷一吃痛,松开手,金钗子随即掉落。 小贩见此一阵肉痛,这金钗子上的宝石落地即碎,若是常人,自己必定要讨个公理,可这人是那朱少爷,是自己万万惹不起的。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 可是小贩心舒了一口气,他看见那金钗子被人接住了。 随后心中有一紧,那人将金钗子随手扔在小摊子上。 姬尘脸上手中出现一精致的紫檀木钗,未等沐小葵看清,就已经插在小葵的发髻之上。 沐小葵看见姬尘笑了,笑得如星星眨眼,随即也笑了起来,如同月牙儿弯弯。 第二十七章 不解风情 姬尘选的紫檀木钗,确实精致! 材料是上好的紫檀木,每百年才能长出一寸,这紫檀长三寸,里面又隐含着淡淡的金色,如此一来更是少见。非长白山,则不能见其踪影。 而雕刻这紫檀的人,必定浸淫在其中数十年,甚至更久,才能使得手法达到炉火纯青,让这这紫檀木钗浑然天成。 淡淡的金色雕刻出一朵朵细小的花纹,完美的运用这根细小的紫檀木! 可惜这紫檀木钗早已经蒙上了灰,放在这小摊子上数十年,依旧没有遇到伯乐。 姬尘接过小贩手中的铜镜,放置在自己的胸前,铜镜之中映照着沐小葵的模样。 姬尘问道:“看看,怎么样,漂亮吗?” 沐小葵看了一眼镜子,又看了一眼姬尘。 镜子之中的自己是模糊的,而姬尘却是清晰的。 她其实连那紫檀木钗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但是她暗自欣喜,他用心选的,定是最好。 少女怀春是足以让人陶醉! 沐小葵脸上展露出笑容,淡淡的彩霞挂在脸颊。 若雨后初晴,又像从黑云之中探出的明月。 姬尘何时见过这般容貌的沐小葵,沐小葵的笑容足以温暖一整个秋冬。 下山之前,姬尘想的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这江湖一人一剑一壶酒,即可! 可如今,姬尘倒想要素面白衣,陪她度恬淡年华。 可是姬尘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他想,沐小葵要的是江湖,是鲜衣怒马,看烈焰繁花。 但是姬尘没有发现,此时的沐小葵的手,并没有握在追魂鞘上,而是放在他的手上,两人的手同样的冰凉。 姬尘手中的铜镜,沐小葵头上的木钗。 两人入了画! 可朱少爷却在画之外,他绝不是煞风景的人,但也绝不是文人雅客。 他也想在这画之中,随即喝道一句:“臭小子,你弄疼我了。 朱少爷身后的仆人跟随朱公子多年,自然通晓朱公子的心性,一人踏步而来,手中捏着拳头,就向姬尘的面门而去。 姬尘并不惊讶,剑指轻点,正好撞上那仆人的拳头。 “咔擦” 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的响起,那仆人倒飞出去,右手被硬生生的折断,哀嚎的躺在地上。 以指对拳,若是普通人,定会被这拳头将这手指折断, 可姬尘练过十三年的武,以指破拳,轻而易举。 姬尘这一击,引来周围人的围观。 一些议论的声音传来。 “这少年好强,一招就将这狗腿子打飞出去。” 又有人摇了摇头,叹息的看着姬尘。 “这少年,年轻气盛,招惹太守之子,怕是走不出这并州城了。” …… 可是姬尘依旧不不动声色,讥诮的看着那身材肥胖的朱少爷。 朱少爷见折了面子,脸色气的青白,在并州城内,自己何时受过这种气。虽然自己的父亲这些日子嘱咐他,莫要生事!要是招惹到一些人可就不好。 能招惹什么人?除了那小燕王,还能有谁? 可是谁知道小燕王长什么样子? 这些日子,朱少爷已经在府中呆腻了,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见到一个俊俏的小姑娘,连手都没有摸到,还被人折了面子,这场子他定要找回。 朱少爷刚要开口发作,寒光一闪,一柄漆黑的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刀上冰凉寒意,吓得他寒毛直立。 朱少爷脸色一变,随即赔笑道:“姑娘,莫要生气,是我的仆人莽撞了,我在这里替他,给两位陪个不是!” 说完竟然拱手作揖。四周的人惊讶不已,这还是他们认识的太守之子,朱大少爷吗? 寒光一隐。 漆黑的刀收回,沐小葵冷哼的一声。 朱少爷看上去嚣张,但心思却是缜密。 朱少爷说道:“要不然两位去我家做客,我设下酒宴,以谢罪。” “不必了!”姬尘淡淡的说道,他明白这朱大少爷并没有安什么好心,无论是关门打狗,还是关门放狗,都是对自己不利的。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朱少爷沉默片刻,道:“我看姑娘,对这木钗子甚是喜爱,这钱便由我来替姑娘付了,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这话一出,沐小葵倒是欣喜,不要花自己的小钱钱,还能得到一个能让姬尘不再皱眉的木钗子,还是很不错的,这交易划得来! 朱少爷见沐小葵露出笑容,心中暗喜。 可是姬尘冷冷的说到一句:“我自己有钱,不用你来,滚吧!” 众人倒吸的一口凉气,这少年的话,太过直接,丝毫不给朱大少爷一点面子。 朱少爷,听到姬尘的话,脸色发紫,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他知道随着小燕王的到来,如今的并州城内鱼龙混杂,其中必定有一些不可招惹之人,这便是他隐忍的原因。 如此朱少爷虽然折了面子,但却依旧行礼告别,不失礼数,带着众人离开。 姬尘望着远去的朱少爷,眼神更是深邃。 …… “少爷在看什么?”一位侍女躬身问道。 一位紫衫华服,脸色如雪,长得倒像是一个女人,桃花眸流出异彩,正盯着楼下的姬尘。 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在看一个傻子?一个固执的傻子。” 见姬尘消失在视线之中,良久在转过身来,问道:“还有什么事?” 那侍女说道:“并州太守送来请帖,请少爷去得月楼中一聚。” 紫衣雪白少年想了想,轻笑道:“这老滑头不再称病了?倒是有趣” 侍女说道:“那少爷,会不会是鸿门宴,我们还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我也想看看得月楼之中的花魁,是怎么个漂亮的法子,可有本少爷的弄月漂亮?”紫衣雪白少女伸出手,轻轻的放在侍女的下巴,微微的抬高。 “少爷又说笑了!”侍女脸色一红,嗔怪道,随即一溜烟小跑而去。 独留下正在大小的紫衣少爷 …… 姬尘一人走在前方,沐小葵在后面跟着,两人默不作声,气氛冰冷。 沐小葵实在受不了,追了上去,问道:“你生气了?” 见姬尘不说话,又着急说道:“我改还不行吗?我以后一定不同那什么朱少爷说话,下次遇到他,我一刀劈了他。” 姬尘猛地停住脚步,沐小葵来不及躲闪,头一下子撞在姬尘的后背。 姬尘突然转过身来,沉声说道:“你说的不错。” 沐小葵摸着头,好奇的问道:“什么不错。” 姬尘面露杀意,道:“就应该把他杀了!” 沐小葵眼中满是震惊,问道:“为什么杀他?我觉的他……” 姬尘打断沐小葵的话,说道:“我从他的眼中看到杀意,此人必定是睚眦必报之徒。我们在并州一天,便有一天的不安宁。” 对于姬尘的话,沐小葵深信不疑,着急的问道:“怎么办?要不我们今日,便离开并州城?” 姬尘点了点头,转身道:“越快越好!” 姬尘突然站直身子,又转过身来,盯着沐小葵看了片刻,眼神不再冰冷,道:“这紫檀木钗,你带着果然好看。” “真的?”沐小葵脸微微发烫,姬尘的话让她如沐清风。 可是抬头望去,姬尘已然在自顾自的前行着。 沐小葵气的直跺脚,心想:这人真是不解风情! 第二十八章 小儒圣 李友白 观春雨不喜,闻夏蝉不欢,望秋叶不落,听冬雪不叹。 四季书店一如这话一般,隔绝于尘世间,超然脱俗! “付钱!” 姬尘不咸不淡的说道,手中正拿着一本《诗经》。 沐小葵很不情愿的掏出钱来,噘着嘴说道:“这诗经你不是读过了吗?为什么要买。” 沐小葵的心在滴血,她可怜的小钱钱,没有换得一身锦衣丝绸,却买了一个最是无用的书。 姬尘不以为然,说道:“可你没有读过。” 沐小葵的银子递到一半,手陡然收回,道:“你说与我听也是一样的。” 姬尘从沐小葵手中,夺过银子,付了钱,就拉着沐小葵走出书店,一边走一边说道:“笔墨书中的意境,不是说出来的,那要你自己悟!” 沐小葵道:“那你为什么不买一本送给我?” 姬尘道:“我没钱!银子都被我花光了!” 沐小葵皱着眉头,姬尘一直和她在一起,并没有见过他多少花钱的地方。 姬尘好似看出了沐小葵的心思,解释道:“那匹自己撞死的老马,还有你头上的紫檀木钗,便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所以……” 沐小葵并没有听到姬尘口中的老马,却将那紫檀木钗听得清清楚楚。 沐小葵月牙儿弯弯,道:“所以我养你!” 姬尘摸了摸沐小葵的头,一拍手,最是兴奋的说道:“对头!” 秋日里,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走走走,你这穷酸书生,又来蹭酒吃,今日没有剩酒,你且去别处寻酒吃。” 姬尘和沐小葵刚刚走进一家酒店,还没有落座,便听到小二不耐烦的声音。 只见小二正将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向外推去,书生穿着一件不知道有多少个补丁的白衣,可惜现在早已经沾染了尘土,手中拿着一卷白纸。 书生道:“小二,你且听我说,待我将手中的字帖卖出去,自会还你的钱,到时候多还你十两银子。” 小二眼中不屑道:“你这书生,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中,你写的字怎会值钱?去去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小二一把推开穷书生,穷书生脚下一绊,直生生的向后倒去,这下若是摔到地上,定要好好的吃痛一番。 姬尘正从旁边走过,伸出一手,扶住穷书生。 穷书生拍了拍胸口,舒坦了一口气,正了正衣冠,行礼道:“多谢兄台相助!” 姬尘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 小二白了一眼穷书生,一脸赔笑的走了过来,对着姬尘说道:“客官里面请!” 姬尘点了点头,跟随小二一同往里走去。 穷书生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穷书生叹了口气,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听到穷书生的话,姬尘的心没由来的紧缩,他转过身子,笑道:“喂!书生,要不要和我一同吃饭!” 穷书生没想到姬尘会开口,不由的细细打量了姬尘一番,说道:“为何?” 姬尘道:“我有酒!” 穷书生眼眸明亮,笑了起来:“我有故事,和远方。” 姬尘也笑了,身子微微一侧,让出一条道来,说一声:“请” 小二跟在三人的身后,他不明白,这几人素味平生,怎就能一起喝酒吃肉?当真谈的来? 想了片刻,小二忽的又明白了,江湖之中的人都是有些怪毛病的,跟常人不一样。 给三人准备了酒菜,道一句客官请慢用!他便退出去。 姬尘举起杯子,道:“我敬兄台一杯,算是为兄台接风洗尘!” 穷书生并没有举杯子,眼中疑惑道:“兄台怎知我不是并州人!” “感觉!”姬尘没有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接着说道:“我猜,我还是第一个为兄台接风洗尘的。” 穷书生依旧没有举杯子,耐味的看着姬尘,依旧刨根问底道:“什么样的感觉?” “并州男儿有血性,是虎豹熊貔。”姬尘说道。 “对,并州男儿的确是虎豹熊貔,有诗云:龙绕旌竿兽满旗,翻营乍似雪中移。那我呢?我没有血性?”穷书生的手终于握在酒杯之上。 “兄台不同,兄台有血性,可是没有并州男儿的热血贲张,兄台像酒,又像月!”姬尘说道。 “像酒又像月,兄台说的对极了,当浮一大白!”穷书生也不谦虚,他举起酒杯,同时也站直了身子,躬身说道,“兄台好眼力,我猜想,这位姑娘头上的木钗也一定是兄台选的。” 姬尘笑着点头,两人相视一笑,一同饮下酒。 此时沐小葵不乐意了,姬尘身上没有钱,穷书生更别提了,所以这顿酒钱定是要她付。 付银子是小事,但总要敬自己一杯酒吧!可是眼前的两人一口一个‘兄台’,聊得不亦乐乎,好似失散多年的兄弟,口中的话题也不再高雅,连并州城内,哪家怡红院头牌的胸脯雪白高挺,又哪家的能盈盈一握,这些都提到了! 只见姬尘眯着眼,脸色熏红,笑道:“对对对!到时候我一定去看看,那怡红院头牌的胸脯是不是如兄台所说的,丝滑坚挺!” 两人全然不顾沐小葵的存在,肆意的大笑着。 沐小葵脸色铁青,尤其是姬尘露出的那色眯眯的表情,说什么色而不淫,她可不管这些,顿时不满的打断他们的说话,喝道:“一口一个兄台的,你就没有名字?” 两人微微一愣,穷书生一拍脑袋,连忙赔个不是,对着姬尘说道:“对对!兄台是我疏忽了,我姓李,字友白。” “姓李,字友白,那么名是什么呢?”姬尘问道。 “名?我有姓有字,但却唯独没名!”穷书生李友白自己饮了一杯酒。 沐小葵默念了‘李友白’三字,良久恍然大悟,惊呼道:“你就是大叔口中的小儒圣!” 李友白摇了摇头,眼神黯淡,却也依旧说道:“已经有数十年没有人称我为小儒圣了!” 沐小葵见姬尘依旧茫然,遂解释道:“我听大叔说过他的名字,他出生便能口吐人言,诵论语,吟诗赋。三岁便能通晓诸子百家,七岁之时,四书五经,各家百史已经了然于胸中,十岁时,只要是有记载的诗文,他都能倒背如流!” 这份功夫,便是当朝大学士也自愧不如。 “更为奇特的是,别人都说他通晓百家书法,临摹的字,让其中的行家都分不清。”沐小葵对着李友白说道,“这是真的吗?” 李友白默默的点点头。 姬尘听后,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这份本事!不是一句神童天才,能够概括的。 当真是妖孽! 十岁之后,小儒圣的名号不胫而走,早已经闻名天下,生子当如李友白! 可就在世人认为当世要诞生一位儒圣之时,这李友白居然销声匿迹。 数十年间,不曾听闻小儒圣李友白的名号,有人说他病死,有人说他看破红尘,入了佛门。又有人说他文法通天,以文叩天门。 渐渐的小儒圣的名号就被遗忘在脑后。 第二十九章 儒侠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正道何在? 侠客的剑!文人的笔! 剑能诛心,笔亦能伐魂。 陈琳的《讨贼檄文》,洋洋洒洒数千字,若大河汹涌,又似银河落九天,一字一词如长戟百万。 直骂的那曹操如狗血淋头一般。 可文人终究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颠覆不了这天地。 那曹操凭借官渡一战,而立霸主之威! 陈琳的笔,伐不了曹操的魂! 如今世风日下,纲常伦理险些崩碎。 文人的笔,更鲜有能伐魂的。 秀才变成了穷酸书生。 只能自嘲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文人握的是笔杆子,那心眼儿也就跟笔杆子一般大。 谁也不服谁! 除了当朝的几位大学士,这天下的文人就服那小儒圣。 小儒圣展出了世间少有的才华,通读儒家经典,又通晓百家书法。 不鸣万人待其鸣,一飞万人为其震! 可是世人没有的等到小儒圣的一飞万人为其震。 李友白无奈的说道:“我另可被别人称呼小儒生,也不想别人称道一句小儒圣!” 捧得越高,摔得也就越狠。 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李友白有他的苦衷,他虽然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可却写不出自己的诗,他精通各大家的书法,可是却写不出自己的书法。 他不能像曹植一样七步成诗,也不能像李白一样饮酒即诵! 他的笔墨之下,皆是古人的神形,就像是二王,柳公权亲自所写一般,没有半点是他李友白的。 他像是所有前人的影子。 吟诗作赋,笔走龙蛇! 可都是诵古人的诗,写古人的字! 他的境界一如十四岁的自己一样,至今没有半点的精进! 所以他想到了一个法子,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背上行囊,拿了一壶酒,一把剑便上路了。 如今酒喝完了,剑也断了。 可是他的脚步依旧没有停下。 李友白已经走了十年的路,看过很多,听到的也很多。 虽然依旧吟不出自己的诗,写不出自己的字。 可是他的内心却越发的通透。 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他都想要见识一番。 如今的他越发不像是一个儒生,倒像一个游侠。 他的路,像是侠客行。 长剑一杯酒,男儿方寸心。 李友白杯中的酒已经喝完,他伸手去拿酒壶,却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来。 李友白摇了摇头:“不尽兴!不尽兴!难得遇到两位,忍不住倾吐了一番心事,两位不要见怪!” “酒不够可以再添!”沐小葵此时的脑海中哪里还有什么小钱钱,有的是李友白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长剑,立于千刃之上。 沐小葵虽然不懂李友白何以至此,但是对于他的侠客行,倒是十分佩服。 李友白摇了摇头,叹息道:“这里的酒虽好,却比不上得月楼中的酒。” 得月楼一掷千金,三人身上的银两加起来,都不够渡得月楼的船。更别说喝得月楼的酒。 李友白思索着,眼角瞥了一眼,忽的看见身旁的白纸,笑了起来,说道:“两位请我喝酒,便是有缘,两位若不急着离开并州,我请两位去得月楼中一叙。” 随后又加了一句,“可否赏脸,就在今晚!” 姬尘道:“去,兄台请我,怎能不去。” 李友白说道:“兄台就不担心,我付不起钱。” 姬尘听后,哈哈大笑道:“不担心,就凭你‘李友白’这三个大字,在得月楼之中吃个酒,还是简单的。” 李友白也笑了起来,道:“怕就怕到了得月楼之中,没人认得我李友白。” 是啊!此时的李友白穿着一件白透了的长衫,怎么看都是一个穷酸书生。 若不是姬尘见识了得,定不会认出。 李友白即便不修边幅,但是唯独缠在头上的青白头巾,却是干干净净,端端正正。 君子死而冠不免。 姬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凭借这一点,便足以相交。 而且仅仅是一壶酒而已,足以慰藉风尘! 李友白起身,作揖告退,姬尘沐小葵也一同起身相送。 沐小葵盯着远去的李友白,问道:“今晚得月楼,我们还去吗?” 姬尘说道:“去!一定要去,你就不想尝尝得月楼的酒是什么样的滋味?” 在客栈中休息到傍晚,姬尘沐小葵二人出了客栈,行走在湖畔旁。 这湖名为沉月湖,沉月湖虽没有八百里洞庭壮丽,也不如西湖柔美,可是沉月湖却别有一番风情。 沉月湖兼得其中,有一丝壮丽,又有一丝柔美。 沉月湖向来不为文人墨客所喜,皆称这它为不晴不雨的半吊子。 可文人墨客却都腆着脸来此,谁让沉月湖上有一座得月楼呢! 这年头,不去得月楼之中吟诗作赋,都不好意思称自己是个文人。 若是得到花魁的眷恋,怕是不枉此生!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夕阳下的湖畔,温馨恬静,秋风徐徐吹来,和煦柔软,朵朵晚霞映红了天边,秋虫躲进寂寥的草丛。 两人缓缓的行走,踩在铺满落叶的沉月湖畔,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在远处交接。 姬尘有时看风景,有时看着湖面,可是眼中映照更多的是沐小葵。 “看!那是什么?”沐小葵指着远处问道。 姬尘顺着沐小葵的指的方向望去,一片枯藤老树,点点昏鸦。 再仔细一瞧,原是一座高九丈的佛头,只不过被巨大的枯藤缠绕住,见不真切。 从行人口中得知,这尊巨佛是一位老僧打凿的,据说这老僧从年轻的时候,就在此打凿佛像,估摸着有四十多年了。 有人说,是这老僧看不惯得月楼中的纸醉金迷,想要打造一尊佛像,劝诫世人。 只不过老僧极为固执,谢绝任何人的相助,只是一个人默默的打凿。 四十年的光景,只打造出了一尊佛头,打凿的速度比不上树藤的蔓延,树藤在秋日里变成了枯藤,遮掩住佛头。 如此的速度下去,怕是在老僧圆寂之前,都不会打凿完成。 夕阳西下,沉入西山。 月升起,湖面之中一轮秋月倒映。 每一片涟漪都有一轮明月沉在其中。 美不胜收! 秋夜肃杀,虫鸣也凄惨许多,怕是来年的春天也见不到了。 沐小葵和姬尘就站在湖畔等着,若是平日,沐小葵早已经不耐烦了。 可是沐小葵现在正依偎在姬尘的身边,再冷的秋夜她也愿意受,再长的时间她也愿意等。 姬尘轻道一句:“他来了。” 沐小葵转身望去,只见一人濯濯如秋月柳,正缓缓走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第三十章 沉月湖上得月楼 沉月湖上得月楼。 论历史,沉月湖在得月楼之前。 论名号,得月楼在沉月湖之上。 沉月湖自盛唐起,就孤零零躺在三山之间,虽是青山绿水,可依旧显得寂寥。 世人都知道这沉月湖是被青莲剑仙,一剑劈出来的湖。 剑仙观天上明月,饮杯中仙酿,说:“此处应有一水。” 随后的数百年里,这一剑劈出来的洼地,水越积越多,成了这沉月湖。 世人不知道,此后青莲剑仙有没有回来看过这沉月湖,便是沉月湖自己都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回来过? 沉月湖越发的孤单,当年剑仙的一招“水中扑月”创造了自己,剑意肆意,为此来这观摩的人络绎不绝。 如今剑仙的剑意早已经消散在天地间,谁还会来此看他。 不过近百年,来的人又忽然变多了,而沉月湖心中却没有半点的喜意。 来的人会吟诗作赋,才华横溢,更有当世的大儒。 可是他们都不是来看自己的,他们喜欢的是自己怀中的得月楼,喜欢得月楼中的花和花魁。 他们作的诗吟的赋,全部都跟这得月楼有关,偶尔会带上自己。 沉月湖倒也觉得悠然,做一个不晴不雨的半吊子,倒也不错。 没事的时候,看一看那老僧打凿佛像,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不过沉月湖在今夜,却与往日里不一样了。 沉月湖看到一人,那人像极了一剑劈出自己的青莲剑仙。 一样的濯濯如春月柳,一样的一席白衣,一样的温文儒雅。 只不过剑仙手中有一把剑,而那人手中却只有一卷宣纸。 是了!剑仙手中有没有剑?这都没有关系,他的心中一定有剑。 那人也一定是剑仙! 沉月湖不再平静,湖面随着清风波动,一轮轮明月沉入其中。 山上的老僧正在佛头上打坐,他俯视着整个沉月湖,今夜的沉月湖格外的美丽! 沐小葵看着正缓缓走来的李友白,心中却只是冒出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李友白头顶明月,一袭白衣,手中卷起宣纸,左手别于身后,此时的李友白哪里还是什么穷酸书生? 姬尘不禁感慨道,这才是那天下闻名的小儒圣! 李友白近身作揖,道:“让兄台久等了!” 姬尘道:“并未久等,陪小葵看一看这沉月湖中的美景,还未看完,兄台便来了。” 李友白望着天上的明月,又望着平静的湖面,说道:“这沉月湖确实美!” 话音刚落,湖面激起一浪花,怕打在李友白的脸上。 沐小葵笑道:“想不到,你穿这白衣,倒也是人模狗样!连这沉月湖也看不下去。” 听到沐小葵的话,李友白没忍住,笑了起来,无奈的看着姬尘。 姬尘摊了摊手,也是煞了面子。 李友白在前面走着,姬尘和沐小葵跟在其后。 沐小葵吐了吐舌头说道:“怎么?我又说错话了?” 姬尘一拍沐小葵的脑袋,道:“这论语你是不是还没有读?” 沐小葵耷拉着脑袋,嘟着嘴说道:“睡觉都来不及,哪有时间读书?” “那今晚的酒,你就别吃了,读完半部论语再吃!”姬尘说道。 “凭什么?吃完酒再读,也不迟!”沐小葵不满的说道。 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机会喝到得月楼之中的酒。 得月楼在湖心处,共有九层,每层高三丈! 也不知道当初建造这得月楼之时,花费了多少的人力,得月楼本就是一处美景,每一寸都是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极尽古朴华丽!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 三人来到一艘小船前,这小船便是专门渡人去得月楼。 便是这一艘艘小船也都是些雕龙画舫,可见下的心思之深。 这足以配得上一掷千金! 撑船人打量了三人一番,三人穿的虽是朴素,但是难掩身上桀骜儒雅的气质。 撑船人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撑船人默默的点起手中的灯笼,挂在龙角旁,摇动船桨。小船缓缓向着得月楼而去。 “船家!今日里为何来这得月楼之中的人,这般的少?”李友白看了看四周问道。 “客官不是本地人,自然不知道。”撑船人缓缓的摇动了船桨,不急不躁的说道,“三千兵马驻扎在并州城外,我想客官这一点还是知道的吧!” “知晓!燕云小燕王的人马。” 撑船人又说道:“今夜就是并州太守宴请小燕王的日子。” “在这得月楼之中?”姬尘问道。 撑船人说道:“不然还能在哪里?” “哦?”姬尘轻咦的一声:“小燕王私自离开封地,已是大罪,这并州太守还敢宴请小燕王,就不怕有人参他一本,到时候白白丢了乌纱帽?” 撑船人摇了摇头道:“这等事,小的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是这撑船人的技巧了得,还是这湖面真的平静,船没有丝毫的摇晃,稳稳的在水中飘动。 湖面清澈,倒映着周天星辰,众人好似在星海之中行走。 静静看过,好一个天地无暇! 撑船人止住了动作,船也随即不再前行。 “各位客官见谅,小的只能把你们送到这里,前方的路要客官自己走了!”趁船人说道。 得月楼就在前方,不过三十丈的距离。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上这得月楼的。 “有趣!倒有点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意思。”姬尘说道。 “得月楼可不是这么好登的!”李友白说道:“我想凭借二人的武功,去这得月楼必定不是什么难事。请!” 李友白做了个手势,随后微笑着看着众人。 “那就献丑了!”姬尘说道。 “小葵,你先行,我在你后面!”姬尘对着沐小葵说道。 沐小葵学武时间不长,轻功自然比不上姬尘,这三十丈的距离,已经不少。 可沐小葵看到姬尘的眼神,心中升起了自信,随后说道:“我要是掉到水里,你可要负责!” 姬尘笑着,摸着沐小葵的头,说道:“你要是沾到一滴水,今晚的论语你也不必读,这得月楼中的酒你也可以吃得。” “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话音刚落,沐小葵一踩船面,身形如暴虎出柙,向着得月楼掠去,脚下的船颤动不止。 李友白眯着眼睛,这份力道可不是一个瘦弱女子施展出来的,不过可惜了…… 李友白看着沐小葵的身形说道:“这酒她可是吃定了!” 姬尘摇头说道:“这酒我不让她吃,她便吃不了!” 说完,姬尘脚尖轻点船面,原本剧烈晃动的船,此时竟然如之前一般平静下来。 李友白忍不住道一声:“好俊俏的轻功!” 姬尘如鸿雁腾飞,向前飘去,不急不慢。 前方的沐小葵初始如虎出柙,可惜后劲不足,身形已然开始下落,若是这样,怕是到不了得月楼,就会坠入水中。 果然!沐小葵的身形正在下落,沐小葵脸色大惊,乱了方寸。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句:这可恶的暴露狂。 就在这时,沐小葵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你这身形,倒想是一只将要落水的猴子。” 姬尘手中细柳迸发出去,正射向沐小葵身下,沐小葵一脚踩在细柳之上,身形再次腾飞,如暴虎过涧,稳稳的落在得月楼之中。。 沐小葵急忙转身,看向姬尘,只见姬尘身形一隐,再次现身之时,已然握着细柳。 姬尘以细柳轻点水面,泛起一丝波纹,待得波纹消失的时候,姬尘已然与沐小葵并排站在得月楼之上。 沐小葵气愤的说道:“你才是将要落水的猴子呢!” 姬尘猛的挥动细柳,细柳之上的一滴水珠被甩了出去,融入湖面。 姬尘说道:“有我这般帅的猴子?” 沐小葵也说道:“那有我这般美的猴子?”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望着小船的方向。 忍不住大惊,世间竟有如此的身法! 第三十一章 温一壶月光下酒 若说儒生手无缚鸡之力! 那姬尘眼前的李友白却不是儒生。 李友白正缓缓的行走在沉月湖上,如同走在镜面之上。水上一人,湖中又倒映一人。 若是瞧仔细了,李友白每踩一步,这湖面便腾起一朵水莲,烘托而出。 步步生莲! 李友白至始至终都是恬淡风轻,恍若行走在大地之上。 自李友白登上得月楼,共踩出一百零八步,良久,这一百零八朵水莲才隐没在湖面之中。 姬尘赞叹道:“想不到兄台儒家心法‘内圣外王’,练就的如此炉火纯青。” 李友白谦虚道:“我也想不到兄台的见识,如同兄台的轻功一样,俊俏的很!” 这时得月楼的门被人轻轻推开,里面走出一位女子,妖娆万分,一双白皙修长的细腿若隐若现,而胸前正露出大半的雪白。 李友白和姬尘哪里还有刚才的淡定,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女子的胸前,忍不住的咽着口水。 女子笑了笑起来,若千万朵蝴蝶落入花丛之中,女子知道,甭管多么儒雅圣洁的男人,见到她都会露出饿狼的表情。 男人都是一样的。 沐小葵见姬尘正色眯眯的盯着眼前的女子,醋意大发,用劲了气力重重的踩住姬尘的脚。 姬尘一吃痛,问道:“干什么?” 沐小葵嘴都气歪了,愤恨的说道:“你说干什么,盯着这狐狸精看了半天,魂都丢了?” 那女子见沐小葵称她为狐狸精,也不生气,这年头能被称为狐狸精的,长的都是极美的! 姬尘见女子笑了起来,问道:“姑娘笑什么?” 女子笑的花枝乱颤,说道:“奴家笑公子愚蠢。” “哦!为何?”姬尘问道。 女子轻启朱唇道:“这得月楼是风花雪月之地,是那男人潇洒快活的地方,奴家的活,能让公子销魂入骨,公子带家室过来,岂不碍事。” 听后,姬尘赞同的点了点头:“姑娘说有道理,受教了。” 沐小葵并没有因为一句‘公子带家室过来’而自喜,反而火冒三丈,怒道:“你这狐狸精,就会那些下三滥的招数。” “可些臭男人就喜欢,这些下三滥的招数!女人就应该有一个女人的样子,舞刀弄枪的活,留给男人就行。” 女子瞥了一眼沐小葵手中的追魂鞘,纤纤玉手拍了拍胸口,胸前如波涛汹涌,眼神秋波暗送,直勾人魂儿,说道“奴家说的对吗?公子给评个理!” 声音如黄莺,直教人骨头酥麻。 沐小葵的话如同打在棉花上一般,不痛不痒。 女子带着三人,入了得月楼, 姬尘的目光从来没有从女子身上移开,此时正盯着女子丰满的臀部。 女子也好似知晓,那丰满的臀部摆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让人心中忍不住升起一阵邪火。 沐小葵硬生生的将姬尘的头转过来,正色的说道:“你再看她,老娘就把你的眼珠挖出来,给大黄吃!” 姬尘说道:“可大黄不在这里!” “那就给沉月湖中的鱼吃!”沐小葵气愤的说道,随后又问,“她哪里比我好看。” 姬尘想了想说道:“除了脸,其他的都比你好看。” 胸比你大!腿比你长!腰比你细! 或许还有活比你好! 可惜在这一方面,姬尘是小白,沐小葵更是小白。 至于李友白是不是小白!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李友白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心中的邪火早已经熊熊燃烧,现在正一个劲的在默念圣贤话。 虽是牛头不对马嘴,但到底是有些作用的。 女子也就好奇,若是平日里的客人,早就上来毛手毛脚的,可是后面的两个人却真能耐得住性子。 可是她不敢问,身后的三人是楼主吩咐下去的,要好生的招待,不可怠慢了。 楼主的话,她不敢不听,她想这三人定是来历非凡。 为三人准备了酒菜,她便告退了,走到门口,又转身说道:“两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叫奴家,保管让两位满意,奴家的芳名叫……” 沐小葵一听,急忙近身向前,将那女子推出房门,女子好似受了无尽的屈辱,可怜兮兮的看着姬尘和李友白,眼神哀怨,如深闺之中独守空房的怨妇。 “砰!” 房门被重重的关上,沐小葵转过身来,说道:“这狐狸精真不要脸,来!我们来吃酒!” 沐小葵刚刚要坐下,姬尘从怀中抽出一物,沐小葵见了,脸色顿时耷拉下来,眼神之中也是一个怨妇。 姬尘拿起一个鸡腿,递到沐小葵的面前,说道:“一边吃鸡腿,一边读论语,倒是相配。” 沐小葵一脸不情愿的张开口咬住鸡腿,随后夺过姬尘手中的论语,站在角落边上。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得月楼之中,也是一样,层数越高,看到的风景便也郁多郁美,三人的房间处于第八层,已经是近三十丈的高度。 一推窗便可尽览湖中风光。 这房间是精心布置的,一卷檀香在缓缓的燃烧,文房四宝也端放在案台上。 房间的四周摆放了数十盆菊花,黄色的淡雅,白色的高洁,紫色的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之中开的烂漫。 身后的一树海棠显得映衬, 没想到这般秋冬时节,却能见海棠开花。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可没人说这海棠是,不梨不梅的半吊子? 两人饮着酒,听着小曲,看着窗外的风景,怡然自得! 姬尘啧啧嘴,说道:“这酒,也并未比路边小酒摊上的酒好喝多少。总觉的浊了点!” 李友白说道:“这得月楼之中的酒可不能干喝,得配上一物。” “配什么?”姬尘问道。 不等李友白说道,在一旁读论语的沐小葵抢着道:“肯定是配上满桌的酒菜喽!” 姬尘一瞪眼,沐小葵吐了吐舌头,继续低头读书。 可是当看到沐小葵脚下的菊花,姬尘笑了起来。 李友白见此赞叹道:“兄台是懂酒的,” “小葵,将脚边上的那盆菊花拿过来。”姬尘说道。 沐小葵撇了撇嘴,不让我吃酒也就算了,还让我做这做那的。 沐小葵头也不回,追魂鞘一拨,脚边那盆菊花,倒飞出去,姬尘稳稳的拿住。 姬尘让菊花一瓣一瓣的脱离花蕊,落入酒壶之中。 秋月无边,用菊花煮酒,人与海棠具醉。 姬尘闻了闻杯中的酒,果然香气四溢。 与李友白连饮数杯,愈发的如水月幽然。 菊花煮酒,酒更清,清水倩影,影愈浓。 “小葵,来喝酒吧!”姬尘说道。 沐小葵正生着闷气,听到姬尘的话,更是冷哼了一声,继续闷头读书 李友白见沐小葵如此表情,大小起来,道:“兄台且去劝劝她,这小妮子的脾气倔着哩!” 姬尘耸了耸肩,倒上一杯酒,走到沐小葵身边,轻声说道:“你来这得月楼,不就是想吃这酒吗?此时不吃,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沐小葵淡淡的说道:“以后我自己来。” 姬尘说道:“你自己来?那你煮的酒,定没有我手中的香醇。” 沐小葵盯着姬尘的眼睛说道:“谁说的?” 姬尘道:“我说的。” 姬尘想了想又说道:“我以后觉不看那狐狸精了,可好?” 沐小葵的眼睛终于从论语上转移看来,正色道:“当真!” 姬尘说道:“我在看就让大黄吃了我的眼珠!” 沐小葵道:“大黄不在这里!” 姬尘有说道:“那就让沉月湖中的鱼儿吃了!” 沐小葵‘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这话我可听的仔仔细细了!” 沐小葵接过姬尘手中的酒杯,先闻其香,后小酌一口,随后一饮而尽。 沐小葵说道:“这酒也就你煮的好吃!” 姬尘笑得越发明亮。 月光撒下来,落入沐小葵的杯中。 沐小葵轻叹道:“温一壶月光下酒!” 第三十二章 以德服人 “温一壶月光下酒!” 这句话实在不像是从沐小葵口中说出来的。 小儒圣李友白,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句话,斟酌低吟,忍不住道:“妙!实在是妙。” 月光聚满,饮上一杯,秀口一吐,便能意气素霓生! 李友白看着眼前的二人,心中竟然浮现出一人的身影,那人自然是个女子,是一指就能将他李友白手中的剑折断的女子。 那把断剑他还留着,因为他的心也如那断剑一般,残缺不全。 那一夜的风情,此时仍然在脑海之中萦绕不去。都说古人口中的美人,当以玉为骨雪为肌,芙蓉为面,杨柳为姿。 那女子无疑配得上这些! 那女子便是他心目中的美人,美的清新隽永。 当时的李友白是何等的温柔,他把花瓣撒在女子的发间,轻嗅发丝。比这酒更为的香醇。 当女子离开之时,李友白的心不会变凉,每当李友白想起她,就如同读到儿时最心爱的诗词。 李友白自酌了一大杯,在这得月楼之中想要喝醉,实在是太难了!不过若只是想要迷了眼,那还不是什么难事! 李友白唤来接待他们的女子,将手中的宣纸递给她,说道:“我未带钱,不知道这手中的薄纸,能换这满桌的酒菜吗?” 那女子轻轻一皱眉,小心的接过李友白手中的纸,行了个万福,便告退了。 就在三人正准备再次饮酒之时,沉月湖上一阵喧嚣之声,三人来到窗边一看,只见数十人,身着官服,正站在得月楼前。 前方一艘小船缓缓行来,已经到了得月楼十丈之内。 沐小葵疑惑道:“不是三十丈之外,个凭本事,上这得月楼吗?那艘小船为何能进十丈之内?” 李友白笑道:“燕云小燕王来此,还怕上不了这小小的得月楼?” 只见小船上有一人站于船头,穿着紫衣,手中一柄水墨折扇,折扇下挂着一颗七彩宝玉。身戴秋兰,种种式样都彰显着他的不凡,此人也必定是那小燕王! 紫衣少年的身后只站这两人,一个身材娇小,貌美如花的女子,一个身材高大,若移动的小山般,身后背着两个狂歌戟,锋刃犀利。 沐小葵说道:“都说这小燕王嚣张跋扈,我以为长得必定都是那朱公子一般的人儿,没想到竟然如此的俊俏,貌似潘安也不为过。” 姬尘看着这小燕王,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出来。 只见一人站出一步,此人便是并州太守朱无能,虽名为无能,但是能做到并州太守的职位,怕也不是无能之辈。 朱无能拱手问道:“来者可是燕云燕世子殿下?” 小燕王眯着眼睛,看着得月楼前的大小官员,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小燕王没有开口,身后的大汉却开口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我家世子没问你话,你倒放起屁来!” 其声如雷,震得众人耳膜直痛。 朱无能身后的众官员脸色青白,纷纷鸣不停,那壮汉出言不逊,张口就辱没了并州之首,传出去哪里像个话! 可是并州太守依旧不急不躁,那壮汉的话对他来说倒真是个屁。 朱无能依旧躬身说道:“下官并州太守朱无能,不知道这位将军是?” 那壮汉不回话,只是看着身前的世子,轻声说道:“殿下,这老头怕是不好对付。” 小燕王手中的水墨一合,笑道:“这朱无能是个老滑头,没有两把刷子,怎会当上这并州太守。对付这种人可不能像对付之前的那个愣头青一样。” 小燕王口中的愣头青自然是那被吊死的西河郡守。 壮汉问道:“殿下那……” 小燕王嘻嘻一笑:“对付非常之人,需用非常手段,你就将名号报与他!本世子倒要见识见识,这老滑头是否正如父王口中所说,是儒生毒士!” 那壮汉道了声“是”,随后猛喝一声:“本将军,燕云吴楚义。” 这一声断喝,将这沉月湖中的月,也震得破碎,良久在缓缓融合。 众官员一听,无不大惊,这吴楚义号称有倒曳九牛,抚梁易柱之力。 就连老燕王也忍不住赞叹一句:“长巨姣美,天下之杰也;筋力超劲,百人之敌也。” 吴楚义幼年就跟随老燕王南征北战,当年的北齐一战,他亲眼看到老燕王枪破阎罗,火烧皇宫,他才还只是一个马前卒。 便只有燕云的风沙,才能吹出这样的猛将! 并州太守笑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连我朝的骠骑将军都不认识,将军莫要怪罪下官,酒宴之上,下官自罚一杯!” 吴楚义冷哼一声,不做回答。 小燕王脸上笑意更甚,说道:“自罚一杯可不行!” 朱无能一愣,说道:“那依世子的意思?” “得自罚一大杯!”小燕王正色说道。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朱无能说道:“请世子上楼,酒菜早已备下。” 小燕王走在最前,并州太守紧跟其后,骠骑将军吴楚义和女婢弄月在后。 有年轻气盛的官员不服,为何走在一个女婢的身后,可是他不敢发作,因为这并州的大小官员除了太守,其余的皆老老实实地的走在最后。 “本世子早就听说,这得月楼是并州城内的温柔乡,英雄冢。更是一掷千金的地方,本世子从不带钱,不知能不能享受这温柔乡?”小燕王问道。 朱无能说道:“世子哪里的话?世子能来这并州城,已是给我等天大的面子,哪里有能让世子破费。若是世子不介意,在这并州城内的一切开销皆由我等出!” 小燕王盯着朱无能说道:“本世子一日的开销,便有要数百两的银子,本世子若是没有猜错的好,太守俸禄两千石,其余的都尉监御史,皆在八百石左右,诸位大人当真要为本世子除去一切开销。” 小燕王水墨扇打开,耐味的盯着众官员。 大小官员汗如雨下,他们都是明白人,也都知晓小燕王的意思,小燕王的一字一句皆是诛心。 可这口都开了,若是不拿,便是这折了面子。若是拿出来,便必定让人有所怀疑,因为他们的俸禄可不够小燕王挥霍的。 可他们一个个却偏偏富得流油。 莫说一日数百两,便是数千两数万两他们也拿得出。 可这些银子来的不光彩! 如今倒是骑虎难下。 小燕王怡然自得的扇着扇子,旁边的美婢开口说道:“太守大人,我家世子等着大人的回话呢?大人愿不愿意帮我家世子除去开销?” “这……”太守朱无能,一步错,便将自己推到悬崖边上。 他明白这世子怕是没有传言中的不堪! 忽然楼上有一人,喝得醉醺醺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那人依着栏杆,手中拿着酒壶,指着小燕王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北方的蛮子……” 吴楚义一听,虎目一瞪,怒视而去,伸手便要取背上的狂歌戟,却被小燕王拦住,道:“听他说完!” 那人居高临下,见吴楚义发怒,居然大笑起来:“你这粗汉痴人,说你几句,便要发怒。蛮子就是蛮子,就不知,学学你家主子,我听说你家主子是有燕云出了名的小混混。居然混到得月楼来讨酒吃。可笑!可笑啊!” 那人说完便将手中的酒壶,扔了下去,小燕王眼神凌厉,微微一侧身,正巧砸在小燕王的脚边。 众官员战战兢兢,生怕小燕王发怒。 太守朱无能当即喝道:“来人,这人满嘴胡言,给我拖下去,扔到湖里去喂鱼。” “慢着!”小燕王突然说道,“这人扔到河里,怕是喂不了鱼。” 太守急忙躬身说道:“这人喝多了,冲撞了殿下,怎能饶恕。” 小燕王大笑起来说道:“本世子向来以德服人!” 话音刚落,美婢弄月,飘然而去,来到那人身边,那人脸色一变。 只听到一句“不服的,都是死人!” 弄月手中飞出无数细小的银丝,若毒蛇出洞,将那人禁锢住,浑身被勒出血印,银丝已然深陷在骨肉中。 小燕王淡淡的说道:“本世子不喜欢闻到血腥味!” 弄月心领神会,一推窗,带着那人来到湖边,在一用力,那人连声惨叫都没有发出,便化成了一堆肉泥,落入湖中。 小燕王盯着太守问道:“这样喂鱼,岂不是更好?” 第三十三章 佛望沉月 沉月湖中的鱼是不吃人肉了! 水中的鱼儿一哄而散,水面的血腥味也被吹散, 弄月的手法没有做到极致,一滴血落在旁边的菊花上,让那淡雅的菊花瞬间变得妖娆万分。 小燕王和并州太守上到第九层,而能进入到第九层的官员也不过寥寥数名。 经过小燕王这一闹,此时的酒也变得淡然无味。 此时门被人轻轻打开,一道倩影款款而来,入眼的先是高挺雪白的胸脯,其次才是之前招待他们的女子。 女子行了个万福,将手中的薄纸递给李友白,轻声说道:“我们楼主说,李公子的礼太厚,这顿酒算是得月楼请诸位吃的。” 李友白看了一眼女子,伸手接过薄纸,说道:“那劳烦姑娘转告你们楼主,这份情我李友白呈下来。” 女子欠了欠身,转身离去,她很好奇,这两人怎么吃了个酒,就变得如此圣洁,一个只看了她一眼,一个根本连看都不看。 男人有时真的难懂! 月夜下,于九层之上,得月楼之顶。 一女子轻笑道:“师兄!他下山了?” “是啊!等了他这么多年,终于下山了!” “那师兄,我们下面去哪里?”女子有问道。 男子眼神凌厉,望着南方,一袭白发飘荡着月光下,男子简明易懂的说道:“长安!” …… 姬尘和沐小葵于沉月湖畔与李友白告辞。 山水有相逢!李友白要继续自己的侠客行,他要做个儒侠,顺便寻找脑海之中萦绕不去的她。 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时早就抛在脑后。 沐小葵看着远处的李友白,问道:“他怎么又忽然没了生气?难道被这寒风入了骨?” 姬尘摇头说道:“入骨的不是寒风,是相思。” 沐小葵睁大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 姬尘撇了撇嘴道:“唯有入骨三分的相思,才能让他不贪杯,才能让他对月低吟。” 雨露凉,借来弦月,几望寒江。 姬尘望着消失的背影,喃喃道:“今夜的月送你了!” 两人均没有睡意,所以就将看过的和没有看过的风景都再看一遍。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佛头之下,这佛并未雕刻完成,算不得佛像。 这佛头全无斧凿的痕迹,浑然天成,巧夺天工。 姬尘不敢相信,若是这尊佛凿成之日,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到时候怕又是一处名胜之景。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一尊孤佛,如那刻凿他的老僧一样,独身一生,唯有沉月湖相伴。 谁让这世人只知得月楼呢! 若是得月楼都跟今夜一般,世人绝不会再来,可是小燕王总是要走的,并州城的人像送瘟神一样,盼着小燕王离开的一天。 到时候又可以去这得月楼之中看一看花魁。 此时姬尘捶胸顿足,懊恼不已:这花魁还没有见到,就离开了。亏!实在是亏!那迎接的女子都已经是世间少有的极品,那花魁要美成什么样子?天仙下凡吗? “上去看看!”姬尘提议道。 沐小葵点头,随即踩在旁边的石头,几个跳跃便抓住佛头上的枯藤,可惜此时却没有落脚的地方,借不上力来。 姬尘无奈的摇了摇头:“总是这么的冒冒失失!” 姬尘起身而去,来到沐小葵身边,忍不住取笑道:“你这踏云步哪里有踏云的意境,踩个棉花还差不多!” 沐小葵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姬尘伸手将沐小葵揽入怀中,手中一拉枯藤,在空中起伏片刻,缓缓的落在佛头上。 此地的风倒是少了几分! 姬尘看着怀中的沐小葵,问道:“你要抱我到什么时候?” 此时沐小葵才恍然大悟,急忙松开手,红着脸望着远处。 姬尘见沐小葵这般模样,笑道:“怎么脸还是这么红?” 沐小葵如同小猫被踩到尾巴,吞吞吐吐的说道:“被……被这寒风吹得,谁让你没事来这里做什么?” 沐小葵看着脚下的佛头,忽的问道一句:“你说我们就这样踩在佛头上,会不会被佛祖怪罪。” 姬尘听后想笑,却又忍住,随后说道:“修佛的人立于佛头上,佛祖都没有怪罪,何况我们这些不修佛的。” 顺着姬尘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位老僧正在此入定,一动不动,恒若亘古。 沐小葵垫着脚来到姬尘身边问道:“这人是生是死?” 姬尘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老僧身上没有半点的生气,听不见心跳,也看不见胸前的起伏。 “此地孤冢草虫无数,不过活人,可贫僧和两位施主。”老僧缓睁开眼睛缓缓说道。 老僧身形瘦弱,脸上的皮肉包着骨头,活像一具干尸,唯有眼神是凌厉的,如刀的凌厉。 姬尘从老僧身上嗅出一丝危险的气味,不由的紧张起来。 “小娃娃不必紧张,贫僧若真想出手,你们绝不会活到明天。”老僧干笑了两声。 这老僧称他为‘小娃娃’,不再叫‘施主’,怎能不让人紧张?可是老僧说的是,若是真想出手,姬尘和沐小葵绝不会再他手下撑过第三招。 极有可能是两招, 一招送给姬尘,一招送给沐小葵。 想到这里,姬尘原本绷紧的身体不由松下来。 老僧不禁笑了起来:“你这小娃娃倒是有趣,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 姬尘道:“大师说笑了,晚辈只是觉得大师是得道高僧,所以不怕。” 老僧盯着姬尘看了片刻,想要将姬尘看得透彻,姬尘被老僧这样看着,总觉得像是羊入虎口。 “少给贫僧带高帽子,若不是看在那女娃娃手刀的份上,贫僧早就把你们扔在沉月湖之中了。”老僧盯着沐小葵手中的刀说道。 沐小葵近身来到老僧面前,问道:“大师认得我手中的刀。” 老僧淡淡的说道:“从贫僧手中夺去的刀,怎回不认得。”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又让姬尘莫名的紧张起来。 老僧望着姬尘说道:“小娃娃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细,如这女娃娃一般不好?” 姬尘看了看沐小葵,心中直呼冤枉,这沐小葵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老僧的高深莫测,所以才能坦然自如。 换句话来说便是神经大条。 老僧说道:“他夺走贫僧的刀,贫僧是乐意的。没了刀也就没了牵挂。” “可是没刀也斩不了牵挂!”沐小葵平静的说道。 老僧微微一愣,连声说道:“对对对!所以我在此打凿这尊佛像。” 老僧越发的喜欢眼前的女娃子。 沐小葵问道:“这佛像是大师您打造的?” 老僧说道:“不然这方圆内有其他的老僧吗?” 沐小葵忍不住的摇头,竟然伸出大拇指,说道:“大师果真是大师,这佛像我虽然看不懂,但是却能知晓其中的神韵,如此一来,大师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就差一壶酒了!” 老僧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那下次你再来,就带上一壶酒,可好?” “一言为定!”沐小葵说道。 老僧脸上的笑意更甚,眼前的女娃娃孺子可教啊! 突然得月楼之中升起一阵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 猛的听到一句“尔等鼠辈,也敢来此!” “这是那吴楚义的声音!”沐小葵惊讶的说道。 姬尘站了起来,看着得月楼升起的火光,心中大骇。 他们当真敢对这小燕王出手! 得月楼已经淹没在火海之中。 老僧这时站了起来,对着沐小葵说道:“女娃娃将刀借我一用?” 这刀本就是他的,如今却要借。 沐小葵也不含糊,将刀递予老僧。 老僧接过刀,跨出一步。 此时姬尘猛的说道:“大师也想趟这趟浑水?” 老僧转过身来,说道:“这浑水我已经趟了二十年!” 老僧看着湖心出的火光,说道:“女娃娃听好了。” 沐小葵正色望去。 “我取名追魂鞘,便是希望这刀蓄千刃之势,于动指之间。”老僧将追魂鞘握于胸前,不在自称‘贫僧’。 老僧周身的气势在高涨,一颗颗血黑色的骷髅在显露。便是这佛头也镇压不住。 老僧一步踏出,已在百丈之外。 漆黑的刀寒光而出! 可明明是漆黑如墨的刀,却在这黑夜之中尤为的耀眼。 老僧断喝一声:“我今日在佛前诅咒,你于阴间冥顽不灵!” 第三十四章 杀菩提 “我今日在佛前诅咒,你于阴间冥顽不灵!” 老僧一声断喝,竟那大火之中得月楼瞬间化为齑粉,飘散在空中,融于湖水。 老僧的刀往湖心斩去,刀气如山岳落下,卷动风云,竟激起千层巨浪。 那湖心之中忽的冒出一人,仰天长啸,若雷音轰鸣,那人放肆大笑道:“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杀菩提,你可让我好找!不知你的刀是否如四十年前一样?” 沐小葵紧紧的瞪着黑夜之中的老僧,想要将那蓄千刃之势,动指之间看个仔细! 老僧的刀早已经斩下,而那巨龙般的刀气,如泥入大海。 