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有喜了》 第1章 王爷被坑了 第1章 王爷被坑了 虽说已经是冬日,清晨的阳光倒也明媚得很,秦宜在这阳光的照射下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又睡了过去。 “爷,爷,可起来吧,皇上召您入宫呢!”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进了门来,娇俏地喊了一句。 秦宜把被子拉到了头顶,蔷薇在旁边跺着脚,“爷,您可别为难奴婢了,喜公公还在前头等着呢!” 秦宜“哗”地一下掀了被子起身,顶着一头乱发问了句:“就召了我一个?”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但是喜公公说了,皇上找您有急事呢。”蔷薇忙伺候着秦宜穿衣裳,又唤了门口的人进来给秦宜洗漱。 秦宜一面擦脸一面嘀咕了一句:“妈的,有亲弟弟不召,天天召本王这个堂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断袖。” 蔷薇只做听不见秦宜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趁旁边丫鬟不注意的功夫,悄悄紧了紧秦宜胸口上的束带,秦宜轻嘶了一声,低头一看自己的胸又平了几分。 得,做男人不容易,忍着吧。 蔷薇替秦宜披上一件银狐毛滚边的大氅,又递上了一个暖手炉。 秦宜接了过来,道:“一会儿派人去和瑜王说一声,本王回来之后约他一道去喝酒。” 蔷薇赶紧应了,秦宜便往前厅而去。 喜公公原本坐在那儿喝茶,见秦宜进来,赶紧行了个礼,“天冷风寒,叨扰王爷实是老奴的不是,只这皇上召得急,也只能烦请王爷同老奴走一趟了。” 喜公公乃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秦宜哪敢得罪,赶紧打了个哈哈,“我叫公公等了这许久,公公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好意思了,这点东西,公公且拿着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喜公公并不拒绝,顺着秦宜的手就接过了东西,尔后便随着秦宜一道往外走。 路上秦宜倒是问过了喜公公皇上急匆匆召见自己所为何事,喜公公收了秦宜的东西,倒是透露了点消息,说是这京城里头出了命案,皇上这才召见了秦宜。 秦宜心下一抖,将这几日的行踪一一思索了过去。 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三没有打砸抢烧欺侮良家妇女,秦宜想了想,就算是京城里头出了命案,同自己应当也没什么干系吧。 秦宜常往宫里头来,再加上又是喜公公陪着,侍卫是拦都没拦,直接就放了他们俩进去。 喜公公在殿门口停下,秦宜自己个儿进了殿去,先给皇上行了礼,方问了句:“不知皇兄大清早召见臣弟,所为何事?” 秦稷从一堆折子后头抬起头来,“你倒是好意思说‘大清早’这三个字。” “朕今日找你来的确是有事,”秦稷合上折子揉了揉额角,“昨个儿京城里头出了桩命案,你可晓得?” “不晓得。”秦宜很诚恳地摇了摇头。 秦稷叹了口气,“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万香楼里头死了个姑娘,只是当时萧密也在,受了点伤。你也知道,萧太傅老来得子,最宠这萧密,这便不依不饶要个说法,朕想着,左右你闲着无事,便去查一查这案子吧。” 秦宜还未来得及说出推辞的话,秦稷就又添了一句:“近来朝中冗官,边关有战,钱财吃紧,无事的官员王公,也该减一减俸禄了。” 秦宜咬牙,只得领旨谢恩。 第2章 金簪杀人很土豪 第2章 金簪杀人很土豪 左右是喝酒,秦宜便与秦琰约在了万香楼。 万香楼的老鸨香姨同他二人早就熟稔,好酒好菜上了一桌子,又安排了安小婉弹琴助兴。 秦宜心里头堵得慌,挥手散了一面给她捏肩一面劝她酒的姑娘。 “皇兄倒是有意思,正经的大理寺不用,叫你一个王爷去查什么命案。”秦琰笑了笑,抬手给秦宜又添了一杯酒。 秦宜舔了两口,放下杯子叹气,“不过是想给萧太傅一个交待罢了,也不知道那个萧密是伤成了什么样子,听说萧太傅去找皇兄的时候,哭的是鼻涕一把泪一把。” “我今早倒是看见那萧密了,一只胳膊吊了起来,去漫星阁喝酒去了,”秦琰浅酌一杯,复又说道,“说是有人发现了那个死去的姑娘之后尖叫了一声,吓坏了正在寻欢作乐的萧密,萧密一个不小心滚下了床去,磕伤了胳膊。” 秦宜咽下一口老血,说不出话来。 秦琰瞧着秦宜这般,忍不住勾唇一笑,美艳不可方物。 “你在这愁管什么用,皇兄既叫你查,那便查就是,正好今个儿我也在,咱们便一道去瞧瞧那尸体吧。” 秦宜微微瞪大了眼睛,有几分吃惊,“万香楼还没收拾尸体?也不怕误了生意……” 秦琰扑哧一笑,弯弯的眼睛恰似那上弦月,“太傅儿子受伤,皇上亲自下旨,恒王着手来查,你没发话,谁敢去动那尸体,至于生意……你就没发现今个儿就咱俩?” 秦宜没说话,拉着秦琰去找香姨。 香姨亲自带着二人去了那个屋子,临进门前递过去了两方帕子,“二位爷且请捂一捂吧,莫污了爷的鼻子。” 秦宜接了过来,秦琰却只抬起了袖子,香姨倒也不尴尬,收起了剩下的那方帕子,又伸手推开了门。 门里头还保持着昨日的光景。 死去的姑娘叫惜柔,昨日晌午接完客打算开窗通通风,尔后就直接被一根金簪穿透了脑子,死时双目圆睁,甚是可怖。 好在是春日里天气尚寒,虽然放了一天了,这尸身倒也没什么异味,秦宜将这屋子四下里看了看,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又推窗往对面瞧了瞧,发现对面也是家青楼。 秦琰蹲在了惜柔的旁边,撕下一方衣角来包住手细细查探了一番。 秦宜转过身来,看着秦琰正在翻动惜柔的手,问了句:“可发现了什么?” 秦宜本只是随意一问,谁料秦琰倒当真点了点头,“你来看。” 秦宜凑了过去,香姨也蹲下了身来,只见那惜柔的手下头,盖着一个血字,血迹已干,却仍旧能辨认出来,是个“失”字。 “失?”秦宜拧紧了眉头,委实想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秦琰起了身,问了旁边的香姨一句:“昨日这惜柔姑娘接的是哪位客人,平时里,可与谁交恶?” 香姨赶紧应道:“回爷的话,昨个儿惜柔伺候的是于方礼于大人,至于交恶嘛……惜柔性子好,没和这楼里头的姑娘起过什么争执。” 秦琰微微蹙眉,“那于大人来这儿的时候,常点的是哪位姑娘?” “回爷的话,于大人常点的,是乔施施。” 第3章 两个王爷去查案 第3章 两个王爷去查案 秦琰和秦宜没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便出了万香楼。 “于方礼,大理寺少卿,看来不用大理寺,也是为了避嫌。”秦琰问秦宜讨了方帕子,一面走一面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指。 秦宜拧眉,“大理寺少卿官职不高,又不是什么肥差,如何能常点乔施施?” “你倒是不笨,乔施施是万香楼里的花魁,身价肯定是不菲,不过于大人的夫人出身商贾,家里头有点钱倒也是正常的。” 秦宜长舒一口气,心里头却仍旧是堵得慌。 秦琰一手搭上秦宜的肩,说了句:“想来那萧密还在漫星阁里头呢,咱们也去瞧瞧?” 反正是毫无头绪,去看看也好,更何况那漫星阁,正好就坐落在万香楼的对面。 “你瞧着那金簪,是从何处掷过来的?”秦宜想着那惜柔的死状,就忍不住打了个颤。 秦琰抄起了手来,微微摇了摇头,“瞧着怕是从屋顶上掷过来的,可要是这般,那人的武功也太高强了些。” 武林高手追杀青楼女子,是因爱生恨还是闲得发慌? 秦宜想了想,萧太傅想要个说法,不知道这“不知名的武林高手失手杀了个可怜女子顺道吓坏了你儿子”,算不算个说法…… 这厢想着,秦宜和秦琰已经进了漫星阁的大门。 万香楼出了命案,倒带着漫星阁的生意好了起来,李妈妈飞奔出来,将二人迎了进去,可是二三楼的雅间,却都已经满了。 “无妨,”秦琰笑了笑,“萧公子可在此处,我们去同他共饮也是一样的。” 李妈妈又赔笑道:“爷,这倒是不巧了,萧公子刚刚走,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呢,您要是找他有事……” “算了,”秦宜灵机一动,问了句,“于大人可在此处?” 秦宜和秦琰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主儿,李妈妈便赶紧带着他二人上楼,另使了眼色叫一旁的小厮赶紧先去通知于大人一声。 于方礼显然是已经提前得了消息,赶紧将二人迎了进去,秦宜略略扫了一眼,唱曲的乃是漫星阁里数得上名字的,陪酒的兴许是被于方礼遣下去了,倒不知道是谁,桌上饭菜都是漫星阁里顶好的样式,一样只动了几筷子。 于方礼倒是开门见山,见李妈妈阖了门退下,便行礼说了句:“二位王爷来找微臣,应当是为了昨日的事情吧。” 秦宜与秦琰皆是不动声色,算是默认。 “昨天惜柔陪的客人,的确是微臣,只是微臣刚出门,惜柔姑娘便……微臣也很惋惜,然确实不知道其中内情。” 秦琰没说话,只看了秦宜一眼,秦宜微微颔首,“本王自然不会怀疑到于大人的头上去,只是来问一问于大人可否知晓一些线索罢了,再者本王初次接手这种事情,少不得有要劳烦于大人帮忙的地方。” “王爷客气了,”于方礼微微拱手,“王爷有得着微臣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 秦宜和秦琰从于方礼处也没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借到了一点大理寺的人,算是今天唯一的收获。 第4章 这个苏相有点苏 第4章 这个苏相有点苏 秦宜心里头不舒坦,婉言谢绝了秦琰想来恒王府蹭饭的要求,自个儿一个人踱进了府里。 仰头看见弯月,想起了金簪,这便一叹,平视看见湖水,想起了血迹,这便又一叹,低头看见了新靴,想起了皇上要扣自己俸禄,这便再一叹。 叹来叹去也没叹出个头绪,索性就裹了被子缩到了床上去睡,本以为梦里头能出现点灵光,谁知道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天一清早,蔷薇又推了门进来,秦宜没好气地翻了个身,“又怎么了?” “爷,瑜王在外头等您呢,说是案子有了大进展。”蔷薇走进门来,往那火盆里头添了一点炭。 秦宜伸手出被窝,探了探不算太冷,这才打了个哈欠起身,“一个二个年纪大了没有觉,以为本王也同他们是一样的……” 秦宜起床总爱抱怨点什么,蔷薇也习惯了,伺候着秦宜起了身,出门前不忘递给她一个手炉。 秦琰毕竟是在帮自己,秦宜这便堆起了笑容,方才进了正厅。 “又没睡够?”秦琰将手中茶杯放下,打量了秦宜一眼。 秦宜讪讪一笑,在秦琰旁边坐下,“有什么进展了?” 秦琰神秘一笑,朝秦宜挤了挤眼睛,示意她附耳过来,“我今日请了苏相一道喝酒,怎么样,欢喜不欢喜?” 秦宜愣了愣,瞠目结舌,“这便是你说的大进展?” “本王这是曲线救国,”秦琰掩唇一笑,颇有几分娇羞,叫秦宜看呆了去,“苏相若是能帮忙,爱慕他的那个姑娘,自然也会帮忙。” 秦宜觉得秦琰说的很有道理,然还是问了一句:“哪个?” 苏策年少拜相,颇有作为,京城里头爱慕他的人比爱慕秦宜的人还多,谁晓得是哪个! 秦琰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秦宜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自然是于倾乐。” 于倾乐乃是于方礼的庶女,虽是庶女,却是京城第一才女,在这京城之中名声很大,不少王孙公子都属意于她,传言她却只爱慕苏策一人。 秦宜也压低了声音,问了秦琰一句:“你昨日不是说不怀疑于大人?” “今日我也没说要怀疑于大人,”秦琰凑在秦宜耳侧,呼吸之间的热气尽数喷到了秦宜的脸上去,“只是于倾乐,也有她的爱慕者。” 秦宜直起身来,“你这也太……太……太不要脸了些吧……” 曲线救国,还能曲成这样九曲十八弯的样子。 秦琰白了秦宜一眼,“到底去是不去?” “去去去,当然去,”秦宜说着便起身,“左右萧太傅是要个说法,咱们给了他就是了。” 只是这查案变成了做媒,委实是有点…… 秦宜仰头看了自己旁边的秦琰一眼,罢了,反正自己本来就是个混日子的王爷,想来皇上把这件事交给自己,也没打算能查出点什么。 等到了的时候,秦宜方才真正钦佩起秦琰的能力来,这苏策在京城里头是出的名的品行端正,秦琰居然能把他请到万香楼里来喝酒。 第5章 又是金簪穿脑来 第5章 又是金簪穿脑来 见秦宜二人进来,苏策赶紧起身行礼,秦琰与秦宜在苏策对面坐下。 秦琰倒是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将这事情都讲给了苏策听,秦宜在一旁抱着杯子喝茶,间或补充两句。 苏策微微蹙眉,“依微臣拙见,王爷只安抚好了萧公子,再将此案移交大理寺便是,且巧微臣新近得了一株玲珑剔透的玉竹,不若明日邀上萧公子同两位王爷,一道去微臣家中喝茶赏竹?” 苏策倒是替秦宜二人打算了,知道他们俩与萧密关系向来不好,这才提出要自己做东。 然这萧大公子,委实不愿赴男人的约。 秦琰在一旁咳了咳,“听闻后日,是于小姐的生辰。” 苏策夹菜的手一顿。 “于小姐想来请了苏相了吧,”秦琰笑得温文尔雅,秦宜在一旁尴尬难耐,“久闻于小姐风姿卓然,甚想一观,不知可否劳烦苏相同于小姐说一声,让本王与恒王也去贺一贺?” 秦琰拿王爷的名头压苏策,还一拿就是两个,苏策自然是不好意思拒绝,然苏策刚欲点头,就听得外头一声尖叫平地拔起,吓得秦宜将手中茶杯都跌落在地。 秦琰下意识将秦宜的手攥在了手心里头,苏策起身道:“王爷莫慌,微臣先去瞧一瞧。” 那尖叫声委实骇人,秦宜也同秦琰一道走了出去。 “王爷,莫污了眼睛。”苏策见秦宜过来探头往屋里看,便提醒了一句。 秦琰抬袖挡住了秦宜的眼,吩咐人将整个万香楼封锁起来,尔后才和苏策一道走了进去。 秦宜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又是金簪穿脑,死状可怖,新鲜的血液伴随着脑浆一道流了出来,散发出的味道让秦宜几欲作呕。 这回,可不仅仅只是给萧太傅一个说法的事情了。 连环杀人案,秦宜觉得自己有必要进宫面圣了。 下楼的时候,万香楼里头的莺莺燕燕哭个不停,也是,京城里头这么多青楼,就万香楼里头连着死人,恐怕以后生意也不要做了,现下连死了两个人,已经是人人自危。 青楼女子的命也是命,都是无辜的人,秦宜不知道是谁下的如此毒手,只想着要是被她查了出来,定是要碎尸万段。 下楼的时候,秦宜的脸已经铁青了起来。 “是她!肯定是她!她心里头怨恨!”冷不防一个女子冲了出来,哐当一声跪倒在了秦宜的面前,双目圆睁,银牙紧咬,声音凄厉,“乔施施!肯定是乔施施!” 旁边也有女子一面哭着一面小声地帮着腔,“惜柔性子那么好,不过被于大人赏了一块玉佩,怀婉虽是脾气差了些,可心眼却不坏,不过和她起了点冲突,又被于大人叫着晚上一道游湖,怎么就……” 那女子泣不成声,抖个不停,俨然是说不下去了。 “失”,乔施施。 秦宜一开始倒是没往这上头想,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当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秦琰捏了捏秦宜的手心,道:“你先进宫吧,这里我来处理,回头……咱们去苏相家说。” 第6章 贵妃娘娘很倾城 第6章 贵妃娘娘很倾城 今日发生命案的时候苏策也在,想来以后也少不得要和这个案子牵扯到一起去了。 能得着苏策的帮助,也算是一桩喜事,只是秦宜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想到那两个女子的惨状,秦宜心里头就堵得慌。 难道这女子性命,当真就贱如草芥? 所以进了殿之后,秦宜也是一脸的郁郁寡欢。 正得宠的姚贵妃坐在秦稷腿上给他喂着葡萄,见秦宜进来本想退下,却被秦稷伸手按住。 “恒王这是怎么了?”秦稷在姚贵妃的之间上轻轻一舔,惹得她轻声娇媚一笑。 来之前秦宜已经想过了,她要告诉秦稷,这案子她查不了了,让他移交给大理寺。 可是看着正在秦稷怀里头娇媚地笑着的姚贵妃,秦宜却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两个惨死的青楼女子。 要是她不查,恐怕大理寺根本不会在乎这个案子吧,虽是连环杀人,可死的都是青楼女子,莫说是两个了,便是十个八个,又有谁会放在心上。 更何况这两桩案子,都和于方礼有一定的牵扯。 秦宜拱了拱手,“回皇兄的话,臣弟此次前来,是想要……请求皇兄下旨让苏相也一同查探此案。” 秦稷自嗓子眼里挤出一声上扬的“嗯?”来,秦宜这便将今日的事又细细说了,将一旁的姚贵妃吓白了脸。 “朕回头会同苏爱卿说一声的,”秦稷轻轻拍了拍姚贵妃的手,“朕本以为你不会上心,没想到你倒是当真认真了起来,你也多年没干过什么正经事了,既是想好好查案,那朕便等着你给朕一个结果了,有什么要用的人和物,你只管知会朕一声就是。” 秦宜谢了恩,本想退下,秦稷却遣姚贵妃给秦宜端了一盘子葡萄过来,说是体谅秦宜查案辛苦。 姚贵妃步步生莲,袅娜过来,秦宜虽自己知道自己也是个女儿身,但已经做了十六年的男子,也晓得后妃不得乱看的道理,这便只假装被姚贵妃那一头的金簪玉步摇晃花了眼睛,没敢抬头,匆匆接过来便谢恩退下。 路过万香楼的时候,瞧着秦琰派的人还在门口守着,内里传来的哭声虽是模糊却戚怨入骨,秦宜稍稍叹了口气,便拐去了苏策的府上。 苏策虽贵为相国,府上却是清简得很,虽是现下还不到姹紫嫣红的季节,可秦琰那厮却已经将整个府邸都摆满了四处进贡来的花花草草,瞧着像是盛夏,苏府上下却尽是些竹子松柏,若没有这几分绿,瞧着倒是比冬日里更萧索几分。 秦宜进了苏府,老远便听见了秦琰的谈笑声。 走过去一瞧,秦琰正对着苏策那株玲珑剔透的玉竹品头论足,俨然已经是看上了。 秦宜过去抬袖在秦琰的下巴上抹了一把,方才同苏策互相见了礼。 “本王以为瑜王兄只会看见美女红花的时候流口水,何时改了性子,也好上了这竹子?久闻苏相最是爱竹,今日拿出这玉竹给本王与王兄一观,本是为了一同赏鉴,王兄可仔细着自己的口水,莫落下来泡坏了苏相的玉竹。” 被秦宜这么一打趣,秦琰想同苏策讨这玉竹的话倒是不好开口了,便恹恹在一旁坐下。 第7章 扑朔迷离团团乱 第7章 扑朔迷离团团乱 苏策朝秦宜报之以感激一笑,请了她入座。 微风轻拂,带过了一阵苏策身上的翠竹清香,一时间晃了秦宜的心神,忍不住叹了叹,这苏相果真是学识高,相貌好,难怪深受京城大家小姐们的爱慕。 “万香楼里头不少人都认为,凶手是乔施施,”秦琰拨弄着食指,见秦宜看着苏策略有呆愣便在桌子下头踹了她一脚,“不光是失与施同音,而且这两个姑娘也都与乔施施有一点过节,更何况……今日香姨认了出来,那怀婉额上的金簪,乔施施曾戴过……” 秦宜侧头看了看苏策,“苏相怎么看?” “同王爷想的一样,”苏策微微勾唇,抬眼之间形容清冷而动人,“证据确凿,但是仍有疑点。” 乔施施,京城名妓,便是真的要杀人,又哪里来的这样好的身手。 更何况她就算是名妓,也不至于阔绰到这般地步,使金簪杀人。 “乔施施已经被收押了起来,总是要审问一二的,”秦琰又踢了秦宜一脚,“再者说,若是真凶故意嫁祸,我们也要保护着乔施施才是。” 秦宜咬紧了牙,狠狠拧了秦琰的胳膊一把,这才笑道:“看来后日是非得要往于大人府中一去了,这件事,还是要劳烦苏相了。” “王爷客气。”苏策面上永远都是这般云淡风轻,好似根本不为这件事而烦恼。 现下证据乱七八糟,案子扑朔迷离,秦宜和秦琰在苏策府上喝了三壶茶,也没喝出个什么结果,便起身作辞。 秦琰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直往玉竹那里看,秦宜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了门口。 秦宜愁案子,秦琰想玉竹,两人都是抄着手往前挪,一脸的苦大仇深。 “你觉得这案子,会是谁做的?”秦宜叹了口气,问了秦琰一句。 秦琰摇摇头,并未作答。 秦宜又叹了叹,“那个失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秦琰眸中神情一敛,偏头看向秦宜,一直到秦宜仰头疑惑地看他时,方摇了摇头道:“我亦不知。” 两人正往前挪着,忽而后头风声一动,冲过来一个人,秦琰下意识伸出胳膊护住了秦宜,见是自己身边的虎子,方放下胳膊来。 虎子行礼道:“王爷,属下刚刚和大理寺的人一道去抬那尸体,打算送去验尸,却在那尸体的手下面,发现了一个‘失’字。” 秦宜与秦琰皆是顿住了脚步,只觉得从后背升起了一股子凉意。 “属下一直在门口守着,不曾瞧见人进去。”虎子又添了一句,秦宜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难不成,闹鬼了? 秦琰冷下脸来,“再加些人马,将万香楼团团围住,万不可让人出入。” 虎子不敢有误,赶紧应下。 秦宜与秦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去瞧瞧吧。” 失、失,难不成还真是乔施施做的?万香楼里头的姑娘不乏文盲,写个错别字倒也是正常的,秦宜胡乱安慰着自己,可总是觉得,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第8章 竟然敢说本王娘 第8章 竟然敢说本王娘 秦琰揉着自己的胳膊进了万香楼,这一番折腾下来,香姨憔悴了许多,然见二人进门,还是赶紧迎了上来。 秦宜同秦琰一道上了楼,怀婉的尸体尚未被搬走,虎子不敢让秦琰亲自动手,赶紧先行上去掀了那怀婉的手。 果真是一个失字。 只是那一撇出头甚短,瞧着倒有点像个“矢”。 秦宜站在窗口往对面漫星阁看去,尔后伸开双臂往后一倒。 秦琰慌忙将其接住,扳正了她的身子,“无事吧?” 秦宜摇了摇头,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下楼的时候秦宜还有点恍惚,香姨将二人送了下去,并未说自己的苦,只说希望能快点查出真相来。 “王爷!”冷不防横里又窜出一个人来,径直跪倒在二人面前,却只盯着秦琰,“请王爷给咱们一个公道!那乔施施犯下命案,理当血债血偿!” 香姨匆匆上了前,呵斥道:“绿意!不得无礼!” 绿意便是先前那个揭发乔施施的姑娘,柳眉杏眼,甚是好看,只现如今朱唇咬破,红妆微花,颇让人心疼。 秦宜抬手堵了绿意的话,弯下腰去笑眯眯地盯着她看。 绿意被秦宜看得心里头发毛,微微朝后仰了仰头,又朝秦琰看去,薄唇微抿,俨然又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绿意姑娘性子烈,脾气直,奈何……”秦宜直起腰来,拍了拍手,“奈何乔施施性子更烈,脾气更直,相貌亦是更好,若是没有乔施施,绿意姑娘在这万香楼里怕能以有趣二字排个第一,只可惜啊……因有了乔施施,莫说第一了,连第二第三,第四五六也都没轮得到绿意姑娘。” 绿意眸中湿意更重,一个发狠就要磕下头去,秦宜将自己新近买的靴子垫在了她的额头与台阶中间,只道:“死的也不是绿意姑娘的夫君,就莫在这装什么贞洁烈女了,本王与瑜王尚不算蠢笨,是非二字,自有判断。” 话罢,秦宜拉起秦琰的袖子就走,绿意在后头压着哭声说了一句:“望瑜王爷能早日让咱们这些人安心。” 秦琰同秦宜一道出了门去,走了一会儿,秦宜终是憋不住笑了出来。 “尚未想起来刚刚那个是谁?” 秦琰与秦宜厮混久了,倒不诧异她看出了自己在想些什么,甚是诚恳地摇了摇头,“只觉得有几分熟悉。” “一年前她开苞,是你买下的首夜,尔后皇兄召见,你便将她独自留在了这万香楼,我与萧密当时皆对她有意,叫她挑一个,她居然挑了萧密。”秦宜说着,竟就咬起了牙来。 秦琰不由得一笑,只等着秦宜接下来的话。 “本王当时还想呢,她是多不长眼能选了萧密,结果回头听人说,她竟抱怨本王生得娘!名字也娘!本王风流倜傥,俊美无双,如此好相貌她竟说娘!秦宜秦宜,知事理,明得知,方宜天下。如此好名字,她说娘!” 秦宜越说越气,待到瞧见秦琰神色时方觉自己说错了话,秦琰倒是没纠结秦宜对于自己名字的那番解释,只歪头道:“恒王府到了,后日我来接你一道去于家。” 秦宜点头,匆匆进了门去。 第9章 拉着苏相来入伙 第9章 拉着苏相来入伙 秦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秦琰的面前说出那句话。 若是秦琰知道了这些年来一起同他喝酒作乐的自己是个女人,不知道会怎么办。 大秦皇族,从来不留女子。 她装作男人装了十六年,方才保全了这条性命。 知字乃是从前大秦皇族女儿的名中字,她本不该叫秦宜,她该叫的,是秦知宜。 她也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不该做什么恒王,她的命,本该在十六年前就结束了,然后和那些生下来的女婴一样,长眠在公主坟里。 幼时她活得战战兢兢,自打记事便知道自己只能被当做男孩子养着,她从小没有穿过裙子也没有涂过胭脂,发育的时候被束带勒的胸口疼,半夜起来哭的时候才发现父王母妃早就去了,她便是恒王。 秦宜幼时只是害怕,后来方才不解,凭何女子的性命便这般轻贱,是死是活都由着旁人的一句话。不过百年前两桩事,就叫大秦皇族除了她,所有的女儿都没能活下来。 秦宜想着这事,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不容易凌晨的时候睡了过去,梦里她被秦琰发现了是个女子,于朝堂之上接受所有人的抨击,苏策带头上书要杀了她这个妖孽祸水,秦稷轻轻浅浅勾了勾唇角,只说了一句:“那便杀了吧。” 秦宜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脑门的汗。 左右是睡不着了,秦宜索性就起了,倒是惊住了本以为秦宜还会再睡一个时辰的蔷薇。 秦宜出了门去,昏昏沉沉地往前走,一抬头已经到了万香楼的门口。 虽是秦琰的人在看守,却是无人敢拦秦宜,只有一个侍卫告诉了秦宜,说是苏相也在里头。 秦宜上了二楼,在原先惜柔的房间里头发现了苏策。 苏策回头看见秦宜,倒不是甚惊讶,只颔首算是行礼。 秦宜踱了进去,问道:“苏相可有什么发现?” 苏策轻轻摇头,看着地上那个已经干了许久的失字出神。 秦宜欲往外走,刚刚抬脚就听得苏策在后头唤了一声,“王爷,微臣已经去审过乔施施了。” 秦宜想要敛袍坐下,四下里瞧了瞧还是作罢,只笑道:“苏卿甚知本王的心意。” 苏策亦是报以一笑,只是那笑意尚未到达眼底便收了回去,“乔施施说那金簪的确是她的,也的确是与那怀婉产生过争执,只是咬死了不承认自己与这两桩命案有关。” 秦宜并不惊讶,她本也没认为是乔施施所做,只没想到苏策微微一顿,又说了一句:“但于大人认为,证据确凿,已经可以结案了,于大人的意思,是三日之后将乔施施处斩在菜市街口,以儆效尤。” “荒唐!”秦宜倏尔起身,“尚未查探清楚,怎可草菅性命!” 苏策没说话,秦宜却也明白,这案子毫无头绪,京城里头已经是人心惶惶,天子脚下不可大乱,需要推出个凶手来安稳民心,而乔施施,就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秦宜咬起了牙来,问了一句:“本王头次为国做事,非得要查清此案才可,苏相可愿帮忙?” 第10章 京城纨绔齐齐到 第10章 京城纨绔齐齐到 由于不敢开窗,这几日下来惜柔屋子里的味道委实难闻得很,血腥味和腐臭气息凝结起来,像是封住了人身上全部的毛孔一般不畅快。 苏策在这屋子里头轻轻一笑,像是三月春雨化开了这郁境,“王爷若觉得臣有用,臣自然是要倾力相助。” 秦宜一直到晚上,还是忍不住想起苏策说这番话的情形。 相国就是相国,客套话说起来都这么漂亮,这么夺人心魄。 但是这桩案子,委实是难办。 秦宜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第二天清早又被蔷薇推门的声音吵醒。 “爷,”蔷薇端着一盆水进来,“瑜王在外头等您呢。” 秦宜今个儿倒是没抱怨,只由着蔷薇伺候了她穿衣洗漱,拿着昨日给于倾乐准备好的贺礼便出了门去。 秦琰见她出来,笑眯眯地迎了上去,挑眉问道:“你准备的什么贺礼?” 秦宜梗了梗脖子,“关你屁事。” 秦琰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就往前走。 秦宜觉得自己做的实在是不地道,就没好意思告诉秦琰,可等到了于府那于倾乐拆开礼盒的时候,秦宜方才觉得这俗话说的委实是对。 蛇鼠一窝啊…… 她和秦琰送的,都是根金钗,明晃晃的像极了插死人的那两支。 于倾乐面色凝重,然他们俩一个是恒王一个是瑜王,都是于倾乐得罪不起的,只能强笑着道了谢。 秦宜远远瞧见了苏策,便同他打了个招呼,苏策亦是遥遥颔首,算是见礼,秦宜往苏策那里去,却被秦琰抢了个先,坐在了苏策的旁边,秦宜这便只能在秦琰旁边坐下,再一瞧自己旁边是萧密,登时气极。 萧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前头的于倾乐,“恒王今日倒是有空。” “久闻佳人才貌双绝,本王今日亦是来欣赏一番。”秦宜笑了笑,朝萧密翻了个白眼。 萧密又同秦宜说了句话,秦宜没理他,只偏过头去小声问了秦琰一句:“可安排好了?” “虎子办事利索,放心就是。”秦琰唇形几乎不动,举杯说道。 秦宜点头,转过去开始同萧密说起家常来。只见秦宜满面带笑,一巴掌打在了萧密的胳膊上,笑道:“密密!多日不见,你去哪快活去了!” 萧密脸色铁青,秦宜刚刚那一巴掌,是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伤口上,“回王爷的话,臣近来在家养伤,并未出门。” “我说最近在各大青楼都没瞧见你,”秦宜余光瞥见于倾乐过来,又提高了声音,“密密啊,受了伤是要好好养养,等你好了,本王再约你一道去寻欢作乐!” 秦宜说完,一面笑一面不住地拍着秦琰和萧密,拍的萧密是一脸尴尬加愤怒,然却敢怒不敢言。 秦琰倒是神色平常,转头笑了一句:“说的是啊,唯有和萧公子一道喝酒作乐才算快活。” 萧密握着手中酒杯,指关节已然泛白,秦宜一巴掌一巴掌地往萧密伤口上拍,一面拍一面笑,“可不是!今日也算有缘,咱们京城三个纨绔齐聚,来,喝一杯!” 第11章 密密心肝小宝贝 第11章 密密心肝小宝贝 二月的风清清冷冷吹了进来,吹不开萧密那一脸的猪肝色。 秦宜多喝了几杯,压在萧密的胳膊上迷离着眼睛笑,萧密反复在心里头默念这是恒王爷,是皇亲国戚,方才能忍住把酒杯砸到她脸上去的冲动,而于倾乐总是找着各种由头过来同苏策说话,更是将萧密气了个不轻。 “密密啊,听说惜柔死的那天,你就在隔壁呢,不知道除了跌坏了胳膊,可还有没有吓坏旁的地方?”秦宜嘿嘿一笑抬起头来,无视了萧密脸上的神色,“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 秦宜打了个酒嗝,低头往萧密两腿中间看了一眼,“只要还好用……” 秦琰没想到秦宜喝醉了之后会这么胡说八道,亦是抬手从后头拍了拍萧密的肩,尔后不着痕迹地把秦宜往自己这边揽了揽。 “萧公子,恒王这是怀念和你一道喝酒作乐的日子呢,何日有空,咱们再在万香楼约上一局啊!”秦琰把秦宜往自己的方向一带,秦宜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秦琰的身上。 秦宜本是看着已经快要睡了过去,谁知道听了却倏尔起身,咧嘴一笑,“密密!本王知道你是你爹的心肝小宝贝儿!你放心,本王肯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你爹一个说法!” 萧密的脸色彻底青了,秦琰本想替秦宜打个圆场,谁知道一个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瑜王打了头,这一桌子的人都忍不住狂笑起来。 更有甚者,已经笑出了眼泪。 苏策亦是微微勾了勾唇角,“恒王年少有志,臣亦是得着了皇上圣谕,唤臣倾力相助恒王,臣愿追随王爷,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给一干人等一个交待。” 众人顺水推舟,将苏策和秦宜好生夸赞了一番,虎子站在人群后头,朝秦琰遥遥点了点头,秦琰捏了捏秦宜的手,作势喝酒低声说了一句:“妥了。” 秦宜眼睛一亮,又爬起来喝酒,秦琰悄悄在她的酒里掺了茶,唬着红了眼睛的萧密和秦宜拼了五壶酒,直拼得萧密趴在了桌上,一把攥住了路过的于倾乐的手。 于倾乐羞愤难当,慌忙抽出了自己的手,匆匆退下。 今日一场宴席算是宾主尽欢,虽然萧密并不是甚欢,但其已经喝醉了不省人事,就算是不欢也是明日的事了。 秦宜出来向来不爱带人,车辆马匹能蹭秦琰的就蹭秦琰的,今日秦宜喝的有些多,秦琰便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路上秦宜狠狠吐了一通,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花差点跌倒在地,秦琰叹了又叹,只能将其背了起来,慢悠悠地往回走。 “本王心里头苦啊……”秦宜瘪了瘪嘴,在秦琰的肩头蹭了蹭。 秦琰怒极反笑,“不能喝还逞能,要是我不管你,看你怎么办。” “本王做了八年王爷了,你才做了五年,算起来本王是你的长辈,你如何能不管本王?”秦宜喝多了酒就会胡说八道,这会子强词夺理的功夫更是强了。 第12章 恒王一当便八年 第12章 恒王一当便八年 秦琰不同秦宜争辩,只背着她慢慢地往前走,夜里的风有些凉,吹得秦宜清醒了几分,却又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觉。 “虎子拿到东西了,明天我去恒王府找你。” “恩。” “案子急也急不得,你拿萧密打打趣便罢了,莫急坏了身子。” “恩。” “苏策是聪明了点,可我也不笨,你得重用我。” “恩。” “秦宜,一转眼,你就做了八年恒王了。” “……” 秦琰没有得到回应,停下了脚步,感觉到了秦宜的呼吸有规律地打在了自己的脖颈处,俨然是已经睡熟了。 八年前,先恒王新丧,秦宜继承王位,头一回喝酒,喝得是酩酊大醉。 他那时候还是五皇子,尚未封王,求了二皇兄帮他抵挡一阵,亲自将秦宜背回了恒王府。 后来二皇兄登基,他被封为瑜王,日日同秦宜厮混在一处喝酒遛鸟斗蛐蛐,一晃眼,就是五年。 秦琰忍不住笑了笑,眉眼之间的姿韵倒比这月光更动人几分,将秦宜往上掂了掂,又朝恒王府走去。 这一夜,一场好酣。 秦宜本以为自己会满身酒气地醒过来,没想到第二天清早一睁眼却是一身的清爽,显然是昨夜有人给她擦洗过身子了。 秦宜合上眼睛,本想再睡一会儿,却是突然掀开了被子探手一摸。 幸好摸到的还是平平的胸口,秦宜这才舒了一口气。 蔷薇推门进来,见秦宜已经醒了,倒是有几分惊诧,一面替她更衣一面小声抱怨了一句:“爷也太不小心了,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 秦宜知道蔷薇是为自己好,便没反驳,只问了一句:“瑜王来了没?” “尚未过来呢,爷要遣人去请吗?” 秦宜摇了摇头,展开双臂由着蔷薇给她套上了外衫,“我去瞧瞧也是一样的。” 秦宜常往瑜王府来,所以这门房都和她相熟得很,见是她来,连通报一声都不曾,直接就迎了进去,还说了句:“恒王爷,您可进去瞧瞧吧,我们王爷快愁死了,这怕是一宿没睡呢。” “这世上倒还有能愁得住他的东西?”秦宜笑了一声,往里走去。 尚未走到秦琰的卧房,秦宜就已经知晓了秦琰在为何而愁了。 秦宜本是想掉头溜走的,可恨那虎子忠心护主,隔了二里地就用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声音喊了一句:“恒王爷,您来啦!” 秦宜挤出一个笑容来,双手背在后头,尽量叫自己走的轩昂挺拔。 秦琰一看就是一宿没睡,满眼睛的红血丝。 “你这是要……选美?”秦宜轻车熟路地走到秦琰身边坐下,轻车熟路地端起一杯茶来。 秦琰端起茶复又放下,揉着额角说了句:“皇兄赏的。” 秦琰眼看就是弱冠之年,确实也该立个正妃,不过皇上这一出手,可是大气得啊…… 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秦稷这家伙眼光不错啊。 只见秦琰家的正厅里头齐刷刷站了十个美女,花红柳绿,各有不同却都是相貌卓然。 秦宜捧着茶一个接着一个地打量过去,忽然瞧见了一个熟面孔。 第13章 莺莺燕燕嫁瑜王 第13章 莺莺燕燕嫁瑜王 一阵风穿堂而过,带来了正厅外头鲜花的甜香,叫秦宜不由得想起了九年前那个夏天。 见秦宜的目光打量过来,许幼薇亦是福身道:“见过恒王。” 秦宜略略点头算是回礼,其实这十人里头倒也有几个是熟面孔。 “各位姑娘还是请回吧。”秦琰揉了揉眉骨,接着拿茶的动作拧了偷笑的秦宜一把。 “皇命不可违,王爷还是莫为难我们了。”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秦宜抬头去看,眉如远山青黛,眼尾轻挑含情,正是漫星阁里头卖艺不卖身,一曲舞值得一百两的当家花旦叶楚楚。 叶楚楚这话音一落,旁边几个姑娘也就立刻出声附和。 瑜王爷可是从小和皇上一起长大的,和皇上关系格外亲近,相貌又好,又未立正妃,京城里头多少姑娘都想进这瑜王府,为自己挣个出路,现下进了瑜王府,哪里还有出去的道理。 秦琰和她们已经扯了一晚上了,可是到底是皇上赏赐的人,总不能一棒子打了出去。 秦宜抱着杯茶施施然开口,“既然大家都这般爱慕瑜王爷,索性今个儿本王就替瑜王做个主,将大家都留下来吧!” 秦宜大手一挥,颇为豪迈,虎子站在厅门口都瞧见了自家王爷眼中那熊熊的怒火。 “虎子,一会儿派人去把北边那几个厢房收拾收拾,叫各位小姐姑娘住下,恩……”秦宜一面说一面摸着自己的下巴,挑眉笑道,“我瞧着这位姑娘不仅漂亮,而且有胆识,有智慧……敢问姑娘芳名?” 瞧着这一月少说也往漫星阁里头跑个七八回的恒王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叶楚楚轻声一笑,“回王爷的话,奴名叶楚楚。” “身如柳叶,楚楚动人,好名字,好名字,”秦宜眯着眼睛笑,转头看向秦琰,“本王瞧着这都入了府,给谁什么名分倒也不急,只是总得有个管事领头的人,不若就楚楚姑娘吧,瑜王瞧着呢?” 瞧着秦宜眼里头闪烁着的精光,秦琰就知道她又是想算计谁了,便一颔首,轻嗯了一声。 叶楚楚忙行礼谢恩,秦宜笑着虚扶一下,“楚楚姑娘客气了,说不准,将来本王还有喊楚楚姑娘王嫂的那一日呢。” 秦宜说完便起身,“得了,各位去歇下吧,既是进了王府,以后的日子可就要自己奔挣了,本王同瑜王还有些事情要谈,诸位请吧。” 众人应声退下,秦宜笑着去看秦琰,没有瞧见许幼薇仰起头来时那一闪而过的愤恨目光。 秦琰瞧着这一群人退下,方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可是一想到这些人要在自己府上住下,心头就又起了一堆愁绪,叹也叹不掉。 秦宜跪坐在椅子上探手摸了摸秦琰的头,笑道:“好了,莫愁了,美人在怀,你倒像是赴战场一般。” “我倒宁愿赴战场,”秦琰抓住了秦宜在自己头顶横行的手,“敢情被逼婚的不是你。” 秦宜又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秦琰的头顶,狡黠一笑,“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第1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1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虎子进门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恒王的一只手被自家王爷抓在手里,另一只手在自家王爷的头顶上肆虐着,而自家王爷则抬起头来看着恒王,眼睛亮晶晶的像条小狗。 娘哎…… 虎子赶紧识趣地闪到了门后,决定替自家王爷把把风。 “皇上赏了你十个人,偏就她叶楚楚与众不同,得你青睐,你说其余那九个人,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憋着一口气找她麻烦?只要她们之间闹起了事,你还怕找不到理由把她们送走?再者说了,叫她们有点事情做也好,也省了你的麻烦。”秦宜说完,又想抬手去摸秦琰的头发。 “女人总是善妒的……”秦琰轻声嘀咕了一句,尔后眉开眼笑地喊了一声,“虎子,进来!” 虎子探出一个头来,见秦宜同秦琰已经正襟危坐,这才进了门。 秦琰懒得去探究虎子那一脸“我什么知道但是我不会说出去”的笑容,直接问道:“昨天让你拿的东西呢?” 虎子从怀里头掏出一本东西来,呈了上去。 秦宜翻了两下,瞪圆了眼睛,“于家的账本?” “没错,其实我也觉得奇怪,就算是于夫人家里头有钱,难道真的就会拿出来给于大人喝花酒?”秦琰伸手翻了几页,“昨晚上我看了看这账本,果真有不对的地方,虽看起来好像是平的,然于大人,却一直有着莫名的进项,且不在少数。” 秦宜一面看一面皱起了眉头,“大理寺少卿,不过能干点卖人头的买卖,真有权有势的根本也不用求到他那去,万一落进去了便是求到他那去也没有用,他哪里来的本事,能有这些进项?” 秦琰和秦宜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除非……于方礼当真捏住了点达官贵人不想为人知的把柄。 直觉告诉二人问题应当出在大理寺的案宗上,可是无凭无据没有由头,就算他们两个是王爷,也不能说去查大理寺就去查大理寺。 说到底这天下是秦稷的,不是她秦宜的也不是他秦琰的。 事情像是一团乱麻一样在二人面前铺开,越铺越大,却也越铺越乱。 难道这些女子,便是那些上位者谈笑间厮杀的玩物? 秦宜瞳孔一缩,神色已然冷了下来。 正当秦宜和秦琰都相顾无言的时候,忽而从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厮,火急火燎说了句:“王爷!前头有人来报,说是又出命案了!” 秦宜和秦琰双双起身,“哪里?!” “还是东街口,倒没说具体是哪。”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答了句。 东街口,难道又是万香楼? 秦宜与秦琰对视一眼,双双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秦宜像是忽而想起了什么,同虎子说了句:“派人多多照顾一下那许小姐,到底是瑜王的救命恩人。” 虎子下意识看了自家王爷一眼,点了点头。 秦琰倒是没说什么,只负手上前道:“走吧,我们俩去看看。” 第15章 密密太师抢姑娘 第15章 密密太师抢姑娘 二月里京城已经开了不少的花,可是这一桩接着一桩的命案倒是叫这京城的春天比寒冬更要冷冽上几分了。 虽然出事的都是青楼女子,但是京城里头俨然是已经人人自危起来,尤其是女子,几乎是夜夜担忧难以成眠。 等到了东街口,秦宜和秦琰才发现,出了事的并不是万香楼,而是万香楼对面的漫星阁。 秦宜和秦琰进去之后,才发现苏策已经在了,几番下来三人也算是相熟,苏策只稍稍见了礼,便带着两人往那个发现的尸体的屋子里走。 “瞧着可能是昨天夜里死的,”苏策推开门之前,先递过去了两方帕子,照旧是只有秦宜接了,“有些可怖,和前几具瞧起来稍微有些不同,但应当还是同一人所为。” 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进去之后,秦宜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仍旧是金簪,穿的却不是脑,而是喉咙口,死者分明是被金簪直接穿透了声带,连呼叫声都喊不出来。 更吓人的是,死者像是被人汲取干了血液,尔后才死的。 丝毫发不出声音,活活被人吸干了血液,那一脸的惊恐,秦宜觉得自己晚上回去非做噩梦不可。 瞧着秦宜面色已经有些发白,苏策便示意还是先出去再说。 秦宜狠狠灌下去两大杯茶水,方才平稳了呼吸。 “死去的这个姑娘叫星靥,刚刚十五岁,李妈妈本来是打算明日让她开始接客,以前是唱曲的。” 秦宜知道这个星靥,她长得很甜,皮肤也很好,唱得曲子也是软软糯糯的,很有江南水乡的味道。 在京城里头,不少达官贵人都来听过她唱曲,秦宜记得李辛李太师,还想着要来给这姑娘赎身。 “昨天夜里星靥还登过台,萧公子和李太师还因为她闹了点不愉快,两人一道追进了星靥的屋子里头去,自打这星靥进屋之后便没有人再见过她,今早方才发现……” 苏策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太师和萧公子呢?”秦琰声音微冷,问了一句。 苏策偏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萧公子昨夜留宿在这,臣已经派人去请李太师了,不过请王爷恕罪,臣擅自用了王爷的名头。” 秦宜这便起身,“那我们先一道去看看萧公子吧。” 苏策留住人的法子倒是别致,萧密昨夜一宿欢愉,今天还没起,苏策就派人给他上了一桌子的菜,只说是自己请的。 萧密自然是不好拂苏相的面子,只能在那吃,等到秦宜和秦琰进去的时候,如水的姑娘还挂在萧密的身上,劝萧密再饮一杯。 见秦宜三人进来,萧密登时便冷下脸来,“见过王爷,见过苏相,王爷和苏相这是过来,审问微臣?” 苏策未做声,秦琰也晓得秦宜同萧密有些宿怨,将战场留给了她。 秦宜抬起脚来勾住了门,挥手叫那女子退下,笑眯眯说了句:“密密多心了,本王这是来找密密帮忙呢。” 萧密顶不爱听人喊他“密密”,偏秦宜总这样一口一句喊着,将他喊得像是个青楼卖身的女子,这厢萧密脸色又青了几分。 第16章 竟然又是乔施施 第16章 竟然又是乔施施 萧密不屑轻笑一声,仍旧坐在那里自斟自饮,“那王爷可是找错人了,臣昨夜实在争抢不过李太师,出了那星靥姑娘的门就来了水娆这里,今早刚刚睁眼苏相就送了一桌子菜过来,连房门都没能踏出去一步。” 秦宜在萧密对面坐下,拿起筷子轻轻翻动了一下萧密面前那道牛舌,“星靥姑娘歌喉动人,萧公子从前也常被其歌声所动,从此莺喉不再,巧舌渐烂,萧公子难道就不觉得可惜?” 萧迢老来得子,萧密之母又难产,生下萧密便撒手人寰,萧迢算是把萧密宠到了天上去,也将萧密惯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 但是萧迢到底还是个男人,夫人死后虽未续弦,可姨娘通房却也养了一院子,姨娘比不得亲娘,萧密只觉得自己打小心里头就空了一块。 说来倒也奇怪,萧密今年都十五岁了,竟然在一个与自己同龄的歌姬的歌声里,听出了母爱的滋味。 萧密从未和人说过,现下听了秦宜的话终是一叹。 “可臣确实不知,臣所说的,句句都是实情。不过昨夜臣离开的时候,李太师尚在屋里。”萧密勉强保持着面上神色,只答了一句。 这世上之事倒也是巧,萧密刚说到这里,李妈妈便带着李辛敲开了房门。 李辛进门瞧见屋里头的人,面上便有些不好看了。 不过李辛也算是老臣了,且多年来一直以忠心著称,就算是心里头不畅快,进来瞧见秦宜和秦琰的时候,还是恭恭敬敬行了礼。 秦宜赶紧起身给李辛让座,苏策与李辛互相见了礼,萧密却只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李辛将昨夜的事情略略说了说,其实就是萧密和李辛都想给这星靥赎身,于是便争抢了起来,李妈妈自然是乐得看见这样的事情,便趁机加价,谁知道星靥却是不开心了起来,直接回了房,萧密与李辛一道追了上去。 萧密倒是没想到自己一进门就被星靥冷嘲热讽一番,甩袖而去,而依着李辛的话则就是萧密刚走,他便也觉得自己这般不甚合乎礼仪,也就离开了星靥的房间。 据李辛所说,他离开的时候,星靥还好端端的,不知怎么就……说到这的时候,李辛还叹了叹,显然是有几分心疼和惋惜。 并无确凿证据,秦宜自然是不好抓着李太师和萧太傅的儿子多加盘问,这便起身,打算将李太师送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李太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昨夜老臣出来的时候,恍惚在走廊上瞧见了万香楼的乔施施,她应当也看到了,老臣与萧公子就是前后脚出门。” 乔施施,竟然又是乔施施? 秦宜微微一愣,忖度了语气方问道:“恕本王多语,李太师一向不常往这烟花之地来,何以……” 李辛喟然一叹,望向远方的眸子里似有些空洞,“那星靥姑娘,生得有五分像老臣的女儿,七分像……老臣的夫人。” 秦宜这便不问了,李太师与其先夫人甚是恩爱,自打其去后便再未娶妻纳妾,如此瞧来,也是一个可怜人。 第17章 陈年往事翻出来 第17章 陈年往事翻出来 然乔施施那里还是要去的。 万香楼刚解了禁,乔施施也刚被放出来,当天晚上就出了命案,简直就是由不得人不怀疑。 香姨没几天就瘦下去了一圈,虽粉黛尽施,还是盖不住面上颓色。 乔施施被香姨带了过来,不管怎么问,翻来覆去就是一个回答。 不知道,与她无干。 “那你昨天晚上去漫星阁做什么?”秦宜拧了眉头,问了一句。 乔施施闭口不答,佯装听不见。 苏策启唇,虽是声音温柔,然眸中却不带半分暖意,“乔姑娘尽可说出实情,只要确实不是乔姑娘做的,王爷也必不会冤屈了乔姑娘。” “世人也太瞧得起我乔施施了,”乔施施仰起头来,唇角带着三分轻蔑,仍旧是一副倾城容颜,“我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卖笑为生,竟然能被怀疑成一个以金簪杀人,食人鲜血的恶鬼,我乔施施,还真是感谢各位重视。” “放肆!”虎子厉声呵斥,却被秦琰抬手阻止。 “乔姑娘什么都不肯说,却又怪我们不明真相,不管怎么样乔姑娘总归是和这些命案有些牵扯,乔姑娘只要将知道的告诉我们,我们必会查出真相,也还乔姑娘一个清白。” 乔施施仍旧做听不见,跪在那里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 乔施施这一副我就是没做但是我什么也不说的模样委实叫人心里头烦,秦琰挥了挥手打算叫虎子将她送出去,那个绿意却突然闯进门来,照旧跪倒在几人面前。 秦宜略一扶额,又来了…… “王爷!”绿意一双眼睛只紧紧地盯着秦琰,叩了头又指着乔施施咬牙说道,“王爷一定不能轻易地放了这个妖女!乔施施她就是个妖怪!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 绿意一面骂着,一面还有些颤抖,瞧着倒像是真的害怕乔施施会突然变成妖怪一样。 “你闭嘴!” 乔施施厉喝一声,绿意眸中湿意更重,却仍旧是忍着颤抖咬牙说道:“三年前我就看见了……小鱼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绿意忽然捂着眼睛痛哭起来,乔施施在一旁气得咬牙,也像是想起了什么旧事,半晌才抖着骂了一句:“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绿意吼了回去,却是色厉内荏,“三年前我看得清清楚楚,小鱼从屋子里头搬出来的时候,就是被人吸干了血的样子!” 居然还牵扯出了旧案,秦宜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你胡说!”乔施施瞪圆了眼睛,瞧着再不复刚刚的云淡风轻。 “我没有!我看得分明!你与小鱼还有洛倾倾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小鱼去了,洛倾倾离开万香楼,内里到底是为什么你自己清楚!” 乔施施咬牙,深呼吸了几番终是没有再同绿意说些什么,只转过头去叩头说了句:“要是王爷和苏相觉得确实是我所做的话,那么便将我抓走吧,是打是杀,毫无怨言。” “不是我们觉不觉得,”秦宜微微沉声,“是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 第18章 香姨惨死在面前 第18章 香姨惨死在面前 绿意说的事情非同小可,秦宜吩咐人先将乔施施和绿意看管起来,然后又唤了香姨过来问话。 香姨的颓态叫秦宜不由得叹了叹,先前秦宜和秦琰颇喜欢到万香楼里头来饮酒寻乐,如今这一桩接着一桩的事情发生下来,万香楼肯定是没有再开下去的可能了。 “王爷这是说笑了,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呢……”香姨纵使经历了这许多,说话还是如从前一般圆滑,抬眼瞧着秦宜的时候是半分不加闪躲。 虽然同绿意也算是有点纠纷,不过秦宜还是觉得,像香姨这种在人堆里滚过来的人精,说话更不靠谱一些。 满京城里头谁不知道,香姨那张嘴就是抹了油抹了蜜,要是抹黑去万象楼,她能把三十八岁的妇女说成二八少女卖给你。 “从前的人香姨都已经处理干净了?”秦琰微微一笑,仿佛在与香姨闲话着家常,“还是说香姨相信他们的嘴都足够牢,万香楼里头两桩命案,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供词,香姨还想往外摘,不容易了吧。” 香姨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 其实她早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万香楼里头出的那些事,这么多年来她虽一直藏在心里头不去想,可是偶尔深夜,还是会被噩梦惊醒。 但是她不敢说。 香姨想了一会儿,终于是抬起了头来。 “王爷……” “不好!”香姨的话尚未说完,虎子便厉喝一声,秦琰一把按住秦宜的头钻到了桌下,苏策亦是高声喊了一句:“来人!保护王爷!” 秦宜眼看着那些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了小小的一滩。 秦宜不敢看,可还是摇摇晃晃站起了身来。 莫说是秦宜了,秦琰和苏策都皆是被面前景象所骇住了。 香姨仍旧保持着想要说话的样子,可是她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一支金簪穿透了香姨的喉咙,而她双目圆睁,嘴里头含着她再也说不出来的真相。 见到香姨这般惨状,秦琰亦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策轻轻开口,唤了一句:“王爷。” “本王要进宫面圣,”明明香姨的样子可怖得很,可是秦宜就是忍不住往她的方向去看,“瑜王与苏相可要同去?” “自然同去,”苏策微微颔首,“皇上已经派臣好生辅助王爷,今日之事……臣亦是个目击者。” 秦琰眸中神色凝重,拳头紧紧攥在了一起。 到底是谁!竟然敢在京城犯下这样的事! 没多一会儿,虎子便折返回来,拱手跪地道:“属下无能,追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服毒自杀了。” 知道自己将要暴露,竟然还派了死士。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对最近发生的事情重视了起来。 秦琰和大理寺的人已经把这万香楼围了起来,居然还是有人有法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人。 如人梦中至榻!从此,怎可安眠! “将那人的尸体移交大理寺,不!”秦琰忽而咬起了牙来,“去找万物生,本王不管用什么法子,叫他两日内来京城!” 第19章 苏相悄悄来帮忙 第19章 苏相悄悄来帮忙 秦稷瞧见他们三个一道来的时候倒是有几分惊讶,一面批着折子一面问了一句:“怎么了?” 苏策拱手,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地说了,秦稷批着折子的手渐渐停了下来,尔后咬唇怒目,“竟有此事?” 秦宜本站在一旁轻轻地颤抖着,忽而上前一步跪了下去,“恳请皇兄允臣弟去查大理寺的案宗!” 秦稷蹙眉,走上前来去扶秦宜,“罢了,你向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朕本以为不过是个意外……这件事你们还是不要管了,朕自会安排专门的人来查。” 秦宜从前的梦想,就是吃喝玩乐,祸国殃民。 传说大秦皇族的女子都是祸水,所以留不得,秦宜对着镜子照了很久,并没有瞧出祸水的样子来。 所以秦宜想,做不了祸水,做个祸害也不错。 于是她和秦琰一道喝酒遛鸟斗蛐蛐,与萧密一道荣登京城三大纨绔子弟之榜。 可是现在,她想为那些女子讨回一点公道。 这个世界上,为何一些人的命就是比另外一些人卑贱,百年前的事情明明是双方皆有错,可到头来却只赖到了皇族女儿的头上。 现如今,又是一堆青楼女子,死不瞑目。 “臣弟已经查了许久,此时撤手心有不甘,恳请皇兄能将此事交由臣弟,臣弟必将尽心竭力。”秦宜一改往日不着调的样子,狠狠磕了一个头说道。 秦稷轻声一笑,“罢了,那便仍旧由你们去查吧,只是进来朝中事务亦是繁多,朕恐苏卿劳累,便……” “回皇上的话,此案臣亦是参与了一些,很愿意协助恒王,查出真相。”还未等秦稷把话说完,苏策便拱手道。 秦稷盯着苏策的脸看了一会儿,倏尔一笑,“得了,那便辛苦苏卿了。” “只是……”秦稷背过身去往前走,“无凭无据,朕不好轻易下旨翻查大理寺案宗,不过出了什么事,朕总替你担待着就是,朕还有一堆折子要批,便不留你们了。” 秦宜三人告退,秦稷却转过了身来,看着秦宜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三人刚走出议政殿,却是迎面遇上了姚贵妃,三人皆是侧身行礼,姚贵妃袅袅过来,勾唇一笑,明媚动人。 “恒王最近查的案子可有进展了?”姚贵妃不光人长得绝美,声音亦是叮咚清脆,入耳醇甜。 秦宜很老实地摇了摇头,“回娘娘的话,进展不多。” 姚贵妃扶了扶鬓上的钗环,柔声道:“王爷也莫要太辛苦了,本宫去见皇上,便不耽误王爷时间了。” 秦宜头又低了低,“恭送娘娘。” 秦宜三人一道出了宫去,苏策温润开口,问道:“王爷打算怎么办?” “皇兄指了条明路,我自然是要照着走才是,”秦宜笑了笑,“只是……尚未想好要如何找那大理寺的茬。” 苏策微微眯眼,“过两日于小姐办了个诗书宴,不知王爷,可有兴趣?” 秦宜忙不迭点了头,复而又想,大秦耿直温润貌美忠良的苏相,莫不是被自己带坏的吧…… 第20章 苏相竟然来敲门 第20章 苏相竟然来敲门 苏府与恒王府倒是顺路,然秦琰却也一直跟着两人往前走,直到苏相辞别,秦琰仍不说要走,秦宜只当他要送自己回府,谁料到了门口,秦琰也要一同往里头进。 “天色不早,要喝酒还是明日吧,”秦宜打了个哈欠,“最近少不得有咱们俩忙的。” 秦琰只做听不见,熟门熟路往里头走,一直走到了秦宜的卧房旁边,秦琰放转过头来冲着秦宜笑道:“随安,留为兄在这歇一晚吧。” 随安是秦宜的表字,这些年来秦琰甚少这么叫她,冷不防这么一唤,倒是把秦宜的瞌睡赶走了大半。 “瑜王爷,你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还在等着呢,在我这歇一晚算怎么个事,”秦宜打着哈欠说了一句,“赶明个儿一早,京城里头就该传开了,瑜王恒王罔顾伦理道德,公开断袖。” 秦琰扒着门不松手,“能断倒好了……我要是断了,皇上赏那十个美女都可散去了。” 秦宜蓦地心中一沉,不知何故,她忽然忍了又忍,终是没忍得住那句话。 “莫要胡言了,大秦皇族已经不留女儿,你莫不是想这么一闹,叫大秦皇族连男儿也不留了?” 秦琰扒着门的手忽然一松。 秦宜进了门去,没管外头的秦琰。 晚上秦宜翻来覆去睡不着,其实她也知道,不管自己如何撒气总不该撒到秦琰的身上去,可是今日,确乎是头脑发热了…… 秦宜探手解了自己的束带,胸口久违的轻松袭来,秦宜却忽然捂住眼睛不出声地哭了出来。 皇上已经给秦琰赏了姬妾,早晚也会轮到她。这些年喝花酒逛青楼,不过都是自欺欺人。 终有一日,她会被揭穿身份的吧…… 苟活十六年,竟都是偷来的。 可她,真的不想死。 秦宜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然清醒的时候,还是记得把自己的束带绑了上去。 第二日蔷薇来敲门,秦宜将头缩在被子里头不肯起身。 蔷薇倒也没管,又阖了门出去,只等着秦宜传唤再进来。 秦宜这便躲在被子里头悄悄叹了一声,蔷薇并未说话,可见今日无人来等她。 京城中青楼接连出事,虽只发生在了万香楼和漫星阁,可其他青楼的生意却也受到了影响,日日萧条得很,当家花魁一天都接不了两个客人,更不要说下头的那些姑娘。 秦宜本有意去体恤一下黎民苍生,然自己一个人委实是不愿意出门,就缩在了家里头三天。 这三天里头秦宜拿着那几根金簪是看了又看,没看出有何特别的地方。 若非要说有特别的地方,那便是这几根金簪,确实都是实打实的金簪。 秦宜瞧着有几分眼熟,却总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唤了蔷薇过来一同看,蔷薇却也只说天下金簪差不多,眼熟也是有的。 第五日清晨,秦宜照旧躲在被子里头睡,蔷薇倒是端着水进了屋子,轻咳一声道:“爷,可起来吧,苏相在外头等着呢。” 秦宜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苏苏苏……苏相? 第21章 欲买桂花同载酒 第21章 欲买桂花同载酒 苏策乃是秦稷的伴读,自幼勤勉上进,传说那时小小的苏相总抱着卷书站在殿门口等小小的秦稷起身,尔后一同去听先生讲课。 秦宜不敢让苏策久等,赶紧收拾完了就往前厅去。 瞧着秦宜过来,苏策起身一笑,秦宜亦是拱手。 “王爷不必这般急,臣尝着王爷家中的茶甚是不错,在这等一等也是无妨。”苏策一开口就是温润无方,秦宜见苏策轻飘飘看了一眼,赶紧低下头去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苏策是用过了早饭过来,秦宜也不好意思叫苏策再等,便在街口买了两个肉包子,想了想,又添了两个。 到了于府的时候还尚早,去的人也不多,于倾乐红着脸过来给秦宜行了礼,又微微颔首说了句:“能得苏相前来,实是倾乐之幸。” 于倾乐乃是京城第一才女,以才貌双全闻名,但秦宜初见之时尚觉好看,多看几次就觉得无非也就是这样了。 可见于倾乐这名,可能大多还是出在一个才字上。 可惜秦宜是个混日子的王爷,于诗书之上是一窍不通,欣赏不来于倾乐的美。 不知为何秦宜却忽然想起了姚贵妃那张脸。 李姚儿未进宫之前就已经是倾城之姿,后来一举封妃,再为贵妃,瞧着却是越来越妖媚,美艳不可方物,难怪多年圣眷优渥。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皇上的女人,秦宜赶紧转了念头,四下里头看了看,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秦琰尚未到,秦宜也不知道秦琰还来不来,自打秦琰出宫封王之后,他们俩还是头一回三天没有见过面。 “啊!”于倾乐娇媚地尖叫了一声,把正在想事情的秦宜吓了一大跳,脚下一绊伸手推了苏策一把。 于是原本朝着苏策倒过去的于倾乐便娇弱无比地靠在了喜滋滋赶过来的萧密的身上。 真是一段孽缘啊……秦宜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心中一叹,全然忘记了自己此刻还被苏策扶着。 秦琰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更衬得其眉目如画,今日本不是甚冷,秦琰却还套了个银狐的围脖,星眸如洗,薄唇微抿,当真是风姿卓然。 秦宜小声骂了一句:“骚包。” 秦琰进来瞧见苏策把着秦宜一只胳膊,便咳了咳转了视线,萧密还在同于倾乐搭话,于倾乐却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只盯着苏策看。 苏策同秦宜一道在桌边坐下,秦琰似是有些尴尬,握拳在唇边又咳了几声。 秦宜翻了个硕大的白眼,仰头朝秦琰笑了笑,“瑜王兄,今日前来,可带桂花酒了?” 秦琰忽而一笑,微风拂起银狐毛惹得秦琰打了几个喷嚏,却还是行至秦宜身边坐下笑道:“你现在倒是会含蓄着讽刺人了。” “有幸得于小姐相邀,自然是要附庸风雅一番。”秦宜转过头来,朝秦琰眨了眨眼睛。 萧密还在缠着于倾乐问她可是身体有恙,秦宜从怀里掏出一个油乎乎的纸包来,直接扔在秦琰的银狐围脖上。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秦宜还是那个不要脸的秦宜,怎么会不似少年游…… 第22章 梨花带雨惹人怜 第22章 梨花带雨惹人怜 二月底,春风起,秦宜晃着酒杯,瞧着前头一群花红柳绿的大家小姐,笑弯了眼睛。 秦琰偶感风寒,咳个不停,捂着嘴凑到秦宜耳边说了句:“今天是你上还是我上?” “我上吧,”秦宜理了理衣襟,“也该叫京城里头的小姐注意一下了,恒王年少风流,正是娶妻年纪。” 苏策掩唇一笑,秦宜又拂了拂衣裳掩饰尴尬。 秦琰顺着秦宜一道起身,打算去给她做个帮手,苏策低头饮茶,在秦宜擦肩而过的时候小声说了句:“王爷,于小姐最喜柳永。” 秦宜脚下一绊,回过头去朝苏策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 娘哎,李白的诗她都背不下来几首,柳永……秦宜想了想,既然不能像柳永一般有才,好歹能像柳永一样风流。 京城里头自诩有几分才华的大家小姐都在同于倾乐一道说话,不过说来也奇怪,于倾乐不过是个庶女,竟然能有这番作为,可见不是个小角色。 秦宜今日自以为风流地执了把扇子不住地摇,凑到人群中间说了一句:“佳人颜色好,春天日头高。于小姐宴客,这诗实在妙。” 秦琰在后头憋红了脸,笑得咳个不停。于倾乐亦是愣住,不知道秦宜所欲何事。 秦宜看见这些大家小姐大多都在看秦琰,心下不爽,又摇了摇扇子,“本王今日得于小姐相邀,颇有几分诗性,不知道于小姐觉得本王刚刚吟诵的这首诗,如何啊?” 苏策往这边打量了一眼,萧密目光灼灼地望了过来。 秦宜仍旧打着扇子瞧着于倾乐,笑得像是要逼良为娼。 苏策此人,最是刚正不阿,年少伴读,日日起早,字迹工整,学习勤奋,从不曾帮秦稷写过一篇作业,更不曾帮秦稷背过一次黑锅。 所以苏策这个相国,其实是先皇定下的,秦琰记得秦稷小时候,天天想着往苏策杯子里头下巴豆。 苏策是个正直诚实的君子,于倾乐自然也要做个诚实正直的淑女。 所以于倾乐微微一笑,声音宛若莺啼,“恕倾乐直言,王爷这二十个字,委实污了一个‘诗’字。” 秦琰在后头捂住了眼睛,苏策低下头去喝茶,唯有萧密目光灼灼看着于倾乐,满心满眼的欢喜。 瞧见没有,京城第一才女于倾乐,直言恒王爷是个草包! 旁边桌上坐着一个看多了话本子不好诗书的大家小姐,侧头同旁边人说了句:“瞧见没有,恒王肯定是要觉得于小姐直言勇敢,要倾心于她了呢!” 可惜那大家小姐所渴盼的话本子场景并未上映,秦宜抬起脚来就往于倾乐身上踹,骂了一句:“你他娘的说什么?!” 秦宜并未使多大劲,可还是在于倾乐裙子上留下了一个不浅的鞋印子,于倾乐红了眼眶,张嘴欲言,秦宜却又欺身过来,掐着于倾乐的下巴问了一句:“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 萧密赶紧起身,“秦宜你疯了吧!” “直唤本王名讳!本王瞧着你才是疯了!”秦宜掐着于倾乐的下巴转过头去直视着萧密,咬牙道。 第23章 想要去查大理寺 第23章 想要去查大理寺 二月春风和煦,诗书本该祥和。可谁也不知道,这平素里最是怜香惜玉的恒王,怎么忽然就和于倾乐起了冲突。 萧密想要上来解救于倾乐,却被虎子一双铁臂钳住,动弹不得,只是乱踹着双腿不住地骂着。 “秦宜!你别仗着你是个王爷就欺负人!” 秦宜一手捏着于倾乐的下巴,另一手轻轻摸着她的脸庞,顺带帮她拭去了泪水,声音柔和,眼神却是冰冷,“啧啧,真是梨花带雨惹人疼,难怪萧公子拼着和本王交恶,被本王报复,也要护一护于小姐,这样吧,本王……再给于小姐一次机会。” 于倾乐泪光涟涟,往苏策方向去看却发现他正被秦琰按着喝茶,于倾乐心下一横,咬牙说了句:“恕臣女直言,王爷这几句话,算不得诗。” 秦宜的手又收紧了几分,于倾乐吃痛,低呼出声,旁边的几位大家小姐都为于倾乐求情,秦宜却是抬头一笑,“于小姐区区一个庶女,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委实不易……” 秦宜抽下于倾乐发间的钗子,在她脸上比划着。 “秦宜!你有本事冲我来!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秦宜勾唇一笑,冰凉的钗子压在了于倾乐的脸上,“啧啧,萧公子对于小姐真是用情不浅啊……粉蝶轩独一无二的新款,让本王猜猜是谁送的,萧公子,还是……别的仰慕者?” 秦宜一席话把于倾乐勾勒成了一个淫娃荡妇,于倾乐愈发羞愤,秀眉微拧,忍住哭声道:“王爷怎可这般随意污人名声,此乃家父所赠,怎么到了王爷嘴里,倾乐便是这般不堪的人。” 得到消息的于方礼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于倾乐不管不顾地要去寻死,秦宜手里头攥着一根钗子,朝他笑得一脸纯良。 虎子松开了对萧密的禁锢,萧密径直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要去撞柱子的于倾乐。 “于小姐,他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你何苦和他一般见识!” 秦宜挠了挠耳朵,“萧密,本王今日还有正事,不和你计较,不过本王多余劝你一句,在这京城里头,做人别太横了。” “这句话王爷该留给自己!”于倾乐推了萧密的怀抱,哭得如桃花带露,娇艳欲滴惹人怜。 于方礼呵斥了于倾乐一声无礼,秦宜却是抬袖扫了一桌子的茶水点心,一只脚踏在凳子上问了于方礼一句,“于大人可否给个解释?” “微臣替小女向王爷道歉,”于方礼说着便拱手行礼,“小女言行无状,冲撞了王爷。望王爷大人有大量,万勿和她一个小女子计较。” 秦宜呵呵一笑,“原来于大人是过来道歉的,本王遥遥看着于大人过来,还以为于大人是要杀了本王替于小姐泄愤的呢。” “微臣不敢!”于方礼匆匆跪下,一脸的诚惶诚恐。 “不敢?”秦宜笑得一脸温润,偏偏眼睛里头不带半分温度,“本王瞧着,于大人好像什么都敢吧……” 第24章 风头都让你出了 第24章 风头都让你出了 在场的人皆是一脸的懵逼。 于方礼仍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说了句:“微臣惶恐,不知王爷是何意思?” 秦宜按着桌子坐了上去,双腿摇晃着举起了那根钗子。 “于大人挺阔绰得嘛,不年不节出手就这么大方,还是对自己的庶女,不知道对外面的姑娘相好,又该怎么阔绰?” 秦宜轻声一笑,根本不待于方礼说话,又遥遥朝被一群大家小姐围着安慰的于倾乐点了点头,“不过是个庶女,排场倒比二品官员家的嫡女还要大,衣裳首饰更是早就逾了矩,于大人!本王很想查一查你啊!” 大秦朝其实早就不讲那些个礼制规矩了,近些年商贾发达,秦稷也没有沿用前朝重农抑商的政策,所以大多数的人家就是谁有钱谁就吃吃喝喝穿穿,只要不太过分,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规矩还是摆在那里的,秦宜想要拿出来说事,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王爷是何意思!”于方礼抬起了头来,“大理寺乃是皇上亲自管理审查,便是苏相也不敢随意说一个查字,王爷这是要犯上作乱吗?!” 秦宜从鼻子里头挤出一声笑来,“本王只说要查于大人,于大人就立马能想到大理寺去,既然于大人这般心虚地送上门来,本王就去查一查吧。” 秦宜翻身下桌,拍了拍衣裳,“走吧,瑜王,苏相,去给本王做个见证,来日里本王要是被于大人一纸诉状告到了御前,两位也好替本王求求情。” 于方礼慌忙起身拦住了秦宜,“王爷恕罪,没有圣上旨意,恕微臣不能让王爷擅入大理寺!” “你算个什么东西,”秦宜上下瞟了于方礼几眼,轻哧一声,“于大人,你把一个庶女捧到了天上去,可恕本王多余提醒一句,于大人还没做上国丈呢,滚!” 秦宜又一脚踹在了于方礼的膝盖上,扬长而去,于方礼刚想喊人去拦,虎子却带着后头侍卫一堵墙一样站在了他的面前。 “还请于大人恕罪,我家王爷吩咐了,风头不能让恒王一个人全出了。” 于方礼气极,自己费心养了这许多年的女儿竟是个不长眼的,惹了谁不好,偏偏要惹这个小祖宗。 八岁当恒王,比当今皇上登基还早,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京城里头哪有她不敢动的人!整个大秦哪有她不敢做的事! 那边虎子带着人拦住于方礼,这厢秦宜一干人等是浩浩荡荡往大理寺去。 虽只有三个人,然还是走得浩浩荡荡,不可一世。 见有漂亮姑娘打量过来,秦宜还抛了个媚眼,被秦琰在后头推了一把。 大理寺有令,不得擅入。 可是就这三个人,大理寺的人是怎么也不敢拦。 京城里头最纨绔的恒王,和皇上一起长大的瑜王,还有年少有为的苏相。 大理寺里头的人不敢耽搁,匆匆忙忙给三人取了案宗过来。 秦宜也不带走,就坐在大理寺里头看,于家所有的人都被拦在了院子里,根本传不出消息去。 其实传出去了也没有用,这天下唯一能制得住这三人的秦稷正带着姚贵妃在行宫玩乐,后日方能回京城。 第25章 卿卿与我有些像 第25章 卿卿与我有些像 大理寺里头阴森得很,秦宜打了两个寒噤,伸手要去取秦琰的围脖,忽而听得苏策在旁边说了一句:“王爷且来瞧这里。” 元顺帝元年二月十五,万香楼死一女子,摔伤失血过多。 秦琰那里也有了发现,再顺着翻找那几本案宗,几人皆是越看越心凉。 元顺帝元年八月十五,万香楼死一女子,病重身亡。 元顺帝一年二月十五,万香楼死一女子,自杀。 元顺帝…… …… 元顺帝五年二月十五,漫星阁死一女子,死因不详。 整整五年,除了这次死的人是在漫星阁之外,五年间,每半年万香楼就要死一个姑娘,或是意外,或是病重,或是自杀。 秦宜把这些从繁杂的案件之中誊了出来,忽而墨迹一花,竟是落下了泪来。 五年,十个女子,神秘身亡却无人去查,盛世之下竟有如此阴毒之事,叫人如何不心寒心惊! “传本王的旨意,封了大理寺,无令一干人等不得擅自出入,所有案宗全部封存,等候再审!”秦宜拍桌起身,从窗口灌进来的风吹起了她的长发,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眸子里头尽是不甘和愤恨。 苏策眼看着那些人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整好,恒王府和苏府的人也都到了大理寺,方才颔首同秦宜说了一句:“王爷,咱们走罢。” 苏相回府去给秦稷写折子,虎子差人来报万物生已经到了京城,秦宜则自己一个人去了万香楼,打算审一审绿意和乔施施。 绿意倒还是那几句话,咬死了认定乔施施就是那个妖孽,乔施施也仍旧是那个拗脾气,活脱脱一副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样子。 房中一片静默,秦宜气急,本欲喝口茶却一不小心将茶杯扫落在地,乔施施猛地抬头,显然是有几分被秦宜吓到了。 会害怕吗,会害怕就好。 秦宜瞪圆了眼睛,拍着桌子怒道:“大胆乔施施!你要是再不说!信不信本王立刻就把你关押起来,用尽各种刑讯手段,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爷……”门口忽然有人唤了一声,然后一同闯进来了两个人。 后头那个侍卫拱手道:“王爷,属下一时没能拦得住,叫她闯了进来,属下马上将……” 那个姑娘却忽然跪倒在地,叩头唤了一句:“王爷……” 秦宜一瞧,倒还是个熟人,便挥手叫那侍卫退下,问了句:“小婉?你来这里做甚?” 安小婉是秦宜在这万香楼里头常点来听曲的一个歌姬,性子素来温婉,不知道怎么也学会了绿意这闯入门来叩头的一招。 “王爷,”安小婉仍旧跪在地上,“奴这次过来是为了替乔施施解释,乔施施去漫星阁那天,奴曾与她同去,奴可以作证,乔施施没有进星靥姑娘的房间!” “哦?那本王却又要如何相信你?或者你能告诉本王,乔施施那天去漫星阁,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安小婉刚刚开口,乔施施却忽然出言打断了她,“不许说!我的事情,和你无干!” 第26章 为财死后为食亡 第26章 为财死后为食亡 秦宜喝酒划拳不敌,斗蛐蛐不赢时,是最没有耐性的时候了,不过今次秦宜又加了一条——被人威胁时。 故而秦宜端起茶杯盈盈一笑,“那就拖下去杀了吧,左右小婉既然知道,留着你也没有什么用了,除了会顶嘴惹本王生气,旁的本事是一点也没有。” 秦宜打了个响指,要叫外头的人进来拖乔施施,乔施施虽是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眼底里却分明透露出了几分惧意。 秦宜觉得乔施施和自己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相像的,乔施施从前也是个大家女儿,奈何后来满门抄斩,她也不过是因为不足十岁,这才被卖到了万香楼里,没有随着自己的家人一起去死。 捡来的命,就算是再苦再难,也不想轻易丢了。 秦宜如此,料乔施施应如是。 安小婉慌忙护住乔施施,满脸的可怜样让秦宜瞧见了都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王爷,我说,只是……” 秦宜打了个哈欠,唤了门口的人进来,“把绿意姑娘带下去吧,好吃好喝伺候着,回头本王有空了,再去瞧她。” 绿意虽属意瑜王,然听了秦宜这一番话,也是忍不住红了脸。 待到门被关上,还不等秦宜问话,安小婉便叩头说了起来,“王爷,施施她……是去看漫星阁里的洛倾倾。” 洛倾倾?秦宜有点印象,漫星阁里的姑娘,长得还算不错,不过有日子没见了。 “奴与施施还有洛倾倾,从前都是一道在万香楼里头的,后来洛倾倾去了漫星阁,同我们便不再多加来往了,前些日子施施听说洛倾倾在漫星阁里过得不好,这才……” 乔施施跪在那里闭着眼睛,忽而从眼角划下两道晶莹的泪珠来。 “只是去看一个人,为何本王怎么问,她都不肯说?” 安小婉看着乔施施面上的泪痕便忍不住叹了一声。 “洛倾倾没让施施进门,她同我们……已经很多年不说话了,当年小鱼去……” “小鱼的事情和她无关!”跪在那里一言不发的乔施施忽然出了声,然一张口泪就落了下来,“我知道小鱼死得惨,我知道你们都怀疑倾倾,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她却从来都不肯相信我……” 乔施施掩面而泣,和平时的那个冰山美人有点不一样。 秦宜揉了揉额角。 得,又扯出来一个什么洛倾倾。 乔施施今天的性子算是彻底来了个大转弯,只是跪在那里不住地哭,秦宜最是个怜香惜玉的,遣了门口的侍卫拿了一沓帕子进来,叫乔施施慢慢哭。 安小婉则是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秦宜听,叫秦宜忍不住一阵唏嘘。 出了万香楼秦宜本打算回去歇下理一理这些事情,半路上却遇见了虎子。 “王爷,俺家王爷叫你去呢。” “不去。”秦宜挥了挥手,又打了个哈欠。 虎子凑上前去,“万物生打灵州带来了上好的竹叶青,还有王爷您最爱吃的珍珠吞。” 秦宜转了脚步,妈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第27章 万物生是个英雄 第27章 万物生是个英雄 进了门秦宜就懊恼不已了,就算虎子生得纯朴,那也是秦琰身边的人,怎么能随便相信呢…… 秦琰见秦宜进来,赶紧招了招手,“来来来,边看边吃。” 秦宜想把那一壶竹叶青顺着秦琰的耳朵倒进去,把他脑子里头的水逼出来。 边看边吃! 边看人解剖尸体边吃珍珠吞! 我去你大爷的边看边吃! 但是竹叶青太醇美,珍珠吞太甜香,五秒钟之后,秦宜已经坐在了秦琰的旁边,一面饮着竹叶青,一面吃着珍珠吞。 万物生名副其实,万物在他手中皆可生,当然不是起死回生,而是能“说话”。 秦宜其实也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他不叫万物说或者万物话,不过想想这名字委实聒噪得很,还是万物生听起来上档次一些。 “肌肉硬朗,线条分明,自幼习武,”万物生一面说着,一面剖开了那刺客的肚子。 “肝如常,心不动,即刻毙命,”万物生抬起头来,手中刀子一转,寒光一闪,“女儿香。” 秦宜刚咽下去一个软软糯糯的珍珠吞,瞧见那刺客敞开的肚皮里头的肠子,几欲作呕。 “女儿香?”秦琰微微蹙眉,“好似有点耳熟。” “当然耳熟,”万物生手中的刀子轻轻一颤,根本没瞧见他的手是怎么动的,就已经豁开了那刺客的嘴巴,在细细查看着牙齿,“这毒,是楚妙研制的。” 秦宜吞下去的那一口糕点卡在了嗓子眼里,拼命地咳了起来。 万物生皱了皱眉,挡在了那刺客的前头,“小心些,别把糕点渣喷到我的尸体上面。” 我、的、尸、体…… 万物生,您真是个大侠。 秦琰显然也是有几分惊讶,但是现下肯定不是谈楚妙的时候,便又问了万物生一句:“那几根金簪呢?” “都未抹毒,残存了一点脂粉香气,应该是女儿家的东西。” 秦宜翻了个白眼,废话,那上面雕的花啊鸟啊的,一看就是女儿家的东西,不然大男人戴这个作甚。 有一根金簪的影子忽然打秦宜的脑中闪过,秦宜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是再仔细一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见过。 瞧见了秦宜的白眼,万物生凑上前来闻了闻,“好像那金簪上,还有一点恒王的味道。” “恒王曾带回去一晚查看,”秦琰并未在意这个,只看着那个被完全解剖开来的刺客皱了皱眉头,“你可能看出,他是江湖上何门何派的?” “不是说了吗,楚妙制的毒,”万物生有点不耐烦,“至于武功他并没有练什么特殊的,瞧不出门派。” 可楚妙已经死了快一百年了,而且这京城里头,恐怕除了万物生,也没有人敢再提楚妙了。 秦宜也说不上来自己对楚妙是同情还是恨。说到底怪不到她这个女子,可要是当初没有那一段不该有的情缘,她好好地做她的郡主,还会有一堆的姐妹,她会穿裙子戴钗环,不必日日提心吊胆。 何至于如今天天束胸,做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恒王。 第28章 尔琚尔琚我好累 第28章 尔琚尔琚我好累 秦琰把万物生安排到了自己府上最好的厢房住下,抱着剩下的竹叶青和秦宜一道找了个凉亭喝酒说话。 “万香楼里头三年前曾发生过一桩一样的命案,就是绿意说的那个,”秦宜轻叹了一口气,“被人吸干了血,被抬了出去,看来这些年来,万香楼里头的确是有猫腻。” 秦宜将今日安小婉的话都说给了秦琰听,复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倒是不觉得是那个洛倾倾做的,能让大理寺把这一桩一桩的事情瞒下来,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 万物生一天只解剖一具尸体,纵然秦琰和他有几分交情也没法逼迫他,只能等明日,再叫他看看星靥的死因,好在现在天气还不热,又用冰镇着,倒不至于臭了。 这竹叶青喝时没什么感觉,后劲倒是大,秦宜靠在栏杆上仰头望着月亮,手里头举着酒壶又要往嘴边凑。 “行了,别喝了。”秦琰赶紧起身,去夺秦宜手里头的酒壶。 秦宜晃了几下,摆了摆手,“尔琚,让我喝吧,近来事情这般多,醉了也好,醉了,便不愁了……” 秦琰心头一动,又伸过了手去,“醉什么啊醉,一共带了两壶来,你自己喝了一壶半,你醉了不愁了,我怎么办。” 秦宜挥手去躲,手里头的酒壶径直掉落在地,秦琰怕她踩伤了脚慌忙去捡,秦宜却赶紧扶了他一把,“尔琚,本王虽已是王爷,可你仍旧如从前一般就好,不必行此大礼。” 秦琰恨不能一拳打在她的脸上。 “王爷,”不远处忽然跑过来一个人,“王爷怎生喝了这许多酒,这么重的酒气……喝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秦宜转过头来眯眼瞧了瞧,又看了看秦琰,伸手掐了他的脸一把,“尔琚,这是你母妃?好久不见,小侄给婶娘见礼了。” 秦宜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弯了弯腰,气红了旁边叶楚楚的脸。 “你怎么过来了?本王不是说了,无事你们不要往前头来吗?”秦琰一只手按住秦宜,吩咐叶楚楚身后的丫鬟将地上的碎瓷片打扫干净。 叶楚楚娇媚地笑了笑,又凑近了秦琰几分,“王爷,臣妾是有些事情想来向王爷禀告,这才来前头找王爷的,王爷……不会怪臣妾吧。” “尔琚,婶娘找你有事,我就不叨扰了,”秦宜咧嘴一笑,又打了个酒嗝,“婶娘,小侄告退了。” 说罢,秦宜便摇摇晃晃往前走去, 还朝后头摆了摆手。 秦琰赶紧追了上去,拽住了秦宜的胳膊,尔后连头都没回,同后头叶楚楚说了一句,“后面不管大家闺秀还是平民女子,总归都是皇上赏的,平素在一起只安稳度日就好,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去和虎子说,虎子解决不了自然会来找本王,以后无事,你便不要往前面来了。” 叶楚楚在后头气得咬牙切齿,狠狠跺了一下脚,秦琰却扶着秦宜往前走,秦宜靠在秦琰耳边说了一句话,刚刚说完便落下泪来。 “尔琚,我是恒王了。” 第29章 皇上终于回来了 第29章 皇上终于回来了 第二日一清早秦琰又跑到了秦宜的府上,顺道给她带了一颗从万物生那里抢来的醒酒丸,秦宜吞了下去,果真头疼便好了许多。 秦宜早上不爱吃饭,照旧是到街口买了两个包子,秦宜拿了包子就啃,秦琰掏出钱来,“大娘,给我拿两个茄子牛肉的。” 秦琰和秦宜刚走,后头就有人也过来买包子,想到自家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孙子,就也说了句:“大娘,也给我也来两个茄子牛肉的吧。” “统共就那两个啊,”那卖包子的大娘弯下腰去找纸袋子,笑了一声,“那是恒王爷吩咐的,每天叫老婆子我做上两个茄子牛肉的包子,瑜王爷这些年来倒也准时,一年准有个三百多天在这买包子吃,回回都是茄子牛肉。” 不过这时候秦琰和秦宜已经拐过了弯去,并没有听到后头大娘说的话。 等到了那个停放尸体的小屋子的时候,秦宜庆幸自己在路上就已经把包子吃完了。 围着星靥尸体的万物生是一脸的兴致勃勃,平时就算看见了顶尖的美女,万物生也提不起这一半的兴致。 “我从前倒是听说过,”万物生取了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从星靥的耳后开割,“不过这倒是第一次见,这个器具肯定非常精细,你瞧瞧,几乎都看不出来伤口。” 秦宜看着星靥脖子上那个被金簪钻出来的巨大的洞,不是很懂万物生那个“几乎都看不出来伤口”是什么意思。 万物生脸都要贴到星靥的脸上去了,手中动作缓慢,瞧着像是在绣花。 “快看!”万物生一脸惊喜,动都不敢动,只抬头唤了秦宜和秦琰一声。 二人对视一眼,凑到了星靥尸体的跟前。 万物生小心翼翼用银刀挑起了星靥脖子上的一片肉。 “看到了吗?”万物生强忍着自己的兴奋,用一根银针指了指一道划破纹理的伤口,“肯定是有人用器具从这里吸走了她的全部血液,精妙啊,真是精妙啊。” 万物生就差没拍手赞叹那个凶手了。 “取人血液,能做什么?”秦宜皱紧了眉头,这些年来万香楼里的女子,应该都是这么死的吧……眼睁睁地被人吸走全身的血液,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痛苦和绝望。 万物生又欣赏了那伤口一会儿,将手中的器具小心收拾好,方答了一句:“南国有人认为,人的血液里头含有生气,可以永葆容颜,延年益寿。” 万物春在一旁的盆子里头洗了洗手,完全不顾秦宜和秦琰的一脸惊讶,“从前有的王朝还会定期举行血祭,用少女之血来祭祀祖先,顺便制成药丸,供自己服用。不过也有的人会直接用鲜血来洗澡,总之各种用法都不一样,却都是为了以他人之命来为自己延命。” 万物生的话委实是骇人得很,正在秦宜思索的时候,虎子忽然在外头说了一句:“王爷,苏相派人来报,说是皇上回来了,召您和恒王进宫。” 第30章 当庭对峙谁怕谁 第30章 当庭对峙谁怕谁 秦稷搂着姚贵妃在行宫逍遥自在游玩了三天,还是听说了大理寺的事情,方才提前结束了行程。 秦宜还在路上和秦琰开玩笑,说秦稷说不定还给他们俩打行宫带来了礼物。 秦琰白了秦宜一眼,“行宫离京城统共多远,多少年了就那么些东西,让我去玩我都不去玩,能弄出新花样的才不是行宫,是咱们朝中那些万古不变的忠臣。” 秦琰咬重了忠臣两个字的读音,秦宜窃以为换成老不死的三个字可能更贴切一些。 秦琰和秦宜进了殿,就发现今日实在是来者不善。 不少大臣已在殿中,于方礼跪在殿中央,听得开门的声音,猛地转过头来对上了秦宜的眸子,满眼的愤恨。 “皇上!臣为官十八载,汲汲营营不敢怠慢,忠君爱国天地可鉴,可是恒王爷无故来臣家中辱臣幼女,殴打臣和臣的女儿,更是无端端派人围困臣和臣的客人,将大理寺搅得天翻地覆!臣恳请皇上,给臣一个公道!” 秦宜与秦琰一道进了殿中,先给秦稷行了礼,方不慌不忙地扫视了殿中的众人。 “啧,又来一个要公道的,”秦宜勾唇一笑,“萧太傅,您怎么也过来了?” 萧迢拱手,像是怕污了自己的眼睛一眼连看秦宜一眼都不曾,“皇上,老臣只有萧密这一个儿子,可是却被恒王和瑜王联起手来欺负,由着一个下人侮辱,前次之事不过是一桩简单的命案,恒王查了这许久却还是没有眉目,老臣认为,恒王爷难当此任,恳请皇上另择人查案,还老臣和老臣的儿子一个说法!” 秦宜歪了歪头,唤了一声,“李太师?” 李辛亦是开口,“皇上,老臣与萧太傅的看法倒是略有出入,老臣认为这并不是一桩简单的命案,恒王爷虽则勤勉,但毕竟年少没有经验,皇上还是应该慎重考虑,另择人查案才是。” 秦宜傲然站于殿上,虽比旁边秦琰矮下一个头来,然挺直的脊背如直窜云霄的宝剑,冷冷扫过去的眼神满带着不屑。 “另择人?择谁?择年轻了的诸位尽可说年少轻狂毫无经验,搞不好还要来说个容易被本王胁迫,诸位想让皇上择谁?择李太师,还是择萧太傅,亦或是直接交给于大人,干脆再写个死因不明,一刻钟内便可结案!换一个清官明断案的名头!” 突然打萧太傅身后阴影里站出来一个人,黏腻腻的声音配着吊梢眼睛麻子脸相得益彰。 “要是皇上信得过,臣愿意接过此案,保证三日内,查出真相。”潘正眼睛滴溜溜一转,拱手说道。 秦琰甩袖,“三日?本王同恒王爷还有苏相一起查了十日都不曾 查出来的真相,潘大人说三日就能查出来?潘大人不如直接说,皇上的兄弟,大秦的相国,其实都是草包!” “微臣不敢,”潘正的声音像是一条滑腻腻的蛇,抬起头来说了一句,“全凭圣上决断。” 第31章 去你的春雨贵如油 第31章 去你的春雨贵如油 二月底,风和日丽,喜公公站在议政殿外头,抄着手微微躬腰。 旁边的小太监悄悄挪过去小声问了喜公公一句:“公公,今日怎么……” 说完,指了指殿中。 喜公公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眼看就是三月了,花该开也该谢了。” 小太监摸了摸鼻子,没听懂。 殿中气氛本是剑拔弩张,可秦宜却突然笑出了声来,“本王原还以为今日当真是诸位要给本王点颜色瞧瞧,此番见了潘大人才知道,原来不过是一场玩笑,潘大人,什么时候也好上了万香楼的事儿?” 潘正此人,想做奸佞却无本事,故作风流却无相貌,内心肮脏,外表龌龊,嗜好男风,人道不能。 偏偏算是投了个好胎,和先皇太后有那么点亲戚关系,算是秦稷八竿子能打的着的舅舅。 秦稷碍着面子不好意思说他,给了他一个京中的闲职,只当是一年拿些银子养着个亲戚,谁知道今天,居然连这潘正也过来掺和了一脚。 殿中吵成一团,唯有秦稷和苏策始终一言不发,像是烂泥里头卓然而立的两朵莲花。 身为烂泥的秦宜有点不满,但是莲花是当今皇上,掌握着烂泥的生死大权,所以秦宜就在下头,可着难听的话说。 讽刺完了萧太傅讽刺李太师,待到于方礼和潘正那里,就直接是明骂。 萧太傅被气得扶着桌子喘,李太师被气得叫小太监进来添了三回茶,于方礼气得双手直颤,潘正气得鼻尖差点滴下油来。 秦琰在一旁一边笑一边咳,在秦宜说潘正想查案不如先去学学验尸,拿根针在尸体上到处扎的时候,连苏策都忍不住勾了勾唇。 秦稷终于是把黏在折子上的眼珠拔了下来,抬起头咳了咳,不知道是不是潘正看错了,秦稷抬头的时候,好像下意识往他两腿中间看了一眼。 “既是太师太傅均推崇潘爱卿,那朕便不拂了二位的意了,潘爱卿也跟着一道查吧,恒王年少,少不得要诸位多多帮持,苏相心思缜密,亦是要劳累一番,等到查出真相的时候,朕定然会重重奖赏诸位,至于于大人,”秦稷满含爱抚地看了于方礼一眼,“恒王和瑜王委实不对,朕替他二人向于大人道歉了,朕为他二人之兄,亦是有教管不当之责,于大人最近便在家歇一歇吧,俸禄照拿,事情只交给秦宜和秦琰二人去做就是。” 秦稷冷冷看了秦宜和秦琰一眼,“只当是对他二人的惩罚。” 秦宜欢欣雀跃,不等于方礼说话便叩头道:“臣弟领旨,却是臣弟的不对,臣弟一定会尽心尽力,案子查清楚之前,不敢再劳烦于大人去大理寺。” 于方礼气得肝疼,万万没想到这京城第一纨绔也有这能屈能伸的时候,伙同着他的皇兄一道坑了自己。 萧迢和李辛亦是不知道自己何时举荐了潘正,但是秦稷不待几人说话,直接就召了喜公公进殿来。 “朕乏了,叫姚贵妃过来吧。” 得了,皇上要秀恩爱了,无关人等还是速速退散吧。 春雨贵如油。 秦琰抬起头来如是和秦宜说。 “你家的油就这么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泼?”秦宜站在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中,哀嚎了一声。 苏策就算是淋了雨,也是那个遗世独立,衣袂飘飘的苏策,一开口便是如雨击玉,温润无方,“王爷,臣的家中离这尚近,先去臣的家里避一避雨吧。” 秦宜点了点头,苏策便在前头带路,秦琰解下围脖缠在了秦宜的头上,让她看起来像极了东街卖羊肉串的老七。 秦宜一直很想知道,苏策是怎么在这瓢泼大雨中走得这般如仙如画,其实秦宜是很想跑一跑的。 好在苏策的府邸确实是近,丫鬟们上了火盆,又拿了三套干净衣裳来。 “皆是臣未穿过的,还望王爷不要介意。” 秦宜倒是直接接了过来,不过秦琰平素里有那么点洁癖,不用旁人的东西,也不愿旁人近身,不过这苏策瞧起来也是干净无染,自己又不可能一直穿着这身湿漉漉的衣裳。 既是他未穿过,那么穿一穿倒也无妨。 秦琰与苏策个子倒是相仿,可秦宜却是比他二人都矮了一个头,袖子卷了两道,出来的时候踩到了衣角差点绊自己一跤。 秦宜穿着到处都显大的衣裳站在那里,愈发显得娇小可爱。 “委屈王爷了。”苏策请了秦宜坐下,又上了一壶热茶。 苏策府上的糕点很合秦宜的胃口,正好今日饿得很,她一面吃一面听苏策和秦琰说话,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潘正那个人难缠了些,却也不难对付,只是没想到李太师和萧太傅素来看对方不顺眼,却也能一道来对付我和恒王,可见我们二人,的确是不受待见。”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太师、萧太傅、还有于大人和潘大人,这四个人站在一起,就已经够奇怪了。”苏策瞧着秦宜面前那盘糕点已经见了底,便把自己面前那一盘也推了过去。 秦琰皱了皱眉头,显然是觉得这糕点有些太甜了,狠狠灌下去一杯茶方道:“以不变应万变吧,说不定有了他们的干预,倒更方便我们查案了,我总觉得,真相……不远了。” 外头的雨声浩大,不像是如油的春雨,倒像是夏日里头的大雨。屋檐上的雨落下来噼里啪啦地砸着台阶,也砸着堂中三人的心。 真相不远了,可峰峦弥高,阻挠弥盛。 春日里的雨并没有多大的势头,猛地下了一阵,就恢复了淅淅沥沥的样子,眼看着天色不早,秦宜和秦琰便起身作辞,苏策客气地留二人用饭,二人对视一眼,很受用地应了下来。 待到用罢了饭,天已黑透,雨也停了下来,秦宜和秦琰辞了苏策一道往回走,倒觉得这雨后空气甚是清新,星星也是甚亮,叫人心情也舒畅了很多。 已然舒畅,便想继续舒畅。况苏府膳食不错,秦琰吃得甚饱,俗话说得好,吃饱撑着了没事干。 于是秦琰问秦宜:“想不想夜访于府?” 秦宜眼睛亮晶晶堪比天上星,忙不迭点了点头。 第32章 凤舞九天闻其鸣 第32章 凤舞九天闻其鸣 虎子的武功在京城里头也是数得上的,秦琰也会那么一点武功,本来虎子带着秦宜翻个墙上个房并不算什么难事。但是今天秦琰吃多了不爱动,秦宜又塞了一肚子的糕点。 所以虎子拎着秦宜和秦琰窜上墙的时候,一个踉跄,脚底下就打了滑。差点三个人一道栽下墙去。 秦琰扶住了旁边一棵大树方才稳住了身形,转过头来冲虎子咬牙道:“虎子,明天没有糕点吃!” 虎子从嗓子眼里咕噜了一声,听起来像是一声哀嚎。 “梧桐醒,竹食清,澧泉水儿好干净,凰羽若星,四散飘零,凤舞九天闻其鸣。” 虎子带着秦宜和秦琰路过一个屋顶的时候,忽而听见了这朗朗上口的小曲。 秦宜听出了那是于倾乐的声音,虽是曲调轻快,但是其中含义……怎么听都不浅。 秦宜刚想问秦琰一句什么,却突然被秦琰伸手捂住了嘴。独属于秦琰的干净气息叫秦宜一下子安下心来,眨巴了一下眼睛。 秦琰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响,有人推开了于倾乐的房门。 秦宜抓着秦琰的袖子慢慢蹲下了身来,轻手轻脚挪开了一块瓦。 于倾乐坐在梳妆台前描眉画鬓,口中仍旧哼唱着那支歌。 于方礼在后头轻声唤了一句:“倾乐。” 于倾乐转过头来,斜眉高飞入鬓,朱唇艳红如血,头上是满满的金钗玉饰,瞧着竟像是要出嫁一般。 瞧见来人是于方礼,于倾乐站起身来,灯火明明暗暗晃了晃,秦宜仿佛瞧见于倾乐裙角绣了两只引颈欲上的大鸟。 “倾乐,你是爹唯一的指望。”于方礼像是有几分怕于倾乐一样,一面小心上前,一面轻声说道。 于倾乐的眉毛陡然蹙在了一块,屋中灯火一晃,将于倾乐的脸晃得煞白,瞧着像是鬼魅一般,恰在此时于倾乐忽而一笑,于方礼陡然后退一步,撞在了桌子上。 “爹在害怕些什么。”于倾乐扶了扶鬓,袅娜上前,声音都比平时冷了许多。 于方礼不说话,手紧紧地攥住桌角,指节已然泛白。 于倾乐尖声一笑,忽而转身,翻飞的衣角看起来像是鸟的翅膀,翩跹至梳妆台前坐下,又开始细细描绘起她已经精致到吓人的脸。 “爹今日已经去皇上那里为你讨了公道,只是你也知道,恒王到底是皇亲国戚……” 于倾乐抬起一只手来阻止了于方礼接下来的话,指上蔻丹如血欲滴,“恒王?哈哈哈哈——” 于倾乐的笑声愈发尖锐,像是锐利的指甲不停地剐蹭着墙面。忽而于倾乐止了笑声,眼中迸发出的恨意让房上的秦宜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算个什么东西,叫苏相也偏帮着她来踩我!我早晚要让她生不如死!我要喝干她的血!吃光她的肉!” “倾乐,计划还需要一段时间,你且忍一忍。”于方礼也不知是怎么了,看着倒好像是有点怕自己这个庶女。 “忍?”于倾乐抬起眼来,冷冷扫视了于方礼,尔后忽然尖叫一声,将桌上东西尽数拂于地下,“滚!” 于方礼如获大赦,匆匆逃出门去。 于倾乐倒是平静下来,抬起手来触上了镜中自己的脸,又开始哼唱起那支歌来。 “梧桐醒,竹食清,澧泉水儿好干净,凰羽若星,四散飘零,凤舞九天闻其鸣。” 秦宜回去的路上,也忍不住哼起了这支歌来。 确实是洗脑得很。 “也不知道那于倾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京城第一才女就有点不为人知的癖好,喜欢半夜画个鬼妆来吓自己的爹?”秦宜摸了摸鼻子,没再继续哼那支歌。 秦琰从虎子那接过了一张纸来,“后日,大大后日,还有七天之后以及十五天之后,于倾乐都有宴席要赴,都是些京城大家小姐凑在一块的宴席,你去不去?” “当然要去啊,我光棍一条,比不得你美人在侧。”秦宜本想打趣秦琰一句,谁知道转过头来就看见了秦琰黑漆漆的一张脸。 黑得像是要隐在这黑夜里头,独留一环白眼仁。 虎子在后头轻声一叹。 秦琰将手中的纸递给了虎子,愁得走不动道,站在那里叹了一声又一声。 “许幼薇昨日去找我了。” 短短的一句话里头蓄着无限的哀愁。 这段时间事情如此繁多,倒是叫秦宜忘记了,秦稷赐给秦琰那十个女人里头,还有一个许幼薇。 九年前秦宜还是恒王世子,同当时的五皇子秦琰一道出去玩,两人在湖中一个小亭子里头玩闹,结果齐齐栽到了水里头去。 秦琰推了秦宜一把,秦宜好歹扑腾到了岸边,可秦琰却沉了下去。 当时大家都还小,一时间慌了神,还是周瑶带过来的一个远房亲戚许小芳跳进了水里,把秦琰捞了上来。 那个远房亲戚是来投奔周瑶家里的,结果却被周家嫌隙,但是许小芳救了五皇子,先皇自然是好生赏赐了一番。 许小芳的父亲做了四品官,许小芳从乡下丫头变成了官员嫡女,改名许幼薇。 可惜许幼薇的父亲没有什么本事,到现在还不过是个四品官,也不知道秦稷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把许幼薇给送了过来。 秦琰说起来,到底也是欠了人家一条命。 秦宜想了想,问了一句:“许幼薇是想……做个……正妃?” 秦琰点了点头。 秦宜知道,许幼薇自小就有自己的打算,当年先皇赏赐了多少金银财宝,进宫面圣的时候许幼薇却尽数带了过来,直言自己的父亲读书多年却未中举,只想让自己的父亲圆一个做官的梦,自己也好在这京城安身立命。 现在许幼薇又直接去找了秦琰,提出了要做正妃,要是她提出了旁的要求,秦琰肯定是不好不答应,偏偏她提出了要做正妃,秦琰……还是不好不答应。 许家这些年也不是没找过秦琰,乡下的亲戚差不多都接到京城里来了,可许幼薇,却是第一次来找秦琰提要求。 秦宜亦是一叹,好在秦琰还有个大半年方才到及冠之年,尚能拖上一拖。 第33章 温香软玉入怀来 第33章 温香软玉入怀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三月里头花开满城,步步生香。 秦宜与秦琰再次与于倾乐相遇在宴席之上,于倾乐的脸比前两次更要难看几分。 许幼薇同秦琰说自己多日不曾出府,想要来透透气,秦琰便也只好捎上了她。 但是秦宜觉得秦琰这人实在是蔫坏,因为他不光捎上了许幼薇一个,他把那十个美女都捎上了。 秦琰给的解释是,反正有人请客,都捎过来,中午家里就不用开火了。 苏策许是近日太过劳累,瞧着清减了几分,秦宜有几分心疼带几分愧疚,且巧这外头有一家卖鸡腿的店,秦宜遣那小厮去买了一只,然后笑眯眯地递给了苏策。 苏策含笑接了过来,玉指纤长衬着那鸡腿格外好看。谁料还未入口,旁边却突然起了争执的声音。 秦宜抬头去看,却是周瑶和许幼薇,秦琰正被叶楚楚缠得心烦,捂着额头只做瞧不见。 周瑶的手指头几乎要戳到了许幼薇的鼻子上去,“许小姐现在发达了!恐怕连自己以前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吧,现在这年头真是奇怪,什么乌鸦麻雀抹两把粉就敢把自己当凤凰了!” 许幼薇袖子下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面上却是泫然欲泣,转过头来娇滴滴地唤了一声,“王爷……” 叶楚楚跳舞多年身姿轻盈,在秦琰起身前迅速窜到了周瑶和许幼薇的面前。 “周小姐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且不说我与许姐姐同是在王爷府上伺候的,姐妹情谊深厚,单单我承蒙王爷抬爱,执掌府上后院之事,便容不得周小姐这样欺侮我们瑜王府上的人。” 周瑶翻了个白眼,“许小芳你还真是个下贱的命啊,现在连这青楼出身的叶楚楚都能踩到你头上去了,我还真以为你能当个正妃呢,原来连个歌姬都不如!” “本王在这京城里头,素来有个怜香惜玉的名声,”秦琰握着杯子清清冷冷开口,“所以倒叫众人觉得本王是个软柿子,不仅背后可以置喙,当面也可以随意折辱。” 秦琰放下杯子转身走过去,周瑶的脸也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怜香惜玉却是不假,喜新厌旧亦有几分,只是周小姐,恕本王直言,本王素来是个看脸的人,不是什么长相的都能让本王惜怜的。” 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轻笑声,周瑶的脸涨得通红,更衬得其眉毛寡淡,眼如黄豆。 秦宜瞧见于倾乐正站在周瑶后头,脸色发白像是被吓到了一番,便想着过去惜怜她一番,也不负自己在京城里头比秦琰更盛几分的怜香惜玉的名头。 叶楚楚眉眼弯弯,风韵无限,软软说了一句:“多谢王爷替妾身解围。”便要往秦琰身上靠,秦琰往后撤了撤,叶楚楚正好就倒在了路过的秦宜的怀里。 人倒霉的时候,真是恰如那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放屁就打脚后跟。且巧抱了个小美女,你那个杀千刀的哥就来捉奸了。 当然,秦宜只敢在心里头想一想,还不敢说出来。 坐拥着苏策秦宜这两个贤臣的秦稷是闲得无所事事,天天带着姚贵妃游山玩水。 当然,这两个贤臣是秦宜自己排的。 众人皆是跪下行礼,姚贵妃靠着秦稷娇俏一声笑,“这姑娘和恒王瞧起来倒是相配。” “说什么呢,”秦稷那话说得像责怪听起来像调情,“这是朕前些日子刚刚赏给瑜王的叶楚楚。” 秦宜才不信挑美女的时候姚贵妃没在一旁参考着,两个人在这唱双簧,秦宜悄悄翻了个白眼,扬唇笑道:“皇兄果真是事必躬亲明察秋毫,漫星阁里头一个唱小曲的皇兄都记得名字。” 话说完,秦宜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秦稷那眼神里头,满满的都是算计的精光。 许幼薇仗着自己是瑜王的救命恩人,什么话都敢说,“叶姑娘进府那日恒王也在,着意关注了恒王几分,王爷想必……还替恒王爷留着这叶姑娘呢。” 如果许幼薇这话说的不符合秦稷的心意,那就是大不敬,这若是符合秦稷的心意,那就是一句玩笑话。 秦宜正想着反驳,姚贵妃却是抱着秦稷的胳膊笑了出来,“好一对儿有情人,恒王虽是年少,但身边也该有个人照料着了,臣妾瞧着这叶姑娘就很不错,皇上说呢?” 秦稷弯着眼笑,秦宜在他的眼神里头看见了自己的好下场。 “总还要问过瑜王的意思。” 秦琰今日瞧见秦宜给苏策买鸡腿不给他买的时候,心里就已经不开心,至于现在当着秦稷,更不可能说出来一个不字。 于是秦稷爽朗一笑,“瞧着瑜王也没有反对的意思,那就这么定了吧,回头宴席散了,叶楚楚就同恒王回去吧。” 秦宜拱手,秦稷甩袖,“不必谢恩了,朕本还想着给你也选十个八个的送过去呢,总不好厚此薄彼。” 秦宜咽下一口老血,已经在心里头把姚贵妃戳成了蜂窝煤。 秦稷你大爷的!早晚让你抱个蜂窝煤!看你还美不美得出来。 这一场乱剧过罢,秦宜就和秦稷一样,旁边多了个温香软玉。 只是人家那个确实是个温香软玉,秦宜这个却软错了方向,也不知道是不是手不好使,夹的菜都落到了秦琰的碗里头。 于是,秦宜的脸越来越绿,秦琰的脸越来越黑。 唯有苏策一个正常人,问了秦稷一句:“不知皇上此次出宫,有何要事?” “不过是出来散散心,姚儿有孕,朕陪她回一趟李府,顺道来瞧瞧你们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李姚儿这个贵妃当得当真是光宗耀祖,旁人有孕顶多是母亲进宫来瞧一瞧,秦稷居然宠她宠到了这般地步,亲自陪着她来省亲。 李姚儿靠着秦稷笑,叶楚楚望过去的目光满是羡慕,秦宜咳了咳,提醒叶楚楚不要当着自己的面给自己戴绿帽子。 “朕听说你们已经关押了几个人,回头朕也去听一听审,”秦稷拍了拍姚贵妃的手,满眼宠溺,“一会儿叫人给你送到李府,李夫人瞧着很想你,晚上朕去接你一道回宫。” 第34章 终是吐出真相来 第34章 终是吐出真相来 这厢谁也没有心思吃饭,秦稷惦记着要去看犯人,倒是有几分兴致勃勃,见秦稷起身,众人自然也都说自己饱了。 于倾乐在秦宜后头咳了咳,秦宜刚想问她怎么了,忽而从后头窜出来一个人,直接跪在了秦稷的面前。 “皇上,民女有一事相求。”那人仰起头来,长得颇为清秀,然与叶楚楚却是差得甚远。 秦稷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民女乃是逍遥坊里的芸萱,一直心仪恒王,本来皇上将民女赏给了瑜王,民女便不做他想,但是今日……”芸萱仰起头来,看向叶楚楚的眼神里竟然有几分羡慕,“民女恳请皇上,圆了民女这一个念想吧!” 秦宜清晰地看见秦稷的嘴角有几分抽搐,偏头问了一句,“恒王的意思呢?” 秦宜朝秦琰炫耀地挑了挑眉,“臣弟自然不会拒绝美人儿一番深情。” “那便允了!”秦稷扬扬手,扬唇一笑。 秦琰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 然一旁的秦宜却是悄悄咬起了牙来,虽然算是怄了怄秦琰,可这芸萱……也太不地道了吧! 说自己叫什么就得了呗,为什么要加上逍遥坊三个字啊!满京城里头谁不知道,逍遥坊里头姑娘不如万香楼,歌舞不如漫星阁,唯有……小倌儿长得是水水嫩嫩惹人怜。 这他娘的不是败坏她恒王的名声吗! 秦宜的怨气一直到了秦琰的府上还没有散去,朝叶楚楚和芸萱两个人咬牙笑道:“快些去收拾东西吧,瞧着瑜王兄府上有什么喜欢的,也一道搬回去。” 秦琰眯着眼睛笑,借着宽大的袖子拧了秦宜一把。秦宜眉眼带笑,又拧了回去。 为着安全起见,这些天乔施施绿意还有安小婉都住在秦琰的府上。不过显然乔施施和绿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见面就互相白了对方一眼,然后哼了两声。 转过头来看见秦宜,又哼了两声。 秦宜看见两人打扮,便懂了,乔施施和绿意虽然是万香楼里头的姑娘,可从小也是被人伺候着的,为了防止串供,秦宜建议秦琰把她们三个分开,另外不许带人去照顾。 谁知道秦琰也没安排丫鬟啊!这他娘的也能赖她?欺负自己老实啊? 于是秦宜转过头去,朝秦琰哼了两声,把秦琰哼得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秦宜和秦琰已经略略把审问的结果和秦稷说了说,但是秦稷还是坚持要同乔施施还有绿意谈一谈。 直到现在,乔施施还是不愿说出当年的事情,绿意也仍旧认为乔施施就是凶手,两人两相对峙,若不是有安小婉在中间拉着,说不定就打起来了。 “朕自然会查个清楚,至于你们俩,到底知道些什么,不妨告诉朕。” 绿意跪着往前挪了挪,“除了乔施施还能有谁!不知道是哪位王爷被她迷了心窍,桩桩证据都指向她偏就是不抓。” “施施不是凶……”安小婉开口想替乔施施解释,绿意却又冷笑了一声。 “不是乔施施?要不是安小婉你这些年来一直与人为善性子和婉,我倒是要怀疑你是乔施施的帮凶!小鱼到底是怎么死的乔施施比谁都清楚,更何况这些年,万香楼里头根本就不止……”绿意神色一变,忽然止住了话头。 秦宜拧眉,“你知道?” 屋中忽然静默了下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绿意的声音弱了下去,眼眶通红,“星靥不是头一个,小鱼也不是,我刚进万香楼那年,就瞧见一个……被吸干了血,一模一样……” 绿意捂着眼睛哭了出来,“我知道,可是我不敢说,我看见有人去问过香姨,第二天就消失在了万香楼里,我们这些人,命这样贱,不管死多少,都没有人在乎。” “朕在乎,”秦稷敛下全部笑意,“这天底下的人,不论高官平民,是男或女,垂髫耄耋,都是朕的子民,朕不允许自己的子民平白牺牲。朕会给朕全部的子民以希望和公道。” 秦宜忽而抬头看向秦稷,却撞上了秦琰打量过来的目光,便又低下头去。 绿意惨笑一声没说话,乔施施倒是在一旁冷笑了一声。 秦宜知道,乔施施是因为满门抄斩,才流落到了万香楼。 “朕知道你,”秦稷看向乔施施,“乔邦定的女儿,朕知道你一直认为你父亲是冤枉的,但是前朝之案不可轻易重查,但是朕允诺你,如果这桩案子查出来了,朕便许你一个恩典。” 乔施施的眼睛忽然一亮,抿唇想了一会儿,终是开口。 “小鱼死之前,曾有人去找过洛倾倾,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乔施施闭上眼睛,显然不是很愿意去回想起那段往事,“那人要倾倾帮忙,取了小鱼的性命,倾倾没有同意。后来那几天,倾倾一直想要保护小鱼,可是小鱼刚刚和倾倾吵了架,根本就不听倾倾说话。” 乔施施的眼角忽而滑下两道泪来,“我真的不知道有人有这样大的本事,要是我知道……我肯定会去告诉小鱼的,但是等我再回去的时候,小鱼就已经……” “倾倾差点疯掉,可是香姨说,他们是我们惹不起的人,”乔施施已然哽咽,“小鱼就这么白白死了,倾倾也离开了万香楼,从那天起,她不再和万香楼里的任何人联系,我去找过她那么多次,她都不肯见我。” 秦宜亦是忍不住唏嘘,基本不抱希望地问了乔施施一句:“你可知道当年来找洛倾倾的人是谁?” 乔施施却点头,咬唇说了句:“是于方礼,于大人。” 秦宜与秦琰并没有特别惊诧,却还是有几分不可思议。 难道真的就是于方礼监守自盗,利用自己在大理寺的权势草菅人命?可是他背后莫名的那些钱财,又将怎么解释? 秦稷冷了脸,吩咐一旁的人道:“把于方礼还有洛倾倾给朕带过来。” 秦琰亦是吩咐了一旁的虎子把誊抄的那份账本给呈上来,双手递给秦稷,说了一句:“皇兄请先看一看这个,怕这事还是另有隐情。” 第35章 红绡帐里翻云雨 第35章 红绡帐里翻云雨 三月本还不到热的时候,外头的风也都是清清凉凉,偏偏这红绡帐里头的两个人,却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潘正一脑门的油带汗,寡淡的眉毛因为沾了汗而缩成一缕,愈发显得寡淡。 李庭香撑着起身,一双桃花眼里头蕴满了风情,难怪人人都说,这逍遥坊里头的李庭香,比姑娘还要妖媚,光是一双眼睛,就能勾人摄魄。 潘正这些年来一直想把这李庭香弄进府里自己享受,且不说王妈妈了,就连李庭香自己也是不愿意,说家里的总不如外面的。毕竟古语有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到不如偷不到。 于是潘正总是得不到又总是能得到,便天天惦记着。 自打逍遥坊里头有了李庭香,潘正便甚少再点过旁的小倌儿,多少银子都砸在了李庭香的身上,到头来也只得这李庭香似笑非笑一勾唇,却惹得潘正心神一乱。 李庭香此刻靠在潘正怀里,正在轻轻地给潘正揉着额角,浑然不在意自己的手上沾满了潘正头上的油。 “潘郎似是有心事?”李庭香卧在潘正的肩头,轻声问了一句,尾音上挑,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挠着人的心脏。 潘正觉得这李庭香实在是个宝贝,他连叹息一声都不曾,这李庭香却是心思细如针,竟能从他万分的畅快里头看出来那么一丝不畅快。 “还不是于大人的事,”潘正揽着李庭香,提起于方礼的时候似是有几分不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天天把一个庶女往天上捧,仗着自己是个大理寺少卿就瞧不上我,到头来被皇上下令收押天牢,还不是一个替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李庭香素来是知晓说话的分寸,只往旁边缩了缩,半支起身子替潘正轻轻揉捏着肩膀。 潘正伸出食指去轻轻绕着李庭香垂下来的墨发,“他死不死我倒不是很在乎,只是别把我供出去才是,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和这桩案子扯上了关系,我还以为他叫我找那些姑娘不过是……” 自觉自己说得太多,潘正便止住了话头。 潘正又与李庭香嬉闹几番,额上那一片愁绪却还是散不去。 潘正将李庭香揽在了怀里,“旁人都说你眼睛妖媚,我倒觉得你声音最是勾人。” 李庭香微微红了脸,“我……又不是个死人,如何能不出声?” 潘正歪嘴一笑,尔后忽然愣在了那里,眯眼重复了一句:“死人……” 李庭香趴在潘正的胸前,眼底里闪过了一道精光。 潘正打逍遥坊离开,回去翻找了些东西,第二日就直接去了皇宫,到了殿门口的时候,喜公公给他行了个礼,潘正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 边关这两日战事吃紧,一道奏折接着一道奏折地往朝廷里头递,秦稷本来就够焦头烂额的了,偏偏又赶上了于方礼这件事。 要是换成是旁人,可能秦稷还没有这般烦,偏偏是潘正。就他的长相,秦稷心情好的时候都得忍着恶心看,今日心烦气躁,更是看都不想看。 “皇上。”潘正黏腻腻地开口,秦稷却在上头看着折子不抬头,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 虽然秦稷并未看过来,潘正却还是微微弓着腰,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来,“听说皇上前两日,将于方礼收押起来了?” “恩。”秦稷又冷冷地哼了一声,看起来不是很愿意和潘正说话。 潘正可顾不得这许多了,从怀里头掏出个东西来,往前三步弯腰呈了上去。 秦稷用两只手指把那东西拈了起来。 “臣经过这些日子的查探,也发现了于方礼和此案有关的一些证据,”潘正讨好地笑,一脸油光糊住了从窗子里逸进来的风,“于方礼这些年来没少从外面找一些年近十五的处子,可臣去查探过了,那些姑娘根本就没有在他的后院,想来和那些青楼里头的姑娘一样,都死了。” 秦稷翻看着潘正呈上去的那些纸,眉头微蹙。 “于方礼平日里瞧着人五人六的,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人,真是丧尽天良。皇上应该要好好惩治他才是,也好给那些香魂一个交待。” 秦稷看完那些东西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正对上潘正满是油光的脸,狠狠皱了皱眉头又低下了头去,“潘大人又是在哪里找到的这些证据?和于方礼交接的那个人呢?” 潘正为了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给秦稷的东西也是半真半假。 “回皇上的话,这人被于方礼灭了口,好在臣早有先见之明,刚接手这件案子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于方礼的不对,这才派了人去查,刚好得到了这证据,可惜那人是救不活了。”潘正自觉自己这番安排实在是天衣无缝,一面说嘴角一面翘了起来。 秦稷懒懒应了一声,“潘大人果真是精明,原来早就怀疑于方礼了,那日在殿上,朕竟是一点都没瞧出来。” 潘正哑言,擦了擦额上的汗,正在思索着怎么应答呢,秦宜就把那摞纸丢在了一旁,揉着额角,似是有几分不耐烦,“潘大人的证据朕自然会派人去核实,有劳潘大人了。” “皇上这话说的,为皇上效劳是臣的本分。”潘正惯会溜须拍马,秦稷给了根杆马上就顺着爬了上去。 秦稷又懒懒应了一声,潘正这便请辞告退,到了门口的时候,见喜公公正在和一个小太监说话,便走过去仰着下巴问了一句:“皇上这几天可审问那于方礼了?” 喜公公和那小太监皆未回答潘正的话,仍旧在一旁小声说着什么,恍若把潘正当成了一个透明人,潘正又冷冷哼了哼,仰着下巴又问了一遍。 喜公公转过头来,满面的笑,“原是潘大人啊,老奴刚刚竟没听出来,潘大人这可问住老奴了,老奴不过是伺候着皇上的茶水,这是朝廷里头的事,老奴怎么会知道呢。” 潘正气得冷哼一声,甩袖而去。不就是个公公!在皇上面前伺候又有什么了不起,自己还是皇上的舅舅呢!来日里叫自己得了空,肯定要好好收拾这个喜公公!不长眼的东西! 第36章 生个儿子也不随你姓 第36章 生个儿子也不随你姓 夜色沉沉拢了下来,将整个京城都染成了一片墨黑色,乌鸦在暗夜里头“啊呀”地叫了一声,从树上扑棱棱飞了起来,几根羽毛掉落下来,正落在路上一个人的头顶。 萧密拂了拂头发和衣裳,啐骂了一句:“晦气!” 空荡荡的街道里陡然有了人声,反而显得更加空旷,萧密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惧意,加快了脚步。 等到了后院那棵树那里,萧密拿出自己一早准备好的钩子,直接扔到了树上,这才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约摸爬了半个时辰,萧密方才爬到了墙上,顺着慢慢溜了下去,等到院子里头去的时候,萧密两只手都是火辣辣地疼。 萧密本是趁着夜深人静出来,却没发现一路上都有三个人跟在自己身后,等到他吭哧吭哧翻进院子里头之后,秦琰轻轻碰了碰虎子。 虎子把着秦琰和秦宜的胳膊,点地而起,不过须臾功夫,就已经翻进了院。 萧密听到后头好像有声音,回头去看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秦琰三人蹲在草丛后头,等到萧密往前走了几步,方才弓着腰慢慢往前挪。 萧密走这路走得是轻车熟路,显然是已经来过好多回的样子,秦琰三人眼看着萧密进了一个屋子,虎子这才拎着他们俩又翻上了屋顶去。 秦宜这才发现,上次来的时候,没把那片瓦挪回原位,还漏了条缝,幸好这几天没下雨。 “萧公子,”于倾乐从内室里头跑出来,忽然抱住了萧密,然后忽然推了推萧密,“不可以,萧公子,你不能再来了,我不能拖累你。” 于倾乐泫然欲泣,萧密看着差不多是要溺死在她的眸子里了。 秦宜不由得一叹,于倾乐这招欲擒故纵使得是真他娘的顺。 于倾乐转身往里头走,萧密却忽然从后头抱住了她,于倾乐一面轻声哭着一面挣扎,萧密忽而唤了一声,“倾乐。” 于倾乐身子一抖,不动弹了。 萧密将头缓缓地搁在了于倾乐的肩膀上,好像全身心都放松了一般,“倾乐,我见不得你受苦。” “是我命苦,怨不得旁人。”于倾乐咬唇,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偏偏话里头还是带了几分哭腔,更惹得萧密心疼。 萧密把于倾乐转了过来,伸出手去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倾乐,我真的又心疼又开心,要是没有这件事,我又怎么能让你看清我的心意,可是倾乐,我真的舍不得你受苦……” 秦宜没想到萧密一套一套的情话说得这么顺,差点笑出声来。眯眼往下看的时候,又看见了灯火明明暗暗,晃出的于倾乐裙角那只大鸟。 “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与你早早在一起,该多好,”于倾乐抬起头来看了萧密一眼,狠狠抱住了他,泪水汹涌而下,“是倾乐没有福气,不能和密郎同守百年,若是有来生……” 于倾乐说不下去了,萧密紧紧地将她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倾乐,我不许你说这种丧气话!” “可我爹已经这样了!”于倾乐哭喊了一声,然后小声地啜泣起来,“密郎,我又何尝舍得离开你……” 萧密握紧了拳头,将于倾乐扶到桌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慢慢替她顺着气,“你放心,这件事情我自有办法。” “我不许你为我冒险……”于倾乐刚刚说完这话,萧密便伸出食指按住了她的唇。 于倾乐微微瞪大了眼睛,眼看着萧密的脸朝自己一寸寸靠近。 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萧密的唇软软覆在了于倾乐的唇上,于倾乐唇齿微张,由着萧密长驱直入。 秦宜兴致勃勃地往下看,再往下低低头差不多就要一头从这瓦缝里栽进去了。 秦琰伸手捂住秦宜的眼睛,朝虎子歪了歪头。还不等秦宜拒绝,虎子已经拎着她和秦琰越过了三个屋顶,然后落了地。 “还没看完呢!后头万一他们俩说什么重要的事怎么办!”秦宜气得跳脚,只恨自己没有虎子一样好的轻功。 秦琰伸手戳了秦宜的额头,“看什么看,有什么重要的,生个儿子也不跟你姓,你激动个什么劲。” 秦宜一把甩掉秦琰的手,朝他翻了个白眼。 秦琰也礼尚往来地白了秦宜一眼,同虎子说道:“萧太傅应该安排的人看着萧公子吧,递个消息过去,把今天的事说一说,叫萧太傅今晚就能和萧公子谈一谈生孙子的事情。” 虎子赶紧点了点头,拎着秦宜和秦琰翻出了于府,这便匆匆去报信了。 秦琰和秦宜两个慢慢溜达着往回走,秦宜仰头看了看月色,慨叹了一句:“皇上还真没在于府安排多少人看着哈。” 秦琰顺着秦宜的目光一道仰头看了看,跟着慨叹了一句:“是啊,我买通这些人,一共就用了不到五百两银子。” 秦宜白了秦琰一眼,骂了一句:“败家子。” “我瑜王府万贯家财,我不败家,留给谁花?难不成留给你天天蹭吃蹭喝还蹭车,给我蹭个一干二净?” 秦宜抿唇一笑,摸了摸下巴,“甚好。” 虎子的办事效率也是当真得快,秦琰刚晃荡着把秦宜送了回去,还未走到府里呢,虎子找到的人就已经把全部的事情说给萧迢听了。 萧密从于倾乐那里回去的时候,萧迢就坐在他屋子里头等着和他谈谈心。 “爹。”萧密今日终于和心头好亲近了亲近,看谁都是喜笑颜开的样子,顺便也把萧迢那拉着有五尺长的脸美化成了即将做爷爷的喜悦。 萧密伸手过去倒茶喝,萧迢摸过了一个杯子就摔在了地上,骂了一句:“孽障!” 萧密手一抖,半壶热茶倒在了腿上,烫得他惨呼一声松了手,顺便把脚也给烫了。 萧迢顾不得关心自己这唯一的一个儿子是不是烫坏了什么不该烫坏的地方,铁青着脸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晚去了哪里,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普通,从今天开始!你哪也不准去!直到这个案子完了!” 第37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第37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于方礼的案子到底是尘埃落定,三月中旬的时候,秦稷手里头已经捏着了一把证据,桩桩清晰条条明朗,于方礼已然是辩无可辩。 秦稷这两日被气得嘴角都起了个大泡,后宫里头除了姚贵妃是没人敢往秦稷眼跟前去,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到了秦稷的逆鳞。 姚贵妃坐在一旁给秦稷把西瓜里头的籽全部都剔了出去,又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摆在了盘子里头。 秦稷丢了奏折靠在椅子上,姚贵妃这便赶紧靠过去轻轻替他揉着额角。 “大理寺这一时间空缺出这么多人,实在叫朕心烦。”金簪杀人案还未查到底,就已经牵扯出了大理寺的不少官员,这一下换血,由不得秦稷不头疼。 姚贵妃递过去一块西瓜,如水的声音消散了秦稷的一点愁绪。 “皇上莫急,这不是还有苏相帮衬着吗,再说了,瑜王和恒王也都是年少有为,皇上何必如此心烦。” 光是提苏策还好一点,一提起秦琰和秦宜,秦稷恨不能拿起一旁的刀一人给他们俩一下。 自从自己给他们俩赏赐了美女之后,两个人就一点正事都不干,尤其是那秦宜,说是自己如今有美人在侧,要收收心了。 收他娘的心!京城里头还有哪个青楼是她没有去逛熟过的!还不是在这装模作样!生怕自己又给他们俩安排事情做! 秦稷咬起了牙来,眼睛一眯唤了外头的喜公公进来,“传朕的命令,明日审问于方礼,叫瑜王和恒王也跟着去,他们俩要是再说些乱七八糟的,你就告诉他们俩,京城里头未婚的少女多的是,赶明我一人给他们俩赏一百个!一年之后要是给朕生不出来二十个侄子侄女,就都提头来见!” 喜公公应下,这便出了宫去。 姚贵妃在一旁给秦稷捏着肩,“皇上和两位王爷置什么气,王爷年少,使小孩子性子也是有的,皇上怎么说也是两位王爷的兄长,兄弟之间哪有生气的道理。” “朕有他们俩这两个弟弟,真是造了八辈子的孽,”秦稷又咬起牙来,“好在边关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霍擎也没辜负朕的期望,又打了个胜仗,还能叫朕少操点心。” 姚贵妃眼见着秦稷提起霍擎和边关战事来,稍稍舒展了眉头,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皇上打算如何惩治那于大人?” “这次的案子闹得是满城风雨,朕不可轻罚,于方礼是主犯,不过朕觉得,他背后应当还是有人,明日还是要去审问一番才能知道。”秦稷拧眉道。 这厢秦稷愁得眼眉不展,那边秦宜却是美人在怀,一派骄奢淫逸。 芸萱就坐在秦宜旁边,剥着葡萄往秦宜的嘴里塞,秦宜眯着眼睛笑,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叶楚楚满面怒气进了门来,直接掀翻了芸萱面前的那盘葡萄。 “姐姐……”芸萱红了眼睛,往后缩了缩,像是受惊的小白兔一般。 叶楚楚把自己身后的一个丫头拉上了前来,指着芸萱骂了一句:“你在这装什么可怜!我问你,春晓这脸,是不是你打的!” 芸萱咬住了下唇,一开口就哭了出来,“姐姐……我……是春晓先来辱骂我的……” “辱骂?如今你芸夫人在王府里头风头这么盛,谁敢辱骂你啊!我看你是看我不顺眼,这才拿着我身边的人来撒气吧!”叶楚楚怒极,旁边那个叫春晓的小丫头抬起了头来,也确实是半边脸都高高肿了起来。 “王爷,妾身没有……”芸萱说着就要往地上跪,却被秦宜一把扶住,“妾身待姐姐一直都是真心实意,不知姐姐为何这般……一直针对妾身。” 秦宜把芸萱扶起来,懒懒说了一句:“不过就是个丫头,打了就打了,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不过是个丫头?”叶楚楚怒极反笑,“坊间传闻恒王爷素来体恤下人一贯品等,原来都是些屁话!” 秦宜拍了桌子起身,“你想让本王怎么体恤!入府那日是你把本王从你房里赶了出来,现在又上赶着天天往本王面前凑。” 秦宜上前一步,把着春晓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啧啧,果真是张不错的小脸,今晚去本王屋子里吧。” 春晓诚惶诚恐,并未说话,叶楚楚却是连道了三个好字,方才拂袖而去。 “王爷……”芸萱坐在一旁,轻声唤了一句。 秦宜却一把把春晓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姓什么?” “回……回王爷的话,奴婢姓云,”春晓抬头看了芸萱一眼,见她面色不善,又赶紧改口道,“和,和芸夫人的不一样,我姓云朵的云……” 秦宜爽朗一笑,“一样也不要紧,以后你们就都是姐妹了,至于这名字嘛,本王瞧着不若改一改,云想衣裳花想容,你又生得这般好看,以后便叫想容吧。” 春晓赶紧跪下,道了一句:“想容谢王爷赐名。” 秦宜勾唇一笑,把云想容拉了起来,正好喜公公打外头进来,打了个千儿说了句:“王爷这是有什么喜事啊?” 秦宜赶紧叫喜公公坐下,遣退了芸萱和云想容。 喜公公把秦稷的意思给说了,秦宜这便知道,自己指定是逃不过去了,从袖子里头掏出个玉扳指来塞到了喜公公的手里,“劳烦公公走这一趟了,若是不嫌弃,在本王府上用了饭再走吧。” 喜公公起身,“王爷盛情本不该拒绝,只是老奴还要往瑜王爷府中走一趟,就不叨扰王爷了。” 秦宜亦是起身去送喜公公,只听得喜公公小声说了一句:“潘正怕是有问题,只是皇上还未起动他的心思。” “多谢公公提醒。” 夜晚来临,秦宜坐在屋中不住地喝着茶,终于听得外头一声响,推窗去看正是秦琰。 秦琰跳了窗进来,“明日可要把证据呈上去?” “今日喜公公提醒我皇上还没打算动潘正,可却没说那位,”秦宜微微摇了摇头,“皇上还真是非要拉着咱们两个一块儿,可姚贵妃盛宠这么多年,谁知道皇上会不会护着她。” 第38章 今晚夜色有点暖 第38章 今晚夜色有点暖 晚上的风稍微有些凉,吹得秦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秦琰起身去阖上了窗子,复又到桌边坐下叹气。 “也不知道他们是在谋划些什么惊天阴谋,于方礼这些年来做下了这么多的恶事却一直没有暴露,可见李太师这个靠山,委实本事不小。” 秦琰接过了秦宜的话头,“要不是萧公子被吓到摔伤了胳膊,还不知道那些冤魂要到哪一年才能重见天日,如此说来,倒是要感谢萧密了。” 秦宜轻声一笑。这世上的事情果真就是个巧合,青楼里头是年少女子来来往往最为频繁的地方,京城又是聚集了各色人,便是哪个姑娘突然失踪了,也只说是被外地的客商买走了就可以搪塞过去。 所以这么多年来,于方礼把这件事情压得实在是天衣无缝,偏偏那天香姨没有来得及处理,那个丫鬟的尖叫声又实在是大,要不是萧迢死活要个说法,倒真是不知道要到哪年才会有人重视起这个案子来。 “萧密还心仪着那于倾乐呢,也不知道明天皇上会如何处理于家人。可惜萧迢把萧密看得太紧,恐怕是不能去英雄救美了,”秦琰就着秦宜的杯子喝了一口茶,“说起于倾乐,我倒是想起来,听说你最近又纳了姬妾,过得很是快活?” 秦宜微屈手指轻扣桌面,“我过得快不快活你还不知道,芸萱到底是谁派过来的我还没弄清楚呢,这就又出来一个春晓。只有一个叶楚楚吧,还是个一心想着你的,我这后院怎么就这么多糟心事啊……” 秦宜捂着头哀嚎了一声,秦琰忍不住笑,“行了行了,凡事不要往太坏的地方想,你可别忘了,边关的事情差不多就快完了,霍擎可要回来了,现在好歹只有两个女人,再过几天,霍擎回来了,还不是有的你愁的。” “霍擎,”秦宜咬起了牙来,“见色忘义,生性残暴,也不知道皇上是看上了他哪点,非叫他做大将军。” 秦琰挑了挑眉,“你们俩之前又吵又打的时候,皇上不是和你说过吗,霍擎此人,除了好色、残暴、喜好屠城和坑杀人,没有什么别的缺点。“ “这他娘的还不算缺点吗?算了不想了,反正我和霍擎本来就不对付,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没什么可愁的,正好这次他回来,顺道劝一劝皇上给他也找个正室夫人,朝廷里头能配的上他的适龄官员女儿,恐怕长得好看的都嫁了,我非要给他寻摸个厉害的,到时候他后院那二十三个美女天天和他闹,我看他还有没有心思和本王作对!” 秦宜越说越气,好像是把手里头的杯子想成了霍擎一样死命地捏着。 “别捏了,”秦琰说着就去掰秦宜的手,还没等秦宜感动呢,就又加了一句,“捏也捏不碎,一点气势都营造不出来。” 秦宜嚎了一声就朝秦琰扑了过去,结果秦琰踩到了自己的衣角往后一倒,顺便把秦宜也拉倒在地。 秦琰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后脑勺,秦宜撞在了他的胸膛上,半晌没抬起头来。 月光透过窗户散漫地洒了进来,秦琰墨发四散,躺倒在地,秦宜就趴在他的胸膛上,一动不动。 秦琰勉力抬起头来,伸手戳了戳秦宜的脸,“喂,随安,不会撞死了吧。 秦宜趴在那里拱了两下,还是不肯抬头。 秦琰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某处忽然热了起来,然后心就软了下来,伸手捏了捏秦宜的脸,“怎么了?” 如果从后头看起来,倒像是两人在亲吻一般。 秦宜捂着鼻子抬起头来,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好疼啊……” 秦琰以为秦宜撞坏了什么地方,赶紧伸手去查看,待到把秦宜的手扒拉下来,才看见她撞红了鼻子,配着圆圆的泪汪汪的眼睛,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小狗。 “噗哈哈哈哈哈,”秦琰忍不住大笑出声,“随安你怎么这么不经撞啊!” 秦宜生气,甩了袖子起身,顺道踩了秦琰一脚,恶狠狠地说:“你还好意思说,你他娘的一点武功不会,去哪都得带着虎子,居然胸口这么硬!你对得起你无能王爷的称号吗!” “无能王爷是我的称号吗?”秦琰轻车熟路走到一个柜子前头,拿出一瓶药膏来,把秦宜的脸扳了过来,轻轻地替她擦着。 秦宜从小没有什么不敢做的,偷鸡摸狗,欺男霸女她都习惯了,当然,用秦宜的话来说是劫富济贫除暴安良。 但是秦宜唯有一点,从小就怕疼,还特别不经磕,不经碰,稍稍一碰就疼得红了眼,皮肤红得半晌退不下去颜色。 “无能王爷”这四个字还是当时霍擎笑话秦宜的,秦琰和秦宜素来是蛇鼠一窝,内斗可以,不让外人欺负,于是两个人和霍擎打做一团,秦琰把着霍擎让秦宜揍,虽然霍擎武功高强,但是架不住他们两个人死皮烂打,他两个又都是王爷霍擎也不敢下重手,最后他三个是谁也没讨到好。 秦琰给秦宜揉着鼻子,想起了这段往事,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秦宜夺过了秦琰手里的瓶子,刚哼了哼,鼻子又开始疼起来,结果出口的话语也因为带了几分哭腔而含了撒娇的意味。 “还好意思做人家王兄呢,作为始作俑者还好意思笑。” “呦呦呦,我真是多年没听随安叫一声王兄了,”秦琰伸手去扳秦宜的身子,哄了一句,“来来来,让王兄帮你吹一吹。” 秦琰凑了上去,冷不防秦宜转了过来想要打趣他,结果两人四目相对,呼吸都缠绕到了一起去。 秦宜紧紧盯着秦琰,尔后看向自己的鼻尖,忽然成了斗眼。 秦琰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喉咙里头呛进了风,拼命地咳了起来。 秦宜朝秦琰扮了鬼脸,学着秦琰的语气说道:“来,王兄帮你吹一吹,吹一吹,吹个大牛皮。” 秦琰抬手去捏秦宜的脸,把着不许她动,尔后猛地一吹,吹得秦宜眼睛都睁不开。 秦宜胡乱伸手去拍秦琰,骂了一句:“秦琰我杀了你!” 第39章 大业未成身先死 第39章 大业未成身先死 夜色深沉如同泼墨,三月里天气已经暖了起来,处处花开锦盛,就算是夜里,也不比前些日子那样荒凉。 可这天牢里头却还是凉透了骨头,阴森森得甚是吓人。 于方礼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正靠在牢室里的一个角落里,偶尔有老鼠从他脚下跑过去,踩着脏兮兮的稻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方礼却连眼睛都不睁,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叮叮铃铃的钥匙声响在门口响了起来,狱卒推开门说了句:“有什么话快点说。” 于方礼睁开了眼睛,并未看清来人到底是谁,但仍旧是靠在那里,坦然如斯。 “几日不见,于大人好像清减了几分,”那人微微弯腰,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我给于大人带了些酒菜,于大人要是不嫌弃,不如咱们对月酌饮一番?” 于方礼轻轻动了动,仍未起身,偏头看了看那个高悬着的小窗户,轻笑了一声:“牢房阴森,哪里来的月亮。” “于大人心里头有便是了,”来人倒也不嫌弃牢室里头这脏兮兮的稻草,径直坐下,“于大人总不会怀疑这酒菜里头有毒吧。” 于方礼起身也在那人对面坐下,“我现在不过是偷得一日算一日了,死与不死又有何分别,用不着这多此一举了。” “主子让我过来,也是和于大人说一句,此次的事情苏相和两位王爷都有参与,实在是不好保于大人了,要是于大人还有什么心愿,主子一定尽量实现。”来人抬手,给于方礼斟了一杯酒。 于方礼举起杯来,手似乎是有些颤抖,终于是叹出了一口气来,“我这一生追随主子,从未后悔过,只是看不见大业成的那一日了,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那个发妻了,她脾气暴,性格也不好,还没有脑子……” 于方礼说着说着居然有几分哽咽,仰头饮尽一杯酒,“唯待我是一颗真心,可我却从来没有好好待过她,我知晓我这一犯事怕是要波及满门,旁的人倒罢了,只请主子帮我把她保下来,她尚未生育,要是能找到一个好人家,就让她嫁了吧,也好……给下半生找一个托付。” “来之前我还以为于大人会让人把于小姐保下来,到底是于大人捧在手心里头这么多年的女儿,却没想到于大人最后心里头惦记的是从来就没有入过于大人眼的于夫人。”那人轻声一笑,又给于方礼添了一杯酒。 于方礼惨淡地笑了笑,来人带了不少的酒菜,于方礼却只捡着那一盘莲心吃,“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这一辈子终究是对不起她,可若是再来一次,也只能还是对不起她。我欠她的,但是从未后悔过追随主子。” “于大人忠心耿耿,来日定会名垂史册,且我这次过来,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于大人,”来人靠近于方礼,小声说了一句话,尔后抬头道,“这是主子的吩咐,也是于大人能为主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于方礼显然是有几分惊诧,微微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来人又给于方礼倒了一杯酒,“于大人莫要怀疑了,大业在前,所有的人只要碍着了路,都势必要被历史的车轮碾过去。不过于大人放心,于大人是功臣,那人……却是绊脚石。” 今天的月亮其实温柔如水,光芒如银缎,可却半点都透不进这天牢里头来,于方礼喝了六七杯酒,身子看着有些摇晃,眼神却是越来越清明起来。 “我知道, 告诉主子,我一定会好好完成……这最后一个任务的。” 来人起身,递给了于方礼一个纸包,“这个也是主子交待给于大人的,万一太过痛苦,于大人可以找个时机自行了断。此药吃下之后便会见效,毫无痛苦,也算是主子给于大人的最后一个恩典。” 于大人接过了那个纸包,手微微有些颤抖,眼神却是坚定起来。 狱卒举着火把又走了过来,敲了敲牢室的铁门,“行了,差不多了,该走了。” 那人起身,于大人在他影子的遮挡下将那个纸包装到了怀里去。 这一夜,于方礼始终无眠。 但是这一夜并不止于方礼一个人无眠,于家府宅里头,于倾乐正在于夫人的房门口撒着泼。 “小姐请回吧,夫人说了,她没有任何的办法,不能把小姐救出去。”于夫人并未出来,倒是身边的丫鬟春香出来和于倾乐说了一句。 于倾乐横眉立眼,咬牙切齿,半点不见平日里温良贤淑的样子,“没有办法?她家里不是有的是钱吗!我不信父亲平日里就一点势力都没给她留!只要把我送出去,我肯定能找到人来救她的!难不成是想让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吗!” 萧密自从被萧迢看押了起来,就再也没来见过于倾乐,于倾乐本来还等着萧密来救自己,可等来等去居然等到了于方礼要被最后审问的消息。 没想到到头来,萧密竟然也是个靠不住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春香不管于倾乐怎么骂,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话,根本不让于倾乐进门。 于倾乐在门口破口大骂,像是市井泼妇一般。 “于小姐,京城第一才女,”于夫人推了门出来,面上褪去了平时和于方礼吵架时的愤恨,倒显得平和了几分,“怎么也有求到我这里来的一天,但是我是真的没有法子,我要是有,也不会坐在这里等死了。” 于倾乐像是疯癫了一般,忽而喊了一句冲上前去,“等死?我不能死!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我不能死!都怪父亲,都怪他!他自己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还要拖累着我!” 于夫人面上没有半点神色起伏,只是吩咐春香把门关上,垂眼同于倾乐说了最后一句:“我从来没有跟着他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可最后还不是要跟着他一起去死,更何况于小姐被他宠爱了这么多年,于小姐,这都是命。” 说完,于夫人就进了门去,再也不见于倾乐。 第40章 万万没想到 第40章 万万没想到 按照世界的基本设定和正常发展规律,茶楼和客栈都是消息散播最快的地方。 京城里头也不例外,甚至更盛几分。 今日的茶楼里头热闹得很,众人虽是没有机会去看,却是早就听说了,今日是皇上亲自审问于方礼的日子。 青楼女子被杀,大理寺少卿落网。这些年来国泰民安安居乐业,实在是少见这种大案子了。 所以人人都是兴致勃勃的,甚至有的风流浪子还忍不住悄悄擦了把冷汗,叹了一句幸好自己常去万香楼,并未撞上这种惨案。 也有人悄悄叹了叹,不知道于方礼是多么大的家业,居然能用金簪杀人。 有好事的在旁边笑,说了一句:“于大人那夫人,可不是黄州那出名富商家的闺女?” 还有人想起了那天恒王和于倾乐起争执的事情,摇了摇扇子道:“于小姐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加美女,仰慕者有的是,说不定天天往于家送礼呢,只是咱们都没瞧见罢了。” 此话一出,又是一番大笑。 不过更引人津津乐道的,是这桩案子居然是恒王和瑜王爷查出来的,恒王瑜王乃是京城里头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居然也做了一桩正事。 尤其是恒王,年少封王,八岁就已经开始在京城里头为非作歹,砸过人家的客栈,也烧过人家的赌场,有一回和一个大臣之子在青楼里头抢姑娘,和人家大打出手,鼻青脸肿地跑到朝堂上去告状,连参了五天折子,说自己不活也罢,大秦不缺一个恒王。 皇上被她缠得没有了法子,终于是把那大臣调离了京城。 至于瑜王是丝毫不比恒王逊色,只是还稍微比恒王有那么一点人性,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瑜王与苏相并称京城第一美男,恒王虽也俊俏却略显柔弱,不比瑜王受广大女子喜爱,所以瑜王在风月场所向来是无往不利,身边又跟着一个十项全能的虎子,没几个人会跟他起冲突。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苏相素来为人耿直不和恒王等人往来,经由此事之后倒和恒王还有瑜王走得近了许多。 有读书人说,这事名义上是恒王和瑜王查的,还不好说到底是谁呢,毕竟那苏相,可是大秦第一贤臣,年少有为。 不过正在被众人悱恻着的恒王和瑜王正凑在一块儿嗑瓜子,秦宜瞧着苏策在一旁坐着,伸手给他也抓了一把。 苏策接了过来,却并未吃,只轻声道了一句谢。 秦稷抬起头来,咬牙说了一句:“朕瞧着你们俩悠闲得很,这么多证据叫朕自己看,你们就不能给朕说一说?” 秦琰吐出瓜子皮来,说了一句:“说得哪有看得清楚。” 秦宜也吐出瓜子皮来,深以为然:“就是。” 秦稷嘴角一抽,抄起那一沓证据就要往他们俩的头上摔。 苏策拢着袖子笑,不再复从前冷面冰霜的样子。 秦稷拿自己这两个不要脸的王弟没有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又看了一会儿。 不过这证据确实是能让秦稷自己一个人看,李辛乃是前朝老臣,也算是一生为国,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差错,最早查出来这些事情的时候,秦宜和秦琰也都是有几分不敢相信,可条条桩桩都清晰得很,容不得他们两个不信。 又过了半晌,秦宜和秦琰面前的瓜子皮都堆出了一个小山,秦稷方才翻完了那些证据,揉着额角问了一句:“相关的人呢?” “都在后头等着呢,审完了于方礼就带过来,还是皇兄想先审这些人?”秦琰没再嗑瓜子,秦宜却趁着秦琰说话的功夫把瓜子皮都推到了他那边。 秦稷摇了摇头,对一旁的侍卫说了句:“罢了,先把于方礼带上来吧。” 于方礼在天牢里头被关了这些日子,整个人都憔悴了下去,神色也是不如以前,不过看见秦宜和秦琰的时候,还是没给他们两个好脸色,只给秦稷和苏策见了礼。 秦宜也不在乎。 但是她抬手扬了于方礼一把瓜子皮。 于方礼低头看了看那一地的瓜子皮,虽是气得咬牙,却也只能跪了下来。 “这些东西,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秦稷直接把那张写满了于方礼罪状的纸扔了下去。 于方礼捡了起来,略略扫了一眼。 买卖人口,杀人越货,还有包庇罪人和贩卖尸体。 他们倒查得真是清楚,居然连他曾买过少女,和把死尸运出去顶包的事情都查出来了,再加上青楼金簪杀人案,和收钱包庇罪人,于方礼已经是没有活路了。 于方礼倒也没多说,点头应道:“臣罪有应得,无话可说。” 秦稷这便点了头,刚想派人将于方礼带下去,却见于方礼叩头说了句:“但是臣还有一件事要禀告。” 于方礼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上沾了几片瓜子皮,秦宜本来想笑,可是听了于方礼的话,却完全笑不出来了。 “这些事情,臣桩桩件件都有参与,罪无可恕。但是臣背后,还有一人,”于方礼顿了顿,神色平静像是要安然赴死,“正是当朝太师,李辛。” 秦稷的手猛地缩紧,指节已然泛白。 “包庇罪人和贩卖尸体这两桩事情,乃是臣一力所为,贩卖人口和杀人之事,却是李太师在背后指使臣所做,臣所买来的那些少女,有一些送给了权臣,还有一些,则直接送到了李太师的府上。” 于方礼一面说着,一面阴测测地笑了出来,“那些少女和星靥的死状一样,都是被吸干了血,李太师从南边得了一个方子,常用处子之血保养,可以延年益寿。” 李辛到底是李姚儿的父亲,李姚儿又是秦稷最宠爱的姚贵妃,况且这些年来李辛虽是没有立下什么大功劳,却也还是忠心耿耿,没出过什么错。 所以虽然秦宜和秦琰已经给秦稷递上了证据,但是陡然听于方礼这么一说,还是有几分惊诧。 且李辛看起来正直敦厚,用秦宜的话说就是长得一脸的义愤填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用处子之血这种骇人的法子来保养的人。 第41章 一波更比一波凶 第41章 一波更比一波凶 “朕瞧着,李太师相貌与平常的四十岁男子,并无甚区别。”秦稷悠悠开口,显然是有几分不相信。 于方礼的笑声十分尖锐,有点像那日在房顶上,秦宜听到的于倾乐的笑声,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过是延年益寿罢了,哪里有返老返童的功效。” 秦稷没说话,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皇上信也罢,不信也罢,只是臣之将死,忽然觉得从前那些女子也甚是可怜,这才想着说出来,只当是行善积德了,等臣死了,好歹能去个十七层地狱,不用去十八层。” “于大人倒是大发善心,要是于大人这善心早生几年,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下场。”秦宜眯了眯眼睛道。 于方礼不屑一笑,抬头看着秦宜,“恒王爷,臣愿你还能这样没心没肺没脑子地多纨绔几年。” “没心没肺没脑子,于大人这个形容真是贴切妥当得很,”秦宜粲然一笑,明眸皓齿,“只可惜啊,于大人有心有肺有脑子,偏偏……没有命。” 于方礼被秦宜气得说不出话来,梗过去了脖子不再看她。 秦稷挥手吩咐人把于方礼带了下去,然后揉着额角坐在那里没说话。 如此过了半晌,屋中沉默的气氛让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秦宜看了看秦琰,秦琰看了看秦宜,尔后两个人一道看向了苏策。 苏策微微蹙眉,然后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粒瓜子来,轻轻扒开来。 这屋子委实是太过安静,瓜子皮裂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秦稷抬起头来,白了秦宜和秦琰一眼,叹气道:“别吃了,去把那些证人给朕带过来吧。” 秦宜吃了个哑巴亏,站起身来朝苏策挥了挥拳头,苏策却只是报之以一笑。 李辛的罪行,其实比于方礼的还要清楚,秦宜和秦琰查出来的时候,倒也有几分惊诧,原因倒也一样,李辛……委实是不像这种人。 但是他们俩自从找出了一个头,顺着去查的时候,却是无比顺畅,条条清晰,连证人都找得很全。 顺利到让人怀疑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可又是谁能布下五年的网,又是谁能料想到五年之后的事情? 足足五年的证据,由不得人不信。 每个女子的卖身契和李辛亲自签名的收据,还有和南国之人往来的书信,以及从李辛家里头搜出来的二十余枚一模一样的金簪。 那些证人也绝对不像是提前串好的口供,不管秦宜和秦琰怎么样变着法子去问,他们的回答都能对得上。 “姚儿也曾和朕提过,”秦稷以手撑头,双目紧闭,“前次朕陪她回李府的时候她就说过,她说她爹这些年来明里暗里往府中纳了不少姬妾,可后来却不见了身影。朕当时并未当回事,如今想来,怕是真的。” 以他人鲜血为自己续命,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竟然出自当朝太师之手。 秦稷不知道,这案子要是审了下来,又要牵扯出多少人,恐怕此次朝廷,是要来一次大换血了。 “娘娘既然这样说,那便可见是与她并无干系,想来此等事情多半都是李辛一人所为。此事不宜宣扬,皇上不若抬抬手,只惩治了李辛便是,牵连太大,亦是会影响朝中局面。”苏策自然知道秦稷的想法,不用等秦稷说,先行为秦稷铺好了路。 秦稷抬起头来叹了口气,“也好,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吧,李辛自然是罪不可恕,李家青壮男子也是不得再入朝为官,只是女眷……还留着便是,姚贵妃现下怀着身孕,朕不能让她连个母家都没有。” “皇上圣明。” 秦稷今日本是想审完案子后同几人一道去喝酒,可现下却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了,直接回了宫去。 秦宜本想约着秦琰一道去逍遥阁里看新来的姑娘和小倌儿,但是苏策就在一旁,也就随口邀了一声,谁料素常行得正坐得直的苏相,居然就点头应了下来。 秦宜讪讪一笑,“那咱们还是找个酒楼吃吃菜,喝喝酒吧,逍遥阁里头酒菜其实都一般。” 天杀的,她哪能带着苏相往小倌儿楼里头去啊,平日里嚣张跋扈也就算了,秦稷尚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可不敢把秦稷江山的指望往火坑里头带。 “无妨,臣从没有去过那里,去看看新鲜也好。”苏策笑得一脸温润,仿佛真的只是去瞧瞧新鲜。 新鲜……就怕苏相你一新鲜就拔不出来了,苏相年少有为相貌端正,已然二十二岁却尚未娶妻,由不得人不想歪啊…… 最后还是秦琰出来打了个圆场,“飘香楼里头出了新菜,听说这两天还开了窖,挖了五十年的酒出来,咱们一道出尝尝?” 秦宜慌忙点头,苏策亦没有坚持。 秦宜与秦琰走在前头,苏策稍稍落后半步,秦宜擦了把汗,问了秦琰一句:“你今天带钱了吗?” 秦琰很诚恳地摇了摇头,苏策在一旁轻声一笑,“王爷,今日便由臣做东吧。” 苏策不比秦琰,秦宜不好意思放开了蹭吃蹭喝,便只点了几道平常的菜。 苏策笑着将那菜本子接了过来,又加了几道招牌菜,另叫小二再添四壶酒,这才笑了一句:“王爷,臣的俸禄虽是不高,倒也没有这般低,王爷不必客气,吃顿饭臣还是请得起的。” 秦宜笑,没话找话道:“苏相倒是甚少和我们俩凑在一块儿,仅有的几次都出了人命,希望今天不会出吧。” 秦琰伸筷子去夹小菜的动作顿在了那里,苏策亦是一愣。 秦宜哭丧着脸说了一句:“不是吧……” 楼下的打斗声清晰可闻,不过好在并未出人命。 秦宜趴在栏杆上往下看,越看那人越眼熟。 秦琰在后头问了一句:“你看什么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宜缓缓转过头去,呆若木鸡,“我仇家回来了……” 秦琰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桌子上,张了张嘴,“不是吧……这么快?” “冤家路窄啊……”秦宜趴在栏杆上,不由得叹了一句。 第42章 意气风发少年时 第42章 意气风发少年时 苏策在后头吃饭,施施然说了句:“皇上倒是同朕说过,霍大将军就是这几日回京,没想到霍大将军动作这么快。” 在楼下正在和人大打出手的正是秦宜的头号仇人——霍擎。 和霍擎比起来,萧密在秦宜的眼里都是可亲可爱可萌的。 秦宜和霍擎本来就有些积年宿怨,更何况此刻刚从边关回来的霍擎,还没回宫面圣呢,就先和人打了起来。 理由居然是…… “恒王爷有勇有谋?我看你没有脑子!你再给我说一遍!”霍擎一手把那人拎了起来,双目圆瞪如铜铃,恐吓着那人道。 “妈的,欺人太甚。”秦宜霍然起身,抄起自己的筷子就冲了下去。 秦琰今日出门没带虎子,生怕秦宜吃了亏,赶紧跟了上去。 “暗器!”秦宜站在第三层台阶那里,朝着霍擎掷过去了手中的筷子。 霍擎松开拎着那人衣领的手,按着桌子陡然翻身,却正中秦宜扔过来的那把筷子。 这也没有法子,因为秦宜扔的实在是太不正了…… “恒王爷。”霍擎冷嗤一声,活像是惊诧于秦宜居然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霍将军,”秦宜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行至霍擎面前,亦是冷笑,“别来无恙。” 霍擎在桌边坐下,翘起一条腿来搭在了凳子上,瞟了秦宜一眼,“自然无恙,只是瞧着恒王爷恐怕是不好,本将走了怕是有大半年了,恒王爷半点都没长。” 霍擎说着,还在自己腰的位置比量了一下,从鼻子里头发出了一声冷嗤。 秦宜本是女儿身,生得自然是不如男子高,只秦宜已经算是比较高了的,今年十六只比瑜王矮一个头,推脱自己长得晚,倒也还能搪塞过去,偏偏这霍擎,每每看见秦宜,不是说她矮,就是说她瘦,再不就说她手无缚鸡之力活像个娘们儿。 霍擎出身草莽,却在作战一事之上极有天分,从小兵一路打拼到如今的大将军,嗜好屠城喜好坑杀,脾气暴躁,从来不把她这个恒王看在眼里。 老一辈的将军年岁渐大,秦稷很仰仗霍擎替他镇守边关,霍擎倒也争气,做大将军到现在还没有过败绩,就算是秦宜告到了秦稷那里,也多半没有个什么结果。 秦宜弯着眼睛笑了笑,“这大半年来的确是没怎么长个儿,不比大将军蹭蹭蹭又长了这许多,可能本王吃得不对,不比大将军吸收好,本王府上那个大黄就是,喂了点大骨头棒子就长个,现如今大约有这么长。” 秦宜伸手比划了一下,又朝霍擎笑了笑。 “恒王爷口齿又刁钻了几分,”霍擎怒目,却还是强忍着平静,“只是不知道身手可还是不是那样的烂,别像个娘们儿一样,就会逞嘴皮子上的功夫。” 秦宜瞧着,好像已经有几个姑娘被霍擎这番血气方刚的话所折服了。 秦琰亦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眉眼如画,身如谪仙,又收获了一番姑娘的喜慕眼光。 秦宜偷偷咬了牙,妈的,风头都被他们两个出了。 “要是以大将军作为标准,那恐怕这京城里头没有几个汉子了,手撕活人,屠城灭国,除了大将军,京城里头还有几个人做得到。”秦琰走过来,伸手搭在了秦宜的肩上,明显同霍擎表明了态度,想揍就得一起揍。 霍擎自然是不敢一起揍,嗤笑了一声刚要开口,秦宜却眯了眼睛勾唇一笑,朝上头扬手道:“苏相!皇兄不是告诉你霍大将军要回来了吗!” 苏策被秦宜点了名,站起了身来朝下头看了看,笑道:“正是呢,且巧臣也要入宫,不若大将军同臣一道?” 霍擎冷冷扫了秦宜和秦琰一眼,“那便有劳苏相了。” 苏策从上头下来,笑道:“王爷,臣已经结过账了,今日无缘与王爷同饮,来日再一醉方休,臣先行一步,王爷切莫失了兴致。” 秦宜狠狠瞪了霍擎一眼,被秦琰拖上了楼去。苏策点的菜刚刚上来,秦宜却是没了吃的兴致,大手一挥说了句:“打包送到恒王府上,给我那三个夫人吃,另外给我包两只烧鸡一坛酒带走。” 飘香楼里头的人最是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已经递了两个油纸包和一坛酒过来。 秦琰接过了那东西,问了一句:“想去谁家的屋顶?” “霍擎去皇宫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搞不好还要留在那儿吃个饭,咱俩就去他家屋顶,吐他一院子的鸡骨头!”秦宜恶狠狠地咬了咬牙说道。 夕阳西下,大朵大朵的火烧云飘在山顶,如血的夕阳光泼了一院子,在秦琰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秦宜咬着烧鸡偏头一看,忽而有些愣住。 凉风轻拂起秦琰耳旁几缕碎发,星眸璀璨,鼻梁挺直,下巴的角度刚刚好,秦宜忽然想起来京城里头姑娘们传了很多年的那句话。 恒王的脸,苏相的颜,瑜王的全身都耀眼。 秦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忽然伸出油乎乎的手去摸了摸秦琰的脸。 秦琰拧眉转了过来,擦了擦脸刚欲发作,却见秦宜含着一嘴的鸡肉,呆愣愣说了句:“真好看。” 秦琰没能忍得住嘴角的上扬,秦宜却忽然回过神来,转过头去哼哼了几声,“不过还是我最好看。” “你最好看。”秦琰伸手掐了掐秦宜还有几分稚嫩的脸,唔……手感很不错。 秦宜撅起了嘴来,擦了擦自己的脸,狠狠咬下一大块鸡肉来,含糊不清说了句:“霍擎又他娘的回来了,心烦。” 瞧着秦宜这般样子,秦琰弯唇浅笑,风姿无双,“你要是心里头不舒服,咱们就找个机会揍他一顿。” “甚好。”秦宜眯眼一笑,顺手就把鸡骨头扔了下去。 “哎呀!”下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哪个杀千刀的扔的鸡骨头?!” 秦宜捂着嘴,和秦琰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意气风发少年时,身边有这样一个陪你疯,陪你闹,陪你上天入地的人,真是一生之幸。 往后的日子秦宜和秦琰说过这话,秦琰是很感动的,不过又添了一句:“那主要是因为咱俩都是闲散王爷,敢闹敢打,天天不用干正事,白拿朝廷的俸禄。” 第43章 莽莽一生评对错 第43章 莽莽一生评对错 秦宜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坐在那里晃悠着脚,偏头和秦琰笑了笑。 “尔琚,我已经做了八年的恒王了,”秦宜面上带着笑,可是眼睛里头却有几分凄凉,“三千多个日夜……” 后头的话秦宜没有说出来,每一个日夜,每一个时辰,每一分每一秒,于我来说都是煎熬。 幸好还有你。 “走吧走吧,”秦宜扬了扬手,“鸡骨头也扔的差不多了,虎子也该来接咱俩了,这个空酒坛子给我吧。” 秦琰从怀里头掏出个红手帕来,朝那头墙上的虎子扬了扬,活像是个揽客的老鸨。 虎子一看那个红手帕,把糕点塞到了怀里就飞身过来。 到半空的时候,秦宜忽然就把那个空酒坛子扔了下去。 一个女人被一个空酒坛子砸了个正着,抬头去看虎子却已经拎着秦琰和秦宜飞出了墙去。 天空中遥遥传来一句:“我干你姥姥!” 秦宜笑得前仰后合,虎子差点一个没拎住把她扔下去。 秦琰皱着眉头想了想,“你认得她?” “你不记得了?”秦宜白了秦琰一眼,“京城里顶刁钻的一个姑娘,处处和我作对,咱俩和她爹打了一架,一人被皇上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秦琰想起来了,“唔,后来她买了一个傻姑娘想要塞给你,你还差点真被那个傻姑娘霸王硬上弓,最后咱俩把刚刚那女的绑起来扔到了乱葬岗。” “对的,”秦宜叹了一口气,“结果就被霍擎英雄救美了。”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秦琰微蹙眉头,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秦宜望向远方,显然很不愿意想起,“薛子歌,薛家嫡次女,进了霍擎府上也只做了个妾。” 是夜,霍擎从皇宫里头饮酣食饱之后,就摇摇晃晃地回了府。 薛子歌自然不会不告状,霍擎气得发狂,说自己一定要给秦宜好看。 纵然霍擎得胜归来,秦稷却还是愁得不行,虽李家判的比于家轻许多,女眷仍留在李府,由秦稷从私库拨钱抚养。 但姚贵妃还是哭得晕厥过去,太医前来诊断,说是忧思过度。 姚贵妃身子抱恙,秦稷去陪了她两天,第二天下午,姚贵妃终于是悠悠转醒,翻身下床跪在秦稷跟前哭了一句:“皇上,臣妾的父亲犯下弥天大错,臣妾不敢替他求情,皇上饶过李家已经是法外开恩,只是……只是父亲到底养育臣妾一场,臣妾望皇上能允臣妾,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姚贵妃说完,就一头磕了下去,泪水顺势流下来,洇湿了一方羊毛毯。 秦宜叹了一口气,将她扶了起来。 “朕让人把你送过去,早去早回,朕等着你用晚饭。” 姚贵妃在侍卫和宫女的陪同下,去了天牢,狱卒自然是没敢拦,赶紧开门让姚贵妃进了门去。 “父亲,吃些饭吧,”姚贵妃遣退了身边的人,哑着嗓子说道,“这都是皇上特意为您准备的。” 李辛扫了一眼那些饭菜,不屑一笑,“皇上还真是宠你,自打你进了宫,就是圣眷优渥,我本还以为能等着看到你做皇后的那一天,没想到到底是等不到了。” “父亲明知女儿从来就没有做皇后的心思,”外头的火把亮光透了一点进来,斑驳着姚贵妃满是泪痕的脸,更叫人心疼,“父亲,怎么就会到了这一天呢……” 姚贵妃刚刚说完这话,便捂着眼睛哭了出来,由着自己的泪水吧嗒吧嗒地落进了菜里面。 李辛伸手把菜拖了过来,冷冷道:“得了,皇上也不在这里,就不用做出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来了,走到今天我一点也不后悔,怪只怪我命不好……” 李辛的话还未说完,姚贵妃便擦了眼泪,吸了吸鼻子差点又哭出来,“父亲,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您还是不肯悔改……” “悔改?”李辛的眼睛里头迸射出光芒来,瞧着像是要把姚贵妃拆骨入腹一般,尔后忽然闭上了眼睛,像是陡然苍老了十岁,“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这么做,哪怕是明天要死了,我也不后悔,我只恨没有再早一点……” “姚儿,”李辛忽然放缓了语调,像是在与姚贵妃闲话家常一般,“为父到现在还记得你初入宫那年,先皇新丧,新帝即位,你和几个大臣的子女一道入了宫,可是她们加起来都没有你的光芒耀眼,那个时候,你是整个京城最美丽的姑娘。” “父亲,”姚贵妃此刻的情绪方才平缓了一些,抬手给李辛夹了几道菜,“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莫要再提了。” “一步错步步错,为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怪不得别人,只怪为父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李辛又是一笑,抬手把全部的饭菜都扫落在地,起身狠狠将那壶酒砸碎在地,“你走罢,我不想再看见你。” 姚贵妃被溅了一身的酒水,裙角还沾了好些饭菜,看起来狼狈得很。 李辛背过身去,不再看姚贵妃,姚贵妃在后头缓缓跪下,也不在意地上的寒气和脏兮兮的稻草,缓缓磕了三个头。 “这三个头,算是报答父亲对我的抚养之恩,愿父亲……一路走好。”姚贵妃说完便起身,哭着走了出去。 姚贵妃经过旁边那个牢室的时候,忽而听得有人唤了一句:“贵妃娘娘?” 姚贵妃停住了脚步,仔细辨认了一番,方看出来那人正是于方礼。 “于大人。”姚贵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臣还以为是眼花了,原来真能在这里看见贵妃娘娘。”于方礼笑了一声,靠着栏杆慢慢坐了下来。 姚贵妃看了看空空的两手,好像有几分不好意思,“并未想到能遇见于大人,是以也没给于大人带点饭菜。” “臣这一生,已经够本了,贵妃娘娘不必多操心了,黄泉路上,臣也会帮贵妃娘娘照顾着李大人的。” “如此,便谢过于大人了。” 于方礼笑了笑,朝姚贵妃躬了躬腰,“天牢里头寒气重,娘娘还是快些走吧。” 第44章 给大将军灭灭火 第44章 给大将军灭灭火 三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京城开满了花,空气清新,微风怡人。 李辛和于方礼也就定在了今天处斩。昨日秦稷就已经带着姚贵妃去了行宫散心,朝中不少大臣颇有微词,但是到底姚贵妃肚子里头怀着皇嗣,也没人敢多说点什么。 秦宜和秦琰约在了一块喝酒,且巧就遇见了苏相,这便同坐。 “王爷平日里放浪恣睢,万事由心,臣甚是歆羡,”苏策举杯笑了笑,“不知道往后王爷饮酒作乐的时候,能不能带上臣?” 秦宜口中那口酒没有咽下,猛地被呛住,狠命地咳了起来。 娘哎,大秦最年少有为,一身正直之气除了看书查案报效朝廷,吟诗作画养竹怡心再没有什么旁的爱好的苏相,说要和自己一起……寻欢作乐…… 这画面太美好,秦宜不是很敢想。 秦琰替秦宜顺着气,“我们俩哪敢叨扰苏相,一个弄不好就得被皇兄拎到皇宫里头去谈心。” 苏策抿唇一笑,满眼温润,“不妨事的,臣近来同二位王爷相处下来,方觉得前二十年的日子过得好像是无味了些,很想同二位王爷一起,领略一下这京城中的美好。” 秦宜倒是没再多说,想着苏策怕也就是这几天的新鲜劲,过几天他定然会觉得二人过得糜烂无趣,还是会回去和他的诗书为伴。 就算他不回去,秦稷那里肯定还是有一大堆事请等着他处理。 秦宜和秦琰是两个不中用的王爷,苏策却是个可堪重用的良才。 秦宜本来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是很愤恨的,她和秦琰说,“同生为人,凭什么苏相就能手握重权,处理天下大事,你我就只能日日笙歌,糜烂度日!” 秦琰觉得那一刻的秦宜像是马上就要怒吼一句“牵来本王的战马!”,然后上阵杀敌。 年轻人嘛,难免有点愤青,作为一个过来人,秦琰语重心长地给秦宜讲了一个道理,“那是因为你我出身皇家,一生下来一辈子的钱就准备好了,苏相则必须从小读书,这才能考中功名。习惯成自然,你我已然糜烂十几年,想不糜烂也不行了。苏相二十年如一日的刻苦,往后六十年必然还会刻苦。” 说完,秦琰还叹着气拍了拍秦宜的肩膀,“随安,你我的命就是这样啊……认了这个糜烂的命吧,我们俩生下来就是注定日日欢愉的。” 妈的,秦宜想,竟然无法反驳他。 于家和李家都已认罪伏法,秦宜却仍旧不得安眠,夜中惊醒,每每都会梦见那几个姑娘额头上的血窟窿。 失……矢……秦宜不敢多想,但若真的只是个矢字,死人口不能言,矢字添口,可不就是个知字。 京城里头,是不是已经有人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秦宜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莽莽丛林里头,黑暗之中蛰伏了许多豺狼虎豹,她却皆看不见。 日日忧愁,秦宜这便消瘦了下来,郁郁寡欢。 俗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忘了娘,娘都忘了,何况是兄弟。美人在怀的时候,你那杀千刀的哥才不会管你是不是郁郁寡欢。 虽然金簪杀人案算是告一段落,不过秦稷看着秦宜比较闲,就把善后的事情交给了她。 比如,替乔施施完成她的心愿,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秦宜当时就表示了拒绝。 秦稷幽幽说了一句:“于大人认罪伏法,大理寺那边还缺个管事的人。” 秦宜立马凑上前去笑了笑,“为皇兄解忧是臣弟的责任,臣弟义不容辞,只是臣弟能力有限,就不去大理寺给皇兄添乱了。” 秦稷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皇兄日理万机,前朝后宫都有许多要烦心的事情,且巧臣弟听说漫星阁从北燕弄了几个姑娘过来,身姿柔软会杂耍,不若请进宫来给皇兄解解闷?或者是开个宴席,叫后宫的娘娘们也来一起瞧一瞧。”秦宜又往前凑了凑,笑得是一脸的谄媚。 秦稷宠着姚贵妃,如今她又怀着秦稷的孩子,秦稷肯定是在想法设法地让她开心。 秦宜素来知晓,要想让一个男人开心,就要逗他心上的女人开心。 但是逗错了,就会适得其反。 比如秦宜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秦稷明显面上有了几分笑意,没再提大理寺的事情。但是秦宜提议秦琰带着他那几房小妾一块去的时候,秦琰却是冷冷哼了一声,连答应过给她的那个玉扳指也没再提。 秦宜有点心塞,自己的王兄与自己厮混了这么多年,纳了小妾就翻脸不认人了,连个玉扳指都不舍得给,来日里要是娶了王妃,搞不好这些年的买包子钱都得要回去。 所以秦宜在宴席上看见霍擎的时候,就格外没有个好脸色,斜着眼睛从霍擎进门就开始看,一直看到他走到自己跟前,方才狠狠翻了个白眼。 “恒王爷这是看本将不爽?”霍擎脸一黑,直接就拎起了秦宜的衣领。 秦宜勾唇一笑,抬手阻止了想过来帮她的虎子,眉眼微扬,亮晶晶的眸子里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给霍大将军灭灭火。” 趁着霍擎分神,秦宜猛地向下一跳,踩在了霍擎的脚上,然后右手一勾用力地打在了霍擎的下巴上。 霍擎是个练家子,秦宜力气也不是甚大,这一下虽然没有让霍擎受伤,却还是打得他牙齿狠狠一撞,有几分疼。 “本王是想帮霍大将军醒醒神,灭灭火,别像本王一样,后院起了火。”秦宜挑了挑眉,拍了拍被霍擎拎过的衣领,扬长而去。 秦宜这番话落,场子里头立即就起了不小的骚乱。不说那些夫人小姐们了,就连那些素来自诩正直不爱传闲话的大臣都在打听,恒王爷的后院到底是怎么起火了。 有人趁着众人掩护,赶紧问了一句,是不是霍擎和恒王的哪个爱妾有染,把恒王给气着了。 霍擎被那些人缠得心烦,厉喝了一声:“都给本将滚开!本将后院二十几个小妾,看得上恒王府上那几棵干菜!” 京城里最爱慕秦宜的那个姑娘拎着裙子跑了过来。 “宜哥哥,我就快及笄了……我可以,去帮你管一管后院……”余妩揉着衣角,盯着秦宜,面上浮起了几分红晕。 第45章 恒王爷不复盛宠 第45章 恒王爷不复盛宠 秦宜弯眼一笑,凑近了余妩说道:“本王说后院起火,就是字面意思的火,本王只是怀疑霍将军在本王后院放火了,小小年纪思想不要这么不健康。” 余妩作为一个姑娘家,肯鼓足勇气表白已是害羞至极,此刻听了秦宜这番话,咬唇说了一声,“宜哥哥你……!” 然后掉头就跑。 秦琰在旁边咋舌叹了叹,“这余小姐对你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秦宜哼哼了一声,没说话。 秦琰伸手递了两个扳指过来,都是上好的货色。 秦宜眉开眼笑接了过来,拍着秦琰的肩笑弯了眼睛,“比不得尔琚你对我好。” 四月的风拂面就是暖意,霍擎却是一脸的料峭像是九天寒冰。 他霍擎在京城里头还没这样被人议论过! 秦宜她自己不要脸不要紧,居然还敢拉着自己一起丢人! 霍擎手里头捏着的杯子咯吱一响,碎了一桌子。 后头已经猜测到秦宜和霍擎抢一个姑娘大打出手,后来因爱生恨互相痴缠的那个小姐咽了一口唾沫,没敢继续往下猜。 等着听秦宜和霍擎于朝堂之上公开断袖,秦稷棒打有缘人的那个姑娘戳了戳自己的身边的同伴,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正对上霍擎一脸的阴霾,像是要活吃人。 那个姑娘瘪了瘪嘴,差点哭出来,心想着一会儿叫自己的同伴改一改,还是把瑜王爷和恒王凑一对合适些…… 霍擎眯了眯眼睛,挥手招了自己身边的孙焕上了前来,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 孙焕一面听一面点头,哈腰说了句:“大将军且放心就是,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秦宜那小子不是污蔑我吗,本将就当真叫她尝尝后院起火的滋味。”霍擎咬起了牙来,似是将手中的杯子当成了秦宜一般,又狠狠捏碎了一个。 孙焕站在霍擎旁边,一脸讨好的笑容,“大将军,属下新近得着一个美人儿,晚上送到您府上去。” 霍擎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笑容,拍了拍孙焕的肩说了句:“等事情办妥了,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 “属下这就先谢过大将军赏赐了。” 霍擎和孙焕还在这厢商量着事,秦稷就带着姚贵妃出现在了门口。 众人齐齐起身行礼,霍擎慢了半拍,颇有几分心不在焉。 秦稷免了众人的礼,揽着姚贵妃在上位坐下,秦宜这便拍了拍手,娇柔的美人儿鱼贯而入,袅娜舞了起来。 一个女子下腰如软竹,后头一个女子翩跹而起,直接跳到了她的腰上,尔后鼓声仍旧,上头的女子踩腰而舞,下面的女子纹丝不动,像是连呼吸都屏去了一般。 又是一道琴声悠扬,上头的女子单脚站立在下头女子的腰上,原地转了个圈,陡然下腰,用自己的手把住了自己的左腿,右腿则高高扬起,裙角四散,远远瞧来像是开屏的孔雀。 笛声乍起,配着鼓声与琴声缠绕在了一起,像是一股水融入到了另外一股水里头。 两个女子跪地合身,一个女子从后头踩着她二人腾空飞起,一跃而至第二个女子平举着的腿上。 悠扬的七弦琴声响起,女子在上头捏指为花,下面的人连呼吸都不敢呼吸,生怕轻轻一动,这三个女子便会齐齐倒地。 虽然第二个女子的腿随着上头女子的脚步而轻轻颤抖着,可瞧着竟像是夏日清晨里头带着露水的荷叶,随风微扬,美不胜收。 鼓声乍起,第二个女子猛地向上一甩尔后收回自己的腿来,上头的女子腾空之后忽然倒下,就在众人惊呼之时,第二个女子与下面的女子齐齐跪下举手,将最上面的女子留在了半空中。 而最上面的女子仍旧捏指为花,嘴角含笑,半点不显慌乱。 大秦的歌舞,再练个几十年,也练不到这个地步。 如此新奇的舞蹈,不要说在场的大臣们了,就连秦稷也是头一回看到。本想着总该能博得要姚贵妃一悦了,秦稷甚至已经开始要赏赐秦宜一点什么了,旁边的姚贵妃却忽然哭出了声来。 “皇上,是臣妾失仪了,还请皇上责罚。”姚贵妃眼眶通红,眼角还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楚楚动人。 秦稷赶紧把姚贵妃揽到了怀里,“爱妃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姚贵妃缓缓摇了摇头,“臣妾只是觉得,这些女子不知生活得是有多可怜,才会去练习这样难和危险的舞蹈,不知道她们的父母要是知道了,又该有多心疼。臣妾即将为人母,心思总是重了些,惹得皇上笑话了。” “爱妃要是不喜欢,朕以后便不让她们跳了。”秦稷柔声安慰了姚贵妃一句。 下头的秦宜已经是目瞪口呆。 姚贵妃以前也是蜜罐里头泡大的,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体谅起人间疾苦了。 再说了,你俩不想看那你俩就不看,凭什么不让人家跳啊。 秦宜掀了袍子跪下,“皇上,此次歌舞乃是臣弟一手安排,惹得了贵妃娘娘不悦,实在是臣弟的不是。只是贵妃娘娘宅心仁厚,想得未免太多了些。这些女子生活不易,自然要想法子好好活下去,若是没有学这舞蹈的话,怕是早就饿死了。娘娘要真是体恤,只多赏些东西就是。” 秦宜微微一笑,又添了一句:“皇兄不许她们再表演就更是不妥,这岂不是断了她们的财路和活路?” “恒王这是说本宫和皇上多管闲事了吗?”姚贵妃怀孕之后翻脸都翻书都快,擦了眼泪说道,“京城里头都说恒王爷怜香惜玉,今日瞧来怕是不符!” “臣弟……” 秦宜刚想说句什么,然她刚刚开口,姚贵妃便捂着肚子说了句:“皇上,臣妾腹痛……” 无人发现她眼睛之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恒王爷最近过得也太顺心了些。 秦稷慌了神,赶紧将姚贵妃扶了起来准备回宫,甩袖呵斥了秦宜一句:“你给朕在家里反省半个月!” “皇兄!” “一个月!”秦稷咬牙,“谁敢多言!一道禁足!” 第46章 是谁痒到尿失禁 第46章 是谁痒到尿失禁 秦宜在自己家门口被埋伏了。 大内侍卫将其送回了恒王府,顺便在外头挂了一把锁。 可秦宜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房顶上一个人影。 秦宜不动声色,背着手往后院走,路上遇见了蔷薇,拉着她耳语了几句。 房顶上那人怕是秦宜发现了自己,抻着头去听,却见蔷薇微微蹙眉,声音也抬高了几分,“王爷又要让云夫人侍寝?这都是这个月的第十二回了!云夫人都快长在床上了。” “不拘的,”秦宜摇着手指笑了笑,“不拘什么地方,桌子凳子,前厅后院,水井旁边厨房灶旁,你家王爷我都不介意。” 蔷薇红了脸,房顶上的霍擎也忍不住啐了一口,真不要脸,比自己还不要脸。 蔷薇这便去叫云想容,秦宜进了屋子,打算换件衣裳。然嘴中干涩,拿了个杯子倒了杯茶。 霍擎悄悄挪开一片瓦,手中石子一动,乒乓一声响,秦宜将刚递至嘴边的茶放下,起身过去扶起那个忽然倒了的花瓶。 一颗丸药从房顶上掉落,如水即融。 秦宜又走了过来,举起茶杯仰头饮尽,方蹙眉呸了一口:“什么破茶。”房上的霍擎并未瞧见,秦宜袖子一湿,显然全部的茶水都倒落袖中。 不一会儿,蔷薇敲门,有几分愁容,“王爷,云夫人病了,恐不能过来了。” “那就由你来满足本王吧!”秦宜哈哈一笑,拽过蔷薇就要撕扯她的衣服,两人纠缠着往床上去。 霍擎蒙上面,从房顶上溜了下来,屋中两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霍擎从大开着的窗子翻进门来,并无人瞧见。 据说在男人行事的时候,只要用药先催发出兽性,然后以内力重点他脊椎某处的穴位,便可让其一生不能人道。 霍擎一面在心中暗喜,一面轻手轻脚地往床榻而去。 恒王爷,本将让你尝尝一生就只能眼看着自己被戴绿帽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种大快人心的事情,霍擎自然不肯托付他人之手,这便自己亲自过来了。 床榻上的两人浅唱低吟,似是高入云端。 这么快……真是个废物。霍擎心中暗想,已然行至床边,这便要掀开帐子。 霍擎的手已经蠢蠢欲动。他一手高举起来准备点秦宜的穴位,另一手探向了帷帐,马上就要掀开来。 千钧一发之际,床上扭在一起的两个人陡然分开,霍擎高举着的手没能落下去,大喊了一声:“卧槽!” 霍擎差点被秦宜吓出心肌梗塞。 床榻上的两人如同死了多年的腐尸,皮肤溃烂化脓,好像还有一些蛆虫在其脸上涌动。 随着霍擎的尖叫声响起,秦宜一下子弹了起来,狠狠拍了一下床边,脸上一块腐肉摇摇欲坠,惹得霍擎几欲作呕。 所有这些事情不过发生在一瞬间。 霍擎还没缓过神来,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往下落去,然后秦宜又重重拍了拍刚刚那个位置,一块木板缓缓合上,卡在霍擎的肚子上,将霍擎整个人卡在了那里。 “无耻淫贼!自己不行来偷看别人是吧!不要脸!”秦宜把自己脸上的东西扒拉了下来,扔在了霍擎的脸上。 黏腻腻的东西顺着霍擎的脸滑落下来,甚至还有些汤汤水水流进了霍擎的口中,霍擎双手都被卡住,动弹不得,大喝了一声:“秦宜!放了本将!” “以为你装成大将军本王就会信了是吧,”秦宜扬手甩出一小瓶子粉末,全都落到了霍擎的身上,“本王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本将就是霍大将军!”秦宜顺着霍擎的头发往下倒了一大壶水,霍擎像是只落汤鸡一样狠命地甩了甩头,厉声喝道。 秦宜勾了勾唇角,“傻逼。” 一股瘙痒在霍擎的浑身蔓延起来,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他的皮肤上跑来跑去,轻轻啃咬。 霍擎扭动了几下身子,还是被卡在那里。 钻心的痒,却连抓一把都不行,霍擎此刻快要疯了。 “放了本将!”霍擎大喊出声,秦宜不知道往他身上洒了什么药粉,反正入水即融,那水流到哪里,霍擎就痒到哪里。 秦宜取过了一根针来,撕开霍擎的衣裳,却是不动他的遮面布。 针扎在肌肤上的感觉反倒让霍擎舒坦了几分,疼痛恍若减缓了他身上的痒。 然霍擎只开心了一小会儿,下一秒,秦宜就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包药粉,倒了下去。 痒到尿失禁。 霍擎要不是有几分功夫,耐性也算强,此刻真的要尿裤子了。痒意从他的全身上下每一处角落为起点,拼命往他脑子里钻,逼人发疯。 “本将杀了你!”霍擎声嘶力竭地嚎叫着,好像这样就能舒畅一些,驱走一点痒意。 秦宜往霍擎肩头倒了一些水,加速了那药粉在他血液中的溶解。此刻便是霍擎没有被困住,也没有办法了,痒入骨髓,抓挠不得。 “再啰嗦!信不信本王在你肩头绣朵花!” 霍擎抖了抖,恒王她也……太他妈变态了吧! “记住了!”秦宜在霍擎的肩头狠狠拍了一把,“再来找本王的麻烦,本王就给你刺朵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花,看你以后怎么见人!” 秦宜又往霍擎身上倒了点水,抿唇一笑,“我让你大爷的装哔——!” 那些水终于在这一刻浸透了霍擎的裤子,痒意顺势蔓延在了他的二兄弟处,霍擎终于是没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膀胱。 痒尿了。 腥臭气味蔓延开来,霍擎又急又气,痒得晕了过去。 秦宜和蔷薇都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秦宜拍了一旁看热闹的蔷薇,“别笑了!快快快!找人收拾收拾,不然本王怎么睡觉。” 蔷薇按了开关,戴着手套拖住了霍擎下滑的身子,“那霍大将军怎么办?” “扔出去,本王就不信,他好意思把这种事情往外说,”秦宜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让他装什么大尾巴狼,下次再来,照旧处理!” 霍擎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自家后院,薛子歌在他旁边坐着,见其醒来很是激动,还未等着说出关切的话,霍擎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滚!” 如此窘态!霍擎怎么愿意被人看见! 秦宜你他娘的给本将等着! 第47章 你脑子生脓疮吗 第47章 你脑子生脓疮吗 恒王从前,乃是大秦朝第一得宠的王爷,八岁封王,比当今皇上登基还要早。瑜王爷虽是与皇上一起在皇后膝下长大,却也不如恒王爷受皇上待见。 如今为了个姚贵妃,皇上就下令让恒王爷闭门思过半个月,可见果真兄弟是蜈蚣的手足,女人是过冬的衣服。 坊间传言,恒王伤心过度,夜不能寐,家中小厮去请了与恒王交好的瑜王,瑜王来一瞧恒王瘦得几乎不成人形,躺倒在床,正得宠的云夫人趴在他身上哭。 恒王朝瑜王伸出一只手去,老泪纵横。 不过坊间传闻嘛,总是与现实,有那么一点点的出入。 恒王确乎是夜不能寐,这主要是因为,芸萱这些日子不甚得宠,夜夜在屋中唱着从前秦宜最喜欢的小曲儿,秦宜把枕头压在了头上,取过了棉花塞在了耳朵里,魔音仍旧贯耳,声声不绝。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秦宜双目通红,满是红血丝,芸萱身边的丫鬟跑去和芸萱邀功道:“夫人,奴婢就说这法子有用,王爷定然是想起来您的好处了,哭得眼眶通红呢,夫人再坚持两天,王爷一定会重新宠爱起夫人的。” 芸萱心中甚喜,一时兴起又吊了两声嗓子,好不容易睡着打算补个回笼觉的秦宜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磕伤了腿,欲哭无泪。 蔷薇把秦宜扶回了床上躺下,找了大夫来给秦宜包扎了一下,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爷,您这是何苦,要是不喜欢,直接撵出府去就是了。” “我还有用,”秦宜疼得龇牙咧嘴,把腿挪到了床上去,“我困得头疼,再睡一会儿,你从外面帮我把门带上。” 蔷薇这便只好退了出去。可是秦宜磕伤了的那处生疼,闭着眼睛躺了半晌也没能睡过去,只好又爬起来。 秦宜在府中快要闷疯了,好在秦稷只说让她闭门思过不许出门,没说不许别人来看她,秦宜这便差人去请秦琰,说是晚上一道喝酒。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秦宜与秦琰做坏事的时候永远都是一起上,遭报应的时候也是一起遭了。 秦琰在家中也被姬妾缠住,自打叶楚楚离开之后,许幼薇就成了瑜王府后院的老大,原本还有几个人颇有微词,可慢慢瞧着秦琰似乎只对许幼薇多加担待些,况且这整个后院,只有许幼薇往前面走的时候,不会被秦琰呵斥。 然偏偏还是有人不服,骂了许幼薇两句,这便一道打到了秦琰面前。 许幼薇的意思就是没法和这个叫季尤黎的共处了,叫秦琰把她撵出去。 可要是撵了一个,再撵一个,用不了几天许幼薇就有法子把这后院里的人都撵出去。 虽然秦琰并不享受这种一大帮子美女住在自己家里的感受,可是如果要是单独和许幼薇相处,秦琰觉得自己宁愿孤独终老,剃发出家,长伴青灯古佛。 季尤黎人精一样,自然晓得秦琰不可能把自己撵出去,却还是跪下来说了句:“王爷,既是许姐姐觉得无法和妾身共处,妾身便……便不再扰许姐姐和王爷的生活了。” “只是妾身……”季尤黎一面说着一面举起袖子来啜泣着,谁知道在袖子的下头到底有没有泪痕,“妾身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出了这个府去,妾身也不会背叛王爷的,妾身只能……只能以死明志了!” 季尤黎说完,起身就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秦琰叹了一口气,朝虎子扬了扬手。 虎子这便把季尤黎拦了下来。 季尤黎朝秦琰使了个眼色,然后幽幽晕了过去。 秦琰赶紧起身道:“快扶到后院去!请个大夫来!” 许幼薇扬起脸来,一脸的嫉恨神色。 “本王知道你委屈,只是到底是一条人命,整个后院里头数你最大度,本王希望你能稍稍谅解一下本王。” 许幼薇感觉秦琰这话,明显是拉近了两人的关系,说不定再过几天,就会把王妃的位置给自己了。 毕竟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嘛。他欠自己一条命,用他的一辈子来还不是很正常吗。 许幼薇颔首道:“幼薇省得了,幼薇与王爷,总是一条心的。” 说完,许幼薇站在那里,见半晌秦琰都没有邀她同睡的心思,这才退了下去,想着来日方长。 秦琰擦了一把汗,这才得空往秦宜那里去,殊不知秦宜那里,没比自己好上多少。 夜晚的风悠悠吹过,带起树叶沙啦啦地响,树影婆娑之间一人在舞,且舞且歌,如九天仙女。 后头的恒王爷看愣了去,直到芸萱翩跹舞到她面前,软在她的怀里的时候,恒王方才回过了神,叹了一句:“你真美。” 芸萱羞红了脸,闭上眼睛,任由恒王的唇落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当然,以上都是芸萱的想象。 实际情况是秦宜仍旧瞪着眼睛看着窗外,一脸生不如死视死如归的样子,为了突出芸萱的美,也为了让秦宜注意到她,芸萱让丫鬟们举着灯笼照着自己,她就在一旁一边跳舞,一边唱歌。 红红的灯笼像是天边的一把火,烧没了秦宜所有的理智。 芸萱本来唱歌就不是很好听,再加上一边跳舞气息不稳,现下听起来和鬼哭狼嚎没有什么区别了。 秦宜拖着一条伤腿下了床,翻找着自己身边有没有趁手的武器。 秦宜想,她一定要把芸萱的脑袋砸开瓢,看看里面是不是生了脓疮。 秦宜操起凳子出了门,居然迎面看见了云想容。 “王爷,”云想容软软福了福身,一脸的渴盼,“妾身思念王爷思念得紧,见王爷出来,怕王爷,应如是?” 秦宜在心里头盘算着自己拖着一条伤腿,能不能把芸萱和云想容的脑子都打开瓢。 云想容又上前一步,秦宜还没等着说话,忽然有人推门进来道:“随安,来喝酒。” 秦宜站在屋门口,看着院子门口的秦琰,恍若看见了神。 芸萱也听到了这边的声响,不再唱歌,带着人来了秦宜的院子。 芸萱看见了秦宜满含希望的眼神,又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云想容。 从芸萱那个角度看起来,秦宜与云想容两看两相欢,暗潮涌动,天雷勾地火。 第48章 孤男寡女同饮酒 第48章 孤男寡女同饮酒 芸萱不满了。 自己一番努力,唱了两宿舞了半天,居然到头来,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芸萱咬起了牙来,走上前去狠狠撞了云想容一下,“云夫人怎么在这里!” “芸夫人不也在这里?”云想容白了芸萱一眼,又看向秦宜。 秦琰看向秦宜被包起来的那条腿,匆匆走上前来,问了一句:“随安,你这是怎么了?” 秦宜把凳子给了秦琰,扶着秦琰的胳膊跳了两下,“进屋说。” 芸萱和云想容被冷落在了外头,云想容白了芸萱一眼,不屑道:“芸夫人这是做什么,还是别自取其辱了,谁不知道芸夫人只得宠了三日就被王爷冷落了,现下王爷还愿意看芸夫人一眼,芸夫人再作下去,搞不好明天就被王爷撵出去了。” “撵出去的还指不定是哪个yun夫人呢!”芸萱咬起牙来,抬手就甩了云想容一巴掌,“下贱坯子!乌鸦染了毛就以为自己是凤凰了,穿一身衣裳也盖不住身上的贱味!丫鬟就算是爬上了主子的床也还是丫鬟!” 云想容捂着脸,刚想抬手去反击,却被芸萱一把握住,另一只手又高高抬起来甩了下去,“叶楚楚身边的丫鬟,和叶楚楚都是一路的贱货色,叫你一声云夫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夫人了,烂货一个!” 芸萱虽然也是青楼出身,但到底也是个姑娘,云想容却是一直在姑娘身边伺候着的丫鬟,故而芸萱也很是瞧不上云想容。 云想容涨红了脸,她出身卑贱,在漫星阁里头的日子过得就不是很好,如今到了恒王府,又被人这般折辱,当即就落下了泪来。 云想容甩开芸萱的手,直接就跑到了屋子里头去,哭了一句:“王爷!” 话说秦宜进了屋之后就挪到了床上躺下,翘着自己的那条伤腿叹了叹,“家门不幸啊……” 秦琰放下自己手里的凳子,坐在了床边,问了秦宜受伤的原因,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美人在怀,如今你可懂得其中滋味了?”秦琰作势要往秦宜那条伤腿上拍,秦宜瞪了他一眼,秦琰那只手便偏了偏,捏到了秦宜的脸上去。 “几日不见,你好像瘦了点。” 秦宜心里头烦闷,不住地盯着秦琰拎来的那坛酒,秦琰往后挪了挪,“随安,你身上有伤,不能喝酒。” “早死早超生。”秦宜说着就要伸手去抓,秦琰又往后一退,秦宜差点一头拱下床来。 秦琰慌忙将秦宜扶住,秦宜磕在了秦琰的腿上,又趴着不动了。 “尔琚啊,本王心里头苦啊,本王这两日睡不着,总是想着你还是皇子那些日子,那时候你还小,本王还抱过你呢……” 是抱过,和萧密在大街上打起来,被萧密带着人撵着打,一把就抱住了秦琰的腰,躲在了他的后头。 秦琰揉了揉秦宜的头发。 且巧此时云想容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脸的梨花带雨。秦琰把秦宜扶起来在床上躺着,还没等说什么,云想容忽然就扑在了秦宜的身上,哭道:“王爷,王爷一定要给妾身做主啊!” 云想容正好压在了秦宜的那条伤腿上,秦宜咬住了牙方才没有哭出声,当即就被砸出了泪来。 秦琰拎着酒后退一步,云想容趴在秦宜的身上,只觉得自己哭得有点不舒服,又挪了挪。 秦宜朝秦琰伸出一只手去,老泪纵横。张口无声说了句:“尔琚,救我……” 秦琰看着秦宜几乎要忍不住哭出来了,终于是一伸手把云想容从秦宜的身上拎了起来。 “云夫人这是怎么了?哭得梨花带雨,本王瞧着都忍不住心疼。”秦琰朝云想容笑了笑,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就掩了下去,满眸尽是冰霜。 此刻,秦琰就差没在脑门上贴几个大字了。 还、不、快、滚! 云想容瑟缩了一下,又看向了床上的秦宜,抽泣着唤了一句:“王爷……” 秦宜不耐烦地摆摆手,叫了蔷薇进来,“罚芸萱闭门思过,两个月不许给她发月例银子,以后唱一次歌倒扣十两,不够的自己想法给我补过来。另外本王新得了一柄玉如意,你去拿出来给想容。” 一个芸萱,一个想容,高低立现。云想容得了便宜,再看秦琰那一脸冰霜,便不敢多留,匆匆退了出去。 秦宜和秦琰终于偷得了几分清闲,凑在一块饮酒,秦宜将前几日霍擎闯进来的事情绘声绘色同秦琰说了,秦琰亦是哈哈大笑,“你他娘的好恶心啊!” “你才恶心!”秦宜作势要去挠秦琰的痒,结果反被秦琰制住,两人互不相让,齐齐滚到了地上去。 这一滚又滚到了伤口上,秦宜便哀嚎一声,已然带了哭腔。 秦琰慌忙止了动作,忙把秦宜扶了起来,“要不要紧?” 秦宜瘪着嘴,“疼……” 秦琰心疼,想给秦宜揉一揉,秦宜却自己爬了起来,屈着一条腿蹦蹦跳跳,一本正经道:“我要喝酒。” 秦宜那伤其实倒也不是很重,没伤着骨头也没出血,只是磕出了好大的一块青。 秦宜的皮肤从小就这样,小时候秦琰轻轻掐她一下,就能红上一大片,立马就跑去和老恒王告状,老恒王就秦宜这么一个孩子,直接就跑去先帝面前说,先帝拗不过自己的弟弟也疼爱自己的儿子,最后还是会两个人一起罚着抄书。 偏偏秦宜下次,还是会去告状,专做这种损人损己的事情。 秦琰今天拿的是从西边运过来的葡萄酒,倒在杯子里头,澄澈通红,煞是好看。 这酒劲头不高,秦宜喝了好几杯,还是清醒得很,没法借醉撒泼,或者是趁着自己神智不清楚直接捅死芸萱和云想容。 故而秦宜越喝心里头越烦躁,一把推了杯子,趴在桌子上说了句:“什么破酒。” “整个大秦都不一定有几坛,到你这就成破酒了。”秦琰也趴下来,朝秦宜吹了一口气。 扑面而来的是葡萄酒清甜的气息,配着秦琰身上独有的干净味道,格外好闻,秦宜心里头莫名就平静了下来。 “你还真打算用那个什么芸萱来摆霍擎一道啊。”秦琰饶有兴趣地戳了戳秦宜的鼻尖,问道。 第49章 你别逼我来负责 第49章 你别逼我来负责 秦宜瘪了瘪嘴,趴在那里由着秦琰戳,“谁叫他天天跟我过不去的,再说了,要是他没有心来对付我的话,也不会落到这个圈套里头来。那个芸萱,谁知道是谁送过来的。” 上次已经惩治了他,霍擎要是还不肯善罢甘休,那秦宜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好对付一下霍擎。 秦琰也叹了一口气,又戳了戳秦宜的鼻子,好整以暇地看着秦宜的鼻尖红了起来。 “还不知道这个禁足什么时候是个头,几日没出去,有点想逍遥坊和漫星阁里头的姑娘了。”秦宜抬了抬头,忽而咬住了秦琰正在戳着她鼻尖的那根手指。 秦琰也不挣脱,反而是很享受一般把另外一只手的食指也递了过去。秦宜觉得自己像个被人逗弄着的小狗,张嘴把秦琰的手指吐了出来。 当然,吐出来之前她还是狠狠咬了一下。 秦琰抿唇一笑,顺势摸了摸秦宜的头,把她的口水都擦到了她的头发上去。 秦琰陪秦宜喝了一晚上的酒,明明这酒的劲头不大,两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醉了过去。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秦琰一条胳膊搭在秦宜的身上,秦宜缩在秦琰的怀里,两条腿都搭在了秦琰的身上。 秦琰率先醒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那里,一低头瞧见了秦宜正在自己怀里酣睡,呼吸错落有致。 秦琰的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也许连他都没有发现,这些年来他虽然一直是京城里头好脾气的瑜王爷,可是只有在秦宜面前,他的笑容才是真真切切的。 他所要承担的事情那么多,一点也不比秦宜少。 可是他是秦宜的王兄啊,与秦宜一道厮混了这么许多年,总该护着她。 虽然她一直坚定地认为,她比自己早封王,算是自己的长辈。 秦琰忽而一笑,伸出手指来刮了刮秦宜的鼻子,秦宜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伸手在自己面前摆了摆,尔后又往秦琰怀里拱了拱,顺带着抱住秦琰腰的那只手也收紧了几分。 一道天雷在秦宜的脑中炸响。 秦宜忽然窜了起来,伤腿一使劲,又疼了起来。 “天杀的!你怎么在我床上!”秦宜窜了起来,一条腿站在床上蹦跶着,一手揉着自己的伤腿。 秦琰墨发四散,衣衫半敞,腰带一开始被秦宜攥在手里,这一窜也被拽松了许多。 眉眼如画,眼波微涟,倾国倾城。 秦宜咽了一口口水,忽然发现秦琰真的是个妖孽…… “蔷薇也该过来伺候你起来了吧,你再喊两声,叫全府的人都晓得咱们俩昨晚在一起睡了。”秦琰笑得像是只招摇的狐狸,咬重了“睡”那个字的读音。 秦宜有点磕巴,“我……我……我同你都是王爷……我也没没没,没对你做啥,你你你不能叫我负责我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是京城里头出了名的黄金单身汉咱们得讲道理懂法律,我……” 秦琰笑出了声。 门口蔷薇敲了敲门,秦琰神色一敛,忽而从床上翻身起来,两步跃了过去,翻身从窗子跳到了外头,顺手系上了腰带。 秦宜瞠目结舌。 尔琚的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蔷薇进了门来,正好瞧见秦宜单脚站在床上,望着窗子有几分目瞪口呆。 蔷薇跟着秦宜这么多年,也算是大风大浪都经过看过了,并没有大惊小怪,只唤了一声,“王爷,该起来了。” 秦宜点了点头,由着蔷薇过来给她梳洗穿衣,当蔷薇又帮她紧了紧束胸带的时候,秦宜忽然想到。 昨夜,秦琰是当真喝醉了吧,他应当,没有发现什么吧…… “王爷,”蔷薇在秦宜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今夜还叫云夫人侍寝吗?” 秦宜算了算,自己的确是有个七八天没和自己的姬妾睡在一块了。 秦宜这便点了点头,亦是小声说了句:“还是你去安排吧。” “那避子药……” 秦宜今年也已经十六岁了,虽则还算年轻,可早早弄出个孩子来,也比较妥当些。 秦宜也知晓蔷薇的意思,可这事委实是太麻烦了,叫旁的男人帮自己去睡自己的媳妇也就算了,还要帮别的男人养孩子。 “仍旧用着吧,再等等也来得及。”秦宜挥了挥手,还是不愿意给自己戴这一顶绿油油灿烂烂的帽子。 蔷薇伺候完了秦宜便阖了门出去,秦宜窜到了窗口处,探头往外头看了看。 举目能及之处,并没有秦琰的身影。 “随安,在找我?”忽然秦琰的声音响了起来,从房顶上掉下来一个人头,吓了秦宜一大跳。 “你怎么上去的?”秦宜平缓了呼吸,仰头往上看了看。 秦琰这厮不会是从哪个山洞里头捡了本武功秘籍吧…… “我带了虎子过来,”秦琰眯眼一笑,“想不想出去玩?” 秦宜眼睛锃亮,慌忙点了点头,“去啊去啊,去哪?哪都行,等我换件衣裳。” 秦琰扬起笑脸,刚欲说句什么,秦宜却“啪”地一声关上了窗子,幸好秦琰躲得快,不然直接就砸在他脸上了。 虎子从另外一个房顶窜了过来,“王爷,您找我。” “我一会儿带随安出去,这里你看着,有事情你自己看着处理一下。”秦琰坐在房顶上,想到自己和随安一道在下头屋子里睡了一晚,便心生愉悦。 虎子苦着脸。 自家王爷真是个顶会坑人的,这些年来他明明身怀武功,非说是不能叫人发现,于是便不愿表现。 这也就罢了,还偏偏就爱和恒王爷一道翻房顶,回回都让自己拎,肱二头肌粗得像大腿。 “王爷,您也不是不知道我脑子不够使,怎么看着办啊……”虎子苦着脸,拎人也就算了,自己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啊。 秦琰被虎子打断了遐想,有几分不耐烦,“哎呀,看着办就是看着办,本王不和你多说了。” 其实秦琰是清楚,霍擎那痒痒粉的药效还没过去,秦稷满心都是姚贵妃,无人会来找秦宜的,他只是不想让虎子去打扰而已。 咳咳。 言罢,秦琰翻身下去,假装刚刚来恒王府的样子,顺道让蔷薇给自己打了一盆洗脸水。 第50章 清热败火木蝴蝶 第50章 清热败火木蝴蝶 四月里头风都已经热了起来,窗外头已经开始有了蝉鸣,鸣叫声越响越烈,愈发让人觉得身上有点燥热。 霍擎今日没穿戎装,只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裳,衣襟半敞,露出里头古铜色的胸肌来。 他才回京没几天,秦宜就已经给他找了足够多的不自在,前两天的痒痒粉药效刚刚过去,到现在他身上都是被自己抓挠出来的血痕。 霍擎日日夜夜都盘算着如何能杀了秦宜。 可秦宜禁足在恒王府,想要再进去更是不容易。 薛子歌自打知道了霍擎尿裤子的壮举之后就失了宠,剩下的二十几个姬妾也都是前几年的旧货色,霍擎早就不爱碰。 胸中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孙焕便给他送了个美人过来。 此刻霍擎脚下跪着一个穿着桃粉色纱衣的女人,身姿曼妙,虽然她此刻低着头,却仍旧能看出来定是姿色无双。 那女子举起手来,纱衣下滑,皓白的手臂这便露了出来,轻轻地替霍擎捏着小腿。可惜霍擎不通文理,不晓得在此刻应景念一句“皓腕凝霜雪。”,当然,霍擎也无意同这个女子吟诗作对。 女人在他心里,只有两个作用,一是暖床,二是发泄怒火。 霍擎眯眼躺在那里,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抬起的脚一下子踹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女子吃痛,轻轻哼了几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仍旧替霍擎捏着小腿。 那女子的动作不轻不重,甚合霍擎的心意。 霍擎饶有兴趣地半直起身子,从上往下看着那女子,“你是孙焕送来的?” 那女子咬了咬唇,眉目含情,微微仰起头来看着霍擎。 “奴家是,”那女子眼波流转看了霍擎一眼,“将军可真坏……” 霍擎直起身来,掐着那女人的下巴问了一句:“本将哪里坏?” 若是旁人看见了霍擎现在的样子,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可是那女人却在霍擎的眼睛里头看出了几分玩味,知晓霍擎此刻并不反感自己。 出于对自己的信任,那女人又跪着往前挪了两步,仍旧替霍擎按捏着小腿。 霍擎的喉结上下一动,咽下一口唾沫。 “大将军,”那女人仰头,微微一笑,多年狐狸幻化成的妖精也不过这般模样,“奴家这个力度,大将军可还满意?” 霍擎直起身子,一把把那女子拉了起来,那女子一个站不稳,整个人都靠在了霍擎的身上。 “大将军?”那女子眯起眼睛笑,像是桃花盛开,软软地靠在了霍擎的身上。 霍擎忽而一把揽住了那女人的腰,打横将那女人抱起,直接甩在了床上。 那女人被摔的有几分疼,面上却还是带着娇媚的笑容,层层叠叠的纱帐落了下来,再看不清两人的动作。 窗外的风温度不减,屋内的温度却更要高上几分,满屋子的旖旎气息凝结起来,几乎是要让人喘不上气来了。 帷帐轻飘,遮挡着床上两人的身影。 纱帐再度掀起的时候,霍擎仍旧躺在床上,那女子却已经起了身,虽然浑身酸痛,却还是走得袅娜妖娆。 霍擎在后头眯着眼看,显然对孙焕这次送来的女人十分满意。 那女人将纱衣重新披在了身上,身材动人,容貌姣好,霍擎眯眼想了想,好像是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女人是谁在霍擎心里并不重要。 不一会儿,那女人就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清洗了一方帕子,替霍擎细细地擦着身子。 几番下来,那女子的身上也湿了大半,却仍旧仔仔细细地替霍擎擦着身子,半点都没有怠慢。 霍擎身上的汗水被那女子尽数拭了去,通身畅快,只觉得孙焕此次献给自己这个女人虽然不是个处子,却当真是个宝贝。 霍擎拽了那个女人一把,眯起了眼睛。 “孙焕告诉本将,你是京城人士?”霍擎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揽着她纤细的腰肢问道。 那女人的眼中恍若只有霍擎一个人,朱唇轻启,“回大将军的话,奴家是。” 如果霍擎此刻的注意力不是全部都注意在面前女子的脸和傲人的胸膛上的话,他应该会看到,那女人的一只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如果他的记忆力再好一点的话,他其实是能想起来的,这个女人,他以前在京城里头见过。 只可惜霍擎草莽出身,胸无点墨,从来也不好诗书,和面前这个女人的来往也确实不多。 更何况,虽然还是那张脸,却好像已经不是从前的眉眼了,如今这个女人,就算是站在从前的熟人面前,也未必有人敢认。 一身的妖娆,满眼的魅惑,说她从小就在青楼长大,肯定也是无人怀疑。 何止是从小就在青楼长大,就这一身的气息,霍擎几乎要怀疑她从小就是被人当成一个惑人尤物养起来的。 霍擎又咽下一口唾沫去。 “你叫什么名字?”霍擎捏着那女人的下巴,又问了一句。 京城之中有这般尤物,他却从来不知道?难不成他离京半年,京城青楼里头培养姑娘的本事已经达到了这般登峰造极的地步? “奴家,木蝴蝶,”那女人咬着下唇开口,声音软得像是能掐出水来,“一味凉茶,生来便是为了帮大将军,清热败火……” 霍擎朗声一笑,直接将那女子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翻身将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抬脚将那盆水踹落在地。 乒乒乓乓的声音并没有影响霍擎的兴致,甚至也没有消散分毫这屋中的温度。外头风起树叶响,微微盖过了屋中呢喃。 木蝴蝶在霍擎俯下身去亲吻她脖颈的时候咬起了牙来,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她落到了这般田地,都是他们那起子人害的!他们活该去下地狱!凭什么!他们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出身好吗!早晚有一天自己会报复的! 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卖身为生!从前她没有经历过的,如今都受过了。 那些欠她的、害她的,总有一日她都要讨回来!秦宜!你等着吧!等我登上高位!百般偿还你今日“恩典”! 第51章 襄王有意神女无 第51章 襄王有意神女无 萧密这些天心里头十分不快活。 秦宜才被秦稷下旨闭门思过了两天半就被秦琰拉了出来散心,萧密却是实打实地被萧迢关了小半个月。 一直到于家的事情彻底了解了,萧迢算计着于倾乐被发配为奴怎么也该走出两座城去了,方才让人把萧密放了出来。 萧密想尽了各种法子,都没能逃出去,不管是装病还是装死,上吊喝药割腕自杀萧密都试过了,萧迢是油盐不进。 萧迢反正就一句话,不管萧密死不死,反正不许叫他出去。 派来看管萧密的那些人看起来也不是聋子就是哑巴,任凭萧密在里头怎么吵怎么闹都是充耳不闻,不管萧密问什么都是一言不发。 萧密觉得,自己就算是在他们面前跳一曲脱衣舞,他们都会视而不见。 萧密气得脑子发热,恨不能脱下鞋来一人抽一鞋底子。 好不容易等到萧迢把自己放出来了,却已经是人走茶凉。 于府已经被封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打那里走的时候都是尽量绕开于家的门口,生怕沾染上晦气。 好像整个京城的人都在一夕之间失了忆,没有人再记得当年这个府邸是如何的喧嚣热闹,里头有一个于倾乐,乃是京城里头最出名的第一才女。 连好些大家嫡女都盖不过她的风头去。 那是自己的未婚妻,自己曾和她花前月下,许下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虽然当时于府已经败落了,院子外头还有看管的人,可在萧密的记忆里头,就是圆圆的月亮,美美的姑娘,弯弯的眼睛和软软的嘴唇。 萧密没再继续往下想。 “倾乐……”萧密跑到飘香楼里叫了三坛子酒,本是想借酒浇愁,醉里再看于倾乐一回,谁知道还未喝下一半就趴在了桌子上,喃喃唤了一句。 秦宜和秦琰正走上楼来,虽然秦宜今天描粗了眉毛又抹黑了脸,却还是怕自己被萧密认了出来,于是匆匆低下头去,想要赶紧找个位置坐下。 “瑜王爷!”萧密陡然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了过来,秦宜往后一步,半边脸掩在了秦琰的胳膊后头。 萧密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看着秦琰的眼神已经开始迷离了起来。 “昏官!”萧密怒吼了一声,拳头狠狠地掼在了桌子上,下头的小二听见声响本来想上来看看,瞧见了是萧密和瑜王爷,又拎着毛巾去了旁的地方。 没一个能得罪起的…… “你们都是昏官!”萧密红了眼睛,朝着秦琰怒吼道。 听见“你们”二字,秦宜本来是心下一抖,秦琰又偏了偏身子,把秦宜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倾乐那么好的一个姑娘,被你和恒王糟蹋了!发配为奴!她本来就是该养尊处优的人!怎么可以发配为奴!都怪你们俩!我萧密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还有恒王!”萧密眼睛通红,瞧着竟像是要落下泪来。 秦宜心想,这萧密倒当真是动情了一回。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于倾乐那心里头,可从来没放过一个姓萧名密的。 “本王就算是昏庸,那也是个昏王,萧公子平白无故给本王降了个等级算是怎么回事。”秦琰微微一笑,拉着秦宜就要往旁边走。 萧密挪了挪,又挡住了二人的去路,“怎么,今日恒王没出来?是怕和我打一架不成?” 萧密摇摇晃晃,打了个酒嗝,秦琰和秦宜齐齐捂住了鼻子。 “告诉秦宜!我恨她!”萧密劈手拿起一个杯子来,恶狠狠地握在了手里。 本来这句话落的时候萧密要是将杯子握碎了,那该是无限有派头的一个场面,可惜他没握碎。 萧密狠狠地将那个酒杯掼在了地上,踉踉跄跄下了楼去。 秦琰和秦宜一道在窗边坐下,秦宜照旧没客气,专门拣着贵的菜点。 旁边的小二多看了好几眼,恒王爷在家闭门思过,瑜王爷带的这个人吧,虽然瞧着有几分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位大臣。 酒刚喝了两杯,菜刚上了一道,打楼下就过去个人,过去的时候仰起了头来,正好和秦宜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秦宜慌忙向后一闪,用口型对秦琰说了句:“苏相。” 秦宜躲了一会儿,方才探头往下看了看,见已经没有了苏策的影子,想着应当是已经转过了弯去。 不料秦宜还未收回头来,楼梯上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温润的声音响起,秦宜差点一头栽下楼去。 “王爷,几日不见,雅兴颇高。” 秦宜转过头来,看见苏策正看着自己而不是秦琰,且眸中没有半点陌生神色,便知道自己这是被苏策认出来了,只好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苏策现在倒是比以前不客气了许多,也没等秦宜和秦琰相邀,直接就在二人旁边坐下。 “微臣刚从宫中出来,尚未用饭,腆脸来王爷这里蹭一顿,王爷不会介意吧。”苏策弯唇浅笑,满眼温润。 秦宜怎么看,都觉得苏相不是从前那个正直的苏相了。 其实秦宜是有点介意的。 秦琰就不是有点了,是十分介意。 苏策又开口道:“皇上刚刚同朕说了件事情,与恒王爷有关,微臣本来是想着,直接去恒王府告诉恒王爷一声,这在飘香楼瞧见了王爷,才想着先用顿饭,再去应当也不迟。” 赤裸裸的威胁…… 秦宜在心里头咬起了牙来,面上却是堆满了笑容,“自然不介意,瑜王爷不会介意的,能与苏相同坐同饮同用饭实在是我二人的荣幸,苏相莫要客气,尽管吃完了饭再去吧。” 苏相弯眼一笑,“承蒙王爷抬爱,其实事情倒也不大,一会儿瑜王爷如果要去看恒王爷的话,顺便说一声也是可以的。” 秦琰瞳孔微微一缩,好像知晓了些什么,却是一言不发。 小二端着菜上来,看见苏相也正笑眯眯地和瑜王爷带来的那个人说话,这便愈加肯定这人不是个小角色。 可到底是谁呢?京中大臣里头年轻的,好像没有……这么丑的啊? 第52章 我大侄子要回来 第52章 我大侄子要回来 秦宜总惦记着苏策所说的那件事,偏偏飘香楼的小二上菜太快,今个儿苏相又太饿。 良好的家教告诉在场的三人,食不言寝不语。 所以秦宜憋了半晌,终是忍住没问秦稷到底告诉了苏策一句什么。 直到酒足饭饱,苏策放下手中的筷子,咽下了最后一口菜,方才施施然一笑,“多谢王爷款待。” 秦宜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于是便偏头看了秦琰一眼。 按理说,秦宜与秦琰厮混这么多年,应当会晓得秦宜的意思。 打探事情就和买东西砍价是一样的,最好是自己不动,旁边的人帮忙。 但是显然,秦琰并没有想起来两个月前他看中了一副二百两的字画,秦宜帮他砍下了一吊钱的恩情。 “臣估摸着今晚喜公公就该去恒王爷府上传信儿了,皇上应当是想要解了恒王爷的禁足。臣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叨扰王爷了。”苏策说完便起身,还算有最后一点良知,没真的吃一顿霸王餐。 秦宜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伤腿,没想出来喜公公到底能来和自己说句什么。 “对了,有件事情我一直忘记同你说了,”秦琰忽而开口道,“之前那些个跳舞的姑娘,都被请进宫里头去了,好像是姚贵妃的意思。” 请进宫里?姚贵妃不是说可怜她们,同情她们吗?难不成接进宫里头封个公主养在她膝下? 秦琰看出了秦宜的怀疑,“姚贵妃向皇上请的旨,说让这些人流落在外总觉得心里头难受,皇上现在为了讨姚贵妃开心,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总觉得今日会发生点什么事情,我还是先回府吧。”秦宜叹了一声,只觉得自己这几个哥哥没一个好人。 秦琰与秦宜一道往回走,“对了,有件事情我一直忘记同你说了。” “你到底有多少件事情忘记与我说。”秦宜脚下一绊,转头问道。 “秦玦要回来了。” “大大大……大侄子?”秦宜不由得磕巴了起来,怎么事情都赶到一起去了,霍擎回京也就算了,怎么秦玦也要回京了呢? 秦玦是洛王世子,先洛王与先恒王以及先皇乃是兄弟,先洛王年岁最大,生下洛王秦钰的时候,先恒王还未娶妻。 现在的洛王秦钰虽然已经三十余岁了,却和秦宜是一辈的,秦玦虽然比秦宜没少了几岁,却要恭恭敬敬唤秦宜一声王叔。 洛王秦钰乃是大秦的战王,虽然不敌霍擎如有天助,生下来就像是为战场而生,好在也是征战沙场数十年,铮铮铁骨之上布满伤痕与沧桑。 在霍擎尚未被挖掘出来之前,秦钰就是大秦的战神,当然,除了他确实勇猛过人、熟知兵书以外,也有大秦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原因。 但是那年三国联合攻打大秦之时,秦钰确是明显不敌,那一年,霍擎如同从天而降,一路从小兵爬到副将,那夜奉主将吩咐带兵偷袭,半路察觉不对擅自改了作战方案,不光没有落入敌军圈套,更是带领着不过两千人马斩杀了敌军一万人,火烧了三个月的粮草。 从此之后,大秦节节胜利,霍擎少年成名,意气风发。 如果霍擎没有屠城的话,说不定现如今他就是大秦的新一代战神了。 也算是上天为秦钰最后留了一点面子,百乐城十万亡魂血流成河,成就了霍擎杀神的名头,战神这两个字,最后还是留给了秦钰。 秦钰这一生戎马疆场,最恨的事情,就是自己常年征战在外,唯一的儿子秦玦被他的夫人养成了一个畏手畏脚的白面小生。 也亏得那些年有秦玦,大家才没觉得秦宜是最娘的。 可是秦玦缠人的本事,秦宜委实是不想再领教了。不过想着洛王已经把秦玦带到边关去历练了两年,应当是好多了吧…… 秦宜摸了摸下巴,想着秦稷要和自己说的事情,难道就是这个? 秦宜到底还在闭门思过之中,秦琰也就不好当着喜公公的面大喇喇地在她府上呆着,送到了门口就没进去。 “皇上本是叫老奴晚上过来,老奴想着多有不便,就提前过来了,没有扰到王爷吧?”秦宜一进门,喜公公句迎了上来,弯腰说道。 秦宜抬起袖子胡乱在自己脸上擦了几把,笑道:“当然没有。” 喜公公乃是宫里头的老人儿,晓得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在秦宜屏退了众人之后也没对秦宜这奇怪的装束表现出任何的疑惑,微微弯腰道:“王爷,皇上的意思是,从明个儿起,您就不用待在府中了。” 秦宜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宠辱不惊。 “乔邦定的事情皇上已经叫苏相查得差不多了,皇上的意思,是叫王爷这三天的时间里,把万香楼里头的人安顿好,然后再好好补偿一番乔施施。” 补偿?万香楼里头的人还好说,愿意卖身的换个地方接着卖,不愿意卖身的给两个钱嫁人就是,可是先皇无缘无故砍了人家全家人,现在叫自己来补偿? 妈的,自己又不是先皇的儿子,凭什么要自己给他擦屁股! “皇上还说了,三日之后别国使臣入京,到时还要劳烦王爷来招待一下。” 秦宜微微眯了眯眼睛,“敢问公公,是哪国的使臣?” 别国使臣入京,秦稷却叫自己招待,摆明是说这个人还不够格,可秦稷也不想放弃他,派秦宜先吊着他点。 喜公公笑了笑,“这国家大事,老奴怎么知道呢,只是今个儿给皇上奉茶的时候偶尔听得了一句,说是洛王爷大败燕国,燕国如今内乱,好像有人想和咱们大秦合作呢。” 这便是了。 北燕皇上死在了疆场上,这已经是北燕的奇耻大辱,按理说北燕该和大秦不共戴天,可是现如今北燕王室已经乱成一团,皇子们忙着夺位,好几个王爷也是跃跃欲试。 其中最有希望的,应当就是南清王和五皇子晏兆,却不知来的到底是哪一个。 第53章 我在江湖等风来 第53章 我在江湖等风来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皇上安排的任务也要一件一件地完成。 秦宜起了个大早,从窗口跳出去躲开了来给自己送汤的云想容,悄悄摸出了府去。 行到街口处的时候,又买了四个包子,照旧有两个是茄子牛肉的。 只是没想到,秦宜到了秦琰府上,瞧见的居然不是秦琰,而是许幼薇。 秦宜原本正在厅中喝茶,顺带打量着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好和秦琰讨了带回去,冷不防听得背后有人唤了一声,“恒王爷。” “许姑娘。”秦宜转过头去,有几分惊诧。 许幼薇进了厅来,旁边的丫鬟赶紧给她拿了个软垫垫在了椅子上。 秦宜顺着那个软垫看过去,许幼薇有几分羞涩地笑了笑,“妾身已经嫁了人,担不起王爷‘姑娘’二字了。最近身子有几分不适,叫王爷笑话了。” 秦宜刚想咧嘴一笑问一句可是来葵水了,忽而许幼薇掩唇干呕了一下,旁边的丫鬟赶紧替她拍着后背,焦急地问了一声:“夫人,奴婢去给您叫大夫吧。” 许幼薇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又转向秦宜,抱歉一下,“叫恒王看笑话了。” 秦宜心里头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感觉。尔琚今年已经十九岁了,秦稷像他这样大的时候,第二个公主都已经快要出生了,虽然最后也没能活下来。 秦宜以前真的没有想过,秦琰也会有为人父的一天。 许幼薇起身,“妾身身子不适,就不扰恒王了,恒王爷且稍等一会儿吧,妾身昨夜不太舒服,王爷歇得有些晚了,恐还要等一会儿方能起身。” 秦宜点了点头,没说话。 看着许幼薇离去的背影,秦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起了几分逃跑的心思。 她也当真就这么做了,许幼薇还未拐过弯去,秦宜就放下手中的茶杯,匆匆出了府去,自己个儿去了万香楼。 许幼薇的脚步一顿,往后看了一眼,见秦宜已然离开,方才轻轻一笑。 旁边的丫鬟不解地问了一句:“夫人,恒王爷是王爷的弟弟,为何夫人还要这般防着她?” “弟弟?”许幼薇眸中寒光一闪,“大秦皇族之前的事情谁不知道,真以为杀了所有的公主郡主就能掩盖得住了。” “夫人是怀疑王爷是个断袖?”那丫鬟猛地瞪大了眼睛,当即就脱口而出。 其实也是,秦琰十九岁了,却从来没有往王府里头领过人,要不是皇上把这些人赐了过来,许幼薇还不知道自己要等到哪年哪日。 谁料这丫鬟的话声刚刚落下,许幼薇却反手就一巴掌,直打得那丫鬟的脸高高肿了起来,“放肆!王爷尊贵之躯,岂是你能够玷污的!” 那丫鬟赶紧捂着脸跪下哭道:“夫人恕罪,奴婢只是顺着夫人……” “王爷没有那方面的心思,难保旁人就没有,我既然掌管着王爷的后院,自然要替王爷清理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许幼薇说着便咬紧了牙,眸中寒意似是要将这整个夏天都冻结起来。 那丫鬟赶紧磕头说道:“夫人说的是,王爷可不能被那邪恶乱七八糟的人迷惑了心智,夫人对王爷这般好,王爷一定会了解夫人的心意的。” 许幼薇揉着自己的手,翻了个白眼才往前走去,脚步未顿说了句:“起来吧。” 那丫鬟赶紧起身,追了上去。 而秦琰过来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秦宜的身影。 昨夜许幼薇和季尤黎又吵了起来,许幼薇打了季尤黎的贴身丫鬟,又罚季尤黎去洗衣裳,禁足半个月,季尤黎指着许幼薇的鼻子问她算是个什么东西,许幼薇大怒,两人又吵到了秦琰这里。 秦琰被她二人吵得头疼,刚想发火,许幼薇却晕了过去,秦琰没有法子,只能叫虎子去请大夫,又叫虎子给季尤黎换了个地方住,离得许幼薇远了一些。 许幼薇虽然是昏迷了,却还是精准无比地抓住了秦琰的手,然后就不肯放开。 被许幼薇提前买通了的大夫说许幼薇这是劳思过度,恐怕要好好休息一番才能养过来,装模作样地给许幼薇扎了几针,还建议秦琰先不要动,以免扰了许幼薇的好眠。 秦琰带笑点头,吩咐虎子去把那个大夫家的房子烧了。那大夫手中银针一抖,直接扎在了许幼薇的人中上,许幼薇疼得抬手去捂,这便松开了拉住秦琰的那只手。 秦琰这才逃了出来,却也已经是后半夜了,早晨这便起晚了。听得秦宜过来的消息,秦琰赶紧起了床梳洗,谁料来到正厅的时候却根本没有看见秦宜。 秦琰想也知道秦宜去了哪里,谁知道一出门就看见门口掉了一个油纸包,旁边有一条野狗张嘴欲咬,秦琰随手拽下颗扣子弹在了那野狗的头上,野狗哀嚎一声夹起尾巴逃走。 秦琰捡起来一看是两个包子,再掰开一看,正是茄子牛肉馅的。 “哼!”秦琰将那两个包子甩在了地上,转身回了王府。 秦宜自己去了万香楼,按着原定的想法问了那些姑娘到底有何打算。 秦宜原本以为大多数人都不想再做这个行当了,却没想到只有少数几个外头有了心上人,却又没有钱赎身的姑娘领了秦宜的银子,兴冲冲地出了门去。 乔施施倒还是那副闲适的样子,开口替秦宜解答了疑惑,“我们这些人,初入泥淖的时候也是百般挣扎,却只能越陷越深,现下身子也脏了,去哪都是被人嫌恶,倒不如仍旧留在这泥淖里头,虽然脏了些,不堪了些,到底还有些东西聊以果腹,不至于饿死。” 秦宜盯着乔施施,问道:“那你呢,你的打算是什么?” “我想离开这里,我在这泥淖里头呆得够久的了,都快忘记外头的空气到底是什么味道了,”乔施施浅浅一笑,“所以旁的赏赐我也不要了,皇上已经为我们乔家翻过了案来,我也就别无所求了,只是这路上盘缠,还需要恒王赞助一番。” 秦宜自然不缺这几个钱,递过了一沓银票过去,问了一句:“你想去哪?” “江湖,”乔施施的眼睛里头有几分亮光,“我想看看那个有风的地方。” 第54章 让他做你的男人 第54章 让他做你的男人 少年情怀尽是诗,哪个少女不怀春。 谁方正年少的时候,没有过一个鲜衣怒马闯荡江湖的梦。 梦中少年倚剑拉长弓,翻飞上马,怀里头抱着的是他的心上人。 乔施施这种人,想去的地方,居然是江湖。 有风的地方。确实是个好比喻,江湖浩大,儿女情长。而他们这种在朝堂上活惯了的人,可能早就忘记了风的感觉吧。 不过是一潭深水,被不同的人反复搅动。 秦宜没想到乔施施会说出那句话来,正如秦宜也没想到绿意会又从门外冲进来,直接跪在了秦宜的面前。 绿意这动不动就冲上来跪下的把戏秦宜委实是吃受不住。 其实绿意也是个小美人儿,虽然秦宜和她有那么点过节,但是只要绿意服个软,低个头,或者好好把话说清楚了,秦宜未必就不能帮帮她,满足她的需求。 可是她偏偏每次都来这一招。 你想象一下,你本来是在街上看见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想着上前攀谈一番,合适的话两个人就做个朋友,相处相处。 结果这姑娘二话不说,上来就把你裤子脱了。 秦宜看见绿意又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感觉就像是被当街脱了裤子。 “王爷,我知道王爷一直不喜欢我,”绿意擦了擦眼泪,“可是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本来以为今天瑜王爷会过来,可是……我从前想着要是一直呆在万香楼里,隔三差五能见一见瑜王爷也是好的,可是如今万香楼不再,瑜王爷府上也有……” 绿意又磕了一个头,“求王爷帮帮我!” 绿意的意思秦宜也明白,无非就是现在万香楼不干了,她恢复自由身了,秦琰把她领回府还能省一赎身钱,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而且秦琰府上也有姑娘了,良家的青楼的都有,也不用装纯洁了。 “本王的确可以帮你,”秦宜弯下腰来,挑起了绿意的下巴,“可是本王,从来不爱接济别人。” 绿意眼中迸发出了光彩,慌忙道:“王爷有什么需要绿意去做的,只管开口就是!” “我要你做的,就是断了这个念头。”秦宜忽而甩袖起身,绿意却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王爷,上刀山下火海,绿意都愿意!只要王爷能让绿意和瑜王爷在一起!” 秦宜咬住了下唇,心里头说不出来的烦躁,莫名又想起了今日许幼薇同自己说话时的表情。 早就知道!那个许幼薇仗着自己是秦琰的救命恩人,肯定会有一日强迫他以身相许。 只是秦琰居然……居然! 哼!秦宜在心里头咬起了牙来,秦琰是个负心汉,喜欢秦琰的都是傻蛋,本王才不爱和傻蛋说话! 秦宜转过身去,一根一根掰开绿意的手指,弯眼一笑,“本王也没有法子,瑜王爷不是个物件儿,不是本王说让他和谁在一起,他就会和谁在一起的。” 秦宜明明是面上带笑,可是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眼中笑意却转化为了几分酸涩。 “恒王爷难不成是喜欢瑜王爷!”绿意怒极,胡乱攀咬了起来,“王爷莫忘了,您与瑜王都是男子!瑜王是您的王兄!” 绿意的话像是一块巨石,重重地打在了秦宜的心上,秦宜身子一晃,差点没能站稳。 “本王自然知道,”秦宜勉强憋出一个笑来,满脸的不可一世,“可是本王到底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容得你置喙?” 话说完,秦宜抬脚就往外走。 绿意跌坐在地,满面的泪水。 当日她初次接客,被香姨放在台上,像是物品一样由着人出价拍卖。 满脸肥肉的老爷,纵欲过度的男子,那些形形色色的人都在高喊着价钱,香姨的脸上笑容越来越重,她的心里却越来越害怕。 幸好啊幸好,最后是瑜王爷买下了她。 那时候她想,得一良人,夫复何求。 可惜,当日没有这个机会,现在没有这个机会,这一生,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绿意在屋里头瘫倒在地哭个不停,踉踉跄跄下了楼去的秦宜一抬手,竟也是冰凉。 哭了吗?为什么哭呢。 母妃死的时候她没有哭,父王死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发育的时候束胸带勒得她喘不上气的时候没有哭。自打十岁之后每日都要垫着厚厚的月事布以防万一,夏天热得发狂的时候没有哭。初次来了葵水却不知为何,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都没有哭。 为什么现在要哭呢。 我不是大秦朝的恒王爷吗,不是京城里头人见人怕的纨绔子弟吗,八岁那年没有秦琰帮忙,我不也砸了一家客栈吗? 为何现在要哭呢? 不准哭,秦宜,不准哭。 可是秦宜还是跌跌撞撞出了门去,在一个角落停下,顺着墙面滑落下来,蹲在那里,将自己蜷成了小小的一团,终于哭出了声来。 十六年提心吊胆,八年如履薄冰,她从未想过秦琰会有离开自己的一天。 从秦稷给秦琰赐了十个美女的那天她就知道会有这一日,可却总是将之抛到脑后,好像不去想就不会来到。 秦宜咬着自己的胳膊,把哭声全部都闷了回去,一个人在这个角落里头抽抽搭搭地哭着。 忽而有人站在了秦宜的面前,挡住了几分阳光,秦宜抬起了头来,顺着那人的靴子看了上去。 又说回万香楼里头,秦宜心中思绪混乱,并没有察觉到她出了门之后,不一会儿就有人进了那个屋子。 绿意擦了脸上的泪,有几分疑惑地望向来人。 “恨她吗?”来人朝绿意伸出了手去,把绿意拉了起来。 绿意有几分惊诧,更多的还是不确定,开口唤了一声:“于小……” 但是绿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人打断,唇角微勾,眉眼之中尽是魅惑神色,“我是木蝴蝶。” “女人要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不要总是为了男人而哭,”木蝴蝶抬手替绿意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我可以帮你。” “你可以让我成为瑜王的女人?”绿意抓住了木蝴蝶的袖子,有几分急切。 木蝴蝶轻声一笑,妖媚惑人,“不,我可以让他成为你的男人。” 第55章 秦宜秦宜不许哭 第55章 秦宜秦宜不许哭 阴暗的角落里头有人轻声在哭,他本来以为是哪个受了委屈的女子,却发现这个声音自己无比熟悉。 原本那些质问的话都吞到了肚子里头去,在看见她的时候,只想伸出手去揉一揉她的头,问一问她:“随安,你在哭些什么?” 不,应该什么都不问,直接把她揽到怀里去。 她会抬起红肿的眼睛来看着自己,会撒娇会生气,会指责自己,会把她到底为什么不等自己的原因告诉自己。 他会解释,他们俩会和好,然后再一起做为害京城的双王。 可是他没有动,他仍旧站在那里,两条腿像是灌满了铅,根本挪不动半步。 他眼看着苏相走到了那个角落,停在了他的随安的面前。 他看见随安抬起了头来,就着苏相的手起了身。 他看见了苏策抬手替随安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他还看见了随安红红的眼睛,和手腕上那个明显的咬痕。 她那么怕疼,居然咬自己咬得这么重。 秦琰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被人狠狠咬了一口。 他看着苏策扶着随安,恨不能马上上前将苏策的那条胳膊砍下来。 那是他的随安。 是他陪伴了八年的随安。 可是他没有办法。随安就算不是个真的男子,可也还是恒王的女儿,他的妹妹。 他为了随安可以抛弃礼义廉耻,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他不敢。 大秦皇族从前那些事情到如今瞧来还是血淋淋的。 元顺帝秦晤爱的人,是自己的亲妹妹秦知羌,朝廷上下一力反对,元顺帝罢朝。朝政陵替,差点让大秦亡国。 他们两个生下的女儿秦知爰本该沉江,却被元顺帝一力护下,这个女儿后来与一群皇子一起夺位,若不是当时相国流落在外的儿子归京,忍辱负重做了面首,趁机杀了秦知爰,她就会是大秦史上第一个女皇帝。 再后来元烈帝秦洵爱上了一个民间女子,荒废朝政,又差点让大秦江山易主,那女子,竟然是秦洵的堂妹,王爷的私生女。 秦知羌、秦知爰还有后来那个女子,都是倾国之貌。从此便有一个说法,大秦皇族的女儿,都是祸水。 自那时起,大秦皇族便不留女子,只要生下女孩,一定要杀掉。 若不是这些事情,随安也不至于从小就要做男儿打扮,若不是这些事情,他可以堂堂正正唤她一声知宜。 知宜知宜,多美的名字。 苏策扶着秦宜走了过来,秦琰掩到了一堵墙的后头,眼睁睁地看着秦宜随着苏策走远。 罢了,就当这八年相处,不过是一场梦。 而自己,也不过是把她当成妹妹当成弟弟,疼爱了八年。 苏策并未问秦宜为什么哭,只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递给了秦宜。秦宜接了过来,打开瓶子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子芦荟清香,还有些旁的中药味道。 秦宜知道这是消肿的,取出一点来抹到了眼睛上。 “皇上召见王爷,喜公公去了王府里头找王爷没找到,臣想着王爷应当是来了这里,便来寻一寻。” 秦宜点了点头,同苏策一道进了宫。 “瘦了些?”秦稷批着折子,抬起来看了秦宜一眼。 秦宜不想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秦稷等了一会儿,没等来秦宜惯有的伶牙俐齿,倒是有几分惊诧。 “这是怎么了?”秦稷有几分关切地问了一句,倒是没有前几天那咄咄逼人的样子了。 秦宜摇了摇头,“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不知道皇兄召见臣弟,有何要事?” 秦稷见秦宜不想多说,也就没有再问,只吩咐喜公公给她上了一盘略甜的糕点,这才说道:“前几日朕也遣喜公公同你说了,不过想着还是有些不妥帖,这便再多余嘱咐你几句。” “北燕那边刚刚和咱们打完仗,洛王怕是会和那北燕的使臣差不多时候到达京城,虽然说那个使臣是想来和咱们合作的,可是到底是咱们的手下败将,大秦也不必要对他们太热切了些。” 秦稷本来想着是自己一边说着,一边能听听秦宜的补充,谁知道秦宜就这么低着头听,半句话都不说,秦稷也就只好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只是近些年来三国对咱们大秦虎视眈眈,北燕和月氏也有了姻亲关系,撕破脸总还是不好的,条件合适的话,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需要注意着,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这些都是你的长项朕就不多说了,只是尽量不要叫那使臣和洛王多接触,更不要叫他们两个产生矛盾。” 秦宜低头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秦稷的下文,这便应了一声。 秦稷瞧着秦宜这般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没有多说,轻叹一声道:“朕就这些要嘱咐你的,你先回去吧,两日后使臣来京,朕会设下宴席。届时,姚贵妃也会出席,她不过是个女人,又怀着孩子,你别和她计较。” “是臣弟的错,臣弟一定会给贵妃娘娘好好赔礼道歉。”秦宜压下心中酸涩,说了一句。 姚贵妃是个女人,谁又不是呢。 秦宜告了退,在门口遇见了喜公公。 喜公公往外送了秦宜几步,弯腰问了一句:“王爷瞧着面色不好?” “本王想给贵妃娘娘赔礼道歉,可贵妃娘娘的喜好……”秦宜现在本就抓不准姚贵妃到底是怎么想的,且巧遇见了喜公公,简直是如有神助。 喜公公平时没少收秦宜的东西,这么点事情自然是赶紧脱口而出,“回王爷的话,贵妃娘娘平时最喜好收集各种头饰,只是好多种类贵妃娘娘都有了,王爷要是要送的话,还得费点心思。” “多谢公公提点。”秦宜被喜公公扶着的那只手一抬,一锭金子就进了喜公公的袖子里头。 这时候议政殿里的秦稷正看着苏策问了一句:“她这是怎么了?” “臣在万香楼里头看见的恒王,想着怕是受了点什么挫折,所以心情不好吧。”苏策抄着手,一脸的云淡风轻。 秦稷这便没多问,只说了句:“从小就这个性子。” 第56章 难道此生不相见 第56章 难道此生不相见 洛王秦钰和洛王世子秦玦归京的那天,满城繁花盛开,主街道上挤满了人,都等着迎接英雄归来。 洛王和秦玦都骑着高头大马,前头几队兵士开路,后头步兵跟随,浩浩荡荡地往前走。 洛王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这么大的胜仗了,虽然心里头已经乐开了花,面上却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秦玦则比洛王平易近人得多,还朝沿路的百姓们招着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天成亲。 有几个姑娘已经被秦玦迷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随着秦玦的马往前跑,不一会儿就被人群挤到了后头去。 秦稷亲自在皇宫门口等着洛王爷,后头跟着几个朝廷重臣。 霍擎自然是没有站在秦稷后头,而是坐在街边酒楼的二楼靠窗处,举起酒杯来往外看了一眼。 “战神。”霍擎从鼻子里头发出了一声冷嗤,颇有几分不屑。 旁边的木蝴蝶画着妖媚的妆容,软软地靠在霍擎的身上,给霍擎轻轻地揉捏着肩膀。 “什么战神,不过是靠着一个王爷的名头罢了,”木蝴蝶知晓什么样的话才能让霍擎爱听,“大将军少年成名,才是实打实自己为自己挣出来的,像大将军这种人,方能名垂青史。” 木蝴蝶说着,竟然稍稍咬起了牙来,不知道想起了谁。 霍擎勾了勾唇,直接把木蝴蝶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低下头去就吻了起来。 这个女人,当真是个尤物。孙焕总算是送了自己一个像样的东西。 霍擎在酒楼之上不屑地看着洛王和秦玦,洛王却根本没有发觉,只是咳嗽了一声,拧眉说了句:“玦儿,摆手摇头的像什么样子!” 秦玦被洛王呵斥了一句,赶紧换上了一脸的严肃,低垂着的手却还是悄悄地朝那些高喊着他名字的百姓摇了摇。 行至皇宫前面,洛王翻身下马,秦玦跟在洛王的后头,给秦稷行了个礼。 “王兄快些起来,”秦稷去扶洛王,顺道看了后头的秦玦一眼,“两年不见,玦儿长高了些。” 秦玦在后头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和秦稷客套。秦稷倒也没在意,与洛王一道进了宫中,说是要给洛王接风洗尘。 洛王与秦玦回来得太早,秦稷也只是设了一个家宴,大型的宴席还要等晚上,届时众大臣与家眷都会来参与。 秦琰作为瑜王爷,自然也是在这小型家宴的邀请范围之中,秦琰本以为能在这家宴上看见秦宜,却没想到只有秦稷与洛王父子和自己四人,旁边喜公公和一个小太监伺候着,四人一人坐在一边,十分尴尬。 秦琰虽是反复劝了自己,却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往门口看。 “中午北燕使臣会抵达京城,朕叫恒王去安排了,这个家宴她就不过来了。”秦稷看着是对洛王解释,不过其实还是告诉了秦琰实情。 秦琰这便收回了目光,一席饭罢也没有说几句话。秦稷瞧出了秦琰的异样,再想起前两天秦宜的样子,心下似是有几分了然。 秦琰这顿饭吃得实在是味同嚼蜡。这两天他与秦宜都十分默契,他没有去恒王府,秦宜也没有来瑜王府。 白日里无处可去,整个京城里头所有的酒楼青楼好像一夕之间都失去了颜色,变得十分黯淡。到了晚上又辗转难眠,想找个人喝酒也不知道找谁。 于是秦琰便拉着虎子喝了两天的茶,他本来是想喝酒的,但怕喝醉了之后会跑去恒王府,只好大口大口地往下灌茶,喝得虎子两眼发飘,晚上精神矍铄睡不着,白天昏昏沉沉还是睡不着。 第二天晚上秦琰又要找虎子喝茶的时候,发现虎子拖着一条伤腿走了进来,说自己迷迷糊糊从房上滚下来了,希望王爷能饶过他。 秦琰看着虎子拖着一条腿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起了秦宜,挥了挥手叫他出去。 这都第三天了,他和秦宜三天没见面了。 从前读书不觉其中意味,如今方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何感觉。 秦宜倒也不是真的就不想来见秦琰,只是那日从皇宫出来之后心下烦躁,找了一处地方想喝酒,又觉得自己活像是失恋了,气得摔了杯子下了楼。 想了半天,秦宜决定去找苏策,顺带问问招待那个使臣的时候,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苏策还真是乐于助人,把秦宜当成了自己最好的兄弟,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她,甚至还给她列了一个清单。 秦宜接过那个清单的时候恨不能冲进宫里问一问秦稷,到底是他北燕输了,还是大秦输了。 说得好听点叫来访,说得不好听点那就是手下败将来求和,拽什么拽啊! 非天鹅绒软榻不睡,无乳牛美酒不食,缺美女歌姬不活。只穿红色长袍,只乘四人软轿。不会骑马,不爱狩猎,厌恶无聊,爱好金银。 再下头,是这个使臣所喜欢的女子类型详细描述,爱喝的酒的口味详细描述以及一系列东西的详细描述。 看完这个,秦宜只想在接到那使臣的时候把这个清单甩在他脸上。 你丫以为你是凤凰呢,非梧桐不栖、非竹食不食,非澧泉不饮! 你丫毛病这么多,那就不睡、不食、不活啊! 但是秦宜还是忍了下来,秦稷交待了,要好好照顾这个使臣。谁知道秦稷是不是转了性子,开始断袖了,前次因为姚贵妃一句话就把自己禁足半个月,这还没几天呢就因为一个使臣把自己放了出来。 可见使臣比姚贵妃重要许多,既然姚贵妃都不能惹,使臣更不能惹。 秦宜召集了府上的人来给使臣准备东西,好在这个使臣要求的东西也都不是什么金贵的,就是麻烦了些,作逼了些,不要脸了些。 旁的东西都没问题,至于歌姬嘛,秦宜不敢再触姚贵妃的霉头。既然芸萱那么喜欢跳舞和唱歌,回头叫她顶上也就是了。 万一那个使臣眼睛不好使看中了,直接叫秦稷给芸萱封个公主啊郡主啊什么的嫁过去,也算是促进了两国的交往,形成了一段佳话。 第57章 我愿为你一城欢 第57章 我愿为你一城欢 夜幕沉沉拢了下来,皇城里头的灯却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了起来,靡靡的歌声伴着袅娜的舞姿一同在这大殿之中升起,旁边的几桌人觥筹交错、纸醉金迷。 秦宜与秦琰见面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尴尬,两人却也还是没说话。 秦稷只和洛王谈笑风生,秦玦拉着秦宜的衣角怯生生唤了一句:“王叔。” 秦宜揉了揉秦玦的头,问了他一些在边关的事情,虽满面笑容好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可秦宜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往秦琰那头抛。 秦玦在一旁说得眉飞色舞,秦宜一面听一面点头,却是半句话都没听到耳朵里头去。 秦宜心里头没抓没挠地难受,明明是她先躲着秦琰,可秦琰当真不理她了之后吧,她又难受得很。 真是贱。秦宜忍不住在心里头骂了自己一句,可是骂完了,还是想抬起头来看看秦琰。 哪怕目光相撞一下呢,她也许就能立马找好说辞。 欲买桂花同载酒,这个理由她用过一次,能不能再用一次。 秦宜心里头酸涩得很,低下头去喝了口酒,秦玦磕磕巴巴说了句:“王王王王叔,那那那是我我我我的杯子。” “放心,王叔和你瑜……”秦宜本想说自己没有秦琰那些个不许旁人近身的毛病,眼角余光瞟见秦琰抬起头来,慌忙转了话头,“和你预想中的不一样,王叔现在很……亲近你。” 秦宜斟酌了半晌,终于选好了一个词。 秦玦的眼中陡然散发出了光彩,拉着秦宜的袖子问道:“真的吗王叔,我都离京两年了,对这京城也不是很熟悉了,父王说这次要在京城留很久,王叔可以带我去玩吗?” 秦玦像是一只小狗一样看着秦宜,亮晶晶的眼睛由不得秦宜摇头。 正在和秦稷说话的秦钰咳了咳,冷下脸来,“玦儿,不得胡闹,你恒王叔忙得很。” 得,大侄子,不是王叔不想带你,是你父王怕你被王叔带坏了。 秦宜在这坐着也是个煎熬,四下里看了看,正好瞧见了刚和秦稷说了没几句话就跑到了湖边了的使臣大人,晏婴。 晏婴此刻正倚在湖边的一棵树上,微风拂起他的衣角,衣袂飘飘,颇有几分美感。 如玉长指捏着一个酒杯,微微倾斜,内里的红葡萄酒洒出来了一些,衬着他皓白的手,分外好看。 秦宜挪了过去,“使臣大人这是在看什么?” 晏婴回过神来,眯着狭长的桃花眼朝湖对面看了看,“那个姑娘,有几分意思。” 使臣大人爱好美女,苏策一早就交待了自己,秦宜想着这晏婴要是在大秦抢人家的相好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帮着他。 秦宜也是抬头去看,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一个姑娘,而是萧密。 自打于倾乐出事之后,萧密整个人就消沉了许多,无精打采,好像对整个京城的女子都提不起来兴趣。 萧迢为着自己这个儿子也是愁了好久,听说还豁上了老脸,四处搜集美女。 但萧密就好像在一夜之间性冷淡了一样,每天晚上美女在怀,他却只是对月饮酒,丝毫不想那些传宗接代的正经事。 可是今日瞧来,好像恢复了不少。 秦宜瞧着萧密身边的姑娘有几分眼熟,眯眼看了一看,冷不防心头一惊。 晏婴扶了秦宜一把,妖娆的桃花眼微微扬起,“恒王爷也看中那姑娘了?晏婴打燕国而来,多谢王爷款待,这便不和王爷抢女人了。” 晏婴说罢,摇着酒杯就要走,回头瞧见秦宜抿着唇一言不发,又凑了过来,“王爷莫不是当真了吧,晏婴只是客气客气。” “使臣大人喜欢谁,本王自然是管不到。”秦宜语气轻快,面上却半分笑意都无。 晏婴又靠在了那棵树上,萧密却揽着怀里头的女人走了过来。 “恒王爷,好久不见。” “萧公子,别来无恙。” 见秦宜一直在打量自己怀里头的人,萧密轻轻一笑,“这是城欢。” 城欢?秦宜在瞧见绿意那般打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到底是哪个城欢。 倾乐,城欢,还真是昭然若揭。 然秦宜微微一笑,扬唇问道:“承欢?好名字,玩转承欢,萧公子艳福不浅。” 依着绿意的脾气,应当早就站出来和秦宜争吵,不管这是什么场面,也不管秦宜的身份。 可此刻,绿意却浅浅一笑,眉眼微垂的样子像极了从前的于倾乐。 “与君邂逅,花开满城。须作一生拌,尽君一日欢。”已经改名作城欢的绿意抬起头来,就连吟诗之时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与往日的于倾乐有九成相像。 却是再也不像从前张扬跋扈的绿意。 晏婴伸出手去,像是要去摸城欢的手,“见佳人兮,满城欢喜。果真好名字。” 萧密神色一凛,抱着城欢的那只手往后缩了缩,晏婴这便摸了一个空。 晏婴倒也不觉得尴尬,在半空中翻转了手,就直接收了回来,好像原本就只打算摸一摸风。 “须作一生拌,尽君一日欢。一夜一生,飞蛾扑火,至死不渝。城欢姑娘这般豪爽表明心意,果真是女中豪杰,萧公子得此热情佳人,果真艳福不浅。” 秦宜再没有文化,那也是从前跟着秦稷他们一道被先生打出来的,浸淫在诗书之中多年,绿意却是只识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纵然得了木蝴蝶的教导,也不过是表面本事,不堪一戳。 果真秦宜这番话落,城欢便没有了反驳的话说。 纵然于倾乐教会了她神情也教会了她该说什么,可到底她不是于倾乐,就算改名叫城欢,和倾乐也只不过是相似而已。 谁料萧密却真像是移情别恋,彻底忘记了于倾乐爱上了城欢一般,从袖中取出一支簪子来,插到了城欢的鬓中。 把绿意教成城欢的那个人显然没有把整首《菩萨蛮》都告诉她,但秦宜却是清楚看见,那钗头之上,非鸾非蝶非花,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蝉。 秦宜拢了手笑,“愿萧公子能如愿以偿。” “谢恒王。”萧密看着秦宜,眸中明显流露出了恨意。 第58章 我和美人的秘密 第58章 我和美人的秘密 萧密揽着城欢走远,晏婴却在后头幽幽一叹,“可惜了,样子不错,我倒是不介意美人儿有没有文化,只不喜欢没文化装有文化的。” 秦宜望着前头不说话,不知道是在看萧密和城欢,还是在看秦琰。 晏婴仍旧在后头慨叹着,“何必这般曲意逢迎呢,这样好看的美人儿,就算不能一起读《诗经》探讨平仄韵律,一起唱个十八摸,探讨一下体位姿势也是不错的啊。” 秦宜不知道北燕是不是真的经此一战,皇室里头的人都死绝了,居然会派这么一个人来出使。 晏婴见秦宜仍旧不理他,从后头探了一个头过来,搁在了秦宜的肩膀上,“窃以为,恒王爷很是不错……知诗书,好像……也颇懂姿势。” 晏婴一面说着,还捞起秦宜的碎发在鼻尖闻了闻。 秦宜浑身一抖,转过身来眯起了眼睛,“使臣大人还是自重一些得好,本王可不是个断袖。” “晏婴也不是呢,”晏婴眯眼一笑,情绪全部都藏在了那双招摇的桃花眼里。 秦宜不说话,盘算着一会儿到底打晏婴的哪里才好,肯定是不能打脸,打脸影响两国相交。 晏婴又往前凑了凑,弯下腰来,盯着秦宜大而亮的眼睛笑了一声,“所以晏婴与王爷不是正合适?” 秦宜心中一抖,握紧的拳头忽然松开来,却还是强壮镇定笑了笑,“使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叫我晏婴便好。”晏婴又靠近秦宜几分,远远瞧来两人像是在接吻一般,晏婴呼吸之间的热气尽数喷洒在了秦宜的脸上,花香扑鼻并不难闻,却没由来地叫秦宜讨厌。 “晏婴这些年来,唯有美人儿见得最多,其实我刚来的时候就好奇,如此灵动的一个美人儿,为何所有的人都唤你王爷呢?”晏婴的头越来越低,最后一句话完全是靠在秦宜耳边说的。 虽然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第二人听见,可秦宜还是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她的脊椎骨窜了上来,轰地一下冻结了她的整个脑子。 晏婴一只手揽在了秦宜的腰上,一只手抬起来就想去捏她的脸,却在半空中被人抓住。 秦宜仍旧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晏婴的手还被秦琰抓在手里,桃花眼一眯,“这位是……瑜王爷?” “晏世子仿佛忘记了本王的前缀,大秦第一美男,恒王爷的王兄,仅次于恒王爷的京城第二纨绔。”秦琰把秦宜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放开了晏婴的手。 晏婴有几分惊诧于秦琰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他只以使臣之名前来,就算是秦稷之前介绍的时候,也没说他是北燕的世子。 看来这个瑜王爷,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晏婴看了后头的秦宜一眼,秦琰不着痕迹地又往旁边挪了挪,将秦宜挡了个严严实实,“整个大秦人人皆知,本王可比恒王爷俊美得多,世子要是真的想捏,不如捏一捏本王的脸。” 秦琰说着就把脸凑了过去,可惜晏婴不知道秦琰这人最不喜别人触碰他,不然肯定当即就会伸出手去捏上两把。 “今天的美人儿很多,我就不扰瑜王和恒王爷叙兄弟情了。”晏婴唇角一勾,负手向前而去。 秦琰看了一眼仍旧在与洛王交谈的秦稷,拉着秦宜就往旁边走。 直到走到一个周围没什么人的小凉亭的时候,秦琰方才停了下来,拧眉问了一句:“你怎么和那个北燕使臣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皇上吩咐的任务,我也得敢抗旨不尊。”秦宜这才回过了神来,直接坐在了旁边的木凳子上,看都不看秦琰一眼。 明明是想和秦琰说话,可是这嘴就是不受自己控制了。 秦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莫不是葵水要来了吧…… “饿了?我看你在宴席上就没怎么吃。” 秦琰没好气地白了秦宜一眼,刚要笑一笑去拉她,秦宜却自己起了身,“谁让你看我了。” 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管后头的秦琰。 秦琰咬紧了牙,恨不能冲上前去一巴掌甩在秦宜的后脑勺上,直接把她拍到大地里头去,看明年春天能不能结出来不这么遭人恨的随安。 秦宜也是气鼓鼓地往前走,把路上的石子都看成了秦琰。 臭尔琚,坏尔琚,既然不要理我,那就有一点气节啊!干嘛冲出来教训我,还真当自己是我的王兄了! 哼!王兄什么王兄! 我才不要你做我的王兄…… 秦宜心里头刚刚想起来这句话,眼眶立马就红了,赶紧深呼吸了一下,小声咬牙道:“妈的,美色误人。” 树后头忽然窜出来一个人,扬唇摇晃着手中酒杯,“王爷这是在说在下?” 秦宜狠狠白了晏婴一眼,站住脚朝他露出一口白牙来笑道:“使臣大人是不会喝酒,专门摇晃酒杯勾引美人儿不成?难道使臣大人是玩杂耍出身?本王瞧着这杯酒从开始到现在,一口都没少。” 秦宜说完,从鼻子里头发出了一声冷嗤,然后转身就走。 晏婴在后头扬唇道:“虽然王爷极尽挖苦讽刺,不过我还是瞧出了王爷对我的喜爱之情,王爷放心,美人儿的事,是咱们俩之间的小秘密。” 一个“小”字被晏婴说得缱绻万分,秦宜脚下一绊,差点跌倒在地,回过头来狠狠朝晏婴摇了摇拳头,“去你娘的美人儿!老子祝你一辈子提枪上阵!下马就软!” 晏婴扑哧一笑,秦宜往前走去,再没回头,故而也没瞧见晏婴自以为风流倜傥,实则骚包至极地靠在那棵树上,摇晃着酒杯,勾唇说了句:“有意思。” 秦宜气冲冲走到了桌旁,没看正和秦稷交谈的洛王,也没看一旁的秦琰,拽着秦玦的肩膀说道:“大侄子!王叔明天带你逛青楼去!” “王王王王叔,我我我我……”秦玦一面磕巴,一面看了洛王一眼。 洛王的脸骤然冷了下来,还未说话就被秦宜出言堵住,“看你爹作甚!王叔带你去,生出孩子了王叔给你看!” 第59章 王叔陪我逛青楼 第59章 王叔陪我逛青楼 秦宜真的很想狠狠给自己两耳光。 从前她最怕被秦玦缠上,现在却是自己主动把秦玦带出来了。 秦宜从前宁愿相信秦稷会与苏策断袖,也不愿相信洛王会把秦玦交给自己。 按着年纪来算,洛王和自己的爹也差不多大,很是看不惯她与秦琰。当然,如果比一比的话,洛王当然是更看不上她多一些。 所以秦宜那句话不过是为了发泄心中愤懑,没想到今天一早秦玦当真来了她的府上。 秦玦的解释是,他父王和他母妃一回去就吵了一架,洛王妃说洛王没把他养好,又黑又瘦,肯定是让他受了很多苦,虽然他还是个世子,可是将来也是要做王爷的,恒王和瑜王就没有从小受这么多苦。 洛王则说,恒王和瑜王越来越不像样子,尤其是那个恒王,简直是给老恒王丢脸。 洛王妃说她看着恒王就挺好,白净好看,养尊处优,这才像个王爷的样子。 洛王和洛王妃大吵一架,洛王一气之下,就让他来和秦宜一起混,看能混成个什么样子。 洛王妃则坚持认为,秦玦活成秦宜那样就很不错。 秦宜不知道自己在洛王妃那里能得到这样好的评价,颇有几分羞涩,“哪里哪里,王嫂真是谬赞了。” 其实秦玦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秦玦了…… 洛王妃的原话是,“纨绔怎么了!纨绔我也认了,哪怕玦儿变成恒王那个不成器的样子!也比在边关受伤甚至是死了强!恒王无父无母都能活得好好的,我不信咱们洛王府养不起玦儿!” 不过秦玦私心想着,自己复述的也只是简略了些,差别不是很大。 秦宜本来是想带秦玦随便找个酒楼吃顿饭,可是既然王嫂这么看得起自己,秦宜自然也不能辜负了王嫂的一番厚爱。 逍遥坊现如今已经是京城里头最火的青楼了,万香楼倒了,漫星阁也是因着星靥的死受到了一定的牵连,最后的逍遥坊,竟成了金簪杀人案里头最大的赢家。 逍遥坊里头的王妈妈一看见秦宜进门就迎了上来,顺带着捎过来了一股子刺鼻的香味。 秦宜刚想叫王妈妈找两个热情一点的姑娘来,王妈妈就抖着帕子笑,一身肥肉乱颤,“王爷,您可来了,佳人等了您好几天了呢。” 顾佳人是这逍遥坊里头的红人,刚被王妈妈弄过来没几天,之前秦宜和秦琰是一起看上的,秦宜非说自己这次能赢过秦琰,两人也赌了一把。 只是这段日子忙得很,再加上秦琰又……秦宜这便不是很想去见顾佳人了。 “佳人性子太冷,我这次来是带我大侄子见见世面,你给我找个热情一点的来。” 秦玦离京两年,从前也不怎么来逛青楼,所以王妈妈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他,听了秦宜的话,就把秦玦上下打量了一番。 秦玦被她打量得心里头发毛,往秦宜后头缩了缩,然后忽然发现自己的王叔好像比自己还要矮一点点。 “热情的?”王妈妈抖着帕子笑,刺鼻香味随着她的肥肉一起在空气里头抖啊抖,秦玦又转过头去咳了几声。 “呦,世子爷还害羞了呢,王妈妈啊肯定给世子爷找个最热情的,世子爷放心,一回生两回熟,多来几次,您就和王爷一样,忘不掉咱们这个温柔乡了。” 说完,王妈妈朝秦宜眨了眨眼睛,“要说热情的嘛,王爷瞧着庭香如何?” 然后,一副我知道的样子看了秦玦一眼。 “不是那个热情,”秦宜擦了擦额上的汗,“李庭香就算了,我还没想被我王兄打死。” 王妈妈又锲而不舍地看向秦玦,秦玦又往后缩了缩。 “那就南思和红袖?都是顶热情的主儿,保证把王爷和世子爷伺候得好好的。” 秦宜点头,王妈妈跟着又问道:“账还是老样子吗?” 从前秦宜总是和秦琰一道过来,账自然也是记在秦琰那里,一个月去瑜王府账房那儿结一次。 秦宜一开始倒是没想到这个,听得王妈妈这么一问,刚欲说话,后头秦玦怯生生开口道:“今日麻烦王叔,就叫侄儿请王叔吧。” “行,”秦宜丝毫没推辞,“好酒好菜也一并上了,回头钱不够,烦请妈妈去一趟洛王府要。” 王妈妈笑着将二人请了上去,没一会儿南思和红袖就敲了门进来,不过出乎秦宜意料之外的是,安小婉居然也跟在了二人后头。 “听闻王爷过来,小婉想来弹一曲琵琶,为王爷助兴。” 秦宜自然不会拒绝,只是没想到安小婉居然来了逍遥坊,却也没多问。 南思倒也伺候过秦宜几回,一进门来就直接在秦宜旁边坐下,软软的手攀到秦宜肩头,“王爷,许久不见,可想奴家了?” 红袖人如其名,总喜欢穿一身大红,性子也是火热得很,秦宜这厢刚摸上南思的手,红袖的柔夷就已经探到秦玦的衣裳里头去了。 秦玦有几分闪躲,显然是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秦宜嘿嘿一笑,没再去管秦玦。 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自己的大侄子一起来逛青楼的原因,秦宜只觉得自己的身上越来越热,看着南思的时候,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旁边的红袖已经解开了秦玦的衣裳,大片的胸肌裸露在外,秦宜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自己这个大侄子,这两年练得不错啊…… “放肆!”秦玦忽然起身,指着红袖的手不住地颤抖着,满面通红,“你你你你给本世子下了什么药!” 秦宜忽然眸子一眯,这才察觉出不对来,推了南思的手想要起身,整个人却是软了下去。 “王爷,今日让奴家好好来伺候你吧。”南思一面说着,一面探手去解秦宜的衣裳。 秦宜想要抬手阻止,全身上下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秦玦在边关历练过几年,身上带点武功,拉起秦宜就要往外走,结果小腹突然蹿上来一股热火,他整个人就轰地一声倒了下去。 秦宜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腥气入口呛人,可神智却还是越来越不清楚了。 第60章 为你一人敌江山 第60章 为你一人敌江山 南思和红袖的笑声在自己耳边不停地回荡着,可是听起来却好像越来越远。 秦宜张了张嘴,却未出声。 南思看了仍旧在屏风后头弹琵琶的安小婉一眼,探手就要去解秦宜的衣裳。 门“咣”地一声被人踹开,一柄长刀破风而来,正扎在南思手前一寸,贴着秦宜的身子。 明晃晃的刀反射着南思被吓白了的脸。 “不想活了吗。” 南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瑜王,整个京城应当都没有见过秦琰这般样子。 白衣肃立,墨发微扬,眼睛微眯,内里尽是杀意。 是谁说瑜王是大秦脾气最好的王爷! 南思和红袖往后缩了缩,明显感觉到面前的这个瑜王眸中嗜血,比杀神霍擎的气势还要盛上几分! 秦琰眯眼,挥袖说了一声,“杀。” 这些人,既然敢在逍遥坊里干这些事情,肯定也是蓄谋已久,便是查也不会查出结果的。 虎子拎刀上前,挥刀一划,南思和红袖还未来得及尖叫一声,一条极细的血线便出现在了二人的脖颈上。 后头安小婉的琵琶声丝毫未停,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前头的事情。 逍遥坊里的规矩,弹琴奏乐之人不能打扰客人雅兴,需在屏风后头,堵耳来弹。 然饶是如此,秦琰却还是抱起了秦宜,对虎子说了句:“去看看。” “把洛王世子也扛到王府去,请万物生。”秦琰已经极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方才没有将面前的两个女人碎尸万段。 竟然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伤了随安! 秦琰抱着秦宜的手又紧了几分,直接走廊上的窗子翻了出去,行至屋顶,点地腾空,往瑜王府而去。 秦宜此刻身子发红烫人,仿佛在秦琰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点凉意,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随安,别闹。”秦琰的声音明显有几分沙哑,揉了揉秦宜的头发。 秦宜轻轻哼了两声,把着秦琰的腰不松手,秦琰只觉得一股子热气从自己的小腹窜起,瞧着秦宜通红的唇,当即就想吻下去。 可是不可以。 秦琰加快了脚步往王府赶,秦宜用力往他怀里拱着,带了几分撒娇又带了几分难受,“我热……水……” “随安,忍一忍。”秦琰飞身上前,须臾之间就飞过了几家房顶。 “蔷薇,我想喝水……水……尔琚,我好难受……” 秦琰终于到了瑜王府,将秦宜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刚想过去给秦宜倒杯水,手却被秦宜一把攥住。 秦宜拉着秦琰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好热啊……” 秦琰去掰秦宜的手,“随安,听话,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许走,”秦宜睁开眼来,迷迷糊糊好像并没有认清自己面前的人,又好像认清了,用力拽了秦琰一把。 秦琰冷不防被秦宜拽到了她的身上去,秦宜伸出手去抱着秦琰的脸,迷迷糊糊地凑上去蹭了蹭,“我好热。” 秦宜用脸颊不停地蹭着秦琰,只要秦琰再偏一偏,就能吻到秦宜的唇。 “蔷薇!去给我倒杯水!”秦宜忽而又抬起脚来踹了秦琰一下,这一下像是用光了秦宜全部的力气,全身都绵软了起来。 虎子终于带着秦玦回来了,万物生也紧随其后。 路上秦玦一直扒着虎子,虎子不堪受辱,终于是一记手刀砍在了秦玦的后脖颈处,将他砍昏迷了过去。 “快来瞧瞧她。”秦琰一把把万物生拽了过来,焦灼万分。 万物生拧眉,“我是验尸的,又不是大夫,哪里会开方子。” 待瞧见秦琰通红的眸子,万物生也只好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布包来,“好吧,我给她扎几针,看看好不好用吧。” 万物生以验尸高明闻名于世,但是秦琰知道,他的医术也是不差,况且如今秦宜和秦玦的样子,不能叫外人看见。 万一被人查出秦宜是个女子,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万物生取出的银针一根赛着一根的粗,秦琰不忍去看,却又挪不开眼睛。 好在一根接着一根的银针下去,秦宜没有再扭动身子,面上的潮红也一分分地退了下去。 秦宜的呼吸慢慢平稳了下来,万物生将那些银针从秦宜身上取了下来,“行了,有一个时辰也就醒了。” “那边是的洛王世子,也烦请你一救。”秦琰说完,就赶紧坐到了秦宜的身边,扶起了她来,喂了她喝了一点水。 万物生给秦玦也施完针,才收拾好了东西跑到桌边坐下,瞟了秦琰一眼,“你们俩当真是兄弟?真是没有一处像的地方。” 秦琰不理万物生,万物生却仍旧自顾自说道:“一个傻了吧唧的天天为非作歹,一个天天假装纨绔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其实心思比谁都沉。” 秦琰看了万物生一眼,仍旧不说话。 “我说你也挺能装的,这么多年一直就没表露出来一点点,打算什么时候翻了这个皇帝,上位去啊?” “我从未想过要皇兄的皇位,”秦琰摸着秦宜的脸,语气放缓了许多,“我只是想好好地保护自己和随安,她八岁就开始一个人过,我想好好保护她。” 所以这些年来,不管怎么为非作歹,我都陪着你,不管怎么祸乱京城,我都替你善后。 随安,我只希望你过得开心一些,再开心一些。 若你和我在一块不开心,随安,我可以淡出你的视线。 可是随安,好好照顾自己,不然,我要怎么放心。 一想到今天的事情,秦琰就一阵后怕。 若当真被人知道了随安是个女子,恐怕整个大秦都会与她为敌。祸水祸水,自己与随安相处了这么多年,从来没看出一点祸水的样子! 若一人害你,我杀一人,两人害你,我杀一双,天下与你为敌,我将颠覆江山。 随安,此生我只求你好好的。 万物生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杯子问了一句:“她应该叫的是……?” “知宜,”秦琰抱着秦宜,泪水落到了她的肩头,“秦知宜。” 果真是个女子……万物生叹了口气,大秦皇族不留女子,秦琰这般,若有一日事情暴露,怕真的是要与江山为敌。 第61章 重归于好这种事 第61章 重归于好这种事 夜幕沉沉如同一匹厚重的黑布,罩在人的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一人红衫如血,躺在一把贵妃椅上头,手里摇着一杯酒,却不知想起来了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月光透过窗子洒了他一身,顺着皓白而紧实的小腿一路往上,就能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纤长玉手,和一张邪魅的脸。 晏婴今日好像心情不错,自打回了府就一直在这贵妃椅上躺着,虽是一言不发,面上却明显带着笑意。 忽而从窗口翻进了一个人来,跪地叩头道:“世子,南思和红袖都去了。” 晏婴摇晃着酒杯的手陡然停了下来,杯中的酒溅出来洒了他一手也不曾察觉,“是谁干的。” “瑜王。”跪着的黑衣人语调没有半分起伏,只简略地回答了晏婴的问题。 晏婴那双招摇的桃花眼里不复平常的浪荡不羁,“郡主呢?” “郡主无恙,只是郡主问世子,可已经确定那恒王爷就是咱们要找的人了?” 晏婴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酒杯,忽然想起了那日宴席之上,回头来骂他的秦宜。 真是粗鄙不堪,要她真是自己要找的人,可传说之中相差也太多了些。 “尚不能确定,秦国皇族的女儿都是祸水妖姬,传说那秦知羌和秦知爰也都是倾国倾世之色,我倒是没瞧出来这恒王有这种姿色,不说长得不如我了,那瑜王扮个女子恐怕也比她好看些。” 晏婴明明是在抨击秦宜的长相,却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美女他见得多了,还真是没见过秦宜这样的。明明长得也不说倾国倾城,不过是有几分精灵,偏偏就叫你忘不了。 “世子的意思是……” “秦国建国三百余年,也不过出了三桩这种事,可见也不是每一个女儿都是祸水的,咱们还是先查一查,有没有别的漏网之鱼。”晏婴取过一旁的酒壶,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是,那属下这就去和郡主说。” “叫她小心些,那瑜王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别被发现了,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都功亏一篑。”晏婴说起自己的妹妹,面上并没有多少感情,倒像是在说一个普通的手下。 等到那个黑衣人退下,晏婴又躺回了贵妃椅上,眯着眼睛仿佛又看见了秦宜。 要是秦宜当真是他要找的人,那就有几分意思了。 不过之前通过探子说要合作的那人,自己还是找时间去看一看吧,那日匆匆一瞥,虽长得比秦宜好看些,可不见得比秦宜有意思。 而此时瑜王府里,秦宜刚刚醒过来,秦玦到底是练过武功的,一个时辰前就醒了,告辞回去,秦琰嘱咐了一句,说这事先不要告诉洛王,秦玦脸上一红,应了下来。 万物生原本说秦宜一个时辰就能醒过来,结果秦琰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还要多一刻钟。 “渴,”秦宜微微睁了睁眼睛,“蔷薇,来给爷倒杯水。” 秦琰白了她一眼,本不想理她,却还是起身去倒了一杯水。 秦宜像是想起了什么,忽而从床上坐了起来,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胸口,看见前头的人是秦琰,这才舒了一口气,扶着床边皱起了眉头。 “起来这么快干嘛,是不是头疼了?”秦琰扶着她慢慢躺下,在她的头上按了按。 秦宜心里头仍旧有几分不踏实,“我……” “你现在是越来越有出息了!”秦琰轻轻弹了弹秦宜的额头,秦宜捂住额头,撅起了嘴来。 “带着秦玦去逛青楼,你还真是不教晚辈一点好!”秦琰把手中的水递给了秦宜,又扶着她半坐起来,“而且居然还能被人下了药,你说就你这个不要脸的样子,谁想出来的主意啊,居然想给你下药!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赶明儿你和秦玦都被扒光了吊在城楼上都不知道!” 秦宜抱着杯子喝水,掩盖住自己的心虚,“兴许是……兴许是有人看上了秦玦,洛王世子,有爹有娘的,将来有了孩子也有婆婆带,我就不行了……” 秦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琰弹了一下额头,“叫洛王兄知道,非剥了你的皮不行!” “是王嫂说我这样也不错的,我这不是打算把大侄子培养成和他王叔一样的人嘛,”秦宜开口解释,眉眼扬起又是往日招摇模样,嘴角悄悄翘了起来,“说得好像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了一样。” 秦琰拽过秦宜手中的杯子,起身又给她倒了一杯水,“你就消停些吧,北燕使臣来访,且有皇上头疼得呢,到时候洛王兄再闹到皇上那里去,我看你怎么办。” 自打先恒王去了之后,能制住秦宜的就只有洛王了,主要洛王生得就有几分威严,一瞪眼睛就能把秦宜吓一跳。 洛王素来看不上秦宜,说恒王府的脸都让秦宜给丢干净了,秦宜倒也不爱往洛王面前去,不过是看着自己的大侄子天天跟在他父王后头,好好一张正太脸早晚也要变成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有几分可惜。 不过,当下要紧的还不是这个。 秦宜醒来的时候,虽然摸着自己胸口上的束胸带还在,可是这个京城里头,稍微有点本事的大夫都能通过诊脉来判断男女。 她这些年来基本是连病都不敢生,生病了也是用着恒王府上的那个大夫,那么秦琰……秦宜抱着杯子悄悄看了秦琰一眼,好像没有什么异样。 “我……中了药,你是怎么……”秦宜倒是头一回这么吞吞吐吐地说话。 “我以身相许,帮你解毒,怎么样,感动不感动?”秦琰忽而一笑,待到看见秦宜面上的惊恐神色方才冷下脸来,“时间紧急,又是这么丢人的事情,我去哪给你找大夫去,只好让万物生给你扎几针,好在那时候你和个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秦宜被一口水呛住,拼命地咳了起来。 和和和和死人没什么区别?有这么不堪吗…… 秦宜面上浮起几分潮红,翘起嘴角吊儿郎当笑了一句:“要真是王兄以身相许为我解毒,那为弟的可要为王兄负责了呢。” 秦琰做出要掐死秦宜的动作,秦宜猛地一笑,把杯子塞到了秦琰的手里,就躲到了被子里头去。 第62章 逼她做祸国妖孽 第62章 逼她做祸国妖孽 “哗啦”一声响,茶杯茶碗尽数被拂落在地,乒乒乓乓跌出了门去,轱辘到了门口那个小丫鬟的膝盖处方才停下,那小丫鬟跪在那里低着头,整个身子都在不住地颤抖着。 华服女子咬牙切齿,举起一旁的花瓶又要砸落下去,终是咬牙忍了下来,坐在桌旁咬牙骂了一句:“贱人!” “夫人。”门口小丫鬟见许幼薇招了招手,忙跪着往前挪了几步。 “王爷什么时候送那个贱人走的?” “回夫人的话,巳时末。”小丫鬟已然吓破了胆,根本不敢抬头来看许幼薇的脸色。 巳时!王爷居然把她留到巳时,而且居然是躺在王爷的床上!谁不知道王爷不喜旁人碰他,自己平时碰着他的袖子,王爷的脸都要冷上几分。 恒王爷,好一个恒王爷,真是个不要脸的货色! 许幼薇紧紧咬起牙来,自打自己进府,王爷好东西送来了不少,可见是感念自己当初的救命之恩,可到现在都没有碰过自己一下。 难不成心里还真惦记着那个贱人!身为男子居然这般恬不知耻,真是大秦皇族的败类! “前几天我叫你去找父亲要的人,可准备好了?”许幼薇终于平缓了呼吸,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阴毒。 小丫鬟慌忙点了点头。 “打听好明天王爷约着那个贱人去哪里,还按计划行事。” “是,夫人。” 许幼薇的手紧握成拳,这个贱人!将来瑜王妃的位子,只能是属于自己许幼薇的!当年是自己救了瑜王一命,陪伴他终身的王妃自然也应该是自己! 许幼薇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窗子外头,走过去了两个人。 季尤黎袅袅而过,恍若刚刚并没有趴在许幼薇的窗外听了一会儿墙角。 旁边白鹭问了一句:“夫人,可要去告诉王爷?” 季尤黎抿唇一笑,“算了,我正好也想去瞧一瞧热闹,明个儿准备一下,咱们也去。” 秦宜夜深回府,果不其然瞧见了还在等着自己的蔷薇。 秦宜嘿嘿一笑,打算蒙混过关,蔷薇却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跟着秦宜一道进了屋。 “王爷,想容夫人和芸夫人又闹起来了。另外芸夫人新近结识了一个人,正是霍大将军身边的孙焕。” 秦宜瘫在床上,面朝下瓮声瓮气道:“由着她们去闹吧,另外给芸萱还有那个孙焕创造一点条件,顺便盯着芸萱,查出来她到底是谁身边的人。” 蔷薇应下,伺候着秦宜擦洗了一番,这才退了下去。 蔷薇刚进自己的屋子,就有一个黑色的身影闪了过来,像是鬼魅一般,蔷薇却好像习惯了一样,丝毫没有被吓到,神色如常地关了门,又在桌边坐下。 “怎么突然过来?”蔷薇倒了两杯茶,示意那人在自己身边坐下。 “听说王爷今日遭难,所以过来瞧瞧有没有事。”黑衣人坐下,紧盯着蔷薇问道。 蔷薇略略摇了摇头,低声道:“王爷被瑜王救走,好在没有被那些小人得逞,那两个人,也被瑜王杀了。” “果真不出咱们所料,瑜王爷也不是个简单的人,这么多年来王爷与他厮混在一处,他却一直是这般纨绔模样,可见心思颇深。” 蔷薇微微蹙眉道: “瑜王与当今皇上一道养在皇后膝下,又是先贵妃所生,传说先皇曾有意将皇位传给瑜王,皇上纵然不表现,定然也是心中忌惮,瑜王爷这般纨绔,想来也是为了让皇上放心。” “哪里就能真的放心,”那黑衣人不屑一笑,“要说这瑜王爷要是真能成大统,如今这样也不是不可,可是咱们从小就撮合王爷与皇上,王爷却和皇上并不亲近。我们也该采取行动,叫王爷和瑜王爷疏远一些了。” 蔷薇看了那黑衣人一眼,既没同意,也未反驳。 “或者咱们的计划,也该叫王爷知晓了。整个大业都以王爷为重,王爷不可再继续这样逍遥快活下去了。” 蔷薇有几分着急,赶紧抓住了黑衣人的胳膊,“王爷年岁尚小,保护身份和维护自身安全已是不易,如何还能让她承受这么多,还是再等几年吧。” “再等几年?”黑衣人陡然一笑,掰开了蔷薇的手指,“王爷若以女子身份长大,去年就该及笄嫁人了!大业未成,亡魂不能安宁,如何能一等再等,你不说!我去说!” “石碌!”蔷薇抓住了面前人的胳膊,死命地让他坐了下来,“你疯了!这么突然去找王爷,让她如何能承受得住。王爷心地纯良,怎么能让她一夕之间就变成一个祸水妖孽!” 被叫做石碌的那个黑衣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让你教王爷弹琴跳舞唱歌你是半点都没教会,让王爷天天跟着瑜王喝酒赌博闹事,如今王爷长得……离先公主和女皇差得也是很远,我都不知道到底要如何是好,宫中的那个姚贵妃,才是个真正的妖孽祸水,有她在旁边,皇上要如何才能看中咱们王爷。” 蔷薇安抚了石碌一番,石碌眯着眼睛,半晌方说了句:“既然皇上那条路行不通,咱们就曲线救国,扶持瑜王登基,王爷与瑜王的关系不错,咱们应当可以成功。”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你先回去吧,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会再找你的。” 石碌紧盯着蔷薇,终是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你也该旁敲侧击着告诉王爷了,先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不能再让王爷这么安逸下去了。你这样骄纵她,早晚会磨没了王爷全部的斗志。” 蔷薇赶紧点头,这才把石碌送了出去。 然这秦宜哪里是蔷薇骄纵出来的,她从小就是不学无术,琴棋书画没有一样是她感兴趣的。要不是真的看见过,蔷薇也无法相信她是个女子,是要承担复仇大业的祸国妖姬。 虽石碌的话说得难听了点,可蔷薇也不得不承认,秦宜这张脸好看倒是好看,可无论如何也担不起祸国殃民四个字。 也不知道是哪一步走歪了。 蔷薇叹了一口气,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63章 我大侄子没脑子 第63章 我大侄子没脑子 第二日一清早,蔷薇就把秦宜喊了起来,秦宜昨晚歇下得晚,朦朦胧胧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蔷薇在旁边劝了劝,秦宜伸手把枕头盖在了脸上,“去告诉瑜王爷,让他等一等。” “王爷,您还是起来吧,今日来的可不止瑜王爷一个,还有那位使臣大人呢。” 秦宜陡然睁眼,被吓了一跳,再无睡意。 这年头都流行这么不要脸吗? 秦宜梳洗了一番,慢吞吞挪出了门去,果然在正厅瞧见了秦琰和晏婴。 秦琰端坐于那喝茶,一身紫衣衬得他眉目如画,俊美万分,风度翩翩仪态正雅,看起来像是这王府里头的主人。 晏婴一身红衣胜血,桃花眼微斜扬起,妖媚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天要出嫁。此刻晏婴正靠在一根廊柱,慢慢悠悠晃着自己手里头的茶。 秦宜怀疑晏婴的右手是不是有毛病,只要拿着一杯液体,就一定要摇晃一下,不然就会心肌梗死。 “随安,”秦琰赶在晏婴之前起身过去,“今日飘香楼出了新菜,去试试?” 秦宜也只做没瞧见晏婴,随着秦琰就要一道出门。 晏婴在后头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个新丧夫君的俏寡妇,“皇上说婴在这秦国京城举目无亲,平时可找恒王爷一道出门逛逛,游玩嬉闹,也算是领略一下秦国的风光。只可惜啊……” 晏婴桃花眼微微眯起,朱唇像是含苞待放的一朵花,“恒王爷好像不是很待见婴呢,婴远道而来,跋山涉水,在这异国他乡,倍感凄凉。” 说罢,晏婴还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动作。 秦琰也知道,秦稷把这照顾使臣的任务交给了秦宜,要是秦宜不带着他,少不得又要被秦稷批评一番。 “世子不若也一道来吧。”秦琰转过身来,温润一笑,仿佛是真心想邀晏婴同去。 晏婴放下手中茶杯,行至秦宜身边,刚欲抬手去摸一摸秦宜的头发,却被秦宜偏头避开。 “世子,本王乃是大秦恒王,不是你世子府上的姬妾。” 说完,白了晏婴一眼便径直向前而去,晏婴倒也不恼,屁颠屁颠地跟在了两人的后头。 到了飘香楼,晏婴倒是没客气,说自己初来秦国,没吃过秦国这边的东西,点了好大一堆,且秦宜瞧着,应当是专门拣着贵的点。 一顿饭,再贵也贵不到哪去,秦琰和秦宜都是大秦的王爷,自然不在乎这点钱。 但是他们俩交换了一个眼神,互相之间了解到,彼此今日都没有带钱。 两人刚刚和好,秦宜今日想坑秦琰一笔,秦琰今日想坑秦宜一顿,于是两人各让一步,决定还是让晏婴付账好了。 北燕之人,不喜食辣,据说这晏世子,更是一点辣都沾不得。 秦琰借口去催菜,着意嘱咐了那小二几句。 秦琰离开,秦宜也不爱和晏婴说话,那晏婴却是自己找着话题聊,秦宜间或恩一声,偏头往窗外看去。 那一刻,秦宜想知道,秦稷是不是给苏相换了个工作,换成了巡街的,而且好像只用巡飘香楼楼下这一块地方。 苏策上了楼来,后头还跟着秦宜的大侄子。 想来是洛王觉得再让秦玦跟着秦宜一道混,这个孩子就完了,所以这才把他托付给了苏相。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秦宜秦琰晏婴都是纯黑纯黑的墨,唯有苏策这朱,和秦宜还有秦琰呆在一起这么久,也不知道还有几分红色。 洛王要是看见这番景象,一定是要暴走。 不消说,苏策今日肯定是来蹭饭的。 苏策上来,不卑不亢地给几人见了礼,秦玦像是个小媳妇一样跟在苏策身后,亦是相互见了礼。 秦宜虽是一开始不太爱搭理晏婴,但是等菜上来了之后就和秦琰变得无比热情。 “世子初来大秦,一定要尝尝这道菜,这是飘香楼里的招牌菜,京城之中人人爱吃。” “世子这般温雅的人,一定晓得入乡随俗的道理吧,这道菜,就是要连辣椒一道吃了才对呢。” “来来来,世子别客气。” “在我们大秦,就是要大口吃辣才算好汉呢!扭扭捏捏吃不得辣的,都是小媳妇!” “……” 没多一会儿,晏婴跟前的盘子里就堆了小山一样多的食物,样样都是红彤彤油汪汪,光是看看就知道辣的很。 晏婴被呛住,狠狠地咳了起来,摸了摸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唇在哪里了。 这个恒王,还真是记仇…… 不过秦宜和秦琰光顾着整晏婴,倒是没注意到秦玦听了秦宜的话之后,在一旁也狠狠地夹了一筷子辣椒吃,辣得差点泪洒当场。 苏策给秦玦倒了一杯水,秦玦小声道了句谢谢,在一旁慢慢啜饮着。 一席饭罢,晏婴已经被辣得不分南北了,却还是保持着风度,不肯像秦玦一样用手拼命地在嘴唇前扇着,虽然此刻他的嘴唇已经和身上的衣裳一个颜色了。 五人坐在一起,好像都没有人想结账。 秦宜和秦琰率先表达了没带钱的意思,谁料晏婴也说自己初来秦国身上没钱,又看向了苏策。 苏策不复往日耿直,亦是摇了摇头。 秦宜本想开口再诈一诈晏婴,谁知道秦玦摸出一个钱袋子来,小小声说了句:“王叔,我带钱了……” 天啊,这真的是我秦宜的大侄子吗!他是去边关打仗的时候,被人一棍子把脑子打出去了吗! 钱已拿出,覆水难收。最后也只能让秦玦结了账,但是到底是王叔,最后这账肯定还得秦宜和秦琰补上。 五人饭罢并未离开,要了一壶茶在上头慢悠悠喝着。 忽然下面就起了一阵争执声。 “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两个贱人了!走!现在就走!去找族长去!”一个青衣男子跑到了一桌面前,拍着桌子朝两个人怒吼道。 那两人像是有些害怕,赶紧起身就要往外跑去,却被那个青衣男子一把抓住,旁边也有两个人过来帮忙,那两个人哭哭啼啼,像是在求饶,然青衣男子三人却仍旧是不依不饶的样子。 第64章 伤风败俗浸猪笼 第64章 伤风败俗浸猪笼 秦宜好整以暇地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秦琰亦是踱到了秦宜的左侧,晏婴刚刚起身,右边就已经被苏策占据了。 晏婴只得走到秦宜后面,秦玦在后头鼓足了勇气,方才戳了戳晏婴,小声道:“使臣大人,你挡着我了……” 晏婴咬牙转过头去,“你就不能往旁边一点?” 秦玦瘪着嘴像是要哭出来,怯生生解释了一句:“我想离我王叔还有苏相近一点……” 秦宜三人转过头来,看向晏婴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欺负小孩子的街头混混。 晏婴咬牙咽下一口气去,又往旁边挪了挪。 此时,一楼的争执已达高潮。 那两人中有一个女子跪了下来,抱着那青衣男子的大腿就哭了一句:“五哥,求你们饶了我们吧!” 那个青衣男子狠狠地踹了那女子一脚,骂道:“你们两个伤风败俗的族中败类!竟然敢求饶!别叫我五哥!脏了我的耳朵!” 那女子又凄厉地哭了一声,倒在了旁边男子的怀里,那男子紧紧地抱着她,哭喊道:“五哥,就不能给我和翠娘一条生路吗!” 翠娘倒在那个男子的怀里,抬起一只手来摸了摸他的脸,“柱子哥,翠娘和你……没有缘分……” 说罢,拱在了柱子的怀里,肩膀一耸一耸地哭了出来。 这时候小二终于带着人过来,打算调解一番,客客气气地请了那五个人出去解决问题。 青衣男子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朝小二拱了拱手,说出的话字字句句都落入了上头五人的耳中。 “小二哥,实在是对不住,我们族里头出了一对伤风败俗的兄妹,这不,族长派我们把他们来抓回去浸猪笼呢!” 小二没说话,只讪讪笑了笑。 谁知道外头又跑进来一个白衫男子,身形瘦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刮倒。 瞧见翠娘倒在柱子的怀里,那个男子像是疯了一样跑上前去,狠狠地撕扯着翠娘,朝柱子尖声哭喊了一句:“哥哥!你不要铁蛋了吗!” 秦宜在上头叹了叹,这真是缺啥起啥名啊…… “铁蛋,”柱子摸了摸他的头,“爹娘就交给你了,哥哥……” “不!”铁蛋凄厉地尖叫了一声,“哥哥,你可以和妹妹在一起!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 秦宜差点一头从二楼跌下来。 乖乖,这内涵不浅啊……一家子人的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秦琰担忧地看了后头的秦玦一眼,谁知道秦玦虽然红了脸,却还是踮起脚饶有兴趣地往下看。 可见根不正苗不红这句话,果真是至理名言。 一楼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将那些人围绕了起来,这回小二是想往外撵也撵不出去了。 说书的也没有这么精彩啊,免费的大戏,不看白不看! 青衣男子狠命地拉扯着铁蛋,骂了一句:“铁蛋!你是彻底不让你爹娘活了吗!出了这么一对狗男女已经够你爹娘烦心丢人的了!你这是跟着凑什么热闹!” “不!”铁蛋又凄厉地尖叫了一声,“我死也要和哥哥在一起!妹妹是个贱人!抢了我的哥哥!” 柱子甩了铁蛋一巴掌,铁蛋开始去打翠娘,翠娘在柱子的怀里耸动着肩膀。 “你们这种人!活着对这个世界都是一种侮辱!快点把他们都拉走!拉回族里浸猪笼!别给咱们丢脸了!”青衣男子惶恐地对后面的两个人说道,环视了整个客栈。 人家族里的事情,自然不好再跟着,众人也就只好散开,让那六个人走了出去。 正当这时,秦宜却在上面轻声一笑,说了一句:“请留步。” 那青衣男子本有几分窃喜,待到看见秦宜面上神色的时候才慌乱了起来。 秦宜顺着楼梯下去,行至那柱子翠娘和铁蛋三人的面前,三人也都是惶恐地看着她。 翠娘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腾地一下就跪了下去,“贵人救救我们!我和柱子哥一定会当牛做马地报答贵人的!” 看着自己的情敌向秦宜求助,那个铁蛋也不甘示弱,赶紧跪了下去就要抱住秦宜的腿,被秦宜向后一退闪开来。 “贵人,贵人救救我们吧!”柱子此刻也反应了过来,开始不住地磕着头。 秦宜歪着头,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他们三个,是乱伦了?” “没错,”青衣男子心中暗喜拱手说道,“这等伤风败俗之人实在不适合留在世上,这是我们族中之事,还请王爷不要给他们几个求情了!” “没错!”跟在青衣男子后头的两个男人也跟着开口喊道,“我们族中绝对不留这种败类!这种渣滓!” 秦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确实是人神共愤,猪狗不如,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青衣男子面上有几分惊诧,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所以啊,本王本来就没打算给他们求情,”秦宜微微一笑,“本王是想着,活了十几年了,还没见过浸猪笼呢,想去看个热闹。” 下头跪着的翠娘三人神色陡然惊恐起来,青衣男子亦是有几分犹豫,“这……这是我们族中之事……” “本王,瑜王,洛王世子,使臣大人,还有当朝苏相,都想去看一看,也算是为你们主持一个公道,”秦宜微微弯唇,“顺道可以让洛王世子带兵去替你们看着这三个人,苏相回头写个感想,递至御前,也好表扬一下你们族中的正派风气。” 跪着的三人愈发惊恐,青衣男子亦是往后退了一步,赶紧摆手道:“还是不麻烦各位贵人了,我们族中之事,我们自然是会自己解……” 那青衣男子的话尚未说完,秦宜的眼神就陡然凌厉了起来,“怎么,是瞧不上我们这几个人?” “小的,小的怎么敢……” “不过是浸个猪笼,有什么不能看的,难不成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不要把你们关到大理寺里头好生审问一番!” 青衣男子慌了神,又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被门槛绊倒,“王爷此话……既然王爷想看,看一看也是不打紧的……” 第65章 割了舌头做道菜 第65章 割了舌头做道菜 秦宜手中折扇一挥,扬唇笑道:“那就走吧。” 青衣男子抖着声音,让后面的人把地上跪着的那三个人押走。 “不!”铁蛋的哭喊声仍旧凄厉,“不能浸猪笼!五哥你之前说了的,就来演个……” “啪!”青衣男子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铁蛋的脸上,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做下这种无耻之事,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柱子和翠娘也被拉着往前走,秦宜五人好整以暇地在后头跟着。 “不!王爷,王爷,我们不是真的兄妹,我们只是被老爷安……”那个翠娘走了两步忽然回过身来,陡然跪在了秦宜的面前,话还没说完就被青衣男子狠狠踹了一脚。 “本王瞧着,好像另有隐情啊。”秦琰上前,接过秦宜的扇子也摇了几下。 晏婴眯眼笑得万分招摇,一身红衣随风微扬,“京城之中,天子脚下,演戏演成这样也好意思上大街,我都替你们羞愧。要不……” 晏婴眼波流转,如妖孽般惑人,“要不干脆全浸猪笼算了,来世投个好胎,好生练一练演技。” 青衣男子已然抖若筛糠,后面的两个男人也吓白了脸。 秦玦在后头拉了拉苏策的袖子,怯生生问了一句:“苏相,怎么看出来是演戏的……” “哭得尚是不错,”苏策回身一笑,“只是族中出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招摇,肯定是先拉回去再做处理的。” 秦玦这才想起来,刚刚那青衣男子确乎是在不停地打量着酒楼里头的人,好像生怕人家都不知道一样。 “王爷,求王爷饶命啊!”翠娘和柱子一道跪了下来,狠命地磕着头哭道。 秦宜微微弯腰笑了笑,“恩,这回倒是比刚刚哭得更真了几分。走吧,找个地方细细说一说,本王也好考虑考虑,到底怎么惩治你们。” 秦宜还未招手,小二就赶紧凑上前来,给几人开了一个房。 秦宜其实也想将后头的主使人公之于众,只是这几人明显是冲着她和秦琰来的,若当真是闹了起来,恐怕对他们俩的名声也有影响,京城里头早晚会传出些风言风语。 如此,也只能忍了下来。 临进门的时候,秦宜拉了拉苏策的袖子,苏策扬唇一笑,偏身上前微微挡住了晏婴的去路,“使臣大人,臣忽然想起,皇上有事要见您,烦请使臣大人跟臣去一下?” 晏婴面上颇有几分不舍,却也只能点了点头,朝秦宜抛了个媚眼,“小……恒王爷,回头莫忘了同婴说一说啊。” 秦玦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秦宜拧眉说了一句:“大侄子,去你瑜王叔府上把今个儿的饭钱结了,然后先回家吧,你妈也该叫你回去吃饭了,明天再出来玩。” 秦玦赶紧点头,顺便帮秦宜关上了门。 秦宜翘脚坐在桌前,勾唇一笑,“说吧。” 虎子这种十项全能的人自然是在需要的时候就出现了,依着秦琰的意思,先把那青衣男子三人绑了起来堵住了嘴。 “要是我们说了出来,王爷可能保我们平安?”翠娘三人交换了半天的神色,终于还是翠娘仰起头来问了一句。 秦宜抿唇一笑,亮晶晶的眼睛让她看起来人畜无害,“不能。” “那我们便不……”铁蛋觑了秦宜和秦琰一眼,梗了梗脖子说道。 还不等铁蛋说完,秦琰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那就不说吧,反正也不是很想知道,但是浸猪笼这种事,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就是,”秦宜转头,“虎子,你想不想看。” 虎子挠了挠头,憨厚一笑,“想看。” 翠娘三人已经吓白了脸。 “那……那我们说出来,王爷能不能派人把我们送出京城,求王爷给条活路吧。”柱子看起来还是要比那两人聪明一些,知道求人也该有个态度。 青衣男子瞪圆了眼睛,“唔唔”地在一旁狠命地蹬着腿,像是要冲过去踹柱子一脚。 “虎子,打断他的腿。”秦宜头都不偏,冷冷说道。 虎子手起拳落,青衣男子喊都喊不出来,闷哼了一声,晕了过去。 “本王考虑一下。”秦宜心里头窝着火,根本就不想和他们谈条件。 铁蛋的声音尖锐如常,凄厉地喊了一声,“不能说!说出来我们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让他们把我们浸猪笼吧!” 秦琰冷笑,这傻小子,还真以为他们两个纨绔王爷不敢? 翠娘转着眼睛看,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柱子咬了咬牙,终于是磕了头下去,“回王爷的话,我们是受许老爷的吩咐,来这里演一场戏,而且指明了,一定要让两位王爷看到。” 许老爷?很好。 秦琰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杀意。 然也只是一瞬间,秦琰又恢复了往日模样,“随安,竟然还是桩家事,许幼薇到底是我救命恩人,这倒是不好办了。” 秦宜仰起头来看着秦琰,秦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先回府吧,我给你一个交待,放心。” 秦宜没有和秦琰争执,点了点头出了门去。 秦琰的温润纯良在秦宜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尽数收起。 许幼薇救过他一命,许老爷可没救过他一命! 这天下,没有人可以伤了他的随安! “虎子,把那三个人的手脚都打断,割了舌头送回许家,顺便用那三根舌头给许老爷做道菜,告诉他,吃不完就把他的舌头也割了,”秦琰冷冷扫过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人,“给柱子盘缠,送出京城三百里,此生归京则杀,给翠娘灌下哑药,往另外一个方向送出三百里,此生归京则杀。” “至于这个铁蛋,”秦琰冷冷瞟了他一眼,“割了舌头,打断手,任其自生自灭。” “对了,这个铁蛋的舌头,就留给许幼薇吧。”秦琰说完,甩袖出门而去。 自己平时是太给这些人好脸色看了,竟然让他们生出了这样大的胆子! 秦琰回了府,虎子也已经叫厨房把那根舌头做了出来,并未做熟,只洒了些盐和酱油,另配了几根葱花。 第66章 气急败坏要暗算 第66章 气急败坏要暗算 虽是已经入了夏,晚风其实还是有几分凉的,更何况许幼薇还穿得这般清凉。 内里一件鹅黄色坎肩裙露出半个香肩,外头罩着一件半透明的粉色的纱衣,走时裙摆随风起,步步生莲。 秦琰坐在桌边屈起手指轻扣桌面,看见许幼薇进门来莞尔一笑。 忽而整个世界都在融化。 许幼薇从未见过秦琰这般笑着看自己,他只有在秦宜面前的时候,才会笑得真心实意,才会笑达眼底,婉若眸子里头开出了一朵花。 许幼薇想,秦琰终于醒悟,了解了谁才是能伴他一生的良人。 从此他满眼宠溺,微笑将只为自己一人绽开。 “冷不冷?”秦琰瞧见许幼薇的打扮,笑着问道。 许幼薇颇有几分娇羞地摇了摇头。 “来用饭吧,”秦琰示意许幼薇坐下,“北燕使臣来访,带来了他们那边做菜的法子,我今日叫厨房做了,让你尝一尝。” 北燕喜好吃不熟的肉,独特的烹饪方法倒是不见多少腥气,反而是鲜嫩得很。 府中八个姬妾,秦琰独独唤了自己过来,可见自己在秦琰心中的地位并不一般。 王妃的位子,唾手可得。 “谢王爷。”许幼薇抬起头来,眉目含情,眼波流转。 待到许幼薇坐到桌边之后,秦琰就把那盘菜推了过去,许幼薇刚脸色陡然一变,白着脸抖唇问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不尝尝吗?”秦琰又往许幼薇面前推了推,温润无方,“本王特地为你准备的。” 许幼薇抬起头来,在秦琰的眸子里头看见了星星点点的杀意。 “本王特意为你准备的,和你一样,用心良苦。”秦琰看着许幼薇,面上神色不变,咬重了“特意”和“用心良苦”几个字的读音。 许幼薇抖着手拿起了筷子,刚碰了一下,就歪过头去“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那根舌头上的血都没有处理,血淋淋地摆在盘子里,好像下一秒就会跳起来,控诉许幼薇叫他们去做的事情。 “王爷……”许幼薇用帕子捂住嘴,白着脸看向秦琰。 颇有几分惹人疼。 秦琰又把那盘子往许幼薇的身前推了推,一言不发,许幼薇猛地往后一退,差点跌倒在地。 “这根舌头,本王特意让虎子切得齐一些,也不枉许大人养了这人一遭。” 许幼薇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发抖,一抬头已经是泪水涟涟,“王爷,幼薇没……” “虎子,”秦琰不再去看许幼薇,声音都没有几分起伏,“许夫人恐怕咽不下去,你来帮帮她。” 虎子领命上前,用筷子夹起了那根舌头,就要递到许幼薇的嘴里去。 许幼薇拼命地挣扎着,死命地摆着头,忽然猛地跌倒在地,右手按在了自己刚刚吐出的一滩秽物之上。 许幼薇顾不得许多,慢慢挪着往后退,连看秦琰都不敢,紧紧地盯着虎子手里的那根随着虎子的动作不住颤抖着的,好像已经活过来的舌头,咬牙哭道:“王爷,饶了幼薇吧!” “人言可畏,”秦琰淡淡饮了一口茶,“本王想着,许小姐恐怕还不是很懂这个道理。” 秦琰朝虎子递了个眼神,虎子又往许幼薇嘴边递了递,那股子血腥气猛地入鼻,让许幼薇转过头去又是一阵呕吐,下身一抖,一股子腥臭的液体便流了出来。 “王爷,饶了幼薇吧……”许幼薇拼命地摇着头,哭地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秦琰将手中茶杯放下,对虎子说了句:“行了。” 虎子这才直起腰来,把那条舌头放回了盘子里。 秦琰起身,淡淡瞟了许幼薇一眼,“许小姐乃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可惜许老爷不是,这样的舌头,许老爷今天吃了三条。另外,本王还要和许小姐说一句话,许小姐救了本王的命不假,可是这世上,还有比本王的命还重要的人。” 秦琰说完,不再去看瘫倒在地的许幼薇,转身便走。 许幼薇瘫倒在自己吐出来的一片秽物和尿液里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秦宜她到底有什么好!明明是个男的,琴棋书画样样不会,每天就是闯祸,为何就能让王爷这般心心念念,这样对她好! 许小姐!自己已经入了他的府!他还管自己叫许小姐!这不是生生打自己脸吗! 不服!我许幼薇心有不甘! 我要秦宜去死!我要秦宜马上就去死! 许幼薇握起拳头来,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呕吐物里。 等到许幼薇身边的小丫鬟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许幼薇瘫倒在一片呕吐物之中,眸含恨意,活像是要生吞活剥了谁一般。 “夫人,”小丫鬟忍着恶心把许幼薇扶了起来,“回屋让奴婢给夫人收拾一下吧。” 许幼薇抬起沾满呕吐物的手狠狠地甩了小丫鬟一巴掌,“废物!让你做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今天的事情要是敢传出去!本夫人杀了你们全家!” “夫人饶了奴婢吧,”小丫鬟赶紧跪下,“奴婢也没想到会……” “行了,”许幼薇平稳了呼吸,也感觉自己的身上十分恶心,“赶紧去打水给本夫人洗澡。” 小丫鬟赶紧随着许幼薇一道回了屋去,打了水来伺候许幼薇沐浴,给许幼薇擦洗着身子。 “明日再去找一趟父亲,告诉他,我要……”许幼薇伏在小丫鬟的耳侧,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小丫鬟赶紧点头,许幼薇又抬起手来闻了闻,见没有了那股味道才冷声说道:“这次万万不可再出差错,否则你就等着本夫人给你的好果子吧!” 小丫鬟慌忙应下,手上一抖给许幼薇擦身子的动作重了些,指甲轻轻剐蹭了许幼薇的后背一下。 许幼薇站起身来,抬手就给了那个小丫鬟一巴掌,“蠢货!洗个澡都不会!滚出去!本夫人要自己静一静。” “是。”小丫鬟红肿着眼睛退出了门去。 而在另外一个屋子里,季尤黎正含笑听着面前的丫鬟说着事情,“是吗,王爷发了这样大的火?” “可不是,听说许夫人吓得是屁滚尿流呢。” 第67章 绝色使臣被人推 第67章 绝色使臣被人推 夏日风和日丽,御花园里头的花开得正好,姚贵妃的胎已经四个月,过了不稳当的时候,只是日日愁眉不展,秦稷也想着办个宴席让姚贵妃开心开心。 晏婴作为使臣,自然也在受邀的范围之内。 只是晏婴好着红衫,今日赴宴又是一身胜血长袍,衣襟上斜斜坠着几颗大小正好的珍珠,怎么瞧怎么像是要出嫁。 秦宜为了让自己泯然于众人,特意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裳,待到瞧见秦琰那一身紫衣的时候,方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明亮张扬,和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真是没什么关系。 苏策照旧是一身白裳,虽颜色不亮,但就是那么清新脱俗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秦宜多看了几眼,又被秦琰拧了一把。 “离姚贵妃远点。”秦琰趁秦宜跳起来惊呼的时候,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秦宜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眨巴着眼睛问了一句:“我把压箱底的金钗都送她了,她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秦琰想起了自己查探到的消息,心中有几分担忧,却还是冷着脸揉了揉秦宜的头发,憋住笑说道:“谁让你上次给她那么好的钗子,她说不定又想要了,今天故意找你茬呢。” 秦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尔琚,你不再是从前那个纯良没心眼的尔琚了。” 秦琰心里头咯噔一下,神色如常问道:“你不喜欢我这样?” “自然喜欢,”秦宜眯眼一笑,“我就喜欢你这种臭不要脸打砸抢烧的性子。” 秦琰忖度了一下,这两个成语……好像不像是夸人的啊。 算了,能得她一句喜欢就好。 从前京城里头的女子,最看好的就是秦琰秦宜以及苏策三个人。 苏策与秦琰的相貌其实是不相上下的,只是苏策年少拜相,成就颇高,所以更被姑娘们的父亲母亲看好一些。 京城里头想要把女儿嫁给苏策的官员,可以排满一条街,有些外地的官员也托京城的亲戚朋友给苏策递了信,问他介不介意异地恋。 不过姑娘们倒更倾向于秦琰一些。王爷这个名头,听起来就更浪漫一些,而且秦琰的性子也比苏策外向一些,姑娘们青春期叛逆,当然更喜欢秦琰这样的多一些。 不过青春期叛逆也是看脸的,秦宜就没见哪个大家小姐爱自己爱得要死要活,当然,除了余妩。 余妩是余妃娘娘的妹妹,今日宴席之上自然也有她。 “宜哥哥,你来啦。”余妩瞧见了秦宜和秦琰,拎着裙角跑了过来,先是有几分羞涩地唤了秦宜一声,然后又对秦琰行了礼。 秦宜弯唇一笑,“我没来。”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余妩捏着裙角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旁边一棵树上倚着晏婴,见此情景扑哧一声笑。 秦宜转过头去,果不其然又是一身红衫,手里头摇晃着一个酒杯。 “恒王爷这是梦游呢?” “晏大人这是手又抽筋了?”秦宜不甘示弱,回敬了一句。 “听闻恒王爷要来,喜不胜收,难以自已。”晏婴桃花眼微扬,抬手抿了一口酒。 秦宜的笑假得能从脸上直接撕下来,然后一句话也没说,绕过了晏婴就往前走去。 晏婴大步向前,走到了秦宜前头,背过身来一面倒退一面同秦宜说道:“听说今天还有吟诗会,王爷可要一展风姿?” “吟诗会都是大家闺秀展现才艺找夫婿的地方,本王跟着凑什么热闹,倒是晏大人,穿得像是要出嫁一样,莫不是想就地找个就地嫁了?本王倒是可以和皇兄商量一下,腾个房间给晏大人洞房。” “婴来了京城之后,听说了不少王爷的传说呢,其中有一条,就是王爷曾在京城第一才女办的诗书宴上大放异彩。可惜婴来得太晚,没有得见,甚是遗憾。”晏婴仍旧倒着走,桃花眼闪烁,朝秦宜不停地放着光。 秦宜忽然抬起头来,朝晏婴走近了一步。 晏婴下意识后退,秦宜却又嘴角带笑往前一步,“晏大人想听本王吟什么诗?佳人才子,花前月下?还是一家三口,四世同堂?” 秦宜的尾音打着转地往上挑,挑得晏婴心头一痒,再瞧瞧秦宜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微微眯起,颇有几分勾人摄魄的味道。 晏婴抬起手来就想去摸秦宜的脸,谁料秦宜没有后退反而又上前一步,也避开了晏婴的动作。 晏婴下意识往后一退,刚欲扬唇浅笑,忽而脚跟一空,秦宜舔了舔唇,伸出食指去轻轻一戳,晏婴陡然栽进了水里。 秦琰正好赶上前来,拉开秦宜,顺道也避开了溅起的水花。 “来人啊!”秦琰憋住笑,朗声说道,“使臣大人落水啦!” 秦宜也在一旁跟了一句:“动作快些!使臣大人身子柔弱!受了风寒怎么办!去备火盆!去准备褥子!去烧点热水!拿套干净的衣裳来!” 整个御花园里的人都知道他落水了,晏婴此刻只想一个人在水底下静一静。 纵然再好看的人,从水里沾着淤泥,湿漉漉的衣裳贴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也是不好看的。 晏婴真是杀了秦宜的心都有了。 整个北燕,谁不知道他晏世子嗜好容貌,绝对不允许自己有这种失魂落寞的时候。 “怎么回事!”秦稷显然已经是气极,拍着桌子问了一句。 秦宜和秦琰站在秦稷跟前,秦宜歪头说了句:“晏世子自己走路不看路,怪不得别人。” “就是,臣弟怎么知道北燕的人都是倒着走路的啊,还想着说不定他们身后都有眼睛,能看清后头有没有湖呢。”秦琰神色正经地补充了一句。 秦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和秦琰相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两个……”秦稷被气得手抖,“朕早晚被你们两个气死!” 秦宜和秦琰低下头去,看着是认错的样子,其实憋笑憋得两个人都在一起颤抖着。 秦稷扶着额头,说不出话来。 喜公公打外头进来,说了句:“皇上,使臣大人那边已经收拾妥帖了。” 第68章 坦坦荡荡来承认 第68章 坦坦荡荡来承认 秦稷冷着脸朝秦宜和秦稷一人翻了一个白眼。 “跟朕一块儿过去瞧瞧。” 秦宜和秦琰仍旧低着头,跟在了秦稷的后头。 其实晏婴根本就没有受到伤,那个湖也不深,就是衣裳上沾了点淤泥沾了点水。 所以进门的时候,晏婴正生龙活虎地和面前的小宫女吵架。 “大人,皇上就要过来了,您别为难奴婢了,您先把这身衣裳穿上,奴婢马上就去给您……” 那个小宫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晏婴一把拂开,“不穿!我说了!除了红色,我不穿旁的衣裳!我就要红色的!” 秦稷一行人站在门口,进退两难,颇为尴尬。 喜公公在后头咳了咳,那个小宫女慌忙跪下行礼,晏婴也要下榻,却被秦稷拦住了。 “大人没伤着吧。” 面对秦稷的关切,晏婴轻轻摇了摇头。 “是朕的王弟太过顽劣,惊扰了大人,朕这便叫他们两个给大人赔礼道歉。”秦稷转过头来,凌厉地看了秦宜和秦稷一眼。 秦宜挪上了前来,晏婴却赶紧开口道:“不必不必,与王爷并无干系,是婴自己不小心,怪不得王爷,皇上也莫要生王爷的气了。” “只是皇上,婴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晏婴扶着床,衣衫半敞,勾人神魄。 秦宜在一旁偷偷看了看,秦稷明显咽了一口口水。 果然美色是不分男女的。 “大人尽管说。”秦稷眉目含笑,点头说道。 晏婴抬起头来,优美的脖颈下头是好看的锁骨。秦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恩,有出息,没流血。 “皇上,能给婴找一套红色的衣裳来吗?” “噗——”秦宜终究是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秦稷狠狠瞟了秦宜一眼,“笑!笑什么笑!去制衣局找去!” 秦宜赶紧应下,匆匆往外走,秦琰刚想跟上,就被秦稷喝住了。 “你去什么!陪使臣大人喝酒吃茶去!朕真是造了孽了有你们俩这样的王弟!”秦稷甩袖,又安慰了晏婴两句,方才出了门去。 秦琰想着秦稷恐怕真的是被自己和秦宜气昏了头,晏婴还在床上盖着被子光溜溜躺着呢,他怎么陪他喝酒吃茶去。 晏婴一只胳膊撑着头,墨发散下来盖住了一半的脸庞,侧躺着朝秦琰扬了扬自己的桃花眼,“瑜王爷很喜欢恒王爷?” 在晏婴的想象里,秦琰的回答应该是这样的。 “没有!” “莫要血口喷人!” “你胡说些什么!” “去你妈的!” 但是秦琰抬起头来淡淡扫了晏婴一眼,眉目之间姿韵万千。 “是啊。” 晏婴没说话,秦琰又添了一句:“世子要不要喝茶?” 喝你大爷……晏婴在心里咬了咬牙,然后笑道:“真是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吗?”秦琰举起了手中的茶杯,扬唇一笑,“今年新上的龙井。” 晏婴憋出心中郁闷,勾唇一笑,“婴的意思,是真看不出来瑜王爷喜欢的人是恒王爷。” “哦?”秦琰挑了挑眉,“我以为我对她的疼爱已经足够明显了。经世子这么一提醒,想来怕是差得远。” 晏婴不想再和秦琰说话,好在这时候秦宜已经拿着衣裳回来了。 “大红色,”秦宜把衣服扔在了晏婴的脸上,“这回满意了吧。” 晏婴拿起衣服来轻轻闻了闻,“甚好,好像还沾着小美人儿的香味呢。” “是吗,”秦宜咧嘴一笑,“这你都能闻出来,制衣局那宫女去出恭回来,我着急要衣裳,都没让她洗手。” 晏婴脸色一变,抓起手中的衣服下意识就要往地上扔。 “爱穿不穿哈,反正宫里头本来就没有几件男人的衣裳,还非得要红的,统共就这一件,你要是扔了,回头找身太监服给你遮羞。”秦宜从旁边的桌子上捞起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感觉挺甜,顺手扔给了秦琰一个。 秦琰抬手接了过来,这般熟稔,两人之间这样的互动,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晏婴瞧着这场景,不知怎么的面上居然闪过一分不悦。 “怎么不穿,无论什么样的东西,只要经了王爷的手就都是纯净无比的。”晏婴一面说着一面慢吞吞一身穿衣裳,丝毫不避讳秦宜。 秦宜也就咬着苹果看,终究是秦琰忍不住,上前挥落了床边的帘子。 晏婴穿好了衣裳,随着秦宜和秦琰一道往外走,走至门口的时候偏头同秦宜说了一句:“怎么样,小美人儿,我对你是不是很好?感不感动?” “晏大人是喝湖水喝多昏了头了吧,”秦宜立住脚步,皮笑肉不笑,“本王还想问一问晏大人跌落湖中,身子柔弱,有没有磕坏了什么地方,敢动不敢动呢。” 晏婴瞧着秦宜这般生气的样子心里头更是欢喜,探出一只手去,“小美人儿……” 秦琰“啪”地一下把晏婴的手打落。 “奇怪,这才四月份,哪里来的蚊子啊。” 晏婴对秦琰怒目而视,秦宜在一旁骂了一句:“晏大人恐怕是喝湖水上头,且看清楚了,本王是个铁骨铮铮,坦荡荡的汉子!” “铁骨铮铮?”晏婴上下打量了一下秦宜的身板,目光停在她的锁骨下头小腹上头,勾唇一笑,“坦看出来了,荡荡是怎么表现的?” 秦宜站在那里,笑容一阵接着一阵地在面上浮出来,待到她开始捋袖子的时候,秦琰忽而将晏婴的两只手都拧到了身后,隔着衣服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 “快揍!使劲打!打脸!” “别打脸!打脸我和你们俩没完!” “老子就是要打你的脸!” “……” 秦宜其实是没想打晏婴的脸的,但是他自己在那挣扎,原本冲着他肩膀去的那拳直接就落到了嘴角。 委实不能怪秦宜。 所以晏婴和秦宜还有秦琰一道往前头去的时候,嘴角就带了一块乌青。 秦稷抽了抽嘴角,扫视了秦宜和秦琰一眼,一字一顿咬牙道:“你们俩、谁干的?” 秦宜颤颤巍巍举起一只手来,晏婴在旁边笑道:“婴自己在门框上磕的,幸好王爷及时扶了一把,要不伤更重呢。” 第69章 假山后头藏着人 第69章 假山后头藏着人 晏婴既然这样说了,秦稷也就不好再追究,只让他们几人自己找个地方坐下。 秦宜和秦琰打算找个人少一点的亭子吃糕点,刚路过一丛花的时候,就听见萧密在一旁冷声冷语说了句:“恒王爷还是和使臣大人感情深厚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恒王爷认识那北燕使臣多年呢。” “萧公子和城欢姑娘也是情谊深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京城里头从来就没有一个于倾乐。” 萧密神色一变,原本揽着城欢腰的那只手竟然略微松了松。 城欢面上亦是有几分慌张,赶紧抱住了萧密的胳膊,软软说了句:“城欢与密郎虽然不过相识半月有余,但却心意相通,如多年故交。” “多年故交?”秦宜挑眉,“本王还以为是老夫老妻。” 城欢红了脸,眼中蓄起了几分怒意,刚欲张嘴去骂,却生生咬牙忍了下来。 她告诉自己,万万不能被人激怒,女人最厉害的不是自己强,而是有一个强壮的男人为自己出头。 于是城欢憋出了几滴泪,红着眼睛似是要哭。 “你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提倾乐,”萧密咬起了牙来,“恒王,别仗着你是个王爷就为非作歹,焉知你没有落魄的那一日!这江山姓秦,姓的也不是你秦宜的秦!” “且巧也不是你萧密的萧,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种事,萧公子还是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不过本王当真是没想到,不过一个于倾乐,能把萧公子打击到这般地步,审美如斯差。”秦宜不屑一笑,将城欢上下打量了一下。 城欢抑制不住地往秦琰那里看,可秦琰却像是根本没有认出来她一般,满心满眼只有秦宜一个人。 这回城欢的眼睛是真红了,上下眼皮一碰,一颗泪水就碎在了萧密的臂弯。 “你有事冲我来!欺负城欢一个姑娘家算什么本事!”萧密揽住了城欢的腰,怒视着秦宜道。 秦宜伸手叩了叩自己的耳垂,“这话本王好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难不成萧公子维护姑娘的时候,一直都只有这么一句话?” 不待萧密和城欢开口,秦宜又接着道:“不过城欢姑娘也真是有本事,要是京城里头的姑娘们像城欢姑娘一样聪明的话,早早地学一学于倾乐,哪怕学得不像呢,只要会红着眼睛咬着帕子装可怜,就能攀上萧太傅的嫡子。这桩买卖,委实不错。听说萧公子已经开始和萧太傅闹起来了,说是要娶城欢姑娘?” 秦宜说这话的时候稍稍提高了嗓音,没注意到不远处霍擎揽着一个浑身像水一样软的美人儿走了过去,那美人儿身形一顿,像是被这话惊诧住了。 “怎么,羡慕那个什么城欢?”霍擎察觉出了怀里木蝴蝶的不对劲,拧眉问了一句。 虽面上仍旧是带着笑意,但是木蝴蝶却清楚地察觉出了霍擎语气里头的不开心。 木蝴蝶身子软成了一汪水,抱着霍擎的脖子吐气如兰,“大将军说什么呢,蝴蝶只想一辈子陪伴着大将军,什么妻啊妾啊的,比不得朝夕相处来的实在。” “还是你懂本将,”霍擎拉着木蝴蝶往一个假山后面走,“本将顶不喜欢那个什么城欢那种做作的样子,还是你这种女人,叫本将瞧着舒心。” 木蝴蝶的眸子黯了黯,却主动攀上了霍擎的肩,附上了自己软软的唇。 从前,她在京城里头被那么多大家公子喜欢,最后却沦落到这般下场,由着一个征战沙场的粗人用这些肮脏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凌辱自己。 霍擎将木蝴蝶压在了那假山上,全然不顾此刻还在皇宫之中。 “将军,有人。”木蝴蝶被霍擎压在假山上,粗粝的假山磨着她的肩膀,再加上霍擎这么微微用力一压,木蝴蝶能感觉到,她的后背应该已经磨破了。 怀里的可人儿已经软成了一汪水,自己也是胀热得难受,霍擎如何肯半途而废,不管不顾地说了句:“无人敢看本将。” 木蝴蝶只得紧紧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在霍擎粗重的呼吸声下,还能模模糊糊听见不远处秦宜和萧密的说话声。 如果自己当初和萧密在一起了,那么现在被萧密揽在怀里的就不是那个出身青楼的贱人,而是自己。 木蝴蝶狠狠闭上眼睛,此刻她的后背不停地和假山摩擦,已经是火辣辣地疼。 不行!自己已经忍了这么多年,算计了这么多年,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一时的屈辱没有什么,等自己坐上高位,还有谁敢说自己的今天。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秦宜,我终会报那一脚之仇! 正在和萧密斗嘴的秦宜猛然打了个喷嚏,脑中一个震荡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想起了于倾乐衣裳上那只大鸟。 “于小姐要是知道萧公子还在京城惦念着她,肯定是发配为奴也欣慰得很了,”秦宜拣着话往萧密的心口戳,“不过萧公子不要忘了怀里城欢姑娘的感受,虽然城欢姑娘是自愿的,应当还是希望萧公子不要把她当成一个替身吧。” 秦宜说完,挑眉就走,秦琰与她并行,实在是感觉——随安这厮,说话越来越难听了…… 不过他喜欢。 秦宜和秦琰已然走远,萧密却仍旧铁青着一张脸,城欢只当他还在想刚刚秦宜说的话,赶紧抱住了他的胳膊说了句:“密郎,城欢不知道那个倾乐姑娘到底和城欢有多像,城欢也不要求密郎忘记那个姑娘,城欢只希望,以后和密郎好好在一起,城欢要的不是密郎的过去,是密郎的未来。” 城欢自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得十分妥当,仰起头来看着萧密。谁料萧密听完却冷下脸来,“你要是的我的未来?你凭什么和她比。” 可惜此刻木蝴蝶正与霍擎一起高登云端,没有听见萧密的话。 城欢忽而白了脸,习惯地用右侧牙齿咬了咬下唇。 这是她教给自己的,自己日日苦练,竟也成了习惯。 萧密软下神色,揽住了城欢的腰,“走吧。”昔人不在,昔人不再,好在,还有一个城欢。 第70章 一支冷箭破风来 第70章 一支冷箭破风来 众人游览过后,便围坐了几桌,今日秦稷大摆筵席,来得大多都是些年轻人,也就不拘怎么坐。 秦宜与秦琰自然是坐在了一块儿,苏策也施施然在秦宜旁边坐下,晏婴又没赶上,心里头默默悱恻了一句,莫不是这秦国人都长了翅膀,回回都比自己快。 秦玦自然是贴着苏策坐下,余妩没抢上秦宜身边的位子,拉着自己的同伴坐在了秦宜的对面。 晏婴咬牙,自己在这秦国,居然是抢不过男的也抢不过女的。 秦稷笑眯眯邀请晏婴过去一起坐,晏婴看着秦稷身边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妃子,又想想自己看见美女就走不动道的传说,还是含笑拒绝了。 自己长得这么好看,万一被哪个妃子看中了,秦国皇上非和自己翻脸不可,合作就没法谈了。 晏婴这就只能挨着秦琰坐下,眼见着秦琰不停地往秦宜的碗里头夹东西,越看越气。 晏婴也想往秦宜的碗里夹东西,可每每一抬手就被秦琰挡住,好不容易趁着秦琰的筷子被拔丝地瓜黏住,晏婴终于是夹了一根盐焗鸡腿过去,笑眯眯地看着秦宜。 秦宜咽下去一口玉米,默默地把那根鸡腿挪到了另外一个盘子里,纯良无害地抬起头来,“我不爱吃盐焗鸡腿。” 晏婴被秦宜闷了一口血。 苏策在一旁云淡风轻地吃自己的菜,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起来。 秦宜也仍旧吃着自己的菜,左手在自己的腰间摸了好几下。 “怎么了?”秦琰终于把一块拔丝地瓜夹到了秦宜的碗里,挑眉问道。 秦宜眉开眼笑地看着那块拔丝地瓜落入自己碗里,歪头道:“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算了,想不起来,不想了。” 秦玦看了看秦宜,又看了看鸡腿。 “王叔,我想吃鸡腿。” “宜哥哥,鸡腿给我吧。” 余妩的话和秦玦的声音一道响了起来。 秦玦红了脸,端起那个盘子递给了余妩,“那那那你吃。” 余妩也红了脸接了过来,先和秦玦道了谢,尔后才在心里头大笑了三声。 这可是宜哥哥用筷子碰过的鸡腿啊! 旁边的同伴看了看秦玦,又看了看余妩,莫名感觉他们两个才配一脸。 但是她是不会说的,余妩爱恒王爷爱得发狂,京城人人皆知,自己还是闭着嘴吃饭吧。 姚贵妃今日看起来还是闷闷不乐,秦稷给她夹了好几道菜,也都只是淡淡道了谢,面上蓄着几分愁容。 余妃在一旁浅笑,“贵妃姐姐今日的装扮真好看,发上的簪子也格外别致呢,可是皇上新赏的?” 秦稷顺着余妃的目光看了过去,笑了笑,“这不是上回恒王给你的簪子,朕还没见过她赔礼道歉的样子呢,你倒是头一个。” “恒王爷赏的簪子,臣妾自然要日日戴着。”姚贵妃撅起嘴来,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东西,好像还是没有食欲。 秦稷又给姚贵妃夹了一筷子鱼,这回没往碗里放,直接递到了她的唇边,“瞧瞧,都要做母妃的人了,还是这般小孩子脾气。” 余妃坐在一旁,虽仍旧是满面带笑,却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自己也不是没有怀过孕,也不是没有过孩子,却从没见皇上这般宠溺过。 是自己不争气,生下了女孩,可那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眼看着她被溺死如何能不心疼! 爹是怎么说的,说自己生下了妖孽,皇上没有迁怒于自己已经是格外的恩典了。 妖孽,妖孽!若没有女子这种妖孽,如何来得他们男子! 但是这种话,余妃也就只敢在气极的时候在心里头想想罢了。 只是如今光景,如何能让她心里头不气。不过四月,太医都未敢断定到底是男是女,皇上就这般宠爱,自己瞧着她腹中的才真的像是妖孽! 从前她是太师之女,如今李家败落,她居然还能高居贵妃之位。 “余妃姐姐这是在想什么呢?一个丸子都快被姐姐戳破了。”娴嫔在旁边捂着帕子笑了一声道。 余妃冷不防被娴嫔唤回了神,下意识抬起了头来。 正当这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竟然直对着秦稷的胸口! 姚贵妃尖叫一声站起身来,挺着肚子就挡在了秦稷的前头,秦稷一手抱住了姚贵妃,尚来不及闪躲那支箭就已经到了跟前! 旁边众人都慌了神,反应快的已经高喊着“保护皇上!”冲了过去,可冷箭到底比他们的脚步都快了太多。 “扑”地一声冷箭入体,一声女人的尖叫响到一半就没有了力气。 “瑶儿!”秦稷高呼一声,一手揽着姚贵妃另一只手就要去扶跌下去的余妃。 余妃全身都没有了力气,好像温度也都被后背上那根箭一点点地拔出了体外。 大内侍卫黑压压来了一片,正在四处搜查刺客。秦琰把被自己压在桌底的秦宜放了出来,晏婴在一旁摇着酒杯笑,明显是看见了秦琰眼中刚刚一闪而过的光芒。 瑜王爷还真是把恒王看得比命都重要啊。 姚贵妃被安排在了一旁坐下,秦稷喊了太医过来,给余妃查看伤势,顺便看看姚贵妃有没有动了胎气。 余妃淡淡往姚贵妃那里看了一眼。 原来自己就算是要死了,也是比不过她的…… 余妃愈发心灰意冷,后背的箭像是插在了心口,疼得让她几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瑶儿!你坚持住!朕不许你死!”余妃后背插着一根箭,秦稷只能抱着她,面上尽是心疼。 瑶儿……他终于也有这么唤自己的一天了。 入宫三载,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姓余,单名一个瑶字。 可惜瑶儿瑶儿,终究比不上他的姚儿。 “皇上,余妃娘娘的伤口很深,但是好在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必须马上把这支箭取出来才行。”太医匆匆赶了过来,诊断了一番赶紧说道。 “那就赶紧护送朕回宫!回头抓住了刺客!再去向朕禀告!这里的事情先由瑜王和苏相主管!” 说完,秦稷抱着余妃匆匆而去,姚贵妃也被人搀了起来,面上尽是不甘神色。 第71章 剔骨去肉来逼供 第71章 剔骨去肉来逼供 清凉的风从湖面一直刮了过来,发生了这种事情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忍不住心惊胆战,再一吹凉风,更是要忍不住发抖。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在御花园里行刺。 而且行刺这种事情,秦宜真的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主要是行刺破坏力不如造反,隐蔽性不如下毒,况且今天场上这么多人,成功性实在是太低,找几个美女天天伺候着秦稷诱惑他,让他精尽而亡,也比此情此景下行刺的准头要高一些。 秦宜真是想不到,到底是谁这么没脑子,居然拣着秦稷身边到处都是人的时候行刺。 秦稷没发话,这一堆人也就都不能走,秦宜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四处打量着,忽然发现霍擎身边有个女子,长得很是眼熟,刚欲仔细看一看,忽然那头喜公公就走了过来,朝他们这一桌人行了礼。 “王爷,苏相,使臣大人,刺客已经抓到了,皇上叫诸位往议政殿去呢。” 几人这便起身,喜公公又去一旁叫了霍擎,侍卫长则带人立在边上,显然是今天这事没完谁都别想走的架势。 秦稷面色十分难看,见这些人进来,点头免了礼。 殿中跪着一个男子,左肩处有一大滩血迹,显然是受了伤。 自打秦宜进殿,那男子就不停地看秦宜,秦宜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了秦琰一句:“我沾了饭粒?” 秦琰看了看,刚想摇头,顺手在秦宜脸上擦了一把,很正经地点头道:“这回没了。” 秦稷坐在上头,铁青着脸。 其实这也是难免的,虽然秦宜觉得这个刺客太蠢了点,可到底人家想行刺的对象是秦稷和秦稷的老婆,不是她秦宜也不是秦琰,她当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挂起完了笑话几句。 “谁派你来的?”秦稷冷着脸问道。 那刺客果然不出秦宜所料,颇有几分气节,梗了梗脖子。 秦宜猜,这个刺客心里头肯定在想,你倒是利诱威逼我啊,就说这么一句就想让我招,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谁还不要个脸啊。 “很好,”秦稷咬牙点头,“霍将军!给朕把他的胳膊剁了!” 那刺客仍旧是一脸悲壮和视死如归,果然是刀不放到跟前不会放下尊严的铮铮汉子。 霍擎上前,取出腰间的匕首,在手上打了个转道:“皇上,不如臣把他的手先割下来,剁成泥,让他自己吃了怎么样?” 刺客的面上闪过一分惊恐。 秦稷没说话,仍旧铁青着脸。 霍擎把小刀按在了那刺客的腕上,连一句开场白都没有,直接就割了下去。 刺客的嚎叫声差点把屋顶掀翻了去。 不按基本法出牌啊,你不应当再给人家最后一次机会吗? 霍擎不紧不慢地割着那刺客的手,比绣花还精细几分。 可见这些年来霍擎过得也不怎么样,贴身的匕首,不说吹毛立断削铁如泥吧,好歹不要这么钝啊……秦宜都能听到骨头被割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了。 那刺客疼得脸色发白,黄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掉,霍擎还抬起他的手去接了一下,咸咸的汗水打在那伤口上,刺客下唇已经咬破,眼看就要昏过去了。 “还不肯说吗?”秦稷在上面冷冷开口,霍擎已经把那刺客的手割下来了一半。 骨头暴露在空气中,血流了一地,霍擎竟然也就没有再继续割,拿着还有半边连在胳膊上的那只手,就开始剔起骨头来。 秦宜终于是看不下去了,稍稍别过了头去。 明明是无比骇人的一个场景,霍擎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盛,如果孙焕在跟前的话,他就会看出来,当时霍擎下令屠城的时候,面上带着的就是这种笑容。 他出身卑微,受够了各种凌辱和歧视。于是一朝登上高位,他瞧不起这世上的所有人,他拼命地去践踏那些他可以践踏的人。看着那些人如蝼蚁一般在他脚下翻滚求饶,他的内心深处就会升起莫大的欢愉。 再美的女人,再妖娆的女人,所带给他的那份欢愉都不能和这种感觉相比拟。 那刺客的下唇已经是鲜血淋淋,满面是汗,一张嘴还未说话,喊疼声就已经逸了出来。 “说出你背后的主使,不然朕会让你比现在还要疼痛一百倍!”秦稷其实看到那几根被剔出来的骨头和红白的血肉,也已经有几分恶心了,却还是强忍着说道。 殿中只有霍擎一个人怡然自得,他好像一点都不希望这刺客会把幕后的主使人说出来,仍旧唇角带笑,小心翼翼地剔着那刺客手上的骨头。 一根接着一根的指骨被霍擎剔了出来,那刺客根本不敢看自己的手,一个是疼,再一个是恶心。 若是昏过去了也好,偏偏霍擎一会儿就抬起他的手来在他的脸上擦一把,沾了汗水的伤口钻心地疼,连昏过去都是一种奢望。 霍擎终于把那刺客手上的全部骨头都剔了出来,然后就开始细细地切了起来,瞧着他那般架势,像是要把那侍卫软如烂泥的手切成一堆肉丝一般。 “霍将军,朕先审问这刺客一番吧。”秦稷也终于是忍不住了,腹中刚咽下去的东西在不停翻滚着,想要马上涌上来。 霍擎微微一笑,沾血的匕首衬着他的脸看起来更骇人了几分,“皇上,臣恐怕他还是不肯说。” “我说……” 先前只说要自己的命,然后保一家安康,此情此景,他真恨自己无法立即死去。 这般痛苦和折磨,哪里是一个活人能忍受得了的! 霍擎在手中转了一下那把匕首,那刺客浑身都没有力气,已经被剔出了骨头的那只手摊在地上,另一只手则往怀中掏着什么,整个身子都斜歪了过去。 那刺客忽然眼睛一亮,大喝了一声,“受死吧!” 谁料他的东西还没掏出来,霍擎的匕首就已经扎进了他的胸口。 那刺客摇摇晃晃倒了下去,脸上却分明带了几分解脱的快意。 果不其然,乒乒乓乓落到地上的,根本就不是暗器。 第72章 条条证据都指她 第72章 条条证据都指她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喘口气都长肉。 秦宜现在只想抓着那个刺客,把另一只手的骨头也给他剔了。 但是剔也没有用了,他此刻已经感觉不出来疼了。 换句话说就是,死无对证。 秦宜盯着那枚掉落在地的玉佩,只感觉头晕目眩。 霍擎勾着唇角把那枚玉佩捡了起来,阳光通透地打了过来,秦宜心想,真是一块好玉。 “这块玉,仿佛是恒王爷的东西?”霍擎举起来,朝秦宜一笑,满眸幸灾乐祸。 废话,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吗,刻着盘龙,上头还有个硕大的恒字,傻子也知道是她的。 秦稷的脸冷了下来。 但是秦稷不问,秦宜也就不答。 总不能从刺客怀里掉出她的玉佩就说明这刺客是她派来的吧,说不定这刺客只是捡着了她的玉佩,想要来还给她,顺便行刺了秦稷呢? 不对,这样看起来,好像还是和她有关系。 “恒王,也许你能给朕一个解释?” 秦宜往前一步,顺道用手挡了秦琰一下,“回皇上的话,这确实是臣弟的玉佩,只是臣弟也不知道何时丢了。” “丢了?”秦稷微微挑眉,倏尔一笑,眸中却不带暖意,“正好如此巧地丢在了这刺客的怀里?” 秦宜再往前,于殿中跪下,“皇上要是不信,臣弟也没有法子,只能请皇上好生查一查。” “朕自然要查……” 秦稷的话尚未说完,秦琰赶紧往前一步,于秦宜身旁跪下,“皇兄,随安今日一直都在臣弟身侧,肯定没有时间去……” 秦稷的眸子忽然冷了起来,“有些事情,是可以提前准备好的。” 秦琰还想说话,却被秦宜拉了拉袖子。 今日的事情,摆明了是冲着她过来的,秦琰摘出去了还能帮着查一查。 “今日之事,由苏相与大理寺协同查办,没洗清关系之前,恒王先行禁足恒王府,”秦稷看了一旁的秦琰一眼,又添了一句,“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好在是禁足府中,就算是不许探视也挡不住他去探视,秦琰想了想,就没帮秦宜求情。 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放屁就打脚后跟。 秦宜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呢,一个小宫女风风火火跑进了殿来,径直跪在了殿中间,哭着喊了一句:“皇上快去瞧瞧吧!贵妃娘娘不好了!” 秦宜右眼一跳,莫名觉得此事怕也是冲着她来的。 但是那是秦稷的老婆,秦稷去看,她又不能跟着。 只可恨秦稷匆匆忙忙往外走的时候甚至也没有叫她起来,她便只能继续在这儿跪着。 “有意思,”晏婴在一旁靠着柱子笑了一句,“恒王爷你要行刺,就派一个人过来?” 秦宜白了晏婴一眼,有话不早说,现在说不就等于放屁。 “也许是因为王爷觉得这人可堪大用,一人当百呢,剔骨割手一声不吭,也算是硬汉子。”霍擎说完,不屑一笑,手中匕首在指尖打转,仿佛在寻找另外一人的心口。 秦宜跪在地上,平视前方,翻了个白眼,“本王瞧着说不定是霍大将军你的人呢,要不霍大将军怎么剔骨剔得这般顺利,好像已经拿着这只手把玩过了无数回?” “人手的骨骼,都是大致相同的,这事情本将也不是头一回做了,所以格外手熟一些。”众人都在前,又是在皇宫里头,霍擎自然不好和秦宜起冲突,只能强忍着怒气咬牙说了一句,话中却明显带了几分恐吓的意思。 秦宜歪头晃脑跟了一句:“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一声不哼由着大将军剔吧,可见这人对大将军的心思格外重一些,说不定已经心仪大将军许多年。” “而且还知道大将军很瞧不上本王,”秦宜微微侧头斜了霍擎一眼,“所以临死之前还要坑本王一道。不过啊……能死在大将军手里,他应该也心满意足了。” “你……”霍擎气极咬牙,恨不能立即把手里头的匕首扎到秦宜的心口里去。 秦宜现下心里头慌得很,姚贵妃那头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估计一会儿秦稷又要来找自己的麻烦,只能和霍擎斗斗嘴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是心里却越来越慌。 “随安,别怕。”秦琰在宽大袖子的遮挡下捏了捏秦宜的手,轻声说了一句。 秦琰刚欲收回手,却被秦宜反手捏住,秦琰眼睛里头尽是笑意,手转了个圈把秦宜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头。 暖意从秦琰的手一直传到了秦宜的心里。 秦宜想,要是这回死了,那也要临死之前和秦琰断一回。 唔……自己是个女儿家,也不算断袖了。 喜公公一直在殿门口站着,刚好这时有个小太监匆匆过来,同喜公公说了几句话。 喜公公这便进了门来,先行了礼,方说道:“王爷,相爷,皇上在倾城殿等着呢。” 倾城殿,姚贵妃住的地方,果不其然。 霍擎转着手里头的刀子,和晏婴一道抬起了头来。 “大将军,皇上说今日怕是不安全,劳您把使臣大人送回去。” 霍擎冷冷地看了晏婴一眼,显然是对秦稷给自己安排的这个工作十分不满意。 “有劳大将军了。”晏婴扬起桃花眼,满面风韵叫人挪不开眼睛。 霍擎顶讨厌晏婴这种相貌妖孽的男人,用他的话说就是男不男女不女,长这么好看也不能当女人用,白长了一张脸。 霍擎无视了晏婴的笑脸,冷哼一声甩袖出了门去,晏婴则腆着白长的那张脸跟在了霍擎的后头,临走之前还同秦宜说了句:“恒王爷,要有什么需要婴帮忙的,请千万千万不要客气。” 说完,还用口型比了三个字。 小美人。 秦宜狠狠白了晏婴一眼,虽秦琰一道起了身,往倾城殿而去。 路上喜公公似是欲言又止,秦琰赶紧拉着苏策往前几步说有话要说,秦宜这便落在了后头。 喜公公匆匆低声说了一句:“王爷,贵妃娘娘的胎出了问题,太医说是您送的那支钗子。” 这便是叫她想法子了,秦宜蹙眉一叹。 第73章 谋害皇嗣罪该死 第73章 谋害皇嗣罪该死 秦稷自打登基到现在,最宠的就是李姚儿,但是一直到如今,好像还没有要立皇后的意思。 于是中宫位悬,未央宫到现在还没有人入住,然这倾城殿,虽不是中宫,胜似中宫,未央宫多年无人住,清冷得像是冷宫一般。倾城殿却是圣眷优渥,隔三差五就有人来送赏,李姚儿甚至专门腾出了一间屋子来放秦稷赏赐的东西。 听到喜公公的话的时候,秦宜就知道自己这回麻烦大了。 秦稷的脸比刚刚更要冷上许多,像是要把整个夏天都冻结起来。 秦宜进了外殿,还未说话,上头坐着的秦稷直接就扔了一个东西过来,叮叮当当落到秦宜脚边,顺带洒了一地的东西。 秦宜刚想要伸手去捡,那根钗子却已经被秦琰捡了起来。 秦宜探头去看,那根钗子已然被人剥开,内里是一些粉末,已经洒了大半。 “这个东西,可是恒王送给姚贵妃的?” 这是个事实,秦宜不得不点头。 “皇上!”姚贵妃从内殿跌跌撞撞跑了出来,一头撞进了秦稷的怀里去,小脸泛白,眼睛通红,我见犹怜。 “皇上,臣妾害怕,不要让臣妾看不见皇上,好不好?” 秦稷摸着姚贵妃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姚儿莫怕,朕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秦稷说完,抬起头来,两道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到了秦宜的脸上。 “太医说,姚儿今日受了惊吓,再加上长期接触寒性药物,差点滑胎!恒王!你最好能给朕一个解释!” 秦宜耸了耸肩,很诚恳地说了句:“臣弟给不了皇上解释。” “皇上!”姚贵妃红着眼睛抬起头来,“臣妾知道臣妾先前惹怒了王爷,可无论如何……无论如何王爷也不该拿臣妾的孩子撒气啊……这是臣妾和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臣妾……” 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秦宜在下头冷冷一笑,“贵妃娘娘哭得早了些,莫说本王根本就不记得何时和贵妃有了冲突,便说这孩子……” 秦宜朝姚贵妃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扫了一眼,“是男是女尚不知晓,若是个女儿,生下来何须本王动手,皇上自己就会给她一个了断,本王用得着现在费这个心?” 秦稷面色青得似是能拧出铁水来。 姚贵妃的哭声愈发大了起来,红着眼睛指责秦宜,“王爷何必这么恨臣妾!难不成是想让臣妾一尸两命!” “本王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再说了,这钗子送给了贵妃好些日子,今天才说有堕胎药,本王还怀疑是不是王妃自己动的手呢。”秦宜不卑不亢,直视上姚贵妃的眼睛。 “秦宜!”秦稷气极,居然直接唤了秦宜的名字,咬牙道,“你别太猖狂了些,纵然你是个王爷,可是谋害皇嗣是什么罪名,你不是不知道!” 秦宜粲然一笑,“谋害皇嗣?是男是女尚不知晓,臣弟用得着费心思谋害这个莫须有的皇嗣吗!” 姚贵妃紧紧地靠着秦稷,嘤嘤地哭着,哭得秦稷的心都要化了。 “那你的意思,是姚儿自己要害自己腹中的胎儿?”秦稷眯了眼睛,显然已经被秦宜气得不行。 “这臣弟怎么知道,后宫里头这么些人,谁下手不比臣弟方便些。” 后宫争斗,自古以来就是风云诡谲的一件事。 在这个如深渊一般暗黑不见底的地方,谁能看清人心呢? 秦稷似是有几分松动,姚贵妃却红着眼睛在一旁说道:“让太医查一查这药到底是什么时候放进这钗子里头去的,不就可以知晓了吗?” “臣妾也不希望真的是王爷……要是因为臣妾伤害了王爷和皇上的手足情谊,臣妾……”姚贵妃说完,又红着眼睛哭了出来。 秦宜有几分不耐烦,“查便查吧,只是贵妃也不必说这种客套话了,从贵妃娘娘开始哭的那一刻起,本王与皇上就没有什么手足情谊了。” 秦稷被秦宜的话气得喘不上气来。 然一个姚儿一个秦宜,高下立现,何必还要多言。 那根钗子被太医接了过去。 “回皇上的话,这钗子之中的药物,应当是三个月之前就已经放进去了,颜色和味道,都不是新鲜药粉该有的样子。”太医细细查看了一番,躬身说道。 姚贵妃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秦稷咬牙,“这回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臣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皇上打算怎么处理臣弟?”秦宜倒也不害怕,挑眉问道。 秦琰上前一步,“皇兄,此事恐还有蹊跷,仅凭太医一人之言不可断案,皇兄如果信得过臣弟的话,臣弟请求和苏相一道,重新再查一遍此案。” 苏策亦是拱手说了一句:“皇上,王爷毕竟是王爷,不可轻易定罪。” 姚贵妃红着眼睛看向秦稷,显然是等着秦稷给她一个公道。 秦稷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秦宜感觉欣慰得很,在美人儿和手足之间,秦稷居然还能犹豫一会儿。 “传朕的命令,将恒王爷投入天牢看管起来,瑜王和苏相继续审理此案,待到查明真相,再行处理。” 秦稷冷冷看向秦宜,“朕这个安排,你可有想法?” 毕竟现在条条证据都指向了秦宜,秦稷不处理她也说不过去,不过秦稷为了给姚贵妃出一口气,还真是狠狠修理了秦宜一番。 投入天牢,大秦自从建国开始也没有几个王爷有这种待遇。 “臣弟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恐怕旁人有,”秦宜想着已经投入天牢,也不能更差了,便笑道,“臣弟现在是两桩案子的嫌疑人。一个是行刺,犯上作乱,伤了余妃,一个是下毒,谋害皇嗣,伤了贵妃。” 秦宜面上笑容更盛,秦琰拉了几把也没能拉住,“第一个罪名,皇上只将臣弟禁足府中,第二个罪名,皇上将臣弟打入天牢。看来不光是臣弟和贵妃之间有差距,还有些人的一条命,比不过有些人的一滴泪。” 姚贵妃抓着秦稷的袖子哭,装作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秦稷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甚至还带了几分尴尬。 想来是经过秦宜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还有个为自己挡了一箭的余妃。 第74章 我犯的是重婚罪 第74章 我犯的是重婚罪 天牢里头又阴又冷,倒是夏天避暑的好去处,秦宜心想,幸好不是冬天被扔了进来。 稻草好像是新换了一下,睡起来倒也没有很难受。左右她还是王爷,天牢里头的人对她态度也还行,没有使用酷刑,也没有打骂她,但是她的屁股此刻已经是疼得不行。 秦宜还是有几分后悔的,不该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原本想着秦稷已经把自己丢到天牢里头来了,总不能一刀砍了自己,却忘记了惹得皇上不开心,他可以下令打你板子。 秦稷还有那么一丢丢人性,只打了秦宜十大板。 被拖到天牢的时候喜公公给秦宜塞了一瓶伤药,可见平时的那些钱没白塞。 秦宜是王爷,就算是蹲大牢那也享受着单间的待遇,晚饭的时候她看了看,别人都是两个碗,就她是三个碗。 除了米饭和青菜之外,还有一根鸡腿。 “王爷请慢用,”那狱卒脸上冷冰冰的,话倒是客气得很,想来是在这个地方待久了根本就不会笑了,“小的以前是洛王的手下,王爷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的,小的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去做。” 关键时候才能看出来到底是哪个兄弟对自己好啊……秦宜凝噎,随口问了一句:“洛王叫你照顾着本王?” 那狱卒很诚恳地摇了摇头,“洛王叫小的别理王爷,叫王爷长点记性,但是小的从前承过世子的恩情,世子托小的照看一下王爷。” 秦宜啃着那个鸡腿哭了出来,还是自己的大侄子好啊,不光给自己送鸡腿,还知道告诉狱卒自己不爱吃盐焗的,特意做的红烧。 她要是有机会出去,一定要带大侄子去把京城里的青楼都逛遍了,做人做成他爹那样,还有什么意思啊…… 多亏了自己平时悉心教导,疼爱晚辈,才把大侄子养成了这样好的人。 “王爷先吃,这天牢里头有的东西太少,小的唯恐随时有人来看王爷,也不敢对王爷太特殊了些,只能在吃食上稍稍照顾王爷一些,”那狱卒微微躬身,“稻草也新给王爷换过了,王爷吃完就歇着吧,晚上天牢里头阴暗吓人,王爷门口这个火把小的就不拿走了。” 秦宜啃着鸡腿点了点头,“谢谢你,等有人来看本王,或是本王出去了,一定给你升官。” “那小的就先谢过王爷了。” 真是穷困潦倒才知饭好吃,秦宜现在万分怀念白日里没吃完的那顿饭。 不过尔琚应当还是会找机会来看自己的,还好他够聪明,没有选择秦稷正在气头上的时候帮自己求情,而是和苏相一道查明此案。 秦宜想了想,这个事情恐怕就是姚贵妃要陷害自己。 可是就因为上次一帮舞姬的事情,她就至于恨自己恨成这个样子?虽说是未知男女,可那也是可能是男可能是女啊,万一是个男的,她不就发达了? 但是也不好说,说不定就后宫的人争宠,正好自己倒霉赶上了。 就算这下毒一事是姚贵妃做的,那行刺呢?也是她? 秦宜靠着墙想了想自己的仇家。 要说没有也可以,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很多很多。 多到有些她根本就记不住名字了。 秦宜想得头疼,索性就不想了,左右秦琰在外头帮她查案,还有个聪敏绝顶的苏相,总能想出办法把她救出去的。 秦宜把喜公公送的伤药抹到了屁股上,感觉好了点,趴在稻草上准备睡觉。 但是就算是新换的稻草,也是有小虫子的,秦宜一会儿挠挠胳膊一会儿挠挠腿,终于认命地翻身起来。 骄奢淫逸这么多年,她实在是无法在这种地方入睡。 “嘿,兄弟,把你手里头的伤药给我用用,我把这个袍子给你垫着睡觉怎么样?”秦宜旁边的牢室伸过一只手来,敲了敲秦宜的栏杆。 秦宜走了过去,摸了摸那个袍子还算不错,就点了点头,想到那人看不见,便说道:“可以,我挖一坨给你,你把这个袍子借我睡两天。” 两天之后,尔琚也该来看自己了吧。 “不用了,送你了,我媳妇估计明天还会给我送。”那人倒是耿直,还没接到秦宜的伤药呢,直接就把袍子递了过来。 秦宜接过了袍子,又挖了一坨药膏抹在了那人的手上。 秦宜拿着袍子打算过去睡觉,忽而想起哪里不对。 他听见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可以理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伤药的? 那人听见了秦宜脚步未动,想来是知道了她心里头的疑惑,笑了一声道:“我没有什么长处,就鼻子特别好用。不过今天受了点刑,鼻子里头全是血,要不然,我肯定能闻出来你的伤药里头都有什么。” 秦宜左右也是睡不着,就坐了下来和那人聊天,“你的鼻子还挺厉害的,话说你是什么罪啊。” “重婚罪。” 秦宜捏了捏手里的袍子,“这袍子真不错,你媳妇对你还挺好的。” “等等,重重重……重婚罪?” “是啊,”那人在旁边牢室轻声一笑,“我一共娶了八个媳妇,每个都是明媒正娶,不分妻妾。其中有六个对我情深意重,天天给我送东西,另外两个恨我入骨,家里又颇有几分势力,我在天牢里的日子,也算是悲喜交加。” 秦宜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呢?” “我啊,我堂兄非说我要杀他,然后还说我要害他老婆的孩子,我堂兄家里也挺有势力的,就把我弄到这儿来了。” “咱们俩也算是同病相怜了,”那人轻声一笑,递了两团棉花过来,“这天牢里头晚上总有人哼哼,你塞着这个,能睡得好一些。” 秦宜接了过来,道了句谢,忽而一阵风刮过,吹得那火把明明暗暗,差点熄灭。 秦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问了一句:“你怕黑吗?” 那人轻飘飘笑了一声,“我吗?不怕。黑与不黑同我来讲都是一样的,我目不能视,是个瞎子。” 秦宜有点尴尬,“我无意……” “无妨,”那人又笑了笑,“我能记住人身上的味道,并没有什么影响的。” 第75章 落井下石我擅长 第75章 落井下石我擅长 轻纱叠叠盖起来,风一吹如美人裙边轻颤,美不胜收。 夏日繁花开得甚好,花香味一阵接着一阵从窗口飘了进来,却丝毫盖不住屋子里的旖旎气息。 木蝴蝶一只藕臂垂在床边,皓白的手腕衬着粉色的纱帐分外好看。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让霍擎心里郁结得很,一口咬在了木蝴蝶的肩膀上,血腥气入口,让他心情稍微好了几分。 木蝴蝶后背前次在假山那里蹭的伤还没好,这回肩膀上又添了新伤。 清热败火木蝴蝶,她果真应了自己当初的话。 虽然肩膀被霍擎咬得生疼,木蝴蝶还是轻声一笑,软软问道:“大将军这是怎么了?好像心里头有事的样子。” 霍擎抬起头来看了木蝴蝶一眼,她的眼睛很妖媚,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自从木蝴蝶进府之后,霍擎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别的女人了。还有先前最受宠的薛子歌,如今也被他遗忘在了脑后。 这个女人身上好像真的有魔力。木蝴蝶眼波流转,然下一秒,霍擎却忽然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木蝴蝶受了这狠狠的一巴掌,唇角都流出血来,她却也不擦,由着那猩红的血在自己白皙的脸上流淌,连呼痛都不曾,赶紧跪在了霍擎的眼前,“大将军,奴家错了。” 完全不辩解,亦是不恼,霍擎既然打了她,不管她错没错,那都是错了。霍擎没说话,狠狠地掐住了木蝴蝶的下巴,从她的脸一路往下打量。 木蝴蝶既羞又恼,然却半分未显露出来,嘴角仍旧带着浅浅的笑容,好像自己真的就只是霍擎收藏的一个花瓶,一只酒杯,一个玩物。 霍擎的呼吸声变得沉重之时,忽而门口有一人敲门道:“大将军,属下有事要说。” 霍擎仍旧掐着木蝴蝶的下巴,不许她起身,朝着外头问了一声,“孙焕?进来吧。” 孙焕进门,在层层纱帐的掩盖下看见了床上二人的身影,却是看不真切。 木蝴蝶的下巴被霍擎掐得生疼,一直仰着脖子让她连呼吸都几乎困难了起来,她身上一丝不挂,直挺挺地跪在霍擎眼前,虽孙焕在外头看不真切,还是羞红了脸。 从她入府那日,霍擎便未把她当人看。 木蝴蝶浑身发烫,气得发抖却不敢动弹。 可是霍擎却丝毫不觉,仍旧眯眼看着木蝴蝶似是在想什么事情,稀松平常地问了孙焕一句:“怎么了?” 孙焕低着头,眼睛却悄悄往上瞟,咽了口口水道:“回大将军的话,属下现在和那个芸萱,已经私定终身了,她给属下捎了信过来,说是恒王爷遭了难,希望属下能趁机把她带出恒王府,远走高飞。” 霍擎不屑一笑,狠狠地抓着木蝴蝶的头发,一把将其推到了一旁,霍擎久经沙场,手劲十分大,她一下便撞在了墙上,木蝴蝶吃疼,轻轻叫了一声,却听霍擎说了一句:“难不成女人都是这种贱性子?” 孙焕又瞟了一眼床上木蝴蝶的曼妙身姿,木蝴蝶刚送到这里来的时候,孙焕也是想据为己有的,可是还是献给了霍擎,如今想来真是心痒。 但是这是霍擎的女人,霍擎没玩够之前,孙焕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不知道大将军的意思,属下应该怎么做?”孙焕开口,声音已经有几分沙哑。 霍擎没有再管倒在床上好像连动一下都没有力气的木蝴蝶,然后随手一抓,将袍子披在了身上下了床。 木蝴蝶仍旧趴在床上,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像是晕过去了一样。 就在霍擎掀开纱帐的瞬间,孙焕不由得咽下一口口水。 不过在霍擎坐下饮茶的时候,孙焕已经恢复了自己该有的神色。 “你倒是有本事,不过既然这个女人有心,咱们就顺势落井下石一番,也不亏了恒王爷遭这一回难。” 霍擎和孙焕正在说话,并没有瞧见在床上趴着的木蝴蝶在听得这话之后眼睛之中迸射出的光芒。 木蝴蝶双拳紧握,心里头的喜悦盖过了此刻一丝不挂躺在人前的羞愤。 秦宜,只要你能去死!不!我不要你死!我要你生不如死! 只要你过得不好!我这么久的屈辱便没有白受! 木蝴蝶忽然想起了自己从前很喜欢哼的那支歌。 “梧桐醒,竹食清,澧泉水儿好干净,凰羽若星,四散飘零,凤舞九天闻其鸣。” 总会有这一天的,总会有这一天的! 孙焕点头,显然是在等着霍擎的下一步吩咐。 “虽然那恒王已经背了行刺和下毒两桩罪名,不过皇上心里头还是有几分怀疑的,瑜王又和苏相在继续查这个案子,要是拖上几天,那个恒王肯定就能从天牢里面出来了。” 霍擎抬起头来,满眼都是阴毒之光。 “伤了个把妃子算什么,这种罪名只能让皇上对恒王心存芥蒂,咱们要往上加一把大火,”霍擎眯眼,嗜血光芒流露出来,“皇上最看重的,自然是他的皇位,如果给恒王加上个叛乱的罪名,本将不信她还能逃过这一劫。” 孙焕点头,“大将军英明。” 霍擎瞧见孙焕外衣上有一抹红色,忽然就想起了那个身袭红衣的绝色之人。 说实话,霍擎还没见谁穿红衣穿得像晏婴一样好看,虽是艳丽无比的红色衣裳,穿在他身上却一点都盖不住他的光芒。 照旧是眉眼无双。 可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男人,还是个娘娘腔。 霍擎想起今天皇上居然让自己送这个娘娘腔回来,又忍不住咬起了牙来。 “对了,那个北燕的使臣不是和恒王走得挺近的吗,既然这样也别耽误了这份情谊。叛乱嘛,和里通外国是最好的搭配。” 霍擎抬起头来看了孙焕一眼,“那个什么芸萱不是还得过恒王一阵的宠爱?应该也对恒王府有一定的了解了,这件事情你去安排,一定要十分妥当,一击败敌,不能再给她喘息的机会。” 孙焕赶紧点头,“属下知道了。” 霍擎眯眼狰狞一笑。 恒王?算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出身好一点,就在自己面前人五人六的。 王爷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一个皇上压着,而自己才是那个能帮皇上守住江山的人,他看重的应该是自己,不敢轻易动的也是自己。 自己才是靠本事活得好好的人,那些王爷,皇亲贵族,都是些仰仗祖先本事吃皇粮的蛀虫!孬种! 这些蛀虫和孬种,凭什么压在自己的头上! 霍擎狞笑一下,手上一用力,捏碎了手中的杯子,四下迸射的碎片落到地上的声音好像把木蝴蝶吓了一跳,在床上轻轻抖了一下。 霍擎转过头去,起身又掀开了帐子。 第76章 两人相伴来探监 第76章 两人相伴来探监 秦宜被关到天牢里头去,整个恒王府都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氛围之中。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两个人。 一个是叶楚楚,她觉得秦宜在或者不在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一个是芸萱,她的情郎今天又来了,她恨不能秦宜马上就死了,她好这一秒守寡,下一秒改嫁。 孙焕揉着芸萱的耳垂,目光沉沉如一汪春水,一波又一波荡过来,几乎要溺死芸萱。 “孙郎,”芸萱靠着孙焕的肩膀,“我真的好想和孙郎日日夜夜在一起。” 孙焕扳过芸萱的脸,吻了吻她的眼睛,又顺着一路往下,直亲到她的耳垂才反问了一句:“日日夜夜,恩?” 芸萱羞红了脸,粉拳砸在了孙焕的胸口上,却是一点都没有用力,“坏人,就会撩拨人家。” 孙焕把芸萱揽到了怀里,又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却比亲吻芸萱的嘴唇更让她意乱情迷一些。 孙焕轻声一叹,“萱儿,我又如何不想和你每天在一起,只是你也知道,恒王爷……毕竟是王爷……王爷能给你荣华富贵,可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萱儿,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 “我不在乎,我根本就不想在这儿做什么夫人,”芸萱抬起头来,看着孙焕眼中自己的倒影,只觉得满心都是说不出来的欢喜,“孙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吃糠咽菜,风餐露宿,我都可以忍受。” 芸萱抓着孙焕的衣服,忽然想起来吩咐自己来到恒王府的人,心中一抖,“孙郎,你带我走好不好,带我离开这里,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了,在这儿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芸萱看着孙焕的眼睛里泪光闪动。 上头布置给自己的任务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秦宜现在也不再宠爱和信任自己,自己想要近秦宜的身都很难。 只要孙郎能带自己走,带自己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她就可以解脱了。 “我也想,”孙焕抬手为芸萱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还轻轻吹了吹,看着很是心疼的样子,“萱儿,可是山高路远,我们如何能够跑得出去,更何况王爷权势这么大,她要是想找咱们俩,肯定是能找到的。” “萱儿,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可是我怕你受苦,我怕王爷抓到了咱们俩,对你不利。” 背叛自己的夫君就不是个小罪名,更何况自己的夫君还是王爷。到时候要是真的没抓了回来,浸猪笼都算是轻的。 “那……我们怎么办?”芸萱仰起头来看着孙焕,满眼睛都是爱慕,显然此刻不管孙焕说什么,她都会点头应下。 孙焕低下头去吻了吻芸萱的鼻尖,拿起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膛上,通过自己的手,芸萱清晰地感觉到了孙焕心脏的跳动。 “你信它吗?信我吗?萱儿?”孙焕含情脉脉地看着芸萱,问了她两个问题。 芸萱趴到孙焕的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只要王爷再也没有办法从天牢里面回来,咱们就能真正地在一起了,到时候我想法子让你给王爷‘陪葬’或者是‘殉情’,然后悄悄带你离开,到时候我们俩就可以每天在一起了,此后余生,都伴着彼此一起过。” 芸萱心头一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 那人吩咐过自己,不可擅自行动。 可是如果秦宜真的死了,自己就能和孙焕在一起了。 谁知道是自己做的呢。 “那,我要怎么办?”芸萱想了想,终究是咬牙问了一句。 没有什么比自己终身的幸福还重要。 “东西都由我来准备,你只要保证把这些东西都妥帖地放到该放的地方去,后续怎么办,我会再告诉你……”孙焕不给芸萱考虑的机会,直接吻上了她的耳垂,“萱儿,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芸萱被孙焕吻得软成了一汪水,软软靠在他的怀里,孙焕将芸萱打横抱起,往床上走去。 不多时,床上就传来了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女人的嘤咛声。 正在天牢里头睡觉的秦宜并不知道芸萱在给自己戴绿帽子。 已经在这天牢里头过了一天了,还是不怎么熟悉,半夜又醒了喊蔷薇给自己倒茶,睁开眼睛发现四下里一片漆黑,唯有牢室门口有一点火把的光芒。 旁边的牢室传来了一阵轻笑,“睡不着?” “恩,”秦宜缩起了身子,虽然那人的声音听得并不真切也不敢取下耳中的棉花,怕那些犯人骇人的哼哼声入耳,“这里面真的好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你堂兄买通了官府?” “算是吧,”秦宜吸了吸鼻子,“不过我还有一个堂兄,他对我挺好的,应该会想办法把我救出去。” “你堂兄倒是挺多的,”那人笑了笑,“好在堂兄多了并不犯法。” 秦宜知道他在自嘲,也就跟着笑了笑,没说话。 “快睡吧,睡着了就好了,说不定明天一早,你堂兄就来看你了。” “恩,”秦宜掀起袍子盖在了身上,“你也早点睡。” 不过那人说的也当真也是准,秦宜早晨一起来,就看见那个狱卒过来,轻声说了一句:“爷,瑜王爷和苏相要过来。” 秦宜爬起了身子,整了整衣衫,又抬起袖子来闻了闻。 果不其然已经馊了。 “能不能给我点水,好歹漱漱口洗洗脸。”秦宜实在没有脸这样见人,开口道。 那狱卒点了点头,回来的时候给秦宜拿了一条毛巾和一大碗水。 “爷随小的往前头去吧,两位爷都在前头等着呢。”狱卒接过了秦宜手里的东西,弯腰说道。 秦宜倒不知道还有这种待遇,挑眉问了一句:“你不怕我跑了?” 那狱卒笑了笑,没说话。 秦宜到了前头,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秦琰,顺道在他身上蹭了蹭。 “尔琚,我过的好苦啊……” 秦宜两天没洗澡,秦琰十分嫌弃地用一根手指把秦宜往后推了推。 苏策在旁边忍不住笑了出来,“王爷虽过得苦,然瞧着还很是乐观。” 秦宜歪头问了一句:“是吗?”然后又往前走,作势要去抱苏策。 苏策倒是不闪躲,秦琰用一根指头戳在了秦宜的额上,“行了,糟践完我还要糟践苏相,看来你是不想出去了。” 第77章 留个尸首做纪念 第77章 留个尸首做纪念 秦琰把昨天查探的结果同秦宜说了说,其实就一天的光景,两人根本什么也没查出来。 不过姚贵妃的胎算是保住了,余妃的命也保住了,为了表彰余妃舍己为人的精神,秦稷把她提成了淑妃。 那个刺客没有同党,死无对证,只能找万物生从他的尸体上找点线索,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除了这个坏消息,秦琰还给秦宜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万物生先前说,颜色和味道其实都是可以做手脚的,那个药粉未必就是三个月之前放进去的,说不定是用了旁的法子。 秦琰好不容易从宫里头顺了一点那个药粉出来,万物生看了半晌,最终也只能承认,这药粉确实是早就放进去了,虽没有三个月那么久,但是也应该有一个多月了。 这便不是在宫里动的手脚了,证据直指秦宜。 秦琰把这些毫无保留地都告诉了秦宜,也就是让秦宜有个心理准备,估计还得在这天牢里头多呆些日子。 秦宜一面听秦琰说话,一面不停地用手在桌子边上敲来敲去。 “你在干嘛。”秦琰微微蹙眉问道。 “我在旁敲侧击。” “……” 秦宜苦着脸,“尔琚,蹲大牢我倒是不怕,关键老是不能洗澡,太难受了。” 苏策在一旁温润开口,如同春风过境,春雨绵绵,“这个事情,臣可以帮王爷想想法子。” 秦宜立即眉开眼笑起来,苏相手握重权,肯定是有自己的心腹的,帮这点忙,肯定是不在话下。 秦宜作势要去抱苏策,被秦琰在下头踹了一脚。 万物生得细细地查那个尸体,秦琰让秦宜想一想,既然那根钗子里面的药粉是在之前就放进去的,是不是恒王府里哪个人做的。 “难不成是芸萱?”秦宜微微蹙眉,“你去查查看吧,顺道查查她还有没有旁的事情。” 秦琰心下了然,秦宜指的是芸萱和孙焕的事情。 本来芸萱和孙焕能这么容易地走到一起去也是秦宜在中间做了个顺水推舟,原本想着赶紧把芸萱这个来历不明的探子给赶出府去,谁知道中途出了这么多事,这便耽搁了下来。 探视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秦琰和苏策告辞,秦宜也就被那狱卒又带回了牢室。 从栏杆处伸过一只手来,“我娘子刚刚来过了,给我带的包子,分你一个。” “谢谢啊,我不饿。”秦宜缩成一团靠在栏杆旁边,叹了一口气。 那人一面吃着包子一面含糊不清说了句:“你刚刚去见的是贵人吧,身份煊赫,而且应该是两个。” “这你都知道?”秦宜十分惊诧,歪过头去,用力往外看却还是看不见那人的脸。 “上好的香料,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而且闻起来,应该是两个人才对。” 秦宜不由得慨叹,这世上真是有一些牛逼闪闪的人,让你不得不服。 一道亮光陡然在秦宜脑中闪过。 “我堂兄非说我给他老婆下了堕胎药,而且现在证据对我也不利,你能不能,”秦宜觉得自己贸贸然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唐突,然此刻也确乎是没有别的办法,“你能不能通过闻味道,来辨别这药到底是谁下的?” “有点难,”那人吃包子的动作没停,“不过可以试一试。” 秦宜兴奋地睁大了眼睛,抓着栏杆道:“只要你能帮我,我一定重重谢你。” “那等王爷出去了,顺便把我也带出去吧。”那人轻声一笑。 秦宜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你你你……” 秦宜后头的话还未说完,那人就跟着接了一句:“我不光知道你是王爷,还知道……” 秦宜那一口咬到舌头上,疼得她唰地一下流出了泪来,没注意那人后头的话。 “王爷忘记了,瞎子一般听力都是很好的,那日王爷进来,那个狱卒口口声声叫的都是王爷 。” 秦宜大着舌头说了一句:“那你还在我面前装。” 那人似乎很喜欢不出声只用鼻息笑。 “这桩买卖,王爷肯定不吃亏吧。” 秦宜想了想,重婚罪,没杀人也没放火,把他捞出去由着他那些娘子和他争妻争妾的,应当也没什么要紧。 “好吧。” 与此同时,秦琰正在逼着万物生加紧解剖那具尸体,苏策则去了皇宫,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证据,或者是看着秦稷心情好一点了,为秦宜求求情。 万物生手里头的刀子把玩得比霍擎还要炫目几分。 “没有特殊门派,也没有中过毒,”万物生一面查看着一面说道,“但是……” 秦琰凑了过去,万物生取过一根针来挑了挑那人肚脐下方。 “这人应当和先前那个刺杀香姨的人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万物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到一旁的盆子里洗了洗手。 秦琰陡然睁大了眼睛。 如果真的是的话,那秦宜就可以甩开罪名了。 “你能确定吗?” “可以,”万物生点了点头,“但是恐怕我一人的话皇上不会相信,你还是要多找几个仵作一道,虽然他们不一定能看得出来,但是只要我说出来,经验深的仵作完全可以就着我的话来看。” 秦琰点头,“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吧。” 秦宜在天牢里头转着圈,等着秦琰和苏策什么时候能再来看自己,好把这个人带出去。 秦琰则拉着万物生奔赴皇宫,匆匆面圣。 “这些人都是京城里头经验老道的仵作,万物生的名头皇兄应当也听说过,还请皇兄移驾一观,”秦琰抬起头来看了秦稷怀里的姚贵妃一眼,“贵妃娘娘若不嫌弃,也可同去。” 姚贵妃把玩着手腕上戴着的镯子,娇俏笑了一声,“可也不能王爷和那万物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之前那个刺客都死了多久了,恐怕尸身都烂了,怎么证明这个刺客和那个刺客有相像之处呢?” 秦稷亦是抬头看了秦琰一眼。 “回贵妃娘娘的话,”秦琰拱手,“头先那个刺客的尸身并未烂,臣弟一直将其保存在冰窖之中。” 姚贵妃白了脸,秦稷也觉得秦琰有点恶心。 “臣弟只是想……那是臣弟第一次办案,留个尸首当是纪念。” 第78章 我家恩人哮天犬 第78章 我家恩人哮天犬 盛夏之中天气炎热,已经到了动一动就要浑身出汗的时候,可是这么一屋子人凑在一起,却满满都是凉意。 秦稷和姚贵妃,还有苏相以及京城之中出名的仵作,都被秦琰请了过来,正围着万物生,还有那两具尸体。 天气炎热,新死的这个看起来倒还不如一直在冰窖里头放着的那个看起来新鲜一些。 秦稷想起来秦琰拿这种东西做纪念,顿时觉得有点恶心,看都不看秦琰一眼。 然秦琰清楚,哪里是用来做什么纪念,他只是和秦宜觉得,金簪杀人案虽已查的差不多,内里却还有旁的隐情。 万物生用各种器具慢慢解剖解释,旁边七八个仵作围着看,无一人提出异议。 “还有这里,”万物生已经剔干净了那两具尸首肚子上的汗毛,指着肚脐眼的位置说道,“这里明显有用器具往里注射过东西的痕迹,和先前金簪杀人案中吸血的器具应当是同一套。” 万物生给了旁边两个仵作工具,让他们上来一同查看,“先前只看那一个人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现在两人在一起倒是让人惊诧,他们的身上,明显注射过让人情动意乱的药物,而且这药物,还有避子的功效,长此以往使用,男人就会丧失生育功能。” 那几个仵作排着上前来看了看,皆是忍不住赞叹,这些情况要不是仔细去看,多半都会被遗漏过去,可万物生这样说出来,又确实是一点错处都没有。 那些仵作看了又看,终于是拱手说道:“皇上,应当可以证明,这两个刺客是同门,药物痕迹相同,使用的器具伤痕也相差无几,从身上的肌肉也能看出来,这两人练的应该是同一种武功。” 秦稷眯了眼睛,抬起头来看向秦琰,“你的意思,是李家和于家尚有余孽未清?” 有一个胆大的仵作小心上前,“皇上,不知您可知晓,这江湖上有一些派别,以女子为尊,瞧着这两人的……” “放肆!”姚贵妃站起身来,白着脸说道,“你的意思是皇上放了我李家的女眷,而这些案子,其实都是我李家的女眷做下的?你是在说我李家有心犯上,还是在暗指皇上识人不清!” 那仵作赶紧跪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叩头说道:“小的不敢。” “皇上,”姚贵妃亦是跪下,咬住了下唇,眼泪盈盈,“求皇上仔细查理此案,给我们李家一个公道。” 秦稷伸手把姚贵妃扶了起来,“朕相信你。” 秦琰往前一步,“皇上,此案虽还需进一步查探,可是恒王那里,应当可以洗脱罪名了吧。” 秦稷还未说话,虎子从外头进来,喜色洋洋,“主子。” “说吧。” 虎子拱手,“恒王爷从天牢里面托人给王爷捎了个信儿,说是她找到了能证明自己清白的法子,让王爷和皇上一声,把她和一个人接出来。” “她还真是有法子,都到天牢里头了还不安生,”秦稷挥了手,“传朕的命令,去天牢里面把恒王带过来,她要带谁一道也就由着她带过来。” 姚贵妃坐在一旁不出声地哭着,眼睛红红的,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倒比哭出来更惹人心疼几分。 可见这么多年来,姚贵妃独得盛宠,不光只是这一张脸的功劳。 秦宜没一会儿就被带了过来,后头还跟着一个颀长的身影,虽身形落魄,但是面容清朗,瞧着也有几分俊俏。 秦宜拉着他进门,扶着他的胳膊没让他撞到墙,先给秦稷行了礼,那人也跟着跪下,“应当是有四位贵人,两位是去天牢里头探望过王爷的,龙涎香……小的参见皇上。” 那人叩头,又加了一句,“小的给娘娘请安,另外八位想来应该是仵作,只小的再闻不出旁的了,恕不能一一见礼。” 在场的人皆是惊诧无比,呆愣在了那里。 苏策伸手在那人的眼前晃了晃,朝秦稷点了点头,示意这人确实是瞎子。 一个瞎子,不光能根据味道辨别出他和姚贵妃的身份,还能辨别出这屋子里一共有多少人,看来秦宜这回,当真是找到了帮手。 “起来吧,”秦稷转向了秦宜问道,“打算怎么证明你的清白?” 秦宜咧嘴一笑,“这人的本事皇兄也看见了, 只要取过那个药粉来,就可以闻出来到底是谁下的药了,要是皇兄不放心,也可以多取几样药粉过来,做上标记,看他能不能辨认得出。” 秦稷点头,开口唤了门口的喜公公进来,叫他去把宫里那根钗子取过来,顺便叫上太医一道做做准备。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秦稷还没见过鼻子这样厉害的人,就允了他坐下,问了一句:“你还能闻出点什么?” “恭喜娘娘,”那人朝姚贵妃的方向作揖道,“小的闻着娘娘身上有安胎药的味道,不过想来娘娘近几日胎像不稳,所以太医又着意加了几味药。” 没等秦稷赞叹,那人又转向了苏策的方向,“这位贵人喜好养竹子吧,味道清新,很好闻。” 苏策没说话,轻声一笑,算是应答,那人又仰头,虽是目光有些空洞,却还是顺着味道准确地找到了秦琰的方向,“贵人还是少喝些酒,太伤身子了。” 虎子在一旁挪了挪脚,显然已经十分惊诧,那人微微一笑,“这位兄台身上没什么香料味道,应该是个习武之人,不过爱好糕点,着实有趣。” 这样一番下来,无人再怀疑他的本事了。 秦稷怀抱着姚贵妃,问了那人一句:“京城里头有这般奇能异士,朕先前倒是没有听说过,不知道先生姓甚名何?” 秦宜也歪过了头去,想起来到现在自己还不知道这个恩人的名字呢。 “小的萧天。”萧天凭着味道转向了秦稷的方向,目光空洞,一派漆黑,不由得叫人唏嘘,真是可惜了一双好眸子。 秦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萧天……是取自哮天犬的意思吗…… 但是人家到底是过来帮自己的,秦宜赶紧止住了笑,及时化成了一阵咳嗽。 第79章 死到临头不承认 第79章 死到临头不承认 萧天的鼻子真的是比狗还要灵。太医院里的太医准备了许多和那根钗子里头差不多的药粉,可是他只过去闻了一遍,就清楚地把那相同的两份药粉挑了出来。 鼻子惊人,记忆力也很惊人。 “能闻出来吗?”秦宜眼巴巴地看着萧天,只觉得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秦宜心里头惦记着这桩事,进门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那两具尸体,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此刻其实已经洗清嫌疑了。 “这药粉被多人接触过,又放了很长时间,不是很容易分辨出来,”那人轻轻一笑,虽目不能视,却也让人感觉到了他的风华,“但是很巧的是,许是为了让这药物放在钗子里头不被人轻易发现的缘故,制药的人往这药粉里头添了一些脂粉,借以掩盖药粉的味道,只要查出这脂粉是谁的,也就差不多了。” 万物生和太医都已证明,这药粉是秦宜送给姚贵妃之前就已经被放进钗子里头去的,所以现在,也只要查一查秦宜府上的女眷就行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恒王府,芸萱此刻正在和孙焕翻云覆雨,霍擎那边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明后日就应该可以开始行动了,芸萱想着两人日后的美好生活,愈发意乱情迷。 还是芸萱身边的丫鬟跌跌撞撞闯了进来,芸萱被人打断了好事,孙焕也是登时软了下去,一巴掌还没扇过去,那丫鬟就哭着叩头道:“夫人,王爷回来了,叫您去前头呢!” 芸萱心里头咯噔一下,登时暑热全部退去,满身的情欲换成了透心凉。 芸萱匆匆穿好了衣裳就往前头跑去,却看见府中女眷都已经在列,秦宜在上头轻飘飘喝茶,见她进来,扫了一眼。 芸萱赶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见没有错处,才跑到了云想容的后头站着。 云想容翻了个白眼,想着今日芸萱倒是奇怪,平时恨不能样样都争个先,今天居然会甘心站在自己后面。 “萧兄,麻烦你了。”芸萱偷偷抬眼去看,秦宜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说了一句话,那人就走了下来。 一个侍卫在一旁扶着,那人目光没有焦距,好像是个瞎子。 秦宜找了个瞎子在所有人面前走一遭干什么? 萧天走到芸萱前面的时候,格外多停留了一会儿,看着这瞎子目光空洞地站在自己面前,芸萱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应当就是这位……”萧天想了想,没找好措辞,索性就没有说。 秦宜倒不是很惊诧,除了芸萱她也没怀疑过别人。 秦稷冷冷扫视了芸萱一眼,“大胆妇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芸萱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猛地跪下叩头道:“皇上,妾身不知……不知皇上是何意思。” “不知?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秦稷冷声道,“往贵妃的钗子里面下堕胎药,意图谋害皇嗣,你胆子不小啊!” 芸萱心里头登时冷了下来,她不知道刚刚那个瞎子是怎么知道的,可是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皇上,妾身冤枉啊,那根金钗是王爷送给贵妃娘娘的,妾身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也没有接触过啊!”芸萱抖个不停,强装着镇定说道。 苏策在一旁浅笑了一声,“皇上未说是那根钗子,你却知道是王爷送的那根,你既说从未见过也从未接触过,又如何得知那是根金钗?” “妾身,妾身……”芸萱跌倒在地,一脸的死灰色。 姚贵妃却顺着苏策的话说了一句:“相爷的话很有道理呢,这个妇人是怎么知道是根金钗的呢,如果本宫记得不错的话,王爷好像颇宠这个妇人?” 这句话,便是又把脏水泼到了秦宜的头上,秦宜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个贵妃娘娘不开心。明明以前也算是点头之交,现在却是看见她过得舒坦了就不开心。 秦稷好似也觉得姚贵妃这话说得过分了些,刚刚蹙眉想说句什么,旁边的萧天却忽然笑了一声。 “原来这人真的是王爷的姬妾?小的刚刚还有几分犹豫呢。” 秦宜微微蹙眉,娘哎,这萧天不会啥都能闻出来吧,居然还能闻出来自己头上的帽子是绿色的? “王爷可否屏退左右。”秦宜尚未说话,萧天就像是懂了秦宜的意思一样开口说道。 秦宜正巧没找到理由,无论怎么样她也不能让全京城的人第二天都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秦宜挥了挥手,将无干人等尽数遣退,这才问了一句:“萧兄这是什么意思。” “这妇人身上,明显有男人的味道,”萧天的嘴角带着几分玩味,转向了秦宜的方向,“况且……她好像刚刚才从床上下来。” 这话一出,大家就都明白了。 难怪萧天刚刚让秦宜屏退左右。 芸萱全脸没有一点血色,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虽然是个瞎子,却好像拥有神算技能一样的男人。 “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去看看就知道了。”秦宜冷下脸来,出门去吩咐了几句,虎子也在门口,自然是乐颠颠地同意帮忙。 没一会儿,孙焕就被虎子押了进来,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呦,这不是孙参谋吗,来本王府上有何贵干啊?”秦宜将茶杯顿在了桌子上,咬牙说道。 芸萱跌倒在地仰头看向孙焕,孙焕看芸萱的脸色就知道,恐怕一切都败露了。 “王爷,小的抓到他的时候,他正想跳墙走呢。”虎子一把把孙焕推到了地上,朝秦宜说道。 