那湖心处的人影却依旧稳稳早站在湖心之中,那卷动的千层巨浪,却撼动不了亘古悠久的天地。 湖心之中的人,露出一丝冷笑,缓缓道:“你的刀钝了许多。” 湖心之中的人,一踩水面,那原本被搅动的千层巨浪,竟然平静下来,一如之前,不过少了一座得月楼。 两人立于湖面,不动声色。 老僧说道:“刀钝了,那是因为血饮的不够,我都羡慕这追魂鞘,一出刀便能饮到不动明王的血,岂不是幸事!” 老僧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四周都听清楚。 不动明王讥笑道:“你不必激我,为他办事,并不丢人!倒是你,入了佛门,还要管红尘世事。” 姬尘于佛头望下湖面之中的二人,二人皆是绝顶高手,这场面不是每次都看得见。 沐小葵手心手心渗出冷汗,担忧的问道:“你可知大师对面的是谁?” 姬尘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就在这时,一道破空的声音响起,从身后传来。 姬尘头也不回,手中细柳点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传来,震得姬尘手心发麻。 “咦?这是……银丝!” 黑暗之中,两道身影缓缓走来,一人手持折扇,折扇下挂着一颗鹅卵石大的七彩宝石。 沐小葵气愤的想要杀人,可是手中的刀被老僧借去,不然早就一刀劈上去了。 来人正是燕云小燕王,和他的美婢弄月。 小燕王看了一眼姬尘,走到佛头之上,身后的弄月始终跟在小燕王的身后。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开打,本世子已等的不耐烦了。” 弄月看着沉月湖中的两人,轻笑道:“殿下!他们早就已经开打了。” “哦!”小燕王疑惑到,盯着湖面看起来。 此时姬尘看见,湖面虽是平静万分,可是湖水早就被染成血红色,水中无数的鱼儿被绞杀干净。 这两人在拼内力! 姬尘不由的高看了几分这美婢弄月,她的手段凶狠,这眼力更是不凡。 小燕王也看出了其中的缘由,忍不住摇头道:“真是可惜了,我本想把那狂妄叫嚣之徒,捞上来挫骨扬灰,可如今……” 弄月笑道:“殿下,等这二人打完,奴婢命人将这沉月湖中的水抽干净,在一同晒干,到时候挫骨扬灰也不迟!” “妙!妙!本世子就喜欢你这股机灵劲儿!”小燕王笑起来,忍不住在弄月高挺的胸脯之上,捏上几下!惹得一阵莺声笑语。 沐小葵见此,冷不住板着脸,骂道一句:“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对于沐小葵的声音,小燕王权当没听见。 骂他小燕王的人千千万万,这沐小葵算是老几! 小燕王见姬尘依旧望着湖面,嘴角忍不住上翘。 “我且问你,这不动明王郑天岳,与这杀菩提柳僧佛谁会赢?”小燕王问道。 过了片刻,见姬尘仍然没有回答,小燕王手中的折扇猛的一张。 姬尘只觉得一道水墨山河横于只觉得眼前。 姬尘看了看小燕王的脸,说道:“你这样子倒像是个女人。” 弄月一步向前,挡在小燕王的面前,冷眼盯着姬尘,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殿下无礼。” 弄月手中的银丝已然握于手中,只要小燕王一声令下,弄月手中的银丝必定会如毒蛇,将姬尘缠住。 小燕王阴晴不定,随后缓缓说道:“开打了!” 不动明王郑天岳大手一挥,手中有天地。 一瞬间,这沉月湖之中的水少上一半。 再过上片刻,那少去一半的湖水竟然化雨落下。 飘雨如血! 如利刀,若细箭。 杀菩提柳僧佛,此时如大地安然不动。 柳僧佛看着满天的血雨,叹道。 “人皆成佛,我入地狱。” 杀菩提身后一尊三丈大佛,立于天地,拒血雨于身外。 可这般华丽的手段,却有人不满意。 小燕王看后忍不住的摇头:“无趣,真是无趣,两人皆是当世高手,玩这些虚招做什么?” 弄月轻笑道:“殿下,正所谓虚虚实实,谁知道哪一招是真正的杀招?” 小燕王一敲弄月的头道:“就你懂?” 湖中的二人好似听到了小燕王的话一般。 杀菩提柳僧佛,若鲲鹏而起,水击三千里,扶摇直上九重天。 “这是柳大叔的踏云步!”沐小葵惊呼道。 郑天岳大笑起来:“好好!当年你一招杀菩提败尽天下英雄,今日我便来领教一番,看这杀菩提是否如传言中的那般,刀下有亡魂!” 向天啸,沉心静音,不动如山。 啸天镇岳。 郑天岳于手中画出一道金符,金符幻化成一座山岳,向着天空压去,便是这虚空也震荡不已。 “翻山印!翻天覆地!” 杀菩提见山岳压来,脸色严肃,手中的刀握的更紧。 “老兄,今日我再陪你杀上一番!” 这话说与刀听, 追魂鞘之上震荡不已,发出轰鸣,好似在回应一般。 “天地本无情,江河何念善!无嗔亦无怒,杀意淡如烟。” 柳僧佛手中的刀,割裂虚空,淡淡的向下挥去。 刀中有佛陀! 刀锋轻而易举的将山岳割裂开来。 郑天岳只觉那一刀平淡无奇,但细细一瞧,又如千军万马袭来。 大雾弥漫开来,遮挡住视线。 小燕王不停的扇着手中的水墨山水,刚才的景象显然看得心满意足,笑道:“这小妮子你可看个仔细?这老和尚所说的蓄千刃之势,于动指之间。你可明白?” 小燕王在姬尘登上佛头之时,已然在这里。 沐小葵这才回过神来,不屑的看着小燕王,说道:“自然看得仔细。你称大师为老和尚,可是大师心底好,哪里像是你这人,别人说你几句,你便将人杀了,手段之残忍。” 小燕王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这小妮子在记恨这件事。那人该死,从踏入得月楼之中起就该死,不过是借我之手而已。” 沐小葵怒道:“那人喝醉了,待他醒来,给你陪个不是,这样难道不好?” 小燕王摇摇头,叹息不已。 “你叹息什么?” 小燕王看着姬尘说道:“你和她倒是相配!” 一听此言,沐小葵竟然红了脸。 小燕王见到这样的花痴,也不好发作,解释说道:“那人若是喝醉了,怎的言语如此的利索。” 沐小葵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道:“你说那人没醉?” “不仅没醉!而且清醒的很。”小燕王说道。 “既然清醒,又为何胡言乱语?”沐小葵听的云里雾里。 姬尘看着满江的大雾,说道:“那人是故意这样说的,目的就是激怒你,想要乱你方寸,可惜如今看来,他输了。” 小燕王脸上露出的笑容,这笑容是猛虎猎杀百兽之后的笑容。 小燕王说道:“这老滑头,他想要让本世子知道分寸,可本世子偏偏不如他意。不仅不如他意,本世子还要咄咄逼人。” 姬尘苦笑道:“所以这沉月楼塌了!” 小燕王笑道:“你不也看了一场精彩的对决!” 就在众人交谈之时,一道身影自大雾之中跌落到佛头上。 “咳咳咳!你们几个小娃娃倒是悠闲!” 第三十五章 日耀沉月 从迷雾之中跌落下来的正是老僧! 漆黑的刀没入刀鞘之中。 老僧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拿着一堆血红之物,身上的僧袍早已经破碎不堪。 小燕王手中的水墨展开,脸上的笑意也就更甚,他说道:“此时你回来了,便是说明他输了。” 老僧看着面前的小燕王,不动声色,说道:“你父亲的人情,我已经还清,你且自行离去。” 言语之中并没有多好的客气。 “哼,这地方冷清的很,想要本世子留下,本世子还不愿意,弄月随本世子去那太守府,本世子准备一件大礼!” 小燕王撇了撇嘴,从来没有见过撵人走的老和尚,可是他却又不好发作,这老和尚脾气古怪,一会儿自称‘我’,一会儿又自称‘贫僧’。 谁知道这老和尚会不会一怒之下,削去他的头颅。 沐小葵看着小燕王没入黑暗之中的方向咒骂了一句。 “老娘倒是希望,这天上降下一道雷电,将这二人劈成灰。” 可惜秋冬正盛,哪里会有雷电? 姬尘轻笑道:“这二人又没招惹你?” “老娘就是看不惯。”沐小葵狠狠的说道。 老僧将手中的血红之物扔在一旁,那血红之物赫然是半截手掌。 迷雾之中的战斗,众人见不真切,想必定是那郑天岳徒手硬接老僧的追魂鞘,才被老僧一招杀菩提削去半个手掌。 老僧身形不稳,沐小葵急忙赶来扶住老僧。 这时沐小葵才发现,这老僧是何等的瘦弱,与干尸无疑。 可就是这样瘦弱的身体内,爆发出千军万马的刀意。 老僧盘坐下来,望着沉月湖,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叹息道:“以前还有这得月楼会让这沉月湖有些生气,如今怕是什么都没有了。” 沉月湖之上,依旧是大雨瓢泊,湖水正在慢慢的涨上来。 沐小葵有些不乐意的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这年头,一招要是不能秒天秒地,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走江湖的。你看那紫禁之巅,月圆之战,我也没看到那二人将紫禁城毁了。更可恶的是,这得月楼因为你塌了,你还说这些矫情的话。” 老僧没想到沐小葵的口中能说出这般的话,倒也不是半无道理,仔细想想更是忍俊不禁,老僧笑道:“小姑娘说的是,那小姑娘不想要一刀劈出个千军万马?” 沐小葵果断的摇了摇头:“不想!就算劈出个千军万马,败不了敌手,又有什么用。” 老僧指着一旁的半截手掌,反问道:“我削去他的半截手掌,也算不得败他?” 沐小葵说道:“当然不算,你要是有本事,就应该削去他的头颅。” 这句话说出,沐小葵眼中并无一丝杀意。 老僧问道:“我为什么要削去他的头颅,我与他并无半点的冤仇,小姑娘你愿意削去一个不相识的人的头颅?” 这下轮到沐小葵答不上话来,只能支支吾吾的说道:“我……老娘我……” 老僧口中吐出一道气来,将上方的大雾吹散出一条路,一条让月光撒下来的路。 老僧眼中有悲凉,问道沐小葵,说教起来:“女子气弱,不可久战,这追魂倒是极为适合你,日后你可只练拔刀,一招败敌,拔刀之前心若止水,蓄千刃之势,动指之间。” “你需谨记杀菩提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忘其形,取其神。” 老僧的话说的明明白白,任谁都听得懂。 沐小葵感激的看着老僧,道:“受教了!” 沐小葵拉来姬尘,眼中狡黠的说道:“大师既然指点我,再指点这小子一二。也花不了多少的时间。” 姬尘倒是差异,他没想到,这沐小葵居然也变得如此精明,知道这老僧的指点胜读走江湖十年。 姬尘躬身求教,可是老僧都不愿意看姬尘一眼,更是冷哼的一声。 “这小子,我教不了!” 沐小葵着急起来问道:“怎么教不了,我大叔说他资质过人,是上好的木头,若是雕琢一番,必定是良器。” 老僧瞥了一眼身旁的半截手掌,忽然又看它不顺眼,大手一挥,将那半截手掌扔到湖中。 “教不了便是教不了。这臭小子学东西的杂七杂八的,你让我从何处开始教。再者说我是使刀的,他是用剑的,难不成让我教他把这剑当做刀来使?”老僧气不打一处来。 沐小葵想了想,倒也是有些道理,说道:“那么大师你说叨他两句亦是好的。” “说叨两句?”老僧疑惑道。 “嗯,哪怕是骂他两句也是好的。”沐小葵点点头。 老僧想了想说道:“我已经四十年没有骂人了,今日也不会骂人,不过臭小子,我与你说说,这天下间用剑的高手多如繁星,可是能得大道的不过数位,而有些早已开宗立派,例如真武的墨武剑法,太白的无痕剑意,桑海的剑叩三山,还有……” 老僧顿了顿眼神之中充满的敬佩,能让老僧露出如此神情的必定是一等一的的招式 老僧:“还有天道七剑,这些都是上乘的剑术,你若是能得到其一,扬名天下必定不是问题。再者便是那些独行侠,手中的剑招诡异,虽然是一些野路子,可是威力却不容小觑。” 姬尘将这些都谨记于心,其实这些在他下山之时就知晓,不过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急不来。 老僧忽然抬头看向姬尘,笑道:“不过你小子倒是有趣,虽然学的杂七杂八,可是观你吐纳呼吸却是有条不紊,内力真气也如同小溪缓缓流动,有趣!有趣!” 就在这时,沉月湖之中的大雾汹涌咆哮,席卷天空,消散开来。 还一个清明天地! 湖心处站着一人,左手鲜血淋淋,染红身下的湖水。 正是那郑天岳! 原来他还没有死,郑天岳面目峥嵘,盯着佛头的老僧怒吼道:“杀菩提,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明明是你先动的手,现在反倒怪起大师来了。真不要脸!”面对这般人物,也只有沐小葵能开口怒斥了。 郑天岳脸色阴晴不定,身形一动,往着西山明月而去。 沐小葵一跺脚,指着大师气道:“你说你,把他杀了岂不省了许多的事,现在好了,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老僧摇了摇头:“出家人怎么能杀生了,贫僧再请两位施主看得一景,你们便离去吧。” 只见佛头望去的方向,漫天红云,满海金波。红日若含羞的少女,茫茫天际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那是少女的面纱! 晶莹耀眼! 这时,太阳惨白中带进一丝血般红的光波,放射出万道光芒。阳光穿过树丛,透过晨雾密密斜斜地洒满了大地,天边相挂着一幅五彩缤纷的油画般,婀娜夺目! 红日将沉月湖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光芒,让这沉月湖泛起凌凌波光。 第三十六章 以后,我陪你练刀 两人找了一处客栈,在里面休息了数天。 两人都很累,那场大战看得他们淋漓至尽,恍若身临其境。 真叫一个痛快! 可是如今,两人也不知道,自那小燕王登上得月楼第九层之后,发生了什么,怎就打起来? 出手的郑天岳是谁请来的?那并州太守与其中的关系又是什么? 那老僧呈了老燕王什么情?才会为了小燕王,削去那郑山岳的半截手掌。 可是这样姬尘与都不关系,他在想这得月楼都塌了,那得月楼的楼主怎的都没有出面,连个屁都没有放一道。 姬尘伸了个懒腰,冬日的阳光,懒洋洋的照在姬尘的脸上。眼眸之中紫光一闪而过。 姬尘所练的心法名为《三皇大周天星辰诀》,师尊第一次将这功法扔给小姬尘时,姬尘别提有多高兴了。 绕着天山跑了三圈,一路咆哮,惊扰一路的飞禽。 如此霸气的名字,焉能不是这天下间最好的心法? 可是姬尘将这《三皇大周天星辰诀》练了三年,并没有发现其中的奥妙。修为也是没有丝毫的前进。 终于有一天,姬尘在师祖写下的书中见到了这所谓的《三皇大周天星辰诀》。 他娘的! 什么狗屁三皇大周天星辰! 这特么就是师祖当年打铁之时的吐纳呼吸之法。 搞了半天,小爷我是修炼了三年的呼吸之法? 可怜的纯洁天真的小姬尘被骗了整整三年。 十岁的姬尘一气之下,把老头的胡子拔断了三根。 可老头依旧信誓旦旦的说,这《三皇大周天星辰诀》绝对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心法。 为此,老头搭进去真武的墨武心法,佛国禅宗的一页佛书,外加古之大儒的尊古祖语。 这一练便是数十年,直至老头带着小师妹云游太虚之后,姬尘才发现这些经书全部都是师祖用酒换来的。 那墨武心法是半部,那一页佛书是半章,那尊古祖语是半段。 这导致姬尘的体内有三股不同的真气在游走,若是处理不善,随时有爆体而亡的可能。 姬尘仔细的回想着那天师傅这老不死的表情,竟然只看到四个大字——老!奸!巨!猾! 三年前的姬尘恨不得扎个小人,再画个圈圈诅咒那老头。 可是如今姬尘却有所不同。 若是看见那老头,姬尘一定冲上去把他的雪白胡子都拔个精光。 留个毛的胡子,装你妹的高人,连自己徒儿的性命都不顾。 姬尘望着红日,一走神竟然看见了那老头的可恶的神情,一生气便将窗户关了起来。 姬尘走到沐小葵的房间,直接推开房门,丝毫不顾及男女之别。 要不是姬尘拦着,沐小葵必定是和姬尘睡在同一屋的。 沐小葵的意思是睡在同一屋,一来可以省下一些银两,二来若是有不法之徒,也可以相互照看。 可姬尘一看沐小葵色眯眯的样子,忽的觉得那沐小葵才是不法之徒。 可随后又得知,两人若是睡在同一屋,自己则要睡地上,而那沐小葵要睡床上,顿时不乐意了。 要睡一起睡床上。 结果便是要了两间客房。 打坐了一晚的姬尘,到了天亮才直骂自己是个笨蛋。 若是委曲求全,先睡在地上,半夜在以地上凉为借口,爬上床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在发生一些羞羞的事…… 想到这里,姬尘伸手便要去掀沐小葵的被子。 可谁知沐小葵的被子正环绕在周身,死死的压在身下,姬尘一时间竟然无从下手。 此时沐小葵才缓缓的睁开一只眼睛,而另一只眼睛却依然半眯着。 “人家还没有睡够,再小眯一会儿!” 那一句‘人家’可把姬尘恶心到了,若是喊一句‘老娘’,姬尘反而觉的正常。 姬尘将沐小葵的脸当做面团一样,又捏又揉,说道:“起床了,不然太阳可是要晒屁股了。” 沐小葵缩着头躲进被窝之中,缓缓说道:“我昨夜想要找你练刀,见你在里面打坐,便没有打搅你。” 姬尘坐在床边,问道:“所以你一个人在月夜下练刀?” 良久被窝里才传来一句:“嗯!” “那练到几时才停下?”姬尘又问道。 被窝之中的好似睡着了一般,有过来良久,被窝之中的人才问道:“你说什么?” 姬尘没好气的再说了一遍道:“我问你,你练刀练到几时?” 只见被窝之中伸出一玉臂,又伸出三根手指。 说话是很费力气的。 姬尘差异道:“三更天,子时,怕是那时早已经是万家灯火熄了吧?” 被窝之中的人说道:“嗯!确实是,一点灯火都没有,漆黑的可怕。” 姬尘握着伸出被窝的手,手心之中满是老茧。 姬尘心疼道:“干嘛这么拼命,一步步来岂不是很好。” 沐小葵嗔怪道:“还不是你说的?要不然我怎会如此拼命。” 那日看完日出,老僧将身旁的刀递给沐小葵,做完这些便闭上眼睛,好似功德圆满。 在回来的路上,姬尘为了寻沐小葵开心,便吓唬她说:“你知道大师为何将追魂鞘给你吗?” 沐小葵说:“它本就是我的。” 姬尘笑道:“你说的是其一,其二便是,大师为那小燕王出头,必定会被天下人知晓,有位拿着追魂鞘的高手,助小燕王脱身。而那郑山岳也并没有死去,到时候依旧会来寻仇。” 沐小葵说道:“寻仇就寻仇,反正那狗屁郑山岳也打不过大师。” 姬尘摇了摇头说道:“错,大错特错,那郑天岳是打不过手中有追魂鞘的大师。” 大师与她有传授之恩,沐小葵脸色有些担忧,说道:“可是那郑山岳不也被削去了半截手掌吗?” 姬尘竟然将这档子事给忘了,随即说道:“那便是一半对一半喽!” 沐小葵一很担忧,问道:“那怎么办,我将追魂鞘再借与大师?” 姬尘笑道:“你便是给他,他也不会要。” 沐小葵想到,说道:“不如让大师躲上一躲。” 姬尘实在受不了沐小葵的神经大条,说道:“在佛像没有打凿完成之前,大师哪里也不会去的,现在更应该担忧的人是你,大师将追魂鞘还给你。世人愚昧,怕是只认那追魂鞘救了小燕王,而不认什么大师,到时候你怎么办?那郑山岳若是知道你得到大师的指点,拿你祭他的半截手掌,又当怎么办?那人怎么看都像是个睚眦必报之徒。” 沐小葵终于露出的紧张的神色,问道“那怎么办?” 姬尘狡黠的说道:“那你还不好好练刀!” “练!一定要练刀!” …… 姬尘坐在沐小葵的床边,心中有些愧疚,一句玩笑话,这沐小葵竟然当真了。 姬尘轻轻的抚摸着沐小葵的手臂,肌肉有些僵硬,看来沐小葵确实下了功夫。 沐小葵突然从被窝之中钻出头来,惺忪眼睛。 姬尘问道:“再睡一会儿吧,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不了!”沐小葵摇了摇头说道:“手臂疼的厉害,睡不着。” 姬尘捏了捏沐小葵的鼻子,说道:“凡是讲究一个水到渠成,练刀是急不来的。” 沐小葵吐了吐小舌头,忽的钻进被窝,缩起手臂,一阵倒腾,良久探出头来,问道:“你看我现在像个什么?” 姬尘自然知道沐小葵想要让自己夸夸她,说叨几句让她开心的话。像是什么惺忪美人,含羞未妆之类的。 姬尘起身打量了几番,说叨道:“你这样躲在被窝之中,像是一条硕大无比的蛆。” 沐小葵一听,半坐起来,将枕头砸向姬尘。 气汹汹的说道:“你才是蛆呢!” 姬尘一把接住扔来的枕头,轻声笑道:“以后你若是要练刀,我陪你。” 姬尘的一句话,胜过千万句。 一句‘以后,我陪你练刀。’更是让沐小葵心中美滋滋。 可惜,沐小葵还未来得及俏红脸,便看着一枕头飞了过来,恶狠狠的砸在沐小葵的脸上。 “暴露狂,老娘要劈了你!” 第三十七章 孤飞的蝶 得月楼塌了! 这颗并州最为璀璨的明珠,一夜间化为泡沫虚影。 这无疑让整个并州百姓遭受到巨大的打击,得月楼塌了,这并州靠什么来吸引天下间的人来此。 难道凭借那不阴不晴的半吊子沉月湖,来吸引天下人的目光? 并州人只知道这得月楼是被一柄漆黑的刀,一刀斩去的。 持刀的人是谁无人知晓。 不过如今,并州百姓对持刀的江湖侠客恨极了。 小燕王的三千家臣兵马,也不再驻扎在并州城外,他们继续向着长安进发。 小燕王此时的心情格外的好,遂舍弃车轿,骑乘一匹白马,白马高大威猛,全身无一丝的杂毛,一看便是西域进贡的白龙香驹。 弄月受不了骑乘时的颠簸,依旧坐在车轿之中,她将窗户打开,见小燕王依旧兴奋难耐的样子,问道:“殿下在想什么?竟如此的欣喜。” 小燕王听后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你莫要看着这得月楼塌了,可其中不过是死了一个假醉的乱语之人,和数个杀手,对了!本世子倒是将那少了半截手掌的郑天岳忘了。” 小燕王抚摸着白龙香驹的鬃毛,如丝绸的柔软,让其爱不释手。 弄月好奇,这与小燕王殿下欣喜又有什么关系。 小燕王说道:“这人牵挂的东西越多,便越是胆小,做事也自然谨慎。这儒生毒士的名号,他朱无能担不起。” 弄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这朱无能如今也是上有老母,下有妻儿的人,自然不会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心狠手辣。” 小燕王笑道:“不仅不心狠手辣,而且他还必须要为我挡住那一剑!” 小燕王回想起得月楼之中遇袭之事,那假醉之人确实是并州太守朱无能的人,可前来偷袭暗杀的却是十轮地藏的人。 那郑天岳便是十轮地藏之下无间地狱的头号杀手。 杀手不总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 暗杀的人隐藏身份,化作在得月楼之中吃酒的公子哥儿。 那一剑来的太突然,可小燕王并不是躲不了,而是不想躲!他便是要看看这朱无能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果不出其然,朱无能挡在小燕王的身前,受了那一剑。 直到暗杀之人被吴楚义削去半个头颅,那朱无能才倒下身形。 朱无能怕!他怕小燕王死在并州,他怕承受不住老燕王的怒火,他怕那怒火将今日所得的一切,化为虚影。 那一剑他必定要挡! …… 姬尘果真开始陪着沐小葵练刀。 老僧的杀菩提便是功法, 既是武法,也是心法。 虽只有一招,却能让沐小葵终身受用。 那一刀,姬尘看得稀里糊涂,可沐小葵却看得仔仔细细。 沐小葵嘲讽的说道:“原来你这上好的木头,也有不如我这朽木的时候。” 自从沐小葵练就杀菩提之后,变得越来越文静,竟然也会自觉的看起书来。 姬尘不知道的是,沐小葵看书的原因,是那姬尘曾说过,能吟出‘温一壶月光下酒’的女人是美的。 沐小葵希望一直这样美下去 姬尘取来两个热腾腾的馒头,递予沐小葵,而沐小葵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头也不抬的接过馒头。 待得馒头都凉了,沐小葵也没有咬上一口。 姬尘见此问道:“看什么书入了神?” 沐小葵良久才将书合起来,一抬头,眼眶之中泪水滚动。 姬尘只见那书上写着——孔雀东南飞。 倒是个伤心的故事! 沐小葵依旧在抽泣,缓缓说道:“我……我见城里的姑娘都在买这本书,所以……忍不住也买了一本,读来!” 姬尘好笑道:“那读来怎么样?” 沐小葵胡乱的擦干眼泪,气愤的将书丢在一旁,说道:“早知这书读来,会伤透人心,便不读了。” 将美好的事物,摔碎在摆在众人的面前,如何能不心痛? 姬尘哑然失笑,这孔雀东南飞便是这般的书。 姬尘也不知如何安慰,难不住将这作者的坟挖出来,让他在改写结局? 姬尘只好转移沐小葵的注意力,劝她来练刀。 此时的沐小葵哪有心情练刀。书中的人儿可伤透了她的心。 沐小葵问道:“为什么是孔雀东南飞,不是西南飞,北南飞?” 北南飞?是怎地个飞法,姬尘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来,若是平时定要取笑一番,可此时若是取笑,说不定要被沐小葵劈上一刀。 姬尘想了想说道:“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沐小葵眼睛已然通红,看来流了不少泪,问道:“什么意思。” 姬尘说道:“西北有高楼,自然飞不过去,而日出东南隅,而风自然是东南风最为温暖,借这温暖的东南风,二人才能飞向新日。” 沐小葵半懵半懂的点了点头。 姬尘想了想又说:“可是别人总说是因为焦仲卿吊死在东南枝上,可以望到刘兰芝家,比起这个,我更愿意相信,是那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刚刚安静下来的沐小葵,一听焦仲卿吊死在东南枝上,又大哭起来,哪里顾得上什么西北有高楼。 良久良久,姬尘升起的火堆,将沐小葵新买来的书也一把扔到火里。 沐小葵大急:“你干什么,我才买来的新书,暴露狂你……” 姬尘对着沐小葵做了个鬼脸,说道:“这书让你伤心,我便看不惯,还不如化作火,这样到能让你暖和一点。这给你。” 沐小葵接过一团黑漆漆的,如同木炭一样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地瓜啊!”姬尘笑嘻嘻的说道,“我从农家的地里偷来的,差点被人打死,还好小爷我轻功了得,不然可就栽在那里了。” 沐小葵剥开已经焦炭的皮,可里面却是烤的刚刚好,扑鼻的香气。 姬尘见沐小葵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吃起来,说道:“慢点吃,小心烫。” 沐小葵抬起头,露出笑容,碳灰沾染在沐小葵的鼻尖和脸颊,活像一个偷吃的小花猫一样。 沐小葵说道:“没想到暴露狂你烤地瓜的水平倒是不错。” 见沐小葵吃的欢喜,姬尘心中自然也是欣喜,可一句‘暴露狂’,听起来却不是滋味,若是被其他人听见,还指不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自己呢。 姬尘委屈的说道:“你能不能别总是一口一个暴露狂的,听着别扭。” 沐小葵一会功夫就将烤熟的地瓜吃的干净,心满意足的说道:“那我叫你什么?姬尘?小姬?还是小尘?” 小姬尘却有点见外,小姬则显得怪怪的。 沐小葵沉吟片刻,忽的露出笑容说道:“要不我叫你地瓜吧,这样你以后天天烤地瓜给我吃,可好?” “地瓜?”姬尘想了想,总比暴露狂来的好听,便也答应了。 雪是孤飞的蝶,于这静谧幽然的天地翩跹,但却是一只,只会落下,不会腾飞的蝶。 “下雪了!” 当第一片蝶落在沐小葵脸上的时候,沐小葵便兴奋起来。她等了一整年,终于等到雪来了。 姬尘看着沐小葵站在这片孤蝶之下,而她是最为璀璨的的那一个。 姬尘又想起来小师妹,那个哭着喊着‘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雪’的小师妹,和那个天生白发的大师兄。 对了!还有那个雪白胡须的死老头。 在这雪景之中,沐小葵感觉不到一丝的寒冷。 苍白的手拔出漆黑的刀。 “地瓜,陪我来练刀。” 姬尘听后笑了,这地瓜也不是很难听嘛! 第三十八章 玉笛声中雪飘零 空中的孤蝶越来越多,于树梢间翩跹起舞。 沐小葵苍白的手,抽出漆黑的刀。 遥指姬尘。 姬尘的眼中有雪,有刀,有她。 “我听闻过公孙大娘剑舞,今日有幸,竟然见识在沐女侠的刀舞。” 沐小葵只觉得好笑,手中的竟真的刀飘舞起来,刀光掠去。 此时,孤飞的蝶不再是只会飘落,一丈之处的雪顺着沐小葵中的刀,于空中腾飞。 沐小葵手中的刀,总是恰当好处的从孤蝶之中掠过,一片孤蝶划出,做两片孤蝶。 再等片刻,沐小葵将刀收回刀鞘之中,又将刀鞘插于地面,待得一丈之处的孤蝶在落下之时。 沐小葵陡然拔刀,向着天空砍去,这漫天的孤蝶,竟然全部化作雪碎沐子。 好似一层白色的头纱,环绕在沐小葵的发丝间。 姬尘的眼前有了雾气,那沐小葵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 沐小葵在远处说道:“地瓜,你不是陪我练刀吗?怎的就像一个傻瓜,在远处看着?” 姬尘的细柳没有剑鞘,只是用白布包裹着。 姬尘扯下白布,说道:“我的剑没有章法,做不到你那样的意境神形。” 说着,姬尘手中的细柳,轰鸣的一声,向前刺去,剑身之处的孤蝶皆化成水滴落下,唯有剑尖之处的一片雪花,恰大好处的裂成六瓣。 六瓣孤蝶,卷动呼啸。 席卷至高空。 沐小葵嘟着嘴说道:“你这人,真是煞风景,这雪花好不容易凝结而成,倒被你变成普通的水珠,无趣!” 姬尘笑起来,说道:“这漫天大雪能来这一席水珠,岂不是很好看?” 旁边的火堆早就在大雪之中淹没了。 沐小葵哈着冷气,可怜兮兮的看着姬尘,姬尘一把将沐小葵拥入怀中,轻声道:“你这样子,要是被大叔看见,定是要责罚我的。” 沐小葵从姬尘怀中探出头来,笑道:“大叔可舍不得责罚你,大叔熬练大半生的剑意都传给你,你要是有个万一,大叔还不得罚我去后山,挑上个数月的水。” 姬尘忽然想到后山的一池温泉。这时节,在其中泡上一泡倒是惬意的很。 姬尘想起那日的场景,那斧头距离自己的脖颈仅仅一寸的距离。 大雪落满了两人的身上,像是个雪人。 雪中数道人影缓缓走来。 为首的一人正打着伞,他不喜欢这冰冰凉凉的东西,也最为讨厌这寒雪天。 若不是得知小燕王已经走了,又有人来报,在城外数里处发现沐小葵二人的踪影,他定是不会迈出太守府一步。 姬尘看清了来人,不屑一顾的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朱大少爷,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却也是个白痴。” 听到姬尘的话,朱大少脸色被气的青白,他确实是个白痴,不是个白痴怎的会在这漫天的大雪之中来寻人。 不过便是白痴他也认了。这些日子,他想沐小葵想疯了,想到茶饭不思,这几日也是日渐消瘦,他老子并州太守为他娶的几房俊俏人儿,早就满足不了他了。 他从没有见过如沐小葵这般刚烈的人,若是征服起来必定是快感连连。 朱大少盯着沐小葵说道:“你看你,在这大雪之中跟着这穷小子,受这风寒,本少看得都心疼,倒不如跟本少回去,有火炉,有瓜果,何苦受这等罪。” “来来来,让本少好好的疼疼你。” 朱大少**的眼神让沐小葵感到不适,沐小葵眉头一皱,眼神一凌。 却又感觉到手心中的温暖,转头一看,姬尘正握着自己的手。 姬尘问道:“我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为你解气。” 沐小葵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每次都是你站在我的前面,这次你看着我便可。” 姬尘看着沐小葵的坚定的眼神,便也不计较,松开沐小葵的手,取来腰间的玉笛。 “别染上血!” 姬尘嘱咐道,他竟在雪寒天吹起的玉笛,就不怕这悠扬的笛声,让风雪之中的归人断了肠吗? 朱大少爷欣赏不来这凄凉的玉笛声,只想这臭小子为沐小葵送行呢。 朱大少爷暗暗的点头欣喜,眼前的臭小子识趣,自己的身后有近二十人,怎的敌不过他一人。 只可惜待抓住这沐小葵,这臭小子自己也是要杀死的,定要断了这沐小葵的念想。 可是朱大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看见沐小葵的手按在刀柄之上。 “快快,上去拦住她!”朱大少焦急道。 沐小葵的步伐越来越快,一步踏出,凌空而起。 这踏云步可不是用来踩棉花的。 沐小葵落下之时,正将一人的头颅踩地粉碎。 近二十名的壮汉,何曾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心中不禁胆怯起来。可是身后的朱大少一个劲在催促。 “你们这些废物,连个女人都打不过,赶紧给本少爷上!” 数十位大汉冲了过来,沐小葵眼神坚定,待得这些壮汉近之时。 沐小葵的刀猛然拔出,刀气如虹,一瞬间近身的数名大汉止住的身形,口中的血液止不住的流淌出来,寒风一吹,竟然拦腰折断,倒在地上。 死的不能再死! 沐小葵显然没有将这惨烈的景象当回事! 玉笛声如同一道道催命声般,每到一悠扬之处,便有一人倒在雪地之中。 沐小葵杀的兴起,刀锋一转,又是一颗好大的头颅! 忽然那悠扬的玉笛声止住了,沐小葵转身一看,一柄刀正悬在空中! 竟然漏了一人! 可是那人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处破绽,还未来得及,就被一柄青绿之剑,刺破了喉咙。 姬尘收回细柳,血液滴落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红花。 这雪地早已经有了极多的血红之花。 再过片刻,大雪将那血红之花遮掩住。 姬尘忍不住道一句:“寒雪之天,真是个杀人的好时节!” 朱大少浑身颤抖,脸上的肥肉忍不住的在打颤,此时他的眼中哪里还有半点的**神情。 怕是沐小葵站在这里,他也不敢向前一步。 他看见沐小葵漆黑的刀的时候,就后悔了,他听说有一柄漆黑的刀将得月楼斩去了。 早上的时候,他还在咒骂,那手持漆黑的刀的主人,毕竟这得月楼,他也是常去的。 可是如今,这漆黑的刀就在自己的面前,而刀的主人正冰冷的盯着自己。 朱大少急忙磕头认错,道:“本少爷……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二位,二位饶我一条性命,我再也不敢了……” 沐小葵心中没有半点的起伏,平淡的说道:“老娘在并州城之中便听说过你的恶名,强抢妇女的事,你可没少干。如今老娘也算是为并州处去一害。” 刀光一掠。 “不要……” 朱大少的话还未说完,他便看见这天地居然倒转过来,他看到自己肥硕的身体倒在地上。 原来已被斩去头颅。 这雪没有止住的趋势,将这古林掩盖住。 嗅不到一丝的血腥味。 从今日起便要数九了! 这天也会一天天的变冷,直至来年的开春。 第三十九章 天龙扑日 越是孤单的灵魂,就越能在这大雪纷飞的寒冬相遇。 雪将整片孤林铺上一层白妆。 凄凉悲怆! 姬尘望着身后的孤林,渐渐的消失在漫天的大雪之中。 沐小葵没想到自己等了一整年的雪,刚一见面竟就如此的铺天盖地。 姬尘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说道:“我们找出地方避避这漫天的大雪。” 两人于这旷野之中寻找,这里荒郊野岭,哪里看得到什么炊烟人家。 沐小葵有些沮丧,这雪一点也不乖巧! 再也不是之前孤飞的蝶了。 姬尘突然指着远方说道:“看!前方有一个破庙,我们暂且去那里避一避。” 不由的二人加快了脚步,还未走到那破庙,却发现破庙之外有着几滩血迹,数十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尸体已经僵硬。 原本温热的血,此时也变得冰冷。 这些皆是死士,满面黥纹,看不出原本的容貌,这些黥面人的死,无疑是被人连捅了几个透明窟窿。 沐小葵轻轻的拉着姬尘的衣袖,指着山神庙前,压低声音说道:“地瓜,你看这里也有一地的血迹,一直蔓延到山神庙之中,怕是里面也会有一些……” 姬尘点点头表示完全赞同,这山神庙之中也必定有一些死士,亦或是被这群死士追杀的人。 雪越下越大,好似刀俎,而这天地却变成了鱼肉,被肆意的凌辱着。 已近傍晚,今夜若不进山神庙过夜,怕是要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 姬尘将细柳握于手中,向着山神庙走去:“小爷倒要见识见识,这山神庙之中的,是神?是鬼?” 沐小葵的手也按在刀柄之上,这天地竟一时间竟只有呼啸的风声,和二人踩在雪地上的声响。 这山神庙荒废许久,连个大门都没有,屋顶也是破旧的,寒风穿透而来。 山神像早就被推倒在地,一片残破不堪的景象。 入了山山神庙,二人便看不见血迹,就连血腥味也淡了许多。 “难道是我们多疑了?”姬尘说道。 沐小葵环顾了四周,说道:“不管是不是多疑,总之今晚,我们可在此过夜了。” 姬尘静下心来,感受着四周,这山神庙之中有着一丝诡异。 不对,这里分明有第三个呼吸之声。 姬尘握紧手中的细柳,警惕的看着四周,只觉得脖颈之处一阵温热,伸手一摸,居然是血! 姬尘一声冷哼,抬头望去,只见一条长木棍向着自己袭来。 姬尘猝不及防,一怔之下,那长木棍竟然似一条毒蛇般,直袭自己面门。 长木棍之上早已经是血迹斑斑,这定是被这群死士追杀的人!而那些死士也必定是死在这长木棍之下。 危急之刻,姬尘体内的天道剑气如墨的涌了出来,挡在姬尘的身前,可是那人的长棍力大无穷,一击之下,让姬尘如受千斤之力。 身形忍不住顿时倒飞出去,将一张本就破碎的桌子,撞得粉碎。 那人得理不饶人,继续袭来,一招一式皆在夺人性命。 姬尘手中细柳挥动,硬生生的将那人的长棍削去一截。 那人冷哼一声,长棍竟然似鬼魅一般,绕过细柳,直袭姬尘胸口。 这长棍虽不是长枪,但却能轻易的刺穿人的身体,山神庙之外的数十具尸体便是最好的证明。 姬尘急忙侧身,长棍擦着姬尘的身体而过。 危险之极! 姬尘急忙挥动细柳,想要将这长棍再断成两半。 “砰!” 一声清脆的声响,那人猛地一抖长棍,那长棍竟剧烈的震荡开来,恶狠狠的直接敲击在姬尘的胸口。 姬尘只觉的喉咙口痒痒的,一口血再也忍不住,喷吐出来。 那人显然没有想要放过眼前的姬尘。,举棍便是刺出。 这一招甚是蛮横,竟让姬尘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姬尘不得已举剑对上。 姬尘的剑与那人的长棍在空中相遇,只是不知是姬尘的剑锋利,还是那人的长棍力大。 这一击便要决出个胜负! 姬尘只觉得这人招式毒辣,自己居然没有使出半分的剑招来,如今好不容易沉下心来,使出一招灵蛇吐信。 姬尘仗着自己手中的细柳锋利无匹,这招灵蛇吐信定能将此人的长棍破去,亦能刺破此人的喉咙。 姬尘要将这人连人带棍刺个透心凉! 可是那人却好似看出来姬尘的心思,长棍一转,被细柳刺穿的半截木头崩碎开来,而那长棍看似一往无前,却绕出一阵枪花。 直让姬尘分辨不清! 长棍猝然一抖,绕着细柳,削去圆头,露出尖锐。 那人喝道一句:“天龙扑日!” 姬尘只觉得这招眼熟,听到那人的断喝,才想起郑远也曾用过这招。 一朵黑色桃花盛开在姬尘的胸前。 “愚不可及” 那人露出一丝冷笑,嘲讽起来,那尖头长棍竟然是直袭姬尘的喉咙。 …… 姬尘长这么大,只被两人拿着利器架在自己的脖颈处。 一个是拿着斧头的沐小葵,另一个便是眼前手持长棍的人。 那长棍离姬尘的喉咙只有三寸,不是那人不想刺去,而是这长棍被削去之后,竟只有这般长! 而与此同时,姬尘的细柳击出一道剑气,那人头微微一侧,剑气将那人的头冠碎碎,如瀑布般的发丝披落下来。 姬尘不由的松了口气,那人也微微一愣,没有料到如此的情况。 这时两人才看清对方的面目。 赫然是那紫衣小燕王。 小燕王看了一眼姬尘,脸色苍白,手中的长棍掉落在地上,身形向下坠去。 姬尘急忙向前拉住小燕王的手,那小燕王直直的倒在姬尘的怀中。 小燕王此时无比的虚弱,可依旧开口道:“你!你……不要……碰我!” 说着苍白的脸竟然飞起了两道彩霞。 一切发生的太快,在沐小葵听到声响,起身之时便已经结束。 沐小葵看着姬尘怀中的小燕王,皱眉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那群死士暗杀的人莫非便是他?” 姬尘不理会沐小葵的话,急忙将小燕王抱到沐小葵刚刚铺好的茅草床上,沐小葵嘟了嘟嘴也不好发作,毕竟人命关天。 小燕王的身上有数处刀伤,虽不致命,但若是不及时处理,怕是落下什么隐疾。 沐小葵也过来帮忙,即便一万个不情愿,也不能见死不救。它不想碰其他男人的身体,但是看到姬尘担忧的眼神,心想,一个男人居然担忧另一个男人。 沐小葵咬咬牙,将小燕王的衣带解开。 小燕王的长发如丝绸散开,姬尘盯着小燕王精致的面庞看了片刻,又看了看小燕王的脖颈处,忍不住笑了起来。 沐小葵看了看小燕王,取笑道:“这小燕王这样子长的倒想是个女人。” 姬尘忽然起身,说道:“这伤口还是你一个人来处理吧!” 沐小葵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姬尘笑道:“你不愿意看其他男人的身体,我也不愿意看其他女人的身体。” 沐小葵目瞪口呆,良久才说道:“你说这小燕王是个女人。” 不仅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第四十章 寒风怒雪 姬尘如今才知道沐小葵在身旁的时,不总是极好的。 像如今的场景,若是没有沐小葵,那只能自己勉为其难的为小燕王解衣疗伤了。 若是一不小心碰到哪里,也有疗伤作为借口。 如此旖旎的疗伤场面,姬尘不是想象不出来。 可是当小燕王的青丝洒落下来,见得了真容,姬尘又变得圣洁起来。 当初在石寨古村的后山温泉之中,自己都没有对她做一些轻薄之事,今日又怎会趁其受伤的时候,动手动脚呢? 要真若是看到一些不该看的,还不得被沐小葵将两颗眼珠挖出来。 如今沐小葵的刀法越发的凌厉,修为更是一日千里,一刀斩出,隐隐达到意境之象。 而自己的剑法依旧毫无章法,依旧在气境之劲。 怕是过不了过久,自己也不会是沐小葵的敌手了。 想到这里姬尘不禁更郁闷起来。 寒风怒雪,天地一片雪白。 姬尘想起天山之上,老头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修得剑心,以身作剑。” 说的容易,做起来却是万分的难。 连体内的天道剑气,自己都没有修得,如何修铸剑心。 怕是自己要在这气境呆上许久了,本想着学那渡自己的小和尚一样,也能练就一手‘以气化兵’,如今看来也是妄想了。 不过不亏的是,自己有天道剑气,借助这天道剑气,化出几把剑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姬尘看着入眼的雪白,心想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种子,只有经过埋葬,才会有生机。 到时候变成一片绿林也不是没可能。 雪忽快忽慢,忽急忽缓。 姬尘就依着枯木赏雪,这一赏便是半个时辰。 赏得是一种心情,若再能一壶酒就更好了。 沐小葵其实早就将小燕王给敷完药,也给包扎好,此时的她正依这门框看着不远处的姬尘。 你看雪,我看你。 沐小葵担心姬尘受了风寒,忍不住开口,但又怕惊扰了这寂静之景,沐小葵悄悄的走到姬尘的身后。 “手你是有的!”姬尘平静的说道。 沐小葵沉思许久,忽的明白姬尘的话,俏红了脸,从后面伸出手,自姬尘的腰间环绕,抱住姬尘。 原来他是暖的! 姬尘摆弄着雪花,使其不落下,也不升起,他开口道:“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这小燕王是个女子的?” 沐小葵丝毫不在意的说道:“你有你的法子,我有我的法子。” 姬尘笑问道:“你的法子是什么?” 沐小葵解释道:“我把她的贴身软甲解下来之时,便发现她确实是个女子,而且是个美貌绝尘的女子。” 沐小葵不想问姬尘是怎么发现,这小燕王是个女子的。现在她更在意的是姬尘曾跟她说过。 老燕王为了骗姬尘上天山,答应要将他的独女许配给姬尘,如此看来倒是所言不虚。 沐小葵眼神黯淡,如同星星隐没了光芒,她问道姬尘:“她为什么隐瞒自己是女子的事,而假扮成一个男人,那样岂不是很辛苦。” 沐小葵见过小燕王的贴身亵衣,紧的很,能够将小燕王高挺的胸脯勒出一道马跃平川来,那样定是辛苦得! 做个女人不好吗?为何要辛辛苦苦的假扮一个男人。 “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假扮男人,但我知道她希望别人知道她是个女子。”姬尘说道。 小燕王总是喜欢仰着头,她定是希望别人注意到她雪白的脖颈,那里没有喉结。 男子是应该有喉结的。 可是遇到她的人,总是被她倨傲的神情所吸引,哪里敢盯着她仔细的打量?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此时依着门框的是那小燕王! 小燕王苍白了脸,看着远处枯木之下的二人,竟然迷离的眼。 别人只知道她小燕王是个嚣张跋扈的野蛮人,可谁曾知道,那嚣张跋扈的野蛮面具之下,是个如水的女子。 越是嚣张跋扈,就越没有人怀疑她女子的身份。 老燕王确实只有她一个独女! 可是为了燕云的大旗不能凋落,所以她只能如一个男子活在世上。 十八年来,她都是如男儿一般长大,男儿能做的事,她便要必须能做,男儿不能做到的事,她也要能做。 提枪上马的本事,她不比任何人差;兵书百家中的道理,她也比任何人都通晓。 是燕云的风沙,将她吹成了这般的人! 至少在温泉之前,她认为自己装扮是天衣无缝的,除了自己的父王和弄月之中,没有人知晓她女子的身份,直到遇到了姬尘。 那个敢于细细打量她的人! 一开口便是一句——这妹妹我曾经见过。 小燕王心里是高兴的,原来做了十八年的男人,做一回女人倒不错。 只可惜甚为短暂。 小燕王此刻竟羡慕起沐小葵来,携侣江湖,岂不美哉! 寒风是透骨的,小燕王经不起这般的寒风,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这声音也打碎这雪景。 “你还受着伤,站起来干什么,快点躺下来。”沐小葵急忙过来扶住小燕王。 沐小葵自从得知小燕王是个女子,态度也转变了许多。 即是个女子,那些关于小燕王在燕云强抢民女的事,多半是假的,一个女子要另一个女子有什么用?所以那些也必定是造谣。 沐小葵说道:“你若是嫌冷,我让地瓜把外衣脱下来给你。” 姬尘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沐小葵一句话便将自己给卖了? 姬尘撇撇嘴问道:“为什么不脱你的衣服?” 沐小葵拿起追魂鞘敲着姬尘的头,说道:“我是个女人,这种事当然要你们男人来做。此时不正是你英雄救美的时刻。” 姬尘无奈的笑道:“原来做个女人,还有这种好处。” 小燕王苍白的面孔,见到两人如此嬉戏,即便心情再不好,此时也会笑起来。 小燕王说:“两位救了我,还未请教两位的尊姓大名。” “是啊!我是沐小葵,沐浴在阳光下的小葵花。至于这呆头呆脑的家伙,姐姐就跟我一样,叫他地瓜好了,姐姐,地瓜烤的地瓜可好吃了。”沐小葵笑着说道。 “地瓜烤地瓜,我们吃地瓜!” 两个女人一旦聊起来,怕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不消片刻,两人便以姐妹相称。 第四十一章 青玉鬼面 门外的尸体现在早就淹没在大雪之中,不见踪影。 小燕王只是一时兴起,便独自策马而行,谁知黑暗之中竟然隐藏了数十名黥面死士,一路边战边退,便来到这山神庙。 恰巧姬尘二人来到山神庙之中,小燕王把他们当做是前来刺杀的黥面死士。 遂有了之后的一番争斗。 火堆里面有些许正烤着的地瓜,是姬尘寻了几里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只因为沐小葵说了一句,你的轻功好,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如此姬尘便冒着大雪出去,再顶着雪月回来。 即便这样,还被二女取笑道:下辈子做个女子,这些粗活便可以交给男子来做了。 也不知道两个女人在山神庙之中能谈起什么? 一个做了十八年的假男儿,一个待在石寨古村之中十七年。 真能谈得起来! 此时的姬尘孤寂的很,数着从破旧屋顶落下的雪花,耳边不时传来二女的嬉笑声。 小燕王的脸上渐渐有了些红润,不在像之前一样苍白病态。 “姐姐的名字真好听,边无雪。”沐小葵坐在小燕王的身边,拨弄着火苗。 小燕王出生的凛冬时节,那个冬天,燕云难得没有下雪,也是这百年来唯一的一次暖冬。 仅仅是那个暖冬,燕云的神木谷就开出了满山腊梅,暗香十里。 小燕王的名字简单,可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因为小燕王的头衔太引人注意了! 边无雪与沐小葵讲起燕云的风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和那大黎皇朝最为精悍的百里燕营。 边无雪的枪法便是在百里营之中学得。 女子气弱,她便绑上三十斤的沙袋,如此数十年,她的枪法不仅比男子的力大,更有女子的精细。 枪法之中少有破绽,对姬尘对决之时,若不是边无雪受过伤,手中的又仅仅只是一杆长木棍,这姬尘哪里有机会使出一招灵蛇吐信来。 沐小葵的刀,边无雪的枪。 如今都是姬尘敌不过的。 若是在不寻一些功法,仅仅凭借一本《三皇大周天星辰诀》和那些残缺的心法,是不足以在这江湖之中走动的。 寒风怒雪,将血腥味吹淡了。 可这里的火光,和淡淡的血味道终究是逃不过一些人的眼睛。 门口的月光陡然被人遮掩住。 来人带着一诡异的面具——青玉鬼面。 与那姬尘包袱之中的十轮地藏玉像一样的材质——昆仑青玉。 鬼面上的容貌又与玉像的恶魔一面一模一样。 来人是十轮地藏的人! 姬尘猛然起身,手已然按在细柳之上。 这人的身法好奇妙,居然融入到风雪之中,让众人没有一丝的察觉。 不仅是那青玉鬼面之人,便是他脚下的一人也是如此。 青玉鬼面脚下匍匐着一人,披头散发,四脚着地,在这寒雪天之中竟然只穿着一件破碎的单衣。 那青玉鬼面之人干笑了几声,声音缓缓的传来,如同生锈的机器转动一般,又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青玉鬼面人说道。“几位躲在这破庙之中,就不怕这漫天的风雪将这里掩埋了。如此怕是要到明年的开春,才能被人发现。” “发现什么?”姬尘问道,眼前的人周身气息玄妙,绝不会等闲之辈,尤其是他脚边的人,明明是个人,却双手双脚的着地,眼神之中也没有半点的感情流露。 边无雪认识这种眼神,大漠之中的狼,便是这般的眼神。 青玉鬼面人听到姬尘的话,将身上的雪抖的干净,说道:“我指得自然是孤林之中朱大少的尸体,还有这破庙的黥面死士。若不是这陈哮天嗅觉灵敏,我自不会找到。” 沐小葵冷笑道:“这陈哮天倒像是个狗的名字。” 青玉鬼面人说道:“他确实是条狗,而且是条听话好狗。” 青玉鬼脸面具将开口的人遮的严实,看不到容貌,唯有露出一双深邃如海的双眼。 陈哮天一动不动的匍匐在青玉鬼面人的脚边,他虽是个人,却听不懂人言,青玉鬼面人也不需要他听懂人言。 青玉鬼面人深深的看了边无雪一眼,可是边无雪丝毫不理会,捡起树枝,从火堆之中拨出一烤熟的地瓜,伸手去摸,却被烫着了,只好露出窘样。 青玉鬼面人只跨过门槛一步,正巧躲过风雪,随后便不再向前。而陈哮天则依旧站在雪地之中,这寒雪天,他就当真不冷吗? 青玉鬼面人说道:“我是来拿东西的!” 姬尘问道:“拿什么?我们的项上人头?” 姬尘的话很直接,也很冷!没有丝毫的欢迎。 可是那青玉鬼面人却没有一点的在意,若是人人都在意他人的话,这江湖还不得飘血如雨。 青玉鬼面人说道:“这位公子,不知道可把那双念佛还与我。” 只听到青玉鬼面人的话,自己猛然想到自己包袱之中的玉像,此人多半说得便是它,原来十轮地藏的人称它为双念佛。 为执念,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双念佛倒也是个好名字。 姬尘将双念佛放在手中故意掂量了几下,见青玉鬼面人无动于衷,也觉得自讨无趣,本以为这双念佛是个珍贵玩意,如此看来,对于他们十轮地藏的人来说,算不得多么珍贵。 至少姬尘没有从青玉鬼面人眼中看出半丝的心颤。 姬尘将手中的双念佛抛给青玉鬼面人,问道:“当初刺杀我的人,可是唐门的人?” 青玉鬼面人耐味说道:“叛处唐门的,也算是唐门的人?” 姬尘说道:“不算,可这江湖这么大,我总不能一片一片的将那人找出来,所以我去唐门找个说法。” 青玉鬼面人说道:“公子这想法着实好,可惜那人是真真切切的叛出了唐门,公子若真要去唐门寻个说法,那人指不定有多么欣喜呢。要是一不小心,学那老燕王火烧北齐皇宫一样,把唐门烧个干净,那女杀手还不得以身相许?” 姬尘眯着眼睛,看来要找出入了十轮地藏的女杀手,怕是不简单。每一笔账姬尘嘴上不说,可是记得比谁都清楚。 青玉鬼面人正要转身离去,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事,说道:“我来这里有三件事,第一便是要回这双念佛,本以为会有一番苦战,可你却与我方便,那第二件事,我便与你方面。” 那人眼神讥笑,唤来雪地之中的陈哮天,指着姬尘说道:“好狗!上,试试这人的深浅。” 话音一落,陈哮天飞扑而来,猩红的眼睛,怕真是一头发了疯的狗。 