孙焕深知芸萱已经是靠不住了,立即梗着脖子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要跳出去不是要跳进来?” “跳进来?”秦宜勾唇一笑,“跳进来找谁,找你在本王府上的相好?” 秦宜抓起一旁的茶杯就朝孙焕扔了过去,“好你个孙参谋!本王的女人你也敢动!本王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微臣何时动过王爷的女人,王爷莫要血口喷人,别是王爷的女人自己和旁的男人不干不净,倒要赖在微臣的头上。”孙焕仰头,撒惯了谎的他此刻不卑不亢,直视着秦宜的目光说道。 第80章 提上裤子不认人 第80章 提上裤子不认人 外头的微风从门口吹了进来,丝毫消散不了这夏日的暑热,秦宜反复深呼吸了几下,也完全没有打灭心中的怒火。 “旁的男人?”秦宜冷冷一笑,“孙参谋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本事挺强的啊。” 芸萱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劫,却没想到一直和自己情意绵绵,花前月下许过无数诺言的孙郎居然会假装不认识自己。 “孙郎……”芸萱凄然开口,面上尽是绝望神色。 “夫人可别胡乱攀咬,”孙焕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夫人自己不干不净不要紧,别往微臣身上蹭一身骚。” 芸萱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两行热泪陡然涌了出来,啪嗒啪嗒地往地上落。 别说孙焕此刻说不认识她了,她自己,好像也不认识孙焕了。 这个男人,是说要保护自己一辈子,是说要带自己远走高飞的那个男人吗? 秦宜碰了碰萧天的胳膊,萧天直接笑了一句:“不必闻了,这位孙参谋身上的味道,小的在这里就能闻到。” “拖下去,”秦稷咬牙,“押入天牢,苏相明日审问一番,直接定罪,不必再来同朕说了。” 苏策在一旁应下。 孙焕红了眼睛,赶紧张嘴喊冤,却被人拖了下去,芸萱仍旧呆愣在那里,被人拖下去的时候丝毫没有反应。 秦宜本来想说句什么,可是秦琰在一旁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恒王在天牢里头受苦了,是朕冤枉了你,”秦稷揽着姚贵妃淡淡开口,“这种女人,不要也罢,朕回头会再赏你几个美女,当是对你的补偿。” 秦宜赶紧赔笑,“皇兄这是哪里的话,臣弟不觉得委屈,至于美女也就算了,臣弟记得皇兄那里有几个不错的玉扳指……” 秦稷浅浅笑着瞟了秦宜一眼,“如今又不叫朕皇上了。” 秦宜嘿嘿一笑,没说话。 “回头朕叫喜公公给你送过来,”秦稷揽着姚贵妃往外走,没再坚持要送美女的话,“不必送了。” 眼见着秦稷离开,秦宜方才倒在了椅子上,龇牙咧嘴说了句:“妈的,天牢里头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尔后仰头,冲萧天笑了一句:“萧兄,今日多谢你帮忙了,要不然我还得滚回去。” 不等萧天回话,秦宜伸长胳膊拉了拉苏策的袖子,“还有一桩事要劳烦一下苏相,现在大理寺亦属于苏相管辖,萧兄他……咳咳,犯了重婚罪,苏相瞧着,能不能想个法子把他捞出来?” 苏策低头看了看秦宜拉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眼中温情又盛了几分,“萧侠士虽身上带案,但到底也算是在王爷这里立了功,既然王爷已经说了这话,萧侠士一会儿随臣走一趟,去大理寺办个手续,由王爷作保,保出来就是了。” 秦宜瘫在椅子上,“那便有劳苏相了。” 萧天对秦宜道了谢,随着苏相一道离开。 秦琰把秦宜从椅子上拎了起来,“快快快,快去洗个澡,你整个人都是馊的。” 秦宜抬起袖子来闻了闻,“馊了吗?哎呀,馊了就馊了吧。” “快去洗澡,洗完澡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秦宜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我要吃飘香楼的红烧鱼红烧肉红烧排骨还有蹄髈和鸭胗,猪蹄和羊汤,酱牛肉和地瓜丸。” 秦宜吸了吸口水,把着秦琰的胳膊说了句:“让他们送过来吧,我实在是没力气了。” 秦宜这话说得不假,她在浴桶里躺了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蔷薇仔仔细细给她搓了个澡,本不想叫醒她,谁知道秦宜自己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问了一句:“菜送过来了?好香。” 蔷薇哑然失笑。 秦宜穿好了衣裳扶着墙出去,推开门就蹿到了秦琰的身边坐下,来不及说句话,直接就捞了一块排骨过来啃上了。 秦琰很是看不惯秦宜这连筷子也不用的样子,却还是含笑给她夹了满满一碗的东西。 “这回的事,肯定没完,”秦宜塞下去了不少东西,算是恢复了一点体力,“芸萱肯定不是霍擎那边的人,不过可惜了,没能咬霍擎一口。” “你咬他也没有用,皇上不会动霍擎的。” 秦宜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我也知道皇上边关还靠着霍擎,可见这人还是要有用,霍擎算是坏事做尽,皇上照旧不能拿他怎么样。我就是个好吃懒做的王爷,随便找个名头都能扔到天牢里头去。” 秦宜伸手捞了一块牛肉,像是把它想象成了霍擎一样,狠狠撕咬了一口。 “随安,以后凡事有我呢,我们都要好好的。” 秦宜抬起头来看着秦琰,秦琰亦是看着秦宜。 如此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 终究是秦琰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秦宜笑出了眼泪,拍着桌子大笑道:“尔琚,这他娘的是你的台词吗!” 两人对笑了好一阵,秦宜笑得几乎都要喘不上气来,才慢慢平稳了下来。 “找机会揍霍擎一顿,妈的,懒得算计他。”秦宜拉着秦琰的胳膊放在桌上,躺到了上头,打了个饱嗝说道。 秦琰抬起另外一只手揉了揉秦宜的头,“好,就这两天,找个机会揍他。” 秦宜吃饱了躺在那里,昏昏欲睡,在天牢里头折腾了两日消耗了她很多的精力。 “尔琚,我有点害怕……” 秦宜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虽是说的没头没脑,秦琰却懂了她的意思。 八年恒王,这路她走得看似轻松,实际步步如履薄冰。 但是随安,我会保护好你的。 秦琰能感觉到秦宜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睡了过去,却是一直一动未动。 一直到夕阳西下,蔷薇过来唤秦宜回屋去睡,秦宜擦了口水朝秦琰挥了挥手,含糊了一句:“明天见,尔琚。” 秦琰在后头笑了笑,心里头小声说了一句。 明天见,随安。 明天,明天的明天,今生的所有明天,随安,我们都要相见。 秦琰转身,出了恒王府,满身的温润顿时消失不见。 如血的残阳挂在他的肩头,秦琰微微侧脸,眸子里头带了几分猩红。 不管是谁,伤了随安,都要付出代价! 第81章 居然自己送上门 第81章 居然自己送上门 蔷薇伺候着秦宜睡下,秦宜本来困得很,在秦琰胳膊上趴了这么一会儿,原本是困得睁不开眼睛,随着蔷薇一路走回来,倒是清醒了几分。 秦宜翻了个身,清晰地听到蔷薇叹了口气。 “有话要说?”秦宜听得蔷薇好像在床前站了一会儿没有离开,便转身问了一句。 蔷薇靠着秦宜的床微微蹲下身来,“王爷,一转眼就八年了。” 秦宜没说话。 “王爷,现下情况看着是越来越不好了,奴婢恐怕,有人已经知道了王爷的真实身份。” 秦宜如何不懂,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完全都是冲着她过来的。 “王爷可有想过反击?”蔷薇想起那日石碌的话,试探着问了一句。 秦宜在床上“恩?”了一声。 “奴婢的意思是……王爷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从前皇族的女儿都被处死了,王爷是唯一的活口,王爷,王爷……” 蔷薇斟酌了半晌,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秦宜翻了个身,平躺着看向帐顶,“蔷薇,你是想让我谋反吗?” 蔷薇一愣,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不会谋反的,”秦宜望着帐顶,扯出一个笑容来,“那条路走起来太累了,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秦宜说完便笑了出来,“蔷薇,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那么多女儿都死了,作为唯一的活口,我居然不想替她们报仇。” 蔷薇摇了摇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我真的很害怕,蔷薇,我想好好活下去。” 蔷薇轻轻一叹,站起身来,“王爷会好好活下去的,王爷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没有人会怪王爷的。” 蔷薇的声音柔软而且轻盈,像是在安慰自己的情人。 秦宜在黑暗里落下泪来,蔷薇转过了身去,并没有瞧见。 不同于秦宜这里的云淡风轻略含愁绪,霍擎已然大发雷霆,将屋子里能摔的东西尽数摔了个干干净净。 “混账!”霍擎红了眼睛,下头的小丫鬟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下一秒霍擎就一脚踹到自己的身上来。 霍擎这些年打死的丫鬟小厮不在少数,也根本没有人敢来管。 霍擎紧紧地咬住了牙,眸子中迸射出的怒火几乎是要将一切都灼烧殆尽。 这都能让那个秦宜逃过一劫!她的命也太硬了些! 好不容易谋算至今!居然就被她躲过去了!那个孙焕也是个废物! 霍擎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坚硬的木板应声而裂,砸到了前面小丫鬟的身上,她却躲都不敢躲。 “去找木蝴蝶过来。”霍擎红着眼睛低声嘶吼了一句。 此刻他急需要清热败火。 小丫鬟如获大赦,匆匆退了下去,不一会儿木蝴蝶就迈着软软的步子走了过来。 霍擎一把把木蝴蝶拉了过来,顺势扯破了她的衣襟,木蝴蝶靠在了霍擎的身上,踮起脚来环住了他的脖子。 一番云雨过后,霍擎终于是发泄出了一些火气。 “大将军何必愁眉不展,”木蝴蝶下了床,跪在霍擎眼前,替他捋着眉头,“奴家看着很是心疼呢。” 霍擎抓住了木蝴蝶的手,缩了缩眸子,“还不是那个孙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叫秦宜逃了出去,还把自己给搭上了。” 木蝴蝶轻声一笑,“大将军莫急,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况且这恒王在京城,可有许多仇家呢。” 木蝴蝶慢慢抚上了霍擎的胸膛,气吐如兰,“比如说,萧太傅的公子,萧密……大将军不妨,同他合作。” “合作?”霍擎冷冷一笑,声音也是满带寒冰,一把把木蝴蝶推开,“我霍擎什么时候需要和别人合作了!” 木蝴蝶跌倒在地,不知道霍擎怎么就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你以为本将不知道你是谁?”霍擎起身,一脚踩在了木蝴蝶的手上,“于家庶女于倾乐,还有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 霍擎冷冷地扫视了木蝴蝶的身子,“原来第一才女就是这么个货色,我告诉你!你老实地呆着,我自然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别想在我面前耍心眼!萧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和他的关系!贱人!” 霍擎说完,又狠狠地从木蝴蝶的身上踩了过去。 木蝴蝶吃痛,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却还是在后面抱住了霍擎的腿,柔媚说道:“大将军何必这样试探奴家,奴家的人,心,都一直放在大将军这里呢。” 霍擎转身,弯腰捏住了木蝴蝶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最好是这样。” “大将军,”一个小丫鬟在门口唤了一声,看见屋中景象顿时被吓了一跳,“前前前……” 霍擎松开手,冷冷看了那小丫鬟一眼,“说。” 小丫鬟咽下一口气,连发抖不敢,赶紧说道:“前头有人说,瑜王爷约您明天去郊外打猎。” “瑜王爷?”霍擎不屑一笑,“本将知道了,明天会过去的。” 瑜王爷也敢来约自己去打猎?看来是吃的苦头还不够多,明儿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可不负责! 霍擎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秦宜,明天你也会去吧! 木蝴蝶被霍擎踩得全身都使不上力气,仍旧躺在后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霍擎却是浑然不顾,系上扣子就出了门去。 不是要打猎吗?那就让你们开开眼,见见本将那些兵器吧! 霍擎已然满是怒火,而什么都不知道的秦宜还在床上睡着,根本没有想到明天会有一场硬仗。 去霍擎府上邀约的人回来禀告,说霍擎明天答应赴约,秦琰勾唇一笑,“那就都看明天了。” 既然随安想出一口气,那自己当然要为她创造这个机会。 虎子在一旁挠了挠头,说:“王爷,那我就去准备了?” “去吧。”秦琰眯眼一笑,满是算计的光芒。 大将军,你不是仗着武艺高强随时随地欺负人吗,那明天我就让你试试看,被人狠揍是什么滋味。 我要让你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动的! 秦琰忽而想起了什么,叫住了马上就要出门的虎子,“把许幼薇叫过来。” 第82章 你高兴得太早了 第82章 你高兴得太早了 秦宜与秦琰一道在城门口等了一会儿,霍擎方才带着人过来。 霍擎这个大将军,排场倒是比两个王爷还要大许多。 人倒是没带几个,霍擎在前头骑着一匹威风赫赫的战马,后头跟着两个人,抬的全都是他的兵器。 长剑短弓,样样具备,不知道的还以为霍擎打算今天屠了京城,一个活口也不留。 秦宜和秦琰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是格外的有底气,尤其是在秦琰还带了虎子的时候。 “大将军这是要出嫁?嫁妆准备得可不少呢。”秦宜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来笑。 霍擎捏紧了手里头的鞭子,秦琰扬唇一笑,“久闻大将军马术惊人,不如今日咱们就来比上一比!” 霍擎不屑,他是在疆场上摸爬滚打惯了的,居然还能不如两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王爷? 开玩笑!今日就让你们开开眼! 霍擎一甩缰绳,胯下的马蹭地一下就蹿了出去。 秦宜和秦琰望着霍擎绝尘而去的马,好半会儿才开始慢悠悠地往前挪,活像是郊游一般。 “明知道霍擎这个人就爱炫耀,你还出这种法子,真是……”秦宜贱兮兮地笑了笑,“甚得我心。” 秦琰一马鞭子抽在了秦宜的马身上,“走吧,咱们去看看!” 秦宜的马撒着欢往前冲,秦宜抓紧了缰绳,老远骂了一句:“秦琰!我去你大爷的————!” 等快到了的时候,秦宜和秦琰也都放慢了速度,由着身下的马慢悠悠往前走着。 不远处清晰地传来了一阵马的嘶鸣声。 霍擎和他的马被困在一大片淤泥里头,那淤泥几乎要有马腿那么深,霍擎身下的马挣扎了半天,眼看就要陷了下去。 霍擎应当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抛弃马自己跑出来,可惜霍擎这个人吧,勇猛无比,轻功不行。 秦宜喜闻乐见霍擎那一腿的泥。 被秦宜和秦琰看见自己当下的惨状,霍擎自然是十分恼怒,当下恨不能一头扎进这淤泥里头去,再也看不见这一脸幸灾乐祸的两个人。 “这大夏天的阳光这么好,连着得有十天没下雨了吧,”秦宜凑上去围着那一大滩淤泥打着转,“难不成……” 霍擎此刻也想对天长啸一声,定然是你们两个宵小陷害本将! 可是秦宜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吐出的话差点把霍擎气了个半死,“莫不是霍大将军装逼,遭天谴了吧。” 霍擎想拧断秦宜的脖子。 秦琰倒是笑得纯良无害,像是不谙世事的隔壁家十三岁小哥儿。 小哥儿只能是隔壁家的,如果是秦宜,八岁就有一肚子坏心眼了。 “虎子,去把大将军救出来吧,不然一会儿猎物都跑了,”秦琰朝着霍擎不住地笑,“将军真不愧是骁勇无比,嗓音浑厚,隔着二里地都能吓破敌军的胆。” 霍擎气得青了脸。 霍擎狠狠扬手,刚想放一句狠话,身下的马却忽然又往下沉了沉,霍擎冷不防被颠了一下,虎子就势抓住了霍擎扬起来的那只手,将其拎出了淤泥。 像是个拯救公主于火海的英雄。 霍擎咬牙看着那一汪淤泥,眼中的怒火像是立即就能把淤泥烤成黑土地。 虎子看向淤泥的眼神和霍擎却全然不一样,满含慈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还用说吗,这当然是虎子雇了十七八个民工干了一宿的成果,废了多少水,终于造成了这样完美的景观。 霍擎那匹马是随着他征战过沙场的,自然不舍得轻易丢了,等那两个背着武器的人哼哧哼哧赶上来的时候,就又接到了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把马拖出来。 他们两个要拖马,东西就只能霍擎自己拿了,于是秦宜和秦琰在前头骑着马,霍擎扛着两大包东西在后头哼哧哼哧跟着,像是他俩花钱雇来的苦力。 至于虎子?虎子当然是在天上飞。 等到了狩猎场的时候,霍擎已然是出了一身的汗,秦宜和秦琰英姿飒爽翻身下马,登时把霍擎衬到了泥土里面去。 但是这里,才是他霍擎的天下。 比打猎?呵呵,比杀人都不怕! “久闻霍将军箭法了得,身手不凡,今日不如咱们就来比试比试,”秦琰微微一笑,“输了的人,答应赢了的人一个要求,怎么样?” 霍擎生怕秦琰反悔,当即应下,顺手就要上马,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马。 秦宜和秦琰却是已经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就剩下霍擎自己在后头扒拉着那一堆的东西想找个趁手的,剩下了都扔在了原地。 虎子在天上飞了一会儿,得着了秦琰的命令,悄悄去把霍擎扔的那些东西给拾掇了起来,正好一会儿也省了自家的兵器。 霍擎在地上跑着,自然不如在马上顺手,跑了半天了,也没看到什么猎物,反倒是有几个插着秦宜标记的兔子,大喇喇的躺在路中间,好像是在嘲笑他的一无所获。 但是霍擎到底是多年来在疆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打些个野鸡兔子还是不在话下,要不是那个虎子在天上飞来飞去,一会儿踩踩树,一会儿踩踩草,霍擎保证能抓到那只梅花鹿。 但饶是如此,等两个时辰到了之后,霍擎还是收获颇丰。 秦宜和秦琰看来也是满载而归。 “大将军,”秦宜拍着自己那些猎物,“虽然大将军箭法过人,但是到底今天大将军没有马,那么我们便也算公平竞争了,只数一数个人打到的猎物数量,最多的人赢,最少的人输,大将军可有异议?” 霍擎瞟了一眼秦宜的猎物数量,应当是没有自己的多。 “并无异议。”霍擎颔首,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多头的秦宜说道,眸子里头尽是睥睨苍生的味道。 那两个好不容易把马拉出来的随从歇都没歇,又开始跟着虎子点起猎物数量来。 “回大将军的话,”一个侍卫抱拳说道,“瑜王爷的是二十三只猎物,大将军是十八只,恒王爷是十二只。” 无能鼠辈,霍擎不屑地冷冷看了秦宜一眼。 如此这般都赢不过自己,难不成要找些猎物撞上来? “恒王瑜王,还有什么招数。”霍擎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就要翻身上马。 第83章 可我还没解气呢 第83章 可我还没解气呢 秦琰倒真的希望是结局就是这样,秦宜要答应他一个要求,不过转念一想,他与随安又有何不可以商量的呢。 所以还是合起手来坑眼前的人的比较重要。 是谁曾经说过,要珍惜坑眼前人的机会。 秦宜眉开眼笑掏出来一个布包“不好意思啊,我这还有点猎物,忘记了。” 霍擎皱眉,不知道秦宜在玩什么把戏。 秦宜抖了抖那个布包,从里头跳出了十来个蚂蚱。 “这样一算,我应该是最多的了吧。”秦宜眯着眼睛笑,浑然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是多么的猥琐。 在霍擎的心里,秦宜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 “大将军觉得这个不算?咱们先前可说好了,谁的猎物多就算是谁的,又没说大小,大将军说了没有异议的,难不成此刻是想出尔反尔?” 霍擎咬牙。 “罢了,”秦宜摇了摇手,递过去一方帕子,“大将军既然觉得这蚂蚱不算,我便退让一步,就当是交大将军这个朋友。瞧把大将军热的,且擦擦汗吧。” 霍擎接过那方帕子来,胡乱擦了几把,有几分甜意,更觉得秦宜实在是娘,这帕子像是姑娘用的。 秦宜又从后头掏出一个布袋来,“我既让了大将军一次,那大将军也该让我一次了。” 霍擎蹙眉,秦宜脸上笑容越发盛了起来,“如果这次本王赢了的话,大将军可要答应本王一个要求呢……” 秦琰在一旁捏紧了缰绳,秦宜歪头,“一会儿大将军一定要极力挣扎啊……” 秦宜自己把自己逗笑,霍擎铁青着脸,秦宜忽而把那个布包打开朝霍擎扔了过去,大喝一声,“看暗器!” 秦宜扔过布包的同时,就被秦琰拽住了缰绳,两人夹住了马肚子,死命地往前跑去。 霍擎下意识挑开那布包,里头的东西乌压压地飞了出来,嗡嗡地就往霍擎的脸上飞去。 秦宜骑着马一边跑一边笑,呛进了风死命地咳了起来。 一整个马蜂窝!看霍擎要怎么躲! 最重要的是,秦宜先前递给他的那块帕子,还提前拿糖水洗过,顺道抹了点蜂蜜和花粉。 老子蛰不死你! 饶是你武功再高,看你能不能逃得出去! 隔了老远,秦宜仿佛还能听到那马蜂窝的声音。 霍擎此刻真的恨不能将秦宜拆骨入腹,以平他心头之恨,可是他现下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马蜂就在他的头顶盘旋,拼命地蛰着他的脸。夏日里他穿得又单薄,简直是腹背受敌,全身上下几乎被蛰了个遍。 饶是他死命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弓,却也是躲避不开这些无孔不入的马蜂。 霍擎此刻连张嘴骂一声都不敢,生怕马蜂顺着他的嘴钻进去。 如果秦宜知晓霍擎此刻的想法的话,一定会安慰他想多了,毕竟他不是一个口蜜腹剑的小人,而是一个口贱腹贱的贱人。 马蜂这种东西,还是只能给霍擎一个教训,要是蛰狠了闹出点什么事,秦宜可没有本事代替霍擎去给秦稷镇守边关。 于是秦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朝虎子点了点头,虎子点地而起,蹿到了霍擎身旁一棵树上,往下丢着烧着了的艾条,顺便往不远处丢了一大滩蜂蜜。 秦宜在后头揉着下巴看向虎子的背影,不由得赞叹了一句:“虎子还真是十项全能啊,我用我府上那三个姬妾和你换,你换不换?” 秦琰像是看疯子一样看向秦宜。 “你从我府上领走三个姬妾都不可能,还想塞给我呢。” 秦宜眯眼讨好地笑,“你不是我王兄嘛。” “呦,”秦琰也随着秦宜笑,“真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万年得你一王兄。” 秦宜和秦琰在这边斗着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秦宜看上了的虎子忙活了好一阵,终于是驱赶走了那一大推马蜂。 可是此刻霍擎还没有反应过来,仍旧是在捂着脸闪躲,虎子从上头扔下一个麻袋来,正好把霍擎罩住。 霍擎眼前一黑,刚要张口,虎子却趁其不备迅速把霍擎拖倒,倒着绑在了树上。 霍擎的武功本不低,奈何先有马蜂后有麻袋,一时不备竟然上了虎子的道。 至于那两个随从,一早就跑得远远地躲避马蜂去了,然而就算他们俩此刻在前,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等到秦宜和秦琰策马赶过来的时候,霍擎正倒吊在那树上,死命地骂着。 “秦宜,快放开老子!老子和你没完!”霍擎在麻袋里扭做一团,像是一条大肉虫,“有本事光明正大单挑!偷袭算什么男人!” 秦宜弯了弯腰,抬起头来对秦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一只小猫,“随安,多谢王兄。” 秦宜行至霍擎跟前,飞起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当然,秦宜觉得那是肚子的部位,不过根据霍擎惨绝人寰的叫声来看,也可能是旁的地方。 “谁你他妈的都敢惹!老子不动你你以为老子残疾!”秦宜一面说一面往霍擎的身上狠狠踹去,“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就不和你单挑!老子就他妈群殴!你有本事去和皇上说!你被老子偷袭了啊!” 秦宜蹲下身来,一拳砸了霍擎的身上,咬牙骂道:“你有本事上战场的时候,也让人一个一个和你单挑!不准偷袭啊!你他妈玉皇大帝啊!规矩是你定的?!老子就是看你!不 !顺!眼!” 秦宜在霍擎的身上摸了摸,找到了肚子上那块软的地方,往后走了几乎来了个助跑,一拳砸了上去。 霍擎哀嚎一声,然后就开始重重地呼吸起来。 “秦宜!你有本事一辈子不要落到老子的手里!” “你是谁老子呢!本王的老子是先皇的兄弟!小心本王告你犯上作乱!” “我日你大爷!” “老子的大爷也是皇亲国戚!你胆子不小!不光敢日皇亲国戚你还敢日死人!” “秦宜!我他妈杀了你!” “谋害皇亲国戚!罪名再加一等!” 霍擎越来越气,瞧着霍擎这般气火攻心的样子,秦宜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盛。 秦琰在一旁瞧见秦宜这个样子,亦是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怎么样,解气了吗?” 秦宜目光一转,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整人的法子,奸笑着摇摇头。 第84章 你第一次扔下我 第84章 你第一次扔下我 虎子在一旁肃然而立,看见秦宜一脸奸笑地朝自己走过来,忽然就想伸手抱住胸。 为什么会有一种被逼良为娼的感觉…… 秦宜朝虎子挑了挑眉毛,“虎子,你带匕首了吗?” “带……带了……” “帮我做件事,回头给你买三斤糕点。”秦宜对着虎子勾了勾手指,示意虎子附耳过来。 虎子听完秦宜的话,老脸一红,朝秦琰看了过去。 秦琰眼神飘忽,“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宜朝虎子伸出了五根手指,摇了摇,“五斤糕点。” 虎子咽了口口水,点头同意。 反正天塌下来,还有王爷顶着呢。 虽然这俩王爷也顶不住啥。 虎子掏出一把匕首来,这还是秦琰送的,比起霍擎前次在皇宫里头那把用的要锋利的多,吹毛立断。 按着秦宜的吩咐,虎子先用力地把霍擎的脚绑在了树上,当然在这期间,虎子自动屏蔽了霍擎那些想要和他的母亲父亲以及二大爷想发生各种关系的言语。 等到绑好了,霍擎连扭动都困难了起来。 虎子的脸又红了起来,然还是按着秦宜的话,用匕首慢慢割开了那个麻袋,力度控制得很好,恰好把霍擎身上的衣服也割成了布条。 秦琰飞身上前捂住了秦宜的眼,“少儿不宜,别看了。” 秦宜也不挣扎,由着秦琰捂着,却还是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吩咐着虎子。 霍擎被马蜂蛰了许久,又被倒吊了这么长时间,身上早就没有了力气,此刻虽然双臂没有被绑,可是也根本挣扎不了多少。 虎子先把霍擎的衣服割了割脱了下来,又把他的裤子割成了布条,闭上眼睛红着脸,用力一扯。 霍擎用力抬起手来去拽,没拽得住。 一阵凉风拂过,霍擎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秦宜!我杀了你——————!” 霍擎的声音惊起林中的飞鸟,扑腾腾从树杈间飞起,还有一个胆小的直接一泡稀屎落了下来。 好巧不巧,就落在霍擎那个难以言述的部位。 霍擎的怒吼声又高了一层。 秦宜早就被秦琰拖走,骑在马上一路咳一路笑。 “大秦泱泱数十万人,”秦琰瞥了她一眼,“数你最不要脸。” 秦宜张嘴想要和秦琰说句什么,还未说出口,又是一阵狂笑涌了出来。 秦琰也忍不住,终于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的笑声在这树林里头不住地回荡着,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闲散地打了下来,浮在秦琰的侧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金光,分外好看。 霍擎那厮,就算是今天被这般糟践,肯定也是不敢在京城里头说的,更不会跑到皇上面前去讨公道。 他是大秦第一杀神,从无败绩,如今却被秦宜和秦琰这般折辱,不光是被马蜂蛰得满头是包,还被秦宜痛揍一顿,最重要的是,他还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倒挂在了树上。 就算是他心里头咽不下这口气,也万不会让这些事情流传出去,不然他定然会变成京城,乃至整个大秦的笑柄。 秦宜想起霍擎吃气却又不能说的样子,心里头就是说不出来的畅快,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深呼吸了一下,“啊,山河甚好,我心甚悦啊——” 秦琰拍了秦宜一下,“别悦了。” 秦宜睁开眼,瞧见树林口站着一个红衣胜血的身影,桃花眼微微一挑,几乎要把正升到头顶上的太阳给挑落下来。 “王爷出来玩却不带婴,婴心中……”晏婴又做了一个西子捧心的动作,“甚是忧伤。” 秦宜策马往前,迅速略过晏婴的身边,带起了晏婴的头发,虽遮盖住了几分脸,照旧是妖孽祸国。 秦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爷今天开心!请你吃饭!飘香楼!来晚了就没有了!” 声音亮堂堂地像是照亮了这个世界。 晏婴转过头去,远远看着秦宜和秦琰一道向前的背影。 人人都说恒王瑜王兄弟情谊甚是深厚,八年来,日夜相处,死生不离。 可自己,却偏偏不信这个邪,秦宜,秦知宜? 很有意思。 身边的侍卫轻声唤了一句:“世子。” 晏婴勾唇,翻身上马,扬尘上前。 不过令晏婴没有想到的是,他离开之后,霍擎就从一棵树后闪了出来,身上穿着自己侍卫的衣裳,眸子里头尽是愤恨的光芒,显然已经把晏婴看成了是秦宜和同党。 晏婴在飘香楼门口停下,抬脚就上了二楼。 秦宜今日果真是心情好,并没有为难晏婴,再点那些辣得让人合不拢嘴的菜,而是大手一挥,由着晏婴点。 晏婴捡着贵的点了个齐全,扬眉看向秦宜。 秦宜今日倒也不小气了,挥手就叫了小二,顺便甩了一锭银子出来,“账本王结了,不用找了,余下不够的让这个公子自己点。” 秦宜朝晏婴眯着眼睛笑:“使臣大人千万不要客气,吃不完的就打包回去做晚饭,本王一片心意,万万不要浪费。” 说完,秦宜朝秦琰扬唇一笑,满面阳光,“尔琚,我们啃烧鸡去!” 秦琰起身,和秦宜击了个掌,秦宜蹦蹦跳跳下了楼,秦琰在后头跟着,接过了小二手里的果酒和烧鸡。 晏婴一个人在桌子上坐着,忽而觉得自己有几分像孤家寡人。 “去告诉那个女人,如果想合作的话,要让我看到诚意。”晏婴微微抿唇,手中的筷子久久没能落下去。 旁边的侍卫应了一声,弯下身来小声问了一句:“世子是打算,放弃……” 后头的名字那侍卫并未说出来,晏婴微微摇了摇头,“人不能在一个地方死磕,我不过是多找条路,至于最后到底和谁合作,当然是看谁更有诚意,更有实力。” 晏婴点的那些菜被小二一道一道地端了上来,排满了整个桌子,大秦的饭菜其实的确不错,北燕地冷,没有大秦这么多做法。 可是晏婴看着这一桌子菜,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秦宜和秦琰两个人,啃烧鸡啃得开不开心。 照旧是两只烧鸡,三壶果酒,秦琰摇了摇手里的东西问了秦宜一句:“想去谁家屋顶?” 第85章 娶妻当娶好生养 第85章 娶妻当娶好生养 秦宜真的十分喜欢虎子这个十项全能的跟班,奈何无论她如何说,秦琰都不同意。 不过好在秦琰日日和她厮混在一起,虎子到底跟着谁也没有什么分别。 秦宜晃荡着脚,屋顶上的风比下头大很多,一阵又一阵拂过来,消散了全部的暑热。 “你是不是怕被霍擎抓下去痛揍一顿啊。”秦琰把鸡腿撕下来放在了一旁,笑着问秦宜。 秦宜梗起脖子,“我才不是呢,只不过想着好久没有看见过萧密了,所以来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秦宜吃完了手里的鸡腿,把骨头往上一抛,然后横着踢了一脚,本来只想着踢到院子里头去,谁知道好巧不巧,顺着大开的窗子就掉进了屋子里去。 秦宜俯下身来捂着嘴笑,任凭那个城欢四处看了半天,还是没能发现她的身影,也只能小声骂了一句,就把骨头扔了出去。 “这个城欢真的是越来越像于倾乐了,也不知道是谁教导的她,现在萧密所有的姬妾里面,属他最得宠,把萧太傅气了个不轻,再过几天气死了萧太傅,她就能直接当正室夫人了。” 秦宜说完,又歪头看向秦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真好看啊……” 秦琰已然习惯了秦宜突如其来的夸奖,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之前那个城欢,还是绿意的时候,还叫我帮忙弄进你府里呢,”秦宜十分自然地从秦琰那个油纸包里捞了根鸡腿过来,“我没同意还和我闹脾气呢,可见红颜祸水,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秦琰微微蹙眉,“这件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额……”秦宜有几分尴尬,咬着鸡腿飞速而含糊地说了一句,“那时候咱俩不是那啥闹矛盾嘛。” 秦琰在一旁喝着果酒,不知道听清了秦宜的话没有。 “许幼薇那时候告诉你她怀孕了?” 秦宜喉咙口呛住了风,轻轻咳了咳,捂着嘴有几分惊诧,“你怎么知道?” “也不算告诉啦,只是……只是我自己以为罢了。”秦宜的声音弱了下去,显然是觉得有几分尴尬。 两人的关系就算再好,如今也是兄弟啊,自己总不能挡着不让人生孩子,要不然先皇非从地底下爬上来掐死她不可。 “不会的,”秦琰转过身来,看见秦宜有几分疑惑,勾唇浅笑,把她耳边飞起的头发别在了脑后,“就算是我有孩子,也不会是她的。” 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这些年来他报答了他们许家太多,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许幼薇的腹中。 这种欲壑难填又心肠狠毒的妇人,如何能做他秦琰的妻子。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她欲壑难填,也不是她心肠狠毒,主要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她。 无法强求,无法更改,这世上的人,早晚都会败给自己的心。 秦宜涨红了脸,莫名觉得两人现下的样子有几分暧昧。 “那个啥,就是嘛,”秦宜拍了拍秦琰的肩膀来掩饰尴尬,“尔琚你一定要找个好姑娘来做王妃啊,最好是屁股大腰粗好生养,一生就是一个儿那种。” 秦琰知道秦宜一紧张就爱胡说八道,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不要紧。” “就算是屁股不大要不粗,不好生养,也不要紧。” 秦宜又被呛住了。 尔琚你非要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吗…… 秦宜还在那里咳着,忽而被秦琰捂住了嘴巴。 秦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往下看。 城欢的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萧密。 从前浪迹花丛萧密是比谁都顺,万香楼漫星阁,还有逍遥坊里都存着他的银子,一年一结。 想到这里秦宜忽然忍不住起了一个念头,也不知道万香楼倒了,香姨死了,有没有人去和萧密要他从过年之后几个月的消费。 当然,秦琰不知道秦宜的思绪已经飘到了远方。 说实话,萧密也是京城里的三大纨绔之一,除了于倾乐,从前还没见他对哪个姑娘这样上心。 喜欢了就多包几日,厌倦了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唯有于倾乐,是他得不到,却一直惦记着的。 可如今他待城欢,好像比从前待于倾乐还要上心几分。昔人如花逝,眼前人,是良人。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秦宜倒也为城欢和萧密祝福,说到底她和萧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小打小闹而已。 不过秦琰还是嘱咐了秦宜一句:“你要小心那个城欢,我看她心机颇深,和你也有些过节,说不准会挑拨着萧密做点什么事情。” 秦宜点头,“她肯定是因为太喜欢你了,如今却只能退而求其次,自然心里头十分不快活。” 屋中萧密从后头环抱着城欢,在她的后颈上印下一个凉凉的吻。 屋顶上秦琰从后头一巴掌打在了秦宜的后脑勺上,给她了一个暴击。 不同于萧府的温情脉脉,打情骂俏,霍擎的将军府里却是一派乌云密闭,丫鬟侍卫皆是不敢大气出声,生怕惹得了这个杀神不开心。 从进门以来,霍擎已经踹翻了六个人,一刀下去砍了一个侍卫的双腿,飞刀旋过剜了一个丫鬟的双眼。 木蝴蝶此刻也是在霍擎的脚下颤抖着。 谁也不知道,霍擎不过是出了一趟门,回来的时候怎么就带了一身的伤。 木蝴蝶此刻吃不准霍擎的想法,根本就不敢轻易开口。 霍擎一脚踹在了木蝴蝶的胸口,“是傻了还是死了!” 木蝴蝶不敢理会胸口的疼痛,迅速爬了起来替霍擎上药。 稍有不顺意一巴掌就会甩了过来。 几番下来,木蝴蝶的脸几乎肿的和霍擎的一样了。 而且霍擎的手甚重,木蝴蝶的嘴角已经沁出了血迹。 此刻萧府之中,城欢正躺在萧密的怀里,闭上了眼睛,睫毛微抖。 昔日她为城上花,千人追逐,如今沦落人脚下,万般不堪。 从前她是榻上主,人尽可夫,如今荣升幕中娇,百般疼爱。 风水轮流转,亦是咎由自取,心甘情愿。 木蝴蝶很久以后回想起来,也曾问过自己,有没有后悔,如果跟着萧密,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但是这个王朝里,远不止她一人在为了目标而忍辱负重。 第86章 你的媳妇让我哄 第86章 你的媳妇让我哄 姚贵妃的胎慢慢稳了下来,太医却还是一日接着一日地往倾城殿里去得十分殷勤,上好的燕窝灵芝安胎药像是不要钱一样地往里送。 为了让姚贵妃心里头舒服,好好养胎,秦稷一个月有半个月要歇在她那里。 宠冠后宫,无非如斯。 从前的余妃,如今的淑妃在中箭之后大病了一场,到如今身子还是不太好,太医建议,在完全好起来之前最好是不要侍寝。 秦稷也还算是有点良心,一个月总会抽出五六日去她那里用顿午饭,也会有两三个晚上歇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她睡觉。 如今在后宫之中,除了姚贵妃,便是余淑妃最受宠了,然就算是排了个第二,和后头的第三第四第七十八加在一块,都不如姚贵妃受宠。 自打那日之后,她再未听过秦稷唤一声瑶儿,他的心里,还是只有他的姚儿。 余淑妃的身子总是不见好,太医说恐怕是忧思过度,心情总是不明朗所致。 这天下人都知道,余淑妃想要的就是秦稷的陪伴,可是秦稷却还是去了姚贵妃那里,传下一个命令,说既是心情不明朗,便召了余淑妃的妹妹进宫来同她说话吧。 这也是宫中许多人求而不得的恩典了。 余淑妃知道自己应该知足,却还是开心不起来。 余妩坐在下头剥着葡萄,见余淑妃面上一直没有笑容,也是不敢说话。 “妩儿,你说女人这一生,是嫁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好一些,还是嫁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好一些。”余淑妃许是身子还未好全的缘故,声音都有几分空旷渺远,像是从很久之前传来。 余妩在下头吃葡萄,沾了一脸的汁水,听见余淑妃的话就抬起头来,歪了歪头,“应当是嫁自己喜欢的男人好一些吧。” 尔后又想起来来之前母亲交待给自己的话,赶紧又跟着说了一句:“后宫嫔妃这么多,皇上对姐……淑妃娘娘已经是极好,娘娘应当养好身子,将来也好为皇上诞下一子。” 余淑妃笑了笑,看余妩手旁的那一盘葡萄都见了底,便把自己的那盘也给她递了过去。 余妩到底是有几分小孩子心性,余淑妃进宫好几年,余妩已经是许久不得和她亲近,这次忽然被召进宫里来也有几分拘谨,然这坐了一会儿,肯定是又想起了从前姐妹在一块的日子。 “姐姐是不是不开心?” 余淑妃受了伤之后像是想开了很多,倒也不在乎是不是隔墙有耳,听得余妩的话便是惨淡一笑,“开心?这后宫里头哪有一个真正开心的呢,就算是圣宠优渥的姚贵妃,恐怕也有不开心的地方吧。” 余妩显然是不太懂余淑妃意思,然也看出了余淑妃的不开心,走上前去像是小时候被爹娘责骂后了,她曾安慰过自己那样,轻轻地拍着她的手。 余淑妃将余妩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夏日炎热,余淑妃的手居然还是这般凉。 “妩儿,你一定要寻一个对你好的夫君。” 余妩抿唇,半晌方低头说道:“姐姐,可我还是……” “最好是你喜欢的人,也能待你好,那个恒王爷……”余淑妃顿了顿,“虽游手好闲,却也未必不是个良人,趁着如今皇上还待我有几分情谊,我过几日设个宴席,你同王爷培养一下感情,我也瞧瞧是不是合适。” 余淑妃将自己全部幸福的希望都投射到了余妩的身上,“如果合适的话,我会想法子叫皇上为你们两个赐婚,就算是恒王爷如今尚未及冠,先行订婚也是好的。” 余妩的眼睛里散发出了惊喜的光芒,像是小时候一样拉住了自己姐姐的手,“姐姐待我最好啦!” 还在府上吃着冰碗看话本子的秦宜,显然不知道自己的王妃之位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蔷薇推了门进来,赶紧往前一步夺下秦宜手里的冰碗,“王爷又贪凉,这月……也快了吧。” 秦宜挥了挥手,“还早呢,再说这里我都放的葡萄瓜果,没加多少冰。” “奴婢再去给王爷兑点牛乳,这般凉对身子不好。” 秦宜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冰碗被蔷薇端出了门去,咬着勺子欲哭无泪。 做女人难,做男人难,做一个假装男人的女人,难上加难。 但是最难的事情还不是这个,那个冰碗还没有端回来,前头就来了一个小丫鬟,说是宫里头来了旨意。 秦宜不耐烦地要出门去迎。 “王爷不必过去了,只是一个口信,喜公公着急回去,叫奴婢告诉王爷一声,说是后日宫中设宴,皇上叫王爷同去。淑妃娘娘不开心,皇上叫王爷也帮着想想法子。” 秦宜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随手赏了那小丫鬟一盘水果。 喜公公都没有亲自来和自己说,可见是不怎么重要的。 秦宜往嘴里扔了一颗葡萄,这皇上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他的老婆,老让自己来帮着哄,睡的时候怎么不让自己去帮着睡啊! 走了一个姚贵妃,又来了一个余淑妃。 秦宜真是不爱往后宫那个地界去,处处是险境。 说到陷阱……秦宜揉了揉下巴,还是找个帮手去比较好。 恩,萧天就不错。 至于那个法子,谁他妈爱想谁就去想吧,老子才不伺候呢。 秦宜仰倒在贵妃椅上,举起了话本子,冲外头喊了一声:“蔷薇!本王的冰碗呢!你现养牛去挤牛乳往里头兑了吗!” 秦宜现下还过得逍遥自在,并不知道秦稷那话并不是随口一说。 也就是喜公公没来亲自和她说,果然是出了问题。话是没传错,就是语气不太对。小丫鬟后头那句话轻描淡写,其实喜公公是着重加了几分语气的。 秦稷他,是真的等着秦宜去帮她哄老婆的。秦宜没想到秦稷是真的无耻到了这般地步,所以也就很客气得去蹭饭,什么都没有准备。 然而赴宴之时,秦宜两手空空,既没带个礼物,更没带什么舞姬歌姬杂耍团。 所以秦稷开口问她想了什么法子的时候,场子立即就尴尬了起来。 第87章 一人欢喜一人忧 第87章 一人欢喜一人忧 夏风和煦得不像话,秦宜尴尬地不像话。 秦稷和余淑妃眼巴巴瞅着呢,连秦琰夹菜的动作都顿了顿。 秦宜刚咬了一口丸子,不知道是该吞还是该咽。 “寻常的歌舞想来淑妃娘娘已然看厌了,”秦宜面上装得是风平浪静,说完一句就赶紧想下一句要怎么说,“皇兄心疼娘娘,想叫娘娘开心起来,那臣弟想,不若就用最直接的方法。” 秦宜笑着环视了桌上的所有人,“臣弟斗胆,想给淑妃娘娘讲一个笑话。” 余淑妃本身就没有什么兴致,这番宴席说是为了让她开心,其实秦稷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姚贵妃,若要余淑妃在这儿看他们俩恩爱看个把时辰,倒不如赶紧听个笑话,听完算完。 “话说孙大圣取经归来,日日无事,四处游玩,冷不防一日丢了自己的金箍棒,这便去问了土地。‘土地老儿!你快说,俺老孙的金箍棒在哪里!’土地不敢怠慢,忙弯腰忖度道,‘回大圣的话,您的金箍棒就棒在……特别配您的头型……” 苏策率先抿唇低下了头去,秦琰亦是抬袖饮酒,挡住嘴角弧度,终究还是秦稷先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皇上既然带头笑了,不管是否觉得好笑,这一桌子人都立即笑了起来。 饶是余淑妃心中郁结,亦是弯了唇角,想着秦宜这人倒还可以。虽是年少轻狂了些,但假日时日,未必不会妥帖起来。 秦稷笑了一番,自觉自己这样实在是不太好看,便借着喝酒的功夫抬起袖子来整理了一下表情。 “淑妃娘娘,可欢喜了一些?” 秦宜后来想,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穿越时光,给说出这句话的自己狠狠地来两巴掌。 余淑妃弯了眼睛点点头,旁边桌子的余妩目光灼灼,几乎要从秦宜的后心穿出一个洞来。 “皇上,”余淑妃起身,袅袅行了个礼,“臣妾得恒王爷一个笑话,心中舒畅许多,想求皇上,赏恒王爷点东西。” 秦稷满不在乎,下意识揽住了姚贵妃的腰,大手一挥,“依爱妃之见,应当赏些什么?” 余淑妃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那一对璧人,秦稷与姚贵妃,当真是万分般配,也许自己真的就是横插进来的一个人,活该这一生都只能当背景。 余淑妃按捺住心中悲情,深呼吸了一番忍住眼泪,抬头挤出一个笑来,“臣妾家中尚有一幼妹还未婚配,与恒王爷年纪相仿,若是王爷不嫌弃,臣妾想求皇上一个恩典,将臣妾的幼妹赏给恒王爷。” 余淑妃的妹妹,可不是万香楼里的姑娘逍遥坊里的小倌,也不是那六七品大员家的嫡女,四五品大员家的庶女。 不是给口饭就能活,给个屋子就能住的主儿,那赏回去是要正经做王妃的啊。 秦宜喉咙中梗着泪,都是生生咽下去的。 秦琰见秦宜望过来,缓缓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办法。 秦宜张嘴欲言,却见旁边姚贵妃捂唇一笑,“淑妃姐姐说是要赏王爷,瞧着倒像是成全了自家妹子呢,依着臣妾来看啊,这事儿还得问过王爷的意思才是啊。” 这便奇了,姚贵妃居然会为自己说话了。 太阳熄火了,冬天暖和了,千年的王八不会水了。 秦稷倒是一点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姚贵妃说的话,不管有理没理,秦稷总是会听几分的。 余淑妃面上难看得紧,姚贵妃这番话,算是撕破了她最后的遮羞布。 “姚儿说的也有道理,”秦稷揽着姚贵妃腰笑,好像根本没有瞧见余淑妃一般,“恒王尚且年幼,淑妃的妹妹也委屈不得,还是要等再年长些。” 秦稷话罢,横里插进来一个人,扑通跪在了秦稷的脚下,余淑妃闭上眼睛,面色苍白。 “妩儿,起来。”余淑妃要去拉余妩,余妩却是纹丝不动。 “皇上,妩儿心仪恒王爷许久,不求正妃之位,只求常伴王爷身侧。”余妩磕下一个头去,眸中饱含泪水。 秦宜若当真是个男儿,此刻说不定就应了余妩了。 但是总不能耽误人家姑娘一辈子。 “余姑娘,本王……已经有心上人了。” 余妩霎时抬起头来,一脸的泪水,无比震惊。 “我不信,王爷分明是骗……” “啪!”清脆的掌声响起,余妩的话还未说完,捂着脸看向余淑妃。 “够了,”余淑妃颤抖着去拉余妩,“妩儿,回去。” 那一巴掌反倒把余妩打得更坚定了几分,咬紧了下唇往后挪了挪,并不去看余淑妃,只摇了摇头。 余淑妃作势又要打,秦宜赶紧拦了下来。 “恒王爷,您想娶幼妹吗?”余淑妃偏过头来,红着眼睛问了一句。 秦宜张嘴欲言,没说出话来。 余淑妃忽而落下泪来,嗓音沙哑,“那王爷还是别拦了,给我们余家留一点脸面吧,王爷若对幼妹无意,切莫给幼妹哪怕一点点希望,就当是臣妾求王爷了。” 余淑妃说完,似是要跪,秦宜慌忙拦住。 “妩儿,回家。”余淑妃将余妩扶了起来,长袖微微一抬,擦去了面上泪水。 余妩仍旧有几分呆愣,只站在一旁,余淑妃却轻飘飘给秦稷行了个礼,“皇上恕罪,臣妾身子不爽,想先行回宫歇下了。” 秦稷点点头,那只手似是想收回来,却也只是在姚贵妃的腰上抖了一抖。 余淑妃退下之后,姚贵妃娇俏笑了一声,“王爷有心上人了?臣妾怎么未曾听说过。” 秦宜满不在乎夹了一筷子菜,“贵妃娘娘久居深宫,自然不曾听说过,本王心仪的,正是府上的叶楚楚。” 秦宜想了半天,居然只想出这么一个合适的人。 “这便奇了,”姚贵妃靠着秦稷,两人好像都把余淑妃忘到了一边,“听闻王爷最宠爱的,好像是那个云夫人。” “芸夫人,她不早就被皇兄关到天牢里面去了吗?”秦宜故作不知,“再说了,臣弟就算是最宠爱谁,也未必是心仪谁。” 秦稷忽而抬起头来看了秦宜一眼,姚贵妃亦是面上神色一变,讪讪笑了笑,再未说话。 这一席饭便算吃的宾主尽不欢了,秦稷再未露出过一个笑脸,手却是一直揽在姚贵妃腰上,好像他自打生下来就习惯了一只手吃饭。 然秦宜却不知道,回了王府之后,还有更为凶险的事情在等着她。 第88章 乐姬带着匕首来 第88章 乐姬带着匕首来 秦宜在睡梦之中被人拎了起来,虽不至于衣冠不整,到底是有几分狼狈。 今日在宴席之上已经耗费了秦宜不少的心神,却未想到刚刚睡着就遭此横祸。 “劫财啊?想要多少银子自己去账房提吧。耽误我睡觉。”秦宜打了个哈欠,抬起眼来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眼。 长得不是很高,眼睛狭长,有点亮,还有点凶狠,虽然一身夜行衣裹得严严实实,整张脸也唯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秦宜还是知道,这是个女人。 见秦宜的目光在自己的胸前流转,那人却也不恼,拎着秦宜衣领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嗓音并未刻意压低,却还是比一般女子的要低沉冷峻许多。 “恒王爷这些年来过得不错啊,怎么,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男子了?” 秦宜心中一抖。 “本以为王爷会居安思危,却没想到是荒淫无道。”那人微微咬起牙来,竟是有几分憎恶。 秦宜不知来人身份,打了个哈哈,“说我横行霸道也就算了,荒淫无道四个字是万万担当不起。” “是吗?”那人轻笑了一阵,复而又勒紧了秦宜的脖子,“瑜王、苏相、霍大将军、还有那个什么北燕世子,叶楚楚,云想容,听说今日余家嫡次女当着众人向王爷求婚了?” 秦宜有句话一直想问,但是自觉问出来也没有什么用,但是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更符合场景的话了。 “你是何人?” 那人又是轻笑,像是往秦宜的耳朵里面塞了两个铜铃铛,响得她头疼。 “我吗?我是乐姬的后人。” 那人说完,双眸之中迸发出狠戾的神色,显然是认为秦宜会悔恨不堪。 然秦宜与她对视一会儿,很诚恳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人咬牙,“我是乐姬。” “的后人,我知道了,可我还是不认识啊。”秦宜此刻心中也有点拿不稳了,难不成了老恒王以前在外头留下过什么风流韵事?这是自己的妹妹来寻亲来了? “我是乐姬的后人,也是乐姬,他们竟什么都没有和你说过?”那人一脸的不相信,拎住秦宜衣领的那只手半点都没有松懈。 秦宜幸好长得比那女子尚要高上几分,不然此刻踮着脚,当真是要累死。 看着秦宜的样子,那人叹了口气,重重皱起眉来,“你如今已经十六岁,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秦宜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这京城之中哪家青楼的姑娘漂亮,哪家酒楼可以长期赊账,谁能比她知道的更多? “既然他们没有说,那么便由我来告诉你。”乐姬一把把秦宜推倒在了床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横在秦宜脖颈上,凉透骨髓。 秦宜躺倒在床上,一个女子跨坐在她身上,低头紧紧盯着她。 莫名有几分暧昧。 “秦知宜,大秦皇族现如今唯一的女儿,可你不思进取,骄奢淫逸,将大秦皇族女儿的脸丢了个干干净净。” 一把刀就横在自己脖子上,秦宜却像是半分感觉都没有,笑眯眯说了句,“把脸丢得干干净净,总好过把命丢得干干净净不是?” “胡说!”那人的匕首往前推了一点,星星点点的血珠从秦宜皓白的脖子上渗了出来,“皇族女儿!岂是苟且偷生之辈!” 那匕首要是再往前推近一寸,就可以割断秦宜的喉管。 “你是皇族女儿吗?”秦宜不慌不忙地翻了个白眼。 乐姬一愣,并未说话。 “你若不是,如何得知我皇族女儿不是苟且偷生之辈,我告诉你,我们就……” “闭嘴!”乐姬另外一只手伸向前去,狠狠地掐住了秦宜的脖子,“自打知羌公主开始,皇族女儿便是个顶个的聪明勇敢,爰帝更是智慧非凡勇猛难挡,我们世代乐姬,便是为了拥护这勇敢皇族女儿而活,这世上的男子若不让我们活,我们便自己杀出一条活路来!” 秦宜被她掐得喘不上气来,红着脸没说话。 “你也知道羞耻!”乐姬越说越激动,“皇族女儿是天命贵女,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你若现在悔改,我定然会下跪赔罪,照旧拥护你。” 秦宜喘不上气来,赶紧点了点头。 “这便是……” 后头一个“了”字尚未说出来,那乐姬刚刚松了手,秦宜自枕头下面抽出一把匕首就刺了过去,乐姬闪身去躲,一只手撑了起来,身子还未稳住,就被秦宜一脚踹下了床。 乐姬倒在地上,还未来得及起身,秦宜就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床边,乐姬脚下一空,木板登时被抽走,迅速往下落去,刚刚落到一半,秦宜又是狠狠一拍,那木板便合了回来,正好把乐姬卡在了那里。 唯有小半个身子留在上头,连胳膊也被卡主,乐姬现在除了骂人,再没有别的本事了。 “使这种下三滥的把戏,就是你全部的本事了吗!”乐姬咬牙,狠狠地看向秦宜。 秦宜一把拽掉了乐姬脸上的蒙面,拿着匕首拍了拍她清秀的脸,“羞耻?老子从来就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老子是被你勒得喘不上起来!你还是头一个敢在半夜把本王从床上拎起来的。可惜你并未成功引起本王的注意力,本王现在只想一刀捅死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们世代乐姬,从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倒是你,死后可要掂量掂量,有没有脸去见自己的祖先!” 秦宜的匕首凉凉地贴在乐姬的脸上,“别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本王死后怎么样,用不着你操心。” 秦宜的那把匕首还未落下去,乐姬的眼睛就已经狠狠闭上,忽而一人推门进来,大喝了一声,“王爷,此人杀不得啊!” 秦宜握着匕首转过头来,勾唇一笑,“呦,今晚真是热闹啊,本王如今是脾气太好了,好到让你们忘记了,晚上本王是要睡觉的。” “你最好是杀了我,来日后悔,也切莫到我坟前说话!”那乐姬许是看见自己有了帮手,立马又硬气了几分。 秦宜的匕首在手上打了个转,可惜她的转打得不是很好,那匕首腾空然后落下,却并未落到秦宜的手心里,而是直直地朝着乐姬的胸口而去。 “王爷!”蔷薇高声喊了一声,赶紧往前跑了几步。 第89章 晚风轻拂恒王府 第89章 晚风轻拂恒王府 晚风轻拂恒王府,抓到一个二百五。 那把匕首终究还是没落到乐姬的胸口上,饶是如此,她的面色还是白了几分。 可见大家都是凡人,贪生怕死在所难免。 秦宜本来想让她滚,但是她拉着蔷薇又说了好一阵话,秦宜就派人把她绑了起来。 在未堵住嘴巴的前一秒,乐姬和蔷薇说的话是:“大业未成,怎可放任王爷这般恣睢?” 秦宜拂袖而去,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铁青着脸让蔷薇把这个乐姬拖出自己的屋子。 “王爷,”蔷薇跪了下来,泪水涟涟,“是蔷薇对不住王爷。” 秦宜不大想听蔷薇接下来的话,背过了身去。 “蔷薇,你若当真觉得对不住我,就别和我说那些事情。” 乐姬在后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蔷薇,石碌这些日子也一直在给蔷薇施压,蔷薇的日子并不好过。 于是她深深叩下一个头去,“便是王爷要恨蔷薇,蔷薇也不得不说了,王爷自打出生那日起,身上就肩负着匡扶正义的责任。王爷闲散十六载,也到了……” 秦宜忽而转过身来,盯着蔷薇问了一句:“蔷薇,什么是正义?” 乐姬在后头想要说话,奈何嘴已经被堵住,“唔唔”了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蔷薇张了张嘴,反应了一会儿方说道:“大秦皇族几百年来,死了无数的女儿,上位者肆意厮杀,王爷作为唯一的活口,自然应该……” “自然应该为了那些枉死者而战斗,去报仇,去厮杀,去把那些上位者从他们的位子上拉下来,然后重新制定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 蔷薇想要反驳,却无处可以反驳,只能点了点头。 秦宜又问了蔷薇一句:“蔷薇,我若不想呢?” 乐姬的目光狠狠咬在了秦宜的身上,眼睛里只透露出四个字——自私自利。 “王爷不必害怕,从爰帝开始,我们就一直在积蓄力量,终于保住了王爷,可以在这一代起事,为万千亡魂报仇。王爷放心,我们的势力已经渗透了朝堂上下,只要王爷愿意……” “蔷薇,既然你们已经准备得这般充分,何必非要等我,你们可以在二十年前,或者更早,去完成这一桩伟大的事业。如此便可多挽救一些人。” 蔷薇哑言,半晌方张口,“可是王爷才是皇族的女儿,是正统的……” “皇族的女儿又如何,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一直没有活口呢,你们就一直这样等下去?” 蔷薇终于是说不出话来了。 乐姬在后头拼命地挣扎着,秦宜上前来将她口中的东西拔了出来,乐姬狠狠吐出一口唾沫来,仰起头来厉厉地看着秦宜。 “大业将成,再说这种如果的话还有何意义,不管怎么样,我们如今已经是力量配足,东风将起,只要王爷点了头……” 秦宜把那块布甩在了乐姬的身上,“本王不会点头的。” 乐姬又要张口,秦宜冷冷一笑,“不如让本王猜猜你们要如何起事?可能第一步,就是让本王去引诱皇上,坐实皇族女儿都是祸水这个说法?” “王爷很聪明,”乐姬的目光丝毫不闪躲,“只要王爷成功,后续的步骤自然是水到渠成,到时王爷可以在皇上身边,桩桩件件国事都会经过王爷的眼,枕边风轻轻一吹,事半功倍。” 蔷薇跪在那里抖了抖,却并未说话,可见乐姬的话虽然说得露骨了些,却实在是他们真实的打算。 “且不说皇上身边有个倾国倾城的姚贵妃,十个本王加在一块儿也比不上,就算是本王当真有个祸水的脸,那也是本王的堂兄!” 乐姬冷冷一笑,瞟了秦宜一眼,“瑜王不也是王爷的堂兄。” 秦宜忽而笑了出来,行至乐姬眼前,从上往下看着她,颇有几分阴沉,“本王做事,由不得你置喙。” “刚愎自用,自私自利,反复无常,王爷还真是像足了皇族里头那些男人,不枉八年恒王称号在身。”乐姬的话越说越难听,仿佛着意要惹恼秦宜一般。 当然,也可能只是一个激将法。 秦宜微微弯腰,灯火在她身后明明暗暗地晃着,影子压下来,把乐姬笼罩在了一片黑暗里头。 “是啊,所以你小心些,不然我哪日狂性大发,兴许就伙同那些人,把你们连锅端。” 秦宜说完,拍了拍乐姬的脸,凉凉的手在乐姬的脸庞蹭了一下,让乐姬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拖下去,”秦宜不耐烦地甩了甩手,对蔷薇说道,“再让她在本王房里多呆一秒,本王就打算将她千刀万剐了。” 蔷薇没说话,赶紧起身去把乐姬拉了起来,乐姬似是还想说点什么,火冒三丈地看着秦宜,却被蔷薇扯了扯袖子。 蔷薇伏在乐姬耳旁,“王爷恐一时接受不了,来日方长。” 乐姬这才把口中的话尽数咽了下去,只是看向秦宜的时候颇有几分不屑。 蔷薇不知道把乐姬安顿在了哪里,但是想来离秦宜的屋子并不算近,秦宜躺在床上几乎都要睡着的时候,蔷薇方才折了回来。 “王爷哪怕是不喜欢那个乐姬,总还要留着三分面子,奴婢知道,王爷那些话未必就是完全真心,乐姬这人虽不讨巧,但历代乐姬,确实是对皇族女儿忠心耿耿。” 蔷薇知道秦宜没睡着,是以只对着她的后背说道。 “她们忠心的才不是我,也不是什么皇族女儿,不过是自己心里那点可笑的执念,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忠贞烈士了,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讨人嫌的管家婆。” 蔷薇没说话,秦宜幽幽叹了一口气,“夜深了,想这些事情头疼,你也回去歇着吧,这些……总要容我仔细想一想。” 蔷薇应声告退,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同秦宜所说的那些,只要好好做自己,并无人会逼迫她,也无人会怪她的,也是忍不住一叹。 生而为人,便是不易。 蔷薇帮秦宜合上了门,心中亦是奇怪,这乐姬按理说是要等秦宜准备好了,他们把一切都交待给秦宜了,才会出现在秦宜眼前,成为她最得力的助手。 何以这个乐姬竟然会自己前来找秦宜,还和秦宜闹得这般不愉快? 蔷薇眼中光芒一闪,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须臾之后,一只鸽子便拍着翅膀从窗口飞了出来。 第90章 乐姬不肯放过她 第90章 乐姬不肯放过她 夏日闷热,纵然已经用上了冰,还是不停地往外渗着汗。 小丫鬟拿着扇子不住地给许幼薇扇着,饶是如此,许幼薇还是烦闷不堪,“前几日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先前大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恒王进了天牢,这才耽搁了下来,夫人是想……” 那秦宜刚从天牢出来,王爷就把自己叫了过去,问那刺客和金簪藏毒的事情和自己有没有关系,顺带敲打了自己一番,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告诉自己,离秦宜远一点。 许幼薇越想越气,她不知道那个秦宜到底是哪里好,生性纨绔,还是个男人! 王爷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许幼薇越想越气,亦是烦躁不堪,出了一身的汗,“赶紧告诉父亲,叫他做得干净一些,若再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是一点都不会管!” 那小丫鬟战战兢兢应了,又卖力给许幼薇打起扇子来。 自打那乐姬大晚上来了一遭之后,秦宜和蔷薇的关系就尴尬了起来,便是打了照面,也基本是不怎么说话的。 天气炎热,秦宜也不怎么爱出门,秦琰自然知晓她的性子,多半是选在傍晚的时候约她一道出门喝酒看戏遛狗斗鸡。 剩下的时间,秦宜就窝在恒王府里来实现她的诺言。 盛宠叶楚楚。 云想容之前乃是叶楚楚身边的一个丫鬟,一朝得势成了这个王府里头最得宠的夫人,自打芸萱被押入天牢随后问斩之后,她更是风光无二。 虽不说是仗势欺人吧,到底云想容自打得宠之后,也没怎么照拂过叶楚楚,有时候心情不好,还会拿叶楚楚撒撒气。 所以这叶楚楚一得宠,最着急的,自然就是云想容。 丫鬟往屋子里跑得几乎跑断了脚,回回带过来的都不是啥好消息。 王爷把皇上新赏的如意送给了叶夫人;王爷把番邦进贡的珊瑚送给了叶夫人;王爷被叶夫人关在门外,足足站了半夜;王爷为叶夫人弹奏了一曲《凤求凰》,叶夫人泪千行,似是被王爷感动…… 云想容的脸越来越黑。 叶楚楚在漫星阁的时候就刁钻跋扈,进了恒王府不得宠方才安稳下来,如今这么一来,自己定然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云想容决定先发制人。 趁着秦宜被秦琰约了出去,云想容赶紧打扮了一番,就去了叶楚楚的屋子。 叶楚楚倒是没有刻意刁难云想容,然任云想容如何讨好,叶楚楚都半点不应。 云想容没了法子,遣退了丫鬟,开始和叶楚楚叙说起当年同在漫星阁的情谊来。 叶楚楚淡淡饮了一口茶,淡淡看了云想容一眼,淡淡说道:“云夫人有话还是直说吧,如今提起这些,莫不是想让我也伺候云夫人些日子,好求个平等?” “叶夫人这话说的……”云想容讪讪一笑,“妹妹和叶夫人是多少年的情谊了,如今同伺候王爷,自然更应该相互照拂。之前是妹妹不懂事,按理说,咱们该一致对外才是。叶姐姐若是不嫌弃……” 叶楚楚粲然一笑,“云夫人还是莫要来笑话我了,先前那芸萱在的时候,还勉强能说一说一致对外,如今后院就咱们两个人,有何可对外的。我有些乏累了,云夫人若是无事,求让一让,叫我睡一觉吧。” 云想容摸不清叶楚楚的意思,但也知晓叶楚楚对自己没什么好感,这便一咬牙跪在了地上,低头瞪大了眼睛挤出几滴泪来,“姐姐,先前是我的不对,然我的出身……确实没什么倚靠,能仗着的也不过是王爷的宠爱,我……我只求姐姐能稍微念一念从前的情谊……” “从前我同云夫人也无甚情谊,我无心想和云夫人作对,也并不想和云夫人姐妹相称,云夫人请回吧。” 叶楚楚自打入了恒王府以来,就是光吃饭不干活,现下确实也没有了什么旁的心思。 然这些话在云想容的耳朵里听起来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她的理解很明显,叶楚楚瞧不起她。 于是云想容在叶楚楚那讨了个没脸,恼羞成怒出了门来。 “夫人可切莫和她置气,不过是得了王爷两天的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呢!”红荷在后头跟着云想容,气冲冲说了一句。 云想容放慢了脚步,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睛,“你懂什么。” 王爷素来是心性不稳,今日把你捧成天上星,明天就能把你忘到脑后去,先前那个芸萱还不是正得宠,叶楚楚和她吵了一顿,竟然是自己横过来捡了个便宜。 谁知道这叶楚楚到底能被王爷宠到什么时候。 云想容愤愤地往前走,忽而从墙头上窜下来一个人,正停在云想容的面前。 那人双手一抬,将云想容和红荷的尖叫声都给捂了回去。 “我是来帮你的,要是想求得荣华富贵,那就和我合作。” 那人的话说得不容置疑,云想容可能也是自信自己如今并没有什么可被图的,这便点了点头。 那人四下看了一番,低声道:“去你的房中,我们细谈。” 云想容稍微顿了顿,忽而感觉到后腰一凉。 “我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可惜你还不够格,我要同你合作,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云想容腿软了几分,赶紧带着那人去了自己的屋子。 那红荷也想随着云想容进去,却被那人一下子推了出去,红荷刚要说话,那人狠狠一瞪眼睛,“滚!你算个什么东西!” “下去。”云想容站在那人身后,朝红荷挥了挥手。 红荷咬牙,只得退了下去。 云想容同那人一道坐在桌边,不知道该说句什么才好。还是那人先行打破了沉默,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叫乐姬。” 云想容张嘴欲言,却被乐姬止住,“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只要你和我合作,荣华富贵抬手可得,一生无忧不在话下,我只要你听话。” 云想容微微咬牙,沉气道:“我要如何相信你?” “这个我自然会证明给你看,”乐姬挑了挑眉毛,“今天晚上王爷会去叶楚楚那里歇下,而你只要同她去说几句话。” 乐姬伏在云想容耳边说了几句话,云想容瞪大了眼睛,惊诧万分,正当这时,乐姬手一抬,忽而一颗药就从云想容的嗓子里滑了下去。 “一月需服一次解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自己有数。” 第91章 我愿为你覆江山 第91章 我愿为你覆江山 晚风渐上,把秦宜身上的酒意吹散了两分,剩下的八分仍旧让她昏昏沉沉。 秦琰同秦宜一道晃荡着往回走,后头虎子不远不近跟着。 “尔琚,我若夺了你的王位,你当如何?”秦宜忽而转过身来,亮亮的眼睛直视着秦琰,风华盖过了天上那轮明月。 秦琰也不管她是喝醉了还是没有,将她脸上的乱发拢到了脑后,扬唇一笑,“夺了便夺了,瑜王给你坐,来日里我来蹭你的吃喝,蹭你的车。” 秦宜拧眉想了想,像是在盘算到底划不划算。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宜摆了摆手,像是要重新解释一番。 秦琰用一根手指按住了秦宜的唇,和接下来的话。 “莫说是我的王位了,便是这天下和江山,你若想让它不得安宁,我便陪你,三千里南国风光如画,你若想赏,我陪你,两万里北疆冰雪皑皑,你若想逛,我陪你,天下如斯大,于我心中,不过你脚下半寸土地。” 有你的地方,才是江山。 秦宜眯着眼睛笑,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儿。 “你知我不会。”秦宜皱了皱鼻子,仰头笑道。 秦琰亦是弯了眼睛,“你会或不会,都无所谓。” 虎子在后头吃着糕点,并未听到二人谈话,却嗅了嗅,莫名觉得空气好像甜了几分。 秦宜被秦琰送了回去,晃悠着往自己的屋子走,半路想起了什么,又往叶楚楚那里折。 反正叶楚楚也不让自己近身,就不麻烦那替身了。 秦宜晃悠到一半,忽而反应过来刚刚秦琰说的话,酒醒了一半,老脸通红。 刚晃悠到叶楚楚院子门口,忽然两个人站了起来,把秦宜吓得嗷地一声窜了起来,往后跳了三步。 “王爷。”云想容袅袅行了个礼。 秦宜惊魂未定,拍着胸脯道:“娘的,大晚上你蹲在这儿干嘛,我还以为是俩石狮子。” 云想容微蹙眉头打量了秦宜一会儿,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妾身有话要和王爷说。” “有话明天再说,”秦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本王要去找叶夫人。” 云想容照着乐姬告诉自己那样,缓缓行至秦宜身边踮起脚来轻声说了一句:“王爷去找叶夫人作甚,难不成真能和叶夫人来一场鱼水欢愉?” 秦宜眯了眼睛,酒已醒了大半,张嘴打出一个酒嗝来,“关你屁事。” 云想容退后三步,刚想抚上秦宜胸膛上的那只手也只能收了回来。 云想容确实不敢相信秦宜是个女子,然听了乐姬的话之后还是存了几分怀疑。 秦宜和云想容在黑暗中对峙,犹如两只暗夜里捕食的野猫,都竖起了背上的毛,却摸不准对方的实力,不敢轻易动手。 红荷在后头响亮地打了一声喷嚏。 云想容感觉自己的肚子好像微微疼了起来,白日里乐姬喂她吃下的药丸她一点都不敢忘。 “妾身什么都知道了,王爷不必再试探了。” “试探?”秦宜冷声一笑,“来人!” 黑暗中窜出两个侍卫来,一个按住了云想容顺便堵住了云想容的嘴,另外一个按住了后头的红荷。 “还真他妈以为老子是个光杆王爷呢,阿猫阿狗都敢骑到本王头上拉屎了,”秦宜对着后面赶来的侍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把后头那个丫鬟拖下去关着,这个云想容拖到柴房里头去,本王要单独审问她。” 秦宜骂骂咧咧往前走,云想容被人拖着往前,喊都喊不出声来。 “说说吧,谁给你喂的雄心豹子胆。”秦宜翘着二郎腿,盯着被五花大绑扔在柴房里的云想容问道。 云想容显然还在忖度到底应该倾向哪一方。 “本王劝你还是别打算那些没有用的了,本王要不是想给你条活路根本都懒得和你说话。”秦宜身子往前倾了倾,伸手在云想容的脸上轻轻拍了拍。 秦宜此行此举,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女人。 云想容又有几分犹豫了,然就在这犹豫的档口,她却忽然灵机一动。 她猜出来,秦宜怕是在欲盖弥彰。 “王爷不用再装了,王爷的女子身份妾身已经知晓,妾身也并无意想与王爷作对,只是想和王爷谈两桩交易。”云想容梗了梗脖子,假装沉静道。 秦宜脸上的笑容盛得像是三月繁花,越盛越败。 “上赶着送死是吧,本王用得着和你谈交易,你还真以为你不说本王就不知道是谁了?本王此生最恨,斗鸡装鹌鹑,卖身讲心真,还有……没有本事偏要威胁人。“ 秦宜拍了拍手起身,“本王给过你机会,可惜你不要,鉴于你拥有不识字这个优点,本王给你两条路,一个是自己了断,一个是喝下哑药。本王现在就去找那个乐姬谈谈心,回来的时候,相信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听到秦宜说出了乐姬的名字,云想容陡然失去了力气,泪水汹涌而出,扭动着身子跪了下来,想要给秦宜磕头。 “王爷,求王爷饶了妾身吧,妾身是鬼迷心窍了,那乐姬给妾身喂了毒药,说一个月必须服用一次解药才行,妾身也是身不由己啊王爷!” 秦宜转过身来歪着头看向地上的云想容,“那可就不是本王要管的事情了,你呆在本王的后院,有吃有喝有月例银子,隔三差五置办个衣裳首饰本王从来没说个不字,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没读过书,不是不懂事的理由。” 云想容的哭声越来越大,秦宜抬脚出门,扬了扬手道:“把嘴堵了,本王听着心烦,一会儿把东西准备下来,让她选。” 秦宜从柴房出去,直接就去了蔷薇那里。 蔷薇正在看石碌的来信,见是秦宜进来,慌忙把信一塞,躬身行礼。 “得了,本王要找那个乐姬,她是吃饱撑着了吧,天天找本王的麻烦。”秦宜在凳子上坐下,顺手扯过了蔷薇手中的那封信。 蔷薇一慌,想要去夺,却终究是没动。 “本王不想做的事情,不希望有人逼迫,”秦宜朝蔷薇扬了扬手中的信纸,然后塞回了她的手里,“去找乐姬,本王在这儿等你半个时辰。” 蔷薇别无他法,只得先行应下。 第92章 生个女儿怎么办 第92章 生个女儿怎么办 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蔷薇弄懂了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由得也反感起了乐姬的做法。 不管怎么样,云想容到底是个外人,乐姬不该把她牵扯出来,更不该利用她来威胁秦宜。 这样一来,只能让秦宜越发地厌恶起乐姬和他们这些人。 乐姬倒是满不在乎地梗起了脖子,“是我做的又怎么样,该羞愧的并不是我,而是你这种和仇人日日厮混在一起,罔顾公主坟里千万亡魂的人!” “你别逼我,”秦宜咬起了牙来,“你们想做什么我管不着,同样的,本王想做什么,你也别插手!” 秦宜说完甩袖欲走,乐姬却在后头讥讽了一句:“王爷想做什么?逛青楼,喝花酒,日日无所事事,混吃等死?还是和瑜王爷双宿双飞,罔顾天理人伦!” 蔷薇扑过去想要去捂住乐姬的唇,可是一切都晚了。 乐姬朝着秦宜啐了一口,“呸!什么恒王爷,真让人恶心!” 一把怒火从秦宜的心口烧到了头顶,她此刻只想转过身去掐住乐姬的脖子,让她此生此世再也无法呼吸。 秦宜转过身来,眸含怒火,蔷薇还从来没有见过秦宜这般样子。 蔷薇上前狠狠地给了乐姬一巴掌,“乐姬!你在浑说些什么!” 乐姬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来,“这是当年爰帝留给后人的信,还有楚妙的,知宜郡主不想看一看吗?” 乐姬在秦宜的怒火上又狠狠泼了一勺油。 秦宜不转身回来也不往外走,乐姬抖了抖那张纸,开始读了起来。 “吾知爰,乃大秦公主,举世妖孽,然所作所为,无非欲彰明世人,吾乃女子,却并非男子案牍上之鱼肉,一言生,一言死。” 楚妙的信则明显没有秦知爰的那般正式。 “我是楚妙,我爹的私生女,我从来没想过秦洵是我的堂兄,也没想过要做什么祸国妖孽,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再让大秦的女儿受这样的苦楚了。” 乐姬读完,再不多言。 她相信这样两封信下来,秦宜心里一定会有几分波动的。 其实就算是前面没有我是xx这个开场白,也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个是哪个,秦知爰乃是大秦的公主,楚妙却是个流落民间的私生女,明显一看秦知爰就比楚妙有文化得多。 秦知爰当年可当真是在大秦皇族里头掀出了一场腥风血雨,同那些兄弟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若不是快到结局的时候几大皇子终于联手,秦知爰定然会成为第一女帝。 英雄败北,饶是如此,秦知爰还是在大秦史书之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是楚妙却除了留下了一个“女儿香”的毒药之外,再没留下点旁的东西,别人说起她的时候,也多半是说秦洵的堂妹,不像秦知爰,有名有姓。 可见知识就是力量,有文化的人影响力总是要大一些的。 秦宜觉得自己想远了。 眼看着秦宜呆愣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乐姬终是一笑,“王爷若是同意,咱们现在就可以商量起事了。” “本王还没和你熟到这种地步,别在本王面前嬉皮笑脸的。”秦宜说完,甩袖出去。 蔷薇扔了一张帕子过去,乐姬捡起来,擦了擦刚刚被蔷薇打出来的星点血迹。 “你疯了,王爷最讨厌被人威胁,你这样做,岂不是将王爷越推越远。” 乐姬却满不在乎,“她已经是这样了,远与不远又有何分别,我们等了多久,才等到这唯一一个女儿家,难不成真的要就此收手,再等个百八十年?” 蔷薇轻叹一声,“我自然有数,可你也不能逼王爷逼得太紧了,咱们要采取一些策略才是。你就这样将王爷的身份告诉云想容,万一云想容去告诉了旁人,或者直接想法子告诉皇上,岂不是将王爷置于危险之中吗?” 乐姬摊了摊手,“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石碌没告诉我之前我也没想到,咱们等了百年的人,居然并不愿意起事。再说了,我们已经准备了这么久,就算是她的身份败露,也有本事和皇族对抗,到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不可,”蔷薇不像刚刚秦宜在的时候那样不冷静,“我自有办法。” 乐姬有几分疑惑地看了蔷薇一样,蔷薇低声说了一句:“宫中的姚贵妃,已然怀孕五个多月了。” 乐姬登时了然。 而此时的姚贵妃,正在宫中烦躁不堪。 自打上次的事情之后,秦稷虽然也照常往余淑妃宫中去,余淑妃却不怎么愿意留秦稷了。 吃午饭的时候,总是不苟言笑,到了晚上也总是说身子不爽,劝秦稷离开。 秦稷倒是说过,只同她一块睡觉,不做旁的事情,可余淑妃仍旧是百般推辞,根本不愿意多见秦稷。 秦稷也知道,那日的话,余淑妃不仅仅是说给余妩听的,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的意思,秦稷既然喜欢的是姚贵妃,就莫再来招惹她了。可是一来她乃是秦稷的救命恩人,秦稷不能不来,二来后宫需要雨露均沾,就算不能太均,也不能可着一朵沾。 于是秦稷仍旧是按时按刻地去,今日正好就轮到余淑妃。 没有秦稷来的倾城殿,连灯火都少了几盏,莫名有几分冷清。 姚贵妃坐在软椅上,下头跪着一个太医,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 “已经五个多月了,你莫不是还想推诿,告诉本宫看不出男女?”姚贵妃冷冷往下瞟了一眼,浑然不见平时同秦稷在一块儿的娇俏模样。 那太医擦了擦汗,抖着唇说了句:“回……回娘娘的话,从娘娘的脉象来看,恐……恐是个……女胎。” “女胎”二字出口,那太医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紧紧闭上眼睛,恨不能连呼吸连屏住。 一片静默重重地压下来,心跳都因此缓慢了几分。 姚贵妃在灯火明暗里抬起眼睛,将面上全部情绪都掩在了一片黑暗的影子里。 “这件事情,不准和任何人说,从现在就开始准备起来,不管本宫是按时生产还是早产,都有正好的男胎。” 那太医匆匆点头,抬袖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 自打不留女儿以来,无数皇妃都有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的念头,为了保证皇族血统的纯正,大秦皇妃生产的时候看管得越来越严格,但是,总会有办法的…… 第93章 他从城楼跃下来 第93章 他从城楼跃下来 秦琰后院里的那些姬妾分成了两派,许幼薇一派,剩下的人一派。 以季尤黎为首的另外一派和许幼薇撕扯成一团,秦琰在有人来通报之前就溜出了府去。 不过今日不顺,秦宜居然不在府中,秦琰自己溜达了出来,顺道在街口买了两个茄子牛肉馅的包子,一面走一面啃着。 本来是想去逍遥坊或是飘香楼看看秦宜在不在,结果走到半路就被人拦住,抬头一看却是喜公公。 “可找着王爷了,皇上那儿有急事召见王爷呢,王爷随老奴走一趟?” 秦琰知道喜公公多半是客气,其实他不是在喝花酒,就是在找秦宜一道喝花酒的路上,根本就不用费心找。 平时秦琰和喜公公的关系倒也不错,然喜公公今日也确实是不知道秦稷到底召见秦琰所为何事,所以秦琰临到殿门口的时候,还是一头雾水。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上阵靠兄弟,”秦稷说着不知道从哪听来的瞎话,言笑晏晏,“朕今日招琰弟过来,正是为了此事。” 秦琰手中捏了一把汗。 “近来边疆又有一小队流寇作乱,应当是从南宋那边过来的,本来洛王和霍大将军都在京城中,是劳烦不到琰弟的。可是洛王年长,且去了边关两年,刚刚回来,总不好再派他出战。若是不派洛王,那就更不好派霍大将军,其中关窍想来琰弟也知道。” 秦稷笑眯眯地看着秦琰。 秦琰当然知道这其中关窍,洛王乃是大秦战神,本来是万人敬仰,谁料几年前横里杀出来一个霍擎,抢尽了风头。 要是此番秦稷派了霍擎却不派洛王,指不定洛王心里头要怎么想呢。 “皇兄托付,本不该推辞,只是皇兄也知道,臣弟素来不善作战,恐耽误了皇兄的事情。”秦稷说出这种话来,无论如何,秦琰都是要推辞一番的。 朝中到现在都还有那么点传言,说是当年,先皇其实是想将皇位传给秦琰的。 秦稷和秦琰虽然有幼时的情分在,可是这情分也经不起几次糟蹋,皇位面前,什么情谊都是瞎扯淡。 秦稷这些年来总是若有若无地防着秦琰,此番也不知道为何要让秦琰带兵出征。 秦稷大手一挥,满不在乎,“你放心去就是,朕给你派一万人马,那伙流寇最多不过五千。左右府上也没有什么可挂念的,要准备的东西朕都给你准备好了,你速去速回,尚能赶回来过乞巧节。” 这都五月当半了,加上来回和作战,七夕之前回来,看来秦稷的确是不怎么把这伙流寇放在眼里。 只这也走得太匆忙了些。 秦琰本还想和秦宜告个别,秦稷却是大包大揽下来,说有什么事等回来再说,这伙流寇是苍蝇不咬人膈应人,闹得他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皇命不可违,秦琰只得上马离京。 路过飘香楼的时候,秦琰还下马看了看,并未瞧见秦宜。 秦宜此刻正坐在城楼上翘着脚喝酒,瞧见下头一队人马路过,本没想理,可恍惚之间好像瞧见一个熟悉身影。 “尔琚!”秦宜在城楼上跳着脚喊了两声,可隔得太远,秦琰根本就没听到。 秦宜赶紧往下冲,却忽然被一人拦住。 晏婴红衣胜血,微微抬了抬袖子挡住了秦宜的去路。 “别追了,瑜王这是奉命出征,怎么也要个把月才能回来。”晏婴说着,伸手去拉秦宜的袖子,却被秦宜避开。 “出征?”秦宜略略思索了一番最近的边疆动态,“总不至于是南宋那伙流寇。” 晏婴挑眉,桃花眼微扬风华无双,“正是那伙流寇,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京城里呆着吧,两个王爷日日厮混在一块儿,皇上要么是担心你们二人断袖罔顾人伦,要么是担心你们两个犯上意图造反,不然也不至于急急忙忙地把瑜王派出去。” 秦宜被乐姬闹得头疼,今日才早早跑出来解闷,谁料会错过和秦琰告别的机会。 个把月无人同自己把酒言欢,想来日子一定会过得无比无聊。 秦宜叹了口气又坐了下去,只觉得面前美酒不再香,饭菜亦是无味了。 晏婴靠着秦宜坐下,一只手顺着抬起来就要去揽秦宜的肩,秦宜偏身,从下而上打量了晏婴一眼,“要点脸,本王断袖都轮不到你。” “小美人说话真是不饶人,”晏婴这句话是靠在秦宜耳边说的,然后匆匆往后了些许,“瑜王离京,你在京中交好的无非也只剩下一个苏相,可据我所知,苏相平日里忙得很,不可能天天陪你饮酒作乐。” 晏婴眉眼之间的姿韵把这满城的繁花都比了下去,从城楼上往下看百米之内的风景都被他的相貌衬得失去了颜色。 “正好我闲来无事,王爷平时喜欢做的那些事情我也都熟稔,王爷可以尝试着和我交个朋友,也许……咱们还能再合作点旁的事情。” 秦宜歪着头看晏婴,半晌都没说话。 晏婴以为秦宜也像是燕国的那些大家小姐,沉溺在了他多情的眸子里头,无法自拔。 “好啊,既然晏大人这般盛情邀请,本王自然是不能不给个面子,”秦宜起身,衣袂翻飞,指着城楼下头说了句,“晏大人若是能从这城楼上跳下去,本王便同意与晏大人交个朋友。” 秦宜喝了些许酒,脸颊微红,煞是好看。 晏婴自己都未发觉,他的唇角不知道何时悄悄扬了起来,连带着眼睛里含了几分从前没有过的真实笑意。 “好,”晏婴微微仰起下巴,由着城楼上的风吹起他的衣角和鬓旁的碎发,端得是天人之姿,“那王爷可要说话算话。” 秦宜尚未反应过来,晏婴张开双臂,径直就从城楼上跳了下去。 秦宜心中一抖,她是真的不知道晏婴到底会不会武功。这城楼高度不低,要是贸贸然跳下去,非死即伤。 秦宜慌忙探头去看,胸口哽住了一口老血。 晏婴好端端地在城楼下头,朝秦宜摇了摇手。 如果他此刻不是在一个美貌女子的怀里的话,那兴许会好看几分。 晏婴绽开大大的笑容,“王爷要不要也来试一试?跳城楼的感觉甚是不错,阮娘功夫很好,一定能接住王爷的!” “我呸!”秦宜啐了一口,“傻子才跳呢!” 第94章 丧心病狂恒王爷 第94章 丧心病狂恒王爷 秦琰走后一日,信才到了秦宜的手中。 在信中,秦琰告知秦宜自己并无事,南宋那伙流寇应当会很快败下阵来,七月之前他就能回京。 虽未说理由,然秦琰还是告诉秦宜,不要去找他,好好在京城里头呆着。 秦宜去问过了苏相,秦稷为何会派秦琰这样一个闲散王爷上战场。 苏策的解释倒是和秦稷给的差不多,虽是令人信服,到底秦宜心里头还是有几分不妥帖。 秦宜以这些日子来的交情作保,问了苏策一句,“苏相,我只问一句,皇兄可还有旁的意思?” 苏策显然是没想到秦宜会这般发问,微微愣了一下,一会儿方才笑笑,“王爷安心就是,皇上和瑜王爷乃是亲兄弟,自然也担心他的安危,王爷只好好在京城待着就是,瑜王爷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秦宜这才放下心来,只可惜她当时没有听懂苏策的意思,她若是好好在京城里头待着,瑜王才能平安无事归来。 世事难测。 至于秦稷到底是什么意思,虎子倒也问过了秦琰,他们已经离京两日,站在树上都看不见那座繁华的都城。 连虎子这般心思简单的人,都感觉出来,此次实在是太过匆忙,就算是那伙流寇犯不着用洛王和霍擎,可到底也该提前和秦琰说一声。 “爷,皇上不会是开始怀疑起您什么了吧。”虎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糕点,行军路上条件不好,这已经是从京城里带出来的最后一块了,皇上没给秦琰准备的时间,虎子自然也就没能来得及多带几块糕点。 虎子咽了口唾沫,咬了一小口,又包起来塞回了怀里。 秦琰微微摇了摇头,“这些年来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皇兄那里……上位者多疑,在所难免,我只是怕皇兄会对随安不利,咱们在京城里头的人,你可都交待了?” “王爷放心就是,就算是不交待,他们也晓得分寸的,一定会好好保护恒王爷的。” 秦琰起身,往南方看了一眼,入眼可及却尽是一片黑暗,复又转身望向来时的方向,亦是什么都不可见。 黑暗之中仿佛浮现出了一张笑脸,秦琰抬手欲抚,莞尔一笑,“随安,好好的。” 夏日里白日长,黑夜短,过得格外缓慢,尤其是在秦琰走了之火,秦宜熬了又熬,那日一算,才过了七日。 恍若过了七月,又像过了七年。 晏婴倒是没说谎,不管是喝酒还是玩行酒令,亦或是逛青楼和听小曲儿,他都是样样在行,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琴棋书画亦有所长。 来了京城不过几个月,已经迷翻了一大票大家小姐,从相国派瑜王派和恒王派之中,又脱离出来一派——北燕使臣派。 然晏婴却只是日日缠着秦宜,左右他刚来的时候秦稷曾将他一力委托给秦宜,他算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天天跑到秦宜府上催秦宜起床出门去玩乐。 去了没几天,就被秦宜吩咐人乱棍打了出去,然除却不准他如秦琰一般往自己府中来之外,一道喝酒吃饭的时候,秦宜也没太过排挤晏婴。 自秦琰走后,宴席之上晏婴终于能坐在秦宜身边,这主要是因为秦玦一定要靠着自己的王叔和苏相,苏策无法,只能往旁边再退一个座位,把秦宜身边那个让给秦玦。 连秦稷都说,秦宜和晏婴看起来真像是厮混了多年的一对好友。 秦宜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埋头吃饭,倒是晏婴不要脸地抬头笑得花枝乱颤,说他还有个妹妹,很愿意与秦国再行联姻。 事后晏婴对此番话进行了解释,他说的再行对比的不是百年前那一桩联姻,而是说他娶秦宜,他的妹妹嫁给秦稷,这样秦宜既是秦稷的王弟,又是秦稷的嫂子。 晏婴乐见这种混乱的关系,说给秦宜听的时候眼睛里像是装满了星星,他问秦宜,他送给了秦宜这样有趣的礼物,来日成亲是不是能少给一点彩礼。 对于晏婴这番话,秦宜给的回应就是,狠狠地踩了他的脚之后顺便狠狠踹了他的小腿,最后冲着他骂了一句:“去你大爷的吧!” 总得来说,秦琰离开之后,秦宜虽然过得不如往日顺心,但也尚可忍受。 左右再忍个二十几日,秦琰就该得胜归京了。 但是这些日子秦宜虽然一直和晏婴针尖对麦芒,却是一直都不敢放松。 她和晏婴不过是耍耍嘴皮子上的功夫,前些日子她做下的事情还是历历在目,霍擎被她扒光了倒吊在树上,依着霍擎的脾气,这事肯定是没有完。 她等了这许多日子,霍擎却还未反击,想来是在酝酿一桩大的。 这叫秦宜不得不担心,日日想着霍擎到底何时来报复自己,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眼瞅着人就瘦了一圈。 不过说曹操曹操就到,念报复报复就来。 那日秦宜去参加了一个宴席,且巧霍擎也在,酒到酣时秦宜起身去解手,眼看快走到的时候忽而感觉到背后有几分不对。 虽然秦宜并未练过武,但是要是有个人一直跟在你身后,纵然没有声音,却一直用怨毒得好像你玷污了他又不给名分一样的目光来看你,一直看了一路的话,你也会有感觉的。 秦宜知道,自己怕是被霍擎盯上了。 不过今日好多人都在,霍擎应当也不敢做什么。虽然有人在身后跟着很心烦,但是你也不可能说仗着你是王爷,就不让人家大将军去上厕所。 秦宜摸了摸肚子,感觉自己应该还能憋得住,这便开始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霍擎在后头,没有看见秦宜的动作,然秦宜此刻却是趁着霍擎看不见,从怀里掏出两团棉花来塞住了耳朵,然后从路过的小丫鬟那里顺了一个酒壶,揣着就往湖边走。 霍擎自然是忙不迭跟上。 秦宜蹲在了湖边,把那壶酒慢慢倒在了湖里,然后又把酒壶按在了水里,咕嘟咕嘟灌满了水,好整以暇地又慢慢倒了回去。 霍擎在后头看着,以为秦宜得了失心疯。 然这么几番下来,霍擎终于弄懂秦宜要做什么了,激荡的水声回荡在霍擎的耳中,霍擎也喝了不少的酒,马上就要憋不住了。 第95章 乌云卷积要变天 第95章 乌云卷积要变天 霍擎觉得自己的膀胱都要炸了,可是秦宜仍旧好整以暇地在那里玩着水,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霍擎此刻只想劈开秦宜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进了水,一想起水这个字,霍擎愈发是忍不住了。 霍擎再顾不得其他,转头就往恭房奔去,只想着回头再收拾秦宜。 秦宜抄起那个酒瓶子,赶着近路也去了恭房,先行解决好了个人问题,然后就窝在一棵大树后面,拎着那个酒壶翘着脚,只等着霍擎。 水流声响起,顺风飘过来一阵尿骚味,秦宜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跳起来直接把那个酒壶扔了进去。 瓷器炸裂声响起,霍擎被吓了一大跳,轰隆倾泻下的水流被人堵住了出口,胀得难受。 等到霍擎解决好个人问题提上裤子的时候,秦宜早就窜出了去好远。 霍擎这回倒是没骂,他全部的力气都留着一会儿揍秦宜。 秦宜终究是没练过武,眼看就要到宴席了,一把被霍擎拎走,扔到了假山后头。 “我呸!”秦宜啐了一口,抹了抹嘴,“你他妈的洗手了没有啊,就捂本王的嘴!” 霍擎草莽出身,最怕别人瞧不起他,被秦宜这么一问居然有点手足无措,梗着脖子红着脸道:“本将自然是洗过了!” “洗过了那还不赶紧吃饭,把本王拎到这里是想借钱不成!”秦宜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霍擎眸中怒火一闪,一把拎住了秦宜的衣领,将其推到了假山上。 “王爷是不是觉得本将太好欺负了些。” 霍擎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来。 秦宜仰起头来看着霍擎,一言不发。纵然她此刻被霍擎俯视着,然看起来却更像是一个睥睨苍生的王者。 霍擎有些慌了,秦宜虽不知道他在慌乱些什么,却明显感觉到,霍擎心虚了。 “这里没有一个人,就算是王爷登时死在此处,也无人会发现,”霍擎咬紧了牙,“等再过几日,王爷臭烂在了此处,也无人会知道,是本将杀了王爷。” 秦宜只当霍擎在同自己玩笑,“本王同本将一道去了恭房,中途转来了湖边,这周围是一个人都没有,可路上指不定有多少人看见过,此刻大将军站在这里还是和本王玩笑,万一本王真死了,大将军当大理寺是吃屎的不成?” “王爷伶牙俐齿,本将不欲多言,既然王爷这么聪明,”霍擎的眼中登时迸发出了杀意,牙齿也咬得咯噔作响,“不如王爷教教本将,本将若想要王爷死,应当如何?” 秦宜尚未答话,假山上头却有人打了个响指,探出一个头来。 晏婴一双桃花眼姿韵万千,眼角微扬,趴在假山上头身着红衣让他看起来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当然是怂恿皇上将恒王派上战场,大将军和恒王爷在战场之上厮杀一番,刀剑无眼,到时候恒王马革裹尸,谁也赖不到王爷头上来。” 晏婴的话说得是轻飘飘,仿佛只是在与霍擎讨论手上的鸡该红烧还是白灼,可霍擎听起来这字字句句却像是千斤重的铁锤,一下一下地往他心里敲。 晏婴浑然不被霍擎眼神之中的杀意所影响,拍了拍手在假山之上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微风掀起他的衣角,当真是衬得起那四个字——遗世独立。 “大将军,无论如何今日婴已然瞧见了,大将军再动不得恒王爷了,宴席未散,大将军何不同我们一道回去酣饮一番?”晏婴说着,就弯下腰朝秦宜伸出一只手去,瞧着像是要把她拉上这假山来。 秦宜错过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自己直接从假山饶了出来,仰头往上看去,被阳光晃得眯起了眼睛,“快点,走不走了?” 晏婴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往后看了看,似是想等霍擎。 霍擎此刻恨不能将秦宜和晏婴两个人拆骨入腹,却也只能咬牙道:“王爷和使臣大人去吧,万万别噎着了。” 一道往回走的时候,秦宜和晏婴道了句谢。 晏婴眉开眼笑,凑到秦宜跟前问了一句:“谢我作甚。” “本王性命如斯重要,难道不值一声谢?” “古语云‘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王爷性命这般重要,如何只值得一个谢字?” 秦宜不理晏婴,又往前走了几步,忽而回过头来说了句:“晏婴,我想去边关找秦琰,你能不能帮帮我?” 秦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晏婴说这句话,明明算起来,她可以去求秦稷,可以去找洛王,可以去和苏策商量,可是她偏偏问了晏婴能不能帮忙。 那是秦宜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帮忙送她去和秦琰见面。 真他妈的造化弄人。 晏婴想指着秦宜的鼻子骂一句,你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可是他想了想,却只问了一句:“我要怎么帮你?” “我自有安排,你只要仍旧日日同‘我’一道喝酒作乐,旁的都不用你管。” 秦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之心里不安生得很,恨不能下一秒就能看见秦琰。 已经两日不曾来信了,也不知道秦琰如今到哪里了,怎么样了。 “我知道你有替身,”晏婴对秦宜的女儿身份根本就不是怀疑而是一清二楚,揽着她的脖子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可你想过没有,就算是我能帮着你做戏,假装那个替身就是你,可是万一皇上要召见你呢?万一苏相看见了呢?这京城里头多少熟悉你的人,万一出了事,要如何是好?欺君罔上,你就为了早见到瑜王爷二十日,把自己的命都搭上?” 秦宜哑口不言,可她确实是担心。 晏婴拍了拍秦宜的肩,没等她说话便开口道:“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就算是要走也得再准备准备才是,这件事情还是过几天再说吧,你这么贸贸然去了,瑜王爷也定然要说你鲁莽。” 秦宜只能点头,可是心里头的恐慌却冒了头发了芽,瞬间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几乎要一点一点将她蚕食干净。 晏婴拉着秦宜回了宴席,觥筹交错之间秦宜恍若忘记了心头的恐慌,又好像看见了更大的争斗。 乌云卷积,要变天了。 第96章 你第二次抛下我 第96章 你第二次抛下我 “最近几天的粥有点奇怪,好像没有以前好喝了。”秦宜用勺子拨弄了两下,皱起鼻子说了一句。 伺候着秦宜用饭的小丫鬟手上动作一抖,赔笑道:“许是少搁了点糖,奴婢下次一定告诉厨房,要不要给王爷换一碗?” “算了,”秦宜挥了挥手,“吃饱了,你收拾下去吧,我再睡个回笼觉。” 蔷薇从外头进来,眼看着秦宜又要往床上倒,赶紧拦了一拦,“王爷最近愈发懒怠,这将将爬起来,怎么又要去睡?” “春困秋乏冬无力,”秦宜滚到了床上,将薄被拉到腰,打了个哈欠,“夏日炎炎正好眠。有事启奏,无事关门。” 蔷薇无法,只得抬手去给秦宜放下纱帐。秦宜在床上强撑着睁开一只眼睛,困得脑子里头昏昏沉沉。 “尔琚走了几日了?” “回王爷的话,瑜王爷走了十五天了,约摸再有半个多月也该回来了。” “恩。”秦宜懒懒翻了个身,应了一声又沉沉睡了过去。 秦宜并不知道,南宋那边的战事不像秦稷说得那样简单,那伙流寇根本就不像是只有流寇那样简单,也远远不止五千人。 秦琰他们刚刚到边境的时候,车马劳顿便被人偷袭,幸得秦琰反应及时匆匆抵抗反击,这才减少了损失,饶是如此,一万人马也只剩下了八千有余。 那伙流寇是流窜作案,扰得边境是民不聊生,秦琰人生地不熟,几番打击还是没能打到痛处。 虽是这几日开始反败为胜,可秦琰也是连着熬了好几天没有合眼,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他们这几天经历了几场大战之后,损失了两千人马,击杀了四千多流寇,可是这伙人,却丝毫不见少,像是韭菜一般,这一茬割了过去,下一茬立马就跟着长了起来。 秦琰回营的时候,差点一头从马上栽下来,照这样下去,再耽搁几日粮草就要见底,流寇击杀不成,他自己都要交待在这里。 虎子劝了几句,秦琰终于是往京城里递了请求支援的文书,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用,要实在是抵抗不住,还得早早和离边关最近的百叶城早早打好招呼。 保不齐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秦宜在京城里的日子相比起秦琰是好过得多,只是秦琰为了防止秦宜担心,再加上日日征战无暇,连吃饭都得在马上吃,已经好几日没有给秦宜写信。 秦宜夏困困得厉害,晏婴来约了几回,次次都在睡觉,不管是喝酒还是逛青楼,都提不起来兴趣。 晏婴开玩笑问秦宜不会是怀孕了吧,秦宜踹了他一脚,骂了他的大爷,但是除了困确实是没有旁的症状,秦宜也找人把了脉,并未中毒。 想来确乎只是因为越发懒怠了。 秦宜就这么昏昏沉沉地又过了三日,仍旧没有收到秦琰的信。晏婴躲过了前头的侍卫一阵刀棒夹击,冲到了后院把秦宜从床上拎了起来。 左右是起来了,秦宜打了个哈欠,同意去尝尝飘香楼的新菜。 秦宜仍旧坐在老位置,靠在窗口百无聊赖地往下看,正好瞧见了——苏相。 秦宜的瞌睡顿时消散了干净,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应该用什么心情来迎接苏策。 难不成苏策其实是飘香楼的幕后东家?为何自己每次坐在窗口,都能瞧见他? 苏策显然也看见了秦宜,迈步进了飘香楼,轻车熟路上了二楼。 “王爷。”苏策自顾自在秦宜对面坐下,只轻飘飘地和晏婴打了个招呼,说“使臣大人”四个字的时候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他的嘴唇还动了动。 秦宜靠在墙上眯着眼睛笑,“苏相又来蹭饭啦?今日可不是本王请客,苏相万万不要客气,多吃多宜。” 晏婴在一旁被当成了一个透明的钱袋子,十分不爽。 苏策却轻轻摇了摇头,“臣今日不是来蹭饭的,是特意来找王爷的。” 秦宜挑眉,有几分疑惑。 苏策看了晏婴一眼。 晏婴十分不要脸地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稳坐桌边。 秦宜抓起一根筷子来扔到了晏婴的身上,“去问问小二菜什么时候才能好?” 晏婴翻了个白眼,心想着这要是在燕国,都不用自己动手,那一群仰慕者冲上前来,就能用唾沫星子淹死秦宜。 见晏婴离开,苏策方才压低了嗓音说了句:“皇上召见,烦请王爷同臣走一趟吧。” 秦宜不慌不忙地打量了苏策一番,只觉得他今日的神情同往日有些不一样。 “本王应当同苏相还是有几分交情的,不知苏相可否告知,到底是出了何事,本王也好有个准备。” 虽然周遭无人,苏策却显然是不愿多言,“是出了一点事情,不过王爷不用担心,到底皇上是王爷的堂兄,该袒护的时候一定是会袒护的。” 秦宜这便知道出的事情不小,都到了论交情的份上了,怎么可能是小事。 况且自己向来占着一个大秦最受宠王爷的名头,其实遇上事的时候秦稷是一点都不含糊。 丫就是一个六亲不认的主儿。 但凡有点感情的人也不可能在皇位之上稳坐这许多年。 秦宜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什么了,只能跟着苏策起身往外走。 到了楼梯那里正好和往上走的晏婴打了个照面。 “小二说菜马上就要上了,你要去哪儿?”晏婴抬起头来看着和苏策并肩而立的秦宜,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里竟然带了几分恳求。 秦宜也有点不好意思,微微颔首,“皇兄找我有点事,我得先过去一趟,这顿算是本王请的,回头晏大人用完了饭,只管叫那小二去恒王府上结账就是。还请晏大人见谅。” 苏策站在秦宜的身边,颀长而立,温润如玉,半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终究还是晏婴往旁边让了让。 “王爷和苏相请吧,既是秦皇有事,自然不好耽搁了。” 秦宜和苏策一道离开,晏婴站在楼梯之上看了半晌,始终无人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小二端着菜上来,问了一句:“客官,您现在就吃吗?” “倒了吧,”晏婴唇角一勾,“忽然不想吃了。” 这是秦宜第二回将自己抛在飘香楼里,第一回是同秦琰一道离开,第二回,是同苏策一道离开。 那么第三次,你又会和谁一起走? 第97章 家国天下无兄弟 第97章 家国天下无兄弟 议政殿中一阵肃穆,喜公公在外头肃手而立,秦宜落后苏策半步,听得喜公公在耳旁轻声说了一句:“王爷可切莫和皇上起争执,好好说话。” 得,连喜公公都这么交待自己了,肯定不是啥小事。 秦宜反省了一下,杀人放火强抢民女,她好像一样也没干,而且最近不舒坦,天天在家睡觉,难不成秦稷觉得自己天天睡觉还领俸禄,心里头不甘心了? 苏策在门口等了秦宜一步,秦宜赶紧跟了上来。 进殿一瞧才发现,站在中间的居然是萧密。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骂城欢的事? 秦稷脸色不太好看,见秦宜进来,挥手示意三人都坐下。 “萧密,你把刚刚在朕面前说的,再和恒王说一遍吧。” 萧密的屁股还没沾到凳子,就被秦稷点了名,只能站起来,行至殿中跪下,“回皇上的话,恒王爷里通外国,意图谋反,臣请求皇上彻查此事。” “有何证据?”秦稷在上头替秦宜问了一句。 萧密从怀中掏出一沓纸来,呈给了秦稷,又退回来跪下。 啧啧,秦稷肯定提前已经看过了那沓纸,已经开始有所怀疑才会召自己过来,不然天天有人来他面前说有人谋反,他天天召见,还不得忙死? 两人居然也有心在自己面前再重新演这一场戏,秦宜刚欲出言讽刺,想起刚刚在门口喜公公嘱咐自己的话,这便生生咽了下去。 “恒王,你还有何话可说?”虽然是再看了一遍,可秦稷脸上那个铁青色可不是装的,他是真的被气极了。 看来萧密呈上去的证据,确实不容小觑。 秦宜起身,刚想说句什么,萧密却忽然厉厉地望了过来,狠狠磕下一个头去,“皇上!此事关乎江山社稷,万万不能由着恒王爷胡言,谁不知道恒王爷一张利嘴无人可敌,证据桩桩件件都很清楚,皇上万勿再顾念兄弟情谊!” 秦宜行至萧密身边张嘴欲言,秦稷却忽然把那一沓纸都朝她扔了过来,咬牙挤出一句:“你干的好事!” 秦宜捡起那些东西,从金簪杀人案开始分析,再到她和晏婴的关系,卖官鬻爵,里通外国,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连秦宜都不得不慨叹,这沓证据确实是下了血本,看来是准备了好长时间,其实秦宜也知道,金簪杀人案并不像当初查看得那样简单,内里绝对还有隐情,结果在这沓证据的歪曲解释之下,竟然都成了她秦宜的过错。 秦宜一面看一面慨叹,这个恒王,还真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啊…… 萧密跪在秦宜脚边,秦宜一事看得忘神,忘了跪下,这便又被萧密抓住了把柄。 “皇上!到了如今地步恒王还是不知悔改,行至圣前居然不跪,实乃大不敬!”萧密叩头,恩狠狠地看了秦宜一眼。 秦稷揉着额角,“苏相,此事你怎么看?” 苏策起身,纤长如玉的手指划过了秦宜的手背,将她手中的那沓纸尽数接了过去。 论起喜怒不形于色,秦稷显然不如苏策,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江山是秦稷的而不是苏策的,萧密弹劾秦宜要抢秦稷的皇位,而不是要抢苏策的相国。 苏策细细翻阅一番,面上并无什么大的变动,翻阅完之后顺手又递给了秦宜,方拱手道:“回皇上的话,证据确凿,臣看不出什么纰漏。” 秦稷的脸色愈发难看,秦宜也无心辩解,自己明摆着是被人阴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萧密主使,还是秦稷主使。 秦宜站在那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恒王,你还……” 不等秦稷说完,秦宜便仰头粲然一笑,“回皇上的话,无话可说。” 皇兄变皇上,秦宜这是又和秦稷恼了。家国天下,天下为梦,国为重,家即为国,兄弟不在其中。 “押入天牢!”秦稷狠狠一挥手,再不多问。 秦宜好在是个王爷,要是个普通人,说不定明日就要问斩了。好在她还有个恒王的名头,那些证据就算是证明了她有篡位的念头,到底还没准备多少,尚未行动。 秦稷要是念着一点情谊,那就是将她贬为庶民,要是不念情谊,那就是抄家之后终身监禁。 只要活着就好,秦宜就这么点出息了。 秦宜倒盼着秦稷将自己贬为庶民,就算以后不能再招摇过市,好歹和秦琰借两个钱,如此一生也还好,省得日日担惊受怕。 秦宜这回是被好几个侍卫一道带下去的,喜公公往其中一个侍卫袖子里塞了点东西,秦宜对其报之以一笑,没能说话。 等到秦宜走远,一个小太监才问了喜公公一句:“公公,恒王爷已然这般,您这样,要是叫皇上知道了,这不是……” 喜公公抄着手又看了一会儿,一直到看不见秦宜的背影,方说了句:“说你年轻就是毛浅,皇上要当真恼了王爷,今日可就不是几个侍卫的架势了,不说王爷平时对我尚是不错,就为了咱们的将来,也得多少帮衬王爷一把才是,落难的时候才能记着旁人的好呢。” 秦宜被那侍卫拖了下去,待遇明显不如上次好。 而且这次的狱卒明显不是洛王的手下,对待秦宜十分不客气,秦宜进门慢了一点,还被他推了一把。 秦宜捏了捏那稻草,黏兮兮的,显然是多年积累下来的秽物。 呆在天牢之中,很难辨认出来天到底黑了没有,秦宜缩在墙角,狱卒今日递过来的菜里只星点飘了几滴油,连点味道都没有。 也不知道秦琰怎么样了…… 秦宜幽幽叹了一口气,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吧,反正是有人算计自己,以不变应万变,总有人会按捺不住的。 秦宜靠在墙角,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半夜冻醒之后下意识去摸被子,却只摸到了一手的脏稻草。 越落魄越不堪,秦宜现下怀念的倒不是自己那张大床和崭新的被子了,她只希望自己隔壁住的还是萧天,能再给她递过来一个袍子。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秦宜又睡了过去,叮叮当当一阵门响,狱卒在门口粗声大气说了一句:“有人来看你了!” “来就来呗,钥匙不是在你那儿吗,让进来呗。”秦宜缩在墙角,起身都懒得起。 第98章 求你让我去见他 第98章 求你让我去见他 狱卒不耐烦地扒拉了一下那把锁,粗声粗气说了句:“快点出来,贵人等着你呢,磨磨蹭蹭像个娘们儿一样。” 秦宜当了八年世子八年恒王,还没被人这样骂过娘们儿。 诚然她确实是个娘们儿…… 秦宜起身,还未迈步,那狱卒就剔着牙又粗声粗气喊了一声:“你倒是快点啊!等着我过去扶你啊!” 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宜晓得,此情此景是不太适合问人家拽什么拽的。 秦宜抬袖闻了闻,恩,妥妥地又酸了。 秦琰不在,京城里头的贵人,秦宜想了又想,好像还是有不少。 不过万万没想到是一身布衫却仍旧华贵万分的——姚贵妃。 纵然身上为着绫罗,只是简简单单一件白色布衣,然举手投足之间也能看出来,确实是个贵人。 更何况姚贵妃还插了一头的金钗玉饰。 “下去吧。”一见秦宜进来,姚贵妃赶紧伸手叫身旁的人退下,其中一个丫鬟临退下的时候还往那狱卒袖子里头塞了一块明晃晃的金子,于是那拽得二五八万的狱卒也随着退了下去。 门响的同时,姚贵妃站起身来,紧紧地握住了秦宜的双手,一双美丽的眼睛之中泪光闪动,如同洒落了漫天繁星,“妹妹,你受苦了。” 姚贵妃的声音软糯得像是上好的糕点,甜丝丝地往人心里头钻。 秦宜笑眯眯地由着自己的手被姚贵妃攥在手心里。然后…… 等等,妹妹妹妹……妹妹?! “妹妹,本宫都知道了,”姚贵妃仍旧攥着秦宜的手,也不去擦自己脸上的泪,“从前是本宫不对,不知道妹妹你的身份,这才刁难于你,现在想来,真是……” 姚贵妃微微咬住了下唇,泪光涟涟。 秦宜稍稍眯了眯眼睛,紧紧地盯着姚贵妃。 “妹妹,皇上那儿……”姚贵妃稍稍叹了一口气,头上金钗明晃晃映衬着她的无双面庞愈发美丽,“妹妹放心,本宫一定会为妹妹想法子的。” 秦宜将自己的手从姚贵妃的手里抽了出来,眸子里头不含半分感情。 “意图篡位尚能留命,假扮男儿死无全尸,”秦宜冷冷一笑,“贵妃娘娘还真是恨我入骨啊,宁可用这种法子,也要送我去死,只是不知道,本王哪里开罪了贵妃娘娘?” 姚贵妃盯着秦宜,不说话。秦宜亦是与姚贵妃四目相对,半分都不闪躲。 她在赌,赌姚贵妃不过是猜疑,尚不敢笃定。 她虽已落魄至天牢,可到底也不是一个贵妃就能逼她脱了裤子验明正身的。 “王爷又……何必这样……”姚贵妃擦净了脸上的泪水,“事情总还会有转机的,皇上从未想过对王爷您不利。” 秦宜弯眼一笑,半分心虚都看不出来,“贵妃娘娘还是管好自己吧,天牢里头阴气重,娘娘最好还是别背着皇上往这里来了,再过几月便要临产,贵妃娘娘护好自己的孩儿便是。” 姚贵妃面上一白。 秦宜仍旧不卑不亢地立在那里,反倒是姚贵妃先行败下阵来,起身道:“那臣妾就不扰王爷了,王爷若有用得到臣妾的地方,只管说就是。” 秦宜眼见着姚贵妃走出了门,终于是立不住,向后踉跄了一步,扶住了桌子,这才抬手擦了一把汗。 自己的身份,难道真的要瞒不住了吗? 是夜秦宜又做了一个梦,梦中姚贵妃告知了秦稷自己的女儿身份,晏婴在一旁看笑话,霍擎死命上书要求秦稷杀了自己,萧密在旁幸灾乐祸,秦稷招手,轻飘飘说了一句:“那就杀了吧。” 醒来之后又是一头的冷汗。 秦宜昏昏沉沉本来又要睡过去,结果脑中忽然炸响了一道雷,惊得她清醒万分。 姚贵妃说,皇上从来就没有想对她不利。 晏婴说,要想杀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引到战场上去。 秦宜捂住了头,太阳穴处传来的刺疼让她咬破了下唇。 第二日一清早,有人来看了她。 原本秦宜以为是苏策,看到是萧天的时候亦是有几分惊喜。 秦宜对萧天嘱咐了许多,她告诉萧天,无论如何,要让晏婴来见自己一面。 萧天感念秦宜从前对自己的恩情,自然是赶紧应下,秦宜从未像今天这样无助过,她蹲在地上,仰起头来看着萧天,哀哀地说道:“求你一定要把他带过来。” 萧天虽然看不见秦宜在哪里,但是灵敏的嗅觉带着他的手一下子就触及了秦宜的头顶,他只是轻轻碰了碰,就赶紧收回了手,好像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一般。 “王爷放心,我晓得利害。” 秦宜知道,晏婴肯定是生了自己的气,可是如今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反正秦稷已经认定晏婴是自己的同谋,现在却还没有抓他,那么就算是晏婴帮助自己逃了出去,想来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那么厚的一沓证据,不在乎再添上一页了。 晏婴来的时候,秦宜正靠在墙角睡着。 萧天十万火急地去找自己,目不能视还是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床顺便把自己拎了过来,结果这厮居然在睡觉。 晏婴很不满地咳了咳,秦宜这才醒过来,见是晏婴过来,匆忙跑到了门口。 “什么事?”晏婴居高临下地看着秦宜,“我很忙的,午睡还没有睡完。” 秦宜绞着手指,几乎要哭了出来,蹲在地上像是只受了伤的小兽。 “晏婴,我没有人可以求了,整个京城,只有你能帮我了。” 这是秦宜第二次唤他的名字,目的是为了让他把她从天牢里面带出去,去找秦琰。 晏婴是想生气的,可是他看着秦宜蹲在那里朝自己看过来的眼神,就再也气不起来了。 可是晏婴摇了摇头,“秦宜,我不能帮你,皇上将你押入天牢却没有再行审理此案,摆明了就是不想为难你。你要是出去了,才会有危险。” “我担心他……”秦宜哑着嗓子,哀哀说了一句。 晏婴狠狠闭上眼睛,“你若担心他,修书一封,我托人带给他就是。” “他避不开的,我要去见他……”秦宜拉住了晏婴的衣角,“求你,让我去见他……” 第99章 只好狸猫换太子 第99章 只好狸猫换太子 秦宜从未这样求过一个人,她哭的时候像是只刚断奶的小猫儿,鼻子轻轻耸动,格外让人心疼。 秦宜拉着晏婴的衣角不肯松手,晏婴终于是蹲下了身来,和秦宜平视。 他问秦宜,“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么重要,重要到为了他,你可以连命都不要。” 秦稷如果铁了心思想动秦琰,任秦琰怎么躲都是躲避不开的,秦宜想去找他,目的就是为了将自己和秦琰绑到一起去,她压上了自己的性命和天下的舆论。 她赌秦稷不敢一下子杀掉大秦仅存的两个王爷。 她在用自己的命进行这场豪赌。 秦宜不说话,红着眼睛看向晏婴,半晌才点了点头,尔后一张口,还未说话,泪就先落了下来。 晏婴抬起手来轻轻地替秦宜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像是在擦拭一件上好的瓷器。 “秦宜,你若想做个男儿,便不该这样轻易地哭,他若真的值得你这样,也不该这样轻易叫你哭。” 秦宜往后避了避,自己擦了脸上的泪,对着晏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求世子这一回,往后世子若有什么可用得到我的,也可来说。” “秦宜,你真的……”晏婴沉吟了半晌,终于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的那身红衣好像沾染不上分毫的灰尘,像是地狱里头开出了一朵耀眼的彼岸花。 如果我生下来就是为了救赎,那么最后一定是你救赎了我。 “既然你要求我,那么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吧,从今日开始,你要直呼我的名字,”晏婴看着秦宜的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来,“晏婴。” 秦宜张了张嘴,终是唤出一声,“晏婴,谢谢你。” 晏婴从怀里掏出一条链子来,似金非银,带着几分柔柔的光芒,十分好看。 晏婴将两只手都伸入了牢室里面,将那条链子戴在了秦宜的腕上,“你要是有难,有用得到燕国的地方,可拿这条链子去找人。” 秦宜似是还想说句什么,晏婴忽而一笑,桃花眼中万千光芒霎时溢了出来,如同二月春风起,一夜全城桃花开。 “得了,别说那些煽情的话了,明日我来接你,你府中那个人,还算可靠吗?” 秦宜自然知道晏婴说的是自己的替身,她想要从天牢里头逃出去,自然要有人代替他来坐牢。 “应当无碍,我父王曾救过他母亲的命,而且他的父母妻儿,尽数都在恒王府的保护之下,”秦宜咬重了保护两个字的读音,幽幽一笑,“我从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晏婴起身,那个狱卒正好也往这儿走了过来,晏婴挑眉,往那狱卒的手里塞了一锭银子,触及他的衣裳就匆匆收回了手去。 眉眼一弯,妖孽倾城。 “我与恒王爷算是有几分交情,一朝落魄竟然无人来看,为了庆祝这一美事,今晚给她加根鸡腿吧,另外明天我会亲自来问一问,你到底加了没有,别想中饱私囊哈。” 晏婴大摇大摆出了门去,那狱卒在后头不屑道:“什么玩意儿,老子稀罕贪你一根鸡腿。” 秦宜在后头哑然失笑,如此景象,恐也只有晏婴还有心思开玩笑了。 第二日晏婴过来的时候,秦宜还在酣睡,晏婴不耐烦地捶了捶门,秦宜这才赶紧搓了搓眼睛爬了起来。 “睡个没完了你,”晏婴踹了踹那门,“还不快点。” 一个人从晏婴后头挪了出来,抬起头来躬身说道:“王爷。” 看见那张十数年来一直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秦宜还是愣了愣神。 “此番又要麻烦你了,”秦宜轻声说道,“若是我还有命回来,一定想法子让你重见天日。” 王爷说笑了,那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钥匙来,打开了门背过身去就开始脱起了衣裳。 “我这样的人,还见天日作甚呢,再说王爷对我家有恩,我这一生,合该回报王爷。” 作为秦宜的替身,他一直都没有名字,此刻听得他这样说话,秦宜心里忍不住酸涩了起来。 但是有些话到底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说出来,秦宜也就没有多言,匆匆和替身交换了衣裳,交待了几句便随着晏婴一道离开了天牢。 再度见到外头的天空和太阳,秦宜的心里却并未松快多少。 “这是行李和马匹,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暗卫,就不多加照拂了,此番别过,来日再相见,愿你还记得你的诺言。”晏婴将秦宜送到郊外,看着秦宜上了马,扬唇一笑。 万般姿韵蕴于眸中,万般深情郁于无言。 秦宜骑马打了个转,“晏婴,再见。” 旁边树上似有微风拂过,带起树叶轻声响动,秦宜猜,应当是自己的暗卫跟了上来。 晏婴挑了挑眉毛,“我不喜欢和人告别,就先走了。” 说罢,转身便往京中而去,再不回头看秦宜一眼。 秦宜倒是盯着晏婴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尔后方才狠狠地夹了一下马肚子,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尔琚,你一定要好好地,等我过去。 秦琰此刻在边关的日子确实不好过,那伙流寇是怎么杀也不见少,他这几日劳心劳神,已然瘦下去了一圈,可是几次三番递到京城里的求援信都没有回音,连派去百叶城的士兵都是无功而返。 连虎子都跟着哀叹了几声,“王爷,咱们莫不是被算计了吧。” 秦琰是尽量不往这个方向想,他与秦稷自小一块儿长大,有着十数年的兄弟情谊,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相信,是秦稷要杀他。 但是流寇围营,除了打,别无他法。 秦琰在边关浴血奋战,秦宜奔波在路上,几次要睡过去都生生拿匕首将自己扎清醒过来,而京城之中,也并非风平浪静。 秦宜离开刚刚一日,另外一个人也就到了天牢里头,点名说是要看秦宜。 那狱卒倒是奇怪,明明是个因为叛乱想篡位被抓起来的王爷,居然天天都有人探望。 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惊醒了沉睡中的那个人,“秦宜”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睛像是一只猫儿,打量着来人 “王爷在这里过得还好吗?几日不见,王爷好像瘦了些许。” 第100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第100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秦宜”爬了起来,朝着来人眯眼一笑,“苏相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墙上的火把散射出的光芒仅能照亮尺寸之地,却将苏策的面庞勾勒得格外柔和,长身玉立,双手负在身后,睫毛微抖,瞳孔幽深看不出喜怒。 自幼便是皇子伴读,十八岁中举,二十岁拜相,手握万人生死,笔书千人荣辱,然宠辱不惊,面上永远都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见苏策不说话,就又施施然坐了下去,偏头看向苏策,“苏相若是不嫌弃,也可以过来一坐。” 苏策微微颔首,旁边的狱卒将门打开,待苏策进门之后便退了下去。 “天牢清苦,王爷可还能吃惯?”苏策在他的身边坐下,浑然不在意自己今日穿了一身白衣裳。 他模仿了秦宜这么多年,从身高到长相,连声线都是别无二致,回答苏策问话的时候,唇角勾起的弧度都和秦宜差不了许多。 “聊以果腹,已经是这般地步,还能求顿顿有糕点不成?” 苏策轻声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来,“王爷尝尝还热不热?” 他接了过来,咬了两口复又放到油纸包里,“可得省着吃,叛国篡位,一个不小心本王就要在这儿过上几十年了。” “那沓证据确实是缜密得很,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王爷稍安勿躁,臣虽在皇上面前没有帮王爷求情,然却一直在帮王爷想法子。” “那便谢过苏相了。”那人唇角一扬,像极了秦宜。 苏策微微颔首,他也坐在一旁不说话,两人沉默了许久。一直到那狱卒又拎着钥匙来开门,提醒苏策时候差不多了,苏策方才拍了拍衣裳起身,刚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 “臣记得,王爷最喜欢的诗人是李白?” 他愣了愣,然不过须臾功夫,便点了点头。 秦宜最喜欢的的确是李白,玉壶之中满满的都是酒,三千里如画江山展开卷轴,且歌且行,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秦宜也常学着李白饮酒之后作诗,然作得委实不怎么样。 苏策再未说话,转过身去便随着那狱卒一道离开,独留他一个人坐在这暗如天日的牢房里头去,摸不清楚苏策最后那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宜仍旧奔波在行往边关的路上,没日没夜的赶路让她眼睛里头布满了红血丝,不知是不是劳累过度的缘故,哪怕是伏在飞驰的马背上,也经常摇摇晃晃就会睡着,有好几次还差点从马上栽落下来。 暗卫都劝过了秦宜好几次,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到不了边关就要熬不住了,说不如先派人去边关说上一声,叫瑜王爷先准备起来,然后秦宜慢慢赶路。 秦宜却只是摇了摇头,“他若知道,一定不许我去。” 尔后秦宜便将自己绑在了马背上,虽是勒得慌,但是好在睡着也不会掉下去了。 奔波赶路了这几日,都不曾有人来追赶过自己,可见替身的装扮并没有被人认出来,大秦的恒王仍旧好好地呆在天牢里头。 可是她并不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十六年的安逸,十六年的隐瞒,终于要结束了。 与此同时,秦琰和他的部队已经被那伙流寇团团围了起来。 一夜之间,那伙流寇增多了一万多人马,而经过这几日的激战,秦琰带的人只剩了五千有余,且兵累马疲,多日不得休息,已然是毫无战斗力。 而那伙流寇,却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这方小镇不过万余人家,秦琰昨日方才带人进了城,紧闭城门,本想安营扎寨歇息几日,谁料一觉醒来便是大军压境。 如此情景,再说不是有人故意为之,谁都不会信了。 大战一触即发,秦琰与虎子一道站在城楼下头看着那乌央乌央的一群人,这里临近南宋,比大秦的夏日热得很,可是看着城下的大军,没由来地叫人从后背窜起一阵寒意来。 “王爷,可要派人把咱们在京城的势力调过来?”虎子知晓,再往京城里头递什么求援书也没有用了,此番定是有人对秦琰起了杀意。 要么,是秦稷有意要杀他,要么,是有人拦下了全部的求援书,想借这伙流寇的手杀了他。 秦琰抬手止了虎子接下来的话,“京城离这甚远,调过来也来不及了,况且如果真的想将本王置之死地,那总不该只调这些人来。” “王爷的意思是……”虎子挠了挠头,不太懂。 “不可打草惊蛇,派人去找咱们在南宋的探子,打探一番此事到底有何内情。” 笑话,不足两万人马,还真想将他秦琰困死在这儿不成! 无德无能、张扬跋扈,他秦琰这些年来在京城的确没有什么好名声,可是良鸟居巢,无风不飞,若得风起,一飞冲天! “传我的命令下去,”秦琰死死地盯着下头的人马,沉声说道,“全军休息,等待明日大战!” 既然要以少胜多,那就要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始料不及! 大秦的战神洛王以战术出名,而谁都不知道,秦琰在七岁的时候,就曾用小人摆兵布阵赢过了洛王,这件事情除了洛王和先皇谁都不知道。 然自此之后,秦琰藏其锋芒,再不曾显露出这方面的才略。 但是有些鸟儿,从出生那日起就是要翱翔九天的。 秦宜落马,秦琰被遣边关,好多人都觉得日子好过了许多,舒心了许多,首当其冲的就是萧密和霍擎。 萧密亲手呈上了证据,将恒王拉下马去,秦稷虽还没有定秦宜的罪,然却也好生赏了萧密一番,这些日子里萧密在京城里头是横行霸道。 走路都横着走,睡觉都横着睡,刷牙都横着刷,恨不能拉屎的时候都扭着屁股拉个花。 萧迢虽不喜萧密这样明刀明枪地和恒王作对,可是秦稷这两日在朝中也是狠狠夸赞了他几分,萧迢心里头高兴,连着给了萧密多日好脸。 瞧着萧迢心情好,萧密顺带提了个要求——他想娶城欢为妻。 萧密跪在了萧迢前头,一脸的视死如归,“父亲,若不能娶城欢,我情愿此生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第101章 佳人步步生莲花 第101章 佳人步步生莲花 走了一个于倾乐,又来了一个城欢,萧迢几乎被萧密气了个半死,抚着胸口好半晌方才平稳了呼吸。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于倾乐?”萧迢本欲家法伺候萧密,终是颓然一叹,问了他一句。 萧密身子一抖,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来。 “为父从没有将那个什么城欢放在眼里,密儿,你若当真喜欢那个于倾乐,便不该用这个城欢当成替身,更不应该把你的愧疚补偿在城欢身上,婚姻大事不是儿戏,等你考虑好了,再来同为父说吧。”萧迢起身,再未多言。 萧密在那里跪了许久,任是谁劝也不出声不肯动,最后还是有个小丫鬟跑去找了城欢,城欢跌在萧密眼前,红着眼睛去扶他的胳膊。 “密郎,我只愿同你在一起,旁的……我都不求……” 萧密跪了这么久,身子都僵硬了,就着城欢的手起了身,转了转僵硬的眼睛,垂眸低声道:“回去吧,我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城欢轻轻“恩”了一声,既没有催促萧密,也没有反驳他。 而真正的于倾乐,此刻却在霍擎的府上苟延残喘。 很少有人知道,霍擎的府邸下头,有他自己的一个牢室,内里各种刑具齐备,虽不如大理寺花样繁多,却样样都是精品。 木蝴蝶此刻身子完成了一张弓,双手被系在一个铁环上面,双脚也被牢牢扣住,双手和双脚之间的距离却很短,木蝴蝶便被迫将腰用力向上拱起。 而就在她腰的正上方,正竖着一排银光闪闪的粗针,木蝴蝶必须死命地吸着肚子,否则就会被那些银针狠狠刺进身体里。 木蝴蝶的肚脐上,还放着一块厚重的猪油,那猪油被木蝴蝶的体温和汗水融化,油慢慢地顺着她的腰滑落下去,正落在下方一个火盆里面。 那里面的火正在熊熊燃烧,好像下一秒就会窜起来,将木蝴蝶燃烧殆尽。 霍擎正揽着薛子歌,看着面前这一番“美景”。 木蝴蝶此刻已经到了自己的极点,马上就要坚持不住,可是往上有银针,往下有火盆,进退两难,腹背受敌。 木蝴蝶满身是汗,红妆斑驳,薛子歌却软在霍擎的怀里,以唇为媒,将甜甜的冰块慢慢渡进了霍擎口中。 “这就是你背叛本将的下场!”霍擎眸中寒光一闪,狠戾的话语吓了木蝴蝶一跳,身子一软便被那火苗灼烧了一下,后腰处的肉被火舌一舔,发出吱啦啦的声响。 木蝴蝶的腰如同一尾鱼一样跳了起来,可是下一秒,五根银针就齐齐钻进了她的身体里面。 木蝴蝶终是按捺不住,痛呼出声。 薛子歌弯唇一笑,抱着霍擎的胳膊如同一个天真的孩童,“久闻这木姑娘人如其名,脚步轻盈如蝴蝶攀飞,步步生莲。” 火苗的滋啦声此刻成为薛子歌耳中最美的伴奏,她勾唇浅笑,眸子里头倒映着那一盆火,“不知大将军想不想看看真正的步步生莲?” “说说看?”霍擎揉着薛子歌的腰,起了几分兴致。 “佳人袅娜起,步步生莲花。”薛子歌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像极了一只嗜血的妖精,“一则虚弱,二则……若是木姑娘走起来脚下带血,岂不就像极了莲花?” 霍擎一把揽过薛子歌的腰,朗声一笑,薛子歌跌在霍擎的腿上,抬起手来轻轻在霍擎的胸膛上抚摸了一把。 “一味凉茶木蝴蝶,既是凉茶,那留着双足也没有什么用了,”霍擎招手吩咐旁边的人上前,“在木蝴蝶的脚底刻下一朵莲花来。” 薛子歌重获霍擎的宠爱,此刻自然是用尽方法要木蝴蝶难受,软软添了一句,“顺便把木姑娘的指甲也掀了去吧,莲花自然不能一般大小,行走滴血,方有莲花满池步步香的景象。” 霍擎扬手,并未多言,显然是允了。 木蝴蝶发出的尖叫声几乎能掀翻整个屋顶,霍擎甚至没有让人把她放下来,就这么直接开始剜起她脚下的肉来。 她不敢挣扎,也无力挣扎,拼命地向后仰着头,汗水已经把她的头发尽数打湿,猪油化开滴落火盆之中,熊熊火焰舔舐着她腰上细嫩的肌肤。 木蝴蝶已经不知道到底哪里最疼了。 “梧桐醒,竹食清,澧泉水儿好干净,凰羽若星,四散飘零,凤舞九天闻其鸣。” 谁也不知道木蝴蝶唇齿张张合合,唱得正是这一支歌。 不多时,木蝴蝶的脚底已经被剜掉了许多块肉,每个脚底均刻着三朵大小不一的莲花。 拔掉指甲的瞬间,木蝴蝶尖叫一声,终于是疼晕了过去,而触及火苗的瞬间,却又清醒了过来。 “大将军,我……”木蝴蝶喊哑了嗓子,出了许多汗却没有喝上一口水,此刻一说话,声音难听得像是用钝了的刀子剐蹭着人的耳膜。 薛子歌偏头看向木蝴蝶,满眸的幸灾乐祸。 自打这木蝴蝶入府便是万般盛宠,霍擎再未入过旁人的屋子,本以为自己再无出头之日,谁知道这木蝴蝶居然自己作死,将大将军准备好的东西全部都交给了萧密,恒王虽是落马,可却白白让萧密捡了一个便宜。 霍擎此人,睚眦必报,木蝴蝶此番吃里扒外,霍擎怎么会不狠狠报复她。 刻好了莲花,霍擎便让人把木蝴蝶的双手吊在了一个铁环上,铁环穿在一根杆子上,又用一根绳索栓在上头,另外一根绳索则紧紧地系在了她的腰间。 银针和火盆都被撤掉,一大块洁白的布被铺在了地上,两个侍卫在前头扯着绳索,木蝴蝶脚上剧痛,却也只能被拖着一步一步往前走,鲜血凝成的莲花被镌刻在了白布上头,星星点点的血迹点缀在其旁,万般美妙,万般瘆人。 薛子歌如同一个得了糖果的孩童一样拍着手笑了出来,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却和她眼神中的狠戾神色十分不和。 薛子歌靠在霍擎的怀里,甜腻腻地说了句:“如今方得见步生莲景象,妾身谢过大将军了。” “你若喜欢,叫她日日走给你看。”霍擎抬手,在薛子歌的腰间摸了一把。 木蝴蝶失去了最后一分力气,轰然倒下,双手仍旧被吊在空中,像是一尾被渔民栓在树上的鱼。 “拖下去吧,别让她死了。”霍擎扬手,眸中不带半分情感。 第102章 从此斩断兄弟情 第102章 从此斩断兄弟情 晚风刮过树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秦宜背靠着一棵大树,手中紧握着一把弓,如临大敌。 两个暗卫挡在了秦宜的前头,周遭围了一圈人,长弓冷箭,全都对准了秦宜。 包围圈缓缓撤开一个口子,后头一人负手上前,冷冷说了句:“王爷,此时回京,尚有挽回的余地。” 秦宜手中的弓没有放下,弯唇一笑,亮亮的眼睛在暗夜中看起来像是一只野猫,“万般缜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既然王爷问了。”那人又往前一步,秦宜的暗卫手中长刀寒光一闪,包围圈里的黑衣人手中的刀也迅速抬了起来,那人却往下压了压手,示意那些黑衣人稍安勿躁。 “身高长相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分毫不差,可是王爷最爱李白,牢中之人却不懂‘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道理,如何让人不怀疑。” 秦宜半分不显慌乱,轻笑一声,“原是如此,那么定是苏相发现的了。” 那人倒是有几分惊诧,秦宜弯弓搭箭,箭羽出手那一刻秦宜的话声响起,“权谋在心,谋略在怀,苏相果真名不虚传,终究是本王算晚了一步。” 数日同宴,多次同饮,而今这一箭,算是断了全部的情谊。 那箭夹着风声直往黑衣人首领的面门而去,黑衣人登时慌乱,秦宜再次弯弓搭箭,冷风夹持着冷箭呼啸上前。 一个暗卫趁着黑衣人骚乱,举刀横劈,霎时间血柱飞起,三个黑衣人齐齐倒地。 “给我上!”首领高呼一声,黑衣人齐齐上前,包围圈越缩越小。 好在秦宜的暗卫都是百里挑一的武功,横刀竖批,不一会儿就解决了一小半的黑衣人,可是如此一番下来,两人也都是气喘吁吁,挥刀的动作明显慢了许多,二人的身上也就带了不少的伤。 秦宜不顾其他,弯弓搭箭每一支都朝着那首领而去,要么是面门,要么是心口。 那首领躲避不及秦宜一支接着一支的箭,那些没有被劈开的,他甚至直接拉着前面的黑衣人替他挡了过去。 秦宜也快要脱力,射箭的动作慢了下来,可箭箭冷冽丝毫未箭。 那两个暗卫一面战斗一面护着秦宜往后退去,不多时黑衣人只剩了一小半,可仍旧是步步紧逼。 “苏相告诉你们要取了本王性命吗?!”秦宜的目光陡然冷了下来,示意那两个暗卫停下动作。 首领躲在一个黑衣人后面,支吾不言。 秦宜踱到了两个暗卫的前面,弯弓朝着那首领心口,冷冷说道:“若是你们再敢上前一步,便等着担一个谋害皇亲国戚的后果吧!” 话说完,其中一个暗卫已然翻身上马,另外一个暗卫小声道了一句“得罪了。”便带着秦宜飞至马上,挡在秦宜后头,夹紧了马肚子死命往前奔去。 那黑衣人首领厉喝一声:“给我……” 话未说完,一支冷箭从秦宜手心出发,“嗖”地一声窜到了他的眼前,若不是他闪避得快,此刻额头上应该已经出现一个血窟窿了。 未得他发令,黑衣人自然是都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宜跑远。 “给相爷传书!”那首领没想到日日纵横京城正事不干一点的恒王爷还有如此身手,面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便咬牙跺脚,气急败坏说了一句。 远在京城的苏策于一日之后收到了飞鸽传书,打开看了一眼便淡淡一笑,抬手伸至蜡烛前头,由着火苗将其舔舐干净。 “相爷,皇上来了。”门口的一个小厮弯腰,半点都不敢看屋中光景。 苏策起身,声音仍旧如往日温润,“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秦稷在苏府的前厅气急败坏地转着圈,一直到苏策过去,方才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朕听说南宋那战事吃紧,现在的流寇数量比原先增多了一万还多,瑜王抵挡不住,被困边陲小镇之中。” 苏策微微弯腰,抬手给秦稷倒了一杯茶,玉手执杯,好看得让人心神荡漾,“皇上的意思,是要去支援瑜王爷吗?” 秦稷看了苏策一眼,眸中万千思绪打马而过,最终只剩一片漆黑,像是一潭看不见底的深水。 “苏卿自小便与朕在一处读书,朕与苏卿比和父皇待在一块儿的时间都长,父皇那些年的心意,苏卿应当也晓得,可是到底多年兄弟情谊,朕……” 苏策坐在秦稷下首,抬起头来,眸子里头没有半分情感起伏,“皇上稳坐皇位五年,怎么还能轻易撼动。皇榻之上始终只有皇上一人,皇上无须多心。” “朕不敢相信,”秦稷下意识想要把脸埋在手心里头狠狠地搓一搓自己的头发,却又忽然想起来他不再是幼时背不出书的皇子,又挺了挺脊背,“朕容不得一丝的纰漏,江山为大。” 苏策的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幼时的秦稷顶讨厌苏策这个样子,他会背书,又会讲解,若不是碍着自己皇子的身份,其实分明是更喜欢苏策多一些。 可是后来父皇告诉自己,为君者不必事事皆精,苏策便是最好的臣子。 于是后来虽是父皇临终前的意思,他却也是真心实意想让苏策做他的相国。 相处多年,苏策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想让谁死,想让谁活。 “皇上的意思臣懂了,不劳皇上再忧心。” 秦稷点头,又添了一句:“让他回京,留他一命,他到底……是朕的弟弟。” “臣有数,叛国之罪,既为王爷,那便贬为庶民,罪不至死,皇上瞧着可好?” 秦稷有些疲累,揉着额角轻轻一叹,“你看着办吧。” “对了,”秦稷抬起头来,“秦宜那家伙在牢里待得怎么样了?” 苏策轻声一笑,“王爷倒是既来之则安之,只是吵着说是没有糕点吃。” “是她的性子,”秦稷亦是咧嘴,却不像是个笑容,“得了,朕也不去看她了,好好看着她,等瑜王回来了再说吧。” 苏策送秦稷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秦稷又嘱咐了一句:“秦宜和瑜王相交甚好,万不能叫她知道瑜王的事情,另外千万别叫她跑了。” 苏策的眸子里头不见半分波澜,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颔首道:“臣省得。” 第103章 身世之谜竟如此 第103章 身世之谜竟如此 乐姬将一桌子的东西尽数拂落在地,乒乒乓乓滚到了蔷薇的脚边,其中一个碎片甚至咬到了蔷薇的脚踝上,溅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你疯了!”乐姬扬起手来似是想打蔷薇,最终却也只能落了下去,咬牙道,“王爷有替身这种事,怎么可以轻易示以外人!” 蔷薇不紧不慢地蹲下身去捡着那些碎瓷片,根本不与乐姬相争。 乐姬气得原地转圈,狠命地跺着脚,终于是气不过,上脚踢飞了蔷薇手边的一块瓷片,声嘶力竭,“我看你是真的疯了!王爷把替身弄到牢里自己离开你是一点都不着急!万一替身的事情被发现!给王爷引火上身怎么办!女扮男装!你是不想让王爷活了吗!” 蔷薇没再捡那些东西,拍了拍手直起身来,坐在了凳子上,仰头看了乐姬一眼,心平气和道:“你不早就想让王爷的身份被公开吗?” “我那是……”乐姬被蔷薇堵住了话头,气得憋红了脸,又在原地转了好几下,方才反应过来重点。 “你居然放王爷离开京城!你明明知道王爷只要离开就肯定会去找瑜王的!” 乐姬气得咬牙,恨不能将蔷薇拆骨入腹。 “若早知道你们这样不成器,还不如当初由我们乐姬呆在王爷身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王爷和皇上日渐疏远,反倒是和那个瑜王爷如胶似漆!” 蔷薇抬眼,眼睛里头像含着一轮明月,似寒却暖,“我瞧着瑜王爷就不错。” “如果当初真的有那么一道旨意,或是先皇真的留了一道遗旨要传位给五皇子,那么瑜王爷的确不错,可若当真是这样,瑜王爷也就不是瑜王爷了,而是当今皇上。” 乐姬以手撑桌,死死地盯着蔷薇的眼睛,声音寒冷,“蔷薇,你可别昏了头,大业未成,公主坟里多少亡魂死不瞑目!” “我只是觉得王爷太可怜了,自小便要做男儿打扮,如今又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意去喜欢一个人……”蔷薇并未直视乐姬,目光有几分闪躲。 乐姬倏尔睁大了眼睛,“蔷薇!你莫不是疯了吧!瑜王是王爷的堂兄!” “皇上不也是王爷的堂兄!”蔷薇丝毫都不退让,亦是目光如箭。 乐姬坐在了蔷薇的对面,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咬牙道:“蔷薇,咱们一代又一代人等了百年才等来王爷这一个活口你不是不知道,你要是现在心软了,那咱们多年来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所有的亡魂就要继续难以安息,等待永不见尽头的轮回。” 蔷薇被乐姬掐着脖子,气息有几分微弱,却是下定了决心和乐姬作对一样半分都不肯让步,“王爷说的没错,若是我们一直没有等到活口呢,是不是要由着公主坟里鬼火不断,一批接着一批的女儿赴死?我们为什么非要等到这个活口,王爷对我们来说……” “王爷就是一个起兵的由头,”乐姬的手仍旧紧紧箍在蔷薇的脖子上,眼看着她的脸一寸一寸红了起来,“咱们那么多人,必须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领导者,这种道理需要我给你讲清楚吗?!” 乐姬狠狠推了蔷薇一把,蔷薇没能坐稳,摔倒在了那一片碎瓷片上头,背上划出了一个个小伤口仿佛让她的头脑更清醒了几分,也更不清醒了几分。 “如果,王爷不是王爷呢?”蔷薇并未起身,就躺倒在地上,仰头看着乐姬。 乐姬的心忽而往下沉了沉,眯眼咬牙,“你什么意思?” “王爷,若不是先恒王的亲生女儿呢?她若不是咱们要等的人呢?” 乐姬倒退了两步,脸色霎时间白了下去。 蔷薇狠狠闭了眼睛,咬唇吐出一句话来,“如果先王妃入府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如果王爷根本就不是皇族的女儿,那么你是不是还要继续逼迫她做这些她不喜欢的事情?” 乐姬恶狠狠地看着蔷薇。 蔷薇咬牙,将自己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吐了出来,“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大秦皇族的女儿各个都是祸国妖孽之姿,可王爷眉眼之间没有一点惑人的样子,与皇上和瑜王也没有什么相似的样子。她根本就不是……” 乐姬忽然蹿了起来,上前一步迅速蹲了下来,出手成爪紧紧地扼住了蔷薇的喉咙,让她百般挣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说过了,我只是要一个名义上的领导人,她是,或者不是,都无所谓,”乐姬咬紧了牙,手一寸一寸地收紧,蔷薇的脸被憋得青紫,死命挣扎,却挣脱不开乐姬的铁手,“只要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就好了,她不是皇族的女儿更好,我甚至不用半点犹豫就能把她送到皇上的身边,既然她不是皇族的女儿,那我就少了很多的顾虑。” 乐姬一面说着,一面加大了手上的力量,蔷薇已经开始呼哧呼哧地喘了起来,双手用力挥舞着,乐姬却是一点都没有松手。 “你若去了,这个秘密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我们乐姬一族一直效忠皇族女儿,如今我便可放开手脚利用王爷,而且……若没有你的羁绊,我能让大业早成许多年。” 乐姬最后一用力,蔷薇蹬了两下,终于是翻了个白眼,不再动弹了。 王爷,只要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了,没有人会怪你的。王爷,一定要开开心心活下去…… 乐姬拍了拍手起身,门却忽然一下被人推开,石碌站在门口,攥成拳头的右手抖个不停,盯着躺在地上的蔷薇发不出声音来。 “你来了?那就把蔷薇带下去埋了吧,也不枉她照顾了王爷这么多年,大业未成,容不得任何一个人拖后腿。”乐姬此刻居然还能笑出来,看向蔷薇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路边的一只死猫死狗。 石碌抬起猩红的眼,“你疯了。” “疯了的才不是我,”乐姬此刻心情平静了许多,举杯呷了一口茶,“大业之中,皇族不在,该听乐姬,你不是不知道。” 石碌忍了又忍,终究是没能忍住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蔷薇出了门去。 第104章 一支冷箭正对心 第104章 一支冷箭正对心 秦琰立于城楼之上,烈日当头晒得城楼下的士兵都像是蔫了的树叶,以手为扇不停地在脸旁呼扇着。 经由昨日一战,外头的流寇损失不少,当然,秦琰已经知道,他们并不是流寇,而是南宋六王爷赵恂手底下的一批士兵。 霍擎与南宋六王爷一直有私交,两人在战场相识,尔后惺惺相惜,前几年南宋与大秦联合同西晋一战的时候,霍擎还曾救过赵恂的命。 这批假扮做流寇的兵,很明显是由赵恂派过来的,只是秦琰如今尚不能笃定,到底是霍擎单方面与自己为难,还是其中亦有秦稷授意。 不过就算赵恂和霍擎的关系再好,也不会再借给他更多的兵马了,但是就剩下的这一万人,秦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抗住了。 虎子踏上城墙来,咬牙半晌,终是将实情全部告知了秦琰。 秦稷给秦琰带来的那一万人马,还剩下三千,其中还有二百重伤,一千人轻伤。 但是如果能死守城中的话,也未必就等不到京中援军到来,前日虎子已经把消息传到了秦琰的势力那里,离南宋近的几个城中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可惜秦琰的势力大多数分布在北方,就算是离南宋近,恐也要六日才能到达。 但是这个小镇里面的人口又实在是少,很多土地又在镇外,城门一关再也没有人能出去。 临近秋收,大多数人家的粮食都已经见了底,秦琰又带着这几千人作战几日,剩下的全部粮食,最多能让全部的人再吃三天。 而且镇中有的百姓并不愿意把粮食全部拿出来,毕竟很多人都有家要养。 能找到的粮食,就算是省着吃,也只够士兵吃上四天,士兵还要作战,万万不能饿狠了。 “实在不行就把马杀了吧,”秦琰哑着嗓子,“无论如何要撑住,只要能击退这下头的士兵,到时候援军来到,我们去往百叶城中再购置粮草和马匹即可。” 杀了战马,就再无退路,万一援军来晚,便会全军覆灭。 粮草又撑了两日,终于是见了底。 外头宋兵的叫喊声震天响,开始了又一轮的攻击。 “那两队士兵准备好了吗?”秦琰望着下头的八千人马,目不转睛,问了虎子一句。 虎子头回眼睛里头闪起了泪光,哽咽了一下,带着鼻音说道:“已经出城了,王爷放心吧,就算是死个干干净净,也没有一个人会退缩的。” 秦琰微微颔首,“继续守城。” 合抱粗的撞木一下又一下地撞在了城门上,好在这边陲小镇虽然小了一些,但临近边关,城墙和城门都铸造得很厚,纵然被撞得嗡嗡作响,还是坚固地立在那里。 滚石一颗接着一颗地落了下去,攀云梯上的宋兵来不及喊叫一声就被打落下去,然后更多的宋兵就涌了上来。 不知道霍擎送了多少东西给赵恂,也不知道赵恂从手指缝中漏出了多少给这些士兵,能让他们这般勇往直前。 就在宋兵死命往前冲的时候,不知道何时有一小队士兵摸出了城去,趁着混乱一路厮杀,终于冲到了宋兵的粮草安置处,一把火燃了上去。 “来人啊!救火啊!”先发现火情的宋兵赶紧喊了出来,不少宋兵赶紧跑到河边去拎水灭火,一时间宋兵内部就混乱了起来。 这样一耽搁下来,宋兵的粮草就被烧没了一半。 可是混乱还在后头。 宋兵激战半日,终于是鸣金收兵,可是从前线往回撤的宋兵刚走出去几步,忽然一阵风起,火苗绕着宋兵嗖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原来就在那队人马去烧粮草的同时,另外少数人趁乱扒了一些宋兵的衣裳,拎着油冲到了前线,绕着宋兵的外围浇了厚厚的一层油。 由于被草掩盖,遍地都是尸首,无人发现他们已经被人用油画的一个圈围了起来。 鸣金之时,那些士兵迅速蹲下身来用手中的火石打出了火,丢了下去。 于是漫天的火光就这么蹿了起来。 宋兵被围在火拳里头,哇哇乱叫,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可却又不敢真的撞上去。 若是撞了上去,可就是尸骨全无。 主帐中的副将见着前线光景,气得咬牙乱转,“将军,总要想个办法才是。” 恐怕霍擎都没有想到,赵恂虽只派了一万多人,可却真的是派了手下一个得力的将军过来。 且这许庶将军还有一个绰号——百步穿杨小花荣。 不过这百步穿杨乃是事实,小花荣三个字却是……总之这将军长得十分难看,难看得难以描述。 许庶并不在意前头那些人的生死,只眯眼紧紧往前看去,好像能透过窜天的火苗和浓烟看见城楼之上的秦琰。 “不用管他们,若是活不下来,他们总会找出法子的。” “可是将军!若是再等一会儿,恐怕咱们的人只能剩下个三千不到了!” 刚刚那场混战又损失了不少人,秦琰派过来的人都没打算活着回去,守在火苗外头看见有人冲出来就一把刀捅过去。 “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带着这些人活着回去,”许庶歪着嘴笑了笑,口中的牙参差不齐,“我只是要胜了那个王爷。” 他许庶,从不在意手下人的生死,只要赢了就好。 真正的敌人,永远只会出现在你的身后,许庶冷冷一笑,什么王爷,终究是没上过战场,没见过杀戮的软蛋。 纵然有几分小聪明,到底也是算计不过自己的。 前头的宋兵终于是自相残杀,举着尸体冲了出来,冲出来的过程中,又损失了不少人。 火苗经由这么一冲,终于是小了下去,慢慢燃着烧光了那些油,新鲜的草中汁水甚多,终于是灭了下去。 城墙上的秦琰应该是笑了出来,宋兵还剩了三千不到,已是穷弩之末,无甚可惧。 镇中的士兵开始欢呼雀跃,有几个百姓端着煮好的肉要上来给秦琰庆功,那士兵并未多拦,伸手捞了一块嚼了嚼,就挥手放了行。 还是虎子喝住了那些人,秦琰转过头来,当中一个百姓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大喝一声就冲了过来。 虎子慌忙去拦,而城墙之下的许庶却搭箭上弓,正对着城墙上秦琰的后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105章 尔琚求你别有事 第105章 尔琚求你别有事 一支冷箭“唰”地一下划破长空,蹿到了城楼上头。 秦琰正被那几个百姓缠在那里,丝毫动弹不得,虎子一脚踹翻了两个,横手一劈又拽起一个人扔了出去。 可是那支冷箭已经到了城楼上头,等到虎子听见风声喊了一句的时候,秦琰只来得及稍稍偏一偏身,那支箭还是狠狠地咬进了他的后心。 秦琰摇摇晃晃扶住了城墙,飞起一脚将冲过来要推他一把的那个人踹了出去。 虎子赶紧把剩下的人解决掉,城下许庶再次射出冷箭,秦琰偏身避开,迅速往后闪避,那根箭又往前飞了将近十米,方才落了下来。 如此腕力,当真不可小觑。 许庶又要张弓,秦琰劈手夺过呆愣在一旁的一个士兵的弓箭,腕上用力,嗖地一声飞出一根箭去。 许庶的箭在半途中撞上了秦琰的箭,不仅被劈成了两半,而且秦琰的箭居然还往前飞了一阵,直飞到许庶身前一寸方才停了下来,完全可以想见,若不是秦琰受了伤,这根箭一定能咬到他的身上。 “将军。”副将在旁白着脸,轻声唤了一句。 许庶挑眉,“是我输了,叫剩下的人收整一番,咱们回去吧。” 副将惊诧万分,刚想反问一句,许庶就又转过了头来,硕大的鼻孔呼扇了几下,“怎么,我的话不好使了吗?打道回府!” “可是王爷说……” “王爷那里我自然会去说,用不着你操心。”许庶转身之前又往城墙上看了一眼。 本以为大秦只有一个行将就土,、英雄迟暮的战神洛王,以及那个嗜血好杀戮的杀神霍擎,却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瑜王爷,居然也有一手。 他许庶虽然好胜,可输了就是输了,别无二话。 城楼之上的秦琰摇摇晃晃,一张脸上的血色尽数退了下去,虎子不敢动他,仍旧扶着他靠在城墙上,吩咐一旁的人赶紧去找大夫。 “得赶紧把箭拔出来,”那大夫一头的汗,显然是一路跑了过来,“王爷不能再受风了,赶紧扶下去吧。” 那支箭正扎在秦琰的后心处,秦琰面上的血色尽数退了下去,虎子伸手去扶他,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又摇摇晃晃要往下倒。 “尔琚!”一声熟悉的喊声入耳,秦琰愣了愣,用力转过了身去,脚步踉踉跄跄。 在城下的正是随安,她一路赶过来,风餐露宿,头发也乱了,人也瘦了好些,可是那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是随安。 秦琰朝下面伸出一只手去,可是下一秒,却轰然倒下。 “王爷!” “尔琚!” 秦宜冲进城中的时候,秦琰已经被人扶在了床榻上趴着,那个大夫仍旧不敢轻易拔箭,生怕伤到了秦琰的性命。 秦宜的面色和秦琰的一样苍白,她扶着墙进来,声音沙哑,“为何还不拔箭……” “大人,”那大夫不知道秦宜的身份,只能这么唤了一句,“王爷这箭再偏一丁点就扎到了后心,可是小的不敢轻易去拔,这万一血止不住……” 秦宜挪到了秦琰的床边,拉住了他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好像还是往日玩闹模样,虽话说得很轻快,可声音里的沉重谁都能听得出来。 “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带着这根箭吧,本王做主,拔了吧。” “王爷……” 秦宜抬起头来,眼眶通红却没有半滴泪水,紧紧地抓着秦琰的手说了句:“还不快拔,拖得越久他的力气消耗得越多,本王相信,瑜王爷一定能挺过来的。” 人参塞到了秦琰的嘴中,止血药也准备在旁,那大夫伸手去拔的时候,秦宜下意识一手抓住了秦琰的手,另一只手扒住了床边。 “噗!” 鲜血突然从秦琰的后心直射出来,溅了秦宜一脸,秦宜不敢哭也不敢动,就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看着那大夫给秦琰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止血药,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 可是没一会儿,那些纱布就尽数被秦琰的血染红。 大夫显然也没料到这么多的止血药一点效果也没用,只能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继续为秦琰上药。 秦琰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撕开来,那伤口触目惊心,秦宜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发抖,明明是盛夏光景,她却不住地打着冷颤。 尔琚,你万万不能有事…… 汗水不停地从那大夫的额头上冒出来,他擦了又擦,可汗水却还是像秦琰伤口处的鲜血一样怎么擦也擦不净。 大夫往秦宜的方向瞟了一眼,明明她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甚至也没有威胁自己如果治不好就要了自己的命,可她光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莫大的压迫力。 仿佛此刻床上躺着的这人就是她的整个世界,若是这人没了,她会让整个世界为之陪葬。 虎子在一旁急得转来转去,终于是忍不住,粗声粗气问了那大夫一句:“俺家王爷怎么样了!” 那大夫战战兢兢又上了一层药粉,方才帮秦琰包扎起来,“这这……这总还要看王爷自身……” 虎子急得满头是汗,一低头又被吓了一跳,赶紧去拉了一把秦宜的胳膊,拉完方才觉得失礼,往后退了一步。 秦宜被虎子拉了这一下,方才觉出疼来,抬手一看方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手指已经深深地嵌入了那床边的木头里,碎木屑刺到了她的手指中,五根手指已经是鲜血淋淋。 “瑜王怎么样了?”秦宜顾不得自己手上钻心的疼痛,忙抓着那大夫的手问了一句。 那大夫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看了一会儿那纱布,方才舒了一口气,“血应当是止住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王爷到底能不能醒过来……” 秦宜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数日积攒的困倦迅速席卷上来,如同涛涛巨浪,霎时间将她兜头淹没。 秦宜头一歪,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虎子没敢吵醒秦宜,赶紧吩咐旁边的大夫帮她的手上一下药,那大夫轻手轻脚,可往外拔那些木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手抖了一下。 饶是如此,秦宜还是没有醒过来。 十指连心,如此疼痛都没能把她从梦中唤醒,可见确实是困到了极致,刚刚坐在秦琰床边,无非是靠最后一丝意志力的支持。 第106章 最后一招杀手锏 第106章 最后一招杀手锏 “夫人。”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跑进了门来,给面前的华服女子行了个礼。 城欢顾不得其他,抓着那丫鬟的手就问了一句:“公子呢?” “公子……公子他……”那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囫囵话来,“公子直接去了沈夫人那里。” 城欢一屁股坐了下去,满面的颓唐之色。 萧密已经有五日没有来看过她了,整个萧府如今都在传,她已经失宠了,连带着萧密的几个夫人也开始看不起她,她在京城之中除了萧密没有任何的依仗,如今这样一来,便是方寸大乱。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话,城欢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找到木蝴蝶的。她一看见木蝴蝶,就会想起,她是别人的替身。 又拖了两日,萧密仍旧对她不闻不问,城欢终于是没有了法子,飞鸽传信给了木蝴蝶,木蝴蝶身上有伤,要她去霍擎府上一见。 城欢装扮成厨房采买的丫鬟进了大将军府,撂下东西就匆匆忙忙往木蝴蝶的屋子里跑去。 木蝴蝶彻底失了宠,霍擎素来斤斤计较,连带着把她的屋子都换到了最偏僻的角落里去,虽是夏日里,整个屋子却透不进一点阳光,由于靠着一汪潭水,还分外潮湿。 木蝴蝶坐在椅子上,双脚被厚厚地包扎了起来,瞧见城欢进来,不慌不忙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怎么会……”城欢显然没想到木蝴蝶已经沦落到了这般地步,然也只是一问,就又匆匆说道,“密郎已经七日没有理过我了,我……” 木蝴蝶全然不似城欢那样手忙脚乱,纵然遍体鳞伤,却仍旧保持着姿态,“你做了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城欢绞着手指,俨然是快要哭出来,梨花带雨惹人怜,“可能是上次……上次密郎说他想娶我为妻,可是老爷不同意,我同密郎说,我不求什么名分……” “蠢货!”木蝴蝶恨恨地顿了顿杯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真是瞎了眼才会选了你!” 木蝴蝶稍稍平稳了一下气息,又问了一句:“不对,光是这样他不可能会如此,你还做了什么?” “前段时间你将那证据给我,我送给密郎的时候密郎很开心,他……”城欢一面说一面抬眼打量着木蝴蝶,终是咬唇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他说要赏我,我却只想要个孩子,还说……还说若是我能生下一男半女,说不定萧太傅就会……” 木蝴蝶冷笑,“就会同意你们的婚事?就会让你做上萧密的妻子?就会让你成为萧家未来的女主人?” 城欢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显然是默认。 “肤浅!愚钝!”木蝴蝶一把抓起手边的茶杯就掷了过去,“我他妈的找个猪也比你聪明一些!” 城欢咬着下唇泫然欲泣,木蝴蝶恨不能上去甩她两巴掌,可是腿脚不便,终究只能恨恨地拍了拍桌子。 “你总要告诉我怎么办才好……”城欢咬着唇,抬起泪水涟涟的眼睛来看着木蝴蝶。 木蝴蝶心里头忽而沉了沉,她看着城欢,恍若透过一面镜子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虽然相貌上有很大的差异,然城欢这些日子来日日苦练,将她从前的习惯学了个十成十,那咬唇的动作,便是自己现在做起来,也不会比她更像于倾乐。 于倾乐死了,木蝴蝶败了,绿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留下一个城欢。 难道她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木蝴蝶打量着城欢,从她的身上再也看不见从前那个青楼女子的样子,华服粉面,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纵然形容有些憔悴,看起来也比自己要好上许多。 木蝴蝶心里头忽然起了几分嫉妒。若是没有城欢,那她就能重获萧密的宠爱,比在霍擎这里受苦要强上百倍。 “萧公子定然是不喜你这种做法,这样吧,你想法子让他去一趟于府,好勾起他对于倾乐的怀念。” 城欢抬起头来,很是犹豫,“于倾乐?可是……” “可是什么,如今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于倾乐了,你还在怕什么,萧密对你全部的喜爱都建立在对于倾乐的怀念之上,若不是你这般蠢笨,我又何至于使出这最后一招杀手锏?” 望着木蝴蝶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城欢也只能点了点头,木蝴蝶心头松懈了几分,“过几日就是七夕了,不如就选在那天,也算是给你自己一个好彩头。” 七夕女儿节,京城之中会有许多精彩的活动,到时候约萧密出来,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城欢心里这样想着,便点了点头。 “你的伤……”城欢本欲直接离开,看了看木蝴蝶的脚,又多嘴问了一句。 木蝴蝶神情冷淡,“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只要顾好你自己就行了,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是夜,萧密仍旧没有来城欢的屋子里,城欢勉强耐住了性子,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七夕那一天。 城欢本想着若是萧密能带着自己一道出去同游,她也就不用再费心把他引到于府那里去了,可是到了傍晚,丫鬟去前头看了,说是萧密老早就带着沈夫人出去了。 城欢强忍下心中的怨怒,连晚饭也没吃。 七夕女儿节,皇城灯不灭。 七月初七的京城像是个不夜城一样热闹,四处都是烟火,璀璨得盖过了漫天的繁星,街头巷尾的小贩都在叫卖着手中的物品,城欢边走边看,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仔细寻摸着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等到看见萧密揽着沈夫人,正微微垂头去咬她举起来的巧果的时候,城欢像是猛地被谁捶了一下,忽而鼻子一酸便落下泪来。 她哭的时候用右边的一颗牙轻轻咬住下唇,像极了于倾乐,便是在萧密看不见的地方,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一直到城欢走早了跟前,萧密方才发现了她。 沈夫人面色不善,她好不容易重获萧密的宠爱,这城欢居然又死不要脸地贴了上来。 沈夫人刚欲开口,萧密就将其揽到了怀里,“你怎么过来了?” 城欢勉力不去看萧密怀里的沈夫人,仰头看着萧密的眼睛,扯出来一个笑容,“密郎不想同我去走一走吗?” 第107章 到底谁是木蝴蝶 第107章 到底谁是木蝴蝶 沈夫人面色不善,萧密本想开口拒绝,却忽然看见了城欢发上的那根簪子。 上头雕着一只小小的蝉,是他从前送给城欢的。 便是一只狗,养了这许多日子也是有感情的,萧密心软了一下,拍拍沈夫人的肩道:“你先回去吧。” 沈夫人不敢和萧密起争执,只能先退下,恶狠狠地白了城欢一眼。 城欢并未如同往日一样挽着萧密的胳膊,而是轻轻地捏住了萧密的手,萧密顿了顿,也就由着她拉着。 城欢絮絮地和萧密说着自己从前的事情,萧密也想起来自己从前去万香楼的那些日子,那时候他也不是没点过绿意,可总觉得后来的这个绿意和城欢真的很不一样。 于倾乐一走,他忽然就在绿意的身上找到了莫大的熟悉感,然后她更名为城欢,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 她变成了于倾乐,只为了萧密自己的一城欢喜。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往前走,不知何时竟然到了于府的跟前。 萧密反手,把城欢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一股暖意从萧密的手心传到了城欢的手心,尔后忽然蹿到了她的心里。 城欢抬眼笑了出来,眼角余光瞧见了于府门口衣角一闪,心下一怕,拉着萧密的手道:“密郎,我们回去吧……” 萧密刚欲点头,也发现了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这样一个僻静的地方,仰头一看,陡然间万千记忆一下子窜到了他的心头。 萧密垂了眼,叹了一声,“进去看看吧。” 城欢被萧密拉进了于府里头。 虽是这于府败落还不到半年,可因为再无人烟,草木疯长,城欢走了没几步,就已经被那些及膝高的草上残存的雨水沾湿了鞋子和裙角。 萧密在前头开着路,城欢被他拉着磕磕绊绊往前走,冷不丁脚下一绊,差点跌倒在地。 荒无人烟的于府和外头的盛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阵冷风吹过,城欢用空余的那只手搓了两下自己的身子,只觉得这于府里头一点亮光也没有,阴森森得十分骇人。 “密郎,”城欢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萧密的衣角,“我们走吧……我怕……” 也不知道那木蝴蝶给自己出的是什么主意,说什么到了于府萧密想起了于倾乐就会和自己重归于好,可是在这阴森森的于府里头走了快一刻钟了,萧密甚至都没和她说上几句话! 而且这里除了虫鸣再没有别的声音,简直就像是乱葬岗一样吓人! 萧密走了这许久,也是有些累了,听得城欢的话本欲转身往回走,一抬头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院子。 虽是破落了,荒败了,可是他还是认了出来,这是当年于倾乐所居住的院子,从前他百般努力接近不得,于方礼被收押之后,他每天晚上都会跳进来和于倾乐说说话。 那时候她就靠在自己的胸口,泪水一点一点洇湿了自己的衣裳,直钻进自己的胸膛里,在心上灌溉出了一朵花。 他喜欢了她那么多年,到头来却不得善终。 城欢察觉到萧密的手忽然松开来,心里头陡然一惊。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吧,我再进去看一眼。” 去看看那段被遗落在断壁残垣里的旧时光。 城欢在后头拉住了萧密的袖子,软下声音说了句:“我和密郎一起去吧,呆在这里我有些害怕。” 萧密笑了笑,没说话,由着城欢拽着自己的袖子往里走。 一打开院门,城欢的尖叫声随着外头炸响的烟花一道蹿上了云端。 院子当中坐着一个白衣的女人,长发如墨,如同鬼魅。 城欢吓破了胆,萧密也被城欢的尖叫声吓得差点栽倒在地,可是他却没再管后面浑身没了力气,哭喊着的城欢,直接往前跑了几步。 “倾乐……”萧密唇齿张合,除了这两个字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近乡情更怯,如今方懂其中道理。 前头的女子按着椅子勉强起身,她今日未上妆,眉眼之间还是从前于倾乐的样子。 虽不再完全一样,却还是比城欢这个冒牌货像了许多。 萧密终于是忍不住,浑然忘却了此刻是何场景,飞奔上前。 木蝴蝶亦是想要走过去抱住萧密,可是脚下一软,登时便跌倒在地。 萧密冲上前去扶住了木蝴蝶,满心满眼此刻都只有她一个人,不管外面灯火辉煌而此处昏暗一片,不管城欢在后泫然欲泣,不管萧迢可能还是不同意,也不管木蝴蝶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紧紧地抱着木蝴蝶,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此生此世再不分离。 木蝴蝶靠在萧密身上,朱唇轻启,只说了五个字。 “密郎,带我走。” 萧密将木蝴蝶打横抱起,一双手紧紧地攥在她的腰间。 路过城欢的时候,她伸手抓住了萧密的袖子。 萧密连偏头都不曾,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木蝴蝶,生怕下一秒她就又消失在自己眼前。 萧密往前走了两步,城欢手里的那片袖子被扯了下来,轻飘飘在空中摆动了几下,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城欢心上。 原来是这样……她接近,诱惑,倾心,最后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再次被人狠狠算计。 说什么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却原来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伴他这许久,在他心里只不过是个替身,是个傀儡,是个只要于倾乐一回来就可以一脚踢开,无心无肺无眼泪的破布娃娃。 百般努力终成空,她最后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木蝴蝶,人不如其名,她只要回头就还是萧密眼中的于倾乐,而自己呢,从万香楼到萧府,从受宠到遗弃,自始至终都是为男人清热败火的一味凉茶。 晚风吹过城欢面庞,忽而感到一阵彻骨的凉意。她抬袖一擦,原来不知何时,她已落了满脸的泪。 城欢转身,没有了萧密的陪伴她变得格外坚强,没有再害怕这乌黑一片的于府会不会下一秒就蹿出一个厉鬼。 厉鬼再恶,恶不过人心。 可是她还是要回去,除了萧府,她无处可去。纵然知道此番回去面对的只能是比前几天更要严重的冷落,甚至是一生都再无出头之日,可是她还是要搏一搏。 第108章 你许下了何心愿 第108章 你许下了何心愿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秦琰的胸口像是被谁塞了一团棉花,闷闷地喘不过气来,他用尽全力地往前走,脚下像是踩了一团淤泥,拔也拔不动,可是却又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太难受了,不如死了吧…… 秦琰想要闭上眼睛,可是不远处忽然有人在喊他。 “尔琚,尔琚……” 谁在叫他。 秦琰勉力又往前走了几步,那声音仍旧在不远处响起。 “尔琚,尔琚……” 秦琰拼尽全力,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多日来的黑暗让他无法适应眼前的明亮,一张口喉咙像是被刀子割着一样疼痛,沙哑不成声。 秦琰抬不起手,用了半晌的力气,终于是咳了一声。 秦宜陡然坐了起来,她在秦琰床前守了好几日,日日都会梦见秦琰醒过来,是以见到秦琰瞪着自己,下意识就掐了他的胳膊一把。 秦琰皱了皱眉,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 “尔琚,你终于醒了!”秦宜一把抱住了秦琰,秦琰本想抬手去摸摸她的头发,听得她的下一句话却恨不能伸手掐死她。 “我每次掐你你都要揍我,只有这次你没有力气,尔琚,你终于醒了,呜……你不知道我都多怕你醒不过来……” 秦琰正被秦宜死死抱着,虎子站在门口震动山河地喊了一声:“快来啊!王爷醒啦!” 不得不说,虎子这一声和从前乱世之中百姓常喊的一句话十分相像——“快跑啊!抓壮丁啦!” 大夫很快就被虎子拎了过来,给秦琰细细诊了一番方才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拱手道:“王爷的身子已无大碍,只是要好生养着,想来再有个八九日,也就能下地了。” 秦宜这才放下心来,秦琰喝了药恢复了一些精神,看见秦宜在自己床边坐着傻笑,伸手推了她的额头一把。 秦宜害怕秦琰扯着伤口,还特意低了低头好给他推。 “你是不是趁我昏迷不醒,趴在我身上睡觉来着?”秦琰的声音轻柔,还带了几分沙哑,虽是虚弱得很,倒比平时更多了几分魅惑。 秦宜嘿嘿一笑,眼睛亮晶晶的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儿。 “你这厮……”秦琰虎着脸,“我说我梦里头总喘不上来气呢,像是压了千斤巨石一样。” “我哪有!”秦宜义正言辞,“我那是听你的心跳!” 秦琰终是笑了出来,动作不敢太大,勉力伸手刮了刮秦宜的鼻子,“祸害留千年,你我皆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自然是会长命百岁。” 秦宜瘪了瘪嘴,顺势坐了下去,将头歪在秦琰的臂弯里,“那不是就便宜了萧密那小子?你不知道,我在京城又被他坑了一道!” 秦宜在秦琰的胳膊上蹭了蹭,一脸的不甘心,“萧密居然会和霍擎合作,真是乌鸦和王八结了亲家,苍蝇给屎壳郎生了孩子。” 秦琰抬手捏了捏秦宜的脸,手上触感不如从前,显然秦宜这几日瘦了许多。 “此次边关的事情,应当也和霍擎有关。” “这事没完,霍擎是闲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秦宜恨恨说了一句,提起霍擎的时候不由得咬起了牙来,那日她远远看见作战,远远看见那人弯弓搭箭射向秦琰后心,她拼了命地喊却无一人听见。 她简直不敢想,若是那箭再偏了一点点…… “容我再歇几日,咱们就回京。” 此番风云已变,再回京便不是往日光景,秦琰也知道,他和秦稷,恐怕是要维护不住表面上的祥和了。 但是有些人,总是要收拾的。 秦琰知道若是萧密和霍擎合作,秦宜就绝对不只是被轻易地算计了那么简单,只是秦宜既有心瞒着,多半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身子,秦琰也就装傻不多问。 但是有些账,该讨总是要讨的。 秦琰一面在心里想着,一面揉着秦宜的头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秦宜又睡了过去。 虽大夫说秦琰要在床上躺个八九日才好,然不过躺了四天,秦琰就再也躺不住了,不管秦宜和虎子怎么劝,他都非要出去走走。 秦宜还是拗不过他,再加上秦琰确实好了大半,也就带着他出了门。虎子买了一大包糕点,跟在二人不远处,边走边吃。 百姓的恢复力永远都是最强的,虽然几日前才经历了一场战事,可这短短数日间这个小镇就又恢复了一派祥和的景象。 小桥流水,炊烟袅袅。这里临近南宋,尽是水乡风光,秦宜虽生在北方,却很喜欢这小镇。 这里虽是风景好,可临近南宋却比京城要热上许多,两人嫌热便往水边走,却瞧见一棵披红挂绿的大树。 那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上面挂了好些五颜六色的布袋,树下有小贩看着个摊子,瞧见二人走过来便招呼了一句:“两位公子,可要来许个心愿?” “这是什么?”秦宜饶有兴趣地抬头去看,阳光打过那些薄薄的布袋留下一片阴影,走得近了秦宜方才发现,原来每个布袋之中都有一张纸条。 “公子们要是有什么心愿,便写到纸上塞进这布袋里,小的一会儿替您挂到树上去,说不定哪日被树神瞧见了,就能实现公子们的心愿了。”那小贩笑得很讨喜,秦宜不由得被他勾起了几分兴趣。 “你们这世世代代都往上挂,要是挂满了可怎么办?” 小贩满脸堆笑,“不光是往上挂,也有人往下取呢,有人实现了心愿,或者是多年后故地重游,便会来取下自己的布袋。况且公子您瞧这树这么粗,每个几百年怎么能挂满。” 秦琰瞧见秦宜感兴趣,便递了钱过去,那小贩忙递了布袋和纸笔过来,秦宜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撵着发问:“哎,小哥,那要是我的心愿被别人拿走了怎么办?” “怎么会?”那小贩一脸的笃定,“树神在上,不敢亵渎。” 秦宜挑了挑眉,没再说话,微微侧了侧身子不让秦琰瞧见自己在写什么。 秦琰亦是一笑,略略思考了一番,挥毫泼墨。 秦宜写完转过来想看秦琰的,却被秦琰一把捂住,秦宜皱了皱鼻子,哼了哼,“小气。” 第109章 求你回头爱上我 第109章 求你回头爱上我 京城之中最近也是风卷云涌,并不安宁。 木蝴蝶失踪的消息隔了两日才传到霍擎的耳朵里,霍擎气得发狂,派出了一队人马去找,生死不论。 他容不得背叛,就算是他不要的,也绝对不能被别人拿了去,就算是死了,也不能死在别家的陵园里头。 而此时的木蝴蝶却被萧密好好地养在了后院,多少好大夫都被请到了萧府,珍贵的药材不要钱一样地往里送,可最终那些大夫还是摇摇头叹气。 旁的地方倒还好说,只是木蝴蝶的脚伤得实在太重,又没有及时医治,溃烂化脓,此刻能保住一双脚已经是万幸,以后就算是恢复得好,也只能稍稍走几步,不能再健步如飞了。 而且后腰上的那一大块被火炙烤掉的肌肤已经化脓,大夫好生处理了一番,只说必会留疤,若是想要恢复,除了换皮没有旁的法子。 萧密自然不舍得木蝴蝶受换皮之苦,木蝴蝶亦是咬唇,声音轻柔,“如何能让旁人为了我而被割掉皮肤,丑些便丑些吧,只要密郎不嫌弃我……” 萧密看着木蝴蝶,两只眼睛化成了春水。并没有注意到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渴望。 换皮?便是要了旁人的性命,她也一定要恢复从前的美貌! 可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大夫说过度的房事伤了木蝴蝶的子宫,她恐怕以后都不能受孕了。 萧密初听到这话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 当日满心皆是情意,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想,于倾乐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又怎么带了这一身伤,那大夫还说……过度的房事…… 萧密不敢多想,那一日趁着木蝴蝶睡着,去了城欢那里。 城欢正在窗前临摹一幅画,萧密站在门口看了一小会儿,不得不承认,城欢这样是有几分像从前的于倾乐。 只是于倾乐自幼擅长诗书作画,乃是京城第一才女,怎么会像城欢一样,连写个字都需要照着帖子临摹。 “公子来了。”城欢老早就瞧见了萧密,这才强忍着又画了一会儿,然她这双手实在是没有握过笔,画出的画也是难看到了极致。 萧密进了门,“你的画比从前长进了许多。” 城欢曾想过,若是萧密来找自己,一定要把他打出门去,一定不许他再来,一定要他此生此世都记得自己的好。 可是萧密这一张口,城欢就立即溃不成军,她把画笔搁在一旁,小心翼翼笑了笑,“若是密郎愿意再手把手教城欢几日,城欢一定会更加好……” “城欢,你也知道,倾乐病得严重,我脱不开身。”萧密轻声一叹。 城欢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城欢不敢和于小姐抢密郎,只要密郎隔三差五来看一看城欢,或者……或者一月只来个两三次也好……” 萧密抬起头来看着手足无措的城欢,城欢所有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好像要笑,又好像要哭,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萧密的眼中全是怜悯,城欢真的很害怕这种怜悯。 从前他看她的时候,永远都是温情脉脉,纵然隔着几分疏离,却也不像今日这般。 萧密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只打量着自己手上的茶杯,好像它下一秒就能开出花来,“城欢,已然这般,我也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倾乐回来了,你也知道,我心里只有她一个。这段日子算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想继续留在萧府,我自然是会让你一生不愁吃喝,你若想离开,我也会给你一大笔钱财,叫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不要,”城欢咬住了下唇往后退了几步,眼眶中泪水打着转,很是无助,“密郎,我只要你……” 萧密又轻声叹了叹,“城欢,你我都知道,你本不是这个样子,既然倾乐回来了,你也不必再学这个样子了,我来这里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知道,于府被抄家之后,倾乐去了哪里……” “我?我当然知道!”听了萧密的话,城欢忽然开始大笑起来,一直到笑出了眼泪,方才恶狠狠地盯着萧密。 萧密仿佛对除了于倾乐以外的人和事都不再关心,神色如常地迎上了城欢的目光。 “密郎还不知道吧,你当成宝贝的这个于倾乐,于小姐,根本就没有离开京城,她一直呆在霍擎的身边,你知道她给自己起的新名字是什么吗?”城欢尖叫起来,好像这样就能把萧密的心从于倾乐身边夺回来,“木蝴蝶!清热败火木蝴蝶!她每天都在和霍擎翻云覆雨!她就是霍擎暖床的工具,她在大将军府是最下贱的……” “啪!” 城欢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萧密狠狠地一巴掌打断,城欢红着眼睛,头发都有些乱了,捂着脸看向萧密,紧紧地咬住下唇。 “对不起,城欢,”萧密起身,“无论如何,她都是倾乐,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最好的。” 城欢哑着嗓子,想去拉萧密的袖子却被萧密避开,“就算是这样?” 萧密没回头,“就算是这样。” “我知道了,”城欢忽而笑了出来,“那你滚吧,以后别再来看我了。” 萧密抬脚便往外走去,城欢忽然想起她还是绿意的时候,木蝴蝶来教她怎么变成于倾乐。 她说,萧密最喜欢温柔如水的女子,千万不要无缘无故地对他发脾气。 城欢跌跌撞撞冲出了门去,终于抓住了马上就要走出院门的萧密的袖子。 她哑着嗓子,哀求了一句:“密郎,求你千万不要不来看我……” 萧密抓住了城欢的手,城欢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是下一秒,又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心如死灰。 萧密将城欢的手拽离了自己的衣裳,轻声说了一句:“城欢,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密郎了吧。” 如同晴天霹雳炸响,城欢顿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跌倒在地,可是萧密却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抬脚出了院子。 原来爱上一个人,就是要这么活该被他糟践。 可是木蝴蝶,你已经是木蝴蝶了,难道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出,说变回于倾乐,便可以变回于倾乐? 第110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第110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秦琰并未如约回到京城,等到他和秦宜一道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下旬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京城里头虽余热未散,到底也凉了下来。 可能是觉得不过是一伙流寇,秦琰虽负伤归来,满朝文武却无一人来迎。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秦琰带去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回来的时候没告诉朝廷,也没啥动静,大家都不知道他要回来了。 萧天在城门口等着他们,秦宜和秦琰策马过去,刚到城门口就哗地一下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人。 阮娘面无表情地伸手抱住了从天而降的晏婴。 秦宜的隔夜饭都差点被晏婴吓出来,晏婴从阮娘的身上跳下来,作势要去抱秦宜,眉开眼笑说了句:“宜宜,我这个欢迎方式你喜不喜欢?” 秦宜面无表情翻身下马,“我觉得你叫我舅舅可能更合适一点。” 萧天在一旁憋不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晏婴浑然不觉羞耻,仍旧眨着眼睛问了一句:“宜宜,离开这么久,有没有想我?” 秦琰铁青着一张脸看向晏婴,虎子不用秦琰发话,登时就把晏婴拎了起来,扔回了阮娘的怀里。 但是城门口终究不是个久留之地,这里人多眼杂,虽然秦宜已经乔装打扮了一番,还是要防着被人看出来。 萧天凭着气味将秦宜拉了过来,轻声说了句:“王爷,牢中已经安排好了,王爷只要过去就行了。” 在路上的时候秦宜已经略略和秦琰说了说先前的处境,秦琰也把她好生骂了一番,只说哪里就到了那般差的地步,就算是秦稷想让他死在沙场上,他自己也不是任人鱼肉的人。 秦宜也不知道到底是和秦稷翻了脸好,还是不翻脸好,反正现在是还没翻脸,她就只能再回牢里呆几天。 秦琰进宫面圣,秦宜便随着晏婴去了天牢。 不出秦宜所料,她刚进去没多久,苏策就过来了。 “王爷回来了。” 秦宜翘着二郎腿看向苏策,挑眉笑道:“如此不堪,污了苏相的眼。” “王爷待瑜王真是情深意重。” “苏相自小就好诗书,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从小玩到大的情谊有多深厚。” 苏策忽而轻声问了一句:“王爷幼时喜欢玩什么?” “恩?”秦宜没反应过来苏策的话,下意识转过头去。 苏策立在门口,温润如玉,恍若刚刚的话根本就不是他说的。 “苏相若是无事,本王要歇下了。” 苏策站在门口不肯走,问了一句:“王爷是在生臣的气?” “怎敢?”秦宜抬眼一笑,“苏相为本王瞒了这么大的事情,在半路相追也是希望本王不要越错越大,本王能安全归来,还是托苏相的福。” “恐臣替王爷瞒不了多久了,”苏策低声说了一句,还不等秦宜反应,便拱手道,“臣不扰王爷休息了,这便告辞。” 秦宜追了过去,狠狠踹了那门一脚,“喂!你话不说一半会死啊!” 秦宜翻了个白眼,不一会儿那狱卒过来送饭,照旧是丁点油水都没有的两根青菜。 秦宜恨恨地咬了两口,又把碗扔在了一旁,心想着秦琰还不知道在皇宫里吃什么好东西。 皇宫之中灯火辉煌,为了庆祝秦琰得胜归来,秦稷特地摆了一桌宴席,且无人作陪,只有他们两个。 秦琰坐在下头,虽说是要兄弟二人热闹热闹,可秦稷高坐于上,离他有二里远,便是说话都要提高嗓音,如何热闹热闹。 秦稷不痛不痒地问了秦琰几句话,便开始醉心歌舞,摇着酒杯自得其乐。 秦琰酒酣,问了秦稷一句:“皇兄打算何时把随安放出来?” “你消息倒是灵通,一回京城便到了宫中,也知道她落狱了,那你更应该知道,她犯的是叛国作乱之罪。”秦稷话音一冷,眸中寒光闪过。 “臣弟与皇兄都知道,随安并没有做下那些事,就算是证据再充分,过了这许多日子,皇兄也该查出真相了。” 不同于秦琰的云淡风轻,秦稷已然恨得咬起了牙来,“没错,确实不是她做的,可那又如何,朕想关谁,便关谁!朕才是这天下之主!瑜王爷是想教朕怎么来坐这个皇位吗!” “皇兄一直都是这天下唯一的主子,”秦琰抬起头来,“臣弟不敢僭越。” “不敢?”秦稷冷笑一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酒杯乒乒乓乓滚落下去,吓坏了衣衫单薄的舞姬,“朕看你敢得很!” “滚!”秦稷挥手遣散了厅中全部的人,然后一步一步朝秦琰迈进。 “你是不是也在想,当时父皇是要把皇位传给你的,你是不是也认为,你才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是不是!”秦稷行至秦琰面前,声嘶力竭喊了一句,又要抬手去掀那个桌子。 秦琰伸手按了下来,声音平和,“一桌好菜,一壶好酒,皆是皇兄心意,莫要浪费了。” 秦稷红着眼睛,喘着粗气不说话。 “皇兄,你我自幼一道长大,我蒙你照拂许多年,我从未起过旁的想法,也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若是皇兄愿意,不如今日都当做一场梦,来日梦醒,臣弟与皇兄还是自幼一道长大的好兄弟。” 秦稷红着眼睛看了秦琰半晌,殿中的沉默压迫得人喘不上气来。 过了好半天,秦稷终于是笑了出来,伸手拍了拍秦琰的肩膀,“琰弟,你我一道爬过树,挨过打,我自然是信你。” “那就谢过皇兄了。”秦琰亦是报之以一笑,温润无方。 秦稷踩着那一地的杯盘狼藉又走到了上头坐下,朝着秦琰笑了笑,“朕乏了,得回去歇下,你去把恒王接出来吧。” “臣弟代随安谢过皇兄。”秦琰离席跪地,送离秦稷。 秦稷一出门,眼中便是一派清明。 而殿中的秦琰,眸子里也不似刚刚一般温润。 他们都知道,就算是被石子击打过的水面还会慢慢平静下来,可那石子却是永远地留在水里了。 皇家兄弟之间,哪有什么真正的情谊,但凡其中一人起了猜疑,这兄弟早晚就要做不成了。 他一直视皇上为兄长,然幼时兄长护他,今日皇上,却一直未曾信过他。 第111章 接受你的惩罚吧 第111章 接受你的惩罚吧 山雨汹涌而下的时候,从来不会给你准备的时间。 仿佛是一夜之间,秦琰在各地的势力被拔除了许多,这些年来养在暗处的臣子要么被暗杀,要么被找个由头贬官、流放,虎子递信递得手软,生怕身子刚刚好的秦琰会支撑不住。 秦琰知道,秦稷是在试探自己。 借着将自己送往南宋作战,将他的势力摸清了大半,也许一开始秦稷是想把秦宜那个犯上作乱的罪名安插在自己头上的。 如今秦稷是在告诉秦琰,如果不想翻脸,那就忍着。 他要秦琰眼睁睁地看着多年来的心血付诸东流,他要拔除秦琰的最后一道防线,他要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来日就算战起,秦琰也只能束手就擒。 秦琰握着信的手有几分抖,终于是白着脸惨笑出声,“皇兄宁愿相信霍擎,都不愿信我,可见人心难测。” “王爷……” “准备反击吧。”秦琰重重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再去想童年与秦稷一道玩乐的事情。 生而为官,不可能每个人都公正廉洁、两袖清风,多多少少都背着点罪名,然一个王朝不可能仅靠着清官长久发展,上下打点,徇私枉法,凡事有一个度,方是为官之道。 可是秦稷硬生生去把那些人边边角角的罪名都挖了出来,盘根错节扯出了一干人,在此事之中,受益的除了秦稷,还有霍擎。 秦琰不是看不出来,那些空缺了的位子上安插的,不少都是霍擎的势力。 那就先从霍擎开刀吧。 霍擎手中不仅有兵权,这些年来横行霸道,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就是,他钱财颇丰。 京城里头有一家规模不小的钱庄,正是霍擎的买卖,还有一个大秦出名的商行,背后也是霍擎在掌管。 霍擎是天生的将才,可是于经济之上是一窍不通,只晓得用强硬手段压迫别人,靠着吞并旁人家产方才走到如今地步。 但是他一定不知道,他手下那几个主管,这些年来捞的油水不比进献给他的少。 秦琰只用了三日的功夫,就让他们互相撕咬到了霍擎的面前,霍擎明知是秦琰的手笔,可又不得不处理。 本来大家不用把脸皮撕得这样难看,可是你不仁,我不义。 那几个主管胡乱攀咬,气得霍擎头疼,一怒之下拔刀一挥,两个人当即身首异处,剩下三个亦是吓破了胆,霍擎将其丢进了牢中,开始自己打理起生意。 如此正中秦琰下怀。 账目出错,商品以次充好,镖局护送的货物频频欲盗,霍擎没几日亏了二十万两银子,气得满嘴是泡,脾气一点就着,稍不顺意就拿身边的人撒气,连薛子歌都被霍擎踹了好几脚。 而那些被霍擎新扶持上去的人,日子过得也不好,初次接手新官职,样样都不熟悉,可手下的人却是不贴心得很,无一个前来帮忙。 虽恭敬有余,却忠心不足,总不能让自己腆着脸去找手下的人一样一样地问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新上任的这些官员,效率低下到气得秦稷摔了三回折子,指着两个官员的鼻子让他们滚。 转眼便到了八月初,霍擎动用了许多势力,勉强是解决了秦琰给他造成的那一个烂摊子。 商行和镖局亏空的钱都暂时从钱庄挪用,为了填补空缺霍擎甚至还缓发了两个月的军饷。 至于官员那里,恐怕霍擎和秦稷都没有想到,大半的人重新被秦琰收归己用,少部分仍旧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日日晚上睡不着觉,想起第二日要去早朝就惊得一身是汗。 然这远远还不够。 秦琰先前被打击过大,此番又有这样一顿大动作,人手已经是周转不开,正在四方攒集势力准备给霍擎最后狠狠一击的时候,虎子却气喘吁吁跑进了屋子里来,满面欢喜,“王爷,事情成了!” 秦琰写信的笔顿了顿,为了这狠狠一击,他已经打算卖出几家铺子和田地,可是还未开始动作,怎么会就成了? 秦琰本是看向虎子,忽而眼神一动,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斜倚在门口的那人吸引去了。 “尔琚,我送你的礼物。”秦宜勾唇一笑,打了个响指。 本来此事秦琰并不想让秦宜参与,可是在秦琰刚刚开始有动作的时候,秦宜就已经开始筹集钱财了。 于是霍擎挪用钱庄银两,缓发军饷,而秦宜直接甩出了这段日子来筹集的全部银票,一点喘息和反击的机会都不给霍擎,一个时辰之内提空了他钱庄里面的全部存银。 当然,秦宜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圆满,一个漂亮。 秦宜派去的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孤儿寡母和年迈体衰的老头老太太进了钱庄里头。 家人生病、等米下锅……给的理由简单却不容推辞,总之就一句话,不给兑银子今天就死在钱庄门口。 钱庄的临时管事欲哭无泪,只能一面安抚这些人一面派人去请霍擎。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头有两三人在钱庄门口哭闹了一会儿,一刻钟之后就哗啦涌进来一群人扬着钱庄的银票要求兑换成银两,生怕钱庄破产,分文无归。 霍擎来到钱庄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男女老幼闹成一团,桌子板凳都被人趁乱偷走,看起来像是遭了强盗一般。 霍擎本想从自己府上支些银子来填补空缺,可见着这密密麻麻的一屋子人就头疼难耐,厉喝了一声:“闹什么闹!本将会贪图你们这两个银钱不成!” 在场的人被霍擎吓住,一时间安静到落针可闻。 然还不等霍擎松口气,后头就有人喊了一句:“大将军既然不想赖,就赶紧给我们换了啊!” 人群密集,哪里能看见刚刚到底是谁说的,霍擎还没等发火,就被淹没在了人群里头。 到底是没了法子,霍擎忍下胸口万千怒气,吩咐了旁边的侍卫几句话。 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只能先挪用一下军饷,好在最近没有什么战事,等自己缓过这一口气,再行打算。 霍擎立于人群之中,被无数双手撕扯得狼狈不堪,偶然间往外一看,门口树杈之上坐着一个人,摇晃着脚朝自己粲然一笑。 秦宜用口型对霍擎说了句:还没完呢。 第112章 月圆之夜乱事起 第112章 月圆之夜乱事起 霍擎与秦琰以及秦宜的梁子算是结得死死的,烟烧火燎大刀砍都断不了了。 最近秦琰和霍擎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秦宜却是忙着处理自己府上的事情。 秦宜从天牢一出来就发现,蔷薇不见了。 蔷薇跟在秦宜身边许多年,一直都是她近身伺候,而且知晓秦宜女儿身份的人并不多,蔷薇就是其中一个,如今蔷薇忽然失踪,秦宜不由得乱了阵脚。 可是问过了许多小丫鬟,她们都表示不知道。 还是叶楚楚告知了秦宜,说那日在屋子里头听见蔷薇起了争执,在之后就没有见过她。 秦宜从叶楚楚那里出来,拐了个弯就进了乐姬的屋子。 乐姬正坐在桌边喝茶,看见秦宜进来,不冷不热地扫了一眼。 秦宜如同一只灵活的猫儿一样一跃跳上了桌子,跪在上头居高临下看着乐姬,一只手紧紧地掐在她的脖子上。 乐姬到底是练过武,掐住了秦宜手上的穴位,一把把她甩在了一边。 秦宜后背磕在柜子上火辣辣得疼,然眸中狠戾神色没有退下去半分,“活腻歪了大头朝下从房顶栽下来就行,你要死在这里我就把这院子赏给你当坟墓,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老子不想睡你上赶着脱裤子你他妈是犯贱吗!” “文采不行武功不行,要是评骂人的功夫,想来王爷还能在大秦排到前头,只可惜啊,王爷和蔷薇都是一样蠢,难道没有人告诉过王爷,吵架的时候,谁先动怒谁就输了吗?” “蔷薇去哪里了,”秦宜恍若没有听见乐姬的一样,弹跳起来拎住了她的衣领,“别让本王问你第二遍。” 乐姬满面纯良的笑,朝着秦宜的面上吹了一口气,“那就别问了,王爷还是早点想想,什么时候接过该接的任务吧,正好这段时间朝中大乱,我听说王爷也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无干紧要的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王爷要是喜欢蔷薇,来日功成,乐姬帮您搜寻天下美女,都起名叫蔷薇。” “乐姬一族代代忠良,我不动你,”秦宜松开手,“可你别太过分,三天之内我若找不到蔷薇,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恒王,在这京中纨绔之名是怎么来的。” 秦宜狠狠推了乐姬一把,甩袖出了门去,却并未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转去了蔷薇那里。 屋中一切如旧,茶杯里头还有半杯水,只是蒙了一层淡淡的灰尘,秦宜轻车熟路行至屋内,挥毫写了几句话,将纸套在了笼中那只鸽子的脚上。 也就是蔷薇这种心思简单的人,养着西晋信鸽却告诉自己是百灵鸟,虽其毛色确实和普通的信鸽不太一样,可是自己在蔷薇心里头就有这么蠢? 自己说信了,她也就信了? 秦宜知道,蔷薇这些年来一直在和一个人联系,若是从那里也找不到蔷薇的话,自己真的就要对那个乐姬动刑了。 枉活十六载,秦宜还没见过比乐姬更贱的人。 但是找蔷薇只是一桩事,秦宜还有另外一桩事要担心。 金簪杀人案虽然以李府败落于家被抄而落幕,但是秦琰和秦宜都觉得这其中尚有隐情,按着从前那个卷宗的规律来看,八月十五,又到了那人要行动的时候了。 如果这次没有出事的话,秦宜才能稍稍地松一口气。 眼看就是八月十五了,中秋月圆夜,姚贵妃到了快生产的时候,按着秦稷的意思就是好生热闹热闹,同往年一样,还是在宫中设宴。 秦琰被秦稷忌惮,自然是最近不要再出什么事,秦宜和他商量了许久,秦琰方才同意让秦宜托病,在宫外查看,不过秦琰到底是放心不下秦宜,特意将虎子借给她一天。 秦宜像是打量着一只稀世扳指一样打量着虎子,看得虎子浑身发毛。 当然,秦琰可不仅仅只是去宫中吃一顿饭那么简单,他还要给霍擎送上一份大礼。 秦宜和虎子在漫星阁里晃荡了一天,虎子把这里的糕点都尝了个遍,秦宜摸姑娘的小手摸得怡然自得,两人都颇开心。 可是到了傍晚,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虎子撑得打嗝,秦稷的手都快摸秃噜了,丧失了全部的兴致。 中秋月圆夜,人家都是举家团圆,在一块吃吃喝喝,咬咬月饼扒扒螃蟹,到了自己这里,就剩下一个赏月了。 秦宜靠着窗口托腮往外看,她不善诗书,虎子大字不识,真真是无趣得很,秦宜打着哈欠想,改日一定要再借虎子一天,上街鱼肉乡里横行霸道,缓解一下自己今日的烦忧。 秦宜这样想着,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差点大头朝下栽到楼下去,陡然一声尖叫划破苍穹,惊醒了秦宜,手一动下巴就磕在了窗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声音传来的方向并不是在漫星阁,而是在不远处的逍遥坊。 不等秦宜吩咐,虎子拎起秦宜就从窗口翻了出去,点瓦而起,几个翻身就从逍遥坊的窗户跃了进去。 王妈妈带人赶了上来,见到秦宜刚要行礼就被秦宜喝住。 “吩咐所有的人!将逍遥坊团团围住!一个人都不准放出去!” 正当这时,李庭香从屋子里面跌跌撞撞跑了出来,面色苍白,满手的血,整个人都抖个不停。 “那人往……”李庭香的嘴唇抖个不停,伸手指着一个方向,秦宜朝虎子点了点头,虎子慌忙往那追去。 秦宜扶着李庭香进了屋子,问他伤在了哪里。 李庭香倒是不避讳,直接掀了外袍,他上身并未穿内衫,秦宜这才看见,他的后背被人狠狠划了一刀子,竟然是带着肉削掉了一块皮去。 李庭香失血过多,秦宜赶紧让人先给他上了点伤药,然后赶紧吩咐人去请大夫。 “知道是谁吗?”秦宜见李庭香上了药稍稍恢复了几分血色,赶紧问了一句。 李庭香摇摇头,却趁着身旁的人不注意往秦宜手里塞了一块玉佩,低声说:“从他身上拽下来的。” 秦宜点头,将那块玉佩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然下一秒,又是一声骇人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秦宜匆忙夺门而出,正见到一个黑衣人拎着一个血袋往外跑去,秦宜立马跟着往外追,堪堪躲避过那人往后掷的一把匕首。 第113章 他松开了她的手 第113章 他松开了她的手 看来那人身手不错,拎着血袋往前跑,还能分出神来往后掷匕首,不多时护卫死伤大半,秦宜却仍旧紧紧追在后头。 逍遥坊里为了情趣,在二楼和三楼间的空中用彩条编了一张好大的网,这也使得那人没有法子从三楼一跃而下,而他已经跑到了二楼,眼看就要跳下去。 正当此时从拐角的屋子里冲出来一个人,正撞在那人身上,将其撞得一个趔趄。 秦宜在后一喜,拼尽全力喊了一声:“抓住他!” 然那人拎起地上的安小婉,狠狠往后掷去,正撞在秦宜的身上。 就在秦宜爬起来的瞬间,那人已经蹿下了楼去,秦宜起身去追,安小婉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再次滑倒,为了稳住身形甚至狠狠拉了秦宜一把。 秦宜一下子撞在了栏杆上,跑到一楼的那人眸中狠戾神色一闪,四五把匕首齐齐飞来,秦宜翻身去躲,那匕首的冲击力却将栏杆震碎一块,安小婉尖叫一声,往下落去。 秦宜慌忙去拉,一把匕首又隔空飞来,秦宜拉着安小婉闪身去躲,这便和安小婉换个位置,半只脚都已悬空。 那人打倒护卫冲去门去的时候,朝着安小婉和秦宜的方向掷来了最后一把匕首,安小婉尖叫一声往秦宜的怀里去躲,秦宜冷不防被她一砸,两人均是往下落去。 而此时从楼梯上冲下一个人来,赶紧弯腰伸手去抓,安小婉的胳膊被他牢牢攥在了手里,秦宜却只被拉住了一只手,可惜手心黏腻腻的全是汗,而此刻苏策也再也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于是不知道是谁先松了手,秦宜狠狠往下跌去,安小婉被苏策拽了上去。 等到虎子赶回来的时候,秦宜已经醒了。 旁边苏策淡淡扫了虎子一眼,声音平静,“可捉到人了?” 虎子根本不理苏策,看着秦宜面色苍白的样子就是抓狂,拎起一旁的大夫喝了一声:“恒王爷怎么样了!” “这这这……王爷不让小的看,小的也没有办法……” “虎子,小点声,”秦宜声音虚弱,“我就是跌了一下,也不高,头有点疼,你别吵我了。” 虎子这便赶紧住了嘴,恨不能连喘气都不喘了。 要是自家王爷知道自己看护不利,让恒王爷受了伤,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秦宜躺在那里闭目歇了一会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翻身后背一疼,这才醒了过来。 “咱们回去吧,”秦宜从床上爬起来,面色仍旧有几分苍白,“虎子,扶我一把。” 秦宜朝苏策点了点头,“既是苏相在这儿,本王就先回去了,这里的事情还烦请苏相善后了。” 苏策呆坐在那里,有几分失神,忽而起身立于秦宜面前,低下头去看着秦宜,手心里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你听我解释,我当时不是不……” “苏相做事,本王放心,想来皇上也能更放心。”秦宜的声音虚弱得像是吹过一阵风就能卷走,轻轻扯出一个笑容来,眼睛却是半分都没有弯。 苏策全部的心思都像落入湖中的石头一样迅速沉了下去,再看不见一点踪迹。 他拱手,又是如平常一样温润而疏离。 “臣自然会仔细处理,王爷慢走。” 秦宜从苏策的身边擦肩而过,好像顺便带走了之前全部欢愉的时光。 他自幼苦读诗书,最大的心愿就是报效朝廷,他不知道日子还可以这样过,他不知道寻欢作乐这样有趣,他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让人忍不住深思俱往的人。 他从前不知道,而今知道了,却也没有什么法子。 安小婉受了很大的惊吓,仍旧缩成一团,秦宜走之后才小心翼翼走上前来,对着苏策福了福身,“小婉谢过苏相救命之恩。” “不足挂齿。”苏策本来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可是他却还是伸出了手去,把安小婉扶了起来,并未错过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喜。 他是大秦自建国以来最年轻的相国,样貌学识皆是上层,翩翩有礼,是无数闺阁女子的梦中情人。 所以就算是一个流落风尘的女子,他也是会出手搭救的,他不会看不起任何一个人。 其实苏策刚刚是想说,并不算救命之恩,你看秦宜也从那里跌了下去,不是并没有什么事吗? 可是若人人都和秦宜一样,那秦宜也不是秦宜了。 秦宜带着虎子回了恒王府,召了大夫过来瞧了瞧。 那一下确实跌得不轻,好在没有撞到头,虽是后背青紫一片,但是并无大碍,疼些个日子也就好了。 蔷薇不在身边,秦宜也不想用旁人,支使着虎子给自己端茶送水。 乐姬不知道怎么得着了消息,跑到门口看秦宜趴在床上同虎子说话,便嗤地一笑,“呦,王爷这是又换了个相好?” “关你屁事。”秦宜后背生疼,本不想搭理乐姬,忽然想起虎子今日在,可以给乐姬一个教训。 乐姬一族世代忠良,秦宜本不想动她,可是泥人也有三分土脾气,更何况秦宜一向就不是个手软的主儿。 不能伤你,我膈应死你…… 秦宜转了转眼睛,示意虎子附耳过来,轻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不太好吧……”虎子心地纯良,有几分纠结。 秦宜瞪圆了眼睛,指了指自己的后背,“你想被你家王爷罚着一辈子不能吃糕点是吧!” 虎子挠了挠头,最终吃货的心战胜了怜香惜玉的心,点了点头。 乐姬仍旧靠在门框上对秦宜冷嘲热讽,虎子两步飞奔过去,直接拎起了乐姬的衣领。 乐姬纵然是自幼习武,仍旧是不如虎子,况且虎子本就力大如牛,拎乐姬像是拎小鸡一样轻松。 秦宜趴在床上数着手指,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整个恒王府都差点被乐姬的尖叫声掀翻了去。 “秦宜!我日你大爷——!” 秦宜笑得用手狠狠拍着床,仿佛已经想到乐姬被虎子扔到茅房里的惨状景象。 日我大爷?想日我大爷的人多着呢,你能排第几? 秦宜乐得在床上打滚,奈何乐极生悲,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淤青,疼得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第114章 装白莲花她擅长 第114章 装白莲花她擅长 秦琰正好在此时进了门,刚想去掀秦宜的衣裳却止了手,冷着脸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秦宜瘪了嘴,用头在秦琰的手心蹭了蹭,“尔琚,我跌了一下,好疼啊……” 秦宜自小就经不起这些磕磕碰碰,这一下跌得这样狠,怎么说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好利索,秦琰满眼的心疼,想要伸手去替她揉一揉却又怕弄疼她。 “脱了衣裳给我吹一吹吧。”秦宜忽而仰起头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秦琰。 好像是纯良无方,人畜无害。 可秦琰的脸瞬间红透,鲜艳欲滴,张了半晌的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哈哈哈哈,尔琚,你是害羞了吗?”秦琰弯着眼睛笑,又打起滚来。 眼看着秦宜的后背又要撞到墙上,秦琰赶紧伸手把她捞了回来,胳膊肘撑在床上,两人的鼻尖此刻就差那么一丢丢,就要碰到一起去了。 秦宜的呼吸缠绕着秦琰的鼻息,心脏跳动的声音在他耳中炸响,秦宜仍旧眨着眼睛看向秦琰,二人皆是不动。 时光的流淌在这一刻都慢了几分,月华如锦缎一般铺了二人一身,秦琰脸上的红晕慢慢退了下去,好像全部的热度都窜到了头顶,让他霎时有几分不清明了。 “尔琚,我好不好看?”秦宜的声音很柔和,和平时大不一样。 秦琰的心像是被一个毛茸茸的爪子轻轻触碰了一下,神使鬼差说了句:“好看。” 秦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慌忙用手捂住了脸,“我好羞涩啊!” 一旁的秦琰满脸黑线,不懂为何每次暧昧都是这样收场。 虎子大喇喇踏进门来,看都没看都喊了一句:“王爷!我把人丢进去了!” 秦琰和秦宜坦然错开,不慌不忙,等到虎子抬起头来的时候,秦宜趴在床上,秦琰正襟危坐在一旁,像是要比赛谁的姿势更标准。 “你去追的那个人追到没有?”秦宜见大家都在,赶紧说起了正事。 虎子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我看见那人进了萧府的一个院子里,可是守卫太多,我没能进去。” 秦宜从袖子里抖出一块玉佩来,“这东西好像也是萧密的。” 秦琰翻看着那块玉佩,神色冰冷,并未多言。 秦宜歪着头,“对了,那份大礼送出去了没?” “自然是送出去了,”秦琰将那块玉佩握在了手心里头,“明日估计霍擎就会杀到萧府了。” 秦宜长舒出一口气,“那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吧,顺便看看今天的事要怎么解决才好,不过我总觉得,伤了李庭香和另外那个拿血袋的人不是一伙的。” 又是吸血案,秦琰和秦宜的面色都变得沉重起来。 由于受了伤,秦宜也没继续去看到底是哪个姑娘死了,但是苏策既然在,应当会好生查看此案吧。 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 已经入了秋,秦宜还是嗜睡得很,纵然后背疼得不行,趴了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秦宜醒的时候感觉到脸上一片湿漉漉的,睁眼一看竟然是秦琰在帮自己擦脸。 秦宜被骇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起身,却被秦琰按住,“你身上有伤,慢点,醒了就赶紧起来吧,一会儿出去买俩包子吃。” “你你你你昨晚……”秦宜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摸了摸自己的裤子。 秦琰把那毛巾扔进盆里抖了两下又拿出来要给秦宜擦手,云淡风轻说了句:“昨晚我就在这儿睡的,你现在是越来越向猪看齐了,一会儿工夫没说话,睡得死沉死沉。” “我不用你擦,自己来。” 秦琰白了秦宜一眼,抓住了她乱动的小手,“说你像猪还生气了呢,我帮你擦吧!” “不是……”秦宜死命地躲着秦琰手里的毛巾,呸了两下,“你不能拧一拧这个水再给我擦吗!” 秦琰“哦”了一声,打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毛巾,“好像是比平时丫鬟给我用的湿了些许。” “些许?赶上大旱年份拧出来的水都能去浇地了!” 等到秦琰和秦宜晃悠出去又买了个包子继续晃悠到萧府门口的时候,霍擎还没赶来。 但是据虎子来报,霍擎已经准备出发了。 秦宜和秦琰相视一眼,决定正大光明进府。 萧府现在还是萧迢当家,看门的人自然是不敢拦这两位王爷,忙请了进去。 萧迢在正厅接见了秦宜和秦琰,想要行礼却被秦琰扶住。 “太傅不必多礼,本王与恒王此次过来,是想来瞧一位故人。” “故人?”萧迢有几分疑惑,“不知是王爷的哪位故人?” “太傅可能还不知道,是萧公子后院一个夫人,从前本王和恒王都与她相识,哦,说起来可能太傅也有点印象,她是昔日京城第一才女——于倾乐。” 萧太傅身子一晃,差点没能站得住。 好不容易劝住了密儿不娶那个城欢,结果正牌的狐狸精却回来了?! “太傅真的不知道?”秦琰笑得温润无方,“那就和本王一道过去瞧瞧吧。” 萧密真的是打心眼里待于倾乐好,她进府这些日子,萧密硬是有法子封锁住了消息不让萧迢知道。 为了防止萧迢怀疑为何有那么多的大夫来往,用了许多药材,萧密甚至还打伤了另外三个姬妾。 事情就坏在这里,要不是其中一个姬妾回自己的娘家哭诉,她娘家又和秦琰府上的管家有几分亲戚关系,秦琰和秦宜还真不一定能知道于倾乐又辗转回来了。 既然知道于倾乐回来了,那剩下的事情就不难查了,木蝴蝶那档子事,霍擎府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萧迢一路上都是气冲冲的,走到于倾乐院子门口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抬脚就踹开了门。 “谁这么不长……”于倾乐正躺在院子中一把贵妃椅上,抬眼的时候颇有几分不耐烦。 然看见了来人的时候,却是慌忙起了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然扫向秦宜的时候满脸都是恨意。 萧密听说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于倾乐看见萧密踏进门来,赶紧跪了下去,一脸的哀戚,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倾乐乃是戴罪之身,若要责罚,绝无二话。” 第115章 换肤换皮换人心 第115章 换肤换皮换人心 于是萧密看见的情景就是秦宜秦琰和萧迢一块,要逼着于倾乐去死。 秦宜真的为萧迢捏了一把汗,他此刻满面通红,显然已经是气极,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当场犯了高血压昏死过去。 还好萧密不是自己的儿子,不然秦宜可能真的忍不住用鞋底子抽他。 唔……是用鞋底子好还是用苍蝇拍好一点呢…… 秦宜纠结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此刻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恰当时机。 因为她首先要有一个儿子。 “倾乐,你起来。”萧密像是看不见自己的爹和两个王爷一样,跑过去就抱住了于倾乐,那姿势十分标准,不管从哪个方向看起来就像是一对苦命鸳鸯。 “密郎,是我的错……”于倾乐抖着下唇开口,说什么都不肯起身。 萧密怒极,转过身来就吼了一句:“你们为什么心这么狠!你们非要把她逼到绝路上才高兴吗!倾乐这么善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做错事情的是她爹又不是她!为什么你们要这样!为什么!” 真他妈躺着也中箭啊,秦宜自觉自己自打进门就一句话都没说,结果被萧密骂得像是丧尽天良一样。 于倾乐靠在萧密的怀里嘤嘤地哭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咽气一样举起手来摸着萧密的脸,断断续续说了句:“密郎,别这样……” “密郎,别这样……”秦宜上前一步,学着于倾乐的语调说了一句,然后报之一笑,“床笫之间的话于小姐就别拿到人前来说了,唔,也许应该叫木姑娘更合适一点?” 于倾乐的脸霎时间白了下去,然也只是一瞬,她就又满眼是泪,轻唤了一句:“密郎……” 萧密紧紧地抱着于倾乐,亦是哑了嗓子,“倾乐,我不管他们怎么说,你都是倾乐,是我的倾乐。” “你的倾乐?萧公子这话说得太早了点吧!” 一声雄壮浑厚的男声响起,于倾乐面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干净净。 萧密紧紧地抱着于倾乐,却还是压不住她颤抖的身子。 萧迢转身,“大将军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霍擎大踏步进了院子,一双眼睛紧紧地钉在于倾乐的身上,像是要杀人一般。 “来接本将的女人。” 萧迢有几分不敢置信地看着于倾乐。 果然是个狐狸精,居然有法子在于府败落之后攀上霍擎,在自己的儿子和霍擎之间摇摆。 “我不……”于倾乐往后缩了缩身子,霍擎的手明明还没有伸出来,她却好像已经被扼住了喉咙一般。 银针,火盆,还有步步生莲花。于倾乐根本不敢再去回想在霍擎府上的日子。 “小野猫在外面逛游得够久了,忘记了怎么回家了?”霍擎的话轻描淡写,甚至还带了几分诱惑,然而在场的人谁都听得出来,霍擎已然是怒极。 于倾乐如果真的跟着霍擎出了这个院子,恐怕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密将于倾乐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仰头直视着霍擎,沉声说道:“我不管倾乐和大将军从前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我也看得出来,大将军并不喜欢倾乐,既然这样,不如慷慨放手,让倾乐呆在我身边吧。” 霍擎冷声一笑,“本将离京许久,萧公子恐怕还不懂本将的脾性,本将向来是东西用坏了扔了便罢了,不会送给本将不想送的人。” “倾乐她不是东西!” 萧密情急开口,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 “本将不管她是不是东西,背叛了本将就得承受本将的怒火,”霍擎上前一步,朝于倾乐伸出一只手,“木蝴蝶,本将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过来,本将酌情原谅你几分。” 于倾乐脚动了两下,手腕却被萧密狠狠扣住。 “大将军,恕我不能让你带倾乐走。” “一个被本将睡过无数次的女人萧公子居然也感兴趣,本来也不是不可以送给萧公子,但是……”霍擎的眼睛狠狠地眯了起来,“萧公子拿本将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萧密知晓霍擎说的是前次证据的事情,当即便不知该说些如何才好了。 萧迢终于是忍不住,冲上前去狠狠地给了萧密一巴掌,“孽障!” 萧迢说完就想要去抓于倾乐的手,于倾乐哭了一声,萧密慌忙护住,大喝了一声,“爹!你要干什么!”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你要还认我这个爹,就让这个女人从咱们家滚出去!” 萧密紧紧地握着于倾乐的手,分毫都不肯退让。 祸水东引,霍擎今日满心满眼只有萧密和于倾乐,甚至没有关注到一旁的秦宜和秦琰。 然而秦宜今日不是光来看热闹的。 “得了,到底谁谁家媳妇谁家孩儿他娘的事情咱们容后再讨论,”秦宜一面笑着一面走上前去,“今日本王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和于小姐说呢。” 秦宜绕着萧密和于倾乐转了两个圈,萧密只顾着和霍擎对视,都没注意到秦宜转了几个圈之后,在于倾乐身后多停留了一会儿。 秦宜手中寒光一闪,于倾乐后背一凉,“啊”地一声尖叫出声。 萧密慌忙转身,恶狠狠地盯着秦宜,“恒王爷这是要作甚!” “呦,于小姐后腰上的伤这么快就好了?”秦宜弯唇一笑,抬手一划,布料翩跹落地,于倾乐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众人的眼里。 于倾乐尖叫一声想要伸手去捂,可是一只手还被萧密握在手里,根本动弹不得。 “密郎……”于倾乐想要躲开,可是她的后背已然尽数落入了萧密的眼帘。 后腰上那块骇人的烂肉已经看不见了,原本那块地方现在附着这一块完整的皮肤,四周是密密麻麻的阵脚,像是衣裳上的补丁。 然那块皮,却比于倾乐身上其他地方的比还要细腻一点。 “啧啧,不知道萧公子摸过了没有,”秦宜勾唇,笑容还没扬起来就垂落下去,“这块皮肤萧公子知道是从哪来的吗?逍遥坊第一小倌,李庭香。” “那又怎么样!”于倾乐终于尖叫出声,“他不过是个委人身下的小倌儿!我肯用他的皮是看得起他!” 第116章 宫中宴饮查真凶 第116章 宫中宴饮查真凶 这一场抢媳妇大戏最终以萧密成功而落幕。 其实还是李庭香的那块皮救了于倾乐一命,霍擎是个笔直笔直的汉子,胸前都没有一点起伏弯曲的那种。 但是于倾乐虽成功入住萧府,往后的日子也未必会好过到哪里去,且不说萧迢一直就不喜她,萧密那日看向于倾乐的眼神里,也满满地都是陌生。 昔日那个出口成章,温柔如水的京城第一才女,终究成为萧密心中镜花水月一场梦。 外人不知道,仍以为于倾乐是萧密心口那颗朱砂痣,可于倾乐却是清楚得很,自从她进府,萧密从没有碰过她一下。 一开始是因为她身子不好,可是自打秦宜他们来过一趟之后,萧密看于倾乐的眼神明显就变了。 从前满是心疼和柔情,如今有时萧密神情一晃,竟像是不认识于倾乐一般。 萧密日日往于倾乐这里来,心却不知去了哪里。 那日于倾乐攀爬到萧密身上,伸手去替他解衣,话还未说身子就先软了下来,萧密却握住了她的手,轻轻一叹,“倾乐,睡吧。” 于倾乐这便恨透了秦宜,秦宜自觉十分无辜。 八月十五这一场闹剧收场,萧密以死相逼不许人带走于倾乐,许给了李庭香多少好东西,李庭香居然也就忍了下来,虽后背疼得坐立难安,却只轻描淡写一笑,“萧公子这话说的,既然萧公子许以这许多金银,庭香自然是愿意私了。” 如此于倾乐的事情便算是了了。 不过旁人却不知道,李庭香送萧密出去的时候,浅浅一笑添了一句话:“若是尊夫人还有用,萧公子还可来找庭香,庭香身上的皮,仍旧照着这个价。” 萧密脸色愈发难看,李庭香却是笑靥如花,他虽已落入泥潭,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于倾乐好过了去。 苏策那日留在逍遥坊仔细查探了一番,于倾乐派去取皮的和那去吸血的人应当不是同一伙,只是恰好撞在了一起,而那人命好,于倾乐派去的人手脚不够利索,居然帮他打了掩护。 但是秦宜清楚地感知到,这个取血的和当日金簪杀人的人应当都是同一伙。 从前她查探金簪杀人案的时候就曾感觉不对,若是当真从对面掷过来的金簪,按理说被杀者会提早看见金簪,进行闪躲,面上更多也应该是害怕而不是惊恐。 那是灾难瞬间将至眼前,尚来不及反应的表情,面上甚至没有牵扯太多的肌肉,只有眼睛在第一时间睁大,尔后毙命。 所以秦宜想,那根金簪应当是从下头往上掷过来的。 这样虽也对腕力有着较高的要求,然却不容易第一时间被人发现,同时对杀手的计算能力有着极高的要求。 这一伙人,一定是一直在一起练习这种杀人方法,所以他们的武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然常年练习同样的动作,让他们的肌肉走向趋于一致,这才被万物生看出了端倪。 八月十五那天掷过来的匕首,让秦宜有着莫大的熟悉感。 于家和李家绝不是完全无辜,那就说明他们的背后,仍旧有更高的领导者。 美容养颜,延年益寿,有这种要求的人,最可能的就是出现在皇宫里头,即便不是,也定然是掌握着许多权利的人,不然天天起早贪黑求生活,吃了上顿没下顿,就不说有没有心思和本事谋划这种大案子,估计要让他多活他都不一定愿意。 满足条件的人有很多,光后宫之中秦稷就有无数后妃,个个都是美丽万分。 但是秦宜和秦琰最怀疑的,自然还是姚贵妃,她乃是大秦第一美女,又是最受秦稷宠爱的贵妃,虽然现在李家没落,但是只要她能诞下皇子,皇后之位十有八九就是她的了。 至于到底是不是姚贵妃,总要先定下了才好继续查,秦宜和秦琰商量了一番,决定把这个重任托付给萧天。 九月九日重阳节,本不算什么大节日,况且太后和诸位老王爷像是遭了鸡瘟一样死得干干净净,整个皇族岁数最大的就是洛王了,还和秦宜他们同辈。 但是重阳节虽是老人节,也不耽误兄弟同饮。 秦宜跑去秦稷面前朗诵了一首《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声泪俱下,直说她与秦琰没有战功也没有官职,等到及冠恐怕就要领了封地自己出去过,往后兄弟相聚的日子越来越少,她实在是难受万分,难受得一宿一宿睡不着觉。 秦稷被她缠得心烦,终于是允了重阳节那日在宫中设宴,就兄弟几人带着秦玦这个大侄子一道喝喝酒热闹热闹。 虽然说是没有外人,可带个伺候的人总还是要的,秦琰身边一如既往跟着的是虎子,秦宜则带着萧天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洛王久居边关,一向节俭,就和秦玦两个人空着手进了宫,殿门口的太监随意扫了一眼雄赳赳气昂昂的洛王和他后头亦步亦趋的秦玦,弯腰谄媚道:“王爷和您的随从请往这边走。” 洛王的脚步停了下来,立在那太监面前大喝了一声:“你瞎啊!” 秦玦红着脸摆手,磕磕巴巴道:“无妨,我我我……我在军中本来也就是父王的随从……” 洛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这个软性子的儿子,怎么带他去军中历练了两年,还是这么一副娘炮的死样子? 一直到落了座,洛王还是愤怒难平,秦玦把自己的凳子小心挪了挪,又挪了挪,靠近了秦宜方才罢休。 秦宜一巴掌拍了秦玦的后脑,直接把他拍到了面前那盘菜里头,“大侄子!喝了这杯酒,赶明儿王叔带你去逛青楼!” “说什么呢!”洛王虎视秦宜一眼,“玦儿尚年幼。” “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啊?”秦宜顺势摸了摸秦玦的小脸,仰头冲秦稷笑道,“皇兄,不如叫各位嫂子也出来一道热闹热闹,顺便看看各家有没有适龄的妹子侄女外甥女的,好给玦儿做个媒。” 秦玦下意识想要摆手,却被秦宜按住,秦稷想着姚贵妃一人在殿中怕是无聊,便遣了喜公公去唤她,复而又添了一句:“让淑妃也一道来吧。” 第117章 宫闱秘辛她知晓 第117章 宫闱秘辛她知晓 九月的天已经凉了下来,一阵风吹过让秦宜打了个寒噤,顺势轻轻咳了两声,萧天给秦宜拍了两下后背,示意自己清楚。 许是姚贵妃怀胎将近九月身子比较重,所以还是余淑妃先行到了,淡淡给众人行了礼,在秦稷身后坐下,完全没有表现出一点的热络。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姚贵妃还是没有过来,却是一个年轻太监匆匆跑了过来,急急忙忙说了句:“皇上,贵妃娘娘走到半路腹痛难忍,此刻想来是要生了!喜公公叫奴才赶紧过来告诉皇上呢!” 秦稷顿时便急了,赶紧起身,余淑妃亦是下意识站了起来,秦稷却嫌她挡路,伸手推了一把,赶紧往倾城殿而去。 余淑妃的后脑眼看就要撞到桌角上,幸得秦宜扶了一把,方才没有酿成大祸。 “多谢王爷。”余淑妃声音很轻,同往日有很大差别,秦宜扶她的时候也能感觉到,一层衣裳下头便是骨头,几乎瘦的一点肉都没有了。 “一道去看看吧。”秦宜松开手,微微颔首。 余淑妃对着几人行了礼,“王爷们请去吧,臣妾身子不适,就不随行了。” 秦宜望着余淑妃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淑妃却是学聪明了,晓得不要随便去蹚浑水。” 秦宜回过头来正对上秦琰的眸子,扬唇一笑,“尔琚素来好干净,可愿意一蹚这浑水?” 秦琰伸手掐了秦宜的脸,“乐意之至。” 洛王不愿去看女人生产,生怕沾了血腥晦气,匆匆拉着秦玦离开,秦宜则和秦琰腆着脸去陪秦稷一道在外头坐下,听着姚贵妃在里头一声接着一声地嚎叫。 女人生产,就是过了一道鬼门关。 秦宜在外头坐了一会儿,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往外端,秦稷的眉头也是越蹙越紧。 早就准备好的产婆在里头声嘶力竭地陪着姚贵妃一道死命地喊:“用力啊!娘娘!孩子已经冒头了!” 姚贵妃像是被人用刀子凌迟一样尖声叫着,倏尔又没了声音,想来是用光了力气。 秦宜同秦稷拱了拱手,“皇兄,臣弟想去出恭。” 秦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可能根本都没有听清楚秦宜说了句什么,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倾城殿。 萧天自然是跟在后头,此刻天已然黑透,反而是更有利于萧天的行走。 “还能闻出来吗?”秦宜同萧天一道走到一个假山后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一句。 萧天摇了摇头,微微叹气,“生孩子这种事定然是血腥得很,便是一开始身上有旁人的血味,此刻也定然被遮盖得严严实实了。 秦宜早知道会是这样,但是听说了这个结果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罢了,天意如此,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吧。”秦宜说完,便抬脚要往外走。 萧天却死死地抓住了秦宜的胳膊,眼睛虽看不见脸却还是转向了一个方向,低声说了句:“王爷,有血腥味。” “什么血腥味……”秦宜亦是被骇了一跳。 萧天轻轻煽动了一下鼻翼,“好像是姚贵妃……和刚刚在倾城殿闻到的味道一样……” 奇怪,姚贵妃此刻明明是在产房,怎么会在这里? “快点快点,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就在前面。” 有几个人脚步匆匆往这假山处来,其中一个宫女低声说道。 秦宜望着离假山两步远处的那波光粼粼的湖水一愣,好像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九月九日宫中宴饮,秦稷又派了人去叫姚贵妃同来,倾城殿的人肯定是有几分松懈,这也给了姚贵妃一个机会。 秦宜本来像趁机调查姚贵妃,结果却被姚贵妃借力打力,反而成就了她自己。 那几个人越走越近,秦宜都能闻到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了。 “就扔在这儿吧,”领头的那个宫女并没有看见隐在暗处的秦宜和萧天两个人,低声说道,“这个湖通往宫外,做得干净点。” 那个孩子的脸被脐带勒得青紫,连哭都哭不出声,秦宜想要伸手去拦,却被萧天紧紧攥住,另外一只手则捂住了秦宜的嘴巴。 宫闱秘辛,掺杂进去便不好脱身,更何况此刻面前的人有三个宫女两个侍卫,他目不能视,秦宜几乎又没有武功,出去定会有危险。 就在那个孩子被扔在水中的瞬间,忽而从树上蹿下两个人来,一个人伸手将那个孩子捞了起来,尔后手中银光一闪,瞬时取了两个宫女性命,而前头的乐姬则手执长刀,横劈竖砍,两个侍卫登时身负重伤。 石碌一刀取了正要尖叫的宫女首级,将其全部的声音都压在了尸体里。 乐姬飞奔上前要追那两个侍卫,刚把其中一个放倒,另外一个却举剑刺了过来,乐姬躲避不及,大臂被刺一箭。 那侍卫亦是身上有伤,知道不可缠斗,便匆匆往前逃,石碌来不及去管乐姬,匆匆追了上去,这才取了那侍卫性命。 好在这地方实在是偏僻,不然这样厮打,肯定会引来宫女太监的注意。 乐姬胳膊受伤,靠在假山上缓着气,看着石碌把那些宫女和侍卫的尸体全部都扔到了湖里。 连个气泡都没能冒出来,五个人的性命便烟消云散。 乐姬喘着气歪了歪头,“王爷还不肯出来?” 秦宜从假山后面踱步而出,沉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儿?” “只要有皇族的女儿出生,我们乐姬都是要出现的,只可惜从前都没有机会救下一个人来,”乐姬的眸子黯了黯,复又笑道,“怎么样,王爷觉得这个孩子是扔到湖里好一点,还是王爷想养着她?” 乐姬的手很熟练地解开了那孩子脖子上的脐带,将其倒过来狠狠拍了两下,就在那孩子要哭的瞬间,乐姬赶紧把手捂到了她的嘴上。 许是受了风,又可能是因为刚刚才出生,这个孩子的脸通红,眼睛紧紧地闭着,缩在乐姬没受伤的那只胳膊里像是一只小猫。 乐姬抬起头来,“王爷觉得,她该活吗?还是……公主坟里万千亡魂,该让她去做个伴?” 秦宜没说话,乐姬伸出手去逗了逗那孩子,她的小鼻子一动,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第118章 千万别和我赌气 第118章 千万别和我赌气 秦宜和萧天溜达回去的时候,秦稷已经兴高采烈抱着孩子在不停地逗弄着了。 姚贵妃刚刚生产完,身体虚弱,还在殿中躺着,秦稷却已经是昭告了六宫,将姚贵妃晋为皇贵妃。 其实秦宜觉得这皇贵妃和贵妃实在是没有什么区别,和皇后之位还是差了那么半步。 当下情况很明显,姚贵妃成功李代桃僵,用一个男婴替换了她生下来的女婴。 这是秦稷的第三个孩子,第一个儿子,自然也是第一个能活下来的孩子。 秦宜本来还以为秦稷会直接把皇后之位给李姚儿,没想到到了如今还是在吊着她,不过也有可能是在等皇子百日或者周岁的时候,来个双喜临门。 秦琰和秦宜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无聊了,在这儿看人家秀孩子,搞不好一会儿姚皇贵妃醒了还要秀恩爱,所以相视一眼,慌忙起身告辞。 当然,临走之前两人都从怀里掏出了点东西来,虽皇子要满月方会设宴收礼,但是看都看了,见面礼总还是要给的。 秦稷像是失心疯一样抱着那个孩子又唱又跳,塞到秦宜眼前说了句:“恒王,这是你侄子啊!” 废话吗这不是,秦宜翻了个白眼,这要是我儿子我会只给他一块成色这么不好的玉佩吗? “呦,侄子可真漂亮,和皇贵妃娘娘一样一样的,鼻子眼睛也很像皇兄,天色不早臣弟先回府了,改日再来看皇侄。” 秦宜一番话说得敷衍得很,好在秦稷新得了儿子心里头高兴,根本就没和她计较,大手一挥允了她离开。 秦琰从善如流地跟在秦宜后头,一道离开了皇宫。 晃悠着离开皇宫好远,秦琰才问了秦宜一句:“发现了什么?” 萧天和虎子都在马车外头,两人倒也不怕被人偷听了去,秦宜挑眉,“这你都知道?” “就差没写在脸上了,也就皇上满心都是他儿子,根本就没注意。”秦琰伸手捏了捏秦宜的脸,恩,这几日投喂的糕点有效果,脸上的肉又长回来了。 秦宜附在秦琰耳边,身上好闻的味道让秦琰一时间迷乱了心神。 “我找到了姚贵妃的女儿。” 秦琰有几分惊讶,但是显然也曾想过这一种状况。 不等秦琰问,秦宜就自己絮絮说道:“我府上一个暗卫,正好路过,就救了下来。” 幸好秦琰没有多问这救人的过程,不然秦宜肯定是要穿帮。 但是秦琰还是问了问秦宜打算把这个孩子怎么办,秦宜沉默了一会儿,说她自有打算,秦琰便没多问。 这个皇子的出生可能会暂时拖慢秦稷的脚步,但是一道同饮并不意味着秦稷和秦琰的梁子就此解开,正相反,他们俩若是能光明正大打一架,兴许还能做回兄弟,可是酒桌之上觥筹交错,抬袖敛眉之间尽是笑意,反而叫人心慌。 秦琰不得不早做准备,他的势力经由上次南宋之战再加上对付霍擎,已经消耗了不少,现在必须赶紧补充回来。 大秦如今最大的皇商乃是林氏一族,当家的正是林怀卿,表面上林家和皇族世代有姻亲关系,且从不沾惹朝中之事,林氏家族大多数人都是经商,便是有入朝为官的,也无一人超过四品。 但是铁打的亲家他也是两家人,更何况到了秦稷这里,姚贵妃独占盛宠,林怀卿的女儿林娴熬了多年才是个娴嫔,林家早就对皇族颇有微词。 秦琰已然得到了消息,林怀卿表面上仍旧为秦稷所用,其实私底下和霍擎走得颇近,要不然霍擎前次靠克扣军饷才能保住的钱庄,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元气。 看来自己也必须要早作打算了,要是林家当真和霍擎走到一处去,他出兵,林家出钱,先和秦稷一块弄死自己,回头再弄死秦稷,做个皇上都不是不可能。 天下四分,北燕南宋西晋东秦,秦国再往东其实还有一个国家,名为高丽,秦国与高丽之间有一块领土相连,但那乃是一整片原始森林,内里豺狼虎豹不必多说,光是颜色各异、种类繁多的昆虫毒蛇就够让人望而却步。 所以秦国与高丽便算是隔海相望。 由于交通不便,高丽先前与整块大陆的来往都不是很密切,这些年来才开始进行海上通商,尤其是近几年,高丽造船业发达,不少商人都开始来秦国牟利。 但是秦琰却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据买通的商人说,高丽今年一直在尝试着开发那片原始森林,但是派去了很多人,都是尸骨无归。 秦琰决定拿出剩余的大部分钱财,在秦国兴办造船业。 既然高丽已经有了往外扩张的念头,那么陆地走不通,他们肯定就会打大秦的主意,而如今大秦造船业十分萧条,若是海战一起,定然要败。 于是就在谁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一个小型的造船厂就在离京城不远的胶州悄无声息地开了起来。 胶州商人众多,却无人看好这一项目,而这造船厂却还是坚挺地活了下来,有知情人说,这造船厂的后台很硬。 然不管后台硬不硬,这造船厂的名字是挺硬的,它叫——铁子造船厂。 如果秦宜知道的话,一定会和秦琰说:“呸!真他娘的难听。” 但是秦宜照旧有自己要烦心的事情。 那日打皇宫回去之后,乐姬便吊着胳膊在秦宜的房中等她,秦宜推门进去,看见是她便没有好脸,打量了她怀中空空,虽有几分疑惑,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照旧梳洗了一番就要更衣睡觉。 乐姬在旁边坐着,却被秦宜看成了透明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问我那个孩子哪去了?” 乐姬反正知道秦宜的身份,所以秦宜脱衣服的时候也没有一丝避讳,只是背过了身去。 “你爱说不说。” 乐姬气极,拍了桌子便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往回看了看,发现秦宜已经裹着被子躺到了床上去,根本没有挽留自己的意思。 这便只能腆着脸折回来。 “你就算不想知道那孩子的事情,也不想知道蔷薇的事情?” 秦宜忽而睁开了眼睛,在暗夜之中熠熠生光。 第119章 是谁非要见到你 第119章 是谁非要见到你 乐姬见自己握住了秦宜的命脉,嗤笑一声就要往外走,秦宜复又闭上眼睛,不慌不忙说了句:“你洗澡洗得挺干净。” “你!”乐姬气极,经秦宜一提醒又想起自己被虎子扔到茅房里的惨状。 秦宜仍旧闭目躺在床上,气息平稳,“不说就快滚,本王要睡觉。” “蔷薇在石碌那里,”乐姬只能咬牙在秦宜的床边坐下,“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蔷薇为何会离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乐姬咬牙,“我不清楚,这段日子都是石碌在照顾她。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哦。”秦宜闭上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再不搭理乐姬。 “石碌说没有性命之忧,就是受了伤失忆了,另外,对智力也有一些损害,她现在只有五岁孩童的智商了。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乐姬说起这段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好像蔷薇所受的伤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要不是当初她掐得蔷薇脑中缺氧,蔷薇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但是在乐姬的心里想的就是,亏得那个蔷薇命大,丧失了记忆又损失了智商,否则她一定要再补上一刀。 秦宜藏在被子下面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了起来,“是不是你干的?” 乐姬轻飘飘应了,在秦宜的匕首落到自己脖颈上的前一秒握住了她的手腕。 “蔷薇现在把我当成她的娘亲,你若想让她伤心哭闹,尽可来杀我。” 秦宜把手中的匕首又放回了枕头下面,半撑起身子笑了笑,“你不是想知道我打算把那个孩子怎么办吗?现下就有一个好法子。” 秦宜懒散地靠在床边,墨发肆意散在肩头,圆而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有几分狡黠的意味。 “你不是想住在恒王府吗,明天你就挺着肚子来,堵在王府面前叫管家负责,一个月半个月之后生下孩子,等到孩子长大了,谁能看出来这么细小的差别。” 乐姬暴走。 秦宜打了个响指,“怎么,你还想嫁给本王?皇族不留女儿,这个你比我清楚。爱住不住,就这一条路,不走的话你就自己出去租房子吧。” 乐姬没有办法,只能应了下来。 于是第二日京城之中就上演了一出闹剧,秦宜的管家背着自己的媳妇在外头养了偏房,本来怀了孕是想接回去的,但是生怕家中妻子会对自己的小妾和孩子不利,这便先养在外头,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再接回家里。 谁料管家家中那个多年不孕的妻子竟然也在这当口有了喜,管家这一开心,就不想再要外头那个了。 据住在小妾旁边的几个邻居说,她日夜啼哭,肝肠寸断,在路上拦了管家好几回,都没有办法,上次甚至堵到了管家家里去,被正妻一笤帚打了出来,差点流产。 这终于是没有了办法,才堵到了恒王府门前。 秦宜嫌丢人,叫管家赶紧解决了这桩事,结果正妻也找上了门,当街厮打了起来,管家脸上都被挠了好几下,还是秦宜怒极,吩咐侍卫把这一堆人都拽到了府里去。 为了防止正妻残害人命,秦宜同意了管家的请求,让这小妾先住在恒王府里,等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不过后来无人知道的是,管家拿着药馆给的单子,去秦宜那里报销了十倍的医药费,顺便领了赏银,乐滋滋和自己媳妇回去美去了。 那个孩子秦宜就扔给了乐姬养着,说以后她就是这孩子的娘亲了。 秦宜把蔷薇从石碌那里接了回来,看见蔷薇扯着石碌的衣角怯生生地缩在石碌后头不敢看自己的时候,秦宜差点没忍住哭了出来。 蔷薇又往后缩了缩,“你是谁啊?” 秦宜朝蔷薇伸出手去,“我带你去吃糕点好不好?” 蔷薇的眼睛一亮,却还是有点害怕,仰头看石碌点了头,这才喜滋滋地把手递到了秦宜的手里去。 秦宜吩咐人上了许多糕点,每样都拿给蔷薇尝了尝,叫她捡着自己喜欢的吃。 蔷薇吃得满脸都是糕点碎屑,倒要秦宜伸手去给她擦。 “行了,不吃了,再吃该撑着了,回头我再叫厨房做好吃的给你吃,”秦宜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碗来,轻声细语对蔷薇说道,“来,尝尝这个牛乳羹,甜的,很好喝。” 蔷薇伸出舌头去尝试着舔了一下,忽而抓住了秦宜拿勺子的手,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说了句:“你给我做娘亲好不好?” 秦宜的手一顿,勺子忽而掉到了碗里,清脆一声响,好像是把蔷薇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我是觉得你对我好……石碌叔叔说娘亲都会对人好的……我不喜欢那个娘亲,她老是凶我……” 蔷薇说着,竟瘪着嘴哭了出来。 秦宜赶紧放下碗去给蔷薇擦起脸上的泪来,柔声安慰道:“好了,你不哭了,我给你做娘亲,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这样叫我。” 蔷薇虽然只有五岁的智商,但是却没由来的亲近秦宜,此刻见秦宜这样正式地和自己说话,就知道一定很重要,握紧了拳头狠狠点头,“恩!蔷薇知道啦!” 秦宜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乖。” 蔷薇正趴在秦宜身上嬉闹的时候,忽然一个小丫鬟打着帘子进来,福身道:“王爷,前头有人来报,说有人宴请王爷去飘香楼吃饭。” “说了是谁了吗?” “并未。” 秦宜这便拍了拍手,安慰了一会儿蔷薇,这才起身,“那你在这儿照顾好蔷薇,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带她去,万不要叫她吃撑了,本王去去就回。” 蔷薇在后头想喊娘亲,忽然想起秦宜和自己说的话,便瘪着嘴说了句:“你要早点回来。” 秦宜笑了笑,点头算是应下,转身出了门去。 飘香楼宴请,秦宜在马车上晃悠着闭目养神,左不过就是那几个人了,却不知道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上到飘香楼二楼的时候,秦宜看见那人并没有太多惊诧,弯唇一笑,“我本以为你会等我去找你。” 第120章 红衣胜血撩人心 第120章 红衣胜血撩人心 红衣胜血,玉指纤长捏着一只皓白的杯子,桃花眼微微上挑,唇角亦是跟着扬起。 如果说秦琰是一块无处不精致,似暖似凉的佳玉,苏策是一本浩瀚的书,边角整齐,字迹规整,举手投足尽是韵味,那么晏婴就是一颗红艳了人眼的血钻,无一处不招摇。 晏婴抬脚轻踹,对面的凳子就离桌一尺有余,“坐。”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晏婴。” 听得秦宜的称呼,晏婴面上才有了几分笑意,“你倒还记得你的承诺。” “自然不敢忘,”秦宜微微仰起了下巴,从窗口打进来的阳光顺着她的额角流到了下巴,“大恩不言谢,字字藏心中。” 晏婴浅浅一笑,好看的眉眼如同一幅漫山红叶的画卷,张扬而落寞。 而这落寞的姿态还没有坚持上两秒钟,晏婴就眯着眼睛笑了出来,往前凑了凑,“宜宜,我就知道你有事要找我,所以特地先把你约出来,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 “是很贴心,”秦宜在心里暗暗加了一句大外甥,然后继续说道,“那么我接下来的问话,晏婴你是不是也打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晏婴趴在桌子上,竖起一根手指来摇了摇,仰头看着秦宜,贝齿轻咬下唇,好看得不像话。 “在我们北燕,空手套白狼是不被允许的,如果宜宜答应嫁给我的话,说不定我可以考虑一下。” 秦宜也趴在了桌子上,“晏世子后院八十六美人,仪态万千,各领风骚,我实在是没有自信忝列其中,成为第八十七。” “宜宜生气了?”晏婴抓住了秦宜翘起来的尾指,放到唇边轻轻一吻,“你若去了,自然不是第八十七,世子妃的位置,你可还看得上?” 晏婴吻秦宜尾指的时候像是在吻一尊庄严的塑像,秦宜有点不自在,抽回了自己的手指,“那我还真是荣幸啊,只是世子妃嘛,还是不如王爷来得自在,晏婴觉得呢?” “不论如何,宜宜只记得,我那世子妃的位子一直为你准备着就是了。” 晏婴说完,唇角一扬,复又坐直了身子。 秦宜晓得晏婴这是可以和自己说正事了。 “你打北燕而来,明明是为了争取秦国支持,同五皇子夺权,可如今五皇子都已经准备登基了,你却还不见着急,日日放浪形骸,好像天下都收归你手中。” “我这不是强装镇定,怕被宜宜你看出来,笑话我嘛。”晏婴对着秦宜眨了眨眼睛,轻轻抛了个媚眼。 秦宜好比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任凭晏婴如何引诱口中话语都没有半分圆润。 “所以我想,你一定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了吧,秦国内部也该有了你的人了。” “宜宜若是愿意和我合作,我便告诉你我现在的状况,宜宜若是愿意嫁给我,这一生我都让你做独一无二的世子妃。” 晏婴咬重了“世子妃”三个字的读音,意图便是告诉秦宜,她若愿意嫁给自己,他可以放弃争夺江山的念头,许她一世安稳。 秦宜作为大秦皇族里头唯一存活的女儿,女扮男装十余年,唯一求的便是一个安稳。 可秦宜微微一笑,好似没有半分动容。 “我并不想知道更多,我只想问问你是不是能告诉我,南宋一战,赵王爷既有参与,那到底是霍擎一力为之,还是皇上亦有交待?” 南宋乃是赵家天下,赵恂更是南宋手握重权的王爷。 晏婴与赵恂一向不和,北燕内乱夺权,赵恂支持的乃是北燕五皇子,同晏婴之间矛盾不小,但是秦宜知道,你对你敌人的了解程度,恐怕比你对你朋友的了解程度还要高。 晏婴的睫毛微微抖了两下,掩盖住了大半的情绪,声音不似往日轻挑,只问了一句:“很重要吗?” “不是很重要,”秦宜微微摇了摇头,“只是……我很想知道。” “那我便告诉你。”晏婴唇角一扬,眉眼之间的姿韵格外动人。 “只是……你要先陪我吃完这顿饭。” 这是他第三次同秦宜一道在飘香楼用饭,如果秦宜再次中途随人离开,将他自己抛在这里,他恐怕就没有勇气再继续追求她了。 人嘛,总要有点念想不是。 秦宜拿起筷子,倒没有多着急,如平常一般细细地吃完了这顿饭,甚至还让小二又上了一盘她最爱的金枝丸子。 这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小二将桌子收拾了干干净净,秦宜才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含笑看着晏婴。 “宜宜,你真的很让我着迷,”晏婴的笑意并没有平时浓厚,但却明显比平时真实了几分,他的嗓音低沉下去,带了几分魅惑,“你若真的吃了两口就说饱了,我说不定便不会这样喜欢你了……” 秦宜身上真的有很多地方让晏婴欲罢不能,他一开始刻意接近,着意诱引,到头来,竟然是自己落入其中。 “确实是霍擎去联系的赵恂,然而赵恂也未尽全力,毕竟霍擎和他虽是朋友,也不过就是个朋友而已,犯不上,瑜王爷手中的势力也不小,赵恂不想和他交恶太深。” “至于皇上,”晏婴仰起头来看了秦宜一眼,“他亦应当知晓此事,却不想让瑜王爷死在疆场之上,至于为什么,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秦宜当然清楚,秦琰乃是先贵妃所生,先贵妃又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传言说先皇曾有意传位给秦琰绝不是空穴来风,秦琰小时候的骑射和读书,多是先皇手把手教的。 年幼之时秦稷不懂事,与秦琰一道长大,兄弟情谊深厚,然而上位五载,在皇位利益和执掌大权的诱惑之下,秦稷肯定会担心秦琰对自己有害。 兄弟情谊,怕此刻就像是沉入水中的一张纸,看着好像全然无事,只缺那最后一道力将其拎起,就会彻底破碎。 秦宜的眸子黯淡了下来,兄弟反目确实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场景,然若是当真反目,她当然有数自己要站在哪一面。 只是希望没有那一天才好。 “宜宜,”晏婴在后头唤了她一声,“我所知道的尚不全面,但有一个人,他肯定是清清楚楚。” 第121章 朝阳公主入大秦 第121章 朝阳公主入大秦 九月的京城草木已经开始呈现出衰败的迹象,秦宜遣了马车先行回去,一个人在街上逛游着,路过糕点店的时候还进去给蔷薇称了点东西。 秦宜左手拎着给蔷薇买的糕点,右手握了一小包蜜饯,举到面前直接舔了一颗,这便没留神看路,差点直接撞到一个人身上。 一声抱歉还没说出来一个字,秦宜便仰头看见了来人是谁。 眉眼清雅,唇角永远似笑非笑微微扬起来那么一点点。 苏策伸出手来,从秦宜的右手里拣出来一颗蜜饯,微微蹙眉,“很甜。” “隔壁新开了个茶楼,打南方运过来不少好茶,苏相可有空一道过去坐一坐?”秦宜本想就此避开,却忽然想起刚刚晏婴和自己说的话来。 除却苏策,还能有谁。 苏策没有拒绝,临上楼前还叫伙计添了一盘黄金糕。 秦宜一个人慢吞吞地把那一盘黄金糕吃了大半,丝丝甜气入口,秦宜心里头的郁结消散了大半,左右苏策是为人臣忠人事,秦稷的吩咐怎么赖也赖不到人家苏策头上去。 秦宜叹了叹,想问的事情全部都咽到了肚子里头去,饮罢了茶水便起身作辞,恍若此次真的只是想来和苏策喝会茶。 那些事情其实不问她也知道了,无非是还存留着最后一丝幻想,罢了,还有何可幻想的,连姚皇贵妃都知道,生下了女儿留不得,得换成儿子才能活。 与他日日睡在一块儿的李姚儿都知道,他是一个连亲生女儿都能下得去手的人,遑论同父异母的兄弟。 而且自己还是他异父异母的堂妹,杆子要是短得厉害,这亲戚关系也就打不着了。 秦宜起身作辞,苏策倒也没多做挽留,离开的时候甚至还比秦宜慢了一步,纤长的手指拣起盘中剩下的最后一块糕点,取出帕子包了起来。 下楼的时候是掌柜亲自来送,弯腰赔笑问苏策觉得这茶楼怎么样。 苏策清浅一笑,“继续做着吧,初期需要费用只管去府上提就是,另外叫厨子把黄金糕的制作方子送到我府上去。” 苏策也未用马车,自己走路回了府,兴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半分不见往日沉稳模样。 不过是想在路上遇见一个比自己先行几步的人罢了。 却还是没有遇见。 苏策刚刚进府,喜公公便迎了出来,打着千儿匆匆忙忙道:“相爷,皇上有事请您进宫一趟呢。” “劳公公等一会儿,容我换件衣裳。” 苏策回了屋子,打开衣橱的时候可以明显看见,最右侧挂着的那几件衣裳,要比苏策现在穿得小上许多。 苏策进宫的时候,秦稷正在逗弄大皇子,听喜公公来报,这才恋恋不舍把大皇子给了奶娘。 “西晋前两日给朕送来了文书,说是想送个公主过来。” 苏策立在下头,轻轻浅浅开口,“和亲?” 秦稷点点头,复又摇摇头。 “难不成是朝阳公主?”苏策的眸子微微睁大,显然是有几分惊诧。 秦稷点了点头。 西晋的朝阳公主并不是自小就养在皇室里的,晋元帝从前与一个民间女子有过一段情缘,后来晋国内乱,晋元帝与那女子分离,分离之时那女子已经怀孕,内乱结束之后,晋元帝辗转寻找多年,却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女子。 直到八年前,从前跟在那女子身边的一个丫鬟想要去见晋元帝而不能,一头抢死在了皇宫门口,身边只剩一个小姑娘嚎啕大哭。 晋元帝看见那小姑娘身上的一根金簪便想起了旧事,将其迎到了宫中,百般宠爱,改名南宫萱,赐朝阳公主封号。 萱草念母,晋元帝确实是爱了那个女子一辈子。 朝阳公主一进宫就被晋元帝放在了手心宠着,莫说是后妃了,便是所有的皇子和公主加起来也敌不过她在晋元帝心中分量。 晋元帝的溺爱,再加上她在民间生活的那八年没有规矩的日子,养成了朝阳整个大陆都出名的跋扈性子。 杀宫女太监眼都不眨,稍有不顺心就敢打自己的兄弟姐妹,脾气上来了连皇后都敢骂,连晋元帝,都曾被她踹过。 西晋的大官贵族无一人敢娶她,朝阳公主倒也不急,放言天下,说自己的夫婿要自己来选。 朝阳公主第一天选婿的时候,西晋都城洛阳条条街都人满为患,全是娶妻嫁人的。 有个李翰林本来就要咽气了,担心自己的儿子要为自己守孝被朝阳公主盯上,硬生生又撑了三天,看着自己的儿子娶了正妻方才闭眼。 另外一个大臣下手晚了一步,适合的女子都被人抢光了,抱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哭,好不容易从妻子的娘家那边抱了个九岁的女娃过来定了亲。 然后晋元帝就下令不许先定亲了。 于是另外一个大臣束手无措,只好含着泪亲手把自己的儿子头发剃了,送去做了和尚。 送别的时候一哭二里地,那儿子咬牙和自己的爹说了一句:“爹啊,你放心,要是做和尚还不成,了不起我进宫做太监去!” 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娶公主惨一点还是做太监惨一点,回去的路上崴了脚。 于是朝阳公主今年十六岁了,还没找到夫婿。 没想要晋元帝这么不要脸,自己国家解决不了的事情扔到了大秦来。 秦稷想着把姚皇贵妃晋为皇后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但是西晋这些年来和大秦的关系不错,前两年和南宋作战的时候,西晋和大秦还曾联手出过兵。 况且近些年来大秦和西晋的商业往来也很密切,大秦盐业发达,西晋却盛产各种奇珍异果和花椒调料,人的嘴被养刁了就回不去了,反正秦稷现在是离不开西晋这些东西了。 所以这朝阳公主,还必须得好好伺候着。 秦稷的意思,就是要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苏策。 可是苏策一脸纯良地抬起头来,“皇上,臣还未成亲呢。” 秦稷咬牙,“苏卿若是愿意,明天朕就给你安排一桩婚事。” 苏策敛眉不语,算是应下了迎接朝阳公主一事。 第122章 不如咱俩比试下 第122章 不如咱俩比试下 大皇子满月,举国欢庆,秦稷大赦天下,减赋一年,清简牢狱,大封六宫。 不过秦稷这封六宫封得也奇怪,姚皇贵妃仍旧是皇贵妃,余淑妃也照旧是余淑妃,倒是其余无干人等都被晋了一级,林家的娴嫔也成功成为娴妃。 满月礼上秦宜瞧见了霍擎和萧密,霍擎倒是一如既往的拽,看向秦宜的眼神活像是秦宜欠了他两钱银子,而萧密则明显落寞了许多,甚至连看秦宜一眼都不曾。 秦稷今日送了大皇子一个金锁,秦琰则送了一支成色上佳的玉簪,秦宜凑过去把原本排在玉簪后头的那个金锁往前挪了挪,正好挪在了玉簪前头。 金锁玉簪,金簪金簪,看姚贵妃你膈应不膈应! 霍擎一把把自己的礼物拍在了那个公公面前,骇得他不由得抖了抖。 “既为男子,怎么能天天只知道梳妆打扮,恒王爷可莫教坏了大皇子!” 秦宜瞥了一眼,霍擎送的是一把玉制的玲珑弓,瞧着像是小孩子玩耍的。 “大将军这是笑话本王呢?”秦宜靠在柱子上,翘着脚不屑地将霍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霍擎冷哼一声,满脸的意思都是——“就凭你也配和本将说话。” 秦宜怒了。 “大将军前次在小树林被本王打败的事情,不会不想承认了吧。”秦宜挑眉,活像是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混混。 霍擎想起了自己被扒光了倒吊在树上的屈辱历史,一时间面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样,青紫交加。 秦琰拍了拍秦宜,语重心长道:“随安,给大将军留点面子,咱们其实也不过是侥幸取胜。” 霍擎气得握紧了拳头!留面子你大爷!侥幸你奶奶!取胜你的头! 要不是你们俩凑在一起暗算本将,本将能……能……能他妈的那样吗! “上次乃是本将一时疏忽,王爷要是不介意,咱们就再来比试比试?” 秦稷同姚皇贵妃一道走了过来,朗声一笑,“什么比试?” 秦宜提高了嗓音,“既然大将军非要比试,那本王自然是不能不应了,不知道大将军想比试点什么?” 秦稷一过来,不少大臣也就凑了过来,先前霍擎和秦宜说的话没有几人听见,可秦宜这一提高嗓音,整个殿中的人都知道霍擎要挑战秦宜。 还是“非要”挑战。 这不是欺负人吗,谁不知道秦宜就是个闲散王爷,可以说除了喝酒嫖娼斗蛐蛐,几乎是身无长技。 霍擎有必要拿着自己的长处比人家的短处吗? 秦宜在京中的人缘本就不差,比起霍擎来那就是好上加好,如此一来,霍擎在人心之上就先落了下风。 比试什么?只要不比投胎,秦宜她还有能比得过自己的地方吗? 霍擎的眼也扫到了那一柄玲珑弓。 “既然是大皇子满月,那本将就和王爷一道给大皇子送个彩头如何?” “好啊,”秦宜掂起那把玲珑弓,“拿靶子来,本王和大将军一道给大皇子写个寿字。” 喜公公见秦稷没反对,自然是赶紧吩咐人下去准备去了。 一个蒙着红布的靶子被安置在了殿中央,秦宜把那把弓放了回去,同霍擎一道接了喜公公递过来的弓。 “既然是大皇子满月,那咱们就比个有意思的吧,本王与大将军一道往这靶子上射箭,写一个寿字,如何?” 霍擎不屑地掂了掂手里的弓,“一起写,那如何评判一个高下?” “高下嘛,自在人心中,本王相信回头咱们两人当中自然会有一人输得心服口服,大将军要是不放心,回头就来个投票。” 霍擎才不把秦宜看成是自己的对手,比射箭,难道这秦宜还真能比自己强? 秦宜屈手勾弓,率先射出一箭去,在众人的灼热目光和惊呼声中,稳稳地落在了靶子上。 离红心十万八千里。 秦宜很满足地摸了摸下巴,“恩,这一箭恰好射在了那一撇的尖端,不错不错。” 众人绝倒。 霍擎冷哼一声,一支箭“嗖”地一声破空而去,落在了红心旁边约摸三厘米的地方。 久经沙场居然就这么个箭法,众人大失所望。 霍擎恨恨地捏了一把手中的弓,站在秦稷旁边的喜公公仰头看向屋顶,对旁边的小太监说了一句:“今个儿天气不错哈。” 秦宜再次出手,照旧离红心远得很。 霍擎的箭也没能射中红心。 然几番下来,有心的人已经能看出来,秦宜正在一点一点努力地写着那寿字最长的一个撇,虽然歪歪扭扭,但是秦宜的每支箭后都挂着一块蓝布,远远瞧来已经能辨认出来是个撇了。 反观霍擎,由于手中的箭并不好用,屡屡射不中红心已经是发狂,满眼满心只记得一个红心,哪里还有什么寿字。 箭筒中的箭羽越来越少,霍擎那把弓虽然不好使,这一支接着一支的箭射出去也差不多有了手感,捞起最后一根箭的时候霍擎沉了沉气,在手中准备了好久,终于是射了出去。 正中红心,代表霍擎的黑色箭羽插在靶子上正中央,分毫不差。 力道之大甚至差点射穿那靶子,若不是旁边的小太监扶了一把,可能就被射倒了。 “王爷果真好箭法,”秦宜把弓交给了一旁的小太监,拍了拍手,笑眯眯道,“胜负已见分晓了,不过本王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了吧。” 霍擎看着自己红心之上的箭羽冷冷一笑。 秦宜弯眼入座,仰头看向仍旧在秦稷旁边站着的霍擎,“大将军箭法超群,只可惜,本王觉得大将军恐怕忘记初心了。” 秦宜说完,抬手一指,“本王只写了个撇,便不好说什么胜负了,大皇子满月,比试一番也不过图个喜庆,大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众人皆顺着秦宜的手去看,果真那蓝色箭羽已排成了一个撇,黑色箭羽却围着红心凝成一团,远远瞧来像是一个墨点。 秦琰歪头小声和秦宜说了一句:“你今天的话说得很客气啊。” “怕被皇上扔出去啊,”秦宜也歪了歪头,“不过看见霍擎那一脸吃了屎的样子我心里就爽得很,你呢?” “我也很开心。”秦琰弯了眼睛。 当然是因为你站在了我的身边。 第123章 不想和你合作了 第123章 不想和你合作了 霍擎居然又当众被秦宜摆了一道,面上难看得像是便秘多年不得治。 秦稷面上也很难看,秦宜那一句“忘记初心”像是一根箭一样狠狠地扎到了他的心上,连姚皇贵妃把大皇子给他抱的时候他都没有露出多少笑脸。 宴席散后,秦稷说自己还有些折子要批,便叫姚皇贵妃先回倾城殿。 奶娘抱着大皇子亦步亦趋跟在姚皇贵妃后头,姚皇贵妃进了殿气冲冲地端起了一杯茶,然后径直摔到了地上去。 四下炸裂的碎瓷片和热茶一道溅了不少在奶娘的身上,大皇子也被这响声吓了一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姚皇贵妃被大皇子吵得心烦,甩手说了一句:“给本宫滚下去!” “慢着!”姚皇贵妃仍旧脸色难看,“把大皇子留下,把青若也叫过来,顺便把那个给本宫倒茶的小宫女打上三十大板,丢去浣衣局!” “是。”奶娘战战兢兢地把大皇子抱给了姚皇贵妃,然后便要退下。 谁知道大皇子刚刚沾到姚皇贵妃的手,就“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尖叫声传出了好几里地,声嘶力竭,嗓子都要哭哑了。 奶娘喂养了大皇子这些日子,看见大皇子这样也有些心疼,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抱起大皇子哄一哄,姚皇贵妃的眼神却像利剑一样刺了过来。 “本宫这里不用你管!赶紧把青若叫进来!”姚皇贵妃狠狠地剜了奶娘一眼,奶娘相信,要不是大皇子挑剔只肯吃自己的奶,现在肯定也被姚皇贵妃派人拖下去乱棍打死了。 可怜了那个倒茶的小丫鬟,她又如何能想到今日皇上心情不好,大皇子的满月礼会结束得这样早呢。 青若进殿的时候,大皇子仍旧在拼命地哭着,姚皇贵妃被他哭得心烦,直接把他扔到了床上去,自己在一旁挑拣着小太监搬过来的,众人送给大皇子的满月礼。 “这几日你出过宫吗?”姚皇贵妃见青若进来,淡淡抬头扫了她一眼。 大皇子哭哑了嗓子,在床上乱扑腾着,却是根本挪动不了身子。 “回娘娘的话,世子说……”青若看出了姚皇贵妃今日的心情并不好,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说后面的话。 姚皇贵妃看着那排在一块的金锁和玉簪面上就是难看得紧,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但说无妨。” 青若狠狠地低着头,飞快地把话说完,微微缩了缩身子,像是生怕被姚皇贵妃责罚。 “回娘娘的话,世子说他不打算和娘娘合作了。” “无耻小人!”姚皇贵妃将秦琰送的那根玉簪狠狠地掼在了地上,双目圆瞪似是要噬人一般,银牙紧咬,怒斥了一句,“他是疯了不成!不同本宫合作!他还想和谁合作!” 青若低着头,不敢说话。 姚皇贵妃几乎要咬破了自己的下唇,她早就知道北燕世子晏婴性情乖张,却没想到他连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也能做出来。 但是现下自己确实需要同晏婴合作,要不取胜的把握并不是很大。 更何况那个劳什子西晋朝阳公主也要来了,还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姚皇贵妃简直头疼欲裂。 大皇子还在床上蹬腿舞臂地哭着,紧紧地闭着眼睛,哭声震耳欲聋。 “狗杂种!哭哭哭!哭什么哭!”姚皇贵妃冲着大皇子厉喝了一声,然后扶额重重叹了一口气,“那个孩子找到了吗?” 青若又缩了缩脖子,“回娘娘的话,尚未,当时去的宫女和侍卫都死得干干净净,实在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 “罢了,”姚皇贵妃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管她活着还是死了,总之以后都和本宫没有关系了。” 大皇子的哭声越响越烈,姚皇贵妃狠狠翻了个白眼,“明个儿我要出宫一趟,正好皇上也该去余淑妃那里了,剩下的事情你便安排吧。” “是,”青若赶紧应了一声,“那奴婢先退下了。” 姚皇贵妃一手撑头,另一手不住地揉着额角,似是疲惫不堪,“把奶娘叫进来,大皇子哭得本宫心烦,让她抱下去喂奶,还有若是皇上问起那根玉簪,就说是大皇子玩耍的时候摔碎的,叫人进来伺候着吧,本宫有些乏了。” 青若赶紧应了,匆匆退了下去。 姚皇贵妃起身行至床前,伸出一只手去,手上尖锐的护甲这便凉凉地贴在了大皇子的脸上。 大皇子像是被吓了一跳,哭声弱了几分。 “秦政,”姚皇贵妃食指上的护甲在大皇子的脸上流连,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地咬起了牙来,眸子里头恨意颇盛,“他还真是对你寄予厚望呢,只可惜啊,你身上没有流淌着他的血。” 大皇子睁开眼睛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姚皇贵妃手上那华贵的装饰品,甚至还伸出了一只粉嫩的手,想要抓住姚皇贵妃长长的护甲。 可是当他对上姚皇贵妃的眸子的时候,忽而小脸一皱,“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纵然是个不谙世事,只有一个月多点大的孩子,却也感觉到了姚皇贵妃眸子里那滔天的怒意,和恨不能杀人的愤懑。 与此同时晏婴倒是在自己的驿馆里头住得优哉游哉,大秦的水果虽不及西晋多,但是却比北燕要上许多,尤其是饭食之上,大秦做得就比北燕精美许多。 晏婴来了大秦这许多日子,吃了不少也喝了不少,好在日日也锻炼着,倒没多添许多肉。 今日晏婴照旧是歪在榻上,衣襟微敞,露出一点如玉般温润洁白的肌肤,墨发铺在肩上,一手撑头,桃花眼微扬,让一旁的两个侍女都差点看呆了去。 “那肉再不捞就老了,我可是一时半会儿老不了。”晏婴斜斜歪了唇角,面前万千姿韵如一夜之间城中之花尽开。 纵阳光耀眼,亦盖不过其锋芒。 负责烫肉的侍女赶紧把肉捞了出来,放至唇边吹凉了,这才递给了晏婴。 另外一个侍女顺着就递了一块切得方方正正大小正好的桃子过去。 门口一人敲门,等晏婴应了方才进来,低头不敢多看,只拱手道:“世子,姚皇贵妃明日想同您见个面。” 第124章 看你笑容看呆了 第124章 看你笑容看呆了 晏婴十分不喜欢这种酒楼的包间,他认为他这种美貌就应该被众人所欣赏、夸赞,他亦是十分享受每次路过人群都会让几个大家小姐看呆了去的成就。 所以他还是更喜欢和秦宜一道在飘香楼的二楼临街的窗口处饮酒用饭,万分洒脱。 当然,若是秦宜约他来包间里头,他肯定更是一万个愿意,倒贴钱都愿意。 其实说起来,就算是去飘香楼吃饭,其实也都是他倒贴钱。 说起来也奇怪,你说这秦宜身材不如李姚儿,长得也不如李姚儿,自己怎么就落入她的道了呢!真是恨死了! 姚皇贵妃出宫一趟不容易,纵然晏婴着意来晚了一个时辰,姚皇贵妃还是在他进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歪了一会儿,又倒了杯茶之后才推了门进来。 姚皇贵妃独自进了门,对着晏婴浅浅一笑,“世子来了。” “没来呢。”晏婴抬眼淡淡瞥了姚皇贵妃一眼,似笑非笑。 姚皇贵妃一时间有些尴尬,然不过瞬间就又收拾好了神情,浅浅一笑,“世子可真爱开玩笑,想来前几日的那番话也是无心的吧,本宫今日亲自过来,也是想对世子表明诚意……” 姚皇贵妃的话尚未说完,晏婴就歪了唇角,“怎么,本世子就不是亲自来的了?娘娘足足迟到了一个多时辰,本世子可没看出娘娘多大的诚意。” 姚皇贵妃料想着晏婴怕是对前次商量好的条件感到不满,这才又来找自己讨价还价,便在心里头骂了一句图利无耻小人。 不过心里头骂归骂,面上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世子若是对之前咱们说好的报酬不满意,咱们也可以再商量商量。” 姚贵妃先行放低了姿态,眸含温水,含笑看了晏婴一眼。 从十岁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美的,这一招她用了八年多了,从没有失手过,偶尔秦稷因着她惩罚宫人惩罚得狠了,或是对待后妃太过苛刻对她甩脸子的时候,只要姚贵妃这么咬唇看他一眼,再靠在他的膝上坐一坐,秦稷的气就能登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可是晏婴却不吃这一套。 “娘娘若是想好好商量,那婴就陪娘娘好生商量,娘娘要是不想好好商量,婴也只能说,娘娘虽贵为皇贵妃,婴在北燕忝居世子一位,身份也没低到哪里去,至于相貌,婴有一个习惯,爱好日日照镜子,对于美貌的抵抗力想来比娘娘想象中要强上那么一丢。” 晏婴坐在凳子上,曲起一只胳膊来斜撑着头,好似根本就不把姚皇贵妃放在眼里。 李姚儿这便只能咬牙,端正了面上神态问了一句:“世子想要什么?” “娘娘不如先说说娘娘能给什么,说实话,这桩生意婴确实不是很想做了。” 晏婴先给李姚儿喂了一剂药,告诉她没有很重的赏金,还是别来自己面前自取其辱了。 姚皇贵妃沉了沉气,“只要世子答应本宫帮助本宫除了恒王,再扶助本宫取得那边支持,来日本宫可在原来的基础上,再许世子三座城池,岁奉亦添一万两。” 这便不是个小数目了。 “我听说娘娘之前还有意护着恒王爷,怎么这么快就起了杀意?”晏婴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状似无意问了一句。 姚皇贵妃冷冷一笑,“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之前本宫也没有世子的支持呢。世子如果对这个酬劳还算满意得话,那便不要问缘由了吧,世子只要知道,恒王爷现下是本宫最大的绊脚石就好了。” 晏婴微微点了点头,“酬劳确实是很动人,但是娘娘应该知道,恒王爷并不好除。” “朝阳公主不是要来了吗?两虎相争必有一败,更何况晋元帝可是把朝阳公主放在手心里宠着,纵然是为她起战肯定也是眼睛都不眨,皇上虽然对恒王不错,也还没好到这份上。” 晏婴微微挑眉,对上了姚贵妃那双虽然好看,却已经充满了利欲和恨意的眼睛。 “如何挑拨人心,如何嫁祸他人,这种事情,想来本宫便不用赘述了吧。”姚皇贵妃轻舔唇角,扬唇看向晏婴。 这是她一向的习惯,说完话后魅惑他人,叫其不能思考。 果真晏婴好像看呆了去,直直地盯着姚贵妃的笑容,半晌才点了点头。 姚皇贵妃不能出宫太久,同晏婴告退,便匆匆回去,临出门的时候不屑一笑,什么北燕世子,还不是要败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这世上还没有能抵抗得住她笑容的男人。 门口守着的宫女看见了姚皇贵妃的笑容,下意识想要开口说句什么,却在还未发出声音的时候赶紧把话咽了下去。 晏婴在屋里笑得发狂,差点笑出了眼泪。 这傻逼!牙上沾了这么大个菜叶子还同本世子笑!笑你大爷笑! 而姚皇贵妃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舌头一舔,方才舔到了那块中午就沾上了的菜叶子。 当即就气得摔了碗,想起白日跟着自己出去的宫女欲言又止的样子,叫了过来就狠狠打了两巴掌,怒而拍桌道:“给本宫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不长眼的玩意儿!” 晏婴虽然在背后狠狠嘲笑了姚皇贵妃一番,但是她所说的话还是给晏婴提了个醒。 这大秦皇族内部的事情,可比自己来之前想象得要乱上了许多。 马上又要来一个西晋公主,看来这场戏还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两月光景风平浪静过去,一转眼就是十一月,打西晋洛阳慢悠悠冠盖满途赶过来的朝阳公主,也终于抵达了大秦。 早在朝阳公主快要到京城的时候,秦稷就已经收到了消息,等到到的那日,苏策早早就准备好了宴席,另又带人去往了京城门口相迎。 能得苏相相迎,京城里的人也都知道来的肯定不是个小角色,朝阳公主的名声传得很远,京城里头也有人开玩笑,说要不要赶紧找个媳妇,以免被那公主看上。 旁边一人讽刺一句,“你这都快三十了连个房子都没盖起来,还想娶媳妇呢!” 秦宜亦是拉着秦琰一道去看热闹,提前安排人在飘香楼占了个座。 第125章 一场美男饕餮宴 第125章 一场美男饕餮宴 冠盖满途车骑喧闹,晋元帝最宠爱的朝阳公主出使秦国,场面比出嫁还要宏大。 十一月天气已经很冷了,秦宜抄着个暖手炉在飘香楼看热闹,旁边有个人啧啧一叹,“这公主的身条真不错。” 秦宜睁大了眼睛,“这他妈你都能看出来啊,兄台有透视眼啊。” 这轿子遮得严严实实,就算是不遮,这前头侍卫后头侍卫,还有不少丫鬟围在四周,在加上吃饱了没事干的百姓簇拥在街边,这能看见个鬼啊! 那人听秦宜和他搭话,赶紧跑到了秦宜这边坐下,也算是蹭到了一个位子,“可不是,我祖上就是算命的,光根据朝阳公主的经历来算,她就该是个身量纤纤的清秀女子。” “了不起啊……”秦宜瞠目结舌,现在算命的业务扩展得挺宽得啊,都不用测字也不用八字,还不用看相了。 在一旁的秦琰自然知道秦宜到底是什么意思,捂唇笑了出来。 那人浑然不自觉,瞟了秦宜一眼又道:“那是当然,我祖上可是出了名的半仙呢,要我说啊,贵人你将来有一段好姻缘呢。” “谢谢你啊……”秦宜笑了笑,顺手捞过了一块糕点来。心想着还用你废话。 那人拿糕点的手落了空,有些愤愤不平,“还行还行,就是路途有点坎坷。” 秦宜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挥挥手道:“起来起来,这张凳子我有用。” “你们一人坐一张,还能有啥用啊!”那人免费给秦宜算了命,她不给自己卦金也就算了,居然还赶自己走,这算什么事! 秦宜恶狠狠一龇牙,“我要搁腿不行啊!” 算命的人狠狠白了秦宜一眼,起来又靠到了窗边,然这一耽搁,朝阳公主的车骑却已经走远了。 苏策先把朝阳公主带到了驿馆里去,安顿好了之后晚上才会去宫中宴饮。 晏婴打了个哈欠往外走,正看见一群群人往对面屋子里搬箱笼,负手凑了过去,“公主来了啊。” 旁边的丫鬟本来想让晏婴别挡路,一看见晏婴的脸就呆了去,憋了半晌憋出来两个字,“快跑……” 晏婴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从偏门溜了出去。 苏策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朝阳公主走着走着就歪到了苏策的身上。 西晋也不是没有好看的公子哥,只是早早地都订了亲,朝阳公主又不愿意嫁给那些个光有官位和学识没有长相的人,所以一拖也就拖到了现在。 今日过来的时候,京城街道堵了个严严实实,堵得朝阳公主心里头烦躁不堪,大冬天出了一身的汗,差点掀了帘子去骂,要不是旁边的丫鬟劝了又劝,她定然是要下令把这些人都拖下去砍了。 无知刁民,活着也是浪费。 但是看见苏策的时候,朝阳公主身上的戾气就消散了许多,下了轿苏策行礼的时候,手就一把被朝阳公主攥住,激动万分问了一句:“可有妻子了?” 当然要问清楚,她堂堂西晋公主,绝不可能给人做小! 苏策轻飘飘抽了自己的手,没抽出来。 又抽了抽。 朝阳公主捏得更紧,目光灼灼。 苏策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浅浅一笑,“臣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但是朝阳公主才不肯轻易死心,不过是有了心上人罢了,随便出个意外,不就没有了? 于是朝阳公主一路缠着苏策,行动慢了许多,也亏得是如此,这才让晏婴躲过一劫。 然而暂时的安全终究只能是暂时的。 今天晚上皇宫一宴,在朝阳公主的眼中,就是一场饕餮盛宴。 秦琰、苏策、晏婴、秦稷,在这四人的映衬之下,秦宜这种只能算俊俏的在朝阳公主眼里都占不上位置,至于萧密等清秀之流,已经被狠狠地打上叉。 而霍擎这种五大三粗的,在朝阳公主看来,就是不必要再活了的。 秦稷照旧说了一点场面话,无非就是西晋人杰地灵,钟灵毓秀,这才生出朝阳公主这般美妙的女子,希望朝阳公主在秦国能够生活顺利巴拉巴拉。 秦宜看见朝阳公主的样子的时候,忍不住想回头去找今天算命那个人。 就这还叫身材不错的清秀女子? 朝阳公主八岁进了宫,从此就开始了吃的不归路,看见什么都要吃,且吃相难看。 晋元帝瞧见她的样子,也是心疼她在民间受了苦,也就由着她吃。 于是朝阳公主今年年方二八,身高一米五,体重一百六。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幼时曾在民间受过苦的原因,朝阳公主的皮肤也是粗糙得很,纵然华服在身,看起来还是像在风沙满地的沙漠里跋涉了三年一般。 秦宜懒得听秦稷的客套话,有一口没一口地自己倒着酒喝,冷不防朝阳公主说了一句话,秦宜刚刚喝到嘴里的酒“扑”地一下全喷了出来。 “皇上的皇后之位可还空着呢吧!”朝阳公主仰起头来,目光灼灼。 要说这朝阳公主算数还真不差,虽然这四个人各有千秋,可明摆着秦稷是皇上,综合得分更高啊。 秦稷愣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旁边的丫鬟看来是个女官,赶紧拉了朝阳公主一把,弯身同秦稷道:“公主性情纯直,刚才口无遮拦,只是想关心皇上一下,皇上切勿在意。” “自然自然。”秦稷匆匆挥手,再不敢多言。 秦宜憋笑憋得浑身颤抖,秦琰亦是随着秦宜一道笑,冷不防朝阳公主行至他跟前,问了一句:“这位王爷可娶亲了?” “大秦皇族的秘辛,公主不知道?”秦琰丝毫不慌乱,抬起手来饮了一杯酒,“我瑜王府不能从我这一代断了,所以只有生下儿子的才能做正妃。” 朝阳公主的眸子黯了黯,生儿生女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还是不冒这个险了。 于是朝阳公主又转了身,一屁股把晏婴旁边的人挤走,坐在了晏婴旁边。 这个红衣男子她一早就注意到了,但是锋芒太盛,她一开始竟然下意识避开,现下仔细一瞧,若是大婚当日这样一袭红衣,定然会让天下人都歆羡。 朝阳公主凑近了晏婴,哈喇子差点流进了他的酒杯里。 第126章 堵上门去追美男 第126章 堵上门去追美男 晏婴歪坐在那里,桃花眼斜斜一挑,朝阳公主想要在他腰上摸一摸的手就立时顿住。 三千桃花冻成冰霜,片片冰瓣如刀。 朝阳公主收了手,面上横肉颤了颤,摆出公主的架势来问了一句:“你是哪个大臣?” 朝阳公主眼睛微微眯起,当然也很有可能是被肉挤的,眼中精光面上神色凑成一句话——快来跪舔!快来跪舔! 这殿中用着火龙,纵然冬日亦是温暖,晏婴早就脱下了外头的大氅,只着一件红色长袍,抬袖饮酒的时候衣袖下滑,这便露出了一小节皓白如玉的手腕。 朝阳公主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去,小小的眼睛中精光一闪。 “本公主问你话呢!你为何不答!”朝阳公主狠狠拍了拍桌子,小小的眼睛撑成了豆子,怒视着晏婴。 在西晋,还没有人敢这样无视自己!有些男人就是要要狠法子去治!越狠他们越喜欢! 朝阳公主肉多手厚,一巴掌能拍倒一只猪,于是殿中即刻安静了下来。 晏婴墨发红衫,如一只妖孽,缓缓放下杯子,桃花眼往上一挑,懒懒开口,“北燕世子晏婴,嗜好男风,实乃断袖,公主若不介意,本世子亦不介意享个齐人之福。” 于是大殿之中更加安静,几乎是落针可闻。 晏婴来了这些日子,朝中大臣也差不多都知晓了他的身份,北燕世子晏婴,是不是好男风倒不好说,但委实性情乖张,朝阳公主这是惹到她不该惹的人了。 “世子?”朝阳公主脸上的肉抖了抖,小小的眼睛转了转,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秦稷可是皇上,刚刚那个也是个王爷,世子……好在世子早晚也是王爷。 “本公主是西晋最受宠的公主,”朝阳公主挺了挺胸,“你不过是个世子,本公主嫁给你算是下嫁!” 在场的众人皆是屏住了呼吸,年度免费撕逼大戏,不看白不看! 晏婴伸手去拿案上的酒,袖子之中有颗丸药抖落出来,入水即融。 “公主若是喝了这杯酒……”晏婴曲起一根手指来轻轻敲了敲,案面,尾音上挑,魅惑含情。 朝阳公主一把把晏婴端着的酒夺了过来,仰头饮尽,顺便把酒杯倒过来,让众人看清她确实是喝完了。 在朝阳公主的想象中,她是一个身着粉衫衣袂飘飘的绝代佳人,与晏婴相得益彰。 实际上喝了这杯酒后她的脸就涨成了猪肝色,咧嘴一笑之时牙齿微微泛黄。 “本公主喝完了!怎么样!你可以娶本公主了吧!”朝阳公主哈哈一笑,腹部微微一用力。 晏婴掏出帕子来捂住了鼻子。 “噗噗噗” 三声很轻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一股恶臭登时弥散开来。 离朝阳公主近的人群迅速散开形成一个圈,中间独留了朝阳公主和她身边的女官。 “卜”地一声响,臭味又更浓厚了一些。 “竟敢暗算本……呕……”朝阳公主本来想骂晏婴,可是刚骂了半句,臭味就呛到了嗓子里,干呕出声。 晏婴早就跑得不见了人影,高台之上的秦稷亦是忍不住捂住了鼻子,身旁的姚皇贵妃狠狠瞪了朝阳公主一眼,几欲作呕。 朝阳公主脸更红,像是黑面饼子上面长了红毛,可是括约肌不受她自身控制,若不是碍着这是宫宴,想来在场的人早就逃出去了。 为着保证殿中温度,门窗都是紧紧关起来的,终于是有个武将按捺不住,一双捣碎了窗户,“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一吐不要紧,好多人都跟着吐了出来。 秦琰和秦宜早就占据了绝佳位置,把窗子扒了个缝在换气,上头秦稷挥了挥手,“公主身子不适速传御医诸位无事就先退下吧。” 秦稷不敢换气也不敢停顿,匆匆说完了这一番话,拉着姚皇贵妃往后殿而去。 秦稷这一离开,众人亦作鸟兽散。 朝阳公主气得咬起了牙来,恨不能把晏婴拆骨入腹,可是站在这里早晚要被自己臭死,只能一边放屁一边出了门,脚步越来越快,生怕顺风刮过来自己的屁。 于是朝阳公主权衡再三,还是觉得苏策最适合自己,但是只是个相国,朝阳公主有点纠结,不过如果苏策肯随自己去西晋做个上门女婿的话,那自己就勉强点头吧。 但是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无常,也许你就在人生的关键转折点处看了一本小说,它就改变了你的选择。 朝阳公主就在这人生的关键时刻,于驿馆的床铺下头,翻出了一个话本子。 里面的描写让人面红耳赤,呼吸错乱,朝阳公主看完之后久久不能入眠。 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封面——《五个王夫齐上榻》,下头还有一行小字,夭夭胡诌著,如有雷同,不关我事。 五个王夫……真是美妙绝伦的日子啊,自己是西晋最尊贵的朝阳公主,为何不能也娶五个王夫! 秦琰苏策和晏婴,她都要纳入囊中! 到时候自己让他们脱衣他们不敢穿,让他们一起伺候他们不敢单独来! 说行动就行动,朝阳公主决定三管齐下,不过还是要从最简单的入手,首先要找到苏策的心上人,然后直接除掉她。 于是第二日,朝阳公主入宫八年来头一次在中午之前起了床,顶着美好的阳光踏进了苏府,却被下人告知苏策已经去上早朝了。 朝阳公主倒也不急,坐在椅子上边喝茶边等,可是左等苏策也不来,右等苏策也不来,朝阳公主茶水喝了三壶,糕点吃了五盘,连茅房都去了四回,眼看就是要到用中饭的时候了,苏策竟然还没有回来。 “大胆!”朝阳公主抓着那个给自己添水的小丫鬟,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直打得她半边脸都肿了起来,“打量本公主好骗是不是!苏相为何还未回来!是不是你们后院的哪个贱女人叫你来拖住本公主的!” 朝阳公主又是两巴掌下去,小丫鬟的嘴角都被打出了血来,哭着跪地叩头道:“公主饶命啊!” 朝阳公主抬脚又去踹,还是管家出来打了个圆场,“公主请息怒,相爷也不是每天都会回来用饭的,有时候也会去外头吃。” 朝阳公主狠狠把那小丫鬟踹翻在地,带着身后的女官径直离开。 第127章 一场闹剧笑死人 第127章 一场闹剧笑死人 朝阳公主带着一群侍卫挨家挨户地搜查酒楼,所到之处人心惶惶,仿佛是土匪进了城。 找了两条街之后,朝阳公主终于是看见了苏策的背影。 兴奋的情绪一下子溢满心头,朝阳公主像是刚刚怀春的少女,提起裙子捏起嗓音,将浑厚的女低音捏成了惊悚的男高音。 “苏相,等等人家嘛!” 可苏策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朝阳公主的声音,仰头往二楼看了一眼,眼睛微微一亮,抬脚就进了酒楼之中。 朝阳公主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抬头一看正是“飘香楼”三个大字。 “你们都回去吧,”朝阳公主挥手对身后的侍卫道,“本公主自己进去就行。” “这位客官想用点什么?”朝阳公主一进门,小二就笑眯眯凑过来招呼。 “滚!”朝阳公主狠狠推了那小二一把,提起裙子就要上二楼。 那小二被朝阳公主推得一个趔趄,狠狠摔在了一桌菜上。 旁边的人霍然起身,厉声喝道:“眼瞎吗!” 小二顾不得其他,赶紧给霍擎赔罪,取下肩上毛巾给霍擎仔细擦着身子。 霍擎一把推开那小二,拧眉斥了一句:“晦气!” 朝阳公主急着去找苏策本来不想起冲突,但是听了这话终于是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气冲冲走到了霍擎面前,浑厚的嗓音丝毫不输霍擎。 “说谁呢你!” 霍擎都懒得低头去看朝阳公主那张脸,冷哼一声抬脚往前,想再换一张桌子。 朝阳公主却是不肯善罢甘休,追上前本想狠狠给霍擎一拳,谁料脚下一绊向前倒去,狠狠摸了霍擎的屁股一把。 站在二楼往下看的秦宜笑岔了气。 霍擎气极,回过头来吼了一句:“耍流氓啊!” 秦宜真的快受不了了,她觉得自己快要笑死了。 朝阳公主哪里被人这样吼过,当时就快气疯了,却紫着脸说不出话来。 霍擎低下头来白了朝阳公主一眼,到底是他国公主,霍擎也晓得分寸,这便转头要走。 朝阳公主在后头憋了半晌,终于想好了措辞,骂了一句:“本公主耍流氓也不对你耍,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糙人,爹不疼妈不要的死孩子!” 秦宜止住了笑声,这朝阳公主还真是个宝贝啊,把女人的八卦天性发挥到了极致,刚来秦国就熟知霍大将军的童年悲惨史。 真是上赶着送死啊…… 荆轲刺秦王里头怎么写的来着,怒发上指冠。霍擎此刻就是这么一种状态。 霍擎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拎住了朝阳公主的衣领,双目圆瞪如铜铃,厉喝了一声,“你再给本将说一句!” 旁边的女官急坏了,拼命地拍打着霍擎,可是霍擎身高近两米,站在那里稳如雕像,怎么可能被轻易拍动。 朝阳公主哪里被人这样待过,登时就吓白了脸,手脚并用地扑腾着,一巴掌甩在了霍擎的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该来威胁本公主!”朝阳公主大骂了一句,却明显是色厉内荏。 秦宜笑得差不多了,苏策这才起身往下走去。 秦宜不由得在后头幽幽一叹,“苏相真不容易啊,不光要给皇上擦屁股,还得给皇上的臣子擦屁股。” 秦宜想了想,秦稷安排自己接待晏婴已经算是仁厚万分,虽然晏婴馋了些,懒了些,嘴刁了些,无事爱占个小便宜,但是比起朝阳公主,晏婴那就是纯良憨厚老实的绝世好人。 但是秦宜和秦琰也知道,纵然这朝阳公主如此难缠,秦稷也不可能把接待她的任务交给他们俩。 朝阳公主是不怎么样,可若他们俩其中一人当真忍了下来,娶了她,那就相当于取得了西晋整个国家的支持。 谁不知道晋元帝已经宠朝阳公主宠到了脑子发昏的地步? 所以此刻苏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下去调解此事。 霍擎在朝中向来是目中无人,却也肯给苏策几分面子,再加上苏策说话颇是细致好听,霍擎也不过是一股火上来失去了理智,这一冷精也就知道了,朝阳公主自己还是最好不要惹。 才子救佳人的故事在朝阳公主的心中拉开帷幕。 霍擎甩袖离开,朝阳公主本来也是气愤难耐,可是苏策的声音温润得像是三月春日,一点一点滋润了她这朵娇花。 朝阳公主羞答答地拉住了苏策的衣角,苏策抽了抽,没抽掉。 “多谢苏相的救命之恩,萱儿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朝阳公主羞答答抬起头来,炙热地看着苏策。 苏策温润一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既不疏远也不热络,叫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公主莫要打趣臣了,臣既为臣子,得皇上吩咐,自然是要忠君。” 苏策本想说的是自然要好好照顾公主,还没说出来就迅速咽了下去,赶紧换了另外一句。 朝阳公主在苏府等了好几个时辰,虽然吃了些糕点,可此刻也差不多消化干净,肚子咕噜一声响,整个飘香楼的说话声都停了下来。 朝阳公主以手捂面跺了跺脚,做出一副不甚娇羞的样子来,“萱儿有些饿了,不知能不能与苏相一同用个饭?” 不待苏策回答,朝阳公主就先拎着裙子往上跑出,自以为自己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其实是敲钟一样的笑声。 “萱儿还不知道苏相喜欢吃什么呢!” 将楼梯踩的震天响的朝阳公主一面笑一面跑了上来,第一眼就看见了秦琰。 “王爷也在呢!”朝阳公主不客气地在秦琰旁边坐下,又拽过了刚上来的苏策,坐于美人中间,不胜欢喜。 但是这样就直接导致了朝阳公主和秦宜面对面。 朝阳公主倒还好,如果有五个名额的话,她是不介意分秦宜一个的,但关键是秦宜看着朝阳公主吃饭的样子,委实是难以下咽。 朝阳公主每夹一筷子菜之前都要狠狠在嘴里嗦一下筷子,拿出来的时候还带着晶莹的口水。 而且她吃饭的动作之迅猛毫不亚于一头饿了两个月的狼。 秦琰叹气,没了食欲,苏策放下筷子,唯有秦宜红了眼睛,气得恨不能拍桌骂人。 她她她,她不光抢自己的甜糕!还把每个都用筷子戳了戳,才拣着最满意的夹! 第128章 娶了公主多富贵 第128章 娶了公主多富贵 秦宜恨透了朝阳公主,自打她来了京城以后,就像是个鬼魅一般,不管苏策和秦琰还有晏婴出现在哪里,她总能及时赶到,偏偏最近这段时间,他三人又总喜欢和自己凑在一块儿,搞得秦宜食欲全无,人都消瘦了几分。 于是连着三日恒王府都闭门谢客,管他是谁通通不见。 朝阳公主一来,京城人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去,也无人再记得先前恒王府前大闹的那一场,那个孩子秦宜本想让乐姬带走,但是乐姬死活不肯,非要养在恒王府。 秦宜有时候也会去逗两下。 蔷薇很喜欢粘着秦宜,不管秦宜去哪里,都是要攥着秦宜的衣角紧紧跟着。 “你是她的娘亲吗?”蔷薇嘟起嘴来蹲在一旁,仰头问了秦宜一句。 秦宜一愣,还未回答,蔷薇就又嘟着嘴委屈道:“是不是有了小妹妹娘亲你就不疼蔷薇了?” 秦宜哑然失笑,摸了摸蔷薇的头,“我怎么会不疼你呢。” 这段日子秦宜一直在给蔷薇找大夫,可是总不见好转,她也不是不想给蔷薇报仇,可是好在蔷薇还活着,再加上若是当真有那么一日,秦稷和秦琰翻了脸,她需要乐姬来帮忙。 乐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秦宜下定决心造反,此刻重重一叹,故意说了一句:“这孩子也真可怜,明明该是公主的命,结果非但差点没活下来,现在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野种都能在皇宫中设宴过百日了,她却只能苟且偷生。” 秦宜不爱和乐姬说话,甩袖就想走,乐姬在后头提醒了一句:“眼看就要过年了,过完年王爷可就十七岁了,该做的决定王爷若还不做,我可就要帮王爷了。” 蔷薇虽不知道乐姬在说些什么,但是也听出来了她的语气不善,冲到秦宜前头,张开双臂像是一只护犊子的小母鸡,朝着乐姬吼了一句:“不许你欺负我娘亲!” 秦宜把蔷薇拉了回来,朝着乐姬露齿一笑,语气热络,“别在本王面前装大尾巴狼。” 说罢,拉着蔷薇就离开。 不过乐姬的话倒也给秦宜提了个醒,这两日就是大皇子的百日宴了,刚刚过完满月又过百日,过完百日就是周岁,秦稷肯定是想假借收礼的名头掏空恒王府。 但是该去的宴席总还是要去的,该见的人也总还是要见的。 秦宜一进殿,就发现朝阳公主今日对她的态度十分不好。 不是她多心,主要她一进来,朝阳公主就白了她一眼,骂了一句不要脸。 秦宜放下礼物,刚入座就被朝阳公主挤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朝阳公主喜滋滋地在秦琰旁边坐下,用着本来该是秦宜用的杯子。 嘿,我这个暴脾气。 秦宜撸起了袖子想揍人。 秦琰往后挪了挪,离朝阳公主远了几分,“此乃我大秦皇族才的位子,公主为客,理当坐于那侧。” 秦琰抬手一指,又幽幽添了一句:“当然,公主想要坐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公主也知道,我们大秦皇族……” 从不留女儿。 朝阳公主狠狠地剜了秦宜一眼,这种人如果是在西晋,早就被她捅成马蜂窝,扔到毒蛇堆里去了。 哼哼,早晚要她的好看! 秦宜叫人给她换了个坐垫,连带着碗筷全部都换了一遍,方才掀了袍子坐下,“我好无辜啊,你们谁睡了她没有负责,导致她更年期提前了吗?” “那得瞎成啥样啊,”秦琰揉了揉秦宜的头发,轻轻咳了咳,“这事其实不赖我,主要是苏相和晏世子。” 秦宜歪着头,眯眼斜视着秦琰。 秦琰举起手来,“真不关我的事,你说咱们俩也有十几年的交情了吧,这八年基本上又是天天混在一块儿,我几乎承包了你所有的饭,是不是?” 秦宜是想反驳的,然而她最后残余的良心迫使她点了点头。 “是吧,”看见秦宜点头,秦琰微微舒了一口气,“所以问题还是出在苏相和晏世子那里,他们两个一个说同你一道吃饭玩闹才有意思,一个说要是三天不看见你就宁肯去死。朝阳公主辗转多日,一个美男也没约到。” 秦琰说这话的时候,还微微咬了几分牙,自己说的都是实情,他们怎么能拿随安当挡箭牌! 秦宜知道,自己这是被朝阳公主恨上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放屁就打脚后跟啊!自己在家中待着招谁惹谁了啊! 朝阳公主坐在了秦宜对面,还是在不住地拿眼刀子剜着秦宜,秦宜狠狠瞪了她一眼,朝她扮了个鬼脸,然后就和秦琰说起话来,再不看朝阳公主一眼。 于是朝阳公主酝酿出的怒意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毫无反应,白白气饱了自己。 好在旁边还有个美男供自己赏心悦目。 晏婴这厮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红衣裳,反正每回穿的都不一样,却是一样的夺人心魄。 晏婴偏头,见朝阳公主又直了眼睛,探出一只手来似是想摸摸自己,晏婴便勾唇一笑,眸子里头繁花尽开,将花拢起,却是冰雪一片。 “公主想不想饮一杯酒?”晏婴举杯,含笑问了朝阳公主一句。 朝阳公主往后挪了挪,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世子就算是个断袖,也总该娶个世子妃吧。”朝阳公主耐不住美色的诱惑,又往晏婴旁边挪了挪。 晏婴看着对面笑弯了眼睛的秦宜,眸光深邃,“怎么,公主有兴趣?” “当然,只要你娶了本公主,本公主就可以让你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到时不管你想做什么,本公主都可以让父皇帮助你!”朝阳公主拍了拍自己敦厚的胸膛。 晏婴轻轻勾唇,笑意不达眼底,摇晃着手中酒杯道:“公主在整个西晋的名声都很盛,婴却不及公主,婴这一辈子啊,就好出个风头,不知道公主在秦国,能不能也像在西晋一样名扬天下呢?” 名扬天下,又没说是美名还是恶名,这有何难! 看着秦稷和姚皇贵妃一道进殿,后头跟着抱着大皇子的奶娘,朝阳公主面上横肉一抖,这便计上心头。 第129章 我来帮你想办法 第129章 我来帮你想办法 秦稷入座,说了几句场面话,众人也随着恭维了大皇子一番,然后丝竹声幽幽响起,舞姬袅袅入殿,宴席这便开始。 按理说,只要吃罢了这顿饭,宴席也就该散了,但是人一多,饭一吃饱,就容易出幺蛾子,比如比试啊,斗舞啊,看谁字写得好啊。 都有可能。其实秦宜觉得蛮无聊的,对于自己不能打别人脸的事情她都觉得很无聊。 但是今天有朝阳公主在,于是众人还没吃饱饭,好戏就提前开场了。 秦宜刚咽下一口菜去,朝阳公主就踩着厚重的步子起身离席。 秦宜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地震了。 “皇上~”朝阳公主娇媚开口,歪着头发出一阵撞钟般的笑声,“萱儿还没有做过母亲,胸中母爱无处安放,能不能让萱儿抱一抱大皇子?” 霍擎旁边的一个武将一口酒全喷在了霍擎的身上,当即就吓白了脸。 娴妃喷了余淑妃一脸的糕点渣,幸好余淑妃没有介意。 秦稷到底是一国之主,承受能力比旁人强上了许多,嘴角一抽,淡定一笑,“公主既是喜欢大皇子,也是大皇子的福气,奶娘,把大皇子抱去给公主瞧一瞧吧。” 奶娘抱了下去,朝阳公主作势要接,奶娘这便只好小心翼翼地把大皇子放在了朝阳公主的臂弯里。 “公主可小心些,要托着殿下的头和腰……” 奶娘关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朝阳公主踹了一脚,“滚一边去,本公主做事要你一个下人多嘴!” 朝阳公主低头看了一眼,“呦呵!大皇子怎么生得这般丑!” 在场的人都被朝阳公主的话和她接下来的笑声吓了一跳。 喜公公出来打了个圆场,“大皇子这是还没长开呢,公主怕是没看习惯,其实咱们大皇子俊俏得很呢,眉眼像皇上,鼻子和嘴巴都像皇贵妃娘娘呢。” “是吗?”朝阳公主把大皇子塞给了奶娘,一副不想再继续看的样子,“本公主怎么看着大皇子谁也不像呢!” 秦稷面上已经郁结了不少的怒气,姚皇贵妃却是霍然起身,银牙紧咬,好看的眸子里头蕴着湿意,“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朝阳公主笑得脸上横肉乱抖,小小的眼睛挤成一条线,愈发看不出来。 “娘娘觉得本公主是什么意思,本公主就是什么意思呗。”朝阳公主说着,咽了口口水,手不自觉的就要去拿姚皇贵妃面前的糕点。 姚皇贵妃怒极,挥袖把桌子上的全部东西都拂落在地,尖声骂了一句:“公主请自重!” 朝阳公主伸过去的手被飞起的盘子打了一下,这便就红了眼睛,不管不顾地就要去抓姚皇贵妃。 什么破皇贵妃!在西晋,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敢这样对待自己! 姚皇贵妃气得咳了好几声,秦稷赶紧派人拦住了朝阳公主,饶是如此,姚皇贵妃的手上还是被朝阳公主狠狠挠了一把,留下三道血淋淋的印痕。 “姚儿!”秦稷喝了一声,“给公主道歉。” 姚皇贵妃的泪就在眸子里头打转,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是臣妾莽撞了,还望公主见谅。”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打本公主!本公主告诉你!要是在西晋!本公主非把你拖下去喂狗不可!”朝阳公主嚣张跋扈,纵然胳膊被人架着,还是抬起脚来狠狠地往前踹去。 秦稷终于是冷了脸,大秦国力不输西晋,他叫姚皇贵妃道歉也不过是因为不想和朝阳公主一个女流计较,平白伤了两国的和气。 但是打人不打脸,骂男人就更不能骂他的女人。 “公主,”秦稷冷冷开口,“这可不是西晋。” 朝阳公主素来带在身边的女官赶紧上前来劝了她几句,朝阳公主这才安分下来,不情不愿地给秦稷和姚皇贵妃都道了个歉。 姚皇贵妃在后宫之中浸淫多年,自然晓得能屈能伸的道理,这便率先朝朝阳公主伸出了橄榄枝。 “臣妾和公主的衣裳都污了,还请皇上稍等片刻,容臣妾和公主一道去更衣,”姚皇贵妃同朝阳公主行了个礼,“不知道公主嫌不嫌弃,臣妾那里还有几件未穿过的衣裳。” 朝阳公主此生挚爱三件事,一是泡美男,二是占小便宜,三是打人骂人欺负人。 要说她是个公主本是衣食无缺,可是在自己的宫中却也搞出了一套赏罚制度,变着法儿地扣太监宫女们那些本就不多的月例银子。 此刻听见了有新衣裳,自然不会不去。 秦稷点了头,姚皇贵妃便同朝阳公主一道往后殿走去。 晏婴仍旧摇晃着酒杯,对于朝阳公主自导自演的这一场闹剧只有两个字的评价——脑残。 朝阳公主却以为自己已经博得晏婴的喜爱,将三人中的一人提前收入囊中,兴奋得难以自已,想要好好打扮一番,好让晏婴惊艳一把。 于是朝阳公主不仅穿了姚皇贵妃的衣裳,还想戴姚贵妃的首饰,且一挑就挑中了她封贵妃之时秦稷送得那根金钗,华贵异常,流彩耀眼。 “娘娘这簪子借我戴一戴吧。”朝阳公主说着就插到了头上去,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欣赏着自己的美貌。 姚皇贵妃看着她那水桶腰把自己的衣裳撑变形就心生烦躁,此刻看见她拿着那根钗子更是忍不住想劈手夺过,狠狠甩她一巴掌。 但是她还是忍了下来。 “公主天生丽质,戴这根钗子真是锦上添花,分外好看。”姚皇贵妃闭着眼睛说瞎话,却把朝阳公主逗得喜滋滋的。 姚皇贵妃又替朝阳公主插上一根钗子,眉开眼笑道:“不知道公主有没有意在大秦找一个夫婿呢?臣妾觉得和公主十分投缘,若是公主有中意的,尽可和臣妾说,臣妾很愿意帮公主做个媒呢!” “真的?”朝阳公主兴致勃勃转过头来,“本公主倒是有中意了的,就是有点难办,你可有办法?” 姚皇贵妃浅浅一笑,忍着恶心拉过了朝阳公主那双肥嘟嘟的手,“公主要是不嫌弃,臣妾很愿意和公主做个姐妹呢,既然身为姐姐,哪里有不为公主考虑打算的道理?公主尽可说,是谁就行。” 第130章 四个美人排排坐 第130章 四个美人排排坐 朝阳公主倒是顺坡下驴下得快,姚贵妃这厢刚刚和她示好,转眼她就把自己的打算都告诉了姚皇贵妃。 姚皇贵妃在心里狠狠鄙视了朝阳公主一通,就你这个长相,也想同时怀揽瑜王苏相和晏世子?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想同时吃三只! “公主初来秦国,和王爷苏相还有晏世子都不是很熟悉,”姚皇贵妃拉过朝阳公主的手,做出一副交心的样子来,“但是公主定然也不可能在京城呆太长的时间,要臣妾说啊,公主应该早下手为强,快刀斩乱麻。” 朝阳公主显然不懂姚皇贵妃的意思,看见她那副蠢笨的样子姚皇贵妃就想给她一巴掌。 姚皇贵妃倾身附在朝阳公主的耳畔,同她轻声说了几句话。 朝阳公主身上的味道真是熏得姚皇贵妃头疼,虽然是冬日里,可给晏婴还有朝阳公主等人准备的驿馆肯定条件都是一等一的好,这朝阳公主身上的酸臭味连胭脂味都盖不住,叫姚皇贵妃忍不住反胃。 朝阳公主眼睛一亮,兴奋得难以自已,“这样好的方法!本公主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姚皇贵妃强忍着恶心笑道:“公主这是当局者迷呢,以后公主有什么事情啊,尽可来和臣妾说。不过臣妾和公主进来的时间也够久了,再不出去皇上就该急了,公主随臣妾先一道出去吧。” 朝阳公主得了姚皇贵妃这样好的法子,自然也不再针对她,乐滋滋地就出去了。 殿中的人看见朝阳公主这副猪八戒搽胭脂的样子,都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那衣裳首饰本就衬姚贵妃这种美人,朝阳公主盛装打扮,反而叫人笑话。 秦稷看见朝阳公主头上戴着的那根钗子,眸子一缩,似笑非笑道:“这根钗子仿佛还是朕赏给姚儿的,看来姚儿和公主的关系处得不错。” “可不是呢,”姚皇贵妃软软地靠在了秦稷的怀里,“公主初来京城,对一切都不是很熟悉,不过公主认了臣妾做姐姐,臣妾自然要好好照顾公主一番。” 姚皇贵妃捂唇一笑,“这样说起来,皇上也算是公主的姐夫了呢~” 朝阳公主见姚皇贵妃已经按照计划的那样给自己铺好了路,立马像先前姚皇贵妃教自己的那样走上前来,屈身给秦稷行了个礼。 “皇上姐夫,刚刚是萱儿不对,冲撞了皇上和皇贵妃姐姐,还请皇上和皇贵妃姐姐念在萱儿年幼不懂事,不要怪罪萱儿了吧!” 朝阳公主说完,还自以为娇俏地吐了吐舌头。 殿中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秦稷也忍着恶心伸出手去虚扶一下,“公主这话说得,朕怎么会怪罪公主呢,公主和姚儿关系好,朕开心还来不及呢。” “那,萱儿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皇上能不能答应,”朝阳公主歪着头,嘟着嘴说道,“萱儿刚来秦国,都不知道京城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很想和大家玩到一起去,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朝阳公主说着环视了殿中的人,被她看见的都匆匆低下了头去。 “听闻瑜王爷恒王爷还有苏相和晏世子都是出了名的文人雅士,能在京城之中玩出许多花样,京城之中好玩的好吃无所不知,萱儿想办个宴会,邀请这几位同去,可是不知道几位肯不肯赏脸,不知道皇上姐夫能不能帮帮萱儿?” 朝阳公主这番话说出来,秦宜不由得一愣,按着朝阳公主的脾性来看,她要真有这个念头,肯定也是张扬跋扈甩出来一句:“本公主请你是看得起你,你不去本公主就杀了你!”才对。 如此看来,肯定是有人提前教过她了。 秦宜淡淡扫了姚皇贵妃一眼,她此刻正在含笑看着朝阳公主,就像是在看自己做的一件很漂亮的衣裳,又像是铁匠在看一件自己得力的作品。 看来此行凶多吉少。 没请着秦稷,他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手一挥便允了。 于是这日大雪覆城,一推门就是满院子的雪,已然及膝。 要是往年冬天有这种日子,秦宜肯定是裹着被子在屋子里睡觉,再不就是一面吃东西一面看话本子,可是今日却只能苦哈哈地出门赴宴。 真他娘的想把那个朝阳公主的头拧下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塞了屎。 今天路上不好走,马车半步挪不动,秦琰本想去恒王府叫秦宜起身,谁知道秦宜都出了门,他还未到。 两人是在包子铺前遇到的,秦琰想着今日去赴朝阳公主的宴席,看见她的那副吃相自己就没有食欲,而且上次她甩了自己一身的菜汤,回去差点洗掉一层皮。 今天还是早做打算得好。 于是秦琰想要四个茄子牛肉的包子,大娘哈哈一笑,看了秦宜一眼,“王爷,一天就这两个啊。” 秦宜脸一红,推着秦琰往前走,“快点快点,你一会儿坐得离她远点就是了。” 秦琰和秦宜一道跋涉到了宴席的地点,苏策却是已经到了,正被朝阳公主缠着。 晏婴不是大秦人,自然懒得理秦稷的吩咐,秦宜本以为晏婴不会来了,没想到两人坐了一会儿,晏婴却也披着火狐大氅过来了。 朝阳公主眉开眼笑地去迎晏婴,带着几人入座,晏婴避开朝阳公主的手,把一个坐垫放在了凳子上。 “天冷冻屁股,你要不要?”晏婴说完,从面无表情的阮娘手里又拿过了一个坐垫,递给了秦宜。 秦宜顺手接过来,朝阳公主狠狠剜了她一眼,眼中迸射出的熊熊怒火几乎要把这一院子的冰雪全部都融化干净。 晏婴才不管什么面子里子的,反正阮娘就两只手,只能拎两个坐垫,他自己?他自己的手当然要抄起来,冻坏了怎么办! 于是晏婴坐下,桃花眼斜斜上挑,不耐烦地问了一句:“公主把我们约在这,是打算直接冻死我们?” 秦宜的脑中浮现出“奸尸”两个字,赶紧咳了咳转换了想法。 朝阳公主没想到晏婴头一个就不喜欢自己的安排,赶紧又问了苏策和秦琰,“不知道此中雪景,瑜王爷和苏相可还喜欢?” 第131章 只有苏相坐得住 第131章 只有苏相坐得住 搞了半天朝阳公主是拉着这一堆人来赏雪的。 于是她特意选在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除了那条特意打扫出来供几人行走的小路之外,整个院子里白茫茫一片,连个脚印都没有。 于是她特意选了这么一个四面透风的凉亭,中间摆着一个小火盆,内里炭火明明暗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组团奔丧。 秦琰顶不爱坐在朝阳公主旁边,但是石凳子不是木凳子,它立在那里是怎么也挪不动。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秦宜真的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朝阳公主这个猪脑子的人干出的事情也很猪脑子,但是确确实实是把在场的人都坑了一把。 纵观古今,横看国内外,秦宜就没看见有人是这样吃饭的。 朝阳公主不知道想什么法子把石桌的中间部分做成了镂空,让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磨盘,而朝阳公主就坐在这个磨盘中央,如众星拱月。 于是乎四人的座位便没有了什么高下之分,除了秦宜以外的三个人不管坐在哪里,都会看见朝阳公主的笑脸。 朝阳公主着意用屁股对着秦宜,秦宜私心觉得,只要她不放屁,屁股也比脸好许多。 秦宜嗜甜,苏策秦琰和晏婴却没有一个喜欢的,于是这一桌子菜根本没有一道甜食,秦宜吃得很不开心。 秦琰终于是黑了脸,起身行至秦宜身边,一把拽过她手上的鸡腿扔到了盘子里,“随安,回家。” 秦宜抬头,秦琰的鹤氅上头被吃相狂野的朝阳公主溅了一身的油点子,秦琰素来有点洁癖,此刻没有把桌子上的菜都扔到朝阳公主脸上,也不过是因为她是西晋公主。 晏婴把围在身上的毛巾解下来扔到了桌子上,正在大快朵颐的朝阳公主一张嘴喷出了一堆饭渣。 “世子不满意吗?” 晏婴横斜了朝阳公主一眼,风情无限的桃花眼里尽是不满神色,“没意思,本来以为有点节目的,就是干吃饭,本世子用得着你请。” 言罢,亦是起身。 苏策施施然放下筷子,于漫天飞雪映衬下看起来像是一株挺立的寒梅。 纵然白裳之上尽是油点,苏相也还是那个风姿卓然的苏相。 “别走啊!”朝阳公主一手抓住了苏相,另外一只手扯住了秦琰的袖子,塞了一嘴的饭菜来不及咽下只好先行吐在了盘子里。 秦琰从怀中掏出一把袖珍琳琅匕首来,狠命一划,朝阳公主的右手便只轻飘飘剩下一块布料。 割袍断义,断袖明志,秦宜站在旁边啧啧一叹。 朝阳公主弯下腰去,撅着屁股把自己的脸靠在了石桌上,朝着秦琰大喊了一声,“瑜王爷要是踏出这个院子,本公主就自杀!” “爱死不死!”秦琰拂袖,“本王就不信,西晋公主自杀也能赖到本王的头上来!” 此刻的秦琰不见往日温润模样,能激得常常跟在秦宜后头处理烂摊子,不好与人为恶的秦琰说出“爱死不死”这四个字来,看来朝阳公主确实有两把刷子。 朝阳公主见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幸好当时姚皇贵妃将一切都给她安排好了,看来自己倒是应该和她做个朋友。 朝阳公主攥住苏策衣袖的那只手不肯送,苏策抽了抽,又没抽出来。 苏策是个文官,不习惯随身携带匕首,然此刻脑中旋过一个想法:也许以后应该在大秦推行无袖的衣裳。 “瑜王哥哥,”朝阳公主抑扬顿挫地冷哼三声,“你府上那个许幼薇,听说是你的救命恩人?本公主已经把她请过来做客了,如果瑜王哥哥现在就离开,那本公主立马就让人把她丢到野狗堆里!” 虎子最近在忙造船厂的事情,秦琰也确实没想过朝阳公主会龌龊到如此地步。 此刻秦琰星眸微眯,薄唇紧抿,好看的眉眼里迸发出的尽是杀机。 秦宜赶紧攥住了秦琰的袖子,然秦琰此刻已经没了袖子,所以秦宜便攥在了他的腕上。 肌肤相亲,秦琰心中的怒气平息了几分。 “还有什么保留节目,一次性说完!”秦宜反正不招朝阳公主待见,索性不耐烦地厉喝了一声。 朝阳公主小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憎恨,然而眼睛太小,无人发觉。 这个恒王爷,自己早晚要她好看! 朝阳公主瘪起嘴来,照着姚皇贵妃教她的那样跺了跺脚,娇媚地说了一声,“萱儿从西晋带了一些好喝的茶来,诸位哥哥无论如何,也喝了再走吧!” 其实朝阳公主和姚皇贵妃使这一招取得的成效是相同的,姚皇贵妃是我见犹怜不舍得不同意,朝阳公主是我看欲吐,不得不同意。 见秦琰并没有继续走的意思,朝阳公主这才吩咐人撤了饭菜,上了茶来。 不得不说,朝阳公主的这茶确实是香的很,而且闻起来不光有茶香,应该内里还加了些花。 秦琰无心饮茶,秦宜在下头悄悄用脚踢了踢秦琰的小腿,秦琰知道秦宜在幸灾乐祸,一把抓住她兴风作浪的小脚,顺势在她的小腿上拧了一把。 秦宜被秦琰拧了多年,要说也怪,她的皮肤很容易磕伤碰伤,偏偏这么多年来,只有秦琰掐自己会微微一疼,半分痕迹都留不下来。 秦宜踹了秦琰的手,朝他龇着牙做威胁状,然后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 对面的苏策忍不住勾唇一笑,晏婴素来不爱攀附文雅,什么赏花赏月赏雪景在他心里狗屁不如,纯属闲得腚疼,于是晏婴探出一只脚去想要去勾秦宜的小腿,被秦宜狠狠踩了一脚。 晏婴又勾,秦宜咬牙又要去踩,晏婴匆匆收脚,一不小心踹了中间的朝阳公主一脚。 朝阳公主以为晏婴在同自己调情,含情脉脉地低下头去,咕咚咕咚喝下一杯茶,很爽地呼出一口气来,“世子觉得这茶怎么样?” 晏婴斜斜地扫了朝阳公主一眼,偏过头去不说话。 朝阳公主这便又转向了苏相。 其实这些人里头,属苏策对朝阳公主的态度最好,秦宜私心想着,恐怕放眼整个秦国,也只有苏策能这样神色如常地和朝阳公主对话了。 第132章 趁此机会算计你 第132章 趁此机会算计你 “西晋的雪顶含翠本就是上好的,公主这里的更是极品,”苏策举杯清浅一笑,闭上眼睛又闻了一下那茶香,“而且这里还着意加了百里香和龙吟草,与雪顶含翠相得益彰,馨香无比。” 朝阳公主咧嘴一笑,放下的茶杯里还漂着些许饭渣,“苏相果真很有见识,这是本公主最喜欢喝的茶了。” 晏婴踹了秦宜一脚,秦宜怒目而视,刚要踹回去,晏婴就紧紧把腿缩了起来,摇晃着手中的茶杯,桃花眼微微一挑,“雪顶含翠。百里香和龙吟草,样样都是补阳圣物,难怪公主生得这般……” 晏婴将朝阳公主从头到脚打量一眼,抿唇一笑,“豪放。” 秦宜看了看朝阳公主粗壮的腰臀,默默抬袖掩护,把刚喝进去的茶水吐到了地上。 这一壶茶喝了将近一个时辰,朝阳公主添了好几回水,这茶却也越泡越香,沁人心脾,看来朝阳公主虽然人差了点,却并不小气。 “茶也喝得差不多了,雪顶含翠不能过六遍水,否则就会失了味道,今日多谢各位肯赏光前来,本公主在此谢过。” 终于熬到了宴席散,秦琰断了一块袖子的那只手冻得冰凉,揣到了秦宜的袖子里说要暖和暖和。 朝阳公主站在圆桌中间不好出来,其实以她的身高完全可以从下面钻出来,可她偏偏不肯,非要往桌子上爬。 “找个丫鬟扶一扶公主吧。”苏策立于一旁,本是想伸手去帮一把,但是害怕自己的袖子再被朝阳公主攥住扯不出来,这便温润开口。 朝阳公主摆摆手,“多谢苏相疼爱,本公主不用,那些丫鬟我早就嫌她们碍事撵下去了,要是敢出来,本公主非打断她们的腿不可!” 苏策这便微微一笑,再未多言,晏婴才懒得理朝阳公主,一早就揣着袖子起来了,朝阳公主拎着那茶壶爬上了桌子,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朝阳公主忽然滑了一下,手中的茶壶重重地朝秦宜的后脑而去。 秦琰正把手缩在秦宜的袖子里和她互相掐着,等到茶壶隔空飞来,再用另外一只手去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秦宜被重重击到了后脑,顿时天旋地转,连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软软地就倒了下去。 “随安!”秦琰红了眼睛,慌忙把秦宜扶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的后脑已经起了好大一个包,而且那茶壶还很烫,秦宜的脖子上都已经被烫红了。 秦琰抱着秦宜不敢撒手,“赶紧去取点雪来!” 苏策疾步向前,用手拢了一点干净的雪,敷在了秦宜被烫伤的地方。 “这里有没有烫伤膏!”秦琰此刻恨不能杀了朝阳公主,厉声吼了一句。 朝阳公主往后缩了所,战战兢兢道:“有……我吩咐人拿来了药箱……可是,可是我腿软……” 朝阳公主眼睛一眯似是要哭出来,脸上的横肉都挤到了一块去,无人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主要还是因为眼睛太小。 晏婴取过阮娘带着的垫子铺在了地上,伸出手去,“你带她去找药,我在这里看着恒王。” 秦琰虽不放心,然而也只能先这样了。好在苏策和晏婴并不会对秦宜不利,他却要防着朝阳公主去拿药的时候耍什么心思。 秦琰一把拎起了朝阳公主,赶紧往前走去,“告诉我怎么走!”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真的想杀了朝阳公主泄愤! 朝阳公主转了转眼睛,本来是想坑苏相的,没想到居然是瑜王和自己去拿药,这样也挺好,并不亏。 朝阳公主装做害怕的样子,秦琰心里头记挂着秦宜,并未发现朝阳公主并不像她说得那样腿软。 “就在那里,”朝阳公主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屋子,小声说道,“他们应该就把药箱放在这里。” 秦琰丢下朝阳公主,一脚踹开了门,屋中并无人,只有三炷香在缓缓燃烧着,闻起来还有几分甜。 朝阳公主飞奔着进屋,将门插上,然后早就躲在外面的丫鬟哆嗦着手给门上了锁。 若不是秦琰在屋中翻找药箱,是一定能听到锁门的声音的。 秦琰冷不防一转身,朝阳公主正贴在自己身后,色眯眯的看着自己。 胸中一股邪火升起,秦琰不耐烦蹙眉,“药箱在哪?!” 朝阳公主扭着腰,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上下一样粗的虫子在扭动身子,捏起嗓子来说道:“药?本公主就是你的药!” 秦琰蹙眉,然忽然一股子火气就从他的小腹处窜起,轰地一下就钻到了头顶。 秦琰甩甩头,推开朝阳公主就往门口走去,可是拽了两下却发现,门已经被紧紧锁上了。 秦琰抬脚想要踹门,却是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朝阳公主将自己外面的大氅脱下,然后开始解起里面衣裳的扣子来。 她捏起嗓子,让人感觉像是吃桃子的时候咬到了一只肉肉的虫子,“本来是想让苏相对本公主负责的,不过没想到居然瑜王爷待恒王爷更为情深意重,总之不管是苏相,世子,还是王爷,本公主都不亏。” “滚!”秦琰彻底发怒,理智和邪火在他脑中撕扯,让他几近癫狂。 朝阳公主又是哈哈一笑,“百里香乃是上好的香料,可是唯有晋国皇室才知道,百里香配甜梨香,是一味上好的媚药。晋国最尊贵的公主配秦国的瑜王爷,你也不亏了。瑜王妃的位置,本公主一定要让你亲自拱手奉上!” 朝阳公主说完,敞开衣襟就往秦琰的身上扑去。 秦琰闪身去躲,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方才恢复了神智,往后退了几步,拧眉道:“你真让本王恶心。” “恶心?!”朝阳公主紧紧抱住了秦琰,“本公主才不管你恶心还是不恶心!总之本公主就是要把你据为己有!” 秦琰的神智已经开始极其不清楚起来,必须要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血腥气入口,才能让他清醒几分。 而此时秦宜却幽幽转醒,被砸的那一下委实是狠,脖子上烫伤的部分也是疼得难受,秦宜躺在那里反应了几秒钟,忽然发现自己旁边坐着的是晏婴,便问了一句:“瑜王呢?” 第133章 一声呢喃是随安 第133章 一声呢喃是随安 苏策见秦宜醒来,赶紧问道:“王爷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秦宜摸着后脑勺爬了起来,四下环视,“瑜王呢?” “他陪朝阳公主去给你拿烫伤药去了,不过按理说也该回来了。”晏婴扶着秦宜,生怕她一个恍惚再晕过去。 秦宜忽然想起了那日大殿之上姚皇贵妃的笑容,心中涌起了莫大的不安。 “带我去找他!”秦宜抓住晏婴的袖子站直了身子,咬唇道。 苏策见秦宜摇摇晃晃,也是有几分担忧,“王爷莫急,瑜王爷不会有事的。” 秦宜再喊出声的时候已然带了哭腔,“我说带我去找他!” 苏策赶紧扶住了秦宜,秦宜紧紧攥住了苏策的胳膊,“现在。” 阮娘看见了不远处有一个探头探脑的小丫鬟,赶紧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那小丫鬟还想跑,却哪里能挣脱得开阮娘的禁锢。 “你家公主去了哪里。”秦宜松开握住苏策的那只手,摇摇晃晃走上前去,紧紧扼住了那丫鬟的咽喉,眼睛猩红,眉眼尽怒,在丫鬟的眼中,秦宜此刻像极了地狱修罗。 丫鬟吓得几乎要站不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本王惩治人的法子比你家公主狠上一千倍,活剥人皮,做成人彘会是你最好的下场,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秦宜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咬牙问道。 苏策立于一旁,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从未见过秦宜这个样子。他是秦稷的伴读,自幼就认识了秦稷和秦琰,自然也认识当时那个上蹿下跳,没有一天不惹祸的恒王世子。 她闯过那么多祸,和人吵架的时候砸过人家的店,也拦过人家的路,还曾往萧密的杯子里下过巴豆,更是不畏强权,和大臣在早朝时争吵,气得秦稷头疼也不肯让步。 可她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动怒过,苏策看得出来,秦宜的怒火之下,满满都是担忧,她像是被人夺去了整个世界。 原来有些事情,你晚了一步,就落后了很远很远。 晏婴却是不在乎,凑上前去挑眉道,“听说人的肠子就算是拖出来,也不会立即就死,你想不想先拥有一条自己肠子做的项链,然后再慢慢享受其他的刑罚?” 那丫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终于点了头。 秦宜这一路心脏都在扑通扑通地跳,像是要马上从喉咙口跳出来一样。 到了那个屋子跟前的时候,朝阳公主浪荡的笑声几乎像是一把熊熊的大火,将秦宜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不用晏婴吩咐,阮娘过去一脚踹开了门,朝阳公主尖叫一声捂住了胸口,“来人!” 三四十个侍卫登时涌了过来,与几人缠斗在一块儿,朝阳公主却又趴到了秦琰的身上,秦琰的衣襟已经被她扯开了一半,虽是不停反抗,然身上却软绵绵地提不起一点力气。 龙吟草,又有软筋散之功效,朝阳公主一早就把准备工作做得齐全,只是没想到秦宜会醒得这么早,但是她却也不在意,既然众人看着,那么秦琰就更不能不对自己负责了! 苏策和晏婴都没有什么武功,阮娘更是双拳难敌四手,一时间竟然就被拦在了门口,眼看着秦琰闪身避开,却又被朝阳公主压在了身下。 秦琰本就提不起力气,偏偏身上的邪火却拼命地从小腹处窜起,几乎要烧光他全部的理智。 瘦小的秦宜避开了那些人,终于是闪进了屋子,然后阮娘拉着晏婴和苏策一转身堵在了门口,同那些侍卫缠斗。 秦宜像是疯了一样抄起一个花瓶就砸了朝阳公主的后脑,一把把她从秦琰的身上拽起来甩到了地上。 朝阳公主的好事被人打断,冲上前去推了秦宜一把,秦宜本就受了伤,哪里受得住朝阳公主这么胖的人一推,直接就摔倒在了地上,手按在那花瓶的碎片上扎了一手的血。 朝阳公主又要爬上床去,秦宜咬牙,怒火为她增添了许多力气,一把把朝阳公主从床上扯了下来,然后跪坐在了她的腰上,摸起一旁的碎片就朝着朝阳公主的脖子扎了下去。 朝阳公主拼命挣扎,秦宜的手被她的胳膊打歪,碎片便落在了锁骨处。 朝阳公主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你疯了!本公主可是晋国最受宠的公主!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的是你!”秦宜眸子猩红,攥住一块碎片便横着一拉,根本不管自己的手此刻也是血肉模糊。 她现在只想让朝阳公主死。 秦琰那样干净的人,居然被她压在了身下,幸好还没出事,幸好还没,不然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晋国皇室所有的人! 秦宜手里的那块碎片从朝阳公主的脑后一直划到了她的胸前,朝阳公主脱得只剩一件单衣,更方便了秦宜发泄怒火。 朝阳公主身上出现了无数的血痕,秦宜此刻也几乎脱力,一把被朝阳公主掀翻在地,朝阳公主扬手就是一巴掌,秦宜根本无力闪躲,面上登时就起了五条红印子。 “本公主杀了你!”朝阳公主拔下头上的金簪,狠狠朝秦宜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秦琰忽而踉踉跄跄从床上爬了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玉枕砸到了朝阳公主的后脑上。 朝阳公主两眼一翻,摇晃了几下晕了过去,然此刻秦琰也是再无力气,软绵绵就要往地上倒去。 秦宜扶着秦琰起来,将其拖到了床上去,喘着粗气问了一句:“尔琚,你还好吗?” 秦琰迷离着眼睛去看秦宜,胸腔处四处窜动的邪火让他忍不住舔了舔唇,口干舌燥。 他伸出一只手去,抚上了秦宜的脸,满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这是我的随安。 秦宜此刻面色惨白,唇角微裂,有一缕软软的头发落下来,挠了挠秦琰的脸。 秦琰的最后一丝理智消耗殆尽,一个翻身将秦宜压到了身下。 门外的人还在缠斗,甚至没有人发现朝阳公主已经晕了过去。 秦宜的心扑通扑通跳地飞快,张嘴欲言,可唇上却覆上两片软软糯糯的东西。 然只是轻轻一碰,秦琰就又抬起了头,哑着嗓子唤了一句:“随安……” 声音嘶哑,魅惑之至。 秦宜呆愣在了那里。 第134章 纵然相爱可奈何 第134章 纵然相爱可奈何 秦琰的唇又覆了上去,电光火石那一刻,秦宜忽而歪了歪头,秦琰的唇这便落在了秦宜的侧脸。 “随安……”秦琰又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我爱你……” 秦宜忽而鼻子一酸,刚欲张口却被秦琰的唇堵住,凉凉的泪落在了秦宜的脸上,她抬手去抹,却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秦琰的。 生而为兄妹,相爱可奈何。 秦宜轻轻抬手环住了秦琰,如同在和自己的爱人相拥。 再让我享受你最后一秒温柔,尔琚,我又如何不爱你。八年光阴,日日相伴,人生还能有几个八年。 然而下一秒,秦宜的手就缩了回来,放在了秦琰火热的胸膛之上,轻轻一推。 其实不用秦宜推,秦琰也要起身了,他掏出了怀里的那把玲珑匕首,狠狠扎在了自己的腿上,勉强恢复了清明。 秦宜坐起了身,侍卫已经被解决了大半,苏策和晏婴这便冲了进来。 秦琰和秦宜都是一手的血,朝阳公主又晕倒在地,看来是经过了一番缠斗。 那个女官闻讯赶了过来,门口的侍卫七横八竖躺了一堆,女官进门,尖叫了一声,“公主!” 秦宜立在床前,脊背站得笔直,虽是眼睛红肿,却半滴泪都不肯再往外流。 “告诉你家公主,”秦宜冷冷开口,似九天寒冰,“这里是大秦,她若再做下这种事情,本王会让她死无全尸,本王不在乎什么国家情谊,也不在乎西晋举国讨伐,让她记住,如若再犯,便是逃回西晋,本王也会穷尽一生之力,让她生不得,死不能。” 秦琰在后头不停地撕扯着自己的伤口,让自己保持着理智,听得秦宜的话,忽而心头一酸。 他拼了命想要保护的随安,如今也在拼了命地保护他。然银河宽广,两两相望,相念不相得。 女官打了个寒噤,晏婴踹了她一脚,“还不滚!” 苏策的目光一直粘在秦宜身上,似是要看出一点旁的东西来,秦宜偏过头去,目光闪躲。 苏策帮着秦宜一道把秦琰送回了瑜王府,瞧见秦琰这般样子,虎子万分自责。 其实也幸亏秦琰有几分武功,不然早就被那股邪火顶得丧失了心智。 万物生被虎子拎过来给秦琰施针,另外又去请了大夫。 万物生骂骂咧咧进门,“我是个仵作啊仵作!你们懂不懂什么是仵作啊!我是解剖尸体的!为什么来了你们瑜王府要身兼数职!还要当大夫用啊!” 然虽是骂,万物生还是给秦琰扎了几针,一直绷着心神,又流了不少的血,秦琰终于是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秦宜不敢看秦琰,只要一看她就忍不住想哭,偏头问万物生道:“可有碍吗?” “无妨,”万物生收拾着东西,“过两天就好了,就是大腿上那一下扎得有点深,估计得将养许多日子,不知道是谁下手这么狠,肯定是要留疤了。” 秦宜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待到万物生出去之后,方也起身,“虎子,我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顾着你家王爷。” 虎子连忙应了一声,粗枝大条的他根本就没发现秦宜今日有些不同。 从瑜王府离开的时候,秦宜的步子格外慢,仿佛希望时光也能慢下来,停留在这一刻。 出了这个门,她恐怕以后都不会再进来了。从此相见亦疏离,没有旁的法子。 然再长的路也总有个终点,更何况瑜王府也并未大到那般地步,秦宜终于是踏出了门去,冷风灌了过来,吹得她面上生疼,抬手一擦居然不知何时又落了几滴泪。 十一月的风寒凉彻骨,吹得秦宜眼睛生疼,这便揉了揉,转身往恒王府走去。 雪虽然不下了,路上的积雪也被人踩得化了大半,踩上去却还是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秦宜走了一会儿,忽然回过了头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发现我呢。” 身着红衫的男子立于皑皑白雪之中,分外显眼,桃花眼虽风情依旧,唇却微微抿起,不见平日的调笑神情。 秦宜不做声,又要转身,晏婴也就不说话,照旧跟在了她的后头。 眼看就要到恒王府了,秦宜终于是忍不住,回身问了一句:“你还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你忘记叫我的名字了,”晏婴走上前来,将秦宜鬓旁的碎发拢到了她的脑后,轻声细语道,“宜宜,我想让你知道,只要你回头,我就在后面。” 秦宜偏头去闪避晏婴的手,可晏婴才不是苏策,不是什么不会趁人之危的君子,他偏要去摸秦宜的脸,抬手将秦宜的泪尽数拭了去。 “宜宜,我很欢喜你。”晏婴的话斩钉截铁不容拒绝,他的大手包裹住了秦宜的脸,只觉得触手冰凉。 秦宜抬手把晏婴的手扒拉了下来,微微叹了一口气,深呼吸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谢谢你。” “我要的不是你的谢谢,”晏婴攥住了秦宜的胳膊,不让她继续往前走,“宜宜,随我离开秦国,去做我的世子妃,我护你一世周全。” 秦宜的笑容越来越盛,平时眸子里常带着的欢喜却一分一分黯淡了下去,她伸手去掰晏婴的手指,“晏婴,谢谢你,但是我现在还不需要。” “我不是在可怜你!不是在同情你!”晏婴扳过了秦宜的肩,不由得抬高了几分声音,见秦宜眼眶通红,这才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平和道,“宜宜,我是真的想娶你,我想娶你是因为我欢喜你。” 秦宜扭动了一下身子,“晏婴,谢……” “我不想再听你的谢谢,”晏婴的眼睛也红了起来,纵使愠怒难耐,他的眉眼却仍旧精致逼人,“你还要留在秦国做什么,知晓你真实身份的人越来越多,你早晚会被人暗算的!你不想要你的命了吗!” 如何不想,可她更不想离开。 秦宜不说话,只是轻轻挣脱了晏婴的禁锢,晏婴轻叹一声平稳了呼吸,终是吐出一句:“宜宜,我还是那句话,你若回头,我就还在后面。” “走吧,”晏婴忽然收起了全部的情绪,换上了笑脸,又是往日不正经模样,“你进去吧,改日约你喝酒。” 第135章 秦宜秦宜奈若何 第135章 秦宜秦宜奈若何 许幼薇在秦琰房门口徘徊了好半天,好不容易等着虎子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虎子不是很喜欢许幼薇,赶紧挣脱开,“王爷并无大碍,就是需要安静地养一养。” “那本夫人进去看看王爷。”许幼薇咬重了本夫人三个字的读音,意图震喝住虎子。 虎子伸手一拦,“王爷需要静养,大夫说了,不让王爷多劳心劳神。” “本夫人就是不放心王爷,进去看一看,你赶紧让开。”许幼薇不耐烦地看了虎子一眼,要不是他是王爷身边的人,自己早就一巴掌打上去了。 虎子纹丝不动,“王爷说了,不喜欢闲杂人等的探视。” “闲杂人等?”许幼薇的声音陡然尖了起来,气得要去打虎子,却被虎子一把攥住,“什么叫闲杂人等!本夫人是王爷的女人!为何不能去看王爷!谁不是闲杂人等!是你还是恒王!王爷不过出去赴了个宴!怎么就会弄到这个样子!” 许幼薇看着油盐不进的虎子,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好!那本夫人就去问问恒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吱呀一声打开,秦琰裹着厚厚的衣裳站在了门口,精神看着好了许多,只是面色还很苍白。 “不准去找她,”秦琰的嗓音仍旧嘶哑,“虎子,若是谁敢闹事,直接打断腿,不必来问本王。” “王爷!”许幼薇娇俏地尖叫了一声,秦琰却直接关上了门,许幼薇跳上前去,差点被门砸到了鼻子。 虎子冷冷看了许幼薇一眼,她仗着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就在瑜王府里张牙舞爪,恨不能什么事情都要掺和上一脚,后院的女人早就烦透了她,却敢怒不敢言,可自己却不管,不喜欢她就是要表现在脸上,就算是那个嘴毒的季尤黎,看着都比许幼薇讨喜一些! 许幼薇气得跺了跺脚,白了虎子一眼,“看看看!看什么看!再看本夫人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还敢瞪本夫人!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吧!” 秦琰在屋子里咳了几声,哑声道:“虎子,吵死了。” 虎子这便拎起许幼薇的衣领,丢到了台阶下面,仍旧是一副憨厚模样,“王爷说你吵。” 许幼薇气得发疯,带着自己的丫鬟黄莲转身就走。 等回了屋子,许幼薇便重重地坐在了桌子上,一挥手把全部的东西都扫落在地。 “混蛋!现在谁都敢踩在本夫人头上了!” 黄莲战战兢兢不敢多言,赶紧收拾起地上的碎瓷片来,“夫人切莫动气,气伤了身子可就不值得了。” “气伤了身子?本夫人现在快要被气疯了!从本夫人进府,王爷就没有碰过本夫人一下!王爷这是打算让本夫人守一辈子的活寡吗!” 许幼薇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指着外头厉声骂道:“还有那个什么朝阳公主!长得像个猪一样居然也有脸惦记王爷!” “夫人莫动气,王爷怎么会看上朝阳公主呢。” “本夫人还用你说!难不成本夫人连朝阳公主那头猪都比不过吗!”许幼薇一脚踩到了黄莲的手上,狠狠碾了碾,碎瓷片这便深深咬到了黄莲的手心,她却连哭一声都不敢。 许幼薇像是解了一点气,抬起了脚来,“最可恨的是恒王,自己明明是个男人,却缠着王爷不肯松手,真是贱!” 许幼薇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脚踹在了黄莲的胸膛上,直接将其踹倒在地,“对了,我之前不是让你去给恒王下毒吗!你下的毒呢!” “回夫人的话,”黄莲赶忙跪直了身子,“奴婢已经和大人说过了,大人也派了人,只是恒王府十分森严,并不好下毒,上次本好不容易下了一些,结果恒王爷又被押入了天牢,只能先断了下来。” 黄莲跪在那里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希望自己的解释能让许幼薇满意。 “天牢?那恒王从天牢出来都有小半年了!为何还不行动!”许幼薇又踹了黄莲一脚,然后还不解气,弯腰狠狠给了她两巴掌,“你是打量着本夫人好诓骗是吧!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夫人没有坐上王妃位子的那一天!现在就能让你踩了!” “不是不是,”黄莲哭得满脸是泪,死命地摇着头,“奴婢哪里敢啊,只是老爷那边说,恒王爷打天牢出来之后恒王府就更是严密万分了,他也在一直想办法,但是还需要夫人再等些日子。” 许幼薇狠狠咬牙,“本夫人就饶过你这一次,去告诉许大刚,别让本夫人等太久,他要是再天天和那些个狐媚货色厮混在一块儿,没日没夜的不要脸不干正事,别怪本夫人翻脸不认人,不管他叫爹!” 恒王到底有什么好!叫王爷这么维护她,王爷明明和皇上才是亲生兄弟,可居然待恒王才是最好的! 自己才不管什么恒王还是姬妾,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敢和自己抢王爷,那就是死路一条! 而此刻的秦宜却缩在屋子里陪蔷薇玩,蔷薇守着那个火盆看着里头的红薯,忍不住咽着口水。 秦宜却是在出神。 这几日她总是回想起那日光景,秦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哑着嗓子说:“随安,我爱你。” 随安…… 秦宜闭上眼睛,这是自己的表字,这些年来,唯有秦琰习惯这样唤她,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可在他的唇齿间辗转研磨,就是魅惑万分。 “娘亲,你是不是不开心?”蔷薇听见了秦宜不自觉的叹息声,仰起头来撑着下巴问道。 秦宜看着蔷薇什么都不知道的大眼睛,勉强一笑,“没有。” “娘亲是不是生蔷薇的气了?”蔷薇低下头来,拧着自己的衣角,有几分委屈。 秦宜掐了掐蔷薇的脸,“怎么会呢?” “蔷薇不是故意瞒着娘亲的,是乐姬姑姑不许蔷薇和娘亲说,乐姬姑姑说了,如果蔷薇告诉娘亲,她就不让蔷薇再待在娘亲的身边了。”蔷薇瘪了瘪嘴,像是要哭出来。 秦宜微微蹙眉,“她?她不让你告诉我什么事情?” 第136章 重要日子终到来 第136章 重要日子终到来 秦宜带着蔷薇踹开了乐姬的门。 乐姬正拿着一个铃铛逗弄那个小孩子,颇有几分母性的光辉,然抬起头来看向秦宜的时候,却恢复了平时拽拽的样子。 秦宜冷着脸进门,凑到乐姬跟前,“你给她起好名字了?” “是啊,”乐姬笑眯眯地看着小孩子,话中带了几分讽刺,“早就起好了,秦知苑,生辰八字我都找人算过了,是个能成大事的。” 秦宜接过了乐姬丢过来的那张纸,上头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秦知苑,后头跟着的是她的生辰八字。 “你到底是有多恨她?秦知苑,秦知怨,你要她知道谁的怨!公主坟里那些人吗!她才是个三个月大的孩子!” 秦知苑察觉到了两人的怒火,“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小的粉拳四下挥舞着,似是在表达她的不满。 “王爷倒是快十七岁了,也没见有什么用,王爷既然不想帮,总不能拦着我不找下一个吧,更何况王爷将这个孩子交给我,本来不就是希望我能让她代替王爷,不再缠着王爷吗?” 乐姬的话满是讥诮意味,说完还对着秦宜冷笑一声。 秦宜确实是存过这个心思的,可是那日秦琰的泪落在了她的脸上,仿佛透过她的肌肤钻入了心脏。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很委屈,这个孩子又何其无辜。 “本王后悔了,”秦宜刻意忽略了乐姬的眼神,忍住想要揍她的冲动,“本王会把她送出京城,找个好人家,让她安稳度过这一生。” 乐姬轻笑一声,指尖仍旧在那个孩子的脸上流连,“王爷这不是为难我吗,乐姬一族虽是要效忠皇族女儿,可王爷总要找个人给我效忠不是。” 秦宜咬了咬牙,“本王会考虑的。” “那王爷可快些,我有没有耐心无所谓,公主坟里恐怕没有地方再埋人了。” 秦宜没有再搭理乐姬,甩袖出了门去。 乐姬在屋子里轻声一笑,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她就知道蔷薇就算是失去了记忆,心也一定会向着秦宜那边,蔷薇告诉秦宜的事情,秦宜自然不会不相信。 秦宜此人,虽不够善良,但却心软,一定见不得自己利用这个孩子。 乐姬歪着嘴角笑,虽然秦宜并不是皇族女儿,但是这个秘密现下并无人知晓,只要自己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只要大家都以为她是就好了。万千大军必须要有一个领导者,这个孩子太小了,自己等不及她长大了。 秦宜就是最佳的人选,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相。 秦宜已经五天没有出过门了,自然也没有见过秦琰,秦琰也并未出门,只是在家中养伤。 那日又急又气,受了风寒,竟然还把幼时落水时的肺病给勾了出来,日日咳个不停,眼瞅着人就瘦下去一圈。 虎子在秦琰跟前伺候,那日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么爷您病成这样,恒王爷也不来看一看。” 秦琰神色一黯,又是狠命地咳了起来,咳得连呼吸都来不及,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 好不容易停了咳,秦琰靠在床边大口喘着气,半晌才问虎子道:“那边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都按王爷吩咐安排着呢,林家不光几乎垄断了大秦的生丝生意,咱们的探子来报,他们家手底下应该还有铁矿和煤矿,不过矿产这块林家应该是和霍擎有所合作。” 铁矿产铁,铁又是制作兵器的必需之物,所以铁矿一般都是由国家掌管,偶有遗漏,也都是些小型铁矿,然掌管者也都是达官权贵。 倒是不知道霍擎手下有兵,又有铁矿,秦稷知道了会不会坐立难安。 “矿产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咱们主要还是从林家的生丝生意下手,”秦琰身子不好,说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喘一会儿气,面色十分苍白,“再过一段时间,林家也就要开始预购生丝了,而上次霍擎的商铺和钱庄出了事,想来林家也动用了不少的钱财,甚至还同万丰钱庄借了款子,此次一击,我们必须要成功,不能再给林家和霍擎喘息的机会。” 秦琰虽同秦稷有些不和,然这到底是秦家天下,他拿霍擎开刀,一则是为了给秦稷一个震慑,二则也是为了防止霍擎有一天做大造反,对大秦不利。 “我有数,爷您可别操心了,这身子都成这样了,大夫说了不许您劳心劳神,”虎子是真急了,伺候着秦琰躺下,忙说了一句,“我去看看恒王爷吧,就算是闹别扭了,恒王和您这么多年的交情,也不至于。” “不许去!”秦琰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一把攥住了虎子,这一下喉咙口里呛进了风,又死命咳了起来。 虎子赶紧止住了脚,秦琰躺平在床上,大口喘着气,“虎子,不许去找她,谁也不许去找她,我生病的事情,也不要告诉她。” “知道了。”虎子有点不愿意,却也只能应承下来。 连虎子都看出来了,秦琰和秦宜之前有些不对,然若真的只是闹了别扭,那倒好了。 秦琰挂念着秦宜,又打算着扳倒霍擎的事,再加上这么一病,真的是劳心劳神。 他不想让秦宜知道自己病了,若她知道了来看自己,两人对坐尴尬,平白添了伤心,若她知道了也不来看自己,那就更是万念俱灰,索性不如不让她知道,自欺欺人也就罢了。 秦琰在家中养了十余天,这病才慢慢好了起来,虽仍旧是咳着,但也不至于卧床不起了。 一转眼就入了腊月,天气更是冷了起来,大雪封城,秦宜也就找到了理由不出门,日日缩在屋子里。 连京城里的人都感觉到,好像最近的热闹事少了许多,漫星阁和逍遥坊里还有几个姑娘在盼着秦宜和秦琰,却是许久不见他二人再去。 唯独晏婴仍旧习惯去飘香楼二楼用饭,有时从窗口往下看,还会碰上正往上打量的苏相的目光。 然进了腊月,日子就过得飞快,腊月初八这个日子,终于是来了。 躲也躲不过。 第137章 从此身边换了人 第137章 从此身边换了人 秦稷财大气粗,也就只有洛王瑜王和恒王这三个兄弟,所以基本有个节日,都是要在一块儿聚一聚的。 更何况现在秦稷有了儿子,大秦有了后继之人,也不用被大臣天天催促着去生娃了,毕竟房中之事拿到人前来说还是有点害羞的,一个搞不好就会有人怀疑自己是人道不能。 所以自打有了秦政这个儿子,秦稷恨不能找人画个画像,逢人就显摆。 腊月初八乃是腊八节,还是秦琰的生辰,依着往年的惯例,秦琰也未有正妃,不算成家,都是要去宫中一道聚一聚的。 秦宜自然也不例外。 今年虽有些尴尬,然老是躲着也不是个办法,他们俩一个是瑜王,一个是恒王,怎么可能躲一辈子,见面只是早晚的事情。 于是腊月初八这日,秦宜便带着礼物,去了皇宫。 路过那包子铺的时候,秦宜探头出去看,大娘还招呼了她一声,“王爷,怎么最近不见您和瑜王爷来吃包子啊?” 看着大娘笑眯眯的脸,秦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最近……有些事情。” “可别是闹别扭了吧,关系这么好的兄弟,可别因为一点小事闹别扭,不值当呢,”大娘笑了笑,递过去两个纸包,“给,今个儿的包子,就当是我请王爷的,瑜王爷的王爷也带过去吧。” 秦宜缩了缩手,看见大娘灼灼的目光,终于是含笑接了过去,然笑容刚刚扬起来就落了下去,浅浅一叹,“那就谢过大娘了。” 秦宜放下马车的帘子,刚往前走了一会儿,复又折了回来,“对了大娘,最近……瑜王爷事情比较多,不一定会来吃包子,但是您就还做着吧,他要来,您就卖他,他不来您就自己带回去吃,都记我账上,您每个月初过去领一回钱就是。” 大娘应下,秦宜上了马车,往皇宫而去。 腊月里京城里的百姓都闲了下来,唯有商铺的生意好得火爆,从秋日里开始京城里头的商铺就多了几家,但是京城本就是个繁华之地,是以也无人注意到。 秦宜到了皇宫,殿中只有洛王和秦玦两人,看见秦宜进来,秦玦怯生生唤了一声王叔。 秦宜在秦玦旁边坐下,拍了拍他的头,“大侄子,最近跟着苏相学得怎么样啦?” 秦玦两年前被洛王带到了边关去历练,回来之后洛王妃和洛王大吵了一架,说什么也不让自己的儿子再过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两人吵了很久,终于各让一步,让苏相帮忙着照顾一下秦玦。 最近苏相处理事情的时候身后总跟着个怯生生的秦玦,见谁都是小心翼翼的,明明是个世子看起来却像是个书童。 听说最近京城之中,已经有了苏相好男风,强迫洛王世子做其书童的流言。 秦玦被秦宜打趣得脸红,结结巴巴道:“和苏相在一……在一块儿,我能学到好多东东东西,劳王叔费心了……” 洛王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打在了秦玦的后背上,“大声说话!你王叔是要吃了你吗!真是气死本王了!你王叔说话声音都比你大啊!” 秦宜也笑眯眯过去摸了摸秦玦的头,“来,大侄子,喊一声给你爹听听,王叔觉得大侄子你肯定是嗓音雄厚,别怕你爹。” 洛王白了秦宜一眼,端起杯子喝茶,不说话。 秦宜捏了你秦玦的脸,“来来来,大侄子,来段大风歌吧,王叔给你起个头,力拔山兮气盖世,走。” 秦玦鼓了鼓腮帮子,没说话。 “你十三岁去边关,王叔就很担心,”秦宜做忧愁状,“你那时候该读的书都没读完,你爹又一心想让你做个硬汉,王叔的担忧果真成了真,你爹不光没把你养成硬汉,还把你养成了文盲。” 秦宜见秦玦还是不说话,又叹了叹,“唉,连个大风歌也不会背,要不来句《咏鹅》?我邻居家两岁的孩子都会背了,来,鹅鹅鹅……” 秦玦涨红了脸,怯生生道:“我会……” 秦宜在一旁笑个不停,洛王厉喝一声,“别给你爹丢脸。” “鹅鹅鹅。”秦宜贱兮兮地挑了挑眉毛。 秦玦终于是鼓了鼓气,大声喊了一句:“曲项向天歌!” “哈哈哈哈哈哈!”秦宜拍着桌子笑出了眼泪,洛王在一旁黑了脸。 “大老远就听见你声音了,玦儿这是在背诗?” 熟悉的声音入耳,秦宜下意识抬起头来,一时间目光相撞,两人皆是愣了一下,尔后双双避开。 秦琰这几日瘦了很多,脸色亦是不好,脖子上套了个银狐围脖,身上穿的是月白外衫,还披了个狐毛大氅,饶是如此,仍旧是咳了几声,叫人一看就不由得心疼。 秦琰在洛王下首处坐下,不知是不是故意,总之现下两人中间挡了个秦玦。 秦宜没想到秦琰病成了这个样子,终是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瑜王的身子可还好?” “劳恒王爷费心了,”秦琰轻轻一笑,右手握拳递至唇边,咳了两声,“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偶感风寒。” 一声瑜王,一声恒王,如不周山倒,横亘二人中间,此生不得相见。 秦宜没再说话,右手捏着那个油纸包,像是被凝固了一般,怎么也递不过去。 “给我的?”晏婴素来爱凑热闹,家宴他也要跟着掺和一脚,听说本来秦稷没打算请他的,可是他去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找秦稷,说他身处异国他乡,若腊八节也只能自己过,实在是凄凉得很。 所以今天他也就过来了,看见晏婴秦宜就头疼,既然他过来,那么秦稷就必然不会厚此薄彼,朝阳公主也是一定会过来的。 看来秦琰这个生辰注定是不会过得轻松了。 见秦宜出神,晏婴直接从她手里拿过了那个油纸包,“好香,我早晨还没用饭呢。” “别,”秦宜伸手要去抢,然后在半空中停住了手,“算了,那你吃了吧。” 晏婴笑眯眯撕开纸包,“茄子牛肉的啊,我最喜欢了,宜宜深知我心。” 秦琰的手顿了顿,目光不自觉粘在了秦宜的脸上,原本紧握在袖子里的手摊开来,却是两个玉扳指。 第138章 钗头凤上一把锁 第138章 钗头凤上一把锁 终究还是没能递出去。 晏婴在哪里一边咬着包子一边逗秦宜笑,秦宜虽瞧着不甚开心,却还是迎合着他弯了弯嘴角。 压抑的气氛在殿中蔓延,除了晏婴的笑声,再听不见其他。 朝阳公主果真也来了,还是和秦稷还有姚皇贵妃一道过来的,果真不出秦宜所料,秦稷走到哪都要带着秦政,活脱脱一个晒娃狂魔。 朝阳公主看向秦宜的时候还有几分害怕,显然是想到了那日秦宜骑在她身上,举着碎瓷片看她的眼神。 她知道,那时候秦宜是真的想杀了她。 这一顿饭上众人各怀心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秦稷带头把自己的礼物送了过去,秦宜亦是掏出一个盒子来,秦琰并未打开来看,通通收了起来,轻声道了谢。 “瑜王殿下瞧着是病了呢,殿下也快要及冠了,该找个贴心的人才是,也好照顾着王爷。”姚皇贵妃在一旁娇俏地笑了一声,不过秦宜知道,这定然是秦稷的意思。 一旁的朝阳公主目光灼灼,刚刚在送礼物的时候,她就恨不能把自己扎个蝴蝶结送给秦琰。 秦稷亦是爽朗一笑,“可不是,琰弟这就二十了,也到了该娶正妃的年纪了,不知道琰弟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吗?” 秦琰抬起头来,面色白得几近透明,咳了几声轻声说道:“臣弟今日过来,也是有意想和皇兄商量这件事情。” “你是朕的胞弟,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你看上了哪家的小姐,朕这便给你赐婚。” 朝阳公主眼看就要坐不住,扭了扭屁股道:“瑜王爷也可考虑一下本公主,本公主乃是晋国最受……” “公主,”秦琰抬起头来,目光冰冷,“本王消受不起公主这样的身份,本王的正妃人选,本王心中有数。” 朝阳公主又要说话,秦宜恨不能一刀杀了她,她对尔琚做出那种事情,居然还好意思让尔琚考虑她?! “皇兄,臣弟年纪尚幼,不想广扩后院,既然要立正妃,臣弟后院也有八个人,不必再另外娶了,”秦琰勉强一笑,轻咳两声,“臣弟觉得许幼薇许小姐就不错,她是臣弟的救命恩人,臣弟理当许她一个正妃之位。” 秦宜的心重重沉了下去,许幼薇,原来到头来,真的必须要是许幼薇陪伴尔琚一生吗? 如知现在,秦宜宁愿当日她便淹死在了池塘里,不要秦琰救她,也不要许幼薇救秦琰。 眼前一片模糊,秦宜低头眨了眨眼睛,居然落下一滴泪来。 晏婴横伸过来一只手,秦宜那颗泪便稳稳落在了他的手心。 晏婴将手握起来,顺便把秦宜那颗泪握在了手心,如握珍宝。 秦琰仿佛没有察觉到这边的景象,仍旧对着秦稷说道:“只是臣弟还有一事,想求皇兄成全。” 秦琰想立许幼薇为正妃,秦稷自然是心里开心,许家没什么本事,许大刚更是靠着女儿救过瑜王才能做上个四品官,可以说秦琰这么一来,就让秦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于是秦稷笑道:“但说无妨。” “臣弟与后院众夫人多日相处下来,与季尤黎十分投缘,特想请求皇兄成全,将其立为平妻。” 秦宜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落了下来。 不过并无人在意,因为在场的人都很惊诧。季尤黎是个从三品官员家的庶女,按理来说入秦琰府上做个侧妃都勉强,可要是和许幼薇的身份比起来,倒也不相上下,做个平妻也可以。 但这只是建立在普通人家的基础上,王爷娶妃,非正即侧,哪里有平妻一说。 “琰弟的请求,朕本来不该不同意,且这季小姐和许小姐的身份倒也是不相上下,但是许小姐能做正妃,也是因为她曾救了琰弟,季小姐的身份……委实是配不上琰弟的,如若琰弟真心喜欢,便将其从夫人提成侧妃吧,如何?” 秦琰咳了几声,微微摇头道:“臣弟不想委屈了她。” 秦宜的心忽然变得酸涩异常,恨不能把心从胸口处挖出来,狠狠捏上一把,流了血,也许会好受一些。 秦稷终究是拗不过秦琰,点头应了下来。 秦琰再未说话,只慢吞吞吃着自己面前的菜。 这一席饭秦宜吃得食不知味,晏婴给夹什么就吃什么,甚至晏婴来得及夹,她就这么在碗里划拉了一下,举着个空筷子就送到了嘴边。 饭罢之后,众人起身作辞,朝阳公主见秦琰已经没戏,便来缠着晏婴,晏婴被她拖着,这便落后了秦宜一块,没来得及跟上去。 等到晏婴挣脱开朝阳公主那两只肥厚的手时,已经不见了秦宜的身影。 秦琰被秦稷拉着商量大婚的日子和安排,眼角的余光扫过秦宜离开,心终于是重重沉了下去。 他的随安,终于被他亲手推远了。 若不是随安,娶谁又有何分别。 秦稷说的话秦琰没有听进去,只拱手道:“一切由皇兄做主。” 走出大殿的时候,秦琰终于是忍不住,从虎子怀抱的那一堆东西里面把秦宜送他的拿了出来。 打开来的盒子流光溢彩,里头藏着一根成色甚好的金钗。 金钗钗头之上刻着一只小小的凤凰,凤凰的两只翅膀被一把小小的锁锁住。 虎子探头看了一眼,挠了挠头道:“王爷,这是个啥啊?您又不是女人,恒王爷送您金钗干啥,还是说她知道您要娶正妃了,特意给您添的礼?” 秦琰把那根金钗收到了手心里头,没说话。 虎子不懂,他却懂了。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钗头凤上一把锁,锁情锁爱锁相思,锁住我爱你,这个错。 第139章 被人暗算遭绑架 第139章 被人暗算遭绑架 秦宜醒的时候,浑身都在疼。 她有记忆的最后一秒,是被人从后头狠狠打了一棒子。 明明只被打了后脑勺,为什么会全身都疼? 秦宜睁开眼睛,猛地一巴掌就扇了过来,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恒王爷?!哼!”朝阳公主抬手又是狠狠一巴掌,打得秦宜耳中嗡嗡作响。 她是晋国最受宠的公主,怎么能被人这样欺负!在晋国,要是有人敢骑在自己身上说要杀了自己,父皇早就抄了她的九族了! 大秦恒王爷,自己不能杀她,难道还不能教训一下她?! “还想杀本公主?也不看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朝阳公主狠狠啐了秦宜一脸的唾沫,一把拧在了她的胳膊上。 秦宜倒吸了一口冷气,知道自己的胳膊肯定已经泛起了一大片青紫。 可是朝阳公主还不解气,她一面在秦宜的身上狠狠掐来掐去,一面狠狠地踹了秦宜两脚。 秦宜被绑在那里,只能由着朝阳公主揍,此刻已经一身是伤,两面脸颊都高高肿起,嘴角已经渗出了血来。 朝阳公主狠狠摔了旁边的茶杯,将一块碎瓷片抵在了秦宜的脖子上,恶狠狠咬牙道:“你要是现在给本公主下跪道歉,本公主就饶你一条贱命!” 秦宜冷眼将朝阳公主从上打量到下,不屑一笑,“你、做、梦。” 朝阳公主狠狠一挥手,一道血痕就从秦宜的左侧脸颊一直绵延到了她的脖子上,触目惊心。 “你算个什么东西!长得不好看,还是个男人!居然敢和本公主抢人!呸!臭不要脸!” 朝阳公主又狠狠啐了秦宜一口,秦宜屏住了呼吸,方才没有被她口中的臭气熏昏过去。 “可能是因为本王虽生得不好看,却比公主强上许多吧。”秦宜顶不爱受人威胁,更何况朝阳公主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京城杀了她大秦恒王爷,顶多就是被揍一顿,这些账,自己早晚会和她算。 朝阳公主几乎气疯,将手中的碎瓷片扔掉,狠狠掐住了秦宜的脖子,恶狠狠咬牙道:“你再给本公主说一遍!你信不信本公主把你千刀万剐!扔去蛇鼠窝里让你生不如死!” “不好意思……”秦宜被朝阳公主掐得呼吸有点困难,却仍旧是笑了笑,“本王还真不相信。” 朝阳公主高高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秦宜的脸上。 秦宜差点被朝阳公主扇倒在地,被她一把拉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不许笑!”朝阳公主气得发疯,“本公主命令你不许笑!” 秦宜不管,仍旧笑靥如花。 “去拿针来!本公主要把她的嘴缝上!本公主要让她再也笑不出来!”朝阳公主几近疯癫,朝着后面的女官厉声吼了一句。 那女官本就不赞成朝阳公主把秦宜绑起来痛揍一顿发泄私愤,此刻听见她的话更是慌了,赶紧劝道:“公主,您出出气也就算了,这到底是秦国的京城,您要是真的把恒王爷的嘴缝起来,那皇上那里可要如何交待?” 这个女官是一直跟在朝阳公主身边的,平时她说的话朝阳公主一般都会听上几句,可现在朝阳公主已经气得发疯,哪里还能听进去一句话,朝着她怒吼了一句:“还不快去!是不是想让本公主扒了你的皮去喂狗!” 朝阳公主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她曾经因为太医院中一个面貌俊俏的太医赞了一句她身边的宫女好看,就将那个宫女的皮活活剥下,剥下之后那宫女浑身血淋淋的,却还有一口气,朝阳公主就让她眼看着自己的皮被两只狗撕扯着吞下。 女官打了个冷颤,赶紧应声退下。 朝阳公主仍旧紧紧掐着秦宜的脖子,凑近她说道:“笑啊!本公主看你一会儿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就在此时,原本被朝阳公主掐得奄奄一息的秦宜忽然眼神之中迸射出了一道精光,然后狠狠往前一凑,正撞在了朝阳公主的鼻子上。 朝阳公主哀嚎了一声,抬手一擦,自己的鼻子居然已经被秦宜撞出了血来。 “混账!”朝阳公主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像是一只被人激怒了的野猪,“你不想活了!” 朝阳公主顺手抓过一旁的东西,不管不顾地全部砸在了秦宜的身上。 “巧姑!你是死了吗!仔细本公主活剥了你!”朝阳公主朝着门外大喊了一声,双目圆睁,已然是疯癫。 巧姑本来站在门外不想进去,一则是不想触了朝阳公主的霉头牵连到自己,二则若朝阳公主真的缝了秦宜的嘴,来日皇上怪罪下来,首先要遭殃的肯定就是她。 可是朝阳公主这么一喊,巧姑也只能赶紧进了门来。 秦宜这才看见了外头的院子,眸子一缩,似是想起了什么。 这个院子……离瑜王府近得很,幼时她和秦琰一块玩,还曾来过这里,这里荒废许久,鲜少有人来,然却就坐落在现在的瑜王府对面。 她小时候坚信这里是个藏宝的地方,逼着秦琰答应将来在这里建造王府,两个人好一起翻找财宝。 可是后来,两人却好像都忘了,但是秦琰却真的把瑜王府建造在了这附近。 “看什么看!”朝阳公主狠狠甩了秦宜一巴掌,“本公主叫你看看本公主的厉害,晋国最受宠的公主,你居然也敢惹!” 朝阳公主接过巧姑递过来的针看了一眼,转过身去就给了她一巴掌,“给本公主把线纫上!” 巧姑颤颤巍巍看了秦宜一眼,手忙脚乱地去纫线,又被朝阳公主狠狠踹了一脚。 几番折腾下来,巧姑终于是把针递给了朝阳公主,小声劝了一句:“公主,奴婢看还是不要……” “滚!”朝阳公主接过针,抬脚踹了巧姑一下,“本公主做事用不着你在旁边叨咕!” 朝阳公主看着秦宜的笑容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巧姑已经阖了门出去,朝阳公主将针顶在了秦宜的嘴角,问她:“你还笑不笑了!你若现在给本公主下跪道歉,答应以后不再纠缠瑜王苏相和晏世子,本公主就饶过你!” 秦宜微微一笑,大而圆的眼睛微微弯起来,格外好看,“不好意思,恕本王能力不足,满足不了公主。” 第140章 此仇不报非君子 第140章 此仇不报非君子 朝阳公主怒极,手中的针高高扬起,就要往秦宜的脸上扎去。 门外忽然响起了巧姑的尖叫声。 门轰隆一声响,巧姑被人踹进了门来,飞起的门栓一下子砸在了朝阳公主的头上,她嚎叫一声,手上一偏,那根针就重重地扎在了秦宜的锁骨处。 秦宜闷哼一声,疼得几乎要昏过去。 朝阳公主颤抖着去看来人,秦宜亦是勉强睁眼去看,虎子拎着那个巧姑进门,满面怒气。 院子里头的积雪反射着阳光,让秦宜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跟在虎子后面的男子长身玉立,负手前行,眉目清朗,面上神情不复平时温润,尽是愠意。 却不是秦琰。 虎子捉住了朝阳公主,朝着苏策粗身大气说了一句:“相爷可快些带着恒王爷走吧,这里小的来负责就行!” 苏策点点头,将秦宜抱起,朝阳公主抓住了苏策的衣角,嚎叫了一句:“本公主不许你走!本公主不许你带她走!” 苏策这回轻轻往前走了两步,就将衣角从朝阳公主的手中抽了出来,他转过身来,面上仍旧很平和,可话语却很不客气。 他说:“公主,臣父母早亡,尚未娶妻,孑然一身无甚可记挂,若是公主再如此,臣不介意做个亡命之徒。” 如此,便表明了苏策的态度。 朝阳公主在后头大骂,苏策却抱着秦宜出了门去。 她一身都是伤,自从打天牢出来之后,她就一直没怎么胖,这些日子折腾下来,更是瘦了许多,自己抱着她,几乎感觉不出来重量。 秦宜抬头看了苏策一眼,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显现出一层金黄色的细小绒毛。 苏相真的很好看,秦宜闭上眼睛,眼角微微滑落一颗泪水,尔后便晕了过去。 苏策抱着秦宜出了门之后,才有一人从旁边走了出来,略带病容,却仍旧是无双之姿。 秦琰进门的时候,虎子已经把朝阳公主和巧姑都绑了起来。 秦琰挡住了门口的阳光,朝阳公主瑟瑟发抖,下意识就想往后缩。 “我……本公主已经对你没有想法了……”朝阳公主本想呵斥秦琰一句,可话一出口就像是求饶,“本公主想要做什么,与你无干。” “若你不动随安,便是杀人放火也确实与本王无关,”秦琰蹲下身来,轻咳了几声,与朝阳公主平视,“可公主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屡次动本王在乎的人。” 秦琰好看的眉眼此刻在朝阳公主的眸子里化成了嗜血修罗,她那一刻脑中闪过一个想法,秦琰真的会杀了她的。 “打晕丢出去吧,”秦琰轻咳了两声,声音仍旧有几分虚弱,“本王折磨人的时候不喜欢有闲杂人等。” 朝阳公主心里刚刚放下的石头又高高悬挂了起来。 “我是晋晋晋国最受宠的公公公主,你你你……”朝阳公主这些年来不过是仗着晋元帝的宠爱而张扬跋扈,其实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儿。 秦琰勾唇一笑,姿韵万千,他挑眉轻声问了朝阳公主一句:“你刚刚打算如何折磨她?” 朝阳公主惊恐地看了秦琰一眼,秦琰轻声一笑,“你若不想说就罢了,那本王再问一个别的问题。” 秦琰咬牙,眼中散发出无限杀机,“刚刚是你用那只手打的她,这只?还是这只?!” 随着秦琰的话声落下,朝阳公主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秦琰随手摸过了两块碎瓷片,紧紧钉在了朝阳公主的手中。 “你疯了!本公主是晋国最……” 朝阳公主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秦琰开口打断,“行了,不必再重复了,本王知道公主是晋国最受宠的公主,可惜,随安在本王心中也是最重要的。” 秦琰拍了拍手起身,“虎子,朝阳公主既然这么饥渴,那咱们就想法子满足她一下吧,去逍遥阁里找一个温柔如水的小倌,再找一个粗狂豪放的大汉,让公主享个齐人之福。” “你敢!”朝阳公主满眼的恐惧,对着秦琰大声吼叫了一句。 “本王不敢,但是有人敢……”秦琰勾唇一笑,“一亲公主芳泽。啧啧,真是件不容易下口的事情啊,虎子,回头多给点赏钱。” 朝阳公主惊恐地尖叫,“不可以!不可以!本公主是……” 朝阳公主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无力感,她除了这句话,竟然说不出别的吓人的话来了。 秦琰转身欲走,回头对着朝阳公主轻声道:“公主,你该庆幸你是晋国公主,也该庆幸本王不喜欢轻易动女人。” 朝阳公主彻底绝望,瘫倒在地。 秦琰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虎子把事情交给了另外两个得力的侍卫,便随着秦琰一道往瑜王府去。 这会子没下雪,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见。有一排走得端端正正的,朝着街道的那头延伸去。 那里是苏府和恒王府的方向。 他不敢去见随安,他怕他若将她抱在怀里,这些日子以来的坚持就会登时土崩瓦解。 手心里头那根金钗在秦琰的手心里头,微微凉,有些硌手,秦琰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钗头那只凤凰,还有那把小锁。 钗头凤上一把锁,随安,这把锁,真的能锁情锁爱锁相思吗? 秦琰没有再看那行脚印,转身回了府,而苏策却抱着秦宜去了他的府上。 管家赶紧迎了过来,看见缩在苏策怀里的秦宜就惊讶万分,“老天!相爷,这是怎么了!” “去请个大夫,”苏策轻声开口,“再去准备些膳食,要甜些的,上回茶馆送过来的那个黄金糕厨子学会做了吧,叫他做两盘送过来。” 管家赶紧应下出去,苏策则抱着秦宜往自己的屋子而去。 秦宜本来就瘦,现下更是下巴尖尖,小脸更是几乎只有巴掌大小,苏策抬手想要去摸一摸她脸上的伤,忽而她平稳的呼吸喷到了手心。 苏策的心这便一软,像是被一个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大夫很快就赶了过来,苏策没让他把脉,只叫他把秦宜身上的伤处理一下。 等到看见秦宜胳膊上那些青紫的伤痕时,苏策平静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波澜。 他也真的想杀了朝阳公主。 第141章 终于有人爱上我 第141章 终于有人爱上我 秦宜的脸上敷着厚厚的一层药,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 “别说话,”苏策见秦宜醒来,赶紧坐在了床边,温润开口,“大夫说这药得敷一个时辰才好呢,如今还有半刻钟。” 秦宜这才感觉到脸上似乎有些凉凉的东西,也能感觉到身上的伤都被处理过了,裹胸仍旧紧紧缠着。 秦宜又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身心俱疲。 就这么短短半刻钟,秦宜居然睡了过去,梦中虎子踹开了门,后头跟着的却是秦琰,他走过来,朝着秦宜伸出手,声音空旷而辽远,“随安,跟我走,明天咱俩一起揍她。” 秦宜欢欣雀跃,刚刚把手递过去,忽然就醒了。 苏策正在轻手轻脚替秦宜把那些药抹下来,见秦宜睁开眼睛,轻声道:“就好了,等一会儿。” 秦宜觉得自己的脸好像好了一些,可身上仍旧是疼痛难忍,那朝阳公主下手可真他娘的狠。 “用些饭吧,”苏策把那盘黄金糕端了过来,扶着秦宜半坐起来,又过去拿了一碗粥,“尝尝可还合胃口?” 秦宜咬了两口,忽然想起了自己曾吃过这东西,神色一敛,还未说话,苏策便开口道:“王爷这样回去也不合适,不若在臣这里养养伤,好些了之后,臣再把王爷送回去。” 秦宜浑身是伤,一动就疼,这样回去肯定是要惹起议论,还会吓坏蔷薇,住着便住着吧,左右她最近也就是宅在府里,住在哪也无甚区别。 苏策知晓秦宜刚刚想说的是什么,这才赶紧先开了口。苏策对人的好就像是夜里的雨,润物细无声,由不得你拒绝。 秦宜用罢了饭,才觉得身上舒坦了一些,苏策也没再强让她多吃,将剩下的东西收拾一下,出门吩咐人给秦宜煎药。 秦宜躺了一会儿,觉得十分无聊,忽然听得吱呀一声门响,秦宜抻着头去看,正是苏策。 苏策行至秦宜床前,将左手的一摞话本子递给了秦宜,又伸手在床边一摸,拉出一个抽屉来,将右手的一堆纸袋子放在了抽屉里。 “臣要忙朝廷里头的事,恐不能来陪王爷说话,这便给王爷寻摸了些话本子,王爷权且用来解解闷,莫要怪罪臣。” 秦宜闻见那抽屉里有糕点的香味,听着放下时的声响好像还有些核桃干果,这便笑眯眯点了点头。 在苏府的日子过得很悠闲,秦宜身上伤太重,养了两日方才爬起了身,照旧是缩在屋子里,苏策又抱来了些新的话本子,秦宜像是只松鼠一样,啃了无数的坚果。 为了让秦宜身上的淤血快速疏通开来,苏策还把京城里头很出名的按摩的那个瞎子黄太太请了过来,每天早晨秦宜泡药浴的时候顺便帮她疏通经络,据说这黄太太从前也是师承医圣,一般人还真请不动她。 但是苏策不是一般人,京城之中上到秦稷,下到普通百姓,大都和他有几分交情。 早晨洗药浴,上午嗑瓜子看话本子,下午吃糕点看话本子,有时候晚上苏策办完事回来,还会顺便给她带点鲜虾馄饨和酒酿汤圆,秦宜那日不由得感慨,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是真他娘的骄奢淫逸啊。 秦宜并不知道,她打算养好了伤去揍的朝阳公主,早就被秦琰狠狠惩罚了一番。 那日去“伺候”朝阳公主的是李庭香,和一个叫王五的汉子,王五粗狂豪放,让朝阳公主得到了最大的满足,李庭香细致柔媚,探索到了朝阳公主身上的每一个敏感点。 于是足足两日,朝阳公主都没有下过床,两日之后根本就无人看管,朝阳公主的身子却软成了一滩烂泥,爬都爬不起来,却还抓着李庭香不肯松手。 李庭香的相貌,在这京城里头也是数得上的,从前也是逍遥坊的当家小倌,只可惜于倾乐取了他腰后的一大块皮,从此珍珠有瑕,不复珠圆玉润。 李庭香是个小倌,伺候人的时候总是要趴在床上的,好多客人根本接受不了他腰上的那一大块疤痕,故而他的生意也惨淡了下来。 可是今日,李庭香在朝阳公主的眼睛里看见了对自己相貌的肯定。 也许是上天给的他这个机会,让他去报仇……李庭香俯下身子,用自己的唇去细细地描绘朝阳公主的眉眼。 从来没有人像是这样吻过自己……朝阳公主沉溺在了李庭香的温柔里,好多人看自己的时候,都像是在看一个丑陋的怪物,唯独他眸子里头满是温情,像是在看自己失而复得的爱人。 朝阳公主抱紧了李庭香,等待着他的下一轮冲击。 “和本公主回去吧,”一番畅快之后,朝阳公主躺在李庭香的怀里,“本公主给你赎身,” 此刻的朝阳公主已经开始喜欢上了李庭香,但是李庭香知道,远远不够,她只想把自己带走,却没想着要嫁给自己。 这份喜欢,远远不够。 于是李庭香又俯下身去亲吻朝阳公主的眉眼,顺着侧脸一路往下,停在耳垂处辗转流连,虽是刻意避开了朝阳公主的唇,却更让她意乱情迷。 “随我回去……”朝阳公主抬起脸来迎接着李庭香的吻,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李庭香轻轻应了一声,他说:“好,我愿长伴公主,一生不休。” 五天之后,朝阳公主才从逍遥坊出来,后头还跟着个李庭香,踏入驿馆的时候巧姑赶紧飞奔过来,抓着朝阳公主上上下下看了看,“公主!您可急死奴婢了!” “给他收拾个房间,就安排在本公主房间的旁边,”朝阳公主回过头去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低垂着眉眼的李庭香,就觉得无限欢喜,“你先委屈几天,等本公主找好了驸马回国,就把你也带上。” 此刻的朝阳公主就算是喜欢李庭香,也是知道,自己乃是西晋公主,不可能要一个小倌做驸马。 但是李庭香不急,他可以等。 “呦,熟人。”晏婴打着哈欠从门里出来,瞧见了朝阳公主身后的李庭香,便微微一笑。 朝阳公主看见了晏婴,不知怎么没有再被他的相貌魅惑住,反而是想起了秦宜。 恒王?你给本公主等着! 第142章 恒王爷的瑜王兄 第142章 恒王爷的瑜王兄 一转眼就是春节,晏婴和朝阳公主都是没有要回国的意思,秦稷的意思,是要好好办一办这宴席,别丢了大秦的脸。 秦宜的伤养的差不多了,虽然身上还有些疼,但脸上却已经看不出来了,便从苏府挪回了自己府上。 这个春节,秦宜一点都不想过,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 大年三十,皇城里头张灯结彩,鞭炮声此起彼伏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火红的灯笼挂在每户人家的门口,璀璨的烟花高入夜空,然后又迅速落下。 认识不认识的人在街上遇见,都会互祝一句过年好。 又是辞旧迎新时,秦宜坐在马车里想,自己就要十七岁了。 往年春节,都是秦琰去恒王府接她,两人一道去皇宫,今年秦宜却连等秦琰都没有等,收拾妥帖了就过来了。 她知道不必等,他也知道她不会等,两人相识这许多年,默契万分。 过了今天,尔琚就二十岁,弱冠之后,就要娶正妃了。 秦宜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用力用手指按着,不许自己哭出来。 早晚都会有这一日的,秦琰是正经的王爷,怎么可能不娶王妃。而她今年十六岁,偷活十六年,不知还能再偷得多少岁月。 马车吱吱呀呀进了皇城,秦宜下车,被喜公公扶了一把,顺手就塞了红包过去。 喜公公给秦宜贺了新年,带着她往里走。 一进殿,秦宜就先看见了秦琰。 其实秦宜也奇怪,殿里那么多人,除却皇亲国戚之外不少大臣也都在,秦琰只是在那里坐着喝茶,半边脸都隐在了影子里,可她却还是一眼就能看见他。 八年来,她看惯了这张脸,不觉得有何特别,如今远远瞧来,才发现秦琰惑人不输晏婴,温润不输苏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秦宜一直在看秦琰,然秦琰却根本就没有偏过头。这些日子秦宜一直告诉自己,有些该过去的就要过去了,有些不该有的情感一定要藏好了。 可是若你爱上一个人,你就会知道,看见他的那一刻,你若想笑,你便输了。 无论朝政陵替,不管沧海横流,哪怕外头是刀山火海,世界末日,可我看见了你的眉眼,我便想笑,我怕是真的爱上你了。 “宜宜,新年好。”晏婴迎了过来,扬手朝秦宜扔了个东西。 