转眼陈哮天便来之跟前,姬尘身形一动,来到山神像之前。 陈哮天丝毫不避讳姬尘手中的细柳,一掌就要拍下。 “找死!”姬尘冷哼一声,剑锋凌然,若灵蛇出洞,直至陈哮天的喉咙。 “砰!” 一道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姬尘手中细柳正死死的抵在陈哮天的手掌之中。 此时徒手便敢握住这细柳的锋芒! 青玉鬼面人笑着说道:“这陈哮天是个弃婴,由一头母狼将其养大,直到我家公子外出狩猎之时,误杀了那头母狼,才将其带回抚养,莫要小看他,天生怪力,普通的刀剑可伤不了他。” 姬尘抽回细柳,淡淡的说道:“我手中的细柳可不是普通的刀剑。” 姬尘挥剑的速度极快,一眨眼便已经连刺数剑。 可是这陈哮天果真如那青玉鬼面人所说的,普通的刀剑伤他不得。 可这陈哮天若是个普通人,姬尘怕是低他不过,只可惜这人随着母狼一同长大,是个痴儿。 姬尘的剑,连点陈哮天数道穴道,使其动弹不得。 姬尘瞥了一眼身后的陈哮天,笑道:“光有蛮力可胜不了我。” 青玉鬼面人不动声色,依旧盯着姬尘身后的陈哮天。 只见那陈哮天,嘴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周身竟然爆发出一阵强大的气势! 第四十二章 明月待江山 叛出唐门女侠,入了十轮地藏,一出手便是号称‘跗骨之蛆’的跗骨针。 跟小燕王一样,会天龙扑日的郑远。 还有那四指曲明。 即用了杀招,可皆没有将自己杀死,随后便也不在出手。 四指曲明说过,此去长安一路皆是顺风顺水。 一个要杀自己的的人,所说的话能信吗? 看到这发了狂的陈哮天,姬尘是信的。 姬尘以剑做指,连点陈哮天数道大穴,若是要硬生生凭借真气冲开穴道,必定受到反噬。 可这陈哮天是个痴儿,敢于直面姬尘手中的细柳,还会怕这小小的封穴吗? “噼里啪啦!” 陈哮天身上传来一阵如同炒黄豆一般的声音,被封住的数道穴道,被硬生生的冲破开来。 陈哮天低吼一声,回头便向着姬尘冲来,眼神尤为的嗜血。 姬尘相信这回不再是条狗了,而是一头狼! “住手!回来!” 青玉鬼面人简简单单的数字,那陈哮天已然杀到姬尘的面前,利爪前探,可即便是这样,那陈哮天在空中身形一转,竟诡异的绕过姬尘,来到青玉鬼面人的脚边,冰冷嗜血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姬尘。 果真是好狗!真是听话! 青玉鬼面人说道:“既然三件事,我都已得知,就此告辞!” “等等!”姬尘突然叫住青玉鬼面人,饶有兴趣的说道:“下次见面就不用也没必要刻意改变自己的嗓音,一个嗓音干枯沙哑的人是不会说这么多的话的!” 青玉鬼面人冷哼的一声,消失在夜幕之中。 直至这时,姬尘才按住手臂,陈哮天徒手接住细柳,势大力沉,让姬尘感受到强大的反噬,手臂震荡的发痛。 姬尘见二女正在火堆旁边吃着地瓜,敢情自己的拼命的时候,这二女竟如此的悠闲。 姬尘夺过边无雪手中剥好的地瓜,一阵狼吞虎咽,在边无雪差异的片刻,那地瓜就已经下了姬尘的肚子。 居然有人敢夺小燕王的食! 可姬尘一点儿都没有畏惧,这小燕王既是个女子,那老燕王当真没有骗他。 姬尘在想,这边无雪算不算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还未等姬尘意淫过来,便感觉到两股杀意袭来。 姬尘急忙干笑了两声,边无雪细柔的手轻放在姬尘的肩上,冷冷说道:“吐出来!” 姬尘忍不住把嘴中未能及时咽下去的地瓜,吞入腹中,说道:“怎么吐出来,要不你对着我肚子来上一拳?” 边无雪只是想要寻姬尘开心,见到姬尘的窘样,便也不追究了。 “你们也是去长安城?” 沐小葵一听到长安便来了兴致,问道:“姐姐可去过长安,人人道是长安好,享尽天下繁华,这些可是真的?” “三宫都在长安之中,怎的会不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我年幼的时候才去过一次,倒也新鲜。燕云十六州,除了燕州和云州之外,皆是漫天的黄沙,比不上长安的绚丽。”边无雪说道。 若不是父王执意让她去那长安,她定是不会离开燕云一步,燕云的地是柔软的沙,而那长安之地是最为坚实的青石。走起路来,都不舒服。 她更担心自己隐藏了十八年的身份被人察觉,宗法之中女子可继承不了王位,可燕云的大旗不能倒,黎天子也不希望那杆明月待江山的旗帜落下。 越是这样,她便越是要嚣张。 不知为何,众人又开始沉默起来,边无雪躺在草地上,沐小葵握着追魂鞘,姬尘把弄这细柳。 一夜无话! 天微微亮,一声鹰击长空,将众人惊醒。 姬尘下意识的握在细柳之中,带睁开眼睛,发现边无雪早已恢复原来小燕王的装束。 沐小葵站在其身旁,怕是早就醒来了。 又是一声鹰击长空,小燕王左手抬起,一只充满灵性的鹰隼稳稳的落在小燕王的手中。 “小白,他们可来了?” 鹰隼腾空而起,与山神庙之上盘旋,似在引路。 明月待江山。 入眼的是一杆大旗,上面的明月江山图,据说是画圣亲自挥动丹青之笔,此图一处,画圣便封笔归隐,天下在无画圣之名。 这杆明月江山图也成为绝尘之作。 月是残月,江山亦只有半壁。 三千兵马家臣旗帜林立,前来的居然是弄月和骠骑将军吴楚义。 仅仅三个呼吸,弄月便已来到小燕王的面前,急忙行礼说道:“殿下,为何独自外出,可让奴家好找!” 那急忙赶来的吴楚义猛然单膝跪下,其声如雷,便是个枯木之上的落雪,也被震落下来。 “殿下,您要出去,也提前跟老吴我说道一声,这一声不吭的,万一有个好歹,大将军还不得把我的皮给扒了。” 小燕王只觉得好笑,正色说道:“有本世子在,那老头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这话吴楚义可是相信的很,大将军便是老燕王,小燕王口中的老头也是老燕王。老燕王向来对小燕王的话言听计从。 除了去长安一事。 吴楚义也不喜欢长安,这里的风没有燕云的狂躁,也听不到狼嚎。这微风细雨的能养出个什么好卵来。 这天下间的书生,便是这微风细雨吹出来的,既然是个书生便不是个好卵,在朝堂之上诋毁大将军的,不就是这些书生? 弄月玉手一挥,一人牵来小燕王的白龙香驹,小燕王摸着白龙香驹,好笑道:“别人家的狗都是一声令下,便冲上前去,你倒好,遇到危险,居然弃了本世子,自己先跑了,若是再有下次,就把你剁碎了喂小白。” 白龙香驹低着头,舔着雪。 小燕王跨步上马,玉手一张,身后两人抬来一杆长枪。小燕王单手握起长枪,往地上一戳,在一抬,一具僵硬的尸体被长枪拨弄出来。 小白鹰隼落在长枪之上。 “去查查这个黥面死士是谁的人,本世子倒是要见识见识!” 吴楚义取来身后的狂歌戟,直接将那人的头颅砍下。看到小燕王逼来的眼神,竟然‘嘿嘿’傻笑起来,说道:“既然是查个底细,一颗头颅便够了!” 小燕王冷哼的一声,纵马而去。 弄月一个劲的摇头。 吴楚义将头颅随意的丢给地下的士兵,问道:“怎么?我又做错事了?” 弄月说道:“要是凭借一颗头颅,查不出什么底细,看殿下不把你的皮给扒了!” 吴楚义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怎么办?” 弄月又飘到马上,掉头而去,说道:“随你!” 第四十三章 三尾白狐 小燕王恢复了常态,一如之前倨傲嚣张的神貌,那个世人眼中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依旧要做下去。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一匹白马,一席紫衣,身后三千明月待江山。 如此的气势恢宏,二十年来独此一人! 在往前便是老燕王马上定乾坤,助当今黎天子登基皇位。 先皇只此先太子一位独子,想他继承大统,匡扶天下。谁曾料想先太子居然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高丽开京, 天下间最为悲伤的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尸体运回长安之时,已然面目全非。 不出百日,先皇便也宾天而去,独留下一座无主的庙堂。 暗流涌动,翻云覆雨,颠倒乾坤。 老燕王的缚龙枪,一步一步将其兄推上皇位! 重振朝纲如龙! 气吞山河如虎! 这江湖上有若干了门派势力,多如繁星。 但是却只有一个大黎皇朝。 或是埋头百姓,或是江湖侠客,皆为黎民!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定江山,老燕王是一把好手! 可安天下,当今黎天子当仁不让是这黎皇朝最为杰出的君王。 庙堂上的士子们无不希望致君尧舜上,而那黎天子也想坐拥千古一帝的美名。 如此才有这安稳的天下。 …… 火堆早已经熄灭,抵御不了寒风。 沐小葵感觉不到寒冷,她的刀比三九寒冬更为的透骨,修行不足百日,竟然有了护体罡气,莫非这才是真正的厚积薄发? 而姬尘不同,体内三股真气相互纠缠,无时无刻不要这《三皇大周天星辰诀》从中间画个太极阴阳八卦! 哪里多余的真气形成护体罡气。 姬尘和沐小葵又寻来一匹老马,沐小葵不喜欢老马,她想要骑最快的马,如同小燕王边无雪的白龙香驹一样,融于雪中,踏雪无痕。 可姬尘喜欢老马,老马的瘦弱和老青牛一样,骑着都一样的硌屁股。 他忽然想起老青牛埋葬在泥土之下,会不会被泥土中蚁虫嗜咬了,早知道就给它做个棺木的。 如今沐小葵总是把诗词噙于嘴角,拢在胸怀,渗入灵魂。 这四书五经唐诗宋词还未都已经读了个遍,张口竟也能谈个“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闭口还能感慨于“噫吁嚱,危乎高哉!” 腹有诗书气自华! 沐小葵不再是那个石寨古村之中的黄毛丫头,果真像个行走江湖的女侠。 姬尘搂着沐小葵问道:“刚刚你们趁我睡着了,谈了些什么?”他朦胧的睡意被寒风吹去,但是着实不想起来,二人的交谈断断续续的传来。 沐小葵说道:“也没什么,姐姐让我去长安找她,她要请我去醉仙楼上喝最好的酒!” 长安醉仙楼天下闻名,其中的酒自然也是天下一等一的。 姬尘问道:“她就没有提到我,你要是去了醉仙楼,我怎么办?难不成在醉仙楼下等你们吃完酒?” 沐小葵笑道:“姐姐说,你该喝茶,不该吃酒!” “正所谓:少寒始知茶效力,大寒须遣酒争豪。待我们到了长安,早已经冰冻三尺,这茶可暖不了我的心。”姬尘说道。 大雪已经停了,老马一脚深一脚浅,身后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的脚印。 姬尘紧紧的抱着沐小葵,让沐小葵俏红了脸,忸怩道:“你抱我这么紧,要是被人看见了,还不得说叨一句,伤风败俗!” “切!哪里来的世俗规矩,我便是受不了家中的条条框框,才上了天山,如今体内冷的透骨,你忍心看我冻着。”姬尘一只手伸到沐小葵面前,真气运转。 一道青光,一道金光,一道黑色,中间三点红色。 姬尘接着说道:“青色为儒家的尊古祖语,金色为佛家的一页佛书,黑色为道家真武的墨武剑法,三道真气互成掎角之势,如同三足鼎立。” “那这三点红色呢?”沐小葵问道。 姬尘沉思片刻,说道“我师尊跟我说,这是我的戾气,儒释道三家同修,却又都残破不堪,故此生出了戾气,所幸的是,这戾气还能控制,并不会让我走火入魔,所以也无需担心。” 姬尘手中的光芒一隐,沐小葵担忧的说道:“那怎么办?可有法子?” “当然有!将儒释道三家通修个遍也就可以,如今想要将这三股真气摒弃掉,怕是不能!”姬尘无所谓的说道,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可其中的惊险只有自己最为通晓。 “可是这跟你体内冷有什么关系?”沐小葵问道。 “笨!”姬尘捏了捏沐小葵的琼鼻说道:“我无时无刻不要控制体内的三股真气,让它门彼此分离,便也生不出其他的心思!” 原本佛门有道心法,可让人一心多用,名为七窍玲珑心,也就是在戏子门中的虞姬修炼的功法。 可这功法残忍无比,要用活人的心为引,用来修炼,看那虞姬活剥人皮的手段,这份功法怕是年幼时就开始练了。 只不过这心法早已被弥陀寺封藏在藏经阁之中,当年师尊曾跟姬尘提过此书,可是想到一旦修炼,便离不开人心,便也放弃了。 所以戏子门中的虞姬能一心多用,在加上每具尸体皆是掏心剥皮,自然联想到弥陀寺的七窍玲珑心。 这就是姬尘让小和尚自行解决的原因,这戏子门之中的虞姬与弥陀寺的小和尚关系匪浅。 沐小葵不知道姬尘为什么要修炼儒释道三家功法,但她知道姬尘现在是打不过她的,所以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沐小葵见这冰天雪地的之中有一只白狐,生的乖巧可爱,眉心处一道蓝焰,正蹲坐在一只石头上,凝视着二人! “地瓜!你看那白狐竟生如此乖巧,你去抓来给我,这地冻天寒的,若是饿死了怪可惜的。”沐小葵说道。 “为什么是我,你就不能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姬尘不满的说道,既然知道这地冻天寒,抓只白狐可不轻松。 沐小葵嘻嘻一笑,狡黠的说道:“这老马是我买的,吃喝也都是我的,你帮我抓只白狐还委屈了?” 姬尘一听竟然无言以对。一咬牙,腾空而起,向着白狐飘去。 白狐见姬尘飞来,也不躲闪,灵性十足的扑腾着大眼睛,竟然与那沐小葵一模一样,眼中有着一丝狡黠。 姬尘见白狐嘴角上扬,竟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心中暗念,这白狐莫不是成精了。 还未等姬尘多想,那白狐竟然自己扑来。 这时姬尘才发现这白狐身后居然有三条尾巴,眉心处的蓝焰尤为的引人注目。 只看了一眼那三尾白狐如蓝宝石的眼眸,在落在雪地上之时,竟然发现脚下居然是深蓝如海的水面。 天空之中,竟然是一双血红的眼珠窥探着自己,姬尘甚至可以看到眼角间的笑意。 姬尘知道这是自己入了魔障,立于水面的本领,自己可还没有学会。可饶是如此,姬尘依旧破不开这魔障。 这深蓝的水面之上,依旧一片死寂…… 忽然眼角一瞥,前方一棵血红如火的桑树上竟然吊挂这一人。 是的,有一人,穿着一身白衣! 胸前一朵血红的花开的格外的妖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姬尘却在度日如年,心中居然有了一丝倦意,对着红尘的倦意。 念头一旦升起,居然如同杂草一般,蔓延开来。 脚下深蓝的海水此时竟然渐染成血红之色,水面之下满是尸体,被水浸泡,涨得面目全非。 姬尘再抬头时,一张极为熟悉的面红显露在自己的面前。那人竟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可那人却吊死在树上,闭目垂首,胸前妖娆的花竟也融化开来,将白衣染红成一席红衣! 姬尘此时不再淡定,眼中露出惊恐之意。 那具火桑树上居然还有一袭白绫,竟像是为自己准备的。 姬尘心中倦意的愈发的不可收拾,身子竟不自觉的向着白绫飘去,血水之中无数的尸体竟然猛的睁开眼睛,观望着这一幕。 第四十四章 独钓寒江 明明是幻境,却真的可怕! 亦幻亦真,谁能辨出其中的道理。 唯有血水之中的死尸,睁开了眼睛! 分明长着一张人脸,可是当眼睛睁开之时,却发现那人脸之上长着狐狸的眼睛,嘴角挂着诡异微笑。 一袭白绫早已经挂在姬尘的脖子上,窒息感涌来,密不透风。 “啪!” 一道清脆的声响传来,姬尘眼前的一幕幕崩碎来开。 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雪白,哪里还有半点火桑树和血水? 姬尘只感到自己的屁股火辣辣的疼。 那只三尾白狐正蹲坐在沐小葵的右肩之上,打着呵欠,不屑一顾的看着姬尘。 这小眼神之中,慢慢的嘲讽。 沐小葵好不容易赶着老马来到姬尘的身边,问道:“地瓜,你在这里发什么呆,还用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入了魔障了?” 经过沐小葵一提醒,姬尘才发现自己的手依旧死死的扣住脖子,姬尘急忙将手放下,脖子之上早已经勒出一道道血痕。 难不成刚刚上吊白绫的窒息感,竟然是自己一把把掐出来的! 如今想来不禁有些后怕,若不是沐小葵用追魂鞘狠狠的打在自己的屁股上,现在说不定就是第一个被自己掐死的人了。 到时候江湖中人说到姬尘,还不得被人笑死。 现在再看那三尾白狐,心中满是震惊,只是一眼,便让自己陷入幻境,不能自拔。 姬尘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问道:“你唤醒我有千万种法子,为何偏偏选择打我屁股,下手也不知轻重。” 沐小葵月牙般的眼中满是微笑,说道:“你不总说,你屁股上的肉多,不用些力,你怎能逃脱幻境。” 姬尘差异道:“你怎知道我陷入幻境之中。” 沐小葵将三尾白狐捧在手心之中,梳理着毛发,三尾白狐一脸的享受,若是惬意了,还忍不住发出几道声响。 沐小葵说道:“自然是这小狐告诉我的,小狐和我一样,也爱吃地瓜。” 姬尘心中那叫一个苦啊!沐小葵只拿出了一个地瓜,便将小狐引诱到怀中,而自己竟然经历了一场幻境,差点自己掐死了自己。 小狐盯着姬尘叫了几声,姬尘听不懂,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沐小葵。 沐小葵解释道:“小狐说,你这人满脑子的坏主意,所以入的了幻境。” 小狐将头深深的埋在沐小葵的胸脯之中,姬尘看着眼热,人不如狐! 姬尘抓住小狐的尾巴,倒拎起来。 “呀呀呀!” 小狐狸爪子在空中挥舞着,向着姬尘宣示着不满,一双深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姬尘,其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姬尘冷哼一声,说道:“你这妖狐,还想再来一次,想得美!” 姬尘将小狐狸的尾巴拨开。 沐小葵见此急忙阻止道:“你干什么?小心伤着小狐。” 姬尘拨弄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憨憨说道:“我看着妖狐是个色胚,寻思着多半是只公的,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 沐小葵一把夺过小狐狸,嗔怪道:“我家小狐可是个小姑娘,你这样可算得上是下流。” 小狐狸也不停的应和着,责怪着姬尘,眼中居然有些害羞。 姬尘摸着脑袋,心想难道是幻觉?还是自己眼花,这小狐居然害羞起来。 如此有灵性的小狐,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 沐小葵驾着老马,向前方走去,不理会姬尘。 姬尘嘟了嘟嘴,喃喃道:“让我骑我还不想骑呢,下手不知轻重,现在屁股火辣辣的疼,如何骑的了马?” 沐小葵和小狐玩的不亦乐乎,或是捧在手心,或是盘坐在头上。 姬尘一个人闷闷不乐的走在后面,心想:迟早把你的皮扒了,做一定狐皮帽子。 翻过一处山丘,入眼的是一处大江! 雪又开始飘了起来! 来到江边,只见一人头戴笠帽,身着蓑衣,拿着一杆竹子,静坐在江边的一处大石之上。 那人竟然与这茫茫的白雪大地,与这寒江雪融入一道。 好一副独钓寒江。 这样的场面,沐小葵如今也是欣赏得来的。 虽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是有这份独钓寒江的心,必定是苍老的。 人性无隔! 沐小葵看到的,是洁、静、寒凉。还有那人的遗世独立,峻清孤高。 “好一个了得的世外高人。” 可姬尘看到的却是那人唯一露出的手,细长如玉,握着竹竿,没受到寒雪的惊扰,依旧稳稳的握在手中。 而那人身旁插着一匣子,匣子上雕刻着一条腾飞的黑龙,栩栩如生,龙口之中有两柄剑,一长一短。 双剑!真武的人! 姬尘忽的开口对着沐小葵,说道:“我与你打个赌,那人绝不是世外高人,也不是蓑笠渔翁,必定是来这红尘之中游历的江湖弟子。” “赌什么?” 姬尘想了想说道:“我赢了,你便许诺我一件事,我输了,便许诺你一件事!” “任何事?” “当然,你便是要我身子,也是无妨的。”姬尘妩媚的看了一眼沐小葵。 沐小葵和小狐一同给了姬尘一个鄙视的眼神。 …… 独钓寒江! 并非苍冥所愿。 他本是真武九室山上的一名弟子,也是最杰出的弟子。 就连真武掌门也忍不住道一句:不知天意为何化作此人! 真武山上的本事他都学了个遍,学无可学! 山下的本事,他却是一窍不通。 不入江湖,焉知江湖! 云海之巅,他会品茶。 江湖之中,他却不会喝酒。 背着天意下山的苍冥,在足足一年的时光之中,没有见识过何为江湖? 可是三个月之前,苍冥见识过。 他本以为江南多烟雨,江南的江湖,自然也是烟雨江湖。 一道倩影挡住了人山人海,从此眼中再也容不下她人。 苍冥许下心愿,陪她看尽浮生若梦,繁华万千,叙一段年华静美。 女子是静的,静到可以独立寒江。 苍冥就在寒江边上等,等女子归来,他很想随女子一同去湖心,可是女子不让,并撂下一句狠话。 “你若敢来,我便不再笑给你看。” 苍冥一狠心,只得独钓寒江。 他的目光望不穿,这寒江上的大雪。 也看不到女子的倩影。 旁边插在地上的天意,竟然堆满了雪! 正当苍冥陷入沉思的时候,旁边来了两个无趣的人。竟然在打赌自己是个江湖少年郎,还是蓑笠渔翁。 这种问题也值得许下一道心愿。 江湖人的承诺竟然如此的一文不值。 苍冥忽的起身,抖落下身上的积雪。 这一动作让姬尘二人吓了一跳。 只见苍冥转过身来,冷眼盯着姬尘二人。 冷冷的说道:“两位可瞧清楚了,我是江湖少年郎,还是蓑笠渔翁?” 沐小葵尴尬的站在原处,不知如何搭话,只得死命的掐住姬尘腰间的肉,低声说道:“笨地瓜,你就不知道说话小声点,这下看你怎么收拾。” 姬尘脸老皮厚,苍冥的话自不会放在心上,姬尘说道:“我看兄台的眼神,可是在等谁!” “是又何妨?”依旧是冷冷的口气,苍冥的眼神从未离开过湖心岛。 姬尘说道:“兄台若是在等湖心岛中的人,怕还是亲自去看看的好,我在并州听闻,天下四盟中的陌上栖梧,在这寒江孤岛之上赏雪品梅,不知道这些事,兄台可知道?” “知道!” 姬尘又问道:“那兄台可知道,赏雪品梅是假,雪中杀人才是真。” 苍冥的眼中有了神采,不再死气沉沉,可他已经没有开口,只是死死的盯着姬尘。 见此,姬尘知苍冥对雪中杀人的事并不知晓,眼前的人寡言少语,自己也不好发作,便也接着说下去:“都说这陌上栖梧乃是四盟之中的底子最为干净的盟会,这盟主庄周晓梦亦是蜀山弟子,亦是个名门正派,可这些年,江湖中暗流涌动,对着陌上栖梧窥觑的人可不少。这庄周晓梦是个女子,以此做文章的人可不再少数……” 沐小葵不高兴了,说道:“女子怎么了,女子便坐不了盟主之位?” 姬尘说道:“女子心地柔软处,可比男子多得多。” “为了盟主之位,他们会怎样?”苍冥问道。 “不择手段,这陌上栖梧也不是什么小盟小派,能入陌上栖梧的,也都是人中龙凤。若是易主,这江湖也得震动一番!可我看兄台是个真武弟子,对这些事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兄台可是在独钓寒江。”姬尘说道。 苍冥握紧拳头,庄周晓梦的话还在耳边萦绕着,可听姬尘一说,那岛上现在可是凶险万分。 雪越下越大。 从那湖心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苍冥脸色大变,良久说道一句: “一曲天涯望明月,独立寒江!” 第四十五章 唐门的唐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苍冥的眼神之中写满了如此的意境! 姬尘一眼便可看出,怪不得人们总说,只有男人最懂男人! 与李友白一样的相思入骨。 甭管你是满腹经纶的小儒圣,还是天意莫测的真武弟子,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愁煞人也! 都说这陌上栖梧是这江湖之中最有诗意的盟会,光是这名字都比那些金刀帮鲨海派之流的来的痛快。 再加上一位智绝冠群的盟主——庄周晓梦! 这些年来,陌上栖梧亦是蒸蒸日上,名扬四海! 可既是栖梧之人,那必是人中凤。 庄周晓梦出自蜀山,一直秉承匡扶正道,除妖降魔的戒训,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入了陌上栖梧的各位人中凤,也应和她一样,造福一方,维护正道。 江湖中人若不行侠仗义,那走什么江湖?与刍狗又有什么区别! 可惜天意总是不遂人愿。 人若是简单了,也就没有这江湖! 陌上栖梧的势力越大,就越有人忌惮,也招人记恨。 而其内部窥觑盟主之位的也大有人在。 大雪数日!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大雪封不住这寒江,也冻不住一颗心。 苍冥对于姬尘的话深信不疑,这几日他总是心神不宁,手中的八卦镜也黯淡无光,推演不出他想要的天机。 苍冥脱下蓑衣,将天意上的积雪拂去,背负在身上。一身量体的道袍,若一拢孤烟,头顶拂雨冲云冠。 漫天的大雪落下,竟都纷纷绕开苍冥,飘落在地上。 看着便像姬尘口中,走路带风的人儿! 苍冥向着姬尘作揖行礼道:“阁下见谅,方才是在下失礼,若不是阁下告知,怕是还蒙在鼓里!” 寒江孤岛传来的悠扬笛声,在这寒江上萦绕不止, 或是委婉,或是悲伤! 笛声比之姬尘吹奏的不知要高明多少。 姬尘的短笛就连老青牛也是不愿意听的。 那笛声竟然曲风一转,忽而快,忽而慢,忽而强,忽而弱。 犹如十面埋伏,又像两军交战。 苍冥再也耐不住性子,向着寒江之中的一叶扁舟飘去。 “走!我们也去寒江孤岛见识一番。” 姬尘拉着沐小葵一同上来扁舟。 苍冥见二人上了小船,并未多说什么,一来毕竟是他们将寒江孤岛中的事说与他听,二来,他知道这一曲天涯望明月,只有庄周晓梦在杀人的时候才会吹奏。 既然要杀人,便是遇到危险。 苍冥手中的竹竿一拍水面,那一叶扁舟如箭离弦,飞快的驶离岸边。 姬尘仔细的盯着苍冥手中的动作觉得好笑,说道:“想不到真武的道法自然墨武剑法在你手中,竟成撑船的技法!” 苍冥手中的握着竹竿,如同握着天地,一招一式皆是剑招。 姬尘仔细的盯着苍冥的动作,想要窥探到一两招本事,可惜苍冥的动作毫无章法,瞧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船已经驶出一半,那寒江孤岛中悠扬的笛声竟然戛然而止。 莫不是庄周晓梦出事了? 苍冥不由的加快了手中的力道。 未到孤岛,苍冥便迫不及待的舍去扁舟,若一拢烟云,向着岛上飘去。 来至岛上,只见岸边有数十人倒在血泊之中,皆是一击必杀,出手的人是个使剑的好手。 “必定是薄如蝉翼的软剑,才能做到出其不意,这些人皆是被一剑封喉!”姬尘查看了尸体解释道。 血泊之中的尸体唯有喉口有一道细微的伤口。 苍冥丝毫不在意这群人是怎么死的,死的是谁都不重要。 他的武道之中只有一人,其他皆是无情! 孤岛之上有着一处巨大的庭院,里面开满了粉红的梅花,再恰当好处的用一些淡黄的腊梅点缀。 院子之中早已经坐满了人,没走几步,苍冥的身子猛然一震,看到一女子坐一棵花开灿烂的梅树下,冷若冰霜,白衣胜雪。 苍冥眼中此时真的只有那女子! 见此姬尘多半也猜出那女子必定是陌上栖梧的盟主——庄周晓梦。 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样,是个冰美人! 只看那样子,也知道是个绝不能惹,绝不会笑的无情仙子! 想不通的是,修大道无情的真武天意弟子,怎会钟情一位如雪无情的冰美人? 姬尘只觉得还是邻家小妹沐小葵可爱,在姬尘看来沐小葵说的最美的情话便是那一句。 “我养你啊!” 陌上栖梧虽没有广发英雄帖,但是来此的人还真不少,人头攒动,三层院落坐满了人。 赏雪便应有赏雪的样子,觥筹交错,急促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唯有院落中心的庄周晓梦好似遗世独立,自顾自的斟酒自饮。 “这陌上梧桐难道也是个见人下菜碟的货色?” 沐小葵抱怨说道,自三人寻得一张桌子,竟然没有一人前来询问。 旁边的紫衣华服公子,左拥右抱,满桌子的酒菜难不成还是自己带的? “生气了?”姬尘安慰道,“你可知那紫衣公子是谁?” “老娘管他是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左拥右抱!浪荡子弟。”沐小葵忍不住又加上一句:“狗眼看人低!” 沐小葵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传到那紫衣公子的耳中,紫衣公子微微一蹙眉,他的身份华贵,便是家中的族老也不敢如此说叨他。 紫衣公子转身瞧去,心想倒是个什么样的人敢如此说道本少爷? 沐小葵只感到那人的眼睛很不乖巧的打量着自己,虽说是色而不淫,可是任谁瞧着都不舒服。 那紫衣公子竟起身端起一杯酒,来到沐小葵的身边说道:“这位女侠可是对在下有什么不满?” 沐小葵头也不抬,姬尘饶有兴致的看着那紫衣少年,至于苍冥,眼中可没离开过那桃树下的人! “莫要以为叫我一声女侠,我便会欣喜,你这人没有丝毫的规矩,大庭广众之下,与女子搂搂抱抱的,岂不很不像话!”沐小葵只把手重重的按在追魂鞘之上,不甚客气! 那紫衣公子接着说道:“这些女子自是仰慕在下,才一路从蜀中追随而来,我若不同她们饮上一杯,岂不扫了她们的兴!” 沐小葵冷哼一声:“喝酒?这手都摸到胸上去,你当老娘是瞎子?” 紫衣少年笑道:“莫不是姑娘心生了嫉妒?也罢,我也来与你喝上一杯!” 说着那紫衣少年便要坐下喝酒,沐小葵脸色一变,手已然按在刀柄之上。 “放你的屁!” 一声断喝,紫衣少年只得僵硬在哪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他只觉的这沐小葵与寻常女子不同,一时起了兴致本想要调戏一番,想不到竟吃了个暗亏。 更为可气的是,那沐小葵肩上的小白狐正一脸鄙视的看着自己。 如此竟然真的尴尬万分! “想不到蜀中唐公子也有不讨女人喜欢的时候。”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所谓的唐公子顺势起身,一脸感激的看着来人。 来人一袭青衫,手中持一柄宝剑,镶嵌着七颗宝石,在这阳光下散发出七彩宝色。 唐公子行礼作揖道:“原来是风公子,久仰久仰!” 唐公子不知从何处变化出一柄扇子,一展开尽是漫山的青枫竹影,隐隐看到一席清泉从山涧划过。 能做出这副青枫图的人,手中的丹青之笔造诣非凡。 而那风公子亦是个翩翩公子,气度非凡。 光是这几人,便有看头。 “这位姑娘,不知可否腾出个位子来,一起喝酒赏梅品雪。”风公子行礼说道。 姬尘就纳闷了,你们就不问问我,光是问沐小葵了?那苍冥本就是一个闷油瓶,姑且不论,而自己可是一直看着听着的。 沐小葵斩钉截铁道:“不行。” 两人略微有些尴尬,这江湖上的人多少是要给他们点面子的。 沐小葵随后说道:“老娘不与不认识的人喝酒!” 两人竟相视一笑,这面子是给了。 唐公子拱手说道:“在下姓唐,唐门的唐,名千秋。” “唐千秋?”沐小葵念叨了几声:“下回只说你叫唐千秋便可,谁理会你是不是唐门的人?” 沐小葵用追魂鞘一拨,挪来一张凳子说道:“你的位子。” 唐千秋怡然自得的坐下,乐呵呵的盯着一旁干站着的风公子。 这唐千秋倒是小孩子脾性,令人忍俊不禁! 风公子只得说道:“在下风无情,出自襄州。” 沐小葵笑道:“单单凭借风无情三字,便足以坐下。” 将风无情入了座,姬尘感叹道:“只可惜这桌并没有酒,不过赏梅倒是个好地方。” 沐小葵依旧对看人下菜碟的事耿耿于怀。 唐千秋扇子拂去大半的飘雪,说道:“无妨,我且唤人拿些酒菜来。” 第四十六章 东吴梅家 满桌的酒菜,配上满桌的人。 方才有点品酒赏雪看梅的意境。 唯有苍冥不动筷子,不碰酒杯,一心一意的注视着梅林之中的一举一动。 就连小白狐也喝上三杯,醉倒在酒桌上,狐狸爪子很不乖巧的摸在沐小葵的胸上。 趁着小狐狸醉倒的片刻,姬尘好不容易趁机蹂躏小狐一番,随意的将小狐的脸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更是趁机看看那三条尾巴之下,是不是一个小姑娘? 结果总是让人失望的,这可恶的小狐确确实实是个小姑娘,只不过色眯眯的而已。 唐千秋!唐门的唐!蜀中唐门,一个屹立的百年世家。 因远离中原,而躲避过太多的祸事,得以不温不火的屹立蜀中。 可是这蜀中唐门,竟好似将这百年不温不火的气运都聚集在这一代身上。 如今蜀中唐门嫡系子弟有七人,合称唐家七公子! 这唐家七公子一个比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而这唐七公子唐千秋又是此中翘楚。 与那小燕王一样,喜欢一席紫衣。 可那小燕王手中是那水墨山水,而唐千秋手中的则是青竹疏影。 自是逍遥唐千秋! 正如沐小葵所说,下次只管说自己是唐千秋,莫要加上这多余的一句‘唐门的唐。’ 唐千秋虽说不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可若每次都报上唐门的名号,日后怕是要吃亏的。 便如沐小葵这样的,管你是谁,便是皇帝老儿来了,也得说的一句:放你娘的屁,你他娘的再大,大得过我手中的追魂鞘? 唐千秋坐下喝酒赏雪,一样都不能少。 坐下的都是江湖中人,又不是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这酒喝下便是有交情。 唐千秋举杯赏雪:“这天下间的女子少有你这般神情的,对我冷冷清清的可不多见,这世上谁人不知,仰慕我唐千秋的人,都能从蜀中排到长安去了,可仅仅是在这里,我便遇到了三个对我不屑一顾的人。” 沐小葵抚摸着小狐的毛发,调侃道:“你又不是这院子中的雪中梅花,谁人都得来看上一看。” 而姬尘则好奇这里看不上唐千秋的有哪些?据他看到,这沐小葵算上一个。院落之中,雪梅之下的庄周晓梦又是一个,这第三个却真真是看不出来。 唐千秋见此笑道:“阁下的眼力卓群,可这第三个还未到,不过依我看,不出一个时辰她必定会来。” 唐千秋所言不假,果然片刻之后,一女子径直而来,看也不看满桌的众人,她的眼中只有风无情。 这女子脸上也是写满了‘无情’二字,那唐千秋见到女子到来,竟兀自的让开了身,空留出一旁风无情来。 风无情自坐下开始,便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的聆听,如今这女子来了,才惜字如金的吐出三个字。 “你来了!” 女子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环顾四周,手中的皮鞭若长了眼睛般缠绕而来一张凳子,随后坐下。 不可谓不霸气。 就连唐七公子唐千秋见了,也忍不住退让三分。 唐千秋急忙合上手中的青竹疏影,为刚来的女子斟满酒,敬酒赔笑道:“梦仙子总算是来了,方才我才与诸位说起你来着……” “说起我什么?”梦仙子看着唐千秋狐疑的问道。 “说……说起仙子……”唐千秋支支吾吾,平时这甜言蜜语可没少说,可只要见到这梦仙子,半天也放不出的屁来,或许是被这梦仙子的碎云鞭吓着了。 唐门以暗器名闻江湖,而唐千秋的暗器又以精细著称,精细的活,大多都是优雅的。 杀人对敌只在动指之间,死在唐千秋手下的,多半也是体面的,至少留个全尸。 而梦仙子不同,唐千秋初次见到梦仙子乃是在一处竹林之中,数十个歹徒,硬生生被碎云鞭劈了个粉碎!尸体支离破碎,愣是没有看出的人形来。 以至于唐千秋总在背后悱恻,这梦仙子手中的碎云鞭,应该叫做碎尸鞭才是。 姬尘问道:“唐兄怎会知道这梦仙子会来此处?” 唐千秋诧异的看着姬尘,但一想到姬尘刚刚下山数个月也就释然:“兄台难道没听说过这江湖中的一句诗:明月幽若梦,谁言风无情。有风公子的地方,必定会有梦仙子。” “哦?”沐小葵惊咦道。 风无情乃是‘风花雪月’四公子之首,手中的一招青霜剑寒,便能傲视群雄。 作为年轻一代的翘楚,仰慕者必定众多,可想要与风无情一结情缘的偏偏是最少的。 并不是风无情长的不出众,用沐小葵的话来说,长得像说书人口中,偷偷与大家闺秀在西厢幽会的小白脸。 三年前,梦仙子幽若梦放话江湖,这风无情风公子是她幽若梦的。此言一出,这江湖中的俊美女侠谁还敢打风无情的注意,真当梦仙子手中的碎云鞭是吃素的? 可梦仙子放出豪言之后,便再无其他的动作!只是默默的跟随在风无情的身后。 风无情离开襄州,走了八千里的月和云,梦仙子亦跟随了八千里。 梦仙子坐在风无情的旁边,不说话,也不喝酒! 姬尘气的想要大骂几句,这酒喝的不自在。 苍冥、风无情、梦仙子三人一个比一个沉闷,这脸色可比寒江更寒。 陌上栖梧的人果然在院落之中的第一层入了座。 庄周晓梦已然不动声色的坐在梅树之下。 就在这时不知何人说了一句:“东吴梅家来人了!” 原本杂乱喧哗的院落变得无比的安静。 “东吴梅家什么来头?”姬尘狐疑道。 只见寒江之中,一顶四人抬的轿子破空而来。 “好大的手笔!”沐小葵惊呼道。 那四人皆是轻功非凡之辈,能踏空百丈,如今居然屈尊为人抬轿。 那顶轿子再是寻常不过,唯有遮掩的轿帘之上绣着一朵细小的粉红梅花! 唐千秋手中的青竹疏影一合,感慨道:“这东吴梅家是江左的豪门大户,尤为那一手踏雪寻梅的轻功更是为世人称道,如今来此的也不知是梅家何人?看这架势怕是低不到哪里去。” 看见东吴梅家的到来,就连庄周晓梦也不再淡定,数十人起身相迎。 东吴梅家的轿子就落在院落之中,却没人敢说个不字。 此时姬尘才看清那抬轿的四位女子,皆是风华正茂,明眸善睐,佩戴宝剑。 四位侍女不急不躁,一侍女递来一封信,另一位侍女撩开轿帘,再一位从轿子之中取来一壶酒和一块玉佩,最后一位将这一壶酒和玉佩一同奉上。 井然有序,挑不出一个刺来! 陌上栖梧的一位长老,接过这酒和玉佩,说道:“四位远道而来,喝上一杯小酒,暖暖身子在走也不迟!” 四位剑侍也不推辞,被人带入阁楼之中饮酒。 “兄台,你且看这东吴梅家的架势如何?”唐千秋喝着酒问道。 “大!大得很,像我这样的,不过是不请自来讨杯酒吃。这东吴梅家可是收了请帖,如此依旧派了四位剑侍,便匆匆打发了。这陌上栖梧可丝毫没有觉得折了面子,兄台可知这东吴梅家什么来头?”姬尘看着院落之中的轿子显得极为突兀。 “东吴梅家,江左豪门,号称有‘万亩花海,十里梅林’。我去年曾经去过一次,果真是花开成海,灿若云烟。这东吴梅家一如凛冬寒梅,凌寒孤赏,虽处在江左富庶之地,可从不理世事,不过这些年来,东吴梅家在江湖上的动作越来越频繁,凡是江湖中的大小琐事,总能看见东吴梅家的影子。” 第四十七章 一壶梅子酒 喝酒就得配花生米! 管你的琼浆玉露,还是浊酒一壶,配上花生米总是不错的。 若是再来些清脆爽口的玉笋,便更是好上加好了。 沐小葵出去了片刻,回来之时,手中多了一壶酒。 这玉瓶酒壶上刻着一朵淡雅梅花。 样式甚是眼熟! “这……这不是?”唐千秋的声音陡然低下去几分,满是震惊:“这不是东吴梅家送来的酒吗?” “聪明!”沐小葵嘿嘿一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方才离席的片刻,她绕道后院之中,正巧碰到几个护送的小厮,随意的撂倒之后,这东吴梅家送来的酒便躺在沐小葵的手中。 说出来你肯不信,是酒先动的手! 唐千秋可不管这些,在陌上栖梧的地盘之上,偷东吴梅家送来的美酒,若是被发现了,那帮顽固不化老杂毛们还不得气的吹胡子瞪眼,到那时候可连这寒江孤岛都走不出去。 唐千秋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是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手上的动作更不是这般做的。 东吴梅家的酒可是比万两黄金都珍贵。 便是唐千秋以唐门公子的身份前往,也没有讨来半杯酒,对此,胸怀天下美酒的唐七公子此刻依旧介怀。 其实这怪不得东吴梅家小气,这梅子酒中七成熟的青梅和花蜜,都出自那万亩花田和十里梅林,又需经过数十年的发酵,才能得到一壶比黄金还贵的梅子酒。 梅子酒有果酒的柔和香甜,又兼得曲酒的浓烈,两种风情以一种引人惊讶的姿态交揉在一起,格外的令人陶醉。 唐千秋迫不及待的揭开封酒的蜜蜡,尘封十年的梅子酒终于再次看见这片天地,顿时四溢的香气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兄台,你且细细的闻,莫不是这院子中的梅花香?” “错,大错特错,明明是酒香,容我细细的品品……好酒,必定是陈年的老酒,才能有如此的香气。” …… “有传言这梅子酒能香飘十里,今日看来所言不假,只可惜这一壶梅子酒都没有我的巴掌大,怎能饮的尽兴,这东吴梅家真是小气。”唐千秋闻着酒香都能醉上个三天三夜,更别提喝着梅子酒了。 “要说东吴梅家小气,还不如说他细腻,这万亩花海,十里梅林。能酿几壶梅子酒?如今能尝上一尝已是幸事!” 姬尘为诸位斟上酒,酒香没有被这寒风吹散,反而配着纷飞的雪多了几分韵味。 便是一旁沉默寡言的苍冥也转过身来品这美酒,苍冥的面前有三杯酒,一人独饮两杯,还留下一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杯酒是留给院落之中的庄周晓梦。 苍冥的第一杯酒是一饮而尽,第二杯酒才是细细斟酌,他不是懂酒的人,但是这梅子酒即便是不懂酒的人也能品的出来。 “我道修长生路,可如今的长生路却被一人挡住,再也看不见长生路的尽头。” 苍冥是真武三百年来的最为杰出的天意弟子,若是今世苦修,即便是证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真武的掌门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一句‘不入江湖,焉知江湖’,竟断送了苍冥的道。 可苍冥不后悔,不在红尘中走上一遭,怎知这证道的无趣,如此便是证得大道又能如何。 像这天边的孤云。 这场雪。 苍冥眼中孤独的身影成为雪中唯一的风景。 庄周晓梦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的众人,她不清楚他们的身后站着何人?但是盟会在江湖上的势力不容小觑。若是被这群人夺走盟主之位,在这江湖上也得震上三震! 她的眼中揉不得一粒沙子,陌上栖梧,栖的都是凤凰! 一群宵小之辈,也敢妄图盟主之位? 陌上栖梧的名声可不能毁在他们的手中。 今年来,江湖之上动荡不安,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门派覆灭,就像是一只手拨弄着这一切。 “晓梦,今日盟会之中大大小小的长老皆已经来此,只要你交出盟主之位,我保你平安!”张元眯着眼睛,凝视这晓梦。 庄周晓梦并没有说话,说话的是庄周晓梦身后的一人,“放屁,张胖子,你敢直呼盟主之名,莫不是胆子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不就仗着身后有一位二字王吗?江湖中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朝廷来管了,你们莫不是也想搏一个朝廷鹰犬的名号?” “你……” 张元本是个圆滚滚的胖子,被那人一说,这脸色又红,又青,又白。短短一句话的时间竟然变了三色! 江湖中人不屑朝堂,武林中的事也交由武林来解决。 可这天下素来只有一皇二王三剑四盟五城。 天下再大也只有一个大黎皇朝。 那人口中的二字王,正在阁楼之中喝着小酒,手中漂浮着数朵雪花,一片不多,一片不少,正好四十九朵,手中的雪花不落下,也不飘起,单单的在其手中起伏。 这一手便是江湖失传已久的乾坤混元功法! 王爷本是悠然自得的赏雪看热闹,可偏偏有人提到那刺耳的二字王。 二字王比一字并肩王低的可不仅仅是官阶。 如今活着的一字并肩王也只有燕云的燕王,秦川的秦王。 王爷一声冷笑,将手中的雪花震得粉碎:“姬景宣,拜你所赐,如今这小小的江湖子弟也敢小觑我了?” 旁边的左右小声的提醒道:“王爷,皇上的名讳可不能直言,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必定是大做文章。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样?”王爷忽的咧嘴笑道,“本王已经是违命王了,难不成他姬景宣想将我再贬成违命侯?” 左右急忙跪下,说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违命王摆了摆手,说道:“起身吧!本王空顶着违命王的头衔数十年,也让全天下的人耻笑了数十年,这份仇本王可记在心中。尔等愿意追随本王,乃是本王之福,本王无责备之意,只是不甘。” 先皇死去,众王夺位,而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这违命王,可是半路杀出个两个同胞兄弟——齐王和燕王。 最终齐王登上皇位成为当今圣上,而燕王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字并肩王。 鲤鱼跃龙门,跃不过龙门的,便依旧只是一条鱼,同样跃的最高的摔得也是最痛。 违命王一贬再贬,终成现在的违命王。 违命王总会细细的品味‘违命’二字,却只读到一句兵权! “血僧!本王养你多久了?”王爷的话缓缓的吐出来。 身旁的一人猛然站起,抱拳道:“王爷养我有十多年了。” “花了多少银子?” 血僧道:“五十八万九千三百两!” 违命王又问道:“可知本王的俸禄多少?” “不足两千石!” 违命王笑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你且下去会会这庄周晓梦,顺便把她身后多嘴的人,割去舌头。” “王爷……”血僧开口。 “本王知道!今日事了,你便去寻你仇,本王自不会阻拦。” “谢王爷!” 血僧推开窗户。 刺眼的阳光陪着银白的雪花,耀了眼。 血僧不喜欢阳光,阳光能让人看清自己。 血僧则极为不想被人看清。 他血僧的名号并不是说他嗜血成性,相反原本他只是一个在卧佛寺一心向善苦修的和尚。 可惜不知何时被人称为血僧,血的是骨肉,被人一眼看穿的骨肉。 他的皮囊早就被剥了,被人活生生的剥落, 独留下一副滑溜溜的身子骨! 第四十八章 天意苍冥 血僧十多年前就将自己的佛号忘的一干二净! 脑海之中只有卧佛寺的一尊檀木雕刻而成的卧佛和香山的杏花。 愈是大雪纷飞,这天空之中的就愈是光亮。 姬尘等人是最早发现血僧的人,一个从窗户中跳下的人总是能引人注意。 三层的院落坐满了人,此时的目光皆汇集在血僧的身上。第一次见到有没有皮囊的人,怎能不惊呼感慨。 血僧肌肉的纹理在阳光下变得尤为的清晰,甚至每迈出一步,都看得见识到是哪块肌肉在发力。 血僧比别人更怕冷,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要承受这剥皮之痛。 项下骷髅悬九个,手持宝杖甚峥嵘 血僧受够了这群异样的眼神,手中的降魔宝杖往地上一杵。啸起无边的风雪,击落满院的梅花。 近在身旁的数人连连倒退,一口闷血竟抑制不住的喷吐出来。 “好强的内力!” 血僧站若金刚伏魔,自岿然不动! “你是何人?敢来此撒野?”先前称道二字王的人提刀前来。 血僧看也不看他一眼,手中降魔宝杖横扫而去,连刀带人一同劈成两半。 阁楼之中的二字王违命王忍不住的摇了摇头,道:“可惜!可惜,我只要那人的舌头,想不到这血僧竟要了他的性命,看来本王比这血僧通情达理多了!”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不急庄周晓梦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殒命于此。 庄周晓梦果真是个冰美人,手下死去一人,倒也不动声色。 血僧早已经等不急,这群鸟玩意,半天放不出的屁来,当佛爷我是病猫子? 血僧步若龙象,势大力沉,击起千堆雪,招招皆是杀招。 庄周晓梦冷若冰霜,不急不躁的拿出一紫竹木笛。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吹笛子?”沐小葵见得烦躁。 “你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她若是没有两把刷子,能坐上盟主的位置?”姬尘好笑道。 众人皆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望着院落之中。 庄周晓梦的实力深浅众人并不知晓,唯有一资格的便是梦仙子幽若梦了。 众人只知道数年前,庄周晓梦和幽若梦为争夺梦仙子的称号,曾经大打出手过。 如今看来,定是庄周晓梦败在了幽若梦的碎云鞭下。 可也有说这庄周晓梦并不在乎什么梦仙子的称号,与幽若梦交手只为了却其一桩心事,做个顺水人情。 “她庄周晓梦有三梦,南柯梦,黄粱梦,蝴蝶梦,我只见过她说的南柯梦和黄粱梦,至于第三重她无论如何也不愿使出来。”梦仙子看着院中对决的二人。 唐千秋忍不住道:“这贼和尚修的是佛门降龙伏象功,手中使得又是伏魔杖法。皆是佛门般若堂的上乘武功。” 庄周晓梦见宝杖袭来,只微微一侧身便躲过杀招。血僧手中的招式越发的凌厉刚猛,招招夺命。 血僧使了七八成的力,却连庄周晓梦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只得气急败坏道:“你个臭婆娘,有本事陪佛爷过上两招,难不成你这盟会中皆是属乌龟的?还不如被佛爷一铲杖劈死的人有骨气? 血僧没脸没皮的,说出的话也是些没脸没皮的话。 一个九尺和尚,力能倒拔垂杨柳,可偏偏就是制服不了一个纤弱的女子。 庄周晓梦悠扬的笛声响起,初时还是能静心欣赏,而后便是刀光剑影,曲中有杀意。 一曲断肠! 那血僧不知为何呆立在原处,一动不动,大雪落在他的身上,不消片刻就化为血水流落下来。 没有皮囊的人是流不出汗的。 同样,忍受过剥皮之苦的血僧怎会惧怕这曲中的杀意。 “吼!” 血僧陡然睁开血红的眼睛,喉咙之中是野兽嗜血的低吼,“臭婆娘,佛爷要将你剁碎了喂狗!” 血僧手中的降魔宝杖‘叮叮当当’的作响,将那一曲断肠震得粉碎。 迈着龙象步片刻便来到庄周晓梦面前,宝杖若龙出深渊,转瞬即道她面前。 庄周晓梦曲音再变,四周的大雪笼罩过来,凝聚成翱翔九天凤凰。 “不好,她要输了?曲音杂而不稳,这招必输无疑。”姬尘淡淡的说道,这句话是说给苍冥听的,苍冥一只手已然握在天意之上。 果然,那只巨大的凤凰还未凝聚完成,血僧的伏魔杖法若沉钟落下,只一击!就将那凤凰击成粉碎。 庄周晓梦手中的紫檀木笛随着大雪一同崩碎,庄周晓梦凌空抽出木笛之中的一柄软剑。 原来这紫檀木笛之中竟然有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 大门口的那群人必定是被这软剑啄了咽喉,才丧命于此。 世人只知庄周晓梦的曲能通梦,却不知她的剑也能杀人。 明眼人都看出这庄周晓梦落了下风,或许还受了伤。 可是既然被江湖中人称为冰美人,那依着庄周晓梦的性子,是绝不会让人看出自己受了伤的。 庄周晓梦一人一剑一场雪,独立于此! 血僧冷哼一声,得理不饶人,手中的宝杖威势不减,大有劈出个天地清明的意思。 庄周晓梦轻咬嘴唇,用尽的全身的气力举起剑来。 薄如蝉翼的剑是挡不住血僧的降魔宝杖的! 能挡住降魔宝杖的是苍冥的天意! 庄周晓梦只觉的眼前一晃,一道伟岸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是极为熟悉的身影。 那个跟着自己三年的人,却只为看自己一笑。 庄周晓梦虚弱的开口:“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我还是来了!”苍冥的青冥剑鞘将降魔宝杖挡在身前,不得前进一分。 庄周晓梦道:“你就不怕我不再笑给你看?” 他说“你的笑断了我的长生路,你得负责!” 庄周晓梦微微一愣,想要笑出声来,却发现这里有许多的人,她的笑只属于他。 “你这个榆木脑袋也会说这样的话了?” 苍冥从剑鞘之中拔出一柄剑来,是一柄桃木剑。 只有驱鬼降魔的道士才会用桃木剑,木剑也能御敌? 可没人敢小觑这柄桃木剑,这柄如墨焦黑的桃木剑。 如墨的焦黑不是上的色,而是被雷劈出来的,这是一截雷击木,而那被天雷劈下的桃树这些年依旧在开花,只是过了三春时节便凋落,从不曾结果! 苍冥右手剑指握天意,左手捏着剑诀! 墨武剑法岂是浪得虚名,一道道漆黑的剑气在苍冥的四周涌动,比之半吊子的姬尘不知道高明多少。 苍冥先发制人,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血僧只听闻雪花异动,苍冥便已来到血僧的身后,血僧只得举杖而来。 “碰!” 明明是截桃木剑,却比精铁更为的坚韧。 苍冥只是轻轻的刺剑而出,那血僧却感觉若千钧之力袭来,往身后退了数步才止住身形。 待得血僧稳住身形之时,苍冥又早已攻来。 他的剑很慢,被人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墨武剑法与天地大道最为的应和,一招一式皆是道! 道生一剑! 苍冥周身的剑气涌动而出,将血僧包围在其中,每一缕剑气皆是一招大道剑意。 血僧终究是承受不住,重重的跪倒在地上,降魔宝杖跌落在一旁。 血染白雪。 “你不该伤她!”苍冥淡淡的说道,随后退到庄周晓梦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来。 庄周晓梦也伸出一只手握着那只温暖的手起身。 唐千秋看着下面的这才子佳人,忍不住感慨道:“管你冷若冰霜的冰美人,还是幽然若梦的梦仙子,皆都离不开男人。自古便是这个道理,兄台你说对不对!” 第四十九章一刀寂静 庄周晓梦对决血僧之时,只用了一招一曲断肠,而那一曲凤求凰还未使出,就被血僧一杖击个粉碎。 而她的三重梦:南柯梦,黄粱梦,蝴蝶梦。 竟一招都未使出来。 你说怪不怪? 血僧败了,可想要盟主之位的却大有人在。 让姬尘想不通的是这群老杂毛们是不是认为,只要庄周晓梦死了,或者是让位了,这盟主的的位置就能落入他们的手中? 更想不通的是这庄周晓梦号称智绝卓群,有女诸葛之称的她,明明身法了得,却被血僧一句话激怒了,竟然想要硬接血僧的降魔宝杖。 怪哉! 血僧忽的站起身子,擒来降魔宝杖,怒目而视,摆好架势,正想要再耍上一招拨云见日。 可此时却被阁楼中的人呵斥住。 “血僧,你的三段伏魔杖法学的并不全,想要赢真武天意弟子怕是还欠些火候,你且自行离去,这里已经用不着你了。若是愿意自可留在这里喝上一杯薄酒,再看出好戏!” 那道声音刚劲有力,若擂鼓大震,不容别人反驳。 血僧也硬生生的止住身形,深深的看了一眼苍冥,随后独自顶着大雪离开。 片刻的安稳也没有,那以张元为首的数人竟然围拢过来,大有不死不休之意。 “当日先盟主逝世,你巧言利诱才得到这盟主之位,今日说什么也得将这盟主的位置交出来!” “凭什么?” “凭你不分青红皂白,为了个外人就杀了竹长老的儿子,盟内一向规矩森严,严禁内斗,而你身为盟主,却带头违背盟规,此事难以服众。” 庄周晓梦冷哼了一声,冷言道:“他儿子干的那些破事,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当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胡说,我儿子向来有君子之称,为人光明磊落,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竹长老怒道。 “哼!子不教父之过,看来你这当爹的还不知道吧,王员外的妻女二人,李掌柜的一对女儿,这些难道也要我与诸位说上一说?”庄周晓梦脸色苍白却不失傲然之态。 一向以匡扶正道为己任的庄周晓梦,怎能容忍一个盟会弟子在江湖上做一些苟且之事? 他的一条命也比不上陌上栖梧的名声? 院落之中的争吵愈发的激烈,却只是一面的指责,庄周晓梦不再辩解,也懒得辩解。 这庄周晓梦独坐陌上栖梧盟主宝座四年,此时竟没有一人踏出一步为其开口。 冰美人果真是孑然一身。 姬尘忍不住的摇了摇头,这群老杂毛们该有多么的喜爱这盟主之位,连女儿身不足以当担大任这样粗鄙的借口都出来。 这借口怎的也要编的漂亮一些,例如这庄周晓梦是个异族人,胸口有狼头之类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今整个寒江孤岛上的人都在看着笑话,越是乱,就越发的有噱头! 以张元为首的众人,竟然拔出了刀,先前的理由为他们鼓起的万分的勇气,自认是有理的人,皆是胆气十足的。 苍冥见此,不急不慢的又从青冥剑鞘之中拔出一剑,这是一柄白玉青纹剑。 双手握剑的苍冥依旧没有丝毫的杀意,不过气势却变成一道锋芒的利器! 两仪剑法! “砰!” 一柄宝刀立于雪地之中,迸发出无尽的煞气,刀柄之上蹲坐了一只三尾白狐。 小白狐幽怨的叫了两声,为何趁着自己醉酒之时,将自己一同扔出来,小白狐这酒意也在寒风中散去一半。 刀自然是沐小葵的追魂鞘! 那一手便足以吸引满院的目光,沐小葵不怕这样的目光。 “本女侠最见不得以多欺少,更见不得有人看不起女人,女人怎就不能担任盟主了?没了女人,你们这群老不死的,难道都是从**里生出来的。” 沐小葵的话不可谓不毒,气得这群人脸色又青又白又红,半天才晃过神来,憋出一句, “你个黄毛丫头,可知道此处是哪里?竟敢口出狂言……” “放你的屁,老娘沐小葵,按辈分,你得称我一句姑奶奶。” 沐小葵端起桌子上仅剩的一杯梅子酒,向着院落之中飘去,正巧落在苍冥的面前。 “你的酒忘了!” 苍冥虽不动声色,但眼眸之中已有感激。 沐小葵一手抚摸这追魂鞘上的小白狐,张口说道:“脓包,你下不下来?” 脓包像是说给张元一行人听,又像是说给那刚刚一起喝酒的唐千秋等人。 “她在说谁?我还是你?”唐千秋看着姬尘问道。 “自然是你?” “为什么?” “她只喊我地瓜,这脓包必定是你。” 话音刚落,姬尘便已在沐小葵身旁。 待得唐千秋还没有反应过来,梦仙子手中碎云鞭已然挥舞起来。 “恰巧,我幽若梦也是个女人。” “风兄,这……”唐千秋望着仅剩的风无情无奈的问道。 “世人总说我对风月之事少一根筋,可却不知我亦非无情之人,花前月下的事我不会,杀人赏雪的活我倒是能做上一做。” 风无情手中多了一柄玄雪冰剑。 “怎么连你也?罢了罢了!看在这梅子酒的份上,我也下去走上一走。” 唐千秋落下之时,最是悄无声息。 “脓包,你也敢下来?” 这次唐千秋总算是将沐小葵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这脓包确实是在指自己。 “你这算是激将法?”唐千秋问道。 “不是,但是老娘想,这喝酒只喝一杯的人,算不算是脓包?”沐小葵问道。 唐千秋喝酒确实只喝一杯,对他来说,一杯酒足以品出个所以然来,何必再喝第二杯。 品酒而不贪酒!到了沐小葵眼中便成了怕醉酒失态的脓包了? “若不是这苍冥独饮了两杯,又留下一杯给他相好的。我怎会只饮上一杯?”唐千秋随即辩解道。 风雪无声。 阁楼之中的违命王笑的尤为的灿烂,真武天意弟子苍冥,风花雪月四公子之首风无情,梦仙子幽若梦,唐七公子唐千秋,追魂鞘沐小葵,再加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违命王见此也忍不住朗声大笑道:“有趣!有趣!” 苍冥突然将手中的白玉青纹剑收入青冥剑鞘之中,只一手拿着桃木剑。 见庄周晓梦投来疑惑的目光,苍冥解释道, “我只有两只手,若是都用来握剑,又如何来抱住你?” 庄周晓梦俏红了脸,比这满园的落梅都要美上几分。 冰美人也有满园春色的姿态! 这世上真话本就不多,能让一位女子脸红的话更是鲜少。 如此能让女子脸红的真话,便是是凤毛麟角了。 梦仙子忽的嗔怪的看着风无情,眼神之中满是哀怨。 你怎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 “好!好的很,你们当真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与我等撕破脸皮?”竹长老阴鹜着脸,恨不得将眼前的一群人撕的粉碎。 老来丧子的痛是用血都无法抹平的,即便他的儿子如同庄周晓梦所说,是个色中恶鬼,那也轮不到她庄周晓梦来管教。 此间的对峙让原本凝固的气氛变得更加冰冷! 沐小葵握着追魂鞘,冷眼看着前方众人,却没有人敢向前一步。 原来你们才是真正的脓包! “小美人先饮上一杯酒,待老娘斩上一刀!” 小美人自然指的是庄周晓梦,这话从沐小葵口中说出,倒也有几分调戏的暧昧。 沐小葵陡然拔出追魂鞘,凭空斩出一刀! 这一刀虽没有柳僧佛的刀中佛陀,也没有柳叶绿的百丈刀气。 但看这架势,估摸着日后差不离也是个人神惧怕的主! 数丈的刀气,逼得众人不得不后退数步,待稳住身形,又被煞气所伤,一口老血怎的也是抑制不住。 “你们这些鸟人,居然也有这滚热的气血?” 沐小葵忍不住嘲讽,就连肩上的小狐也露出了几分耐味的笑容。 “杀菩提!追魂鞘!” 竹长老捂着胸口,满眼的不可置信。他依旧记得年少时被杀菩提支配的恐惧,那是一刀能将这江湖斩出个风平浪静的人。 唐千秋摇着青竹疏影,满眼的哀怨。 “在下不识,姑娘竟是那刀斩得月楼的女侠!” 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说与众人听。 唐千秋眼中的哀怨并不是不无道理,得月楼中的菊花煮酒,人与海棠俱醉的滋味还没有尝过,就被一刀斩去了,日后怕是也没有那般的酒了。 对了!还有那貌若天仙的花魁,也没有见上一见。 唐千秋只得满是愁怀的哀叹一句。 “可惜了!可惜了!” 四周皆是沉浸在沐小葵的那一刀中,鸦雀无声,满是寂静。 打破这沉默是急匆匆走来的小厮。 那几位小厮正是护送梅子酒,被沐小葵一刀撂倒的几位。 沐小葵下手仍不知轻重,几位小厮依旧捂着脑袋,走到诸位长老身边嘀咕了几句。 那张元和竹长老眼放精光,就像是看到脱光了的妩媚少妇,涨红了脸,气血涌上心头。 第五十章 美人一笑 能让男人着迷东西并不多,可一旦入迷便是无法自拔。 权利,金钱,女人和酒! 都有足够的理由让江湖陷入一场争斗。 张元冷眼看着前方,似笑非笑,脸上的肥肉清晰可见的颤抖着:“庄周晓梦,这几位皆是你的朋友?”。 “是!”庄周晓梦的回答果断而直接,为她出头的也仅剩这些‘朋友’了。 “哼!你可知你的这些朋友在这里干了些什么事?梅家送来的酒和书信皆被你口中的朋友夺走,此事是不是太不把我陌上栖梧放在眼中了?” 张元是绞尽脑汁也要编造出一些理由,置庄周晓梦于死地。 “这盟主玉印在我手中一日,我便要做一日的盟主,我既然说了这些人皆是我的朋友,那我请我的朋友喝一壶梅子酒也不是不可,况且以这些朋友的身份,难道还配不上这小小的梅子酒?” 庄周晓梦说话总是不急不慢,却字字诛心! 张元混迹江湖多年,从不曾如此硬气过,估摸这是身后站着一位二字王,才使得他胆气横生,若是放在以前,怕是都不敢直视庄周晓梦。 庄周晓梦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以前低眉顺眼的盟众竟然纷纷倒戈。 这些年她只顾及道陌上栖梧的名声,却没有发现这陌上栖梧早已经不是老盟主交给她时的样子了。 人心隔肚皮,这玩意最是揣摩不透,也最是不值钱。 江湖儿女最是薄情无义了。 这些下三滥的借口,早已经让她听腻了,她也有些心烦,就连赏雪的心情也没有了。 庄周晓梦一手握着沐小葵递来的梅子酒,一手握着那薄如蝉翼软剑,苍冥温暖的手正环在他的腰间,坚毅的侧脸望着前方,甚是温暖。 庄周晓梦饮下酒,又从腰间取来一枚凤栖梧图案的玉佩。 看见这玉佩,张元等人的目光变得炙热起来。 庄周晓梦干笑了几声:“你们说了那么多,不就为了这盟主玉佩吗?这位置你若是做的稳,便是最好,若是做的不稳,便是如我这般。” “不用您操心!” 庄周晓梦手中凌然一动,盟主玉佩伴着风雪而去。 姬尘抱剑而立,最是悠闲,可却被另一道破空的声音惊起一身冷汗。 身后的梦仙子手中的碎云鞭号称能碎九重天的彩云,这姬尘的头若是再偏上一寸,这头可就跟西瓜一样,碎的汁水横飞了。 那碎云鞭不偏不倚的将盟主玉佩击飞,又不深不浅的落在张元的脸上,只留下一道不青不紫的印记。 “哈哈哈!”违命王一伸手擒来盟主玉配,在手中把玩了片刻,便不屑一顾的扔在一边。 “多谢梦仙子为本王送来这凤栖梧,若是不嫌弃,尽可上来饮上几杯酒,暖暖身子。” 违命王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浓密的胡须凭增了几分威严,这场雪最为沧桑的便是他了。 可那梦仙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默默的收回碎云鞭,站到一旁。 姬尘则心有余悸,沐小葵一言不合斩出一刀杀菩提来,梦仙子一声不吭就在张胖子脸上留下一道宝贵的印记。 女人如老虎,不好惹啊! 张胖子皮笑肉不笑,身子只微微一震,平白无故受了一鞭子,竟然没有一丝的怒火,平生的厚脸皮尽皆凝聚在今日,既然这凤栖梧已经得到,这一鞭子便算作利息,受之无妨。 如此想来也越发的心安理得。 没了凤栖梧,庄周晓梦心中的一块大石也消失,没有先前的窒息感。 雪停了,一抬头,她便吻到了阳光。 今日她累了,苍冥扶着她缓缓的走向远处,这满园的落梅,她一片也不想沾到,今日她的心情只适合这场大雪。 走过的地方,并不诗情画意。 门口的几个小厮还拿着刀,颤颤巍巍的小心提防着,可她只认得他们腰间的梧桐玉佩,却不认得佩戴玉佩的众人。 这些年这盟主之位当真做的失败! 这群小厮并没有让路的意思,目光一方面小心翼翼的盯着庄周晓梦,一方面看着不远处的竹长老。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盟主也有苍白柔弱的一面,可惜此时抵不上竹长老了一句话。 竹长老不知何时红了眼睛:“臭婆娘,你知不知道,老夫想杀你心早就有了,老夫就这一位独子,就这样被你硬生生的葬送了性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你怎会知晓,如今你没了盟主之位,还妄想走出这寒江孤岛?” 竹长老手中的青竹灵蛇出洞,一脚踏在空中,就此而来。 唐千秋手中青竹疏影猛然一张,遮住竹长老的视线,青竹疏影再一合,折扇轻点竹长老手腕,拨去青竹,随后若刺剑一般,只在竹长老胸口一点,那竹长老随即倒飞出去。 唐千秋舒了一口气,故作慌张之相,急速的摇着青竹疏影,再微微一侧头,问道:“这一手可能脱去‘脓包’的名号?” “不能!”沐小葵只觉得手中的青竹做个烧火棍倒是适合,便心安理得的收下了,无所谓道:“地瓜说你两袖有清风,如今只看到你这扇子耍的不错,这两袖清风的本事还没见上一见。” 被众人搀扶起来的竹长老,将目光移到眼前这位风流倜傥的公子身上,又恰巧听到一句两袖清风,才怔然道:“你……你是唐七公子……唐千秋?” 唐千秋如沐春风,微笑拱手道:“正是在下!” “怎么?唐门也喜好中原的事了?” “自然不是!本公子恰巧也喝了这梅子酒,这份人情便呈下了。”正说着唐千秋的一只手缩到了袖管之中,别在身后。 竹长老汗如雨下,皆说唐门暗器闻名天下,十丈之内取人性命,唐千秋这一手莫不是也想变个戏法,扔出一招暴雨梨花来? 竹长老只得打碎的牙往自个肚子里咽,而那顶着一道不青不红的张元胖子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仿佛在说:你这眼力劲可真不行。 怪不得这一鞭受了,连个屁都不放一声? 竹长老脸色铁青,可是此地不是他做主,又只得干巴巴的看着阁楼上的违命王。 违命王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 而那张元抢先心领神会,说道:“放人!” 这话管用,比庄周晓梦的脸管用。 小厮们收起了手中的兵器,空留出一道宽敞大道来。 满院的众人就此看着这一行人离开,这寒江孤岛算是没白来,一刀杀菩提,一招碎云鞭,就连唐七公子都出来了。 …… 一艘不大不小的乌篷船,孤零零的行走在寒江之中。 唐千秋离开孤岛之时不忘顺手捎上一坛美酒。 可惜饮过了东吴梅家的梅子酒之后,再尝这所谓的美酒,也就淡然无味了。 “你在想什么?”沐小葵用刀鞘捅了捅唐千秋问道。 迟了半晌,唐千秋才满是愁情的说道:“你说这庄周晓梦姓什么,姓庄?还是姓庄周?愁煞人也,本公子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问题便是庄周晓梦也回答不上来,这名字是她师傅取自庄周晓梦迷蝴蝶。 众人也惊叹于唐千秋的愁怀,想的总是与他人不在一处。 庄周晓梦看着手中的软剑,惋惜低叹道:“这紫竹木笛本是当年师傅所赐,如今……” 苍冥截道:“并无关系,九室山上的桃树还开着,到时候我再取上一截树枝做个木笛剑鞘。可好?” 庄周晓梦低头不语,已是娇羞满面。 而那唐千秋见此则大呼道:“妙哉妙哉,本公子顶着唐门的名号陪你们走上一遭,尝过了梅子酒,又见过了美人一笑,不亏,一点儿都不亏。” 美人一笑俨然,恰如万紫千红。 犹如陈年美酒,只让众人醉的不能自拔。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少焉,雾笼寒江! 第五十一章 一帘春色入梦来 雾笼寒江! 来的甚是诡异! 乌篷船中的人也只顾得那美人一笑,至于这小船,爱漂到哪儿就漂到哪儿。 唐千秋眼中总是藏着一味笑,冰美人有苍冥陪着,梦仙子有风无情伴着,这沐小葵又总是缠着姬尘。 独留下自己一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 “想本公子也是玉树临风,风流潇洒之人,如今倒像是个孤家寡人。” 唐千秋瞥了一眼沐小葵,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挪啊挪啊,终于挪到了沐小葵的身边,腆着脸说道:“你在看什么?诗经?与其看这些陈词滥调,倒不如读些红楼或者待月西厢之类的。” 沐小葵才读到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方知唯有窈窕淑女才能配得上君子,她正想着这地瓜算不算得上是个君子?自己也能不能称为淑女? 微微的一瞥,却只看见唐千秋厚着脸皮,坐在自己身旁,又说了句待月西厢,当即冷了脸。 “老娘以为只有风无情长的最像戏折子黎去西厢中,与待字闺中的小姐幽会的小白脸,没想到你个唐千秋最是有这样的心思,你说!这待月西厢记你读了几遍,可通晓哪条路通往西厢的最近?” 沐小葵顿了顿,直拿这书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说道:“错了错了!凭借你的轻功,想要去深闺之中,还需要翻墙?一个疾步便足以,如此做个采花大盗最好。” 唐千秋只得吃个哑巴亏,为何自己屡屡在沐小葵面前有挫败感,本想找个借口亲近亲近,却是被一句话给搪塞住。 幸好唐千秋的脸皮极厚,不厌其烦的在沐小葵面前叽叽咋咋,众人也没有睡意,只当看热闹似得,看着唐千秋受挫的模样。 唐七公子萎靡的样子可不多见,能让唐七公子萎靡的女人更是不多见。 庄周晓梦的脸上多了些红润,先前在寒江孤岛之上时中了软骨散,故此才在与血僧的对决之中乱了分寸,所幸没了盟主之位,竟也轻松许多。 智绝卓群,有女诸葛之称又能如何,失了人心,如此不过是为他人徒做嫁衣罢了。 像这样依偎在一个温暖的胸膛便已足够。 姬尘抱剑自落下院落,又上了小船,便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看了半天台上的戏,这台下的人竟愣是没有记起演了出什么戏。 他只知道,这庄周晓梦失了盟主之位,再者便是血僧那一手降龙伏象功,不解风情的震落满院的梅花,再不济便是那违命王淡淡的笑容。 聪明的女人大多都没有好运气! 如姬尘看到这般,脑海只想到竟然只剩下一句‘所爱隔山海,山海不能平’。 姬尘看着庄周晓梦和苍冥,心中默念了一声:“送你们了。” 乌篷船孤零零的飘在寒江之上,随波逐流是危险的。 原本孤寂的江面多了一些声响,似是铁索在烈风中‘铮铮’作响。 “哐当!” 乌蓬小船剧烈震荡着,这一下几乎要把这小船撞得粉碎。 “触礁了?” 众人的心头正涌上了疑惑,那江面之上挂起了大风,那乌篷船瞬间便少了半截,而那船篷竟被大风挂起,消散在大雾之中。 此地真像是个阴间地狱! 大雾隔江,三丈之外便见不分清。 “你说这大雾之中该不会又冲出些许的鬼兵吧?”沐小葵担忧的说道,另可遇到郑天岳这样的人,她也不愿在见到那剥皮挖心的场面。 一道道铁索自江面升起,生锈的铁索相互撞击,发出刺耳的声响,再看下去,便是头皮阵阵发麻的场景。 环环相扣的铁索之下,皆倒挂这一具具白骨,有些像是刚刚死去不久,皮**在,更有一个眼眶之中缓缓钻出一些恶心的虫子,一口就将眼珠给吞入腹中。 绿油油的的眼珠散发着诡异的光芒,直视这破船上的众人。 大雾之中涌现出更多的绿光,晶莹剔透,两缕胡须随风摆动,眼角似有贪婪,头顶两个硕大的螯角,看样子也是个皮糙肉厚的主,怎一个丑字了得! 噬尸虫! 庄周晓梦一眼便认出这丑陋的虫子! “传说只生长在阴间的古虫,嗜血无比。” 千百万只噬尸虫一同望着小船上的众人,多少年来都没有一只活物来到此地,能漂到这里的只有浮尸。 可如今浮尸早已经被吃完,那一具具白骨便是最好的见证。 可那浮尸的味道哪有眼前人儿来的鲜活! 只一刹那,千百万只噬尸虫一同贪婪的冲过来,再晚一步就只能啃咬白骨了。 这乌篷船早已经开始漏水,不光是这铁链之上有这噬尸虫,便是这水中也有,而且更为的大只,铁链已经不足以让其生存。 望着密密麻麻的噬尸虫,便是一头巨龙下来,也得被啃成白骨! 唐千秋急忽一声:“小心。” 与此同时,水底一道绿光一闪而过,再者这乌篷船猛的抬高几分,一只体型巨大的噬尸虫竟然背负着乌篷船向着黑暗处游去。 水中数道绿光映现,众人急忙施展轻功离开乌篷船,轻飘飘的落在铁链之上。 竟然在一刹那,数只硕大的噬尸虫跃出水面,巨大的螯角好似方天画戟,瞬间将这乌篷船破碎开来。 “这他娘的都漂哪里?晦气!本公子一向见不得这些脏东西。” 原本文质彬彬的唐千秋也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 “吱吱吱!” 千百万只一同行动,从铁索的两端密密麻麻的爬过来,至于其他铁索之上的,则如下饺子一般,落入水中,向着一行人包围过来。 风无情手中的玄雪冰剑再次出现,冷峻的小白脸一剑霜寒,粗大的铁索之上结起白霜,噬尸虫只要一经触碰便是一具尸体。 梦仙子手中的碎云鞭也一同挥出,将那一具具小冰雕击的粉碎。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铁索上的一行人皆不是善茬,手段凌厉,手起刀落便是数百具虫尸。 “不可久战,这噬尸虫无穷无尽,再耗下去,待我们精疲力尽之时,这群畜生必定更加疯狂。” 水中的噬尸虫更大只,皮也更加坚硬,似精铁一般,击打上去,直教虎口作痛。 “走!向铁索的尽头而去。” 庄周晓梦提议道,没了紫竹木笛的她施展不出三重梦境,仅凭手中的一柄软剑,这功力自然弱上几分。 众人边战边退,可这铁索横江,根本看不到尽头。 “噗嗤!” 一头硕大的噬尸虫猛然从水中钻出,直袭沐小葵而去,出其不意,众人也没想到这噬尸虫竟如此有灵性。 沐小葵手段确实凌厉,可气力却把握不好,每一击皆是全力一击,如此最先力尽的便是她了。 面对这此中情景,沐小葵只等勉强举刀来挡,而她肩上的三尾白狐居然悲伤的闭上了眼睛,莫不是等死? 噬尸虫巨大的螯角清晰可见,嘴中一排排细牙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沐小葵吞入腹中。 只在沐小葵便要被噬尸虫扑入水中之时,这千钧一发之际,唐千秋一把拉住沐小葵,左袖口之中迸发出无尽的寒意。 索命三千! 唐千秋挡在沐小葵身前,手中的青竹疏影再一挥,竟有万点繁星飞出。 那扑上来的巨型噬尸虫瞬间便被那三千索命针打成了筛子,死得不能再死,随后缓缓落入江中,染红江水。 姬尘见那巨型噬尸虫差点将沐小葵撕成粉碎,而那成群的噬尸虫依旧不依不饶,心中邪火大盛。 体内三股真气竟然自主运行起来,相互交融,宛如银河落九天。 姬尘举剑站在众人面前,那凌冽的寒风不得沾染上姬尘的一片衣角。 他只感到那灵光一闪,竟好似一帘春色入梦来。 姬尘手中的细柳,此时真如同那淡淡柳枝生,而那剑意正如绿柳枝中冒出了新芽。 未若柳絮因风起! 那剑意竟一发不可收拾,如晓春二月风轻轻拂过, 简单的一剑,却有着不简单的意境。 前方被二月风拂过的噬尸虫皆都化作春泥。 姬尘只觉得神清气爽,三股原本交融的真气又平静下来。 在这凛冬之日,却悟了春的意境。 姬尘的一剑为众人拂去千万只噬尸虫,未等众人欣喜,这大雾之中有缓缓传来那‘吱吱吱’的声响。 “可恶!” 众人只得向着铁索一端跑去,这铁索是何人所造,竟然长到离谱,恍若连接黑暗之中。 行了半个时辰,前方的庄周晓梦忽的停住,怔然指着前方的一块大石头。 那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古朴沧桑的大字。 忘川! 第五十二章 醍醐灌顶 这忘川二字,极尽古朴沧桑之意。 四周缠绕的铁索早已经是锈迹斑斑,在凛风之中剧烈的摇晃着,相互撞击,发出沙哑刺耳的声响。 这忘川二字摄人心魄,只让众人呆立在原地。 莫不是这条河便是传说之中的忘川古河,莫不是自己喝了杯酒,就平白无故来到了阴间。 这里确实是一副惨烈的阴间景象,那一具具倒挂这白骨竟好似在嘲讽诸位的愚蠢一样。 众人飘落在大石之上,只感到凌厉的寒风刺痛面庞,如刀割一般。 而那贪婪嗜血的噬尸虫则好似惧怕这大石一样,只敢在数丈之外观望,绿油油的眼珠之中满是不甘。 见此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虽不知前路在哪里?只得片刻的安稳亦是不错。 “难不成我们也如那孙猴子一样,吃了杯酒,竟吃到了阴间?”沐小葵心中大为郁闷。 本女侠还没有名震四海,怎能就死去了? 沐小葵越想越气,腾的站了起来,拔出刀,对着大石便是一阵猛砍,半晌之后才气吁吁的停下。 “老娘好不容易来一次阴曹地府,怎能不留下点痕迹?”沐小葵说的轻描淡写,可是这巨石坚若顽石,直至虎口震得流血,也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唐千秋轻笑道:“若是想要留下痕迹,只这点可不够,依着你的性子,怎么也得先在那望乡台赏个月,再在忘川河上钓个鱼,随后去那三生石旁刻下‘老娘到此一游’,最后去那奈何桥上讨一杯酒吃,如此这阴曹地府才算看了个遍,你说是吗!” 即便面对如此的困境,唐千秋也没有慌张,既来之则安之,一心向晴,这原本的一处处惨淡的景象皆是风景。 沐小葵听见唐千秋的调侃,正要说上一句放你的屁,这话还噎在嘴中没有吐出来,就看见唐千秋虚弱苍白的面孔,一道道冷汗直流而下,再被这寒风一吹,直像一片孤零零的枫叶在寒风之中苦苦挣扎。 两股鲜红的血水直落而下,透过紫衣将身下的大石染红一片,这一幕恰巧被沐小葵瞥见。 这伤便是刚才为救自己而受,那电光火石间的刹那,噬尸虫巨大的螯角穿透了唐千秋的手臂…… 唐千秋依旧面带微笑:“沐女侠这是担心我了吗?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这手依旧摇得动折扇,不信你看。” 唐千秋越是如此的风轻云淡,沐小葵就越发的心疼,眼角已然噙着泪。 “别哭,你可别哭,本公子最见不得女人哭了,若是哭花了脸,变成小花猫,到时候去望月台赏月的时候再把姮娥仙子吓跑了,可就划不来,就算吓不着姮娥仙子,那阎王爷总是要见的吧,到时候阎王爷一生气,把你投胎成为小花猫可就没法儿说理了。” 沐小葵眼中的眼泪终究在没有落下之前便被冻住,再一吹,便是一颗晶莹的珍珠。 任谁在这寒风之中都会心生倦意。 数丈外的噬尸虫虽没有靠近,但却一个个虎视眈眈。 不知多了多久,众人早已经疲惫不堪,远处的噬尸虫突然骚动起来,让原本紧张的众人又开始提心吊胆。 那成群绿油油的光芒窸窸窣窣的从中间分开,自那黑暗之中漂来一艘小船,在这诡异的绿光之中若隐若现。 船很破旧,好似风一吹便会散架一般。 床上站着一人,被大黑袍包裹着,只露出一只手臂,撑着竹篙。 “你们不该来着!” 那声音好似穿透时间长河,自四面八方袭来,沧桑凄凉,又如枯藤老树。 “可我们已经来了!”姬尘皱着眉,这成群的噬尸虫竟没有一只敢触碰到那小船,纷纷仓皇而逃。 “你是人是鬼?”沐小葵紧张的凝视着黑袍人问道。 “呵呵,是人如何?是鬼又能如何?”黑袍人说道。 “哼!是鬼,我们这里有个道士,驱鬼降魔的本事自是一流,若是个人,沐女侠便斩上一刀,总之你在我们这里占不到便宜!”唐千秋认定这里便是阴间,如此阴间怎能会有活人,那黑袍之下不是牛头便是马面。 可惜总有不明所以的,例如那苍冥便不合时宜,且一本正经的说道:“唐公子,在下不会什么驱鬼降魔。” 身旁的庄周晓梦只得说道一句:‘呆子!’ 虽看不见黑袍人的眼睛,但众人只感到一股寒意从自己身上扫过,不由的心中一惊,竟有被看个透彻之感,最后那目光只在姬尘手中的细柳上停住了。 黑袍人手中的竹篙陡然间点出,直袭姬尘面门,那一击竟啸动风月,将这一方迷雾破的干干净净。 姬尘被这气势刺痛,如千万寒针刺入,只得缓缓举剑迎上。 黑袍人手段凌厉,只一击便将姬尘击飞出去,撞落在身后的铁锁上,落入水中,举剑的手无力的垂摆在铁索上。 细柳落在黑袍人的手中,轻轻的观望了几分,啧啧称奇后只道是可惜了。 “还给你!” 黑袍人一手拍在剑身之上,细柳盘旋在空中,直袭姬尘面庞。 姬尘一拍水面,身子微微一转,右手向着细柳握去,在落在铁索之上时,脸上一道细细的伤口,一滴血流过面庞,落入水中。 与此同时,巨石上的众人纷纷斩出一招,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来者不善! 可那黑袍人却只如同一道虚影,只是晃了晃身子,竟没有一招碰到他的衣角。 黑袍人手中的竹竿轻轻的拍打在水面,节奏时而急,时而缓。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那脚下的大石居然活了起来,一颗巨大的龙头缓缓从水中探出来。 众人大惊,急忙远离‘大石’,原来这大石头竟是一头巨大的龙龟,龙龟微微一动身,这忘川河之的水流竟然震荡不已,激起千层巨浪。 无数的噬尸虫纷纷逃离,稍有不慎竟被这水流切割开来,化成一堆脓水。 龙龟不满的看着沐小葵,先前便是她在自己的背上一阵舞刀弄枪的,龙龟张口便是一阵龙啸,那巨大的铁索铮铮作响,卷起巨浪。 原来这铁索并未横江,而是在束缚住这龙龟。 在这千层巨浪之中,黑袍人的小船似风雨飘零的一叶扁舟,细不可查。 但是此时居然恰恰给人一阵心安之感。 黑袍人举起竹篙遥指这龙龟,嘴中念念有词道:“好了好了,数十天不见你,也没见你瘦多少,这些年来好酒好肉的没少给你吃,你还是不愿和我称兄道弟?” 龙龟很灵性的瞥了一眼那黑袍之人,嘴中吐出一道雾气,龙头之上顶着三尾白狐,竟没有发怒。 黑袍人自讨无趣,手中竹篙挑来一壶酒,手中扬起一道风拨去封泥,酒壶立在竹篙之上,不偏不倚送到龙龟的嘴中,不一会儿在送来一头烤熟的羊腿。 龙龟吃了片刻方才心满意足的沉入水中,又只露出背上的忘川二字。 黑袍人叹了口气说道:“得了!你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继续渡船去了。” 黑袍人撑起竹篙,行着小船而来,轻蔑笑道:“这船只渡阴间的人,尔等可敢上船?” “有何不敢?” 唐千秋只在话音落下之时便上了船。 “我等处在阴间,便算得上半个阴间之人。” 风无情携梦仙子而来。 “我虽是道士,却不会降妖伏魔,只不过我也不是个呆子。” 苍冥凌风而起,一手画太极八卦,一手环抱冰美人。 沐小葵自不用多说,手中的追魂鞘便是最好的说明。 如此只剩姬尘还呆立在远处,眼眸之中竟是呆滞。 “地瓜,你在想什么呢?还不快上船!”沐小葵询问道。 姬尘没有回答,自己在先前施展出清风扶细柳剑意之时,境界已突破力境,到达了意境。 可依旧被黑袍人轻轻松松的破去。 那一击竟然险些将他道心崩碎。 “傻小子,真是笨,我与你想见便是有缘,如此我来问你,你手中的剑有几面?”黑袍人笑着问道。 这问题似是多余,便是沐小葵也知道,剑开双刃身,只四面。可既然黑袍人问道,必定与众不同。 姬尘细细的观望着细柳,心中大惊,只觉的手中的细柳一寸一景,那细细的纹路勾勒出淡淡的青花模样,在细看则有浓墨的一笔,正如天青过雨,在微微一转剑身却又是云******姬尘心有愧疚,这细柳配不上这把剑,自己更加配不上!轻轻的抚摸过剑身,只觉得冰凉心神,又有乍暖还寒之感。 姬尘缓缓道:“剑有八面!” “然也!此乃八面汉剑,铸造之人手段不凡,不仅摒弃了原本的笨重,多了些轻灵,更保留了其威严,只可惜……” 黑袍人摇了摇头,似不愿多言,只让沐小葵着急道:“前辈,你倒是说啊,地瓜很聪明的,一点就通。” 黑袍人经不住沐小葵的叨扰说道:“只可惜你的剑杀不了人!” 杀不了人! 姬尘微微一愣,只见船上的众人竟纷纷点头,风无情和苍冥都是用剑的高手,更是懂其中的缘故。 黑袍人将手中的竹篙一分为二,取其一握于手中,遥指姬尘! 那一刻,姬尘只觉得心中一寒,一股窒息感油然而生,双腿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直至黑袍人将手中的半截竹篙放下,姬尘才重重的喘了口气,如释重负。 “出剑先带杀气,否则必败!” 黑袍人缓缓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姬尘只觉得醍醐灌顶,握着剑的手竟好似与剑融为一道。 兵者!手臂之延长也! 姬尘眼中一凝,再看向身后的噬尸虫,只一眼那群噬尸虫便一哄而散。 沐小葵险些丧命,皆是因为你们! 姬尘再挥一剑,虽不足惊涛骇浪,但亦是半个二月风挂过。 “妙哉!小子,这下可否上船了。”黑袍人点点头,甚是欣慰的说道。 姬尘先作揖,道一句:“多谢前辈指教。” 随后慢悠悠的走上船。 第五十三章 阳间凿佛,阴间渡船 想必苍冥风无情等人一开始便知道姬尘的剑法之中缺了一味药,只是不便可言说,故此先前的一招清风扶细柳,并没有多少的震惊。 文人相轻的道理,在江湖之中也是适用,看破而不点破! 黑袍人走江湖的时候,怕是姬尘的父亲也没有出世吧!黑袍人原本不想点出其中的一二,可奈何不了沐小葵的叨扰便也说出。 出剑先带杀气,否则必败。 剑为百兵之君,自应居高临下,未战而是敌怯,则可诛心。 如今小船在这忘川河上缓缓的行驶着,竹篙已一分为二,撑不了船,只得用船桨。 “傻小子,难不成你划船不用桨,全靠了浪?”黑袍人立于船头,眺望远方,取笑姬尘:“为了指点你一二,坏了陪伴我二十多年的竹篙,傻小子,你得赔!” 姬尘一个劲的划着船,只看着众人在饮酒作乐,恨不得牙都咬碎了。 尤其是那唐千秋趁着自己划船的片刻,一脸殷勤的与沐小葵套着近乎,在转头看着船尾努力划船的姬尘时,眼眸之中的殷勤直变成一味嘲笑。 姬尘恨不得抓起手中的细柳将这唐千秋捅出几个透明窟窿。 沐小葵问道黑袍人:“前辈为什么要跟那龙龟称兄道弟?” 黑袍人负手而立,手中拿着沐小葵从竹长老手中夺来的青竹,缓缓说道:“这老龟在这忘川河上不知过了多少的岁月,那铁索横江,将这老龟禁锢住,动弹不得,原本那些噬尸虫便是他的口食,不过自我来了之后,每过几日便是好酒好肉的,如今嘴也养叼了,这噬尸虫也不吃了,每天就盼着我给他送酒送肉呢。” 老龟被囚禁在这里数百年,为的便是控制这噬尸虫数量,噬尸虫见不得阳光,只得在这阳光照耀不到的迷雾之中的生存。 老龟许久没有再吞入成群的噬尸虫,噬尸虫变得越来越多,更有一些早已经超越原本的束缚,变得与磨盘一般大小。 如此,老龟也懒得的理会,只得劳烦黑袍人在这忘川河上一阵翻江倒海。 久而久之,这是噬尸虫也知这忘川河上有两样不得惹,一是那被围困的老龟,二是那忘川河上的摆渡人。 黑袍人有接着说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且想,我与那老龟若是结为兄弟,他若是能活个百年千年的,我岂不是也能如此。” 话音刚落,黑袍人自个先笑了起来,这想法甚是可笑,生死有命不可强求,他在忘川河上一片孑然,将漫天的孤独汇聚一身,在这死气沉沉的江水之上,也唯有老龟通晓灵性。 老龟是被人囚禁在忘川河上,黑袍人是被心囚禁在这一叶扁舟。 怎也说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 黑袍人不愿看沐小葵手中的刀,可待这小船使出迷雾,见月色如沫,依旧忍不住问道:“那,那柳僧佛在阳间过的怎样?是不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他答应过我,会活的如此!” 沐小葵听闻微微一愣,欣喜道:“前辈也认识大师?” “认识,他曾跟我说他是天地孤影任逍遥,取了个心留僧佛的名号,却又偏偏杀意横生,总说自己要皈依佛门,却又忘不了万丈红尘。”黑袍人只平静的诉说着,唯有不停的转动着手中的绿竹。 “大师确实穿了僧袍!” 黑袍人手中的青竹掉落在地上,轻咦了一声。 “如今大师虽没有杀意横生,可那招杀菩提依旧霸气无比,不过地瓜总说大师刀中有佛陀,我也不知是何意。”沐小葵说道。 “刀中有佛陀?柳僧佛?”黑袍人嘀咕了几声:“如今他再干什么?可有说什么话?” “大师在沉月湖畔凿佛!”沐小葵沉吟了几分说道:“至于说过什么,我就记得不太清了!” “我今日在佛前诅咒,你于阴间冥顽不灵!”姬尘划着桨淡淡的说道。 “什么?” 黑袍人陡然转过身子问道,他明明已经听的一清二楚,可却偏偏不信自己的耳朵。 “大师跃下佛头之时,曾高呼一句:我今日在佛前诅咒,你于阴间冥顽不灵!”姬尘问道。 “你莫不是在骗我?”黑袍人凝视这姬尘冷声道,眼中寒意顿生,可想来几分,又收回那凌厉的眼神:“你不可能骗我,也不敢骗我,骗我的人,我一眼便可看穿!” “我冥顽不灵,你不也一样,入不了佛门便入不了佛门,偏偏想做个假和尚,你当那佛经真能渡得了我们身上的恶,我看你才是冥顽不灵。” 黑袍人似癫似狂,捡起青竹,转瞬消失在众人眼中,众人只觉的远处一阵翻江倒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来。 良久,黑袍人踏月而来,一尘不染,身上的血腥味也冲淡了一些,众人竟有些同情起那噬尸虫来,黑袍人的一阵翻江倒海,死去的噬尸虫怕是有千万群。 黑袍人缓缓说道:“愿你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随。如此你在阳间凿佛,我于阴间渡船,甚好!” 黑袍人此时平静,毫无波澜,却又让人觉得有无尽的哀怨。 月破轻云! 先前的寒江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黑袍人只把众人送到了岸边,对着姬尘说道一句:“傻小子,你可欠我一根上好的竹篙。这绿竹我用着趁手,收下了!” 众人望着黑袍人消失在迷雾之中,等到天光笼罩,一片大好的天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却又找不到先前铁索横江的景象。 那里莫非真是阴间不成, 这阴间怕是与陶潜的桃花源一般。 不足为外人道也! 于阴间走了一遭,却无半点的不妥。 牛头马面没有见着,十殿阎罗也没有见着,只看见了不知年久的龙龟,成群的噬尸虫,还有一个古怪的黑袍人。 黑袍人说要在忘川河上摆渡,也不知渡得是什么?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相聚便是缘。 苍冥要陪庄周晓梦去东吴梅家道谢,虽不知那玉佩和书信之中写了什么,但是先盟主总是要祭奠的,哪怕是奉上一杯薄酒。 风无情想再走八千里的云和月,至于梦仙子。 明月幽若梦,谁言风无情。 两个对风月之事总是少一根筋的人。 路的尽头仍是路,只要你愿意走。 有缘再聚! 唐千秋像一块狗皮膏药一般粘着沐小葵。 “先前都说了有缘再聚,我和小葵与你并无缘分,你去品你的酒,走你的路。”姬尘不喜欢唐千秋嬉皮笑脸的模样,或许只是讨厌唐千秋在沐小葵面前嬉皮笑脸的模样。 “你管的着吗?小葵都没有赶我走,你算哪个葱?”唐千秋摇着扇子得意洋洋。 “我算哪个葱?小爷要是根葱,那你就是根蒜!”姬尘气吁吁的说道。 想不到这样的话居然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大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 两人免不了一阵切磋,唐千秋的轻功更甚姬尘,可姬尘的剑术浑圆而密不透风,唐千秋的暗器也伤不着姬尘。 一来二去,只要不拼命,两人便能一直僵持下去。 “够了!你们两个吵什么?像是小两口过日子似得!”沐小葵气吁吁的往前走去。 这两个真不省心,从吃饭,到睡觉,就连坐下之时,谁离沐小葵近一些都要比上一二。 姬尘冷笑道:“若不是她看在你救过她的面子上,早就一刀劈了你了,你可记得在寒江孤岛时,她最为讨厌的便是你了!” 唐千秋撅了撅嘴,捂着手臂的伤口处,道:“这伤口再来个成百上千,本公子也是愿意,本公子唯一输给你的,便是时间!” 两人相持不下,远处的沐小葵眺望远方问道 “那里便是长安吗?” 第五十四章 长安 长安作为大黎皇朝的首善之都! 以世代传承的雍容儒雅,满腹经纶,博学智慧,大气恢弘,成为一颗明珠般的存在。 百年朝堂,万年长安! 据百二河之险,可以耸诸侯之望,举天下形胜所在,莫如关中。 乡村匹夫可以不识当今圣上,不可不识长安。 就连总角孩提也知道,长安的繁花似锦! 无论是书中的长安,还是故事中的长安总是像江南的烟雨,又想燕云的风沙,又想秦川的风雪,格外的引人入胜。 行千山万水,走四海八荒,没有一处如长安一般,既多情入骨,又愁怀满腹。 三里之城,十里之郭。 沐小葵并没有看见那真正的长安,入眼的是旌旗林立,一面面旗帜迎风招展,彰显皇极之威。 旗帜之上一只三足金乌浑身被烈火包围,腹下三足十二趾,羽为混沌玄黄色,额顶生帝皇羽冠,尾翎长阴阳五行。左翼呈太阳,右翅现太阴,胸印山川大地,背披混沌星辰。威严胜龙怒,华态傲凤鸾。身后有天道皇轮普照诸天寰宇,亦有九条五爪金龙盘绕飞腾彰显无上皇尊威仪。 能有如此图案作为旗帜的可不是凡人。 金吾,鸟名也,主辟不祥。天子出行,职主先导,以御非常,故执此鸟之象,因以名官。 如今的执金吾乃是皇后的亲弟弟,有‘大河之剑天上来’之称的洛叶心。 仕宦当作执金吾! 洛叶心统御北军,拱卫京师,这官虽比不上王侯将相,但是有点眼力见识的人也知道,在圣上面前除了三公,便也只有这执金吾最得圣上宽心。 大黎皇朝的官制秉承汉朝,却又有明朝的影子。 圣上独揽大权! 设立东厂和锦衣卫督查百官。 权利如同一颗根深蒂固的大树,不光是阳光下的璀璨,更有见不得光明的树根。 如今百官之中除去三公和执金吾还能独善其身之外,百官或多或少与诸位皇子私下都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对此,圣上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利二字被圣上玩的炉火纯青,朝堂之上的平衡也皆在其手中捏着。 姬尘沐小葵和唐千秋三人自然不会从北军大营之中穿过,号称溯雪营的北军,弓弩手五百人,巨斧铁甲三百人,持戟甲士五百二十人,更有两千虎豹骑。 每一人皆是千挑万选的锐士,十万兵卒出三千锐士。 单单是这些一旦开动起来,便如真如溯雪飘过,凌乱大地。 北军大营中的锐士皆有气吞万里之势,擅自闯营者——死! 只得绕路远行。 皇宫在长安的西南角,地势最高的地方,远远的便可观望到。 锦绣长安,物华天宝龙光射斗牛之间,王气蒸蔚,紫气愈明。 古城墙格外的巍峨坚挺,岁月一笔一笔的在此刻下岁月的印记,川流不息入城的人群之中,姬尘三人显得极为的显眼。 唐千秋一席紫衣,再加上手中的青竹疏影,自有一番风流大族风范。 沐小葵鹅黄锦衣,苍白的手,握着漆黑的追魂鞘,既冷傲如月,眼眸之中又灵性狡黠,在配上肩膀上蹲坐的三尾白狐,俨然是画中走出的狐仙子。 至于姬尘,月白衣衫,剑眉星眸,抱剑而立,嘴中叼着枯黄的麦梗,再配上脸上一道细微的伤口,痞性十足。 任谁也不想不到这三人会走到一起,三人站在城门口,观望了片刻。 守城的军士在一旁喝着茶,这是份闲差事,敢在长安闹事的人可不多见,有这本事闹事的他们也管不了。 三人足足站在城门口半个时辰,每人的心境自是不同。 姬尘看着这城门,当年从这里出来之时,可没想过一过便是十三年。 ‘呀呀呀!’ 三尾白狐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叫唤起来,姬尘很熟练的从包裹之中拿出一根胡萝卜,权当兔子来养。 小狐很不情愿的接过胡萝卜,恶狠狠的咬了一口,一脸嫌弃的看着姬尘。 数天前,姬尘第一次给它喂胡萝卜,小狐只咬了一口,便将嘴中的胡萝卜一口吐在姬尘的脸上,若不是沐小葵拦着,小狐早就变成姬尘一顶雪白狐帽,那样还能吃的上一顿狐狸肉呢? 这件事总是被唐千秋挂在嘴边,用来嘲讽一顿姬尘。 “连小狐都嫌弃的人,怎能得到沐女侠的芳心?” 小狐想吃肉,也想喝酒。 唐千秋总是会变着戏法一样,弄来酒和肉,讨好小白狐,莫不是爱屋及乌,一切都是套路! 沐小葵的仙子模样会引来一群风流的公子哥儿,唐千秋的潇洒模样也吸引一片含羞的俊俏小姐儿。 唯有姬尘自诩两样通吃。 “小哥儿,长的挺俊俏啊!要不要来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小姐,我观你今日必有血光之灾,小爷有一法子,保管你十个月安稳!可愿一试?” “哎哎哎!别走啊!” 左耳一句下流,右耳一句流氓! 姬尘是被沐小葵拖进长安城的,屁股上还留着唐千秋的脚印。 一步入万丈红尘! 城墙里面也有三人驻足不前,也是两男一女! 女子与沐小葵一般大,正直碧玉年华,眼眸之中是漫天繁星,一笑能闭月羞花之人。 身后跟着的男子,一人冷峻面庞,不苟言笑,身后背着一匣子,一缕白发落下。 而另一男子,虽然已上了年纪,可却有四条眉毛,嘴上的两撇胡子修的很整齐,一双手总是藏在衣袖之中,面颊总是带着笑。 那碧玉年华的女子看到了沐小葵,准确的来说,是看到了沐小葵肩膀上的小白狐。 小白狐长得可爱灵性,总能引起女人的母爱泛滥。 女子欢喜的走了过来,看都不看沐小葵一眼,伸出手便要挑逗小狐。 沐小葵微微一侧身躲开了,白狐也吐出小舌头,甩了几下,看了一眼女子,女子顿时一皱眉,手伸在空中僵硬住。 女子笑了笑,说道:“你这白狐买吗?” 女子神情倨傲,言语之中业务半点的客气,声音果断,不容抗拒,仿佛全天下都要让着她。 沐小葵绕过女子向前走去,冷冷的说道:“不买!” 女子伸出手拦住沐小葵,不依不饶,依旧面带微笑道:“我可以给你好多钱!一千两够不够?若是不行,那就一万两,你开个价,无论多少钱,我爹爹总会给你!” 沐小葵道:“我说不买便是不买,小狐不属于我,我也没权利卖她,她愿意跟着我,我愿意养她!” 女子沉思片刻,显然没有听见沐小葵的话,在她眼中什么都是可以明码标价,便是人命也是如此,只是要钱够,便能买下。 女子不再嬉笑,转过身看着沐小葵冷冷的说道:“你是第二个敢拒绝本小姐的人,本小姐若是生气了,能让你走不出这长安城,也能让你入不了这长安城。” 沐小葵生气了,一只手握在追魂鞘之上,此般蛮横的小姐可从未见过。 唐千秋持着折扇悠闲的站在沐小葵身后,一只手又隐在身后。 姬尘嘴中枯黄麦梗无意的掉落在地上。 而女子身后的冷峻男子依旧不动声色,身子只微微向着阴影处挪动了一下。 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之像。 而那四条眉毛突然向前走来,在女子耳边说道几声,女子面容先冷后暖,说道:“真的?” 那四条眉毛说道:“小的哪敢骗您。” 女子笑道:“你可知道骗我的下场?” 那四条眉毛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自然想到这小祖宗毒辣的手段,随即笑嘻嘻的说道:“走吧,还有你,别总是冷着脸,不知道还以为本小姐欠你钱了。” 冷峻男子道了声是,可依旧没有展露笑容。 女子带着二人离开,走时不忘说上一声:“替我好好养着!” 第五十五章 老乞丐和小乞丐 三人寻了一个小酒馆坐下,上了一壶好酒,再点上几个精致小菜,围着火炉坐下。 先前女子的长得玲珑剔透仙姿佚貌,可言行举止倨傲蛮横,令人极为的不舒服。 唐千秋问道:“刚才的三人谁的武功最高?” 沐小葵不假思索的说道:“那四条眉毛武功一等一的,冷峻男子其次,至于那骄横女子连一点武功也不会。” 唐千秋问道姬尘:“你呢?” “一样?”姬尘持酒而言,问道唐千秋:“那你觉得呢?” “英雄所见略同!”唐千秋持杯与姬尘碰杯,两人随后一饮而尽。 唐千秋又问道:“武功有多高?” 姬尘想了片刻,说道:“那四条眉毛虽面带笑容,可眼眸之中却是漫天的杀意,若正是动起手来,怕是可以力敌我等三人,至于那一缕白发的冷峻男子,必定是个用刀的好手,而那琴盒大小的匣子内,必定是装着绝世神兵。” 唐千秋笑着说道:“不错,可试问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如何能让一位力敌我三人的高手如此的卑躬屈膝?” 见两人摇头不语,唐千秋说道:“若不是这女子有非常手段,便是这女子的家人有非常手段,这手段或是权利,或是财力!” 长安之中达官贵人众多,鱼龙混杂,这女子不过冰山一角。 可看到唐千秋脸上的笑容,便知道他已经略知一二,姬尘是不会拉下脸请教一二,唐千秋本想炫耀一番,可又觉得自讨没趣,遂无趣的说道:“你们都没有本公子看得仔细,那冷峻男子的剑匣之上纹着一条龙鱼。” “龙鱼?”姬尘疑惑道。 “对!就是龙鱼。”唐千秋低声说道:“而且龙鱼式样只有宫中才有。” 沐小葵问道:“你是说他们是宫中的人?” 唐千秋点头不语,姬尘想了片刻:“龙鱼,那男子是锦衣卫?我懂了,那匣子是十四势锦盒,至于那四条眉毛则高深莫测的让人看不透。” 唐千秋笑道:“这宫中高手无数,那女子不是后宫嫔妃,便是公主之类,在宫中待久,出来透透气,那皇帝老儿随意的派了几个高手也说不定。总之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小白狐在一盘吃的不亦乐乎,尽情处还‘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姬尘一弹小狐的脑门,说道:“你还在笑?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等有时间,小爷帮你剃个毛,光秃秃的就不招人喜欢了,长得可爱便是祸水,你看那娘们怎么就不去招惹路边的土狗啊?” 小狐委屈的低下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沐小葵,尾巴顺便从盘子中卷来一块大肉,吃完之后又悄无声息的将骨头推到姬尘的面前。 唐千秋心领神会,说道:“你看你,就你吃的最多,看把我家沐女侠和小狐瘦的。” 唐千秋一个劲的往沐小葵面前夹肉,顺带指责一番姬尘。 姬尘心中一万个不乐意,这小葵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我又什么时候吃了这么多的肉。 看着面前的一堆骨头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些骨头大多都是小狐悄悄推来的。 长安繁华,可在小巷子之中仍有许多的乞丐。 小巷子中的乞丐怡然自得,身上的衣服虽是破破烂烂,可却是大富人扔掉的锦衣华袍,吃的也是各大酒楼所剩的饭菜。 再破的锦衣华袍那也是丝绸棉絮,再烂的剩菜剩饭也是鱼肉之饭。 沐小葵说道:“长安便是长安,连乞丐也与别处不一样,有手有脚的,便是作份苦力也足以在这世道存活下去。” 唐千秋知道沐小葵恨其不争,笑着说道:“你莫要笑他们,说不定他们正心中窃喜,自己可比穷乡僻壤之地乞丐吃得好,穿的暖呢?” 在这太平日子里,这些乞丐胸无大志,有手有脚却只在这混吃等死,穷也没有穷出个道理来。 一小厮从一家酒楼之中走了出来,拎着饭桶向着小巷子走去,还未到,便被数十个乞丐团团围住,一阵乱哄哄的争抢,就连小厮身上的衣服也被扒掉一层。 小厮暗道一身晦气,越看这些乞丐越是不顺眼,一转身却又发现一个老乞丐正躺在自己脚边,小厮踢了一脚老乞丐,见老乞丐一动不动,又道一声晦气,随即匆匆的离开此地。 老乞丐真的是老了!蓬头垢面,在这凛冬之中只穿着一件布满补丁的单衣,肚子有一阵没一阵的起伏着,老乞丐拿着身旁的一个酒壶,倒了半天也没有倒出一滴酒来。 不光是个老乞丐,还是个老酒鬼。 老乞丐愁怀满面,望着欲雪的天空,感慨道:“饮罢不知,此身归处,独咏苍茫!” 吟诵了半刻,老乞丐脸色铁青,哆哆嗦嗦,倚在墙角发抖,可依旧又说道一句:“我有一斛春,不知赠何人?” 一旁的小乞丐手中拿着一只被啃过一半的鸡腿,顺手递给老乞丐道:“行啦行啦!这大冬天哪里来的春?又能赠与何人,这鸡腿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要不是看你快饿死了,我才舍不得给你呢?” 老乞丐看了一眼那被啃过一半的鸡腿,舔舔嘴唇,终究是忍住,随即摇了摇头。 另外一旁的乞丐见此说道:“小乞丐,你甭废这心思了,这老头要死不死的,还挑食!你要是不吃就把那鸡腿给我,我可不挑食,刚才的鸡屁股真是好吃,可惜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去去去!吃你鸡屁股去!”小乞丐急忙护住手中的宝贵鸡腿,生怕被人抢走,看着可怜兮兮的老乞丐说道:“不是我说你,你都三天没有吃东西,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若不想变成冻死骨,这朱门剩下的酒肉就得吃的下,再说了我们都是乞丐了,难不成还在乎什么面子?” “是你,不是我们。”