秦宜下意识接了过来,摊开手一看,原是一枚血玉扳指。 秦宜将其对着火光看了看,艳红似血,迎光一看似是要流动起来一般,当真是个上品。 “谢谢,”秦宜素来喜好收藏玉扳指,晏婴也算是投其所好,秦宜面上有了几分笑容,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玉钗来,“过年好。” 晏婴接了过来,仍旧目光灼灼等着秦宜的下文,秦宜便只好抿唇一笑,唤了一句:“晏婴。” 远处灯火下那个同样绝色的男子将手收了回去,他手心里头藏着一个蓝田暖玉的扳指,本该触手温润,此刻却觉微凉。 秦琰探手入怀,掏出一根小小的金钗来,他这些日子几乎是日夜摩挲这个钗头凤,恐怕自己一个忍不住,跳了窗子去找秦宜。 秦稷揽着姚皇贵妃姗姗来迟,众人起身行礼,“吾皇安康,新岁万福”的声音震耳欲聋,秦宜随着众人一起跪拜下去,偷偷斜眼觑了按着规矩坐在自己身旁的秦琰一眼。 明明隔得这般近,可是尔琚,为何我感知不到你的温度了呢。 秦稷扬手让众人起身,说了几句场面话,秦宜私心想着,恐怕是苏策帮秦稷打的草稿。 无非就是些希望来年大家继续再接再厉,把大秦建设成更好的国家,雄立于此方大陆,傲视三国的话。 秦宜懒得听,托腮看着面前那一盘糕点出神,拼尽全力压制住自己想和秦琰说话的心思。 一直等到秦稷说完,众人再次起身行礼之后,宫人方鱼贯而入,给每人面前的矮案上都按着规制上了菜。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若是以一个外人的眼睛来看,这确实是一场宾主尽欢的宴席,然君臣之间各存心思,兄弟之情危如累卵,如何能欢。 秦宜一言不发,只吃着自己面前的菜,不远处的大臣们在一块吟诗赌酒,秦稷在上头遥遥看着,时不时遣人把自己桌子上的菜赏两盘下去。 秦宜偏头去看秦琰,眉眼之间仍旧温润,好看的侧脸上却蒙了一层疏离。 恍若这些年来陪她去疯去闹,和她一起打群架,逛青楼的,都不是他。 秦宜鼻子一酸,赶紧转了转眼睛,生怕自己落下泪来。 秦琰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将口中食物尽数咽下,偏头轻声道:“恒王爷有事?” 秦宜的心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砸了一下。 她没有哭,反而是扬起笑脸问了一句:“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看着瑜王兄好像不是很喜欢那盘糕点,本王倒是没吃够,想和瑜王兄讨要。” 秦琰没说话,轻轻把秦宜指着的那盘糕点推了过来。 从前何用她开口,只要她张嘴,秦琰都知道她想骂的是谁。 秦宜面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恍若真的是得了糕点很开心。可是低下头去吃的时候,秦宜却再也忍不住,泪水啪嗒落在了糕点上。 伴着泪水咽下去的糕点有些许咸,秦宜恍若不觉一般,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 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吞咽十分困难,秦宜憋着气往下咽,好像一停下来就会泪水决堤。 秦琰在一旁慢吞吞用着饭,恍若不觉。 秦宜下首处的秦玦想了半天,终于鼓足了勇气,轻轻碰了碰秦宜,“王叔,别吃了。” 秦宜已经自己吃了三盘糕点了,更不论她这之前还吃了好些菜,随着众人一道喝了许多酒。 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撑,或者说,她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不过秦宜还是停了下来,她笑了笑,“好,不吃了。” 上头的秦稷亦是放下了筷子,朝着秦琰笑道:“琰弟,正好今日诸位都在,便把事情公告了吧。” 秦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143章 我爱你、我恨你 第143章 我爱你、我恨你 秦琰放下筷子,抬头温润道:“一切全凭皇兄做主。” “瑜王过了年就二十了,弱冠之年,也到了成家的时候,给他娶了王妃,先皇那里朕也就有了交待了,”秦稷含笑看着下头的臣子,目光扫过许大刚的时候,还见他挺了挺胸膛,“朕和琰弟也商量过了,先娶正妃,以后的侧妃和夫人就由他自己做主,朕也就不管那么许多了。” “许大人的嫡女许幼薇许小姐,贤德端庄,貌美知礼,朕与瑜王都很喜欢,商量之下,便决定将许小姐立为正妃。” 秦稷略停了停,由着诸位大臣对着许大刚好生恭维了一番,那许大刚飘飘欲仙,多喝了许多酒。 “本来就是嘛,”许大刚喝红了脸,大着舌头说道,“男人就该娶媳妇,瑜王爷天天和恒王爷在一块像什么样子,难不成是想让自家断了后?还是我家闺女能给瑜王爷生个大胖小子呢!” 旁边的大臣赶紧捂住了许大刚的嘴,轻声呵斥道:“不要命了!什么昏话都往外说!” 秦琰淡淡往许大刚那扫了一眼,面上并未有何多余的神色。 秦宜显然也听见了许大刚的话,红了眼睛。 秦稷在上头又道:“但是瑜王年幼,季大人家的季小姐为人细致,又很贴心,瑜王心悦于她,朕也觉得不错,便依了瑜王的意思,将季尤黎季小姐,提为平妃,与许小姐齐平,不分上下,一日成婚。” 季大人的脸上容光焕发,许大刚的脸却黑了,刚刚所有人对他的祝贺都好像化成了巴掌,啪啪地往他脸上打。 季大人家不过是个庶女,许幼薇却是自己正经的嫡女,最重要的,她还是瑜王的救命恩人!哪有娶正妃的时候一道娶个平妃的,瑜王就是这样对自己救命恩人的吗! 许大刚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秦琰却起身离席,跪了下去,“臣弟多谢皇兄赐婚,臣弟对幼薇和尤黎都是一样的心思,幸而她二人也喜欢臣弟,不然臣弟是万万不愿强求的。” 听得不强求三个字,许大刚又赶紧坐了下去,瑜王爷多半是不喜欢许幼薇的,自己能捞到一个王爷丈人的位子,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至于许幼薇到底受不受委屈,以后再说吧。 秦宜低着头,右手用力掐着左手的手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后面的事情秦宜都记不清了,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吃完了饭,只知道众人告退,她亦跟着告退,浑浑噩噩出了门去,一仰头有几分恍惚,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有这许多的烟火。 璀璨的烟火绽放在了上空,然后徐徐下落,烟火四散,消弭在了空气里头的时候,秦宜忽然在前面的人群里头看见了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世界一瞬间沉默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成为了背景,秦宜在一盘静止之中奔跑,她想要去拉住秦琰的手。 如若这次再错过,恐怕就真的错过了。 她也真的拉住了,大臣们被她推来推去,不知道这恒王爷又起了什么失心疯。 “尔琚,”秦宜从后头拉住了秦琰的手,上下牙磕在一块儿打着颤,“我不想让你成……” 干净修长的手指忽而捂住了秦宜的嘴,秦琰拉着秦宜往旁边避开,所有想要跟上去看看热闹的人都被虎子怒视着拦住。 秦宜被秦琰拉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她今日穿得不多,不住地打着颤。 她抬起头来看着秦琰,手还紧紧地攥着他,她瘦了许多,下巴尖尖,愈发显得眼睛大。她说:“尔琚,我不想让你成婚。” 秦琰把自己脖子上的银狐围脖取了下来,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了秦宜的脖子上,熟悉的干净清香入鼻,秦宜忽而红了眼睛,她提高了声音,带了很重的哭腔,“尔琚,我不想让你成婚!我不想让你娶季尤黎,更不想让你娶许幼薇!” 秦琰立在那里,薄唇微抿,一言不发。 秦宜哭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她拉着秦琰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尔琚,我不想让你成婚……” 我是真的自私,我是真的无耻,可我也是真的不想让你成婚。 秦琰终于抬起了手,替秦宜擦去了眼泪。 秦宜几乎哭肿了眼睛,秦琰却仍旧耐心地替她擦着眼泪,仿佛在做一件多么细致和了不起的事情。 “尔琚……”秦宜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随安,”秦琰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秦宜像是疯了一样,她紧紧地攥着秦琰的手,“尔琚,你说过的……你说过你爱我的……你忘了吗……” 秦宜像是个只剩下最后一丝希望的溺水人,她仰起头来,紧紧地盯着秦琰。 秦琰伸出一只手去,一根一根地把秦宜的手指从自己手上掰开。 秦宜像是被谁捏碎了心脏,死命地挣扎着,可秦琰的力气那样大,他铁了心要把秦宜的手给掰开。 “尔琚!”秦宜哭哑了嗓子,用力挣扎着,秦琰看见了她手腕上刚刚被她自己掐出来的淤青,眸子一缩,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半分。 秦宜的手终于重重落了下去,秦琰哑着嗓子轻轻开口:“恒王,天色晚了,早些回府吧。” 秦琰转身,忽而后背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击中。 秦宜用力把那条银狐围脖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了上来,狠命地往前掷去,沙哑着嗓子像是疯了一样地骂:“滚!秦琰你滚!你永远都不要再见我!” “秦琰!若你今日就这样走了,从此我是生是死,都不要你管!”秦宜声嘶力竭,泪水已然决堤。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从自己的脸上滑落,秦琰抬手擦了擦,忽而湿了整只手。 可他却还是没有回头。 “走吧。”秦琰上了马车,没有再看秦宜一眼。 秦宜一个人蹲在那里哭了许久,一直哭到一个小宫女大着胆子过来碰了碰她,才起了身,摇摇晃晃往前走了两步,捡起了那条银狐围脖。 尔琚,我爱你。 我恨你。 第144章 瑜王爷今日大婚 第144章 瑜王爷今日大婚 秦琰大婚的日子被定在了二月十五,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秦宜躺在床上呕了两口血,然后不论是谁要去请大夫,都会被秦宜打出来。 三天三夜,秦宜不吃不喝。 直到正月初六那天晚上,蔷薇哭着推门进来,端着盘糕点求秦宜吃一口。 “娘亲,不吃饭会死人的!之前的小兔子就是这样不吃不喝,没几天就死了,”蔷薇红着眼睛坐在秦宜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亲不要死,蔷薇不要娘亲死,娘亲要是死了,就没有人疼蔷薇了。” 秦宜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她勉力抬起手来摸了摸蔷薇的脸,“娘亲这就吃。” 蔷薇这才破涕为笑,眼巴巴看着秦宜把那块糕点递进了嘴里。 乐姬踹了门进来,端着一碗粥,“不想活了是吧,三天三夜没水米未进,现在就吃糕点。” “让你娘亲把这个粥喝了,喝了她就好了。”乐姬把那碗粥递给了蔷薇,除了粥的清香外,还有些草木清香,显然是加了药。 蔷薇忙不迭点头,挖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秦宜白着脸躺在床上,轻声道:“谢谢你。” 乐姬冷哼一声,“别误会,我就是不想让你死了。赶紧养好身子,还有的是事情让你做呢,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你可真有出息。” 秦宜闭上眼睛不说话,半晌才幽幽道:“不会了。” “最好是这样,”乐姬咂了咂嘴,“我可不爱在这儿看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先走了。” 蔷薇伺候着秦宜把那一碗药粥吃得干干净净,这才恢复了一点元气。 打那时候起秦宜按时吃饭,遵医嘱吃药,不出十日就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只是大夫说秦宜那两口血伤了心肺,恐以后会留下病根。 秦宜没再喝酒,苏策约她出去喝了几回茶,照旧在那家茶楼,刻意避开了飘香楼和漫星阁及逍遥坊,秦宜仍旧爱吃黄金糕,对于苏策点了什么茶倒是不甚在乎。 为了报答苏策那些日子收留自己养伤,秦宜还送了一根玉钗给他,汉白玉的钗子温润大方,很衬苏策,苏策收下,对秦宜道了谢。 晏婴倒是不在乎,约秦宜去飘香楼用了几回饭,秦宜也不推辞,仍旧施施然赴约,晏婴说笑话的时候她也陪着笑,好像和从前没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再不喝酒。晏婴没劝,倒是有别的大臣劝过,秦宜只说自己最近身子不好,喝不得酒。 好像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不开心,连秦玦都怯生生拉着她的衣角问过一回:“王叔,你是不是不开心,要不我我我,我陪你去逛逛青楼?” “好啊,大侄子!”秦宜拍了秦玦的肩,“你终于青春期发育了啊!” 明明她还是从前那个不要脸的秦宜,明明她还是像从前一样笑,可就是让人觉得不一样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后来有人发现,恒王爷不爱惹事了。 萧密曾和恒王爷在街上遇见过,旁边还带着于倾乐,萧密对恒王爷怒目而视,恒王爷居然就像没瞧见一般,轻飘飘同两人擦肩而过。 霍擎曾在宫中饮宴的时候对恒王爷大加讽刺,还非要和恒王爷比试一场,恒王爷却轻轻一笑,推脱自己身子不适,任凭霍擎回头再怎么激将骂胆小鬼和没本事的娘们儿,恒王爷都是轻轻一笑,只作不听见一般。 京城三大纨绔之首改了性,瑜王和恒王这一对像是孪生兄弟一样的人不再出双入对,全京城的人都觉得有点不太适应。 不过也有人说,瑜王爷就要娶妃了,还一下子就是两个,要收心也是应该的,不见最近恒王爷照旧逛青楼、吃馆子,只是不见了瑜王爷吗? 瑜王爷在准备大婚呢。 虽然许幼薇和季尤黎都已经入了瑜王府好些日子,可是到底大婚不是儿戏,还是要从外入府的,于是正月里的时候,秦琰便把她二人送回了各自的家里,只等着二月十五那日,再迎回来。 剩下的那六个姬妾,也都被秦琰送了回去,秦琰的意思是,他就两个正妃就够了,不需要再要这么多了。 六个夫人被哭天抹泪送了出去,秦琰给了她们每人一笔安置费,又告诉了外头的人,自己从来没有碰过她们。 乐姬翘着脚嗑瓜子,将秦琰的话原模原样叙述给秦宜听,秦宜浅浅一笑,“那两位瑜王妃还真是有福了。” 乐姬死死地盯着秦宜看,没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伤心的样子。 若是痛到骨髓里,自然从表面看不出来。 二月十四的晚上,整个瑜王府没有一个人睡下,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都在忙活着第二日的大婚。 秦琰坐在那里,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眼中的神情,虎子手脚笨拙,手上力道又重,大家都不喊他帮忙,他又不好意思在旁边坐着,只好转来转去。 “虎子,”秦琰轻声道,“别转了,我头晕。” 虎子走到了秦琰的面前,“王爷,您不去睡吗?明天还有的忙呢,听人家说要是宾客多了,光喝酒都要喝到半夜,您现在不养好精神,明天怕熬不住呢。” “无妨。” 虎子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王爷,正月的时候我听人说,恒王爷不知为何吐了一回血,害了一场大病。” 秦琰的手陡然收紧,指节泛白。 “不过好像也好了,前几日我还看见她跟那个晏世子一道在飘香楼吃饭来着,对了,苏相也和恒王爷一块儿去喝过茶。我瞧着精神挺好的,不像有病的样子。” “恩,”秦琰淡淡应了一声,“我去睡觉了,这里你看着吧。” 秦琰起身往自己的屋子走,虎子在后头看着秦琰的背影,忽然发现不知何时秦琰居然瘦了这么许多。 都怪自己多嘴,王爷都要大婚了,好端端地提恒王爷做什么。 第二日一大早,瑜王府便热闹了起来,许幼薇和季尤黎的花轿是一起出发的,为了不显得厚此薄彼,秦琰没有去迎任何一个人,只是在离瑜王府不远的街口等着,然后把两人一道迎了回来。 秦宜站在街口,眯眼看着前面高头大马上的秦琰。 第145章 话毕敬君三杯酒 第145章 话毕敬君三杯酒 还是从前她熟悉的模样,却莫名觉得陌生了几分。从前秦琰就是这样好看吗?星眸如洗,眉目胜画,连下巴的弧度都美得恰到好处。三千里江山美景,不敌他的颜。 穿着红嫁衣的秦琰脊背挺得笔直,秦宜以前只知道晏婴穿红衫穿得张扬而魅惑,却不知道秦琰也可以把红衣穿得这样动人。 瑜王爷娶妃,整个京城都是锣敲鼓打的迎亲队,十里红妆嫁新娘,京城里头许多人都说,瑜王爷一娶就是两个,真是有福气。 晏婴也跑到了秦宜的旁边,顺着她的目光一道往前看。 晏婴今日穿了一身红衫,纵然是瑜王爷成亲,他也照旧是不肯换其他的颜色。 然而晏婴并抢不去秦琰一丝一毫的风头。 “走吧,进去添礼。”晏婴说着就要去拉秦宜的手,却被秦宜避开。 “还是忘不了他?”晏婴挑眉,桃花眼微扬,万分魅惑。 秦宜淡淡瞥了他一眼,“别说胡话。” “那你今日为什么要来?” 秦宜觉得晏婴的问话有些奇怪,不由得一笑,弯起眼睛来说了句:“我瑜王兄成亲,本王做为王弟,自然是要来添礼啊。” 晏婴忽然伸出手去,按在了秦宜的嘴角,拼命地往下压,“宜宜,不许笑。” 秦宜一愣,继而要去拉晏婴的手,可是晏婴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他看着秦宜的眼睛,“宜宜,我不许你这样笑,你明明一点都不想笑,你为什么要装的和平时一样,宜宜,你若不开心,那你就哭,就闹。” “不要笑,宜宜,若你不想笑,那就不要笑。” 秦宜的笑容陡然垮了下来,任凭她如何努力,都再翘不起嘴角。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终于是咽不下、装不出、瞒不住。 “晏婴,如今我这个样子,你可还满意?”秦宜红着眼睛,沙哑开口,“我哭了你满不满意,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瑜王爷成亲,恒王泪洒当场,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晏婴抬手去擦秦宜的泪,秦宜狠命闪躲,他却把住了她的脸不许她动弹,秦宜低下头去,狠狠地咬在了晏婴的手腕上。 晏婴也不躲,就由着她咬,热泪坠落失了温度,打凉了晏婴的手肘。 “宜宜,我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我只要你好受一些,你心里不开心,我可以陪着你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宜宜,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笑着,我真的很心疼。” 晏婴收起了桃花眼里的玩味,满满都是温情。 秦宜一张嘴,还未说完,泪水便汹涌而下。 晏婴按住秦宜的后脑勺,让其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怀里。晏婴伸手去轻轻拍着秦宜的后背,呢喃了一句:“哭吧宜宜,你哭出来就好了。现在你若不想走,我就陪着你,等你忘了他,我们再离开。” 秦宜哭了一会儿,终于是止住了泪,到底秦琰大婚,她顶着红肿的眼过去也不好。 晏婴轻轻跳了起来,自旁边房檐上拽下一块冰尖,如同画眉一样细细地描摹着秦宜的眼睛。 宾客满门,人头攒动,皇上的亲弟弟瑜王爷成婚,半个京城的人都来此讨了杯喜酒喝。 秦稷今日来露了个脸就走了,洛王和秦宜便是身份最高的人,坐在主席之上,秦玦靠着秦宜坐,旁边则是晏婴和苏相,朝阳公主今日也想进门,被虎子拦住,撒了半天的泼。 不少大臣们来回敬酒,也来了他们这张桌子,秦宜都笑眯眯婉拒,只说自己身子不爽,实在推脱不掉的,都被晏婴抬手接了过去。 秦玦也不擅长喝酒,被人灌了个四五杯就晃晃悠悠要往下倒,坐都坐不稳,秦宜伸手扶了他一把,秦玦在她耳旁迷迷糊糊说了一句话,倒也不结巴了。 “王叔,我觉得那两个姑娘和瑜王叔站在一块儿,还没有王叔你和瑜王叔相配呢,王叔你去抢婚吧。” 秦宜笑眯眯揉了揉秦玦的头,“真不愧是本王的大侄子,心眼真坏。” 拜天地的声音响起,一根红绸牵了三个人,秦琰站在中间,弯腰行礼,没有往秦宜这个方向看过一眼。 秦宜脸上始终挂着大大的笑容。 天地拜完,两位王妃被送到了各自的院子里去,秦琰则身着红嫁衣,开始敬酒。 自然是先敬秦宜他们这一桌。 秦琰举杯过来,秦宜亦是给自己满了杯子,洛王说完了百年好合的话,秦琰这才看向了秦宜。 “本王敬瑜王兄三杯酒,这第一杯,敬瑜王兄得了两位王嫂,双喜临门。” 第一杯,敬你多年伴我身侧,同我闹,待我好。 秦宜仰头饮尽,又满一杯。 “这第二杯,敬瑜王兄与两位王嫂举案齐眉,夫妻和睦。” 第二杯,敬你抽身片叶不沾,不带恨,不含情。 秦宜眼睛黑亮,半分泪水都无,秦琰一眼不发,亦是随之满了杯子。 “这第三杯,敬瑜王兄与两位王嫂能早日喜得贵子,全家安康。” 第三杯,敬你终能得一人心,与她守,共她伴,今后余生,不必忧心。 三杯酒饮罢,秦宜坐了下去,秦琰微微抿唇,轻声道:“谢过恒王爷。” 离了此桌,又去那桌,秦琰喝了许多酒,到了最后,几乎是摇摇晃晃差点栽倒。 秦玦早就喝醉,被洛王扛在了肩上,有几个喝大了的大臣笑呵呵要去闹洞房,都被虎子拦了下来。 这一席饭,从中午吃到了晚上,月亮高高挂起,月光绸缎一样铺开来,让这世上的所有人和东西都变得柔和起来。 宴席散了,也该离开了。 秦宜站起身来,看了上头站着的秦琰一眼。他今日喝了许多酒,面色微红,负手而立,看着下头已经空了许多的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虎子在旁轻声道:“爷,该去睡觉了。” 秦琰垂眼,淡淡应了一声,“好。” 秦宜像是个透明人一样站在那里,晏婴拉了她的胳膊,“走吧。” 秦宜点了点头,苏策亦起身道:“臣与恒王顺路,便一起告退了,愿王爷珍惜春宵。” 秦琰没说话,眼看着三人一道出了门去。 刚刚拐过一条街,秦宜喉咙口一甜,一张嘴,又“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第146章 到底选择哪一个 第146章 到底选择哪一个 苏策和晏婴都赶紧去扶秦宜,两人的手这便撞在了一起。 “王爷,怎么了?” “宜宜,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秦宜白着脸笑,“只不过是……噗……” 话还未说完,又是一口血涌了出来。 “快带王爷去我府上!”苏策顾不得其他,“我那有个上好的大夫!” 晏婴将秦宜打横抱起,秦宜想说句什么,然满口都是血,亦是全身都没有力气。 晏婴大冬日里被急出了一头的汗,秦宜在他怀里轻声咳着,是不是呕出一小口鲜血来。 她是真的伤了心。 苏策先行跑到了府中去安排,大夫被小厮从睡梦之中揪了起来,往脸上扑了两把冷水就匆匆往前跑去。 晏婴踹了门进来,“大夫呢!” “快放下,她受不得颠簸!”大夫慌忙过来,将背上的药包放下,先行给秦宜扎了几针,止住了她的吐血。 秦宜虽不再吐,却也晕了过去,那大夫给秦宜把了脉,这才拱手道:“相爷,恕小的多嘴,王爷之前已经伤了心脉,还未将养好,怎么能又劳心喝酒!” “我以为……她是推脱……”晏婴往后退了一步,紧紧地盯着床上面色惨白的秦宜。 他如何能想到,自幼饮酒,千杯不醉的秦宜,真的是不能饮酒了。他以为她是怕喝酒会想起从前和秦琰在一块的日子,徒增伤心,却没想到何须饮酒才会想起,相识八年,相守五年,两人现下连步调和呼吸都几乎是一致的。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想起你。 “这个方子,能滋养身子,但是王爷伤了根本,得慢慢养着,受不得大刺激,总得有个一年多才能养好。” “我去抓药。”晏婴不敢看如今秦宜的样子,拿过了方子就往外走去。 见四下无人,那大夫方才拱手对苏策道:“王爷,若是小的没有把错脉的话,恒王爷好像是……” “我知道,”苏策打断了他的话头,掀了袍子在床边坐下,“这件事情不许宣扬出去。” “小的知道,”那大夫拱了手,“那小的就先退下了,回头药煎好了,小的再端过来。” 秦宜躺在苏策的床上,原本干净整洁的床铺被她吐上了些许鲜血,如同开在雪地上的耀眼红莲。 苏策洇湿了一方帕子,细细地替秦宜擦着嘴角和脸上渐上的血。她才十七岁,皮肤真的很好,像是上好的瓷器,一点瑕疵都没有。她本来皮肤就白,最近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现在更是白得像个透明人一样。 苏策替秦宜擦去了全部的血迹,另外一只手忍不住去摸了摸她的眉头。 她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头微蹙,苏策替她捋开来,指尖又停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的眼睛那么漂亮,却很久没有展现过笑意了。 苏策轻轻一叹,收回了手。 而此时的瑜王府上,秦琰仍旧在书房里坐着翻看些东西,虎子在旁边站着,秦琰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高丽那边确实开始蠢蠢欲动了,近些年来高丽的造船业发达,海上贸易兴盛,国富民强。 高丽王也早就不满足于这一方小小的土地,想尽了法子想要往外扩张。 如今高丽王正当壮年,有了想法肯定就会尽快地付诸实施,而大陆之上离高丽最近的就是秦国,多年来高丽和秦国的商业往来密集,有不少高丽人都在大秦常住,尤其是最近,高丽人开始越来越多,走在街上时不时就能看见一个。 秦琰知道,高丽这是开始查探大秦的实力了。 “林家那边呢?”秦琰揉了额角,轻声问道。 “以林家的实力,补上前次的亏空并不算难,只是先前林家长子重病,求医问药花了不少钱财,再加上娴妃在宫中一直需要娘家补贴,林家借万丰钱庄的那笔款子就一直没有还,就等着这次生丝生意,大赚一笔呢。” 秦琰低下头去,在一张纸上写了什么,虎子在一旁挠了挠头,“只是王爷,林家家大业大,咱们并未能一口吞得下。” “虎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秦琰抬起头来,浅浅一笑,眸子里头尽是温润,“民不和官斗。” 商人不能为官,纵然是皇商,也不过是个商。 虎子还是有点不懂,但是再问下去就显得自己像个白痴了,他索性毕了嘴。 忽然有人敲了敲门,虎子去开,掀了帘子道:“谁啊?” “是我,”外头一个小丫鬟捏着嗓子娇俏笑了一声,“王妃叫奴婢来问一问,王爷什么时候去歇下?” 虎子挠了挠头,“哪个王妃啊。” “还能是哪个王妃,王爷不就一个王妃吗?”那丫鬟翻了个白眼,“当然是我们许王妃了,隔壁那个,不是个平妃吗!” 虎子没见过这个丫鬟,许幼薇从夫人变成王妃,从家里又新带了几个丫鬟,这个叫红桃的嘴最利索,许幼薇便派了她过来。 虎子做不得秦琰的主,回头看了他一眼,秦琰仍旧低头写字,轻轻说了一句:“叫她不用等了,本王今日去季王妃那里。” 虎子这便要放下帘子,外头的红桃剁了脚,口中呼出的热气直往虎子脸上扑,“王爷怎么能这样呢!王妃巴巴在房中等着王爷去掀盖头,今日可是大婚,我们家小姐才是王妃,那边可是个平妃呢!” 红桃生得也不错,幼时在家的时候,街坊四邻都说她长得好看,将来肯定能嫁个富贵人家。可是她家里穷,下头还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八岁那年,就被爹娘给卖了。 但是红袖可不甘心给人做一辈子的奴婢,此次随着许幼薇过来,她就存了点小心思,要是能爬上秦琰的床,便是只做个夫人,那也是一生的富贵。 所以她着意要引起秦琰的注意,自信自己的脸一定能吸引着秦琰。 可秦琰头都没抬,“虎子,太吵了,扔出去。” 虎子才不懂什么怜香惜玉,只晓得聒噪闹人,拎着红桃的衣领往后一推,“快走!不然放狗咬你!” 虎子见红桃剁了脚走远,这才放下了帘子,将寒气尽数挡在了屋子外头。 秦琰揉了揉额角,放下了手中的笔,虎子在旁边问了一句:“王爷,真的要去季王妃那里?” 第147章 苏相第一次撒谎 第147章 苏相第一次撒谎 “恩,”秦琰轻轻应了一声,“不然呢?” 虎子挠了挠头,说得也对,不可能娶了媳妇回来干晾着不睡觉,可自己为什么总觉得,王爷要是和人睡觉了,肯定会有人难过呢? 虎子想了一会儿,算了,管谁会难过呢,反正不是自己。 秦琰去了季尤黎的屋子,没一会儿,灯便熄了。 红袖回去之后将秦琰的话转告了许幼薇,许幼薇的盖头还未揭下,双拳紧握。 “王妃娘娘,既然王爷今天不过来了,您还是快些歇下吧,免得熬坏了身子。”黄莲上前一步,想要去替许幼薇揭下盖头。 许幼薇自己把盖头拽了下来,一脚踹在了黄莲的身上,“谁让你碰本王妃了!下贱坯子,晦气!” 红袖在一旁撇了撇嘴,这个黄莲也真是蠢笨,上赶着去触许幼薇的霉头。 “娘娘,您可别着急,来日方长,到底你才是这府里正经的王妃娘娘,又是王爷的救命恩人,还怕找不着法子来惩治那个小贱人吗?” 听得红袖叫季尤黎“小贱人”,许幼薇面上这才好看了一点,挥手同黄莲道:“滚滚滚,本王妃看见你就心烦。” 许幼薇院子的灯终于也是灭了下去。 季尤黎屋子里还点着两根龙凤喜烛,烛光摇摇晃晃,在她脸上刻下斑驳的影子。 季尤黎去剪烛花,跪在凳子上朝秦琰浅笑,“王爷,您听说过吗,这新婚之夜的喜烛要是燃到了天明,夫妻二人就会长相厮守,白头百年。” 秦琰整个身子都藏在一片阴影里头,他开口,声音微冷,“季尤黎,本王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当然。”季尤黎笑靥如花,手中的剪刀轻轻下压,将那烛火压灭了去。 她起身,拍了拍手,“王爷且歇下吧,妾身去外间给王爷守着。” 季尤黎转身往外走,知道秦琰的目光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这面上的笑容才垮了下来。 王爷应当已经不记得她了吧,这都许多年了,但是王爷待她有恩,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夜色沉重,乌云压满了整个天空,看着是要有一场大雪。 秦宜在昏迷之中被喂下了药去,一直到半夜方才悠悠转醒。 晏婴和苏策都守在秦宜的床边,秦宜一睁眼就看见两人担忧地望了过来,不由得一笑。 秦宜咳了咳,嗓子眼里还有点血腥气和草药味,“本王又不是要死了,你们两个急什么。” 晏婴倾身过去想抓秦宜的手,苏策轻抖被子,将秦宜的手盖到了被子里头去,这便遭了晏婴一个白眼。 “宜宜,你先睡吧,睡醒了我带你离开。”晏婴没问秦宜任何一个问题,他们三人都彼此心照不宣地认为秦宜不过是害了一场普通的病。 秦宜弯唇一笑,“好,那我睡了,你们先走吧,不用守着了。” 苏策担忧地看了秦宜一眼,这便被晏婴拉着离开,秦宜在后头轻唤了一声,“苏相,请留步,帮本王找件衣裳换一下可好?” 苏策这便折了回来,行至秦宜床前,等了一会儿方道:“王爷不是有话要和臣说?” 秦宜对上了苏策的目光,弯唇浅笑,“本王是真的想换件衣裳。” 苏策弯了唇,这便开了衣橱去给秦宜拿了件,秦宜从被子里探出手来,接过衣裳又道:“也确实是有话想问苏策。” “本王是不是快死了?” “王爷多心了,臣府上那个大夫医术高明,王爷不会有事的。” 秦宜这便粲然一笑,“那就谢过苏相了。” 苏策告退,阖了门出去,秦宜在屋中轻轻舒了一口气。 苏策府上的大夫给她把了脉,肯定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事情了,那么就意味着,苏策肯定也知道了。 她问苏策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当然指的不是自己的病。 大秦皇族不留女儿,她在问苏策的态度。 苏策自然也知晓,所以他答,王爷多心了。 第二日一早,秦宜还在睡着,苏策便去上朝了,顺带给病重的秦宜告个假。 昨日是姚皇贵妃的生辰,秦稷也在宫里头热闹了一下,想来是喝了有些多了,早朝上也没有什么事,早早地就散了。 苏策往外走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带着两位王妃进宫面圣的瑜王。 秦稷他们上一辈的人死得是干干净净,秦琰便只剩下洛王和秦稷这两个兄长,今日便是按规矩,带着王妃进宫给秦稷看一看。 从早朝上退下的大臣都和秦琰打了个招呼,祝贺秦琰喜得两位王妃,季尤黎倒是满面带笑,许幼薇在一旁满脸的不开心,丧着脸不住地瞅季尤黎。 秦琰转了转眼睛,本该带着两个王妃往后宫而去的他却顿住了脚步,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苏策迎了上去,亦是拱手贺了秦琰,“瑜王真是有福气,臣也跟着开心呢,恒王爷也说,瑜王爷娶了两位不错的王妃,昨日在臣家中喝了酒,不小心感了风寒,这便歇在了臣家里。恒王爷今日没来早朝,还托臣要是看见了王爷,也给王爷道个喜呢。” 这是苏策头一回撒谎,话不由得多了起来,脸也有几分红,秦琰却没察觉出来。 “那便劳烦苏相,替本王谢过恒王爷吧。”秦琰再没往前看,带着许幼薇和季尤黎便往后宫而去。 苏策回了府,秦宜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守着一盘糕点在看上次未看完的话本子,晏婴则坐在她旁边,指着那个话本子同她争执。 “明显这个是凶手好吧!” “呸!本王不和你看一本了!不要脸!” 苏策在门口温润一笑,“凶手的确不是那个人。” 晏婴不耐烦地往后一靠,伸手捞了块糕点扔进了嘴里,“看这东西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去淘几本春宫图看一看。” 秦宜轻轻推了他一把,将那盘黄金糕都揽到了自己那边,“滚滚滚,别用我的糕点喂你脑子里的精虫!” 望向苏策的时候,秦宜的态度总是格外好一些,扬了手中的话本子道:“挺有意思的,苏相能不能借给本王,带回去看一看?” 你要回去了?不如在这儿住下吧,我这里准备了你的衣裳,还有你喜欢的糕点,你想看多少话本子我都派人去给你找。 苏策心里头闪过的那些话还是没说出来。 第148章 皇家猎场来相见 第148章 皇家猎场来相见 秦宜回了恒王府,每日还是出去玩乐,好像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陪伴她的人从秦琰变成了晏婴、苏相和秦玦。 自打那日靠在秦宜的肩膀上说了一句话之后,秦玦倒是亲近了秦宜许多,平日里无事,顶爱同她一块玩闹。 秦宜现在喝不得酒,害了病之后胃口也不好,苏策总想着找个法子让她散散心,秦宜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那日秦稷招苏策进宫,问了他几句话。 “恒王和瑜王,是当真翻脸了吧。”秦稷同苏策说话的时候身边总是一个人都不留,唯有喜公公在门口守着。 苏策轻轻点了点头。 秦稷面上这才有了一点喜色,他说:“那朕就放心了,瑜王的势力虽然被挫了不少去,可朕也不能不防着他,皇家之间哪有什么兄弟情谊,瑜王要是和恒王联手,洛王在立于中间两不相帮,朕便是孤家寡人了。” “皇上的意思,是要收回洛王手里的兵权吗?” “朕还需要让洛王和霍擎互相牵制着,但是霍擎乃是后起之秀,为人脾气又差,在京中的人缘并不算好。但洛王却是最为年长的王爷,洛王妃母家势力也不小,朕不能不防着。” 秦稷抬起头来看着苏策道:“这件事你去办,找个由头,反正最近并无战事,洛王手里也不需要那么多兵了。” 苏策点头,知道秦稷的意思,就是要把脏水泼到洛王的身上,让他主动裁兵。 “大皇子前一阵害了一场病,连带着皇贵妃也是郁郁寡欢,”苏策乃是秦稷的心腹,秦稷这些年来基本后宫前朝的事情都不避讳苏策,“苏卿可有法子?” 苏策微微拱手,满是为秦稷打算的意思,“想来娘娘是在宫里头闷久了,这已经入了春,不如皇上带娘娘出去散散心?” “也好,入春了外头的风景确实不错,猎场里头的猎物也该活跃起来了,”秦稷翻了翻面前的折子,“你去安排一下吧,过两日弄个猎宴,顺便把大臣什么也都捎上,去年光景不好,今年出去热闹热闹,就当是讨个彩头。” 苏策知道秦稷说的是去年的金簪杀人案。眼看于家和李家就败落整一年了,想来姚皇贵妃心里头不开心,多半是因为这个。 苏策亦有私心,秦宜是个闲不住的,可现在自己压着自己的性子,心里头郁结,身子也是越来越不好,如果能去猎宴,倒能好一些。 猎宴那日天气很好,猎场草木茂盛,空气格外清新,秦宜身子仍旧不好,有几分畏寒,被晏婴从帐子里拖了出来看风景,将手缩在袖子里跳着脚骂道:“晏婴你他妈在北燕没见过花还是没见过草啊!拉老子出来看个鬼的风景啊!” “燕国大部分时间都很冷,全是雪,花朵树木都是不如秦国茂盛,我想着我回了燕国,恐就看不见这种美景了,我就这么点心愿了,难道宜宜也不能答应我?” 晏婴做西子捧心状,桃花眼中波光流转,尽是惑人妖孽神色。 秦宜弯起眼睛来笑,“能啊,怎么不能,晏世子千里迢迢来我秦国,难不成这么点要求都满足不了?一会儿本王就去和侍卫说,晏世子极爱这景色,就不必多余准备帐子了,让晏世子在外头看个够。” 晏婴娇怯一笑,朝秦宜抛了个媚眼,“我懂宜宜的意思,宜宜是想和我同床共枕,睡一个帐子,对不对?人家这样很害羞呢,毕竟人家还是个保守的人。” “是啊,保守的人,”秦宜打了个哈欠,“那晏世子自己在这儿看吧,本王在这儿多有不便,就先回去了。” 晏婴在后头拉住了秦宜的胳膊,靠在秦宜的肩膀上道:“宜宜终于晓得自己是个小美人儿,应该懂得男女有别,但是宜宜乃是我的心上人,没什么可不便的,宜宜你来和我一起看风景,我很欢喜。” 从两人的右后方看起来,秦宜立在前头,晏婴在后面环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 真的是一幅很美好的场景,晏婴一身红衫,墨发飞扬,而他拥着的秦宜虽身子有些弱,眼睛却亮得很漂亮,古灵精怪。 只可惜,这画一样的两个人,落在了秦琰的眸子里。 季尤黎从后头走过来,轻轻给秦琰披上了一件披风,“王爷,您身子还未好利索,仔细受了风。” 秦宜回过头来,这便稳稳撞进了晏婴的怀里,与秦琰四目相对。 晏婴素来不是个君子,正好秦宜忘了挣扎,他也就不松手,并不去看秦琰,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目光流连在秦宜身上。 秦琰的面色也有些苍白,看向秦宜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秦宜并不知道,那日大婚,季尤黎灭了蜡烛去了外室之后,却突然听得了内间一阵干呕声。 她吓得慌了神,忙点了灯去看,秦琰趴在床边,满口都是血。季尤黎顾不得其他,忙从床上抓了个东西就给秦琰去擦,第二日丫鬟进来看见了那沾了血的喜帕,误以为秦琰和季尤黎终于圆了房,乐得欢欣雀跃。 秦琰哀哀地看着秦宜,风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随安,你爱我入骨,我又何曾浅上分毫。 秦宜很想问一问秦琰,若你不愿见我这样,为何不来找我。可那日又确乎是她让秦琰滚,她说,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是秦宜先行避过了秦琰的目光,她低垂下眉眼,同晏婴轻声说了一句:“外头风大,我想回帐子了。” 晏婴含笑,“好,休息一会儿,回头咱们俩一块去打猎。” 秦琰又立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方回身往前走,季尤黎在后头跟着,“王爷,您本来身子就不好,勉强来这猎宴已是对恢复不利,下午的狩猎大赛还是莫要去了吧。” 秦琰不说话,掀了帐帘进去,季尤黎跟在后头不肯罢休,“王爷,您已经来见过她了,为何还……” “本王做事,容不得你置喙。”秦琰看起来好像比从前温和了许多,然季尤黎却知道,他把从前全部的情绪都冻成了坚冰,他不怒了,却也不喜了。 秦琰亲手把自己心头属于秦宜的位置血淋淋挖了出来,从此,他失去了全部可以微笑的理由。 第149章 冷箭一根接一根 第149章 冷箭一根接一根 “今日本王叫你看看厉害!若是本王赢了你!以后本王就唤你一声美人儿如何!”秦宜爽朗一笑,骑马转了个圈,朝着晏婴仰了仰下巴。 她穿了一身的劲装,头发细细束了起来,看着十分精神。 秦宜攥着弓,捏着缰绳,看起来笑得十分开心,苏策见她终于扬起了笑脸,也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苏相来做个见证吧!本王实在是信不过晏世子的人品!” “笑话!让你叫美人儿又如何,便是叫你压一压我也不怕!” “滚蛋!”秦宜笑弯了眼睛,“本王早晚给你卖去做男宠去!” 苏策亦是上了马,朝秦宜一笑,“臣并不擅长射箭,便只等着王爷得胜归来了。” 秦宜笑,应了一声,将手中马鞭挥了下去,晏婴不甘示弱,夹了马肚子就追上前去。 秦宜的箭法其实很好,轻勾手指,基本是箭无虚发,收获了不少兔子和野鸡。 林子里头树木茂盛,秦宜拐了几下,与晏婴便错开了一段距离。 前头鹿角一闪,秦宜驱马轻轻往那头走,那鹿却精明得很,听见了声响就躲到了一丛灌木的后头。 秦宜这便只好下了马,将缰绳栓在了树上,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春日里的泥土有些湿,秦宜踩到上头有几分黏脚,但也幸好是这样,才没有惹得那鹿的注意。 忽然,秦宜顿了顿,察觉到自己脚下好像有几分不对,风声乍起,那鹿嗖地一下蹿远,秦宜脚下一动,一张大网霎时收起,秦宜这便被挂在了树上。 秦宜顿时惊慌起来,幸好身边带着匕首,右手一旋,赶紧割起那张网来。 然人却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朝阳公主脸上横肉乱颤,眼睛都眯到了一起去,“恒王爷,本公主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在这里狩猎,猎场之上出点意外,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杀了她。”朝阳公主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弓箭手弯箭搭弓,想要朝秦宜射去。 “不可,”李庭香劝了朝阳公主一句,见朝阳公主面上有怒色,赶紧又添了一句,“公主太急了些,这猎场之上虽然有意外,可到底也不能是人为的啊,王爷身上要是有了箭伤,那不是惹得人怀疑吗?” 他只能为恒王爷拖这一点时间了,如果还无人来救她,那自己也没有法子了。 朝阳公主眯了眯眼睛,“拖下来,就用她手上的匕首了结了她自己吧。” 侍卫领命,将秦宜从树上放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秦宜陡然一弯身,从两个侍卫中间的缝隙钻了过去,然后背靠一棵大树,手指屈起,轻轻勾弓,一支箭嗖地一声就钻入了一个侍卫的喉咙里。 “给本公主追!废物!” 秦宜迅速往前跑去,像是一只遇见了危险,陡然蹿起来的猫儿,她的右肩已经中了两箭,但是也马上就要到达她拴马的地方了。 朝阳公主仍旧在后头叫骂着,秦宜的手已经朝自己的缰绳伸了过去,她的马打了个响鼻,好像也察觉出了危险,要她再快些。 就在这一瞬间,一支利箭隔空飞来,竟然穿透了马的咽喉。 秦宜迅速转头,向着箭来的方向去看。 “不好意思,本将还以为是个猎物,”霍擎挑了挑眉,“不过也正好给恒王爷展示了一下本将的箭法,再见了,王爷。” 霍擎说完,驱马向前,再也没有回头看。 朝阳公主看向秦宜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就在此时,秦宜从马肚子下面钻了过去,狠狠往前推了一把,将那两个来抓她的侍卫推倒在地,然后拼命往前走去。 一个侍卫趴在地上,弯弓搭箭,射中了秦宜的腿弯。 秦宜在奔跑之中陡然受阻,一下子摔倒在地,受伤的那条腿疼到不行,再也使不上力气。 朝阳公主狞笑着走上前来,一身肥肉乱颤,一把夺过了秦宜右手的匕首。 “公主想要杀本王,何必用这么多方法。”秦宜弯唇一笑,眉目生光。 “公主完全可以一屁股坐死本王不是吗?却还要使用什么匕首,真是暴殄天物。”秦宜一面说,一面弯起了唇角。 秦宜的话彻底激怒了朝阳公主,她将匕首高高扬起,狠命地往下扎去,“本公主杀了你!” 秦宜要的就是这样,她就势打了一个滚,堪堪躲过朝阳公主的匕首,而整个匕首却陷进了泥土里面去,朝阳公主也被沾了一手的泥。 秦宜抓起自己的弓,屈起一条腿来,对准了朝阳公主的右眼。 朝阳公主“哇呀”一声怪叫,赶紧往旁边躲去,那支箭便擦着朝阳公主的脸飞了过去,从她面上带下了好大一块皮,留下血淋淋的伤痕。 “杀了她!”朝阳公主捂住脸,对着从死马身下爬出来的那两个侍卫尖声喊道。 秦宜抓起自己的弓来,朝阳公主却是狠戾地冲上前来,一把抓走了她全部的箭羽,恶狠狠地掷在了她的身上,右手扬起来,给了她一巴掌。 秦宜发现,朝阳公主好像特别喜欢打她的脸。 秦宜知道自己躲不开了,她一条腿已经伤了,箭羽又全部被朝阳公主抽走,全无反击之力。 其中一个侍卫抱着一块石头,想要狠狠地砸向秦宜。 就在此时,一支冷箭破风而来,从那侍卫的口中钻入,后脑而出,箭势却不减,直接扎入了后头那个侍卫的喉咙里头。 那两个侍卫倒地之前,满眼都是恐惧。 如此好的箭法。 朝阳公主猛地转头,瑟缩着往后走去,朝着箭来的方向喊了一句:“是谁!给本公主滚出来。” 色厉内荏。此刻的朝阳公主其实已经快要尿裤子了。 又是一支箭隔空飞来,朝阳公主躲避不及,被射歪了头上的发髻,金钗玉饰掉落一地,头发四散。 而也就是同时,朝阳公主终于吓得尿了裤子。 李庭香却不介意她身上散发出的恶臭,匆忙上前扶住了她,“公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朝阳公主连狠话都没撂,听见风刮过树叶的声音又以为是有人朝她射箭,赶紧跟着李庭香离开。 劫后余生的秦宜就这么屈着一条腿躺了下去,呼吸都有几分不稳。 第150章 谢谢你肯怜悯我 第150章 谢谢你肯怜悯我 风吹树叶飒飒地响,秦宜咬牙,把腿弯上的弓箭拔了出来,肩上的箭早就滚落,受伤了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周遭十分安静,好像刚刚那些箭都是自己射过来的一样。 秦宜想站起身来,然肩和腿都受了伤,根本就使不上力气。 秦宜索性坐在了地上,屈起受了伤的那条腿,朝着箭射来的方向道:“疼死老子算了,反正走不动。” 层层树枝掩盖下的那人浅浅一笑,眸子里头含了许久不见的温情。 她还是这个性子。 “虎子,去把她扶起来。” 虎子应下,扒拉着草丛走了过去,看见秦宜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赶紧扶了她起来。 “王爷,你不要紧吧。” “怎么不要紧!没看见我受伤了吗,很要紧!” 秦宜咬牙,她疼出了一头的汗,在虎子的搀扶下蹦蹦跳跳往前走。 “不走了!”刚跳出去十来步,秦宜就被路上的草木树枝绊了无数回,“死在这算了!” 秦琰终于下了马,略显羸弱的他衣袂飘飘,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眸子漆黑不见底,看不出喜怒。 秦宜看见秦琰过来,终于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抱!”秦宜张开双臂,面上笑容更加繁盛起来。其实这展臂,就扯着了身后的伤口,秦宜却像浑然不觉一般。 往日里最怕疼的秦宜,此刻心里却只有看见了秦琰的喜悦。 秦琰薄唇紧抿,一言不发,走了过来,将一只胳膊穿到秦宜的腋下,打横将她抱起。 秦宜在秦琰的胸口蹭了蹭。 秦琰的脸上忽然浮上两朵红云。 秦宜伸出手指去戳了戳秦琰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脸红又甚了几分。 “真好看啊。”秦宜一面戳一面笑,像是只狡黠的小狐狸。 秦琰微微低了低头,“再乱动,就把你扔出去。” 秦宜这便收回了手,咯咯笑了两声,将脸埋在了秦琰的怀里,又蹭了两下。 秦琰身上的味道很干净,很好闻,他不好用熏香,闻起来却格外叫人安心。 秦琰把秦宜扔到了马上,秦宜自己爬着坐了起来,然后秦琰也翻身上马,手握缰绳,把秦宜圈在了怀里。 秦宜一开始还是乐滋滋地靠着秦琰的胸膛笑,可是这猎场里头的路不好走,马又颠簸,没一会儿秦宜就疼白了脸,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秦琰和秦宜刚刚到帐子前面,晏婴就迎了出来,满面的急躁神色,“宜宜,你这是怎么了!” 晏婴伸手想去抱秦宜,却被秦琰挡了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宜被秦琰抱进了屋子里头。 秦宜肩上的血粘住了衣裳,大夫给她往下撕扯的时候,秦宜捏紧了秦琰的手,紧咬下唇,几乎要疼晕过去。 好在猎宴上的弓箭都是经过审查的,并未淬毒,否则秦宜此刻定然是性命不保。 大夫给秦宜处理好了伤口,她却仍旧不肯松开秦琰的手。 秦琰清冷的眸子看着自己被秦宜攥住的手,她的手其实很小,自己一下子就能握在手心。 “宜宜处理好了伤口,也该歇下了,养养精神,”晏婴轻车熟路地进了帐子,在秦宜旁边坐下,仰头看着秦琰,桃花眼微扬,似笑非笑,“我刚刚见季王妃在找王爷呢,王爷不去瞧瞧吗?” 秦琰淡淡应了一声好,就要起身走,可是秦宜却不肯松开他的手。 “晏婴,你能不能……能不能去给我煮碗粥,我有点饿了。”秦宜抿唇,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攥紧了秦琰的手。 秦琰仍旧站在那里,晏婴咬牙,终于是甩了帐帘出去。 “尔琚,”秦宜放低了声音,像是一只藏起了尖尖爪子的小奶猫,“你该留我死在那里。” “可是你又把我救回来了,”秦宜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撒娇道,“所以我要赖着你。” “我已经娶了王妃了,”秦琰轻轻一叹气,对上了秦宜闪亮的眼睛,“两个。” 秦宜忽而一笑,“幸好你没有说,‘恒王爷,是你骂我滚,让我以后都不要再见你。’否则,我可能真的会恨死你。” “尔琚,我不求其他了,你不让我见你我会死的,我们还像从前一样,”秦宜哽咽,半晌才道,“做个兄弟,好不好?” 秦宜握住秦琰的那只手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秦琰看着那颤抖的小手出神,终于点了点头,他说:“好。” 晏婴端着粥走了进来,后头跟着了个季尤黎。 “王爷,”季尤黎不像许幼薇,她虽性子刁钻了些,却很懂规矩,进门来先行了礼,方不慌不忙道,“该回去喝药了。” 秦宜松开了手,笑道:“那便快回去吧,改日我病好了,亲自上门探望两位王嫂。” 秦琰没多说话,只随着季尤黎出去。 秦宜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如从前一样对着秦琰撒娇耍无赖,她知晓他们俩不会再回到从前的样子,只要他们俩还是兄妹,就不会。 能够如此她已心满意足。 尔琚,谢谢你还肯怜悯我。 看见秦宜这副满身伤痕的样子,晏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坐在她的床边喂着她一口一口地喝粥。 “不喝了,”秦宜皱着鼻子,“一点味道都没有,真难喝。” “不是你让我给你煮粥吗?”晏婴狠狠白了秦宜一眼,又往她嘴里塞了一口,“本世子可从来没给人煮过粥,你自己要的粥,跪着也要喝完。” 秦宜喝完那一碗粥就靠在床边吐,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东西来。 “是谁干的。”晏婴冷下脸来问道。 秦宜不敢躺下,肩胛骨处的伤还是火辣辣地疼,她只好趴在那里翻了个白眼,“还能有谁,朝阳公主呗,她就见不得我活着,而且我本来其实是能跑出来的,霍擎那厮居然路过,杀了我的马。” 秦宜紧紧咬牙,恨不能将霍擎和朝阳公主千刀万剐。 “那你打算是私了还是公了。” 私了当然就是自家想法子惩治他二人一顿,公了自然就是闹到秦稷那里,叫秦稷给个说法。 但是一个是西晋公主,一个是近来秦稷颇为仰仗的大将军,她是个失了宠的王弟,就算是受了伤,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讨回公道来。 第151章 维护媳妇无底线 第151章 维护媳妇无底线 况且当时只有秦宜一个人在,一点证据都没有,朝阳公主射她的那些箭羽上也都没有标志,一个弄不好就会被朝阳公主反咬一口。 秦宜咽不下这口气,但是也不打算闹到秦稷那里去了。 “李庭香乃是朝阳公主的新宠,但是今日也多亏了他,我才有了喘息的机会,要是可以的话,最好能想个法子联系他一下。” 要暗算一个人,当然是要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对于朝阳公主和霍擎这种人来说,死都算是便宜了他们。 秦宜在晏婴的耳边耳语两句,朝他眨了眨眼睛,她相信,自己的计谋十分棒。 晏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尔后凑近秦宜问了一句:“哎,宜宜,你说李庭香和朝阳公主办事的时候,谁在上头,谁在下头啊。” “我呸!”秦宜啐了晏婴一口,“你他娘的要不要这么龌龊!” 晏婴拍了拍脸,好像很享受被秦宜啐的感觉,皱着鼻子做委屈状,“我龌龊?这不是正经事吗,我只是和你探讨一下而已啊,如果这都算龌龊的话,那帝国文明如何传承,人类怎么繁衍,我这般优秀的人啊,要怎么拥有后代。” 秦宜被晏婴气得伤口疼,挥了手叫他滚。 晏婴自然是不肯走,下了地在秦宜的帐子里面翻找东西吃,且巧有人掀了帐帘进来,却是跟在苏策身边的小厮竹风。 “王爷,相爷听说您受了伤,本来是想过来看的,只是皇上那边离不开人,这才遣了小的过来给您送点东西,”竹风把手上的吃食和药材放下,恭恭敬敬道,“其实是洛王爷在带世子打猎,嫌世子心慈手软,这便亲自上阵,结果皇贵妃娘娘见场面血腥,被吓了一跳晕了过去,皇上急着去抱娘娘,这便崴了一下脚。” 秦宜靠着枕头打量了一下竹风送来的东西,“唔,可严重?” “回王爷的话,皇上的脚倒是问题不大,只是皇贵妃娘娘到现在还没醒呢,大皇子找母妃,也哭个不停。” “好,本王知道了,告诉你家相爷,莫要太劳心了,本王休息一下,回头也过去瞧瞧娘娘。” 竹风这便退下,晏婴歪在床边挑拣着苏策送过来的东西,肉食皆落到他自己的腹中,倒是把一些甜点扔给了秦宜。 “你做什么要上赶着去找那皇贵妃,左右你身上也有伤,只做动弹不了不就好了。” “我得去瞧瞧。”秦宜趴在床上,觉得此次的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若是没出什么大事的话,苏策是不可能让自己身边的竹风过来说这么一番话的。 李姚儿是秦稷心尖尖上的人,上回自己不过将她弄哭,秦稷就让自己禁足一个月,这回李姚儿昏迷不醒,还不知道秦稷怎么着急上火呢。 是洛王弄出的场面太血腥……秦宜心里头咯噔一下,恐怕是秦稷要动洛王了,她得去瞧瞧秦稷的态度才是。 秦宜忍着疼爬起了身子,问晏婴要不要同去,晏婴一头栽倒在了秦宜的床上,说自己困得发慌,就不去了。 其实晏婴如何不晓得这其中关窍,只是他现如今掺和大秦皇室的事情掺和得够多了,保不齐秦稷早就恼了他。 若为美人不要江山也就罢了,万万不能美人没得着,江山也飞了。 秦宜这便假公济私地往秦琰的帐子走去。 秦琰穿着单薄的衣裳来给秦宜打着帐帘,秦宜在外头缩着手跳脚,摆摆手笑眯眯道:“我就不进去了,你穿点衣裳,咱们一起过去吧。” 秦琰点头,后头的季尤黎给他披上了外衣,柔声道:“王爷,外头风大,仔细身子。” “去把我的披风拿过来吧。” 季尤黎愣了愣,并未多言,依着秦琰的话去做。 秦琰亲自替秦宜系上了披风的带子,干净修长且皓白如玉的手指在秦宜的颈间翻转,她觉得有点痒,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秦宜比秦琰矮一个头,此刻系着他的披风有几分滑稽,秦宜倒也不在意,拎着披风道:“走吧。” 在路上,秦宜略略和秦琰说了自己的看法,秦琰颔首,“我亦有所耳闻,会找人去查的,你身上有伤,还是不要太过劳累得好。” 于是便再未多言。 秦宜踏进秦稷的帐子中时,不由得慨叹了一下秦稷的骄奢淫逸。 回回来猎宴帐子都不一样,却是一样的金碧辉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算在这养个小老婆。 但是秦稷的面色并不好看,秦宜也没敢打趣。 洛王带着秦玦在一旁坐着,不停地觑着秦稷的脸色,大皇子的哭泣声隔二里地都能听见,秦稷很是不耐烦,甩袖骂了一句:“奶娘在做什么!还不赶紧哄哄大皇子!” 五个月大的孩子懂得什么,被秦稷这么一呵斥,哭得更严重起来。 洛王起身,跪于帐中,“是臣的不对,冲撞了娘娘,还请皇上责罚。” “王兄不必自责,”秦稷面上的神色并没有因为洛王的话而好看几分,“也是皇贵妃身子不好,这才被吓着了,王兄以后不要在她面前射杀猎物便是。” 洛王只能应下,秦稷这才让他起身。 秦宜在一旁很想白秦稷一眼,这话委实说得是太不要脸了点,你说你让人家来参加猎宴,又不让人家射杀猎物,难不成要来绣花? 洛王又没在姚皇贵妃的眼前给猎物放血剥皮,这也能怪到他头上,实在是躺着也中箭。 但是秦宜吃过一回亏,此刻才不会说话,不然过两日姚皇贵妃便秘,秦稷倒要怪她秦宜不肯多吃蔬菜了。 秦稷心烦,让他几人退下,连秦宜的伤也没有过问。秦玦吓白了脸,在后头哆哆嗦嗦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秦宜揽住了秦玦,笑道:“大侄子,把你王叔扶回去吧,王叔身上有伤,行动不便。” 秦宜朝秦琰使了个眼神,秦琰微微颔首。 秦玦扶着秦宜回了帐子,秦琰则和洛王边走边谈。 洛王为国多年,自然不信秦稷会对他不利,秦琰倒也没多说,只提醒了一句:“王兄信任皇上,只也要想着,上位者多疑,皇上纵然不至于对王兄不利,但是恐怕也会防着王兄势力过大。” 秦琰言尽于此,再未多言,洛王也是颔首,显然是懂了他的意思。 第152章 绝色少年心仪她 第152章 绝色少年心仪她 朝阳公主最近心情十分不爽,屡次刺杀秦宜都不成功,追求的美男一个都没到手,反而是被那王五堵住了门口,说是被朝阳公主睡了,要个说法。 一时间京城里头各种风言风语四处流窜,还有的茶楼将她的事迹编成了故事日日找人说书,宾客满门应接不暇。 出版商看到了商机,先行签下版权,印了一大批话本子,取名就叫《公主性急之我要在上》,下头一行小字,夭夭胡诌著。一时间风靡京城,几乎人手一本,内里故事轻松,段子火辣,看得不少大家小姐都暗动了春心。 还有的采花贼看了这本子心头一动,相约去瞧一瞧朝阳公主的美貌。 于是四月十五天清气爽,月亮高挂,领头的采花贼看了黄历,今日诸事皆宜,这才五个人一道去翻了窗子。 朝阳公主的呼噜声给了五人第一个惊讶,翻身如同地震给了五人第二个惊讶,翻过身来的脸给了五人第三个惊讶。 于是领头的云飞飞率先吐了出来,第二日各大黑帮接到消息,通缉夭夭胡诌。 这只是个小插曲,并不影响秦宜对朝阳公主的报复大计。 从猎宴回去开始,朝阳公主就发现自己食欲大增,与此同时,她的肠胃也开始频繁出问题。 厨房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都没有法子。 朝阳公主气极,亲自去厨房查看,甩手给那厨娘巴掌的时候,一时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括约肌,拉了裤子。 朝阳公主的脸黑成了煤炭。其实很简单,秦宜派人去给采买这一环节动了手脚,每天都往朝阳公主最爱吃的那些食材里加上不少增进食欲的药和巴豆。 那些增进食欲的药可以让朝阳公主不知饱感,随时随地感到饥饿,巴豆不消说,朝阳公主这两天连三岁时残存的宿便都拉出来了。 于是那几日严重的时候,朝阳公主需要在恭房里头进食,这头进,那头出。 然这仅仅只是个简单的开始,朝阳公主惹怒了秦宜,她要新账老账一起算。 朝阳公主被折磨得夜夜难眠,连带着李庭香都有日子没去侍寝了。 直到那日秦稷带着姚皇贵妃出宫省亲,中午打算同秦宜他们一道在鼎香居用个饭,秦宜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秦稷对于宫外哪里的饭菜好吃自然是不太清楚,便由着秦琰和秦宜去定,且巧鼎香居新请了个厨子,又开了窖,这便定在了这里。 当然实际原因是鼎香居有客房,而飘香楼没有。 朝阳公主的身子终于好了一些,不再一时不停地拉肚子,然腹中仍然觉得饥饿,看着厨房里头坐的那些东西就心烦,气得摔了碗。 李庭香推了门进屋,蹲下身去抬起朝阳公主的手,将其指尖放入口中细细品尝,抬眼看了朝阳公主一眼,万般惑人。 李庭香软软的舌头在朝阳公主的指缝间流连,朝阳公主这便软下了心,连带着身子也软了下来。 李庭香瘦削的身子被朝阳公主重重一靠,却还勉强保持着坐得笔直。 “公主好些日子没出门了呢,这眼看要入夏,外头肯定又多了不少好吃的,庭香有些嘴馋,不知道公主能不能陪庭香出去走一走?”李庭香微微低头去吻朝阳公主的耳垂,呢喃了一句。 朝阳公主哪有不允的道理,这便换了衣裳同李庭香一道出去。 李庭香揽着朝阳公主的腰,微微落后她半步,规矩也有了,却不失亲昵,朝阳公主越发觉得自己得了个宝贝,恨不能现在就带着李庭香回去好生欢愉一番。 两人在一个铺子前停下,朝阳公主称了点蜜饯,刚刚接过来李庭香便递了钱过去,铺子里的老板满眼带笑,“公子对夫人可真好呢,叫人羡慕。” 朝阳公主脸一红,拉了李庭香的手不许他解释。李庭香这便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朝阳公主只顾着吃手中的东西,冷不防一只漂亮修长的手伸了过来,从袋中也取了一颗蜜饯。 朝阳公主要怒,刚刚抬头却是愣住,一双勾人摄魄的眼睛正朝着她笑,香舌轻舔唇角,“好甜的蜜饯,好甜的人儿。” 那公子说完这话,转身便走,朝阳公主在后头愣了一下,猛地把纸包一扔,就往前跑去。 李庭香在后头拂落跌在他鞋上的那颗蜜饯,微微一笑,想起了那日恒王爷来找自己洽谈合作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自己当然会答应恒王爷的合作,于家败落,可他心里头的气还没有出完,若能让恒王爷欠下自己一个人情,自然是事半功倍。 至于朝阳公主,自己每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朝阳公主追着那俊俏的少年上了鼎香居的二楼。 那少年眼瞅着消失在了一个屋子里,朝阳公主沉了沉气,上前敲了敲门。 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夸过,自然要做出一副淑女的样子来。 可是敲了两下,无人应,朝阳公主轻手轻脚推开了门,看见床上有一个人,在轻声喘息着。 “公子病了吗?我进来看看呦。”朝阳公主按捺住心中的窃喜,往内室走去。 她甚至没有察觉出这屋子里的熏香有什么异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宜惯会用这样的法子。 “小美人儿!”那人一下子从床上蹿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朝阳公主,烫热的身子贴在朝阳公主的身上,让她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那人紧紧抱着她,朝阳公主意乱情迷,没有察觉出此人的脸和刚刚街上看到的已然有些不同。 他急切地去撕扯朝阳公主的衣裳,朝阳公主半推半就,欲拒还迎,没一会儿两人便赤诚相见。 “小美人儿……”那人抱紧了朝阳公主,双双滚到了床上去。 朝阳公主不是未经人事的处女,况李庭香向来温柔细致不失火辣,朝阳公主自然晓得其中美妙,再加上熏香一催,此刻早就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隔壁正在觥筹交错,就在秦稷赞叹鼎香居的饭菜不错,包间也蛮有格调的时候,忽然四下里一安静,床板的吱呀声和粗重的呼吸声便清晰可闻。 秦宜勾唇一笑,俗话说得好,隔音太差不能怨人啊。 第153章 朝阳公主被赐婚 第153章 朝阳公主被赐婚 秦稷的脸色黑了黑,白日宣淫,还就在他们隔壁,饭都没法好好吃,实在是尴尬。 “去旁边警告一下,让他们轻一些!”秦稷冷下脸来,吩咐了旁边的侍卫,没说得太露骨。 结果一小会儿之后,那侍卫就鼻青脸肿地进了门。 “皇上,属下……那人说谁再过去,就杀了谁全家。” 朝阳公主这战斗力不低啊……秦宜捂着嘴笑。 秦稷被人打了脸,怒上心头,拍桌骂道:“朕倒要去看看,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 姚皇贵妃劝了一句,秦稷却已经起了身往外走去,剩下的人自然是不能落后,匆匆跟上,洛王首当其冲,紧跟在秦稷身后,生怕里头的人以下犯上,伤了秦稷。 推开门的景象让众人都吃了一惊,外衣内衫扔了一地,那一对男女已经从床上滚到了地上,众人推开门他们也就像是没有瞧见一样,又痴缠到了桌子上。 秦稷黑了脸,秦琰若有若无地往前一站,挡住了秦宜的视线。 无人注意到旁边的香早就熄灭,大开的窗户将全部的气味散得干干净净。 “潘大人!”已然这般秦稷也不可能再装作看不见,冷下脸来厉喝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潘正从朝阳公主的身后滑了下来,一丝不挂地环顾了众人,方才老脸一红,匆匆去找衣裳遮蔽身子,连给秦稷行礼都没顾得上。 朝阳公主趴在桌子上,身子微微颤动,好像还在回味刚刚的美妙盛宴。 秦稷及众人皆是不忍直视。 脱光了衣服的朝阳公主比穿上衣服的要丑上十倍。 “皇上!您听臣解释啊!”潘正根本没管是谁的衣裳,一股脑套在了身上,这就匆匆跪下要去抱秦稷的腿。 秦稷嫌他恶心,往旁边避了避。 潘正也是奇怪,他本来在这鼎香居里喝酒,喝得多了些便找了个屋子歇下,睡梦之中有个窈窕美人儿进来同他行了鱼水之欢,怎么一睁眼就变成了朝阳公主! 潘正的喊声让朝阳公主也清醒过来,尖叫一声就要找东西去遮盖自己的身子,可是两人缠绵之时离乱情迷,不少衣裳都被撕碎,剩下的又被潘正捡了个先,一时间竟无甚可蔽体。 “不准看!要不本公主把你们的眼睛挖出来!”朝阳公主颤着一身的肥肉跑到了床上去,取了床单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秦稷心上的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秦宜被秦琰挡在身后,绽开一个笑容,朝阳公主当然不会知道,那错神香有迷惑人的精神,让人产生幻觉的作用,于是朝阳公主把潘正认成了翩翩少年,潘正则把朝阳公主当成了绝色美人。 “公主,”秦稷脸色难看,“不知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朝阳公主此刻慌乱万分,哪里还知道解释,只是飞奔过去对潘正又打又骂,“混蛋!你是不是想死!就你长成这个鬼模样也敢来碰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杀了你全家!” 秦宜真的要笑出声了,朝阳公主实在是配合万分,一句话接着一句话触怒秦稷。 潘正再不济,那也是秦稷八竿子打的着的舅舅,朝阳公主说要杀了他的全家,自然也把秦稷捎带了进去。 秦宜此刻忽然觉得自己答应李庭香,把霍擎换成潘正的行为十分正确,对付潘正可比对付霍擎容易多了,取得的效果却让秦宜十分满意。 “杀了他的全家?朕很想知道,公主是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权利!”秦稷怒而甩袖,眸含怒火。 朝阳公主脑子简单又被宠多年,最不会做的事情就是察言观色,听得秦稷的话便抬起头来,“这个登徒子竟然敢玷污本公主,本公主可是晋国最受宠的公……” “够了!”秦稷咬牙,“朕早就知道公主是晋国最受宠的公主了,不需要公主一遍一遍地重复,我大秦素与晋国交好,万万不能让公主受了委屈,白白被人玷污,所以就算潘大人是朕的舅舅,朕也必须要让潘大人娶公主。” 潘正鼻子尖上的油马上就要滴落下来,他本来于此事上并不擅长,算是天生就有缺陷,结果今日在错神香的作用下,潘正反而勇猛无比,消耗了大量的力气。 “不可啊,皇上!臣可是皇上您的舅舅!皇上您不能这样坑臣啊!”潘正下意识喊了出来,看见秦稷铁青的脸色又迅速换了一个理由,“臣已经娶妻了,如何能够再娶,更不能委屈公主做妾啊皇上!求皇上收回成命!” 朝阳公主双手按着床单,狠命地踹着跪在地上的李庭香,“混账!难不成本公主还配不上你不成!你信不信本公主杀了你!” “没错,”秦稷冷冷开口,“朝阳公主乃是西晋最受宠的公主,绝对不会配不上潘大人,潘大人有了正妻也无妨,公主可做平妻,但是一定要知道,公主才是最尊贵的。” 秦稷心里已经满是对朝阳公主的不屑和憎恶,一个姑娘家,丑成这样,还不学无术,更是恬不知耻,白日宣淫! 西晋难不成就是这样教养公主的吗! “不!我不要嫁给他!本公主是晋国最受宠的公主,怎么可能嫁给他!”朝阳公主不顾自己此刻只围了一条床单,直接追出门去,外头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秦稷算是跟着朝阳公主丢尽了脸。 朝阳公主见秦稷丝毫不为所动,又朝姚皇贵妃奔去,一下子撞在了她的身上,害得姚皇贵妃一个站不稳磕在了墙上,吓白了脸。 “皇贵妃姐姐,你不是说要做本公主的姐姐,你告诉皇上!本公主不要嫁给那个恶心的人!” 得,原本还有几个不知道这几人身份的,现下却是清清楚楚了,在加上朝阳公主裹着床单出来,众人早就在脑补了一场大戏。 随后出来的潘正看见朝阳公主身上的床单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的稻草,顾不得其他,赶紧指着说道:“皇上!您看这床单之上半分污渍都没有!公主她根本就不是处子,凭什么要让臣白白接过一顶绿帽子戴!” “闭嘴!都给朕闭嘴!”秦稷丢完了全部的脸,恼羞成怒。 围观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潘大人,确定不是因为您又细又短吗?” 潘正气得脸色发青,当即就跳起了脚来叫骂,朝阳公主握着李姚儿的手不肯松,死活不要嫁给潘正。 “潘正和公主随朕回宫,剩下的人都散了!”秦稷怒极,冷冷甩袖道。 第154章 掀下她的一块皮 第154章 掀下她的一块皮 朝阳公主和潘正的事情过了三天,宫中却也没有传出来过什么消息,恐怕是不知道朝阳公主使了什么法子,把这事压了下来。 但是那日鼎香居里的人太多,无论如何悠悠之口难堵,京城之中对于那日的事情已经传得是满城风雨。 在口口相传之下,故事已经演变成了一个更加有趣的版本。 说是潘正与朝阳公主在宴席之上看对了眼,借着酒醉下去休息的由头滚到了一起去,结果却被秦稷发现,要给二人赐婚,潘正嫌弃朝阳公主不是个处子,朝阳公主想要入宫为妃,不肯嫁给潘正,拉着姚皇贵妃的手不肯松。 更有小道消息说,潘正与朝阳公主出来的时候,皆是衣不蔽体,在场的众人都看了一场免费的活春宫。 秦宜去问过苏策,苏策说皇上本是大怒的,说自己会给晋元帝写信,将事情的原委尽数告知,朝阳公主和潘正都是互相不愿意,秦稷却不肯松口。 还是姚皇贵妃把秦稷劝到一旁说了几句话,回来的时候秦稷的面色缓和了几分,只说这事以后再议,便这么耽搁了下来。 苏策也不知道姚皇贵妃到底和秦稷说了些什么。 秦宜倒也不是很忧伤,反正她本来也没打算能一击将朝阳公主击倒。朝阳公主要是真的嫁给了潘正,那这个游戏就没有意思了。 且容朝阳公主再喘息两日。 再说朝阳公主那边,平白无故被人摆了一道,还抓不住幕后主使,心里头自然是窝着一股火,想着要是再遇见那日的俊俏少年,一定要将其千刀万剐好平复心头的怒气。 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那少年的面貌在朝阳公主的脑海里已经模糊了起来,只剩下一只干净漂亮的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李庭香重新获宠,揽着朝阳公主在贵妃榻上躺着,由着阳光倾泻下来铺洒他一头一脸。 李庭香其实和逍遥坊里别的小倌很不一样,别的小倌软得像是水,说起话来的时候比姑娘还要柔媚,但是李庭香却不显娘炮。 若不是知晓他的身份的话,其实他看起来和中等人家的公子哥也没有什么区别。 若不是于方礼,他本来是可以好好成长的…… “公主,别气了,眉头皱着我很心疼的。”李庭香向来守规矩,人前人后都唤她公主,唯有在床上耳鬓厮磨的时候,才会从唇齿之间碾出一声“萱儿”来,唤得朝阳公主心神荡漾。 朝阳公主仰起头来,迎接着李庭香的吻,意乱情迷之时,朝阳公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推开李庭香问道:“本公主听说,你同潘正以前的关系很亲密?” “他们都是客人,哪有什么亲密不亲密一说,钱财给得多些,来得勤些,自然就和我关系亲密些,”李庭香说起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蕴着一层淡淡的哀愁,看得朝阳公主十分心疼,“但只要是个男子,哪有愿意在旁人身下婉转承欢的,是公主救赎了我,我一辈子都感激公主。” “不,”李庭香改了话,低头去亲吻朝阳公主的眉眼,“不是感激,是爱。” 李庭香的话说得三分真七分假,朝阳公主自然是辨别不出来,沉溺在了李庭香的温柔里。 一番云雨罢,朝阳公主缩在李庭香的怀里,把玩着李庭香的头发,“你当初是怎么去了逍遥坊。” 李庭香的眼中忽而迸发出了怒意,他说:“是于家的人……他们毁了我的家,又毁了我的姐姐。” “我姐姐待我那样好……她自己卖身来养我,她让我读书,不让我受一点苦……”李庭香哽咽,“若不是我姐姐,庭香怕是根本就没有机会和公主相遇,庭香恨死了于家的人……” 李庭香垂下头去,细密的吻落在朝阳公主的发上眉间,热泪垂下,让朝阳公主十分心疼。 “于家人?”朝阳公主皱眉,“本公主会为你报仇的。” 李庭香从喉咙里呜咽出一声谢谢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却并没被朝阳公主发现。 果然要步步落入自己的算计中了吗? 朝阳公主是个压不住火的人,说要替李庭香出头,那就立马要去给李庭香出头。 于倾乐现下在萧密家里,这个消息李庭香透露给了朝阳公主一点,朝阳公主在略微一查,便了解得清清楚楚。 一个罪臣之女,还曾纠缠在两个男人之间,有何可了不起的! 朝阳公主带着李庭香出门,抬脚就踹上了萧家的大门。 当然没有踹开。 可萧家的人哪里敢拦朝阳公主,萧迢亲自来迎,朝阳公主推了他一把就往后院走去。 “萧密?于倾乐?都是哪个!给本公主滚出来!”朝阳公主边走边骂,看见一间屋子都要踹开来看一看。 萧迢在后头跟着,弯腰赔笑,“公主这是怎么了?公主随老臣去前头等一会儿吧,公主想找谁,老臣替您去找。” 李庭香的步子忽然顿住,朝阳公主回头去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臂已然笔直。 “是她?”朝阳公主顺着李庭香的视线去看,满脸的不屑。 哼!还真是有几分姿色,可是这副娇滴滴的样子,看着就叫人生厌! “公主这么气冲冲地踹我家门,入我后院,恐怕于礼不合吧。”萧密大步踏了出来,将于倾乐挡在了身后。 于倾乐抓紧了萧密的衣角,可怜兮兮。 “把那个女人交出来,本公主便不和你们计较。”朝阳公主直指于倾乐,一脸的趾高气扬。 萧迢也对朝阳公主这种行为十分不满,但是又希望朝阳公主真的能将于倾乐带走,这便有点两难。 萧密笑,“公主,臣再没有出息,也不至于被人一声恐吓就将自己的女人交出去,叫天下人笑话。” “那么本公主就在这里当着你的面惩治她!”朝阳公主扬手甩出鞭子去,“啪”地一声狠狠砸在地上。 朝阳公主在西晋,可是折磨死了不少人,怎么会把区区一个于倾乐放在眼里。 “密郎,”于倾乐泫然欲泣,抓着萧密的衣角不肯松手,“救我……” 朝阳公主看见她这副样子便怒极,破口大骂道:“无耻贱人!本公主要把你腰上那块皮给掀下来!” 李庭香后腰那块疤,是他一身最大的缺憾,朝阳公主算是恨死了于倾乐! 第155章 当街剥皮无人救 第155章 当街剥皮无人救 朝阳公主的鞭子使得并不好,架不住她并不在乎面前的任何一个人,呼呼乱甩,打到谁算谁。 于是萧密满身是伤,于倾乐也挨了好几下,连一旁的萧迢都被朝阳公主抽了一鞭子。 “够了!”萧迢好歹是个太傅,哪里容得人这样折辱,厉声喝道,“来人!拦下公主!” 萧府的侍卫这便赶紧上前,可是朝阳公主也带了人来,这便缠斗在了一处。 萧密原本将于倾乐护在怀里,可是朝阳公主的鞭子一下狠过一下,像是要活活抽死他二人才肯善罢甘休一般,终于是怒极,转身反手握住了朝阳公主的鞭子,厉声道:“公主请自重!这是萧府!大秦萧太傅的府上!不是西晋公主府!容不得公主撒泼!” 朝阳公主用力往后拽了拽自己的鞭子,却未拽动,萧密亦是半分都不肯退让,怒视着朝阳公主。 后头的于倾乐受了好几鞭子,嘤嘤地哭着。 “请公主即刻离开。”萧密冷声冷语道,显然不把朝阳公主放在眼里。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本公主说话!信不信本公主杀了你!”朝阳公主说完,把那鞭子狠狠掷了出去,“来人!把于倾乐给本公主抢过来!” 于倾乐吓得尖叫一声钻进了萧密的怀里,萧密也是赶紧去护,萧迢却忽然抬了手,止了自家护卫的行动,“让公主带她走。” 朝阳公主翻了个白眼,“这还差不多。” 没了萧家侍卫的阻碍,朝阳公主带来的人很容易就把于倾乐抢了过来,萧密红了眼睛,怒吼一声就要扑上前去,被萧迢一把拦住,狠狠扇了一巴掌,“密儿!你是不是疯了!” “密郎……救我……”于倾乐哭得梨花带雨,萧密眼瞳猩红,喊哑了嗓子,“倾乐!” “把公子带回去!”萧迢狠狠甩袖,他晚年得子,纨绔一些不要紧,平庸一些不要紧,万万不能丢了性命! 于倾乐被侍卫拖了出去,她衣裳穿得不厚,没一会儿就被拖破,鬼哭狼嚎地哭喊起来。 “给她翻个身!”朝阳公主咬牙,“别拖坏了庭香的皮。” 于倾乐被朝阳公主拖到了人流量最大的街头,来往的马车迅速避让开来,差点从于倾乐的身上轧过去。 朝阳公主抬手就给了于倾乐一巴掌,然后左右开弓将于倾乐扇成了一个猪脸。 朝阳公主派人在街头大喊,将于倾乐的事迹尽数抖落出来,委身大兵,攀上孙焕,进而成为霍擎的床宠,辗转回到萧密身边,死不要脸地做了夫人。 那些人将这些事添油加醋,仿佛当真瞧见于倾乐曾在别人身下浅唱低吟。但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何况无聊的群众又最爱听这些话,顿时四周就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于倾乐被打得不成样子,又听得那些骂她恬不知耻的话,恨不能一头撞死。 但是那熟悉的小调在她脑中响起,她不能死,就算活得再惨,也总还有一丝希望…… 一双熟悉的靴子停在了于倾乐的脸旁,映入了朝阳公主的眼帘。 “本将荒淫无度,恩?”霍擎蹲下身来,“是谁告诉你们的,是她?” 霍擎伸出一只手指来,挑起了于倾乐的下巴,仔细地辨认了一番,方才认出她是谁。 “大将军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了吧,”朝阳公主虽然看着膀大腰圆的霍擎有点心慌,却仍旧梗起脖子来说道,“本公主听说这于倾乐已经不是大将军府上的姬妾了,大将军也不必护着,庭香现在却是我房里的人,本公主必须得为他讨一个公道,把于倾乐这块皮给剥了下来。” 朝阳公主素来不在乎世俗之见,反正她是西晋最受宠的公主,谁敢多言就直接拖下去打死。 便是她现在尚未婚配就已经收了一个小倌做房里人,她也丝毫不避讳。 “是不是本将的姬妾,不是公主能说了算的。”霍擎冷下脸来,对于长得丑的女人,他向来没有很多耐心。 已经有不少围观的人慢慢散去,生怕这二人会将怒火波及到无辜的自己。毕竟不管霍擎还是朝阳公主,都不是会看重人命的。 朝阳公主扬起的手被霍擎攥住,狠狠往后一推,朝阳公主跌在了于倾乐的腿上,对着霍擎破口大骂。 “趁着本将还没发火,公主最好闭紧自己的嘴巴,等本将确认了这确实不是本将的女人之后,由着公主打骂。” 霍擎掐住了于倾乐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于倾乐吃痛,微微张开了嘴。 “告诉本将,你叫什么名字?” 于倾乐尚未回答,萧密却是冲了过来,被朝阳公主的侍卫拦住,嘶喊了一声:“倾乐!” 于倾乐的下巴被霍擎捏在手里,连转头都做不到。自打她去了萧府,萧密从来都没有碰过她,却是将自己所能给的全部好东西都给了她。 假以时日二人中间那一点点隔阂化解,她一定会成为萧夫人。 但是现在朝阳公主要杀了她,只有霍擎能带她走。 “奴家……木蝴蝶。”于倾乐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被献给霍擎的那天,满腔屈辱上涌,叫她红了眼眶。 “倾乐!”萧密像是疯了一样地挣扎着,不敢置信地看着于倾乐。 霍擎满意地勾唇,“那么,你的作用是什么。” 于倾乐的鼻腔酸涩异常,死命挤出一个笑脸来,“一味凉茶木蝴蝶,生来便是为了帮大将军清热败火。” “倾乐!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这样糟践自己!”萧密红了眼,她明明知道的!她明明知道和霍擎回去会是怎么样,木蝴蝶,她为何要用这三个字来玷污自己! “很好,”霍擎瞧着围观的人都听见了于倾乐的话,便拍手一笑,“公主可听见了,这不是于倾乐,是我败火的工具木蝴蝶,不过我的工具嘛,破败了些不要紧,不喜欢染上别人的味道,烦请公主帮我把她腰上那块皮给剥了吧。” “不!”于倾乐陡然睁圆了眼睛,可霍擎却站起来往后退了三步,把她交给了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狞笑,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接过了匕首。 于倾乐和萧密的尖叫声一起响了起来,霍擎面上的笑容却更盛了,他的东西,不要便罢了,不允许别人抢。 第156章 久不见你来找我 第156章 久不见你来找我 秦宜和对面的男子两两相望,沉默在二人中间流淌,蔓延成河。 二人的目光都很坚定,分毫不让。 还是秦宜先开了口,“你……决定了吗?” “决定了。” “不反悔了?” “不反悔。” “那我就……”秦宜眨了眼睛,猛地将手中茶碗掀开,眉开眼笑,“二二三小!哈哈哈哈,这顿还是你请!” 晏婴颓然一叹,靠在了墙上,桃花眼一翻,狠狠白了秦宜一眼,“我为你装扮成那个鬼样子去诱骗朝阳公主,你知道我的心灵受了多么大的撞击吗!” “我是要请你吃饭啊,可是你说要和我比骰子,”秦宜挑眉,“你赢了我就请你三顿,你输了这顿就算你的。” 秦宜粲然一笑,“美人世子不会是想赖账吧。” “当然不会,”晏婴随手掏出一锭银子来甩在了桌子上,“莫说是一顿了,便是管你一辈子的饭也是管得起的。” 秦宜早就习惯了晏婴这样的话,当下是神色不动,随手一扬将杯中的水泼了出去,换上了晏婴拎来醒好了的葡萄酒。 “哪个要死的敢泼本将!”一声厉喝从窗子下面传过来,惊得秦宜手一歪,葡萄酒这便洒了些许在她腕上。 红艳的酒衬着秦宜皓白的手腕格外好看,晏婴几不可查地咽了一下口水,秦宜却直接将手腕递到嘴边吮了一下,行至窗边探头往下看。 秦宜身子不好,百般纠缠晏婴才得了这一杯酒,洒了些许心疼不已,瞧见霍擎就眯起了眼睛,显然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本将当是谁这么不长眼,原是恒王爷。”霍擎仰起头来往上看,不屑一笑。 他右手揽着木蝴蝶的腰,拖着她往前走,浑然不顾她此刻身上有多少伤痕。 木蝴蝶已经脱力,再加上霍擎的右臂行走间总是会碰到她腰后刚刚被撕了皮去的那一块伤口,更是疼痛难忍,满额大汗。 “呦,这还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本王泼杯水大将军都上赶着凑上来,难不成是对本王的口水情有独钟?”秦宜厚着脸皮笑,作势又要去吐霍擎。 霍擎自然知道秦宜这种不要脸的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慌忙闪身去躲,窗子处划过一道白色的线,秦宜手中的杯子神秘失踪,霍擎则狠狠地被砸了一下。 “本将和你没完!”霍擎怒气冲冲地甩开了于倾乐,这便要往飘香楼里走。 秦宜靠着窗口,乌发轻扬,长睫微抖,“大将军别动怒啊,别人不清楚,大将军还不清楚吗,又气又急的时候容易尿裤子。大将军忘了上次……算了,不说也罢。” 秦宜乐得止不住笑,霍擎气得红了脸,围观的众人急得抓耳挠腮。 恒王爷您说话能不能不要说一半啊!挖了坑不填会遭天谴的啊! 于倾乐被霍擎扔在了大街上,霍擎怒吼了一声就往飘香楼里冲,掌柜的赶紧招呼小二收拾东西,幽幽叹了一句:“唉,恒王爷果真是狗改不……果真是改不了这个爱热闹的习性啊……” 八年多以来,整个京城还有没因为她而被砸过的客栈吗? 霍擎进去之后神挡杀神佛挡弑佛,踹翻了好几张桌子,让十几个人惊慌失措站起身来,挂了一头的菜汤菜叶。 秦宜站在二楼打了个响指,偏头问晏婴,“阮娘来了吗?” 晏婴挑眉,拉着秦宜就凑到了窗边,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气吐如兰,“你若敢跃,我又何惧?” 妈的,死到临头了还要附庸文雅装个哔—— 秦宜先行跳了下去,阮娘在楼下面无表情地一伸手,稳稳接住了秦宜,然后将她放在一边,又一伸手,再次稳稳接住了晏婴。 阮娘真是一个奇迹般的存在。 霍擎在窗口处厉喝了一声,“站住!” “我数一二三,咱俩就跑,”晏婴作势要去抓秦宜的手,“一,二……” “二你大爷啊!老子先跑了!”秦宜看都没看晏婴,转身往旁边跑去。 跑了几步,秦宜又折了回来。 正好此时霍擎也从窗子上跳了下来。 霍擎久经沙场,身上轻功还是不错的,二楼这个高度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当然,这要建立在地上没有香蕉皮的基础上。 霍擎在落下的一秒钟前用力地扭动了身子,但是当他看到秦宜双手抓满了香蕉皮之后,终于是绝望了。 上一次,霍擎当着秦宜和蔷薇的面尿了裤子,这一次,霍擎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了个狗吃屎。 秦宜把手里没了皮的香蕉递给了晏婴一根,又给了阮娘一根,顺手扔了一根在木蝴蝶的怀里。然后三人死命往前跑去。 霍擎觉得自己应该是摔断了骨头,趴在地上缓了几秒钟才爬起身来。 木蝴蝶赶紧去扶他,霍擎看见了她手上的香蕉,反手就是一巴掌,“滚!” 木蝴蝶被这一巴掌打得脑子里嗡嗡地响,差点想不起来自己现下是在何处。 霍擎捂着胸口往回走,抬手一擦发现自己流了一脸的鼻血,想来恐怕鼻梁骨也摔断了。 新换的副将袁冲不如孙焕贴心,见此情景也不敢上前去搀扶,就叫霍擎这么踉踉跄跄自己回了府,胸口愈发得地疼。 霍擎躺在床上,想着自己一定是和秦宜不共戴天。 “大将军,您看您刚带回来的那个夫人,要安置在哪里?”袁冲弯腰,讨好道。 霍擎抄起手边的东西都扔了过去,怒骂道:“不长眼的东西!什么夫人!不过是个下贱坯子,找个绳子吊起来,别死了就行!” 霍擎是存了心地要折磨木蝴蝶,他要让这些女人知道背叛他的下场。 不同于霍擎这边的惨淡,秦宜是一路笑回恒王府的。 晏婴也笑出了眼泪,二人算是一点形象都没有,一路狂笑,引得无数人侧目。 一直将秦宜送回了恒王府,晏婴方才折回去,打算回驿馆瞧瞧朝阳公主最近有没有起什么幺蛾子。 秦宜进了门还是忍不住笑,脸都笑得通红。 经过正厅的时候,新近在秦宜身边伺候的白芍迎了出来,刚唤了一声王爷,秦宜就扶着她笑弯了腰。 “白芍我和你说,我今天和晏婴去喝酒,结果……噗哈哈哈哈!” 秦宜一想到霍擎从二楼摔下来的样子就忍不住笑,连话都未说完。 白芍抽了抽嘴角,“王爷,瑜王爷过来了。” 第157章 两个傻子凑一块 第157章 两个傻子凑一块 秦宜的笑卡在了嗓子眼里,呛进了风咳了几声。 她抬起头来,秦琰正站在正厅门口,衣袂飘飘,姿韵无限。 “瑜王爷等了王爷好长时间呢,恐怕是有事,奴婢下去给王爷煮点茶。”白芍匆匆退下,一时间整个院子里便只剩下秦宜和秦琰两个人。 秦宜觉得有点尴尬,抿了半天的唇才挤出来一句:“坐吧。” 秦宜本以为秦琰会问自己一点什么,结果秦琰倒是开门见山。 “我这次过来,是想和你借钱的。” “借借借钱?”秦宜被茶水呛住,又咳了几声,“你怎么了?” 秦琰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让人看不见他眸子里的喜怒。 “我有用,要很大一笔钱,瑜王府虽不是拿不起,但是到底还要日常周转,所以想来你这再借一点。” 秦宜想着秦琰怕是不方便说其中内涵,便也没问,“那你自己去账房提就是了,不必来问我的。” 秦宜话说完,感觉自己像是有点不想见秦琰一样,生怕秦琰误会,赶紧添了一句:“五十万够不够?” “恐怕不够,”秦琰抬眼,“还能再多些吗?我给你打个欠条。” 秦宜大手一挥,“用不着,一百万两总够了吧,我一会儿叫人去给你提。” 一百万两,能买下京城一半的铺子了,恒王府虽家大业大,但是秦宜直接拿出一百万两来给秦琰,可见是不把秦琰当外人。 “我需要二百万两,欠条一定要打,我已经写好了,一式两份,你签上名就是,不然我不会拿你的钱的。”秦琰说着递过了两张纸来,完全没问秦宜能不能拿出来二百万两。 秦宜心肌有点梗塞,二百万两啊……秦琰这是要去修个长城还是修个阿房宫啊…… 不签欠条就不拿钱?难不成是自己逼着他拿?不拿就不拿,威胁谁呢! 于是秦宜笑眯眯地签上了名字,“行,二百万两,不够你再说吧,我……还有点庄子店铺啥的。” 秦琰倒真是对恒王府有数,二百万两一拿出去,秦宜剩下的也只是日常周转的钱了。 “谢谢,”秦琰收起了一份欠条,把另外一份推给了秦宜,“我自己去账房提就行了。” 秦宜跳起了身,“我和你一块去吧。” 秦琰倒也没拒绝,还微微缓慢了脚步,等着秦宜追上来。 秦宜仰头看着秦琰的侧脸。恩,还和从前一样好看,就是比从前冷漠了不少。 装什么装,拽什么拽啊,不就是仗着自己喜欢他? 秦宜在心里头哼了两声,妈的,自己还真就是喜欢他。 账房递过那二百万两银票的时候手都在抖,秦宜在旁边啃着苹果,一把夺过了银票塞到了秦琰的手里。 “王爷,那可是二百万两啊!”账房先生哭丧着脸,生怕这个恒王爷不会算数,少听一个万字。 “本王知道,”秦宜咬着苹果不清不楚地说道,“不就是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再说了,府上的钱少一点,你算起来不也方便?” 账房先生都快哭出来了,秦宜拍着他的肩膀道:“想开点。” 秦琰像是生怕秦宜反悔一样,赶紧把银票塞到了怀里,这便要走。 提上裤子不认人,就是说秦琰这种人的。秦宜在他身后咬着苹果恨恨地想。 秦宜把秦琰送到了门口,就在秦宜要关门回去的前一秒,秦琰终于转过身来,轻声道:“你同那晏世子的关系……很好?” “不是很好,”秦宜心里头窃喜,却板起脸来,“是特别好。” 秦琰的眸子波澜不惊,他说:“哦。” 然后转身就走。 可恨不是冬日里,秦宜没有围脖可以拽下来扔秦琰的后脑勺。 哦你大爷哦! 秦宜恨恨咬牙入了府,推开门就踢了鞋子,两三步跳过去栽倒在了床上。 然后就被人提了起来。 “本王看你是还没被卡够。”秦宜冷冷地看了乐姬一眼道。 乐姬对秦宜床边的机关心有余悸,但是她这次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死死地坐在床边,实在不行就来个一字马。 “南面几个州县的人已经开始准备了,到时候四下联合,时间准确,就可一呼百应,从南往北,直取京城,拥护王爷登基。” 秦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乐姬说得这样平和,怎么听都不像是要谋朝篡位。 “王爷做不了决定,我就替王爷做了,王爷只要做好稳定军心的工作就行,到了登基之时王爷要是不喜欢做皇帝,尽可以把秦知苑立为皇太女。” 秦宜仍旧瞠目结舌。 “这大秦的天下,本来就该是爰帝的,”乐姬每每提起秦知爰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向往和崇敬,“如今也该还回来了。” 秦宜忖度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她虽不想造反,但是秦稷近来对她和秦琰越来越不利,再加上她怀疑自己的女儿身份早晚要暴露,还是需要乐姬及其势力的保护。 “呐……别的就先不说了,但是你们要起义的话,粮食钱财啥的都要自己准备哈,咱们可先说好了,我的钱都借出去了。” “蛰伏百年,我们的人可不光只会打仗,”乐姬豪气万丈地挥了挥手,尔后忽然愣住,“等等,你说,你的钱,都借出去啦?” 乐姬咬重了那个都字。 秦宜耸了耸肩,“是啊,放高利贷了。” 乐姬一向没有幽默感,咬牙问了一句:“借给谁了!” 秦宜很老实地摊开手,“借给我王兄了,瞧,这是欠条,三分利,不低了。” 乐姬红了眼睛,“是利息的问题吗!二百万两,就这么借出去,这不摆明了要和瑜王府绑在一起了吗!现在就算想甩都甩不开了!” 其实乐姬还从这欠条里面看出了别的端倪,但是她没有说。 二百万两,三分利,秦琰借了这么多钱,又给了这么高的利息,明显就是要做一番大事,若是事不成,他会将全部的东西都留给秦宜。 他为她去厮杀,又为她筹备好了后路。 秦宜挑眉,伸手把欠条拿了回来,“我本来就没想甩。” 乐姬将一口银牙咬碎,哪来这么俩傻子凑一块去了! 第158章 趁她如厕来偷袭 第158章 趁她如厕来偷袭 秦宜一个人躲到了房顶上去吃糕点,没喊任何人作陪。 因为没有虎子,秦宜只能找了个梯子,爬到了恒王府最外沿的房顶上,晃悠着两条腿。 物是人非事事休,秦宜如今是懂了,弯弯月照旧时路,往日双人今却独。 乐姬说,二百万两扔了出去,如今只能和秦琰绑在一处,必须要更加小心些,省得被秦稷盯上,复国大业的速度必须要放慢些。 秦宜乐得让她慢上加慢,才不管什么复国不复国。 月光如缎拖着一人长长的身影,分外凄凉,秦宜今个儿心情好,没从房顶上扒瓦往下扔,反而是把手里头的糕点扔了一块下去。 秦宜的准头很棒,一把扔在了萧密的脸上。 萧密以为是鸟屎,啐了一口扒拉了两下,才发现居然是甜的。 “好吃不?西街那家店的新品,今天剩的都被我买了,来,再尝一块儿!”秦宜顺手又往下扔了一块。 萧密双手一合接住,这才没有让那糕点碎在自己脸上。 他本是想发火的,可却一点怒气都提不起来,现下只觉得自己没用,不知不觉就恨恨咬了那糕点一口。 “甜不甜?”秦宜在上面弯着眼睛笑。 萧密想骂秦宜,糕点在喉咙口卡着,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便只能点了点头。 秦宜不再理萧密,仍旧仰头看着月亮。萧密也顺着秦宜的目光往上看了看,不一会儿就脖子生疼。 “上面风景好不好?” “还成。” 萧密手脚并用,半晌才爬上了墙去,摇摇晃晃往秦宜坐着的那个房顶走。 若是换成往日,秦宜一定会在半路上使坏,让萧密一屁股跌下去,可是今日也没了兴致。 萧密在秦宜旁边坐下,很不客气地掏着她的糕点吃。 “倾乐被霍擎带走了,”萧密颓然一叹,“我今天在大将军府外头转了好久,都没能进去,什么萧太傅之子,其实都是没用的名头罢了。” 明明吃的是糕点,萧密却像是喝醉了一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会和秦宜说这些个。 “我知道,”秦宜有点不好意思,“今天我在路上看见了,霍擎带着于倾乐,我还让霍擎从二楼掉了下来,估计摔断了两根肋骨。” 萧密笑了出来,他说:“那我还要谢谢你。” “霍擎恐怕还要对付你,”萧密沉默了一会儿,“我听我爹说,他最近和宫里的往来很频繁,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些。” 秦宜把糕点袋子往萧密那边推了推,“那谢谢你了,可惜我没有什么消息可以和你交换。” “从前是我对不起你,”萧密忽然哽咽,“是倾乐找人把那些你叛国的证据给我的,我那时候恨你入骨,千方百计想要害你,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做错事的是于家,去霍擎那里也是她心甘情愿,我强行把她接回来留在我身边,到底也是留不住。” 秦宜不说话,只听着萧密絮絮地把他和于倾乐相识、相知,到最后他单方面爱上于倾乐的事情一点一点地重新回味了一遍。 “恒王爷,”萧密红了眼睛,勉强一笑,“往日种种你我都有过错,如今这样也不可能相逢一笑泯恩仇,只是往后……” 后头的话萧密没有说出来,秦宜点头,“我知道。” 秦宜和萧密在房顶上坐了很久,也说了很久的话,大部分都是萧密说,秦宜在听,到后来萧密的心情好像好了许多,他拍了拍衣裳起来,“天晚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万事小心。” 秦宜点头,把手中的糕点袋子递给了萧密,“心里头若是苦,便多吃些甜的。” 萧密的话给秦宜提了一个醒。霍擎想要算计自己那是京城里头人人皆知的,纵然她与萧密有一日能把酒言欢,和霍擎却只能一辈子针锋相对,要想让他们俩和好,除非是把孟婆汤言欢。 和宫里头来往频繁,宫里最不想让秦宜好过的,那就只剩一个姚皇贵妃了。 总不会再栽赃自己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秦宜歪着头,心里咯噔一下。 他娘的,还真的有可能啊…… 秦宜想到这一点,差点一头从房顶上栽下去,看来以后还是要处处提防着霍擎才行。 于是秦宜这段日子一直在派人严密地注视着霍擎,却没瞧出霍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霍擎在家中养伤,顺带着折磨木蝴蝶,已经许久没有出过门了。 直到入了五月,花开满城,步步是景,空气生香。 且巧大秦东南方闹起了海寇,往年都是小打小闹,随便派人去镇压一下也就是了,况且这海寇的危害说大也没大到哪去,要想除根却是难得很。 海寇常年在海中孤岛生活,对于潮汐的掌握十分精准,是以很难去根。 但是近几年来大秦国富民强,秦琰的意思就是让霍擎带兵去除了这伙海寇,以振大秦国威。 今日的宴席便算是为霍擎送行。 宴席之上最风光的自然是霍擎,秦稷对其百般夸赞,这些年来学得褒义词基本都用在霍擎的身上了。 听得秦宜在一旁是愧疚得很,好像自己如今能吃上饭是霍大将军的功劳,能穿上衣裳也是霍大将军的功劳,幸好自己的出生不是霍大将军的功劳,不然老恒王死了也不瞑目。 除却霍擎之外,在场的人听得都很尴尬。 秦宜喝了两口酒,这便尿遁,打算等秦稷夸完了再回来。 摇摇晃晃往恭房走的秦宜并未察觉到自己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为皇亲国戚和大臣们准备的恭房条件都是上佳,内里时时备着干净的毛巾和水,还有袅袅燃着的熏香。 秦宜很欢愉地坐在恭桶上面,打算解决一下个人内部问题。 忽而一人轻手轻脚地推了门进来,本来是没有什么声音的,但是却和秦宜大眼对上了小眼。 这就很尴尬了。 按理说,秦宜要是个男人,此刻该背对着门,说不定真的察觉不到这个人进来,但是她此刻就坐在恭桶上,面朝门口,春暖花开。 那人显然也是疑惑异常。 “没见过人拉屎啊!”秦宜怒吼一声,“滚出去!” 第159章 刺客藏在深宫中 第159章 刺客藏在深宫中 但是这人摆明了是要来偷袭她,秦宜一时半会儿不敢出去。 然而恭房就算条件再好,也不是个久留之地。 秦宜坐在恭桶上仔细思量了一会儿。 门吱呀一声打开,秦宜探出了一个头去。 下一秒,大棒呼呼生风,一人厉喝一声,胳膊粗的大棍子朝着秦宜的头就劈了下来。 秦宜把手里的恭桶往外一扔,迅速关上了门。 门口那人的臂力也真是深厚,一下子将那恭桶打得稀碎。但是习惯于上阵杀敌,真刀真枪对砍的他,显然没想到人世间还能有这样龌龊的应对法子。 等他反应过来抖了抖身子进来追的时候,哪里还有秦宜的身影,她一早就跳窗逃了。 回去没法和大将军交待,恐怕又是一顿毒打。 那人垂头丧脸往回走,秦宜则跑了半天,上气不接下气,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 一枚石子破空而来,正对着秦宜的额头,秦宜下腰去躲,还未来得及直起身子,便被一人扼住了喉咙。 “本将果真是没有小瞧恒王爷,便是如厕的时候也会时刻提防,不会叫人偷袭,”霍擎收紧了手,“但是恒王爷,不会武功是你最大的败笔。” 秦宜就算被人扼住了喉咙也不肯轻易示弱,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拽什么拽!” 霍擎怒极,一个手刀砍在了秦宜的后颈,直接将其砍晕了过去。他在秦宜的手上吃过太多的亏,知晓只要秦宜醒着,那就是祸患无穷,还不如将其砍晕,该扔到哪里就扔到哪里去。 霍擎把秦宜扶了起来,将她装扮成醉酒的样子,扶着她一路往姚皇贵妃那里去。 只要到了那里,计划就成了一半,到时候滔天的罪行压下来,秦宜就再也没有反击之力了。 霍擎的心里升起了莫大的喜悦。 恒王爷,你到底要栽在我的手里! 霍擎再路过两个宫殿,就要到倾城殿了。他的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显然是感觉胜券在握。 然这时候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阵声音。 “就在这儿,”喜公公吩咐着身边的十几个小太监,“东西肯定就在这附近,你们给我找仔细了,谁找到了,就重重有赏!” 小太监们四散开来,眼看着就要搜寻到霍擎这个位置。 霍擎不是打不过这些人,但是他不可能在皇宫之中引出这么大的动静,然后背着秦宜全身而退,进而再把脏水泼到秦宜的身上去。 霍擎眸子里头精光一闪,又换了一个法子。 风吹树叶发出飒飒的声响,就在这声响的掩盖之下,霍擎直接背起秦宜翻进了后头的宫墙里面。 喜公公略略抬头,擦了擦脸上的汗,还好没让霍擎得逞。 自打秦宜和他通过气以来,他是日日担惊受怕,却又不敢松懈一分。 毕竟恒王爷自小就对自己不错。 霍擎把秦宜扔在了宫院里头,这宫室看起来也挺不错,应该是个位分不低的娘娘的住处,只是略显荒凉。 但是在姚皇贵妃的盛宠之下,整个皇宫除了倾城殿,基本上是处处荒凉。 霍擎将秦宜放进了一个屋子里面,然后趁着没人翻了出去。 禁卫军中有个小队长乃是他旧日的手下,喊他过来查探一番应该不是件难事。 无论如何恒王爷莫名其妙出现在妃嫔的宫室里头,也够她吃一壶了的。 更何况自己还顺走了她的玉佩。 霍擎把那玉佩放在手心里头掂了两下,面上浮出浅浅的笑容。 不知道皇上若是发现这玉佩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该是怎么样的表情? 秦宜是被人掐人中掐醒的。 “王爷!” 秦宜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眼前贴着一张漂亮却憔悴的脸。 “淑妃娘娘。”秦宜往后缩了缩。 禁卫军已经快要走到这个屋子了。 “王爷,您相信臣妾吗?” “当然。”秦宜也已经听见了甲胄碰撞和呼喝的声音,禁卫军已经开始翻起旁边的几个屋子了,她知道霍擎的本意肯定不是把自己扔在余淑妃这里,定然是喜公公在中间阻拦了一道。 余淑妃也很着急,要不是喜公公派人同自己进来说了一声,说恒王爷怕是在她的宫室里面,她还真发现不了被藏在这里的秦宜。 到时候被禁卫军找了出来,也是有口难言。 余淑妃拿起自己的梳妆匣,在秦宜的脸上快速涂抹了一阵,然后又把她的头发解开,飞速缠绕一阵,扒下了秦宜的衣裳,给她换上了一件宫女的外衫,顺便往她胸口塞了两坨东西。 秦宜那件衣裳被余淑妃藏在了自己的衣裳里头。 秦宜脸一红,禁卫军队长踹开了门,秦宜被余淑妃狠狠捏了一把,差点嚎叫出来。 余淑妃狠狠地打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发出清亮的声响,手却横在了秦宜的脸旁。 “李大人,”余淑妃面含怒气地抬起头来,“李大人这是在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犯了什么事,要被搜宫呢。” 李队长得了霍擎的指令,自然是成竹在胸,“来查刺客,刚刚有人看见刺客翻进了娘娘的宫室里面,属下也是为了娘娘的安全着想。” 余淑妃冷哼一声,面上的怒气还没有退下去。 李队长紧紧地盯着那在地上颤抖个不停的人,“娘娘这是在……?” “教训自己的宫女,怎么,这李大人也要管?” “自然管不着,”李队长一面说着一面往这边走,“只是还要请娘娘见谅,每间屋子都是要查的。” 李队长一声令下,那些禁卫军就开始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李队长走到了秦宜的面前,让她抬起头来。 余淑妃已经将秦宜打扮成了另外一个人。 眉毛改了形状,眼睛被拖长,脸被涂得黯淡了一些,还有些斑点,嘴唇颜色涂红涂暗,左脸上还有一片红,看起来像是被余淑妃刚刚打的。 李队长的视线滑在了秦宜的胸口。 的确是个小丫鬟。 而且恒王爷也不长这个样子。 “大人,没找到什么东西。” 李队长这便朝余淑妃一笑,拱手道:“扰了娘娘了,属下这便退下。” 余淑妃冷哼一声,“希望李大人早点找到刺客。” 第160章 谁偷了传国玉玺 第160章 谁偷了传国玉玺 李大人应声退下,余淑妃等到那些人走远,才舒了一口气,给秦宜卸了妆,又把她的衣服还给了她。 “不必道谢,”余淑妃见秦宜要说话,赶紧先开口,“是本宫要谢谢王爷,从未给过我妹子分毫希望。” 不像秦稷,他明明满心满眼都只有姚皇贵妃一个人,却还偏要每个月来自己这里四次,该赏赐的东西也是一点都不含糊,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带了那么些许温柔。 可是自己宁愿他待自己冷若坚冰,也不愿意他因为自己曾救过他一命,而给予自己这种从指缝间遗漏下的温柔。 她不需要,也不愿意以这种所谓的恩情来要挟一个男人。 秦稷的怜悯让她觉得自己十分卑微,她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一个最大的败笔,可她推辞不开,她渴望而害怕秦稷的来临。 她坠落水中,而秦稷则是一个漩涡,吸引着她,毁灭着她。 秦宜离开了余淑妃的宫殿,匆忙往宴席而去。 有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差点和秦宜撞个满怀,秦宜侧身避过了他,结果却被他一把拉住了袖子。 那太监上气不接下气,急忙说了一句:“王爷,喜公公让我来告诉您,传国玉玺丢了!” 秦宜心里头咯噔一下,霍擎这把给她泼的脏水可不少啊。 “本王知道了,让公公稍安勿躁。” 秦宜顾不得其他,赶紧往前头而去,果然就在半路上遇见了来找她的太监,将其带到了秦稷那里。 晏婴和朝阳公主并不在,传国玉玺乃是大秦最重要的东西,周围几国无不虎视眈眈,秦稷本还想趁着这几年来国泰民安,收整兵力,再过几年便举玉玺而统大陆。 传国玉玺丢了这件事,万万不能让其他国家的人知道。 秦稷脸色铁青,周围的人也都站着,无一人敢坐,气氛凝重。 洛王、秦琰还有秦玦和苏相以及霍擎都在,秦宜施施然进殿,施施然行了个礼。 秦稷手中攥着一个秦宜十分熟悉的东西,下意识摸腰,果然摸了个空。 “看来恒王不是很重视这块牒玉啊,总是随处乱扔。”秦稷随手扔了过来,那块牒玉便叮叮当当落在了秦宜的脚边。 还是上回那块玉。 秦宜捡了起来,重新将其挂到了腰上去。 “这是怎么了?”秦宜仰起脸来笑,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本王丢了块玉佩,皇兄竟召集了这许多大人物一道来找?” “的确是丢了块玉,”秦稷冷下脸来,神色阴笃,“朕想知道,恒王的那块玉,怎么会出现在它不该出现的地方?” 秦宜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的玉佩,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也许是它自己长了腿?” “秦宜!”秦稷怒而拍桌,“朕没有心思和你说这些没有用的!传国玉玺在哪儿!” 秦宜歪了歪头,“传国玉玺?皇兄这可把我问住了,传国玉玺乃是大秦自建国以来代代相传的宝贝,由皇上交给储君严密保管,我怎么会知道。” 秦稷微微愣了愣,秦宜说的确实是实情,传国玉玺乃是一国最重要的东西,他轻易不肯示人,一般过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藏匿的地方,秦宜已经许久没往宫中来,如何能知道。 是他太冲动了。 秦稷把这件事情又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秦宜离开宴席说要去出恭,然后霍大将军也离开了一会儿,苏相也曾离席,但是回来得很快。 随后禁卫军来报宫里出了刺客,另外又有太监说有人杀了那里的侍卫,自己匆忙过去看,传国玉玺就已经不见了。 秦宜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有太监远远看见,是一人闯空门。 秦稷知道,传国玉玺此刻还未出宫。 其实这次是霍擎太草率了,他原本和姚皇贵妃商量好了要给秦宜栽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中途被秦宜打断,他又选择给她栽一个祸乱宫闱的名头,本也算捡了便宜。 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和任何人商量,自己干了一票大的。 秦稷不是傻子,纵然是傻子他也不能这样糊弄。 而且最重要的是,前两日秦稷召霍擎入宫商量出征平海寇的事情,还曾说过,霍擎是上天赐给他的英雄,他要依仗着霍擎一统整个大陆。 霍擎前脚出门,秦稷后脚就忍不住去看了那传国玉玺。 由此看来,当然是霍擎的嫌疑最大。 秦琰几不可查地偏头看了秦宜一眼。 随安是真的长大了,面不改色,纵使知道有人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还能这般神情淡定,若是有些人,恐怕听见传国玉玺四个字,腿就要软了吧。 他的随安,如今已经长大了。 霍擎只知随安性顽劣,不知她的聪慧。 “喜公公,”秦稷冷下脸来,唤了喜公公进门,“去宫外找萧天。” 萧天是秦宜的救命恩人,秦宜派人给他买了个宅子,就在恒王府附近,也不知道他如今和自己那些老婆的关系处理得怎么样了。 霍擎的脸忽而抽动了一下,秦宜看见他的拳头紧握,明显是很紧张。 霍擎感觉那传国玉玺在自己的怀里发烫,让他几乎要站不稳了。 秦稷现下好像根本就不担心传国玉玺的下落了,就坐在那里喝茶,顺便招呼了众人坐下,秦宜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慢慢晃悠着,显然是不慌不忙。 唯有霍擎脸上仍旧挂着豆大的汗珠。他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是好,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秦宜那里有一个鼻子比狗还灵的萧天呢? 偷盗传国玉玺,灭九族都算是轻的。 但是霍擎不想死,他不在乎别人的命,却最在乎自己的命,若真到了那一刻,他必须得想个法子才成。 霍擎越急脑子里头越乱,根本想不清楚事情,只盼望着自己要是一开始没有去偷那个传国玉玺,再嫁祸给秦宜就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十分慢,霍擎觉得自己在这坐了一辈子了,忽然听见门响,正是喜公公带着萧天走了进来。 “萧壮士,”纵然萧天看不见,秦稷却还是亲自起身去迎,“朕有一事相求,还请萧壮士帮朕一个忙。” 第161章 要房子还是媳妇 第161章 要房子还是媳妇 既然秦宜的玉佩落在了那里,那么只要闻出来这玉佩上除了秦宜的味道,还有谁的,便是谁偷了玉玺。 萧天凭借着闻秦稷的味道而转向了他的方向,点头道:“皇上请讲。” 秦稷做了个手势,喜公公引导着萧天走到了秦稷面前。 秦稷弯下腰来,对着萧天说了几句话,萧天点头,“草民知道轻重,皇上放心就是。” 喜公公去讨要了秦宜那块玉佩,萧天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霍擎的手中已经捏紧了一粒袖口,他在盘算着能不能一击致命,彻底将萧天全部的话都封在喉咙里面。 “这里人太多,味道有些杂乱,”萧天眼睛有几分空洞,笑起来的时候却还是很温和,“可否请皇上多备几个干净屋子,容草民一个一个来闻?” 霍擎的手松开来,当着众人的面来杀萧天,当然不如背地里做点勾当。 更何况这萧天还目不能视,纵然鼻子好用些,到底也留了空子给自己钻。 秦稷允了,便将这些人分散开来,备了好几个屋子,他则坐在这里喝茶,只等着最后的答案。 喜公公在一旁伺候着,秦稷未抬头吩咐道:“去准备些东西,一会儿赏了他们,也好算是个补偿。” 喜公公忙不迭应下。 秦稷仍旧坐在那里看着手上的折子,若不是间或眨眨眼睛,倒要叫人以为这世间都静止了去。 一声门响,是萧天进了一间屋子,再一声门响,是萧天出了一个屋子。 半个时辰之后,萧天终于重新走进了门来。 后头跟着的则是秦宜一行人。 “皇上,”萧天如常人一样在殿中央跪下,“恒王爷的玉佩上面确实有一股不属于恒王爷的味道。然……” “也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萧天叩头,“恕草民无能为力。” 秦稷努了努下巴,秦玦上前去把萧天搀扶了起来。 “怪不得你。” 就在此时,喜公公忽然从外头一脸惊喜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个盒子。 “皇上!您瞧这是什么!”喜公公把盒子呈了上去,“是老奴刚刚在草丛里找到的呢。” 秦稷打开盒子,面上终于浮现出些许喜悦。 “想来是哪个小贼不长眼偷的,先偷了王爷的玉佩,又去了偷了这个宝贝,然后把王爷的玉佩给掉了,”喜公公满面是笑,“结果打开一看,乖乖,这么个宝贝,哪敢拿啊,这便找个草丛给扔了。” 听了喜公公的解释,众人皆是轻轻一笑。 “是朕让诸位受惊了,”秦稷抬手,“喜公公,把朕叫你准备的东西拿上来,给诸位,就当压压惊。” 殿中的每个人都领到了一个盒子,气氛明显松快了许多。 传国玉玺失而复得,秦稷自然是要找一个地方好好把它藏起来,众人这便告退。 秦稷只留了苏相一个,旁人都由他去了。 萧天得了许多赏赐,秦稷找了个马车来拉那些金银珠宝,顺带把萧天也拉了回去。 秦玦在后头一面走一面挠头,怎么都觉得今日的事情有点不对。 “父皇,”秦玦跑到了洛王的身边,“这事当真就这么简单?” 洛王横斜了秦玦一眼,“呸!本王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秦玦有点委屈,又跑去抱了秦宜的胳膊,“王叔,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玦儿,你今年十六岁,也该娶媳妇了,但是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姑娘的母亲说必须要有房子才肯把女儿嫁给你,那么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你要么自己奋斗,去挣钱买个房子,要么让你爹随手送你一个,你选哪个?” 秦玦想了想,“我选自己奋斗,年轻人就得有抱负不是吗?” 满心满眼等着王叔夸奖自己有出息的秦玦被秦宜翻了个白眼鄙视,“所以说你笨啊……” 秦玦瘪了瘪嘴巴。 “玦儿,王叔再问你,你是想要房子,还是想要媳妇。” 秦玦想了想,“王叔,我就想要个答案。” 秦宜怒而甩袖,“看见你这个蠢笨样子我就想打人。” 还是秦琰把秦玦拉了过去,上了马车才轻声道:“玦儿,恰如你恒王叔所说,你的最终目的不是盖房子,而是娶媳妇。就好像今天,皇上的最终目的也不是惩治谁,他只想要把传国玉玺拿回来。” 秦稷身处高位,所作所为自然都是要从大局考虑,不可能依着自己的喜好。 所以他明明知道就是霍擎偷了玉玺,却还是要和萧天一起包庇霍擎,他知道霍擎本意不在玉玺,而是想要栽赃秦宜,也知道萧天目不能视,不会把霍擎逼到绝处。 他要把传国玉玺好好地拿回来,他要大秦安定,他还要霍擎帮他镇守江山。 若是把霍擎逼急了,举兵造反,那就远远违背了秦稷的本意。 这其中深意秦琰提了个头,后头的秦玦也就想清楚了。皇位并不是那么好坐的,先去七情,再去六欲,除了能睡女人之外,和和尚也没什么分别了。 就算睡女人也不是自己想睡哪个就能睡哪个的。 但是今日并不算是一无所获,秦稷虽然故作不知,和霍擎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但是这件事情俨然成为了一根刺,横在秦稷的心头。 秦稷现在还有许多要用着霍擎的地方,然一旦有青年才俊在兵法之上有所造诣,一旦有人可以取代霍擎的位置,那根刺就会立马化脓红肿,让秦稷不得不除之而后快。 海寇之事一完结,秦稷恐怕就会着手削弱霍擎的势力了。 如今就是最好的时候。前一段时间军中已经开始有了克扣军晌和士兵扰民的风声,大多都是冲着洛王去的。 秦稷是想裁洛王的兵,但是现在,就是把脏水引到霍擎身上最好的时候。 秦宜带着秦玦去逛青楼,秦琰则和洛王商量了一下这件事。 “瑜王,你我虽不是亲生兄弟,但是你对本王的这份心,本王记在心里了,”洛王如何不知轻重,也觉得秦琰的计策不错,“来日里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尽管说就是。” 秦琰抬杯抿茶,轻轻一笑,“王兄真是太客气了。” 用得到的地方?他当然有很多地方用得到洛王。 第162章 无以为报许以身 第162章 无以为报许以身 殿中熏香袅袅上升,苏策一袭白衣坐在窗边,偶尔一阵微风拂过,实在惬意得很。 “恒王愈发不像个样子了,”秦稷低着头翻阅奏折,“惹上谁不好,偏偏要惹霍擎,还让朕给他擦屁股。从前她和那些大臣吵,和萧密闹,朕都忍了,如今看来是把她给惯坏了。” “皇上的意思是……” “还是先防着瑜王那边吧,恒王那边你也上点心,朕看着近来她和晏世子的关系都比和你的好。你可是京城里头出了名的人缘好,朕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也是信得过你。” 秦稷抬起头来看着苏策,苏策这便只好点了点头。 秦稷这才一笑,“你平时多和秦宜走动一下,以后万一瑜王有了什么歪心思,这秦宜就是咱们的筹码。你平时手上的事情要是多,简单的就让秦玦处理一下吧,朕看着这孩子心思简单,没有什么歪心眼,更何况要是过一阵减了洛王手上的势力,总得给点补偿才是。” “是,”苏策点头,温润开口,“臣知道了,皇上放心就是。” 秦稷翻了翻手上的折子,尔后合上便靠在了椅子上,揉着额角道:“得了,无事你也退下吧,把这事放心上就行,现在天还早,想来恒王还没回府呢,你正好能去找她。” “好,”苏策将秦稷交待的事情一桩一桩应下,“臣知道了,臣这便退下了。” 此时的秦宜正在教给秦玦怎么和姑娘赌骰子,赌输了的就要香香。 秦玦不一会儿就羞得满脸通红,秦宜拍着桌子笑,让其中一个姑娘再去拿一坛酒过来。 且巧这时候秦宜往门外看,瞧见了一抹白色的温润身影。 “苏相?”秦宜自己也有几分不确定,没想到会在逍遥坊里看见苏策。 苏策又折了回来,“王爷,世子也在。” 秦玦被亲得满脸都是唇印,一听苏策的话立马就结巴了起来,“苏相我我我……我是被被我王叔拉拉来的,我我我没想……” “得了,”秦宜一巴掌拍在了秦玦的后脑,“解释就解释,结巴什么,难不成大侄子你芳心暗许苏相?” 秦玦腾地一下从脸红到了脚趾头,看起来像是一只煮熟了的大虾。 秦宜笑出了眼泪。 苏策亦是扬唇开口,“世子脸皮薄,王爷莫要打趣他了。” 秦宜这便邀了苏策一同进来欢愉,苏策刚刚抬脚,外面却有人带着几分喜悦轻唤了一声,“相爷?” 苏策回头去看,秦宜不用看也知道,是安小婉。 “相爷怎么来了,”安小婉福了福身,“自打上次之后,小婉一直想要当面谢一谢相爷,却一直不得再见。” 苏策待谁都是一样的笑容,不管是看安小婉,还是看朝阳公主,他都是这样浅浅地笑着,眼睛里虽没有多少笑意,却疏离而不冷漠。 “区区小事,你不必一直记挂在心上。” 安小婉微微垂了头,低声道:“对于相爷来说可能只是小事,对小婉来说却是救命之恩,今日相爷过来,小婉能不能给相爷弹奏一曲,算是答谢相爷?” 苏策还未说话,秦宜就在里头笑道:“当然好啊,小婉的琴最是好,今日算是蹭了苏相的便宜。” 安小婉这便进了门来,后头跟着一个小丫鬟抱着她的琴。 缠绵的七弦琴丝丝入耳,像是有根羽毛在人耳中深处一转,莫名打了个寒噤,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一曲《鹊桥吟》被安小婉弹得是缠绵悱恻,相恋不相见,相见不相守,《鹊桥吟》本就是表现牛郎和织女的凄婉爱情,谁料最后一段安小婉陡然拔高了一个度的音调,生生弹出了不可求也非要求的意思。 秦宜有几分吃惊,微微斜了眼睛去偷看苏策,不由得在心里慨叹了一句,这是少女心萌动了啊…… 流落风尘的绝色女子,被翩翩公子所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写成话本子必然能大卖一笔啊…… 一曲罢,苏策鼓了掌,神色如常,“小婉姑娘的琴技真是好。” 安小婉羞红了脸,秦玦在一旁怯生生戳了戳秦宜的手肘,“王叔,我想回家了,再不回去我母妃就要找我了。” “行,那走吧。”秦宜咳了咳,着意要把二人空间留给安小婉和苏策,这便带着秦玦匆匆离开。 秦玦上了马车先走,秦宜不爱坐马车,这便自己溜达着回去,打算顺路买点糕点。 “王爷。”秦宜听得后头有人唤她,回头去看,居然是苏策。 秦宜惊讶于苏策行动之快,然也并未多言,毕竟对于男人来说,快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秦宜察觉到自己竟然在纯洁的苏相面前想歪,赶紧咳了咳,这便停下了脚步等着苏策过来一道走。 二人一路都未多言,一直到快要到恒王府的时候,苏策才问了秦宜一句:“王爷,臣记得幼时瑜王和皇上玩闹打架的时候,王爷总是偏帮着瑜王爷,虽皇上年纪稍微大些,却在两位王爷的手上吃了不少的亏。” “皇上自幼便被先皇后娘娘好生教导着,又有苏相在一旁伴读,耳濡目染,其实甚少和我们在一处玩闹,”秦宜说得一本正经,显然是听出了苏策的画外音,“而本王偏帮着瑜王,没有什么旁的理由,不因为皇上年纪大,也不因为瑜王爷占理,只因为本王想要帮着他。” 秦宜这便对苏策阐明了自己的立场。 苏策温润一笑,“臣懂了,前面便是王府,臣便不多送了,王爷自己仔细些。” 秦宜挑眉,没有说话。 到了王府门口,秦宜发现石狮子上坐着一个自己很不愿意看见的人。 “怎么,欲求不满,看上我家狮子了?早说啊,早说我给你安排点人不就是了,何必委屈自己。”秦宜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打算来个擦肩而过不回头。 后头的人按着石狮子头跳了下来,直接挡在了秦宜的面前,“出事了。” “关我事不?不关我事的话,就算出事也不用和我说了。” “瑜王爷的事,你想不想听。” 第163章 上午守寡下午嫁 第163章 上午守寡下午嫁 秦宜顿住了脚步,尔后皱眉道:“进去再说。” 蚍蜉朝生夕死,其实整个大陆也就像是一湾浅浅的水塘,有人出生,有人死去,有人出生之后很快就死去。 现在的大秦是一个逐渐开放的国度,早在先皇时期,就已经开始放缓重农抑商的政策,虽然商人不可为重官,但也明显改善了商人不可入仕的局面,不少大秦的人都选择经商来改变自己和后代的命运。 于是铺子一家接着一家开了起来。在这种大环境之下,秦琰的行动其实很难被发现。 但是乐姬手下那些被称为爰军的人,他们蛰伏了百余年,每一代人都从出生开始等待,也没能等到命定的皇女出现。 于是他们便产生了严格的分工,除了自幼习武,时刻准备战斗之外,他们平常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有入朝为官的,有在家务农的,也有经商的。 百余种行业里头,基本都有他们的人。 所以乐姬自打知道了秦琰借了秦宜二百万两银子之后便着手去查,果然查到了秦琰现在在做什么。 兴办造船厂,打通钱庄的关系,潜入镖局内部,私下收购生丝。 秦琰果真准备得很详尽。 乐姬将自己的调查结果都告诉了秦宜。 秦宜听完之后并没有很大的感触,她抬起头来看着乐姬,问道:“你说瑜王爷出事了,就是想要告诉我,他要造反?”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看他准备的东西……” “本王不管他要做什么,”秦宜挥了挥手,有几分不耐烦,“本王要做的就是支持他。” 乐姬眼睛一亮,“当然要支持他,王爷,你知道吗,瑜王爷现在明显是把矛头对向了霍擎,霍擎手里头握着秦国如今三分之一还多的兵力,要是扳倒了霍擎,来日里我们复国,便容易许多了。” 乐姬甚至激动地拉住了秦宜的手,“王爷,我们现在只要和瑜王爷合作就好,到时候我们坐享其成,岂不是美哉?” 秦宜只想脱下鞋子狠狠抽乐姬两鞋底子,在她眼里看来,乐姬就是脑子出问题了。但是她没有说,以后的事情再说以后的,总之乐姬现在愿意帮助秦琰,那就不是坏事。 秦宜站起身来拍了拍乐姬的肩膀,“很好,你以后要继续加油,本王很看好你,你继续努力,争取做个右护法。” 秦宜这是打心眼里把自己看成了邪教。 乐姬倒也没反驳,乐颠颠地去找石碌商量具体的事情去了,秦宜就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想要出门去。 “娘亲。”秦宜刚刚出了院子,就听见了蔷薇在叫她。 她回过头去,见蔷薇哭得满脸是泪。 “娘亲,我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我想告诉你……”蔷薇一边哭一边说道,“可是我想不起来是什么了,我只能记得很重要……” 秦宜蹲下身来给蔷薇擦了擦眼泪,“乖啊,蔷薇不哭,想不起来就慢慢想好不好?” “我头疼……”蔷薇还是哭个不停,“娘亲不要走……” 秦宜急着去找秦琰商量事情,偏偏蔷薇又这个样子,秦宜只好安慰了她一番,然后就带着她同去,只反复嘱咐她在外面一定不要叫自己娘亲。 秦宜踏进瑜王府的时候,还有点紧张,不由得攥紧了握住蔷薇的那只手。 门房还是从前那个,看见秦宜进来便是一笑,“王爷许久没来过了,爷在院子里呢,王爷直接过去便是了。” “呦,这不是恒王爷吗?怎么大驾光临来这了啊。”自打和季尤黎一道嫁过来之后,许幼薇就越发地阴阳怪气,看谁都不顺眼。 秦宜不理许幼薇,拉着蔷薇往前走,蔷薇看见许幼薇咬牙切齿的样子有点害怕,往秦宜身后缩了缩。 “呦,这不是蔷薇吗?怎么,变成傻子啦?”许幼薇啧啧叹了两声。 秦宜对蔷薇心怀愧疚,容不得别人说蔷薇一句不是,况且蔷薇现下恢复得不错,已经有了七岁孩子的智商,略微晓得了自己和旁人的不同,敏感得很。 秦宜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把许幼薇扇得侧过了脸去,“许幼薇,好狗不挡路。” 秦宜已经看许幼薇不爽很久了,许家像是个蛀虫一样靠着秦琰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有脸要个正妃之位! 他们一家子都是吸血鬼! “秦宜!你竟然敢打我!”许幼薇怒极,跳脚骂了起来,“我是瑜王妃!是你的王嫂!你疯了吗!敢以下犯上!” “王嫂?我呸!”秦宜冷冷一笑,啐了许幼薇一脸的唾沫星子,“去你妈的吧,你也配。” 许幼薇还是许小芳的时候,是很会骂人的,只是变成许幼薇之后,一直以大家闺秀的标准要求自己,再不许自己吐一个脏字,讨厌谁也只会阴测测地暗算,早就不像秦宜这样张口就能来。 “别给你两根毛就自己装成尾巴晃,你自己几斤几两最好还是自己掂量清楚了,什么王嫂,你还是别自欺欺人了,一个四品官员的嫡女也敢在本王面前装哔,信不信本王明个儿就让你变成十里八乡第一贫困孤儿许小芳,你上午披麻戴孝,下午本王就把你嫁出去,做个王大嫂!” 秦宜这一番话说完是脸不红心不跳,倒是把许幼薇气得差点晕过去,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来。 “本王妃是王爷明媒正娶的!”许幼薇好像刚刚反应过来这一点一样,抬手就往秦宜的脸上扇去。 然后手腕就被一个人攥住。 许幼薇脸一白,抬头往上看去,唤了一声,“王爷……” 秦琰放下了许幼薇的手,看向秦宜,“你来了。” “恩,有点事要和你当面说。” “王爷!”许幼薇一看自己被忽略,立马就跳了脚骂道,“恒王爷刚刚骂臣妾有多难听您没有听到吗!她说她要让臣妾上午守寡,下午就嫁人!这不是打您的脸吗!” 秦琰微微侧头,眸子里头凉意彻骨,“本王记得上次你往尤黎的饭里下避子药,禁足期还未过去。” “臣妾……”许幼薇当然知道她还在禁足期,可是秦琰向来不爱和女人为难,今日又有秦宜过来,她当然要来闹一闹,不然秦琰忘了自己怎么办! 第164章 爹爹和娘亲困觉 第164章 爹爹和娘亲困觉 “所以还不快滚,”秦琰冷冷说了一句,“那日你和本王说的话,是不是都忘干净了。” 许幼薇咬牙,眼睛通红,“王爷!臣妾可是您的救命恩人!” “那本王把命给你吧,你杀了本王吧。”秦琰终于是耐不住了自己的火气,紧紧地盯着许幼薇,用力平和语气,嗓音有几分沙哑。 许幼薇哭了出来,“王爷要是这样!何必娶臣妾!” “你那日晚上的要求本王已经答到了,你要还不满意,本王就只能把这条命给你了。”秦琰说完,转身进了屋子。 他倒真的宁愿去死。 秦宜懒得看小两口吵架,轻车熟路进了屋子,坐在桌旁喝茶。 “皇上恐已知道你要做的事情了,”秦宜把今日乐姬的话和苏策问自己的问题串在一起想了想,看见秦琰进门,便抬眼道,“他怕是在利用你,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秦琰对于秦宜这么快就知道自己打算的事情并没有感觉到太惊诧,他微微垂了睫毛,挡住了眸子里的神色,“我知道。” 秦宜忽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她本来就是要同秦琰说这件事的,她想让秦琰有个数,打算一下,或者和她商量商量。 可是秦琰说他有数,秦宜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自作多情了。 “那我回去了……”秦宜忖度了半天,只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好,”秦琰也起身,又看了旁边怯生生看向自己的蔷薇,“我这段时间也在找大夫,蔷薇的事情,你不要太着急。” 秦宜应了一声,拉着蔷薇的手就要往外走,蔷薇却愣在那里,秦宜扯了两下,她也不动弹。 “我记得你……”蔷薇看着秦琰,忽然皱了皱眉头,“我是记得你的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你,可是我忘记了……” 蔷薇忽然捂着头蹲了下去,口中一直在重复着“重要的事情”和“我忘了”,看起来十分痛苦。 “回家,娘亲带你回家。”秦宜跪下身去扶蔷薇,看起来十分心疼。 秦琰对于秦宜的自称并没有感到很大的惊诧,蔷薇却忽然眸子一亮,猛地抬起头来抓着秦琰的衣角就喊了一句:“爹爹!” 秦宜忽然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表现出什么样的神情才好了。 没想到蔷薇居然比自己还不要脸…… “那啥,我们先走了……”秦宜去拉蔷薇,颇有几分尴尬。 为什么搞得自己像带着孩子胁迫人一样啊…… 可是蔷薇比秦宜强壮许多,而且此刻她也是铁了心地不想走,于是秦宜便没能拽得动,看起来像是装腔作势。 “爹爹,你是我爹爹……”蔷薇的脑子里还有点糊涂,但是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想起来那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了,但是她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狠狠地点头,用力又说了一遍,“你就是我爹爹!” 秦宜觉得自己的脸都被蔷薇丢干净了……虽然本来就不是很多…… “要不……你就先当一当她的爹爹?”秦宜厚着脸皮道,已经做好了被秦琰丢出门去的准备。 谁料秦琰却蹲下了身子,摸了摸蔷薇的头,柔声细语,真的像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爹,他说:“蔷薇乖啊,爹爹现在有点事情,你先和娘亲回去,好不好?” 妈的,明明是在安抚蔷薇,为什么自己脸红成了这个鬼样子? 蔷薇心情平复了下来,脑子里也更清楚了一些,她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手,眼睛亮晶晶得,毫无瑕疵,“爹爹!蔷薇的意思是!你是我的爹爹,你可以和娘亲一起困觉!” 秦宜的脸红成了天边一抹晚霞,想她纵横青楼近十年,居然被一个只有七岁智商的蔷薇一句话给说脸红了…… 困你大爷啊困,蔷薇你一个七岁孩子智商的人,这么污真的好吗? 难为秦琰此刻还能神色如常地和蔷薇对话,他笑道:“爹爹知道了,但是爹爹现在还有事情,等爹爹忙完了,再和娘亲一起困觉,好不好?” 如何困觉,谁上谁下,是在床上好还是……停! 秦宜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蔷薇这才点了点头,拉着秦宜的手乖乖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秦琰喊了一句:“爹爹!你一定可以和娘亲困觉!” “好,”秦琰笑眯眯点头,“爹爹知道了。” 秦宜被门槛绊了一下。 自己要是将来看上了哪个美男,一定得带着蔷薇去,这简直就是神助攻啊。 看着秦宜和蔷薇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秦琰方才靠着墙一叹。 他从没有一刻想要松开秦宜的手,但是若此刻相爱,他们俩都定然不会有好结果。 他先要保证秦宜的安全,才能再谈情爱。 若有一日他可以全身而退,一定会带着随安,只要他可以,只要她愿意。 入夏了,该准备的事情也该准备起来了。 秦琰喊了虎子过来,把自己的打算全部都告诉了他。环环扣扣秦琰都打算到了,此次必要一击将林家击倒,给霍擎重重一击。 若没有了林家,霍擎就将失去半边臂膀。另外半边,秦琰也会给他重击。 霍擎已经带兵去了东南海边,准备迎击海寇,等他回来的时候,所有一开始给洛王准备好的罪名都会全部安插在他的头上。 他的兵力会被削减大半,军饷的来源也受阻,只要高丽那边一起战事,霍擎就将收到内外夹击。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随安。 “王爷,最近许小姐还是一直贼心不死,”虎子坚持不肯唤她王妃,形容她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褒义词,“季小姐吃了几回亏,但是看起来有点像故意的。” 秦琰最不爱参与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好在自己后院只有两个人,季尤黎也算是个懂事的,还勉强能过得去。 “不用管,只要不出大事就好了,实在不行就不让许幼薇出门,”秦琰有点烦躁,“我只是怕她对随安不利,许幼薇的心肠,十分狠毒,对她不在乎的人,向来是赶尽杀绝。” 秦琰忽然想起那日深夜,许幼薇一身白衣进了自己的屋子,同自己说的那个要求,烦躁不已。 第165章 到底该帮哪边好 第165章 到底该帮哪边好 霍擎带兵去了东南,秦宜自觉日子过得十分无聊。 再一思索,无人和自己作对自己居然觉得不舒服,委实是犯贱。 晏婴一大早就跑去恒王府拎了秦宜,说要带她去看个热闹。 秦宜抄着手去看热闹,结果到了却被要求爬墙。 “晏婴你大爷的!”秦宜跳着脚骂,“你为什么不找个会轻功的护卫啊!” 晏婴蹲在一旁翻着自己随身的包裹,找着铁钩索,“用不着,逃跑的时候阮娘一个顶俩,至于进去的时候嘛……” 晏婴桃花眼招摇扬起,朝秦宜抛了个媚眼,“享乐之前先奋斗的话,会让快乐加倍哦~” 秦宜只知道,如果现在霍擎忽然带兵回来的话,自己都不用动手,霍擎就会活活笑死。 她居然毫无形象地爬在霍擎家的墙上,一寸一寸往上挪。 这绝对是她十七年来人生的谷底了。 大夏天的两个人爬了一身的汗,好不容易爬到了房顶上,抻着头往下看。 晏婴从随身的包裹里面掏出一个东西来,看起来像是两个碗扣在了一起,晏婴递给了秦宜,又从包裹里面掏出了一个同样的。 秦宜学着晏婴的样子打开了那个东西,发现里头是牛乳和瓜果,还泡着几块冰,入口甜丝丝的,应该还加了蜂蜜。 秦宜目光灼灼地看着晏婴手里的包裹,舔了舔唇角问道:“百宝包?” “是啊,”晏婴随手一掏,又摸出一个油纸包来,“还有糕点呢,瓜子什么的也有,你要不要?” 秦宜看晏婴的眼神就像是看街头的小贩,晏婴持续不断地往外掏着东西,最后神秘一笑,桃花眼微微眯起,看起来像是只贱兮兮的狐狸,“我这里还有月经带呢。” 秦宜差点从房顶上跌下去。 “来了,来了。”晏婴扯了扯秦宜的衣裳,示意她往下看。 秦宜和晏婴一人挪开了一块瓦,撅着屁股往屋子里看。 要说霍擎走了之后谁最难过,自然是木蝴蝶。 男人折磨女人,永远狠不过女人折磨女人。 霍擎走之前,对木蝴蝶没有半句交待,只告诉薛子歌,别让她死了。 人不怕痛苦,多大的痛苦,只要不死,都能熬过去。但是最可怕的,就是重新经历一遍痛苦,它会唤醒你脑中的记忆,内外一起夹击将你逼疯。 萧密找了多少大夫,用了多少珍贵的药材,才让木蝴蝶勉强可以正常行走,可是薛子歌就那么浅浅一笑,侍卫手中的刀子这样轻轻一旋。 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步步生莲花,木蝴蝶含血走,薛子歌带笑看。 木蝴蝶稍微走得慢了些,守在旁边的侍卫就会毫不留情地用鞭子狠狠抽她。 木蝴蝶身上的衣裳都被抽烂,衣衫褴褛,秦宜趴在房顶上看,瞧见了她那好看的蝴蝶骨上面,刺上了一只硕大的蝴蝶。 远远瞧来活灵活现,似是要展翅而舞。 木蝴蝶这三个字,是于倾乐亲手加在自己身上的,她本想抛弃过去的一切,专心依靠霍擎的势力往上爬。 可是霍擎哪里是个甘心被人利用的人,他比木蝴蝶更希望能找个人来利用。 后来她回到萧密身边,养尊处优受尽荣华,哪里还能再回来过这样的日子。 薛子歌果然知道要如何才能摧毁一个人,她将蝴蝶纹在了木蝴蝶的后背,就是要告诉她,她一辈子都甩不开木蝴蝶这三个字了。 木蝴蝶瞧着马上就要晕厥过去。 晏婴在房顶上轻声啧啧一叹,“美人即将入土,英雄却迷了路啊……” 秦宜愕然,掏出一块糕点来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你通知萧密了?” “是啊,”晏婴耸耸肩,“看热闹不嫌事大嘛,我就是这么无聊而且无耻。” 秦宜想说的话被晏婴说了,这就只能闭嘴。 薛子歌如同绣花一样细致地剥着木蝴蝶的指甲,木蝴蝶的尖叫声在她耳中听来如同天籁,十分享受。 木蝴蝶被禁锢在那里,五指被紧紧扣住,根本挣扎不得。 远远传来了一阵吵闹声,秦宜抬头往前看,好像是有人在门口厮打了起来。 但是薛子歌呆在屋里,木蝴蝶又在不停尖叫着,显然是没有人听见外头的喧闹声。 萧密带着五十几个侍卫闯进了霍擎的院子,满身是伤。 要不是霍擎带兵离开了京城,恐怕萧密此刻都没有命了。 萧密后头的侍卫在和霍擎府上的侍卫缠斗着,萧密则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一脚踹开了这个屋子。 薛子歌手上的针一抖,重重钻入了木蝴蝶的指甲里面。 萧密红了眼睛,厉喝一声就要往里冲,薛子歌吓得跳了起来,“快!拦住他!” “密郎!”木蝴蝶哭肿了眼睛,嗓子因为剧烈的尖叫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救我……” 萧密被那几个侍卫架住,动弹不得,眼睛通红,厉声叫骂道:“放了她!不然我杀了你!” “杀了我?”薛子歌袅袅上前,指尖上沾了些许木蝴蝶的血,她将这些血全部擦到了萧密的脸上,动作轻柔,如同在爱抚自己的心上人。 “魔鬼!”木蝴蝶像是疯了一样,“她是魔鬼!密郎,你救我出去!” 薛子歌尖着嗓子笑出了声,“魔鬼?我倒要叫你们看看什么是魔鬼!擅闯大将军府!萧公子纵然是太傅之子,就能不受责罚?信不信咱们来个鱼死网破,我阉了萧公子,大不了拿命去抵!” 今日要是萧密走出了这个院子,来日一定不会放过薛子歌。 他动不了霍擎,动个薛子歌却是绰绰有余,更何况霍擎如今还不在京城,薛子歌也很清楚这一点。 萧密的侍卫全部都被后头的人拦住,那几个侍卫又只听薛子歌的,这便要把萧密往地上按,想要锁住他的手脚。 萧密死命挣扎着,却挣脱不开。 秦宜想起了那日萧密在房顶上和她一同吃糕点的情谊。 她和萧密有宿怨,但是和好了一些,她看薛子歌不顺眼,薛子歌暗算过她,霍擎也想让她死。 但是于倾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宜有点纠结了。 “你放了倾乐!她不过是个女孩子,你何必这样折磨她!难道你便不是个女人了吗!”萧密被按倒在地,“有什么你都冲我来!” 第166章 将她送出京城去 第166章 将她送出京城去 秦宜承认萧密这番话让她下定了决心。 她自己是个假扮男子苟活的女子,最见不得别人视女子的性命如草芥。 秦宜翻了翻,找了个趁手的武器,又改良一番,掀了三块瓦,大喝一声:“独家暗器!” 其中有一个侍卫仰起头来,正中秦宜的武器。 其实她手上的东西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她拽着铁钩索的绳子,铁钩索的钩子上还挂着糕点,就这么一下一下往人的脸上撞。 虽不疼,但很烦人,那两个侍卫想要去拽秦宜的糕点,秦宜手一扬,就打在了薛子歌的脸上。 于是这架就很难打下去了,因为其中一个侍卫舔了自己脸上的糕点渣,然后笑场了。 对决之时,不怕你武器精良,不怕你武功高强,最怕笑场。 萧密趁机起身,一把推开了薛子歌,然后抱起于倾乐就要往外跑。 却被门口的人拦住。 秦宜把手中的铁钩索交给了阮娘,然后和她说了几句话。 萧密带来的侍卫都负了伤,霍擎府上的侍卫却还剩下七八个。 “卖本王个面子吧。”秦宜立于屋顶上,微风拂起她的乌发和衣角,像是神祇下凡。 薛子歌冲出门来,仰头啐了一口,风一刮又把唾沫星子刮回了她的脸上。 “恒王爷!这是我们大将军府上的家事,希望你还是不要插手得好!” “不插手,插嘴行不行?”秦宜笑眯眯摇了摇手,“本王就是问问,今日大家都给本王个面子,各让一步,心平气和坐下来谈一谈怎么样?” 薛子歌白了秦宜一眼,没理她。 “薛夫人不喜欢木蝴蝶,本王也不喜欢,”秦宜仍旧立在房顶之上,自觉十分拉风,“所以本王的意思就是,与其把她放在眼前添堵,不如将其送出京城去,眼不见心不烦,省得霍大将军哪一日兴起,爱上了残疾人,薛夫人总不能把自己的脚给弄坏掉。” 木蝴蝶的身子开始往下沉去,萧密紧紧地抱着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恒王爷,”薛子歌冷冷一笑,“屁放完了就快滚吧,难不成是能爬上去爬不下来了?” 秦宜却不生气,仍旧笑眯眯道:“上面很好,看薛夫人吃喝拉撒看得都很清楚。” 薛子歌不像秦宜这么不要脸,当即就气红了脸。 “密郎!”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个人,带着哭腔喊了一句,“你为何还要来这里!” 萧密神色一动,别过脸去不肯看来人。 城欢哭得一脸是泪,瞧着萧密身上的伤就是说不出的心疼,“于倾乐!你要怎么样才肯罢休!密郎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还是不喜欢他,你若不喜欢他也便罢了,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他,你非要看见他死了才能安心吗!” 城欢带来的萧府侍卫冲了进来,将这一行人团团围住,萧密这才安下心来。 木蝴蝶缩在萧密的怀里,气息微弱,“密郎……带我走……” 萧府的侍卫和大将军府上的侍卫缠斗在了一起,薛子歌根本就拦不住萧密。 阮娘立在了墙根下,秦宜展开双臂,前身一倾就朝下倒去。 然后稳稳地落在了阮娘的怀里。 阮娘面无表情地把秦宜放到了一旁,然后又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掉下来的晏婴,仍旧面无表情。 城欢又带来了七八十个侍卫,秦宜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城欢靠着墙抽泣,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密郎你……是不是……又要带她回去?” 城欢哀哀地看着萧密,只希望他能摇摇头。 萧密声音低沉,他说:“城欢,我累了,咱们回去再说吧。” 城欢眼睛里头的亮光全部熄灭。 倾乐在前,城欢在后,她终究只是一个替代品。 须作一生拌,尽君今日欢。她到底给不了萧密一城欢喜,只能给他一日欢喜。 于倾乐回来了,这一日就要结束了。 城欢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拖着脚往前走,如同僵尸。 秦宜和萧密顺路了一阵,到了岔路口刚想要拐,萧密却忽然在后头唤了她一声。 “恒王爷,臣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哈?”秦宜转过身去,忽然得到了萧密的肯定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萧密低头看在缩在自己怀里的于倾乐,半晌终于咬牙抬起头来,神色坚定,“臣会把倾乐送出京城。” “这是你……” 秦宜的话还未说完,于倾乐却忽然尖声喊了出来,泪水涟涟,“密郎,你是不要我了吗!你是不是嫌我脏了!” 于倾乐神色哀戚地抓住了萧密的衣裳,生怕这一秒萧密就将她丢下。 “没有,”萧密哑着嗓子,“倾乐,我只是不愿意让你在京城里面受苦了,我能护住你一时,却护不住你一世,霍擎早晚要回来的。” 于倾乐不肯松手,仍旧抓着萧密的衣裳,狠命地摇着头,“我不走!密郎!别让我离开你!我会死的!” 离开了京城,她将无所依靠!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所有的苦和痛都白白受了! 早知今日,她在还是京城第一才女的时候嫁给萧密该多好! 可是萧密的眼神很坚定,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于倾乐忽然慌了,往日的种种她不过是仗着萧密喜欢她,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若是萧密不喜欢她了,她要怎么办。 “是不是她挑唆你!”于倾乐指着秦宜,咬牙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就是……她就是个不要脸的男狐狸精!连男人她都勾引!” 萧密仍旧抱着于倾乐,压制着她的挣扎,任凭她又哭又闹却丝毫都不肯让步。 “恒王爷,今日多谢你出手相救,臣欠你一个人情,将来一定会回报你的,”萧密揽住于倾乐,朝秦宜颔首,“还请王爷放心,三日之内,臣一定会把于倾乐送出京城,从此不再给王爷添堵。” 于倾乐一直憎恨秦宜,萧密也知道,他虽然喜欢于倾乐,可是这么一桩接着一桩的事情闹下来,萧密对于倾乐的喜欢早就被磨得不剩多少了。 更何况如今他面前的,与其说是于倾乐,不如说是木蝴蝶。 只要能帮助她活下去,帮助她往上爬,她会不择手段地去取悦任何一个人。 第167章 揭开虎子真面目 第167章 揭开虎子真面目 秦宜近来又觉得十分困倦,好像总也睡不够一样,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她坐着坐着就能睡过去。 那时候秦琰带兵出征南宋,她从天牢里面逃出来去找他,眼见他被一支冷箭穿心,拔箭时候溅出来的血扬了自己一脸,那时候她几乎以为,秦琰要挺不过去了。 可是后来,秦琰还是好了起来,他们还一起去了那棵树下,一人许了一个愿望。 秦宜到现在也不知道秦琰到底写了什么愿望,今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故地重游。 自打上回蔷薇叫秦琰和秦宜困觉之后,秦宜就好几日没有见过秦琰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虎子这段日子倒是跟着秦琰一块忙了个昏天黑日,脚后跟都没落过地。 林家家大业大,又是多少年的老皇商,想要扳倒他们并不容易。 但是秦琰知道,一旦一个人做一件事情做熟了手,他就会懒得去改变现行的方法,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更是这样。 林家家业大,像是一艘巨轮,掉起头来十分困难,皇商不能做六品以上的官员,于是林家的每个人都只渴望富贵,而不愿意去承担风险。 所以林家这么多年来做的生意种类虽然多,然大部分都是小打小闹,真正赚钱的就是生丝和矿产。 秦琰就是笃定了林家不会创新。 他派人提前去南宋收购了一批生丝,然后这几天开始低价售出。 林家仗着自己皇商的身份,又和那些蚕农有着多年的生意往来,差不多好几代人都是把生丝卖给了林家,所以一直不许蚕农私自售卖生丝,而是要等着林家每年去统一收购。 蚕农怕麻烦,林家给的价格也并不算是特别低,勉强够糊口,也就这么一代一代地过来了。 秦琰知道,从蚕农那里下手肯定是很难,索性就直接派人去南宋买了生丝,虽然路途远一些,却要更省时间。 大概十几天之前,秦琰得着了消息,林家派去收购生丝的人已经到了蚕农那里,生丝也收购了大半。 七天前,秦琰再次得到消息,林家的人已经回去,开始整理生丝。 就在那个时候,秦琰开始低价售卖自己的生丝,价格并没有压得太低,却比往年林家卖得要便宜不少,一时间不少丝绸商都选择了在秦琰这里进货。 三天前,拥有大型产业的丝绸商已经买够了今年的生丝量,开始准备起动工织布。 一天前,林家终于得到了消息,开始售卖自己的生丝,然响应的丝绸商却很少。 能把丝绸生意做大的家里也都有点后台,自然不会像那些蚕农一样由着林家压迫恐吓,当然是谁的生丝又便宜又好就会选谁的。 林家一家接着一家地拜访,可是那些丝绸商都表示自己吞不下更多的货,让林家另谋出路。 忙活了八天,林家的生丝卖出了不足五分之一,能走的地方也都走了,林家的尊严不允许他们把生丝零售出卖。 林怀卿慌了神,派人去查到底是谁给林家添堵,可查来查去,却只查到一个叫胡铁的人,名不见经传。 林家想要约见这个胡铁,他却像是鱼儿钻进了大海里,根本就寻摸不着。 林家的生丝彻底砸在了手里,钱财瞬间吃紧,原本打算卖出这批生丝去就还万丰钱庄的款子,现下也只能往后拖。 但是万丰钱庄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只给林家许了十天的期限。 这一批生丝不是个小数目,林怀卿不能就这么砸在了手里,只能从自家和霍擎手下的钱庄里面挪了款子,打算先找人把这批生丝做成丝绸,以后再慢慢卖。 好歹宫里头还有个娴妃娘娘,叫她说说话想想办法,让秦稷今年从林家订丝绸,想来就能渡过这个难关。 可是秦琰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是谁先传出来的,总之一夜之间,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林家和霍擎手下的钱庄成了空壳子,已经入不敷出,即将倒闭。 于是不少人都拖家带口拿着银票堵在了两家钱庄的门口。 毕竟真金白银放在自己手里才安全,这银票虽然方便,说到底不过是一张纸,钱庄有钱则罢,若是无线倒闭不给兑换,说理都没处说去。 林怀卿的嘴角起了无数个泡,嗓子上火发炎,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林家家大,这些年来多少旁支都想要分家,分一杯羹,可是整个林家都把持在林怀卿的手里,他们便无法得逞。 再加上林怀卿又和霍擎攀上了关系,谁也不敢动他。哪怕是林怀卿唯一的儿子林长安害了病成了哑巴,他们也不敢打林家嫡系家产的主意。 可是现在不同了,林怀卿眼看就要坐不住林家掌家人这个位子,生丝生意受了挫,钱庄那边又出了问题,要是林家真的要倒,他们当然要在林家倒闭之前狠狠咬上一块肉。 林怀卿腹背受敌,日日睡不着觉。 但是林家家业很大,卖出个庄园卖出些店铺,不难补上这个亏空,只是这一下,就又要恢复好久。 林怀卿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叫胡铁的人,钱庄前面堵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一传十十传百,都拿着银票来逼着林家兑现。 林怀卿出售了两个庄园,堵住了一部分嗓门大的人的嘴,安抚了不少人,这才让人群散去。 至于林家内部的人,林怀卿也没客气,谁要想来分林家的东西,那他就先一把火烧了!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得到好处! 林怀卿终于得以喘息一阵,一面让人赶紧继续纺织丝绸,一面开始寻找丝绸的买家,更是没有一刻放松过对胡铁的寻找。 但是这个名字如此普通,要想找出来谈何容易。 林怀卿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简单到查不出来底细的人,居然会给自己这样重重一击! 当然,也有可能是化名,林怀卿还是决定从生丝买家那里入手。 生丝是林家很重要的生意,万万不能每年都出差错。 秦琰却并不担心,这个世上又几个人会知道,虎子的大名,叫胡铁呢? 然而还不过三天,林家突然得到了消息,皇上紧急召霍擎归京。 第168章 大战来临无准备 第168章 大战来临无准备 海寇还未除完,霍擎正战得兴起,忽然得到了归京的消息,接连三道,让他不得不暂时收了手。 可惜,霍擎不由得在心里头叹了叹,本将原本还打算尝尝这将人全部沉入海底的滋味呢。 但是秦稷下了命令,他不得不带人回去。 霍擎归京的时候,秦稷已经愁得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谁也想不到,高丽会忽然出战大秦,像是鬼魅一样,忽然就出现在了海边。 高丽离大秦太近,从那一湾海过来的高丽军队,只要打破几座城池的防线,就可以攻占京城,扼住大秦的喉咙。 秦稷本可以让洛王出战,但是洛王到底年纪大了,而且秦稷也需要有人驻守京城,上次的事情让秦稷不敢相信霍擎。 霍擎心狠,派他去迎战高丽最合适不过。 秦稷把探子探听到的消息全部都给了霍擎看,海边这些年来和高丽的商业往来频繁,不少人对高丽人根本就没有戒备心,守城的官兵也是等高丽人杀上来之后,才知道这些大船不是商船,而是战船。 短短三日,大秦就失守了两座城池。 而且高丽沿着海岸线一路往下,拖长战线,似是打算全面登陆,从东面包围秦国。 霍擎看了那些消息,脸色微微有些凝重,“皇上,恕臣直言,高丽此次准备十分充分,战线又长,想要打起来十分困难,臣以一人之力,很难同时在这么长的战线上保住国土。” 秦稷在作战上很相信霍擎,虽疑心病有点重,但是到了紧要关头却很会利用人,这便问道:“大将军只管说要怎么办就是。” “多派些将领,沿途守城,”霍擎在几个地方指了指,“重点便是这些个城池,但是光是守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必须要主动出击,但是……” 霍擎皱眉,“恐怕大秦没有合适的大船。” 秦国物资丰富,和陆上的几个国家商业合作也很频繁,高丽乃是一个小岛国,除了海鲜几乎没有什么特产,只是有些高丽人胆子大,为了赚钱不怕死,这才捞到了不少海底珍贵的珍珠和珊瑚,经常拿来大秦卖,顺便从大秦带走别的东西回高丽贩卖。 所以高丽有造船的需要,大秦却没有。 这一起战,大秦便落在了下风。 秦稷怒而拍桌,“现在就去找!朕就不信泱泱大秦,竟连个大些的船都没有!” 当然有,秦琰一早就建立起了造船厂,等的就是这一天。 秦稷让霍擎速速带兵出战。 但是霍擎之前扣了两个月的军饷,前两天钱庄受阻,又是克扣的军饷,这一时间要出战,马不肥,兵无钱,连准备兵器的钱都没有。 但是霍擎又不可能和秦稷说,军饷被他克扣了,让秦稷再给他一点钱就置办兵器。 于是霍擎便给林怀卿递了信,开口就是三十万两。 要是放在往日,三十万两对林家来说并不算难事,可是这么一番下来,林家足足亏空了一百万多万两,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实在是拿不出钱了。 林怀卿如实相告。 霍擎却是怒了,再去自己的钱庄,发现门可罗雀,一点钱都拿不出来了,眼看就要卖了房子补亏空。 霍擎逼林怀卿拿出钱来,但是林怀卿总不能去卖儿卖女,林家的生丝还在手里,丝绸还没纺织出来,钱也没能回流。 林怀卿的意思,是让霍擎再等两个月,但是高丽军队就在海边停着,战争已经开始,霍擎总不可能去和秦稷说,两个月之后再迎战。 与此同时,派出去找大船的人回了宫,将铁子造船厂的事情告诉了秦稷。 据说这个造船厂是一个家族开的,这个家族看着海上生意不错,打算举家出海,这便造了好几艘大船。 秦稷高价买下,又命这铁子造船厂继续加班加点工作,多造几艘船出来。 那些真金白银从秦稷的手里流到了秦琰的手里。 虎子在一旁看着自家王爷望着那银票和欠条出神,就问了一句:“王爷,您要不要去把欠恒王爷的钱给还了?三分利呢,再拖两天,咱们这段时间就白忙活了。” 秦琰收回了目光,把欠条塞回了怀里,贴着心脏妥妥安放,“再说吧,先欠着。” 哪怕是债务人和债权人的关系呢,也比没有关系好啊。 我想你的时候,就可以去还你一点钱了。 霍擎奔波了两日,他在京城里面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再加上三十万两又不是个小数目,所以他实在是没能借到钱,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宫里找秦稷,将一切都如实相告。 秦稷真想把手边能看到的东西全部都扔到霍擎的脸上去,让他滚,但是秦稷不能。 他还要指着霍擎帮他保卫江山。 高丽军队节节深入,就算现在霍擎睡了他老婆,他都得给霍擎一个笑脸。 于是秦稷只能从国库支了三十万两给霍擎,终是没忍住咬了咬牙。 霍擎也看出了秦稷脸上的不悦,只能跪地行礼,说自己一定不会辜负秦琰的厚望。 霍擎带兵出发,洛王驻守京城,憋屈得吃不下饭。 自打大秦出了这么一个年少成名的杀神霍擎,他在秦稷的心里地位就一日不如一日,每每大战来临,秦稷先想到的都是霍擎。 霍擎刚走,后脚消息就传到了宫里。 贪污军饷,鱼肉百姓,横行乡里,欺男霸女……这些都是霍擎由着他手下的士兵做下的好事情。 霍擎对人狠,治军也很有一套法子,他手下的军队,上战场的时候都是好刀,可以以一当十,痛击敌军。 然下了战场,这些士兵还是利刃,很听霍擎的话,祸国殃民什么事都敢做。 霍擎的发家史,和土匪的发家史差不了多少。 秦稷大怒,摔了多少东西,小太监被泼了一脸的热茶,战战兢兢退了出来,呼痛都不敢,还是喜公公进去劝了好一会儿,这才平静下来。 可是秦稷现在不能裁霍擎的兵,秦稷觉得自己这个皇上当得无比窝囊。 好在十日之后,海边传来了捷报,霍擎奋勇杀敌,击退高丽,收复两座城池。 然海岸线之上,高丽和大秦的军队还是剑拔弩张,一场席卷整个大秦的战争正在酝酿之中。 第169章 我们都是胆小鬼 第169章 我们都是胆小鬼 秦宜被蔷薇拖到了瑜王府。 蔷薇现在有七岁孩子的智商,已经认路了,而且她本来就比秦宜壮实一些,再加上她现在只有七岁的智商,不要脸起来比秦宜要厉害许多。 所以秦宜就被拖到了瑜王府门口。 当然,秦宜心里头也是想来的,不然如果蔷薇是把她往霍擎那里拖的话,她就算是拼尽了力气也是要把蔷薇揍一顿,打昏拖回家里去的。 蔷薇噔噔噔跑上了台阶,然后噔噔噔敲了门。 门房见是秦宜,打了个哈欠就把人迎了进去,通报一声都没有。 秦琰已然大婚,可是整个瑜王府的人,都还是如从前一样待她,连虎子在街上看见她的时候都会笑着问一句,要不要去翻墙。 所有的人都和从前一样,只除了她和秦琰,秦宜有点心塞。 蔷薇认得路,死命地拖着秦宜往里走,走到半路忽然打了个寒噤,缩在秦宜背后小声道:“我上次就是在这里遇见那个女人的。” “不怕,”秦宜握紧了蔷薇的手,“比泼辣谁也比不过我的。” 是虎子先迎了过来,“王爷您过来啦,爷在里头睡觉呢,先过去坐坐吧。” 虎子说完就转身走,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秦宜会不跟上来这个可能。 秦宜的确是很害羞,毕竟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王爷,要脸要皮的少女,等人起床确实是不太好的。 可是蔷薇死命地拖着秦宜往屋子里走。 虎子去给秦宜拿了她往日爱吃的糕点和茶,笑眯眯说了句:“王爷许久不来,府上这糕点都吃不动了。” “那就不做了呗。”秦宜咬了一口,下意识开口。 虎子憨厚一笑,“哪能啊,俺家王爷说了,这些糕点都得日日做,万一……嘿嘿。” 嘿嘿你大爷,秦宜微微红了脸,朝虎子翻了个白眼,真是人不可貌相,虎子长得虎头虎脑的,一点也不纯洁。 可是再咬一口那糕点,秦宜却差点落下泪来。 她日日备着包子,秦琰日日备着糕点。 他们盼着对方来,又怕对方来,更怕对方不来。 屋内起了响声,虎子进去瞧了瞧,果真是秦琰醒了。 秦琰前些时间实在是太累,连着多少日子不眠不休,这几日终于能得闲,每日午觉都要睡一个多时辰。 今日更甚,早晨起得晚了些,用了饭就又裹着被子躺到了床上去,足足睡了两个时辰。 “随安来了?”秦琰睡得有点迷糊,看见虎子进来,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前几天得的扳指呢,拿来给她吧。” 虎子愣了愣,“王爷,前几日哪里得扳指了?” 秦琰穿衣裳的动作顿住,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慢吞吞地把胳膊伸到了袖子里去。 “是,我记错了……” 他刚刚做了一场大梦,梦中他和秦宜还是从前光景,没有朝阳公主那一场宴席,没有互吐心意,没有决绝钗头凤,更没有大婚。 梦里她还是他的随安。 本以为这段时间都是梦,醒来之后发现这才是梦。 秦琰失了兴致,靠着床问了一句:“近来战事怎么样了?” “都挺好的。”虎子站在一旁有问必答,将这几日的事情都说给了秦琰听。 秦稷又定了几艘船,他们赚的盆满钵满。林家还没缓过气来,因为前次的事情林家已经和霍擎闹翻,现在林家大乱,霍擎虽然得了秦稷的三十万两,但是高丽也兵强马壮,他若能快速得胜归京还好,若是不能,怕难有好果子吃。 秦琰一面听一面点头,差不多事情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这时候外间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虎子!你他娘的是死在里面了!还是在和你家王爷恩爱缠绵啊!” 秦琰心头被谁揉了一下,抬起头来惊诧地看着虎子。 “的确是恒王爷来了,”虎子挠了挠头,“属下本来就是想进来告诉王爷这件事的,但是王爷一打岔,属下就给忘了……” 秦宜白了虎子一眼,“今天没有糕点吃。” 虎子在后头低声哀嚎。 “你来了。”秦琰出门,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腰带。 秦宜仰头去看,墨发褐眼,明眸皓齿,横在腰间的那只手皓白如玉,简直引人犯罪。 自打二人开始生疏起来,秦琰经常喜欢问她,你来了。 秦宜很想回一句,废话,不是我来了难道是你来了? “爹爹!”蔷薇忽然窜过去抱住了秦琰的胳膊,仰起头来说了句,“娘亲想你了!” “噗——”秦宜被一口茶呛住,狠命地咳了起来。 秦琰倒是处之淡然,温润一笑,“是吗?爹爹也很想你和娘亲。” 秦宜觉得中间那个“和”字秦琰说得很含糊,顿时又红了脸。 她好像脸皮比从前薄了些啊…… 虎子不打算打扰这“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悄悄溜了出去,打算去厨房瞧瞧还有没有剩下的糕点。 秦宜坐在那里咳了两声,“那个……蔷薇今天说想你了,非要来看看你。” “恩,”秦琰微微一笑,“她既我做爹爹,以后就常带着她过来吧。” 秦宜赶紧低下头去往旁边看,只觉得今年夏天好像比往常更热一些。 蔷薇伸手戳了戳秦琰的耳垂,“爹爹,你脸红啦!” 虎子在外头喊了一声:“蔷薇!出来跟大舅舅吃冰碗和糖!” 秦宜顿时就反应过来虎子占了自己的便宜,朝外头厉喝了一声,“什么舅舅!叔叔还差不多!” 真他妈自己给自己找尴尬啊……秦宜坐在凳子上挪了又挪,好像身上生了虱子,十分难受。 “那个……霍擎这回的事情,是你做的?”秦宜没话找话,“林家也受了重创,你是不是大赚了一笔?” 秦琰抬起头来看着秦宜,“是啊,你要分红了吗。” “等年底一起吧。”秦宜和秦琰单独在一起,总觉得十分尴尬,她从前那样喜欢秦琰,可是不说出来就谁也不知道。 于是她自然地去拉秦琰的手,自然地去搭秦琰的肩,甚至就算两人睡在了一起,第二天早晨起来还是泰然自若。 可是说出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生而为兄妹,相爱可奈何。 秦宜一想起来这个,心里头就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但是又不能总不去面对现实。 “我先走了,那个……”秦宜鼓足了勇气,最后也只吐出来一句,“你万事小心些。” “好。”秦琰应了一声,并未挽留。 在爱情面前,我们都是胆小鬼。 第170章 一桌人各怀鬼胎 第170章 一桌人各怀鬼胎 一转眼又是七夕,京城里头除了春节和元宵节之外,第三大热闹的节日。 七夕女儿节,皇城灯不灭。 往年的女儿节,秦稷都是要在宫中大摆宴席,大操大办的。 但是今年高丽来犯,战报每天像是雪花一样往秦稷的桌子上飞,秦稷寝食难安,日日愁眉苦脸唯有看见大皇子的时候面上才能有一点笑意。 虽是霍擎勇猛,善于作战,但是高丽人像是提前摸清了大秦的全部情况一样,并未集中火力进攻,而是拉长战线,霍擎分身乏术,虽驻守一方宁静,但到底护不住全部国土。 于是这头霍擎夺回来两座城池,那头高丽就又占领了三座城池。 高丽人如同蝗虫,过境则空,把全部的财宝都运回了高丽,然后继续加大对于京城方向的攻击。 秦稷心里头烦闷,便索性在七月初七那日带了姚皇贵妃出宫散心,并未在宫中设宴。 京城之中仍旧是一派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外面的几座城池如同屏障,挡住了全部的腥风血雨,只将宁静和安逸留给了这座繁华都城里面的人。 姚皇贵妃的意思,是也想沾沾这民间的烟火气,秦稷便没有带她去鼎香居找一个包间,而是带着她去了飘香楼。 小二不是瞎子,虽秦稷和姚皇贵妃都穿了寻常的布衫,然那一身的富贵气息却怎么也掩不住。 小二这便将二人迎上了二楼,一面走一面推荐着自家的招牌菜。 秦宜正在和萧密赌骰子,竖起一只耳朵来听见了小二的说话声。 奇怪,能在飘香楼二楼用饭又吃得起这些招牌菜的,肯定是非富即贵,来飘香楼都来顺了脚,如何还需要这小二介绍? 秦宜觉得有点奇怪,便抬起头来看,手这么一松,骰子尽数跌落在地,咕噜到了秦稷的脚边。 秦稷弯腰捡起来,望向秦宜的时候似笑非笑,“呦,恒王爷。” “呵呵,皇……大哥,”秦宜弯了眼睛,瞧着满面春风却不见一点笑意,“怎么今天有时间带着嫂子出来。” 秦稷搂着姚皇贵妃腰的那只手紧了紧,“七夕佳节,在家里头闷着也是闷着,这便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能看见恒王爷。” “有缘,呵呵,大哥和我有缘,”秦宜皮笑肉不笑,眼睛一转对着那小二道,“多给这位大哥上点好菜,都算在我头上。” 秦宜豪气万丈甩了手,忽然想起来自己被秦琰借走了二百万两银子,复而又道:“然后叫晏公子付钱。” 晏婴无端端躺枪,却仍旧是靠在椅子上眯眼微笑,眼波从秦宜身上转到秦稷和姚皇贵妃身上,桃花眼微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姚皇贵妃也看见了晏婴,然只是一打量,就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琳琅的好菜摆了一桌子,飘香楼的大师傅在整个京城都很有名,多少馆子请了高价挖他,都没能挖走。 和鼎香居不一样,飘香楼从不以食材的名贵而取胜,不管是什么平凡的东西,总能在飘香楼大师傅的手中迸发出光彩,成为一道让人忍不住将舌头也咽下去的美食。 一旁伺候着的宫女恭恭敬敬立于一旁,小二端来的菜被她一盘一盘细致地插空摆放在桌子上,整整齐齐,十分美观。 小二自叹弗如。 姚皇贵妃端起酒杯来,朝着秦稷盈盈一笑,眉目生姿,“多谢夫君今日带妾身出来,也多谢王爷和公子的款待。” 晏婴亦是举起酒杯来,迎上了姚皇贵妃的目光,忽而挑了唇角,轻蔑一笑。 姚皇贵妃手一抖,杯中之酒尽数洒在了自己的裙子上。 “哎呀!”姚皇贵妃站起身来,旁边的宫女赶紧跪下去替她擦拭着衣裳。 “妾身失仪了,望夫君和王爷不要介意才好,容妾身下去整理一下仪态。” 姚皇贵妃不慌不忙,甚至没有怪罪那个宫女,只微微福身,轻咬唇角,有几分委屈。 秦稷永远受不住姚皇贵妃这么含羞带怯地看他,当即便挥了手。 秦宜的身子尚未完全好利索,还是喝不得酒,便抱着一杯子茶慢吞吞地喝着,偷偷打量了秦稷一眼。 “恒王爷很快活。”秦稷转过头来,正对上秦宜的目光。 秦宜放下杯子,很诚恳地摇了摇头,“还好。” 秦稷对她很不满。秦宜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兴许是因为她最近和晏婴走得太近了,秦宜又打量了晏婴一眼,晏婴仍旧报之以邪魅诱人的微笑。 不对,秦宜心想,今日大家都有点心怀鬼胎的样子。 而此时的姚皇贵妃在宫女的陪伴下回了马车,纵然是微服出行,马车上也是备着几套干净衣裳的。 青若跪在马车上给姚皇贵妃换着衣裳。 外头人来人往,谈笑声混做一团叫人听不真切,只是莫名觉得喜气洋洋。 可是姚皇贵妃心里头却没有一点开心。 “晏世子起了旁的心思了,”姚皇贵妃冷笑,“本宫阅人数载,最晓得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时是什么样的眼神。” 青若替姚皇贵妃系上了腰带,仰起头来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容不得一点差错,本宫本想着那晏世子要是有点眼睛,就能看出来到底谁才是能和他一起共谋大事的人,却没想到他审美也是这样差。本宫从前告诉过他,只要杀了秦宜,本宫可以多许给他三座城池,岁奉也添一万两,可他居然还不为所动。” 姚皇贵妃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莽莽众生此刻在她的眼中都是蝼蚁,兴起可杀,怒时可踩,没什么大不了的。 “能被感情耽误大事的人,因为情感而束手束脚的人,本宫也不屑于合作了,”姚皇贵妃漂亮的眼睛里头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这种人,肯利用他都是本宫看得起他。” “去,”姚皇贵妃吩咐了青若一句,“本宫觉得恒王爷活得够久了的,既然那个北燕世子下不了手,本宫就亲自来吧。” “是。”青若赶紧应下。 姚皇贵妃施施然起身,纵然只是一件普通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仍旧是十分动人,腰肢纤软,不堪一握。 她是天生的祸水。 “做得干净些。” 第171章 湖中莲藏着秘密 第171章 湖中莲藏着秘密 姚皇贵妃又袅娜回了席上,秦稷并未在意为何她去得稍微久了一些。 姚皇贵妃的话并不多,但是她总能让每一个字都说道秦稷的心坎里头去。 秦稷没有醉在酒里,反而是醉在了姚皇贵妃那一湾浅浅的微笑里头。 秦宜瞧着秦稷的样子就知道,秦稷现在肯定是快要忍不住,想要立即就抱着姚皇贵妃滚一滚了。 秦稷和姚皇贵妃先行离开,秦宜和晏婴还坐在飘香楼二楼。 晏婴今日似是有心事,多饮了几杯酒,此刻有几分恍惚。 秦宜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个杯子玩,不想回府,却又不知道能往哪去。 往年七夕,她和秦琰的保留节目就是去乞巧宴上捣乱,将全部用来比赛的针都拿浆糊抹了,针鼻被塞住,怎么穿都穿不过线去。 她并不想和晏婴去做这种恶作剧,虽然晏婴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一抹白衣停在了秦宜的眼前。 秦宜抬起头来去看,却是苏策。 “苏相怎么来了?” 苏策温润一笑,在秦宜的旁边坐下,“刚刚打楼下经过,想着王爷恐怕是在这里,这便上来瞧一瞧。” 秦宜当然不知道苏策已经在路上遇见过了秦稷,秦稷面色有几分不爽,问他今日去了哪里。 苏策不疾不徐,告诉了秦稷自己去见了安小婉。 秦稷的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他避开姚皇贵妃,将苏策拉到了一旁,低声道:“苏卿,朕知道你身上的担子重了些,可满朝文武,朕只相信你一个,咱们是自小长大的交情,朕相信你不会叫朕失望。” 苏策的眸子永远都是这样清澈而不起波澜,叫人看着就不由得平静,不由得敬畏。 他是大秦自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相国,却无人敢对他的年纪加以诟病。 他虽年少,却是实打实地有本事。 秦稷能将这江山坐稳,固然有洛王英勇,霍擎于战场之上如有神助的作用。 可武将只能打江山,苏策才能帮他坐稳这个江山。 秦稷很器重苏策。 于是秦稷温和道:“苏卿,恒王还在飘香楼的二楼,北燕世子也在,安小婉那边固然重要,可你也不要忘记朕交给你的这件事情。” “皇上交给臣的每一件事情,臣都不曾忘记过,”苏策报之以温润的笑容,“皇上放心就是。” 秦稷这才放心地上了马车,绝尘朝宫中而去。 苏策则进了飘香楼。 这些苏策都不会告诉秦宜,秦宜自然也不会知道。 “饭菜都凉了,酒也没剩多少了,”秦宜有几分尴尬地摇了摇酒壶,“苏相用过饭了没,本王再叫小二上一点吧。” 苏策抬手止了秦宜的动作,微凉的指尖触到了秦宜的手背,他却并不肯收回去。 “谢王爷盛情,不过臣已经在家中用过饭了。” 晏婴趴在桌子上,微醺的他愈发像是只狐狸,蹙眉抬眼间尽是惑人姿韵,每一个字都打着转往上飘,好像是根软软的羽毛,在人的心上不住地挠啊挠。 “苏相可真有意思,七夕这样热闹的时候,居然躲在家里头用完了饭再出门。” 苏策云淡风轻,“心上人不在,展颜非开怀。” 说罢,还若有若无地看了秦宜一眼。 秦宜只做不知,不肯再看苏策。 苏策倒也不尴尬,“王爷瞧着不是很开心,不如出去逛一逛,七夕是个大节日,虽大街之上喧闹得很,但是小巷子里头也有其独特的风韵,臣几年前曾一个人在七夕瞎逛过京城,边边角角都是故事。” 秦宜起了兴致。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纵然她扮成男人十七载,雌性激素还是怂恿着她心里的八卦火苗熊熊燃烧了起来。 晏婴有几分醉了,却还是随着两人下楼,微醺时候的桃花眼更加动人,配着晏婴一身红衫万分诱人。 苏策做事周到,纵然只想带着秦宜出去玩,却还是问过了晏婴介不介意去湖边。 晏婴自然是不介意。 但是飘香楼门口有个人等了他许久。 “世子,”方志低眉垂眼,万分恭敬,“那人去了驿馆,说有事要和世子商量,十万火急。” 想来是知道晏婴多半会拒绝,那人着意告诉方志,一定要再添上一句话。 “她叫属下转告世子,这次是最后通牒。” 秦宜勾起唇角来笑,“瞧着很着急呢,别是你哪个相好挺着肚子找上门去了吧,还是赶紧回去瞧瞧。” 晏婴火大,他向来不喜欢被人威胁,可却也还是决定回去瞧一瞧,这便斜挑桃花眼,扬唇道:“说的有理,只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相好,给我这么大的惊喜。王爷,苏相,自家有点事,咱们改日再聚。” 暗处藏着一个人,见晏婴离开方才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苏策,不知道他会不会坏了自己的事。 苏策带着秦宜去了湖边,湖中开着不少莲花,湖水之中波光粼粼,倒映着漫天繁星和烟火的光芒,万分好看。 秦宜蹲下身去搅了搅那湖水,湖水随着她的动作起了几丝波澜,秦宜像是个起了玩性的孩子,蹲在那里拨弄水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苏策在秦宜身边坐下,“三年前,臣曾在这里听一个人讲过故事。他说他很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久很久,可是他的心上人却和别人在一起言笑晏晏。眸子里头从来都没有映过他的脸。他想,要是自己再优秀一点,应该就能让心上人看见自己了。他说他会守护自己的心上人一辈子。” 秦宜歪过头来,问了苏策一句:“是个女子吗?” 苏策愕然,然后摇了摇头。 秦宜拨弄着水,“我以为只有女子才会选择等待。” “有的男子也会的,”苏策轻轻一笑,“他们太胆小了。” “苏相呢?你的胆子小不小?”秦宜呼吸着湖边的凉风,好像惬意了许多,歪过头来打趣苏策。 苏策并未回答秦宜的问题,反而问她道:“王爷喜欢这个故事吗?” 秦宜微微摇头,她说:“一辈子这三个字太沉重了。” 苏策没说话,湖边一阵阵凉风刮来,秦宜蹲在那里拨弄着水,苏策却只是坐着出神,白衣微扬,似是神祇。 “听闻这湖中的莲花有的会藏着秘密,王爷想不想看?” 第172章 我怕我比不上他 第172章 我怕我比不上他 树上藏匿着的那个人眸光一闪。 秦宜也有点好奇,她问:“什么秘密?” “藏着人的心事,”苏策温润地笑,“听说有人会把自己的相思在七夕这日放在莲花里,让它随着莲花生长,随着莲花衰败,最后沉入这湖水中,等待着来年的轮回。” 相思莲,年年开,岁岁衰,年年岁岁念及伊,不休思,难求思,心属于卿求不得,寤寐思服怎堪眠。 秦宜笑弯了眼睛,“这离湖边最近的莲花也有这么远呢,苏相会武功?” “王爷在这儿等臣一会儿,臣去借个东西。” 苏策的脚步轻快,他想把他全部的心思说给秦宜听。 他不要再做一个胆小鬼。 他要告诉秦宜,一辈子这三个字一点都不沉重。 秦宜点点头,弯着身子去逗弄着湖水里头的晶光。 苏策刚走出去不远,就有一人从树上飞下,拎起秦宜的衣裳就飞到了湖中心,一松手就打算将秦宜扔下去。 秦宜的嘴巴被那人捂住,呼救不得,可她紧紧地攥着那人的腰,右手上移不住地挠着他的胳肢窝。 那人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破功,身子一沉,就和秦宜一起落了下去。 秦宜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 那人似是会水,扑腾着往上浮,秦宜在下头抱着他的腿,他狠命踹了几下,没能踹开。 苏策转身的时候,已经不见了秦宜的身影,旁边有人惊呼,“刚刚好像有人落水了!” 七夕人太多了,多到大家甚至不敢肯定,刚才是不是真的有人落水了。 苏策丢下手中的长杆,就要跃入水中。 “你疯了!”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朝阳公主一把抱住了苏策的腰,“这湖底有多少淤泥你知道吗!陷进去你就死了!” 苏策红了眼瞳,厉声嘶喊,“放开我!” 他温润如玉二十余年,从没有像今日一样失态过,他生平第一次恨自己读书读了二十年,丝毫不会武。 李庭香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湖水出神。 再耽误一会儿,恒王爷应该就会死在里面了。 恒王爷是个好人,但是他自己深陷泥淖多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可怜旁人。 朝阳公主今日带他出来游玩,他心里很欢喜。 他不是因为朝阳公主喜欢他而关系,他是因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借助朝阳公主的喜欢来报仇而欢喜。 如果恒王爷真的死了,看在她曾经帮过自己的份上,自己会给她烧点纸钱的。 苏策掰不开朝阳公主的手,他几乎快要疯掉。 一个颀长的身影倏尔钻进了水中,下一秒,又有一个人跳进了湖里。 齐齐两道身影入水,围观的人甚至没有看清楚到底是谁。 秦宜的身子越来越沉。 漫天的水朝她挤压过来,她的胸腔很闷,她张大了嘴巴想要呼吸,却只是吞下去了几口湖水。 她快要没有力气了。 秦宜的眼睛半张半合。她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是这样一个死法。 听说溺死的人很难看,过两天会变成浮尸漂起来,浑身肿胀。 秦宜不想让人看到自己那个样子,可是身后事,她管不着了。 眼前一片昏暗,目所能及的地方全部都是水,秦宜往下沉了又沉,已经看不见湖面上星星点点的光芒。 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爱你。 秦宜闭上了眼睛。 忽然有人拨开了昏暗,如一条鱼一样在水中四下搜寻。 秦宜用力睁开眼睛,她看见了光,却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秦宜张开嘴,说了一句什么,可是却只冒出了几个泡泡。 她的腰肢被谁揽住,有人抱住她用尽全力往上浮。 是谁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不许你死。 她的唇上覆上了两片软软的东西,新鲜的空气从一人的口中度到了另一人的口中。 秦宜被抱上了岸,虎子赶紧拿来了衣裳给秦宜披上,虎子早就清出了场子,秦琰将秦宜放到地上,用力地按着她的腹腔。 然后不顾有多少人围观,直接俯下了身去,一口一口地为秦宜度着气。 直到秦宜咳出了水来,秦琰面上的凝重才缓和了几分。 秦琰抱着秦宜往前走,纵然一身都是湿漉漉的,仍旧是风华无双。 有人呆愣在那里拦住了秦琰的去路,秦琰抬起眼睛,满眸冰冷,只吐出一个“滚”字。 虎子跟在秦琰后头,顺便留了两个人在湖边,一会儿去把那个暗害秦宜的人揪出来。 苏策终于甩开了朝阳公主的禁锢,他站在那里看着秦琰的背影,心底里忽然升起一阵恐慌。 他恐怕一辈子都比不上秦琰了。 皇上说相信自己,让自己去接近秦宜,真是一个笑话。 自己在秦宜的心里,恐怕从来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位置。 所以他派人去追杀她她不生气,所以他救了安小婉松开她的手她也不生气。 她永远都不和自己生气,她只会对秦琰一个人发脾气。 苏策的眸子里头蕴起了一层湿意,二十三年来第一次,他对一件事情产生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朝阳公主想要再去碰一碰苏策,苏策却忽然转过身来,恶狠狠地咬牙对她说了一句话。 “公主,你要再是这般纠缠,休怪臣翻脸!” 苏策拂袖而去。 朝阳公主踉跄了一下,退到了李庭香的怀里。 李庭香揽着朝阳公主,丝毫不介意她刚刚抛下自己去抱住了苏策。 “我记得,刚刚还有一个人也跳进了水里?”李庭香歪着头,眸子里头有几分笑意。 很有意思。 京城这一湾水,越来越有意思了。 “管他是谁呢,”朝阳公主有点不耐烦,“本公主才不在乎。” 朝阳公主不顾旁边有人围观,踮起脚来就要吻上李庭香的唇,李庭香微微低头由着她啃咬,手臂纤长,却也合抱不住朝阳公主的腰。 湖水里头忽然钻出了一个人,湿漉漉,呆愣愣,好像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手里还攥着一个昏迷过去了的人,正是刚刚将秦宜扔在了湖水里的人。 可是谁都没想到,刚刚随着秦琰一起跳下去的会是他。 连朝阳公主都有几分惊诧。 第173章 我在梦里揩你油 第173章 我在梦里揩你油 七夕已经过了暑热,天开始渐渐凉了起来,湖水更要冰凉几分,萧密却像是傻了一样,就这么浸泡在了湖水里,探出一个头来大口呼吸着,像是忘记了今夕何夕,自己是谁。 还是虎子留下来的人把他给拉了出来,顺便把那个被秦宜拖下水去的倒霉鬼也给拖了上来。 “呦,这不是萧公子?”朝阳公主讽刺开口,“刚刚萧公子真是行动迅速啊,本公主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是谁,怎么,萧公子情场失意,在女人身上受了挫折,现在开始断袖了?” 萧密呆愣愣地看着朝阳公主,打了个寒噤,没说话。 朝阳公主没有得到回应,像是读了多年书终于学会骂人话,却遇上了一个傻子,心里头万分憋屈。 萧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把那个刺客交给了虎子手下的人,然后就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甚至没有接过其中一人递过来的衣裳。 萧密满身是水,十分落魄,就这么缩着身子往回走。 快到萧府的时候,有一个女人瞧见了萧密,远远地跑了过来,瞧见萧密这般样子便是说不出的心疼。 “密郎!你这是怎么了!”城欢话里带了哭腔,赶紧扶着萧密回去。 自打萧密把于倾乐送出京城,就一直是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 城欢一开始想着,好在于倾乐走了,就算萧密惦记着她,从此不再相见,总会磨平思念的。 可萧密好不容易好了一些,今天七夕独自出门,居然就又弄成了这个样子回来。 城欢身心俱疲,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年少之时以重金买下她的秦琰早就被她尘封在了记忆的角落里,她现在爱上的,是这个曾把她当成于倾乐替身的萧密。 爱情让她奋不顾身。 城欢把萧密扶到了屋子里,叫丫鬟烧了热水来给他洗了澡,又亲自为他擦干身子,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裳,这才扶着他到床上去躺下。 在此期间,萧密一直都是呆愣愣的样子,城欢几乎以为他被水鬼勾去了魂。 直到城欢在他床边坐下哭了起来,萧密才张了张嘴,有几分不敢置信。 “我好像……” 萧密没再往下说,更不敢往下想,他可是萧迢老来才得的唯一一个儿子,萧家还等着他来传宗接代。 萧迢要是知道他断袖了,估计宁肯让他把于倾乐接回来。 萧密不敢相信自己做了十几年铁骨铮铮的直男,忽然一言不合就弯了。 所谓人生三大难自控,打喷嚏、拉肚子、变取向。 萧密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便拉着城欢说了句:“上来陪我一起睡。” 城欢满眸子的惊喜,下一秒,萧密就从床上翻了起来,一手来脱自己的衣裳,一手去拽城欢的衣裳。 只要他还对女人有兴趣,应该就没断袖吧…… 鬼知道他为什么要今天出去逛,本想去于家睹物思人,谁知道睹了一会儿根本不思,反倒是逛到湖边听说秦宜落水的时候,忽然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捏紧了心脏。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再往下想那就少儿不宜了。 与此同时,正被萧密又爱又恨着的秦宜正躺在秦琰的床上,呼吸平稳。 “他怎么还没醒?”秦琰十分焦急,拉过万物生就问了一句。 万物生实在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大秦知名的仵作,居然沦落到了这般地步,天天被人拉着当大夫用。 万物生扒拉了一下秦宜的眼睛,又听了一会儿她的呼吸,“没什么大问题,她不醒是因为……她睡着了。” 万物生忍不住笑了出来,秦琰也有几分尴尬。 敢情自己在这担心了半天,她却在那里呼呼大睡? 秦琰把憋不住笑的万物生和虎子都撵了出去,自己坐在床边打量着秦宜。 知道她落水的那一刻,他整颗心都被人掏出去了。 随安,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放心。 秦宜好像做了什么开心的梦,咂了咂嘴,笑出了声。 秦琰也被她的笑容感染,伸手替她拉了拉被子,却忽然被秦宜攥住了手。 秦宜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又梦见你了,嘿嘿……” 秦琰来不及说话,秦宜就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我老早就想在梦里占一占你的便宜了。” “他们都说晏婴的手好看,嘿嘿,其实还是你的手好摸。”秦宜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揩油。 秦琰周遭的空气温度骤然冷了下来,他冷着脸问了秦宜一句:“你还摸过晏婴的手?” 这家伙!敢情日子过得很滋润! 从前只是去青楼里头摸摸姑娘的手,现在居然都去摸北燕世子的手了!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啊! 秦宜仍旧不自知地搓着秦琰的手,“何止啊,他还想让我摸一摸他的胸肌呢……” 秦琰现在只想杀人。 “你摸了?”秦琰的脸色现在基本和锅底的颜色没有什么区别了。 秦宜伸出手去戳了戳秦琰的胸膛,嘿嘿一笑,“没有,他瘦得跟个竹竿一样,有什么可摸的,其实我更想摸一摸尔琚你的。” “来摸,”秦琰微微眯了眯眼睛,满眸子的魅惑,说着就要去解衣裳,“别说胸肌了,别的地方我也可以给你摸一摸。” 天啊……这梦也太他娘的美好了吧…… 秦宜咽下一口口水去,激动地有点结巴,“真真真,真的吗?” 秦琰一巴掌打在了秦宜伸过来的手上,“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秦宜缩回了手,一脸的委屈,“好疼啊,不给摸就不给摸吧,打我作甚啊……” 等等……疼疼疼,疼?! 秦宜一下子从床上蹿了起来,“我不是在做梦?!” 秦琰斜了秦宜一眼,“我倒希望是个梦,直接掐死你算了。” 秦宜抿着嘴笑,满眸子的欢喜。 尔琚对自己,终于不再是从前那个疏离的样子了。 “你也是,闲着没事往湖边跑什么跑,”秦琰伸手戳了戳秦宜的额头,复而把整个手都覆了上去,“好在没发烧,一会儿他们也该把那个人带回来了,你知道是谁暗算的你吗?” “还能有谁,”秦宜耸了耸肩,“李姚儿呗,但是她是皇上的心头宠,查出来也没有什么卵用啊。” 第174章 你能拿我怎么样 第174章 你能拿我怎么样 秦琰委实是忍不住这个姚皇贵妃的所作所为了,从很早之前,她先是拼了命地挤兑随安,但是她被秦稷护着,两人不好对付她。 可是现在,她居然想要了随安的命。 “总要给她个教训才是,”秦琰想了想,“皇上喜欢她,是她的一张好牌,而且李家败落之后她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可见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秦琰微微蹙了眉头,姚皇贵妃受宠多年,在秦稷的眼皮底下耍了这么多的手段,难道秦稷就没有发现过一点。 到底是秦稷另有打算,还是爱情让他迷失了心智。 “你的意思是,先从秦稷那里下手?”秦宜与秦琰最是心意相通,他无须开口,她便知道他内心所想。 秦琰微微点头,他不习惯去和女人作对,不习惯算计内宅,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不会,为了随安,他不介意去做个和女人勾心斗角的小人。 他只是随安一人的君子。 李姚儿是秦稷额心头宠,满后宫所有妃嫔加起来都不敌她一个。 唯一能让秦稷和李姚儿翻脸的,就是大皇子。 那个公主还被养在恒王府里,秦宜不舍得让她犯险,就算是自己肯,乐姬肯定也不肯。 秦宜早就看出来了,乐姬更看重那个孩子多一些,好像巴不得她能一夜长大,直接踹开秦宜单干。 那个孩子已经快要一岁了,眉眼之间像极了秦稷,也像极了李姚儿。 反观大皇子,一直是相貌平平,好在现下还不够一岁,尚能拿小孩子没长开来搪塞。 秦宜半坐起来,身后靠着秦琰的枕头,秦琰则坐在床边,和秦宜商量着对策。 一阵风从窗子刮了进来,有丝丝冷,秦宜伸手摸了摸秦琰的手。 “有点凉,来上来一起坐。”秦宜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着秦琰笑眯眯道。 秦琰心头一动,本是想拒绝的,居然就神使鬼差坐了上去,还和秦宜盖了同一条被子。 秦宜的身子贴着他的身子,虽然什么都没做,可秦琰就是莫名地觉得心里头欢喜。 他自幼不喜被别人触碰,偏偏从不排斥秦宜,反而是十分欢喜。 秦琰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秦宜的身上,秦宜却不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靠在秦琰的肩头,而是也伸出手去搭上了秦琰的肩。 若是岁月就此停止,时间不再流动,山峦被平,天地相连,整个世界都重归蛮荒时代,我也还是会爱你的。 忽然有人踹了门进来,骇了两人一大跳。 秦琰下意识将秦宜护在了怀里,怒视着来人。 正是许幼薇。 许幼薇伸手指着秦宜,不住地颤抖着,像是被面前的景象气到无法说话。 “秦宜你……”许幼薇憋得脸通红,终于骂出来一句,“你不要脸!” 秦琰眸子冰冷,不带半分情感地看着许幼薇。 “王爷!你不能和她搅在一起,臣妾才是您的王妃啊王爷!”许幼薇说着就要上前来拉秦琰的手。 秦琰冷着脸避开,“太后能死,皇后能废,你不过是个王妃,本王养着你,你却好像并不愿意舒坦地活着。” “王爷!”许幼薇倒退几步,满面震惊,“臣妾曾经救过您的命!” 秦琰冷冷地看了许幼薇一眼,忽而一笑,“是吗?从前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需要我和你复述吗?亏我这么多年真的以为是你救了我的命,许幼薇,从十年前起,你的心机就这么深吗!” 许幼薇像是被人瞬间抽走了灵魂,踉跄了两步,撞在了后头的桌子上。 不可能!秦琰怎么会知道从前的事情的! 那时候她跟着许大刚一起,从乡下入京,本来是想投靠周家,却被周家全家人嫌弃。 那时候她和许大刚商量,必须要攀上一个比周家更厉害的高枝。 她自幼长在水边,水性十分好,是她趁众人不注意,把秦宜推下了水去。 她本来是想把秦宜救起来,赖上这个恒王世子,却没想到最后救起了五皇子,秦琰。 当年的事情,除了她和许大刚,再无人知道…… 秦琰怎么会…… 许幼薇张嘴想要解释,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许大刚真是不容易,作为一个毫无脑子的人,居然能生出你这样心机深的女儿来,”秦琰咬牙,“许幼薇,不管怎么样当年你确实是救了本王,本王本不欲和你计较,但是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本王不介意让你重新成为许小芳!” “不!王爷!”许幼薇满面是泪,嘶喊了一声。 不可以,她怎么可以再变成许小芳,她好不容易让自己变成了四品大员的嫡女,好不容易嫁给了秦琰做了王妃,她怎么能让这一切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都怪秦宜!没错!都怪秦宜!都是秦宜害的自己! 她害得自己一直不能被秦琰接受! 许幼薇像是疯了一样冲上前来,想要去厮打秦宜,“我杀了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待到看到秦琰冰冷的目光时,许幼薇高高扬起的手终于无力地落了下来,她哀哀地唤了一句:“王爷……” “王爷!”许幼薇见秦琰不理自己,陡然拔高了嗓音,“王爷你怎么就着了她的道了呢!她是您的弟弟啊王爷!您怎么能和她这样不要脸的人在一起呢!” 纵然在许幼薇的眼里,秦宜是个男子,但是秦琰望向秦宜时满眸子的温柔和欢喜,许幼薇早就看出来了。 秦琰还想说句什么,却被秦宜抬手阻止了。 自己本来把她当成尔琚的救命恩人,才敬让她几分,没想到十年前是她把自己推进了水里! “本王就是不要脸,”秦宜看着许幼薇,笑得如繁花开满京城,她一字一顿道,“所以呢,你能拿本王怎么样?” “你……你不要脸!”许幼薇气极,脑子都转不动,翻来覆去只会骂这一句。 秦宜弯着眼睛笑,“让本王来帮一帮许小姐吧,许小姐应该说本王,罔顾伦理,丧尽天良,泯灭良知,恬不知耻。” “这些成语不难,想来许小姐都懂其中的意思,”秦宜弯着唇角笑,“但是,所以呢,你能拿本王怎么样?” 第175章 我的尔琚回来了 第175章 我的尔琚回来了 有的人,身份比你高贵,口齿比你伶俐,脑子比你聪明,相貌比你好看,在她面前,你一无所有。 许幼薇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她唯一比秦宜强的,就是在她看来,她是个女子,而秦宜是个男子。 但显然秦琰并不在意这一点。 许幼薇入府一年多,做了半年多的夫人,又做了半年多的王妃,现如今却还是处子之身,若是传出去,她定然要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其实她有点多虑了,京城里头的人早就把她忘到脑后去了。 谁还记得正经的瑜王妃是她许幼薇,秦琰大婚之后仅有的两次带了女眷出门,带的都是季尤黎。 而且大婚那晚,秦琰进的也是季尤黎的屋子,第二日一早,丫鬟还捧出来沾了血的喜帕。 若不是那方喜帕,许幼薇真的要怀疑秦琰是人道不能,还是真的对女人不感兴趣,是个十足十的断袖。 她虽拼尽全力去骂秦宜不要脸,可秦宜却只当耳旁风,所有的怒气没能转移到秦宜身上,反倒是把许幼薇自己给气病了。 许幼薇几乎是病得爬不起床来,可是秦琰吩咐了,该请大夫该用药,该吃什么东西一点都不用含糊,但是想让他来探病,是想都别想。 秦琰已是仁至义尽,若不是稍微顾及着一点从前的恩情,不想让许幼薇太难堪,在这京城里头没法做人,一早就把她扔出去了。 京城三大纨绔中的两个再次聚首,逍遥坊里的王妈妈笑弯了眼睛,把新来的头牌一股脑都塞到了二人的面前,叫秦宜和秦琰好好挑一挑。 顾佳人照旧伺候着秦宜,秦宜顶喜欢顾佳人那个清冷的性子,好像经她手倒出来的酒就更冷冽几分,也更醇香几分。 秦宜沉醉温柔乡,头虽搁在顾佳人的肩膀上,一双眼睛却总止不住地往秦琰的方向去看。 真好看啊真好看……秦宜在心里头赞叹着,可惜不给摸一摸。 京城里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秦宜和秦琰冷战,只当是秦琰大婚之后收了性子,决定陪着自己的两个王妃长相厮守、举案齐眉。 一时间京城里头不少青楼赌场歌舞坊的老板都暗自垂泪,默默算了算自己今后几十年将会少赚多少钱。 好在秦宜还拉了一个晏婴来填补空缺,连苏相都改了性子,从前性子淡泊不好热闹的温润君子,现下居然也喜欢逛街吃酒席了,有时还会去逛一逛青楼。 然偌大的京城,浩瀚的青楼,苏策却只去逍遥坊一家,安小婉为报苏策的救命之恩,也总抱着琴过去弹给他听。 青楼女子最忌讳动情,一个犯傻倒贴,早晚连钱带人都得赔进去。 好在苏策不是个好占便宜和赖账的,安小婉虽是不请自来,每回他也都会付钱。 安小婉觉得苏策瞧不起自己,始终把自己当成一个歌姬而不是朋友。 然苏策垂头,睫毛微抖,一抬眼温润万分,几乎让初秋的京城时光倒退,安小婉和他邂逅在了春日的嫩草尖上。 “我不愿叫你为难。” 苏策是个聪明人,聪明到哪怕他并不喜欢安小婉,也并不擅长说情话,却能用最简单的话语让安小婉感觉到最缠绵的情意。 苏策自幼好读书,他从《诗经》里头读了无数缠绵悱恻的情话,许多年来他只晓得这些句子缱绻而直白,后来有一人入了他的心,他才晓得这些句子是有多么真实。 但是秦宜和秦琰,就不像苏策和安小婉这样客气了。 安小婉和苏策,是一个想要白弹琴给另外一个听,另外一个则非要付钱。 秦宜和秦琰呢,是一个想蹭另一个的饭,另一个宁肯去死也不掏钱。 于是二人便在逍遥坊里僵持了下来。 秦宜苦着脸抖了抖袖子,“我的身家可都借给你了,现在出门我连个铜板都不带,今天无论如何要你掏钱。” 秦琰现在说话简短得很,对于秦宜的长篇大论,他只回了两个字,“没钱。” 幸好姑娘们都退了下去,不然瞧见大秦两个王爷居然连逛青楼的钱都没有,简直要笑死人了。 秦宜跳了起来,伸手指着秦琰不住地颤抖着:“你你你……二百万两!我借给了你二百万两!” 秦琰抬眼,神色平静,“都赔了。” “都赔了?”秦宜哀嚎一声就扑到了秦琰的身上去,“我杀了你!” 秦宜掐着秦琰的脖子不住地晃悠着,此刻她正坐在秦琰的腿上,并未发现两人现下的姿势是多么的暧昧,隔的是多么得近。 秦宜虽掐着秦琰的脖子用力摇晃着,可手到底也没收紧。 秦琰朝秦宜吐了吐舌头,装出一副被她掐死的样子来。 “我要是真死了,那就属于不可抗力,哎呀呀,欠的钱就不用还了。” 秦琰无父无母,有个皇兄是秦稷,有个王弟是秦宜,秦宜想了想,她既不能去和秦稷要账,也不可能和自己要账。 秦琰这厮赖起账来还真的很方便啊! 秦宜又哀嚎了一声,张嘴想要从秦琰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秦琰伸出一根手指来抵住了秦宜的额头,阻挡了她的下一步攻击。 “要不,你肉偿吧!”秦宜做出了很大的让步,“给我摸一摸的小手和胸肌,我就给你免了利息。” 秦琰挑眉一笑,“那摸一摸小脸和大腿,是不是本金也不用还了?” 秦宜想了想,不太划算。 逍遥坊里全部的小倌和姑娘加起来也没有这么贵。 有二百万两她能睡一辈子的姑娘了。 秦宜又转念一想,他妈的,自己不就是个姑娘吗,睡姑娘干什么。 “本金不还是不可以的,”秦宜笑得像是只狡黠的狐狸,活像是占了多大的便宜,“可以少还一点。” 秦琰歪了歪头,“哦,那算了,那我还是慢慢还吧。” 眼看到手的小手和胸肌没了,秦宜一头撞在了秦琰的胸膛上,本想将他撞一个趔趄,结果却把自己的额头撞红了。 秦琰笑出了眼泪,终于让了步,叫王妈妈把账记在了瑜王府上,回头自己去账房领银子。 “尔琚,我们……明天还会一起玩吧?”秦琰把秦宜送回了府,临进门前秦宜问了他一句。 以前两人从不需要再确认一遍。秦琰忽而觉得心头一酸,然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第176章 今日一别何时见 第176章 今日一别何时见 林家受了重创,一时半会缓不过气来,且林家现在也算是和霍擎翻了脸,没有了霍擎的支持,日后林家再想做大,就会很难。 从前的皇商林家是经过几百年一代人一代人拼搏出来的,可现在的林家晚辈大多自幼安逸,那还有那种披霜露斩荆棘的勇气和耐心。 而霍擎,虽现在高丽来犯,他得秦稷重用,然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一日天下安逸,后辈崛起,霍擎会被秦稷毫不留情地扔掉。 没有了林家支持的霍擎,也犹如失去了一只有力的臂膀。 秦琰决定让林家和霍擎暂时缓一口气,将处理姚皇贵妃的事情提上日程来。 但是这件事不能由他出面,秦稷最是个多疑的,最好是有个没有脑子的来打一下头阵。 当“没有脑子”这四个字出现在秦琰的脑海里时,随之也就浮现出了一张虽然秦琰很不愿意看到,却是很合适的脸。 朝阳公主。 现下大秦京城,没有谁比她更衬得上这四个字了。 还需要一点点小计谋和合适的时间。 一阵凉风从窗口吹了进来,秦琰觉得该添衣裳了。 又快要到八月十五了。 金簪杀人案,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定论,然而秦宜和秦琰心里也都差不多有数,那个人,多半就是李姚儿了。 若是能除了李姚儿,那京城里头也会安稳下来。只是李姚儿这个人,绝不简单。 能在出了事情之后迅速赔上整个李家,亲手把自己的父亲送上了断头台,然后全身而退。壮士断腕,便是很多男子也没有这样的勇气和谋略。 秦国传承数百年,不留女儿的传统也有百余年了,百余年间,只有秦宜作为女儿活了下来,也只有李姚儿一个宫妃,成功做到了狸猫换太子。 李姚儿是个劲敌。 连秦琰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第二日秦宜并未如约去和秦琰一块玩,晏婴接到了北燕国内的消息,要赶紧赶回去。 秦宜只来得及请他吃一顿饭。 照旧是在飘香楼,晏婴着意点了几道带辣的菜,一面吃一面不住地喝水。 “燕国虽产各种牛羊,但不擅长用调料,这辣做得却委实没有大秦好吃,”晏婴不知道是不是被辣的,此刻红了眼睛,“我回了燕国,你会不会想我,宜宜?” 秦宜微微一愣,迎上了晏婴的眸子,桃花眼里平素的玩味都退了下去,全部变成了真诚。 此次一别,又不知道要何时再见。 北燕国内早就乱成了一团,南清王和五皇子晏兆势均力敌,奈何晏兆一早做了准备,拿了道不知真假的遗旨,就要登基称帝。 北燕皇上战死沙场都一年了,此刻才说有遗旨,简直就是骗傻子,偏偏这五皇子就把众人当傻子看,给了理由就逼着全北燕的人承认,简直就是指鹿为马。 南清王此次就是叫晏婴回去商量这件事情,晏婴乃是南清王世子,与晏兆年龄相仿,幼时也是凑在一处长大的,虽不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也有几分交情。 如今兵戎相见,到底有点尴尬。 但是战事已起,覆水难收,没有旁的法子了。 秦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点了点头,“当然想……” “你回北燕,万事要小心些。” 晏婴红衣胜血,一双眸子亦是通红,绝色容颜带了几分憔悴,愈发叫人心疼。 “燕国内乱,刀光剑影,便是小心也不一定能活着再见你一面了,往后的日子……就往后再说吧。”晏婴苦笑,喟然一叹。 秦宜抬手给晏婴倒了一杯酒,亦给自己添了半杯,“来。” 晏婴抬手去阻止,“你身子不好。” 秦宜避开了他,弯着眼睛笑,兜头饮下去方才迷离了眼睛。 “我醉欲眠卿可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秦宜并非不想和他再见,晏婴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表面上浪荡不羁,其实心地很好,若不是隔着浩瀚亮面的山川,若不是他们俩各处两个国家,秦宜真的愿意和晏婴做上一辈子的朋友。 秦宜的身子好了许多,饮下这半杯酒并未觉得难受,更何况这酒还是晏婴从北燕带过来的,就剩这最后一坛了。 北燕的葡萄酒,其实很养人。 晏婴看着那荡漾在白瓷杯中的葡萄酒出神。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晏婴抬眼去看秦宜,虽桃花眼斜斜扬起,眸子里头却尽是凉意。 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一别,怕真的是永别。 秦宜吸了吸鼻子,扬起一个硕大的笑脸,“葡萄酒在,夜光杯无。晏婴,来日方长,我们终会有缘再见。” 晏婴终于绽开他的招牌狐狸笑,“好的,宜宜,得你这一句话,我便是就剩一口气,也要从燕国爬到秦国来。” 晏婴和秦宜用完了饭,一道上了城楼,入了秋之后,大秦的风凉了许多,晏婴衣袂飘飘,似是一只要展翅飞起来的鸟。 “那日就是在这里,”秦宜扬着桃花眼笑,“你说要是我从这里跳下去,你就给我个做朋友的机会。” “宜宜,若我今日从这里跳下去,来日再见,你万万不要和我生疏了。” 晏婴没等着秦宜回答,向后一仰,便跌下了城楼。 纵然知道阮娘肯定在下头接着,秦宜还是十分紧张地冲了过去,趴在城墙上面往下看。 晏婴稳稳地站在地上,旁边是面无表情的阮娘。 晏婴朝秦宜用力地招着手,跳起来喊了一声,“宜宜!再见!记得想我!” 秦宜忽而鼻子有点酸涩,这一段日子,她身子不好,心情也不好,总是晏婴陪在她的身边,用尽心力逗她开心。 秦宜真的很感谢他。 “好……”秦宜张口,声音有几分嘶哑,一个好字刚刚出口就被风卷着刮走。 晏婴在下头看出了秦宜的口型,朝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这便跳上了马车。 秦宜一直趴在城墙上看着,直到晏婴的马车消失在了一片飞扬起的尘土里,方才转身。 后头一人幽幽道:“北燕内乱,越来越严重了。” 第177章 这就是老子家啊 第177章 这就是老子家啊 秦宜转过头去,却是苏策。 “王爷的身子可有恙?”秦宜刚刚落水,苏策心里头还是有几分愧疚的。 秦宜微微摇了摇头。 苏策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沉默此刻变成了无垠的荒野,不停向前蔓延。 秦宜哪里知道苏策觉得只要是和她在一起,别说是一言不发地站着,就算是找个地方一起如厕,估计都是开心的。 所以她心里头忖度着,估计是苏策觉得他害得自己落水,所以心里头愧疚。 于是秦宜大度地摆了摆手,“不过是一点小事情,苏相就不要放在心里了,本王没什么事。” “恩……”苏策淡淡应了一声,终于鼓足勇气道,“臣家中新来了一个厨子,做糕点很有一手,王爷要不要去尝尝?” 秦宜刚吃饱了饭,现下并不算饿,也不想吃太多的东西,便摆了摆手,“谢过苏相了,本王现在没什么胃口,过两日就是中秋了,苏相不若叫那厨子做两个月饼捎到宫里头去。” 秦宜自觉自己很为苏策打算,他应该能了解到自己并不怪他了,便笑着又添了一句:“本王爱吃枣泥的。” “好,”苏策温润一笑,“臣记下了。” 青天白日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人,苏策虽想把秦宜送回恒王府,却被秦宜婉拒了。 苏相乃是秦稷身边的红人,天天都有一堆事情要处理,自己怎么好意思在大白天的耽误苏相的时间。 不过苏府和恒王府比较顺路,两人这便同行了一段时间,苏策也把自己知道的北燕的事情都说给了秦宜听。 北燕五皇子晏兆拿出了一道遗旨,虽是南清王死咬着那道遗旨是假的,不肯认晏兆为新帝,但是晏兆却大大方方地把那道遗旨拿给了诸位大臣来看。 朝中不少死忠燕国,在晏兆和南清王的争斗之中处在中立地位的老臣都看了那道遗旨,纷纷说不像是假的。 五皇子给的解释是,这遗旨乃是北燕先皇早就准备好的,只是没打算公之于众,而先皇战死沙场,这道遗旨又没有被及时发现,这便拖了一年的时间。 一年之中,南清王和晏兆势均力敌,根本就不分上下,现在晏兆忽然拿出了一道遗旨来,说自己才是正统的继承人,要南清王怎么肯咽下这一口气来。 更何况就算是他俯首称臣,来日里五皇子也定然不会给他好日子过,还不如破釜沉舟,斗上一斗。 只是晏兆这遗旨一拿出来,就笼络了不少老臣,虽然剩下的还持观望态度,但是多半心也都向着晏兆那边。 南清王这才慌了,匆匆忙忙把晏婴叫回了北燕去。 “皇上打算出手吗?”秦宜想起了晏婴的来意,他都到大秦做了一年的使臣了,不知道有没有和秦稷达成什么交易。 苏策微微摇了摇头,秦宜不用他解释,也就懂了。 若是一年之前,说不定秦稷还会出手,可是现下高丽来犯,秦稷自顾不暇,怎么可能再去蹚北燕这湾浑水。 而且就算是大秦现下内外安宁,依着秦稷的性子,也肯定是先持观望态度,等到两虎相争均气息微弱,利益给够了数,秦稷才会凑上去狠狠咬上一口。 苏策并未坚持去送秦宜,到了岔路口时便和秦宜作别,沉吟了半晌终是没问出那句话来。 秦宜既然说要等着中秋宴席的时候吃自己带去的月饼,应当就不会再去逍遥坊蹲点了吧…… 苏策心里头暗暗想,今年的中秋,皇上应该也不会再派自己去逍遥坊了。 如今的他万分后悔,去年的中秋他松开了秦宜的手,眼睁睁看着她跌落了下去。 然再来一次,他恐怕还是会做出这个选择,既为人臣,便要忠君之事。 纵然现在看起来,并无多少既得利益。 苏策回了府,吩咐那个新来的厨子,多做点月饼,全部都要枣泥的。 秦宜则哼着歌往恒王府而去,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琰靠在她门口的石狮子上,瞧见她回来方才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眼,“去哪了?” “去送晏婴了,”秦宜满脸是笑,“你来找我有事?” 秦宜本以为秦琰会问“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结果秦琰却一本正经地道:“是啊,没有事我来找你干嘛。” 秦宜一口气憋在了嗓子里,气得小脸通红。 秦琰笑着把她推进了王府里头。 “来来来,”秦琰给秦宜拖了个凳子,“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哈。” 秦宜白了秦琰一眼,“这他妈就是老子家!” 秦琰笑出了声,向秦宜说明了来意,秦宜微微想了想,便颔首道:“倒是有一个人可以帮忙,李庭香,你知道吧。” “于方礼虽然被砍了头,但是于家还是有不少人被流放为奴,除了于倾乐之外,还有不少活口,不知道李庭香会不会喜欢这个贺礼。” 秦宜挑了挑眉毛,“李庭香这个人看着性子软,被人活活剥了一块皮去都能忍气吞声,其实最是个有心思的,只要能让他看到利益,他多半都会同意的。” “我也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秦琰扬唇一笑,“八月十五宫中将有一场好戏,逍遥坊里就交给虎子吧,我今年着意加了人。” 秦宜点了点头,“不过不知道今年他们还会不会选择逍遥坊,毕竟去年差点落网,京城里头又不缺青楼。”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青楼浩如烟海,又万万不可能让京城里的青楼在八月十五这天集体歇业,那些妈妈们肯定是宁肯冒着死一个人的风险,也要赚钱的。咱们也只能防一家是一家了。逍遥坊和漫星阁里,我都安排了人。” 秦宜点头,只要能把姚皇贵妃拉下马来,以后的一切就都好说了。 现下顶要紧的就是去找李庭香,和他商量一下,看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这招棋如果以朝阳公主为引子,一定谁都想不到。 秦宜并未带秦琰,自己一个人去见了李庭香。 只要李庭香同意了,便只等着八月十五中秋节,上演一场好戏了。 第178章 何惧以死相威胁 第178章 何惧以死相威胁 时间像是流水一样哗啦啦从指缝里头溜走,一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 秦琰有了王妃,秦宜再蹭他的马车本不是很合适,但是季尤黎称病未来,秦宜这便坦然地坐上了秦琰的马车。 最近的战事应当是不太乐观,白日里秦稷和各诸位臣子聚过了一回,晚上才是中秋家宴,可看着秦稷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想来是白日里收到了他不爱听的消息的缘故。 秦宜进了殿,旁边的宫女就端了一盘月饼过来,秦宜捞起来一个咬了一口,枣泥的,很甜。 秦宜笑弯了眼睛,秦琰不爱吃甜,掰开了一个又一个,却发现一盘子都是枣泥,这便皱了眉毛,把自己那一盘也推给了秦宜。 朝阳公主带着李庭香姗姗来迟。 现在李庭香在朝阳公主心里头的地位已经很重,现在朝阳公主出入都常把他带在身侧。床笫之间意乱情迷之时,朝阳公主还曾说过要让李庭香做她的驸马,给李庭香一个名分的话。 但是李庭香却从未当过真,他虽次次都应着,但却从来没有主动和朝阳公主主动提过这件事。 浸淫逍遥坊多年,他见惯了男人也见惯了女人,最是晓得人性。 他知道朝阳公主看上了自己的温柔和贴心,心底里却还是一门心思地渴望富贵。 不知道是不是自幼在民间长大过过苦日子的原因,朝阳公主虽被晋元帝宠爱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满身的市井之气,小家子气得很。 李庭香是个聪明人,所以纵然秦宜来找他的时候,讲明了这事情会有一定的风险,难保朝阳公主不会突然有点脑子怀疑到他头上,李庭香却还是应承了下来。 只要能杀了于家人,他就算是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他这一条命,从来都不值钱。 朝阳公主入座,洛王和秦玦也都坐了下来,秦稷拍了拍手,歌姬袅娜而入,宫女则端着一盘一盘的菜放在了每个人的面前。 秦稷虽然不开心,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更何况今日的家宴之上还有一个西晋的朝阳公主,秦稷万万不肯在她面前栽了面子,叫她觉得大秦的国力不如西晋。 今日的菜肴格外鲜美,但是很多人却根本没有心思吃。 秦宜借着倒酒的功夫朝李庭香那儿看了一眼,跪坐在朝阳公主身后的李庭香朝秦宜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秦宜这便知道可以了。 朝阳公主吃起饭来狼吞虎咽,像是受了三年的饥荒,李庭香抬手给她倒酒,袖子里头有什么东西落了进去,入水即融,殿中无人发现。 朝阳公主接过那杯酒来润了润喉咙,又埋头吃了起来。 秦稷在上头看着朝阳公主的吃相便忍不住皱眉,心想着谁要是娶了她才是造了一辈子的孽。 朝阳公主肯定是个克夫的命,秦稷心里头想着,守着这样一个媳妇,任谁都肯定是吃不下睡不着,用不了几日就自己熬死了。 朝阳公主吃菜的动作顿了顿,忽而干呕了起来。 她的干呕声无比巨大,惹得整个殿中的人都无心再吃,姚皇贵妃更是狠狠白了朝阳公主一眼,在心里头骂了一声恶心。 李庭香一点都不嫌弃,慌忙上前去扶住了朝阳公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秦稷纵然心烦,可也不能不关心,赶紧叫人去请太医,姚皇贵妃皱着眉毛看了一会儿,靠在秦稷的身上轻声说了一句话,气吐如兰,“皇上,这朝阳公主她……莫不是有了吧……” 秦稷心头一动,经姚皇贵妃这么一说,秦稷也看出来了,朝阳公主这个样子,还真和姚皇贵妃怀胎三月的时候有几分相像。 秦稷又打量了朝阳公主身后的李庭香一眼。 逍遥坊里的李庭香,秦稷也有所耳闻,这朝阳公主也真是不要脸,作为公主豢养面首已经是足够有伤风化了,她居然还这般光明正大地带着自己的面首出来逛游。 不消说,这孩子多半就是那个面首的。 上次自己想给朝阳公主和潘正赐婚她还不愿意,这回只能嫁给一个逍遥坊里的小倌了,却看她要怎么办。 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朝阳公主已经吐了一身的污秽,十分难闻,李庭香在一旁焦急难耐,任谁看他都是孩子的父亲。 太医搭脉,朝阳公主有点虚弱,一直低着头。 “回……回皇上的话,公主这……是喜脉……”太医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有点紧张。 秦宜对喜公公报之一笑。 幸好这来的人不是太医院里医术高明的老太医,不然还真可能看出端倪,但是…… 秦宜抬杯,轻轻勾了唇角。 下一秒,秦宜手里的杯子就被秦琰夺过去一饮而尽,顺便倒了一杯子水,“你身子不好,自己一点数都没有?” 秦宜嘿嘿一笑,“这是我用过的杯子啊……” 秦琰眸含戏谑,挑眉一笑,“是吗?现在是我用完的了。” 秦宜含着一口老血,吞吐不得……秦琰这厮真是越来越腹黑了啊…… 不同于秦宜和秦琰这里的小欢快,整个大殿的气氛都有点沉静。 朝阳公主乃是西晋派过来的使臣,是打算在大秦找个驸马的,现如今还未婚,驸马还没找到就先养了面首,还有了个孩子,这却要怎么办才好? “李庭香!”秦稷重重拍了桌子,“你可知罪!” 秦稷是想先把罪名压在李庭香的头上,再找个官阶低一点的大臣给朝阳公主赐婚,到时候将实情告知晋元帝,晋元帝还得领秦稷的情,毕竟是秦稷给他留了面子。 可是李庭香却分明不想认下这个奸污公主的罪名,他离席跪地,磕头道:“皇上,草民不知何罪之有!” 秦稷气极,拍桌而起,“你要是早点认罪,朕倒是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赤裸裸的威胁,秦宜去找李庭香的时候就和他说过,这件事情有性命之忧,可李庭香一点都不害怕。 他不怕死,所以也不怕被人以死相威胁。 李庭香仍旧梗着脖子不肯认罪,一直低着头的朝阳公主却忽然身子一颤,抬起了头来。 第179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179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朝阳公主目光灼灼地看着秦稷,如同在看自己分离多年,尔后失而复得的爱人。 秦稷被她看得打了个寒噤。 朝阳公主甩开要来扶她的李庭香,抓着那个太医的衣裳问了一句:“本公主有喜了?” 朝阳公主口中的污浊之气尽数喷到了那个太医的脸上,他哆哆嗦嗦答了一句:“回回回公主的话……是……” 朝阳公主大喜,赶忙跪直了身子朝秦稷看去,满面喜色,“皇上!萱儿有喜了!” 秦稷被她这一声喊给喊愣了,点了点头道:“朕……朕知道……” 朝阳公主像是个怀春的少女,十分娇羞,“那皇上什么时候迎萱儿入宫?” 朝阳公主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秦稷,眸子里头的爱慕之意像是一团烈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秦稷感觉自己此刻在朝阳公主眼里是衣不蔽体的。 “迎你入宫作甚!”秦稷没想到朝阳公主会这样胡言乱语,当即呵斥了一句,一旁的姚皇贵妃也是脸色一变。 朝阳公主急了,顾不得此刻诸位王爷都在,更顾不得秦稷怀里还揽着个姚皇贵妃,直接就冲上了前去,“皇上!您是不打算要萱儿,不打算对萱儿负责了吗!” 秦宜几乎要忍不住笑了,朝阳公主还真是个火辣热情的女子啊……不知道秦稷现在心里头是怎么个想法。 想到秦稷有可能在心里头骂起了娘来,秦宜就开心地不住喝水,接着抬杯子的动作太掩盖自己扬起来的唇角。 “公主这是何意思!”姚皇贵妃自知此刻还是自己先开口为好,立即翻了脸。 “贵妃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萱儿有孕,贵妃姐姐不为萱儿开心吗?萱儿要是入了宫,就真的能和贵妃姐姐做姐妹了,这不是贵妃姐姐一直想要看到的吗?” 姚皇贵妃被朝阳公主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秦宜暗自一笑,没想到这药入腹,还叫朝阳公主伶俐了一些。 楚妙真不愧为制药圣手,也不亏自己去乐姬面前死缠烂打讨要了这一颗药。 “公主莫要胡言,这孩子应当是李庭香的吧,朕一定会给公主一个交待的,李庭香既然做下了这种事,公主又有孕,朕一定会让李庭香对公主负责的。” 秦稷强装镇定,谁知道朝阳公主却是不依不饶了起来,“皇上!您是不是不想要萱儿了!” 秦稷一个头有两个大,不知道这朝阳公主到底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她不要脸,自己还得要呢! “一定是她对不对!”朝阳公主转向了姚皇贵妃,伸手指着她恶狠狠咬牙道,“她最会装可怜了!说什么要和萱儿做姐妹,其实根本就不愿意看到萱儿怀了皇上的孩子!她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皇上要为了她抛弃萱儿和孩子吗!” 秦稷快要疯了…… 秦宜不由得赞叹起这丸药来,外头裹着的是扰脉之药,一般的太医诊脉,肯定会诊出喜脉,至于这里头的药,秦宜先在里头混了秦稷的头发末,然后才裹上了外头的扰脉之药。 内里的是催情药,或者更具体来说,可以让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产生短时间剧烈爱慕,非卿不娶或者非君不嫁的念头。 在朝阳公主又一次在床上说要让李庭香做驸马的时候,李庭香曾告诉她,像她这样高贵的女子,他不敢高攀,只愿一生相随。 他说,她该做一个皇后。 朝阳公主自然想到了秦稷身上,李庭香旁敲侧击告诉朝阳公主,姚皇贵妃就是因为生下了儿子,才成了皇贵妃,要是她的母家再有力一些,现下肯定就是皇后了。 朝阳公主听进了心里去。 所以她现在一心想要让秦稷承认这个孩子,然后嫁到宫中,但是很明显,姚皇贵妃成为了她最大的拦路虎。 朝阳公主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些零零星星的碎片,她也是在宫闱之中长大的,见过皇后如何残害妃嫔,更见过妃嫔之间如何互相暗害。 “皇上!”朝阳公主被太监拦住无法上前,却还是指着姚皇贵妃骂道,“皇上不要相信这个贱女人的话!她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萱儿的孩子才是皇上您亲生的啊!皇上您千万不要被这个贱女人给骗了啊!” “住嘴!”姚皇贵妃站起身来,白着脸尖声骂道,“公主是喝醉酒了吗!为何在这大殿之上胡言乱语!随意诬陷后妃和皇嗣,公主可知道是什么罪名!” 朝阳公主冷冷一笑,“罪名?你还敢在本公主面前谈罪名!你这种秽乱宫闱,污染皇脉的人!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姚皇贵妃哭得满脸是泪,靠在了秦稷的怀里,漂亮的眼睛里头满是委屈,泪水涟涟道:“皇上相信公主的胡言乱语吗?” 朝阳公主此刻用了药,神智有些许不清楚,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此刻说的都是实情,底气也就更足了一些,丝毫不畏惧地看着姚皇贵妃,又骂了起来。 朝阳公主自幼在民间市井长大,会很多污言秽语,此刻大殿之上的人都是不忍心再听,想着恐怕下一秒秦稷就会发作。 若不是碍着朝阳公主是西晋的公主,秦稷真的想把她千刀万剐。 秦稷自认二十四年来还从未像今天这样讨厌一个人。 “够了!”秦稷冷下脸来,把姚皇贵妃揽在了怀里,厉声喝道,“来人!把公主带下去,叫太医去诊治!看公主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本公主不要!本公主是晋国最受宠的公主!敢动本公主一下本公主就要了你们的命!”朝阳公主死命挣扎着,紧紧盯着秦稷喊道,“皇上!您要是不相信!可以滴血认亲啊皇上!萱儿待您一片真心!是不会骗您的啊皇上!难道您忘记了那日在床上,您对萱儿许下的誓言了吗!” 一听涉及到皇室的床笫秘辛,在场的诸位都咳了咳转过了脸去,不敢再去看秦稷铁青着的脸,却都竖起了耳朵。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朝阳公主边说边哭,“皇上您忘了吗!” 乖乖……秦宜目瞪口呆,这药丸还有普及基础诗词知识的作用呢…… 第180章 虎子身中女儿香 第180章 虎子身中女儿香 秦稷拍了桌子起身,揽紧了一旁快要晕厥过去的姚皇贵妃,对着喜公公狠狠挥手,“公主得了失心疯!还不赶紧拖下去让太医看一看!” 朝阳公主却是冲上前去死死地抱着秦稷和姚皇贵妃的胳膊,说什么都不让二人离开。 药物的作用再加上李庭香旁敲侧击的那些话,此刻朝阳公主已经是打心底里认为她爱的是秦稷,怀的“孩子”也是秦稷的,而姚皇贵妃则是挡了她幸福的恶毒女人,还曾经给秦稷戴过绿帽子。 于是朝阳公主撒泼打滚,以死相逼,说什么都要让秦稷和大皇子来个滴血认亲。 秦稷可以用君王之权来压大秦臣民,可以用两国邦交来威胁晏婴,唯独拿这个不讲理也不要脸的朝阳公主,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也正是秦宜和秦琰选择朝阳公主的原因,因为作为一个正常人,是完全看不出来朝阳公主正常的时候和被迷惑的时候是有什么区别的。 “你是不是害怕了!”朝阳公主凑过去啐了姚皇贵妃一脸,顺带喷了秦稷一脸的唾沫星子,“贱人!本公主就知道你不敢!你背叛了皇上!你不要脸!” 姚皇贵妃哭着拉住秦稷的衣襟,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点点泪光,眸中湿意凝成春水,贝齿轻咬樱唇,一脸的委屈似语还休。 “皇上,求皇上给臣妾一个公道啊,皇嗣血脉,怎可这般轻易诟病诬陷……” 秦稷被两个人哭得头疼,皱着眉毛不欲说话。 其实说起来,大陆四国的皇室血脉里,大秦是最有可能作假的,虽然这些年来看的严,但是很多君王都会选择在儿子生下来之后再验一遍,也有少数嫌麻烦,选择相信自己后妃的。 按理说,朝阳公主这样闹起来,秦稷有很大的可能性为了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而选择验亲。 但是谁都没想到,秦稷下一秒就把姚皇贵妃揽到了怀里,狠狠推了朝阳公主一把,环视了殿中众人尔后厉声道:“朝阳公发了昏,说的全部都是昏话!朕相信皇贵妃不会背叛朕,今日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仔细你们的脑袋!” 秦稷说完,揽着姚皇贵妃就要离开,朝阳公主起身欲追,被十几个大内侍卫拦住。 秦宜和秦琰相视一眼,皆不动声色。 秦稷这般,要么是被姚皇贵妃迷惑了心智,无论如何都会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她。要么就是另有安排,打算将姚皇贵妃高高捧起,然后重重摔下。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一场宴席又是不欢而散。 秦宜仔细想了想,能欢而散的宴席好像不太多。 朝阳公主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在大殿之上打着滚,好几个侍卫都制不住她,还是李庭香飞身上前抱住了她,似是在哄朝阳公主又似是在和秦宜立下保证。 “没事没事,我在呢,没事哈,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宜和秦琰一道上了马车,这次准备得这么充分,却没能让姚皇贵妃吃个大亏,只能说是秦稷不按套路出牌,但是他们俩要操心的却不只有这件事。 虎子想来已经在府中等着他们俩了。 秦琰刚带着秦宜进门,就有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低声道:“王爷,虎子受伤了。” 虎子确实受了不轻的伤,整条胳膊都是血呼啦的,靠在自己的床边喘着粗气。 万物生正在给他包扎,瞧见秦琰和秦宜进来才抱怨了一句:“你家这虎子真是一根筋啊,非要让我看过了伤口才肯包扎,拖着条血淋淋的胳膊回来,我他娘的是个仵作!不擅长看活人,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认清这个事实啊!” 秦琰坐在了虎子的旁边,面色凝重,虎子既然忍了疼回来,他便不能叫虎子白疼了。 “可看出什么了?” 秦宜跟着秦琰一道看向万物生,“伤口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万物生气得两眼发黑,敢情这几个人根本没把自己说的话听到耳朵里去。 “幸亏虎子武功高,不然这一下可有得他受的,而且这匕首上面还抹了女儿香,换成旁人此刻早就死了,这群人可真是丧心病狂,胆大包天。” 秦琰和秦宜皆是赶紧去看虎子,万物生曾说过,女儿香乃是楚妙制的毒,可以即刻毙命。 难不成此刻的虎子……其实是因为放不下秦琰,所以灵魂回来了? 遇上秦宜灼灼的目光,虎子往后缩了缩。 “王爷还是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吧,”看着秦宜的样子万物生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楚妙乃是制药圣手,可惜相隔百年不能比试一番,所以自打上次查出女儿香之后,我就研制了解药,这次虎子出去,我先给他吃了一颗,看来药效还不错。” 万物生满意地拍了拍虎子的肩膀,“不过我还是比不上楚妙,她能制出很多天马行空的药来,我却只能跟在她的后头研制解药,到底是仰她鼻息。” “得了吧,”知道虎子没事,秦宜心里头就松快了几分,“也没人夸奖你,自己搁这儿装什么谦虚啊。” 虎子脸色还有些惨白,但万物生说只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并没有什么大碍,虎子也坚持要先说完了今天的事情再休息,秦琰便也只能在一旁坐下。 虎子原本是在逍遥坊等的,但是等到一半十分困倦,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就出去买了个糕点,就在这时瞧见了一人翻进了漫星阁里。 虎子和那人缠斗了一会儿,那黑衣人武功并不算高强,却很擅长使暗器,要不是为了护住那个吓得完全呆愣了的青楼女子,虎子根本就不会受伤,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逃走,好在今夜并无青楼女子遇害。 秦琰和秦宜皆是眸子一亮,同时开口道:“二月……” 复而对视,说完了下面的话,“十五。” 二月十五秦琰大婚,秦宜吐血重病在床,大半个京城的人都去给秦琰庆祝大婚,鲜少有人记得那日是姚皇贵妃的生辰,秦稷也只是带着几个后妃在宫里头热闹了一下。 然后又是八月十五,青楼女子死的时间十分规律,看来以鲜血养人也有什么讲究。 第181章 所谓山气日夕佳 第181章 所谓山气日夕佳 只是不知道姚皇贵妃今晚没能取得鲜血,这两日会不会还有活动,秦琰又找了些人,天天公款吃喝逛青楼,伺机而动。 最近打边关传来的消息则越来越糟,上朝之时秦稷的脸色也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除了霍擎守着的那几处,旁的地方都是节节败退,高丽虽还没来得及全面深入,但已占领了大秦海岸线之上的绝大多数城池。 秦稷虽也知道,大秦国力不差,高丽要想进一步深入大秦内部十分困难,但是光丢失了这么多的沿海城池,就够秦稷在其他几国面前丢脸的了。 这些日子来,秦稷是吃不好睡不着,嘴上全是泡。 铁子造船厂虽造出来的船很好用,但是到底也填不上全部的需求。 秦稷在宫里头寝食难安,秦宜和秦琰在宫外头逍遥快活。 今日逍遥坊新进了一批小倌和花魁,打算来个拍卖盛宴。 秦宜拉着秦琰去凑热闹,叫了瓜子糕点和茶水,喜滋滋地坐在半封闭的包间里头往下看。 说是包间,其实也就是两个屏风带堵墙,半围起来罢了,只要站起身来,就能看见隔壁的人。 逍遥坊已经一跃成为京城里头最大的青楼,且男女通吃,王妈妈赚的盆满钵满,体型直逼朝阳公主。 今日逍遥坊里来了不少的人,王妈妈忙着安排,小倌和姑娘估计得等一会儿来能上台,秦宜闲得无聊,跳起来往旁边看了看,结果还真看到一个熟人。 秦宜扔过去一块糕点,笑眯眯问了一句:“甜不甜?” 萧密被砸了一脸的糕点渣,本欲发火,瞧见秦宜探过来的头就红了脸,下意识咬了一口,点点头。 秦宜踮脚趴在屏风上,笑得是一脸狡黠,“谁问你糕点了,问你旁边的美人儿。” 秦宜说完,还朝城欢努了努嘴。 来这种场合还带着姑娘,萧密也真是条汉子。 萧密看着秦宜的笑容脸一红,鬼使神差说了句:“甜……” 秦宜翻了个白眼,离开于倾乐之后,萧密是不是傻了啊? 秦宜没逗得成萧密,兴致缺缺坐了回去,自然不会知道萧密在旁边拳头紧握,死命在心里默念着:我不是断袖,我不是断袖,不是断袖…… 秦琰拉了拉秦宜的袖子,示意她往下看。 娘哎,国将不国啊…… 一个国家最正直的相爷来逛小倌楼了,这国家还能有好吗,就问你,还能有好吗? 苏策显然也看见了二人,遥遥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羞愧。 秦宜扯了扯秦琰的衣角,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可小心一点,我已经发现很久,苏相总爱往有你的场合凑,现在又来逛小倌楼,摆明了是性向不明,你要是对人家苏相没有兴趣,还是趁早断了他的这个念头,免得耽误别人还耽误自己。” 秦琰现在只想痛揍秦宜一顿。 他宁愿相信秦稷是个断袖,都不会怀疑苏策是个断袖的好吗! 再说了,就算是断,苏相也不会和自己断啊,没看见他身后亦步亦趋的秦玦吗! 秦宜暧昧不清地朝苏策挑了挑眉毛,苏策亦是报之以一笑,后头的秦玦缩在苏策的身后,免得王妈妈又跑过来和自己套近乎,还黏糊糊地看自己,非要给自己推荐李庭香。 当然,现在逍遥坊里已经没有李庭香了,然这一点也不耽误李庭香跟着朝阳公主来逛逍遥坊。 前次药效过去之后,朝阳公主也对自己的行为有点奇怪,但是她本来心里头就肖想着秦稷,李庭香在旁边劝了几句,也就轻飘飘揭过去了,反正朝阳公主也不怕得罪人。 几日缠绵数度云雨,朝阳公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依赖上了李庭香,今日还是李庭香强烈建议她来逛一逛,朝阳公主倒不是很热忱。 李庭香告诉朝阳公主,他不敢独占她的好。 李庭香的情话,也确实诱人得很,朝阳公主又更喜欢了李庭香几分。 秦玦蹦蹦跳跳来蹭秦宜的包间,顺道把苏策也拉了进来,朝阳公主则在秦宜他们另一侧的隔壁包间坐下。 今日逍遥坊里花红柳绿,如水的小倌娇俏的姑娘排成排,一个接着一个地上台来等着被人买下。 城欢又想起了自己被秦琰买下的那一夜,君子如玉,可现在她满心里却只有萧密一个,但是潜意识告诉她,纵然于倾乐走了,萧密的心里还是没给她留多少位置。 而且于倾乐,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她是一个绝色女子,也十分善于使用自己的美貌做文章。 城欢将手伸进了萧密的臂弯里,萧密正在出神,被城欢的行为吓了一跳,然下一秒,他就把城欢揽进了怀里,再次安慰自己,绝不是断袖。 前头的姑娘和小倌都没什么特别,秦宜看的兴致缺缺,环视一圈居然瞧见了潘正。 潘正舍不得李庭香,可万万不敢和朝阳公主抢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被秦稷赐婚给朝阳公主的缘故,潘正已经许久不来上朝了。 见秦宜老盯着潘正的方向看,苏策便浅笑道:“潘大人最近身子不好,听说是得了疝气,皇上特叫他在家中养病,不必上朝,倒没想到能在这里瞧见潘大人。” 秦宜转过来勾起嘴角笑,“在这里瞧不见潘大人才奇怪呢。原是得了疝气?这便可以解释了,潘大人这是来这里求医问药来了啊……” 秦琰和苏策都晓得秦宜的猥琐习性,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只有秦玦怯生生抬起头来,满脸疑问:“王叔,到这里怎么求医问药啊?” 秦宜朝秦玦眨了眨眼睛,“所谓,山气日夕佳啊……那个众鸟欣有托” 秦玦还是没懂,秦琰一巴掌拍在了秦宜的后脑,“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洛王兄打死你。” 秦宜揉着自己的后脑勺,望向苏策,果真苏策也忍不住笑意,赶紧咳了几声。 秦宜的声音不低,连旁边的萧密都笑出了声,城欢不通诗书,并不懂其中笑意,只尴尬地陪笑了几声。 秦玦挠着头,怎么想山气日夕佳后头都是飞鸟相与还,而等到秦玦反应过来的时候,立马就红了脸。 “王叔你你你……你真是……”秦玦的脸红了个透,半晌没说出话来。 山气日夕佳,众鸟欣有托。潘正要是听到了秦宜这番话,非得当场气死不可。 第182章 有钱大家一起分 第182章 有钱大家一起分 潘正没能听到秦宜对他的打趣,但是自此之后潘正隐约发现,好像每次自己遇上瑜王苏相还有洛王世子的时候,对方看自己的表情都有那么一点点微妙。 今日秦宜没看到喜欢的姑娘,反倒是潘正看上了一个小倌,长得和李庭香有那么一丢丢像,可是瞧着比李庭香妖媚许多,却不如李庭香聪明。 朝阳公主最看不惯潘正,当即就和他争抢了起来。 眼瞅着那小倌的身价从五十两飙升到了三百两,王妈妈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秦宜对虎子耳语几句,虎子点点头,下去找了王妈妈。 眼看着虎子朝自己点了头,秦宜才用肩膀撞了撞秦琰,一脸谄媚的笑。 此时朝阳公主已经加价到了五百两,而潘正猥琐,只出五百两零一文钱。 秦琰懒懒出声,“一千两。” 全场哗然。 一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再添一点就能买下整个逍遥坊了。 况且素闻瑜王爷怜香惜玉,却不知道何时也有了断袖的爱好。 朝阳公主和潘正不知是愣住了,还是不舍得钱,一时间都没有加价。 王妈妈欢欣雀跃,连问了两遍有没有人加价。 秦宜咳了咳,轻声一笑,大而圆的眼睛稍稍眯起来,有几分狡黠的意味。 “佳人自然值得高价,看来潘大人和公主也不是真心疼惜人啊,一千两?”秦宜嘴角一勾,“本王出两千两!” 与此同时,秦宜悄悄给秦玦推了一张纸过去。 场面几乎要控制不住了,有好几个姑娘小倌像看傻逼土财主一样激动地看着秦宜。 天知道她此刻有多虚,这些日子账房天天来堵她,问她瑜王爷何时还钱,就算是不还本金好歹也先还一下利息。 要是她真的花两千两买个小倌带回去,账房先生非得趁夜黑风高自己个儿吊死在她门前不可。 秦玦纵然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可是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几分磕巴。 “一一一群穷穷穷逼,本世子出出出五千两!” 王妈妈幸福得快要晕厥过去了。 朝阳公主怒了,穷逼?她可是西晋最受宠的公主,还没被人这样侮辱过! “一万两!”朝阳公主拍了桌子起身,她就不信了,这个世上还有她朝阳公主买不起的东西! 李庭香没能拉得住朝阳公主,其实拉得住他也不想拉,他很乐意看朝阳公主被恒王爷坑,且很享受这种置身事外却看得通透的快感。 秦宜和秦琰本想见好就收,谁料苏策也起了兴致。 朝阳公主上次死命抱住他的腰,耽误了他去救秦宜的最佳时机,苏策本就怀恨在心,此刻送上门来的报复机会,苏策定然不肯放弃。 “一万两?”苏策温润一笑,轻声开口,“我倒觉得,值得两万两呢。” 京城炒房团都要自愧弗如,一个小倌就这样被炒到了两万两。 两万两,足够自己置办个大青楼,一天一个从男到女,由老到少,不重样地换着睡了,可见有钱有就是任性。 朝阳公主自然不愿意在苏策面前丢份,当即咬牙挤出几个字来,“两万五千两!” 潘正才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就是杀了他也不可能用两万多两买一个小倌回去啊,除非他打算今天晚上回去就被自己的媳妇揍死。 苏策没再说话,秦宜也松了一口气,王妈妈喜极而泣,响亮地擤了一把鼻涕,“两万五千两,还还还有更多的吗?” 由于这句话太长,王妈妈怕朝阳公主反悔,赶紧连问了两遍还有吗,都无人应答。 “两万五千两,好好好,快快快跟着公主去吧,以后好好伺候着公公公主哈……”王妈妈差点被自己的左脚绊住右脚,兴奋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亲自把小倌送到了朝阳公主的包间。 这么多人看着,朝阳公主自是有心想赖账,可也不愿叫瑜王和苏策这两个美男子瞧见自己小家子气的样子,只好遣了身边的人回驿馆拿钱。 巧姑掏出那两万五千两的银票来时,差点气得昏过去,只恨自己今日没有跟着公主过去,可再一想,便是自己过去了,依着公主的性子,肯定也是谁的话都不肯听的。 王妈妈接过那一沓银票的时候,虽然被朝阳公主白了几眼,却还是激动不已。 等到一场宴席散罢,秦宜手里就多了一万两千两的银票。秦宜拿着那几张银票拍着手心,“按着朝阳公主和潘正原本那么个叫法,最多叫到一千两,我和王妈妈说了,本王有办法帮她抬价,回头赚了钱,超过一千两的部分给本王五成,哈哈哈哈,一个小倌卖了一万三千两,她也不亏了。” “给给给,”秦宜给剩下的三人一人递了两千两过去,“有钱大家分,不过本王最近囊中羞涩,便多吞一些啦!” 那个叫玉面的小倌虽是不满自己被朝阳公主这样丑陋的女子买下,但是看着她这么有钱,又是个公主,心里头还是有点激动的,毕竟一不小心当上个驸马,那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到时候再纳个妾,男妾女妾都要纳,岂不快哉? 但是朝阳公主却没给他好脸色,进门就踹了他一脚,显然是打算把全部的火气都撒在他的身上。 朝阳公主拳打脚踢了一阵,那玉面被打得不知东南西北,却不敢抬手反抗。 朝阳公主气喘吁吁在一旁坐下,指着玉面的鼻子骂了一句:“贱人!从今天开始,你就在驿馆里面倒夜香!” 玉面大惊失色,几乎以为自己是被打到精神错乱,听错了朝阳公主的话。 “还不快滚!”朝阳公主看见玉面就想起自己那两万五千两来,心肝脾胃肾都扯在一块疼。 李庭香的手柔而软,只一瞬间就钻进了朝阳公主的衣裳里头去,轻轻揉捏。 朝阳公主的火气慢慢退了下去,面色潮红,地上跪着的玉面刚刚挂牌,还没有伺候过客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公主,”李庭香轻声开口,如情人呢喃,“公主难不成两万五千两就买个倒夜香的小厮?玉面只是欠缺一点调教罢了。” 朝阳公主此刻意乱情迷,迎合着李庭香的吻道:“你去安排,三日后叫他侍寝。” 李庭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来。 第183章 请求余淑妃帮忙 第183章 请求余淑妃帮忙 朝阳公主和李庭香都好像看不见玉面一样,在他面前吻得激烈无比,下头跪着的玉面目瞪口呆。 朝阳公主经此一吻,火气消散了大半,挥手叫李庭香把玉面带下去。 李庭香给玉面安排了一个屋子,刚进门便旋身关门,欺身将玉面逼退在了椅子上,玉面死命往后仰着脖子,不知李庭香要做什么。 李庭香凑近玉面的脸,玉面心头一跳,结结巴巴道:“你……你要做什么?” 李庭香却轻声一笑,抬手勾住了他的下巴,伸出香舌来描摹了一下他的唇形。 玉面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完全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办。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庭香已经被他推到了三步远处,后腰狠狠撞上了桌角。 李庭香面上仍旧带着笑,整理了衣裳坐下,轻声问了玉面一句:“恨吗?不甘心吗” 玉面哑然,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有办法,只是,你要保证听我的话。” 玉面点头,李庭香起身过去,在他的耳旁说了几句话。 玉面有几分惊诧地看着李庭香,李庭香轻声一笑,“我知道你不想陪着公主,做这件事情只屈辱你一阵,来日山高路远,金银管够,你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谁都管不着你。” “你就不怕我取代了你的位置?”玉面见李庭香要走,下意识开口问道。 李庭香轻笑,抬起食指来点了点自己的唇,“你,还不够。” 还不够舍得下,还不够忍得住,还不够狠下心来糟践自己。 “对了,”李庭香又提醒了玉面一句,“下次不要这样推我,我后腰有伤。” 李庭香撩起袍子来给玉面看,待到瞧见那一大块伤疤的时候,玉面整张脸都变得惨白。 那样狠地撞了一下,他却连呼痛一声都不曾,是怎样厉害的一个人…… 玉面没有了反抗的心思。 已经过了十天,青楼里面没有传出过一点死人的事情,公款吃喝的情况实在太严重,秦琰几乎要扛不住,好在前几天秦宜给他的两千两银子填补了一点空缺。 那日秦琰算了算账,吩咐去青楼私服调查的人,以后一天只许点一壶茶和两盘糕点,于是香饽饽变成了苦差事,众人情绪十分低落。 秦宜找了个由头进了趟宫,被秦稷拉了吐了好长时间的苦水,无非就是说边关战事吃紧,他没有得力的大将,眼看连买船都要买不起了。 秦宜边听边点头,说是啊是啊,皇贵妃嫂子头上的金簪玉饰很好看。 秦稷白了她一眼,复而又想,是得想法子省点钱了。 秦宜出去的时候照旧往喜公公手里塞了东西,这些年来喜公公收秦宜的礼是收得得心应手,况且他在宫外仅有的几个家人也都被喜公公照料得很好,喜公公待秦宜那是打心眼里好。 喜公公送秦宜往外走,秦宜低声问了一句:“公公,近来皇贵妃娘娘可有什么不对?有没有憔悴之类的,很突然的变化?” 喜公公想了想,微微摇头,只说一切正常。 秦宜微微蹙眉,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公公,近来宫里有没有死人?”秦宜将声音压得很低,“年龄小一点的宫女,有没有?” 喜公公想了一会儿,“王爷也知道,这宫里头死个把人,不算什么稀罕事,尤其是那种品阶不高的小丫鬟,老奴常在皇上面前伺候,对于后宫的事不甚了解,约摸记着前段时间好像是失踪了一个,据说是跳井了,但是也没人去捞。” 秦宜心里头有了一个想法,她在喜公公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喜公公有点为难,但看着秦宜确实是有事的样子,也只能把自己手下最得力的那个小太监叫了过来,吩咐了几句,又到议政殿跟前去值班了。 那个叫喜乐的小太监是喜公公的干儿子,人长得讨喜得很,办事也利索,没一会儿,秦宜就穿着小太监衣裳,端着东西跟他一道往后宫去了。 余淑妃兴致寡淡,纵然贵冠华服,瞧起来也有点憔悴,好像对什么不感兴趣的样子。 听到秦稷赏了自己些东西,余淑妃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就吩咐人打赏。 “娘娘,”秦宜捏起嗓子,“皇上说这是打月氏送来的好东西,一定得叫娘娘瞧一瞧,奴才才好回去复命呢。” 余淑妃懒怠起身,秦宜凑上前去,低声唤了一句:“娘娘。” 熟悉的嗓音入耳,余淑妃惊讶异常,差点跌倒在地,秦宜反手扶了一把,尖声说了一句:“娘娘小心。” 余淑妃稳住身形,朝着殿中两个宫女挥手道:“都退下吧。” 喜乐守在外殿,余淑妃则和秦宜一道在里头说着话。 “这件事情,本不好麻烦娘娘,但是本王思来想去,宫中实在没有旁的熟人。” 秦宜和余淑妃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她还欠着人家余淑妃的恩情,如今贸然前来,确实有几分心虚。 “好,”余淑妃淡淡应了,“臣妾会帮王爷盯着皇贵妃,至于王爷所说的报酬,臣妾如今身处深宫,吃喝不愁,再有些旁的也没有用了。只求王爷一件事,余妩近来心思重,被王爷拒绝以后一直郁郁寡欢,前几日臣妾的娘亲入宫来看臣妾,说余妩已经有了出家的念头,臣妾希望王爷能帮臣妾劝一劝余妩。” “当然,”还不等秦宜说话,余淑妃就又添了一句,“臣妾并不是要挟王爷,只是求王爷帮个忙,能成则成,成不了,也不影响王爷托付给臣妾的事情。” 余淑妃这么一说,秦宜倒更不好意思了,只说自己一定会尽力。 秦宜去和秦琰说了这事,秦琰微一蹙眉,“劝余妩?你打算怎么劝?” “我自然有办法,”秦宜凑近秦琰的耳边,和他说了几句话,笑眯眯看着他的耳垂一分一分红了起来,“怎么样?” 秦琰斜着眼看秦宜,“不要,这么丢人的事情,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去做。” “哪里丢人了!”秦宜跳脚,“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去不去!” 秦琰大义凛然,从鼻子里头挤出一声冷哼来,不屑地把秦宜从头打量到脚,“去。” 第184章 一水一火是大克 第184章 一水一火是大克 第二日一清早,秦宜就去了余家,请余小姐上山去烧香,余家的人只当秦宜要带着余妩去京城西面的白马寺,赶紧派了个小丫鬟去把余妩叫出来,好生打扮一番。 余妩这些日子来食欲不振,人瘦下去了一圈,连颧骨都高了起来,搽粉的时候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我是不是太憔悴了些?” “小姐这样子正惹人怜呢,恒王爷肯定是心疼小姐了,这才亲自上门来约小姐呢!” 余妩心里头也清楚秦宜对自己无意,可总是放不下,这便一叹,“唉……我只希望能看到她便好了。” 余妩捏着衣角出门,秦宜和她爹娘客套了两句,便带着余妩出了门。 余家的人肯定没想到,秦宜不仅没带余妩去白马寺,更是带着她去了东面的咸宜庙。 车上还有一个秦琰,余妩一上车就愣了,但还是行了礼,一路上恭恭敬敬没敢多言。 秦琰一路上看了秦宜好几回,你说明眸皓齿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能这么猥琐呢? 偏偏还猥琐得这么可爱,真是遭人恨。 余妩长在闺阁里头,平素又只和那些大家小姐在一块,自然没有听过咸宜庙的事情。 但像秦宜这种人,自然晓得整个京城的大型八卦。 咸宜庙,表面上是个尼姑庵,其实是个提供给京城那些浪荡公子哥儿一个放浪的新奇去处。 秦宜不爱做这种玷污佛门的事情,逛青楼是逛青楼,没必要逛到尼姑庵里去。 但总有些人喜欢这种在圣洁之地作奸犯科的快感。 咸宜庙嘛,老少咸宜,男女咸宜,小倌楼里的小倌男女不拒,咸宜庙的尼姑更是男女不拒。 反正余妩不知道出家之后是个什么样子,秦宜就打算诓她一诓。 秦宜和秦琰叫了三个尼姑,余妩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吃“斋饭”,结果刚吃两口就扒拉出了一块肉来,而旁边的那个尼姑更是将手探到了她的怀里去。 余妩一阵反胃,捂着嘴冲出门去,“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 她是被深藏闺阁的大家小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有个尼姑扭着腰出来,递给了余妩一杯水,“原来小姐不是此种同好啊?倒是耽误了我一番深情,来吧,漱漱口。” 余妩本想接过来,但是刚碰到那尼姑的指尖就觉得脏得反胃,一把把那杯水扔了出去,又吐了出来。 那尼姑翻了个白眼,又扭着腰进了门。 秦宜和秦琰过了一会儿才出门,递给了余妩一杯水,余妩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么吐了一阵,脸色更难看了起来。 秦宜有点心疼,也有点内疚,但是也知晓自己此刻要是对余妩表现出来一点柔情,那就会耽误余妩一辈子,索性将脸转到一旁,只做看不见。 余妩知晓这尼姑庵定然是有猫腻,也知道不是天底下全部的尼姑庵都是这个样子,可平素她随着母亲去烧香拜佛,一般去的都是寺院,见的也都是和尚,这倒是第一回接触尼姑庵,顿时就没有了好印象,暗自忖度着是不是女人就不适合求佛。 秦宜带着余妩出了咸宜庙,瞧见不远处有个算命摊子,摊前坐着一位熟人。 三人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苏策站起身来,说了一句:“果真很准。” 秦宜听见了这四个字,万分肉疼。 这也是她计划里的一环,苏策统共就这么一句台词,四个字,要她两千两银子,砍了半天才砍到一千两。 秦宜哪里知道苏策是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只当苏策近墨者黑,现在也学坏了。 苏策离开之后,余妩才有点呆愣地说道:“这不是苏相?” 在很多大家小姐的眼里,苏策都是未来相公的好人选,京城里头纵然有些个大家小姐心仪的并不是苏策,却也没有一个会怀疑苏策的人品。 秦琰施施然开口,“既然苏相都说很准,那么咱们也过去试试?” 算命的是个瞎眼老头,当然了,这年头,你要是不瞎眼,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算命的。 瞎眼,再加老头,就已经给人一种很准的感觉了。 “三位都是贵人吧,”瞎眼老头轻声一笑,“贵气逼人,有两位仿佛还是皇族中人?” 小姑娘一般都信个算命,谁闺阁的时候还没有撕过花瓣算一算自己和心上人的姻缘? 余妩羞怯地看了秦宜一眼,打算最后再搏一把。 “我想……测一测。” 瞎眼老头神秘莫测地笑了笑,递过去一个签筒,“姑娘摇一摇吧,老朽目不能视,不能测字,虽八字很准,但是老朽今日想猜一猜姑娘想测的东西,姑娘请吧。” 秦宜微微蹙眉,装哔装过头了吧……算了,由他去,看着余妩的表情好像还挺吃神神道道的这一套。 余妩把自己摇的签子递了过去,那老头摸了摸,神秘莫测一笑,“姑娘,你一定会有一段好姻缘的。” 余妩几乎要高兴地跳起来,下意识就看了秦宜一眼。 “但是,”那老头摸了摸胡子,十分欠揍地加上一句,“必须得找到合适的人才行。” 余妩着急,“那我和……” 到底这里人太多,余妩之前又被秦宜拒绝过,十分伤心,颔首道:“仙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老头被余妩这一句仙人叫得是心花怒放,赶紧随着她去借一步了。 秦宜在后头翻了个白眼,什么仙人,自己从城隍庙里拎来的一个老头子,教了两句就能出来骗人,可见算命这一行委实是鱼龙混杂,很难分辨。 余妩把自己的想法含羞带怯地告诉了那老头。 “恕老朽直言,”那老头摸着自己的胡子,装得还真有点像仙人,“那个年长些的贵人,同姑娘并没有缘分,若是彼此年纪大了,勉强凑在一块也只能磕磕绊绊过日子,至于那个年纪小些的贵人,姑娘与她倒是有点孽缘……” 老头喟然一叹,“一水一火,大克啊,姑娘,你若和她在一起,会克死她的,首先是天降灾祸,万人相敌,再就是亲人反目,举刀相向,留给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你不能为了她去死,万一如此,也会克到她,总之你们二人只能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方能互生互盛。” 余妩退后一步,满面灰败神色。 这一回的计谋委实可靠,回去的路上,余妩既不敢看秦宜,却又不敢离秦宜太远,生怕自己克到了她。 第185章 算计的人围成圈 第185章 算计的人围成圈 秦琰找来的大夫医术还算可以,见了点成效,蔷薇现在有时会清醒一点,不肯叫秦宜娘亲,只叫她王爷,等到一迷糊起来,叫娘亲的时候,又总念叨着要去看秦琰。 蔷薇反复告诉秦宜,她是娘亲,秦琰是爹爹。 秦宜私心想着,蔷薇是想让自己和秦琰在一块儿,但是蔷薇现在只有七岁的智商,她总不能告诉蔷薇,她和秦琰是堂兄弟,也不能透露女子身份。 喜公公下了差,来给秦宜送了封信,且巧蔷薇拖着秦宜往秦琰那里去,秦宜便给喜公公递了几片金叶子,带着蔷薇去了瑜王府。 且巧秦琰准备用饭,便给她们两个人添了筷子。 有个小丫鬟瞧见秦宜过来,忙不迭就给许幼薇递了信,许幼薇大病初愈,整个人瘦的不像样子,颧骨高高凸起来,愈发显得刻薄。 “贱人!有一个季尤黎还不够!还要再添一个恒王爷!”许幼薇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黄莲的脸上,“本王妃不是叫你去和老爷说了吗!为什么秦宜她还活得好好的!” 黄莲跪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着,她明明已经把许幼薇的意思完完全全告诉了许大刚,但是许大刚前一阵刚被秦琰痛揍过,连当年事情的真相都说了出来,谁知道他还敢不敢去给秦宜下毒。 红桃最近很得许幼薇的心,赶紧在一旁给许幼薇顺着气,“王妃,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要奴婢说,这下毒可不够直接,王妃还不如……” 许幼薇偏头去看她,不耐烦地甩了甩手,“谈何容易!她到底是个王爷!” “最近高丽和大秦起战,还有不少高丽人,正在大秦内部流窜,听说京城也有些不稳呢……”红桃一面说,一面给许幼薇揉捏着肩膀。 许幼薇病了这么久,秦琰都没来看过她。秦琰说,当年的事情他已知道真相,现在还没把许幼薇送出府,算是存留着最后一点善心,要是叫他再见到许幼薇,说不准会不会对她下杀手。 可是许幼薇哪里愿意这样活着,她的梦想就是做光鲜亮丽的瑜王妃,她要秦琰这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她要生下秦琰的儿子,她要她的儿子做世子。 现在的许幼薇又急又气,已经昏了头,根本没有多少脑子可以来考虑,当即就抓住了红桃的手,急得一双眼睛都要从眼眶里头鼓出来,“本王妃身边就你一个机灵的,你快去,这些钱你拿着,一定要办妥帖了。” 许幼薇把一把银票塞到了红桃的手里,现在高丽和大秦作战,京城里头乱的很,人心惶惶,趁此机会杀了秦宜,确实是个好办法。 红桃看着许幼薇华服贵饰也遮盖不住的颓唐之色,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不得王爷的宠爱,脑子又笨,现在看起来像极了一个黄脸婆,哪里有半点王妃的样子。 但是红桃还是娇笑着应下,一旁的黄莲瑟瑟发抖,悄悄握起了一只拳头来。 前头秦宜和秦琰在一块儿看那封信,蔷薇乖乖坐在一旁吃着糕点。 余淑妃说,八月中旬的时候,宫里确实死了一个小丫鬟,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天死的。 听说是伺候大皇子不得力,被姚皇贵妃骂了几句,哭着跑了出去,后来才知道是跳了井,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十九了,不知道到底是哪天跳下去的,有人闻见了腐臭味才找到井里去。 不过人都给泡发了,不好往上捞,索性就把那个井给封了。 对于秦宜特地交待的事情,余淑妃也打探了出来,那个小丫鬟还有三天及笄。 余淑妃还说,姚皇贵妃好像对大皇子并不算好,自从上次朝阳公主闹过之后,姚皇贵妃就越来越不愿意哄大皇子,反倒是皇上一切如旧。 这便清楚了,多半是姚皇贵妃那日没能等到新鲜处子的鲜血,只能从自己宫里临时找了一个。 想到姚皇贵妃那美丽的容颜是被无数人的鲜血一点一点浸泡出来的,秦宜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万物生说,以鲜血养人这种法子,最是恶毒,你抢了别人血液里头生气的同时,自然也就被迫接受了这其中的怨念和恨意。 长此以往,必会慢慢逼疯自己。 其实不用万物生说,用鲜血养人,本就是为了延年益寿、永葆容颜,拥有这两样本事的,说好听点,那叫妖精,说不好听点,就是妖怪。 妖怪和正常人当然是不一样的。 但是不管是妖怪还是正常人,哪怕是花鸟鱼虫,都有骨子里带着的母爱。 姚皇贵妃日日面对着大皇子,恐怕不知道怎么担心自己那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她惦记着,也害怕着,那个女儿是悬在她头顶上的一把刀子,不知何时就会掉落下来。 而且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握着那把刀子。 秦宜和秦琰相视一眼,知晓彼此都想到了一处去,但是乐姬那里肯不肯放人,还是两说。 秦宜回府和乐姬商量了自己的计划,乐姬当然是一口否决,就在秦宜还在打算着要如何劝说乐姬的时候,乐姬忽然应了下来。 她说:“行,但是前几日,必须得我去,我不放心你。” 乐姬摆明了是嫌弃秦宜的身手不好,秦宜却不在意,她倒是宁愿坐山观虎斗,亲自上手这种事,乐姬强烈要求,她当然是巴不得同意。 姚皇贵妃最近的精神确实是不好,前次朝阳公主忽然来了那么一遭,把她吓了个不轻,但是在秦稷面前,她还照旧保持着从前的样子。 只是姚皇贵妃最近自己也感觉出来了,她越来越耐不住性子,秦稷每个月总是按时往余淑妃那里去,根本没有几次,从前她能忍得住,可最近就是忍不住了。 她翻阅了从前楚妙留下来的本子,可到底只有半本,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是怎么了。 那夜秦稷又去了余淑妃那里,姚皇贵妃发了好大的火,把宫女太监都赶了出去,自己坐在梳妆台前。 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脸,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中断这个法子,这张绝色的脸就是她最大的砝码。 秋风渐上,窗子被一阵凉风吹开,姚皇贵妃打了个寒噤过去关窗子,忽然就从窗下跳出一张人脸来。 第186章 我的流氓回忆录 第186章 我的流氓回忆录 烛光明暗,晚风惨凉,姚皇贵妃的尖叫声被人捂了回去,绝色容颜褪去了全部血色,惨白得吓人。 那个婴孩眨巴着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她并不熟悉的人,躺在乐姬的怀里让她觉得安心,她以为乐姬在逗她玩,她伸出了粉嫩的小手去,想要抓住姚皇贵妃发髻上的步摇。 姚皇贵妃愣在了那里,她想去摸一摸那个小女孩,抱住小女孩的那个人却忽然往后一退,点地飞起,穿着夜行衣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头。 姚皇贵妃伸出一只手去,只握到了一把的风,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抱着孩子的那个人姚皇贵妃并不认识,她的眉目比较寡淡,是那种很容易被人忘记的长相,而且姚皇贵妃怀疑,这也根本就不是那人的真脸。 姚皇贵妃连续两天晚上都梦见了那个粉嫩嫩的小女孩,醒来形容憔悴,却不打算派人去找。 秦宜也不打算让乐姬在这两日再去姚皇贵妃那里,得吊着她才行。 京城里头暗潮涌动,高丽人还有不少遗留在大秦,秦稷派人痛下杀手,朝局动荡不安,边关频频传来坏消息,高丽已经开始逐步向内陆深入,而且秦稷还接到了消息,说高丽打算和南宋合作,夹击大秦。 晏婴给秦宜送了封信过来,里头不过寥寥几句话,只说自己暂时无事,叫秦宜不必担心,秦宜亦是给他回了信,说大秦这边也不甚安稳,叫他万万一切小心。 苏策近来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天不亮就要进宫和秦稷商量事情,一直到晚上才能回府,恨不能直接歇在议政殿里头。 秦宜和秦琰两个倒是乐得清闲,秦宜身子大好,只仍不敢过度饮酒,每日与秦琰出去玩,也只是浅酌一点点。 那日两人从逍遥坊听完了小曲回来,乐悠悠地往前走,秦宜举着个糕点对月吟诗,朗声来了一句:“莫使金樽空对月!” 秦琰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就是看着秦宜手里那个金黄色的糕点笑得喘不上气来,扶着秦宜的肩膀笑得整条巷子都是他的回音。 秦琰的笑声忽然停住,顺手拽下秦宜头上的玉簪,用力往后掷去,后头跟着的那人还未发出声音,就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秦琰把秦宜护在了身后,一把飞刀破空而来,秦宜迅速蹲下,正好躲过那把刀,尔后摸了一把石子就塞到了秦琰的手里。 秦琰和秦宜配合默契,一个手腕翻转往外掷着石子,另外一个一边弯身跳跃去躲,一边捡着石子。 巷子里头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秦宜虽然身子灵活,但到底不会武功,此刻又没有弓箭傍身,秦琰不敢缠斗,迅速带着秦宜且战且退。 不过听那几人的呼叫声,应该是高丽人。 秦宜和秦琰都只当是拦路打劫的,并未往心上去。 秦宜一边走一边摸出块糕点啃着,秦琰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嗔怪道:“手都没洗,脏兮兮的。” “我在品尝自己手指的芬芳,你要不要也尝一尝?”秦宜贱笑着伸出沾着糕点渣的手指往秦琰面前递去。 她知道秦琰有点洁癖,根本不让不熟悉的人碰,秦宜刚刚摸了石子,现在又沾了一手的糕点渣,肯定是要被秦琰嫌弃。 秦宜打小就喜欢这样逗秦琰,不是拿筷子就夹他碗里的菜就是抢他的衣裳穿,还曾经趁他午睡的时候偷过他的腰带,等他醒来追自己的时候顺手摸了他的大腿。 秦宜现在回想,自己的成长史简直就是流氓回忆录。 但是令秦宜没想到的是,秦琰居然低下头来,舌头在秦宜的指尖上打了个转,扬唇浅笑,“好甜。” 秦琰说这话的时候直直地看着秦宜的眼睛,秦宜忽然红透了脸,扑上前去抓住了秦琰的衣襟,蹭了两下。 “不行,我不要吃亏,我得把便宜占回来。” “黑灯瞎火的,甚好,你想从哪里占回来,恩?”秦琰放低了声音,轻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万分魅惑。 秦宜狠狠咽了一口口水,赶紧擦了擦鼻子生怕自己流出鼻血来,为了缓解尴尬,秦宜只好蹦蹦跳跳摘下了秦琰头上的簪子,给自己的头发又固定了起来。 秦宜在整理头发的时候,秦琰忽然想起那日,他中了朝阳公主的奸计,躺倒在床上,秦宜的头发也有点乱,着急地问自己要不要紧。 秦琰还记得,她的唇特别软,更记得她的眼泪落在脸上有点热,然后便是彻骨的凉。 秦琰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在宫里,秦宜用银狐围脖来砸自己的后背,站在自己后面一边哭一边骂。 他不敢去想这些事情,一想就头疼。 乱伦两个字真的有点重,压得秦琰喘不过气来。 明明他没有做什么,可光是有这个想法,就叫他脑子里头乱成了一团。 秦宜在后头拽着秦琰的袖子边走边跳,显然不知道秦琰现下在想些什么。 秦琰把秦宜送了回去,回府的时候面色仍旧不太好看,他与秦宜,未来一片渺茫。 红桃一早就埋伏在了正厅门口,见秦琰披头散发进来,面色也很不好看,就知道自己的计划肯定是成功了,赶紧冲上前去,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挤出两滴眼泪来。 “王爷!”红桃抬起头来,自认为此刻的自己颇有几分梨花带雨的味道,“奴婢不是故意的,都是王妃逼奴婢的啊!求王爷原谅!” 秦琰的脚步顿住,微微眯了眼睛,“虎子,把她扔进来。” 红袖被虎子推搡进了屋子里,冷冷白了他一眼,心想着,不长眼的东西,等许幼薇被自己从王妃的位置上拽下来,自己最少也能做个夫人! 哼!不过是个下人罢了,敢在自己面前吆五喝六的! “王爷,”红桃急着邀功,根本不用秦琰问,就泪水涟涟道,“奴婢一点都没想害王爷和恒王爷,是王妃说……说奴婢要是不照做的话,就要杀了奴婢全家……” “求王爷救救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啊!王妃还说……”红桃见秦琰的面色难看起来,赶紧又哭着添了一句,“说要是奴婢不听话,就把奴婢赏给那些高丽人啊王爷!” 第187章 有个秘密告诉你 第187章 有个秘密告诉你 秦琰没想到今天那一场小插曲居然也是许幼薇精心设计的,不由想到这许幼薇是越来越没有脑子了。 “虎子,传我的话,”秦琰懒得再搭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把许幼薇和她身边的丫鬟都扔回许家去,顺便告诉许大刚一声,那个四品官员他要是当腻了,干脆就别干了。” 虎子点头,拎起红桃的衣领就往外走。 红桃拼命地挣扎着,尖声叫道:“王爷!奴婢是被逼迫的啊王爷!” “再多嘴我就……”虎子恶狠狠咬牙,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来威胁人的法子,“我就往你嘴里浇大粪!” “我呸!”红桃啐了虎子一脸的唾沫,“你这个下贱……啊——!” 虎子点地飞起,一会儿蹿到房顶上去一会儿又拽着红桃大头朝下摔下来,然后从湖上飞完了之后就又蹿到了茅房的下空,假装手一滑,差点把红桃扔进去。 这短短的一路红桃被虎子折腾得不成样子,头发凌乱眼神空洞,白着一张脸连话都说不出来,一进许幼薇的屋子就直接吐了她一身。 许幼薇尖叫一声往后退,本想伸手去打红袖的脸,可红袖趴在那里吐个不停,许幼薇也只好收回了手。 虎子把秦琰的话原原本本告知了许幼薇,许幼薇不敢置信地尖叫一声,立马就要往外跑去。 “不可能!王爷不可能对我这样的!” 院门口的侍卫当即就拦住了许幼薇,许幼薇撒泼打滚要往外冲,那几个侍卫却是根本不肯让开。 “王爷有名,许小姐不再是王妃,也不再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如果许小姐敢做什么出格的事的话,生死不论。” 侍卫的话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情感,许幼薇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一下子跌倒在地,哭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换成从前,秦琰说“生死不论”四个字,许幼薇肯定是不信的,可是当年自己推秦宜入水的事情已经被秦琰知晓,他打心底里恨死了自己,怎么可能再管自己的生死荣辱。 虎子翻墙离开,根本就没管后头哭成了泪人的许幼薇。 自作自受,虎子压根就不同情她。 许幼薇一次又一次地去试探秦琰的底线,秦琰终于是对她厌烦透顶,打算明天一早进宫,和秦稷说自己要休了许幼薇。 到底是秦稷赐的婚,还是要去说一声的。 知晓了这个消息的季尤黎并未表现出什么多余的情绪,白鹭劝她在秦琰耳边吹一吹风,把她从平妃抬成正妃,季尤黎却只是摇摇头。 人心不足蛇吞象,秦琰喜欢的从来就不是她,她能在秦琰身边陪一阵儿,已经是心满意足。 第二日一清早,秦琰就直接进宫面圣,一分钟都没耽误,他实在是受够了许幼薇做他王妃的感觉。 然而如果秦琰知道秦宜不一会儿就会来找他的话,无论如何他都会等一会儿的。 有的时候错过,本身就是一种过错。 秦琰进宫没一会儿,秦宜也就赶了过来,他们俩是闲散王爷,平时总有不去上朝的时候,秦宜本以为今日秦琰也不会去,没想到去扑了个空。 虎子也跟着秦琰去了宫里,瑜王府里再没有秦宜真心相信的人,这便一面喝茶一面等着秦琰,生怕自己要是往宫里去,正好和秦琰岔开。 旁边的蔷薇又恢复了七岁孩童的样子,挑拣着盘子里的糕点吃。 秦宜此刻兴奋地几乎要尖叫起来。 蔷薇今天早晨清醒过来,告诉了她一个她不敢相信的消息,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可蔷薇说完之后没过一会儿,就又恢复了这个样子。 蔷薇最近的病情总是反复,大夫说这是要好转的前兆,秦宜知道这事肯定要等蔷薇好了之后再仔细问一问,可她真的忍不住要和秦琰分享这个消息了。 若是真的……若是真的……秦宜十分激动,不住地搓着手,一想起蔷薇的话眼前就是一片眩晕。 她不是老恒王的亲生女儿,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可秦宜真的忍不住兴奋。 她和尔琚没有兄妹关系,他们可以安心在一起了…… 尔琚,我爱你。 秦宜一遍一遍在心里头默念着这句话,想着一会儿一定要亲口说出来。 秦琰此刻并不知道,瑜王府上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在等着自己,他告诉秦稷,要是不休了许幼薇,他一天都活不下去了。 秦稷还是有点为难的。 “皇兄,要是您不同意,臣弟就只有自杀一条路好走了。”秦琰不卑不亢,完全没有退步的意思。 秦稷揉了额角,“最近朕烦心的事情太多了,你休王妃不是休小妾,总要有个七出的名头才是啊……” “善妒,这还不够?”秦琰提起许幼薇就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因着这个女人,秦宜吃了多少苦。 秦稷微微蹙眉,“休妻并不是什么大事,近来边关的战事越来越胶着,霍擎守着的那一块儿还好,中间那处也还有点样子,只是和南宋接壤的那一块沿海,简直是乱成了一团,要是再不去处理,高丽和南宋就要节节逼近,到时候那南方七八个州县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秦琰不说话,死活不肯接腔让秦稷顺坡下驴。 但是秦稷今天是铁了心要让驴往前走,不管顺不顺坡。 “朕如今能相信的只有你了,朕得在京城守着,不然一定会带兵亲征,你是朕的亲弟弟,你要是去了边关,一定能极大地鼓舞士气,”秦稷说着就起身要去抓秦琰的手,“琰弟,朕只能寄希望在你身上了。” 秦琰跪地叩头,“皇兄重视本不该推辞,只是臣弟在兵法之上一向没有什么造诣……” “琰弟不必谦虚,前次你带兵去过边关,对南宋也有一定的了解,朕很相信你,若不是恒王年幼,朕也想让她去帮朕上阵杀敌呢。朕虽平时对你们严苛了一些,却也知道,你们这两个弟弟啊,都是好样的。” 秦琰抬起头来,看着秦稷的笑容,莫名就觉得有几分阴冷。 第188章 想给你两个惊喜 第188章 想给你两个惊喜 秦稷在用秦宜威胁秦琰。 “皇兄既然说了,臣弟自然不好推辞。”秦琰仰起头来,和秦稷一样,笑得疏离。 一起读书一起闹,一起恶作剧的那段日子,终于是一去不复返了。 帝王床前无夫妻,帝王位上无兄弟。 无上风光,无上寂寞,无上肮脏。 秦稷叫秦琰明日一早就出发,给他一晚上的准备时间。 秦宜还在瑜王府里等着秦琰,却听得外头来报,说是苏相来访。 秦宜起身去迎,笑着说了句:“苏相也来了,可巧呢,瑜王还没从宫里回来,下朝了吗?” “恩,”苏策温润开口,“下朝了,但是皇上留瑜王爷说了几句话。” 秦宜今日开心的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才好,冲着苏策吐舌笑道:“那苏相就和本王一道等一等吧,想来瑜王也快回来了。” “不,”苏策轻轻摇头,“臣是来找王爷的。” “恩?” 苏策把目光转到了蔷薇的身上,云淡风轻开口,“臣刚得着消息,有名的医圣妙回天这几日在京城,且本来今天早晨就要离开,臣好不容易求她再等上几个时辰,王爷赶紧随臣过去吧,带着蔷薇姑娘一起。” 秦宜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着急告诉秦琰她的身世之谜,更希望蔷薇早点好起来。 秦宜随着苏策一道飞奔出府,急着去见妙回天。 听闻这妙回天的性子比较乖张,最爱四处游走,哪里的疑难杂症最多就会在哪里逗留一段时间。 秦宜估摸着再过几年,妙回天可以不用再治病救人了,写个游记买给书局吃版权也不错。 妙回天其实不太喜欢治蔷薇这种病,说到底这并不算什么疑难杂症,只是脖子被扼住太久,脑中缺血。 但是苏策的交友圈很广,妙回天也是看在了苏策的面子上,给蔷薇施了几针,又开了个方子。 妙回天拽过一张纸来,唰唰画了几笔,“这样给她推拿,妙回天拿着那张纸手指示范了几下,最好还能给她扎几针,我画得很浅显了,正常长脑子的人应该都能看懂了。” 秦宜拿过那张纸来,觉得自己可能是没长脑子。 但是秦宜是不会承认自己没长脑子的,术业有专攻,万物生肯定能看懂这鬼画符的玩意,至于自己嘛,主要擅长……呃……擅长…… 算了换个话题吧。 蔷薇还在熟睡之中,苏策派身边的人把她送了回去。 妙回天伸手要诊金,一开口就是两千两,秦宜前两天在逍遥坊挣的那点钱都掏了出去,万分肉疼。 “好歹还是个王爷呢,小气,”妙回天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在苏相的面子上,两万两都请不动我呢!” 秦宜不明白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为什么要用这种少女的娇羞口气说话。 她咽下一口老血,和苏策一道同妙回天寒暄了几句,便往外走。 “策策小宝贝儿,你这样聪明,千万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呦~” 秦宜脚下一绊,抬头去看苏策,却见苏策神色如常,半分不显尴尬。 “他……”秦宜被苏策扶了一把,勉强稳住了身形。 苏策轻浅一笑,“医圣瞧得起臣,觉得臣有点学医的根骨,但是臣并无意于此,只能辜负医圣的一片好意了。” 聪明人真是走到那儿都被人待见……秦宜有点不开心。 秦宜本来想直接去瑜王府,但是和苏策顺路走了一会儿,忽然打算先回一下自己府。 秦宜回去的时候蔷薇还在睡着,秦宜轻手轻脚走进去,找了一件蔷薇之前过年制的,后来穿小了的裙子出来。 整个屋子都很安静,只有蔷薇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秦宜的手脚乱抖,若是此刻有人进门,她就将万劫不复。 她连呼吸都不敢呼吸,快速地把一条裙子往自己的身上套,可是她从来都没有穿过,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根本不知道这一层一层的繁复裙子要怎么办才好。 秦宜上牙磕着下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等到站到镜子前面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裙子还是穿得有一点点歪。 管不了那么多了,秦宜拽了拽腰带,取过一旁的披风来将自己罩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往外走去。 一路上,秦宜都紧紧地揽着披风,生怕被人看见里头的端倪,路上只要有人打量过来,她就会赶紧低下头去,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响亮,像是偷了谁的东西。 秦宜进了瑜王府,秦琰正在家里头收拾东西,本打算一会儿去和秦宜一道用饭,顺便和她告别,却没想到秦宜先来了。 秦宜进门的时候,秦琰正背对着她收拾衣裳,“你来了?一会儿想吃什么,叫厨子做,还是去飘香楼?” 秦琰手上的动作没停,等了一会儿不见秦宜回答,转头却看她呆愣在那里,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了?” “你这是……”秦宜哑着嗓子开口,“要去哪?” 秦琰微微蹙眉,“边关作战,还是去南宋那边,皇上的意思,要我明早就出发。对了,我这两套铠甲,你说哪套好看?” 秦琰见秦宜不开心,拿出两套铠甲来逗了逗她。 秦宜忽而飞身上前,一把抱住了秦琰,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里。 秦琰笑了一声,要去摸她的脸,秦宜却紧紧抱着,不肯松开。 “随安,没事,”秦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秦宜心里头不开心,又在秦琰胸膛上蹭了两下,这才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有一点点不开心,“尔琚,我有两个惊喜要给你。” 秦宜的嗓音微微有点沙哑,激动地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哪两件?”秦琰看着秦宜的脸,不由自主想要亲一亲,可是他知道不可以,这便轻轻一笑。 秦宜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解开衣裳之前先问了一句:“虎子在外面等着吧?” 秦琰点头,不懂秦宜要做什么。 秦宜伸手去解自己的披风,嗓音沙哑,“尔琚,你看我好看吗?” 外头的披风顺时落地,露出里头的一套裙子来,秦琰当即呆愣在了那里。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随安。 纤腰一握,明眸皓齿。 第189章 终于能说我爱你 第189章 终于能说我爱你 秦宜抬手把头发松开,轻轻甩了两下,抬起头来的时候有几分羞怯,却还是鼓起勇气来轻声问了一句:“尔琚,我好看吗?” 她这样盈盈站在了他的面前,把最好的自己呈现给他看,眉未画、唇未点,整张脸不施粉黛,映在他的眼里却是绝色倾城。 秦宜捏着手,不让自己太过紧张,歪头看着秦琰,绽开一个微笑。 没有什么美景能比得上佳人这一勾唇。 秦琰忽然懂了为何千年前的姬宫湦能为了褒姒一笑而将江山付之一炬。 万朵烟花一瞬间开放在半空,沙漠变成了汪洋大海,鱼儿跳跃其中,万年的冰雪层上开出了耀眼的花,阳光洒下大地,整个世界都在融化。 秦琰想,就算很多很多年以后,沧海变桑田,人事变迁,他长眠于地下,变成了皑皑白骨,也不会忘记随安今日的笑容。 秦宜见秦琰不说话,愈发害羞,她没有穿过裙子,不知道是不是太奇怪,此刻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了。 “好看。”秦琰沙哑着嗓子开口,万分魅惑。 怎么会不好看,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还好看的女子。 “我……” 秦宜往日里所有的勇气都消失不见,她此刻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 秦琰还在看秦宜,他眼见着她的脸一寸一寸红了起来,手指绞着衣角,像是在犹豫什么事情。 “尔琚,我……” 秦宜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半途却又松懈,气得她狠狠跺了两下脚。 秦琰面上仍旧挂着好看的笑,“恩?” “我爱你。”秦宜忽然跳起来,勾住了秦琰的脖子,在秦琰还愣着的同时,秦宜已经准确地找到了他的唇。 秦宜很生涩,牙齿叩在了秦琰的唇上,有点点疼,秦宜踮起脚环住秦琰的脖子,生怕他会推开自己。 秦琰微微张开嘴,由着秦宜舔舐他的牙齿和嘴唇,像是一只湿哒哒的小狗。 不管是穿裙子还是主动去亲吻一个人,秦宜都是第一次做,她十分生涩,却万分用心。 “随安,”秦琰感觉到秦宜的眼泪沾到了自己的身上,捧住了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怎么了?告诉我,怎么了?” 秦宜的泪忽然汹涌而下,她心惊胆战十七年,张扬跋扈九年,如今终于能安安妥妥把自己放在另外一个人的手心里。 “尔琚,”秦宜拉着秦琰的手,熟悉的温度让她的颤抖轻了几分,“我不是你的妹妹……” 秦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秦宜是什么意思。 “尔琚,我不是你的妹妹!”秦宜紧紧抱住了秦琰,靠在他的胸膛上,整个人都不住地抖着,“蔷薇说我母妃嫁给我父王之前就已经有了我,我不是大秦皇族的女儿。” “尔琚,我不是你的妹妹。” 秦宜越说越镇定,抱着秦琰的手也越收越紧。 秦琰被突如而来的幸福击中,几乎不敢张嘴,生怕下一秒心脏就会从嘴巴里跳出来。 “随安……”秦琰哑着嗓子开口,秦宜踮起脚来,舔了舔秦琰的嘴唇,轻声道:“尔琚,别说话……” 秦琰满心欢喜,觉得自己的心上像是有颗种子发了芽,瞬间长成了一棵大树,舒展开了枝条来。 我爱你,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秦琰俯下身去,吻上了秦宜,唇齿相依,磕磕绊绊,尔后逐渐熟稔。 九年,我们终于相濡以沫。 秦琰紧紧地揽着秦宜,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此生此世再不分离。 秦宜被秦琰吻得面赤耳红,靠在秦琰的肩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们两个站在一堆杂乱的衣物中间,却像是站在了一片花海里头。 两相欢喜,这世上还有比这四个字更美妙的词吗? “随安,随安……”秦琰不住地唤着秦宜的名字,一颗泪从他眼睛处滑落下来,啪嗒碎在了秦宜的头顶。 你终于是我的随安了…… 拥抱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秦琰觉得秦宜才在他怀里靠了一小会儿,外头天就已经黑透了,秦琰想着秦宜恐怕是饿了,忙唤外头虎子送些饭进来。 虎子早就知道秦宜是个女的,此刻瞧见她穿着裙子也不多说话,嘿嘿一笑就退了出去。 秦琰拿着筷子的手在不住地抖,他说:“随安,我好欢喜,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欢喜过……” 秦宜夹了一筷子辣椒,含情脉脉递到了秦琰的口中。 秦琰这一秒还欢欣雀跃,下一秒就被辣得狠狠咳了起来。 秦宜弯着眼睛笑,忽然被秦琰一把捞到了怀里,抱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掐着下巴就吻了上去。 “小坏蛋……”秦琰在秦宜的唇上辗转流连,不知是被辣得还是被吻得,总之秦宜的唇是肿了起来。 秦琰轻轻啃咬着秦宜的耳垂,轻轻朝她耳中吹了一口气,“随安,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的,我们找个法子,浪迹天涯,你来做我唯一的妻。 随安,等我回来。 秦宜仰起头来看秦琰,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如春水微涟,脉脉含情。 “好,”秦宜抬手去摸秦琰的下巴,满心的欢喜,“你一定要早些,好好回来。” 秦宜帮秦琰一道收拾衣裳,非逼着秦琰试试看那个盔甲,以免等到了战场再出什么差错。 秦琰不疑有他,穿上了之后还在秦宜的面前转了两圈,“怎么样?” 秦宜狠狠咽下一口口水,心里头叹了一句美色误人,却勉力说了一句:“骚包。” “真的吗?”秦琰忍不住笑,朝着秦宜挑了挑眉毛,“我觉得很好看啊?不知道去了南宋会有多少姑娘会对我以身相许呢。” 秦宜跳起来抱住秦琰,咬了咬他的下巴,“不许不许,不许看别的姑娘,不许想别的姑娘,只许想我一个人。” “好,”秦琰忍不住又在秦宜唇上蜻蜓点水一下,“就想你一个。” 秦宜歪着头,朝秦琰眨了眨眼睛,“没想到那棵大树还很灵验,你这次去要是顺路,一定要把我们俩许的愿望带回来。” “好。” “尔琚,你走了我会很想你很想你,你要是也想我,一定要记得看一看天空。只要你能看见天空,就说明我也在想你。” 我对你的思念,浩瀚如天空,不是星星,不是月亮,也不是太阳,就是宽广无垠的天空。 “好。” “尔琚,我爱你。” “我爱你,随安。” 九年岁月相伴,三千余日夜厮守,我终于能堂堂正正说一句我爱你。 第190章 送君千里终须别 第190章 送君千里终须别 秦宜最终没有回去恒王府,她与秦琰相拥而眠,九年来终于睡了一个踏实觉。 第二日清早,秦琰率先醒来,瞧见了缩在自己怀里的秦宜,忍不住勾唇一笑,低头啃咬了一下她的鼻子。 秦宜嘤咛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猛地一震惊,下一秒就要蹿起来。 秦琰伸手抱住了她,轻唤了一声,“随安。” 秦宜这才放松了全身的肌肉躺了下来,心脏扑通扑通跳,显然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儿。 她不是尔琚的妹妹,秦宜一想起来这件事,就忍不住笑出了身,钻进秦琰的怀里蹭了蹭。 秦琰由着她蹭了一会儿,秦宜呼吸轻轻浅浅,热气都扑洒在了秦琰的胸膛上。 秦琰心都化了,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摸了摸秦宜的后背,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蝴蝶骨。 随安好像又瘦了些,秦琰想,不会是被自己借了二百万两银子之后……没钱吃饭了吧…… 但是还不能还给她。 乐姬已经开始有动作,自己得死死地和随安绑在一条船上,到时候乐姬想做什么,总有个顾忌。 最好是能拖到自己回来,这也算是最后为秦稷做一桩事,彻底了断这兄弟情谊,然后和乐姬摊牌,带着随安远走高飞,他们再想复仇还是叛国,都让那个姚皇贵妃的女儿去做吧。 随安够累了,剩下一辈子,他要好好疼爱她。 秦琰自己在那儿想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怀里的秦宜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别睡了!”秦琰把秦宜拎了出来。 秦宜不肯抬头,哀嚎一声又扑进了秦琰的怀里,“我困,你别走了,要不我去宫里和皇上说,让我陪你一起去边关,好不好?我不想你走啊尔琚……我好想你,你还没走我就想你了,你走了我要怎么办啊……” 秦宜一面说一面在秦琰怀里蹭着,死活不肯抬起头来。 刚刚在一起,又要分离,换成谁也是要难受好一阵子的。 秦琰知道秦宜舍不得自己,他又何尝舍得秦宜。 可是若秦宜进宫请命,且不说秦稷会不会放人,日后一定会更加忌惮他和秦宜。 秦稷一直知道他和秦宜的关系好,若再知晓了秦宜是个女子…… 秦琰幽幽叹了一口气。 秦宜如何不知道,只是想在秦琰面前撒撒娇罢了。她在外头永远都是一副牙尖嘴利,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是到了秦琰面前,就是喜欢生气撒娇耍赖皮。 当然,后头那七个字也可以不要,她就是喜欢,就是喜欢尔琚啊。 秦宜抬起头来,趴在秦琰身上往上挪了挪,咬住了他的嘴唇。 秦宜像是只小狗一样轻轻撕扯了一会儿,尔后哀叹一声翻了个身倒在了床上。 “唉,美人将离去,我心甚空虚。明朝逛青楼,娶个小尔琚。” 秦琰猛地翻身把秦宜压在了下头,重重咬了她的嘴唇,勾唇一笑,眉目生姿,“说!你要嫁谁?!” 秦宜呆愣愣地看着秦琰,显然又被美色魅惑住了,启唇道:“娶尔琚……” 秦琰俯下身去用自己的鼻子蹭着秦宜的鼻子,半晌终于是笑了出来。 嫁就嫁,娶就娶,只要能和随安在一起,这些都不拘。 秦宜伸手去呵秦琰的痒,反被秦琰制住,两人嘻嘻哈哈滚做一团,秦宜差点滚下床去,被秦琰一把捞住。 于是秦宜半边身子倒在床下,秦琰一只手揽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整个人都趴在她身上。 “王爷!快些起来吧!该出发了!”虎子端着一盆水风风火火闯进门来,瞧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娘哎……虎子红了脸,自以为憨厚地跑出了门去,背靠着门力拔山兮气盖世地喊了一句:“王爷,再有一刻钟得不得!” 秦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秦琰气得牙痒,怒吼了一句:“虎子,今天没有糕点吃!” “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刚发下来,属下自己去买了好些糕点,留着路上吃!”虎子憨厚地笑,显然是告诉秦琰,他不会被逼迫,他的糕点早就买好了。 秦琰和秦宜收拾完了起来,秦宜亲自为秦琰穿上了铠甲,忍不住从后头抱了抱他。 踏出这个门,她又是恒王,是秦琰的王弟,纵然亲近一些,也不能这般放浪恣睢。 虎子就假装看不见,给两人关上了门,在外头吩咐着事情。 “尔琚,”秦宜在后头吸了吸鼻子,环抱着冰凉的甲胄,“你一定要早些回来,好好地回来,我等着你呢。” 我等你金戈铁马,举刀厮杀,尔后归田卸甲,闲话饮茶。 我等你兵临城下,枯骨成花,尔后功成归家,把酒桑麻。 秦琰转过来揉了揉秦宜的头发,只说了一个字。 “好。” 纵然再依依不舍,还是要分离,秦宜也要了一匹马,慢吞吞跟在秦琰后面。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秦宜把秦琰送到了城门外,两人停了马,虎子假装在检查东西,给二人拖延了一点时间。 旁边还有秦稷派来的副将和许多士兵跟着,秦宜不敢做太出格的事,只笑着扬了扬手,“等你打了胜仗回来,咱们一块儿逛青楼去,我把最好的姑娘让给你!” “好,”秦琰勾唇一笑,轻浅开口,“一定要给我最好的姑娘。” 最好的姑娘,就是他最心爱的姑娘,等他回来,就要和最好的姑娘在一起了。 秦宜对秦琰挥手作别,秦琰亦是夹了马肚子,催马上前。 秦宜没敢多看,生怕秦琰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刻自己会哭出来,只好转身往城里走。 秦宜坐在马上,越想越难受,索性扔了马,跑到城楼上头去看那乌央乌央的一片人。 在万人之中,她清晰地找见了秦琰的背影。 秦宜捂住眼睛,忽然想哭。 城楼之上的凉风吹得她心空落落的,万分难受,眼睛酸涩异常,居然哭不出来。 “王爷,城楼上头风大,当心身子。”后头一人走上前来,给秦宜披上了一件披风。 与此同时的瑜王府里,一人喟然一叹。 王爷的心里到底是没有她,征战沙场,临走了都没有来告个别。 第191章 大侄子有出息了 第191章 大侄子有出息了 秦宜转过了身去,拢住了披风,淡淡道了一句谢。 苏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递给了秦宜,“王爷用饭了吗?臣拿了一点黄金糕,王爷若不嫌弃,请稍微垫一垫肚子吧。” 秦宜接过来,打开来咬了一口,还是没什么食欲,一想到要有好几个月看不见秦琰,秦宜心里就没抓没恼地难受。 “昨夜世子歇在了逍遥坊,王爷要不要去瞧一瞧?估摸着这会儿洛王爷也该杀过去了。” 苏策精准地找到了秦宜的兴趣爱好所在,话音刚落,秦宜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大侄子终于晓得睡姑娘了!王叔心里头甚欣慰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爹揍得鼻青脸肿了。 秦宜迫不及待要去看一看热闹。 逍遥坊里此刻热闹得很,王妈妈被洛王拎在了手里,问自家的儿子到底睡在了哪一间屋子。 这厮胆大了!居然敢半夜翻出府去,偷偷俩逛青楼! 和他不成器的王叔一模一样! 秦宜踱了进来,洛王本欲发火,瞧见她身后跟着苏相,便只冷哼了一声。 秦琰走了,秦宜心里头不痛快,很想逗一逗自己这个义愤填膺的王兄。 “呦,这不是洛王兄吗,”秦宜凑了过去,贱兮兮地笑着,“怎么,洛王兄不怕被王嫂拎耳朵啦?” 洛王气得想打秦宜,他乃是大秦战神,面敌百万而不瞬目,偏偏就是怕老婆。 “玦儿就是跟着你学坏的!”洛王气得咬牙,“本王早就说了,不能让玦儿和你在一处厮混,她偏偏不听,真是……真是气死本王了!” 洛王怒而甩袖,气得现在就想回去找自己的王妃理论,可心里也知道,只要和王妃吵起来,最后总是自己先低头。 秦宜打了个响指,“屎可以随便拉,屎盆子却不能随便扣。我大侄子虽然唤我一声王叔,可是这根代是正正经经从王兄你那里继承来的,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王兄还是先反思一下自己才好。” 洛王被秦宜气得吹胡子瞪眼,她却不肯收敛,眯眼又笑了一句:“再说了,王兄不是天天把大侄子扔在苏相屁股后头跟着?要找王兄也该找苏相才是,不知道苏相怎么把本王的大侄子教导成这样了?” 秦宜晓得苏相不会生气,也就由着性子胡闹,果真苏策只是温润一笑,眸子里头半分愧疚和闪躲都没有,“是臣辜负了王爷的厚望,还请王爷恕罪。” 苏策微微躬身,洛王被他们俩一唱一和气得喘不上气来,狠狠一挥袖子,“罢了!由着你们作吧,这儿子能要就要,不能要拉倒吧!” 洛王出了门去,秦宜在后头扶着栏杆笑。 一旁的王妈妈松了一口气,瞧着洛王爷刚刚的样子,像是要拆了这个逍遥坊一样。 “得了,带本王去找大侄子吧,再拖一会儿啊,孩子都生出来了。” 秦宜抬脚往上走,由不得王妈妈拒绝。 推开门来的那一刻,秦宜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好里头是个姑娘。 要是大侄子真断了,王兄非跟自己没完。 秦玦跟在秦宜后头挪了出来,秦宜不太喜欢在逍遥坊这种地方用饭,便提议去飘香楼,顺带请了苏策。 安小婉还如从前一样,一看见苏策就凑上来,说要请苏策听曲子,还是秦宜约苏策去吃饭,顺带谈一谈教育下一代的问题,这才把苏策解救了出来。 秦玦睡了一宿的姑娘,秦宜是一分钱没掏,没有一点做长辈的自觉,等到了飘香楼,秦宜还问了秦玦一句:“还剩多少钱?” 秦玦把钱袋子掏出来,一把被秦宜夺了过去,数了数尔后扬眉道:“成,能吃一顿饭了。这顿你请哈,要不是怕你被打,你王叔我才不去讨你父王的骂呢。” 秦玦低眉垂眼,怯生生说了一句:“谢谢王叔。” “你现在是有出息了啊,都会半夜离家睡姑娘了,来,和王叔说一说,怎么样?” 秦玦愈发羞怯,连话都说不利索,“还还还……还行吧……” 秦玦的脸已经红透,秦宜在一旁笑得咳了起来,本以为苏策会帮着秦玦打个圆场,谁知道苏策也浅笑道:“世子不若和王爷说一说感想。” 秦玦的脸几乎要埋到桌子下头去,磕磕巴巴道:“我我我……相爷不不不要……我……” 秦玦紧张地舌头都不好用了,说话说得颠三倒四,秦宜在一旁笑出了眼泪,“大侄子,别在你你我我不要不要了,你不知道你这话……” “哈哈哈哈哈,”秦宜凑近了秦玦轻声说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仪苏相,是个断袖呢!” 秦玦又一低头,凳子一翻,整个人都倒在了桌子下头。 旁边一桌有个人跌碎了杯子。 秦宜拍着桌子笑,本是随意打量了一眼,结果却看见了一个熟人。 “萧公子,这么有兴致啊。”秦宜笑得眼睛弯弯,随意和萧密打了个招呼。 萧密忽然就红了脸,像秦玦一样低下头去。 现在的萧密完全听不得“断袖”两个字,一听就脸红,只能在心里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爱女人我爱女人我爱女人。 秦宜没想到自打于倾乐走了之后萧密这样郁郁寡欢,连话都不爱说了,这便转过头来,继续打趣自己的大侄子。 一席饭罢,秦宜谢绝了秦玦邀她去逛青楼的好意,也谢绝了苏相约她去散散心的邀请,一个人回了恒王府。 秦琰临走之前,特意把秦宜交待的事情告诉了万物生,万物生这便挪到了恒王府来住。 纵然刚刚一直是欢声笑语,可这会儿静下来想到秦琰已经离京,秦宜忍不住叹了又叹,心里头像是被谁掏空了一样,不能想秦琰,一想就要哭,索性就去看看万物生住得习不习惯。 万物生捏着一张纸飞奔出来,像是收到了死去多年心上人的来信。 “太精妙了!”万物生拉着秦宜一道来看,“你看你看,啧啧,我真的想象不出来,是谁画的这张图,清晰易懂,多一笔则嫌累赘,少一笔则失了准确,妙啊,太妙了!” 秦宜懒懒抬眼,“你和那老头很熟?干嘛叫得这么亲切。” 第192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192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万物生微微一愣,秦宜从他手里夺过了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看,几乎看不出来到底怎么看才算是个正的。 “老头?”万物生想起了自己刚刚的话,震惊地无可附加,“难不成是妙回天妙前辈?” 秦宜不耐烦地把那张纸塞回了万物生的手里,抬脚往屋里走去,“蔷薇的病你有把握吗?” 万物生激动难耐,“当然!有了妙回天前辈的指导,当然能啊!我真是……真是太激动了,我此生居然有这种荣幸,能得到妙回天前辈的真迹啊!” “估计还得多久。”秦宜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万物生一个仵作为什么对针灸这么感兴趣,可见他一点都不敬业。 万物生激动地嘴唇都在发抖,“快了,约摸再有半个月也就得了。” “恩,”秦宜微微蹙眉,又嘱咐万物生道,“对了,这件事情,万万不要透露出去,我怕……有人对蔷薇不利。” 万物生点头,“我晓得其中厉害。” 乐姬又带着秦知苑去了宫里几回,有一回还让姚皇贵妃摸了摸秦知苑的小脸,冰凉的护甲让秦知苑差点哭出来,乐姬赶紧捂着她的嘴翻了出去。 乐姬告诉秦宜,姚皇贵妃最近的精神好像越来越不好了。 连余淑妃都传了消息出来,说姚皇贵妃最近精神恍惚,流水的太医往倾城殿里去,还是不见好起来。姚皇贵妃一日接着一日地消瘦下去,秦稷也是十分忧心。 乐姬和秦宜商量,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再逼李姚儿,恐怕真的会把她逼疯。 乐姬的意思,是今晚就让秦宜安排一下,彻底揭穿李姚儿,也好给未来的大业扫平障碍。 秦宜没拒绝,派人给喜公公递了封信,等到了晚上,有个小太监捎了一个扳指过来,秦宜便知道事成了。 “走吧,”秦宜懒怠地说了一句,“早死早超生。” 乐姬白了她一眼,显然是对她这种混日子的行为十分不满。 按理说,乐姬一族若是找到了皇族女儿,肯定是要把大权给交出来的,可是乐姬也不知道就是享受这种管家婆的感觉,还是怕秦宜拿了权却不肯叛乱,一直都没有交出来。 秦宜倒也不问,只让她找几个武功高强的人来。 俗话说得好,月黑风高杀人夜,所以趁着夜深,乐姬并青竹和青风还有秦宜一道进了倾城殿。 夜里的皇宫万分阴森,白日里瞧着这琉璃瓦无限华贵,等到了晚上才发现,从院中石头到宫墙,从琉璃瓦到人心,全都是凉的。 宫中戒备十分森严,秦宜找喜公公要了换班的时刻表,这才安安稳稳闯了进来。 秦宜蹲在倾城殿的房顶上,莫名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是个飞贼,不然为何这辈子,总是以各种理由出现在各种人的屋子顶上? 这几天姚皇贵妃的精神不大好,奶娘便把大皇子抱到了偏殿去养着,今日又是皇上去余淑妃那里的日子,姚皇贵妃撑着头坐在梳妆台前,满面的颓态。 青若进门,吩咐身后的宫女把饭菜放下,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给姚皇贵妃按了按额头,“娘娘,多少要吃点东西。” “本宫这两日,一闭眼就是她的脸,”青若自然晓得姚皇贵妃说得是谁,只能闭口不言,“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本宫心里……” 姚皇贵妃卸掉了白日里的华贵和不可一世,现在面上带着的都是为人母却不能和自己孩子相认的无奈。 姚皇贵妃起身到桌边,拿起筷子来吃了两口,还是没有食欲,只能放下。 和秦宜一起蹲在房顶上往下看的乐姬轻声一叹,“看来人非草木,皆有其情啊,王爷果然找到了姚皇贵妃的软肋。” 秦宜抬头淡淡扫了乐姬一眼,“是啊。” 秋天里的风十分凉,眼看就是十月份,为了动作便利秦宜今日没敢穿太多的衣裳,差点冻死在房顶上。 但是姚皇贵妃还没歇下,几人也就只能在房顶上蹲着。 青若又劝了姚皇贵妃几句,姚皇贵妃只是摇头,说:“我既为人母,如何能不心疼她……罢了,你先退下吧。” 青若没有法子,只能吹了蜡烛,然后阖了门出去。 秦宜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乐姬和旁边两人的脸,这才点头道:“差不多了。” 乐姬把在自己怀里熟睡着的秦知苑慢慢抱了出来,看向她的目光万分慈爱,很有母爱的光芒。 在青风的帮助下,秦宜也从房顶上跃了下来,不远处巡逻的侍卫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并未瞧出什么异样。 窗子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姚皇贵妃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颤着声音带着哭腔道:“是你来了吗?” 乐姬告诉秦宜,她已经和姚皇贵妃说过,如果敢叫人的话,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掐死秦知苑,所以叫秦宜不用担心。 乐姬抱着秦知苑翻进了姚皇贵妃的屋子,后头跟着秦宜和青风青竹。 姚皇贵妃有几分惊诧,“恒王爷?” 前头的乐姬轻声一笑,“娘娘还装什么,难道近来的桩桩件件事,不都是娘娘一手安排的吗?” “从金簪杀人案,到陷害本王入狱,再到派人来杀本王,不都是娘娘一手主导?娘娘真是用心良苦啊,为了杀本王,用尽了计谋。” “恒王爷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拿我的女儿要挟我?”姚皇贵妃白着脸笑,“恒王爷可真下得去手,她不过是个小孩子!” “原来娘娘肯承认这是娘娘的女儿了?本王还以为娘娘心里只有那个大皇子呢!毕竟儿子才是娘娘唯一的指望不是吗!” 姚皇贵妃几近疯癫,忽然喊了一声就要冲过去,“放开我的女儿!” 乐姬往旁边闪躲,秦宜在旁边冷笑一声,“娘娘,今天皇上去了淑妃娘娘那里,娘娘在这儿装给谁看呢?” 抱着秦知苑的乐姬浑身一颤,有几分惊诧。 “既然这样……”姚皇贵妃冷笑,“来人!” 外头冲进来十几个侍卫,把秦宜等人团团围住,而姚皇贵妃的手指,却指着正抱着秦知苑的乐姬。 “抓住她!” 第193章 环环圈套谁害谁 第193章 环环圈套谁害谁 乐姬愣了,下意识就去看秦宜,秦宜则朝她蹙眉,意思是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乐姬下意识想去把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来,她没想到姚皇贵妃的动作这么快。 青风和青若迅速和那几个侍卫缠斗起来,姚皇贵妃不去管逃到一旁的秦宜,反而是对戴着秦宜面具的乐姬步步紧逼。 “恒王爷还真是头脑简单啊,女儿?”姚皇贵妃尖锐一声笑,“本宫连亲生父亲都不在乎,连满族生死都不放在眼里,会在意一个女儿活着还是死了?!” 姚皇贵妃伸出长长的护甲,去划了一下秦知苑的脸,秦知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着秦知苑的乐姬呆愣在了那里。 “我……”乐姬想要去揭下自己的人皮面具,可是秦知苑双手乱抓,她腾不出手来。 姚皇贵妃看见秦知苑哭得脸都皱到了一起,眼中散发出了嗜血的光芒。 这一路上,她踩着无数人的骸骨前行,如今也不在乎再添一个自己的骨血了。 更何况这个女儿,早就该死在那一片池塘里头了。 “终于等到恒王爷自投罗网了,本宫等了王爷很久了,公主坟里头一方冢,也空虚多年,等着王爷去睡呢!” 乐姬被姚皇贵妃逼到了死角里头去,忽而一把秦知苑抱紧在怀里,尔后揭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难道恒王爷一早就算计好了?所以才要和自己“换脸”?! 乐姬心里头一颤,她为了把秦宜骗过来,轻易地就答应了她戴面具的要求,更何况秦宜的要求也比较合理,她不会武功,装成乐姬会安全一点。 乐姬以为姚皇贵妃会等到皇上来了之后再动手,哪里知道她现在就想把秦宜置之死地,还想杀了秦知苑! 姚皇贵妃果真有她自己的打算。 乐姬撕下面具,疼得龇牙咧嘴,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只剩下一个青风还在和五个侍卫缠斗着了。 “你疯了!”乐姬气得跳脚,却不敢把秦知苑露出来,“为何不按计划行事!” 姚皇贵妃一惊,“怎么是你!秦宜呢!” 乐姬想抱着秦知苑翻窗而走,说好了今天只对付秦宜,可是姚皇贵妃居然把心思打到了秦知苑的身上,乐姬自然不会再和她合作。 可是姚皇贵妃哪里肯,赶紧吩咐一旁的侍卫拦住了乐姬。 “我不想让你死,把这个孩子交给我。” 姚皇贵妃冷笑,乐姬紧紧把秦知苑护在了怀里,“你疯了!这是你的孩子!你的亲生女儿!” 乐姬已经知道了蔷薇要转醒的事情,秦宜要是知道了她不是恒王的亲生女儿,肯定更不会在乎什么复国大业了,一早就和那个瑜王爷双宿双栖去了。 乐姬本想着借着今天的机会让姚皇贵妃和秦宜斗一斗,要么逼迫秦宜同意自己的计划,要么就让姚皇贵妃杀了秦宜。 乐姬一族和爰帝后人的秘密,万万不能泄露。 可谁想到姚皇贵妃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狠得下心去杀! “给我!”姚皇贵妃眼瞳猩红,伸出手去就要去抓秦知苑。 纤长的手指上戴着冰凉的护甲,瞧起来像是死尸的腐手,鬼魅的骨爪。 “皇上驾到!” 外头一个太监尖声喊了一句,姚皇贵妃慌了神,“快去抓秦宜!” 趁着姚皇贵妃分神,乐姬迅速从窗口跳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里头。 此时的姚皇贵妃再也顾不得去管乐姬,她必须要趁今夜的机会,彻底杀了秦宜。 私闯宫闱只是一个名头,姚皇贵妃就不信了,秦宜能在一夜之间变成一个男子! 姚皇贵妃知道今天秦稷一定会去余淑妃那里,所以才打算趁这个机会先杀了秦知苑,重伤秦宜,到时候把秦知苑的尸体往湖里一抛,再把重伤的秦宜扔到皇上面前,假托是个刺客,随便把罪名赖到一个侍卫头上去就行。 所以她算好了时间,告诉青若看着屋子里头打斗得差不多了,就去余淑妃那里请秦稷,就说自己病得厉害,宫里遭了刺客,吓晕了过去。 可是此刻秦宜未被重伤,自己就不能晕了。 姚皇贵妃只能胡乱抓了抓头发,形销骨立地往外冲去。 “皇上!”姚皇贵妃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白着一张脸冲到了秦稷的怀里,“吓死臣妾了!” 秦稷揽着姚皇贵妃,铁青着脸道:“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倾城殿里进了刺客,属下刚刚将刺客抓过来,只是……” 那侍卫吞吞吐吐,只能往旁边撤了撤,叫秦稷看自己身后的人。 果然是青竹和秦宜,看来她的面具已经被人撕下去了。 姚皇贵妃缩在秦稷的怀里,面上浮起一丝冷笑,却还是装成被吓得不行地样子,抖着唇哭道:“皇上,怎么会……王爷怎么会在臣妾的宫里……” 秦稷冷着脸看秦宜,不说话,显然已经是气极。 姚皇贵妃眼见着秦宜已经走上绝路,心里已经开心到了极致,赶紧靠在秦稷的怀里煽风点火道:“皇上……刚刚臣妾真的好怕,臣妾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王爷,为何王爷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和臣妾过不去!” 姚皇贵妃纵然憔悴,还是这般美艳绝伦的样子,秦宜跪在地上仰头看,想着自己要是个男子,肯定也会被姚皇贵妃迷得神魂颠倒。 不愧大秦第一美女的名头。 不知道秦稷到底会如何抉择。 姚皇贵妃仍旧在一旁“嘤嘤”地哭着,秦稷揽着她腰的那条胳膊没有半分松懈。 秦稷眼睛里头全都是红血丝,可见这几日确实是心烦气躁难以成眠,纵然美人在怀也不能纾解几分,秦稷沙哑着嗓音开口,问了秦宜一句:“恒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臣弟想说的,刚刚皇兄在外头不都听得一清二楚吗?”秦宜仰起头来,笑靥如花,“臣弟等着皇兄的抉择。” 姚皇贵妃看见秦宜的笑容,猛地一颤,仰头看向秦稷。 秦稷也低下头来看着姚皇贵妃,满眸冰冷,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皇上……”姚皇贵妃抖着下唇开口,“臣妾……” 秦稷闭了眼睛,重重一叹,“皇贵妃,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194章 到底是不是女子 第194章 到底是不是女子 姚皇贵妃往后退了一步,皇贵妃,秦稷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 从她入宫那日起,秦稷就一直管她叫姚儿,旁的妃嫔再受宠,也不过能得一声爱妃。 她知晓她在他心里的分量。 可如今,他唤皇贵妃,冰冰冷冷三个字,不带分毫感情。 “你便是生下女儿,朕也不会怪你,你又何苦……”秦稷抬手去摸姚皇贵妃的侧脸,他的手指常年握笔有几分粗粝,摩挲得姚皇贵妃嫩嫩的皮肤生疼。 姚皇贵妃赶紧跪地,泪水涟涟,“皇上,臣妾只是……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都是臣妾不对,臣妾现在后悔了,那个妖孽的确应该去死,可是臣妾……” 姚皇贵妃的脑子转得飞快,她在考虑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脏水泼到秦宜的身上去。 “臣妾现在身不由己……”姚皇贵妃哭红了眼睛,仰起头来看着秦稷,既不去抱他的腿,也不嚎啕大哭,就这么慢慢流着泪水,却更加叫人心疼,“是恒王爷夺走了那个孩子,臣妾想和皇上认错,可是臣妾根本就没有办法……” 姚皇贵妃哭得梨花带雨,她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万万不能在此刻和秦稷翻脸,若是秦稷下令当即杀了她,所有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她必须要活下去。 不管踩着多少人的骸骨,不管多少人会血流成河,她都要活下去。 姚皇贵妃绞着手指,把全部的过错都推到了秦宜的身上。 秦稷把姚皇贵妃扶了起来,“哦?那恒王为何要护着那个孩子?” 姚皇贵妃知道,秦稷心里头还是偏向自己的,只要自己给他一个尚算合理的理由,他就一定会相信自己的。 更何况,自己还捏着秦宜的命脉。 姚皇贵妃脸上的泪水没有拭去,轻咬着下唇似是有些害怕,“臣妾……臣妾以前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那天臣妾得着了一个消息,臣妾很害怕,臣妾不敢说……臣妾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生怕恒王爷会来杀了臣妾,果真恒王爷今天就来了!” 秦宜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姚皇贵妃,似是有几分闪躲。 “恒王爷根本就是个女子!她早就该死了!”姚皇贵妃等不及秦稷的首肯,尖叫出声,“所以她才护着臣妾的女儿,因为她们都是妖孽!” 秦宜跪在那里,不说话,仰头问秦稷:“皇兄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死到临头了王爷还不肯承认吗,当真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姚皇贵妃咬牙,今日不是她死就是自己死,姚皇贵妃当然要咬住了秦宜不松口。 秦宜冷笑,“呵,这么隐秘的事情,皇贵妃娘娘又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和本王睡过?” 姚皇贵妃抱紧了秦稷的胳膊,“久闻恒王爷牙尖嘴利,最是铁齿铜牙,能把白骨说活,但是今天王爷还是别逞嘴皮子上的功夫了,女人就是女人,做不得假!” 姚皇贵妃有意回避了秦宜的问题,只要能证明秦宜是个女子,谁还会管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她只要秦宜死! 秦稷眸子里头不带半分情感,扫了秦宜一眼,又看了看姚皇贵妃。 “要证明不是不可以,”秦宜仍旧跪在地上,不卑不亢道,“只是臣弟还有几件事情要弄清楚才好。” “第一,姚皇贵妃私藏女儿,偷换皇嗣,此为大罪,万万不可轻饶。第二,姚皇贵妃草菅人命,嫁祸太师,致使李家数百口人无辜受死,泯灭人性,难能苟活。第三,不管臣弟到底是不是女子,姚皇贵妃口口声声说知晓皇族秘辛,却秘而不报,欺君罔上,罪上加罪。” 秦宜微微勾唇,“这几条罪名,够皇上赐皇贵妃娘娘一个死罪了吧。” “王爷还是管好自己吧,本宫的事……” 秦宜根本不理姚皇贵妃,径直打断了她的话,紧紧地盯着秦稷道:“皇兄,够不够?” 秦稷不说话,秦宜也就等着。 必须得等到秦稷的答复才行。 他到底是忍不下心,姚皇贵妃是他最宠爱的妃子,莫说是个女人,就算是个猫猫狗狗,相处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 还是姚皇贵妃先慌乱了,今日的事情漏洞太多,她不能给秦稷太多的思考时间,免得夜长梦多。 必须要趁着秦稷还在气头上的时候,除掉秦宜才行。 “本宫的罪名本宫自己会担!要杀要剐本宫都不推辞!”姚皇贵妃知道,只要秦宜是女子的事情被查出来,就只有一个死字,到时候自己怎么样,还容得一个死人置喙? “王爷还有什么话,本宫看王爷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吧!”姚皇贵妃横眉冷目,咬牙说了一句。 秦宜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卑不亢,挑眉笑道:“娘娘也要看本王证明吗?就在这里?大庭广众的影响不好吧。” 秦稷垂了眼,只看自己脚下的那一小块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坐上这个皇位已经六年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 皇位之上,有太多的不得已。 有时候他明知前面是个圈套,却也只能毅然决然地走进去。 姚皇贵妃见秦稷犹豫,迅速抱住了他的胳膊,仰头看着秦稷,一声软软的“皇上”还没来得及唤出来,秦稷就低头问了一句:“姚儿,你真的希望这样做?” 姚皇贵妃不知秦稷是何意思,半晌才点了头。 若是秦宜不死,她以后很难安眠! 大业路上,秦宜就是她最大的绊脚石! 秦稷挥了挥手,颓然一叹,“你们就在外面守着吧,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进去,喜公公陪朕一块儿吧。” “皇上,”姚皇贵妃怕秦稷单独和秦宜在一起,又被她的花言巧语哄骗住,赶紧往前一步道,“恒王爷到底是个女子,皇族的脸面不能不要,还是臣妾陪皇上一起进去吧。” 喜公公在一旁笑得满脸褶皱,“老奴这种人,还分什么男女呢。” 秦稷懒得再说旁的,扬了扬手,“一起进去吧。” 秦宜进了殿后转身,坦坦荡荡问了句:“娘娘打算怎么让本王证明?不如直截了当一点,脱了裤子给娘娘看一看?” 第195章 庄白,还你自由 第195章 庄白,还你自由 秋风微凉,吹得人心头发冷。 秦宜站在那里笑着,莫名叫秦稷觉得有几分陌生。 喜公公在旁边劝了最后一句,弯腰道:“皇上,老奴多嘴,您和王爷多年兄弟情谊,没必要……” 闹到这个份上,秦稷和秦宜算是撕破了最后一点脸,从此二人一人为君,一人为臣,兄友弟恭,兄既不友,弟又何恭。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姚皇贵妃也不急着催秦稷了,她知道,秦稷必然不会回头的。 秦宜撩了袍子笑,“啧啧,被人看着做这种事情真是害羞到难以自持呢。” “不过……”秦宜一面说着话,一面迅速脱下了裤子,朝着姚皇贵妃挑眉一笑,“皇贵妃娘娘最好还是能告诉本王,到底是怎么知道本王是个女子的?难不成还真的给皇上戴过绿帽子?” “有女子假扮本王来和皇贵妃娘娘私通,皇上不打算管一管?” 秦宜云淡风轻地提上裤子,虽然极力地用说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却还是不由得红了脸。 姚皇贵妃的脸色此刻已经难看到了极致,她往后退了一步,满面的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个男的!” 姚皇贵妃脑子乱成了一团,再也无法思考。 秦稷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今晚的事情他如何不知道,秦宜和李姚儿两个互相算计,拿他当枪使,偏偏他却只能跟着她们两个的算计往前走。 “不可能!”姚皇贵妃尖声叫了起来,“我不相信!”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从记事起就开始筹备的事情,她踩着无数人的骸骨走出来的路,她赔上了李家百口人的性命才得以持续发展的大业。 终于是毁在了秦宜的手上。 她此刻只想杀了秦宜,喝她的血,咬她的肉!让万千毒虫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要她生不如死! 她自幼就知道,她是楚妙的后人,她倾国倾城,容貌无双,明明她才是那个能够成就大业,实现爰帝梦想,成为千古第一女皇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什么好处都落在了秦宜的头上! 她有乐姬一族的帮助,有瑜王和苏相的掩护,连那个北燕世子,都被她迷惑! 她明明该是个女人,明明是的啊!为什么不是了! 姚皇贵妃看向秦宜的眼神里头满是愤恨,早知道,她就不应该用半个“知”字来提醒乐姬一族和她背后的势力,她就应该早点杀了秦宜! 如果秦宜早就死了,就没有人会和她作对,乐姬一族无人可拥护,只能来找自己,晏婴也不会推三堵四,早就和自己合作了! 如果自己早点下了手,整个大秦现在都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姚皇贵妃几乎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她虽全身上下抖个不停,却还是被恨意驱使着冲上前去,双手成爪像是要狠狠扼住秦宜的喉咙。 “你去死!我要你去死!” “来人啊!”喜公公慌忙把秦稷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伸脚绊了姚皇贵妃一下,给了秦宜逃命的机会,“护驾!” 侍卫冲进门来,迅速制服了姚皇贵妃,秦稷站在那里,脊背挺直,如一座屹立千年而不倒的山峰,却终究是显露出了几分苍凉。 这个女人,他护了九年,宠了九年,终究是没暖得了她那颗心。 “把皇贵妃带下去吧,”秦稷嗓音低沉,十分疲惫,“禁足在倾城殿里头,等朕有空了再行审理。” “朕乏了,喜公公,剩下的事情你收拾一下吧,连夜吩咐下去,朕明日不去早朝了,后日叫苏相进宫来见朕。” 秦宜被姚皇贵妃逼到了一个角落里头去,一直到侍卫闯进门来才能松一口气,秦稷淡淡往秦宜那边扫了一眼,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朕终于对得起了。” 秦稷没再理秦宜,秦宜也就慢吞吞跟在秦稷后头出了门,与外头的青竹一道回了恒王府。 二人一路无言,一直等到进了秦宜的屋子,青竹方才撕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和面前人一模一样的脸来。 “王爷,”原本的那个秦宜弯腰行礼,“幸不辱命。” 秦宜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好在是混过一关,姚皇贵妃疯癫,又被禁足在倾城殿里,估摸着有一阵京城里头的人不敢诟病本王了。” “本王可以还你自由。”秦宜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道。 那人猛地一惊。 自打成为秦宜的替身那日起,他就没再敢想过自由两个字。他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一辈子都只能作为秦宜的影子活着。 “本王知道,这些年来你很痛苦,你帮了本王许多,本王很感激你,上一代的恩情是上一代的,这一代是本王欠了你,”秦宜微微一笑,“但是你也知道,本王不可能由着一个知晓本王秘密,还有带着本王脸的这样一个人存活于世。” 那人眸子里头精光一动,误以为秦宜动了杀机,下意识就攥起了拳头来。 “所以还要请你再多等些日子,至多一年,本王会还你自由,让你此生此世,性命无忧。” 见秦宜一脸成竹在胸的样子,那人也就点了点头。 “今日的事情多谢你,你若有一分怯场,本王和你的性命都会交待在那里,以后你若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来,本王一定会尽力满足你。” 秦宜朝他浅浅一笑,说实话,和一个长得好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对话实在是一件很别扭的事情,秦宜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这便打算往外走。 那人忽然在后头唤了她一声,“王爷,我……想要一个名字。王爷能给我起一个名字吗?” 他想要从秦宜这里得到一个名字,他想彻底甩开这个身份,他迫不及待地要投入自由的怀抱里。 “庄白,”秦宜回过头来,“庄子的庄,李白的白,世间放浪恣睢二人的合体,你喜不喜欢?” “庄白,”这两个字在他的唇齿间研磨,尔后粲然一笑,“谢王爷。” 秦宜现下只觉得十分疲累,她只想躺到床上去好好睡一觉,但是秦琰不在,没有人给她擦屁股,她得自己去。 乐姬那里,恐怕还等着自己呢。 第196章 王爷你相信臣吗 第196章 王爷你相信臣吗 秦宜进门的时候,乐姬正满眸含恨地盯着她,乐姬的眼睛并不大,此刻死命撑开,像极了一条死鱼。 秦宜屈起一条腿来踹上了门,连转身都懒得转,径直走到乐姬身边坐下,打了个哈欠,“有屁快放,老子快困死了。” 乐姬冷笑,真正的青风和青竹此刻正一边一个坐在她的两边,让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呦,”乐姬翻了个白眼,“王爷原来是特意来我这里讨骂来了。” 秦宜抬了抬眼,懒得理她。 乐姬咬牙,“你还真是有本事,青风和青竹我才带到府里还不过半个月,你就有法子买通他们。” “本王是靠人格魅力,”秦宜懒怠地看了乐姬一眼,“本王不是来这里和你瞎扯八道的,本王知道有些事情你已经清楚了。从前本王不和你计较,可你都算计到了本王的性命上来本王就不能继续忍气吞声了。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乐姬看了青风和青竹一眼,秦宜立马坐得笔直,握起拳头来在胸膛上捶了两下,“复国大业永在我心中。” 青风和青竹知晓秦宜要和乐姬说事,这便退了出去。 乐姬冷哼,“你这收买人心还真是有一套啊。” “咱们就摊开讲了吧,”秦宜确实很累,此刻她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却还是强撑着精神和乐姬说道,“你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什么大秦皇族的女儿,但是你不敢让其他的手下也知道,你们的整个势力需要一个主心骨,而很显然,你起不到这个作用。” 乐姬虽气得头疼,却也只能承认秦宜说的确实是实情,这便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你想和姚皇贵妃合作,的确,她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她极有可能是楚妙的后人,身上也算带着大秦皇族女儿的血,虽然流了百年之后不知道还有几滴,但是她相貌绝美,又是秦稷的妃子,对你们来说事半功倍,”秦宜勾起嘴角来笑,眼睛里闪烁着的尽是算计的光芒,“只可惜,她的心和你们并不齐,她担心你们不够支持她,你们也担心她不够听话,现在好了。” 秦宜拍了拍手,“一拍两散,她已经不能用了,虽然你想杀了本王,但是本王现在并不打算和你翻脸。再直接点说,咱们互相利用,你要是愿意,本王可以装作今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乐姬转了转眼睛,想着还能从秦宜这里讨要一点什么。 “别给脸不要脸哈,”秦宜打了个哈欠,“本王可从来不在乎什么鱼死网破,大不了入了轮回再投胎。” 乐姬此生从来没有见过秦宜这种能谈判的人,她把一切都摊在明面上,暗地里还另有一套准备,叫你难能拒绝。 乐姬只能点头。 “本王只需要你做一件事,若是瑜王出了危险,你一定要救下他,届时到底你们是复国还是不复,本王都不会管,”秦宜微微一笑,“对了,千万不要打本王替身的主意,本王的父王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李代桃僵那种事,谁都会防着的,纵然你手中有楚妙的丹药,也不可能在本王发现之前解了他身上的毒。” 秦宜习惯把这些事情都算计周全,她感激庄白,到时候也会给庄白一段时间来清理身上的余毒,但是不是现在。 她一日没有准备周全,就一日不敢放松。 乐姬忍了又忍,终是没能忍得住,咬牙骂了一句:“滚!” 秦宜施施然退出了门去。 万物生正在给蔷薇施今日的最后一道针,这几天蔷薇的神智时而清楚时而迷糊,万物生说这是在清理淤血,清理干净了,蔷薇也就好了。 蔷薇正在熟睡之中,秦宜伸手去触碰了一下她的睫毛,然后像是被烫伤一样缩回了手。 “皇上会调查你吧。” 今天晚上的事情,秦宜已经和万物生商量过了,若是没有万物生的帮忙,她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易容做到如此娴熟。 秦宜低下头去打量自己的手指,她的指尖上有一点常年练弓磨出来的茧子,但是从背面看起来纤长小巧,既像是女子的手,又不像是女子的手。 “由他去吧,”秦宜起身行至桌边,抽出一张纸来,“我要给尔琚写信,你要捎几句话吗?” 万物生摇头,给蔷薇施完针后,就退了出去。 秦宜咬着笔杆不知道要给秦琰写些什么,只好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了他,一不小心就洋洋洒洒写了三页。 秦宜的字很漂亮,铁钩银划,看起来要比一般女子的字有筋骨许多,她想了想,复又把这三张纸撕碎,另取过一张来写上。 “我很想你。” 这就够了,秦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封信交给了万物生让他帮忙发出去,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滚到了床上去睡的,只是朦朦胧胧想,秦稷为君六年,头一回罢朝,居然就是为了李姚儿。 左右明天不上朝,不如去找苏相一道饮酒,秦宜迷迷糊糊想,也该给晏婴写封信了。 第二日一清早,没等着秦宜醒呢,白芍就进了门来道:“王爷,苏相在外头等着呢。” 秦宜翻身起床,有点迷糊,坐了一会儿才伸手,示意白芍给自己换衣裳。 苏相不请自来,难道是要自证清白? 秦宜不相信,苏相乃是秦稷身边的红人,两人自幼一道长大,秦稷最相信的人恐怕就是苏策了。 除了睡自家妃子,恐怕秦稷做的所有的事情,苏策都有份参与。 不过苏策看见秦宜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尴尬,只说茶馆出了新茶和新糕点,约秦宜一道去试试。 秦宜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苏策仍旧如往日一般温润,不疾不徐地点了茶,又不疾不徐地坐下,等到糕点上来,秦宜咬了一口,方才不疾不徐地问道:“王爷相信臣吗?”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秦宜此刻怎么好摇头否认。 可见身处高位的人,都是老狐狸,尤其是苏策这种长得温润的,坏心眼都在里头。 第197章 萧公子他断袖了 第197章 萧公子他断袖了 “不管王爷相不相信臣,臣只希望王爷知道,臣从未想过要对王爷不利,”苏策轻轻浅浅地笑,微微低垂了眉眼,叫秦宜看不见他眸中神色,“臣今日只是想告诉王爷这句话,往后的日子里,也请王爷好生记着这一句话。” 秦宜口中塞着糕点,腮帮子鼓起来看上去十分像是一只松鼠。 风雨欲来。 这是秦宜的第一反应,不然苏策也不用急着来她这里表忠心。 “瑜王那里……”秦宜好不容易才把口中的糕点尽数咽了下去,她的嗓子眼好像被什么堵住,十分干涩。 苏策面上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不出喜怒。 秦宜不知道像苏策这样做人会不会太累,他从来没有过开怀大笑,好像也没有过勃然大怒。 至少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一个将情绪控制得这样好的人,二十三年来如一日,会有多么累。 “这里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臣也就不和王爷说假话了。” 苏策抬眼,满眸温润,看向秦宜的时候好像和看向别人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苏策自己知道,他看着秦宜的时候,心是软的,他一向自诩聪明的大脑在遇见秦宜的事情时,永远都是无法工作。 但是他纵然待别人也是一派温润,却永远都在心里头算计着。 “瑜王乃是先皇最喜欢的儿子,纵然最后皇位落到了皇上的头上。所以皇上不可能不忌惮瑜王爷,更何况,坊间还一直流传有那么一道遗旨,可以说,皇上每每思念及此,都是寝食难安。所以皇上不会放任瑜王爷扩大势力,也不会让瑜王爷好过。” 苏策打量了一下秦宜的脸色,其实他说的这些,秦宜也都懂,她在等着他最后给她一个结论。 常伴秦稷身边多年,苏策是最懂他的人。 “瑜王爷亦是如此,瑜王爷和皇上是兄弟,二人十分相像,他们互相忌惮着,又互相怀念着,皇上不会让瑜王爷好过,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秦宜微微松了一口气,“苏相,谢谢你。” 天知道苏策有多么不希望听见秦宜说谢谢这两个字。 “京城就要不安稳了,大秦风调雨顺百余年,终于到了动荡年代,”苏策抬手给秦宜倒了一杯茶,“王爷,万万记得,保护好自己。” 此言落罢,苏策再未多说,秦宜离开的时候还是白天,所以苏策也没有非要去送她。 茶馆礼恒王府并不算远,秦宜平时也不爱坐马车,便一个人溜达着往回走,马上就要到恒王府的时候,忽然听见后头有人喊:“抓贼啊!” 秦宜刚刚想回头去看,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手中多了一张纸条。 众人都在看热闹,秦宜被人群挤到了墙边,紧紧地握着那张纸条不敢松开。 一直到了自己屋子里头,秦宜才展开那张汗津津的纸来。 上头是余淑妃的字迹——皇有意查。 余淑妃的字迹有些匆忙,想来也是怕被人发现。 估摸着这会儿秦稷派来的人已经不知道藏在那个暗处了。 秦宜将那张纸撕得粉碎,倒上水揉做一团,这才扔掉。 秦稷是个多疑的,纵然那日她叫庄白帮自己抵挡过了姚皇贵妃的指正,但是秦稷心里头肯定还是存了疑虑。 庄白到底不是她,纵然再像,只要多相处一会儿,秦稷肯定会察觉出不对的。 不知道此刻姚皇贵妃怎么样了……秦宜还在这儿坐着想事情,白芍就敲了门进来,福身道:“王爷,宫里来人了。” 秦宜出去迎,却不是惯来的喜公公,而是上次带她去找余淑妃的喜乐。 喜乐告诉秦宜,最近边关战事吃紧,秦稷邀请诸位皇亲国戚和得力的大臣们明天晚上去宫里用膳,商量到底该怎么办。 秦宜只做不认识喜乐,和他玩笑了几句像是要打好关系,喜乐也说皇上有意和他国合作,具体的打算他尚不知晓。 一切正常。 秦宜送喜乐出去的时候,掏出一把金瓜子来塞到了他的手里,果不其然,自己的手心里又多了一张纸条。 秦稷已经开始行动了,喜公公素来和自己的关系好,秦稷从前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连喜公公不肯放来自己这里了。 秦宜心里头有点忐忑。 那张纸条上写明,姚皇贵妃已疯,秦稷不打算继续追究她的罪责,却开始怀疑起秦宜来,正在调查之中。 秦宜心下了然。 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去的宴席秦宜还是要去的。 进宫的时候,秦宜和往常一样,先和众人见了礼,然后坐在了洛王旁边,拍着秦玦的背问道:“大侄子,这两天有没有惹你父王生气啊?” 秦玦红了脸,结巴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洛王则是白了秦宜一眼不理她,秦宜只自顾自笑着,忽然感觉到有人好像是在看自己。 她偏头去看,却对上了萧密打量过来的目光,两人目光相撞,萧密迅速垂下了眼去,尔后稍稍红了脸。 萧密觉得自己是走火入魔了,他前两天甚至跑到逍遥坊里去要了一个小倌,想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断袖。 可是那妖媚如水,比姑娘还温婉的小倌上一秒刚脱了衣裳,下一秒他就冲出了门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不成真的成了一个断袖?还是只断秦宜一个那种? 萧密心烦意乱,这几日对城欢索求无度,拼命想要证明自己是个直男,可是一看见秦宜的眉眼,就土崩瓦解。 他没法忽视自己剧烈的心跳,从前喜欢于倾乐的时候,他与于倾乐拥抱,就是这样的感觉。 可现在甚至不用碰秦宜一下,只消看见她一眼,自己就会激动成这个样子,真是没出息。 萧密不敢再看秦宜,却又忍不住想看,整个人十分纠结,头要抬不抬,看起来像是一个被人用绳子扯着摇晃的吊死鬼。 萧密想,人不过就活这么一辈子,断了就断了吧,只要秦宜愿意和自己断,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萧密鼓足了勇气起身,拖着双脚走到了秦宜的面前,只觉得上下嘴唇万分沉重,怎么也动不了。 秦宜正吃着糕点呢,抬起头来看着萧密,只见他吞吞吐吐,莫名其妙。 第198章 朝阳公主当皮球 第198章 朝阳公主当皮球 秦宜随手递了一块糕点过去,萧密接了,轻声道:“谢谢。” “还有事?”秦宜等了一会儿,萧密还是没有离开,就翻了个白眼,又递过去一块,“够了吧,我这也没有多少了。” 萧密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要怎么说。 且巧这个时候,秦稷进了殿,于是众人正襟危坐,给秦稷行礼,只有萧密一个人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秦稷随意挥了挥手,萧密迅速归座,刚刚准备好的勇气全部化成了气血涌上脸来,萧密此刻的脸已经能煮鸡蛋了。 萧迢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儿子算是丢尽了自己的脸。 秦稷把这几日的战况略略和众人说了说。 南宋那里还算和谐,瑜王刚到南宋,就打了个胜仗,南宋王爷赵恂也给了不少的帮助,高丽军队在霍擎那里受了挫折,从南宋这撤了不少的军队走,估摸着用不了几日,瑜王就能得胜归朝了。 但是高丽人还是在别的地方占据了大秦不少的城池,虽然高丽已显颓态,但是他们海上作战的经验十分丰富,秦稷的意思是,要乘胜追击,彻底打败高丽,以绝后患。 但是光靠大秦自己的兵力,肯定是不行的,若费尽心力打败高丽,国内空虚却被其他国趁虚而入,那便得不偿失。 洛王主动请缨,秦稷表示了欣慰,但是他的意思是,洛王年事已高,而且京城也需要有人镇守。 秦宜在下头翻了个白眼,放你娘的屁,洛王年事已高,洛王现在一顿饭能吃秦宜三个,正当壮年。 萧迢拱手站了起来,“皇上,依老臣之见,最好是能与他国联合作战,促进两国关系的最有利方法,无非就是和亲。” 大秦皇族没有女儿,只能让别国的公主嫁过来。 这种事情当然是宜早不宜迟,眼前不就有一个公主? 还是晋元帝最受宠的,要是真娶了,晋元帝肯定是举全国之力支持自己驸马的。 “朝阳公主是个好姑娘,朕也有意让她嫁到秦国来。”秦稷说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秦宜在下头慨叹,怪不得人家能当皇上呢。 温柔知礼、贤淑德雅、相貌端正、品行高洁。 这十六个字居然能用来形容朝阳公主,秦宜真是敬佩秦稷的厚脸皮。 “但是洛王年纪过大,瑜王又已有正妃,朕瞧着,皇族里头合适的,就只有恒王爷一个了。” 秦稷爱怜地看着秦宜,如同一个要给女儿炖鸡汤坐月子的母亲看自己养了三个月的母鸡一样爱怜地看着秦宜。 秦宜一口糕点卡在了嗓子眼,死命地咳了起来。 朝阳公主怀孕的风波一早就过去了,之前误诊的太医也被秦稷打了一顿赶出了太医院。 至于朝阳公主嘛,则日日荒淫无度地生活在那个驿馆里头,一三五七九是李庭香,二四六八十是玉面,一个月月月不歇,住得离驿馆近些的人家被朝阳公主的媚叫声扰得难以成眠。 于是朝阳公主彻底在京城里头出了名。 这种女人,娶回来就是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秦宜虽不介意有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但是她很介意朝阳公主嫁给自己。 这他妈的不是坑人吗,敢情吃肉的时候秦稷上,挨打的时候自己来? 秦宜刚想翻脸,萧迢旁边的萧密却忽然站起身来。 “皇上!不可啊!” 秦稷冷冷扫了萧密一眼,萧迢也是拉了萧密两把,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今天是怎么了。 自己好不容易才能在皇上面前表现一把,反倒被自己的儿子给泼了冷水? “不可,绝对不可。”萧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还是坚定地站在那里,坚定地认为不可以。 秦稷冷冷看了萧迢一眼,眼刀子几乎把萧迢给千刀万剐了。 若不是在众人面前,萧迢此刻真的想狠狠给萧密一巴掌,让他闭上嘴去。 秦宜乐得有人替自己出头,像是事不关己一样靠在那里,抢着身边大侄子的糕点吃。 “皇上,”萧密沉了沉气,不顾一旁萧迢的白眼,拱手道,“恒王爷尚且年幼,此时大婚,不太妥帖,不如……不如……” 萧密“不如”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朝阳公主乃是公主,纵然荒淫无道,纵然相貌丑陋,纵然品行不好,但是如果想要拿她的亲事做文章的话,那就只能挑选皇室中人来和亲。 萧密想了一会儿,忽然想到秦琰已经把许幼薇撵出了府去,纵然府上有个平妃季尤黎,到底是正妃位悬。 “不如……” “不如皇上娶了吧。”萧密刚笑着要开口,却忽然被秦宜抢过去了话头。 秦宜歪着头笑,仰头直视着秦稷,“之前朝阳公主在众人面前向皇兄表露心意,还爱皇兄爱得得了癔症,说自己怀了皇兄的孩子。” 秦稷此刻脸色青得能拧出铁水来,可是秦宜却浑然不顾,勾着嘴角继续说道:“如此温柔知礼、贤淑德雅、相貌端正、品行高洁的一个朝阳公主,臣弟怎么敢和皇上抢呢?且巧,皇后的位子皇上不是还没给出去吗?有缘人终成眷属,可见朝阳公主有缘成为我大秦国母呢。” 秦稷想杀了秦宜。 他给了秦宜一条活路,秦宜却不想走。 “王爷此言差矣,”萧迢赶紧对秦稷表忠心,“朝阳公主虽是不错,可到底年幼,如何能担得起国母大任?反倒是王爷与公主的年纪相仿,正是小儿女有爱年纪,十分相配。” “年纪相仿才不相配呢,免不了日日争吵,老夫少妻才是恩爱标配,本王瞧着,干脆皇上给太傅封个异姓王,娶了公主就是,虽然太傅是个鳏夫,可本王相信,在太傅的眼里公主这样美好,太傅一定会好好疼爱公主的。” “王爷你……简直胡言乱语!”萧太傅被秦宜顶得说不出话来,秦宜却仍旧是一副坦然模样,十分闲适。 双方僵持不下,秦稷被他们俩吵得头疼,刚欲发火,忽而喜公公进了殿,后头还跟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 “皇上,边关来消息了!” 第199章 身边人捅我一刀 第199章 身边人捅我一刀 秦稷倏尔起身,眸子瞬间收紧,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怎么了?” 秦宜的拳头也在袖子里头攥紧。 千万不要是尔琚有事,千万千万…… “霍大将军大败高丽,夺回两座城池,但由于身先士卒,亲自厮杀,身负重伤,此刻一队人马正护送着霍大将军往京城赶呢!”那士兵说得斩钉截铁,半分不容拒绝。 在外征战,将可不受君令,但是像霍擎这样说都不说一声,直接往回赶的,实在是少数。 秦稷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但是人家也说了,身受重伤,秦稷总不能再让霍擎带伤赶回边关去,一直作战作到死。 秦稷勉强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来,问道:“大将军现在到了何处?” “回皇上的话,人马日夜兼程,约摸后天晚上,就可到达京城!” 还好,还好不是等到了京城跟底下的时候,再通知自己。 霍擎要归京,又带来了胜仗的好消息,秦稷自然是要好好迎接霍擎,便挥挥手让众人散去,懒得再和秦宜讨论到底谁娶朝阳公主比较好。 苏策被秦稷留在了宫里商量事情,秦宜一个人往外走,有点神情恍惚。 萧迢气得两眼发昏,只想等着回府拎着萧密的耳朵骂一顿。 自己膝下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还等着他撑起整个萧府,结果他就这么没有眼力见! 萧密则一直偷偷瞄秦宜,心里头忖度了一万遍到底要怎么和秦宜说话才好。 “秦宜,我那个……挺喜欢逍遥坊的,你呢?” “秦宜,我……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不?” “秦宜,我想和你……断一断。” “秦宜,你想在上头还是下头,我都不拘的……” 萧密狠狠叹了口气,这些哪成啊…… 别到时候调戏秦宜不成,反被秦宜调戏了,而且她调戏完了多半还不会负责。 萧密幽幽叹了一口气,此刻看着秦宜的背影有几分凄凉,估计也是被皇上伤了心,明明是兄弟,却闹到这份上。 萧密为秦宜心疼。 就在此时,秦宜蹦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秦玦的身上,“嘿,大侄子,晚上去快活不?” “王王叔我我我……” 洛王冷冷斜了秦宜一眼,“恒王,玦儿晚上回去还要看书,你就自己去吧。” 秦宜歪着头打量秦玦,“呦,大侄子,看不出来你这么用功啊,来来来,王叔考一考你!” 秦宜附在秦玦耳边说了几句话,秦玦微微垂头,红了耳垂。 “会不会,大侄子你会不会?”秦宜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不知道和秦玦玩笑了一句什么。 秦玦低着头,怯生生说了一句:“会……” “那就得了,王叔下次再考你!”秦宜倒退着朝秦稷扬了扬手,尔后转过身去,上了恒王府的马车。 等到马车帷帐放下,秦宜方才舒了一口气。 秦玦说他会,那秦宜就能放一点心了。 在这个多事之秋霍擎赶回来,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秦宜才不会信什么身受重伤的鬼话,霍擎那种惜命的人,断断不会叫自己落到那般境地。 祸害留千年,王八死了霍擎都不会死。 妈的,秦宜想,恐怕自己和尔琚的好日子又要往后拖了。 这两天秦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吃够了就睡,睡够了就吃,就等着霍擎回来。 这两天秦宜的右眼皮跳得厉害,她知道,要变天了。 秦宜写给秦琰的信有了回音,可她明明寄了四封过去,却只有一封回信。 秦琰说,随安,你等我。 寥寥数语,尽是温情。 秦宜时常把这封信拿出来看,好像秦琰还在身边一般,日子也没有太难过了。 终于等到了霍擎即将进京的那一日。 进入了冬天,天黑得特别早。外头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地呼啸着,卷起了屋顶上些许残雪,院子里头的树一早就落尽了叶子,凭窗眺望,满目苍凉。 秦宜裹着被子和蔷薇一起在烤红薯,外头一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急得双眼通红,一说话就是一大团白气先冒出来。 “王爷!不好了,皇上在城楼那儿,叫您赶紧过去呢!” 蔷薇已经好了许多,听了这话就抬起头来看秦宜,秦宜揉了揉她的头发,把一个香喷喷的红薯塞到了袖子里头去,“没事,我一会儿就回来。” 蔷薇给秦宜披了厚厚的大氅,仔细地替她扣上扣子,突然就红了眼眶,“王爷,早点回来。” 秦宜忽然怀念起那个拉着自己的衣角叫自己娘亲,什么都不知道的蔷薇。 省得她为自己担心。 京城里头一派肃杀气息,秦宜往城楼上走的时候忽然打了个寒噤,仰头看了看天空。 尔琚,我在想你,你呢? “王爷,”一个侍卫弯腰,“皇上在前头等您呢。” 秦宜拢紧了大氅,迎着风走上前去。 秦稷背对着秦宜,长身玉立,怔怔地看着城墙下头。 秦宜走了过去,也随着他一道往下看。 城墙下面是乌央乌央的一大片人马,当中一柄红旗高耸,正是一个龙飞凤舞的“霍”字。 霍擎带着兵回来了……秦宜不由得在心里头冷笑。 “终于有这一日了,”秦稷知晓秦宜过来,清冷一笑,有几分自嘲,“朕防王兄防王弟,防到头,是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给捅了一刀。” “皇上这个意思,是苏相也有份参与?”秦宜微微挑眉,有点不敢相信。 秦稷转过头来,眼瞳猩红,声音嘶哑,“霍擎毫发无损,带着五万高丽军长驱直入,一直到了京城朕才有所察觉,若不是苏相帮忙瞒着,又怎么会?” 秦稷的眉眼真的很好看,幼年的时候秦宜和秦稷秦琰一块玩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长得不如他们两个。 那时候,苏策总是站在旁边,手里攥着一卷书。 小小的苏策那时候已经有了大大的心思。 秦宜回头去想,苏策好像很小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不喜不悲,天塌下来好像他都不会变了神色。 那时候的苏策和秦稷,会想到有这一天吗? 城墙上的风很大,如刀子一般狠狠地刮着秦宜的脸,秦稷穿得比秦宜还少,手都冻得有几分青紫。 秦宜忽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句什么了。 第200章 论算计谁比得过 第200章 论算计谁比得过 城楼下头起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霍擎好像也仰头说了句什么,只是被风卷走,秦宜没有听清楚。 秦稷忽而冷笑,红了眼睛。 秦宜不知道该不该同情秦稷。 “兵临城下,被堵京城,朕还真是大秦建国以来最为落魄的皇帝,”秦稷惨笑抬手,风呼啸而来,吹鼓了他的袖子,“洛王手头还有点兵,朕说什么也不会如了他们这两个乱臣贼子的意。” 冷风冻结了秦稷的话,如同一个接着一个的冰柱子,直直地往秦宜的心头砸。 工于心计、小心翼翼如秦稷,也会有被人算计的这一天吗? 秦宜拢着袖子往下看,不知道秦稷到底叫自己来干什么。 “秦宜,”秦稷嗓音嘶哑,显然是急火攻心发了炎,“若是战事起,你会帮朕吗?” 秦宜抬起眼睛来看向秦稷。 不管到底是秦稷和秦琰起了冲突,还是秦稷和苏策起了冲突,秦宜其实都是会犹豫的。 但是秦稷如果和霍擎作战,秦宜是很乐得帮秦稷一把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 秦稷眼瞳通红,伸手似是想捏一捏秦宜的脸,却在半路垂下了手,拍了秦宜的肩道:“不管怎么样,朕都会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秦宜在心里头悄悄想了想,自己今天说过什么重要的话了吗? 显然没有。 “皇上尝尝这个,”秦宜把袖子里头那个凉了一些的红薯掏了出来,“挺甜的。” 秦稷许久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了。 身处皇宫之中,日日珍馐,顿顿精贵,他都几乎快忘记烤红薯是怎么一个滋味了。 现下想来,做个皇帝,还真不如做个王爷。 可是滔天的权利在手,他不愿放弃,也不可能放弃了。 秦稷把那个红薯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抬起来给秦宜紧了紧大氅,“你还是不肯叫朕皇兄。” “罢了,城楼上头风大,早点回去吧,这两日朕要是有事情,会叫人去府上传你的。” 得,又别想过清闲日子了。 秦宜跟在秦稷后头往下走,眼瞅着秦稷上了马车,这才慢悠悠往回晃荡。 经过苏府的时候,秦宜掀了帘子去看,只见大门上头紧紧粘着两张封条,秦宜想了想,忽然对外面的车夫说道:“去洛王府。” 秦宜许久没有来过洛王府上了,自打老恒王去世,秦稷登基之后,秦宜的上一代人便算是死得干干净净,秦稷统共只有三个兄弟,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是要把他们都叫进宫里去热闹热闹。 再加上洛王常年征战在外,不常归京,两年前还带走了秦玦,秦宜就更是少往这里来了。 等到下了马车看见“洛王府”那三个烫金的大字的时候,秦宜居然觉得有几分陌生。 洛王不冷不热地出来见秦宜,但是洛王素来就是这么一副义愤填膺的长相,真要是热络起来,秦宜也承受不住。 “这件事你别管,”还没等秦宜问出来几个实际性问题呢,洛王便眉头紧锁开口,“你就好好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就得了,旁的乱七八糟的用不着你管。” 秦宜瘪了瘪嘴,“王兄,好歹在大侄子面前给王弟一点颜面啊……” 洛王不理秦宜,仍旧回避她刚刚的问题,“你晚上要在这用饭吗?我叫厨房多做点馒头。” “不要,”秦宜斜了洛王一眼,“大侄子,送王叔出去!” 秦玦怯生生看了洛王一眼,见他没有反对,这便随着秦宜一道出了门。 洛王知道,秦宜是个不搞清楚不肯罢休的主儿,索性就让她去问秦玦去,要不然估计晚上偷听自己墙角这种事情她也能做得出来。 “大侄子,”秦宜踮起脚来搭上秦玦的肩,笑得像是暗夜里头的小猫,“你父王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秦玦目光纯洁,半点杂质都没有。 看见秦玦这个呆萌的样子秦宜就忍不住想暴躁。 “我的意思是……霍擎兵临城下,苏相到底在其中起了几分作用?” 说苏策会背叛秦稷其实秦宜还是可以相信的,毕竟那时候小小的秦稷总想往小小的苏策杯子里头下巴豆。 而且作为一个伴读,苏策从来不肯帮秦稷写作业,大秦建国三百余年,数他最不称职。 苏策肯定也知道秦稷从小就对他不满。 但是苏策怎么样也不会和霍擎搞到一起去吧。 霍擎那厮,嗜好屠城又十分野蛮,实在有辱斯文,秦宜私心想着,苏策就算是断袖了,世上只剩霍擎一个男的了,苏策都不会选择他。 更遑论同他合作。 秦玦微微弯腰,让秦宜搭他肩膀不必搭得太累,“王叔我……我只知道,苏相昨天就不在京城了,皇叔今天一早派人去苏府里头找人,就已经成了一座空府,然后皇叔就把父王叫进了宫里,回来就对京城严加防范,到了晚上,果然霍擎就带兵回来了。” “你皇叔和你父王商量出了什么解决办法?”秦宜只用气音说话,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来。 秦玦是个老实的,秦宜问他也就答了,也学着秦宜的样子只用气音说话,“皇叔说……一定要死守京城,然后让父王召集附近几个州县的兵力,争取将霍擎那乱臣贼子和高丽军队一网打下。” 秦宜眯起眼睛来笑,“王叔知道了,你回去吧,要是你父王问起来,你就说王叔什么都知道了。” 秦玦呆愣愣点点头,秦宜忍不住伸出手去搓了两把他的头发,像是在给一只乖乖的小狗顺毛。 秦玦没什么心眼,秦宜当然相信他。可这也并不意味着秦宜就认同秦玦所说的都是实话。 苏策是个孤儿,而且也没有娶亲,算是光棍一个,便是犯了错也牵连不到别人的头上去。 但是依着秦稷的性子,怎么可能好端端地只封上苏府,却不趁机泄愤,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苏策多半是在为秦稷做事,亏得秦稷今天还能在自己面前装那么像。 刚愎自用在前,偷盗玉玺在后,估计是秦稷恼了霍擎,打算好好惩治他一下了。 连这五万高丽军,肯定也是白饶。 秦稷的小算盘打得比谁都响。 第201章 你在我会心安点 第201章 你在我会心安点 霍擎带兵在京城外头围了三天,秦稷带人在京城里头守了三天。 其实围攻京城并不是一个好选择,首先一个国家的国都城墙肯定都是最厚最高的,况且京城里头的粮食储备量也是十分之高,武器数量更是多,绝对的易守难攻。 秦稷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 宫里头姚皇贵妃正疯着,苏相叛变,霍擎围城,洛王紧急调动外头的兵力,可总还是要等几天。 秦宜一点忙都帮不上秦稷,却还是日日被秦稷叫到宫里头去,秦稷在上面坐着批折子,她就在下面坐着嗑瓜子。 秦稷把折子扔了下去,揉着额角道:“你就不能小点声!” “嗑瓜子嘛,还要声音怎么小?”秦宜很委屈,她这几日给尔琚送了好几封信过去,都没有回音。 她怀疑他已经开始往京城赶了,纵然秦稷猜疑他,他心里头还是惦念着从前的情谊的。 秦宜一想到这就上火,满嘴都是泡。 当然,也可能是嗑瓜子嗑多了上火。 “叫喜公公给你拿盘糕点来,”秦稷眼睛下头有两轮硕大的黑眼圈,显然是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你别嗑这瓜子了,嗑得朕头疼。” 秦宜不耐烦地瘫倒在椅子上,灌下一大口茶去,“我在这儿坐着也没啥事,就不能让我回府吗?我都快吃饱了,不想吃了。” 秦稷抬起头来看秦宜,微微蹙眉,“你在朕旁边看着,朕会安心一些。” 秦宜哑然。 “朕现在根本不敢相信身边的人,这几天除了喜公公,别的人端来的东西朕都不敢吃,”秦稷幽幽一叹,“朕也知道这样不好,然就是不敢相信。” 妈的……秦宜咬牙,秦稷这厮怎么可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啊……难不成是被秦玦附身了? “那皇上你倒是快点批啊,”秦宜把地上的那个折子捡起来扔了回去,“我去出恭。” 秦稷又把那折子扔了回来,秦宜下意识接住,被打到的胸口有一点点疼。 “先别去,你看看这个,”秦稷往后一仰,抬头看着屋顶,“朕真是被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秦宜打开来看,幸好此刻口中没有含水,否则非得一口全部喷出来。 霍擎还真他娘的狮子大开口啊…… 还未开战,霍擎就先和秦稷讲和,条件是,秦稷割让出来沿海十六城,每年再添岁奉三十万两,绸缎十万匹,良马五千匹,以及各种东西各种数量。 黑社会也没有这么不要脸的啊。 难怪秦稷连发火都懒得发,霍擎要是砍去四分之三的要求,秦稷还会拍着桌子骂一句“无耻竖子”,可是霍擎异想天开到这种地步,秦稷反倒是一点火气都没有了。 大战在即,你知道了你的对手是个脑残,你开不开心? 秦宜小心翼翼合上了那折子,小心翼翼地递了回去,仔细看了看秦稷的脸色,然后正色道:“猥琐!下流!卑鄙!无耻!实乃人类史上的第一败类,屎壳郎屋里的最大粪球!小人见了落泪,贱人看了自卑,他就是天字第一号的渣滓!丧心病狂!惨无人道!灭绝人性!” 秦稷怒极反笑,靠在椅子上笑完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得了,总之咱们也不惧他。” “是是是,”秦宜眯着眼睛笑,“臣弟能去出恭了不?” 秦稷白了她一眼,“快去快回。” 秦宜出门往后头走,喜公公使了个眼色,喜乐赶紧跟了上去。 等到了无人的偏僻处,喜乐方才微微躬身道:“王爷,公公叫小的和您说一声,近来皇上不肯让人近身,公公也探听不到多少消息。只姚皇贵妃那里皇上好像还没有要动她的意思,最近宫里头最受宠的就是余淑妃,却也没比从前好上多少,皇上近来事情繁多,很少去后宫了。” 秦宜微微颔首,“那前朝的事情呢?” “近来没瞧见皇上和苏相联系,”喜乐压低了嗓音,“只公公叫小的和王爷说一句,皇上那里,藏着事儿呢。” 这便是提醒她多半另有隐情了。 秦宜对于苏相基本没啥怀疑,小声问了喜乐一句:“瑜王爷那里,皇上可有什么动作?” “公公没看出来什么,皇上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霍擎的身上,旁的事情都扔在脑后了。” 可不是嘛……秦宜心想,前两天还和自己吵得横眉竖眼的,一门心思想把朝阳公主塞给自己,这一转眼就让自己陪着他批折子,真是不要脸。 秦宜心想,还是得想法子再给秦琰递封信去,现下大军围城,她也没办法出去,只能在城里干着急。 秦宜在外头吹了一会儿风才回去,左右要是秦稷问起来,就说去上大号了。 又是一年冬天,又快要过年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她与秦琰冷战,互相不说话,腊八的时候秦琰说自己要大婚,那份绝望秦宜到现在都还记得。 好在……好在秦琰回来,自己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秦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胸中烦忧尽数吐了出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打算往回走。 刚走到议政殿门口,秦宜就听见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声。 像是一个正在下蛋的鸭子被人堵住了屁眼。 秦宜下意识想往后挪,秦稷在屋子里头摔了折子,朝喜公公喊了一句:“去看看恒王爷是死在恭房了吗!” 喜公公出门,和秦宜小眼对上了大眼。 秦宜拼命摆手,转身就想跑,喜公公愣在那里,秦稷骂了一句:“让她赶紧给朕滚进来!” 秦宜哭丧着一张脸进了殿。 朝阳公主狠狠地白了秦宜一眼,几乎把黑眼珠全部都转到了后头去,瘆人得很,当然了,朝阳公主不管做什么表穷都是瘆人的。 “皇上,您叫恒王爷过来也是没有用的,本公主对恒王爷一点都不感兴趣,”朝阳公主捏着嗓子道,“本公主现在只想出城,回晋国去,还希望皇上不要再阻拦。” 秦稷揉着额角,眉头皱得死死的,强忍着怒气说道:“朕说过了,现在京城外头不太平,公主出去无法保证安全,万一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朕没法和晋皇交待,公主还是再等几日,再说了,公主不就是想来我们大秦找驸马的吗?” 第202章 一脚把她踹下去 第202章 一脚把她踹下去 “哈哈哈哈哈,”朝阳公主一双豆子一样的小眼睛紧紧地盯着秦稷,像是听到了什么世上最好听的笑话一样,“皇上可从来没有真心地想为本公主安排一门好的婚事吧,得了,本公主现在对什么苏相和瑜王都没有想法了,本公主已经找到了意中人,只想回晋国,还请皇上放行。” 秦稷被朝阳公主缠得头疼。 现在这个情况,他怎么可能让朝阳公主走,且不说一开城门外头的大军就会涌入京城,便是用根绳子吊着朝阳公主放下去,让她落在霍擎的手里头,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也不知道这朝阳公主是搭错了哪根筋,就一点脑子都没长吗?她这么大的一张脸,这么大的一个头,难道满满都是肥肉? 秦稷不耐烦地挥手:“恒王,把公主带下去,好生劝慰公主一番,保护好公主的安全。” 秦宜十分想拒绝,朝阳公主也很想拒绝,但是下一秒,秦稷就吩咐人来把他们两个给推出了宫殿。 要是再看朝阳公主一眼,秦稷可能要忍不住杀人了。 被秦稷撵出来的朝阳公主不肯罢休,打算在这议政殿门口赖着,秦宜打了个哈欠,“你先等着吧,估摸着今晚皇上又要睡在这里了,反正里头吃喝拉撒睡都不耽误,本王就先走了,公主哪天能等到皇上,就看运气吧。” 朝阳公主气得咬牙,抬起脚来就要踹秦宜,秦宜像是后脑勺长眼睛了一样往前蹦跶了两下,正在后头助跑的朝阳公主一脚踹了个空,直接来了个劈叉。 “刺啦”一声响,秦宜啧啧赞叹着摇头,回身问道:“公主裤裆开线啦?” 朝阳公主气得眼前发黑,想要去打秦宜却爬不起身来,就这么劈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一根圆滚滚的棍子。 秦宜朝不远处的两个小太监招了招手,可惜那两个小太监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朝阳公主提起来。 最后还是两个大内高手伸出援手。 朝阳公主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地碎碎骂着。 秦宜把朝阳公主骂她的那些话都听到了耳朵里去,说实话,朝阳公主骂起人来的时候,和市井泼妇没什么两样。 说实话,朝阳公主没有一点像公主的地方,秦宜真的怀疑她是不是被人掉了包,毕竟皇室血统最初再怎么不济,那也是一代一代经过各种大家闺秀绝色美人改良的,没道理生出朝阳公主这么一个玩意儿来。 不过慈母多败儿,慈父多败女,瞧着晋元帝那个宠爱朝阳公主的样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宜才懒得劝朝阳公主,就她那个比眼睛大不了多少的脑子,闹翻天去也不过是能去秦稷面前闹一闹,爱死不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于是到了驿馆的时候,秦宜一脚把朝阳公主踹了下去,然后吩咐车夫赶紧快跑。 朝阳公主被秦宜踹了个仰倒,门口的守卫都看见了她开了线的裤子,赶紧别过了头去。 等到朝阳公主从地上爬起来骂秦宜的时候,马车早就没有影子了。 而秦稷在宫里批折子批得心烦,索性都推到了地上去。 喜公公听见声响进来一看,只见满地狼藉。 “皇上,也该歇歇了,”喜公公上前去给秦稷添了一杯茶,躬身道,“别累坏了身子。” 秦稷懒懒应了一声,“不想看了,心烦,朕在这个议政殿里头带上一瞬间都觉得心烦。” 喜公公知道秦稷在说气话,也就只是听着。果不其然,没过多一会儿,秦稷就吩咐喜公公去把地上的东西给捡起来,他得继续看。 他既选择这个皇位,在享受坐在上头的风光的同时,也必须要承担着压得人喘不上气来的责任。 喜公公也没问秦稷今晚要在哪里歇着,多半就是这议政殿了。 秦稷被一堆事情烦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更遑论去后宫宠幸自己的妃嫔,而朝阳公主却是乐得左拥右抱,左边的玉面刚奉上一杯茶来,右边的李庭香就已经把朝阳公主揽进了怀里。 这几日,朝阳公主是过得十分快活。 她只想赶紧回到晋国去,把李庭香和玉面都收到自己的府里,关起门来好好享受。 等到了晋国,自己就是最受宠的朝阳公主,哪有人敢和自己作对,在这个烦人的秦国,个个都和自己过不去,那个恒王,居然还敢踹自己…… “真是胆大包天,以为他是个秦皇还是秦国的王爷就了不起了,”朝阳公主咬牙,将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紧紧地眯了起来,只能勉强看到一条黑缝,“本公主要回国,他们居然敢拦着,给脸不要脸!等我父皇知道了,一定要好好惩治他们呢!现在秦国本来就不稳定,要是惹恼了我父皇,直接和那个什么霍擎还有高丽联合在一起,把他大秦连锅端!让他再对本公主不敬!” 玉面显然是还没有习惯朝阳公主的吹牛皮,虽有心想要奉承,却完全不知道如何下口。 还是李庭香经验丰富,一手替朝阳公主轻轻揉捏着身子,一手摸了摸朝阳公主的脸,“还是公主太善良了呢,要不然哪有他们这些人的活路,我也早就不想在这脏得令人发指的秦国待了,日日夜夜盼望着公主把我带走呢!” 李庭香的尾音轻轻上挑,带着许多魅惑,朝阳公主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抬腿就跨坐在了李庭香的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好看的面庞。 “心肝儿,不用你说,本公主也是要带你走的,”朝阳公主撅起嘴来,自以为娇羞地说了一句,“还不是那个秦皇,处处给本公主使绊子。” 李庭香香舌一卷,在朝阳公主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带起朝阳公主心里头的无线涟漪。 “公主就是太善良了,”李庭香微微哑着嗓子,万分魅惑,“公主想要出城,何必非要经过皇上的同意?以公主的本事,难道就没有办法……” 李庭香伸手揽住了朝阳公主的腰,虽朝阳公主压在他身上几乎要让他喘不上气来,却还是浅浅一笑道:“公主肯定是有办法的……” 第203章 有个帅哥来找你 第203章 有个帅哥来找你 霍擎的信被递到了宫里,却迟迟没有收到回音。 于是在围城五日之后,霍擎终于是失去了全部的耐性,开始攻城。 古旧的城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灰尘弥漫,遮挡住了视线,叫人看不清下头兵马的动作。 洛王在城楼之上挥斥方遒,杀伐果断,一旁的秦玦整张脸都皱在一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下来,还未来得及流到嘴角就已经变凉。 秦稷仍旧在宫里坐着批阅奏折,旁边的喜公公给他端上了一杯温度刚刚好的茶,秦宜歪在椅子上咬着笔想着到底该如何给秦琰写信,旁边摊开的纸张上是晏婴龙飞凤舞的字,整整三页,写的都是他对秦宜的思念,半句不提如今北燕境况。 好像是一派闲适。 在洛王的指挥之下,霍擎没有讨到一点好。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万万不能掉以轻心。霍擎乃是京城人氏,且带兵多年,对于京城的防守他十分清楚。 况且在作战之上,不管众人承认还是不承认,霍擎要比洛王优秀上许多。 整整三天,霍擎指导士兵开启了车轮战,一时一刻都不肯让京城里头的人休息。 秦稷不敢掉以轻心,洛王被调到了西侧门处驻守,秦玦则在东侧门指导作战。 被霍擎嘲笑过的“无能王爷”则亲自坐镇正门,与霍擎面对面作战。 秦稷的意思是,正门易守难攻,秦宜也不需要有什么作为,去看着就是了。 可是坏消息却一桩接着一桩地传过来,京城里头一支两千人马的队伍叛乱,要不是秦玦将其首领斩于马下,东侧门一开,外头的人马就会瞬间涌入京城。 霍擎嗜好屠城,谁都不敢忘。 据说那人死的时候,脖子上的血高高溅起,秦玦满脸血污,下了战场洗完脸,洛王妃才发现他整张脸都白了。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然后,从城外流进来的一条河被人下了毒,无辜百姓死伤惨重,京城之中人心惶惶。 再然后,洛王被人从背后射了冷箭,半边身子都不敢轻易活动,好在性命无忧。 京城之中已经有了传言,秦稷不是个贤明的君主,天要亡大秦。 与此同时起来的流言还有一条,说皇族里头有女儿苟活于世,坏了大秦的风水和龙脉。 有不少百姓都怀疑到了姚皇贵妃的头上,先前朝阳公主在殿中发疯的事情纵然瞒得再好,却还是有人透了消息出去,口口相传之间,故事早就违背了原本的模样。 再加上姚皇贵妃已经发疯,由不得人不怀疑,她当时确实是生了个妖孽,而那个大皇子,则根本不是皇室中人。 悠悠之口难堵。 秦稷忙得脚不沾地,派了多少人去压下此事,却还是有不少百姓自愿集结起来,于皇宫之前跪地不起。 千人血书被呈了上去,要求秦稷肃清妖孽,振兴大秦。 秦宜终于收到了秦琰的回信,上头简简单单只有两个字。 等我。 秦宜把这两个字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还是没看出来秦琰写这两个字的时候到底是急还是不急。 她告诉他京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本来还想劝他不要回来,然转念一想,他又怎么可能不回来。 便是换成她,肯定也是恨不能插着翅膀飞回来的。 秦宜始终相信,这不过是苏相和秦稷一道做的一场戏,只是这场戏这般逼真,有时候秦宜都差点信了。 霍擎日日攻城不肯有半分松懈,京城里头霍擎的旧部也在暗中活动,秦宜有时候睡着觉都会惊醒过来,然后再一睁眼就是天明,又要上城楼作战。 秦稷是在一天夜里摸进秦宜府上的。 秦宜于睡梦之中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自己,一睁眼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吓得她一声嚎叫,迅速从床上蹿了起来,摸出了枕头下面的匕首。 “嘿嘿,王爷,”蔷薇蹲在她的床前歪着头笑,“外头有个十分俊俏的帅哥找你呢~” 蔷薇的病情眼看就要恢复,现在正是最后的反复期,大多数时候都是正常的,迷糊的时候就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连秦宜都被她花痴过几回。 秦宜十分嫌弃地用一根手指戳远了蔷薇,一面穿衣裳,一面平稳了呼吸。 毫无疑问,蔷薇说的帅哥肯定是秦稷了,这妮子的眼光高的很,放眼现下的京城,应当只有秦稷才能在帅哥前头,再加上十分俊俏四个字了。 “皇上深夜前来,所为何事?”秦宜打着哈欠出去,有一只鞋子还没套上,就这么趿拉着出来。 秦稷对她的形象十分不满。 “朕今日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朕也不和你拐弯抹角,”秦稷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秦宜的眼睛道,“李姚儿生下的那个女儿,是不是在你这里?朕要抱她走。” 秦宜心头一颤,面上却像是不在意一样,“好啊,皇上随臣弟走一趟吧。” 秦宜套上了一个厚厚的大氅,脖子上还套着一个银狐围脖,秦稷眯眼看了看,觉得有几分熟悉。 外头院子里的积雪散射着月亮清冷的光。 秦宜微微退后秦稷半步,告诉他要怎么走,半分都不逾矩。 但是秦稷听着她在后头一声长过一声的哈欠声,心里头越来越烦躁,恨不能回过头去捂住她的嘴巴不许她出声。 秦宜两长一短地敲了敲乐姬的门。 原本惊醒过来的乐姬立即做出了战斗的准备,一只手护住了秦知苑,另一只手则掏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听见秦宜的敲门声,乐姬这才把匕首放了起来,秦宜推门进来,后头秦稷也微微弯腰,走进了这个略显逼仄的屋子。 乐姬在这个屋子里头,准备了太多小孩子的玩意儿,秦稷走得轻手轻脚,却还是撞出了声响。 乐姬抬起头来,熟悉了黑暗的眸子让她基本看清了秦稷的长相。 眉目清朗,果真不愧为大秦皇室里头的人。 秦宜指了乐姬旁边的孩子给秦稷看,“这就是了,想来皇上自己也能看出来,京城里头唯有皇上和姚皇贵妃的组合,才能生出这样漂亮的孩子来。” 第204章 苏策,信与不信 第204章 苏策,信与不信 秦稷弯下腰去看那个孩子。 她才一岁多一点,熟睡之中根本没有察觉旁边还有人在看。 乐姬像是一个护犊子的母狼一样,眼睛紧紧地盯着秦稷,预备着下一秒就掏出自己的匕首。 秦稷伸出手去碰了碰秦知苑长长的睫毛。 她这样小,这样软,好像都经不起自己轻轻一折,如果稍微用点力,就会把她的呼吸全部都扼住。 她长得真的很漂亮,纵然现在还小,却也能看出来,她将来一定是一个绝色美人。 秦稷的手缓缓下移,乐姬的眸子瞬间收紧。 秦宜咳了两声,“这是臣弟给公主请的奶娘,待公主如同亲生,臣弟对于皇上到底想把公主怎么办,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皇上自己和奶娘说吧。” 秦宜迅速关了门出去。 对于这种事情,秦宜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插手得好,免得把自己也搭上。 反正依着乐姬对秦知苑的喜爱,她也不会让秦稷带走那个孩子的。 左右穿得厚,秦宜就在外头坐了一会儿,月光清清冷冷洒了下来,铺了秦宜一身。 秦宜仰头看着墨蓝的天空,不知道秦琰此刻身处何地。 后头有谁踩到了雪地上的一根枯枝。 秦宜转过头去,大大的眼睛里头满满都是欢喜,她刚刚想起了秦琰离开之前两人那个浅尝辄止的吻。 秦稷的呼吸像是被谁攥住。 秦宜见他两手空空,并没有抱那个孩子,便轻轻一笑。 不知道乐姬是怎么和秦稷纠缠的。 “京城里头最近的流言,你也听说了。”秦稷行至秦宜跟前,随着她一道仰头往上面看,却看不出来今天的月亮有何特别之处。 秦宜当然知道秦稷说的不是关于秦知苑的那一个。 坊间传闻,恒王爷是个女子,实乃大秦祸水,灾难的源头。 虽没有几个人信,却还是在百信心里头埋下了一点祸根。 秦宜淡淡“恩”了一声,并未多言。 “你就不害怕朕将你或者那个孩子推出去,堵住那些百姓的嘴吗?”秦稷掀了袍子,在秦宜的旁边坐下,学着她的样子,一只脚翘起来摇了摇。 秦宜微微一笑,“臣弟知道,皇上不是那样的昏君。不需要靠牺牲无辜的人来平息舆论。” 秦宜其实打心底里认为秦稷就是这样的人,然而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的。 秦稷淡淡“唔”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信了秦宜的话。 “那个孩子,先留在你这吧,”秦稷惨淡一笑,“纵然她真的是个祸水,也不至于这么大就开始为祸人间,等此次事了了,再行处理吧。” 秦宜送了秦稷出去,然后一头栽倒在了床上,第二天蔷薇推了半天,才把她推起来。 城门内外的战事仍旧十分胶着。 霍擎像是失心疯一样地攻城,那些高丽军队也坚定地认为霍擎肯定有办法攻进城去,义无反顾地往上冲。 最终还是洛王守着的那处城门先出了问题。 古旧的城门出现了裂缝,无数的将士用身体挡住了那条裂缝,外头的撞木一下一下地往城门上装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城内的将士们则死命堵住城门,纵然虎口裂开,血流不止,却仍旧不肯有半分退缩。 他们生于大秦,长于大秦,背后是数万泱泱百姓,城门一旦失守,则生灵涂炭。 家不家、国不国,天下大乱。 秦玦听说了那边的事情,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可是他上了战场,就是一个将军,只要还没赢,只要还没死,就不能退缩。 两年来,洛王一直这样告诉他。 他要护住的是大秦的百姓,就算他的父亲死在他的眼前,他也要举刀杀入敌阵,不可有半分停留。 正门之处防守容易,秦稷下了命令,叫秦宜先去支援洛王。 秦宜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赶到了洛王那里。 洛王身子本身就不好,却还强撑着镇守城门,此时又受重伤,已然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却还是怕自己若轰然倒下,整个队伍会群龙无首,方寸大乱。 秦宜赶过来的时候,洛王已经撑到了最后一刻。 一直看到秦宜沉稳地指挥自己带来的人往外泼油扔火折子,丢石头泼热水,洛王这才放下心来,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王爷,”下头一个兵士挂着一脸的血和汗,冲上前来,“外头的攻势不减,反倒越来越多,怕是叛军把正门的兵力都调到此处来了!” 秦宜高立于城楼之上,怔怔地看着下头越来越多的敌军。 风吹乱了她的墨发,一身戎装的秦宜看起来有几分坚毅,此刻她眸子清冷,正好对上了下面一人的目光。 霍擎站在弩车之上,头顶上是随风飘扬的一面旗帜,上头写着一个大大的霍。 秦宜扫视一番,终于在霍擎的不远处看见了苏策。 那天苏策来找她,问她愿不愿意相信他。 秦宜忽然很想笑。 好像从很久之前开始,她就莫名地相信苏策。 相信他是个忠臣,相信他为人善良,相信他哪怕是派人追杀自己,也是为了自己好。 此刻苏策在城外头,秦宜在城里头,两人中间隔着城墙,也隔着冰冷的心。 信与不信,秦宜想,都不重要了。 苏策一早就知道了她是个女子,此刻霍擎想让秦宜死,那么苏策呢? 他是不是也想让自己死? 秦宜闭了眼睛,寒风打她面庞呼啸而过,阴沉沉的天空上堆着许多乌云,一阵寒风起,终于是下了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落到秦宜的睫毛上,须臾便化成了水珠。 秦宜陡然睁开了眼睛,一脸的杀伐果断。 霍擎高高举起了手,然后重重地挥了下去。 弩车如同一只巨兽,发出了低沉的呼啸声,无数支利箭破空而来,其中几支,正指秦宜心口! “蹲!”秦宜厉声喊了一句,她身后的士兵齐刷刷地蹲下,避免了大规模的伤亡。 撞木未停,弩车又起轰鸣,大秦最为得力的作战工具弩车,曾在战场之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弩车,终于把箭射到了大秦人的心口。 “第一队,匍匐而上!倒!” 第205章 大战终于随风起 第205章 大战终于随风起 哗啦啦的热水兜头倒了下去,可是现在天气寒冷,纵然那些热水都是热心的百信在城楼下头现烧的,可是端上来再耽搁一会儿,等到倒下去的时候,水早就温了。 现在天气这么冷,热水的杀伤力实在是很小。 霍擎在下头冷笑,吩咐人推着弩车行至城楼下头,高声喊了一句:“秦宜,你就这点本事吗?别拿出来叫本将笑话了!还是早点回家吃奶去吧!” “本将就站在这里,秦宜,拿出点本事给本将看看!” 霍擎知道,秦宜从来都没有上过战场,他一点都不害怕秦宜能使出什么漂亮的战术出来。 苏策却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退。 秦宜是不通战术,可是她有满肚子的坏心眼。 秦宜扬了扬手。 用布条紧紧捂住鼻子的第二小队匆匆跑上前去,连东西带桶全都扔了下去。 霍擎被砸了个正着,好在苏策撤得早,否则也是一身的恶臭。 霍擎不敢张嘴,也不敢呼吸,几欲作呕。 