老乞丐看了一眼远处,眼中闪烁一缕精光,笑道:“这被啃过一半的鸡腿我可看不上,要吃边吃那刚刚出炉的,不然,我可下不去嘴。” 小乞丐一看,得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吧,都成乞丐了,还想吃刚出炉的烤鸡?依我看是在梦里与周公吃吧! 小乞丐正要离去,老乞丐一把拉住他。 “怎么?想通了?要吃我手中的被啃过的半个鸡腿了?你现在想吃,我还不给呢?”小乞丐赌气的说着,正要张嘴啃鸡腿,只见上嘴唇与下嘴唇一碰,中间没有半点的鸡腿肉。 那鸡腿从小乞丐手中一滑,便落入了老乞丐手中,可这老乞丐看不都看那鸡腿一眼,直接扔向远方。 从天而降半只鸡腿,随即被众乞丐一阵哄抢。 小乞丐见此,火冒三丈,只得气急败坏的指着老乞丐,你你你了半天,差点儿没有背过气去。 老乞丐还嫌弃的将手中的油擦在小乞丐的身上,小乞丐没了生气依着老乞丐坐下。 “年轻人,要有志气,这嗟来之食不能吃,这剩菜剩饭也不能吃。”老乞丐语重心长的说教道, 小乞丐捧起一堆稻草盖在自己身上,说道:“这不吃,那不吃的。难道在这里活活饿死不成,老头!你说,那我们能吃什么,难不成有人来请我们吃饭?” “对!就是让别人请我们吃饭!”老乞丐不死心的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得意洋洋的说道。 小乞丐‘切’了一声,不可置信的说道:“人家凭什么来请你吃饭?” 老乞丐得意的神色溢于言表,只在小乞丐耳边说道几句,那小乞丐的神色又红又白,似懂非懂的点了几下头。 小乞丐又同情又佩服的看着老乞丐,说道:“这法子万一不灵了,这坟头草估计也有三尺高了吧!” 老乞丐低声说道:“你放心,这法子保管能行!” 小乞丐微微一瞥,只见见远处真有三人缓缓走来,看上去皆不是普通人,一人抱剑而来,一女持刀而来,唯有最后一人看上去还算不错,面带微笑,只不过这大冬天的摇什么扇子! 小乞丐哆哆嗦嗦又战战兢兢的低声说道:“老头,你三人莫不是要请你吃饭?” 老乞丐闭着眼,说道:“多半是!” “老头,我可听说了,这走江湖的皆是刀剑儿上过日子的,别看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背地里没少干一些杀人放火勾当,这浑水我就不和你一起趟上一趟,您自求多福吧!” 小乞丐迈开步子正准备离去,可走了数步,却发现丝毫未动,只见老乞丐一手抓住小乞丐的腰带,一把拉了回来。 ,见那三人越走越近,小乞丐顿时哭丧着脸:“老祖宗,这福气您一个人享就完了,别非得带上我呀!” 老乞丐说道:“我观你根骨不错,是个可造之材,这法子我也想交给你,你且好生学着,将来也可混口饭吃。” 小乞丐耷拉着脸色,刚要开口,却被老乞丐低声呵住 “他们来了!见机行事!” 第五十六章 能饮一杯无 小乞丐没读过几本书,老乞丐所说的见机行事是个什么意思,到现在也没有搞懂。 见鸡行事,平时看见鸡,自己倒是挺利索的,于一堆乞丐中,抢得鸡腿的活做的挺不错的。 缓缓走来的三人看上去都是才子佳人,可这世道吃人不吐骨头的便是这些披着羊皮的恶狼。 上次就曾在阴暗小巷之中,看到几个公子哥儿在欺负一对新婚夫妻,所幸的是那年轻貌美的妻子并没有失了身,可那细皮嫩肉的丈夫并没有逃过魔爪,在那群公子哥儿仓促而有节奏的呻吟下,噙着眼泪。 两腿间的猩红比貌美妻子的红妆更为的刺眼。 那仓促而有节奏的呻吟,至今在小乞丐脑海中挥之不去,恍若魔咒。 再看那缓缓走来的三人,面带着的微笑,不正和那群公子哥儿一样吗? 小乞丐再看自己,虽是脏了点,可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家伙,小乞丐急忙往自己脸上抹了些灰。 可惜走来的三人正是姬尘三人,他们可没有特殊的癖好。 听到一句:饮罢不知,此身归处,独咏苍茫! 虽嚼之无味,可就在此时,老乞丐又咏上一首:我有一斛春,不知赠何人。 两者若放在一起品上一品,却别有一番风味,三人正欲起身相去,却被店小二拦住了,说道:“几位客官是不是想去会会那老乞丐,且听我一句劝,那老乞丐只会吟上一两句诗,其他的本领全没有,他啊,总在那里故弄玄虚,装作不修边幅大隐于市的高人,其实就是骗你们请他喝酒吃肉呢!” “哦!还有这般的事?”唐千秋说道。 “这老乞丐精明的很,这嘴就像是借来的,一套一套的,若是当个算卦相士,准能将人诓住!”店小二擦了擦桌子,见三人并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只道是:江湖中人都是怪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被骗上一骗,绝不死心。 三人走到一半,唐千秋问道:“地瓜,你且猜猜这老乞丐是个高人还是个老骗子?” 姬尘不甘示弱,道:“脓包,我猜是个高人。” “这样啊?那我便猜是个骗子。”唐千秋被姬尘称为脓包也并没有生气,这地瓜和脓包谁也没有占到一丝的便宜。 “赌注是什么?”沐小葵觉得没点彩头,可就没了些意思。 “一个愿望!” “对!就一个愿望。” 两人心领神会的说道,沐小葵嘟了嘟嘴不说话,这倒是提醒了姬尘,那苍冥独钓寒江雪之时,沐小葵也曾欠下姬尘一个心愿。 三人吃定了要会上一会这老乞丐,倒要看看这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唐千秋开口便是一句白居易的《问刘十九》。 老乞丐狐疑的看了一眼唐千秋,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壶,终究是摇了摇头。 唐千秋只觉得这老骗子道行不浅,听不懂便是听不懂,却做出故弄玄虚之态,又有不屑一顾之形。 只见姬尘问道:“这长安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老先生却在此独咏苍茫,莫不是有什么独特的感慨,在这里又能说与何人听,不如与我们一起,用红泥小火炉烫上一杯酒,说叨说叨。” 老乞丐终于不再耷拉下眼皮,盯着眼前略带痞性的姬尘,空着脚丫子,又把那扣出来的泥垢擦在姬尘的月白衣衫上,这才缓缓伸出一只手来。 “好!老叫花子我就给你的面子!” 老乞丐的动作并没有让姬尘感到如何的不妥,见老乞丐伸来的一只手,当即心领神会的将老乞丐扶起来。 小乞丐看着这三人没有要带上自己的意思,心中松了一口气,可老乞丐岂会忘记她,两根指头一捏,便轻轻松松的将小乞丐提了起来。 “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儿,一天天就知道跟着这群乞丐抢夺啃过一半的鸡腿吃,老夫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小乞丐心中一阵悱恻:我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再说了你个老头什么时候有脸过? 三人并没有觉得不妥,既然有姬尘和唐千秋的一个心愿作为彩头,这老乞丐是不是高手都是无妨,一顿饭而已,这钱也都是唐千秋出。 “我不去!”小乞丐像条癞皮狗一样,屁股一个劲的赖在地上。 老乞丐摸着所剩不多的胡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徒儿莫要胡闹,我且与这三位说道几句禅理,你在一旁听着,就当长长见识!” 沐小葵也说笑着指着唐千秋,说道:“来吧,这位公子会请你吃一整只鸡。” 小乞丐从没有见过如此干净的笑容,也没见过如此美丽的笑容,只是觉得如沐春风,顿时脚底便软了下来,被老乞丐迷迷糊糊就拉走了。 三人进了一间名为落雪阁的酒楼,酒楼是老乞丐选的,老乞丐只深深道了一句:“心若无尘,落雪听禅!” 唐千秋只觉的眼前一晃,越来越看不透这老乞丐,若是平常的乞丐,走进酒楼,必定会被小二轰了出来,以免倒了其他客人的胃口。这里酒楼的小二并没有如此。 几人选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老乞丐先是闭眼嗅了嗅,随后说道:“小二,上酒!” “客官。酒来了!” 红泥炉,新醅酒! 老乞丐看着杯中酒,摇了摇头:“这长安,见不着绿蚁酒,在老叫花子家乡那里,若是这酒中不浮起几片酒渣,怕是没人喝的。” 老乞丐把那空空的酒壶扔给店小二,又伸手从盘子中拿出一只整整的烤鸡,放在小乞丐的面前。 “吃!” 小乞丐扭扭捏捏如坐针毡,老乞丐又给他倒来一杯酒。 “喝!” 小乞丐悄悄的看了一眼沐小葵,发现沐小葵连根本没有看他一眼,心里万分失落。老叫花子在一旁胡天海吹,他也听不进去,只将那烤鸡慢慢撕开,胡乱的塞进自己嘴中,直至嘴中塞得满满涨红了脸,才勉强灌下一杯酒。 小乞丐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差点没噎死,他伸出舌头,被这酒辣的,像条狗一样的喘着气, 沐小葵说道:“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这酒若喝不惯,我让小二给你那壶茶!” “不不!喝的惯,喝的惯。”小乞丐急忙低下头,脸早已经红到耳朵根了,女子能喝得下的酒,自己怎能喝不下?小乞丐屏住呼吸,粗着脖子,往自己嘴中又灌上一杯酒。 小乞丐很好奇的是,自己明明已经喝得下酒,可这这些人依旧摇着头,不与自己说话。 老乞丐吃的很慢,也很优雅,若是原本的他,早就躺在地上抱着酒壶怡然自得了,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能站着绝不走,能不走就绝不会跑。 至于其中,便要看他给多大的面子了。 有人请他喝酒吃肉,便足以让他站起来离开那乞丐巷,请他吃饭的人仪态不俗,便可让他坐着。 他的眼中,这酒肉比人有面子的多。 “老先生是丐帮中人?”姬尘试探的问道。 老乞丐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说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唯有丐帮,自是逍遥,天下第一大帮非丐帮莫属,当年丐帮南渡,于江湖之中居首功。可说到底,这丐帮终究是一群乞儿聚而成帮,成不了气候,一盘散沙。” “因为是一盘散沙,才能自是逍遥。”唐千秋最懂逍遥道。 老乞丐从不回答问题,他们问道哪里,他便说另一处,天南地北侃侃而谈。却总让人捉摸不透,可什么事情他都懂上一点,也能说上一句。 沐小葵突然试探问道:“老先生,可看得出这落雪阁之中有多少的高手?” 姬尘望了一眼,长安藏龙卧虎,这落雪阁之中也不差,一眼下去有数十个功夫了得之人。 可那老乞丐只说道:“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哦!在老先生看来,这满屋的江湖好汉尽是些王八?”唐千秋大呼有趣。 店小二为老乞丐的的酒葫芦盛满了酒,老乞丐将酒葫芦缓缓的转了转,只见这朱红漆的酒葫芦上,刻着日月照大江。 老乞丐拍了拍肚子,道:“这酒喝足了,饭也吃饱了,多谢诸位盛情难却,要是没有其他的事,老叫花子我就去路边乞讨了。” 望着老小两个叫花子的背影,三人愣是不知道这老乞丐是不是个高人。 看不出半点的武功,可这见识却是不一般,一言一行犹如井中月。 看着满桌的杯盘狼藉,却是无处下嘴啊! 小巷之中。 小乞丐急忙将稻草铺好,道:“师傅,你慢点坐下来。” 老乞丐说道:“你小子现在肯拜我为师了?早去哪儿了?” 小乞丐尴尬的摸摸头,道:“我哪里知道师傅忽悠人的本事这么大,以后我若跟着师傅学到一点皮毛,这辈子也就不愁吃喝了。” 老乞丐笑道:“这江湖中的人总是疑神疑鬼,你若胆气十足,别人便惧你三分,你若故弄玄虚,别人摸不透你的底,你小子要学的还很多呢!” 第五十七章 落雪阁 江湖消息一路添油加醋从并州传到了长安。 越传越玄乎! 那刀斩得月楼的仙子,竟然一人独闯陌上栖梧的寒江孤岛,又以一刀之力震慑诸位长老,力保庄周晓梦性命。 那仙子正是三十年前一招杀菩提败尽天下英雄柳僧佛的关门弟子。 也有传言说那仙子也看上了风无情,要与梦仙子一同争夺风无情,并相约雪后一战。 江湖总少不了这些趣闻,若是真来上一个两女夺夫的场面,那可就是百年难得一见。 正如这空穴来风,有无依据?皆看你的理解罢了! 沐小葵听到这些传闻,大骂道:放你的屁。 可心中却是美滋滋,道一声:舒服! 原来这名号在江湖上响起来的感觉是这样的,老娘的名号才刚刚响起来。 沐小葵问道:“这庄周晓梦有冰美人之称,这幽若梦有梦仙子之号,老娘如今也得取得名号,响当当的哪种?你两动动脑子,觉得老娘被称为什么合适?” 唐千秋看着天空,不停的用折扇敲了半天的头,灵光一闪,笑道:“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江湖中人既把你于梦仙子等人齐名,确实该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以本公子看,叫做广寒仙子便好!” 广寒仙子不就是嫦娥吗? 沐小葵确实像一轮明月,一轮唐千秋心目之中不圆不缺的明月,皎洁白净,却又没有超凡脱俗,是一伸手便可以摸到的。 沐小葵默念着广寒仙子的名号,皱着眉并不是太满意。 这时候,姬尘说道:“别想什么名号了,凿佛的大师原本的杀菩提的名号,现在就已经安在了你的头上,现在整个江湖都认为你是大师唯一的传人,携着一招杀菩提来搅动江湖风云。” 沐小葵大呼冤枉,那刀斩得月楼的又不是她,那大师的传人也不是她,如今无缘无故的顶着杀菩提的名号,关键是杀菩提的名号哪有那梦仙子冰美人来的好听。 岂不冤枉! 杀菩提三个字就像是一块吸铁石,专门吸引仇恨。 杀菩提沐小葵,一人一刀一白狐! 落雪阁不总是有人来听禅的,远处几个人正贼兮兮的望向沐小葵三人,端着的酒早已经凉了,也不知在交谈什么,竟忘记了喝酒。 天空又变得灰蒙蒙的,落雪与琵琶声一道而来。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拨弦的女子眼眉间续上一袭白绫,遮住那最是含情脉脉的眼眸。 只见那一桌未喝酒的四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两人持剑,两人持刀,只一面而来。 去的方向并不是姬尘等人,而是另一桌的独斟独饮公子。 独斟独饮的公子随着拨弦之声缓缓的敲击桌面,那一根手指如茭白般。 持剑的一人走来,说道:“我等有事想请教公子!” 独斟独饮的公子依旧闭着眼,说道:“可知道规矩?” “投石问路!” 持剑的第二人从怀里掏出一锭黄金,轻放在桌面上。 “讲!”独斟独饮的公子惜字如金,也没有瞥那锭黄金一眼。 持剑的第一人手心已经冒着汗,可依旧故作镇定,道:“我等想知道九龙观音的下落?”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巧被琵琶声掩盖住。 四周的人依旧自顾自的饮酒。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九龙观音啊!这可不止十两黄金,得加钱!”公子又说道。 持剑男子早就料到不止十两,遂又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黄金,依旧轻放在桌面上。 “还是不够!”公子依旧摇着头,听着曲音。 如此反复! 这桌子上的黄金足足已经九十两,可公子依旧不开口。 那四人的已经是汗如雨下,这花钱买东西的居然紧张起来,这买东西的倒是风轻云淡,世间竟有这般道理咧。 持剑男子淘遍了全身,便只剩最后一锭黄金,放在桌子上。 独斟独饮的公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将那十锭黄金一一点过后,说道:“杭州!” “什么?”持刀问道。 “你们不是想知道九龙观音的下落吗?我与你们说了,在杭州。”公子说道。 “杭州,就这些?”持刀男子有些恼怒。 公子说道:“就这些。” 持刀男子道:“只杭州二字,便值一百两黄金?” 公子说道:“值!而且你们还赚了!” 持刀男子正要发作,那持剑男子一把拉住,躬身向公子说道:“白公子大人有大量,我三弟是个粗人,您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白公子笑道:“你虽称呼我一声公子,可心底却只当我是个算卦先生,而且也不信我这杭州二字,可我已经开口,这一百两黄金我是必定也收下的。” 嘴上这么说,可白公子依旧任这一百两黄金静静的躺在桌面之上。 可那持刀男子浓眉大眼,嘴中说道:“白公子,你随便说上一句杭州,便能诓我兄弟四人一百两金子,莫不是这江湖上的钱都这般好赚?” 白公子一蹙眉,道:“你这是信不过我?认为我骗了你?” 浓眉大眼的持刀男子不搭话,伸出手来,想将那一百黄金收回,在他看来这一百两黄金只卖杭州二字实在划不来。 可拨出去的水,正如白公子的银子,是收不回来的。 白公子已然开口说了杭州,这钱一定也收下,不能坏了规矩。 白公子手中一枚古铜钱一隐而过,随着那浓眉大眼的男子的一声惨叫,血溅黄金,一根大拇指掉落在酒桌之上。 远处姬尘酒桌上的酒壶崩碎,唐千秋手中折扇一点,那枚铜钱径直落在酒杯之中,丝丝血水浮在酒面之上。 此时那琵琶声陡然停下,此时无声胜有声! 白公子有些生气,说道:“江湖中的人向来知道我白玉童叟无欺,我说这杭州值一百两,便值一百两。祖宗定下的规矩错不了。” 这原本只闻琵琶声的落雪阁,只在白玉的话语之下,喧闹起来,众酒桌间不停的絮叨了‘杭州’二字。 “是是是!” 持剑男子一个劲的给白公子赔不是,拉着浓眉大眼的持刀男子急匆匆的回到座位,那满眼的怨恨,只怕没把白公子撕了,可惜他不是白公子的对手。 曲音再次响起时,却别有一番风味,曲中有杀意。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数十人在落雪阁中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寒光乍现。 待得曲中收拨当心画之时。 那持双刀双剑的四兄弟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四周亦有数十具尸体,血腥味慢慢的弥漫开来。 店小二站在柜台面前擦着桌子。 弹琵琶的女子行了一个万福,从身后拿出一杆竹竿,小心翼翼的轻点地面。 原来是个瞎子! 人无完人,若是一切皆是完美,便没有这江湖。 白公子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是沉浸在那惊心动魄的曲音中,还是沉浸在四兄弟的死之中。 或许都有,或许都没有。 白公子捏了一个花生米扔入嘴中,半醉半醒的说道:“赏!” 那店小二走来问道:“客官赏多少?” 白公子看着这桌面的一百两黄金,独取那未沾血的十两黄金。 店小二心领神会,喝道:“白公子赏银九十两黄金。” 那弹琵琶的女子欠身,笑道:“谢公子。” 这一手赢得满堂喝彩! 至于那数十具尸体,众人只当没见着。 第五十八章 九龙观音 外面落雪,里面也落血。 这落雪阁真应了这名字。 盲女弹得一手好琵琶,正是杀意凌然,惊心动魄,谁曾想到如此摄人心魂的曲音,竟是一位盲女所弹奏。 听的人也是拼命的应和着,只待曲音落下之时,说道一句:“当赏”。 因为看不见,所以毫无恐惧。 若是如此解释,那店小二又怎么说。 倒在血泊之中数十具尸体,没有一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可他确实只是个普普通通只会吆喝擦桌子的店小二。 若是问起缘故,店小二只说道:“这店里每天总是要死上的个把人的!” 那就没有官府的人管管? 店小二只摇了摇头,将这桌子擦的干干净净,道:“这官府只管能管得事,这不能管得就烂在肚子里,若是真的棘手了,就上报到朝廷,让那皇帝老儿去想法子。他们啊,才不操这心思哩!” 店小二说的话在理,寒窗苦读十年,一朝功名。穷日子过怕了。谁在位不好好的捞上一把油水,管你百姓死活作甚? 看着那原本温热的血变得冰凉,倒有些可惜,原本的热血男儿,不知为何缘故遭了性命。 依着姬尘看,那白公子只取十两金子,便只是那一句‘九龙观音在杭州’只值十两,余下的九十两金子,不妨做个风月之人,赏了! 沐小葵转过身,压低声音问道:“这人谁啊?几句话便值一百两金子,这赚钱的方式来的倒是挺快,要不我们也去试试?” 这样沐小葵就有花不完的小钱钱了? 沐小葵三人能在杀意凌然的琵琶声中听到白玉的对话,这白玉自然也能在这落雪无声之处听见沐小葵的话语。 只见那白玉自个端着酒杯缓缓走来,只把刚刚那手下的十两黄金取出来,扔给店小二,道:“来几壶好酒,再来几个精致的小菜。” 白玉自己端来凳子就要坐下,沐小葵急忙伸手阻止。 “别!你可别坐下。你看那几人刚刚还活的好好的,就与你说了几句话,这不,就命丧黄泉了!” 白玉大笑起来,道:“姑娘在担心这事,我只问一句,这落雪阁中有几人能敌的过你三人的?” 沐小葵环顾四周,只见阁楼中的人只看着沐小葵的刀和那只三尾白狐,目光又在唐千秋身上逗留了几分。 最终是隐没了视线。 白玉说道:“如江湖所言,姑娘能刀斩得月楼,如我所言,姑娘必定会那杀菩提!” 这话说得妙,江湖中的是假,他说的便是真! 白玉又补充一句:“即便不会那天地无情大道枉然的杀菩提,斩出个花落无情来,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沐小葵不语便是默认,“你怎知道?” 白玉取出唐千秋杯子中的那枚铜钱,道:“卜卦卜出来的。” 手上还沾着血,他倒也不觉的恶心。 重新上了酒菜。 白玉为诸位倒上酒,举杯说道:“在下白玉,敬诸位一杯。”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白玉做此态,众人没有不吃他酒的道理。 “请。” “请。” 姬尘只顾着吃冬笋,只竖起一只耳朵听众人说话,这冬笋淡甜脆滑,再配上酒,便更是美味。 “阁下何故请我等喝酒!”唐千秋问道。 “自是有事相求!”白玉说道。 “哦!”唐千秋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相信,你所求之事我等能帮上忙?” “算出来的。”白玉淡笑道,见众人不信,从怀中取出三个铜钱随手往桌上一扔,一阴二阳。 “少阴,为不变阴爻。”白玉说道。 随后又掐指一算,笑道:“这卦乃是乾上乾下,本是上九,亢龙有悔,凶。可遇到诸位,这卦变成用九,见龙无首,吉。诸位莫不是我的贵人又是什么?” 白玉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情,随后默默收起了铜钱。 一旁吃酒的姬尘拿着冬笋吃的起劲,微微瞥了一眼,冷笑道:“小爷虽不懂算卦,可也略知一二,这以阴阳定卦爻,一次为一爻,六爻为一卦,再配合上天干地支六亲,排出个八卦宫来,正所谓生生之谓易。你这算卦的难道不懂?” 姬尘饮了一杯酒,凝视这白玉说道:“是说你根本就已经超凡脱俗,只一爻便能成一卦?亦或是你根本就不会……” 下面的话姬尘并没有说出,怕折了白玉的面子。 白玉并没有觉得尴尬,只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道:“没想到阁下也懂得算卦,既然被识破,我也就不瞒诸位,我先前确实算上一卦,卦象显示,乾上坤下,上九。” 众人又忽的看向姬尘,姬尘一瞪眼说道:“看我干什么,小爷我又不会算卦,只懂些皮毛,也就刚刚那么多,我师父不让我学算卦,说是误了天机,得断子绝孙的。” 众人又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白玉,这白白净净一脸狐狸样貌的,像是个断子绝孙的家伙。 白玉说道:“倾否,先否后喜。” “啥意思?”沐小葵追问道。 只见白玉一声奸笑,道:“干坏事要倒霉,先交恶运,再交好运。这坏事我已经干了,所以借诸位的气运避避这恶运罢了。” “靠!信不信老娘一刀劈了你。”沐小葵正欲发作。 白玉轻描淡写的倚在窗户边上,看着窗外的落雪,道:“晚了,如今想走怕是有些困难。” “凭什么?”唐千秋问道。 白玉伸在窗户边上的手终于等到一片雪花,很快就融化消散,白玉叹息道:“那几人不就是与我说了几句话便死了吗?你们与我说了这么多,这群人不得把你们生撕了?” “死总要死的明白,你就不与我们说上一说?”唐千秋很好奇,为什么与白玉说了几句话便死了。 白玉缓缓道:“因为我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知道这九龙观音下落的人,恰巧的是那群人也知道。更为要命的是,那群人还是我告诉他们的。” 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他们就不怕你是在骗他们?” 白玉摇了摇头:“他们知道,我从不说假话?” 沐小葵也摇了摇头,刚才胡乱扔的一爻,算不算骗人? 沐小葵问道:“那群人是什么人?” “九世轮回!一个不大不小江湖势力。”白玉说的轻松,言语也有些不屑,可谁都知道,这九世轮回作为四盟之一,比之陌上栖梧更为的凶狠,组织也更为的严密,其中高手无数,手段血腥,亦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也就是说楼上这几位皆是九世轮回的人?”沐小葵问道:“这消息是你告诉他们的,他们想独吞这九龙观音消息,所以杀了与你说话的人,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从湘西一直跟到长安,如同一匹暗处的狼一般,三个月来与我说话的四十六人都已经死了,不对!还得加上刚才那四个愣头青,恰好五十人。”白玉说道。 “为什么他们不直接杀了你,这样倒是利索许多。”沐小葵又问道。 白玉竖起大拇指:“聪明,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你能想到了九世轮回也想到了,可惜他们杀不了我,他们追,我便逃,直至逃到长安。如今仅凭落雪阁中的这数十人也杀不了我,所以他们在等能杀的了我的。” “接着逃啊!岂不是很好!” “逃去哪儿?天涯海角?逃了三个月,我可不想再逃了,直到我遇到诸位,这法子就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所以你就想拉我们下水?” “诸位难道不觉的这是缘分吗?老乞丐不偏不倚把你们带到这个酒楼,我有不偏不倚的遇到诸位,那老乞丐我认识,荆州人士,号称壶中仙的老叫花子,武功不咋地,一张嘴倒是利索的很,诸位不绝的是那老叫花子为诸位送上的一场造化吗?” 沐小葵只隔半天,却已经忘记了那抠脚的老叫花子的模样,只得问道:“什么造化?” 白玉五指一张,指缝间夹着四枚铜钱,沉声道:“当今圣上今年除夕过五十大寿,秦王送来一批生辰纲,可从秦川押送到长安的路上被劫,负责押送的一百三十二无一活口。可如此动静,却单单是没了这九龙观音,其他的一概没少,你说岂不奇怪?” 姬尘这次听的清清楚楚,道:“奇怪,确实奇怪,若是劫财,这其他的生辰纲居然一概不碰,难不成这九龙观音另有隐情?” 白玉只点了点头道:“江湖传言四起,又说这九龙观音内藏绝世剑意,又有说这九龙观音是一处宝藏的钥匙,总之有多玄乎,就有多玄乎。诸位就不想见识一番,这或许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造化?” 众人还想追问,只见落雪阁中数十人起身亮剑,可门口只来了一位头戴斗笠,拿着苗刀的黑衣人。 “落雪阁中的人杀不死你,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一位黑衣人,难不成这黑衣人便能杀死你?” 白玉面沉如水,道:“能!” 第五十九章 盗君 中计了! 只在烟雾升起的刹那,众人的心头就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本以为那白玉手中的铜钱为杀人而准备的,可只是扬起一阵烟雾,待得烟雾散尽,一旁的窗户开着,而白玉的身影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唐千秋习惯性的以折扇一拍脑袋,道:“本公子早就该想到的,这手眼通天的徒弟,有盗中君子之称盗君也是叫白玉。” 此般情景姬尘岂能再抱剑而立? 被数十个九世轮回的人截去后路,而前方亦有一位手持苗刀能让白玉面沉如水的高手挡着。 前有狼后有虎 姬尘缓缓说道:“先否后喜?” 干了坏事要倒霉,先交恶远,再交好运。 这白玉干了坏事,让姬尘三人来抵恶运。 这可是硬生生的被白玉坑了一把。 头戴斗笠的黑衣人,手持苗刀,刀身修长形似禾苗。 三人只觉的一道阴冷的目光扫过自己,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就他们?白玉呢?” 他明明一看见白玉,也已看见白玉扔出烟雾弹,趁机逃走,可他还是要问。 一人说道:“首领,白玉逃走了,我等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一直在此等首领过来,在此之前,与白玉交谈过的人都已经死了。只剩这三位。” 首领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拿下他们!白玉跑不了!” 截去后路的一人,向前而来,正要擒下唐千秋,手还未碰到,只见唐千秋发丝微微一动,那人只一声惨叫,便硬生生的倒在地上,眉心处一道细不可查的伤口。 唐千秋微笑着摇着青竹疏影,一只手别再身后。 身后又有数人小心翼翼的前来,可唐千秋依旧一动不动,从衣带处又射出几道寒光,又是数十人倒在地上。 大袖揽清风!唐千秋可不止是手中有暗器,浑身上下皆是暗器,便是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也不可放松警惕。 唐千秋摇头叹息道:“没有了,这下真没有了,早知道有这一遭,当初就该多准备些。” 他虽如此说,可众人却连一根毛都不相信,唐七公子的手段岂是儿戏。 “退下!”黑衣人沉声说道。 九世轮回的数十人皆都离开,退据黑衣人身后。 黑衣人含胸拔背,双手握刀,右手五指握刀柄前部,虎口靠护手,左手握刀柄后部。 身催刀往,刀随腰转,眼随刀势。 自下而上浑圆挥出一刀。 三人身前的桌子应声而而碎。 三人急忙躲闪,可那黑衣人脚踩疾绞连环步,已到众人面前。 姬尘顺手一招灵蛇出洞轻点,黑衣人挥刀而往,剑尖与刀刃一接触。 姬尘只感到手中的细柳似要脱手而出,当即一狠心咬着牙,一用力,左手剑指一推。 黑衣人势如泰山,随形随意,刀势一转,苗刀错开细柳的剑锋,只在剑身上擦除一阵火花,势大力沉,将姬尘击退。 黑衣人正要乘胜追击,身后一阵响动。 唐千秋折扇一合,手中在冒出数十根银针,黑衣人苗刀挡于身前,只听到一阵‘叮叮当当’,在看到一阵阵火光四射,黑衣人刀法浑然,将这唐门暗器皆挡在身前。 “唐门暗器不是号称,二十丈之内取人性命吗?”黑衣人冷冷的说道:“是唐门浪得虚名?还是你学艺不精?” 随着话音落下,唐千秋眼眸间的一丝笑意也消失了,他生气了。 辱他唐千秋可以,辱唐门则不行。 唐千秋号称两袖清风,衣袂带着劲急的风声。 风声骤起。 急促而又杀机凛然。 黑衣人脸色一变,不再淡定,几个跳步向着身后掠起,惊呼一声。 “暴雨梨花针!” 出必见血,空回不详! 那二十七枚梨花针,浮光蔼蔼,冷浸溶溶月。 烂银霞照通彻。 黑衣人甚是果断,连点数人穴道,置于身前,挡住那必杀的一击。 前方四五人竟然在这暴雨梨花针之下,被捅成了蚂蜂窝。 以自己人做盾,不可谓不心狠。 黑衣人正欲起身,身旁阵阵响动,沐小葵离地三尺,脚下雷音滚动。 踏云步! 沐小葵还未拔刀,她要在最佳的时机拔刀斩出,之前的她还在酝酿刀意。 只在此时,气势不减,身催刀行。 刺啦! 漆黑的追魂鞘寒光耀冰雪,杀意弥漫,直欲取黑衣人性命。 黑衣人刀尖上的活做的不少,如今千钧一发之际,反而更加平静。 横气填胸,收腹敛臀,以腰带刀,蜿蜒如蛇行。 竟然将沐小葵的杀菩提一招招肢解开来。 可那黑衣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虎口崩裂,衣角被割裂,就连头上的斗笠也缺了一块,显得狼狈不堪。 姬尘正欲站起来帮上一招,只见人影一晃动,先前逃走的白玉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玉手中又扬起一阵烟雾。 “走!离开此地。” 待得烟雾散尽,几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 落雪无情,未有禅意,只闻杀意。 沐小葵漆黑的刀并没有收进刀鞘之中,而是横架在白玉的脖颈之上。 “女侠饶命,这宝刀要是再偏上几寸,我的头可就保不住了。”白玉幸讪讪的说道。 “放你的屁,头没有了,不过碗口大的疤而已,而你这小毛贼居然敢对姑奶奶我下绊子,活腻歪了?”沐小葵一瞪眼,只欲给他个痛快,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这绊子下的可不轻啊。 唐千秋苍白的脸,左手隐没在衣袖之中,微微的颤抖,那招暴雨梨花针耗尽了他的真气内力。 而姬尘则稍微好一点,只虎口崩开,并不是什么大事。 白玉眼睛骨碌碌的转动着,不时被追魂鞘上的寒意惊的一身冷汗。 丝毫不要怀疑沐小葵的杀人的眼神。只要一个念头,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取其性命。 “小葵,收起刀来。”姬尘说道。 沐小葵眼眸不善,可依旧隐没刀光。 “盗中君子,道上的人称呼你一声盗君?”姬尘问道。 白玉厚着脸皮,哪里还有独斟独饮时候潇洒的模样,只嬉皮笑脸道:“那是同行中人的厚爱,才给个虚名罢了!” “屁,小毛贼就小毛贼,还取个盗君的名号。莫不要辱了君子的名号。”沐小葵不屑的说道。 白玉只一个劲的嬉笑道:“女侠说得对,女侠说得对极了!” 怎一个厚颜无耻形容,要是现在沐小葵打他一巴掌,保准儿伸出另一面请沐小葵再打一巴掌。 唐千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九龙观音是你偷的?”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也变了一变,冷眼看着白玉。 白玉脸色煞白,直摇头道:“不是我,这九龙观音可不是我偷的,这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圣上知道,我的头可就不保。”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九龙观音本是秦王的贺礼,专门为圣上贺五十大寿,如今被劫事小,丢了秦王的面子,更辱了身上的龙颜,这事便大了。 当年沐王府一夜被灭,圣上一旨而下,江湖腥风血雨数十年,如今江湖中人劫了九龙观音,莫不是向圣上挑衅? 要是江湖有传言这九龙观音是被白玉劫走的,那锦衣卫怕是要把这江湖翻了个底朝天,也要捉拿白玉,到时候这白玉便是插翅难逃。 唐千秋问道:“那你说你干了坏事,要倒霉?你干了什么坏事?” 闻言,白玉叹息了一声,道:“还不是我这张嘴,我干的坏事便是见人都要说上几句,恰巧的是,我又知道这九龙观音为何被劫,是何人劫走的。” “何人?” 白玉脸上阴晴不定,可见沐小葵手默默的把在刀柄上,便松了口:“这九龙观音不是江湖人劫的,就是那秦王自己劫走的。” 秦王自己劫走的? “哦,自己派人押送,自己劫,难不成他自己昏了头?”沐小葵显然不信。 “女侠,你要信我,江湖中的势力还没有谁胆子肥到可以挑战龙颜。” 此话不假,江湖风雨飘摇,可也是在大黎皇朝之下飘摇。 沐小葵想了想,问道:“这秦王又为何这般做?吃饱撑着了?” 白玉神情落寞,无奈说道:“这其中的道理我也不知晓。我与我朋友说了这些,只可惜我朋友也是一个和我一样多嘴的人,没过几天便遭了毒手,再后来九世轮回的人便开始追杀我。” 众人沉默不语,秦王自己劫九龙观音,白玉知情,九世轮回的人追杀而来。 九龙观音之中隐藏这什么样的秘密? 九世轮回与秦王又有什么关系? 为了杀人灭口,为何不直接些,白玉武功并不是当世一流,就算轻功了得,竟然能让其从秦川跑到湘西,再从湘西到长安。 似一头猛虎在逐狼般。 第六十章 意料之外 秦王是除燕王之外,唯一的一字并肩王。 若燕王是武曲星下凡,那秦王绝对称得上是文曲星! 更可称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先皇宾天而去,秦王是首位入主长安之人。 只差一步便可登凌皇位,君临天下。 若是如此那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便是他秦王也。 可最终秦王将偌大的天下拱手相让,对当今圣上俯首称臣。秦王先是在朝为官,拥大司徒之位。 初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秦王勤勤恳恳在朝数十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秦王再三辞去大司徒之位,圣上为彰显隆恩浩荡,赐秦王之位,食邑万户。 劫自己九龙观音? 秦王闹出这一出不为人知的戏来,究竟为了什么? 可他身后居然还有九世轮回的影子。 一个偌大的阴谋正缓缓展开。 白玉有鼓上骚摸着天的本领,可说到底仍是个贼。 可白玉偏偏又盗君的称号。 盗中君子。 有时候白玉确实是个君子,例如那一手赢得满堂喝彩的赏。可有时候白玉也是个混蛋,不是个混蛋怎会让只见过一面的人为其挡灾。 白玉就如白水一样,会沸腾也会结冰,只一面看他,是看不透的。 此人说话说三句,两句是真,就必有一句是假。 众人只半信半疑的听着,白玉虽是棘手,可身后有比他更棘手的。 不是九世轮回的人。 而是一女二男,先前在长安城门口遇到的那三人。 为首的依旧是那倨傲女子,左手边是那四条眉毛,右手边是那锦衣卫。 沐小葵没好气的问道:“怎么又是你们?阴魂不散!” 女子嘟了嘟嘴,也是天真烂漫,其悠然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而且还是一网打尽。谭青你说对不对?” 谭青是锦衣卫,可依旧是一副万年不化的冰块脸,他也并没有搭话,倒是一旁的四条眉毛笑嘻嘻的说道:“十公主说的对,而且是一举两得。” 原来是个公主,怪不得能有锦衣卫相伴,怪不得如此嚣张,皇帝老儿的女儿岂不是金枝玉叶。 十公主道:“现在你信我之前说的话了吗?” 我能让你走不出长安城。 这句话已经萦绕耳边。 沐小葵问道:“那又如何?” “如何?”十公主盯着白玉,又看了一眼小白狐,笑道:“你还不明白吗?杀了你们夺小白狐,再顺便把这白玉拿下,逼问出九龙观音的下落,此为一举两得,如此父皇的生辰便有了着落。” 十公主说的轻描淡写,众人听的却是寒彻入骨。想不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狠手辣。 十公主讥笑道:“这别的能让父皇高兴的法子我也想不到,若是除夕之夜依旧找不到九龙观音,我只得提前为父皇亲手做一件狐皮围肩。” 雪落无情。 十公主过了一瞬间,她又笑了,笑的仍是那么天真,那么烂漫,只像是个还有着天真年华的小丫头般。 白玉趁着众人不注意,只在十公主的注视向如鹞子起落,消失不见。 十公主未动,锦衣卫和四条眉毛也没有动。 可沐小葵和唐千秋的心却在颤动。 十公主道:“真是不凑巧,白玉不见了,我只得做一件狐皮围肩了。” 十公主是聪明的,就算拿下白玉,问出九龙观音的下落,那也要去杭州走一趟,而且不一定百分百的将九龙观音纳入囊中,如此只做个狐皮围肩倒是顺手。 姬尘笑笑,原来要做个狐皮围肩的想法不止他一人。 “动手!”十公主沉声说道。 姬尘猛的站出一步,说道:“先前你两都伤了元气,这一战我来挡。” “可……可是你……”沐小葵担忧的问道,姬尘已然飘向前。 唐千秋苍白着脸道:“别担心,他不是鲁莽之人。” 锦衣卫冷眼盯着姬尘,手中十四势锦盒伫立在地上,而那四条眉毛快步而来。 一双手从衣袖中伸了出来,那是一双干枯到只有皮白骨的手,如老树枝丫,可却偏偏硬如精铁。 可那四条眉毛的手敢硬接姬尘的细柳,却毫发无损,只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响。 姬尘每一击只觉得击打在一块铁板之上,加之虎口原本就已经崩裂,更是伤上加伤。 姬尘往后一跃数步,手中捏着剑诀抚过剑身,一道红光乍现。 御四灵——朱雀——焚 姬尘手中细柳再点,剑气涌动,一头偌大的朱雀腾空而起,一声长鸣,向着四条眉毛而去。 这一手不禁让十公主惊呼道:“好漂亮的鸟!” 可这四条眉毛躲也懒得躲,这招四灵剑法看似华丽,可却因人而异,若是陆地神仙使出,便可焚江煮海。 若是小屁孩儿使出,便也只能点燃个枯叶罢了。 这姬尘在他眼中也就是个小屁孩。 只见那四条眉毛浴着火光,一双枯树枝探出,直把那个十公主口中漂亮鸟儿撕得粉碎。 好凌厉的招式,更显霸道,蛮横不讲理,又得理不饶人。 姬尘退守在沐小葵的面前,而那四条眉毛依旧笑嘻嘻的看着姬尘。 姬尘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感受那一抹春意,雪花落满了发丝,与凛冬之中感受春意,唯有忘我才可。 四条眉毛感受到一丝不安,脚下步法凌厉。 姬尘眼眸一睁,紫光一隐而散,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手中的细柳绽放出万紫千红来。 春意融化的冰雪,探出头来,迷了眼睛。 锦衣卫谭青感受到不妙,十四势锦盒横立在胸前,而自己立于十公主之前,十四势锦盒微微一开,一把开刃刀飞出,谭青一把抓住刀于手中划出浑圆,挡住那清风剑意。 而四条眉毛仗着武功强横,两手探出,抵着剑意,拍出一掌,正中姬尘胸膛。 姬尘于空中吐出一口血,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的摔在地上。 清风剑意只将那风雪化为利刃,四条眉毛衣角破碎,脸上只流出一道血痕。 十姑娘皱着眉,不动声色,她是知道这四条眉毛的武功的,必定是一等一的,尤其是那双手,剥的了人皮,挖的了人心。可此时那四条眉毛正呆立在原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四条眉毛,现在只是两条眉毛,那修建整齐浓密的胡须,化为两撇落在地上。 原来是粘上去的,这人居然是个太监! 海公公确实是个人太监,他自小便入了宫,做了个太监,所以这一身童子功更是出神入化,便是大内高手,也少有人敌的过他。 机缘巧合之下,海公公被派来服侍十公主,两人是一拍即合,海公公很得十公主欢喜,十公主想出宫,海公公就带她出宫,十公主看人不顺眼,海公公就把那不顺眼的人剥皮挖心了,来讨十公主欢喜。 前些日子,海公公将十公主看不顺眼的几位一同杀了,谁知那几人皆是长安名流,一发不可收拾,龙颜大怒,直要斩了海公公,平民愤,若不是十公主苦苦相求,这海公公的性命早就归天了。 而那锦衣卫便是派来监督二人,莫要让他们胡非做歹。 这姬尘虽没有重伤他,可却重伤了海公公的尊严。 那尊严便是那两撇胡子。 十公主说男人怎能不长胡子呢,海老头我帮你做个吧。 十公主就从自己的发丝间剪下一缕头发,再精雕细琢,终成了这两撇胡子。 海公公戴上之后,倒正像个男人了。 十公主不曾看见地上的两撇胡子,只问道:“海老头你怎么不动手?我要那小白狐做个围肩哩。” 海公公恨不得将姬尘剥皮挖心,再挫骨扬灰,可他不敢,他看见姬尘包袱中掉落的东西。 那一尺长物被姬尘十三年前从长安带上天山,又从天山之上带下长安,从不离身。 如今受了海公公一掌,竟掉落出来,露出一角。 海公公认识那祥云瑞鹤纹路,也认识那玉轴,想必两端更有翻飞的巨龙。 海公公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跪了下来。 “臣见过九皇子!” 第六十一章 回忆 皇宫之中守备森严,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闯进去,十步一守备,百步一哨卫,除此之外还有日夜不息的巡逻队。 数千人的御林军,再加上隐没在暗处的影卫,可谓是固若金汤。 便是如此戒备森严的皇宫,依旧被人轻轻松松的闯入,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也未惊动一人,只待第二天未央宫大殿之上呈着一封金丝暗龙纹的书信才发觉。 圣上看后,只哈哈大笑,道一句:“老九,要回来了?” 此事已传便皇宫,海公公早些年来负责宣旨,对圣旨无比熟悉。 而姬尘包袱之中掉落的东西正是圣旨! 海公公来不及多想,脑海之中只剩一句——放肆! “臣见过九皇子!” 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却让姬尘的思绪缓缓拉出十三年前。 那时候的他还与自己的兄长一同在偌大的三宫之中捉迷藏,于莲池之中划水,再剥些微苦的莲子,于藏经阁中放烟火,顺便去掀起美婢的裙罗,偷看上几眼。 二人再在一阵尖叫声中逃离,躲在假山之后谈论哪位美婢的腿长?哪位的胸大?谁的能盈盈一握? …… 姬尘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海公公,冷冷的问道:“我皇兄如今怎样?” 海公公战战兢兢,只怕没把头磕破出血来,颤颤巍巍的说道:“三……三殿下已于六年前入住东宫,如今一切安好。” 当今皇后为陛下生了三个皇子,头一位乃是长公主,第二位便是姬尘的兄长,东宫太子,最小的便是姬尘。 皇上日理万机,皇后又要一统后宫,自无暇照看两个最调皮皇子,只得由长公主照拂。 长姐如母。 甭管两个皇子在外面如何的生龙活虎,在长公主面前便是温顺的小猫小狗。 …… “我皇姐如何?” 海公公直摇头不语,只待姬尘冷哼一声,才哆哆嗦嗦的说道:“长公主被陛下幽禁在云烟阁中。” “嗯?父皇为何幽禁皇姐?”姬尘的话语又冷上几分。 “臣……臣也不知。”海公公犹记得自己刚刚按在九皇子身上的一掌,虽未尽全力,可那地上的血却是真真实实的,打伤皇子,只怕是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可是长公主为何被幽禁之事,他确实不知。 姬尘并没有怪罪海公公,自己技不如人受了一掌,怨不得别人,只冷眼看了十公主,道:“看来是几年不见,我父皇又给我添了几个弟弟妹妹。” 姬尘从地上捡起当年父皇赐予他的圣旨,握于手中,转身看着沐小葵,道:“你随我进皇宫吗?我父母你总是要见的。” 沐小葵呆立在原地,这痞性十足的地瓜,当真是那尊贵的九皇子?可那一句见父母,又让沐小葵面子潮红。沐小葵低声问道:“你真的是皇子?” 姬尘晃了晃手中的圣旨,道:“如假包换!” 沐小葵忽的又笑道:“不了,皇宫之中规矩多,老娘去了肯定不自在,我还是和脓包一起,在外面等你。” 姬尘想了想,所言不假,只摸了摸沐小葵的头,你弹了弹小狐的脑门才笑着离开。 看着姬尘的背影,沐小葵心中却不免有些凄然之意,喃喃道:“他是个皇子,而我……” 唐千秋截道:“可你也是个女侠啊。” …… 姬尘记得回家的路,可忘记了家的是什么样子。 当年七岁的他还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孩提,每天念念书,吃吃饭,再抱着侍女美美的睡上一觉,日子别提多轻松了。 犯了错事自有皇兄顶着,错大了,便有皇姐求情。 从小他便知道嫡长子继承皇位,而他姬尘最多是个王爷,做个王爷有何不好?有吃有喝有婢女。 可这王爷还没当成,父皇便联合老燕王诓了他一顿。 那日皇宫之中来了一个牛鼻子老道,白发白胡子,一身青衣长衫,俨然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小姬尘见了忍不住喊道:“老神仙?” 老道士掐指望着天空,笑道:“这九皇子无帝王命格,不过倒是个练武奇才,只是懒惰了些,凡是只出三分力,余下七分总要睡个大觉的。” 小姬尘打着哈欠,说道:“睡大觉不好吗?练什么武,你看我父皇没有一丝武功,不照样受人敬仰。你再看我的仲父,明明比我父皇还要小上两岁,就是练武练多了,才变得这般显老。不练武,绝不练武!” 小姬尘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 老道士瞥了一眼姬尘,道:“你不练?我还不想教呢!你呀,一辈子就呆在皇宫之中,也别去看那花花世界了。” 花花世界?这句话倒是勾起姬尘的兴趣。 姬尘问道:“花花世界可有吃的?” “多!比皇宫中多的多。” “花花世界可有美人?” “有!比你暖床丫鬟还漂亮。” …… 父皇和老燕王二人,你一人我一语,只欲把姬尘骗到团团转。 “皇儿,你去跟着道长习武,回来之后,朕封你个王爷当当……” 父皇的话姬尘并没有听清,他只想着自己去了那花花世界,把长得漂亮的都抓来暖床。 年少的他可是很纯洁的,并不懂风月之事,直至现在姬尘也是未尝食髓入骨的滋味,也只趁着马匹颠簸之时,偷偷摸了一把沐小葵的高挺的胸脯。 小姬尘心动了,一把跪下,直要拜道长为师,道长捻着稀疏的白胡须,大袖一挥,一道黑气的剑气啸出,忽而化作巨龙,忽而化作翩跹蝴蝶,如墨如漆,环绕在小姬尘周身,一伸手,又从指间划过,最后化作一道剑气深深的插在青石板上。 “凡是三分力,可学不到绝世武功,你若想拜我为师,需将这天道剑气拔出。” 那一次是姬尘第一次用尽了全力。 天道剑气化作一柄漆墨宝剑,姬尘较起劲来,直咬的牙都碎了,也未拔出。 三天三夜,也不知一个七岁的孩子为何坚持了这么久。 天公也不做巧,只在第二日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偌大的未央宫前,只一道瘦弱的身影倔着骨,咬着牙,一遍又一遍的尝试着。 就连老道士也忍不住想,这样的方式是不是过了些。 第三日,冻的脸色发青的姬尘,浑身没有一丝的温度,只跪在天道剑气前,直至日落,整整一整天,一动不动。 唯有胸前的起伏还证明,他活着。 月明星稀,雨后总是清朗许多。 小姬尘忽的站了起来,走到天道剑气面前,低声一语。 那天道剑气啸动风月,迎的月晖涌入姬尘的体内。 姬尘一转身,剑指遥指老道士,一柄漆黑的剑气缓缓涌出,再凌空一抓。 剑已在手! 老道士见此一惊,一用力,为数不多的几根胡子掉了一撮,来不及心疼,只欣慰笑道道:“徒儿,还不快快来拜见为师。” 可谁知,小姬尘一张口便是:“笑你大爷,本皇子不拜师了,这天道剑气我也收下了,你要夺走,就把我开膛破腹得了。” 这下轮到老道士傻眼了,三日的刁难,现在苦了自己。 这徒弟必定是要收下的,不然自己师傅苦练的天道剑气没了,这当今圣上的面子也折这。 老道士可不会哄人,只得干巴巴的望着圣上和老燕王。 圣上冷眼看着老道士,你惹出来的自己收拾! 老道士一狠心,有捏成一根手指。 “再加一件事!” “成交!” 圣上只得循循善诱,老燕王也在一旁好言相劝。 小姬尘丝毫不理会,死死的盯着手中可以随心所欲,幻化成任何形状的天道剑气,就是不搭理。 圣上一咬牙,命人取来一品玉轴,盖上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皇儿,这圣旨你收下,将来想要任何东西只管往上写。” 小姬尘狐疑的瞥了一眼父皇,将圣旨塞进怀中,又看了一眼老燕王,随后低下头看着天道剑气或作一坨污秽。 老道士心如绞痛,师傅传给他的天道剑气竟换做这一坨?可哭天喊地道:大不敬大不敬啊! 众人又眼巴巴的看着老燕王。 老燕王想了半天,这圣上都拿出圣旨了,自己有何可送,只灵光一闪,道:“本王有一女儿,只比你小上一岁,待你习武回来,本王将他嫁给你,可好?” 小姬尘又狐疑的看着老燕王,心想:你长成这样,女儿能好看到哪里去?但转念一想,便也心安理得,伸出手来,道:“拿个东西最为凭证。” 老燕王依依不舍的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放在小姬尘手中。 小姬尘也胡乱塞进怀中,这才心满意足的昏倒在地上。 在醒来之时已是天山之上。 第六十二章 进宫 老道士终于成了姬尘的师傅,并且只胡乱的扔给一本《三皇大周天星辰诀》,名字冗长,却连个屁也不是! 说好的绝世武功呢? 说话的习剑梧道的呢? 骗子!大骗子? 天山之上一把剑都没有,怎么练剑? 老道士师傅又被姬尘拔下几根胡须,痛的嗷嗷直叫,毫无仙风道骨之相。 “要剑?后山还有几块废铁,估摸着能造出一把剑来。” 自己铸剑?怕是姬尘绞尽脑汁也造不出一剑来。 