他上战场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谁会用秦宜这种不要脸的法子来作战的。 沤好的农家肥,臭鸡蛋,烂菜叶,长了霉的豆腐,用热水浸泡了一会儿,臭味愈发明显。 霍擎气得浑身发抖,一颗蛋黄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下来。 “秦宜!我杀了……呕……” 一场蓄势待发的大战,因为主将呕吐不停而被迫停止。 秦宜拍了拍手,晓得这样的把戏不可能用第二次,但是能让霍擎不快活一次,她心里头十分快活。 终于能休息一会儿了。 秦稷派来的人在盯着人修城门,秦宜一个人跑回了恒王府睡觉。 明天肯定还有一场恶战,秦宜得养好精神。 秦宜的头还没沾到枕头,就已经睡了过去,然她感觉自己刚刚闭上眼睛,就被蔷薇拎了起来。 “王爷,不好了!” 秦宜闭着眼睛要往下倒,“这两天就没好过,不好就不好吧。” 蔷薇又把秦宜扶了起来,“宫里头来人了,说是皇宫大乱,叫王爷您赶紧去看看呢!” 秦宜忽然睁开了眼睛,脑子沉重地几乎转不动,却还是掀了被子下床,由着蔷薇给自己套上了衣裳。 外头来的是喜乐,急得团团乱转,一看见秦宜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王爷!您可随奴才走一趟吧,皇上……” 喜乐跺了跺脚,没说话。 秦宜上了马车,马蹄踏积雪,飞快地往皇宫而去。 秦宜的右眼皮忽然跳了几下。 秦宜在殿门口看见了急得不行的喜公公。 “王爷,皇上身受重伤,太医正在里头诊治呢,洛王爷昏迷不醒,洛王世子也是个没主意的,老奴只能叨扰王爷了……” 秦宜掀了帘子进去,纵然是冬日里,这殿中也拢了太多的炭火,再加上地龙,炎炎竟像夏日一般。 秦宜脱了外头的衣裳,轻手轻脚往里走。 秦稷趴在床上,后背是一大滩血迹,旁边的太医手忙脚乱地帮秦稷止血,由于他趴在床上,秦宜也看不见他的面色。 但是像秦稷这种祸害,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吧…… “皇上怎么样了?”秦宜在床前坐下,伸手摸了摸秦稷的手腕。 好凉。 “回王爷的话,”其中一个太医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这把匕首再偏一点点,就扎到皇上心上去了,可饶是如此,皇上也出了许多的血,那……那皇贵妃捅了皇上一刀之后,竟然直接把刀拔了出来,血溅三尺,要不是侍卫赶去得及时,皇上恐怕就……” 秦宜没想到是姚皇贵妃干的,可是皇宫里头,除了她,好像也没有人能干出这种事了。 太医说,秦稷现在还在昏迷着,如果三天之内能醒过来,就还有希望,要是醒不过来,恐怕就……凶多吉少。 秦宜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穿了衣裳出去,问了喜公公一句,“李姚儿呢?” “还在倾城殿里头呢,皇上不下令,娘娘就还是娘娘,老奴也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先叫人看起来,不许倾城殿进出人。” “恩,”秦宜淡淡应了一声,“仍旧看着吧,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了,顺便派人去洛王府问问,援军大约还有多久能到京城,皇宫里头的事你看着,皇上这里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赶紧叫人去找本王。” 霍擎在城外虎视眈眈,秦稷却被李姚儿捅了一刀昏迷不醒,秦宜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皇上好端端的,怎么会去见李姚儿?”秦宜微微蹙眉,问喜公公道。 “皇上的心思老奴哪里懂,”喜公公低声说道,“老奴只听得她扎皇上之前,曾高声喊了一句,要为自己的女儿报仇。老奴听见声音就闯了进去,可那时候她已经举着匕首,满脸是血地疯癫笑个不停了。” 秦宜头疼,感情这秦稷是去和李姚儿叙旧情去了? 秦宜真想放任不管,去他妈的秦稷和苏策,去他妈的霍擎和高丽,爱谁做皇帝谁做,反正轮不到她秦宜。 可是秦琰会难过吧…… 秦宜想,自己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要是自己真是个男子,肯定要娶自己这样温婉贤淑,大方美丽的姑娘当媳妇。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从今日开始,秦稷与洛王一日不好转,这大秦就要让她独自扛一日。 千斤重的担子压在肩头,秦宜决定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许是最近实在太过疲累,秦宜倒头就睡,一夜无梦好眠到天亮。 霍擎今日没有什么大动作,秦宜骑着一匹马奔波于两个城门之间,累得差点从马上跌下去。 眼看到了中午,一队一队人轮换着吃饭,霍擎攻了几回城,均是无功而返,看着倒像是在挠痒痒一样。 洛王的援军终于到了一批,但是数量实在太少,不敢和霍擎正面作战,只能远远安营扎寨,等待着后续援军的到达。 秦宜撑了一日,实在是撑不住了,吩咐人晚上守着,然后就自己跌跌撞撞回了恒王府。 夜深之时,一场乱事拉开帷幕。 等到秦宜得到消息的时候,霍擎已经带兵杀了进来。 滔天的火光照亮了半个京城,秦宜整颗心都凉了下去。 第206章 火光突然满京城 第206章 火光突然满京城 外头的风雪甚大,呼啸的北风哗地一下把门吹开,刺骨的寒风针扎一样往人脸上刮。 秦宜拢了大氅出去,连恨朝阳公主的心思都没有了。 秦稷昏迷在床,洛王重病在身,整个京城,唯有她一个人能主事了。 “去找洛王世子,让他无论如何带兵守住城门,一个一个去催那些大臣,国之将乱,他们首先要保护好自己,相关人等都唤来府上,不相关的三五个在一起藏起来,万万不能有事。” 狂风卷起秦宜的衣角,声音冷冷,将这些吩咐给了万物生听。 她将要踏出这个门去战斗,纵然她只是一个女子,可是今日,她要以一己之力护住大秦。 蔷薇扑过来抱住秦宜,红着眼眶似是要哭,秦宜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微微哑了嗓子,“蔷薇,去找石碌,告诉他,若是乐姬敢趁着今日的大乱做点什么,本王不会放过她的。” “本王会让她失去全部的指望,本王从来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你告诉她,本王一点都不在乎那个秦知苑的生死,如果她惹恼了本王,本王会亲自动手。” 秦宜知道乐姬的死穴在哪里,说完这些话便松开手,往前走去。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墨发高高束起,漫天的飞雪在她身后开成了花,一朵接着一朵迎着月光,冰冰冷冷,不肯凋谢。 蔷薇抓住了秦宜的衣角,“王爷,你不能有事,让奴婢找人,找你带你走吧,京城乱了,大秦也乱了,王爷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秦宜红了眼睛,未曾回头,低沉的声音被风雪卷起,彻凉入骨。 “蔷薇,有些事情,我不去想,不代表我不知道。先恒王纵然不是我亲生父亲,可他给了我一条命,他从未想过让我死。我要报答他。” 蔷薇的手重重垂落下去。 原来秦宜早就知道了。 先恒王爱惨了秦宜的母妃,秦宜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她不是皇族的女儿,她本不必死,于是先恒王费尽心力将秦宜护了下来。 可是乐姬不知道,她只知道皇族里头有个女儿活了下来,为了避免万一,秦宜八岁那年,失去了双亲,从此成为孤儿。 乐姬认为秦宜自幼无父无母,会生得毫无感情,而扮作男儿十余载,则会让她恨透大秦皇族。 她认为这样的秦宜会成功掀翻大秦现在的统治,她不会改写皇朝姓氏,却会彻底把那些男子踩到泥土里面去。 可是秦宜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长大,秦宜自幼和秦琰厮混在一处,纵无父母,却有兄弟。 尔后现在,她还有了爱情。 秦宜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感激,纵然她从不是个良善之辈,却实实在在是个明白人。 她想让女子不必再枉死,却也知道男子亦不该去死。 畸形的是这个制度,还有乐姬她们渴望复仇,渴望了百年的心。 秦宜带着几小队兵士冲了出去。 朝阳公主带人趁夜出城,居然趁着守卫不防备的时候,将城门打开。 朝阳公主没能冲出城去,反倒是霍擎带兵冲了进来。 秦宜真的想笑,防来防去,忘记防这个没有脑子的傻逼! 现在城门已经被堵上,秦玦想来也已经带兵过去,拦住了外头的大军,秦宜要做的,就是阻止霍擎在京城中撕开一片血雨腥风。 百乐城十万亡魂血流成河,惨叫声三日不绝的事情,到现在想起,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秦宜夹紧了马肚子,后头跟着的是热血沸腾的士兵。十年练兵,谁不想去战场之上狠狠厮杀? 秦宜远远地看见了那面血色的大旗。 她冲了过去,举起了手里的手,手指一松,一根利箭“嗖”地一声便破风而去,正对霍擎眉心! 霍擎举刀劈开那支箭,冷笑出声,“杀了恒王爷!本将重重有赏!” 震天响的马蹄声盖过了全部的声音,火光照亮了半个京城,天空都变成了血红色,缓缓坠落的雪花映着火光成了红色彼岸花,一朵接着一朵落下,落到那些未凉的热血之上,转瞬化掉。 秦宜咬紧了牙,紧跟着霍擎,一根接着一根的利箭射过去,非要他死了才甘心。 秦宜在把霍擎往东城门处逼,那里出去之后就是一片山,地方狭窄,而且东街尽是酒庄客栈,到了夜里,人群的密度要明显比西街低。 满天都是飞箭,喊杀声响彻京城,热血凉透,与冰雪一道凝结,又被人重重踩化。 霍擎在护卫的保护下向京城里头狂奔,他根本不在乎是去西城还是东城,他根本就没想和秦宜开战。 霍擎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模糊,那些士兵如同疯了一样屠杀无辜百姓,然后再点上一把火。 霍擎在带着秦宜慢慢欣赏他的杰作。 秦宜的眼睛越来越红,她的眼中此刻只剩下霍擎一个人。 她只想让霍擎死。 遍地都是死人和鲜血,秦宜胯下的马四条腿已经红了一半,踏下去再抬起来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土地的粘腻。 霍擎在前头笑得狂放,他又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杀戮和死亡让他兴奋。 失去孩子的母亲在赤着脚奔跑,双手张开在拼命地喊叫,下一秒就被利剑洞穿了心脏,仰面倒了下去。 霍擎似是在玩乐,他根本就不在乎到底是赢还是输,他只想杀人。 月亮落下,太阳未升,整个京城没入一片漆黑之中,恍若没有明天,血光染红了秦宜的眸子,她甚至没有看见有一支利箭正对着她的后心。 “你疯了!”有人在后头替秦宜拨开了那支箭,狠狠地勒住了她的缰绳,停顿一时,霍擎就狂笑着跑远。 “放开我!”秦宜眸子猩红,嘶喊一声,墨发尽数飞扬,眼睛里头隐隐似有泪光。 李庭香勒住秦宜的缰绳不肯松手,秦宜吩咐手下的副将继续去追霍擎,万万不能让他深入百姓内部厮杀。 “朝阳公主呢。”秦宜咬牙,紧紧地盯着李庭香。 “我偷听到了公主的谈话,借口解手才能过来提醒你一句,今日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不可能!”秦宜几近癫狂,她尖声叫了起来,“不可能!我要他们去死!” 第207章 王爷从不肯信臣 第207章 王爷从不肯信臣 “我只劝你这一句,算是报答你的恩情。”李庭香转身欲走,却被秦宜抓住了肩膀。 一支原本朝着李庭香后心的利箭此刻咬在了秦宜的胳膊上。 秦宜拔出一支箭来,手指一松,就听得“噗”地一声,利箭咬中了谁的身子。 秦宜咬牙把胳膊上的肩拔了出来,“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李庭香转过头去,不敢看秦宜的眼睛,“你若肯听我的,就赶紧回府,蒙上被子,一场大梦到天亮。” 秦宜惨淡地笑,“才不是梦。” 她指着下头的鲜血,那些百姓躺在大街中央,雪花飘落在他们的身子上,却没有融化。 “你若不肯告诉我,我便自己去找答案,我要霍擎死,”秦宜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我要霍擎死。” 秦宜调转马头,朝着霍擎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李庭香下了马,走到一个暗处,“公主想来在找我了,你交待我的话我都说了,她不肯听,我也没有法子。” “我知晓她定然不肯听,”那人微微抿唇,将全部的神情都掩在暗处,“你走吧。” 李庭香毫不犹豫地掉头离开,那人望着秦宜离开的方向,眼眸深邃,尔后翻身上马,抄了一条近路。 秦宜远远地看见逍遥坊火光冲天,霍擎在其前狂笑出声。 他早就看不惯这里了,身为男儿,怎么能做这种苟且的营生!他看不惯的,就该去死! 巨大的火舌舔上屋顶,逍遥坊里哭声乱成一团,王妈妈想要往外跑,却被人群撞倒,后头的一双双脚迅速踏了上来,她的哭声被淹没,转瞬间就消失在了火海里头。 秦宜想起,在晏婴查她的时候,她也曾找人去查过晏婴。 她知道,晏婴有一个妹妹,很久之前就离开了北燕。 秦宜早有猜想。 她策马冲到了逍遥坊的旁边,如果她没有记错,安小婉屋子的窗户,应该就是这里。 秦宜的脸色煞白,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有伤,四下寻找着水,想要冲进去。 大门轰然倒下,火舌舔舐而上,一袭白衣的男子绝尘独立,怀抱着一个女子冲了出来。 纵然刚从里头冲出来,满身烟灰,却仍旧是那个遗世独立的苏相。 安小婉蜷缩在苏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的英雄,只要他还在,她就什么也不用怕。 秦宜刚刚用一桶水浇湿了自己,寒冷的冬日滴水成冰,秦宜被冻得嘴唇发紫,惨淡一笑。 苏策就这样看着秦宜,二人两两相望。 秦宜很想问苏策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任由霍擎这样做而不阻止,为什么视万千人的性命如草芥,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然秦宜抿了唇,一言不发。 她调转了马头,想要朝着霍擎的方向而去。 苏策在后头唤了她一声,他的声音一如往日温润,好像这里不是火光冲天的战场,而是飘香楼的饭桌前。 “王爷,臣同您说过的话,您还记得吗?” 臣从未想过要对王爷不利…… 秦宜闭上眼睛,在心里头冷笑。 后头是滔天的火海,炙烤着一切,前头是彻骨的冷风,寒意如跗骨之蛆,挥散不去。 “本王愿苏相和晏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秦宜启唇,眸子里头不见半分神情,“但是恕本王直言,苏相如今……罢了。” 秦宜忽而勾唇,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她想说,你如今真让我恶心。 但是还是算了,不想说了。 安小婉在苏策的怀里轻轻一颤。 秦宜居然知道,知道她就是晏婴的异母妹妹——晏宛。 秦宜朝着霍擎的方向策马而去,手里头紧紧地捏着那张弓。 她知道,只有杀了霍擎,才能彻底阻止这一场大乱。 秦宜弯弓搭箭,八支箭一同被捏在手里。这一招是秦琰教给她的,秦琰一次性能用十根,秦宜最多一次却只能用五支。 八支箭太多,秦宜的准头不太好,可饶是如此,还是有五支箭紧逼霍擎而去。 霍擎还在仰天狂笑,杀戮让他越来越兴奋,火光染红了他的眸子,他仿佛又回到了屠杀百乐城全部百姓的那天,粘腻的血液汹涌流成了河,自那尔后三年,百乐城上只能开出红色的花朵。 如血一般艳红。 等到霍擎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五支箭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霍擎翻身去躲,原本偏离了他身子的其中一根箭狠狠钻到了他的肩膀上。 霍擎咬牙把那根箭拔了下来,刚欲扬手叫身后的人动手,秦宜后头却有人踏马上前。 温润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秦宜真的很想知道,苏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喜,才会怒。 “大将军还没有玩够吗?”苏策浅浅勾唇,“外头还有正事等着大将军去做呢,恒王爷,臣来帮大将军拦。” 霍擎朗声一笑,歪了歪头,后头的兵士就跟着他迅速退下,秦宜欲去追,却被人团团围住。 苏策下马,行至人群中央,仰头看着秦宜。 “王爷……” “让本王去追霍擎,本王可以原谅你今晚的所作所为。”秦宜紧紧咬牙,血红的眸子一直盯着霍擎远去的身影,尔后才转过头来对着苏策说道。 苏策微微扬唇,“对不起,王爷,恕臣不能。” “你信不信本王杀了你!”秦宜举起手中的弓来,冰冷的箭头正对着苏策的心脏。 苏策仍旧温润地笑着,“臣不会躲的,能死在王爷的箭下,臣甘之如饴。” 秦宜紧紧地盯着苏策,苏策也丝毫不闪躲,就这么迎上她的目光,没有一丝悔悟。 秦宜松了手指,一根冷箭朝着苏策呼啸而去,冰冷的箭头发出清冷的寒光,在微微亮起来的天空下划出一道银线。 苏策仍旧没有闪躲,就这么浅浅地笑着,看向秦宜。 真好,她会对自己生气了,她在自己面前,不再是那个客客气气的恒王爷了。 她会怒了。 秦宜,我从未想过要对你不利,可你就是不肯信我。 但是能死在你的箭下,我是真的很开心。 我从没有骗过你。 这一瞬间像是一万年那样长,秦宜紧紧地盯着那根箭,眼看着它就要钻入苏策的心脏里头去。 秦宜的箭术极好,她闭了眼睛。 第208章 白衣染血洗不净 第208章 白衣染血洗不净 一声尖叫声响起,一个女人扑了过去,将苏策扑倒在一旁。 秦宜睁开眼睛,安小婉的肩膀渗出了鲜血来,她紧紧地抱着苏策,身子抖个不停,白着脸问:“相爷,您有没有事?” 苏策微微摇头,秦宜在马上冷笑,“瞧,本王伤了苏相的心上人,苏相不想杀了本王吗?” 苏策从地上爬了起来,白色的大氅早已沾满了污渍,边角处还被火舌舔舐过,让苏策看起来多了几分烟火气。 “带安姑娘走,”苏策吩咐着一旁的两个士兵,“一定要护好她。” 安小婉挣扎着不肯走,苏策却不肯回头,仍旧看着秦宜。 “苏相打算如何报复本王?” “王爷,瑜王爷回来了,”苏策浅浅一笑,“现在应该已经和霍大将军交上手了。” 秦宜身子微微一颤。 “臣知道王爷很想去见瑜王爷,但是恕臣直言,王爷不能去。”苏策仰头看着秦宜,他多么希望,秦宜此刻能听他的话,不用让他说出后头的话来。 秦宜微微低头,冷笑出声,“苏相若是有本事,就杀了本王吧。” “王爷并非不怕死,”苏策启唇,声音如凉雨击玉,“王爷只是知道,臣对王爷下不了手,只是王爷也看见了,臣对于不相关的人,一向狠心。” 日头高高跳了出来,刺眼的阳光洒向大地,夜晚的罪孽全部都昭现在了阳光下面,让人心惊胆寒。 “洛王和余淑妃,还有爱慕王爷的那个余妩姑娘,都在东边断崖处呢,若是王爷一个时辰之内过不去,臣不敢保证他们还能活。” 秦宜的目光瞬间化成利箭,几乎要洞穿苏策,可苏策丝毫都不闪躲,就站在那里,由着秦宜怒视。 秦宜终于转了马头,她咬牙,声音冰冷,“苏策,你真让我恶心。” 这是秦宜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后头跟着恶心二字。 苏策抬起了手来打量,他的手很漂亮,皓白纤长,可是这一双手上,沾了多少罪恶,苏策也记不清了。 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不怪秦宜。 但是不管她怎么说自己,自己都要把她带得远离京城,远离这一方乱事迭起的土壤。 秦宜策马飞奔,远远地看见了被绑得紧紧的余妩和余淑妃。 洛王还未转醒,连人带床一起抬了过来,想来是秦玦忙着守城,一时不查被苏策钻了空子。 秦宜下马,想要飞奔过去,却被人横刀拦住。 苏策下马,行至秦宜眼前,“王爷不必着急,只要王爷在此等待个三五时辰,臣自然会放了他们。” “王爷想杀了臣也可以,反正就算是臣死了,他们也不会让王爷过去的。” 秦宜咬牙看了看那肉墙一般的十二个人。 她跺脚骂了一句:“苏策!你到底要做什么!” 苏策真的很喜欢听秦宜叫自己的名字,苏策苏策,他从前怎么没觉得这两个字有这样美? “王爷虽不信臣,臣还是要说,臣是在为王爷好。” 秦宜扬起手来,狠狠甩了苏策一巴掌,她说:“苏策,别让我恨你。” 苏策微微垂了眼睛,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脸,“王爷恨臣吧。” 你若不爱我,我宁愿你恨我,至少这样,你还能记住我,记住你曾经,咬牙切齿地恨过一个人。 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要成为你生命里头,最轻描淡写的一笔。 余淑妃现在淡然了许多,纵然被人绑到了这里来,面上也没有害怕惊恐的神色,余妩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在一旁哭个不停,哀哀地唤了一声:“宜哥哥,救我……” 自从上次之后,她很久没有再见过秦宜了,她生怕自己克到了秦宜,也许如今乱象,就是因为自己? 余妩哭得眼睛疼,只哀哀地叫着“宜哥哥”,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奶猫。 苏策听得头疼,吩咐一旁的人去把余妩的嘴堵上。 秦宜歪过头去看苏策,苏策浅浅一笑,不说话。 日头一寸一寸地高了起来,秦宜越来越不耐烦,却也知道以自己一己之力,完全不可能把他们三个全部救出来。 秦宜不知道苏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秦宜往京城里头看,俯瞰下的京城和往日里没有什么两样,好像昨夜根本没有发生一场乱剧,没有人身首异处,没有杀戮,也没有死亡。 阳光婉转洒了下去,整个京城从这里看起来一派祥和。 秦宜突然看见,有一队人马往东面而来,好像正朝着断崖。 苏策也起身来看。 “不知道是大将军还是瑜王爷。”苏策浅浅一笑,山风卷起了他的头发,仍旧还是那副温润好看的样子。 苏策想要为秦宜披上自己的大氅,却被秦宜偏身躲开,一脸嫌弃的模样。 苏策却也不恼,仍旧云淡风轻道:“不如王爷和臣赌一赌?王爷希望是大将军,还是瑜王爷?” 秦宜抿唇不说话,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离这边越来越近的军队。 等到他们再走近一点,秦宜方才看出来,好像是两支队伍,两伙人且战且行,都朝着东面而来。 不过能看得出来,后面的那支队伍明显落了下风。 秦宜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苏策为秦宜倒了一杯茶,还拿过来一个油纸包,“王爷喝点水吧,想来王爷也饿了,这里是黄……” 秦宜反手将苏策手里的东西全部打落,茶水落地溅在了二人的身上,油纸包里的糕点掉落出来,正是秦宜很喜欢吃的黄金糕。 那糕点在地上滚了几滚,沾上了不少泥土。 秦宜紧紧地盯着苏策,“算本王求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好不好?” 秦宜往前走了两步,踩着一块糕点走了过去,仍旧看着山下。 苏策看着那块被踩了的糕点出神,犹如在看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他擅长算计,工于谋划,却还是控制不了自己这颗心。 只要秦宜在,自己就忍不住看她,忍不住对她好。 可是江山社稷在前,苏策不能万事随心。 苏策没再说话,回了后头坐下,一根手指微微曲起,敲着自己的膝盖,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也已经拧成了一团。 今日的事,纵然成了,他也不会再是京城里头人心中如同神祇的苏相了。 白衣染血,洗不干净了。 第209章 王者归来不可挡 第209章 王者归来不可挡 山下的人越来越近,几乎能听见厮杀声,兵器相撞的声音清冷入耳,秦宜踮脚往下看,一双眼睛越来越亮。 尔琚,是你吗? 跟在后头的那些人落了下风,不一会儿便被远远抛在了后头,秦宜目光热切地往下看,却听到了霍擎的声音。 苏策面上亦是一惊,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环顾四周,却来不及说一句话,已经有人踏马上前。 马上的那人星眸璀璨,伴着马的嘶鸣声飞速上前,他举起了手中的弓,朝秦宜扬了扬。 “随安!” “尔琚!” 秦宜几乎要跳起来,秦琰夹紧了马肚子上前,微微弯腰,一把将秦宜捞了起来,抱在了自己的身前。 纵然身处人群之中,秦琰却还是只能看见秦宜一个人,他将下巴搁在了秦宜的肩膀处,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如同呢喃。 “随安,我回来了……” 苏策起身,仰头看着马上如玉的二人。 如此般配,如此叫人心疼。 苏策微微弯腰,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瑜王爷,欢迎回来。” 秦宜心头一抖,旁边风吹枯树枝发出呜呜的声响,如泣如诉。 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忽然捏紧了秦宜的心脏,她紧紧地盯着苏策,有几分慌乱,“尔琚,快走!” 秦宜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下意识地觉得危险,苏策脸上的神情没由来地叫她心慌。 被秦稷擒住的霍擎冷笑出声,“想走?没那么容易!” 秦琰顿时变色,慌忙趴下将秦宜护在了自己的怀里,冷箭从四面八方而来,有几支堪堪从秦琰身上擦过,秦琰抱着秦宜从马上翻滚下来,一只手垫在了她的脑后,自己身上却被撞伤了好几处。 一根箭扎中了马的屁股,那马吃痛受惊,高高抬起腿来,嘶鸣一声就要往秦宜和秦琰的身上踏去。 秦琰抱着秦宜迅速翻滚,然后反手掷刀,手腕旋转在空气之中拧出一道风,霎时那匕首便扎进了疯癫的马的喉咙里,最后一声嘶鸣被堵住,那马僵硬在那里,不再动了。 秦琰和秦宜滚到了苏策的脚下,两人仍旧紧紧地怀抱在一起,苏策亦是白了脸,几乎不敢去看秦宜的眼睛。 有人在轻声地笑,有人在拍手,有人从枯树枝桠的层层遮盖下走了出来,弯了眼睛。 秦宜和秦琰一道从地上爬了起来,霍擎面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似是在嘲笑场中众人一夜奔波,不过是白配合他演了一场戏。 秦琰把秦宜护在了后头,随着苏策一道弯腰行礼。 “皇上。” 秦稷扬了扬手,立马有侍卫去给霍擎解绑,秦琰手下的人尽数呆愣在了那里,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将军受委屈了,”秦稷皮笑肉不笑,二十四年来如一日的臭屁,“这段时间,多亏了苏相和大将军,朕会好好奖赏二位的。” 秦宜陡然看向苏策,苏策头一回在她面前目光闪躲。 秦宜想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从未完全相信过秦稷,却也没有怀疑过苏策,她不愿相信苏策回真的把她往绝路上逼。 那些日子一同查案,尔后日日蹭饭,京城偶遇言笑晏晏,她曾真的把苏策当成朋友。 却原来那一句“王爷恨臣吧”并不是谎话。 秦宜转过了头去,朝秦稷笑了笑,她如贝的牙齿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愈发刺眼。 “原来皇上还没死,”秦宜微微咬牙,“祸害留千年,王八死了霍擎都不会死,霍擎死了皇上都不会死。” 秦稷并不动怒,他的声音闲适而辽远,微微有些惨白的面色让人可以看出,他先前确实是受了伤。 “朕还要感谢姚皇贵妃,也要感谢恒王,要不是朕意外受伤,恒王临危受命,这一切绝对不会这样顺利。朕还真没想到,恒王对大秦的感情是这样深,还真是个忠臣。不如这样,瑜王和恒王一道交出手上的势力,往后,朕与二位,仍旧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如何?” 亲密无间?秦宜只觉得此刻秦稷同他们两个之间的嫌隙深比前头断崖,如同天堑。 秦琰把秦宜的手紧紧地攥起来,二人皆是一言不发,由着秦稷去唱这台独角戏。 秦稷今日的兴致好像格外好,他看向不远处仍旧昏迷着的洛王,浅浅一笑,“原本还想着只把洛王的一部分兵权收回来便是了,却没想到有这样大的收获,苏相真是第一大功臣。” 为了赶回来,秦琰动用了许多势力,秦宜越给他写信不要他回来,他越怀疑京城里头出了事。 再加上频频传来的坏消息,城池失手,霍擎叛乱,连苏策都逃离京城,洛王负伤,秦稷被捅。 一件比一件叫人心慌。 却原来,都是一场戏。 难怪,难怪秦稷要留出这样的大漏洞,故意叫秦宜等人怀疑他是在和苏策联手对付霍擎,却没想到秦稷的演技当真是好。 他最后还是选择相信霍擎和苏策,而不是秦宜和秦琰。 苏策转头去看秦宜,他想对秦宜解释,他想告诉秦宜,他并未想到秦稷会这样做。 可是秦宜不肯看他。纵然秦宜看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帮着秦稷做了这许多的事情,如何证明这最后一步他毫不知情? “先回去吧,这里风太大了,朕晚上还想在宫里摆一桌庆功酒呢,”秦稷微微勾唇,“先把恒王和瑜王也带回去吧,想来恒王对于天牢并不陌生,还可以照料瑜王一二。” 秦稷的话轻描淡写,不带分毫感情。 秦宜与秦琰对视一眼,互相懂了彼此的意思。 两人迅速背靠背,秦宜微微眯起了眼睛,如同一只暗夜里准备进攻的猫儿。 两人弯弓搭箭,嗖嗖向着各个方向扎去。 秦琰翻身躲避那些侍卫的进攻,一招一式凌厉耀眼,秦稷立于人后,冷冷看着这一场战役。 秦琰手下的人都是誓死效忠于他的,此刻也和秦稷手下的人以及霍擎缠斗在了一处。 秦宜轻快地跃了起来,然后就往余妩他们那个方向冲。 那十二个人举刀去拦秦宜,秦宜左闪右避,手中弓箭一刻不停,然等冲到了跟前,秦宜就没有办法了。 第210章 纵身一跃如飞翔 第210章 纵身一跃如飞翔 弓箭毕竟是远距离攻击武器,完全无法和大刀相比。 秦宜掏出了自己的匕首来,摆出一副进攻的姿态。 有两把刀划出冷冽的寒光,于半空中相撞,秦宜弯腰,堪堪从两把刀的缝隙里头躲过。 “不许伤了她,”苏策高声吩咐,“放她过去。” “拦住她!”秦稷在后头红了眼,赶紧吩咐自己这边的人过去。 秦宜已经解开了余淑妃身上的绳子,“照料一下洛王。” 洛王在这里吹了这会的冷风,纵然是盖着厚厚的被子,到底也是对身子不利。 余淑妃奔了过去,秦宜伸手去解余妩的绳子,忽而有人飞刀上前,余妩惊得想要尖叫,奈何嘴巴被人堵住,只能狠狠闭上眼睛。 秦宜拖着余妩和椅子躲闪不及,只好生生挨了这一刀,后背的衣服被划来,露出皓白的肌肤来。 好在冬日里衣裳穿得厚,只是微微渗出了血珠来。 秦宜和那人缠斗,自然无暇再来救余妩。 余妩独自坐在一旁,看着秦宜闪避躲人,伺机进宫,满眸子都是担忧,却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秦琰纵然武功再好,被二十几个人缠住,也只是堪堪能自救,根本就脱不开身子。 虎子去帮秦玦,此刻也该过来了。 霍擎拖着一把刀,朝秦宜的方向而去,秦稷只紧紧地盯着山下,此刻场面乱成一团,他根本无暇去关注霍擎。 苏策举起自己刚刚坐的椅子来,狠狠地朝霍擎砸去。 霍擎伸手将其拨开,冷笑出声,“苏相还是别忙活了,今日本将必须看着秦宜死。” 苏策要冲上前去拦霍擎,却被霍擎抬抬手甩在一旁。 苦读诗书二十年,他会算计人心,会谋划大事,年少拜相,功成名就。 此刻却恨极了自己不会武功,若是自己会,哪怕目不识丁,现下也能去帮秦宜一把。 一把刀刚刚从秦宜的头顶划过,若不是她微微弯了身子,此刻便不是被削断几根头发那么简单了,她会身首异处。 苏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又要爬起来,忽而听得后头异响声。 秦玦带人冲了上来,眼眶通红,怔怔地看着秦稷。 “皇叔,为何?” 秦稷面上的笑容还是和那日去城门口迎洛王和秦玦时一样,那时候他笑着说:“两年不见,玦儿好像长高了些。” 而今他亦是微微一笑道:“玦儿,你父亲做的事情,你不是也有份参与吗?” 秦玦捏紧了手,皇叔一早就想夺自己父王手里的权,父王只不过是对那安小婉略有怀疑,叫自己去查了查,皇叔便这般记恨在心。 可是皇叔那样针对父王,父王却仍旧是一心效忠大秦,临晕倒之前还惦记着守城。 就连自己,也是在父王昏迷的时候选择带兵出战,保卫大秦。 而今他效忠的君王,掉过头来要把利剑插到自己的心口。 “战士们!”秦玦一改往日小心翼翼,厉喝出声,“动手!”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而今君疑,热血终凉。 秦稷慌了神,赶紧吩咐自己身后的人都上前,一定要将秦琰和秦玦擒住。 秦宜已经解决掉了一人,霍擎却步步紧逼过来。 旁边的一人举刀就砍,秦宜护着余妩向后倒去,翻滚了几下方才停了下来。 秦宜躺倒在地,那人举刀挥下,秦宜又往旁边一滚,反手将自己唯一的匕首掷了出去。 那人手中的刀登时落下,双目圆睁,轰然倒在了后头,扬起些许尘土,秦宜咳了咳。 苏策捡起一把刀来也冲上了前去。 他不会武功,可他有一颗杀人的心。 秦宜顾不得此刻身上处处都疼,弯弓搭箭,根根都朝着霍擎的心口而去。 霍擎举刀就劈,秦宜不肯松懈,五支箭齐齐搭到弓上,终于伤了霍擎。 霍擎眼看就要走到跟前,秦宜捡起手边的刀,替余妩割着手上的绳子,还未来得及割断,霍擎已经到了跟前。 秦宜抱着余妩翻滚,霍擎的刀斜斜劈下,余妩瞪圆了眼睛,秦宜勉力将她举了起来,用凳子挡住了霍擎那一刀。 余妩终于挣脱了那绳子,拽出口中的东西就唤了一句:“宜哥哥!” 秦宜推了她一把,躲过了霍擎的刀。 秦宜此刻已经脱力,躺倒在地,只有躲避的力气,再无反击之力。 余妩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就要去扶秦宜,苏策在后头横刀刺向霍擎后心。 秦琰被人拦住,虎子去帮,秦玦瞧见了秦宜这边有危险,拼了命往这头赶。 后头的人都被虎子和秦琰还有手下的侍卫拦住。 霍擎甚至不用回头,微微偏身,抬起胳膊来夹住了苏策,然后狠狠往旁边一掼。 苏策撞上了余妩,她尖叫一声,就往后跌去,眼看着距离崖边只有两步的距离。 秦宜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腕,用力向后甩去,与此同时霍擎的刀夹杂着风朝秦宜的面门而来,秦宜转头去躲,霍擎的刀狠狠扎在了地上。 谁都没有想到,这只不过是一块崖边的石头,秦宜身下一空,整个人就要往下跌去。 余妩死命地扒住地上的一块石头,阻挡了秦宜下落的趋势,“宜哥哥,你抓紧我,宜哥哥,你千万不要松手……” 余妩哭得满脸是泪,纵然整条腿被秦宜拽得生疼,却还是恨自己没有力气去拉秦宜一把。 秦宜此刻整个身子都已经悬空,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眼看就要脱力。 霍擎举刀要砍余妩的腿,心中兴奋异常。 秦玦飞奔过来举刀刺向霍擎,伸手想要去拉余妩和秦宜,却被霍擎拦住,一时间红了眼睛,刀刀都朝着霍擎的要害而去。 苏策满身是伤,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赶紧要去抓余妩。 就在此时,余妩手中的石头松了松,身下的泥地也开始松动。 苏策伸手去拉,一块大石头却忽然落下砸中了秦宜,她倏尔松手。 余妩只来得及听见她最后说了一句。 “好好活下去。” 余妩被苏策拉了上去,她还没能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那个白色的身影就一跃而下,瞬间消失在了悬崖下头。 秦宜,原来纵身一跃,凉风划过脸庞的感觉是这样好,犹如飞翔。 秦宜,你看,我和你一起飞起来了。 第211章 我做了好长的梦 第211章 我做了好长的梦 余妩失声尖叫。 “宜哥哥!” 秦玦眼眸猩红,恍若含着一汪血。 “王叔!” 秦琰转头看了过来,穿过层层人的身影,再找不到他熟悉的那个娇小的人。 世界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声音。 秦琰再看不见别的东西。 随安在等他。 秦琰被谁夺走了呼吸,整个世界沉沉朝他压了过来,挤出了他胸腔的全部空气。 虎子在后头发出了一声怒吼,秦稷眼神里头也多了几分慌乱。 秦琰通通听不见,通通看不见。 他的脚步为何这样轻,为何这样沉。 为什么那处断崖这样近,这样远。 秦琰感觉自己的右肩忽然一热,有些湿漉漉的东西染透了他的衣裳。 是随安靠在了上头吗? 随安,你哭了吗? 秦琰抬手去摸,忽然触到了一个凉凉的刀尖,他低头去看,一柄刀从后往前,扎透了他的身子。 是虎子在后头踢了那人一脚,不然此刻被扎透的,就是秦琰的心。 秦琰轰然倒下,若不是虎子扶了他一下,那把刀就要再在他的肩胛骨上磨上一磨。 漫天的绝望兜头而下,秦琰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随安,求你带我走。 秦玦目呲欲裂,怒吼一声,终于将那把刀砍到了霍擎的身上。 霍擎看见了秦稷招手,只得收手过去,秦玦再也没了力气,陡然跪在了崖边,一手撑着刀,另一手朝下头伸过去,像是想要把谁拉起来,却只握到了一把山风。 秦玦的尖叫声响彻山谷。 王叔……秦玦低下头,全身的力气被瞬间抽走,直接瘫倒在地,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一寸一寸洇湿了旁边的土地。 他从前很喜欢腻着秦宜,秦宜嫌他粘人,总是捉弄他,可要是有人欺负他,秦宜却也总会像是只小豹子一样冲上前去。 秦宜常说,王叔为你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大侄子,你没事要多去逛逛青楼。 大侄子,京城里头有没有你喜欢的姑娘。 大侄子,背首诗来听听。 大侄子,大侄子…… 冷冽的山风刮得秦玦眼眶生疼,秦玦捂住了眼睛,泪水大颗大颗从他指缝间涌了出来。 心被人掏出来扔掉,左胸腔处空落落地疼。 下头黑幽幽的山涧如同一张血盆大口,吞噬了多少人生命中的美好。 京城一夕风云变,故人不再,故人不在。 秦玦醒过来的时候,洛王也已经醒了,对于那一场乱事,洛王并没有记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京城就已经变了。 大街上的鲜血早就被洗了个干干净净,仿佛根本就没有那一场半似屠城的杀戮,好像还是一个普通的冬日,洛王早起,准备去上朝。 可是一切都变了。 秦稷把姚皇贵妃贬为姚嫔,余淑妃一举封后,整个余家霎时间变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名门望族。 皇上特许皇后的母家进宫来参与封后大典,余大人在外头陪着皇上说话,余夫人和余妩搀着身着正红宫装的余淑妃出来,秦稷起身去扶她,含情脉脉唤了一声,“瑶儿。” 余淑妃身子一抖。 帝后跪拜天地的时候,余妩忽然在后头尖叫了一声,“皇上!恒王爷还在看着您呢!” 余大人慌忙想要去堵余妩的嘴,可余妩拼命闪躲,哭得满脸是泪,“皇上,午夜梦回,恒王爷有没有给您托梦,告诉您山涧下面很冷很冷?” 秦稷没有回答,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余妩的问话。 对于恒王爷的死讯,京城里头有很多人不能接受。 青楼不再热闹了,客栈里没有人闹事了,做糕点的师傅偷偷抹了一把泪,想着再也看不见恒王爷了。 那一晚上,京城里头死了二百多人,秦稷借口让洛王好好休息,收了他手上大半的兵力,瑜王爷重病在床,高烧五日,大夫说,是他自己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这五日里头,秦稷将秦琰手上的势力,打压的打压,收归的收归,五日之后,他已经差不多变成了一个光杆王爷。 姚皇贵妃被贬,不温不火的余淑妃变成了皇后,霍擎作为引高丽军入局的功臣,彻底让秦稷忘记了京城里头死的那二百多人,又得了许多奖赏。 而那个白衣飘飘,有如神祇的苏相,则再也没有从战场上回来。 有人说,他是战死,有人说,他是怕狡兔死走狗烹,先行归隐。 还有人说,恒王爷死了,苏相是殉情了。 不少喜欢苏相的大家小姐扼腕叹息,可惜苏相这般相貌,居然是个断袖。 虎子在秦琰旁边守了五天五夜不敢合眼,可他却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 在蔷薇的帮助下,万物生抢到了秦知苑,逼着乐姬给了一颗从前楚妙制的还魂丹。 秦琰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虎子蹲在秦琰的床边一边说话一边抹眼泪,他告诉秦琰,他派人去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恒王爷的尸骨,还是有希望的。 秦琰忽然睁开了眼睛,虎子惊喜异常,赶紧唤了大夫进来给他瞧。 秦琰躺在床上由着大夫给他诊治,那大夫舒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欣喜对虎子道:“王爷没有大碍了,只是身子虚,伤口也没长好,还需要好好养养。” 虎子送了那大夫出去,然后赶紧回来看秦琰。 “虎子,”秦琰睡了六天多,一张口嗓子就像刀割一样疼,“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我梦见随安在我眼前坠下了悬崖去,我却没能抓到她,我梦见苏相跟着她一块跳了下去,我却苟活于世,你说好笑不好笑。” 虎子鼻子一酸,张嘴欲言,陡然哽住。 秦琰闭上眼睛,两道泪痕从他眼角一直蔓延下来,枕头一点一点被洇湿,虎子也抬手去擦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净。 “虎子,”秦琰哑着嗓子,“你说我怎么就没和她一起死呢?” 虎子说不出话来,他从记事那天起,就没有这样哭过。 他一张口就是哭腔,本想安慰秦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哽咽了半天,只吐出一句话来:“王爷……恒王爷没了……” 然后泣不成声。 秦琰红着眼睛看向帐顶,泪水汹涌而下,他不出声地哭着,眼睛越来越胀,越来越疼。 再疼也疼不过自己左胸口的疼。 第212章 欢迎你沦入地狱 第212章 欢迎你沦入地狱 秦琰紧紧地闭上眼睛。 这张床,随安曾经躺过,这个枕头,随安曾经枕过。 自己的头发,随安揉过,自己的脸,随安捏过,自己的肩膀,随安靠过,自己的手,随安拉过。 在这个屋子里,随安曾在后头抱住他,告诉他。 我等着你…… 随安,你教我如何不想你,你教我如何不爱你。 他亦想死,他恨不能那日随着秦宜一起跳下去的人是自己。 可是霍擎还没死,秦稷还好端端地坐在皇位上,他还不能死。 秦琰伸出手去,狠狠地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狠狠一拭,将全部的眼泪擦了个干干净净。 “虎子,去召集旧部,不管还剩多少,都要如实和我说,”秦琰怔怔地看着帐顶,看起来好像是失了魂,说出的话却十分清晰,“另外,去找乐姬,告诉她,本王愿意和她合作。” “往宫里安插人,一方面盯着皇上,一方面想法子和皇后联系上,另外,去找李姚儿,告诉她,本王可以达成她的愿望。” “继续给林家施压,断了霍擎全部的财路。挑拨那些受害者的家属闹事,不能让霍擎有一日安宁。” “去找洛王,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往北燕写一封信,问问晏婴,愿不愿意和本王互相利用。” 这是秦琰醒过来,发出的全部命令。 元顺帝九年腊月初八,那个好脾气的瑜王爷,彻底消失在大秦。 虎子不敢耽搁,赶紧照着秦琰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京城传言,自打恒王爷死后,瑜王爷的情绪一落千丈,日日眠宿花柳,季王妃哭着来找了几回,被瑜王爷一脚踹了回去。 从此早朝之上,再也没有见过瑜王爷的身影。 甚至有人看见瑜王爷酒醉在街,就这么睡了一宿。 秦稷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如实禀告。秦稷还是有几分不相信,可是秦琰确乎是这么一天天地堕落了下去。 京城里头三大风流公子尽数消失,恒王爷与苏相早逝,瑜王爷彻底沦为一个酒鬼。 大秦京城的少男少女,终于可以正常地谈恋爱。 虎子把最近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了秦琰听。 洛王那里还有一点点的犹豫,洛王世子却是坚定不移地站在了秦琰这边。 秦琰手中还有些许藏得比较深的势力,乐姬自然也乐得和秦琰合作。 秦琰已经明确地告诉了乐姬,他不想做皇上,到时候不管是李姚儿来还是秦知苑来他都没有意见。 就算是大秦亡了国,他也没有意见。 他只有两个要求,一个是要夺了秦稷的位子,一个是要霍擎生不如死。 宫中也已经安排进了人,秦琰知道,余瑶和秦宜有一些旧交情,更何况余妩死了心要出家,是秦琰劝了下来。 然后余妩就进了宫,半天之后,从宫里递出一封信上,上头只有一个好字。 余瑶早就被秦稷伤透了心,从前她爱着秦稷,念着秦稷,日日翘首以盼等着秦稷来自己这里。 可是她空等一夜,又空等一夜。她为秦稷挡了一箭,只得了他两声“瑶儿”。 秦稷给过她的,只有失望和冰冷,那日李姚儿生产,秦稷推了她一把,是秦宜扶住了她。 有些温暖,你给晚了,不如不给。 腊月二十八那天,晏婴从北燕过来,自己摸进了瑜王府。 “不管你做什么,只要是给宜宜报仇,就算我一份,”晏婴嗓音微微有些哑,桃花眼一如往日风情,“燕国那边还乱着,我马上就要赶过去,带我去看看她的墓。” 秦琰连夜带着晏婴去了那处断崖,秦宜的尸首至今都没有找到,苏策的也没有,秦琰也不相信秦宜就此去了。 他在断崖旁边立了一块无字碑,里头埋着两个小瓶子,分别是他们俩曾经在那个边陲小镇写下的愿景。 他写的是——随安,你永远都不要悲伤。 她写的是——尔琚,我不要你做我王兄。 晏婴摸着那块碑,缓缓跪下,手腕上有一条似金非银的链子闪闪发光。 这两条链子是一对,另一条,不知是不是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晏婴恍若把那块无字碑当成了秦宜的脸,他摸了又摸,终于喟然一叹,“瑜王爷,我要走了,这里教给你,有什么事情尽管传信给我。” 晏婴拍了拍秦琰的肩,桃花眼斜斜飞起,邪魅无状,“让这一切彻底乱起来吧。” 我希望看到的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如果可以的话,请用这天下为她陪葬吧。 晏婴站在悬崖边上,风鼓起了他的衣裳,艳红如血,纵然是在暗夜里头,他的长相配着这套红衣也是这般诱人和张扬。 漆黑的山涧深不见底,晏婴往下看了一会儿,一股眩晕感从脚下升起,径直往头顶蹿去。 宜宜,你在这里头吗? 宜宜,你别忘了想我啊。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我本以为是我不会回,却没想到一语成谶,竟是你未回。 “葡萄酒在,夜光杯无。晏婴,来日方长,我们终会有缘再见。” 宜宜,你说过的话,我可都还记得呢,你不能食言。 晏婴深呼吸了两下,“好了,我要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不必送了。” 秦琰也慢慢走到了悬崖边上,转过来看着晏婴远去的背影,他的背后就是幽深黑暗的山涧,稍不留意就会跌下去。 晏婴的背影慢慢消失,然后再也看不见,彻底隐在了黑夜里头。 从这里往下看,可以将整个京城一览无遗。 马上就要过年了,京城里头一派祥和,处处都是欢声笑语。明明前些日子的血腥气还在空气里头飘荡,明明有的石头缝里还残存血迹,明明那些冤魂还没有来得及转世投胎。 可京城里头的人却像是失了忆一样,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他们恢复极快,仿佛是在垂死挣扎,拼命寻欢作乐。 秦琰张开双臂,任凭风卷起他的衣角和墨发。 他勾唇笑,眉眼之间姿韵无双,恍若还是从前模样,叫人移不开眼睛。 “大秦,欢迎沦入地狱。” 第213章 美人给我摸摸手 第213章 美人给我摸摸手 清晨的风夹杂着冰雪的味道,虽然有几分清冽,却格外好闻。 这山间的风格外清新,早起的鸟儿叽喳叫着,给这祥和景象添了几分热闹。 一个身着麻布衣的男子推门进来,看了看床上的女子还未醒来,就又轻手轻脚阖了门出去。 “她怎么还不见好转?”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命好,能挂在树上?”妙回天白了苏策一眼,“她要不是摔在了水里面,早就死了。这也就是我,换成别人,肯定也救不回来。” 苏策有些急了,赶紧把背后的篓子放下,“妙前辈,您说过了,只要我肯跟着您学医,您就会救她的!” “知道了,策策你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啊!”妙回天嘟嘴卖萌,光听声音实在让人无法想象,他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 “你这么聪明,本来就很适合学医,至于这个丫头嘛,”妙回天捋了捋胡子,“她以前中过毒,此次脑袋又受了很大的撞击。我提醒你一句,她很有可能会失忆。” “中毒?” “是啊,”妙回天咂了咂嘴,“你们不会都没发现吧,好在她中毒不深,应该就处于嗜睡阶段,而且这毒下的断断续续的,对她的影响还没有很大,要不然她早就变成傻子了。” “可能清一清这毒?失忆能不能治。”苏策抓着妙回天的胳膊,有几分焦急。 妙回天斜着眼睛把苏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能是能,只是会麻烦一点,她身上的伤太多了,得一样一样地来。” 苏策几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他很想问一问妙回天,要是不治这失忆的话,对秦宜的身子有没有影响。 可是做人的底线让他把问题咽回了肚子里去。 眼见着就是年关,妙回天打算出去看看买点东西,苏策这两日跟着妙回天学会了怎么煎药,这便在家守着秦宜。 旁边还有一家猎户,猎户有个女儿,妙回天和那猎户的关系不错,二人都身居深山里头,平时没有什么朋友,就凑在一块吹牛玩笑,听得妙回天要自己的女儿过去帮忙,那猎户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于是他的女儿巧慧每天都过来帮秦宜擦一擦身子。 今日巧慧照常过来,给秦宜擦完了身子瞧着屋子里只有苏策一个人,这便和他打了个招呼。 苏策亦是朝她一笑。 “公子。”巧慧在后头唤了苏策一声,她素来大大咧咧惯了,从前只见过自己的爹和妙回天,还有几个山下的男人,从不觉得男子有什么好,如今见了苏策,方知这世上有神。 苏策转过身来,见她半晌不说话,这便温润一笑,“这些日子,辛苦巧慧姑娘了。” 巧慧红了脸,仰起头来大喇喇打量着苏策,越看越觉得苏策实在是好看,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纵然只是一身的布衣,仍旧遮不住他一身的谪仙之气。 “原来公子知道我的名字,不知道公子……叫什么?” 苏策微微扬唇,声音温润如暖玉,“苏策。” 巧慧又红了脸,她头一回恨起自己的爹给自己起的这个名字来,巧慧,翠芬,桂枝,好像都没有什么区别,又土又俗。 完全配不上苏策这个名字。 苏策见巧慧不说话,这便要往屋子里走,巧慧赶紧又问了一句:“苏公子,这里面的是……是公子的夫人吗?” “暂时还不是,”苏策浅浅一笑,“她是我的心上人。” 巧慧早知道会是这样,却还是呆愣在了那里,等苏策进门好一会儿了,方才跑出了院子。 那个姑娘好看得很,睫毛长长的,皮肤又白又嫩,一看就和自己这种山野里长大的人不一样。 但是她手上有不少茧子,而自己的爹从小就不让自己干活,所以自己的手上没有茧子。 巧慧举起手来看了看,如果自己愿意,能不能做个妾? 呸!呸!巧慧啐了自己两口,好好的大姑娘,怎么能去给人做妾? 苏策并不知道巧慧正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打了些热水进门,细细替秦宜擦了脸和脖子,又开始替她擦起胳膊来。 苏策像是在擦拭一件上好的瓷器,轻手轻脚,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刚刚替秦宜擦完一只手,正要替她擦另一只手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小小的,带了几分嘶哑,很是熟悉的声音。 “你可真好看。” 苏策像是被一道响雷击中,他不敢置信地缓缓偏过头去,秦宜睁着大而圆的眼睛,正在打量他。 苏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我生病了吗?”秦宜想要抬抬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她瘪了嘴,有几分委屈,“我身上好疼。” 苏策赶紧拿起一旁正放着凉的药,舀起一勺来吹了吹,往秦宜的唇边递去。 秦宜仍旧看着苏策的脸,有点好奇,对于苏策递过来的东西不疑有他,张嘴就喝。 “好苦。”秦宜皱着脸,小脸皱成了一团,“我不要喝了,太苦了。” 苏策轻轻劝她,秦宜却别过脸去不理他。 苏策心里带着几分欣喜,他从未见过秦宜对自己撒娇。 “乖,喝了这个,我给你拿糖吃。” 秦宜转过头来,笑弯了眼睛,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还要摸一摸小手。” “好,”苏策把自己的手递到了秦宜的手里,“现在就可以给你摸一摸。” 秦宜乐滋滋地一面喝药一面摸着苏策的手。 他的手纤长漂亮,皮肤很好,摸起来很舒服,可不知道怎么的,秦宜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直觉告诉她,这只小手不对,可她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 对啊,是哪里不对呢? 如果这只手不对,那么那只手才是对的呢? 秦宜想得头疼,小脸又皱在了一起,苏策喂她喝完了药,又给她拿了块方糖过来。 秦宜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可她还是头疼。 “美人儿,”秦宜看着苏策,“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 苏策没想到妙回天说的话是真的。 可是他伸手替秦宜盖好了被子,声音温润,波澜不惊,“知宜,你的名字,叫知宜。” 第214章 我是不是被绑架 第214章 我是不是被绑架 秦宜没对她失忆这件事情表现出半分的不悦,也很喜欢知宜这个名字,尤其是在知道了旁边家的大姑娘名字叫巧慧以后。 对于从前的事情,秦宜不问,苏策也就不说,只当他二人从一开始就跟随妙回天生活在一起,苏策是妙回天的徒弟,每日采药学医。 而秦宜……呃……秦宜,秦宜可能是他们俩的债主吧,每天负责吃饭睡觉,撩妹子。 秦宜虽然失去了记忆,然却拥有着很多本能和习惯,比如说,她心里头清楚明白她喜欢的是男人,偏偏就对撩妹这件事欲罢不能。 山上除了她,就只有巧慧一个妹子了。 于是每天苏策和妙回天上山去采药,秦宜都会去找巧慧玩。 秦宜头一回去的时候,巧慧还以为她是要来示威,从她进门就开始怒视,“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秦宜笑眯眯道:“我来看看小美女。” 巧慧手中的针一抖,落在了指尖上,霎时就渗出了血珠来。 秦宜忍着一身伤痛蹦跳过去,抓起了巧慧的手。 “这样的美人儿受了伤,我心里头真是难过不已。” 秦宜说着,就要把巧慧的手指往自己口中递,巧慧打了个寒噤,一把夺了过来,吮吸了两下。 秦宜在一旁歪着身子啧啧赞叹,“我从未见过这样温婉娴静的姑娘,实在是美啊……” 秦宜并未说谎,从她醒过来之后,连镜子都没有照过,只见了巧慧这一个姑娘。 巧慧脸红,再也不好意思对秦宜恶声恶语。 就这么过了十日,巧慧惊觉自己现在思念秦宜的时间比思念苏策的时间还要长,巧慧哀戚地想,若秦宜是个男子,自己一定要嫁给她。 秦宜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失忆,身为女子竟然全不会女红,或者换句话说,女子该会的东西她基本都不会。 空有一身撩妹的本事。 那日秦宜正在和巧慧学女红,趁机摸了好几把巧慧的小手,其实这手秦宜也感觉不对,但是巧慧娇羞的样子让秦宜看得心甚悦,索性就多摸了几把。 然后就被妙回天扯着耳朵拎回了家。 “你管管这个不要脸的!”妙回天把秦宜扔到了苏策的面前,狠狠地白了秦宜一眼。 秦宜捂着耳朵跳脚,“臭老头!自己没有媳妇也见不得别人有!” “我打死你这个小不要脸的!”妙回天气得去找笤帚,苏策连忙拦下。 “师父别和她计较,”苏策一早就改了口,权当没有过那段手握重权,叱咤风云的日子,“她……你也不是不知道。” 狗改不了吃屎,妙回天在心里头补充了一句。要不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只找到苏策这么一个特别适合学医的,才不会委屈自己救秦宜。 “知宜,你和师父去厨房把菜洗了,我去孙大叔家看看能不能换点肉,这才初三,想来也没开市呢。”苏策拿起旁边的一篮子土豆,对秦宜说道。 “有什么可洗的菜啊,无非就是萝卜白菜和土豆,我早就吃腻了啊啊啊啊啊,”秦宜扒住苏策的胳膊,大眼睛里头含着泪,“一定要换来肉啊,实在不行,你去和孙大叔商量商量,把巧慧娶过来,让他多给咱些肉当嫁妆。” 妙回天在后头用一颗大白菜砸了秦宜的头,秦宜哀嚎一声跳起来掐妙回天,苏策笑笑出了门去。 秦宜在地上蹲着,哀怨地削土豆,妙回天在一旁洗白菜,溅了不少的水在秦宜身上。 “我怎么觉得,我不该是干这种活的人呢?”秦宜皱了皱鼻子,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妙回天偷偷又往她头上弹了一点水,一本正经道:“那你觉得你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啊,”秦宜一脸的深思俱往,“我应该是吃喝不愁,每天不用做事,但是有花不完的钱,可以去撩撩妹子,还可以赏赏美男,总之就是吃喝玩乐。” 说到这里,秦宜嘿嘿笑了出来。 妙回天斜了她一眼,“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以为你是话本子女主角啊!” 说这话的时候,妙回天是有一点点心虚的,因为秦宜从前过的日子,确实就是这样的。 十分纸醉金迷,十分奢侈糜烂。 但是苏策不说,妙回天也就不说,总得向着自己的徒弟不是? 秦宜没听出来妙回天的心虚,歪头问了一句:“哎,老头,我这失忆的毛病到底能不能治啊。” “不好说,你撞了脑子,没变傻就不错了,失忆这病得慢慢治。” “你可得给我好好治啊,不准因为考虑你徒弟就偷工减料。”秦宜趁着妙回天呆愣的功夫,把手上的泥都悄悄蹭在了他裤子上。 秦宜看出了妙回天的疑惑,摇晃着头道:“你看他从来不和我说从前的事情,也不着急,可见是认为我失忆了更好,可我不能活得这么不明不白的呀,我得知道我从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秦宜咂了咂嘴,“我怀疑我以前是天下第一富商,快说,我是不是被你们俩绑架过来的!” 妙回天懒得理她,继续洗自己的白菜。 “把这土豆也顺便洗一洗,我不会切菜,你也顺便切了吧,我出去看看小策策回来没有。” 妙回天想,幸好是在这样一个深山里头,不然光是苏策二字,就不知道要引来多少的轩然大波。 而这苏策也是,居然就直接告诉她她叫知宜,妙回天曾经问过苏策,为何不给秦宜另起一个名字。 苏策那时候微微垂眸,他说:“我不愿骗她。” 眼看着秦宜就要走出门去,妙回天在后头问了一句:“我看你失忆了也没怎么痛苦啊,何必非要想起来。” “人嘛,活一天就得开心一天,我着不着急现在都想不起来,何必着急,”秦宜回过头来朝妙回天扮了个鬼脸,“我知道我想起来以后也未必会比现在开心,可我得活得明白一点啊~” 秦宜踏出门去,后头还有一句话没告诉妙回天。 她自打醒过来,心里头就总感觉缺了一块儿,她知道,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东西被遗落在那段旧时光里了。 第215章 人越多我越想你 第215章 人越多我越想你 今年这个年,京城里头很多人过得并不舒坦。 初八开市之后,妙回天去山下买了点东西,听得市集上已经有了不少的风言风语。 正月初一那天,上千人跪于皇宫之前,血书请愿,要求秦稷给那些亡魂一个公道。 纵然秦稷说,那些事情都是高丽人做出来的,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天晚上霍擎在京城举刀厮杀,犹入无人之境,多少人躲在窗子后头,都看到了他嗜血狞笑的脸。 京城里头不少人还说,恒王和苏相也是死在霍擎的手上。 悠悠之口难堵,秦稷只得答应将霍擎降职,从正一品降成了从一品,俸禄也随之降了下来。 霍擎气得当夜在将军府里摔了两个杯子,初三那天,秦稷带着新后回门,路上被人堵住了銮驾。 一封盖着许多人手印的书信被呈了上去,秦稷气得手抖,甩了袖子就要回宫,谁知道带头的是个耿直人,满足了旁边围观百姓的好奇心,一个头磕了下去,朗声道:“皇上!军心不稳则天下不稳,霍将军私扣军饷一事,请皇上一定要给我们弟兄一个交待!” 举众哗然。 自从那日之后,弹劾霍擎的文书如同雪花片一样往秦稷案前飞。 霍擎是彻彻底底惹怒了京城里头的百姓和官员。 他纵然大刀长枪耍得再溜,也还是不懂为官之道。 那些被他看不起的文人,是可以谈吐间杀人的高手,银枪化笔可杀人,他一直都不懂。 一直到如今地步,他还坚持认为是有人背叛了他,于是他对属下越来越严苛,不少人都被他叫过去臭骂了一顿,稍微有点嫌疑的人从他府上走出来的时候,都是一身的伤。 霍擎一向以强硬手段治军,在战场之上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到了京城,大家同朝为官,纵然霍擎官职高一些,却还是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很多人心里头早就不舒服了。 苏策和霍擎就是做人的两个极端,他们俩原本是大秦一文一武两大重臣,而霍擎的人缘差到了极点,苏策的人缘却是好到了极点。 据说苏策死后,秦稷还曾落下泪来,说自己失去了人生中的一大知己。 苏策知他,他亦知苏策。 他晓得苏策定然对秦宜下不了狠心,于是最后那桩事情,秦稷是瞒着苏策的。 秦稷也确实没想到秦宜会死在那里,祸害留千年,这是秦宜说他的话,可秦宜不也是个祸害? 秦稷午夜梦回的时候的确梦见过秦宜,梦见她还是小小的样子,同他和琰弟在一处玩,纵然年龄不大,鬼点子却是许多。 再后来,她渐渐长大,成为恒王,无恶不作,仗着自己的宠爱在这京城里头横行霸道,弹劾她的折子那样多,却都被自己压了下来。 最后的最后,她跌下山崖,苏相倾身相随,琰弟倒在自己面前,猩红的血硌疼了自己的眸子。 秦稷在梦里大哭了一场,醒来之后却是眼眶干干,起身上朝,他照旧是那个冷心冷情的帝王。 秦琰也再没有来上过朝,日日缩在府上,召集了许多歌姬舞姬,纸醉金迷,夜夜笙歌。 袅袅的歌声响在恒王府的上空,腰肢软软的舞姬在纱帐后头翩跹而舞,秦琰坐在这头,低头瞧着自己的酒杯,好像在出神。 虎子从侧门进来,摸到秦琰身旁盘腿坐下。 “都处理好了?” “恩,”虎子压低声音,“万物生已经帮他改好了相貌,虽然和……和恒王爷还有些像,但是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人了,他身体的毒也被清了,不过万物生留了个心眼,他体内现在还有一点余毒,对于日常生活全无影响,但要是出了意外,只要用内力在某个穴位轻轻一催,就可立即身亡。” “这两日……”秦琰虽知道有消息虎子就一定会告诉自己,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虎子也有点哽咽,他跟在王爷身边许多年,和秦宜也算是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来他们俩去爬人家的屋顶,回回都是自己的拎的。 冷不防再也用不到他来拎,虎子觉得自己的肱二头肌都伤心得隐隐作疼。 “还在找呢,王爷别急,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虎子安慰着秦琰,自己心里头却也虚得很。 那悬崖那样高,山林里头又有不少的豺狼虎豹,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估计也没有多少希望了。 但是总比亲眼看见恒王爷的尸首要让人好受一些,纵然这颗心不上不下地吊着,但只要还吊着,人就有个奔头。 “叶楚楚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秦琰的泪好像已经哭干了,此刻听虎子这样说,纵然心里针扎一样疼,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都弄好了,恒王爷从前对叶楚楚也算是不错,她也愿意帮王爷的忙,皇上那边派了太医来诊治,回去复了命,说叶楚楚确实有孕了。”虎子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叶楚楚也确实是个实诚人,安胎药都是一碗不落地喝。” 秦琰点了点头,嗓音微哑,“这事成了之后,好好给她找条路,本王和随安,都欠她的。” 秦琰始终不相信秦宜去了,自然也不肯叫秦稷把这恒王府给收回去,这便想出了一个叫叶楚楚假孕的办法。 虎子害羞,几乎不敢去看前头跳舞的舞姬,秦琰挥了挥手叫他退下,虎子扭捏了半晌,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您为何不把那庄白留下,好歹看着,也是个念想。” “纵然再像,也不是她。连苏策都能看出来,我自然也不会把那庄白当成随安,”秦琰微微一叹,“庄白庄白,庄子的庄,李白的白,随安想许他自由,我自然不能强留他。” 秦琰挥了挥手,“去吧,虎子,我累了,叫她们也都下去吧。” 虎子原本想着,能天天看看舞,听听歌,热闹着,兴许秦琰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结果,越热闹越孤单,越华美越空虚。 人越多我越想你。 希望恒王爷是真的还活着吧,虎子忍不住红了眼睛,那样好的恒王爷,上天怎么就不开眼呢…… 第216章 这一切来得太快 第216章 这一切来得太快 妙回天把自己在集市上听到的事情都说给了苏策听。 苏策正在照着书学习辨认药草和他们的药性,一面筛检一面说了句:“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下我只当自己重生,京城里头如何,我都不想再去管了。” 妙回天眼看着苏策清楚辨认出了两种极其相近的药草,开心地满脸开花,“挺好,我早就说,你就应该跟着我学医,不过你能放得下,里头那个小丫头……” 妙回天朝药房外头努了努嘴,“她要做什么我不能阻拦,我只想着,将来能帮一帮她,就好了。” 她若就此忘却,轻衣天涯,我便舍却华贵,扁舟相随。 她若重拾记忆,回倚旧人,我便学好医术,倾力相助。 我爱她,不是我强迫她做什么的理由。 “京城里头正乱着,那小丫头的失忆还没好,你又是个大人物,咱们虽然藏在这深山里头,可也难保不会被人找到,照我的意思,咱们北上吧。” 苏策纤长如玉的手指仍旧摆弄着那些药草,他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认认真真的,从前读书是,后来逛青楼也是,现在学医是,喜欢秦宜,一直都是。 “我都可以,要去问问知宜的意思。” 妙回天进去告诉秦宜,他北面有一桩生意,治好了一个人就能得一千两黄金,他反正是要去,问秦宜去不去。 秦宜当然去,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她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只能跟着妙回天还有苏策蹭吃蹭喝,多出去逛逛她当然喜欢,巧慧的手她早就摸够了,十分想去换一个摸。 可是秦宜笑得很甜,弯着眼睛道:“好啊,好啊,小策策和大天天你都对我很好,当然是你们俩去哪我就去哪啦。” 妙回天觉得秦宜对他的这个称呼十分受用,改日强迫苏策喊一下,一定更好听,老是师父师父地叫,叫得自己都老了许多,像是天桥下头理发的无照小摊贩。 于是正月初八那天,积雪已化,山路好走了许多,妙回天把自己那个求着小偷来偷小偷都嫌不够来回车马钱的屋子交给了孙大叔看着,带着苏策和秦宜上了路。 巧慧十分舍不得苏策和秦宜,给他们俩一人绣了一块帕子,羞答答递了过去,秦宜顺势摸了一把巧慧的小手,朝她抛了个媚眼,“别伤心哈巧慧,我还会回来的。” “好,”巧慧吸了吸鼻子,“我等着你。” 话罢,巧慧红了脸,赶紧去看苏策的反应,慌忙解释道:“我我我……我不是……总之,祝苏公子和知宜姑娘能幸福。” 苏策莫名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他感觉,好像巧慧喜欢的是秦宜,然后……怕自己吃醋? 但是有涵养如苏策,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倒是秦宜,一步三回头地冲巧慧招手,树上的鸟都被她的声音惊起,呼啦啦往天上蹿。 为了避免被京城里头的人发现,妙回天带着二人翻过了山去,绕着走了一条河,又翻过了一座山,这便离京城很远了。 走在荒无人烟的山路上时,三人的日子还能好过一点,左右妙回天的医术好,给两人擦了点药膏,一路上蛇虫避让,再加点小心,什么狼和虎豹都没有遇见过。 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妙回天就是一个头有两个大。 偶尔在路上遇见几户人家,秦宜还算是恭敬有礼,人家给什么就吃什么,笑眯眯道谢,惹得两个老奶奶十分喜欢,要不是碍着苏策在旁边,一早就把自己的孙子介绍给秦宜了。 等到了有集市的,热闹一点的城镇时,秦宜就原形毕露。 先是缠着苏策给她买各种好吃的,说是食物暗藏着人内心深处的记忆,说不定吃一口她就能想起来从前的事。 “我呸!”妙回天捏紧了自己的钱袋子,啐了一口道,“一路上你吃了多少了!你他妈再吃下去我就要讨饭了!说什么也不能吃了!” 秦宜泪眼汪汪地看着妙回天,“大天天,你不懂这种,连自己都忘记了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来自哪里,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像是一片虚无缥缈的云朵,来一阵风,呼~我就没了……” 苏策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颗珠子来,他平时虽不喜爱打扮,但到底是个相爷,总要有点应急打赏人的东西,所以他坠崖那日身上还是带着一点东西的,只是掉落了不少,再加上秦宜这一路吃喝,就只剩下了这颗珠子。 苏策用这颗珠子为秦宜换了一大堆糕点。 “这是最后一次!”妙回天气得牙痒,“我不管,我的钱都是我的,我要吃饭要睡觉,你们俩没有的吃没有的喝就去睡大街!” 秦宜塞了一嘴的糕点,腮帮子鼓鼓的像是一只松鼠,白了妙回天一眼,含糊不清地说道:“切,策策美人儿还有一根玉簪呢,我们就算是吃香的喝辣的也够这一路花销了,刚刚策策美人就是太着急,明显换亏了,这根玉簪一看就是好东西,回头拿去典当了吧,我来砍价。” 秦宜朝苏策眨了眨眼睛。 苏策不为所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玉簪,浅浅一笑,“那就去睡大街吧。” 秦宜转了转眼睛,笑得这根玉簪怕是苏策哪个相好送给他的,这便眯了眼睛没再提这事,反而是朝妙回天吐了吐舌头,“是哦是哦,我们要去睡大街了,哪里人多我们就去哪里睡。如此苛待徒弟,看谁还认你做师父!” 秦宜朝妙回天做了个鬼脸,抱着糕点就要走,妙回天在后头气得跺脚,只得把二人喊了回来。 “这些,看清楚了哈,就是全部的钱了!”妙回天气得把钱袋子里的钱都倒了出来,“我自己一份,你们俩一份,到底能不能挨到地,就看造化!花完了这一半,你们俩死了我都不管!” 秦宜笑眯眯要去接过来,可是却有一只手抢在她之前,一把抓走了妙回天手里的钱。 秦宜从一旁的小摊子上抓了个弹弓,手指一松就打到了那小偷的腿弯上,再一松手,那小偷直接跪在了地上。 妙回天在后头刚酝酿出泪和怒意,小偷就已经被苏策按住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 第217章 和你商量个事情 第217章 和你商量个事情 秦宜从妙回天身上掏出了一个小药瓶来,冲过去就踹了那小偷一脚,直接把药瓶里头的药粉洒了他一身。 “妈的!敢抢本大爷的钱!你丫活腻了吧!”秦宜伸手撕烂了那人的衣裳,包着手在他脸上和脖子上搓了搓,促进了药粉的吸收。 “好痒,啊啊啊啊,你给我下了什么毒!”那人伸手去抓,却越来越痒,舌头沾了药粉,立即痒到心底。 “飞天无敌旋转劈叉越挠越痒痒越挠不给钱没有解药你找人也解不出来,俗称,飞来散,天下第一毒,”秦宜一脚踩在了他身上,“自己掂量掂量该给我多少钱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曾经被这个人偷过抢过,这便觉得大快人心,有的人没有受害过,这便可怜起那个小偷来,说这个女人实在是惨无人道,且十分没有人性,完全不像个女人。 秦宜斜睨了那些嚼舌根的人一眼,“看看看,看什么看,交钱了吗就看,我们江湖卖艺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抓破了脸给你们看,一文钱都不掏,小气劲的。” 秦宜翻了个白眼,朝围观的人伸出手去,众人这便如鸟兽散。 秦宜又踹了那人一脚,“别怪我没提醒你哈,这药要是入体,到时候你把肠子掏出来都解不了痒。” 那人一只手想挠不敢挠,赶紧摸出了二两银子递给了秦宜。 “就这么点?”秦宜踮起脚来戳了戳那小偷的脸,“要是这样,我还不如看你痒死,花二两银子图个乐呵。” 那人哭丧着脸,几乎要忍不住那深入骨髓的痒意,递过去了二十两银子,“这……这就是全部了的。” “老头,”秦宜歪了歪脖子,“给他解药吧。” 妙回天眼看着秦宜用自己两瓶价值一百两银子的东西换回来二十两,连杀了她的心思都有了,偏偏秦宜自己不觉,乐滋滋地把那二十二两银子揣到了怀里去。 那人感觉好了许多,从地上爬了起来,远远看见了三五个人,跳起来扬手喊了句:“大哥二哥!快过来,这几个小子……” 秦宜拔脚就跑,苏策伸手欲抓妙回天,结果却抓了个空,定睛一看妙回天也蹿出了好远去,他赶紧也往前跑去。 好在这小城胡同多得很,七弯八绕,终于是甩开了那几个人。 秦宜累得呼哧呼哧喘,扶着膝盖缓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来,这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袅娜妇人的身影,似是有几分熟悉,然倏尔进了屋子,便看不见了。 秦宜在下头拼命地想,然那一点点熟悉却像是手里头的水,紧紧一握,瞬间散走。 于是秦宜又头疼起来,她死死地咬着下唇,脑子里头一些影像打马而过。 “有风的地方……有风的地方……” 谁曾说过这五个字。 谁笑靥如花,谁曾揽过谁的肩膀…… 秦宜蹲下了身子,用力捂住自己的头,唇齿微张,呼痛声顿时逸了出来。 苏策和妙回天终于找到了秦宜。 “知宜!”苏策匆忙跑过来,径直跪在了秦宜的旁边,小心翼翼去抓她的手,像是怕碰坏了她。 “怎么了?” 秦宜抬起头来,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苏策替她抬手去擦,她却抓住了苏策的手,另一只手缓缓地触碰上了苏策的嘴唇。 不是他……可是是谁呢…… 秦宜又捂住了头,是谁呢? 秦稷已经知道了秦宜是个女子,她死了,秦稷会怀念从前大家在一块的日子,可是她若没死,秦稷一定会对她痛下杀手。 秦稷此人,最是心狠,他重情义,可再怎么重,也重不过皇位。 就算是秦知苑,那个秦稷的亲生女儿,苏策也知道,秦稷不会让她活太久的。 苏策不敢让秦宜回去冒险,可瞧着秦宜这般样子,他又十分心疼。 秦宜伸手扒住了苏策的胳膊,满脸都是冷汗。 妙回天在一旁看得心惊,赶紧对苏策喊道:“快找个客栈!我给她施针,这个疯子!” 失忆的人最忌讳想不起来硬想,尤其是她这种脑子受过巨大撞击的。 苏策打横把秦宜抱起,秦宜咬唇靠在他的臂弯,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草药气息,觉得有几分心安,却又莫名觉得不对。 苏策以前身上,就是这种味道吗? 秦宜再想不起来其他,一股剧痛钻入她的后脑,尔后她眼前便一片黑暗。 秦宜昏迷,苏策来不及货比三家,找了家不错的客栈就抱了进去,妙回天在后头付钱,差点哭出来。 这俩人,一个相爷,一个王爷,纵然落魄了,那一身的贵气也是掩不住的,那一身的奢靡习惯,也是改不掉的。 旁边的那个小店明明就很好啊…… 妙回天欲哭无泪,拿出一个瓶子来,问人家能不能用药抵房价,小二这便要赶人,妙回天只得掏出钱来。 苏策此时已经把秦宜抱在了床上,伸手要替她盖被子,却被她反手握住。 “尔琚……” 苏策陡然被一个惊雷劈中,不敢动弹。 妙回天进了屋子,把苏策往外推,“快快快,想什么呢,去要点热水来,我先给她扎几针,一会儿你给她擦擦脸,会好很多。” 苏策失魂落魄下了楼去。 秦宜是想起来了吗? 她终究还是忘不掉瑜王爷…… 等到苏策端着水回去的时候,秦宜已经睡熟了,面上也不再出冷汗,呼吸深深浅浅,瞧着十分娴静。 妙回天坐在一旁,“我有个很严肃的问题要和你商量。” 苏策一惊,将手中的水盆放下,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慌张和颤抖,勉强一笑,“师父请讲。” “今晚……咱们怎么睡?” “啊?”苏策的脸抽了抽。 妙回天两手一摊,“这家客栈价值不菲,我身上的钱就够付一晚上房费的,你说吧,咱俩去那条街睡?” “知宜那里不是还有二十两银子?”苏策微微舒了一口气问道。 妙回天老脸一红,看了看秦宜几乎和男人没什么区别的前胸,“你去拿?” “额……”苏策一时语塞,显然,熟知礼义廉耻的苏策就算不再是苏相,他也是个正人君子。 第218章 能买一种大网子 第218章 能买一种大网子 还没出正月,天气冷得很,妙回天和苏策想了想,要是真的出去睡大街的话,那就会生病,生病了就要吃药,那么他们的药就会少,将来卖钱也会卖的少。 经过多次商榷与细致探讨,在妙回天的坚持和苏策的默许下,他们两个在秦宜的屋子里面凑合了一宿。 妙回天腆着脸又去要了两床被子,自己缩到了桌子上去睡,苏策抱着个被子坐在凳子上,一夜无眠。 他完全不知道未来要如何走,如今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 妙回天的呼噜声响亮起来,苏策瞧见秦宜踢了被子,这便起身去给她盖。 窗子明明关得严严实实,却还是有丝丝凉气入骨,透心地冷。 秦宜真的很好看,苏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了一下秦宜的睫毛,她轻轻皱了皱鼻子,苏策慌忙缩回了手,秦宜却并没有醒过来。 她与姚皇贵妃的漂亮完全不同,李姚儿的妩媚天下无人能及,秦宜的长相不算太漂亮,不管是秦琰还是晏婴,亦或是苏策,其实都比她漂亮许多。 可她一颦一簇间的神韵,完全不是普通人能比肩的,她那样好看,好像你只要看着她,就会忘记这世上全部的烦恼和苦痛。 她若在,就有光。 妙回天的呼噜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裹着被子从桌子上翻下来,凑过来问了苏策一句:“还想让她恢复记忆吗?” “你是我徒弟,我心向着你,而且你也知道,她恢复了记忆未必就会比现在更快乐,”妙回天眼睛有点迷瞪,劝人的话却是清清楚楚,“昔日的兄弟反目成仇,皇上现在已经对她动了杀心,瑜王和皇上又翻了脸,现下整个京城乱成一团,瑜王与她纵然两情相悦,那也是亲亲的堂兄妹,她若回去,也是苦痛。” 苏策微微摇了摇头,“我不能替她抉择她的人生。” “你随着她一起跳了崖,这份恩情你叫她怎么还,到时候瑜王和你,你叫她怎么选,还不如干脆就叫她忘了瑜王,和你好好过一辈子,咱们这次走得远远的,索性就不回秦国了,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也找不到咱们。” 苏策仍旧摇头。 从前他松开过她的手,而今这次,他又未能抓住,但是好在,他可以陪着她一起跳了。 风刮过耳畔呼呼地响,我听不到这个世界上任何其他的声音,只剩下左胸腔里一颗心脏扑通作响,不停地说着我爱你。 “你说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妙回天翻了个白眼,“白白把自己的前途也搭上,我看皇上那小子对你挺不错的,本来苏家可以发扬光大的,偏偏……” 苏策越过妙回天的肩膀往窗外看,现在已经是正月下旬,月亮不再圆,却也把柔和的光辉铺洒了一地。 “若从未遇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这黑暗。” 她是陡然闯进他人生中的一束光,在他黑暗而孤独的世界中劈啪作响,横冲直撞,拉响了鞭炮,绽放了烟花。 从此,他再也无法忍受那漫漫长夜一般的黑暗,再也无法忍受二十年如一日的孤独。 妙回天没再说话,他是个正经手艺人,不喜欢搞这些文青的东西。 秦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疼好了许多,瞧着妙回天和苏策不在,胡乱洗了把脸就溜出了客栈去。 秦宜不大记得路,只好胡乱走,好在昨天那建筑物还是比较有特点的,秦宜一路走一路打听,七拐八拐地终于走到了那儿。 她记不得那人的名字,却笃定自己认得她。 看见那招牌的时候,秦宜有一瞬间的闪躲。 娘哎……居然是个青楼,难怪这路上许多人都用那种……难以言述的目光来打量自己。 秦宜咬了咬牙,抬脚走了进去。说也奇怪,就在她进门的同时,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她的全部胆怯尽数退下,好像她就是这里的王。 秦宜想了想,难不成自己从前是开青楼发家的? 卉花楼的孙妈妈老远看见秦宜走了进来,虽然穿得不怎么样,可是长得还不错,而且丝毫不怯场,像是逛惯了这青楼一样,最重要的是,她举手投足之间的习惯,一看就是养尊处优长大的。 孙妈妈心生雀跃,想着秦宜应当是哪家落魄的大户人家里的小姐,前来卖身的。 于是孙妈妈带着一身的脂粉香气飘下了楼去,“呦,瞧瞧这姑娘,可真水灵啊。” 孙妈妈掐了掐秦宜的脸蛋,被秦宜闪身避开却也不恼,以帕掩唇咯咯地笑着,“姑娘是来卖身?” “来找人,”秦宜扬了扬手,满是慵懒的贵气,“把你们这儿好看的姑娘都给我找过来。” 孙妈妈上下把秦宜打量了一眼,初步估算出了她这一身行头的价值——应该不超过两钱银子。 “姑娘这是这么意思,妈妈我忙得很,没空逗你玩,赶紧出去吧。”孙妈妈一扬手,这就要赶人。 秦宜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来,扔了过去,“给大爷找你们这最好的姑娘!” 孙妈妈下意识反手接住,拍手唤了人过来,秦宜这还在喜滋滋得呢,忽然就被人抓住扔了出去。 “滚蛋!”孙妈妈拍了拍手,朝秦宜啐了一口,“穷逼一个,也敢来卉花楼装大尾巴狼!我呸!” 秦宜被人狠狠掼在地上,后背生疼,秦宜伸出一只手去,咬牙道:“不给看就不给看!把银子给我!” “我呸!你个穷酸货!你耽误老娘的时间老娘还没让你赔钱呢!” 孙妈妈扭着屁股进去,秦宜龇牙咧嘴爬起来要追,旁边凶神恶煞的打手攥紧了手里的棍子,旁边一人飞扑上来抱住了秦宜。 秦宜手脚舞动,却还是被苏策拖走。 “二两银子啊!”秦宜声泪俱下,“老头儿你不是告诉我二两银子是个巨款,能买一栋大房子了吗!” 妙回天在一旁挠了挠头,“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一种大网子。” 妙回天做了个网鱼的动作,下一秒秦宜就要跳起来掐死他。 妙回天往旁边躲,秦宜仰面倒在床上,“你们都出去,我想静静。” 第219章 江湖之中有风来 第219章 江湖之中有风来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表字叫景敬……”妙回天红了脸,嗫嚅道。 秦宜欲哭无泪。 “景敬你个头啊!出去出去出去!” 妙回天拉着苏策往外走,苏策却立在那里不肯动,秦宜闭着眼睛不看他,苏策凑了过去,嗓音微哑,终于是红着眼睛说出一句话来,“你到底看见了谁?” 秦宜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没谁。” 今天真的丢人丢大发了,她还真的以为这边远小镇的物价有这么低,都怪这个死老头! “对了,你也别在这儿躺太久哈,再有个一刻钟咱们就要退房了,不然又要算一天,都快没钱了……”妙回天看着秦宜能杀人一样的眼神,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秦宜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朝妙回天伸出一只手去,面无表情道:“给我药,我不想活了。” 自己到底是造了多少孽,才会失忆之后遇上这种神经病啊! 苏策红了眼睛,他知道秦宜心情不好,纵然她再怎么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可到底人生中缺失了一块,不知道自己生从何来,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换成谁也会不好受的。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苏策微微哑了嗓子,“可是知宜,你一定不要悲伤。” 知宜知宜,你若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会不会想一辈子都这么失忆下去,会不会愿意……就这样留在我身边。 秦宜瞪着眼睛看了苏策一会儿,忽然泄下气来。 “算了,我有点饿了,有吃的吗?” 妙回天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小瓶子来,“给,这个药吃下去以后可以抑制你的饿感,撑个三四天没有问题。” 秦宜斜了妙回天一眼,不想理他。 秦宜在思考自己的人生为何会堕落到这般地步,她始终相信自己是一个靠开青楼起家的少年财主,在前段时间的战争风云中受到波及,然后失忆。 至于自己的家产嘛……秦宜怀疑可能是赔光了,也有可能是被妙回天昧下了。 那老头儿,一看就抠得很。 这一耽搁,那小二就砰砰砰过来敲门,“客官,今个儿还住不住了?要是还要住的话,麻烦客官随小的过去结一下银子啊。” 妙回天和苏策两两相望,彼此的眼睛里头都写着两个大字——没钱。 秦宜抱着糕点被人撵出了客栈。 “就快了,”妙回天拍了拍秦宜和苏策的肩膀以示安慰,“再过两个城镇就到我客户那里了,到时候赚了钱,我请你们吃好吃的哈!” 秦宜把妙回天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下来,“别说那些没有用的,先说请吃多少钱的。” 妙回天伸出一个拳头来摇了摇,“十两银子。” 秦宜笑弯了眼睛。 秦宜本已经把在青楼里遇见的那个人抛在了脑后,结果三人打算最后吃一顿饭就动身的时候,她却自己找上了门来。 乔施施进门来的时候,是苏策先行看见了她。 那一声苏相被苏策捂在了她的嗓子里,苏策将她拉走,于墙角处将自己和秦宜的情况简略地说给了她听。 总之,他们俩现在的身份都不能暴露。 乔施施微微有几分惊诧,却没对苏策的话表示怀疑,只问了一句:“相爷不想让王爷恢复记忆吗?” 苏策哑然,半晌方道:“你去试试吧,只不要再叫我们俩相爷和王爷了。” 乔施施与苏策一前一后进了门。 秦宜看她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但是直觉告诉秦宜这并不是一个重要的人,忘记了也不打紧。 “知宜,”乔施施拉住了秦宜的手,眼角处的几条细纹让她看起来略显沧桑,“我在江湖等了许久,没有等到风,却等到了你。” 秦宜微微有些惊讶,饭含在嘴里好一阵方才咽下去。 乔施施的话让她觉得莫名熟悉,她微微歪头,问了一句:“我们俩……从前是不是很熟悉?” “王……忘记了,”乔施施浅浅一笑,“都过去了,只是没想到还能在他乡遇到过去认识的人,所以来和你打个招呼。” 秦宜把盘子往自己怀里拖了拖,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你现在过得不好?” “我这种人,好又如何,坏又何妨呢?”乔施施一笑,眼角细纹又多了不少,“这里是二十两银子,知宜你切勿和我推辞。” 秦宜本来是不想推辞的,但是乔施施一说这话,她伸出去的手就有点尴尬,只能把那银子往回推了推。 “不用,”秦宜一面咽口水一面道,“我还有钱。” 乔施施将那钱递到了秦宜的手里去,“从前我离开的时候,也是你给的我路费,只是如今我虽手头有点闲钱,却要留着给李郎进京赶考,只能拿出这二十两银子来了,你莫嫌弃。” 秦宜的指尖像是触到了什么发烫的东西一般。 “你在那卉花楼里头……是在为人攒进京赶考的钱?” 娘哎,这年头如此惨绝人寰的老套戏码居然还在上演吗? “李郎对我很好,若不是之前我们二人一同买了一个宅子,也不至于累到这样,再说了,我这样的人,不进卉花楼,又能去哪呢?”乔施施红了眼睛,匆匆把那钱塞到了秦宜的手里,然后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泪就落了下来。 等到秦宜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乔施施的影子。 那钱秦宜终究是没有要,她不知道那个李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二十两银子并不是个小数目,乔施施就这样给了自己,那李郎若是个脾气好的,也少不得要争吵,若是脾气不好,说不定乔施施还会受皮肉之苦。 秦宜把那二十两银子给了一个看起来憨厚的小丫鬟,她在楼下等了一会儿,终于瞧见乔施施打开窗子来,对着她招了招手。 望着秦宜远去的背影,乔施施泪如雨下。 江湖之中有风来。 好在李郎还算是个上进的,只要他能考出一个功名来,自己也算是有希望了。 宅子还攥在自己的手里,退一万步讲,她就算被抛弃,也还有一点退路。 乔施施在江湖里漂泊许久,遇见过风也遇见过雨,不再是那个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的乔施施了。 第220章 我想忘记一个人 第220章 我想忘记一个人 在遇见过乔施施以后,三人的行程就加快了许多,妙回天和人约定的时间是二月二,这眼看就要到时候了。 二月初一那天,三人终于抵达了翁洲。 翁洲乃是大秦与北燕的分界线,过了翁洲,就是北燕的地界了。 这里虽属大秦,却与北燕几乎无二,路上到处都是叫卖各类肉食与动物毛皮的,秦宜兴致勃勃地去看,打听完了价钱之后却只能吐舌头。 实际来讲,三人现在别说动物毛皮了,就算是个包子也买不起,只能赶紧去给客户治病。 晚一会儿客户没死,他们先饿死了。 求助妙回天的是翁洲里头一个有名富商的女儿,叫齐婉音。 她的要求与秦宜基本相反,她想要忘记一个人。 或者说,她爹想要她忘记一个人。 齐老爷子说了,他家财万贯,却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这齐婉音从小被齐老爷子捧在手心里头长大,虽是人跋扈了些,心眼却不坏,而且长得也有几分姿色。 再加上齐老爷子的家产,这齐婉音基本是可以随便挑自己的夫婿了。 齐老爷子也并不指望靠自己的女儿来再发一笔财或者做个大官,只希望能找个妥帖的人,把女儿好好交给他。 齐婉音前年十四岁,看中了一个相貌绝美的男子。 那男子把齐婉音迷得神魂颠倒,相处不过半月就非要相嫁。 可那男子却不愿意娶,只说自己还未想安定下来。齐老爷子说起这段的时候恨得牙根痒痒,“你说他就算是个凤凰,我家婉音也有资格做棵梧桐了吧!” 秦宜在一旁听故事,一面嗑瓜子一面点头,“就是就是。” 齐婉音却是铁了心地非卿不嫁,那男子去年失踪了一年,一直到快过年的时候才回来了一趟,就见了齐婉音一面。 从前齐婉音看不见他的时候,好歹心里头还有点念想,那男子虽风流成性,与不少姑娘的关系都很好,但是总之对齐婉音也不错。 可这次回来,他却是直接和齐婉音摊了牌,说自己有了心上人,绝对不会娶齐婉音的,叫她早点嫁人,别再耽误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跳井割腕加喝药。齐婉音把能使的法子都使了,可那男子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齐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万万不能看着她去死,这便只能求到了妙回天的头上。 齐老爷子给的价钱是一百两——黄金。 秦宜眼睛都直了。 妙回天提出要先去看看齐婉音,齐老爷子自然没有拒绝。 临到门口的时候,妙回天拉住了苏策,不许他往里走,“你傻啊,万一那齐姑娘看中了你怎么办,我和知宜进去就行了。” 秦宜朝苏策扮了个鬼脸,然后又觉得有点不对。 “老头儿,”秦宜有几分不满地拍了拍妙回天的肩,“你凭什么担心小策策不担心我啊,难道我长得就不好看了?” 妙回天重重叹了一口气,“知宜,你还能有那么一丢丢作为女人的自觉性吗?” 秦宜忽然反应过来,却强词夺理道:“你怎知那齐姑娘就不好女风?我还是要小心一些的。” 妙回天懒得和她说话,抬脚进了门去,秦宜也在后头跟着。 齐婉音真的是病得不像个样子,两颊凹陷,颧骨高高凸起,瘦的几乎一把风就能吹走了。 听见门响,齐婉音躺在床上连眼睛都没抬,气若游丝道:“爹,你不必再劝了,今生若是不能嫁给晏郎,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妙回天朝秦宜招了招手,秦宜轻车熟路窜到齐婉音的床边,拔了她两根头发。 齐婉音吃痛睁开眼睛,见是个自己不认识的姑娘,便又懒懒闭了上去,“你们是谁?” “我是你二表姑的侄子的婶婶的儿子的堂姐,得知你病了,特意来看看你。” 齐婉音又闭上了眼睛,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原是表姐,劳烦表姐跑这一趟了。” 牛逼啊……这么快就能算出来人物关系…… 秦宜呵呵笑了两声,“我看你气色还挺好的,估计过两天就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睡一觉吧。” “婉音身子不舒服,就不送表姐了,表姐请自便。” 刚刚阖上门,妙回天就一巴掌打在了秦宜的后脑,“你傻啊,拽人家头发干什么。” “不然呢,”秦宜捂着头,“那你招手叫我过去干嘛。” 妙回天斜了秦宜一眼,“当然是让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忘记她的情郎啦。” 秦宜狠狠斜了妙回天一眼,“老头儿,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当然有,”妙回天胸有成竹,“移魂术我学会很久,早就想找人试一试了,只要能成功进入她的意境,就可以让她忘记那段往事。” “那就进啊,”秦宜撺掇着妙回天再回去,“赶紧进了,咱们赶紧拿着金子走,我都快饿疯了,那老头比你还小气,就上了点瓜子和茶水,连点肉都不舍得给,根本填不饱肚子。” 苏策浅浅一笑,“这里临近北燕,肉才是不值钱的,瓜子和茶水都得从大秦内地运过来,都是有钱人家招待贵客时才舍得上的。” “这移魂术,应当操作起来不太简单吧?”苏策看了妙回天一眼,有几分担忧。 “简单得很,半个时辰都不用。”妙回天大手一挥道。 秦宜乐开了花,伸手给妙回天捏起了肩膀来。 一百两金子啊……妙回天这回的大腿可是真粗了,自己得抱紧了。 “只要她肯配合。”妙回天又补充了一句。 秦宜狠狠掐了妙回天的脖子,“你说话大喘气啊。” “那个齐小姐,一看就不是肯配合的,”秦宜幽幽叹了一口气,“钱难挣,屎难吃,咱们到底要怎么办?” 妙回天在自己身上挠了挠,搓出一个泥球来弹了出去,秦宜迅速跳得离他远了一点。 “在她睡觉的时候试试吧,虽然成功率不高,但是总比她清醒的时候要好上许多,”妙回天仰头阔步往前走,好像那一百两金子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我要去和齐老爷商量一下到底怎么办,回头你们俩也来帮忙,给我打个下手。” 第221章 我真是个姑娘吗 第221章 我真是个姑娘吗 秦宜从来没有见过比这还要诡异的场景。 当然也可能她见过,只是忘记了,毕竟她失忆了。 秦宜现在觉得失忆也挺好的,反正她不会女红,可以赖给失忆,她不会跳舞唱歌,可以赖给失忆,所有女孩子该会的她都不会,都赖给失忆。 至于上次妙回天问她,那为什么她调戏起小姑娘来轻车熟路,秦宜只是神秘一笑,淡淡道:“行了换个话题吧我不想再说了。” 在和齐老爷商量过了之后,妙回天拉着秦宜和苏策一起在齐婉音的院子里面铺开了一层硕大的地毯,地毯主要采用各种野生动物的毛发制成,价值很高。 在地毯之上,妙回天放了一个水盆,里面是好些条水蛭,外头摆了一圈黄花,像是要给谁送殡。 秦宜悄悄问了妙回天,为什么就摆黄花不摆白花,看起来很单调。妙回天一巴掌打在了秦宜的后脑,“胡说啥呢,这是忘忧草!” 齐老爷在一旁看着,对于妙回天的这种行径是否可行有着深深的怀疑,但是齐婉音已经那样了,索性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妙回天用一根小棍搅拌着盆子里头的水蛭,秦宜觉得他十分恶心,万分恶心,就算是自己没有失忆肯定也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妙回天点燃了秦宜那天从齐婉音头上拔下来的头发,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烧焦羽毛的气味,秦宜捂住了鼻子,尔后一把被妙回天拽了过去。 妙回天掏出一根银针来,然后就要往秦宜手指尖上刺,秦宜握紧了手往后跳,如临大敌,“干嘛!” 苏策正在一旁按照妙回天的吩咐,把那忘忧草撕成一小片一小片地往盆子里头扔,不一会儿就铺了黄黄的一层,随着那水蛭的蠕动上下起伏。 苏策抬起头来看着二人,不知道妙回天打算做什么。 “还想不想要金子了?”妙回天压低了嗓音,“想要就快点伸手过来,我取点血。” 秦宜挣扎了半晌,认命一般狠狠闭上眼睛,递过一只手去。 妙回天在秦宜的指尖上取了一滴血,滴答落进了盆子里。 感知到血液气息的水蛭运动起来更加快速,在盆子里面翻滚成了一团,愈发叫人恶心。 妙回天早就把齐婉音的头发扔到了那盆子里头,此刻烧焦成了小小的一团,黏在了其中一只水蛭的身上。 有一个小丫鬟从屋子里头出来,对着几人打了个手势,示意齐婉音已经睡着了。 齐老爷过来握住了妙回天的手,声泪俱下,“妙前辈,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就托付给妙前辈了,求秒前辈一定要治好我女儿的病啊……” 秦宜凑了上去,“哎,齐老爷,你要是喜欢失忆的女儿的话,你看我怎么样?我就完全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而且你只要多给我钱,我……” 苏策拎着秦宜的后颈把她拖远,齐老爷尴尬地笑了几声,“贵徒真是……性情中人……喜好玩笑。” 妙回天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收那种徒弟呢,一会儿我就要开始治病了,在我治病的期间,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你在外头守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可不管。” 齐老爷慌忙称是。 妙回天仰头看了看月亮,“约摸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你回头备好饭食,准备些热水。” 齐老爷通通应下,妙回天这便带着苏策和秦宜两个人进了屋子。 齐老爷是做生意出身,幼时家境贫寒,这才跑到了边关来跑生活,最初的时候日子也很苦,三十多岁的时候才发达起来,折腾了七八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当成宝贝一样疼着。 可惜世上的暴发户虽各有各的暴发方法,审美却都大抵相同。 齐婉音屋子里头满是些华贵东西,摆起来却丝毫没有章法,秦宜前次白天瞧着就已经足够恶俗,今晚仔细一瞧,愈发恶俗。 但是恶俗也需要资本,秦宜幽幽一叹。 妙回天招了手示意秦宜上前,低声道:“把她衣服脱了。” 秦宜不敢置信地看着妙回天,微微眯了眼睛,“不大好吧……” “难不成要叫小策策来?”妙回天一努嘴,“把她上边的衣裳脱了就行了。” 秦宜也压低了声音,“不是啊,关键你脱人家衣裳,人家要是醒了多尴尬啊……” “是啊,”妙回天从怀里掏出一个管制的东西来,“差点给忘了,把这个对着她的鼻子吹一下。” 秦宜接了过来,妙回天赶紧夺回来翻了一下,“吹反了!” 齐婉音的呼吸声愈发平稳,秦宜探手去解她的衣裳,苏策微微偏头,妙回天则焦急地等待着。 半个时辰之后…… “你他娘的到底会不会脱啊!你是不是个姑娘啊!”妙回天出了一头的细汗,恨不能替秦宜来脱。 苏策在一旁轻轻地咳了咳,妙回天忽然想起来,秦宜这厮从前是没有穿过姑娘穿的衣裳,这些日子她跟着自己穿那些便宜的棉麻布还能处理一下,对于这种大家小姐的繁复衣衫,她应该是没有啥经验。 妙回天只好在一旁指导了她一下,告诉她该先解哪根带子,再勾哪根带子。 如此又忙活了一刻钟。 月光莹莹地扫了进来,但是秦宜一点也不觉得心动,说实话,齐婉音瘦成这个样子,委实是没有什么好看的,该有肉的地方没有肉,该有线条的地方没有线条……等等…… 秦宜忽然想到,自己为什么要欣赏一个姑娘的胴体,而且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秦宜蹙眉想到,自己真的是个姑娘吗? “想啥呢,”妙回天在一旁不耐烦起来,“把这个放到她心口,然后把她的衣裳拉一拉。” 妙回天递过去一根小棍,微微红了脸,偏着头说道。 秦宜十分不愿意接过那根小棍,毕竟那上头还有一只蠕动着的水蛭。 妙回天的目光沉稳地扫射过来,秦宜在那里面看见了金子的光芒。 她接过了那小棍,从善如流地放到了齐婉音的心口,然后把衣裳扒拉了一下,挡住了基本没有的春光,把地盘让给了妙回天。 第222章 苏策你到底是谁 第222章 苏策你到底是谁 苏策端着那一盆水蛭,如同端着天下苍生,他笔直地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眉目清朗,满面温润。 秦宜歪着头想,苏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小药童。 而且这些日子来秦宜也发现了,虽然苏策很聪明,进步神速,可他在药理方面的知识却十分薄弱。 正相反,他待人接物十分有一套,一看就是经过了很多年的历练。 他绝对生活在一个官宦人家,虽然经商的世家也于待人接物方面很有一套,但是却难免带了一些商贾之气。 苏策这般出尘绝艳,一看就是自幼饱读诗书的人,虽待人接物一派祥和,却不自觉带了几分疏离。 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清高气息。 秦宜在心里面暗搓搓地想,所以自己难道其实是个富可敌国的大老板,被国家忌惮,所以找了个大臣用砖头打伤了自己,私吞了自己的财物,然后又找个大臣看着自己? 很有可能。 苏策见秦宜一直盯着自己,便移了目光过来,清浅一笑,“饿了吗?” 瞧瞧,就算是说这种吃喝拉撒的俗事都这么清新脱俗! 妙回天已经把那个水蛭从齐婉音的心口揪了下来,瞧着秦宜和苏策正在四目相对而不言,便挥了挥手道:“去,把衣裳给人家穿上。” 妙回天把那根小棍扔回了苏策端着的盆子里面,拍了拍手道:“得了,出去吧。” 齐老爷还在外头目光灼灼地等着。 见三人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妙前辈,小女的病……” “差不多了,就等醒过来之后看看吧,”妙回天成竹在胸,拍齐老爷肩膀的时候像是领导视察工作,“约摸明天下午也就醒了,到时候用些饭,吐两回血,应该就好利索了。” 齐老爷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妙回天刚刚叫自己准备的饭菜和热水都不是准备给齐婉音的,一时间就有些尴尬。 好在齐家人比较铺张浪费,准备给齐婉音一个人的饭食也足够他们三个大快朵颐,在他们三个吃饭的功夫,齐老爷赶紧吩咐人又去烧了两桶热水。 于是秦宜三人终于吃上了一顿有肉的饱饭,也终于能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 为了省钱,妙回天之前都是坚持在河里凑合的,虽然初春冰雪已化,河里的水却还是凉得很。 妙回天坚持认为洗凉水澡有益身心健康,现在看来都是放屁,有钱的时候是个人就会骄奢淫逸,只有没钱的人才会找借口。 秦宜缩在浴桶里不想冒头。 她不想走了,她十分想问一问,齐老爷还缺不缺女儿,失忆的那种。 秦宜终于睡上了软软的床,这段日子跟着妙回天奔波劳累,腰都快累断了不说,晚上睡的床还硬的像石板,秦宜每每清早起来,都是腰酸背痛。 这愈发让秦宜坚定地认为,自己从前就是个富可敌国的大老板。 第二天清早起来,齐老爷又派人请他们三个过去吃饭,秦宜缩在被子里头不想起,但是一伸手,发现整个空气都是暖暖的。 翁洲临近北燕,天气要比大秦的京城冷上许多,但是齐家有钱,拢着地龙,暖和得只着一件单衣也可以。 秦宜乐滋滋起床,套上了齐老爷给准备的毛皮大氅,推门出去,只看见了一院子的银装素裹。 旁边的屋子也被人推开门,秦宜歪头去看,正是苏策。 苏策穿了一身红狐大氅,与他清冷的相貌形成了显著的对比,如同一片雪地里头燃起了篝火。 那么不实际,却仍旧很美。 秦宜的脑海里忽而浮现出了另外一个红衣身影。 他的面貌有些模糊,他的声音很远,秦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是谁从高高的城楼上跳了下去,如同一团开在了半空中的血莲。 秦宜用力去想,那红色的身影在她眼前蹦来跃去,可就是看不清他的脸…… 秦宜想得头疼,慌忙举手砸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院子里的风凉凉刮过来,叫她好受了几分,可那红色身影却愈发模糊了。 苏策见秦宜似是不舒服,这便赶紧走了过来。 秦宜忽然想起来,苏策好像一直都喜欢穿白衣裳,不管是在山里住着去采药的时候,还是这一路奔波饭都吃不饱的时候。 这又让秦宜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一个从小就学医,时不时就要上山去采药的人,怎么可能习惯穿这种除了好看没有一点优点,不仅要频繁洗而且很难洗干净的白衣裳呢? 苏策走上前来,抓住了秦宜的手,探了一下她的脉,方才问道:“刚刚又头疼了?” “还好,”秦宜勾唇一笑,“只是想起了一个穿红衣服的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苏策面上神色一动,眸子又深了几分,“从前……你的确认识一个好穿红衫的人。” “苏策,你到底是谁?”秦宜仰起头来问他,苏策亦是抬眼,对上了秦宜的目光。 漫天的雪旋转着慢速落下,苏策火红的大氅上头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红白相衬,亮眼而好看。 苏策伸手去替秦宜拢起她耳旁的碎发,冰凉的指尖触到了秦宜的脸,惹得她轻轻一颤。 “知宜,你真的很好看,”苏策避开了秦宜的问题,“除了我,谁都没有见过你这样好看的样子。” 你从前的人生我晚了瑜王一步,他与你青梅竹马的时候,我只能苦读诗书以求上进,好在还能勉强与你并肩而立。 而今我随着你一同坠崖,恒王和苏相都死在了那片战场上。 从此你是知宜,我陪你开始了你的新一轮人生,算不算……我终于来早了一点点。 秦宜歪头,伸手去摸苏策的脸,从他的额头开始,一寸一寸地往下挪。 她摸过他的眼睛,摸过他的鼻子,在他的嘴唇上停留了一下,尔后往下摸住了他的下巴。 她如同一个盲女仔仔细细地摩挲着自己爱人的长相一般去摩挲苏策。 “苏策,你这样好看,身上又有许多这样不普通的习惯,”秦宜仰着头,又问了苏策一遍,“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和我这种失去了记忆的人混在一起呢?” 第223章 是谁说过我爱你 第223章 是谁说过我爱你 苏策由着秦宜去抚摸他的脸,他甚至微微弯下腰去,叫秦宜更加方便一些。 秦宜从他的耳垂开始,一点一点描摹他的骨骼。 “苏策,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吗?”秦宜微微哑了嗓子,“所以你要这么寸步不离地看着我?” 苏策眸中光芒一动,他抓住了秦宜的手,有几分焦急,“怎么可能,你为何会这样想?” “我身无长技,一无是处,我想了很久,我要么是个继承了万贯家财,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然后被国家惦记上,所以惨遭暗害,要么就是一个横行乡里的土匪恶霸,欺男霸女,做尽了坏事,所以才受到这种报应。” 秦宜浅浅一笑,一院子的寒梅陡然开放,清冷冷接住了全部的雪花。 苏策微微摇头,他握住秦宜的手,然后将其带到了自己的心口,“知宜,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从前是我对不起你,于是我想尽法子要补偿你,我余生只愿相伴你左右。” “知宜,我喜欢你,我爱你。” 秦宜陡然往后退了两步。 秦宜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纷乱的记忆如同陡然凑到她眼前尔后炸响的烟花,迷离了纷乱,纷乱了迷离,浓得化不开。 是谁说过我爱你。 是谁手里头握着一根小小的钗头凤,是谁面对着走远了的爱人哭到声嘶力竭…… 是谁呕血三升,相爱却无奈,是谁抱住了谁,在谁的唇上印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那些勾肩搭背,出入同行的背影,究竟是谁…… 秦宜抱住头蹲下身去,她抓住了苏策的袖子,仰起头来时红了眼睛,似是痛苦万分。 苏策赶紧一同蹲下身去想要抱她,火红的大氅拖到了地上,沾了不少雪水。 “苏策,我是谁……” 秦宜哑了嗓子,她红着眼睛看向苏策的时候,苏策真的忍不住心软了一下。 他不愿意看见秦宜受这样的苦。 可是秦宜纵然爱瑜王,他们俩却是堂兄妹,万万不可能在一起,他不知道到底是秦宜什么都想不起受的苦更多一些,还是想起来却不能和瑜王在一起受的苦更多一些。 苏策环住了秦宜,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嗓音微微嘶哑,已然情动心疼。 “知宜,等你想起来……等你想起来,你就知道一切的……” 苏策抱住秦宜,秦宜咬着下唇在他的怀里哭,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 苏策的泪凉凉落在了秦宜的后颈上,沾了些许雪的气息,分外冰凉。 请允许我自私一回,请允许我给自己争取一次机会。 知宜,等你想起来一切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秦宜并没有在苏策的怀里哭多久,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地方,这个怀抱也没有她熟悉的温度,秦宜擦了擦眼睛直起身子来,浅浅一笑,“走吧,我们去吃顿饭,想来齐小姐好起来之前齐老爷是不会放我们走的,正好我们还能在这里多蹭一点好吃的。” 苏策亦是温润一笑,清浅应了一句:“好。” 不远处伺候着的小丫鬟看呆了去,这个公子长得可真是好看,就算是比之前小姐喜欢的那个公子,也不差呢…… 齐老爷果真给三人又准备了一大桌子菜,碍于今天有齐老爷作陪,妙回天不好意思再想昨天晚上一样大吃大喝,只有秦宜一个人满不在乎,仍旧吃自己的。 她那种不在乎全然不是目中无人的小混混习气,相反,她仍旧吃得很有条理,只是全然不在乎旁边是不是有齐老爷,没有因为他的存在而束手束脚。 齐老爷看看苏策,又看看秦宜,只觉得这两个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再一想这妙回天也是医圣,自然带出来的徒弟也不会是普通人,这心里对妙回天的崇敬就又添了几分。 这一顿饭从早晨吃到了中午,中途齐老爷还叫丫鬟上了几个小汤锅,内里有翻滚着的肉片,旁边还摆了几盘蔬菜。 这种天气,那蔬菜就和金子差不多价格,可见齐老爷确实是把几人当成了贵客。 吃到一半的时候,外头忽然有小丫鬟来报,说是齐小姐醒了。 齐老爷急得连招呼三人都没有,直接跑出了门去,喊着“我的儿啊”就往齐小姐的屋子里面冲。 秦宜三人在后面慢吞吞走着,秦宜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了妙回天一句,“对了,老头儿,你昨天不是说要进那个齐小姐的意境,然后才能让她忘记那个情郎?你进了吗?我怎么没看见?” “封建迷信要不得,”妙回天白了秦宜一眼,压低了嗓音说道,“你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啊,要不是我说得邪乎一点,那齐老爷能对咱们这么好吗?” 秦宜十分鄙视地看了妙回天一眼,缓缓摇了摇头,“这家人真是造了孽了才会让你来看病。” “笑话,”妙回天梗了梗脖子,十分臭屁,“放眼全天下,除了我妙回天,还有谁敢用这种治病的法子,万一出了差错,那可就是一条人命!” 秦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你那个治病的法子也挺封建迷信的。” “呸!”妙回天啐了秦宜一口,“你一会儿就等着看吧!” 三人刚晃到齐婉音的院子里头,就听见了屋中齐老爷的哀嚎声,秦宜看了妙回天一眼,抬脚往屋子里走去。 “我的儿啊!你可心疼死爹了啊!你说你娘去得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爹可怎么活啊!” 秦宜打着帘子进屋,就看见齐老爷把齐婉音揽在了怀里,哭天嚎地地哭着,齐婉音面如土色,显然就快被齐老爷勒死过去。 秦宜赶紧上前来把齐婉音解救了下来。 齐婉音看见秦宜的时候还有几分迷茫,仔细想了想,方才不确定地问:“这位,可是表姐?” 齐老爷响亮地擤了一下鼻子,有几分惊诧地看着秦宜。 秦宜打了个哈哈,“是啊……那个,你身子好点了没?” “好多了,只是头有些痛。”齐婉音抬手去捂自己的头,秦宜在一旁有点心慌。 齐老爷赶紧跪在床上要去看,“哪里痛?” 第224章 来发一笔国难财 第224章 来发一笔国难财 齐婉音的手被齐老爷扒拉下来,露出一块秃了的头皮。 秦宜往后头缩了缩,妙回天顿觉有些尴尬,咳了几声没说话。苏策拢着袖子站在一旁,心里头暗想,秦宜确实下手狠了一点。 秦宜心里头说不出的委屈,那齐婉音忧思过度,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头发稀疏发根松,轻轻一拽就拽下来一大把,难道也能怪她? 好在头发和女儿比起来,齐老爷还是更看重女儿的。 齐婉音不再记得她的情郎,齐老爷给了妙回天二百两金子,三人吃饱喝足,离开了齐府。 秦宜如同一个禁欲多年的小和尚,忽然被投放到了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之中。 妙回天眼瞅着她在前头买买买,自己在后头几乎心都在滴血。 “这里看起来不错,”秦宜摸了摸下巴,稍稍扬眉,“进去玩玩怎么样?” 妙回天在后头喝了一声,秦宜却已经抬脚走了进去,妙回天老脸通红,打算把秦宜丢弃在那里,自己怀揣着剩下的银两离开。 苏策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拽了回来,温润道:“师父莫慌,不是青楼。” 妙回天喉咙口哽住了一口老血,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我什么时候以为这里是青楼了!” 妙回天抓着苏策的衣襟摇晃,低声咆哮道:“这里是茶楼!里头有说书的!说书的!你是不知道恒王和苏相这两个人名气有多大是吧!” 一代风流王爷秦宜与少年拜相的苏策一道死在了战场之上,这件事情肯定早就被编成了无数个版本,流传于整个大秦。 要不是这一路上三人穷得叮当作响,就差没跪地求两元回家路费,秦宜那厮早就知道了苏策的身份! 苏策浅浅摇头,“师父莫方,这里虽还是大秦,但临近北燕,肯定会对北燕的事情更加关注。况且我们这一路避让也不是个法子,总要知晓如今天下到底是个什么局势才好。” “都不是相爷了还惦记着天下大事呢,”妙回天在后头嘟囔了一句,“职业病真是很改啊……” 苏策拉着妙回天说了两句话,妙回天眼睛一亮,双手颤抖,这便要掏出怀里的金子来给苏策,却被苏策按住,微微摇头,“不急,师父且请先落座。” 秦宜遥遥冲二人招手,示意自己占了一个好座位。 苏策踱了过去,恍若还是昨天,又好像已经千年,他每次都难能坐在秦宜身侧,只能眼看着她与瑜王爷并肩而坐,如同一对璧人。 下头的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讲述的正是如今北燕之事。 年前的时候,五皇子晏兆拿出了先皇遗旨,一时间获得了许多朝中大臣的支持,而南清王则落在下风。 五皇子的兵力本就不比南清王弱,如今五皇子变成燕国正统,而南清王则成为乱臣贼子,双方士气相差太多,南清王节节败退,不过几月时间,已经丢失了原本握在自己手中的大半城池。 如今南清王受伤,南清王世子临危受命,打算背水一战,彻底和五皇子拼个你死我活。 下头的人讨论这事讨论得热火朝天,大多数人都认为那南清王定然要败,最后指定是五皇子会赢。 有的赌坊甚至都悄悄开了局,押南清王赢是一赔一百,却几乎无人敢押。 局势一边倒地倾向于五皇子那侧。 苏策屈起一根手指来轻轻敲击着桌面,一面听着一面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一场说书罢,众人散去,秦宜在前头走了一会儿,忽然回过头来对妙回天道:“老头儿,借我点钱,我要做个生意。” “你也要做生意?”妙回天惊讶,然后赶紧压低了声音,“你还真是和小策策想到一起去了呢。” 秦宜一面倒退着走,一面歪头浅笑,“小策策也想做生意?不如说一说?” “和平年代旺百姓,战乱时候生奸商,”苏策说得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恍若在背正经的诗书,“我想发一笔国难财。” 没有人规定不做相国了就一定要隐姓埋名艰苦度日,他苏策,苦读诗书二十年,生来便不是平凡的人物。 便是有一日从金玉变为石头,他也要做那房子尖尖上的石头。 妙回天的手揣到了衣裳里头去,仿佛在进行一个不太好描述的动作,他转了转眼睛,满面褶皱凑成一朵花,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四个字——老不正经。 “让我来想一想,大发国难财嘛……”三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着画圈圈,妙回天捋了捋胡子,一脸的奸笑,“我们是不是要存点兵器和马匹啥的,到时候全部兜售出去,大赚一笔。” 大战年代,兵器和马匹当然是最好赚钱的东西,所以妙回天一下子就想到了这里。 二百两金子,纵然被秦宜花掉了一点,还是一笔不菲的本金,要是运作得好,莫说翻翻了,翻个两三翻都不是问题。 苏策却和秦宜一道摇了摇头。 秦宜看向妙回天的眼神里满是鄙视,“老头儿,你平时除了看医书都不看其他的书吗,就算不看书你好歹也有点脑子吧,大战年代兜售军火,一点靠山都没有,三个人加二百两金子,你是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吧。” 还不等妙回天说话,秦宜又添了一句:“你活了几十年是够本了,别把我往下拖啊……” 妙回天被秦宜气得吐血,默默蹲在一旁画着圈圈。 术业有专攻,他不懂怪他喽? 苏策也在一旁反驳了妙回天的另外一个观点,“马匹也不适合,且不说我们手上的银钱不多,要是租了马场之后就没有多少钱来养马了,这养马需要的人手也太多,如今天气即将转暖,病害也就要随之而来。就算我们能成功养好马,恐也会被直接征用。” “这里虽还是大秦,可燕国的都城却离这里更近,”苏策用一根棍子杵在地上随意画着,“依我的看法,咱们还是筹备粮草好一些。” 妙回天抓住了苏策话中的漏洞,一脸兴奋,“难道粮草就不会被征用了?那些大兵可不和你讲道理!粮草搬起来更快,还没有牵马那么明显。” 第225章 春眠之后闻啼鸟 第225章 春眠之后闻啼鸟 秦宜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妙回天的鄙视,苏策却对自己的师父格外耐心一些。 如果换成从前,妙回天是自己的下属,苏策一定会让他再回去听一听那说书的内容,今天听不出来明天听,吃饭听,睡觉听,连去恭房都让那个说书先生在外头说,一直到听出来端倪为止。 但是今日苏策却耐心地给妙回天解答了一番,“南清王另立王府多年,手中有不少的产业,其中就有好几处马场,所以南清王并不缺马匹。而五皇子新收拢了不少的兵力,他才是缺马的人。北燕气候寒冷,并不利于农作物的成长,是以北燕多牧民而少农民,五皇子手中握着北燕粮库,南清王却十分缺少粮食。” 瞧着妙回天还不是很懂的样子,苏策只能继续耐心讲下去,“大战未动,粮草先行,既然南清王世子有意背水一战,就肯定需要很多粮草。南清王不缺钱,他们缺的,是声望。” 妙回天恍然大悟。 五皇子手上有遗旨,南清王被列为乱臣贼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此时败坏他们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名声。 事不宜迟,他们能想到的,早晚也会有人想到,得早点准备起粮食来才行。 “嘿,丫头,你也是这个主意?”妙回天碰了碰秦宜的肩膀,丝毫不介意她刚刚嘲笑过自己。 秦宜皱了皱鼻子,朝妙回天扮了个鬼脸,“我才不会像你们一样,只晓得这些中规中矩的法子呢,剑走偏锋才能发财。” 秦宜弯起眼睛来笑,像极了一只狡黠的小狐狸,“既然小策策要倒卖粮食,那么咱们就得买一处宅子,挖一个地窖。既然地窖都挖了,为了方便运输,咱们回头就再修一修路吧。” “粮食和工人的工钱还有买宅子都你们来操心,回头老头你给我五十两银子,到时候我让你看看,什么叫一本万利。” 经过这些日子,秦宜终于懂了物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那二两银子确实不是个小数目,然而的确入不了大型青楼里头红牌姑娘的眼。 秦宜才不想发什么大财,她想发的,是横财。 三人从这个阴暗僻静的地方走了出来,现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买一处宅子,三人总也得有个落脚地,不然天天住客栈,早晚住破产。 前头不远处的一阵骚乱声引起了三人的注意,本着有热闹不看是混蛋的原则,秦宜和妙回天雄赳赳气昂昂地打头,苏策跟在后头,一道走了过去。 人群中间倒着一个清秀的男子,旁边一个恶霸正在对他拳打脚踢,那男子瘦削得很,看起来根本没有反击之力,而且紧紧咬着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妙回天在一旁看着,本以为秦宜和苏策会冲上前去伸张正义,结果两人就这么抄着手看着,半点上前的意思都没有。 苏策为官多年,晓得独善其身的道理,而秦宜更不是热血的江湖侠士,才不会没头没脑地就拔刀相助。 虽然那个清秀的男子看起来长得不错,旁边的恶霸则是一脸的横肉,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万一是这个清秀的男子仗着自己好看,睡了人家恶霸的媳妇怎么办? 这恶霸见无人敢拦,打地愈发起兴,一面拳打脚踢,一面朝地上的男子吐着口水。 围观的人群散开了一个角落,一个如同妖孽般俊美的男子行至前来,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若无睹,一袭墨狐大氅毛发油亮温顺,衬得其妖媚无状。 恶霸并未察觉到身边的不对,两只胳膊舞得呼呼作响,冷不防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一口唾沫就朝他吐了过去。 一个娇俏的丫鬟及时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唾沫星子,慌忙回身唤了一句:“主子。” 那妖孽男子面如冰霜,另外一个丫鬟赶紧伸手替那男子解下身上的大氅,又换了一件。 头一个丫鬟横眉立目,尖声骂道:“瞎了眼不成!没看见我们家主子吗!” 那恶霸待瞧见来人是谁时,登时便抖若筛糠。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小声在议论,秦宜竖起耳朵去听,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人长得有点眼熟。 这人乃是北安王妃养的面首,北安王乃是北燕功臣,他带的兵勇猛无比,那几年堪称北燕的黄金年代。 可惜天妒英才,北安王才替北燕打了五年的仗,就死在了一场雪崩里头,北燕皇帝感念北安王,便将当时还是将军的北安王封为了异姓王。 北安王从前和自己的王妃相亲相爱,每回出征之前都拜托皇上照顾好自己的妻子,谁料年少守寡的北安王妃年年享受着北燕朝廷的大笔俸禄,于自己后院豢养了无数面首。 而这楚祈,就是其中最受宠的一个。 北安王府在翁洲旁边的岐城,楚祈常年在岐城和翁洲晃悠着,俨然成为当地一霸。 楚祈狭长的眼睛微微一挑,嗓音微冷,如同沾染了北燕千雪山不化冰层的寒意,“春眠,把他的舌头剁成肉泥,从他的鼻子里灌下去。” “楚公子……”那个恶霸慌忙跪下,抖若筛糠,“求楚公子饶……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下下有……” 楚祈的笑容一分一分绽开,清清冷冷的声音如同一碗雪,掰开了揉碎了往人的每一个毛孔里头塞,“是吗?那就让你的八十老母,和你一起陪葬吧。” “闻啼鸟,你和春眠一道解决一下。” 楚祈拢了袖子往外走,围观的人都自动让开一条路,楚祈停下脚步,将秦宜和苏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尔后走了出去。 那个恶霸被当街割了舌头,闻啼鸟逼着他自己把自己的舌头剁成肉泥,春眠一刀挑开了他的头发,踩住头发强迫其仰起头来,血腥的汁水就这么倒进了他的鼻子里头。 那恶霸“啊啊”地惨叫着,却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秦宜和苏策掩目往外走,唯有妙回天还在兴致勃勃地看着那恶霸的舌头切口。 二人走了一阵,忽然感觉到后头有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回头一看,正是那个被打的清秀男子。 第226章 我把江山化成剑 第226章 我把江山化成剑 秦宜从怀里掏了掏,本来想掏出几个铜板来,却只摸出了两块糕点。 秦宜有点舍不得,又想到妙回天挣了二百两金子,自己以后就踏入了有钱人的行列,不能太过小气。 秦宜这便把糕点扔到了那男子的怀里,拧眉呵斥道:“不许再跟着我们了!” 要死,难道自己露富露得这么明显?刚赚上钱就被人盯上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那青衣男子却不肯离开,仍旧在秦宜后头三步远处跟着。 妙回天从后头兴冲冲跑上来,一脸的兴高采烈,“哎哎哎我和你们说,原来切掉舌头之后人不会死啊!咬舌自尽你们说有没有道理啊!” 妙回天跑过来的时候过于激动,直接把那男子撞倒在地,他本就受了伤,身子虚得很,如何经得住这一撞。 那男子狠狠摔在地上,秦宜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却没听到那男子发出一点点声音。 那男子以手撑地,终是没能站起来,秦宜往后退了退,紧张地开始磕巴,“干干干嘛……碰瓷啊!” 一共就两百两金子,被人一下子全讹走了怎么办! 妙回天有几分不好意思,伸手去扶那男子,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腕上,这才蹙了眉头,“你以前生过病?是……不能说话吗?” 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妙回天的眼睛中迸射出了光芒,秦宜扶额…… 在传说中,妙回天是一个性子十分乖张的医圣,他若不想医治的人,任谁说也都是不肯医治的,如今瞧来,他肯不肯医治应该就两个指标,一个是好不好看,另一个是有没有钱。 于是等他们买好一个大宅子之后,那男子已经跟在了他们的后头,也分得了一间屋子。 秦宜从妙回天那里抢了一颗丸药,抬脚踹门,直接跳到了桌子上,将那颗丸药扔给了那男子,“给,吃糖豆。” 那男子伸手接过来,直接就放到了口中,反倒叫秦宜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当然不是糖豆,而是能预防这男子出去泄露几人秘密的药。 “那个……”秦宜咳了咳,“你以前住哪儿?还有衣裳吗?或者我和老头儿要点钱,咱们出去买两件衣裳?” 那男子轻轻摇了摇头,苏策轻轻叩了门,推门进来,“我陪这位公子去吧,师父说他研制出了新方法,叫你去试试。” “妈的,”秦宜低声咬牙骂道,“天天拿老子当试验品,还不给工钱。” 秦宜往外走,扒着门回过头来扬唇一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男子以手蘸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 顾都。 奇怪的名字。 苏策低头看,那水渍很快地干涸在了空气里头,然一笔一划却还是能看出功底,这男子应当不是普通人家的人,该是读过不少书的。 秦宜蹦蹦跳跳往妙回天那里去,苏策则陪着顾都往外走,顾都轻轻颔首,报之以一笑。 秦宜在这大秦的最北边,过得还算逍遥快活,她全部的幸福和痛苦都被掩埋在了那一段记忆里面,还好还有一点点快乐。 而那段被尘封的记忆里的人,过得却并不快活。 大秦京城里头的气氛越来越沉闷,几乎叫人喘不上气来。 就连最普通的百姓,都已经察觉出了京城里头的不对,更不用说那些常年浸淫朝中的大臣了。 苏策离开之后,秦稷越来越不顺心,身边没有一个得力的人,那些大臣总不能像苏策一样一下子就知道秦稷的心中所想,反复提示还是像傻子一样,秦稷气得摔了好多回折子。 喜公公又给秦稷端了茶上来,秦稷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捂着额头往后倒去,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秦稷恍若历尽沧桑,连声音都变得苍老了许多,他叹气,问了喜公公一句:“朕是不是错了?” “皇上怎么会错呢?”喜公公躬身站在一旁,声音既不谄媚也不紧张,平淡道,“皇上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好,老奴虽是不懂这些大事,却晓得这世上总是有舍有得,更是有许多的不得已。” 秦稷捂住额头,嗓音微哑,“不得已……是不得已,朕真的……” 喜公公清楚听到了秦稷声音里头多了几分颤抖,却仍旧神色如常地立在一旁。 秦稷的睫毛上蕴了些许湿意,却还没有能到聚泪滴下的程度。 “朕真的不想让他们死……” 秦稷终于哑着嗓子说了出来,这些日子他常常在梦中见到苏策和秦宜,两人还是从前模样,一个小小的苏策脸总是板着,抱着书在门口等自己起床,另一个小小的秦宜总是和琰弟凑在一起,想出了各种坏主意来恶作剧。 都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谊,秦稷的心也是肉长的,如何能够不难过。 一想起琰弟,秦稷的心里又多了几分酸楚。 两人自幼的兄弟情谊算是断了个干干净净,秦琰甚至根本不掩饰他对于秦稷和霍擎的恨意,他一门心思地想报复,根本就不计较后果。 霍擎基本手下全部的产业都被秦琰翻了个底掉,这些年来做下的事情也都被秦琰一桩桩一件件地翻了出来,证据清清楚楚,一本一本摆放在秦稷面前,由不得他否认。 世人不喜雪中送炭,却都擅长落井下石。 这些年霍擎在京中的人缘本就不好,这一番下来,弹劾霍擎的折子愈发多了起来,秦稷每天光是处理这些折子,就要花费上五六个时辰。 秦琰知道,霍擎此人厮杀疆场多年,他虽惜命,却不惧死,他这种从底层打拼上来的人,最怕的就是有一日荣华不再,重回淤泥。 人不怕经历痛苦,怕的是把那痛苦重新再来一遍,记忆从内,痛苦从外,可以彻彻底底摧毁一个人。 秦琰恨霍擎入骨。 霍擎毁了秦琰心里头的江山,于是秦琰把江山化剑,剑剑锋芒不可挡,朝着霍擎心口而去。 他要让霍擎生不如死,万劫不复。 这些日子霍擎愈发暴躁,薛子歌被霍擎打得不像样子,浑身是伤,秦琰却是好整以暇,自从随安离开之后,他日日不得展颜,唯有听到霍擎不好的消息,心里才能松快几分。 第227章 无字碑中藏心愿 第227章 无字碑中藏心愿 霍擎五年前贪污修大坝的钱财,致使黄州城没能挡得住那一场暴雨。 一夜洪水决堤,大坝倾倒,数千人死在了睡梦之中,洪水顺坡而下,直接淹了数百亩良田。 洪水之后便是瘟疫,黄州一时间成为了一座死城,逃出来的人也被周遭的郡县挡在了城门外头,说什么都不肯让那些人进去。 本来是天府之国的黄州,就这么消失在了大秦的版图上。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秦稷的皇位刚刚坐稳,冷不防来一个暴击,差点被难民逼死在皇位上。 这件事情也被秦琰翻了出来,霍擎已然是辩无可辩。 秦稷再也没有了保霍擎的理由,只能先将其押入天牢。 秦琰去看了霍擎,他就住在从前萧天住过的那间牢室,见是秦琰过来,霍擎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嗤声。 “这里的感觉怎么样?”秦琰蹲下身来,直视着霍擎,仿佛真的是来关心他。 霍擎咬牙,冷嘲热讽道:“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暂时还死不了。” 秦琰笑着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天牢里头太冷,霍擎竟然打了个寒噤。 “瑜王爷原来还能笑出来,”霍擎斟酌着话往秦琰的心窝子里头戳,“本将还以为瑜王爷是个正经的断袖,打恒王爷去了之后,就天天盘算着要怎么一道殉情呢。” “我记得,大秦还是有水牢的,”秦琰伸手摸上了旁边牢室的栏杆,仿佛那里还残余着一点点秦宜身上的温度,他微微垂下眸子,语气平淡到仿佛在和霍擎闲聊,“那些虫子常年生活在水牢里头,水牢里头的水特别特别冷,人整个泡在里头,仿佛连骨头都僵了,就算那些虫子去啃咬人的肌肤,人也都不会有感觉了。” 霍擎坐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秦琰,不屑冷笑,“活剥人皮,坑人屠城的事情本将都做过,瑜王爷不会是打算用这么几句话来吓唬本将吧。” 秦琰微微摇头,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凉,平稳沉静如一汪深潭水,再也不见往日纵横京城的模样。他说:“不是,大将军,于本王来说,如今你就是那虫子。” 没有了秦宜的大秦像是一潭冰凉的死水,秦琰浸泡其中,内里漂浮着无数的小虫子,纵然那些虫子会啃噬他的躯体,秦宜也不觉得疼了。 如若有人带着你的心一道走了,从此这世上便再无喜怒哀乐四个字。 随安,我想你…… 霍擎咬牙怒视秦琰,秦琰却不再看他,霍擎的怒吼声全部都被黑黢黢的天牢吸走,回音响彻整个天牢,像是无数人在回骂霍擎。 秦琰没有再回头。 “虎子,再过几天就是清明了吧,”秦琰低声说了一句,“我……我去看看她。” 虎子在一旁低声呜咽了一声好。 秦琰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秦宜,可希望一日日减少下去,只剩下那个孤零零的无字碑,里头放着两个心愿。 在秦琰后头来看霍擎的是萧密,彼时霍擎已经在天牢里头呆了三天,骄傲的孔雀落水,浑身脏兮兮又湿漉漉,还不如地上的野鸡。 “大将军尝尝这个吧,”萧密伸手给霍擎倒了一杯酒,“我继母和我父亲的喜酒,大将军尝尝好不好喝?” 霍擎眯起眼睛来看萧密,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忘了,”萧密伸手在自己的衣裳上擦了两下,似是有些局促,“大将军恐还不知道呢,大将军瞧瞧这个?” 萧密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红帖子来,递给了霍擎。 霍擎伸手接过来,刚看了一眼,就狠狠地把那帖子扔向了萧密,萧密退后一步,不光躲过了帖子,还躲过了霍擎打过来的铁拳。 “你疯了!本将不会饶了你们的!还有你那个爹!” 萧密笑得闲适,仿佛自己面前暴怒的霍擎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良禽择佳木而栖,大将军常年征战在外,放薛夫人一个人在府上守活寡,回来之后又对薛夫人非打即骂。而家父虽年纪大了些,却肯明媒正娶薛夫人——不对,现在该叫继母了,纵然是续弦,可到底也是正经的萧家正妻,更何况大将军如今落狱,如何比得上家父?” 萧密很晓得如何捡起最大最沉的石头往霍擎待的井里头扔。 霍擎厉声吼叫着,他此生最恨两件事——被人踩在脚底、被自己的女人的背叛。 在霍擎看来,这便是最为男人最屈辱的两件事,偏偏这几天,他全部都感受到了。 没有了林家的支持之后,他在钱财和生意之上一点办法都没有,轻轻松松就被秦琰挖去了不少的人,促进了他今日的落马。 萧密站在牢室外头笑,“大将军,你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吗?” 霍擎尽力遏制住心中的怒火,冷笑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的那个狗屁心上人,京城第一才女于倾乐,还不是在本将的身下婉转承欢,本将叫她上榻她不敢穿衣,口口声声称自己为木蝴蝶!还不知道她现在在被谁睡着呢!怎么样!你心里好不好受!” 于倾乐,萧密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三个字了,经过霍擎这么一提醒,萧密才发现,原来自从于倾乐离开京城,他就再也没有想过她了。 他根本就不是为了于倾乐才来报复霍擎,这些日子以来闯入他梦境的,全部都是另外一个人的音容相貌。 他原本还怀疑自己是个断袖,可如今,他连那个自己甘愿与其断袖的人都失去了。 东城山悬崖一松,今生他再也等不到那个人。 所有的心思都埋藏心底,他注定无法对其诉说自己的心事。 萧密把该送到的东西送到,没有再看霍擎。 霍擎在牢里头憋屈到了极致,他想杀的人都在外头,可居然连个劫狱来救他的人都没有。 孤家寡人,众叛亲离,不过如斯。 霍擎在京城的牢中发出了一声怒吼声,远隔近千里之外的秦宜忽然从梦中惊醒。 秦宜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太快,她起身想喝水,摇晃了一下却发现了壶已经空了。 第228章 一辈子只爱三件 第228章 一辈子只爱三件 秦宜推门出来,本是想去厨房找点水喝,行至院子中间忽然就不渴了,坐在院中间那方石凳上,仰头看着夜空。 月亮很圆,星星却不够亮,秦宜仰头望着墨蓝的夜空,忽然觉得心头被人轻轻触碰了一下。 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秦宜闭上眼睛,夜晚的风很凉,侵入鼻腔之中的空气还未等落入腹腔之中却已变得温暖,秦宜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忽而听见谁在她耳边唤了一声。 随安……随安…… 如同有人将一滴冰水点在了秦宜的后颈,她打了一个寒噤,那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立在不远处,秦宜与他中间隔了一道迷雾,怎么看都看不清他的脸。 随安……随安…… 秦宜在那一片迷雾之中寸步难行,她用力往前走,却好像深陷泥潭一般,拔不动脚。 那个男子眉目晴朗,十分俊俏,他的脸开始渐渐清晰,秦宜只觉得万分熟悉,好像日日厮守,却又惊为天人,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她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摸上那人的脸庞。 触手冰凉。 整个世界在极速后退,秦宜被一股力量猛地往后一拽,她死死闭上了眼睛,却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头。 秦宜出了一头的细汗,苏策抬手替她拭去,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秦宜摇摇头,撑着起身,坐在那里不住地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想起来的那一点东西像是盐沉入了水里,转瞬就消失不见。 苏策仍旧坐在秦宜的对面,也不问她什么,就这么静静地陪她坐着。 秦宜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苏策。 他长得这样好看,眉眼精致,鼻子挺得恰到好处,下巴的弧度也很漂亮,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温润的样子,好像从来都不会发脾气。 他这样好,秦宜想,如果换成任何一个姑娘,都会喜欢他吧。 秦宜也觉得自己应该喜欢他,可是不知为何,秦宜总觉得自己心里头已经有了一个人,可是关了门落了锁,秦宜忘记了钥匙放在哪里,怎么也看不见自己心里头那个人的脸。 “苏策,我……”秦宜自觉作为一个大姑娘,问这种问题应该是很羞耻的,但是她并不觉得羞耻,对于自己应该羞耻而不羞耻这件事情秦宜觉得十分羞耻。 “我以前是不是喜欢一个人?” 苏策微微抬眼,温润问了一句:“哪个?” 秦宜哽住了一口老血,差点喷到苏策的脸上去。 什什什么……叫哪个啊…… “难道我以前是美男环绕?”秦宜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苏策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止,还有美女。” 秦宜倒吸一口冷气,仰起脖子来斜眼看着苏策,面上的神情不太好判断到底是惊讶还是自豪。 “这么牛……那我有没有特别宠爱哪一个?” 苏策浅浅一笑,仿佛是幼时回答先生的问话一样认真,“没有,知宜你一向雨露均沾。” 秦宜既然没说是不是特别宠爱哪一个美男,苏策索性就当她问的是有没有特别宠爱哪一个美女,如此这般,也不算是骗她了。 乖乖……秦宜几乎难以接受自己了,为什么看起来她好像比北安王妃还要重口味,人家虽然养了不少的美男,可人家至少没有养美女啊…… 秦宜又怀疑起自己从前的身份了,可她问了苏策和妙回天几次,两人都是一脸的讳莫如深,总之就一个意思,什么时候秦宜自己想起来了,两人才会告诉她。 对于这种行为,秦宜只有两个字——唾弃。 我吃饱了还用你做饭?我不冷了还用你添衣?我有孩子了还用你做媒?我想起来了还用你废话? 那不是脱屁放裤子多此一举吗? 秦宜又坐了一会儿,虽然穿了大氅,可那石凳子还是有点硌屁股,她随着苏策的目光一道往上看,“看到什么了?” “月是故乡明,”苏策启唇,目光如同月华,软软落在了秦宜的身上,“可我瞧着,这里的月亮也很漂亮。” 秦宜耸了耸肩,没觉得这月亮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苏策的声音和这月光十分相配,瞧着柔亮如缎,实际摸上去才晓得有那么一丢丢凉。 “难怪历来文豪皆喜欢以月入诗,确实是这样美。” “是啊,”秦宜打了个哈欠,“不过你将来娶媳妇的话,最好不要娶叫明月的。” 苏策讶然,“为何?” “床前明月光嘛,”秦宜拢了袖子起身,弯腰同苏策眨了眨眼睛,“搞不好就是被李白睡过的。” 反应过来秦宜是个什么意思的苏策红了脸,再一恍惚眼前的人却不见了身影,原是已经进去睡下了。 苏策站在秦宜的门外浅笑摇头。 不管是秦宜还是秦知宜,她总归都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姑娘。 大战将起,该准备的东西也要准备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苏策就同妙回天一起出门兑换了银两,然后就雇了几个人,在宅子里头挖地窖。 大户人家基本都有这个需求,倒也无人在意,齐老爷得知三人在翁洲落脚,还过来问了问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苏策在一旁推辞客套,妙回天站在旁边不说话,秦宜弯着眼睛过来,先问了问齐老爷齐婉音的病怎么样了,得知齐婉音已经大好,只需要再好好补一补长肉就行的时候,秦宜笑容更盛,就吐出四个字来——钱财吃紧。 于是又从齐老爷那里骗得了五百两银子。 妙回天觉得秦宜十分丢人,但是这种丢人又能得到银子,他心里很纠结。 秦宜托齐老爷给妙回天又介绍了几桩生意,还特地嘱咐了一下,不管是便秘还是不孕不育,只要给的钱高,都能治。 妙回天脱下了鞋子,打算狠狠抽秦宜一顿。 “我打死你这个小不要脸的!” 秦宜赶紧跳起来,一把抓住了过路的顾都,躲在了他的身后,只冒出一个头来。 “干嘛干嘛,你听我说啊,老头,我这一辈子啊,就喜欢三件事。” 连苏策都忍不住停了手上的动作往这边看。 “第一,我喜欢帮老头儿你赚钱。” 第229章 人生三大不要脸 第229章 人生三大不要脸 “第二件嘛……我喜欢逗老头儿你开心。”秦宜躲在顾都的身后,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 妙回天把鞋子重新套回了脚上,有点尴尬地白了秦宜一眼,显然也是不好意思再呵斥秦宜。 毕竟人家在拍自己马屁呢。 顾都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给秦宜当盾牌,不远处的苏策仍旧目光灼灼地看着,等着秦宜说第三件事。 “这第三件嘛……”秦宜面上笑容更盛,眼睛都弯成了两轮月牙,“就是撒谎了哈哈哈哈哈哈。” 秦宜忽然跳开,绕过顾都跑出了门去,妙回天气得想脱了鞋子去打她,想想终还是做罢。 妙回天要和苏策商量事情,这便推了推顾都,“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跑出去,现在世道也不安稳,你去瞧瞧吧。” 左右秦宜那张嘴一般人来三四个也不是她的对手,顾都会不会说话都不要紧。 秦宜并未走远,顾都很快就赶上了她。 “被赶出来了?”秦宜朝顾都笑了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顾都点头,浅笑一下算是感谢。 秦宜摸出来和妙回天要的钱,买了一包糕点,和顾都一起边走边吃。 “我一会儿去买东西,你记得,不管我看中了什么东西,问你你都只管做嫌弃状,然后我如果要走,你再拉一拉我,假装犹豫一下。” 顾都点头。 秦宜拉着他兴高采烈地进了古玩店。 在这种店里头,总有一些稍微大一些的沉香木和原石,秦宜就是来这里搜刮原石的。 秦宜不懂这东西,失忆之前她就不好玉石,是以根本就看不出来到底哪块石头里头包着好玉。 她敲了几下,找了个看着顺眼的,随意弹了一下,“这玩意儿怎么卖啊?” 老板斜了秦宜和顾都一眼,就这短短的一眼,就把二人的穿着打扮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摆明了是俩穷逼。 “二百两,不还价。”老板懒怠地歪在椅子上,一边看话本子一边嗑瓜子,连招待一下秦宜和顾都的意思都没有。 秦宜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果老板搭理秦宜的话,秦宜是一定能砍得下价的,当年秦琰买字画的时候,她还把二百两的东西砍下了一吊钱。 一吊钱不是钱吗?显然是。 好的,不要再说其他的了。 秦宜转身要走,反正古玩店又不止一家,秦宜才不生这个气。 总有不看衣裳看气质的掌柜吧,秦宜扯了扯自己的衣裳,说实话,秦宜还是喜欢穿男装多一点。 妙回天为了省钱,大家的衣裳都是在一家小店里头买的,秦宜的衣裳除了胸前带一朵艳俗的花之外,和其他人的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一个大胸的姑娘,穿了一件这样的衣裳的话,虽然丑,但是能让人看到自己的优点。 但是如秦宜一般平胸的话,那除了自取其辱真的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了。 于是秦宜自己用剪刀把那艳俗的花挑了下来,这样就和男装没有什么区别了。 顾都一下子攥住了秦宜的手,指了指其中的一块玉石。 秦宜抬头看他,顾都却目光沉静回望。 秦宜只好挑眉,又财大气粗地问了一句:“这块怎么卖啊?” 那老板头都没抬,正看到男女主生离死别的他随意挥手,吸了吸鼻子,“统统二百两,不还价!” “这本书我看过,夭夭胡诌写的,对不对?”秦宜凑过去看了看封面,“其实男主没死,后来戴着个面具天天在女主眼前晃悠,还有这个啊,其实他才是幕后黑手。” 秦宜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名字,“想不到吧,我其实也是看了好几天才猜出来的。” 刚翻到第十页的老板面对秦宜的剧透欲哭无泪。 五大三粗的他面上泪痕未干,在一旁浅笑盈盈的秦宜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矫情。 老板把话本子合上,斜了秦宜一眼,“说了不讲价就是不讲价。” “不讲就不讲呗。”秦宜挑眉,反正已经剧透完了,她也过了瘾,到时候老板抱着剩下的那大半本书,肯定不知道是看好,还是不看好。 顾都在后头轻轻拉住了秦宜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下了几个字。 秦宜故作沉静,“不过掌柜的你这样做生意,估计没几天就要倒闭了吧,这两块石头你卖二百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穷疯了。难怪连个来逛一逛的人都没有。” 老板刚把原来的那本书放下,刚拿起另外一本,就看见秦宜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老板颤巍巍把书藏了起来,“那你说!给多少!我这可都是上好的原石,要是运气好的话,一下子发家致富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宜不屑一笑,“发家致富?等老板你到了我这个层次呢,就会知道,若不能在这大陆之上的每一个国家都有二十处以上的房产,出门的时候不能用绫罗开路,吃包子的时候不能以满蟹黄入陷,煮饭的时候不能用檀香木生火,那真是称不上一个富字。” “不过嘛,”秦宜恍若看透世间万事一样,神秘莫测地笑了笑,“等你到了这个程度,就会知道,世间万物不过是尘埃一缕,有或没有都不要紧,返璞归真才是你最终的追求。” 老板一脸向往地看着秦宜,眼睛里几乎都要冒出星星来。 “我从未见过像你一样会吹牛的人。” 秦宜咳了两声,老板不耐烦甩手,“一百五十两,要就拿走,不要别在这烦我。” “二十两,”秦宜伸出两只手指来晃了晃,“就当交个朋友。” 老板目瞪口呆,他见过懒腰砍的,还真没见过从脚踝砍的。 “滚蛋!” 纵然老板恼羞成怒,秦宜却不卑不亢,“二十五两,很明显,掌柜的你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开张了。” 老板显然有点犹豫了。 “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外头忽然走进来一个人,懒懒的声音带着些许魅惑,“二百两,我要了。” 老板的眼神忽然迸发出了喜悦。 秦宜恶狠狠地转过头去。 别人买东西你抬价,别人睡姑娘你脱衣,别人看小说你剧透,并称人生三大不要脸。 第230章 自作多情好尴尬 第230章 自作多情好尴尬 门口站着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墨黑长袍将他衬得愈发皮肤白皙,唇红齿白,长眉入鬓,分外好看。 旁边的春眠递过去了两张银票,那老板还呆愣在那里,显然已经被楚祈的相貌所迷惑住了。 楚祈不耐烦地微蹙眉头。 闻啼鸟冷冷接过春眠手上的银票甩到了那老板的脸上,“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老板慌忙起身去给楚祈打包那块原石,恭恭敬敬递了过去,没敢再抬头看楚祈。 闻啼鸟接过那原石来,虽是有些沉,可她却仍旧勉力抬了起来,让楚祈不必低头就能看到。 楚祈懒懒扫了一眼,连哼一声都懒得哼,直接抬眼去看秦宜。 秦宜往后缩了缩,像楚祈这种一言不合就要割人家舌头的人,秦宜觉得还是不要惹比较好。 于是秦宜扯了扯顾都的衣袖,指了指天花板,“天气不错哈。” 顾都点点头。 楚祈往前走了一步。 秦宜的心脏跳得飞快,天啊地啊娘啊,我还没有睡过姑娘呢,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我不甘心啊…… 楚祈又往前走了一步,秦宜连偏头去看都不敢。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头悬梁锥刺股,古人有云没有睡过姑娘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 楚祈再次往前一步,眼看就要贴到秦宜的身上去,秦宜努力往后缩着身子,争取不碰到大爷的身上。 所谓不管他主动还是我主动,只要碰上了就是我的错,这个锅我很不想背,但是为了活下去睡姑娘我还是要忍辱负重。 等等……秦宜忽然想起来一个事情,她自己就是个姑娘,为什么老是要惦记着睡姑娘? 楚祈一只手撑到了后面的架子上,秦宜下意识闭上眼睛,忽然感觉到好像自己的眼前并没有黑暗。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被楚祈壁咚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一旁的顾都。 这真的好尴尬…… 顾都不卑不亢地仰头看向楚祈,楚祈亦是微微低头,直视着顾都的眼睛。 秦宜想,难怪人家不肯壁咚自己呢,像自己这种一看见楚祈就害怕的人,肯定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啊。 很好,现在胆大的顾都成功引起了楚祈的注意力。 楚祈的另外一只手搭上了顾都的肩,然后往下滑了滑。 秦宜和一旁的老板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得血脉贲张。 这可比话本子好看多了啊…… “伤好些了吗?”楚祈碰了碰顾都的手臂,声音微冷。 顾都点了点头。 秦宜怀疑顾都的颈椎是不是有毛病,不然为啥只会点头不会摇头? 秦宜打算过一会儿问问他能不能借钱给自己……不,要问问他将来能不能把钱都给自己。 楚祈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就好。” 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楚祈起身接过春眠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秦宜在老板的眼前晃了晃手,“嘿!遐想些什么呢!年纪这么大了思想一点都不健康,这块石头,十两银子,卖不卖?” 楚祈刚走,顾都就又给秦宜指了一颗石头,而那老板还在神游之中,面上挂着神秘的笑容。 老板还没反应过来,直接点了点头,秦宜自己打包了那块石头,递过去了八两银子,老板也没说啥。 妈的,自己费半天口舌不及美人一笑,真是让人尴尬。 顾都抱着那块石头跟在秦宜后头,往自家宅子走去。 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果然就看见了楚祈。 楚祈原本是背对着二人,听见后头的脚步声响,方才转过了头来,直接忽略了前头的秦宜,问后头的顾都道:“你伤刚好,如何能搬这么重的东西?” 闻啼鸟上前要帮顾都,顾都却往后缩了缩,浅浅一笑示意自己并不要紧。 楚祈冷冷扫了秦宜一眼,“你这小厮好生没有眼力,为何不帮他拿一拿?” 嘿我这暴脾气,说谁小厮呢!有我这种气质的小厮吗!秦宜怒了。 “装什么炫酷霸道公子哥呢!话本子看多了吧你!年轻人没事少看点小黄文!对肾不好!以为你穿个黑色的衣裳就是黑社会啦!我呸!”秦宜特意朝地上吐了一口,没把唾沫星子溅到楚祈身上去。 话音刚落,秦宜撒腿就跑,反正楚祈对顾都好,肯定不会难为他的。 闻啼鸟本来要上前去追秦宜,却被楚祈拦下。 “懒得和她计较,”楚祈狭长的眼睛轻轻一挑,又看向顾都,“那你自己回去的时候小心些,我先走了。” 顾都朝楚祈点点头。 后头的闻啼鸟和春眠虽然都对楚祈向顾都示好这件事有点奇怪,但却没有问什么。 翁州和岐城谁人不知,这楚大公子性情多变,做事从没有原则,就依着当日的喜好。 今天把你捧到天上去,说不定明天就能当街捅了你,这周遭几个州县里的人都不敢惹他,据说他小性子上来的时候,还得北安王妃亲自去哄呢。 楚祈走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秦宜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肾不好……这不就是骂他小白脸吗! 楚祈的脸顿时就黑了,默默地在心里给秦宜打了个叉。 秦宜趴在门后头等顾都,等瞧见他之后还不敢动弹,确定后头没人跟来的时候方才跳了出来,接过了顾都手中的石头。 “谢谢你啊,”秦宜朝顾都笑,“麻烦你啦。” 顾都只是浅浅一笑,朝秦宜摆了摆手。 秦宜哼哧哼哧把那块石头搬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然后摸到了妙回天的屋中,从他的医箱里头翻出了一把刀来。 正在午睡的妙回天一下子蹿下床,赶紧去追秦宜。 “你疯啦!这把刀吹毛立断,削铁如泥!价值五百多两!你要拿它干啥!” 秦宜扒着门朝妙回天一笑,然后轻轻一挥手,那门就摔在了妙回天的脸上。 妙回天捂着鼻子嚎叫一声,旁边屋子里的苏策睁开眼睛,浅浅一笑。 若日子就这样平淡过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地窖就快挖好了,粮食也开始筹备着买,到时候战事一起,他的资金迅速回笼,就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苏策想带秦宜走得远远的,在秦宜恢复记忆之前,他要在她的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231章 这个世界很奇妙 第231章 这个世界很奇妙 苏策和妙回天的买粮食大计进行得很顺利,顾都虽身子孱弱,却也能帮着二人做一点事情,妙回天给顾都开了点药,他却仍旧口不能言。 妙回天猜想,顾都应该是心理受过什么创伤,自己不愿意说话。反正他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医术不行的。 秦宜则一改常态,每天缩在屋子里面不出门,苏策去敲了几回门,都被秦宜挡在了外头。 妙回天怀疑秦宜携款私逃了,但是一共就那么点银子,跑也跑不远。 翁洲城里的说书摊生意越来越好,不少岐城里的商户都等着来做生意的时候跑到翁洲来听一听八卦,据说南清王筹集了十五万兵马,打算和五皇子决一死战。 而五皇子则完全不把南清王这个乱臣贼子放在眼里,过两日就是四月十二,黄历显示万事皆宜,五皇子晏兆决定先登基,然后以光明正大的皇上身份来讨伐南清王。 南清王在朝中还有最后一点势力,有几个偏向于南清王的大臣把这件事情透露给了南清王,所以这天下的人也都有数了,南清王定然是打算在四月十二前后动手。 秦宜天天躲在屋子里头不冒头,一到晚上就出去听书,日日花钱如流水,妙回天捂着荷包问她想干啥,秦宜却说:“反正待在屋子里头也要点灯,还不是费钱,你给我两个铜板,我去听个说书怎么了?那家有个伺候茶水的姑娘十分喜欢我,从来都不要我的茶钱。” 妙回天狠狠啐了秦宜一口,骂了一句不要脸,丢给她四个铜板,让她把顾都也带出去听一听书。 顾都虽然口不能言,但是在生意上却很有天赋,这几日给了妙回天和苏策不少的建议,且字十分漂亮工整,一看就是个从小刻苦努力的好孩子。 秦宜带着顾都去了自己常去的那家茶楼,一进门就瞧见了不远处伺候着茶水的小翠,遥遥招了招手:“小翠!我来啦!” 小翠红透了脸,先给客人上好了茶水和糕点,这便一路小跑着过来看秦宜。 “瞧瞧,出了一头的汗,现下天气也热了,怎么不晓得慢点走。”小翠掏出一块帕子来给秦宜擦了擦汗,一脸的关怀和热切。 一旁的顾都有点害羞地往后缩了缩,却没想到小翠压根没有关切一下他的意思。 秦宜在心里头憋着笑,小样,是不是也有你自作多情的时候? 小翠把秦宜带到了一个十分好的位置去,这位置小翠日日给秦宜留着,就等着她傍晚的时候过来听说书。 秦宜和顾都一道坐下,小翠又给拿来了一壶茶和一旁糕点,凑在秦宜旁边小声说了一句:“这可是我给你留的,别叫别人吃了。” 秦宜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顾都倒是不爱吃糕点,也没和秦宜客气,只是抿了几口茶,一双眼睛就盯在屋子中间说书先生的身上。 秦宜乐滋滋地翘脚,一边吃糕点一边听说书,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为啥自己是受姑娘喜欢,顾都却得男子青睐? 这个世界是不是哪一点运行错了? 秦宜想把自己的这个发现告诉顾都,一转头却发现他神色凝重。 今日说的并不是北燕的战事,而是大秦国内的一桩精妙无比的战争。 这战争不见硝烟,却十分残酷。 当年大秦煊赫的皇商林家,就是栽在了这场不见鲜血的商战里头,元气大亏,从此便一落千丈,将庄园和铺子卖出去了许多,才勉强补足了亏空。 原本一直支持林家的霍大将军也在出征高丽之前和林家翻脸,林家没了靠山,在生意场上的信誉也不如从前好,这便再也没能重登高位。 据说林家已经开始变卖祖产了,一代皇商,数代人的光辉煊赫,就这么轰然倒塌。 而霍大将军,如今也身陷囹圄,不知到底能死能活。 这也就是边关,才能如此恣睢地妄谈国事,要是放在京城,估计这说书先生今晚一出门就会被人给拖出去杀了。 秦宜歪着头看了顾都一会儿,忽而问了一句:“你好像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顾都一惊,下意识看向秦宜,尔后便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就挡住了他眸中的神色。 秦宜将口中的糕点尽数咽下,曲起一根手指来轻轻敲击着桌面,“我听老头和小策策说,你在生意上很有看法,要是你是林家人的话,你会如何应对这一场商战?” 顾都抬起头来看着秦宜,她的眼睛圆而亮,内里干净澄澈。 其实真的很奇怪,顾都觉得秦宜虽不是个坏人,可是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她也都不像是个好人,她从不心慈手软,也不够善良,只要有人欺负了她就一定要报复,甚至有的时候只是单纯看人家不顺眼,就要和人家过不去。 简单来说就是,她虽不够伤天害理,可小坏的事情,她做的比谁都顺。 就是这样一个人,她的眼睛这样干净,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 顾都有时候照镜子的时候都在想,明明自己自幼就不用担心生死荣辱,一生下来一切都准备好了,为何眼睛会这样不够透亮,难不成十数年读的诗书,都化成了墨迹,染脏了眼睛? 还是那个大宅院里太过污浊,所以也不会生出什么干净的孩子。 秦宜歪头看了顾都一眼,见他没有表示,就弯着眼睛问了一句:“你这么聪明,一定有法子把。” 顾都轻轻摇了摇头。 他能有什么法子呢,林家当家人那么聪明,不也败在了这一场商战里头了吗? 说到底林家和霍擎还不够彼此信任,就算他提前得知了一切,也只能在瑜王前往南宋收购生丝的时候拦上一拦,除此之外,别无法子。 然而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顾都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 秦宜拍了拍顾都的肩,“别紧张,我们回去吧。” 临走的时候,秦宜又朝小翠抛了个飞吻,小翠红着脸出来,往秦宜怀里塞了一包蜜饯。 妙回天和苏策则也已经知晓了北燕那边的事情,如今就只等着战事起,大发一笔国难财了。 第232章 请在奈何桥等我 第232章 请在奈何桥等我 北燕这一场大战,终于起来了。 蕴积了一年多的双方战意,如同压在北燕上空的一团乌云,让人喘不上气来。 终于乌云卷动,雷声乍起,四月初八那日,大战从北燕京都开始卷起,霎时间整个北燕都乱成了一团。 五皇子持冠而立,尚未登基,这乃是南清王最后的机会。南清王抱病在床,全部的事情都压在了南清王世子——晏婴的身上。 此时正是夏日,未到秋收季节,北燕又经历了这许多日的战争,更是存粮不多,苏策和妙回天差不多把手上的钱花了个干干净净,这几日连肉都舍不得吃,就守着这满地窖的粮食,等待着钱财自动送上门来。 翁洲处于北燕和大秦的交界地带,大秦粮食储量多,北燕一定会来这里购买粮食的。 北燕北面的一片土地十分广阔,但是终年寒冷,基本上没什么人,故而北燕的京都离翁洲也并不算远,战事一起,对翁洲的影响也不小。 这几日,翁洲和岐城的人来往十分频繁,很多人都想着在战事起之前迅速囤积一点东西,有的人已经开始考虑到大秦来避一避风头。 晏兆亲自带兵,与南清王手下的人厮杀了三日。 四月十二那天,晏兆率兵抵达岐城,在城楼之上看见了晏婴。 他照旧是一身红衫,桃花眼微微挑起来,好像这段日子一点都没有变过。 晏兆风尘仆仆赶过来,晏婴却坐在岐城城楼上捏指弹琴,瞧见了城楼下了晏兆,便扬眉一笑。 “婴弟好兴致。”晏兆打了这许多日的仗,风餐露宿,此刻在晏婴面前一比,霎时间黯淡失色。 晏婴起身,负手而立,城楼上的风卷起他的衣角,墨发红衫,他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天边的一朵火烧云,好像霎时间就要落下去。 阮娘没有在城楼下头等着,下面的人是晏兆而不是秦宜,晏婴不会跳下去的。 瞧着晏婴一脸的闲适,晏兆就说不出来的烦躁。 他四日之中攻下了三座城池,却又被南清王手下的人在另外一边夺走了两座,日日奔波,将士们和马都需要大量的粮食,国库眼看就要见底,晏兆必须要提前采取措施。 晏兆知道,如果自己都快要没有粮食了的话,那南清王更是捉襟见肘,他本想派人去翁洲多购入一些粮食,却没想到岐城一早就被晏婴霸占,就等着他带兵过来。 “婴弟,你何苦和你父亲一样,与我作对,我手上已经有遗旨,我才是大燕正经的皇上。王叔他鬼迷心窍,难道婴弟你也要不明事理,将旧日情谊全部抛却,跟着王叔做一个乱臣贼子?”晏兆在下头打感情牌,扯着嗓子朝城楼上面喊,“婴弟,只要你能及时收手,咱们就可以坐下来谈一谈,王叔那里,我也会从轻发落。” 晏婴手中执着一个成色上佳的玉杯,内里红色浆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衬着那玉杯的颜色万分好看,流光溢彩,竟像是要红绿交融,流动起来一般。 他望着杯中的葡萄酒出神,忽然想起从前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曾在他耳边说过,“世子这是手不好使吗?只要拿着东西就必须要摇晃一下?” 如今,再也无人会这样说他了。 晏婴喟然一叹,大敌当前,他居然想起了秦宜。 其实,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秦宜,吃饭想,睡觉想,走路上,连呼吸的时候都在想,想秦宜已经成为了他人生中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他不需要刻意,恍若想她就和呼吸一样自然。 “五哥现在也可以坐下来和我谈一谈啊,”晏婴桃花眼微微扬起,岐城内外花开遍地,盖不住他眉眼风韵,“五哥尚惦念着为弟的,甚至到了如今也不肯自称一个‘朕’字,为弟的十分感动,这便送五哥一条凳子吧。” 晏婴手轻轻一抬,旁边的阮娘面无表情扔下了一条凳子去,晏兆没能来得及闪躲,那条凳子就这么擦着他的身子落了下去,轰隆一声掉落在地,扬起无数飞尘,顿时将晏兆吓白了的脸染上了尘土色。 “晏婴!”晏兆咬起牙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晏婴将杯中的葡萄酒倒落下去,全部落在了晏兆的马上,他的神情有一些哀伤,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抚平他的眉毛。 这样好看的人,为什么要皱起眉来呢? 晏婴微微哑了嗓子,他说:“五哥,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滔天的思念都隐藏在这一句话里头,斯人不在,总有千斤酒,难解心头忧,索性还是不喝了吧。 你有没有思念过一个人。 晏婴从前没有,他惯来是被人思念的主儿,在北燕广袤的土地上处处留情,只消这么回头一笑,就能让万千大家小姐为他倾倒。 于是十几年来的日夜里,晏婴的身边从来没有缺过女子,他爱了一个,又忘了一个,从来不知道思念到底是何种滋味。 直到有一个人,她席卷滔天波浪而来,霎时间将你淹没。 从此你再也冒不出头来,人世间讲究一个环环相报,晏婴这么多年来欠下的情债,终于被秦宜一个人讨还。 他如今这样难过,原都是他活该。 可城楼下的晏兆哪里懂得晏婴是个什么意思,他只当晏婴是在同他示威,况且晏婴那句轻飘飘的话刚出口就被风卷走,晏兆也根本就没有听清。 晏兆咬起牙来,大手一挥,“按原计划!攻城!” 晏婴红衣如血,微微弯腰,怔怔地看着下头密密麻麻的大军。 从前欢声笑语,两小无猜,兄弟情深,如今还不如一个屁。 生于皇家,万般风光,无限下贱。 攀云梯被搭了上来,合抱粗的撞木一下又一下地撞在古老的城门上,发出沉重的哀鸣声。 如雨一般的箭兜头而来,阮娘在晏婴的身边劝了好几句,他却仍旧不肯退下去。 这一场大战,他等了很久了,他也知道,他不可能抵挡得住晏兆。 这一站,他必败无疑。 饶是要败,还是要打。 晏婴站在城楼之上轻轻一叹,转身往南方看了一眼,哪里曾有过他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 宜宜,若我战死了,你能不能在奈何桥上,等我一会儿? 第233章 屠城使我很快活 第233章 屠城使我很快活 这一场战役并没有持续多久,晏兆那边呈现压倒性优势,南清王并没有给晏婴太多的兵马,本来他这一战,就是注定要输的。 南清王的意思,是让晏婴把晏兆吸引过来,然后其他的人则趁机攻占京城,切断晏兆的后路。 晏婴是否会在这一场大战里头战死,南清王从未说过什么。 晏兆没能想到南清王会如此心狠,为了皇位竟然肯搭上自己唯一的儿子,可是他哪里知道,江山和美人从来都是一个伪命题。 有了江山,自然就不缺美人,到时候天下在手,美人在怀,难道还会缺儿子? 晏婴是南清王认定了的废棋,从南清王派他去大秦的那一日起,晏婴就知道,早晚都有这一日的。 父子情凉薄,南清王心狠,晏婴也早就不想活了。 虽然该做的抵抗晏婴也都做了,然不过也就是拖延了一下时间罢了,到了傍晚的时候,城门轰然倒塌,数万大军霎时间涌进了这逼仄的岐城。 晏婴站在城楼之上,看着晏兆骑着高头大马,一步一步进了城。 旁边的阮娘给晏婴披上了盔甲,挡住了他那一身耀眼的红衣。 “主子,刀剑无眼,您还是当心一些。” 晏婴点了点头,接过了阮娘手里的长刀,他的眼角微微向上挑起,笑的时候姿韵满面叫人移不开眼睛,却也明显带了几分苍凉。 他说:“阮娘,要是真到了那生死攸关的那一刻,我自己用这把长刀了结了自己怎么样?他们那些人太过粗鲁,肯定不会给我选一个好看一点的死法,我得对自己好一点,等到了忘川,看见了宜宜,不能叫她觉得我太丑了。” 忽而一阵风夹杂着尘土而来,阮娘红了眼睛,她哽咽着要开口,却不知道说句什么才好。 晏婴的武功太差,和不会也没有什么区别,纵然身边还有两万人马,可外头那晏兆可是带了九万大军。 虽然谁都不愿意提起,然而很明显的一件事就是,晏婴的死,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罢了。 晏兆不会放过他和南清王的,如果此次事成,南清王成功入京,收归势力,那晏兆就会沦为阶下囚,也算是晏婴和南清王之中活下来了一个。 浩浩荡荡的大军踏入城中,霎时间将整个城楼包围了起来,晏兆在十数个侍卫的保护下一步一步往城楼上走,整个世界像是被拖慢了脚步,连呼吸都一声一声听得清清楚楚。 阮娘忽然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她偏头冲一旁的副将说了一句话,瞧见那人点头之后便翻身跳下了城楼。 晏兆的身影慢慢浮现在了晏婴的眼前,他的嘴角甚至已经扬起了带着杀戮的快意笑容,从前他也是养在深宫里头的皇子,纵然从小就见惯了尔虞我诈,可到底手上没有沾过鲜血,那时候他和晏婴时常在一处玩闹,以为两人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殊不知在这皇家里头,父子都可翻脸互相杀戮,日日躺在一张床上的夫妻说不准那一日就会把匕首插进对方的胸膛。 什么好兄弟,都是胡扯。 晏兆的手上已经沾了不少的鲜血,杀戮让他觉得快乐。 没有人的皇位之下没有尸首,所有的高位都是靠骸骨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原本站在晏婴身边的副将忽然把他拦腰抱起,然后扔下了城楼去。 旁边的侍卫听得那副将的厉喝声,霎时间站成一排,挡住了晏兆的视线和脚步。 等到晏兆和身边的侍卫厮杀上来的时候,晏婴早就被阮娘按在了马背上,飞奔而去。 晏兆在后头发出了一声嘶吼声,他胸膛里头的杀意怎么也按压不下去,晏兆忽然在那一刻懂了,霍擎为何嗜好屠城。 杀神这两个字,光是读出来就让他意乱情迷。 鲜血汇集成河,汩汩流动,旁边一朵一朵地开起耀眼的彼岸花,该是如何让人沉醉的一副美景。 纵然晏婴已经提前把岐城里头的人转移了不少,可那一夜,哭声还是震动了整个天际。 就连翁洲城里的百姓,都听到了那半夜响起的骇人哭叫声。 女人的尖叫夹杂着孩子的哭喊,还有那刚想反击就被人一刀穿透了胸膛的大汉发出的厉吼声,都让人心惊胆战,纵然裹着被子,也忍不住瑟瑟发抖。 那一夜的岐城,像极了几年前的百乐城,绝望霎时间笼罩了整座城池,纵然晏婴手下的官兵都极力阻挡,确还是没能拦得住晏兆屠城的欲望。 一夜之后,连空气之中都充满了血腥味,行走在岐城之中,不一会儿血迹就会顺着一脚往上侵染,仿佛是一个又一个冤魂在人的衣裳上作画,写下一个又一个不甘。 晏兆终于发泄出了心里头的怒火,昨天看见晏婴离去的背影之时,他差点直接疯掉,他乃是天子,是燕国的皇上,为何总有这么多人要和他过不去? 这天下除了他之外,都是蝼蚁,只要他不想让谁活!谁就不可以活! 副将在晏兆的身后恭恭敬敬地站着,“皇上,属下已经排查干净了,岐城之中从老妪到孩童,没有一个活口。” “朕并没有想让他们死。”副将的“皇上”二字叫晏兆心里头舒坦了许多,他终于决定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晏兆转过头来,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是晏婴抛下了他们,纵然化成厉鬼,他们该恨的人也是晏婴,朕只想让晏婴死,是晏婴逃了,所以他们只能代替晏婴去死。” 副将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晏兆的声音不停地剐蹭着他的耳膜,他吓得想要颤抖,却连颤抖都不敢。 晏兆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 “皇上说的是,皇上乃是天子,那些魑魅怎么敢在皇上的面前造次,”副将差点咬到了舌头,忍着颤抖说道,“属下会继续派人去追踪那乱党晏婴的,皇上是要留在这岐城,还是……” 晏兆深呼吸了一下,血腥味蹿入鼻腔,让他的身心都十分愉悦快活。 第234章 我想做个小工程 第234章 我想做个小工程 “朕在这里再呆一日,你先派人去翁洲,晏婴多半是逃到了那里去,如果能找到,记得等朕亲自动手,万万要留着活口,如果找不到,那就先在那里购置一些粮草。”晏兆微微眯着眼睛,似是沉迷在这一片血海之中。 副将领命退下,待在晏兆身边让他觉得十分恐怖,可是男人嘛,都是有想往上爬的欲望的,只要晏兆能够登基,他就是开国功臣。 被阮娘扛在马上的晏婴,满脑子都回荡着那响彻天际的哭喊声。 是他害了岐城里头的百姓,晏兆忽然发疯,他虽没有想到,却也还是罪魁祸首。 阮娘 却说什么也不肯放晏婴走,她拖着晏婴闪避开那些官兵,成功潜入了翁洲。 这里已经是大秦的地界了,纵然晏兆能猜出晏婴肯定是到了这里,也不敢太过造次。 大秦纵然在和高丽一战之中损伤了不少的元气,可到底根本深厚,难以动摇。 如果晏兆惹恼了元顺帝秦稷,说不定他还会派兵过来与晏兆作战,到时候也算是能帮晏婴一把。 虽然是到了翁州,可到底在哪里歇下,还是个问题。 以晏婴的相貌,很难不引人注目。 阮娘拿出一把匕首来,在晏婴的脸上比划了两下。 到底是脸重要,还是命重要?如果让阮娘选的话,那肯定是命重要,她这一张脸稀松平常,还做不出什么表情,当然敌不过自己的命重要。 可要是晏婴来回答的话,阮娘都不用猜,肯定是选脸。没有什么比晏婴这一张招摇的脸更重要了。 而翁州这边,也没有多太平,昨天晚上从岐城传过来的哭喊声让不少人从梦中惊醒,推门去看就可见那亮透半边天的火光,顺风刮过来的血腥味让不少人都忍不住颤抖,不知道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苏策和妙回天也得知了这件事,猜想着约摸是晏兆和南清王两方翻脸,在岐城血战。 可怜那些无辜百姓,就这么死在了这场本该与他们无干的战事里头。 翁州城里还残存着不少岐城过来的生意人,他们担心着家中父老妻子的安危,却又不敢回去看。 谁知道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景象呢? 战乱年代,粮价飞涨,然翁州城里的不少米铺早就被苏策和妙回天一点一点买空,此刻守着剩下不多的粮食,完全不敢轻易出手。 只消多等几天,粮价就会涨到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夏日里头的雷雨说来就来,轰隆隆的雷声陡然响起,然后瓢泼大雨便顺势而下。 翁州城里的排水并不算好,每次下过了大雨之后,州丞都要找人挖沟渠排水,秦宜等的就是这一日。 这一场大雨下了足足两天,第三天雨势方才转小,那些血腥味和尸骨全部都被大雨冲走,岐城注定要变成一座死城,内里的尸骨腐烂发臭,不日就会聚集起一大群乌鸦和野狗,说不定从天而降的秃鹫吃红了眼睛,连活人也敢上来挠上一爪。 晏兆不想再在岐城里头待,这便带着人来了翁州。 翁州的守兵没能拦得住晏兆的铁骑,谁也不知道明明和大秦一向交好的北燕,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大兵压境之前,一点先兆都没有。 州丞吓破了胆子,缩在家里头不敢出门,匆匆忙忙写了一封求援书,就让人送到了京城里头。 可是晏兆已经进了翁州,京城却远在千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那翁州州丞欲哭无泪,收拾了细软,打算如果晏兆真的是要战,那便赶紧逃出去。 底层的百姓哪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仍旧是一日一日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秦宜仍旧每天都跑去听书,和小翠打情骂俏,喝着小翠白送给她的茶水,摸一摸小翠虽然有些粗糙,却仍旧软软的小手。 秦宜想,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的男子,没有失去记忆,也没有生在战乱年代,那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守着小翠,平平安安地过下去。 可惜她还有一段过往,可惜天下并不太平,可惜她并不是个男子。 秦宜又去找妙回天要钱,甚至拉上了顾都一道,左右顾都不会说话,只要站在那里就好,也算是为秦宜壮一壮声势。 可惜妙回天这回是真的没钱,苏策说还不到出手粮食的时候,所以两人全部的家当就是那些粮食,现在连吃饭都要省着吃。 要不是为了不让秦宜坏事,妙回天才不会每天都给她两个铜板让她出去听说书的。 苏策说,秦宜心太软,若是她参与其中,一定会让他们现在就开始小批量地低价往外兜售粮食。 秦宜心善,苏策却是在官场上打拼惯了的,在爱上秦宜之前,他虽然是以温润著称的苏相,却也一直冷心冷情。 苏策知道,乱世之中,心不狠则难成大事。 秦宜把妙回天搜了个遍,果真只搜出来一两银子,要是这战事起得再晚几天,他们四个人就要一起上街去讨饭。 一两银子够干什么,秦宜没了法子,只能又腆着脸去了齐家。 临去之前,秦宜花一吊钱买了点水果,好在是夏日,不像冬天一样贵的离谱。 齐老爷把秦宜当成是救了自己女儿命的恩人,自然是好好地把她迎了进来。 秦宜问过了齐婉音如今的状况,得知她已经把她的情郎忘了个干干净净,如今一顿饭能吃两碗大米,早就不是从前骨瘦如柴的模样时,秦宜表示自己终于能放下心来。 齐老爷陪着秦宜闲聊了一会儿,很直接地问了她的来意,顺便表示是不是钱又不够花了。 秦宜没说话,齐老爷又问一句:“不知道姑娘需要多少?” 秦宜有几分羞赧地说道:“本不该再来叨扰齐老爷,只是我们一行人实在是没有饭吃了,当然也不可能借着给齐小姐看过病的由头就把老爷您当成摇钱树用,这次过来我是想和老爷您商量一件事情,我想做个小工程,不知道老爷能不能借我点钱,再帮忙在州丞大人那里牵根线,让州丞大人把今年疏通积水的工程承包给我?” 第235章 找旧情人来帮忙 第235章 找旧情人来帮忙 见齐老爷有几分犹豫,秦宜赶紧加了一句:“不管此事能不能成,以后我都不会再来麻烦齐老爷了,还请齐老爷再帮我这最后一回。” 齐老爷淡淡瞥了秦宜一眼,按理说这姑娘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傻帽,疏通积水这种工程能赚到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鬼迷心窍。 但是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齐老爷又不是那种喜欢教导后来人的慈善家,自然不会管秦宜到底会不会赚钱。 反正他也不缺这一百两二百两的,乐得拿钱买个痛快。 秦宜得了齐老爷的首肯,这便百般感恩戴德,临出门的时候看见齐婉音一眼,确实是比从前要丰腴了不少,头上被秦宜薅秃了的那块地方也开始长头发了,瞧见秦宜过来,还浅浅行礼唤了一句:“姑娘。” 秦宜脸红,忽然想起从前假扮人家远方表姐的日子,顿时觉得十分尴尬,匆匆逃出了齐府去。 而就在秦宜拐过弯的时候,阮娘扛着晏婴从另外一个胡同走了出来。 淋了大雨又发烧的晏婴昏昏沉沉,被阮娘拖着低头走路,眼角的余光只扫过了秦宜拐过弯去的衣角。 如此便是错过。 晏兆派人在整个翁州城里大肆搜寻,丝毫不给大秦面子,然而虽然是扰乱了民生一点,却还没有发生命案,州丞躲在家中,不敢正面和晏兆起冲突,只能就这么由着晏兆在翁州城里呼风唤雨。 阮娘只想保住晏婴一命,这才临时起意,从岐城逃了出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带,谁能想到晏兆是这样非杀了晏婴不可,竟然一路追到了翁州,不杀了晏婴便不罢休。 阮娘和晏婴一起躲躲藏藏,这两日一直在一个破庙里头生活,那破庙根本就不挡雨,晏婴身上的衣裳淋了个透,外头雨大,晏婴也不许阮娘出去为自己找干的衣裳,这便发烧病重,今天整个人身子绵软,连路都走不动了。 翁州离岐城很近,离北燕也很近,从前的时候晏婴很喜欢在这周围几座城池里头游荡,还结识了不少红颜知己。 阮娘依稀记得,从前在这岐城里头有个和晏婴关系不错的姑娘,为了晏婴是要死要活,说什么都要嫁给晏婴,要不然自己宁肯死了。 晏婴从秦国回燕国的时候,路过这翁州,还特地来找了这姑娘,告诉她不必再等,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阮娘也不知道如今那个姑娘怎么样了,但是既然从前那样爱晏婴,总不至于如今见死不救,眼看着晏婴病死,或者被晏兆拖走。 而且那姑娘的家境还不错,护住晏婴是最好,就算是护不住,好歹也能要点人手和盘缠,自己赶紧带着晏婴想法子离开翁州。 阮娘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到了齐府,临到门口的时候晏婴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晏婴此刻气若游丝,却还是在和阮娘争执着:“我不进去,阮娘,我不爱她……我已经……已经耽误了她那么久,如今万万不能再来为难她。” “让我死了吧……我若死了,就能去见宜宜了……” 空气中依稀浮现出秦宜从前的笑脸,晏婴抬手去摸,却只摸到了一个空。 阮娘终于是落下了泪来,虽面上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是眼睛里头却带了许多哀戚。 从前她以为自己就是个没有情绪的人,不管跟随着的晏婴是喜是怒,她站在一旁,永远都是面无表情。她总觉得,从前晏婴也是没有情感的,他和那些姑娘在一处,说笑玩乐,却不是真的开心。 那笑容浅浅浮在表面,轻轻一刮就能刮落。 如今晏婴方才情动,惹得常年跟在他身边的阮娘也晓得了什么叫做难过。 “主子,您不能胡说,您一定要活下去,”阮娘把晏婴扛到了齐家的一个偏门处,“晚上咱们再找法子进去,齐小姐肯定愿意见您一面的,到时候咱们就能想法子避过去了。” 阮娘顾不得其他,只能抱着晏婴,帮他取暖,“主子,就算您再喜欢恒王爷,您也不能作践自己啊……” 晏婴闭着眼睛不说话,他的脸白得透明,两颊却有红晕,衬着墨发红衫,竟有几分病态的美。 阮娘带着晏婴在一处草垛中藏好,好在如今世道乱,平时街上也没有什么人。 两人就这么一直等到了夜幕沉下来,阮娘才带着晏婴从草垛里头爬了出来。 晏婴面色惨白,紧紧地抿着嘴唇,身上衣裳沾了不少的泥点子,不再如往日一样耀眼,而且头发上还沾了些枯草,看着落魄得很。 如果眼前有一面镜子的话,晏婴一定宁肯去死,也不要进去被人看见。 不过好在宜宜不在……只要她没有看见自己不光鲜的样子就好,别人都不要紧了…… 阮娘背着晏婴在漆黑一片的齐府里面翻走,躲避着下头的侍卫。 阮娘从前是寸步不离晏婴身边,勉强跟随着记忆到了齐婉音的屋子外头。 阮娘背着晏婴在齐婉音的屋子后面喘着粗气,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看了看是不是的确没有人,一直等到那个丫鬟伺候着齐婉音退下,阖了门出去,阮娘这才顺着大开着的窗子跃进了齐婉音的屋子里。 漆黑的屋子里发出了咚地一声响,齐婉音被吓了一跳,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人捂在了喉咙里头。 阮娘靠在齐婉音的身上不住地喘着粗气,低声说道:“齐小姐,是我,阮娘。” 齐婉音虽然忘记了晏婴,对阮娘却还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只是记不清到底是谁,依稀记得是自己从前哪个朋友身边的侍女。 齐婉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阮娘仍旧有点紧张,虽然松开了捂住齐婉音嘴巴的手,然那只手却一直不敢落下去,生怕齐婉音下一秒就尖叫起来。 “齐小姐,”阮娘低着声音说道,“公子如今有了难,希望齐小姐能帮一把。” 齐婉音早就不记得阮娘所说的公子到底是谁,但想着应当是自己从前的一个朋友,又不好意思问阮娘的主子到底是谁,只好也低声问道:“你家公子可也过来了吗?” 第236章 忘记我的心上人 第236章 忘记我的心上人 阮娘觉得有点奇怪,从前齐婉音叫晏婴,一直都是叫晏郎,这忽然换成了你家公子,不由得叫阮娘心里头一惊。 但是她顾不得其他,只能先从齐婉音的床上爬起来,低声说道:“如果小姐不介意的话,能不能不要点灯,再找件干净的衣裳给公子换上?公子受了寒,如今正在发烧,可能要在小姐这里歇上一晚上。” 说出这话来之前,阮娘还怕齐婉音太过激动,以至于昏厥过去。 可晏婴同室而眠,肯定是从前的齐婉音最大的愿望,如果齐婉音没有忘记晏婴的话,那她愿意用一切来换和晏婴相处这一夜。 可是妙回天帮她吸出了心头那一滴血,从此她忘记了自己的心上人。 而且齐婉音最近还在吃妙回天开的药,齐老爷只说那药对齐婉音的身子好,齐婉音哪里晓得,那药可以遏制她对人的喜欢,近两年内,她都不再会为谁心动了。 于是齐婉音的反应的确很激烈,却不是阮娘预想中的那种激烈。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齐婉音微微提高了声音,“我乃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和一个男子同处一室,更何况这还是晚上,要真是我的朋友的话,那就该报上姓名来,我自然会找爹爹帮忙,要是这样凌辱于我,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阮娘大吃一惊,她甚至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齐婉音。 “齐小姐……”阮娘试探性开口,“公子他病重……” 齐婉音几乎要发火,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病重?病重又如何,病重难道就是一声不吭私闯人家闺房的理由吗? 要不是自己对这个阮娘有一点点印象,早就派人把她们两个扔出去了!况且自己还只对这个阮娘有一点印象,可见她家公子和自己也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朋友关系! 阮娘心惊,拉着齐婉音下床去看晏婴,齐婉音现在身上只穿着中衣,万分恼怒,刚想给阮娘一巴掌,却忽然被地上躺着的那男子吸引住了视线。 造物主怎么会造出这样惹人怜爱的男子来,黛眉微蹙,桃花眼紧闭,眼角轻轻扬起,他的整张脸,无一处不好看,光是这个轻轻地看上一眼,好像就被人扼住了呼吸一般。 齐婉音仔细地打量了晏婴的面貌,他真的长得比女人还要精致,却一点都不显娘气。 阮娘看见齐婉音的眼神,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齐婉音心里立刻又起了怒火。 好看?好看又怎么了,难不成好看就是不要脸的理由了?而且齐婉音搜刮了自己的记忆,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哼!搞不好是谁家小白脸,遭了女主人的毒打,这才跑出来的吧。 齐婉音不知为何厌恨晏婴,就在心里恨恨想到,他这个长相,看起来和楚祈就差不多,想来两人也都是一路货色。 仗着好看就以色侍人的男人,最是叫人厌恶。 齐婉音拂袖而怒,“恕我并不认识你家公子,你还是赶紧走吧,我可以不介意你们私闯我房间的事情。” 阮娘惊讶,她没想到齐婉音会是这个态度。 齐婉音爱晏婴爱到入骨,在晏婴的众多猛烈追求者中也属于猛烈的一个,这也是阮娘会对她有印象的理由,却没想到这齐婉音居然会说——不认识晏婴?怎么可能呢? 阮娘不肯松开握住齐婉音的那只手,她有几分焦急,却还是压低了声音,“怎么可能呢?齐小姐,您再看看,这是公子啊……” 对于阮娘的死缠烂打,齐婉音感到十分烦躁,她用力地甩了阮娘的手,却没能甩的开这禁锢,只能恶狠狠说道:“你还要做什么!你要是再不离开!我就要喊人了!” 晏婴躺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他把自己滚烫的脸贴在地上,觉得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晏婴自打从出生那日起,就从来没有这样落魄过。 “阮娘……”晏婴嗓音嘶哑,勉力开口说道,“走吧,莫要为难齐小姐……” 齐婉音没想到这男子的声音也这样好听,如同上好的琴音,一声一声地撩拨人心。 可齐婉音仍旧没有为晏婴心动。 心头血丧失,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从前爱到撕心裂肺的那个人。 “还不快走。”对于美男齐婉音总是有一点耐心的,虽然对二人闯入自己闺房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可齐婉音却还是没有叫人。 而这时,齐府又来了另外一个不速之客。 虽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可齐老爷却仍旧亲自去迎接了。 齐老爷一面往外走一面想,也不知道这个瘟神来自己家里头干嘛。 虽然在心里骂着瘟神,齐老爷却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亲自把楚祈迎到了正厅里头。 身穿墨黑长袍的楚祈整个身子都几乎掩在了黑夜里头,可他的相貌却夺走了月亮的光华,让人忍不住要把眼神往他的身上落。 楚祈毫不客气地坐在首位,旁边的闻啼鸟一脸的倨傲,齐老爷不敢和楚祈起冲突,这便只能在楚祈的下首坐下。 楚祈端着一杯茶,懒怠开口:“深夜叨扰,希望齐老爷不要介意才好。” “怎么会,”齐老爷是生意场上的人,惯会装腔作势,此刻是一脸的笑容,“不知道公子过来,所为何事?” “找人。”楚祈的话语十分简单,声音冷冷,几乎一下子把这夏夜拽回了滴水成冰的冬日。 齐老爷只得又问一句:“不知道楚公子要找的人是……” “既然不知道,那就不用知道了,”楚祈抬起头来懒懒扫了齐老爷一眼,好像是对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一举一动却又美不胜收,“我自己去找就行,齐老爷不必费心,天色已晚,齐老爷回去睡下吧。” 这怎么可能,楚祈在自己的家中找人,齐老爷说什么也不可能睡得着,这便跟在了楚祈的后头。 闻啼鸟有几分不耐烦,可是既然楚祈没发话,也只能就这么叫齐老爷跟着。 楚祈就这么抬脚往后走,齐老爷在后头亦步亦趋跟着,忽然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第237章 到底肯不肯交人 第237章 到底肯不肯交人 楚祈根本没在那些屋子多做停留,有的屋子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他就是奔着齐婉音的屋子去的。 齐婉音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齐老爷怎么可能就这样让楚祈去搜。 但是楚祈的脾气,整个翁州谁不晓得,他是北安王妃心尖尖上的人,这些年把北安王妃伺候得妥妥帖帖,整个王府后院里有众多男宠,然旧人落幕新人来,北安王妃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没有一人能盖得过楚祈的风头去。 齐老爷心惊胆战地跟在楚祈的身后,等到楚祈走到齐婉音的门口,忽然走上前去拦住了他。 楚祈伸出去的手指差一点点就戳到了齐老爷的身上,当即就冷下脸来。 暗夜和楚祈的衣裳混成一团,恍惚看去只有一张绝色的脸漂浮在半空之中,格外叫人心惊。 齐老爷站在那里不肯动摇,纵然楚祈的眼神冰冷,几乎像是冰刀子一样往齐老爷身上戳,他也不肯退缩。 楚祈微微眯起了眼睛, 似是猎豹看见了羚羊,起了玩味的心思。 很久没有人敢这样正面和他对抗了吧……他们都是在背后骂他恶心,骂他变态,骂他以色侍人,丢尽了天下男儿的脸。 楚祈轻轻一笑,然嘴角的弧度微微勾起,丝毫消散不去他眸中的坚冰。 “齐老爷这是……要妨碍我办事?” 齐老爷站在齐婉音的屋子门口,半分都不肯退缩,“公子要办事,我自然是不敢拦,可是这是小女的闺房,小女尚未出阁,公子连个理由都不给,贸贸然就往里闯,传出去对小女的名声恐怕不利。” 齐老爷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摆明了是不会放楚祈进去。 楚祈微微挑了挑眉毛,“对齐小姐的名声不利?我不过是个面首,能对齐小姐的名声有多不利?” 楚祈自降身份,显然已经是恼了。 一旁的闻啼鸟瞧见齐老爷仍旧挡在那里,立即呵斥了一声,“还不赶紧滚开!耽误了我们公子的事情,你担待得起吗!” 齐老爷仍旧在解释着什么。 楚祈懒得再同他费口舌,朝闻啼鸟挥了挥手,下一秒,齐老爷就狠狠摔在了地上。 齐家的侍卫慌忙冲上前来,齐老爷叫他们去拦,却听得楚祈在前头冷冷说了一句:“我倒是看看,谁敢上前来。” 杀人全家,用人家孩子来煮汤,把人家母亲的心肝挖出来炒菜,放干净人家妻子的血来揉面做成馒头,然后给人家摆上一桌“全家宴”,逼着人家去吃,这些事情,楚祈从前都做过。 那几个侍卫浑身一抖,终究是没敢上前。 齐老爷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这就要往屋子里跑去。 并没有传来什么声响。 齐老爷进了内室,却见楚祈正在和床上坐着的齐婉音对视。 齐婉音眼睛清亮,完全不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 楚祈负手而立,薄唇微抿,四下里将这屋子里打量了一遍,好像没看见什么人。 “人呢?” 齐婉音坐在床上,不卑不亢地直视着楚祈。 “恕小女不知道楚公子在说什么?” 楚祈不愿和她多言,冰冷的声音几乎要冻住全部的夜色,“我问你,人呢?不要再让我问第三遍。” 齐婉音仍旧坐在床上,面上瞧不出半分的紧张,可她藏在被子下头的那只手却已经紧紧地攥成了一团,指甲深陷肉中,剧痛无比。 “麻烦楚公子把话说的明白一些,小女习惯于一人独睡,连守夜的丫鬟也不留,不知道楚公子到底是要找谁,居然会找到小女的卧房来?” 楚祈勃然大怒,他甩了袖子,冲一旁的闻啼鸟和春眠说道:“给我搜!要是搜不出来!就把齐小姐带走!想来那个人,还有那么一点点廉耻心,不至于看着一个女人为她受苦!” 闻啼鸟和春眠听命上前,就开始在齐婉音的房间里面翻找起来。 齐婉音仍旧坐在床上,看着下头四处翻找,砸了不少东西的闻啼鸟和春眠一言不发。 旁边的齐老爷终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瞧见齐婉音这个样子,也晓得她恐怕还是知道些什么。 “公子,能不能给老朽一点提示,叫老朽也好知道,公子到底是在找谁?”齐老爷慌了神,难不成是自家女儿藏了什么人,惹恼了这尊瘟神? 闻啼鸟和春眠把齐婉音的屋子翻了个遍,像是遭了土匪一般,东西扔的满地都是。 “没有找到?”楚祈微微咬牙,冷声说道,“很好,那就把齐小姐带走吧。” 齐老爷慌忙上前,挡在了齐婉音的前头,被自己父亲浑厚的肩膀挡住视线,齐婉音忽然觉得心安了许多。 “公子!不可以啊!婉音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她懂什么呢!求公子告诉老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齐老爷怎么可能让楚祈把齐婉音带走,在他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什么老幼, 没有什么弱小,只要他看不顺眼的人,那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楚祈分毫都不肯让步,紧紧抿着唇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死死地看着齐老爷身后的齐婉音。 这个晏婴还真是有法子,惹得这么多大家小姐为他要死要活的! “你何必为难一个女人,”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虚弱的声音,“齐小姐与我毫无干系,就在你来之前一小会儿,齐小姐还在赶我走。” 晏婴在窗外咳了几声,“是我求齐小姐不要暴露我的身份,既然你想来找我,那就过来吧。” 阮娘和晏婴在窗外蹲坐了好一会儿,从齐婉音屋子里摸了一点东西吃的阮娘表明自己已经恢复了力气,晏婴这才强打着精神说了这两句话。 楚祈的面上陡然升起巨大的恨意,他猛地跑过去推开了窗子,果不其然,晏婴就站在几步远处冲他浅浅一笑。 红衣胜血惑人心,纵然是在这暗夜里头,也分外亮眼。 楚祈红了眼睛,冲一旁的闻啼鸟厉声喝道:“还不赶紧去给我把他抓过来!” 闻啼鸟匆匆翻了窗子出去,晏婴却被阮娘背了起来,飞速往前跑去。 第238章 到底救还是不救 第238章 到底救还是不救 虽然闻啼鸟是孤身一人,阮娘身上还背着个晏婴,可是论起逃跑的功夫来,晏婴从没见过有谁比阮娘更加好。 阮娘背着晏婴健步如飞,这个齐府阮娘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是从前到底还是来过几次的,而楚祈向来和齐老爷没有什么交集,闻啼鸟更是今天第一次来齐府。 于是在这个暗夜里头,闻啼鸟只能跟在阮娘的身后跑。 然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阮娘就彻底消失在了一片暗夜里头。 落后阮娘五个房顶的闻啼鸟赶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阮娘和晏婴的身影,她四下里看了又看,还是不知道阮娘到底是往哪个方向跑去了。 于是就只能回去复命。 楚祈的脸色冷得让人心惊,他只瞟了闻啼鸟一眼,道:“该做什么处罚,你自己心里头有数。” 闻啼鸟退了下去,春眠在一旁看着楚祈的脸色,刚欲出言安慰,楚祈却狠狠拍了桌子骂道:“废物!大晚上的追一个背着人的女人都能追丢!是吃屎的不成!” 春眠颤颤巍巍开口:“公子……” 还不等春眠说出一句话来,楚祈就直接甩了袖子,“迅速找人!去问问闻啼鸟是在哪里跟丢的!把那周围的房子都给我一个一个地排查清楚了!我就不信,那个晏婴能钻地跑了!” 春眠匆匆退下。 此刻的阮娘终于能松一口气,可是晏婴却紧紧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已经死了的苏相。 一股巨大的欢愉从晏婴的心底里升起,迅速将他淹没。 传言当时秦宜和霍擎缠斗,悬崖石头一松,于是秦宜就落下了悬崖去,而苏相倾身相随,也一同坠崖。 可是自己面前这个眉目清冷的男子,除了苏策,还能是谁? 晏婴浑身颤抖,生怕是因为自己发烧所以产生了错觉。 如果苏策都没死的话,那么是不是也意味着,宜宜也没有死? “苏相……”晏婴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此刻他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楚祈和晏兆都在找他,稍有不慎他可能就会丧命于此。 可是他顾不得了,他只想现在就见宜宜一面。 那个很久都不肯再往自己梦里来的女子,其实是没死对不对? 晏婴忽然红了眼睛。 苏策拽下晏婴扯住自己衣角的手,“这位公子,恕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公子深夜来访,恕我不能留,请即刻离开吧。” “苏相这是在和我装失忆吗?”晏婴一早就看出了苏策眸子里头的波动,他才不是不认识自己。 苏策的面上波澜不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苏相,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请你现在就离开。” 晏婴把苏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他勉力站了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又要倒下去,他狠狠地抓住了苏策的胳膊来保持住稳定,上牙磕着下压牙,有几分激动地问道:“苏策……宜宜呢?” “你若再不走,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苏策冷声开口,一只手已经开始去摸自己随身带着的银针。 他和妙回天学医的日子并不久,可是妙回天的针灸之术十分好,苏策纵然只学到了一个皮毛,却也已经能用两三根银针在眨眼间放倒一个人。 “让我见宜宜……”晏婴完全不肯退缩,把苏策眼中的冰冷和警告全部都视作无物。 苏策高高的抬起了头来,阮娘慌忙去抓,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小策策,你大晚上的招妓啊?乒乒乓乓干嘛呢!”秦宜打着哈欠推开门来,抬眼一看苏策房中居然有三个人,此刻都往自己这个方向看来。 那个虚弱却貌美的男子正半靠在苏策的身上,紧紧地抓着苏策的左手,而苏策的右手则被另外一个看着相貌普通却孔武有力的女子抓在手里。 这是要…… 秦宜没敢往下想,毕竟再往下想那就不太好描述了。 “我先出去,你继续,继续。”秦宜咳了咳,这就要关门。 那个挂在苏策身上的娇弱男子忽然唤了一声,“宜宜……” 秦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男子的爱好挺独特的啊,上来就叫人姨姨? 为了表示客套,和对某些特殊爱好和取向的人并没有歧视的心思,秦宜只好应了一句:“大……外甥?” 辈分顿时水涨船高,这男子管自己叫姨姨,要是他和小策策在一起了,那小策策岂不是就也是自己的晚辈了? “真的是你……”晏婴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他发烧烧得脑子里头轰鸣一片,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秦宜松开抓着苏策胳膊的那只手,晃晃悠悠往前走去。 秦宜眼看着晏婴朝自己越走越近,忽然发现这男子长得还真不赖。 由于发烧的缘故,晏婴的一双桃花眼微波荡漾,像是含了一汪春水,朱唇一点,唇红齿白,一身红衣翩跹至,像极了一只妖孽。 好像有几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秦宜歪着头看向晏婴,难道自己以前认识的都是这种绝色美男? “宜宜。”晏婴伸手想要去抱秦宜,秦宜下意识去躲,可就在这一刻,晏婴轰然倒下,直接把秦宜砸倒在地。 秦宜闷哼一声,可身上的人身子滚烫又死沉死沉,她根本就推不开。 秦宜想哭,她最怕磕磕碰碰了,这么狠地来了一下,她后背肯定又要疼上好几天了。 妙回天听见声响,也赶了出来,探手一摸晏婴,立即就缩回了手去,“我的天,烫成这样,赶紧找个鸡蛋煎上……不是,找个毛巾敷上。” 阮娘和妙回天一道把晏婴抬到了妙回天的床上去,然后妙回天叫阮娘去洗个凉毛巾来,自己又去抓药。 苏策就跟在妙回天的身后,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这样,妙回天不管给谁看病,都会叫苏策跟着,他是真心实意地想把自己的医术都交给苏策。 “策策啊,”妙回天一边抓药一边问了一句,“这个南清王世子恐怕也是个死缠烂打的主儿吧,我刚刚下意识就把他抬起来了,你说咱们是救他,还是不救他呢?” 第239章 我和你公平竞争 第239章 我和你公平竞争 苏策站在妙回天后头,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 苏策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的心思,他是不想救晏婴的。 晏婴见到了他,也见到了秦宜,以后定然是有很多的麻烦,况且晏婴一直也喜欢秦宜,此刻北燕又战乱满地,若是和晏婴搅到了一块去,以后定然是后患无穷。 “师父,医者仁心,纵然我再不喜欢那晏婴,也不可能叫师父做出违背医心医德的事情来。”苏策温润开口,面上没有一丝不悦。 妙回天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虽然性子乖张了一些,江湖上也一直有他治病全部都随心的名声,但是只要他开始救的病人,就没有半途放下的道理,更何况晏婴不过是受寒感冒发烧,要是连这点病都治不好,眼看着晏婴死在自己面前,那妙回天不要说医圣了,他连个大夫都没有脸再做。 妙回天十分欣赏苏策的聪慧,他也知道苏策其实对医术并不感兴趣,但是苏策说了要学,也就是真心实意地学,从来没有半分弄虚作假。 妙回天唯一担心的就是,苏策浸淫官场多年,忘了初心,如今瞧来,虽他不够纯良,却是很懂做人做事的道理,如此妙回天也就能放下心来了。 不过是受了一点寒,妙回天给晏婴开了一点药,阮娘喂他喝下,第二天天一亮,晏婴就已经大好了。 他撑着身子起床,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到底是在哪里。 他以为自己还是在战场之上,是在帐篷里头,是在城楼之上。 他陡然坐了起来,迷茫地看着周遭的环境,忽然想起来他见到了宜宜。 不知道是不是梦。 晏婴掀了被子就要起身, 却被一旁的一个人按住。 “着急什么,不是梦。”苏策看穿了晏婴的全部想法,坐在一旁淡淡开口。 瞧见了苏策一如从前的模样,晏婴这才放下心来,他靠在了床边,缓了两口气,问道:“宜宜呢?我想见她。” “我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苏策面上仍旧温润,声音里却加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坚定,“知宜她不是我的私有物,所以我不能决定到底让谁见她,不让谁见她,只要她对你不反感,我也不会反对你去见她。” 晏婴在心底里升起巨大的欢愉,有的时候,他真的很喜欢苏策这正人君子的性子。 如果换成是他,单独和宜宜在一起,那他一定会带着宜宜远走高飞,离瑜王离苏相都远远的,再也不让宜宜和他们见面,让宜宜一辈子就爱自己一个人。 “但是我还是有几件事情要告诉你,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也可能考虑违背我做人的准则。” 晏婴挑了挑眉,既然已经知晓了宜宜确实没事,苏策又一如既往地是个正人君子,晏婴也就不着急去见她了,靠在床上很耐心地等着苏策告诉自己他到底要说什么。 “知宜失忆了,”苏策看见了晏婴面上的惊诧,尔后垂下了眼睑,微微叹了一口气,“从悬崖上跌落下来的时候,我挂在了树上,她却没有,于是她摔伤了。” 苏策指了指自己的后脑,继续说道:“她不记得自己是谁,我也不打算告诉她……” 晏婴打断了苏策的话,挑眉笑道:“没错没错,你终于不是个榆木脑袋了,怎么能告诉她呢,咱们就得瞒着她,不然她要是想起来了瑜王,哪里还有咱们俩的份?不过咱可说好了,咱们俩要公平竞争哈……” 晏婴在心里头乐开了花,从前宜宜和瑜王冷战的时候,明显是更偏向自己这边啊……如果没了瑜王,只是和苏相比的话,那明显自己的胜算更大啊…… 苏策白了晏婴一眼,“她和瑜王乃是兄妹这件事,我不打算经由自己的口来告诉她,你也不准和她说,但是我也不会放弃对她的治疗,等她恢复了记忆,自己想起来了,由她自己进行抉择,如果让我知道你在其中搞什么鬼的话,我不介意破釜沉舟,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 晏婴那点小心思早就被苏策看得一清二楚,苏策瞟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所以别以为你只要争得过我就行了,等到知宜想起来瑜王,你以为你能有什么机会?” 晏婴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妈的,怎么会有苏策这种人,居然能想得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法子。 晏婴只好在心里把自己原本的计划往后挪。 “最后一件事,她现在叫知宜,我没有告诉她她姓什么,你也不要穿帮了。” 晏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管她秦宜还是知宜,不都是宜宜?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我现在可以去见她了吗?”晏婴早就不耐烦面对苏策这张脸了,虽然好看,可他到底不是个断袖,还是更喜欢秦宜多一些。 苏策面上浮起了一丝笑容,晏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奸诈。 “可以啊,知宜现在承包了一个疏通积水的工程,就在大街上呢,你要是不怕被人发现的话,完全可以现在就去见她。” 晏婴只想掐死苏策。 为什么从前没有发现苏策居然这么贱呢? 阮娘敲了门进来,手上端着妙回天刚给晏婴煎好的药,晏婴隔老远就闻到了那药的难闻气味,登时就皱起了鼻子。 苏策在一旁巧笑嫣然,“我要去看一看知宜累不累,不知道世子要不要同行?如果世子也要去的话,那我就等世子喝完药,如果世子不去的话,那我就先走啦。” 晏婴接过了阮娘递过来的碗,恨不能把这一碗浓黑的药汁都泼到苏策的脸上去。 “滚!”晏婴黑了脸,从牙缝里头挤出一个字来。 苏策轻笑着出了门去。 他并不是要去见秦宜,晏兆已经开始在翁州收购粮草,也到了该放消息出去的时候了。 到底能不能大赚一笔,就看这一次了。 而此刻的秦宜,正在监督着手下的工人卖力地挖着沟渠,如果有谁被她看到偷懒,中午的伙食就会少给半碗米饭。 现在翁州城里的粮食价格涨到了天价,好多人家吃完了存粮却没有钱买米,纷纷报名参加秦宜的工程,却没想到一个姑娘居然比男人还雷厉风行。 第240章 我欲与君相知吗 第240章 我欲与君相知吗 “都别给我偷懒哈!”秦宜一面跳脚一面高声说了一句,这两日还能好一点,这些滑头的人也见识到了她的威力,晓得她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不谙世事,随便让人骗的大家小姐,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最初那几天,这些个吃不上饭的人简直把秦宜这个工程队当成了救济所,什么人都想俩分一杯羹吃,被秦宜怒骂了之后居然还有人腆着脸来说什么反正都是公家的东西,不贪白不贪。 秦宜一棒子把那人给打了出去。 甚至有一些不要脸到极限的人,自己不想养自家的老人,就直接扔到秦宜这里来,欺负她是个姑娘脸皮薄,说什么过来干活工钱可以少给一点,给些饭吃就行。 那老头老太太走一步道就抖三抖,还工钱,工你妈的钱! 秦宜自掏腰包买了纸笔,一纸诉状把那些人告到了衙门去。 不过写状子的时候秦宜觉得特别奇怪,这些夸大其词、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话她说起来十分顺畅,根本就不用构思,笔下如有神助。 秦宜怀疑她失忆之前有可能是个畅销话本子作家,比如夭夭胡诌啥的。 这两日工人们总算是见识到了秦宜的厉害,不敢再偷奸耍滑,秦宜也就有功夫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找好了一个地方,把自己雕刻了好几天的那个东西给埋了下去。 小策策的那个法子算什么,自己才真正抓到了南清王的痛处,小策策都已经知道,南清王最缺的就是声望,居然也只能想出这种卖粮食的法子来,秦宜真是为他感到悲哀。 一看他就是个活该给别人打工的命。 岐城发生的事情翁州城里已经传开了,南清王世子临阵脱逃,五皇子晏兆发疯,一夜屠尽岐城百姓,血流成河,哀声三日不绝。 据小道消息说,南清王世子就是逃到了翁州来,秦宜就等着两日之后,石破天惊,大赚一笔,想到这里,秦宜不由得眯眼笑了起来。 妙回天这两日愈发小气,前两天是不见荤腥,这两天直接连油水都看不见了,天天就是白饭配粥,连根咸菜都没有,吃得秦宜看什么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秦宜甚至想,要是妙回天和小策策一直卖不出去这些粮食,是不是就要靠他们一口一口地吃到死。 秦宜前两天和齐老爷借的钱也差不多花了个干净,工人们还得再干几天,而且小气的妙回天根本就不肯免费给秦宜提供粮食,好说歹说才同意给个友情价。 今天一回来,秦宜先溜到了厨房,掀开锅一看又是大米饭,恨不能把自己煮了来吃点肉。 妙回天差遣顾都过来盛饭,正瞧见秦宜哭丧着脸往锅里瞧,默默递给了她一个碗。 秦宜接了过来,哀嚎了一声,“又他妈是大米饭?” 顾都一言不发,只一碗一碗地盛着。 秦宜同顾都一道端了米饭出去,随意扫了一眼屋子里头的人,并未在意有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在一直盯着她看。 “老头儿!”秦宜放下碗就跳了过去,掐着妙回天的脖子摇晃着,“你的草药有没有能吃的!” 妙回天被秦宜摇晃得眼前发晕,忙说道:“能能能,都能吃!” 秦宜现在已经堕落到看见蔬菜都开心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松开手就要去妙回天的房间,结果妙回天在后头不紧不慢又说了一句:“吃倒是都能吃,但是我可不保证你吃完了还能不能活哈。” 秦宜冲过去想要掐住妙回天的脖子,妙回天则利索地躲在了苏策的后头。 秦宜在苏策温润的眸子面前败下阵来。 怎么同样是每天吃大米饭,这小策策就一点不见厌烦呢?秦宜觉得自己现在看啥都像大米饭。 肯定是妙回天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偷偷给小策策开小灶了。 秦宜早就看出来了,妙回天待小策策可比待自己上心多了。 秦宜用打量奸夫淫妇的眼神来打量着妙回天和苏策,满面的笑容凑成了一句话——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俩之间的关系了。 旁边的一个男子扑哧一声笑。 秦宜微微瘪了嘴,转头去看,只见一个红衫男子坐在苏策旁边,桃花眼微扬,唇角翘起,满眸子的风情连密密的睫毛都挡不住,一波接着一波的往外溢。 朝朝暮暮像思念,终于得相见,宜宜,我们终于有再相见的这一日了。 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也不要紧,我们可以重新再开始一遍。 晏婴大大方方地接受着秦宜的打量,斜斜挑起桃花眼,风情无状,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轻咬下唇往上抬眼看着秦宜。 秦宜咽下一口口水去。 娘哎……这也太惑人了吧…… 简直像个妖孽。 “宜宜,”晏婴哑着嗓子,浅浅道,“你还记得我吗?” 秦宜很诚恳地摇了摇头。 “我好受伤啊,宜宜,难不成你不记得我们从前说过的话了吗?”晏婴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动作,然后说道,“从前你趴在我的膝上,对我说,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你不记得了吗?” 秦宜微微眯了眯眼睛,像是一只被勾起了兴趣的野猫,缓缓朝晏婴靠近,晏婴仰起头来,眼看着秦宜立在自己身旁,缓缓俯下身来, 伸出食指来轻轻摩挲着他的脸。 “好皮囊,”秦宜见晏婴一脸享受的模样,勾唇一笑,“只不过……” 秦宜的手往下游走,顺着晏婴的胳膊摸到了他的手上。 晏婴眸中春水浅浅荡漾,秦宜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两人如画,在外人瞧起来,似是一个多情的公子,正在调戏一个美貌的姑娘。 晏婴由着秦宜去揉搓自己的手。 还是不对,不是这只手。 秦宜心里头忽然升起了几分失落,她的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到现在还没能找回来。 “这话才不可能是我说的,”秦宜挑了眉毛,抬脚勾过凳子来坐下,仰了仰下巴道,“当年戚夫人对刘邦说过的话,我怎么可能拿来用,戚夫人的下场,可不是一般的惨啊。” 第241章 我的脸男女通吃 第241章 我的脸男女通吃 秦宜啧啧叹了两声,拿过一碗米来,“你们都不吃的话,那我先吃了哈。” 晏婴看着面前装满大米的碗幽幽叹了一口气。 “宜宜,我是真心喜欢你啊。”晏婴才不理会苏策朝自己抛过来的不满的目光,仍旧对秦宜强势告白。 宜宜现在可是失忆了,不占便宜白不占,自己才不是苏策那种傻蛋呢! 秦宜抬起手来往后面戳了戳,晏婴不解,误以为秦宜要让自己帮她捏肩,刚抿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忽然听得秦宜说了一句:“真心喜欢老子的人多的是,你后头排队去。” 这一席饭晏婴吃得十分不开心,首先秦宜就算是失忆了还是有这么多心眼,根本就没能被他给骗了去,再者这饭煮的也委实难吃,晏婴自诩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吃过如此难以下咽的饭。 吃完了饭,秦宜直接把空碗递到了晏婴的面前,“我们这的老规矩,新人洗碗,你去吧,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小策策。” 晏婴后头的阮娘面无表情地看着晏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晏婴才不在乎,直接把碗扔给了阮娘,就跟在了秦宜的屁股后头。 秦宜一转身正对上晏婴灼灼的目光,微微蹙了眉头,偏头朝妙回天说道:“喂!老头儿,你是怕那些粮食卖不出去在家里生虫,所以才找了这个一个人回来一起吃吗!我瞧着除了好看也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啊!” 秦宜上下把晏婴打量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我看连吃饭都吃不了多少,真是个干啥啥不行的料。” 晏婴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自己的心头,冲没了他全部的理智。 久别重逢,万分思念,他十分想让秦宜见识一下他到底行不行。 但是为了下半身和下半生的幸福,他决定还是不要贸贸然冒这个险比较好。 秦宜缩回了屋子里睡午觉,毫不客气地把门摔在了晏婴的脸上,晏婴捂着鼻子往外走,见顾都和苏策也都回了自己的屋子,阮娘还在洗碗,根本没有人理他,便觉得万分无聊,只好去敲了妙回天的门。 妙回天对晏婴的态度并不算好,他更喜欢苏策,这个晏婴虽然看起来也不笨,可是心眼未免太多,人也过于滑头,没有小策策那样听话。 于是在晏婴向自己讨要东西的时候,妙回天并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世子这不是为难老夫吗,老夫虽然忝称‘医圣’二字,可是在易容一事上委实是没有什么研究。” 晏婴苦着一张脸,继续看向妙回天。 美男计这一招,不光是对女子管用,对男子其实也很管用,晏婴生得妖媚,男女通吃。 但是他忘记了一件事,妙回天如今年岁已高,不光是对女人没有兴趣,对男人更没有兴趣。 而且他就算再年轻几年,也不可能对晏婴生出几分怜惜,他最爱的就是银针和医术,只有看见苏策这种聪明肯吃苦,在学医之上很有天赋的人时,才会感觉到激情。 晏婴欲哭无泪,掏出两张银票来求妙回天帮他想个办法,总不能宜宜天天出去,自己就在这个小院子里头闷着吧。 他私心瞧着,连那个小哑巴顾都和宜宜的关系,都比自己和宜宜的关系好呢。 妙回天不说话,晏婴就绕着他转,妙回天被晏婴缠得心烦,终于是扔出了一个小瓶子去,又给了他一点胶水。 “这些东西,都不伤皮肤,”瞧见晏婴那一脸的担忧妙回天就先说了一句,狠狠白了他一眼方才继续说道,“你自己回去对着镜子琢磨琢磨吧,反正就把脸涂一涂,然后用胶水改变一下你眉眼的走向就行了,我得睡午觉了,你自己出去弄。” 妙回天把晏婴给推了出去,晏婴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头弄了半天,对着镜子瞧来瞧去,只觉得自己这张脸已经是无可挑剔,天下第一,不管往上加一点什么,都会让自己的脸失色不少。 阮娘好不容易把那些沾着米的碗一个一个蹭干净,刚推开屋子,晏婴就如同一团火一样扑了过来,往她手里塞了好几个瓶瓶罐罐,“快,阮娘,你帮我易容,只要让人看不出来是我就行了,我这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对着镜子我下不去手。” 阮娘手一哆嗦,不敢接话,整个燕国谁不知道,南清王世子最是得意自己的相貌,自己要是敢在这张脸上动一点手脚,就算是晏婴能放过自己,到时候如果被燕国那些南清王世子的仰慕者知道,也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 晏婴搬了个凳子在阮娘面前坐下,催促了她一句,“快点,阮娘,别怕,不会有事的,我就是不能接受我太丑的样子,但是只要是为了宜宜我什么都肯去做,只要不让我看见就好了。” 晏婴死死闭上了眼睛,一脸的视死如归。 阮娘真的没想到晏婴为了多和秦宜相处一会儿居然能做到这份上。 从她跟着晏婴的那一天起,就知道如果遇害遇刺客,晏婴宁愿受重一点的伤,也不愿意被人伤到自己的脸,凡是和他相好过的姑娘,不管是谁,只要想近他身侧,就必须要把手指甲剪得干干净净,身上不能有一点尖锐的东西。 晏婴这么多年来,脸唯一一次受伤,就是初初出使秦国那会儿,被瑜王爷抱着,被恒王爷狠狠揍了一拳。 所有的结果在一开始时都有预料,晏婴这辈子注定要栽在秦宜的手上。 阮娘有点手抖,不过还是依照着晏婴的要求,将他的整张脸涂暗了好几个色调,又用胶水涂涂抹抹的好一阵,阮娘事后拿镜子给晏婴看,晏婴死死闭着眼睛,说什么都不肯看。 “衣裳也换一件吧,”晏婴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咬牙说道,“那个晏兆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我从记事起就没有穿过别的颜色的衣裳,他肯定会先从红衣人身上下手,你给我找件普通一点的。” 阮娘应了一声,这便要去准备,刚想抬脚出去,晏婴又在后头补充了几句。 第242章 这个锅我才不背 第242章 这个锅我才不背 “不要白色的,苏策喜欢穿白色,我才不像他一样装逼,也不要姿紫色的,秦琰仗着他看的好看总喜欢穿这种看似低调其实很华贵的衣裳,闷骚得很,唔……黑色也不好,太暗沉了,绿色?绿色不吉利,黄色太难看了,像屎一样,蓝色吧,对蓝色,不错,宜宜很喜欢穿蓝色,恩,要那种天空蓝,浅浅的,淡淡的,高贵优雅,最衬我的气质了,然后上面也不要绣太多的花纹,最好有那种暗纹,在衣裳边,阳光反射才能隐隐现现的那种,比较好看。” 阮娘差点一头栽在门上,这这这……这叫普通一点的? 阮娘去敲响了妙回天的门,一天被好几次打断午觉的妙回天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也懒得听阮娘复述晏婴那一大堆的要求,直接从一摞衣裳里头抽出来一件,甩到了阮娘的怀里,恶狠狠咬牙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爱穿不穿,光着出门我也不管,再来烦我我就给他下毒药!药得他满脸生大包,痒到忍不住挠,挠完就流脓水!” 妙回天气冲冲地甩上了门,阮娘在外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妙回天还真是抓到了晏婴的同处,晏婴肯定宁愿中毒身亡,也不愿意破相。 阮娘把那一件衣裳交给晏婴的时候,晏婴并不是很满意。 这蓝色太过暗沉,布料太过粗糙,也根本就没有什么花纹,上头就有两颗扣子,看起来摇摇欲坠。 但是好在是个蓝色。 晏婴勉强脱了身上的红衫穿了这蓝色布衣,闭着眼睛不敢看镜子里头的自己。 秦宜的屋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晏婴来不及思考,直接就冲出了门去。 那一刻,月亮遇见星星,大地遇见甘霖。 晏婴看着秦宜身上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衣裳,满心欢喜,挂着自以为此生最为惑人的笑容,朝秦宜弯了眼睛。 秦宜几欲干呕,皱着眉头往后退了退,“你谁啊?啥时候来我们院子里的,要吓人也找个别的地方哈,我们这的人都没钱。” 妈的,怎么天天有人往这个院子里头跑,中午那个还勉强算是好看,现在这个……真是……难以言述。 晏婴不解秦宜的目光,又往前凑了凑,旁边的顾都出门打水,瞧见晏婴也忍不住驻足往这边看了过来,满脸的防备,好像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和秦宜一起趴下卧倒。 如果顾都会说话的话,晏婴猜,他一定要问,“你谁啊,怎么这么丑!” 于是晏婴转过头去看阮娘,阮娘吹着口哨看天,假装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阮娘紧张地腿都在颤抖,难道这个锅也要她背?不是说好了不管弄成什么样子,只要和本来的脸不一样就好了吗?她觉得现在就和以前的那张脸很不一样啊,而且非常不一样。 以前的那张脸,倾国倾城,现在的这张脸……唔……恩……引人作呕。 好吧,自己的手艺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这时苏策也出了门来,手明显地抖了一下, 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您是……晏……” 晏婴没等苏策把话说完,就抬起一只手来阻止了他,痛心疾首却又十分骄傲地仰了仰脖子说道:“够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我这一生,都是俊美无比的。” 秦宜在他身后做了个干呕的动作,趁他不注意,轻手轻脚地就要往外溜。 开玩笑吗?顾都跟着自己出去也就算了,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好歹长得还算赏心悦目啊,这个丑逼……秦宜一面走一面屏住呼吸想到,虽然他原本的样子像个妖孽,可挡不住他现在丑得像个妖怪啊! 晏婴转过头来,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秦宜的胳膊,秦宜的心在那一刻碎成了渣渣,随风飘走。 “走吧,宜宜,我们走吧。”晏婴抱着秦宜的胳膊把她往外拖,而秦宜抵死不从,像是一个被逼迫卖身的良家女子。 秦宜朝顾都伸出一只手去,“顾都顾都,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不想和他一起去啊啊啊啊啊啊————” 秦宜绝望地嚎叫着,晏婴完全把秦宜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而顾都则浅浅一笑,往苏策那边看了一眼,示意自己今日要帮苏策和妙回天做事,帮不了秦宜了。 秦宜扒住了门,不住地干嚎着。 秦宜朝阮娘使了个眼色,阮娘在秦宜的手上轻轻一碰,秦宜手一麻,当即就被晏婴拖了出去。 不过等到了工程队的时候,秦宜才发现晏婴跟过来也是不错的。 州丞大人说了,让她这次把沟渠挖得深一些,把那些低洼地带的积水都想法子排出去,把汤汤的洪水也给泄了,以免过两日下大雨发山洪。 连着干了这好几天,好多工人都已经没有力气了,结果今天晏婴一来,很多工人根本连头都不敢抬,死命地低着头干活,生怕看晏婴一眼就忍不住吐出来。 这段时间的粮食可不便宜啊,要是吐出来,那不是浪费了吗? 于是秦宜发现了一个好方法,只要有人偷懒,秦宜就把晏婴塞到他眼前去,逼着他和晏婴对视十五秒。 很多人都根本坚持不下来。 于是今日的工程进度十分之快,秦宜心里头欢喜,决定明天也带着晏婴过来。 晏婴倒是不甚在意,反正这些人也不知道他是谁,而且恶心的是别人也不是他自己,只要他不去照镜子就好了。 最重要的是,宜宜因此而开心了,晏婴愿意就这么多丑几日。 当然,这样丑一辈子是不可能的,他还指望着用这张脸来迷惑宜宜呢。 秦宜找了个阴凉处坐着,晏婴则也凑了过来,秦宜几乎不敢直视晏婴的脸,但是今日晏婴也算是帮了秦宜很大的忙,秦宜也不好意思对他太过粗暴,只好勉强屏住了呼吸,尽量语气平和温柔说道:“你往后点……离我稍微远一点,能……能比较让人接受。” 晏婴往后退了退,看了看秦宜的脸色,又往后退了退,一直退了三退,秦宜方才勉强点了点头。 第243章 别不按套路出牌 第243章 别不按套路出牌 晏婴就在那里就地蹲了下来,和秦宜说了几句话,秦宜却也都是敷衍,说话的时候也不敢往晏婴的脸上看,只往旁边看着,能用一个字回答的问题,绝不用两个字来回答。 “宜宜,你觉得我长得好不好看?” “好。” “宜宜,我以后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行。” 晏婴转了转眼睛,突然眯着眼睛问了一句:“宜宜,你爱不爱我?只准用一个字来回答呦。” “不。” 晏婴很忧桑,他不知道从哪找了根小棍,一下一下地戳着脚下的土地,想着到底问秦宜一个什么问题才好。 “宜宜,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只用行和不行来回答,行不行?” 秦宜偏过头去,左右也是无聊,就说了一声:“行。” 晏婴眼睛微微眯了眯,在心里头奸笑了一声,“如果我第三个问题是问你爱我好不好的话,你的回答能不能和这个问题一样?” 秦宜眯起眼睛来看晏婴,尽量叫自己看不清晏婴的长相,气沉丹田说了一句:“呸!” 晏婴很受伤。 说好的套路呢?为什么不按套路来出牌。 晏婴用那根小棍一下一下地戳着脚下的土地,忽然戳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哎,这底下好像有东西!” 晏婴没想到自己挖个坑还能挖出宝来,兴奋地朝秦宜说了一句。 远处忽然有人往这边而来,秦宜微微眯眼看着他们,后背打了个冷战,只觉得来者不善。 那些人从第一个人开始,反反复复地打量着工程队里的人。 秦宜也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们,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晏兆原本不打算来这个所有人都是一身臭汗的地方来看,可这都找了好几天了,还没找到晏婴,翁州处处有自己的人,难不成他是挖了个坑跑了? 其实晏兆真的没猜错,他手下的人去妙回天那个小院子里面盘查的时候,晏婴的确是藏在地窖里头。 但是晏兆打不远处而过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个工程队都点不对。 你见过谁干活的时候,会一直不抬头吗?好像要给自家儿子打地基盖房子娶媳妇,拼了命地干活。 晏兆这便带人走了过来,晏婴也顺着秦宜的目光往那头看了一眼,见到晏兆的时候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然后佯装无事地继续在那里戳着坑。 妈的,怎么这么倒霉?穿道袍都撞鬼,晏兆这厮也太阴魂不散了吧。 晏兆带着人一点一点地往这边走,他看了每一个人,可是都不是晏婴,也想着恐怕是自己多心了。 说不定还真是亲戚凑在一块儿干活呢。 晏兆忽然抬眼看见了秦宜。 他原本老远看着,还以为是个男子,可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个面貌清秀的姑娘。 只是这周身气质,看起来还真不像是个姑娘,若说是个从小打拼起来的姑娘吧……可看起来又不像是个吃苦的。 晏兆又往前走了几步,忽而被秦宜前头蹲着的那个人吸引了目光。 这个背影看起来…… 晏兆周身一颤,慌忙跑上前去,一把扳过了晏婴的身子,尔后猛地一惊。 这也太他妈丑了……晏兆死死地皱着眉头。 “这是……你的小厮?怎么这么丑……”晏兆问了秦宜一句,赶紧缩回了手来。 虽然很丑,可刚刚的那个背影确实是像极了晏婴。 秦宜也有点嫌弃地看了晏婴一眼,再望向晏兆的时候就是满脸的谄媚。 秦宜并不记得他了,晏婴心里头也有那么一丝的忐忑,可是他愿意去相信秦宜,相信秦宜不会把自己卖出去的。 “什么小厮啊,”秦宜懒懒一笑,“这是我三叔家的儿子,叫二狗子,出生的时候难产,是产婆用手抠出来的,把脸给抠坏了,脑子也不太好使。” 秦宜指了指自己的头,“就他这样的,谁会让他去做小厮啊,公子要是喜欢的话,二十斤大米我就卖了。” 秦宜摇了摇两根手指。 晏兆从怀里掏出了个东西,挑眉道:“真的只要二十斤大米?” 秦宜乐滋滋点头,“绝对不撒谎,公子真想要?” 晏婴仍旧傻呵呵地蹲在那里戳坑,晏兆死死地看着秦宜,仿佛要在她脸上挖出两个洞来。 晏兆终于把东西又塞回了怀里去,浅浅一笑道:“不过开个玩笑,到底是你的表亲,应该还是舍不得卖的吧。” “唉,表亲是不假,”秦宜幽幽叹了一口气,“可公子也知道,这年头啊,都快吃不上饭了,我三叔去了好几年了,只不过是勉强养着他罢了,真到活不下去了……” 秦宜自顾自笑了出来,“瞧我这个异想天开的劲,就算是过不下去了,也没有人要他啊,只能一起去死了。” 晏兆只是随着秦宜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冲后头的手下挥了挥手道:“走吧。” 晏兆并没有回过头来看晏婴一眼。 不过是背影像罢了,像晏婴那种骚包的人,怎么肯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呢?估计两相权衡,他倒宁愿被自己抓走吧。 再说了,晏婴也从来不会穿这种颜色和质地的衣裳啊…… 晏兆心里头烦闷,要不是这还是大秦的地界,他一早就下令让人屠城了,既然找不到,那就索性都杀了。 不过要是再找不到晏婴的话,晏兆的确是要想个法子了。 南清王现在身子还不太好,自己得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扳倒南清王府的势力,不然叫晏婴逃了出去,等南清王养好了伤,他们东山再起,沦为阶下囚的可就是自己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被人从皇位之上拉下来的人,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等到晏兆走远,晏婴方才舒了一口气,凑近了秦宜挑眉说道:“宜宜可真不简单啊,二狗子,恩?” 堂堂南清王世子,她给自己起名叫柱子铁子自己都能勉强忍一忍,二狗子?! 秦宜拍了拍晏婴的脸,“别自作多情哈,我可不是真的要认你做亲戚,只是怕你死了我的工程进度要被拖慢而已。” 得,敢情宜宜还以为自己在夸她呢。 第244章 谁都不如苏策你 第244章 谁都不如苏策你 炎炎夏日,挥汗成雨,富贵人家屋子里头有深井,面前摆着风轮,手里捧着冰碗,这才能舒坦一些。 可纵使什么都用上了,喜公公甚至提前叫人准备了雨帘,秦稷心里头的怒火还是消散不去。 萧密站在一旁,等着秦稷的吩咐,可秦稷看着面前如山的折子都头疼,一眼都不想看。 有的时候他也想,到底要做这个皇帝干什么呢?还不如做个王爷,闲散还有钱,四处泡妹子,肩上的责任也比自己少很多。 可是他也只是想一想,强权都握在手里了,如何再肯轻易放弃。 秦稷绝对不允许自己从皇位之上跌落,将自己的生死荣辱拱手交给他人管辖。 秦稷揉了揉额角,问了萧密一句:“近来霍擎那边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萧密恭恭敬敬起身,“霍擎手中仍旧存留着一部分的势力,这段时间也在四处找关系,想要把霍擎给救出去,只是霍擎在朝中的人缘委实不好,只不过……” 萧密顿了顿,没往下说。 秦稷头疼,若是苏策的话,就不会这样话说一半来猜测自己的喜怒,自己的想法一早就被苏策给揣摩清楚了,在他说出一个事情的时候,永远都伴随着他的想法和解决措施。 苏策走了,朝中也没有什么合秦稷心意的年轻士子,秦稷只能把萧密提了起来,虽让他做的都是从前苏策做的事情,可至今都不肯给他一个相国之位。 外头的风声秦稷也听说了,萧家的地位水涨船高,老子是萧太傅,现在儿子又即将接替苏相成为年轻一代的相国,不少人都上赶着去巴结萧家,不过好在萧家做事还有那么一点分寸。 这也是秦稷一直不肯给萧密一个实在的高官职的原因,萧家是个贵族,可苏家却死得干干净净,秦稷能放心地用苏策,却不能放心地用萧密。 况且这萧密,离苏策也确实是差得太远。 秦稷懒得和萧密玩这些文字上的游戏,直接问了一句:“是不是他们打算以进来北燕的事情为借口,逼迫朕让霍擎重新领兵?” 北燕五皇子发疯,将岐城的百姓给杀了个干干净净,现在又在翁州寻找南清王世子,一时间人心惶惶,州丞的折子都往秦稷这里递了好几本。 萧密默认,然后又问了一句:“那皇上的意思是……?” 秦稷想把手边的东西全部都摔在萧密的脸上。 朕的意思朕的意思,难道你就一点脑子都没有,什么都需要朕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你? 秦稷还是用力咽下了一口气去,面色不善地说道:“朕是天子,断然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萧卿的看法是如何?” 萧密在心里头纠结了一下,他不知道秦稷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乃是天子,要一言九鼎,一定不能放了霍擎,还是说他是天子,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叫自己给他找一个台阶,放了霍擎? 萧密迷惑了,可是皇上的心思,要是猜错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萧密沉吟了半晌,终于吐出一句叫秦稷十分窝火的话来,“臣觉得皇上说的很有道理。” 有道理你大爷!秦稷气得咽下了一口老血,眼前发昏。 萧密站在那里不说话,只等着秦稷的吩咐。 “近来边疆还算是稳定,洛王也不必着急去了,你回头把洛王世子给朕喊进宫里来,朕有话要和他说。” 秦稷强忍着怒火说完了这一番话,萧密却仍旧没有反应,只浅浅应了一句:“好。” 草包!除了苏策之外,都是草包! 秦稷现在开始有一点后悔,如果当初知道苏策会随着秦宜一道跳崖,是不是自己就不应该瞒着苏策,对秦宜和秦琰痛下杀手? 如果苏策还在的话,自己如今也不用这么烦了。 “那皇上,翁州的事情……”萧密颤巍巍问了一句,希望秦稷不要把怒火撒在自己的身上才好。 秦稷现在连看萧密一眼都懒得看,一面翻阅奏折一面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晏兆还没有那个本事在翁州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他们国内的事情都自顾不暇,谅他也不敢和大秦起冲突,既然他要找人,就由着他去找吧,只做不知道就是了。” 更何况,霍擎现在身陷囹圄,秦稷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因为一个晏兆就简单地把霍擎给放出来。 洛王就更不能离京,必须得留在这里,以免霍擎手底下的人造反。 对于霍擎的旧部,秦稷也不敢打压得太狠了,虽然说是天子一言九鼎,可若真的是有什么事情,自己要用到霍擎了,好歹还有个梯子下。 萧密又应了一声,见秦稷没有别的事情要吩咐,便退了下去。 而萧密和秦稷正在说话的时候,秦琰却在逍遥坊里遇见了秦玦。 朝阳公主前段时间离开了大秦,回了西晋,并没有带一个正经的驸马,反而是把李庭香和玉面给带了回去。 没有了李庭香的逍遥坊一直以来生意都不太好,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玉面吧,又被朝阳公主给得了去。 不过好在京城里头如今出名的青楼也不太多,逍遥坊的生意再不好,好在是小倌和姑娘的生意一起做,发不了大财,小财还是能发一发的。 只是恒王爷坠崖而亡,瑜王爷专宠季王妃一人,连王妈妈都觉得,近来京城冷情了许多。 这不秦琰一露面,王妈妈就像是花蝴蝶一样飞奔了上去。 “瑜王爷来了,”王妈妈满面带笑,一身的脂粉味熏得秦琰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不知道王爷今天要点哪个姑娘作陪?” 秦琰微微摆了摆手,俊朗的脸上浮着一层浅浅的冰。 “洛王世子是不是在这里?” 王妈妈面上的笑容僵住,眸子一缩,面上的肥肉颤了颤,问了秦琰一句:“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意思……” 秦琰淡淡扫了王妈妈一眼,“本王有事要找洛王世子,你带路吧。” 秦琰原本就没有问话的意思,也没给王妈妈反驳的余地,王妈妈这便只能提着裙子往上走去,秦琰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 第245章 张开双臂抱住风 第245章 张开双臂抱住风 还没进屋子,就听到了一阵阵的靡靡之音,王妈妈有点尴尬,往后看了秦琰一眼,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按理说这洛王世子也不小了,逛个青楼也不算啥,秦琰作为一个王叔,犯得着亲自来抓? 走到门口的时候,秦琰抬手止了王妈妈的动作,自己亲自敲了敲门。 内里传来一声醉醺醺的男子声音。 “谁啊?” “是我。”秦琰淡淡应了一句。 “我知道你是谁!”秦玦打了个酒嗝,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一点起身来开门的意思都没有。 秦琰的声音几乎要冻住这夏日,靡靡之音完全盖不住他声音里头的寒冷。 “你王叔。” 里头的声音停了下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乒乒乓乓落到了地上。 秦玦搂着的姑娘被秦玦的动作吓了一跳,另外一个则早就跳了起来,生怕自己被那桌上的汤汤水水给打一身。 被秦玦搂着不敢动弹的那个姑娘颤颤巍巍抬起头来,忽而发现秦玦不知道何时已经红了眼睛。 王叔?秦玦心头一疼。 若真的是那个天天逼着自己逛青楼,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操心的恒王叔回来了,该有多好…… 王妈妈和秦琰一道在外头等着,却还是没有人来开门,秦琰倒是没觉得尴尬,王妈妈却替秦琰尴尬了一下。 “不懂规矩,佳人!还不快过来给王爷开门!” 听得王妈妈点了自己的名,顾佳人赶紧起身,过来打开了门。 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秦琰那张绝色却又清冷的脸。 顾佳人想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秦琰了。 “你们都先出去吧。”秦琰看都没看顾佳人一眼,便对她和另外一个姑娘说道。 顾佳人有点惊诧。 秦琰对自己竟然浑然没有兴趣,好像从前那个为了自己和恒王爷吵闹不休,差点动手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王妈妈带着两个姑娘退下,唱小曲的也都抱着琴离开,只剩下秦琰和秦玦独坐一边。 秦玦自顾自地倒酒喝,秦琰也不管他,一直到秦玦自己给自己灌了五六杯酒,狠狠把酒瓶掼在地上的时候,秦琰才问了他一句:“喝够了?” “王叔来找我做什么?”喝多了的秦玦说话虽然有点大舌头,却不再结巴了。 秦琰转过头去看着秦玦,想要从他身上找到一点从前人的影子,却怎么也找不到。 “玦儿,你……” 秦玦微微哑着嗓子开口,“王叔,不要和我说恒王叔的事情好不好?” 他很怕,很怕瑜王叔告诉他,恒王叔是真的死了,不会再回来了,就算他在这里喝再多的酒,找再多的姑娘,恒王叔都不会回来对他笑了。 那样好的恒王叔,她永远消失在悬崖下面了。 “不是,”听得秦玦的话,秦琰心口也微微一疼,却仍旧强忍着说道,“是你父王叫我来看看你,他说你最近总是流连烟花之地,喝得醉醺醺地回去,你母妃都说过你好几次了,你也不听,气得你母妃哭了好几回。” 秦玦低着头不说话,秦琰在一旁继续说道:“你父王也是拿你没办法了,不知道从前你那样乖的一个孩子,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样,玦儿,听王叔的话,别惹你父王和母妃生气。” 秦玦抬起头来,红了眼睛,“王叔,从前你和恒王叔不也是这样吗,也没见有谁来说三道四,王叔我……” 秦玦忽而哽咽,一眨眼就落下了泪来,“我总觉得我在这里多待一阵儿,恒王叔就会冲进门来拎着我的耳朵把我拎回家,而且……而且我在这里喝醉了回去,常常能在梦里看见恒王叔,王叔……我是真的不相信……” 后头的话全部被泪水堵住,秦玦没能再说出来。 秦琰抬手拍了拍秦玦的肩膀,却没有哭出来。 伤痛至深,有时哭反倒是一种解脱,可秦琰这些日子时常发呆,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心里头堵得难受,却又没有旁的法子。 泪水是宣泄的最好渠道,它能帮你去忘记过去的痛苦,每多流一滴泪,你就会多忘记一点点。 可是秦琰他哭不出,忘不掉。 秦琰把秦玦送回了府里去,回来的时候一个恍惚,竟然就走了恒王府的面前。 从前华贵的恒王府,差点别他踩断门槛的恒王府,如今门可罗雀,大门上几乎都结出蜘蛛网来了。 秦琰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他想要进去看一看,腿却好像有千斤沉,一个恍惚,好像还会有一个轻盈的身子,一下子从台阶上跳下来,直接跳进他的怀里。 尔琚,尔琚! 秦琰微微扬了唇,张开了双臂,像是要迎接一个人。 却终究迎了个空,只抱到了风。 秦琰终于是过去扣了门,恒王府的门房还没有换,仍旧认得瑜王爷,恍惚又是昨日光景,瑜王爷日日来等着自家王爷起床,一道去喝酒。 叶楚楚在恒王府里“养胎”,为了保住恒王府,秦琰和叶楚楚商量了这么一个法子,他答应将来会许给叶楚楚很多金银财宝,送她去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可叶楚楚瞧着却不是很在意。 她从前喜欢瑜王爷,可却没待几天就被送进了恒王府,那时候她恨,她怨,每每秦宜往她屋子里走的时候都会被她给撵出去。 那时候她气极了也会想,要是秦宜死了就好了,要是她死了,自己就不用在府上受苦了。 可是等她知道呢死了,真的不回来了,叶楚楚反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时候会无端端地望着窗外发呆,好像是在等待一个人。 在瑜王爷说要让自己演一场戏的时候,叶楚楚根本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她和自己说,她是因为爱瑜王爷,所以愿意为他去做事。 可人呐,最难的就是骗自己的心。 叶楚楚其实想,要是有一日,那人又回来了,该多好,也不枉自己为她演了这一场戏。 秦琰只和叶楚楚说了几句话,叶楚楚现在和往前不太一样了,沉稳了许多,和秦琰对话的时候也是有礼有节,再不像往日一样炙热。 秦琰从恒王府出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得一人唤了一声,“瑜王爷,别来无恙。” 第246章 我以后不这样了 第246章 我以后不这样了 秦琰转过头去看,果真是乐姬。 他没说话,又抬脚打算往前走,乐姬又在后头唤了他一声。 “你很喜欢这个狮子?”秦琰回过头来,扫视了乐姬一眼,言辞平淡。 乐姬忽然想起来,从前有一个人,和自己说过相似的话。 乐姬从石狮子上面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往前挡住了秦琰的路,她仰起头来看着秦琰问道:“王爷何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秦琰懒得说话,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亦不想让她死,你知道,”乐姬指了指自己心口的地方,“虽然她活着的时候我恨她,可她死了,我也是真心难过,王爷不是打算过河拆桥吧,我最近可帮王爷做了不少的事情呢,上头那人的位子,岌岌可危。” 乐姬勾唇一笑,挑眉看着秦琰。 秦琰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乐姬,“我知道你有本事,你们想做什么本王都不会管,不必再特意来探本王的口风,只要你记得当初本王和你的约定就行。” 秦琰说完,抬脚就走,完全不在乎身后的乐姬。 乐姬又往前撵了两步,“那么,王爷打算怎么办?” 是啊,没有了秦宜,好在乐姬还有秦知苑,再过一两年,秦知苑就会说话了,她现在长得这么像姚皇贵妃和秦稷,以她为首,也可以操令全军。 而且她是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小孩子,比秦宜更好控制。 可是秦琰呢,于他来说,秦宜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存在。 秦琰停了脚步,并未回头,“我会去找她。” 天南海北,无论是在北疆,还是在南国,无论是沙漠还是海洋,我不相信她死了,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随安,你等我。 “我还没有告诉过王爷,其实恒王爷……”乐姬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兴许是秦琰答应了不会插手他们和皇族的争斗,忽然就决定说出来。 秦琰的肩头轻轻一抖,他的心口像是被谁捅了一刀。 “不必说了……”秦琰的嗓音微微带了几分嘶哑,似是哀求一般又重复了一遍,“不必说了……” 何苦让自己再知道一遍,随安不是自己的妹妹,何苦叫自己再经历一次,从天堂坠向地狱的折磨。 她曾抱着自己,说要给自己两个惊喜,她曾穿着女装,有些笨拙还有点可爱。 那样好的随安,叫他如何相信,她再也回不来了。 乐姬没再拦秦琰,她在后头轻轻浅浅一声叹,算是叹尽了她和秦宜的那段纠葛。 从此山高路远,阴阳两隔,再不相见,再不相欠。 秦玦被洛王扶进了府里,灌下了半碗醋去,一打嗝都是一股子酸味。 洛王妃在一旁抹着眼泪哭,“你瞧瞧,你瞧瞧你教的好儿子,这都成什么样子了,再过两天,我看他要喝死在那里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我儿子从前那样听话,就是你……就是你,非要带他去边关,回来又让她跟着恒王混,最后跟着那个苏相,也没学到一点好!” 洛王被洛王妃吵得头疼,呵斥了一句:“都是我的错?当初不是你说,苏相品行端正,跟着他一定不会出错?这一有什么错处就往我身上赖,合着这儿子都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难不成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洛王妃尖叫着哭出声来,朝着洛王咬牙道。 床上躺着的秦玦皱着眉头开口,声音虚弱,“父王,母妃,别吵了,我头疼……” “你还知道头疼!”洛王狠狠咬牙,恨不能给秦玦一鞋底子,“本王真是要被你气死!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秦玦皱着眉头不说话,洛王妃一把把洛王推到了一旁去,在秦玦的床边坐下,轻手轻脚替他按着额头,一面轻声哭着一面说道:“玦儿啊,母妃年纪大了,不要再让母妃操心了,好不好?母妃真的是……” 秦玦轻轻嗯了一声,“好,母妃,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洛王妃喜极而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道:“好……好孩子……你是母妃的好孩子……” 秦玦闭了眼睛,似是很疲累的样子,“母妃,你和父王出去吧,我头疼,想睡一会儿。” 洛王妃应了一声好,这便赶紧拖着洛王往外走,洛王还有几分不愿意,却也只能被洛王妃扯了出去。 秦玦刚睡没一会儿,萧密就从宫里面出来,进了洛王府。 得知萧密的来意,洛王虽有几分犹豫,却还是赶紧叫了一旁的人去喊秦玦,倒是洛王妃在一旁说了句:“玦儿身子有些不舒服,能不能等一会儿再进宫?” 萧密轻轻浅浅喝了一口茶,没说话。一旁的洛王瞪圆了眼睛怒喝道:“无知妇人!在萧公子面前丢什么脸!皇上召见,是你说等一会儿就能等一会儿的吗!” 洛王妃气得红了眼睛,碍着萧密在前不敢发作,只能在心里哭诉了几句。 皇上皇上!你心里就晓得一个皇上!等哪天你要死了,看是皇上惦记你,还是你儿子惦记你,你忠君为国这么多年,讨到皇上的好了吗! 萧密把话传到了,也就出去了,等到萧密一走,洛王妃立马把刚刚心里的话冲洛王喊了出来,洛王一把捂住了洛王妃的嘴,厉喝道:“胡说什么呢!你不想活了啊!” 秦玦收拾好了出来,见自己的父王和母妃这般,轻飘飘行了礼道:“父王,母妃,那我先去了。” 喜公公好像也老了不少,秦玦想了想,自己回京,这都是第三个年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见秦玦过来,喜公公弯腰,将其迎了进去。 秦稷还在上头批折子,先叫秦玦坐下,又命人给秦玦上了点茶水和糕点。 等到秦稷批完了几个折子,抬头一看,却发现秦玦面前的糕点一点都没动。 “瞧朕,”秦稷微微笑了笑,“朕还以为你是从前的小孩子呢,却没想到玦儿长大了,不喜欢吃糕点了。” 秦玦看着秦稷的笑容,微微有几分失神。 他就一点都不难过吗?恒王叔走了,从他眼前落入悬崖,他就一点都没有感觉吗? 第247章 为何会有身孕呢 第247章 为何会有身孕呢 他这样熟稔地唤自己玦儿,好像和从前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明明,一切都不一样了。 秦玦不说话,秦稷也不觉得尴尬,遣了喜公公进来添茶,顺道把自己刚刚批完的那几个折子给了秦玦看。 秦玦坐在那里,一字一句地仔细看着。 秦稷见秦玦差不多看完,方问了一句:“玦儿可有何看法?” 秦玦将那些折子放下,很诚恳地抬起头来问了一句:“皇叔是想让我父王带兵出征?” “洛王兄年纪大了,”秦稷轻飘飘地收拾着手边的东西,并不抬头来看秦玦,“朕也不好总是让他带兵……但是玦儿你是你父王的儿子,是大秦战神的儿子,皇叔也知道你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 秦玦仔仔细细思量了秦稷这几句话,终于思量出了秦稷的意思。 他虽不喜秦稷这个皇叔,但是从小耳濡目染,早就被他的父王培养成了一个忠臣,如今北燕五皇子在大秦地界呼风唤雨,完全不把大秦国威放在眼里,他理当去给那五皇子一个教训。 当年父王像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带兵上阵杀敌了,自己只不过是去完成一项小小的任务,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秦玦起身行礼道:“如若皇叔相信臣侄的话,臣侄愿意带兵出征。” 秦稷赶紧起身去扶秦玦,满脸的欣慰,“玦儿这话说的,你是朕的侄子,朕当然相信你了,朕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秦稷这话还真是真心的,秦玦的性子他知道,最是个单纯善良的,可如今秦玦也十七岁了,不知道还能单纯善良几年。 他这样利用自己的侄子,心里也有点不舒坦,但是既为皇室中人,总不能只享受,不付出吧。 他们蒙受大秦多年恩泽,也到了该报答大秦的时候了。 秦玦看着秦稷的笑脸,忽而喉咙里哽住了一句话,他很想问一问秦稷,他相信自己的侄子,那么为何不相信自己的兄弟?为何非要走到兄弟反目这一步上,为何非要等到一个人死了,才知道我是思念你的呢? 恒王爷出丧的时候,瑜王称病没有去,秦稷亲临恒王府,在明黄的龙袍袖子上套了那么一小块黑纱,就这么一块黑纱,让无数的大臣都说,皇上对恒王爷极尽恩典。 秦稷趴在恒王的棺材上哭了好一会儿,纵然那棺材里头只有她的几件衣裳,他却哭得声嘶力竭。 有几个大臣来劝,秦稷却说,他舍不得恒王,他很想恒王。 那么她活着的时候,你们都在哪里呢? 秦玦有点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秦稷还在拉着秦玦的手说话,外头喜公公来报,说是皇后来了。 秦玦这便要告退,却被秦稷拦住,只摇头道:“不要紧,你皇婶婶知道你要出征了,说不定也有要嘱咐你的事情。” 余瑶踏进门来的时候,秦玦几乎要没认出来。 她和从前的余淑妃真的有很大的不同,和从前的余妃更是一点都不一样,她穿着皇后的衣裳,头上戴着的是合规制的凤钗,一举一动都很端庄,像是被谁装在了一个套子里头。 “世子。”余瑶没想到秦玦也在,同他行了礼,秦玦亦是怯生生还了礼。 余瑶的脸有一丝苍白,纵然抹了不少胭脂,看着还是很憔悴。 秦玦想,明明朝中都传,秦稷对自己的皇后十分上心,只要能逗她开心,什么都愿意做,就差没上天摘月亮摘星星了,可看着余瑶,好像还是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明明现在她才是宠冠后宫的人,又尊为皇后,可看起来,好像还有一个李姚儿在她的头顶上压着。 “皇后过来了,”秦稷看着很开心,伸手过去拉余瑶一道过来坐,“有什么事情吗?” “臣妾的确是有事要和皇上说。”余瑶浅浅开口,还望秦玦这边扫视了一眼。 秦稷轻轻一笑,“皇后请说。” 余瑶微微勾了勾唇,没说话,起身道:“臣妾还是先回去吧,等皇上有空的时候,请来臣妾宫里一趟。” 秦玦就是再木讷,这会儿也知道了,人家夫妻俩是有私密的话要讲,自己不方便听。 “皇叔,臣侄家里还有点事情,就先退下了,”秦玦朝着余瑶弯了弯腰,“皇婶婶,臣侄先退下了。” 余瑶亦朝秦玦浅笑,“世子慢走。” 秦玦一出门,秦稷便温柔一笑,拉了余瑶的手道:“皇后有什么私密的话,还非要单独和朕说?” 余瑶把自己的手从秦稷的手里抽了出来,神情冷淡,“这里也没人看着了,皇上不必再装这种温柔了,帝后情深,外头说说就行了,皇上何必当真?” “你到如今还觉得朕是装的?”秦稷只觉得心里头说不出来的窝火,“朕何必装,余家的势力也不够大,朕又不必借助你娘家的势力,朕是真心喜欢你……” 余瑶轻笑,“皇上可切莫用这真心二字,谁知道皇上是不是一时起意呢?” “一时起意?”秦稷微微抬高了嗓音,“朕就差没把心都掏给你了!你说朕是一时起意?!” 余瑶冷冷地看着秦稷,秦稷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出来一点情感。 从前她是最爱自己的余瑶,从什么时候起,她对自己失望了呢?从什么时候起,她眼睛里头的火苗熄灭,变成了一块坚冰呢? 为何自己用尽了力气去捂,却还是捂不热她? 秦稷抬起手来想要去摸一摸余瑶的脸,他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爱自己了。 就算自己把皇后之位给她,也没有用了。 可是余瑶启唇,一句话就把秦稷的手冻僵在了哪里。 她笑得灿烂,眼睛里头却没有一点光辉,像是一片无垠的荒野,沉浸在浓浓的黑夜里头,望不到尽头。 她说:“皇上,您若不是一时起意,那么被禁足倾城殿里的李姚儿,为何又有了身孕?” 秦稷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身子猛地一颤,紧紧地抓住了椅子扶手。 “话臣妾已经带到了,皇上到底想要怎么办,就由皇上自己做主吧,虽然皇上明面上说把这后宫的事情都交给了臣妾处理,”余瑶自嘲般一笑,轻浅勾了唇角,“不过臣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什么人臣妾不能动。” 第248章 旧人新人皆不欢 第248章 旧人新人皆不欢 秦稷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余瑶把该带到的话带到,这便要往外头走。 “姚儿,”秦稷在后头唤了一声,“在你眼中,朕就是这样的人?” 余瑶微微顿了脚步,她未回头,笑声冷冷冻住空气化为冰箭,一下一下地戳着秦稷的耳膜,“皇上不必叫得这般亲切,大可直接唤臣妾一句皇后,也好叫臣妾时时刻刻感念着,皇上对臣妾的大恩大德,对余家的大恩大德。” 从前,你不是也就唤我一声余妃?再后来,又是余淑妃。如今我终于登上高位,能做一个皇后了,怎得又不叫了? 余瑶有句话一直没说出来,她想告诉秦稷,你拿叫李姚儿的那两个字来叫我,真是让我恶心。 我余瑶,此生最恨,便是名中单字,与那个大秦第一美女同名。 所以我一直都被她压在身下。 余瑶踏出了殿,外头的天已经微微有些黑了,殿门外虽是点着灯,不免还是有几分暗,喜公公在一旁行了个礼,问道:“天黑路不好走,皇后娘娘不乘步辇也就罢了,怎生也不带几个人?” 余瑶轻笑一声,扶了扶发髻上流光溢彩的凤钗,“劳公公挂念了,走一走也无妨。” 她从前位分不高之时,极羡慕那些能乘步辇的娘娘,后来在宫中待得日子久了,反而更喜欢走一走。 将这路拉得长一些,再长一些,好叫她不必在这个殿中多呆,也不必在那个殿中多呆。 喜公公没多劝,又回到了门口站着,余瑶在几个小宫女的陪伴下往回走,不多时便要扶一扶自己的钗环。 从前只以为皇后和太后都是炫耀,每每宫宴之时都喜时不时扶一扶鬓发,如今身处其中方才知晓,太沉了,委实是太沉了……沉到让人鼻子酸涩,忍不住想要找个地方好生哭一哭。 余瑶离开殿中不多时,秦稷就在殿中唤了喜公公一声。 “朕去一趟倾城殿,你随朕一道吧,不必同旁人多说。”秦稷起身,喜公公这便给秦稷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裳,与秦稷一道从偏门出去。 “朕真是久不曾往这里来了。”秦稷一面走一面对喜公公说道,“好像连路都有几分陌生了。” 喜公公在一旁低头走路,并不多言,而秦稷幽幽一叹,好像也根本没指望喜公公会回答他的话。 倾城殿瞧着荒凉了许多,宫里头的地方就是这样,人来得多些,还会有几分人气,衬着这宫殿也格外华贵一些,而若是人来往得少了,莫名就叫人看着冷情,就算是雕梁画栋,瞧着也是破败不堪。 明明还是从前那个极尽奢华的倾城殿,可如今瞧起来,竟像是冷宫一般。 门口的侍卫见是秦稷过来,赶紧行了个礼便开了门,院中打水的宫女抬头一看,惊得将桶掉落井中,匆匆忙忙行礼道:“见过皇上!” 竟是无限惊喜。 从前李姚儿是皇贵妃,倾城殿乃是后宫之中最为得宠的宫殿,就连这宫里的宫女,也比寻常的美人良人要趾高气扬一些。 而李姚儿被贬,他们这些人也跟着落魄,有的宫女说,姚主子这般美貌,早晚会被皇上想起来,来日里倾城殿定然又是第一繁华。 可他们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秦稷过来。 宫里流水的美人,若是被人忘了,耽搁个三年五载,便毫无希望了。 秦稷挥手免了那些人的礼,径直推门进去,李姚儿正坐在窗边临摹一幅字,见是秦稷进来,偏头一看,手下的动作一顿,硕大的墨点便滴落了下去。 污了一幅好字。 秦稷走上前来看了一眼,鬼使神差说了句:“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李姚儿的声音和往日有些不同,她将笔搁置在了一旁,随意将那纸揉了揉便扔在了一旁。 秦稷站在那里看了看,忽然发现倾城殿如今有些不同了。 从前是流水的赏赐往这里送,凡宫里有点好东西,一定是出现在倾城殿,后来李姚儿被贬,按照规制好些东西都不能用了,便又被收回去好多。 如今的倾城殿里,竟弥漫着几分墨香,不像往日秦稷过来的时候,总不是脂粉香,就是焚香的气息,虽然甜甜的,但是却有些过于浓重了。 秦稷的心头微微一软,到底是他宠了许久的女子。 “朕从前都不知道,你的字还不错,”秦稷拿起一旁的几幅卷轴看了看,“画也比以前长进了许多。” 李姚儿坐下去偏头看着秦稷笑,“皇上从前除了知道臣妾这张脸好看,还知道什么?” 李姚儿的侧脸上沾了些许墨迹,趁着她皓白的绝色面庞反倒好看得紧,钟灵毓秀,雨后翠竹,如莲如荷,从前这些断然不会用来形容李姚儿的词句,不知怎么的,居然就浮现在了秦稷的脑海里。 秦稷一时间看呆了去,伸手想要替李姚儿拭去那块墨迹,却被李姚儿偏头避开。 “你找朕来,有何要事?”秦稷收了心神,拖了凳子在李姚儿对面坐下。 李姚儿右拳紧握,听得秦稷的话便红了眼眶,似是要落下泪来。 她低着头,微微哽咽着道:“臣妾若不是用这一招,皇上还会来看臣妾吗?” 秦稷不说话,他细细地打量着李姚儿的侧脸,十分熟悉,却又有点陌生。 李姚儿忽得一笑,抬起头来,眼角还闪烁着星点泪光,唇角却已经高高翘起,“臣妾又在自作多情了,从前种种,不过是皇上逢场作戏,皇家之中,哪里有什么真情在。还望臣妾说的那几句话,没有让帝后的深情产生嫌隙才好。” “你大可直接说。”秦稷不知怎么的,听了李姚儿的话,居然心头有几分疼。 可是他是爱余瑶的不是吗?从幼年初见,再到她入宫,他所爱的,不都是余瑶吗?从前是不得已,而今,他必须要好好补偿余瑶。 “皇上如今连话都不愿意与臣妾多说了吗?”李姚儿冷笑,复唇角微微下扬,让笑意里头带了几分苦涩,“臣妾恐怕时日无多了,只想看一看自己的女儿,不知皇上能不能允了。” 第249章 繁枝容易纷纷落 第249章 繁枝容易纷纷落 秦稷只拿眼觑着李姚儿,不知道她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皇上何必这样看臣妾,臣妾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是生是死都是皇上的一句话,皇上不必再如此忌惮吧。”李姚儿浅浅一笑,带着几分娇嗔,隐隐可见从前大秦第一美女的样子。 秦稷冷下了声音来,微微偏过头去,只做打量李姚儿放在案上晾着的那几幅字,“她已经死了,没有什么去看的必要了。” 李姚儿身形一晃,紧紧地抓住了桌角,死死地看着秦稷,连声音都有几分颤抖,她说:“不可能。” 秦稷听得出李姚儿声音里的哀求,可他仍旧狠下心来冷笑,“不可能?为何不可能,朕何必骗你,大秦皇族不留女儿这件事,需要朕再和你讲一次吗?” “那是你的亲生女儿!那是我们俩的孩子啊!”李姚儿忽而哭了出来,她紧紧地抓着秦稷的胳膊,连指甲都要嵌进秦稷的肉里面去,“你就这样狠心吗……你就……你就没有一点点心吗?” 李姚儿哭得梨花带雨,任凭任何一个男人也没法在这样一张绝色的脸面前继续硬着心肠。 可是秦稷已经看惯了李姚儿的这张脸,这些年来,李姚儿利用自己的美貌,在秦稷这里捞了不少的好处,秦稷如今,已经有了抵抗力,再这般见着,居然不如从前初见之时心疼。 “皇上当真是能隐忍,当真是好谋划……”李姚儿哑着嗓子,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一句囫囵的话来,“从前明明已经怀疑了臣妾……却……却还能在众人面前做出那副恩爱的样子来,虽面上保留了李家全部的女眷,却趁机打击了臣妾的不少势力……再后来,又和南清王世子合作……” 还有最初金钗杀人案,秦稷也趁机拔除了于方礼,这个自己安插在大理寺的,最为得力的助手。 李姚儿声泪俱下,美眸微合,珍珠串一样的泪水便低落了下来。 她的势力,一早就被秦稷拔得差不多了,如今剩下的,不过是苟延残喘,再也成不了气候。 “皇上的心可真狠,她不过是……不过是那样一个小孩子……她又能做什么?午夜梦回!皇上不怕她在梦中唤你一声父皇吗!”李姚儿微微拔高了嗓音,似是在控诉秦稷。 秦稷把自己的胳膊从李姚儿的手中抽了出来,他盯着李姚儿的眸子说道:“心狠?最毒妇人心,朕心再狠也狠不过你啊,大秦第一美女,谁知道你的身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谁知道你的脚下踩了多少人的骸骨!” 李姚儿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臣妾今年也二十岁了,深宫里头的女人,二十岁,就很老了,若不是臣妾这些年来用鲜血养着,难道还能得皇上今日一见?最毒妇人心,以后臣妾便是想毒也没有法子了,臣妾再也取不了旁人的鲜血了,以后色衰爱弛,估计皇上都不会再记得臣妾了。” “朕从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秦稷冷声开口,“你自己造的孽,还要往朕身上赖,真是死不悔改。” 秦稷不想再和李姚儿说话,径直起身,便要往外走去,李姚儿在后头冷笑了一声,倏尔站起,窗口的风刮过来,她衣角微动,如九天仙子。 “死不悔改,到头来,臣妾居然只能得着皇上这样一句话。” 秦稷脚步不停,却放慢了许多,李姚儿仍旧在后头一边冷笑一边说道:“最毒妇人心,皇上这五个字说的的确贴切,只可惜,臣妾动了那么一点情,最后就只能栽在皇上的手里。怪只怪,臣妾以为皇上爱的,也是臣妾。” 秦稷眼看就要推开门,李姚儿在后头也是泪水决堤。 “臣妾以为当年凉亭中远远一见,三月里花雨重逢,皇上是爱臣妾的。” “是臣妾自作多情了,进宫多年,皇上甚至不曾再提起过从前旧事,连臣妾会作画写诗都不甚了解,今生,终究是臣妾爱错了人。” “砰”地一声响,李姚儿狠狠地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鲜血登时喷涌而出,等到秦稷跑过去扶起她的时候,李姚儿已经没得救了。 她为了能够一下赴死,甚是将一枚金钗插到了自己的心口,秦稷想要伸手去捂住她额头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却怎么也捂不住,李姚儿拉着秦稷的手往自己的心口走,伸手拔出了那根金钗,尔后如柱的鲜血便喷到了秦稷的脸上去。 “晚来天……”李姚儿咳出一大口鲜血来,气息微弱,只说出了最后两个字,“欲雪。” 忽而有人抓紧了秦稷的心脏,他想喊,张大了嘴巴却喊不出声音来,李姚儿身上的热度被鲜血一点一点带走,不多时便浸透了秦稷的衣角。 一代美人李姚儿,终于是死在了倾城殿里。 后来倾城殿被封,世世代代皆不许开,很多秘密也就被尘封在了这里,无人再得见真相。 有人说,皇上是爱惨了从前的姚皇贵妃,可是她虽享盛宠多年,却无缘皇后之位,而且打她去了之后,帝后的情感也仍旧很好。 后来史官挥笔,不过寥寥数语,便写完了她的一生。 前太师有女李姚儿,貌美,后入宫为妃,再为贵妃,曾产一女,晋皇贵妃,染叛乱之事,禁足。元顺帝七年五月初八,薨。 据有些宫人传,那夜是皇上亲自把李姚儿从倾城殿里抱了出来,满身都是血。 而李姚儿纵然是死了,也美得让人无法呼吸,她安详地躺在秦稷的怀里,身上像是开了大朵大朵的话。 很久以后,年迈的喜公公依稀记得,那夜秦稷问了他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说:“怎么会是她呢?” 凉亭之中远远得见的那个女子,朝他招手,问:“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赶过去,却见她已经跑开,只余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 再后来三月花雨,她害了伤风挂着面纱,为他留下几句诗。 “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 他后来去问,听人说,是余家嫡长女余瑶曾在那片花林里头逗留,他派人去查,拿着结果在宫里头浅笑。 温婉娴静,端淑大方。 后来他登基,下令选秀,见到余瑶的时候,觉得这丫头虽然长得和自己印象中不大一样,可是本他就没有见过真颜,又想着能吟杜甫那繁荣寂寞诗句的女子,应该就是这样娴静的样子吧。 到头来,居然是他认错了人,而阴差阳错,他居然也就宠了当年那个丫头这么多年。 最后的最后,她死在了他的怀疑,亦算是不辜负从前情缘。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早该想到,这样大方的问话,当是李姚儿这样美艳绝伦的女子,才有勇气问出来。 第250章 一代美男被人撩 第250章 一代美男被人撩 晏婴这几日过得十分快活,他每天打扮地像个鬼一样出门吓唬人,自从发现了他已经推进工程进度之后,秦宜也很愿意带他一起出去,他与秦宜独处的时间也直线上升。 但是过了几天,晏婴感觉这个路子不太对。 自己天天顶着这么一张脸和宜宜厮混在一起,会不会过一段时间,宜宜直接就认为,这就是自己本来的长相? 一代美男南清王世子晏婴,可万万不能沦落到那种下场啊…… 南清王到底不是完全不顾自己的这个儿子,就算是他完全不顾了,到底也得顾忌着天下人的说法。 来日登上皇位,要是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也算是一个莫大的污点。 更何况北方的战事十分胶着,南清王病情刚刚好转,得知了晏兆在翁州寻找晏婴,这便赶紧派了一队人马过来。 表面上是寻找晏婴,但是内里,谁知道南清王是不是想直接杀了晏兆?皇位后继无人,这才是最简便的道路。 秦宜得知了这一消息,忖度着要是工程进度这样快,恐怕赶不到南清王来,那东西就要被挖出来了。 所以秦宜和晏婴商量了一下,这两日还是不要他过去了。 晏婴和秦宜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回走,虽则他也不愿意再用这一张脸在秦宜面前晃悠,加深她的印象,但是他还是很愿意和秦宜独处的。 于是晏婴很纠结,秦宜却很坚定。 美男虽然好看,但是美男变成了丑男就叫人难以接受了,而且美男再重要,也比不过赚钱重要。 晏婴同秦宜争执不下,忽而抬头瞧见不远处有几个人从一处院子里出来。 晏婴拉了秦宜一把,拉着她躲在了屋后,将她按在了墙上,这才悄悄伸出一个头去,打量了那几个人。 秦宜和晏婴此刻紧紧地贴在一起,晏婴刚开始还不觉得,后来忽然感觉到了两颗心脏跳动的韵律,秦宜的呼吸软软地落在他的脖颈处,让他觉得有几分痒。 可是晏婴却仍旧不舍得松开。 他轻声对秦宜说:“有人。” 然后便肆意享受着贴着秦宜的幸福,她心脏的跳动声让晏婴的脸一分一分地红了起来,他见过那样多的美女,却没有一个人能像宜宜一样,让他一瞬间变成一个手足无措的小男孩。 晏婴低下头去看秦宜,她的眼睛大而圆,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繁星,她的睫毛很长,鼻子很秀气,脸上的皮肤很细腻,虽这些日子晒黑了些,可仍旧很好看。 晏婴缓缓低下头去,他很想知道,秦宜这么漂亮的嘴唇,尝起来,是不是软软的? 晏婴的呼吸喷洒在秦宜的脸上,秦宜仰起头来,距离晏婴的嘴唇只差一个指尖的距离。 电光火石之间,秦宜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嘴巴。 晏婴吻上了她的手,却没有停顿,在她的手背上停留了一会儿,又伸出舌头来,轻轻舔了舔她中指的第三个指节。 秦宜把手往前一推,将晏婴推远,尔后往旁边挪了挪,和晏婴错开了身子。 “干嘛,江湖之中向来只有小爷调戏别人的份,你居然还敢调戏小爷?”秦宜梗起了脖子,微微眯着眼睛看向晏婴,颇有几分不满。 晏婴挑眉,伸出一只胳膊去,把秦宜又禁锢在了墙角,微微附身,朝秦宜的鼻尖吹了一口气。 这一招他还从来没有用过,往日里他只要多看一个姑娘一会儿,保证那姑娘就会面红耳赤,下一秒就忍不住投怀送抱。 可是宜宜不一样,宜宜是见过大世面的,她调戏过的姑娘恐怕不比自己调戏过的少,晏婴想,如此这般亲近,她作为一个姑娘,总该娇羞一下吧。 可是秦宜仍旧不肯,她微微仰头看着晏婴,贝齿轻咬下唇,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描摹着晏婴的脸。 从他的眼睛,到他的鼻子,顺着他的唇滑落下来,然后在他的下巴上轻轻打了几个圈圈。 晏婴不说话,秦宜的指尖又往上游走,在他的侧脸停下,似是在写什么字。 晏婴不解,秦宜微微哑着嗓子,带着几分魅惑问道:“《雨霖铃》,你可喜欢?” 晏婴抓住了秦宜的指尖,心跳忽而漏了一拍,他刚要开口,秦宜却忽然弯着眼睛爆笑出声。 “得了吧!看着你这张脸我真是……好不容易才憋出来……”秦宜笑弯了腰,“我都心疼我自己……” 晏婴陡然黑了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秦宜给调戏了。 浪迹花丛的南清王世子,居然被一个姑娘调戏到心跳加速,晏婴觉得自己十几年的脸都在这一刻丢得干干净净。 但是他还是不会轻易罢休,他要扳回一局来。 “宜宜若是喜欢,我即刻去洗了脸,以后日日夜夜,都只给宜宜你一个人看。” “算了吧,”秦宜挑眉,“我想看美人儿不如照镜子。” 说罢,秦宜抬脚就走,后头晏婴狠狠白了她几眼。 不要脸! 晏婴在后头跟着秦宜往院子里头走,忽然后悔刚刚动作没有快一点,秦宜向来以牙尖嘴利著称,整个大秦也没有几个人能说得过她,晏婴想知道,她如此舌灿莲花,口中是不是带着淤泥? 晏婴咳了几声,复而又想到,恐怕不是淤泥,而是琼浆玉液呢…… 秦宜踏进了院子,直接问了一句:“老头儿,小策策,顾都,今天晚上吃啥啊?” 秦宜可是明明白白看见了,那几个人就是从自家院子里走出去的,要是老头儿今天还给她干吃白米饭,秦宜就把他拆一拆吃肉! 妙回天端着一盆水出来,瞧见了秦宜和晏婴,目光有几分闪躲,骂了秦宜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还不进来帮忙洗菜!不然晚上白米饭也没得吃!” 秦宜朝妙回天扮了个鬼脸,“小气劲,现在越发像个老婆婆了,话多嘴碎。” 妙回天作势要打秦宜,秦宜跳进了厨房里头去,挤到了苏策和顾都的中间。 于是院子里便只剩下了晏婴和妙回天两个人。 妙回天有点尴尬,想要转身进门。 第251章 我才不想叫你死 第251章 我才不想叫你死 晏婴在后头唤了一声:“妙前辈,请停一停。” 妙回天抱着个盆子停住脚步,莫名觉得秦宜说的有几分对,自己是越来越像个婆娘了。 这么家长里短地日子过惯了,妙回天竟也觉得,何必再出去闯荡,他教苏策医术,秦宜和顾都打打闹闹,就这么一起过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这些人里头,算起来,恐怕只有他一个医圣,是真心想过这种日子的。 苏策从来就不是池中物,他愿意为了秦宜放弃从前的一切,一跃从悬崖坠下,那是因为他爱惨了秦宜,愿意为秦宜放弃生命。 可人嘛,爱到了极点,死了也就死了,若是没死,平平淡淡过日子,才是真心的考验人。 苏策不是个简单的,秦宜也不是个简单的,他们俩都有东山再起的能力,只要他们俩还活着,就不会这样平平淡淡地活着。 比如在他看来,只要他替人看看病,偶然整个几百两,有肉吃就好了,可是他们俩是过惯了好日子的,虽然吃得苦,却不甘心吃苦。 就算是那个顾都,也不是个普通人家出来的。 晏婴站在那里看着妙回天,忽而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不知道妙前辈觉得我这张脸是不是太让人反胃了?” 妙回天下意识抬起头来看晏婴,只觉得是丑了些,但是看惯了,也勉强能忍受。 “不会。” “那么,妙前辈愿意和我合作吗?”晏婴长身玉立,身上的蓝袍子明明和妙回天身上这衣裳是一个料子制的,同样针脚都不怎么好,可为何穿在晏婴身上,便这般飘逸好看? 妙回天想,这人的气质真的是不一样,就算晏婴丑成这样,你不看他的脸,还是觉得他是个美男子。 晏婴在等着妙回天的回答,他见妙回天犹豫,哪里知道妙回天在想自己的脸,只以为妙回天一早就和晏兆搭上了线,说不定把自己留在这里也是和晏兆商量好了的,就等着自己放松了警惕,直接一刀捅死自己。 刚刚虽然只老远看了一眼,可晏婴还是看得清清楚楚,从这个院子里出去的,正是晏兆身边的人。 妙回天和苏策藏了不少的粮食,虽则没有和晏婴说过,可晏婴还是知道了,他原本还想着,等到有人来寻自己了,就买下苏策他们的粮食。 他们南清王府,总是不缺这两个钱的,结果苏策却是决定和晏兆合作了? 晏婴知晓苏策向来和自己没什么情谊,可好歹也比和晏兆的情谊好不是? 苏策正和秦宜一道洗着菜,微微斜了眼睛看向外头的妙回天和晏婴。 “我……”妙回天有点结巴,虽然他是苏策的师父,可在生意一事上,他一点话都插不上,多半都是苏策和顾都商量,就算是顾都不会说话,却也比自己有用得多,晏婴冷不防这么一问,妙回天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正在尴尬的时候,苏策忽然推了门出来,笑眯眯道:“吃饭了,世子也去洗洗脸吧,今天做了好几个菜。” “策策……”妙回天想要唤苏策过来,让晏婴和苏策商量。 可晏婴却只笑了笑,勾唇道:“好,得尝苏相之饭,确实是我的荣幸。” 厨房里的秦宜正在和顾都玩闹,秦宜把水撩到了顾都的身上,顾都反击,秦宜在厨房里头尖声一叫。 妙回天摸了摸鼻子,觉得此刻的气氛有那么点剑拔弩张。 晏婴去洗了脸,施施然到饭桌上坐下,完全就是一副来人家做客的状态。 秦宜端着一盘菜出来,放得离晏婴远远的,只给了他一个白眼,“哼!我可是洗菜了,不劳动不得食。” “我今天可是为宜宜劳动了一天,难道……宜宜就一点都不心疼我?”晏婴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微微撅了嘴。 秦宜不得不承认,这厮洗了脸,真的是容貌无双,魅惑得很。 阮娘在一旁面无表情,显然是见惯了自家主子这般不要脸的样子。 苏策和顾都把剩下的饭菜给端了上来,妙回天特意坐得离晏婴远远的,以防止尴尬,苏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一席饭上,大家都不怎么说话,秦宜觉得有点不对,默默扫视了每一个人,只是苏策从来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死样子,顾都又老实不会说话,妙回天把一张脸埋在了饭碗里,活像是一辈子都没有吃过饭,晏婴倒是神色如常地对秦宜抛了个媚眼。 秦宜皱了皱鼻子,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饭吃得差不多了,秦宜摸了摸肚子起身,今天总算是见了点荤腥,总算是吃饱了。 “别动!”阮娘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厉声说道。 秦宜被吓了一跳,差点被凳子绊一脚。 “主子,”阮娘拉起晏婴来,“有脚步声。” 晏婴亦是放下了筷子,不看屋中的任何一个人,只问了阮娘一句,“还能逃出去吗?带着我和宜宜两个人?” 阮娘微微摇了摇头,听着脚步声,人数定然是不少,除非此刻有一条地道,否则真的是插翅也难飞了。 噗噗地几声响,好像是有人上了房顶,踩落了不少的灰尘,呛得秦宜一阵咳嗽。 “你先走吧,”秦宜拍了拍晏婴的肩,尔后看着阮娘道,“带你家主子走。” 阮娘红了眼睛,刚要说话,妙回天却插话道:“赶紧去地窖躲一躲!” 好端端地,怎么会有人包围他们? “老头儿,你身上还有没有药物了!能……能改一改他的相貌的那种……”秦宜早就猜出来了,这个长得像妖孽一样的男子,肯定就是南清王世子。 虽然她不记得自己从前是不是和他认识了,可就是莫名地不想让他死。 晏兆那个疯子做下的事情,秦宜也有听说过,他会杀了晏婴的。 妙回天翻遍了身上的东西,忽然找出一个小瓶子,“这个,能让人的脸上长大包。” 晏婴往后躲,却一把被秦宜按住,秦宜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抓着他的头发逼迫他仰起头来,然后就把药往他的嘴里灌。 “我我我……”晏婴挣扎不得,大部分的药都倒在了他的脸上,还是有星点落进了他的嘴里。 第252章 跑的时候带上她 第252章 跑的时候带上她 “不是……”妙回天伸出一只手去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妙回天痛心疾首地看着晏婴,小声解释道:“这个药……是外用的……” 晏婴几乎想要跳起来掐死秦宜,他的脸此刻已经开始红肿,舌头也有点不好使了起来。 秦宜拍了拍手,往后退了退打量了一下晏婴的脸,“不错不错,好歹是让人看不出来是你了。” 这里是翁州,还是大秦的地界,秦宜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晏兆会碍着大秦的面子,不敢轻易地杀人。 但是这个希望有多么地渺茫,谁都知道。 晏兆不敢惹了大秦,所以不敢屠了翁州城,可他肯定是敢杀一个两个人的。 晏婴往苏策那里看了一眼,轻轻一笑,“如今我这个样子,苏相你可满意了?” 妙回天最听苏策的话,他如果要和晏兆合作,那妙回天肯定是不会说出反对的话来,而苏策这个正人君子,也终于有了会使手段的这一天。 秦宜有几分不敢置信地看向苏策,她问:“你不是……要和南清王合作的吗?” “我……”苏策刚要开口,忽然房顶上瓦落,好几个人这便跳进了房中,手中的刀反射着请冷冷的光芒,不由得叫人害怕。 秦宜几人围成一团,四下里看着闯进来的人。 不过须臾功夫,屋子里就多了二十多人。 忽而门被一人踹开,有人逆光走进来,叫人看不清他的脸。 晏婴微微眯了眯眼睛,晏兆勾唇一笑,“婴弟,你怎么变成这般样子了?” 秦宜也在打量着晏兆,他也算是个美男子,只可能是由于常年征战的缘故,脸上更多几分坚韧,脸也要比晏婴方一些,皮肤也要粗一些,眼睛亦是不如晏婴的挑花眼招摇。 “我还以为,婴弟你宁愿死,也不愿意扮成一个丑男了,却没想到……”晏兆啧啧叹了两声,没再说后头的话。 晏婴冷笑,“不管怎么样,还是被五哥找到了,五哥还真是手眼通天,我已深入泥淖,却还是能被五哥给挖出来。” 晏婴脸上长了不少的包,饶是如此,等他桃花眼扬起来的时候,照旧是风华无双,“不知道五哥是打算在这里解决了我,还是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 晏兆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然不过是瞬间,便退了下去,轻笑一声道:“瞧婴弟你说的这话,五哥已经好久没有和你聚一聚了,咱们兄弟找个地方说说话?” 晏婴亦是随着晏兆的话一起笑,站在他背后的人,往他的手心里塞了一个小瓶子,晏婴不动声色地把这个小瓶子握在了手心里,只望着晏兆道:“五哥相邀,自然是不好推辞。” “走吧。”晏兆微微侧了侧脸,对晏婴笑道。 秦宜忽然升起几分熟悉感。 他们皇家的兄弟情谊,就是这样假的吗? 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咱们兄弟单独聚聚,就不必叫他们作陪了吧,”晏婴勾唇浅笑,“一群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晏兆将剩下的人扫了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苏策和顾都面前的那碗饭上,浅浅一笑,“当然了,回头我还有一桩生意要和几位谈呢,只是请见谅,我还有些家事。” 晏婴和阮娘一道往外走,后头的侍卫赶紧跟了上去,随着晏婴一道走出了屋子。 晏兆今天真的是带了不少的人来,整个院子里,约摸有三十多人,团团把晏婴围了起来。 晏婴腿一软,阮娘赶紧扶了他一把。 “好久没见过这种世面了,和这群土包子生活了几天,竟也小家子气起来了,”晏婴回头对着晏兆笑,“五哥不会介意吧。” 晏兆刚欲张口,阮娘却突然平地跳了起来,将手中的药粉旋转一圈洒了出去,一股呛人的气味扑鼻而来,隔得近的晏兆已经哭了出来,稍远些的侍卫也都被呛得睁不开眼睛。 晏兆猛地咳着,根本说不出话来,等到他好不容易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哪里还有晏婴的身影。 就连院子外头的侍卫,都被阮娘洒了不少的药粉,等到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阮娘和晏婴远去的背影。 “混蛋!”晏兆气得发疯,眼睛还是不住地往下流着泪水,“你们都是废物吗!这么多人抓两个都抓不住!” 妙回天制的药粉果真是厉害,阮娘的逃跑功夫也不是一般地强,秦宜不知怎么的,竟然松了一口气,好像是报答了晏婴的一桩恩情。 妙回天将手攥紧,不知道自己这件事情到底做得对不对。 罢了,妇人之仁就妇人之仁吧,自己是个学医的,总不能眼见着晏婴死在自己眼前。 而且明显是有人告密,不然好端端地,晏兆怎么会知道,晏婴就在这个院子里? 晏婴逃了,虽然晏兆不会放过他们,可好歹还能有条命。 “把他们给我带走!关起来!”晏兆咬牙,眼睛不知是被药粉刺激的,还是气得,红得吓人,“我那个婴弟不是个有情有义的吗!我就看他会不会来救你们!” 秦宜被人推搡着出去,她在后头看着苏策的背影,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 苏策真的会想要晏婴死吗?秦宜又开始头疼,零零星星的片段在她脑中浮现,有一个男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朝她笑,秦宜头疼欲裂,根本没法子集中注意力思考。 秦宜几人被推进了一个黑暗的屋子里头,暗不见天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一时到过了很久,秦宜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方才有人打开门,放下几碗饭,又关了门出去。 “拽什么拽啊!”秦宜在里头骂了一声,“连点水都不给!噎死了回头你们拿什么要挟去!” 门又被打开,三个水囊扔了进来,差点砸到秦宜的脚上去。 秦宜瘪了瘪嘴坐下,蹭了蹭旁边妙回天的肩,“老头儿,那个顶饿的药丸还有没有了?” 听得“药”一字,妙回天忽然有几分心虚,赶紧看向旁边的苏策,黑暗中的苏策也正往这边打量,亮亮的眼睛正对上妙回天的眸子。 第253章 那便谢过苏公子 第253章 那便谢过苏公子 妙回天没说话,屁股下头的稻草悉率作响,好像有小虫子爬过去了一般。 秦宜在黑暗之中冷声一笑,“老头儿你这是在顾忌谁?晏婴再不济,也比晏兆和咱们的关系近吧,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顾都的呼吸声在一片静默中清晰可闻,并无人说话。 秦宜皮笑肉不笑地转向苏策的方向问道:“怎么样,苏公子没有什么看法吗?” 苏策抿住了唇,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无话可说。” “很好。”秦宜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走到了墙角去坐下,阖上眼睛说道,“一想到同屋而眠,我便无比恶心。” 妙回天似是想劝慰几句,可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句什么才好。 顾都走过去,也在秦宜的身边坐下,秦宜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唉,像你这样不会说话,其实也很好。” 顾都眨了眨眼睛,望着秦宜轻轻弯了唇角。 秦宜闭上了眼睛,似是要睡觉,没再说话。 这个屋子里面黑得吓人,连扇窗子都没有,根本就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秦宜一觉醒来的时候,顾都仍旧坐在自己旁边,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己,显然是早就已经醒了。 而前头的苏策和妙回天也显然醒了一会儿了,见秦宜这边有动静,妙回天还递过了一个碗来,“刚刚送过来的饭,你吃两口吧。” 秦宜接过了那碗饭,四下里看了看没有筷子,只好用手扒拉了两口,牙齿间咯吱作响,显然是饭粒里头有沙子。 秦宜下意识想要吐出来,却是含在口中一会儿,然后缓缓咽下。 “你吃饭了吗?”秦宜把碗递给顾都,“不嫌弃的话也吃两口吧。” 顾都把碗接了过来,刚吃了一口,就也放了下去。 委实是难以下咽。 秦宜又开始怀念起大家一起住在院子里的时候,有白米饭吃的日子。 虽然没有肉也没有油,甚至连蔬菜都没有一根,可是好在苏策爱干净,会把米饭淘得干干净净的,一粒沙子都没有。 而妙回天煮的饭也比这里的好吃许多,如今想来,如同盛宴。 也不知道晏婴到底会不会来救自己……秦宜缩了缩腿,觉得这屋子里头寒气逼人,明明是夏日,却冷得很。 门忽然被打开,透进来的光并不刺眼,可见这屋子也并没有直对着外头。 领头的人扫视了他们一眼,指着秦宜道:“带出去!” 秦宜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妙回天起身要去捉,却被人一脚踹开。 “丫头!”妙回天下意识想要往怀里摸东西,却是想起来,自己被抓来的时候,怀里的药瓶就被搜得干干净净了。 秦宜勉强回头朝妙回天一笑,“老头儿,别担心,他们还不至于杀了我。” “废什么话!还不快走!”有人推搡了秦宜一把,秦宜白了他一眼,昂首阔步地往前走。 晏兆坐在上头喝茶,见秦宜进来,抬眼一看,面无表情。 秦宜就站在下头抖着身上的灰尘,也根本就不把晏兆放在眼里。 “你也是晏婴的相好?”晏兆挑了挑眉,自觉眼前这个女人长得并不够绝色,相比以前晏婴的那些相好,少了许多魅惑,也不知道晏婴何时换了口味,喜欢起这种清汤寡水的姑娘了。 秦宜在下头拍打着衣裳,并不说话。 晏兆微微拧起了眉头来,看来不仅长得不怎么样,还很没有规矩。 难不成就是靠欲拒还迎这一套来吸引晏婴?哼,真是个心机深厚的女人。 令人作呕。 “主子问你话呢!为何不答!”晏兆旁边的人横眉冷目,怒斥了秦宜一句。 秦宜这才施施然抬起头来,黑水银一样的瞳仁正对着晏兆的眼睛,不耐烦地轻扯唇角,“原来是在问我啊,我以为你家主子在自言自语呢。” “我无心和你废话,”晏兆抬了抬手,示意旁边的人不必多言,“我不杀你,是因为我要拿你来钓晏婴,被以为你是个多么金贵的人物,你既落在我手里,那是生是死都是由我说了算的。” 秦宜淡淡哦了一声。 “你可知晏婴会藏在哪里?”晏兆紧紧地盯着秦宜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一点什么。 可是晏兆除了看出来秦宜对自己很不屑之外,就没有看出旁的东西了。 秦宜挑眉,耸了耸肩,“你明知道我不知道,何必再来多问我一句?难不成是看上我了,刻意找话题同我说话?” “无耻妇人。”晏兆咬牙骂了一句。 他和晏婴不一样,他在燕国向来都是恪守礼仪,不肯轻近女色,从来没有见过像秦宜一样胆大的女子,当即便恼了,甩袖说道:“带下去,再换一个人过来!” 秦宜被带回去的时候,四下里看了看,到底是没看出来这里到底是哪里,她对翁州本就不是甚熟悉,但是瞧着,约摸是个有年头的建筑。 秦宜刚被推进那个小黑屋子,顾都就被带了出去,秦宜也不知道顾都一个哑巴,能告诉晏兆什么,又或者晏兆是觉得,晏婴格外喜欢这种身体有缺陷的清秀男子。 顾都回来的时候眼眶很红,想来是哭过了,秦宜拉他来身边坐下,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秦宜撸起他的袖子来瞧,却有几道红痕。 “他竟对你用刑?”秦宜有点生气,抬眼望着顾都,顾都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被人带出去的苏策连头都没回,径直离开。 约摸一个多时辰之后,苏策方才回来,妙回天在旁边提心吊胆,却无人带他离开,只扔了几个碗进来,照旧是带了沙子的米饭,只不过今天多了一个鸡腿,苏策将它撕了撕,分给众人。 秦宜接过了一块,顾都却不知道该不该伸手,秦宜在旁边冷笑,“拿着啊,苏公子好不容易得来的,你不拿,不是叫苏公子白忙活一场?” “我们也快出去了。”苏策微微垂了眼睛,声音照旧温润,却多了几分疏离。 秦宜挑眉,“哦?那还要先谢过苏公子了。” 秦宜一口一个“苏公子”,比从前的“苏相”还要疏离冷漠,听得苏策心疼,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秦宜他们又在这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头过了几天,天天吃掺了沙子的米饭,吃得秦宜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只老母鸡,打个嗝就能下出蛋来。 秦宜天天窝在墙角里头,窝得整个人都酸臭掉了。 那天有人开门来送饭,秦宜直接蹿了过去,问了一声:“小哥,你家主子总不见得要用我们来腌咸菜?能不能洗个澡?” 那小哥抬眼看了秦宜,手上一抖,推了秦宜一把道:“滚滚滚,都是阶下囚了,毛病还这么多。” 秦宜蹲在那里,生了好半天的气,一直到那个小哥走了好久,秦宜还是不肯吃饭。 顾都过来碰了碰秦宜,秦宜却气冲冲地站起身来,说了句:“不管,我要背叛晏婴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探进一个人头来,“想好了?” 秦宜重重地点头。 “不过,我有个条件,”秦宜微微眯了眼睛,笑了一声道,“和你家主子说,我们都要洗个澡,毕竟想要引晏世子出来,我们不能是这个臭烘烘的样子吧。” 那侍卫显然是有几分吃惊,没想到这世上有受不住刑招供的,有为金银利禄所诱惑的,居然还有像秦宜这样,为了洗个澡就背叛自己相好的。 在晏兆他们的眼中,秦宜和从前的那些姑娘一样,把晏婴放在了自己的心尖尖上。 谁又能想到,纵横整个北燕,迷惑了万千少女的晏世子,居然把一颗心送给了她人,纵然她不知晓,仍旧在后头爱着。 顾都在秦宜旁边眨了眨眼睛,似是有几分不解,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 妙回天也有几分惊诧,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秦宜,问道:“丫头,你真的要把那个晏婴给招出去?” “这都几天了,他不来救我们,难道还不许我们自救?”秦宜走过去,拍了拍苏策的肩膀,“他不仁我不义,苏公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策抬手想要去抚秦宜的手,秦宜却陡然缩了回去,两人的指尖撞在一起,惊起几分战栗。 没一会儿,那守卫便又折了回来,打开门粗声粗气道:“都出来吧,主子说了,允了你们的要求,只是主子要问一问,你们有什么法子把那晏婴给引出来?” 秦宜微微挑了下巴,“让他们先去洗吧,我自有法子。” 秦宜大踏步地随着那守卫往晏兆的方向去,余下的几人则被各自带到了屋子里头去,屋中皆有澡盆热水,脱了衣裳泡进去,确实无限舒爽。 秦宜同晏兆耳语了几句,晏兆实在是受不了她身上的酸臭味,挥挥手叫她下去。 从前都以为姑娘是香的,便是出汗也是香的?原来姑娘三五天不洗澡,也是会臭的吗? 晏兆抬起袖子来闻了闻自己,还好,没有被她给熏臭。 旁边的副将问了晏兆一句:“主子可相信她?” “倒是个有胆子,不过脑子也就那样了,”晏兆微微挑眉,“让我把她挂在城楼上,说晏婴肯定会过来,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副将似是有话要说,却吞吞吐吐,晏兆横了一眼过来,道:“有话便直接说。” “他们已经被关了这好几天,若是晏婴当真心里头有这个姑娘,也早就该来救了,可是这几天所有的守卫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更何况……”副将打量了一眼晏兆的神色,继续说道,“更何况这晏婴,素来风流,恐怕不在乎丢这一个半个人。” 晏兆轻声一笑,“风流浪子,讲究的不是不看重任何一个人,而是每一个人都在他心里,不管哪一个说起来,都是他的心上人,然凑在一块,却拼不起他一颗心。” 晏兆从小和晏婴在一处长大,自然晓得,晏婴最是多情,若是自己的女人被挂在了城楼上,不管是爱还是不爱,就算为了面子,也不可能就这么不管不顾。 秦宜泡在浴盆里,感觉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贲张开来,说不出的舒爽好受。 若是自己是个有钱人,一定天天去泡澡,什么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不及泡个澡来得舒服。 秦宜躺在浴盆里头缓缓下滑,心想着,要是有人给搓个背就更好了。 等到听见外头喧闹声响起来的时候,秦宜的澡也洗得差不多了。 她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刚刚穿上衣裳,门就被一人踹开。 “大胆!”晏兆红了眼睛,厉声呵斥了一句。 秦宜正在歪头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如墨的长发披洒在她肩头,软软的脸干净细腻,抬起来看向晏兆的眼睛干净得纤尘不染。 晏兆心里头忽然被谁揉了一下,从未有过的感觉一下子蹿上他的心头。 “怎么了?”秦宜不慌不忙地披上了外袍,随意用一根带子将半干的头发松松地系在自己的脑后。 晏兆咽下一口口水去,他好想忽然懂了,为何晏婴要跑的时候,都要带上秦宜。 她确实是一只妖精。 明明长得不够魅惑,一双眼睛也是干净异常,可偏偏一举一动,就是叫人移不开眼睛。 她和寻常妖艳的女子并不一样,她像是野猫修成了精,不如狐狸诱人,却更具几分韵味。 “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那些人、全部都跑了!”晏兆一面说一面咬起牙来,好端端地在屋子里洗着澡的人,居然全都消失了! 要不是这秦宜和自己说了几句话,洗澡洗的慢了些,恐怕自己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哦?”秦宜微微挑眉,有几分惊讶,“怎么跑了?” 晏兆还没开口,秦宜就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在了左手手心,叹了一声,“他们也太不讲义气了吧,就这么丢下我跑了?!” “那我怎么办?”秦宜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来看着晏兆,仿佛是真的在等晏兆给自己一个解决法子。 晏兆被秦宜一番话问得是莫名其妙,咽了一口口水,想要骂她几句,不知怎么的,一开口竟就软了几分语气。 “我?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办,明日还……还把你挂到城楼上就是。” 晏兆微微红了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第254章 纵身一跃下城楼 第254章 纵身一跃下城楼 “哦,”秦宜淡淡应了一声,“那我现在好饿啊,能不能给我拿些饭来吃,要好一点的……” 晏兆狠狠白了她一眼,却还是吩咐后头的人道:“给她弄饭。” 言罢,又补充了一句:“把米洗得干净一点。” 秦宜弯着眼睛笑,晏兆没说话,狠狠白了她一眼,甩袖出了门去。 “给我好好看着,要是她也跑了,你们就都去死吧!”晏兆冲着门口的两个守卫厉声喝道。 秦宜在屋子里头怡然自得,动动这里动动那里,觉得十分无聊,这便打开了窗子,探了头出去,门口的守卫以为她要逃,迅速举起刀来。 秦宜却像是没看见那刀一般,侧身坐在窗口,一只脚踩着凳子,另一条腿晃悠着,伸手解开了自己的头发,轻轻甩了两下,由着风一点一点吹干。 “嘿,”秦宜朝一个守卫打了个响指,问道,“我是不是特别漂亮?” 那守卫将秦宜打量了一番,不屑冷笑。 不过是个略好看一点的姑娘罢了,居然敢妄称一句“漂亮”,更不要脸地在前头加了特别二字。 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秦宜又转头戳了戳另外一个守卫,“你说呢?” “呸!”那守卫明显不如第一个淡定,直接啐了秦宜一口。 秦宜往后缩了缩身子,躲开了那守卫的唾沫。 “干嘛啊,”秦宜翻了个白眼,“没有我漂亮就嫉妒我是吧,我都看出来了,你们家主子也喜欢我呢,你们说,你们家主子明天会不会不舍得把我挂起来啊。” 一个守卫用打量疯子的眼神打量了秦宜,冷冷道:“异想天开。” “就是,”旁边的守卫接话道,“我们主子可是天子,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蒲柳之姿,我们燕国的美女有的是,你算老几?” 秦宜瘪了瘪嘴,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她便束起了头发,拍了拍手从窗口跳了下去,探头朝窗外的守卫扮了个鬼脸,“难怪你们只能做个守卫呢,审美这么差,我这种绝世美人,你们居然对我这个态度,哼,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一辈子都别想升官发财了!” 先前那个守卫又想来吐秦宜,秦宜慌忙关上了窗子,差点砸到他的脸上去。 在屋子里头笑了一会儿的秦宜又悄悄打开窗来,悄悄问了一句:“哎,再给你们俩一起机会,我是不是特别漂亮?” 两个守卫皆不说话,秦宜碰了一鼻子灰,便皱了皱鼻子关上了窗子,只老老实实等着自己的饭送过来。 第二天一清早,秦宜还没醒呢,就有人在外头敲门,秦宜翻了个身不想管,被一个人从床上拎了起来。 “干嘛!”秦宜睡眼惺忪,十分烦躁,眼睛都没睁开,就去拍打那人的手。 晏兆黑了脸,将秦宜提得离自己远了一些,“来挂你。” 秦宜翻了个白眼,“挂人嘛,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叫我再睡一会儿……” 说罢,秦宜又要往床上倒,晏兆扶了她一把,只觉得她纤腰软软,心头好像又被一碰。 晏兆微微红了脸,放在秦宜腰间的那只手忘了收回去,秦宜往后头跳了跳,一脸戒备地看着晏兆,“干嘛,占我便宜啊!” “本殿哪里看得上你这种货色!”晏兆怒而甩袖,借以掩饰自己的害羞,冲着秦宜恶狠狠地咬牙道。 秦宜经过这么一折腾,瞌睡虫也去了大半,便伸手道:“挂就挂吧,那先给我梳洗一下。” “左右都是要挂起来,还梳洗什么,晏婴瞧见了你这样落魄,反倒会快一点来救你。” 晏兆说完,就要吩咐左右上前。 秦宜伸出一根手指来摇了摇,“非也,非也,像我这样漂亮的人,很容易被人忽视内涵而看重皮相,虽我也十分苦恼,然却不得不接受这一点,我若太过落魄,那晏婴瞧着我不如往日貌美,说不定直接看见我就绕道走,再找别的姑娘去了。” 晏兆咽下一口老血,吩咐人上前给秦宜梳洗。 秦宜悄悄弯了眼睛,偷偷问了晏兆一句:“能不能再帮我梳妆打扮一下?” 晏兆看着秦宜干净细腻的皮肤,又看了看她漂亮的眼睛和清秀的眉毛,待到眼神落在她小巧而温软的嘴唇上时,忽然偏了脸,有几分别扭地说了句:“打扮什么,这样就……就挺好。” 秦宜在心里头窃笑,晏兆现下只觉得胸闷气短,甩了袖子出去,只在外头等着秦宜。 秦宜简单梳洗一番,就被人押了出去。 晏兆微微愣了愣神。 秦宜身上,是一件白色长袍,带着几分男式的样子,可是穿在她的身上,却格外好看,晏兆想了想京都里面那些穿红着绿,描眉画鬓的小姐,忽然觉得此刻她们好像都失去了全部的颜色。 “主子。”副将在旁边轻声唤了晏兆一句。 晏兆咳了两声,回过头来,不再看秦宜,挥手道:“押到城楼上挂着去。” 秦宜瘪着嘴看晏兆,可晏兆却丝毫没有反应。 等到秦宜被绑好了挂在城楼上的时候,晏兆居然还交待了一句:“别太紧了,勒坏了她的手。” 旁边侍卫微微错愕,却还是应承了下来。 秦宜的双手被束在了一起,探头往下看了看,复而又看向晏兆,“这里好高啊,我有点害怕。” “不……”晏兆下意识想安慰秦宜,却立马咽下了后头的话,只冷着脸说道,“本殿与你无冤无仇,只要你能帮本殿抓到晏婴,本殿自然会饶你一命。” 只要晏婴被抓到了,我就会放你下来了。 晏兆想,等天下太平了,自己也该娶妻了。 秦宜被吊了上去,手腕被勒得生疼,不一会儿就头晕眼花起来。 城楼下来来往往走过了很多人,都仰头往上看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了不引人注目,晏婴的人都乔装打扮成百姓,潜伏在城楼下头。 秦宜被挂了半个时辰之后,晏婴还是没有露面。 下头有人打马而过,晏兆被晒得懒洋洋的,只抬眼看了一眼,动都懒得动。 翁州临近北燕,牛羊车马多得很,实在是难以辨别。 正当此时,一柄飞刀破空而来,直接砍断了挂着秦宜的那根绳子。 晏兆来不及反应,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握了个空,只眼睁睁看着秦宜落了下去。 晏兆半个身子都悬空,后头的副将赶紧抓住了他。 晏兆只觉得这一瞬间如万年般长,有人狠狠扼住了他的呼吸,让他眼前发黑。 下头好端端走着的一个妇人忽然抬起头来,张开双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稳稳地接住了掉下来的秦宜,露出的半张脸波澜不惊,面无表情。 秦宜轻声一笑,被那妇人抱着飞速往前跑,窜上了一辆满是稻草的牛车,又飞速跳到了马上。 “阮娘,谢谢你。” 等到晏兆手下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宜和阮娘已经跑出去了好远。 晏兆在城楼之上嘶吼一声,“废物!给我追!” 下头埋伏着的侍卫赶紧上前,一时间和众多百姓挤在了一块儿,反倒是难以挪动半步,只能在人群之中扑腾着手脚,高声叫骂着。 好不容易有几个侍卫躲开了人群,刚想往前跑,那装满稻草的车却忽然翻了过来,直接砸在了那几人身上。 等到清理好了场子之后,哪里还有秦宜和阮娘的身影? 晏兆在城楼之上气得砸墙,一拳下去指关节都破了皮,流出血来,旁边副将赶紧劝了一句:“主子,当心身子啊……” 晏兆嘶吼一声,“啊——!” 余下的话皆是咽在了肚子里,说不出来。 那个女人,居然一直在骗自己! 自己居然还以为她对自己有那么一点意思,被她搅和地心神不宁,居然忘记了晏婴手底下的阮娘,最擅长的就是高空接人。 居然就这么着了她的道!晏兆气得咬牙,红着一双眼睛,厉声说道:“派人传信给晏婴,若是他三日之内不回来,本殿就会杀光这翁州城里的人!” 副将打了个颤,小心翼翼问了句:“主子,这里到底是秦国的……” “本殿才不管什么秦国不秦国!”晏兆红了眼睛,厉声骂道,“晏婴那小子一早就出使秦国,保不齐和那秦国皇上达成了什么协议,就算是本殿给那秦国皇上一点面子,他也未必会给本殿面子!” 副将这便只好应承了下来。 而秦宜则和阮娘驱马飞奔上前,跑出去了好远,秦宜方才顶风用力问了一句:“阮娘,老头儿他们都怎么样了?” “还好,”阮娘的声音和她的脸一眼,没有多少波澜,“只是主子格外担心姑娘,所以没敢走远,就在前头等着呢。” 马蹄声哒哒入耳,晏婴面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眼看着两个黑点越来越近,其中一个慢慢化成了秦宜的笑脸。 晏婴张开双臂来,怀抱着风,满面是笑,“宜宜,欢迎你回来。” 秦宜踩着马镫起身,倏尔拉了缰绳,这便跳了下来,亦是张开双臂往前跑,面上挂着的笑容几乎要逼退太阳的光芒。 欢喜从晏婴的心口一点一点地往外溢,倏尔流成了河,直接把他兜头淹没。 宜宜,终于有这一日。 秦宜跑过来,眼瞅着就要抱住晏婴的时候,忽然身子一偏,跳到了旁边妙回天的身上,然后哀嚎一声,“呜……老头儿,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呢……” 妙回天拍了拍秦宜的肩膀,如同笑话自己的女儿一样轻声笑了笑,“丫头,老头儿我是那种能轻易死了的人吗?” 晏婴为了缓解尴尬,只好也凑了过去,拍了拍秦宜的肩。 “晏婴,”秦宜的眼睛当真红了,不过是一个姑娘,被挂在那样高的地方,总是有点害怕的,她吸了吸鼻子说道,“真的很感谢你……” 晏婴浅笑着摇头,一双桃花眼里满满蕴着深情,刚欲抬手去摸秦宜的脸,却忽然听得秦宜又添了一句:“身边的阮娘……” 晏婴冷下脸来,狠狠白了后头的阮娘一眼。 看来以后还得防着阮娘了,不能老叫她这样随意地抱宜宜,宜宜做了十几年的男人,最喜欢调戏姑娘,谁知道她会不会感激生感动,感动生感情,到头来直接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给阮娘,到时候自己真的是哭都没处哭。 “不知道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妙回天知道苏策和晏婴的关系不好,顾都又不能说话,这便自己开口问道。 晏婴耸了耸肩,“这里还是翁州地界,地处边关,城池之间相隔甚远,我们还是要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行。” 秦宜在一旁歪了歪头,不知道晏婴说的是,往北燕走,还是往大秦走。 正当此时,忽然有一只鸟扑扇着飞了过来,直接落在了晏婴的身上。 晏婴认了出来,这只鸟乃是从前自己和晏兆通信的时候所用的,识得熏香,前几天为了避免被晏兆用这只鸟来追,特意没往身上熏香,今天为了迎接宜宜,方才用了一点,没想到正好能接到晏兆的信。 其实就算是用了也无妨,这鸟长得十分一般,飞得又高,喜在林间和偏僻处穿插,只有到了目的地才会停下来,根本就不可能做追踪用。 当年自己和晏兆也是为了防止互通的小恶作剧被人发现,这才选了这只鸟,没想到还有今天这一日。 晏婴将那信从鸟的腿上取了下来,那鸟轻轻啄了啄晏婴的手指,看着很是亲热的样子。 然晏婴却冷下了脸来。 “真是个有魄力的,”晏婴把那纸条递给了秦宜,“看来我在我五哥的心中的确重要得很,以至于宁愿和秦国翻脸,赌上一城人的性命,也要取我首级。” 晏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啧啧一叹。 妙回天看见那纸条的时候,也有几分惊诧,回头看了苏策一眼,却见后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顾都就更不消说,不过还是个孩子,肯定也没有什么主意。 “那我们……怎么办?”妙回天乃是悬壶济世之人,万万不能眼见着这么多人死于非命。 晏婴摸着自己的脸轻声一笑,朝秦宜抛了个媚眼,“宜宜,你说,我这样好看的一个人,怎么能让他说弄死,就弄死呢?” “阮娘,给父亲那边传信,就说他的儿子要亲自作战了。” 第255章 干嘛偷看我洗澡 第255章 干嘛偷看我洗澡 五月底暑热正浓,蝉鸣声沸,间或一丝微风拂过,本沾了不少的热气,待到擦过铠甲,便满是冰凉。 铮铮的甲胄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抬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如划过天际的蝗虫,一眼看不到边。 晏兆立于城墙之上,旁边一柄大旗随风猎猎作响,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正是“燕。” 他已经被整个燕国所承认,而南清王和晏婴,都是乱臣贼子。 这一次,他守,晏婴攻。 那个自幼便只知道撩妹喝花酒的晏婴,能有多大的本事,晏兆甚至都懒得去想,他只在心里头冷笑,这天下,早晚都会随他姓晏——晏兆的晏。 整个燕国,尔后是西晋,东秦,还有南宋,都会成为他掌中天下。 翁州的州丞几乎要哭出来,躲在屋中不住地搓着手,来来回回晃悠着。 旁边的三五小妾哭成一团,还是正室夫人勉强稳住了神色,问了一句:“老爷,到底怎么样了?” 两军相战,明明是他北燕之事,怎么会选在翁州? 偏偏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州丞,边关镇守的官兵又不作为,任凭他如何去劝,都只说稍安勿躁。 州丞如何不知道,那边关的人都是霍擎手下的心腹,霍擎在京城被扣押,他们一早就憋着一股气了,这次就是在拿捏秦稷,等着皇上不得不让步,好把霍擎放出来呢! “我能有什么法子,”州丞苦着一张脸道,“我已经往京城递过多少信了,可皇上那边总没给个准话,说不定援军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再等等……再等等吧……” 往日里最受宠的小妾尖着嗓子哭出声,“老爷,咱们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那个北燕五皇子……他们可都说……都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呢,岐城不就是……老爷,别咱们枉做了别国人的刀下鬼,皇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啊!” 州丞也是心烦意乱,他不过是个边境上的小官,这些年来虽捞了些油水,可也将上下都打点得不错,就等着熬过这一两年就升职调离边关,哪知道就会遇上这样的倒霉事! 而那个晏兆……州丞心里头叹了又叹,他连出去看看的勇气都没有,要是真的不行的话,自己还是直接逃了吧……反正都已经准备好退路了。 想到这里,州丞稍稍安了安心。 晏兆递信出去的第二日,晏婴便赶到了城下,身后只有寥寥数千人。 城墙上甚是炙热,晏兆执着一杯凉酒正在浅酌,瞧见这般光景,不由得冷笑。 这点人,便是来偷袭都属于轻装上阵,几千人还敢正面对抗。 晏兆也不知道是说晏婴胆子大好呢,还是说他有病脑残好。 晏婴穿了一身嵌着红皮子的铠甲,一针一线都甚是仔细,衣角肩膀也都很合晏婴的身,将他衬托得是既俊俏又清朗,似是上阵杀敌的将军,更像戏文里得胜归朝的青年英雄。 便是大战之时,晏婴也不肯放松对于自己相貌和衣着的要求。 秦宜骑一马微微落后于晏婴,偏头同自己旁边的顾都说道:“瞧见了没有,你长大了可不能和这种男人学,到时候飞箭起,他就是个活靶子,隔二里地都能看见。” “不过这样也好,”秦宜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挑眉笑道,“这样的话,咱们就安全了。” 晏婴在前头听见秦宜的话,桃花眼微扬,面上姿韵似夜明珠光满夜城,霎时间盖过了郊外花草盛景。 晏兆等着晏婴再往前一些,他算计过了,这么多人,只要多上一点弓箭,约摸四轮之后,就可全部歼灭。 隔着老远,晏兆也看见晏婴侧身后秦宜明媚的笑容。 这个女人……晏兆握紧了拳头,微微咬牙,当真是胆大妄为。 晏兆将自己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副将赶紧点头,谁知道晏婴就一直站在射程之外,约摸一刻钟之后,直接扬了手说道:“走吧。” 所有的人都默默随着晏婴一起往后退,仿佛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炫耀一番晏婴身上的铠甲。 晏兆在城楼上气得咬牙,好似酝酿了全部力气的一拳头打出去,却落了个空,对方转身就走,完全就是来看热闹的。 “到底怎么回事!”晏兆气得眼睛通红,怔怔地看着远去的晏婴。 副将弯身道:“回将军的话,约摸他是朝南清王借兵了,属下得着消息,南清王昨日拨了两万人马,正往翁州这边来呢。” “很好,”晏兆点了点头,“我倒要看看,他们两个,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晏兆狠狠地一拳头砸在了城墙之上,手虽很疼,却盖不住心中怒火。 走到了差不多的时候,晏婴方才吩咐安营扎寨。 “嘿,我说婴美人,你就不怕你那个哥哥来偷袭你?”秦宜悄悄掀开了晏婴的帐帘,挑眉问了一句。 然后下一秒,一声尖叫平地拔起。 “你干嘛!”晏婴捂着胸,坐在浴桶之中,看着闯进来的秦宜问道。 秦宜摸了摸鼻子,很是无辜,“你紧张啥啊,你坐在浴桶里面,就是不捂我也看不见啊。” “再说了,”秦宜挺了挺胸,“你有什么可捂的啊?” 晏婴细想一番是这么个道理,这便放下了手来。 “你不会另有点打算吧,”秦宜在一旁坐下,随手捞起一个苹果来咬了一口,“比如,先发制人啥的?” 晏婴坐在浴桶里朝着秦宜笑得满面姿韵掩也掩不住,“宜宜,我从未见过像你一样聪慧的姑娘,真是叫人着迷。” “是吗?”秦宜勾唇一笑,“我也从未见过像你一样爱干净的男人,真是叫人羞愧。” 不就是穿着铠甲出去走了一圈,居然早上刚洗了澡,现在又要洗,真是比苏策还要奇葩。 晏婴很想说,你是见过的。 从前你的心上人,除了你,都不许旁人随便碰。 可他没说,他自诩不是个正人君子,他喜欢宜宜,就是喜欢,去他妈的光明正大,去他妈的公平竞争。 喜欢就是天理,在喜欢面前,所有的道义都是个屁。 “不过……宜宜来找我……”晏婴着意将话说的缱绻万分,抬起一只修长的皓臂轻轻撩水揉搓着,“是不是想和我一起啊?” 第256章 不如谈一桩交易 第256章 不如谈一桩交易 夜已深,秦宜和晏婴穿着黑漆漆的衣服,瞧瞧潜进了翁州城。 好在秦宜在这生活过一阵,又喜欢四处逛游,也算是勉强熟悉这翁州,同晏婴一道往城里头摸去。 秦宜打算去找小翠问一问,她是这翁州城里长大的,说不定会知道晏兆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晏婴只带了十个顶级高手,据他说,都是和阮娘一样的高手。 秦宜自觉阮娘也不算什么高手,但是好在逃跑的时候比较给力,如果十个阮娘加在一块的话,秦宜暗自忖度一番,估计一溜烟的功夫就能跑到秦国京城去。 秦宜这些日子能想起来的片段越来越多,她不敢刻意去想,否则就会头疼,但是每每梦至深处,她总会遇见一张温润清朗的脸。 不是苏策,也不是晏婴,不是她醒过来见到的任何一个人,但是秦宜知道,那是她的心上人。 秦宜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她梦见过大战,也梦见过分离,甚至还梦见过一支小小的金钗。 这些日子颠沛流离,妙回天也没有时间再帮秦宜治疗失忆,秦宜打算这件事情过了之后,死缠着妙回天。 就算治不好自己的失忆,也要问出来自己从前到底是谁。 她要回去寻找她的心上人。 山高路远、黄沙白雪,她要找到她丢失的那一指心尖。 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小翠。 深夜里头的翁州城有些吓人,秦宜和晏婴摸索着往前走,旁边的树丛窸窣作响,好像下一秒就要窜出一个人来。 “你说那个姑娘靠不靠谱啊?”晏婴有点不放心,秦宜该不是真的喜欢姑娘了吧,翻山越岭冒着危险进城,居然要找一个什么小翠? 秦宜在暗夜之中白了晏婴一眼,“反正比你靠谱。” 好在说书楼不是妓院,晚上也不通宵营业,秦宜也知晓小翠的屋子在哪里,顺着墙根就摸了过去。 要说小翠这厮的警惕性也确实是差得很,现下正是战乱时候,她居然就这么开着窗睡觉。 秦宜跳了进去,落地的声音并不算小,小翠却只是翻了个身,半点都没有醒。 秦宜摸了过去,而晏婴则带着自己的高手在窗子旁边等着,总归小翠是个姑娘家,他们过去也不大好意思。 “是我。”秦宜捂住了小翠的嘴巴,轻声说了一句。 小翠眨了眨眼睛,勉强适应了这黑暗之后,总算是看清楚了秦宜的脸,尔后惊喜异常。 “知宜!”小翠亦是低声唤了一句,丝毫压抑不住自己话语里头的欣喜,热热的气息喷洒在了秦宜的手心里,有一点点痒。 秦宜笑了笑,坐在了小翠的旁边,轻声问了一句:“你近来可好?” “你怎么来了,”小翠拉住了秦宜的手,满面的笑容,“这几日都不见你,你去哪里了?我还给你准备了好些糕点呢,你也不来吃。” 小翠长得委实不好看,但是面上柔情四散,瞧着竟温婉许多。 “我……我有些事……”秦宜绞着手指,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小翠这样关心她,反倒叫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若有事,一定要和我说,”小翠的手用了几分力气,满脸的诚挚,“你是不是缺钱了?” 小翠家中贫寒,过得十分不容易,于她来说,最珍贵的就是钱,然她却愿意借给秦宜钱。 秦宜忽然觉得眼睛一酸。 “你若不说,我以后可不给你留糕点吃了。”小翠说着就要下床去拿自己的私房钱,却忽然瞧见了自己窗口站着的黑压压那一群人。 小翠忽然一惊,下意识就伸开双臂挡在了秦宜的面前,一脸警惕地看着晏婴等人,“你们要做什么?” 晏婴忽然觉得无比的挫败。 这年头,他竟连个姑娘都比不过了? 在别的姑娘眼中看起来,自己喜欢的姑娘比自己更有吸引力,晏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秦宜拉了小翠一把,“别害怕,这都是我的朋友,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秦宜将自己的来意同小翠说了,小翠当即便点了头,“不过是一桩小事,明天一早我就去帮你打听,翁州城里这许多人,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大家的眼睛。” 小翠生活的这一片,算是翁州城里的贫民区,不少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和闲来无事的大爷大妈都住在这里,很多闲言碎语,都是从这里为起点往外传的。 “你不在这住一晚吗?”小翠有点紧张地拉着秦宜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处境很危险?” 秦宜笑着拍了拍小翠的手,“我还好。” “那你以后还来听说书的吗?”小翠见秦宜要走,鞋子都顾不得穿,赤着脚就下了床,往前撵了一步。 黑夜里头秦宜的眼睛熠熠生光。 “听,我若不来了,那就带你走,带你去更大的说书楼,好不好?” 小翠站在那里点了点头,明明相貌如斯普通,笑容一绽,却是天地间少有的盛颜。 秦宜推了门出去,和晏婴一道又摸出了城去。 黑夜里头有人无眠,睁眼看着房顶。 忽然有人翻了窗子进来,跪地拱手,声音冰冷不见半分起伏,“主子,那边传来消息了,今晚晏婴和那个女人带了人进城,打算找人问一问主子的住处,好像是打算偷袭。” 晏兆点了点头,“就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那人没多说话,这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又有人敲响门,刚刚入眠的晏兆有几分不耐烦,待得听到来人名字的时候,却也只能卷了衣裳出去。 晏兆面上带着几分强装出来的笑容,却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抬抬手示意那人坐下,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我来找殿下,是有一桩交易要和殿下谈。”来人将自己的面孔隐在明明暗暗的灯火里头,影子笼罩在他的面上,却盖不住他容貌的风华。 晏兆很瞧不起他,却又不得不瞧得起他,忖度一番才道:“是阁下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意思?” 楚祈抬起头来,微微眯起了眼睛,端得是邪魅惑人,“殿下觉得,这两者,有何分别?” 第257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第257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晏兆这两日算是见到了自己打生下来以后,见过的最不要脸的人。 一个是秦宜,一个是楚祈。 楚祈在这边关出名得很,北安王妃后院最为得宠的面首,这些年来横行乡里,俨然成为边关一霸。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秦国人还是北燕人,只知道在这边关,楚公子乃是第一不能惹的人物。 旁人就算是做面首,好歹还有那么一点男儿的尊严和耻辱心,可这楚祈却明显是以自己做面首为荣,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相貌绝美,乃是以色侍人最为成功的代表。 于是晏兆并不想给楚祈什么好脸色,却也不得不给楚祈一点好脸色。 纵然北安王妃丢尽了北燕王族的脸,可是当年北安王为燕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临终之前唯有这么一个要求,就是好好照顾自己的未亡人。 所以北安王妃这些年来不管如何作,燕国王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这北安王妃除了豢养面首之外,倒也是个奇女子,当年北安王早逝,多少人都对这个王府虎视眈眈,可是年少的北安王妃褪尽了少女的娇羞和柔弱,束起乌发,临危受命,硬生生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北安王府。 这些年下来,北安王妃手里也握着不少的势力。 不过这北安王已经死了,北安王妃今年已然年近四十,断然不可能和自己的面首弄出一个孩子来,便是弄出一个孩子来,也是不可能有份继承北安王府的。 所以只要北安王妃一死,这北安王府,就还是燕国皇室囊中之物,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也为了防止北安王旧部心中不满,这些年燕国皇室对北安王妃也算是不错。 晏兆并不想和北安王妃起冲突,万一北安王妃决定站在南清王那边,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于是晏兆只能好声好气地请楚祈坐下,吩咐一旁人上了茶,方问了一句:“不知王妃叫楚公子过来,是想商量什么事情?” 楚祈接过茶来,皓白的手衬着那骨瓷茶杯分外好看,楚祈只闻了闻,便将那茶杯放到了一旁,微微侧了脸,狭长的眼睛里蕴着些许说不出来的姿韵,长睫轻抖,缓慢开口,“我是想来告诉殿下一声,我亦想要那晏婴死,很愿意和殿下合作一番。” 晏兆微微一愣,仔细地在心里头忖度了一番,没想出来这楚祈会和晏婴有什么纠葛。 只传说,晏婴去往秦国的时候,好像沾染了那么一点断袖的毛病……晏兆偷偷将楚祈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番。 说实话,这般尤物,不论男女,都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若说这晏婴美艳不可方物,惑人至极,那楚祈就要更胜他几分,已然美到了难辨男女的程度,可却又不叫人讨厌。 晏兆想,说不定是这晏婴换了口味,伤了楚祈的心。 “那楚公子是想怎么办?”晏兆掩饰好自己眼神里头那一抹促狭,问了一句。 楚祈微微垂眼,想了一会儿,方抬起头来朝晏兆一笑。 这一勾唇,似是撼动了万里江山。 楚祈眼睛里头的神韵令人倾倒,漫天繁星齐齐闪耀,盖过了明月的华光。 “我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想来殿下也做了不少的准备,只等着最后大战之时,给我留那么一点地方就是,保证会让殿下如虎添翼。” 话罢,楚祈也不给晏兆打听的机会,径直起身,晚风从窗口逸了进来,拂起楚祈的衣角,他背对着晏兆,轻声一笑,“这便辞过,多谢殿下。” 甚至不给晏兆反驳和拒绝的机会。 然而晏兆却也忘记了生气,他望着楚祈的背影离开,只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何处熟悉。 秦宜和晏婴摸出了城去,后头跟着的十大高手自觉十分憋屈,本以为是浴血一战,谁知道什么都准备好了,却只是进城来看了一个伺候茶水的小丫头。 他们甚至连句台词都没有。 不过再一想,自家主子也没有台词,这便心里头好受了许多。 秦宜偷偷撞了撞晏婴,挑眉问了一句:“你不去瞧瞧你的老相好?” 晏婴正在想到底要如何应对晏兆才好,冷不丁被秦宜这么一问,下意识就接了一句:“哪个?” 秦宜没做声,晏婴等了一小会儿,忽而发觉不对,忙转头解释道:“宜宜,你晓得,我自打遇见你之后就再也没……” 晏婴本是想在这一个“老”字上面下功夫,对秦宜即兴来一段告白,告诉她,自打遇见她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相好,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他所有的相好都因为秦宜变成了老相好。 他命中注定要栽在秦宜手里,命中注定要成为秦宜生命里的浪子。 晏婴想,就算最后不能在一起,好歹曾在她生命里走过一程,留下一段浓墨重彩的短篇,叫她一辈子都忘不掉自己,也很好了。 总好过那个苏策,温润如玉一辈子,到头来,不过是个句读。 晏婴才不要做个句读。 谁知道秦宜压根没等晏婴说完,转过头来似是有几分苦闷,皱着眉头道:“我好像……失忆又严重了……” 晏婴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疾风从他耳边刮过,发出呼呼的声响,晏婴想着莫不是自己听错了…… 秦宜忘记了旁人不要紧,只要还记得自己…… 晏婴策马往秦宜那里靠了靠,只听得秦宜又补充了一句:“我真的想不起来你那个老相好是哪个,叫什么名字了……” 晏婴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直直地伸出去要掐秦宜的脖子。 秦宜笑得难以自已,策马往前,回过头来朝晏婴弯着眼睛笑。 夜风卷起她的长发,掩住了她的脸,可那双眼睛却明亮异常,在暗夜里头熠熠生光。 终其一生,晏婴都没能忘得掉这个笑容,也没能忘得掉这双眼睛。 晏婴亦是拽紧了缰绳往前,心里头的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欲猖狂任他狂! 宜宜,我既和你在一起一天,就要快活一天,若是明日别离,至少我还有这么一段回忆。 第258章 吸人精魄狐狸精 第258章 吸人精魄狐狸精 大秦元顺帝七年边关翁州那一战,在后世史书之上不过写了寥寥数笔。 史官挥笔不过须臾时刻,而曾经历过那场战役的人,却是至死都记得那暗夜之中的刀光剑影。 那一场战役,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小翠把晏兆营地的消息打探出来之后就告诉了秦宜,晏婴和秦宜摸进了城,照着小翠给的线图路往晏兆处走。 翁州州丞一早就潜逃出了翁州城,莺莺燕燕被关在家里头哭,从正妻到最得宠的小妾,州丞是一个都没带走。 明明暗暗的灯火下有一个绝色的少年,他怀里的人正伸出一只皓白的手去把玩他的头发,楚祈微微低下头,在怀中女子的额上印下一个吻。 “你在想什么?”女子慵懒开口,声音微微有些低沉,却莫名带了几分惑人的滋味。 楚祈不说话,绵软的唇舌在女子的面上辗转流连,最后停在她的睫毛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在想……何时才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块……” 那女子的笑声不像普通少女一样清脆如银铃,反而是有些沙哑和低沉,可是听起来却独具韵味。 她挑眉,朝下倒去,任由自己半干的头发铺在楚祈的膝头,像是有人洒了墨汁,浓成一副美妙的画卷。 “阿楚,你真的有这么喜欢我吗?”徐荣荣仰头看着楚祈,眼睛里头有无数星星的光芒。 楚祈亦低着头看她,在人的姓氏前头加一个“阿”字是南国人的叫法,徐荣荣的嗓音不似那些南国女子一般婉转如玉,却比吴侬软语听起来更叫人心动。 楚祈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放大,他手指微曲,清浅替徐荣荣梳理着头发,徐荣荣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忽而听得楚祈轻轻“嗯”了一声。 徐荣荣笑出了声音,她伸出双臂来环住了楚祈的脖子,楚祈轻声笑,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了徐荣荣的脖颈上,她有些痒,咯咯地笑着,吻上了楚祈的唇。 楚祈抱住了她的腰,徐荣荣抬起腿来环住了楚祈的腰,两人边走边退,慢慢隐在了一片昏暗的灯火里头。 楚祈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徐荣荣吸走,如此火辣热情的女子,如同吸人魂魄的狐狸精。 可是徐荣荣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楚祈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所以他防备她,却不由得为她而沉迷。 如同坠落在了沼泽地里的旅人,自此一生都无法离开。 翁州被笼罩在一片暗黑里头,寂静的城镇里头间或传来几声狗吠,好像和从前没有什么不一样。 然在这平和的景象之下,不少人都在暗地里行动着。 他们派遣出了探子,调兵遣将,或是亲自查探,早就舔舐过无数鲜血的刀重新被磨得锃锃发亮,在暗夜里头反射着清冷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来的味道,有的猫狗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开始不安起来。 它们抓挠着门和墙,拼命地想要逃离。 翁州城中已经有了不少的巡逻侍卫,晏兆多疑,想来早就开始防备起晏婴和秦宜的动作了。 秦宜躲在暗处,与晏婴以及那十大高手一起,借着风刮过树梢声音的掩护,悄悄地往前挪。 小翠给的地图十分仔细,秦宜借着月光仔细地看了看,方才指了一个方向。 就在那侍卫转身的瞬间,几人迅速闪过,等到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了被风吹过之后颤抖的树梢。 阮娘的轻功不好,十大高手里却有人不输虎子,不过是须臾功夫,秦宜就已经蹿到了墙上去。 幸好今日秦宜把刀架在了晏婴的脖子上,逼着他把红衣裳换成了黑衣裳,不然在这样的夜里头,定然是早就被人发现了。 晏婴感念秦宜关心他,秦宜却回之以冷笑,“老子才不管你死活,别暴露了老子。” 晏婴才不管,只笃定认为秦宜待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好,一路上都在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宜,眸中深情几乎都要漫出来,看得秦宜起了一路的鸡皮疙瘩。 纵使到了翁州,晏兆仍旧不肯自降身份,住得这里是从前一个行宫。 这行宫还是天下尚未四分之前,越皇建的,后来划归大秦属地,又因为实在偏远,多年来根本没有秦皇愿意往这里来,慢慢也就衰败了。 只是内里一砖一瓦,还是能看出来当年大越的荣光。 阮娘率先下去,尔后张开双臂,于黑暗之中精准万分地接到了秦宜。 秦宜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了两步。 这是一条幽深的回廊,旁边的草木生长旺盛,间或传来几阵虫鸣声,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 不过秦宜还是认了出来,再往前一点,就是曾经关过他们的地方,秦宜被带出来的时候,曾远远看见过这个回廊。 小翠画的地图就到此为止,行宫之中的机密不是她能探听到的。 秦宜弯腰前行,像是一只暗夜里头伺机而动的猎豹。 十二人一起行动目标过大,这便分成了三队,晏婴本是死赖着秦宜,但是本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秦宜坚定地拒绝了他。 没错,纵然秦宜并不想承认,她委实只能算个鸡蛋,用力一磕就碎了。 秦宜与晏婴分开之后就往前摸去,这世上的行宫建造得大抵相同,繁华的无非就那么几处。 秦宜在黑夜之中摸索着前行,隐约瞧见了前头有一处尚算巍峨的宫殿。 周遭的空气之中没有一点声音,秦宜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阮娘见秦宜停住脚步,刚欲问话,忽而身子向后仰去,秦宜亦是被阮娘拉了一把,顺手掷出了手中的匕首。 长刀与匕首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几乎是在一瞬间,黑暗之中忽然就冒出了七八个人。 “保护好姑娘。”阮娘护在秦宜的身前,抽出了腰上的软箭。 刀光剑影闪作一团,交织成了晃眼的景象,秦宜握着匕首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柱子方才安下心来。 秦宜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她下意识伸手入怀,却不知道自己要摸什么东西。 第259章 人活一世要开心 第259章 人活一世要开心 一把刀横空劈来,秦宜弯身去躲,挡在她前头的阮娘迅速后仰,后背都差点贴到了地上去,而正在阮娘身后的一个人弯弓搭箭,嗖地一下就穿透了前头人的喉咙。 那人连惊呼一声都来不及,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秦宜紧紧地贴在那根柱子上,呼吸急促,有什么场景迅速从她眼前划过,她却寻摸不到。 解决了两三个人之后,阮娘护着秦宜往前走,剩下的两个人武功不凡,不过手起刀落的功夫,那几个侍卫便身首异处。 四下里一片漆黑,这行宫本就荒芜了很久,纵然晏兆在此落脚,也并没有将每一个角落都清理干净。 秦宜几乎能听见数百年前大越的歌舞声回荡起的寂寞和空旷。 刚刚那一场厮杀并不算激烈,却让秦宜走了这么一会儿了,仍旧心跳不稳。 眼看就要转过弯的时候,忽然刮过了一阵风,也就在这个瞬间,一点预兆都没有,秦宜迅速后仰身子,一拳打在了身后人的腹部,然后迅速旋身跪地,趁那人吃痛的功夫,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的弓箭。 久违的熟悉感迅速蹿上心头,秦宜感觉到一股力量从她的手心流窜到了头顶。 也就在阮娘和剩余两个人还在奇怪的时候,被秦宜打了一圈的人手中的匕首自然落下,差点插到了秦宜的身上去。 几乎就在同时,草丛中忽然又冒出了七八个人,寒冷的刀反射着月亮清冷的光芒,直直地朝着秦宜的头顶而去。 秦宜迅速卧倒,就地一滚,堪堪躲过那把刀,尔后弯弓搭箭,穿透了那人的喉咙,然后弓箭势头不减,顺势射到了后头那人的眼睛上。 一声尖叫被阮娘的匕首割断,温热的鲜血溅到了秦宜的脸上去。 旁边一人又举刀来砍,秦宜闪身去躲,被那人斩断了几根发丝。 秦宜抬起弓箭来挡,那人的刀来势汹汹,秦宜迅速倒落在地,翻身抬腿,狠狠一脚踹在了那人两腿中间,那人吃痛弯下腰去,秦宜操起一根箭来,直接插进了那人的喉咙。 下一秒,秦宜将那箭拔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一番,那人捂着喉咙往后咯咯地往后退,鲜血从他的喉咙里汩汩往外涌,若不是秦宜躲避及时,就要被他砸在身上。 与此同时,秦宜双腿成剪,夹住了一人的胳膊,就在这一停顿的功夫,阮娘躲过了那一把刀,然后反手把自己的刀插进了那人的胸膛。 秦宜如同一只暗夜里头的猫儿一样蹿了起来,阮娘踹在了一人的腿弯,那人摔到在地,下一秒就被秦宜用匕首抵住了喉咙。 “晏兆都知道了什么?”秦宜声音冷到冰点,最后那段时间里晏兆的害羞和一点点温柔根本就没被秦宜看在眼里,她知道,他们被晏兆抓回来的时候,晏兆是真的下了杀心的。 她才不会对晏兆网开一面。 她相信自己从前是和晏婴认识的,而且她很愿意帮助晏婴。 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心里头开心,她既心里想要帮助晏婴,那便要去帮助晏婴。 那人刚欲开口,却被秦宜用匕首压住了舌头。 “小点声音说就行,”秦宜笑,眼睛弯弯,却杀机毕现,“我能听清。” 那人想要呼喊帮手的想法被秦宜扼杀在了喉咙里头,他索性咬了牙,一言不发,凉凉的匕首就压在了他的牙上,只要秦宜的手稍微一动,就可以割下他的舌头来。 “尽可以保留你的忠诚,”秦宜接过了阮娘递过来的匕首,凉凉地贴在了那人的两腿中间,“听人说这一招特别好用,我今日也想试一试。” 秦宜话音刚落,那人便打了个寒噤。 没有男人不怕这一招,秦宜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己天生就知道这些事情。 “主子一……一早就知道你们要来了……”那人颤抖个不停,生怕秦宜的手抖,自己的下半身和下半生就都完了,“沿路皆有埋伏……说……生死不论……” 很好,秦宜把那人拉了起来,然后一记手刀砍在了那人的后脑。 跟着妙回天学了段日子,秦宜还是晓得应该往哪里砍才最有效的。 “往这边走。”秦宜四下里看了看,终于指定了一个方向。 原本那个叛乱的高手被阮娘一刀砍断了头,连犹豫都不曾犹豫,可见阮娘在晏婴身边的地位的确很高。 在解决了七八个人之后,秦宜三人终于摸到了晏兆的住处。 而此时的晏婴和其余四大高手还不知道到底在何处。 阮娘率先跳进了屋子,悄无声息地对秦宜使了个眼色。 秦宜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慢慢地往前挪。 黑暗之中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秦宜握着匕首慢慢慢慢往前走,月光透过窗子铺满了屋子,拉长了秦宜的影子。 她摸到了床前去,床上那人的呼吸声平稳得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 秦宜手中的刀高高地扬了起来。 然后重重地落了下去,就在刀尖离晏兆的胸口还差一寸的时候,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清醒异常,显然是一直都没有睡着。 “我没有想到你是真的能下得去手。” 秦宜勾唇一笑,“没有到最后一刻,不能算。” 晏兆挑眉,并不闪躲,只等着秦宜做出一个抉择。 然而下一秒,秦宜手中的匕首就落了下去,刀尖发出一阵碰撞声,很显然,中间有一道铁甲相阻。 “我知晓你定然不肯相信我,也晓得我肯定伤不了你的性命。”四下里钻出不少的黑衣人来,秦宜将手中的匕首丢在了床上,举起手来笑道。 晏兆忽然觉得,被秦宜这么一说,好像理反而不在自己这里了。 “欢迎你再次回来,”晏兆没有多说话,直接朝旁边的人挥了挥手,“仍旧带下去吧。” 秦宜和阮娘一道被扔到了原来的那个小屋子里。 外头是黑夜,这屋子里头更黑,阮娘急得走来走去,秦宜倒是不慌不忙,只闭目养神。 “姑娘,不知道主子现在怎么样了?”阮娘试探性开口问道。 第260章 事事皆不遂人意 第260章 事事皆不遂人意 秦宜被抓,晏婴逃脱却被围困翁州城中,南清王带来的两万兵马已经到了翁州城外。 北燕夺嫡之战,于大秦边关打响。 晏兆派人找了一夜,还是没找到晏婴的身影。 但是不重要了。 北燕皇族旧部已经在北方挡住了南清王的进攻,这一战,他会彻底剿灭南清王叛乱一族。 他会成为大燕国唯一的王。 第二日清晨,战角吹响,鼓槌带起风来,刮着人的衣角翻飞,铁甲上回荡着隆隆的鼓声,两面绣着“燕”字的大旗遥遥相望,誓要将对方砍落。 晏兆立于城墙之上,下头是乌央乌央的两万人马,打头的是南清王手下得力的副将周统,还有妙回天和顾都。 并没有苏策。 晏婴临行前告诉周统,不可让苏策参与任何的决策。 苏策倒也不恼,每日就和妙回天在一块学习医术,出入皆有人跟随,形同软禁他却不慌不乱,好像仍旧是从前京城岁月,他还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苏相。 妙回天和顾都微微落后周统一点,妙回天见顾都双唇紧抿似是有些紧张,便拍了拍他的手笑道:“莫慌,不要紧的。” 周统是个爽快人,转过头来朗声笑道:“小娃娃没有见过战场吧,其实也不吓人,这刀一下去啊!你就顾不得害怕啦!” 后头几个兵士跟着周统笑了出来,顾都白了脸,妙回天忙握紧了他的手。 顾都朝妙回天点头示意感谢,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滔天的喊杀声响了起来,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晏兆落下了一颗棋子,对面的军师头上缓缓滑下一滴汗来。 “都准备好了吗?” “绝无错处,”军师稍稍擦了额上的汗,“线人说了,他们中了我们的计谋,今日会集中火力攻打西城门。” 晏兆淡淡地“恩”了一声。 西城门表面上看起来易攻难守,但是他今日着意在那里布置了很多的军力。 日头一寸一寸地往人的头顶上挪,战场上的人一批接着一批地倒了下去,又有另外一批人站了出来。 他们举起刀来往旁边人的身上砍去,任由鲜血溅了自己一头一脸,然后渐渐干涸。 一直到最后,甚至分不出来到底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他们踏上战场就是军人,本以为是军人的使命就是保家护国,可最后他们却把长刀刺进了同国人的腹中。 也许几十年前,对方的父辈还是朋友兄弟,曾坐在一处喝茶谈天。 他们护不了国,只能保家。 若是自己在战场厮杀,后方的妻子就能过得更好一些。 西城门处的战役越来越胶着。 晏兆在主城楼之上闲适落子,间或抬起头来看一眼太阳,对入耳寒心的喊杀声置若罔闻。 “殿下——!”一脸喜色的小兵冲了上来,“敌军已经落入我们挖好的大坑……” 他的捷报尚未说完,晏兆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忽然有一个满脸血污的人冲了过来。 “殿下!东城门马上就要失守了!” 晏兆手中的黑子掉落下去,堵住了自己的活路。 怎么可能! 东城门最是易守难攻…… 晏兆顾不得思考其他,抬脚便往城楼下跑去,夺过了一匹战马,然后就往东城门冲去。 南清王骑马在大军之前,朝着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晏兆浅笑。 惊雷炸响,晏兆眼前一片漆黑。 他所有的探子都报告说,南清王病重,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晏婴的肩上。 病重!那么一夜之间出现在翁州的这个人是谁! 晏兆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虽双手颤抖,却紧紧握住缰绳不叫自己表现出来,沉声道:“南清王。” “五殿下,”南清王看起来要比晏兆沉着很多,他又策马往前几步,“咱们又见面了。” “没想到南清王的身子好得这样快,想来是儿子太过不中用,还是要南清王亲自出马。” 南清王轻笑,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晏兆看着他的脸出神。 南清王长得也很俊俏,当年他的母后,是先祖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若不是母家不够煊赫,说不定先祖皇上早就废了先皇,立南清王为太子了。 而南清王蛰伏多年,终于是在先皇死后,忍不住了。 晏兆在太阳底下打了个寒噤。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着楚祈眼熟了。 楚祈长得像晏婴,更像南清王。 “最后这一场战役,”南清王扬眉浅笑,“殿下觉得,是谁赢了?” 晏兆挥手,朝着北面嘶喊了一声,“那里广袤疆土,全部都是我囊中之物,本殿手中握着遗旨,乃是燕国正统的继承……” 南清王伸出一根食指来摇了摇,纵然年岁已高,旁人还是不得不承认,南清王身上仍旧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殿下有先皇的遗旨,焉知本王就没有先祖的遗旨?殿下要是死在这里,燕国皇位不可能无人继承,本王就是最为正统的继承人。” 晏兆的上下牙磕在一起作响,比起南清王,他到底是太年轻了些。 但是晏兆相信,南清王不过是吓唬他罢了,他还有这么多的人马,就算是现在掉头离开,正城门处的士兵也能拦住南清王。 只要他能逃离翁州,逃到北方去,他就仍旧是燕国的王。 南清王笑得不紧不慢,他身后不过只有两千兵马,晏兆身后也不过百余人。 他不急。 晏兆已经是被他围困起来的老鼠,他这只猫儿,玩他一会儿再吃也无妨。 晏婴终于替他做了一件称心如意的事情,南清王的面上浮起一丝浅笑,待到看见远远有人策马奔过来的时候,南清王面上的笑容就更盛了。 “殿下……”满脸血污的士兵飞奔而至,待到看见南清王的时候,惊诧万分,以至于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 晏兆气得眼前发黑,厉喝了一声,“说!” 晏兆一面说话,一面狠狠地盯着南清王,南清王坦然地接受着晏兆的怒视。 那小兵上下牙磕在一起,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第261章 下辈子不要遇见 第261章 下辈子不要遇见 “殿下,正城门失守了!”那小兵几乎不敢去看晏兆的脸色,匆匆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晏兆面上的血色尽数退了下去,往后倒了一下,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 “不可能……”晏兆白着脸,下意识念了一句。 南清王面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从他的笑容之中,可以看见晏婴的影子,也能看见楚祈的影子。 楚祈从南清王的身后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的是黑色的铠甲,并不显眼,刚刚隐在南清王身后,也并未被晏兆发现。 他一出来,就接受到了晏兆的怒视。 “委人身下的男人,我呸!”晏兆啐了一口,“本殿早该想到,能心甘情愿被一个女人养着,做一个面首的男人,能是什么讲信义的人!” 楚祈却并不恼,只浅浅一笑,唇角勾起的弧度仿佛拢住这耀眼阳光,“我可从未骗过殿下,我是真心想要晏婴死。” 晏兆转头去看南清王,他却面不改色。 楚祈的声音有些清冷,完全不似晏婴狐狸一样妖孽,所以纵然两人长得有些相像,也很难想到他们两个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晏婴如一团烈火,一只红狐,楚祈却如一勾弯月,一汪冰湖。 晏兆勒紧了缰绳,任凭身下的马不耐烦地打了几个响鼻。 他白着脸惨笑,“是本殿输了,本殿再怎么心狠,终究是狠不过南清王殿下。” 他疯癫的时候,可以去屠城,任由一城百姓在烈火之中哭喊求饶,他却放声大笑。 可南清王却能在清醒的时候,为了皇位,为了取得北安王府的支持,而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性命拱手奉上,甚至不介意亲手递上屠刀。 不过晏兆想,晏婴现在应该也不是南清王唯一的儿子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楚祈向前一步,策马到南清王身侧。 “还请殿下谅解,既然父亲愿意将祁收归祖籍,祁自然是感激涕零的,更何况父亲为了补偿祁,答应了祁不少的要求。” 南清王但笑不语。 晏兆看他们两个父子情深看得几欲作呕。 南清王母妃并无甚势力,所以他费尽心力娶了一个家世煊赫的王妃,多年来一直同那王妃举案齐眉,纵然王妃生下晏婴之后便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南清王也没有娶过旁的女子。 王妃的母家对南清王是说不出来的满意。 等到南清王把楚祈带回去的时候,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觉得打脸。 他们一手扶持起来的南清王,将流落在外的儿子带了回来,为了这个做过面首的儿子,杀了王妃唯一的孩子晏婴。 晏兆忍不住想笑,他真的很想亲眼看一看这一场戏。 晏兆调转了马头,飞速往前奔去,他身后的人迅速跟上,于后头边战边退,尽力为晏兆拖延最后一点时间。 楚祈抬起了手。 从北安王府推出来的机弩车早就被搬上了城楼,楚祈的手轻轻一挥,如蝗虫一般密集的箭羽霎时间飞速向前,携带着风往前挂刮去。 那些侍卫如野草一般倒了下去,一根箭狠狠地咬上了晏兆的后心。 晏兆并没有感觉到痛,他只觉得自己被马抛到了半空中,整个身子都变得轻飘飘的,然后慢慢慢慢往下落。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那一瞬间,很多事情在晏兆的眼前闪过。 他幼时曾和晏婴一道去骑过马,射过箭。 母妃曾因为他犯错而打他,后来又抱着他哭。 父皇死在了疆场上,尸骨拉回京都的时候都已经腐烂发臭,他却被母妃推上前去抱着父皇的尸体哭。 大皇兄还没坐上皇位,就死在了自己的府邸里。 他刚脱下孝服又重新穿上,在祠堂里面跪了一天又一天,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要做什么。 最后显现在晏兆眼前的,是秦宜的那张笑脸。 他与她本就是两路人,当初那一点点的恻隐之心,也确实只有那么一点点。 她是个好姑娘,应该活下去。 晏兆闭上了眼睛,泪水从他眼角滑落,然后跌落下去,可能自己真的早就该死了吧…… 来世要是可以的话,我不要遇见你们所有人。 所有的爱恨情仇,就在这一辈子画上句号,下一辈子,我要做树做草做石头。 再也不要做人了,太累了…… 晏兆的呼吸被人扼住,全身的热量都从胸口那里呼啦啦地飞走,他的身子越来越凉,也越来越沉,终于是跌在了地上。 晏兆只听到了最后一句模模糊糊的话。 “是真的死了吧……” 南清王话中的兴奋难以掩盖。 远处有人踏马飞来,溅起了迷眼的尘土。 南清王仰头去看,正是苏策。 “这位公子,不知……” 苏策后头一人踏马出来,虽眉目之间尚显青涩,但是一身的戎装却让他看起来坚毅了许多。 “南清王,”那人颔首,“我乃是大秦洛王世子秦玦,奉秦皇之命过来。” 南清王立马就知晓,这是秦稷恼了。 北燕的事情,不在自家解决,跑来秦国这里,秦稷就是让秦玦来敲打敲打南清王的。 若是南清王战败,被敲打的就是晏兆了。 总之秦稷才不会在乎谁死谁活。 南清王赶紧下马,笑脸相迎,“原是世子,实在失敬,此事也是我们的错,等到本王回了燕国,立马就会派出使臣,与秦皇商量两国交好之事,秦国此次帮了本王不少,本王也理应报答,岁奉之上,本王会让秦皇满意的。” 秦玦点了点头。 身穿铠甲的秦玦并不像在京城之时那样胆小怯懦,也可能是在秦宜死后,他一夜之间长大了。 苏策还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告诉秦玦,秦宜还活着的事情。 “王爷客气了,”秦玦微微拱手,“想来长途跋涉,王爷也累了,我会在翁州城外驻守,烦请王爷在两日之内,收整好自己的东西。” 苏策望着南清王出神,他想到,秦宜还想着用那个埋下的玉石大赚一笔,没想到南清王直接杀了过来,晏兆已然死透,整个燕国都没有人能和南清王争夺皇位了。 而晏婴此时却不知道在何处。 苏策不得不承认,晏婴还是个聪明人的。 第262章 他要做唯一的儿 第262章 他要做唯一的儿 他表面上安排着众人疏远自己,实际已经和副官通过了气,万万不能落入晏兆的圈套之中。 苏策立在南清王面前,一阵萧瑟的风刮过,苏策脸旁的碎发被刮起来几根,挠着自己的脸有那么一丢丢的痒。 苏策想,晏婴是不是故意躲藏在翁州城里,不来见南清王。 他应该不怕死。 他怕昔日兄弟反目,眼睁睁看着晏兆赴死,他怕父子情深不再,楚祈登上高位,他则被弃若敝履。 秦宜还未恢复记忆,苏策也不想让她现在就回京城。 李姚儿虽然死了,可是秦稷不会放过秦宜的。 大秦皇族不留女儿,秦稷对皇位和江山的渴望,苏策比谁都清楚。 秦玦在一旁望了苏策一会儿,方小声说道:“苏相,咱们往城外去吧。” 秦玦想要问一问,苏策跟随秦宜坠崖,那么既然苏策活下来了,是不是王叔也…… 苏策点点头。 苏相,很久没有人这样唤过他了。 离京之后,他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了一些,可有秦宜相伴,妙回天也是真心想让他成为自己的传人,完全真心相待。 他是真的不想回去了。 可若他和秦宜必须要回去一个,他当然会选择让自己回去。 他回去,秦宜活下去的希望就能再大一些。 秦玦和苏策调转了马头,往城外而去。 这一场战役太过简单,并无太多杀伐,后世的史书之上也没有太多的叙述,只说原本最有希望继承的大统的五皇子暴毙翁州城,南清王顺利登基,立下的太子却不是南清王世子。 后来这一段故事被编成了许多的版本,无数人以此为背景写了不少的话本子,有人写晏兆屠城,遭受报应,然后客死他乡,有人写翁州城中一对普通恋人相爱不相守,终于死在了一起。 更多写的,则是被立为北燕太子的那个绝色男子的故事。 他叫晏祁,在改姓晏之前,他是北安王妃后院里头,最受宠的面首。 很多人写了他和北安王妃的故事,也有人写他和另外一个女子的故事,有人将他描写成了一个敢爱敢恨的浪子,也有人说他是爱而不得的凄苦人,还有人将他写成南清王安插在北安王府的棋子,甚至说当年北安王的死,也都是他们二人一手策划。 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叫徐荣荣的女子。 秦玦和苏策离开之后,楚祈对南清王说了一句:“你要的我都给了,现在该你了。” 太阳升到了人的头顶,南清王在一片阳光之中打了个寒噤,他刚想开口说句什么,楚祈忽而轻声一笑,“皇上不会是想出尔反尔吧。” 南清王被“皇上”二字震惊,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楚祈。 他知道自己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却多年来不敢去闻去问,他仰仗着王妃的母家爬得越来越高,直到谁都不能再来帮他。 然后这个儿子横空出世,南清王觉得老天爷真的是着意关照自己。 可惜他本以为真的能父子情深,楚祈忍辱负重多年,有人说他以色侍人,丢尽了天下男儿的脸。可是南清王望着他好看的侧脸,怎么也想不到北安王妃为何会喜欢楚祈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 他不光面上冷,从来不肯笑,心更是冷,他要求南清王杀了晏婴,他要做南清王唯一的儿子。 南清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想皇上应该是下不去手,”楚祈轻声一笑,面上却冷若冰霜,“那么就由我来动手吧,就当是父子相认,我送给皇上的礼物,想来北面还有不少事情需要皇上来处理,皇上不若先行回去。过几天,我自会带着北安王府的全部兵力,前往京都参加皇上的登基大典。” 南清王没有别的道路可以选,他调转了马头,带着自己身后的人往外退。 不过是个儿子罢了,立谁为太子都是一样的。自己还是皇上,将来广纳后宫,他还有很多机会。 况且晏婴一点也不适合做太子,南清王这样安慰着自己。 他原本将晏婴派遣过来,不就是双方心里清清楚楚,晏婴此行,就是来送死的吗? 楚祈仍旧立在那里,往北面而看。 半晌后头才有人悄悄过来,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公子,并没有找到人。” 楚祈懒懒“恩”了一声,他知道,就算是晏婴再蠢笨,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自己找到。 更何况晏兆也已经找了好几天了。 楚祈面上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衬着他的眉目越发叫人觉得心头一冷。 秋日里萧瑟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地刮过,楚祈于秋风之中斜斜挑起唇角,“晏兆关押起来那个女人呢?” 旁边的人拼命低着头,轻声道:“属下之前派人去找,也已经不在了。” 想来是战事打响的时候,晏婴趁乱救走了她。 但是不要紧,自己并不需要什么人质。 反正最终的目的就是让晏婴去死,至于这路上有多少人给他陪葬,楚祈一点都不在意。 这都是他的母妃作下的孽,合该由他来还。 他原本也该是长在京都里的翩翩公子,却成为边关人见人怕的恶魔面首。 他的母亲本来也该在王府之中养尊处优,却无声无息地死在边关破庙。 他恨南清王妃,恨南清王,也恨晏婴。 蛰伏多年,终于到了能报仇的时候了。 “去找,生死不论,如若当场斩杀,我要见到人头。”楚祈的声音里头没有掺杂半分情感,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将自己的全部情绪都隐藏在心底了,面上则永远都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旁边的人领命退下,楚祈扯了缰绳,往城东而去。 那个破庙年久失修,翁州城里的人都奇怪,为何这么多年来这破庙都屹立不倒,像是有人一直在偷偷修缮,可若是修缮了,为何又不好好整修一番? 楚祈在破庙前下马,抬脚进去。 尘土气味扑鼻而来,从前的旧事也慢慢显现在他的眼前。 楚祈往前走了几步,跪在了那个破得不成样子的蒲团上面。 他伸出手去细细地摩挲着早就掉了漆的长案,一寸一寸地感受着上头的温度。 第263章 请你给我一个家 第263章 请你给我一个家 从前他就是在这个破庙里度过了许多日子,而他的母亲,也是死在了这里。 那些人的嘴脸,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母亲的哭喊声,日日夜夜响在他的耳畔,暗夜之中更加清晰,让他难以成眠。 若不是荣荣,这些年来他可能连个囫囵觉都没有办法睡。 想到徐荣荣,楚祈的心头一软,可是该死的人,必须要死,那些人,必须要付出代价才行。 人性本恶,楚祈才不在乎这翁州人的生死,他的母亲就是在这个破庙里头哭哑了嗓子,到最后甚至无力挣扎。 年幼的他被人按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腿登了两下,然后就再也不会动了。 是她的美貌吸引了南清王,也是她的美貌加速了她的死亡,王妃容不下她,翁州这些乞丐,更是容不下她。 楚祈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他哭喊撕咬,却挣脱不开按住自己那人的铁手,母亲在一旁挣扎,按着自己的那个人舔着嘴角笑,说:“别弄死了,一会儿我也玩一玩。” 有两道泪痕跨越时光,从当年母亲的脸上流到了如今楚祈的脸上。 他至今都记得,他去帮母亲提上裤子时,触碰到了她的肌肤,还是温热的,只是她再也不会睁开眼镜了,再也不会对自己笑了。 他们都该死。 全部都该死! 楚祈睁开眼睛,仰头看着那挂满了蜘蛛网的佛像。 “人说佛能普度众生,”楚祈微微哑了嗓子,似笑非笑,“可你连自己都度不了,我杀过人,还想继续杀人,可我觉得自己没错。” 楚祈眼睛通红,像是非要逼佛像说出一句话来,“你们说要度可度之人,可你连自己的私念和贪心都度不了,你渴望金身,渴望日日有人朝拜,渴望香火气息不断,你凭什么!” 楚祈嘶吼出声,“当年他们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你为什么……你又在哪里!” 楚祈的泪水汹涌而下,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泥胎铸佛身,不过一念生一念灭罢了,”空旷的破庙里头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这佛像,说到底不过是人心头的执念。” 楚祈红着眼睛看向来人,微微嘶哑着嗓子,“既是执念,为何还要叩拜?” 徐荣荣走过来,不像普通女子一样步步生莲般袅娜,却也不似男子大步流星,她走得不卑不亢,恍若全然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和目光。 楚祈想,当初她应该就是这一点吸引了自己,所以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越来越喜欢她,难以自拔。 徐荣荣跪在了楚祈的身旁,轻轻磕下头去,她说:“我们叩拜执念,是为了放下执念。” 楚祈仍旧跪在那里,似笑非笑,“荣荣,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说这种话了。” 徐荣荣笑得眉眼弯弯,眼角都起了褶皱。 她对楚祈伸出一只手去,楚祈将手放在了她的手心,尔后一个反手,又将她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 “阿楚,回去吧。” 楚祈盯着徐荣荣的眼睛看,徐荣荣也就由着他看。 徐荣荣的眼睛很干净,眼角有一点皱纹,却反而给她增添了些许韵味。 她并不是美女,却没由来地叫人舒服。 “好。”楚祈就着徐荣荣的手起身,拉着她一道往外走去。 楚祈翻身上马,徐荣荣亦是从破庙旁边牵过了一匹马来。 楚祈进这破庙的时候神情恍惚,竟然没有瞧见徐荣荣的马,不然早就该发现她了。 徐荣荣上马的动作也很利索,楚祈忽然想笑。 他想起来刚和徐荣荣相识的时候,她连马都上不去,笨拙地像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马匹一般,她摔了无数次,才终于学会。 楚祈这些年来交给徐荣荣的东西很多,徐荣荣交给楚祈的也很多。 楚祈有的时候都不知道她哪里来了这许多的歪理,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她在一起,自己就身心愉悦,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说不出的快活。 徐荣荣和楚祈并驾齐驱,她微微往楚祈那边靠了靠,歪着头道:“阿楚,我很想家。” “那我们就回去。” “不是那个,”徐荣荣叹了一口气,有几分苍凉,“那不是家,阿楚,我们一起走吧。” 楚祈微微一愣,他转头去看徐荣荣,有几分不敢置信。 “滔天的权势我不在乎,”徐荣荣扬起大大的笑脸,半开玩笑地说道,“如山的金银我也不在乎,我只要美人。坊间传言不是说吗,‘纵得千金修妆奁,不如楚祈手拂面。’你是多少姑娘的梦中情人呢。” 楚祈被徐荣荣逗笑,狭长的眼睛里少见得带了一点温情,“这是你自己胡诌的吧,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徐荣荣往楚祈那边靠,楚祈伸手一揽,将其抱了过来,放在自己身前,将两人的缰绳系在一块,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揽着徐荣荣的腰,将下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了她的脖颈上。 徐荣荣缩了脖子,轻声一笑,“怎么是我胡说,像你这种天天冷着个脸的俊俏公子最受青春期女孩子的喜爱呢,她们最希望的就是有一个男人,长得好看,身材也好,还有钱,然后对谁都是一副欠了二两银子没还的死样子,唯独对自己情深似海,海枯石烂,滥砍乱伐,伐木取道……” 楚祈及时地打断了徐荣荣的话,他怕下一秒徐荣荣就说出一个“盗亦有道”,然后自己陷入死循环。 他靠在徐荣荣的肩膀上,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那么,你喜不喜欢,恩?” 尾音上挑,万分诱人,徐荣荣觉得自己的身子被楚祈一句话就给说软了。 她转过头去吻楚祈,楚祈亦是低下头来,于大庭广众之下吻得难舍难分。 楚祈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徐荣荣更不在乎,她只要自己开心,只要楚祈开心就好了。 徐荣荣在楚祈的唇上辗转流连,啃噬了一番,又长驱直入,像是要把楚祈的心脏和灵魂一道吸出来一般。 情至深时,徐荣荣呢喃了一句:“阿楚,给我一个家吧。” “好。” 第264章 我爱你却恨世界 第264章 我爱你却恨世界 楚祈把徐荣荣送了回去,一路上二人吻得意乱情迷,到后来,徐荣荣软软靠在楚祈的怀里,伸手握在了他的手上,有一点点硬,还有一点点凉。 楚祈的脸很漂亮,手亦很修长,但是他的手一看就不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他的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关节处也有一点粗大,一看就是从小受过苦。 徐荣荣拼了命地对他好,暖了三五年,才把楚祈给稍稍暖了过来。 “阿楚,”徐荣荣仰起头来,绕着他落下来的几缕头发,笑得眉眼弯弯,眸子里头倒映着她爱人的影子,“我们一道去南宋吧,骑一匹快马,打那小桥流水人家走过,我带去你看看氤氲的南国。” “那里家家户户有水有花,划船的人喜欢唱歌,衬着水声悦耳动听,每天都有娇俏的妹子拿着挂着水珠的花在街口叫卖,一个铜板就能买一大把,你每天都给我买一把,好不好?” 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副美景,光是听徐荣荣这样说,楚祈就已经心生向往。 他微微低头,吻了徐荣荣的鼻尖,嘶哑的话语在唇齿之间研磨数遍,终于吐了出来,“好。” 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去南下。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与你,一道南行。 丧马不寻,陈宋皆平。于嗟洵兮,我与你,生死相依。 徐荣荣靠在了楚祈的怀里,微微低下头去,在楚祈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叹了一口气。 楚祈把徐荣荣送了回去,他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做,首当其冲的就是找到晏婴。 徐荣荣并未对楚祈有过多的纠缠,她抱了楚祈一小会儿,尔后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秋日里的太阳很高,明晃晃地让徐荣荣睁不开眼睛。 “阿楚,我等你回来。” 楚祈点点头,转身欲走,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来吻上了徐荣荣的眼睛,果不其然是一片潮湿。 “荣荣,一切都会好的,你等我。” 徐荣荣吸了吸鼻子,“你是我的夫君,阿楚,你不能对我撒谎。” “你一定要好好回来,”徐荣荣仰头看着楚祈,下一秒就跳到了他的身上去,在他的脖颈上狠狠咬了一下,“阿楚,我爱你。” 徐荣荣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子,楚祈早就发现这一点了,她完全没有普通女孩子的羞涩,也根本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礼仪,她若喜欢,就一定告诉你。 楚祈有的时候想,徐荣荣和自己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纵然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还是一直这样开心。 楚祈翻身上马,徐荣荣在后头看了一会儿,待到楚祈转过弯去之后,便也进了府。 旁边一人迎了上来,弯腰行礼,说了一句:“王妃,南清王派人给送了不少的东西过来。” 徐荣荣轻轻嗯了一声,复而又说道,“回头拿过去我看一看,然后捡些差不多的再送回去,找人告诉他,府中的一切事宜,都由楚公子做主。” 旁边的管家赶紧应下,心中暗想,王妃当真是宠这楚公子宠到了极致。 从前的王妃,和王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每每王爷出征之后,都要躲在屋子里头抹眼泪,要不是那时候王爷征战沙场无心纳妾,王妃这个正室夫人肯定会被那些小妾们给踩在脚底下。 可是王爷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王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哭了三天三夜,水米未进,等大夫来看过了开了药好了之后,就整个变了一个人。 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将倾大厦被她一人撑起,然后广纳面首。 可是自楚祈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入得了王妃的眼睛。 现如今,王妃宠楚公子宠到了这般地步,管家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毕竟王爷临死之前并没有留下子嗣,王妃去了之后,北安王府势必就要不复存在,如今这么一搏,说不定还能博出一点希望。 管家心里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但是不管怎么样,王妃吩咐的事情,他总要好好去做才是。 徐荣荣进了屋子,楚祈则去见了自己身边的那几个侍卫。 他们几乎把翁州城给翻了个遍,却还是没有找到晏婴,连秦宜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齐家去过了没有,还有之前他们住的那个小院,好像有地窖?”楚祈冷下脸来,显然对手下这些人的办事效率感到不满了。 旁边的侍卫战战兢兢答了一句:“回公子的话,都去查了,没人。” “城外那么多大军围着,他们两个难道能插着翅膀飞了不成!”楚祈狠狠地拍了桌子,看着下头低头不敢做声的人就是一阵心烦。 今日和徐荣荣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楚祈的心情也不算太差,这便平稳了呼吸,又吩咐道:“去城外,想法子把秦国军队里面一个叫顾都的给找过来。” 侍卫领命退下,楚祈则往后一躺,歪在了椅子上,闭上眼睛,轻轻揉着自己的额角。 他想让晏婴死,滔天的恨意冲刷上脑海,几乎让楚祈除此之外再没有了别的念头。 当年要不是王妃善妒,赶尽杀绝,要不是南清王冷血,抛弃妻子,他和母亲又何至于沦落到翁州? 他要那个女人生不如死,他要杀了她唯一的儿子,他要让她尝尝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 至于南清王,以后自己有的是法子可以折磨他。 让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赴死,让他回去被王妃的母家所逼迫,就是自己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 父子情深?去他娘的父子情深!他对除了徐荣荣的世间,只有滔天的恨意! 正被人四处翻找的秦宜和晏婴躲在一个暗处,脸上糊了无数的东西,晏婴很明显地对这种遮盖住自己美貌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但是毕竟保命要紧。 阮娘看着四周搜查的人,带着秦宜和晏婴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我说,那个人到底靠不靠谱啊?”晏婴尽量不让自己的嘴唇动,小小声说了一句。 秦宜白了他一眼,“死到临头了还挑三拣四,要不是跟着你,我至于这样躲躲藏藏吗,我感觉我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出去。” 第265章 到底能回哪里去 第265章 到底能回哪里去 秦宜十分后悔,自己怎么就瞎了眼,要帮晏婴,搞得现在自己要是被抓住,肯定就会被严刑拷打逼问晏婴的下落。 秦宜想了想,在严刑拷打和躲躲藏藏之间,她还是决定选择躲躲藏藏。 两人藏在了之前那个小院子里头,他们虽然知道这院子里头有个地窖,却不知道这里头还有个密室。 秦宜又过上了天天吃白米饭的日子,吃得她两眼发昏,今天非要出门去找小翠。 老是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她得想法子逃出去才行。 小翠从小就生活在翁州城里,一定会知道点其他的路。 本来秦宜是想把晏婴藏在这密室里头的,可是阮娘必须要跟着自己出门,万一被人搜查出来,那晏婴就只能坐以待毙了,于是就只能带上晏婴。 秦宜觉得晏婴就是一个硕大的拖油瓶,若不是他,自己完全可以和阮娘相亲相爱。 秦宜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和阮娘相亲相爱…… 大战过后的翁州城人人自危,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要出门买米买菜,秦宜三人也就混在人堆里头,瞧瞧地往外挪。 大战刚过,大家都没有心思去听说书的,茶楼的生意很不好,小翠也就赋闲在家,秦宜去敲她窗子的时候,她正裹着被子在床上点钱,见到是秦宜过来,小翠满脸的喜色。 “怎么弄成这样,”小翠忙给秦宜端过了一盘糕点,“我看你瘦了许多,这段日子是不是过得不好?” 秦宜往嘴里塞着糕点,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煞是可爱,小翠在一旁给她倒水拍背,轻声道:“慢慢吃,莫噎着。” 被冷落在一旁的绝色美男晏婴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当姑娘喜欢上姑娘,自己被冷落一旁,晏婴觉得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 这不再是那个纯洁的世界了。 “你们俩也吃啊,”小翠招呼着晏婴和阮娘,“知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用客气。” 晏婴本不想吃,所谓大丈夫不可为五斗米折腰。 但是他有很多的五斗米,却没有糕点,晏婴咬了咬牙,终于拿起了一块啃了啃,又对小翠提了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来点咸菜?” 太干了这也…… 三人吃饱喝足之后,秦宜方才告诉了小翠她的来意,小翠想了想,道:“这我还真不是很清楚,我小时候也不怎么出去玩,不过肯定街坊有人知道,你先在我这住几天,等打听到了,我就送你出去。” 晏婴在一旁紧张地看了秦宜一眼。 就这么一眼能看到头的屋子,统共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旁边还有个连门都关不上的衣柜,要秦宜怎么住。 难不成和小翠挤在一张床上? 这成何体统,孤……额……好像两个女孩子挤在一起也没什么要紧。 为什么自己总觉得秦宜会对小翠不轨呢……晏婴看了秦宜一眼,秦宜则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秦宜早就看出了晏婴的想法了,要是可以的话,她真的愿意和小翠住在一起,也不和晏婴回去一起睡那个小黑屋子,活像是被人关在了天牢里一样。 想起天牢两个字,秦宜忽然有点头疼……她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忽然想起来她曾飞奔进一个人的怀抱。 天牢……原来自己还蹲过天牢吗……也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罪…… 小翠看见秦宜这个样子,慌忙去拿她的手,焦急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又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大夫。” 秦宜摇了摇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摆摆手道:“没事,我就是想起了一点从前的事情。” 旁边的晏婴一脸的紧张。 小翠拉着秦宜的手,想把自己身上的热量传给秦宜。 从见到秦宜开始,她就开始心疼起这个姑娘来,她记不得前情往事,所有的一切都只化成了知宜二字。 既是不知,又如何宜?亦或不知,本就是宜? 小翠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秦宜好,只是每次看见她弯着眼睛笑的时候,就忍不住想给她糕点吃,给她茶水喝,给她糖给她肉,给她所有她想要,自己有的东西。 秦宜反握住小翠的手,轻轻捏了两下,好像是从前在茶楼一样,她弯着眼睛笑,小翠也就由着她去占便宜。 “我不能在这住,”秦宜拉着小翠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浑然不顾旁边的晏婴已经是一脸的惊诧,“我现在被通缉了呢。” 秦宜压低了嗓音,小翠也是一脸的焦急,“那你要不要紧?” 秦宜摇摇头,“我在原来的那个院子里等你,要是你找到了路,就去敲那个院子的门,五长三短,当天夜里我就会来找你。” 小翠点点头,旁边的晏婴懒得看她们两个姑娘依依惜别,想要翻找点东西吃,却发现小翠实在是一穷二白。 “你万事小心些。”小翠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和通缉犯扯上了关系,只担心着秦宜的安危。 秦宜跳窗出去,回头朝小翠浅笑,眉眼弯弯,大而亮的眼睛在暗夜之中十分动人,“小翠,回头你和我一起走吧,我带你去更好的说书楼。以后你所有的糕点都由我来请,我带你去喝茶,去看山看水……” “得了,”后头的晏婴忍了一晚上终于是忍不住了,跟了一句,“是不是还要去看佛塔?合着要即兴来首诗?以为你们俩是话本子男女主呢!” 秦宜拍了拍小翠的手,“不去看佛塔,去看花。” 阮娘在一旁笑得不能自已,小翠点头,“好。” 秦宜这才跳了下去,跟着晏婴和阮娘离开。 三人在夜色的掩盖下朝那个小院子而去,路上阮娘耽搁了一下,还被晏婴骂了一通。 好在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秦宜十分不想回这个院子,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她真的有点想老头了…… 还有那个苏策,他一定知道自己不少的秘密。 可是苏策告诉她,她也许不想起来从前,会更快活一些……秦宜于黑暗之中捂住了头。 真的吗?自己的从前很不堪吗,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头空了一块,有人在每一天的梦中呼喊,叫她赶紧回去? 到底回哪去呢? 秦宜捂着头发呆,旁边的晏婴吸了吸鼻子,秦宜以为他在哭,转头去看,却见晏婴目光灼灼地望向阮娘。 第266章 我最后一点希望 第266章 我最后一点希望 秦宜亦是顺着晏婴的目光去看,熟悉了黑暗的秦宜看东西还是很清楚的,就在她几乎要以为晏婴要当着自己的面兽性大发对阮娘做点啥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下一秒,秦宜就和晏婴一起扑了过去,直接把阮娘压在了身下,阮娘在黑暗之中发出了低低的哀嚎声。 “交出来交出来,”秦宜和晏婴一道勉强按住阮娘,气喘吁吁道,“吃独食是可耻的!” 阮娘欲哭无泪,却挣脱不开秦宜和晏婴两个人,“我本来就没想吃独食!” 禁不住二人灼灼的目光,阮娘只好把怀里那个油纸包掏了出来,内里正是一只香喷喷的烧鸡。 秦宜忍了又忍,终于是咽了一口口水。 她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荤腥了。 “从哪弄的啊?”秦宜边说边咽口水,大着舌头问道。 阮娘交出了烧鸡,终于挣脱了二人的禁锢,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没好气地说道:“偷的。” “偷的?!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晏婴做出一副心痛的样子来,如同注视着自己失散多年的爱人一般注视着那只烧鸡,“你为啥就偷一只啊……” 阮娘蹲在一旁,捡了根棍子画圈圈,抬起头来委屈道:“我倒是想多偷几只,可是人家店里就剩下这一个了啊。” “你不会换一家偷啊,管他鸡肉羊肉还是牛肉的,先偷回来啊!”晏婴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摸那只烧鸡,被秦宜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手上。 阮娘无语,半晌才道:“这你都嫌我慢,骂我呢。” “骂两句就不上进了,太年轻。”晏婴咽了口口水,目光灼灼地看着烧鸡。 秦宜也蹲在那个油纸包旁。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阮娘一个清醒人了,她见状慌忙上前阻止,伸出了一只手去,问道:“今天不是在小翠那里吃了不少的东西吗?明天再吃这烧鸡吧。” “烧鸡这种东西就是要趁着新鲜吃啊,不然多浪费,”晏婴率先撕下一个鸡腿,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明天再说明天的事,今朝有酒今朝醉。” 秦宜有样学样,也撕下了一个鸡腿,不过两人还算有一点良心,都扔了个鸡翅给阮娘,阮娘捧着两个鸡翅,不知如何是好。 “就是就是,”秦宜在一旁帮腔,“明天你再去偷呗。” 阮娘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不过下一秒,阮娘就冲了过去,和秦宜以及晏婴厮打在了一起,争夺着那只烧鸡肉最多的地方。 纵然这里漆黑一片,好在三人心里头还有希望,有那么一点亮光,不算太难过。 与此同时城外的大营之中,秦玦脱下戎装换上便服,又恢复了京城之中那个好脾气世子的样子。 “苏相,”秦玦请了苏策坐下,又亲手为他倒了茶,这才坐下,搓了搓手,有几分手足无措,半晌才找到了话题道,“若是皇叔知道苏相还活着,不知道有多开心。” 苏策浅浅一笑,没说话。 秦玦抿唇,终于是问了一句:“苏相,既然您都活着,那王叔她……” 苏策低头喝茶,能听出来秦玦的话中带了多少希望。 他原本以为秦宜死了,可是如今见到了苏策,他满心满眼都是希望。 那个会笑会怒的王叔有可能还活着,她还会约自己一道去逛青楼,还会坑自己的钱花,还会在父王怒骂自己的时候挡在前头。 秦玦紧紧地盯着苏策,几乎不敢呼吸,他等着苏策给他一个答复。 苏策终于咽下了口中的茶,抬起头来看向秦玦。 他对上秦玦的眼睛,在那里看见了一丝火苗,苏策有一点心软,这个洛王世子,真的是个很单纯的孩子。 那时候他跟在自己的后头,虽然离京两年,性格又内向,对很多事情都不是很熟悉,可是也帮了自己不少,他待人接物,永远都是真诚为先。 换做旁人,一定很难在这样一双眼睛前撒谎。 可是苏策不是普通人。 他是百余年来大秦最年轻的相国,而且坐于高位,无人诟病,他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长伴君侧,苏策练习得最好的事情,就是隐藏自己的情绪,他直视着秦玦的眼睛,没有半分闪躲,“世子,恕臣无能,臣掉落下去之后,昏迷了很久,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也……没有见过恒王爷。” 秦玦眼睛里头的火苗在一瞬间熄灭。 他抓住苏策的衣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开口就带了哭腔,“苏相,明明你也从那上面掉下去,你都没事,是不是王叔也……王叔她……” 秦玦终于是哭了出来,若是洛王在前,一定要骂他不成器,堂堂男儿,流血不流泪。 可是他是真的难过,秦玦松开捏住苏策衣襟的那只手,在桌子前不住地打着转,一圈接着一圈地转,边搓手边哭道:“苏相,你说王叔……” “臣也很不愿意看见这样的结果,可是世子,您也说了,那悬崖很高。” 秦玦紧紧地盯着苏策的眼睛,想要从那里头看出来一点撒谎的苗头。 可是他看了半晌,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秦玦捂住眼睛弯下腰去,任由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溢出,大颗大颗地掉落在地。 是啊,那个悬崖那么高,王叔可能掉落在了旁的地方,也可能摔在了一半,这都是没有准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好的王叔……这么好的王叔……秦玦越想心里头越难过,一张嘴,哭声便逸了出来。 他差一点就要接受这个事实了,他差一点就能接受这个没有王叔的世界了,他要做一个像他父王一样的铁血将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给他这么一点点的希望,然后再无情地夺回去? 苏策拍了拍秦玦的肩膀,到底是没有把话说得太死,“世子,臣并没有看见恒王爷,也算是好消息,说不定王爷也只是失忆了,等到她想起来,一定会回来找世子的。” 第267章 我们之间没秘密 第267章 我们之间没秘密 秦玦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明天南清王撤兵,自己也该回去了。 此次不光是让南清王派遣使臣前往大秦商谈岁奉之事,还带回去了苏策,估计秦稷会开心地难以成眠。 秦玦一早就知道,萧密离苏策差得太远,秦稷这段时间大小事情都要自己处理,已经瘦了不少。年轻的士子又不懂朝中事务,一时半会真的没有人能顶上苏策的位置。 此次苏策回去,一定比李姚儿复活更让秦稷觉得开心。 那个绝色女子死在了深宫之中,虽然父王不许自己问,可是秦玦还是知道,李姚儿和自己的王叔,一定有一点关系。 他有的时候不敢想,是不是王叔和李姚儿的死,都是皇叔一手策划的? 秦玦又想起了瑜王叔,自打恒王叔去了之后,瑜王叔虽没有失魂落魄,借酒消愁,可是谁都能看出来,瑜王爷和恒王爷缺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再也没有办法如从前一般放浪恣睢,去吃喝玩乐,纵情山水。 他失去了全部的笑容,有时看见自己,才会笑一笑,可也不如往日一般笑达眼底,不过是轻轻扯了唇角,做了个表面功夫罢了。 瑜王叔大婚那日,他虽醉了,却还记得事情。 他记得自己趴在恒王叔的耳旁,告诉她,去抢亲。 秦玦望着远方幽幽一叹,京城离这里很远,不知道自己回去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南清王的兵退得很快,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已经撤了个干干净净。 之前的那场战役没有怎么影响到翁州城里的人,他们也就仍旧好端端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秦玦立在外头往城里看去,内里的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瞧起来很是繁华。 后头的苏策轻笑,问了一句:“世子,该回去了。” “苏相,”秦玦并不转头,只问了一句,“你有的时候会不会想,就这样不回去了也挺好的。” 买一处院落,聚三五好友,于闹市之中寻觅一处娴静。 苏策没说话,他何止是有的时候想,他是时时刻刻都在想。 可是现在,他必须要回去。 纵然秦玦会帮自己瞒着,这里有这么多的人,难保就没有人会把消息传到秦稷的耳朵里去。 大秦京城人认识他的可不在少数,若是他不回去,秦稷派人来查,查到了知宜,那更是要命。 他得回去帮知宜争取到一线生机。 唯有他才能在秦稷的面前撒谎。 苏策同秦玦一起在城外出神,他不知道秦宜现下躲在了何处,想来肯定是和晏婴在一起。 不管怎么样,晏婴总归是有法子逃出去的吧。 晏婴就晏婴吧。 知宜,我很爱你,但若是你能好好地活下去,我若不能和你在一起,也不要紧。 他会对你好的。 秦玦在知晓南清王的势力退干净了之后,也吩咐下去,班师回朝。 秦玦又问了苏策,是不是真的要和自己一起走。 苏策点头,浅笑道:“京城才是臣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臣当然是要回去。” 纵然那里有我无数的光辉岁月,可是知宜,你不在,我觉得日子都是灰暗的,不过好在我还可以保护你。 幼时我不能同你在一块嬉笑玩闹,长大之后不能陪你吃喝玩乐,如今我更是不能与你长相厮守,可是知宜,好在我能保护你。 苏策随着秦玦一道离开的时候,没有回过头,好像对这个翁州城没有一点的怀念。 妙回天半路与苏策分别,他说他不喜欢京城的氛围,还是要去周游江山,寻找疑难杂症,他说,苏策真的很适合学医,可他也能看得出来,他无心学医。 “还是回去好好地做你的苏相吧,”妙回天一面笑一面抖着胡子,拍了拍苏策的肩,“治病救不了天下人,你好好做的你相国,你才是那个能拯救苍生于火海的人。” 他能拯救苍生吗?苏策没说话,他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妙回天没跟着苏策他们走,也没回翁州城,就在这周围打转,想着若是能遇见那知宜小丫头,总要把她的失忆症给治好了才是。 不知道她想起来自己是恒王爷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此时的翁州城表面看起来一派宁静,其实暗里已经波涛汹涌。 海底的火山开始喷发,早晚会吞噬一切。 楚祈这两日只有和徐荣荣在一块的时候,才能安定几分,才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和人说话。 身旁的侍卫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去和楚祈说近来的事情。 徐荣荣听见了门口的声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道:“进来吧。” 一个倒霉的侍卫被人推了一把,跌进了门来,慌忙行礼道:“王妃,公子。” 徐荣荣看着楚祈铁青着的脸就忍不住笑,她伸手去戳楚祈的嘴角,“笑一个,老这样铁着脸可就不好看了。” 楚祈忽然想起来,他刚刚受宠的时候曾问过徐荣荣,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徐荣荣十分自然地答了一句:“当然是你的脸啊,不然呢?” 那时候她的眼睛就和现在一样明亮,“不然呢?”三个字楚祈记到现在,他忽然很想问一问徐荣荣,若是自己没有这张脸,她还会不会喜欢自己。 徐荣荣说话做事从来都是随心由意,楚祈想她可能是开玩笑,可又很可能是真的。 徐荣荣见楚祈发呆,这便放下手来,朝着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侍卫点了点头道:“说吧,什么事?” 那侍卫抬起头来,看了看楚祈的脸色,楚祈冷声道:“一会儿去我房里禀告。” 徐荣荣按住楚祈,一转身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北安王府里的下人对徐荣荣这种胆大的行为早就见怪不怪。 “别啊,”徐荣荣环住楚祈的脖子,轻轻咬了咬他的鼻尖,凑近他的脸说了句话,气吐如兰,“咱们俩之间还有什么小秘密吗?” 徐荣荣就坐在楚祈的腿上大大方方地吃饭,楚祈没了法子,只好朝那侍卫点头道:“说吧。” 徐荣荣旁若无人地夹了一块肉给楚祈,楚祈凑过嘴巴来咬,却被徐荣荣亲了一口。 第268章 到底是谁难下榻 第268章 到底是谁难下榻 楚祈的耳朵一红,徐荣荣在旁边笑了一声。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些褶皱,眼睛却异常地明亮动人。 楚祈想,徐荣荣也三十多岁了,可是为什么她却仍旧这般明艳动人? 下头的侍卫不知道自己是说话好,还是不说话好。 徐荣荣笑出声,向后仰着身子,对着那侍卫道:“说吧。” “公子,要找的人都没能找到。” 趁着王妃和公子在一块,公子的心情好一点,那侍卫赶紧把话说了出来。 听到那个“都”字的时候,楚祈的脸色明显冷了下来,怀里的徐荣荣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抬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嘴的东西。 嚼着肉的楚祈多了那么一丝烟尘气,平常的楚祈像是万年的寒冰成了精,冰冰冷冷难以靠近,徐荣荣却顶爱逗楚祈,每每瞧见他这般落入红尘的样子,就万分开心。 楚祈由着徐荣荣往自己的嘴里塞东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徐荣荣朝那个侍卫挥了挥手,“慢慢找。” 楚祈低着头慢慢嚼着徐荣荣夹给自己的东西,一言不发,等到那侍卫退下之后,方才一把揽过了徐荣荣,咬上了她的唇。 楚祈本是想惩罚一下徐荣荣,可是徐荣荣刚吃了辣,楚祈这么一吻,反倒把自己呛得咳嗽了起来。 徐荣荣在一旁笑出了眼泪,楚祈张嘴就咬上了她的嘴唇。 杯盘碗樽尽数被拂落在地,徐荣荣坐在桌上,环抱着楚祈的脖子,由着他和自己唇齿相依。 楚祈从徐荣荣的唇角吻到了她的耳垂,尔后一路往上,在她的眼睛上辗转流连,徐荣荣探手摸进了楚祈的衣裳,仔仔细细地感受他的每一寸胸肌。 楚祈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每次都被徐荣荣占到上风,实在是十分窝火。 可徐荣荣就是这样一个热情却不放浪的女子,她爱他,所以她的眼睛她的唇她的手和她的腿,她的全身都爱他。 她喜欢和他用最近的距离来交流。 楚祈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徐荣荣榨干,可是他喜欢被她榨干。 二人缠绵了好一阵,徐荣荣方才被楚祈用一个被子卷着,抱回了屋子里面。 徐荣荣伸出了一只皓白的手臂来,又被楚祈给塞了回去。 徐荣荣不折不挠地又往外伸,楚祈冷着脸看她,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徐荣荣在楚祈的怀里笑,仰起头来看着他好看的脸,全身心都是说不出的欢喜,她微微嘶哑着嗓子,万分魅惑地问了楚祈一句:“阿楚,要不要再来一次?” 楚祈红了脸,如同万年的寒冰被人用烈火炙烤,一点一点融化开来。 他没有见过比徐荣荣更大胆的女子,可也没有谁比徐荣荣更让他心生欢喜。 “晚上再来,”楚祈仍旧冷着脸,通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思,“你在屋子里面等我,明天我让你下不了榻。” 多年来,楚祈也学会了像这样来威胁徐荣荣。 可是徐荣荣怎么会被轻易威胁,她仰起头来往楚祈的下巴上吹气,轻笑一声道:“俗话说得好,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六十隔墙吸老鼠。阿楚,你确定明天下不了榻的会是我吗?” 徐荣荣那一声“阿楚”叫得是缱绻缠绵,楚祈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全身上下说不出得燥热。 楚祈一脚踹开了门,直接把徐荣荣扔在了床上。 被子掀开一个角,春光微漏,楚祈欺身而上,把徐荣荣压在了身下。 他在她的锁骨上轻轻撕咬了几下,徐荣荣在他的头顶浅笑,楚祈嗓音微哑,“荣荣,你还能要点脸吗?” “你不就爱我的不要脸?”徐荣荣的话打着弯地往上转,勾得楚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下一秒,徐荣荣的腿就缠到了楚祈的腰上。 楚祈低头欲吻徐荣荣,却被徐荣荣用一根食指堵住了唇。 “去忙你的事情吧,”徐荣荣松开腿,在楚祈的唇上浅浅啄了一下,“我等你。” 楚祈这便松开了手,替徐荣荣掖了被角,方才出门。 一离开徐荣荣的视线,楚祈立马又恢复了满面的冰霜。 原来的那个侍卫正在屋子里等他,见他进门,慌忙低下头去。 “公子,”不敢等楚祈问话,那侍卫先行答道,“属下已经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实在是没有找到那两个人。” 这两日,他们就差没掘地三尺了,那两个人总不能飞天遁地吧,可是就是找不到。 “顾都呢?” “在旁边屋子等着主子呢。” 楚祈的眼睛斜斜挑起,冰霜一寸一寸流出来,几乎要冻住整个秋日。 “让他过来,要是他也找不到,那就只好用最后一个法子了,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 那侍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几乎不敢去看楚祈,此刻在他的眼中,楚祈就是嗜血的恶魔。 不,就算是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恶鬼,也不会像他一样心狠。 “去吧,”楚祈挥了挥手,“既然找不到,那就直接杀了吧,先让顾都过来见我。” 侍卫领命退下,稍稍舒了一口气。 顾都进门来的时候,楚祈正靠在椅子上饮茶,听到他开门的声音,眼睛都未抬,只说了句:“林公子来了。” 顾都走到楚祈旁边坐下,直直地看着楚祈。 “这段时间,很感谢林公子的帮助,所以该给林家的东西,我自然会给,林公子不需要担心,”楚祈抬起眼睛来笑,微微朝顾都那边倾了倾身子,“不过现在我还有一事要请林公子帮个忙,至于报酬……” 楚祈把玩着手上的杯子,轻声一笑,“我不会叫林公子失望的。” 顾都微微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从前和妙回天还有苏策以及秦宜住在那个小院子里的日子。 妙回天对他很好,苏策虽是不冷不热,却从来没有阻止过他和妙回天以及秦宜接近。 其实他最想结交的人是苏策,最后却是秦宜天天带着他出去玩,喝茶听书。 他从前听说恒王爷最喜欢去逛青楼,秦宜却没有带他去过,不知道是因为失忆改了性子,还是因为手上没钱…… 而此刻,楚祈把一大堆的好处摆在了他的眼前。 第269章 商人重利轻情意 第269章 商人重利轻情意 顾都偏头去看楚祈,楚祈则不慌不忙地回视。 他不急,晏婴逃不出翁州城去,而且顾都,不,林长安,一定不会拒绝自己的。 林家今时不同往日,霍擎已经不再是他们的支柱,林家一蹶不振,林怀卿急火攻心,重病在床。 林家旁支皆虎视眈眈,作为林家的长子长孙林长安,他需要肩负起中兴林家的重任。 半刻钟之后,顾都点了头,楚祈轻声一笑。 楚祈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刮起了一阵风,吹起了他的衣角。 他忽然想起来从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在翁州城里过得一点也不好,那些半大的孩子喜欢追在他的后头朝他丢石子,往他的馒头上吐口水,趁他睡觉的时候偷走他全部的东西,还会往他的身上倒泔水。 他们喜欢打他,虽然他从来没有惹到任何人,可是一个流浪的孩子,总是最容易受到旁人的欺负。 直到遇见了徐荣荣,方才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 可是还是有很多人,会在他转身之后用最恶毒的话语来诅咒他。 他们说,他以色侍人,丢尽了天下男儿的脸。他们说,他委身人下,应该去死。他们说,他比最低贱的刍狗还要不如。 他们说,他是这个世上最令人作呕的人。 楚祈一一记在心里,从来都不等回过头。 后来,他们一家接着一家的败落,被偷被抢被半路劫杀,睡到半夜陡然惊醒,发现整个屋子都燃了起来。 楚祈用了两年,将全部的该报复的人都报复干净,而他的铁血手腕,也让翁州和岐城的人都为之震撼,彻底记住了这个最受北安王妃宠爱的冷心面首。 终于不再有人敢对他指指点点。 可是那些人不在了,他的伤疤却还在。 时至今日,他还是会在半夜惊醒,只有徐荣荣睡在旁边的时候,方才会好一些。 他纵然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来,可是若有人在他的后头轻声说话,他总是会怀疑别人在议论自己。 有人曾问过他为何只喜欢穿黑色的衣裳,徐荣荣看见他满柜子的黑衣裳时也曾暗了暗眼睛,却没有开口发问。 楚祈想,徐荣荣真的是无一处不叫自己心生喜爱。 她定然是早就看出来了,自己喜穿黑衣,是因为就算流汗就算流血,也只有自己知道,旁人都看不出来。 徐荣荣那样喜欢拥抱自己,一定是为了第一时间知晓自己的喜怒哀乐。 他把自己装在了一个套子里头,而她剥丝抽茧,将他解救出来。 顾都从楚祈处离开,径直去了那个小院子。 打开门的时候,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仿佛又回到了刚刚被妙回天捡回来的日子,天天跟在秦宜的后头出去玩。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他不是林家的儿子的话。 虽然苏策和妙回天每次商量事情的时候都会让秦宜把自己带出去,可是顾都还是知晓了那个密室的所在。 林家的儿子,虽然没有太聪明,可也没笨到哪里去。 他找到了地方,轻车熟路地掀了案板往下走。 他没有带楚祈的人过来,他说,他要先过来看一看。 不过就算是他带了人也没有用,妙回天一早就在这密室之中下了不少的毒,他们都提前吃过了解药,方能无事。 若是楚祈的人来,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必须得叫他们出了密室才行。 一瞬间进入黑暗之中,顾都还有些不适应。 他摸索着往下走,忽然被人用匕首抵住了喉咙,秦宜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你来做什么?” 顾都张了张嘴,没说话。 秦宜拉着他走下台阶,顾都踉踉跄跄跟在秦宜的身后,一直走到他们的藏身之处,方才适应了这黑暗,勉强能看清一些东西。 “你比我想象得来了早了一些,”秦宜的匕首在手上打了个转,声音微凉,“说说你的条件吧,打算怎么把我们劝出去?” 顾都看着秦宜,她的眼睛仍旧如往日一般清澈,纵然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却丝毫不改,顾都在那一瞬间有些自惭形秽。 “林公子还不打算说话吗?”秦宜抬起匕首来拍了拍顾都的脸,差一点点就会把刀尖戳进他的眼睛里去,顾都却丝毫都不闪躲。 “林家长子林长安,重病失声。其实你早就好了,对吧?”秦宜冷笑,“心理障碍不肯说话,你有个屁的心理障碍,也就是妙回天那个老头儿才会相信这种鬼话。顾都古都,古都长安,也亏得你能起出这样一个名字来。你是觉得你林家给你的这个名字有多了不起,为什么不直接找笔在脸上写上一句——我叫林长安?” 林长安仍旧不说话,他想,就算是他说话了,也是说不过秦宜的。 恒王爷的伶牙俐齿,他早就有所耳闻。 秦宜坐了下去,晏婴抬眼打量了林长安两眼,心里头暗想,还是没有自己好看。 林长安亦是在秦宜的身边坐下,旁边的阮娘如临大敌,手一直按在自己腰间的软剑上,只要林长安表现出一点对秦宜和晏婴不利的样子来,阮娘就会丝毫不犹豫,立马就把这把剑插到林长安的胸口里。 “你早就怀疑我了吧,从晏兆把我们抓走的时候。”林长安许久不说话,嗓子都有些不好用了,他沙哑着说了一句,嗓子如同被人用刀割着一般,火辣辣得疼。 秦宜懒得去看林长安,也不回答他的话。 他怎么还有脸回来呢? 自己把他当成朋友,妙回天更是对他真心以待,甚至一分钱没要就治好了他的哑疾。 秦宜依稀记得,当年林怀卿为了自己儿子的这个哑病可没少费心思,找了多少大夫,都不见好转,当时也不是没想过妙回天,可就老头那个性子,今天往这跑明天往那跑,专门去追随自己心中的疑难杂症,林长安这种病,当然是要往后排再往后排。 秦宜真的很想问一问林长安,他是不是没有心。 商人重利轻情意,当真没错。 林长安在一旁轻笑一声,“我来劝你们出去。” “你倒是直接。”秦宜终于搭腔,狠狠瞪了林长安一眼。 第270章 我们越见越少了 第270章 我们越见越少了 “我能保证你不死。”林长安自幼在林家长大,身上难免带着商贾气息,在他的人生观里,只要把利益摆得清清楚楚,不管双方是朋友还是仇人,都可以坐下来谈一谈。 林长安觉得他给了秦宜足够的好处。 他知道楚祈不会杀了秦宜的,他的目标就是晏婴,他只要晏婴去死。 林长安想,与其跟着晏婴这样躲躲藏藏,倒不如把晏婴交了出去,自己得个自由。 他相信秦宜不会拒绝。 “滚蛋。”秦宜懒得理林长安,她甚至连对林长安讲事实摆道理的心思都没有,简简单单吐出了两个字来。 “你很喜欢她?”林长安见秦宜这里说不通,直接仰头看着一旁的晏婴。 长眉入鬓,桃花眼微扬,满面风情,张扬无比,真是一副叫人歆羡嫉妒的好皮囊。 很像楚祈,却又很不像楚祈。 晏婴身上这种自幼养尊处优的气息在楚祈身上是半点都寻摸不到的。 晏婴张扬,楚祈却是孤傲。晏婴怕别人看不出他的美,楚祈却怕别人只能看见他的美,更怕别人除了他的美,还能看出点旁的东西。 晏婴斜斜扫了林长安一眼,满面的不屑一顾,“是啊,很喜欢很喜欢,怎么,你想抢?” “不敢,”林长安浅笑,“我怎么比得上世子,凭家世凭相貌,我没有一样能和世子比,只是世子,我常听人说,若是当真欢喜一个人,就要事事都为她考虑才好。” “哦?”晏婴扬眉,桃花眼里蕴着无限风情,“是谁告诉你的?本世子一向觉得,若是欢喜一个人,那么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秦宜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摇晃,任凭林长安如何打量都只做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林长安在心里头叹了一口气。 说了这会子的话,他的嗓子已经疼到不行。 其实也是他失算了,像秦宜和晏婴这种人,怎么会被他劝服? “那我就不劝二位了,”林长安作势欲走,弓腰行礼说道,“只愿二位,有情人终得同冢。” 林长安不再看秦宜和晏婴,直接转身,像是以退为进。 然晏婴和秦宜也没有再拦。 林长安走了一会儿,阮娘方从暗黑处走了出来,问了一句:“怎么办?” 林长安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却不知道此刻妙回天和苏策在何处。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救自己。 秦宜顺着墙根坐了下去,他们很快就要没有粮食吃了,林长安已经和楚祈串通好,那么他们这几天,应该也都不能出去了。 好在还能再熬几天,只是不知道苏策和妙回天去了哪里。 如果此刻的苏策知道,秦宜和晏婴绑在了一块,难以逃脱,不知道会不会赶回来救她,可是他已经跟着秦玦走远。 谁又能想到,南清王当真能对自己的儿子下这样的狠心,由着楚祈把晏婴往绝路上逼。 被千刀万剐吊在岐城城楼上的晏兆到死才知道,自己还是不够心狠。 纵然他曾杀光一城的人,还是输给了能拱手奉上自己亲身儿子命的南清王。 而此时的楚祈,也正在谋划和当时晏兆所做的差不多的事情。 林长安回来复命,直接告诉楚祈,他没能把秦宜和晏婴劝出来。 楚祈仍旧给了他想要的东西,只是打了些折扣。 “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看见林家重振雄威。”楚祈转过头来,扯了嘴角,皮笑肉不笑。 林长安知道,能得着楚祈这样一句话,已经实属不易。 他接过了东西来,骑上了楚祈送给他的马,临出城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知宜知宜,当时那些快活岁月,终究是回不去了。 我们命定是仇人,一生是仇人,纵然曾两生欢喜,终究难以继续。 从此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往后若是在忘川遇见,不如碰杯同饮一盏奈何水。 楚祈把自己身边的侍卫叫了进来,将原本就准备好的事情吩咐了下去。 那侍卫接过楚祈手里的纸包时,不由得手抖了一下,差点把那些纸包掉落在地。 “放心,你死不了,”楚祈的声音甚是清冷,他扶了一把那侍卫的手,凉凉的手指贴在他的手腕上,又让他打了一个寒噤,“去吧,三天之内,找到他们的尸首。” 楚祈转身就进了徐荣荣的房间,徐荣荣正在床上裹着被子睡觉,听见他开门的声音,闭着眼睛伸出一只胳膊来,“来一起。” 楚祈见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十分可爱,脱了鞋子爬到床上去,也在她的身边躺下。 徐荣荣蹭了蹭,蹭到了楚祈的怀里躺着,呼吸沉稳,俨然又要睡过去。 楚祈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在她头顶小声问了一句:“你就不怕是别人?” “除了你,还有谁能进我的房间?”徐荣荣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就这么抱着楚祈,一条腿搭到了他的腰上去。 楚祈环住徐荣荣,半晌都没有说话。 就在楚祈以为徐荣荣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在他的怀里闷声问了一句:“阿楚,明天我们回岐城吧?” “想回去了?”楚祈轻声浅笑,鼻息喷洒在徐荣荣的头顶,嗓音微哑,带着些许魅惑,“难不成是想你那一后院的美男了?” 徐荣荣也笑,伸手探如楚祈怀中,细细摩挲着他的胸肌。 “是啊,可惜只带了你出来,只好用你聊以解渴。” 说罢,徐荣荣一个翻身,就把楚祈压在了下头。 “阿楚,”徐荣荣咬着楚祈的鼻尖,然后一寸一寸下移,停在了他的唇瓣上,“我真的很想你。” 楚祈有的时候会完全听不懂徐荣荣在说些什么,之前他还想问,现在也就不问了。 哪管她说什么呢,用徐荣荣的话来说,反正我就是喜欢你,全身心地喜欢你。 “再等几天吧,等我带你回去。”楚祈揽住徐荣荣,轻声一笑。 徐荣荣倒在床上,慢慢缩进楚祈的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楚祈仰头看着帐顶,没有看见徐荣荣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忧伤。 徐荣荣抱着楚祈的胳膊,轻声说了一句:“阿楚,你知不知道,人这一辈子,就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第271章 我很想念我家乡 第271章 我很想念我家乡 翁州城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好像是一夜之间,忽然所有的人都病了。 一开始只是咳嗽不止,第二天就开始面黄肌瘦,到了第三天,直接形销骨立。 就算是白日里的翁州城,也是骇人得很,偶尔飘过去一个人,颧骨高凸眼睛深陷,像是个刚被挖出来的干尸。 不知道是谁先发现,翁州城里的水出了问题。 可是饭不吃可以换一样,总归人是不能不喝水。 挽香楼里头有个大缸,内里囤了不少的水,当天夜里就被人踹开了门,踩死了无数的人,终于是在百人的惊呼声中,那缸应声而裂,谁也没能讨到好处。 一个接着一个的人死去,医馆里头的病人排到了城门口,却怎么也救治不过来。 除了徐荣荣府上,整个翁州再没有一点好水了。 徐荣荣这几日在府上昏睡,醒了就看两眼话本子,楚祈来了两人就欢愉一阵,楚祈不来就望着窗边发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若是累了,就裹着被子到床上去睡。 楚祈这两日陪徐荣荣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不过他想着,就快好了。 “怎么样了?” 楚祈冷声开口,望着自己前面面如土色的侍卫,心中宁静异常。 他一点也不因为这些百姓而心疼惊惧。 他们早就该死了不是吗? 早在几年前,他们就该去给自己的母亲陪葬了。 那些施暴者的欢愉声,旁观者偶尔投过来的炙热目光和冷心肠,都该随着这些水倒进他们的腹中。 任由他们穿肠烂肚,万劫不复。 “回公子的话,那妙回天已经找到了进城的路,由着您的吩咐,我们并没有拦。” 侍卫不敢抬头来看楚祈。 他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楚祈一般心狠手辣的人。 楚祈清冷一笑,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些许嗜血的光芒,美艳之中透着冷毒,叫他看起来像是一株剧毒的花。 吸引着你靠近,汲取你的性命。 “恩,叫他去吧,另外拿到那密室的解药,到时候直接进去,不管晏婴是死是活,我都要见到。” 侍卫领命退下,只剩下楚祈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头,间或饮一口茶,大半时间都在发呆。 如此过了两个时辰。 若是徐荣荣在这里的话,她一定能看出来楚祈掩藏在冷艳后头的悲伤。 楚祈推开了窗子往北看。 几年前,母亲曾带着他一路往南逃离,从那个她深爱的男人身边,一路逃到了这里。 一阵风从窗子外头刮过,卷起了几片落叶,吹得楚祈禁不住缩了缩手。 一转眼又是深秋了,又是一年一度中秋节。 阖家团圆,真美的四个字啊…… 南清王,你和南清王妃,喜不喜欢我送的这份大礼? 当天夜里,徐荣荣邀楚祈一道赏月,翁州城虽然近几日哀鸿遍野,死尸遍地,可月亮还是一如既往地清亮干净,高高地挂在天上。 徐荣荣好像对近来翁州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清楚,楚祈也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两人相拥而坐,徐荣荣往楚祈嘴里塞了块月饼,楚祈一面嚼着,一面仰头看着月亮。 “你舅舅送东西来了,”徐荣荣歪在楚祈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分外心安,“还是老样子,我也就依着从前的规矩递了回礼。” 楚祈轻描淡写恩了一声,显然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 这个舅舅,他本不想认,在母亲逃离北燕之后,他利用这南清王那少得可怜的愧疚心,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甚至还和南清王妃母家的关系很是不错。 不过自己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好歹是母亲的弟弟,楚祈亦是不想动他。 况且自打他做了徐荣荣的面首,和那个舅舅联系上了之后,他倒也是每年都遣人送东西过来,算是尽了一点做长辈的心思。 前两日他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南清王已经在北燕登基了,虽然还是有不少老臣感到不满,但是皇族一脉再无可继承之人,他们也是别无他选。 楚祈并不在乎,谁当皇上,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从前他曾和徐荣荣说,他要做这世上第一尊贵的人,他要把所有曾看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脚底。 那时候徐荣荣只是笑,尔后给了他她所能给的最大的荣宠。 整个后院,他是唯一能在侍寝之后与她同榻而眠的面首,而每次出门,徐荣荣也都只会带着他。 自打他之后,徐荣荣再未宠幸过别的面首,第一夜楚祈侍寝的时候,见她那般生疏,还以为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 可是怎么可能呢,她是嫁过人的北安王妃,他才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但是不要紧,他爱她,楚祈爱徐荣荣。 这一切过去之后,他会把自己所有的爱意一点一点地说给她听。 徐荣荣歪在楚祈的怀里赏月,时不时把玩一下他的头发。 楚祈低下头来,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吻,浅笑一声,“我记得你从前不喜欢赏花赏月赏雪来着。” 徐荣荣一直说,这都是闲得蛋疼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她常常在那里坐上半天也赏不出一根毛来,还不如裹着被子嗑瓜子。 “从前太年轻,”徐荣荣轻笑一声,微微转身爬到了楚祈的腿上去,将脸埋在他的颈间,“阿楚,我想家了。” 这两日,徐荣荣总是告诉楚祈,她想家了。 “不是岐城,阿楚,是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 楚祈知道徐荣荣并不是岐城人,但是总归是北燕,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你若是想回去,等过几天,我们就不回岐城了,直接去你的家乡,好不好?”楚祈轻轻侧头,摩挲着徐荣荣的头发,“我亦很想看看那个生你养你的地方,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方水土,培育出了这样叫人喜欢的徐荣荣。” 徐荣荣在楚祈的肩上轻笑,她环抱着楚祈,于是楚祈并没有看见,她眼睛里头的泪光,和脸上一闪而逝的哀伤。 “阿楚,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让你看一看,”徐荣荣的声音变得空旷而缥缈,恍若来自千年之前,“那里其实……好像没有这里好,又好像比这里好很多很多。” 第272章 我家姑娘爱姑娘 第272章 我家姑娘爱姑娘 楚祈习惯了有时听不懂徐荣荣的话,便只轻笑一声道:“不要紧,我去看看就知道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地方,只要你与我在一处,都是好的。” “阿楚,”徐荣荣勉力装出来开心的声音,用力睁大了眼睛想把自己的泪水控回去,“我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不过过几天,我可能要回我的家乡了。” 楚祈笑,“难不成你不想带我回去,还是你又有了新的心头好?” “阿楚,”徐荣荣避开了楚祈的问题,纵然她已经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楚祈的话,“我家乡的月亮,一点都没有这里的亮。” 楚祈歪头磕了磕徐荣荣的脑袋,声音不似平时冷漠,反而是带了几分宠溺,“胡说,天下的月亮都是一样的,怎么会没有这里的亮。” “我们那里,到处都是雾霾,天很灰,树叶也不绿,空气都是雾蒙蒙的一片,连月亮也像是一扇很久没有擦过的窗子。阿楚,那里这样不堪,我还是很想念,可是阿楚,我更想念你。” 楚祈扳过了徐荣荣的脸,瞧见了她面上的泪痕,他凑过脸去,从她下巴上的泪珠开始吻起,一路舔舐到了她的眼睛,尔后轻轻印下一个吻,“荣荣,一切都会好的。” 楚祈只当是徐荣荣在为了这几日翁州城发生的事情而哭,他现在还不知道如何给徐荣荣一个解释,他也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给徐荣荣一个解释。 说到底,这件事情和徐荣荣一点关系都没有。 楚祈想,将来不管有什么样的报应,他都愿意去承受,只要还能让他和徐荣荣在一起。 可是天不遂人愿,这个世界上少得是花好月圆,最不缺遗憾百年。 徐荣荣抱住楚祈的脖子,深深吻了下去。 在很久以前,她曾听过一支歌,里头有一句歌词——如果没有办法,我们接吻来分离。 也许再过几天,她可以唱给楚祈听。 楚祈在这厢和徐荣荣耳鬓厮磨,秦宜却坐在暗黑一片的密室之中,与晏婴两看两相厌。 其实也不算是两相厌,毕竟晏婴不管怎么样,能守着秦宜就是很欢喜的,只是秦宜又饥又渴,现在看见什么都想拧断了脖子西两口血。 一天了,她就喝了一口水。 好在是那天阮娘出去,知晓了外头的事情,也知晓这翁州城里的水出了问题,好在密室之中还有一点囤水,但是三个人再怎么省着喝,也是马上就见底了。 阮娘说她找到了路往外走,可是外头也没有干净的水,反倒不如这密室里头安全。 秦宜整个人都是没精打采的,几乎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可是但凡是一个正常人,都会有求生的欲望,更何况她心里头还藏着一个没能想起来的俊俏少年。 秦宜想,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少年,等着她想起来,等着她去找,等着她去亲吻拥抱。 “今晚我们就出去吧,”秦宜终于下定了决心,瞪圆了眼睛看向晏婴,“小翠之前说已经找到了出城的路,只要我们去找到小翠,就可以带着她离开。” 晏婴对此并无异议,干在这里耗着,也是等死。 “你找的那条路,能行吗?”晏婴知道阮娘在逃生这件事上十分有造诣,但是她能走的路,未必他和秦宜就能走。 阮娘点点头,“我觉得问题不大。” 秦宜与晏婴相视一眼,这便决定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都一定要离开翁州城。 秦宜想,恐怕用不了几日,这里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夜色越来越深,月亮一路爬到了人的头顶上挂着,将清亮的光芒洒向大地,给这夜色中的全部东西都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绸缎。 秋夜里头风大,树叶被风拂起,哗啦啦地响。 阮娘带着晏婴和秦宜在一片夜色里头穿梭,时不时还要看一看周围有没有人发现他们。 此刻的翁州像是一个鬼城一样,纵然是中秋节这样的良辰佳日,整个城镇都一点欢笑声没有,家家户户都不开灯,处处黑压压一片,唯有月亮寂寞地圆在半空中。 也是,命都快没有了,谁还有那个闲心思赏月。 喝的水都没有了,更没有水来发面做月饼,此刻整个翁州城,恐怕也只有徐荣荣府上才吃得上月饼了。 这两天没法淘米煮饭,更是不敢吃多了发渴,秦宜此刻是又渴又饿,几乎走不动路,晏婴叫阮娘过去扶她,她只摆了摆手,示意阮娘快些在前头带路。 纵然体力没有了,她还有一丢丢毅力。 她还答应过小翠,带她去别的说书楼呢。 小翠是个好姑娘,自己不能辜负了她。 不过不知道晏婴知晓了此刻秦宜心里头的想法,又会作何感想。 你心爱的姑娘,宁愿辜负你,也不辜负另外一个姑娘。 真是心酸寂寞肝颤胆寒。 小翠这里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之前好不容易在刘大爷那里问出来一条很久都没有人走过的小路,可是等了一晚上,秦宜都没有来。 第二天,她本想去找秦宜,可不过是早晨起来打水煮了点饭吃,就头晕恶心咳嗽不止,几乎走不动路。 好在后来她懒得下床,水米未进,反倒是捡回一条命来。 纵然如此,秦宜推开窗子滚进去的时候,看着小翠的面色还是不怎么好。 阮娘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见确实无事,方才跟在晏婴后头翻进了屋子。 秦宜跌跌撞撞走到了小翠的床前。 小翠早就听见了声响,只是无力起身去看。 现在的小偷,就算是偷,肯定也是偷水,只是自己这里早就没有水了,不过旁的东西,其实她也没有。 小翠用力睁开眼睛,见是秦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就翻身起来,抓住了秦宜的手,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我这里还有给你留的糕点……”小翠身上提不起力气,却还是要撑着下床去给秦宜拿东西吃。这两天她饿昏了头,却还是舍不得吃,只给秦宜留着。 晏婴在一旁翻个白眼,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就知道糕点糕点。 可也还是奈何不了秦宜就吃这一套,晏婴心里头有点塞。 第273章 知宜你要好好的 第273章 知宜你要好好的 依着秦宜的意思,是叫阮娘出去找找还有没有东西能吃,给小翠补充点体力再走。 小翠却只是摇头,这几日没吃多少东西,她就算是此刻吃了,也难免胃痛,还不如先忍着。 小翠白着一张脸笑,眼睛里头尽是希望和欣喜。 “知宜,不要紧,咱们先走,我还有好多力气呢,”小翠做了一个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动作,咧嘴笑道,“等我们出去了,你带我去更好的说书楼,领我吃更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晏婴在一旁望着房顶出神。 就这么点出息了,听书吃东西,为啥自己堂堂一个美男子,在这站着就这么违和呢? 为啥自己也很想吃点东西呢…… 晏婴绝不允许自己落入俗世,他认定自己是一只流落红尘的妖孽,纤尘不染,百花沾身。 阮娘先行出去看过了外头有没有人,这才叫三人出去。 翁州城里已经没有了干净的水,连带着从翁州城里经过的那条河里都沾染上了东西,外头也开始盛传,说翁州闹妖怪,起了瘟疫。 而此刻的翁州城,确实安静地像是一个鬼城一样。 小翠说,刘大爷告诉她的这条路,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人走过了,肯定不会有人发现的。 四人提心吊胆走了一阵,确实是没有看见人。 小翠头昏眼花,手脚浮软,纵然阮娘在一旁扶着,可是走了这一会的路,却还是气喘吁吁。 秦宜瞧见不远处有个药馆,这便扶着小翠在墙根坐下道:“你先在这儿躺会儿,我去前头那里看看给你抓点药。” 跟着妙回天这段日子,秦宜虽然没学着什么,不过总还是能弄个补充体力的方子出来的。 再说了,现在翁州城里最阔气的就是医馆了,搞不好里面还有点吃的喝的,秦宜打算带着阮娘进去偷一点。 这种事情,晏婴自然不会不跟着参与。 小翠摆手拒绝了秦宜叫晏婴在此陪着自己的好意,只是咧唇笑道,“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在这儿歇一会儿,不妨事的。” 秦宜环顾四周无人,再看小翠躺的这个墙角阴暗得很,十分不容易被发现,这才放心往前走去。 阮娘带着二人翻了进去,秦宜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尽量不叫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来。 晏婴在后头也跟着屏住了呼吸,不过看着这医馆里头的样子,估摸着是翻不出来什么东西了。 秦宜拉开了好几个小抽屉,都几乎空了,她将剩余的药材都倒了出来,边边角角也刮了个干净。 好歹还有其余的几样。 阮娘在晏婴的吩咐下,继续往里走去,打算瞧瞧有没有干净的水。 小翠靠在墙角几乎要睡过去,忽然听见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有人踩断了一根树枝。 小翠看见了他们来的方向闪过了不少人的影子,于暗夜之中看起来,像是鬼魅一般,下一秒,就消失在了树丛里头。 几乎就在那个瞬间,小翠恍若不经意一般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问了一句:“知宜,你们找到东西了吗?” 秦宜正在医馆里头翻找东西,没能听到小翠的问话。 但是那些久经训练的士兵,却是在暗夜里头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小翠的那声浅笑。 “知宜,咱们还是先走吧。”小翠强撑着起身,好像是在和谁对话一般,踉踉跄跄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是从前她干活的茶楼,秦宜从前喜欢过去喝茶,顺带着摸一摸自己的手。 小翠在月光下头浅笑,明明面如土色,眼窝深陷憔悴万分,可是这个笑容一起来,却仿佛连月光的华容都盖住了。 后头的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小翠在前头走着,恍若什么也不知道。 她往前走了几步,推开了那个茶楼,像是玩笑一般说了句:“我都告诉你了,这个茶楼好几天都没有生意了,肯定没有水,你还非要来找一找。” 小翠一面笑着一面上楼,无人应答她所说的话,只有几个人轻手轻脚地跟在了她的后头。 这里是秦宜第一次来的时候,坐的位置。 小翠路过的一张桌子,伸手扶了一下,面上又浮起一个笑容来。 知宜,外头还有很多很多更好的茶楼,也会有更好的说书先生,你会听到更好的故事,遇见更好的人。 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小翠的腿开始发软,后头的人并没有太多的怀疑。 毕竟在如今的翁州城,腿不软的人才是少数。 小翠推开了一个屋子,唤了一声,“知宜。” 尔后伸手欲关门,忽然对上了一人的脸。 一声尖叫平地拔起,小翠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为不远处医馆里的秦宜发出了警报。 下一秒,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割断了小翠的喉管。 她的脖子上汩汩往外冒着血,白着脸倒了下去,她伸出手去想要捂住自己的脖子,却是徒劳无功。 小翠张了张嘴,似是想说句什么话,却说不出来。 她很想去看看翁州城外面的世界,很想去见见更好的茶楼,很想和秦宜继续做朋友。 可是人这一辈子,不能太贪心。 她遇见了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美好,如此,就够了。 知宜,你要好好的。 小翠合上了眼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等到后面的人踩着她的脸和身子往屋子里去的时候,她已经不会疼,也不会动弹了。 “被骗了,”为首的一人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手,低声说道,“快找,他们一定就在这附近,那个老头说了,这里是必经之路。” 几人匆匆下楼,踩踏着小翠尸体过去,没有半分停留。 他们翻过了四周所有的屋子,连那个医馆里全部的抽屉都打开看了。 可是别说是人了,连药渣都没有。 秦宜和晏婴还有阮娘就这样消失地一干二净。 为首的人打了个寒噤,忽然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向楚祈交待了。 楚祈策划了这么久,赌上了一城人的性命,冒天下之大不韪,就为了要晏婴一条命。 如今人却被自己跟丢了……想起楚祈往日的为人,为首的侍卫忍不住生出几分逃跑的心思。 可是人又能去哪呢! 第274章 天寒地冻做彘铃 第274章 天寒地冻做彘铃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寻找的那几个人,就藏在柜子后头的墙里面,听得见他的每一声叹息和脚步声。 而当中的一个姑娘,被一旁的男子捂住嘴巴,已经泪流满面。 晏婴死死地捂住秦宜的嘴巴,不敢让她哭出声来。 秦宜听见了小翠的那一声尖叫,她紧紧地咬住了晏婴的手,晏婴不敢动弹也不敢出声,连倒吸一口冷气都不敢。 外头的人又翻找了一阵,终于是无功而返。 小小的密室里头四个人立在一起,当中的秦宜呆愣在那里,泪水扑簌簌往下流,忘了出声。 “宜宜……”晏婴伸手把秦宜揽到了自己的怀里,由着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裳,然后再一寸一寸地把凉意刻进自己心头。 “晏婴,”秦宜张口,已然哽咽,“去看看……” 总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秦宜抓住妙回天往外冲,好在那些人已经走远,并未看见再次出来的秦宜几人。 妙回天被秦宜拉着一路小跑,刚进了那茶楼,秦宜就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她的腿打着颤,好像下一秒就要跌倒在地,可她仍旧踉踉跄跄往前走着。 晏婴忽然想要上去捂住秦宜的眼睛。 上一次看见她这样哭的时候,是秦琰大婚。 晏婴本以为,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这世上的茶楼千千万,在茶楼里头端茶送水的小丫头更是千千万。 小翠不过是这许多人中,最普通的一个。 可是于秦宜来说,她不是。 妙回天和苏策都是秦宜一醒来就看见的人,晏婴从前也识得她。 秦宜不知道自己从前是何人,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被苏策和晏婴一再照料。 唯有小翠,是真心实意对她好,对知宜好,和她是谁,完全没有关系。 秦宜拖着妙回天爬上了二楼,路过自己从前顶喜欢的那个位子时,秦宜的手狠狠地颤抖了一下,打在了桌角。 骨头和木头相撞的声音在整个空旷的茶楼里头回响,一下一下地振击着晏婴的心脏。 秦宜的脚踩到了什么湿粘的东西,她往下倒去,幸得被晏婴扶了一把。 “宜宜……” 秦宜红着眼瞳伸出手去,慢慢抚上小翠的脸。 她居然是笑着的。 秦宜眼睛酸疼,她抓住妙回天的手,嗓音嘶哑,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来,“老头儿……你救救她……” 秦宜拉着妙回天往小翠那里凑,“你看看她是不是还有呼吸……老头儿……我求你了,你救救她……” 妙回天的指尖落在了小翠的身上,已经是触手冰凉,任谁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老头儿!”秦宜微微拔高了嗓音,话语伴着泪水一道涌出来,落在了小翠的身上,“你不是能生死人肉白骨吗……老头,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这么好的小翠,怎么就死了呢……该死的才不是小翠…… 秦宜捂着眼睛跌下去,躺倒在小翠的身侧,任由小翠的鲜血一点一点浸透自己的衣裳。 凉彻骨髓。 秦宜找不到往日小翠的温度。 秦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晏婴拉起来背在了背上,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梦中小翠不似去时一般憔悴,她又成了那个虽然不胖却脸上有肉的小丫头,任由秦宜摸着自己的手,然后递过一盘糕点去,白饶了秦宜一壶茶水,笑得眉眼弯弯。 如果没有自己,她本该嫁个好人,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 秦宜在梦里都忍不住恨上了自己,她更恨楚祈。 而此刻的楚祈,也几乎气到发疯。 原本按着自己计划进城的妙回天忽然消失,跟得好好的晏婴莫名失踪,到头来自己安排了这么许多,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底下的侍卫低着头颤抖,完全不敢看楚祈的眼睛。 “去找!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都要给我找出来!”楚祈的嗓音变得尖厉,他抬袖扫落了桌上全部的东西,眼瞳猩红似泣血,“如果找不到,你们就都去死!” 下头的侍卫皆打了一个寒噤。 他们知道楚祈说的不是谎话。 楚祈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只是这两年与王妃的感情甚好,人也变得有些温度了,那些他从前做下的事,好像被大家遗忘在了过去的时光里。 可是只要吹开灰尘看到真相,很多人都会忍不住一股凉意窜到头顶。 当年楚祈在北安王府后院,可谓是无恶不作。 他曾因徐荣荣赞过一个面首的鼻子好看,就趁夜钻入他的房中,将他的鼻子一片一片削落下来。 他曾因徐荣荣赞过一个面首弹箜篌动听,就浅笑掏出匕首,将那面首的十根手指一点一点剁成肉泥。 他曾在数九寒天将惹怒了他的人做成人彘挂在树上,每隔一个时辰安排人去泼上一层冷水,第二日清晨起来一阵风刮过,人身上的坚冰相撞,叮当作响,楚祈美名其曰“彘铃”。 如此这般,不胜枚举。 在很多人的眼里,楚祈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生下来便是要食人心肝,吮人鲜血的。 唯有徐荣荣一人爱他爱到无法自拔。 楚祈带下人并不算宽厚,可以说,除了徐荣荣,他的心里没有任何一个人。 他不把除了徐荣荣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当人看,包括他自己。 可是多年来攒下的积怨如同滔天的洪水,只要大坝漏出一条小缝,就会铺天盖地倾泻下来,彻底淹没这世间的一切。 妙回天拿着从药馆里偷回来的一点药材,煎好了喂秦宜服下。 一旁的晏婴满面愁容,几天不得吃饱饭,一共只喝了几口水,纵然美貌如晏婴,也是憔悴了许多。 “不知妙前辈可有法子解这水中的毒?”晏婴见妙回天从井中打水给秦宜煎药,想来已经是有了法子。 作为医圣的妙回天,解这点毒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中毒的人实在是太多,被投了毒的水源也实在太多,妙回天身上没带那么多药材,翁州城里的药馆又差不多被搬空了,实在是没了法子。 晏婴和妙回天商讨着对策,躺在床上的秦宜幽幽睁开了眼睛。 第275章 才不是个善心人 第275章 才不是个善心人 于梦中,她无数次见到了小翠,可是醒来之后,万事皆空。 秦宜不是个心善的主。 睚眦必报。 秦宜把楚祈该走的路,一步一步想了个清清楚楚。 晏婴见秦宜醒了,慌忙倾身扶她起来,问了一句:“好些了吗?” 秦宜稍稍点了点头,垂着睫毛叫晏婴看不见他眸中神色。 这一下午,任凭晏婴如何来逗,秦宜都不肯怎么说话。 妙回天问她,她也就一句一句地答,晏婴在一旁玩笑,她也就跟着笑,可是笑意不达眼底,匆匆浮上脸就退了下去。 妙回天仍旧给秦宜治着她的失忆,他想,也许秦宜想起来从前的事情,会好很多。 她的人生,终究要让她自己去抉择。 第二天早晨,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乌央乌央的人集结起来,跑到了徐荣荣的府门口。 先前人们畏惧徐荣荣手上的势力,虽然怀疑,却不敢有怨言。 可是性命都快没有了,谁也不会再在乎旁的东西了。 沿途继续有人加入,浩浩荡荡地往徐荣荣府上而去,如同一支死去多年的僵尸军团。 晏婴在后院帮着妙回天一起筛选药材,煎煮出来好往井中倒,这个院子的井水直通外头的小河,还是齐老爷帮着妙回天找的。 走到半路的时候,妙回天就发现自己被人跟着了,他算计着跑到了翁州城里,好不容易甩开了后头的人,找到了齐老爷。 齐老爷家中阔绰,也只能勉强养着他和齐婉音两个人了,本以为妙回天是来寻求吃食和干净的水,听得妙回天的要求,便没说二话,赶紧应下。 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了。 晏婴在一旁慨叹了几句,妙回天倒是没说什么。 他乃是行医之人,医者本该仁心,可是更重要的,还是要有一颗冷漠的心。 他纵然是医圣,也总会有救不过来的人,他见惯了生死,本该看淡一切,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居然就折了回来。 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个小丫头。 纵然她每天都管自己叫“老头儿”,没大没小,可是只要看见她那张嬉皮笑脸,好像心里就能舒服一点。 晏婴忖度着时间秦宜也差不多该起床了,这便去敲了敲门。 久久无人应答,晏婴在外头唤了一声,“宜宜,该起床了。” 仍旧没有声音。 晏婴推门去看,笑了一声,“我可进来了,若是瞧见了什么,你可得对我负责。” 可是床上空无一人,晏婴跑过去摸了摸床铺,已然凉了,看来她走了好一段时间了。 妙回天听见了晏婴的喊声,亦是跑进了屋子里来。 “外头这么乱,她能去哪,”晏婴有几分着急,望向妙回天问道,“会不会是去找楚祈了?” “再或者,是去那个茶楼了?” 昨天秦宜被晏婴抱了回来,昏迷了一晚上,晏婴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自己已经把小翠埋葬了的事情,不知道她是去看小翠最后一眼,还是去找楚祈报仇了。 晏婴更倾向于后者。 依着秦宜的性子,不太会为丢失的人和事物做太多的停留,她坚信需要活着的人付出代价。 妙回天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和楚祈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皆是很担心。 “楚祈那里侍卫重重,她是疯了吗!”晏婴急得忍不住转圈,慌忙把阮娘叫了进来,想要让她去看看。 妙回天抬起一只手来,好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情。 “我想我知道她去了哪里……” 妙回天抓住了晏婴的胳膊,“过来易容。” 妙回天行走江湖多年,又在医术上很有造诣,易容术自然是不错。 等他给晏婴涂上那些东西之后,并不像之前晏婴跟着秦宜出门时的那张那样惨不忍睹,反而是直接把一个绝色美人变成了普通人。 面色蜡黄,眼窝深陷,颧骨高凸,此刻的晏婴看起来,和翁州城里的那些百姓没有半点分别。 “她是不是在那里埋了东西?”有一道惊雷在晏婴的脑中炸响,他忽然想起了自己跟着秦宜去干工程的时候发生的几件事情。 妙回天点了点头,“咱们先过去找她吧。” 可是等到妙回天和晏婴赶到那里的时候,秦宜却早就已经不见了。 她算计好了一切,她不会让任何人来大乱她的计划。 徐荣荣的宅子被人围成了圈,好像全翁州城的百姓都赶到了这里,吵嚷声几乎能把屋顶都给掀开去。 徐荣荣坐在床上出神,像是完全听不见外头的声音一样。 他们用自己所能想得出来的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楚祈和徐荣荣。 如果楚祈和徐荣荣此刻开门出去,估计用不了一刻钟,就会被外头的人咬干净血肉,连骨头都会被踩成一滩烂泥。 有人推门进来,徐荣荣环抱着自己坐在床边,并未回头。 楚祈行至她的床前,从后头抱住了她。 楚祈将下巴搭在徐荣荣的肩膀上,声音温柔得似乎能拧出水来。 “荣荣,”楚祈在她耳边缱绻呢喃,“莫怕。” 徐荣荣笑了笑,仰起头来看楚祈,在他唇上啄了啄,“阿楚,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徐荣荣没有问楚祈到底发生了什么,楚祈却觉得好像她知道了些什么。 不然为什么她的吻,如此哀伤? 其实不知道才是不正常的,整个翁州城乱成一团,徐荣荣应该早就有察觉了。 所以她才一遍一遍地和自己说,她很想家。 可是若不报当年之仇,楚祈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安眠,更没有办法妥妥当当地去爱一个人。 当这一切过去之后,他会和徐荣荣好好在一起。 楚祈埋下头去,深深地吻了徐荣荣一番。 这个吻很深很长,楚祈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后半辈子的全部份额都一次用尽。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回来,但是好在还有一线生机。 外头的民愤难以平息,他楚祈就是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 秦皇在得知了翁州城的事情之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而南清王……不,此时该说是燕皇了,也定然不会冒着和秦国翻脸的危险,来护下他这个可有可无的儿子。 在滔天之怒面前,北安王府那些势力已经不足一提。 但是楚祈还记得,林长安曾告诉他的一件事。 第276章 死才是最好解脱 第276章 死才是最好解脱 晏兆没能用上的,南清王也没能用上的东西,不如让他来用吧。 楚祈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之下,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徐荣荣的府宅,临行之前他告诉徐荣荣,等着自己,千万不要出去。 徐荣荣浅笑,楚祈鲜少看见她这般温婉的样子。 “阿楚,早些回来。” 楚祈点头转身,没能看见徐荣荣在他的身后,幽幽落下两滴泪来。 后世的史书之上,只会记载着北安王妃荒淫无道广蓄面首,不会有人再记得徐荣荣三个字。 阿楚,你应该好好活下去,这是这个世界欠你的,我虽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我很愿意替他来补偿你。 楚祈和妙回天还有晏婴,都往同一个方向所去。 不过妙回天和晏婴还是早到了一步,他们没看见秦宜,只好又去旁的地方找,好在现下翁州城乱成一团,也没人会注意到他们两个。 晏婴和妙回天混在人堆里头,埋头走路,正好和不远处的楚祈交错开来,彼此都没能看见。 现下顶要紧的,是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至于晏婴,楚祈还有的是机会来杀。 到了地方,楚祈吩咐了手下的人去一点一点挖,吩咐好了必须要找到东西。 而秦宜于不远处的一处客栈二楼浅浅一笑。 楚祈,你很好。 她转了身子下楼,飞快地往齐府跑去。 齐老爷已经带着齐婉音出了翁州城,临行之前,给她留了几个人,算是作为当初救命之恩的最后报答。 齐婉音临行前,还曾靠在秦宜的耳边说了一句:“请帮一帮晏郎。” 秦宜虽有几分惊诧,却还是点了点头。 她没有忘记,怎么会忘记,心爱的人,就算是你失忆了,也还会在脑海里残存着他的影子。 只要有一日你见到他,影子与他重合,滔天的爱意就会卷土重来。 秦宜还想问一问齐婉音什么,齐婉音却只是摆了摆手,小跑了几步,搀着齐老爷离开。 秦宜知道齐婉音为什么要摆手,其实齐婉音真的想错了,她没想问她和晏婴的事情。 她想问一问齐婉音,到底怎么样才能放下一个人。 她恐怕到死都不会想起自己那个心爱的少年了。若是这般带着执念往生,该有多痛苦。 秦宜只幽幽一叹,就把这件事情先行抛在了脑后。 其实爱情里面,最痛苦的,永远不是放下的人,离开的人,先走的人,忘记的人。 放不下的,离不开的,走不掉的,忘不了的,才最痛苦。 一如此时的秦琰。 不过就快了。 星辰在转动,该遇见的人,很快就要遇见了。 秦宜此刻并不知晓她过一段日子,就会遇见自己的心上人,她一心以为自己会死,于是说起话来都带了几分悲情的意味,活脱脱像是在死士面前发表最后的演讲。 “知道了,”有个侍卫不晓得秦宜为何要这般义愤填膺悲壮万分,忙点头道,“不过就是去说几句话,姑娘还有旁的吩咐吗?” 秦宜微微摇头,这些人自然不会知晓这些话的分量。 红了眼睛的楚祈,说不定来个垂死挣扎,直接就会杀了自己。 秦宜惜命,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应该白白去死,更何况是那样好的小翠。 她与那些侍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浑浑噩噩,被人撞了好多下,都没有察觉。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她和楚祈能控制得了的了。 楚祈逃不掉了,秦宜想,他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秦宜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被一人拦住了去路,她偏身去躲,那人却仍旧挡在她的前头。 秦宜往后退,那人微微弯身,说了一句:“姑娘,我们王妃想见见你。” “见我干嘛?”秦宜如临大敌,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姿态。 那人仍旧恭敬有礼,看起来很不像是和楚祈一伙的。 “王妃说了,她会给姑娘一个交待。” 秦宜晓得自己逃不掉,现下只有她一个人,倒不如去看看那个王妃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 秦宜不卑不亢地跟着那人走进了徐荣荣的屋子,随意打量了一下屋中的摆设。 一看就没什么文化,不过品味还算不错。 这是秦宜在心里头给徐荣荣的评价。 徐荣荣亦是打量着秦宜,见她周身的气质全然不似自己来了这里这许多年,看见的那些大家小姐。 徐荣荣哪知道秦宜自小就是当成世子王爷养着的,只当她是和自己从一个地方来的,所以才这般放荡不羁,这便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从哪年来的?” “恩?”秦宜皱眉,只觉得徐荣荣这句问话莫名其妙。 徐荣荣浅笑,请了秦宜在一旁坐下,见她坐下的动作浑然不似那些大家小姐一般小心翼翼,却又大气万分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这便又说了一句:“how do you do ?” 这句乃是最基础的英文见面招呼,若是秦宜打现代而来,不管她是哪年的,都该能听得懂。 不过见秦宜那一脸的茫然,徐荣荣也只苦笑了一下。 都快要走了,还在这里找什么老乡。 秦宜在心里头暗自悱恻,难不成这传说中荒淫无度的北安王妃,居然是个疯子? 自己进来之后她说的这两句话,自己是一句也没听懂。 “姑娘很恨阿楚吧。”徐荣荣的声音有几分低沉,却不难听,反而带了几分魅惑。 秦宜点头,直直地看着徐荣荣,半分都没有退缩。 想来这王妃总不至于会认为能三言两语平息了自己的怒意,她说什么都不会放过楚祈的。 徐荣荣轻笑了一声,然那笑容刚刚扬到她的脸上去,便带了几分苦涩的意味。 “阿楚所犯下的罪孽,万死不足以偿,”徐荣荣亦是毫不闪躲地看着秦宜,“我没有立场为他求情,只是想和姑娘商量件事情,换一个惩罚他的法子。” 秦宜颔首,“王妃请讲。” 徐荣荣莫名对秦宜升起了几分喜欢,她真的和自己穿越过来之后,遇见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样。 “姑娘想必也不是非要他死吧,而且死啊,是最好的解脱……” 第277章 身着缟素如初来 第277章 身着缟素如初来 徐荣荣微微垂下了眸子,声音变得有几分空旷,“阿楚这一辈子受了不少的苦,若是就让他这么死了,才是便宜了他呢。” 秦宜扬脸,望向徐荣荣,“所以王妃是想要代他去死吗?” “既然姑娘这么痛快,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徐荣荣浅笑着对上秦宜的眼睛,让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眼中的真诚,“我正有此意,我很想解脱。” “必须有人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给个交代,我来出面,一定要比阿楚出面更好,不管我怎样不堪,都是北安王妃,”徐荣荣微微扬了扬下巴,“况且我死了之后,阿楚会很痛苦,没有什么比失去心爱之人更叫人难过的了。” 像是有人拿着一根针狠狠地扎了秦宜的心脏一下。 徐荣荣的那句话如同钢钉一样钉进了她的胸腔。 左胸口和头都一起剧烈地疼了起来,叫秦宜几乎不敢呼吸。 半晌,她终于点了头。 徐荣荣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实在,秦宜也觉得这个惩罚对于楚祈来说十分合适。 “如果能……”徐荣荣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只朝秦宜浅笑,“我会安排人送姑娘和晏世子出去的,旁的事情姑娘就不必操心了,不过也许姑娘还想看一看阿楚绝望的脸。” 徐荣荣笑得恍若置身事外,她仿佛比秦宜更渴望去折磨楚祈,她说:“恐怕我看不见了,那么就麻烦姑娘帮我看一看吧。” 秦宜点头,她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徐荣荣微微一愣,尔后浅浅一笑,“徐荣荣。” 不管是穿越之前,还是穿越之后,她都叫徐荣荣。 “我叫知宜,”秦宜耸了耸肩,“不过也可能不是这个名字,从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 “很可惜。”徐荣荣的脸上笑出了褶子,在古代,她已经算是很老了,不过三十多岁,其实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忍受,至少她还有力气去爱人,至少她在临死之前,看见了一个这样好的姑娘。 “说不定我们从前是好朋友呢。” 如果早一点遇见,她应该真的会和这个姑娘做一个好朋友吧。 秦宜对徐荣荣道了再见,开门出去,只听得徐荣荣在后头说了一句:“知宜,万事小心。” 秦宜忽然想哭,狠狠咬了下唇。 妈的,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 男欢女爱,谁在这个世上还没有个心上人。 这世界上没有你可怜我就要同情你的道理,也没有你仗着爱人就可以去杀别人的道理。 况且木已成舟,满翁州的人都走上了街头,诚如徐荣荣所说,覆水难收,此刻必须要有人站出来给个说法。 秦宜想,好像这王妃除了年纪大了一点,每个地方都很好。 也不知道怎么会喜欢楚祈那种人。 不过爱情嘛,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讲。 秦宜刻意忽略掉自己心里头的那一丝难过,跨出了徐荣荣的府宅,打算替她去看楚祈最后一眼。 徐荣荣在屋子里头换上了一件白衣服。 她站在铜镜前头打量着自己,这铜镜纵然光滑,却还是比不上现代的水银镜子,内里的人影子斑驳,几乎看不出来她面上的斑点和褶皱。 她很老了,徐荣荣伸手摸了自己的脸,虽然这些年来注重保养,可是她还是老了。 不过铜镜之中的她,和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两样。 但是那时候的她是不得不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王爷披麻戴孝,而如今,她是为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人送别。 没什么痛苦的,死不过就像睡着了一样简单。 “王妃,”门口有人唤了她一声,“要出发了吗?” 徐荣荣推开门来,一身缟素让她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几分,身形也更限瘦弱。 但是没有人敢小瞧这个女人,纵然她广蓄面首,纵然她身量纤小,可是这些年来,确实是她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整个北安王府。 “我吩咐你做的事情,一件一件都要做好了。”徐荣荣微微眯起眼睛,她相信自己纵然死了,余威尚在,也能保住楚祈和秦宜那些人的平安。 不过还是多余嘱咐了一句。 到底也曾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许多日子,就算是最后再多说几句话吧。 徐荣荣踏上了轿子,往城楼而去。 而与此同时,不少翁州城里的百姓都听说了那个消息,开始往秦宜埋藏东西的那里而去。 若是皇帝镇不住了,就需用鬼神来镇。 楚祈相信,秦宜原本准备给南清王的那个东西,自己也一定能用得上。 他立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眼见着一波又一波的人赶了过来,心里头莫名升起了几分慌乱。 有一个人的铁锹挖到了一件硬硬的东西,他赶紧伸手去摸,旁边的百姓亦是一哄而上。 听人说,这里埋着能救整个翁州城的东西。 凡有天灾人祸之时,人们就会比平时更信鬼神一些,好给自己无处落脚的心脏找一个妥帖的安放之处。 是谁率先发出了一声尖叫声。 尔后旁边的人都慌乱了起来,他们争着抢着去看那块东西,然后吵闹声越来越大,外头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拼命地往里挤。 不少人被压在了下头,发出了尖叫声。 楚祈彻底慌乱了起来。 怎么会是这样一副景象? 中间的人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一样,扬着手往外跑,从他们七零八落的话语里头,外面的人也大概知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祈带去的那几个侍卫,早就被人海淹没。 “把楚祈交出来!” “北安王妃!北安王妃和楚祈!” 楚祈零零星星听见了几句呼喊,不由得慌乱起来,伸手拨开了那些人,挤进了人群中间。 凡是看见楚祈的人,都像是看见了什么妖精一般,慌忙往旁边躲去。 一个侍卫白着脸,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了楚祈。 楚祈突然眼冒金星,像是被谁用石头狠狠砸了自己的后脑。 怎么会这样! 那块本该写着救世之语的玉石,却变成了另外一块。 上面刻着九片叶子,然懂行的人却知道,这正是九尾狐的九条尾巴。 下头两行字更是叫楚祈几乎站立不稳,要跌倒在地。 第278章 全世界没了声音 第278章 全世界没了声音 “妖姬已成精,狐媚祸世人。” 楚祈那一双明亮而狭长的眼睛,此刻在周遭百姓看来,像极了成精的狐狸。 “就是他!”不知道人群中的谁率先发出了一声尖叫,顿时无数人都伸手指着楚祈,“杀了他!” 旁边的侍卫护着楚祈往后退,可是红了眼的百姓如何肯善罢甘休,这便又冲上前去。 秦宜亦是跟着人群往前走。 很好,楚祈退去的方向,正好是城楼的方向,也省得自己再费力气了。 楚祈,你害死了小翠,我本不该沦为和你一样的人。 可是我能看出来,那个姑娘她不属于自己,她会解脱,而你,终将万劫不复。 徐荣荣派出的那些人早就把消息散播了出去,除却围着楚祈的那些人,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城楼下,仰头看着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 楚祈身上也受了几道伤,好在是跌跌撞撞逃到了城门处,本想开了城门逃离,却忽然发现哪里有些不对。 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往上看,如同无数被捞上岸的干渴的鱼。 楚祈亦是随着众人的视线去看,忽然被谁攥紧了心脏。 城楼上的风卷起了徐荣荣的衣角和头发,于墨发掩盖之下,她朝着楚祈绽开一个绝美的笑容。 楚祈像是被谁扼住了呼吸,他伸出手去,可是徐荣荣早就安排了人在这城楼下头,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楚祈闯上来。 “我是北安王妃,徐荣荣,”徐荣荣知道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名字,可她也只为了说给自己在乎的人听,“这些日子发生的全部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 徐荣荣惨笑,一身白衣的她看起来有几分空灵,好像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我乃是狐媚的妖姬,生下来就是为了为祸世人的。” 徐荣荣抬起手来拢了自己四散飞扬的头发,她高立于城墙之上,于千百人群之中寻找到了她的心上人,尔后浅笑,“之前北安王爷的死,也与我脱不开关系,我之所以广蓄面首,也是为了吸纳那些男子的精气。” 楚祈张大了嘴巴,他想喊一句什么,可是无数的人将他推推搡搡,他站立不稳,失去了自己全部的声音。 他用力去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在这个给了他温暖和爱的女人面前,在她最后一次要用性命保护自己的时候,楚祈忽然失声。 整个世界一瞬间静止下来,楚祈听得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甚至听得见自己眼泪划过脸颊的声音。 徐荣荣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头一遍又一遍回响,几乎要将他震聋。 徐荣荣生于现代,对于这些瞎话是信手拈来,她知道要如何说得半真半假才能更加令人信服,也知道如何来恐吓住这些古代人。 “他们也都算是可怜的男子,我本是为了修炼成仙,只不过,”徐荣荣轻轻咂了咂嘴,做出一副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样子来,“手上罪孽太深,难以再入仙道,所以今天我会从这里跳下去。” 徐荣荣伸手指了城楼下头,“不脏了你们翁州,我死以后,也不会再有妖孽为祸这里了。” “我来自千年之后,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我去了之后,请尽管恨我,不要想我。” 楚祈忽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发出了一声尖叫。 秦宜都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这样尖叫,恍若全世界齐齐坍塌。 山峦平,河水倒流,整个世界重归蛮荒时代,我与你,互不相识,仍旧相爱。 可是楚祈的尖叫声被千百人的喊叫声一起掩埋了下去,彻底消失。 就在他尖叫的同时,徐荣荣仰面从城楼上跌了下去。 她不在乎自己死了之后是什么样子,这具身躯,早就该腐烂发臭了。 是她偷得了几年岁月,又偷得了一段欢愉。 阿楚,我们本不该善终,终不能善终。 那些无干的人啊,请尽情恨我,可是阿楚,你千万不要想我。 我们俩,遇见这一辈子,刚刚好,来生若是有缘,便再相遇,若是无缘,也莫要强求。 楚祈忽然被人抽干了全部的力气,他跌倒在地,看不见这世上的一切。 那一刻的楚祈仿佛是瞎了一般,他四下里看了又看,却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连成一大片,像是一群魑魅鬼魄冲过来要撕咬他。 旁边的侍卫伸手去扶楚祈,却被楚祈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往城楼上跑,再无人拦他。 “荣荣!”楚祈靠在城楼边上,被三五个侍卫合力抱住,方才没有让他跌下去。 徐荣荣死了,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活着。 楚祈嘶吼脱力,旁边的几个侍卫好不容易才把他从城楼上带了下去。 晏婴和妙回天亦是找到了秦宜,她的身后还跟着徐荣荣的侍卫。 “姑娘,现在就走吗?” 秦宜微微摇头,浅笑道:“我再和你家公子说句话。” 秦宜能看出来,徐荣荣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洒脱。 真的很可惜,若再早一点遇见,她应该会和徐荣荣成为不错的朋友。 兴许楚祈,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楚祈被人给搀扶了下来,恍若失去了灵魂,走路都摇摇晃晃。 徐荣荣之前派人补充了不少药材过来,妙回天将解毒的方子交给了城中的医馆,众人得着消息,也都慢慢退去。 秦宜遥遥对楚祈吹了一声口哨。 楚祈抬起头来,看见了坐在一个石像上面,摇晃着腿的秦宜。 他从前没有把这个女人放在眼里,没想到自己最后居然被她算计。 连带着荣荣都…… 想起徐荣荣,楚祈忽然红了眼睛,嘶吼了一声就要往前冲。 然而不远处的秦宜却丝毫都不慌乱,她知晓徐荣荣肯定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楚祈不会伤到自己的。 “喂,”秦宜挑眉,打了个响指,“要死也别现在死,我估摸着她还给你留了封信呢,至少回去看看啊。” 说完,秦宜拍了拍手从石像上面跳了下来,对着后头的侍卫说了一句:“走吧。” 楚祈怔怔地看着秦宜远去的背影,忘记了去追。 第279章 明明就是苏相啊 第279章 明明就是苏相啊 秦宜没回头,晏婴在一旁问她怎么会知道徐荣荣的事情,秦宜也不晓得要从何说起。 “就当是最后帮她一回吧,”秦宜浅浅叹了一口气,“远去路上太多孤单落寞,她应当不想叫自己的心上人一起随行看见。” 楚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屋子。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灰暗,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母亲刚死的夜晚,变成了那个无所适从的小男孩。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心脏在左胸口扑通扑通跳得他狂躁,忍不住想掏出来狠狠掼在地上。 过往的绝望一瞬间涌上心头,将他兜头淹没。 楚祈躺在床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难过还是不难过,总好像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好像他不过迷迷糊糊做了一场梦。 只是太过真实。 “公子,这是王妃留给您的信。”一个侍卫颤颤巍巍走上前来,生怕楚祈将怒火波及到自己的身上。 人悲伤到了极点的时候,反而不会悲伤。 所有的情绪都被人抽走,剩下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阿楚,我要回家了。”楚祈木木地接过了那封信,打开来,就瞧见了这样一句话。 的确是熟悉的字迹,徐荣荣的字很不好看,她甚至不习惯用毛笔,有段时间楚祈也曾和她过过“赌书消得泼茶香”的文艺日子,两人背书练字,像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 后来徐荣荣便厌烦起来,索性将毛笔丢在一旁不管,只吩咐人给她做了支硬硬的笔,她用起来倒是习惯。 我的家乡很远,不管是你往东还是往西,往南还是往北,不管你走多远,都走不到。 阿楚,我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我想我来这一趟,兴许就是为了将你同人群中间拉出来,好好爱上一场,然后再塞回去。 阿楚,不要恨任何一个人,也不要想我。 本就是大梦一场,你千万不要惦记。 阿楚,山高路远再不相见,若有来生一切随缘。 阿楚,在很久很久以后,会没有皇上,也没有王爷,没有人可以将自己的孩子抛弃而不用负责任。 阿楚,那里其实不大好,但是还不错。 若我还能遇见你,会和你在那里再爱一场。 此生我本不该参与,既来一场,便早早离去。 路途太远,请勿相送。 楚祈将这短短数语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是能让自己的目光落到最后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字上。 徐荣荣。 楚祈将这张纸贴在了自己的左心口,如同怀抱着自己的爱人。 门口的侍卫听见屋子里传来极力压制着的一声哭,终于呼出一口气来。 能哭出来就好,能哭出来,就能活下去。 荣荣,山高路远不相见,卿言不相念,如何不相念。 荣荣,求你教我如何不爱你。 此时的秦宜四人,已经在徐荣荣安排的人的带领下,离开了翁州城。 秦宜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城池。 她不过在这里待了短短数月,却好像过了大半生。 经历了这许多事情,秦宜觉得自己好像都老了许多。 妙回天见她在摸自己的脸,误以为她头疼,赶紧问了一句:“可又是想起什么来了?” 秦宜摇摇头,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一块帕子。 那是晏婴从小翠身上捡回来给她的。此后一生,秦宜都会带着这块帕子,小翠没有办法去的地方,她会带着她去。 晏婴有几分委屈地望着秦宜的手腕,问了一句:“宜宜,怎么别人的东西你就那样宝贵,我送你的东西你就一点不知道珍惜?” 秦宜微微一愣,顺着晏婴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可是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是这个不?”妙回天从自己的手腕上扒拉出来一条链子,伸手给晏婴看,“我之前捡小丫头的时候,顺便在她的身边捡了这条链子,你还别说,这玩意验毒,可比银针好使多了,而且还方便携带。” 晏婴黑了脸,一如那验完毒的银针。 如果不是看在妙回天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份上,晏婴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妙回天假装看不见晏婴的神色,悄悄别过了头去。 “对了老头,小策策去哪了?” 之前秦宜为了诈出林长安来,对苏策的态度并不算好,这还没来得及道歉呢,怎么就不见人影了? “回那个……老家了……”妙回天目光闪躲,吞吞吐吐道。 “哦,”秦宜轻描淡写应了一句,“那我们也去吧,估摸着大秦京城,该是个无限繁华的地方。” 秦宜一面笑一面拍了拍自己的左胸口,她就把小翠的那块帕子放在那里,“我也带小翠去见见世面。” 晏婴紧紧地盯着秦宜的脸,像是怀疑她已经想起来了什么事情。 可是她与瑜王爷乃是堂兄妹,于情于理都不能在一起。 晏婴和苏策都一直担心这一点。 妙回天则是惊讶地看着秦宜,诧异于他怎么会知道苏策是去了京城。 “咱们不就是打京城过来的吗?难不成他老家不在那里?”秦宜一脸纯真地回望着妙回天。 难道真的就这么简单?妙回天有点不信,可是他又看不出来旁的。 “老头儿!你傻了吧!”秦宜拍了拍妙回天的肩膀,弯眼笑道,“苏策这个名字,再加上温润的长相,处事待人都是大方识礼,你还当真以为我猜不出来他是谁啊!” 苏策的名声在整个大秦都很响亮,某日去听说书的时候,秦宜就听到了一点关于苏策的事情。 他们说,他是为国捐躯。 秦宜不太懂,按理说这为国捐躯的事情,总该落到将军的头上才对。 除非是国破了,君没了,相爷带着一帮大臣一起赴死,顺便带上了敌国的首领一道下黄泉,这才能衬得上为国捐躯四个字。 可是这大秦好好的,怎么将军没死,反倒是相爷死了呢? 而且“死后”的苏策,为何会和自己以及妙回天卷到一起去? 自己是和苏策一起被妙回天捡到的,那是不是意味着…… 秦宜微微眯了眼睛。 旁边的妙回天如临大敌,紧张地看着秦宜,问了一句:“那你也知道……” 第280章 随安随安何处安 第280章 随安随安何处安 晏婴在一旁咳了两声,妙回天及时的止住了自己的问话。 秦宜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原本还想着诈妙回天一诈,谁知道晏婴居然这样坏。 秦宜恍若毫不在意地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我当然知道了,老头你的药确实挺好用的。” “我这段时间想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楚,”秦宜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连带着头都不怎么疼了。” 其实秦宜是在撒谎,她想起来的东西的确是越来越多,可大半都是在梦中呈现,一醒来就如同雾中之花,根本就看不真切,尔后越想,就越串不起来。 晏婴也耸了耸肩,“既然你知道了,那么我们就不多说了。” 秦宜气得说不出话来。 妙回天在一旁有点尴尬,他向来是个不会撒谎的,如今瞧着秦宜这般样子,真的很想把事情都告诉她。 可是苏策却说,旁人知晓的都未必真切,总要等她自己把一切都想起来,方才好让她抉择。 “那我不管,我还是要去京城,”秦宜搓了搓手,“至少小策策还是个相爷呢,咱们过去了,也不至于没饭吃。” 妙回天和晏婴皆是拗不过秦宜,几人便去找了个商队,跟着一道往京城而去。 晏婴怕秦宜遇见了秦琰,就会再次把自己丢下。 可是他不像苏策一般君子,至少也不会太过小人,他爱宜宜,愿意等她。 当年的誓言,就算是她不记得了,也仍旧作数。 只要她回头,自己就一直在后头。 而京城之中,瞧起来是一派祥和。 原本众人都以为他死了的苏相忽然跟着洛王世子回来,顺带着还带回来北燕有意和大秦交好的消息。 翁州城那事一早就传到了秦稷的耳朵里,好在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失,而且借由这件事情,他又在岁奉一事上狠狠地敲诈了北燕一笔,这两日看谁都是一脸的祥和。 跟在旁边的人终于从萧密变成了苏策,秦稷心里头欢喜异常。 不过苏策虽看起来样样都和从前一样,可还是叫人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待人处事照旧叫人挑不出错来,国家大事之上也没有半分疏忽,眉目之间一如从前温润,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终于有人发现,是味道出了问题。 从前苏相的身上,总是浅浅的竹子清香,可现在却多了许多的草药味。 有时候小丫鬟侍卫凑在一块儿说话,还会讨论到这个问题,苏相自打回来之后,居然弄了一小块地,自己伺弄草药。 连带着秦稷都在苏策递给他奏折的时候问了一句是什么味道,苏策却只说闻不见。 萧密偷偷来找过苏策,他吞吞吐吐半晌,终于是赶在苏策吃晚饭之前,把自己的来意给说清楚了。 从西晋扯到南宋,又扯到高丽和北燕的萧密,和苏策谈了一天的国家大事,美名其曰是要和苏相学习,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相爷,您是和恒王爷一道落下去的,您都没事,那恒王爷……” 苏策告诉萧密的,仍旧是他给秦玦的那套说辞。 就连秦稷恍若不经意间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他也都是这样答的。 秦玦信了,秦稷也信了,可是萧密不肯信。 怎么会呢,为什么一道落下去,苏相没事,秦宜就没回来呢…… 萧密心里头空落落地难受。 从苏府出来,萧密晃晃悠悠往前走,失魂落魄进了飘香楼,要了两壶酒,自己自斟自饮。 喝到眼睛迷离时,萧密抬起头来,忽然看见了前头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跌跌撞撞过去,坐在那人的对面,大着舌头道:“瑜王爷,您也来了。” 秦琰抬起清冷的眸子看了萧密一眼,只一眼就将萧密的酒看醒了大半,他却连“恩”一声都不曾。 “瑜王爷,您也觉得,恒王爷她不会回来了吗……”萧密迷离着眼睛,打了个酒嗝笑道,“苏相都说……他没看见……哈哈……没看见……” 秦琰往后缩了缩,不欲叫萧密碰到自己。 他又如何不想去问一问苏策,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随安的下落。 可他也知道,苏策一定会拿同样的那套说辞来搪塞自己。 活要见人……后头的四个字秦琰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随安随安,随处能安,何处能安。 秦琰慢慢靠在了椅子上,幽幽叹了一口气。 随安,我很想你,你在哪里? 秦琰抬眼透过窗子看外头的蓝天,想起那日秦宜在自己的怀里,笑得像是一只偷腥的猫儿。 她告诉自己,若是想她了,就看一看天空,只要能看见,就说明她也在想自己。 可是随安,我如今日日生活在你浩瀚的思念之下,你却在哪里? 有人踩着楼梯上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原本趴在桌子上的萧密打了个酒嗝往后看,秦琰亦是收回了目光,欲起身去迎,却被那人行礼堵住。 “王爷且请好好坐着,莫要折煞了老奴。”喜公公笑得满脸是褶,行上前来,先给秦琰行了礼,又同萧密打了个招呼。 后头跟着的喜乐亦是给二人见礼。 “公公来这有何贵干?”秦琰微微勾了唇角,眉眼之间不见笑意,“公公可曾用饭,若是不嫌弃,本王请公公一道吧。” 喜公公弯腰笑着,“王爷盛情本不该拒绝,只是老奴今日是带着皇上的吩咐过来的。” 萧密跟在秦稷的身边磨练了多日,纵然比不上苏策,却也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了,他打了个酒嗝起身,与秦琰和喜公公作辞。 眼见着萧密走下楼去,喜公公方才凑在秦琰的耳边道:“王爷,皇上有事,叫您去呢。” 秦琰作势要扶喜公公,顺手往他的袖子里塞了点东西。 和从前秦宜做的动作差不多,喜公公几乎有了穿越时光的错觉。 不过从前恒王爷的动作可没有瑜王爷这般快,快到喜公公觉得,秦琰好像根本都没有碰到自己的衣袖和手。 其实秦琰不给喜公公东西,喜公公也是要告诉他点什么的。 到底有从前恒王爷的情分在,况且瑜王爷也一向待他们这些人不错。 第281章 寡廉鲜耻遭人恨 第281章 寡廉鲜耻遭人恨 只不过好像打恒王爷去了之后,瑜王爷顺带着把她的那一份也给活了,从前恒王爷喜欢做的事情,瑜王爷也开始做了。 吃甜食,收集扳指。 虎子曾看见那天秦琰吃甜被齁得咳嗽不止,也看见他囤了一盒子的扳指,却不知道要送给谁。 “西晋那边来人了。”喜公公弯腰,低声说了一句。 秦琰微微颔首,“那便有劳公公带路了。” 秦琰进宫的时候,忽然觉得有几分陌生。 他好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自打随安离开之后,他来皇宫,也只是寥寥几次上朝。 “琰弟来了,”秦稷唤他还如从前一样熟稔,好似二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快些坐。” 喜公公给二人奉上了茶水,这便阖门退下。 “此事北燕的事情,玦儿也算立了大功,”秦稷面上尽是喜色,冲秦琰笑道,“咱们大秦将军一位,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秦琰只跟着秦稷笑笑,并未说话。 “朕从前瞧着玦儿不声不响的,还有些羞赧,没想到倒是个能干的。不光是让北燕给咱们让利不少,甚至还把苏相给朕带了回来,”秦稷喝了一口茶,又补充道,“可见人不可貌相。” 秦稷在上头等着秦琰附和自己的观点,谁知道秦琰只抬杯饮了口茶,尔后淡淡放下,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琰弟说是也不是?”秦稷笑得一脸和煦,弯着眼睛看向秦琰。 秦琰抬眼看向秦稷,微微颔首,“王兄说是,那便是。” 秦稷心里头有点不开心,怎么听起来像是自己逼他承认的一般? “此次朕叫你过来,也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皇兄请讲。”秦琰清清冷冷的声音在秦稷听来十分糟心,不过他却还是忍了下来。 秦稷今日像是着意要和秦琰套近乎一般,一口一个“琰弟”地叫着。 秦琰却仍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倒是比平时的苏策更要疏远人一些。 百般客气,万分疏离。 这就是如今的秦琰给秦稷的感受。 秦稷有些不明白,自己看在往日兄弟情分上饶了秦琰一命,何以他还是这般不知好歹。 自己做出了这样大的让步,他竟然不肯感恩戴德? 不过好在自己留下了秦琰,不然今日,倒真是不知道要找谁去才好了。 “北燕和我大秦交好,算是了却了朕地一桩心事,”秦稷不管秦琰爱听不爱听,只笑道,“南宋那边始终与咱们就是一个剑拔弩张的状态,所以此时,我们更不能叫西晋同南宋站到一起去。” 前次与高丽一战,秦稷吃了不少的苦头,南宋跟着高丽占了大秦多少便宜,秦稷早就憋着一股劲要讨回来几分。 若不是他舍得一身剐,压下全部的怀疑去信任苏策和霍擎,将那高丽军引入京城尔后借由洛王的势力彻底打掉,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秦琰修长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摩挲着,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晋元帝的意思,是朝阳公主也到了该找驸马的年纪了,而且朝阳公主曾来过我大秦,对我大秦印象很好。晋元帝也有意与我大秦联姻,共修秦晋百年之好。” 秦稷这一番瞎话说得是脸不红心不跳,难怪他能在这皇位之上稳坐许多年。 秦琰抬起头来看着秦稷,干净清澈的眸子叫秦稷几乎不敢直视。 他轻轻咳了两声,“朕的意思,琰弟你现下府中只有季尤黎一个人,还是个平妃,到底太单薄了些。朝阳公主乃是西晋最受宠爱的公主,不如琰弟去娶了她,如此也算是一段佳话。” 纵然晋元帝那封信写得是客气万分,可秦稷却也知道,朝阳公主现在在西晋的民声闹得实在是不好,更是没有合适的官宦子弟来做驸马,这才把主意打到了大秦地头上。 只是朝阳公主点名,说自己要嫁,也只嫁那三大美男,还必须得前去西晋迎娶,先做三年的入门驸马,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 如此不亚于往西晋送了一个质子,原本这般屈辱的事情秦稷是不会去做的,只是经过几次战役之后,大秦国力衰弱,原本的战神洛王在秦宜去了之后晓得自己是被秦稷算计了一场,现下和他也并不算亲近,而霍擎更是蹲在天牢里头,秦稷不敢放他,更不敢杀他。 叫秦琰过去做三年的上门驸马,也算是对秦稷有利。 晋国近几年便不会再和秦国起冲突,朝阳公主的嫁妆送过来也是一笔巨款,再加上秦琰再不济也是秦国人,身处西晋,也能偶尔帮他做点事。 秦稷在脑中一瞬间盘算了这许多事情。 秦琰微微眯眼看着秦稷,不知道从前极其喜欢带着他玩的二皇兄何时变成了这样一副令人作呕的样子。 像是锱铢必较的小商贩,一点点利益都在心里头盘算好几遍。 寡廉鲜耻。这四个字真的是能毫无缝隙地安插在秦稷的身上。 秦琰没说话,秦稷居然也能坦然地把西晋那边的要求告诉秦琰。 他叫自己的亲弟弟,去给一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优点的女人倒插门。 “皇兄何以觉得臣弟这般合适?”秦琰微微扬眉,似是浅笑,眉目之间却亦是一派清冷,“皇兄对臣弟的这番信任,真是叫臣弟感动。” 秦稷自然没有太信任秦琰,只是秦琰的势力先前被自己打压了不少,后来秦宜去了,秦琰像是疯了一样地报复霍擎,又损耗了不少。 剩下的那些,大多也分布在秦国,将他送去西晋,反倒能减轻一点自己的压力。 至于那个劳什子乐姬,自打秦宜去了之后,自己就一直安排人去给叶楚楚养胎,顺便将乐姬和那个孩子看的紧紧的。 只要自己能看住秦知苑,就能扼住乐姬的喉咙,让他们这一群反派掀不起风浪来。 不过半年多过去,叶楚楚地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秦稷倒当真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这叶楚楚,到底如何给秦宜生下一个儿子来,好护住这个恒王府。 第282章 亲手将人推离远 第282章 亲手将人推离远 秦稷扬唇一笑,满眸的算计。 “当然,放眼整个大秦,还有谁比琰弟更为合适?” 秦琰抬起头来看了看秦稷。 他忽然想起来,幼时父皇曾教导自己,身处高位,万万不能忘了人性,失了人心。 人若不算计,必会被人算计,人过太过算计,终会把自己也算计进去。 滔天的权势会蒙蔽人的双眼,叫你看不清这个世界。 秦琰完全看不出来一点点从前二皇兄的样子了,此刻的秦稷在他看来十分陌生。 他亲手杀了随安,将霍擎压入天牢,与洛王反目,现如今,又要将自己这个亲兄弟推远。 其实也用不着秦稷推,他们二人之间,早就毫无兄弟情义了。 正好乐姬说,她预备采取行动了,自己也不打算在秦国看着了,昔日父皇千辛万苦保下来的江山,终于要败在二皇兄的手里了。 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国将不国,家将不家。 秦琰在心里头冷笑,地狱正朝大秦缓缓张开臂膀,从前他们曾犯下的罪行,如今也该得到报应了。 “那么容臣弟做一点准备吧。”秦琰仍旧清冷地笑,将全部的心思都掩藏在了心底。 秦稷点头,二人无话可说,没一会儿,秦琰就又退了出去。 所以皇兄,你是不是认为我,真的毫无反击之力了? 秦琰往外走,在喜公公的示意下喜乐送了送秦琰,低声说了一句:“王爷,皇上那里……” “我都知道了,烦公公近来再盯着些,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也好有个准备。” 喜乐顺手接过秦琰递的东西,匆匆退下。 秦稷在殿中揉着额头,喜公公推门进去给他添茶,秦稷闭着眼睛问了一句:“近来后宫没什么事情吧。” “回皇上的话,一切尚好,皇后娘娘将这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只今个儿早晨皇后娘娘差老奴问一问皇上,皇上也有好几年没有选秀了,后宫嫔妃位悬,皇上子嗣又薄,是否要再行选秀?” 秦稷揉着额头半晌没说话,喜公公在下头弯腰耐心等着。 “朕一会儿过去用晚饭,你差人去说一声。” 喜公公退下后没一会儿,秦稷看折子看得心烦,便披了衣裳往外走,喜公公在后头跟着,临走到皇后宫门口的时候,秦稷抬手止了那些人的动作,自己一个人抬脚进了门。 余瑶正在屋中作画,她的画极好,诗书方面亦是不若,所以秦稷一直以为,当年那个问自己“能饮一杯无”的人,定是余瑶无疑。 他爱了余瑶九年,却宠了李姚儿九年,到头来发现却原来是一场大错到命终。 那个明眸善睐,倾国倾城地女子,到死都以为自己在算计她。 他也确实是在算计她。 余瑶给秦稷行礼,遣身旁的宫女去添几块炭,又给秦稷递了手炉。 “你的画愈发精湛。”秦稷在余瑶的后头立住,身子微倾,刚要靠在余瑶的身上揽住她添上两笔,余瑶却偏身避开,屈身行礼,“不敢得皇上谬赞。” 从前秦稷顶心疼余瑶这个知礼的样子,他那时候明面上宠李姚儿,只能借着余瑶曾救过自己的命,而跑到她的宫里去呆坐一晚上。 可只要能看见她,自己就觉得舒坦。 后来李姚儿死了,他发现自己爱错了人,本以为他会恨上余瑶,却发现如今自己对余瑶,倒说不出来到底是如何一种情感了。 身处高位多年,他谁都不相信,谁都算计,唯独只想对这个一心待自己的余瑶好一些,却发现连她也不知何时对自己疏远了。 秦稷立在那里不说话,余瑶便自行开口,“不知道喜公公有没有和皇上说,臣妾认为,皇上是时候选秀了。” “哦?”秦稷懒懒应了一句,只低头看着余瑶的那幅画,此后再无言。 余瑶恍若看不出来秦稷的心思,微微屈身道:“如今妃嫔位悬,后宫空虚,皇上膝下有只有大皇子一个子嗣,如若再不给皇上扩充后宫,臣妾实在无颜再忝居皇后一位。” 秦稷本想冷笑着问余瑶一句,她以为她是谁,难道自己就非要让她来做这个皇后? 可是他轻轻唔了一声,“好,那就由皇后安排吧。” 余瑶点头,秦稷在桌边坐下,不一会儿外头宫女传菜,二人便相顾无言吃完了这一顿饭。 饭罢秦稷仍旧不走,拉着余瑶下棋,余瑶似是心不在焉,下了三盘输了三盘,秦稷 便也兴致缺缺,丢了棋子显然无心再玩。 “皇上,”余瑶口中干涩,只觉得口中的话很难吐出来,“家妹……” “皇后觉得朕的安排不好?” 晋元帝那边派了人来和亲,北燕也不甘落后,刚即位的北燕皇上急急忙忙就派了人来大秦,说是要替自己的儿子求娶一位来自大秦的皇妃。 秦稷哪里会理他的儿子到底是晏婴还是楚祈,他只在乎这个人是不是北燕的皇子。 大秦皇族没有女儿,于是秦稷便把注意打到了余妩的身上。 余妩乃是大秦皇后的亲妹妹,身份自然高贵,秦稷只消给她安一个公主郡主的名头,直接塞给北燕就行。 况且帝后大婚那日余妩含着眼泪说出来地那句话,秦稷到现在也不能释怀。 他做事,容不得任何人置喙。 “妩儿还是个小孩子……” “她喜欢恒王爷的时候,可不是个小孩子了。”秦稷笑道,“若朕没记错的话,她已然及笄许久了吧,难不成皇后还真打算让自己的妹子一辈子都不嫁人?北燕皇族之人,相貌可是极好,想来余妩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 余瑶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其实余妩本也就没有让她来求过情。 自从恒王爷去了之后,余妩对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有的时候,几乎就和那已经出了家的尼姑没什么两样。 她嫁不嫁人,嫁给谁,好像她自己都不是很在乎。 余瑶终于是没说话,好在余妩还能再在大秦待一阵,一切都尚有转机。 秦稷没在余瑶这里歇下,独留她一夜孤眠。 与此同时,秦宜离京城也越来越近了。 第283章 两颗星辰擦肩过 第283章 两颗星辰擦肩过 秦宜与晏婴还有妙回天这一路上是紧赶慢赶,终于在过年之前赶到了京城。 若不是晏婴在路上要求甚多,本来三人还能勉强买身新衣裳在进城,可惜晏婴乃是自幼享乐惯了的,万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秦宜终于是见到了比自己还要作逼的人,默默开始可怜起从前被自己折磨的苏策和妙回天。 天知道晏婴是有多欢喜看见秦宜在自己面前跳脚的样子。 近来妙回天对秦宜的诊治愈发上心,晏婴能看得出来她一日一日接近京城之后越来越迫切的心情。 也能看出来她一点一点离自己越来越远,此刻还能同她在一块,自然是要逗她多多说说话才好。 再用不了几日,秦宜就会想起从前的事情。 妙回天不知道自己带她来京城到底做得对还是不对。 腊月二十八这日,秦宜三人乔装打扮之后进了京城。 秦宜觉得无限的熟悉感涌上了心头。 这条路,她似是曾经走过,秦宜顺着模模糊糊记忆的指引,抬脚往一个方向走去。 晏婴在后头黑着脸把她拉了回来。 “干嘛啊……”秦宜拧眉看向晏婴,有几分生气。 晏婴斜了她一眼,桃花眼里头风情微哂,似是在嘲笑秦宜。 “那里是青楼聚居地。”晏婴从牙缝里一字一顿挤出一句话来。 秦宜咳了咳,“那个,其实……我就是……随便走走,毕竟一个地方的青楼都是有一个地方代表性的,我们去看看也能增长一下见识。” 妙回天没说话,晏婴瞥了秦宜一眼,秦宜微微有几分尴尬,摸着肚子笑道:“我有点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晏婴抬脚就往飘香楼的方向走,秦宜亦是觉得十分脚顺,只有妙回天走到门口的时候哀嚎了一声,“太贵了!” “老头儿你进来嘛!”秦宜把妙回天往里拖,像是逼良为娼的老鸨。 门口驶过一辆马车,秦琰在马车上打盹,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下意识掀了帘子去看,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想来是做了个梦吧……近来他越来越容易梦到随安了。 又是一年一度腊八节,秦稷也如往日一样,请他去宫中赴宴。 他后头还跟着一辆马车,坐着季尤黎和叶楚楚,恒王爷虽然不在了,可是叶楚楚怀着恒王爷的孩子,自然要去宫中赴宴。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秦琰在前头走着,季尤黎和叶楚楚在后头慢慢跟着。 秦琰忽然想起来那年大婚,随安曾送给自己一支小小的钗头凤。 如果大仇得报,随安,不如我去找你。 整个大秦的京城,都是一派祥和。 眼看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已经收整好了一切,买了不少的东西,来庆祝这一年一度的佳节。 每逢佳节倍思亲。 秦宜如是和妙回天说。 妙回天白了秦宜一眼,骂了一句:“你有个屁的亲好思啊!” 晏婴在一旁笑,问道:“宜宜,你觉得世上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 “逢年过节,三五好友一起吃好吃的。” “说实话。” “三五好友一起吃好吃的。” “说实话。” “吃好吃的。” 秦宜眨着大而亮的眼睛,一脸温良地看着妙回天。 妙回天一时没能抵抗地住秦宜这个眼神,由着她点了不少的东西,菜上来了之后方觉得万分肉疼。 一席饭罢亦是夜幕低垂,秦宜自觉吃得十分满足,好像连脸上的胶水都撑开了些,摸着肚子一脸满足地往后靠去。 “去结账啊。”晏婴推了推妙回天,轻声道。 妙回天自觉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所有的语言在他们二人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妙回天往怀里探去,此时外头一辆马车驶过,秦琰在车上幽幽一叹,道:“虎子,停一下。” 飘香楼,他好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虎子停了车,就在秦琰踏进飘香楼之前,妙回天一脸慌张道:“完蛋了,钱被偷了。” 秦宜白了脸,刚抬腿要跑,一把被晏婴给抓了回来,她一个踉跄,歪到了桌子下面去。 与此同时,秦琰目不转睛地进了飘香楼,抬脚就往二楼走。 等到他上到一半台阶的时候,秦宜才被晏婴从桌子底下拉起来。 而等到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秦琰已经上了二楼。 天空中有两颗星星发出耀眼的光芒,彼此相望,距离也越来越近。 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 一个深情不二独思念,一个纵然失忆仍心恋。 秦宜压低嗓音问了妙回天一句:“那我们怎么办?” 妙回天耸肩,看向秦宜和晏婴,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当然是他们两个做起来更得心应手一些啊! 晏婴悄悄斜眼看了看一旁正在忙活着的小二。 腊八节店里的人其实也不算少,要是悄悄溜出去,应该也不会被发现的吧…… 晏婴与秦宜互相看了一眼,秦宜起身,却被晏婴绊住,二人双腿搅在一起,都是把对方困住。 妙回天看出了二人的心思,率先起身,这便往外走去。 于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晏婴咬牙,旁边的小二往这里瞟了一眼,见还有二人在,便也没在意。 秦宜和晏婴假装低声说话谈笑,悄悄打量这那个小二。 好不容易看到他没有往自己这个方向看,秦宜和晏婴不约而同悄悄站起来,然后就往门口跑去。 “客官,您还没结账呢!”小二在后头喊了一声,这便冲上前来,账房也操着算盘等着,秦宜和晏婴脚下步子不停,忽然门口闪过了两个人,膀大腰圆,两人往门口这么一站,便堵住了秦宜和晏婴的去路。 秦宜摸着后脑勺笑,看了晏婴一眼。 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那个,我们俩就是比赛一下短跑,说好谁输了谁付钱。”秦宜弯起眼睛来笑,瞎话说得是脸不红心不跳。 小二斜着眼睛看二人,“那么二位到底是谁输了?” 门口两个侍卫手中掂着棍子。 秦宜苦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下面看笑话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嘈杂起来,秦琰在二楼自斟自饮,微微蹙起了眉头。 第284章 你若相随一世安 第284章 你若相随一世安 “他(她)!”晏婴和秦宜互相指了一下,均是一脸的笃定。 小二最后给了二人一个机会,“说吧,是付钱还是挨揍?” “能不能给个打工的机会?”秦宜微微苦着脸,可是妙回天着意给她弄丑了不少,此刻这么一皱脸更是难看。 不过若是这小二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从前常来此的恒王爷的话,估计要么吓破了胆,要么无论如何也不会收钱。 小二朝那两个侍卫微微歪了歪头,“大过年的,赶上两个吃白饭的,真不要脸。” “等等,”就在秦宜和晏婴一起抱着头蹲下去的时候,二楼栏杆那里传来一阵好听的声音,“他们两个的饭钱,记在本王账上吧。” 秦宜欢欣雀跃地跳了起来,晏婴亦是跟着起身,与秦琰两两相望。 秦琰的目光尽数落在了秦宜的身上。 她黑了,也瘦了,一年的时间里好像长高了些,妙回天还给她做了易容,此刻真是没有一点和从前一样的地方。 除了那双眼睛。 秦琰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一步都挪动不得,又像是羽毛一样轻盈,好像只要来一阵风就能被刮起来。 秦宜亦是仰头看着秦琰。 眸中星光微微闪动,万千的烟花一瞬间炸响在了上空,满世界的欢声笑语齐聚这一刻,满城瞬间开满了牡丹,倒退回最美的四月。 她遇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 小二既然得了秦琰的话,自然不会再为难秦宜和晏婴,这边努了努嘴叫他们两个走。 可是秦宜一步都不动。 华润的光化成一个圈,将二人紧紧拢在一起,旁人不得近上分毫。 一阵风从门口刮过,晏婴将手缩在了袖子里头,只觉得无限冷。 从前他也是这样吗?每分每秒都被二人隔离在外,他们之间如同两块契合一致的磁铁,不管分离多久,只要相遇,便会紧紧拥抱,一丝缝隙都不留。 而自己,不过是那个终其一生都在追随磁铁的铁片。 秦琰下了楼,步步沉重,好像走了一辈子,又好像只走了一秒钟。 他拼命地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知道,万万不能叫任何人看出来端倪。 他恍若不认识秦宜一般,同他们两个擦身而过,他想去把房顶上的虎子叫下来,让他赶紧去接后头的秦宜和晏婴。 可是秦宜眼瞧着秦琰往外走,抬脚就跟了上去。 晏婴跟在后头,幽幽一叹,复而一笑。 宜宜,这飘香楼真是个伤心地,你每一次抛下我,都是在此处。 秦宜跟着秦琰走到了他的马车旁,秦琰本欲抬手去摸秦宜的头发,却脸僵得一点表情都做不出来,只哑着嗓子道:“先上车吧。” 后头虎子看了晏婴一眼,他耸肩,迈步朝一旁的妙回天而去。 不能投奔苏相,投奔瑜王爷也不错。 总归自己不过是个被抛弃了的世子,就是要赖着宜宜吃饭。 瑜王要是想养着宜宜,那就也得养着自己。 要脸?这个世上要脸还有一点用处吗? 秦宜随着秦琰一道上了车,整个脑子一片空白,只晓得看着秦琰的脸。 秦琰张嘴,亦是说不出话来。 “你……我……”秦宜平时所有的伶牙俐齿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她吞吐了半晌,终是说了出来,“虽然我可能是第一次见你,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喜欢你很久很久了,刚刚你帮我付了饭钱,我无以为报,你可愿意接受我……以身相许?” 纵然我忘记了你,却还是要爱你。 纵然再次遇见你,我还是只爱你。 我爱你,所以我要把我的爱,清清楚楚地说给你听。 秦琰的眼睛胀得生疼,他似是想笑,却又想哭,一张脸拧成一团,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去,慢慢摩挲着秦宜的脸。 “随安……”秦琰忽而将秦宜抱在了怀里,只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 随安…… 随安…… 这一刻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消失不见,我只记得你的名字。 只要你相随,我便一生得安。 秦宜在秦琰的怀里卧得十分踏实,她靠在秦琰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十分心安。 没有什么比我爱你你也爱我更让人欢喜的事情了。 秦宜探手去摸了秦琰的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抚摸着。 就是这只手……秦宜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找到了对的那个人。 秦琰的心一路上都在狂跳不止,他把秦宜三人带回了府,除了虎子,任何一个人都不知晓。 秦宜在路上睡熟,如同一只小猫儿一样紧紧地抓着秦琰的衣裳,秦琰将她抱了回去,放在了自己床上,尔后替她拉上了被子。 秦宜缩了缩身子,秦琰倾身吻了她的额头,秦宜在睡梦之中发出一声浅笑。 “好好看着她,”秦琰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他出门来嘱咐了虎子,“万万不可有事。” 秦琰先去了妙回天的屋子,妙回天将事情含糊去了一些,只告诉了秦琰秦宜如今的病情,他说,再过几日,她就能好了…… 秦琰谢过了妙回天,然后阖了门出去,又推开了晏婴的屋子。 晏婴正坐在灯下出神,看见秦琰进来,轻声一笑,“瑜王爷。” 桃花眼风情万种,贝齿红唇相映得彰,油灯明明暗暗晃着晏婴的脸,丝毫盖不住他的风华。 “晏世子。” “瑜王爷这是在取笑我?我哪还是什么晏世子。” 秦琰在晏婴的对面坐下,“只要世子想,自然就还能是。” 晏婴挑眉,尔后点头,桃花眼微眯,看起来像极了一只狐狸,“王爷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去做什么劳什子世子了,不如赖着王爷,跟着宜宜混口饭吃。” “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日子,我实在是过够了,不管今后王爷是带着恒王爷去西晋还是南宋,我都要跟着。” 晏婴反正是奉行一条原则——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 秦琰微微一笑,“世子果真聪明。” 随安回来了,他定然不能在京城久呆。 瑜王府人多眼杂,搞不好哪天就会让消息传到秦稷的耳朵里去。 第285章 你难道是真失忆 第285章 你难道是真失忆 依着秦稷的性子,肯定会对随安不利的。 秦琰已经容不得秦宜再受半点的伤害,她已经离开自己够久的了,余生自己都要对她好好的。 和朝阳公主和亲,就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大秦,而秦宜,也可以藏在送亲队伍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自己一道走。 总之天高路远,他要和随安一生一世相随。 “北燕如此广袤的土地,世子就打算拱手相让?” 晏婴挑眉,尔后微微一笑,灯火明暗投下他眉眼剪影,端看墙上影子,已是美艳无边。 “王爷不是比我更清楚吗?这些东西,从来就没有让或不让一说。” 晏婴与秦琰的谈话并不算愉快。 从前晏婴出使秦国,众人皆当他是个醉心权势的人,其实这四个字倒也没冤枉了他。 他自幼在南清王身边长大,被教导得只认识权势二字。 他虽多情风流,在整个北燕四处留情,却还总是不肯轻易相信一个人。 直到他来到秦国,直到遇见了秦宜和她身边的那些人,方知不是所有皇族中人都如自己一般过活,每时每刻就为了权势二字活着。 于是他不愿意离开。 秦琰也并不愿去催晏婴,世事弄人,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清楚,况且他对随安有着足够的信心,就算是随安忘记了许多事情,也一定会只喜欢自己。 秦琰辞别晏婴,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尔后下一秒,他就顺拐,顺带着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踉踉跄跄跌进门去。 其实于大喜和大悲之上,大多数人都是很迟钝的。 我们一时之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甚至大脑和身体都不会做出反应。 于是通常哭都是第二日,喜亦是要过一阵。 秦琰跌进门去,瞬间被漫天的喜悦冲昏了头。 欣喜从心口一点一点萌发出来,霎时间伸展枝叶,占领了他的整个身体,他全部的血液里头流淌着的,都是喜不胜收四个字。 从此他终于不再孤单,爱情让他复活。 秦宜许是太累了,就算是秦琰发出了这样大的声响,她也只是翻了个身,尔后便继续睡着。 秦琰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像是怕打碎一方美妙的梦境。 均匀的呼吸声入耳,秦琰心安了许多。 他停在床前三步远处,不晓得自己要先迈哪一条腿才好。 长睫抖动,胸口起伏,秦琰悄悄走到床边席地而坐,伸出一只手去,轻轻碰了碰秦宜的睫毛。 尔后是她的眼睛、鼻子,嘴巴。 他把秦宜的脸一寸一寸摸了过去。 是他的随安。 揭下易容洗净铅华,她是他心里头唯一的随安。 二人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如同双生双长的树木,得雨水滋润,纠缠着往天空蹿去。 他吻上了她的唇。 熟悉和妥帖感霎时间涌上心头,秦琰闭上了眼睛,两滴泪水从脸颊滑落,啪嗒一下碎在了秦宜的侧脸。 随安,我终于……找到你了。 秦宜被这个轻轻浅浅的吻吵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陡然看见一张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俊俏的脸。 秦宜眨巴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刷在秦琰的脸上,有一丝丝痒。 “就是你了。”秦宜伸出手去抱住了秦琰,将脸埋在了他的脖颈,深深呼吸了一番。 秦琰亦是怀抱着秦宜,整个心脏都被重新填满,熨帖得让他恨不能从此时间停止,万事万物开始于这一刻,亦结束于这一刻。 “你肯定是我的心上人,”秦宜轻轻笑了一声,她像是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秦琰的怀里,仰起头来咬了咬他的下巴,“所以此刻我是不是应该生气?” “生什么气?”秦琰嗓音微哑,他吸了吸鼻子,将抱着秦宜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秦宜笑,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分外好看。 “你弄丢了我,我当然要生气。” 秦琰用鼻子蹭了蹭秦宜的鼻子,像是两只湿漉漉的小狗在互相讨好。 “你该生气,所以我用一生来祈求你的原谅。” 秦宜笑出了声,她抱着秦琰,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像是一辈子也看不够的样子。 然后秦宜抬起手来,先是摸上了秦琰的脸,然后手一路下滑,从他的脖子落到了他的胸膛,再到他的腰间,她的眼睛有几分湿润,有几分哽咽,“让我重新认识你,把你完完全全记住。” “你不知道忘记一个人有多痛苦,不知道忘记自己的心上人有多痛苦,”秦宜另外一只手顺着秦琰的后背一分一分往下滑,“尔琚,让我记得你……” 尔琚这个名字,秦宜曾想起来,尔后又忘记了,可是这一刻,她知道面前的这个人,肯定就是尔琚。 是她的心上人尔琚。 秦琰几乎快要哭出来,他的脸有几分红,恍若喝了许多酒。 他想告诉秦宜,忘记与不忘记,其实都很痛苦。 然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 秦琰抓住了秦宜继续下行的手,秦宜仰起头来看他,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带着些许疑惑。 “你真的失忆了吗?随安?”秦琰嗓音微哑,魅惑万分。 秦宜呆愣愣点了点头。 秦琰微微咬牙,挤出一句话来,“那你为何还是这么……无耻……” 秦宜仍旧是一脸无辜地看着秦琰。 若不是秦琰与她相识多年,当真要相信她是失去了记忆,想要重新认识自己,好好记得自己。 然而记忆能丢,本性犹在,秦宜这厮,根本就是在占自己的便宜! 秦琰翻身把秦宜压在了身下,咬了咬她的鼻子,轻轻在她耳边哼了一声,“别再往下摸了,再往下摸就少儿不宜了。” 秦宜偷笑一声,故作正经道:“哦?是吗?难道从前我们没有进行过这种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 秦琰不知道秦宜自打落崖之后又经历些什么,怎生不要脸的功夫又比以前精进许多? “你若欢喜,我自然陪你。”秦琰声音嘶哑,揽住秦宜,似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头。 秦琰埋头下去,亲吻上了秦宜的额头,尔后一点一点往下挪,直到挪到了秦宜的眼睛上,方触到一片湿意。 第286章 虎子来给我做媒 第286章 虎子来给我做媒 秦琰抬头,有几分惊慌,“随安,你怎么了?” 秦宜摇头,本想笑一笑,却忽然泪水不由自主往外涌了出来,几乎要泣不成声。 “我只是……想起了一个姑娘……” 秦宜紧咬住下唇,不叫自己的哭声逸出来。 秦琰翻身躺在秦宜的旁边,尔后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轻轻拍了拍,柔声道:“随安,莫怕,你同我说。” 秦宜想起了徐荣荣。 她想起徐荣荣曾和自己说过的话,也想起那天徐荣荣一身白衣从城楼坠下,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 她说她要寻求一个解脱。 秦宜还想起楚祈如同疯了一般往城楼上头冲,尔后眼睛里头的火苗全部熄灭,像是被人抽走了此生全部的期望。 她还想起了自己。 所有的记忆一瞬间回来,秦宜想起了全部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她想起她亦曾高高的悬崖上坠落下去,一如那日徐荣荣一般展翅飞翔。 她虽没有看见,却也知道,后头的秦琰,定然也如楚祈一般绝望。 徐荣荣告诉她,没有什么比失去心上人更狠的惩罚。 可是这样好的尔琚,为什么要经受这样狠的折磨? 徐荣荣是个好姑娘,她却不是。 “尔琚,我恨自己……”秦宜哭得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道,“我恨自己叫你受了这许多的苦……” 秦琰将秦宜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摇头,“随安,你永远是我心里最好的姑娘。” 秦宜仰起头来,准确地找到了秦琰的双唇,尔后轻轻覆了上去。 如春风拂面,夏荷展颜,秋日里的果子挂满枝头,冬天一场大雪掩埋整个世界。 独留我与你。 秦宜环住秦琰的脖子,将这个吻深入到了极致。 他们都欠彼此一个深吻,欠彼此一段长青,欠自己一个至死不渝的爱人。 徐荣荣,你曾告诉我,我是个好姑娘,我该得到幸福。徐荣荣,我终于获得了幸福,请你也不要哀伤。 冬日夜里月光并不算亮,只院中积雪反射着月亮清冷光芒,映亮了整个世界。 床上二人相拥,时不时从榻上传来几句轻语声,尔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第二日清晨,秦琰醒来,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怀里的秦宜,抿唇一笑。 这幸福来得太过不真实,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秦琰将下巴搁在了秦宜的头顶,轻轻蹭了两下。 秦宜发出了一声嘤咛,尔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来,满眸的不敢置信。 下一秒,秦宜就从床上蹿了起来。 “你你你……你谁啊,我我我……”秦宜环顾四周,像是被谁吓到。 秦琰歪着头看向秦宜,左右外头有虎子守着,他并不怕有人靠近听见。 “你可别让我对你负责啊……”秦宜哭丧着脸,“我身无分文,你要是实在想赔,我就只能把自己赔给你了。” 秦琰明显看见秦宜悄悄咽了口口水。 不消秦宜说出口,秦琰都能猜到,她一定在心里头说:小美人你可真好看。 于是秦琰黑着一张脸,把她拎到了妙回天那里。 “这都是正常的,”妙回天憋着笑道,“她就快好了,这是最后的反复期,你且……忍一忍……” 秦琰翻了个白眼,叫虎子给秦宜端了糕点上来,然后拉着妙回天出去说话。 “妙前辈对于随安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此生妙前辈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开口就是,”秦琰恭恭敬敬地给妙回天行了礼,“想来妙前辈与苏相的关系不错,还希望妙前辈在我与随安离开之前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苏相。” 见妙回天点了头,秦琰方才继续说道:“我亦知晓苏相对随安的恩情不浅,只是随安……妙前辈也知道,我不能再让她陷入危险之中,至于我离开之后,还希望妙前辈找机会告诉苏相,要么想办法逃离京城,要么想办法自保。” 自打秦宜去了之后,洛王与洛王世子都不和秦稷齐心,霍擎又一直被关在天牢之中,旧部仍旧蠢蠢欲动,现如今秦稷能相信的,恐怕也就只有苏策一个人了。 若是乐姬那边起事,苏策肯定会被秦稷给推出来,到时候难保不会受到牵连。 妙回天亦是答应下来,如此秦琰也就放心了,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再过几天,他也就该出发了。 到时候离开大秦,从此山水为伴,他会与随安一世长安。 而一旁吃着糕点的秦宜,正在拉着虎子聊天。 “哎,小哥,”秦宜朝虎子挑眉,“那个是你家主子,长得真好看啊……” 虎子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没说话。 “娶妻了吗?”秦宜又一挑眉,弯眼看着虎子。 虎子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虽然许幼薇被自家王爷给赶了出去,可到底还有个季平妃不是? 况且皇上还算计着要让自家王爷和那个朝阳公主和亲呢…… 要是恒王爷记得从前的事情还好,这不记得,哪里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呢? 于是虎子又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没说话。 秦宜眯着眼睛看向虎子,随后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有没有孩子啊?” 虎子终于找到一个自己能回答的问题,赶紧殷勤道:“没有。” 想来是觉得自己的回答还不够有力,虎子赶紧又添了一句:“这个真没有。” 秦宜长长地“哦”了一声,打了十八个弯,方才挑眉道:“这个是真没有,刚刚那个就是真的有喽。” 虎子哑口无言,他向来不会撒谎,秦宜又伶牙俐齿,就算是失忆了,也完全可以无压力碾压他。 “有老婆了,我可不是很喜欢,”秦宜咂了咂嘴,“可又真的是好看。” 秦宜纠结半晌,凑近虎子问了一句:“你还认不认识更好的,没有媳妇的?” 虎子赶紧摇了摇头,要是被自家主子知道,自己敢给恒王爷做媒,那真是一辈子都不要想吃糕点了。 不……虎子想,可能自己都一定还能有命吃糕点。 秦宜觉得打趣虎子十分无趣,这便伸了个懒腰往外走,刚打开门,就对上了秦琰的脸。 第287章 我想等等再放弃 第287章 我想等等再放弃 “去哪?”秦琰温润一笑,满眸子都是宠溺。 秦宜将他上下扫视了一番,方才仰着下巴道:“出去玩。” 想了想,秦宜又添了一句:“去找晏婴玩。” “去找他作甚?”秦琰微微蹙眉。 秦宜忽而心里头升起了几分委屈,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哼了哼说道:“关你什么事,你不是都有媳妇了吗?” 秦琰黑着脸,看向屋子里那个正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虎子。 虎子几乎要缩到桌子下面去,根本不敢抬头看秦琰。 秦宜哼了哼,“看他作甚,难道他说了假话?” 秦琰哑然,这事还真不是一言半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进来我给你看个东西,”秦琰索性转了话题,尔后转过头去,狠狠剜了虎子一眼,用口型说了一句:“今天没有糕点吃!” 虎子欲哭无泪,瘪着嘴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秦宜被秦琰拉到了屋子里头去,尔后秦琰顺手关上了门,秦宜在后头冷哼,“干嘛,光天化日强抢良家妇女啊!” 秦琰被秦宜气得肺疼,抬手从柜子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来,“啪”地一声打开。 内里温润华光叫秦宜移不开眼睛。 秦琰“啪”地一下打落了秦宜伸过去的手。 秦宜委屈地仰起头来,“干嘛啊……” 秦琰本欲装生气,面对着秦宜这个样子却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当即便扑哧一笑,将那盒子整个塞到了秦宜的手里。 秦宜一个一个摸过去,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我以前是不是很喜欢……” 秦琰顺势点头,谁料秦宜跟着说了一句:“爱戴我的你啊……” “爱戴你的头!”好脾气的瑜王爷,终于被秦宜逼得骂起了人来。 秦宜偷笑,抱着盒子趴到了床上去,一个一个仔细看着那些个扳指。 这个好看的人还真能摸清楚自己的喜好啊…… 秦宜咂了咂嘴,自己身边认识的人都这么有钱,一看自己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啊……秦宜在心里头窃喜,说不定自己有个极其有钱的爹,到时候失忆好了,直接把爹认回来,自己就是妥妥的富二代,不知道能不能多娶几个媳妇。 秦宜转念一想,妈的,自己为啥要娶媳妇呢? 秦琰在后头看着秦宜,几乎能看清楚她脑袋里头的全部想法。 不知不觉,秦琰忽而绽开了一脸的笑容。 随安,一年了……我终于把你找回。 而此时的晏婴,若是知道秦宜本来想找他玩,却被秦琰用一盒子的扳指骗走,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 晏婴穿了一身低调的衣裳,进了逍遥坊。 自打去年霍擎在逍遥坊纵火之后,逍遥坊的生意就差了不少,王妈妈见有客人来,忙热情相迎。 安小婉抱着琴进门,抬眼见是一身白裳,满面的欣喜,待到看到是晏婴时,半眸惊诧,半眸失望。 晏婴遣退了旁人,朝安小婉点了点头,尔后勾唇浅笑,“怎么,很失望看见我?” 安小婉在晏婴的对面坐下,轻声细语唤了一声:“哥哥。” “许久不见,你倒还是从前的性子。”晏婴抬手倒了两杯酒,推给安小婉一杯。 安小婉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会喝酒。 晏婴斜斜挑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安小婉,忽而手中酒杯一翻,杯中之酒尽数洒落在了桌子上,差点蔓延到安小婉的衣裳上。 “在等苏相?他是不是很久没来了。” 安小婉紧咬着下唇,半晌才点了点头。 一年前苏策将她从火海里头救了出来,她本以为她已成功拥有了苏策的心,谁知道第二日转醒,就得知了他已经去了的消息。 有人说,苏相战死沙场,还有坊间传言说是苏相跟随着恒王爷一道跳了崖。 安小婉不知道自己比秦宜差在了哪里,何以苏策就这般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她,甚至甘愿为她赴死。 “小宛,”晏婴唤她的乳名,“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安小婉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抬起头来看着晏婴,一言不发。 “离开这里,去过不一样的日子,你还年轻,不能在这个青楼里头待上一辈子,”晏婴看着安小婉似是要说话,便挑唇一笑,自桃花眼里飞出无限风情,“小宛,你不会还以为燕国还有人需要你在这里收集什么消息吧,我猜这么多年来,说不定你早就被他们忘在脑后了。” 晏婴低下头去,不看安小婉面上的神色,轻浅一笑,不知是在笑话安小婉,还是在嘲笑自己,“再说,你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他未必就不知晓,作为一个爱上了他国相爷的探子,你觉得他还会继续用吗?” 安小婉狠狠打了个寒噤,手撞在了桌子上,旁边的秦跟着发出一阵低鸣声。 “哥哥,我想相爷他……对我并非没有感情……”安小婉微微咬唇,有几分坚韧,“我想再等一等。” 苏策曾对她笑,来听她的琴,不愿叫她为难,次次都准时付账,甚至那夜大战,他还从火海里头抱出了自己。 若是安小婉会在睡梦之中见到神,那一定就是苏策的样子。 晏婴忍不住嗤笑出声。 “小宛,这个世上没有一个男人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还会对她客客气气的,”晏婴抬眼看着安小婉,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自己的话一笔一划镌刻到她的眼睛里,写在她的心头,“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是他待人接物识礼的证据,却与他爱你没有半分干系。” 他在你面前不会喜,不会怒,他生怕占了你一点便宜,他怕和你扯上一点干系,他就是不爱你。 后头的那些话晏婴还没有说出来,安小婉就已经哭了出来,她的眼睛通红,抖着下唇发不出声音。 晏婴仍旧自斟自饮,只等着安小婉哭完,半句都不肯安慰她。 人总是要长大的。 她从小就被送到了秦国来,在这青楼里头为北燕做探子,可她一直也就是个琴师,没有被逼过卖身,也没有被老鸨苛待过。 她没有经历过人生真正的苦痛,不知道有的人光是活下来就需要费尽力气,她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你爱我我就要爱你的道理。 第288章 兄妹情谊已不在 第288章 兄妹情谊已不在 安小婉坐在晏婴的对面低低地哭了好一会儿,晏婴终于软下了心肠,抬手替她擦了泪,“好了,小宛,别哭了。” “哥哥……”安小婉红着眼睛起身,过去抱住了晏婴。 他们两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幼时本也在一块儿玩过几天,只是晏婴的母妃善妒,安小婉的母亲又温柔招人疼,当时的南清王只好把自己的女儿送来大秦,一来是安抚晏婴的母妃,二来也算是安插一个探子。 这么多年蹉跎下来,不知道还有多少父女情谊。 晏婴拍了拍安小婉的背,“走吧。” 安小婉咬紧了下唇,深呼吸一番方摇了摇头,“哥哥,我无处可去。” 她身上流着北燕皇族的血,可她却在大秦的妓院里头长大,又待了这许多年。 她确实是无处可去,若当今的北燕皇上一天想不起她来,她就一天不是晏宛,只能做这个安小婉。 旁人以为她风光无限,其实她只有无限低贱。 晏婴轻轻地把手搭在安小婉的后背上,拍了两下,冬日里的寒风尽数被窗子挡在了外头,和煦的阳光懒懒洒向屋内,在相拥的二人身上镀下一层浅浅的金色,看起来像是一尊兄妹雕像。 然而下一秒,晏婴便挑起眼睛,眼梢带着风情,嘴角含着讥诮,“小宛,你是不是想着,要是把我的行踪告诉苏相,就能从他那里换来一点怜悯,或者是同情?总归……不会是爱吧。” 安小婉打了个寒噤,她下意识抬起头来看着晏婴,眼睛通红,满面的惊诧。 晏婴亦是回望着她。 这一段兄妹情深的戏落幕太早,二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上合适的神色。 安小婉想摇头,可脖子却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动弹不了。 晏婴没再说话,起身往外走,开门的时候一阵风伺机吹进来,让安小婉狠狠地打了一个寒噤。 父女无情,兄妹冷漠。 安小婉细细地想了想,自己这一辈子,过得还真是叫人作呕。 回去的路上,晏婴一路靠在马车上不想说话也不愿思考,并不如往日一样喜欢掀了帘子去看路上的热闹,不然他兴许就不会错过这一番场面。 京城里头最好的绣庄,今日接了一桩大生意。 秦国要和北燕和亲,就定在了正月初八,皇后的亲妹妹余小姐将被封为秦国公主,嫁往北燕。 今日余妩的母亲亲自带着她来挑料子,好缝制一套衬得上这身份的嫁衣。 掌柜的忙前忙后,弯着腰一直陪着笑脸,却见这余小姐神情冷淡,虽一直客客气气的,然自打进门开始,就没有露出过笑脸。 “这套好不好?妩儿?” 余妩淡淡瞥了一眼,轻轻点头,“但凭母亲做主便好。” 余妩的母亲几乎要哭出来,她拿着那套料子忽然红了眼眶,背过身去抹了抹眼睛。 她又何尝舍得让自己唯一的女儿远嫁他国? 有一个囿于深宫之中的余瑶已经足够让她心疼了,现下余妩居然还要嫁到北燕去,不光要进宫,还要进他国后宫,自家到时候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任由余妩在北燕自生自灭。 她有的时候真的想进宫哭一场,告诉秦稷,这个和亲谁爱和谁和,别把注意力打到余妩的头上,难道自己的女儿被他祸害得还不够吗? 一个余瑶心灰意冷,余妩更是一颗心随着恒王爷一块掉进了山崖,现在又要逼着她出嫁。 去他娘的民族大义,去他娘的君命难违,她只晓得为君便要做君事,这天下,该由男儿去厮杀守护,才不能叫一个女子袅着细腰支撑起来。 余妩倒是没有多少想法,她随意挑了几套料子,只觉得这屋中甚闷,根本喘不过气来,便拢了大氅往门口走,正与一人撞了个照面。 “见过世子。”余妩微微退后一步,朝着秦玦行礼道。 秦玦亦是有些不好意思,往后缩了缩,轻轻点头。 余妩本想擦身往外走,秦玦却在一旁问道:“余姑娘这是在买什么?” 话刚问出口秦玦就后悔了,朝中无人不知秦稷的打算,再加上这一屋子的红缎子,傻子也知道余妩是在干嘛了。 所以还没等余妩回答,秦玦就先行红了脸。 “回世子爷的话,臣女是在买做嫁衣的料子,”余妩如今说起话来云淡风轻,半点不见喜怒,“世子爷请自便吧。” 说完,余妩便往外走,这天绣阁里头尽是余家的人,入眼满满都是红色,秦玦的脸更比这料子红上几分,更不好意思上前,便也随着余妩退了出来。 年关在即,大街上一派喜气洋洋,昨夜里新下了雪,被众人踩化了不少,余妩望着墙角那些残雪发呆,忽而听到了自己身上另外一人的呼吸声。 余妩与秦玦两两相立,沉默了好一阵子。 “余姑娘想和亲吗?”秦玦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秦玦想,如果恒王叔还在的话,一定会弯着眼睛笑得开心,拍着他的肩膀大声说一句:大侄子!你终于有出息啦! 又是一年年关,秦玦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秦宜。 余妩微微侧仰头,看见了秦玦通红的眸子,便也随着想到了秦宜。 她深呼吸了一番,并未哭。 宜哥哥临掉下去之前,曾告诉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如今她不光是在为自己活,更是在帮着宜哥哥好好地活她那一份。 “世子爷有办法吗?”余妩浅笑一声,将手紧紧地拢在了袖子里头,仰头去看秦玦,“想和亲?北燕的风言风语世子爷想来比臣女更为清楚吧,谁会想要去和亲呢?” 秦玦又红了脸,他感觉自己还是和恒王叔差得好远,他好像永远都学不会要怎么样和人说话。 “我……”秦玦勉力压制住自己的磕巴,磕磕绊绊说出一句话来,“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余妩只当秦玦是说了一句玩笑话,并未多想,正好母亲在天绣阁里头唤她,这便同秦玦作辞,转身往里走去。 余妩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一句话,秦玦是当真的。 年三十的中午,秦玦随着洛王一道进宫赴宴,如今的他行走在洛王的后头,再也没有人会把他当成是个小厮。 第289章 不如入宫做贵妃 第289章 不如入宫做贵妃 张灯结彩的皇宫从外头看起来,一派喜庆。 喜公公今日都换了一身颜色鲜亮的衣裳,见洛王和秦玦进来,忙引着二人入座。 秦琰今日本不愿来,但是为了防止在临行之前被秦稷发现不对,引出些不必要的麻烦,便只好一个人带着虎子入宫,将秦宜落在家中。 临走之前,秦宜还抓着他的手,眼泪汪汪问了一句:“美人儿乖乖,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琰心下一软,差点就带着她过来。 还是妙回天拎着耳朵将她拽走,骂了一句:“小不要脸的,又打算去蹭吃蹭喝是吧!” 秦琰哑然失笑,妙回天和秦宜互骂的功夫,他悄悄溜出了府去。 虎子不觉得有什么,见秦琰出门时顿了顿脚步还觉得奇怪,随着往后一看,才发现一人肃立在后,一身浅蓝色衣裳被夕阳镀了一层金色,瞧着像是孑孓独行的寒鸦。 “王爷。”虎子低声唤了一句,这才想起来自己府上尚有一位季王妃。 娶都娶了……按理说这种皇家宴席,肯定是要带着去的。 季尤黎在后头浅浅一笑,缓步踱上前来,替秦琰理了理他的衣襟,仰起头来看着秦琰道:“王爷,路上小心些。” 声音轻浅,似是会被一阵风卷着刮走,虎子在一旁有点尴尬,鼓着脸假装对不远处枝桠上的一只麻雀很感兴趣。 “尤黎……”秦琰唤了她一声,似是哀戚,复又一笑,“等我回来再说吧。” 季尤黎是个聪明人,她知晓自己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 季尤黎是个大笨蛋,她明明知道求而不得,却偏偏要求。 心底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奢望,奢望你的心上人再也不会回来,你就会同我一世长安。 可是王爷,我永远比不上她,不管她是个活人还是个死人。 季尤黎浅笑,微微低了头,不叫秦琰看见她眸中神色,“王爷快些去吧,妾身今日有些乏了,就不等着王爷回来了。” 她不愿叫他有一点点的为难。 也可能是她怕给自己那么一点希望,然后就会更加失望,平白叫自己难堪。 她这一辈子,所剩的尊严实在是少之又少。 我爱你,而你不爱我,我能有什么法子。 没有法子。 秦琰微微启唇,似是想说句什么,终究是一叹,尔后转身离开。 虎子在后头跟着,想这季王妃委实是不错,比从前那个许幼薇可要好上很多。 可纵然千般好,敌不过一个心头念。 再好也好不过恒王爷。 秦琰来得并不算早,刚刚落座,秦稷便和余瑶一同进来,众人起身行礼,秦稷在上头微微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 瞧起来是君臣一心,无上和睦。 秦稷说了几句客套话,余瑶也跟着附和几句,秦琰举杯饮酒时抬眼往余瑶方向瞥了一眼,见她虽盛装在身,满鬓钗环,胭脂红得鲜艳欲滴,却瞧着还是憔悴了不少。 那是一种多少脂粉都压不住的疲惫和憔悴,她是打心底里没了活力和生气。 袅袅的舞姬鱼贯而入,靡靡的丝竹声响起,众人眯着眼睛喝酒,炙热的目光在那些着装清凉的舞姬身上辗转流连。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下头的大臣开始恭维起秦稷来。 一说今年北燕大乱,虽终有人即位,却还是要仰慕我大秦国威,年年朝贡。 二说今年高丽来犯,虽有南宋相助,却还是败在我大秦铁骑下,血本无归。 三说今年东晋来访,虽贵为嫡公主,却还是要来我大秦寻一夫,联姻求荣。 几番话下来,把秦稷夸得是飘飘然,在酒的催化作用下几乎自己也以为自己就是那大秦百年来最为贤明的君主,眼看着就要带领大秦一统天下,脚踩南宋高丽,收归东晋南宋,成为这天下唯一的君王。 下头的秦玦离席,跪在殿中央,仰头看向秦稷,尔后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复朗声道:“臣侄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旁的秦琰亦是停了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看向洛王,见他也是一脸的茫然,方知这秦玦确实是先前没有同任何人商量过。 要说自己这大侄子,还真是有出息了很多,从前连说句话都不利索,如今也敢在圣前进言了。 秦稷面上的喜色还没来得及退下去,直接就僵在了脸上,他此刻十分想把手边的酒壶甩到秦玦的头上去,告诉他,不知该讲不该讲,那就不要讲。 可是众人在前,他既身为君王,便不能这般放浪恣意。 “玦儿与朕乃是亲叔侄,有何可避讳的,只管讲就是,”秦稷咬重了亲叔侄三个字的读音,还不待秦玦回答,便迷离着眼睛笑道,“难不成是玦儿嫌今日除夕,皇叔没有给你准备压岁钱?” 秦玦抬起清亮的眼睛来看秦稷,不知为何,秦稷忽而身子一颤,往后靠在了椅子背上。 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像是看见了秦宜。 永远都是那样清亮的一双眼睛,永远都有自己的打算,永远都是固执而坚定。 但他不是秦宜,秦宜眼睛里头有的狡黠他没有,有的算计他也没有。 “皇叔乃是大秦天子,是大秦黎民苍生的指望,皇叔在位这近十年来,大秦一直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如今任谁评价,都不能对皇叔说出一个不字来。”秦玦先行给秦稷戴了一顶高帽子,坐在上头的秦稷愈发觉得不安。 这种套路,又让他想起了秦宜来。 她永远都是这样,一步一步地引诱你不得不掉入她的陷阱。 一年了,秦宜死了整整一年了…… “所以此时,臣侄认为,我们应该摆出泱泱大国该有的姿态来,万万不能叫那些小国轻易看扁了我们大秦。先前北燕内乱,波及我们大秦翁州城的事情还没有顺利解决,纵然皇叔大度,不同他们计较,可到底是北燕无理在先,我们大秦又如何能在此时做出让步,将皇后娘娘唯一的亲妹妹送往那北面苦寒之地?” 秦稷微微眯了眼,秦玦亦是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下头余妩的父亲捏了一把的冷汗,不知道今日洛王世子是怎么想的,居然会为自家女儿求情。 第290章 索求无度终成空 第290章 索求无度终成空 洛王本欲起身呵斥秦玦,可刚刚放下酒杯,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自己为大秦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也没再秦稷那里讨到好,仍旧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北燕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冰天雪地,余家恐怕根本就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秦稷忽而一笑,没说话,余妩的父亲不知道秦稷是怎么个意思,捏着一把冷汗动都不敢动,几乎恨不能连呼吸也屏了去。 “朕倒是没想到,玦儿会帮余小姐求情,”秦稷勾唇一笑,面貌俊俏无双,一瞧便是大秦皇族里头的人,他歪头去看余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不知道皇后是否知晓,余小姐同玦儿私下里的关系居然有这么好?” 余瑶白着一张脸不说话,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谁也看不出来,秦稷此刻正在用力地捏着余瑶的肩膀,好像要把全部的怒气都发泄出来一般。 过了一会儿,秦稷听得余瑶低低的喘息声,方才发现了不对,赶紧松开了捏住她肩膀的那只手,转而紧紧地捏着桌角,顺势把余瑶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做出一副敌后情深的样子来。 “朕还以为玦儿就算要求情,也会为你瑜王叔求情呢,没想到居然是为了余小姐,”秦稷轻轻抚弄着余瑶的长发,她在他的手下轻轻打了个寒噤,“不过玦儿觉得余小姐去和亲不妥的话,那么如何才妥?” 整个殿中一片静默,落针可闻,众大臣皆是不敢说话,秦琰只做事不关己一般在一旁浅酌,等着看秦稷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是了,”秦稷好像在唱一台独角戏,举手投足尽含情,眉目冰冷似寒冰,“前几日皇后曾和朕说,也该扩充后宫了,不如把余小姐也接进宫里头来吧。唔……封个皇贵妃如何,也好和皇后做一对恩爱姐妹。” 余瑶猛地抬起头来,差点撞到秦稷的下巴上去。 下头的秦玦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来看向秦稷。 他觉得很陌生。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皇叔变了,变得六亲不认了,变得只知道怀疑别人了,变得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最关心自己的人了。 后来,瑜王叔也变了,变得不爱笑了,变得只知道发呆了。 只有恒王叔还没变,可惜她再也回不来了。 秦玦在那一刻忽然长大,他晓得了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得已,避让也避让不开。 “余家算是朕的丈人家,余小姐是皇后的妹妹,朕自然不能亏待了她,”秦稷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却没由来得叫在场的众人都打了个寒噤,像是瞧见了含笑嗜血的地狱修罗,“不管是去北燕,还是入宫,余小姐都会拥有无上的荣耀,朕给余小姐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还请余大人给朕一个回复。” 被点了名的余大人出列,颤颤巍巍跪倒在地上,磕下头去,颤抖道:“臣……遵旨……” 秦玦似是还想争辩些什么,秦琰抬杯饮酒,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秦稷是摆明了不想让余妩好过,不想让余家好过。 经过这么一个插曲,大家都没有了吃饭的心思,一席饭罢,众人出席谢恩,秦稷带着余瑶往后宫而去,众人这便也散去。 秦琰着急回去看秦宜,走得便快了些,临到马车的时候,忽然听见后头有人气喘吁吁喊了一声:“王叔!” 秦琰回头去看,正是秦玦。 “王叔……”秦玦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我喊了你一路了……” 秦琰偏头去看虎子,虎子挠了挠头,假装对车轱辘十分感兴趣。 他怎么知道自己家主子是没听见啊……他还以为是主子想早点回去看见恒王爷,故意装作看不见呢。 敢情好不容易聪明了一回,还是自作聪明。虎子心里头很受伤。 “王叔,我有事情要问你,”秦玦十分不客气地先爬上了秦琰的马车,掀了帘子,“我父王先回去了,王叔,我同你一路走。” 秦琰微微蹙眉,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大侄子,也不好太过嫌弃了,只好也爬了上去。 虎子在外头赶车,顺带着帮二人把个风。 “王叔,我是不是做错了?”如今洛王越来越少批评秦玦,不知是被秦稷伤了心,觉得做个忠臣也没什么用,还是彻底对自己的儿子死了心,觉得朽木不可雕也。 秦琰望着秦玦的眼睛,忽而哑然。 半晌,他才吐出一口浊气来,“玦儿,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上,索求无度的那些人。” 渴望权势,又渴望滔天财富。 要人功高,又要人清廉释权。 秦玦不说话,他现在心里头很难受,他自幼跟着洛王长大,以为只要熟读兵书就可以拯救苍生于水火,到头来才发现生死荣辱不过是上位者眨眼之间一句话。 他连一个姑娘都救不了。 “王叔,我很想恒王叔,”秦玦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像是一个刚刚断奶的小狗,瘪着嘴差点哭了出来,“要是她在,肯定不会像我一样蠢的……” 秦玦抬手擦了擦眼睛,却哭得更厉害了,哑着嗓子哽咽道:“王叔……你说我怎么就这么笨啊……要是恒王叔还在的话,肯定……王叔……我好像恒王叔啊……” 秦玦在一旁哭着,秦琰忽而有些尴尬。 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秦玦,随安她并没有死。 想了半天,秦琰决定委婉一些,“玦儿,莫哭了,你恒王叔也不希望看见你这个样子的,虽然她……额……可能不知道记不记得你……” 反正自己出门的时候秦宜还糊涂着呢,不知道这会子怎么样了。 秦玦眨着通红的眼睛看向秦琰,吸了吸鼻子,“王叔,我晓得你的意思,不过就算是恒王叔喝了孟婆汤转世,我也一定会一眼认出她来的。” 说着便到了洛王府,秦琰且巧不知道如何安慰秦玦,又加上归心似箭,这便和秦玦道别,匆匆叫虎子调转马头往瑜王府而去。 刚走到逍遥坊门口,秦琰便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忽而灵机一动。 “虎子,你停一下。” 第291章 我要打断你的腿 第291章 我要打断你的腿 虎子停了马车,秦琰掀了帘子下车,虎子跟在后头问了一句:“王爷,咱们不先回去吗?” “虎子,你相不相信心灵感应?”秦琰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咬起了牙来,一旁的虎子很是憨厚地摇了摇头。 王妈妈许久没有看见秦琰,一看见秦琰进来便像只花蝴蝶一样飞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王妈妈还真是命大,去年霍擎火烧逍遥坊,她跌到在地被人踩了好几脚,如今还是好端端地。 “瑜王爷来了,”王妈妈一脸谄媚的笑容,“不知道今日王爷想叫哪位姑娘伺候?” 自打恒王爷去了之后,瑜王爷可是有一年没踏进逍遥坊了,王妈妈失去了一个稳定的金钱来源,心里头十分不痛快,如今瞧见秦琰过来,几乎是满脸都笑得开了花。 “顾佳人。”秦琰想都不想,直接就报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王妈妈的面上微微有几分尴尬,她说:“王爷,您瞧,今个儿可真是不巧,佳人姑娘有两位公子点了,不然您就换……” 王妈妈的话尚未说完,便被秦琰抬手阻住,“不必换,点顾佳人的也是本王的朋友,本王去看看就是。” 这倒是奇怪了,没听说过瑜王爷有这么丑的朋友啊…… 王妈妈虽是心中诧异,却还是笑着带秦琰往楼上走去。 不管了,那两个人是生面孔,估摸着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瑜王爷才是自己惹不起的,再说了,顾佳人今日接那两个客的时候脸色就不是很好,要不是给的钱多,估计就推了不去了。 现在带瑜王爷过去,就当是给她养养眼了。 王妈妈敲了门,一脸谄媚地引着秦琰进去。 待到瞧见屋中二人的时候,秦琰一张脸霎时间就黑了下来。 打扮得奇形怪状的秦宜揽着顾佳人正在眯着眼睛喝酒,旁边坐着晏婴,怀里搂着的正是逍遥坊新来的花魁。 二人这般姿态,还真是好过得像是过年。 秦宜瞧见秦琰进来,朝他吹了声口哨,笑弯了眼睛,旁边的顾佳人被秦宜揽着,是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 “二位远道而来,竟也不通知本王,真是不把本王当兄弟看了,”秦琰眯着眼睛看向秦宜,微微咬重了兄弟两个字的读音,扬手对顾佳人还有那个花魁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本王和二位公子叙叙旧。” 顾佳人像是解脱一般从秦宜的怀里挣脱出来,旁边的晏婴涂了一脸的东西却不自觉,仍旧自以为风情无限的样子朝那花魁抛了个媚眼。 花魁强忍着笑了笑,转过身去就做了个干呕的动作。 顾佳人关上房门的下一秒,秦宜直接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而秦琰也像是预见到了她的动作一般,伸手一捞,就把秦宜捞到了自己的怀里。 秦宜挣扎了两下,均以失败告终,便转过头来跨坐在了秦琰的腿上,眨了眨眼睛,“尔琚,你瞧,我们俩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你居然知道我在逍遥坊。” 很好……秦琰咬着牙想,既然现在是清醒的,那就好办了。 秦琰的手一寸一寸上移,在秦宜皓白纤细的脖子上停下,咬牙道:“除夕夜,你来这里干嘛!” 秦宜很老实地瘪嘴答道:“寻欢作乐。” 被二人晾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两人秀恩爱而不能插嘴的晏婴扑哧一声笑。 秦琰被秦宜气昏了头,恨不能直接掐死她。 “尔琚,”秦宜瘪着嘴,泪眼汪汪地看着秦琰,低下头去用鼻子蹭了蹭秦琰的鼻子,“你不要生气了……我只是……只是很久没有回来过了,现在虽然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却还是想得不够清楚,这便想着来找一下从前的记忆。” “找一下从前的记忆,哈?”秦琰温润一笑,跟着重复了一句。 秦宜忙不迭点头,然而下一秒,秦琰便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揽住了她的腰,狰狞一笑,“你再敢来逛青楼,我就打断你的腿!” “凭什么啊!”秦宜本着威武不能屈的原则,坚定地反抗着,“我没有人权吗?凭什么你能逛, 我就不能逛!” 秦琰一口咬上了她的嘴唇,碍着晏婴仍旧坐在一旁,这便没有继续深入,轻轻一舔便松开来,“我也不逛。” 秦宜捂着嘴皱了鼻子,眼睛一转指着晏婴问道:“拼什么他能逛青楼我就不能逛!” “我……”秦琰咬牙,忽而眯了眼睛,将头搁在秦宜的肩膀上,于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回去家法伺候你。” 秦宜忽而红了脸。 晏婴在一旁轻声咳了咳,“得了,秀恩爱也该有个度哈。” 秦琰把秦宜从自己的腿上拎了下来,看向晏婴,“你明知这里……为何还要带她过来?” 晏婴晓得秦琰是在说安小婉的事情,立马换上了一脸委屈的神情,指着秦宜控诉道:“我能管的了吗!不带她来就要喝药,要上吊,还说死了也天天在我床前晃悠不让我好过,要是死不了就后半辈子跟在我后头往我碗里下巴豆,她是个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吧!” 秦宜狠狠地低着头,再轻轻一斜就能栽倒在秦琰的怀里了。 秦琰面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却还是忍耐不发,只把秦宜拎回了瑜王府。 晏婴在后头乐颠颠地跟着,心想着自己常常能挑拨一下两人的关系也不错。 子曰:我得不到的姑娘,你得到了,那我就得作一作乎。 秦琰直接把秦宜拎回了自己的屋子,踹门把她丢了进去。 晏婴在后头吹了个口哨,拐弯往自己的屋子而去。 秦宜在屋中十分不满意地转头怒视着秦琰。 秦琰扬唇,挂着一脸惑人的笑容,步步紧逼。 秦宜下意识往后退去,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美色惑人,尔琚这一招,在她这里,永远都是这么管用。 “你你你……”秦宜忽然有点结巴,微微红着脸道,“你作逼。” “哦?” 秦琰又往前一步,秦宜的腿弯被撞了一下,直接跌倒在了秦琰的床上。 秦琰欺身而上,直接把秦宜压在了身下,嗓音微哑,万分魅惑。 “做鬼也要天天在他床头晃悠,恩?” 第292章 我们俩都有媳妇 第292章 我们俩都有媳妇 秦宜又咽了一口口水,微微偏头,不敢去看秦琰,“那啥……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威胁他……毕竟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真的死……” “所以死不了的话,后半辈子就要跟在他的身边下巴豆,恩?”秦琰又靠近了秦宜几分,逼得她不得不直视自己,二人的呼吸缠绕在了一处,无限魅惑,无限缱绻。 秦宜红了脸,瞟了秦琰一眼,又匆匆转移了视线,“我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也不行,”秦琰在秦宜的唇上浅浅一啄,“随安,你不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 秦宜的心头被人揉了一下,她抿唇,尔后嘴角的笑容忍不住一寸一寸放大,她转过头来看着秦琰,蹭了蹭他的鼻尖,“尔琚,你是在吃醋吗?” “我无时无刻不在吃醋。” 秦宜被秦琰的话逗笑,忍不住弯了眼睛。 “对了尔琚,”秦宜捧着他的脸,细细摩挲着,“叶楚楚那边,你打算怎么办?照着日子来算,该是已经生出来了才对啊。” 秦琰点头,“我找了个男婴,想来皇上那里也有数,只是暂时还不想说出来而已。” “叶楚楚也算是帮了我不小的忙,到时候她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好过,我得给她些钱才是,”秦宜忖度着语句,“所以你借我的钱……是不是要……还一点给我……” 天知道她真的不是小气啊……但是恒王府就快入不敷出了,她跟着妙回天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十分晓得有钱的重要性。 所谓怀里有钱能安心,她真的没想把二百万两都要回来,就要一点点就行了。 谁知道秦琰直接躺倒在床上,顺手把秦宜捞在了怀里,“说什么呢,你是我媳妇,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什么还不还的,回头我把钱都给你。”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秦宜顺嘴说了一句,“可我还要养媳妇啊……” “你是我媳妇,你的媳妇就是我的……”说顺嘴了的秦琰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连忙改口道,“的亲戚,所以养着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也有一个媳妇。 也算彼此彼此。 不过这个彼此彼此的秦琰和秦宜都有点心塞。 秦宜心塞于秦琰已经有了家室,虽知道他定然不会碰季尤黎,却还是忍不住心塞。 秦琰心塞于秦宜不仅有了家室,还是个媳妇。 好在二人彼此相抵,并不拘泥于这些个,便也就心下释然了。 除夕夜,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景色,鞭炮声不绝于耳,烟火更是一朵接着一朵地绽开在上空。 这是一个举家团圆的日子,是劳作一年了的人们所得到的最畅快的休息和欢愉。 百姓们可以穿上平时穿不到的新衣服,吃着平时舍不得吃的鱼肉,小孩子们抱着压岁钱四处玩闹,时不时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来。 鲜少有人还记得一年前那场杀戮。 血腥味被风卷走,再也没有回来。 晏婴谢绝了秦宜相邀饮酒的好意,只说自己要歇下了,推了窗子往北看,晚风拂面冰凉,到底还是比北燕的风力道小了很多。 晏婴呼出一口气来,眼见着那白白的一团被风卷走,忽而笑了出来。 阖家团圆,家既不家,如何团圆。 而此刻没有在家中过年的,并不止晏婴一个。 素来被京城人称赞品行高洁的苏相居然也学会了眠凤宿柳,此刻正歪在榻上,闭着眼睛听安小婉在弹琴。 一曲罢,苏策并不做声,安小婉以为苏策睡着了,这便轻声唤了一句:“相爷。” 苏策睁开眼睛,朝着安小婉温润一笑。 “安姑娘的琴技,愈发高超了。” 苏策明明已经知道了她是晏宛,却仍旧叫她安姑娘。 安小婉并不觉得这三个字难堪。 纵然晏宛乃是当今北燕尊贵的公主,而安小婉却是大秦京城逍遥坊里一个低贱的琴师,可是她却仍旧更喜欢安小婉这个名字。 至少她能拥有一点点自由。 安小婉福身行礼,袅袅行至苏策面前,低声说了一句:“相爷,晏世子来京城了。” 苏策身子一抖,抬眼有几分惊诧地看着安小婉。 安小婉亦是不慌不忙地与他对视,却忽然觉得苏策眸中神色与自己想象中似乎不太一样。 而至于到底哪里不一样,安小婉也说不上来。 苏策微微垂眸,颔首道:“我知道了,谢过安姑娘指点。” 安小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刚刚她只顾着要低声和苏策说话,没注意到此刻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这般亲近,当即便红了脸,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道:“容奴再给相爷弹奏一曲吧。” “大过年的,陪我坐一坐吧,别太累了。”苏策拉住了安小婉的手,牵着她在自己的身旁坐下,尔后便松开了手。 纵然只是这么短短地一碰,安小婉却是心跳如雷,大冬日的,竟觉得面上有几分热。 苏策靠在椅子上,似是出神,完全不见平日里纵然温润却一板一眼,雷厉风行的苏相模样。 “又过年了……” 又是一年新春佳节,又是一年孑孓独身。 安小婉坐在苏策的旁边,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半晌才说道:“纵然再过多少岁月,苏相都仍旧是如今模样。” 话刚出口,安小婉便红了脸,苏策在她身旁轻声一笑,安小婉只以为苏策在笑话自己,偏头一看,他面上却没有半点戏谑神色。 苏策并未在安小婉这里久留,他不是看不出安小婉眼神里头的意思,可是他纵然忠君,却还是奈何不了他自己的心。 此生他遇见过光,看见过璀璨,爱上过一个人,就再也回不去了。 安小婉送了苏策出去,转身阖上门,身影被一根蜡烛拉长,显得分外凄凉。 而秦宜照旧歇在了秦琰那里,对于自己这种撩完妹子就回来撩汉子的不要脸行径,秦宜没有半点自觉。 近来秦宜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故而早晨从秦琰的怀里醒来的时候,也很淡定地伸出一只手去:“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秦琰笑着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秦宜的手心里,“给你,这是最宝贵的财富。” 第293章 一切由夫君做主 第293章 一切由夫君做主 秦宜爬起来,一口咬在了秦琰的嘴巴上,秦琰翻身把她压在了下头,秦宜顽强抵抗,终于又挣扎着爬了上来。 “本王不会屈居人下的,”秦宜跨坐在秦琰的身上,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衣裳里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来,“真暖和啊……” 秦琰双手置于脑后,饶有兴趣地看着秦宜,“随安,我真希望日子就此不动,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 “哦?”秦宜挑眉反问,“我不动你就很开心啦?” 秦琰的耳朵微微红了起来,咬牙骂了一句:“你他娘的平时都在看什么话本子!” 秦宜挠了挠耳朵,伸手去拉秦琰起来,“走吧尔琚,我们出去玩。” 大年初一,整个京城都热闹得很,秦宜在家里头自然是待不住的。 秦琰拎着秦宜去找妙回天,让他给秦宜易个容,秦宜抱着秦琰的腿不肯撒手,眼泪汪汪道:“你是不是怕我抢了你在姑娘面前的风头?” 晏婴靠在门上打了个响指,勾唇一笑,“新年好啊,宜宜。” “新年好啊大外甥,”秦宜丝毫不觉得自己挂在秦琰腿上有什么不妥,探过头去冲晏婴笑得招摇,“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晏婴想了想,给秦琰添堵这种事情他其实是很愿意干的,但是今天跟着出去,其实也很给自己添堵。 俗话说得好,大年初一看人秀恩爱,一辈子都只能看人秀恩爱。 晏婴自觉自己如此好的相貌身材和脑袋,必须得传承下去才行,要是断在他这里,实在是人类文明史上最大的遗憾。 妙回天自然也不会出去,过不过年的他并不在意,只是如今苏策不在跟在他的身边学医,一身的本事无法传承,他心里头万分难过,只恨这医术不能母婴传播。 秦琰套了个银狐围脖,秦宜踮起脚来探手摸了摸,“这不是你送我的那个吗?” “什么时候说送你了,”秦琰白了秦宜一眼,“这是我家传的宝贝。” 秦宜跳起来抱住秦琰,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细长的腿挂在他的腰间,明眸善睐,万分动人。 “你都是我的,这围脖自然也是我的,而且家传的宝贝都是要送媳妇的,难不成你还想娶别人?” 秦琰低下头去蹭秦宜的鼻子,满眸子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 大年初一,他和随安好好地在一起,那这一年,一生,都会好好在一起的吧。 我们不要猜忌也不要怀疑,不要悲伤也不要分离,随安,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秦宜本来是想去逛青楼的,但是秦琰只往她的腿上扫了一眼,秦宜就立马狗腿地靠了过来,笑得眉眼弯弯,“夫君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一声夫君唤得秦琰甚是欢喜,上扬的嘴角一直走出巷子还没落下来。 秦琰今天穿得低调,街上的人又多,无人发现他后头跟了一个生面孔。 秦宜的小手被秦琰握在手里,于人海之中穿梭。 好像是相隔了千万年的星星,彼此遥望,彼此温暖,终于穿越过无数黑暗,来到了你的面前。 大年初一的京城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相遇的人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都会互道个过年好,少男少女也被批准在这一天出来玩闹,昔日里难得看见的大家小姐,说不定就掩盖在一片面纱之下,悄悄搜寻着自己的有缘人。 路过一个面具摊子的时候,秦宜抬手就摸了一个,盖在了秦琰的脸上,虎子跟在后头付钱,没发现前头的二人早就相拥在了一起。 秦宜踮起脚来,刚刚好凑到秦琰的耳边,小小声道:“夫君相貌太好,我怕被别人瞧见,徒增烦忧,倒不如……只给我一人来看。” 我终于能自私地爱你。 秦琰一手揽住了秦宜的腰,带着她往前走,虎子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忽而生出了几分孤家寡人的悲怆感。 唔……好像自己也该找个媳妇了……虎子挠了挠头,赶明叫恒王爷帮自己介绍一个吧。 不不不,虎子赶紧在心里头反驳了自己的想法,恒王爷敢介绍,他也不敢要啊…… 秦宜和秦琰眼睛之中只有彼此,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亦是双手相牵的二人。 “密郎,”城欢在一处猜谜赢奖的台子前停下,浅笑弯唇,“我们一道来试一试吧。” 萧密扫了一眼那些谜语,并无甚兴趣。 一旁的城欢见他兴致缺缺,心里头亦是难过。 为了萧密,她苦读诗书许久,有时梦里说着梦话,都能背出几句诗来。 她希望自己能完全摆脱从前绿意的身份,像密郎喜欢的于倾乐那样做一个有才识的女子,腹含诗书,口吐华章。 可是她终究是背得住读不懂,就像她明明一直待在萧密的身边,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心。 “前头的首饰店不错,我们一会儿去逛逛吧。”萧密捏了捏城欢的手,勉力绽开一个笑容来。 城欢很想尖叫,很想痛哭,很想一下子把萧密的手甩出去,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可是她不能,也不敢。 她清楚地记得从前于倾乐告诉她的每一个字,纵然她那样厌恶做于倾乐的替身,可是她更怕万一她不是城欢了,变成绿意了,萧密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城欢浅笑,没有说话,只淡淡点了点头,便随着萧密往前走。 她的手就放在萧密的臂弯里头,两个人既不太过亲近也不过于疏离,城欢控制着自己的步伐,稍稍落后于萧密半步。 前头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揽着另外一个高挑的女子,正摇摇晃晃地走着。 一会儿你碰我一下,一会儿我碰你一下,总之就是拧成一团,半点气质都没有。 城欢在后头对二人的行为表示了不屑,萧密却是看愣在了那里。 这个背影……居然这样熟悉…… 城欢亦是随着萧密的目光去看,心里头咯噔一下。 那个身量高高的男子,不是瑜王爷,还能是谁? 那么他旁边的就是…… 城欢霎时间转头看向萧密,却发现萧密亦是白了一张脸,微微张嘴,说不出话来。 第294章 欢迎你重归大秦 第294章 欢迎你重归大秦 “密郎。”城欢唤了萧密一声,不敢相信地看着前头的两个人。 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这个世上背影相似的人可多得去了,恒王爷跳下悬崖,那是多少人亲眼看见的。 可是苏相不也好好地回来了…… “我认得这个人,”萧密轻描淡写开口,“她是瑜王爷前段日子在外头认识的一个人,身量和从前的恒王爷有几分相像,不过长相却是差得很大。” 萧密淡淡地瞟了一眼前头人的侧脸,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城欢没多想,又跟随着萧密往前走。 这一路上,萧密都是心不在焉的,而城欢也没有在意。 从很久以前,萧密就开始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城欢永远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大年初一的下午,萧密终于是在家里头坐不住,递了个请安的折子,跑去了宫里见秦稷。 秦宜乃是大秦的恒王爷,既然她回来了,为什么又要假扮成另外一个人,且只和瑜王爷在一起? 她是不想回来,还是另有隐情? 萧密想不通,所以他想进宫去探探秦稷的口风。 秦宜和苏策一道坠崖之后,萧密跟在秦稷的身边伺候了几天,秦稷那时候也对萧密说了不少的话,萧密相信,秦稷对秦宜,并非一点感情都没有。 到底是多年的兄弟。 不过令萧密想不通的是,秦宜为何要扮成一个女子? 是不是在掩人耳目做什么事情? 大年初一,秦稷偷得一日闲,本想着去后宫看一看余瑶,结果七拐八拐拐到了从前的倾城殿。 大门上落了不少的灰,还结了蜘蛛网,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秦稷摸着那宫墙发呆,旁边喜乐弯腰问了一句:“皇上,要不要奴才去找人要宫钥?” 秦稷摇了摇头。 从前这里头,住着一个受尽他宠爱的女子。 全都是一场错。 人生若不能及时改错,就只能将错就错。 秦稷在倾城殿外站了好一会儿,去各宫传赏的喜公公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打了个千道:“皇上,萧公子来了。” “好,”秦稷最后看了这宫墙一眼,像是要把这整个倾城殿镌刻在自己的脑海中一般,“走吧。” 自打苏策回来之后,萧密已经很久没有进过议政殿了,冷不防瞧见这熟悉光景,竟然还有几分紧张,生怕下一秒秦稷就问自己对几个国家大事的看法。 秦稷叫萧密坐下,方抬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想来给皇上请个安……”萧密舔着自己干裂的唇,忖度着词句,“年初一,耽误皇上的时间来见臣了。” 萧密乃是萧迢老来得的子,自幼捧在手心里长大,对于他的心思,秦稷只消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近来有些事情,委实叫朕头疼,”秦稷揉着额角,一面说一面不经意地打量着萧密面上神色,“你也知道,朕不能每个人都相信……” 萧密愈发笃定自己心里头的想法,面上渐渐浮出几分喜色和焦急来,“可是十分棘手?不知道臣能不能帮上皇上。” “朕自有打算,最近……”秦稷面上浮起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来,“也算是神兵天助,是朕的福气。” 萧密顺着秦稷的话往下说,“可不是嘛,不光是苏相回来了,连……” 萧密的话到此戛然而止,秦稷面上并没有多余的惊诧,只淡淡道:“有些事情朕自有打算,你切莫出去多言。” 萧密只当自己猜对,想着恒王爷扮成女装定然是要帮皇上做什么事情,这便赶紧点头应了下来。 秦稷懒得和萧密多言,随便用几句话打发了他,然后便唤了喜公公进来。 “去叫苏……”秦稷刚刚抬起手来,忽然又咽了下去,“算了,最近霍擎在天牢里头怎么样了?” 喜公公在下头弯着腰,恭恭敬敬答道:“回皇上的话,霍擎一切都好,人虽然消瘦了不少,可狱卒却说那霍擎还是很有精神,天天叫嚣着自己早晚有一日能出去呢。” “真是异想天开……”秦稷微微垂了眸子,叫人看不出他眸中神色,浅浅一笑道。 喜公公并没有跟腔,跟在秦稷身边多年,他十分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霍擎从前的旧部呢?可还心怀不轨?” “皇上神威赫赫,那些乱臣贼子怎么敢造次,最近已经安分了许多,想来是瞧着霍擎没有希望出来了,这便都转了风向。”喜公公仍旧没有抬头,声音也没有多少起伏,像是没有掺杂任何情感。 秦稷淡淡应了一声,并不多言,喜公公便晓得自己从秦稷这里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了。 他伺候了秦稷许多年,与秦稷也算是心意相通,所以他如今更能清楚得感知到,秦稷开始对他有了戒备之心。 兴许是从恒王爷去了之后,又兴许是从苏相回来之后。 总之现在的秦稷,比以前更要多疑许多。 “皇后那里怎么样了?”秦稷轻描淡写转移了话题,显然不想再同喜公公多谈。 “皇后对您的赏赐感恩戴德,令着老奴告诉皇上,最近天冷,皇上一定要注意身子。” 虽然后头那句话是喜公公自己加的,不过他说起来的时候却是稀松平常,半点紧张都没有。 常年行走于御前的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哦?”秦稷轻轻扬眉,“皇后没说她妹妹那里的事情吗?” 喜公公心头一颤,又想起余瑶通红的眼睛来。 他能看得出来,皇后娘娘很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出去和亲,更不想让自己的妹妹进宫来伺候皇上。 喜公公有心想为余妩求情,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去告诉皇后,扩充后宫的事情也该准备起来了,另外正是年节,后宫妃位空悬,准备一下大封六宫吧。” 皇后之下并无皇贵妃,乃是秦稷对余瑶的无上荣宠,如今这道圣旨一下来,喜公公也就知道,忽然被皇上捧在手心里的皇后,不过也是明日黄花了。 喜公公领命退下,秦稷却低下头,缓缓绽开了一个微笑。 眸子清冷,冰凉入骨。 欢迎你回来。 第295章 不如你来气死我 第295章 不如你来气死我 虽然已经过了年,不过料峭的冬风还是冰凉入骨,偶尔刮过一阵来,像是冰冷的刀子在剐人的骨肉。 说起骨肉二字,那日秦宜同秦琰提起,想去看看她的儿子。 秦稷在恒王府里安插了不少的人,不过秦琰自然也有属于他的势力,带进去一个秦宜,并不算什么难事。 秦宜久不回这里,走到门口的时候,竟升起几分陌生的熟悉感。 所谓近乡情更怯,古人诚不欺我。 秦宜上台阶的时候,腿一软,差点崴脚,还是一旁的虎子扶了一把,前头秦琰走得昂扬挺拔,微微偏头看了后头做小厮打扮的秦宜一眼,尔后脚步未停又往王府中去。 莫大的熟悉感涌上了秦宜的心头。 恍若还是昨日光景,她乃是这王府里头的恒王爷,每天日上三竿爬起床来,找尔琚喝喝酒,逛青楼找找乐子,晚上歪在灯下看话本子,旁边摆着一盘糕点,还有蔷薇亲手给她剥的花生核桃。 秦宜本想抬起手来慨叹一句,世事沧桑,不过一年光景,一切都变得大不一样。 然而当她抬起手来时才发现,这一年她除了穷点,也没过过什么苦日子,反倒是不骑马也不射箭了,妙回天还天天研制各种东西往她手上脸上抹,连皮肤都比从前细嫩了许多。 秦琰带着秦宜进了叶楚楚的屋子,秦宜刚刚抬脚,心里头就咯噔一下。 她早就想起了从前的事,记得她是如何想要霍擎死,记得尔琚从山脚上来,将自己抱在了怀里,更记得秦稷红着眼睛痛下杀手,记得苏策跟随自己轻跃悬崖。 纵然恒王爷“死了”,可叶楚楚乃是恒王爷后院里的人,算是瑜王爷的弟妹,再加上秦稷安插了不少眼线在恒王府,秦琰却这般大摇大摆,显然已经和秦稷撕破了脸皮,且势力旗鼓相当。 秦宜几乎不敢想,这一年秦琰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想什么呢,还真以为这是你的儿子啊?”秦琰靠在秦宜的肩膀上道,轻轻推了她一把。 秦宜走上前去,伸出手想来抱一抱叶楚楚怀里的那个孩子。 他真的很小,叶楚楚低头看他的时候,眼神也确实很安详,秦宜几乎要怀疑,这孩子真的是叶楚楚的儿子。 “他睡了,”叶楚楚轻声细语道,“王爷且坐一坐吧。” 明明回了自己的府,秦宜倒像是个外人一般,在叶楚楚的身边坐下。 她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那个孩子的睫毛,却在半途缩回了手,“叶楚楚,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叶楚楚抬起头来看秦宜,恍若不认识她,又恍若出神去想旁的事情。 从前自己爱慕瑜王爷,千方百计入了瑜王府,结果却阴差阳错来了秦宜的身边。 尔后便是冷落,秦宜该给自己的东西一样都不少给自己,偏偏就是没有给过自己宠爱。 最初的时候叶楚楚甚至想,要是秦宜晚上来自己房中歇下,自己一定要将她撵出去,告诉她,自己才不是那种肯轻易委身于人的人。 可是她等了一个夜晚又一个夜晚,却从来都没有等到秦宜。 她只等到了芸萱的张扬跋扈,和云想容的小人得志。 到最后,恒王府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终于能拿捏秦宜一下,可秦宜照旧没有来宠幸过自己。 可笑的是,她到现在还是个处子,却已经有了儿子。 怀了一年的假胎,最后怀里多了一个儿子,叶楚楚有的时候甚至会有一种错觉,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 好像这样过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不管是秦宜死了,还是活着,于她叶楚楚都没有什么影响。 看吧,就算是她回来了,自己以后的日子还是要自己过。 “这个孩子……”秦宜舔了舔唇,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到底叶楚楚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要是带着孩子,肯定不好改嫁。 谁料叶楚楚却像是看出了秦宜的心思一般,当即便轻声却坚定地开口道:“王爷,妾身这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别的念想了,只想好好地把这个孩子拉扯大,想来王爷于钱财之上并不会亏待了妾身,妾身便也不多做请求了。” 自从跟着妙回天一年,秦宜对钱财看得是万般重,深刻晓得了无钱寸步难行的道理。 堂堂大秦恒王爷,居然逛青楼的时候被人丢出来,住客栈的时候被人撵出来,真是丢人的姥姥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姥姥家了。 养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对恒王爷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再说了,就算是自己没钱,不是还有尔琚吗? 不过秦宜还是有点肉疼,肉疼归肉疼,叶楚楚都这么说了,秦宜自然也不会含糊。 不过临出门的时候秦宜多嘴问了一句:“楚楚,这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念安,”叶楚楚低头如呢喃,尔后仰起头来看着秦宜,眉目清秀,樱唇含情,又重复了一遍,“叶念安。” 秦宜的脸直接红到了耳朵根。 冬天里头的风冰凉入骨,可秦宜从叶楚楚屋子里头出来好一会儿了,吹了一路的风,还是觉得脸烫得很。 秦琰在前头踩着雪走,忽而扑哧一笑。 “叶念安。” 秦宜狠狠地踩了脚下的雪一下,谁知道这一下就踩滑了去,整个人往后倒,幸得秦琰转身扶了一把,谁料不光没把秦宜扶起来,反倒是两个人一起往后跌去,直接摔进了一大堆雪里。 秦宜今日戴了个火红的狐皮帽子,此刻像是雪地里头开出了花,分外好看。 秦琰将秦宜压在身下,秦宜整个人都被雪埋了起来,伸出手去胡乱扑腾,骂了一句:“笑你的头啊笑!” 秦琰愈发忍不住自己的笑声,刚刚伸手把秦宜拉起来一点,这一笑身上脱力,秦琰手一松,秦宜就又掉进了雪堆里去。 这下连后头的虎子都忍不住了。 树杈上的几只麻雀被秦宜的声音惊起,扑腾着飞走,正好把树上的一个雪球扑腾了下来,不偏不稳砸在了秦宜的头顶上。 秦宜哀嚎一声,气红了眼睛。 秦琰憋着笑把她拉了起来,替她拍了拍身上的雪。 门吱呀一声响,一人立在门口,阴阳怪气道:“你们还真是好兴致啊。” 第296章 读书再多你也傻 第296章 读书再多你也傻 秦宜勉强站直了身子,伸手扶正自己的帽子,白了门口的乐姬一眼,“怎么,你头脑不发达,如今四肢也萎缩了?羡慕我们这种能笑能动的人?” “本来还以为你死过一次会长点脑子,没想到还是这么一副牙尖嘴利没心没肺的死样子,”乐姬靠着门冷笑,寒风卷起她的衣角,衬着她一张本就不是很好看的脸愈发冰冷臭屁,“怎么,还想着来看看我?” “我要是想吐,直接找大夫开个药方就得了,用得着这么折磨自己吗?”秦宜看都懒得看乐姬一眼,直接拍着身上的雪进了屋子,路过乐姬的时候还特意快跑了几步,带起了一阵风,惹得乐姬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秦琰紧随秦宜后面,抬脚进了屋子,二人带来的人都在外头守着,唯独虎子一个跟着进门,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总之虎子进门的时候甩了甩头,甩了乐姬一脸的雪水。 乐姬进门的时候,因着秦宜“死了”而有的那么一点好脾气被磨得干干净净。 秦知苑如今已经会讲话了,冷不防瞧见这么多人进来,抱着自己的小玩具往后缩了缩,奶声奶气问了句:“你们是谁啊?” “是你大爷。”秦宜笑眯眯回应了一句,在占秦知苑便宜的同时,顺便占了秦稷的便宜。 想到秦稷,秦宜面上便没有什么好脸色,可是不得不说,秦知苑当真是继承了李姚儿和秦稷的全部优点,如今不过是个三岁大的孩子,就已经能看出日后的绝代风华。 如果大秦的女儿都是祸水的话,那么秦知苑肯定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 乐姬进门来瞧见秦知苑时所露出的那种热切神色,也能证明秦宜心中所想。 秦知苑抱着玩具歪头想了一会儿,伸出一个粉嫩的拳头道:“你撒谎,乐姬说,大爷骂人,不好。” 秦宜啧啧叹了两声,“我说你平时都教她什么啊,小小年纪,居然知道你大爷是句骂人话?” 乐姬懒得和秦宜说话,把手放在火盆上烤了烤,方才过去抱起了秦知苑,“知苑,要不要吃点东西?” 秦知苑吮着手指摇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秦宜和秦琰。 “你还是直接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秦宜从东山悬崖上纵身一跃,乐姬知道,以后她都不能为自己所用了。 所以如今乐姬对秦宜的态度,委实是要比从前还差上许多。 好在秦宜并不在意。 “来问问你有什么打算啊?”秦宜歪在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伸出一只脚来晃了晃,随手抓起一旁的核桃仁往嘴里扔了一颗,“怎么样啊,是打算熬死秦稷,等着秦政上位再推翻他啊,还是带着这个小丫头打天下,到时候你好垂帘听政,过一把做太后的瘾啊?” 乐姬自觉自己护拥爰帝的忠肝义胆在秦宜这里遭受到了侮辱,立刻冷下脸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旁边的秦知苑亦是有些不满,吮着指头奶声奶声道:“我才是天子!我是能拯救苍生的!” 秦宜挑眉,“呦呵,你是疯了吧,教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个。” “我不是小孩儿!”秦知苑的小脸皱在了一起,先反驳了秦宜,方一面点头给自己加油打气一面说道,“我是知苑,知苑就是……就是天子……” 秦宜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打量着乐姬和秦知苑。 乐姬懒得理秦宜,只过去哼着歌哄秦知苑。 一道惊雷在秦宜的脑中炸响,她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向乐姬,“ 你这支歌,可有词?” 乐姬淡淡瞥了秦宜一眼,没说话。 旁边的秦琰亦是打量过来,秦宜与他皆在对方的眸子里看见了几分不敢置信。 “梧桐醒,竹食清,澧泉水儿好干净……” 秦宜跟着乐姬哼的调子唱了出来,待到唱到那句“凰羽若星四散飘零,凤舞九天闻其鸣”的时候,惊诧的人就变成了乐姬。 “你怎么会唱这支歌?” 秦宜仍旧偏头看着秦琰,秦琰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头,轻轻摩挲着。 秦宜说不出来如今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感受。 上次听到这支歌的时候,她还是那个混吃等死的恒王爷,而唱过这支歌的那个人,如今已不知道身处何方。 时间就像是挂在每个人脖子上的枷锁,自打出生那日起,便被它拽着绳子一路向前,没有回头和停顿的余地。 除非你慷慨赴死。 “你在哪听过这支歌?”乐姬见秦宜和秦琰面上神色,晓得二人肯定不是偶然听到,这便又问了一句。 谁知道秦宜将唇抿得更紧,回头白了乐姬一眼,顺便朝秦知苑做了个鬼脸,“关你屁事,我就不告诉你。” 旁边的秦琰一脸“不关我的事,虽然这是我媳妇,但是我们家里什么事情都由我媳妇说了算,我只是个花瓶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支歌,是当年爰帝临终前写下的,”乐姬笑得秦宜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只能先做出了让步,“历代以来,也只有我们的势力才会唱这支歌,但是并不常与外人道。” 不常与外人道,于倾乐却经常夜半无人时哼唱…… “话说我倒是想起来,”秦宜微微蹙眉,“从前于倾乐的裙摆上,是不是经常绣着一只大鸟?” 秦琰一脸茫然,尔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的恨铁不成干,“什么大鸟啊,你还能再土一点吗?那是凰!” “不对吧,”秦宜摸着自己的下巴,“我记得凤凰不长那个样子啊……” 秦琰曲起一根手指来敲了敲秦宜的头,秦宜抱着头对其怒目而视,秦琰却丝毫不为所动,恍若是看不出来秦宜眼中的威胁。 “从前凤凰相离,凤为雄,凰为雌,古时的凰,的确就是于倾乐裙摆上绣着的那个样子。” 秦宜一脸的若有所思,乐姬在一旁冷冷一笑,“知苑,看见没有,多读点书总是好的。” “轮得到你在这里秀优越吗?”秦宜朝乐姬做了个鬼脸,“就你这样的,读再多书也是个傻子。” 第297章 让她给你缝嫁衣 第297章 让她给你缝嫁衣 乐姬气得脸通红,还没来得及说话,秦宜就又跟了一句:“死读书不会有好下场的。” “打啊,”秦宜看着扬起手来的乐姬不屑道,“我可是带了人来的,你要是敢动我一下,信不信我让我夫君直接把你手脚掰折了,叫虎子把你扔到茅坑里头去!” 乐姬看了看秦宜,又看了看秦琰,半晌才咬牙骂出来一句:“不要脸!” “你要脸,”秦宜含笑点头,“可你是个老光棍啊。”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时隔一年,乐姬再次被秦宜气得喘不上气来,红着脸喊了一句。 秦宜靠在桌子上,捡着难听的话往乐姬耳朵里塞,“你不愿意也没办法啊,谁叫你是个老光棍呢,只能拿别人的闺女当宝贝。” 秦琰坐在秦宜身旁,一脸淡定地打量着自己如玉的指甲,瞧着面上是云淡风轻,其实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对于秦宜这种动不动就唤一句“夫君”来秀恩爱的行为,秦琰只有四个字来形容——恬不知耻。 再来四个字就是——太不要脸。 如果只能选四个字的话,那秦琰肯定是选——十分受用。 一声“夫君”唤得他每个毛孔都舒坦,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受用舒服。 “傻子,还不懂吗?”秦宜皱了皱鼻子,“你们内部的歌,怎么会被于倾乐知道,要不就是于倾乐和你们内部的人有联系,要不就是……李姚儿和你们内部的人有联系啊!” 乐姬大惊失色,慌乱完了之后忽然又想起来,如今李姚儿已经死了,李家和于家也都败落了个干干净净,如同一场大雪兜头覆下,将全部的东西都掩埋在了下头。 没有人能再掀起什么风浪了。 秦宜瞧出了乐姬的想法,并不多言,只坐在一旁嗑瓜子。 秦琰同乐姬简略地说了几句,无非就是告诉她,虽则如今大秦民心不稳,但到底还不是一个起事的好时候,他和秦宜过一段时间就会离开大秦,不管她和秦稷闹到了什么份上,秦琰都会两不相帮。 他和秦稷已经没有了兄弟情谊,却也不会偏帮着乐姬。 乐姬本以为秦琰恨透了秦稷,会要求自己一定要杀了他,又以为秦琰心中还残存着对秦稷的一点感情,会来嘱咐自己无论如何要留秦稷一条性命。 谁知道秦琰半个字都没提秦稷,权当如今皇位之上的那个人同他半分干系都没有。 秦宜与秦琰离了恒王府便一路拉着手回去,秦宜蹦蹦跳跳踩着落下来的雪花,仰头问秦琰,“尔琚,我们离这个地方远远的。” “好,远远的。” 反正我所渴盼的江山,不过你脚下半寸土地,所以天涯海角,于我心中都没有半点分别。 秦宜在半道买了包糕点,一面吃一面走,整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甜吗?”秦琰转过头来看秦宜,眉目清朗,惹得秦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却碍于口中糕点太多,没能咽下去,反而差点被卡住。 秦琰低头,凑近秦宜的脸,又问了一句。 秦宜沉溺在秦琰好看的眉眼里,几乎忍不住踮起脚来亲亲他。 但是秦宜自觉自己这段日子做的不要脸的事情委实不算少,这便老老实实点了头。 谁料下一秒,秦琰就直接凑了过来,在秦宜的唇上舔了舔,秦宜有几分惊诧,微微张开嘴来,秦琰顺势而入,卷走了她口中的一点糕点。 “确实很甜。”秦琰笑弯了眼睛,眼见着秦宜的脸一分一分红了起来。 秦宜自诩已经足够不要脸,没想到尔琚这厮居然比自己更不要脸。 真是妇唱夫随啊…… 秦宜见秦琰吃上了瘾,似是想打自己怀中糕点的主意,便赶紧取过一个塞到了嘴里,仰起头来含糊道:“来吃。” 秦琰被秦宜逗笑,俯下身去一口咬掉了她挂在嘴唇外边的半个糕点。 “尔琚,”秦宜和秦琰一起跑到了瑜王府的房顶晃悠着脚看雪,秦宜一把揽过了秦琰,“你说那于倾乐,还真是没白读这么多年的书。” 秦琰如同一个娇羞的小媳妇一般被秦宜揽在怀里,甚至还蹭了蹭她的头,“是啊,京城第一才女这个名头,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乐姬他们传唱了多年,最后反倒是被于倾乐解出了其中关窍。 梧桐醒,竹食清,澧泉水儿好干净,凰羽若星,四散飘零,凤舞九天闻其鸣。 天下终将被重新洗牌,所有有作为的人都会登上高位,届时梧桐将醒,竹食备好,澧泉相邀,共迎凤凰归来。 而凰曾将自己的全部羽毛洒下大地,不少人都曾沾染过这星光,凤纵使能舞九天,最后也终为被凰的鸣叫声所折服。 秦知爰曾在死前留下这样一支歌,无非就是告诉她手下的人,任人唯贤,不拘出身。 而且大秦传承百年,嫡女庶女嫁人生子,嫡子庶子娶妻有后,不知多少人身上都掺杂了些大秦皇族的血统,不必太过拘泥于此。 秦知爰才是大秦史上真正能担得起女皇一位的人,秦宜不知道那是怎么样一个传奇的女子,将天下女子的性命都放在心头,沉甸甸地压着她去拼搏,压着她不能好好地爱一个人。 可惜后来的人,都没能理解秦知爰的本意,而乐姬一族口口声声唤着“爰帝”,却让他们的爰帝心愿一年接着一年的落空,让大秦的女儿又多受了百余年的无妄之灾,让公主坟里头埋藏的人一年更比一年多。 他们坚信只有皇族的血统才能带领着大军起义,坚信只有皇族的女儿才能重现当年爰帝的雄威。 可惜啊可惜,可惜乐姬纵然给那个小丫头起名叫秦知苑,纵然心心念念惦记着秦知爰,也只不过是个傻逼罢了。 “尔琚,我们终于要离开这里了,”秦宜弯着眼睛笑,“今天去没敢见蔷薇,我们走的时候带着她吧。” “好,”秦琰也把自己的胳膊搭在了秦宜的肩上,两人的动作看起来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可若细看神情便能发现,这是一对深爱着的恋人,“带她走,好给你缝制嫁衣。” 第298章 我还能长个儿呢 第298章 我还能长个儿呢 过了年之后,日子过得飞快,秦宜只觉得自己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话本子,就到了该出发的日子了。 秦琰进宫去和秦稷道别,临走的时候秦宜拉着他的衣角泪眼汪汪,“尔琚,早些回来。” 皇宫是秦宜一生的痛,那里住着一个人,主导着她与尔琚的每一次别离。 秦琰点头,秦宜眼巴巴在后头又加了一句:“顺便瞧瞧能不能讨点赏回来。” “你这可是在卖你夫君!”秦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转身把秦宜抱了起来,轻轻咬了咬她的鼻子。 秦宜弯着眼睛笑,“卖便卖了,反正不管卖给谁,你都是我的尔琚。” 虎子在门口轻咳一声,“王爷,咱们该走了。” 秦琰横斜过去一个眼刀子,虎子摸了摸鼻子,顿觉十分委屈。 难道这也怪自己?本来就是到时间该走了啊…… 不过好在秦琰今日没有说不给自己糕点吃,虎子心中窃喜。 待到马车行至皇宫门前,秦琰掀了帘子下车的时候,方才像是忽然想起来一般道:“对了虎子,最近钱财吃紧,你要是月例银子还有剩,就贡献出来吧。” 虎子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黑壮的大汉被秦琰这一句话吓得不成样子,连连摇头,“不行,我还要留着去买糕点吃。” “唔……”秦琰慢吞吞往前走,过一会儿方道,“那就把糕点捐出来吧。” 近墨者黑……这四个字果真不是白说的,怎么恒王爷才回来这么几天,自家主子就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不过还好,恒王爷回来之后,自家主子终于又有血有肉像个人了……不像从前一般,冷冰冰得像是个死去多年的鬼魅。 “琰弟都准备好了?”秦稷听得秦琰推门进来,连抬头都不曾。 秦琰在下头淡淡应了一声,“臣弟要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大秦虽然没有送王爷去做上门女婿的先例,不过不管是公主出嫁,还是王孙子弟成亲,总都是要让礼部来操办一下的,更何况今日随安还着意嘱咐了自己一句,秦琰自然是要从秦稷这里多讹一点东西。 “朕一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给琰弟带去西晋的东西了,”秦稷抬起头来,恍若还是从前光景,他们一个是二皇子,一个是五皇子,时常凑在一处玩闹,“万万不能叫他们看轻了咱们大秦,琰弟还有什么喜欢的,一并去国库挑了吧。” 秦琰没说话,秦稷向来都是这般虚伪,明明两个人已经厌恶彼此到恨不能操刀相杀,他却仍旧能装出这么一副友善兄长的样子来,和秦琰一遍又一遍地唱这无人问津的一场戏。 礼部把东西都送到了瑜王府,秦宜抱着那几大箱子乐呵得流口水,旁边妙回天斜了她一眼,骂道:“没出息。” “呸!”秦宜啐了妙回天一口,“你有出息,你别动我的东西!你反正是喝风都能喝饱!” 妙回天不甘示弱,径直冲上前去就要捞一把东西,急赤白脸道:“那不行,你分我点,我得多补充一下营养,我还长个儿呢!” “我呸!”秦宜这回是真真切切吐了妙回天一脸唾沫星子,“我他妈还长胸呢!你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要不要脸!” “你你你你……”妙回天红了脸,一只手颤抖着指向秦宜,结巴了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 秦宜斜了妙回天好几眼,将那几个箱子仔仔细细地缩了起来,然后朝妙回天做了个鬼脸。 “我打死你这个小不要脸的!”妙回天脱下鞋子去追秦宜,秦宜直接跳了起来,慌忙躲避着妙回天。 “你敢打老子!老子把你扒光了吊在城墙上!” “小不要脸的!信不信我给你下泻药!” “老子把你扒光了丢到茅房里!” “下毒药!” “老子把你扒光了扔到小倌楼里!” “下哑药!” 秦宜终于败下阵来,呼哧呼哧地握着妙回天的胳膊喘着,哭丧着脸道:“别给我下哑药啊……” 她这一辈子,最喜好逞口舌之快,若是不能说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突然想起来那个假扮哑巴的林长安,不知道他数年不曾言语,是不是孤寂得要死。 秦琰在外头听着妙回天和秦宜的打闹声,笑得满面和煦,几乎像是春天提前来到,满院子的树杈在一瞬间抽出了新的枝条,绿莹莹得让人心里头畅快。 晏婴从旁边屋子踱了出来,亦是扬唇浅笑,桃花眼里蕴着风情,连冬风刮过他的眼帘,都忍不住暂停脚步轻吻一下。 “看来你们过得还不错。” “自然是甚好。” 一如初见那时,秦琰在晏婴面前半点都不避讳他对秦宜的喜欢,也半点都不遮掩他的快活。 “她和你说过苏策吗?”晏婴自诩不是个正人君子,所以便拣着难听的话往秦琰心窝子里头戳,“有没有和你说过,那个跟随着她一起跳下悬崖的男人,她日后要如何相对?” 苏策是用尽了心力对秦宜好,他爱她,却不曾强求过她半分,他一心一意地对她好,甚至不在乎她到底会不会给予哪怕一点点回应。 晏婴自认做不到苏策这般。 他亦愿意随着宜宜去死,可他爱宜宜,更想和宜宜在一起。 他才不要去那个阴沉得喘不过气来的皇宫,跟那个阴沉到难以捉摸的秦稷日日相伴,他才不要在后头默默付出,他对宜宜好,他爱宜宜,通通都要让宜宜知道。 所以他是晏婴,不是苏策。 秦琰亦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年前,他每每半夜都会从噩梦之中惊醒,他梦见随安在自己的眼前一遍又一遍地跳下悬崖,他梦见自己用尽力气往前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袭白衣的苏策跟随着秦宜一道跃下去,离他越来越远。 “苏相待随安之恩,我们永世不能忘,”秦琰浅笑,盈盈对上晏婴的眼睛,“不过感情的事情,从来不能勉强,我不是个拈酸吃醋的,随安更不是个不知情理的。” 若是秦宜明明不喜欢苏策而要为了报恩跟在苏策身边,那才是对苏策最大的侮辱。 第299章 你为什么不开心 第299章 你为什么不开心 晏婴挑眉,嘴角绽开了一朵花。 “很好,不过我和苏相可是天上一个地上一个,”晏婴理了理衣襟,“苏相愿意待在这死水一样的京城,我可不愿意,这辈子,你们俩可别想甩下我。” 秦琰半分都不慌张,任由晏婴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当然,世子若是愿意,大可一直跟随。” 秦宜扒着门缝往外看,外头阳光微微刺眼,院中两个绝色男子相对而立,一个眉目如画万分俊朗,一个颜若妖姬千般惑人,实在是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 妙回天亦是趴在秦宜头顶跟着她一道往外看,小小声慨叹了一句:“我说丫头,我咋看着这俩人在一块儿,比你和他们俩在一块儿顺眼多了呢……” 秦宜咬牙跳起来,又啐了妙回天一口,“呸!老不要脸的!思想不健康!道德败坏!泯灭人性!” 秦琰在外头轻轻勾唇一笑,整个世界温暖得都在融化。 终于到了出行的日子。 秦琰骑着高头大马出城,后头跟着一大队人马,京城里头的百姓探首相望,不由得连连叹气。 俊美温润的瑜王爷,终究是被糟蹋了…… 好几个大家小姐抹泪哭得泣不成声,京城里头的人都是见识过朝阳公主的,在他们看来,瑜王爷前往西晋和亲,娶了朝阳公主,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不,甚至还不如死了。 有一个看多了话本子的大家小姐抹着眼泪哽咽道:“这瑜王爷哪怕是和恒王爷断了,也比去娶那个照样过公主强啊……” 爱慕恒王爷的小姐心里头一塞,差点落下泪来,想着当时那恒王爷和苏相一道坠崖,说不定早就一起转世投胎,独留瑜王爷一人在这世上孑孓独活。 “就是啊……哪怕是和洛王世子断了呢……” “哪怕是和洛王呢……” “萧公子也行啊……” “喜公公也行啊……” “唉……” 说到后来,大家齐齐叹气,好在高马之上的秦琰并未听到下头姑娘们给他配的对,不然不知道会不会呕血三升。 瑜王爷前去西晋和亲,帝后亲自相送,亦是荣宠。 随从队伍里头一个不起眼的小兵瞧瞧抬头,瞥了那立于华光之下,一身明黄色长袍,看着尊贵无比的秦稷一眼。 恍若隔着山海,隔着悬崖,隔着忘川水也隔着孟婆汤。 不是所有的过去都能过去,然而所有的过去都无法回去。 “琰弟,一路顺风。”秦稷浅笑,秦琰亦是点头。 此番一行,再不相见,二皇兄,从此你的生死荣辱,都与我再不相干。 一旁的余瑶亦是微微白着脸,小声道:“瑜王爷,一路走好。” 这四个字听起来像是给秦琰奔丧,然秦琰也并未在意,只谢过了余瑶。 秦稷拉着余瑶的手,偏头望着她浅笑,端得是一副帝后情深,伉俪齐心的样子。 “后日妩儿也该出嫁了,一会儿咱们去余府瞧一瞧她吧。”秦稷抬起手来,轻轻替余瑶整理着头发,余瑶却像是不堪其重一般,霎时间白了脸,身子打了一个颤,差点跌倒在地。 “小心些。”秦稷扶了她一把,声音温柔似水,然余瑶却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的鬼魅之声一般,连嘴唇都不留半分血色,抖个不停。 秦稷又和秦琰说了几句客套话,秦琰便翻身上马,往城外而去。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离后头的秦稷越来越远,离过去的岁月也越来越远。 明晃晃的太阳在朝他招手,只要踏出京城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稷在后头浅笑,一直到秦琰的背影淹没在人山人海里,方才握着余瑶的手转身,“走吧,去余府。” 余瑶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任凭秦稷牵扯,却不肯动摇分毫。 “怎么了?”秦稷弯下腰凑近余瑶,轻轻替她拢着鬓旁的碎发,一下又一下,耐心到无可附加。 余瑶抬起头来看秦稷,紧咬着下唇,整张脸惨白如雪,没有一点血色。 “不愿意走吗?”秦稷低头,凑近余瑶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从前你不是很羡慕吗?羡慕朕独宠李姚儿一个人,羡慕朕给了她皇贵妃之位,羡慕朕带着她回李府省亲。” 余瑶的脸色越来越白,她摇晃着身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可是秦稷一只手揽在余瑶的腰间,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倒下去。 秦稷的面上仍旧带着浅笑,旁边的人丝毫不清楚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 “现在你是皇后了,你坐上了后位,宠冠后宫,朕还要带着你去余府探望你的家人,可是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秦稷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心上人,抬起手来,轻轻摩挲着余瑶的侧脸。 余瑶仰起头来看秦稷,他的眸子暗沉不见底,恍若能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吸纳进去,尔后吐出残余的渣滓来。 “你何苦要这样折磨我……”余瑶哑着嗓子开口,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秦稷面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溺死人的温柔,他轻轻摸着余瑶的侧脸,“瑶儿,这一切都是你该得的。” 余瑶那一刻有几分恍惚,她想要尖叫,想要撕扯自己的头发,想要把秦稷推得远远的,想要告诉全天下的人她一点也不喜欢“瑶儿”这两个字,她姓余名瑶,不是当年李姚儿的替身,更不想做什么皇后。 她恨透了那个压抑到喘不上气来的皇宫。 可是她没能尖叫,也没能痛哭,她只是跟随着秦稷转身,往余府而去。 而已经出了京城的秦琰,却像是放飞到了天空中的雄鹰,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 有的人成功逃离,有的人却越陷越深,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这个镀金的牢笼。 皇上亲自来访,余家上上下下跪地相迎,高呼万岁。 秦稷拉着余瑶的手进屋,余大人开心到胡子乱抖,平时那些大臣们恭维他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往他脑海里头窜,让余大人乐得几乎要坐不住。 可是一旁的余夫人却是满脸的郁结化不开,她没有拜官封爵的念头,她只晓得,自己的女儿不开心。 第300章 十足的蠢货一个 第300章 十足的蠢货一个 秦稷和余家的人客套了几句,便拍着余瑶的手温柔道:“瑶儿,想来余夫人与余小姐多日不见你,也想得很,你便随她二人到后头说说话吧,朕与余大人也有些事情要商谈,不必着急,到了用饭的时候朕会派人去叫你,咱们今日晚些回宫。” 余瑶抖着唇看了秦稷一眼,没能说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下头坐着的余妩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如同一阵风一般,刮进了厅中坐了一会儿,又匆匆刮了出去。 余夫人拉着余瑶的手问了许多话,余瑶却只拣着答了几句,旁的就只是摇头。 她能说什么呢?说秦稷现在每去后宫十日,总有七八日是在自己宫里?说秦稷得着好东西就往自己那里送,说秦稷几乎对自己好得不像样?真真切切做到了相敬如宾四个字? 能说什么呢?说她过得还不如从前不受宠的时候?说她厌烦死了做这个皇后?说她根本就不爱秦稷了? 这些听起来像小女儿撒娇的话,她怎么能说出口呢。 余夫人比从前老了许多,她现下不光要担心自己的大女儿,还要担心自己的小女儿。 余夫人听得余瑶的意思,好像是在宫里过得还不错,这便一把拉过一旁余妩的手,低低地哭了起来。 自打知道皇上有意要让余妩去北燕和亲之后,余夫人就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北燕苦寒之地,她不知道余妩能不能撑过一个冬天去。 况且听说那个北燕的新世子,从前是北安王妃的面首,性格乖张,为人嗜血,这样的人,怎么能托付终生? 余瑶看着自己的妹妹,亦是说不出话来,北燕不是个好去处,难不成皇宫就是了? 秦稷在正厅和余大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到最后,余大人起身跪在了地上,似是有几分颤抖,“谨遵皇上圣意。” 秦稷面上浮起一丝浅笑,弯腰将余大人扶了起来,“余大人何必多礼,余大人与朕本就是一家人,按着规矩,朕还该唤余大人一声岳丈呢。” 余大人打了个冷战,“微臣不敢。” 他忽然想起了从前煊赫的李家,李辛乃是当朝太师,李姚儿又是宫里头最受宠的贵妃,京城第一美女,到头来,还是败落了个干干净净? 不知自己余家未来,又在何方? 今日秦琰出京,苏策并未出门来看,不然也许他就会在人群之中看见秦宜,或是看见晏婴,再或者看见妙回天,不管看见谁,总归他都能早点知道,知宜回来了,而不是生生错过。 苏策后来想,也许自己这一辈子,都是在一场又一场的阴差阳错里度过,而那一次坠崖,是他用生命为自己争取了一次刚刚好。 他今日本来是在茶馆饮茶,叫了一盘子黄金糕却并不吃,只怔怔看着,一直到自己喝了三壶茶无论如何也喝不下,这才出门散步,听得了帝后一同前往余府的消息。 苏策心里头起疑,秦稷好端端的,怎么会往余府而去,总不会当真是为了向天下人昭显他对余瑶的宠爱。 他一面想一面走,不知何时踱到了飘香楼下头,仰头往上一看,居然在二楼窗口处,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苏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总归待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上了飘香楼的二楼。 萧密坐在窗边自斟自饮,偏头瞧见一袭熟悉的白衣,打了个酒嗝醉醺醺道:“苏相怎么有空来这里……” “相爷没去看热闹?”萧密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迷离着眼睛笑出了声,“她终于离开了,我心里头为她欢喜……嗝……” 苏策微微皱了皱鼻子,往后缩了缩,蹙眉想到,从前好像没见着萧密同秦琰有这样好的交情。 萧密歪在桌子上打着酒嗝,红着眼睛道:“我在她心里哪怕连……” 萧密忽而哽咽,两根手指捏在一起,“这么一点点地位都没有……” 苏策心头一动,萧密呜咽了一句:“她回来了,却根本没有想过要和我见一面……” 萧密后头的话几乎像是呓语,苏策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为皇上做事,和瑜王爷玩闹,从来不会想起我……” 像是一道惊雷在苏策的头顶炸响,温润了二十年的苏相,终于温润不住了。 他紧紧地捏着萧密的衣裳,从喉咙口挤出一声低吼来,“她回来了,你怎么知道!” 萧密摆摆手,想要甩脱苏策的禁锢,哪知苏策却又将手收紧了几分,“你都告诉谁了!” “皇上说……她在为皇上办事……”萧密又嘿嘿笑了两声,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尔后颤颤巍巍爬起来,又想伸手去倒酒。 苏策红了眼睛,操起那个酒壶来,直接砸在了萧密的头上。 萧密的额头被苏策砸肿,红红地鼓了起来,酒水流了萧密一头一脸,滴滴答答往他衣裳上落,酒杯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萧密被砸得清醒了几分,疑惑地看着苏策。 苏策紧咬着牙关,满脸狰狞,“蠢货!” 萧密这是头一回被苏策骂,苏策刚回来的时候,他正在秦稷跟前站着听训斥,苏策甚至还安慰了他几句,告诉他凡事都要慢慢来。 冷不防被苏策这么一骂,萧密反倒清醒了,他不知道苏策为什么要骂自己,甚至没顾得上为苏策砸自己这件事生气,只想着好端端的苏相不会无缘无故这样,他得问一问其中的缘由。 谁知道萧密的手还没沾上苏策的衣裳,他就已经跑下了楼去。 身处京城多年,萧密从没有见过苏策这般火急火燎的样子。 他有点迷糊,靠在窗口吹风,然而下一秒,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此时夜幕已经微微有些低垂,苏策在冷冽的晚风之中急速上前,只要他跑得再快一些,知宜就能更安全一分。 等到苏策跑到洛王府门前的时候,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门房好不容易认出来面前这个就是平日里任泰山崩于前而不瞬目的苏相,赶紧请了进去。 第301章 摸摸小手心愉悦 第301章 摸摸小手心愉悦 “密郎。”坐在桌前的城欢转头,看见是萧密进门,满眸子都是惊喜。 萧密坐在城欢的对面,微微垂眸掩住自己的哀戚。 “绿意,”萧密的称呼让城欢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你有没有想过……去过另外一种生活?” 城欢的手一抖,狠狠地砸在了砚台里,墨汁四溅,在她的衣裳上留下斑斑驳驳的痕迹。 “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萧密干巴巴地说着,口舌干燥几乎要黏在一起,“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去找一个更适合你的郎君,嫁给一个疼爱你的人,去过更好的日子。” “绿意,你愿不愿意。” 萧密仍旧低着头,不肯去看城欢。 他怕看见她满眼睛的泪水,怕看见她咬紧了下唇不肯哭出声来,怕看见她发上金钗头一只蝉在轻抖翅膀,像是在嘲笑自己。 绿意绿意,到头来,萧密难道真的要让自己成为他头顶上一抹绿意? “我不愿意,”绿意哑着嗓子开口,眼睛通红却不肯落下一滴泪来,“若密郎你真的是要遵从我的意见的话,那么我告诉你,我不愿意。” 城欢完全把于倾乐从前教给她的那些东西抛在了脑后,什么矜持什么知礼,什么藏一半露一半,她通通都不要。 她要把自己全部的心思,都说给萧密听。 “我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了你做城欢,愿意为了你去吟诗作画,我心甘情愿,”城欢伸手指着自己的心口,直直地盯着萧密,“我爱你,所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萧密低着头不做声,城欢的呼吸声压在他的头顶,一声沉比一声。 “好,”萧密终于仰起头来,“我会娶你,我会让你做我唯一的妻子。” 萧密说完,起身欲走,城欢追上去,“密郎,别因为我和萧大人起……” 城欢的话尚未说完,萧密便阖了门出去。 是夜,星星亮晶晶地挂在高空,弯月黯淡,周遭的树林漆黑一片,一阵风刮过,便发出呜呜的声响,如泣如诉。 秦琰他们找了个林子驻扎下来,打算歇息一夜,第二天再启程。 秦稷确实给了秦琰不少的东西让他带往西晋,更是着意送了秦琰一些侍卫来沿途保护他的安全以示恩宠,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秦稷无非是想找人来看着秦琰罢了。 秦宜穿着一身小兵的装束,在夜色的遮盖下,悄悄地往秦琰的帐篷里摸去。 晏婴亦是蹑手蹑脚跟在她后头,秦宜回头咬牙,“你干嘛?” “起夜,”晏婴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你干嘛?” 秦宜目光闪躲了一下,尔后忽然抓住了晏婴话里头的漏洞,“起夜,起夜是在这个方向吗!” 明明白日里已经有人搭了一个简易的茅房,晏婴不愿意去也就算了,干什么还要往上风向跑,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干嘛? “对着那个方向我上不出来,”晏婴皱了鼻子,“我喜欢被风拂过我柔美的身躯。” 秦宜将晏婴从头到脚看了一眼,只啐出两个字来,“变态!” “谁在那里!” 秦琰如今可不仅仅是大秦的瑜王爷了,还是西晋未来的驸马爷,所以秦稷再三嘱咐,一定要保护好秦琰,所以纵然秦琰在帐篷里头安睡,外头也是有人把手的。 眼瞅着两个侍卫朝自己这个方向看过来,秦宜与晏婴交换了一个神色,然后便挺直了脊梁,仰着下巴不可一世地往前走,“我们是王爷的贴身侍卫,要进去保护王爷。” “就是,”秦宜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头,“王爷不看见我们就睡不着觉。” 秦宜的相貌被妙回天稍微改动了一些,于暗夜之中,这侍卫压根就没认出来面前这个拽的二五八万的人,正是先前坠崖的大秦恒王爷。 他用一种不太好描述的眼神将秦宜和晏婴打量了过去,轻轻扫过秦宜,便把目光停留在了晏婴的身上。 久闻瑜王爷颇有些不好与外人道的嗜好……原来…… 那侍卫的目光又深沉了几分。 秦宜气得咬牙,难不成自己就当真这般不堪,就算是尔琚被人怀疑断袖了,对象也是晏婴不是自己? “还不快放行。”晏婴捏了个兰花指,朝那侍卫娇滴滴地跺了跺脚,眸子里却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意思。 像极了被养在外面的极为受宠狐假虎威的二夫人。 “怎么了?”虎子打旁边黑暗中走了过来,瞧见秦宜和晏婴二人,刚要说话,却咽了下去,只问那侍卫道。 侍卫将秦宜和晏婴的意思简略地传达给了虎子。 虎子不自然地咳了咳,若不是夜色掩盖,此刻便能看出来,他已然红了脸。 “恩……王爷歇息时的确……的确习惯他二人在旁伺候……” 话音落下,那侍卫也微微红了脸。 果然皇族之人的行事作风不是自己这种普通人能理解的。 虎子朝秦宜和晏婴点头,“你们两个都进来吧。” 纵然不过是歇息一晚,秦琰的帐篷也是华美无比,样样该有的东西都不缺,比之王府寝室倒也不差。 秦宜在晏婴的胳膊上拧了一把,低声道:“我来看尔琚,你来干嘛?” 晏婴扬眉朝走过来的秦琰打招呼,桃花眼斜斜飞起,惑人得紧。 “我瞧着王爷这里地方很大,想着能不能讨张床睡,我分得的那个破草垛,有点硌屁股。” 秦宜狠狠地对晏婴翻了个白眼。 秦琰倒是哑然失笑,“虎子,去给世子找几床好褥子去。” 虎子摸摸鼻子,“咱们带来的褥子不多……” 晏婴斜靠着桌子,不慌不忙,左右有人比自己更忙。 “把给西晋的聘礼拿出来。”秦琰倒是半点都不心疼,什么天蚕丝苏锦蜀绣,都不如换随安一跃。 晏婴乐滋滋地带着抱着褥子的虎子往帐篷后头而去。 “我好想你啊尔琚……”秦宜拉着秦琰的手细细摩挲,“像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一样想念,像是每天都见到你一样想念……” 秦琰由着秦宜摸他的手,秦宜心中暗想,自打自己这次回来,尔琚对自己宽容了很多,不仅给摸小手,而且都是笑眯眯的…… 于是秦宜恶向胆边生,小手悄悄顺着秦琰的胳膊往上滑…… 第302章 直接扣你五年钱 第302章 直接扣你五年钱 秦琰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偏头看着那只恍若不经意摸到自己胸口的小手。 “几月不见,尔琚你硬实了很多……”秦宜咽下一口口水去。 这穿着长袍,还真看不出来秦琰的身材如此有料,不知道脱了衣裳又是如何一副叫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秦琰微微哑着嗓子,带了些许魅惑,“是吗?其实我的腿也很长很好看……” “是是是……是吗……”秦宜激动得有点结巴。 果真是久别胜新婚,尔琚现下竟然开放至斯,秦宜心里头愉悦万分。 “是啊,”秦琰抬手揉着秦宜的下巴,顺便把她妄图做恶的胳膊给抬了起来,秦琰微微眯着眼睛,凑近了秦宜的脸,“不过……可不能白给你看啊……” 秦宜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尔后苦着脸道:“可是我没带钱啊……” “这样吧,”秦琰还未来得及说话,秦宜就立马欢欣雀跃起来,“之前你不是还欠我二百万两吗,这么久了,我就不要利息了……” 秦宜在秦琰的灼灼注视之下,声音越说越小。 “别离如此久,你只记得我欠你钱?恩?”秦琰迈步逼近,低头看向秦宜的眼睛,而秦宜目光闪躲,连连后退。 “二百万两这个数字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得嘛,还有利息,唔……亲兄弟明算账,你是这样想的,对吧……”秦琰又往前一步,秦宜慌忙后退,差点撞到后头的烛台上。 秦琰抬手去捞她,胳膊搭在了秦宜的腰间。 秦宜就这么被秦琰抱在了怀里,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他。 奇了怪了,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 “我……”虽然秦宜在心里头暗自吐槽了一句,可是一张口,却还是有点虚,“我没那个意思,只是当时是你说要写欠条的……” “唔,”秦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尔后抿唇一悦,“是我写的,可惜啊……后来恒王府落入我手中,账房现在在我手下做事,那张欠条,也在我这里了……” 秦宜欲哭无泪,敢情自己现在就是个穷光蛋? 不知道以后要拿什么来调戏姑娘了……秦宜想,好在自己还有这张美艳绝伦的脸,和无往不利的人格魅力。 秦琰早就看出了秦宜眼睛滴溜溜转在想些什么,抬手将其搂得离自己更近了几分,凑在她耳边说了句话,热气尽数喷洒在秦宜的脖颈处,秦琰则饶有兴致地看着秦宜的脸一寸一寸地红了起来。 “随安,在你彻底改过来撩妹这个习惯之前,我得控制着你的吃穿用度……” 秦宜哭丧着脸拉住了秦琰的袖子。 应该是这句话吗!你见过哪个话本子男主角会在此情此景下说这种话的! 夜幕低垂,四下无人,红烛微光,二人成双,不应该说点我爱你爱到难以自已恨不能天天给你织毛衣之类的话吗! 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秦琰只弯着眼睛看向秦宜,由着她拽拉自己的衣裳,眸中宠溺一点一点溢出来,却仍旧掩盖不住他面上神色。 那句话几乎是一笔一划刻在了他的脸上。 ——也没见哪家话本子女主角像你一样,嗜好撩妹到无法自拔。 秦宜又拉着秦琰的袖子哀嚎了一会儿,终究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一头撞在了秦琰的怀里,想要把秦琰撞倒,谁知道秦琰稳如泰山,倒是秦宜撞红了自己的额头。 秦琰在一旁扶着桌子笑,秦宜狠狠白了他一眼,剁了脚就要转身,谁料跺脚的时候身体起伏过大,左脚踩到了衣角,整个人都往前摔去。 秦宜自觉她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丢脸。 当然,很可能是因为以前虽然有过,却被她给忘干净了,正如同过了今日之后,她也只会记得自己曾经摸过秦琰的小手,其余丢人的事情就扔在脑后吧。 幸得秦琰动作快,在秦宜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之前将她抱住,但是秦宜的摔倒幅度过大,秦琰捞住了她却没能来得及起身,二人齐齐往下摔去,秦琰只来得及一把将秦宜调转在上头,自己则狠狠磕在了地上。 可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都撞鬼。 秦宜明明被秦琰扶了起来,却还是一头磕在了秦琰的牙齿上。 于是下一秒,秦琰捂着嘴巴,秦宜捂着额头,齐齐哀嚎了起来。 虎子掀了帐帘进门,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叫人想不想歪都很难的景象。 恒王爷趴在自家王爷的身上,两人还都发出了一声喊叫…… 虎子慌忙放下手中的帘子,然心道不对,只能在外头喊了一声,“王爷,得不得?” 秦琰此刻杀了虎子的心都有了…… 他对自己这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声音从来就没有一点点自觉。 秦琰感觉如果两国交战,根本就不用八百里加急,不用鸿雁也不用锦鲤,更用不着烽火传信,只消虎子站在这头喊一声,保管八百里之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虎子!”秦琰咬牙,“扣月例银子!五年!” 虎子在外面拧着衣角哭。 “王爷,属下是有公事……”虎子尽量压低了声音。 不过在虎子看来已然是悄悄话的音调,方圆十步远的人还都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秦琰捂着嘴和秦宜一道从地上爬了起来,含糊道:“进来。” 虎子进门没敢抬头,“王爷,余大人来了。” “哪个于大人?”秦宜离京一年,对整个京城的形势不甚了解,竟一时之间没有想到是谁。 虎子仍旧低着头,“余国丈,此刻正在外头等着呢。” 秦宜与秦琰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神情。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他。” 秦宜拉住了秦琰的袖子,“不要,我顶着这么红的额头回去肯定要被晏婴笑话,在这呆着也是无聊,我随你一起去。” 秦琰没拒绝,悄悄拉了拉秦宜的手,尔后便往外走去。 “见过王爷。”纵然如今自己的女儿一个是皇后,一个要与北燕和亲,余大人还是谦卑得很,丝毫不显倨傲,见得秦琰进门,匆匆起身行礼。 秦琰与余大人客套了一番,一同在帐中坐下,秦宜则和虎子一道在旁边站着。 第303章 深夜故人来此地 第303章 深夜故人来此地 “王爷,可否屏退左右?微臣有话要说。”余大人看来是有急事,话也没捡个委婉的方式说。 秦琰并未侧头,“这两个都是我的贴身侍卫,余大人无需担心。” “王爷,请快些离开吧,”余大人顾不得其他,神色惊慌道,“皇……上头要对王爷您不利……” 秦琰面色一黯,他已退让到如斯地步,秦稷竟然还要步步紧逼? 难不成真的要落得一个骨肉操刀而立的场面? “臣言尽于此,权当是……”余大人喟然一叹,“权当是报答从前恒王爷对小女的恩情吧。” 余大人说完便起身,连和秦琰告别都不曾,秦琰看着余大人的背影,只觉得他这几年来好像苍老了许多。 头发白了,背也有些驼了,全然不像京中传闻的那样过得无上风光。 可是下一秒,帐外便传来了一人的笑声。 暗夜寂静,晚风将这笑声刮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人的耳膜。 余大人的脚步陡然停住,秦琰面上似是结起了一层坚冰,连虎子都是如临大敌,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腰间的刀上。 秦宜心脏抖跳,眼前有些恍惚,恍若又回到了一年多前,自己坠崖那一日。 秦稷亦是从暗处拍掌大笑而出,利箭下一秒就朝她和尔琚密麻而来。 那时候秦稷用笑声划开天堑,生生将她和尔琚阻隔一年。 时隔一年,再次听到这个声音,秦宜竟然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打头的侍卫掀了帘子进来,秦稷在好几个侍卫的簇拥和保护下进了帐篷,抬眼打量一番方笑道:“看来琰弟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待到秦稷的目光扫到余大人的身上时,他已然是面如土色。 明明在京城陪伴皇后的皇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琰弟还真是有本事啊……”秦稷拍掌赞叹,眉目之间似是笑意,却尽是杀机,“逼着朕用不了霍擎,逼着朕不敢全然相信苏策,甚至把洛王和洛王世子都拉拢到了自己那边,现下……” 秦稷冷笑,像是要在余大人的身上剜出两个窟窿来,“连朕的岳丈,皇后的父亲都偏帮着琰弟,看来朕如今还真是个孤家寡人了。” “不知道琰弟何时有空闲,好从朕的手里接过传国玉玺去,把窝囊的朕从皇位之上撵下来?!” 这句话刚开始说时秦稷还带了几分凄凉和苦涩意味,可是说到后头,便低吼出声,牙齿都咬得咯吱作响。 秦琰仍旧不肯抬头,只紧紧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个茶杯,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秦稷进来了一样。 “皇上既然不相信老臣,又何必要叫老臣走这一趟?”余大人声音凄凉,他似是察觉到,这少年帝王,已经走到了一个偏峰去。 看似高不可攀,却前路断尽。 他正在亲手把自己送向灭亡。 秦稷扬唇,如寒冰一般的眸子里头精光微闪,怀揣着对整个世界的不信任。 “朕当然想过要相信余大人。毕竟余大人乃是皇后的亲生父亲,于情于理都该与朕更亲近一些才对。” “所以朕想,不能让余大人身犯险境,琰弟自幼被父皇教导长大,骑射皆是一流,这些年积存势力,武功亦是不错。朕便想着带人来帮一帮余大人,等到事成,余大人便是最大的功臣。” 秦稷一面说一面笑,周遭的空气被他的笑容冻住,如冰刀子一样往人的身上割,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寒意,整个大秦像是突然被扔到了极北苦寒之地。 “不过余大人下不了这个手也不要紧,朕仍旧会帮余大人,到时候回到京城,余大人仍旧是我大秦的功臣。” 余大人狠狠撞在了后头的桌角上,他双唇颤抖,紧紧地盯着坦然的秦稷,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臣者,终是难能算计得过为君者。 他自幼在深宫之中长大,残存的那一点稚子之心与软心肠,早就被金灿灿的皇位和权利所固封住,再难得见天日。 他根本就不在乎余大人今天到底会做出什么选择,他不怕余大人倒戈相向,更欢迎余大人遵旨行事。 他只要余大人来了这里,他只要余家的人出现在这里,到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推在余家的身上。 秦稷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好像从未真心实意对待过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从前的李姚儿,如今的余瑶。他欢喜的时候,可以抱在怀里宠,他不欢喜的时候,操刀子就捅。 准而狠。 “王爷!”余大人忽然褪去了一脸的惶恐,纵然眼瞳通红似是要落泪,却立得笔直如同傲天之剑,“王爷请先走,老臣会为王爷抵挡一阵。” 余家早就死在了秦稷的眸子里,不管怎么样,他都视余家为一枚废棋。 那么,请你看看这招废棋的厉害吧! 余大人像是穿越了时光,一瞬间回到了二十年前,他重新成为了一个热血少年,为了心中理想而战。 可是秦稷却连看余大人一眼都懒得看,他的目光从秦琰的身上游离开,慢慢挪到了他身后人的身上。 笑容从秦稷的脸上绽放开来,如同冬雪初化,春芽萌发,枝头上的绿叶于寒风之中,悄悄抖了抖身子,探头看向世界,于是点亮了整片天空。 “随安,好久不见。” 自从登上皇位以后,秦稷再也没有这样唤过秦宜。其实在没登上皇位之前,秦稷也甚少叫秦宜的表字。 秦宜猛地一颤,抬起头来看向秦稷。 无须再闪躲避让,秦稷显然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事情。 秦琰亦是起身,将秦宜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冷冷与秦稷对视。 余大人不可置信地望向后面,于秦宜易容之后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熟悉感。 这是当年让他的女儿爱到死去活来的恒王爷,她居然没有死…… 余大人眼眶一热落下泪来,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 许是要在死之前,为自己哀鸣一声,也为自己的女儿哀鸣一声。 自打恒王爷去了之后,余妩就一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然而秦稷的下一句话,却彻底让余大人惊呆在了原地。 第304章 恶言相向无兄弟 第304章 恶言相向无兄弟 “你不习惯朕这么称呼你?”秦稷浅笑,往前走了两步,身边的侍卫亦是随之同行,秦琰则抬起手来护住了秦宜,冷冷与秦稷对视。 空气似乎都冷凝起来,沉甸甸地压着人喘不过气来。 “那么……秦知宜?”秦稷挑眉,“很美的名字。” 余大人惊讶之中打翻了桌上的杯子,却无人在意他。 “难怪,”秦稷低声开口,如同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情人之间在轻声呢喃,“难怪有那么多人为你神魂颠倒,难怪苏相为了你背叛朕,难怪瑜王为了你冒天下之大不韪。” “朕从前还是不信,如今瞧来,大秦皇族的女儿,还真是一个逃不开的宿命,”秦稷咬牙,“祸水。败坏伦常,覆灭朝纲,天下沧海横流朝政陵替,都是因为你们这些祸水!” 秦琰的瞳子像是被水的血染红,刚欲开口说话,秦宜却从他的身后踱步而出,沉静异常,与秦稷两相对比,差异显著。 “才不是,”秦宜抬头直视上那张比她要好看许多的脸,并不气急败坏却坚定万分,“才不是祸水,这天底下没有谁生来就是祸水。” “男人的错,女人的错,大家一起的错,整个王族乃至整个国家的错,凭什么让一个女人来承担。” 秦稷冷冷看着秦宜,她却并不畏惧他眸中狠色与杀意。 “你们惧怕失败,渴望成功却无本事,爱好美色却装正直。你们是这个天底下最恶心的人,所以你们要为自己的失败找一个借口,你们不惜用千百亲族的血来挥毫你们的功劳簿,你们自以为能踩着她们的骸骨流芳百世,其实终究会被后人耻笑万年。” 秦宜的话如同一根根亮晶晶的钢钉,狠狠地砸到了秦稷的心脏上。 “住口!”秦稷怒而甩袖,似是要将秦宜生吞活剥,他咬牙,一字一顿,“朕恶心?难道你们做下的事情便不恶心了?别妄想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朕既在这皇位上一日,便不会容许你们这种宵小横行苟活!” 一旁的余大人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般地步,他惊讶地在三人之间目光流连,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秦稷的意思。 恒王爷……秦知宜? 也就是说,恒王爷其实是个女子?在京城之中排行纨绔榜首,日日流连烟花之地,把自己的幼女迷得神魂颠倒的恒王爷,居然是个女人? 余大人不敢相信。 秦琰在此时轻声一笑,像是一支利箭,狠狠地划开了这寂静的深夜。 “那么不如皇上不要继续待在皇位上了吧。”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秦稷霎时间白了脸。 “秦琰!你自己清楚你在说些什么!” 秦稷怒极,连表面上的客气也不愿意再假装,径直呼出了秦琰的名讳。 “朕早就该知道,能做出这种败坏伦常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亏得朕心中还残留了一点兄弟情谊,如今看来,该送你们俩一起上路才是。” 秦稷绽开一个嗜血的笑容,他的眼睛里头倒映着摇晃的烛火,像是一滩血缓缓流动。 秦宜在一旁歪头浅笑,“如果皇上真的是因为我们俩败坏伦常而想处死我们的话,那么我还勉强敬你是个正直的人。” “只可惜,”秦宜挑眉,“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心里头清楚,欲盖弥彰,看来我说的还真是没错,如你这般可悲而恶心的人,惯来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自打秦稷即位的那天起,就一直偏宠恒王爷,很多人都说,皇上对恒王爷,比对自己的亲弟弟还要好一些。 那时候他刚刚坐上皇位,就天天有参恒王爷的折子往他的桌子上送,他被气得头疼,却拿秦宜一点办法都没有。 仗着自己的宠爱和偏袒,秦宜几经努力,终于坐上了京城三大纨绔之首的宝座。 他那时候想,纨绔些便纨绔些,她纨绔些,琰弟也纨绔些,还能让自己省点心。 了不起就是皇家掏钱养了两个废物,他才不怕废物。 那时候的三个人,肯定没有想到会有今日,他们互相捡着最难听的话语对对方加以谩骂,兵戎相向,兄弟反目。 秦稷看着立于自己对面的秦琰和秦宜,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而自己这边虽然有好多侍卫,却莫名显得孤单而苍凉。 上位者没有不孤单的,秦稷如是安慰自己。 于是他刻意忽略掉了心头的那一点疼,直接甩袖道:“来人!拿下这些乱臣贼子!生死不论!” 他彻底失去了耐心,他要秦琰和秦宜马上就死,他再也不要在这个世上看见他们二人。 秦宜和秦琰相视一眼,并不打算把秦宜的真实身份告诉秦稷。 秦稷的初衷本就不是这个,乱伦也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 他要秦琰和秦宜死,便是秦宜不是老恒王的亲生女儿,秦稷也不会对他们俩网开一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更何况秦琰已经查到了些许秦宜身份的消息,他并不希望在此时透露。 外头的喊杀声陡然响了起来,秦稷身边的侍卫亦是举起刀来冲了上去,却根本冲不开虎子和秦琰。 秦宜抓着余大人往后退,深知自己在这里也是添乱的秦宜眼睛微眯,快速地分辨着从哪里逃离才最安全。 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秦宜,秦宜拉着余大人齐齐往前倒去,幸而外头乱成一团,并无人注意到他们二人。 “帮瑜王爷!”余大人伸出双手来舞动,兴奋地差点跳了起来。 他是个文官,但是哪个男人不曾在年少的时候,有过踏马疆场,厮杀奋战的梦呢? 他要做一个英雄,二十年温吞度日,热血终于重新沸腾起来。 然而下一秒,余大人就直接被秦宜按了下来,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冬日里坚硬的泥土让余大人的下巴隐隐作疼,他刚欲说话,忽而听得头顶上乱箭呼啸而过,秦宜紧紧地按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把他往地上压去,丝毫不在乎他是不是能喘得过气来。 第305章 猛虎归山骇人心 第305章 猛虎归山骇人心 晏婴紧紧地拉着秦宜的手,秦宜亦是拽着余大人往旁边退去。 “傻啊你!”好不容易退到一个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秦宜喘着粗气道,“他们会和秦稷翻脸吗?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偏偏余大人这厮还以为谁都和他一样,被秦稷逼迫得家难成家,迫不得已只能举刀反抗。 百姓是最能隐忍的一个群体,只要还能吃上一口饭,只要还没被逼到绝路上,他们就不会想到造反二字。 所以不管余大人怎么想,他手下的人,定然是不敢和秦稷作对。 秦宜躲在这里喘了一会儿气,外头的喊杀声震破苍穹,树杈间熟睡的鸟被惊醒,呼啦啦飞上上空。 长刀反射着月亮清冷的光芒,于最后一刻照亮杀掉自己人的脸。 秦琰带的人不多,很快就落于下风,不过现在要是逃跑,还有很大把握。 秦宜生怕秦琰会恋战。 秦稷今日对秦宜动了杀心,难保秦琰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晏婴拉了向外探头的秦宜一把,低声道:“你不想活了!” “老头儿呢!”秦宜有几分担心,“我得去找找老头儿和尔琚啊!” 只要他们能全身而退,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晏婴蹙眉,吐出一口气来,“你和余大人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出去,我去找找他们。” “我去。”秦宜拉住了晏婴的胳膊,她知道晏婴并无武功,此去危险极大。 余大人几乎想说一句,要不我去算了。 可是他并不认识秦宜口中的“老头儿”,更不可能以一己之力闯到秦稷和秦琰的跟前去。 还是不自取其辱了。 就在秦宜和晏婴僵持不下的时候,忽而有一声轻而又轻的声音唤了一句:“秦宜。” 秦宜与晏婴双双愣住,转头去看。 萧密如同一个待嫁的姑娘一般,带着几分娇羞,几分期望,含羞带怯地往秦宜这里看过来。 秦宜下意识看了晏婴一眼,心想着这萧密莫不是转了性子,也好上了晏婴这一口? 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用“也”字呢。 萧密口齿干燥,还带着几分结巴,“秦宜我……我是来帮你的。” 萧密暗暗在心里头生气,为何这一声秦宜,叫得这般生疏?可他怎么也不能如瑜王爷一样,熟稔地唤出一声随安来。 倒是比从前的恒王爷还要生疏几分。 秦宜觉得萧密对自己的称呼十分别扭,却也没有太过在意,许是自己死过一回,如今也不算什么正经恒王爷了,他叫自己秦宜,倒也正常。 不过萧密说他是来帮自己忙的这一点,倒是叫秦宜大吃一惊。 难不成相逢一笑泯恩仇这话,确实不是假的? 漫天的星星一瞬间炸开,萧密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跃的声音。 他终于重新见到了秦宜,等到了今生他要等的那个人。 “快走!”萧密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上前一步扯住了秦宜的胳膊就要往外拉,“此地不宜久留!” 秦宜的另外一只胳膊被晏婴攥住,他缓缓抬起头来,于黑暗之中一点一点绽开笑容,像是冬日里迎接够了寒露而绽放的冷梅。 “你要带宜宜去哪?”晏婴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满是怀疑。 萧密有点紧张,他张嘴欲言,后头却忽然一个士兵冲上前来,举刀欲砍,却被萧密带来的侍卫一刀斜劈下去,削掉了半个脑袋。 温热的鲜血和脑浆溅了萧密一身,他攥住秦宜胳膊的手又收紧了几分,“秦宜,快点走!” “我带了人来,”萧密慌忙解释,“他们会护送你离开这里……” 晏婴眸中的怀疑神色越来越盛,他清冷开口,“自打苏相坠崖之后,好像是萧公子一直在御前伺候?” 秦稷向来诡计多端,谁知道他又会使出什么计策来! 晏婴万万不肯让秦宜赴险。 自己愿意让宜宜和瑜王爷呆在一起,那是因为宜宜喜欢瑜王爷,自己也希望看见宜宜开心的样子。 可现在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刷存在感了是吧,还分不清是敌是友呢,就走走走,走你大爷啊走,打量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萧密眼瞳通红,他带过来的侍卫不多,眼看就要抵挡不住,身后的热血和脑浆子都凉在了他的衣裳上,从前他没有经历过战场和杀戮,他是养尊处优的太傅之子,屈居恒王爷和瑜王爷之下,乃是京城第三大纨绔。 他的年纪比秦宜还要小一岁,很害怕鲜血和杀戮,可是此刻握着秦宜的手,他并不心慌。 他在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啊……没有一个男人会在此刻退缩。 我爱你,所以我为了你勇敢,我放弃全部怯弱,抛弃一切荣华,就为了能好好保护你。 萧密紧紧地握着秦宜的胳膊,“秦宜,你信我吗……” “信你妈。”晏婴迅速夺过秦宜的手来,想要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却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晏婴抬手把秦宜护在了身后,秦宜伸手入怀,摸出一把玲珑弓来。 萧密在后头下牙磕着上牙抖个不停。 他想和秦宜解释一下,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黑压压的一片人乱成一团,前头一个玄色衣裳的男人傲然挺立,眉目之间带着些许沧桑,但是眼睛里头的杀意让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落魄和疲惫。 好像不过刚刚是从一场大战上连夜赶回来。 “恒王爷,别来无恙。” 秦宜抿唇,“没想到大将军和本王一样命硬。” “恩,王爷的命的确很硬,”霍擎摸了摸自己的长刀,像是在抚摸阔别多日的爱人,“只可惜,恐怕还是活不过今日了。” 秦宜挑眉,半分都不畏惧,“这世上的事情,加了恐怕二字,就多半会有转机。如果遇上的是我,那多半二字便可去掉。” “大将军,好不容易从天牢里头出来,原来是为了慷慨赴死?” 秦宜的话音起伏并不厉害,却如同刀子一般往霍擎的心里头戳。 但是霍擎知道,秦宜惯来会先激怒自己,趁自己生气的时候,好做出应对。 这次,自己不会再上她的当了。 猛虎归山,会把从前敢挑战他权威的人,一个一个地杀戮于利爪之下! “不用留活口。”霍擎声音低沉,狠狠将手一挥。 第306章 一声尖叫划破天 第306章 一声尖叫划破天 喊杀声登时响起,秦琰的人和霍擎带来的人战成一团,萧密也赶紧吩咐自己身后的侍卫加入战斗,晏婴此刻才相信萧密估摸不是秦稷那一伙的。 不过还是要留个心眼,晏婴始终盯着秦宜的后背,生怕被萧密从后面行刺。 上次东城山悬崖,不就是这么一桩事? 谁知道是不是从前的苏策换成了如今的萧密。 霍擎举刀逼近,秦宜跳跃闪躲,在大树的掩护下,朝霍擎射出了不少的箭羽。 霍擎举刀去劈砍,却还是有一支咬上了他的胳膊。 他甚至连犹豫一下都不曾,抬手就把胳膊上的箭给拽了出来。 “恒王爷,不要再抵抗了……”霍擎面上挂着骇人的笑容,“我们不是在玩过家家……” 如此东西,也想挡住他大秦杀神吗! 嗜血的恶魔从地狱升起,背后生出了黑色暗沉却锋利无比的翅膀,只消轻轻一扇,就可屠杀万人。 血光闪耀,送我直入九天! 霍擎步步紧逼,秦宜勾手斥箭相抗,晏婴拉着余大人四下闪躲,争取不给秦宜添麻烦。 萧密被一干侍卫缠住,动弹不得,根本无法前去帮秦宜的忙。 霍擎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欢愉。 恒王爷,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了……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大秦杀神的名声,容不得一点玷污。 霍擎举起刀来,怒喝一声便往前冲去,秦宜偏身去躲,轻快地跳了几步,刀尖擦过她的头发,将她的发带割落,一头如墨长发被风卷起,倏尔盖住了几分她的面庞。 那把刀在斩断了秦宜的几根头发之后没有丝毫退缩,锋利向前,在合抱粗的大树上留下一道硕大的口子,带起了几分火花。 秦宜已经跑出了几棵树远,弯弓搭箭,直逼霍擎眉心而去。 冷箭破风而来,带着不可抵挡的杀气,霍擎举刀相抵,箭头与刀身撞在一起,溅起星点火花,发出滋啦叮当的声响,格外骇人。 秦宜已经快要脱力,这玲珑弓使用起来倒比那普通的弓还要费力许多,如若不使力气,那射程和力度都不会够,与在给霍擎挠痒痒没有什么分别。 霍擎虽然胳膊受了伤,可却丝毫没有减弱浑身的杀气,他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胳膊紧紧地攥着刀,时不时抬起来阻挡一下秦宜射过来的箭。 快了,就快了…… 秦宜定然不可能随身携带太多的箭。 内心的快活几乎要翻涌起来将霍擎淹没,他要秦宜死……秦宜必须死了,才能稍稍弥补他这些日子以来,在天牢所受的苦。 那种不见天日,没有人和自己说话,只能呆在一个狭小的牢室里头,听那些犯人在深夜中低语轻哭浅嚎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 若不是心里头还藏着恨意,他早就在那里疯了。 秦宜心头一寒,她摸箭羽的那只手,摸了个空。 可是她不动声色,仍旧往前跑着,躲在一棵大树后头轻声喘息,仔仔细细地听着霍擎的脚步声。 秦宜踮脚飞快地蹿出几步远,扑倒过去捡起了一个什么东西,尔后顺势翻滚,在一棵大树后面停下了身子。 月亮忽然被乌云遮盖住了光芒,原本还清晰可见的树林忽然伸手不见五指,霍擎的眼睛还未适应这黑暗,只听见几声轻响,再等拨云见日的时候,便看不见秦宜的影子了。 树影婆娑,霍擎站在一片树的中间,四下打量,不知秦宜藏在了哪里。 幸好幸好……秦宜后怕地抚着自己的胸膛,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幸好前些日子下的雪这林子里头还未化完全,很好地掩盖住了她的脚步声。 不过周遭就这么多树,霍擎一定会找到自己的。 秦宜紧紧地盯着霍擎那晃动的影子,一动不动。 清脆的一声响,霍擎踩断了一根枯树枝,整个林子里头寂静得好像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就在这一瞬间,秦宜忽然跳了起来,将手中的东西狠狠地朝霍擎掷了过去。 霍擎举刀去挡,却是一大块石头撞到了他的刀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秦宜就地打滚,右手腕狠狠一甩,一道亮光划过,霍擎膝盖吃痛,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但是他仍旧举刀向前,扑到了秦宜那个方向,狠狠往下一劈,秦宜就势一滚,右手按着地翻身跃起,胡乱抓起一把东西就扔了过去。 霍擎刀刀朝着秦宜的要害而去,秦宜闪身躲避,动作却越来越慢。 原本秦宜还可以轻松躲开霍擎的长刀,可是没一会儿,她的身上便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秦宜且战且退,慢慢从这林子里头退了出去。 她知晓外面有不少霍擎的人,可是外面也有会帮她的人。若是再留在这林子里头,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晏婴好不容易把晕倒了的余大人找了个地方放着,一抬头却不见了秦宜的身影,此刻,林子之中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晏婴面上的血色霎时间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萧密亦是停顿一下,后头的人将长刀狠狠劈下,萧密身子一颤,差点被人削掉半个肩膀。 然纵然躲过了这一刀,还是没有躲过另外一刀。 霍擎的吩咐,不必留任何一个活口。 长长的刀从萧密的肩膀穿了过去,他甚至没有觉到一点疼。 好不容易摆脱了秦稷的秦琰从帐篷中跑了出来,本想去找秦宜,却也听到了那声尖叫。 秦琰,晏婴,还有萧密,都在那一瞬间愣住,整个世界像是陡然失去了声音,一片寂静。 连心脏都不会跳了。 远在京城的苏策狠狠打了一个寒噤,他在想,是不是秦宜出了事情。 可是他不能离开。 他必须要在京城呆着,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跨越城门,去参与那一场战斗。 他控制住了秦稷全部的援军,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秦稷从帐篷之中冷笑而出,他也听到了那声尖叫。 秦宜终于死了。 那个秦知苑,自己也会去解决的。 大秦不再会有祸水了,他的皇位以后都会安安稳稳的。 秦稷笑出了声音,他抬手去摸自己的眼睛,忽然触摸到了一片潮湿。 第307章 死不瞑目却含笑 第307章 死不瞑目却含笑 哭了吗? 不要紧,以后就不会哭了。 从此大秦会一派风调雨顺,妖孽已除,整个天下都会安定。 一支利箭划过长空,带着月亮清冷的光芒,“嗖”地一声钻到了秦稷的心口。 秦琰算计得很好,他甚至算计到了秦稷于慌乱之中会怎么样去躲。 他算计得分毫不差,薄唇紧抿,一心想要了秦稷的命。 这一段兄弟情义,终于变成了恨,秦琰恨秦稷入骨。 他本想带着秦宜远走高飞,他想再也不和秦稷扯上关系。 秦稷连最后的活路都不肯给他们俩,秦琰也终于真真切切对自己唯一的兄长动了杀心。 那支箭停在了秦稷的心口,秦琰算计好了一切,没能算到秦琰心口挂着的护心镜。 那个护心镜,曾随着先皇征战沙场,留下过斑斑刀剑刻痕。 先皇把自己的骑射功夫交给了秦琰,传闻秦琰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可是到最后,还是秦稷即位,他弥留之际,将那护心镜送给了秦稷。 许是先皇早就料到,会有这兄弟倒戈的一日。 他教出来的儿子的箭,射到了他的护心镜上,保住了他儿子的一命。 我们终将被自己所救赎。 秦稷身边的侍卫高声喊着“护驾!”,将秦稷围在了中间,虎子在秦琰的后头替他斩杀出一片安全区域,而秦琰飞奔上前,希望还能来得及。 随安,我真的不能再次失去你。 秦稷被围于人群中间,眼看着秦琰离自己越来越远。 而在那声尖叫响起来之前,秦宜仍旧在和霍擎缠斗着。 霍擎势在必得,每一刀砍下去的时候都凌厉万分,秦宜身上被刺出大大小小的伤口,好在还未危及到性命。 眼看就要跑出小树林,外头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里面是操刀相向的霍擎,秦宜忽然有一瞬间的犹豫。 就在此时,霍擎点地而起,卯足了劲往前冲了几步,举起长刀往秦宜的心口刺去。 一支无头的箭射中了秦宜的腿,她吃痛,跪了下去,堪堪躲过霍擎的刀。 霍擎扭身回来,刀风凌厉,刮起一阵风,迷住了秦宜的眼睛。 她已无力起身,只能翻身滚开,霍擎一脚踩住了秦宜的手,刀顺势而下,竟是直直地朝着秦宜的心口而去! 秦宜的瞳孔陡然放大,霍擎的狞笑倒影在她的眸子里头,刀光冷冷反射着月亮的光芒,带着恨意和杀气,朝秦宜呼啸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破空而来,倏尔钻进了霍擎的手腕。 钻心之痛传来,霍擎手一抖,刺向秦宜的那柄刀就偏了几分,可是势头不减,仍旧朝着秦宜的胸膛而去。 霍擎像是非要让秦宜死了才甘心,他顾不上自己手上的伤,紧咬了牙,狠命朝秦宜扎下去,似是要与她同归于尽。 五支箭齐齐飞来,一支朝着霍擎的眼睛,两根对准了霍擎的喉咙,一支朝着他的心口而去,另外一支则微微偏离了方向。 霍擎连躲都不肯躲,眼瞳猩红,满心都只有一个想法——他要秦宜死。 可是当他的手再一次往下落的时候,正好与那偏离了方向的箭羽撞到了一起,骨骼被箭头摩擦,剧痛万分,霍擎再也支撑不住,狠狠往旁边一偏,那把刀便扎进了秦宜的胳膊,秦宜呼痛,霍擎却仍旧不肯善罢甘休。 虽然身上已经中了好几箭,霍擎却仍旧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来,摇摇晃晃就要往秦宜的心口扎去。 秦宜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用力转身,右腿绊住霍擎的腿,然后勾回狠狠踹了霍擎的膝盖,霍擎跪地,手上力道却不减,秦宜左腿抬起在半空微曲,狠狠一甩,又撞到了霍擎手腕上的伤。 霍擎踉跄往旁边倒,狠狠地把手中的匕首掷了过来,秦宜狠狠往后仰腰去躲,不管不顾掷出了霍擎扎到她胳膊上的那把长刀。 秦宜跌到在地,没了力气,本以为自己逃不过这一劫,霍擎却再也没了动作。 秦玦终于跑了过来,想要扶起秦宜,秦宜却微微摆手,躺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霍擎呢……”秦宜挣扎着起身去看,却忽然被眼前的景象所惊讶道,一声尖叫不由自主地从她的喉咙口逸了出来。 霍擎被那柄刀扎中了心口,钉在了树上,旁边有嗜血的小虫子顺势而上,在霍擎心口的那滩血上密密麻麻聚集成了一团,像是谁打翻了墨汁。 可是霍擎的面上,居然挂着几分笑容,他微微垂着头,睁大了眼睛,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秒,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自己的心口。 秦宜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秦玦扶起了秦宜,秦宜靠在秦玦的肩上,气若游丝唤了一句:“大侄子……” 被压抑了许久的伤悲忽然涌上心头,他从京城奔波而来,挂了一脸的尘土,举箭而向的时候,褪去了一身的稚嫩。 可是这一刻,在听到了秦宜“大侄子”三个字之后,秦玦忽然又变成了从前天天跟在秦宜后头的小男孩,他攒了很久的委屈伴着泪水汹涌而下,抱紧了秦宜,抽泣了半晌,只憋出断断续续一句话来。 “王叔……我好想你……” 秦宜不敢再看霍擎,只拍着秦玦的肩,缓声道:“王叔回来了……” 秦玦抓着秦宜的肩膀哭,他有很多话想和秦宜说。 他想问一问秦宜去哪了,他想问一问秦宜为何不想他,他想问一问秦宜为什么不来见他,是不是不要自己这个大侄子了。 可是他问不出来,泪水堵住了他全部的话,秦玦哭得喉咙生疼,只能一遍一遍地叫着王叔。 外头仍旧在混战,秦宜抬起未受伤的那只胳膊轻轻拍着秦玦的后背,柔声安慰着他。 秦琰跑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他终于能舒一口气,飞奔过去,这才瞧见秦宜受了伤。 “玦儿,”秦琰压抑住自己心头的焦急和心疼,“先起来,你恒王叔受伤了。” 秦玦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抹了眼泪站起来,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道:“王叔你不要紧吧……” 秦宜摇头,借着秦琰的力道起身,后头的霍擎仍旧瞪大着眼睛,却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了这世间的一切。 第308章 大秦杀神有出息 第308章 大秦杀神有出息 于人生的最后一刻,他低头,看见了扎在自己心口的长刀。 那是跟着他上过几十次战场,杀过无数人的长刀。 最后,稳稳地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霍擎忽然想起来,从前有一个面貌慈善的女人曾用她粗糙却温暖的手一遍一遍地抚摸自己的头,告诉他,人这一辈子,只有自己能害了自己,也只有自己能救了自己。 所以最后,他没能把自己救赎,却亲手送自己赴死。 又兴许,死亡,本就是他最后的救赎。 他的手上沾了太多人的鲜血,早就该万劫不复。 不知道那个叫翠香的女人如果活到今天,会怎么看待今日的自己。 她曾告诉自己,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心坚定,只要自己的心坚定了,谁都打不倒你。 可是嫂子,我的心脏被人穿透了,再也没有办法坚定了。 我赢不了了,嫂子,我终于输了……嫂子,你能再给我做一个菜团子吃吗?我恢复了力气,也许就能再次举刀上阵了。 清冷的风从树林子里刮过,外头的战役还没结束,无人来为霍擎收尸。 嫂子,你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凄凉吗? 我叫霍擎,霍去病的霍,一手擎天的擎。 我从小长得黑而丑,饭量又大,五岁那年,我娘终于忍受不了我家的穷,和一个卖肉的私奔了。 从此我不仅失去了娘,也没了吃肉的机会。 我爹天天出去喝酒,醉了就回家打我,我们全家都不能吃肉,被我爹看见就会是一场猛烈的拳打脚踢。 当然了,我家也没钱吃肉,我哥出去打零工挣的那几个钱,都被我爹拿去喝酒了。 我十岁那年,我哥用自己攒的钱娶了媳妇,叫翠香。 名字土,人也不好看。 我不喜欢她,她满脸都是麻子。 街上的小孩从前骂我是没娘的野种,后来骂我是酒鬼的儿子,现在,骂我是麻子的弟弟。 我永远都要被人骂。 那天我忍不住,拿起石头来打破了一个孩子的头,鲜血从他的头上往外渗,我很害怕,赶紧跑回了家。 那个孩子的母亲带着缠着头的他在饭点的时候敲响了我家的门。 所以漆黑的油灯和简陋的屋子都映在了他们两个的眼睛里。 还有桌子上不带半点油水的菜团子,那是翠香做的,我们家米面都很少,只能和野菜放在一起蒸。 我把他们两个眼睛里头的鄙夷看得清清楚楚。 我爹喝红了眼睛,操起凳子就要打我,是我嫂子拦了下来,我爹的凳子砸在了她的胳膊上。 我哥在那儿坐着喝酒,没抬头。 那个带着孩子过来的婆娘骂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 我嫂子和他们理论,我爹一巴掌扇了过去。 我红了眼睛嘶吼着冲过去,一心只想着从他们俩的身上咬下一口肉来,那个婆娘带着自己的儿子灰溜溜出去,我嫂子把我护在了怀里。 翠香告诉我,以后她就是我的娘。 翠香很会持家,从她嫁进来之后,我过年终于有了新衣裳穿,每天也都能干干净净地出门。 虽然吃不上好的,可是好歹能填饱肚子。 后来我爹死了,我哥看着身边的人都娶妻生子,他们的媳妇都比我嫂子漂亮,也都生出了大胖小子。 我嫂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能有孩子。 我哥开始酗酒,像极了我死去的爹,喝红了眼睛就打我嫂子,那天我终于把住了我哥的胳膊,狠狠把他推到了一旁。 我哭着和我嫂子说:“你走吧,你走吧,别回来了……” 我不是看不出来邻居家的汉生哥看我嫂子的眼神,也不是看不出来我嫂子眼睛里头的落寞。 那时候的我怕极了再被人抛弃,我怕再成为那个没有娘的孩子。 所以我每天都会问我嫂子,是不是会一辈子疼我,我嫂子每次都会摸摸我的头,然后笑着点头。 她的手很粗糙,却异常温暖,后来二十几年,我都没能再感受到那种温暖。 可是那天,我哭着让她走,她却只是摇摇头。 我哥的酒喝得一天比一天多,我嫂子一天比一天沉默,身上的伤痕也一天比一天多。 终于有一天,我回家的时候,没有等到热饭热菜,也没有看见笑着迎出来的嫂子。 半个时辰之后,我哥打着饱嗝进门。 那是我第一次动了杀心,对我的亲哥哥。 若不是汉生哥来拉我,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他。 他把我嫂子卖了,三钱银子,他卖了我的嫂子。 我往那家勾栏瓦肆里头冲,却被人一遍又一遍地扔出来。 身上廉价脂粉香气熏人的老鸨扭着屁股出来,啐了我一脸的口水。 我开始出去打工,什么我都肯干,我要把我嫂子赎出来。 可是十天之后,我再去的时候,他们告诉我,我嫂子死了,被丢在了城东的乱葬岗里。 我翻遍了那堆骸骨,不知道到底哪一具才是她的。 野狗和野狼常年在这里徘徊,所有的尸首都被啃得干干净净。 我在乱葬岗里睡了一宿,哭干了这一辈子的眼泪,梦里我嫂子又摸了摸我的头发,她说:“小擎,你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除了我嫂子,没人对我寄予这般厚望。 我读过书,也打过工,可是完全找不到方向。 直到那日征兵,直到我踏上战场,直到我举起刀来,狠狠地砍下一个人的头颅,直到鲜血高高地溅起来,糊了我一脸。 我才终于找到了我的归宿。 杀人让我心里头舒坦,尸体让我觉得心头温暖。 百乐城一战的前夕,我又梦见我的嫂子。 她离我很远,好像说了句什么,我却听不清楚,迷雾将她包围,我甚至看不清她的脸。 再也没人唤我一句“小擎”,再也没人给我煮菜团子吃。 第二日攻城,我心烦意乱,直到温热的鲜血溅到我的身上,我才心安了几分。 尔后我下令屠城,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牙齿都在打颤,似是害怕,似是快活。 百乐城血流成河,自此三年,再也没能开出旁的颜色的花朵,一朵更比一朵艳红。 不知道我嫂子喜不喜欢。 我很喜欢。 大秦杀神,我很喜欢这四个字。 嫂子,你看,我算不算有了大出息? 第309章 一人踏马传消息 第309章 一人踏马传消息 晚风呼啸而过,刮着枯树枝婆娑做响,脚下的泥土被冻得坚硬,秦琰抱着秦宜往外走,眸子更比这脚下泥土冷硬上几分。 秦玦穿着战袍跟在后头,他的恒王叔回来了,他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秦稷面上的笑容在看见秦琰怀中的秦宜那一刻,陡然缩了一下。 他的瞳孔收紧,鼻孔因为紧张地呼吸而微微张大了几分。 平素俊美无比的一张脸,此刻看着竟有几分扭曲。 秦稷张口,声音在自己听起来都有点陌生。 “她死了吗?” 好像是热切,又好像是担心。 秦琰抬起头来,一言不发。 秦宜胳膊上流出来的血浸透了秦琰的衣裳,在他的紫色长袍上浸淫开一大片。 后头的秦玦捏紧了拳头,红着眼睛望向秦稷,“皇叔,您真的就这么希望王叔死吗?” 秦稷想说句什么,忽而又咽了回去。 他冷冷地扫视着秦玦和他身后的兵马。 “洛王世子,你胆子也太大了些,私自带兵出京,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都反了!他们都反了! 秦稷四处环视,有几分急切。 “皇叔,”秦玦哭得嗓子有几分哑,可完全不似从前一般小心翼翼,他说话再也不结巴,反而带了几分坚定,“你要找的援兵,早就被我拦在京城里了。” 秦稷面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他的瞳孔陡然缩紧,呵斥了一句:“你疯了!” “疯的还在后头,皇叔,你是在找人吗?”秦玦往前一步,身上的铠甲清冷冰凉,伸手指着后头的林子,“皇叔,霍擎死了,就在后面那个林子里,我把他钉在了树上。皇叔,你没有帮手了。” 秦玦把苏策和秦宜摘得干干净净,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秦稷气得发抖,他想狠狠地给秦玦一巴掌,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玦儿,”秦稷压制住心头的怒火,柔声道,“只要你听皇叔的话,皇叔只当你今日是小孩子玩闹。” “我不是小孩子了,”秦玦仰起头来,对上秦稷的眼睛,“皇叔,我不是那个好骗的小孩子了。” 秦稷一瞬间红了眼睛,怒火涌上心头,厉声呵斥道:“秦玦!你是要把你和你父王都变成乱臣贼子吗!” “皇叔,让瑜王叔和恒王叔走吧……”秦玦哀哀开口,似是在做最后的挽留。 秦稷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不肯说话。 后头的人将弓箭对准了秦琰他们,只消一松手,就能把他们都射成筛子。 秦稷的手高高扬了起来,旁边五个侍卫上前,将秦稷护在了身后。 横里蹿出一个人来,忽然跪在了秦稷的面前。 “皇上!不可啊皇上,皇上请三思!”萧密大惊失色,赶紧跑上前去,为秦宜他们求情。 秦稷像是打量一条死狗一样随意看了萧密一眼,满脸的不屑一顾,“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朕面前口出狂言?” “皇上,”萧密不肯退缩,又往前几步,“恒王爷是您的亲弟弟啊皇上!” 秦稷懒懒地看了萧密一眼,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这便要将手扬下。 与此同时,一人踏马而来,高呼了一声,“皇上!京城出事了!” 秦稷的手顿在了那里,秦琰和秦玦亦是呆愣住,萧密反而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挥着手喊道:“送恒王爷和瑜王爷出去!” 秦玦亦是叫自己身后的人上前保护,秦稷嘶吼了一声,可是秦琰和秦宜早就被众人团团围住,哪里还能看见身影。 骑马而来的人冲到了秦稷的面前,翻身下马,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顾不得爬起身来,匆匆奉上了一样东西。 天气寒冷,那人却出了一头的汗。 虽然有不少人缠斗在了一起,可是他的话,却在整个战场上清晰可闻。 “皇上,皇后娘娘去了。” 秦稷一个站不稳,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金黄色的绢布上,是自己熟悉的字迹。 干涸的血迹凝结在了那方绢布上,一点一点汇聚成了余瑶那张惨白的脸。 她给自己留下了一封信,然后自缢在了寝宫之中。 秦稷如同疯了一般大声吼叫,让自己身边的人去追秦琰和秦宜,生死不论,只是要把他们的尸首给带回来。 萧密吩咐自己的人拦住秦稷手下的人,可是其中有些人倒戈相向,差点一刀砍了萧密。 幸好秦玦也带来了不少 的人。 有一个侍卫一直紧紧咬着秦琰,步步紧逼,秦琰抱着秦宜动作很难太过利落,秦玦忙着指挥自己手下的人,虎子被另外一个高手缠住。 这侍卫找到了机会,狠狠朝秦琰的怀中砍去,秦琰躲避不开,只好翻身用自己的躯体挡住那一刀,谁料却没等到想象中的疼痛。 是萧密狠狠推了那人一把,胳膊受了伤,秦琰转身回来,飞起一脚将那人手中的长刀踹起,萧密扑过去握住,狠狠冲了过去,秦琰在旁边踹了他的肚子一下,萧密弯腰,原本高高举起的刀往下落了落,这便稳稳地砍到那侍卫的身上。 秦宜在颠簸之中醒来,秦琰忙着闪避那些刀光剑影,只来得及说一句:“别怕,有我在。” 秦宜失血过多,几乎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在秦琰的怀里,她很心安,微微闭了眼睛,这便又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应该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天会亮,鸟会叫,所有的阴霾都会散去,她爱的人,还在她的身边。 所有的人都乱成一团,秦玦带兵护着秦琰往后退,而秦稷根本无心指挥,只是告诉自己身边的人,杀了秦琰和秦宜。 他握着手中的绢布不住地颤抖着。 他应该对余瑶没有感情的才对啊…… 他惦记了那么多年的人,不是也被自己宠爱了那么多年吗,后来,她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错误已经被纠正,为何余瑶死了,自己会这么心疼。 秦稷低头,那绢布上一个血字化开,洇开了红红的一片,秦稷抬手去抹,自己……又哭了吗? 他看不清余姚写的那些东西,可是她的意思,却清清楚楚地钻入她的眼睛。 第310章 京城资源很紧张 第310章 京城资源很紧张 她为他重新将皇后一位空出,她用自己的性命换余妩不必去和亲。 如果一个人不快活,再来一个人还是不快活,她宁愿自己去死,换妹妹一世安宁。 她说,她知道安小婉的存在。 她说,北燕的和亲不是非要由北燕皇子来完成,如果秦稷娶了北燕的公主,也算是一桩佳话。 秦稷捏着那方绢布,眼瞳猩红似要泣血。 皇后?你余瑶算个什么东西,叫朕封谁做皇后朕就要封谁做皇后? 朕为你存留这皇后之位许多年,你居然半点都不珍惜? 你们为何都要这样践踏朕!朕才是天子,是大秦唯一的君王! 是你们的神! 你们为何要这样践踏朕!践踏朕的真心,践踏朕的劝慰! 秦稷似是要怒吼出声,可是作为一个帝王的尊严,不允许他在众人面前失了分寸。 纵然心中波涛汹涌,面上亦是不能表现半分。 秦玦已经护着秦琰他们退出去了很远。 一人回秦稷这里复命,躬身道:“皇上,他们已经跑远了,援军还没到,是否要继续追踪?” “算了,”秦稷挥手,“回京城再说。” 洛王还在京城里头,秦玦不会走远,只要握住了秦玦,难不成秦琰和秦宜,还能跑出自己的手掌心? 自己会让他们亲自回来送死的…… 不急,他对这种事情一向很有耐心。 不然他也不能在这个帝王之位上坐这么多年。 好不容易摆脱了后头的追兵,秦琰这才找了个地方把秦宜放下,打算给她处理伤口。 两个人一齐蹿到了秦宜的面前。 “你谁啊!”万物生不耐烦地看了旁边的老头一眼,“这么大岁数了,你还能看见东西吗!别误了人的伤势!” “我呸!”妙回天跟着秦宜学得粗俗了很多,张口就骂,“老子是医圣,闭着眼睛医术都比你好,你算是哪根葱!” 万物生像是浑然没有听到妙回天骂自己的话,在他说出“医圣”两个字之后,万物生的眼神就陡然变得炙热起来。 像是期盼十五年的嫖客终于盼到了姑娘及笄开苞夜。 炙热到妙回天浑身发麻。 “妙前辈,”万物生庄重地抓住了妙回天的手,“请教我针灸之术吧!” 天啊,自己终于在有生之年得见妙前辈的真颜了! 妙回天从怀里掏出一瓶止血药来丢给秦琰,让他先给秦宜抹上,尔后才开始打量起面前的万物生。 手指很纤细,带着些不一般的茧子,看来惯常使用些不普通的器具。 “你是学医的?”妙回天皱眉看向万物生,只觉得有点不像。 “差不多吧,”万物生激动地搓搓手,“我是个仵作。” 妙回天瞪圆了眼睛,“差不多?你家大夫和仵作差不多啊!我是做活人生意的,你是做死人生意的!差多了好吧!” 妙回天懒得和万物生多言,摆了摆手道:“我对仵作那一套不太熟悉,教不了你什么东西,你要是愿意,咱们俩就发展一条流水线,我救人,救不了的,你来验尸。” “本来就差不多啊,”万物生不肯轻易放弃,跟着妙回天一道凑到了秦宜和秦琰的身边,指着秦琰道,“不信前辈您问问瑜王爷,平时我在他府上,他都是把我当大夫用的。” 妙回天狐疑地打量了秦琰一眼,秦琰轻轻咳了咳,别过了脸去。 “京城里头的郎中资源这般匮乏吗?”妙回天有点后悔跟着秦琰他们跑出来了,说不定留在京城里头挂个牌子开个医馆,没几天就能赚个盆满钵满,富可敌国。 一声轻而又轻的咳嗽声打断了妙回天的遐想,秦宜躺在那里白着脸笑,低声道:“老头儿,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呸!小没良心的,我是在想要怎么给你治伤呢!”妙回天嘴硬,慌忙辩解道。 不过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自己怎么跟着秦宜这丫头一道生活了一段时间,说瞎话就说得这么溜了呢……完全都不用思考,张口就来…… 秦宜受伤的那只胳膊已经被秦琰包扎了起来,她想要抬起来,却使不上力气,只能用另外一只胳膊戳了戳自己被裹成莲藕的那只胳膊,“这么点伤,老头儿你要是还需要想这么长时间的话,那你就更别想在京城里头赚到钱了。” 妙回天被秦宜戳穿了心事,鼓着嘴巴不说话。 秦宜笑笑转过头去,朝边上的秦玦点了点头,“大侄子,过来。” 秦玦怯生生挪过来,怯生生唤了一句:“王叔。” “有出息了嘛!”秦宜抬起手来拍了拍秦玦,谁料扯到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秦玦蹲下了身子,好叫秦宜拍得方便一些。 “你父王近来怎么样?” “还行,”秦玦蹲在秦宜的手边,任由她揉着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像是一只小狗,“揍我的时候,还是像从前一样有力气。” 秦宜不敢用力笑,生怕扯到自己的伤口。 秦琰也在一旁弯了唇角。 “你早点回去吧,你父王该担心你了,”秦宜朝秦玦弯着眼睛笑,明亮的眼睛一如从前干净澄澈,“要是被你父王知道,你为了我和你皇叔翻脸,非揍死你不可,回家之前去做一身牛皮的衣裳吧。” 秦玦低着头搓着自己的衣角,怯生生问道:“王叔,你说我做的不对吗?” 秦宜抿住了唇,还未说话,秦玦就又道:“我觉得我没错,皇叔太心狠了些,我父王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他会理解我为什么过来的。” “你父王心疼你,”秦宜摸了摸秦玦的头发,微微叹了口气,“他怕你受伤。” 秦玦有点委屈地瘪起了嘴,“王叔,我不是小孩子了。” 后面的话秦玦没说,他想告诉秦宜,他不用秦宜扑上去保护自己了,他能保护王叔了。 秦玦还是没好意思说。 他猜如果自己说了出来,肯定会被秦宜揍一顿,拎着他的耳朵告诉他,恒王爷宝刀未老,不需要他保护。 秦玦又挨着秦宜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方起身作辞。 “王叔,你们俩一定要小心些,到了地方,就给我传封信,”秦玦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红了眼睛却挤出一个笑容,“算了,王叔,还是不要给我送信了,我心里知道你惦记我就行。” 第311章 不如叫她声王婶 第311章 不如叫她声王婶 万一被皇叔拦截到,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秦宜似是想笑,扯了扯嘴角,却几乎像是要哭。 自此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她同自己的大侄子,许是今生都无缘再相见了。 秦玦屏着气,生怕一松懈,就会哭出来,刚往前走了两步,忽而又转过身来,扑在了秦宜的身上,抱着她哭了一句:“王叔……” 秦宜拍了拍秦玦的头,没说话。 秦玦的泪吧嗒吧嗒落在了秦宜的身上,惹得秦宜也红了眼睛。 当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秦玦压到了秦宜的伤口。 秦琰把秦玦从秦宜的身上拎了起来。 秦玦啜泣个不停,鼻尖红红的,像是只受了委屈的幼兽。 秦琰微扬唇角,眼睛眯了起来,刚欲说话,秦宜却一脚踢在了他的腿弯,“不许说!” 秦宜瞪圆了眼睛,拼命地甩着头,“我不管不许说不许说不许说!” 秦琰憋不住笑。 多年相处下来,他甚至只要眉毛轻轻一动,秦宜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可是即将离别,总不能让秦玦一辈子都被瞒在鼓里吧。 他是秦宜的大侄子,也是自己的大侄子啊…… 而且细致地算起来,秦玦并不是秦宜的大侄子,却是自己嫡亲嫡亲的大侄子。 秦宜满怀希望地嚎了一声。 妙回天和万物生皆是一边吹着口哨一边遥望天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秦玦挠了挠头。 “玦儿啊,”秦琰揽住了秦玦的肩膀,朝他挑眉,“以后别管她叫王叔了。” 秦玦像是坚定地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像是幼时读书,先生问谁昨日出去玩没写作业的时候,秦玦坚定地举手,说是王叔出去玩了,他乖乖写作业了。 当年站错队伍屁股上被踹的那一脚,秦玦倒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所以自此之后,他都没有再站错过。 “不行的,瑜王叔……”秦玦脸憋得通红,一紧张又有几分磕巴,“不不不……不管怎怎么样,我我我始终都认恒王叔。” 秦宜用手捂住了脸。 “可惜你恒王叔不是你王叔啊……”秦琰满面带笑,嘴角一分一分扬起,勾住了月亮全部的光芒,“玦儿,你瑜王叔还是你瑜王叔,你恒王叔却不是你恒王叔了。” “她不是先恒王的亲生孩子。”秦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很满意自己所看到的秦玦面上惊诧万分的表情。 秦宜别过头去,不肯与秦玦直视。 不过等到秦琰下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秦玦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此次离别之前,就唤她一声王婶吧。” 秦琰眉目清朗,万分温润,仿佛只是简单地把自己的王妃介绍给了自己的大侄子认识。 秦玦此刻嘴巴大张,能塞进去一个虎子。 “王王王……王婶?”秦玦的整个人生观都碎成了渣渣,“恒王叔你原来是在下面的那一个?” 秦琰一巴掌打在了秦玦的后脑,要不是秦宜及时地在他腿上踹了一脚,秦玦肯定已经被拍倒在地了。 挨了两份揍的秦玦十分委屈,瘪着嘴几乎要哭出来。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啊……”秦琰恨铁不成钢,伸出一只手去捂着脸,对如此呆萌的秦玦不忍直视。 秦玦转过头来,仔仔细细地把秦宜从头打量到脚。 个头是稍微矮了一点,脚是小了一些,可是…… 秦玦的目光落在了秦宜平坦的胸口,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去。 “瑜王叔,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是这样的吧……他也是逛过青楼的人,那些姑娘好像用衣裳遮着,也没有……这么平坦吧…… 秦宜又抬起脚来要踹秦玦,秦玦再次被揍,更加伤心。 “回去消化消化。”秦琰拍了拍秦玦的后背,万分同情地说道。 秦玦木木地点头,木木地转身,临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秦宜的锁骨下面扫了一眼。 秦宜捂着脸哀嚎,“大侄子你丧尽天良————!” 秦玦回头,与秦宜厮混多年所积攒的全部经验,此刻只化成了一句面无表情的话。 “王婶,你好好养伤。” 秦宜气得挥舞着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去揍秦琰,王婶!还不如叫王婆呢! 万物生和妙回天在一旁笑得肩膀抽动,一人挨了秦宜一个脑瓜崩。 这里终究还不算安全,秦玦走后没一会儿,秦琰和秦宜便等到了晏婴,然后继续往前赶。 秦宜被秦琰抱在怀里一同骑马,虽然满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可是秦琰温热的鼻息落在她的头顶,就好像是灵丹妙药一般,一股热量流窜于四肢百骸,抚平了她的每一处伤痛。 晏婴在一旁咂了咂嘴,“我说宜宜,亏你还有点良心,记得等着我。” “本来没想等你的,”秦宜偏头朝晏婴做了个鬼脸,“我们只不过是停下来休整了一下,谁知道阮娘跑得这么快,居然被你赶了上来。” 晏婴气得桃花眼狠狠眯起,秦宜靠在秦琰的怀里止不住笑。 若时光慢慢流淌,停留在这一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我靠在最爱的人怀里,冲着我的朋友笑。 可是秦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一点,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明白。 晏婴看着秦宜的笑脸,欲言又止。 萧密临回京城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嘱咐他,一定要好好保护秦宜。 晏婴不知道是不是要把萧密的这一份情谊告诉秦宜。 他倒是不担心多一个竞争对手,左右秦琰就算是死了也排不到萧密那里去。 可是萧密那厮,竟真的以为秦宜是个男儿,然纵然如此,他却还是对她掏心掏肺得好。 回到京城之后萧密会有一个什么下场,晏婴心里头清清楚楚。 他问了萧密一句,值得吗? 萧密笑笑没有回话。 其实这世上,哪有那么许多值得与不值得的事情呢? 你若得到了你想要的,自然值得,可你若得不到,难道便真的不值得? 我曾爱过你,如此便足够。 晏婴将原本想说的话吞了下去,何必再给宜宜徒增烦忧呢,两两相望吧。 他已经无法自拔,希望萧密能早日爱上旁人。 第312章 你真的是个忠臣 第312章 你真的是个忠臣 秦稷连夜赶回了京城,城门口驻扎着他全部的援军,领头的副将看见了秦稷,翻身下马跪倒在地,“皇上,微臣无能。” “你还知道你无能!”秦稷一脚踹在了那副将的脸上,本想要抬起脚来狠狠地在他脸上碾一碾,幸好压制住了冲动。 为君十年,他竟然如此不能自控。 所有的人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秦稷气得双眼发黑,几乎忍不住要抽出自己随身佩戴的剑来,将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斩杀干净。 只有死人才不会背叛。 秦稷如是想。 “谁拦的?”秦稷声音冷得似乎要冻成冰,跪在地上的副将浑身颤抖,刚欲张口,后头却有一人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皇上,是臣。”温润如玉的苏相从人群后头走出,他照旧是一袭白衣,二十几年来从来没有改变。 好像还是初初登基的时候,苏策被封相国,不慌不忙地朝自己而来,尔后掀了袍子跪下。 他永远都是这副不喜不悲的样子,秦稷想要伸出手去将他的面皮狠狠揭下来,看看里头到底是不是和旁人不一样。 苏策他是不是真的,没有血,没有肉。 空有一颗心脏,还在为秦宜而跳动。 秦稷压制住心头的怒火,他再等苏策给他一个解释,他不敢张嘴,他怕只要自己的上下唇一分开,下令杀掉苏策的话便会瞬间钻出来。 “皇上,”苏策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秦稷,地上的寒意从他的膝盖处蹿起,一直钻到了头顶,与秦稷射过来的冰冷目光相撞,几乎要冻结整个世界,“皇后薨了,只留下一道旨意,血书那部分臣已经派人送给了皇上,至于这剩下的,便是叫臣无论如何就要紧锁京城城门,静候皇上归来。” 苏策与秦稷对视,他把秦稷眼睛里头的怒火和杀意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却一点都不害怕。 秦稷往前走了几步,苏策必须得将头仰到极致才能看见他的脸,瞧起来像是索吻一般。 于是苏策索性便垂下了头去,一副任君发落的样子。 秦稷很想杀了苏策,可是他不能。 他想,是不是苏策也知道,自己现在不会对他下杀手,所以才这般一次又一次地挑战自己的底线。 他随着秦宜跳崖,回来替秦宜谋划,瞒着自己秦宜还活着的消息,甚至敢把自己的援军拦在京城之中。 这是苏策头一回如此严重地忤逆秦稷,可是秦稷知道,以后这种忤逆,只会多,不会少。 苏策是个治国的良才,可是他有了软肋,秦稷便不再能放心用他。 尤其当这软肋并不能被秦稷很好控制的时候。 如果苏策喜欢的是任何一个京城里头的大家小姐,秦稷都会很开心地给他赐婚,偏偏是秦宜。 秦稷的目光又冷了几分,他抬起脚来似是要继续往前走,眼看着就要踩到苏策的手的时候,秦稷的脚偏了偏,落到了旁边。 “随朕进宫。”秦稷的声音清冷,像是一瓢凉水泼在了苏策的后背。 苏策从地上站起来,一袭白衣在暗夜之中熠熠生光。 身为臣子,本不该在后宫之中过多停留,可是今日不一样。 余瑶自缢了。 后妃自戕乃是大罪,余瑶明知道秦稷可以用这个理由将她全家抄斩。 可是她仍旧选择吊死自己。 秦稷的心里甚至转过了一个念头,他不知道余瑶到底是因为要救余妩而自杀,还是不想在和自己一起过下去而自杀。 她眼睛里头一日浓比一日的绝望和厌恶,秦稷看得比谁都清楚。 喜公公见秦稷过来,慌忙拦了一拦,“皇上,还是莫要过去了吧……” 余瑶选择用这样惨烈的法子自杀,显然就是不想再在秦稷的心里留下一丁点好印象。 她明知道自缢的人死后会舌头伸出脸青紫,明知道自缢的人死后会排出不少的秽物,可她一点也不在乎。 “朕过去看看。”秦稷挥了挥手,喜公公这便没敢再拦,只好由着秦稷推门进去。 秦稷的手伸了出去,停留半晌,终究还是缩了回来,他还是没有揭开余瑶脸上盖着的布。 他不敢去看她死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苏相,”秦稷微微哑着嗓子,“随朕来偏殿。” 秦稷对这里很熟悉,自打李姚儿去了之后,他每回来后宫,多半都是过来余瑶这里,旁的妃嫔虽然眼红,到底也不能怎么样。 “坐吧。”秦稷瞧起来很是疲惫的样子,对着苏策点点头,尔后挥了挥手,示意喜公公带着人退下。 “皇后留给朕的东西,想来苏相也已经看过了,”秦稷揉了揉额角,“苏相怎么看?” “臣以为,先皇后的看法十分正确,与其叫余小姐嫁往北燕,不如皇上娶了北燕的公主,更能促进两国的交好,”苏策顿了顿,又道,“况且皇上也知道,北燕如今尚不稳定,到时候北燕的君王到底是谁还不得知,总之不管那晏祁能不能即位,安小婉都会是北燕的公主。” 秦稷点了点头,狠狠灌下一大口茶水去,没说话。 “且那安姑娘性子温婉,心地善良,想来入主后宫,也并不会碍着皇上的事。” 秦稷抬眼看苏策,他仍旧是从前的样子,说话的时候脸上从来没有半分多余的神情。 不会过分开心,更不会展露激动,好像就只是单纯地为秦稷打算,为大秦打算。 “苏相,”秦稷似笑非笑,紧紧地盯着苏策的眼睛,“朕安排你去和那安小婉接触多日培养感情,难道就一点都没有培养起来?” 晏婴来大秦之后,秦稷的确是要求苏策与安小婉亲近,如今这个问题,摆明是要为难苏策。 若苏策回答有感情,难不成是要让秦稷娶了苏策的相好? 若是苏策回答没有感情,那便是拿君俸禄,却没有忠君之事。 无论苏策如何说,都是错的。 可是苏策却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来,浅浅一笑,面上温润半分不减,一点都看不见慌乱,“皇上,臣一心在为大秦着想。” “很好,”秦稷拍手赞叹,“苏卿果真是个忠臣,那么苏卿,你知不知道,秦琰和秦宜那两个乱臣贼子,逃往了何处?” 第313章 我想一梳到白头 第313章 我想一梳到白头 苏策浅笑,“皇上明知道臣不知道。” “是,”秦稷点头,“连苏卿你都不知道,那肯定会有更多人不知道吧。” 苏策猛地抬起头来,面上清楚地浮现出一丝慌乱。 他在想,秦稷莫不是疯了。 下一秒,秦稷的话便验证了苏策的想法。 “传令全国,又或许苏卿能找到更好的法子,让该知道的人知道,”秦稷歪了歪头,像是个恶作剧的孩子,“瑜王爷前往西夏和亲去了,朕还赏赐了他不少的东西。” 秦稷此言,摆明是要把秦琰和秦宜逼到大秦和西夏的夹缝之中,逼着他们做出一个选择。 “对了,苏卿,”秦稷把玩着手中的一个小玩意,浅笑开口,“前次高丽之战的时候,瑜王爷带兵挫了南宋的士气,听说南宋的六王爷赵恂,可很有心和瑜王爷再比试比试啊。” 苏策盯着秦稷看,似是想要从他的眼睛一路看清楚他的心。 半晌,苏策终于点了头,“悉听皇上吩咐。” “恩,”秦稷懒懒应了一声,“对了,还有一件事,烦劳苏卿顺手帮朕办了吧。” 苏策垂首,等着秦稷吩咐。 秦稷笑了一声,满不在乎道:“萧太傅那个儿子,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可续萧太傅老来得子,下不去手,念及萧太傅是个老臣,朕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儿子就这般堕落下去,所以还请苏卿去把那萧密丢进天牢,好生管教一番。” “年轻人,就是容易被感情冲昏头脑,一时冲动,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何,该做什么,”秦稷起身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像朕与苏卿这般,年过二十的,便不会如此了,对吧。” 秦稷盯着苏策,一直到苏策抬起头来对上了他的眼睛,对他点了头,秦稷这才一笑,重新跌回了椅子上,懒散地摆摆手,“苏卿且去吧,奔波这一日,朕也乏了。” 苏策领命退下,喜公公送了他几步,苏策趁着喜公公给他行礼的功夫,轻声说了句:“还请公公帮忙注意着些。” 喜公公弯腰点头。 苏策总觉得秦稷不对劲。 从前也没看出来他对余瑶有多么上心,怎么余瑶这一走,他反倒变得如此不正常? 不知道李姚儿去的时候,秦稷又伤心成了何种样子。 苏策将手拢在袖子里,慢慢往外头。 仰起头来看了看那四方的天空,喟然一叹。 月亮挂在半空中,有些黯淡,似是被一旁的星星盖住了全部的光芒。 苏策想起来那日,自己同秦宜一道看月亮,她打了个哈欠,眼睛明亮,像是一只狡黠的小兽,告诉自己,将来千万不要娶名为明月的女子。 如斯日子,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今日太晚,不适合去往萧府拿人,苏策钻回了苏府睡觉,派人给萧密递了消息。 萧密接着苏策的信儿的时候,正在给城欢梳头。 城欢也不知道萧密今个儿是怎么了,满身是伤地回了府,风尘仆仆推开自己的房门,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 任凭城欢问他什么,他都不肯回答,只派人去烧了水,他与城欢一道洗了澡,顺便来了个鱼水之欢。 城欢从没有被萧密这般细致地对待过。 他的吻落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惹得她一阵战栗,生起的那些细小的鸡皮疙瘩,都被他温暖而粗糙的大手抚过去,一点一点抚平。 城欢喜悦到了极致。 萧密最后把软成水的城欢从浴桶之中抱了出来,耐心地替她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又取过了一方帕子来,细细地替她擦着头发。 城欢有几分羞赧,抬手要去接过那帕子,羞怯道:“密郎,我自己来吧。” 萧密笑,手上的动作仍旧细致万分,“坐着就好。” 他替她擦干了头发,又替她抹上了香香的发膏,城欢一头长发黑亮似泼墨,流淌在萧密的手上。 他取过一把梳子来,细细地替她梳着头发。 “绿意,一梳到白头……” 城欢闭上了眼睛,细细地体会着萧密轻浅的动作,温柔得让她昏昏欲睡。 有人敲响了门,萧密手一抖,梳齿打到了城欢的头上,有几分疼。 城欢睁开眼睛,萧密按了按她的肩膀,轻声道:“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萧密在外头和那人说了一会儿的话,握着张纸条走了进来,顺手就扔进了火盆里头。 火苗慢慢将那纸条吞噬殆尽,只留下一股青烟,昭显了它曾存在过的痕迹。 城欢微微偏头,轻声道:“密郎,怎么了?” “没事,”萧密含笑走过去,打开一个小盒子,“你平常是用这个画眉吗?” 城欢心中欣喜异常,却仍做淡定,推辞道:“今日已经很晚了,不如密郎明天再为我画眉吧。” “你很好看,绿意,”萧密拿出一块黛子来,“嫁给我吧。” 城欢身子一抖,萧密这便在她脸上画下了长长的一道黑痕。 城欢顾不得其他,她此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密郎?” 是自己听错了吗?! 城欢的眼睛里头洋溢着欣喜的光芒,萧密浅笑,用指腹耐心地替她一点一点擦去脸上的黑痕,“绿意,嫁给我吧。” “好……”城欢抖着下唇,泪水大颗大颗从她眼睛之中滚落下来,她终于等到这一日。 萧密将城欢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床上,尔后替她盖好了被子,又将她抱紧。 城欢缩在萧密的怀里,像是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幼鸟,“密郎,我真的很开心……我不是在做梦吧。” 萧密轻轻拍了拍城欢的肩,“不是。” 月亮黯淡的光芒钻入室内,几乎连近在咫尺的人脸都照不清楚。 萧密一直等到城欢在自己的怀里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方才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小心翼翼下了床,披上袍子往外走。 “密郎,你还会回来吗?”就在萧密将要推开门的那一刻,城欢忽而在他身后问道。 萧密深呼吸一下,压制住自己眼中的泪水和情绪的波动,“你好好睡觉,我先出去一趟。” 终究是没有回答城欢的问题。 萧密推开了萧迢的房门,示意守夜的小厮不要出声。 萧迢听见声响,于半梦半醒之间瞧见自己床前蹲了个人,差点把魂都吓没。 第314章 索性一起饿死吧 第314章 索性一起饿死吧 萧迢猛地坐起来,瞧见是萧密,方才拍了拍胸脯缓了一口气。 “夭寿啊!”萧迢下意识想要脱下鞋子打萧密,摸到袜子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在床上,鞋子在萧密的脚边。 萧迢的睡意被萧密吓了个干干净净,微微蹙眉道:“你今日去哪了?” 自己的这个儿子,是越来越不省心了,好不容易那苏相坠崖,自己以为他能顺势而上,也好光宗耀祖一把了,谁知道还是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该操的心还是要操的。 “父亲,不肖子是来跟您作别的。”萧密并不回答萧迢的话,慢慢磕下一个头去,尔后红了眼睛。 萧迢面上一愣,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萧密抬起头来,又磕了下去,如此三次,郑重地像是要和萧迢生离死别。 “你到底犯了什么罪了!”萧迢抓住了萧密的衣领,不许他站起身来离去,怒吼了一句。 萧密红着眼睛不肯说话,萧迢气得发昏却没有办法,一个用力差点从床上跌下来。 “父亲,以后不要再为我担心了。”萧密深呼吸一口气,红着眼睛道。 萧迢气得不住地抚着自己的心口,伸出一只手来颤颤巍巍指着萧密道:“我不为你担心?我不担心谁担心!你娘死得早!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是一点都不让我死心!我要是今天死了,就是被你气死的!我临死都闭不上眼睛!没脸去黄泉见你娘!” 萧密跪在那里不说话,由着萧迢骂。 “你还有一点出息吗!我真是……”萧迢气得狠狠地拍了拍了床,“你在这里装哑巴算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总要告诉我才是!难不成你还真是要来给我磕三个头!” 萧密经由萧迢这么一骂,心中万分羞愧。 他原本是只想着来给萧迢磕三个头,算是报答他的养育之恩,现下被萧迢这么一骂,反而是把萧密骂得清醒了过来。 他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萧迢能救一救自己。 到头来,唯有那个最爱你的人,才会一边骂你,一边替你想法子收拾烂摊子。 萧密只好将自己今日做的事情告诉了萧迢。 萧迢气得抬手想要打萧密,手抖了半天,终于是落了下去。 “你先去那天牢里头待两天吧,等皇上气消了,我再想办法。”萧迢喟然一叹,自家儿子触到了皇上的逆鳞,纵然他是个老臣,又能有什么法子。 秦稷羽翼已丰,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少年帝王。 第二日一早,苏策派人来带萧密,萧密和萧迢倒是一脸的淡然,甚至还和苏策客套了几句。 不过城欢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从后院跑了出来,径直跪倒在了苏策的面前,叩头哭道:“求相爷莫要带走密郎……” 苏策低头,看着城欢哭花了的一张脸,忽然产生了一种穿越时光的错觉。 好像还是从前光景,他和秦宜一道去查案,每每绿意都会直接冲出来,跪倒在人的面前。 看来她的这个习惯,到如今还没有改。 可惜很多人和事物,都变了,回不去了。 萧密把城欢拉了起来,轻声道:“你回后院去,这里没有你的事情。” 城欢狠狠甩开了萧密的手,哭得声嘶力竭,“密郎!你说过要娶我的,昨晚你说过的啊!一梳到白头,你在骗我吗!” 萧迢在一旁黑了脸,吩咐侍卫把城欢拖了下去。 城欢挣扎个不停,但是到底挣脱不开那侍卫的禁锢,萧密亦是红了眼睛,别过头去不看城欢。 苏策带着萧密往外走,萧迢跟上去问了一句:“苏相,日头天天在此山与彼山之间徘徊,苏相觉得,是日出更美,还是日落更令人沉醉?” 苏策顿住脚步,浅浅一笑,“纵不甚喜日落,但日出过于耀眼,叫人难受。” 萧迢点头,没再多言。 日出于东方,乃是大秦,日落于西方,乃是西晋,秦琰与秦宜所要去之处。 萧迢仍旧在纠结,他不知道这次站队,该如何是好。 秦稷派人传出去的消息,已经在整个大秦和西晋流传开来。 秦琰和秦宜他们走到一个小镇子的时候,都听说了瑜王爷带着半个大秦国库,前去迎娶西晋朝阳公主的消息。 传言说,瑜王爷爱朝阳公主爱到发疯,抛弃了自己的王妃,主动向皇上请旨,说要去娶朝阳公主。 秦琰听到这传言的时候,面上颜色并不好看,旁边的晏婴倒是笑开了花,拉着那人的胳膊问:“还有呢,还有呢?” 秦宜饿得趴在桌子上死都不肯挪窝,目光灼灼地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馄饨锅子。 更有人言,瑜王爷在皇宫前跪了三天三夜,才讨得无数金银财宝,好前去西晋博朝阳公主一悦。 晏婴啧啧赞叹,慨叹着大秦人民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难怪能生养出夭夭胡诌这种生生把朝阳公主写成《公主性急之我要在上》里绝色惹人怜女主角的绝世话本子写手。 秦宜颤颤巍巍举起一只手来,拎住了秦琰的衣领,苦着脸道:“半个大秦国库呢!无数金银财宝呢!你是不是自己私吞了!拿出来给我买碗馄饨啊——!” 秦宜饿得两眼发昏,不停地摇晃着秦琰。 可是没有办法,秦琰确实是带了不少的东西出京城,可是京郊一战,所有的东西都遗留在了战场上,他们身上剩下的钱,走走停停这几日,也都花了个干干净净了。 虎子在一旁满腹愁绪地想,这回倒也不用自家王爷扣自己的月例银子了,反正连饭都吃不上了,肯定是不会发月例了…… 虎子探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最后一块糕点也没了,真是人生了无生趣…… 不知道这张桌子能不能吃……虎子狠狠咽下一口口水去。 秦宜松开扼住秦琰的手,转向了晏婴的方向,双眸通红,像是看见了一窝兔子的狼。 还是熟肥的兔子,和饿了三年的狼。 “你去卖身吧,”秦宜庄重地拍了拍晏婴的肩,“只有你能救大家了。” 晏婴翻了个白眼,掉过头去不理秦宜。 索性大家一起饿死算了。 第315章 真的不再见他了 第315章 真的不再见他了 所有人身上的钱凑起来,也只够买几碗馄饨。 秦宜饿得两眼发直,却还是庄重地推辞了秦琰和晏婴推过来的馄饨。 “尔琚,”秦宜咽了口水,十分热切地拉着秦琰的手说道,“走吧,遂了他的心愿。” 秦琰抬眼,正对上秦宜亮晶晶的眼睛。 其实就算是秦宜不说,秦琰也是有此打算的。 他们不可能逃亡一辈子,他与随安,还有晏婴,身上都肩负着不少的东西,纵然可抛弃,秦稷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去西夏。 秦琰曾派人去查过秦宜的身份,也许西夏,能给他们一个答案。 虎子和蔷薇自然都不会有什么异议,妙回天也是个云游之人,总归他是医圣,不管走到哪里,都算是个手艺人,不会没饭吃。 秦宜转向晏婴的方向,微微挑眉,尚未开口,晏婴便启唇一笑。 “宜宜,我现如今可是无处可去了。” 秦宜倒是不介意带着晏婴,可还未等她说话,不知何时离开几人的阮娘又折了回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晏婴,低声道:“主子,北面出事了。” 晏婴的瞳子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自打徐荣荣去了之后,楚祈整个人都消沉了下来,原本定好的和亲也换成了安小婉,南清王即位,大肆扩充后宫,史称燕肃帝。 徐荣荣把北安王府的全部东西都留给了楚祈,燕肃帝也并未收回,只不过楚祈一日日地呆在北安王府之中不和任何人说话,全无上进之心。 他杀了翁州城里不少的人,他让燕肃帝与晏婴反目,只要再杀了晏婴的母妃,如今的贵妃,他母亲的仇就可以报了。 可是楚祈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不寻死,却也无心再活。 无人知道,他每天坐在那里,都能看见徐荣荣。 看见她笑,她写字,她脱了鞋子上床睡觉,看见她歪在榻上,一遍一遍地唤他阿楚。 他与徐荣荣相处多年来的点点滴滴,全部都在重现,可是他探手,却只能摸到一片虚无。 燕肃帝已经开始和贵妃的母家商量,尽快将楚祈手中所握着的昔日北安王府的势力,全部都收回来。 所以贵妃派人给晏婴送了信,叫他赶紧回北燕。 晏婴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就忍不住笑。 他的母妃说,燕肃帝到底是他的亲生父亲,她叫他回去,说他还会是他最得意的儿子,会是燕国的太子。 这么多年来,她还没有看清楚这个男人的脸,他压根就没有什么最得意的儿子,也没有什么最爱的女人。 他这一辈子,只在意过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秦宜见晏婴似笑非笑的样子,忍不住戳了戳他,晏婴偏头浅笑,往日眸子里的玩笑神色尽数退去,他盯着秦宜的眸子,问她:“宜宜,你愿不愿意收留我?” 秦宜抬起手来揉了揉晏婴的头,尔后顺势滑下落在他的肩头,“别担心。” 秦琰在一旁神色悄悄凝重了一点,探手把秦宜的手给拉了起来,尔后取而代之。 “婴弟,我同你嫂子都不会不管你的。” 晏婴抬眼看秦琰,秦琰则庄重地点了点头。 晏婴皱了鼻子,张扬的眉眼姿韵万千,“宜宜,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泯然众人矣了呢。” “非也非也,”秦琰伸出一根手指来摇了摇,将秦宜揽到了自己的怀里,“所有的爱情都将归于平淡,尤其是我们这种老夫老妻。” 秦宜默默红了脸。 奇了怪了,不管旁人用何种话来逗她,她都能找到话给堵回去,然后反调戏一把。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怎么到了尔琚这里,她就失去了全部的功力,只能缴械投降了呢? 妙回天在一旁听几人说了一会儿话,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咱们这是要去哪?” 秦宜白了他一眼,扮了个鬼脸道:“老头儿,你吃了这么多年的饭,难道就一点脑子都不长?我看你也不怎么胖嘛……” 妙回天气得要脱了鞋打秦宜,秦宜直接跳了起来,躲在了蔷薇的身后。 蔷薇的失忆已经好了许久,此刻见秦宜这般,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主子,咱们真的要去西夏?” 皇上已经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瑜王爷前往西夏和亲去了,可是这一去,必定是凶多吉少。 秦宜这一辈子受的苦楚已经够多的了,蔷薇不想再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秦宜却是埋下头来,在蔷薇的肩头蹭了蹭,小小声道:“蔷薇,不会有事的,我年岁尚浅,自然要可着劲儿得折腾。” 妙回天在一旁惊讶到难以自已,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幅地图来,呆若木鸡道:“你们也居然要去西夏?” “也?”秦宜蹙眉,抢过妙回天手里的地图来,上上下下翻转着看了好久,“老头儿你这是要去哪?” “我前几天接到一桩生意,”妙回天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子,“本来还想着怎么和你们告别呢,这倒是赶巧呢。” 秦宜歪着头想,老头儿肯定是舍不得自己,不然为何要告别,还要耽搁这许多日子。 不过也只是在心里头转过了这样一个念头,下一秒,秦宜就直接跳了起来,狠狠地掐着妙回天的脖子,“老头儿你想吃独食!” 妙回天伸手去抓秦宜手上的穴位,红着脸骂道:“什么吃独食!本来就我一个人会医术!” “我们是一个团队啊!老头儿你有肉怎么能自己吃呢!”秦宜仍旧不肯松手。 妙回天拼命地扑腾着手脚,对秦宜的话嗤之以鼻,“团队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收到了一个学医的奇才,又……” 话说到这里,妙回天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微微有些尴尬,赶紧把后头的话给咽了回去。 秦宜亦是有点尴尬,讪讪松了手,又坐回了秦琰的身边。 旁边的路人见他们一个个的疯疯癫癫,说动手就动手,而且张牙舞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都是躲着走。 妙回天轻咳了两声,终于是忍不住问道:“丫头,你就不打算再见他了?” 第316章 宁愿选择万物生 第316章 宁愿选择万物生 苏策待秦宜有多么上心,妙回天看得清清楚楚,为了救秦宜,他甚至愿意抛弃从前相爷的身份,跟着自己一起学医。 只是造化弄人,你的缘分不够,终究只能伴她走过短短的一程。 晏婴吸着店家送的馄饨汤不说话,秦琰刚欲开口,却听秦宜浅浅一笑,“见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徒增尴尬罢了。” 她与苏策之间,纠缠了太多的东西。 她被苏策算计过,被苏策背叛过,被苏策伤害过,却也被苏策真心相待过。 他利用秦宜的信任,引几万大军入京城,害了无数人的性命。 可同样是他,永远都把秦宜放在自己心头的第一位,宁可举身赴死,宁可重回泥淖之中。 妙回天幽幽叹了一口气。 是啊,其实小策策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吧。 他与秦宜,不会是敌人,更不会是爱人。 哪怕是像晏婴一样,死皮赖脸跟着秦宜蹭吃蹭喝做个朋友呢,苏策也做不到。 他无法成为她的心上人,不能给她陪伴,便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终其一生都要对她好。 相爱这件事,是最难以左右的。 妙回天被人称一声医圣,却一辈子也配不出来能让两个人彼此相爱的药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白衣胜雪,有如神祇下凡的苏相,不知道于京城之中,是否还安好。 街上的行人流水一样滑过去,间或有人看他们几眼,却也只觉得这里头有两个男子的相貌格外好看。 不过此刻,有一人的想法与众人皆不一样。 万物生已经忍了好久了,他本来在妙回天说出来的时候就想问的,可是被秦宜这么一打岔,倒显得他反应格外慢一些。 “妙前辈,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疑难杂症?” 万物生眼睛里头闪烁着光芒,据说这妙回天,诊治过多少奇奇怪怪的病,有些病症,可能很多医书里面都没有记载。 万物生忽然觉得自己跟着秦琰出来算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不然闭门造车,他的针灸术不知道何时才能进步。 “据说是比较奇怪的一个人,”妙回天两眼翻着往天上看,努力回想着,“好像有各种自杀的倾向,具体我记不太清了,反正给的赏金挺多的。” 秦宜的眸子霎时间亮了起来,万物生亦是又往前凑了凑,紧跟着问道:“这种病症,前辈以前接触过吗?” 妙回天看着万物生求知若渴,像是大山里头从来没有读过书的孩子渴望书本一样的眼睛,几乎忍不住要撒谎。 不过犹豫了半晌,妙回天还是很诚恳地摇了摇头。 万物生有点失望,不过还是巴巴凑上去,“前辈,到时候能让我观摩一下吗?” 虎子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对万物生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同时,虎子还用他自以为是小声的自言自语,其实半条街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音量道:“就这样之前还好意思抱怨呢,明明就是自己不敬业,好好的放着仵作不做,学人家搞什么医术。” 秦琰和秦宜都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以同一个角度仰望天空,假装没听见虎子的话。 晏婴亦是随之仰起头来,桃花眼微微扬起,像是三月里的朝阳于他面上缓缓升起,“我是个蘑菇,我什么都不知道。” 阮娘在旁边噗嗤一笑。 万物生黑了脸,斜着眼睛看向虎子,虎子一脸无辜地望回来,不懂为什么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自言自语。 最终还是秦宜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秦宜在心里头想,自己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应该整个大秦,不,整个大陆,整个世界,都不会有像自己这样,又漂亮又善良的姑娘存在了。 她不仅漂亮,而且善良。 而且漂亮,而且善良。 秦宜觉得这四个字已经足够形容自己了。 至于熟读诗书气质卓然亭亭玉立这些,还用赘述吗?长眼的人都能看出来。 “那咱们就准备出发吧,”秦宜惦记着妙回天的酬金,碰了碰他的肩膀道,“老头儿,给你预付金了吗?” “我总要先去看看病成什么样才是啊。” 秦宜最后往那馄饨锅里看了一眼,尝试着问了那小摊贩一句:“小哥,你再考虑考虑,真的不能送一碗馄饨吗?你看我们这么多人都来吃你的馄饨……” 小摊贩举起大勺来挥舞着撵秦宜,一脸的不耐烦,“走走走!还要不要脸啊!这么多人!这么多人一共就点了三碗,还喝了我八九碗馄饨汤,今天带过来的水都快被你们给喝完了,我这馄饨都快干锅里去了,你还有脸要赠馄饨!” “你这店家好生无礼,我不过问你一句,你不给便罢了,怎生要这般辱骂于我?”秦宜摸了摸鼻子,一脸委屈,学着唐僧的语调说道。 小摊贩忍无可忍,操起大勺来就要打秦宜。 秦宜躲在秦琰的后头跳脚,“你拽什么拽!等我将来也开个馄饨摊!把你的生意都抢过来!” 小摊贩看了看挡在秦宜面前的秦琰,又看了看跃跃欲试的晏婴,还有一看就能一把捏死他的阮娘和虎子,默默咽了口水,悄悄把手上的大勺给放了下来。 一直到离开那小摊子好远,秦宜还在蹦跶着,于秦琰前后跳来跳去,扬唇笑道:“老子终于找回了那种仗势欺人的快活感!” 秦琰拽着秦宜的后衣领把她拽了回来,秦宜手脚扑腾着,然后一个转身跳到了秦琰的怀里。 秦宜将脸埋在了秦琰的怀里,狠狠蹭了两下。 晏婴别过了头去,对于他们俩这种大庭广众秀恩爱的行为,晏婴感觉十分鄙夷。 于是他朝妙回天伸出了手去,桃花眼蕴着风情万千,斜挑勾人。 “来老头儿,咱们俩抱一抱。” “呸!”妙回天狠狠啐了晏婴一口,“老头儿也是你叫的吗?!我宁愿和万物生苟合都不会选择你的。” 妙回天的原意是想告诉晏婴,他对男人一点都不感兴趣,更不喜欢他这种空有一副皮囊的男人,所以宁愿选择收万物生为徒弟。 不过可能他的话说得简略了那么一丢丢,令人误解了那么一丢丢,不过妙回天相信,万物生会懂自己的意思的。 万物生在一旁呆若木鸡,只觉得自己无辜躺箭。 第317章 一场美梦被人绑 第317章 一场美梦被人绑 几人翻过了三座山,跨过了两条河。 秦宜躺倒在了树下,胡乱蹬了两下腿。 “我不走了!”秦宜躺在那里,双手抚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这一路过来,她约莫自己瘦了许多许多。 如果再走下去,等到了那个病患那里的时候,自己已经饿成一副骨架子了。 “还有多久啊……”晏婴也是累得受不了,刚要一屁股坐在秦宜旁边,却发现秦琰一早抢占了先机,然后另一边又被蔷薇占据。 晏婴气得眼前发黑,此刻唯有大吃一顿方能纾解他心中烦忧。 可是天天吃野菜,吃得他脸都发绿。 晏婴仔细想了想,自打他从北燕流落出来,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先是和晏兆大战,躲躲藏藏,还差点被人毒死。 然后跟着妙回天一路差不多讨饭回了秦国都城,丢尽了自己这张美艳绝伦的脸。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能跟着宜宜蹭上几顿饭了,秦稷这厮居然又开始闹幺蛾子,叫瑜王去西夏和亲。 和亲就算了,居然还有脸半路拦截。 拦截也就算了,金银财宝全部都落在了那里,这一群人没有一个长心眼的,就不能拿点吃饭睡觉的钱? 跟着这么一群智障在一起,晏婴觉得自己心塞到了极点。 这回倒好,跟着妙回天那张地图,天天翻山越岭,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讨饭都没处讨。 妙回天拿出地图来又看了看,对比着此处的地形翻了又翻。 “唔,应该再翻三座山就差不多了……” 妙回天假意拧着眉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来。 天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啊! 左右一路往前走吧,就算是找不到那个病患,好歹走到一个有人的地方,有人头疼脑热拉稀便秘了,自己给治一治,也能换点饭吃。 作为一个医圣,妙回天觉得自己已经堕落到了极点。 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们知道,自己迷路了。 太阳透过树叶斑斑驳驳地打了下来,秦宜抬起袖子盖住自己的脸,迷迷糊糊几乎要睡过去。 已经是春天了。 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天气也开始暖和了起来。 秦琰靠着秦宜躺着,这一路上条件艰苦,他自觉自己的洁癖被治好了不少。 不过只要和随安在一起,无论怎么样他都是开心的。 纵然深陷泥淖,我仍甘之如饴。 几人这几天都只吃了少得可怜的干粮,只等着走到了地方妙回天治好了病拿到了酬金,好大吃一顿。 一开始几人还走得气势昂扬,可是走了一天又一天,秦宜几乎怀疑,妙回天是画了张大饼给他们充饥。 此刻在秦宜的面前摆了四个盘子,前三个盘子是空的,第四个盘子是个空盘子。 秦宜觉得很绝望。 她怀疑妙回天是不是要把他们一行人都拉到传销组织里去。 许是从众心理作祟,没一会儿,大家都齐整整地躺在了树下,只有妙回天一人站在那里,手里捏着那张随风飘扬的地图,颇有几分尴尬。 一沾着大地母亲温暖怀抱就忍不住要睡过去的万物生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跪坐起来,朝着妙回天笑道:“妙前辈,要不要一起过来躺一躺?” 对于总有男人对自己献这种讨人嫌的殷勤这件事,妙回天觉得十分苦恼。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特质,如此吸引这些人。 不过妙回天知道,他是一个有梦想的人,他生来就是为了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才不喜欢沾染那些男欢女爱的事情。 当然,如果非要女爱也是可以的,但是他坚决拒绝男欢。 秉着不喜欢一个人就要早点告诉他好断绝他全部念想的原则,妙回天狠狠啐了万物生一口,翻了个白眼道:“你别在这白费心思了,就算是你再怎么做,我也不会同意的!” 万物生的眸子灰暗了下去,瘪着嘴躺下,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恼了妙回天。 纵然自己以前是个仵作,现在是个仵作……将来也还会是个仵作,妙回天就对仵作如此有成见,难道连指点自己一点针灸都不愿意? 万物生越想越委屈,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一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睡过一觉了。 平时他们睡的时候,旁边都会有人轮流守夜,不过今天是青天白日的,大家又都累极,不知何时都睡了过去。 连妙回天都把地图盖在了脸上,用一只胳膊压着,呼吸逐渐绵长而平坦起来。 林子里头安静异常,倏然有几只飞鸟惊起,扑腾了几下翅膀,又归于平静。 他们每个人都做了长长甜甜的梦。 梦中有暖和的火炉,有软软的床榻,还有喷香的饭菜。 秦琰狠狠咽了口水,率先醒了过来,然一睁眼,他就发现了不对。 这不是他刚刚睡下去的地方。 秦琰这才发现,他们一行人都被绑了起来,扔在了一间屋子里头,在他们对面,屋子的另一头,有一个少女,身上盖着一方毯子,正歪在一张椅子里睡觉。 秦宜醒过来的时候,除了蔷薇,其余的人都醒了。 这也直接导致了她的羞愤更多了几分。 口水流到衣裳上能怪她吗!她都多少天没吃过饱饭了!况且梦里的烤鸡又那么香…… 梦里她和尔琚一起坐在房顶上,旁边是两只烧鸡配三壶果酒,她摇晃着双腿,大快朵颐,而尔琚的脸越凑越近,带着自己熟悉的味道和温度。 行了,后面的内容就不必多言了。 秦宜吸了吸口水,暗暗想到,难不成自己流哈喇子,不仅仅是馋那烧鸡的缘故? 万物生挣了挣身上的绳子,没挣开。 “浸了水的,”虎子苦着脸,“越挣扎越紧。” 奇怪,好端端的,自己被人绑了起来,怎么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妙回天神色凝重,盯着前面仍旧在椅子中沉睡的少女出神。 刚刚那个梦境,绝对不简单。 他在睡梦之中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药实在制得太过巧妙,巧妙到他纵然闻了出来,却仍旧忍不住深陷其中。 许是听到了几人挣扎的声音,那少女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尔后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318章 人生处处不快乐 第318章 人生处处不快乐 妙回天在后头不冷不热说道:“趁着人毫无防备的时候动手,恐怕不是江湖人士的作风吧。” “你们可有人想活下去吗?”那少女并不接着妙回天的话往下说,反而是歪了头,细细地打量面前的这些人。 她的目光从秦宜身上滑过去的时候,秦宜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灰色的瞳子,像是暗夜里头噬人血肉的猛兽。 可偏偏这少女的声音,却带了几分空灵,好像一阵风吹过,就可翩然而起。 “当然想!”虎子扭了扭身子,仰起头来,满脸的不耐烦,“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将咱们绑在这里做什么!” 平日里王爷总说自己遇事喜欢动手,今天虎子就想让秦琰看看,当他的手被绑起来的时候,其实他也是可以动嘴的。 所谓能动手就别吵吵,既然不能动手,就只能吵吵了。 少女轻笑,如冬日里头冰雪冻成了团,一阵寒风刮过,泠泠作响。 “你们快乐吗?”少女起身,随意将毯子披在了自己的身上,赤着脚走到了几人的面前,“你们被绑在这里,很快乐吗?” 秦宜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不会遇上什么文青少女了吧……分分钟都在考虑人生的意义,爱情和别离的那种。 阮娘憋了很久,居然憋出来一句秦宜很想说的话。 “快乐你个鸟!” “其实鸟也不是快乐的啊……”少女轻轻一叹,旋身到了窗户旁边,尔后推开窗子,踮脚往外看去,“它们日日飞翔,永不停歇,有何可快乐的呢……” 晏婴刚醒过来的时候,挣扎得有点狠,此刻那绳子缩水,狠狠往他肉里面勒去。 晏婴心疼自己这细若凝脂的肌肤,不由得蹙眉道:“你绑着我们,我们能快乐吗?你倒是把我们放开啊,放开我们不就快乐了吗!” 少女转过头来,细细打量着晏婴的眉眼。 “你很好看,”像是被风刮过来一样,少女霎时间就到了晏婴的眼前,俯下身去,两人长长的睫毛几乎要撞到一起去 晏婴半分都没有后退,辗转花丛十余年,除了秦宜,他还没在谁的面前败过。 不过那一瞬间,晏婴忽然有一种身无寸缕的感觉。 “不,放开了你们,这世上也还有很多不快乐的事情,”少女伸出一根食指来揉了揉晏婴的脸,复而又举到眼前来看,像是在瞧晏婴有没有往脸上扑粉,“比如你吧……求而不得,这不是世上最让人痛苦的事情吗?” 不等晏婴回答,那少女就旋身往前走,尔后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秦琰的眼睛。 “亲情不见,举刀相向,你在怀念从前,”少女轻笑一声,随意地打了个响指,“留念过去是最让人悲哀的一件事情,因为你永远也无法回去。” 秦琰微微眯了眼睛,像是在记忆力搜寻这个女孩子,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秦宜微微闪烁了一下眼睛,偏过头去,可是少女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她像是用飘的一样,一瞬间就到了秦宜的面前。 少女弯下身去看着秦宜的眼睛,忽而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像是听到了什么世上最好笑的笑话,那少女笑得弯下腰去,笑声在整个屋子里头回响,震得秦宜头皮发麻。 “我本以为头一个求不得已经够凄惨了,却没想到你们一个更比一个可悲,”少女压低了嗓音,故意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来,面上却挂着笑容,看起来像是在嘲笑谁,“惧怕未来,你害怕未来,可是你不得不前进。” 少女拍手,咂了咂嘴,“我简直不知道,你和你旁边的那个人,谁更可悲一些。” 秦宜头一回,张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少女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其实她的声音很动听,带着几分空旷,可是却没由来的叫人心头发麻。 他们无一不想堵住自己的耳朵,可是手被绑住,丝毫没有办法。 而且这笑声越听越瘆人,像是有人在你耳边喃喃地讲故事。 讲从前那些你经历过的事情。 秦琰想起了先皇去的那一日,他呆在门口,看着二皇兄与先皇后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秦宜想起了这些年来的每一个担惊受怕的深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晏婴看见了满城被屠,看见了晏兆倒在一片血泊里头,看见自己的父亲拿着一把剑朝自己刺过来,那剑柄霎时间变成了楚祈的脸,朝自己桀桀冷笑。 妙回天紧紧地闭上眼睛,用力不让自己脑海里的画面清晰起来。 只有虎子一个人生气地骂了一句:“笑什么笑啊!有什么可笑的!赶紧把老子解开,不然一会儿老子就往你身上泼大粪!” 自从发现了这一招很好用之后,虎子就再也没有换过别的招数。 那少女皱了皱鼻子,收了笑声骂道:“蠢货。” “我会再来找你们的,”少女拍了拍手,弯下腰去强迫秦宜与自己对视,尔后浅笑,“三天之后,如果你们还是觉得人生有快乐的话,我再放了你们。” 少女将毯子披在了身上,就这么赤着脚走了出去。 门阖上的那一瞬间,秦宜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晏婴在一旁笑了两声,想要活跃一下这气氛。 “你说这人是不是傻啊,说起话来乱七八糟的。” 可是话音刚落,晏婴自己都觉得干巴巴得尴尬得很。 在场的人都知道,那少女能看出来他们内心深处,掩埋最深的恐惧。 偏偏他们还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只有虎子一个人稍微动了动,一脸难以掩饰的难受,碰了碰旁边的妙回天道:“前辈。” 见妙回天没有反应,虎子又碰了他两下,轻声道:“前辈前辈。” 妙回天睁开眼睛,被虎子打断了冥想的他很不耐烦,“干嘛?” “我这有点痒痒,帮我蹭一蹭。”虎子别了头,难受得耸动了几下。 妙回天心不在焉地碰了碰虎子的后背,秦宜忽而眯了眼睛,“老头儿,你接着的那个生意,主顾叫什么来着?” 第319章 原汁原味很醇香 第319章 原汁原味很醇香 妙回天有点震惊,不过还是从记忆之中翻找出了三个字。 “颜笑笑。” 妙回天说完便蹙眉,“你是怀疑……” “不是怀疑,”秦宜抿唇,微微眯了眼睛,“自杀爱好者,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希望,应该就是她了吧。” “不知道是她自己请了你来,还是另有人。” 秦琰刚刚心里头的波动也慢慢平复下去,“你们猜,她是会杀了咱们,还是会怂恿咱们一起自杀?” 晏婴难以忘却刚刚在他眼前呈现出来的令人绝望的场景,他打了个寒噤,没说话。 一时间静默的气氛充满了整个屋子。 妙回天头一回产生了挫败感。 他作为一个医圣,不光是在睡梦之中被人下了药而不察觉,更是对眼前所见的疑难杂症束手无措。 他根本找不到医治这颜笑笑的法子。 虎子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身旁的每一个人。 奇怪,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害怕呢? “主子。”虎子想要挠一挠头,不过现下他的手被绑着,就只能依靠面上表情做出疑惑的样子来,这一点对于虎子这种满脸只有憨厚两个字的人来说,委实有点难。 “刚刚她不是说了吗,只要三天,就会放了咱们,估计是小姑娘调皮,想要跟咱们开个玩笑吧,”虎子想了想,自觉自己这番话不是很令人信服,又换了种说法,“不知道是哪家惯出来的熊孩子,等三天之后揍她一顿,她以后就不敢了。” 秦宜和秦琰皆是从虎子的话中听出来了几分不对。 连一旁蔷薇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几分,为何虎子还是和从前一样轻快? “虎子,”秦宜不敢用力转头,以免将身上的绳子挣紧,“她刚刚笑的时候,你看见什么了吗?” 秦宜微微屏住呼吸,光是这么一问,她都能重温到刚刚那份绝望。 十数年来的担惊受怕凝结在一起,翻天覆地朝她砸了过来,由不得她不接受,躲也躲避不开。 “没有啊……”虎子微微皱了皱鼻子,仔细想了想,尔后摇头。 蔷薇亦是有几分惊诧,她疑惑挑眉,“虎子哥,难道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恩……”虎子又用力想了想,方才想出来一点不对,“我感觉……她好像害了伤风,嗓子有点哑……” 秦宜不想和虎子交流。 不过很明显,虎子并没有被那少女的声音所影响。 秦宜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从前并不认识这个女人,也更不会和她有什么恩怨。 如果是几大仇家买通了她来对付他们几个的话,早在林子里头的时候就可以杀了他们了,犯不着拖到现在。 那么现在,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如果她不是在故意玩闹的话,那就是……在试验什么东西。”秦琰率先开口,说出了秦宜心里头的想法。 秦宜亦是随之点头,“我早就听说西边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老头儿,你可曾听说过?” 靠近苗疆这块地方,有许多旁人不敢踏足的地域,传言那里面有各种常人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探索的事物。 有蛊虫,有巫女,有毒虫野兽,和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巫术。 妙回天眸子里头凝着一层霜,缓缓摇了摇头。 “宜宜,可还能撑得住吗?”晏婴朝秦宜仰了仰下巴,顺带抛了个媚眼过去。 桃花眼扬起,风情万种难以言叙,晏婴正得意着自己的盛颜,忽然想起刚刚那少女评价他的话来。 她说他很好看,后头却跟着求不得三个字。 日日见卿难得卿心,可不就是求而不得平添愁。 秦宜并不为他的美色所诱惑,“大外甥都没问题,我自然也没问题。” 可是“大外甥”三个字刚出口,秦宜又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遗落在京城里头的大侄子来。 秦玦那样老实本分的一个孩子,守着秦稷那种奸诈无比又野心勃勃的皇叔兼君王,不知道将来的日子会怎么样难过。 秦宜幽幽叹了一口气。 “吱呀”一声门响,有人推门进来,秦宜抬头去看,正是那个少女。 她仍旧赤着脚,行走之间裙摆的间隙能看见她如霜雪般皓白的小脚,似是汉白玉雕刻而成。 她拍了拍手,后头六七个丫鬟鱼贯而入,没个人手上都拎着点东西。 “吃饭吧,”少女浅笑,明明眉眼弯弯,就是让人看不出来半分暖意,“能多吃就多吃些,我可不知道我这里的粮食还够你们吃几天。” “若是没有了,吃完了,那大家就一起饿着肚子吧,”说完,她便旋身到后头椅子上坐下,将手上的毯子盖在腿上,撑着头道,“人生就是这样处处充满绝望,不是吗?” 秦宜张嘴,由着眼前的丫鬟给她塞了一大口饭,她用力压制住心头的不悦,朝另外一个碗里努了努嘴,含糊不清道:“想要块肉。” 那丫鬟随着她的目光下筷,将那块“红烧肉”塞到了秦宜的嘴里。 刚嚼了两下,秦宜一张嘴,“呸”地一声全部吐了出来,几欲干呕。 “呸!”秦宜狠命地往外吐着残渣,“你家做饭的时候往姜片上面撒这么多酱油干嘛!” 搞得自己现在满嘴都是姜的味道! 旁边的晏婴也咬了一口自己自以为的肥肉,结果被大蒜辣得张大了嘴巴。 少女蜷缩在椅子上,笑得眼睛都眯到了一起去。 “人生处处是绝望,不是吗?” 秦宜重重呼出一口气来,尔后咬牙道:“才不是,除了姜片,我还吃了很多的大米饭。” 许是觉得秦宜的话还不够有力度,晏婴在一旁含着一大口米饭用力点头,勉强咽下去方道:“就是,这米饭很香,很好吃。” “是吗?”少女挑眉,像是看见了天底下最为美妙的场景,“收之前,我特意让他们又施了一遍农家肥,而且蒸上之前这米也没有淘,为得就是保持着原汁原味的醇香,你喜欢就好。” 晏婴刚被丫鬟塞了一嘴的大米饭,此刻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晏婴本不想叫那少女得意,可是胃中翻涌个不停,一股恶心感蹿上喉咙,他终于是吐了出来。 第320章 逍遥散让我快活 第320章 逍遥散让我快活 少女并不觉得此刻的场景有多么恶心,旁边的丫鬟甚至也不替晏婴擦一擦嘴,仍旧往里头塞着饭。 晏婴狠狠别过头去,甩开丫鬟伸到他脸前的勺子,朝着那少女骂了一句:“你他娘的神经病啊!” 晏婴自觉从来没有这般粗俗地骂过一个人。 他从前大小也是个世子,是读过书上过学,念过四书五经的,他知道,就算是骂人,也一定要骂得文雅一些,让他在被骂的同时,顺便接受一下圣人之道的沐浴。 可是今天晏婴实在是忍不住了,眼前这个少女,简直是他见过的,最变态的人。 比宜宜还要变态。 更何况宜宜的变态要比她可爱许多。 秦宜也无心再吃这顿饭,此刻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少女都是存心要折磨他们。 秦宜微微偏头,躲过了那丫鬟硬塞过来的一勺米饭,仰头看向前头披着毯子蜷缩在椅子里的少女。 她舔了舔唇,笑得张扬,“这世上还真是处处都是绝望啊……” 听见秦宜重复自己的话,那少女忍不住笑出了声。 声音空旷,除了虎子,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心头一阵难受。 秦宜用力很呼吸一下,压制住从胃部翻涌上来的恶心感,“比如说你吧,明明最不喜欢这世间,还偏要起名叫颜笑笑。” “ 你知道我的名字?”颜笑笑并不显得慌乱,她靠在椅背上,将毯子又往上拉了拉,好像很是畏寒的样子,“很有意思。” 秦宜挑眉,“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你的笑声?所以才叫笑笑?” 颜笑笑不语,仍旧看着秦宜,眸子里却多了几分玩味。 秦宜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像是一只猫,遇见了一只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十分能蹦跶的老鼠。 没错,在她颜笑笑的眼中,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老鼠,她不用他们来果腹,却很喜欢逗弄他们来取乐。 “可惜了这个姓,我可没从你脸上看到一点笑意,下次不如叫贾笑笑。” 颜笑笑翘起了二郎腿,汉白玉一样的小脚露在了外头,轻轻晃了两下,“如果有来生,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沉默了半天的妙回天终于开口,“是你邀请我来给你治病的。” 妙回天的尾音并没有上挑,显然是个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颜笑笑脸上终于呈现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秦宜此刻方能打消自己的疑虑,原来这并不是一张假脸。 本来就是嘛,谁戴面具会不找个好看一点的样子戴,比如像她秦宜这种,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你说这些都不是用来形容秦宜的?好的你不用说了,她不想听反驳的话。 “原来是医圣大人,久仰久仰。”颜笑笑口中说着久仰,身子却半分都不动,仍旧是靠在椅子里,微微眯着眼睛,像是昏昏欲睡。 妙回天自嘲般一笑,“看来被你绑了过来,导致你并不相信我的医术了。” “也倒不至于,医圣的大名我还是听过许多次的,甚至有传言说,您能生死人肉白骨,”颜笑笑咂了咂嘴,“不过嘛,医圣大人连逍遥散的味道都分辨不出来,恐怕是年纪大了?” 颜笑笑挑眉,轻声冷笑,微微斜了眼睛,将下头几人的神情全部都打量了过去。 如同有人用指甲在你面前不住地挠墙,又把这声音扩大了十几倍,颜笑笑的笑声,实在是让人心头发麻,几乎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抠出来。 “逍遥散的味道我当然能闻出来,只是我长途跋涉太过劳累,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话,我想我比你,更能抵制得住这逍遥散。” 妙回天的话成功让颜笑笑的面上浮起了几分惊惧,像是一派平静难见其底的湖面忽然被一块小石子砸得起了波澜。 “你居然知道……”颜笑笑的瞳孔缩了一下,灰色的眸子看起来有几分骇人。 妙回天却是满不在乎,此刻颜笑笑没有再笑,他身上舒坦了许多,抓住机会赶紧说道:“我当然知道,瞧你的面相便能看出来,你应当用这逍遥散,有一段时间了。” “应当已经成瘾了吧,”妙回天勾了唇角,“这可不是一样好东西。” 秦宜惊讶,“哇,老头儿,你还会看相呢?一会儿顺便帮我算算命呗~” “能不能不要搞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妙回天狠狠瞪了秦宜一眼,“我说的面相,是指望闻问切里面的望!” 妙回天一脸恨铁不成钢得看着秦宜,你说一起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两个人,怎么策策就那么聪明,这丫头就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呢? 一想起策策,妙回天又有点心塞。 百年难得一遇的学医好苗子,就糟蹋在那朝廷里头了。 “切一切也是可以的,”秦宜耸动了两下,转过头去问颜笑笑,“帮我解一下绳子呗,我让老头儿给我切一切,看能不能通过我的手相看出点啥来。” 妙回天假装不认识秦宜。 颜笑笑才懒得和秦宜还有妙回天玩笑,冷冷眯了眼睛,“不必在我面前演戏了,我原本是想花了大价钱请医圣大人过来给我治病,所以医圣大人就只能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一番吗?” “我可以帮你治病,只是过程会稍微痛苦一些。”妙回天很有把握,在他看来,颜笑笑不过是用那逍遥散成了瘾,只要能戒掉,没有什么难的。 难就难在如何让她戒掉。 “痛苦?”颜笑笑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发出了空灵而折磨人的笑声,尔后狠狠咬牙,紧紧盯着妙回天道,“我是为了摆脱痛苦才要治病,既然治病还会痛苦,那我何必要治?” “只要你能戒掉这逍遥散,以后都不会再痛苦了。”妙回天蹙眉,心想这逍遥散果真霸道,瞧着这颜笑笑的样子,明显是有几分神神道道的。 颜笑笑不为所动,又把自己往毯子里缩了缩,蜷缩在那个椅子上,一脸的不解,像是看疯子和白痴一样看着妙回天,“这世上处处都是绝望,唯有逍遥散能让我感觉到一丝快活,我为何要戒掉它?” 第321章 我是幽怨小媳妇 第321章 我是幽怨小媳妇 妙回天忽然觉得无言以对。 颜笑笑是钻入了牛角尖里,用药须得对症才行,他不知道颜笑笑到底是为何才觉得这世上没有一点希望。 “给个机会呗,”秦宜挑眉,朝着颜笑笑眨了眨眼睛,“你把我们绑在这里,会禁锢我们的思想的,不如把我们放开,大家一起探讨一下,到底要怎么样给你治病?” 晏婴觉得秦宜这话说得不够委婉,要想撩到妹子,一定要学会说好听的。 所以晏婴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摆出一个自己最漂亮的角度,刚欲说话,却见那颜笑笑点头,披着毯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我给你们三天的机会。” 突如其来的挫败感将晏婴击倒在地。 这世上的姑娘都是怎么了,放着自己这一副好皮囊不喜欢,偏偏吃宜宜那一套。 她是个姑娘啊! 晏婴在心里头呐喊,她胸再平也是个姑娘啊! 秦宜弯着眼睛笑,颜笑笑披着毯子往外走,“我晚上和会来和你们一起吃饭。” “对了,小美人儿,”秦宜一边抖落身上的绳子一边道,“你虽然身上有火气散不出来,也不要赤着脚走来走去的,好歹穿双袜子。” 颜笑笑本欲推门的手顿住,尔后点了点头,连嗯一声都不曾,便出了门去。 那几个丫鬟也跟着出去,把他们几个留在了屋子里。 秦宜甩了甩胳膊腿,在众人来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跳到了那椅子上去,学着颜笑笑的样子把自己蜷缩起来,尔后搓了搓手,“大意了,咱们应该再和她要个毯子的,这也太冷了。” 晏婴直接找了个干净一点的地方躺下,“你们想好怎么给她治病了吗?我看这姑娘多半是为情所困。” “呸!”秦宜啐了晏婴一口,“难道姑娘就非得是为情所困?她消沉就不能是因为家里的麦子减产,蔬菜遭虫,就不能是因为东街的糕点涨价,西街的豆腐售罄?就不能是因为祖国失地尚未收回,天下还没统一?” 秦琰在一旁笑弯了眼睛,妙回天白了秦宜一眼,“除了你,还有哪个姑娘会这么二。” 秦宜翻了个白眼,“土包子,竖子不相与为谋。” “不过你倒是挺厉害的,跟着我这么一段时间,连她身上火力过旺都能看出来了,”妙回天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在夸奖秦宜的同时顺道也夸奖了一下自己,“看来你还是有一点慧根的嘛。” 秦宜顺着秒回天的声音一起假笑,“长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好吧,要不是虚火过旺,这么冷的天不穿鞋也不穿袜子,早就冻死了。” 妙回天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妙前辈可有何高见?”万物生是根据妙回天的针灸图才治好了自己的失忆症,蔷薇对于妙回天的医术还是十分敬佩的。 万物生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妙回天,像是在看自己失散多年的爱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妙回天和他们熟了,也就不装那个医圣的样子,随时随地展现出自己的得过且过。 在一旁沉默多时的秦琰幽幽开口,“妙前辈,她若是那个颜笑笑,为何不见她自杀?” 秦宜亦是歪了歪头。 原本看着她对什么都是绝望的样子,秦宜猜她多半是那个有各种自杀倾向的人,可是现在看着她,好像也没有自杀? 妙回天亦是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 “尚不得知,逍遥散并不好制,我从前也没有见过像她一样吸食了这许多的人。”妙回天紧紧抿唇,显然,这颜笑笑的病并不好治。 如果一直都有逍遥散撑着的话,这颜笑笑确实能时常感受到一点快乐。 可是逍遥散给她的快乐越频繁,她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就会越深厚。 不碰逍遥散的时光里,处处都是灰暗的。 可是戒掉逍遥散,又是十分痛苦的一个过程,如果颜笑笑不配合的话,基本上是毫无希望。 “总得知道为什么才行,”秦宜翘着二郎腿,仰倒在凳子上,眯着眼睛想了想,“不知道刚刚你们注意到了没有,那些丫鬟里面有一个脸圆圆的,我觉得可以从她的身上下手。” 秦琰闭上了眼睛,几乎不敢直视这个世界。 他瞬间就懂了秦宜的意思。 晏婴在一旁微微斜挑眼睛,天真地问了一句:“何以见得?” 秦宜挺了挺胸,一脸的自信,“刚刚她们帮我们解绳子,我趁机摸了摸她们的小手,有三个没躲开,只有她自己,抬头冲我笑了笑。” 虎子瞠目结舌,妙回天见怪不怪,蔷薇哭丧着脸,“主子,咱们要点脸行吗?” 秦宜大手一挥,“蔷薇,江湖人的生活你不懂。” 蔷薇颤抖着转过头去,看向秦琰,“公子……您就一点都不……” 管管您媳妇吗…… 蔷薇实在是没有脸把后头的话说出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以何脸面去见先恒王妃。 没有谁家的媳妇是这样的。 “没办法,”秦琰幽幽一叹,哀怨地看向秦宜,“谁让我喜欢她呢,她就爱好摸个小手,我能忍,就且忍了吧。” 虎子的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 娘哎……这怨妇小媳妇一样的人,真的是自家王爷吗? 秦宜笑弯了眼睛,从椅子上爬起来,跳到了秦琰的身上,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尔琚,我还是最爱最爱你!” 晏婴在一旁幽怨地咳了两声。 一阵敲门声响起,外头有个声音甜甜的人道:“几位,小姐让我来给您送点饭。” 秦宜赶忙从秦琰的身上跳了下来,秦琰的怀抱落空,心中暗想,看来光是克扣用度还不成,自家这个随安就算是没钱也还是能勾搭到姑娘,看来还得想个别的法子才成。 脸圆圆的丫鬟进门,秦宜笑眯眯跑过去帮她拿东西,很体贴地问了一句:“累不累?” 那丫鬟摇了摇头,笑得时候眼睛弯成一道月牙,趁着圆圆的脸,更加甜了起来,“不累,你呢,饿了没有?” 晏婴躺倒在地,不想说话。 得,这就勾搭上了,自己真替秦琰悲哀…… 第322章 人格魅力我最强 第322章 人格魅力我最强 秦宜很快就从那个丫鬟那里套出来了不少的消息。 秦宜坚定地认为是她的个人魅力比较强大,但是秦琰和晏婴则都认为,主要是那个丫鬟本来就是个话唠。 妙回天还举出了很有力的证据,那丫鬟的面相,一看就是个健谈的。 秦宜啐了妙回天一口,“呸!老头儿,你就是嫉妒我!你自己没有姑娘喜欢,也不想让我有姑娘喜欢!” 妙回天看了看朝他龇牙的秦宜,又看了看一旁假意看天的秦琰。 这两个人还真是……莫名相配啊…… 自己要是有这么个媳妇……非得天天拿着笤帚揍,什么时候把这个撩妹的习惯揍过来,什么时候算完。 万物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讨好妙回天,十分庄重地对秦宜道:“妙前辈说得很有道理,那丫鬟面上的肌肉走向,很明显能看出来,平时的话十分多。” “那也不能证明她是个话唠!”秦宜梗着脖子,理不直而气壮,“说不定她只是喜欢自言自语,但是在别人面前很文静呢!她肯定是臣服在我的个人魅力下了!” 晏婴摊了摊手,“关键你也没从她得到什么消息啊……” “我知道她是奂陵人,后来家道中落被爹妈卖了,这才来这里做丫鬟,还知道了她之前有一个相好,后来她跟着颜笑笑来这里,就和她的相好分开了,她的相好之前还给她寄过几封信,后来就没有下落了。” 蔷薇在一旁捂着脸。 她觉得自己跟着秦宜,已经把这一辈子的脸都丢得干干净净。 话说完,秦宜自己也垂下了头来。 没错,这连自己叫什么,哪年哪月哪天,什么时辰出生的都告诉了秦宜的丫鬟,确实没有透露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菊香说,颜笑笑并不喜欢和人亲近,所以她们平时也只是伺候颜笑笑的饮食起居,她只知道颜笑笑确实隔一天就要用一次逍遥散,可是为什么用,从哪来的逍遥散,她都不清楚。 颜笑笑从来不肯轻易相信别人,而且她对于生活的那种绝望,也的确不是装出来的。 她唯一透露给秦宜知道的消息就是,颜笑笑的家资丰厚,虽然生活在这个大山里,可是她却坐拥金山银山,这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花的完那些钱财。 不过这一点也挺废话的,隔三差五就要用逍遥散,还能养得起这么多丫鬟,住着这么大房子的人,一看就很有钱。 如此商量了一下午,几人也没能商量出来什么办法。 但是秦宜举荐了晏婴,她拍着晏婴的肩,像是把拯救苍生的重担拍在了他的肩头。 “婴婴啊,你肯定能完成这个重任的,对不对?” 秦宜的意思就是,人嘛,伤心到了如此地步,多半不是为情就是为钱,而颜笑笑并不缺钱,所以要么就是在乎的人死了,要么就是在乎的人快死了,要么就是在乎的人离开了自己相当于死了,要么就在乎的人背叛了自己还不如死了。 秦宜建议晏婴去色诱她,如果不行的话,就尝试和她交流一下衣裳首饰胭脂吃食,看看她是不是从前富可敌天下,后来做生意失败了,变成了富可敌国,所以不开心。 秦宜拼命朝晏婴眨着眼睛,晏婴很享受这种被秦宜“色诱”的感觉,是以只抿着嘴扬唇浅笑,桃花眼里蕴着无数风情,就是不肯点头也不肯说话。 秦琰在后头拽着秦宜的衣领把她拖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又何必难为晏世子,他自小就没有享受过什么好东西,你也知道,北燕苦寒之地,有的东西太少,他和那颜笑笑恐怕找不到什么可聊的,”秦琰声音温润,如凉雨击玉,泠泠悦耳,“至于相貌嘛,难道你还见过比我更好看的人吗?” 秦宜转过头去,苦着一张脸刚欲说话,晏婴忽而在后头斜斜扬起桃花眼,浅笑道:“婴知道王爷是在用激将法,可是怎么办呢,婴偏偏很吃这一套呢。” 晏婴的尾音打着转往上飘,像是一根羽毛在轻轻地挠着人的心尖。 真的是个惑人惑国惑天下的妖孽。 晏婴身子前倾,凑近了秦宜,抛了个媚眼,“宜宜,是时候叫你看看我的魅力了。” 秦琰在后头抿着嘴笑,却在秦宜转过来的时候换上了一脸的不开心。 “尔琚,”秦宜凑在秦琰的耳边轻声道,“我可不愿意叫别人看见你的好。” 秦宜呼吸之间的热气尽数喷洒在了秦琰的脖颈上,惹得他有些痒,心也忍不住软了下来。 可是她动不动就撩妹,难道自己就要这样轻易地原谅她? 当然不行,秦琰自诩也是个有脾气有底线的人。 秦琰面上带着浅笑,手却悄悄伸到了秦宜的腰间,拧了一把,“唔,你不愿意叫别人看见我的好,却不愿意将心比心,嗯?” 秦宜踮起脚来,用鼻子蹭了蹭秦琰的下巴,轻声笑道:“尔琚,你在吃醋吗?” “是啊……”秦琰毫不避讳,“恨不能把你关在屋子里,永远只许我一个人看。” 他的随安太好了,好到他忍不住想要将她据为己有,却又不舍得将她据为己有。 这样好的随安,应当去见识广阔的江山,去看山川和大海,去看河流和沙漠,去拼去闯,去爱人。 唔……爱人还是只爱自己一个就够了。 他愿意让随安去认识更多的人,见识更多的事。 如果禁锢在一方狭小的天地里,随安便不会安。 她与那些京城里头的大家小姐就没了区别,也就不再是他的随安了。 秦宜扒着秦琰的胳膊眯着眼睛笑,像是一只偷了腥的小猫,“尔琚,我顶喜欢看你这副样子。” 秦琰的耳朵微微红了红,旁边的晏婴死命地咳了几声,“得了,秀恩爱也有个度,一屋子的孤家寡人,合着就显着你们俩了。” “对啊,”秦宜朝晏婴吐舌头,“我们俩就是在为国家的进步,民族的富强,人类的发展做贡献呢,像我们这样优秀的人,怎么能不把自己的优良品行传承下去呢。” 第323章 世人都不会爱我 第323章 世人都不会爱我 晏婴哽住了一口老血,吐不出来。 而后头的秦琰却满面含笑,显然是很享受秦宜的这种不要脸。 “我说秦琰!”晏婴暴怒,桃花眼都瞪成了菊花眼,“你就不能管管你家媳妇吗!” 秦琰拉过秦宜的手来,细细地摩挲着,“唔……夫人为我冲锋陷阵,我心里很欢喜,况且……我觉得夫人说的很有道理。” “有道理你大爷……”晏婴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连旁边的虎子都悄悄红了脸,心想着自家的王爷可真是变化硕大。 之前恒王爷从悬崖上掉下去的时候,自家王爷差点就跟着去了,天天就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偏偏还要死撑着去惩治霍擎,抵抗皇上对他的制裁。 不过想来还是要感谢霍擎和皇上,若不是他们俩步步紧逼,吊着自家王爷这一口气,说不定秦琰早就去了,也熬不到和恒王爷再相见的这一天。 如今看着自家王爷和恒王爷两情相悦的样子,虎子是打心眼里开心。 不过虎子有的时候也会悄悄想,自己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了。 不知道天底下的姑娘是不是都像恒王爷一样,如若是的话,那自己笨嘴笨舌的,肯定招架不来。 虎子又转念一想,恒王爷委实也不算是个普通……唔……正常的姑娘。 她基本就不像是个姑娘。 蔷薇在一旁看了虎子好一会儿,眼见他看着秦宜出神,终于忍不住上前轻轻推了推他,“虎子哥,你想啥呢?” “啊?”虎子下意识抬袖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咽下一口口水去。 蔷薇登时惊讶,这虎子该不会是……和瑜王爷日久生情了吧…… 不行啊,瑜王爷可是自家恒王爷的啊…… 蔷薇想,她得找时间开导一下虎子才行。 正当此时,门“吱呀”一声打开,前头两个丫鬟先行开门进来,站在门口弯腰垂首,颜笑笑无精打采地往里走,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后面端着饭菜的几个丫鬟鱼贯而入,秦宜想起之前吃的那顿饭就觉得恶心,抻着头去看,见看起来都是正常的菜,这心里才舒了一口气。 秦宜的手仍旧被秦琰握在手心里,颜笑笑进门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二人的互动,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面色就黯了不少。 “随便坐吧,”颜笑笑找了张椅子蜷缩起来,将毯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反正今天才是第一天,诸位不必着急。” “原来你还是要活下去的啊,”秦宜坐在颜笑笑旁边,歪着头看她,笑得眉眼弯弯,“我还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呢。” 颜笑笑抬起筷子来,自顾自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面无表情地嚼着,秦宜完全无法从她的神情中判断出来,她到底是吃了块姜,还是吃了块肉。 “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令人绝望,我一点也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可是还是要吃,”颜笑笑抬起头来看了秦宜一眼,脸上像是打了一层蜡,有点雾蒙蒙的,“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秦宜搓了搓手,筷子起落之间,迅速夹了几筷子她勉强喜欢的东西在自己的碗里,旁边的秦琰则细细辨别了到底是土豆还是生姜,这才夹给了秦宜。 秦宜夹起那块土豆来,在颜笑笑的眼前晃了晃,“并不是,你瞧,无论多么苦的时候,身边总有一个人和你作伴,那就不会绝望。” “唔……”颜笑笑低着头吃饭,将自己全部的神情都隐藏起来,轻描淡写问了一句,“你人生中的每一次险境和遇到困难的时候,他都在你身边吗?” 秦宜忽然停住了动作,秦琰夹菜的手也顿住。 “如果不是的话,那他此刻能给你夹一夹菜,又有什么用呢?” 颜笑笑似笑非笑,她盯着秦宜的眼睛,像是个讨人嫌的小孩子。 做完了今天的功课,故意跑到你面前来炫耀,逼着你承认你就是比她笨。 “当然不是,”秦宜尚未开口,话便被晏婴接了过去,“但是就算不是每时每刻都陪在你身边,他带给你的温暖却会被你一直记得,于黑暗之中便没有那么难过,再说了,就算是没有他,还有很多人,比如我,就会一直陪在宜宜的身边,如果我不在,还有有更好的人。” 颜笑笑像是听到了儿童的戏语,半点都没有放到心上,反而是觉得十分可笑。 “如果没有这些人呢,如果一个人都没有呢?” 如果你遇到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你却只能一个人去摩挲呢? 你不知道下一秒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一秒在哪里。 你弄丢了一切,包括你自己。 如果是这样呢?又要怎么办? “那你过得得多悲催啊,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没人疼没人爱的。”虎子挠了挠头,很诚恳地开口。 蔷薇在桌子下面踢了虎子一脚。 这时候是说实话的时候吗? 这院子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才盖起来,到处都是机关,阮娘都不敢保证能跑出去,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医治好这颜笑笑了,虎子不能帮忙也就算了,干嘛总是添乱啊? 虎子误以为自己占着了蔷薇的地方,往后缩了缩,思考了一下人生。 平时王爷总说自己不爱动脑子,今天自己也要让王爷看看,虎子也是个很聪明的,上进的,有前途的小伙子。 “这个时候,你更应该自己爱自己。” 虎子说完还点了点头,自认为这句话说得十分妥当,又简单又有道理,简直可以被载入史册,编成诗歌,代代传唱。 定能拯救世人与水火。 蔷薇稍稍松了一口气。 连秦琰都忍不住对虎子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目光。 万万没想到,虎子也有不那么一根筋的时候。 “可若是无人疼你,无人爱你,就说明你这人不值得人疼,不值得人爱,世上所有人都不疼,不爱的人,为什么要我来疼?我来爱?” 颜笑笑说这话的时候,牙齿微微咬起来,面上神色终于有了一点起伏。 虎子挠了挠头仔细地想了想,终于把颜笑笑话里的“你你我我”给理清楚了。 总结颜笑笑的话就是——别人不爱我,我也不想爱我自己。 第324章 尔琚,我很想她 第324章 尔琚,我很想她 屋子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就连旁边端菜的丫鬟都忍不住觉得脸酸。 颜笑笑确实是想得太多,她的绝望可能就来自于她自己的脑补。 别人打了个喷嚏,她以为是别人怪她身上有味道,别人着急办事路过的时候没看见她没和她打招呼,她就以为是别人对她有看法,别人吃饭塞了牙,她以为别人是在朝她翻白眼。 因为她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充满恶意,所以这个世界对她充满恶意。 秦宜一点都不想和这种叛逆期一辈子都没能过得去的少女说话。 太费脑子,太累心。 于是她撑着头,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着饭。 长途跋涉这么久,讨饭都没处跑,反正这里有人管饭,干脆就不要着急出去,先吃几顿饱饭再说。 三天期限? 诚如颜笑笑所说,这不才是第一天嘛,今朝有酒今朝醉,正经事且待明天再说。 不过虎子没有秦宜这种觉悟,他可能是今日说大道理说上了瘾,忍不住又添了一句:“那既然你自己都不爱你自己了,干脆死了算了,活着也没啥意思。” 说不定死了投胎,还能爱上自己呢。 蔷薇在下头狠狠地踹了虎子一脚,虎子又往后缩了缩,没能体会到蔷薇的用意。 蔷薇在桌子上拼命地朝虎子使着眼色,可是虎子双眼只盯着那颜笑笑看,根本就没有关注到一旁的蔷薇。 “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虎子头一次动脑思考这种连环的问题,他感觉自己现在的水平和恒王爷也差不多了,不管对方抛过来了什么刁钻的问题,他都能接得住,回答得出,且妙语连珠,一针见血。 虎子十分希望能得到颜笑笑丝毫不加吝啬的赞美和鼓励。 谁知道颜笑笑冷笑,声音尖锐令人心头发麻。 “连你也认为我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吗?”颜笑笑死死地盯着虎子看,牙齿咬在一起,像是一只想要食人鲜血的野兽,她灰色的瞳子里头冰冷一片,满是恨意,“可我偏不死,我要让你们知道!我颜笑笑不会轻易遂了你们的愿的!” 颜笑笑说完,登时起身,抬袖将桌子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任由那些杯盘碗盏乒乒乓乓落了一地,纵然她被溅了一身的汤汤水水,却丝毫都不在乎,拂袖转身,怒冲冲而去。 