只得自己折下桃树,代剑而行。 …… 姬尘忍不住笑出来声,身旁的十公主脸色阴晴不定,一个劲的叽叽喳喳,吵闹不停。 可姬尘一句也没听见,连一个字也没听见。 十公主陡然站到姬尘面前,拦住去路,气鼓鼓的叉着腰,挺着含苞待放的胸,问道:“你当真是本公主的九哥?” 姬尘眼神不善的上下打量着,视线最终停留在十公主的一马平川之上。 居然有比沐小葵还小的胸! 十公主只觉的这男人痞性不减,当即捂着胸口,气汹汹的说道:“你……你看什么?” 十公主也不知是哪位贵人妃子生,骄横跋扈,定是娇生惯养过了。 姬尘绕过十公主,阴阳怪气的说道:“别挤了,反正也没有。” 长这么大敢无视她的人可不过,这姬尘更是其中翘楚。 海公公急忙使眼色,让十公主心平气和,不可发怒。 谭青万年的冰块脸,这次被派来监督十公主和海公公,只当是遭了一趟苦差事。 行至司马门前,卫尉八屯,卫候司马主卫士徼巡宿卫,每面各二司马。 卫兵持兵戈拦住几人,喝道:“来者何人?” 十公主抢先而来,掏出翡翠腰牌。 众卫兵齐声跪下行礼。 十公主说道:“你去通报我父皇,就说本公主回来了,顺便说一声九皇子也回来了。” “偌!” 那卫兵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而去。 姬尘在司马门外百无聊赖,想起东汉末年群雄割据,三国鼎立,奸雄曹操持魏王之名,权倾朝野。 有人说他是朝廷肱骨,有人说他是汉贼。 其子曹植日渐失宠便与这司马门有关。 《三国志?魏书?陈思王植传》云:“植尝乘车行驰道中,开司马门出。太祖大怒,公车令,坐死。由是重诸侯科禁,而植宠日衰。”? 思绪纷飞,姬尘又想起了自己有一个弟弟,也是极为喜欢三国。 在姬尘与皇兄一同掀起婢女罗裙之时,这位弟弟便抱着一本《三国演义》静坐在一旁,事后只问一句, “什么颜色?”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三国演义》怕是读了百遍了吧? 十公主总在姬尘面前出现,若一只翩跹的蝴蝶,可在姬尘眼中便是一个嗡嗡作响的苍蝇,只想一巴掌拍死算了。 姬尘伸出手,道:“给我一个丝娟。” 十公主笑了起来,道:“你终于肯跟我说话啦!” 姬尘的视线绕过这个妹妹,看向海公公,道:“我嘴边有血,想必你也不想被我父皇问起缘由吧。” 海公公急忙醒悟,从怀中掏出丝娟,上面绣着一对鸳鸯,见姬尘投来异样的目光,急忙躬身解释。 “殿下,这丝帕是十公主赏给臣的。” 姬尘看着手中丝帕,这鸳鸯绣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实在想不出如此心灵手巧之人,居然是眼前的十公主! 姬尘并未用丝帕擦拭血迹,把丝帕还给海公公。 “既是她赏的,我也不便擦拭,你且收下吧。” 海公公感激的看着姬尘,有小心翼翼的将丝帕折起,轻轻的放入怀中。 姬尘只用衣袖将嘴角的血迹擦干,目光看向远方。 “皇兄,本公主这鸳鸯绣的怎样,你若是喜欢,本公主也可帮你绣一个。”十公主巧笑道。 “嗯!挺好,帮我绣一个向日葵可好?” “向日葵?” “对!就是向日葵。” 十公主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向日葵长什么样,宫里没有,长安也没有? 姬尘说道:“以后我出宫为你带上一点向日葵种子,你种在宫中,等开出花,便照着式样绣上一两朵。” 十公主笑道:“我又不是十三哥,种花弄草的本领我可没有,你以后若是出宫去,不若带上我,也省的我等向日葵发芽长大,开花结果。” 未等姬尘开口,只见身后的八屯卫尉齐齐跪下。 “陛下驾到!” 姬尘转身望去,凤车龙撵,身后自有龙气环绕,来人方颐大口,碧眼紫髯,不怒自威。 而其身旁站着的则是姬尘的生母,当今洛皇后,仪态大方,所不是仙子模样,但却让人如沐春风,一席碧绿的翠烟衫,平增几分淡雅,空灵。 眼前的人一如十三年前一样。 姬尘跪下直呼道:“儿子拜见父皇,母后!” “好好好!起来,让朕瞧瞧,嗯,不错,皇后你看,老九长大了,也长高了,仪表堂堂。” 父皇扶起姬尘,细细打量着,眼眸之中溢出笑意。 “是啊!长大了!当时皇儿出宫之时不过齐腰高,如今都比母后高了,陛下,你看皇儿的眼睛长得真像你。” 父皇大笑起来,道:“一生下来,宫里的嫲嫲就说长得像我,如今长大了更是神似。” 一阵嘘寒问暖,只是此时,皇后眼眸之中又有泪光,直欲流下。 皇上问道:“你看你,老九不回来,你哭。如今回来了,你又哭。” 皇后抹着眼泪,讪讪道:“陛下恕罪,臣妾只……只是想,皇儿外出十三年,今日好不容易回来,本事喜事,可惜皇儿的长姐,玉儿她还幽禁在云烟阁之中,臣妾一想起便……” 但见母后瞥了他一眼,姬尘心领神会,故作焦急之态,慌张跪下,道:“父皇,我皇姐她……她怎么了?若是犯了错,只管惩罚我这个弟弟,何苦……” 皇上如何不知这两人在作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好了,传朕口谕,让那孽女过来。” 随后无奈的指了指这母子二人,一甩袖,向着宫内走去。 十公主紧随其后。 姬尘扶着母后,缓缓的走着。 姬尘问道:“母后,儿子刚才的演技如何?” 洛皇后扑哧一笑,点了点姬尘的鼻子,说道:“差!不仅差,还浮夸,一点儿也不如小时候了。” 石渠阁中六经无数,弟子千人,小姬尘当日在石渠阁中放烟火,一把大火熊熊燃起,所幸的是阁下有石为渠导水。 不然便真真是个焚书坑儒了。 事后,姬尘只可怜兮兮,一阵哭天怆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往父皇的龙袍上抹去,又庆幸有一帮阁老相劝,才免去一顿打。 如今姬尘的演技与那时候比,真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喽。 …… 沐小葵与唐千秋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只为等姬尘而来。 沐小葵眼眸间多了一层水雾,迷了眼,看不清窗户外的的飘雪,思绪如杂草般蔓延,她想了许多,大半都是关于姬尘。 唐千秋站在一旁,良久才开口,道:“我们去喝酒吧?” 沐小葵摇了摇头。 唐千秋又道:“听说长安有个醉仙楼,其中有绝美的花魁,也有顶好的竹叶青,我们要不要去尝尝?” 随后又加上一句“我请客!” 沐小葵又摇摇头。 唐千秋闭上了嘴,只站在一旁陪着沐小葵一起迷了眼睛。 或许是一个时辰,也可能是两个时辰。 大雪直教人沧桑。 沐小葵转过身,看着唐千秋,眼眸不定,紧张的问道:“唐千秋,你说地瓜他会不会不回来了?” 唐千秋微微一怔,她居然叫他的名字,而不叫脓包。他看见沐小葵眼中的泪,心中一疼,笑着开口道:“怎么会呢,依着这家伙的性子住的惯皇宫?再说了,你我不都还欠他一个心愿吗,他可不想是个吃亏的人,到时候要是同时看上你我,要你我以身相许怎么办?” 唐千秋打趣道:“到时候他要是真不会来了,我们就闯进皇宫,以你沐女侠的名号,那些大内高手听了一准儿要腿软,到时候把他劫出来,摁在地上,给你磕头认错。” “认什么错?” “让一个貌美的女侠等这么久,算不得错吗?” 唐千秋笑道,沐小葵想了想,言之有理,也笑道。 “有错,而且错大了!这事没完了!” 第六十三章 相聚 九皇子回宫消息四散开来,让沉闷苦涩的宫中添了一道喜色。 只可惜这终究是一道开胃菜,想要真正的大餐,还等看除夕夜圣上的五十大寿。 到时候才是九州方圆普天同庆,乐四海升平举国欢腾。 生在帝王家便有千般万般的好处,也有千般万般的不好。 若是游子外出十三年,回家之日,一家老小必是抱头痛哭,直骂你这孽子死在外面算了,还回来作甚?可苦了你这老父老母的。 而圣上见自己九儿回来,只哈哈大笑,道一句:“不错,长高了,也越来越像朕了。” 随后便拂袖离去,好个风轻云淡。 可姬尘不知道,能让一个喜怒不显的帝王,流露出如此神情的,天下间不过尔尔。 十三年间,众人都变了,有些早已经磨平了棱角,再无儿时的天真烂漫。 最是无情帝王家。 原本日则通行同坐,夜则同止同休的姐弟三人,只呆呆围着石桌坐下。 皇姐正值花信年华,可眼角却有了些沧桑,眼眸之中也多了些莫名的情愫。 姬尘不问,皇姐为何被父皇幽禁?可总有些消息断断续续的传到他的耳边。 只道是皇姐爱上一位侍卫,两人常常月下幽会,可宫廷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风声一路飘进父皇的书房中,至此长公主被幽禁了云烟阁中,侍卫只当是贬出长安。 姬尘摇摇头,不可信,绝不可信! 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能撩动他姬尘的皇姐? 姬尘四处张望,只见并无外人,偷偷侧身到长公主耳边,问道:“姐!你和我那姐夫如何勾搭上的?是他横刀立于你身前,英姿飒爽勾了你的心,还是你月下抚琴,柔了他的魂,到底谁先看上谁的?” 一旁的东宫太子,正饮一口茶水,还未咽下,便听到姬尘悠悠然的声音,一口茶水喷出,直摇着头,一脸同情的看着亲弟弟。 长公主一听,羞红了脸,拿起桌上竹简重重的敲着这耍嘴皮子的弟弟。 “哎呦!” 姬尘一捂头,痛的直叫叫。 “姐姐下手重了,你没事吧,快让姐姐瞧瞧。” 长公主慌了神,撇开弟弟的手,往头上瞧去,姬尘心中一阵自满。 这招百试不爽。 “咚!” 一声清脆的响声陡然响起,长公主四指并拢,狠狠的给自己的亲弟弟一下‘爆栗’。 姬尘呆呆的望着皇姐,愣然出神,这屡试不爽的招数,咋就失灵了? 随后一脸诧异的看着皇兄,道:“姐什么时候会弹脑袋崩了?” 东宫太子将自己手中的书递给长公主,取笑道:“你当老姐小时候不知道你的招数,只不过看你小,不与你计较罢了,如今长大了,老姐还惯着你?” 姬尘撇了撇嘴,这演技生疏不少,骗不了母后,也骗不了皇姐了。 长公主转过脸,看着太子,那太子脸上的笑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总喊我老姐,喊着喊着就真的老了。” 太子如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道:“了然!了然!” 长公主道:“我让你去查他的下落,可查到了?” 太子一脸自然,似邀功心急道:“查到了,在洛阳。” 长公主点点头,又道:“书信可送到了?” 太子点头:“送到了,听闻见字如面,泪如雨下,一字一伤,高呼:不负此生!” 长公主红了眼,直要流泪,良久才晃过神来。 姬尘瞧着也伤心,问道:“我姐夫在洛阳?长什么样,日后我出宫去瞧瞧,顺便也请教请教,如何手段能撩到我姐姐这般貌美如花的仙子?又是何手段能让我姐姐魂不守舍?” 长公主只当姬尘的取笑他,取来桌上的竹简,又欲敲下。只可惜姬尘轻轻一推桌子,连人带着身下的石凳一同向后飘去。 长公主手落了空,一下打在身旁的灌木之上。 长公主捂着手,吃了疼,一脸嗔怪的看着姬尘。 姬尘心一紧,急忙跑过来,问道:“姐!你没事……” ‘事’字还未落下,长公主手中的竹简,‘啪’一声,又重重的落在姬尘的头上。 长公主破涕为笑,轻笑道:“你也有上当的时候?” 姬尘直起身子,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世风日下,遇人不淑啊。 一旁侍奉的丫鬟,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太子微笑的问道:“你笑什么。” 丫鬟见气氛融融,胆子也大了起来,直言道:“宫中本就有传言,说两位殿下在外猛如虎,在长公主面前便是小猫咪,还是很乖的那种小猫,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 送别二人,姬尘又独自往回走去。 路没变,百年来,长安三宫从未改变。 行至未央宫前,青石板上,当年被天道剑气插在地上,留下的剑痕还在,这薄薄浅浅的剑痕之中长满了青苔,唯有表面才是光滑齐平。 未央宫据龙首原,乃长安地势最高之地,尽可一览长安的灯火万家。 旁边长十丈,高三丈的金龙栩栩如生的俯视着万家灯火。至于点睛的是两颗估摸着怎么也得有西瓜大的夜明珠,在余晖下莹莹生辉。 当日那金丝暗龙纹的信,便是衔在这条金龙口中,随后呈上未央大殿。 姬尘看了半天,这金龙终究不如天山上的石狮子,石狮子会眨眼,而这条金龙半天也没动一下眼皮。 姬尘毫无官职,自然也没有府邸,只在宫中腾出一地来,原本也是他幼时所居之地。 院落不大不小,却有假山绿水,园中梅花盛开,香气自来。 推开内门,一抬头便是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两边各有圣上所写的一幅对联云: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 姬尘一踏屋内,嗅到细细的香甜,含笑道:“这里好,这里好,这屋子大约神仙也住得了。” 这房间本就是姬尘自己读红楼之时,见着的。那段描写直让姬尘如痴如醉,照着书中的样子做了一间。 既然贾宝玉一睡能梦游幻境,指迷十二钗,他姬尘也能, 那《海棠春睡图》价值万两,从江南买来,而那对联是姬尘以去天渠阁静心三天为由,央求着父皇提笔写下的。 只可惜姬尘没能静心天渠阁,倒是差点焚书坑儒。 更可惜他也没有梦游仙境,指迷十二钗,倒是尿湿一床被褥。 小孩子玩火总是要尿床的。 姬尘自诩比贾宝玉尊贵些,也比贾宝玉多情。 贾宝玉与袭人初试云雨情,却又爱慕林黛玉,可随后娶的却是薛宝钗,最后一场空空。 依着他的性子,管你袭人还是林黛玉,统统过来暖床,便是极好的。 但姬尘不是贾宝玉,自他其一岁抓周之时,姬尘便只取了一盒胭脂。 气的圣上大骂道:“朕的皇儿,不持笔安天下也就算了,拿一盒胭脂算什么?” 圣上将胭脂盒一把夺走,小姬尘一着急,一脚踹翻了传国玉玺,只取了一把天子剑。 这才让圣上龙颜大悦。 只可惜圣上不知道的是,小姬尘趁人不注意往怀里塞了两颗金珠。 第六十四掌 添香红袖 至于两颗金珠藏在哪里?姬尘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这玩意只能留给媳妇。 若是真由着他,到时候只怕是要把这两个金珠磨成粉,才能每个媳妇都分上一分。 可惜圣上英明,不只治理朝纲有一手,管教孩子也是有其独特一套。 每位皇子王孙只允许挑选一人做伴读书童,这书童顺便也负责各位皇子王孙的起居。 这下姬尘可不乐意了,那贾宝玉区区一个荣国府次子,便有袭人,晴雯,麝香,秋雯…… 直让小姬尘板着指头,也数不过来,只得喃喃道:“这些等等!” 就在这喃喃的期间,其他的皇子王孙早就选好一位伴读的书童,只留下一位小泥人。 小姬尘又只得急忙呼喊道:“等等!我还没选了,这样不公平。” 这小泥人扎着两个朝天髻,黑不溜秋的,只两个眼珠,骨碌碌的直转,一脸的惊恐之意。 姬尘盯着这小泥人看了半天,心中有千百个不乐意,扑闪这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父皇,欲语泪先流。 圣上可不吃这套,正色道:“皇儿若是不选她,日后你便一人读书,一人起居。至于这小丫头,当不了伴读的书童,留之无用,斩了。” 那小泥人一下跌坐在地上,只默默的流泪,愣是一声不吭。 小姬尘见父皇身后两名卫兵气势汹汹而来,急忙喊道:“父皇,儿子就要她了。” 圣上欣慰的捋捋紫髯,冷哼了一声,小屁孩,朕还治不了你了?随后拂袖而去。 小姬尘拉着小泥人便同行而做,同止而休。 小姬尘一向开朗,小泥人再黑也是个小女人,再一看自己皇兄选的是个男的,便自得意满。 女人便是水做,女娲娘娘造人时候只怕是用泥水造的她。 泥水也是水。 可这男人真真切切就是泥巴捏出来的了。 姬尘嗅着细细的香甜,熟悉而欣慰。 “你比我还要大上四五岁,怎的还在宫中?” 宫中的婢女大多二十出头,在往上便算年长。 就算是十岁进宫,二十四五出宫,这十多年的俸禄也是可观,再说伴君如伴虎,若是分到脾气古怪的贵妃公主,这日子少不了责罚打骂,所以还是早出宫为妙。 身后一女子行礼,道:“殿下外出求学,自是辛苦,陛下怕殿下回来之后没人熟悉殿下的起居,便让奴婢等殿下回来。” “殿下不在的日子,这屋子奴婢也是常常打扫,奴婢担心殿下受不了苦,一气之下偷偷回来,若是见这屋子生了蛛网灰尘,是要生气的。” 姬尘将细柳放在桌子上,将墙上的抓周时得来的天子剑取下,抚摸这剑鞘上的夔龙纹。 寒光一闪! 剑出鞘,姬尘再转身,剑锋掠过。 只见这女子荷袂翩跹,羽衣飘舞,娇若春花,媚若千秋。 她只当姬尘手中无剑,行礼道:“殿下总算回来了。” 姬尘一脸严肃道:“我回来了,你呢?” 那女子不在便无表情,两指一夹剑锋,将那天子剑微微一侧,再一轻弹,姬尘手中的剑没入剑鞘之中。 女子再一转身,硬生生的要倒下去,姬尘不慌不忙的前来,一手持天子剑,一手将女子揽入怀中。 女子轻启右脚,踢在剑鞘之上,姬尘恰当好处的一松手,天子剑脱手而出,稳稳的挂在墙上。 姬尘侧着头,看着怀中的女子,笑意正盛,原本握着天子剑的手,随着天子剑的消失,腾出手来,做碗状,直袭女子胸前。 女子衣袂一遮姬尘视线,软弱无骨,脱了姬尘的魔爪,静静的站在姬尘一旁,挽着姬尘的手臂。 女子笑道:“殿下没忘!” 姬尘的手腾在空中,伸出食指,暧昧的点着女子的琼鼻,道:“你也没忘!” 女子柔美娇俏道:“殿下还跟小时候一样色眯眯的。” 姬尘叹了口气道:“我走时,你说你能盈盈一握,这么久了也不让我仔仔细细的再瞧上一瞧,摸上一摸,是不是恰如其说?唉!” 女子若三春之桃,羞红了脸,道:“殿下那时候花言巧语骗我,说你的手能让女人变白些,我便……” 女子愈说脸色愈红,再后面这声音也细不可闻。 姬尘看着挽着自己手臂的人儿,道:“你看你不真的变白了吗?不仅变白了,而且变漂亮了,若是我将你带出去,别人保管将你当做是个公主。” 女子又突然松开了姬尘的手,站到姬尘的身前,抬头看着姬尘的眼睛,正色道:“殿下怎么认出红袖?红袖与小时候大不一样了,殿下就不怕认错了人?” 姬尘又点了点红袖的琼鼻,眼中笑意溢出,道:“我自然是认不出,可我能闻出来,我为你取红袖之名,便是你身上那股细细的甜味。” 女子嗅了嗅自己的衣衫,嘟着嘴道:“红袖不信,别人都闻不到,只殿下闻得出来,殿下必定是寻我开心,” 姬尘眯着眼睛,这小妮子也嗅不到自己身上的细细甜甜的香味,只当他为称赞她与别人不同,让她不再自卑,寻得借口!毕竟那时候的红袖还是个小泥人? 姬尘道:“你不信便不信,我自己知晓便可,如此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来,所以你逃不掉的。” 红袖瞬间眼中泪如雨下,伸手抱住姬尘,把头埋进他胸膛之中,听着那熟悉的心跳,泣不成声道:“红袖不会逃的!” 女人哭总是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姬尘不是风月中的老手,不像那侍卫一样,直将皇姐撩的神魂颠倒。 他只得将怀中的女子抱的更紧些。 就像小时候一样,不过那时是姬尘的头枕在红袖的胸上。 红袖哭了很久,才晃过神来,道:“红袖的泪一半是解这十三年来的相思,做相思泪,一大半是心疼殿下在外求学辛苦。” 姬尘掐指一算,道:“这一半加上一大半该怎么算?” 红袖笑了,嗔怪的看了一眼殿下,道:“红袖去为殿下讨来一床被子,以免天寒冻着。” 姬尘指着里屋的床,低声道:“不用,晚上我与你睡一个被窝就行。” 红袖媚眼一挑,轻笑道:“想的美,殿下在外求学之时,红袖可是将殿下留下的红楼梦看了数遍,休想骗红袖!” 说话间,红袖便一脸笑意的踏出院子,独留下姬尘摇头叹息,喃喃自语:“小时候不一直一起睡一个被窝吗?唉!这小妮子长大了。” 随后又看向自己作碗状的手,道:“就差这么一点点,就摸到了,这小妮子到底能不能盈盈一握?” …… 一连数天,沐小葵皆在雪夜练刀,直至精疲力尽昏倒在地上。 唐千秋也一同陪着她,只待她昏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心疼的抱起沐小葵,缓缓走回房间。 “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你当真离不开那姬尘?” 趁着沐小葵昏睡过去,唐千秋绕着皇宫远远的观望,他想瞧出这皇宫之中哪一处可以施展轻功偷偷溜进去,可得来的结论便是——固若金汤。 待得唐千秋回去,不料,被这风雪溅了一身。 情不知所起,一往二深。爱不知所然,却难释手。 原本唐千秋总以为,自己输给姬尘的只有时间,如此却只觉得天真。 可唐千秋愿意等,值不值得他不懂,可是若知道一天等累了就放下了。 到时候他依旧是那个大袖揽清风的唐千秋。 第六十五章 江湖处处是伤心 一刀一剑一双人。 “我姬尘要做天下第一大侠,惩强扶弱,行侠仗义,名垂千古。” “想得美,这天下第一大侠当属我沐小葵,至于你,地瓜?就乖乖站在本女侠身后,老娘养你,也罩着你。” “本大侠需要你罩着?你若不服,尽可与我争个第一!” “争便争,谁怕谁!只怕你到时候哭鼻子可不好。” “沐女侠尽管放一百个心,小爷可不怕?” “那好,地瓜大侠可要小心喽!” …… 今夜,无醉。 沐小葵没有练刀,只端坐在木凳之上,一手握着茶杯,一手轻放在桌子上,小白狐不识愁怀,眯着眼,枕在她的手上。 茶早就凉。 雪不停的下,落在地上又化成了水,淋湿了街面,淋湿了心。 她一定,还有什么心事。你看,雪花又开始飘落,絮絮叨叨。 屋外站着一位被风雪溅了一身俊俏人儿。 沐小葵想看雪人,可这雪下得不温不火,只在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你看我被这风雪淋了一身,可像个雪人?” 唐千秋并不傻,身子骨也不硬朗,经不起这雪夜寒风。可他没有别的法子,只默默作陪,不离不弃。 他脸上的风轻云淡,可谁知道他的牙咬的有多紧。他很羡慕姬尘,竟如此的好运。 “傻瓜,你进来吧,我不看雪人了。你在外面,我在里面,看不清。” 沐小葵挤出一抹笑容,虽是比哭难看,也不是那阳光下的小葵花。 沐小葵将手中的早已经冰凉的茶倒在屋外,又沏了一壶茶。将手中的冒着热气的茶递予唐千秋。 她看见唐千秋那冻的通红的双手,唐门的手可比命珍贵啊! 她的心一痛,也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 沐小葵看着唐千秋的眼眸,静静的说道:“过几天我们便离开长安吧!” 唐千秋并没有喝她递来的茶,手臂早已经僵硬,一动便刺骨的疼,可听到沐小葵的话,更是手一抖,茶杯未能握稳,摔落在桌子上…… “不等他了?” 唐千秋不敢提他的名字,只怕她会伤心,到时候自己必定也会跟着伤心。 沐小葵将桌上的茶杯扶正,又倒上一杯茶,道:“他若是想见我了,千山万水也会来寻我,若是不想见我,面对面又能如何?” 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落,咫尺天涯。 唐千秋觉得言之有理,只当沐小葵在赌气,喝了一杯热茶,便觉的胸口一阵热气腾腾。 唐千秋问道:“那我们去哪里?” 沐小葵望着窗外的雪,愣然出神,良久才道:“无妨,离开长安即可。” 长安的繁花似锦他们还没有见着,醉仙楼的花魁和竹叶青也没有尝到。 唐千秋想了想,道:“我们可以去东吴梅家偷一壶梅子酒来,品品自古华山一条道,顺道去三峡闻猿蹄,桂林山水甲天下,一叶扁舟行青山绿水,也可去秦川太白看雪,你若是愿意,随我回川蜀,看竹林绿海。” 这些本就是唐千秋出唐门,想一览的好山好水,如今有佳人一同前去,岂不美哉! 一道身影踏雪而来,一闪而过。 沐小葵眼神陡然凌厉,一手握在追魂鞘上,随时准备斩出一刀,待看清来人,才松下神来,面容不善道:“老娘当做是谁?原来是盗君?” 来人正是白玉。 唐千秋,正畅想着携美同游,被白玉这一惊扰,气愤道:“你这白玉,只比那盗三宝,困御猫,捉水怪,三探冲霄的盗圣白玉堂少一字,可这名号也未免差太多,不然他白玉堂怎就是个圣,而你就只是个君。” 白玉自来熟,为自己倒来一杯茶,幽然道:“那白玉堂成圣做祖,是他白玉堂的事,我白玉做好自己便可。” 想不到白玉如此看轻名利,担得起盗君之名。可随后白玉摸着白狐道:“我白玉可以穷,也可以不帅,但是一定要骚。” 白玉确实骚气,盗了秦王妃的紫檀木梳,捐给了和尚庙,盗了一壶梅家的梅子酒,给了尼姑庵。 他号称要盗取铁拐李的铁拐,何仙姑的彩荷,汉钟离的蒲扇,韩湘子的洞箫,吕洞宾的仙剑,张果老的何首乌,曹国舅的玉朝板。 你能说他不骚? 沐小葵闭着眼,一边听着雪夜的寂静无声,一边胡思乱想,她渐渐感觉整个天地与平日里大不相同,桌上的追魂鞘简直像拥有了生命,身处其中,只觉的天地无意,大道无情。 唐千秋问道:“你来此做什么?上次真不够义气,居然自己先跑了?” 白玉对于上次的事情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愧疚,道:“我在那里只会给你们添乱,以我的身手,不会在那锦衣卫手下走过三招,至于那个太监,如虎生猛,那摘星手更是炉火纯青,一不留神可是要丢了小命的!” 唐千秋只觉的好笑,一个太监也能如虎? 白玉又道:“我刚刚听闻,两位要离开长安,结伴而行,故此想求两位与我一同办件事?” 唐千秋问道:“什么事?” 白玉低声说道:“九龙观音在杭州,秦王并没有将九龙观音运回秦川,此间必有种种缘由,不若我三人去杭州,一同将这九龙观音找出来。” 唐千秋皱着眉不说话,只看着闭着眼的沐小葵。 沐小葵周身的气势在上涨,两人见此也不多说,静坐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喘。 沐小葵猛的睁开眼睛,一手握着刀柄,踏空而去,刀已出鞘,刀鞘纹丝不动。 两人急忙跟去。 沐小葵脚下轰鸣,雷音大躁,将身后的飘雪粉碎。 天地本无情,江河何念善!无嗔亦无怒,杀意淡如烟。 沐小葵凌空斩出一刀! 扰乱风雪。 “贼老天,老娘诅咒你冥顽不灵!” 话音刚落。 沐小葵又回到先前的位置,追魂鞘也已入鞘。 屋外的风雪被一刀斩停了, 雪也溅不了一身, 只露出一轮西楼孤月。 沐小葵面无表情的问道:“九龙观音?杭州?” “对,九龙观音在杭州,圣上赏银万两,只为寻九龙观音的下落。” 沐小葵撑开眼帘,道:“九龙观音不是被秦王劫走了吗?怎的又在杭州?” 白玉一拍手,道:“这便是疑惑,道上还未传开,我等去抢个先机,便是万两白银了。” 沐小葵讥诮,道:“你就不怕得罪秦王?” 白玉摆摆手,悠然道:“这天下是姬尘他老子,又不是秦王的。所以沐女侠去不去?” 沐小葵古井无波,道:“不去。” 白玉道:“当真不去?” 沐小葵道:“当真不去!” 白玉叹了口气,无奈颓然,道:“既然你们都不去,我去多半也是送死。倒不如跟着你们,一同看看好山好水。” …… 皇宫就是一座金丝笼。 这进宫容易,出宫可就难了。没有腰牌可躲不过卫尉岗哨。 可十公主有父皇赐的腰牌,可姬尘拉不下脸去求她。 只得躺在院落之中,百无聊赖。 憋久了就要发泄。 姬尘取来细柳,剑指轻轻抚过剑锋八面,凌然刺出,将一面雪花崩碎。 雪夜舞剑,说不出的凄凉悲怆。 姬尘的清风剑意肆意凌辱,击落院落中的梅花。 剑锋一横,三尺长剑落满了花瓣。 姬尘再轻轻一吹,细柳浑圆抖动,花瓣伴着清风飘向空中。 “这梅花能飘出宫去吗?沐小葵会看见吗?” 姬尘眼中有泪,伸出手接住雪花,却被风吹散。 自飘零。 第六十六章 虚惊一场 月穷岁尽。 今日便是除夕,也是圣上的五十大寿。 宫里热闹非凡,宫外也是其乐融融。 一早姬尘便沐浴焚香,换了一身丝绸青衣。 半帘幽梦,一弯浅笑。 红袖看得出神,轻笑道:“殿下这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像是江湖儿郎,又像是皇子贵气。” 姬尘笑而不语,把细柳与天子剑一同挂起。 踏门而出,并未让红袖跟着。 不知不觉,便行到石渠阁下,皇朝肱骨士子回家的回家,奉诏的奉诏,独留下这里冷冷清清,见不着一人,多半去忙活其他。 石渠阁下清流一带,势若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的如银光雪浪,上面柳杏诸树,虽无花叶,却用各色绸绫纸绢及通草为花,粘于枝上,每一株悬灯万盏;更兼池中荷荇凫鹭诸灯,亦皆系螺蚌羽毛做就的,上下争辉,水天焕彩,真是玻璃世界。 当初要是没有这条势若游龙,这石渠阁怕是早已经化成灰烬了。 姬尘避过热闹的人群,走冷清的道路,赏冷清的灯火。 他掐着时间,若是连父皇的大寿时辰都忘了,可就是万死之罪了。 姬尘正准备离开,只见前面三人鬼鬼祟祟,好似不识路一般,跌跌撞撞。 “你们站住!”姬尘喝道。 那三人不仅不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可疑! 莫不是刺客混进了皇宫,趁着大喜的日子,胡非做歹? 姬尘一踩地面,再点柳杏诸树,横身立于三人面前。 沉声道:“你三人在宫中何故慌慌张张,岂不乱了礼数!” 三人急忙跪下,一人说道:“大人恕罪,我等并没看见大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没看见?姬尘心中起疑,试探的问道:“你三人去哪里?可是去天禄阁?” 一人道:“对!皇上让我等去天禄阁取些东西来!” 姬尘一听,道:“既然是父皇的旨意,且去!” 三人道了声谢,急匆匆向着姬尘身后走去。 姬尘冷哼一声,天禄阁可不再西面。 只在擦身的一刹那,姬尘右手化剑指凌厉出击,勾动天道剑气,化一柄墨黑青锋。 那三人也好似知晓,三人随即四散,各自施展招数。 一人五指间四枚铜钱,一人一柄青竹疏影折扇,再一人便是玉手按在刀柄上。 “是你们?” “地瓜?” 姬尘瞳孔一阵放大,急忙来到三人面前,一弹沐小葵脑门,沉声道:“你疯了,擅闯皇宫是死罪,” “我……”沐小葵委屈的低下头,正要哭的梨花带雨。 唐千秋一脸不乐意,之前自己居然向着地瓜下跪了? 唐千秋道:“是我带他来的。” 姬尘一脸怒意的看着唐千秋,道:“小葵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就不怕我父皇龙颜大怒,诛了你唐门九族?” 唐千秋可不会被姬尘吓着,黎皇朝百年,被诛九族者屈指可数,不过尔尔,可平民百姓擅闯皇宫的的确确是要掉脑袋的。 白玉松了口气,道:“我说,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万一撞见其他人可不妙。” “你也知道不妙?”姬尘斜了一眼白玉,道:“随我走!” 四人一同向着姬尘的院落走去,路上虽然撞见几人,可皆道了一句:“九皇子早。” 沐小葵见四下无人,欣喜的问道:“幸亏老娘没有与你一同进宫,就这条条框框的规矩,我一天也待不下去。” 姬尘笑道:“我看你也待不到就因为冲撞了某位贵妃公主,被拉出去砍了。” 沐小葵吐了吐舌头,宫中华丽的景象直教她看不过来,这没见过,那也没有见过。 “我滴个乖乖,地瓜这是什么?这般漂亮的怎就挂在树上。” 姬尘瞥了一眼,道:“狮子国进贡的金绿宝石,你若喜欢我屋子内有一个比这大数倍的,尽可拿去。” 沐小葵满心欢喜,姬尘的话她可是信的。 姬尘忽的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若没有我师父那般的本事,只怕会被射成草把子。” 五步一卫尉披坚持锐,十步一岗哨持戟钺配弓弩,皆是锐兵! 白玉一脸自傲道:“我师父号称手眼通天,我岂能丢了他的面子,不过是个皇宫,对于我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姬尘无言以对,这世间吹嘘的本领有十斗,这白玉独占七斗。 白玉施了些计谋,偷来卫尉腰牌,又搞来三套士子官服,一阵花言巧语,才大摇大摆的进了皇城。 拐了个弯,只见自己的院落前矗立着一人,若是可以,那人必定要站在亘古永恒。 锦衣卫谭青! 姬尘心中一惊,锦衣卫谭青在此,那蛮横的十公主也必定在此。 姬尘的心沉了下去,若是被这妹妹发现自己身后跟着沐小葵三人,后果不堪设想。 十四势锦盒被一席红布包裹的密不透风。 见姬尘到来,谭青单膝跪下,道:“九皇子!” 姬尘并未让他起身,缓缓道:“你这红布能挡住锦衣卫的杀气?” “不能!”谭青面无表情斩钉截铁的说道。 姬尘笑了,说道:“起来吧?” 还未等姬尘问话,只见院落之中冲出一人,身后跟着两人。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掉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十公主乖巧的翩跹起舞,笑道:“九皇兄!你常在江湖走动,本公主这打扮比之江湖中的花魁如何?” 姬尘摸着下巴瞧了半刻,眯着眼道:“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缨络圈,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这分明便是王熙凤的打扮嘛?” 十公主脸上笑意满满,挽着姬尘的手臂道:“聪明,本公主特地照着凤辣子的模样打扮的,可惜皇兄的丫鬟不识得,还说我是林黛玉呢?” 红袖笑而不语,海公公在一旁说:“公主自去年开春便开始着手准备,只待今日技压群芳。” 姬尘道:“不错,只怕到时候夺了父皇的光芒了,别惹的父皇不高兴了。” 十公主丝毫不在意,轻笑道:“父皇可没皇兄你说的这般小气,而且父皇最疼我了。” 姬尘一个劲的称好,只希望自己的这妹妹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三人,最好早些离开。 十公主被自己皇兄的花言巧语哄的心满意足,直要花枝乱颤。 “皇兄,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准备准备。” 求之不得!姬尘笑着道慢走,未等姬尘缓过气来,十公主猛然转了过来,狐疑道:“皇兄这三人是谁?” 姬尘笑道:“天渠阁的士子。” 随后怒斥三人道:“见了公主还不快跪下道公主千岁?” 沐小葵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但事态危急,不可露出狐狸尾巴,只得缓缓跪下。 十公主一摆袖,道:“不必了,本公主还有要是相做。” 沐小葵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众人松了一口气,往院落内走去,红袖关上大门。 红袖道:“这十公主脾气真古怪,红袖夸她是林黛玉,公主她还不乐意。” 姬尘笑道:“她可看不上那柔软兮兮的林黛玉,自是要做那凤辣子的,姑且不谈她。” 沐小葵挽着姬尘的手,问道:“你便住这里?” “嗯!”姬尘道:“嫌小了?” 沐小葵遥遥头,道:“自不是嫌小,只是这院子依旧在宫中,不自在。” 姬尘道:“那你去这江湖上看看,看上哪处了便告诉我,到时候我去央求父皇,将那处地方赏赐给我。” “当真!” “自然,我可有一道盖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一品玉旨的。” 红袖也在一旁说道:“是啊!夫人,圣上可是金口玉言道,只要殿下出去好生求学,回来便封个王爷当当。那日子怕是不远了。” 沐小葵被红袖称道一声夫人,心情畅好,昨日雪夜的忧愁一扫而散。 唐千秋又得拿着扇子直敲自己的头,我怎么就这么蠢呢,今日就该带着沐小葵出长安的,干嘛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要闯闯皇宫,而这白玉又多嘴的说了一句:“不就进了个皇宫嘛,小菜一碟,包在我身上。” 白玉进了院子,啧啧称奇,尤为的盯着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良久。 姬尘心一惊,生怕他打起什么鬼主意来,急忙喝道:“少打它主意,这院子里少了一草一木,我拿你是问。” 白玉腾在半空中的手硬生生的收了回来,沐小葵一脸恶狠狠的盯着他。 “这些是地瓜的,自然也是老娘的,你若动了,老娘一刀劈了你!” 第六十七章 祭天颂祖 月明星稀,万里无云,也无雪。 自是一番好天气。 圣上寿辰,礼仪之繁琐,规模之宏大,前所未有。 京中百官分队而列,望阙叩首。 贺:“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万寿无疆。 策命诸侯卿大夫的太史令一手持御笔,一手持玉薄,史书上肯定会浓墨重彩的记上一笔。 八佾舞于庭,暗合诗赋,略论律吕,以合八音之调,作十九章之歌。 圣上着水德玄色龙袍,虎步龙行,挥手间磅礴日月,洛皇后龙凤珠翠冠,一席大红百鸟朝风,莲步款款。 天子气象。 至于姬尘那扎眼的一席青衣,矗立在一群珠光宝气之中。所幸的是,不只是姬尘,身旁不远处一位皇子更是着一间不合身的月牙白衣。 姬尘一眼便认出,这皇子正是那读三国,询问罗裙之下颜色的十三弟。 姬尘挪啊挪啊,终究是挪到十三弟身旁,小心翼翼的一瞥父皇,见父皇正在祭天颂祖,当即放下心来。 胳膊肘一捅十三弟,低声道:“十三弟,我回来怎么也有七八个日夜,怎不见你来看我,莫不是十三年不见,生疏了?” 十三皇子与姬尘不是一母所生,可眉宇间与姬尘十分相像,不过十三皇子多了些素气,而姬尘则一脸痞相。 十三皇子姬易云见来人是姬尘,心中一喜,再看姬尘所穿的青衣,心中喜意更甚,两人是众皇子之中唯一的两个没有官职的,无官自无朝服,只得便装出席。 总算不显得自己格格不入了,毕竟有人作伴。 姬易云低头说道:“九哥居然已回来七八天了?我一向独来独往,也与宫中的人没什么交情,自不会有人来通晓我,还请九哥恕罪。” 姬易云出生之时,其生母许美人因难产而死,过继给洛皇后,所以与姬尘三人关系密切些。 他自出生便带着不祥之兆,死了生母,圣上对此也是不闻不问,随着姬尘上了天山,太子入了东宫,长公主幽禁在云烟阁中,更是孤苦伶仃,可喜的是他耐得住寂寞,一本《三国》便能读上整整一天。三年前得了自己院子,更是在院子中种花养草,悠然自得,实在是有一番大隐于市的感觉。 姬尘问道:“听十妹说,你在宫中种花养草了,真是闲情逸致,下次我可得去看看。” 姬易云道:“随时恭候大驾。十三弟的草堂,九哥尽可前来,只不过不要与十妹一样,把我含苞的牡丹折了便好。”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枯燥的祭天颂祖的时刻,低声交谈,打发着时间。 司礼尖着脖子,涨红了脸,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般,朗声道, “太子擂天鼓,众皇子叩天地!” 东宫太子与圣上一同的水德玄色四爪蟒袍,行周礼叩首,随后屈身弯腰,接过司礼手中的云棒。 “咚!” “众皇子一叩首——愿齐身!” 姬尘学着其他皇子一同跪下,有模有样。 “咚!” “众皇子二叩首——愿治国。” 姬尘叹了口气,娘啊,这叩首的本事真的难学,比挥剑难多了。 “众皇子三叩首——愿治天下。” 姬尘重重的吸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卑躬屈膝,真让人懊恼。 司礼官又道:“百官叩首!” 百官三呼万岁。 随后众侍女端来酒杯,一人一手。 “祭天地!” 众皇子与百官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随着一声‘礼毕!’落下,姬尘这才重重的舒了口气,明明是寒冬之日,可愣是觉得闷出一身汗来。 接下来便是歌莺舞燕,再来些宫商角徵羽。 入了宴席,两人找个了近的位置坐下,正在欣赏那群起舞的宫女,谁的腰细腿长胸大? 这两个显眼的人儿若是一起,只会更加显眼。 圣上于龙壁之上,一眼便望见了一脸混账之意的姬尘,又看了一眼风轻云淡的姬易云,若有所思。 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紧靠着圣上的位置。 这三公不止官职大,岁数也大。 就拿这掌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项老将军来说。 大司马——项纯阳。 五朝元老,随世祖皇帝定八王之乱,与太宗皇帝血战函谷关,筑朝龙关阙,真真切切是个百战将军。 百战将军可不是常胜将军。 项纯阳大小战役百于从无败绩,可尴尬的是,也从未有过胜绩。 若是守城阵地,青史上的名将无出其右,行军对攻,他便要沦落到遗臭万年,若再让他攻城拔寨,怕是把手中的三十万大军陪进去,也不会泛起一丝的水花。 项老将军的脾气跟他打仗一模一样,便是个刺猬!你若不招惹他,他便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你若招惹他,只怕是会碰一鼻子灰,扎了手都没地方说理去。 世宗皇帝可是将项纯阳看得一清二楚,摸得透彻,故此赏赐一杆由天外陨铁打造的神兵,名为十谏征君。 魏征的《谏太宗十思疏》,造就了贞观之治,彰显盛唐之威,即便千年过去,依旧为人津津乐道。 黎世宗皇帝何尝不想项纯阳也是一面铜镜呢? 项纯阳老将军待明年开春之日,便是一百零五岁。 红尘中人能有如此高龄的,少之又少。 项老将军今夜喝的酒尤为的多,醉的也快。 “这盛世如你所见,哈哈哈!等我这老不死的下去之后,也是有脸有皮的见诸位的。到时候阴间的酒,本将军也是喝的起的。” 项纯阳想到此处,精神抖擞,一拍桌子,力用大了些,那酒案应声而倒,项纯阳再一脚将那碎酒案踢的飞远。 这一手惊的众人目瞪口呆,大司马莫非喝多了要耍酒疯? 大司马项纯阳清醒的很,躬身向圣上行礼致歉。 “老夫老了,差点惊了圣上,万死之罪。” 圣上眯着眼睛,道:“老将军乃性情中人,无妨。” 项纯阳朝包馆朗声道:“诸位同僚,幸圣上大寿,难得一聚,莫要负了佳酿,尽管畅饮,不醉不归,便是明早酒醒之后,撒尿不带股酒糟味,便是对不起这好酒。” 百官听后大笑,众人正好奇项老将军何时变得文绉绉的了?这不后半句便原型毕露了。 项老将军涨红了脸,也不知百官为何笑他。只得转身问一旁的大司徒,沉声道:“小破孩,他们笑什么?莫非在笑话老夫?” 大司徒也是个六十七岁的老人了,再过三年便也要辞官回家了,可愣是被大司空一句小破孩憋满脸通红。 就像数年前大司空与大司徒在朝堂之上争论北伐之事,奇怪的以大司徒为首的文臣主战,以大司空为首的武将主和。 可若是想到大司空只会守城阵地时,便也不奇怪了。 一连数日也没争论下,大司徒于朝堂之上指责项纯阳,道:“老匹夫,你莫不是怯战了?” 能把巩固良臣大司徒气成这样的,朝堂之上也只有大司空了。 大司空好似被踩着了尾巴,一蹦老高,气道:“发屁!老夫征战沙场时,你爷爷还在和稀泥呢?别以为读了几本破书,就来给老夫讲什么大道理。你不配。” 随后冷冷的阴阳怪气的说道:“小破孩,懂什么?” 大司徒被这一句小破孩,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涨红了脸,若不是百官拦着,必定是要与这项纯阳拼个你死我活的。 这北伐之事终究未允,大司马孩子脾气,便认为自己胜了大司徒一筹,往后的日子里,便直呼小破孩。 大司空在一旁哈哈大笑,他这种老滑头从不站边,只等的看戏。 大司马与大司徒二人忽的一同气势汹汹的看着大司空。硬生生让大司空止住了笑容。 大司马道一句:“小破孩!” 大司徒还一句:“老匹夫!” 第六十八章 意像对决 大司马与大司徒,一文一武,相互不服,也彼此看不惯。 大司空又在一旁乐得其所。 庙堂之上俨然是个三足鼎立! 这局面便是掌权者最乐意见着的,权谋之术把玩的炉火纯青。 与人斗,与天斗,其乐无穷。 十公主若一只斑斓孔雀,在群芳中一枝独秀,众人也知晓这十公主的性情,待十公主一舞罢,便爆发出巨大的掌声叫好。 更有演技浮夸的,拍案叫绝,泪如雨下。 姬尘此时倒想起了白玉,若是他在这儿定是要喊上一句:“赏!” 十公主会女红,能歌善舞,是众公主之中最得圣上宠爱的。 可满朝的官员知道,越是宠爱的公主,也越是不幸,日后不是下嫁给大臣,便是远嫁邦国联姻。 总之便是帝王手中的权谋工具,最是无情帝王家。 十公主跑到姬尘面前,欢欣鼓舞,一脸笑意道:“九皇兄,我刚才舞的怎样?” 姬尘笑道:“妙!自然是极好,我若不是你哥,必定会仰慕你,只将娶到你作为毕生之愿。” “当真?” 十公主心中小鹿乱撞,姬尘的嘴可甜了,若是其他的皇子王孙见了她,不是退避三舍,便是冷漠无情,无趣的很,所以才时常出宫找乐子。 姬尘斩钉截铁道:“自然是真的,你若不信,我便发誓给你看。” 十公主翘笑,俯身在姬尘的额头轻轻落下唇印,姬尘当即脸红的如熟透了三春之桃,这众目睽睽之下,饶是他这样自诩能挡百步飞剑的脸皮,也吃不消。 姬尘摸着滚烫的脸皮,嘿嘿一笑,虽说怪不好意思,可眼睛却不老实! 十公主俯身那刹那,露出胸前大半的雪白,勾了魂。 不看白不看,白看谁不看啊。 十三皇子姬易云微笑的看着十公主,十公主眯着月牙儿弯弯。 “十三哥也要吗?” 姬易云微微一怔,见十公主走了过来,急忙摇头推脱,道:“别别别!十妹只要不将我草堂中的花花草草碾碎了做酥饼,我便是千恩万谢了。” 十公主止住脚步,嘟了嘟嘴,嗔怪道:“不要拉倒,本公主还不给呢。哼!” 十三皇子见十公主离开,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急忙喝了口茶平静下来。 见此,姬尘取笑道:“她又不是阴间的牛头马面,用得着这样?” 十三皇子道:“这十妹可比阴间的的牛头马面凶多了,便是那阎王判官也比不上,我跟你说,我那草堂的一池睡莲便是她嚷嚷着要做一道绿荷水莲,结果呢?变成了一池残荷枯叶。” 姬尘可以感受到姬易云的心在滴血,又想到自己院子中的满院梅花,当即发誓绝不让她进自己院子中。 要糟蹋便去糟蹋江左东吴梅家的万亩花海,十里梅林,最好是去将唐门青竹绿海也一同糟蹋了。 宴席中无非是载歌载舞,加上宫乐,都是些老掉牙的东西,怎能让人提起神来。 十公主鬼点子最多,在父皇面前说道:“父皇,九皇兄在外学艺十三年,必定练就了一身精妙的武功,何不让皇兄展示一二,父皇也好指点指点。” 这话让原本昏昏欲睡的一众大臣来了兴致,纷纷应和。 姬尘打心眼里不愿意,兵者,国之利器,岂可轻易显露,他的剑是要走江湖的,不是给这群人当猴一样看的。 “父皇大寿,岂可舞刀弄枪,诸位大臣若是想看,日后有的机会,姬尘绝非藏拙之人。” 一句话又扫了众人的兴致,十公主看出自己皇兄不乐意,也不相求。 还未等姬尘松口气,圣上开金口道:“霜儿好提议,朕准了。” 姬尘为难道:“父皇,儿子今天并没有带剑,恐怕……” 圣上截道:“无妨,执金吾何在?” “臣在!”一人站了出来,胸口三足金乌御山河,与那北军溯雪营的大旗一模一样。 大河之剑天上来——洛叶心。 圣上道:“皇儿,暂且先拿着你舅舅的剑一用。” 盛情难却,圣上开口到如此地步,姬尘再推脱,只怕惹得父皇不高兴。 执金吾洛叶心,眼角上弯桃花眼,自有一番宠辱不惊的谈吐,娓娓绵绵的声音,眉心一点美人痣,穿着朝服,儒雅又有邪气,眼神直令人神魂颠倒。 就这般模样,去骗初出江湖的小丫头,保准儿一骗一个准。 十公主见姬尘站了出来,行礼欢喜,道:“父皇,皇兄一人舞剑定是提不起兴趣,倒不如与人对弈,父皇再安个彩头,保准儿有趣。” 圣上点头赞同,随意与满朝大臣之中点了一人,道:“北镇抚司谭青,就你了。” “臣遵旨!” 谭青跪下领旨,从十四势锦盒中取来一把长刀。 姬尘心一惊,我滴个乖乖,这家伙居然是北镇抚司,本以为只是随随便便的一名锦衣卫,之前自己还在他面前摆谱。这家伙万年冰块脸,该不会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吧? “你二人点到即止,至于那彩头,便是那波斯进贡的翡翠珊瑚。” 舞女适时的退下,八名宦官抬来一物,小心翼翼的放置在地上,揭开红布,但见光彩夺目,五光十色,足足一丈高。 大多珊瑚不过在三尺左右,这一丈高的珊瑚更是少见,更别提这翡翠珊瑚了,极品中极品。 这东西沐小葵见了也会开心吧! 姬尘如此想着,心中舒畅通达。 洛叶心念头一动,喝道:“接剑!” 落叶无心恼秋风,欲思飘零何处去。 洛叶心手中的剑化一道白练,若隐若现。 姬尘轻点地面,如清风拂过,向着剑锋而去,直至剑锋离姬尘三寸处,微微一侧身,凌空一抓,这大河之剑自在手中握着。 “好剑!” 姬尘下意识的惊叹道,比之细柳更加的精妙,初见若枯藤老树,再见若嫩柳细芽,最后更是只见落叶尘土。 妙不可言! 姬尘抱拳,沉声道:“谢舅舅赐剑。” 乐师弹奏起了《梅花三弄》,冰肌玉骨,凌寒留香。 弄清风,一弄叫月,声入太霞。 谭青抱拳道:“九皇子得罪了!” 姬尘还礼道:“不吝赐教!” 几乎同一时间,两人同时出手,也一同跃起,在空中擦起一道火花,惊起一道闷雷,随后一同落下不动。 姬尘眼睛一瞥,自己的的衣袂缺了一角,正随风落下,这一招他输了。 “好快的刀,这才是真正的杀人技,凶猛突然,直抓住弱点,一斩而去。” 弄风雪,二入穿云,声入云中。 谭青转过身来,弓步而立,右手举刀,左手拖刀。 姬尘忽的转身而去,谭青不动声色,岿然不动,将姬尘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姬尘灵蛇出洞,直袭谭青眼眶,如鹰隼搏兔般飞快,谭青举刀来袭,正要对上蛮力。 姬尘鹰隼腾空,用巧力抖出剑花,侧过谭青手中的刀,左手剑指点在刀锋之上,脚下暗自用力,剑锋一转,姬尘已在谭青身后。 谭青的衣角也缺了一块,也随风飘下。 两人皆没有下杀手若是生死,第一招姬尘便要被斩去手臂,而第二招谭青则要被一剑穿心。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只可惜可这满朝的官宦士子连热闹也看不到。 姬尘和谭青的速度之快,岂是这群书呆子看出来的,一招一眨眼,如此两个眨眼的功夫,便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 大司徒看了半天,问道项纯阳道:“这两人对决了?” 他只看到两人换了位置,随后又换了位置,至于那精妙的活儿,愣是没瞧见。 大司马点头惊叹道:“好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我说小破孩你年纪不大,这眼神怎也不好?竟不如老夫了。” 大司徒心中悔意,怪自己多嘴,受了这奚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啊! 三弄横江,隔江长叹。 姬尘一手剑锋,一手剑指,剑指拂过剑锋,挥出一刀清风剑意。 谭青双手握刀,举刀于头顶,跨步天地,一刀斩出森然血气。 在这清风剑意与森然血气相互纠缠之时,两人一同上前,剑锋再与刀锋一较高下。 谭青古井无波,一刀斩出,再接一刀,一斩而斩,凶猛蛮横,抓住弱点便是刀锋所至。 可姬尘却是心惊,这清风剑意拂去森然血气,这森然血气也化了清风剑意。 只得在施展些功法。 所幸的是姬尘体内有三道内力真气,足足是常人的三倍,久战之下并不勉强。 可谭青随是面无表情,可苍白的脸色却说明的一切。 谭青也自知姬尘的手段特殊,急忙拉开距离,手中刀气涌动,身后一头威风凛凛的狴犴冒出了头,虎视眈眈着前方。 不亏是北镇抚司,这等圣兽也能演化出来! 姬尘捏着剑诀,身后也是一颗清脆绿柳,莹莹生光。 “斩!”谭青喝道一声,狴犴若暴虎出柙,势无敌,力千钧。 “去!”姬尘剑锋遥指,那颗棵柳树变得光秃秃,满树的柳叶若利刃割去。 这等意像众人却是瞧清楚了,直道精彩,拍案叫绝。 清风剑意化柳叶,森然血气化狴犴。 猛的对撞起来。 “轰!” 众官员紧张的看着场上,十公主早已经站起来远远眺望。 待尘埃落下,这场上只剩姬尘的一颗光秃秃的柳树意像。 高下立判。 “皇兄果然厉害。”十公主欣喜的跳了起来,旁边海公公小声的提醒,十公主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红着脸低下头。 圣上见此欣慰道:“朕的皇儿果然没有令朕失望,赏!” 姬尘跪下道:“谢父皇。” 众官员也是议论纷纷。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我等老了。” “小小年纪便能力压北镇抚司,自愧不如啊。” …… 各种各样的赞叹声音传到姬尘的耳中,谭青面无表情的在一旁叩恩。 其实有眼力的都看出来,两人皆没有全力一击。 姬尘更是清楚,那十四势锦盒精巧绝良,而这一战谭青只用了一把刀,剩下的十三把只会越发的凶横凌厉。 自己虽然真气内力磅礴,远超常人。 可若真全力以赴,自己多半已是刀下魂。 第六十九章 大罪 “哇,好漂亮的翡翠珊瑚,是送给我的吗?” 沐小葵看见院落内的翡翠珊瑚,眼睛也看直了,,像是被勾了魂一样,她现在早已不是当初刚刚走出石寨古村的小丫头了,可这五光十色的翡翠珊瑚当真是少见的。 姬尘喝一口茶,平静下来,笑道:“当然,我可是拼了老命从北镇抚司手中夺来的。” 姬尘指着自己缺了一角的衣袂,可一旁的众人仿佛没有听到,只顾着看这翡翠珊瑚,啧啧称奇,赏心悦目。 沐小葵欢喜的走来,正要给姬尘一个大大的拥抱,一抬头看见他额头上的朱红唇印,心当即冷了下来。 原本拥抱的手,凌厉一转,掐住姬尘腰间的肉,再一拧。姬尘猝不及防,倒吸了一口凉气,直呼道:“疼疼疼!” 沐小葵阴着脸,憋着火,沉声道:“你还知道疼?说!你脸上的唇印哪来的?要是答不上来,老娘手中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唇印?什么唇印?” 姬尘两眼一黑,只觉的一把漆黑遮掩的视线,寒意涌动。 “别别!我想到了。” 姬尘本想装傻糊弄,沐小葵岂是如此好骗的,这十公主的唇印真真实实的在姬尘额头之上。 唐千秋折扇一点,道:“小葵有什么可担心的,这皇上有后宫三千,这姬尘既然是皇子后宫没有三千也有三百,这男人风流些有何不可?” 唐千秋闭眼一闻,赞叹陶醉道:“俗话说闻香识女人,这唇脂中有牡丹,绿荷,木槿,山茶。这春夏秋冬皆在其中,想必这女子定是不凡,兄台果然好眼光。” 唐千秋表面在赞叹,可谁听不出这语气中的挑拨之意。 姬尘见沐小葵正要雷霆大作,急忙拿起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安慰道:“你吃醋的样子真好看。” 姬尘真是一手好手段,这脸皮之厚,或许真能挡住百步飞剑。 红袖掩嘴在一旁轻笑,白玉摇着头,若有所思看着翡翠珊瑚,又看了看那《海棠春睡图》。 沐小葵红着脸,嗔怪道:“谁……谁吃你的醋了?” 姬尘笑道:“这唇印是那十公主留下的,你也知道她可是我妹妹,我岂可有非分之想。” 这下沐小葵这才放下心来。 姬尘靠在楠木藤椅上,话锋一转,正色道:“你们可知道,我父皇在宴会的最后对百官讲了什么吗?” 众人一直谨遵他的嘱咐,从没有踏出这院子一步,怎会知道。 姬尘也自感有问题有些愚蠢,自问自答道:“父皇下旨,这普天之下谁能找到九龙观音,并把九龙观音呈送到未央宫前,谁便是可以娶十公主,荣登金刀驸马。” 语不惊人死不休! “谁得九龙观音?就能娶到十公主?做金刀驸马?”唐千秋一连数问。 姬尘提醒了一句:“还得送到未央宫前。若是你找到了,半路被劫了,也做不成金刀驸马。” 十公主最受圣上宠爱,长得又是国色天香,若真是娶得了十公主,将来封侯或许也不是什么难事。 权利,美人仿佛一瞬间便可得到! 唐千秋思前想后:“依着这十公主的脾性岂会同意。” “自然不同意,当场便与父皇翻了脸。”姬尘笑道,“可父皇金口一开,便是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的道理。” 红袖为姬尘抱来天鹅绒:“这机会难得,几位不抓紧点时间?” 唐千秋笑而不语,白玉只怕要把这头摇下来。 “我可不敢娶这十公主,倒时候不关我受累,就连我那手眼通天的师父也得被她拆了肋骨。” 众人听闻过十公主在长安的所作所为,怎一个凶残了得? 这念头想都不敢想,若是冒出了念头,只欲给自己一巴掌,暗道一声疯了。 这九龙观音只怕要让这江湖上有得一阵厮杀了。 今夜除夕,明日便又是新的一年。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众人不语,待得更深露重。 沐小葵和红袖进入里间休息,至于三个大男人只得抱着一床被子将就将就。 皇宫不比其他地方,一连数日,众人只得待在姬尘的院落之中,实在是要闷出病来。 更何况此时便是长安最动人的时刻,直至元宵灯节,这热闹才会缓缓逝去。 姬尘得想办法将他们送回去,顺便也一同出去。 当初姬尘骗沐小葵自己是回来争家产,可这东宫太子是自己亲皇兄,争个毛啊。 如今姬尘只想父皇能给他的封地,最好离长安不近不远,与沐小葵一同逍遥江湖,毕竟江湖上的好多的,都没有见识过。 师傅嘱咐的事情也没有办,七位师伯也没有一一拜访过。 太多太多的事要做了。 十公主每天都会过来找姬尘,可屋内有沐小葵等人,怎会让她进来,只得推脱受了凉,不便见。 众人原本在院落之中看梅,一阵敲门声。 红袖前去询问:“谁?” 十公主在门外轻声说道:“九皇兄还生着病吗?” 红袖急忙使眼色,让众人小点声,说道:“殿下还躺在床上呢,十公主稍等,红袖这就去喊他。” “轰!” 未等众人想出办法,那大门应声而倒,化成粉碎。 只在众人愣然出神的刹那,八个锦衣卫持绣春刀,迈过碎屑而来。 沐小葵下意识的拔刀便要斩出,被姬尘急忙阻拦。 只见一人虎步龙行而来,大袖挥去尘埃,目光如炬,令人窒息。 姬尘看清来人,急忙跪下:“父皇降临,儿子……” 红袖跟着一同跪下,道圣上万安。 圣上凝视着自己的皇儿,又看着他身后的三人,冷笑道:“霜儿说你病了,朕特意来看看,没想到这皇宫之中也有朕不认识的人?” 隐没在圣上身后的十公主,站了出来,指着沐小葵等人,呵斥道:“你们三个好大的胆子,见了当今圣上也不下跪,居然还拔刀,莫不是要行刺?” 这话说得阴险至极,直欲让父皇下旨立地斩首示众了。 “草民拜见圣上!” “民女见过圣上!” 沐小葵即便见过世面,可龙颜圣威,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的跟着唐千秋一同跪下。 圣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老九,不温不火的问道:“这便是你生的病?” 姬尘不知如何搭话,低头不语,小白狐从沐小葵的衣衫中探出了头,一脸懵意的看着众人。 十公主见了小白狐,轻声提醒父皇:“擅闯皇宫乃是死罪,父皇不若将这几人斩首示众,以彰显天子威严。” 声音不大不小传进众人的耳朵中,随即脸色大变。 姬尘心一沉,急忙说道:“父皇,错不在他们,而在我,是我偷偷带他们进来的,要罚就罚儿子。” 圣上冷哼一声:“你想一人担了这罪名?” 姬尘连忙道是。 圣上看了一眼身前的三人,目光终究汇聚在沐小葵身上:“他们便是你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 “对,他们皆是能与我赴汤蹈火的朋友,绝无冒犯父皇的意思。父皇大寿之日大赦天下,如今何不放过他们,以显父皇宽厚……”姬尘叩首道。 “父皇!不可如此,若是放了他们,只怕江湖中人更是视皇宫如自家院子,来去自如……”十公主在一旁添油加醋,直让姬尘心中暴怒,拳头紧握。 “父皇,儿子还有当年父皇御赐的圣旨,儿子愿意……” 圣上猛的喝道一句:“放肆,朕何时需要你们两个来教朕做事了?” 二人皆低下头不语,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天子不怒自威,若是怒了只怕要伏尸百万。 十公主讥诮这看着跪下的沐小葵,心中暗喜,你也有今天。 圣上思索良久才开口道:“九皇子随意将外人带入皇宫本是大罪,朕念其久疏宫中规矩,关入天渠阁中反省,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出来,至于这几人,轰出宫去。” 十公主还想开口,被父皇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八名锦衣卫架着三人,三人离去,沐小葵不忘回头担忧的看着姬尘。 自己一时糊涂,只为见他一面,可却害苦了他。 姬尘跪在地上还未起身,圣上甩袖而出,远远的传来一句。 “这大门且先不造,省的你日后再称病。” 第七十章 天渠阁 这样的结果对谁都好。 一旁的北镇抚司谭青面无表情道:“九皇子,请吧!” 姬尘看了他一眼,起身指着翡翠珊瑚道:“我去了天渠阁,你要记得给它浇水。” 谭青诧异道:“它是活的?” 姬尘惨淡一笑:“至少还没有死。” 一旁的十公主也跟了过来,姬尘并不想理会她,也没有心情理会。 十公主委屈的开口道:“只希望你能陪我,其实父皇大寿那一天,我便知晓,小白狐早就露出了狐狸尾巴,我也知道你称病是假,可我实在忍不住了,所以告诉父皇。” 姬尘念头一起,冷冷道:“你的任性差点害死他们,你知道吗?” 十公主撇了撇嘴,笑道:“若是他们死了,那你便可以不再称病,到时候必定会陪我。” 这话十公主说的风轻云淡,却让姬尘如坠冰窖,寒毛直立。 实在是霸道的有些不像话。 姬尘一甩开十公主的手,头也不回的向着天渠阁走去。 一连数天,只得在天渠阁中看书睡觉,顺便听听众儒生讲六经异同。 姬尘冷眼看着这群立誓齐身治国平天下的儒生士子,读书能读出个天下大同?能读出的万世太平? 倒不如学学老祖宗,或像那小儒圣一般,行万里路来的实在。 在这里,高谈阔论,说与鬼听吧。 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到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近百代相传至今,又有多少是真正为了黎明百姓,不过是以修书之名,实焚书之实罢了。 想到这里姬尘不禁依着栏杆,冷笑起来。 阁下的儒生士子见九皇子笑了起来,又瞥见这家伙把先贤朱熹的《四书集注》坐在屁股之下,心中顿时不满。 一位世子发问道:“九皇子何故冷笑,难道是我等讲的不对,久闻九皇子在外求学,可有一些独特的讲解?” 姬尘不回答闭着眼反问道:“尔等读书为了什么?” “自然是忧天下黎民,解君王所惑!” 姬尘又问道:“书中可有法子?” 一儒生想了想道:“《商君书》中有驭民五术!” 姬尘笑道:“商鞅之术助秦王一统六国,千古一帝,可二世而亡,这《商君书》救的了大秦?” 儒生道:“秦王暴政,苛政猛于虎,若是学大汉先道后儒,再取中庸之道,也必定是个百世王朝。” 又一儒生道:“对!此言不差,若使秦爱天下人,则至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 姬尘笑道:“你也知道要爱天下人,如此这《商君书》中辱民、壹民、弱民、疲民,贫民可爱不了天下,看来并无用处。” 儒生道:“所谓半部论语治天下。” 姬尘问道:“若是江南水灾,洛阳干旱,这论语中也有法子?” 众儒生不语,皆凝视着九皇子,未免有些太钻牛角尖了。 姬尘道:“哼!忧黎民所忧,解君王所惑,倒不如说为了考取个功名,衣锦还乡。我倒觉得那张载所说的倒是不错,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众儒生沉默不语,这句话他们当然读过,也通晓的很,可皆没有想到。 一儒生问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的这句话能解决江南的水灾?洛阳的干旱?” 姬尘笑了起来摇摇头:“解决不了!” 众儒生也一同笑了起来,九皇子吃瘪的样子竟是如此。 姬尘指了指那儒生:“你很有慧根!” 到了傍晚,姬尘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天渠阁中,只一盏孤灯,他一把将屁股底下的《四书集注》扔下去。 讲你妹的三纲五常,垫屁股嫌硬,搁桌脚嫌高。 不过手中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倒是不错。 虽是苦涩难懂,可这文字越嚼越有味。 夜深了,看着窗户外的月光,那梅花飘落的八瓣。 该有多无聊的人才会注意到这一切,心中的凄凉在寂静的夜晚被无限放大,寒风吹来,直钻进姬尘的衣角中,凉透了心。 姬尘无意一瞥,只见黑暗中一人影,如鹞子轻飞。 刺客? 那人起了三落,转瞬便来到姬尘的面前。 “是你!”姬尘认出来人,是那盗君白玉。“沐小葵呢?” 白玉翻了个白眼,道:“姬尘啊姬尘,小爷我好不容易冒死来一趟,你不问我安危,到问起她来了。” 姬尘将外面的白玉一把拉了进来,笑道:“你在我面前,我问你个毛啊。快说,沐小葵呢?” 白玉从怀中掏出一壶酒,一只烧鸡,拿起地上姬尘踢过来的书,看了一眼便没有兴趣,与姬尘一样垫在屁股下。 “小葵没来,我一人来的,顺道去了趟御膳房。” 姬尘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可有人来看自己,依旧欣喜道:“这日子淡出鸟味来了,一天天的青菜萝卜,可把我憋坏了。” 姬尘狠狠从烧鸡上撕出一鸡腿,细细的品起来:“嗯,不错,真不错。” “尝尝这酒,更不错。” 姬尘对着酒壶直接喝了起来,一口下去,烧了心,驱了寒意。 “好酒,好酒,莫不是醉仙楼的竹叶青?” 白玉摇摇头,说道:“这长安的好酒可不止竹叶青,这是落雪阁的绿蚁。” “绿蚁?为何我上次没喝到?”姬尘问道。 白玉一脸狐狸样,笑道:“那老乞丐领你们去喝酒不点这绿蚁,只与你们喝普通小酒,可他又喜绿蚁,那小二打给他酒壶中,可都是这些绿蚁。” 姬尘一拍大腿,气道: “好啊,这老头还与我们说,这酒杯之中不浮起几片绿酒渣,都不算酒。原来这老头……” 姬尘暗暗后悔,这好酒越早喝道越好:“唐千秋这王八蛋可喝过了?这小子号称要尝尽天下美酒。” 白玉说道:“昨夜便喝过了。” 姬尘点头,怕是在计较这唐千秋居然比自己先喝道这绿蚁,不痛快。 白玉接过姬尘手中的酒壶,话锋一转:“我们要走了?” 见姬尘没有反应,又说道:“沐小葵要离开长安了。” 姬尘反应过来,一把扶住白玉,差点没把白玉摇散架了。 “离开长安?为什么离开长安?不与我一起吗?离开长安去哪里?” 一连数问,让盗君白玉头都大了,只等姬尘冷静下来,才开口:“我也不知道沐小葵为什么突然要离开长安,我只知昨夜你那妹妹来了。” “十公主?”姬尘心中一沉,正想问她是怎么找到你们的,可一想这十公主毕竟十公主,想在长安找人也并不是难事。 “对,就是你那十公主,也不知道两人讲了什么,回来后小葵脸色阴沉的像要杀人,然后就宣布要离开长安,去杭州。” 姬尘问道:“去杭州?” “对,去杭州找九龙观音的下落。”白玉见姬尘面沉如水的盯着自己,匆忙解释:“你可别误会,是小葵自己提出来的,我和唐七只能算个陪同,你且放心吧,凭借小葵和唐七在江湖上名声,再加上小爷我在道上的人缘,出不了大问题。” 姬尘狐疑道:“若是出了大问题呢?” 白玉指着姬尘说道:“不还有你吗,皇朝的九皇子,我们闯了皇宫都跟没事人一样,到时候报出你的名号,在杭州还不是横着走。” 言之有理。 “你且放心,上次闯皇宫,你愿意一人揽下所有罪名,小爷我便把你当成兄弟了,那小葵自然是我弟妹。” 姬尘一把握住白玉的手,眼眸如月深情:“好兄弟,一定要帮我照看小葵,尤其是那唐千秋,他若是敢挖我墙角,你就一斧头劈了他。” 两人面对着面,重重一点头,相视一笑。 第七十一章 好兴致 沐小葵此时便像是姬尘天空中的一颗星辰,在夜晚,伴着一路的光明。 如今星辰落在了杭州,心中虽然不是滋味,可总比在长安好。 唯一让他担心的便是自己那个妹妹到底对沐小葵说了一番什么话,居然让沐小葵狠下心来去杭州寻九龙观音。 现在无暇顾及其他,只得等风来。 姬尘枕着红袖修长的大腿,嗅着熟悉的细细香甜,便是自诩风流,能闻香识女人,只从姬尘额头的唇印,便能品出这唇脂中的牡丹绿荷木槿山茶,道春夏秋冬的唐千秋也品不出这红袖添香。 当初姬尘还讥笑道:“哈哈哈,你这狗鼻子也有不灵的时候。” 红袖不管其他,只剥了些栗子,轻放在殿下的口中。 这红袖初上天渠阁,便给了姬尘带来一个惊天消息,这挂在房间里的《海棠春睡图》被人偷了! 晴天霹雳! 再问时间,大约是昨夜的事,姬尘细细想来,除了那盗君,别无他人,这小子定是给自己带了酒,买了烧鸡,取了《海棠春睡图》作为报酬。可那《海棠春睡图》价值万金,岂是一只烧鸡一壶酒能比的。 心中一阵肉疼,这嘴中的栗子尝起来顿时苦涩了些。 姬尘气的牙直打颤,可转念一想,这盗君白玉还要帮自己看着唐千秋这小子,防止他挖了自己的墙角,心中也就释然。 若不是那翡翠珊瑚过于笨重,想必那小子定也会搬走。 姬尘问道:“那北镇抚司谭青可曾每日来照看翡翠珊瑚?” 红袖点点头,纳闷道:“北镇抚司统领锦衣卫,直属于圣上,便是三公这样的大官有时也叫他不动。怎的殿下一句话,他便每日乖乖来细心照看翡翠珊瑚?” 姬尘看着天渠阁挂的《九龙图》啧啧称奇,这天渠阁中翰墨荟萃,唯有这九龙图最为传神:云蒸雨飞,天垂海立,腾骥夭骄,幽怪潜见。 姬尘说道:“这翡翠珊瑚本就应该是他的?” 红袖差异道:“怎么会?殿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败他,如今宫中的人还在议论殿下的武艺精湛呢,红袖在宫中行走也多了些面子。” 姬尘笑问道:“我若败了,你便没面子了?” 红袖自知说错了话,红着脸道不是:“殿下知道,红袖不是这个意思。” 姬尘摆了摆手,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连我都敌不过,这北镇抚司也别当了,他的十四势每一招都能破尽我的清风剑意,便是那意像在其森然血气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北镇抚司谭青习的是杀人技,气息内敛,意像只在刀中,其底蕴深厚的令人窒息。 这世上并不是非要一刀斩出个天地浩大日月同升才叫绝世高手,如那西门吹雪,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只一道飞虹,便可破尽万法,屹立紫禁之巅。 谭青便是这般的人物,若不是顾及圣上百官面子和姬尘九皇子的身份,他的快刀在姬尘拔剑之前便可取姬尘项上人头。 姬尘摸着自己的头,顺便在红袖修长的大腿上狠狠的摸了一把,正意犹未尽:“这世上谁人能收下本殿下的这颗大好人头。” 古人说这陈荣善画龙,得变化之意,泼墨成云,噀水成雾,醉余大叫,脱中濡墨,信手涂抹,然后以笔成之,或全体,或一臂一首,隐约而不可名状者,曾不经意而得,皆神妙。 这笔势雄健老辣,看得教人酣畅淋漓。 姬尘看着这《九龙图》出了神,体内的三股真气每每分三,共九股。每一条演化一条苍穹水墨龙。 迥异之状跃然而出, 一龙紧抓巨石,翘首以待。 二龙双目斜视,与缭绕雾气相容。 三龙双目炯炯有神,目视远方,四爪乍起凌驾于大石。 四龙被突如其来的滔天巨浪顺势卷入漩涡,奋力挣扎,目光峥嵘,左爪中的明珠如捏碎一般,姿态异常。 五龙猛然腾起与疾驰的六龙欲一较高下,隐没在疾风骤雨之中。 七龙几乎被湮于云水之中,八龙则隐藏于弥漫的的大雾之中尾巴若隐若现,一副傲慢姿态。 唯有九龙伏卧山石上,眯着眼做休憩之态。 疾驰体内的九股真气,电光乍现,势气逼人,恍若有无穷变化,雷霆万钧,粗犷俊驰,清新隽永。 只待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归于平静。 姬尘喘着粗气,满头的冷汗,红袖乖巧的在一旁不吭声,只等殿下回过神来。 姬尘睁开眼睛,眼眸之中变得更加的深邃,就连瞳孔的颜色也有些黑的发紫。 红袖问道:“殿下做噩梦了?” “没有,只有观这《九龙图》有了感悟。” 姬尘摇摇头,手中也剥了一颗栗子,面露微笑,抬手便将栗子喂给红袖,在手放下之时,猛地顺势便要摸上红袖的胸。 软绵香酥,弹性十足 姬尘情不自禁的捏了捏,心中正美,只道是与这白馒头一般的手感,竟然真的能盈盈一握,他只偷偷的摸过沐小葵,哪像这般摸的仔细,不由加重了几分力度,陶醉起来。 红袖在一旁轻笑,姬尘疑惑的睁开双眼,只见自己手中正握着一只热腾腾的雪白馒头,在他的蛮力之下捏出了奇怪的形状。 原来红袖岂会不知这九皇子的狡猾,一直小心提防,在其魔爪伸了过来的时候,微微侧身便躲过,再顺势从食盒中取来一个热腾腾的白馒头,往他手中一塞。 “殿下玩心真重,这是红袖亲手煲的鸡汤,殿下趁热喝下去吧,也可驱驱寒意。” 红袖掩嘴而笑,又从食盒中端来雨过天青的青花瓷碗,满满的一大碗乌鸡参汤。 姬尘摇头哀声叹气:“吃了参汤,补了身子,你说这一身的气力往哪里使?” 红袖明了他的意思,话锋说与别出道:“殿下可以练剑啊!我下次过来可将殿下的细柳带来,只要殿下不将这天渠阁捅出几个窟窿来,圣上必定不会追究的。” 这练剑是要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的,这天下间掉下悬崖,大难不死得绝世神功的毕竟是少数,即便得到绝世神功,也不会随便练上一练,便能三掌拍死老师傅。 功夫是需要沉淀的。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姬尘并没有喝,而是正色盯着红袖道:“你于我,便如袭人于贾宝玉。” 红袖看出姬尘眼中的情愫,也明了姬尘话中的意思,不就是贾宝玉与袭人初试云雨情嘛。 可红袖比那袭人更是聪明伶俐,宫中的姐妹们教会她一句, 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红袖含情脉脉的看着姬尘,笑道:“殿下还是快趁热喝汤吧。” 姬尘拿她无可奈何,看着碗中的乌鸡参汤,瞧见一物,便用筷子从其中夹了出来,赫然是一堆鸡毛。 “御膳房便是拿这乌鸡与你煲汤的。” 自己虽被父皇关进天渠阁中,每天青菜萝卜的,但自己毕竟是皇子,莫不是这御膳房也是势力小人,见红袖是自己的丫鬟便糊弄了事? 他正要发作,那红袖红着脸,像做了错事一般,低下头轻声道:“这乌鸡是红袖从园子了抓的,也是红袖自己杀的,红袖没有杀过鸡,所以……”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细不可查。 姬尘记得红袖最见不得血,真真是手无缚鸡之力,连拿菜刀的勇气也没有,若是见御花园中的奇珍异兽受了伤,便是大惊失色,脚下无力。 看来十三年过去了,变了不少。可这杀鸡的本领确实让人不敢恭维。 “殿下,要不红袖再去为你重新再去抓一只,红袖发誓绝对不会有鸡毛。” 话音刚落,红袖便欲取回姬尘手中的青花瓷碗。 连见小猫流血都会哭泣的女子,若是再让她杀一只鸡,得下多大的勇气。 姬尘拦住红袖,也不顾这乌鸡参汤的滚烫,仰头一口喝下,嘴边来还挂着几根鸡毛。 “无妨,这俗话说的好,男人嘴边没毛办事不牢,鸡毛也是毛嘛。”姬尘一脸痴痴的笑着。 红袖一脸痴痴的看着,心中恨不得以身相许。 “皇兄果然好兴致,被父皇关在天渠阁中也是抱得美人。” 第七十二章 红袖的身手 姬尘听闻是女子的声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原本的满心欢喜竟一下子烟消云散。 十公主冷哼一声:“喝了鸡汤还不知道往哪里使劲?皇兄倒不如再去找谭青练练剑” 十公主是打心眼里笃定那翡翠珊瑚是皇兄凭借实力,光明正大的赢回来的,什么北镇抚司?不过是皇兄的手下败将而已。 原本海公公也是一番好心,对二人的一阵分析,最终让十公主相信这谭青是忌惮皇兄的身份,才没有全力一战。 海公公从来都不会骗她,至今十公主,对姬尘赢得珊瑚翡翠也是耿耿于怀。 十公主气愤不已:“皇兄赢的不光彩,连区区的北镇抚司也敌不过,若不是仗着皇兄的身份,怎能赢?” 姬尘风轻云淡:“若是如你所说,我和你还真是一家人。你若不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依着小葵的性子,早就一刀劈了你了。” “她敢?”十公主声音猛然大了起来。 姬尘闭着眼:“她连我都敢劈,何况你呢?” 红袖见两人在交谈,很何适宜退了下去。海公公一同与红袖走出天渠阁。 今日元宵佳节,宫中也是张灯结彩,好生热闹! “真是个好天气,只待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海公公看着红袖绝美侧颜,她眼眸是这微波起伏的春水,这高挺玲珑剔透的琼鼻,又似那秀丽的青山,眉若墨画,面似桃瓣,方是个国色天香。 “如红袖姑娘这般年纪的,早该出宫找个好人家嫁了,莫要等到人老珠黄,无人问津,才道是后悔。” 红袖行了个万福,心中只冒出咸吃萝卜淡操心:“不劳海公公操心,红袖自有打算。” “哦?” 海公公只在“哦”字落下之时,枯枝老藤般左手探出衣袖,五指弯曲,映着暖阳发出阴冷的寒气。 摘星手! 海公公离这丫鬟红袖不过一步的距离,他有十足的信心将红袖的心掏出来捏得粉碎。 这招早已被他炼的炉火纯青,早些年在死刑狱中,死在这招下的,不下百人。 死刑狱中的死囚并不是每个都有资格被拉倒菜市口,午时三刻斩首示众,有如此待遇的不是朝中大臣,便是罪孽滔天以求平民愤凶徒。 摘星手的巧劲海公公了然于心,五指如箭头深入皮肉之中,随后催发内力,震碎胸骨,再让五指趁着血液如注之时,齐根探入胸口之中,趁着血液温热,一把将心掏出来。 这可是技术活,早些年练时可总是伴着死囚的惨叫,那时巧劲不足内力薄弱,根本震不碎坚硬的胸骨。再后来能震碎胸骨了,也能掏出心,可还未等心拿出,那人便死了。 如今海公公保证红袖还能趁着一口气在时,看到自己的心在别人手中收缩,再眼睁睁看着心被一点一点的捏碎。 那种窒息感,恐惧慢慢的蔓延开来,死亡一点一点的降临…… 海公公脸上的笑意正盛,电光火石之间,那笑意凝固了,红袖没由来的往后退了一步,只见海公公手中也多的一个热气腾腾的白馒头。 红袖笑着:“海公公莫不是也要学殿下,将这馒头捏得稀巴烂。” 海公公心一沉,好快的速度!他根本连她的动作也没有看清,道行还要在他之上。 要知道,海公公可是自幼进了宫,一身童子功出神入化。此时竟然敌不过一个二十多岁的丫鬟? 这是不显山不漏水啊! 海公公再次露出笑容,趁着馒头还冒着热气,一把塞进自己嘴中,狼狈的很,表情如吃了屎一样,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这馒头莫不是也是红袖姑娘做的?若是可以,下次红袖姑娘多做几个,也好要我吃个尽兴。” 海公公只字不提自己为何突然发难,他本在阁下看出端倪,本想试探一番,这一试便让自己尴尬万分。 红袖道:“这只是御膳房做的普通馒头,海公公要吃尽可去御膳房拿。” 海公公连连摇头:“不可能,御膳房中的馒头,我可是吃了五十多年,从未有过如此好吃过,莫不是这馒头经了姑娘的手,便的好吃了?” 这话若是姬尘所说,红袖心中或许还会道上一句油嘴滑舌,可这话偏偏是个太监说出来的,直让红袖胃中翻江倒海,吐上一吐。 红袖从食盒中又拿出几个白馒头:“红袖这里还有几个,海公公若要尽可拿去。” 海公公并没有伸手接过馒头,反而眼神凌厉的凌视着红袖:“你究竟是何人?九皇子外出十三年,你作为他的丫鬟居然也消失了十三年,我去查过你的。” 红袖好似知道结局,讥笑道:“结果呢?” 海公公道:“一笔带过,“外出探亲”,四个大字。” 红袖道:“海公公不相信红袖是外出探亲?” 海公公当然不信,正欲开口询问,忽的想起了什么,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我……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对十公主没有恶意,我便不会插手。” 红袖瞥了一眼天渠阁内:“红袖对那黄毛丫头并无兴趣。海公公尽可放心。” 天空,云自卷舒,叶自飘零。 红袖的话很轻,却让海公公心沉大海。 良久,红袖望着手中的馒头:“海公公还要不要馒头了?” “要要!” 海公公颤颤巍巍的接过馒头,塞入怀中,望着红袖离去的背影,愣然出神,若有所思。 …… 姬尘并不想理会自己的这个妹妹,不耐烦道:“你还有没有事?若是没有,小爷我还要睡觉呢?” “你!父皇让你静下心来读书,你倒好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白日做梦。” “白日做梦不好嘛?梦中还可以看到小葵拿着刀追着我砍呢?” 十公主翻白眼,翻的眼睛都酸了,嘲讽道:“也没见你多么想那沐小葵,刚刚不还乐呵乐呵的调戏红袖来着?” 这下姬尘无言以对,硬生生的倒在书堆之中,十公主恨其不争,一脚踢向躺下姬尘。 姬尘像条蛆虫一般挪动,又往自己身上堆了几本诗集,找了个极其舒服的姿态与周公对弈。 十公主对此也是无可奈何,说道:“今日是元宵佳节,长安会有灯会,我与父皇求情,让你进入可以随着众皇兄一同出宫,赏灯会,放河灯。” 姬尘猛地又像窜天猴一样,蹦的老高,盯着十公主:“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 “不过什么?” 十公主正色道:“不过你不可以偷偷跑出长安,若是你私自出了长安,父皇便重审上次那三人闯皇宫之罪,你可是中的锦衣卫的本事的。” 姬尘一下子又泄了气,心中小算盘落了空,这小辫子攥在别人手中,愣是不痛快,不过在这天渠阁中数十天,无聊得很,有时姬尘想,要不再来个焚书坑儒解解闷? 这念头刚起,便被他掐灭了。 他终究是没有这胆子。 第七十三章 神相摸骨 “月上柳梢头,相约去青楼,喂!小儒生,你看我这诗作的如何?” 姬尘望着阁楼之下,偌大的天渠阁显的空荡荡的,独有姬尘和那独具慧根的儒生士子在此。 儒生正埋头苦读,抬头疑惑的看着楼上的殿下,再环顾四周,方知这九皇子是在与自己说话,放下手中的湖笔,将竹简合上,正襟危坐。 “殿下要去青楼,只管去,只要不乱了礼数,任谁也不会说上一句闲话的。” 姬尘依着栏杆,一侧身,从阁上飘了下来,拿起那原本卷起的竹简展开看去。 “嗯?治世论?你写的?” 儒生俯首作揖称是。 “那你可要下功夫了,一卷书可不够治世的,或许便是把这天渠阁中堆满喽,也不够。”姬尘摇头道。 儒生摇头不语,一卷书不够,那便两卷书,直至万卷书。愚公移山也有移山之日,这《治世论》便也有成书的一天。 天渠阁这些日子越发的冷清,数千人的儒生也越来越懒散,元宵佳节约会佳人是一方面,那出阁去寻九龙观音的也不再少数。 一个九龙观音便能得个金刀驸马,可比日夜寒窗苦读来的快,况且那十公主他们是见过的,动了心勾了魂,直在脑海中萦绕不去,入了相思苦。 如此也好,这有慧根的儒生一个人到乐得清静,这江南水灾,洛阳旱灾,这般的天灾他管不了,可人祸却是又办法的。 致君尧舜上,整顿律法,严惩贪官污吏…… 这些都要面面俱到写入书中的。 算了,便让这无趣的儒生在这里写这《治世论》吧! 姬尘踏出阁楼,未能多行便碰到其他的几位皇子,十三弟姬易云,自己的皇兄东宫太子姬易成,皆在其中,也都是便装出行。 姬尘道:“好巧,皇兄,十三弟也在这儿?” 太子道:“一点儿都不巧,我们得知父皇恩准你今日可与我等一道去赏灯会,特地在此等你。” 除了这二人,还有八皇子和十二皇子等人。 甚至姬尘还看到的一个熟人。 四指曲明! 姬尘若有所思的看过去,这四指曲明紧跟着八皇子身后,寸步不离。 莫非他是八皇子的人? 当日四指曲明虽没有全力以赴,可那攻向姬尘的三招却是实打实的,若不是墨武剑法,自己早就被一剑劈了。 八皇子城府极深,也是一如小时候一样,什么都要与太子争一下,便是这皇位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如今的朝堂之上便是以八皇子和太子为首的竞争。 姬尘走过去,作揖:“八皇兄,十二弟。” 一阵嘘寒问暖,不是夸姬尘长高了,便是夸那天父皇大寿时候的大展身手。 姬尘看向他身后的曲明:“八皇兄,他是你的人?” 八皇兄姬易恒笑着点头:“此人名为曲明。怎么?十弟认识他?” “不认识只觉得此人的剑术不差,特来问问。”姬尘笑着摇头。 姬易恒道:“十弟果然好眼力,此时确实善使剑,若是十弟有空,尽可去皇兄府上坐坐,也可指点指点我这门客。” “不敢当,到时候还请曲明先生手下留情。” 望着八皇兄等人离去,姬尘陷入了沉思,这人是装傻还是不动声色? 四指曲明动手之时确有杀意,若是自己大意,命丧在曲中的短剑之下。 他就不怕父皇追究起来,到时候落个残害皇子的罪名,足以让他永世翻不了身,更别提这皇位了。 见姬尘陷入沉思,太子走过来问道情况,姬尘摇头不语,若是将事情说与他听,恐怕依着太子护短的性格,定要上报父皇,到时候难免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权谋之术,自己可真的是一窍不通。 除了这三人,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伴着太子一同长大的书童,名为洪麟,是个高丽人。 一表人才,不光腹有诗书,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太子的亲卫兵便是由洪麟掌管的。 四人正要出宫门,只见宫门口站着一个翩翩少年,白面如雪。 见着姬尘等人,顿时欢欣鼓舞而来。 “你是?”太子沉思了片刻也没有看出来是谁。 那少年扑闪着大眼睛:“四哥不认识我了?” 太子摇摇头,细细端详片刻,这脑海中的人都翻了个遍,愣是没有找出这少年的模样。 “你呢?”那少年显然有些失落,又不死心的问向姬尘。 “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谁?” 姬尘心底好笑,邪魅一笑,伸出手去:“看不出来,不若让我好好摸摸,我就不信摸不出来。” 那少年公子急忙躲闪,捂着胸口大呼流氓。 姬尘笑道:“姬轻霜,你这男扮女装的样子确实不错,我这堂堂男儿身见了也是心动的很。” 这时姬易成和姬易云才醒悟过来,原来是十公主! 姬轻霜也装模作样的取来折扇,轻摇起来:“九皇兄是怎么猜出来的?” 姬尘道:“不是猜出来的,是一眼便可看穿的,你看你,哪个大男人身上胭脂气会有这么重?你这本领可比不上我一个朋友,她女扮男装起来,那才叫一个好手。” “是谁?以后让她来教教本公主!” 姬尘口中这女扮男装的自然是小燕王边无雪,足足装了十几年,这本领算不算高? 姬尘阔步走去:“还有,没有哪个大男人会自称本公主的。”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入了夜,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风流才子俏佳人,相约一同放河灯,眼眸中的含情脉脉,脸颊的两片飞霞便是最好的见证的。 络绎不绝,川流不息。 “咚咚锵锵” 锣鼓伴着胡琴,二龙戏珠,腾云驾雾,百鸟出窝,马到功成,狮子灯,五兽灯,六角灯。 姬轻霜买了两个糖葫芦,一个自己品,一个递予姬尘。 姬易云笑道“我们的呢?” 姬轻霜也笑着说道:“要吃自己买,父皇给我的钱本不就多。给你们买了,到时候钱不够花怎么办?” 姬尘此时才感觉道有个妹妹真好,若是脾性再好点,便是好上加好。 太子看着自己亲卫洪麟说道:“你要吃吗?” 洪麟也是个寡言少语的人,躬身道:“全凭太子定夺。” 太子见洪麟这模样,有些生气:“我出来之时便跟你说了,不必拘束,你再如此便一个人回去,省的扫兴。” 太子可不像十公主小气,也买了三根糖葫芦,递予他们。 太子轻声问道:“怎么?好吃吗?” 洪麟点点头:“嗯,很甜。” 姬尘疑惑这看着这两个旁若无人的大男人,那眼眸中的暧昧,有些说不清。 “你们看,八哥在那里干什么呢?” 十公主眼尖,在那灯火阑珊处一眼便认出姬易恒,拉着姬尘便匆匆过去。 “八哥,你们看干什么?”姬轻霜问道。 姬易恒看了半天,若不是姬尘提醒,怎会认出此人是那十公主? “原来是轻霜妹妹,你们来的正巧,这老相士号称能摸骨晓生辰,也是有些本事,曲明先生和八哥都被他准确的说出来,你们有没有兴趣一试?”十二弟笑道。 这老相士眼不能视物,这小摊子在灯火阑珊处也碍不着众人,便也冷冷清清。 姬尘疑惑道:“老先生莫不是手眼通天?” 盗君的师傅便是手眼通天,长安卧虎藏龙,连一个老乞丐都是江湖名士,这老相士能摸骨晓生辰,定是不俗。 老相士摇头:“我就一个老瞎子,怎会手眼通天,不过学了些皮毛罢了。每个人的骨皆是独特的,少年便是少年模样的骨,老人便是老人的骨……” 老相士正欲卖弄一下,这众人哪里懂会懂,只得打断。 太子来了兴致,伸出手来:“老先生,帮我摸摸看。” 十二弟说道:“对,老先生好好摸摸,莫对了本公子有赏。” 老相士右手搭在姬易成手臂上,左手掐着大六壬。 良久,老相士收回,一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边说道:“这位公子命格中有紫薇帝星,乃是大富大贵之相。难得难得啊!” 十公主拿起纸一看:念道:“甲戌、壬申、丁丑、卯时。老先生果然厉害,一字不差。” 老相士摸着稀疏的胡子的点头示意,有些傲然神色,别的不会,自出山一来,这摸骨晓生辰的本领可一点也没落下,只在眼睛瞎了之后讨口饭吃。 “真的这么神奇?我也来一试。”姬尘伸出手来给老相士看。 老相士与之前一般的动作,不消片刻,了然于胸,提笔写下。 十公主这次再看时,皱着眉问道:“老先生是不是写错了,要不要再摸摸?” “怎么?写的什么。” 十二皇子问道,接过纸一看:乙亥、戊寅、壬申、辰时。 十二皇子大笑起来:“老相士这次可写错了,你看我四哥的生辰八字是甲戌、壬申、丁丑、卯时。我九哥则是乙亥、戊寅、壬申、辰时。我这两位哥哥可是一母所生,这俗话说怀胎十月,你这些算的前后不过差六个月,这怎么可能。哈哈哈,原来老相士也有失手的时候的。” 老相士皱着眉摇头笃定道:“怎么会?这位公子你莫不是记错了,老夫摸骨至今从未算错一人……” 姬易恒打断老相士的话,取出一锭金子,塞进老相士手中:“正所谓百密一疏,我这弟弟惊为天人,岂能按常理推算,这十两金子你且收下算作报酬。” 老相士出来做生意,本就是为了钱,这钱在手,掂量掂量便知轻重,识趣的说道:“老了老了,真真是百密一疏。” 第七十四章 花魁 长安结灯,祝天子万年,与民同乐。 于皇城之上点燃讣天灯,祈求上苍保佑皇朝国运不衰。这日子对于圣上来说,也算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圣上的身影如同一棵苍遒有力的青松,坚挺的屹立在城墙之上。 这点燃讣灯会有诸多的好处。 气运加身,如醍醐灌顶般,气息通达奇经八脉,破体内百关,如洗筋伐髓。 当然并不是谁都有资格的,一年不过一人,一般皆是皇子王孙,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去年是这十公主姬轻霜,今年便轮到八皇子姬易恒。 众人在城墙之下静静的看着,或许姬易恒是长得最像父皇的皇子了,眉宇间的神形,做事的一板一眼都像极了。 这便也是圣上恩宠的原因,如此才能让这朝堂之上风云暗涌。 姬易恒点燃讣告灯,双手托举,似要举起整个天地一般。 长安永远不会有孤灯。 一盏灯起,便有千万盏灯一同相随。 星辰坠入的红尘,红尘点燃的夜空。 龙光射斗牛之间,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姬尘凝视着远方,一眼看不穿。 十公主双手捧着河灯,轻轻的放在河流之中,顺流而下。 与天空相映和着。 十公主双手合十,握于胸口,闭眼许愿。 待她睁开眼睛,一张好大的脸映入眼帘,这姬尘正笑着望着自己的眼睛。 “你……你干什么?” 姬尘笑道:“佛家总说由眼窥心,我看看能不能看出你许的什么愿望。” 十公主倒真怕心中的愿望被看出来,素手连忙遮挡姬尘的眼睛,紧张道:“不许看,不许看。” 姬尘笑道:“唉,我道行不够,看不出来。不过我也能猜到些,无非是想嫁个如意郎君。如今父皇的旨意是改不了的,不过我能帮你,等有人拿着九龙观音进了长安,你便在远处细细的瞧着,若是不合心意便与我说,我帮你夺了九龙观音。你若看上了,我便帮你护他到未央宫前。” 十公主羞红了脸点点头。 “不过你要乖乖的,不得像之前一般骄横,到时候把如意郎君吓得不敢进皇城喽,那我可就没办法了。”姬尘摸摸姬轻霜的头。 “走,父皇给你了多少银子,可够我们去醉仙楼上喝上一壶?” 太子和洪麟也一同放下一盏河灯,直至河灯隐没了身影才回过神来。 “走了,去醉仙楼上看上一看,听说今日有花魁,价高者可点烛,促膝长谈。”姬尘说道。 十公主歪着头问道:“促膝长谈什么?” 几人相视一笑,不言而喻 “到时候你就知道,可惜你是个女儿身。” “哈哈哈!” 醉仙楼中的酒,如醉仙楼中的名号一样大。 既然号称醉仙,岂有入俗之理。也不知道这醉的是何方神圣? 是谪仙李白?还是剑仙吕洞宾? 可不管是谪仙李白,还是剑仙吕洞宾,皆是一身诗意千寻瀑。 不同的是谪仙的一身诗意扑了月,而剑仙的一身诗意喂了狗。 门前的大石之上只一“醉”字,当初写下这字的人定是千古无一的人物,泼墨挥毫间的潇洒,被这人发挥的淋漓尽致,让人觉得酣畅淋漓。 字里行间的剑意,恍若凭虚御风九天雷动,再一转便凭栏处怒发冲冠,最后竟是巫山夜听风雨。 姬尘感悟甚多,若是有时间必要对着这醉字好好的观摩观摩,不过此时有要事想做。 花魁和竹叶青便是要事。 正当姬尘准备踏进醉仙楼中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 只见那乞丐歪着头仔细的端详着姬尘,良久指着姬尘傻笑道:“你嘛时候成为天下第一啊?” 天下第一?什么时候?姬尘一头雾水。 那傻子仅仅是看着姬尘傻笑,醉仙楼中急忙跑出几人,将乞丐赶走,那傻子临走时还是不忘指着姬尘又道:“你嘛时候成为天下第一啊?” 姬尘也傻傻的望着他,姬轻霜见此以为姬尘被吓傻了,竟忍不住开口道:“不怕不怕,姐姐在这呢?” 姬尘揪着她的耳朵,恶狠狠道:“没大没小的,你是谁姐姐?” 姬轻霜,气嘟嘟的一跺脚,可姬尘早已经入了醉仙楼。 醉仙楼中也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可不少。 众人只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俊俏书生道:“听说了吗?这得月楼中的花魁来这醉仙楼了。” 风流哥儿道:“是嘛,得月楼被人一刀斩了之后,本公子以为这辈子见不到那美人儿了,所幸天见尤怜啊。” 书生道“兄台可不许跟我抢,我可就剩一百两黄金了,今夜怎么说都要与花魁促膝长谈一番。” 一旁的粗汉子道:“哼!一百两黄金你就敢与花魁促膝长谈,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这醉仙楼中的都是何人?哪里轮到你?” 总而言之,价高者得。 姬易霜道:“这花魁就得有多漂亮,能让这些人一掷千金,让这醉仙楼变成了销金窟。” 早些这醉仙楼可是文人雅士吟诗作对的好去处,今夜元宵佳节倒变了味,看上去倒像是个风月场所。 姬尘道:“能有多漂亮,无非是仙子下凡,这女人见了心生妒意,这男人见了便是嘴软下面硬喽。” 小二上了一壶竹叶青,这绿蚁自己比唐千秋品得晚了些,这竹叶青自己可不差他。 入口甜绵微苦 三春竹叶酒,一曲昆鸡弦 场内的公子哥儿相互斗气,谁也不服谁,不是家财万贯,便是家中有高官。 自没有高低之分。 可忽然又一翩翩公子进了院子,这众人的声音低下去不少。 “皇兄,他是何人?” 太子看了一眼,笑道:“大司空沈漱石最喜爱的孙子沈临风。” 大司空在朝堂之上虽不是呼风唤雨,可若是他开口,圣上少有不答应的。 而这沈临风写得一手好字,尤其的那楷书,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可作楷模,字中有柳公权影子,故此最合大司空心意。 平日里的奏折,也是大司空口述,沈临风执笔。 因为大司空的地位,众皇子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可这沈临风却有些不识好歹,众皇子对他客气,他倒是会的蹬鼻子上脸,从不给人好脸色看。 正当自己是谪仙李白了?贵妃研磨?力士脱靴? 所以众皇子也少有人与他交往,不过此人有个致命的弱点。 便是好色,一日三淫。 生我者不淫,我生者不淫,其他皆可淫。 所幸的是这货虽有色心,却无色胆,只敢仗着爷爷大司空的名号,背地里干一些为人不齿的事来。 众公子哥识趣的让出一道来。 “沈公子请上座!” 沈临风瞥了一眼那人,傲然点头。 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二楼的一道珠帘垂下,一道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女子为诸位弹奏一曲?” 这软绵绵的声音说的众人心痒痒的,恨不得立刻撩开珠帘…… 不用多说,这人必定是这花魁了。 姬尘看着这群眼巴巴直勾勾看着珠帘后美妙身子的公子哥,轻笑道:“果然是风月老手,犹抱琵琶半遮面,把男人的心思把玩的一丝不差。” 花魁不说话,转折拨弦,低眉信手,轻拢慢捻。 初时如话间莺语忧愁暗生,再转又如银瓶乍破四弦裂帛,最后便是江心秋月白,云自无心水自闲。 暮景萧萧雨霁。云淡天高风细。 正月华如水。金波银汉,潋滟无际。 冷浸书帷梦断,却披衣重起。 临轩砌。素光遥指。 因念翠蛾,杳隔音尘何处,相望同千里。 尽凝睇。厌厌无寐。渐晓雕阑独倚。 绵绵悦耳之声传来,莺声燕语,似在诉说相思之苦,细细品来又有少女怀春之情。 婉约逸怀,情思清雅,却又缠绵徘徊,旖旎近情。 这首词是白衣卿相柳三变所写,有“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之称的柳永。 姬尘笑道:“我若是个皇上也舍不得这柳三变入朝为官,保准儿也得要让他奉旨填词。” 众人皆沉浸在花魁曲中的意境之中,久久不能回味。 男人别的本事可以没有,这等女人的本事是一定要有的。 甭管等多长时间,也是心甘情愿。 花魁知道男人都是贱骨头,等得愈久,心里就愈好奇,愈觉得这女人弥足珍贵。 也不知是谁突然打断这意境,道了一句:“花魁出来了。” 众人都纷纷睁开眼睛,仰慕而去,眼眸似火。 再看那沈临风,一个劲的咽着口水,痴痴呆呆失了魂。 一只玉手撩开珠帘,那手漂亮极了,若粉雕玉砌,这手的主人必定与众不同。 架子这般大的女人,必定是珠光宝气,华贵衣着,浓妆淡抹。 可若真是这样,不免如了俗。 花魁深谙其中道理,一席浅浅素雅的碎花白衣,轻施粉黛。 嘴角挂着的一抹笑容,直让众人心醉。 明知是风尘女子,却偏偏像极了小家碧玉,大家闺秀。 众公子哥儿心生无尽怜爱,只欲将花魁抱在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唯有姬尘看清了那花魁的面容,脸色阴沉如冰,便是这竹叶青喝起来也是淡然无味。 手中的玉杯捏得粉碎,心口剧烈的起伏,粗重的喘息声。 真真是怒发冲冠! 第七十五章 急火攻心 姬尘嘴唇发紫,微微颤抖,玉杯的碎屑划破手心也浑然不觉,他胸腔之中升起一道无名怒火,吹不散,浇不灭。 “九弟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太子察觉到,面露担忧的神色,姬尘的表情如同笼中被关押的暴虎,猩红着凶眸,缓缓亮出冰冷嗜血的獠牙。 情殇苍凉到无语, 峥嵘面目。 那花魁是指尖的春风轻轻拂过,是手心的流沙吹逝。 是百花丛中的斑斓蝴蝶。 星柔绕月。 花魁深谙其中道理,只待那群痴痴的公子哥伸出手来想将她抱在怀中好好温存一番,她适时的便轻轻推开,留下一道春怨的情愫。 这群公子哥儿,哪里还有平日里的风雅,眼巴巴的看着花魁,到希望她醉倒在自己的怀中。 沈临风,仰口喝下一壶竹叶青,借着酒意戏春风。 “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 花魁行了个万福。 沈临风大笑道:“花魁姑娘果然有倾国倾城色,我见犹怜,但愿一同做风花梦里人。” 花魁轻笑不语,正欲起身离去,沈临风哪里肯放过,半醉半醒,熏红了脸,伸手拉住花魁。 “这醉仙楼中还有比我更有资格与花魁姑娘共度春宵的吗?” 沈临风握着那柔弱无骨的玉手,细细的摸着,可比那笔杆子来的舒服多了。 “花魁姑娘初来长安可能生疏了些,我来为姑娘引荐一番,这位沈公子可是当今大司空最为喜爱的孙子,花魁姑娘可知大司空?便是当今圣上也得礼让三分的人物。” 一旁的公子一脸讨好,这招确实受用,说道了沈临风的心眼里,那沈临风挺直腰杆子,傲然神色,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花魁轻笑道:“哦?奴家竟不识沈公子,罪该万死!” 沈临风望着花魁的眼眸,恨不得立刻共赴巫山之会,行云雨之欢好。 沈临风正要一把将花魁拉入怀中疼爱,只见一物划过,不偏不倚直接砸在他脸上,银瓶乍破水浆迸。 顿时一股血水从沈临风脸上流落下来,再一看地上破碎之物,恰恰正是那玉瓶酒壶。 “沈公子?”花魁掩嘴大惊,花容失色。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用酒壶砸大司空的亲孙子?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众人循着玉瓶酒壶来的方向望去,那一桌正是姬尘等人。 姬尘出手迅速,便是洪麟也来不及阻止。 这满堂的公子哥虽是尊贵,可鲜有人认识太子的,更别提姬尘和姬易云了。 姬尘侧着身子,面容阴沉,冷眼看着所谓的花魁。 那花魁也见着了姬尘,娇躯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如同见了鬼一般,慌张转身离去。 姬尘猛地一拍桌子,这松香木桌哪里经得住姬尘一掌,顿时散了架,满桌的好酒好菜落的一地。 姬尘大喝一声:“给我滚过来!” 这声音如同佛门狮吼,直让众人心惊。 那花魁竟真的听话,驻足不走,低着头,转身缓缓走向姬尘。 姬尘看也不看她一眼,沉声道:“跪下!” 那花魁轻咬嘴唇,像个受了无穷的委屈,真叫人心疼! 姬尘依旧不看她,她还是如小时候一般倔强。 姬尘顺手从一堆碎木之中取来一桌角,重重的打在花魁的膝盖上。 花魁一吃痛,身形不稳,娇躯硬生生的跌落在地上,眼眶中满是泪水,海棠寒霜,颤抖哭泣着开口:“师……师兄……” 姬尘也静待这她的一场梨花雨,反手便是一巴掌,他并没有留手。 “啪!” 花魁脸上清晰可见的手掌印,那清脆的响声,让众人心底一颤。 满堂的寂静, 刚刚还风光无限的花魁,此时竟跪在这陌生男子的面前。 正是辣手摧花,不知怜香惜玉。 沈临风满脸的血水,他虽不认识姬尘,但是太子他还是认识的,能与太子坐一道的,岂会是普通人。 太子又如何?他丝毫不惧,拿着丝帛捂着受伤处,给刚刚溜须拍马之辈使了眼色。 那公子心领神会,若是攀上沈临风这高枝,父亲在朝为官定是轻松许多,到时候难免要夸夸孩儿。 那公子不识太子,也没有眼力见识,阔步走来,自诩风流。 “这位公子,你即便是花魁姑娘的师兄,也不能如此待她,花魁姑娘出来卖笑……” 这话音未落,姬尘手中的桌角如砸沈临风一般,飞了出去,将这公子的眼角砸的血水直流。 那公子捂着眼角,疼痛难耐,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嚣张,你可知我父亲乃是朝中尚书仆射,你好大的胆子……”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太子等人还未反应过来,姬尘再次出手。 这次迎接那公子的,是姬尘屁股低下的木凳,众人只道姬尘手段凌厉,丝毫没有顾及到什么尚书仆射。 一连三拍,那公子脸上血肉模糊,如同一堆烂肉趴在地上。 姬尘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花魁,心底的怒火不减反增。 “你不是跟着师傅云游太虚去了吗?怎的在这里当起了花魁?你可听到他们怎么说你?他们说你在买笑?” 这“买笑”两个字,让姬尘听着刺耳,恨不得将脚边的烂肉剁碎了喂狗。 花魁陡然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师兄说道:“卖笑有何不好?我自己乐意,用的着你管?” 用的着你管? 姬尘怔然向后退了两步,如晴天霹雳般,手颤抖着指着她,说道:“你……你敢再说一遍?” 花魁早已经不再抽泣,眼神冷淡的看着师兄,道:“说便说。现在我就说你听,你且听好了!” 花魁鼓起勇气,一字一顿道:“卖笑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姬尘闭着眼,胸口剧烈的起伏,体内三股真气紊乱不已,于奇经八脉中横冲直撞,眼眸血红。 这分明是要走火入魔! 姬尘举起手,便要拍去。 “你打便是,打死我算了!”花魁像是受了委屈,又哭泣起来。 姬尘正要拍去的手,但见一人横在自己身前。 “皇兄,你让开!”姬尘见了来人,努力的平复下心中的情绪。 姬易成劝说道:“九弟先冷静下来,或许花……这姑娘有什么委屈呢?” 太子不知姬尘师妹的名字,本想称呼一声花魁,但见自己的弟弟面沉如水,自己若真是这样开口,必定会让他再次暴怒。 一旁的姬轻霜,也跑过来:“是啊!皇兄,这姑娘定是受了委屈,才会如此的,你消消气。” 可是总有些人心有不甘,那沈临风好不容易止住伤口,一脸冰冷的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这位不会便是九皇子吧?” 太子还礼道:“正是在下的舍弟,还望沈公子看在在下的面子上,切莫将此事伸张!” 沈临风摆摆手,道:“殿下放心,在下明白。可在下不明白的是,一母所生,殿下如此通情达理,这么九皇子便是如此蛮横。” 太子笑而不语,这沈临风果然会蹬鼻子上脸。 姬尘正要发作,却被拦住。 那花魁见沈公子前来,一脸埋怨的看着他,只怪他来晚了些,道:“沈公子救我?” 那沈公子色迷了心窍,心疼道:“美人别怕,本公子在这,谁也欺负不了你。” 那花魁柔情似水的低下头,轻点蛾首。 沈公子一手搂过花魁:“美人跟本公子,本公子可不会像你师兄这般不懂风月之事。” 姬尘胸口一热,只感到心中似戳了一刀,嘴中一阵血腥,不觉‘哇’的一声,只喷出一口血来。 十公主心中大惊:“皇兄没事吧?” 姬尘不理会,指着沈临风,颤声道:“你……你别碰他!” 