虎子在后头一脸懵逼的挠头,不知道自己的话到底错在了哪里。 “哎,你要走也行,你先告诉我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啊!”虎子不肯轻易善罢甘休,又在后头朝着颜笑笑喊了一句。 蔷薇伸长了腿,狠狠踹了虎子一脚,谁知道虎子实在是缩得太往后,蔷薇这一使劲,直接从桌子底下劈了过去,当场来了个一字马。 秦宜被蔷薇掉地的轰隆声吓了一大跳,低头去看,却见蔷薇捂着腰仰头看她,欲哭无泪。 秦宜伸手去提蔷薇,却笑得使不上劲,刚把蔷薇提起来一点,这一笑破功,蔷薇就又掉了下去。 虎子也低头去看,用他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声音喊了一句:“蔷薇!你做啥呢!” “我锻炼身体!”蔷薇咬牙,“你管得着吗!” 虎子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恼了蔷薇,只好坐正了身子,不再看桌子底下的蔷薇,也没有伸手来帮忙一下。 秦宜笑得趴在桌子上不住地捶着,几乎要笑出眼泪来。 蔷薇坐在地上欲哭无泪,哀嚎了一声,“王爷!” 秦琰也忍不住想笑,但是自觉笑出来十分不好,便拼命憋着,待到晏婴也狂笑出声的时候,秦琰终于是憋不住了。 于是从妙回天到阮娘,所有的人都笑岔了气。 蔷薇气得鼓起了腮帮子,还是万物生残存了一点人性,伸手把蔷薇拎了起来。 蔷薇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横眉冷目眯眼看着秦宜,秦宜笑出了眼泪,不敢直视蔷薇的眼睛,蔷薇冷哼了一声,又看向虎子的方向,狠狠从鼻子里头发出了一声冷嗤。 “蔷薇你咋了啊,”虎子今日算是一件事情都没想通,“刚刚你踹了俺好几下,俺还没和你生气呢,怎么你自己跌了一下,就要和俺生气?” 秦宜爆笑出声,趴在秦琰的肩上,用力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喂,”秦宜脸上还挂着笑出来的泪珠,抬起头来看向那几个也在笑得浑身颤抖的丫鬟,“你们家主子走了,我们还能添饭吗?” 那丫鬟愣住,半晌才点了点头。 “给我多添点,”秦宜递过了碗去,“现在天冷,就算是存着,也不会坏了。” 秦宜朝菊香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还长身体呢,得多吃点才行。” 菊香点点头,“是啊。” 菊香越过旁边的丫鬟去拿秦宜的碗,凑近了她小声说了句:“我在厨房里给你留了个鸡腿。” 秦宜笑得开心无比,悄悄捏了捏菊香的小手,菊香顺势朝她抛过了一个媚眼来。 秦琰被晾在一旁,自觉自己十分不开心。 人家都是被媳妇管着,不许出去拈花惹草,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成了自家媳妇到处拈花惹草,还当着自己的面,还光明正大,还不能管? 菊香转身之后,秦琰本想过去咬一咬秦宜的耳朵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谁料他把脸凑过去,却发现秦宜一脸的哀伤,已经红了眼睛。 秦琰把秦宜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随安,”秦琰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于她额上落下一个清浅的吻,“小翠会好好的,她那样好的人,转世之后,一定会好好的。” 秦宜一口咬在了秦琰的肩膀上,热热的泪水落在了他的肩头,秦宜吸了吸鼻子,“尔琚,我很想她。” 这是秦宜头一回在秦琰面前说,她想另外一个人。 可是秦琰却并不嫉妒,亦不生气。 那样好的小翠,值得被随安想念。 如果她还活着,秦琰真的想好好对待这个姑娘。 这么好的姑娘。 拿一颗真心相待随安,便是自己,自认也比小翠做好不了多少。 第325章 你是不是开玩笑 第325章 你是不是开玩笑 秦宜松开牙,在秦琰的脖颈上蹭了蹭,“尔琚,我这条命是小翠拿自己的命换来的……我们都是,所以我们都不能死。” 晏婴也忍不住动容。 他真的无法嫉妒宜宜对小翠的情感,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小翠心里头惦记的都是宜宜。 自己也是被小翠救下的。 晏婴亦是微微红了眼睛,他勉强绽开一个笑容,“宜宜,我们不会让小翠白死的。” 旁边的丫鬟不知道这几人在说些什么,忽然就从喜剧转成了悲情剧,那两个丫鬟还没能反应过来。 这时候菊香推门进来,递给了秦宜一碗饭,秦宜扒拉了一下,果真在饭下面看见了一条鸡腿。 秦琰在一旁咽了一口口水。 秦宜抱着碗往后缩了缩。 秦琰含情脉脉看向秦宜,“随安,我们相伴也有十年了。” 秦宜抱着碗,继续往后缩了缩。 “十年来,你蹭了我多少次车,蹭了我多少次饭……” 秦宜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碗,半分都不肯松。 这是她的命根子。 “十年来,我把你放在心尖尖上,十年来……”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秦宜不等秦琰把那些煽情的话说完,直接就添了一句,尔后弱弱又说道,“我亦飘零久……” 大家过得都不容易,还是关注一下自己的碗吧…… 秦琰幽幽一叹,没再说话。 秦宜抱着自己的碗,如临大敌地看着桌上的每一个人。 旁边一个丫鬟打了个哈欠,“你们还吃不吃了?不吃我们收拾东西了哈,本来早就该休息了。” 秦宜抱着自己的碗不松手,“你们先收拾别的吧,这个碗等明天再刷就行,我晚上还会起来吃夜宵。” “乡巴佬。”那个丫鬟看着秦宜这般,十分鄙夷地嗤了一声。 自己也是从乡下来的,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只能逢年过节吃点鸡鸭鱼肉,不过自打到颜笑笑这里来伺候之后,虽然颜笑笑总也没有个笑脸,但是她胃口小,基本一顿饭也扒拉不上几口,每每那一大桌子菜,最后都是他们的。 自己现在也不怎么看得上那些好吃的了,却没想到秦宜这个姑娘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拿个鸡腿都这么宝贵。 真是没见过世面。 丫鬟们把东西收拾了下去,刚刚关上门,秦琰就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往秦宜身上扑去。 秦宜一只手护住自己的碗,另一只手按着桌子轻快地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墙角,扒拉出那个鸡腿来,先咬了一大口,又从上而下舔了舔。 “你们还要吗?”秦宜笑得张扬,眉眼之间都是得意。 秦琰率先往前站了站,“我甘之如饴。” 晏婴亦是挑眉一笑,“我求之不得。” 万物生和妙回天往后退了退,蔷薇皱了鼻子,没想到秦宜流落北燕一趟,居然整个人都变得如此猥琐。 不过好像从前也是这样猥琐。 阮娘面无表情地站在后头,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要抢一个鸡腿。 在她看来,米饭和鸡腿都没什么区别,能填饱肚子,逃跑的时候能使上力气就行。 虎子颤巍巍举起手来,“我也不嫌弃……” 他都好久没吃过肉了啊…… 前几天赶路的时候,看见一只稍微肥一点的虫子,他都忍不住咽口水。 秦琰和晏婴齐齐转过头去,冲着虎子就啐了一口。 “呸!” 虎子很委屈,他觉得今天整个世界都对他充满了恶意。 嗯……他终于体会到了颜笑笑所说的那种绝望。 秦宜又狠狠咬了一大口鸡腿,与此同时,秦琰轻巧越过晏婴伸过来的那条腿,顺便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下,然后跃起来,环住了秦宜的腰,在她手上握着的鸡腿上大大地咬了一口。 秦宜塞了一嘴的鸡肉,像是一只腮帮子鼓鼓的松鼠,看着手上剩下的那根骨头,欲哭无泪。 秦琰转过头去,朝晏婴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晏婴白了秦琰一眼,咬牙道:“小人得志。” 颜笑笑还算是残存了一点点人性,没让他们几个大晚上的凑在一起取暖睡觉,过了没一会儿,几个丫鬟就给他们抱来了被褥,秦琰把秦宜的那份搬到了墙角,然后把蔷薇的安排在了秦宜的下面,自己则在秦宜的右面,彻底断绝了晏婴想要守着秦宜一块睡觉的念头。 对于晏婴妄图染指随安的这种行为,秦琰只有四个字——痴心妄想。 他宁愿把虎子送给晏婴睡一睡。 当然不知道虎子会不会愿意。 这墙稍微有点凉,秦宜便往秦琰这边缩,如此正中秦琰的下怀,他伸手把秦宜捞到了自己的怀里,鼻尖对鼻尖蹭了蹭。 “尔琚,”秦宜微微哑着嗓子凑在他耳边开口,“大晚上的,不要玩火好吗?” 秦琰尚未反应过来,秦宜一只略带冰凉的小手就窜到了秦琰的胸膛上,轻轻打着转,声音微哑,满是魅惑,“你撩起的火,要你自己来灭哦……” 秦琰气得咬牙,纵然此刻被她撩得浑身发热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她就是笃定自己不能在众人面前把她怎么样。 所以她才这般大胆。 果不其然,一会儿秦琰就听到了秦宜极力压制住的低笑声。 秦琰伸手去掐秦宜,秦宜偏身躲开,笑了一会儿方咳了咳,一本正经道:“你们都怎么看颜笑笑这个人?” “斜着眼看。”晏婴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道。 哼!两个人在那儿秀恩爱,让自己在这边凄凄惨惨戚戚,干脆大家一起死了算了,黄泉路上再搏一把,还不一定宜宜到底是谁的呢! “她估计是被人所伤,这个人在她心里的位置肯定很重要,”秦宜自觉自己说了一句废话,这便赶紧转移了话题,“老头儿,之前在齐家的时候,你说你能进入那齐婉音的意境,你应当不是开玩笑的吧。” 妙回天在黑暗之中沉默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秦宜怀疑他死了,忍不住想要起身去看一看的时候,妙回天才轻轻回答了一句:“我就是开玩笑。” 秦宜“啊?”了一声。 第326章 我毁了你的儿子 第326章 我毁了你的儿子 “不过我应该能进入那颜笑笑的意境,”妙回天说话有点大喘气,不过还是吸引了屋子里头全部人的注意力,“她与齐婉音一样,都是执念过重,但是齐婉音虽然病重,却神智清醒,这颜笑笑却常年服用逍遥散,对意识和精神的控制已经不太强。” 屋子之中一片静默,妙回天又打了个比方,“齐婉音就像是旱年的大树,枝叶已经枯死,但是根扎得很深,没有大碍,但是颜笑笑却像是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禾苗,其实根就浅浅浮在表面,轻轻一拔就能拔出来。” 仍旧没有人说话。 “齐婉音就像是焊在一起的两块铁,而颜笑笑则是那匕首上看似浑然天成的一块油污。” “够了,老头儿,”秦宜蹙眉,及时制止了妙回天接下来的话,“原本我还是很理解的,但是你举了两个例子之后,我倒是不太懂了。” 妙回天又想说话,秦琰赶紧开口道:“前辈只消告诉我们要怎么办就好。”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最好是能让知宜想想办法,”妙回天受到了挫败感,没精打采道,“那颜笑笑刚服用完逍遥散之后,是她意志力最为薄弱的时候。” “我明天去问问菊香?”寒意彻骨,秦宜又往秦琰的话里缩了缩,瓮声瓮气问了一句。 秦琰全身心都熨帖得很,怀抱着秦宜乐到几乎要唱出歌来。 “今天那颜笑笑应该没有用吧,”秦琰张口,话语里忍不住带了几分欢欣雀跃的味道,“所以明天她就会服用了。” 妙回天赞同了秦琰的看法,默默在心里想,其实没了策策,瑜王爷也不错。 如果不是和知宜这丫头常年厮混在一处的话,瑜王爷应该也会是个品行正直的好少年。 如果这一路上日日相伴,自己能劝得瑜王爷来学医术就好了,也算是后继有人。 只不过旁边的万物生不知道妙回天此刻的想法,不然一定气得要吐出血来。 几人的谈话声渐渐弱了下去,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则慢慢响了起来。 虽然颜笑笑只给他们提供了几床被褥,但是这一路上他们都是风餐露宿,今日在颜笑笑这里,已经算是得到了不错的款待。 如果不是颜笑笑放出话来,三天后就要解决了他们的性命,其实秦宜很愿意继续呆在这里的。 最爱的人和好朋友陪伴在身边,还有吃有喝有人守夜,人这一辈子,还要追求什么呢? 正在秦宜等人安稳入眠的时候,远在大秦京城里的秦稷过得却并不舒心。 喜公公垂首立于秦稷身侧,秦稷手边茶杯里的茶早已凉透,喜公公却不敢伸手去给他换一杯。 近一段时间,秦稷越来越容易发火,稍有不如意就摔东西骂人。 下面站着的是苏相和洛王父子俩,三人皆是不卑不亢,虽微微垂头,然脊柱却是笔直,如同三柄齐齐而立,插向九天的剑。 “人不见了?”秦稷甩袖,将那本凉了的茶狠狠拂落在地,狠狠瞪着他们三个咬牙骂道,“你们三个是拿朕当傻子耍呢吧!” 苏策恍若听不见一般,仍旧立在那里,从心头到脸上神情,都没有半点起伏。 而洛王却心头一冷,只觉得从前与先皇一道存下的那些情谊,算是被秦稷磨得干干净净,如今再提起大秦二字,他甚至都不会如从前一般,一股热血涌上心头,然后狠狠地打一个寒噤。 便是身无铠甲,举一把破刃长刀,带领三千人迎战数万人,他也不会害怕。 不过如今洛王懂了,将军不害怕,是因为将军忠肝义胆,如若一个国家的君王当真要将军沦落到那般地步,便是这个君王的悲哀,是一个国家的悲哀。 国之将亡,先从君始。 洛王心头剧痛,皇叔,钰儿报答不了您的恩情了,钰儿护不住大秦江山了……钰儿,也老了…… 秦玦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自从恒王叔被秦稷逼迫得掉下悬崖之后,他就对秦稷这个皇叔没什么好感了。 秦稷见他三人皆是不言语,好像自己攒足了力气挥下拳头去,却打到了一团棉花之上,满满都是无力感。 “西晋那边怎么样了?”秦稷坐了下去,满面颓唐之色,揉着额角,像是生怕他们不回答一般,又点了人名,“苏相?” 苏策往前半步,拱手道:“回皇上的话,晋元帝听说消息,得知我大秦瑜王爷,皇上的亲弟弟,前往西夏和亲,十分欢喜,放言要与大秦共修百年之好。” “朕不要听这些,”秦稷眉头紧锁,心里头说不出来的烦躁,“苏相何时也学会这样敷衍朕了?” 话刚出口,秦稷便被自己震惊到。 他乃是一国之君,如何能这般依赖自己的臣子。 不过秦稷掩住心中慌乱,面上仍旧是一派平静。 “朝阳公主倒是闹了几回,听说李庭香现下仍旧是公主府上最受宠的人,只不过晋元帝一直不同意公主嫁给李庭香,不过……”苏策轻声一笑,不带鄙夷,反而是像笑小儿无知,“朝阳公主倒是有意学已故的北燕北安王妃,想要豢养面首,晋元帝虽是宠着朝阳公主,倒也不能任由她这般胡来,不过朝阳公主明里暗里,估计也养了七八个了。” 秦稷忽然很想知道,如果秦琰真的去西夏和亲了,将是怎么样一副场面。 他那个嗜好干净的亲弟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那朝阳公主。 秦稷忽然从心底里升起一阵愉悦感,他毁了父皇最得意的儿子。 旁边的洛王听得这话,不由得觉得恶心,倒是想不通,为何这世上竟有朝阳公主这般寡廉鲜耻的女人。 苏策的思绪却是瞟远,仿佛回到几个月前的北燕。 那个北安王妃,才不是和朝阳公主一样的人。 她的故事,苏策有幸听得一些,内心拜服万分,可惜昔人已故,不能结交。 不过还好,苏策记得,她叫徐荣荣。 秦稷听得苏策的话,心里头终于松快了几分,扬手道:“朕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继续派人去找,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瑜王爷的下落。” 第327章 不如你来告诉朕 第327章 不如你来告诉朕 苏策随着洛王和秦玦一道退下,秦稷独自仰倒在椅子里,揉着额角似是疲惫不堪。 喜公公朝外间的喜乐递了个眼色,喜乐低头出去,不多时便拎着一壶茶进来。 喜公公亲自试了温度,这才给秦稷添了杯茶,且巧暖和又不烫手。 秦稷微微抬眼,声音里头藏着无数的疲惫。 “喜公公,你跟着朕有多少年了?” “回皇上,快十一年了。”喜公公弯腰,恭敬答道。 秦稷不由得一笑,似是自嘲,“是了,打朕继位之后,你就一直跟在朕的身边,从前你还跟在先皇身边伺候了不少日子。” 喜公公仍旧低着头,并不多话。 他如今是这宫中的太监总管,官职稍微低一些的大臣,瞧见了他都是要恭恭敬敬的,逢年过节的时候,后宫里头的妃子也总是记着要给他备一份礼。 可他却永远这样谦卑,便是那些大臣含笑同他行礼,他也总是一副不敢当的样子。 可是对待那些瞧不上他的人,对他使绊子的人,喜公公也是从来都不手软。 后宫里头的事,便是没了皇后,秦稷也能放心地交给喜公公。 不过他也很老了,秦稷斜着眼睛扫了一眼喜公公。 一转眼,竟已经这许多年了。 “喜公公,你从前也是先皇身边的红人,朕记得小时候去父皇那里玩,总是能看见你在近旁伺候。” 那时候喜公公还总会给秦稷递过来一块糖或是一小包糕点,都不是什么金贵的玩意儿,母后却总是推着他往前,说:“公公给的,快接着,谢谢公公。” 小时候的他不懂,为何他是皇子,却要对一个公公这般客套。 后来他才知道,父皇信任喜公公,要比信任母后多上许多。 有很多事情,喜公公知道,母后却不知道。 “喜公公,朕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最近总喜欢想一些从前的事情,每每梦回,好像还是幼时光景。” 喜公公不好再不说话,这便又弯了弯腰,“皇上这是太累了,近来朝中事务繁忙,皇上也该仔细着自己的身子,多多休息才是。” “皇后新丧,留给了朕一大个烂摊子,朝中那些人,”秦稷抬起手来虚点了一下,眸中似是闪过阴冷神色,嘴角却挂着苦笑,“心里头不安分,朕都有数,朕有的时候啊,觉得朕这个皇上当的,真是失败……” 秦稷喟然一叹,垂下头去,屈起一根手指来轻轻叩击着椅子的扶手。 这椅子上头雕着一只吞云吐雾的飞龙,龙鳞上面是点点黄金,阳光反射过来,分外好看。 “皇上这是忧思过度了……” 秦稷抬起手来止住了喜公公的客套话,朝下面扬了扬下巴,“你们先下去吧。” 等到喜乐带着另外几个宫女太监阖了门出去,秦稷方道:“十一年了,喜公公你还打算骗朕吗?” 喜公公面上挂着疑虑,垂头恭敬道:“老奴不敢蒙骗圣上。” “朕知道,朕从来都不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如果先贵妃还活着,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当真不好说是谁。”秦稷向后仰去,靠在了椅子背上,似是自言自语,可是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击着喜公公的心脏。 从前先皇对瑜王爷的宠爱,那是整个宫里都有目共睹的。 先贵妃为人淑婉端庄,能在她宫里头伺候的宫人都说自己是几辈子积来的福气。 她与先皇相爱,日日相伴,却从不在皇后面前展现出半分宠妃的倨傲。 但是皇后仍旧把她视作自己的眼中刺,肉中钉,没有一个女人能看着自己的丈夫宠爱他人而无动于衷。 而瑜王爷,又从小便显现出了过人的天赋,骑射书画,样样皆是上乘。 那时候先皇宠瑜王爷,当真是像一个普通人家的父亲宠爱自己的儿子一样,他给了他皇家里的滔天富贵,又给了他皇家里难见的父爱如山。 朝中一直有人传言,先皇有意立瑜王爷为太子,那时候秦稷都十岁了,太子之位仍旧悬着。 后来先贵妃去世,皇后把瑜王爷养在膝下,先皇反而待瑜王爷疏远了一些。 喜公公把自己的思绪从旧时光里拉了回来,又听得秦稷道:“喜公公,你知道琰弟他们去了哪里吗?” “这……老奴如何能得知。”喜公公总算是接着了一个他能如实回答的问题,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秦稷淡淡地“唔”了一声,“朕还以为你会知道呢,从前阖宫都传,琰弟才是未来的太子,唯有喜公公你,对朕和琰弟都是一样,没有丝毫偏差,朕如今想来,恐怕公公你早就知道父皇当时的选择?” 喜公公在心里打了个寒噤。 有一段时间,先贵妃正当盛宠,瑜王爷又聪明伶俐,于诗书骑射方面都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只要能看见先贵妃和瑜王爷,先皇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的。 后宫里头的人待秦琰总是格外亲近些,那时候秦琰尚小,长得又可爱漂亮,很受那些姑姑嬷嬷的喜欢。 可是秦稷这话,明显是带着两个意思。 一个是说,喜公公并不与那些人一样,刻意疏远秦稷,是看出了将来秦稷会当皇上。 另一个意思,便是他乃是嫡长子,身份自然比当时的五皇子秦琰要尊贵上许多,喜公公待他们俩却毫无分别,是不是认为先皇想要传位给秦琰。 于是喜公公不敢说话。 秦稷今日大半的时光都是在自言自语,此刻也烦了,闭了眼睛道:“喜公公既然如此能掐会算,不如帮朕算一算,琰弟和秦宜他们去了哪里?” 喜公公干巴巴一笑,“皇上这不是为难老奴吗?老奴哪会那个啊?” 秦稷挑眉,只瞥了喜公公一眼,便又将眼睛闭上,“不会?那朕就问一个公公会的吧。” 喜公公看着秦稷因为呼吸起伏而微微颤抖的睫毛,心中忽然升起了莫大的恐慌。 “不如喜公公来告诉朕,当年那道遗旨,到底在何处?” 喜公公狠狠地抖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去看秦稷,却正对上秦稷打量过来的目光。 第328章 咱俩来唠唠家常 第328章 咱俩来唠唠家常 喜公公想要扯出来一个笑容,可是面上的每一处肌肉都绷紧在一起,根本就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奴从来都不知道有什么遗旨。”喜公公后头的那句话说得坚定了许多,甚至毫不闪躲地迎上了秦稷的眼睛。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秦稷浅笑,面上神情与平时无异,眼神里头的寒意却一分一分流了出来,生生将这初春倒退回了深冬,“喜公公想来是年纪大了,记不清事情了,朕也许该叫你休息几日,好好想一想。” 秦稷歪头,像是在思考给喜公公找个哪里的养老地更妥帖一些,半晌才拍了手道,“萧公子还在天牢里头反省呢,喜公公帮朕去看一看吧。” 喜公公猛地睁大了眼睛,他眼角的皱纹都被撑开来,却显得他整张脸愈发滑稽。 倏然,喜公公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一寸一寸放大,直到布满了他整张脸。 “老奴晓得了。”喜公公躬身道。 秦稷本以为喜公公会和他再说几句“老奴不在,皇上要好好照料自己身子”的客套话,谁知道喜公公就这么离开,半句话都没多说。 秦稷气得想要摔东西,不知道从何时起,身边就再也没有一个贴心人了。 李姚儿死了,余瑶也死了,苏策与自己离心,连喜公公现在都是这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朕是天子……秦稷揉着额角忍不住咬牙,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懂这一点呢? 他们是平民,朕才是能掌握他们生杀荣辱的天子。 既然他们不懂,朕便来告诉他们。 喜公公被门口的侍卫带去了天牢,好在喜公公平时在宫中为人算是妥帖,那几个侍卫对他也很客气,等到了天牢之后,其中一个得过喜公公恩惠的侍卫还躬身问了一句:“公公,可有什么需要属下帮忙的?” 纵然如今秦稷喜怒无常,喜公公还不知明日如何,可喜公公乃是先皇时候就在宫里伺候着了的老人了,手中也有不少自己的势力,县官不如现管,这些侍卫虽是不敢忤逆秦稷,可是只要能稍微给喜公公一点舒坦好给自己讨点好,他们自然也是十分愿意的。 喜公公摇头,他年纪大了,背都有些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随时都是一副恭敬谦卑的样子。 “不知道萧公子住在哪间牢室里头?皇上吩咐老奴来看一看萧公子,烦请诸位大人带老奴过去吧。” 领头的侍卫同那狱卒说了几句话,狱卒便带着几人往一个方向走去。 叮铃叮铃的钥匙相撞声响起,牢室的大门被人打开,萧密抬头懒懒打量了一眼,又靠回了墙上去。 喜公公进门,牢室的大门又重新被锁上,其中一个侍卫微微躬身,“公公,那属下就先走了。” “诸位大人请自便吧。” 喜公公并不嫌弃这牢室中的稻草过于脏污,直接掀了袍子坐下,与萧密面对面。 萧密靠在墙上不想说话,不知道这皇上又派喜公公来问自己什么事情。 萧迢仍旧在外面为萧密的事情操碎了心,可是萧密倒觉得,不出去也好。 左右天天住在这里,萧迢又花钱给自己买通了狱卒,吃食也并不差,这段时间自己不出去花天酒地,如此算下来,蹲天牢倒比出去更省钱一些。 喜公公看得萧密心里头发毛,萧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公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萧公子娶亲了吗?”喜公公盘腿而坐,笑眯眯看向萧密。 萧密一愣,老老实实答了句:“尚未。” “后院里有不少美人?” 萧密挠了挠头,在这天牢里头呆了几日,他身上好像都有虱子了。 “还行吧……”萧密不知道喜公公为何要问自己这个,自觉十分尴尬,“也不是特别多。” 喜公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打算何时娶亲?” 萧密心里头冷笑,果真是说到想说的问题上去了吧,看来皇上还是对自己心存芥蒂。 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都不会和皇上同流合污的,恒王爷是个好人,自己很喜欢她。 没错,现在萧密已经能坦然地接受自己是个断袖的事实了。 其实也不算是个断袖,只是他第一喜欢的那个人,恰好是个男人而已。 “等出去了吧,我身陷牢笼,如何能娶亲?”萧密声音有点冰冷,还带着不肯屈服的坚定。 如果喜公公向自己转达皇上的意思,说只要自己愿意与恒王爷为敌就会放了自己,那自己一定会嗤之以鼻的。 萧密甚至已经打好了一个慷慨激昂的腹稿。 谁料喜公公只是点了点头,便往旁边挪了挪,像萧密一样靠在了墙上。 萧密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喜公公的下文。 慷慨激昂的热火被人浇灭,萧密蹙眉,试探性问道:“皇上就让公公来问我这些问题?” “不是,”喜公公摇头,“是老奴自己想问的。” 萧密淡淡“唔”了一声,可喜公公又不说话了。 萧密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于黑暗之中紧紧地盯着喜公公,十分尴尬地问道:“皇上就没让公公问我点什么?” 喜公公摇头,萧密心里头愤恨异常,敢情自己在皇上的心里,连个臣子都算不上? 连惹他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萧密叹了一口气,靠在了墙上,闭着眼睛打算思考一会儿人生。 萧密从自己第一次学走路,第一次去逛青楼,想到了第一次和秦宜起冲突。 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萧密睁开眼睛,蹙眉看向喜公公。 “公公还有别的话要和我说?” 喜公公原本正在靠着墙睡觉,这便睁开眼睛,想了一会儿,肚子咕噜一声叫,于是问道:“什么时候开饭?” 萧密愣住,喜公公不由得笑出了声,“恐萧公子误会了,老奴并不是来审问萧公子的,皇上把老奴也关起来了。” 霎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萧密面上肌肉抽了又抽,“那公公还问我那些?” “以后同住,自然是要相互了解一下。”喜公公弯眉垂眼,笑得万分和蔼。 萧密哽住了一口老血,吞吐不得。 第329章 你说她最好吗? 第329章 你说她最好吗? 清早一起来,秦宜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苦于这个房间里头没有镜子,这便只能扳正了秦琰的脸,令其睁大了眼睛,秦宜则一点点靠近他的眼睛,打量着他眸子里头倒影的自己头发有没有乱掉。 秦琰能感觉到秦宜的呼吸软软地喷洒在他的脸上,和他的鼻息缠绕到了一起去,而她漂亮的眼睛则就凑在自己的眼前,秦琰忍不住咽了口水,然后顺着秦宜的眼睛往下看去。 “别动,”秦宜伸手扳住了秦琰的下巴,又凑近了一点,“作为一个镜子,你此刻应该有一点都不能动的自觉性。” 秦琰被秦宜抓着自己的下巴,瞧着很是受用的样子,浅笑道:“可是随安你太好看了,我不能不被你吸引,不能不动。” 晏婴在一旁狠命地咳了咳,见二人并不理他,这便又咳了咳。 “这两天换季,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妙回天拍了拍晏婴的肩,在怀里摸来摸去,想要给晏婴摸出一瓶药来。 晏婴敬谢不敏,赶紧往后退了退。 “多谢前辈好意,我还是算了吧……” 虽然妙回天的医术高超,可这一路上条件艰苦,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洗过澡了,那些药见天放在他怀里,估计早就被他身上的汗臭给腌入味了。 而且谁知道他那药都是什么时候制的,这都多长时间没有生意了,保不齐早就坏了。 秦宜感觉秦琰说的话十分动听,弯着眼睛笑道:“真的吗?” “当然,”秦琰捧着秦宜的脸,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能惑乱江山呢。” 秦宜笑得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晏婴站在一旁愤恨地想,这怎么听也不像是一句夸人的话,偏偏这秦琰就把它当最好的夸人话来说,而宜宜也就把它当最好的夸人话来听。 他们俩还真是天生的一对……晏婴咬牙想到,从前自己学的那些甜言蜜语算是都没有用了,在宜宜这里,得剑走偏锋。 菊香推门进来的时候,直接就对上了蹦跳过来的秦宜。 秦宜一把抱住了菊香,接过她手里的盆子递给了后头的晏婴,然后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秦琰看得真真切切,秦宜又偷偷捏了那菊香的手好几下,而菊香也就是一脸的欣喜。 后头的几个丫鬟显然没有菊香这种耐心,直接把盆子端了进来,便退了下去,压根没有伺候着几人梳洗的意思。 “我好想你啊,菊香。”秦宜乖乖地被菊香拉到一旁坐着,仰起头来笑眯眯道。 菊香笑,假意嗔怪道:“胡说八道,明明昨天晚上才看见过。” “可是这一晚上我都在想你啊,想你想的睡不着,觉得这一晚上好漫长好漫长啊……” 菊香的耳朵红了红,假装弯腰去洗毛巾,没好意思接秦宜的话。 还没睡着之前就听见秦宜万分沉稳的呼吸声的秦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菊香将那毛巾拧得半湿不干,轻轻替秦宜擦着脸,秦琰在一旁咬牙看着,几乎把手里的毛巾拧成抹布。 虎子怯生生凑上前去,问了一句:“主子,要不属下帮您洗?” “不要。”秦琰气鼓鼓答道,凭什么随安有姑娘伺候,自己就要用虎子? 虎子没由来地遭到了秦琰的嫌弃,自觉十分委屈,而旁边的晏婴则是笑眯眯朝虎子招手,“虎子,来来来,他不用我用,且巧我不想自己洗脸呢。” 虎子不知道为何,这一瞬间忽然灵光一动,仿佛天上的仙子路过,朝他脑袋里头丢了一瞬间的慧根。 只见虎子挺直了脊梁,做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来,以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声音“沉稳”说道:“才不呢 ,俺这一生,只能伺候俺家主子一个人。” “啧啧,”晏婴一面撩着水洗脸一面道,“还真是个贞洁烈女呢。” 虎子梗过了脖子去,不再理晏婴,然后一脸讨好的笑容,狗腿地蹿到了秦琰的身边,“王爷,属下是不是特别给您长脸?” “不,”秦琰诚恳地摇了摇头,“虎子,自打你开始觉得自己聪明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觉过我有过脸了。” 虎子摸了摸鼻子,往旁边退了两步。 而此刻,秦宜已经和菊香一起拉着手笑成了一团。 “能带我去看看吗?”秦宜满脸都是好奇,“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菊香有点犹豫,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但是你要小心些啊……” 虽然颜笑笑服用了逍遥散之后就认不得人,不过万一要是被发现了,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能再带一个人吗?”秦宜仰起头来,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菊香。 菊香想摇头,这种事情十分危险,带秦宜一个人过去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要是再带一个人,就更容易被人发现了。 可是秦宜的眼睛黑而亮,干净得像是初生的幼儿,在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的注视下,菊香怎么也没有办法摇头。 “好不好?”秦宜拽着菊香的小手,轻轻摇了摇,然后又朝她眨了两下眼睛。 菊香咬牙,狠了狠心,终于是点了头。 “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姑娘啦!”秦宜跳起来,抱了抱菊香,“我好喜欢你哦。” 菊香的脸彻底红透,手还被秦宜捏着,像是个小媳妇一样扭扭捏捏道:“我也很喜欢你呢……” 秦宜嘿嘿笑了出来。 二人又缱绻了一会儿,一直到晏婴都快要看不下去,想砸窗子逃出去的时候,菊香方才和秦宜告别。 临出门之前,菊香还依依惜别地回过头来,“知宜,我晚上来接你。” “嗯嗯,”秦宜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等你哦菊香。” 秦琰明显看见那菊香出门的时候由于害羞和紧张,而左脚绊住了右脚,差点直接跌出去,登时便黑了脸。 秦宜蹦蹦跳跳跑过来,在秦琰面前邀功道:“尔琚,我厉不厉害?” 晏婴轻轻一叹,抬手捂住了眼睛。 连蔷薇都觉得,自家主子的不要脸好像又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 “你说她最好?”秦琰咬牙,一字一顿道。 第330章 居家强人妙回天 第330章 居家强人妙回天 秦宜仔仔细细地回想了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挺直了胸膛道:“我说她是最好的姑娘啊!尔琚你才是我心里最好的人呢!” 秦宜自幼便能言善辩,自然不会在话语上被人抓到把柄。 秦琰淡淡地“唔”了一声,尔后抱住了秦宜的腰,慢吞吞道:“可是她并不是最好的姑娘啊?” “哈?” “于我来说,你才是最好的姑娘。” 秦宜冷不防被秦琰这甜言蜜语一攻击,登时便红了脸,口干舌燥几乎不知道手脚要往哪里摆才好。 旁边的晏婴一脸的愤恨,怎么同样是甜言蜜语,秦琰说起来就这样好用? 自己从前可是每次都会被宜宜呛回来了。 不过现下晏婴最关注的不是这个。 桃花眼斜斜挑起,长眉入鬓,薄唇微抿,点漆的眸子里头星光闪动,晏婴轻轻撩了自己肩上垂下来的头发,一只手按住桌子,往前微微倾了倾身子,“宜宜,你要带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在晏婴的心里,秦宜之前已经有了要用自己的美貌来诱惑颜笑笑的心思,这次夜闯颜笑笑的房间,肯定要带自己。 秦琰在旁边噗嗤一声笑,“随安,你可做好准备了?” 瞧着秦琰那一脸“我们永不分离”的表情,秦宜忽然有点心虚。 蔷薇在旁边看了看秦宜,又看了看秦琰,忽然打了个寒噤。 王爷不会是想带着自己过去吧…… 虎子则挠了挠头,有点疑惑:“晚上情况凶险,还是属下陪着恒王爷过去吧。” 旁边的阮娘一脸不屑,“这种事情,没被抓着的时候什么都好,要是被抓着了,你确定你逃跑的功夫要比我好?” 阮娘于这一点上确实不是吹牛,她能于千万人马之前带着晏婴逃出人群,自然不把带着秦宜从颜笑笑手里逃出来这点事情当成事。 如果说一开始晏婴和秦琰相争的时候,情况还算正常,那么现在,秦宜真切地感受到,事情已经向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她嘴角一抽,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有多八卦!” “有这么想去看吗!”秦宜跳脚,“你们我一个都不带!我要带老头儿去!” 晏婴觉得很受伤,好不容易能有一次和宜宜黑灯瞎火独处的机会,居然被妙回天抢走了? “为什么啊宜宜,”晏婴做了一个西子捧心的动作,瞧着万分娇羞惹人怜,“我输给秦琰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输给妙回天啊……” 妙回天一巴掌拍在了晏婴的后脑,“说你笨你还真是笨!” 当然是因为自己会医术啊!丫头要带着自己去进那颜笑笑的意境好吧!你们这些人,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优点! 嗯!再除了聪明!除了身材好!除了有钱!除了武功好……除了…… 妈的……妙回天在心里暗暗地想,你们医术有老子好吗? 万物生刚想举手说他也会一点医术,可是下一秒,秦宜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我当然要带着老头儿过去了,这样至少逃跑的时候,我跑不过那些追兵,还能跑得过老头儿啊!” 妙回天黑了脸,像是有人兜头泼了他一脸的墨汁,作势要脱下鞋子来揍秦宜,秦宜跳到了秦琰的身后趴在,从他的肩膀上头探出一张小小的脸来,朝妙回天扮了个鬼脸。 妙回天被秦宜气得头疼,却也没有办法。 剩下的时间里,妙回天一直在自己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 万物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妙回天居然能从衣裳里面掏出那许多东西来。 万物生想,原来妙回天的医术不是最厉害的,收纳术才是最厉害的,将来自己要是买了房子娶了媳妇,一定要好好向妙回天请教一下到底应该怎么收纳东西。 万物生私心想着,就妙回天掏出来这些东西,估计他得要一个大箱子来装才能装下。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菊香对着秦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切都准备好了。 等到天色已经暗沉到伸手不见五指,众人皆昏昏欲睡的时候,秦宜才听到了那约好的敲窗子的声音。 秦宜推开了窗子,正是菊香那张圆圆的脸。 “知宜,快点。”菊香压低了嗓音,轻轻对秦宜说道。 秦宜点头,和妙回天一起毫无形象地往外爬,还是晏婴实在看不下去,叫阮娘上去托了他们两个一把。 菊香显然已经在这里不少日子,纵然此刻天黑得根本就看不见东西,可是菊香还是轻车熟路地往前走,秦宜倒是要走一会儿就停下来仔细看一看,生怕自己被石头绊倒,跌在那草丛里头。 妙回天跟在秦宜身后,紧踩着她走过的路。 等到距离那颜笑笑的房间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三人就听见了尖锐不停歇的笑声。 那笑声像是有一百个人拿着长短不一的指甲以不同的频率来剐蹭墙面,又像是一只溺死在茅房里的女鬼借尸还魂,重新看见了茅房。 秦宜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菊香也有点害怕,颤颤巍巍往前走了两步,终于停下道:“知宜,我们别往前走了吧,怪吓人的。” 秦宜点点头,“好,是挺吓人的。” 妙回天跟着在后头打了个寒噤,“吓死了,我要尿个尿去。” 秦宜觉得妙回天这个人实在是粗俗得很,难怪这么大岁数了还是没有媳妇。 好歹是两个姑娘在这里,他就不能说得稍微文雅一点,就算他不把自己当姑娘,好歹菊香是个姑娘吧。 秦宜这便一边跳着脚一边呵着气搓手等妙回天。 笑声不停地剐蹭着二人的耳膜,菊香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不停地转着圈子,生怕从哪个自己看不见的角落里窜出一只女鬼来。 秦宜跺了跺脚,呵出一口白气来,“老头儿也太慢了,看来年纪大了,上茅房都有问题。” 菊香的上牙磕着下牙,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先走吧,菊香,大晚上的你自己走也挺吓人的,”秦宜搓了搓手,“估计老头儿也快出来了,老马识途,他肯定知道怎么回去的。” 菊香也是心里头害怕,这便应承了下来,又和秦宜说了一下要怎么往回走,便逃命一样地往自己的屋子跑去。 第331章 闺蜜撬了我男人 第331章 闺蜜撬了我男人 妙回天一面束着腰带,一面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颜笑笑的笑声还在后头瘆人作响,秦宜往后跳了一下,满面惊诧,“你还真去尿尿了啊?” 幸好有暗夜挡住了妙回天的脸红,他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道:“是啊,我不是说了吗?” “我以为你是尿遁啊!”秦宜往后缩了缩身子,“老头儿,我真的觉得你猥琐了好多。” 妙回天仅有的一点不好意思被秦宜这一句话吹得烟消云散,他斜着眼睛看向秦宜,“是吗?我倒觉得我还比不上你呢。” “而且人年纪大了,本来就憋不住尿啊……”妙回天弱弱地添了一句。 秦宜着力憋住的轻笑声在暗夜之中响起。 妙回天伸手拎起了秦宜的衣领,飞速往前走去,“快点快点,再过一会儿,那逍遥散的药效就要过去了。”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要是再耽搁一天,他们就要被颜笑笑弄死了。 想到这里,秦宜也赶紧往前走去,顾不上去问一问妙回天刚刚解完手有没有洗手。 等到了颜笑笑的房门前,秦宜身上的恐惧又多加了几层。 她真的不敢想象屋中是一个人在笑。 像是鬼魅,又像是野兽,像是经受了全部刑罚的人躺在油锅之中发出了最后的尖叫声。 妙回天伸手欲推门,秦宜抬起一只胳膊来挡住了他。 那只纤细的胳膊就搭在妙回天的手臂上,妙回天的心头像是忽然被谁揉了一下。 如果当年自己那个孩子还活着的话,现在也差不多就像秦宜这样大吧。 有一个女儿,不知道是如何幸福的一件事。 不知道她是会十分文静,还是会向秦宜一样,很擅长惹自己生气,却也很擅长逗自己开心。 “老头儿……”秦宜死死地用自己的左脚踩着自己的右脚,好抑制住自己身上的颤抖,“我有点害怕……” 若是平时,妙回天肯定会嘲笑秦宜,可是今日,他伸出手去揉了揉秦宜的头发,像极了一个慈爱的父亲。 “丫头,别怕,我在呢。” 妙回天伸手推开了门。 没有了最后一道阻挡,颜笑笑的笑声清晰地炸响在了秦宜的耳边。 秦宜捂着头差点跌倒在地。 她在这笑声里头,听到了太多的绝望。 自小就要被当成一个男孩子养着。 八岁时便成了孤儿,担负起一府的重任。 十九年心惊胆战,十九年颠沛流离。 东城山上悬崖一松,她与尔琚错过许久。 还有小翠,那个拿自己的命对她好的姑娘…… 还有很多很多人……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滚落下来,跌碎在她的脚边。 秦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只能让那些绝望像海水一样蔓延上来,一点一点将她淹没,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覆灭。 忽然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拉住了她,有点粗糙的手掌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秦宜仿佛变成了那个六岁的小孩子,想要抱住面前的父王撒一撒娇。 可是她是恒王世子,不能像个小姑娘一样。 秦宜忽然打了个寒噤,她想要往后缩一缩,那只大手却将她拉紧。 “丫头,”妙回天的声音在秦宜的耳边响起,“别怕。” 秦宜睁开眼睛来,妙回天的眼角笑起了皱纹,可是在秦宜看起来,却万分叫人安心。 内间的颜笑笑忽然转过身来,停止了自己的笑容,将秦宜和妙回天一点一点打量过去,尖声一笑,“怎么!你们俩居然还有脸过来!” 妙回天告诉过秦宜,服用过逍遥散的人会产生幻觉,她会遇见自己最想遇见的人。 不管这人给她带来的是痛苦还是幸福。 有的时候一种情绪达到了巅峰,也就无所谓痛苦和幸福了。 于是妙回天紧紧地抓着秦宜的手,将自己身上的温暖和热量一点点传递给她,朝着颜笑笑点头道:“笑笑,我来了。” “别叫我笑笑!”颜笑笑几近癫狂,尖声叫道,“你们滚!” 秦宜打了个寒噤,不过现下她已没有那么害怕,左右颜笑笑已经产生了幻觉,把他俩认成了别的人,所以就算是今天她惹恼了颜笑笑,她记恨的也不会是自己。 这种顶着别人的脸做坏事,自己爽一把别人来担错误的感觉真的是……太受用了。 秦宜忍不住摩拳擦掌。 颜笑笑面上的神色忽然冷了下来,“百里璎珞!你是想再打我一巴掌吗!” 秦宜的动作停住,下意识抬头看了妙回天一眼。 妙回天亦是不认识颜笑笑所喊的这个人名,不过姓百里的……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从前西夏好像是个有个大家族,就是姓百里的。 不过百里璎珞……妙回天在他多年云游行医的记忆之中搜寻了一下,并没有找到。 “看什么看!百里璎珞!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居然还敢来见我!”颜笑笑怒气冲冲地朝秦宜走了过来,瞪圆了眼睛龇着牙,看起来像是要把秦宜拆骨入腹一般。 秦宜赶紧缩到了妙回天的后头,没想到这颜笑笑居然是个这种人。 秦宜大概猜到了是个什么戏码,多半这颜笑笑以前和叫百里璎珞的是好朋友,后来百里璎珞撬了颜笑笑的墙角,于是颜笑笑就爱情友情双欠收,觉得人生很绝望,很灰暗,活着不如死了。 可是世上好男人千千万,干嘛非执着这一棵歪脖子树啊…… 而且秦宜想,为啥要如此针对我……你好歹看一眼旁边的“你从前的爱人”啊…… 颜笑笑冲到了妙回天的面前,伸手想把秦宜给拖出来,秦宜又往后缩了缩,躲避着颜笑笑的魔爪。 妙回天伸出手去想要拦住颜笑笑,谁料颜笑笑服用了逍遥散之后力气大得很,一下子就把妙回天推到了一边去。 妙回天被颜笑笑推到了桌角上,撞了一下腰,痛呼了一声,歪倒在桌子上,缓了好几口气。 颜笑笑咬牙切齿地朝妙回天骂道:“别碰我!我嫌你脏!” 秦宜无处可遁逃,刚要转身跑,忽然被颜笑笑攥住了衣袖。 第332章 尔琚我好害怕啊 第332章 尔琚我好害怕啊 颜笑笑将手高高地扬起,秦宜拼命往后仰着身子,想要躲避颜笑笑这一巴掌,谁料颜笑笑的手扬到半空却突然转变了方向,径直朝自己的脸上打去。 清脆的一声响,颜笑笑的脸高高地肿了起来。 秦宜一脸懵逼地看着颜笑笑,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颜笑笑红着眼睛,一只手紧紧地捏着秦宜的胳膊,“百里璎珞,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秦宜看着颜笑笑在眼睛里头打转的泪珠,忽然有点慌。 难不成这颜笑笑从来和百里璎珞是相好,后来百里璎珞碍于家里头逼婚,找了个男的生孩子,把颜笑笑给抛弃了? 所以她才觉得人生格外黑暗,格外绝望? 秦宜觉得这个故事要是写成话本子估计也能大卖一笔,如果将来能活着见到夭夭胡诌的话,自己就把这个点子卖给她,顺便换点钱来花。 颜笑笑看着秦宜有些呆愣的脸,忽然又尖声笑了起来,步步后退,一直到撞到了桌角却不自觉,仍旧紧紧地盯着秦宜。 “百里璎珞,你根本就没有心。” 颜笑笑伸手戳着自己的胸口,一下更比一下重。 秦宜很想上去拦一拦她,告诉她,莫要再戳了,本来就不怎么大,再戳就更加没有了。 不过颜笑笑显然是在自己的幻想中演完了一场大戏,她的眼睛猩红,像是充满了血,手则紧紧地抓着身后的桌子,指节泛白,青筋毕露。 “百里璎珞,你说你怕他难过,怕他伤心,”颜笑笑伸手指着妙回天,厉声哭喊道,“难道我便没有心!我便不会难过吗!” “百里璎珞,你还记得有一个叫颜笑笑的人吗!你还记得你从前和她说过什么话吗?!” 秦宜十分八卦地问了一句:“什么话啊?” 颜笑笑红肿着眼睛往后退去,任由自己的泪水划过脸颊,然后坠落在地。 她一步一步倒退,终于腿弯被床边绊住,整个人都倒在了床上,“百里璎珞,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秦宜转了转眼睛,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句什么才好。 谁料秦宜与妙回天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颜笑笑后面的话。 妙回天与秦宜两两相望,然后齐声说道:“你去看看。” “你去。” “我不去你去。” 秦宜又要张口,妙回天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腰,做出一副痛苦万分的样子来。 秦宜朝妙回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大着胆子蹑手蹑脚往前走去,待到走到床边,颜笑笑忽然又说了一句话,忽然把秦宜吓了一大跳。 “璎珞,我们一辈子……” 后头的话被沉重的呼吸声掩盖住,秦宜的一颗八卦之心被高高吊起,然后落不下来。 颜笑笑紧紧地闭着眼睛,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胸脯却开始有规律地起伏,一看就是睡着了。 “这叫什么事啊……”秦宜一屁股瘫坐在了颜笑笑的旁边,忍不住想要把她拍醒。 能不能向夭夭胡诌学习一下,挖了坑就好好的填,不填坑会遭天谴的啊! 你到底和那个百里璎珞一辈子干啥,你倒是说出来啊! 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 “你等等,”妙回天往门口挪了挪,“人们都说用了逍遥散的人力气特别大,我以前还不相信,今天算是体会到了,你等我出去了再吵醒她,万一她要是揍你,你就忍一忍。” “忍你大爷啊忍!”秦宜赶紧从床上蹿起来,飞速地跑到了妙回天的旁边。 真的很怀念这种软软的床啊……为什么颜笑笑就能睡这么舒服的床呢……秦宜在心里头哀嚎着。 妙回天像是看出了秦宜心里的想法一样,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别看了,快走吧,谁叫人家有钱呢。” “我也很有钱啊……”秦宜扒着妙回天的胳膊,由着他把自己给拖了出去,忍不住哀嚎了一句,“我以前也很有钱很有钱啊……” 只不过借给尔琚二百万两之后,就变成了赤贫阶级了…… 后来又天天跟着妙回天过那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日子,秦宜自觉自己现在怎么看也不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秦宜被妙回天拖着往屋子里走,妙回天半边身子被秦宜压着完全不能动,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活像是个偏瘫。 妙回天刚刚推开门,秦宜就直接蹿了进去,直接跳在了秦琰的身上,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里。 “尔琚我好害怕啊……”秦宜在秦琰的胸膛上蹭了蹭,尽情地感受着秦琰舒服的胸肌,“我要抱抱安慰一下。” 秦琰笑得满面温润,轻轻拍了两下秦宜的后背,像是在安慰她。 妙回天狠狠地啐了秦宜一口,“呸!小不要脸的,刚刚你八卦的时候,我可没见你害怕!” 秦宜斜着眼睛看妙回天,“老头儿,你不拆台会死吗?” 晏婴在一旁扬唇浅笑,纵然心里头还有一点落寞,不过只要能看见宜宜,好像世上就充满阳光。 我只要看见你就好,你是我生命中的太阳,只要看见你,我不需要旁的雨露滋润,我可以自己开出花来。 只给你一个人看,看这世上最美的花。 我用我的全部爱情,为你开仅此一朵的花。 秦宜将今天晚上的事情略略地和众人说了说,虎子瘪了嘴,颇有些看不上妙回天,“敢情您忙活了一晚上,就知道了一个女儿的名字,还不知道那男人叫什么?” 早知道还不如带着自己去呢,自己肯定比妙回天八卦……不是,能干很多。 妙回天伸出一根食指来摇了摇,“不,关键点就在这个女人身上,我和丫头过去的时候,那颜笑笑明显是把注意力放在丫头的身上,所以那个男人在颜笑笑心里的分量,肯定没有百里璎珞的分量重。” “百里璎珞,”秦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难不成是西夏百里家族的后人?” 妙回天扬眉,“你也知道?” 秦琰微微点头,还未说话,晏婴便一手支头,疑惑挑眉,“百里家族不是没落了十几年了吗?” 第333章 菊香我不该逼你 第333章 菊香我不该逼你 “是啊……不过百里这个姓氏并不常见,这百里璎珞,很有可能是百里家族里的人。”秦琰蹙眉,却还是想不起有关百里璎珞的印象。 “颜笑笑……”妙回天喃喃念了一句,他好像从前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过记不起来了,这么多年,他诊治过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了,说不定其中就有姓颜的。 “老头儿,你打算怎么办?”秦宜想了一会儿,好像他们知道了那个女孩子的名字也没有什么用。 “要不我先去问问菊香吧。” 妙回天点头,没多说话。 今日颜笑笑的表现确实将他骇住了。 从前他见过比颜笑笑更可怖的病人,有下半身溃烂发脓,无数蛆虫在里面爬来爬去的,有半边脸都被砸烂,血肉模糊看不出来是人是鬼的,还有被人捅穿了肺,却呼哧呼哧地喘着,不知道为什么仍旧在后延残喘的。 那些血淋淋的场面,妙回天见得不能再多了。 可无论哪一个,都没有今天晚上的颜笑笑让他觉得悲哀。 不管从前那些人病成了什么样子,伤成了什么样子,妙回天都能感受到他们心脏跳动的力度,他知道,他们想要活下去,他知道,他是他们救命的稻草。 可是颜笑笑不过一个尚不足二十岁的姑娘,不知为何,自己把自己折腾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自己不想活了,却又强撑着不肯死,妙回天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救她。 这一夜,大家都没有怎么说话,连秦琰和秦宜都只是互相拉了对方的手,并未多言。 秦宜翻了好几个身,仍旧是没有睡意。 颜笑笑声音里头的绝望,还有眼睛里头的哀伤,都不是装出来的。 不知道这个姑娘到底经历过什么。 秦宜想着想着,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第二天一睁眼,已经是天空大亮。 她刚从被窝里头爬出来,菊香就敲了门进来,照旧是要来给秦宜擦脸。 秦琰已经见怪不怪,像是习惯了旁的姑娘对秦宜好,自己在一旁浸湿了毛巾,自力更生。 菊香用温热的帕子给秦宜细细地擦了擦脸,然后又拉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擦着。 秦宜仰起头来,看见了菊香眼底那一片脂粉没能盖得住的乌青。 看来昨天晚上菊香也没能睡好。 隔一天用一次逍遥散,每次用完都是这般样子,不知道菊香这些年来听着这种尖锐难熬的笑声入睡,是有多难熬。 “怎么了?”菊香朝着秦宜浅浅一笑,圆圆的脸让她看起来格外可亲一些,她伸出手去,仔仔细细地替秦宜把乱发别到了耳朵后头去。 秦宜转了转眼睛,看了看旁边的那几个丫鬟,见她们都放下了盆子走了出去,方才微微站起了身子,凑在菊香的耳边说道:“菊香,你听说过百里璎珞这个人吗?” 菊香手里的毛巾忽然落入水中,水珠溅到了秦宜的身上去,她别过脸来看菊香,只见菊香满面的惊恐和慌张。 “谁告诉过你这个名字?”菊香显得十分慌乱,甚至还有一点害怕。 秦宜拉住了菊香的手,不让她去捡那掉在水盆里的毛巾,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菊香,百里璎珞是谁?” 菊香目光闪躲,不肯去看秦宜的眼睛,只拼命地挣扎着,“我不知道。” “你知道,”秦宜握紧了菊香的手,“菊香,你知道。” 菊香忽然不动弹了,她似是要哭,整张脸都没有血色,下唇不住地抖动着,像是害怕到了极点。 秦宜忽而松了握紧菊香的那只手,赶紧替她擦着泪,“对不起,对不起菊香。” 秦宜手足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菊香,“对不起,我不该逼你,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菊香微微摇了摇头,刚一张口,眼泪便落了下来,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秦宜握紧了菊香的手,“就当我没问过你吧……” 秦宜这一刻忽然恼了自己,菊香本就只与她相识了几日,她的死活不该与菊香扯上干系,她恨起自己来,为什么要问菊香呢? “知宜,我听过这个名字……”菊香哑着嗓子开口,把自己的手放在了秦宜的手上,拍了两下示意自己无事请她放心,“小姐从来不许我们提这个名字,但是我曾听小姐说过。” 从前菊香在牙婆手里的时候,有个特别好的朋友,叫白月。 她长得很温婉漂亮,一点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可是她家里没钱,父母便把她给卖了。 菊香这些粗手大脚的姑娘,自打落入牙婆手里的那天起,就是注定要卖给别人做丫鬟的。 那时候菊香和其他姑娘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到一个好人家里去干活,万一有个不错的少爷看上了自己,还能做个通房丫头,过几天好日子。 可是白月不一样,她长得漂亮,牙婆想用她来大赚一笔,估计不是把她卖给有钱的大老爷做小妾,就是要把她卖到青楼里头去接客。 白月一天天地消瘦,生怕自己会被那些人玷污。 直到那天颜笑笑过来,说要买几个丫鬟。 牙婆把她们几个带了过去,菊香被挑中,欢欣雀跃。 菊香说,如果她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的话,无论如何那天都不会去找白月告别。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颜笑笑会跟在她的后头,见到了白月。 颜笑笑用十倍于菊香的价钱买下了白月,牙婆开心得合不拢嘴。 那时候菊香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和白月开心地拉着手,她们是被一个小姐买下的,以后能一起做工,白月也不用担心被卖到青楼里头去了。 白月也很开心。 可是她的开心等到了颜笑笑这里的第二天,就戛然而止。 那天颜笑笑把白月喊到了屋子里去,所有的丫鬟都被赶了出来,白月在屋子里头哭,菊香想进去看看,却被另外一个丫鬟拦住。 那个丫鬟告诉她,菊香,别把自己的命也搭上。 菊香打了个寒噤。 这一个寒噤让她今后几年来,一直在痛恨自己的胆小。 第334章 干脆直接摊牌吧 第334章 干脆直接摊牌吧 白月不知道被颜笑笑打了多久,那时候菊香还在外面想,当丫鬟的,哪有不被主子打的,只要白月以后好好做工,颜笑笑会看到她的好的。 只要她们能忍下去,早晚会有好日子的。 可是白月没能忍得住,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不喜欢笑,待下人却也并不严苛的颜笑笑,会这样天天毒打白月。 三天之后,白月逃了出去,可是才没跑出去几步,就被颜笑笑的人给拖了回来。 白月浑身是伤地跌倒在颜笑笑的面前。 颜笑笑停在了白月的面前,蹲下身来挑起了她的下巴。 白月浑身抖个不停,看向颜笑笑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慌,像是看见了地狱里的恶魔。 “你和那百里璎珞不仅是长得像,性子也像,”颜笑笑的手收紧,白月眼睛里头的惊恐越来越盛,“我不舍得动她,却很愿意打你。” 颜笑笑转身,尖锐的笑声让外头的丫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白月眼睛里头的绝望几乎要蔓延出来。 她不明白,另外一个人的错,为什么要由她来偿还? 颜笑笑派人把白月送到了百里璎珞那里,她说,她送给百里璎珞一面镜子,让她看看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后来白月再也没有回来过,那也是颜笑笑最后一次提起百里璎珞。 菊香一面说,眼泪一面往下掉,她吸着鼻子道:“白月肯定是死了……小姐从来都不会对人手下留情的……” 秦宜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自己刚刚还在心疼这颜笑笑呢,敢情应该被心疼的其实是自己? 菊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对着秦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秦宜拍了拍菊香的手,秦琰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仔细观察了一下秦宜是不是又趁人之危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 好在秦宜还残存了一点人性,并没有偷偷捏菊香的小手。 “不会的,”秦宜拍了拍菊香的手,“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菊香抿唇,眼睛一红,似是又要哭。 “你知道那个百里璎珞住在哪里吗?”秦宜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她本没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菊香居然开口道:“知道。” “就翻过山去,下面有个镇子,”菊香吸了吸鼻子,“白月被送走的时候我偷听到的,本来以为能有机会出去找找她,看看她,谁知道这都好几年了,小姐从来都不肯放我们下山。” 不知道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才让颜笑笑对这整个世界都感到绝望,拼命地想要逃离,却不肯死去。 “我知道了,你也先忙你自己的吧。”秦宜说完,还朝菊香笑了笑,见菊香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这才放心。 菊香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就着秦宜洗完脸的水又搓了两把脸,生怕被别人看出来自己哭过,用毛巾随意擦了擦,便推门出去。 秦宜靠在那里喟然一叹,歪头看向妙回天,“老头儿,有什么好办法吗?” “干脆就摊牌算了,”妙回天耸了耸肩,“翻过这座山,再去镇子上找一个人,就算是阮娘能逃出去,能找到人,可是那个百里璎珞又不知道会不会武功,万一阮娘回不来怎么办?这可都是第三天了。” 秦宜瘫坐在地上,秦琰揽住了她的肩,“随安。” “尔琚,”秦宜把脸埋在了秦琰的胸口,蹭了两下,“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别担心,”秦琰一边摸着秦宜的头一边说道,“我相信你能成功的。” 秦宜忽然抬起头来,头顶撞到了秦琰的下巴,于是二人双双痛呼出声。 秦琰的牙齿撞到了一起,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而秦宜也捂着头哀嚎,“相信你的头啊!你有没有一句正常的话?此情此景是应该说我相信你吗?” 你应该勇敢地站在老子面前,告诉老子你会保护老子啊!相信老子是什么鬼啊! 秦琰弯着眼睛笑,眉目晴朗,面容俊俏,秦宜看着他忽然就红了脸,全部的怒气都消散下去,只想咬一咬他的嘴唇。 但是秦宜心里头最后一丝矜持告诉自己,不能上嘴。 “摊牌倒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晏婴头一次帮腔秦琰,“宜宜,去吧,我们都相信你的实力。” 秦宜喜不胜收,“是吗是吗,原来我的口才已经好到了众人皆服的地步了吗?” “是啊……”妙回天在一旁一边搓着泥丸往外弹一面道,“强词夺理没有谁比你更擅长了。” 秦宜忍不住想要冲过去掐住妙回天的脖子,但是此刻妙回天的动作让秦宜觉得……还是不掐比较好。 不然一会儿沾了一手的灰都没处洗去。 临到中午的时候,颜笑笑终于推门进来,后头跟着几个拿着饭的丫鬟,秦宜坐在那里,抬起头来笑眯眯道:“这么快又吃饭啦?” “谢谢你的款待啊。”秦宜不等颜笑笑的答话,一骨碌爬起来,坐到了桌边。 等到丫鬟们把菜都摆上,秦宜才发现,今日的菜色真是不错。 最起码像是正常人吃的了,土豆是土豆肉是肉的。 看来这颜笑笑还有一点人性嘛,以为他们要死了,所以做一顿好吃的。 秦宜乐滋滋地伸出了筷子去,还没夹到东西,颜笑笑就在一旁十分煞风景地说道:“请快些吧,我以后还有机会吃,诸位却不一定了,今天……是第三天了呢。” 秦琰等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到了秦宜的身上。 秦宜清了清嗓子,自觉自己此刻就是民族的英雄,国家的希望,是唯一的救世主。 “笑笑啊……”秦宜拖长了嗓音,还是没想好自己到底该说啥,便只能招呼着颜笑笑道,“快吃菜快吃菜,就当是和在自己家一样,不要客气。” 颜笑笑倒也不和秦宜争辩,左右今日是第三天了,她并不着急。 一席饭秦宜吃的是大快朵颐,旁边的蔷薇不由得敬佩起自家的主子,真是不管情况多紧急都不着急,淡定得住,是个成大事的。 然后蔷薇环顾一周,忽然发现瑜王爷还有晏世子,以及妙回天万物生和虎子,都在大口大口地吃饭。 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担心。 第335章 你亦不曾太绝望 第335章 你亦不曾太绝望 颜笑笑看着这一桌子人吃得大快朵颐,尝试性地也去夹了一筷子的肉,然尚未入口,肉味扑鼻而来,她就已经觉得恶心了。 正在此时秦宜偏过头来看她,颜笑笑屏住呼吸,将那块肉递入口中。 味同嚼蜡,自从两年前开始,她就一直在不断地体会这种感觉。 她失去了全部的感觉,行尸走肉地活着,再好吃的珍馐,于她嚼来,都没有味道。 颜笑笑放下筷子,皮笑肉不笑道:“诸位也该吃完了吧。” “今日是第三天了,也许诸位可以给我一个说法?” 颜笑笑将桌子上的人环视过去,见他们都埋头吃饭不说话,登时便升起几分愠怒。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死皮赖脸的一群人,活像是饿死鬼投胎,多吃一顿赚一顿。 旁边的秦宜似是想说话,可是塞了一嘴的饭,腮帮子鼓起来,唔唔了半天,没说出话来,这便伸手指向了晏婴的方向。 晏婴下意识挺了挺脊梁。 看见没有,宜宜先指的我,先!指!的!我! 晏婴在心中咆哮着,欢欣到几乎要跳起来,宜宜肯定是觉得,自己比秦琰更有魄力,更有魅力,更聪明,更…… 好骗。 等到晏婴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这两个字便自动地跳了出来。 然他已经做出了上阵杀敌的样子,自然就不好再临阵退缩,只好硬着头皮道:“其实人这一生,纵有绝望,却还有很多希望。” 晏婴自觉自己的话说得干巴巴的,这便抬起头来,桃花眼涟涟含情,薄唇轻轻扬起,万般姿韵蕴于他面上,凝成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 “纵求而不得,然还能相见,”晏婴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他垂眼,敛住眸子里头的神情,像是在爱人的耳边低语,“纵无法回去,然还能相念,纵惧怕未来,然勉力向前。” 晏婴直视着颜笑笑的眼睛,“这其实都只是人世间的失望,算不得绝望。”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仍有一二,叫人心生向往。” 晏婴都忍不住要为自己的这番话鼓掌喝彩,阮娘甚至都抬起了手来,然颜笑笑挑眉,“哦?我倒是看不出来,在我看来,你们的人生,灰暗而绝望。” “心中有佛,见万物皆为佛,所以灰暗而绝望的不是我们,是你。” 秦宜恨不能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 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果不其然下一秒,颜笑笑就发出了那惊悚的笑声,在场的人皆是头皮发麻,唯有虎子一个仍埋头吃饭,无所察觉。 “可我才是那个病人,你们治不了我,我便不能放你们走了。”颜笑笑收住笑声,面上的肌肉抖了抖,这便要起身。 秦宜伸出一只手来拦住了她。 颜笑笑转身低头看秦宜,秦宜的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她,然后右边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你也并不绝望。”秦宜含笑看向颜笑笑,刻意压制住了自己心中因为她的笑声而起的烦躁和郁结。 颜笑笑随意地笑笑,显然是把秦宜的这番话当成了临死前的挣扎。 “我说的是真的,”秦宜抓住了颜笑笑的衣袖,语气笃定,眼神坚定,丝毫都不闪躲,“我不信百里璎珞会背叛你。” 不过天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多虚,她怎么知道百里璎珞会不会背叛她啊! 这个世上,亲兄弟都能反目,亲父子都能相杀,天天和你睡在一张床上的夫妻,说不定每天晚上都在枕头下面压了把匕首,随时盘算着怎么样取了你的性命。 可是颜笑笑的身子一抖,秦宜在她眼睛里头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星光。 这便是了,颜笑笑肯定还是存有一点希望的,不然为什么她尝试过多种死法,却都没能自杀成功。 这个世上,只要没有被禁锢起来,没有想自杀而死不了的人。 既然还有希望,那便好办,能拖一日就是一日。 “让我去找她,”秦宜趁热打铁,“我会为你找出当年的真相。” 颜笑笑忽然有些害怕,两年前的事情,她不敢去想,可又克制不住自己去想。 所有的一切自己都清清楚楚,可是和自己那么要好的璎珞,当真背叛了自己? 颜笑笑犹豫了。 当年那两具白花花的肉体仿佛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她忍不住想要尖叫,像当年那样,闭上眼睛拼命地尖叫。 然后就可以听不到,也看不到。 秦宜的手往下滑了滑,抓住了颜笑笑的手。 颜笑笑身子一抖,下意识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秦宜却不肯松。 “如若事情不成,至少我死个痛快,而你死个明白。” 颜笑笑对上了秦宜干净而澄澈的眼睛,她点头,“好。” 秦宜几乎要跳起来,然还是压制住了心中喜悦,抬起手来就要指人。 “我知道你喜欢他,”颜笑笑抬手指了秦琰,又指了指晏婴,“但是他喜欢你。” “你可以带着他走,”颜笑笑指了秦琰,又指了指虎子和妙回天,“剩下的人仍旧留在这里吧,他,必须要留下。” 颜笑笑指的是晏婴。 晏婴往后缩了缩,双手环抱住胸,“干嘛,你想趁宜宜不在玷污我?” “我想你或许会抛下你的爱人,却无法抛下这个爱你的人。”颜笑笑死死地盯着秦宜,像是能看透她的灵魂。 按照常理来讲,到了生死关头,大家都会选择放弃自己的爱人,然后救下那个为自己付出许多的,爱自己的人。 尔后随着自己的爱人赴死。 可惜了秦宜并不是普通人。 于是她弯着眼睛笑,刚要点头,后面晏婴就哀嚎了一声,“不行!她不会管我死活的!我不要留在这里啊啊啊啊!” 颜笑笑转身,眸光凌厉,“闭嘴!” 晏婴蹙眉,十分委屈,想他北燕世子爷,还没被谁这样呵斥过,尤其是姑娘。 他可是光凭脸就能迷倒万千少女的主儿啊,怎么自打遇见宜宜之后,吸引力就直线下降呢? “好,”秦宜拍掌,“就按你说的办,我们现在就出发,你给我们准备一下东西吧。” 颜笑笑心里的慌张越来越厉害,却仍旧强装镇定点了头。 第336章 带你走给我验尸 第336章 带你走给我验尸 秦宜有心想带着蔷薇一道走,但是蔷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左右颜笑笑还不至于杀了他们,秦宜便就只和秦琰妙回天及虎子一道离开了。 秦宜走后一个时辰,晏婴就在这个房间里面待不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干嘛,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颜笑笑也没过来看着他们,晏婴就百无聊赖地躺在那张椅子上,问阮娘道:“回头要是宜宜不回来了,你就带着我往外跑的话,有没有把握?” 阮娘凑到了窗子处,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外头布了好多侍卫,阮娘飞速地在心里算计了一下,尔后不太确定道:“有一定的风险。” “不是完全没希望就行,”晏婴又往后倒了倒,“宜宜不在这里,我真是连呼吸都觉得累。” 若不是跟着秦宜,那他又何必来西晋这边受这样的苦? 北燕不知道有多少大家小姐家等着养他呢,就算他不是北燕世子,也定然不会饿着自己,苦着自己。 万物生刚刚是软硬皆施,几乎要豁上脸以死相逼了,可是秦宜和秦琰都不愿意带他同去。 一则是因为有了妙回天,二则秦宜说,万物生是个仵作,带着他去找人,不大吉利,秦琰在一旁深以为然的点头。 万物生气极,“不吉利?现在想起来不吉利了,以前把我当大夫用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吉利呢!” 秦琰拍了拍万物生的肩,语重心长道:“并非我们觉得你不吉利,只是我们要去找旁人,恐旁人有忌讳,你且放心,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我还是会让你来治的。” “呸!”万物生气得跳脚,狠狠啐了秦琰一口。 但是万物生是打心底里想去看看热闹,他再在这个小房子里待几天,估计整个人都要疯了。 “世子,您就不打算带着我一起走吗?”万物生凑上前去,朝晏婴眯眼一笑。 晏婴随意地打量了万物生一眼,在万物生看来,晏婴这个人其实还是很好的。 你看他放着好好的世子太子不去当,偏偏要跟着这些人受苦,可见他是比较平易近人的。 只可惜晏婴并没有像万物生想象中一样欣然答应,他淡淡瞥了万物生一眼,挑眉疑惑道:“带你干嘛?难不成是等我们被追兵发现捅死之后好方便你来验尸?” 万物生气得全身发抖,恨恨坐在了一边,再也不想理这些人。 而此时的秦宜几人已经下了山,路上秦琰倒是提议由自己来背一背秦宜,秦宜只是摆手,“没那么娇贵,你要是累了,你就和虎子说。” 秦琰眸子微微沉了沉,原来自己在随安的心里,就是这般的不中用? 看来还是要找个时间让她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才成。 那个小镇子离颜笑笑住的地方并不算远,几人临近中午的时候出发,傍晚的时候就到了。 这里已经是西晋的地界,不过倒和大秦相差不大多,但是西晋主产水果和调料,秦宜看着那路边叫卖的鲜艳水果,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这才春天,就有这么多好吃的了。 且这一块比大秦要往南许多,天气也是暖了不少,秦宜晃悠在路上,看见了好几个穿着鲜艳裙子走过去的姑娘。 秦宜忍不住盯着那姑娘一路看,姑娘本是愠怒,待到回头来看见秦宜和秦琰的长相时,便弯眸浅笑,朝秦宜勾了勾手指。 秦宜抬脚就要跟上去,被秦琰在后面掐着脖子拎了回来。 “干嘛啊……”秦宜望着那姑娘渐行渐远的背影,挣扎个不停,“刚才那姑娘多好看啊……” 秦琰黑了脸,咬牙一字一顿道:“好看什么好看,咱们这次过来是办正事的。” “办正事不耽误逛青楼啊……”秦宜瘪着嘴,干净的大眼睛朝秦琰一眨一眨。 秦琰一巴掌打在了秦宜的后脑,秦宜捂着头哀嚎出声。 “逛什么逛!” 妙回天也跟着秦琰一道呵斥着秦宜,“就是!逛什么逛!咱们哪有钱逛!” 谈起钱,四人齐齐叹了口气,本来还想着出来吃顿好的,可是四个人加起来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真真切切的一穷二白。 秦宜趁着秦琰和一个卖包子的姑娘说话的功夫,一只手悄悄拂了过去,等再收回来的时候,袖子里就多了一个包子。 秦宜一路上都把手缩在袖子里头,生怕被剩下的三个人发现,尔后走路的时候也悄悄落在了后面,趁三人不注意,一口咬了上去。 正当此时,秦琰回头道:“应该就是这条巷子了,他们说外来的人基本上都住在这附近。” 秦琰话刚说完,便眯了眯眼睛。 秦宜一脸无辜地回望他,但是鼓鼓的腮帮子出卖了秦宜。 秦宜自觉自己的动作从来都没有这么快过,就在秦琰扑过来的瞬间,秦宜张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包子。 剩下那小半个便进了秦琰的肚子里去。 妙回天和虎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了半天,连个包子皮都没有分到。 秦琰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这院子看着不大,倒也不小,能看得出来,这家人还算有几分钱财。 听得“百里璎珞”四个字,那汉子转过头去,冲院子里自己的媳妇喊道:“哎,他娘,你知道咱们家附近住了个叫百里璎珞的人吗?” “不知道不知道。”那个妇人随意地摆摆手,并不希望秦琰他们再缠着自己家。 秦琰这便只能恹恹地退了出来,又问了两家,还是无人知道。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四个还不知道到底要在哪里睡,秦宜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跟在秦琰的后面,十分想再去偷一个包子吃。 出发之前吃得那些东西,一早就被消化干净了,秦宜此刻饥肠辘辘,头昏眼花,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忽然一扇大门打开,一个妇人探出了头来,叫住了他们。 “小哥,之前是你们找百里璎珞吗?” 秦琰赶紧凑上前去,“是,大嫂知道消息吗?” 秦琰这副皮囊和“大嫂”二字显然十分让这妇人受用,她点头,“约莫之前是有这么一户人家来着,你再往前走两条巷子,第三家,姓林的,去问问吧。” 第337章 居然在这遇见你 第337章 居然在这遇见你 顺着这条巷子往前走,越走越觉得黑暗,巷子两边的墙很高,两座房子之间又盖得过于密集,此刻夕阳西沉,仅有的一点点阳光根本就打不进来,阴测测得让人忍不住心头发抖。 秦宜紧紧地捏着秦琰的手,跟着他一道往前走。 等到了那个巷子口的时候,秦宜顺着往里面看,黑压压的一片,压根就什么都看不见。 “娘哎,这个牌坊搞的,像乱葬岗一样。”虎子啧啧赞叹,自以为自己不过是轻飘飘地发表了一句感慨,然周遭几户文家应该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秦宜被虎子的话吓了一大跳,心脏正扑通扑通跳着呢,忽然一只乌鸦被虎子的声音吓到,“呱呱”叫了两声,便往旁边的老树上飞去。 秦宜腿软得都快哭了,虎子在一旁不自觉地问道:“恒主子,您咋啦?” “我想杀人。”秦宜咬牙看着虎子,眼睛里头发出凶恶的光芒。 虎子往后缩了缩,一个大块头的汉子被秦宜一句话吓得发抖,“你好吓人啊恒主子。” 你才好吓人……秦宜在心里默默悱恻着。 三人停在了第三家的门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色太晚的缘故,这个院子看起来比刚刚路过的都要黑暗阴沉一些,没由来地叫人害怕。 秦宜往后缩了缩,秦琰转头问妙回天,“妙前辈,这院子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气味。” 秦宜拉着秦琰的手,深深呼吸了一下,觉得好像没什么。 可是马上就有一种浅浅的充盈感自她的脚底浮了起来,慢慢上升到了她的头顶。 这种舒缓的快感让秦宜十分舒坦,她歪头去看秦琰,在昏暗的环境里头,秦宜觉得秦琰好像要比平时很好看许多。 她终于和尔琚在一起了,真的好快活啊……秦宜想要抱住秦琰,想要亲一亲他的眼睛,想要尝一尝他嘴唇的味道。 “逍遥散。”妙回天言简意赅地回答了秦琰的问题。 秦宜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逍遥散?那不是颜笑笑用的东西吗? 秦琰把秦宜的手又握紧了一点,“不要紧,随安,你对我的喜欢和逍遥散没有关系,你是真心爱戴我。” “爱戴你的头。”秦宜朝秦琰翻了个白眼,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此刻的秦琰实在是太好看,忍不住又跳起来抱了抱他。 虎子跑上台阶,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一个小厮探出头来,看着这几人都很眼生,便心存芥蒂问道:“你们找谁啊?” “找你们家林公子,我们是他的朋友。”秦琰想着,既然那大嫂说这家姓林,还是先进去好一点。 那小厮有点怀疑,他从来都没见过这几个人。 秦宜朝那小厮瞪圆了眼睛,狠狠跺了跺脚道:“还不快让我们进去!要不一会儿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那小厮打了个颤,却并没有被秦宜吓住,作势要关门,说道:“那烦请几位等一等,我进去问一下我家公子。” “小哥,难不成林公子没有告诉你吗?”秦琰神秘兮兮走上前去,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公子是来让我们来商量那逍遥散的事情。” 那小厮有点戒备地看了秦琰一眼。 他没听公子说过这件事情。 可是公子制逍遥散的事情,也确实没有几个人知道。 看着那小厮还有几分犹豫,秦宜便呵斥了一句:“还不快快开门,回头耽误了我们的事情!你担当得起吗?!” “有没有事情想来也不差这一会儿,烦请几位稍微一下,我进去通报通报吧。”那小厮鼓足了勇气,做出一副硬气的样子来。 秦琰有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秦宜也在下头翻了个白眼,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斜着眼睛看向那小厮,“行行行,你去吧,回头你家公子要是怪罪下来,你别找我求情。” 那小厮看着有点发抖,不过还是硬气地转身要关门。 正当此时,虎子飞起一脚踹了过去,那门哐当一声响,就把那小厮压在了下头。 那小厮惊呼了一声,“你们干什么!” 可是下一秒,秦琰他们就走进了门去,无人理睬那小厮。 秦宜蹲在他的身边,扶了扶那门板,没能扶得起来。 “虎子,”秦宜搓了搓手往前撵去,剩下一个小厮趴在门下面欲哭无泪,“我不是和你说了好几次了吗,你不要这么暴力,踹开就得了,你居然把人家的门给踹坏了,要是踹错了人家,咱们还得赔钱。” “不必赔钱了。”右边屋子中一人开门走了出来,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却熟悉得让秦宜心头一抖。 他们四人转过头去,皆是认出了彼此。 秦宜率先笑了出来,冷冷的夜色把她的眸子也染上了寒意,林长安从她的眼睛里面,再也看不出来当时在翁州的笑意和温暖。 不过当时她的全部善意都是对顾都的,自己不再是顾都,自然也不再是她的朋友。 “好久不见,知宜。”林长安的嗓子看来还是没有好利索,不过说话显然是没有什么障碍,他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屋中亦有些暗,林长安将那灯芯挑了挑,明快的烛火这才跳跃了起来。 林长安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在妙回天的身边坐下,看着对面的秦宜道:“没想到我们还有再相见的这一日。” 秦琰眯眼看着林长安,如临大敌。 秦琰与林家,也算是对头,自从上次秦琰出手对付林家之后,林家就再也没能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尤其是在霍擎进了天牢之后,林家没了依仗,越发堕落,几近苟延残喘。 等到了霍擎死了之后,林怀卿又去找了新的靠山,只是到底不如霍擎势力大,林家如今也不再是从前煊赫的皇商世家了。 “妙前辈,之前一直没能有机会谢谢您的救治之恩,如今我的嗓子已然好得差不多了,多谢您。”林长安举杯,颔首算是谢过妙回天。 好像和从前的顾都没有什么两样,文质彬彬,小心翼翼的。 第338章 重病在床无人问 第338章 重病在床无人问 可是秦宜知道,林长安的算计刻在了骨子里头,他外表的纯良,全部都是装出来的。 “不知道你们此次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林长安朝着秦宜浅笑,恍若仍旧是顾都光景。 秦宜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摸着肚子道:“有吃的吗?” 秦宜在桌子下面狠狠地踹了妙回天一脚,幸好妙回天没有像虎子一样憨厚老实,他没往后缩腿,而是瞬间领会了秦宜的意思。 虽然他一边说话一边踹在了秦宜的一个穴位上,像是一根钢钉狠狠钻进了她的骨头里。 不过疼痛也就在一瞬间,妙回天掌握的力道十分合适。 “就是,也不知道你娶媳妇了没,叫她过来一起吃个饭吧,很久没见了,咱们聚一聚。” 林长安微微垂了眼睛,灯火明明暗暗,他全部的神情都藏在了影子里,清浅一笑,像是叹气道:“本来恩人想邀,本不该拒绝,只是我尚未娶妻,只能请恩人稍等片刻,我叫人起灶,给诸位做点家常饭来胡乱填一填肚子了。” 秦宜用胳膊撑着头,眯起眼睛来打量着林长安,笑得一如从前,“是吗?我之前打听的时候,可是听人说,你有个媳妇啊?” 林长安的面上闪过一丝慌乱,然不过一瞬间,就又退了下去,“是有个未婚妻,只是,身子不好……” “这不巧了吗?”秦宜抓着妙回天的手,“让老头儿看看吧。” 林长安狐疑地打量了秦宜和妙回天。 他到现在还是不清楚,秦宜他们几个到底是过来做什么的。 只不过百里璎珞已经很久不肯说话了,他倒是不怕秦宜能从她的嘴里问出点什么。 “那便谢过妙前辈了,许妙前辈还真能治好拙荆呢。” 林长安带着秦宜几人往后走,等到了百里璎珞门前的时候,林长安停下脚步,回头朝着秦琰和虎子很是疏离客气地说道:“妙前辈乃是大夫,不得不见,只是拙荆病重,万分憔悴,恐不方便接见二位。” “自然,”秦琰带笑停下,并不坚持,“想来林公子也愿意同我一道在外面等一等,喝两杯酒?” 林长安自有此意。 他是林怀卿的儿子,是原本林家的继承者。 虽然如今他也仍旧会在将来继承整个林家,可是现在的林家,财产早已缩水到不及从前的十五分之一。 但是他从小就被林怀卿亲自教导,他晓得利害关系,他不会轻易和秦琰翻脸,纵然他已经恨秦琰入骨。 林长安含笑带着秦琰和虎子往旁边的屋子去,顺便叫下人送了点酒菜过来。 秦宜则和妙回天一道进了百里璎珞的屋子,一进门,一股子衰败的气息就扑鼻而来。 这是放久的了水果的味道,是快坏了的蔬菜的味道,是人之将死尚未死的味道。 是就不曾有人来探望的味道。 床上的被子有一点点隆起,彰显着那里还躺着一个人。 秦宜轻手轻脚摸了过去,床上的人听见声响,用力睁开眼睛,看见秦宜的时候似是有几分惊诧,然她身上的力气已经不够支撑她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来。 “你是谁?” 轻飘飘的一句话霎时间就被风卷走,秦宜坐在了她的床边,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相貌,而妙回天则搬了个凳子在她的床边坐下,伸手搭在她的脉上,“来帮你看病的。” 百里璎珞似是想把手缩回来,不过倒是没坚持,“你要看就看吧,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有数。” 秦宜看着百里璎珞,其实说实话,重病的人都很难看。 面上不再光滑细致,而是透着浓浓的死气,两只眼睛黯淡无光,像是菜市场上的鱼眼睛。 不过秦宜还是依稀能辨认出来,百里璎珞从前该是个温婉可爱的女孩子。 反正不管女孩子长成什么样子,用温婉可爱四个字来形容她总是不会出错的。 “你并没有什么大病,为什么会拖到今日这个地步?”妙回天细细地诊断了一下,百里璎珞的身子到处都没有问题,可是她的五脏六腑像是都……变得老了一样。 心脏不愿意跳动,肾脏不愿意工作,连身上的血液流动速度似乎都慢了许多。 妙回天对此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百里璎珞自己不想活了。 “你们看完病了吗?看完就离开吧,我很累了,想睡觉了。” 百里璎珞闭上眼睛,下了逐客令。 秦宜摸了摸鼻子,还想再说句什么,忽然门被一个人推开,“夫人,我打了水来,您起来洗把脸吧。” 秦宜抬头去看,那丫鬟满脸的惊诧,“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 那丫鬟说完就要过来赶人,像是一只护食的小母鸡。 “快走快走,我夫人的病不需要你们这些庸医来看。” 妙回天当即就站了起来,刚欲反驳,却被秦宜一巴掌拍得又坐了下去。 “白月?”秦宜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果不其然那丫鬟的动作就顿在了那里。 如出一辙。 百里璎珞现在病重,不过秦宜还是能看得出来,她若是不生病,该就是白月这个样子的。 秦宜没想到,百里璎珞会把这个和自己长得这样像的丫鬟留在身边伺候。 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林长安是百里璎珞的爱人的话,那么百里璎珞病成了这个样子,他为何不给她找大夫好好治一治。若是他并不喜欢她的话,为何又没有移情别恋到白月的身上? 这至少可以说明,百里璎珞并不喜欢林长安,不然她不会任由白月天天在自己眼前招摇。 看来治好颜笑笑的病,有了很大的希望。 秦宜起身,抓住了白月的胳膊,“跟我出来。” 白月站在那里不动,秦宜挑眉一笑,附在她耳旁轻声道:“是菊香让我来看你。” 白月身子一抖,终于是跟着秦宜走出了门去。 “你认识菊香?”月光淡淡地打下来,院子里头比原来要亮堂了一些,可还是有几分阴冷。 白月将信将疑地看着秦宜,秦宜却是一笑,“那个蠢丫头,一直以为你死了呢。” “我也想回去看她,只是……”白月红了眼睛,低声道,“只是夫人这里离不开人……” 第339章 我一定要去见她 第339章 我一定要去见她 “夫人的病很严重吗?”秦宜拉着白月的手,声音里头满是安慰的意味。 白月从秦宜的手上感觉到了温暖,她的手并不像普通姑娘的一样柔弱无骨,虽然有点小,但是却很有力,手指上还有一点茧子,是多年来练箭留下来的。 白月轻轻摇了摇头,“并不算严重,好几个大夫都来看过了,只说是忧思过度的缘故,我瞧着,怕是夫人自己就不想好……” “怎么会?”秦宜微微有点惊讶,拍了拍白月的小手,“难道夫人与林公子的感情并不好?” 白月吸了吸鼻子,仰头看着秦宜,很显然,这是百里璎珞的事情,她不打算告诉秦宜。 秦宜也就没多问,让一个陌生姑娘对你迅速产生好感的最好的方法,就是顺着她来,告诉她不管出现了什么事情自己都会站在她这便边,为她考虑。 当然,你还是必须得好看,如果你好看到了一定的程度,那么上面的话都是废话,你做啥都行。 如果你不好看到了一定的程度,那么上面的话也都是废话,你做啥都没用。 “夫人其实心里还是惦记着颜笑笑的吧,”秦宜抓着白月的手,“这次也是颜笑笑让我过来看夫人的。” 白月打了个寒噤,抬起头来看向秦宜,眸子里头的惊诧又多了几分。 “你还恨她吗?”秦宜的嗓音微哑,像是将月光烹煮之后,一点一点抹匀在白月的身上,抚平了她全部的伤痛。 白月缓缓摇了摇头,“不恨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秦宜又捏了捏白月的手,轻轻一叹,“好姑娘,我们进去吧。” 白月点头,等到推门前的一瞬间,却忽然拉着秦宜的手说道:“其实夫人也很想颜笑笑。” 百里璎珞这个人真的很好,她当年被颜笑笑派人丢了过来,浑身都是伤,百里璎珞去给她请大夫,衣不解带地伺候在她的床前。 后来她病好,想要谢谢百里璎珞,百里璎珞却跪在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求她不要恨颜笑笑。 白月点头,算是报答百里璎珞的恩情。 后来白月没有走,百里璎珞却一日日地病了下来,直到现在,几乎不能下床。 百里璎珞总是告诉白月,她欠颜笑笑的。 在白月的心里,百里璎珞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她从来不会瞧不起任何一个人,待谁都是一样的好,就算是身子病重,大夫给开了药不见好,她也从不肯怪罪谁。 她说,她是在赎罪,赎她对颜笑笑犯下的罪。 白月不知道,这样好的百里璎珞,会有什么对不起颜笑笑的。 秦宜进门的时候,妙回天已经坐到了桌子旁边,见她进来,轻轻摇了摇头。 医者难治心病,所以妙回天治不了颜笑笑,也治不了百里璎珞。 秦宜轻手轻脚走到百里璎珞的床边坐下,她伸手替百里璎珞掖了掖被子,轻声道:“她亦很想你。” 百里璎珞的身子猛地一颤,却不肯睁开眼睛来。 秦宜也像是根本就没想等百里璎珞的回应,自顾自说道:“她想和你说,她不怪你,她很想你,可是她不知道要如何说……” 秦宜的嗓音微哑,“你知道的,她那个人……” 有两道亮晶晶的泪水从百里璎珞的脸上滑过,瞬间消失在了她的头发里面。 “为何非要这样彼此折磨……”秦宜伸手抚着百里璎珞有些干枯的长发,“明明彼此思念……” 秦宜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她亲自去挑选那钗头凤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应当就和现在的百里璎珞差不多吧。 明明很想念,偏偏要执着那么一口气,碍着一个借口,不相见,咽泪装欢,彼此伤害。 于是秦宜的嗓音里带了些许的哀伤,化成空气化成风,瞬间钻到了百里璎珞的肺里,然后一点一点渗透到她的心尖。 “我不能……”百里璎珞睁开眼睛,“我不能害了她……” 秦宜还没说话,本来坐在桌边喝茶的妙回天忽然手一抖,将那茶杯打翻在地,秦宜和百里璎珞都被吓了一跳,妙回天却匆匆走了过去,抓过百里璎珞的手说道:“让我再看一看。” 秦宜在一旁看着妙回天神色凝重,心里也有几分焦急。 “老头儿,怎么了?” 妙回天放下了百里璎珞的手,拉着秦宜往旁边走了两步,“是毒。” 一种下得十分巧妙的毒,却不是仔细诊治的话,很容易把那一点点的脉象波动给忽略过去。 这个毒,很有可能就是林长安下的。 白月来之前百里璎珞还是好好的,那么为什么之后,百里璎珞就会病成这个样子呢? 林长安在害怕些什么…… 秦宜与妙回天交换了一个眼神,妙回天也是满脑子的疑惑,根本不知道林长安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 有一个想法在秦宜的脑中炸响,她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不过很有可能…… 秦宜跑回了百里璎珞的床前,抓着她的手急切问道:“你知不知道林长安在制逍遥散?” 百里璎珞猛地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置信。 秦宜越发笃定自己的一点点猜想,她握着百里璎珞的那只手收紧了几分,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颜笑笑在服用逍遥散?” 百里璎珞狠狠地打了个寒噤,“怎么会……” “我与笑笑多年不曾联系,她怎么会……”百里璎珞反握住秦宜的手,她的手上几乎没有什么肉,鲜明的骨节硌着秦宜有一丢丢疼。 百里璎珞瘦的脸上也没什么肉了,颧骨高高地凸起来,此刻眼睛大睁,看起来像是干尸一般。 “我到底没能保护得了她……”百里璎珞说着就要起身,她掀了被子,奈何陡然起身血液回流不畅,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幸得秦宜扶了一把,方才稳住了身形。 百里璎珞靠在床边,待到眼前的黑暗一点点退散下去,方说道:“我要去找笑笑。” “林长安会让你去吗?”秦宜握紧了百里璎珞的手,她虽然猜想出了林长安的一点意图,却终究不知道他们三个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百里璎珞坐在那里,形销骨立,万分憔悴。 第340章 派人前来跟踪她 第340章 派人前来跟踪她 她伸出来的那只胳膊瘦得像根柴火棒一样,妙回天简直不知道,她怎么能坚持着又多活了这些岁月。 那是一种慢性毒,会让你的身体慢慢衰败下来,好像就是忧思过度一样,彻底将你拖成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年人状态,按着百里璎珞 这个样子,其实半年前就该死了。 可是她仍旧一直拖着,不知道在吊着一口气,等哪个人。 林长安真的心狠,妙回天从在北燕的时候就发现了。 那时候他们把他给捡了回来,给他吃给他穿,把他当成亲人来看待,到头来,是他举起匕首,狠狠地插进了他们的后心。 如若不是他,晏兆也不会找上门来,他们不会被关押起来,丫头不用假装和小策策翻脸,兴许他们还好好地生活在翁州,赚得一笔钱之后换一个地方。 小策策还会跟在自己的身边学医术,丫头仍旧每天气自己,然后逗自己笑。 明明已经结下了深仇大恨,可是今日遇见,林长安居然能一如往日,唤他一声妙前辈,又唤他一声恩人。 他就是这样报答自己的恩情。 秦宜拉着百里璎珞的手,生怕她被风吹倒下去。 “笑笑现在怎么样了?”百里璎珞的声音很轻,好像是拼尽力气才能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秦宜舔了舔干涸的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百里璎珞的话。 百里璎珞抬起一只手来捂住自己的脸,泪水吧嗒吧嗒从她的指缝间落了下来。 “我晓得她一定不好过……”百里璎珞哽咽道,“逍遥散那种东西……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就如此想不开呢?” 秦宜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百里璎珞。 而且她到底也不知道,百里璎珞和颜笑笑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林长安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去告诉她,告诉她全部的事情……”百里璎珞抓住秦宜的手,将全部的真相娓娓道来。 秦宜的眼睛慢慢睁大,她从前只知道爱情能让人为之赴死,一如徐荣荣与楚祈,却没想到友情到了极致,却也是这般感天动地。 我愿为你背负黑暗,愿意被你误会,只求你好好的,平安喜乐,纵情一生。 一如百里璎珞与颜笑笑。 秦宜听完了那段跌宕起伏的旧事,走出门来的时候脚都有一点软。 妙回天扶了她一把,秦宜问妙回天道:“老头儿,她还有救吗?” 妙回天扶着秦宜往外走,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病入膏肓,药石无效。” 秦宜的脚又软了一下。 虽然她刚与百里璎珞相识,却还是蛮心疼这个姑娘。 但是每个人所说的话都会有所偏差,秦宜还是要赶紧赶回到颜笑笑那里去。 白月追出了门来,往秦宜的手中塞了一点东西,她的脸通红,像是很急。 “拿着,”白月把那个布包往秦宜的手里塞了塞,“请你帮我带个菊香,告诉她,把卖身契赎出来,去和自己的心上人成婚吧。” 不等秦宜拒绝,白月就跑了回去,一把把门关上。 旁边屋子里头灯火闪烁,人影彷徨在窗子上,不知道彼此之间在说些什么。 纵然都是黑漆漆的三个影子,可是秦宜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哪个属于秦琰,她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 “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林长安知道了百里璎珞的事情已经被他们察觉,不知道还会不会放他们走。 但是总要给他们此行找一个借口才行。 秦宜有点头疼。 如果就说是来叙旧的,林长安会不会相信? 正在秦宜犹豫的时候,屋门被打开,林长安抄手走了出来,朝秦宜浅浅一笑,又朝妙回天躬身道:“前辈,拙荆的病可有什么医治的法子吗?” 妙回天摇了摇头,“恐是她自己不愿……” “你平时总要多和她待在一起才好,多多劝一劝她。”妙回天劝了林长安一句。 林长安点头,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仿佛真的是与秦宜多年未见的从前好友,他状似随意地问了秦宜一句:“知宜与妙前辈今日过来,可是有事要找我?” 秦宜抬起头来,对上了后面秦琰的目光。 他于黑暗之中朝自己浅浅一笑,秦宜的心头开出一朵花来,亦是回之以一笑,大大的眼睛里头盛着一整片星空。 秦宜将目光落回到了林长安的脸上,“其实来之前,倒真不知道是你。” 林长安微微挑眉,只听得秦宜继续道:“老头儿接着一桩生意,说给一个人治病,来了才发现快不行了,根本就没得治,就只有一个心愿了,说是想见见这百里璎珞,给的赏银还不少,这不,我们就过来了。” 秦宜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进来之后才发现是你,去看了看你媳妇,结果她说什么都不肯去看那个人,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劝。” 林长安打量着秦宜,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见她的灵魂。 秦宜与林长安对视,皮笑肉不笑,既不过于热络,亦不显得刻意疏离。 林长安终于是点了点头,半真半假的假话,永远是最难分辨的。 “本该相帮,只是拙荆的事情,我向来不愿插手,且拙荆从前,恐与那姑娘有些过节……” 秦宜点头,“知道知道,这种事情总不能强求,只是我们拿不到赏银,这路上也没有什么盘缠……” 林长安浅笑,如果秦宜不和他要钱,反倒不是秦宜了。 等到握着林长安给的钱出了林家之后,秦宜方才舒出一口气来。 几人往回走去,路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秦宜靠在虎子的耳侧,轻轻说了一句:“虎子,干掉后面的人。” 林长安肯定会找人来跟踪他们。 三人继续往前走,虎子则像是鬼魅一般消失在了这片树林里,走在前面的秦宜连一声惊呼都没听见,只听得有人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总得先回去才行,秦宜怀揣着白月给菊香的钱,还有百里璎珞告诉颜笑笑的话,都十分重要。 第341章 我们是最好的姐妹 第341章 我们是最好的姐妹 等到秦宜他们再辗转回去的时候,天已大亮。 夜路十分不好走,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好像还拐了一个好大的弯,绕了不少的远路。 听得下人来报秦宜等人回来,颜笑笑披了个毯子赤脚走了出来。 晏婴“哇”地惊叫一声,然后就跳了过来,秦琰拎着秦宜的衣领往后一拽,晏婴这便撞到了虎子的怀里去。 憨厚朴实的虎子的宽阔胸膛里,趴着相貌绝美惑人心神的晏婴。 秦宜在一旁摸着下巴想,好像这一对也不错。 颜笑笑在后头进来,抬眼看向秦宜,冷冷一笑,“怎么样,这次你可以死个痛快了吗?” 秦宜盯着颜笑笑的眼睛,忽然一笑,“你知道吗?我在你的眼睛里头看到了希望。” 一闪而过的精光,你明明希望我会带回来好消息。 一闪而过的失望,你明明以为她会与我一同回来。 你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绝望过。 看着秦宜面上的笑容,颜笑笑忽然有一点恼怒,她拂袖道:“多余的话我看你还是不要说了吧!” “她有话要让我告诉你,你要在这里听吗?”秦宜歪着头道。 颜笑笑咬牙,想了想,将自己身上的毯子又裹紧了些,“随我来吧。” 秦琰朝秦宜浅浅一笑,他相信,她不会有危险的。 他的随安,聪明而勇敢,和其他所有的姑娘都不一样。 他的随安,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随安。 晏婴在后头扒着虎子的肩头喊了一声:“宜宜,你还会回来接我的对不对!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秦宜回头朝晏婴挥了挥手,“大外甥你就放心吧!” 等到了屋子里面之后,颜笑笑遣散了身边所有的人,示意秦宜在自己的对面夺下,“说吧。” 秦宜很想再吊一吊颜笑笑的胃口,但是想到百里璎珞,秦宜还是决定先说出来比较好。 那个姑娘,不知道还能再支撑多久。 百里琉璃告诉了秦宜被掩埋在时光深处的那个故事。 有很多人停留在了那里,再也没有回来。 再往前倒推十年,她刚刚当上恒王爷没多久的时候,百里璎珞就已经和颜笑笑做了六年的好朋友了。 百里家族从前是个煊赫的家族,在西晋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只可惜败落了许久,到了百里璎珞这一代的时候,除了这个百里的姓,百里家族没有留给她任何的东西。 也许,除了那些仇人。 百里璎珞的母亲和颜笑笑的母亲从前是手帕交,后来百里家族的仇人寻仇,生怕这个煊赫的家族会中兴,所以他们要杀光百里家族最后仅存的后人。 百里璎珞的母亲和父亲都死在了他们的刀下。 如果按照正常的故事来发展的话,百里璎珞应该会被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收养,然后学会一身的武艺,前去报仇,最后真的振兴百里家族。 只是颜笑笑的母亲临危受命,百里璎珞的母亲临死前告诉颜笑笑的母亲,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过得太过痛苦。 于是百里璎珞就和颜笑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百里璎珞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仇恨这方面的东西,她与颜笑笑一同长大,两人一同吃饭,一同睡觉,一同读私塾。 到后来,甚至一同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遇见林长安之前,百里璎珞是个什么都会让着颜笑笑的好姐姐。 再遇见林长安之后,百里璎珞还是个什么都会让着颜笑笑的好姐姐。 和所有浪漫的爱情故事的开头都差不多,颜笑笑和林长安的初遇,始于一次游湖。 两年前,林长安还是一个口不能言的翩翩少年,他于扁舟之上墨发飞扬,衣袂飘飘的背影,深深地镌刻到了颜笑笑的心里。 她像是疯了一样地喜欢他,她去参加了无数她从前一点也不喜欢的宴会,就为了再次遇见她的心上人。 后来于人群之中惊鸿一瞥,林长安看上的是百里璎珞。 他请她在桃花林里独占片刻,为她做了一幅画。 画中女子回眸浅笑,满树的桃花纷纷落下,像是三月里头落了一场雨。 他口不能言,她亦不多说话,好像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无所谓到底彼此是谁。 颜笑笑如同从前一样拉着百里璎珞问,能不能把他让给自己。 百里璎珞有一瞬间的犹豫,她想告诉颜笑笑,林长安不是个物件儿,不是说让就让的。 可是她还是点了头,外人都当她是颜家两个小姐中的一个,可是她自己清楚,她欠着颜家的,她该报恩,笑笑喜欢的,她都要给笑笑。 百里璎珞心里不是没有怨,可是颜家对她已经足够好,笑笑又是她最好的姐妹,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再后来,林长安的每一次相邀,百里璎珞都会带着颜笑笑同去。 颜笑笑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长得很像她的母亲,脸上干净而温婉,五官看起来十分舒服。 她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她的脸上永远都挂着笑容,充满着感染人心的力量。 百里璎珞在颜笑笑的对比之下,一日一日黯淡了下去。 林长安不会说话,可是她能看得出来,林长安对颜笑笑的感觉越来越好。 可是林长安还是用眼神告诉她,他爱的是她。 百里璎珞目光闪躲,她想,她并不是颜家正经的大小姐,所以她连说出自己爱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颜笑笑喜欢的东西,她都要拱手奉上,从小时候的布娃娃,到长大了的爱人。 虽然颜夫人总是尽量把所有的东西都买成双份,可是百里璎珞知道,她和颜笑笑不一样。 终究不一样。 但是她还是很喜欢颜笑笑,很喜欢很喜欢,颜笑笑是她最好的姐妹。 这一次,她想和颜笑笑好生商量一下。 她与颜笑笑自打记事之前就认识了,百里璎珞想,这是自己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想要拥有一个人,她猜颜笑笑会让给自己的。 反正颜笑笑这么漂亮,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喜欢。 自己就只有林长安了。 秦宜讲到这里的时候,她面前的姑娘潸然泪下。 第342章 陈年往事尘封久 第342章 陈年往事尘封久 但是故事还没有完,那画卷才刚刚展开了一半,后面的场景才越发让人觉得惊艳。 秦宜一边讲,一边观察着面前人的神色。 她已经褪去了一脸的灰暗和绝望,仿佛随着秦宜的话,回到了那段旧时光里。 那段时光里,有父母还有姐妹,更有她的爱人。 那是她最快活的一段时光,只可惜时光流逝,灰尘掩面,她再也回不去了。 就在百里璎珞打算和颜笑笑摊牌的那天晚上,颜笑笑像从前一样,跑到了百里璎珞的房间里,缩到了她的床上去躺下。 颜笑笑把自己的脚伸到了百里璎珞的脚上,她笑,“璎珞,你的脚还是这样凉。” 百里璎珞笑了笑,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颜笑笑蹭到了百里璎珞的身边去,盖着她的被子,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璎珞,我们是不是会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彼此不背叛,也不会分离?” 百里璎珞偏头来看颜笑笑,她的眼睛很好看,五官凑在一起格外叫人舒服。 那时候,颜笑笑的父母已经在一场洪水中丧生了,只是那时候的她们俩,尚未接到消息。 也许他们俩没死的话,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错误,所有的人都该承受他们要承受的一切,无辜的人还会好好地活着。 不过,没有谁是真正无辜的。 百里璎珞终于对颜笑笑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是百里璎珞头一次和颜笑笑抢东西,这一次她仍旧不敢直视颜笑笑的眼睛,纵然她要抢夺的是自己的心上人。 “笑笑,我是真的喜欢他。” 颜笑笑笑得十分好看,她说:“璎珞,我也很喜欢他。” 百里璎珞忽然就不知道该说句什么才好,在颜笑笑的面前,她永远都是失败的那一个,她永远无法像颜笑笑一样理直气壮。 “璎珞,我记得你和我说过,百里家族有一个藏宝的地方,对不对?”颜笑笑忽然转移了话题,问了百里璎珞一句。 百里璎珞的情绪十分低落,可是她还是沉闷地回答了颜笑笑的问题,“那都是从前的传说了,传说百里家族为以防万一,曾备下一个特别大的藏宝地,不过这么多年,谁知道它在哪里。” “璎珞,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颜笑笑挽着百里璎珞的胳膊,笑眯眯道。 百里璎珞不知道颜笑笑是什么意思,她好像永远都这么快乐,永远不会悲伤。 不像是自己一样,稍微有一点小事就觉得难过。 百里璎珞和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很想像颜笑笑一样,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好像永远都不会悲伤。 她想,如果颜笑笑失去了林长安,应该也不会难过太久吧。 于是她又和颜笑笑商量了一遍。 这一次,百里璎珞加重了砝码,她告诉颜笑笑,如果以后不能和林长安在一起的话,她可能整个人生都是绝望的,再无阳光。 颜笑笑盯着百里璎珞的眼睛,而她也没有闪躲。 “璎珞,你是认真的吗?” 百里璎珞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对颜笑笑点了头,她说:“笑笑,我是真的很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笑笑,你能把他还给我吗?” 颜笑笑歪着头看百里璎珞,而百里璎珞的拳头紧握,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半晌,颜笑笑终于点了头,她说:“好,璎珞,那我们再玩一个游戏好不好,玩完了这个游戏,我就把林长安还给你。” 百里璎珞绽开了一脸的笑容,她抱住颜笑笑,“笑笑,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不背叛,不分开。” 可是最后颜笑笑并没有兑现她的诺言。 那场游戏在百里璎珞看起来,十分得荒唐,但是她知道,颜笑笑一直会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在那场游戏开始之后,颜笑笑接到了父母双亡的消息。 百里璎珞想好了要如何安慰颜笑笑,她甚至想着,要把自己和林长安的婚期往后拖一拖,多和颜笑笑在一起一段时间,好安慰安慰她。 可是颜笑笑那天晚上也没有回来,以后的晚上也没有回来。 百里璎珞依着颜笑笑母亲最后的意思,带着颜家全部的财产搬到了那个小镇子上,可是没几天,林长安也带着颜笑笑来了。 百里璎珞看见和林长安在一起的颜笑笑,几近癫狂,她冲过去问颜笑笑,她问她为什么要骗自己。 她问她,为什么不肯兑现她的诺言。 她问她,为什么要跟着自己,死死地折磨自己。 可是颜笑笑只是笑,她有点憔悴,可是面上神情还像从前一样轻松快活,她说:“璎珞,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吗,我们不背叛,不分开。” 百里璎珞狠狠地甩了颜笑笑一巴掌,她让她滚。 可是最后滚的是百里璎珞。 颜笑笑和林长安在那个镇子里住下,百里璎珞却像是一只鸵鸟一样躲在了深山里头,不敢再见他们俩。 她坐拥万贯家财,却无法拥有快乐。 她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姐妹,还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她所珍惜的一切。 独留下那些钱。 可是她没法恨颜笑笑,直到那天,她遇见了白月。 她将自己全部的恨意都发泄在了白月的身上,然后让人把白月送给了颜笑笑。 她要让颜笑笑看一看,自己有多恨她,有多不能恨她。 可是颜笑笑还是不理她,她没有给她传回来一封信,没有让人给她带过来一句话。 有的时候百里璎珞独自坐在山上,都会想,是不是她百里璎珞,从来都没有活过这一场。 颜笑笑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她也许只当她从来都没有过自己这个姐妹。 颜笑笑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自己,百里璎珞发誓不要原谅她。 直到那一天,她接触到了逍遥散。 在逍遥散为她创造的那个梦境里头,她一遍又一遍地遇见颜笑笑。 她十分痛苦,可是又极度迷恋这种痛苦,在幻境之中,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福还是痛苦,只知道从幻境出来之后,她会更加渴望重新进入。 第343章 人走,爱回来了 第343章 人走,爱回来了 秦宜讲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她面前的姑娘,早已泪流成河。 她不是没有感情,不是不会情绪波动,只是有些东西她失去得太多太久,几乎都要忘干净了。 她擦了眼泪,问秦宜道:“这些事情,都是她告诉你的?” 秦宜点头,她微微一叹,“可是,不仅仅只有这些。” 故事,并不只有这么简单。 你所在乎和关心的人,其实也一直在乎和关心着你。 颜笑笑早就知道,林长安之所以要接近她和百里璎珞,其实就是为了颜家的财产。 林家需要复兴,他需要很多很多钱。 林长安一开始并不知道她们两个中,到底哪个才是颜笑笑,于是他对哪个都够温润,够体贴。 但是颜笑笑的钱,总不会掌握在颜笑笑的手里。 林长安派人暗害了颜笑笑的父母,这件事情,颜笑笑也是后来才知道。 可是等她想要复仇的时候,林长安已经派人给她下了毒药,她难以行动,亦无法再给百里璎珞带出一句话去。 她只还撑着一口气,不知道在等谁。 在那场游戏之前的颜笑笑,人如其名。 她本来是想告诉百里璎珞林长安的真实面目的,可是百里璎珞从小就是个有想法的,颜笑笑怕她真的钻了牛角尖,入了死胡同。 于是她说,璎珞,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在游戏里头,你是颜笑笑,我才是百里璎珞。 装成百里璎珞的颜笑笑带着那个藏宝的秘密去找了林长安,第二天,林长安就娶了她。 颜笑笑想,如此这般,百里璎珞总该对林长安死心了吧。 原本只想玩闹一场的颜笑笑,怎么也没想到,林长安会这样心狠手辣。 她想给自己的父母报仇,又怕林长安会伤害到百里璎珞。 于是她死死地守着那个秘密,她一辈子都当自己是百里璎珞。 她想,只要林长安还以为百里璎珞是颜笑笑,他就不会动她。 而自己和林长安在一起,百里璎珞也一定不会接受他。 她用最笨拙的方法保护住了她最好的姐妹。 可是她没想到,这几年来,林长安早就找到了掏空颜家财富的法子。 他让百里璎珞染上了逍遥散的瘾。 秦宜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对面的姑娘,她问她:“所以,你才是真正的百里璎珞,对不对?” 百里璎珞点头,哭得泣不成声。 她如何能想到,那个一直笑着的颜笑笑,会为了自己,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这几年来她顶着颜笑笑的名字,却再也没有笑过。 百里璎珞忽然想起来,她好像已经快要想不起来颜笑笑长什么样子了。 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姑娘,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而温婉吗? “我想去见她,”百里璎珞忽而开口,她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让我去见她……” 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百里璎珞的眼睛中滑落下来,然后跌碎在地。 秦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百里璎珞,可是颜笑笑,确乎已经快要不行了。 “她让我给你带了一句话,”秦宜舔了舔自己的唇,“她说,让你忘掉过去,好好活下去。” 百里璎珞捂着眼睛哭,张嘴想要说句什么,却登时哽咽住。 “她知道你想去见她,她托我告诉你,她不愿意见你了,她希望自己在你的记忆里,一直都是那个好看的姑娘。她希望,你能戒掉逍遥散。” 百里璎珞今日就该服用逍遥散了,虽然还不到晚上,可是她的手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抖着下唇问道:“你为何要告诉她这些。” “我必须要取得她的信任,”秦宜耸了耸肩,“不然到现在,你还是不会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百里璎珞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她揉乱自己的头发,拼命地哭着,仿佛只要流出足够多的泪水,就能让时光倒流回两年前,十年前。 倒流回那段她每天都和颜笑笑在一起的,无拘无束的日子。 “我最后在她的心里,竟然留下这样一个不堪的印象。”百里璎珞喟然一叹,似是自嘲。 秦宜摇了摇头,“不,颜笑笑把她的名字给了你,你却还是不懂,她希望你永远不要这样悲观。” “你在她的心里,永远是最好的姐妹。” 百里璎珞抬起头来,对上了秦宜亮晶晶的眼睛,那双眼睛干净而澄澈,和颜笑笑的很像。 百里璎珞眼睛一红,似是又要哭出来。 “早做准备吧,这里不能久留了,至于颜笑笑那里,老头儿也去看了,确实是……”秦宜到底没能直接说出来,只叹了口气,“她自己也希望你不要再为了她多余浪费时间,她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作为颜笑笑,作为百里璎珞,为了你们俩,好好活下去。” 死去的是过去的那个百里璎珞,活下来的是颜笑笑,是现在的百里璎珞。 “好,”百里璎珞慢慢地趴在了桌子上,任由泪水一点点打湿自己的衣袖,她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用毯子紧紧裹住,“你们走吧,我会让人给你们准备行李。” 秦宜点头,开门出去,独留百里璎珞一个人在屋子里。 刚走出去两步,秦宜就听见了屋子里被可以压低的声音。 有个人刚刚失去了全世界,却又拥有了全世界。 人不在了,爱回来了。 颜笑笑,谢谢你。 秦宜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丢在了菊香的身上。 菊香下意识伸手接住,秦宜打了个响指,挑眉道:“白月让我给你的,她过得挺好的,让你不要担心,就是最近活比较忙,离不开人,她没法出来见你。” 菊香的面上绽开巨大的笑容,秦宜亦被她的笑容所感染,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颜笑笑,不,百里璎珞的病,终于算是治好了,秦宜他们一行人离开的时候,百里璎珞让人送了不少的盘缠过来,妙回天藏起了不少的金银财宝,活脱脱一副守财奴的样子。 那时候,百里璎珞也开始收拾东西了,显然是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第344章 坦诚相见好羞耻 第344章 坦诚相见好羞耻 晏婴抛着一块碎银子玩,朝秦宜挑眉,桃花眼斜斜挑起,万般风情,“宜宜,你去和那个颜笑笑做了什么啊?怎么她这么快就同意放了咱们?” 秦宜这厢还没说话,秦琰就先不愿意了,揽住秦宜的肩道:“什么叫做了什么,我家随安,最是人格魅力强大。” 秦宜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头。 翻过了这座山,他们离西晋的都城,就越来越近了。 而由于他们被百里璎珞掳走了一段时间,导致秦稷派来找他们的每一波人都无功而返,气得秦稷在京城中不住地摔东西,几乎怀疑秦琰是遁地失踪了。 最近朝堂上的事情越来越让秦稷糟心。 霍擎死了之后,秦稷再无得意的武将补上,洛王不消说,现在连秦玦都待他疏离了许多。 苏策与他离心,现在连萧迢都敢在朝堂上对他顶撞一二。 秦稷觉得,这些人是要翻天。 自己也该惩治一下他们了。 秦稷首先下手的,是萧迢。 萧迢乃是两朝老臣,秦稷到底还要顾忌着悠悠之口,不能轻易动他。 萧密如今蹲在天牢里头,没丢性命也算是沾了他老子的光,但是秦稷知道,萧密的生死荣辱,其实无非也就差那么一个理由,一句话。 于是那天萧密把苏策叫到了宫中,他逼着苏策把萧天给交出来。 在秦宜的事情上苏策处处与自己作对,秦稷想,要是这次在萧密的事情上苏策还与自己作对,那干脆就一咬牙,砍了他算了。 好在除了秦宜之外,苏策并不在乎旁人的生死,只不过苏策还特意和秦稷说了一句,萧天这人的性子比较乖张,不一定会愿意做什么,不愿意做什么。 秦稷随意地挥了挥手,并没有把苏策的这句话给放在心上,在他听起来,这就是句废话。 他是天子,而萧天乃是臣民,岂有臣民不服从天子的道理。 然而萧天进了宫中,却并没有显现出其乖张的秉性。 他凭着气味,清楚地找到了秦稷的方向,然后恭恭敬敬行了礼。 “朕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秦稷淡淡开口,抬眼看着萧天,于他黑洞洞的眼睛里看不出半点情感。 是个瞎子……秦稷有的时候想,瞎子好像要比正常人要好上许多。 “悉听皇上吩咐。” 秦稷很满意地点头,他想,如果萧天足够聪明,又肯为自己所用的话,留下来,倒也不失为一个得力的助手。 秦稷把自己全部的打算都告诉了萧天,萧天并没有什么异议,秦稷说一句,他就应下来一句。 当天晚上,秦稷就派人去了天牢,叮叮当当的钥匙声响起,萧密懒洋洋抬眼,“一个馒头,我赌是来找你的。” 喜公公靠在墙上,懒怠道:“来把大的吧,一根鸡腿,我赌是来找你的。” 萧密不服,“我也来一根鸡腿。” “萧密,”秦稷派来的侍卫冷冰冰道,“出来吧。” 喜公公抬起头来,咧着嘴笑,“萧公子,对不住了,是老奴赢了。” 萧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却不肯起身,只朝外抻着头问道:“做什么?” “萧大人为你在皇上面前多次求情,皇上念你年幼,对你网开一面,你可以走了。” 萧密猛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喜公公靠着墙笑,“萧公子,你要是出去了,可就不能只给老奴一根鸡腿了啊。” 萧密还想再和喜公公玩笑几句,但是外面的人正在催他,喜公公也只是笑,说恐萧太傅担心很久了,让萧密赶紧回去。 萧密这便弯腰出了牢门,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没出息地升起几分留念。 这几日和喜公公相处下来,萧密方才觉得,其实喜公公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并不像平时在宫中看到的一样,总是一板一眼的。 比如,他这几日和自己打各种莫名其妙的赌,已经赢走了自己好几顿饭。 萧迢也一早就得着了萧密要出来的消息,一大早就跑过来迎他,萧迢在外头踱了好几圈,萧密方才被人给丢出来,丢出来的时候,萧密还朝里头喊着:“和喜公公说一声,我输给他的那根鸡腿回头就还他!” 萧迢自觉自己这张老脸,算是被萧密这个儿子给丢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看见萧密一身破败和脏污的样子,萧迢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然而心疼归心疼,萧密冲过来的时候,萧迢还是及时地制止了他的动作。 “好了好了,先回去洗个澡吧。” 自己臭成什么样自己一点都没有数,居然还有脸来抱自己。 萧迢把萧密扔上了马车,本来自己也想一同上车,然而萧密身上的味道委实是难闻,萧迢这便坐在车子外头,与那车夫一道回了府。 京城之中有人传言,萧迢新得了一个小妾,脾气特别大,居然当街就和萧太傅闹了起来,直接把萧太傅从马车里面赶了出来,让堂堂太傅亲自给自己赶车。 坐过天牢的萧密回来,先跨了火盆去了晦气,又有厨子宰了一只公鸡,从他的头顶上扔了过去。 萧密被折腾了好半天,活像是要娶亲一样,四处拜了个遍,这才能缩到自己的屋子里去洗个澡。 久违的热水环绕感让萧密舒坦到几乎要睡着,甚至连有人进来也没有察觉,一直到自己的后背贴上了一块温热的毛巾,萧密方才闭着眼睛含糊唤了一声,“城欢。” “密郎受苦了……”城欢给萧密擦了擦身子,又转到了他的后背,细细地替他按着后背和胳膊。 萧密舒服到几乎要睡过去,整个人都往下沉。 城欢赶紧架住了他,“密郎,快些出来,去床上睡吧,我给你按一按,休息完了,晚上太傅还在飘香楼订了一桌酒席,要为密郎你接风洗尘呢。” 萧密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什么东西都没穿,就这么从浴桶里跨了出来,直接摔倒在了床上。 纵然已经赤诚相见过很多次,城欢还是红了脸,用一个毛巾被搭在了萧密的身上,然后开始替他按起身子来。 第345章 你到底想娶哪个 第345章 你到底想娶哪个 萧密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外头萧迢的人来喊他的时候,城欢唤了他好几声,甚至还推了他几下,都没能让他醒过来。 “密郎,”城欢凑近萧密的耳朵,轻声唤了一句,“该起来了。” 萧密淡淡“唔”了一声,然后下一秒,就直接翻身把城欢压在了下头。 滚烫的肉体压在了城欢的身上,城欢红了脸,却并不拒绝。 门口的丫鬟又喊了一声:“公子,老爷在前头叫您呢!” 城欢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推了推萧密,“密郎,快些起来吧,老爷喊您呢。” 萧密蹙眉,迷迷糊糊从床上爬了起来,由着城欢给他梳头穿衣裳。 城欢送萧密出门,萧密打着哈欠回过头来,睡眼惺忪道:“城欢,等我回来啊。” 城欢踏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只能点了点头。 如今萧密仍旧唤她城欢,她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进天牢之前他说要娶自己,可他口口声声唤的是绿意,那么他到底,还会不会娶自己? 城欢怅然回了屋子,坐在了桌旁,完全不知道自己姓甚名何,身处何方。 她欲苦笑,右边的上牙轻轻咬住了嘴唇,然后蓦地一愣。 这是从前于倾乐交给她的动作。 她学会吟诗学会作画,连笑起来的样子和走路的姿势都和于倾乐差不多。 最后,萧密说他要娶绿意。 城欢捂住眼睛,从什么时候起,她弄丢了自己,弄丢了那个敢爱敢恨,放浪恣睢的绿意。 而前去飘香楼的萧密,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些个,他一路上都在打着哈欠,脑子木木的,什么都不想想。 飘香楼的小二见着萧迢和萧密进来,赶紧领着二人往楼上走去,薛子歌微微落后萧迢半步,歪头浅笑问了萧密一句:“大公子怎么今日没有带城欢姑娘过来。” “我……她有些累了。”萧密瞧见前头萧迢回过头来看他二人,这便胡乱答了一句。 萧密倒是没有想到,他与薛子歌还有这心平气和说话的一日。 从前她是霍擎后院里的姬妾,于倾乐则是霍擎的新宠,她恨透了于倾乐,一日抓到她的把柄,于是百般折磨。 那时候薛子歌对萧密也动了杀心,还是秦宜出手相助。 如今想来,恍若隔世,那个用糕点做武器的秦宜,也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 不知道她是否能感知到自己对她的思念。 但是只要她平安就好。 薛子歌如今瞧来和当时真的有了很大的差别,原本萧迢娶她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如今倒是越来越宠她了。 待在萧迢身边的薛子歌完全不像在霍府时一样喜欢拈酸吃醋,心狠手辣,她将萧迢的日常生活收拾得整整齐齐,每天陪着他一道看书,萧迢写字的时候,薛子歌就站在旁边研磨,远远瞧来,也算是一副美妙的场景。 薛子歌今日亦和平时一样,间或抬起手来给萧迢布两道菜,如此郎情妾意,倒是衬着萧密像极了一个孤家寡人。 “大公子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呢,”薛子歌抬袖掩唇而笑,温婉看向一旁的萧迢,“老爷也该催一催大公子了呢。” 想起这件事情,萧迢也是生气得很,从前萧密喜好流连烟花之地,他想着不过是因为年轻气盛,去去也无妨,谁知道后面他又迷恋上那个于倾乐,五迷三道的不像个人样。 要是于倾乐还是那京城第一才女,便是个庶女倒也无妨,可是于家败落,她已经成为罪妇,萧迢那时候真的是被萧密气得头疼。 再后来,又出来一个什么城欢,萧密现在居然有了想娶她的意思。 从青楼领回来的女子,玩玩也就得了,了不起就收进房里当个小妾,堂堂的一个太傅之子,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这不是叫人笑掉大牙吗? 可是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萧迢也是真的拿他没有办法。 这一顿饭吃得勉强算是快活,萧密在天牢里面坐了好多天,没吃过什么带油水的东西,上一个菜他就埋头吃,狼吞虎咽到萧迢根本就不像认他做儿子。 “嗝。”萧密一路上都在打着饱嗝,随手把刚刚在飘香楼拿的一个纸包递给了一旁的侍卫,“一会儿去一趟天牢,想法子把这只烧鸡送给喜公公。” 萧迢在一旁白了萧密一眼,“从前喜公公在皇上面前得眼的时候不见你想法子巴结巴结他。” 自己这个儿子怎么反应就这么慢呢,喜公公估计早就被皇上抛到脑后去了,他这才想起来要和喜公公搞好关系。 萧密打着饱嗝笑,“从前我也没觉得喜公公是个这么有意思的人。” 看来和秦宜关系好的人,都挺好玩的。 也不尽然……萧密又想,至少苏相就不好玩,他还骂过自己是蠢货呢。 不对……萧密在心里头暗自悱恻道,肯定是因为苏相和秦宜的关系还不够好。 萧迢揽着薛子歌回了自己的屋子,萧密则一头栽倒进了房间里,原本坐在桌边等着的城欢撑着头差点睡过去,听见声响慌忙起来萧密。 萧密抱住城欢往自己的床上走去,醉眼朦胧中,好像今日的城欢格外好看。 “嫁给我吧……”萧密打了个酒嗝,屋子里灯火明明暗暗,把城欢的脸晃成了另外一个人,萧密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后头的话被那个酒嗝阻住,城欢终究不知道他想唤的是谁的名字。 萧密把城欢放到了床上,尔后欺身而上,喝醉酒的萧密有点沉,压得城欢几乎喘不过气来。 “姨娘,”门口有一个人敲了敲门,娇俏道,“薛夫人叫您过去呢,说是肚子有点疼,和您要那药呢。” 城欢这便只能用力推开了萧密,整理了一下衣衫往外走去。 薛子歌不知道是不是在霍擎府上受过什么折磨的缘故,每每来月事的时候,都会疼痛难忍。 城欢从前是在万象楼里头做生意的,香姨为了叫他们不扫客人的兴,特意找大夫配了不少月事期间用的药,治疗疼痛甚是有效。 城欢找出了那药,亲自去送给薛子歌。 第346章 喜公公出事了吗 第346章 喜公公出事了吗 今日萧迢本是想和薛子歌一道睡,谁知道这薛子歌来了月事,这便只能去了旁人的屋子,薛子歌用了城欢的药之后好了许多,却是无聊睡不着,这便又拉着城欢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一直到城欢都要睁不开眼睛的时候,薛子歌方才放了她走。 城欢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屋子,又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知道第二题清早刚睁开眼睛,就听见有个侍卫慌慌张张跑过来敲门,差点破门而入。 城欢赶紧穿上了外袍,瞪圆了眼睛骂了一句:“大胆!大清早的咋咋呼呼像什么样子!” “不好了!姨娘,快叫公子起来吧!”那侍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红着脸喘着粗气道,“前头来人了,说是要抓公子问话去呢!” 城欢白了脸,差点倒在后头,瞪圆了眼睛勉力平复呼吸问道:“怎么回事,公子不是刚出来吗?” 怎么不过是回来睡了一晚上的觉,就又出事了? 城欢心神不宁,可是那侍卫却是急得很,“属下也不知道呢,姨娘还是赶紧进去叫公子吧,老爷正在前头和那人周旋呢!” 城欢赶紧往内室跑去,慌忙之中左脚绊住了右脚,差点跌倒在地。 “密郎,”城欢颤抖着双手去推萧密,“快些起来吧,出事了!” 萧密也不知道是有多累,这般吵闹,他居然都没有醒过来。 城欢推了萧密好几下,萧密方才悠悠转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又拽了拽被子想要继续睡。 “密郎!”城欢几乎要哭出来,“快些起来吧!” 城欢半拉半拽地把萧密从床上给拉了起来,替他穿衣服擦脸的时候,外面的那个侍卫还在不住地催促着。 城欢用最快的时间把萧密给收拾好,然后就把他给推出了门去。 那侍卫拉着萧密一路狂奔,就差没把萧密给扔到肩上扛着跑了。 等到跑到前厅的时候,吹了一路风的萧密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可仍旧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 “父亲。”萧密给萧迢行了个礼,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家正厅里面全副武装的几个人。 领头的那个正在和萧迢说话,萧密也认识他,是禁卫军的统领,也是霍擎的旧部,叫孙广臣,倒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忽然来自己家里。 “孙统领,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老臣昨天晚上带着犬子去飘香楼吃饭,一路上都同行,晚上犬子回来就睡下了,怎么可能是犬子呢……” 孙广臣完全不给萧迢这个太傅一点面子,直接冷着脸道:“回来就睡下了?太傅难不成是和萧公子一起睡的?如何能保证萧公子一晚上都没有出去过!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让萧公子跟微臣走一趟吧!” 孙统领朝后面的人喊了一声:“带走!” 两个穿着铠甲的禁卫军这便走上前来,要拿住萧密。 萧密一脸惊诧,不知道自己又怎么了。 “孙统领!”萧迢冲上前来,显然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刚刚从天牢里头出来,就又犯事了这个事实。 萧密被人把双手都反剪在身后,蹙眉问道:“抓我倒是可以,只是不知道我又犯了什么罪?” 孙广臣只是冷笑,“萧公子会有不嘴硬的那一刻的。” 萧密被人推出了前厅,城欢在后头哭喊着跑了进来,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孙广臣的面前,“大人!大人不要抓密郎!我昨天晚上一直和密郎在一起,我完全可以……” 孙广臣不耐烦地踹了城欢一脚,“闭嘴!老子问你了吗!” 城欢跌倒在地,哭得泣不成声,萧密回过头来,红了眼睛,嘶吼道:“她不过是个女人!你和她动什么手!有什么气朝我来!” 他从早就看这个孙广臣不像个好人,跟在霍擎身边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只恨当时那柄扎透霍擎心脏的长刀,没有顺手也扎透了这孙广臣的心脏,留他在这世上惹人恶心。 “微臣也是怕耽误了时候,既然这个女人能给萧公子作证,那就一并带走吧,还有什么其他有关联的人,都一起带走。”孙广臣随意地挥了挥手,带着人往外走去。 萧密这一路上都很疑惑,他把自己从天牢里头出来做过的事情一点一点地想了过去,可是他才出来了一晚上,能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难不成是给喜公公送烧鸡这事,被皇上发现了,所以生气了? 那皇上也太小气了点。 再说了,皇上天天都有很多国家大事要处理,会关注到这一只小小的烧鸡? 可萧密又实在是想不出旁的来了,他有心想问一问那孙广臣,却又懒得和他说话。 萧密被一路带到了皇宫里去,临进殿之前,萧密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莫不是喜公公出了什么事,导致皇上怀疑到了他送的那只烧鸡上? 萧密想,自己怕是被人陷害了。 也不知道喜公公现下要不要紧,怎么样了。 萧密正一边走一边想着,眉头紧紧地皱到了一起去,刚要抬脚进内殿的时候,那孙广臣忽然狠狠地推了萧密一把,萧密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双手又被绑在后头无法稳住身形,这便狠狠往前跌去,摔了个狗吃屎,鼻子被砸得生疼。 上头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萧公子就这么着急认罪?” 萧密的胳膊和手都使不上劲,爬不起来,勉力扭着身子往上看,却也只能看见一抹明黄色的衣角,旁边站着一片白衣,想来就是苏策无疑了。 “皇上!”萧迢紧跟着跌进殿来,直接跪倒在了萧密的身边,磕头哭喊道,“还请皇上明察,这件事情肯定不是萧密做的啊,老臣昨天晚上带着萧密一起去飘香楼吃饭,然后回来就直接睡下了,这一晚上……” 萧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稷清冷的嗓音打断,“萧太傅,您是觉得朕是个昏君,连这么一点案子都审不清楚吗?” “老臣不敢。”萧迢浑身颤抖了一下,慌忙跪地磕头道。 秦稷淡淡扫了萧迢一眼,眸子之中满是冰凉神色,比从前更要不像个人。 第347章 他想要灭我九族 第347章 他想要灭我九族 现在的秦稷,几乎已经失去了做人的全部情感,他像是他所坐的那一把龙椅,瞧着金灿灿的,其实冰凉无比。 内中艰辛,不足以外人道。 “那萧太傅就先退下吧,如果需要的话,朕会派人喊你的。” 萧迢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先退了下去。 而仍旧趴在那里的萧密忍不住在心里头哀嚎着。 爹!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啊!你求情之前好歹先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至少你也把我扶起来啊!不行翻个面也行啊!我都快闷死了! “萧密,你可知罪?” 秦稷清冷的声音在上头响起,像是有人拿了一块冰在萧密的耳朵里面打转,化开的冰水一点一点流进了萧密的耳朵里。 认你大爷的罪,萧密在心里头偷偷地骂着,谁知道老子犯了什么罪。 萧密顶想像秦宜那样,放浪恣睢地活着,可是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完全不敢说出来。 不过换成从前的秦宜,估计也不敢说出来。 现在的秦宜肯定是敢了,萧密想,不知道秦宜何时能踏风归来,狠狠地甩秦稷一巴掌。 “恕微臣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烦请皇上明示。”萧密趴在地上,一说话就呛了一嘴的灰。 也不知道今天的地板是谁擦洗的,这般不认真,看来喜公公得早点出来好好管教一下这些宫人了。 秦稷往后一躺,靠在了椅子上,朝苏策递了个眼色。 苏策立在秦稷的身旁,面上神色一如从前温润,可是眸子里头却是一汪冰海。 那个能让他喜,让他悲,让他情绪有所波动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萧密,谋害皇上,犯上作乱,你可知罪?”苏策开口,声音如凉雨击玉,泠泠作响甚是动听。 只是莫名带着几分寒意,一如这仍旧有几分料峭的仲春。 萧密在下头吃了一惊,趴在地上的他张大了嘴巴,舌头伸出来又舔了一嘴的泥土。 “呸!”萧密被那灰尘呛道,用力往外吐了吐。 秦稷当即就黑了脸,连一旁的苏策都有几分怔愣,不知道萧密哪里来了这么大的胆子。 “放肆!”秦稷抓起一把笔就扔了过去,全都砸在了萧密的身上。 萧密欲哭无泪,万分委屈。 “来人,叫萧太傅进来。”秦稷咬牙,想要狠狠惩治萧密的心又重了几分。 萧迢进殿,跪在了萧密的身边,萧密微微张口,生怕再呛到一嘴的泥土,小声说道:“爹,把我扶起来。” “嗯?”萧迢仍旧跪得端端正正,没能听清楚萧密说了句什么。 “爹,”萧密咬牙,微微加重了一点语气,“把我扶起来。” 萧密趴在这里,整个人都要窒息了,他完全不能理解,难道其余的几个人,就完全不觉得此刻有什么违和吗? “放肆!”秦稷又抓过手边的东西来,摔到了萧密的身上去,“朕让你说话了吗!御前不知礼!朕看你现在是一点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萧迢看着秦稷吊起来的那只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你说好端端的,萧密怎么就又能和谋害皇上这件事扯上关系呢? “这是朕昨天晚上在宫里捡到的,仿佛是萧公子的东西?” 秦稷从桌上拿起一件东西来,“啪”地一声扔在了地上。 萧迢捡起来看,心头一惊。 这确实是从前萧密挺喜欢的一块玉佩,一直都戴在身上,但是……怎么会到了秦稷那里去? “皇上!”萧迢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叩头道,“此事一定另有隐情!还请皇上明察!” 秦稷冷笑,“明察?朕还要怎么明察?萧公子对朕怀恨在心,趁夜行凶,致使朕受伤!萧太傅,你可知道弑君是什么罪名!” 萧迢吓白了脸,颤抖在那里,几乎说不出话来。 趴在那里的萧密显然也没想到,这次自己的罪名居然这般重。 秦稷简直是想要灭他萧家九族。 这个锅萧密无论如何都不能背。 “皇上,此事绝对不是微臣做的,”萧密趴在那里,不管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么滑稽,一本正经地说道,“微臣可以由皇上随便查,昨天晚上微臣从飘香楼回去之后,就直接睡下了,根本就没有出过门,此事定然是有人想要栽赃微臣。” 萧密的声音四平八稳,像是一点都不害怕。 萧密自己也奇怪,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一点都不害怕了。 “是吗?”秦稷在上头冷笑,“萧公子不可能空口白牙说两句话就让朕相信吧?可有人能为萧公子作证?” 萧迢在一旁叩头,“回皇上的话,老臣,还有老臣的内人,还有不少的家丁,都看到老臣带着犬子出去吃饭了。” “哦?”秦稷从鼻子里头发出了一声冷嗤,“那么晚上呢,可有谁能证明,萧密一晚上都没有离开过萧府?” 萧迢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慌乱道:“有的有的,那城欢,就和犬子歇在一处。” “传城欢。”秦稷懒怠道。 城欢进了殿,十分慌乱,回答秦稷那个问题的时候,目光亦是有几分闪躲。 “回……回皇上的话……民妇确实……确实一晚上都和密郎呆在一起。” “哦?”秦稷紧紧地盯着城欢的眼睛,而城欢根本就不敢看秦稷,只觉得那两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十分灼人。 秦稷扬了扬手,旁边的苏策温润清冷开口,“叫薛子歌进来吧。” 城欢狠狠地打了个一个寒噤,可是众人面前,她并不能和薛子歌串供。 城欢想,薛子歌到底是密郎的继母,她会有分寸的,而薛子歌的回答,则让城欢整个人都跌到了冰窖里头去。 她说,她昨天和城欢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几近半夜。 秦稷在上头冷笑,城欢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萧迢亦是眼睛通红,想要磕头为萧密说句什么,却被秦稷抬手阻住。 “萧密,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是微臣做的,”萧密微微咬牙,“皇上若是想杀了微臣,直接下令即可,做什么要置我整个萧家于不义境地!” 第348章 我很喜欢吃软饭 第348章 我很喜欢吃软饭 秦稷瞬间冷了脸,萧迢一巴掌打在了萧密的脖颈处,用了十足十的力,萧密呼吸一缩,差点没喘上气来。 “放肆!”萧迢又扇了萧密一巴掌,咬牙骂道,“怎可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 秦稷靠着椅子,轻轻勾了唇角。 现在想起来害怕了吗? 为了所谓的爱来背叛自己的君王的时候,可想到有这一天吗? 秦稷微微斜了眼睛,看了旁边的苏策一眼。 除了在秦宜的事情上,苏策还算是一个可堪重用的臣子。 可是秦稷容不得自己身边的人有有一丁点的危险。 凡他拥有的,就必须得是全部才行,缺一点点都不可以。 不完美的东西,他宁愿打碎,不过对于苏策这块美玉,秦稷很愿意去雕琢一下。 他希望今天的杀鸡儆猴能有效果。 “传萧天进来吧。” 萧迢听得这话,忽然抬起头来,他倒是不知道秦稷到底是何意思了? 萧天的本事萧迢也是听说过的,难道秦稷当真是想好好查一查这案子,还是只是想更妥帖地定下萧密的罪? 双目不能视物的萧天并不用人搀扶,直接就走了进来,如正常人并无差别。 “外头上朝的大臣也在等着,不如就在众人的面前审理一下此案吧,”苏策拱手,按着秦稷的吩咐一字不差地建议道,“也算是公平合理。” 秦稷自然不会有异议,萧迢也不敢有异议。 至于趴在那里的萧密,虽然每个人都在商量事关他生死的事情,却并无人在意他的意见。 不多时,这殿中便站了不少的人,而还是没有人上来把萧密扶起来,他也就在众人面前趴着。 “萧天,知道这殿中有多少人吗?”秦稷对萧天是放一百二十个心,当时初见时萧天的本事,到现在都让秦稷惊讶。 萧天站在殿中,四个方向都闻了闻。 “回皇上的话,”萧天准确地找到秦稷的方向,行礼道,“共二十八人。” 一人不多,一人不少,便是正常人一个一个数过去,也不会比萧天更快。 有几个之前没有见识过萧天本事的大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鼻子。 “这是谁的东西?” 秦稷之前就让宫人把那块玉佩给拿了回来,此刻又递给了萧天。 萧天将其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转身,不过停顿了片刻,就准确地往萧密的方向走了过来。 “阁下为何要躺在这里?”萧天蹲下身子,又闻了闻,改口道,“趴在这里?” 萧密微微咬了牙,萧天将那块玉佩递了出来,“这是阁下的东西吧,应该戴在身上至少五年了。” 萧迢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萧天。 他死死地盯着他空洞的眸子,脸上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 “萧密,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密趴在那里,只恨自己此刻不能起身狠狠地给秦稷一巴掌。 反正都已经快要死了,他不怕在自己的罪状上面再加一条。 他真的想不到,一国之君可以恶心到如此程度,用这般卑劣的手段去陷害自己的臣子,比后院里头只知道勾心斗角的无知妇人还要令人鄙夷。 不过萧密还没开口,旁边的萧迢便道:“皇上,便是犬子的东西,也很有可能是别人在陷害犬子。” 纵然知道萧天目不能视物,可是萧迢还是一脸渴望地看着他,尔后磕头同秦稷说道:“皇上,请再让萧天公子继续说下去吧。” 秦稷微微点头,苏策温润开口,浑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萧天,继续吧。” 萧天又把那玉佩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尔后顺着走过了这屋子里每一个人的身边。 每当萧天停下来的时候,他面前的那个人都会忍不住打一个寒噤。 他明明看不见东西,可却好像能直视到你的灵魂。 在他面前,一切都无所遁从。 萧天转了一圈之后,又停在了萧密的面前。 秦稷的面上挂着嗜血的笑容。 如果有人仔细去看的话,应当会从他的脸上,看见从前霍擎的影子。 “皇上,”萧天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他黑漆漆的眸子里头看不见半点情感,“这块玉佩,的确被旁人给碰过。” 还不等秦稷说出一句话来,萧天就直接指着一个方向道:“正是这位大人。” 被萧天指到的潘正瞪圆了眼睛,吓得登时出了一脑门的汗,鼻尖上都要滴下油来。 “皇上!”潘正吓得跪倒在地,“他血口喷人!” 萧迢终于松了一口气,望向萧天的时候满眼都是感激,只可惜,萧天根本就看不见。 秦稷猛地看向苏策,苏策则是一脸的无辜和事不关己。 先前他已经告诉过秦稷了,萧天这人最是性情乖张,不一定肯乖乖为人所用,如今事情闹到这份上,秦稷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在秦稷和潘正也并没有多少的舅甥感情。 秦稷气得几乎想当场就杀了萧密,可是并不能。 在场有这么多大臣,秦稷不可能把自己的脸丢在地上踩。 他于心里发出了一声怒吼,而远在西晋的秦宜,高兴地跳了起来。 “尔琚!”秦宜趴在秦琰的身后,双手死死地抱着秦琰的腰,咯咯笑个不停。 晏婴想要伸手去抓秦宜,可秦琰总是带着秦宜偏身躲开,晏婴努力了半晌,也只能摸到秦宜的一点衣袖。 “凭什么啊!”晏婴哀嚎,“凭什么我只能分到这么一点钱!” 连买一件正经的好看衣裳都不够,难道自己就要这样蓬头垢面的继续活下去? 不美丽,毋宁死。 秦宜趴在秦琰的后面朝晏婴吐着舌头,“不行,给你你就去买衣裳了。” 晏婴还要和秦宜争辩,在旁边把所有的银票都细细数了塞到怀里去的妙回天骂了一句:“爱要不要!不要都还给我!” 晏婴气得瘪了嘴,秦宜朝妙回天笑眯眯伸出一只手去,“老头儿,再给我点私房钱,我要存钱娶尔琚。” 秦琰乐开了花。 虎子在一旁不住地叹气,自家王爷好像对恒王爷把他当小白脸这件事不仅不感到排斥,反而是甘之如饴。 怎么说呢……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吃软饭吃得心甘情愿,大快朵颐。 第349章 可以夸她眼光好 第349章 可以夸她眼光好 虎子想,他一定不要堕落到自家王爷这种程度,他将来要做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养着自己的媳妇。 秦宜回头看见了一脸呆愣的虎子,顺嘴问了一句:“虎子,你想啥呢?” “我将来不要像王爷一样,我要养我自己的媳妇。”虎子正在走神呢,听得秦宜问他话,顺嘴就说了出来。 秦琰转过头来,斜斜瞥了虎子一眼,满眼睛的杀气。 虎子打了个寒噤,努力往下缩了缩自己的头,像是要把自己的头给缩到脖子里面去。 “你自己打光棍,也见不得别人恩爱啊,”秦宜跳起来给了虎子一个脑瓜崩,“虎子你这样做人很不好啊!” 虎子一脸委屈地挠了挠头。 连出头这种事情都要让恒王爷来,自家王爷真的是越来越习惯于吃软饭了…… “老头儿,咱们现在这么有钱,一会儿去吃顿好的呗?”秦宜朝妙回天笑得一脸狗腿,“把钱给我吧,我最会砍价了。” 妙回天把秦宜从上往下看了一眼,抱着胸往后缩了缩,活像是头一回入洞房的黄花大闺女,像是守护自己的贞操一样守护着自己的银票。 “呸!”妙回天啐了秦宜一口,“我还不知道你!你一有钱肯定就去逛青楼了!勾搭人家小姑娘!前两天还有个小姑娘送了你三斤梨子,差点被她妈打断腿!你都忘了是吧!” “我给钱了!”秦宜梗起脖子来反驳,紧紧地抓着秦琰的衣裳,“我又没白吃她的,就那么三斤例子,我给了她二钱银子呢!” 秦琰面上有几分讪讪的,他十分不想听到妙回天接下来的话,可是妙回天如何能看出来他心中的想法? 正常的人家,都是丈夫在外拈花惹草,妻子找上门去闹,怎么到了秦琰和秦宜这里,就变成了秦宜出去招惹姑娘,秦琰乖乖听着旁人的指责? “你是给钱了!可是你给钱的时候你还干什么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我看得清清楚楚!”妙回天气得想要脱下鞋子来打秦宜,碍于秦琰会武功又护短,只能在心里想想便作罢,“你摸了人家姑娘的手!还告诉人家这是聘礼,等你考上功名了,就回来找她!” 妙回天一脸的痛心疾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救下这么一个丫头来,早知道不如让她死在那一片河水里头算了…… “你还能要点脸吗!” 秦宜梗起了脖子,理不直而气壮,“这事还不是都怪你,你天天骂我小不要脸的,你不知道孩子要靠夸吗?你越说我不要脸,我就只能更加不要脸了啊!” 秦琰在一旁抿着嘴笑,妙回天被秦宜气得说不出话来,晏婴咂了咂嘴,“宜宜,以后我天天夸你胸大,你说会不会有效果?” 秦琰淡淡握住秦宜的手,抬起眼来笑得温润,“世子恐怕理解稍有偏颇,这夸,也不是每个人夸都行的。” “譬如妙前辈,他算是随安的长辈,便可夸随安知礼孝顺。”秦琰的话音落下,妙回天就尴尬地咳了咳。 也亏得秦琰能说出来这四个字……他好意思说自己都不要意思听…… “譬如蔷薇是随安的姐妹,便可夸随安善良温婉。” 蔷薇一脸惊讶地看着秦琰,盯了半天方能确定,他确实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那四个字的。 “而胸大漂亮又贤惠,自然是为兄夸你嫂子方能有效果。”秦琰又轻飘飘地占了晏婴的便宜。 晏婴倒是没在意这个,歪头浅笑,桃花眼斜斜飞起,整个春日都蕴在了他的眉眼里。 “那么,我又能夸什么?” 秦宜捂住了脸,先行为自己加了一场害羞的戏码。 怎么晏婴这厮,有的时候就这般蠢笨呢? 自己说话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这样捧自己的场? “显而易见,”秦琰微微勾起唇角,完全掩不住面上的笑意,“你可以夸你嫂子眼光好,找到了为兄这样好的人。” 晏婴的脸沉了下来,阮娘虎子和蔷薇三个人齐齐望向天空,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没看见。 万物生看了看秦琰,忽然很想和他商量一件事。 如果秦琰死了的话,能不能让自己验验尸?自己也好看一看,到底他的脸皮是有多厚。 不过万物生知道,他要是把这话说出来,都不用秦琰,秦宜肯定就会头一个跳起来,告诉他——老子和尔琚一定活得比你长! 妙回天亦是不忍直视秦琰,只有秦宜对秦琰的表现万分满意,两人相视一笑,惊起了林中的飞鸟。 终于快要到西晋的都城了。 秦琰如今身上还穿着妙回天统一给大家购置的麻布衣裳,身无分文,不知道拿什么去和亲。 秦宜私心想着,他们这一行人走出去,与其说是来和亲的,不如说是来干工程的。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家店住下,现在天色也晚了,怎么也要明日才能进城。 不知道秦稷会不会想到,歪打正着,秦琰竟然真的来了西晋的都城,带着他的心上人,一起来和亲。 整个大陆的历史上都不会再有第二桩这样的事情。 在秦宜的死缠烂打下,妙回天勉强同意住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客栈。 小二领着几人上去,秦宜直接跳起来倒在了床上。 为了享受一把住好客栈的奢侈感,秦宜吩咐那小二回头把晚饭送到房间里来。 剩下的人亦是纷纷效仿,唯有妙回天拉着那小二问了一句:“小哥,送上来不用加钱吧?” 小二看了看妙回天那紧张的样子,满心的鄙夷,却还是挤出笑容道:“不用。” “那好,”妙回天大手一挥,“给我送两份,再多来几个馒头。” 小二带笑出了门去,一关上门,就骂了一句:“穷逼。” 就是因为不肯下楼去吃饭这一举动,本来应该今晚就遇见的那个人,生生与秦宜错过。 不过如果让秦宜来选择的话,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再遇见这个人。 小二走下楼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着,这一群人,有钱住房没钱给赏银,还让自己帮他们把饭送上去,这好些个人,自己得走好几趟。 楼下一人仰起头来,“怎么了?” 第350章 把你扔进河里去 第350章 把你扔进河里去 小二甩着身上的毛巾,弯腰笑道:“夫人,没什么,您今晚要吃什么饭菜,小的好叫后厨去做。” “老爷这两天身子不好,叫厨房做点清淡的东西吧。”下头的女子伸出一只手来,小二赶紧小跑下楼,扶住了她往后走。 夫人身上的味道很香,却又不刺鼻,那小二扶她走了一会儿,就已经觉得心神荡漾,整个人都飘在半空中,依稀听见了夫人话中的几个字,便赶紧道:“夫人且放心吧,掌柜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二说完,又低头看了看夫人的脚。 她走起路来的时候有些跛,不知道是先天就这样,还是后来受的伤。 不过夫人除了这一点,真的是全身都没有缺点了。 她漂亮,又温柔,心地善良,掌柜的长得丑,拼搏了很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家业,年纪大了也不好娶妻,周围的人都说,能娶到这样好的媳妇,也算是掌柜的造化。 小二把夫人扶到了屋子里,夫人半个身子都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越发叫他意乱情迷。 他狠狠咽下一口口水去,这便没注意到前头的路,夫人踩着了一块小石子,脚底一痛,整个人都朝他歪了过来,小二伸手环抱住了夫人,粗粝的手碰到了她细腻的胳膊,一阵酥麻感从指尖一直窜到了心头。 外人常说,掌柜的年纪大了,那方面都大行了。 小二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偷偷觑了夫人一眼,却正对上夫人含笑的眸子,这便赶紧低下头去。 小二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他推开门把夫人扶到了桌旁坐下,已经是满头大汗。 “夫人,小的先下去了。”小二低着头,正好能看见夫人那双被鞋子包裹起来的精致小脚,愈发觉得心头痒痒的。 “小双啊,你姓什么?” 夫人的声音很好听,小二半边身子都软了下来,几乎要站不住。 “回夫人的话,小的姓罗。” 夫人轻声一笑,没说话,罗小双低着头,那一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夫人叫什么名字?” 话刚出口,罗小双就后悔了,他不过是个跑堂的,怎么能随意问夫人的名讳? 更何况姑娘家的名字,本来就不能轻易告诉别人。 夫人在上头不说话,罗小双的心里就越来越慌张,手心出了一层的汗也不敢去擦,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走好,还是留好。 半晌,夫人方才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清浅一笑,声音像是二月里初开的花蕊上凝的一层霜雪,冰凉香沁。 “于倾乐,小双,你觉不觉得,我们俩的名字还有点像呢。” 罗小双越来越紧张,顺着于倾乐的话嗯了一声,却根本不知道到底像在了哪里。 他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对上了于倾乐那双春水微涟的眸子。 此刻的秦宜还在床上打着滚,秦琰则站在床边,打算等这床单上全部都沾满了随安的气息之后,再爬上去。 反正随安不嫌脏,自己又不嫌随安,刚刚好。 “老头儿,晚上我们出去玩啊,听他们说这西晋的青……” 话刚说到这里的时候,空气霎时间冷了下来,秦琰微微转过头去,正在床上滚动着的秦宜差点直接栽下来。 “青草味道很好闻……”秦宜哭丧着脸说了一句。 晏婴坐在桌子上,微扬桃花眼,“宜宜,我晚上去河上那个出名的青楼玩,你去不去?” 秦宜两只眼睛放出光来,妙回天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护住了那一点钱财。 秦琰挑眉看向秦宜,秦宜苦着脸,在美丽新鲜的小姑娘和尔琚之间进行着艰难的抉择。 虽然尔琚很好,但是毕竟小姑娘在数量上占优势。 “一起去。”就在秦琰看出了秦宜意图的瞬间,他赶紧开口道。 秦宜笑弯了眼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就扑进了秦琰的怀里。 奂陵城里的奂陵河,算是西晋的一大美景。 这里离京城只有一步之遥,虽只是一个小城镇,却也繁华得很,一道河水蜿蜿蜒蜒打这奂陵城而过,放慢了脚步,滋润了岸边千年的风光。 奂陵城中奂陵河,奂陵河上奂陵楼。 只要来西晋的人,多半都想来看一看这美景,只是这奂陵楼上的消费实在是太高,一般人委实支付不起。 所以等秦宜等人出门的时候,妙回天正趴在桌子上捂着胸口哭。 活像是个被人夺走了贞操的黄花大闺女。 万物生在一旁坐着,戳了戳妙回天,又戳了戳。 “妙前辈,你不去吗?你不去我就先走了啊……” “去!为什么不去!”妙回天拍案而起,抬袖狠狠擦掉了自己那一脸的鼻涕眼泪,“我花了钱的!我凭什么不去!就便宜那个小不要脸的!” 于是万物生和妙回天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前面几个人的步伐。 看门的小厮一脸冷漠地拦下了妙回天和万物生,任凭他们两个磨破了嘴皮子,还是不肯放行。 妙回天气得拿出一瓶药来在那个小厮的眼前晃悠着,“我是医圣!医圣你懂不懂!这瓶药我能至少卖五十两银子!滋阴补阳的,今天我送给你!你让我进去!” 小厮一脸冷漠地摇头,任凭妙回天在他面前气得手脚乱舞,还是半分都不肯动摇。 万物生在一旁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妙回天好歹还是个医圣,他总不能告诉人家,我是大秦数得上的仵作,要是你家里有人要验尸,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估计一巴掌就被人扇到河里去了。 后面排队的人不耐烦地探头骂道:“能不能快点啊!磨叽什么呢!没有钱就赶紧走啊!” 妙回天恶狠狠回过头去龇牙骂道:“我就不让!有本事你们给我钱让我进去啊!” 万物生扶额,这都和谁学的这么多不要脸的习惯…… 后头的人又开始骂起来,却无一人掏钱给妙回天。 妙回天气得要把那瓶子打开,作势要往其中一个小厮身上扬。 “我给你们免费试一试,这药只要沾上一点就血脉贲张……” 两个小厮相视一眼,伸出手来架住了妙回天,就要把他往河里扔。 第351章 三月而不知肉味 第351章 三月而不知肉味 二楼的一扇窗子打开,秦宜靠在窗口吹了声口哨。 两个小厮随着妙回天和万物生一起仰起头来,看见窗口处靠着一个清秀俊俏到难辨男女的人,眼睛明亮异常,如同挂在天边的那一轮明月。 眸中光华更盛明月几分。 “老头儿,”秦宜歪头,“上来啊。” 那两个小厮仍旧不肯放人,从秦宜身边踱过一个人来,软声道:“放他们俩进来。” 秦宜笑眯眯歪头,摸了摸旁边姑娘的小手,“如鸢,你可真好。” 如鸢浅笑,在秦宜旁边坐下,素手挥毫写下几个字来,秦宜从后头环住她的腰,握住了她的手,亦跟着写了几个字。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形容美女,这便是顶天的八个字了。 如鸢红了脸。 旁边的晏婴和秦琰一道看呆了去。 晏婴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要提议来逛青楼呢? 如此损人又损己的一件事。 此时妙回天和万物生终于是爬上了楼来,妙回天远远看见秦宜伸出一只手去要摸面前姑娘的脸,老远就叫喊着冲了过来。 “我打死你这个小不要脸的!” 像她这样混下去,以后还能找到婆家吗! 妙回天都替她头疼。 秦宜跳起来跑到了桌子后头,满身戒备,“老头儿,你干嘛!” “我打你!”妙回天瞪圆了眼睛,厉声喊道。 秦宜一脸委屈,和妙回天一起弓着身在这桌子周围打转,“老头儿你还要不要脸了啊,要不是我帮你,你能进来吗?” “我呸!”妙回天狠狠啐了一口,秦宜瞬间趴下去躲开了妙回天的唾沫,可怜那如鸢姑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被妙回天吐了一脸的唾沫,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妙回天和秦宜转了一会儿,累得叉着腰不住地喘,一只手指着秦宜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道:“你早就知道我在下面了!你就是故意的,而且……” “而且要不是你的话,我用得着来丢这个人吗!”妙回天缓了两口气,骂秦宜的时候太过激动,唾沫星子从牙缝里喷溅出来,站在妙回天旁边的万物生抬起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秦宜见妙回天算是彻底没了力气,这才一只手按着桌子,跳过来拍了拍妙回天的肩道:“老头儿,别难过嘛,一会儿带你去看季如烟跳舞啊。” 妙回天白了秦宜一眼,没说话。 他压根就不知道季如烟到底是谁,更不能理解为什么旁边的晏婴要绽放出炙热的目光。 经过这么一闹腾,不少人都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然秦琰的下一个动作,更是让这些人差点连眼珠子都掉在地上。 只见温润清朗的秦琰缓缓踱过来,抬手搭上了秦宜的肩,然后手一路下滑,落在了秦宜的腰上。 在西晋,断袖之癖是比较少见的,于是不少人都十分惊诧。 有几个人坚持认为秦宜肯定是女的,不过很多人都觉得这么俊俏肯定是个小少年。 还有三五个人剑走偏锋,坚持认为长得这样貌美的秦琰,定然是女人无疑。 下一秒,晏婴挑眉过来,奂陵河周遭的全部花都在一瞬间绽放,他微微挑眉,稳住了这一河千年的美景。 晏婴本是想从后头搭上秦宜的肩,谁料秦琰却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直接伸手拽了虎子一把,虎子在原地打了个转,踉踉跄跄撞了晏婴一下,于是晏婴一个身子不稳,那手便落到了虎子的肩头。 而虎子为了稳住自己,好巧不巧,那只手就按在了晏婴的腰上。 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冷气,不知道这几人到底是打哪而来,为何作风这般奔放。 人群之中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瞧见了没,这个才是真的漂亮,一看就比刚刚那个还要像个女人。” “胡说,哪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秦琰并不在意旁边人的目光,秦宜就更是乐滋滋地靠在秦琰的怀里,妙回天看了看一直站在自己旁边的万物生,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这几天万物生老是往自己眼前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妙回天在心里苦恼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万物生知道,自己是真的不喜欢他呢…… 瞧见妙回天往旁边挪的万物生十分受伤,他都这样掏心掏肺地对妙回天好了,大家都来奂陵楼就他一个等着妙回天,妙回天还是不感动。 他就算是石头做的心肠,现在也该同意教自己一点针灸术了啊…… “奂陵楼上季如烟,整个西晋都出名的舞姬,听闻得见她一舞,三月不知肉味,妙前辈的确应该去看一看,”秦琰揽住秦宜腰的那只手微微收紧了一点,“不过季如烟这一舞可很是值钱,所以估计也只能让妙前辈一个人前去欣赏了。” 秦宜从秦琰怀里旋身出来,搭上了如鸢的肩,另外一只手顺势捏了捏她的小手,“不怕,我和如鸢是朋友。” 一旁的蔷薇掐指一算,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尚不足半个时辰,这就成朋友了。 如鸢在一旁含笑点头,颇有给几人免钱的架势。 晏婴怎么看这如鸢也不像是奂陵楼里的头牌,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权力。 许是看出了晏婴的疑惑,如鸢清浅一笑,“公子,这楼是我娘亲开的。” 原来是个富二代……晏婴不由得敬佩起秦宜看人的目光来。 秦琰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心里头暗想,也该找个时间,“家法”伺候一下随安了。 免得她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姑娘。 虎子在后头颤巍巍举起了手来,“爷,我不想去了。” 秦琰淡淡扫了虎子一眼,蔷薇拉着虎子的袖子问道:“虎子哥,为啥不去啊,那季如烟听说可漂亮了呢!” 虎子挠了挠头,“三月不知肉味呢……我还是想吃肉……吃不出来肉味那和吃斋有什么区别。” 晏婴在一旁噗嗤一声笑。 有的时候手下的文化水平也能说明一定的问题,看秦琰教导的虎子,再看自己教导的阮娘。 就在晏婴得意自豪的时候,旁边的阮娘想了想,拍着虎子的肩膀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不去了。” 蔷薇在一旁捂着嘴笑,虎子和阮娘两两相望,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第352章 今天尔琚不一样 第352章 今天尔琚不一样 一道悠扬的笛声响起,似三月春风拂面,又像是夏日莲花开了满满一湖,像是喷香的姑娘朝你甩过来了帕子,像是俊俏的少年伸手揽你入怀。 所有的人心情都平复了下来,然后又一点一点被撩拨起了涟漪。 如同当年树下,你第一次遇见你的情郎。 “季如烟的场子要开了,我们快过去吧。”如鸢拉起秦宜的手,后头的几个人亦是赶紧跟上。 一直到晚上回去走在路上的时候,秦宜都在不住地回味季如烟那一支舞。 人如其名,身轻如烟。 旁的姑娘都是在台子上舞,唯有季如烟不一样。 从前飞燕能做掌上舞,而今季如烟,身轻更比飞燕,竟能做莲上舞。 那漂浮在水面上的莲叶,成为她最好的舞台。 她的腰肢比柳条还要软,二月春风一拂便能拂出一道涟漪,她的相貌亦是极好,如湖中新莲,半点瑕疵都无。 这么多年来奂陵楼屹立奂陵河上经久不衰,其中就有季如烟的不少功劳。 很多人慕名而来见季如烟一舞,尔后又有更多的人慕名而来。 初见季如烟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也不过尔尔,完全没有世人传得那样邪乎,不说旁人了,至少这季如烟长得就不如晏婴,可不知为何,你瞧着季如烟,就是觉得舒服觉得熨帖,觉得人生前十几年几十年都不曾这样畅快过。 秦宜闭上眼睛,还能看见季如烟那一支舞。伴着悠扬的琴声她于河中莲叶之上袅袅而行,像是闲庭散步,将这台上众人都视作无物。只听得琴声微颤,将人的心都高高吊起,而季如烟也是仰头下腰去采她身后的莲花,瞧着一个不稳就要栽到湖中。 台上之人皆是屏气凝神,不自觉地被季如烟的动作牵引住了自己的呼吸。 只见季如烟的身子靠那水面越来越近,琴声也是越来越叫人窒息,每一次琴弦颤动都似是要断掉,众人的呼吸也是跟着一紧一松。 琴的声音已经极低,场中安静到众人已经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季如烟的指尖已经捏到了那朵莲花,可她的身子也是弯到了不能再弯的地步。 忽而琴声陡起,如天边惊雷银瓶乍破,将这屏住呼吸的众人皆是吓了一跳,一个眨眼的功夫季如烟就已经袅袅而起,右手仍旧是软软捏成了莲花指,左手却捏着一朵真真正正的莲花。 只见季如烟以口衔莲,朝这边盈盈一拜,尔后一个纵身跃了出去,甩出的水袖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待到水袖落下,季如烟已经蹲坐在刚刚被摘下了那朵莲花旁边的荷叶之上,衔莲抬头,忽而弯了眉眼。 一舞动天下,无非如斯。 秦宜忍不住啧啧赞叹,她有意想要去摸一摸那季如烟的小手,但是碍着自己是摸了如鸢的小手才能来看这一支舞,还是把这个心思给压了下去。 更何况一旁秦琰掐她的那两根手指又加了几分力气。 秦宜若不是怕把季如烟吓得掉进河里去,早就尖叫一声跳起来了。 秦宜猜秦琰一定会和自己谈谈心,可是走了一路了,秦琰还是一言不发。 秦宜心中怀疑,不过还是摸了摸鼻子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刚刚推开门,就被人在后头推了一把,然后房门便被紧紧关上。 晏婴往这边看了一眼,妙回天跟在后头推了推他的腰。 “干嘛啊老头儿,这么大岁数了还想着占我便宜呢,老不羞。” 妙回天气得要打晏婴,但是看到晏婴后头壮实的阮娘,这便又作罢。 “人家小两口凑在一起,你就不要去打扰了,再说了,你怎么还不找下家。” 晏婴仍旧如往日一样不正经,今日却好像多了几分刻意。 “我在找啊,”晏婴扬眉轻笑,“只是没有合适的。” 蔷薇自觉地跑到了阮娘的屋子里请求与她同睡,虎子有心想和妙回天一道睡,只是已经被万物生给抢了先,而晏婴则躺在床上,任凭他在外头喊破了喉咙都不开门。 “虎子!有病啊!”旁边的窗子被人推开,妙回天探出一个头来,“你家主子今天肯定不回去睡了!你不会去他屋子里吗!” 虎子恍然大悟地点头,冲妙回天表示了感谢,这便冲进了秦琰的屋子里。 而秦宜被秦琰推进屋中的时候,差点撞到桌子上,秦琰在后头拉了她一把,两人于半空中打了个转。 秦琰本意是想把秦宜拉到自己的身上,然后他一只手撑着桌子稳住身形,肯定是一副郎情妾意的美好画卷。 只可惜秦宜扑下去的时候下意识地抓住了秦琰的腰带,秦琰则下意识伸手去捂,这便没来得及打转,直直地摔在了秦宜的身上。 幸好秦琰还来得及伸手去捂秦宜的后脑,饶是如此,秦宜的后背还是狠狠地撞在了地上,疼得她当即就红了眼睛。 “尔琚……”秦宜委屈地瘪嘴。 秦琰低下头去,蹭了蹭秦宜的鼻尖,嗓音微哑,魅惑含情,“随安,你就这般着急?” 秦宜“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秦琰的腰带抽了下来,而他此刻趴在自己身上,衣衫半敞。 秦宜的目光顺着秦琰的脖子一路往下,悄悄咽了一口口水,浑然忘记了自己后背的疼痛。 “喜欢吗?”秦琰微微动了动,好看的胸肌又多露出来了几分。 秦宜一边点着头一边咽着口水,只听得秦琰轻声一笑。 秦宜摸摸伸出一只手来,从秦琰的腰间往上,一路摸到了他的胸膛。 莫大的满足感霎时间盈满秦宜的心脏。 终于摸到尔琚的胸肌啦!秦宜忍不住在心里欢呼着。 秦琰低下头去,轻轻在秦宜的唇上啄了一下。 秦宜的脸瞬间发烫,几乎从头红到了脚。 不知道为啥,她总觉得今天的尔琚有点不一样。 秦宜刚想要回吻秦琰,忽然他又抬起头来,像是从来都不认识秦宜一般,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秦宜抬起手来,环抱住秦琰的脖子。 “尔琚,我好不好看?”她的眼睛明亮,像是倒映着一整个星空。 “好看,”秦琰低头吻上了她的眼睛,“比任何人都好看。” 第353章 本王不想在下面 第353章 本王不想在下面 秦琰的吻轻柔得很,像是羽毛拂过秦宜的眉眼,惹得她一阵战栗。 “尔琚,”秦宜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如同久别重逢,“尔琚……” 秦琰不再去抓秦宜那乱动的小手,只含笑看着她,由着她占自己的便宜。 这是他的随安,他一个人的随安。 他此生所有的便宜,都只能给随安一个人占。 秦琰伸手将秦宜打横抱起,秦宜赶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干干干……干嘛……”秦宜不知为何有点紧张,甚至还有点结巴。 对于这种事情,秦宜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是因为害羞。 明明是生气啊! 自己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被人抱起来了! 可惜她根本抱不起来尔琚,不然非要报这一抱之仇不可。 秦琰低下头去,抿唇一笑,“好。” 秦宜自认运转飞快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忽然停滞,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 经羞红了脸。 “尔琚你……恬不知耻……”秦宜满腔才华尽数不见,将头埋在了秦琰的 怀里蹭了蹭。 秦琰的心跳很快,秦宜能感觉得出来,他亦是很紧张。 不过秦琰还是低声一笑,微哑着嗓子问道:“随安你不就喜欢我的恬不知 耻?如此也算夫唱妇随。” 秦琰把秦宜放了下来,秦宜抬起一只脚来要踹秦琰,被秦琰一把抓住,尔 后握在了手心。 秦宜红了脸,不过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秦宜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万万不 能在此时栽了面儿。 于是秦宜一只手撑着床,在秦琰微微有些惊诧的眸子注视下坐直了身子, 然后朝秦琰伸出了双手。 “来,大妞,”秦宜挑眉,朝秦琰勾了勾手指,“到小爷怀里抱一抱。” 秦琰装出一副扭捏的样子来,娇滴滴说了一句:“小爷,您可得对大妞温 柔一点啊……” 秦宜目瞪口呆,看着秦琰好看到了极致的眉眼,愣住了神。 秦宜暗自想,原来她扮作男子这许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 为了很好很好地来爱她的尔琚。 秦琰咽下一口唾沫去,看向秦宜的眸子又深了几分。 秦宜拽着秦琰的衣裳仰起头来看他,秦琰的手撑在秦宜的身侧,用最后一 分清醒的意识问了秦宜一句:“随安,可以吗?” “尔琚,没有什么不可以。”秦宜扬起眼睛来笑,此刻她的眸子里,完完 整整只倒映着尔琚一个人。 她的尔琚,没有什么可以。 她爱死了她的尔琚,温柔又好看的尔琚,完完全全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尔琚 。 然后下一秒,秦琰便目瞪口呆。 在秦琰的想象中,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他的随安,从来都不能用常理来想。 “随安,这个能不能让我自己来?” 秦琰忍不住想,别人家的媳妇也是这样的吗? “不用客气,”秦宜去拽秦琰的手,“一切都等着爷来就行。” 秦琰认命地松开手,他想,谁让自己喜欢上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人呢。 外头月光明亮,悄悄洒进屋子里来,似是也想来看一看这屋中旖旎风光。 不过似乎连月亮都红了脸。 刚刚伸出手去想要来个礼尚往来的秦琰忽然又抓了个空,秦宜蹦蹦跳跳下 了床,在烛台面前停下,脸还有些红,转头问了秦琰一句:“尔琚,我没有经 验,这个时候是不是要吹了灯才好?” 秦琰欲哭无泪。 “随安,你想套我话就直说。” 被秦琰看穿心思的秦宜抿嘴一笑,弯下腰去吹那蜡烛,登时灯火一灭,秦 宜被人从后面环住。 满屋旖旎。 空气之中的缱绻气息凝结起来,将二人紧紧地绑在了一起,今生今世,再 难分离。 秦宜终究是落在了下风,只来得及大喊一声:“本王不要在下面——!” 然后就彻底被秦琰堵住了全部的呼吸。 秦琰抱住秦宜,满身心都是欢喜,他趴在秦宜的耳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的脸。 秦宜口中欢快地哼着歌。 “随安,你说……”秦琰往秦宜的耳朵里吹着气,“以后你要是在去勾搭 姑娘,我要怎么惩罚你?” 秦宜弯着眼睛,眸子亮比天上星。 “就这么惩罚我吧,尔琚。”秦宜笑得像是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脸颊通 红,衬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分外好看。 如若这般惩罚,我甘之如饴。 秦宜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不行,你明显是又想占我的便宜,又想占姑娘的便宜。”秦琰呼吸之间 的热气喷洒在了秦宜的肩头,她缩了缩身子,好像被秦琰看透了心思,颇有几 分不好意思。 秦宜在心中偷笑。 有这般好的尔琚,她还需要再去勾搭姑娘吗? 当然需要,姑娘是姑娘,尔琚是尔琚。 尔琚比姑娘可要好很多,只是天下姑娘千千万,各有各的好,到底在数量上占优势一些。 这世上再没有比尔琚好的人,所以,只有一个尔琚。 秦宜歪着头想了想,“大不了,欠我的那二百万两不用还了。” 唔……摸一摸小手都能免利息,那么这一夜春宵,确实也值得二百万两了 。 秦琰抬起头来瘪嘴看秦宜,颇有几分不满意。 “原来我伺候了小爷一夜,就只值得这二百万两。”秦琰颇有几分委屈。 于是另一番攻城略地开始之时,秦宜哭喊了一句:“真的不能让本王在上 面一次吗啊啊啊啊!” 月亮把自己隐在了云朵后面,似是羞怯不堪,不敢露头。 这一夜,万般美好郁于其中,过去的全部辛酸过往都被晚风打着转卷走, 剩下的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从前以为互相为兄妹,不敢相互袒露心迹。 尔后钗头凤上一把锁,你大婚,我敬你三杯酒,杯杯皆痛。 再后来,东城山悬崖一松,你我差点阴阳两隔。 尔琚,我们终于在一起。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 十几年来难以成眠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我们彼此渴望的江山啊,不过是对方脚下的半寸土地。 我们相伴过几千个日夜,如今我终于能安安稳稳地躺在你的怀里。 听着你的呼吸,我无比心安。 尔琚,我们再也不要分离。 去他娘的钗头凤吧。 老子喜欢你,才不是一个错。 第354章 有个刺客真倒霉 第354章 有个刺客真倒霉 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来喊秦宜和秦琰。 等到他们两个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到中午了。 秦宜饿得肚子咕咕叫,撑着身子起身,忽然觉得有点疼。 “尔琚……”秦宜哭丧着脸唤了一声,好在昨夜虽然太晚,秦琰还是跑下去要了一壶热水,上来替秦宜擦了身子,如今虽然有点疼,倒也清爽干净,不至于太难受。 秦琰轻轻扶起秦宜,亦是有点心疼,刚想要替她穿衣裳,秦宜就抓住了他的手道:“尔琚……都怪你……” 秦琰反握住秦宜的手,有点自责,还有点心疼。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心急了? 本该再准备准备的。 “如果你让我在上面,肯定没有这么疼……”秦宜的下一句话,让秦琰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 秦琰扶着秦宜坐起来,轻手轻脚给她穿着衣裳,“好,下次让你在上面。” “不行,”秦宜掰着手指算,“下次,下下次,还有下下下次,都得我在上面。” 秦琰的动作一顿。 为什么他们家的媳妇画风如此不一样! 秦宜摸着自己的肚子,歪在了秦琰的身上,“好饿,想吃饭,但是不想下楼。” “唔,咱们俩起这么晚,他们肯定都想歪了,”秦琰替秦宜扣好了最后一颗扣子,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满意地点头,“你要是不下楼,他们肯定更要想歪了。” 秦宜瘪着嘴想了想,“可是我们本来就做了很歪的事情啊……” 秦琰微微一愣,尔后咬牙。 妈的,竟然无法反驳。 “我抱你下去。”秦琰替秦宜整理了一下衣裳,作势要将她打横抱起。 秦宜想起昨晚的一夜春宵,忽而红了脸,别过头去掩饰自己的尴尬,“不要,我只是身上疼,又不是瘫痪了。” 秦琰瞧见秦宜侧脸泛起的一抹浅红,不由得勾唇一笑。 旁边的屋子忽然传来了一阵打斗声,秦宜和秦琰相视一眼,匆匆下了床往外走去。 还未推开门,秦宜就听见虎子在屋中大喝了一声,“看我不打死你!” 秦宜皱了皱鼻子,“你就不能教虎子几句有气势的话?听起来像是在管教自家孩子。” “用不着,虎子不必像他家主子一样,既有口才又有行动力。”说完,秦琰还朝秦宜眨了眨眼睛。 秦宜咳了咳,恍若什么都不知道地看了秦琰一眼,弯唇浅笑,“哦?那改日切磋一番。” 秦琰哽住了一口老血。 得,现在是连自家媳妇都调戏不了了。 两人在外头说了三句话,门便被狠狠地撞开,一个人飞了出来,撞在了栏杆上,差点跌下楼去。 秦琰从墙根开始往前走,回头喊了一句:“虎子,这次扔得没有上次远!” 虎子从里头冲出来,“怎么可能!这次我是从桌子前边开始扔的,上次是从桌子后边,算下来还要再多一点。” 躺倒在地的罗小双浑身都疼,几乎爬不起来。 虎子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然后碾了碾,恶狠狠咬牙道:“说!谁派你来的!不然老子把你的手砍下来扔到茅房里面去!” 秦宜在一旁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虎子现在威胁人的本事比从前强了许多。 罗小双咬紧牙关不肯开口,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 可是只要想到夫人,他就不疼。 那样好的夫人,那样完美的夫人,居然是被他们这些人害得不能好好走路,流落至此,甚至还嫁给了掌柜的这样一个又老又丑又人道不能的老头子。 自己真的很心疼夫人。 秦宜懒得想办法,靠在秦琰的肩上把玩着他的头发,妙回天一边在怀里翻着东西一边往外走,路过秦宜的时候,顺手递给她一个小瓶子。 “那啥……止疼的。”妙回天微微有些尴尬,别过头去不看秦宜。 秦宜顺势把那药收到了袖子里,“唔,那我回去擦。” “这回是内服的……” 妙回天往虎子怀里塞了一堆的药,“全都是折磨人的好东西,我以前制的,不知道药效过了没有,你给他试一试。” “有从肚脐眼往外流脓的,有让屁眼化脓发炎拉不出屎的,还有让胃肠发痒想挠挠不到的,唔……”妙回天捡起一个小瓶子来看了一眼,“这个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它能让人看见水就想吐,看见饭就恶心,最后活活渴死自己。” 秦宜蹙眉,感觉这最后一个药听起来还不如前面三个牛逼,不过妙回天又解释了一句,“但是它还有一个妙用,能让人对脚趾甲产生难以抑制的渴望。” 秦宜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感觉老头儿实在是将恶心人这一特性发挥到了极致。 罗小双趴在地上,虽然心里面已经怕到不行,可只要想到夫人那张脸,那温柔的声音和娇媚的身躯,他就不会退缩。 一身红衣的晏婴从下头上来,后面还跟着阮娘。 “冲着你来的,”穿着红衣的晏婴分外张扬,眉眼之间的姿韵明亮到让人移不开眼睛,“之前这个屋子,是你的吧?” 秦宜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这张床上滚了半天,所以尔琚非要赖着和自己换屋子,且巧昨天他们俩又一起歇在了最初属于尔琚的那个屋子里,这便换成了虎子在这里睡。 想来是这个小二想要给秦宜下毒,谁知道阴差阳错地赶在虎子和妙回天都在的时候。 医圣妙回天自然是当时就闻出来了这水中的不对劲,虎子铁钳一样的大手也丝毫都不松懈,那罗小双挣扎了两下,就被虎子狠狠揍了两拳,然后扔出了门来。 也算是他倒霉。 不过秦宜仔细地想了想,自己刚到这西晋,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就会惹上仇家? 难不成昨天自己在奂陵楼得如鸢青睐,被人嫉妒了? 那西晋的人还真是小心眼啊……从朝阳公主就可见一斑。 晏婴伸出手去,身后的阮娘这便递上了一副画来。 晏婴轻抖手腕,那画展开来,在场的人皆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罗小双扑上前来,不想让他们玷污了夫人的画像。 “于……于倾乐?”秦宜抬起眼睛来,满眸子的不敢置信。 她几乎都快要忘记于倾乐这个人了,怎么会在这里遇见? 第355章 山高路远我相陪 第355章 山高路远我相陪 “这是你家掌柜的媳妇吧?”晏婴随手把那画卷丢在了罗小双的脸上,而罗小双则咬牙爬起来,如获至宝,紧紧地把于倾乐的画像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晏婴拍手,靠在了栏杆上,翘起一只脚来,“要说这于倾乐可真是挺能的,多少姑娘都嫁不出去,她一找一个准,少说这也是第三个了吧,虽然又老又丑,好歹也是个男人啊,只是不知道重病在床,还行不行。” “你胡说!”罗小双猩红着眼睛,“我家夫人才不是那样的人!” 晏婴连看罗小双一眼都懒得看,“我是在掌柜的房间里面发现的这幅画,于倾乐人已经跑了,可惜阮娘对这西晋不算熟悉,不然一定能抓到她。” 罗小双满眼恨意地看着晏婴,在他看来,男人长成晏婴这般貌美的样子,本身就是一件罪恶的事情。 “你们都是恶人!要不是你们!我们家夫人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你们害得她跛脚!你们都该死!” “啧啧,”晏婴叹了两声,“你也觉得你家夫人和你滚到一起去是沦落是吧,至于旁的,我连解释都懒得和你解释。” 罗小双还想继续骂这些人,只可惜秦宜等人都不愿看他,显然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罗小双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就算是骂人都无人理他…… 秦琰朝虎子歪了歪头,“把他拖下去吧,别叫他惹出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事叫人头疼,另外查一查这家客栈是不是被卖出去了。” 曾是大秦京城第一才女的于倾乐,定然不肯心甘情愿地委身给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她必然是有其他的打算。 众人皆没了吃饭的兴致,妙回天打发万物生去看看那掌柜的病,万物生有心想邀妙回天同行,却被妙回天谢绝。 妙回天的意思是,那掌柜的多半是不行了,万物生能救就救一救,不能救干脆就直接去验尸,省得还得跑两趟。 “医者仁心啊,老头儿。”秦宜在一旁忍不住叹了叹。 “医者就他娘的不能有累的时候吗?”妙回天瘫软在桌子旁边,其实他已经很饿了,但是大家都不说话,他也不好意思说。 还是秦宜建议众人先出去找个地方吃顿饭。 妙回天心中欢喜,想着这丫头终于是知晓自己心意了一回。 尔后又转念一想,不对,去哪吃饭也是要自己付钱。 虎子不多时便折了回来,正遇上看病归来的仵作妙回天。 屋子里头人走茶凉,虎子瞪圆了眼睛,“他们不会抛下我跑了吧!” “肯定出去吃饭了,”万物生收拾好了东西,“咱们也去吧。” “可我没钱啊……”虎子哭丧着脸,“我那一份都被恒主子拿走了,你那还有吗?” 万物生亦是摇头,但是他们肯定在最好吃的那家吃饭,万物生建议虎子和自己一道闻着味去找。 果不其然,二人在某个窗口处,看见了一身红衣分外招摇的晏婴。 还有不远处正在一边看他一边窃窃私语的几位姑娘。 万物生和虎子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楼,二人刚刚露出一个头来,好几双手便齐齐伸到了桌子中间,等到他们两个走到桌前的时候,大多数的菜都已经见底了。 妙回天摸了摸自己的兜,一脸警觉地看着二人。 “主子,的确被卖了。”虎子倒是不嫌弃,把所有剩下的菜都扒拉到了自己的碗里,万物生举着扒拉馒头,望着只剩下一层油的盘子欲哭无泪。 “那个小二招了点什么吗?” 虎子摇头。 秦宜吃了个差不多了,从碗里摸了个鸡腿,然后把抢来的剩下的菜都推给了虎子和万物生。 “尔琚,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奂陵城距离西晋都城,已经十分之近了,如果他们现在出发,今天就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 秦宜知道,她与秦琰心里头都藏着恨。 他们想要对付秦稷,最好能借助一个国家的力量。 但是秦琰肯定不会和朝阳公主和亲的,这点毋庸置疑。 “朝阳公主到底是个女儿,就算是晋元帝再宠她,无非也就是那么个样子。” 到底不可能把自己的江山送给驸马。 比起这种用感情和联姻换来的合作关系,秦琰更喜欢合作,换言之——互相利用。 彼此都能看见好处,合作才能继续下去。 像这种只有朝阳公主有好处,他没有好处的事情,秦琰肯定是不会做的。 “西晋皇后的那个儿子,你听说过吗?”秦琰压低了声音,问了秦宜一句。 秦宜微微蹙眉,想了一会儿,“有几分印象,听说是叫南宫曜,品性和朝阳公主大相庭径,算是个正人君子,不过作为储君,好像能力过于一般了。” “没错,这也就是晋元帝前些年迟迟不肯立储的原因,后来也是由于皇后那边的势力逼得太紧,南宫曜年岁也大,这才定了下来。晋元帝肯定也是希望能用朝阳公主的婚事,为西晋换来一点保障。” 秦宜轻声一笑,“恐朝阳公主的婚事,不给西晋带来灾祸就不错了。” 像朝阳公主那种人,任凭是谁娶了,都是要恨晋元帝的,哪个还肯同他西晋齐心合德。 “我从前也算是和南宫曜有过一点接触,小时候他还来过大秦,我们也曾见过面,此次来西晋,我就是想从他这里寻个办法。” 秦宜鼓起了腮帮子,想了半天,终于是靠在秦琰耳边问道:“尔琚,秦国那边……” “我对皇上已经没有了半分兄弟情谊,只是大秦江山乃是父皇费了不少的心力才守护住的,若是乐姬等人能将大秦治理好,我倒也不愿去管那皇位之上坐的是男是女,”秦琰亦是凑近了秦宜低声道,“只随安,你与乐姬接触过,你也知道……” 乐姬和她手底下的人,战斗力极强,主要就是靠着胸中那抹愤懑,他们这些人,打江山还行,守江山是万万不行。 一朝得权,他们一定会比现在的秦稷还要丧心病狂。 “那走吧,尔琚,山高路远,我自陪你。”秦宜在桌子下面拉住了秦琰的手。 第356章 妖娆世子被人嫌 第356章 妖娆世子被人嫌 秦宜其实是很不愿意以这样一种形象进城的,但是秦琰说,大隐隐入市,他们得先遮人耳目,混进城里再说。 秦宜扯着自己的粗布衣裳,颇有几分不开心。 打从她掉下悬崖之后,人生也是一落千丈。 彻底变成了一个穷光蛋,连买件好一点的衣裳的钱都没有。 但是秦琰显然是拒绝还那二百万两银子了,不过就算他不拒绝,他也没钱还。 秦宜幽怨得想,古人都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怎么尔琚就没有一点这方面的自觉性呢…… 晏婴从里屋出来,手中拿着一条玉带,正在往自己的腰上系。 “老头儿你偏心眼!”秦宜瞪大了眼睛,抓着妙回天的肩膀摇晃着,“你给他买玉带!你连件衣裳都不舍得给我买!” 秦宜揪着自己的衣领哭,妙回天的审美真是数年如一日,买衣服都是一批一批地买,还永远都是这样的屎蓝色。 秦琰在一旁微微挑眉,目光在晏婴的腰间流连,秦宜慌忙往前一跳,挡在了秦琰和晏婴的中间。 奈何秦宜的个头儿实在不够,没能拦得住秦琰和晏婴两两相望。 “虎子,”秦宜扬了扬下巴,“给我搬个小板凳来。” 晏婴捂住了自己的玉带,不想让秦琰看见。 然同是在皇家浸淫过多年的人,一双眼睛早就见惯了好东西,不消去摸,只轻轻一扫,秦琰便能知晓,晏婴这条玉带,肯定是在地摊上买的。 如果价格超过了十文钱,那就肯定是被坑了。 “晏公子如今勤俭得很。”已经要进西夏的都城,他们这一行人便商量好了,只各自以名字相称。 晏婴理了理头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绝美的面容,方直起身子来,“尚可,主要是妙前辈体谅我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叫我好生收拾着自己,也好找个称心如意的姑娘。” 秦宜的眼睛里忽然绽放出了光彩。 妙回天的脑子忽然在那一刻好使了,他憋住笑,问了秦宜一句:“怎么?丫头你也想要钱?想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秦宜往后挪了挪,悄悄看了看秦琰。 秦琰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宜看。 秦宜忽而有几分心虚。 “唔……也许随安是想换一个?” 晏婴理着玉带的手一顿,目光灼灼地望了过来。 秦宜忙不迭摇头。 “也许宜宜不介意多一个?” 蔷薇正在和阮娘一道互相整理着衣领袖口,衬得虎子在一旁如孤家寡人一般。 不过他原本也就是个孤家寡人。 虎子挠了挠头想,秦宜她还真有可能不介意多一个。 秦宜慌忙举起三根手指来,“不!我对尔琚之心,天地可鉴!我只是想要点钱去打扮打扮,好博尔琚更加喜欢。” 秦琰抬起胳膊来夹住了秦宜的头,秦宜一头撞在了秦琰的胸膛上,捂着额头哀嚎出声。 “甚好,”秦琰笑得清朗,眉目之间姿韵动人,“妙前辈,把钱给她吧。” 瞧着秦琰和秦宜这妇唱夫随的样子,妙回天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坑了。 “呸!”妙回天气得双手颤抖,指着秦琰和秦宜,憋了半天才憋住一句话来,“你们俩……不要脸!” 秦宜在秦琰的怀里转了个身,将后背贴在了他的胸膛上,然后把胳膊挂在了秦琰的胳膊上,秦琰抬起胳膊来,秦宜便屈着腿晃悠着,像是在打秋千。 “老头儿,难不成是现在看着治病救人不挣钱了,所以开始贩卖人皮面具了?动不动就问人家要不要脸。” 妙回天捂住了自己的头,他不知道自己是哪辈子造了孽,才惹上秦宜这个小冤家。 “我是挣不着钱吗……”妙回天双手颤抖,将屋子里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指了过去,“你们啊,武功高强,身怀绝技,皇亲国戚……” 妙回天越说越心痛,“你们居然好意思让我一个老头儿养着……” 蔷薇和阮娘还有晏婴都吹着口哨看向天空,假装听不见妙回天的话。 而虎子则挠了挠头,想着自家主子曾经教导过自己,做人要谦虚。 所以刚刚妙前辈说的那个武功高强,肯定指的不是自己。 嗯,虎子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像自己这种又年轻又身无长处,吃得多想得少的好孩子,当然得让别人养着啦! 当晏婴最后回去照了一遍镜子的时候,几人终于上了马车。 这马车原本倒也宽敞得很,只是坐的人太多,显得逼仄得很。 晏婴将马车上人的打扮一一看了过去。 还是自己穿得最光鲜亮丽,虽然大多数都是假货。 晏婴甚至想好了,万一一会儿那守城的官兵问自己为何和他们穿得不一样的时候,要怎么答了。 在晏婴的想象中,他会梗起脖子来,手中折扇轻轻摇动,然后拍拍手,云淡风轻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他们的公子吗?所谓再穷不能穷公子,再苦不能苦美男。” 晏婴被自己的才华而折服。 西晋的都城,也是一个很繁华的地方,纵然比不上大秦的京城,却格外有几分不一样的魅力。 在这里,经商的人十分之多,自古以来西晋对待商人的态度就要比其他三国好上许多,所以也有不少的胡人来西晋做生意。 晏婴他们的马车终于从队尾排到了队头。 守城的官兵掀开马车的帘子来看了一眼,甚至还没有将马车里头的人看全,便挥挥手道:“进去吧!” 晏婴的脖子都还没能来得及梗起来。 “小哥,”晏婴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你不想问我们什么问题吗?” 秦宜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晏婴,连虎子都在一旁慨叹,这晏婴不会是被谁砸坏了脑子吧。 阮娘默默捂住了脸,不想承认这是自家的主子,感觉在蔷薇和虎子面前好丢人。 守城的官兵摆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快滚滚滚!再不进去老子捅死你!” 没看见后面还排了那么多人吗!搞不好就有有油水可捞的。 这么多人挤一辆马车,一看就是穷逼,还有脸和自己说话,这不是耽误自己挣钱的时间吗! 第357章 他叫一声琰哥哥 第357章 他叫一声琰哥哥 如此,秦宜一行人便顺利地进了城。 今日天色已经不早,本不太适合上门去打扰人,但是秦琰和晏婴都感觉,他们长得太过端庄好看,白日里过去容易被人发现,所以还是决定现在出发。 秦宜在一旁撇了撇嘴,“又他娘的不是去采花。” 秦琰在外将自己手写的一封书信交给了门房,不多时,一人跌跌撞撞爬出门来,激动得声音都有点颤抖。 “琰哥哥!” 卧槽……秦宜听得这声音就一颤,这他娘的谁啊,叫得这般销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尔琚的相好呢? 琰哥哥? 哼!自己都没有这样叫过! 秦宜斜着往前大跨了一步,挡在了秦琰的前面,谁料那人冲了过来,一把把秦宜扒拉在了一边,就要去抱秦琰。 好在秦宜眼疾手快地推了虎子一把,虎子这便挡在了秦琰和南宫曜的中间。 南宫曜一把抱住了虎子,拍了两下才觉得不对。 秦琰不该有如此宽厚的背。 “琰哥哥,快些进来说话。” 南宫曜说着就要去拉秦琰的手,秦宜在一旁气得眼睛发直,谁知道秦琰笑眯眯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由着南宫曜拉着。 晏婴凑近了秦宜,低声道:“宜宜,看见没有,要是秦琰断了,你干脆还是选我吧。” 晏婴打定主意认为自己才是正经的男二,苏策必须要往后站。 “才不要,”秦宜抓住了秦琰的另外一只手,“尔琚早就断了,和我断了十几年了。” 这南宫曜这个样子,西夏要完啊……储君比秦稷还不怎么样。 南宫曜领着秦琰进了自己的府邸,拉着他一道坐下。 “琰哥哥,我们俩可有许多年不曾见过面了吧。” 很小的时候,南宫曜曾跟着晋元帝一道去秦国出使,也就是那时候结识了秦琰。 南宫曜看秦琰十分顺眼,据晋元帝后来回忆说,南宫曜吵着闹着不要回西晋,非要留在大秦和秦琰一块。 还是晋元帝好不容易才把他给拉了回来。 “琰哥哥,”南宫曜拉着秦琰的手,颇有几分哀伤,“这些年我可思念你了,一转眼,咱们也有个十几年没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琰哥哥,刚刚门房把那封信递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眼花看错了呢!” “不过琰哥哥,我听说你这次来是要娶我那个妹妹?这也太糟践你了琰哥哥,我那个妹妹,委实太不像个样子了。” “我觉得娶头猪都比娶她强。” “琰哥哥,你若不愿意,一定要和我说,我也好给你想个办法。” 南宫曜越说越兴奋,捏着秦琰的那只手也越收越紧。 秦宜终于是忍不住了,她伸出手去掰了掰南宫曜的手,“这位兄台,你说话归说话,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的?” “放肆!”南宫曜陡然冷下了脸来,周身的冷气旋转成风,骇了秦宜一跳。 乖乖,这孩子翻脸可真快啊…… “你是小宜?”南宫曜好像认出了秦宜是谁,面上神色这才好看了一点,然仍旧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只看了秦宜一眼,就又转向秦琰的方向,瞬间绽开一脸的笑容。 秦宜仍旧掰着南宫曜的手,“是啊是啊,我就是你小姨,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想不想我?” “还行吧,”南宫曜碍于礼貌不冷不淡地回答了秦宜一句,“不过你倒是和从前长得差不多,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一副娘里娘气的样子。” 话刚出口,南宫曜就捂住嘴咯咯地笑了出来。 秦宜在一旁一脸的黑线。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娘。 “其实我不是你小姨,”秦宜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胡说道,“我是恒王爷的表妹。” 眼看着南宫曜被自己吸引了一点注意力,秦宜这才又补充了一句,“也是琰郎的妻子。” 一旁的晏婴只把秦宜这声“琰郎”当成“晏郎”来听,在秦宜占南宫曜便宜的同时也默默地占了秦宜的便宜。 南宫曜握住秦琰的手一松,便被秦宜钻了个空子。 “琰哥哥这次来,不是要娶朝阳吗……” 南宫曜有几分惊诧,抬眼望向秦琰,似是在向他求证。 秦宜抓着南宫曜的手哭,“可不是嘛……琰郎得知自己要来和亲,找我表哥恒王爷喝了一晚上的酒,谁知道琰郎借酒壮胆,晚上跑到我的屋子里,然后……” “唉,”秦宜抬起袖子来遮住自己的脸,做出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来,“这也不能怪琰郎,怪只怪我相貌太好,身材妖娆,学识过人,又温柔可亲……唉,太完美也是一种错……” 南宫曜的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 当年他曾和恒王爷有过一面之缘,就觉得她已经够不要脸的了,没想到她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表妹,更加不要脸。 “琰哥哥……” “酒后乱性,酒后乱性。”秦琰匆匆说了八个字,南宫曜便狠狠地白了秦宜一眼。 “那琰哥哥,你打算怎么办?”南宫曜很是不舍得让秦琰娶这样一个和秦琰比起来,姿色太过于普通的女子,可是要是让秦琰娶自己的妹妹,那还真不如直接杀了秦琰算了。 好歹眼前这个姑娘长得还比正常人好看许多,自己那个妹妹,压根就不能称之为人。 听说她这两天又往后院里倒腾了不少的面首,夜夜笙歌不知归路,父皇几乎要被她气死,却也没有什么法子。 大臣们有本参奏,保证会被朝阳公主找机会惩治一顿,不是在巷子里被人套头打个鼻青脸肿三天下不来床,就是自家的儿子被人无缘无故丢到了小倌楼里,第二天闹得满城风雨。 在众人面前,朝阳公主永远都说,她是在向死去的北安王妃致敬。 每每听说到这样的话,秦宜都觉得十分恶心。 那样好的徐荣荣,朝阳公主怎么能与她相提并论。 不知道她如今,过得好不好。 秦琰很实诚地回答了南宫曜的问题,“曜兄你的妹妹……” 后头的话不用秦琰说出来,南宫曜也懂了。 “不过现在天下人都知道琰哥哥你前往西晋来和亲了,如今你来这里,是打算……” 第358章 我乃州官你百姓 第358章 我乃州官你百姓 秦琰把自己的想法略略地和南宫曜说了说。 这件事对南宫曜来说也不算一件坏事,他虽然是储君,可是这些年来晋元帝膝下的皇子都接连长大,对他也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如果能和秦琰合作,也能为他未来的登基之路扫平一点障碍。 “所以琰哥哥的意思,就还是要来和亲?只不过要想拖时间,恐怕不太容易,”南宫曜托着腮想了一会儿,“父皇那里盯朝阳的婚事盯得紧,巴不得赶紧把她嫁出去,况且朝阳也早就及笄了,该是要成婚的年纪了。” 只是她在西晋的名声坏了个彻彻底底,多少人家宁愿自己的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想要朝阳公主这样一个儿媳妇。 所谓爹傻傻一个,娘傻傻一窝。 娶了朝阳公主,整个家族的后代就都完了。 南宫曜一脸同情地看着秦琰。 天妒美男啊…… “我只身前来,并没有带任何的彩礼,晋皇最宠爱朝阳公主,肯定不愿意将她这样草草地嫁了,所以我会再请求派人回大秦,管皇上要一点彩礼。” 索性是撕破脸皮了,但是秦稷既然有本事昭告天下他来和亲了,他就有本事昭告天下,秦稷给自己派的侍卫太过草包,连个彩礼都护不住,生生被山贼抢了个干干净净,让他一个和亲王爷两手空空而来,丢尽了大秦的脸。 从此,秦琰和秦宜的口中,再也没有了皇兄二字。 那些或真或假的情真岁月,全部都回不去了。 南宫曜点头,仿佛是才看见这屋子里有其他的人一样,问道:“那这些人,就都充当琰哥哥的家丁?” 家丁?! 晏婴想要和妙回天借个鞋底子,狠狠地抽南宫曜两下。 看他是不是脑子里面进脓了。 他见过像自己这样风姿绝然的家丁吗? “我既然被山贼抢了,自然不好再带这么多的人,便让他们做个商人吧,烦请曜兄借他们点钱做生意,反正随安一直以来的梦想都是要做小买卖。” 南宫曜并不知道随安是秦宜的表字,是以也没有怀疑,只不屑地斜了秦宜一眼,这样胸无大报负的女儿,如何配得上琰哥哥。 南宫曜越看秦宜越不顺眼,所以回头给秦宜递钱的时候,就只给了一千两银子。 南宫曜乃是皇后所生,皇后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自小便被娇惯地养着,便是现在自己单独在外而住,皇后也派了不少的嬷嬷亲自来伺候他的饮食起居。 在南宫曜的眼中看来,一千两银子也就够吃一天的饭。 他们这么多人,分一分也就没有了。 南宫曜把钱递过去的时候,还想着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是不是太小心眼了些,不管怎么样琰哥哥也是睡了这个姑娘。 不过南宫曜又转念一想,能被琰哥哥睡是她的福气才对,自己就不用给她什么好脸色看。 谁知道秦宜接过来那银票的时候,居然喜极而泣。 真的……秦宜仰起脸来看南宫曜,她觉得自己太以貌取人了,觉得南宫曜长得娘气,肯定也就小心眼,没想到储君就是储君,有钱人就是有钱人,随手一拿就是一千两银票。 一千两啊!以前老头儿拿个一百两都像是要上天一样。 秦宜仔仔细细地把那银票塞到了自己的怀里,像是看金山银山一样看着南宫曜。 南宫曜不敢直视秦宜的热切目光,在心里暗暗地想,果真是一个不肯安分的女人,勾搭了琰哥哥还不够,居然还想来勾搭自己。 哼!自己才不会被她得逞呢。 秦宜捂着银票,觉得全身心都是暖和的,连夹袄都不用穿。 这要是冬天,秦宜觉得这银票都能当暖手炉使了。 自从跟老头儿混了一段日子之后,秦宜越发觉得有钱真好。 南宫曜着意给秦琰和秦宜把屋子安排得隔得远远的,还跑到秦琰的屋子里要和他一边下棋一边聊天,秦琰说太累了,南宫曜便说那就手谈,秦琰只好说手疼,南宫曜又邀请他一起来想象一局。 秦琰没了法子,只好说自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浑身都疼,喘气都懒得喘。 南宫曜这才一脸心疼地退了出去,关门之前再三嘱咐秦琰一定要好好休息。 秦宜正躺在床上,将那张银票蒙在了脸上,笑出了声。 忽而听得窗户一响,秦宜下意识把钱抓到了手心里头,然后抬头来看。 见是秦琰进来,秦宜方才舒了一口气,把银票塞到了怀里,蹦蹦跳跳下床,“尔琚,你怎么来了?” “娘子不去看为夫,为夫只好来看娘子了。”秦琰凑近了秦宜的脸,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 秦宜随着秦琰一道往内室里走,“我这不是以为你有了曜弟弟,就不记得我了吗?” 秦琰在秦宜的床边坐下,拉她到自己的腿上坐着,揉着她的头发,不由得弯眼一笑,“随安,你这是在吃醋吗?” “不是,”秦宜歪了歪头,笑得狡黠,“我只是想要给你讲一个道理。” “哦?”秦琰挑眉,双手环抱着秦宜,忍不住想要将她吞入腹中。 这样好的随安,一颦一簇都叫人心生欢喜。 “古语有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秦宜一面说一面忍不住笑,却仍旧要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来。 秦琰咬了咬秦宜的耳朵,于她耳边轻声道:“唔……那么在随安眼中,我是州官,还是百姓?” 自然是百姓……秦宜在心中悱恻,所以只能我来摸姑娘的手,你不能把手给别的男人摸。 秦琰像是看穿了秦宜心中的念头,将她全部的话都堵在了自己的唇下。 “随安,”秦琰微微哑着嗓子,每一个字都撩人心弦,“想不想在上面试一试?” 秦宜激动地抓紧了秦琰的衣裳,眼睛里头光芒陡盛,一张口就结巴了起来,“真真真……真的吗?” “当然不是。”秦琰抱住秦宜,点地而起,于半空之中旋身,等到再次落下的时候,秦宜就已经落在了下头。 秦琰笑得温存,眼角莫名带着几分狡黠,“百姓想要造反,州官且请接受。” 第359章 她说她不想活了 第359章 她说她不想活了 第二天早晨,秦宜捂着腰从床上爬了起来,不过相比较于上一次,她这一次已经明显感觉到没有那么疼了。 “尔琚,”秦琰先秦宜一步下了床,正在穿衣裳,秦宜看着他凹凸有致的美好胴体,忍不住咽了口水,“你今天要去干嘛?” 秦琰仿佛知道秦宜正在自己的身后,目光流连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穿衣裳的动作着意慢了几分,轻轻“唔”了一声方道,“也没啥事,可能要跟着南宫曜一道去皇宫见一见晋元帝,怎么,你有事?” “没事。”秦宜狠狠地摇了摇头,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来。 吓死人了…… 她刚刚本来是想着要邀请尔琚一道去逛青楼的,现下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恒王爷了,这里也不是大秦,她不能和尔琚一起大摇大摆地去逛青楼了。 只能自己悄悄地去逛。 秦宜贴身的衣裳里还藏着一缕小翠的头发,她等着带她去看更为广阔的世界。 见更好的姑娘。 秦琰回头看了秦宜一眼,漂亮的胸肌落到了秦宜的眸子里,惹得她又忍不住咽了口水。 守着尔琚这样一个尤物过活,秦宜觉得自己肯定会少活好几年。 光被他这样轻轻撩拨,自己就已经心神荡漾了。 秦琰终于慢吞吞地穿上了外袍,秦宜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头,刚欲对秦琰招手作别,秦琰却忽然折了回来,一口咬在了她的嘴唇上。 不似平时的调情,秦琰这次着意用了几分力气。 等到他松开嘴来的时候,秦宜的上下嘴唇都肿了起来。 “唔……”秦宜捂着嘴,睁大了眼睛瞪着秦琰。 秦琰朝秦宜眨眼浅笑,“随安,我得防着你去逛青楼啊,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要是再去勾搭姑娘,我就家法伺候。” 秦宜激动难耐,“这次行家法的时候我能在上面吗?” “行!”秦琰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头我把你放在凳子上面,然后再打断你的腿。” 秦宜在后头哀嚎一声。 等到秦琰出门之后,秦宜便从床上跳了下来,用凉水洗了好几遍,还是没能让自己的嘴唇消肿。 “老头儿!”秦宜捂着嘴冲到了妙回天的房间,一把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给我一点消肿的药!” 妙回天捂住胸一脸惊恐地看着秦宜,“你还要不要脸!你还是不是个姑娘!” “你不是穿着衣裳吗?再说了你就算没穿也没啥好看的啊,”秦宜又拽了拽妙回天,“快快快,快给我一点消肿的药。” 妙回天慢吞吞地在怀里摸着,微微低头,似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你们年轻人,就不能节制一点吗?” 刚刚跑过去喝了一口茶的秦宜一口全部喷了出来,且巧妙回天这时候找到了药膏,一抬头,被秦宜吐了一脸。 “噗哈哈哈哈!”秦宜弯着腰笑个不停,“老头儿你岁数这么大了思想还如此不健康!” 秦宜松开捂住嘴巴的手,让妙回天看到了自己红肿的双唇。 “我打死你这个小不要脸的!”妙回天骂了秦宜一句,转念一想,要不是不节制,怎么嘴就会肿到这样? 这丫头,居然还好意思骂自己思想不健康。 秦宜摸着那药膏的瓶子出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妙回天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怀里睡觉,也不嫌硌得慌。 不过秦宜想,如果让自己抱着尔琚睡觉的话,自己也一定不觉得硌得慌。 想来妙回天爱这些药膏,就像自己爱尔琚一样深沉。 秦宜笑眯眯伸手往嘴巴上抹了两坨,“这是外用的吧。” “嗯,”妙回天懒懒应了一声,“你家药膏有内服的吗?” 秦宜随手把那药膏揣到了怀里去,“我家是没有,保不齐你家有啊。” 妙回天弯腰,抓起自己的鞋子来作势要抽秦宜,秦宜往后跳了跳,笑脸忽然僵住。 她好像感觉到了哪里有点不对。 秦宜探手入怀摸了摸,又摸了摸,除了刚刚妙回天给她的这瓶药膏,旁的什么都没有。 “老头儿……”秦宜哭丧着脸,“我的钱没了……” 妙回天瞬间从床上蹿了起来,秦宜甚至还没看见他动呢,他就已经跑到了秦宜的面前,“钱没了?那可是一千两银票啊,你就是毛手毛脚的,我说我给你存着吧你说不用,你说说这才一个晚上,你怎么就弄没了呢,一千两啊,那可是一千两啊……” 妙回天痛心疾首。 秦宜跟着妙回天一道蹲下身来,极度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肯定是被尔琚拿走了。 秦宜现在在想起来,尔琚昨晚上在自己的某个部位摸了好一阵,原本她还想呢,自己那里和尔琚也差不多平,能有什么好摸的,现下方才反应过来,他那是在摸自己的银票呢。 亏自己还空欢喜一场。 秦宜觉得人生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尔琚为了阻止她去逛青楼,竟然能想出这种破釜沉舟,恩断义绝的法子。 “老头儿!我不活了!”秦宜一把抱住了妙回天,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喊道,“我连个钱都装不住!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老头儿!干脆你给我点药,让我死了算了吧!老头儿啊!我活着也没有意义啊!” 妙回天本来还有点愠怒,此刻看见秦宜哭成这般样子,也忍不住心疼起来了。 她到底也是做了十几年的王爷,从前过的都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日子,吃饭赏人随手至少也甩个几千两出来,估计一万两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大数。 后来跟着自己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都没有什么怨言,虽然总是惹自己生气,可也经常逗自己开心,自己还老是恐吓她。 现在居然为了一千两银子,都不想活了。 妙回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秦宜的头发,“行了丫头,别哭了,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吗,咱们以后还会有的,乖啊,不哭了啊……” 妙回天帮秦宜擦掉脸上的泪水,秦宜红着眼睛抬起头来,鼻尖红红的,像是一只小奶狗。 “老头儿,我把咱们的口粮都弄丢了,你那还有钱吗?”秦宜吸了吸鼻子,看着很是害怕的样子。 第360章 逛个青楼伐开森 第360章 逛个青楼伐开森 妙回天笑着揉了揉秦宜的头发,安慰她道:“不要紧,我这还有呢。” 秦宜眼睛一亮。 “老头儿,先借我点呗。”秦宜的眼睛上明明还挂着泪珠呢,就已经笑得狡黠,弯着眼睛道。 妙回天一脸警惕,捂住胸问道:“干嘛?” 我侄子要成亲……胡扯。 我朋友生孩子……没有。 我肚子疼看病……不行。 秦宜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啥妥帖的理由。 妙回天狐疑地看着秦宜。 秦宜谄媚地蹭了蹭妙回天的肩,将手缩在袖子里头,和妙回天蹲在一起。 此刻的他们俩看起来,像极了城墙根底下晒太阳的俩老头。 “老头儿,咱们俩都认识这么久了,不会借点钱你都不愿意吧。”秦宜轻轻撞了撞妙回天,笑得十分狗腿。 妙回天捂住自己胸前藏钱的地方,“借钱可以,两文钱就能买一个包子了,还能听一场说书,我反正最多借你两文钱,你要么去买包子吃,要么去听说书的。” 秦宜算了算,拿两文钱去逛青楼,肯定还没进门就被人赶出来了。 秦宜有点忧伤。 尔琚又不在身边,不去逛青楼她还能干什么呢? 秦宜一脸哀伤地拍了拍放小翠头发的那个位置,“小翠对不起,我实在太穷了,没法带你去见广袤多彩的世界了。” 妙回天在那一瞬间有点心软,不过下一秒,他就反应了过来,狠狠啐了秦宜一口,“我呸!小翠就算活着,也肯定不想去逛青楼!你就是不要脸!” 秦宜朝妙回天翻了个白眼。 晏婴在屋后,敲了敲窗子,“宜宜,出去玩吗?” “没钱,”秦宜顺势躺倒在地,双手撑在脑后,“心痛。” 晏婴从屋后转过来,进了屋子,盘腿在秦宜身边坐下,“我请你啊。” 秦宜感觉如果你想去逛青楼但是没有钱,有人说出“我请你啊”四个字,简直比“我养你啊”四个字还要动听。 “好啊好啊,”秦宜爬起身来,“走吧。” 晏婴想,宜宜还真是信任自己,完全都不问问自己有没有钱。 显然晏婴还是不足够了解秦宜,如果秦琰在的话,他就一定能看出来,此刻的秦宜正在想,就算是晏婴没钱,老鸨要人抵账,也觉得会选长得更好看一点的晏婴,而不是她自己。 西晋的青楼生意并不算发达,都城外的奂陵楼其实也就是因为建造在奂陵河之上,后院又圈了一道河水的分支已做观赏用,方才格外有格调一些。 要是去掉这奂陵河的话,奂陵楼还真没法和大秦京城里的青楼比。 这都城里面,也没好到哪里去。 所以朝阳公主去大秦的时候,才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被秦宜骗了不少的钱。 秦宜在心中慨叹,再也遇不见朝阳公主那么好骗的人了,不然自己还能大赚一笔。 歌舞一般,姑娘也一般,秦宜逛了一会儿,便兴致缺缺。 西晋气候干燥少雨,连带着空气都比临海的大秦要干上许多,姑娘们的皮肤也很干,浑然不像大秦的姑娘们一样,皮肤软软嫩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 秦宜摸了两把,不太顺手,这便不想摸了。 “有点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啊?” 听闻西晋盛产调料盒水果,也不知道这饭菜,是不是比大秦和北燕的都要好吃一些。 晏婴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有点尴尬。 秦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哀哀道:“不是吧……” 为了省钱,她和晏婴还有阮娘三个人坐在这两个时辰了,统共就要了一壶茶,连酒都没敢上。 老鸨都斜了他们好几眼了,嫌他们占地。 “就这些。”晏婴把自己的钱袋子从腰上解下来,口朝下抖了抖。 一枚铜板叮叮当当落了下来,秦宜下意识把打着转的这枚铜板给拍在了手心里。 她等了又等,还是没能等到后续的声响。 “一文钱?”秦宜想哭。 “莫方,”晏婴摆了摆手,往阮娘的眼前一伸手,“还有钱吗?” 阮娘苦着脸,这一壶茶她统共就喝了一口,主子居然还管她要钱。 这种要怎么形容来着……阮娘皱着眉头去想从前秦宜骂人的话。 对了,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快点,”晏婴拍了拍桌子,“阮娘,到底仗不仗义就看这一回了。” 阮娘一点都不想仗义,她只想存钱买肉吃。 可是迫于晏婴的淫威,阮娘只能把身上最后的三枚铜板交了出来。 晏婴数了数,又数了数。 “你他妈智障啊……”秦宜捂住了头,“就四个铜板,你要数多久?” 晏婴仔细地查看着那四枚铜板,“我看看是不是有两个沾到一起去了,我刚刚路过一个茶摊的时候,听见那小贩说好茶是五文钱一壶。” 秦宜哭丧着脸给晏婴普及基础知识。 小贩口中的好茶,就是茶叶能看出来是茶叶,不是茶叶末的茶。 这青楼里头的茶,先不说本身的价钱,就是到了这个场合里,就至少要翻三番。 “别数了,”秦宜托着腮劝晏婴道,“反正肯定是不够了。” 晏婴也坐在那里托腮,有几分黯然神伤。 老鸨又打发人上来看了好几眼,到后来就直接过来问要不要点姑娘或者是点东西吃。 晏婴就趴在桌子上朝人家摇自己的茶壶,示意茶还没喝了。 谁知道最后一个小厮颇有几分激灵,一把夺过了晏婴手里的茶壶就往下跑,边跑边喊,“客官是要添茶对不对!小的这就给您去弄!” 晏婴和秦宜相视一眼,互相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 “阮娘,”秦宜伸手戳了戳趴在自己斜对面的阮娘,“你上次不是还去偷过烧鸡吗?这次能不能去偷点银子,约莫着有个两三两也就足够了。” “不要,”阮娘趴在桌子上,瓮声瓮气道,“我才不要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秦宜耸了耸肩,“那没办法了,大外甥,你去卖身吧。” 老鸨捏着嗓子在楼下笑,秦宜目瞪口呆,敢情隔这么远,那老鸨也能听到自己劝晏婴卖身的话? 秦宜探头去看,忽然瞧见了一个熟人。 第361章 久旱之地逢烈阳 第361章 久旱之地逢烈阳 那一刻,久旱逢烈阳,涝灾碰洪水,屋漏偏逢连夜雨,放屁就打脚后跟。 朝阳公主那硕大的脸盘子出现在了秦宜的视野中。 秦宜把脸往后缩了缩。 “宜宜,干嘛呢?”晏婴拍了拍秦宜的肩,“想遁地而逃啊?” 那也得在一楼才行啊,这二楼遁地也逃不出去啊。 秦宜伸手指了指下面,示意晏婴去看。 晏婴倒吸一口冷气。 “娘哎,年余不见,怎生得又胖了几分?”晏婴只扫了下头的朝阳公主一眼便别过头去,“我原以为她都没有再胖的空间了。” 看起来经年不见,朝阳公主倒是他们这些人里头过得最快活的那一个。 李姚儿死了,余瑶也死了,秦稷天天为朝堂上的事情烦忧,从前还有个苏相,现在连苏相也不贴心了,秦琰被亲哥送来西晋和亲,还没走出去几里地,亲哥就又派人来把他抢了个一干二净。 至于秦宜就更不消说,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晏婴和妙回天都是一样的,一个败家一个小气,根本看不出来世子和医圣的气质。 唯有朝阳公主,大开城门害死了京城数百个百姓之后,扬长而去,回了西晋又是最受宠的朝阳公主。 秦宜在心里头暗自一叹,有的时候你还真是不能不承认,投胎也是个技术活。 人朝阳公主就算再不好,就是有一个把她当成掌中宝的爹。 “宜宜,咱走吧。”晏婴看此刻所有人都被朝阳公主吸引了注意力,正是逃跑的好时机,他推了推阮娘,打算让阮娘先行跳到楼下去,然后再接住二人。 秦宜有点纠结,其实她很想看热闹。 但是这里不是大秦,她也不是恒王爷,西晋都城,是人家朝阳公主的天下。 秦宜脑中转过一个想法,然后戳了戳晏婴,“想不想发财?” 晏婴忙不迭点头。 可是等到听完了秦宜的计划之后,晏婴表示了坚决的拒绝。 他说自己宁肯去死,都不会去勾引朝阳公主的。 “你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怕啥,上次你不是做得很成功吗?”秦宜拍着晏婴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阮娘,你身上还带着老头儿从前给的那些药水啥的吧。” 阮娘看了看自家主子,有点胆怯地点头。 毕竟主子已经穷成这样了,以后跟着他还不知道能不能有肉吃,趁着年轻好看,多赚一笔是一笔吧。 下头的朝阳公主还在和那老鸨说着什么,老鸨弯腰赔笑,一遍一遍地和朝阳公主解释,自己这里实在是没有新的小倌了。 老鸨都忍不住想问问朝阳公主,姑娘行不行。 西晋这里的青楼业本来就不发达,好男风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这老鸨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个清秀的小倌来妆点一下门面,谁知道有一天朝阳公主过来,全都给她带走了。 这只能做一次的买卖,终是不如长久的来得赚钱。 再说了,这又不是战乱饥荒年份,且不说会不会有那种就是穷到一口饭都吃不上,养不起孩子的人,就算是有这种人家,肯定也是先卖女儿,谁会把儿子拿出来卖呢。 偏偏这朝阳公主领小倌领上了瘾,三天两头地来她这里要,瞧着今日这架势,颇有几分自己拿不出来就不走了的感觉。 老鸨在心里头痛哭,也不知道这朝阳公主是中了什么邪,听说她不仅广蓄面首向从前的北安王妃致敬,还非要和北安王妃拼个高下,上个月听说北安王妃曾经有过一百个面首,她便不甘示弱,连公主府的侍卫都没能幸免于难。 前几天据说又出来了新的文献,里面说北安王妃最多的时候,曾同时拥有过一百二十三个面首,朝阳公主这便急了,可是就算是公主府的厨子花匠,连带着倒夜香的都算上,也还是不够。 她这便又来了这里,身边一如既往地跟着李庭香和玉面。 要说这如今公主府虽然面首众多,可任谁也盖不过他二人的风头去,有时候来了新人还能抢一抢玉面的恩宠,可是李庭香,那就是屹立不倒的一个存在。 老鸨都快哭出来了,不管她怎么解释,朝阳公主就是秉承着“二不一要”的原则不肯走——我不听,我不信,我要人。 阮娘终于哆嗦着按照秦宜的吩咐给一脸视死如归的晏婴化好了妆。 依着阮娘来看,已经够惨不忍睹了,如果现在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晏婴看见他现在的脸,肯定马上跑到窗口边,大头朝下摔下去。 可是秦宜摇了摇头,很是不满意。 她从阮娘的手里把那些东西接了过来,又在晏婴的下半张脸上涂抹了一阵。 晏婴此刻心里盘旋着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 “好极了,”秦宜轻轻拍掌,对自己的作品表示叹为观止,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来,“来,用这个遮着脸,一会儿下去就照着咱们原来的计划来。” 晏婴接了过来,微微蹙眉,“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么娘气的帕子?” 红桃绿树碧波荡漾,当中居然还绣了两只……额……鸭子?大鹅? 看着还有点像鸡,不过鸡应该不会游泳吧…… “忘了哪个姑娘送给我的了,这个布料还挺舒服的,你回头别给我扔了啊。”秦宜伸手替晏婴将下半张脸蒙上,往后仰着身子看了看。 很好,十分俊俏的一个少年。 秦宜在晏婴的眉眼处也用了一点胶水,让他的含情桃花眼看起来没有那么招摇,现在的晏婴,活脱脱就是一个清秀老实温吞的少年。 晏婴最后看了秦宜一眼,如同壮士断腕前一般壮烈。 秦宜点了点头。 下头的朝阳公主就坐在门口的一张桌子旁,本想抬起脚来踩在凳子上好壮一壮自己的声势,只可惜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把腿抬起来。 “放肆!”朝阳公主朝那老鸨狠狠一瞪眼,拍桌骂道,“看来你是觉得在都城里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要不要本公主来照料你一下?!” 老鸨浑身一颤。 第362章 我给你钱埋你爹 第362章 我给你钱埋你爹 正当此时,二楼上的晏婴尖叫一声,捂着脸就往下跑。 “不要不要!”晏婴挥舞着双手往下跑,还不望拽一拽自己有点往下滑的玉带。 秦宜在二楼差点笑疯。 朝阳公主抬头,正对上晏婴那绝世的上半张脸。 这个少年,她好像在哪见过,又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 晏婴停在了栏杆旁,扶着栏杆望向朝阳公主,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秦宜在二楼啧啧赞叹,晏婴这身姿和技术,不去做个戏子可惜了。 朝阳公主站起身来,原本与她一道坐在凳子那头的玉面冷不防跌倒在地。 “这位公子……”朝阳公主朝晏婴伸出了手去,舔了舔唇角。 晏婴压制住自己想掉头就跑的欲望。 “我爹快不行了……”晏婴垂眼,泫然欲泣,“我原本是想着,如果有谁愿意替我救一救我爹的话,我一定视她为救命恩人。” 说着,晏婴的脚尖还在地上蹭了蹭,似是娇羞,“我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可是没想到……”晏婴捏起兰花指来,狠狠跺了一下脚,“她居然把我卖到了这个地方来。” “这世上女子,果真薄情,可怜我一个多情之人,要被这般糟践……”晏婴捂着脸嘤嘤地哭了出来。 秦宜原本在二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得晏婴这句话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凉。 旁边的阮娘有点苦恼,“你说我家公子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怨我刚刚没有帮他。” 秦宜深以为然地点头,“肯定是。” “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这不是……穷怕了吗……”阮娘朝晏婴投去了满含歉意的目光,可惜晏婴后背并没有长眼睛。 阮娘从前好歹也是晏婴跟前最得力的侍卫,晏婴一般不怎么和人打架,就算是单挑也是人家一个单挑他一群,所以一般遇上了大事,实在干不过的时候,就只能跑。 所以晏婴很欣赏阮娘这一身逃跑的功夫。 可惜后来阮娘随着晏婴一道跟着秦宜还有妙回天混,生活品质直线下降。 现在阮娘也只能在差人家小摊贩一文钱实在没钱给的时候,才能用上自己这一身逃跑的本事了。 朝阳公主朝晏婴伸出手去,眼睛里头三分心疼,七分好色。 她没想到都城的青楼里头,还有这样好看的小倌。 想到这里,朝阳公主狠狠回头瞪了那老鸨一眼,“回头本公主非要你的好看!” 老鸨在一旁也是一脸的蒙蔽,她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不过……老鸨眯着眼睛想了想,这身衣裳,好像是刚刚那桌穷逼? “公主……”老鸨刚要开口,却被晏婴的哭喊声打断。 “原来您是公主!您一定要为人家做主啊!她还要人家去伺候那些……那些五大三粗的大汉,人家如何肯!”晏婴跺着脚哭道。 朝阳公主朝晏婴伸出手去,旁边的老鸨还想说话,朝阳公主抬起脚来就踹了过去,好在李庭香在一旁及时地扶了她一把,不然她整个人又要被自己带跑,当场表演一个一字马。 李庭香与晏婴两两相望,晏婴忽然有点心虚。 他知道,李庭香肯定是认出了自己。 李庭香的目光从晏婴的身上离开,果不其然于二楼看见了那张快速消失的笑脸。 原来是旧人重逢。 李庭香亦是忍不住一笑。 “这位公子的身世好生坎坷。”李庭香清浅开口,晏婴这才舒了一口气,忙不迭点头,挤出两滴眼泪来,“是啊是啊。” 玉面摔了个屁股蹲却没人理他,当即脾气就有点不好,“你爹不是都有人救了吗,还坎坷个什么劲?” “公子这话……”晏婴捂住了胸口,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厥一般,“我的爹爹……他还是死了啊……可怜我身无分文,连给我爹买个草席子的钱都没有啊……” 晏婴抽着气,眼看就要晕过去。 朝阳公主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两千两银票,塞到了晏婴的手里。 “小美人,快别哭了,我给你钱,”说罢,朝阳公主还回过头去狠狠瞪了玉面一眼,“我看你是越发骄纵了,本公主也是平日太惯着你了,没看人家都伤心成什么样子了吗,还要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二楼上的两声声响被朝阳公主的公鸭嗓给盖了过去。 阮娘先行跳了下去,秦宜紧随其后,被阮娘面无表情地稳稳抱住。 尔后秦宜先行逃跑,阮娘则悄悄摸到了青楼的大门口躲着。 正好里头有人实在忍不了朝阳公主的声音,出了门来,结果被门口躲着的阮娘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死爹了啊!”朝阳公主吓得浑身一抖,回头怒骂了一句。 门口的人有点委屈,下意识看了阮娘一眼,阮娘却横手为刀,龇着牙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杀人的动作。 那人只能退下。 朝阳公主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的措辞恐是不妥,连忙要去抓晏婴的手,“小美人,我刚刚可不是说你呢。” 晏婴旋身躲开朝阳公主的手,转到了她的身后来。 朝阳公主伸出去的手落了个空,面上神色便有些不好看起来。 她一脸愠怒地转过头去,却见晏婴盈盈在她面前一拜。 “公主,这么多钱财,小的无以为报,”晏婴说着便要去解自己的面纱,“公主可愿带小的回去?” 朝阳公主满眼睛的关系,忙不迭点头。 晏婴往后退了两步,好叫自己那惨不忍睹的下半张脸清晰完全地落到朝阳公主的眼中。 “鬼啊!”老鸨和朝阳公主一起尖叫一声,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看来公主不愿意,也罢。”晏婴长叹一声,紧紧地握着银票,转身就往外跑去。 藏在门口的阮娘一伸手,正好把晏婴抱在了怀里,然后往肩上一甩,扛着他飞速往前奔去。 晏婴远远地扬起下巴来朝朝阳公主递了个飞吻,朝阳公主一个没忍住,“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玉面忍住恶心,方才没有往后退。 跟着朝阳公主这么久,其实玉面也学会了不少,可是他还是做不到李庭香那种程度。 第363章 朝阳公主嫁驸马 第363章 朝阳公主嫁驸马 李庭香心里头已经笑到不行,他晓得这多半是秦宜的主意,也唯有她那般古灵精怪的姑娘才能想出这种不要脸的法子来。 可是他仍旧一脸淡然地抬袖替朝阳公主擦着嘴巴,好像一点都不嫌弃他。 玉面不得不承认,李庭香的恩宠一直不衰是有原因的。 朝阳公主气得咬牙,抓着那老鸨的衣领问了一句:“那个人到底是谁!” 气死她了,白瞎了那两千两银票! 朝阳公主吐了一通,口中气味十分难闻,那老鸨往后躲了躲,刚欲开口,李庭香却抱住了她的肩,轻声安慰道:“公主,不过是两千两银票而已,不值得动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倒是平白要讨了心疼了。 朝阳公主踮起脚来在李庭香的脸上亲了一口,李庭香眸光微涟,尽是柔情。 连靠做皮肉生意起家的老鸨都不由得在一旁赞叹,这李庭香还真是个人物,光是从表面上看起来,他还真像是爱朝阳公主入骨。 朝阳公主被李庭香安慰得消散了不少的怒气,这便带着两人往回走。 刚走到公主府门口,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皇上派人来找您,等了好一阵子了呢!” “等着便等着!你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朝阳公主抬脚便踹,那丫鬟躲都不敢躲。 谁不知道,朝阳公主打大秦回来之后,脾气就更暴躁了一些,唯有和李庭香在一块的时候才能稍微好一点。 可是只要看见李庭香,朝阳公主就忍不住多吃几碗饭,如今的朝阳公主,基本长短和宽窄没有什么区别了。 那时候刚从大秦回来,朝阳公主还不敢明面上豢养面首,只是悄悄地往府上带人,有一回她和一个面首玩闹,抬脚去踹那面首,谁知道那面首往后躲了躲,朝阳公主一个没刹住车,“咵”地一下横了下去,裤子裆那条线不堪重负,终于断裂,于是旁边的人都知道,公主的裤裆裂了。 那个面首被朝阳公主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后山去喂狼。 朝阳公主大踏步走了进去,本以为不过是个嬷嬷或者姑姑来传道旨,却没想到来的人是晋元帝身边最得眼的九乐公公。 对待九乐公公,朝阳公主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公主回来了。”九乐公公正坐在那里饮茶,瞧见朝阳公主进来,抬了抬屁股,还未来得及行礼就又坐了下去。 “原是公公来了,不知道公公前来有何要事?” 九乐公公起身,“皇上在宫中有急事要找公主呢,只是耽搁了这么一会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 朝阳公主今天去逛青楼,不仅两手空空而归,还丢了两千两银票,顺带被晏婴恶心了一通,此刻什么也不想干,只想抱着李庭香爬到床上去,好生欢喜一番。 “既是赶不上那便不去了吧,”朝阳公主挥手,“想来父皇自己一个人也解决了。” 九乐公公笑了笑,脸上的那道伤疤随着他的笑容一起拧到了一块去,看着分外骇人,纵然看了这么多年,朝阳公主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从前她也曾和晋元帝说过,九乐公公长得这样丑,不如赶紧换一个人。 可是晋元帝却是不肯,九乐公公从前是跟在他身边的小太监,那次他遇刺,九乐公公替他挡了三刀。 一刀在肩膀,一刀在腿上,还有一刀在脸上。 当时的九乐公公血流如注,差点瞎了一只眼睛。 这么多年来,不管朝阳公主做什么事情晋元帝都是睁一只眼,哪怕她和皇后起了冲突,晋元帝都会偏帮着她。 唯独不许她对九乐公公不敬。 而九乐公公对晋元帝也算是上心,明明可以讨了一大笔钱财去过日子,偏偏要留在晋元帝身边伺候他。 “公主,这件事情老奴说了不算,皇上的话老奴已经带到了,去与不去,还是公主自己的事情。” 朝阳公主赶紧赔笑,“自然,公公都过来了,想来父皇肯定是有什么大事,我又怎能不去,烦请公公再多坐一会儿,容我去换件衣裳。” 九乐公公点头坐下。 后头的玉面不由得在心中悱恻,原来这朝阳公主也会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也能忍住三句话里不带一句“本殿是晋国最受宠的朝阳公主”。 今天九乐公公都过来了,想来真的是件大事,朝阳公主想了想,那就不带玉面了,只带着李庭香一个人过去便是。 玉面表示了一点惋惜,实则心中已经欢欣雀跃。 他本来就不愿意跟着朝阳公主一起往皇宫里面去,每次看见晋元帝的时候,都会被他狠狠瞅上几眼。 玉面觉得自己还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晋元帝觉得不值当杀他。 李庭香倒是不介意,玉面有的时候怀疑,李庭香是不是目不能视物,耳不能听声,连鼻子都根本闻不到朝阳公主身上的汗臭味。 朝阳公主得晋元帝宠爱,马车可以自由在皇宫出入,这便一直到了殿门前方才下车。 李庭香跟在朝阳公主后头下车,旁边的九乐公公也正要下车,李庭香作势要过去扶他,九乐公公却摆了摆手,先把好用的那条腿伸下去,然后双手撑车往下一跳,然后才把另外一条腿也给拿了下来。 “父皇。”朝阳公主一面笑着一面蹦蹦跳跳往前走,连大地都为之颤抖。 晋元帝抖了抖胡子,“胡闹!朕早就让九乐公公去找你了,怎么到现在才来。” “父皇,”朝阳公主抱住了晋元帝的胳膊,“女儿长大啦,有自己的事情啦!” 晋元帝点了点朝阳公主的额头,看见了一旁站着的李庭香,面上又开始不快起来。 “你也是个大姑娘了,父皇说了你多少次,你总是不改,”晋元帝蹙眉看向李庭香,“看着他朕就头疼。” 李庭香恍若听不见一般,仍旧含笑站在那里。 “萱儿,这次父皇叫你过来,就是要和你商量你成亲的事情,你这都要有驸马的人了,以后可不能这样胡闹了。” 朝阳公主转了转眼睛,“父皇,莫不是瑜王爷来了?!” 第364章 秦宜死了真快活 第364章 秦宜死了真快活 晋元帝点了点头。 朝阳公主喜不自胜,她转头在这殿中四下里看了看,却没能看见秦琰的身影。 “父皇!瑜王爷去哪了!” 原本听说秦稷要派瑜王爷来和亲的时候,朝阳公主还不太信,瑜王爷已经有了王妃,自己可是晋国最受宠的公主,怎么可能屈居人之下呢。 不过后来又听说瑜王爷已经把他的王妃给赶出了府去,至于剩下那个平妃嘛,随便找个理由休弃了不就好了? 朝阳公主想,一定是瑜王爷早就心仪自己,所以才把那个许幼薇给赶了出去,好争取到这个来同自己和亲的机会。 朝阳公主情难自禁。 然不知为何,她却忽然想起了曾跨坐在自己身上,捏着一块碎片在自己胸口划下了长长伤痕的秦宜。 她那时候是真的想杀了自己,如同一个疯子。 可是到头来,掉落悬崖的是她,死的也是她。 而瑜王爷,终究要过来和自己和亲。 有些人命贱,那就一辈子都贱。 而自己,会一辈子都是晋国最受宠的公主。 晋元帝拍了拍朝阳公主的手,“你还好意思问呢,还不是你来得太晚,瑜王爷早就离开了。” 晋元帝年轻的时候出使秦国,也曾见过小小的瑜王爷。 那时候的秦琰就已经展露出了头角,不光相貌好,而且十分聪慧。 当年的秦皇那么喜欢秦琰,晋元帝几乎以为,将来这个皇位,肯定会落到秦琰的头上。 谁知道他最终还是个瑜王爷,嫡长子秦稷继承了皇位。 晋元帝忍不住在心里头叹了叹,有的时候,立嫡长子为储君,确实能省去不少的麻烦。 不过秦琰是个王爷也挺好的,他从前就很看好秦琰,这回他能娶了自己的女儿,自己就更加开心了。 要是他是皇上,自己还得把女儿给送到秦国去,是个王爷就好办许多了。 朝阳公主有点不开心,不过秦琰既然已经来了晋国都城,那就是她囊中之物,跑不了了。 “父皇,”朝阳公主抱着晋元帝的胳膊撒娇,“那父皇打算什么时候给萱儿办婚礼啊?”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把秦琰纳入自己的府中了。 说这话的时候,朝阳公主下意识看了一旁的李庭香一眼。 相处了这么多日子下来,朝阳公主对李庭香也很是上心,朝阳公主自觉她现在很难离开李庭香了,只是李庭香到底没有身份,朝阳公主宠着他还行,不可能把他立为驸马。 至于像北安王妃一样为了一个面首去死,朝阳公主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样的蠢事的。 不过好在李庭香很知礼,心眼也不小,朝阳公主往后院领了那么多的面首,也没见他表现出来一点的不快。 不像那个玉面,稍有不如意就朝自己甩脸子看。 要不是见他还有几分姿色,和李庭香的关系也算是不错,留着他也好叫李庭香有个秦国的老乡,没有那么思乡,朝阳公主早就把他给撵出去了。 不过这次不一样,朝阳公主这次要找的是驸马。 朝阳公主想,今天晚上可得回去好好疼爱一下李庭香,要告诉他,就算是自己有了驸马,也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疼爱他的。 晋元帝看见了朝阳公主在不住地打量李庭香,面上就有点不好看起来。 他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宠朝阳公主太过头了。 导致如今就算是自己呵斥她,她也不放在心上,照旧是我行我素。 “暂时还是不能办,”晋元帝面上有几分不悦,“瑜王爷来这里的路上,遭遇了不少的山贼,东西和身边的人都丢了个干干净净,几乎是只身前来,就剩下一个贴身的侍卫了。” “瑜王爷的意思,是再修书一封送去秦国,好让那秦皇再送一些东西过来。”说起这话的时候,晋元帝的脸上都不由得带了几分的骄傲。 这样办事妥帖的少年,要娶自己的女儿了。 听说他和秦国皇上闹得不太愉悦,那么只要自己能抓住他的心,那以后晋国就是如虎添翼。 “用不着,”朝阳公主急切道,如果可以的话,她简直想今天晚上就和秦琰拜堂,“咱们晋国什么没有,用得着再和秦国要吗?父皇你随便给他一点东西,让他娶了儿臣不就完了吗?” 晋元帝摇头,“萱儿,你还是小,这男人娶妻,哪有不带彩礼的道理,瑜王爷这么做,也是因为看重你,好饭不怕晚,反正人都已经来了,咱们就再等等又何妨?” 朝阳公主十分不开心,之前在秦国的时候,自己好不容易才让秦琰落入圈套,差一点就生米煮成熟饭了,谁知道半路会杀出来一个秦宜坏了自己的事,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时至如今想起来,朝阳公主还是十分窝火。 幸好那个秦宜死了,不然她要是再跑来搅自己的局,自己非要被呕死不可。 只恨当时没有亲手杀了她。 不过现在,自己能嫁给瑜王爷,想想就开心。 已经烂成了泥土的秦宜,再也不能给自己添堵了。 朝阳公主无限娇羞地点了点头,又抱着晋元帝的胳膊撒娇问道:“父皇,那瑜王爷现在住在哪里啊?虽然还没有成亲,不过儿臣还是想多往瑜王爷面前去一去,也好增进一下我们俩之间的感情。” 晋元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自己这个女儿终于开窍了,本来就是嘛,像瑜王爷秦琰这种俊俏有为的少年才是能托付终身的,那些个像李庭香一样,以色侍人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 “瑜王爷和你太子哥哥从前有些交情,现在就住在他那儿呢,你可以去你太子哥哥府上玩,也好叫他给你们俩牵牵线。” 晋元帝倒是一脸的慈爱,可惜朝阳公主却是满脸的不耐烦。 她与南宫曜的关系一向不算好,虽然他是太子,又是皇后亲生,可是到底在晋元帝的心里还不如自己重要。 自己要成亲了,他居然还要来掺和一脚,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行,”朝阳公主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咬牙道,“萱儿会去看看太子哥哥的。” 第365章 家法伺候打断腿 第365章 家法伺候打断腿 朝阳公主出了宫,就把晚上要疼爱李庭香的想法给抛到了一边去。 当务之急是要去见一见秦琰。 不过在朝阳公主来之前,秦宜就已经和晏婴一起跑回了太子府。 门房看见晏婴那张脸,差点吓得尿裤子。 晏婴捂着脸往里头走,用秦宜那方帕子不住地擦着脸。 秦宜在前头边走边笑,学着晏婴的样子捏起兰花指来道:“这么多钱财,小的无以为报……噗哈哈哈哈!” 晏婴一巴掌打在了秦宜的后脑。 秦宜一个趔趄往前摔去,差点来个狗啃泥。 “干嘛啊!”秦宜跳起来打晏婴,晏婴仰着下巴往前凑,存心恶心秦宜。 阮娘在一旁捂住了脸。 若是不说,谁会知道,眼前宛如智障的两个人,一个是八岁封王的大秦恒王爷,一个是从前北燕的世子,如今的皇子。 一人站在门口,长身玉立,衣袂翻飞,如同神祇。 “随安。” 秦宜扬起来的手在半空中顿住,回过头来看秦琰。 秦琰亦是回望以她。 虽然秦琰的眸光淡淡的,面上的笑容也是淡淡的,不过秦宜可是清楚地在他脸上看到了一行字——晚上回来,家法伺候。 秦宜不胜欢喜。 晏婴握着两千两的银票,盘算着明天该用自己豁上脸面挣出来的钱买点什么补偿自己。 其实若是再往前推个几年,晏婴宁肯去死,都不会愿意让自己变得丑一点。 更何况根本就不是丑一点。 晏婴完全不敢照镜子,就凭阮娘跟随在自己多年却从不对自己犯花痴这一点就能看出来,阮娘的审美很差,手艺肯定也不咋地。 宜宜就更不消说了,她向来嫉妒自己长得比她好看。 阮娘跟着晏婴往屋子里走,晏婴回头要关门,正对上阮娘那张四方的无表情大脸,互相把对方吓了一大跳。 晏婴捂住了胸口,惊吓异常,等到看见阮娘也捂住胸口的时候,则万分受伤。 真的有那么丑? “我要换衣服!你来干什么啊!”晏婴狠狠剜了阮娘一眼道。 阮娘有点委屈,她今天也帮晏婴化妆了,晏婴取得成功,多亏了自己给他化的妆吓住了那朝阳公主,才为他夺得了逃跑的时间。 “主子,我想吃猪蹄了,回来的路上我看见有一家猪蹄卖的挺不错的,还有一家卖鸡腿的,我想要二两银子。” 阮娘脸不红心不跳,面无表情地对晏婴说道。 这要是在北燕,阮娘何至于过得这般苦? 从前她也算是十分阔绰了,可惜上次跑得急,没来得及带钱。 “二两?”晏婴瞪圆了眼睛,“你狮子大开口吧!年轻人不要做白日梦,好好努力!” 说罢,晏婴将原本从阮娘那里要来的铜板又塞回了她手里,门瞬间在阮娘的面前合上,恍若上苍给她关上了门,世界变得一片灰暗。 阮娘无助地坐在外头,正好看见虎子和蔷薇一道走了过来。 “你们是怎么了?” 阮娘私心觉得,自家主子和恒王爷都挺不要脸的,看起来还是虎子跟着的那个主子不错,不知道瑜王爷和亲之后,要不要扩充侍卫规模。 年近三十,她也该考虑一下换个东家了。 “俺家主子把恒主子拎到屋子里去了,然后把我们俩撵了出来,”虎子苦着脸,“主子嫌我走的时候关门动作太慢,罚我一个月不许吃糕点。” 阮娘坐在台阶上,听得虎子的话就随口跟了一句:“反正你家主子总给恒主子买糕点,你去恒主子那里偷一点不就得了。: 话音刚落下,阮娘才觉得有点不对。 毕竟蔷薇还在呢。 谁料蔷薇也顺着阮娘一道坐下,托腮看向虎子,“虎子哥,等偷的时候,顺便帮我偷一点。” 虎子木愣愣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自家主子知道之后,会不会打断自己的腿。 而此时,被秦琰拎到屋子里的秦宜,无限欢喜,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分外好看。 “尔琚尔琚,”秦宜抱着秦琰的腰,“你是不是要家法伺候我?” 秦琰黑了黑脸。 “随安,”秦琰捏着她的脸,微微咬牙,“咱能要点脸不要?” 触手细腻,如脂如玉。 很好,看来终于胖了一点,捏起来很舒服。 秦宜抱着秦琰的腰摇摇头,“不用,尔琚,一个家里不用两个人都要脸的。” 秦琰托着秦宜一道往屋子里走,行至桌边坐下,秦宜则跨坐在秦琰的腿上,伸手去摩挲着他的侧脸。 这么好看的尔琚,就被自己捡漏了…… “今天去哪了?”秦琰压低嗓子,带着几分魅惑的滋味问道。 秦宜随口回了一句:“去逛青楼啦!” 然后下一秒,秦宜就瞪大了眼睛,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怎么在尔琚面前,自己就一点防备都没有呢? 就好像有尔琚在身边,自己就根本不需要带脑子…… “哦?”秦琰挑眉,“跟谁一起去的?” 这还用问嘛……秦宜哭丧着脸,尔琚明明就看见自己跟晏婴一起回来了,居然还要问一问自己…… “和阮娘……”秦宜避重就轻,弱弱答道。 秦琰捏了她的腰一把,微微咬牙,“如今是连身边的姑娘都不放过了,是吧?” 秦宜一把抱住了秦琰,在他的肩膀上不停地蹭着,小小声道:“尔琚尔琚,不要打断我的腿……” 秦琰已经憋不住笑,可是又分外享受这种秦宜讨好自己的感觉。 “那怎么办?”秦琰的嘴角其实已经高高扬了起来,却还是装出愠怒的声音来道,“难道我去打断阮娘的腿?” “唔……可以……”秦宜像是一只小狗一样趴在秦琰的肩头蹭着,“去吧尔琚,我为你加油助威。” 反正阮娘就算功夫不如尔琚,逃跑可是一流的,尔琚指定抓不到她。 就让她为自己背一回锅吧。 秦琰拎住了秦宜的衣领,秦宜双手双脚都紧紧地缠在秦琰的身上,死死不肯放松。 “我不要我不要!”秦宜哀嚎着,生怕秦琰把自己拎过去痛揍一顿。 秦琰微微红了脸,压制住自己身上乱窜的热流,嘶哑着嗓子道:“随安,你别动。” 第366章 不如改名严随安 第366章 不如改名严随安 秦宜顿时懂了,微微有些尴尬,老老实实地靠在了秦琰的肩头。 “尔琚,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与尔琚都是不肯躲躲藏藏有一辈子的人,所以他们不会心甘情愿地被秦稷追杀一生。 所以他们必须要先解决掉这个问题。 “随安,你累吗?”秦琰拍着秦宜的后背,微微有几分心疼。 他的随安,这十几年来都在担惊受怕,都在受苦。 如今她靠在自己的怀里,问自己,何时才能安定下来。 秦琰忽然升起了几分无力感。 他似乎应该早点狠下心来。 “尔琚,我不要你成为霍擎一样的人,不要你变成下一个秦稷,”秦宜环抱着秦琰,莫名心安,“因为你善良却不过分心软,所以我才喜欢你。” “尔琚,如果你一开始就杀了秦稷,那你就不是尔琚了。” 她爱的尔琚,永远都在心底里存留一分善良。 所以他和秦稷不一样,和霍擎更不一样。 “随安,你和我在一起……会不会太累了?”秦琰轻轻吻着秦宜的头发问道。 秦宜心头一抖,她本以为她与尔琚相识十几年,彼此都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管山高水远,亦或是迷雾荆棘,他们都该不管不顾地陪对方向前,毫无怨言。 秦宜有点紧张,她生怕秦琰被逼到和亲这个地步,会心里想不开。 “尔琚,何出此言?” “你看,我分明能看得出来,你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真心实意地笑,笑起来应该也蛮费力的吧。” 秦宜的嘴角抽了抽,抬起手来打了秦琰的头一下,“尔琚你不要脸!” 秦琰抱着秦宜笑到岔气,胳膊一转便把秦宜转了过来,横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胆子愈发大了!敢打你相公!”秦琰在秦宜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秦宜挣扎着转身,小脸通红,双手胡乱挣扎着往秦琰的身上拍去,“秦琰我杀了你啊啊啊!” “呦,不光敢打我,还想弑夫,了不起,”秦琰低下头来,在秦宜的鼻尖上狠狠咬了一口,“那一千两银票,别想要了。” 秦宜紧紧地抓住秦琰的衣领,“尔琚,我们有话好商量。” “还敢不敢打我了?” 秦宜忙不迭摇头。 “还想不想杀我了?” 秦宜赶紧摇头。 “还想不想在上面了?” 秦宜哭丧着脸,抓紧了秦琰的裤腰带,“真的想想都不行了吗?” 秦琰蹭了蹭秦宜的鼻子,“百姓造反成功,州官必须接受。” “我不要,”秦宜想起了今天的事情,忽然硬气起来,梗着脖子道,“我不光想,我还要付诸行动,我就是要在上面。” 秦宜与秦琰互相对视,分毫不肯相让。 “看来一千两银票少了点,那二百万两我也不还了。” 秦宜撇了撇嘴,“你本来就没想还。” 自己才不要为了一千两银票折腰呢,今天她可是带着晏婴赚了两千两呢! “好吧,”秦琰歪头,“反正我不从,看你跑到谁上面去。” 秦宜抓紧了秦琰的衣领,在他腿上跪直了身子,“从不从!” “不从。” 秦宜又逼近几分,看着秦琰的鼻尖把自己看成了斗鸡眼,“从不从……” 秦琰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 外头有个小厮敲门,“公子,太子殿下叫您过去,说是公主来了。” 秦宜抓紧了秦琰的衣裳,“怎么办?” “你怕什么,反正你是恒王爷的表妹,”秦琰耸了耸肩,“我们一起过去啊?” 秦宜想了想,反正朝阳公主是个猪脑子,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晒黑了不少,面容也坚毅了几分。 妈的……怎么听起来不像表妹像表哥啊…… “换条裙子。”秦琰打量了一下秦宜,愈发觉得自己的随安分外好看,带出去分外长脸。 真恨不能和她用一根绳绑到一起,走到哪把她带到哪。 秦宜和秦琰手牵手往前走去。 “你说我改个什么名字好?” 既然装作是恒王爷的表妹,总不能还说自己叫秦宜吧…… “秦随安。” 秦宜面上划过几道黑线,“你家表妹和你一个姓?” “那就严随安。” 秦宜为秦琰的不要脸感到自豪,点点头道:“算了我还是自己想一个吧。” 南宫曜懒得和自己的这个妹妹同处一室,这便跑到了门口来等秦琰,结果发现秦琰居然带着秦宜一同来了。 “琰哥哥,朝阳在里面等你呢,好说歹说我才把她劝住,没让她去后院找你,”南宫曜向来眼中只有秦琰一个人,这才发现了一旁小小的秦宜,“你怎么把她也带过来了?” 朝阳公主的脾气,南宫曜可是一清二楚,搞不好一会儿这姑娘就要横尸当场了。 反正这些年来朝阳公主每年都要打死几个宫女太监,也没见晋元帝过多斥责她。 听见门口的声响,朝阳公主扑了出来。 在她的想象中,她像是一只花蝴蝶一般,一边轻盈地飞,一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可惜事实是,她跑起来的时候大地都为之颤抖,笑声也如敲钟一般浑厚。 朝阳公主跑了出来,捏着嗓子唤了一声,“琰哥哥!” 秦宜忍不住想把鸡皮疙瘩搓下来扔到她脸上去。 敢情他们西晋皇族的拿手好戏就是恶心人是吧。 朝阳公主在秦琰的面前停下,小眼睛眯到一起去,几乎像是有人拿笔在她脸上画了两道线充当眼睛。 等到看清了秦宜的长相时,朝阳公主如同见鬼一般猛地睁大了眼睛,虽然睁大了也并没有很大。 朝阳公主白着脸往后退了退,差点把南宫曜压倒在地。 她双唇颤抖,连带着身上的肥肉都抖个不停,“恒……恒……恒王爷?你你你不是死死死……” 朝阳公主根本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秦宜靠在秦琰的旁边言笑晏晏,看着朝阳公主被吓成这样,忍不住在心中偷笑。 “这个不是恒王爷。”南宫曜在一旁蹙眉,经由朝阳公主这么一说,方才想起来恒王爷死了,不过她死不死的,南宫曜并不关心。 “这是恒王爷的表妹。” 第367章 我要好好滚一滚 第367章 我要好好滚一滚 “表妹?”朝阳公主微微镇定了一下,一手扶着南宫曜的肩膀,全然不顾他到底有多嫌弃自己。 “本公主怎么不知道恒王爷还有个表妹?” “想来公主和我表哥的关系并不太好,我表哥一般只会告诉那些追求过他的女孩子关于我的事情,公主可曾追求过我表哥吗?”秦宜捏起嗓子来,娇滴滴地说道。 秦琰在一旁憋不住笑。 朝阳公主懒得和秦宜说话,往地上啐了一口,这便转向秦琰的方向。 秦宜在一旁抹了两把并不存在的泪,哽咽道:“可怜我那又好看又有才华,又上进又善良的表哥了,果真是天妒英才,这一阵子表哥总托梦给我,说自己死得冤枉,徘徊在这世上没法投胎……” 朝阳公主又被秦宜吓白了脸。 秦琰身子微微抖动着,忍不住把手塞到了口中咬着,省得自己笑出声来。 “琰郎,你也别太难过了,”秦宜拍了拍秦琰的肩膀,“节哀顺变。” 秦琰从来没见过哪个人说自己死了说得这样坦然。 秦琰实在忍不住了,一个偏身抱住了秦宜,在后头咧嘴无声笑了好几下。 南宫曜也拍了拍秦琰的肩,“琰哥哥,节哀顺变吧。” 朝阳公主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自己才是朝阳公主!自己才是那个要和瑜王爷和亲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朝阳公主大着胆子直视着秦宜,说实话,面前这个“秦宜的表妹”,实在和秦宜长得太像了。 除了比秦宜黑一点,再壮一点。 “我叫江大道。”秦宜笑眯眯对朝阳公主说道。 秦琰在一旁又捂着嘴笑。 敢情随安想了一路,就给自己想出这么一个名字来? “江大盗?什么鬼名字,”南宫曜蹙眉,“你家是靠做山贼发家的?” 秦宜摇头晃脑,“非也非也,不是江洋大盗,而是江湖为家,康庄大道。” 秦琰都快憋笑憋昏过去了。 他再一次领略到了秦宜胡说八道的厉害。 朝阳公主随意地挥了挥手,半空中一个飞虫略过,被她浑厚的手掌拍了一下,晕头晃脑半天没找到北。 “本公主才不管你什么江大道不江大道的呢,瑜王爷来晋国同本公主和亲,你来干什么!”朝阳公主横眉冷对,厉声问道。 南宫曜也有点紧张地看着秦琰,不知道他打算如何解释。 “我……”秦宜娇滴滴地拉着秦琰的衣袖,泫然欲泣,“琰郎,你不是答应过我表哥,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吗?任凭沧海变桑田,朝政陵替,你都与我不离不弃。琰郎,你忘了我表哥曾拉着你的手,说过的话吗?” 朝阳公主啐了秦宜一口,“我呸!你表哥不是掉悬崖死的吗,到现在都没找到尸体吧,怎么把你托付给琰哥哥的?!” 还敢在自己面前撒谎!还真当自己是个傻子呢! 秦琰轻声咳了咳,一本正经道:“托梦。” “这恒王爷死了之后,还挺闲的啊……”南宫曜嘴角一抽,呆若木鸡道。 秦宜一本正经地点头,“可不是嘛,我表哥死了之后无事可做,又怨念凝结无法转世,天天闲着没事,就到处给人托梦。” 说着,秦宜还张开双臂,环抱住了一把的风,像是要即兴赋诗一首。 “我表哥对我最好了,所以他死后也一定会化成阳光和雨露,化成风来拥抱我,他会随时随刻地呆在我身边,守护我。”秦宜说完便环抱住了自己,接着宽大衣角的遮盖,悄悄踩了秦琰一脚。 秦琰面上仍旧端着笑容,左手背到身后去,拧了秦宜一把。 秦宜的呼痛声被自己及时止住,憋红了脸。 朝阳公主四下里看了看,只觉得这晚风十分瘆人,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那个琰哥哥我……我明日再来看你……” 而靠在门口的李庭香,将这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遭遇暗害和背叛,然后跌落悬崖,最后归来,居然没有半分改变,还是从前那般古灵精怪的样子,永远都在笑着。 好像永远都不会悲伤。 李庭香微微眯了眼睛,好像被秦宜的光芒闪到了眼。 还是黑夜让他更舒服一些,他喜欢把自己藏起来,不让旁人看见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的爱和恨,全部都藏得严严实实。 李庭香很羡慕秦宜这种人,他也很想活成秦宜这般样子,只可惜姐姐去了之后,再也不可能了。 朝阳公主回过头来唤了他一声,“庭香,我们走吧!” 李庭香这便出了门,走得不疾不徐,不卑不亢。 南宫曜原本也很讨厌朝阳公主养的那些面首,只唯有这李庭香,完全和那些为了钱财和利禄以色侍人的男人不一样,南宫曜也听他说过几句话,十分妥当。 所以虽然不喜欢他,倒也不像从前一样对他厌恶至极,动不动就要横眉立目以待了。 李庭香朝几人行了礼,这便随着朝阳公主一道离开。 朝阳公主踏出太子府,咬牙骂了一句:“小贱蹄子,我早晚要她好看!” 敢和自己抢男人?上一个敢这么做的是那个恒王爷,最后不就死了? 正好送她去和她那个表哥团圆。 李庭香在朝阳公主旁边慢慢走着,并不搭话。 朝阳公主顶爱李庭香这个淡淡的性子。 朝阳公主离开之后,秦宜和秦琰已经忍不住要抱成一团狂笑了,奈何南宫曜还在眼前,这便只能各自忍着。 “琰哥哥,你说那恒王爷真的会在晚上出来吗?”南宫曜望了望空旷而黑暗的院子,也忍不住抖了抖。 秦宜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放心啦,我是骗朝阳公主的。” “其实我表哥不光晚上会出来,白天也会出来的。” 南宫曜嘴角一抽,“琰哥哥,那我先……先回去了,明天温家有个宴会,我来喊你。” “好。” 南宫曜离开之后,秦琰也和秦宜并肩往回走,一路上勾肩搭背笑得难以自已,惹得不少丫鬟家丁侧目。 两人一同回了屋子,秦宜刚要关门,忽然想起来有点不对。 “你又来挤我的床!我这几天晚上睡觉都没能好好滚来滚去了!”秦宜摸了摸鼻子,有几分不满。 第368章 同父异母亲兄弟 第368章 同父异母亲兄弟 秦琰坐在床边,歪头挑眉,“原来你不欢喜?” “挺欢喜的,”秦宜打了个哈欠,探手摸了摸蔷薇给她备好的热水,现下正好温了,感觉刚刚好,“就是这张床太窄了。” 秦琰侧头看了看,他就觉得不窄,刚好够他和随安躺,晚上随安一滚,就能滚到他的怀里来。 秦宜躺倒在床上,“太窄了!怀念我那张大床。” 在恒王府的时候,秦宜那张床是特意叫木工加宽的,晚上能滚好几滚。 “赶明我叫他们把我那张床也搬过来拼上,”秦琰拉着秦宜一道躺下,“反正我也不过去睡。” 秦宜在秦琰的怀里蹭了两下,“不要,中间有条缝,硌屁股。” 秦琰没再说话,二人就这么相拥着躺了一会儿,互相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就已经感到很心安。 “尔琚,你就要和朝阳公主和亲了,有什么想法吗?” “唔……随安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唔……我是很想吃醋啊,但是尔琚,我真的只想笑……” 秦琰的脸上滑过几道黑线。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到了他们两个这里,全都不一样呢? 随安有个媳妇,还有个儿子,他有个平妃,还要来和亲。 关键他们俩居然还能相安无事地彼此相爱着。 秦琰有点想不通。 他觉得如果换成别的恋人,一定要大吵特吵闹无数的别扭,可是他想了想,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要因为随安有媳妇和儿子而生气。 正如同随安也不知道能因为他有平妃和来和亲要生什么气一样。 秦宜也有点想不通,她想着自己是不是出生的时候难产,被产婆把那根吃醋的筋给拽了出去。 不然为什么她就是不知道吃醋呢? 这种男女主,不知道放到夭夭胡诌那里,能不能写出来一段慷慨激昂的爱情。 前几天秦宜刚看了夭夭胡诌的一个新话本子,讲的是一个姑娘爱一个男子爱得要死,回头还真就死了。 真是让人一脸懵逼。 两人环抱在一起,窃窃私语着,间或秦琰歪下头来亲一亲秦宜的头发,她便仰起头来回吻秦琰,然后弯着眼睛告诉他:“尔琚我两天没洗头啦!” 时光岁月慢慢流淌,不知不觉你我已相伴十年,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后来秦琰对秦宜慨叹过这句话,秦宜一本正经地算了算,然后告诉秦琰,如果活得够久的话,保不齐能有个十几个。 第二天南宫曜邀请秦琰一道去温家赴宴,有这种凑热闹的机会,秦宜自然是要跟着同去。 晏婴则表示了拒绝,他说他有点事,就不去了。 秦宜想了想,晏婴多半是要去买衣裳,不过就算是他再怎么能花,应该也花不到两千两银子吧。 秦宜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去,带着虎子蔷薇和妙回天浩浩荡荡随着秦琰一道走。 后头万物生一边提着鞋一边蹦跳着往外赶,“你们等等我啊!” 秦宜回头,“我们去参加宴会,你一个仵作跟着去干什么。” 万物生一脸的委屈,秦宜叹口气摆了摆手,“好吧好吧一起去吧,保不齐死个人呢。” 这架势让南宫曜看呆了去,委婉地提醒秦琰今日主要是带他去认识一下温家的人,最好不要带这么多人同去,谁知道秦琰大手一挥,“一起去吧,中午就省得开火了。” 南宫曜摸了摸鼻子,好吧,琰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秦琰和秦宜在西晋的日子过得还算快活,而秦琰送给秦稷的那封信,也已经到了大秦的京城。 秦稷抬手把那封信扫落在地,揉着额角咬牙骂道:“无耻!” 秦稷与秦琰乃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二人的相貌也有些像,都很好看。 只是这几年下来,秦稷好像格外多了几分狰狞,秦琰倒是越长越清朗。 苏策立在一旁,仍旧是满面温润却眸光清冷疏离的样子,还是喜乐弯腰把那封信捡了起来,递到了秦稷的桌子上。 秦稷被喜乐气得头疼,拂袖又把那封信扫落在地,拧眉红着眼睛骂道:“朕让你捡了吗!” 真是一个二个都不让自己省心,完全没有喜公公一样知晓自己的心意。 秦稷想起喜公公便不由得一叹,自从他把喜公公送进天牢之后,他这生活质量就直线下降。 可是出来了一个萧密,就已经够让他头疼了的。 本来是打算把萧密放出来,来个杀鸡儆猴,谁知道萧天半路反悔,竟然生生在众人面前打了自己的脸。 还害得自己不得不把那个八竿子能打得找的亲戚潘正给扔到了天牢里面去,听说那潘正的妻子现在天天在家抹眼泪,说皇上压根不管自己的舅舅。 去你妈的舅舅! 秦稷忍不住想找人杀了那个女人。 想起来萧天,秦稷就又忍不住看了苏策一眼,虽然苏策提前告诉过他萧天的性情乖张,可是秦稷总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还和苏策有点关系。 说不定就是苏策从中作梗。 不过这回,秦稷倒当真是误会苏策了。 他从来都没有和萧天说过一点关于这件事情的话,不过苏策也一早就知道,萧密并不会死。 那萧天,其实是萧太傅的儿子,萧密的哥哥。 那日在殿中看见萧天的时候,萧太傅其实就已经认出来了。 只是萧天长得和他的母亲更为相像,在场的大多数人又没把注意力放到他二人的长相上,是以便不曾察觉。 秦稷发了好一阵子的火,终究也只能把萧密给放了,还胡乱赏了点东西算是安慰萧密。 那萧天则并没有跟着苏策回去,而是直接去了萧迢的府上。 萧密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萧迢,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萧天。 “哥……哥?”萧密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来,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萧天浅笑,凭着气味清晰地找到了萧密的方向,然后点点头。 原本在相遇之前,萧天以为自己会特别很萧迢和萧密,他在听到秦稷的计划之时,本来是有一点快感的。 他杀了萧密,就是杀了萧迢心里唯一的儿子。 可是到了最后那一刻,他却忽然心软。 到底是他的弟弟。 萧迢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萧天的眼睛,却在半路停下。 “你的眼……” 第369章 愿入草莽远庙堂 第369章 愿入草莽远庙堂 萧天轻声一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无妨,我自幼这样,没有见过东西,倒也不觉得太难过。” 反正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萧迢只觉得萧天是意有所指,面上不由得讪讪的。 只可惜萧天并看不见。 能看见的只有萧密。 萧密也很想不通,自己明明一直都是萧迢唯一的儿子,怎么忽然就冒出来了一个哥哥? 显然萧迢和萧天也并不想把那一段旧事告诉萧密。 萧密问了几次,仍旧没能得到答复。 秦稷有意想整治萧密,萧迢想着自己这个儿子也没什么脑子,还是避一避风头比较好,所以近来这一段时间萧迢便不准萧密出门。 萧密每天在家里闲得要淡出鸟来,城欢天天陪着他赏花赏月,赏来赏去赏得萧密嘴角起了两个大泡。 但是上火和生气的并不只有萧密一个人,秦稷这两天也是气得发慌,连带着看苏策都没有从前顺眼。 好端端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怎么现在胳膊肘老往外面拐? 自己都没嫌他小时候不给自己写作业呢! 秦稷也是不明白,他能给苏策滔天的权势和富贵,也能给苏策无上的信任,气死了自己,苏策到底能讨到什么好处? 可是苏策照旧每日温润地站在那里,无悲无喜,面上没有一点表情。 有的时候秦稷几乎以为他在出神,可是每每问他句什么,又都能答得上来。 他照旧是从前那个温润聪明的苏相。 接着秦琰送来的信之后,秦稷气得头疼。 他忍不住想摔东西,甚至想要杀人。 “苏相,”秦稷勉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话音里却仍旧带了几分怒气,“瑜王爷居然好端端地去了西晋,还递了封信给朕!叫朕给他彩礼!” 去他娘的彩礼吧! 苏策抬眼,微微打量了秦稷的面色,复又垂下头去。 秦稷咬牙,“这件事情,苏相就不想给朕一个说法吗?” 他明明派了那么多人去拦截秦琰和秦宜,可是到头来,且不说成功还是没成功! 派去的那些人甚至没有一个见过秦琰和秦宜! 这不是生生地打自己的脸吗! “皇上吩咐,臣本当尽心竭力,”苏策拱手弯腰,声音并无起伏,温润而清冷,“只是臣纵然尽心竭力,却仍旧没能完成皇上的吩咐,要如何责罚,悉听皇上尊便,臣别无二话。” 秦稷紧紧地盯着苏策。 他感觉苏策是在威胁自己。 “苏策,”秦稷连名带姓地唤他,双眼猩红,“朕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些?” 苏策直挺挺地跪下。 “苏策,你是不是觉得朕不会动你!你是不是觉得离了你朕就不行!你是不是觉得你是朕唯一的指望!你是不是觉得这大秦的江山没有了你!就要覆亡!” 秦稷挥袖,将桌上的东西全部都拂落在地,声嘶力竭。 门口的喜乐打了好几个寒噤,吓得完全不敢进门。 旁边的小太监更是吓白了脸,之前是听人家说宫里的日子好过又有钱,这他爹才给他净了身把他送了进来,花了不少积蓄才能在御前伺候。 没想到皇上竟然是这样喜怒无常的主儿? 苏策仍旧跪在那里,任凭那些厚厚的折子狠狠地打在他的后背上,虽是疼痛不已,他却一声不吭。 “苏策!你是不是太不把朕看在眼里了!”秦稷似是觉得还不解气,又抬脚狠狠地踹了苏策一下。 苏策被秦稷踹得一个趔趄,原本白得耀眼的衣裳上这便出现了一个脚印,显得他分外狼狈。 “年少伴读,少年为相,”苏策终于开口,声音照旧温润,他直直地跪着,微微垂头,并不去看秦稷,“臣感沐圣上恩泽多年,本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能力有限,虽有忠君之心,却难能尽君之事。若责骂难能解君心头之恨,臣愿投身草莽,远离庙堂,亦或千刀万剐, 报君恩,顺君心。” 秦稷气到了极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发泄自己的怒气了。 苏策竟用死来威胁自己。 他什么都肯为自己做,唯独不愿意去伤害秦宜。 投身草莽,远离庙堂,亦或千刀万剐,报君恩,顺君心。 很好,苏策,你很好。 秦稷跌坐在那把金灿灿的椅子上,往后一靠,竟然笑了出来。 苏策照旧不卑不亢地跪在那里,他完全不不害怕秦稷将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判决。 “苏策,你想得美,”秦稷咬着牙笑,“朕不会让你离开的,你不是想报恩吗?苏策,你一辈子都得留在朕身边,朕做一日的皇上,你就要做一日的丞相。” 如果哪天朕被撵下了皇位,苏策,那你就跟朕一起去死吧。 当年伴读,日日在侧,你就注定了要有这一日。 苏策,你心太软。 苏策,你心太硬。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活该。 苏策跪在秦稷的脚边,弯下腰去,长长地磕了一个头,“臣,不胜感激。” “下去吧,”秦稷挥了挥手,“瑜王爷不是想要和亲的东西吗,那就给他送过去,国库里面那些积年的东西,被老鼠咬坏了的绸缎布匹,长了锈的金银首饰,还有磕碎了的钗环玉饰,都给他打包送到西晋去。” 秦稷不仅和秦琰撕破了脸皮,他连自己作为大秦皇上的最后一分面皮也不要了。 苏策应下。 “皇后也走了有快三个月了,”秦稷捂着额头,懒怠同苏策道,“准备一下迎继后入宫的典礼吧,顺便往北燕递封信,问问他们要不要来观礼。” 苏策浅浅地“恩”了一声。 秦稷最终还是决定放过余妩,也算是余瑶没有白白死这一场。 当年的事情,苏策回来之后,亦有耳闻。 秦稷爱错了一个人,却阴长阳错宠对了人。 到头来将错就错,恐怕连秦稷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爱上的是谁。 也许,这就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点恻隐之心了吧。 苏策退了出来,门口的喜乐仍旧是一脸的担忧,送了苏策两步,低声道:“相爷可别怪小的嘴碎,小的可真是日日提心吊胆,也不知道喜公公什么时候能回来。” 苏策清浅一笑,安慰喜乐道:“约莫就快了。” 第370章 梦中皇叔带我飞 第370章 梦中皇叔带我飞 继后入宫,总要大赦天下吧。 苏策乘着马车往回走,忽然在半路掀了帘子道:“拐去洛王府。” 苏策和洛王之间向来没什么交情,今日倒是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想先去告诉秦玦一声,秦稷决定不娶余妩了。 也好让他安心。 当年那个唯唯诺诺跟在自己身边,说话永远都是怯生生的,被秦宜叫一声大侄子都会脸红的秦玦,终于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洛王爷近来身子不好,同秦稷请了好几回病假,最近这段时间,多半都是秦玦代替洛王爷来上朝。 苏策瞧着他好像比从前瘦了许多,却也坚毅了许多。 门房见是苏相,赶紧迎了进去。 洛王妃坐在那里抹眼泪,秦玦听得苏策来了,赶紧出门迎接。 苏策倒是没想到,如今洛王府的气氛这样不好。 洛王妃和苏策客套了几句,便回了后院,秦玦招呼着苏策坐下,吩咐人上了茶点。 “不知道王爷近来身子怎么样了?” 苏策原本只是客套着关怀一下,没想到秦玦却叹了叹,“不大好。” 苏策挑眉,洛王爷久经沙场,身子骨硬朗得很,怎么会不大好? 秦玦端坐在椅子上,苏策抬眼打量他,见他眉眼之间似是蕴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可是王爷病了?” 秦玦点头,一张口就又是一叹。 “父王前些日子害了病,本以为不过是小毛病,抗抗也就过去了,谁知道过了两三天还是不见好,请了大夫来看,连药都灌不进去,好不容易晚上吃了点粥咽下几口药去,刚躺下就全都吐了出来,吐到无甚可吐,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秦玦一面说一面左右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紧紧地抿着唇,虽是红了眼睛,却半点泪光都不肯闪。 “今天早晨起来更是不好,都开始说胡话了,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叫皇叔,恐是想起了先皇。” 秦玦微微有几分哽咽。 父王拉着自己的手,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一遍一遍地叫着皇叔,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边说边哭。 他怕是想起了从前的旧事,想起了那段和先皇在一起,纵横沙场的快乐时光。 那时候,他还那么年轻。 一如今天的秦玦,却比秦玦快活许多。 他的皇叔,是打心眼里疼爱他。 苏策亦是一惊,所谓病来如山倒,平日里看着健朗得像是个小伙子一样的洛王爷,没想到一病,就病成了这般样子。 “世子爷怎么不去禀告皇上,也好派两个太医来瞧瞧。” 秦玦微微摇头,“找了两个太医来看了,父王……唉……” 秦玦一叹。 父王这个病是从内往外散的,他自己心里头想不开,谁也救不了他。 从前洛王是跟在先皇的身边长大的。 洛王比先皇小不了几岁,他日日跟在先皇的身边,一如秦琰与秦宜。 不过洛王与先皇的日子,过得并不像秦宜和秦琰一样骄奢淫逸,颓废萎靡。 先皇带着洛王去参加诗书宴,去游湖,去上战场。 先皇和洛王骑着马,在最为青春洋溢的少年时光里,与北边的沙漠猎过鹰,在南方的流水边喝过酒。 他们见过大漠孤烟,也见过长河落日。 后来先皇登基,洛王爷身披铠甲,于战场之上奋勇杀敌,每每回来,都会在京城口得到先皇的亲自迎接,尔后二人便会一道去喝酒。 所以先皇去了之后,洛王爷是打心底里想要好好辅佐秦稷,想要好好护住大秦。 只可惜,秦稷却不相信他。 秦稷重用霍擎的时候,洛王心里就已经有点别扭了。 可是他也知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他确实比不上霍擎,可是后来布局相骗,手足相残,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累在了洛王的心头,终于将他压垮。 洛王该是无比怀念那段和先皇一道度过的日子。 苏策亦是跟着秦玦一叹,忽而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慰秦玦。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孩子了,兴许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了。 “臣这次过来,也就是想告诉世子一声,皇上决定迎娶晏宛了,余妩姑娘不必去和亲了。” 苏策想,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秦玦会不会稍微开心一点。 可是秦玦却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苏相,谢谢你。” 苏策觉得有点尴尬,兴许他来的并不是时候。 他有意想去看看洛王,只是被秦玦婉言谢绝。 不知道他是不是怕自己把洛王的病告诉秦稷。 于是苏策便起身作辞。 秦玦起身去送苏策,一直到了洛王府门口,苏策方才同他再次告别,恳请他快些进去。 “苏相,”秦玦在后头轻轻地拉了拉苏策的袖子,“听说我王叔,已经到了西晋了?” 苏策点头。 “那我就能放心了,”秦玦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声响,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放心了。” 苏策从洛王府离开之后,久久难能平息心情。 这大秦的江山,真是乱得彻彻底底。 而他无力回天。 不过远在西晋的秦宜和秦琰,日子却过得很是不错。 南宫曜今日邀请秦琰来参加温家的宴席,温家算是西晋的一个大家族,不过近两年方才发家,家族的根基并不算身后,迁来都城没几年,几乎是月月都有好几个宴席,也是希望能广交朋友。 听说是太子和驸马来访,温家家主温廷明赶紧迎了出来,却不唤秦琰驸马,只尊称一声瑜王爷。 秦琰这便知道,这温家家主是个聪明人。 难怪不过十年,就能将温家发展到如今规模。 秦宜一路都跟在秦琰的后头,温廷明甚至还客气地问了她的名字,想来是觉得她周身气度不凡,与普通的姑娘并不一样。 听得秦宜胡诌的那个名字,温廷明也并没有多少惊诧,反而是客套地赞了几句,把自己的儿女引荐给了南宫曜和秦琰,这便又去招呼别的客人。 温廷明膝下子息单薄,只有正妻所生的一个女儿唤作温宣楚的,还有平妻的一双儿女,分别唤作温玄昀和温玄黎。 那温宣楚看着一脸的倨傲,温玄昀和温玄黎虽然瞧着有趣一些,却也并未是好相处的。 第371章 随安好像生气了 第371章 随安好像生气了 温廷明刚刚离开,温宣楚便凑到了南宫曜的面前,娇滴滴地唤了一声,“曜哥哥。” 然后又转过头来,扭了好几下身子,仰起头来微咬着下唇,“瑜王哥哥。” 秦宜心里很不开心。 明明自己才是秦琰的王弟,怎么个个都上赶着叫他哥哥? 妈的,也不嫌牙酸。 “温姑娘这辈分算的不对吧,”秦宜翻了个白眼,“你该叫瑜王爷是叔叔才对。” 温宣楚气结,本想翻脸,但是想着自己如今是温家正统的嫡女,南宫曜和秦琰又都在眼前,还是要保持大家闺秀的样子,不能和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一般见识。 “姑娘说笑 了。” 温宣楚淡淡说了一句,这便把目光收了回来,望向秦琰的时候,又是满目柔情几乎能掐出水来。 她小的时候,温家的家境并不算好,自打来了京城,她方才见着了这光怪陆离的世界。 原来还有这么多新奇的东西,原来还有这么多不光好看,还有学识和地位的人。 自打遥遥一见南宫曜之后,温宣楚就一直存了一颗想要当太子妃的心。 但是温家就算是有钱,到底不过是个商贾之家,温廷明这几年来四处拉拢人,也就是希望能在朝堂之上有个依仗。 温宣楚心里头也清楚,自己出身商贾,不可能成为太子妃,不过心里头总还是存留一丝幻想。 若不是正妃,做个侧妃总也使得,将来南宫曜登基,她就会是皇贵妃。 不过今日见着秦琰,温宣楚当真是惊为天人。 她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般清朗俊俏的男子,她听说这便是大秦的瑜王爷,便不由得为秦琰惋惜。 这样好的男子,怎么能娶朝阳公主那头猪呢,该娶自己才对。 不过南宫曜那边她也不能放弃,所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秦宜歪着头,“怎么是说笑?太子殿下刚刚唤了令尊一声温兄,那么算起来,瑜王爷也是令尊的兄弟辈,温姑娘岂不是该叫一句叔叔?难不成该叫一句伯父?” 温宣楚黑了脸。 “尔琚,我要去尿尿,你去不去?”秦宜拉着秦琰的袖子问道。 秦琰点头,“好啊。” 温玄黎与温玄昀相视一眼,齐齐往前跨了一步,“我们带你们过去。” 温宣楚在后头跺着脚轻声骂了一句,挤出几滴眼泪来娇滴滴地看着南宫曜,“太子哥哥,刚刚那个女人是谁啊?” 南宫曜不知道该怎么和温宣楚解释,他压根不想和温宣楚多说话,但是碍着温廷明的面子,又不好对温宣楚太过疏离。 “以前恒王爷的表妹,和瑜王爷关系不错。” 丢下这一句话,南宫曜便匆匆往旁边跑去。 恒王爷? 温宣楚皱眉,她并没有听过这个王爷,想来也是秦国的。 温玄昀和温玄黎把秦宜和秦琰带到了恭房之后,并没有离开,就在外头等着二人。 “嘿!”温玄黎跳到了秦宜的面前,“我叫温玄黎,你挺有意思的,咱们做个朋友吧?” 秦宜把温玄黎从上往下看了一眼,“不要。” 她才不喜欢和这种大家族里头乱七八糟的嫡女庶女的事情扯到一起去呢。 外表上看着一个二个都是光鲜亮丽的,其实连睡梦之中都恨不能对方早点去死。 她本来待在皇家就够污浊了,懒得再踏进另外一片污浊里头。 温家这个儿女之间的关系,光是简单一看,就知道绝对不简单。 温玄黎伸出去的手微微有点尴尬,她收了回来,背着手看向秦宜,“为什么?” 自打来了京城之后,她还没有被人拒绝过。 那些自小养在深闺之中的大家小姐,也很愿意和她做朋友。 秦宜挑眉,挽住秦琰的胳膊,“不为什么,就是不想。” 温玄黎微微有些惊讶,她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半步,“瑜王爷不是要和朝阳公主成亲吗?为什么你们俩这般亲近?” 秦琰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脾气好,不代表谁都可以来为难他的随安。 秦琰顶不愿意叫人用一句话让随安陷入两难境地。 但是秦宜也知道,秦琰必须要假装同朝阳公主和亲,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秦琰产生退缩之意。 况且她秦宜,也向来不是个由着人欺负的主。 “我们俩偷情啊,看不出来吗?”秦宜又挽紧了秦琰的胳膊,挑眉道,“怎么,你要去告发我们?” 比脸皮厚,她秦宜还没输给过谁。 温玄黎忍不住噗嗤一笑,又朝秦宜伸过手去,“我真的没有见过像你一样有意思的姑娘,我们做个朋友吧,给我个机会。” “不要,”秦宜撇了撇嘴,“等再相处几次你就知道了,我不仅是个有意思的姑娘,还是个意志坚定不肯轻易转移的好姑娘。” 温玄黎还想说句什么,却被温玄昀拉了一把,这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宜和秦琰离开。 “哥,你干嘛啊。”温玄黎有点不耐烦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裳,跑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白了温玄昀一眼。 温玄昀也掀了袍子在温玄黎旁边坐下,“你以为这两个人也像是都城里头旁的蠢蛋一样?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咱们得让他们主动来和咱们做朋友才行。” 温玄黎撇了撇嘴,“我看着那个小贱人就心烦,你说她有什么可拽的啊,天天满脑子想的都是钓男人,想起来我和她同一个姓,我就无比恶心。” “谁让她娘先嫁给了爹,生了她这个嫡女呢。要不是娘后来被提为平妻,咱们俩这庶子庶女,还要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呢!”温玄昀拍了拍温玄黎的肩道。 温玄黎皱了皱鼻子,“我呸!当年全家人花的都是阿娘的钱,要不是阿娘,这个小贱人早就饿死在她娘的肚子里面了!现在天天在我面前拽的二五八万的,仗着她是个嫡女就了不起了,像谁不是一样!” “行了,咱们也快过去吧,说不定父亲在前头还有事呢。” 温玄黎这便起身跟着温玄昀一道往前头走。 秦宜一路上都挽着秦琰的胳膊不肯松,秦琰心中无限欢欣,问了一句:“随安,你这是生气了?” 第372章 本王天生是断袖 第372章 本王天生是断袖 秦宜哼哼了两声,“叫我江姑娘。” “江姑娘,你生气了?” 秦宜又哼哼了两声,“没有。” 秦琰在一旁憋不住笑。 秦宜张口,直接咬在了秦宜的胳膊上。 秦琰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只伸手摸着秦宜的头发,轻声问了一句:“随安,要不我们走吧。” 秦宜松开了牙,擦了两下嘴,仰起脸来道:“不要。” 秦琰伸手抚上秦宜的脸,一下又一下地替她擦着。 可是并擦不掉什么。 秦宜嫌闷,向来不爱搽粉,在大秦的时候,她明显要比其他的大家小姐黑上一些,可到了西晋,在周围人的衬托下,却显得肤白如玉,戏如凝脂,如同上好的瓷器,又像是干净的奶皂。 “尔琚,我不生气,”秦宜踮起脚来,拽着秦琰的衣领亲了亲他的眼睛,“我只是不喜欢那个姑娘靠近你,尔琚,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秦琰揉着秦宜的头发,忍不住弯腰在她的唇上浅浅啄了啄,然后环住她的肩膀,两人一边走一边摇晃着。 “随安,那我要和朝阳公主和亲,你生不生气?” 秦宜摇头,“尔琚,就算是我要和朝阳公主和亲,我都不会生气的。” 反正朝阳公主在秦宜的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早在她对尔琚有过非分之想,给尔琚下药的时候,秦宜就已经想要杀了她了。 不过后来秦宜倒觉得,如朝阳公主这般人,活着反倒比死了更加难受。 秦琰忍不住一笑,“回头宴席结束了,我带你去逛青楼好不好?” “好啊好啊,”秦宜抓着秦琰的衣袖,笑得眉眼弯弯,“尔琚你最好啦!” 等到二人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朝阳公主也已经来了,正在缠着南宫曜问秦琰去了哪里。 “琰哥哥!”朝阳公主伸手把挡住自己路的温宣楚给扒拉到了一旁,顺便狠狠推了一把,“你终于过来啦!” 温宣楚狠狠地跌倒在地,甩开那些想要来扶自己的丫鬟,捂着自己的胳膊朝南宫曜哭道:“曜哥哥,楚儿胳膊好疼啊……” “让你们府上的大夫过来看看啊,”南宫曜蹙眉,看着温宣楚旁边围成团的丫鬟们道,“都看着本殿干什么,难不成本殿还会看病?” 温宣楚捂着胳膊嘤嘤地哭着,温玄黎坐在不远处,冷冷翻了个白眼,“矫情。” 这么多人在呢,哭哭啼啼的,也不嫌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摔了一下,把贞操给摔没了呢。 朝阳公主此刻已经冲到了秦琰的面前,她伸手想要把秦宜的手从秦琰的胳膊上拽下来,只可惜拽了又拽,根本没有成功。 纵然朝阳公主胖而壮实,但是秦宜自幼练箭,手上的劲还是挺大的。 朝阳公主目露凶光。 “你给本公主撒开!” 朝阳公主还从没见过这样胆大的女人,不就仗着自己是恒王爷的表妹吗?可是恒王爷早就死了! “撒不开,”秦宜歪歪头,“我们俩是连体人。” 朝阳公主发疯一样冲了上去,秦琰微微偏身,朝阳公主这便一头拱到了后头坐着的温玄昀身上。 朝阳公主这猛地一撞,温玄昀刚喝到嘴里的茶便尽数喷了出来,而且他此刻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旁边的温玄黎看了看朝阳公主,又看了看秦琰和秦宜。 秦宜只消看温玄黎的眼睛,就知道她的脑子里在飞快地盘算着几人之间的关系。 这个女孩子并不简单,不过出身商贾,习惯算计倒也是正常的。 温廷明也赶了过来,看着现下的状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公主快请起来吧,”还是温玄黎率先反应了过来,伸手去扶朝阳公主,架着她起身,把温玄昀解救了出来,“好端端的,公主是被谁绊了一下?可有没有跌疼了?” 温玄黎扶着朝阳公主坐下,朝一旁的丫鬟喊道:“还不赶紧去请大夫!不长眼的东西!” 温宣楚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咬牙恶狠狠地白了温玄黎一眼。 从小就长了张嘴甜,口蜜腹剑,当真是个小人。 温宣楚恨不能冲上前去撕烂温玄黎的那一副嘴脸。 但是她知道,现如今温玄黎才是在父亲面前得眼的那一个,自己只有找到一个好夫婿,方才有出头之日。 朝阳公主靠着温玄昀坐下,气喘吁吁,温玄昀有心想要躲开,被温玄黎瞪了一眼,这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 “公主想来是见到王爷和江姑娘太开心了吧,”温玄黎笑得可亲,“王爷和江姑娘看见公主,想来也很开心呢。” 朝阳公主冷哼了一声,揉着自己的腿,思索着一会儿要从哪个方向狠狠踢秦宜一脚。 秦宜和秦琰则更不客气,连冷哼一声都懒得哼,只装作没听见温玄黎的这句话。 温玄黎倒也不觉得尴尬,又自己笑了两声,“听闻江姑娘是秦国恒王爷的表妹,而瑜王爷又和恒王爷是至亲兄弟,所以想来恒王爷去了之后,瑜王爷也很疼爱江姑娘这个妹妹吧。” 温玄黎咬重了“妹妹”两个字的读音。 周遭的空气霎时间冷了下来。 秦琰不喜欢和女人作对,但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太自作聪明,嘴也太欠了。 他只不过是来看看能不能和温廷明各取所需。 秦琰眸中寒意似是九天冰雪,霎时间冻住了这周遭春日景色,硬生生拉回到了数九寒冬。 “本王并没有把她当妹妹看,”秦琰冷冷地瞟了温玄黎一眼,眸光似箭,箭箭戳心,“本王和恒王爷,也并不是什么至亲的兄弟关系。” 温玄黎心头一抖,温廷明想要解释,南宫曜也往前一步,却被秦琰抬手堵住。 秦宜抓紧了秦琰的胳膊,他拍了拍秦宜的手,以示安慰。 他让随安沦落到这般地步,已经是无限委屈,不可能再由着一个小丫头片子随意糟践她。 朝阳公主冷笑,很是不屑地看了秦宜一眼。 “本王与恒王爷,彼此心仪。”秦琰梗起脖子来,自觉无限骄傲。 他的随安,值得他这样骄傲。 喜欢随安这件事,他可以欢喜一辈子。 举众哗然。 第373章 痔疮这病要早治 第373章 痔疮这病要早治 西晋这里的风气并没有大秦开放,很多人视断袖为异端,更是从来没有见过像秦琰一样坦然承认的。 “所以我现在很喜欢她,”秦琰抱住 了秦宜的肩,“很喜欢很喜欢。” 温玄黎仍旧不肯退让,她微微扬了扬唇角,“哦?瑜王爷的这个解释倒是新奇别致,那不知道瑜王爷来我晋国,所为何事?” 秦宜歪头,朝温玄黎挑眉,“全晋国都知道瑜王爷是来和亲的,难不成温姑娘是个智障?” 温玄黎恨恨地咬了咬牙。 “那么既然瑜王爷是来我晋国和亲的,为何还要说自己爱恒王爷,为何还要和这个女子卿卿我我?”温玄黎步步紧逼,像是非要秦琰给出一个解释来。 朝阳公主在一旁坐着,有点蒙蔽,她要说的话被温玄黎说了,她自己倒不知道要说点什么了。 她平时和温玄黎的关系也不好啊,怎么今天吃错药了? 肯定是这个江大道太无耻了,围观的路人都忍不住跳出来为自己鸣冤了。 秦宜歪了歪头,对着后头跃跃欲试的妙回天道:“老头儿,你来吧。” 真是懒得和这个智障重度患者对话。 妙回天走上前来,摸了摸自己刚留了几天的胡茬,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来。 “温姑娘的父亲是皇上?” 温玄黎一愣,赶紧摇了摇头。 妙回天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么温姑娘的父亲是二品以上的朝中大员?” 温玄黎不明白妙回天为何要问自己这些问题,可是南宫曜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也只能赶紧摇了摇头。 温家是想要找朝中的靠山不假,可是商人不能入仕,纵然近些年来西晋一直对商人采取宽松政策,但是温廷明还是不敢肖想二品大员的。 “哦,”妙回天拉长了嗓音,“那就一定是温姑娘有亲戚在朝中做大官。” 温玄黎彻底迷糊了,“这位大爷你到底要说什么,烦请直接一些,你说的这些都没有。” “那朝廷是不是每个月给温姑娘发饷啊,还是温姑娘在朝中有个当大官的相好?” 妙回天一次性把剩下的两个问题都问了出来。 温玄黎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和你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这老头怎么回事,问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你打听那么多干嘛!”妙回天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吼了回去,“你闲得腚疼啊!我这有抹痔疮的药,便宜点卖你啊!” 温玄黎气红了脸。旁边的温玄昀被朝阳公主靠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一阵微风刮过,时不时地捎过来朝阳公主身上的汗酸味。 温玄昀想要起身替温玄黎说话,却被温廷明狠狠地瞪了一眼。 温廷明能看得出来,秦琰和秦宜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包括他们后面跟着的那几个看起来衣着普通只知道埋头吃饭的人,也都不是普通人。 本来他可以和秦琰好好合作的,都怪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 非要在这个时候逞什么口舌之快。 温家本来就想攀上南宫曜这根高枝,太子又一直和朝阳公主的关系不好,但是明显待秦琰格外亲厚一些,温玄黎现在帮着朝阳公主惹怒瑜王爷,又当着众人的面让瑜王爷说出实情叫朝阳公主下不来台,这不是闹了个里外不是人吗? “你……无耻!”温玄黎到底是个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也没见过真正人渣的女孩子,纵然口齿伶俐了一些,也只不过能仗着温家的暴富来嘴欠一番,遇到了这种场面的时候,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这三个字来。 还不如不说,平白给自己添了几分尴尬。 秦宜抬起手来,阻止了妙回天和温玄黎的进一步骂战。 “老头儿,别这样说人家温姑娘。”秦宜笑得眉眼弯弯,旁边的人不由得慨叹,和瑜王爷比起来,旁边这个女子确实不够貌美,却偏偏一点都没有在瑜王爷的圣光之下黯淡,反而让人十分舒服,好看到了难辨男女的地步。 或者说,无论男女,长成她这般样子,都很好看。 秦宜朝温玄黎眨了眨眼睛,好像一点都不生气,轻描淡写吐出一句话来,“毕竟温家家大业大,温姑娘买个痔疮药,应当也不需要打折。” 秦宜往后一伸手,妙回天微微一愣,旁边的万物生怼了他一下,他方才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子来递到了秦宜的手上。 “温姑娘,一百两银子。”秦宜伸出手去,皓白的手心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小瓶子。 温玄黎已经尴尬到了极点,她几乎都能听清旁边人笑话她的时候,在说些什么。 温玄黎抬起手来,想要狠狠地打在秦宜的手心,将那个瓶子打碎。 她知道,不管她此刻做什么,怎么做,都会让人笑话好一阵。 可凭什么面前这个女人就能化尴尬为利剑,招招反扑到自己的身上来! 温玄黎进京之后,头一回有了挫败感。 可是她的那只手刚刚扬起来,温廷明就已经冲了过来,一把将秦宜手心的那瓶药接了过去,然后自身后小厮的手里拿过了一沓银票,塞到了秦宜的手心里。 “谢过江姑娘。” 温玄黎在一旁气得红了眼睛,她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帮着一个外人这样糟践自己。 旁边的轻笑声越来越大,温宣楚也忘记了自己刚刚跌倒的尴尬,望向温玄黎的眸子里满是讥诮之意。 “父亲……”温玄黎跺脚喊了一声,他是打算不让自己在京城里面做人了吗? 秦宜歪着头,“忌食辣,忌动怒,每天三次。” 秦宜伸出三根手指来在温玄黎的面前晃了晃,“温先生可要记得每天提醒温姑娘才好。” 温廷明面上的神色也不好看起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秦宜这是在探自己的态度,也是给自己最后一个和瑜王爷合作的机会。 瑜王爷对面前这个女子有多看重,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她既然点了头,瑜王爷就不会不同意。 而且也确实是自己的女儿做得太过分了,温廷明想要和瑜王爷继续合作,就不得不接过这一瓶药来。 秦宜朝着温玄黎一笑,然后捏了捏手中银票的厚度。 第374章 这瓶药你卖亏了 第374章 这瓶药你卖亏了 尚算满足。 秦宜的面色稍稍好看了一点。 她顺手把那银票塞到了自己的怀里去,笑眯眯看向温玄黎,“那我们就不叨扰温姑娘了,温姑娘可要记得按时擦药。” 人群中发出低低的轻笑声。 温玄黎涨红了脸,刚欲说话,却被温廷明狠狠地瞪了一眼。 后头朝阳公主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戏份,站起身来气沉丹田喊了一声:“不许走!” 她大跨步走向前去,高高扬起手来,就要甩秦宜一巴掌。 秦宜岂是那种由着人欺负的姑娘,往后蹦跶了两下,轻松躲开了朝阳公主的浑厚手掌。 朝阳公主本来还想往前,但是她每次和秦宜起争执的时候,裤裆都会开线。 温玄黎在前头和秦宜吵了一会儿,朝阳公主的气也消了不少,理智恢复了些许,便没有往前冲。 朝阳公主觉得十分伤心。 她为了来见秦琰一面,甚至连自己最喜欢的李庭香都没有带来。 可是死了一个恒王爷,又出来一个江大道。 若不是她知道恒王爷是个男的,简直要怀疑这江大道其实就是秦宜。 朝阳公主含着泪望向秦琰,“琰哥哥,你为何对萱儿这般心狠?” 朝阳公主虽然在西晋的风评并不好,可是到底朝阳公主还是西晋人,而且人都有看热闹的心理,朝阳公主这话一出,旁边的人就立马好整以暇地看向秦琰。 可是秦琰并没有给这些人一个满意的反应。 他根本就没有反应。 秦琰伸出手去替秦宜整理着衣襟,轻声问她:“冷不冷?” 秦宜弯着眼睛摇头。 秦琰朝虎子递过去一个眼神。 虎子知道,如果这件事情再办不好,自己真的一辈子都不要再想吃糕点了。 他默默地往后挪了挪。 往左偏了偏,又往右偏了偏,朝阮娘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阮娘眯眼看了一会儿,方才点头。 虎子这便心安下来。 秦琰握住了秦宜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朝阳公主受到了漠视,起身要去追。 虎子在后头抬了抬脚,朝着温玄黎的屁股就是一踹。 虎子自觉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这般无耻的事情,但是为了今后余生的糕点,他不得不无耻。 温玄黎惊呼一声,整个人都往前扑去,温玄昀见状要上前拉她,结果又被虎子给绊了一脚。 假装自己是围观路人的阮娘伸出一只手去,扯了朝阳公主一下。 于是朝阳公主在半空中翻转了身子,然后温玄黎便扑了过来,狠狠地将朝阳公主压在了下头。 “混账!本公主要了你的……”朝阳公主的话还没来得及喊完全,牙齿就被温玄黎的下巴给狠狠砸了一下,上下牙磕在一起咬到了舌头,当即就红了眼睛。 然后温玄昀也砸了上去。 原本跌下来的时候,好歹温玄黎下头还垫了朝阳公主,没怎么磕疼,这温玄昀狠狠一砸,几乎把她五脏六腑都给砸错了位。 秦琰朝虎子递过去了一个并不满意的眼神,虎子瘪了瘪嘴,朝阳公主胖了好多,他实在是没算准。 “温姑娘对公主还真是情深意重,”蔷薇在一旁浅笑一声,满眸讥诮,“见公主要走,竟然这般舍不得,惹得温公子也跟着一道来拦。” 蔷薇又啧啧叹了两声,“不过温姑娘以后还是别这么热情了,我瞧着公主并不是很吃受得住。” 温廷明自觉自家在这一场宴席里头,算是彻彻底底丢干净了脸。 但是是他上赶着要和太子还有瑜王爷合作,在他二人的眼中,温家只不过是一个有了固然好,没有也没有多可惜的存在。 “本公主杀了你!”朝阳公主趴在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 温家的人她不会放过,这个恒王爷的表妹她更不会放过! “随公主的便吧,”蔷薇自觉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带了几分自家主子的气质,“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们还是和亲的使者。” 朝阳公主趴在地上,狠狠地咬着嘴唇。 和亲也是他们说的,打自己脸也是他们做的。 朝阳公主此刻只想把他们这些人杀个干干净净,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一场闹剧收场,一旁的南宫曜看得是满脸呆滞,完全不知道自己今日充当了一个什么角色。 和来的时候差不多,走的时候,秦宜这一行人,照旧是浩浩荡荡的。 “丫头,我觉得你今天这事情做的不对。” 走到半路的时候,妙回天忽然说了一句。 万物生还在一旁笑呢,听得妙回天的话赶紧便止住了笑意,阮娘素来和晏婴一样,从不叫妙回天“妙前辈”,而是随着秦宜一道,一口一个老头儿。 于是阮娘皱了皱鼻子,“老头儿,干嘛这么扫兴啊。” 那个朝阳公主,和嘴欠的温玄黎,难道值得人客气相待吗? 莫不是妙回天做着医圣还不过瘾,想要做个圣母吧。 “怎么?”妙回天梗起了脖子,“做得不对还不让人说了?” 秦宜微微歪头,打量着妙回天,顺便做好了只要妙回天为朝阳公主和温玄黎说话就胖揍他一顿的准备。 反正尔琚和虎子都在呢。 “你看,我给你算笔账哈,”妙回天扒拉着手指头,“我那药虽然成本不高,但是我也是研制了三年的时间,做了改改了做,就为了最后那最好的药方,这一瓶痔疮药,要是放在京城那种大城市里头,我少说也要个三百两银子,你倒好,开口就是一百两,比拦腰砍还狠。” 一旁的阮娘和万物生都有点尴尬。 虎子和蔷薇倒是不觉得,反正蔷薇总认为自家王爷做什么都是对的,而虎子则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妙回天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老头儿,你就直接说吧,这痔疮药你要是卖到小城镇和乡村里头,能卖多少钱?” 秦宜大而圆亮的眼睛眯在了一起,紧紧地盯着妙回天。 显然是怀疑他又来坑自己了。 妙回天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来晃了晃,“大概……” “大概有个二钱银子吧……”妙回天不大敢确定。 他好像从前还卖过一份十文钱的呢…… 第375章 皇后娘娘爱摸手 第375章 皇后娘娘爱摸手 南宫曜今天觉得有点迷茫,秦琰走后,他也没有多待,生怕朝阳公主再黏到自己的身上来,和温廷明告了别,便匆匆回来。 他回去的时候,秦琰他们摆了一大桌子的菜,在喝酒玩闹,听得他回来,还邀了他一起,南宫曜还没把脚抬起来,外头就急匆匆跑来了一个侍卫,说是皇后娘娘递了旨意过来。 南宫曜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又匆匆赶了出去。 秦宜和晏婴正在赌酒,划拳的时候她来,行酒令则由秦琰上,喝酒的时候虎子便被推到了前头来。 以一敌三的晏婴输红了眼睛,扬手让阮娘过来,谁知道划拳阮娘连输三把,行酒令更是一窍不通,三两杯酒下肚,她就摇摇晃晃走不了直线了。 晏婴几乎怀疑是秦琰收买了阮娘,派她来陷害自己。 晏婴说什么都不肯再喝,买的烧鸡和蹄髈全都进了秦宜和秦琰的肚子里,连阮娘都抢到了两个鸡腿,就哄着自己喝酒。 可是秦宜赢得十分痛快,拉着晏婴往他的脸上画小乌龟。 晏婴为了吃东西将自己的美貌都抛到了脑后,由着笑到颤抖的秦宜在自己脸上随意抹画。 一会儿从右眼起笔,一会儿又连到了耳朵根,最后还是秦琰夺过笔来,在晏婴的脸上画了八个圆圈充当蛋。 秦宜笑得直不起腰来,和秦琰互相搀扶着。 南宫曜进门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明明这里是自己的太子府,可是被这些人对比着,自己倒像是一个孤家寡人一般。 南宫曜捏着皇后派人捎给他的那封信,欲哭无泪。 “琰哥哥,明天母后让你去一趟宫里。”南宫曜干巴巴开口,觉得自己这一句话十分扫兴。 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场上人的笑声都停了下来。 秦宜仍旧扶着秦琰,还挂着星点笑出来的泪珠,笑容僵硬在那里,还没来得及落下。 南宫曜心里忽然升起了几分开心。 哼,自己不开心,别人也不开心,自己就能开心一点了。 其实南宫曜也不知道,为何母后忽然关心起朝阳公主了,居然还让秦琰进宫,说是要替朝阳公主看一看未来的驸马。 不过从那封信的字里行间南宫曜还能读得出点别的意思。 皇后应该已经知道今天温家的事情了。 毕竟大秦的瑜王爷,未来的朝阳驸马在众人面前倾情告白一个死去的男人,当众宣扬自己是个断袖。 都城应当很多年没有过这样劲爆的八卦了,不过这么快就传到皇后的耳朵里,南宫曜还是有点吃惊的。 原来都城里面的人已经闲到了这般地步。 至于皇后为什么要让秦琰去,南宫曜也有点摸不清,更让他摸不清的是,皇后居然还特地指明,让恒王爷的表妹江大道也同去。 总不会是去给朝阳公主讨说法的吧…… 南宫曜想了想,应该不会。 毕竟自己的母后第三恨的是后宫里头勾引父皇的小贱人们,第二恨的是很得父皇宠的小贱人们,第一恨的就是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以一己之力排在了两个人群的前面,这不光能说明朝阳公主拉仇恨的技能很高,还能说明她很胖。 秦琰和秦宜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两个人打小就是在皇宫里面混惯了的,不管是西晋还是大秦,无非都是个皇宫,没什么可怕的。 见二人这般淡定,南宫曜原本准备好的嘱咐话也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他二人好运。 毕竟母后是个连自己的未来太子妃都不肯赏个好脸色的人。 连父皇都只能遭到她的白眼。 第二天清早,南宫曜穿好朝服,这便来喊秦琰和秦宜。 两人倒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穿着淡紫色滚浅蓝色边的衣裳,一个穿着浅蓝色滚淡紫色边的衣裳。 南宫曜差点没认出来秦宜身上那条是个裙子。 不过这二人穿得也太招摇了点吧? 不不不,南宫曜指的不是颜色和款式,关键这二人往前一站……妈的……为什么看着这么般配呢? 南宫曜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粗话,良好的教养让他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秦宜揪了揪自己的衣裳,“原来你能看出来?那就好,我还以为不够明显呢?” “是啊,”秦琰揉了揉秦宜的头发,“和你那个在前胸后背分别绣上‘随安尔琚一生一世’这种主意比起来,确实没有那么明显。” 南宫曜哑然。 这一路上,南宫曜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觉得他和秦琰还有秦宜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他根本弄不懂二人的脑回路。 好在去了宫里之后,秦琰和秦宜的表现还算正常。 毕竟都是王爷出身,秦琰和秦宜规矩上是完全挑不出错处,旁边一脸苦大仇深的太监憋了一肚子半天想要呵斥二人的话只能又憋了回去。 皇后倒是难得露出了笑脸,伸出手来叫秦琰和秦宜过来,南宫曜在后头跟着,一道在旁边坐下。 “瑜王爷果真和传说中一样,钟灵毓秀,望着竟如谪仙一般,当真是秦国水土好,能养出瑜王爷这样的妙人。” 南宫曜惊呆在了原地。 他自打记事起,听得母后夸人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秦琰笑眯眯谢了皇后,算是应承下了皇后对他的夸奖。 “朝阳身子不大好,不然今日该是过来和瑜王爷见一面的,不过本宫听皇上说,近来这段日子还不会办宴席,倒是也不急,你们年轻人,多凑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再成亲也好。” 秦琰仍旧是笑眯眯的,像是个哑巴。 “这位就是江姑娘了吧,”皇后面上的笑容愈发热切,伸出手来示意秦宜到自己身边,“真是个好漂亮的姑娘。” 南宫曜不得不敬佩起母后胡说八道的能力,难怪她能一路爬到皇后之位。 秦宜微微低着头,走上前去,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是个姑娘,要走得含蓄一点。 皇后把秦宜的手握在了手心,细细地抚摸着。 秦宜想,难道皇后也和自己有一样的癖好? 第376章 小娘娘腔你说呢 第376章 小娘娘腔你说呢 皇后笑眯眯地看着秦宜,一脸的慈爱。 秦宜很想问一问皇后,难道您是我失散多年的爹? 那自己岂不是就和朝阳公主是异父异母的亲生姐妹了? 还是算了吧。 “江姑娘是恒王爷的表妹?可惜本宫无缘得见恒王爷,不过听闻江姑娘和恒王爷长得十分像,想来恒王爷也是个清俊俏丽的主儿。” 南宫曜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的母后今天把所有会的夸人的话都给用上了。 “瑜王爷今年二十有二了?”皇后笑得慈祥,“在秦国可有妻妾?” “有,”秦琰点头,“有好几个,王妃。” 皇后娘娘的脸上微微有点尴尬。 正常来讲,秦琰这个年纪,身边没有女人是不可能的,皇后也只是想随便问问他可否有有孕的姬妾,谁知道他竟连王妃都有好几个。 也不知道秦国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和西晋和亲。 但是皇后看起来也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她拉着秦宜的手问:“不知道江姑娘年岁几何?” “尚不足三十岁。”秦宜微微一笑,客气答道。 皇后面上神情一顿。 “江姑娘真是有意思。”皇后干巴巴笑了两声。 南宫曜还没见谁在母后面前这样无礼过,他本以为母后下一秒就会翻脸,谁知道皇后竟又笑眯眯道:“曜儿也尚未娶妻呢,虽然皇上有意将都城里几个大臣的女儿许配给曜儿,但是本宫看了,都不大欢喜。” 秦宜有一会儿没说话,仔仔细细将皇后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思索了过去,方道:“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这个‘也’字从何而来?” 自己有说过自己是条光棍吗? 皇后将秦宜的话忽略了过去,自顾自说道:“那些姑娘啊,古板无趣,相貌也一般,诗书不通,唯识得几个字罢了。曜儿到底是储君,和旁人不一样,娶个妻子回来不光是相夫教子操持家事这么简单,那是要母仪天下的。” 秦宜点头,“那太子可真了不起。” 南宫曜在一旁听着,不知道母后为何要在此情此景下夸奖自己。 秦琰面上萦着浅浅的笑容,看向随安的时候,永远都是眉眼弯弯的。 “曜儿,江姑娘是恒王爷的表妹,虽然和皇家有些亲戚关系,不过想来还是没怎么进过皇宫的,你带江姑娘四下去转转,也好叫江姑娘了解一下咱们晋国的风土人情。” 皇后含笑对南宫曜招了招手。 南宫曜想要拒绝,他想告诉皇后,随便找个宫女带江大道去玩就行了,而且她明显不想了解什么晋国的风土人情。 “快去吧曜儿,和江姑娘好好聊聊天,江姑娘远道而来,想来很是思念自己的家乡,你和江姑娘聊聊天。”皇后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毋庸置疑的力度。 南宫曜往旁边看了秦宜一眼。 呸!聊天有什么用。 这几日相处下来,南宫曜深切地了解到,江大道根本就不思乡,只思钱。 可是皇后狠狠地瞪了南宫曜一眼。 南宫曜不想动,难道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坐在琰哥哥的身边听他说说话吗? 倒是秦宜率先起身,大大方方朝南宫曜一笑,“走吧,太子哥哥。” 南宫曜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皇后倒是满面带笑,又催了二人两句:“快去吧快去吧。” 南宫曜一脸不愿意地跟着秦宜踏出了门。 “你要去哪看啊,有什么可看的?”南宫曜有点不耐烦,母后让江大道跟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活干? 秦宜倒是眼睛亮晶晶的,歪头想了一会儿,“不如去御花园逛一逛?” “御花园有什么可逛的啊,花花草草你没见过,还是要去见识一下那些妃嫔?” 南宫曜靠着墙站着,他顶不喜欢在御花园里头逛,每每都会“偶遇”一大堆想要“偶遇”父皇的妃嫔。 “唔,去看看也不错啊,而且正常青年男女约会不都是要往花园里头去?”秦宜挑眉,然后微微点头,自觉自己这个主意十分不错。 南宫曜翘着的那条腿落了下来,脑袋狠狠地撞到了墙上,捂着后脑勺道:“谁要和你约会啊!” 秦宜摸了摸鼻子。 自己在大秦好歹也是男女通吃的主儿,怎么到了西晋,就各种不受待见呢? 难不成这西晋的审美观和大秦正好相反? 也不对,尔琚来了西晋也照样吃香啊。 一个二个都娇滴滴地叫他琰哥哥…… “太子哥哥,”秦宜捏起了嗓子,学着平时南宫曜的样子说道,“难不成太子哥哥还看不出来吗?皇后娘娘就是让我和太子哥哥培养感情呢~” 南宫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指着秦宜的那只手不住地颤抖着,“你你你……你无耻!你不仅勾引琰哥哥,还妄图勾引本殿!” “去不去?!”秦宜懒得再和南宫曜废话,横眉冷目道。 南宫曜坚决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绝不会屈服。 秦宜拍了拍手,吹了声口哨,“很好,反正我已经提议过了,你不去是你的事。” 还真以为自己能看上他呢…… 尔琚有多好,他自己心里没有数? 连姑娘在和尔琚比的时候都只能往后站,更何况是他? 秦宜也靠着墙,翘起一条腿来晃悠着。 也不知道皇后留尔琚在哪里说啥,还特意把自己撵出来。 说不定还真是看上了自己,所以打算让自己做她的儿媳妇。 不过这种自恋的话秦宜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在尔琚面前还能说一说,在南宫曜面前秦宜连说笑的心思都没有。 秦宜脑中忽然划过一个想法。 “哎,”秦宜撞了撞南宫曜的肩膀,“小娘娘腔,你母后没有女儿吧,或者你母后的姐妹还是关系好的妃嫔之类的,有没有女儿?” 南宫曜想了想,点点头,不过下一秒忽然暴跳如雷。 “你叫本殿什么?!” 这个女儿也太胆大包天了些! 秦宜挥了挥手,“恐怕你母后是看上尔琚了……” 南宫曜暂时把个人的恩怨放到了一边,凑近秦宜问道:“不会吧……我母后和我父皇多少年的夫妻了……” 第377章 回春阁不是青楼 第377章 回春阁不是青楼 秦宜看了南宫曜一眼,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声傻逼。 “可是你父皇是不是也有很多又年轻又漂亮,胸大腰细腿还长,眼大嘴甜会来事的妃嫔?”秦宜凑近了南宫曜,神秘兮兮说道。 南宫曜想了想,没毛病。 “所以你母后看上尔琚也很正常啦。”秦宜拍了拍手,顺道拍了拍南宫曜的肩。 南宫曜靠着墙,想了想,好像是很有道理。 可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你不是喜欢琰哥哥吗?”南宫曜蹙眉,“为什么看着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姑娘。 秦宜歪了歪嘴,没说话。 “过两天温家还有宴会,你去不去?” 秦宜已经给了温玄黎难堪,温廷明也都受着了,这件事情本来就和南宫曜没有什么关系,南宫曜自然也不会因此和温家翻脸。 至于秦琰,想来也很欣赏温廷明能屈能伸的性子。 至于他的儿女,才不在秦琰的考虑范围之内。 反正也不和温廷明做儿女亲家,他的子女什么样,关自己什么事呢? 南宫曜本想着,秦宜估计会觉得尴尬,拒绝去,却没想到秦宜挑眉,“去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个讨厌的小姑娘,自己很愿意去看看她到底能讨厌到什么地步。 皇后拉着秦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南宫曜和秦宜在外头两看两无聊,到后来也只能没话找话。 “今天天气不错。” “是啊,该晒晒被子的。” “你盖的被面是哪家绸缎庄的啊?” “不知道,太子府上的人去买的。” “好巧哦,我的也是。” 秦宜转过头来看着南宫曜,微微眯起眼睛,“呵呵。” 如此又蹉跎了好一会儿,皇后那里终于找人来喊,叫南宫曜和秦宜回去。 南宫曜大步流星往回走,秦宜在后头小跑着跟着。 “妈的,腿长了不起啊!” 秦宜和南宫曜一前一后进了殿,秦琰仍旧在原来的位置上坐着,南宫曜本来只把秦宜的话当成笑话来听,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一进门之后,就忍不住在母后和琰哥哥的身上打量。 “曜儿带江姑娘去看了吗?不知道我晋国,可还令江姑娘满意?”皇后浅笑,发髻上那一堆的金钗玉饰明亮地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晃得秦宜睁不开眼睛。 她微微垂头,“回皇后娘娘的话,我本来在秦国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次感念皇后娘娘恩德,谢太子殿下相陪,细致参观了一下晋国皇宫的建筑,实在是叹为观止。” 皇后面上浮起了一丝笑容,眼角甚至微微起了几道皱纹。 南宫曜看了秦宜一眼,天知道,他们俩只是一道找了一堵墙靠了靠,顺便抠了抠那墙上的石头。 “瑜王爷,本宫说过的话,还希望瑜王爷好生考虑一下。”皇后盈盈浅笑,朝秦琰颔首。 秦宜在一旁啧啧赞叹,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皇后和尔琚有一腿呢,这才见上了一个来时辰,就有小秘密了。 皇后打量了秦宜一眼,见她面上并无异色,眸子里似是有一道惊诧闪过。 一个小太监在门口请了安,低头进门并不多看,只说皇上一会儿要来皇后这里用膳。 皇后忙不迭叫人去准备,又让南宫曜还有秦琰和秦宜都留下来。 秦宜还没想好要不要客气客气,秦琰倒是率先起身婉拒。 皇后转念一想,此时不让秦琰见晋元帝倒也是件好事,况且晋元帝久不来自己这里,万一被别的事情给分了心神,估计今晚又不能在自己这里歇下了,白白便宜了那些小妖精。 皇后这便没有多留,还等着和她客气客气好留下来蹭一顿晋国皇宫御膳的秦宜的想法这便落了空。 秦宜和秦琰被送出了宫,南宫曜被皇后拉着同享天伦之乐,便不能随他们一道回府。 南宫曜望着秦琰和秦宜远去的背影,万分痛苦。 一会儿又要听父皇和母后在饭桌上七扯八扯,扯来扯去也扯不到重点,几十年的夫妻了,说话总是要拐弯抹角。 秦琰拉着秦宜出宫,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出神,“随安,你想去哪里逛一逛?” “皇后娘娘给你赏钱了?” “没,不过你上次那一千两银票我还带在身上呢。” 秦宜跳起来掐住秦琰的脖子,附在他耳边轻声问了一句,“你在西晋这边的势力,叫什么名字?” 秦琰环抱住秦宜,嘴唇的动作几不可见,“回春阁。” “听人家说回春阁的姑娘不错,”秦宜踮着脚抱着秦琰的脖子,“咱们去那里瞧瞧?” 来来往往的人打秦琰和秦宜的身边路过,都忍不住侧目相看。 一个好生俊俏的少年,环抱着一个姿色略好的姑娘。 也不知道这少年是不是被这姑娘给胁迫了。 有几个带着面纱的大家小姐看秦琰看直了眼睛,差点一头撞到前头地痞流氓的怀里去。 秦琰点了点头。 可是走进回春阁大门的时候,秦宜方才傻眼了。 她想着叫这种名字,一个春字连着一个阁字,怎么想都应该是个青楼。 况且这外头的富丽堂皇到十分恶俗的装修,看起来也像极了青楼。 谁知道大门口还是花红柳绿的,等到一进去,装修就变得十分雅致。 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裳的小厮迎上前来,微微弯腰问了一句:“二位客官想要来点什么茶?” 秦宜目瞪口呆。 敢情这是个茶楼?! 哪家茶楼会叫回春阁这种名字啊! 待到入座之后,秦琰轻描淡写给秦宜解释了一番。 回春这二字,主要指的是,这家茶楼里面的茶十分醇香,只要喝上一口,就如同重回春天。 秦宜狠狠啐了秦琰一口,“呸!春天有什么好回的!要是就是春天来喝茶怎么办!” “那就想回哪天回哪天,随便回,回春后头不是还有个阁字吗?” 秦宜于桌子下面拧了秦琰一把,“阁字怎么啦!” “阁字就是我随便起的啊!” 秦宜觉得,秦琰恐怕是没救了。 不过据说这茶楼,这些年来倒真是创下了不少的收益,已经是西晋中秦琰最大的一个据点。 第378章 明明前天还见过 第378章 明明前天还见过 虎子这几天也开始忙起来,他不光要和大秦那边的人联系,西晋这边也得操持起来,还有南宋那边,也得观望着。 四个国家中,属南宋最为摇摆不定,虽然前一阵南宋还帮着高丽攻打大秦,但是说不好过一段时间之后,南宋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去帮助秦稷。 大秦那边传过来消息,说是乐姬已经开始行动了。 秦知苑也会说话了,异常伶俐,不过才三岁,已经能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 据说,她除了眼睛,其他的地方都像极了从前的李姚儿。 秦稷不是没有派人去杀过她,但是现在恒王府已经成为了乐姬的势力范围,他派人来过几次,皆是失败而反。 最近不知道是因为朝中的事情太过繁忙,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过他这个“祸水”女儿了。 乐姬开始行动了,那么距离她和秦琰回国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更何况晋元帝这边还心心念念地等着秦琰和朝阳公主和亲。 想起来和亲这件事,秦宜特意问了问秦琰,皇后到底叫他过去是商量什么事情。 据南宫曜说,皇后有一个不算太远的表妹也在宫里,长得倒是一般,性子不错,有皇后的支持,这些年下来也终于爬到了妃位,膝下有一个公主。 不知道皇后是不是想把那公主介绍给秦琰。 秦琰点头,皇后的确是有这个意思。 可是他们也都知道,这件事情不是皇后点头或者秦琰点头就能成的。 秦琰来和亲的对象,是朝阳公主,而晋元帝最宠爱的,也是朝阳公主。 不过皇后开出的砝码倒是让人忍不住动心。 她既然能安安稳稳在皇后的位置上坐这么多年,肯定背后就是有自己的势力,皇后说,只要秦琰娶了那个文玉公主,她可以帮助秦琰完成秦琰想要完成的事情。 秦宜想了想,这生意好像不亏。 晋国虽然国力不如大秦,也是朝中也是多年没有过大换血了,皇后的势力肯定不会太浅。 况且西晋的皇室,瞧起来也不像大秦那样每个人都针锋相对。 最重要的是,那文玉公主可比朝阳公主好上许多。 “哦,”秦宜点点头,“皇后打算什么时候安排你们相亲?” “后天,皇后打算摆个宴席。” 秦宜点点头,“邀请我了吗?” “好像是打算让南宫曜邀请你?” “唔……那倒也行。”秦宜想,不管是谁邀请的,只要能去就行。 不过皇后乱点鸳鸯谱倒是有一套。 秦琰憋了半天,他很想问一问秦宜为何不问自己会不会同意和那文玉公主和亲。 可是又转念一想,随安总不至于连这点信任都不给他。 此行他主要的目的是转移秦稷的注意力,省得他天天卯足了劲要铲除自己的势力。 等到乐姬和秦稷闹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再回大秦,便事半功倍。 况且,他还想带着随安来找一找她的亲生父亲。 虽然随安嘴上不说,但是秦琰知道,她其实是很在意的。她自幼被当成是一个男孩养大,吃了多少的苦,不知道她亲生父亲若是将她找回,会不会好好疼爱她一番? 晚上的时候,秦宜躺在床上,今天秦琰终于被撵回了自己的屋子住,她在显得宽敞了许多的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抱着被子呆愣在那里,有些出神。 她就要再次看见朝阳公主了,在西晋的皇宫。 从前她在大秦,自己就不能拿她怎么样,现在到了西晋,估计更是羊入虎口了。 秦宜不由得苦笑,似是自嘲。 但是她不会放过朝阳公主的,这一辈子都不会。 当年在大秦,朝阳公主给哦尔琚下药,导致自己与尔琚互诉心意,然后陌路隔离。 尔琚大婚的事情,秦宜到现在都不敢回想,她生怕一想起来,又会是钻心的痛。 当时她真的以为过不来了,她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就这样了,从此了无光亮。 秦宜只恨当时没有一下子捅死朝阳公主。 现下的天已经热了起来,晚上却还是稍微有些凉,秦宜本是关了窗子睡觉,此刻却忽然觉得有一阵凉风吹入。 她起身去看,却见一人推开自己的窗子,像是打算跳进来。 “谁!” 秦宜厉喝了一声,那人影抖了抖,差点跌落下去,扒住了窗台才稳住了身形。 “宜宜,拉我一把。”晏婴的声音伴随着风一起从窗外传了过来,秦宜撇了撇嘴,不打算动。 晏婴憋红了脸,又叫了一声,“宜宜,快些啊,我快撑不住了。” 秦宜只能叹口气下床,好不容易才把晏婴拉了上来。 累得气喘吁吁的秦宜坐在桌旁喝茶,抬眼看向晏婴问道:“有病啊你,有大门不走跳什么窗子。” 晏婴微微侧头,桃花眼斜斜飞起,姿韵万千。 “这不是跳窗子有一点夜访佳人的感觉嘛。” “没看出来,没见谁夜访的时候需要人拉一把的,”秦宜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明明知道你自己不行,干嘛不带着阮娘一起过来。” “用不着。”晏婴豪气地挥了挥手。 开什么玩笑,阮娘见天宜宜面前刷存在感,眼看着就要超越自己成为新的男二了,晏婴可得提防着阮娘一点。 况且自己好不容易能在夜里和宜宜独处一番,拉阮娘来算怎么回事,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秦宜喝了三杯茶,晏婴还在一旁托着腮看她。 “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秦宜本来以为晏婴要来和自己借钱,连托词都想好了,可是等了半天,晏婴还是不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开口,可是秦宜私心瞧着,晏婴又不像是个要脸要皮的人。 “宜宜,”晏婴很受伤,不由得做个个西子捧心的动作,眸含泪光望向秦宜,“你就不觉得你已经有好几天没看见过我了吗?” 秦宜若有所思地点头,“还真是,得有个十几天了吧。” “呸!”晏婴拧起眉来,秦宜不得不承认,妖孽做什么表情都是妖孽,惑人得紧,“宜宜你就这样不关注我吗?明明前天还见过。” 第379章 竟然遇到采花贼 第379章 竟然遇到采花贼 秦宜摸了摸鼻子,“那你自己说好几天。”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晏婴梗起脖子来强词夺理道。 秦宜挑眉,扒拉了一下手指,“那也不止几天啊,就两年了。” 晏婴辩论不过秦宜,恹恹坐在一旁喝茶。 秦宜抄着手坐在一旁,不住地打着哈欠。 “宜宜你喝啊,别客气。”晏婴把秦宜的杯子往她眼前推了推。 秦宜又打了个哈欠,“不喝了,喝多了睡不着觉还老起夜,你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 晏婴朝秦宜抛了个媚眼,“宜宜,你就不想知道我这几天去哪了?” “现在不大想。”秦宜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困得几乎要栽倒在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摆手说道。 晏婴十分受伤,但是他不打算退缩。 他今日是鼓了好大的勇气才来了宜宜的屋子里,下一次秦琰不在,又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哪天。 他得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想说的话通通告诉宜宜才行。 晏婴一把握了过去,想要握住宜宜的手,谁知道宜宜迅速又把自己的手给缩了起来,晏婴这便握了个空。 “宜宜,”晏婴微微垂了眸子,似是有一点哀伤,“跟我走吧。” 这四个字,他酝酿了很久,自己一个人练习了很久。 就为了在秦宜面前说的时候,不至于太紧张,也不至于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想把最完美的自己呈现给宜宜看,一如情窦初开的少女。 可是秦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仍旧是睡眼惺忪。 他的话,连让宜宜惊吓一下的作用都起不到。 “晏婴,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 晏婴的屁股像是长在了凳子上一眼,他还是不肯动。 话已出口,木已成舟,由不得他退缩。 晏婴想,干脆就直接说出来算了。 “宜宜,你真的打算这样颠沛流离一生吗?”晏婴紧紧地盯着秦宜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来哪怕那么一丝的犹豫。 只要她有一点点犹豫,晏婴就能勇往直前。 可是没有,除了睡意,晏婴没能从秦宜的眼睛里看出来任何的东西。 也许秦宜就像自己一样,只要和秦琰待在一起,就没有什么不开心,没有什么不可以。 可惜啊可惜,她的爱人爱她,自己的爱人却不爱自己。 晏婴有的时候很恨自己,天下万千美女,他想喜欢谁不可以,为什么偏偏要喜欢宜宜呢? 明明她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就算她再好,不喜欢自己,难道不就是一个天大的缺点吗?一个从前让晏婴难以忍受的缺点。 可是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她已经和她的心上人在一起了,自己还不肯离去。 真贱啊,晏婴,你真贱。 晏婴苦笑一下,微微红了眼瞳。 “宜宜,”晏婴张口,嗓音略有些嘶哑,似是哽咽,“那我就走了。” 晏婴起身,窗口忽然刮进来了一阵风,他觉得有点冷,便把手缩进了袖子里头。 他吸了吸鼻子,背对着秦宜眨了眨眼,一道泪水从他眼角滑落,瞬间滴到了地板上,然后被他自己踩了过去。 从未有人践踏过他,一直是他自己在践踏自己。 晏婴往前走了两步,他想要回头,可是最后的一分自尊心不允许他回头。 他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和宜宜讲,他原本准备了很多种说辞,他都想好了怎么样一句一句地劝服宜宜。 他想要和宜宜说,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你想要去的角落。 不要再跟在秦琰身边了,他总是让你受委屈。 可是坐在秦宜身边的那一刻,晏婴终于懂了,他想要带宜宜走,是因为他爱宜宜,而宜宜不愿意走,是因为她爱秦琰。 她想去的角落,必定会有秦琰的存在。 所以那些话,也不必要再说了,不必要再自取其辱了。 她爱他,于是她甘之如饴,况且秦琰,也是真心实意地爱秦宜。 宜宜,你知道吗? 我很后悔秦琰大婚那日,我说不许你笑,却没有想法子逗你笑。 我把你按进怀里,却没有抱你一生。 我说你回头,我就会在,却没有非要带你走。 宜宜,我很后悔很后悔,可若是重来一遍,我还是会如此选择。 宜宜,我爱你,我只希望你偶尔能想起,从前啊,有一个叫晏婴的人,他很好看很好看,很爱你很爱你。 晏婴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发现自己走的方向有点不对。 他不应该再从窗子走的,他应该从门走,难度能低一些。 可要是现在回头,就不能给宜宜留一个决绝的背影了。 晏婴苦笑,秦宜还不知道懂不懂自己那句话的意思。 可是下一秒,秦宜就站起了身子,问了他一句:“晏婴,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知道他说的要走,不是回自己的屋子,她也不问他还会不会回来,她只问他,你何时回来。 好像他只不过是要外出游玩几天。 宜宜,你这样聪明的姑娘,要我如何不喜欢。 晏婴又吸了吸鼻子,彻底放弃了转身从门口走的打算。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宜宜的心里留下一个唯美而凄凉的背影。 来日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姑娘回来,他照旧是男二不是男三。 “等我找个好姑娘,”晏婴吸了吸鼻子,勉力扬起一个笑容,“宜宜,我肯定会回来的。” 天下的好姑娘千千万,一定会有比你好的,对不对? 秦宜在后头眼睛也有点酸涩,她伸手捂了捂,忽然听见晏婴勉力压制住的惊呼声。 窗子口处又出现了一个人头,只见他穿着夜行衣,整个身子都隐在了暗夜里头,像是一颗头颅孤零零挂在那里,骇人得很。 晏婴往后退了退,秦宜探手往自己怀里摸去,如临大敌。 那人长着一双丹凤眼,没有晏婴妖娆,却比晏婴多了几分轻浮。 他挑眉,吹了一声口哨,“呦,好姑娘,原来兄台是同道中人?” 秦宜面上划过几道黑线,乖乖,难不成自己这是碰上采花贼了? 当男人当了十几年,秦宜倒是第一次瞧见这种稀罕玩意儿,只觉得新鲜得很。 第380章 采花贼的黑历史 第380章 采花贼的黑历史 秦宜歪头看着外头悬着的那颗头颅,好奇地打量着。 晏婴也歪头看着那颗头颅是,说实话,他虽然长得好看,还真没有被采过。 到底他从前是个世子,府上安保工作做的还是不错的。 于是晏婴看过去的时候,也有几分好奇。 外头的人像是有点尴尬。 他做采花贼也有些年头了,倒是没有见过这般情景。 这俩人……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 好歹自己也是个采花贼吧,虽然不图财不害命的,但是也不至于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吧。 他想了想,为了缓解自己此刻的尴尬,还是照着从前的开场白来说吧。 “小生云飞飞,久闻佳人有色,今特特踏云而来,细细观之,尔后取之。” 这句话是云飞飞还没出徒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的。 师傅告诉他,采花贼和普通的小毛贼不一样,一定要有文化有涵养,要先和让人家做一个自我介绍,然后客气地夸奖一下人家,最后再说明自己的来意。 这是做人的礼数,也是做事情的规矩。 当年师傅让自己跪在地上,背了这句话一百遍,他要自己答应,这一辈子都不能坏了规矩。 云飞飞是个老实人,他出师这么久,一直都记得师傅的吩咐。 可是平常的时候,他只要说出这句话,那些小姐便会惊叫一声,吓得花容失色,有的胆小的,都会直接晕厥过去。 云飞飞以前还以为是因为自己长得太过吓人,自从在某次宴会上被两个小姐塞过帕子之后,他便晓得了,吓人的其实是他的职业,不是他的长相。 所以他习惯准备一点剂量并不算大的迷魂香,其中稍稍加一点催情的药物,既不至于让那些姑娘们彻底失去理智,也不至于让她们力气太大,把人招来。 可是今天云飞飞刚刚把手放到怀里想要掏药,就看见后头的姑娘眼睛一亮,瞪圆了眼睛跑上前来问道:“你是云飞飞?” 云飞飞点头,不知道如今自己也有粉丝了。 真是令人欣慰。 “曾经去采过朝阳公主的那个云飞飞?” 秦宜拍桌狂笑,晏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刚刚营造出来的全部悲伤气氛尽数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云飞飞黑了脸,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是不是要按照程序进行。 秦宜一手扶着桌子,已经笑出了眼泪,“你不是买通了黑道高手通缉夭夭胡诌吗?通缉到了没有?” 秦宜笑得捂住了肚子,曾经这件事情火遍了整个京城,据说在云飞飞去采了朝阳公主然后吐了之后,整个书局的《公主性急之我要在上》都销售一空,书局大发横财,又多印了好几批。 晏婴和秦宜一起拍着桌子,指着云飞飞肆意狂笑。 云飞飞的脸越来越黑,作为一个采花贼,他宁愿被人说硬不起来,都不愿意被人提起自己曾去采过朝阳公主这件事。 这完完全全是他的职业生涯,乃至整个人生的一个硕大污点。 自从这件事情出了之后,他在采花贼榜上的排名急速下降,从前仅次于楚留香的他现在已经跌到了十名开外。 所以此刻的云飞飞心情很不好。 不仅仅是因为秦宜提起了那段旧事,更因为秦宜完全打乱了他的行事步骤,他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采。 “不过你刚刚夸人的那几句话还挺好听的,”秦宜扶着桌子,冲云飞飞笑道,“不知道你当初去采朝阳公主的时候,说的是不是也是这番话?”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狂笑。 云飞飞扒着窗台趴在窗外,只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一个傻逼。 晚风呼啸而过,留给云飞飞的都是空虚寂寞孤单冷。 这个世间对云飞飞没有一点点温暖。 见秦宜和晏婴笑个不停,云飞飞终于忍不住了,怒吼了一声:“老子没有采成功!” 朝阳公主那种人,他能下得去手吗!都怪那夭夭胡诌! 晏婴和秦宜一起指着云飞飞,笑到喘不上气来,“原来还没有成功!” “你是怜香惜玉啊……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他妈都哪跟哪啊!云飞飞彻底暴怒了。 他作为一个采花贼,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云飞飞一手撑着窗户,一手探手去摸自己怀里的东西。 秦宜抄起杯子,蹦蹦跳跳过去,直接砸在了云飞飞的手上。 “啊!”云飞飞嚎叫一声,手一松,就从窗台上掉了下去。 七八个侍卫冲了过来,直接把云飞飞按在了地上。 秦宜探头出去看,云飞飞躺倒在地,分外委屈。 按理来说,他作为一个采花贼,轻功是极好的,一路进来都无人发现,就算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他也能及时撤离。 结果居然被这个小丫头给摆了一道。 云飞飞很生气!现在的人都一点原则没有了吗!大家都是正经人!怎么能搞偷袭那一套呢! 秦琰推开门进来,见秦宜和晏婴都趴在窗子口往下看,便冷着脸进去,揪着秦宜的衣领把她拽到了后面。 “干嘛啊,”秦宜头都没回,伸手拍打着,“我看热闹呢,想抢位置你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啊。” 秦琰彻底黑了脸,几乎要和这黑夜混到一起去,咬紧了牙,一字一顿道:“我要对你用家法。” 秦宜的手一顿,转过头来,本是一脸呆滞,待到看到秦琰的脸时,瞬间化成了欣喜。 秦宜拉着秦琰的衣袖,虽然兴奋却还是压低了声音,悄悄道:“不好吧尔琚,大庭广众的……” 秦琰伸手拧了秦宜的胳膊一把,秦宜捂住了自己的胳膊,一脸委屈。 晏婴还趴在窗口,忽然就不想走了。 刚刚为什么自己要和宜宜说自己要走呢?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完全不想一点意思都没有地过一辈子怎么办…… 不知道宜宜现在还收不收侍卫,养一送一的那种,阮娘可以附送…… 晏婴想了想,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宜宜雇着阮娘,附送自己。 不过他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心满意足地直起身来,拍了拍手道:“我先走了。” 第381章 州官请求都驳回 第381章 州官请求都驳回 秦宜点头,“早点回来啊晏婴。” 秦琰又拧了她一把,秦宜满腹委屈无处发泄,只好也拧了秦琰的腰一把。 窗外的云飞飞被三四个侍卫锁住手脚,轻功完全无处伸展。 “你们能不能关注我一下啊啊啊啊!”云飞飞在外面哀嚎了一声。 想他堂堂云飞飞,采花的时候居然从窗台上掉下去了,估计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他在采花贼榜上的排名,约莫能掉到二十名开外。 他这种流窜作案,在四个国家都有过案底的采花贼,最差的也能排到十七八名,云飞飞想到这里,想死的心都有了。 秦琰同秦宜一道探头去看,秦宜的一只手还拽着秦琰的腰带。 “这谁啊?”秦琰微微蹙眉,太子府竟然还能跑进来小毛贼? 秦宜忍不住轻笑一声,弯了眉眼,“云飞飞啊。” 秦琰轻轻“唔”了一声。 他一向记不住人名,打小就有这个毛病,秦宜本以为这次秦琰也不会想起来,谁知道他皱了皱鼻子道:“去采过朝阳公主的那个云飞飞?” 云飞飞又哀嚎了一声。 从前他的前缀都是飞流俊俏采花贼,现在怎么变成“采过朝阳公主”了?! 耻辱啊!耻辱啊! 自己根本就没有采成功啊!为什么要背这样一个黑锅! 云飞飞欲哭无泪。 秦宜兴致勃勃地点头,“是啊是啊就是他。” “唔,”秦琰随意地挥了挥手,“先绑到柴房里面吧,顺便把脚吊起来,免得他跑了。” 云飞飞的哀嚎声绵延千里。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变态的人啊!居然还凑在了一起! 自己今天出门为什么没有看看黄历呢! 秦琰伸手关上了窗子,秦宜拉着他的腰带,“今天也不咋冷啊,开一会儿也行。” “算了算了,别开了,省得一会儿暧昧的气息散发出去,他们那些老光棍又要来谴责咱们俩秀恩爱。”秦宜拉着秦琰的腰带,蹦蹦跳跳。 秦琰转过身来,狠狠地在秦宜的脸上捏了一把。 秦宜捂着脸,一脸委屈,“你干嘛啊……” “我是怕你一会儿的喊声传出去,被人发现我在体罚你。”秦琰微微咬牙,盯着秦宜道。 秦宜下意识弯腰捂住了自己的腿,尔后立马反应了过来,直起身来仰着下巴道:“不对啊,我今天没去逛青楼啊……” “还敢去逛青楼,”秦琰拎着秦宜的衣领,直接把她扔到了床上去,“说,今天晏婴怎么过来了!” 两个人的笑声隔二里地都能听见,秦琰恨不能在秦宜的脸上狠狠咬上一口。 要不是他及时赶过来,她是不是打算和晏婴一起看云飞飞的笑话看一晚上? 看来自己真的要好好管教管教她了。 “来和我告别的啊……”秦宜嘟起嘴来,揉着自己的脸。 为什么她觉得尔琚的眼里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好像要……要……要吃了自己一样?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 人肉不好吃啊…… 秦琰在秦宜的旁边躺下,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胸口。 秦宜拿起秦琰的胳膊,默默往下挪了挪。 本来就很平,三番五次被他这么打下来,肯定更加平了。 以后自己真的就用不着束胸带那玩意儿了,扮演男人完全无压力。 总不能真的和尔琚做一辈子兄弟吧。 秦宜悄悄叹了一口气,默默安慰自己,自己还年轻,还有二次发育的机会,实在不行就去老头儿那里搞点药。 “告别?”秦琰挑眉,悄悄又把胳膊往上挪了挪,“他要走了?” 秦宜轻轻“嗯”了一声,似是有几分哀伤。 晏婴是个很好的人,很好很好,可惜,自己先遇见的是尔琚。 有些事情,晚了一步,就晚了一辈子。 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强求。 秦琰一手撑起头来,看着秦宜,伸出手去替她把脸上的碎发一点一点拢到了脑后去,“随安,你知道吗,你有一个特别大的缺点。” 秦宜微微眯眼,“是吗……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有特别大的优点呢……” “当然是,特别大特别大的缺点,”秦琰俯下身去,轻轻吻了秦宜的眼睛,声音一如他的动作一般温柔,“你从来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好。” “啊?”秦宜微微有些惊诧,刚刚张开了嘴,秦琰便长驱而入,于她口中攻城略地。 秦宜红了脸,脖子都有些发烫,秦琰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随安,你这样好,会有许多许多的人喜欢你。” 秦宜觉得秦琰这两句话比云飞飞刚刚夸的那两句还要好听,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的嘴唇,哑着嗓子问了一句:“尔琚,你吃醋吗?” 秦琰摇了摇头,头发垂落在秦宜的颈窝,微微有些痒。 秦宜轻笑了两声,却听得秦琰在她耳边十分魅惑地补充了一句:“反正有更多的人喜欢我。” 说完,还朝秦宜的耳朵里吹了两口热气。 秦宜面上的笑容冷住,默默咬牙。 欠揍!尔琚这厮分明就是炫耀!太欠揍了! 秦宜曲起腿来想要翻身,秦琰一把按住了她的腿,另一只手则环住了她的腰,嗓音微哑,“随安,你这是想毁了你自己下半生的幸福?” 秦宜又红了脸。 为何尔琚这厮越来越不要脸了呢…… “尔琚,虽然脸不能吃饭也不能换钱,但是你还是要一下比较好……”秦宜用下巴磕了磕秦琰的嘴唇,像是一只在玩闹的小狗。 秦琰张嘴咬上了她的下巴,然后道:“不用,你不是说了吗,一个家里不用两个人都要脸,咱们俩交替着要一下就行了,既然今天你先要为敬,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琰将秦宜压在了下头,秦宜举起一只手来,“百姓等等!州官有个事情想要商量一下!” “不允许!”秦琰眼睛里头含着笑意,嗓音微微有些哑,“百姓造反已经成功,州官全部要求尽数驳回。” 秦宜瘪着嘴。 秦琰轻笑一声,忍不住想要咬一咬她。 敲门声就在此时响起,秦琰与秦宜对视一眼,然后都笑了出来。 秦琰翻身倒在了秦宜的旁边,平躺在她的床上,秦宜朝着门外喊了一句:“谁啊!大晚上的!” 第382章 大家一起来打赌 第382章 大家一起来打赌 “我!”妙回天在外头喊了一声,“丫头!那小漂亮非要走,拦也拦不住!咋回事啊!” 秦宜揉着额角,这种事情也来问自己,难不成自己长得像个管家婆? 还小漂亮,老头儿给人起的外号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恶心。 那尔琚叫啥?小丫头的美相公?虎子叫小壮实?阮娘叫小跑妹?蔷薇叫吃干饭?万物生叫充当大夫的死仵作? “他走你就让他走啊!无缘无故的拦他干啥!他又没犯法!”秦宜朝外头吼了一声。 老头儿也太多管闲事了吧……从前不见他对晏婴多上心,现在人家要走了想起来挽留了,真是马后炮。 怎么不直接等他死了再给他治病? 况且晏婴那家伙肯定用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你以为我想拦他啊!”妙回天在外头气得都要踹门了,“那小漂亮不要脸,要把我的钱都拿走!” 秦宜躺在床上,生无可恋。 “你那全部的钱也就个十几两银子,”秦宜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应着,“人家晏婴都要走了,送他当个盘缠吧。” 妙回天在外头气得挠头,如果此刻秦宜在他面前的话,他一定要脱下鞋子来一鞋底子抽过去。 十几辆银子不是银子啊!财大气粗的。 “不行不行,一文钱也是我的!我不给他!” 秦宜气得从床上跳了下来,拎着自己的鞋打开了门,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鞋指着妙回天骂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会自己管他要啊!” 妙回天往后缩了缩,气势微微弱了下来,“不给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拿个小瓶就喝药……我敢不给吗……” “喝喝喝!那你就让他喝啊!”秦宜气得跳脚,“要是实在不行你就给他提供一点毁容药!” 妙回天往旁边挪了挪,“丫头,你太血腥了……” 说罢,妙回天还往屋子里看了一眼,见那床边确实耷拉着秦琰的两条长腿,这才欢呼一声转身往回跑去。 墙根处瞬间闪出来好几个人。 虎子垂着眉眼,一脸的不开心,将手里的三个铜板给了妙回天,阮娘也很不开心,可是她连三个铜板都没有,只能先约定好,把自己的工钱压上。 妙回天和蔷薇一脸兴致勃勃地分着那三个铜板,旁边的万物生搓了搓手,早知道自己也应该来一局的…… 要是多押点,这一局下来连将来娶媳妇的钱都能赢出来。 秦宜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小漂亮,不管咋说你家阮娘已经把工钱压给我了,这你就不能走了,不然她发了工钱也没法还给我。” 妙回天摇头晃脑地说道,说完还回头看了秦宜一眼,一脸“我是不是很聪明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的表情。 秦宜现在只想把鞋底子抽到妙回天的脸上去,然后狠狠啐上两口。 秦琰躺在床上,见秦宜久久没有回来,也下了床过来,顺手搭上了秦宜的肩膀。 “主子,我把明天买糕点的钱给输进去了……”虎子哭丧着脸,“我今天明明看见您进了自己的屋子啊……” 怎么一转眼,又来了恒王爷这里? 虎子本来还以为这一局自己肯定要赢,把全部身家都押了上去,还是阮娘聪明,就押了一个铜板。 不过自己还能比阮娘强一点,至少不至于连一个铜板都要等下个月发了钱再还。 秦琰黑了脸,狠狠地剜了虎子一眼,“虎子,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没有糕点吃。” 虎子又瘪了瘪嘴,不由得想换个东家。 可是他看了看秦宜又看了看晏婴,好像剩下这两个更不怎么样…… 妙回天赢了钱,心里头十分欢喜,撞了撞晏婴的肩膀说道:“走吧小漂亮,咱们回去吧。” “不,我还是要离开。” 晏婴此刻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个赌局原本就是他一手算计好的,他也是故意暗示了阮娘一下,好让阮娘成功输掉钱,就只能用下个月的月例来补。 这样,他就必须要留下了。 但是都说了要走又留下怎么是他北燕第一美男子的作风呢? 他还是要走,但是不会走远。 所谓距离产生美,他搬出去没几天,肯定宜宜就会觉得他越来越美。 不对,晏婴想,自己早就已经没有继续美的空间了,自己已经美到登峰造极。 但是听到晏婴打算在外面租个院子自己住的时候,妙回天率先一巴掌抽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晏婴捂着脑袋,自觉这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大家不应该对他依依惜别,然后一人送上一点东西吗? “你这个小败家玩意儿!我从早就发现你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了!没想到你败家到这种程度!”妙回天一面说一面举起手来要打晏婴,晏婴赶紧跑到了阮娘的身后,用阮娘那宽厚的肩膀挡住了自己,但是妙回天仍旧不解气地骂着,“这里有吃有喝有住的!多省钱啊!你居然要自己出去租个院子!你就是浪费!就是铺张!就是改不了奢靡这个坏毛病!你就是想出去花天酒地!” 阮娘没能挡得住妙回天的巴掌,害得晏婴又被抽了两下后脑勺。 好在妙回天还没拿鞋底子抽自己。 “快快快,快跑!”晏婴本来想给秦宜留下一个哀伤凄美背景的美好愿望落空,紧紧地抓住了阮娘的衣袖,像是粮食大户躲避饥荒灾民一样躲避着妙回天。 阮娘成功带着晏婴逃离了妙回天的魔爪。 妙回天长长地叹了一声,招呼着众人一起回去。 其实小漂亮虽然臭屁又爱美,铺张又浪费,不过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妙回天竟然还有一点点舍不得他。 秦宜打了个哈欠,“快回去睡觉吧老头儿,我估计晏婴最多走不出两条巷子。” 太子府这段是都城里头的繁华地,依着晏婴的性子,肯定不肯委屈了自己。 更不用说他身上还有那天骗朝阳公主骗来的两千两银子,足够租个不错的宅子了。 被这些人这么一闹,秦宜和秦琰都没有了兴致,双双滚到了床上去睡觉,迷迷糊糊中秦宜拽了拽被子又踹了踹秦琰,嘟囔了一句:“好挤啊……” 第383章 公主裤子又开线 第383章 公主裤子又开线 秦琰抬手把秦宜揽进了怀里,任由她在自己的胸膛上蹭了蹭,“好暖和……” 秦琰哑然失笑。 第二天一早,南宫曜便派了人来喊秦琰和秦宜,那人也是走顺了脚,压根就没往秦琰那个屋子去,直接来了秦宜这里,果不其然他们两个都在。 秦琰和秦宜都应下,梳洗了一番便往前走去。 南宫曜瞧见他二人的装束也懒得吃惊了,只歪了歪头,“走吧。” 也不知道母后是搭错了哪根神经,非要让自己来邀请这个小丫头,还死缠着自己问到底对这个小丫头感不感兴趣,得到自己坚决的否定回答之后,面上居然还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南宫曜简直觉得现在身边的人除了自己,都是奇葩。 许是知道今天秦琰回来,朝阳公主着意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的是桃红色的长裙,外头罩着一层白色罩衫,头发高高梳起,还插了一头的钗环首饰,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像是一整个国库在移动。 李庭香今日也被朝阳公主带了过来,她想过了,既然秦琰不那么在乎她,那她也不能表现得太热切了,得吊着秦琰一点。 俗话说得好,男人生性贱,越是得不到,越是心里头惦念着想要得到,所以自己也不能让秦琰太容易就得到自己了。 晋元帝倒是没有来太早,所以南宫曜和秦琰秦宜进来的时候,只看见皇后遥遥地同几人招手,一脸的慈爱。 旁边的小宫女往前跑了几步,本想招呼他们三人过去,谁知道跑到半路被朝阳公主一屁股撅开,跌倒在地半天都没能爬得起来。 李庭香跟在朝阳公主身后,一起往秦琰他们那里走去。 “琰哥哥来了,”朝阳公主以帕捂唇,咯咯地笑了起来,“几日没见,不知道琰哥哥有没有想萱儿啊?” 朝阳公主想,自己这番话应该足够委婉和含蓄了吧,都没有直接说自己想秦琰了呢。 虽然的确也没怎么想过,要不是秦琰生得好,朝阳公主还真不见得把他放在心里。 自己后院那么多的面首,那个不比秦琰贴心贴意,单是李庭香一个吧,就谁都比不上。 这些日子下来,朝阳公主看李庭香是越看越顺眼,只可惜了李庭香没有一个好家世,不然朝阳公主一定会禀告晋元帝,让他做驸马。 秦琰朝朝阳公主点点头,没说话。 朝阳公主心中开了花。 瞧见没有!琰哥哥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罢了!不然这里这么多的姑娘,为什么他只朝着自己点头! 还不等朝阳公主说出下一句话来,秦琰便和秦宜还有南宫曜一道往皇后那里去。 朝阳公主提起裙子来追赶,捏起嗓子来自以为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琰哥哥,等等萱儿嘛!”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那个小宫女听得朝阳公主这个声音,腿上一阵无力,又跌倒在地。 只可惜秦宜虽然比秦琰矮一些,到底在姑娘里面还算是个高腿长的,三人往前走了几步,便把朝阳公主甩在了身后。 虎子原本躲在一旁吃糕点,见朝阳公主拎着裙子在三人后面追,双指巧妙用力,随手从旁边姑娘的头上拽下来一颗珍珠,便丢了过去。 朝阳公主膝盖上方被人打了一下,由于膝跳反射,整条小腿都往前踢去,李庭香本来还想扶一把,但是朝阳公主的惯性实在太大,他没能捞得住朝阳公主的衣角,就只能默默捂上了眼睛。 前头的秦宜听见声响转身,也默默捂上了眼睛,只是五指之间分开了硕大的缝隙,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场中众人一下子沉静下来,朝阳公主裤子开线的声音清晰可闻,上头的皇后都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我杀了你!”朝阳公主气得发疯,却也只能拼命地拍着地面。 这几次一字马下来,朝阳公主觉得自己的腿筋都被扯开了,好像还比从前高了一点。 可是还是很疼啊!要是让自己知道是谁做的!一定饶不了他! 周围的人群迅速散开,李庭香上去想要把朝阳公主给拽起来,可是拽了两下,没能拽得动,这便跪下来想要把朝阳公主给抱起来,可惜不知道是不是李庭香的胳膊太短,这样合抱一下,居然没能将朝阳公主的腰给抱住。 秦宜对着李庭香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目光,可是李庭香不敢表现出旁的神情,他连使劲都不敢太过用力,生怕憋红了脸,惹怒了朝阳公主。 最终李庭香还是没能把朝阳公主给弄起来,还是皇后在让众人看够了笑话之后,挥手让三个侍卫上前把朝阳公主给拎了起来。 此时,朝阳公主几乎要气疯了。 她用力挥舞着双手,由于气愤而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众人皆是没能听清楚她要干什么,只在旁边围着不敢上前。 还是李庭香和朝阳公主一起跪了下来,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待到李庭香发现那颗珠子想要率先藏起来的时候,它就已经被朝阳公主率先捡起来了。 李庭香咽下一口口水去,只能叹口气。 朝阳公主趴在地上,捏着那颗珠子眼冒精光。 有个太监捏着嗓子尖声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齐齐散开,跪地行礼,唯有朝阳公主一个人趴在地上,挪动了两下仰头看着晋元帝。 晋元帝微微蹙眉,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在搞什么东西。 “朝阳,”晋元帝微微加重了几分语气,“你在干嘛呢!” 朝阳公主趴在地上,满心满眼的委屈,将手中的东西高高地举了起来,如同在向晋元帝邀功,“父皇!你看!有人暗算萱儿!父皇,您可一定要为萱儿做主啊!” 朝阳公主趴在地上,呜呜地哭着,好像真的受了什么很大的委屈。 晋元帝朝旁边的宫女太监瞪眼骂道:“都在这里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公主扶起来!” 说罢,还往前走了几步,柔声安慰朝阳公主道:“朝阳乖啊,不哭了哈,父皇肯定会为你做主的哈~” 第384章 这人仿佛很熟悉 第384章 这人仿佛很熟悉 秦宜在一旁啧啧赞叹,还别说,这朝阳公主虽然人不怎么样,胎投的可真是不错。 别说是皇上了,就算是普通人家的父亲,也不见得会这般宠爱自己的女儿。 北燕那个,为了当皇上,连自己儿子的命都能拱手奉上,大秦那个就更不用说了,已经当上皇上了,还不肯放过自己的女儿。 相比较下来,这晋元帝简直就是父亲中的神。 朝阳公主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两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父皇!你看,这东西……”朝阳公主邀功一样把那颗珠子举到了晋元帝的眼前。 晋元帝看了两眼,没看出什么。 “肯定是文乐暗害儿臣!”朝阳公主眼尖地看见了文乐公主,指着她大声叫道。 文乐公主微微一愣,虎子也随之一愣。 这不就是一颗普通的珠子吗?自己刚刚还以为旁边那姑娘是个宫女呢?原来是个公主? 朝阳公主振地有声地跑了过去,抓住了文乐公主的肩膀。 “父皇!你看!”朝阳公主抓着文乐公主的那只手又用了几分力,伸手指着她头上的一根钗子说道,“明显就是文乐的东西!” 文乐公主吃痛,几乎要哭出来,红着眼睛哀哀地唤了一声,“父皇……” 朝阳公主也不甘示弱,扭着并不存在的腰肢在晋元帝面前撒着娇,“父皇……呜呜,父皇可一定要为萱儿做主啊,文乐肯定是看父皇喜欢萱儿,所以这才故意想要害萱儿呢……父皇……萱儿好害怕啊……” 朝阳公主抖着身子,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来。 但是旁边的人只看见了她浑身乱颤的肥肉。 不过朝阳公主显然不在乎她在旁人的眼中是什么样子,只要晋元帝认为她是一个小鸟依人的女儿就行了。 文乐公主也不知道自己发上的珠子怎么就会跑到朝阳公主的手上,急得红了眼睛,哀哀道:“父皇,儿臣没……” “文乐!你也太不像样子了些!”晋元帝不待她把话说完,便呵斥了一句,“朝阳到底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这样!” 文乐公主的眼泪就在眸子里打转,紧张又焦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瞧着十分让人心疼。 秦宜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思。 她戳了戳南宫曜,低声道:“小娘娘腔,这到底是你妹妹,你就一句话都不说?” “呸!”南宫曜转过头来,低声啐了秦宜一口。 他当然心里是更偏向文乐一些,可整个宫里谁不知道,那朝阳就是晋元帝的心头宠,自己哪敢上去说话? “父皇!文乐这样狠毒的心思,一定得好好惩罚她才行!”朝阳公主咬牙,恶狠狠地看着文乐公主。 哼!明明自己才是最受宠的公主!凭什么那些宫人都在私下里谈论,说文乐公主比自己要好上许多? 自己可没看出来! 文乐急得哭了出来,“父皇,不是儿臣,儿臣也不知道……” “都被本公主抓到把柄了你居然还不承认!真是死不悔改!” 虎子见状想要上前解释,刚往前一步,秦宜便已经知道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想来肯定是虎子那个眼拙的,连普通的珍珠和公主专用的南珠都看不出来,虽然这颗小了点成色也微微差了点,可一看就不是宫女能用的东西。 就在虎子要张口的一瞬间,秦宜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虎子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得,虎子闯的祸,还是要由尔琚来擦屁股,尔琚擦不如自己擦,所以还是自己来吧。 秦宜往前一步,盈盈一笑,尔后屈身行礼,“皇上,这文乐公主一看就娇娇弱弱的,怎么能有力气暗害朝阳公主呢?约莫是那钗环上的珠子松了,自己滚落在地,让朝阳公主跌了一下吧。” 秦宜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朝阳公主指着秦宜的鼻子骂道:“江大道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自己说是文乐做的,就是文乐做的!更何况自己手里还握着证据! 文乐这个小贱人,居然还有人敢为她求情? 晋元帝抬起手来,制止了朝阳公主的下一句话。 “这位姑娘说的也有道理,”晋元帝只觉得秦宜给了自己一种莫大的熟悉感,可是仔细去看,却又不知道她到底像谁,“想来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朝阳你是文乐的姐姐,对文乐也要宽容一些。” 朝阳公主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是中了什么邪,居然会偏帮着秦宜,这便尖着嗓子骂道:“宽容?!父皇!文乐刚刚害得儿臣跌了一跤呢!” “文乐,”晋元帝转过去,虽是微微加重了几分语气,到底不像刚刚一样苛责了,“还不快给你姐姐道歉。” 文乐公主从小受尽朝阳公主的欺凌,本来以为今天又少不了一顿责骂,能得到这个结果已经是让她感激涕零了,这便赶紧低头道:“朝阳姐姐,对不起。” “本公主不要什么对不起!”朝阳公主气得大力挥手,“父皇!我要你狠狠责罚文乐!” 晋元帝微微蹙起眉头来,轻声呵斥了一句:“胡闹!” “朝阳,”晋元帝又放缓了语气,“瑜王爷还在这里呢,你这小孩子的脾气要收一收,不然不是让瑜王爷笑话吗?” 朝阳公主这才狠狠地剜了文乐公主一眼,低声骂道:“小贱人,今天先放你一马。” 稍微远一点的人虽然听不见朝阳公主的话,但是就站在她旁边的晋元帝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当即脸色便不好看起来。 “瑜王爷,快些坐吧,”晋元帝朝秦琰点头笑道,“朝阳就是这个性子,都是被朕惯坏了。” 按照常理来讲,秦琰本来该客套地说一句,哪里哪里,朝阳公主真性情很可爱,可是秦琰并不是会按套路出牌的人,他微微点头,像是很同意晋元帝的话。 晋元帝面上这便有几分尴尬。 他又看了旁边的秦宜一眼,心头一抖,还是不知道自己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瑜王爷自秦国而来,实在是我晋国之幸,”皇后举起手中的杯子,浅笑道,“这次设宴,一是为了让瑜王爷认识一下我晋国皇室中人,二也是为了给瑜王爷接风洗尘。” 第385章 文乐永远不如朝阳 第385章 文乐永远不如朝阳 接风洗尘,秦宜在心里头想,等你们开始洗,早就臭掉了。 秦琰已经见过了晋元帝和皇后,和南宫曜也很是熟悉。 所以一旁的朝阳公主就在等着自己被隆重介绍给秦琰。 她梗起脖子来,刚刚被文乐公主闹出来的一点小脾气早就消失不见,反正只要自己呆在这宫中一日,文乐就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朝阳公主把周围的人的神色都打量了过去,见有几个小宫女已经看秦琰看呆了去,更有几个晋元帝的妃子,虽然是抬袖饮茶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却还是在悄悄地打量秦琰。 如斯俊俏的少年,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水土,经历多少年的孕育,方能养出这样一个精致的人来。 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分不惑人。 朝阳公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来,场中的人皆被她吓了一跳,误以为是谁家的猪跑了出来哼哼了两声。 “这便是朝阳公主,”皇后笑着对秦琰道,“想来从前公主出使秦国的时候,也已经和王爷相识了,本宫就不在这里多嘴了。” 还等着皇后多嘴几句的朝阳公主登时愣住,却见皇后拉过了文乐公主来,虽然文乐公主有些胆怯和害羞,可是手被皇后紧紧地攥住,根本就不能退缩。 “这是朝阳公主的妹妹,文乐公主,今年刚刚及笄,以后也和瑜王爷算是一家人了,快,见过瑜王爷。” 皇后笑得热切,文乐公主却像是很尴尬。 她红了脸,连抬头不敢,微微挑眼打量了秦琰一下,便匆匆低下头去,声音小得几乎要听不见,“见过瑜王爷。” 朝阳公主心里头不舒坦了,她直接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瑜王爷是来同本公主和亲的,怎么皇后倒给瑜王爷介绍起文乐来了?” 文乐公主的脸更红,像是被扔到了众人面前要表演一般,登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父皇,”朝阳公主噘嘴,冲着晋元帝捏起嗓子来娇滴滴地说道,“皇后不会是想把文乐介绍给瑜王爷吧,儿臣可不愿意呢!” 文乐公主死死地低着头,像是被众人嘲笑一般。 有的人不由得叹了叹,同样是公主,怎么朝阳公主就和文乐公主相差这么大? 皇后面上也有几分不好看,如果此刻不是晋元帝在面前,她肯定就要翻脸了。 这些年来,她不光要防着宠妃,还要防着这个像疯子一样的朝阳公主。 晋元帝笑笑,满眼都是宠溺,“朝阳,你母后也是想着你肯定已经和瑜王爷认识了,你们两个的事情,哪里还用得到你母后多说呢。” 皇后的面色更加难看了,晋元帝这番话听起来是在为她解围,其实就是明白告诉她,瑜王爷此次来,娶的只能是朝阳公主,她不要再有其他的想法。 皇后想,恐怕整片大陆上,不会有哪个国家的皇后比自己过得更加窝囊了。 倒不如退位让贤,让朝阳公主来执掌凤印,管理后宫。 “虽然朝阳公主是姐姐,不过这文乐也已经及笄了,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皇上可也要上点心呢。”皇后面上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 晋元帝挥挥手,“朕心里头有数,自然不会亏待了文乐。” “文乐性子胆小,还是不适合嫁得太远了,不如就留在都城里头,本公主瞧着,赵家的那个二公子就不错,”朝阳公主扭了扭腰,朝着晋元帝撒娇笑道,“父皇,不如就让文乐和萱儿一天出嫁吧,萱儿嫁给瑜王爷,文乐就嫁给赵二公子。” 熟知内情的人,皆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文乐公主赶紧抬起头来,虽然声音很小,却还是能听出来她的慌张,“父皇,儿臣不要……” 都城里头的赵二公子,谁不知道,他自幼脑子发育就不完全,到了七八岁的时候还在喝奶,十几岁了还是时时会留下口水来,拿起东西就咬,听说去年才勉强学会了自己穿衣服。 虽然这赵二公子长得还不错,但是在京城里头却完全找不到媳妇,但凡是家中稍微有点余钱的,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 所以赵家虽然有钱,可是赵大公子和赵三公子都已经成亲两年了,二十岁的赵二公子却还是孑然一身。 赵大人也为自己的这个二儿子操碎了心,这个儿子还是他最喜欢的那个姨娘生的,只可惜生赵二公子的时候难产,甚至没能抱一抱赵二公子,那个姨娘就撒手人寰。 赵大人是个实诚人,知道自己儿子的状况,甚至连找晋元帝赐婚都没有过,就这么自己一日一日地愁着。 好在赵家家大业大,还勉强能养着。 朝阳公主这话的意思,就是想把文乐公主彻彻底底地踩在脚下。 她要让文乐公主知道,不光是在宫中的时候,文乐公主比不上她,就算是嫁人的时候,她都要压着文乐公主一头,她要嫁秦国最俊俏的瑜王爷,而文乐公主就只能嫁给那个傻子赵二。 文乐公主急红了眼睛,她还是个刚及笄的姑娘,就被朝阳公主拿着这样的人打趣,还扯上了她的婚事,一时间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红着眼睛哭。 晋元帝还没说话,朝阳公主就先行冷笑出声,“不要?那你想要跟谁成亲,难不成想和瑜王爷?” 朝阳公主咬着牙,脸上的肥肉颤抖个不停,“本公主告诉你!你最好撒泼尿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什么人你就敢想!瑜王爷是本公主的驸马!不是你这种烂货能想的!” 文乐公主的泪大颗大颗地跌落下来,她曾无数次地想,为何她非要出生在皇宫里。 她宁愿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哪怕天天辛劳,她甚至宁愿是秦国皇室里头的女儿,哪怕一生下来就被人杀了呢,也好过这样十几年被朝阳公主踩在脚底折辱。 “朝阳!”晋元帝微微加重了语气,呵斥了一句,“文乐是你妹妹。” 文乐公主在一旁吸着鼻子哭,她早就习惯了,这么多年来,不管朝阳公主做得多么过分,晋元帝只会这样轻描淡写地呵斥她一句,根本不会有什么惩罚。 第386章 当年有个胡萧萧 第386章 当年有个胡萧萧 文乐公主听旁的宫人提起过,晋元帝是当年爱着朝阳公主的母亲,也欠了她许多,所以才要这样加倍地补偿朝阳公主。 文乐公主不知道晋元帝欠了朝阳公主的母亲多少,以至于补偿了十几年,还要让他们这些人被她随意践踏。 朝阳公主朝文乐公主翻了个硕大的白眼。 秦琰在一旁呷了一口茶,幽幽开口,“公主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早了好。” 秦琰仰起头来一笑,“本王还没有和公主成亲呢。”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就从文乐公主的身上转移到了朝阳公主的身上。 毕竟文乐公主被朝阳公主欺负是常态,而朝阳公主被人打脸却不是每天都能看见的。 在西晋,还没有谁敢这样和朝阳公主说话,谁不知道,朝阳公主就是晋元帝的心尖宠,估计让晋元帝在江山和朝阳公主中间选一个,晋元帝也只会犹豫一下,然后选择朝阳公主。 旁边有个常喜欢看话本子的小宫女戳了戳旁边的人,眼睛里头冒着星星,小声说道:“看见了没,瑜王爷这是看上咱们文乐公主了,所以这才为她长脸呢!” 那宫女说完,还眨了两下眼睛,“要不说人家是公主呢,就算是受几年苦,也早晚能得到皇子的青睐。” 可惜事情的走向和那小宫女想得大相庭径,瑜王爷举起手中的杯子,和旁边的姑娘碰了碰,两人相视一笑,如同喝酒一般,将手中的茶仰头饮尽。 朝阳公主气得发昏,恨不能冲上前去狠狠给秦宜一巴掌。 “父皇!”朝阳公主咬牙,狠狠跺了两下脚,一旁的虎子赶紧扶着桌子稳住了身形,这才没让自己藏在衣裳里的那些糕点掉出来。 晋元帝面色也难看到了极点,“瑜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本王说得还不够清楚?”秦琰挑眉,眉目清朗动人,“本王现今还没有和公主成亲,一切都有着太多的未知数。” 晋元帝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怒气,伸手阻挡住了想要说话的朝阳公主,只紧紧地盯着秦琰,“可是瑜王爷这次来,本就是要和朝阳和亲的。” 笑话,朝阳公主可是他最宠爱的女儿,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哪怕是下一刻就会发生的事情,也不能在这一刻就下定论。”秦琰轻浅一笑,半点都不把晋元帝的怒意看在眼里。 秦宜在一旁轻轻吹了声口哨。 晋元帝被她的哨声吸引了过去,本来还是满腔怒气,忽然在看见秦宜的那一刻软下了心肠。 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她了? 十几年了吧…… 久到自己都记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这个姑娘,竟然和当年的她有些相像。 她其实并不是绝色,就是好的让人忘不了。 和她长得像的人,这个世上也有很多,可是这个姑娘眉目之间的姿韵,和当年的她像了个十足十。 那时候的她,不管落到了什么境地,都是一脸的骄傲,她总是告诉自己,她不管离了谁,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她没有谁都可以。 她没有撒谎。 后来自己与她分开,她再也没有出现过,今后余生,他独自一人思念着她。 时至今日,他都不敢去想她的名字,怕滔天的思念席卷上来,彻底将自己淹没。 她叫胡萧萧,云胡不喜的胡,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萧。 她曾说,她的名字里头透着落寞,所以终将爱上一个人,恨上一个人。 晋元帝陡然红了眼,匆匆别过头去。 见晋元帝不说话,朝阳公主气得跳脚,直接站起身来往秦宜那边走去,扬起手来就要给秦宜一巴掌。 秦宜往后仰身,朝阳公主浑厚的手掌从她鼻尖上一丁点的地方呼啸而过。 “干嘛啊!”秦宜往后退了一步,站直了身子,“是我不娶你吗?要打也别打我啊!” 朝阳公主又要抬手,秦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狠狠往后一推,匆忙倒了一旁的茶水净了手。 朝阳公主气红了眼睛,又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前去,“小贱人!” “朝阳!”晋元帝呵斥了朝阳公主一句,“不许闹,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父皇!”朝阳公主一边撒娇一边跺脚,“父皇就由着他们俩这样糟践儿臣吗!” 晋元帝想要呵斥秦琰和秦宜,可不知怎么的,对上秦宜的眸子,他那些话就吐不出来。 可是晋元帝到底还是心疼朝阳公主,他微微别过头去,问了秦琰一句,“瑜王爷的意思朕明白了。” 晋元帝的声音十分冰冷,像是口中含着一块寒冰,“既然如此,那朕就不留瑜王爷了。” 晋元帝下了逐客令,秦琰也懒得再留,这便与秦宜一道离开。 朝阳公主急得想要追上去,可是跺了跺脚,又折回了晋元帝的身边。 “父皇!你怎么能让瑜王爷走呢!”朝阳公主晃着晋元帝的胳膊,“瑜王爷长得多好看啊!” 晋元帝今日好像颇有几分不耐烦,平日里他被朝阳公主这样晃着的时候都是慈眉善目的,今日却蹙起了眉头来,仿佛刚刚才反应过来,要是由着朝阳公主再这么拽两年,早晚给他拽成习惯性脱臼。 “朝阳!你是朕最宠爱的朝阳公主,还怕找不到驸马吗!急什么!” 朝阳公主气得咬牙,冷哼了一声,转身就带着李庭香往外走。 她常常习惯这样发小脾气,用不了多久晋元帝就会派人来找她,然后告诉她,她所有的要求自己都会实现。 朝阳公主这次是对秦琰势在必得。 如果说从前还是因为秦琰长得好看的话,那现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非要和那个什么恒王爷的表妹抢个东西不可。 她不是喜欢瑜王爷吗!那自己就非要嫁给瑜王爷! 南宫曜又被几人扔在皇宫里,自觉生活十分无望,果不其然,朝阳公主刚走,晋元帝就开始问起他打算何时成亲,何时有个孩子的事情,南宫曜被晋元帝问得头疼,找了个理由也匆匆遁走。 等到他到了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被抛弃了。 第387章 美人哥哥你好吗 第387章 美人哥哥你好吗 堂堂一国太子站在皇宫门口,孤零零得像是一条狗。 秦琰和秦宜这两个无耻到了极点的人,居然把马车赶走了。 让自己怎么回去啊! 南宫曜在心里头咆哮着。 而此时的秦宜和秦琰已经去了都城里头最大的那家歌舞坊,秦琰怀里还有一千两银票,秦宜天天惦记着呢。 秦琰说,西晋的歌舞坊比青楼有看头得多,所以带着秦宜来见见世面。 秦宜撇嘴,她难道还看不出来尔琚在想什么?他就是单纯地不想让自己逛青楼。 不过西晋的歌舞确实很有看头,之前在奂陵楼里看见季如烟的时候,秦宜就已经领略到了。 这个歌舞坊和秦国的完全不一样,根本就不是给你搭个台子,然后一堆人在下头坐着小板凳看着,上头几个姑娘一边扭着屁股一边唱歌。 在这家锦绣廊里,处处都是跳舞的舞姬和唱歌的歌姬,如同赏景一般,可以边走边看。 而那些歌舞之间又互相不打扰,走几步便有歇脚的地方,秦宜不由得叹了叹,真是个了不起的地方。 难怪西晋的青楼业并不发达呢,有这样好的去处,谁还去逛青楼啊。 反正她本来就是个姑娘,也不能真的睡姑娘,在哪摸小手不是摸? 有两个姑娘配合得相当好,一曲舞步步踩着鼓点,又和那缠绵的七弦琴相得益彰,前头一个姑娘长袖善舞,水袖翻转如同绿色涟漪,后面的那个姑娘从正当中轻巧跃出,朝秦宜这边投过来一个笑容。 秦宜看直了眼睛。 秦琰伸手在秦宜的下巴上抹了一把,“随安,都流哈喇子了。” 秦宜吸了吸,“尔琚,干脆你也去和太子借点钱,咱们俩开个歌舞坊吧。” “然后天天让你守着这些个姑娘,美得乐不思蜀?”秦琰瞬间戳穿秦宜的想法,秦宜拽住秦琰的腰带,拱到他胸膛上蹭了蹭,“尔琚,给点面子嘛。” 秦琰摇头,“不行,你最擅长蹬鼻子上脸,今天给你开个歌舞坊,明天你就能把姑娘领家去,后天你就敢三妻四妾,大后天你就把我抛到脑后了。” “不会的,”秦宜举起一只手来,郑重其事道,“尔琚,在我没有成功爬到上面之前,我是不会把你抛到脑后的。” 秦琰抬起胳膊来夹住了秦宜的脑袋,“敢情把我吃干抹净就能抛到脑后了?” 秦宜刚想开口解释,却忽然被秦琰捂住了嘴巴,然后示意她往一个方向看。 秦宜悄悄从秦琰的胳膊弯里探出头来,往那边打量着。 乖乖,居然是晏婴。 秦宜心里头有几分不平衡了。 虽然上次是晏婴友情出演,但是到底也是自己出的主意啊,为什么到头来自己一分钱都没有分到,两千两银票全都进了晏婴的兜里? 秦宜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老头儿说得没错,晏婴搬出去,就是为了自己花天酒地,省得和大家呆在一起,还要多负担几个人的花销。 不过晏婴这厮还是一如从前骚包,照旧是一身红色的衣裳,腰间还缀着一颗明珠,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对面的那个姑娘明显是被晏婴的美好相貌摄住了神魄,正撑着头看着。 但是这回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晏婴只能吸引到姑娘,这回,连男的都有了。 秦宜往那边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两眼,然后忽然全身一颤。 秦宜抬起头来看秦琰,且巧与秦琰对视。 秦琰微微点头,证实了秦宜并没有看错。 乖乖,还真是冤家路窄啊……在这儿都能碰见? 这两兄妹还真是冤魂不散啊…… 秦宜和秦琰甚至没有商量,就一起弯下了腰去,悄悄往那边挪。 中途晏婴抬起头来往这边看,秦宜赶紧弯身躲避,待到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正好能看见旁边姑娘光洁细腻的大腿。 那姑娘倒也不害羞,仍旧在那根窄窄的绸缎上袅娜作舞,秦宜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那姑娘的大腿,被秦琰揪着耳朵拽走。 秦宜吃痛却不敢惊呼,只能不住地拍打着秦琰的手,秦琰俯身过去,在秦宜的嘴巴上狠狠咬了一口。 秦宜捂着嘴看向秦琰,满眼的无辜。 看看姑娘的大腿怎么了!谁让姑娘的大腿那么好看! 秦琰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和朝阳公主翻脸这么早。 好歹这样自己还能经常拎着随安一道去参加宴会,省得她日日闲来无事,惦记着往这个姑娘众多的地方跑。 为什么自己家的媳妇就这样不让自己省心呢? 秦琰觉得他快要被秦宜愁白了头。 秦宜和秦琰终于挪到了晏婴他们的旁边,中间只有一道花墙隔着,秦宜装作对上面的一朵小花十分感兴趣,一边仔细地打量着,一边支起耳朵来听旁边人的对话。 晏婴间或发出几声“嗯”“哦”,大部分时间都是那个温玄黎在讲,温玄昀在一旁补充。 不过温玄黎也就算了,温玄昀在一旁急切激动个什么劲? 秦琰和秦宜一道听了一会儿,觉得十分无聊。 也亏得晏婴能就着温玄黎这些话喝下一壶酒去。 小姑娘絮叨起来,不比上了年纪的大妈好上多少,区别只在于小姑娘好看,你想睡小姑娘,大妈不好看,你不想睡大妈。 所以你愿意听小姑娘絮叨,不愿意听大妈絮叨。 这样想起来,秦宜就更不知道晏婴为什么要听温玄黎在这絮叨了。 要说好看,温玄黎怎么也好看不过晏婴自己,要是想欣赏美色他不如去找面镜子。 晏婴难不成是转了性子,喜欢上了温玄黎这种样子的?还是说他其实看上的是一旁目光灼灼的温玄昀? 秦琰看出来秦宜又在胡思乱想,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后脑,秦宜朝秦琰瞪圆了眼睛,然后紧盯着自己鼻尖变成了斗鸡眼,笑得秦琰捂着嘴全身颤抖,差点暴露身形。 “美人哥哥,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那个人明显就是不要脸!”温玄黎的话音里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俏,朝着晏婴撒娇道。 秦宜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美人哥哥…… 这个称呼挺不错的,下次对尔琚试一试。 第388章 我一定是坏姑娘 第388章 我一定是坏姑娘 秦琰凑到了秦宜的耳边,轻声道:“随安,我怎么觉得他们说那个人就是你啊。” 秦宜微微蹙眉,歪着头,说话间嘴唇在秦琰的耳垂上厮磨,惹得他心头一软,“不是吧,我怎么觉得他们说的是虎子?” 天天缠着瑜王爷,还对二人很不客气,仗着和瑜王爷有几分交情就无法无天,这怎么听都像是虎子啊…… 幸好虎子提前回去联系人去了,不然听到秦宜这番话,一定觉得万分委屈。 恒王爷,您听话就不能听完全了吗? 人家说的是,天天缠着瑜王爷妄图嫁给他,对二人很不客气把自己当王妃,仗着和瑜王爷有几分交情就无法无天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明明和虎子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晏婴淡淡“嗯”了一声,温玄昀想要往前凑一凑,看看晏婴到底是脸上扑了粉,还是天生这般皮肤细腻光洁如玉,谁料一不小心撞到了温玄黎,两人往前一倾,带着那桌子一起往前倒,要不是晏婴起身快,直接就被那桌子砸在下头了。 温玄黎揉着胳膊,一脸的抱歉,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身上的泥土都来不及拍,又望着晏婴出神,“美人哥哥,你要是有空的话,就来我家玩吧。” “我真喜欢和你说话呢,”温玄黎揉着自己的衣角,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来,“瞧瞧,我今天和你说话说得忘记了时候,打扰你了吧,我得赶紧走了。” 温玄黎拉着温玄昀起身,不同于温玄黎满脸兴奋,温玄昀一脸的不开心,显然是觉得温玄黎说得时间太长了,都没能让自己说几句。 “美人哥哥,你一定要来啊。”温玄黎回头浅笑,若不是秦宜之前和她有点过节,还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虽然长得一般,这回眸一笑,倒是颇有几分姿韵。 晏婴淡淡“唔”了一声,温玄黎这便拉着温玄昀蹦跳离开。 瞧着两人走远,秦宜才悄悄从后头挪了出来。 “晏婴!”秦宜一下子从后头跳了出来,朝晏婴眨了眨眼睛,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你一个人跑到这里花天酒地!回头我告诉老头儿,让他狠狠揍你一顿!” 晏婴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至面前,轻轻摇晃,眸子里头甚至比于大秦初见之时还要再多几分疏离,他抬眼,打量着秦宜。 秦宜被晏婴眸子里头的陌生给吓了一跳,她差点怀疑这其实不是晏婴,而是哪个和他长得十分相像的同胞兄弟。 晏婴怎么会这样看着自己呢?眸子里头半点笑意都没有,像是徐荣荣死了之后,看向自己的楚祈。 “晏婴……”秦宜忍不住又唤了一声,晏婴却只是勾唇冷笑。 桃花眼还是从前那双桃花眼,薄唇还是从前那两片薄唇,这明明就是晏婴,却陌生得让秦宜不敢相认。 明明才分开一天…… “这是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晏婴的声音透着凉意,平稳异常。 秦宜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秦琰在桌子下头握住了秦宜的手。 他知道,在秦宜的心里,晏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你现在……找了新的地方住?”秦宜觉得场面有点尴尬,微微咬了下唇,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问道晏婴。 晏婴挑眉,一只手撑着头,桃花眼里波光不动,慢慢摇晃着自己面前的酒杯,连看秦宜一眼都懒得看,“和你有关系?” 纵然不曾对视,秦宜也能看见晏婴那满眸疏离。 她不知道在这一夜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会真的相信刚刚那个姑娘说的话吧……”秦宜勉强笑着,她其实是想转身离开的。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秦宜都不要再理他,可是这是晏婴。 对她很好很好的晏婴,她不愿意耽误了晏婴,可更希望晏婴能找到一个好姑娘。 温玄黎才不是一个好姑娘,整个温家都太复杂。 “不信她,难道信你?”晏婴冷冷一笑,将手中酒杯顿在了桌子上,满满都是不耐烦,“有完没完了你,话说完了就快滚!磨磨唧唧纠缠着我干什么!” 晏婴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往日里一直蕴着春水的桃花眼,今天换成了寒冰。 秦琰几乎想揍晏婴一顿。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这么拽!又不是他娘的青春期。 秦宜按住了秦琰的手,她微微哑着嗓子,“尔琚,我们走吧。” 秦琰握紧了秦宜的手,拉着她转身离开。 晏婴仍旧低着头饮酒,根本不抬头去看二人离开的背影。 在秦宜走远之后,晏婴悄悄扯了唇角,扬起一个笑容来。 却照旧冰冷。 他扬手,唤了一旁两个舞姬过来给他捏腿,随手甩过去一百两银子,眯着眼睛靠在其中一个舞姬的腿上,逍遥快活一如从前的北燕世子。 无心无情。 秦宜随着秦琰回了太子府,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秦琰也只是握着秦宜的手,并不强迫她说话。 “尔琚,”走到门口的时候,秦宜忽然弯着眼睛仰起头来看秦琰,“晚上我们吃什么?” 她面上笑容繁盛,一如从前,一如昨日,一如刚刚。 “随安,”秦琰拉住她的两只手,微微低头,声音也放轻了许多,“你不想笑的话,那就不要笑。” 秦宜的泪水忽然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跌碎在秦琰的手心。 “尔琚,”秦宜红着眼睛抬头,吸了吸鼻子,哭得愈发厉害,“从前……从前你大婚,晏婴也同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对我是真的好,我希望他能找到一个好姑娘,可是尔琚……我也是真的把他当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所以我不愿意见他待我这般陌生,这般疏离,这般冷漠。 秦琰将秦宜揽到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随安,我知道,我知道……” “尔琚,我这么喜欢你,却还是不希望晏婴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和我陌生,”秦宜哭得厉害,紧紧咬住了秦琰的肩头,“尔琚,我一定是个坏姑娘……” 第389章 温家发达有点快 第389章 温家发达有点快 秦琰将下巴搁在秦宜的头顶,轻轻地蹭着。 “随安,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姑娘……” “我不希望他待我这样,尔琚……可是晏婴如果真的有了他喜欢的姑娘,我该祝福他……尔琚,我不喜欢温玄黎,我一定是太自私了……我是个自私的坏姑娘,”秦宜把脸埋在秦琰的胸口,泣不成声,“可我不想做个坏姑娘……” 秦琰抱住了秦宜的腰,由着她把鼻涕眼泪都蹭到自己的身上。 反正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不嫌弃的就是随安。 “随安,你才不是个坏姑娘,”秦琰低声道,“就算你是个坏姑娘,我也喜欢你。” 一辆马车吱呀停在了门口,秦宜吸了吸鼻子从秦琰身上爬了起来,然后抬袖擦了擦眼泪。 南宫曜从马车上爬了下来,跑过来狠狠地在秦琰和秦宜的后背上拍了两巴掌,“你们俩还有没有人性了!把我自己一个人丢在那里!那是我家的马车!” “对不起。”秦宜低着头,吸了吸鼻子道。 “你还有理……哎?你说的是对不起?”南宫曜有点惊讶,弯腰凑到了秦宜的眼前去看,想要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另外一个姑娘假扮的。 秦宜转过头去,不过南宫曜还是看见了她红肿的眼睛。 “怎么了?”南宫曜搓了搓鼻子,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倒不像从前一样排斥秦宜了,“缺钱了啊,我借你啊,不收利息。” 南宫曜本是想逗秦宜笑一笑,谁知道秦宜当真伸出手来,“好啊,那先借我三千两吧。” 南宫曜捂住胸膛,“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秦宜揉着鼻子不说话,眼看着又要哭出来。 “行吧,我一会儿叫账房给你拿,”南宫曜拍了拍秦宜的肩膀,“行了,别哭了哈。” 等到秦宜点头之后,南宫曜才又补充了一句:“本来长得就一般,一哭更难看了。” 按着秦宜的性子,本来会指着南宫曜的鼻子大骂,说老子长相天下无敌,从前一个回头就能迷倒万千少男少女。 可是今日秦宜只是在秦琰的袖子上蹭了蹭眼泪鼻涕,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南宫曜那句话一样,理都没理他。 南宫曜觉得有几分失落。 可能自己也变贱了,这丫头不和自己斗嘴,自己居然失落了。 “曜兄,留步,”秦琰忽然唤了南宫曜一声,“我有件事情想要问问曜兄,顺便要请求曜兄帮忙。” 秦宜吸了吸鼻子跟了上去,往前走了两步,秦琰便回过头来,“随安,瞧你眼睛肿的,去找妙前辈要点药膏抹一抹吧。” “用不着,”秦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来,“上次和他要的消肿药膏还没用完。” 秦琰一愣,复又道:“去厨房看看今天吃啥吧。” “尔琚,不是每个女人都会在哭的时候变傻的,”秦宜伸手拽出了他的腰带,“我也要一起去。” 秦琰只能点头应下。 也不知道他和随安相处多年培养出来的心有灵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自己似乎就算只是呼吸,随安都能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来日里穷得过不下去了,他们俩完全一个去摆摊算命一个去当托,保证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三人里头,只剩下一个南宫曜还是一脸懵逼的。 他带着两人一道往自己的屋子走,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琰哥哥,今天朝阳和父皇因为你的事情吵起来了,听说这都半天了,父皇还没派人去找朝阳呢,上次创下这个记录的时候,是朝阳非要广蓄面首,那次父皇也只挺了三个时辰,就屈服了。” 南宫曜啧啧赞叹了两声,“看来这回父皇是真的生气了,琰哥哥你打算怎么办?” “还照原来办呗,本来也就是出来散散心,顺带来找你,没想着和朝阳公主和亲,”秦琰紧紧地握着秦宜的手,“倒是你,夹在中间不为难吧。” 南宫曜摆了摆手,“没事,反正整个西晋的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有朝阳在父皇的眼中重要,好在父皇还没有老糊涂,朝阳也没有多大的心思,不然说不定赶明朝阳一时兴起,进宫去找父皇,说她想当皇太女继承皇位,估计明天下午本殿这个太子之位就不保了。” 南宫曜忽然觉得心里头一阵不安,朝阳应当……不会真的想到这里吧…… “曜兄知道为何晋皇对朝阳公主这般好吗?见南宫曜自己提起了这个话题,秦琰便顺着问了一句。 南宫曜耸肩,“左不过就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呗,父皇好像从前有个特别喜欢的姑娘,据说就是朝阳的母亲。” 朝阳长得并不像父皇,说实话,胖成朝阳这样也看不出来到底像谁了,不过南宫曜实在是无法想象,如果朝阳的母亲就像她现在这个样子的话,父皇到底为什么心心念念惦记了她这许多年? 难不成是感激她没有一屁股坐死自己的不杀之恩? “具体的我也不大了解,母后也不喜欢和我说这些,反正这种人,在我母后那里,就统称一句小妖精,”南宫曜推开了房门,“进来吧。” 秦琰把自己想说的话委婉地表达了出来。 南宫曜微微蹙眉,“你怀疑温家的生意有问题?这我倒是没查过,毕竟晋国早就取消了重农抑商的政策,近几年更是和各国通商频繁,连胡人都有不少,前几年只要胆子大,真的能白手起家捞到不少钱,暴富的也不止温家一家。” “话虽如此,”秦琰屈起一根手指来,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曜兄你对温家的生意了解多少?” 南宫曜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他还真对生意不感兴趣,除了知道温家是从和胡人做生意发的家之外,还真不大了解别的东西。 反正不过就是在胡地和晋国两相奔波,再加上其他三国的东西,赚个差价罢了。 不过温家这起家也确实是快,仿佛是一夜之间,便成为了京城里头数得上的大户。 “听说从前温老爷,娶过一个胡人?” 第390章 自家王爷有点快 第390章 自家王爷有点快 南宫曜微微一愣。 “这些事情,我还真没怎么关注过,不过好像是,那温玄昀和额温玄黎的母亲,貌似就是胡女,其实也能看出来,他们俩长得和咱们中原人有些不一样。” 这倒是,温玄昀和温玄黎,都比温宣楚要更黑一些,五官也更为立体,是偏胡人的长相一些。 秦琰点了点头。 从南宫曜这里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和温廷明的接触时间也并不算太长,还是那时候皇后说他也该和商人合作一番,皇商的势力他又难以渗入,这才找到了温廷明。 连皇后都对温家赞不绝口,说能在短短几年间将温家发展到如此地步,这温廷明一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叫南宫曜好好和他合作。 且南宫曜瞧着,皇后还有想让温家的女儿嫁给他的心思。 但是南宫曜是不会屈服的,他才不喜欢温宣楚呢,那个长得和胡人有些像的温玄黎,他就更不喜欢了。 南宫曜礼尚往来,也问了秦琰为何要打听温家的事情。 秦琰自然是半真半假地告诉了南宫曜,只说自己想要在商业之上打击一下秦稷,所以有意想要和温家合作,想要先了解一下温家是否没有什么问题。 秦琰与秦宜一道回了屋子,不过今日倒是没有去秦宜那里。 秦琰拉着秦宜的手往自己屋中走,神秘兮兮道:“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秦宜以为是多么稀罕的玩意儿,一进门才目瞪口呆。 从门口往内室看,就能看见秦琰在他的卧房里头,摆了一张硕大的床,大到整个卧房放下这一张床之后,就再也放不下别的东西了。 “喜欢吗,随安?”秦琰从后头环抱住秦宜,在她的肩头蹭了蹭。 秦宜的目光从床的这头,打量到了床的那头。 “这张床是我特意找木匠打的,保证不留缝也不硌屁股,你要不要上去试一试?” 秦宜点头,然后脱了鞋子,直接跳到了床上去,从这头滚到那头,居然足足滚了七下。 内心有些空虚。 秦宜抬手在自己旁边画了个圈,“尔琚,回头让人在这里做个活门,下头挂个小盆子。” 秦琰蹙眉,皱着鼻子问道:“干嘛?” 虽然从秦宜放着光芒的两只眼睛里头秦琰就能看出来不对,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用最恶心的想法去揣测随安。 可是随安还是吐出了他顶不想听的那句话。 “那就可以在床上吃喝拉撒睡了啊!”秦宜弯着眼睛笑。 秦琰皱着眉头往后退了退。 秦宜一个人在床上滚得开心,一直滚到床边方才停下,昂起头来看着秦琰,“尔琚,你要是不喜欢这床,咱们俩就换过来吧。” 秦琰亦脱了鞋子爬到床上去,一把将秦宜的小脚握在了手心。 触手冰凉,明明现下天气已经暖和了。 “不用,咱们俩一起躺,刚刚好。”秦琰环抱住秦宜,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轻轻蹭了两下。 往日的秦宜总是喜欢搭着秦琰的肩,将一条腿也搁在他的身上,时时刻刻彰显着二人的“兄弟情深”。 但是今日,秦宜由着秦琰环抱住她,然后把身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整个被秦琰圈了起来,她埋在秦琰的胸口,轻轻蹭了两下。 听见秦琰的心跳身,秦宜觉得很心安。 “尔琚,”秦宜躲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道,“你说晏婴到底是怎么了?” 秦宜相信晏婴绝对不会这样突如其来地疏远自己,那日他搬出去的时候,明明还是笑眯眯的。 秦宜本以为用不了三日在街上遇见,晏婴就会花完那两千两银子,抱着自己的大腿求自己把他带回去养着,任凭妙回天如何拿鞋底子打也不肯退缩。 可是晏婴看她的眼神里头,满是陌生和疏离,就好像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不,甚至还不如不认识。 最起码从前在秦国初见,他还是使臣,她还是恒王爷,他执着酒杯望过来的时候,也是带着两分笑意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若没有遇见,就不会别离。 秦宜不是不希望晏婴去寻找更好的姑娘,但是现在很明显的一件事就是,晏婴有问题。 但是秦宜尚不知晓,问题到底是出在晏婴的身上,还是出在旁人的身上。 首当其冲被秦宜怀疑的,就是那一对兄妹,温玄昀和温玄黎。 “说不定是找到第二春了,”秦琰把玩着秦宜软软的头发,眼神温柔到几乎能溢出来,“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晏婴的娘家人,不如明天去帮晏婴看一看?” 秦宜在那一刻,忽然有了穿越时光的错觉。 她好像还是横行乡里,整个京城最出名的纨绔,时常和秦琰举杯对酌,吃鸡赏月。 当然,是在别人家的屋顶。 秦宜仰起头来看秦琰,而秦琰此时也正好低下头来,二人目光相撞,皆是看出了彼此的意思。 秦宜朝外努了努下巴。“尔琚,走啊?” “好。”秦琰从床上起来,秦宜则一个弹身跳到了他的背上,秦琰笑着将秦宜背起来,动作熟稔得如同多年相伴的老夫老妻。 虎子本来以为今天的事情都差不多了,谁知道居然还会有这样尴尬的事情出现。 秦琰推开门的时候,虎子脸上的糕点渣还没有擦掉,满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刚刚把全部的糕点都塞到了嘴里。 虎子想要开口说句话,可是他刚刚张开嘴,糕点渣就喷了出来。 还好没有喷到秦琰的身上去。 不然虎子已经能想象到今后余生自己要怎么样渡过了。 “虎子,糕点从哪来的?”秦琰还没说话,秦宜就从秦琰的肩膀上把脸往前探了探问道。 一脸的幸灾乐祸。 “从……后厨拿的……”虎子勉强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小心翼翼说道。 秦宜挑眉,“拿的?” “顺的……”虎子都快哭出来了,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秦琰。 就因为自己上次踢温玄黎的屁股没能踢得准,没让温玄黎和朝阳公主亲上,自家主子就罚自己好几天不能吃糕点,今天委实是馋坏了,又想着自家主子好歹也是个男人,都和恒王爷一起进了屋子了,总不至于这么快就出来。 第391章 兄妹爱上同一人 第391章 兄妹爱上同一人 没想到,还真的这么快…… 虎子哭丧着脸低着头,听得秦宜在他头顶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原来是顺的啊……” “那你怎么不多顺点?”秦宜皱起了鼻子,颇有几分不愿意,“我晚上也没吃饱呢。” 虎子小心翼翼抬起头来。 “去吧去吧,”秦宜对虎子招招手,“顺便顺两只烧鸡。” 秦宜笑弯了眼睛,“不对,是拿,是吧虎子。” 虎子挠了挠头,“这大晚上的,去哪拿烧鸡啊……” “得了,”秦琰白了虎子一眼,“路上再买吧。” 好在逛完歌舞坊,买完大床之后,那一千两银子还剩了一些。 秦琰和秦宜还有虎子一起走到了温家的后院墙边。 秦琰和秦宜一人伸出来一只胳膊,中间还给虎子留了一人的空隙。 虎子认命地走上前去,拎起两人的胳膊,点地而起。 等到了屋顶上的时候,虎子已经气喘吁吁了。 秦宜撕下一个鸡腿递给了虎子,满脸的郑重,“虎子,你要多锻炼啊,怎么现在就拎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喘成这样了啊?” 虎子觉得自己的肱二头肌正在叫嚣着。 他已经很久没有往屋顶上拎过人了,冷不防一下拎两个,还真有点吃不消。 虎子接过了那只鸡腿,冲着秦宜点了点头。 秦宜把少了一个鸡腿的那只烧鸡往秦琰那边推了推,“给,尔琚,这是你的。” 秦琰微微抬眼,扫视了虎子手上的鸡腿。 虎子咬鸡腿的动作顿住,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吞还是不该吞。 好在秦琰并未说什么,低下头去细细地撕着自己的那只烧鸡,鸡腿扯下来放在一旁,预备着一会儿随安和自己抢的时候,好顺便占她一点便宜。 不过秦宜也恰好是这样想的。 不过在她看来,是她占了尔琚的便宜。 毕竟尔琚长得比自己好看,胸肌也比自己好摸,腿又细又长,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自己占了尔琚的便宜才对。 虎子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挠了挠头,一脸真诚地问道:“主子,你明明自己会武功,为啥每次都要我拎?” 如果只拎恒王爷一个人的话,那肯定是易如反掌啊。 秦琰斜着眼睛看向虎子,“虎子,是不是不想干了?” “哪能啊……”虎子摸了摸鼻子。 秦宜在一旁优哉游哉地撕着烧鸡吃。 好久没有看过旁人家屋顶的风光了,她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大秦,回到了从前她可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永远有花不完的钱的日子。 秦宜本以为虎子会说,秦琰曾救过他一命,所以他一定会对秦琰不离不弃。 或者说,秦琰对他有知遇之恩,这辈子他都会跟在秦琰的身边报答他。 谁知道虎子搓了搓鼻子,老实而诚恳地说道:“卖身契都签了,肯定不能不干啊……” 得,秦宜狠狠地咬了鸡腿一口,自己真是看错虎子了。 就知道用那憨厚的长相来蒙蔽世人。 秦琰淡淡扫了虎子一眼,“既然还想干,之前我和你说过的那三条家训,还记得吗?” 秦宜含着一嘴的肉转过头来。 乖乖,这么了不起,居然还有家训? 虎子点头,一脸憨厚,“第一,主子永远是对的,第二,主子永远是懒的,第三,主子永远是馋的。” 秦琰挥了挥手,“还记得就好,一边望风去吧,奖励你去温家的厨房找糕点吃,顺便记得以后把第三条改了,改成虎子永远是馋的。” 虎子摸了摸鼻子,一脸的委屈。 不过好在还有糕点吃。 秦宜坐在温家的房顶上,已经快要到夏天了,晚春季节,风带着些许凉,却也温驯了许多。 温家的后院种了不少的花,有的时候一针风吹过,花香铺面,秦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整个温家只有几个屋子里头还亮着灯,秦宜和秦琰屁股底下就是其中一间。 秦宜和秦琰头对头,悄悄挪开了一片瓦,撅着屁股往里面看。 秦宜有的时候想,也许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她和尔琚从前明明是京城里的三大纨绔里面的前两名,是大秦仅有的三个王爷中最年轻的两个。 明明腰缠万贯,手底下养着无数的人。 可是去人家房顶上偷看的事,他们俩却总是身体力行。 所以到最后,就只剩下一个虎子,他们俩确实也只能身体力行。 屋子里面坐着温玄昀和温玄黎,两人正在喝茶,瞧着面上神色并不算好看。 秦宜不由得慨叹,温家到底是有钱一些,看这烛火,就挑得亮亮的,不像从前自己跟着老头儿一块儿讨生活那阵,几乎看不清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到底是谁,差点把眼睛给看瞎了。 秦宜就这么趴着看了好一阵,一只手撑在秦琰的身上,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头朝下摔下去。 又过了一小会儿,秦宜几乎怀疑是自己眼睛坏掉了,又或者这下面根本就只是放了一幅画? 为什么温玄昀和温玄黎都是一动不动的? 终于还是温玄昀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顿在了桌子上,骇得屋顶上的秦宜身子一抖,差点跌下来,坐在他对面的温玄黎也吓得差点从凳子上窜起来。 “哥哥,你这是干什么?”温玄黎弯着嘴角笑,却莫名带着几分寒意,两人之间完全不像平时看起来一样兄妹情深。 温玄昀轻笑一声,歪着头看向温玄黎,“怎么,你还真的要和哥哥抢这个人?” “怎么算是抢呢?”温玄黎娇滴滴笑道,摇晃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映照得忽而偏左忽而偏右,彻底把温玄昀投射在了一片暗影里头,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神色。 温玄黎剔着自己的指甲,“哥哥,难不成你也看上了晏婴?咯咯,可惜妹妹也是呢,哥哥下次可要早点说才好。” 秦宜心里头咯噔一下。 这兄妹俩居然一起看上了晏婴? 虽然晏婴那厮长得是好看了一点,魅力至于有这么大? “很好,”温玄昀咬牙,“你最好是能够成功。” 第392章 虎子他命不该绝 第392章 虎子他命不该绝 温玄黎饶有兴致地对着烛光打量着自己的手指,轻描淡写道:“这个就不劳哥哥费心了,我一定不会失败的。” 温玄黎微微垂头,将自己的整张脸都掩在了一片暗影里头,叫人看不清她面上神色。 温玄昀起身,狠狠甩了袖子,走了两步复又回头道:“过两日的宴席,你也请了他?” “自然请了,”温玄黎的声音有些空旷,她似从胸腔之中发出了一声笑声,“那样好看的一张脸,我如何能不请呢……” 温玄黎抚摸着自己眼前的茶杯,如同抚摸着自己的爱人。 屋顶上的秦宜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温玄昀甩了门出去,温玄黎却仍旧在屋子里坐着,于灯火明暗处细细地抚摸着她手中的茶杯。 “绝对有古怪。”秦宜与秦琰回了南宫曜府上,一头栽倒在床上,斩钉截铁地说道。 虎子还在一旁揉着他有些酸痛的肱二头肌,不知道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有古怪是肯定的,”秦宜微微眯眼,“虎子,明天派人去查一查,温家做的都是什么生意。顺便去查一查那个温玄昀和温玄黎,还有他们俩的母亲。” 虎子点头应下,这便出了门去。 秦宜把自己缩在了被子里面,轻轻呵了两口气。 “这看着要入夏了,晚上还是有点冷呢,”秦宜搓了搓手,“这床一大,愈发显得冷了。” 秦琰也爬上床去,将秦宜捞到了自己的怀里。 秦宜的旁边是一大片空旷的床,秦琰的旁边也是一大片空旷的床,二人躺在床上,如同躺在地上。 秦宜忽然觉得二人这种行为十分得土,十分得暴发户。 “估计他们说的那个宴席,南宫曜也会去,那你去不去?”秦琰将秦宜拥在怀里,轻声问她。 “当然去啊,”秦宜的声音一如往日欢快,“我是皇后看好的未来太子妃人选,怎么能不和太子出双入对。” 秦琰俯下身去,咬了咬秦宜的鼻子,盯着她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问道:“原来你想做太子妃?” “唔,”在秦琰美色的诱惑下,秦宜拼尽了全力方才稳住心神,没有亲上去,饶是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咽了口水,“还是算了吧,太子妃算起来要比王爷矮一辈,我还是做王爷算了。” 秦琰一手环住秦宜的腰,一手轻轻缠绕着秦宜软软的头发,亮如泼墨。 “随安,你要是做王爷,”秦琰微微哑着嗓子,每一声都撩拨人心,“那我做什么?” 做王爷也可以,做王妃也可以。 秦宜心里想的是这句话,说出来的却不是。 她抬手环住秦琰的脖子,笑得狡黠,“尔琚,你可以做王奶啊。” 话音刚落,秦宜就自己笑得从秦琰的怀里滚了出去,后背撞到了墙方才停下,若不是秦琰拉了她一把,她非把后脑勺狠狠磕到墙上去不可。 秦琰紧紧地握着秦宜的手,秦宜又打着滚回来,眼睛亮晶晶好比天上星。 “唔,现在你是王婶,等秦玦大侄子找了媳妇生了孩子,你就是光荣的王奶了!”秦宜拍着秦琰的肩,颇有几分庄重的仪式感。 秦琰忍不住想要在秦宜的后脑勺上拍一下,可是秦宜现在躺在床上,秦琰根本就拍不到。 于是他只能埋下头去,狠狠地咬了秦宜的嘴唇一下。 秦宜捂住嘴,一脸委屈地看着秦琰。 为什么最近尔琚也跟着自己学得这样不像样子,一言不合就要张嘴咬人呢? 一夜大酣,一场好眠。 今夜的秦宜在秦琰的怀里,睡得万分安心。 果不出二人所料,第二天一早,南宫曜就来叫秦琰一道去参加宴会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南宫曜今日是自己过来的,并没有派人过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为何那般蠢笨,明明每回都吩咐的是叫瑜王爷叫瑜王爷,回回都能把江大道那个小丫头也捎上。 南宫曜今日就打算自己过来看看,到底其中有什么猫腻。 不过今日也算是南宫曜的运气好,往日秦琰和秦宜两人都是歇在秦宜那里的,只有今日是歇在了秦琰这儿,且巧就被他找到了。 昨夜秦琰和秦宜回来得有点晚,而且二人现在就是一起吃干饭的,也没啥事,索性就在床上多赖了一会儿。 但是南宫曜乃是储君,打小就是在严苛的环境下长大的,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以何种姿势吃饭,以何种姿势喘气,都有严格的要求。 于是秦琰和秦宜还躺在床上呢,南宫曜就带着人浩浩荡荡过来了。 看着颇有几分捉奸的架势。 虎子小跑了两步到门前,用他自以为的小声提醒了秦琰一句:“王爷!快穿衣裳啊!太子来啦!” 南宫曜的脚一崴,树上的飞鸟呼啦啦飞起,躺在床上的秦琰睁开眼睛,左手按着右手,才控制住自己没操起鞋底子来揍虎子一顿。 秦宜一面穿衣裳一面安慰了秦琰一声,“尔琚,你也别太生气了,一会儿我去跟老头儿要点哑药,把虎子毒哑了算了。” 原本虎子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两人没有听见,这便赶紧挪到了窗边打算再提醒一句,谁知道正好听见秦宜这句话。 虎子“低声”道:“王爷!不要毒哑我啊!我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 南宫曜又崴了一下脚。 虎子的这两句话,让全太子府的人都浮想联翩。 等到了傍晚的时候,已经传出来了无数个版本。 有人说,太子爱慕瑜王爷,天天偷看瑜王爷洗澡,瑜王爷不堪重负,终于同意被太子玷污一次。 还有人说,太子大早晨去找瑜王爷,结果发现瑜王爷和他身边的小厮有染,一时间哭得不能自已。 更有人说,太子爱瑜王爷爱到不能自拔,每天都在瑜王爷门前守着,希望能感动瑜王爷,好让自己能和瑜王爷同榻而眠一日。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传,反正当时听见虎子那句话的时候,秦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杀了虎子,一刻都等不了了,他要亲手掐死虎子。 第393章 温家生意有猫腻 第393章 温家生意有猫腻 秦宜默默地把自己的鞋子递给了秦琰,秦琰一面咬牙想着一会儿如何惩治虎子,一面帮秦宜把鞋子套在了脚上。 “尔琚,我本来是想借给你揍虎子的,”秦宜同情地拍了拍秦琰的肩,“养着这么一个人,你也不容易啊……” 南宫曜已经到了门前。 虎子转头,正好对上南宫曜的脸。 南宫曜本来只是单纯地想来和秦琰说一声明天赴宴的事情,顺便和他说两句话,可是让虎子这么一喊,倒是把南宫曜喊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个,”南宫曜有几分不自然地说道,“本殿现在能进去吗?” 虎子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转过身去,照旧“小声”地朝着屋子里问了一句:“王爷,衣裳穿好了吗?” 秦宜在屋子里彻底憋不住了,“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一旁的秦琰动作顿住,满面坚冰。 不多时,秦琰打开门来,将南宫曜迎了进去。 秦宜正坐在一旁啃苹果,朝南宫曜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南宫曜亦是颔首,浅浅一笑,“你来得还挺……” 尔后,南宫曜忽而睁大了眼睛,看了看秦宜,又看了看秦琰,声音有点颤抖,“你你你……你们俩不会……” 南宫曜咽了一口唾沫,看向秦琰卧房里那张硕大的床。 别说两个人了,就算是睡二十个人,都宽敞得很。 “小娘娘腔,吃苹果吗?”秦宜朝南宫曜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东西。 南宫曜摇头,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朝阳公主知道了自己把秦琰和江大道养在家里,然后他们俩还睡在一起,朝阳会作何反应。 说不定朝阳直接就会翻脸,然后让父皇给自己立个罪名,贬为庶人。 南宫曜有点想哭。 “不知道曜兄今日过来,所为何事?”秦琰倒是淡定地坐在桌边,淡定地看着南宫曜。 南宫曜看看秦琰,又看看坐在一旁啃苹果的秦宜,最后又转向了门口虎子的方向。 好像除了自己,他们都对这件事习以为常……? “我是来,”南宫曜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问问明天温家有个宴会,琰哥哥你要不要一起去。” 秦琰颔首,“谢过曜兄费心,自然是要去的。” 秦宜跳下来,随手将手中的苹果核扔到了一旁的空盘子里头,拍拍手凑到了南宫曜的面前,“哎,太子殿下,带我一起去呗?” 秦宜的眼睛亮晶晶的,干净澄澈,清楚得倒映着南宫曜的脸。 南宫曜其实是不想答应的,但是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摇头。 于是他只能点头。 秦宜好看的眼睛笑成了两湾月牙,“谢谢你啦,太子殿下。” 秦琰忽然知道,为什么随安总是能无往而不利了。 和她一起长大,十几年来,他刚刚才发现,随安能把一声太子殿下,唤得比太子哥哥还要婉转动听。 甜得像是一颗糖。 由不得人狠下心来拒绝。 于是南宫曜从秦琰屋子里离开的时候,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为啥明天的宴会,自己要带着那丫头一起过去呢? 南宫曜不知道自己为啥要答应,但是确实是自己答应的。 后头的小厮嘟囔了一句:“殿下,您还好意思批评小的呢,这不是到了您这里,还是要捎上她吗?” 南宫曜想着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为君者,你可以错,不能被别人说你错。 南宫曜抬起头来打了那小厮的后脑勺两下,“多嘴!本殿自有本殿的安排!” 那小厮委屈地跟在了南宫曜的身后,小小声道:“殿下,那下次您有没有自己的安排啊……” 南宫曜哑然,不过过了一小会儿,南宫曜就想出了一个绝佳的说法,他又狠狠地拍了后面小厮的头,冷面说道:“本殿自有自己的打算,你多嘴问什么问!连本殿的心思你都猜不出来,本殿留你何用!” 跟在南宫曜身边的小厮觉得十分委屈,此刻正在被秦琰训斥着的虎子也觉得十分委屈。 秦琰把虎子喊进了门来,黑着脸道:“虎子,你下次说话再这么大声,我保证会毒哑你。” “不要啊……”虎子哭丧着脸,“我不是故意的啊王爷……” 秦琰咬牙,秦宜从盘子里摸了个苹果,直接朝秦琰扔了过去,秦琰甚至用不着反应,抬手一接,递到嘴边去咬了一口,面色方才缓和下来。 秦宜又给虎子扔了个海棠果。 虎子宽厚的手掌里静静地躺着一颗小海棠。 “虎子,”秦宜歪着头问虎子道,“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虽然是昨天晚上才吩咐下去的,不过秦宜还是很相信虎子的实力的。 毕竟十项全能大虎子,除了嗓门大一点,脑子简单一点,馋一点,没什么别的缺点了。 也不知道为啥如今还是条光棍。 秦宜决定给阮娘和虎子做个媒,不管怎么说,蔷薇都已经是自己这头的人了,到时候阮娘要是和虎子成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阮娘就也是自己这头的人了。 到时候晏婴孤家寡人一个,看他还拽什么拽。 虎子挠了挠头,很感谢秦宜能把话题转过来。 “温家做的生意还挺多的,从发家到现在,差不多各种生意都涉及过了,主要做的就是倒买倒卖的生意,以前本小利微,不过现在发达了,赚得也多了很多,”虎子将这一晚上回春楼所有人加班加点找出来的消息尽数说给了秦宜和秦琰听,“不过温家有一桩生意,虽然看着不大,却一直从以前做到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特别赚钱。” 虎子又挠了挠头,这方面的消息他尚没有查探完全,不敢轻易下定论,不过生意人,总归不会是为了卖一个情怀? “温家的瓷器生意,不仅在胡人那边做,在中原地带也有销售,主要都是卖给西晋的贵族,南宋那边好像也有售卖,倒是不常见于北燕和大秦。” 虎子将自己所查探到的全部东西都说完,秦琰只微微点了点头。 秦宜坐在那里啃着苹果,腿轻轻摇晃着。 第394章 小小礼物请笑纳 第394章 小小礼物请笑纳 瓷器生意,再赚能有多赚? 温家别是用这桩生意,掩盖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吧。 看来自己真的有必要往温家一趟。 只可惜阮娘不在,不然阮娘和虎子配合,光是明天一天,就能查出来不少的事情。 虎子退下的时候,悄悄抹了一把汗,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擦汗的动作提醒了秦琰,秦琰在他后头说了一句:“虎子,罚你三天不许吃糕点。” 虎子瘪着嘴欲哭无泪。 秦宜在后头啃着苹果补充了一句:“虎子,要点脸,别天天去人家厨房里拿哈。” 虎子关了门出去,一点也不想理秦琰和秦宜。 他将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只摸出一文钱来。 虎子幽幽一叹,托着腮想到,明天去参加宴会,到时候他们俩肯定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吃一份拿一份,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秦宜和秦琰一道去了南宫曜的门口,且巧南宫曜收拾好了出来,看见二人还有些惊讶,“你们今天起这么早?” “是啊,”秦宜一向开门见山,随着南宫曜一道往前走,“这不是想着又要赴宴了,但是连个见面礼都拿不出来,心中忧虑,难以成眠嘛。” 南宫曜轻轻“唔”了一声,悄悄打量秦琰,谁料秦琰也跟了一句:“是啊是啊。” “我库房还有点东西,要不你们俩去挑挑?我等你们俩吃早……” 南宫曜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秦宜笑着打断。“不用了太子殿下,我们俩早上吃包子就行了,你先吃吧,一会儿马车那见。” 南宫曜摸了摸鼻子,为什么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独自一人,格外孑然凄凉呢? 秦宜和秦琰在库房里翻了半天,才各自挑好了礼物。 秦宜挑的是一个雕着花的木盒子,而秦琰挑的则是一个外头蒙着粉缎子的盒子。 “尔琚,这也太土了点,”秦宜皱着鼻子开口,“我简直没有见过比它更土的东西。” 秦琰微微一笑,“等它打开的时候,你就会见到比它更土的东西的。” 秦宜这便要抢过来看,却被秦琰闪身躲开,两人争了一会儿,还是谁都没能争得过谁。 秦宜边走边想,依着她和尔琚的心眼,肯定两人送的都不是啥好东西。 三年前于倾乐设宴,她和尔琚前去赴宴,一人送了一根金钗,明晃晃得像极了插死人的那两支。 现在想来,秦宜十分心痛。 都怪自己当初太土大款,两根金钗呢,能换多少银子啊…… 南宫曜一路上都很好奇,想知道秦宜和秦琰送了什么,谁知道秦宜和秦琰皆是将那东西捂得严严实实的,说什么都不肯给南宫曜看。 南宫曜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来自己的库中有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听得下头的小厮来报,温廷明赶紧出来迎接,看见秦宜的时候,面上微微有几分尴尬。 但是到底是在生意场上打拼过来的人,那一分尴尬迅速退散下去,温廷明将南宫曜他们三个尽数迎了进去。 温玄黎正言笑晏晏地和自己身旁的两个大家小姐说着话,眼角的余光看见秦宜进来,不由得呆愣了一下。 秦宜跟在秦琰身后,一只手还被他牵着。 一个大家小姐戳了戳温玄黎,小声问道:“那个是不是瑜王爷啊?” “哎,旁边那个姑娘是谁啊?瑜王爷不是要来和朝阳公主和亲的吗?”一早就听说过上次的事情的一个大家小姐也在一旁揣着明白装糊涂,问了一句。 温玄黎轻声一笑。 “是啊,是瑜王爷,只是到底要不要和朝阳公主和亲,还两说呢。” 温玄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起身往前走去。 后头的两个大家小姐也不由自主地跟随着秦琰移动自己的目光,几乎被他摄取了心魄。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如同神祇下凡。 竟然还要和朝阳公主和亲……不过有个大家小姐想,听说瑜王爷在宫里和皇上吵了起来,据说瑜王爷一点也不想娶朝阳公主。 不过这也是废话,莫说是瑜王爷这种又好看又有身份的男人了,换成任何一个男人,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娶朝阳公主的。 好几个大家小姐都忍不住在心中幻想,说不定瑜王爷会看上自己呢…… 温玄黎此刻已经走到了秦宜他们眼前一步远的地方,纤腰盈盈,面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你来了。” 温玄黎明明是盯着秦宜,可是秦宜偏偏就不接她的腔。 这种招数,秦宜多少年前就用过了,当时她顶喜欢这样和秦琰打招呼,得到秦琰的回应之后再跑过去,拍拍后头虎子的肩。 后来被秦琰按在地上痛揍了一顿,方才改过来这个毛病。 当然,她和秦琰也都没有讨到好,被先皇一人罚了三百遍抄写,小小的苏相路过苦大仇深的二人身边时,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秦宜微微侧身,往后头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晏婴就跟在他们后头进来了。 秦宜盯着晏婴看,可晏婴却像是浑然看不见她一般,只朝着温玄黎笑笑。 有几个大家小姐压制不住自己的惊呼声。 太好看了,为何这世上会有这般妖孽的男子? 如果说秦琰是九天神灵,让你不由自主为他涤荡心灵踏上云霄宫,那晏婴就是这世上的第一妖孽,为了他,你甘愿付出心肝和灵魂。 晏婴将自己手上的盒子递给了温玄黎,温玄黎打开来,见是一对流光溢彩的粉晶银绞丝镯子,这便笑道:“谢谢。” “你很适合,”晏婴的声音虽仍旧有几分冰冷,但态度却比要对秦宜说话的时候好上许多,“戴上我瞧瞧吧。” 在一众大家小姐的歆羡和嫉妒眼神中,温玄黎把那个镯子套到了手上去。 秦宜想,温玄黎还是路子差点,要是自己的话,肯定踮起脚来亲晏婴的脸一下,然后宴席散了就被诸位小姐拖出去打死。 秦宜拉着秦琰一道凑了上去,晏婴见二人过来,似是有些嫌弃,不着痕迹地往后避了避。 “常常来叨扰温小姐,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小小薄礼,还请温小姐笑纳。” 第395章 婴哥哥来保护我 第395章 婴哥哥来保护我 温玄黎蹙眉,她十分不想接过秦宜和秦琰的东西,但是二人已经把东西塞到了她的手上,由不得她拒绝。 秦宜笑眯眯地看着温玄黎。 旁边人的窃窃私语她也都听在耳朵里。 “那个瑜王爷从秦国带过来的姑娘”、“听说是故去的恒王爷的表妹”、“恬不知耻”…… 不要紧,那个说的最欢的鼻尖上有颗痣的姑娘,老子已经记住你了。 老子会让你看看老子有多么不怜香惜玉的。 温廷明在一旁笑道:“黎儿,王爷和江姑娘送你东西,赶紧看看。” 秦宜悄悄抬手捂住了眼睛,秦琰倒是神色如常,恍若刚刚给温玄黎塞东西的根本不是他。 温玄黎先行打开了秦宜的那个木盒子,中间安安静静躺着一个瓷瓶子。 做工一般,长得也一般。 温玄黎将那瓶子拿出来,微微蹙眉,说实话,这玩意儿也就值个几文钱,摸起来粗糙的很,也亏得秦宜费心思,从南宫曜那一屋子的东西里头把这个不知道谁随手丢弃的破东西给挑了出来。 秦琰眼睛微微一亮。 果真是蛇鼠一窝。 为什么他和随安天生就这么相配呢?永远都能想到一起去。 温玄黎没说话,秦宜也没说话。 虽然温玄黎这个人很讨厌,但是毕竟还是个姑娘,秦宜不想让她当面下不来台。 当然了,秦宜也管不了她旁边那个多嘴的姑娘。 毕竟秦宜向来是乐于助人,有问必答的。 于是温玄黎旁边的姑娘凑上前来,“这什么啊?” 秦宜笑眯眯答了一句:“痔疮膏。” 温玄黎咬了咬牙,旁边的姑娘红了脸,默默把那小瓷瓶放了回去。 温玄黎几乎要抑制不住把那盒子砸到秦宜脸上的冲动。 她算个什么东西!自己是温家的嫡女! 虎子在秦宜和秦琰后头晃悠着,时不时鼓一鼓自己的肱二头肌。 温玄黎知道,自己这一秒砸了秦宜,下一秒就会被虎子拎出去痛揍一顿。 旁边的姑娘兴致勃勃地看着秦琰送给温玄黎的那份礼物。 粉嫩嫩的粉红色。 温玄黎自觉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在打开的那一瞬间彻底黑了脸。 如果说秦宜还是无耻的话,那秦琰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秦宜送了她一瓶痔疮膏,秦琰就送了她一个擦痔疮膏的工具,偏偏做工也不怎么好。 温玄黎气红了眼睛,秦宜弯着眼睛,刚要说句什么,忽而听得后头有人冷冷开口,“好玩吗?” 秦宜身上一颤。 秦琰握住了秦宜的手,秦宜却是挣脱开,然后反手将秦琰的手握住,晏婴的目光停留在二人紧紧握住的手上,不屑一笑。 温玄黎手里还捧着秦宜和秦琰送她的那两个盒子,一脸的呆滞。 旁边的姑娘看着晏婴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亦是微微有些出神。 晏婴走上前去,看都不看秦宜一眼,直接走到了温玄黎面前,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狠狠砸在了秦宜的脚边。 若不是秦琰拉了秦宜一把,其中的一块碎片就要狠狠咬上秦宜的脚踝。 晏婴微微弯腰,将一块碎片捡了起来。 他的手指纤长,如玉般温润好看,映在秦宜的眸子里,却带了几分凉意。 他拾起那块碎片,在手指间轻轻揉搓了两下。 “这种货色,王爷是在打自己的脸,还是在打黎儿的脸?”晏婴看向秦琰,冷笑道。 秦琰的手被秦宜捏得又紧了几分。 “本王的手,什么时候扬起来,要打在谁的脸上,与你何干?”秦琰亦是声音清冷,似是二月凉雨,丝丝凉意沁骨入心。 晏婴绝对不可能一夜之间爱上这个叫温玄黎的姑娘。 秦宜仿佛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可待她再努力去闻的时候,却又消失不见。 晏婴已经走到了温玄黎的身侧,桃花眼斜斜扬起,满眸不屑。 “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晏婴眼睛微微眯起,看着秦宜问道,“这样为难她,你很快乐?” 秦宜从没有被晏婴用这种眼神打量过。 他也从来都没有这样看过秦宜,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宜宜。 秦宜几乎想伸出手去撕一下,看看这张脸到底是不是真的,这双桃花眼下头藏着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晏婴。 “是,”秦宜点头,“很有意思,很快乐。” 温玄黎红了眼睛,软软说了一句:“你为何……这样针对我?” 话语里甚至还带了几分哽咽。 晏婴抓住了温玄黎的手,他大红色的袖子和温玄黎鹅黄色的袖子撞到了一块去。 秦宜微微低头。 晏婴,你说的更好的姑娘,原来就是这样的姑娘? “她不过是个姑娘。”晏婴声音冰冷,和从前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从前的晏婴,像是一团火,一如他身上红衫。 “谁又不是呢?”秦宜冷笑,拉着秦琰往旁边走。 她知道晏婴不是故意的,可是就是不想和现在的晏婴说话。 不过是个姑娘,这句话从前秦稷说过,如今晏婴又说了。 秦宜鼻子一酸,狠命眨了眨眼睛,方才将那泪意压了下去。 她们都是姑娘,都是能藏在别人怀里撒娇取暖的,那么,谁又不是呢? 谁又不是个姑娘呢,谁又不想做个姑娘呢?难道我愿意生下来就束胸扮男人吗?难道我愿意提心吊胆地日日过活,随时担心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 谁他妈不想好好活着呢。 秦宜吸了吸鼻子。 老子最了不起,老子非要让你们看看。 老子可以活得很好很好。 晏婴在后头拉着温玄黎的手问了一句:“要不要紧?” 温玄黎摇了摇头,仰起脸来看晏婴,弯着眼睛笑,“婴哥哥,有你保护我,我什么都不怕。” 还在往前走着的秦宜忽而噗嗤一笑。 这回甚至连秦琰都没有跟上她的脑回路,不知道上一秒还哀伤着的随安怎么这一秒就换了画风。 秦宜转过身去,歪着头看向温玄黎,一字一顿,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楚自己的话。 “哦?有婴哥哥在,温小姐什么都不怕吗?” 温玄黎不知道秦宜要说什么,眼睛气得冒火,却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来紧紧地拉着晏婴的手。 “所以温小姐连长痔疮也不害怕了?” 第396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第396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晏婴的脸霎时间冷了下来,秦宜倒是不在乎,仍旧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如今瞧来,晏婴和楚祈长得还当真是很像,只是从前楚祈面上总没个笑意,眸子冰冷,嘴唇永远是抿着的,这才叫人觉得阴冷不可亲。反倒是晏婴,天生就是女性之友,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恍若凤凰找到了梧桐的死样子。 从前晏婴博爱,为了秦宜收心,而今他又遇上了温玄黎,为了她和秦宜翻脸。 秦宜想了想,从前秦稷因为李姚儿把自己扔进过天牢,萧密因为于倾乐去秦稷面前告过自己的密,这些她倒也忍了,到底李姚儿乃是大秦第一美女,那张脸生得是国色天香,秦宜自然比不上。 于倾乐的相貌虽显得寡淡一些,到底腹有诗书气自华,也正对从前萧密那种喜好附庸风雅的调调,秦宜也认了,反正自己会背的诗确实没有于倾乐多,也不会写青春疼痛诗歌。 但是这温玄黎算个什么玩意儿? 长得一般,身材也不好,套上个大氅,比自己都像男人。 秦宜白了晏婴一眼。 没想到好漂亮的一双桃花眼,居然是瞎的。 温玄黎拉住了晏婴的袖子,狠命瞪大了眼睛由着风吹,终于吹出一点泪光来,哀哀道:“婴哥哥,别为了我和王爷起冲突……” 晏婴一愣,拍了拍温玄黎的手,秦宜觉得自己此刻化身恶毒女配,翻了个白眼,“温小姐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家婴哥哥还没动呢,就先挑唆起来了,而且话是老子说的,关瑜王爷什么事?难不成温小姐也看上了瑜王爷,打算和朝阳公主做个姐妹?” 骂人这一事上,秦宜自认没有输给过谁,温玄黎上次在自己面前卖弄嘴皮子被自己摆了一道还不肯收手,这会儿又往晏婴身上打主意,秦宜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泼脏水这种事,她不是不会,是不屑,可是温玄黎,你也别逼得太紧了。 晏婴周遭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温玄黎不由得高傲地仰起了下巴。 冲冠一怒为红颜,自今日起,她在都城就会活得风生水起。 晏婴这一副好皮囊,会在她温玄黎的手里,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温玄昀慌忙上前,拉住了晏婴的手。 晏婴微微侧脸去看他,温玄昀却仍旧不松手,只笑道:“都是来我温家做客的,小妹不懂事,公子切莫和她一般见识。” 一声公子唤得婉转如莺啼,温玄昀此刻还抓着晏婴的手,含笑望着他。 仿佛时间静止,有人正在做画,泼墨便是锦绣华图。 晏婴没再说话,只淡淡“唔”了一声,便垂过了头去。 温玄昀不松手,晏婴也就由着他拉着。 一直站在温玄黎身边的周若芳兴致勃勃地戳了戳温玄黎,小小声道:“你看婴公子和你哥哥好像比和你站在一起都要般配呢。” 西晋好男风之人甚少,最近几年由于夭夭胡诌话本子的畅销,都城里的大家小姐却也都在床榻下藏了基本,有时也会偷偷看上两眼,所以亲密的朋友之间,倒也会讨论一下这种事情。 周若芳原本不过是想开个玩笑,谁知道这话一落,温玄黎的脸却瞬间拉了下来,尔后往后一瞥,眼刀子凌厉刮过来,骇得那周若芳浑身一抖,赶紧往后避了避。 这一番插曲过后,一场宴席都没再起什么波澜。 秦宜原本跟在秦琰身后,听着他还有南宫曜同温廷明说话,不过听着听着便觉得无甚意思,那温廷明虽然说了些许生意场上的事情,可是秦宜怎么听,都觉得不过是寻常人。 根本没有一夜之间暴富的可能,也不知道这温廷明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秦宜无聊,索性就和虎子厮混在一处吃糕点,蔷薇这两日偶感风寒,妙回天又正在研制新药,一碗一碗地给她往下灌,非要研制出那种一碗就能把风寒治好的药来。 蔷薇和妙回天都没来,万物生自然也没来,秦宜和虎子吃得大快朵颐,趁着人不注意还往袖子里头塞了许多。 秦宜和虎子都顶喜欢那一盘芙蓉糕,秦宜想带回去做宵夜,虎子想带回去充实小库房,两人这便抢了起来,虎子仗着自己肱二头肌发达不肯松手,秦宜扬言要去告密,死死抓住盘子。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秦琰往这头淡淡看了一眼,两人一齐松手仰头看天,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于是这盘子便掉落在地,叮当一声响,芙蓉糕掉了满地,虎子赶紧心疼地蹲下身去。 那盘子碎开,秦宜伸手去捡。 断裂面都是细腻光滑的,当真是上好的瓷器。 秦宜不由得一叹,这温家还真是有钱。 秦宜正在打量着那一小片盘子,原本正和温玄昀一起缠着晏婴的温玄黎忽然从斜里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了秦宜手中的碎片,然后怒目相视。 秦宜的手被那碎片刮了一下,好在并未破皮,只是有些许痛。 秦宜装模作样把手指放到口中吮吸了两下。 “打碎了你家盘子,十分不好意思,本来我是打算赔的,但是你看你也刮伤了我,我好歹也算个千金之躯,你也得赔我吧。” 温玄黎死死地看着秦宜,后头晏婴和温玄昀站在一起,亦是往这边看过来。 秦宜倒是有点懵逼了,就这么一个盘子,又不是打碎了她家的传家宝,温玄黎至于这样看着自己? “两相抵了吧,我也不和你要钱了!”秦宜状似大方地挥了挥手。 温玄黎恨恨地白了秦宜一眼,蹲下身去将那盘子的碎片一点一点捡了起来。 要说这盘子当真是个好东西,虽然是碎了,但是却不像普通的瓷器一样,掉落在地就碎得乱七八糟,温玄黎一共捡起了七八块碎片,要是拼一拼,还能拼成一个完整的盘子。 都说商人小气,看来果真如此,敢情是要捡回去补一补接着用呢。 晏婴走上前来,看都不看秦宜一眼,抓住了温玄黎的手问道:“黎儿,要不要紧?” 温玄黎的手下意识一缩。 第397章 摸摸脸就要负责 第397章 摸摸脸就要负责 “婴哥哥,不要紧。”温玄黎将手垂下来,仍旧紧紧地抓着那几块碎片。 晏婴冷冷地看了秦宜一眼,似是颇为不满。 秦宜吹着口哨望天,不看他俩,晏婴这便又要去抓温玄黎的手,温玄黎却是避开,娇羞笑道:“莫割伤了婴哥哥的手。” 不过,秦宜的鼻尖又萦绕起了那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她有意偏身去闻,却见晏婴眸含鄙视望过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变态。” 天地良心……她到底怎么变态了。 不过温玄黎倒是没再继续要求秦宜什么,只同晏婴转身又往温玄昀那边去,一路上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是不是说了几句秦宜的坏话。 宴席散罢,秦宜同秦琰还有南宫曜一起和温廷明告别,温玄黎站在温廷明的身后,一脸恨意地看着秦宜。 秦宜笑眯眯朝温玄黎招招手,“黎儿姑娘,我先走了,咱们有缘再见啊。” 温玄黎紧紧抿着唇,不说话,还是一旁的温玄昀推了她两下,方才咬牙道:“江姑娘一路小心,千万别掉沟里去。” 温廷明看了温玄黎一眼,秦宜却只是摆摆手。 那周若芳还在一旁站着看晏婴,瞧着像是被吸引了心神一般。 秦琰和南宫曜路过的时候,周若芳微微偏头,目光落在秦琰的脸上,便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秦宜抬手摸了她的脸一把,才让她回过神来,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秦宜朝周若芳眨眨眼,像是她平时调戏姑娘一样挑眉笑道:“美人儿,皮肤不错嘛。” 周若芳红了脸,脚尖在地上碾了两下,刚想说句什么,却见秦宜已经被秦琰拉走。 再回头的时候,周若芳就看见了温玄黎满是愤恨的目光。 周若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秦琰握着秦宜的那只手微微用了几分力气,秦宜呼痛,秦琰就又捏了一把。 自家媳妇这个调戏姑娘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过来? 秦琰有些头疼。 秦宜皱了皱鼻子,蹦跳上前,“尔琚尔琚,你今天有没有看出来什么不对?” “和你看出来的差不多,”秦琰松开握住秦宜手腕的手,然后手掌下滑,与秦宜十指相扣,“那温廷明说的都是些屁话,偏偏还不能不听,当真无聊得紧。” 秦宜摸了摸鼻子,停下脚步转过头去。 刚刚想从怀里摸一块糕点吃的虎子被吓了一大跳,磕磕巴巴道:“怎怎……怎么了?” “虎子,你今天有没有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秦宜用力回想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心里头总觉得有点莫名的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闻过了。 虎子哭丧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块芙蓉糕来。 “恒主子……你这鼻子也太好用了……我确实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一早就藏了一块儿……” 虎子瘪着嘴,几乎要哭出来。 刚刚想躲在后头吃了的,怎么就被秦宜发现了呢? 秦宜一愣,刚想抬手去拿那块芙蓉糕,想了想还是作罢,“我不是说这个。” 虎子瞠目结舌,“别别别的您也闻出来了?” 他一共也没藏多少啊…… 秦宜不想再和虎子说话,摆了摆手示意他快速圆润地从自己眼前消失。 秦宜回去之后就坐立不安,感觉那股味道一直萦绕在自己的鼻尖,偏偏就是想不起来,实在是叫人头疼。 她这便推门去找妙回天,一进屋子就被一大股子药味给呛了一下。 蔷薇抵死不从,妙回天这便只好把药交给了万物生,然后被秦宜拉出了门去。 听完了秦宜的描述,妙回天皱着眉毛思索了一会儿,“丫头,我前几天拉了一坨屎,你猜是什么形状的?” 搞笑嘛这不是,自己怎么会知道这种若有若无的,似曾相识的味道是什么味道啊!难道她会知道自己拉的屎是什么形状的吗! 谁料秦宜皱着鼻子往后退了退,“老头儿你也太恶心了吧,上一次拉屎居然是几天前?你好歹是个医圣,不能给自己治一治便秘吗?” 妙回天一手撑墙,另一只手这便去脱鞋子。 谁都别来拦他,今天他一定要打死这个小不要脸的! 秦宜往后跳了两步,朝妙回天做了个鬼脸。 “还医圣呢,知识没学好还不许人说,要是萧天在这儿,肯定知道是什么味道!” 妙回天只穿了一只鞋子,蹦跳冲过去,秦宜哀嚎一声跑远,只听得从后头远远传来一声,“我打死你这个小不要脸的——!” 没能得到解答的秦宜心里头梗着个东西,十分不舒服,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好不容易在秦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闭上了眼睛。 等到第二天她起来的时候,抬手一摸便摸了个空。 秦宜没睁眼,仍旧在床上摸着。 毕竟这张床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摸来摸去秦宜不光是没能摸到秦琰,反倒是把自己给摸昏了头,分不清东南西北,哪里摸过哪里没摸过。 秦宜这便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秦琰确实已经不在床上了。 秦宜披了外袍起身,推门伸了个懒腰,却见虎子缩在墙根处蹲着偷偷吃糕点。 秦宜蹦跳过去,弹了他后脑勺一下,虎子吓了一跳,赶紧跳了起来,见是秦宜,面上神色更恐惧了几分。 秦宜心中委屈,难不成自己在虎子的心里,比尔琚还要吓人? “尔琚呢?”秦宜为了在虎子心里留下一个和蔼可亲的好形象,笑眯眯问道。 虎子不知道秦宜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往后缩了缩,把糕点藏在身后,“在那个屋子里和太子说话呢。” 秦宜打了个哈欠,敲了门进去,却见秦琰和南宫曜对坐桌旁,面色微微有些凝重。 “怎么了?”秦宜挑眉,蹦跳到秦琰身边坐下。 秦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还记得昨天在温家你摸她脸的那个姑娘吗?” 秦宜微微睁大了眼睛,乖乖……西晋的民风没有这么不开放吧,摸一下脸就要人负责? 秦琰轻轻一叹,“她失踪了。” “昨夜就没回去,”南宫曜在一旁补充了一句,“有人发现了她的衣裳鞋子,恐怕凶多吉少。” 第398章 抱薪救火你都懂 第398章 抱薪救火你都懂 秦宜有些惊讶。 一个姑娘失踪了,还发现了衣裳和鞋子,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怜那周家小姐,皮肤是真的不错,秦宜当时摸上去的时候,只觉得如触凝脂。 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样样好东西吃着,样样好东西抹着。 好好的一个姑娘,这是得罪了谁? 秦宜忽然想起来还被关在太子府的云飞飞,也不知道秦琰把他放走了没有。 秦琰和南宫曜都被秦宜下意识站起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南宫曜甚至还抖着说了句:“你现在还不能走。” “为啥?”秦宜偏头,看向南宫曜。 南宫曜冷着脸,“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本殿说不准走就是不准走!” 若是换成旁人,瞧见太子这般生气,肯定早就吓得抖若筛糠了。 偏偏这秦宜并不是普通人。 她乃是大秦的恒王爷,自幼什么场面没见过,别说是太子了,皇上发怒她都见过,所以此刻只是淡淡地瞥了南宫曜一眼,没说话。 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不就是个太子,拽得二五八万的。 南宫曜误以为自己吓坏了秦宜,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别太害怕,琰哥哥也跟我说了,昨天晚上你们俩一直在一起,这件事情肯定不是你做的。只是你也知道,琰哥哥是来和朝阳和亲的,他用这种说辞为你作证,到底是不好,这话也只能在本殿面前说一说……” “我呸!”秦宜啐了一口,“老子做的?老子他妈的闲着没事做这种事情干嘛!” 南宫曜挠挠头,其实他也觉得这话有几分没有道理,秦宜不过是个姑娘,她就是有心,她也没有那个构造啊…… 偏偏温家的人都说,秦宜他们一离开,周若芳也就跟着走了,随性的丫鬟被人迷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周若芳就从马车里面消失了。 车夫还是一直等到到了周家门口的时候,几次三番唤人都没有人出来,这才打着胆子掀开了帘子,发现了晕倒的丫鬟,而那个时候,周若芳已经不见了人影。 后来周家连夜派人去找,只在一个破庙里头找到了周若芳的衣裳和鞋子,人却不见了。 周家也去温家问过,温家只说不知道,温玄黎倒是补充了一句,说当时秦宜摸了周若芳的脸。 周家要求让秦宜给周家一个交待,南宫曜倒是替秦宜说过一句话,说她也是个姑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周家却不依不饶,用一句话把南宫曜堵得死死的。 “她与小女素不相识,为何要摸小女的脸,更何况她虽不能,保不齐她是把小女卖给了谁呢!”周大人哭得眼眶通红,在晋元帝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求晋元帝给自己一个交待。 如果换成旁人,晋元帝直接一甩手,交给周家,由着他们自己去发落也就算了。 可是这秦宜到底是秦国的人,又是故去恒王爷的表妹。 除却这些,晋元帝不得不承认,他在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伤害这个小姑娘的。 于是查清楚这件案子的重任,就落到了南宫曜的头上。 依着南宫曜的意思,这件事肯定不是秦宜做的,但是查起来又不好查,要让秦琰为她做证吧,倒也不好。 一方面秦琰乃是要和朝阳公主和亲的人,这话说起来就会打了晋元帝的脸,万一他翻脸非要给秦宜安个罪名,那就不好了。 另一方面纵然这里是晋国的都城,民风却也没有开放到哪里去,秦宜还是个姑娘,尚未成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秦琰一块儿睡,到底传出去名声不好,她以后也没法在这都城里头混了。 所以南宫曜要查这案子,但是现在周家把矛头对准了秦宜,南宫曜此次过来,也是要和秦宜商量一下,让她先配合做一场戏,给周家个交代,等把周家稳下来了之后,再躲一躲,等事情查清楚了或者是周家气消了,那事情也就好解决了。 秦宜拍案而起。 “我不躲,事情又不是老子做的,凭什么老子要躲?”秦宜双手撑着桌子,往前倾身直视着南宫曜的眼睛,“你就是这么做太子的?来日你可是要登上皇位的人!躲!难不成你打算用这个字来撑起整个晋国的江山?” 南宫曜被秦宜说得往后缩了缩,秦宜却收起了一脸的笑容,继续说道:“为君者,必须要有你该有的担当和气势,什么叫交待!他周家死了姑娘,凭什么到你这里来要交待!你应当去调查清楚这件事情!但是你是为了你的百姓,为了彰显你体恤苍生的意志,而不是为了给他们周家什么交待!” “昨日不管是谁死了,你都该好好去查!但是就算是周家!也不该得寸进尺!要什么交待!”秦宜越说声音越大,仿佛想起了从前秦国的旧事,“你是堂堂太子!要以理服人!如果你实在脑子不好使,那你就用权压他!怎么能让周家踩到你的头上来!凭什么要让我躲!我偏不躲!以退相让,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这个道理,需要我来教你吗!” 南宫曜如醍醐灌顶。 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他已经做了很多年的储君,却并不受宠,晋元帝宠着朝阳公主,他也就习惯相让。 以至于今日,不过是个稍微有点权势的周家,就敢在晋元帝的面前拿话怼他。 明明他才是储君,才是未来的天子。 南宫曜沉了沉气,抬起头来看着秦宜,“好,我会调查好这件事情的,你也不必要躲,我相信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 南宫曜见秦宜眉毛一挑,复又改口道:“不,不是我相信,而是我会给你一个清白,在没调查出来真相之前,谁都不能随意地诬陷任何一个人。” “很好,”秦宜拍手,收起了面上的严峻,弯着眼睛笑道,“我会帮你的。” 秦宜顺手摸了摸秦琰的头发,秦琰也就由着她摸。 有这样一个媳妇,真给自己长脸,秦琰很欢喜。 他的随安,是可以翱翔九天的雄鹰,而他要做的,便是随她一起翱翔,为她遮蔽更多风雨,却也由她自由闯荡。 第399章 云飞飞也来查案 第399章 云飞飞也来查案 南宫曜点头,“那我先带你们去那个破庙里看看吧。” 周若芳彻底失踪,到现在也找不见人影,那个发现她衣服和鞋子的破庙算是唯一有线索的地方了。 “不急,”秦宜拍了拍秦琰的肩,“尔琚,云飞飞你放走了吗?” 秦琰摇头,“去看看?” “好啊。” 南宫曜在一旁想了想,这个云飞飞到底是谁。 等到他跟着秦宜和秦琰往外走了几步之后,才从记忆里头把云飞飞这个人给扒拉了出来。 采花大盗? 秦宜和秦琰怎么会认识他? 难不成是想拿云飞飞来顶包?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反正云飞飞本来就是个采花贼。 不过这个想法刚刚从南宫曜的脑海里窜出来,就赶紧被他自己给压了下去,刚刚秦宜说的那番话还在他的脑中回响,他要做一个正直有力量的储君。 被关了好几天的云飞飞已经觉得人生无望,此刻听见门响,连转头都懒得转了。 秦宜在后头吸了吸鼻子,“呦,原来从前采花风流榜的榜眼几天不洗澡,也是会臭的啊?” “废话,”云飞飞气冲冲转头,正对上秦宜那双含笑的眸子,“是你?” 南宫曜在看见云飞飞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从前的一桩旧事。 “你你你……你就是从前采过朝阳的那个?”南宫曜指着云飞飞,手都有点颤抖。 这件事情被晋元帝知道的时候,可是发了好大的火,说要全城通缉云飞飞。 只是云飞飞神出鬼没,正常的人都找不到他,而黑帮上的人又都收了云飞飞的钱去通缉夭夭胡诌去了,所以这事就只能耽搁了下来。 结果这云飞飞原来一直被绑在自己府上的小黑屋子里? 云飞飞往后缩了缩身子,痛哭流涕道:“我真的没有采成功啊……” 求不要再把他和朝阳公主扯到一起去了好吗!他当年真的是年轻气盛不懂事啊! “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要不要?”秦宜朝云飞飞勾了勾手指,笑得一脸狡黠。 云飞飞咽了口水,“我不娶朝阳公主……” 南宫曜瞪圆了眼睛呵斥道:“大胆!朝阳乃是公主,哪是你这种人能够肖想的!” “那就好那就好,”云飞飞忙不迭点头,“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将功折罪,只求以后你们别再说我采过朝阳公主了。” 秦宜耸肩,“看你表现吧。” 云飞飞被放了下来,南宫曜倒是不太清楚,秦宜带着一个采花贼去干什么。 不过在秦宜看来,术业有专攻,云飞飞到底是专门干这一行的,再加上医圣妙回天,和大秦京城里最好的仵作万物生,还有十项全能的虎子,这一趟肯定会有收获的。 蔷薇也请求同去,一边咳着一边就要掀了被子下床,虎子赶紧扶了她一把,“算了蔷薇妹子,你就好好养病吧,反正你去了也没什么用。” 秦宜知道虎子的本义是想要关心蔷薇,但是她还是很流利地在虎子的话后头加了一句:“是啊是啊蔷薇,就认了你这个吃干饭的命吧。” 于是蔷薇望向虎子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怨恨。 虎子挠挠头,一脸的委屈。 蔷薇这便只能躺在床上养病,南宫曜则带着自己的人和秦宜这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往那个破庙而去。 为了不破坏现场,当时周家来人发现了之后,除了周夫人在这儿哭过一场之外,再也无人动过,周老爷和周夫人都想把这周若芳的衣裳和鞋子给带回去,却被南宫曜婉言谢绝。 当时周老爷还颇有几分不满意,抓着南宫曜的袖子让他一定要给自己一个交待。 如果是现在的南宫曜,肯定反手就给他一个大嘴巴子,“让你多嘴!本殿让你放这儿就放这!不满意你来查!” 可惜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这般英姿飒爽的话,南宫曜也就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了。 秦宜带着人往后站了站,先让云飞飞过去看看。 云飞飞想跑的那点心思早就在看见虎子的武功之后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老老实实地蹲下身去看,将那衣裳和鞋子,还有周遭的泥土痕迹都看了看,这才拍拍手回过身来。 “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进来过了,看不出原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不过,”云飞飞指着一团泥土道,“如果周家只是周老爷和周夫人来过的话,那么这里除了周姑娘以外,一定还来过另外一个姑娘。” 云飞飞自幼练习轻功,通过脚印来辨别人的武功和性别对他来说,乃是轻而易举之事。 “这里的脚印实在太多太杂太不好看了,”云飞飞微微蹙眉,“如果周家没有人来过的话,那倒是能轻松许多。” 云飞飞复又捡起那身衣裳和鞋子给几人看,“你们瞧,这双鞋子后面的鞋面上,有着明显的磨损,而周姑娘乃是个大家小姐,切不说她会不会有这种磨损的鞋子,便算是有,也绝对不会穿出门来,所以她一定是挣扎过,而且当时脚是这样放的。” 云飞飞斜放了一下自己的脚,又抖起那身衣裳,“但是这衣裳的后背和屁股处却都没有明显的磨损和污渍,说明周小姐并没有被人放倒,而是直接勒住了脖子。” 一旁的京城第一仵作万物生一脸的不开心。 这里没有尸体,也就没有他发挥的空间,他便只能听着云飞飞在这里说话。 “这又能说明什么?”万物生皱了皱鼻子,除了他能辨认出有个姑娘的脚印之外,也没见其他的有多么牛,况且这都城里头姑娘千千万,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 秦宜微微点头,也上前去看了看那身衣裳,“所以,这其中有她的熟人。” “所以她才能放心地把后背留给那个人,”秦琰接过了秦宜的话,“她以为那个人是来救她的,却没想到,正是那个人送她上了西天。” 如今看来,周小姐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估计这会儿,尸身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可是那人为什么要把衣裳和鞋子留在这里,这不是平白叫人来查吗?”万物生还是有几分疑惑。 第400章 真凶直指一个人 第400章 真凶直指一个人 就算他们不知道这边有云飞飞,可是云飞飞能看出来的东西,找个轻功好的人也能看出来,就算他们看出来的晚,也总会有看出来的一天。 若是将衣裳和鞋子带走,岂不是更为安全一些? 秦宜起身笑,“当然是为了栽赃我。” 放眼整个都城,还有谁这么恨她? 朝阳公主倒是有这个心,但是她没有这个脑子。 想到温玄黎看自己的眼神,秦宜就不寒而栗。 温家来京城没有多久,据说这周姑娘和温玄黎的关系还不错,温玄黎当真就为了陷害自己,杀死她的好朋友? 但是没有证据。 秦宜闭上了眼睛。 自打来了都城以后在温家发生的全部事情都在她眼前飞速而过。 温玄黎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温玄黎对她和尔琚咄咄相逼,她朝温玄黎递过去了一瓶痔疮膏,一个盘子飞速落下,温玄黎从她手中夺过了一块碎片…… 迷离了纷乱,纷乱了迷离。 有什么东西掩盖在这无数的事情之下,叫人看不清楚真相。 秦宜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秦稷让她去查金簪杀人案,当时所有的一切就摆在她的面前,但是无从下手。 今日之事更甚,他们甚至只能找到一件衣服和一双鞋子。 秦琰拉住秦宜的手,“随安,别担心。” 所有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而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曜兄还是先派人去找找周小姐,”后头尸体二字秦琰到底没能说出来,“顺便再问问这周围的人家有没有注意到当时这破庙里头发生了什么的,走一走这些常规的程序。” 南宫曜点头,此时尚未有什么发现,的确也只能走这些常规的程序。 秦琰拉着秦宜的手,如挺拔长松一般立于她身侧,朝一旁云飞飞等人点头道:“走吧,咱们去温家看一看。” 云飞飞还有妙回天以及万物生都没说话,还是虎子率先反应了过来。 虎子对于自己的聪明才智十分自豪,梗了梗脖子道:“主子,咱们不是还没拿到证据吗?去温家说啥啊!” 秦琰淡淡“唔”了一声,握着秦宜的手道:“我媳妇肯定是有办法的,对不对,媳妇?” “虎子,你堂堂一个大男人,撒娇不会,撒泼还不会吗!跟着老子去!老子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胡搅蛮缠!”秦宜撸了撸袖子,秦琰默默牵过她的手,又把她的袖子给放了下来。 “随安,别让别人看见你皓白的手腕,”秦琰淡淡瞥了云飞飞一眼,“你总是不能正视自己的好,你这样很容易被人觊觎的好吗,尤其是其中一人还有前科。” 秦琰这话在秦宜听起来十分受用,乐滋滋点头。 云飞飞在一旁哭丧着脸道:“天地良心!我只采黄花大闺女好吗!” 秦琰微微眯了眯眼睛,朝虎子递过去一个眼神。 虎子抬起一脚就踹在了云飞飞的屁股上。 云飞飞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心中十分委屈,趴在地上捂着屁股说道:“不是说好了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吗!为啥要这样对我啊!” 虎子望向秦琰,希望秦琰能帮自己说句话。 秦琰淡淡瞥了云飞飞一眼,淡淡道:“虎子这是怕你采了他媳妇,提前给你个警告。” “就是!”虎子顺着秦琰的话恶狠狠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媳妇!我非把你屁股踩烂!往你头上浇大粪!” 秦宜捂住了眼睛。 自打虎子发现这么威胁人很不错之后,就再也没有换过法子了。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唯有虎子一个人停滞不前,真是叫人操心。 云飞飞趴在地上干嚎,“那大哥你好歹告诉我,你媳妇是哪个啊!” 虎子挠了挠头,又望向秦琰。 有虎子这样一个只懂得蛮力没有脑子的侍卫,秦琰觉得自己心很累。 他拍了拍手,“虎子尚未娶妻,所以在他定下来之前,这天底下的每一个姑娘,都有可能是他的媳妇……” “合着大哥你都占了,”云飞飞松懈了力气,彻底趴在地上,说话时呛进了一嘴的泥,“你不能让我去采男的吧,好歹尊重一下我的职业。” 秦琰拉着秦宜往外走,头都不回,“你也该换个职业了,年纪大了吸引力直线下滑,前几天采花榜更新,听说你眼看就要掉到二十名开外了,赌场压注,年前你就会掉到三十开外,一赔一百了都。” 云飞飞又嚎了几声。 虎子抬脚去追秦琰和秦宜,顺便又在云飞飞的屁股上采了一脚。 云飞飞一头拱到了地上去。 “等等!”云飞飞忽然在后头唤了一声,“这里有点不对!” 秦琰和秦宜立在门口,微微挡住了几分光亮。 万物生看着璧人一样的秦宜和秦琰出神,不由得觉得眼睛酸痛,这便转向了一旁,默默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媳妇了。 妙回天看着万物生直直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赶紧推了他的脸一把,“走走走,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别想!” 万物生很受伤,自己到底哪点让妙回天这样讨厌,以至于自己一看他,他就要强调不会教给自己医术呢…… “这一块泥土,明显有点不一样,”云飞飞仍旧趴在地上,伸手捻了捻,“这个庙周围的泥土都很干,周姑娘脚上的鞋子上也都只沾了些干的灰尘,可是这块……貌似是黏土。” 秦宜与秦琰相视一眼,一道走了过去,蹲下身来看了看。 也亏得云飞飞能发现,这样小的一块黏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的唾沫星子溅在地上染湿了一块灰尘。 “是后山?”南宫曜微微有几分吃惊,“后山上好像有这种泥土。” “去看看,”南宫曜冲自己带来的那些侍卫招手,“仔细找,万万不能有疏忽。” 秦琰蹲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似是在想些什么。 “曜兄,”秦琰直起身子来,“你有没有法子,查一查温家的生意?” 不管是虎子查到的事情,还是听温廷明的谈话,秦琰都不知道为何温家会在一夜间发达。 第401章 冲上门去要撒泼 第401章 冲上门去要撒泼 南宫曜点了点头,秦琰复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曜兄,顺便去查查温家的瓷器生意。” 从虎子提供的资料来看,温家每年卖出去的瓷器并不多,照着温家如今的家底来看,完全没有必要再做一桩这样的小生意,可是温家却仍旧没有放弃。 俗话说得好,一个商人在无利可图时,是个连抹布都不会送给别人的吝啬鬼。 无利不起早,秦琰不信温廷明做瓷器就是为了个情怀。 南宫曜自然不会拒绝。 “走吧随安,咱们去撒泼。”秦琰笑得温润,望向秦宜的时候,满眸子都是宠溺。 秦宜蹦跳着拉住了秦琰的手。 他们不再年少,却仍旧轻狂,身边的人,还是肯陪你笑,同你闹,跟你一起上天入地。 遇见你,是我一生之幸。 快要到温家的时候,秦宜特意嘱咐了妙回天,若是晏婴在的话,一定要闻一闻他身上的味道。 温廷明听得门房来报是秦琰过来,自然是赶紧将这一群人给迎了进去。 秦琰和秦宜打头,云飞飞和虎子四人在后头跟上,看着像是黑帮老大巡街,万分气派。 来之前秦宜给云飞飞喂了妙回天研制的新药,只要他胆敢逃跑,那么他这一辈子都会提枪上阵,回回都软。 云飞飞不知道秦宜一个姑娘为何能想出来这样恶毒的法子,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确实能牵制住自己。 温玄黎迎了出来,看见秦琰便唤了一声,“瑜王哥哥。” 秦琰点头。 “来找你进行一番巫山云雨,”秦宜斜着眼睛道,见温玄黎面上微微浮起了几分不好意思,方才继续道,“你信吗?当然是来找你算账了!” 为了使自己说话的时候更有力量一些,秦宜率先准备好了一枚鸡蛋,特意找的那种在厨房里放了好几天的,自己的号娿一说话,就狠狠地砸在了温玄黎的脚边,以给自己壮声势。 温玄黎尖叫一声往后退了退,却还是被那臭鸡蛋的汁水给溅了一鞋子,连带着裙子上都沾了不少。 “江姑娘,”温廷明面上虽然还挂着笑,但是能看出来已经十分勉强,“小女之前已经得到了教训,为何江姑娘还是不肯放过小女,屡屡同她作对?” 秦宜弯着眼睛笑得一脸纯良,然后下一秒,就往后一伸手,虎子顺势往她手上递了个东西。 秦宜变脸变得飞快,抬起手来就要往温玄黎的身上砸,温玄黎尖叫一声去躲,谁知道秦宜竟连她往哪躲避都算了个清清楚楚,下一秒,一个烂透了的苹果就在温玄黎的脸上开了花。 “江姑娘还是不要太过分得好。”温廷明微微咬起牙来,自己的女儿被人打得这般狼狈,他面上也实在是挂不住了。 温玄黎尖叫一声就要冲过来打秦宜,被虎子狠狠攥住了手腕。 秦宜在后头冷笑,“我过分?我要是真过分就直接拿个新鲜的苹果砸你闺女,直接给她砸个头破血流!” 秦宜歪着头看向温廷明,“温先生,我之前不是没警告过你吧,管好你家女儿的嘴,怎么他娘的这么久了!还是松得像棉裤腰一样!” 温廷明气得嘴唇乱抖,指着秦宜说不出话来。 屋中传来一声清清冷冷的声音,“你说谁呢?” 秦宜扒拉开众人,直接冲到了屋里面,“啪”地一声拍响了晏婴面前的桌子,“我说温玄黎呢!你他妈在老子面前装什么装!” 晏婴抬起眼来,清清冷冷打量了秦宜一眼,轻蔑一笑。 温玄黎脚上踩着臭鸡蛋的汁液,脸上挂着烂苹果的汤汤水水,冲进了屋子里来,哭哭啼啼唤了一声:“婴哥哥……” “什么鹰哥哥鸟哥哥今天都救不了你了,你最好能给老子一个说法,”秦宜按着桌子跳上去,双腿摇晃着,死死地盯着温玄黎看,“你他妈都在周家面前说了什么?” 温玄黎还没说话,秦宜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在场的人皆是吓了一大跳。 秦琰握住了秦宜的手,轻轻吹了两下,“随安,疼不疼?” “不疼。”秦宜朝秦琰浅笑,眼睛里头清清楚楚写着一句话——别和我抢出风头的机会。 “不行,”秦琰亦朝秦宜浅浅一笑,“我心疼。” 秦琰把虎子拉上前来,“你过来,随安负责说话,你负责拍桌子。” 温玄黎的泪还在眼睛里头打转,眼看着从额头上滑下来的两滴臭苹果汤就要流到她的嘴里面去了。 温廷明也在一旁看得呆若木鸡,不知道秦琰和秦宜这般旁若无人地秀恩爱是为了什么。 “老子要来问问你,你那张嘴到底受不受脑子管。”秦宜微微眯了眼睛,连声音也放轻了几分,咬牙说道。 虎子心想,恒王爷这是在教自己如何撒泼呢,自己可一定要卖力地学。 于是下一秒,虎子狠狠地拍了桌子一大下,轰隆一声响,如同打雷,在场的人皆被他吓了一大跳,秦宜更是差点从桌子上跌下来,好在秦琰扶了一把。 于是本来要和秦宜对骂的温玄黎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的是什么。 几轮下来,秦宜如今算是完胜。 但是还不到收摊的时候,秦宜咬牙又问了温玄黎一句:“你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嘴不好使?你他妈是脑子进水,还是脑子缺水!” “够了。”晏婴在后头清冷说了一句。 “不够!”秦宜转头,“我还想看看,你能装逼装到什么时候。” 晏婴只是一笑,很是不屑的样子,“你这个样子,只让我想到跳梁小丑。” “心中有佛,见万物皆为佛,晏婴,这个道理,不用我教给你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是谁曾和谁说过,不要叫我使臣大人,也不要叫我晏世子。 如果你非要让我救你出去看他的话,那我只有一个要求。 以后,请你叫我的名字吧。 晏婴,我叫晏婴。 晏婴没说话,后头的阮娘轻轻动了两下。 “好久不见啊,阮娘,”虎子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和阮娘打招呼,“你去吃我之前给你推荐的那家烧肉铺子了吗?” 阮娘不敢答话,往后缩了缩。 第402章 别在老子面前装 第402章 别在老子面前装 这几日,她在主子心里的地位已经直线下降,不敢再在他面前造次。 阮娘发现,自打晏婴离开秦宜他们之后,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差。 她之前和虎子还有蔷薇待在一起的时候,和虎子学了不少的道理,有的时候也发现,其实没脑子也挺快乐的。 比如她现在,就只能假装自己没脑子。 秦宜打了个响指,对晏婴眨了眨眼睛,“现在阔绰了了不起了是吧,连阮娘都不让和我们说话了。” 晏婴没说话,倒是温玄黎冲上前来,狠狠推了秦宜一把,虎子一把攥过了温玄黎的手,刚欲往后推,后头的晏婴却一把抱住了温玄黎的腰,朝虎子怒目而视。 虎子看向秦琰,秦琰清浅一笑,“揍就行了虎子,有事我担着。” 晏婴把温玄黎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够了,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 秦宜从桌子上跳下来,直视着晏婴,“我就是来问问,温小姐到底打算做什么。” 晏婴像是一点都不嫌弃温玄黎一般,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温廷明在一旁站着,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句什么。 若是不维护自家女儿,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若是维护自家的女儿,又怕和瑜王爷闹翻,连带着和南宫曜的关系都要变差。 这便只能先行忍耐下来,看着晏婴帮温玄黎出头。 温玄黎仿佛从晏婴处获得了极大的鼓舞和力量,她梗起了脖子,“江姑娘自己做了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吗?我明明只是实话实说,江姑娘难道不曾摸过周姑娘的脸?” “官府那边还没说什么呢,江姑娘就先行气急败坏地冲过来要个说法,难不成还真是江姑娘做了什么,感觉心虚?” 秦宜勾唇浅笑,“是啊,我就是故意想来揍你一顿,出出气。” 温玄黎气红了眼睛,可是却又不能奈秦宜何。 秦宜往后退了一步,看了妙回天一眼,见妙回天点了点头,方才又转头对温玄黎放了一句狠话,“记着你做出的事情,老子会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的。” 说罢,秦宜直接拉过了秦琰的手,转身欲走。 “阮娘,”秦琰破天荒同阮娘打了个招呼,“我们先走了,上次虎子还说,给你留了点烧肉,你若是哪天吃不上肉了,尽可以过来找我们。” 阮娘连抬头看秦琰一眼都不敢,更不敢对秦琰的话做出任何的回应。 虎子幽幽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还挺喜欢和阮娘一起玩的。 他可以教给阮娘如何放空自己的脑子,而阮娘则会教给他如何轻松高空接物。 不知道阮娘什么时候能从晏婴这里逃出来,来自家主子手底下干活。 不对……虎子转念一想,秦琰这里已经有自己了,如果阮娘过来,搞不好秦琰就会把自己给辞了。 为了保住日后的饭碗,虎子还是决定回去撺掇一下秦宜。 毕竟蔷薇一直不会武功,秦宜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人。 再者说,蔷薇脑子不好使那阵还唤过秦宜许多声娘亲,不管怎么样,虎毒不食子嘛。 秦宜仿佛真的就是来揍温玄黎一顿一样,揍完之后,放了句狠话就离开了温家。 温玄黎哭哭啼啼靠在了晏婴的身上,晏婴则轻轻地拍着她的肩。 “好了,别哭了。” 温玄黎捂着眼睛泣不成声,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哭了。 “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这样针对我……”温玄黎啜泣着,“可能我是从小地方来的,他们觉得我……可能是看不起我吧……” 晏婴拍着温玄黎的肩说道:“会好的,黎儿,一切都会好的。” “嗯,”温玄黎趴在晏婴的胸口,吸了吸鼻子,“婴哥哥,有你在,我方觉得这个世界是温暖的。” 其实光听说话的话,温玄黎和秦宜还是有一点像的。 都是嘴皮子顶利索的主儿。 但是秦宜多了几分风趣,也晓得得饶人处且饶人,温玄黎却更凌厉尖锐一些,偏偏真对上的时候,温玄黎却又说不过秦宜。 阮娘在一旁小小声说了一句:“他们才不是这种人。” 晏婴环抱着温玄黎转身,袖口刮起了一阵风,声音冰冷如冬日河上坚冰,“阮娘!给温小姐道歉!” 阮娘有点委屈。 她跟着晏婴也有十年了,从来都没有被晏婴这样呵斥过。 如今不过是为了一个温玄黎,一个比从前晏婴那一群追随者里大多数人都要差的温玄黎,自己就要受呵斥。 阮娘很不开心。 但是她还是低了低头,“温小姐,是我对不住你。” 温玄黎缩在晏婴的怀里,看向阮娘的时候,眼睛里头满是恨意,偏偏声音还是软软的,听起来格外叫人心疼,“阮娘是个有本事的人,我怎么能担得起你‘对不住’三个字呢,谁不知道大秦的瑜王爷最是冷心冷情,杠杆连他都对你抛出橄榄枝呢。” 温玄黎轻声一笑,“阮娘,你不会背叛婴哥哥的,对吧。” 晏婴微微垂头,看向阮娘。 阮娘的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不知道为什么,温玄黎总是对自己咄咄相逼,尤其是这两日,像是非要把自己从主子身边赶走一般。 可是这么多年来,自己是唯一一个没有对主子犯过花痴的女侍卫,这也是为什么自己能一直留在主子身边的原因。 温玄黎就算是喜欢主子,也不该这样忌惮自己吧。 阮娘有点想不通。 好在晏婴虽然这两日对阮娘的态度很不好,却还是相信阮娘的,并没有说话,阮娘也只是摇了摇头,算是表态。 外头一个小丫鬟行礼道:“小姐,老爷叫你过去呢,说是有事找你。” 晏婴松开手,柔声道:“你先去吧,我也该回去了,明日来看你。” “不要嘛,”温玄黎拉着晏婴的衣角撒娇,“今晚就住在客房好不好,外头的客栈凉得很,我怕你觉得孤单。” 晏婴微微一笑,宠溺道:“好。” 阮娘在一旁幽幽叹了口气。 温玄黎随着那丫鬟离开,阮娘见她走远,方才鼓足勇气问了一句:“主子,你当真喜欢这个温姑娘?” 第403章 晏婴异变有隐情 第403章 晏婴异变有隐情 阮娘这几天怎么看,都没能看出来,这温玄黎到底好在哪里,让晏婴忽然就转了性子。 晏婴冷冷扫过来一个眼神,“不用你多嘴。” 温玄黎此刻已经到了温廷明的房间外头,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来吧。” “父亲,”温玄黎一进门,便对温廷明行礼,又瞧见了一旁的温玄昀,这便轻声笑道,“哥哥也在这里呢。” 温玄昀朝温玄黎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同那晏婴,进展得如何了?”温廷明抬起头来看了温玄黎一眼,浑然不似刚刚在外面时一样老实本分。 温玄黎轻声一笑,“父亲这是在怀疑女儿吗?近几日那晏婴已经对女儿越来越上心,也越来越相信女儿了。” 温廷明点头,“我听说,这是你从你哥哥手上抢的人。” “如何算是抢,反正我同哥哥都是温家的人,都是父亲的孩子,不管是谁得到了晏婴,不都是咱们温家的福气吗?”温玄黎娇俏一声笑,歪头看向一旁的温玄昀,“哥哥,你说是也不是?” 温玄昀咬牙,半晌才点了点头。 他与温玄黎虽然是一母所生,但是不得不承认,为人处世方面,温玄黎要比他机灵许多。 所以虽然自己是个儿子,温廷明却仍旧更重视温玄黎一些。 温廷明在上面笑了笑,“你办事父亲一向放心,不过你也不要太意气用事了,那个周家小姐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吧。” 温玄黎清浅勾了唇角,眸子里头满是不屑,“这么点事情,还不值得父亲放在心上。” 温廷明也没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那边的货,催得有些紧了,你和你哥哥,最近可要抓紧。” “父亲放心吧,再过几天就可以着手准备了,中秋之前,货肯定能送到。”温玄黎一脸成竹在胸的样子,半点都不看温玄昀。 温玄昀像是被人忽略的透明人一般,不由得心中有几分不满,但是温玄黎的能力又确实比他强,他也在不好在温廷明面前说些什么。 “去吧,这段时间你也挺累的,等到这批货赚到了钱,为父会好好赏你的,”温廷明抬起头来朝温玄黎笑道,“所以该用的东西,一定不要太省了。” 温玄黎点头,本想退下,又听温廷明嘱咐道:“对了,还是要防着你姐姐一点,别叫她发现了咱们的事情。” “这个自然。”温玄黎轻巧应下。 像温宣楚那种傻逼,只会坏事,自己自然不会让她知道。 而温廷明心里却明显不这样想。 温宣楚乃是他的正室夫人所生,也是他正统的嫡女。 这些年来为了将温家发扬光大,他与温玄黎还有温玄昀都不是手上干净的人,唯有温宣楚一个,是他好好当成大家小姐养着的闺女。 所以温宣楚一定要嫁个好人家,来日里万一出了什么事,她的婆家就是温家最后的靠山。 温廷明从一开始,就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不过他显然没有想到,他的退路此刻已经被秦宜缠住了。 秦宜和秦琰从温家出来的时候,刚好遇见了参加宴会回来的温宣楚的马车。 说实话,温家在这都城里头的人缘虽然不算好,倒也算不得太坏。 秦宜想,如果晏婴还在的话,倒是可以让晏婴利用美色来勾引一下这温宣楚,只是如今晏婴不在,自己便只能亲自上了。 尔琚是九天神灵,别一下子把这姑娘色诱大发了,抽过去就不好了。 “这不是温小姐嘛,”秦宜轻巧地跃上温宣楚的马车,骇得那丫鬟尖声叫了起来,虎子从下头伸手,一把把那丫鬟给拽了下来,秦宜掀开马车的帘子,挑眉笑道,“多日不见,甚为思念。” 温宣楚虽然有着大家小姐的刁钻性子,但是胆子倒比温玄黎更小一些,见秦宜掀了帘子进来,赶紧往后缩了缩。 “就是来和温小姐打个招呼,”秦宜尽量让自己笑得和蔼一些,“温小姐别害怕,我这就走。” 温宣楚点点头,秦宜往前倾了倾身子,摸了摸温宣楚的脸,“你可真好看。” 温宣楚这还呆愣着呢,秦宜就转身,回头笑眯眯道:“美人儿,我先走了,我会想你的。” 说罢,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虽然差点摔倒,不过秦宜还是装出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来,朝马车里头的温宣楚招了招手。 虎子抬手把那吓呆了的丫鬟又拎回了马车外头坐着,拍了拍那一早就呆愣住的车夫的肩膀,“走吧。” 秦宜他们回了太子府的时候,南宫曜还没回来,秦宜赶紧问了妙回天,到底有没有闻出来什么异样。 “和逍遥散有些像,”妙回天坐在一旁,面带愁容,“但是又不太一样,况且那温家小姐身上用的熏香味道有点重,晏婴身上的味道又太浅,我实在是没能闻出来,到底都有哪些药材。这几日我得慢慢试,大概总是有点苗头的,得试试到底哪几样配出来是那么个味道。” 秦宜点了点头。 秦琰在一旁微微蹙眉,“随安,之前我们去温家的时候,你可有闻到温玄黎身上有这么重的熏香味?” 秦宜仔细想了想,她还真不大关注这些东西,每每见到温玄黎的时候,她都和一大堆大家小姐凑在一块儿,秦宜还真闻不出来那熏香到底谁是谁的。 况且现在她基本连温玄黎之前穿的是什么衣裳都想不起来了。 “我记得仿佛是没有,”秦琰也不指望秦宜了,自顾自道,“所以这件事情,多半是和温玄黎有关系了。” 晏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另外一个让人费解的问题。 温家是所有事情的源头,他们必须要从温家找出来线索。 本来秦宜等人是在等着南宫曜回来,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谁知道南宫曜没等着,倒是等到了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是抬脚踹翻了一个人,闯进院中来的。 当然,幸好李庭香在后头扶了一把,不然她又要当场来一个一字马。 “江大道呢!给本公主滚出来!”朝阳公主在院子里掐着腰怒骂道。 第404章 太子到底怎么办 第404章 太子到底怎么办 秦宜在屋里摸了摸鼻子,早知道这个假名会被这般广泛应用,最开始她就该好好想一个更霸气的。 比如西门傲天,东方必胜啥的。 秦宜打开门来,靠着门框,支起一条腿来,“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失礼,不知道公主远道而来,所谓何事?” 秦宜慢吞吞懒洋洋说完了这一番话,顺带叩了叩耳垂。 朝阳公主登时火冒三丈,“你那是个什么态度!” 秦宜淡淡瞥了朝阳公主一眼,不说话。 朝阳公主气得发疯,想要拍一拍桌子来给自己壮声势,但是手边没有桌子,她只能指着秦宜骂道:“你不过是个要死的阶下囚,明天看头后天你就烂了,你还在这里拽什么拽!” 看着朝阳公主气急败坏的样子,秦宜面上笑容更加繁盛。 骂架的时候,最大的成功,就是对方快要气炸了,你仍旧云淡风轻。 于是秦宜抬起自己的指甲来,轻轻吹了两下,“公主多虑了,虽然已经快要夏天,天气倒也没有热到这种程度,明天砍头了,怎么也得大后天才能烂,后天我还有时间和我表哥一起去公主的闺房里叙叙旧。” 朝阳公主的脸白了白。 “本公主不是来这里听你耍嘴皮子的!”朝阳公主怒吼一声,却是色厉内荏。 秦宜仍旧支着腿,一副闲适的样子,“哦?那公主是来干嘛的?” “本公主奉了父皇的命令,前来捉拿你归案!”朝阳公主掐起腰来,梗着脖子说道。 秦琰率先起身,虎子紧随其后,皆是挡在了秦宜的前面,妙回天也往怀里摸着自己的药,而万物生摸了半天,只摸到一把解剖尸体的小刀。 不管是干嘛的,好歹是把小刀,万物生这便紧紧地把它握在了手心里。 朝阳公主见状眼睛气得都要喷出火来,却还是强忍着怒气笑道:“父皇也只不过是为了给周家一个交待,所以叫江姑娘过去问个话而已,瑜王爷不会这都不愿意吧?到底这还是我晋国的都城呢,瑜王爷就这般不给面子?” 朝阳公主的话很在理,这也正是奇怪的地方。 按着朝阳公主的脑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在理的话来,一定是有人教给她的。 秦琰和虎子仍旧不肯动。 李庭香在后头骂了一声,“你们都没听到公主的话吗!还不快快让开!” 朝阳公主亦是梗起了脖子来。 秦琰正在脑中盘算着,到底要怎么办。 最好不要和晋元帝翻脸,这点秦琰还是懂的,所以他不能伤了朝阳公主,但是他更不能让随安受伤。 秦宜扒拉开秦琰和虎子,走上前来,“行,我跟你走,你最好真的是奉了皇上的命令。” 朝阳公主本就不大的小眼睛狠狠一缩。 李庭香大跨步上前,高高扬起手来,就要给秦宜一巴掌,然后还未来得及落下,就被秦琰攥住了手。 一张纸条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李庭香的手心里滑落到了秦琰的袖子里。 尔后李庭香朝秦琰眨眨眼睛,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秦琰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琰松开了抓住李庭香的手,然后往后一推。 李庭香顺势踉跄了几下,差点跌倒在地。 朝阳公主扬手,吩咐身后的人上前,“来人!把她给本公主带下去!” 反正她是父皇最宠爱的朝阳公主,不管出了什么事情,父皇都不会生气的。 秦宜被人推搡着往前走,狠狠耸了耸肩膀,“干嘛啊!我可是让老头儿往我肩膀上洒了断子绝孙的药了哈!” 那几个侍卫伸出去的手默默缩了回来,只能由着秦宜大喇喇地在前头走着。 秦琰这才把李庭香给他的纸条打开来。 李庭香用密密的小楷简略地写了几句话。 一是告诉他们,并不是皇上的意思,所以一定要让南宫曜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好救出秦宜。 二是告诉他们,自己会暂时拖住朝阳公主,让他们不用着急。 三是告诉他们,一定要好好查温家。 最后一条不用李庭香说,他们也知道,要紧的是前两条。 秦琰将那张纸条攥在了手里,面色凝重,“虎子,去找南宫曜,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把他带回来。” 虎子应下便往外走。 大约过了一刻多钟,虎子拎着南宫曜,自房顶上跃了下来。 南宫曜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朝虎子吼道:“你能不能对本殿客气一点!下次你再这样本殿就让本殿的侍卫把你戳成筛子!” 虎子摸了摸鼻子,有点委屈。 “曜兄,”秦琰起身,面上带着少见的凝重,“随安被朝阳公主带走了。” 南宫曜微微瞪大了眼睛,“那丫头?怎么弄的?” 秦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略略同南宫曜说了说,只省去了李庭香那一段,以免为他惹上麻烦。 南宫曜点头,“那我现在就进宫。” 秦琰亦是颔首,“那便有劳曜兄了,我会在公主府门前等着曜兄,若是曜兄半个时辰还没出来,我会先行带着虎子冲进去。” 不管怎么样,他不能让随安在朝阳公主那里呆太久。 南宫曜点头,没再耽搁,赶紧往宫里而去。 南宫曜进宫的时候,晋元帝刚批完折子在睡觉,九乐公公微微拦了拦,“太子爷,您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还是等一等吧,近来皇上累得很,这都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这才刚睡过去,要是贸然进去,恐怕不大好。” 连朝阳公主都要客气以待的九乐公公,南宫曜自然不敢太过驳逆,但是朝阳那个性子,南宫曜心里也有数。 那个小丫头虽然激灵些,可要是朝阳发了狠,她也难逃毒手。 但是自己这个储君一向在父皇的心里就一般般,那个小丫头更是和父皇无亲无故,反倒是朝阳在父皇的心里重要得很。 若是为了这件事去吵醒父皇,不知道会不会被父皇狠狠呵斥一顿。 若光是呵斥也就罢了,就怕呵斥完了之后,父皇也不打算做什么,小丫头救不出来,自己还白白受一番呵斥。 南宫曜一时间有些犹豫。 第405章 你自己救了自己 第405章 你自己救了自己 九乐公公瘸着一条腿,走到了南宫曜的面前,微微弯腰道:“太子爷,请到偏殿去等一下吧。” 南宫曜抿着唇,还是有几分犹豫。 九乐公公在一旁站着,脸上还挂着从前他为救晋元帝,而留下的伤疤。 这些年来,晋元帝一直待九乐公公很好,便是最受宠的朝阳公主,也从来不能在九乐公公面前造次。 晋元帝常说,是九乐公公救了他的命。 纵然世人常常认为,能为君而死,乃是一种荣幸。 但是南宫曜还是记得,当年他年纪尚小,晋元帝摸着他的头发告诉他,其实人都只有一条命。 没有谁真的就是不该死,没有谁真的就是应该死。 南宫曜忽然想起秦宜的笑脸。 那个小丫头,要是就这么死了,这个世界该会少不少的光亮吧。 九乐公公见南宫曜还是犹豫,这便笑了笑,面上伤疤扯开来,分外吓人,“太子爷,您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非要现在和皇上说?” 南宫曜沉了沉气,“本殿有要事要找父皇,烦请九乐公公进去通报一声。” “太子爷……”九乐公公微微弯着腰,却是没有进去的意思。 南宫曜知道,九乐公公在宫里的位置很高,他若不愿意,自己也遣不动他。 “公公,”南宫曜微微颔首,做出一副谦卑恭谨的样子来,“我要去救人,有个姑娘,她要被朝阳给杀了,但是她很无辜。” 九乐公公盯着南宫曜看了一会儿。 “烦请太子爷在外头等一会儿,”九乐公公的声音有些嘶哑,如同坏掉的风箱,“老奴进去和皇上说一声。” “有劳公公。”南宫曜又弯了弯腰,更加谦卑。 也许有些人,说过一些话,历史的卷轴就悄悄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呼啸而去。 也许后世史书之上有人猜想这一段的时候,会说是南宫曜救了秦宜,救了大陆之上那颗耀眼的星星。 但是后来垂垂老去的南宫曜想起这段时,还是会慨叹命运的神奇,其实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拯救另外一个人。 永远都是你自己拯救了你自己,正如同今日,其实是秦宜救了她自己。 如若她没有对南宫曜说了那段话,也许今日在九乐公公的两句话后,就会产生退缩之意。 是秦宜唤醒了他为君者的担当。 九乐公公推开门出来,将南宫曜迎了进去。 晋元帝正靠在椅子上,还有几分睡眼惺忪,一看便是刚刚被九乐公公唤醒。 “父皇。”南宫曜弯腰,恭恭敬敬行礼道。 晋元帝一手撑头,懒懒抬起眼来,“九乐公公说你有要事禀告,怎么了?” “回父皇的话……”南宫曜知晓定然是九乐公公帮他在晋元帝面前说了几句话,不然晋元帝于睡梦之中被吵醒,不会半点火都不发。 南宫曜朝九乐公公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目光,然后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同晋元帝说了。 听到“江大道”三个字的时候,晋元帝的睡意忽然一下子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正是因为不想轻易伤害了那个眼睛明亮的姑娘,方才让南宫曜去查探此事,怎么朝阳又会搅进这件事情里头? 朝阳的脾性和手段他最是清楚,恐怕此刻那个小丫头已经受了不少的苦了。 “朕去看看。”晋元帝霍然起身,赶紧说道。 南宫曜倒是有几分惊诧,他原本只想从晋元帝这里讨要一道旨意,却没想到晋元帝会跟着自己同去。 不过这样也好,放眼整个天下,恐怕也只有晋元帝一个人能制得住朝阳公主了。 南宫曜匆匆随着南宫曜一道前去。 朝阳公主的门房瞧见了晋元帝和南宫曜过来,匆匆跪下行礼,可等到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二人的身影。 九乐公公坐着马车过来,比骑马的晋元帝和南宫曜都慢了几分。 瞧见晋元帝和南宫曜进去,秦琰方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李庭香缠住了朝阳公主,此刻随安尚未见到朝阳公主,也并未受罚。 秦琰原本是想自己盯着,但是实在是受不了朝阳公主那一阵高过一阵的娇喘声,只好先行退了出来,让虎子蹲在房顶上看着,一旦李庭香撑不住了,朝阳公主要对随安不利,那就赶紧出手,把随安救下来。 忖度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秦琰亦是进了朝阳公主府。 虎子飞身从房顶上过来,吓了那门房一大跳。 那门房想要拦一拦秦琰,却被虎子飞起一脚踹开,“挡着老子的去路了!” 秦琰满身清冷气息,如同九天神祇,然若细看他的眉眼,便能看到其中蕴着一层怒意。 他是堕神,从不惧怕杀人。 “给朕去敲门。” 南宫曜陪着晋元帝在院子里听了好一会儿的娇喘声。 一阵高过一阵,似是要直入云端。 听得南宫曜都忍不住面红耳赤。 朝阳公主那一声声的“情哥哥”如同一根根钢钉,直直地往晋元帝的耳朵里砸,砸得他脸黑了又黑,终是忍不住出声。 轻而又轻的脚步声在晋元帝身后响起。 他回头去看,正是长身玉立的秦琰。 晋元帝不知道他在后头站了多久。 “皇上,多日不见。”秦琰走上前来,清浅一笑。 晋元帝眸子缩了缩,秦琰乃是秦国的瑜王爷,是来和朝阳公主和亲的。 可是现下,朝阳公主的尖叫声和李庭香低沉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似是一个浑厚的巴掌,狠狠朝晋元帝脸上扇了过来。 他要如何才能继续把朝阳公主硬塞给秦琰? “本王是来接江大道的,”说起这三个字的时候,秦琰面上半点异色都无,好像秦宜天生就叫这个名字,“烦请皇上行个方便。” 虎子在一旁忍不住想笑,但是又想秦宜此刻恐怕还在受惊受苦,自己这样委实不大地道,便也只能作罢。 屋子里发出了一声丫鬟的尖叫声,和茶碗落地的声音。 应当是朝阳公主狠狠踹了那前去报信的丫鬟一脚,将其踹倒在桌子上,撞翻了全部的东西。 晋元帝的脸又黑了几分。 屋子里的丫鬟几乎不敢抬头去看床上交缠在一起的二人,含着哭腔道:“公主,皇上来了……您快些出去吧……” 第406章 屋中二人滚出来 第406章 屋中二人滚出来 朝阳公主的声音陡然停了下来,她披着一件纱衣起身,瞪大了眼睛望向那小丫鬟,小小的眼睛缩在一起,面上的肥肉乱颤,“你说什么!父皇来了!” 那小丫鬟颤颤巍巍点头,眼角的余光瞥见床上,却发现并不只有朝阳公主和李庭香二人。 玉面从一个角落里抬起头来,巨大的床上竟然同时容纳了三个人。 晋元帝在外头又怒吼了一声,朝阳公主匆匆穿上了衣裳,甚至顾不得自己有一颗扣子扣错了,匆匆跑出了门去。 “父皇,”朝阳公主拢着自己的头发,披头散发如同鬼魅,面上的妆容也花了大半,看起来和市井泼妇别无二致,“您怎么过……” 朝阳公主的话尚未说完,便呆愣在了那里。 南宫曜把脸别到了一边去,对朝阳公主这一身的打扮感到不忍直视。 扣子扣得乱七八糟,脚上的鞋子也不是一对,偏偏这两只鞋都很大,应当是男人的。 若是一个男人的也就罢了,偏偏这两只鞋还都是右脚的。 晋元帝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灰。 朝阳公主扯了扯自己的衣裳,盖住了脚上的鞋子,脸上的肉颤了颤,挤出一个笑容道:“父皇,琰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本王是来接江大道的。”秦琰声音冰冷,连直视朝阳公主一眼都不愿意。 朝阳公主小小的眼睛骤然一缩,面上的肉狠狠抖了两下,她咬着牙,“不可能,本公主还没去审问她呢。” “朝阳!”晋元帝此刻心里头已经快要气炸了,但是这里到底人多眼杂,他还是要为朝阳公主留着一分面子,也为自己留一点脸面,“你也太不像话了!这件事情朕已经交给你皇兄去查了!你跟着添什么乱!” 自打朝阳公主从屋子里面踏出来,就没有正眼看过南宫曜一眼,好像他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太监小厮。 “父皇!您怎么能相信南宫曜呢!他根本就是故意放那江大道一马!证据都摆在眼前了,清清楚楚就是江大道做的,南宫曜却还是任由她逍遥法外!父皇!依着萱儿来看!南宫曜根本就做不得这太子之位,还不如父皇赶紧把他的太子之位给夺了,让萱儿做皇太女!萱儿保证能让晋国繁荣富……”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惊起了树上好几只飞鸟。 朝阳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晋元帝上前狠狠打了一巴掌,她脸上的肉如同湖水之中被投入了小石子,一波一波荡漾着。 朝阳公主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晋元帝。 自打她进宫以后,这还是晋元帝第一次动手打她。 她一直都是晋元帝心里最受宠的女儿,就算是她做出了什么惹晋元帝生气的事情,晋元帝也从来不舍得伸手打她。 “父皇!”朝阳公主这回是真委屈了,红着眼睛跺脚唤了一声。 晋元帝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朕看你是越发不像个样子了!刚刚那些话是你应该说的吗!朕瞧着是朕平日里太过于骄纵你了!竟把你惯成了这个不成器的样子!” 朝阳公主捂着脸生气,南宫曜和秦琰则是一脸的淡然,全然置身事外。 唯有站在秦琰身后的虎子悄悄点了点头。 本来就是嘛,慈母多败儿,慈父多败女,你看看你把这朝阳公主惯的,还有一点人样子吗? “父皇这是什么话!”朝阳公主一只手捂着脸,仰着脖子同晋元帝叫嚣着。 晋元帝的右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其实也幸亏晋元帝尚算年轻,不然被朝阳公主这么一气,保不齐就会捂着胸口往后倒去。 “叫你屋子里面那两个人给朕滚出来……”晋元帝一只手指着屋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给朕滚出来!!!” 晋元帝嘶吼出声,目呲欲裂,骇了面前的朝阳公主一大跳。 连站在晋元帝身侧的南宫曜,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朝阳公主仍旧不肯动,声音却软了下来,微微低头唤了一声,“父皇……” 晋元帝已经被朝阳公主气得发疯,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仍旧伸手指着屋子。 见晋元帝不肯让步,朝阳公主反而是起了脾气,仰起头来,用自己小小的眼睛与晋元帝对视着,一脸的不屑伴随着肥肉一起荡漾个不停,“父皇也是饮食男女,何必这样动怒,父皇不是早就知道女儿在豢养面首了吗,女儿一早就说过,女儿是要做北安王妃那样的女……” 晋元帝又要抬起手来打朝阳公主,朝阳公主赶紧往后躲了躲,晋元帝打了个空,气得眼睛通红,不住地喘着粗气。 朝阳公主想了想,忽然往前一步,偏着脸往晋元帝眼前送,“打啊打啊,你倒是打我啊,干脆把我打死了!让我去和我娘做个伴儿!” 晋元帝气得捂住了胸口,南宫曜赶紧在旁边扶了一把。 “你……”晋元帝一只手指着朝阳公主,颤抖个不停,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朝阳公主一下子跌在地上,拍着大腿怒嚎着:“娘啊!您为什么不带着孩儿一起去啊!要留孩儿在这个世上受苦啊!娘啊!孩儿活得累啊!孩儿想你啊!娘啊!” 朝阳公主一面嚎着,一面用小小的眼睛悄悄打量着晋元帝。 看见她这副样子,晋元帝愈发生气,几乎是连喘气都不利索了。 胡萧萧当年,就是这个样子吗? 朝阳她,真的是萧萧留给自己的孩子吗? 为什么自己几乎都要想不起来当年年少,自己曾爱过的胡萧萧,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你把江大道关到哪里去了,”晋元帝捂着胸口,勉强平稳了呼吸问道,“快说。” 朝阳公主不肯让步,“父皇!您为何也这样糊涂呢!凶手就是江大道!” 朝阳公主还坐在地上,蓬头垢面,像极了疯妇。 晋元帝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朝阳,别让朕再问你一次。” 朝阳公主仰头看向晋元帝的脸,他的眉眼之间蕴着朝阳公主从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怒意,朝阳公主终于是有些害怕,将关押秦宜的地方吐露了出来。 第407章 这个姑娘真有趣 第407章 这个姑娘真有趣 晋元帝满心疲惫,朝南宫曜挥了挥手,“曜儿,去把江姑娘接出来。” 秦琰抬脚也要跟上,晋元帝却在后头唤了他一声,“瑜王爷请留步。” 秦琰回头,晋元帝微微叹了一口气,“瑜王爷,朕有话要和你说。” 秦琰这便止步退了回来,反正有南宫曜去,他倒是放心的。 “瑜王爷,今日的事情,你也都看到了,”晋元帝开门见山,并不去看倒在地上的朝阳公主,似是怕把自己气死,“瑜王爷有何打算?” 其实要是正经论起来,晋元帝倒是要比秦稷通情达理许多,好像除了太过宠爱朝阳公主,几乎像是失去了心智一样之外,晋元帝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黑点。 朝阳公主连爬起来都来不及,匆匆在地上跪爬了几下,跪倒在晋元帝身边,抱着他的腿满含期待问了一句:“父皇这是什么意思,瑜王爷还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迎娶萱儿了!” 像瑜王爷这种绝世美男,自己当然要纳入怀中!怎么能便宜了江大道那个小贱人! 晋元帝有心想甩开朝阳公主的胳膊,却发现自己连抬脚都懒得抬,根本就不愿意和朝阳公主产生任何的纠葛。 朝阳公主以为晋元帝不再生自己的气了,匆匆挤出一个笑容来,抱着晋元帝的腿气喘吁吁道:“父皇,父皇你快下旨啊,下旨让瑜王爷娶了萱儿,父皇,不如就明日吧,明日好不好?或者今日,今日也是个不错的日子呢父皇。” 朝阳公主十分急切,微微张大了嘴巴仰头看着晋元帝,如同一条干涸的鱼。 不过从后头虎子的角度看起来,朝阳公主还是更像智障多一些。 晋元帝看着朝阳公主出神。 当年冰雪聪明的胡萧萧,怎么会生下这样愚笨不堪的女儿? 都已经到了如今地步,她竟然还是一点脸面都不肯给自己留。 瑜王爷不是个普通臣子,不是个物件儿,他是大秦的瑜王爷,不是晋元帝下个命令,让他娶谁他就会娶谁的。 晋元帝觉得自己今日算是丢尽了脸,此刻他在秦琰面前,一点头都抬不起来。 “瑜王爷,我晋国很愿意与大秦交好,况且晋国并不只有一个公主,”晋元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朝秦琰道,“譬如文乐公主,贤良淑静……” 这几日,皇后也一直在晋元帝的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文乐公主,晋元帝此刻心中烦乱,第一时间想起的便只有自己这个女儿。 况且文乐公主的母妃虽然位分不算太高,但是若她要和秦琰成婚,那直接过继到皇后膝下,做个嫡公主便可。 “皇上多虑了,”秦琰轻声一笑,眉目清朗,像是半点都不在意今日的事情,“我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与是否和亲,关系不大。” 朝阳公主抓紧了晋元帝的腿,“父皇,你怎么能让文乐嫁给琰哥哥呢,文乐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小贱人,她哪里比……” 晋元帝狠狠甩了甩腿,将朝阳公主甩在了一边。 不知为何,晋元帝此刻竟然对自己一直宠爱着的朝阳公主,产生了几分恶心的感觉。 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自己就忍不住作呕。 “你给朕待在府中反省半个月,没有朕的规定,不许出府!”晋元帝狠狠瞪了眼睛,厉声呵斥道。 朝阳公主又想开口说话,却见晋元帝又是狠狠拂袖,抬手指着屋中说道:“还有你后院这些个男人!全部都给朕赶出去!” 晋元帝到底还是对朝阳公主存了几分不忍心,不能就这么不管她,这才对她疾言厉色。 偏偏朝阳公主根本就不懂晋元帝的心,听得晋元帝要让她把后院的面首全部遣散干净,当即就像是被人割了一块肉一般,惊呼出声,脸上的肥肉抖了又抖,“不可以啊!父皇!这些都是萱儿的心头爱!萱儿这是要像北安王妃致敬……” 朝阳公主的话尚未说完,晋元帝便狠狠白了她一眼,拂袖怒道:“北安王妃若是听得你说的这番话,便是入了地狱,恐怕也要爬回来。” 此时此刻,南宫曜正好扶着秦宜走了过来。 秦宜走的时候一跳一跳的,像是受了伤。 秦琰赶紧迎了上去,从南宫曜的手上接过了秦宜,低声问道:“怎么了?” 秦琰的眸子里微微露出几分怒火来,随安好好的,怎么还是受伤了? 秦宜低头,在秦琰的胸口蹭了几下,颇有几分委屈,“你都不去接我,小娘娘腔笨手笨脚的,拉我出来的时候害得我崴了脚……“ 秦琰轻轻笑了笑,一旁的南宫曜微微黑了脸。 小娘娘腔?自己好歹也去救她了好吧! 瞧着南宫曜似是有几分不开心的样子,秦宜朝他眨了眨眼睛,“小娘娘腔,谢谢你。” 谢谢你还是挺中听的,为何非要在前头加上“小娘娘腔”四个字? 南宫曜白了秦宜一眼。 晋元帝并未听见秦宜他们的说话声,只看见秦宜对着南宫曜浅笑。 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朝阳公主看见秦宜出来,怒吼了一声,“江大道!” 秦宜一手把着秦琰的胳膊,探出一个头来,看着地上坐着的如同泼妇一般的朝阳公主浅笑,“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本公主做什么!需要你管吗!”朝阳公主梗着脖子朝秦宜喊了一句,似是很倨傲,看着还是很泼妇。 秦宜挑眉,“我当然是管不了公主,只是公主还记得吗?您过来抓我的时候,说的是奉的皇上的旨意。” “这假传圣旨,该是个什么罪名?”秦宜扣了扣自己的耳朵,轻浅一笑。 朝阳公主咬牙看向秦宜,刚欲张口,秦宜却又一笑,“好歹公主也该给我道个歉?” 秦宜伸出一只脚来,轻轻晃了晃,“我可是受伤了呢。” 也许晋元帝自己都没发觉,在那一刻,他轻轻勾了唇角。 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朝阳公主气得发疯,秦宜却朝晋元帝挑了挑眉毛,“皇上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晋元帝笑得抖了抖胡子。 第408章 有仇不报非君子 第408章 有仇不报非君子 秦宜面上挂着笑容,却暗自在心中悱恻,妈的,要不是看你老子是皇帝,你以为老子会给你一个笑脸? 你等着吧,老子早晚让你好看! 道歉? 道你大爷的歉! 老子才不接受你的道歉! 晋元帝望向朝阳公主的时候,收起了面上全部的笑容,冷着脸道:“朝阳,给江姑娘道歉。” “我不要!”朝阳公主咬牙切齿,坐在地上胡乱地蹬着腿,扬起了不少的灰尘,“本公主才不要给这个小贱人道歉!” 晋元帝瞪圆了眼睛,又呵斥了一句:“朝阳!给江姑娘道歉!你是不是想今年都不出府了!” 朝阳公主仍旧不肯退缩。 她在晋元帝那里受了十年的宠爱,不相信晋元帝会忽然这样对待自己。 可是晋元帝仍旧对朝阳公主怒目相视。 “来人!”晋元帝招手,“把朝阳公主带下去,过年之前,不许她……” 晋元帝的话尚未说完,朝阳公主就赶紧抱住了他的腿,“父皇……” 朝阳公主能看出来,晋元帝今天是真的生气了。 毕竟自己和李庭香还有玉面在一块儿,又让父皇和琰哥哥一起撞见,父皇肯定是觉得下不来台了。 朝阳公主想,她还是要先哄一哄晋元帝才行。 等晋元帝气消了,江大道这个小贱人还不是由着自己揉圆搓扁? 朝阳公主微微垂下头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句:“江姑娘,是本公主对你不住。” 江姑娘你的头,老子是你秦大爷! 秦宜笑眯眯道:“公主不必客气。” 秦琰搀扶着秦宜往外走,和晋元帝告了别,晋元帝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一点都不觉得生气。 这个姑娘,其实真的和瑜王爷很配。 若她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 晋元帝苦笑一下,复又看向地上坐着的朝阳公主。 “父皇……”朝阳公主仰头,阳光有些刺眼,她便微微眯起了眼睛。 晋元帝此刻看见朝阳公主,只有满心满眼的厌烦,挥了袖子转身,“你还是给朕待在府中,好好反省半个月。” 南宫曜见晋元帝往外走,匆匆跑上去跟着,生怕一会儿晋元帝走了,朝阳公主再把怒气发泄到自己的身上来。 晋元帝带着南宫曜一道踏出了公主府的大门,吩咐几个侍卫将门看好,万万不能让朝阳公主出去。 这个朝阳公主,委实是被自己惯得不像样子了。 晋元帝想,若是如今胡萧萧回来,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如果胡萧萧知道这是她的女儿,估计宁肯去死吧。 “曜儿,你与那江大道的关系如何?”晋元帝偏头问了南宫曜一句,忽然觉得江大道这三个字,怎么听也不像是个姑娘的名字。 难道最近秦国起名字,换了一种风格? 南宫曜想了想,“尚可以。” 一个天天管自己叫“小娘娘腔”却没有被自己送入大牢里的人,应该算是和自己熟悉吧。 毕竟要是路上遇见这么一个人,南宫曜早就吩咐侍卫一刀捅过去了。 “那姑娘还不错,曜儿,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晋元帝轻浅一笑,望着南宫曜道。 这么好的姑娘,既然不是自己的女儿,那么做自己的儿媳妇好像也不错。 大秦恒王爷的表妹,也算得上是有身份了。 南宫曜淡淡“唔”了一声。 不过这种姑娘,自己还是不想了吧。 且不说琰哥哥会不会揍死自己,就算是自己真的娶了江大道,估计用不了两天,就会被她给气死。 命就一条,南宫曜还想多活两年。 晋元帝没再多说,只嘱咐南宫曜一定要好好管好朝阳公主,别让她在宫外惹事。 南宫曜心想,他倒也得敢管朝阳公主,谁知道晋元帝顺手就递过来一块牌子。 “她若是敢不听,你大可拿你储君的名头压她。” 南宫曜接过那牌子一看,竟是一块虎符,虽是可调遣的兵力并不算多,可这也代表了晋元帝对他的认可。 晋元帝笑了笑,“曜儿,你也长大了。” 南宫曜点头谢恩,旁边的九乐公公亦是要上马车,南宫曜亦是伸手扶了他一把。 晋元帝看向南宫曜的眼神这便愈发慈祥。 南宫曜立在那里,朝着晋元帝远去的马车招手,一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马车身影,南宫曜方才捂着牌子嚎叫出声。 自己有虎符了!太了不起了! 南宫曜蹦跳往太子府而去,甚至连秦琰还有秦宜就躲在墙根底下都没有发现。 他就这么抱着虎符蹦跳而去,擦过二人身边,头都没有偏一下。 秦宜一只脚支在墙上,另一只脚晃悠着,瞧着闲适万分,吹了口哨道:“虎子怎么还没回来?” “你也得理解一下虎子,毕竟她比咱俩加起来还要重,虎子且得拎一阵呢。”秦琰靠在秦宜旁边,朝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秦宜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虎子也太不上进了,平时就不能多练一练肱二头肌? 两人又靠了一会儿,秦琰忖度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朝秦宜挑眉道:“走啊?” 秦宜点头,“走走走,你背我?” 秦琰直接走到秦宜前头,弯下腰来,“来吧小媳妇。” 秦宜忍不住笑,一下子跳到了秦琰的背上,秦琰轻快将她背起,偏头问道:“随安,你脚是真崴了吧。” “当然是!”秦宜有点委屈,她又摇晃了自己的那只脚几下,“难道我是那种会骗你的人吗!” 秦琰淡淡“唔”了一声,尔后慢吞吞道:“也说不好啊……说不定你就是找个理由好和我亲近呢……” 秦宜狠狠咬了秦琰的耳朵一口。 秦琰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一个小院子里头,一推开门便是一股子衰败的气息,秦琰背着秦宜往里头走,正当此时,二人皆听见头顶风声大动。 秦琰背着秦宜往旁边躲了躲,又躲了躲。 虎子扛着一个大麻袋,忽然从房顶上栽了下来,麻袋之中发出一人的“呜呜”声。 “太沉了,”虎子甩着肩膀,“刚刚差点掉下来好几次。” 秦宜弯着眼睛笑,“虎子,把这个拖进去吧。” 第409章 你是不是神经病 第409章 你是不是神经病 自己从前就是太奉行一个原则了,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自己就非要报!非要当时就报了!才不要做一个记仇的人呢! 秦宜直接从秦琰的背上跳了下来,动作轻快利索得很,秦琰在后头轻笑,“随安,你的脚好了?” 原本还健步如飞的秦宜忽然崴了几下,一瘸一拐地跟着虎子往里走,回过头来满脸委屈地说道:“尔琚都怪你,我刚刚明明都忘了,这会儿又想起来了。” 秦宜丝毫都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 她一点也不在乎让朝阳公主知道,就是自己揍了她。 自己要让她看看,不是谁都像小娘娘腔一样,由着她欺负的。 朝阳公主在麻袋里面拼命地挣扎着。 秦宜冲过去,一脚踹在了朝阳公主的屁股上。 当然秦宜也并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朝阳公主的屁股,反正她全身上下踢起来都差不多软。 朝阳公主被堵着嘴,虽然十分想骂人,但是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秦宜又踹了两下,觉得十分没有意思。 “虎子,”秦宜朝虎子勾勾手指,“把她倒出来,顺便回去找老头儿要点药。” 虎子挠了挠头,“啥药啊?” “你就说我要给朝阳公主用,老头儿就知道了。”秦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人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怎么虎子跟自己还有尔琚在一块儿厮混了这么许多年,还是这么一副纯真的死样子呢。 “哦。”虎子应了一声,这便把麻袋的口解开,把朝阳公主给倒了出来。 朝阳公主还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样子。 秦宜歪头问虎子,“这附近够不够荒凉,保证没有人吗?” 虎子点了点头,朝阳公主的眼睛里头流露出几分惊惧,拼命地挣扎着,却是无济于事。 “可惜了,”秦宜微微叹了口气,“本来还想造福百姓,免费请各位父老乡亲看一场戏的。” 秦宜蹦跳过去,将朝阳公主口中塞着的布一把扯了出来。 朝阳公主趴在地上,呛了一嘴的灰尘,却还是骂了一句:“大胆!本公主是晋国最受宠的公主!你们是不想活了不成!” 秦宜从怀里摸出自己的玲珑弓上的箭羽来,刚想蹲下身去,想了想还是仰头问了秦琰一句:“尔琚,要不要来说一段开场白?” 秦琰挑眉,然后点头,顺手抄过一个布满灰尘的凳子腿来,便走到了朝阳公主的身边。 秦宜想了想,尔琚宁愿拿这桌子腿,都不愿意碰朝阳公主一下,还真是令人叹息。 秦琰在朝阳公主的后脑勺上点了几下。 朝阳公主这便又狠狠吃了几口灰尘。 “尔琚,”秦宜靠在廊柱上,笑得狡黠,“说几句有气势的。” 秦琰不说话,仍旧一下一下地用凳子腿杵着朝阳公主的头。 朝阳公主被不停地戳到地上去,舔了一口又一口的灰尘。 “琰哥……” “琰……” “瑜王……” 朝阳公主每次还没来得及喘气说上一句话,就会被秦琰又杵到地上去。 现下朝阳公主已经满脸都是灰尘了。 秦宜靠在廊柱上笑得喘不上气来。 秦琰仍旧面无表情地杵着朝阳公主的后脑勺。 秦宜猜,也许朝阳公主更愿意被揍一顿。 秦琰足足杵了朝阳公主有个几十下,朝阳公主终于是忍不住了,逮着一个机会破口大骂道:“他妈的脑子有病啊!” 秦宜笑出了声音,秦琰握着那个凳子腿,仍旧面无表情,“公主,为何你自言自语的声音这么大?” 秦宜觉得自己快要笑疯了,为何从前没觉得尔琚这么会讲冷笑话呢。 秦琰收了手,随手把那凳子腿扔给了秦宜,“随安,我这个开场白怎么样?” “无声胜有声。”秦宜朝秦琰眨了眨眼睛,笑得十分好看。 秦宜走到朝阳公主面前,此刻朝阳公主已经开始耸着身子想要爬起来,秦宜抬起手,一凳子腿又把她给杵了下去。 朝阳公主几乎要疯了。 秦宜蹲下身来,一只手拿着凳子腿按住了朝阳公主的头,另一只手举着箭羽,对准了朝阳公主的眼睛。 “公主,你好像到如今,还是不大懂得做人的道理,”秦宜轻声一笑,“还是说你们晋国盛产如你这般的女孩子,非要等到被人揍死了,才晓得懂事的重要性?” 朝阳公主趴在地上,咬牙骂了一句:“江大道你个贱人!你给本公主等着,本公主可是晋国最受宠的公主!” 秦宜轻轻甩手,一道血痕从朝阳公主的右眼角一直划到了她的耳畔。 朝阳公主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 如果刚刚那只箭哪怕再偏一点点,她此刻就已经瞎了。 朝阳公主已经开始有些害怕,却还是骂着秦宜。 秦宜又是轻轻一抬手,另一道血痕从朝阳公主的嘴角绵延到了她的太阳穴,两道血痕在她的侧脸上交织,打下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朝阳公主又嚎叫了一声,“大胆!你你……你……你信不信本公主杀了你!本公主可是……” “晋国最受宠的公主,”秦宜不等朝阳公主说完,便轻描淡写帮她补全,“我早就知道了,还有什么新词吗?” 朝阳公主的脸此刻火辣辣地疼,秦宜的笑容倒映在她的眸子里,如同地狱修罗。 秦宜把那只箭的箭头对准了朝阳公主的眼睛,“公主,我觉得你好像长着眼睛也没有什么用?特别小不说,还看不清东西,时常叫你分不清,到底谁能欺负,谁不能欺负。” 秦宜的话声轻浅,朝阳公主却被吓得浑身都在颤抖。 “不如我再往前一寸,捅瞎了算了。”秦宜轻轻勾了唇角。 朝阳公主吓得动都不敢动,几乎连呼吸都屏了去,她死死地盯着那只箭,抖着下唇小心翼翼开口,“求你……” 秦宜跳起来,仍旧用那棍子杵着朝阳公主的头,朝秦琰挑眉道:“尔琚,转过头去。” 秦琰丝毫没有异议。 秦宜抬手一划,朝阳公主只觉得后背一凉,布料应声而裂,她的后背都露在了外头。 第410章 虎子你有点文盲 第410章 虎子你有点文盲 朝阳公主大骂出声,“江大道!你疯了不成!” 这个屋子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到处都布满了灰尘不说,还有些阴冷。 朝阳公主打着寒噤,清楚地感觉到秦宜在她的后背上划拉了一下。 “江大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朝阳公主浑身颤抖着,尖叫了一声。 秦宜啧啧叹了两声。 “尔琚,你先别转过来。”秦宜又嘱咐了秦琰一句。 不管怎么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基本方针不能变,自己摸姑娘的小手可以,万万不能让尔琚看见朝阳公主这宽阔油汪的后背。 朝阳公主又打了个寒噤。 “琰哥哥……”朝阳公主哭了一声,“琰哥哥救我……” 江大道这个女人,和她的表哥一样,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当年那秦宜手执瓷片,在自己的脖子和锁骨上划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今天这江大道更是比秦宜还要恶劣,居然敢划伤自己的脸! 朝阳公主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得疼,后背上的伤口见了风,愈发地疼。 “不好意思公主,”秦琰背对着二人,淡淡开口,“本王什么都没看见。” 朝阳公主尖声嚎叫,“你们两个疯了!信不信本公主杀了你们!” 秦宜手腕翻飞,手中的箭羽在朝阳公主的后背上起起落落,伴随着朝阳公主的尖叫声,秦宜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这种只破在表皮的伤口,最是折磨人,它留不下什么太严重的后果,刚划上的时候也不太疼。 偏偏捂不住,动不得,再一见风,疼痛如心。 秦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抱着胳膊看了一会儿,微蹙眉头唤了一声,“尔琚。” 秦琰“啊?”了一声,秦宜赶紧说了句:“你先别转过来,我有个字写歪了。” “写歪了就写歪了呗,反正平时也没人看见。”秦琰满不在乎道。 秦宜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 于是她手指翻飞,刻下了最后一个点,然后往后退了退,细细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 朝阳公主口中骂声不绝。 有人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秦宜笑眯眯转头,手中那根凳子腿还杵在朝阳公主的头上,让她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来来来虎子,”秦宜朝虎子招招手,“过来看看好不好看?” 虎子将怀中那一包药塞给了秦宜,大喇喇挠头,“看啥啊?” “这几个字,好不好看?”秦宜自觉自己的字写得还是不错的,仰起头来朝虎子笑道。 虎子挠了挠头,“曳你大爷……” 秦宜低着头,看向朝阳公主的后背。 朝阳公主拼命地挣扎着,扭动着身子想要爬起来,却是根本无法奏效,像极了一条扭动在地上的肉虫。 “啥意思啊。”虎子挠挠头,实在是不能理解。 秦宜抬头,一脸真诚,“虎子,你真了不起,真有文化。” “居然还认识个曳字。” 虎子嘿嘿一笑,又挠了挠头,“还行吧,主要是我家主子督促得好。” 秦琰捂住了眼睛。 “拽、你、大、爷,”秦宜用那根凳子腿指着朝阳公主后背上的字,一字一顿道,“虎子,你的基础教育需要加强了。” 虎子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哦”了一声。 秦宜翻找了一下那一堆药,拣出来两瓶扔给了虎子。 “这瓶给她倒在脸上,”秦宜操起凳子腿来,在朝阳公主的后脑勺上杵了两下,“消肿结痂的,约摸有个两三天这脸上的伤也就好了,但是不止疼。” 秦宜啧啧赞叹一声,老头儿的制药手艺是越来越精进了。 “这个,”秦宜又扔给虎子一个小瓶子,“倒在她后背上,痒痒粉,到时候越痒越挠越挠越痒,只要公主忍不住,这后背上的伤就永远都好不了。” 虎子应了下来。 秦宜将手中的凳子腿扔给了虎子,拍拍手道:“别擦反了。” 虎子又点点头。 不过想来秦宜还是不大放心虎子,这便又把那凳子腿要了回来,帮虎子按住了朝阳公主的后脑勺。 药粉倒在她脸上的时候,朝阳公主嚎叫一声,差点哭出来。 “公主且忍一忍,不然真的要破相了,”秦宜轻笑一声,“虽然公主破相和不破相也没什么区别。” 虎子又把另外一瓶药粉倒在了朝阳公主的后背上。 痒意从伤口融入血液中,登时流窜到四肢百骸,朝阳公主猛地一抖,死命挣扎着想要去挠。 “公主,我希望你能记住,”秦宜在朝阳公主的后脑勺上杵了两下,“做人还是不要太不自量力了些。” “江大道你个贱人!”朝阳公主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用她所能想到的所有话来骂着秦宜。 秦宜倒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她朝虎子歪歪头,“虎子,把公主捆起来,让她好好享受一下那种又疼又痒,抓挠不得的感觉。一个时辰之后再扔回公主府。” 晋元帝吩咐朝阳公主禁足半个月,又让南宫曜全权负责此事,秦宜是一点都不担心。 朝阳公主这半个月,一点都不会好过的,如此,自己心里也就能开心一些了。 南宫萱,咱们俩之间的恩怨,等着我一桩桩一件件地和你算。 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开始。 秦宜挽着秦琰的胳膊走了出去。 “尔琚,”秦宜歪歪头,“其实我写的还真不错,只不过用那支箭不太趁手,不然估计也是一幅能流传百世的经典好字呢,后世说不定还有人临摹。” 秦琰点头,一脸的真诚,“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不知道朝阳公主若是听到了秦琰这话,会不会气得吐血。 秦宜与秦琰一道回了太子府,有个侍卫匆匆迎上前来,弯腰行礼道:“王爷,您可回来了,太子殿下找了您好一阵儿了呢,太子殿下还特意嘱咐了,等您回来了,让您和江姑娘一起过去。” 秦宜歪着头笑,“了不起,殿下居然还喊了我呢,那走吧,尔琚。” 秦琰笑眯眯拉住了秦宜的手,心中默默想到,好在随安还给南宫曜留了一点面子,没当着侍卫的面喊他“小娘娘腔”。 第411章 干脆炒了阮娘吧 第411章 干脆炒了阮娘吧 南宫曜还在屋子里转悠着,一脸的愁容,听见侍卫来报秦琰和秦宜来了,这面上才好看了一些。 “还是没找到周小姐,”南宫曜叹了一口气,“我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周小姐基本是……” 南宫曜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 周小姐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周家那边今天还逼着本殿给他们一个交代,”南宫曜看了秦宜一眼,“不过本殿严词拒绝了,但是到底周家把这件事闹大了,也不好看。” 现下的天已经热了起来,南宫曜把窗户开着,秦宜正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着,忽然看见从屋顶上吊挂下来一个人头。 秦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握住了秦琰的手。 “云飞飞!”秦宜拧眉骂了一句,“你现在是连太子都不放过了是吧!青天白日就敢闯人家太子殿下的闺房!” 南宫曜听着秦宜的话,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云飞飞怡然自得地挂在窗户上,朝秦宜笑了一句:“我这几天觉得其实查案也挺有意思的,干脆我金盆洗手,也跟你们一起查案算了。” 秦宜弯着眼睛笑得一脸纯真,“你是在采花榜上的排名直线下降,没法再继续干这一行吧。” 云飞飞也“嘿嘿”笑了两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跟着我们查案可没有收入啊,车马费也都不补贴,自己解决自己的一日三餐,不包吃不包住。” 秦宜将剥削阶级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朝着云飞飞笑道。 云飞飞终于跳进了屋子里,让三人看他的时候方便了一些。 “能为国家和太子殿下效劳,怎么能提钱呢,”云飞飞对南宫曜颔首,笑得一脸谄媚,“只要等回头案子水落石出,太子殿下赏我个官来做做就好了。” 秦宜抱着杯子喝茶,斜觑了云飞飞一眼,“你是打算做个捕快啊,还是打算做个捕头啊?” 云飞飞一脸的壮志酬筹,“我想依着我的本事,怎么也要做个大理寺少卿或者京兆府尹吧。” “呵呵。” 秦宜冷笑一声,又道:“你直接找个煽马煽驴的,给你来上一刀,太子殿下保证把你提成他身边的第一红人,官职位同二品大员。” “还是算了,我习惯从基层脚踏实地地做起来。”云飞飞夹紧了腿,生平头一回在一个姑娘面前感觉到了胆寒。 但是玩笑归玩笑,现下案子的头绪确实不太多,老头儿说他试验那药进入了瓶颈期,因为他发现了好像有一种不大好找的药材也被掺入其中了。 秦宜没好意思吐槽他,自己医术不精也就算了,还搞个什么瓶颈期。 不过术业有专攻,秦宜还是决定问一问云飞飞。 “没有这么神奇的啊,不然我早就被天下的姑娘所喜欢了,”云飞飞吸溜着茶,“虽然现在也有很多姑娘喜欢我,但是你说这药有点神奇了,我以前倒是没听说过。” 用药让一个人喜欢自己,不过是迷惑其神智,让其产生幻觉,但是像晏婴这种,忽然像是换了一个人的情况,云飞飞还真是听都没听说过。 秦宜觉得周小姐的案子,恐怕和晏婴还有温玄黎脱不开干系。 当夜,秦宜决定再次夜访温府。 他们到了温家的房顶上时,温玄黎正握住晏婴的手撒娇。 旁边的阮娘一脸的不开心,站在一边不知道到底要看哪才好。 整个屋子里都是温玄黎身上刺鼻的脂粉香味,阮娘几乎忍不住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那温玄黎的声音实在是黏腻,让阮娘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婴哥哥,黎儿想让你永远留在黎儿的身边,”温玄黎握着晏婴的手,眼神炙热万分,“婴哥哥,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离开黎儿?” 阮娘打了个寒噤。 晏婴轻声一笑,桃花眼斜斜飞起,虽眉眼之间还是带着不少的寒意,但是明显还是多了几分宠溺。 “天天说这些傻话,我怎么舍得离开黎儿呢。” 温玄黎咬着下唇笑,微微抬眼看着晏婴,做出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来,扭着身子捏尖了嗓子道:“不嘛不嘛婴哥哥,你对黎儿发誓好不好?” 阮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像温玄黎一样喜欢卖蠢的姑娘。 从前晏婴身边那些爱慕者,真是随便掏出来一个就比温玄黎要好上许多。 可是晏婴却偏偏对这个温玄黎格外不错,像是中了邪一样。 听得阮娘的笑声,温玄黎面上的笑容愣在了那里,而晏婴却是彻底冷下脸来,呵斥了一句:“阮娘!滚出去!” 阮娘从来没有听过晏婴对自己说这个字,心里头不由得有点委屈。 月例银子不给也就算了,如今连个好态度都没有了。 “快点。”晏婴的眼睛里头冰冷不见半分情感,漆黑到深不见底。 阮娘狠狠点头,应了一声“是”,这便开了门出去。 温玄黎靠在了晏婴的身上,发出一声极为满足的长叹声。 “婴哥哥,我给找个新的侍卫好不好,阮娘和婴哥哥你朝夕相处,真的让黎儿有些嫉妒呢。” 若不是有阮娘这个碍事的日夜不休地跟着,自己早就成功了! 偏偏这阮娘还是个脑子有缺憾的,自己试了两三次,费了多少力气,都还是没能成功。 晏婴轻笑一声,“黎儿,你和她吃什么醋,难道你认为我会喜欢阮娘不成?”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婴哥哥。”温玄黎又拉着晏婴的手撒娇道。 晏婴还是没有松口,温玄黎的眼睛里头闪过一丝不耐烦,而后转瞬即逝。 温玄黎又在晏婴怀里赖了一会儿,便起身作辞。 温玄昀在院门口拦住了温玄黎。 “你到底能不能行了?”温玄黎冷声开口,“就你这样的,居然还好意思和我抢人?” 温玄黎仰首挺胸往前走,看都不看一旁的温玄昀一眼,冷冷笑道:“我不行,难不成哥哥就可以?” “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可不多了,你这一次用了不少,难不成打算干完这一票就收手?”温玄昀微微咬牙,对温玄黎颇有几分不满。 第412章 养着小妾不给钱 第412章 养着小妾不给钱 “这个就不用哥哥操心了,那批货不是催得急吗?该准备的东西,哥哥准备了没有?” 温玄昀跟上温玄黎的步伐,“你这边迟迟没有动静,我便是准备好了又能如何?” “哥哥只做好自己那部分东西就行了。”温玄黎于暗夜之中停下脚步,打量了温玄昀一眼,尔后冷笑一声,便继续往前走去。 温玄昀没有再跟上。 秦宜他们躲在后头,还是没听出来温玄昀和温玄黎到底在盘算什么事情。 倒是云飞飞挠了挠头,“这家,我好像以前来过……” 秦宜差点崴了脚。 “你采了哪个?”看刚刚云飞飞并没有对温玄黎产生过多的熟悉感,那约摸就是温宣楚了? 云飞飞还真是禽兽不如啊…… 没想到云飞飞望着温玄黎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我记得……好像就是刚刚这个姑娘。” 秦宜目瞪口呆。 “这么说你也算是她的老相好了?老相好之间有话就好说了,你直接去问问是不是她干的不就得了?” 果真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秦宜默默把云飞飞这个名字暂时划归到了自己朋友的那个范畴里。 “不是啊,我没采……”云飞飞又挠了挠头,“当时我们正在试验一种新东西,说是要让姑娘们主动投怀送抱才行。据说那药能撩拨人的意志,然后再看见一个俊俏一点的人,姑娘们肯定就主动扑过来了。只可惜当时好多人都试验成功了,偏偏我一直就栽在这里。” 云飞飞为了避免大家对他的魅力产生怀疑,赶紧补充道:“后来我也总结了我的失败的原因,我猜是这个姑娘有一定的抗药性。” 秦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们,你不光是采朝阳公主没有成功,采温玄黎也没有成功?” 所以现在的采花贼都这么不敬业了吗? 云飞飞欲哭无泪。 “我敢肯定她自身有问题,”对自己的魅力无限自信的云飞飞一脸笃定地说道,“只不过我还没查出来而已。” 秦宜打了个哈欠,懒得理云飞飞。 虎子派人去查的事情也有点眉目了,秦宜想,要不明天就先去查查温家那些瓷器算了。 温家这些瓷器产量并不多,也不怎么在西晋都城销售,却干了多年还在坚持没有破产,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反正南宫曜是太子,现在手上又有兵权,想去谁家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但是计划永远不如变化快。 秦宜和秦琰刚回了太子府,就发现有点不一样。 南宫曜坐在正殿里头,瞧见秦宜和秦琰回来了就有点头疼。 周家还真是一会儿不给他找事心里都不舒坦。 这回不光是要来个说法这么简单了,居然还拉了一个证人来。 那人就住在破庙周围,长得倒是老实本分,说自己亲眼看见了当时是谁在破庙里头害了周小姐。 南宫曜问了几句,那人倒是对答如流,将自己当时在干什么,都有谁和自己在一起看见了那破庙里面发生了什么。 南宫曜听着那人的描述,还真有点像秦宜。 周大人坐在那里,瞧见秦宜等人进来,不慌不忙起身,问那证人道:“你看见的那人,可在这几人其中?” 那长得老实巴交的证人站起来,细细打量了他们几人,然后指着秦宜说道:“大人,仿佛就是这个人。” 仿佛二字用的真是妙。 秦宜眯起了眼睛,瞬间懂了这一场到底唱的是个什么戏。 若不是那证人指认的是自己,秦宜都想为他鼓掌了。 若是咬死了,。反而落人口实,这“仿佛”二字一加,生生给秦宜扣上一顶莫须有的帽子,这便要查。 查的时候秦宜就要被关起来,将来若是查出来自然是好,若是查不出来,那就直接仿佛过去就行了。 秦宜冷冷看了那证人一眼。 周大人行至殿中,朝南宫曜拱手说道:“太子殿下,烦请给老臣的一个女儿一个公道?” 秦宜打了个响指,“怎么,周大人这是找到了证人,亲眼看见我给周小姐脱衣裳了?” 南宫曜没好意思问出口的话,秦宜张嘴便来。 反正他自己都不要脸了,秦宜更没有必要为他留脸。 周小姐也是可怜,现如今生死不明,她爹不急着找她,反而是先利用她的灾祸来嫁祸旁人。 果真是英雄遭人嫉恨,肯定是因为自己太优秀了……秦宜心里这样想着,便好受了许多。 “殿下听听她这话!未免太猖狂了些!”周大人指着秦宜怒骂一句,“证人在此,她居然还要往老臣的女儿身上泼脏水!” 秦宜摸了摸鼻子,“听说周大人在外头包养了二十三房小妾,其中十房是女,十房是男,还有三房不男不女。而且近三年来,周大人时常去赌场赖账,去青楼白嫖。” 周大人恼羞成怒,骂了一声:“你血口喷人!” “周大人说了个仿佛,我说的也是听说,我不过问了话,周大人却是破口大骂,怎么,我就是猖狂,周大人就是正直?”秦宜轻浅一笑,半点都不慌张。 坐在上头的南宫曜忍不住点点头。 虽然他也不知道秦宜的话里的道理在哪儿,但是就是莫名地觉得她说的话句句在理。 周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位姑娘还是不要强词夺理了!本官的女儿丢了,不过是想让姑娘配合调查一下,姑娘都不愿意吗?” “我没有不愿意,只是还请这位证人说一下,当时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秦琰扬手唤过来两个人,“你们两个,去旁边听着,将这人的话一字一句地记下来,绝对不能出差池。” 那证人点头,“当时天已经很黑了,我和我媳妇吃完饭就在炕头坐着,商量来年开春,我们家娃就要上学了……” 证人说了几句琐碎的话,方才把话头扯到了正题上去,“当时我就往窗外一看,正好看见有个人扼住另外一个人的脖子,把她往破庙里头拉。” 那人做了一个动作,然后道:“能看出来,两个都是姑娘。” 第413章 敢情你是透视眼 第413章 敢情你是透视眼 “是不是姑娘都能看出来,敢情您那眼还是个透视的。”秦宜站得笔直,冷冷看向那证人。 证人名唤王大壮,家就住在破庙周围,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只是他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冷不防被秦宜这么一看,倒是有些胆怯。 周大人起身,咬牙与秦宜对视。 “这位姑娘何必这般急着反驳,听一听这证人所说也未不可。” 秦宜挑眉,没再说话。 那王大壮倒是没多说什么,只咬死了自己看见过有人把周小姐拖到破庙里头去,又说那拖周小姐的姑娘身量和秦宜看起来差不多,相貌也模模糊糊有几分相像。 这些话当然不足以给秦宜定罪,但是也足够把她扔到大牢里去吃几日苦头了。 “很好,”秦琰往前一步,面上神色看起来要比秦宜和蔼许多,“你说的很有道理,却不知道那你当时看的这姑娘,是用左手,还是用右手扼的呢?” 王大壮下意识看了周大人一眼。 这个问题,来之前周大人倒是没有特意告诉过他。 不过周大人想了想,若是这秦宜是个左撇子,那温玄黎肯定就提前告诉过自己了。 既然没说,那就说明这秦宜多半是个正常人。 这多余一问,不过是瑜王爷想要诈一诈自己罢了。 周大人咳了咳,“瑜王爷位高不怒自威,这王大壮恐怕难能在瑜王爷面前正常答话,来之前王大壮都把事情和本官说了,他看见的那姑娘,实实在在用的是右手。” 秦琰淡淡“唔”了一声,“王大壮,周大人说的可对?” 王大壮点头哈腰,忙不迭道:“对对对。” “那她的胳膊袖子上,可有什么特别的花纹?” 周大人脑子自然转得比王大壮快,赶紧又答了一句:“天黑成那样,隔得又不是甚近,如何能看得清袖子?” 秦宜笑眯眯站在一旁,很享受这种尔琚为自己出头的感觉。 秦琰又点了点头,“那旁的呢?什么颜色的衣裳?” 这个问题温玄黎倒是提前告知过周大人了,周大人也都嘱咐了王大壮,是以王大壮赶紧往前一步,邀功一般道:“是蓝色,小的看得真真切切,是浅蓝色。” 秦琰又点了点头,重复了一句:“浅蓝色。” 王大壮点头哈腰认下。 “当时路上,就一个行人都没有?”秦琰挑眉,看向王大壮。 王大壮弯腰,胸有成竹答道:“回大人的话,这夏天虽然天长一些,可是当时已经很晚了,小的也是为了娃开春上学没钱的事和小的婆娘商量,这才晚睡,约莫着当时应该有子时末了,天黑得厉害,莫说是行人了,就是旁人的人家,也都早早睡下了。” “那可真是巧了,偏偏就被你看见了。”秦琰轻笑一声,拉着秦宜一道在旁边坐下,捞起旁边的茶杯来,不慌不忙浅酌一口。 秦宜也跟了一句:“不知道你点了几盏油灯,看得这样清楚?” “三盏,啊不,四盏,”王大壮心有一慌,想着多说点总是没错,转头看见周大人面上神色不好看,赶紧又给自己编了个理由,“当时我家娃正在看书,所以要弄得亮亮堂堂的才行。” 秦宜和秦琰皆是点了点头,动作如出一辙,如同有人在一旁打着节拍。 王大壮盘算着自己该说的话也都说的差不多了,该拿到的钱也就该到手了,面上的笑意不由得又盛了几分,“也是凑巧,可惜小的看得不太真切,只能模模糊糊瞧着像这位姑娘。” 秦宜浅笑,“亏得你是模模糊糊,估计转眼就能把你家娃送去国子监读书了,怎么,你还想看个清清楚楚,转头就去翰林院给你家娃买个官做做,直接一步到位?” 王大壮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连害怕都没有,直接反问了一句:“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周大人给的赏银,还不够你给孩子送到国子监去读书?”秦琰轻笑,如玉的手指轻扣桌面,抬起眼来的时候,满眸冰冷,“那周大人可委实不算是大方呢。” 王大壮打了个寒噤,有点底气不足,“小的说的都是实情……” 秦宜抬起手,直接把那个茶杯扔到了王大壮的头上,茶杯的盖子顺势往前飞了两下,砸在了周大人的脸上。 秦宜对自己的准头很满意。 “黑灯瞎火的你点四盏油灯,你跟我说你家没钱送孩子上学,你打量老子没有过过苦日子是吧!”秦宜拍着桌子起身, 勃然大怒,“四盏油灯简直就是亮如白日,你说你能看见外头有人穿得是蓝色的衣裳!你觉得这在场的人都是傻子?!” 王大壮往后退了退,下意识看向周大人。 秦宜在一旁冷笑,“到底是谁买通了你来诬陷老子,你最好能给老子说个清楚,不然别说送你家孩子去上学了,你信不信老子让你家绝了后!” 王大壮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 周大人一把扶住了他,对着秦宜怒目相向,“姑娘还真是会强词夺理啊!那么当日在温家摸我女儿脸的事情,姑娘又要怎么解释!” 秦宜跳起来,两步蹿到了周大人的面前,周大人误以为秦宜要打自己,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谁料秦宜只是在周大人的脸上摸了一把,就又退了回去。 秦琰拉过秦宜的手来,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来,细细地替她擦着每一根手指。 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生气,总之周大人红了脸。 秦宜由着秦琰给自己擦手,歪着头说道:“我也摸了周大人的脸,今天晚上烦请太子派人去那破庙里看着,保不齐就会看见我把周大人的衣裳鞋子都扒干净,然后带着他消失的场景。” 南宫曜在一旁捂着嘴,肩膀耸动了几下,似是在偷笑。 秦宜朝虎子挑眉,“虎子,记得晚上要收门票钱,说不定咱们也能大发一笔。” 周大人指着秦宜,手指不停地颤抖着,气得说不出话来,抚着胸口不住地喘着粗气,“你你你……你简直是……” 第414章 看来看去看什么 第414章 看来看去看什么 “行了,”南宫曜咳了两声,做出一副正式的样子来,“本殿最近一直在查探此事,周大人无须忧心,本殿一定会竭尽所能查清楚此案,毕竟周小姐也是我晋国子民,周大人的烦忧心情本殿也能理解,只是最近周大人还是不要过来给本殿添乱了。” 南宫曜直接下了逐客令,让人把周大人送了出去,周大人冷哼一声甩袖而出,明显是对南宫曜有些不满。 但是南宫曜宁愿他不满,也不要他在自己面前在絮叨两个小时。 反正周大人生不生气难不难受不要紧,只要自己不生气不难受就好了。 王大壮没了周大人的搀扶,直接跌倒在地上,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你知道我从前都是怎么对付那些陷害我的人吗?”秦宜蹲在王大壮的身边,用一根箭挑起了王大壮的下巴。 王大壮浑身没力气,一个粗壮的汉子跪在一个娇小的姑娘面前,如同一滩烂泥,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我会把他的肠子从屁眼里拽出来,然后打上一个蝴蝶结,我会把他的一颗眼珠子抠出来,剁成泥从他屁眼里塞进去,然后用蜡封住口。再往他空荡荡的眼眶里头倒上一点盐腌着。最后把他的牙齿一点一点敲碎,用针把他的舌头和下嘴唇缝在一起。” 秦宜一面说,一面浅笑,王大壮吓得动都不敢动,几乎要哭出来。 秦宜的声音放低了些,轻声问了王大壮一句,“你希望我这样对你吗?” 王大壮死命地摇着头,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看起来一脸纯真的姑娘,会这样心狠手辣。 秦宜拍了王大壮的后脑勺一下,“不想还他妈不快滚!等着老子管你饭吗!” 王大壮下意识要保住秦宜的大腿哭,忽然反应过来秦宜说的是什么,赶紧要爬起来,腿上无力,又跌了回去,要不是秦琰在后头拉了秦宜一把,秦宜直接就被王大壮扑倒在地上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王大壮忙不迭磕了两个头,匆匆往外跑去。 秦琰在后头轻声一笑。 他的随安,不管嘴上如何坏,心地永远都是善良的。 她对待伤害过自己的人从不手软,却也愿意给那些无可选择的人一条生路。 这才是他爱的随安。 送走了周大人,秦宜便向南宫曜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南宫曜想了好久,终是有点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我母后那里,有一个温家送的瓷瓶。” 温家的瓷器生意委实做得不算大,南宫曜倒是不知道,秦宜和秦琰为何总抓着这个不肯松口。 不过母后应该还是很愿意看见秦琰和秦宜过去的。 一来母后很希望能抢了朝阳公主的婚事,把文乐和秦琰凑一对,二来好像从上次来看,母后还是很愿意把自己和秦宜凑到一起去的。 不过南宫曜又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娶一个更为贤淑温柔的姑娘。 后来南宫曜一不小心把这话在秦宜面前说了出来,秦宜操起凳子来就要往他的头上砸,骂了一句:“难道老子还不够贤淑温柔?” 南宫曜躲到了秦琰的身后,拉着他的衣裳问了一句:“琰哥哥,你说呢?” 秦琰满面带笑地点头,“很贤淑,很温柔。” 不过南宫曜这次倒是想错了。 秦琰进去的时候,皇后虽然待他还是很热络,但是却明显不如上次,至于秦宜,皇后更是像没看到一样,连个凳子都没给。 南宫曜向皇后说明了来意。 皇后面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瞬间便恢复原样,“你要看那个做什么?” “不过是随便看看,”南宫曜搓了搓手,十分后悔没有在来之前问一问秦宜这个问题,她肯定有很多乱七八糟却又让人不得不信服的理由,“母后不是一直让儿臣和温家合作吗?儿臣想着对温家的了解多一些也不错。” 南宫曜的这个理由委实勉强。 “对温家多一些了解,和这瓶子有什么干系,”皇后轻笑一声,扶了扶鬓上那一堆的钗环,“那瓶子早就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此刻找起来也不好找。” 南宫曜一根筋,当即开口道:“上次我来母后宫里的时候,还瞧见那瓶子就放在外头呢。” 皇后的脸顿时黑了下来,秦宜暗自扶额,蠢娃娃,有你这样直接拆你娘的台的吗…… “前两天刚让嬷嬷收起来了,找起来也麻烦。”皇后冷着脸又说了一句。 南宫曜又要说话,秦宜轻浅一笑,刚刚启唇,秦琰却把话头接了过去。 自打进来之后,皇后对随安就没有个好脸色,要是此刻随安在她面前多说话,保不齐皇后就会找个什么罪名把随安给惩治一顿。 “既然找起来麻烦,那就不劳烦皇后娘娘和嬷嬷呢,”秦琰微微颔首,声音温润清冷,“要想了解,去看看温家的瓷器窑才是最直接的,不知道皇后娘娘可知道那温家都是在哪里烧制瓷器?” 皇后面上神色有几分不自然,“本宫怎么会知道这个。” 秦琰又是一笑,皇后的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 但是就算是秦琰说的话并不合她的心意,到底秦琰还是大秦的瑜王爷,皇后也不能说什么。 南宫曜看了看秦琰,又看了看秦宜,不晓得二人下一步想做什么,这便只能坐在一旁出神。 四个人相看相尴尬,还是皇后最后打破了沉默,“昨日本宫听皇上说,那秦国的使臣快要到晋国了,还带来了聘礼,不知道和亲一事,瑜王爷想得怎么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皇后的热切明显不如往日。 朝阳公主那事皇后已经听说了,皇上还打了朝阳公主一巴掌,这真是十年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朝阳公主也委实是太丢人了些。 晋国一整个皇室的脸,都让她一个人丢了个干干净净。 皇后想,除却朝阳公主,那剩下的公主里头,怎么看都该是文乐公主了,她生母的位分虽不算太高,但是出身也是可以的,文乐又温柔娴静,这些年来没少被朝阳公主嫉妒欺负,这回也能打一个翻身仗了。 第415章 如同慈父看向她 第415章 如同慈父看向她 秦琰只是笑笑,“这件事情,本王会去和皇上商量的,多谢皇后娘娘提醒。” 皇后娘娘以手扶额,“本宫有些乏了,王爷既然有事要和皇上商量,本宫就不留王爷了。” 南宫曜被一起赶了出来,反正都进宫了,南宫曜就提议顺便去皇上那里问一嘴。 也不知道秦稷到底把谁派了过来。 九乐公公现在对南宫曜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见得他过来,甚至还扯出了一个笑脸,虽然面上的伤疤有些骇人,南宫曜倒是感激涕零。 这些年来,九乐公公对他笑的次数比父皇对他笑的次数还要少。 得九乐公公这一笑,南宫曜觉得自己简直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晋元帝倒是没像南宫曜想象中一样不开心。 自打秦琰和秦宜来了之后,南宫曜觉得自己更加摸不清父皇和母后的心思了。 一样也猜不对。 从前父皇和朝阳起了争执,总要有两天不开心。 然后两天之后,父皇就会对朝阳示弱,朝阳重活盛宠,不管做下了什么事情,都会被晋元帝一笔勾过。 不过这次,父皇显然不会轻易原谅朝阳了。 听说朝阳还在公主府里闹绝食,但是南宫曜去查过账了,这两天厨房采买费一点都没少。 不过就算是朝阳公主真绝食,也没什么要紧,她那个体重,也是该绝食一段时间了。 晋元帝正在批奏折,瞧见秦宜进来的时候,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见这个小姑娘,晋元帝就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好了许多。 “快坐,上些糕点过来。”晋元帝对一旁的小太监吩咐了一句。 南宫曜坐立不安,总觉得晋元帝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好是另有隐情,可是南宫曜坐了一会儿,却忽然发现晋元帝根本就没看自己几眼。 难不成父皇看上了江大道? 可是上次父皇又说要让自己娶了江大道。 南宫曜有点看不清晋元帝的心思了。 “朝阳这两日在府上呆着,闹过了几回,拼死不让儿臣把她那些面首给清出去。”南宫曜想了想,趁着今天晋元帝的心情好,还是赶紧把自己的责任给撇清了好。 晋元帝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批阅奏折,其实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 硕大的墨汁掉在了奏折上,晋元帝这才回过神来。 “由着她作罢,朕算是管不了她了,”晋元帝将手中的笔搁在了一旁,看着腮帮子吃得鼓鼓的秦宜,心中舒坦了几分,“你只看着,不要让她闹出更大的乱子来就是了。” 当日也是自己气大了,当着众人的面就让朝阳屋子里的那两个男人滚出来。 当时人多眼杂,自己带了不少的侍卫,公主府还有不少的丫鬟小厮也都目睹了此事,这两日,听说已经是传得满城风雨。 自己这个女儿本身在都城里的名声就不怎么样,现下更是坏到了极点,估计是找不到婆家了。 有谁会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广蓄面首,无一优点的媳妇呢? 纵然有,那也肯定是想把朝阳当成跳板,好一鼓作气往上爬的,这种人,别说是做驸马了,做官晋元帝都不敢用。 晋元帝满含哀戚地看了秦琰一眼。 如此好的少年,就这么被朝阳生生错过了。 不过虽然晋元帝不愿意承认,但是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想法的,这样好的瑜王爷,如果真的娶了朝阳,那才是被朝阳糟蹋了。 且行且看吧……儿女既如斯,做父亲的除了接受,还有什么法子呢。 听得秦琰的来意,晋元帝从那一堆折子里头抽出一封信来,浅笑道:“的确是快要来了呢,约莫着明天中午就能抵达都城了,听说近来瑜王爷正在帮着曜儿查那周小姐的案子,估计也无心筹备大婚,依着朕的意思,就再拖两日,等这件事情解决了再说,至于那些聘礼,瑜王爷也先收着吧。” 晋元帝知道,瑜王爷肯定是不愿意娶朝阳了,晋元帝这样说,也是希望能为自己争取一段时间,好成功推销出去另外一个女儿,也算是为自己挽回一点颜面。 秦琰含笑点头。 秦宜正在一旁吃糕点吃得大快朵颐,反正他们说的话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这便一心埋头吃着。 你还别说,这晋国皇宫里头的糕点味道还不错,至少比小娘娘腔府上的好多了。 可是秦宜正塞着呢,忽然被秦琰戳了两下,秦宜仰起头来,正瞧见晋元帝朝自己这边望过来。 秦宜把口中的糕点咽下去,有点不知所措。 “江姑娘很喜欢这糕点?”晋元帝笑得和蔼,眼角有些皱纹,减弱了不少皇帝的威严,让他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了许多。 秦宜点点头,还是有几分不知所措。 这晋元帝是怎么个意思? 为什么要像个慈父一样看向自己,搞得自己心里慌慌的,好像不仅抢了朝阳公主的夫君,还抢了朝阳公主的爹一样。 不对,秦宜转念一想,尔琚本来就是老子的,是朝阳公主她欲抢而未遂。 晋元帝吩咐一旁的小太监,把御膳房里的糕点都给秦宜打包起来。 秦宜顿时受宠若惊。 “谢过皇上,”秦宜起身行礼,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我可是不会因为这点糕点就被收买的。” 晋元帝哑然失笑,“朕无意收买你,只是看着你吃得很开心。” 朕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谁吃东西吃得这样开心了。 朕看见你开心的样子,也觉得很开心。 后面的两句话晋元帝没说出来,不过他满是慈爱的眸子还是让南宫曜不由得心里头发毛。 父皇这是现在就把江大道当儿媳妇看了? 要是自己不能成功地把江大道给娶回来,父皇会不会打断自己的腿? 南宫曜有点紧张。 要不现在就和父皇坦白?告诉他自己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可是作为一个男人承认自己不行是不是有点虚? 南宫曜越来越纠结,一直到从晋元帝那里出来的时候,还是很纠结。 三人刚刚出宫,马车还没驶出去多远,虎子就拎着一个人从墙头上跳了下来,直接拦在了几人的马车前头。 第416章 带你去倒是可以 第416章 带你去倒是可以 “回去说。”秦琰掀了帘子看了虎子一点,点头道。 虎子又拎着那个面如土色的人蹿到了墙上去。 南宫曜正在出神呢,被虎子吓了个不轻,可是再看一看,好像秦琰和秦宜都是神色如常,难道自己真的不行? 虎子这两天的肱二头肌练得不错,虽然秦琰几人坐着马车,可是等他们回去的时候,虎子早就到了。 跪在地上的那个人面如土色,秦琰在门口拦了一下,问南宫曜道:“曜兄,你真的要进去?” 南宫曜有几分疑惑,刚挑了眉,就反应过来秦琰是什么意思了。 “进去看看吧……”南宫曜微微有点尴尬,反正都到了太子府了,要是他不进去,也显得太假了点。 秦琰便没有再拦。 虎子拎回来的那人南宫曜有点点熟悉,好像是皇后心腹中的一个。 “主子,我拦到了三个人,”虎子挠挠头,“剩下那两个都打晕藏起来了,我实在拎不动那么多,就把他一个人拎回来了,想来也够用了。” 秦琰点头,“你如今也机灵了许多,会看人了。” 这虎子拎回来的这个,一看就是个好吓唬的。 虎子挠挠头,想说的话没有说出来,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秦琰的夸奖。 其实他才不会告诉秦琰,他是因为一条腿横扫过去的时候,只有这个人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那人忙不迭跪地叩头,连连说自己什么都会听从他们几个的吩咐。 “皇后娘娘叫你何时回去复命?”秦琰微微弯腰,看向那人的眼睛。 那人抖若筛糠,面如土色,“回,回大人的话,皇后娘娘叫小的……说说说完就回去……” “行。”秦琰往后一伸手,秦宜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就递了过去,然后秦琰朝虎子递了个眼色,虎子一把扼住那人的嘴巴,秦琰直接就把手中的丸药扔到了那人的嘴里。 虎子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捂住他的嘴巴,那人被憋得难受,终是咽下一口唾沫去。 虎子这才松开手来。 等着那人想要干呕的时候,丸药一早就落入他腹中了。 “想活命的话,就回去告诉皇后娘娘,你把一切都告诉温家了。”秦琰冷冷扫了那人一眼,眸子之中不带半点温度。 那人忙不迭跪地叩头。 秦宜打了个响指,“虎子,送他一程吧。” 虎子这便又拎起那个人,那人吓得刚要尖叫,秦宜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吃了这药以后,不能太过剧烈活动,不然对消化不好。” 那人惊慌失措,几乎要哭出来,“那你还让他拎我……” 秦宜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拍手道:“那虎子,你一会儿稳一点拎。” 虎子点头,还不等那人再说句什么,直接就点地飞起。 南宫曜微微有几分尴尬,“琰哥哥你一早就知道母后要派人去向温家报信了?” “是啊,”秦琰轻笑,“难道你没看出来?” 秦宜一脸疑惑地打量过来,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一行字——小娘娘腔你不会这么笨吧。 南宫曜只能干巴巴笑了两声,挠着头道:“看出来了,看出来了。” 虎子回来的时候,秦宜正窝在秦琰的怀里嗑瓜子,她磕的落到了她的肚子里,秦琰磕的也落到了她的肚子里。 南宫曜在一旁看得很憋屈,觉得自己堂堂一太子,却还是孤家寡人,十分不开心。 虎子走上前去,摊开手来,露出里头的一张字条。 秦宜跳起来抓过那纸条,弯着眼睛问道:“虎子,哪个小姑娘塞给你的?” “阮娘。”虎子挠挠头,诚恳答道。 秦宜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诧,“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就是刚刚,我路过温家房顶的时候,阮娘给我的,”虎子挠头,“搞得神神秘秘的,字条上写的啥啊?” 秦琰摊开那字条来,面色微微有点凝重,直接摆在了桌子上。 “温家次窑,后山。” 中间还有个错别字,写得也不是甚好看,一看就知道不是晏婴写的,该是出自阮娘的手笔。 但是在晏婴如今的情况下,到底能不能相信阮娘,还是个问题。 秦琰看向了秦宜。 秦宜抿唇想了一会儿,忽而抬头道:“我们去看看吧。” 她相信,无论如何晏婴都不会对她不利的。 她还记得当年在秦国,晏婴对她说过的那几句话。 宜宜,只要你转身,我就一直在。 宜宜,得你这一句话,我就算还有一口气,爬也要爬到大秦。 她相信晏婴。 秦琰轻浅一笑,抬手将秦宜耳边的乱发给拢到了耳后去,“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随安,我相信你。 所以你相信的世界,我也愿意去相信。 依着秦宜和秦琰的意思,就不带南宫曜过去了。 到底是个太子,到时候磕了碰了,都不好和晋元帝交待。 但是南宫曜不愿意自己待在家里,他打小就是在皇后的呵护下长大的,虽然晋元帝看他不算太顺眼,但是到底也不曾苛待过他。 这么有意思惊险又刺激的事情,他还是头一回经历,当然没有不参加的道理。 秦宜还是坚持不愿意带他,毕竟像南宫曜这种抱着一颗探险心态去的,回头多半都会回不来。 保不齐就会遇见什么意外。 比如跌下山崖啊,路遇刺客啊,半道被野狗咬了一口结果患病啊,或者被不知名的小虫子蛰了一下结果丧心病狂啊。 这些事情但凡出现一样,最后的结果都要由自己和尔琚来担。 但是南宫曜拉着秦琰的手撒着娇,“琰哥哥,带我去吧,琰哥哥你最好啦,琰哥哥你带我去嘛,好不好嘛琰哥哥~” 秦宜咬着牙把南宫曜的手从秦琰的胳膊上给拽了下来。 “要点脸,”秦宜冷着脸,为什么这南宫曜叫的琰哥哥,比自己的尔琚还要甜?这个世界还能给女人一点活路吗?“带你去可以,但是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回来,你都不准说‘我回来就怎么样怎么样’这种话。” “哦,”南宫曜老老实实应了一声,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为啥啊。” 第417章 发现了一个山洞 第417章 发现了一个山洞 秦宜冷冷扫了他一眼,推门就往外走,“你管呢,照做就行了。” 为啥!当然是因为话本子里面,只要有人说了这种话,就肯定会死啊!肯定回不来啊! 类似我回来就娶你,我回来咱们就走这种话,肯定是回不来的啊! 夭夭胡诌曾说过,这就是经典的——给自己立flag,不死都对不起天地。 南宫曜摸摸鼻子,跟在了秦宜和秦琰的后头。 虽然这里地处都城,但是后山还是有些荒凉的。 所以秦宜坚定地去敲了妙回天的房门。 在开门的那一霎那,秦宜迅速弯身,秦琰也往旁边避了避身子,于是妙回天的鞋子就正好砸在了后头跟上来的,一脸无辜的南宫曜的脸上。 “老头儿,你摊上事了,”秦宜拍拍手进门,“这是人家太子呢,你说打就打。” 南宫曜这些日子也知道了妙回天作为一个医圣的厉害,为了避免和妙回天产生冲突,对自己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南宫曜友好地把那只鞋子还给了妙回天,友好地摆摆手,“不打紧。” 但是显然并无人关注他到底打不打紧。 秦宜此刻已经把妙回天按在了床上,妙回天拼命地挣扎着,不让秦宜把手伸进自己的衣裳里面。 “我打死你这个小不要脸的!”妙回天死命地哀嚎着,却还是被秦宜摸了不少的瓶子出来。 妙回天欲哭无泪,对着一旁的秦琰吼了一句:“你就不能管管你家媳妇吗!她现在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管不了,”秦琰摸摸鼻子,“而且一家人不用都要脸的。” 妙回天哭着看秦宜把自己那些好不容易研制出来的药全部都装到了怀里,拉着秦琰的衣襟喊了一声,“那你们俩哪一个是负责要脸的啊——!” 秦琰淡定往后退了退,“都不是,妙前辈你在我与随安的心里都是如长辈一样的人,所以在我们家里,你负责要脸就行了。” 妙回天忍不住想把自己的鞋子丢到秦琰的脸上。 但是虎子就在旁边看着,他不大敢。 秦宜约莫着自己带的药也差不多够了,这便问妙回天道:“老头儿,你要不要一起去?” 妙回天坚决摇头,黑灯瞎火的,缺心眼才往后山上去呢,他要自己躲在屋子里睡觉。 秦宜这便偏头对虎子道:“去把云飞飞叫上,不管他愿不愿意,另外顺便叫万物生也去吧。” 妙回天在心里冷哼,就算是你们都去,我也不会去的。 趁着夜黑风高,秦宜一行人悄悄往后山摸去。 好在南宫曜友情提供了几件夜行衣,这才让他们这些人看起来没有太显眼。 云飞飞打着哈欠往前走,被虎子推了好几下,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到底要去看啥啊,月黑风高的,又不是去采姑娘,叫我一起去干啥?” “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你比较擅长。”秦宜拍了拍云飞飞的肩,颇有几分把国家大任交给他的意思。 “我是采花贼!又不是飞贼!”云飞飞梗起脖子,颇有几分不愿意。 秦宜又拍了拍他的肩,“采花和贼不分家嘛,有你在我们也算是有技术人员了。” 云飞飞有点心塞,忍不住对着走到自己前面的秦宜踹了一脚,谁知道这一踹不要紧,居然踹起来了一个白花花的东西。 云飞飞差点被绊倒,赶紧扶住了一旁的虎子,吐槽了一句:“什么鬼啊……” “还真的有可能是鬼……”万物生一脸凝重地说道。 云飞飞跳了起来,死死地抓住虎子的肩膀。 虎子心想,幸亏自己长得高,不然这会儿估计云飞飞已经跳到自己的肩膀上坐着了。 “我瞧着刚刚那块,好像是人的大腿骨。”万物生着意压低了几分声音,让整个气氛变得又吓人了许多。 秦琰和秦宜的手握在一处,云飞飞正扒着虎子的肩膀,万物生本来就是干这个的自然不会害怕,南宫曜四下里看了看,只能用自己的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默默告诉自己,不要怕。 万物生蹲下身子,将那腿骨捡了起来。 南宫曜的上下牙磕在一起,不停地打着寒噤。 虽然说死人没什么可怕的,可是这荒山野岭黑灯瞎火的,就只有一截腿骨,这也太吓人了吧…… 万物生细细地打量着那根腿骨,从头到尾摸了好几遍,“应该就是近两天死的,而且是个小姑娘的,不超过十八岁。” 多半就是周若芳的了……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 可是为何周若芳就剩下了这么一块腿骨? 秦宜又四下里翻找了一下,万物生也蹲下身来仔细查看,可是这周围,确实只有这么一块腿骨。 估计是被野狗叼过来的。 秦宜心里头涌上一丝哀伤。 其实周若芳那姑娘还不错,希望这腿骨并不是她的吧…… 秦宜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几人继续往前走,南宫曜小跑了两步走在人群的中间,几乎不敢转动眼睛往两边看。 自己为啥非要跟过来啊……和妙回天一样在家里蒙着大被子睡觉不好吗……南宫曜有点后悔了。 在快到山顶的一处平坦地方,他们看见了几个还亮着灯的小草房,想来是温家的工人住的地方,这便又往旁边偏了偏,打算直接找到窑洞那里。 在往上走,路就有些坑坑洼洼的,时不时来一个大坑,想来是有人在这里挖过不少瓷土的缘故。 空气中隐隐约约传过来流水声,这瓷土必须得经过淘洗才能变成瓷泥,想来他们干活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还是南宫曜失手滑了一下,摸到了一个山洞。 虎子掏出身上的火石来,找个根树枝点燃扔进了山洞里,等了一小会儿见无异样,几人方才走了进去。 掀开那挡住山洞的藤蔓,入眼便是一个大转盘,想来是平时用作拉坯的。 秦宜四下走了走,这个山洞并不算大,宽窄也仅容四人同立,深倒也不深,想来温家只是在这里将瓷器给做好,烧制的窑洞,另在别处。 不过想来也是,瓷器烧制的时候窑洞得有上千度,正常人也不可能在窑洞旁边干活。 第418章 我是正经采花的 第418章 我是正经采花的 秦宜见万物生在细细地打量那大转盘上的瓷土,这便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万物生摇摇头,将那些散碎的土取了一些装到自己随身携带的瓶子里,又往旁出看去。 秦宜不由得有些哀伤。 要是萧天在这里的话,哪里用得着这么费劲,直接闻一闻有没有周若芳的味道,一切都解决了。 看来有些人就是天生老天爷赏饭吃,嫉妒也嫉妒不来。 万物生又在四周转了转,取过虎子手上的火把,蹲下身来将每一处都细细查看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秦宜总觉得这里有点古怪。 温家的瓷器生意做得不大,却常年在经营,显然说明温家在瓷器上赚得并不算少。 可要是只有这么一个大转盘的话,那温家瓷器的产量也委实是低到了极致。 那么温家的瓷器到底卖得是有多贵,才能运转多年而不倒闭? 而且为什么,这里还有一柄如此大的铁锤? 秦宜蹲下身去闻了闻,有一股刺鼻的铁锈味,像是很久没有用过了一样。既然是很久没有用过了,为何还要放在这里? 而且这山洞里头还摆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盆子,就放在那大铁锤的旁边,内里盛了一点水,秦宜搬了搬,有点重,没能搬得动。 而且兴许是放在那大铁锤旁边的缘故,秦宜蹲下身子的时候,又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万物生亦是四下里看了看,还是没说什么。 众人皆没有什么显著的发现,只能先行从这山洞里离开。 南宫曜这一路上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怕从黑暗里头忽然窜出来个什么东西,狠狠咬上自己一口。 幸好他牢牢记住了秦宜对他说的话,并没有说那种给自己立flag的话,所以也算是安全归来。 南宫曜缩到了被子里头去,打算快速入眠,但是他根本就不敢闭上眼睛,只好唤了一个小厮进来,就睡在自己床脚的矮榻上,好给自己守夜。 明天秦国使臣过来,不过是个送聘礼的,晋元帝自然不会亲自迎接,这件事还是落在了南宫曜的身上。 南宫曜顶着黑眼圈事小,要是因为没精神搞砸了,影响了两国的邦交,那事情可就大了。 好在那小厮躺在床脚 ,没一会儿南宫曜便睡了过去。 秦宜和秦琰倒是无心睡眠,拉着万物生和云飞飞一起讨论案情。 万物生只在一旁研究着那些他从山洞里带回来的东西,云飞飞在一旁不停地打着哈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就一点儿都没有发现?”秦宜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对着云飞飞怒吼道。 云飞飞懒懒抬眼,“没有。” “不过……”云飞飞又换了一只手撑头,“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事真的不是诓你,那个温家的姑娘之所以没被我吸引,确实是因为她自身有问题,她妈是个胡人。” 秦宜微微眯眼,不懂云飞飞的意思。 云飞飞终于在秦宜的面前找到了一点智商上的优越感,赶紧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说道:“胡人有个圣女,你们知道吧。” 秦宜和秦琰对这件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 所谓圣女,其实也就是一种部落崇拜,类似于巫女之类的东西。 “那些胡人常说他们的圣女会通灵,显过神通,其实都是一种幻觉,他们圣女之间世世代代流产着一种药,能让人产生幻觉,和我们研制的那种药差不多,但是却比我们的药效要强上许多,”云飞飞歪着头,显然是对那药有着无限的向往,“和从前楚妙制过的药有着差不多的功效,服用的时候加上不同的药引子,便能产生不同的功效,只不过他们的药,可比楚妙制的那药药效要强上许多。” 秦宜不由得想起了晏婴,想来晏婴便是中了那温玄黎的药吧。 难不成温玄黎的母亲其实是个胡人? 可是部落里头的圣女,怎么可能轻易嫁人呢? 可惜现在还不知道那药的配方,不然老头儿一定能想办法研制出来解药的。 “可是近几年,好像没听说胡人的圣女丢失的事情。”秦琰微微蹙眉道。 云飞飞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块大陆的每一个地方他基本都过去了,这些边边角角的事情,他自然是要比秦宜和秦琰更清楚。 “十几年前胡人的圣女曾经叛逃过一个,刚当上圣女就逃了,那个部落为了不流传出去,就说那圣女死了,赶紧又找了一个,其实原来的那个圣女根本就没死,”云飞飞撑着头道,“估计就是温玄黎她娘了,想来从前当上圣女,就是为了骗药,不过这些年来,胡人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那个圣女,据说只要是叛逃的圣女,找到了那就是死路一条。” 秦宜想了想,好像温玄黎她娘是在几年前就死了。 不过这种事情,胡人应该隐蔽得很好才对,云飞飞怎么会知道。 秦宜朝云飞飞投过狐疑的目光。 云飞飞咳了咳,“那啥……我以前采过他们后来的那个圣女……” “成功了吗?”秦宜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云飞飞有点尴尬,“没……” “哦,”秦宜若有所思,“也是因为她有抗药性?” 云飞飞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采花贼,人格受到了侮辱。 “你能不能不要想那么多!”云飞飞拧眉怒道,“你分明就是专门拣着我失败的案例问!” 秦宜摊手,“那你找个成功的分享一下经验啊。” “就比如上个月我在……”云飞飞刚要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自己凭什么要给他们分享自己的采花心得? 就不说! 秦宜挑了挑眉,“不如你亲自证明一下算了。” 云飞飞愤愤不平,“怎么证明?” 自己坚决不能让这些人小瞧了自己! 秦宜与秦琰对视一眼,皆是点头。 秦宜转过头来,看着云飞飞的眼睛,“拿下温玄黎,或者拿下温宣楚。” “再或者,”秦宜顿了顿,“拿下温玄昀。” 云飞飞面上神色一变,“你对我能不能有一点尊重!我是个笔直的采花贼!” 第419章 大秦使臣是谁啊 第419章 大秦使臣是谁啊 “随你,”秦宜一脸的不在意,“你敢不敢。” 云飞飞咬紧了牙,急于证明自己的他当然不会拒绝,“谁不敢谁是小狗。” 秦宜点头,拍了拍云飞飞的肩,“了不起。” 云飞飞离开之后,秦宜顺手把万物生也撵了出去,让他回自己屋子研究那一堆泥土。 秦琰和秦宜简单梳洗一下,一起趴在了床上。 秦琰给秦宜捏了捏后颈和肩膀,秦宜舒服地哼哼了几声,昏昏欲睡。 “随安,”秦琰趴在秦宜的身上,于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你说明天来的使臣,会是谁?” 秦宜哼哼了两声,闭着眼睛答道:“不是说是个新官?这回科举刚出来的,见不到大侄子,心里很忧愁啊。” 不过其实想想就知道,秦稷怎么也不会让秦玦来的。 也不知道大侄子在秦国过得怎么样。 秦宜闭着眼睛,想起了秦玦之后,不知道为啥又想起了苏策。 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每天和苏策呆在一起。 那时候她不记得从前的事情,每天都和苏策还有妙回天一起过日子。 后来想想,真的无法相信当时那个人是一本正经的苏相。 他虽然还是很正经,可是秦宜知道,为了自己,苏策亦牺牲了很多。 在秦稷心里,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纤尘不染的苏相了。 若没有遇见,也没有相知,他本可以做他的千古贤相,她也仍旧是横行乡野的纨绔之王。 不相见,不相欠。 “随安,”秦琰轻声问了秦宜一句,“你觉得对不起苏相吗?” 秦宜微微睁开了眼睛,挪动了两下,秦琰便翻下身来躺到她旁边,将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秦宜在秦琰的怀里轻轻蹭了两下。 “不好说到底是对得起还是对不起,”秦宜轻声道,“人啊,只要产生了一点纠葛,就不好算清了。” 是啊,人情往来,哪里有一把标准的尺子,来量度到底是谁对得起谁呢? 秦宜从前坠崖,纵然最后一步苏策并不知晓,到底是在京城大乱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他纵身相随,虽然没死,到底是抱着一颗随秦宜而死的心。 这个世上,最难看人心,最难算人情。 秦琰把下巴搁在了秦宜的头顶,轻轻蹭了两下。 “随安,明天一起去看看到底是谁?” “好啊,”秦宜打了个哈欠,把一条腿和一只胳膊都搭到了秦琰的身上去,“不知道你哥给你带了什么东西来。” 秦琰咬了咬秦宜的耳朵,含糊不清道:“你哥。” 秦宜伸手在秦琰的腰上拧了一把,仍旧闭着眼睛,“你哥,我爹不是我爹。” “你爹就算不是你爹,可你也是我媳妇,”秦琰紧紧握住秦宜的手,轻笑了一声,“他是我哥,就是你哥,不是你哥,就不是我哥。” 秦宜有些困,脑子混沌成一团,转不过来许多弯,没能搞懂秦琰的逻辑,这便淡淡“唔”了一声,懒懒道,“那咱们俩就都不要了吧。” “好。”秦琰轻笑,在秦宜的额上印下一个吻。 第二日秦宜转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秦宜探手摸了摸,摸了个空。 她睁开眼来,见秦琰跪坐在墙角,正在床上的那个床头柜上扒拉着什么。 听得秦宜坐起来的声音,秦琰举着两件衣服转头问道:“随安,我们今天穿这一身好不好?” “不要,”秦宜微微蹙眉,“搞得要出嫁一样,太隆重了。” 秦琰看了看,好像是有点太红了。 但是这条裙子真的很好看啊,穿在随安的身上一定美艳不可方物。 随安天天穿着那些连朵花都不绣的衣裳,走到哪儿都像是自己的兄弟。 秦琰有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其实自己是个断袖的错觉。 秦宜打着哈欠爬过去,从衣柜里扯出两件淡绿色的衣裳来,随意翻了翻衣襟,然后把其中一件塞给了秦琰。 “大夏天的,穿一点这种清新的颜色才清凉好看啊。”秦宜半眯着眼睛往自己头上套,秦琰在一旁捧着秦宜塞给他的那件衣裳,一动不动。 秦宜套上了袖子,往上挽了一下,见有点长,又挽了一下,嘟囔了一句:“这衣裳怎么这么大……” 秦琰黑着脸把秦宜的衣裳拽了下来。 秦宜抱着胳膊,有点不好意思,“干嘛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还穿我的衣裳,”秦琰咬牙,黑着脸把自己手里的那件衣服又塞给了秦宜,“穿你自己的去。” 秦宜把那件衣裳抖了抖,盯着那衣襟上绣的花出神,微蹙眉头,“这么花哨的衣裳,不应该是你这种……唔……人才会穿的吗?” 秦宜把中间“骚包”那两个字给吞了下去。 秦琰点漆一样的眸子直直地看着秦宜,看得秦宜有些心虚。 秦琰一直就能看出来秦宜的想法,秦宜想,自己那骚包两个字,估计也早就被秦琰看见了。 秦琰一把把衣裳套在了秦宜的头上,然后在她的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快点,一会儿赶不上看热闹了。”秦琰跳下床去,由着秦宜在后面蹬腿想要踹自己却够不着。 秦宜憋屈地把衣裳套在了身上,怎么样都觉得身上带个花实在是别扭得很。 秦琰和秦宜一道出了门去,许是这回秦国来的使臣并不算太厉害,都城里头也没有多少人去看,秦宜和秦琰过去的时候,路都不怎么堵。 虎子在后头暗自庆幸,要是路上堵了,多半还是要靠自己把两人带过去。 虎子搞不懂,自家王爷明明会武功,为何非要自己拎。 后来有一次秦琰说,这样才有神雕侠侣的美感。 虎子一直想了三天才弄明白,敢情自己是只雕。 三人走了好一会儿,方才走到了城门口,和南宫曜打了个招呼。 头顶上大太阳晒着,南宫曜的面色不大好看,想来是在这儿等了一会儿了。 城门口处终于来了一帮人。 旁边的秦宜惊呼一声。 她于马背之上,看见了一个熟人。 一个她几乎要忘记掉的熟人。 这是……使臣? 秦宜与秦琰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了几分不敢置信。 第420章 当年年少春衫薄 第420章 当年年少春衫薄 高头大马上的那个男人秦宜与秦琰皆不认得,但是他旁边言笑晏晏的那个女子,秦宜却是熟悉得很。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人,南宫曜顶着一脸的不愿意,挤出一个笑容迎上前去。 前头的人翻身下马,“见过王爷,太子。” 那人抬起头来,浅笑道:“微臣乃是新晋探花郎,李景年。” 秦宜的目光还落在跟在他身后下马的那个女子身上。 虽然又过了一年多的时光,但是乔施施看起来却比一年多前年轻了许多。 看起来这段日子她过得不错。 “王爷,太子殿下。”乔施施盈盈一拜,说到“王爷”两个字的时候,还瞟了秦宜一眼。 秦宜不由得心头升起几分感动。 这都多久了,还有人记得她其实也是个王爷呢。 南宫曜和李景年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他往太子府而去。 晋元帝那里还有的是事情要忙,南宫曜便等着晚上宫中设宴的时候,再带着这李景年前去拜见晋元帝。 秦宜从从前乔施施的话中来判断,这李景年之前的日子应该过得不怎么好,想来考上探花也挺不容易的, 不过看着他和南宫曜相谈甚欢的样子,也是个会为人处世的,半点不显得小家子气。 乔施施一直跟在后头,看向李景年的时候,满眸子都是欢喜,和一年之前完全不一样。 秦宜知道,那时候乔施施纵然是为了李景年又去青楼卖艺,但是却并没有对李景年抱多大的希望。 不过如今李景年考上了探花,想来乔施施也很开心。 秦宜侧头细细看了看,于乔施施那满是欢喜的眼睛下头,看见了几丝皱纹。 到底还是过得不容易。 她走到了那个有风的地方,不知道风是不是为她带来了好消息。 南宫曜在太子府摆了个宴席,因着有李景年在,秦宜便不好跟着上席,秦宜倒不是甚在意这个,逼着南宫曜不仅依样给自己和乔施施摆了一桌子,还又添了四个菜,这才拉着虎子蔷薇还有妙回天和万物生一起吃了个爽快。 宴席吃到一半的时候,云飞飞才从窗户跳进来,大骂秦宜不要脸,秦宜作势要往每一道菜里都吐一口口水,云飞飞这才软下语气,好生求饶了一番。 饶是云飞飞也加入,众人还是没能吃得完这一大桌子的菜。 万物生吃完就起身作辞,拉着妙回天一起去看他找回来的那些泥土,云飞飞仍旧不肯善罢甘休,又打包了几个菜带走,说他的勾搭计划已经颇见成效。 所以此刻要多吃点东西,好补充点体力。 秦宜听言,又给他夹了两筷子的猪腰子,蔷薇在一旁默默红了脸。 “都给我吧,”云飞飞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伸着那个油纸包说道,“反正早晚都要补。” 秦宜将那一盘子的猪腰子都倒到了云飞飞的油纸包里,咬牙说道:“你要是完成不了任务,回头我把你的肾割下来,炒着吃。” “割下来就割下来,”云飞飞摸了摸鼻子,一脸的不在乎,“反正我有两个肾。” 一旁的乔施施目瞪口呆。 秦宜朝虎子偏了偏头,虎子伸手一拎,便把云飞飞拎起来往外走。 云飞飞伸手要去拿桌上剩的那个鸡腿,被秦宜劈手夺过,“想得美,这个我要留着晚上做夜宵。” 云飞飞抱着虎子的胳膊哭,虎子胳膊一抡,把他丢出了门去。 蔷薇亦是跟着虎子一道退下,屋中这便只剩下乔施施和秦宜两个人。 “看来王爷的日子过得很有意思,”乔施施浅笑,眼角皱起了几道纹路,“王爷身边总是围绕着这么多有意思的侠士,不管到了哪里都是一样。” 秦宜抿着唇笑,想来乔施施这只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便也就未做答复。 乔施施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然后伸手捂着,眼神微微有几分飘忽,“有的时候民女也会想,若是当时能和王爷扯上一点关系,该有多好?” “若是和我扯上了关系,可就到不了什么有风的地方了,”秦宜轻笑,“而且现在我也不是什么王爷了,我叫江大道,这里的人都管我叫江姑娘。” 乔施施浅笑一下,并未对秦宜的话感到太多吃惊,也并未反驳她的话。 毕竟乔施施刚来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听见秦琰管她叫“随安”,妙回天管她叫“小不要脸的”,南宫曜管她叫“小丫头”了。 想来并不是大家都叫她江姑娘,且并无几人叫她江姑娘。 “当年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从前不懂这其中意境,如今方是醒了,”乔施施轻声一笑,“然醒了也无甚大用。” 秦宜觉得乔施施如今有点像哲学家,搞得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话才好了。 不过秦宜脑中一道惊雷炸响,忽然想起来刚刚乔施施话中好像有两个字不大对。 民女? 李景年已经是探花郎了,肯定身有官职,她若嫁给了李景年,怎么可能还自称民女? “我尚未嫁给他,”乔施施轻笑一声,似是自嘲,“我还是罪臣之女,虽然皇上为我乔家平反,但是我现如今孑然一身,什么忙都帮不上他,他是个新晋探花郎,又年轻,今年的状元都四十余岁了,京城里头多少人都看着他呢,想来随便娶个大家小姐,就要比我强上许多。” 秦宜伸手捂住了乔施施的手,她的手被那热茶捂得有几分暖意,指尖却还是有些许凉。 “我瞧他待你尚好。”秦宜看着那李景年,倒也不是个冷心冷情的主儿。 乔施施又勾了唇角,面上却看不见笑意,“他倒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也记得我从前为他做的事情,倒是没有直接始乱终弃,但是人世间,总有许多的不得已,你有超出自己能力的欲望,就总会有更多的不得已。如今我们俩,也不过是相互欺骗罢了。” 乔施施反握住秦宜的手,轻笑一声,“不过好在我回了京城之后,还能和几个大人物说上几句话,也算是承了王爷您的恩情,李郎想着我怕是还有点用处,对我也还是不错。” 第421章 青春年少我爱你 第421章 青春年少我爱你 秦宜也猜出了乔施施所说的那些人,是哪些人。 “我大侄子怎么样了?” 乔施施浅笑,眼睛里头终于有了几分真诚的笑意,“世子爷还和民女说呢,等来了这里之后,一定不要先说话,让民女看一看,王爷您先问的,到底是不是他。” 秦宜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侄子还是一如从前地幼稚。 不过倏然,乔施施幽幽一叹,“但是世子爷……恐怕现在也不能叫世子爷了,过得并不算好。” 秦宜心头一抖,只听得乔施施继续道:“我们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洛王爷就已经奄奄一息了,如今不知道世子爷是不是已经……继承了王位。” 秦宜莫名眼睛一酸。 那个时常看不上她,动不动就对她吹胡子瞪眼,和她爹差不多大的洛王兄,怎么会奄奄一息呢? 从秦宜有记忆开始,洛王就一直是生龙活虎的样子,他上阵杀敌的时候永远都是身先士卒,打了多少的胜仗,最后得了“大秦战神”的称号。 洛王那样铁骨铮铮的一个人,好像永远都不会病也不会老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行了呢? 秦宜还是不太敢相信。 “据说洛王爷到后来的时候,神智已经不大清醒了,也不认识人,见谁都叫皇叔,恐怕是想起了先皇,”乔施施的声音放低了几分,想起了自己走的时候秦玦的表情,也不由得有几分心疼,“世子爷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听说上朝的时候都是他代替洛王爷去的,皇上又提拔了几个新的武官,不如霍擎也不如洛王爷,甚至连世子爷都不如,但是皇上还是不肯把兵权交给世子爷。” 这些话,都是秦玦让乔施施告诉秦宜的。 秦玦想,他要把所有的苦痛和磨难都说给秦宜听,要把所有的快乐和成长都说给秦宜听。 把所有的一切,都说给他的王叔听。 “不过世子爷叫王爷放心,他说他长大了许多,也能承担很多事情了,”看着秦宜面上似是有几分伤心,乔施施握住了她的手,轻声笑道,“世子爷还让民女一定要告诉王爷,他终于找到媳妇了。” 秦宜几乎能想象出来,秦玦和乔施施说这话的时候,那明亮的双眼。 如果他在自己面前的话,一定是像个小狗一样,微微低着头,欢欣雀跃地告诉她,“王叔!我有媳妇啦!” 王叔,你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婚事了,王叔,我有媳妇了,以后就不能和你一起逛青楼了,王叔,以后你还是和瑜王叔一起去逛青楼吧。 秦宜也轻轻勾起了唇角。 “世子爷现在和余小姐在一起,就是从前那个很爱慕王爷的余小姐,不过现在余小姐比从前成熟了很多,自从先皇后去了之后,余小姐再也不像从前一样开朗了,但是和世子爷站在一起,却很相配。余小姐还托民女给王爷捎句话。” 那时候的余妩站在秦玦的身边,看起来像极了一对璧人。 她面上施着很浅的脂粉,看起来有一点点憔悴。 她说:“谢谢你。” 恒王爷,宜哥哥,谢谢你。 不管你是男还是女,都谢谢你。 谢谢你把我那颗年少轻狂的心,妥妥帖帖放在手心,谢谢你从来都不曾伤害过我。 秦宜终于是笑了笑。 当年余小姐狂追恒王爷的事情,全京城没有谁不知道。 余妩是被宠坏了的余家小姐,有些刁钻,有些任性,而她则是京城最纨绔的恒王爷,宁可环抱众青楼美人,也不愿意接受余小姐。 这些年少轻狂的往事,如今回想起来,好像已经是上辈子了。 乔施施从怀里掏出了两封信来,光是看见上头那封表面上那几个字,秦宜就知道是谁写的了。 山那边的大秦京城,还有许多人惦记着她。 秦宜将那两封信压在手心底下,并不急着去看。 乔施施也并未说完话。 大秦京城在秦宜离开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 若是她如今回去,恐怕真的要慨叹物是人非。 秦稷最终还是娶了安小婉,如今该叫晏宛了。 那个北燕的公主,嫁给了秦国的皇上,昔日万香楼和逍遥坊里唱小曲儿的那个人,如今成了大秦的皇后。 喜公公从天牢里面出来,老了很多,在秦稷那里的地位也不如从前,不过喜公公倒是怡然自得,不当差的时候出宫,还会约着萧密一道去喝几口酒。 萧密如今和喜公公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两人时常凑在一起喝酒玩乐,有些话,萧密未必会和萧迢说,却很愿意和喜公公说一说。 如果秦宜如今回去,会发现整个京城都大不一样了。 萧天入住萧家,虽然没有认祖归宗载入族谱,不过和萧迢还有萧密的关系处得倒也不错。 萧密和城欢大婚的时候,城欢家中无一个亲人,还是萧天去爱把她背上了喜轿。 如果没有人说的话,真的无人能看出来萧天其实是个盲人,当时喜宴之上人山人海,还有好多酒水菜肴,饶是如此,他还是能根据味道,分辨出他熟悉的那些人坐在何处。 如今城欢和萧密的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萧迢和萧密生够了气,又得到了萧天这样一个儿子,老了倒也觉得功名利禄没那么重要,返璞归真,也就由着萧密去了。 京城里头的这些事情,乔施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给了秦宜听,还有一些她未说的,秦宜则从萧密的信中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萧密也是得了苏策的提醒,方知道秦宜如今在哪里,那天晚上伏案,洋洋洒洒写了五页纸,托乔施施带给秦宜。 秦宜倒是没想到,萧密有这样嘴碎,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最后只来了句“愿你一切安好”。 所以直到如今,秦宜晓得苏策的心意,晓得晏婴的心意,独独不晓得萧密的心意。 她一直不知道,从前和她其过无数争执的萧密,最后喜欢上了她,而且,还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女儿身。 那句“秦宜,我想和你断一断”的话,终于是留在了往事里头,再也冒不出头来。 第422章 曜儿最近很不错 第422章 曜儿最近很不错 但是喜欢一个人,本就不用非要让她知晓的。 苏策的那封信里,半句都没提相思。 好像秦宜不过是他一个远行的故友,他从京城灞桥处折下一片柳叶,问她何时归来。 不同于萧密的长篇大论,苏策只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 然句句精炼。 他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好,告诉她,乐姬如今让秦稷很头疼,告诉她,秦知苑长大了许多,如今看起来十分漂亮,秦稷恐怕心里头惦记着李姚儿,迟迟对秦知苑动不了杀心,他说,大皇子如今也到了启蒙的时候,却笨得很,气得秦稷头疼,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 他没说自己好不好,但是他仍旧是苏相,想来好不到哪里去,也坏不到哪里去。 苏策告诉她,若是可以的话,请勿相见。 他用四个字斩断了从前的全部纠葛。 不管是他欠她的,还是她欠他的,都不重要了。 苏策说,请勿相见。 后头是漂亮的两个行楷——知宜。 从坠崖开始,苏策便一直唤她知宜。 让过去的一切都烟消云散,所有的人都不要再想。 秦宜知道,苏策是想告诉她,大秦将乱,她若不想蹚到这一趟浑水里头去,最好还是不要回去了。 但是苏策此人,向来不习惯说话只说一个意思,也向来愿意为别人打算。 他怕秦宜回来有危险,也知道秦宜必然不害怕危险,所以他告诉秦宜,请勿相见。 他想,秦宜总会有点介意这四个字。 乔施施说完了话,便离开了房间,秦宜坐在油灯下头,看了好久萧密写的信。 萧密那封信太长,所以她看了好久,可是苏策那封信短的很,她却还是看了好久。 秦琰推门进来的时候,秦宜还在对着明明暗暗的灯火看苏策那铁钩银划的字。 他们从不避讳彼此,所以纵然是秦琰进门,秦宜也没有半分闪躲。 秦琰身上带着星点酒气,却并不难闻,他从后头环抱住秦宜,将头搁在了秦宜的肩上,就着秦宜的手将苏策那封信略略扫了过去。 “随安,你要回去吗?”秦琰轻轻咬着秦宜的耳朵,口鼻之中的热气尽数喷洒在秦宜的耳畔,顺着她的脖颈流到了她的胸口,然后一点一点渗进了心脏里头。 秦宜仰起头来,在秦琰的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回去,当然回去,尔琚,但是不是现在。” 从前的秦宜,恐怕真的会因为苏策那“请勿相见”四个字而不再相见。 若是从前的秦宜,想着自己到底是欠苏策的,怎么也该实现苏策这小小的请求。 但是秦宜经历过生死,也经历过人情冷暖,她经历了从前那个纨绔王爷秦宜不曾经历过的太多事情。 可是若苏策当真不想见她,便不会唤她知宜了。 她与苏策注定无法走到一起去,此生有了尔琚,她便不做他想。 但是她和苏策,也不会成为敌人,他们俩会是朋友。秦宜想,终有一日她会回到京城,亲口告诉苏策,那日东城山悬崖一松,自己从未怪过他。 纵然是他间接促成了自己和尔琚相别很久,间接促使自己差点命丧黄泉,但是秦宜还是不怪他。 只可惜自从晏兆死了之后,秦宜就和苏策一直错过,甚至连个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想来也是造化弄人。 秦琰趴在秦宜的肩头,轻轻“嗯”了一声。 秦宜浅笑,转过身去抱住秦琰,“尔琚,那个李探花怎么样?” “尚可以,不算好也不算坏,”秦琰咬着秦宜的耳垂,话音稀松平常,显然对那李景年并没有多少兴趣,“不过他和乔施施,怕是难能轻易长久。” 倒也不是不可能长久。 秦宜缩在秦琰的怀里,由着他抱着自己去洗脸,轻轻在他胸口蹭了蹭问道:“尔琚,皇上给你带来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秦琰轻轻挑眉,浣了帕子给自己擦脸,“我还没去看呢,那些东西都扔在了曜兄的库房,想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 秦宜憋不住笑,“我自然也知道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是想看看能差到何种地步,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抹布也给你带过来了。” 秦琰擦完脸,面上挂着星点水珠,愈发显得清朗俊俏,他轻轻“唔”了一声,想了想道:“估计不能吧,毕竟皇宫里头的抹布也不是便宜的东西。” 秦宜笑得差点打翻了那一盆水。 “一会儿晚宴就要开始了,你去不去?” 秦宜歪着头想了想,其实那个皇帝看起来还挺和蔼的,好像除了有朝阳公主这么个女儿之外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虽然格外宠溺朝阳公主一些,倒也勉强算是讲理,上次还赏了自己好些糕点,去看看倒也不错。 于是秦宜便点了点头。 南宫曜足足用了四个马车,才把这一群人全都拉到了皇宫里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干,专门在家纳小妾造人了。 但是等马车的帘帐一掀开,才发现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上马车之前也闹了很久,云飞飞坚决不肯跟男人一辆马车,妙回天不肯和万物生单独呆在一起,万物生又非要和妙回天在一起,蔷薇不愿意和云飞飞坐在一起,虎子则只想找个宽敞的马车,最好自己一个人,上限两个人。 南宫曜还在一旁扒拉着手指算到底该如何安排这些人,秦宜抬起脚来,一人朝着屁股来了一下,就都老老实实爬上了马车。 南宫曜也是跟着秦宜他们丢脸丢惯了,完全不觉得带这么多人一起来皇宫里面蹭饭有什么不妥。 许是那朝阳公主还没有被放出来的缘故,皇后面上神色好看了许多,连带着文乐公主都开朗了些,见得秦琰他们过来,还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过来打了个招呼,唤了一声瑜王哥哥。 秦宜又有几分不开心。 凭啥每个人都叫瑜王哥哥啊,叫得还这么亲切,好像已经和尔琚认识了八辈子了一样。 秦琰握住了秦宜的手,轻轻笑了一声。 上头晋元帝朝几人招手,南宫曜走了过去,谁知道晋元帝直接忽视了他,又朝后头的秦琰和秦宜招了招手。 第423章 小娘娘腔不得宠 第423章 小娘娘腔不得宠 南宫曜有点不开心,晋元帝微微偏头,轻笑道:“曜儿最近办事颇为妥当。” 南宫曜当即满血复活,刚要和晋元帝说上几句话,却见晋元帝慌忙又把脸转向了秦琰和秦宜的方向。 旁边的九乐公公对南宫曜笑了笑,纵然满脸狰狞,还是让南宫曜觉得人世间有了一点温暖。 “最近皇上经常夸太子爷呢,”九乐公公瘸着腿往旁边走了两步,“太子爷要去接使臣吗?” 惊得九乐公公这么一提醒,南宫曜才想起来自己把那李景年扔在了一边,慌忙赶了过去。 晋元帝望向秦宜的目光越发和蔼,这几日,他梦见了胡萧萧好几回。 近几年来,他已经很难梦见胡萧萧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转世重生,再也不打算在忘川处等自己了。 不过晋元帝又想,估计像胡萧萧那样洒脱的女子,早在和自己分别之后就把自己忘记在脑后了吧,后来到了忘川,肯定也是早早踏上了奈何桥饮了孟婆汤,开启了另外一段人生了。 却没想到不过见了这小姑娘几面,他就又梦见了胡萧萧。 文乐公主安静地站在皇后的身边,一直浅笑着看向秦琰和秦宜。 晋元帝又和秦琰说了几句话,秦宜虽然觉得百无聊赖,但是打小参加过无数次宫中饮宴的她,该有的礼数还都是有的,只简简单单往那一站,周身的气度便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虽然文乐公主也是娴熟有礼,但是到底比秦宜多了几分大气。 连皇后都不由得觉得,虽然这江大道既不施脂粉,也不穿华服,但是就是没由来地让人觉得高高在上,逼得你不得不仰望,却又不觉得压迫。 晋元帝朝秦宜一笑,眼角的皱纹开放成了一朵花,“前几日赏你的糕点可还好吃?” 一旁的文乐公主微微瞪大了眼睛,十几年来,她还没见过父皇对别的姑娘这样和蔼过,除了朝阳之外,晋元帝在任何一个子女面前都是一副严父的样子,而作为皇上,他更是一直以压迫人的形象存在。 可是现下,晋元帝在秦宜面前笑得像是隔壁邻居家的大伯。 秦宜点点头,大大方方道:“很好吃,谢谢皇上。” 文乐公主自问若是自己,也做不到在晋元帝面前这样淡然坦然。 文乐公主忍不住又看了秦琰一样。 像瑜王爷这样好的人,肯定会喜欢他身边那样的姑娘吧,大大方方的,一点都不怯场。 可是……文乐公主又偷偷想,至少自己还是个公主啊,听说那个姑娘只不过是个王爷的表妹,而且她看起来也不如自己会打扮…… 瑜王爷是来和晋国和亲的,如果他不娶朝阳公主的话,那是不是会娶自己呢? 文乐公主忍不住偷偷看了皇后一眼,前几天皇后和她说过的那些话,到现在都在她心中挥散不去。 不知道秦宜又说了句什么,晋元帝抖着胡子笑了出来,吩咐旁边的九乐公公一会儿再给秦宜包一些糕点带回去,这才放了秦琰和秦宜两个人入座。 李景年是个读书人,虽然刚入官场还不太懂得阿谀奉承那一套,但是书读多了,有些话就是信口拈来,席间李景年倒是没出什么错,况且晋元帝也是真心想要和秦国交好,也没怎么为难李景年。 于是这一顿饭,也算是吃得宾主尽欢。 等到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太监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一下子跌倒在地,喘着粗气道:“皇……皇上,三三三……” 皇后拧眉起身,呵斥了一句:“在皇上面前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有什么话捋顺了再说!” 那小太监咽下一口气去,上气不接下气地费了好大力气,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皇上,三皇子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声笑便传入殿中,众人抬头去看,正是一个白衣男子翩然入殿,手中还执着一把折扇,一直行到殿中央,方才掀了袍子跪地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晋元帝面上带了几分喜色,吩咐一旁的人再去加一双碗筷。 三皇子笑,直起身来抖着手上的折扇,“儿臣这不是思念父皇吗,游历大好河山之时,常常惦念这都是父皇勤勉治理的江山,这便万分思念,忍不住回来看看父皇。” 晋元帝面上的笑容又盛了几分。 皇后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南宫曜脸上的神色也不大好看。 秦宜看了看南宫曜,心里头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一看小娘娘腔就是个不得宠的,这三皇子虽然夸人的方式拙劣了一点,但是不管怎么说嘴都比小娘娘腔甜啊,小娘娘腔也该学着点啊,这明显三皇子一回来,小娘娘腔的地位就直线下降啊…… 秦宜又抬眼看了三皇子一眼,那三皇子自以为风流地朝秦宜抛了个媚眼。 秦宜懒得看他,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又低下了头去。 小娘娘腔长得就一般,完全比不上自己平日里看惯了的几大美男,这三皇子长得比小娘娘腔还要丑,一双吊梢眼活像是死了丈夫的寡妇。 秦宜想,晋元帝这审美也太差了点。 但是审美再差也是小娘娘腔的爹,所以小娘娘腔回去的时候,一路上都不是很开心。 三弟原本就比他得宠,他好不容易在父皇面前得眼了一些,三弟怎么就又回来了呢? 下马车的时候,秦宜拍了拍南宫曜的肩,“兄弟,人生处处是磨难,看开一点。” 南宫曜微微叹了一口气,吸了吸鼻子,摆摆手道:“算了,习惯了。” 万物生“嗷”地一声从马车上冲了下来,差点把秦宜撞到。 “我我我,我想到了!”万物生抬手想要去抓秦宜的袖子,被秦琰抬起虎子的胳膊来塞了过去。 万物生倒是不甚在意自己抓住的胳膊到底是虎子的还是秦宜的,激动地喊了一声,“我知道那个土哪里不对了!” “快快快,”万物生招呼着众人“一起到我房里来看一看。” 第424章 生而为人皆热血 第424章 生而为人皆热血 在这样一个伤心的晚上,其实南宫曜是希望朋友们能陪在他的身边,围绕着他,来安慰他一下的。 但是明显住在他家里蹭吃蹭喝的这些人认为那坨泥土比他这个太子更重要一些。 南宫曜为了避免让自己显得过于形单影只,只好也跟着过去。 万物生像是捧着一堆金子一样,把那放在纸上的一小坨土给捧了出来。 南宫曜无心去听万物生的长盘大论,其实在场的人除了妙回天以外,也没人能听得懂万物生到底说了些什么。 妙回天也不甚懂得仵作的东西,是以万物生的话也只听了个一知半解。 什么土的黏性,什么土的味道,什么土的颜色,还有各种尸体腐烂变质的过程,在场的人是都没听懂。 万物生出来这么久了,头一回在众人面前找到了智商上的优越感,也终于为自己的职业感到自豪和骄傲。 但是秦宜打了个哈欠,撑着头懒懒抬眼道:“行了别拽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你就直接说,结论是什么吧。” 万物生难以掩饰眼睛之中的激动,双手颤抖着说道:“这是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案子,是一场典型的家族联合犯罪案例,是一次令人发指的谋杀。” 万物生觉得自己的演讲慷慨激昂,本来以为会受到众人的一致好评,谁知道连个掌声都没有,虎子靠在妙回天的肩膀上打哈欠,用自以为的小声音说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俺要回去睡觉了!” “说说说,”万物生深吸了一口气,“温家的瓷器生意的确是有古怪,而且是很吓人的古怪,他们用人来烧制瓷器。” 妙回天打了个冷战,连虎子都不由得搓了搓胳膊。 南宫曜把自己在晋元帝面前受到的冷落全部都忘到了脑后,战战兢兢问了一句:“用用用……用什么?” 秦琰一手握着秦宜的手,轻浅开口,“古书中曾有过记载,用少女少男之血入泥相和,可使瓷泥更加温润细腻,肤佳者为上,使人之腿骨打泥,可格外有力,使瓷器纵然断裂而不割手,片片皆可合拢为原样。” 秦宜也忍不住抖了抖,这种事情,光是听着,就已经足够吓人了。 “不过都是些闲云野志,这种法子太过骇人,之前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试过。”秦琰又淡淡补充了一句。 南宫曜这才稍稍平复了一点呼吸。 旁边的虎子大喇喇说道:“肯定有人试过啊,没有人试过这话是谁说的。” 蔷薇狠狠白了虎子一眼,虎子挠挠头,难不成自己又说错话了? “你可敢肯定?”南宫曜双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大腿上,不让自己发抖发得太过明显,“你要知道,这件事情不不不……” 南宫曜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万物生也并未等着他说完,直接就点了头,“当时那山洞里的铁锈味,想来定然是血腥味无疑了,儿那根大腿骨,估计就是周小姐剩下的,最大的一块骨头了。” 剩下的所有的血肉,都被融进了泥土里面,烧制成了一个又一个瓷器。 秦宜狠狠打了个寒噤,她忽然想起来那日她摸了周若芳的脸,夸她皮肤还算不错。 “你是怎么想起来这事的?”妙回天真心觉得有点奇怪,上一刻这万物生还坐在马车里头好好的,怎么下一刻忽然就把这其中关窍都给想通了呢? 万物生有点不好意思地咳了咳,“那啥,我原本也是在饭桌上吃饭,但是看见了那三皇子之后,我忽然觉得他长得有点恶心,饭也吃不下了,就坐在那里想,把所有盘子里的东西都想象成那些泥土。” 万物生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家都不由得觉得有点恶心。 “后来我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还是觉得恶心,恶心着恶心着,不知道怎么我就想通了。” 真是个奇怪却又让人无法辩驳的理由。 南宫曜面上的神色好像好看了一点。 终于有人说三弟不好的地方了! 云飞飞在一旁抖了又抖,上下牙不停地磕在一块儿,“我听说过……有些人家,认为这种瓶子,能锁住人的灵魂……” 云飞飞把自己蜷缩在了凳子上,抬起头来环视了众人,秦宜能从他的眼睛里头看见真真切切的害怕,“他们认为,锁住了灵魂,也就锁住了人的全部命运,那些少男少女今后所有的好运气,全部都被锁在了那些精致的瓶子里头。所以他们有些人会用重金购入这些瓶子,来为自己转运。” 人心恶毒,堪比毒蛇猛虎。 “但是……我们要怎么才能证明那周小姐,确实是被做成了瓶子?”说起这话的时候,南宫曜不由得又打了一个寒噤。 他和温家来往也有一段日子了,真的不能想象,温家会做下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那么那些他曾经用过的杯盘碗盏,是不是都封印着一个不甘心的灵魂? 南宫曜几乎能听见他们在自己耳边的尖叫声。 的确,这种事情,不是仅凭几个人,几句话就能定下的。 温家如今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秦宜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么好看的晏婴,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他到底是被那药物迷惑了,还是将计就计,想要套出温家人的实情? 秦宜打了个寒噤,不管是哪种情况,晏婴现下都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秦宜看向仍旧蜷缩在凳子上的云飞飞,“你和温家那边的关系怎么样了?” “尚可以,熟悉了不少。”云飞飞平稳了几分呼吸,开口的时候牙齿也不会磕碰了。 秦宜点头,抿了抿唇又道:“那你还敢去吗?” 云飞飞直视着秦宜,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秦宜亦是与云飞飞对视。 半晌,云飞飞终于点了头,声音沉重,“当然敢。” 生而为人,生而为男儿,谁没有一腔热血呢? 他很愿意,很愿意和这样有意思的一群人,一起奋斗下去。 百年以后再有人提起云飞飞,前头一定不会只有简简单单“采花贼”三个字。 第425章 最近身子不大好 第425章 最近身子不大好 三皇子归京,南宫曜十分心塞。 这几日去上朝的时候都能明显发现,晋元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三皇子南宫旭从各地带回来了无数的好东西,每天变着花样地在晋元帝的面前刷存在感,这两日皇后都忍不住叹气,叫南宫曜好歹也想想办法。 南宫曜能有什么办法,他自幼嘴就不甜,南宫旭那些张嘴就来的话,他说出来不仅自己别扭,听的人也别扭。 哪像南宫旭,三言两语就能让晋元帝开怀大笑。 南宫曜想,他要想赶上南宫旭,最好是再塞回去重新投一次胎。 经过了这许多事情之后,秦宜也把南宫曜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那天南宫曜来找秦宜和秦琰诉苦,秦宜当即就一巴掌拍在了南宫曜的后背,义正言辞道:“小娘娘腔!别哭了!大男人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我有办法!” 南宫曜白了秦宜一眼,干着眼眶怒吼道:“谁他妈哭了!” 不过吼完之后,南宫曜又立马软下了语气,眼巴巴问了秦宜一句:“什么办法?” 秦宜狠狠斜了南宫曜一眼,不过秦宜自认是一个心胸宽广的善良美貌女子,所以也并没有和南宫曜计较,摆摆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南宫曜看了秦琰一眼,心想着自己要是附耳过去了,琰哥哥会不会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抽过来? 毕竟她也是琰哥哥的媳妇不是。 谁知道秦琰笑眯眯道:“听随安的吧,她很有办法的。” 虽然秦琰只消看着秦宜面上神色,就知道她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办法。 “小娘娘腔你傻啊,这种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来个釜底抽薪,化对方优势为我方优势。”秦宜说完,还朝南宫曜眨了眨眼睛。 南宫曜一脸木讷地摇摇头。 南宫旭的嘴甜他可学不来,所以这些年来南宫旭四处瞎逛,却仍旧是晋元帝心里仅次于朝阳公主的存在,而自己这个嫡长子天天待在都城里头勤勤勉勉,还是不受晋元帝待见。 就算是夸奖自己,也不过是捎带手的,看见自己还不如看见江大道亲切。 再让南宫曜想南宫旭别的优点,他就想不出来了,难不成要让他把自己的眼睛也变成南宫旭那样的吊梢眼? 南宫曜自认宁愿嘴笨一点,也不愿意那么丑。 秦宜咬牙,“看见你这个蠢样子我就忍不住想动粗,你想啊,南宫旭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手上优点稀罕东西,那东西遍地都是,根本就不值几个钱!” 秦宜大方摆手,完全不把南宫旭送给晋元帝的那些东西放在眼里,从大秦到北燕,再从北燕到西晋,秦宜游历过了这大陆的大半疆土,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身无分文,但是她还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 南宫曜点了点头,“我知道不值什么钱,可是我也没时间去买啊……” 秦宜一巴掌拍在了南宫曜的后脑勺,“没时间去买你还没时间去偷啊!反正南宫旭就把他的东西放在他府上,你去偷过来不就完了。” 南宫曜一脸委屈地看向秦琰,瘪着嘴道:“琰哥哥,你看她给我出的这叫什么主意啊……” 秦琰莞尔,眉目之间蕴着无数温润,他牵过了秦宜的手,一脸的自豪,“我觉得尚不错啊,很有道理,不妨一试。” 南宫曜如今算是懂了妇唱夫随是何意思。 敢情琰哥哥就是江大道的无脑支持者。 关键他偷回来又有什么用啊,总不能拿着南宫旭的东西去送给晋元帝吧…… 南宫曜捂住了头,完全不想看秦宜和秦琰。 秦琰戳了戳南宫曜,“曜兄,你想啊,虽然你不能送的,但是三皇子也不能送了啊,这不是也算合了你的心意了吗?” “就是就是,”秦宜在一旁帮腔,“所谓损人不利己,正是如此。” 南宫曜还是不想抬起头来,仍旧趴在那里。 “去不去啊,”秦琰推了推南宫曜的肩,“不去的话,随安,咱们俩去吧。” 秦宜和秦琰永远都是互相捧场,听得秦琰的话,秦宜立马拍手笑道:“好啊,正好我们从来都没有去过三皇子的屋顶,不如叫虎子一会儿去偷两只烧鸡?” “再偷两壶酒来。”秦琰笑眯眯点头,忍不住在秦宜的脸上轻轻掐了一把。 南宫曜哀嚎一声抬起头来,红着眼睛骂道:“你们俩能不能稍微有点素质,就两只烧鸡也要去偷!” “不然你请。”秦琰拉着秦宜的手,低头看向南宫曜,面无表情道。 秦宜在一旁帮腔,“就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南宫曜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站起身来,豪气万千地甩了手,“行!我请就我请,走吧,一会儿我让人弄三只烧鸡三壶酒来。” 秦宜和秦琰对视一眼,都默默闭了嘴,不打算和南宫曜先行商量一件事。 趁着月黑风高,几人悄悄摸到了三皇子府的后院。 其实依着南宫曜的意思,他是想坐马车的,毕竟从太子府到三皇子府也有一段距离,但是秦宜说,这种事情,必须动作要轻,影响要大,步行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等到了三皇子府后院的时候,南宫曜已经气喘吁吁了。 倒不是因为南宫曜的身体就是比秦宜和秦琰差,主要这一路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南宫曜自己拎的。 秦宜说了,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秦琰则直接用一句话堵住了南宫曜,“曜兄,我最近身子不大好。” 南宫曜忍不住想骂娘,身子不大好,你天天抱着那江大道往房里去的时候,没见你身子不好到哪里去。 但是到底自己唤秦琰一声“琰哥哥”,实在不好意思让他拎东西。 “这墙也太高了,咱们怎么上去啊?”南宫曜四下里看了看,这周围既没有草垛也没有大树的,怎么往上爬? 正当此时,秦琰打了个响指,虎子像是九天仙女一样,璇璇从屋顶上飞了下来。 “呸!”秦宜啐了一口,“虎子你跟谁学的这骚包的样子,穿条裙子你都能去接客了,不能好好飞吗?” 虎子摸了摸鼻子,有点委屈。 第426章 不是你的不心疼 第426章 不是你的不心疼 南宫曜喘了两口粗气,这便要把手上的东西递给虎子,谁知道虎子站到了秦琰和秦宜的中间,一只胳膊拎住了他们一个人。 正当南宫曜还在怔愣之中的时候,虎子抓紧了秦琰和秦宜的胳膊,然后点地而起,直接拎着他们两个飞到了房顶上。 南宫曜一脸懵逼地站在下面,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此刻他身处三皇子府的院墙外头,要是被人发现他堂堂太子居然拎着烧鸡和酒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样在三皇子府外头徘徊,他的脸也就不用要了,干脆趁夜就投河自尽,正好明天早晨南宫旭就能做太子。 所以南宫曜也不敢大声喊,只能拼命地舞动着自己的双臂,希望能引起秦宜和秦琰的注意力,让他们想起来这地上还有一个人。 秦琰在虎子耳边说了句什么,虎子点了点头,又飞身过来。 南宫曜这才舒了一口气,高高举起自己的双臂,谁料虎子只是冲过来接过了他手上的烧鸡和酒壶,然后顺势在墙上踹了两下,连地都没落,重新又飞了起来。 南宫曜高举着空空的双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秦宜在屋顶上朝南宫曜乐滋滋地招手,无声比了个口型,“小娘娘腔,谢谢你,你先回去吧——” 南宫曜气得咬牙,却又不敢喊出声来,只能狠狠跺了跺脚。 虎子终于是从房顶上下来,将南宫曜也拎了上去。 “原来你真的不会武功啊?”秦宜笑眯眯道。 南宫曜气鼓鼓不说话,秦琰则和秦宜坐在一处,一人一根鸡腿啃着,遥望月光。 下头一声门响,有人开门进来,然后便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娇俏笑声。 秦宜朝南宫曜眨眨眼,“小娘娘腔,看来你弟弟的夜生活比你丰富得很啊。” 南宫曜的气一波未消一波又起,他虽尚未娶太子妃,但是府上也是有几个小妾和通房丫鬟的,只是皇后说他尚算年轻,叫人拿住沉溺女色的话柄,难免在晋元帝面前不好看,所以这些年来,南宫曜也一直恪守自身,不常去后院溜达。 天天看着秦琰和秦宜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南宫曜也难免心塞。 为什么自己的三弟就能拥有一切的好东西? 他就能四处游历,去看大好河山,回来随便拿点小玩意儿就能讨到父皇的欢心,自己身为太子,年纪还比他大,都还要考虑大臣和百姓们的看法,偏偏他什么都不用考虑。 南宫曜觉得自己的这个太子之位风雨飘摇,无限心累。 秦宜悄悄掀开了一块瓦来,招了招手示意秦琰和南宫曜一起来看。 秦宜和秦琰干这种事情是轻车熟路,掀瓦和撅屁股往下看的时候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但是南宫曜不是很愿意做出这个动作来,毕竟他也是一国的太子。 但是秦宜和秦琰往下看的时候,皆是一脸的兴致勃勃。 可能是掀开了一块瓦的缘故,房中女人的轻笑声比原先更清楚了几分,径直剐蹭着南宫曜的耳膜。 南宫曜终于也忍不住,撅着屁股往下看去。 只见那屋子中央坐着一个身穿粉色纱裙的女子,南宫旭环抱在她的身后,两人正在一起描摹一副画。 那副画委实画得一般,当然主要做画的二人心思都不在做画上。 南宫旭环抱着那女子,时不时在她的额上颈间印下一个吻。 南宫曜看得面红耳赤,就在那副画画完,那女子仰起头来要回吻南宫旭的时候,秦琰忽然抬手捂住了秦宜的眼睛。 南宫旭的手顺着那女子的腰一路下滑,可惜秦宜看到的画面就停止在了这里。 南宫曜也没好意思多看,倒是秦琰一手捂着秦宜的眼睛,一边又往下多看了几眼。 三人在这里看南宫旭夜生活的时候,虎子已经去翻了南宫旭的库房,等到把三人接到地面上的时候,虎子就小跑到对面的草垛里,扒拉出来一个包裹。 里头全部都是南宫旭从各地带回来的精妙小玩意儿。 秦琰扒拉了两下,从里头掏出一个哨子来,扔给了秦宜,“这不是你之前喜欢的那个东西?当时没钱买,现在送给你。” 秦宜接了过来,轻轻一吹,便传来了一阵鸟叫声,分外好听。 南宫曜本来是想让虎子把他们给拎回去的,主要这路途太过遥远,走回去十分劳累。 但是秦宜在南宫曜的后脑勺上打了一下,跳着脚骂道:“敢情不是你家的人!不用你养你就不知道心疼!” 正在虎子感动的时候,秦宜又添了一句:“你知道虎子多拎这么一趟,晚上要多吃多少糕点吗!” 虎子垂头丧气走在一旁,满心的委屈,南宫曜是更是委屈,小声反驳了一句:“本来就是我在养啊……” 他们这一大家子人,不都是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吗? “曜兄,我们平日里也帮了你不少,怎生要算得这样仔细?”秦琰偏过头来问,一脸的伤心。 得,到头来还得自己赔不是。南宫曜发现自从秦宜和秦琰来了晋国之后,自己就没从他们俩手上占到一点便宜。 偏偏理还永远都在他们俩那里。 秦宜走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不对,气得跳脚,“尔琚你刚刚又捂我的眼睛了!” “怎么,平时偷偷藏的那些春宫图没看够,还想看看现场版的?”秦琰斜瞥了秦宜一眼,咬牙问道。 秦宜轻咳了两声,本是想问问秦琰怎么知道自己私藏了春宫图,但是想着到底南宫曜在跟前,这便换了话题,“我是那种人吗,我当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里好吧!” “那你注意到什么了?”秦琰眉目之间带着几分戏谑,更多的则是宠溺,“每每遇着这种情况都激动难耐,好像孤寡老人,就等着人生个孩子给你带了,你今日若是能说出来重点,我下次便不捂你的眼睛。” 南宫曜看了看秦琰,又看了看秦宜,今日的事情,还有什么重点? 难道是自己的三弟人道不能?看着也不像啊…… “我早就看见了,”秦宜一脸的得意,“她也真是命硬,到现在还没死,不管咱们俩走到哪里都死缠烂打,阴魂不散。” 第427章 干嘛无事献殷勤 第427章 干嘛无事献殷勤 秦宜抬眼打量秦琰,见他面上并无一分惊诧,这便晓得秦琰也已经认了出来,那个被南宫旭环抱在怀里的女人就是于倾乐了。 但是秦琰带笑轻轻摇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随安,你可有注意到二人右后方的那方桌子?” 秦宜想了想,微微蹙眉,“好像放着几个胭脂盒子。” 南宫曜目瞪口呆,他们俩右后方还有个桌子?自己怎么没看见? 说好的一起猥琐呢!为什么到头来猥琐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秦琰轻声一笑,一脸的得意,秦宜踮起脚来,一把捂住了秦琰的嘴。 “别说话别说话,我肯定知道的。”秦宜紧紧皱着眉头,努力思索着。 秦琰温热的鼻息都喷洒在了秦宜的手心,有些许痒。 他含笑看着努力思索的秦宜,满眼都是宠溺,那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融化。 不管我沦落到何处,只要还有你在,这世界就还有光明。 南宫曜也跟着秦宜想,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只能想起来那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连那副画上到底画了什么他都没怎么注意,房中剩下的东西,他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琰哥哥和江大道也实在是变态,好好的看春宫就看春宫,关注什么桌子不桌子的。 “想不起来了,”秦宜叹了一口气,顺势抱住秦琰的胳膊趴到了他的身上去,“就能想起来有几个脂粉盒子和一面铜镜了,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秦琰环住秦宜的腰,轻声一笑,“那个桌子的角落里,有一个花瓶,大概露出了四分之一大小。” 秦宜眼睛一亮,然后微微眯了起来。 这几日他们一直在查温家的案子,是以听得花瓶两个字,每个人都敏感起来。 “我怀疑那个花瓶有些不对,已经派虎子去想办法了,回头让万物生看一眼,估计就八九不离十了。” 秦宜的心情不由得又沉重起来。 一来是因为那周小姐,二来,还是因为晏婴。 她现在压根就联系不上晏婴了,听说如今晏婴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温家,好些人都知道,温玄黎现在和一个长得十分俊俏的男子来往密切。 秦宜也曾派人去查过,从前温玄黎和温玄昀,也都是有过心上人的,只是到最后,也都不了了之。 估计他们那几个所谓的心上人,最后都变成了温家的瓷器,将最后一声尖叫封印,为温家换来了大笔的钱财。 想来这几年,温家所赚的钱上,不少都沾着人的鲜血,只是温家从前是从一个小地方发家,辗转搬过数次,来这都城也没有几年,儿那瓷器生意虽赚得多,走量却并不多,那星星点点的失踪案,才没有被人注意到。 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恐怕到现在都无法往生,而他们的家人,恐怕也还抱着一丝他们只是失踪,还会回来的希望,空等了一年又一年。 南宫曜也在一旁叹了一口气,他是太子,却对这件事束手无策,只能等找出证据来,才能把温家绳之以法。 秦宜想,明天还是要派人想法子去温家联系一下晏婴或者阮娘。 听虎子说,最近晏婴对阮娘的态度十分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温玄黎给挑拨的,阮娘是挡在温玄黎和晏婴中间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晏婴当真是被温玄黎给迷惑住了的话,那就只有阮娘还能救晏婴一救了。 秦宜幽幽叹了一口气,那样好看的晏婴,本来就已经够花瓶了,为什么温玄黎还想要把他做成花瓶? 要秦宜是温玄黎的话,干脆直接把晏婴做成标本,摆在家里当花瓶用。 第二天,虎子带着万物生出去,不多时,两人便又回来。 趁着南宫旭和于倾乐都不在的时候,虎子带着万物生去看过了那花瓶,果真不出秦琰的所料,那花瓶确实是产自温家,乃是用人的血肉铸造而成,只是不知道,被封印在那花瓶之中的,又是哪个无辜的亡魂。 虎子说,于倾乐的腿仍旧没好,走起路来的时候总是一跛一跛的,大多时候都坐在椅子上不动弹。 秦宜忍不住自嘲,敢情从始至终,倒是于倾乐和自己缘分最深。 从前在大秦京城结下的那一段孽缘,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 “你说那于倾乐,不会还是想着报复我吧……”秦宜偏头去看秦琰,咂了咂舌说道。 这于倾乐也实在是个记仇的主儿,不就是当初踹了她一脚,逼着她说自己做的那首诗好?就至于一直到如今,就非要死缠着自己不放,非要让自己死了才甘心? 霍擎都没她这么有毅力。 秦琰耸了耸肩,轻挑唇角,“可能是因为随安你魅力太大了吧。” 秦宜摸着下巴点头,然后弯着眼睛笑得狡黠,直接就跳到了秦琰的腿上坐着。 “尔琚,”秦宜从秦琰的太阳穴上吻下来,轻轻咬了他的耳垂,吐气如兰,“你最近干嘛总是夸奖我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秦琰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秦宜还是轻轻啃着他的耳垂,“所以,你是奸还是盗?” “唔……”秦琰忍不住面上笑意,紧紧地抱着秦宜的腰,装作思考了一下,方道,“又奸又盗。” 秦宜笑得狡黠,“小伙子你很有前途嘛。” “喂!我和你们说!”正当此时,南宫曜推门进来,一脸的兴奋。 秦琰和秦宜齐齐转头看他,南宫曜见状,狠狠翻了个白眼。 秦琰和秦宜倒是半点都不尴尬,秦宜转身倒坐在秦琰的身上,秦琰则从秦宜的肩膀上探过一颗头来,二人齐声问道:“怎么了?” 南宫曜从门口一路小跑过来,累得气喘吁吁,直接坐在了二人的对面,抬手就要倒水喝。 秦琰把自己和秦宜刚刚用过的杯子都摸走,南宫曜没有法子,只能用剩下的那个杯子倒了口茶水喝。 一旁的虎子一脸的委屈。 南宫曜兴致勃勃道:“我和你们说,今天南宫旭上朝的时候,一脸的不愿意,手上没了东西,看谁都不顺眼,也没在父皇的面前献殷勤,下朝之后,我还去问了他怎么了,他没和我说,哈哈哈哈哈。” 第428章 你把链子还给我 第428章 你把链子还给我 “看你那一脸的幸灾乐祸,估计他早就怀疑到你头上了,”秦宜白了南宫曜一眼,“不管是被偷了东西,还是夜生活不和谐,反正三皇子现在心里肯定对你没有好印象。” 南宫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他本来对我就没有好印象。” “不要破罐子破摔嘛,”秦琰拍了拍南宫曜的肩膀,“兄弟之间要和谐相处啊。” 南宫曜这几日跟着秦宜他们也学坏了不少,听得秦琰这句话,直接就啐了一口,“呸!明明你和你兄弟的关系处得也不怎么样。” 秦宜伸手推了南宫曜一把,“干嘛呸我家尔琚。” 南宫曜十分委屈,刚要开口解释,秦宜又问道:“对了,最近温家有宴会吗?” “干嘛,你还要去?”南宫曜抬手饮茶,斜看了秦宜一眼。 温家那么吓人的地方,今生他都不想再靠近了,怎么看着这江大道好像每每一提起温家,都是一脸的兴致勃勃? 秦琰把那花瓶的事情告诉了南宫曜,南宫曜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寒噤。 昨天晚上,他也问过了秦琰关于那于倾乐的事情,不得不承认,于倾乐确实是一个十分坚毅的女人,或者说,太过固执。 她认定了一件事情,就非要做到最后,不管这其中会经历多少磨难,也不管这路上会伤害到多少人,甚至也不管她要为此付出多少。 她要的只有一个结果。 南宫曜想,若是这个女人下定决心要与自己为敌,恐怕自己也不一定能耗得过她。 不过不知道她怎么又和南宫旭勾搭到了一处去。 “那个花瓶,是南宫旭买给她的?”南宫曜忍不住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南宫旭还真是下了大手笔,那花瓶温家卖得不便宜吧,他送给父皇的东西都是些便宜玩意儿,给他的女人倒是舍得花钱。” 秦琰微微摇头,“倒也不尽然,虽然那花瓶卖得贵,但是于倾乐也未必没有钱。” “没错,”秦宜打了个响指,“当时她可是把一整个客栈都卷着卖了,那掌柜的又病又气,直接死了,估计于倾乐来都城之前,手里头也有不少银子。” 用成千上万两银子来换这么一个能转运凝气的花瓶,看来于倾乐这次还真是非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可了。 估计谁也不会想到,从前大秦京城的第一才女,居然辗转于数个男人之间,如千年前夏姬一般,利用自己的美貌,利用着一个又一个的男人。 只可惜于倾乐还没有夏姬那样绝色的面孔,不然说不定也能做成三国的王后。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南宫曜搓了搓手,心里头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 秦琰挑眉,“刚刚随安不是问过曜兄你了吗?” “问过我啥?”南宫曜下意识反问一句,又挠了挠头,“哦,温家宴会……好像是有,温家隔三差五就有宴会,这回我三弟回来,他们肯定又会请不少的人。你们也要去?” “当然去。”秦宜靠在秦琰的身上,伸手把玩着他垂下来的几缕墨发。 于倾乐从不会放弃这种能认识更多人的场合,最开始她在大秦的时候,就热心社交,若不是这样,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也不至于传得那样广。 而且秦宜还是不放心晏婴,说什么都得亲自去看一眼才成。 周家的案子还没有结,南宫曜这几天在朝堂之上总是被周大人催促,连带着晋元帝都敦促他加紧了几回。 所以南宫曜本意是不想去的。 当然秦琰和秦宜也没有非要邀请他,只是所有的人都决定去温家看一看,他一个人留在府上也没啥用,索性也就跟着一块儿去了。 看见秦宜的时候,温玄黎并没有掩饰自己面上的厌恶之情。 秦宜倒也不在乎,现在连表面上的文章都懒得做了,直接空着手来了温家,抬脚就往里头走。 温廷明倒是一如既往地带着一脸的笑容,看来并不知道秦宜等人已经去过了他家窑洞的事情。 晏婴正坐在一个角落里喝酒,照旧是一身红衫,却比从前冷艳许多。 以前晏婴不管身处哪里,永远都喜欢站在人群的中间,由着一大票的姑娘将他包围,现如今倒像是为温玄黎守身如玉一般,不管是哪个姑娘有意靠过去,都会被他用冷冷的眼神给冰走。 但是秦宜并不是一般的姑娘,她直接蹦了过去,坐在了晏婴的旁边,摸起他旁边的杯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秦琰正和南宫曜一起同温廷明说话,间或往这边瞟上一眼。 看来回去还是得家法伺候随安才行……不然她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笑起来的时候是有多好看,有多魅惑人心。 秦宜在一旁浅酌着,对过往的每一个姑娘都加以点评。 “不错不错,腿很长。” “呦呼,这个姑娘眼睛很漂亮嘛。” “啧啧啧,这个妹子的胸很大啊。” “哎呦呦,这小嘴长得,跟颗樱桃一样。” “……” 晏婴终于忍受不了秦宜的聒噪,抬起眼来冷冷瞟了她一眼,声音中的冰冷几乎能将这夏日冻住,活像是狠狠往人的头上砸了一块坚冰,“你有完没完?” “怎么,你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了?”秦宜眯着眼睛看向晏婴,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一只小狐狸。 晏婴盯着秦宜看,微微上扬的桃花眼里再也不像从前一样,满满的都是笑意。 “我感不感兴趣,与你何干?” 从接触了温玄黎之后,晏婴说话就一直是这副呛人的死样子。 秦宜将牙咬了又咬,方才没有同妙回天讨要一只鞋子,摔到晏婴的脸上去。 “当然有关系,你还记得这条链子吗?”秦宜轻抖手腕,垂下一条似金非银的细链子来,于阳光之下反射着微光,分外好看。 晏婴盯着那链子看了一会儿,微微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眸子,面上神色却没有半点起伏,直接伸出一只手去,“还我。” 晏婴的手心白得耀眼,惹得秦宜眯了眯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方才挡住自己的泪意。 第429章 故人相遇却不识 第429章 故人相遇却不识 “不还。”秦宜深吸一口气,挡住眸中湿意,勉强扯开了一个笑容。 晏婴这便又把手收了回去,一言不发。 秦宜很想问一问晏婴,从前你亲手把这链子戴在了我的手上,告诉我,若是有什么事情,尽可以来找你。 晏婴,我现在唤着你的名字,拿着这条链子,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可不可以? 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你爱上任何一个姑娘都不要紧,请你不要爱上这个会杀掉你的姑娘。 秦宜摇着那条链子,浅笑莞尔,压低声音凑近晏婴道:“这条链子被老头儿用过了很久,你要要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加钱。” 晏婴抬头看了秦宜一眼,轻浅勾了唇角,满眸子的不屑。 温玄黎袅着腰过来,一把抱住了晏婴的胳膊,然后坐在了晏婴的腿上,看向秦宜的时候一脸的盛气凌人,白了秦宜一眼,捏着嗓子道:“我知道江姑娘从前和婴哥哥有几分情缘,也知道婴哥哥从前喜欢过江姑娘,可是还请江姑娘要点脸。” 说到这里的时候,温玄黎刻意提高了几分嗓音,叫周边的每个人都听到了她的话,“江姑娘既然从前不喜欢婴哥哥,如今也就不要吃着盆里望着锅里,回头来纠缠婴哥哥了吧,还是说……” 温玄黎尖着嗓子笑了一声,“难不成江姑娘生性就是如此,只喜欢旁人的男人,抢了朝阳公主的瑜王爷还不算,如今还要来抢婴哥哥?” 旁边的几个人被温玄黎的话所吸引,都竖了耳朵过来。 是人就没有不八卦的,大家都等着看秦宜的反应呢。 秦宜轻笑一声,“温小姐现在就已经把他当成你的郎君了?” 秦宜挑眉,旁边的秦琰亦是赶了过来,从后头环住了秦宜,一手撑在了桌子上,与温玄黎对视,声音微冷,“温小姐说话的时候,还是客观一点得好,本王说你是朝阳公主的温小姐,你愿意听吗?” 温玄黎涨红了脸,秦琰却是仍旧不肯放过她,跟着又说了一句:“温小姐这个习惯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毛病,还是早点改过来比较好。” “原来传言中温润无方,待人接物皆十分和气的瑜王爷,也是这种会与女子僵持不下,咄咄逼人的主儿。”温玄黎轻笑一声,咬牙说道。 秦琰微微侧着头笑,“不好意思温姑娘,本王向来护短。” 温玄黎气得咬牙,旁边的晏婴淡淡开口,满眸冰冷,“说够了吗?” 秦琰挑眉,“婴哥哥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拽了啊。” 秦宜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亏得晏婴能在秦琰说出“婴哥哥”三个字的时候忍住不笑,秦宜都看见,旁边的温玄黎已经脸黑得几乎能拧出墨汁来了。 三皇子南宫旭带着一个女人袅袅走了进来,温玄黎眼睛一亮,就要起身去迎,抱着晏婴的胳膊撒娇道:“婴哥哥,这里让人胸闷气短,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晏婴点了点头,冲对面的秦宜和秦琰冷冷吐出两个字来,“让开。” 秦宜面上的笑容尽数垮了下去,她拽下手腕上的链子,便往晏婴的手里塞去,咬着牙道:“既然你半分情谊都不顾及,那我也不热脸贴冷屁股了,这是从前你送给我的东西,如今也算是好聚好散。” 秦宜把那链子不管不顾地塞到了晏婴的手心,然后拉着秦琰转身就走。 晏婴默默把那链子收到了袖子里头,温玄黎在一旁眸子一冷,刚要撒娇,晏婴便伸出细长的手指来包裹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不是要过去看三皇子吗?” 被晏婴握住手的温玄黎觉得无比心安,这便轻声一笑,随着他往前走。 旁边的温宣楚一脸的憎恨,明明自己才是正室夫人所生的正经嫡女,为何这温玄黎永远都能踩到自己的头上去? 可是不管温宣楚有多生气,温玄黎还是挎着晏婴的胳膊走远了。 温宣楚忽然想起这几夜常常来找自己玩的那个男子了。 南宫旭笑的时候,带一点漫不经心和狂妄,于倾乐歪在他的怀里,对着温廷明和温玄黎浅笑。 于倾乐认出了晏婴,但是晏婴却像是完全不认识于倾乐一样,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就又把目光落到了南宫旭的身上去。 “这位公子,从前倒是没有见过,”南宫旭的吊梢眼里闪过几分精光,明显看出了晏婴并不是普通人,浅笑道,“不知道公子是……” 晏婴微微扬唇,桃花眼里满满都是风情,“见过三皇子,我是……黎儿的心上人。” 温玄黎靠在晏婴的怀里浅浅一笑。 一旁的于倾乐忍不住勾了唇角,悄悄掩饰住自己的不屑。 黎儿的心上人? 看来这一场戏,还当真是有趣呢…… 温玄黎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正捧着一盘糕点从自己身边路过的阮娘,忽然往旁边靠了靠,然后直接往旁边一倒,阮娘偏身去躲,手中的盘子这便被温玄黎砸翻在地。 阮娘伸手要去扶温玄黎,尚未碰到温玄黎的胳膊,温玄黎便尖叫一声,吓得阮娘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婴哥哥,我的脚……好像扭了……好疼啊婴哥哥……”温玄黎红着眼睛,仰头看向晏婴,泪光还在眸子里头打转,看着分外叫人心疼。 晏婴拧眉,看向一旁手足无措的阮娘,甩袖骂道:“阮娘,你看你做的好事情!还不赶紧给温小姐赔礼道歉!” 阮娘也是满心的委屈,自己走得好好的,温玄黎自己撞过来,也能怪她? 晏婴蹲下身去,把温玄黎轻手轻脚给扶了起来,柔声问道:“黎儿,要不要紧?” 温玄黎轻轻摇了摇头,伏在晏婴的胸口,软身道:“婴哥哥,不要责骂阮娘……黎儿无事的……” 阮娘看着那洒落一地的糕点,分外心疼,晏婴拧起眉来,“还说无事,你眼睛都红了,我送你回房。” 说完,晏婴打横将温玄黎抱起,温玄黎趴在晏婴的胸口,看见了一旁打量过来的秦宜,便绽开一个胜利的笑容。 第430章 住到温公子家吗 第430章 住到温公子家吗 秦宜咬了咬牙,看向一旁的秦琰,“尔琚,你说她有什么可拽的。” 秦琰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着秦宜的话说道:‘就是就是,要拽也该是你拽不是她拽啊。“ 秦宜只当秦琰是在夸自己,点了点头又往怀里塞了几块糕点。 不知道温玄黎崴了脚之后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严重,总之在宴席结束之前,晏婴和温玄黎都没有再出来过。 于倾乐倒是一直软在三皇子的怀里,看起来倒不像只有脚不好,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被人抽走了一样。 温廷明虽然有意傍上南宫曜这棵大树,不过他和三皇子倒也是相谈甚欢,看起来并不拒绝再多一棵大树。 不过如果秦宜是温廷明的话,肯定不愿意和三皇子多说话,虽然他那一双吊梢眼不是很好看,但是其实其余的五官也都还可以,再加上他三皇子的身份,也算是西晋都城里的青年才俊了。 偏偏这三皇子总是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样子,虽然怀里抱着个美人儿,温廷明的家产也算是丰富,可是三皇子的鼻子却一直都是皱起来的,活像是有人在他鼻子下面放了大粪。 秦宜想,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改日可以让虎子来试一试。 估计虎子一定会欢欣雀跃地同意。 于倾乐倒是往这边看了好几回,只是秦宜懒得理她,三皇子又为了给南宫曜添堵而和温廷明相谈甚欢,没有时间揽着她过来秀优越,所以于倾乐也只能老远地瞅了秦宜几眼,做不了旁的事情。 温宣楚在一旁有些郁郁寡欢,南宫曜对她无意,瑜王爷更是不曾注意到她分毫,如今好不容易三皇子回来了,居然喜欢一个瘸腿的。 温宣楚坐在一旁喝了几口闷酒,周围几个大家小姐看见她都纷纷避开。 温家来都城的日子并不算长,温宣楚和温玄黎也都是外来户,不像这些大家小姐,从小彼此之间就是相识的,乃是手帕交。 不过温玄黎倒是和不少人处得都不错,倒是温宣楚,一直仗着自己是温家的嫡女,处处和温玄黎做对。 也有几个大家小姐曾为温玄黎打抱不平,温玄黎也只是笑笑,无奈道:“她是我姐姐,母亲又是正妻,我母亲不过是从小妾抬上来的平妻,我这个嫡女自然不如她那个嫡女。” 平日里最是看重嫡庶关系的那些大家小姐们一夜之间换了立场,纷纷为温玄黎说话。 “什么正妻平妻的,嫡女就是嫡女,哪里有嫡女还分三六九等的道理!” “就是就是,黎儿你把她当姐姐,倒不知道她把不把你当妹妹呢!” 温宣楚脾气差,又不喜欢和这些人来往,温玄黎却比她平易近人许多,故而在这都城里头,温宣楚基本没什么朋友。 南宫旭原本以为自己在给南宫曜添堵,其实南宫曜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他现如今一看见温廷明就忍不住想起那用人之血肉做成的瓷器,踏进温家就让他头皮发麻,遑论和温廷明说话了。 不过好在有南宫旭顶了上去。 看来琰哥哥说的果真不错。 兄弟情深。 太他娘的深了。 要不是怕南宫旭怀疑自己是个断袖,南宫曜简直想抱住他狠狠亲上两口。 南宫旭已经和温廷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南宫曜倒是偷得自在。 温宣楚不胜酒力,趴倒在桌子上,却是无人问津。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小丫鬟走了过去,作势要去扶温宣楚,于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小姐,您叫我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温宣楚虽然一直都被温廷明养在温室里头,但是到底她还是温廷明的女儿,不是个傻子。 她也一直都知道,温廷明和温玄黎还有温玄昀一直商量着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回去说。”温宣楚面上带着几分潮红,显然已是微醺。 温玄黎不出来,温玄昀倒是跑到了秦宜和秦琰的面前来刷存在感,将秦琰的衣食住行一一问候了过去,只差没有问一问秦琰迄今为止睡过几个姑娘,打算何时生娃。 “若是住不惯,瑜王爷也可来我温家,”温玄昀虽然和温玄黎长得很像,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倒是比温玄黎像个好人一点。 不过秦宜还是对温玄昀没什么好印象。 那夜她蹲在温家的房顶,将温玄黎和温玄昀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之所以没对晏婴下手,不是因为他心眼好,而是因为他没能抢得过温玄黎。 这就意味着他不光心眼不好,脑子也不好。 秦宜淡淡瞥了温玄昀一眼,“如果太子府瑜王爷都住不惯,来了温家要住哪里?住温公子你床上?” 秦琰的脸和温玄昀的脸一起黑了下来。 温玄昀尴尬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听说最近瑜王爷有意经商……” 秦宜挑眉,转头看向后头的秦琰,“你有意经商?我怎么不知道?” 秦琰低着头看秦宜,像是在打量她大而亮的眼睛中自己的倒影。 “尔琚,你在想什么?”秦宜歪着头看秦琰,笑弯了眼睛。 秦琰轻勾唇角,“我在想,晚上回去对你用哪一种家法比较好。” 秦宜顿时红了脸,嗫嚅道:“大庭广众的,尔琚你这样说真的好吗……” 原本并没有反应过来二人在说什么的温玄昀也在此时微微有些尴尬。 所以原本打算和秦琰攀上一点关系的温玄昀无功而返,被秦宜几句话羞得忘记了自己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宴席散罢,温廷明坐在院子中间仰头看着月亮。 送完客人回来的温玄昀看见了温廷明,想了想,便也踱了过去。 “父亲。”温玄昀在温廷明的身边坐下,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仰头看着月亮,却不知道有何可看的。 温廷明今日也喝了不少的酒,双颊微红,看着一脸的喜色,他伸手指着月亮,问温玄昀道:“昀儿,你看这月亮,是不是比我们从前见到的要圆上许多?” 温玄昀仰头去看,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从前人们都说都城的月亮格外圆一些,那时候我还想,到底什么时候也能见一见,”温廷明搓着手,往外呵气的时候带了几分酒气,“昀儿,咱们温家终于有这么一天了。” 第431章 夜深人静来争吵 第431章 夜深人静来争吵 温玄昀淡淡“嗯”了一声。 “为父知道你心里头不舒坦,”温廷明打了个酒嗝,拍了拍温玄昀的胸膛,“但是昀儿你要知道,你是为父唯一的儿子。” 温玄昀点头,温廷明又是一笑,一股呛人的酒味扑鼻而来,温玄昀却并未闪躲。 “昀儿,你妹妹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你就算是心里怨恨着,也一定要和她搞好关系,”温廷明今日心里头高兴,多喝了几杯酒,连带着话也多了起来,“她不管怎么样,都是你妹妹,临了临了,心肯定还是向着你这里的,不管是谁得了利益,到底都是咱们温家占便宜。” 温廷明又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笑着问温玄昀,“昀儿,你懂不懂?” 温玄昀点头,伸手要去扶温廷明,“儿子知道了,父亲今日酒喝得有点多,儿子扶父亲回去休息吧,不然受了风,恐怕会头疼。” 温廷明甩开了温玄昀的手,狠狠打了个酒嗝,“昀儿,你就是想得太多。” “在这一点上,你比你妹妹差太多了,瞻前顾后,畏手畏脚,你甚至还不如你妹妹果断,”温廷明越说越激动,两只手都拍到了温玄昀的肩膀上去,“可是昀儿,你是为父唯一的儿子,为父不能不为你打算,为父百年之后,温家到底还是要传给你。” 温玄昀狠狠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温廷明幽幽叹了一口气,就着温玄昀的手起身,让他扶着自己往屋里走去,临到门口的时候,温廷明忽然停下了脚步,轻声说了一句:“昀儿,千万别犯傻,外人再好,那也不是你的亲人,心不在一处,说得再好听也没有用。” 温玄昀狠狠打了个寒噤。 “知道了,父亲。”温玄昀小声应道。 温廷明这才甩脱了他的手,摇摇晃晃往前走,“得了,那你也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这几日,有的咱们忙的呢。” 温玄昀在后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一路走,一路仰头看着月亮,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来这月亮到底比家乡圆在那里。 他反而觉得,家乡的月亮比都城的更亮一些,也没有这么凉。 温玄昀的心里忽然升起了几分无力感。 温家从一个小城镇起身,短短几年间跻身京城,成为首屈一指的富商,可是今天晚上,温玄昀忽然想,这一路上的自己,到底有没有快乐过。 现在锦衣华食,腰缠万贯,是不是真的要比从前跟温玄黎在一起,和温宣楚一起吵架抢东西的时候来得要快乐很多。 “哥哥这样走路,也不怕踩了石子,摔了腿?”微微有些尖锐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打断了温玄昀全部的思路。 温玄昀平视前方,于前头树影暗处站着的那个人,却是他的妹妹,温玄黎无疑。 “摔坏了腿的不是我吧,”温玄昀不知为何,一张口话里就带了几分怒气,“你怎么不在屋子里,叫你的婴哥哥疼你了?” 温玄黎浅笑,随着温玄昀一道万千走,两条腿半点问题都没有,照旧健步如飞,“哥哥还因为这事和我置气呢,这男人嘛,不管落到了我的手里,还是落到了哥哥的手里,不都是落在了咱们温家的手里,我和哥哥可是亲兄妹呢。” 温玄昀有点烦躁,亲人,亲兄妹,温廷明这么说,温玄黎也这么说,温玄昀挑不出他们话里头的错处,可却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哥哥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温玄黎轻声一笑,配着这凉凉的晚风格外瘆人,“那边可急着要货了。” 温玄昀有些不耐烦,这些年来,真正被他虏获的人是少之又少,半只手都能数过来,可以说,温家发家的时候,大半的钱都是从这血肉瓷器上来的,而这血肉瓷器的钱,又大半都是温玄黎挣的。 温玄昀回回都是负责召集工人筹备上好的瓷泥,再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活,有什么准备好准备不好的,偏偏温玄黎回回都要问,像极了在温玄昀的面前炫耀。 不就是每次都能抢着人吗……温玄昀恨恨地想,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那边怎么样了?”温玄昀避而不答温玄黎的问题,算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温玄黎挑眉,迈着轻快的步伐随着温玄昀一道往前走,“就快收网了,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 温玄昀心里又升起了几分不开心。 母亲留下来的那些药,差不多都被温玄黎给用了,他甚至都没有见识到那药的威力到底是有多厉害。 “对了,”温玄黎浅笑着偏头,眸子里头倒映着月亮的光芒,清清冷冷,没有半点温度,“今天哥哥好像和瑜王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哥哥是想拿下瑜王爷吗?” 温玄黎像是被自己逗笑,又笑了几声,却是听不出来半点开心的意味,“瑜王爷可不好拿呢,哥哥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温玄昀又打了个寒噤。 生活在温家,他觉得十分骇人。 “你派人跟踪我?”温玄昀带着几分怒气,可声音里却也不由自主多了几分颤抖。 温玄黎只是浅笑,“哥哥何必将话说得这样难听?” “难听?”温玄昀气得浑身发抖,他停下了脚步,用力压制着身上的怒气,质问温玄黎道,“我是你哥哥!你竟然敢派人跟踪我!温玄黎你是疯了不成!” 不同于温玄昀的气急败坏,温玄黎仍旧浅笑,好像她面前的温玄昀不过是一个因为没有抢到糖果而生气的小孩子,她直视着温玄昀的眼睛,半点都不闪躲,“哥哥,疯的是你吧,你自己不想活了不要紧,别把全家人的性命都搭上。” “我没有!”温玄昀气得浑身颤抖,为何他们都要这样怀疑自己呢,难道他们两个姓温,自己便不姓温了吗!温玄昀深呼吸了几下,“你若真的派人偷听了我说的话,就该知道我并没有说什么。” 温玄黎仍旧是心平气和,从头到尾不淡定的就只有温玄昀一个人,“我也没有说哥哥说了什么,只是哥哥心里想什么,恐怕只有哥哥自己一个人知道。” 第432章 对你爱慕深似海 第432章 对你爱慕深似海 温玄黎轻笑,声音微微有些尖锐,狠狠地剐蹭着温玄昀的耳膜。 “我想什么,你和父亲不都知道吗。”温玄昀狠狠甩了袖子,大步往前走去,不再看后头温玄黎一眼。 此时的太子府,倒比温家要和睦许多,纵然温家住得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 “下这儿啊!你是不是傻!”秦宜在一旁气得跳脚,指着棋盘骂道。 妙回天不慌不忙伸手指了一下,“明明应该下在这里。” “那儿再多走一步就要死了!”秦宜梗着脖子和妙回天犟道。 妙回天作势要脱鞋子揍秦宜,秦宜赶紧往后头跳了挑,往前推了推虎子,“虎子!往他身上浇大粪!” “我打死你!”妙回天忽然脱下一只鞋子就要丢过去,秦宜笑着躲在了蔷薇的后头,只探出一个头来,对妙回天扮了个鬼脸。 南宫曜坐在秦琰的对面想了又想,终于是落下了子。 秦琰抬手一指,南宫曜赶紧又把自己的子给捞了回来,“我再想想,再想想……” 南宫曜又换了一处,秦琰浅笑,再换一处,不待秦琰浅笑,自己就先苦了脸。 如此反复四五次,南宫曜直接推了棋盘,气鼓鼓说了一句:“不玩了。” 秦琰浅笑,秦宜拉着蔷薇转了个圈躲避妙回天,一头栽进了秦琰的怀里。 “想吃夜宵了,”秦宜靠在秦琰的怀里,朝南宫曜挑眉笑道,“小娘娘腔,你输了,你来请。” “让厨子做不就行了。”南宫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气鼓鼓坐在那里,还是想不通自己怎么这么快就输了。 云飞飞推了窗户进来,有几分气喘吁吁,“出事了。” “温姑娘那里还真问出了点什么?”秦宜有点惊喜,把吃夜宵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抬脚勾起一张凳子,便踹到了云飞飞那里。 云飞飞一个起跳,直接坐了上去。 “她到底是温家人,这么多年了,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这两年,她也悄悄往温廷明和温玄昀那里安插了人,只是温玄黎太过狡猾,温宣楚说,她也拿温玄黎没什么办法。” 女人向来要比男人心细些,而温玄黎不仅心细,也足够心狠手辣,从第一次进温家看见温廷明那几个子女的时候,秦宜就知道,温宣楚绝对不是温玄黎的对手,哪怕是温玄昀,也比温玄黎差上了好大一截。 “所以晏婴那边,还是摸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飞飞微微抬头看了秦宜一眼,有几分失望地说道。 他知道秦宜很关心那个晏婴,也很希望自己能帮上秦宜一把,可是力所不能挤,他也没有办法。 秦宜亦是失望,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等着听云飞飞后头的话。 温宣楚派人在温廷明和温玄昀的身边潜伏了许久,终于探听出来一点消息,南宋那边有个大手笔的买主,说要几个上好的瓷器,定金过几日就会送过来。 而三日之后,胡人那边也会来人,接走这一批的瓷器。 云飞飞本来没抱多大的希望,但是温宣楚居然当真查探出了温家的窑洞在哪里。 云飞飞忽然想,当初真的是自己瞎了眼,有温宣楚这么好的姑娘不采,去采什么温玄黎? 当时没被温玄黎剁成肉馅都算是他有造化。 几人凑成一团,就着云飞飞带回来的消息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让云飞飞带着虎子和万物生先去那窑洞里面看一眼。 胡人的买主,估计这几天就会到都城了,秦宜和秦琰商量了一番,决定找机会去认识认识。 南宫曜亦是想要同去,但是他是太子,万一打草惊蛇,倒是不容易继续查案。 所以秦宜给南宫曜安排了一个艰巨的任务,让他去和温玄黎套套近乎。 南宫曜梗着脖子往后退了退,“我不去,怪吓人的。” 那个女人,南宫曜光是想起来都忍不住胆颤作呕,又怎么愿意去跟她套近乎? “随安,莫要太难为曜兄,”秦琰拍了拍南宫曜的肩膀,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南宫曜感激的目光,“温玄黎那人太过阴毒,还是让曜兄去接触温玄昀吧,说不定能有更深一步的发现。” 秦宜想了想,勉为其难点头,“行吧,小娘娘腔你一定要更深一步啊。” “小娘娘腔你大爷!更深一步你个头!”南宫曜气得跳脚,用平时秦宜骂自己的话回骂了回去,“你再对本殿不敬本殿就……” 南宫曜稍稍斜眼看了秦琰一眼,声音微微小了下去,咳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后道:“本殿就不请你吃夜宵了……” 秦宜显然没把南宫曜的威胁放在心上,直接吊在秦琰的胳膊上,由着秦琰把自己抬了出去。 第二日虎子他们回来的时候,面上微微有几分凝重。 秦宜本以为自己会无眠,没想到躺在床上和秦琰闹了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甚至不记得秦琰当时在自己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第二日清早一起来,就听得秦琰起床穿衣服的窸窸窣窣声音,秦宜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偷看了一眼秦琰的胸肌,悄悄咽了口水。 “怎么,还没看够?”秦琰活像是故意挑逗秦宜一般,穿衣服的动作又放缓了几分,任由自己完美的胴体在秦宜面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展现。 秦宜顶着一头乱发坐起身来,抬手擦了擦自己的鼻子下面,然后把手伸到了秦琰的面前。 秦琰摸了摸,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仍旧慢吞吞穿着衣裳。 “尔琚,你看。”秦宜又把自己的手往前递了递。 秦琰慢吞吞系着扣子,由着秦宜的目光在自己露出来的胸肌上扫来扫去,随意扫了一眼,问道:“怎么了?流了无色的鼻血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秦宜往床边挪了挪,“原来尔琚你不仅长相绝美身材惑人,连脑子都很好使呢。” 秦琰笑出了声,低头刮了刮秦宜的鼻子,“随安,你下次夸人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直白。” “我怕委婉了表达不出来我对你的爱慕之情。”秦宜也掀了被子跳下床来穿衣服,朝秦琰吐舌笑道。 第433章 阮娘其实很伤心 第433章 阮娘其实很伤心 秦琰想,如此舌灿莲花的随安,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 只是等看见了虎子的时候,秦宜面上的笑容就收起来了很多。 虎子倒是甚少露出来这样愁苦的表情,看起来好像要比没有糕点吃更愁苦一些。 温宣楚并没有骗云飞飞,照着她所说的,三人的确找到了温家的窑洞。 那窑洞温度过高,三人无法进入,不过想来用不了几日,那瓷器就要出窑了,到时候他们可以直接在窑洞门口拦截。 这一次的瓷器里头封印着的,该就是那周若芳的灵魂。 虽然有些令人遗憾,但是到底找到了温家的窑洞,距离查破此案便更进一步,将来也能挽救不少人。 虎子愁的也并不是这件事,查案这种事情,他只要听秦琰和秦宜的吩咐就行了,他自己什么脑子,自己心里头有数,操心案子也操心不出来什么东西。 虎子愁的是,他回来的时候路过了温家的屋顶,遇上了阮娘。 虎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秦宜抬手打断,她微微蹙眉,似是有几分不解,“等一下,虎子,你从后山回来,好像不应该经过温家那里吧。” 秦宜怎么想,都觉得虎子好像绕了一个大圈。 “那个……”虎子挠了挠头,嗫嚅道,“温家的糕点还……挺好吃的。” 秦琰抬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虎子。 为何虎子永远都是这么一副不成器的样子? 要不是他的肱二头肌异于常人地粗壮,秦琰早就不要他了。 随便换个武功又好又贴心的女侍卫,不比虎子强上许多?至少没有这么拿不出手。 秦琰心里这样想着,悄悄偏头看了秦宜一眼,秦宜眯着眼睛看秦琰,抬起手来在他的腰上就拧了一把。 “虎子你太不要脸了,”秦宜痛心疾首道,“去偷糕点居然没有给我也带一份。” 南宫曜的脸上缓缓滑过几道黑线。 “咱能不提偷糕点的事情了吗,”南宫曜咬牙,“改日衙门派捕快来抓你们,我肯定是不管。” 太子府上的人,要真是犯了点什么大事被人抓进去也就算了,万一捕快上门,说是自己府上有人老是去偷温家的糕点,所以要带到衙门里坐几天的牢,南宫曜觉得自己都没有脸去保释他们。 虎子偷偷看了秦宜和秦琰一眼,这才继续道:“我遇见了阮娘,她说最近晏婴对她的态度越来越不好,现在几乎是连见她都不愿意见她。” “主子,要不您看看您把阮娘也雇了吧。”大家都是朋友,虎子实在不忍心看着阮娘失业,这便问了秦琰一句。 秦琰白了虎子一眼,“行啊,反正我就一份工钱,你看看你和阮娘谁领了吧。” 虎子挠挠头,他倒是不太介意和阮娘分一份工钱,但是这几年他正在存钱娶媳妇,手头上实在是不宽裕。 虽然并没有准备好要嫁给他的姑娘,不过虎子觉得未雨绸缪还是有一定的必要的。 不过玩笑归玩笑,虎子还是把阮娘和他说的话都告诉了秦琰几人。 阮娘这几日瘦了不少,可见日子确实是不大好过,虎子于心不忍,告诉了她厨房的位置,叫她闲来无事去偷点东西吃,阮娘却只是叹气。 她不是没有东西吃,只是吃不下。 晏婴这几日天天和温玄黎厮混在一处,阮娘白天不敢休息,晚上不敢睡觉,总觉得温玄黎要暗害晏婴。 温玄黎显然也看出来了阮娘的想法,这几日卯足了劲头在晏婴面前挑拨他和阮娘的关系,害得阮娘三天被晏婴呵斥了七次,最后一次温玄黎自己把滚烫的茶水倒在了身上,倒要赖到阮娘的头上去,惹得晏婴发了好大的火,不许阮娘再进门。 阮娘猜想,温玄黎恐怕是要有什么动作了。 她还有事情要禀告晏婴,可是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撵了出来,只能一个人到房顶上撑着下巴叹气,这才看见了虎子。 阮娘说,北燕又乱了,晏婴的母亲,从前的南清王妃,如今已经是北燕的皇后了,她派人传了消息过来,让晏婴赶紧回去。 当初为了获得北安王府的支持,燕肃帝把楚祈接回了宫中,更名为晏祁,入了家谱,不过楚祈倒是一直不喜欢在皇宫里头住,自己在外头开了处府邸,闲暇的时候会去从前北安王在京都的宅子那里逛一逛,却是再不肯去翁州和岐城。 他害怕去了那里会梦见徐荣荣,更怕去了那里还梦不见徐荣荣。 自打她从翁州城楼上纵身一跃,楚祈再也没有得她入梦来。 原本商量好要来北燕和楚祈和亲的余妩跟了秦玦,但是好在晏宛如今已经是大秦的皇后,燕肃帝也不天天看着楚祈的婚事了。 况且自从徐荣荣去了之后,楚祈就一蹶不振,燕肃帝原本还想要防着他,好自己多生几个儿子,广扩后宫,积蓄力量,谁知道楚祈根本就懒得理燕肃帝,日日不是坐在府上出神,就是跑到从前北安王在京都的府邸出神,再不就找个酒肆出神。 燕肃帝这便又想起来了晏婴,在皇后面前也提过了几回,倒是一脸的不忍心,说不知道如今晏婴在外头受什么苦。 皇后自然知道当时在翁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头也是很气燕肃帝的做法。 但是自打燕肃帝从南清王变成皇上之后,皇后要面对的就不仅仅只是原本王府那几个女人了。 后宫之中环肥燕瘦样样不缺,皇后每日疲于应付,既要保持着皇后的威严,又要拉拢自己的势力,还不能让那些小妖精太过得宠,踩在自己的头上去。 每每夜中无眠,皇后便很是想念晏婴。 自从坐上了皇后的位子,她也想通了,什么情情爱爱其实都是假的,夫妻,父子,都不过只有这一世的情缘罢了。 要紧的还是权势,自己掌握住了一切,方才能好好享受。 燕肃帝到底和晏婴做了多年的父子,虽然感情不见得有多深厚,总归燕肃帝年纪大了,楚祈又是个半路捡来的儿子,万一燕肃帝出了什么事,还是把江山托付给晏婴来得更妥当一些。 第434章 不如找你妹帮忙 第434章 不如找你妹帮忙 所以皇后也一直在催着晏婴回去,从她还是皇贵妃的时候就开始催,晏婴却置若罔闻。 最近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更让皇后坚定了要让晏婴赶紧回去的心。 燕肃帝如今坐稳了皇位,虽然朝中有些人还是不大敬服他,边关也有些势力蠢蠢欲动,但是到底晏兆已经死了,先帝所有的儿子都死得干干净净,他作为先帝唯一的弟弟,便是最正统的继承人。 现下最让燕肃帝头疼的,就是晏兆那些残余的死忠势力。 而且从前北安王去的时候,曾拜托先帝要好好照顾自己的遗孀,这也使得徐荣荣在北燕逍遥快活了许多年。 其实细细想来,若不是北安王早逝,北安王妃当道,又盛宠楚祈,在和晏兆那一场夺嫡之战里头,南清王还真未必会赢。 也算是阴差阳错。 原本燕肃帝一上位,就想着要把北安王府的势力给收回来,只是当时他还吃不下,况且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处理。 如今该处理的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燕肃帝便极需要北安王府的势力来帮助他扫除晏兆的残存势力。 燕肃帝原本以为楚祈不会拒绝,反正楚祈每天活着也就是浑浑噩噩的,燕肃帝说了,楚祈这一辈子都会是他的儿子,他会许他一生的荣华。 可是楚祈不肯放手,他说什么也不让燕肃帝收回北安王府。 楚祈说,除非他死了。 燕肃帝倒是不在乎楚祈死不死的,可是北安王府的势力,差不多都听楚祈的,他若是强行收了回来,恐怕也不好管理。 燕肃帝为着这事,气得好几天没睡好觉,这件事算是燕肃帝自从夺嫡以来,做的少有的占理的事情,没想到还是不顺利。 当年北安王战死沙场,先皇是为了照顾北安王妃,方才留下了北安王府,可是如今徐荣荣也去了,北安王府万万没有再存留的道理。 那些势力老是放在外头,燕肃帝实在是难以成眠。 御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更何况还是楚祈这种,丢了十几年之后又捡回来的儿子。 燕肃帝更是不放心他。 现在的楚祈,倒是真没有了和谁争什么的心思。 但是他不愿意让北安王府被收回。 徐荣荣是北安王妃,世上的人都不记得徐荣荣的名字,只记得北安王妃这个名头。 楚祈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早一点娶了徐荣荣,不然如今,他好歹还有个祭祀徐荣荣的由头。 如果连北安王妃也没了,那徐荣荣曾生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不也就被抹去了吗? 楚祈生怕他对于徐荣荣的记忆会一天天淡下去,直到全部消失不见。 这几日,燕肃帝提起晏婴的频率愈发高了起来,连带着五日都去了皇后的宫里用午饭,一共提起了晏婴八次。 皇后想,现在便是晏婴回来最恰当的时候了。 而且此时回来,不光能得到燕肃帝的欢心,还能趁机在京都站稳脚跟,打拼出自己的一方势力来。 于是她又派人给晏婴递了信。 阮娘那日就是要和晏婴商量这事,结果却被晏婴给撵了出来,只来得及看见温玄黎那幸灾乐祸的嘴脸。 阮娘托虎子把这件事告诉秦宜和秦琰,让他们俩帮忙想个办法。 “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估计能奏效,”秦宜托着腮帮子想,“就是怕晏婴会不愿意。” 妙回天在一旁嗦着牙,“小漂亮能有啥不愿意的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他给救出来,难道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吗?” “脸啊……”秦宜和秦琰异口同声道。 妙回天狠狠白了他们两个一眼,“脸能有命重要吗?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 “长成你这样当然是不当吃不当喝了,但是老头儿,你看看晏婴,他那张脸明明是又当吃又……卧槽!”秦宜捂着腰,冲着秦琰狠狠一瞪眼,“尔琚你掐我干嘛啊!” 秦琰斜了秦宜一眼,“我这是爱抚你。” 秦宜咬牙,恶向胆边生,直接扑了过去,“那我也爱抚爱抚你!” 妙回天在一旁咳了两声,南宫曜现如今已经对秦宜和秦琰秀恩爱的行为免疫了,托着腮帮子问了一句:“到底什么办法啊?” “这件事情还得小娘娘腔你帮忙,”秦宜任重而道远地拍了拍南宫曜的肩,暂时把“爱抚”秦琰的事情往后拖了拖,“你得找你妹妹帮忙。” “文乐?”南宫曜微微蹙眉,不懂文乐公主能帮上什么忙。 秦琰摇摇头,身后把秦宜捞在了自己腿上坐着,“曜兄你不是有个更出名的妹妹吗?” “朝阳啊……”南宫曜瞠目结舌,“她不是在禁足吗……而且恐怕她不会愿意帮你们的忙吧……” 南宫曜已经知道了秦宜对朝阳做的事情,据说朝阳后背上那四个字倒现在还鲜艳在目呢,估计朝阳此刻杀了秦宜喝血吃肉的心都有了,愿意帮他们才是有鬼。 “不是帮我们,是帮她自己,”秦琰叩了叩耳朵,“朝阳公主从前很喜欢晏婴的。” 也是阴差阳错回回都错过,朝阳公主居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晏婴其实也来了西晋。 如果她知道的话,估计说什么也要从公主府里蹿出来,狠狠地“爱抚”一下晏婴。 秦宜转过头,“吧唧”在秦琰的脸上亲了一口,眨眨眼道:“尔琚,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承你夸奖。” 南宫曜在心中咆哮了一句,是夸奖吗! “那啥,你们俩不会打算让我去告诉朝阳吧……”南宫曜满心满眼的不愿意,他此生最不愿意踏进的两个地方,一个是朝阳公主府,另外一个是温家。 而且这两者,南宫曜真的很难在心里分出上下。 “既然曜兄如此盛情,那我们便却之不恭了,曜兄如此青年才俊,一定会将这件事做得漂漂亮亮的。”秦琰含笑,淡淡同南宫曜说道。 南宫曜本来以为秦琰夸人夸得就已经足够直白了,没想到秦宜倒是比秦琰更直白许多。 “就是就是,”秦琰话音刚落,还不等南宫曜反驳,秦宜就跟了一句,“人家到底是太子殿下,国之栋梁,这么点事情,肯定不在话下。” 第435章 我要一个最便宜 第435章 我要一个最便宜 南宫曜张开嘴巴,如同溺水的鱼,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说句什么。 偏偏此刻妙回天也过来凑了个热闹,拍拍南宫曜的肩膀道:“我也觉得你行。” 南宫曜想,妙回天真不愧是医圣,一针见血。 作为一个男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自己不行的,这便只能把自己当成哑巴,生生咽下这口黄莲。 云飞飞也从温宣楚那里得了消息,说明天温廷明会带着温玄昀在鼎香居宴请那胡人买家。 秦琰决定兵分三路,南宫曜去朝阳公主府传消息,虎子和万物生还有云飞飞带着南宫曜给的几个侍卫去窑洞那里拦瓷器,剩下的人则去一趟鼎香居。 南宫曜怎么想,都觉得安排给自己的那个差事是最不好的,他很想和虎子换一换,但是他刚朝虎子看过去,虎子便往后挪了挪,又挪了挪。 一直挪到了云飞飞的后头,方才罢休。 南宫曜眼睛一亮,“云飞飞,不如咱们俩换一换,明天你去朝阳那里吧。” 天地良心,以后的南宫曜想起来这事的时候,就会在心里嘱咐自己,说话之前一定要思虑周全。 他真的十分委屈,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南宫曜话音刚落,云飞飞就直接暴怒了。 “太子爷!咱们这事还能过去吗!”云飞飞气得跳脚,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我这两天为了帮殿下您也算是劳心劳力了,您为何非要提起这件事不可!难道我云飞飞以前采过那么多姑娘你们都记不住,就记住了一个朝阳公主吗!” 南宫曜被云飞飞吼得有点懵逼,一时间忘了解释。 云飞飞越说越气,狠狠扫视了一旁正在捂着嘴对笑的秦宜和秦琰一眼,气得几乎要哭出来。 云飞飞瘪着嘴,话里已经带了哭腔,“我明明就没有采成功,你们就不能翻过这一页去吗……” 南宫曜也跟着有点委屈,差点也哭出来。 秦宜挥挥手,把他们都撵了出去。 一回头秦琰正站在灯火阑珊处同她浅笑。 原来佳人如斯,这般美妙。 秦宜展开双臂就要冲过去。 南宫曜在外面敲了敲门,无人理他,又抬起脚来踹了踹。 “干嘛啊!”秦宜跳到了秦琰的怀里,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尾巴落屋里了啊!” 南宫曜又在外头踹了几下门,就在秦宜忍不住想要操起家伙出去揍他一顿的时候,南宫曜在外头嘶喊了一声,“这是老子的屋子!” 秦宜放下了手中的凳子,四下里看了看,然后舔舔唇看向秦琰。 秦琰摊手,“我原本就想告诉你这是曜兄的屋子,是你自己扑过来的。” 秦宜欲哭无泪,“那你为啥笑得那么蛊惑人心啊!” 秦琰掐了掐秦宜的脸,不由得一笑,“因为在随安你心里,不管我怎么笑,都是蛊惑人心的啊。” “有道理。”秦宜踮起脚来咬了咬秦琰的下巴,“尔琚你永远都是这么风光霁月。” “你们俩秀恩爱有完没完了!”南宫曜又在外头踹了踹门,“还有!风光霁月是他妈形容人的吗!” 秦宜转过头去龇牙,想到南宫曜看不见,就骂了一句:“我愿意,你管的找吗!断壁残垣的小娘娘腔!” 南宫曜在外头几乎要气疯了,简直想找人过来把房顶掀了,把秦宜和秦琰一起拎出来。 不过须臾功夫,秦宜和秦琰便开门出来。 “天色不早,曜兄还是早些歇下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秦琰出门就来了这么客客气气的一句话,倒是叫南宫曜发不出火来了。 南宫曜点头,道了一句“晚安”,这便要往屋子里走,秦琰又在后头轻描淡写补充了一句:“毕竟明天曜兄还要去朝阳公主府来一场恶战。” 等到南宫曜转头向要打秦宜和秦琰的时候,两人已经爆笑着跑远了。 南宫曜气得咬牙,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就是大秦的瑜王爷。 第二天清早,虎子他们先行出发,南宫曜紧随其后,倒是先去鼎香居想要和那胡人来个“偶遇”的秦宜和秦琰,在房间里头收拾了好一会儿。 妙回天那些易容的药水还是挺好用的,秦宜和秦琰只是稍稍改动了一下眉毛和眼睛鼻子,就已经判若两人了。 妙回天其实也想易容,但是秦宜认为,温家人肯定从来没有注意过他这个老头到底长什么样子,这易容药水也挺贵的,就别浪费了。 妙回天忍不住想要抽下来鞋子打秦宜,但是想到那药水确实挺贵的,万一打坏了,还得重新涂,这便只能作罢。 几人一路上互相言语攻击,总算是找到了鼎香居。 到了鼎香居门口的时候,秦宜摸了摸腰,看向妙回天,“老头儿,你带钱了吗?” 妙回天捂着胸口往后退,“我是你爹啊!凭什么永远都要我掏钱。” “你不是我爹,胜似我爹,”秦宜朝妙回天眨眨眼睛,狗腿地往前凑了凑,“快点掏钱啊,这里一看就不是便宜的,估计要壶茶都得好几两银子。” 妙回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袋来,“我带了茶叶。” 秦宜眯着眼睛,不太能理解妙回天这个人。 可是这还不算完,妙回天又冲秦宜晃了晃他挂在腰上的小葫芦,“我还带了热水,一会儿我不喝茶,谁要喝谁自己买。” 秦宜欲哭无泪。 远远走过来一行人,秦琰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拉着秦宜和妙回天往里走,压低声音道:“温家的人过来了,咱们赶紧进去。” 妙回天小跑着往前走,秦宜和秦琰则不慌不忙跟在了后头,果不其然,那小二一见打头的妙回天进来,便笑眯眯迎上前来问道:“客官要点什么?” “额……”妙回天回头看秦宜和秦琰,两人都乖乖站在他的旁边,看起来像他的儿子和……额……和另一个儿子。 “就要……”妙回天没看见菜价,也不像秦宜他们吃惯了酒楼,蹙眉半天才道,“就要你们这最便宜的吧。” 第436章 尔琚你去听墙角 第436章 尔琚你去听墙角 温廷明带着温玄昀领着那胡人一起进了鼎香居的时候,秦宜和秦琰已经在旁边找好了一张桌子。 妙回天死死地低着头,对于自己没有易容这件事感到莫名的恐惧。 “丫头丫头,有没有人看我?”妙回天低着头,有点紧张,压低了声音问道。 秦宜抬起头来随意扫了两眼,淡淡喝了一口茶,“有。” 妙回天一惊,心惊胆寒道:“完了完了,我就说我长得还是很好看很有辨识度的,还是被他们认出来了对不对。” 秦琰轻抿了一口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妙回天一张脸瞬间白了下去。 秦宜和秦琰虽然易容了,但是也不是一点不像的,要是温家人认出来了这件,肯定也就会想到他们俩应该是他们俩啊。 怎么秦宜和秦琰还是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妙回天都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把他们俩的脸给按在桌子上。 当然妙回天没有这么做,他还想再活几年。 温家的人缓缓从妙回天身边走过,温廷明还和那胡人相谈甚欢,胡人的口音有些许重,妙回天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温廷明的衣裳擦过了妙回天的后背时,他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妙回天死死地低着头,就在那一刻,温玄昀忽然轻轻地“嗯?”了一声。 妙回天身子一抖,差点失声尖叫出来。 他们温家人那样变态,不会当街就把自己杀了,然后剁成肉泥吧…… 温玄昀拍了拍妙回天的肩,秦宜和秦琰就坐在对面饮茶,一人抱了一个杯子,一派怡然自得。 妙回天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这位大伯,”温玄昀客客气气问道,“您可以起来一下吗,我的帕子掉在里头了。” 妙回天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不由得一黑。 一直到温家人带着那几个胡人进了包间,秦宜和秦琰才发出了疯狂的笑声,两人狠狠地拍着桌子,几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妙回天坐在对面,一脸的委屈,他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拍了拍胸脯道:“吓死我了,你们俩就不害怕吗?” “害怕啊,”秦宜一边笑一边给自己倒茶,秦琰在一旁扶着她的胳膊,免得她抖得太厉害,洒自己一身的茶水,“怕你忽然哭出来。” 妙回天朝秦宜眯了眯眼睛,作势要脱鞋打她,但是介于这是一个公共场合,是以也只是做了个动作来吓唬她。 “你刚刚还骗我说有人看我呢,”妙回天虎着脸,“这把我给吓的,小不要脸的你现在是越来越不要脸了,还学会扒瞎了。” “谁扒瞎了,”秦宜一脸委屈,“不信你问尔琚,刚刚那小二是不是看你呢。” 妙回天忍不住想呸秦宜一脸。 秦琰却在一旁郑重其事点头,一脸的严谨,“没错,妙前辈,刚刚那小二确实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你呢,好像是嫌你点的东西太少了。” “就是就是,”秦宜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了一块糕点,慢慢啃着,“老头儿你到这种地方来,怎么也得点三四个招牌菜,上一壶好茶,再来一点瓜子点心。” 妙回天看着秦宜和秦琰这一唱一和的死样子,忍不住在心里用唾沫淹死了他们两个。 “是我不想点吗!”妙回天义正言辞道,“我不是没钱吗!有钱谁不想吃点好的啊!我恨不能天天吃银票度日,我有吗!” 秦宜从怀里又摸出一小把瓜子来,分了一把给秦琰,无视掉妙回天眼巴巴的眼神,边磕边道:“没钱还有理了。” “就是,”秦琰吐出一口瓜子皮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妙回天哽住了一口老血,吞吐不得,已经开始在心里头盘算着回头到底用哪种药来毒死他们俩比较好了。 还是小漂亮贴心一点,虽然也不咋贴心,但是总比他们两个强。 想起了小漂亮,妙回天就不由得想起了苏策,心里偷偷叹了一口气。 秦琰推了茶杯起身,同秦宜弯了唇角浅笑道:“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小心点。”秦宜弯着眼睛,捏了捏秦琰的手,然后就松开来,由着他离去。 又喝了两杯茶,妙回天终于故作不经意般从秦宜面前顺了一把瓜子,边磕边问道:“你家那个哪去了?躲债去了啊。” “废话,”秦宜斜了妙回天一眼,“你自己好歹也是个医圣,不能给自己治一治这老年痴呆症吗,尔琚他自然是去听墙角去了啊。” 妙回天这才反应过来。 也难怪,在他们三个人里头,只有秦琰一个人是会武功的,秦宜只会射箭,旁的都是半吊子,而且秦琰听得懂许多语言。 这也是秦宜十分痛恨的一点,明明大家从小都是一起混日子的,凭什么尔琚就会这么多的东西? 秦琰在窗外听了好一阵,秦宜和妙回天坐在这里百无聊赖地嗑瓜子。 那小二看了两人足足有半个时辰,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来躬身道:“客官……” “你也要啊?”秦宜看都不看那小二,也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就塞了一把瓜子过去。 那小二手里捧着一把瓜子,倒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接下来的话了,只能又忍了二人一阵。 好在总是嗑瓜子嘴干得很,秦宜和妙回天又没有钱再点一壶茶,这便决定先离开这儿,换个地方等秦琰。 两人在门口溜达了一阵儿,还是觉得极其无聊。 “老头儿,”秦宜倚着墙站着,嘴里叼了个瓜子皮,看起来像极了街头的小混混,“你说小娘娘腔现在成功了没有。” 妙回天也学着秦宜的样子靠着墙,但是奈何他的腿比秦宜短上许多,怎么看都不如秦宜赏心悦目。 比如此刻,秦宜朝过往的几个大家小姐抛了媚眼,五个里头有三个都捂着脸匆匆离去,还有一个朝秦宜回望过来,捂唇轻笑。 但是妙回天只不过是被风迷了眼睛眨了一下,路过的一个姑娘就狠狠朝他吐了一口口水,骂了一句:“老不要脸的!” 妙回天觉得自己太委屈了,自己就算不要脸,难道也没长眼? 第437章 我的笑话太冷了 第437章 我的笑话太冷了 “还好意思叫人家小娘娘腔,我看你就挺娘的。”妙回天白了秦宜一眼,那姑娘已经远去,他便只能把怒火发泄在秦宜的身上。 秦宜挺了挺胸膛,一脸骄傲和狂拽,“老子娘怎么了!老子正经一个姑娘娘一点怎么了!” “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姑娘,”妙回天斜了她一眼,“上次给你的药吃了没。” 秦宜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来,苦着脸说道:“没,太苦了。” “活该你平。”妙回天又轻声嘟囔了一句。 秦宜靠墙站了好一会儿,不明白自己的人生怎么就堕落到了这种程度,去喝壶茶都喝不起了, 估计现在秦稷也不同意自己回去做王爷了,看来当初还是应该和乐姬搞好关系,万一那秦知苑当真上位了,不知道能不能封自己做个太上王啥的。 秦宜转念一想,虽然她不是老恒王亲生的,但是皇族里头到底也只剩下她和秦知苑两个姑娘了,要是秦知苑做了皇上,搞不好自己还能做一把太上皇。 到时候就揽尽天下好姑娘,封尔琚做自己的太皇太后。 真是美不胜收的好日子啊…… 估摸着那温家和胡人要谈的事情不少,秦琰也还且得听一会儿墙角,秦宜便拍了拍手,冲妙回天道:“老头儿,你还记得朝阳公主府怎么走吗?咱们去看看小娘娘腔啊?” 妙回天觉得也行。 不过事实证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秦宜当初也是失忆了,方才能接受和妙回天在一块儿那一穷二白的日子,如今来了西晋之后,见天跟着南宫曜一起坐马车,坐得秦宜这两条腿都快萎缩了。 不过是从鼎香居走到朝阳公主府这么短短的一块距离,秦宜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在路上问妙回天讨要了五次大力回神丸。 妙回天也告诉秦宜五次,那玩意儿是街头流动作案小贩骗老头老太太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可是二人万万没想到,他们两个长途跋涉过去了之后,居然在门口看见了南宫曜。 “你这是又在路上睡了一觉?”秦宜有点不大能接受,蹙眉问道。 南宫曜挠挠头,本想着过来还是来得及的,没想到居然会跟秦宜撞个照面。 “那啥,我去看我三弟了,”南宫曜微微弯身,凑近秦宜的耳边,小声说道,“这才来晚了。” 秦宜蹙眉,“你三弟有什么好看的,又找新的媳妇了?” “不是,”南宫曜想了想,挠挠头道,“不过也说不准,反正我看见他和温玄黎见面了。” 秦宜心里忽然升起了几分担心,但是想来今日那用周小姐做的瓷器才准备出窑,还不知道那胡人的买家会何时收货,估计温家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一两日就对晏婴下手。 况且晏婴身边还有个阮娘呢。 等到尔琚去探听了他们的话,也就可知道温家到底是做何打算了。 看来这温玄昀虽然是温廷明的儿子,温家最难对付的人,恐怕却是他的妹妹,温玄黎。 “行,”秦宜拍拍南宫曜的肩,勉力挤出一个微笑,“那你先进去吧,我们俩上马车等着你。” 南宫曜这任务没有丝毫的难度,他只要进去找朝阳公主聊天,顺便接受一下朝阳公主的冷嘲热讽,最后在谈话中假装不小心地很明确地说出晏婴已经到了都城的消息,就好了。 反正朝阳公主脑子也不太好使,听不出来南宫曜是有目的而来。 秦宜本来想着,南宫曜有个一刻钟总该出来了,却没想到足足耽搁了半个多时辰。 南宫曜一出来,就爬上马车,狠狠喘了两口气。 他擦了额上的汗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朝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府上闷的,越来越难闻了。” 想来朝阳如今被禁足,反正也不用见人,索性就天天不漱口也不洗脸,顶着一张油汪汪的大脸来见自己,一张口说话的时候,南宫曜几乎能感觉到,整个屋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过好在南宫曜是成功地把消息传递给了朝阳公主,虽然他身心都受到了很大的摧残。 南宫曜很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不过他起身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朝阳公主内室的那张床上,伸出来了三只脚。 也就是说,最少有两个人躺在那里。 南宫曜几乎不敢往下想了。 幸好当初琰哥哥没有娶朝阳,朝阳虽然是自己的妹子,南宫曜还是忍不住想,不管是谁娶了她,都足够造孽的。 南宫曜甚至忍不住为朝阳公主后院那些面首掬一把辛酸泪。 男人活得真的不容易啊。 南宫曜趴在马车的窗口处趴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气来。 秦宜在旁边拍了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小娘娘腔,天将降大任,你就忍一忍吧。” “从朝阳出现在皇城门口,从父皇把她接回宫里来的那一天,上天就一直在给我降大任,一天的大任更比一天的大,”南宫曜满眼绝望,“说起来也奇怪,朝阳刚刚进宫的时候,虽然人土了点,不过还是很老实的,后来心眼越来越坏,一身的小人得志作风。” 活像是那飞上了枝头的乌鸦,抢占了凤凰之位,误以为自己便是百鸟之王。 南宫曜刚想要把自己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便摆了摆手,“琰哥哥,这里!” 站在鼎香居门口的秦琰转过头来,微微颔首,南宫曜掀了帘子让那车夫停下马车,然后便把秦琰给接了上来。 秦琰径直坐在了秦宜和妙回天的中间,轻轻拨弄着自己的两个大拇指,浅笑道:“随安和妙前辈的日子过得不错啊。” “还行吧,”妙回天接了一句腔,“本来想去买烧鸡吃的,可惜没有钱。” 说完这话,妙回天自己便笑了出来。 可惜周围没有一个人响应他的笑,妙回天越笑越尴尬,越笑越干巴巴的,这便只能停了下来,瘪着嘴不说话。 怎么平时小不要脸的说句笑话就有那么多人响应,到自己这里就没有了呢。 难道真的是自己说的不好笑? 第438章 无边落木如思念 第438章 无边落木如思念 “不关我的事啊,”秦宜慌忙举起一只手来自证清白,抱住秦琰的胳膊狠狠蹭了两下,“我本来是想等你的,我还和老头儿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呢,只是路过的人都把我们俩当小混混,还有一个姑娘骂了老头儿一句。” 秦琰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说一句在心里想一句,好把这件事情给完美地圆过去。 “我想着恐怕你那么累,回头还得走路回去,我心疼你,于是我就和老头儿商量,先去朝阳公主那儿找小娘娘腔,回头一起过来接你。” “是吗?”秦琰微微眯了眼睛,俯下身去,盯着秦宜的眼睛看。 秦宜的眼睛眨都不敢眨,直视着秦琰,用力点了点头。 秦琰朝秦宜一笑,没再说话,仿佛是接受了秦宜的解释。 但是秦宜却在秦琰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看见了一句话——晚上回去,家法伺候。 秦琰几人回到太子府的时候,虎子他们还没有回来,秦琰便把自己听到的事情捡着重点和几人说了说。 这胡人不是第一次从温家拿货了,而且他给的价格,也一直都不算高。 这胡人把价格压得很狠,温廷明和温玄昀倒是和他商量了几句,但是看着不是很敢惹这胡人的样子。 而且秦琰从他们的话里头听出来几分意思,好像这胡人能给温家提供温家想要的那些药。 所以这些年来,虽然不怎么赚钱,温家却还是不肯断了和这胡人的生意,毕竟得有那些药,他们的瓷器生意才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而且秦琰还听那胡人问了一句:“可能保证是开心的。” 想来温家必须要靠药物,也是为了让人在临死之前心情愉悦,如此才能让瓷器更加光滑细腻。 连妙回天也说,晏婴身上的味道,确实和逍遥散有一点像。 但是温家所用的那种药,却比逍遥散要厉害上许多。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沉静了下来,黑压压地拢在人的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西晋本来就靠近苗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比大秦要多上许多,虽然之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秦宜还是没有想到,这一路上,她会遇上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幸好虎子回来得还不算晚,但是几人面上的神色并不算好看。 尤其是云飞飞,冲进屋子里就灌了好几大口茶,缩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万物生气喘吁吁地在妙回天身边坐下,也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主子,温家不是今天出的窑,”虎子也有一点失望,面上颜色灰扑扑的,站在那里垂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们在后山上等了好长时间,却一直不见人影,终于忍不住去窑洞那里偷偷看了一眼,却发现那窑洞早就空了,估计昨天半夜,他们就把瓷器给运走了。” 云飞飞坐在椅子上,气得咬牙,死死地捏着手里的杯子,连手指的关节都嘎嘣作响。 他认定自己是被温家人给骗了。 “都怪我轻信,”云飞飞抱着头,不住地叹气,“那温宣楚到底还是温家人,她肯定是和温玄黎还有温玄昀商量好了,故意设套给我钻呢。” 云飞飞右手攥成拳,狠狠地在椅背上打了一下。 “这倒真不能怨你,”秦宜翘着二郎腿,将这几天发生的全部事情一样一样地思虑了过去,“那温宣楚应该也没有骗你,她接到的消息,应该就是今天出窑才对。” 云飞飞抬起头来,一脸的不解,“那是温宣楚被温家人发现了?” 云飞飞倒是有点于心不忍了,如果那温宣楚没有骗自己的话,那就是帮了自己,要是因为这事被温家发现了,恐怕温宣楚也会有危险。 秦宜抬起一只手来,又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发现,只是温家临时决定把出窑的日子改在昨天而已,”秦琰和秦宜相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秦琰微微抿唇,然后道,“因为昨天有雨。” “哈?”云飞飞不由得有几分惊讶,南宫曜和妙回天倒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书籍上曾有记载,若是雨天出窑,瓷器的色会格外朦胧好看一些。 秦琰猜用周小姐来做瓷器其实是温玄黎的一时起意,原本被戕害的,也许是她活着温玄昀的一个不起眼的仰慕者。 只是因为周若芳那天说了几句话,惹得温玄黎不开心,秦宜又摸了周若芳的脸,温玄黎这才临时决定杀了周若芳,一来好做瓷器,二来也好把脏水泼到秦宜的身上去。 只是那周若芳被自己的好朋友绑架,临死之前肯定是惊惧害怕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开心的心情。 温玄黎想来也是怕被那胡人看出端倪,这才临时决定昨天出窑。 惹得虎子他们扑了个空。 知道自己并没有被骗,云飞飞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也是个有名的采花贼,要是这么轻易地就被姑娘给骗了,以后在江湖上也就没法混了。 对于没有成功劫到瓷器这件事,虎子还是有点介意的。 毕竟他是秦琰身边十项全能的虎子,这么多年来没出过什么差错,这样一来,他的人生经历上,就要带一个黑点了。 秦宜一巴掌拍在了虎子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别太看重荣誉。” 虎子瘪着嘴, 不想说话。 “虎子你们明天去一趟西街的一处废弃的院子,温家和那胡人很有可能会在那里交接生意,”秦琰又回想了一下今天偷听到的那些谈话,“顺便记得偷一点那胡人给温家的药。” 如果能拿到那药的话,妙回天就能加快研制出来解药,晏婴也就可以好了。 秦宜也想到了这一层,赶紧冲虎子点了点头。 晏婴如果出事,秦宜恐怕是不能原谅自己的。 那样好的晏婴,万一真的被做成了花瓶,秦宜简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自处。 宫外此刻是一片水深火热,但是皇宫里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今天是四月二十八,晋元帝和胡萧萧初见的日子。 第439章 我就等着看热闹 第439章 我就等着看热闹 后来分别多年,晋元帝甚至不知道胡萧萧到底是哪一日去世的,于是便只能在每年的四月二十八来祭奠她。 西晋后宫里头,有个落木宫,名字听起来很像冷宫,平时无人居住,看起来也很像冷宫。 只是晋元帝每年的四月二十八都会来一次,这落木宫倒是比那些从入宫开始就没有见过晋元帝的低等妃嫔要好上许多。 皇后原本在宫中吃着冰碗,听得身边嬷嬷来报,气得狠狠顿在了桌子上。 “皇上又去了?”皇后咬牙,“那女人都死了多少年了,皇上居然还惦记着,本宫本以为这次朝阳公主受了惩罚,皇上也该……” 皇后又咬了咬牙,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她恨恨地看向角落里摆着的那个花瓶,骂了一句:“看来这东西,也不怎么好用。温家那起子人,恐怕是来诓本宫的呢!” 那嬷嬷平时没少收温家的东西,此情此景当然是要帮温家说话,赶紧弯腰道:“皇后娘娘,恐怕是这摆放的位置不对呢,先前温家也说了,这花瓶必须得见阳,不然容易滋生阴气,老奴也和您说过多回,可您……” 皇后狠狠白了那嬷嬷一眼,“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本宫是不想活了!这样的东西,万一被皇上发现了!你要本宫怎么办!” 那嬷嬷的眼睛转了转,躬身行至皇后面前,带着几分讨好道:“娘娘,老奴听说温家新出了一批瓷器,和从前做的大不一样,外观上看着和普通的花瓶十分相像,不如老奴去看看,能不能让温家给娘娘您留一个?” 皇后摆了这花瓶许久,却还是没能转运,显然也是不大相信这东西了,扶着额头道:“有没有的,都随便吧。” 温家这一个花瓶就价值不菲,那嬷嬷心里也清楚自己要是成功劝服皇后再买下来一个,估计连儿子娶媳妇的钱都出来了。 “娘娘,您如今心中烦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花瓶久不见阳光,滋生了阴气的缘故,要老奴说,您不如再买一个放在那显眼的地方,把这个,送到那儿去。” 那嬷嬷朝落木宫的地方努了努嘴。 皇后微微眯眼看着她,显然也在考虑她的提议。 “行,你去看看吧,”温家要的钱虽然不在少数,但是作为皇后,还是不差这点银子的,皇后微微咬牙,“最近朝阳公主和三皇子那里,情况怎么样?” “三皇子自打回了京城就是四处花天酒地,听说最近颇宠一个脚上有残疾的女子,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口味。至于朝阳公主,还是老样子,现下虽被禁足着,不过想来也不会反省,还是和那些面首厮混在一处。” 皇后虽然恨晋元帝这么多年都忘不掉胡萧萧,总是待朝阳公主好,不过在朝阳公主和三皇子之间,皇后显然还是更忌惮三皇子多一些。 到底朝阳公主是个女儿,将来也只不过能多得点嫁妆。 只要秦琰不会真的娶朝阳公主就好。 不过秦琰一直呆在西晋却不娶亲,皇后还是放心不下,老觉得把文乐塞给了他才能心安几分。 但是现下要紧的不是这个。 “你派人去告诉太子,一定要注意着三皇子些。”皇后揉着额角,看起来很是疲累的样子。 那嬷嬷这便应下退了出去。 而此刻落木殿的晋元帝,显然无心在意自己年年来此,到底让皇后生了多少的气。 “九乐,你说她现在,还记得朕吗?”晋元帝坐在那个给胡萧萧设的牌匾前头,望着那袅袅上升的三股青烟出神。 九乐公公的腿受过伤,无法跪下来给胡萧萧行礼,这便只能站在晋元帝后头,低沉着嗓子答道:“皇上待胡姑娘的心,天地可鉴。” 晋元帝苦笑了一下,九乐公公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他自然能听的出来。 连九乐公公都不敢昧着良心说,胡萧萧还记得自己。 晋元帝每年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来了,哪怕在四月二十七的晚上,他都想,第二天绝对不要来了。 可是一年就这么一次相见的机会,他如何舍得不来,纵然胡萧萧不肯入梦,他也还是想要来寻一寻。 晋元帝忽然想起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 “周家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晋元帝微微眯了眼睛,也不知道南宫曜到底能不能做成此事,会不会让那个小丫头受了冤屈。 九乐公公瘸着腿往前走了两步,“回皇上的话,太子爷正查着呢,说是已经有些眉目了。” 晋元帝淡淡“嗯”了一声。 “皇上,秦国那边好像出了些事情,”九乐公公低沉着声音道,“咱们的探子回报,说这些日子来秦国有几股民间势力在蠢蠢欲动。” 晋元帝点了点头,九乐公公又道:“瑜王爷现如今还没有要娶任何一位公主的意思,皇上您是打算……” “这件事情不急,”晋元帝又想起了江大道,其实她和瑜王爷呆在一起,真的很相配,自己也不忍心拆散他二人,“既然瑜王爷能沉得住气,我们也不要自乱阵脚,秦国那边的事情,要是瑜王爷不说,我们也只装不知道就是。” 九乐公公应下。 晋元帝望着前头那袅袅上升的青烟,仿佛袅袅青烟如仙境抖临,一下子把他拉回了从前的青葱岁月。 在那些年岁里,胡萧萧还伴在他身旁。 “秦国一直以来不留皇族女儿,百余年了,不出事才是怪的,”晋元帝微微眯着眼睛,仿佛要把前头的牌位模糊成胡萧萧的脸,“皇族的女儿也是人,况且百年前秦知爰留下的势力尚未消散,秦国民间又向来有那种女子帮派。” “他们平时的平静也不过是靠铁血手腕强撑着,一朝有风起,星星之火便可成燎原之势。” 九乐公公低着头,好像他的背原本就这么驼一般,“皇上,那我们要不要给秦国吹一点风?” “吹风的事情,自然有旁人来做,我们只等着稍稍添上一把火就是了,”晋元帝撑着起身,浅浅一笑,“走吧,我们等着看就好了。” 第440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第440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阮娘已经有大半天的时间没有见过晏婴了,从早晨开始,她就被晏婴赶了出来,然后一直坐在房顶,中间只瞧见温玄黎进去过一次,然后就再也无人出入。 阮娘坐在房顶上托着腮帮子想,真的不知道晏婴是中了什么邪。 阮娘也觉得晏婴有点不对,可是之前那些日子阮娘和晏婴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接触的也都是一样的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也在晏婴的外间保护着,怎么就见了温玄黎一次,就变成了这般样子? 那个温玄黎,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让人一见钟情的样子啊…… 而且这温玄黎都进去大半天了,也不知道怎么还不出来。 自家主子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吧…… 阮娘又叹了一口气。 她跟了晏婴多年,如今算是一点都看不清楚,晏婴到底要做什么了。 这都大半天过去了,温玄黎和晏婴不管是没出来,也没见人进去送过饭,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过。 阮娘想,主子如今倒是改了性子,又恢复到从前在北燕那不爱吃喝的性子了。 自从遇见恒王爷之后,自家主子胖了很多,全都是因为和恒王爷抢东西吃抢的。 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阮娘抻着脖子去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院子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朝阳公主一个没站稳,跨坐在了门槛上,“嗷”地一声嚎叫了出来。 阮娘坐在房顶上托着腮帮子往下看,忍不住想笑。 “公主,您不能进去啊公主……”有几个小丫鬟跑过来想要拦住朝阳公主,却根本不敢近她的身。 朝阳公主转过头去,给了靠她稍微近一点的那些大家小姐一人一个嘴巴子。 “滚!”朝阳公主掐着腰怒吼道,“本公主给了你们脸了!统统给本公主滚!不然就仔细你们的皮!” 那几个小丫鬟的脸高高地肿了起来,既不敢让朝阳公主进去,又不敢去拦朝阳公主,只能不住地哭着,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朝阳公主此刻已经冲到了门口。 那几个小丫鬟在后头哭着,都晓得自己的命算是走到头了。 温玄黎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好,打骂下人乃是常事,气极了的时候,把人丢到后山上喂狼的事情她也是做过的。 朝阳公主就更是在整个都城都出名,谁也不敢惹了她,除非是想死无葬身之地。 朝阳公主连剥了人皮塞草做稻草人的事情都做出来过,那几个小丫鬟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抉择了。 眼看着朝阳公主冲了过来,阮娘下意识想要从屋顶上跳下来,想了想却又作罢。 还是算了,既然自己不能进去,让朝阳公主进去看一看也好。 “小贱人!”朝阳公主一边踹着门一边骂道,“你还真是谁你都敢碰!谁你都想要啊!你自己不看看你自己那张脸,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赶紧给本公主开门!” 早在秦国第一次遇见,朝阳公主就已经觊觎晏婴的美貌了。 夭夭胡诌那本《五个王夫齐上榻》的话本子内容,朝阳公主如今还是历历在目。 她虽然想要秦琰,可是也不耽误她想要晏婴。 朝阳公主又狠狠地踹了两下门,却是无人应答。 温玄黎这回倒是能忍得住了,阮娘托着腮帮子想,自己坐在房顶上,几乎都能感觉到朝阳公主踹门时带来的震动。 自家主子也是变得好脾气了许多,任凭朝阳公主在外头这样骂,都能一声不吭。 阮娘原本还在一边听着朝阳公主的叫骂声,一边优哉游哉地剔着自己的指甲。 可是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阮娘从房顶上飞身下来,直接冲到了朝阳公主的面前。 朝阳公主被阮娘吓了一大跳,急忙往后退了一下,脚下一滑,差点直接来个一字马。 朝阳公主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裤裆,可是空气中还是清楚地传来了布料裂开的声音。 阮娘无暇顾及这些,抬脚就狠狠踹了过去,然后门便应声而开。 几乎能压死人的沉静狠狠朝阮娘砸了过来。 阮娘的脚步踉跄了一下,跌跌撞撞进了门,四下里看了看。 空无一人。 那一刻阮娘觉得整个世界的人都齐声尖叫了起来,她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根本无暇去想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何地,要做什么。 晏婴消失了,和温玄黎一起消失了。 阮娘扒拉开朝阳公主,直接就往屋顶上冲,于各家房顶穿梭的时候跌跌撞撞掉下来好几回,摔得一身的伤,等到了秦宜那里的时候,翻来覆去就只会说这几句话了。 今天李景年来拜访南宫曜,秦琰也被拉着去一起喝茶聊天侃大山,乔施施也来找秦宜说了几句话,秦宜刚刚把乔施施送走,就看见阮娘一头从房顶上跌了下来,正跌在秦宜的面前。 阮娘拉着秦宜的手,双唇颤抖,哑着嗓子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秦宜好不容易才听清楚了阮娘说的是什么,赶紧唤了蔷薇过来,一脸的沉肃,“你去找尔琚,叫他赶紧过来,另外再和南宫曜要一点侍卫。” 蔷薇点头应下,这便匆匆离去。 秦宜紧紧握着阮娘的手,希望自己能带给她些许力量。 “阮娘,你别慌,我带你去找一个人。”秦宜拉着阮娘飞快地往前跑,希望能把脑子里头那些不好的想法尽数甩出去。 晏婴不会有事的,那么好的晏婴,他怎么会有事呢…… 虎子今天就可以把药带回来了,老头儿今天就可以研制解药了,自己这两天就可以去救晏婴了,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档口消失不见呢? 秦宜的心跳得飞快,她生怕自己晚了一瞬间,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仿佛有一把刀悬浮在秦宜的头顶,逼迫她快一些,再快一些。 秦宜冲进了云飞飞的屋子里,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敲门。 幸好今天云飞飞没有跟着虎子一起去。 “带她去后山窑洞,晏婴失踪了,和温玄黎一起。”秦宜言简意赅地说完了话,把阮娘往云飞飞的面前一推。 第441章 请你不要惹怒我 第441章 请你不要惹怒我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晏婴,你万万不要有事。 云飞飞带着阮娘快速离开,秦宜推了门出来,忽然觉得万籁俱静。 夏天原本就是这样安静的吗?好像鸟不飞,虫子不叫,连蝉的鸣声都停了下来。 夏天原本就是这样黑白的吗?好像花不红,叶子不绿,连茂密的草都没了颜色。 秦宜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了两步,感觉好像过了一瞬间,又好像过了一年。 她忽然猛地打了个激灵。 她是要去救晏婴的。 秦宜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往哪走。 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将秦宜包围。 “尔琚,”秦宜张开嘴,咬在了秦琰的肩头,又唤了一声,“尔琚……” 秦琰听到蔷薇的话,就赶紧跑了过来,却看见秦宜如同失去了神智一般,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 晏婴在秦宜的心里很重要,秦琰一直都知道。 他不是不吃醋,但是随安最爱的是他,晏婴待随安那样好,随安也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 若是晏婴出事秦宜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反倒不是他爱的随安了。 “我在,”秦琰拍着秦宜的后背,轻声安慰道,“随安,我在。” “晏婴不会有事的,”秦琰板着秦宜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的眼睛,“我带你去找他。” 秦宜一张口便带了哭腔,她点了点头,“好。” 秦宜是真的很害怕晏婴被温玄黎做成了花瓶。 如果晏婴以后都不会笑,也不会闹了,秦宜都不知道,她会不会一辈子都不敢触碰瓷器。 阮娘和云飞飞已经去了后山那里,秦琰刚刚也让南宫曜手下的侍卫赶了过去,如果温玄黎当真是把晏婴带到了那里去,那阮娘撑上一阵,那些侍卫把晏婴救下来,并不算什么难事。 但是就怕温玄黎临时换了地方。 秦琰叫蔷薇等在府上,万一虎子回来了,也好去接应他们。 妙回天得知了晏婴出事的消息,也要跟着一起去。 如同大战在即,众人以背相对,齐齐抗敌。 妙回天拍了拍胸口,笑道:“小漂亮有事,我自然是要去的,丫头,我这里带了很多很多的药,你不用担心。” 世上之人以为大夫只会救人,今日妙回天就要让他们看看,大夫与屠户,其实本来就只在一念之间。 一念令人生,一念令人死。 为了小漂亮,为了这群有情有义的孩子们,妙回天不介意跨过这一念,成为一个屠户。 秦琰倒是头一次尝试一起拎两个人。 从前他抱着秦宜倒是能健步如飞,但是妙回天虽然长得不高,看起来也不胖,却是当真沉。 秦琰忽然有点能理解虎子了。 拎着两个人在屋顶上跑,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不容易到了温家,秦琰方能松一口气,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秦宜甚至来不及抚平自己的衣裳,直接就往里头冲去。 秦琰亦是紧随其后。 妙回天装了一身的药瓶子,跑起来的时候十分费力,只见他一边捂住胸口一边往前跑,扭扭捏捏地喊道:“你们两个等等我啊!” 好在之前曾来过温家的房顶,所以秦宜也知道晏婴住在哪个屋子里。 阮娘离开之后,朝阳公主却是没有直接离开,她把晏婴住的屋子翻了个乱七八糟,非要看出来温玄黎到底有没有和晏婴同住不可。 “都给本公主滚开!”朝阳公主拿起一个花瓶就摔了过去,那花瓶应声碎在了一个丫鬟的脚边,碎片高高扬了起来,却是没有割伤任何一个人。 朝阳公主大怒,这温玄黎从前在江大道面前为自己说过几句话,自己对她的印象也还算可以,谁知道她居然敢蹬鼻子上脸,抢了晏婴? 自己要是能找到她,非要好好折磨她一番不行。 居然和从前的恒王爷还有现在的江大道一样,和自己抢男人!这些女人都疯了不成! 她们是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杀人是吧! 朝阳公主气极,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外摔,忽然有个杯子又被人一脚踹了回来,直接打到了朝阳公主的鼻子上。 朝阳公主捂着鼻子哀嚎出声。 有几个丫鬟大着胆子回头去看,正看见如地狱修罗一般红着眼睛走进来的秦宜。 那一刻,天地肃穆。 那几个小丫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们都从秦宜的身上感受到了杀意。 她们从没有见过这样杀意凛然的女子,便是温玄黎,也只是足够心狠和恶毒,所做的不过是些后院之事,最擅长的便是宅院里头的勾心斗角。 可是齐齐走进来的秦宜和秦琰,却让人感受到了那种可以弑神杀佛的压迫力。 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在他二人的面前让步。 “江大道谁让你来的!”朝阳公主尖着嗓子喊道,却是色厉内荏。 她不得不承认,此刻的江大道,真的像极了秦宜。 像极了从前杀意毕露的秦宜。 朝阳公主打了个寒噤,却梗起脖子来试图用肥壮的双下巴掩饰住自己的害怕。 “滚蛋。”秦宜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来,今天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和朝阳公主折腾,此时此刻她只想快点找到晏婴。 朝阳公主尖叫一声就冲了过去,扬起手来想要打秦宜一巴掌。 自从这江大道来了晋国,自己就一直倒霉,她以为她是谁! 秦宜从怀里摸出一支箭来,抬手轻轻一划。 朝阳公主捂住脖子往后退了两步,尖叫声几乎要把整个房顶都掀开。 她摊开自己的手,看见了一道血渍。 要是那箭再往前伸一点点,她就会命丧当场。 自己是晋国最受宠的朝阳公主,江大道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居然敢正大光明地杀害自己? “还不快滚。”秦宜眸中冰冷,又对朝阳公主吐出四个字来。 旁边的小丫鬟一脸喜色,想着终于有人能帮着自己把朝阳公主赶走了,省得温玄黎回来同自己生气。 谁知道下一秒,那小丫鬟就被人扼住了喉咙。 “你家主子呢?”秦宜收紧了手,眼看着那小丫鬟的瞳孔在自己的眼前放大,咬牙冷声问道。 那小丫鬟惊恐地摇头。 秦宜的手又收紧了几分,青筋毕露。 第442章 温家居然有密室 第442章 温家居然有密室 朝阳公主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脸惊恐地往后退。 这一刻,江大道和她记忆里的那个恒王爷重合,一模一样。 朝阳公主忍不住想要尖叫,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她此刻只想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消失在江大道的视野里。 江大道就是个疯子,朝阳公主想,她和她的表哥恒王爷一样,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会杀了自己的。 那个丫鬟拼命地拍打着秦宜的手,却根本挣脱不开她的禁锢。 自幼被当成一个男儿养着,礼乐诗书骑射全部都学,秦宜自然是要比这些姑娘手劲大上许多。 那丫鬟怎么也想不通,秦宜怎么就在这么多人里看出来她就是温玄黎的心腹。 秦琰斜斜地靠在门上,眉眼之间一片寒意。 美则美矣,亦是骇人。 朝阳公主软着腿挪了过去,唤了一声,“琰哥哥……” 自己乃是晋国最受宠的朝阳公主,如果秦琰还有一点理智的话,他就知道,不该三番两次地与自己作对。 但是显然秦琰并不在乎这个,他朝外头赶过来的南宫曜的侍卫努了努嘴,“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有数。” 那几个侍卫点头上前,恭恭敬敬对朝阳公主行礼,说的话却不够客气,“公主,您现下还在禁足之中,太子殿下吩咐属下们把公主带回去,还请公主不要为难属下们。” 秦宜已经拧着那小丫鬟的脖子逼着她在这房间里找到暗室的入口,而秦琰则吩咐另外几个侍卫在门口看着,谁也不能放出去。 朝阳公主立在那里不肯动,领头的侍卫道了一句“还请公主恕罪”,就伸手要去拉她。 朝阳公主往后一退,直接跌倒在地,像是当街泼妇一般,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你们疯了不成!”朝阳公主尖叫了一声,“本公主受伤了!你们这些贱人都眼瞎了不成!” 那侍卫不为所动,活像是根本没有听见朝阳公主说了句什么。 “本公主是晋国最受宠的公主!”朝阳公主坐在地上,双腿大张,手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做出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来,“等本公主禀告父皇!杀了你们全家喂狗!” 那丫鬟能做成温玄黎的心腹,嘴也是很紧的。 世人常说不要命不怕死的最难对付。 但是秦宜从不害怕你不怕死。 那把凉凉的匕首顺着丫鬟的脖颈往下滑,停留在了她的前胸。 秦琰自觉自己此刻仿佛应该闭上眼睛,但是他顶欣赏随安威胁人时,这一脸的狠厉。 “你知道人肉最鲜嫩的地方在哪里吗?”秦宜压低了嗓音,微微眯着眼睛,“这里,还有你的屁股和大腿。” 那小丫鬟脸一白,只听得秦宜轻勾唇角道:“听说抹上云南白药还能接着长,不如你来为我做一辈子的珍馐?” 那小丫鬟张嘴想哭,却是干呕出声。 便是温玄黎,也没有秦宜这般狠厉。 那小丫鬟从前以为温玄黎就已经是女中极品,却没想到秦宜更是一朵千年难见的奇葩。 她想要尖叫,却根本动弹不得。 秦宜的匕首稍稍用了几分力,凉凉地割进她的前胸,热血便顺势渗了出来。 “不想被当成猪一样养着,那就快点说。”秦宜已经没了耐性,如今再多拖一会儿,晏婴的危险也就会更多上几分。 那小丫鬟差点跌倒在地,颤颤巍巍指了一个方向。 秦琰不等秦宜递眼神,直接就走了过去。 那里摆放着一本厚重的书,秦琰将那书挪开,于后方看见一个暗格。 秦宜推了那小丫鬟一把,匕首贴在了她的大腿处。 “快点去开。” 那小丫鬟往前踉跄了几步,几乎要哭出来。 “我……” 秦琰看都没看那丫鬟一眼。 想来如温玄黎这种人,肯定是不肯轻信谁的。 但是秦琰相信,温玄黎一定对她的创造很满意。 秦琰将外轮的那一圈东西先行拨弄了一下,然后慢慢旋转中间那三圈。 最后咯噔一声响,那暗格上的花纹形成了一个花瓶的形状,瓶口正指着温玄黎房中那最大的花瓶。 以人为瓶,温玄黎欣喜异常。 密室口徐徐打开,秦琰朝外头的侍卫微微颔首,“你们在这儿看着,剩下三个人跟我来。” 秦宜收回了自己的匕首,顺便在那丫鬟的身上蹭了两下。 那丫鬟往后一倒,跌在了朝阳公主的身上,朝阳公主本来想骂她,却只是胃被那丫鬟砸了一下,发出一个长长的嗝。 有两个侍卫拖住了朝阳公主,她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宜和秦琰进了那暗室,妙回天紧随其后,忽然发现自己在秦宜面前比起来,一点都不像屠户了。 抹上点云南白药还能接着长,这是个正常的姑娘能说出来的话吗! 妙回天想,其实自己手里还有很多比云南白药好用的药啊,抹上去之后,保证长得又快又嫩。 进了这暗室,便是一道长长的密道,秦琰时不时停下来在周围的墙壁上敲敲打打,或是扔颗石子过去,瞧瞧前头有没有机关。 就这么走了大约半刻钟,还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许是建一个密道太过费钱,温家平时又不怎么能用得到,这便节省了一些开支。 又往前走了几乎,妙回天吸了吸鼻子,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丫头,等一等。”妙回天赶紧伸出手来阻挡了一下。 秦宜晃了晃脑袋,忽而歪头问了一句:“老头儿,你说我这样的,当个太上皇行不行?” 妙回天紧紧地屏住呼吸,暂时不想理秦宜。 他取过自己随身带的葫芦,往里头洒了一点药粉,然后摇晃了几下。 那几个侍卫也开始跟着摇头晃脑起来,其中一个还嘿嘿笑着,朝另外一个扑了过去。 秦琰亦是紧紧地屏住了呼吸,一手攥住了秦宜,另一手轻挥匕首,将自己的衣襟隔碎几块,递给了妙回天。 妙回天赶紧用药水浸透了这些碎布,给每个人的鼻子上都捂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侍卫方才松开手来,秦宜咳了咳,假装根本没有过这一段插曲。 第443章 婴哥哥也有瑕疵 第443章 婴哥哥也有瑕疵 温家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妙回天捂着鼻子,刮了刮旁边密道上的泥土。 这些泥土,想来是被那药水浸泡过多日,渗透机理,连蜈蚣都没有。 秦宜的心忽然狂跳了起来,她猛地打了一个寒噤,心里头默默感觉,好像是晏婴出事了。 “尔琚。”秦宜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秦琰的手腕。 秦琰亦是紧紧地回握秦宜的手,“随安,无事的。” 距离晏婴消失,已经过去了至少两个时辰。 阮娘坐在那房顶上大半天,根本不知道晏婴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温玄黎给带走的。 其实他们也都知道,晏婴此刻恐怕是凶多吉少。 但是只要还有一分希望,他们就不会放弃。 晏婴,小漂亮,你一定不要有事。 此时阮娘和云飞飞早就到了后山,阮娘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她死命地挠着自己的头发,却是根本找不见晏婴的身影。 那个山洞里头,空无一人。 阮娘抖着下唇看着这空荡荡的山洞,几乎不敢想象晏婴现在到底在哪里。 云飞飞看着阮娘几乎要崩溃的样子,有意想要帮她,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阮娘连哭都哭不出来,她所有的泪水都堵在了眼眶,胀得生疼,却丝毫没有办法。 “主子……”阮娘哀哀地唤了一声。 她跟在晏婴身边也有十年了,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她弄丢了晏婴,让晏婴深陷危险之中。 阮娘觉得要是晏婴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我们先去找瑜王爷他们吧,”云飞飞拍了拍阮娘的肩,“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到你家主子了呢,而且你看这里的东西一看就是近几天都没有用过的,你家主子现在肯定还是没有事的。” 说这话的时候,云飞飞自己也有点虚,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而早在三个时辰之前,温玄黎就已经把晏婴带到密室里头去了。 晏婴一直揽着温玄黎的肩,笑得十分招摇。 “黎儿,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温玄黎只是笑,捏着嗓子娇俏地说了一声,“婴哥哥,你跟着我来,不就知道了?” 晏婴仍旧笑得宠溺,跟着温玄黎往前走。 就在路过那段浸过药水的路的时候,晏婴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温玄黎迅速转身,一把抓过了晏婴的手腕,将他腕上那两条链子给拽了下来。 晏婴甩了甩头,像是看不清前头温玄黎的样子。 温玄黎轻浅一笑,晏婴踉跄着扶住了那密道的墙,温玄黎软软靠了过去,如同一条黏腻腻的蛇一般,紧紧地缠在晏婴的身上。 晏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温玄黎探手入了晏婴的怀了,轻轻摸了两下,不多时,便摸出一瓶药和一根银针来。 “婴哥哥准备得可真齐全呢~”温玄黎朝晏婴浅笑,身子又凑近了他几分。 晏婴想要伸出手去把温玄黎手上的东西给夺回来,可是闻着温玄黎身上的味道,他一点力气都用不上,连手都抬不起来。 温玄黎摸了摸晏婴的脸,啧啧叹了两声,“真是一副好皮囊呢,若是做成瓷器,好像有点太可惜了。” 晏婴咬牙,想要开口说话,却还是分毫力气都提不起来。 “他们都是傻子,”温玄黎摸着晏婴的脸,声音微微放低了许多,如同在自己爱人的耳边呢喃,“所有的一切,终将由我来领导。” 晏婴抬起头来看温玄黎,却发现她的脸越来越模糊,最后世界变成一片灰暗之前,晏婴只看见了温玄黎略带血腥的笑容。 所有的一切,她都会拥有。 她等了十年了,终于等到一个合适的人。 温家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如何能够禁锢得住她? 她将是睥睨苍生的王者,她若归来,无人可挡。 晏婴是被一阵剧痛给喊醒的,醒来的时候,四周都是一片黑暗,他的头顶上吊着一顶小小的油灯,倒是能照亮尺寸之地。 晏婴被绑的高度最是磨人,他只能脚尖触地,委实累得很,可若是费力抬起脚来,也是累。 温玄黎正弯腰忙活着什么,晏婴听到一阵滴滴答答的声音,勉力低头去看,却发现自己的脚边放着一个碗,而他的手腕上早就被温玄黎割开了一个口子,此刻鲜血正顺着他的手臂,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晏婴有些恍惚,可是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又让他不能不清醒。 “婴哥哥醒了,”温玄黎抬起头来,朝晏婴轻轻一笑,捏着嗓子,像是一个七旬老太刻意做出一副二八少女的样子来,“婴哥哥疼不疼?” 温玄黎轻轻触碰了一下晏婴的手腕,晏婴倒吸了一口冷气,温玄黎却把沾了晏婴血液的手指放到了自己的嘴里,轻轻吮吸了两下。 好像品尝到了人间最为极致的美味。 晏婴直视着温玄黎,轻勾唇角,好像自己此刻根本不是身为阶下囚,反而是座上宾。 桃花眼中光芒极盛,晏婴问了温玄黎一句:“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早,”温玄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盒子来,晏婴仿佛听见了其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婴哥哥也不是一早就觉醒的吧,其实婴哥哥的演戏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差点就被婴哥哥骗过去了。” 晏婴低头看向自己脚边的那个碗,鲜血已经快要充满那个碗,晏婴不由得觉得有些眩晕。 他微微闭了一会儿眼睛,“我自认并没有什么瑕疵。” “是没有,”温玄黎浅笑,蹲在了晏婴的脚边,“可惜婴哥哥忘了,婴哥哥本身就是一个瑕疵,婴哥哥长得太好看了。” “好看到我很快就会醒悟过来,婴哥哥是不可能喜欢我的。” 温玄黎又发出了一声捏着嗓子的尖笑声。 晏婴有些头疼。 温玄黎打开了那个盒子,内里有什么东西闻见了血腥味便窸窸窣窣地往外爬。 明明有什么东西沉入了碗里,却是根本就看不见身形,只能瞧见那碗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干涸了下去。 晏婴死死地盯着那个碗,忽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第444章 地龙也可做血蛊 第444章 地龙也可做血蛊 “婴哥哥知道这是什么吗?”温玄黎仰起头来笑,仿佛是人畜无害。 晏婴眼睛痛,他几乎不敢看那个碗,只觉得头皮发麻。 “婴哥哥觉得他们可爱吗?”温玄黎蹲在那个碗的旁边,捏着嗓子问道,“婴哥哥这样完美,所以好东西也一定要用在婴哥哥的身上。” “他们都不知道,我藏了这样好的东西,为了这个好东西,我准备了好多年,好在我终于遇见了婴哥哥,也算不辜负了我的辛苦。” 温玄黎看向那碗的时候,眼神十分炙热。 她等了十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婴哥哥,你知道吗,它有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血蛊。”温玄黎弯唇浅笑,望向那碗的时候似是在看自己的爱人。 而此时,碗中的血蛊已经喝了一半的血,慢慢显露出了身形来。 晏婴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恶心的虫子。一截身子上长着十个肉肉的触角,每个触角上又有无数的分支,大触角的尖端是眼睛,而那些分支的尽头也有些黑黑的圆点,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眼睛。 密密麻麻的小触角抖来抖去,黑压压一片小眼睛眨了又眨。 晏婴几乎能听见那触角划动血液的窸窣声,配着温玄黎的笑声,格外瘆人。 晏婴几乎要吐出来。 “婴哥哥喜欢吗?”温玄黎轻笑,“这是我养了许多年,费了多少毒虫,才养出来的血蛊,它遇血疯长,等长出来了二十只触角,就可以从婴哥哥这个伤口里爬进去了。” 温玄黎抬起头来,又伸手碰了碰晏婴腕上了伤口。 晏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热量都被血液带走,凝聚到了那血蛊的身上。 像是应和温玄黎的话一般,晏婴明显听见了一声虽然不大却也很清晰的“噼啪”声,再去看的时候那碗里头的血又少了一些,蛊虫却又钻出了一根触角,上头的小眼睛还在一眨一眨。 “婴哥哥欢喜吗?”温玄黎歪头看了一眼晏婴,仿佛很期望在他脸上看见惊惧的神色。 晏婴勉力抬起头来,朝着温玄黎轻笑,眉目之间光彩依旧动人,桃花眼斜斜飞起,姿韵万千,如同暗夜昙花开放,诱人心魄“听说中了这血蛊的人,三日内消瘦近半,五日后形销骨立,七日后口鼻出蛊,半月后神智不清,一月之后便彻底沦为一具行尸走肉,受血蛊支配,见谁咬谁。” 温玄黎听了这些话显然也有些恶心,却还是勉力点了点头。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晏婴白着脸浅笑,仿佛真的是在和温玄黎商量,“你也知道,我最看重这张脸,如何舍得?” 晏婴又悄悄打量了一眼碗中的血蛊,它已经长到了拇指粗细,也已经有了五根触角,上头的小眼睛清晰可见,一眨一眨地叫人浑身发麻。 “我自然也舍不得,”温玄黎站起身来,似是蹲久了有些头昏,直接伸手按在了晏婴的胸膛上,方才稳住了身形,然后手一路往上,抚上了晏婴的脸,“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若真是形销骨立,岂不是暴殄天物?” “婴哥哥放心吧,”温玄黎一寸一寸地描摹着晏婴的侧脸,“我这里有血蛊的解药,只要在第五日吃下解药,就可控制住血蛊不往外钻,而后恢复原来相貌。” “不过婴哥哥从今往后,可就只能以鲜血为生,只能听我了的。”温玄黎勾唇,显然对自己这个办法十分满意。 之前的药没能控制住晏婴,如今的血蛊,一定会万无一失。 “但是它钻透我的骨头的时候,会很疼的,”晏婴皱了皱鼻子,“真的不能再商量一下了吗?其实这天下好看的男人,可不止我一个啊……” 温玄黎转了转眼睛,忽然想起了秦宜。 那个在自己面前一点都不害怕的姑娘,温玄黎一边想着一边咬牙,自己不会让她好过的。 “不如婴哥哥答应我,帮我去拿下瑜王爷?”温玄黎歪着头,像是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小女孩。 她捏着嗓子说完,声音黏腻腻让人胆寒。 晏婴微微蹙眉。 “婴哥哥确实很好看,不过瑜王爷倒也不错,”温玄黎眯着眼睛,微微咬起牙来,让她面上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狰狞,“而且如果是瑜王爷的话,江大道应该会更痛苦吧……” 温玄黎咬牙狞笑。 晏婴想了想,终于点头。 “你的提议很不错啊,”晏婴的眼睛斜斜挑起,仿佛勾勒出了一整个春天,“没了瑜王爷,也就没人和我抢江大道了,我觉得很不错,可以。” “不过,”晏婴往下看了一眼,那血蛊已经长出了十九只触角,挺了挺身子似是打了个饱嗝,尔后就又俯下了身子去,摆着触角吸着碗底残存的血液,“你能不能先把这玩意儿解决了。” 看着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 温玄黎蹲下身子,用手中的匕首直接割断了血蛊的身子,血蛊身子一挺,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那些小触角尽数落在了碗底,像是一条长了霉的肉虫。 晏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温玄黎仍旧蹲在那里,仰起头来朝晏婴笑道:“婴哥哥也是在我和开玩笑吧,婴哥哥既然也听说过这血蛊,难道不知道血蛊的原身其实是地龙,断之可再生?” 地龙,如此无害的东西,居然也能厮杀过一众毒虫,最后炼成这噬人的血蛊。 这里头太暗,温玄黎生怕晏婴看不见,便把那碗举了起来,放在了晏婴的鼻子下面,果真没一会儿,碗中那两截本来看着已经僵掉了的蛊虫又动了动,尔后各自挺了挺身子,又生出了十根触角。 一个血蛊懒腰砍断,不过片刻功夫,就能化成两只血蛊。 这也是血蛊的可怕之处,它不需要雌雄繁衍,只自断其身便可代代不绝,直到寄生体死亡。 “既然婴哥哥不错,瑜王爷也很好,那不如一起吧。”温玄黎歪着头笑,又把那碗举高了一些。 晏婴别过了头去,他一看见那些小触角,就浑身难受。 第445章 死和丑你选哪个 第445章 死和丑你选哪个 温玄黎仍旧蹲在那里,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那血蛊一只接着一只冒出触角来。 她伸出手去,又挤了挤晏婴的手腕。 透过这半碗鲜血,温玄黎仿佛看见了一个新的猩红的世界。 空气中那轻而又轻的“噼啪”声狠狠地砸着晏婴的耳膜,几乎让他发疯。 “婴哥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不对?”温玄黎眼见那两只血蛊还差四只触角就能生长完全,面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她起身,伏在晏婴的胸膛上,伸手抚摸着他的脸。 晏婴狠狠别过头去。 “婴哥哥现在连做戏都不愿意了吗?”温玄黎轻声笑着,仰起头来舔了唇角,似是对晏婴的美貌垂涎欲滴。 “当时婴哥哥眼睛里头都是柔情呢,为了那江大道,婴哥哥可真不容易,”温玄黎靠在晏婴的胸膛上,声音低沉了许多,似是呢喃,“其实婴哥哥从来都没有完全被控制住对吧,到了后来,婴哥哥清醒的时候更是比不清醒的时候要多上许多。” “婴哥哥应该是想帮着那江大道查清楚周若芳的案子吧,没错,她确实是我杀的,临死之前,她哭个不停,我心里头烦,就给她用了逍遥散。江大道还真是命硬又有运气,周家那么闹,皇上居然还能放她一马,而太子竟然还会帮着她。” “我还真是看不出来那江大道有什么好,惹得你们一个二个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 温玄黎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地咬起牙来。 “婴哥哥后来应该也发觉了一点新的东西,一点让婴哥哥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和恐怖的东西,”温玄黎又捏起嗓子来笑,让人头皮忍不住发麻,“其实如果婴哥哥你没有这么喜欢江大道的话,原本我们是可以合作的。” 温玄黎撑着晏婴的胸膛起身,仰着下巴笑道:“如果婴哥哥够聪明,原本是可以和我一起拥有这个世界的。” 这万里江山,终将成为她掌中之物。 “如果这个世界一片黑暗,便是拥有,也不过是龃龉令人作呕。”晏婴施施然开口,上扬的桃花眼里满满都是冷漠。 温玄黎低头看向那个碗,从胸腔里压出一声笑来,“婴哥哥不害怕吗?” 在密道中行走的那几个人越来越口干舌燥,可这密道却像是没有头一般,越走越长,还越走越窄。 内里伸手不见五指,秦宜的呼吸声沉重了许多,累得气喘吁吁,却不肯放慢脚步。 晏婴正处在危险之中。 秦宜只要一想起这件事,胸口就像是针扎一样疼。 秦琰握紧了秦宜的手。 忽然前头的一个侍卫停了下来,发出一声疑惑的“恩?”来。 这里出现了岔路口。 密道陡然间宽阔起来,却出现了五个岔路口。 那些岔路外沿看着很大,其实内里陡然变细,和他们过来走的这条密道宽窄差不多。 “这该怎么走……”妙回天看着这一模一样的岔路口,也是有些担忧。 小漂亮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可是谁又知道,温玄黎到底往哪条路口走了? “温家绝对不可能挖了五条一模一样的密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密道里头,只有一条是通的。”秦宜微微眯眼,仔细打量着那几条密道,甚至还回过头来摸了摸自己走来的这条路。 只有一条是通的,除了自己来的这条,剩下四条里面,只有一条会通往正确的道路。 剩下的三条都是死胡同,目的就是为人让人在这里耽搁一段时间。 好在他们如今有六个人,而要走的路不过只有四条。 但是秦宜并不打算让大家分开走。 不通的那三条岔路口的尽头,很有可能藏着危险。 “尔琚。”秦宜又摸了摸他们来的那条密道的墙壁,顺便扫视了一眼剩下的四条密道。 秦琰微微抿唇,“我亦看出来了。” “这五条密道,都很像是花瓶。” 一开始比较宽阔,然后越变越窄,最后陡然开朗。 秦宜闭上眼睛,将来了西晋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思索了过去。 从暗格上的花纹到这密道的形状来看,温玄黎并不是一个会随心做事情的人,她所做的事情,都有一定的规律可循。 那么如果这密室不是建在温家地下的话,又能建在哪里? 温玄黎她……和谁的关系比较好呢…… 秦宜捂住了自己的头,蹲下了身去。 秦琰亦是在一旁眯着眼睛想着,妙回天则是摸着自己怀里那一大包药出神,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秦琰忽而缩了眸子,刚欲说话,秦宜便站直了身子。 二人相对而立,异口同声道:“我知道了。” 妙回天跳着弹起了身子,“在哪儿?” 温玄黎松开了对晏婴的怀抱,蹲下身去,用手上的匕首轻轻挑弄着碗中的血蛊。 晏婴不敢低头去看那不停地甩动着触角,眨着小眼睛的一坨血蛊。 “就快了,婴哥哥,你别着急。”温玄黎轻声开口,带着几分空灵,如同在安慰自己死去多年的爱人。 晏婴狠狠打了个寒噤。 在密道中受的药效还没有过去,晏婴提不起多少力气。 然他失了这么多的血,就算是药效过去了,他估计也挣脱不开温玄黎对他的禁锢。 “不能再商量商量了吗?”晏婴轻轻勾唇,“反正这血蛊断了能再生,不如你再切几条。” “血蛊切多了,对药效还是有影响的,婴哥哥这样完美的人,该是容不得一点的瑕疵才对。”温玄黎用手中匕首拨弄着碗里的血蛊,亲眼看见那血蛊“啪”地一声弹出了一只触角来,上头的小眼睛陡然一眨。 小眼睛旁边就是新的分支,子又有孙孙又有子,晏婴觉得正常人根本就看不到这血蛊到底有多宽大。 密密麻麻地全是触角和眼睛。 “婴哥哥,祝我们合作愉快吧。”温玄黎捧起了那个碗来,十分小心翼翼,生怕那血蛊血性大发,直接咬在自己的脸上。 据说血蛊刚刚咬到皮肉尚未入骨的时候,虽不是特别疼,但是却丑陋万分。 想来晏婴是宁愿疼死也不会选择丑陋的。 第446章 英雄救美真耀眼 第446章 英雄救美真耀眼 温玄黎端起了那只碗,碗中血蛊好像也感受到了自己即将拥有一场饕餮盛宴,拼命地摆动着自己的触角,像是在欢庆这一场盛宴。 如同一只猛兽,在挥舞手中刀叉。 晏婴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这血蛊丑成这样,要是从自己的伤口爬进去,停在表面的时候,不知道会丑成什么样…… “婴哥哥,准备好迎接新生了吗?” 温玄黎捧起了碗来,凑近了晏婴的手腕。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正钻在温玄黎的手心。 温玄黎尖叫一声,那箭钻透了她的手腕,钻心般的疼痛让温玄黎手狠狠一抖,手中的碗这便摔在了地上。 温玄黎慌忙往后躲避那掉落出来的血蛊,一下子跌倒在地。 晏婴仰起头来看,微微眯了眼睛,仿佛是被阳光晃到了眼。 “新生你娘的腿。” 阳光一瞬间熄灭下去,晏婴笑弯了眼睛。 那是美救英雄的宜宜。 不对,好像正经算起来,还是英雄救美。 宜宜是英雄,晏婴是美。 温玄黎跌倒在地,顾不得自己手腕上的剧痛,不敢置信地看着前头的秦宜。 秦宜手上握着那把玲珑弓,与秦琰一道走了进来,轻轻打了个响指。 此刻秦宜方能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 她朝秦琰和妙回天歪了歪头,然后自然地把手摸进秦琰的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来。 掏出来之前,秦宜还轻轻捏了捏秦琰的胸肌。 秦琰朝秦宜眯眼,比了个口型,“回去家法伺候。” 晏婴在一旁吹了声口哨,“恩爱晚一点再秀吧,我还被绑着呢。” 秦琰上前给晏婴松绑,晏婴身子一软,径直往秦琰身上倒去。 秦琰下意识想要避开,想了想,终于是咬牙撑住了晏婴。 晏婴躺在秦琰的身上,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声。 “啊,此生我也算是圆满了,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大家小姐羡慕我呢,竟然能躺在瑜王爷的身上,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 秦琰本来想着,晏婴受了伤,让他靠一靠便靠一靠,不过他此刻方才想清楚,能和随安做朋友的,能是什么正经人呢。 秦琰伸手揽住了晏婴,手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抚摸着,“是吗?我也感觉我三生有幸呢,不知道有多少大家小姐要哭红了眼睛,晏世子这光滑细致紧实的大臂,居然此刻正在被我抚摸着。” 晏婴被秦琰那“大臂”给恶心了一通,浑身打了个寒噤,秦琰顺势把他往旁边一推,便推在了妙回天的身上。 妙回天赶紧抱住了晏婴,手正按在他的大臂上。 晏婴又一抖。 果真还是瑜王爷更胜一筹。 妙回天从怀里摸着药,慢慢给晏婴的手腕抹着。 晏婴嘟着嘴,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有没有压惊的药啊,我心里好怕。” 秦宜把晏婴交给了秦琰和妙回天,自己则蹲在了温玄黎的身边。 秦宜用那把匕首轻轻拍打着温玄黎的侧脸。 “你很牛逼嘛,”秦宜勾唇,“下次要动手,就直接动手,别搞那些烂七八糟的,你他妈是文艺青年吗,迎接新生,新生你大爷个头。” 温玄黎死死地咬着牙,狠狠地瞪着秦宜,还是有些想不通秦宜到底为何能找到这里来。 秦宜伸手拨弄了一下温玄黎手腕上的那支箭,钻心的疼痛传来,温玄黎咬牙骂了一句:“江大道我日你大爷!” “有意思,你要是有那功能你就去,我不拦着,我大爷的坟墓正朝你敞开着,”秦宜又拨弄了两下,“怎么样,感受到疼了吗?” 秦宜徐徐起身,高高跳了起来,然后狠狠地踹在了温玄黎的肚子上。 温玄黎隔夜饭都差点让秦宜给踹出来,蜷缩在那里,半点力气都没有,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秦宜用匕首挑起了那两只血蛊,然后朝温玄黎走了过去。 温玄黎一边干呕着一边往后退,可是小腹剧痛,手腕亦是疼痛难忍,根本就动弹不得。 秦宜蹲下身去,歪头问温玄黎,“这是你养的?” 温玄黎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只摆动着触角的血蛊。 那血蛊脱离血液有一会儿,已经开始奄奄一息了,但是温玄黎知道,只要那血蛊一接触血液,立马就会活跃起来。 “给它起名字了吗?”秦宜盯着那血蛊看了一会儿,触角轻轻摆动,真的十分恶心。 “不如叫新生怎么样?”虽然温玄黎并不搭理秦宜,但是秦宜还是自顾自说道,“准备好迎接新生了吗?” 秦宜把那匕首放在了温玄黎的侧脸。 温玄黎尖叫一声,秦宜掏出一根箭来,抵住了她的唇,“嘘,万一它顺着你的嘴巴爬进去,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温玄黎满眼都是惊恐神色。 “其实我还是挺欣赏你的,”秦宜轻笑,看着那血蛊一点一点钻进了温玄黎的侧脸,于她面上拱起一个高高的大包,“只可惜你虽然心狠,但是还不够聪明。” “也只有晏婴那种小傻子才会被你骗。” 晏婴在后头发出了一声很不满意的冷哼声。 温玄黎痛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江大道你太恶心了,”晏婴皱了皱鼻子,“要是我的话,就从她的眼皮放进去。” 秦宜斜了靠在妙回天身上的秦宜一眼,“傻吗,血蛊无血就会死,眼皮上能有多少血。” 温玄黎面上那个大包在慢慢蠕动着,周遭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可以看得出来,那血蛊正在温玄黎的肌肤之中大快朵颐。 “是不是很想杀了我?”秦宜眯着眼睛笑,用匕首轻轻拍了拍温玄黎脸上鼓起来的大包。 内中血蛊蠕动了两下,又往前动了动,温玄黎几乎忍不住伸手去把自己的脸皮撕扯下来。 这种痛苦,常人难以想象。 “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秦宜笑得温存,“其实我知道的,不光只有这些。” “你这些年来那些不为温家人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秦宜弯着眼睛,“不知道温廷明和温玄昀要是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第447章 你还敢动我尔琚? 第447章 你还敢动我尔琚? 秦宜轻轻拍打着温玄黎的脸,那鼓起来的肉包在秦宜的拍打下,在温玄黎的脸上不住地耸动着。 晏婴在一旁打了个寒噤。 血肉干瘪,满目疮痍。 如果刚刚宜宜再晚来一会儿,那么如今这么丑的就不是温玄黎,而是他晏婴了。 “宜宜,”晏婴靠在妙回天的身上,气若游丝道,“别玩了,怪恶心的。我都忍不住想,要是你没来的话,那她这两条血蛊,就钻进了我和瑜王爷的身上去了。” 原本准备收手的秦宜忽然眼睛一红。 瘫倒在地的温玄黎简直不知道晏婴刚刚说那句话到底是为了帮自己还是为了害自己。 “你他娘的还敢打我尔琚的主意?”秦宜死死咬住牙,刚想伸手去拽温玄黎的头发,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能做这种娘里娘气的事情,便用手中那支箭狠狠地戳进了温玄黎的皮肤之中。 那血蛊误以为自己要被人挑起来,触角全部都扒在了温玄黎的颧骨上,死死咬住她的血肉。 温玄黎几乎能感觉到那些触角上的小眼睛正在自己的皮肤里头疯狂眨动。 “江大道我杀了你……”温玄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已经是几近晕厥,却被那血蛊带来的疼痛给生生唤醒。 “我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这会儿太子殿下的人应该已经到了上头了,你最好还是想想等出去之后,怎么面对你们温家人和皇上吧。” 秦宜勾唇浅笑,又戳了戳那血蛊,瞧着温玄黎痛苦的样子,她方才觉得安心了一些。 这些年来,死在温玄黎手上,至今难能闭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如果她晚来那么一点点,晏婴此刻就会是这般生不如死的样子。 如果她发现得太晚,那么尔琚说不定也会被她所害。 想到这里,秦宜便不寒而栗。 所以温玄黎此刻所经受的一切,全部都是她活该。 秦宜朝着仅剩的那一个侍卫别了别头,“把她带出去吧。” 多碰温玄黎一下,秦宜都觉得恶心。 “对了老头儿,给她吃点药,省得她半路再生什么幺蛾子。”秦宜一面说着,一面要把那柄匕首还给秦琰,秦琰往后缩了缩,摆摆手示意自己十分嫌弃,不打算再要了。 秦宜直接把那柄匕首抛给了那侍卫,“赏你了,回头她要是不老实,直接捅就行了。不过记得捅肚子别捅胸口,捅肚子的话,只要还有一口气,老头儿就能把她救回来。” 那侍卫忙不迭应下。 这把匕首秦琰也带在身边不少时日了,还是之前在大秦的时候,秦宜和秦琰一道去打造的。 那时候秦琰骚包,在匕首鞘上镶嵌了不少的宝石,估计抠下来也能卖不少的钱。 所以妙回天望过去的时候,微微有点眼红,心里头不由得骂了一句,小不要脸的真败家。 但是秦宜不这么想,反正今天爷高兴,就当破财免灾了。 那侍卫把温玄黎给架了起来,妙回天往温玄黎的口中塞药,温玄黎咬紧了牙关不肯开口,秦宜连头都不回,手顺势往后一怼,手上的箭羽尖尖正好就戳在温玄黎的侧脸上,她吃痛,张开嘴来,妙回天便顺势把药丢了进去。 那侍卫拖着浑身无力的温玄黎往外走,秦宜抱着秦琰的胳膊,回过头来看了稍稍有些哀怨的晏婴一眼,“还能走吗?” 