沈临风见姬尘如此狼狈,心中喜意畅达,不禁将怀中的花魁搂的更紧,眉头一挑道:“你能奈何我?” 姬尘血气翻涌,众目睽睽之下,一手擒来洪麟手中的雁翎刀,身子向前掠去,刀锋向下斩去。 “慢着!”“放肆!” 刀锋在沈临风差异失色之下划过。 血水涌动,那花魁身上浅浅淡淡的碎花衣衫也沾染上斑斑点点的血红。 沈临风搂着师妹的右手齐根断下。 姬尘再一脚跟上,直踹在沈临风胸膛,势大力沉。 那沈临风不是习武之人,又宣淫过度,身子骨薄弱,哪里经得起这般招式? 如断了线的纸鸢,重重的摔在地上。 姬尘杀意不减,正要取下他的狗头。 “当!” 一阵清脆的响声,撞击在刀锋之上,变化了原本斩去头颅,只割去沈临风一只耳朵,再断了他的发髻。 “楼上有沈临风的护卫?” 姬尘心中念头一动,只见金鹏搏龙的屏风之后又一身影。 姬尘手中刀锋一转,一掌拍在刀柄之上。 雁翎刀带着十足的气力如箭破空,斩断金鹏的头颅,隐没在屏风之后。 正中那道身影!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沈临风倒在地上,捂着左肩,发出痛苦“呜呜呜”。 花魁急忙飘向阁楼之上,待看到屏风之后,才放下心来。 花魁扶着那人出了屏风,只将那人手中拿着刚才姬尘拍去的雁翎刀。 白发飘飘,眼眸发着幽蓝之色,面容英俊的让人嫉妒。 那人笑道:“师弟!几年不见,功力更甚从前了。” 第七十六章 雪公子 十年前,天山之上。 桃花灿然,笑尽春风暖。 白发蓝眸少年一手持着木剑,一手别再身后,伴着漫天的桃花雨,别有一番韵味。 更小的黑发黑眸少年拼尽了全力也未伤他分毫,反倒是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黑发少年沮丧不已,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道:“不打了不打了,师兄比我早些入门,修为比我高那也理所应当的,小爷我输的不冤。” 十岁的孩子便开始自称小爷,倒是老气横生! 白发少年收起桃木剑,这桃木剑是他自己用小刀一笔一笔雕刻出来的,便是那黑发少年的也是。 天山之上没有铁器,只有一块废铁,难不成这那生锈的废铁能炼出几把好剑来? 白发少年驻足,双手别在身后,悠然道:“小师弟,不是有天道剑气嘛,何不使出来,到时候师兄我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黑发少年使劲的摇摇头,摆手道:“不行,那老头子总是惦记这天道剑气,给他瞧见了保准儿又是一顿说教,师兄你不嫌他烦,我可嫌。还有,师兄能不能只喊我叫师弟,不必加个小字,这天山上又不是我最小,这不还有一个小师妹吗?” 白发少年摇摇头:“这天山就我们三人,我是大师兄,你是小师弟,还有一个小师妹。” “对对!大师兄说的对,我比你先入师门,你不过比我大些,便想占我便宜,想得美。快!小师弟快叫声师姐来听听。”小师妹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必定是祸国殃民的那种。 小师弟又是使劲的摇头:“不要,我在家中便是最小的,如今上了天山,还是最小的,那就多没意思,小师妹,你便喊我一声师兄,以后你去长安了,便报出小爷的名号,在长安白吃白喝也没人说个不字!” 小师妹坐在一个碧绿的参天桃树之上,裙角随风飘荡,一脸的天真烂漫,手中拿着两个桃子。自己一个,留下的给大师兄,至于小师弟嘛?那就委屈了些,要吃自己摘。 哼!小师妹真偏心? 天山上的桃子个头大,又甜蜜水又多,百吃不厌。 大师兄看着自己这想吃又不想自己动的小师弟,无奈的摇摇头,将手中的桃子递给小师弟。 “嘿嘿!大师兄最好了。”小师弟接过桃子,如猪八戒吃人参果般,三下五除二,吐出桃核,愣是没尝出这桃子是什么滋味? 小师弟躺在草地上,闲看天空,顺便也瞧瞧小师妹的裙底。 “大师兄,听闻江湖中的人最喜美女和美酒,俗话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若是大师兄你,你会选哪样?” 大师兄眯着眼,想了半天道:“得看年份?” 美人得看年份,少女的天真烂漫,熟女的温柔妩媚,还有那徐娘半老的销魂入骨,种种皆是不同的。 这美酒就更是这样,就拿这波斯的葡萄美酒来说,正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这葡萄酒放的愈酒,便愈是香醇,一年一个味。 更有甚者!品出一天一味!就连这酿制葡萄美酒时,那年的雨水可足?阳光可盛?也能到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大师兄的回答可谓妙极了。 大师兄反问道:“若是你呢?” 小师弟也想了想:“小爷我呢,向来不信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这美酒不能少,这美人也不能少,到时候饮马江湖,鲜衣怒马,美酒佳人,一样都不能少。那时小师妹与大师兄便跟着我,老头子要是愿意,小爷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一同带上了。对了!还有老青牛,可它不能给忘了,它最小气了。” …… “小师弟!几年不见……” 雪发蓝眸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个处处让着护着自己的大师兄。如今比起以前,陌生的不止容颜。 姬尘愣在原地,看着苍白面孔的大师兄,心如刀绞。 “大师兄你怎的也在这?你也是来寻小师妹的?师傅不在,你快管管小师妹吧,小师妹她……” 这话从姬尘口中说出来,哪里还有刚才一言不合,一刀斩断沈临风的气势,只让人觉得卑微如蝼蚁,语气之中竟要哭出来。 嘴角的血迹还没有擦去,可满身的煞气渐渐消失,独留下一身血迹。 书生惊讶道:“是雪公子!” 粗糙汉子问道:“什么雪公子?” 书生道:“江湖上的风花雪月四公子中雪公子,这你都不认识,也好意思走江湖?” 粗糙汉子惊讶道:“是那一剑破静海独流苗家,闯太白九宫八卦阵,硬接小林寺主持太祖长拳,与桑海城的剑叩三山的老妖怪一同论剑的雪公子?” “自然!这天底下还有第二个敢自称雪公子的人吗?” 诸多名头,每一个都让江湖中人看上去遥不可及。 独取一样便足以自豪。 小师妹苏梦雪扶着大师兄,缓缓走下来,大师兄一手护心,每走一步,皆是蹙眉而行。 像极了西子捧心! 那书生摇头叹息道:“传言,雪公子与老妖怪论剑之时,被老妖怪一剑劲气刺伤的心口,看来传言不假。” 书生身体陡然一颤,一道杀意袭去,杀意的尽头正是姬尘的面无表情。书生识趣的住嘴不言。 大师兄满头大汗,嘴唇干裂,苦笑着望着姬尘:“小师弟终于也下山了,难得一聚,我们三人定是要坐下说说话的。咳咳!” 大师兄是习武之人,可此时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气息紊乱,分明是个久病之人。 见姬尘投来关切的目光,笑道:“小师弟不必担心,不过是这血腥味浓了些,有些不舒服。” 姬尘听完望着自己满身的血迹,又看着那地上的两堆烂肉,众人皆举目望去,此时的众人眼中并没有多少的差异,连大司空的亲孙子都敢斩下去,这九皇子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若没有雪公子出手,这沈临风早已经身首异处的。 地上的两堆烂肉惊恐的看着走来的姬尘,支支吾吾,没有一句整话。 “算你们命好,若不是看在大师兄的面子上,今日你们岂有活路?” 姬尘如拎小鸡般,一手一个,十分嫌弃的向着门外扔去,只听到两声‘咚’,接着便是阵阵惨叫。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九皇子霸道至极,像极了小燕王。 姬尘阴冷的开口:“你们这些人是等着看戏?还是等着我请你们吃茶?” 众人听后纷纷夺门而出,不敢逗留,生怕走晚了些,便如沈临风一样,被当做小鸡扔出去。 转眼间,这浩大的醉仙楼变得空荡荡的。 姬尘端来一张木凳,让大师兄坐下:“那人说的可是真的?大师兄真的去了桑海城了?” 大师兄惨淡的点点头,将手中的雁翎刀递予洪麟。 姬尘顿时急了:“师傅当年不过随口一说,大师兄怎能当真?那桑海城的老妖怪难道不知你是师傅的弟子,居然也下杀手?” 大师兄摇摇头:“老前辈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我怎会有机会站在你面前与你说话?” 姬尘正要开口,大师兄喘着粗气道:“算了今天我也累了,你先回去吧,等我休息几日,你再来也不迟。” 一旁的众人也劝说来日方长,夜色已深。 姬尘看着自己满身的血迹,真担心大师兄的身体:“也好,大师兄和小师妹早些休息,过几日我再来!” 姬尘躬身而退,正行到门口,小师妹赶来叫住他,低头道, “师兄,我不是有意气你的,你可别放在心上。” 姬尘看着苏梦雪红红的眼睛,心一软,笑道:“你来不了解我吗?这没心没肺的最是我了!” 苏梦雪破涕为笑,这才是他认识的小师妹。 姬尘道:“你早些休息,照看好大师兄。” 随后头也不回没入黑暗中,远远的听到苏梦雪喊了一句:“师傅他老人家也去桑海城了!” 姬尘心一惊,又疼了起来,心头又被戳了一刀,不过这次他没有驻足,只是摆摆手,“嗯”了一声。 第七十七章 割鹿 身入黑暗,倒不如说进了另一番天地。 长长的街市便只剩下一盏盏长明的灯,待得灯烛燃尽,才会熄灭,但不是唯一,身旁羸弱的灯火经不住寒风的侵袭,摇摇摆摆终究化成一缕青烟。 五人沉默不语行了许久,姬尘心情沉重,各种思绪涌上心头,杂乱的如同野草,野蛮生长。 十公主姬轻霜打破沉默,担忧道:“皇兄刚才吐血了,可有大碍,不若回去请太医过来看看。” 姬尘摇头:“无妨,不相干,不过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回去之后我自己打坐调息便可。” 姬易成看着姬尘终究开了口:“九弟,不该如此冲动,打伤一个尚书仆射的儿子也就算了,那沈临风毕竟是大司空的最为宠爱的亲孙子,你断了他写字的右手,到时候你如何与父皇交代?” 姬尘瞥了一眼他冷哼一声,一甩袖,道:“皇兄是担心我冒犯的大司空,断他孙子一条手臂,他记恨于你。到时候在朝堂之上,他偏袒八皇兄,于你有威胁?” 姬尘被急火攻心,气血上涌,像是失了智般。 “你!”姬易成听到弟弟的话,脸色冷了下来,心有不满:“你竟如此看我,妄为你是我亲弟。” 姬易成心中生了气,一番好意喂了狗了。 洪麟急忙解释:“九殿下怎能如此看太子,太子若是自私的人,早些在醉仙楼之中便会呵斥你,即便不是这样也会撇清与你的关系,怎会为九殿下说话?” 一语见地,姬尘细细一想,急忙醒悟过来,歉意道:“皇兄请见谅,是弟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姬易成脸色缓和:“知道便好,你现在还是想想,到时候怎么在父皇面前解释吧,毕竟是大司空亲孙子,” 这确实是个难题,装模作样也好,真心一切也罢,于情于理父皇都要予以交代一番,堵百官之口。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一个没有官职的皇子。 姬尘重重的舒了口气:“一命抵一命,怕什么,大不了还他一只手臂便是了!” 众人知道这是赌气话,他毕竟是皇子,又是习武之人,若真是断了一只手臂,便有千般的不方面。 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不定要庭杖一番,再不济也要被关入阴暗的天牢自省。 掐指一算,这个时辰,那断臂的沈临风应该也回到府上了吧,此时必定是哭天抢地,怆然泪下,一番可怜巴巴的模样,再痛诉这九皇子的各种蛮横无理,如何如何的待他,如何如何的不给爷爷你大司空的面子,再添油加醋的说道,那九皇子说你老死不死的,还不快去准备棺材。大司空一定是吹胡子瞪眼,浑身颤抖,大骂混账东西,辱老夫太甚。 那沈临风最后定是要喊上一句:“爷爷,您要为孙儿做主啊?” 明日早朝必定有趣! 大司空与尚书仆射一同呈上的折子定是截然不同。 大司空这种老油条,岂会不知自己孙儿的所作所为?回房之后必定会细细思索,这奏折上必定会提及自己孙儿的种种不是,也会提及九皇子在外学艺,脾性冲动了些,言语之间定会顾及圣上颜面,一切都会从轻处理。可惜的是这奏折得自己写了,谁让孙儿的手臂断了呢? 那尚书仆射就不同了,一定洋洋洒洒挥毫泪下,痛诉九皇子惨无人道,目无王法,如何把他儿子拍的面目全非,涕然泪下,倒是时圣上也必定看到那斑斑泪泪迹,以求严惩九皇子。 一切明日早朝之时必定会揭晓。 …… “什么人?”姬易云眼尖,几道黑影从其面前一闪而过,隐没在黑暗中。 洪麟立刻拔刀而出,小心警惕。 众人前去一看,地面一滩血迹。 太子一怒:“放肆,长安城内也敢行凶。追!” 太子一马当先,众人紧随其后。 前方数个黑衣人,抬着一物,行踪诡异。 洪麟一跃而起,斩出一刀,一抹血色。 一黑衣人一吃痛,手上一松,肩上扛着的一物掉落下来。 “走!别管这些。” 一人沉声道,数个黑衣人头也不回的再次隐没在黑暗中。 姬尘停下脚步,看着众黑衣人丢下的一物,唯有洪麟紧追不舍。 片刻之后,洪麟又回来了。 太子道:“可曾抓到?” 洪麟摇摇头:“太子恕罪,黑衣人轻功了得,踏着河灯越过河岸了,臣没有追上。” 姬易云和姬轻霜匆匆赶来,毕竟不是习武之人,速度不能跟他们相比。 姬轻霜一脚踢在地上的东西:“什么玩意?要几个人扛着?” 姬尘皱着眉不说话,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示意众人后退,顺手接过洪麟手中的雁翎刀,将这包裹的黑布划开。 里面果然躺着一具死尸。 趁着月色看的清清楚楚。 姬轻霜指着死尸,一眼便认出,惊呼道:“是……是那摸骨的老相士!” 那死尸正是那摸骨的瞎子相士,姬尘查看尸体,被人一剑封喉,手中还紧紧的攒着先前的十两金子。 必定不是劫财,可谁会对一个瞎眼的老相士出手呢? 老相士死的很安详,凶手手段高明,避过血流如注的心脉,却将其他切得一干二净,如此静静一道细微的伤口,流出丝丝血迹。 未多时,一群身穿飞鱼袍的锦衣卫匆匆赶来,看清众人急忙跪下。 为首的是北镇抚司谭青! “参见太子殿下,九殿下,十三殿下,十公主!” “起来吧!”太子沉声道,他一向宅心仁厚,久居宫中,自然不会知道江湖上以武犯禁之人,罔顾王法。 姬尘一转身,来到谭青面前,伸手握着他的左肩。 谭青疑惑道:“九殿下何意?” 姬尘松了一口气:“洪麟一刀斩伤了歹徒,而你们又碰巧赶来,未免有些太巧了?” 谭青道:“今日元宵佳节,臣等奉旨在长安城中巡视,只是刚好看见几道人影,以为是不怀好意之人,赶来之后才发现是诸位殿下。臣句句属实,殿下若是不信,尽可查问。” 姬尘道了句不是,太子冷眼看着锦衣卫,厉声道:“要你们何用?你这北镇抚司便是这么当的?长安城内居然有人能在你们这群锦衣卫眼皮子底下杀人,是那群歹徒武功高强?还是你们玩忽职守?” 谭青率领锦衣卫跪下:“殿下恕罪!臣等现在即可去查,必定还个公道。” 姬尘见谭青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咄咄逼人,锦衣卫毕竟是为父皇办事的,今日也只是临时调出巡视长安,平日里的巡视的活皆是京兆尹负责的。 辞别北镇抚司,入了宫门。 姬易成依旧愤愤不平:“这帮酒囊饭袋,这事多半也是不了了之。” 皇兄眼中容不得沙子,若是他登基为帝了,必定重法官吏,轻徭薄赋,到时候也是一代明君。 正要分离,洪麟憋了许久,下了许久的决心,终究开口道:“九殿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子看着他,既知不当讲,又何必开口。 姬尘道:“当说无妨。” 洪麟道:“醉仙楼之中,殿下的师兄一早便在屏风之后,只等殿下挥刀之时……” 话音未落,太子冷冷说道:“够了,住嘴!” 姬尘明白他的意思,依旧开口道:“你什么意思?” 洪麟听到九皇子语气中的凉意,躬身道:“臣本不该妄议,只希望殿下多留个心眼,总不是坏事。” 姬尘点点头道:“放心,他是我的大师兄,是从小便护着我的大师兄。” 洪麟道:“是臣多虑了!” 回到了天渠阁中,空无一人,清静清静。 姬尘依旧回想着洪麟的话,一早便在屏风之后?直到自己怒火攻心,直要斩去沈临风头颅之时,才现身? 未免有些太巧了? 姬尘重重的舒了口气,安慰自己道,自己手段凶狠,只电光火石之间,大师兄身体虚,或许并没有反应过来。 …… 醉仙楼中,小师妹苏梦雪搂着大师兄,一同看着皇城的方向,问道:“为何要阻拦师兄杀那沈临风,直接杀了岂不更好?” 雪公子笑道:“有时候活人的确比死人有用,那沈临风伶牙利嘴的,指不定说出什么话来,到时候岂不更好。” 苏梦雪点点头:“大师兄言之有理,只可惜师兄他……” 雪公子面色沉重,一切都无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割鹿,一切都是值得! 第七十八章 关押天牢 姬尘思绪纷飞不停歇,写了一封信,连打坐调息的时间也没有,他太累了,不知不觉便入了梦乡。 若是猜的不错,明日有大把的时间挥霍。 第二日,阳光如约而至。一同来的还有几位宫中的近侍太监。 宣旨太监清了清嗓子,又轻咳了两声,姬尘这才缓缓的睁开惺忪的眼睛。 宣旨太监尖着声音道:“圣上口谕!” 宣旨太监顿了顿,将九殿下并无动作,一旁的太监小声提醒道:“九殿下,该跪下接旨了,别让高公公难做,我等就一跑腿的。” 姬尘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心中好笑,什么时候父皇的近侍太监对自己也这般客气。 姬尘不知道的是,今日朝堂的震动,尚书仆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痛诉九皇子的种种劣行,若是圣上不答应,他就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 东宫太子满头汗水,这亲弟弟惹下的祸,只得他这做皇兄来收拾了。 大司空倒是气定神闲,鄙夷的看着尚书仆射。 撞!让他撞,他要是敢撞,这棺材本老夫出了。不就一个儿子吗?你这卵货娶了十几房老婆,这儿子便有二十几个,你会在乎他?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尚书仆射是八皇子的人,借题发挥罢了。 想拉老夫下水,没门。 八皇党的人舌灿莲花,有人唱红脸,有人唱黑脸,一张一弛,源源不断的向着太子党施压。 大司空站出一步,朗声道:“启禀圣上,臣有本奏!” 未央宫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就连寻死闹活的尚书仆射也止住的哭泣! …… 宣纸的高公公瞧着九皇子,怎么也是个气宇轩昂,一表人才。怎会如尚书大人所说,将他儿子拍的面目全非。 依着大司空所说,无非是年轻气盛,为夺花魁的彩头,闹得不欢而散罢了。 大司空只字不提自己孙子断手之事。 姬尘看着发愣的宣纸太监道:“宣不宣?不宣我便走了,地上凉,冻坏了膝盖,你赔我。” 宣纸的高公公醒悟过来,又清清嗓子,尖声道:“圣上口谕,九皇子生性顽劣,不尊礼数,暂压天牢,听候发落。” 姬尘摇摇头,正是没意思,与自己想的差不多,随即叩首道:“儿子领旨!” 说完,姬尘站了起来,问道:“公公,今日大殿之上可热闹?” 高公公啧啧称奇,竖起大拇指:“九殿下真是有能耐,老奴在这宫中五十多年,第一次看见有大臣在大殿上寻死觅活的,今日是张张眼了。” 姬尘大笑起来,道:“还劳烦公公带我去天牢,这三宫我倒是熟悉,可这天牢在哪里?却是一概不知。顺道与我说说大殿上的趣事,那尚书仆射可曾磕破头?” 正欲走去,姬尘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昨晚写的信。随手一扔,正巧落在慧根儒生面前。 “喂!有慧根的,帮我将这封信给我那丫鬟红袖,她看后自会明白。” 慧根儒生躬身一揖:“殿下放心,举手之劳而已。” 姬尘摇摇头,这红袖也真是的,昨晚上居然没来寻自己,也不知去哪里相约去了。 信中并无大事,只是嘱咐红袖带着太医去醉仙楼为自己大师兄诊脉,多多照看一番。 …… 前方幽暗森然,门口两座石狴犴,怒目前方,威风八面。 姬尘想起来,小时候无意间曾来过此地,阴冷的风让他不敢踏足一步,事后还被父皇责骂,更是抄了十遍道德经。 高太监躬身道:“殿下,之后的路,自有人来接引,老奴告退。” 姬尘还礼称谢,随后踏进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 与想象中不一样的是,原以为这天牢会哀声一片,众犯人痛呼自己冤枉。 借着微弱的阳光,发现这天牢之中不过寥寥数人。 几个穿着淡青色的皂隶服狱卒正坐一起,喝着小酒,哼着小曲,聊着长安哪家的小桃红活好香酥。 看见姬尘到来,一人四十多岁的狱卒,急忙扔下手中的葵花籽。再往身上一抹,躬身道:“在下杨监,拜过殿下。” 姬尘打趣道:“起来吧,杨司狱不必多礼,如今我可是你的阶下囚了。” 杨监只觉的姬尘人不错,竟然没有仗着皇子的身份来压他,当即感激涕零,称道:“不敢当,不敢当!对了,殿下想要哪间牢房?” 杨监自己都觉得这话好笑,要哪间牢房?谁愿意住牢房啊? 姬尘一愣笑道:“牢房还能自个选?” “那当然,这天牢空空荡荡,这犯人也没有定数,当然自个选。”杨监说着便领着姬尘望监牢走去。 果然空荡荡的。 杨监指着几个牢房说道:“殿下且看那人,原先是个大司农,只可惜贪赃枉法,据说捞了五百万两银子,这种人死有余辜,过几日便要押到菜市口斩首了。还有这个,原本是个大典星,也不知是脑子坏了还是怎的,居然夜观天象,说太子造巫蛊,损圣上气运,这不以妖言惑众论处,过几日免不了与大司农一样。” 杨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里的囚犯不过六七人,每一个都曾经在朝为官,杨监也能道出个所以然来。 一个个证据确凿,死罪难逃。 杨监忽的止住步伐:“殿下不必向前来了,前方阴暗潮湿,不比这里。” 话音刚落,那黑暗处,猛的爆发一阵吼声。 “老鬼,给老子滚过来,老子要喝水。” 杨监表情难堪,示意姬尘不要出声,正欲转身离去。 “老鬼,别以为你不出声,老子就不知道你在那里,有本事你别喘气啊。” 杨监泄了气,不情愿的走去,姬尘紧紧跟随。 “这里便是天地玄黄一号监?那邋遢鬼就在天字一号监中。” 人都是有名字的,可杨监在这里十多年,愣是不知道这邋遢鬼的名字,老司狱在时,这人在就关在这里数年了。再加上他自己,细细算来近二十年了吧。 奇怪的事,其他的犯人该审的审,该杀的杀。唯有这邋遢鬼,从未提审过,就这样好死不活的在这里。 借着微弱的光,终于看清了那个邋遢鬼,七根巨大的龙头铁链围绕着四周,分别捆着双手双脚和脖子,余下的两根则穿了琵琶骨。 邋遢鬼果然很邋遢,蓬头垢面,破旧的衣衫,一席紫黄丝帛遮住的眼睛。 邋遢鬼一眨眼便来到了杨监面前,身后铁索哗啦啦的作响。 “老鬼,你总算了来了,老子要喝水,你他娘的没听到?” 邋遢鬼侧耳细听,喝道:“怎么?这天牢中又来新人了?这次是刺杀圣上,还是调戏了新科状元,莫非你采了哪位公主妃嫔的花?” 杨监脸色难堪,这邋遢鬼口若悬河,唾沫星子都能将他淹了。 姬尘笑道:“你怎知道是来新人了?” 邋遢鬼大笑起来:“这天牢是阴曹地府,像老鬼这样的必定是鬼卒,只可惜这几个鬼卒不会武功,气息不如你的稳,像你这样一听便是个练武之人,至于其他的,皆是将死之人,气息有一段没一段的,必是万念俱灰了想寻死的。” 姬尘不禁肃然起敬:“好耳力?” 邋遢鬼摇摇头叹息道:“你若是十几年不睁眼,耳力也会如我这般。” 杨监取来水递予邋遢鬼,邋遢鬼仰口喝下,一滴不剩,大呼痛快。 姬尘看了四周:“杨司狱,我便住着玄字一号房吧,临近这邋遢鬼,也好有个伴。” 其他的人好死不活的,没几天活头了,哪里会理会他。 杨监说道:“殿下不嫌弃这邋遢鬼的臭味?” 姬尘摆摆手:“无妨,臭死总比闷死好!” 邋遢鬼歪着头嗅了几下,一脸嫌弃的说道:“说我臭!老子看你才是臭,臭不可闻。” 姬尘无可奈何,自己往玄字一号监去。 第七十九章 三宝禽 邋遢鬼不仅身上臭,这嘴更臭。 红袖使了点银子,带了些酒菜来到了玄字一号监。 一眼便瞧着躺在枯草堆里的九殿下,随即红了眼,抽泣道:“殿下哪里受过这等苦,红袖看了心疼。” 还未等姬尘发话,那被龙头铁链锁着的邋遢鬼到是来了劲。 “我说小娘子哭啥子哟?莫不是这小兔崽子服侍你不周到?来来来,老子裆下有根大枪保准你舒服。” 红袖一听脸色一冷,要不是姬尘劝说,红袖是必定要与那邋遢鬼拼命的。 牢房的饭菜不比其他,总不能把你当做大爷来伺候?只能又是青菜萝卜的,淡出鸟味来了。 所以这红袖来的恰恰是时候,烤的香酥的桂花鸭,一碟清脆爽口青笋,再来壶好酒,便是妙不可言。 姬尘又躺在红袖修长的大腿上:“还是你怀中好闻,不像这邋遢鬼,一身臭味,熏得小爷我都睁不开眼睛了。” 邋遢鬼一动身,身后的铁链又是铮铮作响,这夜里睡觉,一翻身也是这样,可苦了我们的九皇子殿下,夜不能寐了,索性只能打坐调息。 “你臭,你才臭呢,你全家都臭,男人没点汗臭味也能称为男人?” 姬尘不与他一般计较,盯着红袖问道:“我师兄伤势如何,太医怎么说?” 数天前,红袖确实带着太医去了醉仙楼给大师兄看病,刚一见面,太医还未来得及坐下,苏梦雪先跟红袖大打了一架。 苏梦雪手中的剑被红袖折断了三截,这女人若是对付起女人来,便如文人相轻一般,保管什么样的招式都能使出来。 红袖只道是:“小女娃娃这手中的剑是劈柴用的?这么不结实?再者红袖来这是殿下吩咐的。” 苏梦雪沉默许久, 红袖耐心的看着她。 直到屋内传来一句:“小师妹,既然是师弟派来的,就请他们进来吧!” …… 红袖看着怀中的殿下,开口道:“太医说,殿下的师兄心脉被劲气所伤,需好生休养,总之死不了?” 姬尘瞄了她一眼,放下心来,可这一句死不了中可有些怒意,笑道:“怎么了,谁惹你了?” 红袖只将那天小师妹阻拦太医看病的事说与他听,姬尘大笑起来:“小师妹从小被宠到大,护着大师兄理所应当的,你不必介怀。” 姬尘正欲起身,红袖陡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姬尘担忧道:“怎么了?受伤了?” 红袖咬着嘴唇,忍着痛道:“殿下不必担心,不过是红袖不小心,被开水烫着了,敷些药便没事了。” 姬尘只得点头,劝说红袖离开,此地阴气重,女子身子骨弱,小心受了风寒。顺便嘱咐她下次过来,把细柳一同带来。 这武道自己好不容易渐入佳境,可不能荒废了,在阴间使了一招清风扶细柳,这才破了气境入了意境。 算上去比江湖中的大多数侠客更胜一筹,勉强算是个二流高手。 他武道只得一步步的踏过去,等什么时候踏过九重天,去了凌霄殿,那才真真是个绝世高手。 所谓的气境,意境,通鼎,九重天等境界,乃是飞仙数千年的道祖所创。 道祖是最后一位飞升的仙人,此后的再无一人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下。 便是谪仙李白也只是蓬莱岛上剑叩天门。 而剑仙吕洞宾也只留下的一段脍炙人口的八仙过海。 终究算不得飞升上界。 道祖根据自身的修为创下无上大道,后世沿用至今。 能踏过九重天的皆能称得上是陆地神仙了,可整个江湖上不多寥寥几人。 这境界虽然了然于心,可却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例如那先天痴儿的李哮天,恐怕终其一生便在气境之中,可姬尘若是对上了,只得自讨苦吃。 在如那摘星手海公公,这辈子也幻化不出意像来,可大内高手有几人敌他的。 千年来定下的境界,无一人飞仙,这定论不过尔尔罢了。 除了少数道门寻着境界得长生之外,谁还把这个放在心上。 便是天意苍冥,不也被断了长生路吗? 邋遢鬼听到姬尘也是练剑的,当即又数落的一把:“小兔崽子,你也配练剑?” 也配练剑? 如今天下间习武昌盛,剑乃是百兵之君,习剑的自然多。 姬尘听着邋遢鬼的语气,难不成他也是个练剑的,再看看这七根龙头铁链,近二十多年不提审。 一身不修边幅,出口脏话的架势,倒真像个高手! 他称这里是阴曹地府,这狱卒是鬼兵,而自己则是阎王。 被锁着阎王? 姬尘问道:“老阎王,你也会使剑?不若教我两招,以后出去我帮你扬名立万?” 邋遢鬼鄙夷不屑:“现在知道称呼我为阎王了?小兔崽子老子告诉你,晚了。再说,老子要扬名立万需要你帮助?” 姬尘懒得理会,将香酥的桂花鸭,撕了一半递予老阎王。 老阎王嗅了嗅,大骂道:“这什么玩意是给吃人的嘛?喂猪还差不多?” 听到这话,姬尘生生止住咀嚼的动作,喉咙一动,这鄙夷不屑只当喂猪的鸭肉已然入了姬尘腹中。 这等香酥的桂花鸭都不吃,你要吃龙肝凤髓吗? 姬尘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可被老阎王这么一说,吃来无味,总觉的真如老阎王所说的,是在喂猪,顺手便赏赐给贪了百万两银子的大司农。 未等多时,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缓缓走来,年纪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 天牢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随意了,什么人都能进来。 老阎王鼻子嗅了两下,露出笑意道:“陆丫头,今天又带什么好吃的了,快让我尝尝。” 老阎王讨好的说道,居然也不自称老子了,也不满口脏话了。 这小丫头是谁? 陆丫头脸色不悦,把手中的食盒扔在地上,指着老阎王说道:“老阎王,我学你所说,让天下一先,再三三一手占角,随后双飞燕开局,可还是输给老头子,你说的到底有没有用?亏我还每过几天便给你做好吃的。” 老阎王急了,说道:“怎么可能,大雪崩你可使出来了?” 陆丫头一拍脑袋,大呼忘记了。 老阎王心系这食盒中的美食,可不能摔坏了,但依旧耐住性子让陆姑娘将黑白子下在哪一处说与他听。 姬尘虽不懂围棋,也不知其中的精妙,纵横十九道,共三百六十一交叉点,其中的变数甚多。 可陆丫头记忆力惊人,这满盘的棋招一子一子的说与他听。 “老爷子白二路再爬一手,我忍无可忍便循着黑子拐下来……” 老阎王笑道:“你是不是落子四路?” 陆丫头瞪大眼睛,难不成老阎王会读心术不成,一眼便看出来了?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老阎王大笑起来:“你呀你,你家老爷子知道你沉不下心来,故意卖了一处破绽,你便一头钻了进去,如此才会四面楚歌,十面埋伏,被杀的片甲不留。” 陆姑娘不满道:“我也只输了几个子而已。” “输了便是输了,片甲不留是输,残兵败将也是输……” 陆丫头气道:“老阎王你别说风流话,你若不教我怎么破老爷子的棋局,今天这三宝禽你便吃不得。” 说着陆小丫头,从食盒中取出一只香喷喷的烤鹅,直让老阎王流出了口水,便是一旁没有食欲的姬尘也忍不住咽下口水。 龙肝凤髓必定是这般味道。 老阎王笑眯眯道:“这样,我再教你一手临江独立,也买个破绽给他,你家老爷子要是上当了,你便学他的招数,将你家老爷子杀的丢盔卸甲,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嘛……” 陆丫头道:“若是他不上当呢?” 老阎王眼中精光一闪:“那就等到丫头你下次来,我再与你说也不迟。” 丫头下次过来不还是要带好吃的嘛,算的一手好账。 如此陆丫头才心满意足的将食盒递予老阎王。 “端着?” 老阎王眼巴巴的看着食盒上的烤鹅,真是听话。 陆丫头缓缓将烤鹅拨开,里面赫然有一只遍体金黄流油的大烤鸭,香气喷喷,再拨开大烤鸭,里面竟然躺着一只香酥的烤鸡。 三宝禽,烤鹅套着烤鸭,烤鸭套着烤鸡。 再加上火候恰当,那叫一个人间美味。 就连啃着鸭肉的大司农都不禁抬头看去,闻着香味,这嘴中的鸭肉真应该喂猪。 姬尘隔着木栏,手伸过去,可拼尽全力也没有碰到。 “老阎王,给我一只烤鸡腿,大恩不言谢。” 陆姑娘看了一眼姬尘,怕是好奇这姬尘怎受得了这邋遢鬼身上的臭味,又或许是好奇谁有资格关进玄字一号监。 老阎王坐下细细品着,满条斯文的吃着,一边吃一边将棋谱说与陆丫头听,就是不理会这小兔崽子。 姬尘看着干着急啊,口中生津,根本止不住。 “杨司狱,杨司狱,给我过来。” 杨司狱急匆匆的赶过来,躬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快!把牢房打开,我要去抢东西吃,晚了。就剩骨头了。” 姬尘冲到天字一号监,可那老阎王已经躲到里面。 “把这牢门也打开。” 这下杨监就为难了:“殿下,这不合规矩,这牢房自从老阎王,进来之后,便从未打开过,这钥匙早就没有了。” 牢门上只有一把生锈的铁链,不是防止老阎王逃出来,而是怕有人进去。 “呃!好吃,真是好吃。” 老阎王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饱嗝,摊开手,放到姬尘面前。 “小兔崽子,别说我对你不好,这鸡屁股特地留给你的,你可说过,大恩不言谢的。” 第八十章 怒剑 夜里,无端想起一个人,她曾让你对明天有期许。 沐小葵应该到杭州了吧?唐千秋这货会不会挖我墙角呢?还有白玉这狐狸脸到底有没有看着唐千秋,你可是收了我的《海棠春睡图》的。 还有大师兄和小师妹…… 想到小师妹,姬尘猛地睁开眼睛,看小师妹那身段和那挑拨男人时候的伎俩,皆是娴熟中的娴熟,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到这里,姬尘的心口有如戳了一刀,隐隐作痛。 师傅怎么会扔下小师妹,一个人前往桑海城,要知道桑海城那位,可是被称为这百年来最有机会能飞仙之人,也是世间少有的陆地神仙,便是当年的造化老人也没有如此。 想到这里姬尘笑了,造化老人便是他师祖,而那桑海城自创剑叩三山的那位,便是他的大师伯。 只不过当初仗剑江湖的大师伯是否还认造化老人为师?百年了,他也没有回天山上看过。 如此师傅只身一人去桑海城,去干什么?讨一份公道?还是去叙叙旧? “怎么?你还没睡?”老阎王开口道。 老阎王静下来的时候也是通情达理,不像白天那样,从其脸上神情,再到身上的每个动作皆写满了“老子牛逼”四个大字。 若是跟他谈到棋术,能让人横竖睡不着,仔细看到半夜,才能从指缝中窥得一些,满满写着装逼。 老阎王说这天牢是关不住他的,只不过觉得这天牢能遮风避雨,比他之前的破茅草屋好多了,自个住进来的。 你说我会信?我要是有那本事,早就去杭州寻沐小葵去了。在这里瞎操心思。 这七根龙头锁链,每一个入地三丈,精铁打造,其中又掺杂了天外陨铁,坚不可摧。老阎王又被穿了琵琶骨,功力十不存一。 也只得剩下与陆丫头讨论棋术了。 姬尘听到老阎王的声音,嗯了一声道:“想到一些事情,睡不着。” 如今天字一号监和玄字一号监之中并无木栏,畅通无阻,为的便是那陆丫头送好菜时,自己能率先夺取。 姬尘拎一壶酒递予老阎王,老阎王不喜欢喝酒,可现在是深夜,不喝些酒怎能睡着。 末了,老阎王看着身后的铁链,笑道:“小兔崽子,老子教你下棋吧,学不学?” 姬尘瞄了一眼:“学棋好玩吗?” 老阎王想了想,当初师傅让他学棋之时自己可没问这学棋好不好玩,他只得道:“不好玩,而且有些寂寞。” 老阎王有些后悔,不该说出让这小兔崽子学棋的,可自诩一身臭汗才是男人的老阎王,这话就跟泼出去的水般,岂有收回的道理。 姬尘笑意正盛的看着他,也好似知晓:“你若愿意教,小爷便愿意学。” 好小子!又把问题抛给了自己,小兔崽子若是直接拒绝,老子也省了些功夫,这倒好,骑虎难下。 老阎王笑道:“明日你便命人取来一盘棋,我与你对弈!” 清晨的粥比深夜的酒好! 与棋盘一同来的还有细柳。 带着他们的不是红袖是洛叶心! 大河之剑天上来的洛叶心。 洛家是豪门大族,圣上能夺天下,其中便有洛家的影子。 如今更是借着东风,扶摇九万里。 姬尘的外公,也就是洛叶心的父亲是洛家门主,一脉三人,洛叶心最小,上面有两个姐姐。 二姐是姬尘的母亲,当今的洛皇后。 大姐是先太子妃,只可惜太子死在高丽,太子妃也随之下落不明。 洛叶心十多岁便仗剑行侠,江湖饮马,十六岁那年便博得一个大河之剑天上来的名号,后恰逢先皇驾崩,天下将乱,这才不得已入了军中,统领溯雪营,执掌北军,拥执金吾。 姬尘笑了:“舅舅怎会有时间来看我,今日军中无事?” 洛叶心确实英俊,眉心的美人痣,总是让人忍不住盯着看,若是脸上再挂一抹笑,只得是个儒雅邪君。 洛叶心丝毫不介怀天牢中的阴暗潮湿,与姬尘一同坐在枯草上。 “怎么?我外甥回京,我这做舅舅的也不来看看,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姬尘才不相信他的话呢,你来看我那才叫有人说闲话。早些在天渠阁也没见他来看着,这不?哪有来天牢探亲的道理。 洛叶心看着一旁空空如也的酒壶:“看来你与这老阎王处的不错,当日朝堂之上关于处置你的方式众多,有人让你去朝龙关领军,将功赎罪,有人希望你去宁古塔,更有甚者要将你贬为庶民……” 姬尘心一沉:“哪些人?” 洛叶心不会告诉他,连大司空的亲孙子都斩去半个手臂,等他出去之后岂不又是一番大闹,到时候闯出什么祸事来,不好收拾。 洛叶心接着说道:“所以我就上奏,把你关你天牢来,因为我知道你会与这怒剑相处的很好。” “怒剑?”姬尘疑惑道转头看向老阎王,“老阎王是怒剑?” 怒剑在江湖上消失许久,原来被关在这里了!怒剑是那个当初不服率土之滨皆是王土,要江湖人管江湖事的,最后甚至提出“天街踏尽公卿骨”。 此人一怒杀人,千里不留行,得怒剑之称。 如此这些都不足以让他关在这里。 这家伙胆大妄为,居然要在未央宫行刺当今圣上,洛叶心依旧记得,怒剑持剑遥指圣上时的神情。 “皆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如何?” 圣上笑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若是朕让你抹了脖子,天下人会不会说朕不惜才?” 如此这怒剑便在这天牢呆了近二十年。 姬尘将棋盘摆好,又抽出细柳,笑道:“老阎王,没想到你还有这一出啊?” 老阎王切了一声,自个坐在角落中,生着闷气。 姬尘发现老阎王也有这可爱的神情,大笑起来。 “舅舅是要我与老阎王学剑了?” 洛叶心没有说话,这老阎王抢先大叫道:“不教!” 洛叶心耸耸肩,姬尘摆摆手:“无妨,这剑不教,下棋总是要教的,若是不小心从棋招中从窥得一丝怒剑之道,嘿嘿,老阎王你可别怪我?” 老阎王斩钉截铁道:“小兔崽子,你放心,绝对不可能,你若是能窥得一丝怒剑之道,老子给你当徒弟。” 老阎王所言不假,他的棋招秉承昭和棋圣,与怒剑之道截然不同,凡是让天下一先,直到大雪崩才能见到杀意,他估摸这依照姬尘的天赋,这辈子怕是连个三三一手占角也学不会。 毕竟姬尘不是陆小丫头。 洛叶心并不介意,他给姬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过数个月太子大婚之后,姬尘便可以去江湖上走动走动。 洛叶心说道:“江湖不比庙堂,庙堂中有圣上和太子为你撑腰,可到了江湖上,若是不小心可是要丧命的,若是敌不过了便回来。” 姬尘笑道:“回来干什么?我若是有麻烦了,舅舅就把溯雪营借我,我去闹他个鸡犬不宁的,我就不信这江湖上有哪一出势力敌的过溯雪营的五千锐士?” 洛叶心大笑起来:“好好!到时候只要圣上有旨意,舅舅随你一道马踏江湖?” “对!就他娘的一道马踏江湖。” 角落里的老阎王让人扫兴,不阴不阳的说道:“你当真这江湖上没有高人,到时候就怕你把这溯雪营搭进去了也不够看的。” 两人不理会他,交谈了许久才心满意足。 洛叶心正欲起身离去,又突然转身盯着姬尘道:“不管怎样,我永远是你舅舅。” 第八十一章 下棋与练字 “我永远是你舅舅!” 洛叶心一双深邃如星空的眼眸,令人看不穿。 这话像是一句废话,在朝为官的谁不知道你“大河之剑天上来”是当今圣上的小舅子? 姬尘笑道:“舅舅,你大外甥都要成亲了?你什么时候好事将近呢?舅舅你这番模样,为我找个舅妈不是一抓一大把?” 洛叶心微笑着说了句嘴贫,便离开了? 太子要成亲了?消息传的很快。 可此处毕竟是天牢,也不知谁家的姑娘如此的好运。 现在是太子妃?未来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一晃三个月,开了春。 姬尘早就不被关在天牢里了,可每日必要去天牢与老阎王对弈。 如今天牢真的是空荡荡的了,大司农等人都被处斩,独留下老阎王一人。就连陆丫头也很少去看他了,可能被什么事耽误了。 若是姬尘每天不拎些好酒好菜去,多半凭老阎王的脾气,不得饿死在天牢里。 老阎王吃着饭菜骂厨子:“真他娘的难吃,喂猪还差不多?” 可老阎王依旧啃着一只鸡腿,只是下咽之时,脸色难堪,如咽糟糠。 三个月来,你说姬尘的棋艺有长进吗?若是没有只怕是哄人的。 这他的棋艺如同老和尚头上找虱子,一目了然。 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可姬尘的棋偏偏喜欢占角占边。 俗话说金角银边石肚子。 原本这一手,老阎王倒是忍不住的感慨,你小子要是不下棋可惜了。 可是他下棋只守不攻,只在自己的一片小天地中悠然自得。 老阎王问他:“为什么栖宿在碧山。” 姬尘微笑着说道:“看桃花流水。” 别有天地的棋,正是桃花流水一样自在的棋! 下得懊恼了,只得老阎王来攻,双飞燕,大雪崩,屠大龙,招招使得姬尘的乌龟壳应接不暇。 姬尘叹了口气,道:“又输了?” 老阎王鄙夷的看着他:“你小子只下了三个月的棋就想要赢老子,是不是太嫩了?天渠阁和天禄阁中藏书众多,老子就不信没有两本棋谱?多看看,看个几十年也就有老子的水平了。” 姬尘这些天确实看过一些棋谱,《玄玄棋经》、《仙机武库》、《听秋轩弈谱》。 可看是一回事,想要融会贯通又是另一回事。 这有人弃子,弃出了困死大龙,还一片清明。 有人一子不舍如大将。 再者便如这老阎王,总让天下一先,不争一道,可就是这样的人敢持剑道一声——匹夫之怒! 姬尘与老阎王准备重新下一局。 姬尘的招式总是不变,独占一片小天地,逼着老阎王来攻。 老阎王像是摸到了姬尘的心思,每招棋皆是杀招。 “这几日你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姬尘笑道:“怎么?你也闷的慌了?被关了二十年不也好好的。” 这几日除了陪老阎王下棋,还要去大司空府上练字,谁让他把代笔的沈临风斩去一臂。 原本姬尘并无兴趣,可寻思着要给老青牛立一块碑,便也欣然答应了。去了大司空府,难免是要受一些气的。例如那沈临风便每天在姬尘的眼前晃来晃去,冷嘲热讽的。 一开始只要姬尘一瞪眼,这沈临风就会如大尾巴狼一溜烟跑了,可这几日,沈临风看姬尘的眼神越来越不一样,眼中多了些奇怪的东西,姬尘也不理会,专心练他的字。 古人说:“学书须先楷法,作字必先大字。大字以颜为法,中楷以欧为法,中楷既熟,然后敛为小楷,以钟王为法。” 可大司空沈漱石却不是,其先让他练中楷,随后大字,最后小字敛尾。 除去这些时间,也只剩下极少的时间供姬尘自己练剑。 正当老阎王杀的兴起之时,手中的棋子“咣当”一声,掉落在棋盘上,脸上笑意盎然:“陆丫头总算是来了。” 姬尘不抬头,道一句:“落子无悔,到我了。”落下白子之后才笑道:“老阎王你的鼻子可比狗灵多了!” 老阎王听出这小子是在骂人,也不与他一般见识,也落下棋子,眼巴巴的看着牢房之外,果不出其然,陆丫头缓缓而来,手中拎着两个食盒。 陆丫头脸上面无表情,或许有些失落,从食盒中将一盘盘丰盛的菜端出来。 老阎王口水直流,笑嘻嘻道:“陆姑娘这是怎么了,这菜可比往日里好多了,莫不是有喜事?难不成你赢了你家老爷子?” 陆丫头点了点头,但又摇摇头:“赢了老爷子固然可喜,可福兮祸之所倚! 陆丫头凝视着老阎王沉声道:“老阎王,丫头以后可能不能给你送菜了。” 老阎王正要伸筷子的手,戛然而止,随后又夹了一块肥的流油红烧肉,塞入嘴中,默不作声,只看见那二十多年未修建的胡须,又雪白了一片。 陆丫头想了想又道:“以后我若不来给你做菜了,这天牢中的饭菜你可要好好吃。” 随后又顿了顿笑道:“也不尽然,以前还要进宫才能看你,以后就住宫中了,想来也方便,可好像又不方面。” 也不知陆丫头在说些什么,糊里糊涂的。陆丫头也不解释,只是看着对弈的棋盘,皱着眉。 姬尘正要落子,陆丫头急忙说道:“不对不对,要下在九路这儿,才能有活路。” 姬尘幽然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小丫头懂什么?” 即便是自己棋艺如老阎王身上的汗臭一样,臭不可闻,可这皆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别人插不上得。 陆丫头心中只道不识好人心,这人必是拉不下面子,死撑着。 “我一个女人,自然不是什么君子。” 这时姬尘才抬头,他只知道的陆丫头的厨艺不错,还从来没有细细的看过她一眼,与沐小葵差不多大,也能是个女人? “我看你是个小丫头还差不多!” 或许是发现女人和小丫头还是有区别的,这句话到让陆丫头莫名其妙的红了脸,只留下一声冷哼。 老阎王无心下棋,更无心吃菜,一转身,身后的铁链一同哗哗作响。 “小兔崽子,你知道吗?老子从小就没有味觉,陆丫头做的菜,好不好吃?老子一点都不知道。嘿嘿,你说老子为了什么?” 姬尘正在收拾棋局,听到老阎王的话也没有一丝的震惊, “看出来了,不然二十几年没洗澡,这一身汗臭味不得把你熏死。不过陆丫头做的菜确实好吃,这小爷可没骗你。老阎王,明天来看你。” 姬尘叹了口气,正欲起身离去。老阎王喊住了他道:“过几日你便去江湖了?何时回来?” 姬尘摇摇头:“不知道。” “带上我!”老阎王斩钉截铁的说道:“陆丫头不来了,你也不来了,有什么意思?” 姬尘笑道:“只要你不再想着杀我父皇,出这天牢有何难的?” …… 在大司空府上练完了字,顺手帮沈漱石写了一封奏折。 来到落雪阁前,姬尘忽然想要喝些绿蚁,还未走进去,便在门口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金庸老先生写的侠之大者,如郭靖这般的,虽是愚了些,可与古灵精怪的黄蓉却是配的很。郭靖做事一板一眼,自己女人断了杨过一只手,他便有要断自己女儿一只手来陪,你说天下间有这般的父亲,郭靖眼中皆是大国大侠,可古龙老先生便不是,他的笔下却是浪子……” 姬尘寻了一个角落静静的听着,老罗说书的本事可没落下。 第八十二章 落雪阁中听老罗说书的人很少,此时达官贵人众多,他们并不要江湖,他们要的是金榜题名。 今日姬尘便学一回盗君白玉,只待老罗惊堂木落下的一刻,唤来店小二。 店小二适时的粗着脖子道:“赏金二十两!” 原来赢的满堂的喝彩是这种感觉,怪不得白玉总是乐此不疲呢。 老罗一边拱手与人作揖道谢,一边循着位置,来到姬尘面前。 姬尘起身相迎,本想称呼一声前辈,可真若是这样只怕是见外了。 “罗叔,怎么也来长安了?在石村古寨中过的不舒服?” 老罗摆摆手道:“舒服是舒服,可这柳家二兄弟离开村子,这鱼中蛟也耐不住寂寞,出海寻仙岛去了,你说我一个人留在村子中有什么意思?露了一次手,村里的人哪里还会像原来那样?不是客气,便是敬畏,无趣的很。” “所以便来了长安?”姬尘为老罗倒了一杯酒。 在普通人眼里,江湖中的人不是凶神恶煞,便是行侠仗义,与他们这种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不是一路人。 “以前便听说长安繁花似锦,今日一瞧,所言不假,只可惜没有见着上元节盛况,也没有瞧见当今圣上的龙颜,要不然此生无憾。” 姬尘笑道:“圣上有什么好看的,一张脸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若真说与常人不同的便是碧眼紫髯。总之没什么看头。” 姬尘心中有心思,无论是宫中,还是大司空府,都听不到沐小葵的消息。 那个拔着刀叉着腰,一副气势汹汹的要与自己拼命的小姑娘,便是想想都让他感到亲切。 或许她便是想想都能让人笑醒的人吧! 罗道书看了一眼姬尘,哈哈哈大笑起来:“你啊你,是不是在想沐小葵?我是不是猜中了?我便知道,我与鱼中蛟打赌,你若喜欢上了沐小葵,他便从仙岛上摘几个果子带与我,我若输了,便与他说一段金瓶梅。嘿嘿,果然,人不风流枉少年。” 罗道书手持铁扇,喜意盎然,估摸这再想这仙岛上的果子与凡间的果子是不是一个味? 姬尘并没有摇头否认,反而问道:“罗叔,可听说过沐小葵的近况。” 如今江湖上杀菩提的名号是真正落在了沐小葵的头上,一柄漆黑的刀,左肩一雪白小兽,俨然是她的标志,听说盗君白玉和公子唐千秋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为了沐小葵,白玉甚至进宫夺了九皇子的《海棠春睡图》,只求红颜一笑。 姬尘无奈,江湖上的是为什么总要添油加醋,更可恶的是其中居然没有自己影子的。 沐小葵的身边怎能没有姬尘呢? 姬尘告辞罗道书,一个人走在小巷子中,借着东风,或许很快便能见着。 巷子口有几人站着,瞧见姬尘过来,从怀中掏出利器,缓缓的走来,一脸凶狠样。姬尘正欲转身离去,这才发现原来连退路也被人截去了。 八个痞性十足的人缓缓包围过来。 “有人花钱买你一只手臂,真不知道你这小子哪里值钱了?一只手臂居然一百两银子。” 成狗笑嘻嘻的说道,这活他没少干,京兆尹是他舅舅,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一百两银子又能让他在赌坊上潇洒一阵子了。 姬尘随手从取来一根竹竿,也一同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成狗脸皮微微一抖,脸色阴沉下来,还敢反抗,也不打听打听,我成狗在这长安街上是什么人。 “上!断他一只手臂即可。” 成狗学过一些武功,可却只学到一些皮毛,他不知姬尘深浅,自以为可以对付,可见到姬尘一脸笑意,没有丝毫畏惧,心中一沉,仗着人多,胆子也大了起来。 姬尘微微一瞥,只见一人正在拐角处偷偷的看着自己,鬼鬼祟祟。 这八个人莫非真的以为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姬尘的身影一闪而过?消散在众人面前。 “去哪里?人呢?”成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大,不会见鬼了吧?” “去你的,这天下哪里有鬼?” “你们在找我?”姬尘站在成狗身后笑道。 成狗居然也不惊慌,转身的同时手中的利器向着姬尘砍去。 姬尘心一冷,没现在此人居然如此凶横,手中的竹竿随手抽打的成狗的脸上,顿时一道血红印子显露在脸上,手在一拨,击打的成狗的手上。 成狗一吃痛,手中的利器掉落在地上,姬尘顺手一抓。学着沐小葵的模样,将利器架在成狗的脖子上。 “告诉小爷,谁指使?” 成狗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一想到那人的背景,即便将自己杀了,那京兆尹的舅舅连个屁也不会放一声的。 成狗壮起胆子,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你可知道我舅舅是谁,我舅舅可是……” “啪!” 姬尘懒得听,手中的竹竿又抽向成狗,丝毫不留情面,即便那指使的人就在那阴暗角落之中,也是要教训一番的。 平日里称呼成狗一声大哥的众人,哪里还顾得上成狗,纷纷狼狈而逃。 面对这不轻不重的竹竿,成狗只能咬牙承受。 原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没意思!”姬尘挥挥手是一起离开,那成狗如同大赦,匆匆离去。 躲在暗处的沈临风,见此急忙转身,也不知跑了过久,在气喘吁吁的停下,依着墙喘着粗气。 “吓死我了,这人怎么会飞?” 沈临风本以为姬尘也只是会三脚猫的功夫,八个人绰绰有余,可仅仅一个照面,成狗便被姬尘拿刀架在脖子上。 “哐当!” 一把刀落在沈临风的面前,样式熟悉,沈临风用仅剩的一只手拿起刀,仔细的端详起来,待得看清之后,浑身不自觉的冒着冷汗,嘴角不自觉的抽搐起来。 这时沈临风只感到自己的头被人敲了一下,转过身看去,只见一人乐呵呵的看着自己,沈临风急忙往后退了三步,脚下一跘,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怎么会?” “你什么你!”姬尘飘了下来,用竹竿拨起刀,在沈临风的左臂上划了划,割裂了衣服。 “你……你别乱来,我可是……” “你可是大司空的亲孙子,我话我都听腻了,上次你说这话时,不久断了一只手吗,今天你难道还想再断一只?”姬尘耐味的看着他。 忽然问道一股怪味,定睛看去,原来沈临风居然吓得尿了裤子。真是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