晏婴作势崴了一下脚,做出一副弱如拂柳不经风的样子来,扶着墙道:“怕是不能了。” 秦宜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行,那你就在下面等我们吧,回头我让阮娘下来扛你。” 晏婴狠狠瞅了秦宜一眼,秦宜抿唇,憋不住笑。 妙回天往晏婴嘴里塞了个东西,晏婴一不留神吞了下去,干呕了一声道:“这什么东西啊,这么难吃。” “十全大补丸,保证你一会儿就能健步如飞。”妙回天抖着胡子笑。 小漂亮啊小漂亮,还好你没有事。 毕竟你这么漂亮,万一以后我们穷困潦倒吃不上饭了,光靠你一个人卖身也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呢。 不多时,几个人便爬到了地面上。 正在洗衣裳的小丫鬟还在哼着歌,冷不防一抬头,好几个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吓了一大跳。 “嘘,”秦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朝那小丫鬟眨了眨眼睛,“你家殿下呢?” 小丫鬟咽了一口口水,眼见着面前的秦琰和晏婴都如神祇一般,这个和自己搭话的姑娘也是灵动如精怪,一看便不是坏人。 “在那儿,”小丫鬟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殿下平时经常在那个院子里头住。” 秦宜点了点头,摸了摸那丫鬟的小脸蛋,“得了,你好好干着,万一哪天抄家了,记得说你是太子殿下的人。” 小丫鬟心头一抖,再抬头看时,已经不见了几人的身影。 可能真的是神祇精怪吧。 晏婴原本在那密道里头的时候,还要靠着妙回天走,等到出来之后,便觉得浑身发热,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看来妙回天这十全大补丸的功效还真是不错。 秦宜几人往外走,没走几步便有两三个侍卫迎了过来,低头行礼道:“瑜王爷,江姑娘,太子殿下正在等你们呢。” 看来小娘娘腔的办事效率还不错,秦宜勾唇浅笑,虽然说话的时候娘了一点,不过做事还是不错的嘛。 秦宜他们被那侍卫带到了一个院子里,院中正厅门上还挂着珠帘,太阳照过去,反射着七彩的光,晃得人不得不眯起眼睛。 偶尔一阵风吹过,那珠帘碰撞,便叮当作响。 秦宜微微蹙了眉头,这种暴发户一样的鬼审美,当真是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秦宜打了帘子进去,然后狠狠撂下。 屋子里头的人被这珠帘相撞的声音吓了一跳,皆是抬头来看。 周大人猛地站起了身子,看着那被侍卫架着的奄奄一息的温玄黎和前头这一行人就忍不住皱眉,喘了粗气拧眉转头问道:“这就是殿下说,要给老臣的交待?” “本殿可从来没说过要给周大人什么交待,”南宫曜偏头,勾了唇角,学着平时秦宜的样子,做出一副拽得让人想打的样子来,“本殿说了,本殿要让周大人看一个真相。” 第448章 你们手上不干净 第448章 你们手上不干净 周大人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他也算是朝中的老臣,只是资质有限,这些年来全靠熬工龄,熬了个三品大员,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三品大员,况且在朝中也算是年纪大的,平时大家也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之前周大人还想着借由周若芳的事情来拿捏一下南宫曜,却不知道为何南宫曜忽然一夜之间长了脾气,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任凭自己如何说,都只是坚持四个字——秉公办事。 完全让周大人有怒也撒不出来。 “皇兄这是做什么,兴师动众来弟弟府上,还对周大人这般不客气。”三皇子的吊梢眼吊得越来越厉害,秦宜每每看过去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要扒拉他的发际线看一看,看是不是有人把他的眼皮揪起来,缝在了上头。 于倾乐就靠在三皇子的怀里,看见秦宜和秦琰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腔怒意。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活成了如今这个样子,秦宜却还能好好的! 她不早就应该死在东城山悬崖里头了吗! 她为什么还可以再活过来! 自己已经落入了地狱之中,为何秦宜却还是能这般逍遥快活! 我不服!我不甘心!上天!你太过不公! 于倾乐满眸怒意,死死地瞪着秦宜看。 谁知道秦宜只是轻飘飘往那边打量了一眼,目光甚至没有在于倾乐的身上停留一下。 于倾乐的怒气无处发泄,只能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 三皇子面上的神色越来越不好看,他刚刚对南宫曜说了一句话,南宫曜却只装作听不见一般,理都不曾理他。 三皇子觉得自己脸上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可是南宫曜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些,他纵然是个太子,可是父皇最心疼的却是自己,他凭什么在自己面前这般倨傲? “听说皇兄之前还把朝阳给关起来了?父皇好像生了好大的气呢,”三皇子想要借着朝阳公主的事情来敲打敲打南宫曜,好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皇兄到底是皇兄,朝阳她就是那么个性子和脾气,皇兄也不是第一日认识她了,她到底是咱们的妹妹,皇兄一个做哥哥的,何苦和她置气呢。” 三皇子说完,还自己笑了两声。 秦宜都替他觉得尴尬。 因为南宫曜还是没有搭理他。 秦宜后来也问过南宫曜,为何当时根本就不理三皇子,南宫曜给的解释是,他觉得南宫旭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但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索性就不反驳了。 事后秦宜狠狠地拍了南宫曜的肩,慨叹了一句:“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但是此刻,却是是三皇子落了下风。 “三殿下还是不要转移话题了吧,”秦宜慨叹于三皇子的尴尬,大义凛然地站出来为他缓解了一下尴尬的场面,“周大人想必也十分关心周小姐到底是怎么了,今日,就让温姑娘来为周大人解答疑惑吧。” 周若芳虽是周大人的嫡女,但是周大人对她的感情倒也是一般般。 周大人不缺子女,对待自己的嫡妻更是没什么感情,只不过妻子不好轻易休弃,这才一直保持着表面上的和气罢了。 至于周若芳,周大人关心是关心,到底没有那么关心。 “温姑娘?”周大人微微蹙眉,“玄黎,这件事和你还有关系?” 周大人一直很欣赏温家的子女,尤其是温玄黎和温玄昀兄妹,而温玄昀也不过仗着是个男子才能得周大人青睐,其实他真正欣赏的,还是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温玄黎。 虽为女子,却颇有一番作为。 温玄黎擅长使手段,但是在周大人看起来,这并不算是什么缺点。 一声“玄黎”便可见一斑,秦宜都怀疑,这周大人比喜欢自己的女儿都要喜欢温玄黎。 温玄黎全身都没有力气,面上的那个大包还在轻轻蠕动着,周遭的皮肤深深干瘪下去,看着十分瘆人。 “玄黎,你的脸是怎么了?”周大人往前一步,似是想好好打量。 自打温家来了都城之后,周家就一直有意和温家好好来往。 周家算是在朝中有点权势,能帮得上温家的忙,而温家又十分有钱,正中周大人的下怀。 周若芳也是在和温玄黎做了朋友之后,才得了周大人的几分好脸色。 “周大人还是先别关心温姑娘的脸了吧,这也不是周大人该关心的,我建议周大人还是先关心一下,周小姐是怎么被温姑娘做成瓷器的吧。”秦宜歪了歪头,朝周大人挑眉说道。 在场的人皆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除了周大人,他们都知道秦宜说的是什么意思,然知道是一回事,这么坦荡荡被人揭露出来,又是一回事。 如同一个溃烂的伤疤,忽然被人撕裂开来,晾在了阳光下头。 所有的丑恶都得见天日,也许从今日起,那些被封印在瓷器之中的无辜亡灵,终是能咽下一声呜咽,转头往生。 “瓷器?”周大人拧眉,“黄口小儿,休得在本官面前胡言乱语。” 秦宜勾唇冷笑,不再说话。 对于周大人这种人,如果不是为了替那个曾被自己摸过脸的周若芳说几句话,秦宜都懒得搭理他。 “温玄黎,你和温家所做下的全部罪行,本殿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你还不快快认罪伏法?!”南宫曜拧眉,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来。 温玄黎恨恨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血蛊还在她的脸上缓慢游走,牵扯着她面上的肌肉,导致她说话并没有那么利索,“认罪伏法?我呸!你们算什么东西,不就仗着自己有几分权势,就来欺压我们这种手无寸铁的人吗?” “是,我是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温玄黎咬牙,冷冷环视屋中众人,“可你们呢!你们的手就是干净的吗!” 于倾乐忍不住想要给温玄黎鼓掌,她觉得温玄黎说出了她的心声。 上位者手上肮脏,凭什么要求他们干干净净? 秦宜则不大能理解温玄黎到底是个什么脑回路。 难道现在说的不是周若芳的事情?扯什么手上干净不干净的事。 第449章 这个老头不和蔼 第449章 这个老头不和蔼 这就好比,你杀了邻居家的儿子,回头捕快来抓,你却问捕快,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不是也去东街那家店里白吃过早饭? 是,我们是白吃过早饭,手上也不干净,但是人,实实在在就是你杀的。 秦宜简直不想和温玄黎解释。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温玄黎打心底里认为她站在道德的高地,理论也是没什么用的。 “戕害百姓,做成瓷器,以此敛财,太子殿下已经将这全部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一会儿上报刑部和皇上,便可直接去抄了你们温家,”秦琰晓得南宫曜嘴上功夫不够利索,这便接过了话茬,“拉你来这里,也不过是最后走个过场,顺带问一问,为何温家密道的出口,会在三殿下的府中。” 南宫旭面上的血色尽数退了下去,他的唇抖了抖,然后赶紧呵斥了一句:“瑜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事实就是如此,我们不过是来要个解释,三殿下何苦恼羞成怒?”秦宜轻轻勾唇,靠着秦琰仰头说道。 南宫旭将自己手边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他怀里的于倾乐狠狠一抖,差点从他的腿上跌下去。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殿的面前说话!本殿让你说话了吗!”三皇子狠狠瞪了眼睛,朝着秦宜怒吼道。 秦宜顶瞧不起南宫旭这种人。 长得丑,心狠,还没脑子,简直是一无是处。 “我比不得三皇子算东西,但是老子想要说话,还是不需要谁来首肯的,恕老子直言,老子装逼那会儿,三殿下恐怕还在自家娘亲怀里吃奶呢。” 秦宜惯来不害怕别人装逼,从前纵横京城,一路冲上纨绔排行榜的时候,她就没怕过谁。 如今千帆尽过,她自然不会被南宫旭几句话就吼没了心神。 南宫旭听言便要起身打秦宜,于倾乐一个没坐稳,直接跌倒在地,扶着桌子好半天才坐了起来。 南宫旭冲到了秦宜的面前,高高地扬起手来。 然后被秦琰一把攥住。 秦琰自幼习武,虽是不为人知,但是他的箭术好却是京城里头公认的。 常年拉长弓的手,自然是有力许多,南宫旭挣脱了几下,憋红了脸也没能挣脱得开。 “瑜王爷,你是疯了不成!”南宫旭红着脸同秦琰喊道。 秦琰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用,但是南宫旭的手腕上却清清楚楚传来一阵剧痛。 “三殿下对待女人永远都是宠之弃之循环往复,有色便上,循利而往,自然不晓得这人间真情的魅力,”秦琰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刻意去看谁,于倾乐和南宫旭的面色却都冷了下来,“还有,三殿下技不如人的时候,最好还是从自身找找原因,别上手就想打女人,不然来日,三殿下说不定会直接跑到自己女人和情夫的床头去哭。” 秦宜在一旁眨了眨眼睛,尔琚平日里不喜欢太过呛人,不过这一开口,就不是等闲之话。 不过这三皇子长得也太丑了,如果换自己来说,肯定要更难听。 南宫旭气得脸红脖子粗,几乎想要和秦琰决一死战。 但是奈何他仍旧挣脱不开秦琰的禁锢。 “三弟,不得无礼,”南宫曜在一旁冷着脸说了一句,默默拉了个偏架,“瑜王爷乃是我晋国的客人。” 南宫曜说完,便看向周大人的方向,“周大人,本殿虽也觉得十分惋惜,但是贵府小姐周若芳却是已经香魂永逝,而这罪魁祸首,便是温家和温家的女儿温玄黎。” 周大人往后退了几下,似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这怎么可能……” 南宫曜并未细说,只把温家做人肉瓷器生意的事情稍稍给周大人解释了几句,然后看向南宫旭,“三弟,走吧,随为兄一起进宫一趟。” 三皇子狠狠咬牙,目呲欲裂,“皇兄这是在怀疑我吗!” “此事三弟也算个见证者,回头为兄到父皇面前禀明实情的时候,也许父皇还要问三弟几句话。”南宫曜避而不答南宫旭的问题,打着官腔道。 秦宜忍不住在心里头赞叹了南宫曜一句,看来这从小在宫里长大的还是不错,虽然脑子反应慢了一点,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能顶上来的。 外头南宫曜带来的人黑压压站成了一排。 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太子要来抄三皇子的家。 但是南宫曜知道南宫旭素来诡计多端,如果今日不能成功将他带进宫里,谁知道他明天会不会再闹出点别的幺蛾子来。 “本殿不会去的,这件事和本殿无关,本殿有些乏了,皇兄还是早点带着温玄黎进宫见父皇吧。”南宫旭说着便要甩袖离开,于倾乐在一旁强撑着桌子站起身来,虽是足心剧痛,却还是挤出了一点笑容,要随着南宫旭离开。 外头的人群陡然散开,一声沉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厅中众人皆是愣了一下,“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朕就亲自过来。” 秦宜转头去看,正是晋元帝带着九乐公公从人群中间走来,后头跟着的是李景年,再往后便是乔施施,远远朝秦宜眨了眨眼睛。 想来不知道是虎子还是阮娘,去找了乔施施帮忙。 不过秦宜还是更倾向于是蔷薇做的。 毕竟虎子和阮娘的脑子……其实……也就那样了。 南宫旭的面色微微有几分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父皇怎么过来了?” “李公子同朕说,都城之中,天子脚下,发生了一件连志怪本子都不曾记载过的可怖案件,所以朕就来看看,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做下了此等骇人听闻的事情。”晋元帝冷着脸,将厅中的人一一打量了过去。 其实晋元帝的目光落在秦宜身上的时候,已经和煦了许多。 不过秦宜还是悄悄悱恻了一句,这老头儿可真不和蔼。 像妙回天一样不和蔼。 “父皇快些请坐吧。”南宫旭急忙转身过来,站在他身后的于倾乐被他一撞,狠狠跌倒在地,三皇子却顾不得扶她,只微微偏了偏脚,算是没有踩到她的身上去。 第450章 丧心病狂温家人 第450章 丧心病狂温家人 晋元帝的目光落到了于倾乐的身上,微微有几分疑惑。 于倾乐此刻脚疼痛难忍,只能慢慢用膝盖撑着起身。 秦宜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换成旁的姑娘肯定就上去扶一扶了,但是于倾乐天天恨不能杀了秦宜。 秦宜摸了摸鼻子想,自己还是不上去装什么烂好人了。 南宫旭顺着晋元帝的目光去看,冷下脸来,呵斥了一句:“还不快快退下!” 于倾乐咬牙,好不容易才跪在了地上,双手按着那个桌子,拼命地想要站起来。 她的双脚早就被霍擎和薛子歌给折磨瘸了,平时还能勉强走两步,可是昨日刚下过雨,此刻脚底钻心一样地疼,根本就用不上力气。 温玄黎冷哼一声,“同是女人,江大道你倒也狠得下心去,扶她一把又能如何?真是蛇蝎心肠。” 晋元帝的目光这便落在了秦宜的脸上。 秦宜翻了个白眼,看都懒得看温玄黎,“你心眼好,你去扶啊,管我作甚。” “我不是被绑着呢吗?”温玄黎冷笑出声,反驳秦宜道。 秦宜这回连搭理温玄黎都懒得搭理了,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晋元帝忍不住想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嘴角上扬的冲动。 如此可爱的一个姑娘。 “让她也入座吧,”晋元帝随手指了指于倾乐,然后朝南宫曜点头,“曜儿,你来同朕说一下这事情的始末。” 南宫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谁知道剩下的人也是一动不动。 晋元帝又往这边扫了一眼,南宫旭没了法子,只能咬牙去扶于倾乐。 于倾乐被南宫旭扶着坐下,轻轻浅浅同晋元帝道了谢,声音嫩得能掐出水来,晋元帝只微微颔首,没多说话。 南宫曜拱手上前,将温家以人入瓷的案子细细地说给了晋元帝听。 今天虎子和万物生已经查探到了那胡人到底住在何处,那送给温家的药,虎子也去偷了一把。 他只是在街上走着走着撞了那温玄昀一下,就轻而易举地从他身上摸出了东西来。 虎子想,自己此刻就处在堕落的边缘,以后万万要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能去偷别的东西。 看来有一身的好武功也是一种原罪。 他们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阮娘和云飞飞,听得晏婴失踪的事情,万物生当机立断,决定先去把那胡人控制住。 虎子这便和阮娘一道去,而云飞飞则是迅速赶回了太子府,叫了帮手,又把这件事告诉了南宫曜。 听闻了此事的蔷薇算出了其中关窍,赶紧去找了乔施施,而在乔施施的劝说下,李景年也赶紧入宫面圣。 秦宜也是在看到那五个密道的时候,方才想到了一点,不过在看见温玄黎拿着的那血蛊的时候,她方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 南宫曜已经把温家的事情和那周若芳的案子尽数告诉了晋元帝,晋元帝此刻的脸已经黑得能拧出墨汁来,旁边的周大人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原本他的女儿死了,他不是不伤心,但是如果这个女儿的死能为他换来足够的好处,也算是死的值得。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周若芳死得这样惨。 被人敲碎了身上剩下的每一根骨头,用那仅存的腿骨去敲击用她的血肉和成的瓷泥。 周大人不敢想象那般情景。 他似乎能听见周若芳临死前的哭喊声。 “我杀了你!”周大人双目猩红,朝温玄黎扑了过来。 温玄黎此刻被那侍卫禁锢住,躲闪不得,被吓白了脸,不过还好旁边的侍卫及时制止住了周大人的动作。 温玄黎梗起脖子来,对着周大人冷笑出声,“周大人现在倒是爱女心切了,之前同我一起,用周若芳的死做文章的时候,我可没看出来周大人有多么的心痛。” “也许一开始周大人觉得,不过是个女儿,也换五万两银子也值了,但是现在听说那周若芳死得这样惨,周大人觉得要加钱了?”温玄黎轻笑一声,满眸子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周大人想加钱完全可以和我商量啊,我们温家又不差那么点钱,我之前不是就告诉过周大人了吗,只要能达到我要的目的,周大人想要多少银子都可以。” 晋元帝在一旁铁青着脸不说话,他知道,这温玄黎心中清楚她已经是难能免罪,便用最后的力气垂死挣扎,想要表现出她对于这个世界最后的不屑。 见惯的大风大浪的晋元帝,是不会和温玄黎这种自恃一点小聪明就倨傲不已的小姑娘计较的。 周大人几近癫狂,他拼命地往前冲着,指着温玄黎的鼻子骂道:“那是我的女儿!你用我的女儿换的钱!你杀了我的女儿!” “周大人以为自己的女儿能挣到多少钱吗!我呸!”温玄黎瞪圆了眼睛啐了一口,“八千两银子,周大人想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周大人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女儿死得惨烈,还因为他和这件事情扯到了一起去,今后他的仕途,怕是到头了。 能够保住这个三品大员的位置就是他最大的期望了。 他再也没有晋升的希望了。 他的女儿没了,银子也没有了,想要升官的希望全部破灭了。 而这一切,都是温玄黎造成的,周大人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此刻周大人的面上呈现出一种绝望的灰白色。 他绝望地挥舞着双手,却是徒劳无功。 周大人忽然翻转了身子,“咚”地一声狠狠地跪在了晋元帝的面前,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皇上……” 周大人往前挪动了两步,一面磕着头一面说道:“皇上,都是她,都是温家……” “都是他们害的老臣和老臣的女儿啊……”周大人伸手指着温玄黎,哭得老泪纵横,“老臣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要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她只告诉……只告诉老臣,她要得到瑜王爷和那个晏婴,还要让那江大道顶了杀害老臣女儿的罪名,老臣真的不知道他们温家如此丧心病狂啊皇上。” 周大人一个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秦宜都替他疼得慌。 第451章 大秦王爷是妖孽 第451章 大秦王爷是妖孽 得到尔琚和晏婴,这温玄黎还真他妈的敢想。 秦宜又想起了今日的血蛊,她觉得便是这样,也不能解了她心头的气。 温玄黎也太胆大包天了些! “随意戕害人命,”晋元帝挥了挥手,“曜儿,传朕的命令,将温家彻底封存起来,不许人出入,那后山上的工人也全部都关押起来,移交刑部处置。” 南宫曜点头应下。 晋元帝眯着眼睛,怒视着温玄黎。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周大人说温玄黎要对江大道不利的时候,晋元帝心头忽然升起了怒火,差点烧没了他全部的理智。 晋元帝此刻只想把温玄黎五马分尸。 温玄黎冷笑了两声。 “你还有何话要说?”晋元帝冷冷开口,看见温玄黎侧脸上的那个大包,莫名觉得十分恶心。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晋元帝仿佛看见了她脸上的大包还在轻轻地动着。 像是含着一大包将要孵化的虫卵。 光是想想这般场景,晋元帝就由不得打了个寒噤。 “我无话可说,”温玄黎梗着脖子,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南宫旭明显松了一口气,但是须臾,温玄黎便狠狠瞪向秦宜,用自己那半边含着血蛊的脸朝着晋元帝的方向,咬牙道,“我是杀了人,可是难道江大道对我做下的事情,便不算数了吗!难道她就不该付出代价吗!” 温玄黎打得一手好算盘,反正她身上的罪名已经足够判个死罪了,不在乎是不是再加上点别的罪名。 能在临死前拖秦宜下马,温玄黎觉得十分快活。 可能温玄黎不愿意承认,她其实和秦宜是有一点像的。 都是一样心狠,且不甘于现状的女人。 她们都渴望冲破命运的禁锢,来实现自身的辉煌,去和那些男人平起平坐,甚至超越那些男人。 只可惜,温玄黎满心都是恶意,而秦宜纵处黑暗之中却仍旧能为他人带来光明。 最重要的是,秦宜还要比温玄黎聪明许多。 所以温玄黎没办法不嫉妒秦宜,没办法不讨厌秦宜。 “难道我是罪人,便活该受这血蛊钻心的痛吗?”温玄黎咬牙,怒目而向秦宜。 晋元帝看着温玄黎的半边侧脸就忍不住想吐,待到听到那其中是血蛊的时候,更是压制不住自己的恶心。 “这件事情,原来温姑娘也很想让皇上知道,既然咱们要论,就从头开始论吧。”秦宜不慌不忙,向前一步浅笑道。 南宫旭慌忙站了起来,匆匆对着晋元帝拱手说道:“父皇,这案子皇兄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如此大案,怎么能听两个女人在这儿胡言乱语?” “三弟这话说得奇怪,既然是证人,既然有要说的话,还论什么男女,只要讲理不就行了。”南宫曜跟着秦宜混了两天,嘴皮子也利索了不少,不紧张的时候,还是能怼一怼人的。 他现在也有些不解,又丑又笨如南宫旭,到底从前是怎么博得父皇宠爱的。 难道确实是自己从前太不会为人处世,太不讨人喜欢了些? “非也,古语有云……” 刚要咬文嚼字的南宫旭忽然被晋元帝打断了自己的话。 “行了,老三,你先在旁边坐着,听听江姑娘要说什么。” 南宫旭一脸不愿意地坐了下去,他已经能听出来晋元帝有些不耐烦,所以便没敢再多说其他的话。 此刻三皇子的那一双吊梢眼里全是厌恶之情,愈发叫人厌恶。 从前晋元帝总是一口一个“旭儿”地唤着,冷不防换成了一声“老三”,南宫曜的心里几乎乐开了花,在众人皆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南宫曜悄悄扬了一下唇角,却是被九乐公公清楚地捕捉到。 南宫曜微微有几分尴尬,九乐公公却是朝他回报以笑容,南宫曜受宠若惊。 “皇上,这温玄黎明面上是温家的女儿,其实……” 秦宜的话还没说完,于倾乐就“噗通”一声从椅子上磕了下来,顾不得膝盖处的疼痛,慌忙往前挪动了两下,指着秦宜说道:“皇上!不可相信这个女人啊皇上!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江大道!她是从前秦国的恒王爷!” 南宫曜拧眉呵斥了一句:“休得胡言乱语!秦国的恒王爷早在两年前就死了,这件事天下人谁不知道,你休要在皇上面前怪力乱神!” “太子殿下恐怕也知道些什么吧!不然为何这么心虚!”于倾乐斜着眼睛看南宫曜,咬牙说道,“当年恒王爷和苏相一道坠崖,秦国人皆以为两人命丧悬崖底,但是一年之后,苏相却回来了。” “虽然苏相说,他没有见过恒王爷,但是其实恒王爷也根本就没有死!因为她就是恒王爷!”于倾乐声嘶力竭吼了一句。 秦宜和秦琰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妙回天仰头看着屋顶,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其实在场也无人关心妙回天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从进门开始,妙回天就已经彻底沦为了一块背景。 “你在疯说些什么?”南宫曜算是彻底不能理解于倾乐了,单纯如南宫曜,误以为于倾乐是得了失心疯,“她是个姑娘,怎么会是秦国的恒王爷?” 于倾乐狠狠咬牙,紧紧地盯着秦宜,“因为秦国的恒王爷,原本就是一个女人。” 南宫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秦宜。 所以这秦国的水土,就是盛产不要脸的王爷? “太子殿下还想替恒王爷遮掩吗?江大道,亏你想得出来这个名字!”于倾乐猩红着眼睛喊道,“你难道还不肯承认吗!你就是大秦的王爷!你就是大秦的祸水!你就是秦知宜!” 秦知宜,这三个字狠狠地撞到了秦宜的心里,她莫名想起了苏策。 那个一直唤她知宜的人。 从前,他只告诉她,她名为知宜,却不肯告诉她她姓什么。 苏策的用心良苦,秦宜一直到恢复记忆方能理解。 他是如此小心的一个人,生怕自己受到一丁点伤害。 如今也不知道他在秦国过得如何,知不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第452章 我想要这个天下 第452章 我想要这个天下 秦宜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负手而立,微微垂头看向于倾乐,“你既早知道本王乃是秦知宜,为何还不朝本王行礼?大秦罪臣之女于倾乐,难道忘记了你原本是该被发配为奴的吗?” 秦宜陡然提起从前于家的事情,又让于倾乐狠狠打了一个寒噤。 “你是秦知宜!你是大秦的祸水!你早就该死了!你比我更早就该死了!”于倾乐指着秦宜声嘶力竭地喊着,“你该死!你这个妖孽!” 秦琰握住了秦宜的手,“妖孽”这两个字,一直是秦宜心中的痛。 纵然她后来知道她并非先恒王的亲生女儿,也还是抹不掉心头的这分痛。 这痛早就在扮作男儿的十几年间,于秦宜的心头生根发芽,要想去掉,就要生生拽出,连着血脉连着筋。 “不管本王是秦宜还是秦知宜,本王都是恒王爷,”秦宜微微扬起了脖子,“而你,也一直都是大秦的罪人。” 于倾乐的眼睛转了一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对着晋元帝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皇上!这秦知宜乃是秦国的妖孽,她就是想把灾难带到晋国来!她之前在秦国,已经造成了不少的灾难!所以秦皇才联合苏相和霍大将军一起演了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除去这个妖孽!皇上!您千万不能相信这个妖孽啊皇上!您一定要把她的首级送回秦国!” 秦琰紧紧地握住了秦宜的手。 有他在,谁都不能伤害随安分毫。 不管是秦国,还是晋国,他都不容许有任何人伤害他的随安。 南宫曜也忍不住想要上前为秦宜求情。 虽然于倾乐说的话让南宫曜有点不相信,不过南宫曜还是不愿意看着秦宜去死的。 “父皇……” 南宫曜的话还没开始说,就被晋元帝抬手堵住。 “朕不相信这些东西,”晋元帝轻轻开口,“你也休要在朕的面前怪力乱神,混淆视听。” 四国之中,最为迷信和具有神秘色彩的,其实是南宋。 他们一直有图腾崇拜,相信九尾狐能为世人带来光明和幸福。 而就算是南宋,近十几年来以鲜血延年养寿的事情也发生得越来越少,几乎销声匿迹。 然大秦,却一直坚持认为皇族女儿乃是妖孽,就这么手足相残了百余年。 晋元帝才不会相信这些。 他一直记得,从前胡萧萧坐在高高的房顶上,摆着双腿,偏头同他笑,“他们都说我是妖怪,真好笑,你相信吗?” 那时候的南宫谦摇了摇头,他当然不会相信,那么好看和有意思的胡萧萧,怎么会是妖怪呢? 于倾乐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置信。 三皇子亦是起身道:“父皇,这件事情虽然和我晋国的关系不大,但是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放肆!”晋元帝拧眉骂了一句,“你乃是朕的儿子,居然也信这些胡言乱语,什么妖孽不妖孽的话!” 三皇子抖了抖,赶紧往后退了退。 于倾乐跪在地上,没力气爬起来,也不敢轻易动,晋元帝也就由着她跪着,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你继续说。”晋元帝朝秦宜点了点头,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南宫曜在一旁站着,有点不大能理解这个世界。 父皇这到底是替自己看上了江大道……啊不,秦知宜,还是他自己看上了秦知宜? 为什么自己总觉得父皇对秦知宜是莫名的好呢? “温姑娘想来是一直相信,自己乃是大秦爰帝的后人吧,或许有人曾经告诉过温姑娘,温姑娘有一统天下的本事?”秦宜扬眉浅笑,偏头看向温玄黎问道。 那些药,都是从前楚妙的手笔,不知道怎么流传到了胡人那边去。 而三皇子在这京城里头,素来最是爱好美女。 南宫曜曾告诉过秦宜,南宫旭最喜欢睡没有开过苞的姑娘,被人碰过的,除非是绝色,否则南宫旭不会去沾身,便是沾了,也不会留在身边,睡一宿就让人扔回去了。 可是于倾乐不是绝色,她甚至还有一点点跛。 如南宫旭这种只看脸不看内在的人,想来于倾乐那点才华在他面前也讨不到什么好。 秦宜想不出来南宫旭为什么要宠幸于倾乐,除了一个理由。 南宫旭就是温玄黎的合作伙伴,他们想要一起拥有这个世界。 这些年来温玄黎所做的事情,一直都有南宫旭在外头悄悄帮忙。 南宫旭四处游玩,一则是为温玄黎的瓷器寻找买主,二则是为自己拉拢势力。 而会唱那支小曲,又来自秦国,深谙秦知爰理念的于倾乐,自然会被三皇子注意到,并带回都城。 温家地道的出口,就在三皇子的府中。 秦宜想,三皇子还有温玄黎应当和乐姬有些不一样。 他们并不是正统的爰帝后人,也不像乐姬一样就是为了给秦知爰报仇,夺回她们认为的,原本该属于她们爰帝的大秦江山。 南宫旭完完全全就是为了一己私欲,他相信借由这个他可以成功扳倒南宫曜。 而温玄黎则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满足自己的野心。 她自幼便是庶女,永远都被温宣楚压在身下。 明明那个温宣楚,脾气没有自己好,没有自己会为人处世,也没有自己聪明。 可是她是嫡女,自己是庶女,自己就永远都比她低上一头。 温玄黎不甘心,她也要做嫡女,她不光要做嫡女,还要做那比男人还要强的嫡女。 当听说过大秦秦知爰的故事之后,温玄黎就一直心生向往,而当她知道自己是爰帝的后人之时,就更是心怀希冀。 希冀她有一日可以完成秦知爰没有完成的事情,希冀她可以一统天下,成为唯一的女皇。 温玄黎相信她可以,她一直在努力,这么多年来,她不敢有一点的松懈。 她拼了命地杀人做瓷器,在各种生意场上帮着温廷明和人周旋。 她从不肯对温玄昀相让一点点。 温玄昀想要的不过是个温家,她想要的却是整个天下。 她和三皇子合作,和胡人合作,也和江湖上的那些女子帮派有来往。 第453章 受宠若惊有父爱 第453章 受宠若惊有父爱 当看见晏婴和秦琰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等待许久的人来了。 漂亮如晏婴,一定不仅能得到女人的喜欢,还能得到男人的喜欢。 到时候血蛊相传,那些女子帮派都为自己所用,晋国的大臣们也纷纷并入她的阵营。 她可以先拥有晋国,再以此为根据地,打下整片江山。 在温玄黎的想象中,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和美好。 她万万没想到,在给晏婴种植血蛊的第一步上,温玄黎就被秦宜打败。 所以她不能拥有这个天下,全都是秦宜的错。 温玄黎看向秦宜的时候,满眼睛都是恨意,几乎想要把秦宜拆骨入腹,此刻的温玄黎像极了磨牙吮血的恶魔。 秦宜觉得自己十分无辜。 秦宜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晋元帝。 一旁的三皇子早就吓白了脸。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如此隐秘的事情,怎么会被这个女人知道? 南宫旭抬头看了秦宜一眼。 她是大秦的恒王爷,是秦知宜。 那么就意味着,她确实是个女的,是个苟且偷生,活下来的女人。 大秦皇族的女儿,都是妖孽。 南宫旭打了个寒噤,看来她还真的是个妖孽。 不然,又要如何解释这些事情? 秦宜歪头看着南宫旭,朝他眨了眨眼睛,“三殿下这是在害怕些什么?” 南宫旭微微有点结巴,狠狠咽了口水厉喝一声:“什什么害怕!休要血血口喷人!” 秦宜但笑不语。 晋元帝面上的神色越来越不好看,看向南宫旭的眼睛里也是一片冰冷。 “父皇莫要相信她的胡言乱语!”南宫旭有点急了,赶紧起身道,“父皇!儿臣对父皇一片忠心啊!” “相不相信,是朕的事情,”晋元帝清冷开口,看不出他的喜怒,“九乐公公,传朕的命令下去,将温玄黎和温家相关人等全部都押入大牢,交由刑部处理,至于三皇子和这个女人,就先留在府中。” 南宫旭的一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就听得晋元帝继续道:“今晚不许三皇子府的任何人出入,明天一早,三皇子和这个女人随太子一起入宫见朕。” 南宫旭还想说句什么,终是忍了下来,狠狠剜了跪在地上的于倾乐一眼。 原本就是靠利益揉在一起的两个人,一朝利益不再,剩下的便只有厌恶。 秦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于倾乐这一辈子也真是悲催,跟过那么多男人,却无一人珍惜她。 也是,她原本也没有抱着一颗干净的心去接近那些那人。 以恶相易,自然也只能得到恶。 从前有个萧密一心对她好,任她变成什么样子也不介意。 于倾乐,木蝴蝶,萧密都是掏心掏肺地喜欢她。 到后来,于倾乐终于是辜负了。 现在留在萧密身边的,是那个她自己亲手创造的城欢。 须作一生拌,尽君一日欢。 绿意用一生相伴,萧密也终于许她相欢。 只留于倾乐一个人,那一日孑然一身,这一生都孑然一身。 但是秦宜一点都不可怜于倾乐,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由她咎由自取。 晋元帝甩袖往外走,朝南宫曜露了个笑脸,南宫曜受宠若惊,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秦宜悄悄推了南宫曜一下,朝他使了个眼色。 南宫曜在那一刻忽然懂了秦宜的意思。 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不可置信。 难不成是因为受宠若惊,所以连带着脑子都转得快了许多? “父皇,”南宫曜拱手说道,“今天朝阳跑了出来,差点乱了事,所以儿臣又派人把她给送回公主府了,不过朝阳好像有点不太开心,父皇看……” 晋元帝现下心里头正烦着,哪有心思管朝阳公主。 再加上晋元帝此刻看南宫曜正顺眼,便摆了摆手道:“不用管她,仍旧让她待在府里,再反省半个月。” 双喜临门,南宫曜几乎要欢呼雀跃起来。 走到路上的时候,南宫曜都忍不住蹦蹦跳跳。 秦宜跳起来就给了他的后脑勺一下。 南宫曜咧着嘴笑道:“干啥啊,打我干啥啊。” 秦宜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孩子以前的日子过得是有多不好啊? 就他爹给他个笑脸,就能把他开心成这个鬼样子? “你跳什么跳。”秦宜靠着秦琰,微微蹙眉看向南宫曜。 南宫曜一直是处于一个咧着嘴的状态,“我开心嘛,对了,你住哪儿?” 南宫曜后面那句话是看着晏婴问的。 晏婴倒是不疾不徐,面上半点尴尬都没有,“殿下既然问了,那在下也就直接答了,在下身上无钱,想来只能跟着瑜王爷还有恒王爷一起,去殿下家中一起蹭一蹭吃喝住了。” “对哈丫头,我差点忘了,你还是秦国的恒王爷呢。”南宫曜笑眯眯同秦宜说道。 秦宜直接伸手把南宫曜伸过来的脸给推开,伸出两只指头来在晏婴的眼前摇晃着。 “两千两!你他妈花了两千两!你把银票兑水喝了啊!花这么快!”秦宜痛心疾首,晏婴这厮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救他出来呢?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嘛,”晏婴朝秦宜眨眨眼睛,“宜宜你要看开一点。” 秦宜已经不想和晏婴说话了,她只想默默哀悼一下那逝去的两千两银子。 南宫曜凑上前来,“丫头你身份还挺牛逼的呢,你居然还想出来一个什么江大道的名字来骗我,我就说你和小时候长得还是很像的,原来你真的是秦国的恒王爷。” “是啊,”秦宜苦着脸,“算辈分你还该叫我一声叔叔呢。” 南宫曜又被秦宜用话噎住,一脸苦涩地看向秦琰,委屈道:“琰哥哥……” 秦琰笑得云淡风轻,揽着秦宜的肩膀道:“叔叔就免了,唤她一声婶婶吧。” “琰哥哥你也占我便宜……”南宫曜瘪着嘴,越说越委屈。 后头的晏婴有点不开心,怎么自己就离开这么些日子,这太子比自己都会刷存在感了? 南宫曜不想理这些人,径直往太子府里走,后头的秦琰和秦宜不要脸地跟着,晏婴也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第454章 你仍旧母仪天下 第454章 你仍旧母仪天下 妙回天在后头小跑两步,“我说小漂亮,我那十全大补丸你吃着怎么样?” “挺好的。”晏婴着急赶上秦琰和秦宜的步伐,随意搭理了妙回天一句。 “你要觉得不错,你记得给钱哈,”妙回天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个孩子是一个比一个败家,钱还是放在自己这里妥帖一点,“一颗药是二十三万银子,我给你打个折,你给我一百八十两就行了。” 晏婴停下脚步来,朝妙回天和煦一笑,桃花眼里仿佛藏着一整片春日桃花林,“谢谢你打的惊天大折扣,但是就算是你要一两八钱我也没有。” 说完,晏婴便往前赶去,妙回天在后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年头,果真是不怕讨债的是英雄,就怕欠债的是真穷。 南宫曜刚刚走到门口,忽然有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过来,低头气喘吁吁道:“太子殿下,宫里头来人了,皇后娘娘让您去一趟呢。” 南宫曜下意识看了身后的秦宜和秦琰一眼,然后摆手道:“算了,等明天我进宫看父皇的时候再说吧。” “太子殿下,”那小厮不肯让步分毫,微微咬牙,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皇后娘娘说了,请太子殿下无论如何要去一趟。” 南宫曜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旁的法子, 谁让那宫里的,就是自己的母后呢。 秦宜和秦琰偏身,南宫曜与二人告了别,出去的时候正好遇见往里走的晏婴,便说他还去原来的屋子住便好。 南宫曜深深觉得,认识了秦宜这一行人之后,才发现自己终于有了朋友。 秦宜虽然老喜欢捉弄他,管他叫小娘娘腔,但是南宫曜发现,这些年来,从没有哪个朋友待自己如秦宜和秦琰待自己一样真心一样好。 他今日靠着秦宜的帮助才得来的那些欢喜,在看见皇后的瞬间,全部土崩瓦解。 皇后的寝宫之中青烟袅袅,有一点佛堂的味道,却呛得南宫曜咳了几声。 “曜儿,你来了。”皇后今天穿得比较素净,正跪在一方拜垫上头,听得门的声响,回头看了南宫曜一眼。 南宫曜注意到皇后的手上还挂着一串佛珠。 “母后这是在弄什么。”南宫曜微微蹙眉,咳了两声。 皇后轻轻叱责了一句:“曜儿,佛祖面前,不得无礼。” 南宫曜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他忍了又忍,终是没能忍得住。 “母后,拜佛须得心诚,临时抱佛脚这种话,母后不会真的信吧,一日之间把寝殿造成这般佛堂的样子,母后不觉得可笑,恐怕佛祖都觉得可笑呢。”南宫曜叹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从小母后就告诉他,这个世上,除了母后,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他好的。 可是南宫曜如今想想,真心有什么用呢,母后的真心,从来就没有用对过地方。 小时候因为她的撺掇,自己从来不敢和父皇亲近,现如今想来,父皇虽然更喜欢南宫旭,却也从来没有苛待过自己。 父皇和自己不亲近,焉知没有自己一直不敢和父皇亲近的缘故? 后来她又时时提醒自己,储君之位自己坐的还不够稳,这朝堂上的每一个人都想把自己给拉下来,搞得自己风声鹤唳,脾气说来就来,做事却畏首畏尾。 南宫曜回想从前的自己,若是现在的话,自己都不想和自己做朋友。 而现在,母后又在闹幺蛾子了。 南宫曜有点头疼。 “曜儿,母后是真心心疼你的,”皇后从那拜垫上爬起来,抓着南宫曜的手泪水涟涟道,“曜儿你不能不管母后啊……” 南宫曜这才想起来,皇后的宫里,还有一个温家的瓷器。 “母后,”南宫曜亦是红了眼瞳,他闭了眼睛,终是问了出来,“你早就知道那花瓶到底是怎么做的,对不对?” 皇后踉跄了一下,死死地抓住南宫曜的手,哀哀道:“曜儿,母后也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南宫曜不敢睁眼,生怕自己一动,泪水就会涌出眼眶,“母后,你若真的是为了我好,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明知道……明知道那瓷器染血,乃是生灵所做,母后,你是天下之母,你为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南宫曜睁开眼睛,红着眼瞳看向皇后。 “本宫还不是为了你!”皇后尖叫一声,往后退了退,捏住南宫曜的手又收紧几分,连听见南宫曜轻轻呼痛都不肯松开,“你从小就不受皇上的待见!如果不是本宫!如果不是本宫替你谋划,帮你打算,你如何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你怎么能做上储君!那么多人都想把你拉下马!只有母后是真真正正地对你好啊曜儿……” 皇后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又放缓了许多,泪水涟涟看着南宫曜。 南宫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母后,若我知道你会这样,我宁愿不做这个太子。”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这殿中回荡着,案上的金佛面上仍旧是笑眯眯的,看着这与他无干的世间冷暖。 皇后的手还在轻轻发抖,而南宫曜的脸却狠狠偏向一边。 “你怎么能这么不争气!”皇后心痛地哭出了声来,“你知道为了你的太子之位,母后付出了多少吗!你知道你这么说,母后有多心痛吗!” 南宫曜亦是重重地呼吸着,拼命压制住自己想要哭的欲望。 皇后在一旁轻声地啜泣着,南宫曜的脸偏向一旁,似是愣住,半晌都没有动弹。 “母后,你到底是真心对我好,还是真心对这个太子好?”南宫曜抬起了头来,眼睛猩红,怔怔地看着皇后问道。 皇后猛地一愣,似是没有听清楚南宫曜的话。 “母后,买了温家瓷器的人不止你一个,若你不说,温家也未必有那个闲心把你供出来,而且父皇便是生气,也不一定会把你怎么样,”南宫曜声音轻浅,似是从千年之前传来,“所以母后也不用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该知道的父皇都知道了,就算是母后拜了佛堂,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的,母后还会是皇后,只放心就是。” 第455章 中宫易主很艰难 第455章 中宫易主很艰难 盛夏之中晚风和煦,虽带着些许月华的凉意,但是到底花香阵阵,甜得让人心头暖和。 九乐公公陪着晋元帝在这落木殿外头站了好长时间,旁边小太监的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吭都不敢吭一声。 九乐公公则一直陪着晋元帝站着,一直到那月亮都爬到了头顶上,晚风越来越凉,九乐公公这才从一旁的小太监手里取过了一件厚披风来,轻轻给晋元帝披上。 晋元帝这时才回过神来,自己紧了带子,苦笑一声,声音里头尽是沧桑,:“九乐,二十年了。” 他与胡萧萧分开,已经快要二十年了。 努力加餐无复念妾,淇水汤汤,与君长诀。 二十年来,他不去想她,不去念她,到底还是做不到。 这个落木宫,他一直为她留着,她却连看见一眼都不曾。 “把门打开吧,朕去瞧瞧。” 今天不年不节,晋元帝却来了这落木殿,倒是很罕见的一件事。 但是九乐公公并没有多问,只偏了偏身子,示意旁边掌管宫钥的小太监上前。 推开门来的时候晋元帝稍稍闭了眼睛,似是以为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时光就可一瞬间倒退回二十年前。 晋元帝和九乐公公进了内殿,叫剩下的人将殿院门合上,在外殿等候。 纵然每天打扫,但是无人居住的落木殿里仍旧满是衰败的气息。 晋元帝进了殿便打了个寒噤,不知道当年胡萧萧的心是不是也像这落木殿中的温度一样冷。 不多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踹门的声音。 一声沉闷比一阵,几乎像是敌人在以撞木攻城。 女人的尖叫声夹杂在大门的沉闷响声之中,吵得晋元帝头疼。 “九乐,让她进来。”晋元帝眼睛未睁道。 九乐公公应下,开门对门口的小太监吩咐了两句。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披头散发满身酒气的女人冲了进来,后头还跟着好几个嬷嬷宫女。 “娘娘,不可啊娘娘……” 皇后身边的大嬷嬷一脸的惊惧,太子爷离开之后,皇后就一直在宫中喝酒,喝得迷迷糊糊就往外冲,非要来这落木殿,拦都拦不住。 那嬷嬷原本想着,落木殿离皇后的寝殿也不远,闹一闹便闹一闹,左右今天皇上不会过去。 谁知道皇后娘娘来了就踹门,这门居然也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那嬷嬷抖了又抖,见这架势就明白了,晋元帝肯定是在里头呢。 但是酒醉的皇后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她心里头根本什么都不害怕,只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皇后一脚踹开了内殿的门,嬷嬷跟在后头哭喊了一声,屁滚尿流地过来给晋元帝叩头行礼。 皇后衣裳凌乱,满身酒气,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完全看不出来一点皇后的仪态。 “呵呵,皇上今天怎么过来了。”皇后冷笑两声,环顾了一下这内殿。 她还是头一次来这落木殿。 她知道,这落木殿是晋元帝为他的心上人——朝阳公主的母妃所建。 在皇后的想象之中,这落木殿该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好东西铺了一地。 可是她进来才发现,居然是一片空旷。 甚至连她想砸个东西撒气,都不知道砸什么才好。 晋元帝坐在殿中唯一的那个凳子上,仰头看着皇后。 “皇上看臣妾做什么,”皇后挥舞着手,打了个酒嗝,“难不成是想治臣妾的罪吗!” 皇后挥舞着双手,形同疯癫,“就因为臣妾闯入了这落木殿,所以皇上就要治臣妾的罪了吗!” 不同于皇后的气急败坏,晋元帝倒是心平气和得很。 连晋元帝自己都有些奇怪,为何他今日听说了这许多让他头疼的事情,到了晚上,看见皇后这般样子,他还是一点都不生气。 晋元帝取下身上的披风递给了那个嬷嬷,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却仍旧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晚上天冷,皇后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怎得也不给皇后带件衣裳?” 那嬷嬷赶紧叩头认罪,爬起来就要给皇后披上那披风。 皇后狠狠甩了手,将那披风砸落在地。 “皇上不必假惺惺了,皇上打算怎么处置臣妾,”皇后猩红着眼睛,原本还是咬牙切齿,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带了几分哽咽,“皇上现在大约都不愿见臣妾了吧,巴不得早早把臣妾处置了……” 皇后此刻是满心的委屈,泪水也是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晋元帝悠悠叹了一口气。 “你是皇后,后宫之主,天下的母亲,你若不犯大错,朕怎么会轻易处罚你。” 莫说是皇宫了,便是普通人家,休妻这种事也是要上报族长的,不能说休就休了。 中宫易主,本来就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 晋元帝也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总之胡萧萧没了,那么谁做自己的妻子,还有什么分别呢。 “那么臣妾如果犯了大错,皇上就会废黜了臣妾吗?” 皇后的情绪稍稍平复了几分,红肿着眼睛问道。 晋元帝怔怔地看了皇后一会儿,忽而垂了眸子,声音如古钟晚响,“皇后,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臣妾就知道,皇上从来都没有爱过臣妾,”皇后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咬牙道,“从来都没有。” 晋元帝忽而一笑,眼角平坦一丝皱纹都没有,“皇后,明日朕才会审问温家,你还是今日养好精神,明天晚上再发疯吧。” 皇后猛地往后一退。 晋元帝他什么都知道。 自己的儿子也什么都知道。 可是夫君、儿子,都在瞒着自己。 都从来没有顾过自己,管过自己。 皇后冷笑一声,往外冲去,狠狠踩在了那披风上头。 从来都没有! 自己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到头来,他们都不顾自己的妻子!不顾自己的母亲! 皇家人冷血!果真如此! 九乐公公望着皇后离开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回去吧,朕乏了,明日还有好些事情呢。”晋元帝起身,捡起那披风来,抖了抖,又塞给了九乐公公。 无边落木萧萧下,当真凄凉。 第456章 现世安稳而静好 第456章 现世安稳而静好 夏日里头天亮得很早,秦宜在那张硕大的床上抱着薄被睡觉,被阳光晃到了眼睛,不耐烦地皱了皱鼻子。 秦琰轻手轻脚从床上爬了起来,开门叫虎子去打了一桶水过来。 “尔琚,别闹。”秦宜哼哼了两声,想要甩开秦琰捏住她鼻子的那只手。 秦琰顺势躺了下去,以手撑头,“快点起来吧,今天曜兄要去皇宫,你不跟着去看热闹了?” “去,”秦宜瞬间清醒过来,直接坐直了身子,“不看白不不看。” 秦琰轻笑一声,秦宜翻了个身就把他压在了下头。 秦宜和秦琰一道泡了个澡,只觉得神清气爽,秦琰用毛巾替秦宜擦着头发,在秦琰的摆弄下,秦宜半眯着眼睛,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儿。 秦琰把秦宜的头发擦了个半干,秦宜靠在窗口轻轻甩了甩自己的头发。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无非如此。 正从院中往这里走的南宫曜忽而停下了脚步。 秦宜背对着他,一头墨黑长发披在肩头,上头还挂着星点水珠,阳光照过去,亮晶晶得格外好看。 秦琰则站在秦宜的对面,眉目之间尽是温润笑意。 好像这样过一辈子,就很好。 南宫曜的心头忽然被谁揉了一下。 从小生活在皇宫之中,被皇后教导着要去争去斗去适应尔虞我诈的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拥有过这样安详静谧的幸福。 秦知宜这丫头,不牙尖嘴利的时候,好像也挺可人疼的。 南宫曜几乎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揉一揉她毛茸茸的头发。 秦琰忽而对着南宫曜笑了笑,秦宜蹦了起来,转身歪头,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小娘娘腔,昨天晚上睡好了吗!” 南宫曜原本心里头藏着的那点怜惜之情全部都泯灭下去。 秦知宜这种丫头,不能揉头发,就是要照着后脑勺死命拍! “曜兄,走吧。” 秦琰抬起一只胳膊来,夹住了秦宜的脑袋,秦宜拍打着秦琰的胳膊,张牙舞爪想要掐上他的脖子。 南宫曜站在那里浅笑。 今天是晋元帝审问杀人入瓷案的日子,温家的几个主要的人都被带到了皇宫里头去,三皇子昨天晚上也没有睡好,眼睛下头带着一大片乌青,见到秦宜等人的时候鼻孔朝天,冷哼了一声。 秦宜歪了歪头,理都不理南宫旭,只看着一旁走得颇有些艰难的于倾乐。 她好像跛得越来越厉害了,不过一夜未见,瞧着倒衰老了许多。 流离失所,于倾乐这一生,也算是经历了很多,她遇见了很多男人,却错过了自己的爱情。 想来昨夜南宫旭也没有放过她。 于倾乐见秦宜在看她,便朝秦宜绽开了一个笑容,勉力站直了身子。 纵然跛成这个样子,她也是不肯用拐的。 秦宜还记得从前大秦京城的第一才女,是一个多么重视自己相貌的姑娘。 “恒王爷,”于倾乐抿唇轻笑,“你以为你赢了吗?” 秦宜握着秦琰的手,二人如壁同立,只见她轻轻摇头,“我没有这么认为过,这场比赛,我从来就没有承认过。” “恒王爷还是这样牙尖嘴利,”于倾乐又笑,秦宜几乎怀疑她是不是把自己的嘴角给往上缝了缝,“就算是到了如今地步,还是这样趾高气扬。” 秦宜没再说话。 她已经不想再和于倾乐说话了。 于倾乐自己把自己逼近了死胡同里头,便以为天下所有的人都跟她一起住在那牛角尖里头。 “对了三殿下,”秦宜站得笔直,朝南宫旭轻声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刚刚忘记告诉你了,你这里有一坨鼻屎。” 南宫旭手忙脚乱去擦,秦宜却笑了两声转身上了马车。 南宫旭什么也没擦到,这便气得狠狠甩了袖子,也是翻身上了马车。 南宫曜今日带了不少的侍卫,正围在南宫旭马车的周边,省得他半路生出点旁的心思。 这几日下了不少的雨,于倾乐的腿脚疼得越发厉害,之前她曾被薛子歌拔过指甲,一双手也是疼得颤抖,一点都使不上力气。 故而于倾乐勉力撑了几下,还是没能爬上那马车。 南宫旭面无表情地坐在马车里头,一眼都不看于倾乐。 好像她不过是一只死在自己车轮下头的蚂蚁。 而那几个南宫曜府上的侍卫倒是有心想来帮一帮于倾乐,但是他们奉了命令要好好看管南宫旭,这于倾乐又是南宫旭的帮凶,而南宫曜早就上了马车没有看到这一幕,无人给他们下令,他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于倾乐咬牙,终于是退到了一旁。 “大人们请走吧,”于倾乐微微垂头,“我在后头跟着就行。” 佳人眸中含泪,如花瓣带露,格外惹人心疼。 于倾乐惯来会用自己女性的身份来为自己谋得一些便利。 终于是有一个侍卫看不下去了,上前来弯腰说了句:“姑娘的脚有伤,我来帮一下姑娘吧。” 于倾乐微微颔首,就着那侍卫的手撑上了马车,然后被南宫旭一把拽了过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于倾乐手上的余香还停留在那侍卫的手上,那侍卫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跟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后头的马车上时不时传来几声女人极力压制住的喘息声。 一旁的侍卫皆是装作什么也听不见,然还是有几个面皮薄的悄悄红了脸。 秦宜他们身处前头的马车中,两个马车之间隔了一段距离,马车行走的时候声音又大,是以根本不知道后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到了皇宫门口的时候,秦宜已经瘫软在了那马车里,根本无力动弹。 整个马车之中都弥漫着一股旖旎的气息。 南宫旭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又正了正自己的冠发,踹了于倾乐一脚道:“贱人,难不成还等着本殿去扶你吗!” 于倾乐勉力撑起了身子,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几乎要让她晕厥过去,却又刺激着她难以晕厥过去。 南宫旭大跨步地往前走,还是原来的那个侍卫扶了于倾乐一把。 于倾乐浑身绵软无力,倒在那侍卫的怀里,几乎是被那侍卫抱下马车的。 “谢谢你啊,小哥哥。” 第457章 不如封你做个王 第457章 不如封你做个王 晋元帝气极,倒是没有发多大的火。 天子脚下发生这种事情,晋元帝莫名为自己悲哀。 温家的罪名已经是实打实了,根本辩无可辩。 秦琰已经让虎子去把温家买卖瓷器的那些证据给搜罗出来了大半。 那些天价的瓷器,还有几个证人的证词,都可以证明,温家的发家,确实是建立在无数冤魂的骨血之上的。 有几个旁听的大臣亦是义愤填膺,说太平盛世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大案,理当重罚,以儆效尤。 温玄昀跪在那里,已经是抖个不停。 温廷明倒是比温玄昀要沉稳一些,但是他亦是知道,温家此次算是完了,老底都被人给掀了个干干净净,就算是想要东山再起,也得有命东山再起。 所以此刻温廷明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绝望的灰白色。 他这些年来的全部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 他好不容易才从小县城里挣扎出来,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多钱财。 到头来,竹篮打水,大梦一场空。 而这一切,都要怪他那个欲壑难填的女儿。 他竟然不知道,一直长在自己身边的温玄黎,有这样多的心思。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晋元帝听完了全部的证据,例行公事问了温家人一句。 其实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已经是罪无可恕。 温玄昀跪在那里,拼命地抖着身子。 温廷明跪在那里,本是想一言不发,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忽而叩头,涕泗横流道:“皇上,草民和草民的一双子女做下的事情,草民辩无可辩,但是草民的长女什么都不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参与过任何一桩案件,还请皇上手下开恩,留草民的长女一条命吧。” 原本跪在一旁哭的温宣楚忽而顿了顿。 她本以为,父亲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 不管是温玄昀还是温玄黎,都能在生意场上帮上父亲不少,他们的母亲也从一个姨娘抬成了平妻。 温宣楚心里头恨极了父亲和温玄黎兄妹。 可是临了临了,父亲居然为她求情。 温玄黎也仰头笑了笑。 她脸上的那两只血蛊喝了不少的血,已经开始分开,一只往上,一只往下,狠狠地扒在她的脸上。 周遭皮肤干瘪,让温玄黎看起来有一半脸像是被掩埋千年的干尸。 据说那种疼痛,钻心入骨。 温玄黎手上是有解药的。 如果她现在吃下去的话,便可解除了这痛苦,但是血蛊也就会留在她的脸上,她这一辈子,都要丑陋示人了。 只可惜不管温玄黎愿意还是不愿意,那血蛊的解药都在温家,她恐怕没有机会回去拿了。 “是啊,我的大姐,万分清白,什么都不知道。” 温玄黎咬重了那个“都”字的读音。 她看似是在为温宣楚开脱,其实是拼了命地要往温宣楚的身上泼脏水。 温宣楚狠狠打了个寒噤。 她知道,温玄黎一点都不想让自己活着。 南宫曜对温家人没有什么好感,示意也并未替温宣楚说点什么。 好在晋元帝还是有一点自己的分辨能力的,不至于被温玄黎一句话,就晃了心神。 “温家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斩首示众,”晋元帝挥了挥手,“其余的人,没收全部家产,贬为贱民,三代为奴,十代不许读书,永世不得做官。” 晋元帝斩断了温家人全部向上的路。 温廷明却松了一口气。 他是从小地方打拼起来的人,他相信,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还有起来的机会。 他死了,不要紧,他的女儿还活着,这就够了。 但是在临死之前,他要在他女儿的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 这种子生根发芽之后,就会催促着人死命往前。 “宣楚,这一切,都是爹不对,爹想多赚点钱给你们花,鬼迷了心窍,你千万不要和爹学,”温廷明哭得老泪纵横,鼻涕眼泪都流到了胡子里头,“爹要走了,爹以后不能陪着你了,你千万不要怪爹,你好好活着……” 温宣楚哭得更加厉害了,从前没有享受过的父爱,仿佛都在今日忽然涌现到了她的面前,一时叫她心中盈满酸涩。 晋元帝懒得看这些父女情深的戏码,挥了挥手让人把他们都带了下去。 旁边的南宫旭已经白了脸,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恨不能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彻底从几人的视线之中消失。 “老三,”晋元帝偏头看南宫旭,“你过来。” 南宫旭连抬头都不敢,挪着往前走了几步,赶紧跪了下去,“父皇。” “老三,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事的时候,还是要长点脑子。”晋元帝的声音很冷,惹得南宫旭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寒噤。 “是,父皇。” “那些不该接触的人,你少接触,不该想的事情,你也少想。” “是,父皇。” 南宫旭抖得越来越厉害,几乎不敢抬起头来看晋元帝。 “你皇兄已经是太子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来总是游山玩水,也该封个王爷了。”晋元帝轻轻抿了一口茶,幽幽说道。 南宫曜与南宫旭皆是一惊。 秦宜倒是朝秦琰挑了挑眉毛,皆是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了几分瞧好戏的意味。 南宫曜心中酸涩,明明这南宫旭做了错事,便是碍着父子情面不舍得太过于罚他,也不能说赏吧? 南宫曜几乎忍不住要找个地方哭上一会儿了。 南宫旭亦是有些震惊。 这些年来,不曾封王一直是他心头的痛处,不曾想晋元帝竟然会在此时提起这个。 南宫旭想,自己到底是晋元帝的儿子,他还是不舍得罚自己的,责骂两句也就过去了。 说不定是这一次南宫曜踩自己踩得太狠了,惹得父皇怀疑了呢。 南宫旭忍不住在心中窃喜着。 他忍不住抬起头来,朝南宫曜还有他身后的秦宜和秦琰投过去一个张扬的笑容。 看见了吧!爷永远都是爷! 你们这些宵小,还想和爷对抗呢! “朕与你母妃,从前是在汾阳相识,依着朕的意思,不如就封你做个汾阳王吧。”晋元帝轻飘飘开口,秦宜把拳头塞到了嘴里,避免自己爆笑出声。 第458章 我来问你一件事 第458章 我来问你一件事 汾阳王……南宫旭面上的笑容猛地冷在了那里。 按着晋国国策,单字封号一般为亲王,双字封号一般为郡王。 皇子与皇帝的兄弟,正常来说都是亲王,除非极为不得宠的,才会先从郡王做起,日后有了战功或者是政绩,才提为亲王。 南宫旭忍不住想问问晋元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时候,晋元帝忽然偏了偏头,“九乐公公,一会儿传朕的命令下去,今年后半年的俸禄,就给老三照着郡王的走吧。” 九乐公公点头应下。 南宫曜的眼睛里头一瞬间开满了星星。 郡王的俸禄,那可比三皇子现在的还要少呢! 敢情他没升,反而是降了! 南宫旭面上的表情一瞬间有点扭曲。 郡王……晋元帝这是存心打自己的脸呢! 一直到南宫旭谢恩退下,秦宜都忍不住笑。 晋元帝往这边偏了偏头,秦宜赶紧做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来。 “正好今日瑜王和恒王爷都过来了,朕也有些事情要拜托二位,”晋元帝面上的神情比秦宜的还要一本正经,“曜儿还年轻,有些事情,既然二位也参与到了这案子之中,还是希望能拜托二位帮一帮曜儿。” 秦宜莫名有一种被临危托孤的感觉。 明明这南宫曜岁数比自己还大,哪里小了? 秦宜偷偷扫了南宫曜的胸一眼。 嗯,好像是比自己小。 秦琰借着宽大袖摆的遮挡,掐了秦宜一把。 “温家害了许多条人命,但是这种案子,该查是得查,该处理也要处理,”晋元帝微微扶着额头,瞧着十分疲惫,“不过二位都是王爷,想来也懂得些许治世之道。这件案子,还是不适宜宣扬的。” 将人的血肉和入瓷泥之中,烧纸成瓷器,这种骇人的事情要是流传了出去,必定会造成都城之中人人自危,社会动荡不安。 “但是那些冤魂,总不能枉死,朕的意思是,二位王爷能不能和曜儿一起,想个由头,把那些能找到的瓷器,全部都给厚葬了。” 温廷明一直都相信这瓷器能封印运道,为一家人带来好运的说法,所以温家用的瓷器,基本都是这种血肉瓷。 光是这些,就需要一个大坑来埋了。 秦宜感觉到了晋元帝作为一个皇上的诚意,想了想,便点头应下。 身处皇位这许多年,尚能不忘初心,这晋元帝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了。 但是南宫曜回去的时候,却是有几分苦恼。 找个由头将所有的瓷器下葬,这由头哪有那么好找? 南宫曜感觉,这种问题还是问秦宜比较好。 反正这丫头脑子里头,总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秦宜本来想和南宫曜要点钱,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在南宫曜府上住,吃南宫曜的喝南宫曜的,没钱了就自己去账房支,比在从前恒王府时过得还要逍遥快活,好像确实没必要再和南宫曜要钱了。 为了报答南宫曜养育自己和尔琚的恩情,秦宜招招手示意南宫曜附耳过来,为他提供了一个绝顶好的办法。 南宫曜的嘴角抽了抽,“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看好得很,你到底愿意不愿意,不愿意你就自己想办法去。” 南宫曜挠了挠头。 算了,反正自己和南宫旭的关系一直就不好,也不在乎更不好一点了。 而此时的南宫旭,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秦宜还有南宫曜等人盯上了。 他在府中摔了不少的东西,跛着脚一路跟着他回来的于倾乐被他下令五花大绑起来,一个侍卫颤颤兢兢上前问了他的意思。 南宫旭狠狠甩了手,“扔给刑部!回头一并处置了吧!” 这个女人对他来说,现在已经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晋元帝提点南宫旭的那几句话,他也能听出来其中意思。 晋元帝只有他和南宫曜两个儿子,他自幼得晋元帝喜欢,但是南宫曜却忽然翻身把歌唱,这两日频频在晋元帝面前出风头。 不过南宫旭静下心来之后也反应了过来,其实他只要不犯了特别大的错,晋元帝都不会太过于严厉处罚他的。 不管是从国还是从家,都要讲究一个平衡。 秦宜此时也告诉南宫曜,南宫旭不过是晋元帝用来平衡他的一个道具。 但是南宫旭却认为,他完全可以从一个道具,变成一个储君。 旁边的侍卫正要把于倾乐给拖下去,忽而被南宫旭抬手阻止。 “本殿也随着同去。” 南宫旭一时间还没有习惯于改口自称“本王”,只当他还是三殿下。 那侍卫赶紧应下。 温家的人现如今都被关押在天牢之中,南宫旭送于倾乐进去的时候,顺便瞟了一眼,顺手往那狱卒的手里塞了张银票。 那狱卒握紧了手不敢接,只弯腰笑道:“殿下有什么事情吩咐小的就是了,不必这般客气。” “这个门打开,本殿要进去看看。”听得南宫旭说话的声音,温玄黎微微抬头往外看过来。 她的脸仍旧干瘪,十分骇人,尤其是在天牢这昏暗灯光的映衬之下,愈发叫人觉得心惊胆战。 那狱卒弯着腰赔笑道:“殿下,上头特意嘱咐过了,这里头都是要犯,没有指令,不能提的。” 南宫旭抬脚就踹了过去。 一旁的侍卫得了南宫旭的眼色,冷眉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殿下叫你开门!你还废什么话!” 那狱卒不敢耽搁,慌忙跑了过来,在南宫旭冷冷的目光注视之下,把门打开。 温玄黎抬起头来,朝着南宫旭浅浅一笑,皮肉之下的那两只血蛊在她笑容的牵扯之下蠕动了一下,十分骇人。 “殿下,好久不见。” 一旁坐着的温廷明狠狠扫视了过来。 到如今,他还是恨着温玄黎。 若不是温玄黎,温家何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 都是她自不量力,非要和三皇子合作。 “殿下这是来和我告别的吗?”温玄黎仿佛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此刻长得有多可怖,只如从前一样笑着。 南宫旭微微偏头,感觉到有点恶心。 “本殿是来问你一件事。” 站在不远处的狱卒抖了抖,那侍卫冷冷一个眼神扫了过去,他赶紧又往后缩了缩。 第459章 就是故意要整你 第459章 就是故意要整你 南宫旭封王的那天,天气倒是晴朗得很。 但是这大夏天的,晴朗也不算是什么褒义词了。 南宫旭穿着一身的礼服,像是被放到了蒸笼里一样,浑身上下的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南宫曜背后放着一个风轮,还能稍微凉快一点。 走完了封王的一系列程序,南宫旭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这期间,他一口水也没喝,伸出舌头舔唇的时候,差点被黏住。 干得他几乎要晕过去。 最后到了御前,南宫旭软软跪了下去,礼部尚书又捧出了一卷东西来,在慢吞吞读着。 南宫曜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枉自己昨天听了秦宜的话,给礼部尚书塞了不少的银子。 今天这个天气这个太阳,配着礼部尚书这个语速,让南宫曜心中甚悦。 忍不住想要回头再给礼部尚书塞点银子。 什么“德谦恭谨”什么“知礼笃行”,礼部尚书把能夸的话都夸完了,南宫旭跪在下头,摇摇晃晃几乎以为自己进了仙境。 好不容易听见九乐公公那打着转往上飘的“平身”二字,南宫旭这才舒了一口气,迷迷糊糊爬了起来。 晋元帝又嘱咐了南宫旭几句话,南宫旭眼中冒着金星,一个字也没听见,只晓得不住地点头。 晋元帝嘱咐完了,又转头看向南宫曜,“曜儿,你可有什么要和你三弟说的?” “三弟从小就……聪明,为人处世也都是……知礼得很,愚兄没有什么可……嘱咐的,”南宫曜站起来,一身的清爽,和满身大汗的南宫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希望三弟当了……这汾阳王……之后,能更……加谦卑恭谨,帮着父皇分担……朝堂上的事情,家和国泰,愚兄……也就……很……开心了。” 南宫曜好像被谁拽住了舌头,说两个字,就要停顿好久。 晋元帝在一旁点了点头。 南宫旭低着头站在那里,汗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流,洇湿了他脚下一方土地。 正经封王的时候,一般都选在秋收季节,这晋元帝着意选了这么一个“良辰吉日”,看来心里头也确实是对南宫旭不满,打算好好敲打敲打他。 南宫旭终于等着南宫曜说完了他那动不动就大喘气的话。 “今日是三弟的大喜之日,三弟的母妃乃是南国人氏,愚兄听闻南国有个说法,在大喜的时候,要多多在土里好生仔细埋下一些瓷器,这样就能将所有易碎的东西全部都封存完好,以后的日子能走得平平安安,稳稳当当。” 南宫曜昨日在府上练习了好久,好不容易能把秦宜教给他的这段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 实在是太胡诌八扯了,南宫曜从来没听过哪个地方有这种鬼传统。 亏得秦宜还能诌出一个理由来。 秦琰在一旁赞叹了一句:“太子殿下真是了不起,经由太子殿下提醒,本王方才想起来,从前在一本古籍之中,的确听说过这种方法。” 实在是太尴尬了……南宫曜忍不住把手心在衣服上蹭了蹭,好蹭掉那些汗珠。 但是秦琰在晋国大臣的眼中,还是一个翩翩少年。 不过秦宜还是打算给他们一个教训,所谓人不可貌相,不是说长得好看的人,就一定要说真话的。 南宫曜在一旁尴尬地笑了笑。 可怜那南宫旭站在烈日下头,脑子被晒得发昏,压根不知道南宫曜到底说了句什么。 南宫曜还悄悄打量了一眼晋元帝,只见晋元帝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稳稳坐在那里,南宫曜也就松了一口气。 其实晋元帝如何不知道,南宫曜没什么心眼,这个主意,指定是那个古灵精怪的恒王爷给他出的。 也该给老三一点教训了。 这件事情,他也有份参与。 见众人皆不反驳,南宫曜这便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府上的侍卫上前。 四个侍卫抬了足足两大箱的瓷器,走得吭哧吭哧的。 晋元帝的面色稍微冷了冷。 这么多瓷器,不知道那温家,到底杀了多少人。 “开始挖坑吧。”南宫曜挥了挥手,淡淡浅笑道。 南宫旭还站在下头,这是南宫曜特意为他准备的贺礼,他自然得受着。 南宫旭想,自己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也不知道南宫曜是怎么一瞬间长了心眼。 被太阳晒得头昏眼花的南宫旭根本不知道南宫曜想要干什么,只知道他在故意整治自己。 旁边的大臣们都抄着手看着,户部尚书忍不住戳了戳礼部尚书,小声问了一句:“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又是花瓶又是盘子碗的,我怎么看着不像是给汾阳王庆贺封王之喜,倒像是给他筹办嫁妆呢。” 礼部尚书忍不住想笑,终是忍了下来,勉强绷着脸道:“浑说些什么,这样样都置办齐全了,这才能方方面面都平稳呢。” 户部尚书没敢说话。 他之前还怀疑那瑜王爷在撒谎呢,原来连礼部尚书也听过这个典故? 看来真的是自己读书读得太少了,还得回去加把劲才行。 “不过,”户部尚书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戳了戳礼部尚书,“我怎么看着那有个盘子里头还有菜叶子呢?” 估摸着是南宫曜收得太急了,那些厨房里拿来的盘子和碗,还没来得及刷,就被装了起来。 礼部尚书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看错了,那是块玉雕呢。” 户部尚书摸了摸鼻子,没敢再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那一大堆瓷器都被埋起来,南宫旭终于是能从太阳底下走到座位上坐下,整个人被晒得都要虚脱了。 “皇上,”南宫旭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忽然有人冲了过来,径直跪下,“皇上,秦国那边传了急信过来。” 秦宜和秦琰相视一眼,不知道秦稷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晋元帝朝九乐公公点点头,九乐公公接过了那封信来,又呈给了晋元帝。 晋元帝看了几眼,复又递给秦琰,“瑜王爷请看看吧。” 秦宜心中忽然升起几分不好的念头。 第460章 我的哥哥去世了 第460章 我的哥哥去世了 晋元帝将那封信看了看,面上带着几分不大好言喻的表情,又吩咐一旁的九乐公公把信递给秦琰。 南宫旭被太阳晒得头发昏,脑子都几乎不会思考,木愣愣地看着晋元帝和秦琰等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秦琰看那封信的时候,面上也带着几分不大好言喻的表情。 只见他眉头死死地皱在一起,秦宜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想要探头过去看看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秦琰把那封信递给了秦宜。 秦宜的眸子猛地一睁。 连一旁的南宫曜都忍不住想要看看那信上到底写的什么了。 但是到底是秦国的信,他也不好意思腆着脸要来看。 “今日就到这里吧,天儿也热得很,诸位辛苦,都退下吧。”晋元帝挥了挥手,一旁的九乐公公这便伸了手过去扶晋元帝。 南宫旭被晒得头昏眼花,此刻只想一头栽倒到床上去躺着,几乎是怀了孩子一样头晕想吐,身边的侍卫想和他说句话,被南宫旭一脚踹了过去。 旁边的大臣们都还在等着呢,南宫旭自己晃晃悠悠离开爬上了马车,大臣们面面相觑,也只好互相道了个好,匆匆离开。 一直等南宫旭倒在床上睡了一觉起来,那厨子才颤颤巍巍上来问了一句,那些剩下的饭菜怎么办。 南宫旭迷迷糊糊坐在那里,不知道厨子说的是什么意思,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就踹了过去。 “混账!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想起来和本王说!”南宫旭气得头疼,今天是他封王的日子,按理来说是该请大家来吃顿饭的,东西他都准备好了, 谁知道被太阳晒得神智不清,回来睡了一觉,才发现天都黑了。 那厨子不敢说话,南宫旭素来喜欢把自己的错误推卸到别人身上去,然后再对着别人发脾气。 厨子一边低头认错一边想,前几天又有酒楼来挖他了,他也许是该考虑考虑换个东家了。 二十年来终于扳回一局,成功摆了南宫旭一道的南宫曜兴奋得难能自已,一路上都在蹦蹦跳跳,直到上了马车,还是忍不住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当时看着南宫旭在下头被太阳暴晒的时候,他心里有多快活。 南宫旭现在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吃瘪呢,好端端地被封了个汾阳王,俸禄还比以前少了点,还被拖到太阳底下晒了许久,没请任何一个人去府上用饭,彻底在朝臣的心里种下了一个不会做人的看法。 但是秦琰和秦宜,一直都是兴致缺缺地听着,南宫曜说了一会儿,自觉自己幼稚得很,便也闭了嘴。 “你为啥不开心啊,”南宫曜还是忍不住推了推秦宜,问道。 按理说秦宜不是最幸灾乐祸的吗,她和南宫旭的关系又不好,见得南宫旭这个样子,秦宜为啥不开心呢? 南宫曜有点想不通了。 秦宜抬眼看了南宫曜一下,靠在了马车壁上,微微垂眸说了句:“我哥死了。” “你哪个哥?”南宫曜皱眉想了想,如果这丫头是恒王爷的话,那么皇上,还有琰哥哥,都是她的哥哥啊…… 等等! 南宫曜忽然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一下。 “琰哥哥就就就……”南宫曜有点结巴,“就是你哥哥?” 那他们俩还天天睡在一起…… 南宫曜忽然有点不能正视这个世界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秦宜随意地摆了摆手,“小娘娘腔你是不是傻啊,尔琚就在这里,当然不是他死了啊。” “我不是说这个……”南宫曜摆了摆手。 但是显然,秦宜和秦琰都不是很在乎南宫曜到底在想些什么。 秦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十分自然地把手伸到了秦琰的怀里,又把那封信给摸了出来。 南宫曜登时目瞪口呆。 真的可以这样吗? 大秦的民风是这样的……? “上头写得清清楚楚。”秦宜把那封信忘南宫曜那里推了推。 这封信上说,洛王爷撒手人寰,秦稷心痛异常,想着洛王爷乃是他们几人的兄长,兄弟还没来得及好好叙一叙情谊,就先去了,独留下洛王世子秦玦一个人,守着自己日日啼哭的母妃,孤苦伶仃。 秦稷的意思是,如果秦琰还没有娶朝阳公主的话,不如先回来看一看。 也好宽慰一下刚刚失去父王的秦玦。 这封信是用秦稷的口吻写的,写得十分简单。 但是秦琰和秦宜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封信,不是秦稷的笔迹。 倒像是喜公公的笔迹。 但是秦稷会不会假手他人来写信还是一说,若是喜公公所写,万万是不敢以秦稷的口吻来的。 且这里头有几句话十分多余。 若是洛王去了,合该表达对洛王的思念才是,可是这里长篇大论,讲的都是秦玦的不容易。 如果这封信秦稷并不知道,而是喜公公所写的话,那么他的意思就是要告诉二人,秦玦有难,让他们速速回大秦。 南宫曜把那封信看了又看,蹙眉问道:“所以琰哥哥你和小丫头是要走了吗?” “我还是想问问,你们俩是亲兄妹?”南宫曜忍不住心中好奇,往前凑了凑。 他后面的那个问题直接被二人给忽略过去。 “尔琚,你想走吗?” 说实话,秦宜觉得在西晋过得也挺不错的,晋元帝虽然是晋国的皇上,和她也没见过几面,但是秦宜觉得,晋元帝对她都比秦稷对她的态度要好上许多。 再加上南宫曜没啥心眼,自己在他府上蹭吃蹭喝他也什么都不说,要是离开西晋,不知道再去哪里找这么一张长期饭票。 秦琰微微皱眉,似是在仔细思考。 此时的大秦,也确实是不够风平浪静。 秦稷这段日子过得并不算好,洛王爷新丧,多少事情都挤到了他的眼前。 此刻秦稷旁边站着两个人,一个长身玉立照旧是温润无方的苏策,还有一个,却是个生面孔。 秦稷把自己埋在一大堆折子里头,随手拿过一旁的茶,一口而尽,后仰到了椅子上靠着,满脸的不耐烦,“交待的事情,都怎么样了?” 第461章 一夜之间长大了 第461章 一夜之间长大了 苏策只拢着袖子不开口,旁边的那个清丽男子凑上前去俯身说道:“回皇上的话,一切都很好呢。” 秦稷淡淡地瞥了苏策一眼,“苏相呢?” “皇上交待给臣的那些事情,不就还是从前的那些,没什么可特别禀告的, 便不劳烦皇上一听了。”苏策不冷不热开口,面上照旧是不咸不淡的样子。 秦稷恨死了苏策这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温润样子。 但是苏策今日的话,还是让秦稷有一丝得意。 这段时间,秦稷已经差不多架空了苏策。 从前在京城里头呼风唤雨的苏相,手掌一国大权,万人生死荣辱的苏相,如今已经是明日黄花。 秦稷新近提拔了一个叫卫若然的人,立为监国,秦稷最近很是重用他,如今在京城之中,卫若然风头无二。 前次他驾着马车进宫,冲撞了一个来上朝的二品大员,那大员和卫若然产生了争执,卫若然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回头那二品大员哭到了秦稷的面前,反倒是他受了惩罚,卫若然照旧是那副逍遥快活的样子。 京城里头的人都传,秦稷从前还没这样宠过谁。 便是从前的恒王爷,也不曾得到过皇上这样的偏袒。 这卫若然相貌生得不错,恐怕是以色侍君。 那些人的话秦稷都听在耳朵里,半句都不在意。 如今苏策手上大部分的权利都落到了卫若然那里,有人说,卫若然其实已经位同相国,秦稷却仍旧不肯把苏策给撤了,只给了卫若然一个监国的名头,日日让他和苏策站在一块儿,活像是存心恶心苏策。 秦稷想,自己的确就是为了让苏策不开心。 他曾告诉过苏策,自己做一日的皇上,苏策就要做一日的相国。 这句话,时至今日,仍旧有效。 但是秦稷想,自己还得让苏策知道,让不让他做相国,让他做什么样的相国,都是他秦稷一个人说了算的。 苏策的生死荣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秦稷希望苏策生不出什么旁的念头。 秦稷朝着卫若然浅浅一笑,“卫卿办事,朕自然是放心得很,洛王府那边的事情,卫卿也帮朕看着些。” “是。”卫若然永远都是一副面上带笑的样子,之前卫若然刚刚中武状元的时候,好多人都说,卫若然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习武的,倒像是从小在青楼歌舞馆里头给人填词的。 秦稷还是喜欢卫若然这种,永远都是恭恭敬敬的,不管自己说什么,都点头称是的臣子。 但是秦稷心里头不愿意承认的人,像卫若然这种人,甜则甜矣,见多了还是觉得齁得慌,腻得慌。 “卫卿这两日辛苦了,赶紧回去歇着吧,明日早朝,朕还等着卫卿给朕好消息呢。” 秦稷朝卫若然点头笑,而后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喜乐,送卫大人回去!” 卫若然躬身行礼,“那臣就先退下了。” “苏相,那咱们就回见了。”卫若然又朝苏策点了点头,没等着回礼,便先行退了下去。 秦稷靠着那椅子,瞧着桌上摆的像小山一样高的折子,就觉得头疼。 “苏相好像很不喜欢卫大人。”秦稷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 苏策轻浅开口,如凉雨击玉,泠泠作响。 “微臣不过是萤火之光,不敢直视卫大人日月光华罢了。” 秦稷微微蹙眉,“哦?那卫大人是日月光华,朕又是什么?” “皇上自然是越过日月,”苏策浅笑开口,仿佛不过是在说多么普通的事情,“这世间万物,没有什么能和皇上相比的。” 卫若然那种人,生性嘴甜,面上永远都挂着笑容,说出几句好听的,仿佛也是家常便饭。 但是苏策这种,永远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冷不防说一句好听的,你还真觉得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况且苏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要想夸人,自然是比卫若然夸得要好听许多。 秦稷心里头稍微松快了几分,然后又是更加的不舒服。 既然苏策不是不会说话,那么他平日,看来就是存心不想让自己快活。 “苏相前些日子,好像去过洛王府不少次。”秦稷轻轻地抚着自己手臂上的那块黑纱,仰头看着苏策问道。 苏策微微垂眸,不紧不慢答了句:“回皇上的话,确实去过几次,彼时洛王爷病重,臣也不过是去看看洛王爷。” “只是去看看洛王爷?”秦稷的话听起来阴阳怪气,“苏相就没有和洛王爷商量点别的事情?” 秦稷这两天,被这件事情气得头疼得很。 洛王爷病重了许久,他去看了一回,也请太医过去瞧过了,都说是回天乏力。 洛王爷虽然从前身子骨还是不错,上阵杀敌的时候,也是勇猛不可挡。 但是他到底是年纪大了,病来如山倒,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就已经成了不治之症。 随着洛王爷身子骨一日日地差下去,秦玦和秦稷的关系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秦稷已经甚少听见秦玦唤他“皇叔”,平时来上早朝,也都是冷冰冰的两个字——“皇上”。 秦玦变了,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洛王世子了。 秦稷在乎亲情,但是更在乎自己的皇位。 洛王手上还有不少的权势,之前在整治秦宜和秦琰的时候,秦稷已经从洛王的手上收回了许多,但是到底洛王府根基深厚,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彻底铲除的。 洛王从前和先帝关系好,乃是亲叔侄关系,到了秦稷和秦玦这里,就已经是堂叔侄了。 再往下几代,那就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 到时候彼此之间没有亲情,各家王府又尾大不掉,秦稷是万万不愿意的。 所以此次洛王爷新丧,秦稷就想把洛王府的势力给收回来一些。 可是谁知道,洛王爷去了之后,洛王府居然半点都没有乱。 洛王妃日日啼哭不停,刚刚嫁到洛王府的余妩居然就有本事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后院。 而剩下的所有事情,秦玦也都处理得十分妥帖。 洛王下葬和收归势力,秦玦一样都没有落下。 第462章 从前情谊都不再 第462章 从前情谊都不再 秦稷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秦稷怎么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此刻秦稷和秦玦的关系,便是剑拔弩张。 秦稷几乎能预见到,早晚有一日,秦玦要和自己兵戎相向。 一刀砍下去,砍断从前所有的叔侄情谊。 “卫卿告诉朕,苏相没能找到乐姬?”秦稷着意在苏策的面前提起卫若然,又提起苏策未能做好的事情,像是刻意要给苏策难堪。 其实乐姬一早就从恒王府里跑出去了,叶楚楚也带着那孩子,不知道到了哪里去。 现在的恒王府,几乎已经是一个空壳子。 秦稷派人去查过恒王府的银子,基本除了日常的流转资金,恒王府一文钱都没有了。 而那乐姬离开的时候,谁都不知道。 秦稷发现时候,那乐姬至少消失了得有十天。 那时候秦稷才派苏策去找乐姬。 可是天下那么大,想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苏策知道秦稷是故意难为自己,却也不恼,微微颔首道:“是微臣无能。” “这几日四处战乱迭起,想来都是那些乱臣贼子搞的鬼,只是现如今洛王去了,霍擎也早就死了,洛王世子又不能用,不知道苏相觉得,朕应该叫谁上阵呢?”秦稷虽然是故意给苏策抛了个难题,但是这件事情,确实也就是个难题。 现如今秦国可堪重用的武将所剩不多,秦稷又多疑,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派谁去好了。 苏策微微拱手,“若是皇上信得过臣的话,臣愿意上阵一战。” 秦稷仰头看了苏策一眼,满眸子的惊诧。 秦稷本来以为,苏策会让他不计前嫌,和秦玦重修旧好,先行把眼前的事情抵挡过去。 又或者,会说让秦稷重用新人,好为秦国培养起一批新生武将力量。 最差,秦稷想,苏策无非也就是说,他也没有办法。 就像是从前的萧密一样,翻来覆去只会说一句话:“臣觉得皇上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秦稷万万没想到,苏策会自荐。 从秦稷认识苏策的那天起,苏策就一直是向着一个文官的方向发展的。 幼时不管他们这几个孩子多么闹腾,小小的苏策永远都是抱着一卷书,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 间或抬起头来看他们两眼,眸子也是清朗温润的,好像读书真的就是他心头最大的爱好。 其实这些年来的歆羡,只有苏策自己心里头清楚。 也许是太想打破这种像镜子一样光滑没有起伏的生活,苏策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怎么想的,总之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就已经出口了。 秦稷轻笑了两声。 “朕本来还以为,苏相会向朕举荐卫大人呢,毕竟卫大人才是今年新晋的武状元,说起来,我大秦也有许多年没有出过这样年轻的状元了,再往前,便是苏相了,”秦稷浅笑,“一文一武,又都是年轻士子,按理来说,苏相该和卫大人惺惺相惜。朕倒是没想到,苏相这般瞧不上卫大人,宁愿自荐,也不肯推举一下卫大人。” 苏策的侧脸微微有些发烫。 他今日确实是唐突了。 “再说了,苏相就算是自荐,朕也得敢……”秦稷把一个“敢”字说了一半又咽了下去,轻笑道,“舍得用苏相啊,毕竟苏相这么多年来熟读诗书,却是一点武艺都不会,若是贸然上阵受了伤,岂不是我大秦的一大损失?” 苏策终于抬眼看了秦稷。 秦稷面上挂着的笑容,让苏策浑身上下每一处都不舒服。 苏策也不明白,既然秦稷不相信自己,为何还非要把自己留在这儿做什么苏相,干脆直接找个由头把他贬出京城去,眼不见心不烦,岂不是要好上许多? “皇上说的是,”苏策轻叹一声垂头,“卫大人是个不错的人选。” 秦稷往前倾了倾身子,“既然苏相这般推举卫大人,那便叫卫大人去吧,还有萧密最近好像也闲着,苏相便顺便去告诉萧密一声,过两日叫他准备准备,随着卫大人一起上阵,也好积攒一点经验。” 苏策点头应了下来。 苏策这个准备离开的时候,秦稷忽然在后头唤了他一声,“苏相,朕让你出宫,你不会给谁递消息出去吧。” “皇上说笑了,”苏策的脚步一顿,明明脊背挺直,偏偏背影就是瞧着无限落寞,声音里头也带了几分沧桑,“臣现在便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啊,皇上安排的人,不都时时刻刻看着臣吗?”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大殿之中的沉默凝结起来,狠狠地往人的脸上捂过去。 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策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想要缓解一下此刻的尴尬,又添了一句:“前次臣出恭,一抬头在窗口处看见一个人,吓得臣吓得便秘三天。” “从前苏相不会说这种俏皮话的。”秦稷沉闷开口。 便是说俏皮话,也不会说这么恶心人的俏皮话。 秦稷好像想起了一个人。 然不过须臾功夫,秦稷就把自己心中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苏策想告诉秦稷,如今的日子实在是太苦闷无聊了。 若是再不说几句俏皮话给自己听,他恐怕会疯掉。 但是苏策还是没说。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且不说秦稷会不会信,纵然他信了,又能如何? 苏策抬脚往外走去,秦稷又在后头问了一句:“苏相说,便是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机会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苏相,是真的有那个心?” 秦稷微微咬起了牙来。 秦稷自问这一生,可能他最宽容以待的,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苏策了。 偏偏苏策一点都不领情。 “臣有没有那个心,于皇上来说,重要吗?”苏策推了门出去,没等秦稷的回话。 后头的话苏策没说,但是秦稷也懂了。 秦稷早就不相信苏策了。 就算他还给苏策留着相国的位子,就像他还给秦宜和秦琰留着王爷的位子。 但是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啊,终是一个一个离他越来越远了。 秦稷狠狠砸了一下桌子。 远在西晋的秦宜推开门来,狠狠砸在了晏婴的鼻子上。 第463章 我只要你不如意 第463章 我只要你不如意 晏婴捂着鼻子往后退,瞪圆了眼睛,“宜宜你丧心病狂!” 秦宜打了个哈欠,“我怎么知道你在门口啊……” “我敲门了啊!”晏婴捂着鼻子抗议道。 秦宜耸了耸肩,示意自己并未听到。 秦琰打着哈欠从后头揽住了秦宜的肩膀,“晏婴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来干嘛啊……” 秦宜和秦琰一起打了个哈欠。 晏婴捂着鼻子跳了起来。 “你们还有一点点良心,还有一点点羞耻心吗!”晏婴捂着胸口道,“我在房里等了那么久,你们早上不带着我一起去看热闹也就算了,晚上回来居然还不给我道歉,害得我倒现在都没洗脸睡觉,就等着你们呢!” 秦宜打了个哈欠,顺便翻了个白眼,摇摇晃晃往屋里头走,直接栽倒在床上,脸埋进了枕头里头,瓮声瓮气道:“尔琚,你和他扯吧,我要睡觉了。” 秦琰也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你们不要脸!”看着秦琰扶着门框,马上就要睡过去,晏婴又捂着胸口尖叫了一声。 正躲在房顶上吃糕点的虎子悄悄往下探头看了看,心想着莫不是自家主子对那晏婴做了啥不好的事情。 不过看着旁边阮娘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虎子决定自己也还是假装不知道得好。 反正自家主子武功还是不错的, 至少晏婴这样的,一下揍三个问题不大,所以肯定不会被占便宜。 如果是自家主子占了晏婴的便宜,那就不归自己管了,反正恒王爷会处理他的。 秦琰抱着门打了个哈欠,随意地摆了摆手,眼睛都没睁开,“明天再说吧。” 晏婴哪里肯善罢甘休,就指着今天这件事情好讹秦宜和秦琰一点什么呢。 于是他刚刚冲上前去,秦琰就把门往外一推,又往里一拉,重重地关了上来。 晏婴的鼻子又被砸了个正着。 他美丽到无法用言语来描述,所有的画笔都描摹不出起美丽的鼻子啊…… 晏婴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 秦宜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秦琰过去把她往里挪了挪,顺势也躺了下去。 秦宜翻了个身,往秦琰的怀里蹭了蹭,小小声嘀咕了一句:“尔琚,今天那个南宫旭可真好笑。” 此时的南宫旭,还在家中发着火。 被南宫曜摆了一道的南宫旭见谁都没有好脸色。 不过他也知道,南宫曜的脑子不是太好使,从小就没什么心眼,今天的主意,肯定是有人帮南宫曜想的。 多半就是那瑜王爷和他身边那个姑娘了,他们俩能逃得了干系,南宫旭就去烈日底下再晒一圈。 今日在太阳底下晒了多时,此刻南宫旭的脸摸起来都是疼的,沾了凉水之后更是刺痛难忍。 南宫旭一面轻轻给自己擦着脸,一面咬牙气急败坏地想着,这些人的好日子,也没有几天了。 今日都城里头不少王公大臣,都知道南宫旭被封了汾阳王,然后在烈日下头暴晒了两个时辰,昏头转向地连宴席都没办的事情。 不过朝阳公主此刻还被禁足着,就连南宫旭被封汾阳王,晋元帝都没把她给放出来。 朝阳公主本来想着半个月也该到了,可谁知道,晋元帝轻飘飘一句话,又给她加了半个月。 要不是有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朝阳公主几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晋元帝给抛到脑后去了。 不过朝阳公主虽然是被禁足着,但是李庭香还是想了个法子,偷偷溜了出来。 李庭香本以为,他来了晋国,就不能再看见从前于家的人了。 没想到老天长眼,居然又把于倾乐给送到了他的眼前来。 看见于倾乐如今走一步路就要跛一下,手脚都是疼痛难忍,一到了下雨天更是痛苦难熬的样子,李庭香心里是很快活的。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当年姐姐的死,远远比这要惨烈上一百倍。 是于家毁了他的人生,李庭香也要彻底毁了于倾乐,他要断了于倾乐全部往上爬的路。 李庭香才不在乎他这一双手,是有多么肮脏,是沾染了多少鲜血。 门口的狱卒拿了李庭香的东西,这便领着他往里走,低声嘱咐了一句:“公子可要快着些,万一上头发现了,我这边不好交代。” 李庭香点头。 好在于倾乐没和温家那些人关在一起,不然就算是他此刻把那些银票翻倍,也不一定能进来看看。 于倾乐听见门上钥匙响,这便抬起头来。 纵然外头是炎炎烈日,天牢里头还是阴冷得很。 刚刚进来的时候,李庭香还觉得凉爽宜人,可是待了一会儿,便感受到了一股沁入骨髓的凉意。 于倾乐的骨头受过伤,在这天牢里头待了几天,全身都痛到难以忍耐,几乎连动都不敢动。 可也只能动一动,那股子疼痛感才能让她自己知道,她还活着。 “还想出去吗?”李庭香立在门口,挡住了本就为数不多的光亮,俯视着于倾乐。 从前,她是京城第一才女,而他则是以色侍人的小倌。 后来于家败落,她是木蝴蝶,他还是小倌。 现如今,她成为阶下囚,李庭香想,自己好像还是没有多大的进步,无非就是从小倌,变成了面首。 冠于他名字前头的,永远都是“以色侍人”四个字。 但是不要紧,主要于倾乐难过,只要于家人难过就好了。 “是你。”于倾乐轻飘飘扫了李庭香一眼,显然并不认为他能把自己怎么样。 她最后这一次,实在是看错了人。 南宫旭比霍擎还要心狠,霍擎好歹也算是个男人,南宫旭翻起脸来,比女人还快,还没有一点男人的担当。 “你还想出去吗?”李庭香又问了于倾乐一遍。 于倾乐有点不耐烦了。 她此刻说话,只要牵扯到了身上的肌肉,就是一阵疼痛。 “不关你事。”于倾乐垂头,显然不再想理李庭香。 李庭香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于倾乐的面前。 就在于倾乐仰起头来的瞬间,李庭香用一只手狠狠掐了她的下巴,然后往下一拽。 “嘎嘣”一声响,于倾乐感觉到自己的两块骨头错了位,唾沫从她口中往外流,她勉力想要说几句话,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第464章 忽然遇见一故人 第464章 忽然遇见一故人 李庭香练了好几天,拿好些个朝阳公主后院的面首做了实验,终于能成功地把人的下巴给卸下来。 为的就是这一瞬间,能够一发制敌。 于倾乐瞪圆了眼睛,看着李庭香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来,似是有些害怕,“啊啊”地叫着,却没有办法。 李庭香轻笑一声,面上神色微微有些狰狞。 他等这一天,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早在姐姐死去的时候,于倾乐和于家的人,就该遭到这种报应了。 李庭香恨不能把于方礼千刀万剐,但是于方礼被斩首在人前,李庭香就只能在他最得意的这个女儿身上讨回一点公道。 更何况,除了姐姐,李庭香也曾被于倾乐生生揭下过后腰上的一块皮。 当时他疼到胆颤,却只能生生忍下来。 于家欠姐姐的,于倾乐欠他的,今日李庭香都要讨要回来。 于倾乐想要往后缩,但是她此刻就背对着墙坐着,根本无处可退。 况且她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在隐隐作痛,也根本动弹不得。 “你是京城第一才女,最后却也只能化成一味凉茶木蝴蝶,”李庭香往手中的匕首上倒了一点药粉,轻轻拍打着于倾乐的侧脸,“你用这张脸,应该也迷惑了不少的男人吧。” 李庭香像是绣花一样,细细地割着于倾乐的面皮。 于倾乐痛得忍不住大叫,却只是让口中的唾液往外流得更汹涌了一些。 李庭香顺着于倾乐的太阳穴一直切到了下巴,又从她的眼角切到了下巴。 然后那把沾了药粉的匕首就在于倾乐的脸上轻轻地割着,李庭香小心翼翼,像是要剥下这薄如蝉翼的一块皮。 但是由于于倾乐一直在挣扎,所以她脸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李庭香失去了兴致,直接抬手在于倾乐另外半边脸上又划了几下。 于倾乐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她死命地挣扎,双手却被李庭香紧紧握住。 李庭香划下的那些伤口,有的从于倾乐的脸上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心口。 李庭香抬手倒了些药粉上去。 这些药粉,可以加快伤口的腐烂化脓,让本来就狰狞的伤口,显得更加狰狞。 于倾乐满心满眼都是绝望。 她徒劳地蹬着腿,却无法踹开李庭香。 她的脚甚至不敢触碰东西,遑论是踹人了。 李庭香轻笑一声,“对了,差点忘记了这个。” 于倾乐死死地往后退,想要咬紧牙关。 可是她的下巴已经被李庭香卸掉,任凭她如何努力,都只能大张着嘴巴。 两股汹涌的泪水从于倾乐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只可惜,她的脸已经被李庭香给划花了,再看不出我见犹怜的样子。 “京城第一才女,知晓诗书,懂理明事,”李庭香面上带着几分狞笑,“如于小姐一般的人,就算是没了相貌,恐怕也会想别的法子往上爬吧。” 那把匕首在李庭香的手里打了个转。 于倾乐绝望透顶。 完了,一切都完了。 没有了相貌,她就没有了吸引男人的第一道法宝。 如今连舌头也没有了,于倾乐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怎么办。 可是她不能认输,不能认输啊…… 于倾乐闭上眼睛,两道泪水从她脸颊滑过。 李庭香收拾好了手上的东西,“于小姐,咱们有缘再见吧。” 李庭香知道,于倾乐是个执拗的人,若非如此,李庭香也未必会这样折磨她。 李庭香从不想让于倾乐死,他要让于倾乐生不如死。 只有于倾乐还有活下去的念头,李庭香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那个狱卒跑了过来,见李庭香出来,赶紧弯腰说了句:“快些吧公子,这时候就不短了。” 于倾乐靠在一片阴影里头,“呜呜”地哭着。 那狱卒随意地瞟了一眼,牢室里头太过昏暗,他也没看出来什么。 “给我好好看着,千万别让她死了。”李庭香又随手塞了东西过去,狱卒捏了捏那银票的厚度,赶紧点点头。 李庭香随着那狱卒一道往外走,忽然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李庭香往后退了退。 那狱卒弯腰,赔笑道:“公子,那边关着的人小的实在是不敢放您过去啊……” 李庭香微微蹙眉,仍旧往那边看去。 刚刚那个人影一闪即逝,李庭香还真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玉面。 若是的话,玉面怎么会来这里? 他好像和温家人也没啥关系吧。 李庭香耸了耸肩往外走,打算到门口去等一等玉面。 如果真是玉面的话,那肯定是有问题的,如今朝阳公主府全面封禁,自己都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玉面近来不得宠,保不齐是起了什么歪心思。 不过刚出了门口没一会儿,李庭香就觉得这太阳实在是太烤人了,索性就找了个树荫,背靠着大树等着,想看看一会儿出来那人,到底是不是玉面。 没过多一会儿,玉面当真从天牢里头走了出来。 玉面出来的时候,还四下里瞧了瞧,好像生怕被谁看见。 李庭香想要出去问一问玉面,可是看见玉面这般样子,李庭香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反正就躲在那里没有出来。 不远处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李庭香微微睁大了眼睛。 “王爷,”玉面给南宫旭行礼,小声说道,“王爷交待的事情,小的都办好了。” 李庭香用力支棱起耳朵来,想要听清楚二人到底在说什么。 正巧,许是觉得太阳实在是太大了,玉面也和南宫旭一起往这树荫处来。 李庭香这便把二人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由于两人说的话实在是太隐晦了,所以李庭香听得也不是甚明白。 只是知道,南宫旭交待给了玉面一件事情,可能是去找一个人,玉面说三五日就能成功。 李庭香猜,恐怕就是温家人了。 玉面和南宫旭说完了事情,转身要走,李庭香正在想事情,冷不防脚下一滑,忽然踩到了一颗石子,然后踢了出去。 南宫旭停下了脚步。 李庭香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发出一点点声音。 “王爷,怎么了?”玉面一直跟在南宫旭的身后,见南宫旭忽然停下,不明就里问道。 第465章 今日正是良辰时 第465章 今日正是良辰时 李庭香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 南宫旭的吊梢眼里尽是阴毒神色。 玉面在一旁跟着,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李庭香忍不住想要往后退,可是他的脚像是被粘在了地上一样,根本挪动不得。 等到南宫旭快要走到李庭香这里的时候,李庭香忽然找回了自己的力气,拔脚就开始跑。 南宫旭招招手,后头的侍卫尽数上前,没一会儿,就把李庭香给压了回来。 在看见李庭香的那一刻,玉面有些胆怯,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你看见了什么?”南宫旭拧眉,原本就吊梢的双眼,此刻更加吊梢。 玉面微微低着头,悄悄抬眼看李庭香。 李庭香被那几个侍卫压着跪在了地上,却不挣扎,低着头嗫嚅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南宫旭微微勾了勾唇角,一脚踹在了李庭香的脸上。 玉面听见李庭香的牙齿和骨头撞在一起的声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再说一遍,本殿没有听清。”南宫旭用鞋尖挑起李庭香的下巴问道。 李庭香一张口,唾液就混着血流了出来,未避免流到南宫旭的鞋子上去,李庭香赶紧吸了吸。 玉面忍不住在后头干呕。 李庭香仰起头来笑,牙齿上还挂着血色,“回王爷的话,小的什么也没听见。” “你打量本王是个傻子?”南宫旭轻声一笑,脚上用了几分力气,李庭香的下巴被高高地挑了起来,口中的血液顺着喉咙往下流,呛得李庭香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玉面在后头心里忍不住发毛。 往日李庭香在公主府上如何风光,他都看在眼里。 此刻的李庭香跪在南宫旭的面前,卑微得连条落水狗都不如。 “如果王爷不相信,”李庭香被呛得鼻子生疼,似是有刀在割,“大可直接剜了小的的舌头。” “如果殿下还不放心,那就连小的的手筋也挑了吧。” 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这才是让人放心的法子。 李庭香不惧怕这世上的任何一样折磨,他甚至也不惧怕死。 但是他今日刚刚才惩治了于倾乐,他舍不得死。 哪怕是没了舌头,也断了手脚呢,只要能看见于家人得到报应,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庭香,早在姐姐去的时候,就已经跟着死了。 如今活在世上的,不过是个躯壳。 南宫旭只是笑,吊梢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难看。 “久闻大秦京城逍遥坊中李庭香,手口迷人,”南宫旭微微眯起了眼睛,“逍遥坊中‘逍遥’二字,大多是靠着李庭香撑起来的,只可惜到了我晋国,这般妙人却被朝阳公主收进府中,今日一见,心甚欢喜。” 李庭香的眸子猛地一缩,可是下一秒,他又笑了出来。 承欢谁人身下,不都是一样的吗? “如若王爷喜欢,小的不胜欣喜。”李庭香仰着头,双眼遥望着那又高又蓝的天空。 蓝得晃眼,让他忍不住想哭。 南宫旭这才把脚放了下来,李庭香咳了几声,差点被呛得不能呼吸。 旁边的玉面几乎不敢看李庭香。 他记得那时候他刚刚被朝阳公主给带回去,李庭香步步逼近他,后来又捂着腰说,下次莫要撞我这里,我这里有伤。 再后来,他慢慢夺得朝阳公主喜欢,直至随着朝阳公主来晋国,几乎把持了朝阳公主府全部的事情。 玉面本以为,李庭香该是个不卑不亢的人物。 他该在南宫旭的面前宁死不屈,挺直了脊梁。 可是一朝被人压,终身被人压。 玉面看着此刻的李庭香,不由得觉得恶心。 他想,自己真的就是和李庭香一样的人吗? 南宫旭轻笑一声,偏头示意一旁的人把李庭香给绑起来,扔到自己的马车上。 像李庭香这种人,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没什么要紧。 既然是这样,那不如让他在死之前,令自己快活一把。 南宫旭这才回过头来看后头的玉面。 玉面本来正在想事情,冷不防与南宫旭的目光相撞,吓得狠狠缩了缩。 “你今日,可看见了什么?”南宫旭往前几步,逼近玉面。 玉面忍不住想要往后退,看都不敢看南宫旭,拼命点头,“回王爷的话,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小的今天根本就没有出过公主府。” “很好,”南宫旭点头,“本王交待给你的事情,你就好好办着,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玉面狠狠点头。 玉面刚回了公主府没多久,就被朝阳公主派人给叫了过去。 他尚未走到门口,就已经听到了朝阳公主骂人和摔东西的声音。 “废物!”玉面刚刚走到门口,就被朝阳公主扔过来的一个茶杯砸了个正着。 玉面伸出细长的手去,弯腰把那个茶杯捡了起来。 他俯下身去的时候,满脸都是厌恶的神色。 他憎恨极了自己的身份,更憎恨极了朝阳公主。 但是没有办法,他想要脱离这里,就只能听南宫旭的。 光是和朝阳公主共处一室,就已经足够让玉面恶心。 玉面握着那茶杯,缓缓踱了过去。 在走的时候,玉面一直在想,如果是李庭香,他会怎么说,怎么做。 “怎么是你,”朝阳公主紧紧皱眉,满脸的不耐烦,“李庭香呢?” 玉面有几分颤抖,但是他紧紧握住了那个杯子,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 他走过去,一把把朝阳公主揽进了怀里,然后浅笑一声,“怎么,公主不愿意见玉面?” 朝阳公主想要发火,可是玉面一双细长如玉的手从朝阳公主的腰开始往上攀援,朝阳公主被按在玉面的胸口,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侵入口鼻,让朝阳公主禁不住意乱情迷。 她从前怎么没觉得玉面这般迷人? 听得朝阳公主的呼吸声沉重了起来,玉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南宫旭给的药确实是好用。 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成功做到南宫旭要求的那些事。 “今夜……”玉面强忍着心中的恶心,趴在朝阳公主的肩头气吐如兰,“不如就让玉面伺候公主吧。” 第466章 大战之前有孩子 第466章 大战之前有孩子 秦国开始四处燃起狼烟。 那些反贼们好像都是一夜之间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平时看起来都是老实的屠户和农夫,还有见谁都笑眯眯的商户和隔壁大爷,见天操心你到底有没有婆家,找没找媳妇的大娘,昨日还和你一道读书的兄弟,前天还和你交换了手帕的闺蜜。 忽然一夜之间,都成了反贼。 秦稷有些应接不暇。 乐姬一早就带着秦知苑逃到了她们的势力范围,秦知苑已经会说话了,背着手像是个小大人,从小被乐姬教导长大,一心认为她是这天下之主。 有些地方还好,有些地方已经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有的州官干脆就放弃了抵抗,直接带着全家老小投入敌方阵营,将自己所守护的一座城拱手相让。 由于有百年前的爰帝打招牌,再加上乐姬也确实没有霍擎那屠城坑人的喜好,所以一路走来,倒是顺畅得很。 短短五日之间,乐姬已经攻下了七座城池。 好在秦稷及时启动了应对方案,剩下的城池又不甚好攻打,所以乐姬的脚步便放慢了许多。 纵然如此,秦稷还是气得一宿一宿睡不好觉。 苏策自动请缨被秦稷驳回之后,整个大秦都没有几个可堪重用的武官了。 能派遣的武官全部都派遣了出去,秦稷找到了秦玦那里,想要让洛王府也出兵,帮忙镇压反贼。 秦玦倒是学精了许多,场面话说得虽不比从前秦宜溜,但是却是咬紧了不肯松口。 不管秦稷怎么劝说,秦玦就一个想法,父王新丧,不宜出征。 秦稷气得恨不能砸了洛王爷的棺材。 但是为了避免给自己惹来更多的烦心事,秦稷还是忍下了心中怒火,甩袖而去。 秦稷不待见秦玦,秦玦也五天没有上朝,秦稷嘴角起了好大的泡,喝水的时候都往下淌。 苏策之前已经把秦稷的吩咐告诉过了萧密,萧迢倒很是愁了愁,萧密倒是觉得无所谓。 今日苏策和卫若然一同站在秦稷的旁边,卫若然那上了三回糕点,苏策这边只守着一小杯茶,只抿了两口,都凉透了,也没人过来给换。 “卫卿,朕思虑良久,恐怕只有你能担此重任了。”秦稷揉着额角,满面愁容。 卫若然面上有几分犹豫。 秦稷和苏策都没有说话。 卫若然想了想,狠狠点了点头,“能为皇上分忧解难,乃是微臣的荣幸。” 世人皆说此次的武状元年少又好看,和当年的苏相有得一拼。 也有人说,这武状元虽然年轻,到底不及从前的苏相年轻,纵然好看,到底不如苏相好看。 但是卫若然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现今谁才是皇上跟前第一得眼的人。 也好叫他们日后巴结的时候,心里头有个数。 “那么就封卫卿为威武大将军吧,”大将军前头加了个威武二字,一提便提这么高,可见秦稷对卫若然确实是十分重视,“苏相回头吩咐下去,叫礼部把该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三日后出征,顺便为卫卿加冕。对了,萧密那里,苏相也顺便去一趟吧,萧密老大不小了,此次就跟着卫卿一起,做个前锋,也好长长见识。” 一个卫卿,一个苏相,高下立见。 但是苏策面上并无多余神色,只点头称是。 从皇宫里头出来,苏策就直接拐去了萧家。 在院子里遇见了萧天,他转头往苏策来的方向,“苏相。” “萧公子。”苏策微微拱手,纵然萧天看不见,苏策却仍旧是彬彬有礼。 萧天旁边跟着的人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跟着萧天这么久了之后才发现,萧天完全不需要人来照料他的饮食起居,他甚至比正常人还利索,正常人晚上还会看不清东西,可于萧天来说,鼻子便是他的眼睛,白天黑夜毫无分别。 萧天把苏策给迎了进去。 萧迢吩咐人给苏策上了茶点,又吩咐人去叫萧密。 听得苏策的来意,萧迢忍不住皱了皱眉,“皇上居然是当真的?” 萧密是自己的儿子,他有几斤几两,自己是最清楚的了。 换成萧迢是皇上,肯定都不愿意让萧密这种除了会吃会喝会玩没什么优点的公子哥上战场。 萧密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诧。 他知道,秦稷一直看他不顺眼,老早就想让他死了。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想到这里的时候,萧密忽然灵机一动,“苏相,你说我要是带着我哥去,行不行?” 萧天亦是望了过来,虽然他看不见,眸子很空洞,但是苏策还是回望了过去。 萧天不怎么管萧迢叫父亲,倒是萧密,永远都是一口一个“哥”叫得亲切得很,一点也不在乎萧天这个半路出家的哥哥会来他和抢家产。 萧天好像并不打算拒绝。 苏策想了想,好像秦稷也并没有着意关照过这一点。 但是到了战场之上,萧天的鼻子还能有这么好用吗? 难不成他还能闻出来刀剑的味道? 许是看出了苏策的疑惑,萧天轻笑,“我还没有尝试过同时闻那么多人的味道,不过日常生活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实在不能上阵,我留在帐中也就是了,平时还能和萧密互相照料一下。” 苏策颔首,“既是如此,萧公子也无甚官职,只以陪伴萧二公子的名义去就是了,不必再同皇上请旨了。” 如果要是说了,秦稷肯定不让萧天去,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默默地没说话。 但是萧迢明显是有几分不开心,送一个儿子上战场也就算了,怎么还要把两个都送过去? 苏策又客套了几句,这便从萧家离开。 萧密同萧天一道往后院去,二人正在说着要上战场的事情,忽然有个小丫鬟慌里慌张跑了过来,“公子,快些去看看吧,大喜事呢!” 那小丫鬟一脸掩不住的笑容,“刚刚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夫人有喜了!” 萧天在一旁捂着唇轻笑,“得了,快去瞧瞧吧,省得弟妹生气。” 萧密忽然升起了一点不好的念头,大战之前有孩子,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回不来了呢? 第467章 能否天高任鸟飞 第467章 能否天高任鸟飞 秦宜没想到,自己刚接着家书没几日,晏婴也接着了。 之前阮娘其实也接过了好几份,都是皇后发过来的,让晏婴早些回去。 不过之前晏婴一直对阮娘的态度不怎么样,阮娘也一直没法把这些信给晏婴看。 温玄黎当时根本就不让人近晏婴的身。 甚至还挑拨离间,让阮娘受了好些委屈。 一直到晏婴被秦宜给救出来,来到太子府蹭了好几日的吃喝,阮娘还是没有原谅晏婴。 晏婴只得腆着脸去南宫曜那里借了点钱,买了两大包云腿鸡腿猪蹄卤鸡爪和猪头肉给阮娘,阮娘这才给了个笑脸。 足足有六七斤的那些肉阮娘吃也吃不完,便叫了虎子和蔷薇一道来吃,蔷薇正在跟万物生一道学针灸,阮娘顺便邀请了万物生,万物生却忽然有点紧张,不知道该答应还是不答应,只拿眼不住地瞟着蔷薇。 还是蔷薇摆了摆手,说先不去了,阮娘这便搓了搓鼻子,和虎子一起蹿到了房顶上去。 虎子撕咬着一个鸡腿,塞了满嘴的肉,莫名有点惆怅,撑着头道:“我觉得这鸡腿好像也没那么好吃。” “这一吃就是便宜的那个,”阮娘也有点惆怅,“我家主子一向这样小气,能买十五文的就不买二十文的,我都习惯了。” 虎子瘪了瘪嘴,“还是想吃温家的糕点。” 虽然温家的人和瓷器都挺吓人的,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家的糕点格外好吃。 馋得虎子前两天又忍不住跑了一趟温家,幸好轻功好,不然就被当成营救温家的人给抓起来了。 阮娘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我好像知道那个做糕点的厨子家住在哪儿,温家被抄家了,好像他们这些下人都被遣返回去了。” “那我们回头一起过去啊。”虎子一脸的兴高采烈。 秦宜抄着手在下头看了好一会儿,秦琰在一旁抿着嘴不住地笑。 “我本来还想着把蔷薇介绍给虎子呢,没想到虎子还挺有本事的,自己就找到媳妇了。”秦宜微微皱了皱鼻子,仰头看着屋顶上那两个人。 秦琰在一旁抿唇轻笑,“自然了,像他们家主子学习嘛。” 秦宜眨了眨眼睛,一下子跳到了秦琰的身上,秦琰下意识环住了她的腰。 “尔琚,”秦宜在秦琰的肩窝蹭了蹭,“你好香啊……” 秦琰本来以为秦宜要说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听得这句话,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么香的尔琚,不知道上锅蒸了,该有多好吃。”秦宜把脸埋在了秦琰的肩窝里,狠狠吸了两大口气。 秦琰面上的笑容一顿。 敢情是这个香…… 秦琰冷着脸拽着秦宜的脖子往外拎,秦宜死命地挣扎着,双手双腿都扒在了秦琰的身上。 晏婴挥舞着一封信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直接把还在秦琰身上挣扎着的秦宜扒拉了下来。 秦宜要不是被秦琰拽了一下,当即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秦宜站起来就想揍晏婴一顿。 “别秀恩爱了,”晏婴一脸的老成,“进来,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秦宜指了指屋顶,晏婴顺着秦宜指的方向去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晏婴拧眉叹气,“逗我干啥呢!赶紧进来。” 秦宜不由得觉得有点委屈。 刚刚阮娘和虎子不是还在这里吗? 这一转眼的功夫,两个人就都没了。 也不知道是阮娘先跳下去,然后抱住了虎子,还是虎子拎着阮娘飞走了。 晏婴把那封信给摊在了桌子上。 秦宜和秦琰一道凑过去看。 还是从北燕那边送过来的,不过这回既不是皇后写的,也不是燕肃帝写的。 上头的笔迹十分匆忙,说燕国内乱厉害,楚祈和燕肃帝兵戎相向,看这架势是想要逼宫。 燕肃帝非要收回北安王府的势力,楚祈说什么都不肯从,信上还说皇后有难,让晏婴赶紧回去。 秦宜也不知道燕肃帝到底在闹什么幺蛾子。 晏婴是他唯一的儿子,被他给拱手送出去,把半路捡回来的儿子给当成了宝。 晏婴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燕肃帝又三天两头想让他回去,说什么父子情深。 现在又和楚祈闹成这个样子。 秦宜连猜都不用猜,徐荣荣去了之后,楚祈肯定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那个北安王府现在就是楚祈唯一的念想了,燕肃帝要是给他留着,楚祈肯定就是老老实实地待着了。 燕肃帝非要收回也是让秦宜不能理解,这是打算和楚祈闹翻了,让晏婴回去救场子? 要是燕肃帝就是不喜欢在女人之间周旋,格外喜欢在两个儿子之间周旋的话,好歹也多生几个儿子啊。 老是在这两个儿子之间周旋算是怎么回事。 “这是……”秦琰将那封凌乱的书信看完,“谁的笔迹?” 晏婴舔了舔唇,“我表妹。” 晏婴这个表妹,从小就喜欢晏婴,天天缠着晏婴不松手,晏婴也是为了躲她,才四处游荡。 不过看着这封信,倒不像是有假。 “那你的意思是……”秦宜抿唇看向晏婴问道。 晏婴无奈浅笑。 “宜宜,人生在世总有许多的不得已,我恐怕又要和你分别了。” 那是他的母亲,此时有难,他不能再坐视不理。 前次分别,晏婴和秦宜说,古来征战几人回。 后来秦宜坠崖,好在他们又相遇了。 此次再别,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有缘再见。 晏婴其实也能猜到,他再回去,多半就要被绑在燕国了。 自此一生,难能放浪恣睢。 秦宜鼓了鼓嘴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晏婴伸出一只手去,戳了戳秦宜的腮帮子,“好了宜宜,你的救命之恩我都记在心里,这条链子仍旧给你,将来若是可以的话,就来燕国找我玩吧。” 秦宜心里头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来。 此次一别,怕真的难能再见。 秦宜不知道自己此生还会不会去北燕,如若去的话,到底是再一次的逃亡,还是天高任鸟飞,远去见故人? “宜宜,”晏婴想要去揉一揉秦宜的头发,终是忍了下来,“我就不多余嘱咐瑜王爷好好照顾你了,反正你这么好的姑娘,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的。” 第468章 我很想你才回来 第468章 我很想你才回来 纵然如此,其实我还是放不下心来。 后头的话晏婴再说。 从前晏婴总是拼了命想要在秦宜的心里多留下一些印象。 可是如今他却想,如若没有相识过这一场,好像也不错。 我不懂相思滋味,亦不懂相念之苦,不知道原来心心念念为一个人打算,是这般甜蜜而哀伤的一件事。 晏婴又在晋国待了两天,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上路。 秦宜和秦琰也和晏婴一道往城外走,南宫曜一边送一边抹眼睛,好像是在偷偷哭,却又嘀咕了一句:“怎么今天的沙子这么多?” 旁边的侍卫一脸的不解,“哪有沙子啊,殿下,属下怎么没感觉到?” 南宫曜狠狠地踩了那侍卫一脚。 那侍卫抱着脚呼痛,跳了两下看见南宫曜红红的双眼方才反应过来他是个什么意思,赶紧一本正经补充了一句:“是啊殿下,沙子好多好大,属下都被硌脚了呢。” 南宫曜懒得再看他。 将他们三人送出了京城之后,南宫曜就没有再送,垂头丧气地往自己的太子府里走。 这一路上南宫曜看什么都顺眼,瘪着嘴进屋,一把把门摔上,伏在了桌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晏婴十分开心,能交到秦琰这种朋友。 明知道自己惦记他媳妇,居然还带着秦宜一起,把他们往外送了这么久。 一路上秦宜和秦琰都是含笑,与晏婴说了不少的家常。 晏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你们这是要干啥?”晏婴几乎怀疑,秦琰是打算带着秦宜把自己要带走的东西抢劫一空。 此时四下无人,正是作奸犯科的好时机。 晏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一阵小风刮过,吹起输液沙啦啦地响,晏婴捂紧了胸口。 秦宜勒住了马,朝晏婴咧开嘴,露出白灿灿的牙齿。 晏婴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秦宜和秦琰到底打算做什么。 “世子,”秦琰还是习惯像从前一样唤晏婴,只见他此刻瞳孔幽深,声音空灵,阴恻恻地吓死人,“我们相识也有一段日子了……” 晏婴又打了个寒噤。 “所以……”秦宜跟着秦琰的话往后说,照旧是瞳孔幽深,面上毫无表情,像是新死的尸体,“我们就……” 晏婴被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虎子和阮娘一道蹲在树上,没人有功夫理下面的事情。 阮娘给了虎子一点碎银子,虎子则把自己珍藏很久的糕点送给了阮娘。 此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相见,虎子忽然觉得有点伤感,搓了搓鼻子道:“阮娘,我有空就想你。” “行,”阮娘也点头,“我也会抽空想想你的。” 虎子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下头的晏婴马上就要哭出来。 他仔细想了想,现下自己最值钱的,应该就是这张脸了。 谁知道秦宜和秦琰一起凑近了晏婴,四只眼睛幽深如暗夜猛兽,晏婴忍不住往后倒去。 “所以我们就……”秦宜和秦琰一道幽幽开口,“不送你了……” 晏婴踹了马,“你们俩脑子有病啊啊啊——!” 后头的尖叫声是因为那马被晏婴踹了一脚,带着他飞奔往前。 阮娘赶紧从树上跳了下来,前去营救晏婴。 于是虎子没能来得及和阮娘说再见,秦宜和秦琰也没来得及和晏婴说再见。 不过这样也好,如若不说再见,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 秦宜和秦琰共骑了同一匹马,把另外一匹让给了虎子,慢悠悠地往城里走。 虎子擦了擦眼泪,看来自家主子还是关心自己的,看出来自己有点落寞,这就让自己骑马,宁愿和恒王爷挤一匹。 真是令人感动。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秦宜和秦琰悄摸进了城。 又悄摸进了太子府。 当然,后面那个悄摸,主要是建立在虎子的肱二头肌的基础上的。 秦宜和秦琰悄悄往里走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云飞飞,云飞飞抱着一包好吃的,看见秦宜就愣了愣。 秦宜朝云飞飞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招手示意云飞飞过来。 云飞飞心里十分不开心,不过还是依着秦宜的要求,悄悄帮她推开了南宫曜的窗子。 云飞飞做这事做得十分顺手,一点声音都没有。 推开窗子之后,云飞飞朝秦宜递过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他到底也是在采花排行榜上排过第二的人。 秦宜撑着窗台就跳了进去,“咚”地一声落到了屋子里。 云飞飞有一瞬间的懵逼。 “你叫我帮你推窗子的意义在哪里啊……”云飞飞摊了摊手。 秦宜欠身过去,直接把云飞飞手上拿着的那一大包好吃的给拽了过来。 南宫曜坐在桌边,回头来看,几乎拧断了自己的脖子,不由自主地搓了搓眼睛。 秦宜三步并作两步跳了过去,秦琰紧随其后。 “小娘娘腔,是不是躲在这里哭啊?” 南宫曜微微有点脸红。 “你们……”南宫曜嗫嚅道,“你们不是走了吗?” 秦宜顺势坐在了南宫曜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这不是又想你了吗?” 南宫曜脸一红,指着秦宜道:“琰哥哥你管管她!” “随安,你先回去,我让虎子给你准备了洗澡水,我和曜兄把这几日的事情商量一下。” 秦宜点头,朝南宫曜扮了个鬼脸,便蹦蹦跳跳出了门去。 秦琰在秦宜空出来的位子上坐下。 南宫曜忽然有点紧张。 他已经感觉到,秦琰要和自己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是总归不会是提亲,其实也没必要紧张。 “我与随安,其实不是真的要离开晋国,不过是打个幌子,秦国那边,还乱着呢。”秦琰呷下一口茶去,慢吞吞解释了今日事情。 南宫曜微微颔首,秦琰后面的几句话,差点让他直接把脑袋跌进茶杯里头。 “其实之前没有同曜兄说,我与随安,并不是亲兄妹,”秦琰顿了顿,“当然了,也不是堂兄妹。” 南宫曜对此并未表现出太多惊诧。 秦琰抬眼看南宫曜,“曜兄,请扶好这桌子。” 南宫曜点头,几乎不敢看秦琰。 秦知宜这丫头,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 难不成是孙悟空他妹?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第469章 这次没有错过你 第469章 这次没有错过你 “随安也许,是曜兄你的妹妹。”秦琰缓缓吐出了一句话来。 南宫曜猛地一惊,直接从凳子上掉了下去。 秦琰又淡淡呷了一口茶。 南宫曜扒着桌子爬了起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那么说琰哥哥你就是我妹夫了?” 秦琰冷了冷脸。 由此可见,随安真的很可能是南宫曜的妹妹。 这俩人的脑回路都不大正常。 “没事没事琰哥哥,”南宫曜摆摆手,为了表达自己的尊敬,又添了一句,“回头你论你的,我论我的,我叫你妹夫,你还叫我曜兄。” 得,这会脑子转的倒是快了。 “这件事情,我还未告诉随安,所以还劳烦曜兄也不要透露出去。” 秦宜之前在秦国过得提心吊胆,秦琰不知道她对皇家会不会有什么芥蒂。 出了一宫门,又入一宫门。 秦琰想,秦宜这种性子,该是天生做个王爷才好,若是闷在宫里做公主,早晚要闷坏掉。 况且秦琰现下怀疑,就是朝阳公主顶了秦宜的位子,不知道秦宜会不会对晋元帝有什么想法。 纵然秦宜没有,晋元帝与朝阳公主相处这么多年,又宠了朝阳公主这么多年,不管朝阳公主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总归是会有一点感情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况且从晋元帝对朝阳公主的宠爱就能看出来,晋元帝是个格外注重感情的人。 南宫曜赶紧点了点头。 但是能让秦知宜那丫头叫自己一声哥哥,是多么快活的一件事情啊。 南宫曜都忍不住畅想起来未来的生活了。 “我多余嘱咐曜兄一句,还是别多想了,从前在秦国的时候,”秦琰轻笑,“随安管我叫王兄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南宫曜瘪了瘪嘴,不叫哥哥也不是不行,但是好歹以后给自己一点尊重,不要再叫自己“小娘娘腔”了啊。 依着秦琰的意思,是让晋元帝和秦宜有机会就多培养一下感情,到时候找到证据证明他们俩确实是父女的时候,也算是水到渠成。 双方都不会太尴尬。 南宫曜对秦琰所说的,全部都应了下来。 “对了,过几日就是端午节了,不如到时候琰哥哥你带着知宜一块过去啊。” 秦琰微微颔首,“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毕竟外头传出去的消息是,我和随安都回秦国了,不适合太抛头露面。” 得知秦琰和秦宜回国的人不在少数,不过最气愤的,当属如今身处朝阳公主府的温玄黎。 温玄黎攀上了南宫旭的关系,借由玉面从朝阳公主那儿取得的势力,成功从天牢脱身。 温玄黎离开天牢的那天,正好打于倾乐的牢室门前路过。 彼时的于倾乐已经奄奄一息。 她身上有太多的伤,在这天牢里头又吃不饱穿不暖,每天昏迷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还要多。 于倾乐怀疑,自己终将死在一场睡梦之中。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话,她便不用面对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了。 这个世界,从不曾把她温柔以待。 于倾乐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听见了一阵钥匙的声响,她睁开眼睛去看,却是苏策。 于倾乐震惊了一下。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好了许多,都一样一样被包扎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也并不是在天牢里头。 “你醒了,”苏策端着一碗药在于倾乐的床前坐下,“喝了吧,喝了就好了。” 于倾乐端过碗来。 她四下里看了看,觉得自己此刻好像是在苏策的房间里。 她刚想要喝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把那药碗往旁边一顿。 药汁子溅到了她的手上,却一点都不烫。 “你在骗我,”于倾乐极力压制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你不是苏相。” 有人把她拉入了这一场幻境里头。 于倾乐想要逃离出去。 她不能死。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梧桐未醒,竹食不清,澧泉水儿不够干净。凰羽若星四散飘零,她还没能令舞九天之凤闻其鸣。 苏策忽然从后头抱住了于倾乐,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倾乐,我的确不是苏相。” 于倾乐身子一软,泪水汹涌而下。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门口的守卫踱过去,同身旁的人说道:“她哭啥呢。” “谁知道呢,”另外一个守卫耸了耸肩,“管她的,丑八怪一个,昨天被大人提出去,又一脚踹了出来,好像说是疯了。” 是了,昨天于倾乐回来的时候,路过了一盆洗脸水。 她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但是在萧密的怀里,她还是那个珍珠无暇的于倾乐。 “密郎我好害怕……”于倾乐抓着萧密的胳膊哭,似是害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她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梦见了霍擎,梦见了一个半百的老头子,梦见了南宫旭。 梦见了逃不开的木蝴蝶。 还好还好,还好她现在是在密郎的怀里。 “密郎,我们成亲吧。” 这许是于倾乐头一回真心的在萧密的面前主动。 后头的萧密点了点头。 于倾乐终于放下心来。 其实没有绿意,也没有城欢,后面的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对不对? 她其实一直在密郎的怀里。 还好,我这次没有错过你。 密郎,我真的好后悔,最后这一次,你能带我回家吗? 第二天一早,有人从门外丢了两个碗进来。 中午的时候,又丢了两个碗进来。 这时候才有人发现,早晨那两个碗里的东西,根本就没动过。 狱卒打开了门来瞧,才发现于倾乐都凉透了。 她脸上的伤疤溃烂化脓,散发出一股恶臭,仿佛已经死了七八日一般。 “先丢出去吧,”有个守卫拧紧了鼻子,“大人说了,她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罪犯,皇上那里估计都忘了。” “好,来,搭把手,这也太恶心了。” 一个守卫俯下身去,想要把于倾乐抬起来,忽而瞧见她面上,居然挂着一丝笑容。 如果没有那些伤疤,好像还是个挺清秀的姑娘? 第470章 不如各取所需吧 第470章 不如各取所需吧 这几日的朝阳公主府,彻底换了一个风向。 从前宠爱优渥的李庭香忽然不见了踪影,朝阳公主也没有派人去找,日日守着玉面,沉醉不知归路。 恍若朝阳公主府里,从来都没有过李庭香这个人。 温玄黎亦是住进了朝阳公主府。 温玄黎这个女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换成旁的姑娘,光是听一听用人来做瓷器,就足够被吓得花容失色了,可是温玄黎却敢亲自下手。 然换到自己这里的时候,温玄黎也是照样心狠。 那两只血蛊一只往上一只往下,狠狠地扎根在她的面皮里头,可是温玄黎就能生生忍下这种疼痛,一直等到那血蛊钻入骨头里,从外表看不出来的时候,方才吃下那解药。 为了让人看不出来,温玄黎生生忍了七日。 生不如死的七日。 自此一生,那两只血蛊都会趴在她的骨头上,那些触角,亦是紧紧地扒在她的颧骨上。 如若细细去搓,甚至还能搓出轮廓。 不过在中了血蛊之后,温玄黎的相貌倒是改变了不少,随便看上一眼就会认出这是温玄黎,如若仔细去看,和从前的温玄黎有太多的不一样,倒会让人觉得是自己认错人了。 温玄黎以玉面表妹的身份在朝阳公主府住了下来。 对于玉面这个半路出家的表妹,府上很多人都表示怀疑,但是朝阳公主都不说话,其余人当然也不是不能说什么。 听说天牢里头丢了一个囚犯,刑部尚书大怒,吩咐人赶紧去找。 但是朝阳公主还是被禁足府中,夜夜笙歌,过得逍遥快活。 玉面和朝阳公主又是欢愉一夜,天色大亮,朝阳公主仰面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玉面强撑着起身,拖着疲累的身子敲响了温玄黎的房门。 “表哥来了,”温玄黎坐在床边,微微侧头,“表哥看着像是身子被掏空了一样,怎么,这又连着三天?” 玉面扶着腰进来,“用得了三天吗,三个时辰我都受不了,再说了,是我救了你,你最好别这么阴阳怪气地和我说话。” 温玄黎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嗤。 “我来是要问你,你那药还有没有了?”玉面拖了个凳子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再回到朝阳公主的身边,哪怕是就地死了也行。 “还要?”温玄黎瞪了瞪眼睛,蹙眉道,“没了,统共就那些。” 作为和南宫旭交换救自己出来的条件,温玄黎把剩下的那些药全部都给了南宫旭,南宫旭则转交给了玉面,让他来控制朝阳公主。 要不是有这些药,朝阳公主早就派人去找李庭香,一巴掌把温玄黎和玉面全都呼出去了。 现在温家没了,也没办法继续和胡人那边做生意,这些药,就是最后的了,以后温玄黎也不会有了。 温玄黎本来是打算留给自己的,但是她得先有命活下来,才有法子去壮大自己的势力。 “昨天晚上我仿佛听见了公主叫李庭香的名字,听得倒是不大真切,可是我还是怕……”玉面咬着牙叹了一口气,“还是怕这药效不够。” 万一朝阳公主想起了李庭香,不再因为这药而特别宠爱自己,玉面觉得他还是别等朝阳公主动手了,直接自己找个法子寻死算了。 温玄黎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玉面,仿佛是要看出来他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你难不成还真喜欢上了那胖子啊。”温玄黎翘着二郎腿,满脸的不屑。 玉面像是被人用最恶劣的话侮辱了一般,慌忙反驳,“怎么会!我怎会!” “那你担心什么,你本来也没想让她一辈子都宠爱你吧,”温玄黎打了个响指,凑近玉面说道,“要紧的是,趁着她现在还一门心思地相信你,赶紧把权利给接过来。” 玉面眨了眨眼睛。 之前他不过是个小户人家的孩子,因为长得好看,方才被卖进了逍遥坊。 拍卖第一夜,他就卖出了万两高价,后头的路,其实也都是李庭香提点着他走。 有些时候,他其实还是那个小户人家的孩子,被丢到了光怪陆离的世界之中,一时间晃花了眼,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温玄黎的话,玉面觉得很有道理,可是还是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 温玄黎便提点了玉面两句。 玉面想,这倒和从前李庭香做过的事情有些像。 他点了头应下,外头有小丫鬟说朝阳公主又在找他,玉面这便只能和温玄黎作别,匆匆离开。 温玄黎直接往后一仰,躺倒在了床上。 现在朝阳公主和玉面,是她唯一能够利用的人了。 那个秦知宜,自己恨她入骨,早晚要她好看! 至于南宫旭,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自己虽然与他有合作关系,不过还是要防着他。 而此时,南宫旭也确实如温玄黎所想,正躺在一家青楼的床上,一手晃着杯子,轻声一笑。 他面前坐着的那个女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青楼女子。 “王爷约我在这儿见面,不知王爷是何意思?”那女子瞧着已经有些年岁,虽然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头发也不是妇人髻,不过说话时眼角的那几丝皱纹,还是出卖了她。 况且她的眼神,也不如少女一般清亮透彻。 “当然是为了和凤宫主商量一件事情,”南宫旭坐直了身子,“凤宫主与本王相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本王的诚意凤宫主也该看在眼里,各取所需,不是很好?” 坐在南宫旭对面的凤北天轻声一笑。 其实原本得知南宫旭把见面的地方约在青楼的时候,她本来是不想来的。 凤凰宫乃是一个女子帮派,这些年来一直秉持着要为女子谋福利的宗旨,她们一直打的都是秦知爰的旗号,为的就是推翻这男人的统治,建立一个女权天下。 “各取所需?”凤北天扬眉,似是有些不懂南宫旭的话。 南宫旭往前倾了倾身子,他和凤北天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凤北天不由得觉得有点不自在。 第471章 卖掉秦宜来换钱 第471章 卖掉秦宜来换钱 她想要往后缩一缩,但是她不愿意在南宫旭的面前露怯。 “为天下女子谋福利这种话,凤宫主与本王都知道,不过是一句哄傻子的话罢了,那些真正信了的人,活该为咱们去卖命,”南宫旭的吊梢眼微微抬起,望着凤北天轻笑,他扇动了几下鼻翼,似是在闻凤北天头发上的香味,“至于拯救天下女子于水火,向来也不是谁都拯救的,那些没有用的人,本该就生存于水火之中。” 凤北天打了个寒噤,她看了南宫旭一眼,似是有点害怕。 她不得不承认,南宫旭说的是实话。 虽然这实话难听得很。 从前她也是怀揣着一腔热血,想着自己要建立一个大同社会,让这天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她想,到时候所有的女人都不必再生活在男人的压迫之下,她要真正带领着女人踏上权利的巅峰。 她要实现百年前秦知爰的梦想。 不,她要比秦知爰做得更多更好,她要开启一个真正的新时代。 但是她坐上了宫主的位子之后,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比她想象中要艰难许多,光是管理一宫事务,就已经足够让她焦头烂额了。 那些沉沦于水火之中的人,她实在是无力去救了。 至于那个新时代,也只会偶尔出现在梦里,一朝醒来,便被尽数忘在脑后。 “权利这种东西,是会诱人上瘾的,你若得了它,便想越得越多,这世上,拱手相让四个字最是难写,”南宫旭勾唇一笑,“天下的位子到底由谁来坐,并不要紧,那些人到底是否沉沦于水火,亦不要紧,只要我们手里握住了权利。” 南宫旭做了个握东西的动作,“那以后我们想做的事情,就可以更容易做到了。” “比如说这些人吧,”南宫旭随意挥手,朝门外仰了仰下巴,“便是救了他们出来,又能如何呢?都是天生的下贱坯子。” 如若是从前的凤北天,一定会骂一句“睡了表子还嫌表子脏,当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可是现在,凤北天是真心觉得,南宫旭说的话十分有道理。 如果权势握到了自己的手里,那么到底是怎么握住的,根本就不重要。 “凤宫主如若觉得可以,那不如就和本王一起吧。”南宫旭对凤北天伸出了一只手去。 凤北天犹豫了一下。 可是南宫旭在她眼前勾勒出的那幅蓝图实在是太过诱人,引得她不由得眯了眼睛,叫她根本没有脑子再去思考。 在凤北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手递到了南宫旭的手上。 南宫旭顺势握住。 虽然他面上并无半点神色变化,不过凤北天还是清晰地感觉到,南宫旭揉捏了一下自己的手。 凤北天已经不再年轻,饶是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红脸。 一个女人,永远都不会反感她不讨厌的男人的喜欢和示好。 南宫旭送凤北天出门,见凤北天上了马车,方才回头,招手唤了那妈妈过来,“给本王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都找来。” 虽然那李庭香确实是功夫了得,引得南宫旭这几日乐不思蜀,但是他还是要时不时地尝一尝女人的滋味的。 万一要真被那李庭香掰弯了,可就不好了。 他是要继承大统的人,来日这江山,都是他囊中之物。 他得有个儿子来继承他的江山。 南宫旭左拥右抱着那些美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刚刚那凤北天,把自己裹得那样结识,大夏天的也不嫌热。 倒不知道她裹住的到底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欲望呢? 自己不过捏了一下她的手,就脸红成那个样子,倒不知道是有多少年没有见过男人了。 听说他们凤凰宫,对男人极其不好,简直是当牲畜一样用。 南宫旭在心里头冷笑,有些事情,女人就是做不得。 利用一番也就罢了,还真以为自己能坐上江山宝座? 自己才是会继承大统的人。 那个南宫曜,忝居太子一位,哪里有一点地方比得上自己? 南宫旭好生快活了一番,方才折回府中。 一转眼,就是端午节。 依着秦宜的意思,本来是和秦琰还有妙回天等人一起,找个地方吃顿饭。 近来蔷薇和万物生呆在一块的日子越来越长,秦宜都有点不太敢接近蔷薇,生怕她一言不合就冒出一根针来。 不过南宫曜却不愿意,他拉着秦宜的衣角摇晃了半上午,非逼着秦宜和他一道入宫去参加宴席。 在经过了威逼利诱之后,秦宜还是不为所动。 南宫曜说来说去,无非就是皇宫里头有很多好玩好吃的。 但是好玩的,无非就是些稀罕而精致的歌舞表演,秦宜在大秦做王爷的时候,该看的都看过了,如果现在给段音乐,她都能上去扭两下。 至于好吃的嘛,秦宜就一句话,南宫曜反正是坐着马车去,回头多打包一点回来就行了。 为了表达自己的真诚,秦宜甚至还给了南宫曜几个油纸叠的袋子。 南宫曜扯着秦宜的衣角,撒娇道:“不嘛不嘛,小知宜,你就忍心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去吗?陪我一起去嘛好不好~” 秦宜打了个冷战。 “小知宜,好不好嘛,去嘛去嘛。”南宫曜朝秦宜眨了眨他大大的眼睛。 秦宜不由得恶寒。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两三日,南宫曜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对自己格外好,而且态度也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前满眼就只有秦琰一个人,如今倒是转向了自己,吃饭的时候要靠着自己坐不说,还老给自己夹菜。 问题是还老用一种……怎么说呢……十分热切,热切到像看童养媳一样的目光看自己,只要自己吃了他夹的菜,几乎欢乐到忍不住当场来个一字马。 秦宜怀疑南宫曜是得了失心疯,但是她叫妙回天偷偷看过了,妙回天说,南宫曜看起来并无问题。 也就是说,他对秦宜的热切,是一种正常的热切。 秦宜怀疑自己可能是被秦琰卖给南宫曜了,也不知道到底卖了多少钱。 第472章 老子打断你的腿 第472章 老子打断你的腿 南宫曜还拽着秦宜的衣角,秦宜扯了扯,没能扯出来。 “小知宜……” 南宫曜又眨巴着眼睛开口,谁知道秦宜直接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脑,横眉冷对,“你他娘的再叫老子小知宜!老子腿都给你掰折了!再这么腻腻乎乎的!老子就把你剁成肉酱!” 这也太恶心了吧! 小娘娘腔升级为老娘娘腔了! 秦琰在一旁抿着嘴笑。 其实有南宫曜这么个哥哥,好像以后随安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虽然是同父异母,不过看起来南宫曜倒是很喜欢随安这个妹妹。 如果南宫曜知道秦琰的想法的话,一定会和他说——琰妹夫,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你从小就有小知宜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当然不知道有朝阳公主那样的妹妹,是一件如何摧残人心的事情。 南宫曜几乎不敢回想,自己那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朝阳公主简直就是他童年的噩梦。 文乐性子又软,老实木讷不爱说话,和他也不怎么亲近。 导致现在的南宫曜,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妹控。 他现在最大的期望,就是早点找到小知宜就是自己妹妹的证据,赶紧把朝阳公主给撵出去。 在南宫曜不屑的努力恶心之下,秦宜终于决定一起进宫。 端午宴席之上的人很多,妙回天又会一点易容术,所以到时候基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和秦琰。 南宫曜乐得笑出了声。 秦宜十分不能理解南宫曜到底在开心些什么。 在南宫曜蹦跳着离开之后,秦宜终于是忍不住,凑过去问了秦琰一句:“尔琚,小娘娘腔是不是疯了?” “我觉得你以后还是不要叫他小娘娘腔了,多少给他点面子。”秦琰想,南宫曜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个妹妹,就有这么个微不足道的愿望。 自己能帮他实现了,就帮他实现了吧。 秦宜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抱着杯子一边喝一边问道:“那叫什么?” “叫你之前叫的就不错啊,”秦琰微微弯了眉眼,“太子哥哥。” “噗!”秦宜嘴里头含的那些茶水是一点都没浪费,全都喷到了秦琰的脸上去。 秦琰缓缓抬起手来,缓缓把那些茶水珠子给擦了去。 秦宜笑得直不起腰来,跑过去帮秦琰擦脸,忍不住又笑得喷了秦琰一脸的唾沫星子。 秦琰素来有洁癖,秦宜是晓得的,他从小就不肯轻易让人碰他,秦宜从前还想过,如果秦琰上茅房的时候忘记带手纸,是选择光着屁股在里头蹲一天等自然风干搓一搓,还是选择放弃手纸用手指,等风干搓一搓。 不过好在秦宜没有把自己偷手纸的想法付诸行动,不然可能她现在和秦琰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秦宜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秦琰却淡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夫人如此甘露,自当小心承恩。”秦琰说着,还又拍了几下,似是想加速秦宜的口水在自己皮肤上的吸收。 秦宜被秦琰的动作恶心到,不过她还是凑了过去,伸出小小的舌头,含糊不清问道:“来尔琚,别太节约了,我再给你点。” 秦琰趁其不备,张口就咬在了秦宜的舌头上。 秦宜要缩回去的时候,已经被秦琰咬住了。 “唔……”秦宜胡乱拍打着秦琰,可秦琰却还是不松口。 秦宜被拉直了舌头,想要骂秦琰一句,都发不出声音来。 与此同时,南宫曜正在十分热切地帮助妙回天准备明天给秦宜和秦琰易容用的东西。 为了自己的这个妹子和妹夫,南宫曜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端午的头一天,宫里忽然传了消息出来,晋元帝说,今年的宴席还是不在宫里头办了,这时节外头的风景正好,不如出宫来,与众大臣一道,和百姓们玩乐一番。 晋元帝的提议,自然没有人敢不同意。 南宫曜倒也觉得不错,要是办在宫外的话,这宴席肯定也不会小了,到时候各大臣的家眷们都来,人更多,秦宜和秦琰也就更不容易发现。 温玄黎失踪的事情,还被刑部尚书瞒得好好的,所以南宫曜等人也就不知道,在明日的宴席之上,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玉面现如今作为朝阳公主府第一得宠的人,当然是要随着朝阳公主一起去参加宴席。 而温玄黎,自然也在玉面的安排下,得以去参加宴席。 当然,这也亏得南宫旭,要不是南宫旭在晋元帝面前说了好几回,晋元帝恐怕临到端午,都还会关着朝阳公主。 这些日子可把朝阳公主给闷坏了,拉着玉面各种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心情甚好的朝阳公主不管玉面说什么都会点头称是,玉面几乎怀疑,就算自己此刻让朝阳公主把天下给自己,她也会同意的。 玉面有的时候甚至想,李庭香就这样不回来了也好,借助朝阳公主的势力,自己一定能往上爬不少。 玉面还在忌惮着的李庭香,现在的日子委实是不怎么好过。 凤北天回去考虑了两日,又派人来见南宫旭,说是有些事情要谈。 彼时南宫旭正和李庭香待在一块儿。 听得这消息,南宫旭整了衣衫就下床,倒是李庭香趴在床上,浑身都没有力气。 “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就在这儿趴着吧,不用多余起来了。”南宫旭随意地瞥了李庭香一眼,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李庭香在后头淡淡应了一声,而在南宫旭看不见的方向,李庭香却紧紧地握起拳头来。 南宫旭比朝阳公主还不像个正常人,在汾阳王府待了这几日,李庭香觉得自己都快被折磨疯了。 他必须得逃出去,他要知道于倾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顾不得自己浑身都是伤,李庭香穿了衣裳起身,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外头并没有侍卫拦李庭香。 许是南宫旭觉得,像李庭香这种人,只要赏点东西,就会像哈巴狗一样,一直绕着他的脚边转。 况且以色侍人的男人,能有什么本事呢? 根本不必多余找人去看他。 李庭香就这么慢吞吞地在汾阳王府里走着。 第473章 我想从这里逃离 第473章 我想从这里逃离 过往的一些小厮和丫鬟认出了李庭香,可却无人敢来拦他。 谁也不知道他是打算往哪走,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李庭香这几日一直陪伴着王爷,保不齐真入了王爷的眼呢? 自己还是小心些为妙。 李庭香扶着腰,慢吞吞地挪到了后院。 这里已经是很难看见人影了。 这里有一座假山,假山旁边就是一棵树。 李庭香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但是这假山并不好爬,况且李庭香浑身酸痛,实在是使不上力气。 彼时南宫旭正和凤北天派来的人相谈甚欢。 凤北天有意和南宫旭合作,她派来的人甚至还带来了凤凰宫的圣物。 虽然只是个堂主所用的令牌,但是也能调遣不少人马了。 凤凰宫的人遍布各行各业,这种人要做起暗杀和陷害等事情来,比什么都好用。 南宫旭都已经想好了,第一步,他要先把南宫曜从太子的位子上拉下来。 这个位置,南宫曜已经坐得够久的了,也该换给自己了。 毕竟自己才是那个从小就会说话,讨晋元帝喜欢的皇子。 而南宫曜,说话不如自己,做人不如自己,唯一好的,无非就是投了个好胎,从皇后的肚子里爬了出来。 作为交换,南宫旭也给了那人一些自己多年来攒下来的一些资料。 朝中哪位大臣喜欢姑娘,哪位大臣嗜好男风,哪位大臣惧内,只能在外头养外室,甚至什么大臣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南宫旭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既是为了帮助凤凰宫扩大势力,也是为了帮自己积攒力量。 南宫旭许给凤北天的,是丞相之位。 相应的信物南宫旭也给了凤北天。 其实南宫旭并不担心,且不说到时候自己能不能解决了凤北天,就算是解决不了,狡兔死后走狗若不烹,也完全可以好好地栓在家里头。 自打和凤北天接触了之后,南宫曜就看出来了,将来他若许以皇后之位,凤北天定会感动得无可附加。 一个皇后对南宫旭来说,并不算什么。 温水烹煮,凤北天早晚会被自己拿捏在掌心,到时候她这个皇后,还不是自己说废就废。 南宫旭送走了凤北天派来的使臣,又折回了屋子里头,却只看到了一张空荡荡的床。 南宫旭探手摸了摸,已经没什么热度了,看来走了有一会儿了。 门口的侍卫告诉了南宫旭,他走后没一会儿,李庭香也就离开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养着你,是为了让你来吃屎的吗!”南宫旭说着,一脚就踹了过去。 那侍卫踉跄一下,狠狠撞在了墙上,被南宫旭踹到的那块骨头隐隐作疼。 既然不许那李庭香出去,那总该早点告诉自己啊……不然若是自己拦了,到时候李庭香撒娇告状,挨踢的还是自己。 南宫旭仿佛是看出了那侍卫的想法一般,抬脚又是一踹,直直地踹在那侍卫的肚子上,侍卫吃痛,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本王看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南宫旭拧眉,“来人,把他给本王拖下去杖毙!另外再来五个人,跟本王过来!” 南宫旭知道,李庭香肯定是从那条路走了。 刚刚入府的那日,李庭香曾看见过那里。 南宫旭在心里头发出冷笑。 果真是以色侍人的贱蹄子,要走,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 李庭香已经满身是汗,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滑落下来,然后狠狠跌碎在地上,半路反射了一点太阳的光,然后就匆匆消散。 就快了,他已经快要看到那假山的顶了。 只要他能爬上假山顶,就能够到那棵树,从那棵树攀援过去,上了墙,他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个地方了。 李庭香深呼吸了一下。 他此时全身都没了力气,但是他想要出去。 他拼了命地想要出去。 不过李庭香也知道,他已经爬了很久,南宫旭估计已经发现他失踪了。 李庭香离假山顶越来越近,南宫旭也离这个角落越来越近。 他额上的汗珠几乎成了一条瀑布,拼命地往外涌,往下流。 李庭香伸出汗津津的手,摸上了那假山的顶。 他用尽全力攀援上去,喘了两口气,然后又伸手去够那树枝。 与此同时,一声轻笑忽然在李庭香的耳边响起。 “怎么,李公子是看不上我汾阳王府?以至于要走了,都不走大门?” 李庭香狠狠打了个寒噤,差点一头从上头栽落下来。 南宫旭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人射箭。 李庭香赶紧伸手去够那树枝。 一根冷箭擦着他的头发就飞了过去,带起了一阵冷风,李庭香腿一软,跪在了假山上,却仍旧紧紧抓着那树枝不肯松手。 一番咬牙之后,李庭香又抓紧了那树枝,开始努力要把自己挪到树上去。 一根接着一根的冷箭从李庭香的身边划过,有一根,甚至还擦破了他的脸。 “再瞄不准,你们就都去死吧。”南宫旭冷冷开口说道。 他仰头看着上头的李庭香,这太阳太过耀眼,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李庭香半个身子都挂在了树上。 终于,有一根箭咬上了李庭香的肩膀。 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看着像是要栽落下来,不过还是挂在树上。 似是秋风里头那坚忍着不肯落下的枯叶。 李庭香又伸手去探另外一根更高的树枝。 另外一支箭裹挟着风,“嗖”地一声破风而来,直接钻进了李庭香的肩胛骨。 他闷哼一声,右手瞬间脱离,左臂勾在树上,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被摇摇晃晃挂起来的破布娃娃。 李庭香狠狠咬牙,那一刻,有三支箭同时对准了他。 李庭香微微闭了眼睛,死死地往后仰着头。 姐姐,我还不想死,姐姐,我还想看看于倾乐到底有什么下场,我还想知道,于家人到底会遭到何种报应。 姐姐,请你保佑我,好不好? 对准了李庭香面门的三支箭一支落空,另外一支擦过了李庭香的耳朵,火辣辣地疼,最后一支则刮过李庭香的头皮,疼得他差点失声尖叫起来。 南宫旭彻底失去耐性,挥了挥手。 第474章 因为你是我妹妹 第474章 因为你是我妹妹 五支箭齐齐对准了李庭香的心口。 李庭香狠狠偏身,谁知道手瞬间一空,直直地从树上掉了下来。 甚至还在假山上砸了一下。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根箭穿透了李庭香的心脏。 掉落下来的时光,无比漫长。 李庭香仿佛又过了一生。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姐姐,我好像……又能想起你的笑脸了。 姐姐,是你想我了吗?是你在喊我吗? 姐姐,我很想你。 在李庭香的感知中,他好像过了两三个时辰,方才坠落在地,然南宫旭却只不过是一眨眼,李庭香就从树上掉落在了地上。 鲜血霎时间弥漫开来,洇进了泥土里面。 他身边的草微微抖动了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待一场饕鬄盛宴。 奇怪,原来掉落下来,竟不觉得疼。 姐姐,你知道吗,这一刻,我觉得好暖和。 打你走了之后,我就没有觉得这么暖和过了。 这个世界一瞬间变得模糊,有些人影在我眼前晃动,但是我看不清。 真好,姐姐,我一点也不想看清。 这一刻的温暖让我有些眷恋,但是姐姐,我们很快就会遇见了,对不对? 我是真的很想你。 南宫旭踹了踹李庭香的头。 “这就死了?”看见李庭香软绵绵地动了动脑袋,南宫旭轻声冷笑道,“真可惜,本王还没有爽够呢。” 不过在南宫旭的心里,李庭香不过是个小倌,死与不死的,没什么要紧。 这个世上没了李庭香这种令人作呕的男人,不是更好吗? 南宫旭似是看李庭香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于是他转身,随意歪头说了句:“扔出去吧。” 李庭香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想再看这世间一眼。 但是他的瞳孔已然放大,他再也不能看见什么了。 这个世界,不管是黑暗还是光明,不管是干净还是肮脏,都不会再有一个叫李庭香的人了。 对于李庭香死在自己府上的这件事,南宫旭除了觉得晦气,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而朝阳公主这几日也被玉面所迷惑,满心满眼就只有他一个人,再也没提起李庭香半个字。 好像这个世界上压根不曾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太阳照常落下,天空照旧黑暗,第二天一早,太阳亦没有因为谁而晚升起半刻。 在李庭香离开之后,这个世界朝阳运转,甚至没有人因为他的死而掬哪怕一滴泪。 秦宜早早地就被秦琰从床上拎了起来,二人洗了澡,又取了从妙回天那里弄的胶水和药物,细细给自己易着容。 如今做起来这种事情,秦宜已经是轻车熟路。 不过可能今日有些迷糊,秦宜给自己沾眼睛的时候,稍微多用了点力气。 于是一双大而漂亮的杏仁眼,就直接变成了豆子眼。 眼皮耷拉下来,看起来像是个街头贩卖二手肚兜的猥琐小商贩。 好在秦琰并不介意,照旧带着十分丢人的秦宜去找了南宫曜,等着和他一块儿去参加宴席。 看见秦宜的时候,南宫曜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就没见过像秦宜一样,根本不在乎自己相貌的姑娘。 好像只要长张脸就行了,到底长成什么样,都不要紧。 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妹子,南宫曜虽然嫌弃,也不好表现出来。 不过今日秦宜的脸,委实是难看到有点魔性,你觉得很难看,看一眼就全身难受,可是还是忍不住去看。 南宫曜一路走,一路忍不住看秦宜。 秦宜狠狠白了南宫曜一眼。 “小娘娘腔,你是嫉妒本王的美貌不成?”秦宜凑近南宫曜,轻声问道。 南宫曜咳了咳,看了一旁的秦琰一眼。 秦琰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也没有办法。 他确实告诉过随安了,以后不要叫南宫曜小娘娘腔,要叫太子哥哥,可是随安要是这么容易就听话,她就不是随安了。 南宫曜觉得有点哀伤。 但是作为一个兄长,南宫曜决定要以理服人,虽然他想,揍也不一定能揍得过秦宜。 但是自己绝对不是因为揍不过秦宜所以才不选择揍她的,自己是真的希望能感动她。 很快,南宫曜就有了表现的机会。 他带着秦宜过去坐马车的时候,那个车夫正坐在马车边上打盹,听得南宫曜咳嗽了两声,赶紧爬了起来。 “哎呦这谁家姑娘啊这么丑。” 车夫大哥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迷迷糊糊就把心里头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秦宜白了那车夫一眼,南宫曜却是不肯善罢甘休。 “你道歉!”南宫曜扯着那车夫的衣领叫嚣道,“快点!不然我现在就解雇你你信不信!” 这车夫还真不怕被解雇,毕竟他不过是个车夫,去谁家都是一样的。 就那么点死工资,不值当他低头认错。 所谓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 所以那车夫轻声一笑,弯腰说道:“小姐,对不住,是小的的不是,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太子爷那是光想解雇自己吗,看他那架势,是要吃了自己全家啊! 就这么一个丑姑娘,还这么护着,太子爷真是审美有问题啊! 这回倒换成秦宜奇怪了。 “小娘娘腔,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 秦宜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马车里头,摇晃着一只脚对南宫曜说道。 “这不是你是我妹……每天都想看见的琰哥哥的媳妇嘛,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啊。”南宫曜哈哈笑了两声,也爬了进去。 没见过这种爱屋及乌的,秦宜翻了个白眼,啐了南宫曜一口,“呸,真变态。” 南宫曜一脸无辜。 今日端午宴席,地方还是南宫曜选的,就选在澄勒湖上,澄勒湖上风光甚好,一到这时候满湖都是荷花,微风拂过,荷花随风而舞,如舞女裙裾轻抖,煞是迷人。 南宫曜还有秦宜和秦琰一道往里走,忽然一堵肉墙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被禁足了一段日子,朝阳公主又比以前胖了不少,走过来的时候地动山摇,让人想注意不到都难。 秦宜往朝阳公主的身边看了一眼,奇怪,今天居然不是李庭香跟着过来了,反倒是自己从前设计让朝阳公主买下的玉面。 听说朝阳公主宠李庭香入骨,今日这是怎么了? 第475章 太子殿下请撑住 第475章 太子殿下请撑住 这玉面眼睛下头那俩硕大的黑眼圈分外惹人注意,秦宜只消看一眼,就知道朝阳公主绝对是有个三五天没让玉面好好睡觉了。 要说这一禁足,朝阳公主倒是更加精力充沛了,从前好歹还能出去找找新人,现在倒是苦了玉面一个人了。 秦宜听说,于倾乐已经死在了天牢里头。 从前于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李庭香也算是报了仇了,估计现在也没有什么可执着的事情了。 算起来李庭香也算是帮了自己不少,虽然不算是个大好人,但是也算是自己的朋友了。 秦宜想,如果李庭香想要从朝阳公主府出来,寻找一段新生活的话,自己说什么也要从小娘娘腔那里偷个几千两银子,给李庭香做个盘缠。 朝阳公主横斜了秦宜一眼,鼻孔朝天仰着下巴道:“这谁啊,丑成这样,南宫曜你新买的丫鬟?” 南宫曜一句话都不想和朝阳公主说,他现在心心念念想要赶紧让秦知宜取代朝阳公主的位置。 自己出去说自己有个妹妹的时候,也没有那么丢人。 “不是。”南宫曜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朝阳公主的话,拉着秦宜就往旁边走,想要躲开朝阳公主。 但是如此壮硕的朝阳公主,怎么能说躲开就躲开。 她甚至连动都不用动一下,照旧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父皇把你放出来了?”南宫曜护妹子的心情十分迫切,居高临下地看着朝阳公主,“你怎么还是记吃不记打呢。” 说这话的时候,南宫曜其实是有点虚的。 毕竟这么多年来,朝阳公主一直在晋元帝的面前压着他,让他堂堂一个太子,见天被她一个公主呵斥过来呵斥过去。 但是从今天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南宫曜也是个有妹子的人了。 朝阳公主抬起手来想要打南宫曜一巴掌。 从前朝阳公主就算是嚣张跋扈,到底也只敢逞逞嘴上的功夫,但是她被晋元帝呵斥,头一回挨了晋元帝的打,禁足完半个月又禁足了半个月,算起来,都是南宫曜的错。 朝阳公主本来心里头就窝着火,结果南宫曜居然还敢对她这种态度。 朝阳公主当即就恼了。 南宫曜本来是想躲开朝阳公主那一巴掌的。 但是秦宜在后头抬起脚来踹了他一下,原本往后躲的南宫曜直直地往旁边倒去。 秦宜抬起手来,一巴掌打在了秦琰的屁股上。 而倒下去的南宫曜,恰好挡住了晋元帝看过来的目光。 朝阳公主只有两根指头碰到了南宫曜的面皮。 可是在晋元帝看来,就是朝阳公主刁钻跋扈,狠狠扇了南宫曜一巴掌,导致那南宫曜弱不禁风地倒在了地上。 那一声巴掌声响,晋元帝隔着好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来这朝阳公主还真是下了十足十的力。 秦琰抬手摸上了自己的屁股,实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晋元帝冷着脸,带着九乐公公往这边走了过来。 秦宜哀嚎一声扑了过去,把原本要站起来的南宫曜又狠狠扑到了地上去。 南宫曜被秦宜压在了身下,欲哭无泪。 秦宜趴在南宫曜的身上哭,一边哭一边狠狠地在他脸上搓了两下。 “殿下呦,您这几天实在是太劳累了啊,小的都为您心疼啊……”秦宜干嚎了两声,在南宫曜的身上蹭了蹭鼻子,发出一声清亮的擤鼻涕声音,“您可千万不要倒下啊殿下……” 秦宜嚎的声音越来越大,有几个不知道内情的大臣往这边看过来,还以为南宫曜死了,都纷纷在心里想着最近的伤心事,好赶紧憋出几滴泪来。 比如说,赌博输钱了,儿子不听话被先生罚抄写了,又被晋元帝呵斥罚俸禄了,老婆又给自己带绿帽子了…… 人生真的是很艰难了。 南宫曜被秦宜压得几乎连气都穿不上来,秦宜一边哭着,还一边狠狠地搓着南宫曜的脸,南宫曜的脸皮都快要被她给搓破了。 南宫曜微微咬牙,在秦宜耳边说了一句:“你他妈踹了本殿一脚,本殿能不倒下吗?” 秦宜不管不顾地继续嚎着,顺便在南宫曜的腰上拧了一把。 南宫曜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晋元帝与九乐公公一起走到了跟前来。 朝阳公主遇到了西晋开国以来最严重的碰瓷事件。 “朝阳!”晋元帝低头看了一眼倒在那里的南宫曜,气得手抖,“朕看你是刚放出来,就又想被禁足了!” 朝阳公主万万没想到南宫曜如今竟然这般不要脸,赶紧解释了一句:“父皇!父皇不要被南宫曜给骗了啊!萱儿根本没有打他啊父皇!” “你还敢狡辩,朕看得清清楚楚!”晋元帝怒而拂袖,“还不快给你皇兄道歉!” 朝阳公主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今日就算是她真的打了南宫曜,她也不会道歉的,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打到南宫曜。 秦宜从南宫曜的身上爬了起来,赶紧退到一旁站着。 南宫曜也晓得了秦宜的意图,慢悠悠从地上爬了起来,做出一副气若游丝,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状态。 “父皇,算了,都是儿臣的错,”南宫曜喘了两口粗气,“是儿臣对朝阳太过严苛了,朝阳心里头有怨,也是正常的,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说起小姑娘三个字的时候,南宫曜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幸好他及时捂住了口鼻,让晋元帝误以为他其实是在偷偷哭泣。 “小姑娘?朕可没看出来她还是个小姑娘,如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晋元帝的眼睛瞪得老大,显然是对朝阳公主十分不满意。 朝阳公主跺了跺脚,九乐公公感觉脚底一麻。 “父皇!”朝阳公主撅起嘴来娇嗔道,“父皇为什么不信萱儿呢!萱儿真的没有打他!” 晋元帝偏头看了南宫曜一眼,更加气愤,“还说没打!你看看你皇兄的脸,都红成什么样子了!” 始作俑者秦宜站在一旁几乎要憋不住笑。 朝阳公主伸手指着秦宜骂道:“父皇!都是她,都是她这个贱人陷害萱儿啊父皇!父皇你快砍了她的头!” 第476章 就是看你不顺眼 第476章 就是看你不顺眼 往这边看过来的大臣越来越多。 晋元帝几乎快要被朝阳公主气疯了。 他跟着朝阳公主,算是把这一辈子的脸都丢得干干净净。 晋元帝狠狠甩了袖子,咬牙低声道:“回头朕再跟你算账。” 这里是宫外,人多眼杂,再这么纠缠下去,晋元帝早晚要被整个都城的人耻笑。 朝阳公主小跑了两步追上前去,秦宜从南宫曜的身上拽下了一颗珠子,直接丢了过去。 朝阳公主脚下一滑,当场来了个一字马。 裤子开裂的声音清脆悦耳,整个场面瞬间沉默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朝阳公主想要爬起来,却根本动弹不了。 玉面没有李庭香有经验,不晓得要在朝阳公主小跑或者踢人的时候随时准备在旁边扶着。 不然朝阳公主回去又要换一条裤子。 有不少大臣都低下头去,悄悄捂住了嘴巴。 有的大家小姐亦是蹙眉看了一眼就匆匆偏过头去,不知道如此货色,到底怎么当上的公主。 晋元帝被朝阳公主气得头疼,九乐公公赶紧在旁边扶住了他。 玉面上前想要把朝阳公主扶起来,谁知道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朝阳公主还是横劈在原地,一动不动。 晋元帝捂着额头,挥了挥手。 南宫曜赶紧吩咐自己身边力气最大的两个侍卫上前把朝阳公主给提起来。 “一会儿宴席散了,叫她给朕回府反省,你好好看着,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让她出来。” 晋元帝幽幽叹了一口气。 从前南宫曜是和自己最不亲近的一个孩子,现在看起来,反倒数他省心。 南宫曜回头,朝秦宜眨了眨眼睛。 “注意点,”秦宜轻声咳了咳,“这里这么多人呢,千万不要跳着走。” 南宫曜已经弯曲好准备开始弹跳的那个膝盖骨又默默直了起来。 朝阳公主气得发疯,但是她现下裆已经开裂,也没法大步往前,只能站在那里咬牙看着秦宜。 “贱人!本公主早晚要你好看!” 秦宜打了个哈欠,“宜早不宜晚啊公主,别等咱们都七老八十快入土了,公主上来一个劈叉,直接给我笑到阎王爷那里去。” 朝阳公主嚎叫一声就要冲过来。 她高高扬起来的手被南宫曜一把攥住。 “朝阳,你最好还是对她客气一点,不然你禁足会有多长,你自己心里头有数。”南宫曜这还是头一回威胁朝阳公主,自觉心中十分痛快。 秦宜在一旁受宠若惊,乖乖,小娘娘腔现在有本事了啊…… 朝阳公主眯眼看了秦宜一眼,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现在愈发的小,好像是两根睫毛落下来躺在了她本来该长眼睛的位置。 “这位姑娘,倒是不曾见过,怎么,是皇兄新相好?”朝阳公主的话说的阴阳怪气,上下把秦宜打量了个遍。 当然,正常人是看不出来她眼睛动了的,主要是根据她的头上下晃动来判断的。 南宫曜看见朝阳公主就心烦,“你管不着。” “呦,皇兄换了新相好,脾气还挺大的嘛,”朝阳公主咬牙,几乎恨不能将秦宜凌迟剐死,“看起来这姑娘也不怎么样嘛,皇兄这是瞎了?” 南宫曜看了看秦宜。 其实秦宜本来也是个挺好看的小姑娘,只是在秦琰绝色的容颜衬托之下显得姿色平平而已。 但是秦宜今日的打扮,确实丑得让人心惊。 “心灵美,内在美,”南宫曜闭着眼睛胡说八道,“朝阳你是不会理解的。” 朝阳公主还想说句什么,且巧这时候晋元帝派人来叫南宫曜,玉面又在一旁扯了扯朝阳公主的衣襟,于是朝阳公主便只能咽下这口气去。 秦宜和秦琰跟在南宫曜的后头往前走,秦琰悄悄拧了一把秦宜的屁股。 秦宜捂着屁股瞪圆了眼睛看向秦琰。 “大庭广众的,你干嘛!”秦宜咬牙看向秦琰。 秦琰轻声咳了咳,“原来你也知道这是大庭广众。” 刚刚打自己屁股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个自觉性呢! 不过秦琰弯了眉眼,扬起唇角凑近秦宜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秦宜横斜了秦琰一眼。 秦琰又在秦宜的耳边补充了一句“古语又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回头,我会涌泉一下你的。” 秦宜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似乎是担心它下一秒就会掉下来。 南宫曜已经走到了晋元帝的跟前坐着。 今日是端午节,晋元帝设宴犒劳诸位王公大臣,诸位王公大臣也没客气,把自家喘气的差不多都拉过来蹭吃蹭喝了。 好在今日的宴席是摆在外头,不然秦宜还真想不出来,到底多大的屋子能坐得下这么多人。 许多人,尤其是当皇上和大臣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必定要进行的一项活动,那就是作诗。 秦宜也不知道这是从哪个朝代传下来的鬼风俗。 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当然是应该吃东西啊,吟他娘的诗啊! 于是秦宜就秉持着自己的原则,一直在低着头吃面前的东西。 不得不说,晋国的伙食还是很不错。 比大秦要好上许多,要是比北燕,那就更是天上一个地下一个了。 秦宜都不知道晏婴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难怪晏婴那么瘦,朝阳公主却这么胖。 在晋元帝的号召下,好几个大臣打了头,剩下就是些像要表现一下自己,顺便找个对象的青年少女在吟诗了。 秦宜随意听了两耳朵,看来大家都准备了很久,诗句都很不错。 什么“端午临中夏,时清人复长。”什么“彩缕碧筠粽,香粳白玉团。”还有“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 ” 确实都很不错。 不过秦宜向来不会凑这种热闹,只管低头吃着。 从前在秦国的时候,她是京城第一纨绔,也没人会想着她会吟诗作对,秦稷也向来不对她抱这种指望,故而秦宜也不怎么擅长临时作诗,更是没想过有人会点名让她来。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看你不顺眼的人。 第477章 杀千刀的要表演 第477章 杀千刀的要表演 比如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朝秦宜笑得奸诈,她今日准备的诗,是提前两个月就找人写好的,足足花了二百两。 “入袂轻风不破尘,玉簪犀壁醉佳辰。 ” 光是这十四个字,朝阳公主就背了好几天,临起身之前还看了两眼纸条。 “听皇兄说,这位姑娘十分有文采,不知道能不能也来一首?” 朝阳公主的小眼睛里头闪烁着的都是算计的精光。 秦宜满嘴都是糕点,一脸懵逼的看着朝阳公主。 这他娘的是脑子有病吧! 为啥非要和自己过不去啊! 朝阳公主朝秦宜挑了挑眉毛。 刚刚玉面靠在朝阳公主的身边,说了好久的话。 秦宜猜,肯定是玉面教给了朝阳公主些什么。 要说这玉面,就是不如李庭香心眼好,秦宜有点委屈地想,还是李庭香人好。 南宫曜想,平时看秦宜那除了吃就是睡,满肚子坏心眼的样子,估计也想不出什么诗句来,这便要起身替秦宜推辞。 可惜他还没想好怎么推辞呢,晋元帝就在上头爽朗一笑,“这位姑娘倒是眼生,既然是曜儿的朋友,那不如就来试试吧。不过都是玩闹,好与不好,重在参与嘛。” 秦宜默默鄙视了晋元帝。 自己还没开始说呢,怎么就知道自己说的不好? 我偏要做一首惊天的好诗来给你看看,叫你看看本王的厉害。 秦宜把口中的糕点尽数咽了下去,施施然起身。 “既然皇上和公主皆热情相邀,那民女不应也不好了。”秦宜轻浅一笑,一旁的秦琰想,自己到底是捂住眼睛好,还是捂住耳朵好呢? 南宫曜朝秦宜投来了炙热的目光。 按照话本子里的正常套路来讲,秦宜此刻会吐出那种惊天语句,然后一鸣惊人,整个晋国都为之拜服。 比如当年王勃,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让整个滕王阁的人为之惊叹,流传千年亦未消散华光。 可惜秦宜此人,往往不按套路出牌。 而且她也确实没有王勃的文采。 “既然今日皇上和太子特意选在了这里设宴,那么想必也是觉得这里景色甚好,”秦宜轻浅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那么民女就以此景入词,献给皇上和太子殿下。” 南宫曜眸中光芒又盛了几分。 “澄勒湖,真是大,澄勒湖上有荷花,荷花上头有蛤蟆,一戳一蹦跶。” 秦宜的话音刚落,那湖中就有只蛤蟆,“呱呱”地叫了两声。 十分应景。 但是众人都愣住了,没想到秦宜一脸自豪的,最后就说出来了这么一首词。 秦琰在一旁捂着嘴小,南宫曜半张着嘴巴呆愣在那里,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有几个大臣也是一脸懵逼,朝阳公主从鼻子里头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嗤,刚要对秦宜冷嘲热讽,上面的晋元帝忽然带头鼓起掌来。 “好,”晋元帝笑得胡子抖了抖,“一戳一蹦跶,果真有意思。” 秦宜朝晋元帝眨了眨眼睛。 这本来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结果秦宜没想到,晋元帝居然也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看来这老头儿还挺好玩的。 “九乐公公,把朕面前的这一盘糕点赏给那姑娘吧。”晋元帝朝九乐公公歪了歪头。 朝阳公主气得吹胡子瞪眼。 当然,她本身是没有胡子的,只是旁边吹了些柳絮过来,其中有一片正好落在了朝阳公主的鼻子下头,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白了胡子的老头。 这西晋都城里头谁不知道,九乐公公救过晋元帝的命,晋元帝轻易不会使唤九乐公公去伺候旁人。 不过是一个丑到了极致的丫头。 也不知道晋元帝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朝阳公主气得又朝秦宜那边看了好几眼,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九乐公公把那糕点递给了秦宜,秦宜乐得接过来,朝晋元帝道谢。 妙回天忽然被呛了一下,在一旁笑到几乎抽搐。 万物生给妙回天拍了两下背,问了一句:“前辈这是怎么了?” “哈哈哈哈,”妙回天笑得脸都憋红了,“刚刚小不要脸那个一戳一蹦跶,实在是太好玩了。” 三道黑线缓缓从蔷薇的头上滑了过去,连虎子都忍不住皱着眉头看向妙回天。 这反应也太慢了点吧。 吟诗这一页揭过之后,蠢蠢欲动的青年少女们又升起了别的念头。 这种大型集中聚会,说白了就是相亲。 你要和哪个姑娘看对眼了,直接上门问过生辰八字就能提亲了。 朝中大臣也十分愿意带着自己的儿子女儿来参加这种宴席,反正能进来的,基本都是门当户对的,互相也都放心。 不过原本发起这个宴会的晋元帝,倒是自己歪在椅子上,乐滋滋地看着前头少男少女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不过秦宜注意到,晋元帝的眼底藏着一层浅浅的哀伤,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他从前的青葱岁月。 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人提议,说让在场的大家公子和小姐们都表演一个节目。 秦宜往后缩了缩。 大家、公子、小姐。 嗯,这三个词语应当都和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有个公子率先向前表演了舞剑,秦宜用膝盖骨都能看出来,舞剑的男的一看就是看中了自己旁边的旁边那个姑娘。 太明显了,秦宜啧啧赞叹。 可惜鼻子有点大。 不过男人嘛,长得丑点不要紧,只要舞剑舞得好就行了。 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夫君,爱咋丑咋丑。 可惜这公子舞剑舞得也不咋样,旁边那姑娘根本就没正眼看他。 秦宜都不忍直视了,一共舞了十下,掉了三回,像极了羊癫疯。 那个舞剑的下去了之后,又上来了一个鼓上舞的姑娘。 所谓飞燕身轻能做掌上舞,其实鼓上舞也很牛逼了。 但是能不能给人一点起码的尊重? 你搞个鼓面厚得在上头蹦跶都不响,这叫鼓上舞吗,这是木头舞吧! 那姑娘一双眼睛都黏在了南宫曜的身上,南宫曜往后头缩了几下,以手捂面。 这姑娘的父亲乃是个从一品大员,万一晋元帝一个想不开,给自己赐了婚,那南宫曜就哭都没处哭了。 第478章 不如我们比一比 第478章 不如我们比一比 那个姑娘看了半天,也没等到南宫曜回送以秋波,只得掩面退下。 路过秦宜的时候,那小姐许是太过羞愤,捂脸捂得太过结实,根本就没有看到前头的路,直接撞在了秦宜的桌子上。 狠狠撞了一个趔趄,还碰倒了秦宜的杯子。 秦宜下意识伸手扶了那小姐一把。 那小姐轻声道了一句谢谢,匆匆退下。 秦宜模糊想起来,好像刚刚自己在和朝阳公主对峙的时候,这小姐也在旁边看着? 换成旁的姑娘,估计这会儿就要恨死自己了吧,不仅长得丑,还被南宫曜温柔以待。 旁边的几个大家小姐发出了低笑声。 “什么姿色,也敢妄想太子呢。”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 后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秦宜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话都是那些久居深闺之中的大家小姐说出来的。 听起来比自己这种常年骂街,有着丰富的和各色仗势欺人大娘互骂经验的人说出来的话还要难听。 现在的话本子都写了些什么? 看夭夭胡诌长大的自己根正苗红,完全不能理解。 原本那个做鼓上舞的姑娘肯定也是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声音,脸愈发地红,几乎想要钻到地底下去。 秦宜轻声咳了咳,示意那些姑娘们收敛一些,莫要太过分。 谁知道哪几个姑娘抻着脖子往这边看了看,扫向秦宜的时候那眼神活像是秦宜欠了她们几十两银子。 “那坐在太子殿下后头的丑逼是谁啊。” “不知道,看着全身都发麻,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啊。” “就是就是,这么丑居然也好意思出门。” “要我是她啊,早就一头撞死了。” 秦宜心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她拍了桌子起身,操起一个杯子就踱了过去。 那几个大家小姐瞧见正主过来,也赶紧咳了咳换了话题,假装根本就没有在讨论秦宜。 秦琰在后头抱着胳膊看,怎么看怎么欢喜。 秦宜凑近了那几个大家小姐,眨眨眼睛说道。 “是你爹。” “你自我评价的时候,声音稍微有点大,建议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照镜子自言自语。”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出来。” “前头左拐有个假山,好走不送,逢年过节纸钱加倍,概不赊账。” 秦宜这四句话一出来,那四个大家小姐的脸都齐齐红了。 到底是被人抓了个正着。 旁边的几个公子哥也有属意于这几个小姐的,还有想要打抱不平的,更有看着秦宜这副打扮实在是丑,想要过来看热闹的。 南宫曜想要起身去为秦宜解围,却被秦琰拉了一把。 “想不想看随安挨个打他们脸?”秦琰一脸的兴致勃勃。 自打从秦国离开之后,他好像也很久没有看见过随安大开杀戒了,想想也是激动得很。 南宫曜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想想都让人觉得激动。 看着凑上来的几个大家公子,秦宜歪着脖子抱着胳膊,吹了声口哨道:“怎么,过来相亲?” “不是。”打头的一个公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做出一副自认为风流倜傥的样子来。 他刚要开口说话,就被秦宜打断,“不是,不是你穿得这么风骚是为了勾引你兄弟?” 那公子羞愤地捂住了胸口。 “这位姑娘还是口下留情得好,毕竟女子还是以温婉动人,女子者,生养、持家、相夫教子也。” “教你大爷,”秦宜斜着眼睛将那个公子从头打量到了脚,“看你这走一步摇三摇的样子,确定你还有生育能力吗?你要是现在有孩子了,最好还是留心一下,到底长得像你还是像你邻居。” “你你你……”那个公子掐着腰,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另外一个稍显壮硕的公子看起来脾气就火爆许多。 他狠狠拍了桌子,指着秦宜的鼻子怒骂道:“你他妈一个小丫头片子,拽什么拽啊!” “你他妈一个小娘炮,拽什么拽啊。”秦宜仰头,半点都不示弱。 虎背熊腰的男子被秦宜这“娘炮”二字气到,一拳就打了过来。 秦宜跟着妙回天呆了不少的日子,对人身上的穴位,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她伸出两根指头去,牢牢夹住了那男子的胳膊。 不过须臾之间,那男子就瞬间没了气势,哎呦哎呦地叫唤着,却又甩不开秦宜。 妙回天在一旁一脸自豪地戳了戳万物生,“看见没有,这丫头就是脑子快,手也快,就是不爱学,要不早晚能继承我的衣钵。” 万物生哀怨地看着妙回天。 看我啊看我啊,难道我懂的穴位不比恒王爷多吗!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她没有我呢! 眼见着自己这边最能打的人都萎靡了下去,剩下的人也有几分胆寒。 看着这姑娘瘦瘦小小的,还不咋好看,没想到身手还不错。 振国将军的儿子终于站了出来。 平日里他是不愿意和这些人为伍的,习武之人,要沉得下性子来。 可是年少风流,他长得不错,父亲官职又高,自幼习武,在都城之中有不少的仰慕者。 换成任何一个人,也是忍不住要在心里头偷偷骄傲的。 看着这几个男子委实是太给男人丢脸,尉迟容起身,朝着秦宜盈盈一拜,“这位姑娘好身手,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和姑娘切磋一下?” 秦宜打量了一下尉迟容。 南宫曜推了秦琰两下,“怎么办怎么办,这尉迟容武功很不错的……” 去年猎宴,尉迟容算是抢足了风头。 南宫曜还真有点担心秦宜。 毕竟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像样一点的妹子,要是就这么没了,或者缺胳膊断腿的,咋办…… 秦琰明显没有南宫曜担心。 随安的本事,他还是知道的。 “既然公子盛情邀请,又是宴席之上……”秦宜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那么不如咱们就比一比箭术好了。” 就……好了。这个句式用得十分巧妙。 好像秦宜不过是在她众多擅长的兵器里头选了一个最不擅长的。 尉迟容并没有拒绝。 射箭他也是从小就学,并不打怵。 第479章 实在是防不胜防 第479章 实在是防不胜防 那些个大家小姐和公子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随便拿两把弓来吧。” 秦宜朝南宫曜挑了挑眉毛。 南宫曜几乎是当时就从座位上弹跳了起来。 晋元帝旁边的九乐公公悄悄露出了一个笑脸。 晋元帝倒是兴致勃勃地往这边看着,显然是在期待秦宜还能给自己怎样新奇的感受。 在弹跳起来的一瞬间,南宫曜的脑子里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从小到大全部的坏心眼在这一个聚集了起来。 南宫曜几乎忍不住要去赶紧吩咐给自己手下的人。 秦琰伸出一只细长如玉,好看到了极点的手,轻轻拉了拉南宫曜的衣角。 “曜兄,稍微要点脸。” 听得此话,南宫曜不由得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 若是比别的,秦琰自然是要让南宫曜悄悄关照一下秦宜的。 但是比箭术,秦琰很信得过秦宜。 毕竟是从小就跟着自己学的。 八根连发之术秦宜虽还没有学好,但单单是那五根连发,也够让尉迟容吃一壶的了。 不过到底是自家妹子,南宫曜想过了,琰哥哥再好也是外人,他不晓得疼媳妇,自己却要晓得疼妹子。 南宫曜吩咐了自己手下的人几句。 不多时,就有人带着弓上来。 秦宜随意抓起来一把,掂了两下,皱眉问道:“这什么玩意儿,拿上来绣花的吗?” 本来等着事后被秦宜夸奖的南宫曜默默往后缩了缩。 一会儿会不会挨打啊……自己也是一片好心啊,想着她毕竟是个姑娘,力气肯定没有尉迟容大,而尉迟容用这种轻巧的弓,肯定也不趁手。 “再换两把来。”秦宜随意地挥了挥手,往下看的时候且巧看见把自己缩成一团减少人的注意力的南宫曜。 肯定又是这小娘娘腔……秦宜默默咬起牙来。 旁边那被秦宜用两根手指就制住的壮硕汉子不屑冷笑,“换什么换?你要是不敢比就赶紧投降吧,别再这儿拖延时间了。” “我好歹还是没开始比呢,”秦宜掂着手上的弓,斜了斜眼睛,“你却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了,怎么,还有着赌徒心理,想来翻个盘呢。搁这儿刷什么存在感啊,你妈让你会见奶孩子呢。” 说完,秦宜就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往下一指。 那大汉气歪了鼻子,举起拳头就想打秦宜,却又想起刚刚被秦宜用两根手指就制服的恐惧,气势顿时萎靡了下来。 “算了,还是莫要麻烦了,不过是随意比一比,用什么其实都是不打紧的。”尉迟容长身玉立,轻声道。 秦宜斜了尉迟容一眼,尼玛防不胜防,又让你装出来一个漂亮逼。 旁边刚刚被秦宜骂得狗血喷头的几个大家公子也是期盼极了看尉迟容打秦宜脸的情景。 尉迟容在晋国都城里头,也算得上是翩翩少年。 不少大家小姐都朝这边翘首看望,甚至有几个大胆奔放的,已经给尉迟容送了三壶茶。 尉迟容皆是一一道谢,将那茶放在了一边。 秦宜靠着桌子翘着脚,瞥了一眼那三个茶壶,“怎么不喝?是看不上这些个姑娘啊,还是对自己的膀胱没有信心?” 尉迟容黑了黑脸。 南宫曜憋笑憋得十分难受。 原来看秦宜怼人的时候,是这般美妙的一个场景吗? 真不愧是自己的妹子,口齿伶俐和自己有得一拼。 “说吧,你想要怎么比?”秦宜晃了两下自己的脚,一脸的满不在乎。 尉迟容被秦宜那“膀胱”二字震惊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便失去了先机。 如若这射箭是秦宜提出来的,怎么比还是由尉迟容问,秦宜答的话,那么尚未开始,秦宜就已经落在了下风。 但是如今秦宜把话抛了过来,尉迟容却不好再抛回去了。 “既然不过是随意一比,那咱们就还是来个简单的吧,”尉迟容掂了掂手中长弓的分量,深知他其实并不擅长用这种轻弓,“不如就比谁能射下苹果来,如何?” 尉迟容其实是看不起秦宜的。 女子之中,有几个擅长箭术的? 秦宜挑眉,点了点头。 虽然很糟践粮食,但是好在晋国最不缺的就是水果。 晋元帝派人去准备了东西。 看来晋国王孙公子之间,还是经常进行这种游戏的。 一看见那高高的柱子时,其实南宫曜也有点头疼。 十岁之前他们也经常一块比赛,但是每次都是尉迟容赢,后来就没人玩了。 如今再见到这东西,委实感觉十分亲切。 恨不能一把火烧了它。 那柱子上隔一段就伸出一根细长的杆子来,上头用绳子系着一个苹果。 尉迟容和秦宜的面前摆了一模一样的两根柱子。 微风拂过,那苹果随风摆动,实在是不好瞄准。 尉迟容轻轻抬手,几乎没怎么看,一松手指,就有一根箭破空而去。 一个苹果直接掉落在地,尉迟容的那根箭,不偏不倚插在苹果的中间。 “好箭法!” 不知是谁起了头,总之在场的人皆是鼓掌欢呼了起来。 连晋元帝都在前头轻笑,“不错不错,后生可畏。” 护国将军靠在椅子上,努力压制住自己心中的喜悦,却还是忍不住扬了唇角。 尉迟容亦是一脸的得意洋洋。 秦宜抱着弓笑得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咱们之前没有规定在哪射,是吧。” 秦宜小跑到了旁边。 如果说尉迟容站在那柱子的正前面的话,那秦宜此刻就正好站在左侧。 此时秦宜距离那柱子,可比尉迟容距离那柱子要近得多。 旁边站着的那几个大家公子已经开始尽情地嘲笑起秦宜。 而那几个大家小姐显然也是以和秦宜同为女人为耻,用手在鼻子下头扇动了几下,仿佛是闻到了什么臭不可闻的味道。 “还能不能比了,不能比就滚下去啊!” “就是就是,真是丢死人了。” …… 秦宜满不在乎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弯弓搭箭。 赫然是五支箭齐齐勾在弦上。 旁边那个壮硕的汉子冷嗤一声。 “不自量力。” 然尉迟容的面色却悄悄凝重了几分。 第480章 就问问你服不服 第480章 就问问你服不服 他能看得出来,秦宜的箭术并不差。 光是那弯弓搭箭的动作,便不是新手能做出来的。 护国将军也把身子往前靠了靠,开始重视起这场本来在他看来毫无悬念的“比赛”里。 秦琰轻轻浅浅喝着茶,倒是一旁的南宫曜十分担心秦宜。 尉迟容也搭了四支箭在弦上。 多箭齐发他练得并不算好,却也绝然不算差。 微风吹起尉迟容的衣角,衣袂飘飘,分外好看。 尤其是在打扮得格外丑,还一脸松懈的秦宜的对比之下。 就说认真的男人最好看,此刻的尉迟容,格外认真。 一颗汗珠缓缓从尉迟容额上滑落。 秦宜的手指亦是狠狠勾着那弓,指节泛白。 秦宜微微眯起眼睛来,像是一只拱起身子,下一秒就要进攻的猎豹。 就在那一刻,尉迟容松了手指。 四支箭齐齐飞了出去。 秦宜迅速往前跳跃两步,猛地蹲下了身子,然后手指一松,五支箭破空而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只见尉迟容的那四支箭,一支射中了一个苹果。 虽然前后两支稍微有一点歪,然那四个苹果却都被射落。 尉迟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见秦宜的五支箭已经稳稳得射中那五个苹果。 苹果被箭穿透,那箭的势头却不减,带着苹果呼啸而来! 护国将军的手紧紧握住自己面前的酒杯,青筋毕露。 怎么可能! 南宫曜兴奋地快要跳起来。 可是秦琰却仍旧云淡风轻地饮着茶。 细长如玉的手指衬着那茶杯分外好看。 他的随安,怎么可能只给众人这么一点惊喜? 就在众人呆愣住的瞬间,秦宜的四支箭穿透了尉迟容往下落的四个苹果。 而那最后一支箭,仍旧带着苹果破空往前。 它从尉迟容的脸旁擦了过去。 尉迟容的脸一白。 护国将军几乎要拍案而起。 哪里来的小丫头,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一声尖叫在尉迟容的身后响起。 尉迟容挂着一头的冷汗,缓缓回头去看。 原本那个膀大腰圆,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跌坐在那里。 只见他面如土色,双腿还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秦宜的那根箭,射落了他头上玉簪,顺便取代了他头上玉簪的位置,为他固定了一下发髻。 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一点滑稽。 旁边的那几个大家小姐刚刚明明都被吓得花容失色,此刻却都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真是胆小呢。” “就是就是,笑死人了,亏得他平日里还装出一副力大无比的样子。” “原来连个泥人都不是呢。” 秦宜还真是没见过嘴贱如斯的人。 她忽然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刚刚就不穿这个汉子了,直接把这四个姑娘穿成一糖葫芦。 那汉子被自家的小厮扶了一把,仍旧没有力气起身。 他几乎不敢想象,如果刚刚那箭再偏上一点点…… 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秦宜缓步踱了过去,朝那汉子伸出一只小小的手来。 “对不住了啊,这位大兄弟。” 那汉子微微有些呆愣,仰起头来看秦宜。 “也幸亏是大兄弟你,要是换成旁的小姐,保不齐这会儿都已经吓尿了裤子,哭着喊着要我赔呢。” 秦宜轻笑了两声。 那几个大家小姐咬牙,恶狠狠地朝秦宜看过来。 尉迟容那一刻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许是为了讨回自己的面子,他咬牙,怒而转身,瞪圆了眼睛朝秦宜喊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突兀,尉迟容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过就是箭术好点,便可这样欺侮糟践人吗!” 此刻的尉迟容虽然平稳了呼吸,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刚刚的气急败坏。 只是在尉迟容的仰慕者眼里,帅就是正义。 易了容的秦宜显然没有尉迟容好看。 “就是,从未见过这般恬不知耻的女人!” “如此粗鲁不识礼,算什么女人!” 秦宜拍了拍手,心想着估计以后尔琚会很愿意带自己在西晋扎根生活了。 这西晋是水土问题吗? 为何姑娘一个赛一个地不讨人喜欢。 生活在这种地方,尔琚肯定放心。 就这样的姑娘,哪怕把手塞到自己手心里,自己要是摸一下,都算自己耍流氓。 秦宜捏紧了手上的弓。 “我劝各位一句,虽然现下天气炎热,但是晚上最好还是不要开窗睡觉,一来夜晚风凉冻坏了肚子对将来生育有影响,二来保不齐我会不会爬进各家的屋子里,做出什么事情来。” 秦宜微微咬了牙。 明儿个让云飞飞爬进你们屋子里头,脱了袜子绑在床上,脚底撒盐牵羊来舔! 不让你们笑到窒息尿失禁我秦宜跟你们姓! 那几个大家小姐听了秦宜的话就恼了,贝齿咬着樱唇,佳人微愠的样子其实十分好看。 奈何这些都不是佳人。 听得自家女儿被人威胁,那几个大臣自然是不干了,当即就要跪在晋元帝面前讨一个公道。 晋元帝随意地挥了挥手,“小儿口齿之争,做长辈的就不要跟着参与了。” 那几个大臣无法,只能咬牙退下。 几个大家小姐狠狠剜了秦宜好几眼。 护国将军稍稍松了一口气,瞪了尉迟容一眼,示意他赶紧归座,莫要引起旁人注意。 经由这么一打岔,应当无人记得刚刚比赛的事情了。 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儿子,今日算是给自己丢尽了脸。 护国将军真心有点不能接受。 他的儿子,竟然输给了一个小丫头? 还被人吓白了脸。 护国将军想,自己估摸着三五年都在都城里抬不起头来了。 尉迟容赶紧悄悄往座位上走。 朝中大臣都是不愿意惹护国将军的,到底他手中握着不少的兵权。 但是南宫曜就是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人。 仿佛给护国将军和尉迟容添堵就是他所能想出来的,最为有意思的事情。 南宫曜施施然起身,喊住了尉迟容。 “尉迟公子,你还尚未点评一下刚刚那位姑娘的箭术如何呢。” 南宫曜想,丫的尉迟容你小子也有今天。 第481章 好像忘记了什么 第481章 好像忘记了什么 我比不过你,但是我妹子可给我报仇了。 等我妹子真正成为我妹子的时候,本殿非和她一起群殴你不可。 尉迟容的脚步一顿。 护国将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这个……”尉迟容有些支支吾吾的,在西晋都城的年轻人里,尉迟容还从未有过这样大的挫败感,“这位姑娘的箭术,极为不错。” 南宫曜心中溢出一阵极大的自豪感。 废话能不好吗?这可是本殿的妹子。 护国将军的脸现在已经能拧出墨汁来。 秦琰遥遥朝秦宜眨了眨眼睛,做出了一个举杯同饮的动作。 “不知这位姑娘是何方人士,身手竟如此之好,老夫实在是拜服。”护国将军起身拱手,瞧着要比尉迟容落落大方许多。 秦宜摆了摆手,“没啥没啥,我就是随便自己练练。” 尉迟容和护国将军的脸一起黑了下来。 随便自己练练,就比从小被护国将军看着的尉迟容还要厉害,这让护国将军的脸往哪放,让整个晋国的脸往哪放? 护国将军仰头看了看晋元帝。 却发现晋元帝好像并不生气的样子。 经由这么一打岔,谁也没有了再表演的心思。 公子们想了想,自己挽的剑花不够漂亮,旁的好像也不大好,反正是精彩不过秦宜了。 姑娘们就更是如此,除了唱歌就是跳舞,根本没法像秦宜的这个箭术一样抢风头。 偶尔有个文雅的能写个诗做个画,在秦宜那“一戳一蹦跶”之前,还是显得过于刻意了。 秦宜歪在椅子上,搭在桌子下面的那只手一直在细细揉搓着秦琰的手。 果然还是尔琚的小手摸起来舒服。 秦琰半眯着眼睛,由着秦宜去揉搓。 “哎,小娘娘腔,你家母后看中了哪个姑娘?”秦宜往前倾了倾身子,趴在南宫曜的耳边轻声问了一句。 南宫曜抖了抖。 “你咋知道啊……”南宫曜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嘴唇,尽量不让人看出来自己在说话。 秦宜在后头眨了眨眼睛,“都能看出来吧,不然为啥要再宫外举办宴席,而且今天的大家小姐好像格外多一些,欲盖弥彰的。” “话说……”秦宜歪头,“是不是那个啊。” 南宫曜赶紧把从自己身边伸过去的那只手给压了下去。 秦宜指的确实没错。 那个姑娘名叫孙婉扬,乃是孙翰林的孙女。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光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来这姑娘家是个有文化的。 看着长得也还是不错,和皇后也有点亲戚关系,孙翰林常年勤勤恳恳,又不喜欢和人起冲突,这种出身的姑娘最是合适做太子妃了。 所以晋元帝也很是满意。 关键南宫曜不大喜欢。 那孙婉扬性子是挺不错的,可是一看就是三脚踹不出屁来的,将来两人在一块儿了,肯定是你也不说话,我也不说话,闷就闷死了。 况且南宫曜自认自己也老实,要是再找个这么老实的太子妃,搞不好就要被人欺负。 希望秦宜能早日认祖归宗,好帮帮自己这个哥哥。 不过……好像这样算起来,南宫旭也和自己一样,是秦宜同父异母的兄妹呢…… 南宫曜决定问一问秦宜到底更看重谁。 “话说丫头,要是我和南宫旭站在你面前,你选谁?” 秦宜斜着眼睛看向南宫曜。 这厮脑子有病吧…… 找不到太子妃也不能打自己的主意啊…… “选尔琚。”秦宜梗了梗脖子,握紧秦琰的手说道。 秦琰在一旁抿着嘴笑,对秦宜的回答十分满意。 “不行,就只有我们俩。”南宫曜急于知道秦宜的答案。 要是她选择帮南宫旭,那自己可怎么办啊…… “我选择……”秦宜歪着头想了想,南宫曜一颗心被高高悬了起来,只听得秦宜继续说道,“死亡。” 南宫曜有点不开心。 虽然今天打了尉迟容的脸,但是南宫曜回去的时候,连跳都没有跳。 一路上都是闷闷不乐的。 相比于南宫曜,尉迟容就不仅仅是闷闷不乐了。 他简直想杀人。 从前他在都城里头,是完全没有一点瑕疵的护国将军之子,是多少大家小姐的梦中情人。 今遭秦宜这么一闹,他算是一点颜面都没有了。 散场的时候,尉迟容低着头往外走,忽而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尉迟公子,想不想杀了她?” 尉迟容一愣。 面前的南宫旭绽开一个嗜血的笑容。 尉迟容似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南宫旭说了句什么。 南宫旭的吊梢眼用力地往上挑着。 “王爷是……什么打算?” 尉迟容这辈子还没有被人这样打过脸,从前只有他让别人丢脸的份,如今秦宜让他吃了一个如此大的哑巴亏,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秦宜。 南宫旭朝尉迟容伸出了一只手去。 尉迟容试探性地把手放在了南宫旭的手上,二人握了握手。 “很期待和尉迟公子的合作。” 朝阳公主忽然从远处跑了过来。 她抓住了南宫旭的手,急匆匆问道:“三哥,你是不是看见过庭香?” 南宫旭还从没见过朝阳公主对谁有过这么大的关心。 除了从前她讨厌的那些大家小姐。 南宫旭狠狠甩了袖子,“没看见。” 后头的玉面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朝阳公主,闻着玉面身上的味道,朝阳公主的心情一下子平和了许多。 可是心头却莫名觉得空落落的。 那一瞬间,朝阳公主忽然忘记了自己为何要过来找南宫旭。 “玉面,好好照顾公主。”南宫旭用自己的吊梢眼狠狠白了玉面一眼,咬重了“好好”两个字的读音。 玉面打了个寒噤,赶紧带着朝阳公主退下。 他的胳膊就搭在朝阳公主的腰上,手却是松松的,像是根本就不愿意触碰朝阳公主一般。 南宫曜留下的侍卫还等着把朝阳公主带回府去禁足。 若是换成以前,朝阳公主肯定是要大闹的,但是今日她却是没有这个心思。 只见朝阳公主一步三回头,不停地看着南宫旭。 奇怪……自己到底是忘记了什么呢? 朝阳公主仰头看着玉面,很好看,很心动。 自己一直就是这么宠爱玉面吗? 第482章 胆小而蠢笨的男人 第482章 胆小而蠢笨的男人 玉面带着朝阳公主回了公主府。 南宫曜派去的那些人,立马就把大门锁了个严严实实,叮叮当当的落锁声让朝阳公主狠狠皱了皱眉头。 不过她现在显然无暇去顾及其他。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刚刚忘却的事情。 然而到底忘却了什么,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玉面好不容易才把朝阳公主给哄到了屋子里面。 天知道朝阳公主跳到他身上的时候,玉面是有多么绝望。 他感觉自己整个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压出去,下一秒就要窒息,可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笑脸来,环抱着朝阳公主的腰,同她说了几句贴心的话。 终于哄得朝阳公主睡下,玉面匆匆推了门出来。 就在玉面一把按上那门的同时,朝阳公主在屋子里发出了一声震天响的呼噜声。 玉面扶着墙,干呕了几声。 旁边一个侍卫赶紧过来扶了一把,小声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用得着你多嘴!”玉面狠狠扇了那侍卫一巴掌,擦了嘴道。 从前你们不是天天觉得我不得宠吗?不是看不上我吗?不是觉得有个新人来我玉面就会被踩在脚底吗? 如今我要叫你们看看,我玉面也不是个吃素的。 玉面狠狠朝那侍卫的脚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拧身就走。 那侍卫在后头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须臾光景,玉面走出了院子,那侍卫方才把鞋尖在泥土里蹭了两下,啐了一口道:“我呸!什么玩意儿!” 玉面从朝阳公主处出来,直接就去了温玄黎那里。 如今温玄黎的面上,基本已经看不出来血蛊存在过的痕迹,那道疤痕越来越浅,只是皮肤仍旧有些干瘪。 然玉面每次看见她的脸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打个寒噤。 “今天朝阳公主想起李庭香了,”玉面坐在温玄黎对面,熟稔地给自己倒茶,“还去问了汾阳王是不是见过李庭香,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温玄黎不紧不慢地刮着茶杯中浮起来的几片茶叶,连抬眼都懒得抬,“她若知道了些什么,不也是你告诉她的?” 玉面心中一惊。 他刚刚从朝阳公主屋子里出来之后吐完了却没有漱口,此时觉得口中隐隐反酸,往下咽下一口唾沫,更是浑身都难受。 玉面舔了舔干涸的唇。 “我瞧着你真是蠢,又蠢又笨令人厌恶,”温玄黎之前的语气还是轻飘飘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咬起了牙来,“我此刻都有些后悔,之前找谁不好!非要找你这么个蠢东西!” 玉面像是被温玄黎的话吓了一跳。 但是他跟在朝阳公主身边有一段日子了,也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和从前那个穷小子有着很大的不一样。 他似乎是从一夜之间从玉面变成了李庭香,虽则无李庭香的忍耐和本事,却是样样都下意识朝李庭香看齐。 玉面在心中给自己打了气,梗起脖子道:“哪里是你选的?从前你被关在大牢里头,是王爷选了我,若不是有我,你以为你会让王爷看上眼,捡回这一条命来?” “是,是。”温玄黎连说两个“是”字,不住地冷笑。 玉面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来做一个口舌凌厉的人,也没有多么难。 “是你入了王爷的眼,是你用药控制了朝阳公主,是你如今把持着朝阳公主的后院,”温玄黎抬起头来,直视上了玉面的眼睛,“可也是你自作聪明,找人去要了些新的药,好更加严密地控制住朝阳公主,结果导致她的神情开始出现清醒,也是你耐不住性子,稍有权势整个人就像是胀了气一样往上飘,在朝阳公主和几个丫鬟面前炫耀李庭香不如你,也是你,不仅又蠢又笨没脑子,还妄想着拥有唔……” 玉面被温玄黎的话吓到,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玉面瞪圆了眼睛,狠狠地等着温玄黎。 “你疯了!难道这件事你就没有份参与,到时候东窗事发,你还不是脱不了干系!”玉面咬牙,恶狠狠说道。 温玄黎却是轻飘飘一笑,“脱不了干系就脱不了干系,左右我这条命已经是白捡的了,多活一天就是多赚一天,哪怕是今天就死了,我也够本了。” 玉面被温玄黎的满不在乎给吓到。 虽然玉面如今不肯承认,但是他实际上越来越享受这种在朝阳公主府的锦衣玉食,人人伺候还掌控大权的生活。 如果现在让他回到那个逼仄的小茅草屋里,和自己的爹娘还有兄弟挤同一铺炕,他是万万不肯的。 所以到底是玉面先败下阵来,他稍稍软了语气,下巴也往下放了一点,“你总要告诉我该怎么做……” “难道我告诉你,你便会照做了?”温玄黎轻声冷笑,似是对玉面已然绝望。 这般蠢的男人,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干脆一头抢死算了。 “我听。”玉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有些不忿。 这个温玄黎,天天在自己面前拽成这样,等到时候自己手握重权,非得好好惩罚她一下不可。 不过这个女人好歹还有点脑子,自己可以利用她一下。 从前的李庭香,不也是踩着朝阳公主往上爬吗?自己也要学李庭香才好。 温玄黎轻轻勾了勾唇角。 如今的她看起来比从前还要骇人。 那两只血蛊爬到了她的血肉里,咬到了她的骨头上,让她整个人更多了几分阴毒之气。 温玄黎如何看不出来玉面的意思。 不过你在利用别人的同时,焉知别人没有利用你? 温玄黎在玉面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玉面吓得差点当即从凳子上跳起来。 “你疯了!”玉面瞪圆了眼睛说道。 温玄黎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从前不敢想的。 温玄黎轻轻一笑,抬手指了窗子外头,“难不成你还真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你这是做面首做上瘾来了?” 玉面低垂着头,不肯说话。 “爱做不做,反正我也早就该看出来,你就是一个胆小而且蠢笨的男人。” 第483章 请不要叫我尔琚 第483章 请不要叫我尔琚 温玄黎的激将法十分明显。 但是一个男人,一个但凡还有一点血性的男人。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胆小而且蠢笨,总归都是不愿意听别人说他胆小而且蠢笨的。 况且温玄黎的那些话,的确大胆了些,却也勾起了玉面的几分相望。 世上之人,有谁天生甘愿屈居人下? 尤其是向玉面这种出身底层的,一旦尝到了权势和金钱的甜头,就会发了疯地想要继续拥有。 欲壑难填。 可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如今的玉面就是红了眼睛,从前的李庭香有的,他要有。 李庭香没有的,他还是要有。 温玄黎抓住了玉面的真实想法。 最终玉面还是点了头。 “王爷那里……我要如何说才好?”玉面试探性开口,几乎不敢看温玄黎。 温玄黎在心中嘲笑了一下玉面的胆小,却也为他的蠢笨感到头疼与心烦。 但是如果玉面不是这样的话,也没有这么容易被拿捏。 “你是疯了不成,你若触犯到了王爷的利益,你当他会好好地叫你活下去?”温玄黎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顿在了桌子上问道。 玉面咽下了一口唾沫去。 温玄黎没留玉面,就在玉面开门出去的时候,还听见了温玄黎在后头的冷哼声。 玉面心想,这个女人,自己早晚会给她点厉害看看。 自从自己把她救回朝阳公主府,她就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一点好脸色看。 如此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一个女人。 但是那些权势,委实太过诱人…… 玉面想,温玄黎告诉他,只要杀了南宫曜,那就有机会让朝阳公主去晋元帝的面前刷存在感。 反正如今南宫旭在晋元帝那里的印象已经是一落千丈,以三皇子之位被封为汾阳王,而且还没有给封地,仍旧在都城里头住着。 不知道朝中多少大臣都改变了风向,重新审视起自己的立场。 如果没了南宫曜,温玄黎说,依着晋元帝对朝阳公主的宠爱,说不定真的会让朝阳公主做一把皇太女,将来继承大统。 到时候作为朝阳公主身边第一得宠的人,这天下不就是玉面的了吗? “天下”二字重重地砸到了玉面的头上,砸得他眼前冒起了金星。 如果时光倒退五年,谁在自己的面前说这种话,玉面一定会认为他是疯了。 可是现在,玉面真的敢想一想这种事情了。 但是汾阳王那里,玉面还是不知道怎么办。 玉面站在门口想了一会儿。 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往后头的侧门走去。 而此时的太子府里,南宫曜早就忘记了秦宜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意在他和南宫旭之间选一个的伤心事,乐滋滋地和秦宜还有秦琰以及蔷薇等人在一块儿打着叶子牌。 虎子打这个东西一向是输,没一会儿就被贴了一脸的纸条,推了牌说是不玩了,躲到一旁去看秦琰到底是怎么打的。 南宫曜得意洋洋地朝虎子挑了挑眉毛,虎子脸上的纸条,有一多半都是他黏上的。 在晋国玩这个,他还没怎么输过。 左右不是自己的脸上被贴叶子牌,虎子躲在秦琰的身后,没一会儿就吃吃地笑个不停。 万物生也是从小就没怎么玩过这个,直接推了牌,说什么都不打了。 蔷薇有些累,打了哈欠说去给秦宜铺床,亦是放下了手中的牌。 于是这场上便只剩下了南宫曜和秦宜秦琰以及妙回天四个人。 四人各坐桌子一边,妙回天在仔细地查看着手中的牌,脸上被贴的两张纸条被他的鼻息吹着,不停扇动。 妙回天也不怎么玩这个东西,今日也不知道怎么起了兴致。 而和秦宜还有秦琰一样脸上光光的南宫曜则是满面的胜券在握。 在他看来,今天干干净净笑到最后的,肯定是他。 这局牌刚刚打到一半的时候,南宫曜还是一脸的兴致勃勃,可是越到后来,他面上的神色就越紧张。 他微微眯起眼睛,在妙回天还有秦宜和秦琰三人之间不停地打量着。 以前打到这个时候,局面在南宫曜的心里都会变得很明朗,可偏偏今日,南宫曜什么也没能看出来。 妙回天也是一脸的讳莫如深。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下来,南宫曜就被贴了一脸的纸条。 连妙回天都只被贴了三张,秦宜又取了一个新的纸条来,蘸上了水,在南宫曜的眼前左右摇晃着。 “啧啧,小娘娘腔,你说你这张脸,还能往哪贴啊?” 南宫曜忿忿地把自己脸上贴着的纸条全都给抹了下来,指着秦宜和秦琰道:“你们俩互相喂牌!” 秦琰靠在椅子上,慢悠悠道:“曜兄就算是输了,也不能这样随意往人身上泼脏水吧,我与随安坐得这样远,如何互相喂牌?” 南宫曜看了看秦宜,又看了看秦琰,气得咬牙。 妙回天在一旁不住地笑。 “就是就是!”南宫曜开始耍起无赖来,“你们俩还用坐得近吗!你们俩连眼神都不用递,就知道互相在想啥!” 秦宜啧啧赞叹了两声,“原来我与琰哥哥,在小娘娘腔你的心里,是这样逆天的存在吗?” 一声“琰哥哥”唤得后头秦琰是分外受用,连带着面上的笑容都又更盛了几分。 忽而门口有人敲门,恭恭敬敬道:“太子殿下,宫里派了人过来,说是有事找您。” 南宫曜收了面上笑容,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推门出去。 秦宜借口脚酸,让秦琰背着她,慢悠悠地往屋子里晃。 秦宜优哉游哉地趴在秦琰的面上,这一路上乐得自在,轻轻晃悠着脚,差点趴在秦琰身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秦琰轻手轻脚地把秦宜放在了床上。 饶是秦琰的动作轻,秦宜却还是睁开了眼睛来。 她伸出皓白的藕臂,抱住了秦琰的脖子。 “尔琚,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秦宜弯着眼睛笑。 秦琰低下头去,吻了吻秦宜的睫毛,有点痒。 秦琰嗓音微哑,带着些许魅惑,在秦宜耳边呢喃一句:“今天不叫尔琚了……” “不叫尔琚叫啥?” 秦宜被秦琰落在她脖子上的吻痒得笑出了声音。 第484章 有人安眠有人醒 第484章 有人安眠有人醒 “你刚刚叫的那个,我就觉得不错。”秦琰吻了吻秦宜的眼睛。 秦宜想要翻身把秦琰压在下头,下意识问了一句:“刚刚叫了什么?” 刚问完这句话,秦宜就反应过来了,只见她的脸登时红透,一时不察就被秦琰稳稳压住,再也没法翻身。 秦宜红着脸偏了偏头,“那是南宫曜的专利,我才不要叫。” “是吗,我看你刚刚叫的时候,好像还挺开心的啊……”秦琰在秦宜的耳朵旁吹了一口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耳垂一点一点变成好看的粉红色。 秦宜红着一张脸,死活都不肯张口。 想她浪迹花丛这许多年,总是会在秦琰面前败下阵来,实在是叫人觉得挫败不已。 南宫曜忽然就推了门进来。 然后又捂着眼睛,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秦宜扯着嗓子骂了一句:“小娘娘腔你还能要点脸吗?” 南宫曜的两根手指分了缝,嗫嚅道:“我又咋了,我咋知道啊……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呸!”秦宜和秦琰皆以起身,坐在床边整理着衣裳,“你这样回避,被外边的人看见,还以为我和尔琚在做什么不好描述的事情呢!” 南宫曜瞪圆了眼睛,有几分惊诧,“难……难道不是吗……” 秦宜忽然就冲了过来,“那你还说你什么都没看见!” 南宫曜哑口无言。 为什么自己的妹子这么厉害呢!实在是让人想不自豪都很难啊! 秦宜白了南宫曜一眼。 小娘娘腔这是脑子出毛病了吧,怎么自己骂他,他反而是一脸享受的模样,好像还有点……呃……自豪? “不知曜兄深夜前来,所为何事?”秦琰及时出声打断了秦宜的猜想,不然南宫曜在她的眼里,很快就要变成从小被父母抛弃,所有有阴影,长大了之后心里扭曲的孩子了。 南宫曜这才回过神来,“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那啥,父皇忽然说要去行宫玩,你们去吗?” 秦琰微微蹙眉。 这热的时候马上就要过去了,晋元帝忽然要去行宫是为什么? 秦宜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反正西晋恨她的那几个人都在都城里头,去行宫玩,说不定还可以躲开。 就算是躲不开,最多也就是在都城这样了,不会更差就是了。 “对了,”秦宜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朝阳公主不是今天才被皇上下令禁足吗?那行宫她去不去?” 南宫曜苦笑了一下,“朝阳在父皇心里的位置何等重要,就算是别人不提,父皇肯定也会带她去的。” 秦宜挑了挑眉,没说话。 看来这南宫曜还真是从小就缺乏父爱和母爱啊…… 嗯,看样子真的有可能是被捡回来的。 秦琰和秦宜互相对视一眼,“去啊,为什么不去。” 南宫曜点点头,这便要离开,秦宜伸手想要去关门,却忽然把手搭在了南宫曜的肩膀上。 南宫曜兴致勃勃回头,误以为自家妹子终于良心发现,打算告诉自己,在自己和南宫旭之间,她是一定会选择自己的。 谁知道秦宜只是微蹙眉头问道:“对了,你知不知道,朝阳公主府有个叫李庭香的,以前很得朝阳公主的宠爱?” “知道啊,”南宫曜点头,“朝阳从前基本每次来我府上都是带着李庭香的,他那人做人做事都挺好的,怎么了?” 秦宜缓缓摇了摇头,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没事,我只是感觉好像很久没有看见过他了,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去查查他现在在朝阳公主府上做什么呗?” 南宫曜颔首,“行,不过估计就是失宠了,朝阳那人,经常带新的面首回去。” 不过李庭香却仍旧是屹立不倒的那一个…… 此事南宫曜心里也是清楚得很。 经由秦宜这么一提,他心里也存了几分疑惑。 不过只是一个面首罢了,找时间遣人过去问问吧。 秦宜和秦琰都睡了一个不错的觉。 然远在大秦,秦稷却夜夜不得安眠。 乐姬带着秦知苑在大秦各地烧起了叛乱的狼烟。 自打洛王爷死后,秦玦比从前还不和自己贴心,秦稷被他气得头疼,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前两日卫若然已经带着萧密一起,踏上了战场。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萧密在房中收拾东西,城欢扶着腰走进来,于他身后环抱住他。 城欢将脸贴在了萧密凉凉的甲胄上,仿佛是要听清楚他的心跳声,好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好好想念他。 “密郎,我会等你回来的……” 城欢在后头吸了吸鼻子。 她好不容易才嫁给了萧密,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眼见着萧密最近对她越来越好,怎么忽然就要出征了呢? 城欢的心情不由得有些郁结。 萧密听言却是一惊。 城欢的话,怎么听都像是诀别。 萧密自己都觉得自己多半是回不来了。 只是城欢如今有孕,就算是说了几句这样的话,萧密也没法呵斥她,只能笑了两声,没做答复。 秦稷算着,卫若然也萧密,也该到那战场了。 如今卫若然离开,站在秦稷身边的人,就又只剩下了苏策一个。 其实秦稷还是觉得这样舒坦一些,卫若然此人,嘴实在是太甜了些,反而叫人觉得不靠谱。 但是苏策也不是从前的苏策了,他如今还是不是一心效忠自己,秦稷根本就没有把握。 或者也可以说有把握,那就是他肯定不是一心一意效忠自己的。 “这两日的战事,苏卿怎么看?” 卫若然走后,秦稷对苏策的称呼,又从“苏相”变回了“苏卿”。 “战事胶着,且反贼起兵突然又有各方内应,一时间并不好打击,”苏策的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不过是小时候被先生点名起来背书,“只是想来卫大人有勇有谋,应该用不了几天,就会给皇上传回来好消息的。” 秦稷听苏策的这些场面话听得心烦,忍不住想要摔折子,却是挥了挥手,“得了,你先退下吧。” 苏策推开门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喜乐送了他两步,小小声道:“相爷,近来皇上的心情可不大好。” 苏策点头,“好生伺候着吧。” 第485章 实在是受宠若惊 第485章 实在是受宠若惊 苏策打皇宫离开之后,就在马车上一路扶着额头,似是十分疲累的样子。 车夫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忽然问了一句:“相爷,咱们还是回府吗?” 苏策本想“嗯”一声,心里头却忽然升起莫大的悲怆感。 回去又能如何呢? 一转眼便是这许多年,他都二十多岁了,照旧是孑然一身。 回了府,也不过是空荡荡的。 苏策挑了帘子,且巧看见一个熟悉的地方。 须臾功夫,苏策便从马车上下来,嘱咐那车夫道:“你先行回去吧,我一会儿溜达回去就是了,顺便告诉厨房一声,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车夫应了一声,便赶着马车离开。 好像还是昨日光景,他打飘香楼下过,仰望二楼,总能看见一张熟悉的笑脸。 这一转眼,便是四年。 四年之前,他和秦宜一道查那金簪杀人案,时常和她还有瑜王爷一道在这儿聚上一聚。 如今物是人非,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却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飘香楼仍旧开在这繁华的街上,照旧是宾客来往络绎不绝,只是二楼再无一个眉眼弯弯的女身王爷,逍遥阁也是照旧开门广迎天下逍遥之人,只是从前弹琴的安小婉已经成为了如今大秦的皇后。 飘香楼的小二见是苏策进来,赶紧来迎。 苏策如今在朝堂之上,已经远远不如往日,很多大臣都知道,现下秦稷眼前最当红的是那卫若然,而苏策,早就不是从前叱咤风云的苏相了。 可是对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和商户来说,苏相仍旧是苏相,那是贵客。 苏策被那小二迎到了二楼坐下,小二弯着身,先给苏策倒了一杯热茶,方问道:“相爷,还照着老样子来吗?” 苏策微微一愣,而后点了头。 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记得他三四年前吃的是什么菜吗? 不多时,那小二便端着菜上来,苏策又要了一壶酒,且在那里自斟自饮。 旁边的一人轻声一笑。 “老奴在这里坐了许久了,相爷竟然没有发现?” 苏策偏头去看,却是喜公公。 喜公公老了很多,一年之前,他虽年纪大了,面上的褶皱也有不少,却是头发乌黑精神矍铄,可是短短几月之后,喜公公却是迅速变老,连带着背都驼了许多。 苏策这便端着盘子碗过去,与喜公公一道吃饭。 “听闻公公与皇上告老,在这京城之中买了一处宅子,与家人同住?真是羡煞旁人。” 喜公公进宫虽早并无妻子,却是有兄弟姐妹的。 这些年来,仗着喜公公,那些兄弟姐妹的日子过得都是不错。 前些年还有秦宜照料着,喜公公的兄弟姐妹都是家产丰厚。 原本喜公公想着,自己这些年来该攒的钱也都攒的差不多了,出来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然听得苏策的话,喜公公却只是一笑。 一别数十年,那些家人,早就不是他的家人了。 他们对他,还没有喜乐对他好。 他的兄弟姐妹看他的时候,就像是看那些沾了屎尿的金银财宝。 一边眼红,一边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恶心。 而他的那些侄子外甥们,则都把他当成怪物。 于是那个宅子里,还是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 有时夜半惊醒,他要去添茶掖被,才会想起来自己早就不在御前伺候了。 伸出去的手孤零零落在那里,被月光打得分外凄凉,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 可是这许多的落寞与苦楚,到了苏策跟前,只化成喜公公的一声苦笑。 “在旁人眼里老奴好像过得还算是不错,守着那么多金银,其实内中苦楚也只有自己晓得,”喜公公给自己和苏策都倒了酒,动作娴熟一如这几十年,“只不过在苏相面前,老奴却是不敢胡乱说,想来如今皇上,仍旧还是不肯放苏相?” 说来亦是可悲。 秦稷连喜公公都能放了,唯独不肯让苏策离开。 哪怕他这个相爷已经名存实亡,哪怕他如今站在哪里都能惹秦稷厌烦,可是秦稷仍旧是不肯让他离开。 那句“朕做一日的皇上你就要做一日的丞相”,终于一语成谶。 苏策没有法子,君要臣不许死,臣自然不能死。 “左右是闲来无事,晚来归屋,亦是无人温粥,不如公公跟随我一道去一趟洛王府?”苏策盘算着,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看过秦玦了。 反正他如今在秦稷的眼里,已经是一点都不能相信了。 也没有什么可以继续恶化的空间了。 苏策如季你倒是乐得逍遥自在,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半点都不在乎。 如今的洛王府,比从前看着要冷清许多。 往前数人最多的那天,还是洛王爷出殡的那天。 只是秦稷来这里哭过一场之后,就再也没有给过秦玦一个好脸色。 朝中众人谁不知晓,洛王世子因为和皇上因为兵权的事情闹翻,洛王爷都去了一个月了,如今还是个洛王世子。 皇上那里不松口,谁也不敢上赶着去触霉头,提起让秦玦承袭王位的事情。 见是苏策来,那懒洋洋的门房倒是有几分吃惊,赶紧把苏策迎了进去。 瞧着他的样子,好像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访过了一样。 要说两人去的也是巧,秦玦和余妩正在吃饭,旁边还摆着一副碗筷,想来是洛王妃刚刚用过的。 秦玦热情邀请苏策同坐,苏策浅浅一笑,只说自己吃过了,却并未特别推辞,仍旧拿起筷子来夹了两口菜。 喜公公亦是如此。 秦玦和余妩本来也就吃得差不多了,一会儿便叫下人撤了东西,与苏策他们一道说话。 从前在京城里头张扬好动出了命的余妩,经历了这许多事情,性子倒是沉静了几分。 苏策瞧着她的样子,倒是和从前的余瑶有些相像。 那个一路坐到了皇后之位的女子,用一根带子,简简单单地结束了她的生命。 余妩在秦玦耳边轻声道:“你在这里陪苏相和公公,我先进去瞧一瞧母亲。” 自从洛王爷去了之后,洛王妃就一直是郁郁寡欢的样子,不愿多说话也不愿多吃饭,整个人都憔悴了下去。 第486章 一切都准备好了 第486章 一切都准备好了 “如今苏相和喜公公,竟还愿意贵脚落贱地,我倒真是受宠若惊。”秦玦看着好像也消瘦了一点,从前全是肉的娃娃脸如今瘦下来,倒是和秦琰还有秦稷有几分像了。 秦玦如今说是洛王世子不大妥当,说是洛王爷亦是不妥当,这便只好自称一个“我”字。 大秦皇族,一向都只出美男子。 喜公公在一旁握着茶杯笑,“爷这不是笑话老奴了吗,老奴如今还能和爷坐在一处说话,才是受宠若惊。” 喜公公亦是不知道该称呼秦玦为王爷好,还是称呼他为世子爷好。 总之称呼一句“爷”,总是没错的。 “苏相,有王叔他们的消息了吗?”秦玦自打洛王爷去了之后,就没有上过朝,秦稷也就只当自己没有这个侄子一般,由着他不去,也从来不派人来喊他。 所以如今朝堂上的事情,秦玦还真是不大清楚。 奈何苏策亦是一知半解。 秦稷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相信他了。 “听说是要回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按理说也快要到了。” 洛王爷新丧,秦稷就派人给晋国送了信,只是那信的内容苏策没能看见,全都是秦稷和卫若然一手操办。 且巧在那之前几天,喜公公亦是从皇宫离开,苏策知晓消息的途径,就更狭窄了几分。 秦玦点了点头。 如今的秦玦,已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他几乎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父王没了,没有人再为他做指路明灯。 母妃郁郁寡欢,还有一个余妩等着自己去保护,秦玦觉得如今压在自己肩上的担子如千斤重,让他忍不住去怀念从前跟在秦宜身边的日子。 无忧无虑,出了什么事情都有王叔,那时候,真好啊…… 可他也只能想一想,所有的时光都无法倒流。 “王叔他们回来,皇叔会盛情相迎吧。” 秦玦咬重了“盛情”两个字的读音。 苏策呷了一口茶,并未说话。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秦琰和秦稷之间的梁子,算是解不开了。 而秦宜亦是被秦稷暗算过多次,如今归来,双方肯定不会是把酒言欢。 到底谁死谁活,尚不知晓。 只是苏策到如今还在怀疑,难道秦宜和秦琰真的因为秦稷那一封书信,就赶回来了? 他们明知道如今大秦是一片水深火热,秦稷和乐姬的争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也就是京城这里还能安稳一些,那些正处在战斗的中间地带,早就是一片兵荒马乱。 好在如今西晋和大秦交好,北燕又是自顾不暇,只剩下一个南唐前些时候和大秦作战伤了元气,尚未恢复过来。 不然如今要是有谁趁乱而入,还真是能得到不少的便宜。 秦琰若是回来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是夜宫中,一派寂静。 秦稷在龙床之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喜公公,给朕拿杯茶来。” 有人轻手轻脚从床上爬了下去,然后将一杯茶塞到了秦稷的手里。 比从前喜公公惯常递上来的有点凉。 喜公公常常和秦稷说,晚上若是喝凉茶,容易伤胃。 秦稷猛地睁开眼睛,却是只着了亵衣的安小婉站在自己的面前。 秦稷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一时间有些混乱,还未清醒过来。 是了,自己今日翻的,是皇后的牌子。 秦稷坐起来,见安小婉赤足站在地上,赶紧把她拉到了床上来坐着。 “夜晚地上凉,莫冻坏了身子,”秦稷把茶杯放到了一旁,抱着安小婉躺下,又给她盖上了被子,“你先睡吧,朕出去走走。” 安小婉微微咬唇,小心翼翼问道:“夜晚风凉,皇上要去哪里?” 秦稷答非所问,只笑了笑,于安小婉额头印下一个浅浅的吻,“无妨,朕披着外袍,你先睡吧。” 秦稷拢着袍子出门,顺便抱了一杯茶。 可是那茶是临睡之前喜乐添的,一早就凉了。 如今虽是夏天,可是到了半夜,风还真是有点凉。 秦稷在院中慢吞吞走着。 旁边守夜的小太监正打着哈欠,见是秦稷过来,赶紧躬身行礼,秦稷却只是轻飘飘招了招手。 他一个人在皇宫里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队侍卫正在不远不近地跟着。 不过秦稷只假装不知道。 他好像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皇宫。 沉寂下来的时候,像是一头正在沉睡着的巨兽。 秦稷忽然打了个寒噤。 从前的京城,也是这样寂寞到让人胆寒吗? 秦稷低着头轻笑了一声,他抬起脚来想要转身,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走到了倾城殿的跟前。 秦稷抬起手来,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大门,却是不敢推开。 仿佛,一切都和从前别无二致。 秦稷微微闭上眼睛,好像李姚儿还活在里头,好像她还会一下跑出来,蹦到自己身上,撒着娇说:“皇上已经好几日没有来看过臣妾了。” 一颗泪珠从秦稷的脸上划过,瞬间就落到了地面上。 夜晚到处都是一片黑压压的,无人瞧见他那一滴帝王的眼泪。 忽而墙头之上风声大动,秦稷猛地睁开眼睛,原本的泪意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警惕。 不远处的侍卫也是匆匆跑了过来。 不过却被秦稷抬手止住。 他认出了这个从墙上跳下来的人。 “皇上,”那人的嗓音微微有些低沉,“属下回来了,有些事情要向皇上禀告。” 夏千利,是苏策都不知道的,他一直养在身边的一个探子。 秦稷微微点了点头,带着夏千利进了倾城殿。 见四下皆是无人,夏千利方才行礼道:“皇上,秦琰和秦知宜一路快马加鞭,约莫三日之后就可抵达京城了,皇上看,是不是要在京城附近……” 秦稷微微颔首,“你可看清楚了,确实是他们两个吗?” “属下看过了,不仅有秦琰和秦知宜,还有常跟在他们身边的虎子和蔷薇,另外还有一个医术不错的老头儿,路上救了两个人,听旁边人叫,他应该是名为妙回天。”夏千利点头道。 秦稷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卫若然那里,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夏千利又是躬身答道:“回皇上的话,卫大人一直都按照皇上的吩咐做事,朝中众人虽是以为卫大人早就去了乾州,不过卫大人一直都在方州等着皇上的吩咐呢。” 秦稷点了点头,眼睛里头闪过算计的光芒。 外头的风刮过倾城殿的窗户,似是有人在哭,秦稷却没有在意。 第487章 这个姑娘很眼熟 第487章 这个姑娘很眼熟 晋元帝突发奇想要去行宫,不过带的人倒是不算多。 妃嫔只带去了六七个,皇后自然是要镇守后宫,这便没有同去。 文乐公主和朝阳公主都在侧,南宫旭亦是梗着脖子,好像天下人都欠他两文钱。 秦宜躲在南宫曜的身后,朝南宫旭翻了个白眼。 南宫旭只顾着往朝阳公主那边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秦宜。 朝阳公主今日委实是带了不少的人。 知道的说今天是要出发去行宫,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出来野炊,不收份子钱呢。 秦宜数了数,丫鬟小厮带了一堆不说,玉面也一直跟在朝阳公主的身边,而且朝阳公主一直挽着玉面的胳膊,好像是十分喜欢他的样子。 有几个随行的大臣见状便不由得叹气。 之前瑜王爷前来和亲,结果还没成婚呢,就又回了秦国。 看来这个朝阳公主,便是挂着朝阳公主的名头,也无人喜欢想要。 秦宜有些奇怪。 她仔仔细细将朝阳公主带的那些人给看了个遍,还是没有看见李庭香的影子。 照着李庭香从前的宠爱,朝阳公主出门,怎么可能会不带他? 而且李庭香那样会做人,肯吃苦又忍辱负重,也不可能失宠啊…… 秦宜眯眼看着玉面,莫名觉得他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这时候,玉面后头的一个人,忽然引起了秦宜的注意。 她觉得那人好像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何处见到过。 可不过一小会儿,朝阳公主往旁边偏了偏身子,便彻底挡住了秦宜的视线,等到她再次抻着头去看的时候,那个人早就消失在了朝阳公主身后的那一大堆丫鬟里头,再也找不出来。 “看什么呢?”秦琰伸手在秦宜眼前晃动了几下,“这样出神。” 秦宜把头靠在了秦琰的肩上,微微蹙眉,“我刚刚看见了一个姑娘,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姑娘? 秦琰微微挑眉,该不会又是在哪里摸过小手的一个姑娘吧…… 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晋元帝也就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上马车,一道浩浩荡荡而去。 因为秦宜和秦琰的身份不能暴露,便只好说是南宫曜的门客,与万物生还有妙回天他们挤同一辆马车。 妙回天本来是有几分愤愤不平的,他认为自己大小也是个医圣,怎么能坐这么拥挤的马车呢? 秦宜翻了个白眼,“老头儿你从前连马车都坐不起,现在是有两个钱就把自己当大爷了是吧,虎子还在外头飞呢,你要是不愿意坐马车,就让虎子带着你一块儿飞,外头宽敞,没人和你挤。” 妙回天想了想,缩了缩脖子,示意自己并不愿意。 虎子其实也是满身的委屈,只是虎子长得太过魁梧,这些日子又吃了太多的东西,面皮都被肉给撑了起来,实在是不好易容。 妙回天随意在他脸上抹了两下,就建议他还是自己飞着去算了。 虎子拿了个苹果,一路飞一路啃,十分委屈。 长得又高又壮是自己的错吗? 不过除了虎子之外,剩下的人还是比较庆幸的。 毕竟这马车里头已经够挤了,要是虎子也进来,估计挤得都能腌咸菜了。 秦宜伸出头去缓了一口气,忽然瞧见有人钻进了南宫旭的马车里头。 虽然这种事情还是比较正常的,不过秦宜下意识就是觉得有点不对。 而且去探听一下南宫旭的私生活,秦宜还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于是秦宜缩回了马车,朝秦琰说了几句话。 秦宜从怀里掏出一块红帕子来,将手伸出马车窗外,轻轻抖了三下。 一旁的妙回天目瞪口呆。 秦宜倒是已经习惯了秦琰和虎子的这种交流方式。 活像是青楼老鸨在揽客。 等到这马车路过一棵大树的时候,忽然马车就抖动了一下。 前头的车夫只以为是车轮压到了一块石头,压根没多想,继续策马往前。 虎子跳进这马车之后,马车里头显得越发逼仄。 秦琰和虎子说了几句话。 去跟踪一个人,对虎子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所以他听完秦琰的话,就应了下来。 飞了这一路,虎子也有点渴了,就伸手给自己倒茶。 秦琰默默把自己和秦宜用过的杯子往后面挪了挪。 妙回天自幼学医,亦是有些奇怪的癖好,又把自己的也往后挪了挪。 万物生见状,亦是把蔷薇的杯子往后挪了挪。 可惜万物生的手还是不够快,等他挪完蔷薇的杯子之后,他自己的那个已经被虎子拿在手里了。 “你咋还不走啊,虎子。”秦宜歪着头,朝虎子眨了眨眼睛。 虎子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了。” 秦琰微微叹了口气。 从前他还是瑜王爷的时候,倒是不觉得,如今出来之后,身上钱财不够多,委实是觉得,虎子这厮吃得也太多了些。 要不是能在南宫曜府上蹭吃蹭喝,秦琰觉得自己早晚被虎子给吃个一穷二白,带着秦宜一块儿上街讨饭养自家侍卫。 “晚上回来吃鸡腿和糕点,你先去吧。”秦琰也觉得,虎子这段时间是胖了不少,原本他们五个人坐着这马车,还算是刚刚好,可是虎子一跳进来,好像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又路过一棵大树的时候,马车窗口处一道黑影一闪,拉车的马扬了扬蹄子,觉得身后的重量好像轻了许多。 秦宜微微蹙眉,还是在想着今日在朝阳公主那里看来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秦宜决定,还是要先查清楚,到底李庭香去了哪里。 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况且这么多天没有见到李庭香,秦宜总觉得凶多吉少。 秦琰伸出一只手来,揽住了秦宜的肩膀。 万物生见状,也是打了个哈欠,想要把手搭在蔷薇的肩膀上。 谁知道此时秦宜微微蹙眉打量过来,其实秦宜只是在想事情,然万物生的脑子里在那一瞬间却是划过无数个念头,赶紧把手又缩了回来。 自己和恒王爷的关系,好像还不错吧…… 万物生想了想,好像也不算是很好…… 可是自己也算是青年才俊? 虽然是个仵作,好歹也算是个正经职业吧……而且还一度被瑜王爷还有恒王爷当成大夫给用呢…… 第488章 一天之中都危险 第488章 一天之中都危险 晋元帝来的这个行宫,其实离都城并不算远,不过风景委实是不错。 分配给南宫曜的那个宫殿,也很是不错。 南宫曜站在那个宫殿门口热泪盈眶。 要知道从前来行宫的时候,南宫曜总是被分配在离晋元帝远远的宫殿里头。 晋元帝自然是住在最好的宫殿里头,离晋元帝远的那些宫殿,自然也就不咋样。 不过这回,南宫曜终于感觉到了父爱的伟大。 他张开了双臂,似是要拥抱这和煦的风,又似是要即兴赋诗一首。 不过后头的秦宜管都没管,直接推了南宫曜的胳膊就蹿到了宫殿里头。 “不管,谁先抢到好的,就是谁的!” 这宫殿虽然是不错,但是内中宫室还是分三六九等的。 南宫曜亦是想要拔脚追上去,秦琰却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 “随安年幼爱玩闹,曜兄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看见秦琰这般不紧不慢的样子,南宫曜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自己还是要像琰妹夫学习啊,不管何时都是这样风平浪静,面上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南宫曜随着秦琰一起,慢悠悠踱进了宫殿里头。 导致原本想要往里跑的万物生也忍不住自惭形秽,随着二人放慢了脚步。 倒是妙回天不管那许多,紧随着秦宜的脚步跑了进去。 等到秦宜和妙回天皆占据了最好的那两个坐北朝南的宫室的时候,南宫曜方才在门口发出了一声哀嚎。 “琰哥哥你骗我——!” “嘘,”秦琰从屋子里探出一个头来,“曜兄小点声,莫叫别人听见了。” 南宫曜红着眼睛站在门口,欲哭无泪。 琰哥哥就是存心的,他当然是云淡风轻了,他当然是不紧不慢了。 他媳妇替他抢了啊! 秦宜抢和秦琰抢,有什么区别吗! 南宫曜委屈转身,自己好不容易感受了一回父爱,结果被秦宜给感受去了。 不过这样一想,南宫曜也就释然了。 这毕竟是自己的妹子不是,不管是自己还是她感受到了父爱,总归都是父爱就对了。 虎子不多时就回来了。 听完虎子的话,秦琰特地叫人去把南宫曜请了过来。 秦宜微微蹙眉,“那小娘娘腔听了,恐怕又要害怕了。” 秦琰朝秦宜眨眨眼睛,“莫要对曜兄太没有信心。” 不过等到南宫曜过来,听得虎子的话,倒当真是有点害怕。 “南宫旭要杀了我?”南宫曜往后退了两步。 虎子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是他说,朝阳公主要杀了你。” 南宫曜微微蹙眉。 自己和朝阳公主,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深仇大恨了?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她欺压自己,怎么到头来反而是她要杀了自己? 自己还没想杀她呢! 看来真的是相由心生,朝阳公主人长得不咋样,心眼也不怎么好。 秦宜拍了拍南宫曜的肩。 “没事没事,”南宫曜摆摆手,想到那朝阳公主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子,秦宜才是,心里头就温暖了许多,“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虎子说,朝阳公主会在明天,找机会杀了南宫曜。 南宫曜仔细地想了想明天的行程。 明天早晨要吃饭,上午有一场狩猎赛,期间要吃东西,要比赛,中午要吃饭,下午有角斗比赛,期间要吃东西要比赛,晚上要吃饭。 吃完饭还有歌舞表演。 这怎么看,都觉得哪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出问题啊…… 南宫曜苦着脸看向虎子,“你就没听到什么更确切的消息吗?” 虎子摇了摇头。 看来只能明天事事都小心了。 不过瞧见南宫曜这般愁容满面的样子,秦宜还是给南宫曜提供了一个她认为十分可行的建议。 如果南宫曜今天晚上被人打晕过去,估计明天就不用去了。 毕竟称病实在是太假了,还是称伤靠谱一点。 南宫曜白了秦宜一眼,鼓起腮帮子道:“不要,万一他们买通了大夫怎么办。” 秦宜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对了老头儿,你明天和小娘娘腔一起吧,万一出了个什么事情,还能及时止血。” 见秦宜望着万物生出神,南宫曜赶紧咳了咳。 秦宜心领神会,“行了,万物生,你明天就和蔷薇一块儿去玩吧,左右出了什么事,验尸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南宫曜此刻掐死秦宜的心都有了。 秦琰一把将秦宜揽到了怀里。 “好了,玩笑归玩笑,明天我和虎子都会一直注意着的,曜兄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南宫曜垂头丧气道,“但是琰哥哥你能把这个屋子还给我吗?” 秦宜占的这个屋子,是这个宫殿里头最好的一间,白日里被太阳照着,亮堂却不烤人,到了晚上隐隐余热回温,却又暖和得很。 秦琰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对南宫曜这句话的态度。 他直接把南宫曜给推了出去。 南宫曜在外头愤愤不平了好一阵,但是还是没有办法,只能甩了袖子去旁的宫室住下。 第二天一早,几人就收拾好了,往说好的那个宫室赶去。 早晨南宫曜吃的东西都让妙回天给看过了,确实无碍,另外妙回天还逼着南宫曜吃了好几颗据说是能解很多毒的丸药,导致南宫曜这一早晨总是忍不住想要放屁,好在后来妙回天良心发现,又给了他一颗能抑制放屁的药。 素常来讲,皇室中人一般都会选择在春天进行猎宴,不过今年晋元帝倒是突发奇想,非要在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来这么一场猎宴。 秦宜今日穿了一身的劲装,头发高高地束了起来。 若是不看那个易容的话,其实还是很好看的。 只是今日秦宜的眼还是耷拉的,而为了致敬南宫旭,秦宜还特意给秦琰粘了个用力往上挑的眼睛,看上去好像是要去要债。 秦宜直接翻身上马,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弓箭,朝一旁看了她一早晨的尉迟容挑了挑眉毛,“怎么,尉迟公子还是想和在下比试一场?” “承蒙阁下抬爱,不胜荣幸。”尉迟容微微眯了眯眼睛,顺着秦宜的话说道。 第489章 见到姑娘很荣幸 第489章 见到姑娘很荣幸 南宫曜本意是想跟着秦宜去看看热闹,谁知道南宫旭却在一旁唤了他一声,“皇兄,你我兄弟许久没在一块儿比赛过了,不如也来试试?” 南宫旭小时候,其实是很喜欢和南宫曜比的。 不管是什么,他都要和南宫曜比,赢了就去晋元帝面前撒娇卖乖,输了就去晋元帝面前撒娇卖惨。 总之那些年,南宫曜是输了要被皇后骂没本事,赢了要被皇后骂不讨晋元帝的欢心,日子十分不好过。 好在后来出了一个尉迟容。 这尉迟容是护国将军的儿子,武功一流,所以不仅南宫曜比不过他,南宫旭也比不过他。 南宫旭输得心烦,索性就和南宫曜不约而同,从此都没再提起“比赛”二字。 满都城谁不知道,一听见“比赛”这两个字,尉迟公子的眼睛都是要放光的。 正好今日尉迟容被秦宜带走,南宫旭便想重现当年辉煌。 被南宫旭这么一耽搁,秦宜和尉迟容就走远了。 昨晚那句“我和虎子都会一直看着”的话还在南宫曜的耳边回响,秦琰人却不见了。 南宫曜抻着头看了看,果不其然是跟着秦宜一道过去了。 南宫旭在一旁浅笑,“皇兄看着心情不是太好,难不成是见到了为弟的缘故?” 这种场面话,南宫旭说起来是顺嘴得很。 只是他哪里知道,南宫曜已经不是从前哪个会顺着他的话给他台阶下的好脾气太子哥哥了。 “是啊,”南宫曜懒懒抬眼,“三弟竟然如此有自知之明。” “哈哈哈,”南宫旭干巴巴笑了两声,“皇兄真是说笑了。那咱们就走吧?” 南宫旭着意选了一个和秦宜他们相反的方向,南宫曜想,左右昨日虎子说了,想杀自己的是南宫旭不是朝阳公主,那去就去吧。 晋元帝还在远远地看着呢,南宫旭一会儿去哭说自己作为皇兄却不和他一起玩,想着也心烦。 行宫后身是一大片的猎场,今年春天晋国事务繁忙,晋元帝没带着众人过来,这猎场里头的动物都长了一个春天大半个夏天,满身是肉。 南宫旭和南宫曜约定好了时间过来碰面,说到时候谁的猎物最多就算谁赢。 南宫曜本想着,这春天也没人来,当是有很多猎物才是,谁知道晃悠了几下,半只兔子都没看见。 身后的侍卫百无聊赖地跟着南宫曜转,心想着这幸好是从小就输惯了的太子殿下,不然换成了汾阳王,搞不好要让自己的侍卫躺到地上去,给他当成猎物来射。 南宫曜拿着弓箭转悠了几下,一旁的南宫旭早就策马不见了人影。 他怎么想都觉得是南宫旭在诓骗自己,叫自己在这骑着马晃悠,像是个没人要的傻子。 “去他娘的比赛吧,老子才不和他比呢,”南宫曜调转了马头,“走,咱们去看看尉迟容他们。” 后头天天跟着南宫曜的那几个侍卫目瞪口呆。 乖乖,太子殿下最近的转变真是不小的……不仅会骂人,还根本不在乎和汾阳王的输赢了…… 而跟着尉迟容走到了林子深处的秦宜,其实一路走来,也没看见多少猎物。 “尉迟公子这是打算比什么?”秦宜在后头策着马,慢悠悠地跟着,“我瞧着这里就挺不错的,尉迟公子一路往林中深处走,难不成是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好给我告白?” 秦宜自顾自地笑了出来。 尉迟容面上肌肉抽动了几下,忍不住斜了秦宜一眼。 还以为这个女人装得有多么好呢,还不是和都城里面那些大家小姐一样,一心想要和自己攀上一点姻缘。 哼,竟然想出来了用比赛箭术来吸引自己注意力的法子。 自己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确实要比那些大家小姐想出来的什么丢帕子,故意崴脚要高明许多。 可是既然她喜欢自己,难道不知道夫纲为天? 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况且她长得也太丑了点……尉迟容盘算了一下,自己是绝对不会喜欢她这种女人的。 秦宜勒住了缰绳,靠在了一棵树上。 “尉迟公子这是打算和我比体力呢,”秦宜懒洋洋道,“就这儿了,爱比不比,不比滚蛋。” 尉迟容又眯了眯眼睛。 这个女人,真是没有一点讨人喜欢的地方,明明是看上了自己,居然还对自己这般恶言相向。 “我不喜欢出言粗俗的女子,”尉迟容调转了马头,眸光清冷,淡淡地看着秦宜,“也不喜欢太过粗鲁的女子。” 自己能这样正视着她说话,应该已经足够客气了吧,毕竟她那一双耷拉着的眼睛,谁看都觉得提不起精神来。 秦宜想了想,“关我屁事啊,你到底比不比。” 尉迟容气得叹气,看来这个女人,不仅长得丑,脑子还很笨,自己已经说得这般明朗了,她却还是不懂。 不过很快,她也就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姑娘箭术过人,上次在下已经领教过了,实在是甘拜下风,回去之后神思俱往,今日终于有幸能再见着姑娘,”尉迟容轻轻一笑,在都城里头,就算是不把他当成心上人的姑娘,见到他这个笑容,也是会害羞地低下头去的,“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再和在下比试一下旁的?” 秦宜挑眉,尉迟容面上还挂着那似是要撩拨人心的笑容,眼睛却已经出卖了他。 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尉迟容的眼睛里头,半点笑意都没有。 “不愿意,”秦宜歪头,“旁的都是尉迟公子的强项,我却是除了箭术什么都不会,尉迟公子这是故意想要在我不会的领域里碾压我一番,好讨回一点面子?” 尉迟容刚想要开口解释,赞几句“姑娘一定是谦虚了”,却见秦宜抱住胳膊懒懒道:“那也行,如果尉迟公子非要讨回一点面子来不可,我自然也是要奉陪的。” 这话一出,尉迟容脸上算是半点笑意都没有了。 虽则是四下无人,可尉迟容是从小要脸要惯了,万万不能真的点头。 第490章 今天必须要你死 第490章 今天必须要你死 尉迟容往秦宜身后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他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去,“如果姑娘愿意的话,不如和在下来一场生死局?” 秦宜眯了眯眼睛。 这尉迟容的求胜心,当真有这么强? 所谓生死局,其实也不一定就非要分出个生死不可,只是在这比赛当中,万万不能怕死,谁若怕死,那便是输了。 只是就算是你不怕死,也还是有可能会死的。 秦宜也不知道,从前是哪个没脑子的,想出了这么一个比赛方法。 看来这尉迟容,和那南宫旭也是一路货色。 什么出身将门之家,心眼小得像是针鼻一般。 见微知著以儿观父,那护国将军多半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姑娘若是不敢的话……” 秦宜挑眉,“若是不敢的话,那就不比了?” 尉迟容从前没有和秦宜这样的人打过交道,护国将军教给他的那些场面话在秦宜的面前,全部都失去了作用。 尉迟容索性也就实话实说,咬着牙笑了一声,“当然不是,如果姑娘不敢的话,那在下就先打个头吧!” 尉迟容策马往旁边而去,狠狠往下倒的同时,一支箭就从他的手指间,嗖地一下往秦宜的眼睛处飞了过来! 反观尉迟容,已经坐直了身子,而秦宜却是迅速举弓去迎,秦宜的箭从尉迟容的箭中间劈了过去,直接将那箭劈成了两半,然箭的石势头却是不减,朝着尉迟容呼啸而去! 生死局,要的就是不能闪躲,必须正面迎敌。 尉迟容抬手握弓,一支箭随之飞出,打偏了秦宜那箭的走向,这便狠狠扎进了树里头。 尉迟容眯了眼睛,这女人的箭术还真是不错,居然能使巧力,让这箭这般凶狠。 秦宜不等尉迟容反应过来,又是三支箭破空而来,其中两只对准了尉迟容的眼睛,另外一支,则对准了尉迟荣的心口! 你看老子的眼睛不顺眼,老子看你的眼睛也不顺眼! 尉迟容举箭去迎,三支箭亦是随之飞出,第四支箭紧随其后,死死地对准了秦宜的心口。 而秦宜此刻,已经手夹五支箭羽。 只见秦宜的手一松,那五支箭便绕过了尉迟容射过来的那一支,往尉迟容周身要害而去。 此时的尉迟容刚刚应对完秦宜先前射过来的三支箭,不敢有丝毫松懈,立马又弯弓搭箭。 可是还不等他应对完这五支,却又有另外五支呼啸而来,其中一支上头,竟然还穿着刚刚自己射过去的箭羽! 那箭何等纤细,秦宜居然能穿透却不穿断,果真是好箭法! 此刻的尉迟容不管如何,都只能抵挡得住最前头那五支了。 后头的,他无论如何都防不住了。 许是知道尉迟容定然防不住后头这五支,这些箭也根本没有瞧着尉迟容的要害而去。 两支对准了他的腿,两支对准了他的胳膊,另外一支,则是要擦着他的脸过去。 这个女人就是在戏弄自己! 尉迟容狠狠咬牙。 她完全就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只困在笼子里的老鼠,由着她逗弄戏耍。 说时迟那时快,五支箭已经到了尉迟容的眼前,另外五支亦是紧随其后。 似是眼前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蝗虫。 尉迟容狠狠往后倾倒,整个后背都贴在了马背上,完美避过了前头那五支箭。 在风声于他耳边呼啸而过之后,尉迟容迅速翻身点着马背腾空而起,踩上了一旁大树的树干,在半空之中又翻转了身子,然后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整个动作,不过须臾功夫,当真是精彩得很。 秦宜拍了拍手。 尉迟容狠狠咬牙。 这个女人,竟然是妄图操纵自己的生死。 “得了,既然已经结束,那我就不陪尉迟公子了,尉迟公子自便吧,我先告退了。”秦宜调转了马头,轻轻踢了踢马肚子,慢悠悠往前走去。 怎么能!这个女人怎么能这般云淡风轻! 她刚刚赢了自己! 尉迟容此刻更加气愤,比秦宜赢了他更让他气愤的是,秦宜赢了他,居然毫无感觉。 连一点喜色都没有,好像她赢的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又或者刚刚她只是陪着一个小孩子玩闹了一场。 自己可是护国将军的儿子,晋国都城里出了名的青年才俊,是连晋元帝都忍不住称赞的少年英雄! 尉迟容策马就往前奔了过去,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把匕首。 这个女人,万万不能再留在世上! 自己受不得这样的屈辱! 听得马蹄声,秦宜猛地翻转了身子,于马背之上侧坐过来,而尉迟容的匕首,就擦着她的胳膊刺了过去。 如果刚刚她没有转身,此刻被刺到的,就是她的后腰了。 秦宜眸中神色一凛,冷笑道:“尉迟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尉迟容亦是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经被秦宜发现了,要是不杀了秦宜的话,她把这件事情拿出去宣扬,自己更是毫无立足之地。 于是尉迟容狠狠咬牙,不管不顾地又刺了过来。 秦宜于马背之上躲闪,瞧着很是灵活,但是秦宜却知道,她并不擅长近身作战,用不了多一会儿,她就会气喘吁吁,十分狼狈。 而尉迟容自幼习武,身体素质自然要比秦宜好上许多。 秦宜躲闪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可是尉迟容将秦宜困在自己两只胳膊的作战范围之内,根本就不给她一点逃出生天的机会。 尉迟容的匕首差点就刺进了秦宜的心脏,若不是她闪躲了一下,此刻她已经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遂了尉迟容的心了。 死神永远都是这样急不可耐。 尉迟容红了眼睛,每一次匕首的落空都会让他心头的焦躁更胜几分。 如果今日不能成功杀了秦宜,他怀疑自己会疯掉。 忽而有一阵风刮过,树顶上婆娑作响,好像是有一只鸟儿受了惊,鸣叫一声便往天际蹿去。 但是尉迟容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也没有注意到那柄朝着他手腕而来的匕首。 就在尉迟容举着匕首要狠狠刺下去的瞬间,那柄隔空飞来的匕首也咬进了尉迟容的手腕里。 尉迟容吃痛,手上力气一弱,那匕首便直直地落了下去,然后被秦宜稳稳接住。 第491章 千万不要惹虎子 第491章 千万不要惹虎子 秦宜策马狂奔,尉迟容捂着手腕,亦是飞奔过来。 那一刻,杀红了眼的尉迟容将从前护国将军教给他的战场的大忌全部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秦宜朝后头眨了眨眼睛,对着尉迟容吹了声口哨。 就在那一刻,树丛之间有异常的响动,像是唤醒了尉迟容。 于是尉迟容迅速勒住了缰绳,然后赶紧转身,策马朝着秦宜相反的方向迅速逃离。 地上还有几滴尉迟容残留下来的血迹,秦宜从马上下来,靠着树干大口地喘着气,忽而绽开一个笑容。 “尔琚,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过过这样有意思的生活了。”秦宜的眼睛亮晶晶的,朝秦琰挑了挑眉毛。 秦琰从树丛里头策马出来,往下伸手,秦宜弯着眼睛笑,把自己的手递到了秦琰的手心里。 秦琰将秦宜捞到了马背上,将下巴搁在了秦宜的肩膀上,朝秦宜的耳朵里轻轻地吹着气,“随安,我若不来,你要如何是好?” “你怎么会不来。” 秦宜轻轻浅浅一句话,忽然让秦琰的心头软了一下,似是有个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蹭了蹭。 是啊,他如何会不来…… 秦琰靠在秦宜的肩头,双手环绕着她的细腰,心中想着,好像如此一辈子,就很好。 没有国仇家恨,也没有身世之谜。 所有的一切都让我们抛在脑后。 你爱我,我也爱你,还求什么。 秦宜靠在秦琰的怀里稍稍缓了一会儿。 如此这般,也算是给了尉迟容一个教训。 如果他够聪明的话,以后就不会再来惹自己了。 不过是一个被从小宠坏的孩子罢了,秦宜想,不值得废太多的心神的。 “去看看小娘娘腔那边啊?”秦宜仰起头来,朝秦琰眨了眨眼睛。 秦琰十分想把秦宜脸上的胶水给搓下来。 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也不知道到底随安是为何想不开,偏偏要粘成这般样子。 “好。”秦琰一手环抱着秦宜,另一手策马上前。 而刚刚那声异响,其实也正是南宫曜那边发出来的。 南宫曜和南宫旭分开之后,便觉得百无聊赖,本来是想直接去秦宜那边看看热闹,谁知道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有三个壮硕的汉子一边揉着指关节,一边往南宫曜这里逼近。 “太子爷,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吗?”那三个壮汉步步紧逼,南宫曜身后跟着的侍卫立马摆出一副迎敌的样子。 南宫曜很诚恳地摇了摇头,“不知道,难不成是曾经趁你睡着对你做过什么不大好的事情?” 前头的壮汉微微一愣。 这一招还是秦宜教给南宫曜的,秦宜告诉南宫曜,作战之前,先要想法设法地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 不过南宫曜学得还不够炉火纯青,如果是秦宜的话,她一定会问,难不成是我曾经看过你们三个做什么不太好描述的事情,所以你们要来杀我灭口? 南宫曜低头看了看。 其实朝阳公主害人的时候,是很不走心的,三人脚上穿的靴子,上头都有朝阳公主府的印记。 玉面和朝阳公主就躲在一棵树的后面,看着那三个壮汉逼近南宫曜。 南宫曜今日带了三个侍卫出来,不过朝阳公主养的这三个壮汉,皆是以一当十,想来对付南宫曜,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朝阳公主和玉面躲在一旁偷看的同时,虎子也坐在一个树顶上,百无聊赖地啃着糕点。 忽然天空中有一只鸟飞了过去。 虎子随手拽过那树上未成熟的一个果子,直接扔了过去。 那鸟极其惨烈地鸣叫了一声,顺势淅淅沥沥落下去了一滩屎。 好巧不巧就落在了朝阳公主的头顶。 那声呼号吓得南宫曜浑身一抖,差点从马上栽落下来。 玉面紧张地抓住了朝阳公主的胳膊。 他已经吓得浑身瘫软,此刻连一步路都迈不动,更遑论伸手去替朝阳公主擦一擦头顶,将她揽在怀里安慰一番了。 朝阳公主深知自己已经暴露,只好悄悄往后撤退。 不管怎么样,今日南宫曜死了,自己就有机会做皇太女了,另外自己还必须得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才好。 玉面身上的味道让朝阳公主意乱情迷。 爱情给了朝阳公主力量,于是她拖着玉面软绵绵的身子,一步一个坑地往外头走去。 还没走出去几步路,忽然两个麻袋从天而降,直接套在了朝阳公主和玉面的头上。 等到朝阳公主和玉面想起来挣扎的时候,袋子口早就被秦宜给系上了。 秦宜拍了拍手,朝秦琰勾了勾手指,比了个口型,“尔琚,来搭把手。” 秦宜已经把玉面拖到了大树上去绑着,但是朝阳公主,委实是不大好拖。 秦宜和秦琰一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把朝阳公主拖到了树下。 “你们疯了!”朝阳公主死命地蹬着腿,“你们赶紧放开本公主!” 秦宜凑近玉面的时候,扇动了几下鼻翼,莫名觉得玉面身上似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说不出来是什么香味,却很好闻。 秦琰拎着秦宜的脖子把她拖到了朝阳公主的跟前。 而此时,那些壮硕的大汉已经对南宫曜发起了攻击。 好在南宫曜带来的那三个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况且这天上总是莫名其妙地往那壮汉的身上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一会儿落下一泡鸟屎来,一会儿有个果子掉下来,正好打在壮汉的笑穴上,再不就是眼看着这刀都劈到了南宫曜的心口,忽然却被人打歪了手腕,直直地朝着自己的同伴而去。 于是那大汉只来得及在半路翻转了刀,用刀狠狠地扇了自己的同伴一巴掌。 一直到战斗结束的时候,有个大汉的脸还是高高地肿着。 这三个大汉没有一个讨到了好。 一个被鸟屎浇了一头,还因为笑得太过严重导致岔气抽筋,另外一个明明是想刺南宫曜一刀结果却腿弯受到重重一击,结果一个横劈叉下去,导致大胯到现在还隐隐做疼,而且自己的刀也插在地上怎么也拔不出来。 另外一个更惨,不仅被自己的同伴扇肿了半边脸,而且右眼也不知道被谁捣了一圈,乌黑一片,睁都睁不开。 第492章 正好赖上那公主 第492章 正好赖上那公主 妄想着自己的侍卫已经取得终极胜利的朝阳公主一定想不到,她精心挑选的那些手下,输的这般惨烈。 其实秦宜也不能理解,朝阳公主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做她的公主,非要寻死觅活地折腾。 偏偏自己的脑子,又配不上自己的野心。 朝阳公主被绑在树上,还是拼命地挣扎着。 “李庭香哪里去了?”秦宜用一把凉凉的匕首,贴在了玉面的脸上。 被麻袋套住头的玉面浑身一抖。 人在失去视力的时候,其他的感官会变得异常敏感。 如果说之前玉面还只是觉得秦宜的声音熟悉的话,那么于黑暗之中,他一听便知晓,此刻这个人,就是秦宜无疑。 可是秦宜不是和秦琰一块儿离开晋国了吗? 玉面虽是心中疑惑,此刻却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已经能感觉到,下一秒,那把匕首就要割到自己的喉管。 恒王爷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之前温玄黎告诉他恒王爷是个女子,并且根本就没死的时候,玉面就已经有点心惊了。 当年他在秦国,可是对秦宜的所作所为都清清楚楚。 那般雷厉风行又聪明绝顶的一个人,如果是个女子,当真是世间少有。 秦宜把匕首朝玉面推进了几分。 玉面能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液体从自己的脖子往外渗了出来。 他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旁边的朝阳公主还在不住地叫骂着,秦琰随手捡起一根木棒,直接就抡了过去。 秦宜歪头,“这两天下雨下的,泥泞得很,你直接踹她一脚就是了。” 秦琰淡淡放下那木棍,拍了拍手,言简意赅道:“嫌脏。” 得,尔琚是宁愿伸手去拿那脏兮兮的木棍,也不肯用脚触碰朝阳公主。 “我不知道……”玉面抖了抖,他不知道为何恒王爷会这般在意李庭香。 不就是个面首吗?和他一样的面首。 秦宜没多废话,又把匕首往玉面的脖子里头推了推,然后轻轻一划。 玉面吓得几乎要失声尖叫,却又不敢尖叫,他死死地闭着眼睛,双腿不住地颤抖着,“我真的不知道,我不过是朝阳公主的一个面首……又又又不甚得宠我怎么会知道……” “哦……原来是这样……”秦宜把匕首从玉面的脸上拿了下来,可是还不等玉面松一口气,秦宜就握着那匕首,一路下滑,一直落在了玉面的两腿中间。 秦宜轻声一笑,在玉面听来,似是那地狱修罗发出的声音。 “既然不甚得宠,那你也就不需要这吃饭的家伙了吧。” 秦琰在一旁捂住了眼睛。 然后想了想,秦琰又放了下来,走过去接过了秦宜手中的匕首。 “你来也好,”秦宜拍拍手,“还是你更了解这构造,待会儿下手利索一点,别让他死了。” 秦琰微微拧眉,为什么让随安这么一说,自己好像是专业骟猪的? 虎子已经解决完了那三个壮汉,顺手把他们捆成了一团。 其实虎子本来是想跟南宫曜一道过来的,但是南宫曜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热切,虎子有些吃受不住,只好自己先行飞了过来。 在树顶上跳跃着的虎子视野格外开阔,正好瞧见了在林中打转的妙回天和万物生。 蔷薇嫌热,一直躲在看台没有出来,妙回天和万物生倒是一脸兴致勃勃地要来打猎,谁知道转了半天毛都没有打到。 虎子本来是不想理他们两个人的,不过他正好听见了妙回天骂了万物生一句:“你堂堂一个仵作!连路都不认识!还有脸来和我学医!” 虎子没太听懂妙回天话里的逻辑,所以想要跳下去好好请教一下。 于是这便被妙回天和万物生给赖住了,只好拎着他们一起过去,速度便变慢了许多。 人世间,总是有太多的阴差阳错。 虎子拎着妙回天和万物生快要接近那里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队人马的声音。 秦宜和秦琰显然也听见了。 二人相视一眼,秦宜迅速地在玉面的衣裳上擦了擦自己的匕首,然后秦琰环住秦宜的腰,点地而起。 等到那些人赶到这里来的时候,便只听见了一声风声。 在十几棵树外,秦宜和秦琰还有虎子三人一道落了下来。 “主子,会不会被发现啊……”虎子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一队人马来找朝阳公主? 秦宜微微摇了摇头。 朝阳公主那厮虽然脑子不好使,不过秦宜也并不惧她。 她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说明是自己绑了她,自己却是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她有意暗害当朝太子。 孰轻孰重,一眼明了。 南宫曜带着人跌跌撞撞也走了过来。 跌跌撞撞的是南宫曜。 秦宜微微蹙眉,朝虎子递过去一个遗憾的眼神。 虎子亦是瞪圆了眼睛,看起来像是两个铜铃。 不对啊,自己刚刚明明有意照顾着南宫曜,也没看见他受伤啊…… “这个……那啥……”南宫曜捂着额头,“刚刚这三个人挣脱开了,我和他们奋力搏斗来着。” 后头的三个侍卫仰头看天,不忍直视自己家太子殿下的谎言。 妙回天走上前去,扒拉了一下南宫曜的手。 南宫曜误以为妙回天要给自己上药,感激涕零,谁知道妙回天从他的伤口上扒拉出来一块小小的木碴,“你这好像是撞树上了吧……” 万物生也凑过去看伤口,深以为然地点头,“而且看这个样式,应该是从上往下蹭的……” 秦宜皱着眉头看向南宫曜。 南宫曜退后一步,又捂住了额头。 自己就是没忍住,蹦着走了两下,脚下被绊撞在树上了,有这么令人鄙视吗? “正好,”秦宜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回头直接赖到朝阳公主的头上就行了,本来我还在想呢,要怎么给你弄点伤,你倒是深明大义。” 南宫曜望着自己嫡亲嫡亲的妹子,欲哭无泪。 “对了,汾阳王是不是还要和你比什么?” 南宫曜这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要和南宫旭比赛打猎的。 “算了吧,不想比了,天色都这么晚了……”南宫曜看了看仍旧大亮的天,厚颜无耻道。 第493章 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493章 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宜跳起来,一巴掌打在了南宫曜的后脑勺上。 “你再打我!你信不信我……”南宫曜咬牙,做出一副狠戾的样子来,却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秦琰。 秦宜哪里知道南宫曜是在试探他妹夫的反应,只当南宫曜还是对他的“琰哥哥”念念不忘。 当着自己的面觊觎自己的男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点天理吗? 秦宜梗起脖子来,“我打你怎么样,有本事你也跳起来打我的膝盖啊!” “我打你的膝盖还用跳起来吗!”南宫曜一时不察,又被秦宜牵扯住了话头。 秦宜伸出一条腿来晃了晃,“来打啊!” 南宫曜站在那里,瘪着嘴深呼吸了好几下。 他反复地安慰着自己,这是你的妹子,是你的妹子……你的妹夫太能打了,你的妹夫身边的侍卫更能打……方才能忍住痛揍秦宜一顿的欲望。 他堂堂一太子,如何能做出来打人家膝盖骨的动作! 不管是跳起来还是不跳起来,这场面都足够滑稽了。 不过秦宜还是决定要带着南宫曜去打猎。 她的意思是,输给谁都行,就是不能输给南宫旭那个死娘娘腔。 南宫曜心里满满的都是自豪。 虽然都是娘娘腔三个字,但是自己的前面加的是个“小”字,而南宫旭的前面加的却是个“死”字,谁在秦知宜心里的位置更重,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和南宫曜先前的遭遇一样,他们一行人走了许久,都没看见多少猎物。 搞得像是大雪封山了一样。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他们只收获了一只野兔和两只山鸡。 不过没多一会儿,他们就忽然发现了一窝兔子。 秦宜轻手轻脚走了过去,那大兔子本来想跑,被秦宜拎着耳朵就揪了起来。 秦宜和秦琰都是盯着那兔子的红眼睛死死地看。 南宫曜几乎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那兔子软软的毛。 “兔子这么可爱……我们真的要杀了它吗?”南宫曜眨了两下眼睛,为什么这只兔子,格外可爱呢? 秦宜拎着那耳朵的兔子,直接扔进了万物生的怀里。 “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曜往后退了退,难不成这兔子有毒? 秦宜偏头看了南宫曜一眼,“知道什么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 这可难不倒自己。 南宫曜心里升起一股自豪感,挺了挺胸膛道:“此话语出《论语~微子》: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意思就是……” “行了,”秦宜抬手阻止了南宫曜的话,“其实就是你这样的。” 南宫曜更加委屈。 “没错,”万物生把那兔子摸了个遍,看得仔仔细细,“应该是家养的兔子。” 南宫曜蹙眉。 深山之中,怎么会出来家养的兔子? 南宫曜的眉头死死地皱在了一起。 “行了别想了,”秦宜拍了拍南宫曜的肩膀,“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你爹还没死,这事就轮不到你想。” 这里是皇上专用的行宫,却出现了家养的兔子。 秦宜在心里头冷笑,看来这晋国表面上君臣和睦,其实也不怎么样。 不知道那晋元帝突发奇想来这里,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南宫曜拎着那兔子的耳朵,心里百感交集。 等到南宫曜他们回去的时候,朝阳公主一早就在晋元帝面前跪着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了。 一旁的玉面亦是随着朝阳公主跪着,面色惨白,抖个不停。 旁边的南宫旭在慢悠悠喝茶,看了玉面一眼,满脸的不屑。 玉面便只好又挺直了身子。 “行了,你哭得朕头疼。”晋元帝挥了挥手,示意朝阳公主起身。 正当此时,南宫曜带着秦宜几人走进门来,玉面下意识回头去看,对上秦宜的眼睛的时候,赶紧缩了缩脖子。 “本殿只打了这些个东西,”南宫曜挥了挥手上拎着的野鸡,“三弟不是说要和本殿比赛?不知道战绩如何?” 南宫曜轻飘飘“哦”了一声,“为弟身子不适,刚刚觉得日头太烈微微有些眩晕,就先回来了,并无战绩。” 南宫曜心里头生气异常。 “三弟怎么年纪大了,身子反倒不如从前了,若是身子不适,就该早点叫大夫看一看才是,别拖得厉害了,反倒叫本殿和父皇心疼。” 南宫曜如今硬气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个在晋元帝面前畏首畏尾的太子,就算是从前在晋元帝面前很得宠的朝阳公主和南宫旭,南宫曜如今也是说怼就怼了。 南宫旭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轻声一笑。 “多谢皇兄关心为弟的身体,不过为弟今日倒是听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知道皇兄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南宫旭微微眯了眼睛,南宫曜能看出来他眼睛里的阴毒。 不知道他又想算计谁了。 于是那一刻,南宫曜仿佛是被秦宜附体,干脆利索道:“没有兴趣。” 南宫旭全部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皇兄可真会开玩笑。” 南宫曜没理南宫旭,直接把自己手上拎着的野兔和山鸡递给了一旁的侍卫,“拿下去让厨房做了吧,本殿打的,也算是对父皇的一片孝心。” 晋元帝在上头满意地点头,好像南宫旭刚刚说的那几句话,根本就无人听到。 南宫旭此刻觉得,自己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但是他如何是个肯善罢甘休的人。 不管你想不想听,我就是想说。 于是南宫旭掀了袍子跪在地上,叩头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秦宜看了看玉面,又看了看南宫旭,似是在想些什么。 晋元帝抬了抬手,示意南宫旭起身,“朕也有些饿了,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说吧。” “不,父皇,请允许儿臣说完,”南宫旭不依不饶地跪在地上,锲而不舍,“也许等儿臣说完,父皇就会发现,有的人坐的位置并不够合适。” 秦宜冷笑一下。 晋元帝微微挑了眉毛,一旁的南宫曜如临大敌,赶紧看向秦宜和秦琰。 然秦宜和秦琰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父皇,这两个人……” 第494章 我偏偏就不帮你 第494章 我偏偏就不帮你 秦宜稍稍抬了抬眼睛,南宫曜屏紧了呼吸。 南宫旭缓缓直起了身子,指着秦宜和秦琰道:“根本就不是皇兄家里的门客,而是秦国的瑜王爷,和恒王爷。” 举座哗然。 连朝阳公主都朝秦宜投来了不敢置信的目光。 为什么,为什么秦宜总是阴魂不散,为什么自己不管去到哪里,想要做什么事情,都有秦宜来和自己作对! 晋元帝淡淡看向秦宜和秦琰。 “父皇!”南宫旭猛地抬高了嗓音,掷地有声道,“瑜王爷本是来我晋国出使和亲的人,来了之后不但不肯娶我晋国公主,反而对我晋国国事多加干预,且居然还凭空冒出来一个本来已经死了的秦国恒王爷。” “如果说这些都是阴差阳错的话,父皇,那么瑜王爷和恒王爷明明说要归国,却以另外的身份留在晋国,潜伏在我晋国太子府上做门客,”南宫旭狠狠磕下一个头去,整个殿中都是回音,“父皇!其心可诛!” 朝阳公主赶紧跪着往前挪动了几步,“是啊父皇,谁知道他们留在咱们晋国到底是为了什么啊父皇,说不定他们是秦国派过来的奸细呢。” 南宫曜微微抿唇,脑中不停地盘算着,到底要怎么给秦宜和秦琰解围才好。 也不知道妙回天的胶水到底厉不厉害,要是死咬着不承认,行不行? 晋元帝将目光落在了秦琰的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又落到了秦宜的身上。 秦国的恒王爷和瑜王爷,青梅竹马。 恒王爷乃是女子之身,和瑜王爷互相爱慕。 可是恒王爷与瑜王爷,乃是亲生的堂兄妹。 大秦皇室,难道当真这般秽乱不堪? 可是晋元帝怎么看,都觉得秦知宜那一双眼睛太过干净。 一如当年月光长,他于屋顶之上,望见的那一双眸子。 朝阳公主见晋元帝不为所动,又往前挪动了几下,“父皇,就像瑜王爷这种男人,萱儿怎么敢嫁啊父皇,说不定萱儿前脚嫁给他,后脚他就借由萱儿,祸害咱们晋国啊父皇!” “瑜王爷,您还有何话可说!”南宫旭指着秦琰,眸子猩红,厉声喊道,“就算您是秦国的瑜王爷,可也不能把我晋国皇族是为玩物!难道王爷是觉得,我晋国便没有本事和秦国开战了吗!” 以前的晋国,自然是没有。 但是现在谁不知道,大秦正内乱着,不说别的国家了,就算是大秦里头那些势力,也都蠢蠢欲动想要分一杯羹吃。 秦琰轻声一笑,“皇上可相信王爷的话吗?” 南宫旭将目光投向晋元帝的方向,似是溺水的人抓紧了最后一根稻草。 只要晋元帝点头,他就可以彻底打压秦琰和秦宜。 南宫旭心里清楚得很,从前的南宫曜,虽然是个太子,但是在自己的面前,永远都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南宫旭甚至不愿意把南宫曜看成他的对手,在南宫旭看来,南宫曜根本不配。 他不过就是运气好点,从皇后的肚子里爬了出来而已,可是这太子到底是谁来做,还不就是晋元帝一句话的事。 南宫旭相信,就算是朝阳公主,赢面都比南宫曜要大一些。 可是自从秦宜和秦琰来了秦国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南宫曜忽然就变精明了,学会讨父皇的欢心了。 况且南宫曜的办事能力本身就不差,这样一来,更是处处都能打压南宫旭。 此次,南宫旭决定釜底抽薪,先行解决了秦宜和秦琰,那么再对付南宫曜的时候,就会容易很多。 朝阳公主亦是半张了嘴巴,十分热切地看向晋元帝。 南宫曜忍不住想要上前替秦宜和秦琰开脱。 可是南宫曜也知道,此刻他完全没有办法,贸贸然冲出去,也不过是添乱,而如果秦宜真的用得到自己的话,她一定会在后头直接踹自己一脚的。 自己的这个妹子,从来都没有对自己客气过。 晋元帝轻声一笑。 南宫旭的心里凉了半截,一旁的朝阳公主仍旧不肯死心,紧盯着晋元帝。 但是晋元帝,分明是朝着秦宜和秦琰笑的。 “旭儿,朕看你是生病糊涂了,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是瑜王爷和恒王爷啊。”晋元帝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尾音微微拖长了几分,但是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 南宫旭想要反驳,但是他不敢。 “是,父皇……”南宫旭微微低头。 南宫旭本就不知道后头到底该说些什么,且巧他那个又虎又二的妹妹就冲出来替她挡了一刀。 因为温玄黎给的药就那么多,玉面用过几次之后,就没了。 所以现在玉面身上的味道是越来越淡,要不是凑近了闻,根本就闻不出来。 但是朝阳公主却是毒入骨髓,情毒不解,她的心里就只有玉面一个人。 什么李庭香,什么瑜王爷,全部都被她抛在脑后。 她的心里只记得玉面告诉过她的话,她将玉面说过的每一个字都奉做真理。 “父皇,他们是易容了啊父皇!”朝阳公主指着秦宜和秦琰,不管不顾地说道,“父皇您不能被表象蒙蔽了啊父皇!这种人,就应该拖出去砍了!” 晋元帝抬起手边的茶,轻轻呷了一口,轻描淡写道:“汾阳王,扶朝阳公主下去休息。” 一声“汾阳王”,一声“朝阳公主”足够表达此刻晋元帝对二人的不满。 南宫旭赶紧起身,偏偏朝阳公主还是赖在那里不肯动弹。 南宫旭哪里能拖得动重如牦牛的朝阳公主,她死死地趴在地上又哭又闹,说什么都不肯退下去。 好在此刻殿中并没有外人,不过光是被南宫曜和秦宜还有秦琰看着,南宫旭就已经觉得心里足够烦躁了。 见玉面还跪在一旁脸色惨白,像是丢了魂一般,南宫旭就是满心说不出来的烦躁。 此刻南宫旭也顾不得还在晋元帝面前,直接抬脚就踹了过去,把玉面踹了一个踉跄,“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扶公主!” 晋元帝低下头去,似是在看自己茶杯里头滚着的茶叶,但是其实在场的人也都知道,晋元帝是根本就不想看见自己的那个女儿。 第495章 夸人还是你在行 第495章 夸人还是你在行 朝阳公主算是丢尽了晋国皇室的脸。 但是那是胡萧萧的女儿,晋元帝也没有办法。 玉面慌忙从地上滚着爬了起来,和南宫旭一道扶着朝阳公主出去。 朝阳公主坐在地上撒泼,双腿乱踹着骂道:“父皇!难不成萱儿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您就一点儿都不管萱儿吗!” 她从前哪怕是受了一点点的委屈,都会让晋元帝心疼半天,不管她提出来的要求有多么难办,晋元帝肯定都会应下来。 怎么现在,什么都变了呢? 好像她不再是晋国最受宠的朝阳公主了。 可是“朝阳”二字,哪是普通人能用的。 从定下这个封号开始,父皇就应当是打算疼自己一辈子的啊,怎么能半路就后悔呢? 肯定是因为秦知宜!都是因为这个扫把星! 自从认识了她之后,自己就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 朝阳公主朝秦宜投射过去愤恨的目光,似是想用眼刀子来将秦宜凌迟。 可是上头的晋元帝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让朝阳公主彻底失去了力气。 他问:“朝阳,你是真的想让朕好好查一查今天的事情吗?” 朝阳公主刚想点头,又听晋元帝补充了一句:“包括你今日,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朝阳公主忽而被骇了一下,死死地瞪着晋元帝,像是没有理解他刚刚到底说了句什么。 怎么会! 父皇不是一直最疼爱自己的吗! 难道说今日的那一队侍卫,根本就不是去找自己的,而是去找南宫曜的! 他们不是来救自己,而是要去救南宫曜,只是阴差阳错将自己救下了而已! 朝阳公主死死地握住拳头,脸上的肥肉都因为她不住地咬着牙而胡乱颤动。 都是骗子! 所有的人都是骗子! 什么最疼爱自己这个女儿,到头来,还不是更疼爱那个儿子多一些! 什么嫡庶都不在乎!到头来,自己这个庶女,还是不如南宫曜那个嫡子! 自己会让他们看到的,南宫萱,才不会是一个会由着旁人欺侮的人! 朝阳公主最后狠狠地剜了秦宜一眼,然后就被南宫旭和玉面给扶着退了下去。 南宫曜还是有些搞不懂,今日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秦琰和秦宜皆是轻轻一笑。 秦宜歪了歪头,朝晋元帝眨了眨眼睛,然后福身说道:“皇上,我们能坐下了吗?” 晋元帝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足够让自己心烦意乱,可是只要看着这个姑娘的笑容,晋元帝就会觉得自己如沐春风。 好像全身心都被重新涤荡了一下,舒服得很。 秦宜和秦琰在一旁坐下,妙回天和万物生还有虎子自然是从善如流,赶紧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着喝茶吃糕点。 于是只剩下还在思考中的南宫曜站在殿中央,分外突兀。 妙回天在路上已经给南宫曜倒了点止血的药在他的头上,不过那药黄黄的一大片,抹在南宫曜的额头上,和那些血液混合起来,红黄相间干涸在南宫曜的头顶,看着有几分令人作呕。 晋元帝看了看南宫曜,“曜儿头上的伤,要不要紧?” 南宫曜最近被晋元帝分外关怀惯了,也就不觉得受宠若惊了,只点头道:“谢父皇关心,不要紧。” 其实还是很疼的,只不过妙回天告诉他,头上流血流得多不要紧,还会疼那就更不要紧了。 就怕没什么反应,不觉得疼了,那才是有问题。 南宫曜信了妙回天的邪,就这么顶着一头的黄药粉走了回来,好在确实除了疼,也没有什么旁的感觉。 “这些年来,你确实是受委屈了,”晋元帝无奈一笑,“不过曜儿,你既然是储君,总是要与普通人不大一样的。” 南宫曜赶紧点头称是。 “坐吧。”晋元帝朝南宫曜挥了挥手。 南宫曜赶紧入座,心跳快得异常。 原来父皇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储君看? 从前南宫曜也和南宫旭一样,对自己这个储君不抱多大的希望。 南宫曜和南宫旭都认为,晋元帝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寻着南宫曜的一点错处,就直接把他从储君的位子上给赶下来。 于是皇后一直告诉南宫曜,要小心翼翼。 所以这些年来,南宫旭和朝阳公主肆意欺负南宫曜,南宫曜也都只能忍了。 他从来不敢去晋元帝面前抱怨一点什么,更不敢像朝阳公主还有南宫旭一样,跑到晋元帝面前来哭诉。 原来,这些年来,他还是有父爱的。 只是他被皇后和自己关在一个小小的套子里头,误以为这样就能很好地保护自己,殊不知这样,也把那些关心和爱他的人,全部都拒之门外。 “不知道二位,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朕说?”晋元帝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几天的烦心事,只朝秦宜和秦琰轻轻一笑,问道。 南宫曜仍旧是一头的雾水。 父皇到底是知道了秦宜和秦琰的身份,还是不知道秦宜和秦琰的身份? 秦宜朝旁边歪了歪头,虎子拎着那兔子的耳朵,就往前走去。 九乐公公瘸着一条腿,把那兔子接了过去。 这兔子几经易手,耳朵都快被人给揪断了,蹬了几下腿,又落到了晋元帝那里。 “皇上想必之前也有一定的猜想了?”秦宜见晋元帝看了看那兔子,面上似是露出了然的笑容,便开口问道。 晋元帝把那兔子递给了一旁的九乐公公。 瘸着腿又满脸伤疤的九乐公公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拎着一只兔子。 这样的场景看起来,格外有一点反差萌。 晋元帝轻笑一声,似是带着几分无奈,“功高震主,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帝王是不忌讳这个的。” “忌讳自然是要忌讳,却不能妄加猜想,便是猜想了,也不能由着自己的猜想办事,皇上明明怀疑,却是隐忍不发,只等着有了证据方才开始动作,已经是明君中的明君,”秦宜笑得坦然,似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君者,若不多疑,必有外乱,若太多疑,必从心乱。” 第496章 桃花酒暖衣裳凉 第496章 桃花酒暖衣裳凉 晋元帝当了这么多年的皇上,听了太多的恭维话,可是从来没有谁的恭维话,说得像秦宜一样好听。 “久闻秦国恒王爷舌齿伶俐,今日一见,果真不一样。” 秦宜眼睛透亮,弯了唇角,“这是因为我说的,一像都是实话。” 晋元帝闻言,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南宫曜在一旁自叹弗如。 要是自己有秦知宜这般本事,这个储君的位子早就坐得稳稳当当的了,什么朝阳公主和南宫旭,也都不算个儿。 不知道秦知宜什么之后才能认祖归宗。 不过琰哥哥也说了,这秦知宜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妹妹,然也有一小部分的可能,她不是自己的妹妹。 这也是到如今,秦琰不肯让南宫曜把这件事情告诉晋元帝和秦知宜的原因。 若是一直没有希望还好,若是有了希望,再让希望落空,才是真真正正的绝望。 秦琰不希望让秦宜遭受这样的苦楚,晋元帝这么大岁数了,想来心脏也经不起这样的大起大落了。 若她不是自己的妹妹,那岂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落空了? 南宫曜想,原来自己在琰哥哥的心里,位置就这样不重要,不仅可以受得了这希望落空的苦楚,心脏也能经得起这样的大起大落。 南宫曜默默在心里祈祷,无论如何,这秦知宜一定要是自己的妹妹啊…… 不然后半生守着朝阳公主过活,南宫曜真是没有办法想象那生活该有多么美好了…… “有些事情,朕不方便去查,不过想来二位,却是很方便。”晋元帝轻笑,眼角又多了几分皱纹。 秦宜和秦琰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秦琰起身拱手道:“皇上帮了本王这样大的忙,本王为皇上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晋元帝微微颔首。 本来没有什么事情,南宫曜就要和秦宜还有秦琰等人退下的,但是晋元帝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开口问道:“可能是朕太过好奇了,瑜王爷和恒王爷,当真是堂兄妹吗?” 南宫曜的心里头一抖。 要怎么办呢…… 要怎么和自己年迈的老父亲解释呢…… 要怎么说,其实这个姑娘有可能是你的女儿,但是你不要激动啊,因为她也有可能不是,所以我建议还是先假装不知道得好,不如我们来跳一支舞,缓解一下尴尬怎么样? 谁知道秦宜转过了头去,弯了眉眼道:“是。” 南宫曜心头一抖。 是什么啊是!明明就不是! 你这不是当众承认你乱伦吗! 虽然这在场的人里也只有晋元帝和九乐公公不知道内情,可是你也不能这么不爱惜羽毛啊! 南宫曜在心里头咆哮着。 不过晋元帝却是轻轻一笑,微微垂下头去,小声道:“朕知道了。” 南宫曜仍旧是一脸的懵逼。 为什么今天发生的事情,从早到晚他都想不清楚啊! 父皇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啊,说出来也让自己知道知道呗。 所谓独知道不如众知道啊。 九乐公公自然知道,晋元帝知道的是什么。 秦宜回答的,根本就不是晋元帝问的第二个问题,她回答的,是第一个。 她的意思是,皇上你,的确太过于好奇了。 自打南宫曜等人离开之后,晋元帝就一直在那里低着头。 九乐公公在一旁陪着,并不多言。 “九乐公公,朕可能真的是年岁大了,”晋元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是要把这些年的时光,这些年的思念,这些年掩藏心底的全部事情都一股脑叹了出去,什么都不留,什么都不要,“朕有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起故人。” 九乐公公亦是跟着一叹。 “皇上,老奴亦是觉得,恒王爷,确实和从前的……很是想象。”九乐公公把中间的名字含混了过去。 这二十年来,胡萧萧三个字在晋元帝的心里百转千回,却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似是杜鹃泣血,好像含在喉咙里,就不会被任何一个人知道。 晋元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亦是一叹,“我自念故人,故人却不知道愿不愿意被我念。” 从前繁花似锦软靠郎膝上,剪影斑驳眯眼望夕阳。本是深情不二长相守,奈何一夕变故鬓染霜。君可曾记昔年花下语,若是功成归故乡,温雪煮酒烹月光,可叹今日归故乡,桃花酒暖衣裳凉。 桃花酒暖衣裳凉。 一语成谶。 南宫曜想了一路,还是没想清楚这其中的关窍。 秦宜坐在椅子上,满不在乎地摸过来一个苹果啃了两口,抬眼看着南宫曜,“你还不懂你爹的意思?” 南宫曜很诚恳地摇了摇头。 “看见你这副蠢样子我就忍不住想要打人。”秦宜想要把自己手上咬了两口的苹果朝南宫曜砸过去,但是想了想不舍得便又作罢。 主要不舍得的是苹果。 “你爹的意思,是让你下午角斗的时候,揍尉迟容一顿,然后我去调解。”秦宜朝南宫曜挑了挑眉,一脸成竹在胸的样子。 南宫曜皱着眉头看了看秦宜,还是不太敢相信她。 “琰哥哥,”南宫曜转向秦琰问道,“她是诓我呢吧。” 秦琰眉眼之间尽是清朗姿韵,分外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更是满屋华光,“也不算是诓,不过确实还有一个法子。” 南宫曜白了秦宜一眼。 就说嘛,自己哪能去揍尉迟容呢? 他从小就和尉迟容不对付,护国将军在朝堂上,也一向不属于支持他那一派的。 更何况,他根本就揍不过尉迟容啊…… “那就是让随安去揍尉迟容,然后你去调解。” 南宫曜死死地等着秦琰的眼睛看,愣是没从他的眼睛里头,看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调解你奶奶个腿儿哦! 尉迟容保证会把自己一起揍了好吗! “今天尔琚已经捅了他一刀,估计明天揍起来也不会特别难,不过我还是让你先选啦,我不管是去揍人,还是去调解,都是可以的。”秦宜自觉自己十分慷慨大方,南宫曜肯定会感激到痛哭流涕的。 南宫曜想了想,忍不住想要问一问秦宜,既然都可以的话,那你就都做了,好不好? 第497章 不如你来选一个 第497章 不如你来选一个 不过秦宜投过来的目光让南宫曜知晓,如果他这么问的话,他的后脑勺一定会遭受到重重一击。 南宫曜十分纠结。 纠结了半天,他决定选择当调解的那一个。 毕竟如果秦知宜去揍人的话,琰哥哥一定会让虎子在一旁全力相帮的,但是如果自己去揍人,他们搞不好会在自己被揍得只剩下半条命的时候,再去调解。 秦宜挑眉一笑,很期待下午和尉迟容的角斗。 而就在离大秦京城不远的方州,也有一场战役,拉开了帷幕。 卫若然拉着萧密在这方州驻扎了多日。 萧密本来以为,自己出来是要报效朝廷的。 虽然萧密并不怎么想要报效,但是身为一个从来都没有上过战场的男人,萧密其实还是有一点激动的。 他本以为,他会风尘仆仆地赶到战场上,然后举起刀来就开始厮杀。 谁知道大军走到方州就停了下来,这两天尽是风尘,没有仆仆。 也不算没有,卫若然这两日流连烟花风尘之地,颇宠一个女子,小名就叫蒲蒲。 蒲草的蒲,一听就不吉利。 萧密就跟着卫若然一起混吃混喝,只是卫若然吃得永远比他好,睡得也永远比他好。 萧密去问过了卫若然好几次,到底大军何时启程,卫若然都是从一堆藕臂里头挤出一个头来,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句话,“我自有打算。” 萧密混日子混了好多天,把之前的那满腔热血给混得一干二净,此刻想着,其实这么混着倒也不错,正好能安安全全地回家见老婆孩子。 谁知道今天刚从床上爬起来,刚走到门口要打开门伸个懒腰,直接就被人一门拍在了脸上。 “萧大公子,”来人倨傲得很,活像是萧密是他亲生儿子,“卫将军叫您去呢,您赶紧的吧。” 卫若然每天不是逛窑子就是喝花酒,能让自己去干什么,萧密心里头烦躁不堪,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胡乱应下,然后就去洗漱。 萧天凭借着气味,稳稳地站在了萧密的门口。 “我觉得,恐怕是有事了。” 今天早晨,萧天闻到了很多铁甲的味道,他们去喂了马匹,又准备了很多兵器,跑来跑去,似是在为一场战役准备。 萧密一边洗脸一边问道:“大战?方州这里,也没有乱党,也没有敌国,能有什么大战。” 萧天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萧密劝萧天还是不要过去,万一当真有战事,萧天去了反而危险。 萧密笑着拍了拍萧天的肩,“哥你就放心吧,到时候我打不过,我还不能跑吗,反正我上战场,也没打算立军功回去的。” 萧天笑了笑,“我在后头看着你。” 萧密一想,今天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而且萧天眼睛不好用,比自己这个眼睛好用的还要灵活,索性就点了点头。 想到萧天看不到,萧密就说:“好。” 卫若然一身铠甲,后头的军队排的齐齐整整的,好像就等着萧密一个人。 “今日叫萧公子过来,是为了和那些乱臣贼子们,决一死战,想来身为大秦子民,萧大公子一定会奋力迎敌的。” 萧密看了卫若然一眼,没说话。 他自认为自己迎不迎敌,奋不奋力,其实都是没多大影响的。 但是当萧密站到城墙上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为何秦稷非要让自己跟着卫若然一起来。 也明白了卫若然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驻扎多日。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天。 秦稷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秦宜。 他的君王,心肠这样恶毒。 他逼着自己去和自己的心上人作战。 从前萧密救过秦宜一次,于是这一次,秦稷让萧密杀了秦宜。 如果萧密选择反对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安然地回到京城,再见他的父亲、他的妻子一眼。 卫若然看着城墙下头那一队人马浅笑。 萧天似是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碰了碰萧密的胳膊问道:“怎么了?” 萧密叹了一口气。 看来是这里的人太多,萧天的鼻子一时间分辨不出来。 城墙下头的那二人,确实是秦宜和秦琰无疑。 秦宜仰头看自己的时候,还是一脸的陌生。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记住过自己。 哪怕这么多年来,自己和她打过那么多次,吵过那么多日,哪怕那日月光清凉,她曾用一块糕点打过自己,听自己絮叨了一晚上和于倾乐的事情。 但是自己在她的心里,永远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卫若然高高地举起手来。 萧密赶紧扑了过去,红着眼睛喊道:“你疯了!那是瑜王和恒王!” 卫若然看着萧密,忽而扯了唇角,满脸的不屑,“是吗?可本将只看到了乱臣贼子。”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卫若然看着萧密的眼睛,带着狞笑,一字一顿道,“更何况不过是两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卫若然把话说完,狠狠地将萧密掼到了一旁。 “来人啊!射箭!”后头的小队人马匆匆上前,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的箭羽朝着城墙下头落。 萧密的一颗心被高高地提了起来。 好在下头的人都奋力反击,萧密趴在城墙上头看,秦宜并没有受伤。 还好还好。 卫若然朝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把手放在了萧密的咯吱窝处,直接把他给架了起来。 萧密吃惊挣扎,“卫若然你做什么!” 萧天赶紧过来,却也被两个人给架住。 “别担心,”卫若然慢悠悠道,“不过是想让萧公子你,做一件事情罢了。” 卫若然把一把弓放在了萧密的手里,后头的那人握着萧密的手,强迫他拉开弓箭。 忽然那些射箭的人都撤了下去,换上来的是一批手拿红色纸包的人,不停地往下面丢着。 萧天鼻翼扇动两下,神色一凛,“你们拿火药做什么!” 卫若然慢悠悠地在萧密的那支箭上,抹上了油。 旁边的火折子红光一闪。 萧密拼命地挣扎着,却是挣脱不开后头那人的禁锢。 第498章 有个大汉送礼物 第498章 有个大汉送礼物 城墙下头火光冲天。 萧密的尖叫声被那火药炸开来的声音所掩盖。 所有的东西都一瞬间被火海吞没,人肉烧焦了的味道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一起蹿上了城墙。 萧密近乎绝望地攀援在那城墙上,他不敢看,却又不得不看。 秦宜还在下头。 是他的手拉在那长弓之上,然后轻轻一松。 卫若然立在一旁,满脸嗜血的笑容。 萧天挣脱开了架住他的那两个人,循着味道跑到了萧密的身边跪下,一把将其揽到了怀里。 “哥……”萧密哭哑了嗓子,“她死了……” 萧天拍着萧密的后背,不知道该说句什么才好。 旁边的卫若然仍旧在冷笑。 萧密忽然眼睛一睁,抬手夺过一旁站着的那个士兵腰上的长刀,大喝一声就往卫若然砍了过去。 彼时卫若然已经躲闪不得。 萧密手中拿着的那把刀,在他的瞳孔里无限放大。 萧天忽然一把抱住了萧密。 萧天一把攥住了萧密的手腕。 许是萧天按到了什么穴位,萧密的手忽然使不上力气,那把刀便掉落在地。 卫若然的恐慌这才慢慢消退,气愤取而代之涌上心头。 “卫将军莫怪,”萧天垂着头,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家弟不懂事,一时没能想得开,让卫将军受惊了。” 卫若然甩了袖子,冷哼一声。 皇上让萧密跟着自己出来,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给萧密一点厉害瞧瞧。 还真以为自己是从前的太傅之子呢! 君不见煊赫一时的苏相都被架空了权力,区区太傅,早就不被皇上放在眼里了。 遥望将来秦国半边江山,必是他卫若然的天下。 萧密被萧天抱着,根本动弹不得。 萧天把萧密往城楼下头拖。 只是这里人太杂,又都穿着甲胄覆盖了自身的味道,再加上那打城墙下头传上来的味道又委实呛人,一时之间萧天竟然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走才好。 萧天一时不察,萧密就要挣脱开来。 萧天在后头紧紧地攥住了萧密的胳膊。 萧天在萧密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火药炸开的声音震天响,萧密迷迷糊糊听见了几个字,忽而落下泪来。 萧密这便与萧天一道离开。 站在城楼上的卫若然忽然被一个东西打到了脸。 城楼下头火光冲天,烟尘四散,根本就看不清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被猛地炸了一下,总之有个东西蹿到了城楼上,好巧不巧地打到了卫若然的脸上。 卫若然叫骂了一声,旁边的小兵赶紧跑了过来,低头一看却是疑惑:“将军,您瞧这是个什么?” 卫若然接了过来,随意扫了一眼,看着好像是个雕像。 只见一个拿着长刀的小人儿,安安静静躺在卫若然的手心。 雕工并不算细致,却是很有趣。 那小人的脸很模糊,嘴唇却是雕刻得清清楚楚。 卫若然拿着那小人,在自己的手上翻转了一下。 旁边的小兵发出了一声浅浅的疑惑声。 卫若然拎着那极细的银线,微微蹙眉。 那银线从那小人的屁股后头出来,似是还连接了什么东西。 卫若然满脸的疑惑,拎着那银线,轻轻一拽。 忽然那小人的屁股脱落下来,连带着到嘴,一条东西落在了卫若然的手心。 拉出来的时候十分圆润顺滑,像是积攒了很多天的便秘呼啸而下。 卫若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旁边的小兵只抬头看了一眼,并未看清那条东西上写的是什么。 然只看着卫若然的脸色,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那小兵没敢再看,匆匆低下头去。 “无耻狗贼,回去告诉你家皇上,都是他活该。” 那条东西上,用流畅漂亮的小楷写下这些字。 卫若然捏着那东西,狠狠咬牙。 忽然,卫若然摸到那下头,好像还写了点什么。 但是那字委实是太小了,卫若然只好凑近了来看。 不知道是因为卫若然捏那东西的力气太大,还是被太阳烤得太厉害。 总之卫若然刚刚拿到眼前仔细看了两眼,那东西忽然就炸裂开来,一股子浆水直直地滋到了卫若然的眼睛里头去。 “啊!”卫若然捂着眼睛往后踉跄了两步,失声尖叫。 那小兵以为卫若然受伤,赶紧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却只闻得一股子恶臭从卫若然的脸上弥漫开来。 小兵张嘴就吐了出来。 那股子臭味实在是无法形容。 就好像是一吨臭豆腐浓缩成了一块,被一个长毛大汉夹在胳肢窝里头腌了三天。 而且这三天里头,这大汉一直坚持每天在烈日下头狂奔十里地。 三天之后这大汉把这块浓缩的臭豆腐从他的胳肢窝里取了出来,放在一个臭鸡蛋里,然后塞到了你的鼻孔里。 就跟此刻那小兵闻到的味道差不多。 这是一种超脱于六界之外的臭。 卫若然已经被自己给臭哭了。 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卫若然不住地呕吐着,可是那股臭味却一点都没有消散。 这可是秦宜和妙回天讨要的秘密武器。 秦宜缠了妙回天好几天,让他改良这东西。 妙回天说了,不在水里泡上十天十夜,这味道是消散不去的。 恶臭随风飘散,所有的士兵都捂住了鼻子。 卫若然气得几乎要发疯。 “快去!”卫若然狠狠挥手,一边说话一边扶着城墙狂吐,“去看看下头怎么样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卫若然的话音刚落,那些士兵就争先恐后地往下跑去。 生怕跑慢了一点,就被卫若然脸上散发出来的臭气给臭晕过去。 卫若然扶着城墙,几乎吐到虚脱。 那些士兵跑到城墙下头翻找了一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上去报告卫若然。 最终还是平日里最喜欢吹牛的那个士兵被人给推了出去。 “你不是说你胆子最大吗?” “你不是说卫将军都不敢动你,你和皇上有亲戚关系吗?” “就是就是,你去吧,你去吧。” “去吧去吧” …… 走在前头的士兵一脸的追悔莫及。 吹牛遭雷劈,果真如此。 卫若然还扶着那城墙,几乎把小时候喝的奶都给吐了出来。 “将……将军……”那士兵抖个不停,上牙磕着下牙道,“下头都是……都是……” 第499章 虎子对你很上心 第499章 虎子对你很上心 “都是什么!”卫若然狠狠甩了袖子,然不过这么轻轻一动,他就吐了自己一身,“还不快……呕……快说……” 那士兵抖得不行,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 谁料他后头的人都是一脸正经地站在那里,屏住呼吸假装又聋又瞎又闻不到味道。 “都是一堆稻草……”那士兵下去的时候,下面的那些人全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大堆快要被烧干净的稻草,和几大块猪肉。 看来上面闻到的肉的焦糊味,就是这猪肉散发出来的。 卫若然想要起身,可是他被自己臭得睁不开眼睛,又吐了自己一身的秽物,根本没有人愿意过来扶他一把。 卫若然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嚎叫。 他几乎快要被气得发疯了。 远在西晋的行宫里,南宫曜也发出了一声惨叫。 明明之前商量好的是让南宫曜做调解的那个人,秦宜来和尉迟容打。 谁知道中午吃完饭之后,秦宜捂着肚子和南宫曜说,她来葵水了。 倒是让南宫曜羞红了脸。 “你没来过你不知道,真的……”秦宜扶着南宫曜的肩膀道,“可疼了……” 南宫曜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好吧……那我就……就去吧。” 说到最后,南宫曜已经带了几分视死如归的感觉。 秦琰过来拍了拍南宫曜,“曜兄莫方,回头我会让虎子一直帮忙的。” 南宫曜又相信了秦琰一回,在他的心里,秦琰一直都是幼年那个有诚信,讲礼貌的好玩伴。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很多时候秦琰和秦宜的一些字眼,是需要加上引号之后,再去理解的。 所以虎子对他的帮忙,根本也就不是他所理解的那个帮忙。 因为有后盾,所以南宫曜是非要拉着人家尉迟容一起来角斗的。 这角斗赛一向都是猎宴之后,很有观赏性的一个节目。 奈何今年来的人太少,大家又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没去打猎,去打猎的也没打回来多少猎物,所以猎宴席上的东西,要比从前少一些。 不过好在行宫的厨子也都有准备,合着不能真等着这些个达官贵人打完猎回来,自己再做饭。 不过这下午的角斗赛,倒是很多人都期待的。 在这角斗赛上崭露头角的,都能得到丰厚的赏赐。 不过都城里头很多人都不愿意和尉迟容比试,大家公子们是能躲就躲,只有那些一门心思想往上爬,却又没有别的捷径可走的人,才会选择来挑战一下尉迟容。 左右输了也无人记得他们是谁,要是赢了,那可就能在都城里头扬名立万。 南宫曜一向都是离这些个比赛远远的,从前南宫旭拉着他参加了几回,结果也都是给南宫旭在晋元帝面前讨巧铺路,南宫曜就兴致缺缺了。 今年南宫曜非要拉着尉迟容比赛一番,倒是让很多人都十分吃惊,也都擦亮了眼睛准备看这一场角斗。 南宫曜和尉迟容到底谁的武功更好,那是说都不用说,都城里头的傻子都知道。 但是南宫曜到底是太子,尉迟容还是要给他一点面子的。 虽说护国将军也很有势力,不过为人臣子的,不好太过张扬,估计尉迟容就算是要赢,也是会手下留情的。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倒是彻底出乎众人的意料。 尉迟容那是半点都不给皇家留颜面,像是揍自己的儿子一样揍南宫曜。 刚刚南宫曜那声惨叫,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虎子一直就站在秦琰的后头,离那角斗场并不算远,旁边的碗里放着些碎冰块,虎子时不时摸起一颗扔过去,控制着尉迟容那手臂的走向。 比如说,刚刚尉迟容其实只是想打南宫曜的肩膀,谁知道被虎子半路打了一下胳膊,往上一抬,直直地朝着南宫曜的侧脸而去。 还有刚刚尉迟容只是想撑一下腿稳住身形,谁知道那腿狠狠往前一甩,直接把南宫曜踹翻在地。 如此之类,不胜枚举。 尉迟容都不敢去看南宫曜那张五颜六色的脸了。 南宫曜趴在地上,说什么都不愿意起身了。 摆明了就是要揍自己啊……南宫曜趴在地上,欲哭无泪。 可是自己还是太子啊……还是要有点尊严的。 南宫曜深呼吸了两口气,猛地蹿了起来。 不过这最后一下,实在是不赖虎子。 虎子忖度着这看起来也该差不多了, 秦宜都起身准备往前走了,谁知道尉迟容脑子一抽想起来从前护国将军曾告诉过他,在此种情况下,最能彰显自己有魄力和包容心,又能更好地折辱对手的法子,就是伸手去把自己的对手给扶起来。 可是南宫曜一个打挺跳了起来,于是在外人看起来,就是尉迟容狠狠地扇了南宫曜的后脑勺一巴掌。 大臣们皆是蹙眉,连护国将军都觉得,今日尉迟容的确是做得太过了。 不过自己的儿子,的确就是要比那个草包太子好上许多。 晋元帝面上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看,虽然还保持着面上的笑容,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晋元帝那笑容,已经僵得不能再僵了。 秦琰默默捂住了眼睛,不过五指之间留着很大的缝隙,将这场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你上还是我上?”秦琰按住了跃跃欲试的秦宜,轻声道,“还是我上吧,你不是来葵水了吗?” 秦宜朝秦琰眨了眨眼睛。 “不行不能让你去,你长这么好看,被那些个大家小姐盯上就不好了,我上就行,另外,尔琚你居然不知道,其实我今天根本就没有来葵水。” 秦琰有点委屈。 秦宜的葵水倒是很准时,每个月都是那几天,可到底是哪天总是不确定的。 自己又不是她的葵水带子,如何能知晓她今日到底是来了,还是没来? 南宫曜狠狠撞了尉迟容的手一下,又跌回了地上趴着。 南宫曜觉得这鼻子应该是被撞塌了。 虽然他并不觉得疼。 尉迟容也是有些呆愣,仍旧伸出手去,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才好。 秦宜直接跳了过去。 第500章 谁又不是儿子呢 第500章 谁又不是儿子呢 “你无耻!难不成你打太子殿下一下还不够!居然还想再打太子殿下的后脑勺一下!”秦宜掐着腰骂道,“太子殿下是什么人!后脑勺是你说打就能随便打的吗!” 尉迟容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实在是聒噪。 自己明明就不喜欢她,她为什么总是要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呢? 诚然她确实挺有意思的,可是这般长相,实在是不好恭维。 南宫曜趴在地上,除了想哭没有别的想法。 这是自己的嫡亲妹子啊,说坑自己就这么坑自己…… 在众大臣面前丢尽了脸的南宫曜只想就这么趴到地老天荒,能不起来就不起来了。 秦宜哀嚎一声就扑了过去,跑到南宫曜的身边跪下,“殿下啊!如今连一个尚未有官职的年轻人都敢这样欺侮您了啊殿下!” “我没有!”尉迟容只当秦宜是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愈发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惹人心烦,就狠狠挥了袖子,怒气冲冲说道。 尉迟容就是借由自己的口气告诉秦宜,以后不要再肖想他了。 但是在旁边人的眼里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护国将军家的儿子,不但痛揍了太子一顿,而且态度十分恶劣。 秦宜仰头看了尉迟容一眼,又俯下身去一边拍着南宫曜的后背一边哭。 说实话,秦宜的这个招数委实是很丢人,却也不得不承认,秦宜的演技很有煽动性。 不过这一哭一嚎之间,就有不少大臣看尉迟容极为不顺眼了。 到底晋元帝也算是个明君,这些年来不管是对臣子还是对百姓,都算是不错。 朝廷里头一心效忠晋元帝的人还是很多的。 “殿下,可恨您被打成这样那尉迟容还不满足啊殿下……”秦宜吸着鼻子哭哭啼啼道,“殿下,你平日里待人和善,实在是不该遭受今天的苦楚啊殿下……” 秦宜哭喊着,南宫曜越发觉得丢人,趴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不过这殿中也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尉迟容的确是太过分了些。” “没错没错,虽然是护国将军的儿子,可也不能这样不把太子殿下看在眼里。” “就是就是,本来以为这尉迟容还算是个不错的后生,其实和他爹都是一样的,鼻孔朝天。” …… “皇上!”秦宜朝着晋元帝磕头,“这尉迟容就是存心要欺负太子殿下啊皇上!您可要为太子殿下做主啊皇上!” 秦琰坐在一旁,不住地点头。 不得不承认,让随安上还是一个正确的抉择,自己是没办法哭成这样的…… 随安的演技实在是越来越好了,秦琰都开始有点怀疑,前几天秦宜对她保证最近没有摸过姑娘的小手,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尉迟容被秦宜胡说八道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慌忙辩解道:“胡说!明明是太子殿下非要拉着我来比赛的!” 护国将军微微蹙眉,上头晋元帝亦是面色不算好看。 秦琰后头的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了席,悄悄往另外一边走去。 “你就是想欺负殿下!”秦宜狠狠地甩手,眼看就要打到尉迟容的腿的时候,尉迟容忽然把自己的腿抬了起来,想要闪避。 早就已经跑到了另外一面的虎子悄悄扔了一块冰块过去。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很美妙的非条件反射,叫做膝跳反射。 南宫曜的腿狠狠往前踢去,正对着南宫曜的后脑勺,要不是秦宜拦的及时,尉迟容就踩上去了。 “皇上!”秦宜又抬高了嗓音,“请皇上为殿下做主!太子殿下身为晋国储君,竟然被尉迟容这般折辱!以下犯上人人目睹,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还请皇上狠狠惩罚!” 护国将军紧紧地捏住了自己手中的酒杯。 他缓缓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着那个纵然是跪着,脊背却还是挺得笔直的姑娘。 倒不知道是谁家女子,有几分胆识。 如果换成从前,护国将军还会好好地欣赏一下她。 可是今天,她惹到她不该惹的人了。 “这位姑娘未免也太夸大其词了吧,角斗场上,本来就是不分生死的,更何况连太子殿下都没有说什么,倒是姑娘一个人在这儿叫嚣,”护国将军懒懒抬眼,冰凉的眼神似是刀子一样在秦宜的身上割着,“‘不臣之心’,这样严重的四个字,姑娘轻飘飘就打在了我护国将军府的脸上,不知道姑娘和本将,有什么深仇大恨?” 自己一定要让这个小丫头知道,让整个都城知道,惹了他护国将军的人,不会好过的。 秦宜轻轻勾了唇角,“我说的是尉迟容,将军又何必上赶着来认领这帽子?” “尉迟容便是本将的儿子,姑娘控诉他,便相当于在控诉本将。” 护国将军仰起头,一只手紧紧地握着茶杯,眼睛里头的目光凌厉地朝秦宜射了过来。 在晋国都城,没有多少人敢和护国将军对视。 可是秦宜半点都不闪躲。 “谁又不是儿子呢,”秦宜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嗤,“照护国将军这么说,尉迟公子刚刚打了太子殿下的后脑勺,便相当于是打了皇上的后脑勺?想把太子殿下踩在脚底,就是想把皇上踩在脚底,就是想把整个晋国,都踩在脚底?!”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护国将军被秦宜气得发抖。 他是武将,一向不擅长这些嘴皮子的功夫,他只愿意用武力和权势来压迫和恐吓他人。 秦宜又朝晋元帝磕了个头,朗声道:“皇上,太子府中一百八十门客,以死请谏,请求皇上给殿下一个公道。” 那一刻,趴在那里的南宫曜忽然觉得心里头有点暖和。 这到底是自己的妹子啊……对自己就是好…… 晋元帝端坐在主位上,看了秦宜和尉迟容一会儿。 二人皆是目光不闪躲,不过很明显的是,秦宜要比尉迟容坦然许多。 尉迟容从小被护国将军教导着,学武学兵法。 虽是出身武将世家,然而这些年来晋国世道太平,护国将军都不怎么出去打仗了,更何况是尉迟容。 第501章 特意为你准备的 第501章 特意为你准备的 所以尉迟容所见识到的,要比秦宜见识过的少上许多。 到底是比秦宜少了那么些许从容。 朝阳公主上午被晋元帝呵斥了一通,心情十分不好,中午回去玉面安抚了好久,方才安抚好。 玉面千叮咛万嘱咐,下午的时候,千万不要和晋元帝起争执。 毕竟朝阳公主好不容易才去晋元帝面前跪着哭了许久,得了晋元帝的一点心疼。 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所有的努力就要付诸东流,玉面都怀疑晋元帝还会不会想要朝阳公主这个女儿了。 可是一看见秦宜,朝阳公主就忍不住。 不管她是易容了还是没易容,不管她是男还是女,是叫秦宜还是秦知宜,亦或是江大道。 朝阳公主看她的时候,都忍不住咬牙切齿。 “不过是受了点伤罢了,皇兄到底是个男人,想来是不要紧的,这种比赛……”朝阳公主抿唇轻笑,脸上的肥肉抖个不停,“当然是要打得激烈一些,才算好看。” 南宫曜在地上趴着,狠狠翻了个白眼。 感情我不是你哥,你不知道心疼,还是我知宜妹子知道为我讨公道。 秦宜轻浅勾唇一笑,“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这些话,也许公主还不是很懂其中道理。” “不过还是想多余和公主说一句,一个国家灭亡,最先被拖出去杀的,就是皇族男子,最先被拖下去凌辱的,就是皇族女儿。” 你曾享受过的一切,都将成为你的原罪。 而你站得越高,一日跌下,也就会摔得更狠。 朝阳公主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而护国将军更是霍然起身,指着秦宜的鼻子骂道:“无耻小儿!竟然这般诅咒我泱泱大晋!” 秦宜偏了偏头,看向护国将军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恃凶唬人的神经病。 “我是秦国人,这些话说出来,就算是要诅咒,也是先诅咒秦国,护国将军不用着急,”秦宜笔直地跪在那里,脊梁像是一柄宝剑,要直直地插入云霄,“护国将军还是先想想,为何自己的儿子,和太子殿下角斗的时候,招招都下死手不说,还打太子殿下的后脑勺,妄图用脚踩太子殿下的头。” “这般折辱,在护国将军和公主的眼中看来,也是正常的吗?” 的确,打人不打脸,众位大臣都觉得,尉迟容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尉迟容刚想要开口解释,晋元帝却在上头说了句:“曜儿,你打算怎么办?” 秦宜伸手去扶南宫曜,等到南宫曜把脸抬起来的时候,众人皆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尉迟容下手也实在是太重了些。 把堂堂一国太子揍得鼻青脸肿,几乎看不出来本来的长相了。 “曜儿,要不要紧?” 所谓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护国将军护着尉迟容,晋元帝看见南宫曜被揍成这个样子,也是有些心疼的。 刚刚看着不过是挨了几下打,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整张脸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南宫曜本来想摇头,说几句客套话。 可是秦宜却借助着宽大衣摆的遮挡,狠狠踩了南宫曜的脚一下。 南宫曜低呼一声,然后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脸,挤出两滴眼泪来道:“还请父皇给儿臣做主……” 晋元帝叹了一口气,“曜儿,你打算如何是好?” 护国将军一直在一旁给尉迟容使眼色。 他确实手上有案底,但是他不信晋元帝敢这样贸贸然来查他。 他可是护国将军,手里握着多少兵权。 护国将军朝尉迟容使了个眼色。 大丈夫能屈能伸,晋元帝大小是个皇上,南宫曜好歹是个太子,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双方面子上都好看。 尉迟容懂了护国将军的意思,抿了抿唇,掀了袍子就要跪下。 秦宜一巴掌打直了尉迟容的膝盖。 下跪的动作被人打断,尉迟容掀着袍子站在那里,倒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才好了。 “尉迟公子现在想道歉,恐怕是有那么点晚,”秦宜指着南宫曜的脸,“太子殿下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能白受,且巧太子殿下身边缺一个得力的侍卫,不如尉迟公子就来……” “小丫头你不要欺人太甚!”护国将军翻脸,厉喝了一声。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秦宜半点都没被吓到,慢悠悠地把自己尚未说完的话给吐了出来,“太子府上,帮忙教导几个吧。” 护国将军喊出来的那句话,登时让场中尴尬起来。 晋元帝咳了咳,只做没听见护国将军那句话,淡淡扫了尉迟容一眼,“尉迟公子意下如何?” 因护国将军那一句话,尉迟容此刻倒是不好再推辞了,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秦宜朝晋元帝眨了眨眼睛。 而晋元帝亦是微微勾了唇角,在众人皆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也朝秦宜眨了眨眼睛。 这第一步计划,完美实施。 经过南宫曜和尉迟容这么一闹,大家也都没有了再角斗的心情,便匆匆离开。 秦宜和南宫曜的意思,是训练侍卫,宜早不宜晚,正好尉迟容这两天也有空,就不用回去和护国将军同住了,直接住在南宫曜那里就行。 不过南宫曜那里的好屋子都被占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等到尉迟容去的时候,就只剩下西北角靠近湖那里,剩了一个又小又黑的屋子。 南宫曜的脸像是打翻了画盘,尉迟容也不好意思和他争执,只能先在这里住下,想着估计用不了几日,自己随便教那些侍卫点什么,找个理由回去也就行了。 南宫曜怒气冲冲地踹开了秦宜的房门。 “干嘛呢!”秦宜朝南宫曜瞪圆了眼睛,“生气的话就去揍那尉迟容一顿啊!” 南宫曜趴在桌子上瘪着嘴不说话。 妙回天一脸隐晦的笑容,悄悄挪到了南宫曜的身边坐下,“怎么样,我给你的药好用不好用?” “疼倒是不疼,被打的时候也没有啥感觉,”南宫曜趴在桌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满脸的委屈被青紫色遮挡,几乎看不出来,“你看看我这一脸的青,我还有脸见人吗,为什么这药就止疼,不管化瘀啊……” 妙回天兴致勃勃地瞪大了眼睛,“因为这是我特意准备的啊……我特别让这个药促进你的血液往表皮流,这样才能让青紫更容易出现,也更加严重。” 第502章 就是单纯想坑你 第502章 就是单纯想坑你 尉迟容本来以为,南宫曜会因为自己打了他而怀恨在心,晚上的时候偷偷溜过来找人群殴自己一顿。 谁知道他在那个冰冷的小屋子里头睡了一晚上,连个理他的人都没有。 前半夜担惊受怕,后半夜又冷又饿,尉迟容这一晚上都没能睡好。 第二天清早,就有个护卫来敲门,尉迟容还在里头迷迷糊糊睡着,冷不防听见敲门声,直接就从床上弹跳起来。 然后狠狠咳了两声。 这虽然暑热未退,但是晚上还是凉的很,况且这个屋子背阴又靠水,尉迟容一晚上就盖了一床薄薄的被子,清早起来就觉得自己怕是感染了风寒。 尉迟容一面咳着一面起身,那个护卫给他带来了洗漱用的水,估摸着是刚刚从井里打出来的,透心得凉。 但是尉迟容大小是个习武之人,总不好意思说我没睡够想再睡一会儿,这水太凉换盆热的。 于是便只能忍了。 尉迟容本想,南宫曜好歹是一国太子,不会做那些太过于无聊的事情。 不过等他落座吃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了。 南宫曜完全就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尉迟容坐在那里,看着自己面前清汤寡水的那一碗粥,忍不住想要倒在南宫曜的头上。 但是他不能。 南宫曜的身后站在一排膀大腰圆的侍卫。 尉迟容自认武功不错,到底也是一只二哈打不过一群吉娃娃。 更何况这些吉娃娃还这么壮。 南宫曜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把稍微带点油水的菜全部都拖到了自己的面前。 尉迟容举起来的筷子在半空中顿住,不知要落往何方。 留给他的只剩下一盘小咸菜了。 而且今日这咸菜格外得合虎子的胃口,上桌之前虎子就悄悄偷了一点下去。 “尉迟公子莫要客气,本殿和尉迟公子都是不客气的,”南宫曜笑得一脸纯良,“本殿知晓尉迟公子乃是习武之人,习惯睡硬榻用凉水吃粗食,所以特意为尉迟公子安排下这些。” 尉迟容狠狠咬牙。 谁他妈爱谁爱! 但是没办法,这些话,也确实是尉迟容放出去的。 还不就是为了在都城里头营造一个吃苦向上的有志青年好形象。 尉迟容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都城里头公子哥儿们的头号讨厌对象。 他就是经典的,别人家的孩子。 肯吃苦,爱学习,又上进。 父亲让他吃饭,他无动于衷,母亲叫他喝水,他充耳不闻,姑娘喊他睡觉,他百般推辞。 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上进。 所以今天纵然知道南宫曜就是刻意针对他,尉迟容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尉迟公子吃饱了?”南宫曜眼见着尉迟容就着凉水咽下去四分之一馒头,笑眯眯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尉迟容在心里默默问候了南宫曜的历代祖先。 南宫曜拍了拍手,后头那排膀大腰圆的壮汉应声上前,跺脚的时候大地微颤,齐齐喝了一声:“哈!” 尉迟容差点从座位上跌下去,下意识扶了一把桌子。 尉迟容的确是武功尚可,可那也是在诸位从小就和武功两个字扯不上关系的大家公子的面前,才能表现出来不错。 如果这么多人一起上,尉迟容肯定吃受不住。 不过尉迟容狠狠咬牙想,挨揍就挨揍吧,挨完这一顿揍,他就回去,顺便让自家父亲去皇上面前跪一跪,说两句南宫曜的坏话。 可是南宫曜才不会遂了尉迟容的心意。 他按照秦宜给他出的主意,只叫那些大汉向尉迟容讨教武功,不许揍他。 在烈日下头折腾了一上午,尉迟容浑身都是汗,偏偏那些满面横肉的大汉都客气得很,像是黑社会一夜之间从了良,一口一个“师傅”地喊着,就是不给尉迟容一点喘气休息的机会。 尉迟容已经狼狈到了极点。 南宫曜今天特意没让人上雨帘,坐在通风的屋子里头摆了不少冰块和风轮,舀着从井水里捞出来的瓜果浑身畅快。 真是天公作美,这两日本来已经开始转凉了,谁能料到,今儿个日头这般大? “也不知道护国将军能撑到何时?”秦宜翘着二郎腿,间或往外头看一眼,轻浅一笑道。 南宫曜其实还是没太想通,到底怎么就怀疑到了护国将军的头上。 这行宫确实是皇家专用,近二十年来,晋元帝都只有春天才会带人来举办猎宴。 今年春天明明无人来,猎物却消失得一干二净,而且那些家养的兔子和鸡,明显就是匆忙塞过来凑数的。 可是朝廷里头,又不止护国将军一个人有作案嫌疑。 南宫曜实在是有点想不通。 秦宜今儿个心情好,便为南宫曜解答了这个疑惑。 究其原因就是——大家都看护国将军不顺眼。 南宫曜白了秦宜一眼,懒得理她,又看向了秦琰。 秦琰手里头捏着一个茶杯,长长的手指分外好看,将那瓷杯衬得如同玉杯一般。 “皇上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秦琰弯了眉眼,并不见多少笑意,“如若要查一个人,肯定是因为之前就怀疑他了,并不是因为这事出来了,才开始怀疑的。” 南宫曜点了点头,似是若有所思。 他乃是储君,这些年来,书房里的师傅教了他许多东西,可那些浮于表面的理论,到底不及亲身体会了,来得深刻。 尉迟容还在外头挥汗如雨,南宫曜几人正在商量中午吃什么才好呢,忽然有一个小丫鬟匆匆进门,行礼道:“太子殿下,孙小姐来了。” 南宫曜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是哪个孙小姐。 秦宜却是率先挑了眉,小丫鬟躬身补充了一句:“孙翰林的孙女,孙小姐。” 原是孙婉扬。 南宫曜赶紧让人把她请了进来,却不知道她来是为了什么。 秦宜想,搞不好是来逼婚的。 孙婉扬跟着那小丫鬟一道进了院子,秦宜一直看着她,在她进门的时候,勾起唇角来笑了笑。 南宫曜偏头看了看秦宜,莫名觉得她笑得有几分深意。 第503章 情况实在很危急 第503章 情况实在很危急 秦宜朝南宫曜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孙婉扬在一旁袅袅行礼,南宫曜赶紧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 秦宜在旁边悄悄看了看,南宫曜的耳朵明显红了红。 皇后和晋元帝都有心要撮合孙婉扬和南宫曜,只是南宫曜一直不愿意娶正妃,孙婉扬也还有几个月才到及笄的时候,故而晋元帝也没多着急。 南宫曜和孙婉扬单独见过的次数并不算多,不过少男少女嘛,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情愫的。 纵然南宫曜不见得喜欢孙婉扬,但是往日里总是冷冰冰的孙婉扬忽然来找他,南宫曜还是有几分羞怯的。 秦宜在一旁白了南宫曜一眼,如果是自己的话,先上前去摸一把手再说,以后的事情,管他的呢。 “太子殿下好兴致。”孙婉扬坐在一旁,朝给她上了冰碗的小丫鬟点头致谢,声音如泉水叮咚,分外好听。 果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尽是一股书卷气。 南宫曜有点摸不清头脑,下意识“嗯?”了一声。 “太子殿下这里的冰碗真是不错,”孙婉扬微微弯唇,“这时候已经快要入秋了,爷爷都不许我吃冰碗呢,最近天气热,我馋得很,倒没想到能在殿下这里吃到。” 南宫曜和秦宜还有秦琰相处惯了,整个人都变得大大方方了很多,直接笑了一声道:“你若喜欢,常来吃便是,我叫厨子给你备着。” 孙婉扬微微垂头,耳边垂下来一点细碎的头发,阳光从窗口打进来,给那些毛茸茸的头发打下了一层好看的金黄色。 她面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南宫曜此刻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几分不妥,当即脸又红了几分,孙婉扬看在眼里,只当南宫曜是在害羞。 “殿下这是在训练侍卫?”孙婉扬转身看向外头,恍若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南宫曜下意识看了秦宜一眼。 孙婉扬到底是孙翰林的孙女,不知道让她看见自己对尉迟容这般,会不会不大好,毕竟孙翰林在朝廷里面,是出了名的正直。 万一他去晋元帝那里弹劾自己一道,自己还真是会有不小的麻烦。 秦宜轻轻摇了摇头。 南宫曜又皱眉看了秦宜一眼,眸中似有几分恳求。 秦宜翻了个白眼,又摇了摇头。 南宫曜这便只好闭着眼睛胡说八道起来,“可不是,我不是受了伤吗,这才觉得自己身边实在是没什么得力的侍卫,正好尉迟公子在都城里面武功是数一数二的好,本殿就想让尉迟公子帮本殿训练一下这些人。” 孙婉扬看着外头被那些大汉团团围起来的尉迟容,但笑不语。 一时之间场上有些尴尬,除了那风轮转动的声音,就只能听见秦宜和秦琰嗑瓜子的声音。 他们俩嗑瓜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将这沉默的气氛衬得更加尴尬。 南宫曜看了看秦宜,又看了看秦琰,二人皆是无动于衷。 “尉迟公子的武功,确实是不错。”孙婉扬好一会儿,方才悠悠说了一句。 秦宜轻声一笑,将手中的瓜子丢在了桌子上,拍了拍手道:“的确是十分不错,不知道孙小姐有没有意去亲眼看一下,尉迟公子是怎么训练侍卫的?” 南宫曜是想笑着打个圆场的,毕竟像孙婉扬这种从小就是读书写诗作画的大家小姐,最是怕晒了。 谁知道孙婉扬居然点头,声音清脆,“如果可以的话,那真是不胜荣幸。” 南宫曜这便带着几人往那里去。 尉迟容此刻被晒得是头晕眼花,几乎辨认不出来自己面前到底有几个大汉。 南宫曜邀请孙婉扬在树荫下坐一坐,孙婉扬却是婉言谢绝,只说再往前走走,能看得更清楚些。 尉迟容见南宫曜和秦宜他们过来,又强打起了几分精神。 他此刻已经差不多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是汗,湿漉漉的。 秦宜笑了笑,“孙小姐切莫太过于矜持,在殿下这里,孙小姐并不是外人,我们殿下只是木讷不善言辞了些,对孙小姐却当真是打心眼里好。” 南宫曜想要反驳,被秦宜狠狠踩了一脚,这便只能抿唇笑着点头,将木讷和不善言辞表现了个十成十。 秦琰飞身跃到一个木桩上,朝一旁的大汉挥了挥手,他们便尽数退下。 “久仰尉迟公子华姿,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一二。” 尉迟容眯眼看向秦琰,然后点了点头。 左右南宫曜是不会放过自己的,要是受了伤,还能找个借口躺上几天。 秦宜玉立一旁,淡然地看着场上的秦琰和尉迟容。 只见秦琰并不急于攻击,只是在一个又一个木桩上辗转翩飞,不知道是在消耗尉迟容的体力,还是在寻找尉迟容的破绽。 但是尉迟容的呼吸声,一下比一下沉重,动作也是十分缓慢,很多时候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秦琰飞到了离自己近一些的那个木桩上,然后再前去攻击。 南宫曜觉得这太阳实在是太大了,在这儿站着也是心烦,却又不好意思跑到那树荫下坐着,只能苦着一张脸,盘算着他们俩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一旁的孙婉扬倒是看得目不转睛。 就在那一刻,秦琰飞起来的时候,忽然被其中一块木桩给绊了一下,整个人都往下倒去。 南宫曜和秦宜甚至还来不及反应。 尉迟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被太阳晒了一上午的他整个脑子都不动了。 总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匕首从他的怀里给掏了出来,索性一咬牙,就掷了出去。 秦琰在半空中抬腿,狠狠一踹,那匕首被踹得转了个方向,仍旧呼啸往前。 秦宜想要攥住,又怕那匕首割到自己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匕首打到了南宫曜的脸。 其实在那匕首打过去之前,秦宜就已经拽了南宫曜一下。 所以南宫曜倒下去的时候,不觉得有多疼。 但是秦宜的尖叫声让周围的丫鬟小厮都以为南宫曜被人打到不举了。 “叫大夫!”秦宜捂着南宫曜的额头,“快!” 第504章 小心被戴绿帽子 第504章 小心被戴绿帽子 秦琰并没有遂了尉迟容的心愿,跌倒在那些木桩上,而是在跌上去直接就已经翻身起来,慌忙过去抱起了南宫曜,然后就往前跑去。 一场乱剧收场,尉迟容再也支撑不住,踉踉跄跄往下倒去,差点直接磕在那木桩上。 若不是那一双略带几分冰凉的小手扶住了尉迟容,他可能后半辈子说话就要漏风了。 “多谢。”尉迟容浑身都没有力气,被孙婉扬这么一扶,直接就往她身上倒去。 虽然尉迟容浑身都是汗水,孙婉扬倒是半点都不嫌弃。 “尉迟公子,你受苦了。” “无妨。”尉迟容闭着眼睛,似是十分难过,却还是轻浅一笑。 旁边的丫鬟小厮都跑过来要扶尉迟容,孙婉扬也没有半点留念,就松开了扶住尉迟容的手。 “劳烦一会儿和太子殿下说一声,我先走了。”孙婉扬轻轻颔首,旁边的小丫鬟福身应下。 南宫曜被秦琰抱着往前走了两步,满脸都是幸福和感动。 “快下来。”拐过去弯之后,确定没有人能看到他们了,秦琰就赶紧把南宫曜放下,深呼吸了两下,“累死我了,曜兄你也太沉了。” 南宫曜捂着额头,略带委屈地说道:“琰哥哥,我刚刚被匕首打到头了呢,说不定都打傻了。” “我呸!”秦宜啐了南宫曜一口,“你还有更傻的空间吗?” 南宫曜刚想反驳秦宜一句,忽然瞧见秦琰神色一凛,“快点,怕是要坏事,赶紧去妙前辈那里!” 南宫曜心头一抖,完蛋了……不会是自己的伤口有什么问题吧…… 自己还没有孩子呢,还没成亲呢,不能现在就死啊…… 来不及想那么多,南宫曜拔脚就追上了前头的秦宜和秦琰。 “快配两幅消暑的药来。”秦琰和秦宜一起抓住了妙回天的胳膊,气喘吁吁道。 南宫曜在后头挠了挠头,“我没中暑啊……” “谁说你了,”秦宜白了南宫曜一眼,然后拍着妙回天的肩膀说,“老头儿,下点狠料,吃下去之后精神矍铄到三天三夜睡不着觉那种。” 妙回天作势要脱下鞋子来揍秦宜,秦宜赶紧跳到了秦琰的后头,妙回天倒是没拒绝,挥笔写起方子来。 “对了,”妙回天头都没抬,声音里也是一点愧疚都没有,“忘记和你说了,之前给你配药的时候,我少加了一样东西,可能你这个淤青这两天是退不下去了。” 南宫曜指着自己的脸,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颤抖着道:“那我就天天顶着这么一张脸出门?” 自己好歹也是个太子好不好,就这么让自己出去丢人?! 妙回天满不在乎地挥手,“你和丫头借点粉抹抹不就行了。” 秦宜蹙眉往后退了退,“我哪有那么娘娘腔的东西。” 南宫曜眼神闪躲,悄悄往旁边看了看。 他想起来藏在自己抽屉里的那一盒粉。 还是去年的时候,有胡人来访,据说那些北面来的胡人长得特别白,南宫曜不愿意在胡人面前被比下去,都没敢派人,自己悄悄去买了点粉,后来发现抹完了像个鬼一样,索性就扔在了抽屉里。 南宫曜得知自己这一脸的淤青估摸要十天才能退干净之后,也就没什么别的想法了,慢慢悠悠随着秦宜和秦琰往回溜达。 “对了,你刚刚干嘛把我说的那么……咳咳……那么……”南宫曜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秦宜挑眉,“你没看见那孙小姐,看向尉迟容的时候眼神有多炙热?我劝你还是不要娶她了,免得回头给你戴绿帽子。” 南宫曜瘪了瘪嘴,有点不开心。 秦宜直接把秦琰手上的药包拽过来扔给了南宫曜,“对了,你让人把这药煎出来,赶紧给尉迟容送过去,要是送晚了,搞不好他就要装病逃避劳动了。” 南宫曜抱着那药包,有点懵逼,敢情刚刚秦宜和秦琰都不是在关心自己…… “那你们去哪儿啊!”眼见着秦宜和秦琰牵着手就要离开,南宫曜赶紧问了一句。 秦宜眨了眨眼睛,“出去玩啊,你要干啥!” 南宫曜察觉出来秦宜并不想带自己,可是他也很不想自己待在这里,于是便想腆着脸开口。 秦宜抱住了秦琰的腰,拽了两下秦琰的衣裳,“快走,尔琚。” 秦琰一手环住秦宜,点地而起。 尘世间只留给南宫曜两个孤傲的背影。 南宫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原来是这样……啊……我真是有点笨呢~”前头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万物生一脸宠溺地看了看旁边敲打着自己的头的蔷薇,抿唇羞涩道:“哪有,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子。” 蔷薇的耳朵红了红。 南宫曜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换了一条路,免得和万物生还有蔷薇撞个面对面。 而此时的秦宜和秦琰,已经蹿到了行宫外头。 这行宫建在半山腰上,空气清新,草木繁盛,而且山脚下还有一个小城镇,也算是繁华。 秦宜和秦琰下了山,在到底要去哪里这个问题上,产生了争执。 秦宜坚持要去青楼,百般恳求无果,退而求其次选择去歌舞坊,秦琰却是半步都不肯让,说什么都只肯去饭馆。 秦宜苦着脸,“尔琚,礼尚往来,我都退了一步,你好歹也要退一步吧……” 秦琰笑得温存,把手塞到了秦宜的手里,“给你,随便摸。” 秦宜眨了眨眼睛,搓了两下秦琰的手,“好吧,我心甚愉悦,那便去饭馆吧。” 不过人世间的事情,总是有点难以预料。 如果秦琰知道今天去的那个饭馆,会让秦宜遭受到杀身之祸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坚持不让她去歌舞坊。 从门口走过的时候,秦宜和秦琰皆是觉得这家感觉不错,于是便齐齐进了门。 那小二也是热情,给二人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又将招牌菜报了上来。 秦宜与秦琰随意点了几道,便靠在窗边看风景。 二人皆是没有注意到,一旁被屏风隔起来的那处,坐着的正是他们十分不愿意看见的几个人。 第505章 恨你恨到骨子里 第505章 恨你恨到骨子里 朝阳公主在晋元帝那里受了不少的气,便拉着玉面出来透气,玉面现在是朝阳公主的心头宝,带着温玄黎这个拖油瓶一起出来,朝阳公主也没说什么。 “公主,我先出去看看那道菜好了没?”温玄黎躬身,恭恭敬敬道。 朝阳公主巴不得找机会和玉面好生温存一下,赶紧点了点头。 温玄黎这便往外走去。 且巧这时候秦宜和秦琰还在往窗外看,并无人注意到温玄黎。 其实就算是看见了,秦宜也未必能认出来温玄黎。 自打她中了血蛊之后,相貌已经和从前有了太大的差异。 温玄黎往下走了两步,正好遇到了端着菜往上走的小二。 温玄黎本来在温家就是温廷明得力的助手,看谁都是一脸的倨傲,现下又占着朝阳公主最宠爱的面首的表妹的名分,倨傲更是不减从前。 “这是什么菜?”温玄黎轻轻斜了眼睛,很是不屑地问道。 小二惯是会来事的,便是对着温玄黎这一张脸,也能笑得十分喜庆,“回姑娘的话,这是红烧蹄髈,那桌客人点的。” 温玄黎垂着头,由着一些东西滑落自己手心。 她顺着小二的目光去看,正是秦宜和秦琰那一桌。 秦宜和秦琰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们,亦是疑惑地打量过来。 温玄黎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伸手就要去接小二手里的菜,一脸的高高在上不可侵犯,“那你回去再给他们做一盘吧,我家主子正好要吃这个呢。” “姑娘这不是为难小的吗?”小二点头哈腰道,“那桌客人等了有一会儿了,小的去给他们上了,马上就让后厨给您做,保证尽快送过去,姑娘看行不行?” 温玄黎冷下脸来,死死地盯着那小二的眼睛,温玄黎背对着二楼,那小二又只顾着看温玄黎,一时间没有一个人发现,温玄黎手心里头有些东西飘在了菜里头。 “谁跟你嬉皮笑脸的!我家主子说要吃!让你去做就去做!哪来那么多废话!”温玄黎说着,就要夺过那盘子来。 小二不敢和温玄黎起争执,可她又实在是不讲理,这小二也只能用手死死地抓住盘子,不敢松手。 温玄黎夺了一会儿,忖度着手心的东西差不多都化了进去,这才冷哼一声松了手。 好在那小二提前有防备,死死地用后背抵住栏杆,不然这一下,肯定要从二楼滚下去不可。 “什么穷酸玩意儿!还抓着不放呢!还不赶紧去送了!下去再给我们家主子做一份!”温玄黎狠狠剜了那小二一眼,厉声道。 小二心里头纵然有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咽下去,挤出一个笑容来应下。 温玄黎这便扭着腰回去。 小二在后头摇着头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年头怎么奇怪的人这么多。 小二把菜放到了秦宜他们桌子上,陪着笑道:“送过来晚了,二位公子切莫介意,请慢用。” “等等……”秦宜抬手拦住了那小二,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管我叫啥?” 小二一时间愣住。 莫不是又被人给讹上了? 秦宜心中悲愤异常。 公子什么啊公子! 自己虽然是易了容,胸也平,身上的衣裳也很像男装! 但是自己周身的气度!分明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啊,为什么要管自己叫公子! 秦琰见那小二颇有几分紧张,这便一笑,“小二哥莫管她,刚刚我见小二哥在楼梯那里耽搁了一会儿,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呔,”小二叹气,“刚刚有个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来就要夺盘子,说他们家主子也要吃,这到底是您二位先点的,小的哪能做这种事不是,这便说赶紧下去给她重做一份,她又不愿意,这争执了一会儿,才同意了。” 真是个怪物……小二在心里默默悱恻着。 秦琰点了点头,“劳烦小二哥了。” “后头还有几个菜呢,您慢慢吃,小的去给您催一催。”小二也不打扰秦宜和秦琰,这便弯腰退下。 秦宜微微蹙眉,“奇怪,看刚刚那人,总觉得有点眼熟,你觉得呢?” 秦琰撑着头看着秦宜笑,“你知道我一向不记人的。” 唯有你,我记得清清楚楚,二十年来,一刻都不曾忘记过。 秦宜盯着秦琰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羞红了眼睛。 秦宜摆弄着筷子,夹了一口蹄髈就要往嘴里送。 正在此时,忽而有人从楼下上来,朗声笑道:“真巧。” 秦琰并不回头,秦宜却是被他的声音吓得啪嗒一声将蹄髈落在了桌子上。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吃这个东西。”南宫旭大跨步走了过来,直接坐在了秦宜的对面。 秦宜挑眉,破天荒的没有呛南宫旭。 南宫旭仿佛和秦宜还有秦琰很熟稔一般,直接拿过了秦琰的筷子,拨弄了几下那蹄髈,面上带着的笑容让人有几分摸不清头脑。 “要不要一起来猜一猜,这里头的毒,是什么毒?” 秦琰和秦宜皆是有几分惊诧。 “你的戒备心也太低了些,亏我之前还以为你很聪明,”南宫旭轻声一笑,“刚刚那人和小二争执了那么久,却忽然不要了,你就一点都不怀疑?” 南宫旭随手从自己的发上拔下来一根银簪,插入了那蹄髈里头。 没过多一会儿,那黑色便顺着银针攀援而上。 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毒中圣物。 妙回天说,其实这毒也没有很难解,只是很多人根本就撑不到解毒。 “如此可信了?”南宫旭将那银簪丢在了一旁,抬眼看着秦宜。 秦宜盯着那蹄髈不说话,半晌方才一笑,“那么那人便是……” “没错,就是温玄黎,她恨你恨到了骨子里,潜伏在朝阳公主身边这么久,就是为了杀了你。” “这倒不奇怪,”秦宜和秦琰相视一笑,“她的确是恨死了我,那么,还要谢谢你。” 南宫旭随意地挥了挥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他在楼梯下头站了好一会儿,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没想到,还真能从秦宜这儿换来一声谢谢,也算是意外之喜。 第506章 果真人命如草芥 第506章 果真人命如草芥 秦琰和秦宜踹门进来的时候,朝阳公主被吓得差点喊出声来。 彼时朝阳公主正坐在玉面的大腿上,撒着娇让玉面再喝一口酒。 见秦宜和秦琰进来,玉面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面部表情有些纠结。 一方面,他怕秦宜和秦琰看出来了什么,另一方面,他又因为秦宜和秦琰过来也算是解救了他而心生欢喜。 如果再让朝阳公主这么坐一会儿,玉面不敢想自己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这两条腿还能不能要。 温玄黎转头看向二人,眸子里头不自觉带了几分惊恐。 这不可能。 鹤顶红是见血封喉的药,他们俩为什么还会站在这里? “温玄黎,好久不见。”秦宜话音坦然,仿佛真的是在和自己的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对话。 温玄黎打了个冷战,她下意识想要去看谁,却不知道该看谁才好。 玉面、朝阳公主,没有一个是她能指望上的。 朝阳公主的小眼睛狠狠瞪了起来。 像是两粒豆子镶嵌在了大饼上。 温玄黎?朝阳公主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不知道为何,朝阳公主有一种感觉,好像很多事情,都离自己特别遥远。 “这是怎么回事!”朝阳公主猛地甩头,双手按在玉面的胸膛上,几乎把他肺部的空气全都给挤压了出来,“你不是说她是你的表妹吗!” 玉面被按得喘不过气来,抖着唇面无血色,“公公主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玉面眼一闭心一横,直接说道:“我表妹会不会是被杀了啊!温玄黎从前也不长这个样子啊!” 不管怎么样,保住自己是最要紧的,玉面此刻无暇去想其他。 秦琰摸出一把匕首来,随意往前一掷,正好插在温玄黎面前的桌子上。 温玄黎看着那微微有几分摇晃的匕首,忽而一笑,惨淡异常。 她已经无处遁逃。 “最终竟还是我输,”温玄黎苦笑一声,抬起头来看秦宜,眸子猩红,“终究是我输……” 朝阳公主眨巴着小小的豆眼死死地看着温玄黎。 温玄黎颤抖着手想要去把那匕首拔出来,门口看着的南宫旭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上,挡了他路的人,都该死。 温玄黎的手已经摸到了那匕首,却忽然反悔,又把手缩了回去。 朝阳公主坐在玉面的腿上,挪动了一下身子,玉面低低地惨呼了一声。 就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玄黎忽然从袖子里抖出来了什么,直接放入了嘴中。 腹中剧痛却又温暖异常,温玄黎一张口,吐出一大口漆黑的血来。 “是我杀了我,”温玄黎的牙齿都被染得猩红,虽气息微弱有气无力,面上笑容却骇人得紧,“这个世上除了我,没有人能杀死我。” 温玄黎固执地用自己准备的毒药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她想,如此这般,就算是输在了自己手里了吧。 也算是保留住了最后一点骄傲和自尊心。 一直到秦宜和秦琰离开,朝阳公主和玉面都没有挪动一下。 仿佛随着温玄黎的死亡,他们俩变成了两尊雕像。 事情开始得太快,结束得也太快。 玉面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呆坐在那里。 温玄黎还坐在那里,目光已经呆滞,瞳孔似乎也开始扩散,被屏风隔起来的屋子里面满满都是她的鲜血味道。 外头不明真相的食客们还在大快朵颐。 “玉面,我好害怕。”朝阳公主仿佛刚刚才回过神来,一头扎进了玉面的怀抱里。 玉面拍了拍朝阳公主的后背,似是想要安慰她,喉咙里头却像是哽住了一团棉花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玉面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和朝阳公主一起回了行宫,小二进门来看见温玄黎尸体时发出的那声尖叫仿佛还在他的耳边回响。 玉面的脑子乱成一片,无法思考。 朝阳公主早早睡下,玉面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人命如草芥,果真如草芥。如他这般的人,恐怕连个蝼蚁都不如。 外头有个小厮轻轻敲了敲门,“公子,王爷来了,在外头等您呢。” 玉面呆愣地抬起头来。 王爷?哪个王爷?是瑜王爷还是恒王爷? 都是温玄黎做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难道他们还不肯放过自己? 玉面抱着腿缩在床上,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现在很害怕。 外头的敲门声还在响着,似是有人拿着一把榔头,狠狠地敲着玉面的头。 玉面将脸埋在了自己的膝盖里头。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选过这条路。李庭香没有死,自己就可以一辈子跟在他的后头。 “公子,”那小厮有点急了,“汾阳王在外头等您呢。” 汾阳王?玉面抬起头来,用力擦了两把自己的眼睛。 玉面走到门口的时候,勉励深呼吸几下平稳了自己的心跳,这才走了进去。 正在喝茶的南宫旭朝他一笑。 玉面的腿肚子有点软,不过还是坚持着走到了南宫旭的下首处坐下。 “今天的事情,你也都看见了,有没有什么想法?”南宫旭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玉面抖了抖,南宫旭怎么会知道? 他张嘴,想说句什么,却是哽住说不出话来。 南宫旭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玉面的回音。 好在今日南宫旭的心情很好,并未和玉面计较。 “你也不必太害怕,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我自然会保你无虞,”南宫旭勾唇,吊梢眼看起来分外骇人,“温玄黎是太不听话,太自以为是了。”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还真以为自己能搅弄起什么风云?南宫旭在心中冷笑。 自己捏死这些个不自量力的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玉面看着南宫旭,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之前,也帮着温玄黎做过一点什么,”南宫旭心不在焉地剔着自己的指甲,连看玉面一眼都不看,“不过人这一辈子嘛,哪有不犯错的,只要你清醒过来就好了。” 南宫旭轻声一笑,“你说是不是?” 第507章 无心用饭很恶心 第507章 无心用饭很恶心 得知孙婉扬再次过来的时候,南宫曜已经没有多少惊诧了,只是懒洋洋挥了挥手,示意丫鬟把孙婉扬请进来。 一天一个冰碗南宫曜倒不心疼,只是他觉得天天演戏,实在是太累了些。 不过身为储君,总不能只拿俸禄,混吃等死。 秦宜如是告诉南宫曜,如果现在连一个孙婉扬都应付不过来的话,那将来要如何应付后宫佳丽三千? 自古帝王,薄情又多情,谁要打破了定律,不是亡国就是丢命。 南宫曜想了想,“好歹你和琰哥哥也是出身皇室,没必要说得这般不堪吧……” “我这一双眼睛看透太多了,”秦宜伸出两根手指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做王爷不选择做皇上的原因,毕竟我要对尔琚负责。” 南宫曜觉得秦宜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反应过来的南宫曜想狠狠啐秦宜一口,孙婉扬却已经进了门。 于是南宫曜就只能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呸!是你选的吗!你倒是想选皇上!再说了!就算你选了!你哪来后宫佳丽三千! 孙婉扬这两日往南宫曜这里跑得格外勤,晋元帝和皇后心里头都十分欣慰,盘算着也该找个时间把孙婉扬给定下来了。 父母早亡,跟着爷爷长大,腹有诗书气自华,知书识礼,落落大方,孙翰林又不结党营私,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 这样的孙婉扬,实在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南宫曜也没有办法,必须得陪着孙婉扬做出一副情深到没有脑子的样子来,随着她日日在太阳底下晒。 秦宜和秦琰本来也去了一次,后来发觉他们两个和南宫曜在一处的时候,南宫曜装傻子总是装得不太自然,索性就躲在屋子里头,也算是乐得清闲。 南宫旭这两日更是转了性子,派人往南宫曜这里送了好几回东西,说很愿意结交秦宜和秦琰两个朋友。 秦宜坦然地接受了南宫旭送来的东西,虽是没有回礼,不过还是叫人捎了好几回话,回回都是同一句——“大恩不言谢”。 南宫旭觉得胜券在握,几乎忍不住明日就收拾收拾登基。 玉面那里见识到了南宫旭的厉害,不敢再有旁的念头,老老实实呆在朝阳公主的身边,每一句话都是按照南宫旭的吩咐来说。 温玄黎的死,没有掀起一点波澜。那小二看见她尸体时发出的尖叫声,算是这个世界给她唱的唯一一支哀歌。 她被很多人迅速忘却,兢兢一生,她做了太多的错事,杀了那么多的人,到头来,如同一颗沉入湖底的石子,没能在世人心中留下半点印象。 晋元帝在行宫待了两三天,实在是觉得无聊,于是又打道回府。 从开始到结束,好像都是一时兴起。不过护国将军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朝阳公主没回公主府,直接去了皇宫里头,趴在晋元帝的脚边哭了好一阵子,只说自己错了。 从被捡回皇宫,到多年宠爱呵护有加,再到被禁足。朝阳公主把这些事情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哭得泣不成声。 晋元帝也红了眼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到底是他疼了十几年的女儿。 晋元帝伸手把朝阳公主扶了起来,朝阳公主趴在晋元帝的身上哭,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身,“父皇,萱儿知道错了……你可不要再生萱儿的气了吧……” 回府之后,朝阳公主在玉面的面前好生炫耀了一番。 前些时候她的心情不大好,被禁着足,连带着脑袋都不大清醒。 不过如今,她又是晋元帝最宠爱的朝阳公主了。 那些魑魅,早晚都要跪在她的脚下! 回了都城以后,尉迟容也没能如愿以偿地住回护国将军府,照旧是日日待在太子府里做苦力。 被折腾了这许多日子,尉迟容都瘦了好些。护国将军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教导了多年,在都城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后生,忽然就被南宫曜欺负成这样,护国将军心里自然是不开心的。 可是如今晋元帝对南宫曜也算是不错,更何况这都从行宫回来三天了,南宫曜脸上的青紫还没能消散干净,每天上朝看着南宫曜那张不忍直视的脸,晋元帝心里都是有些心疼的。 所以不管护国将军怎么说,晋元帝都只是打着圆场,根本不松口。 与此同时,孙婉扬往太子府跑得也是越来越勤,从前看见南宫曜都是恭恭敬敬唤一声“殿下”,如今却是亲切异常地叫一声“太子哥哥”,尤其是有人在场时,那一声“哥哥”叫得更是宛转悠扬,打着转地往上飘,挠得人心头痒,四肢百骸都忍不住一麻。 都城里头已经有了传言,说这太子妃之位多半就是孙婉扬的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又有多少大家小姐哭晕在恭房。 与此同时,还有人说,太子殿下是公报私仇,所以才天天把尉迟容困在太子府里。 有小道消息说,尉迟容已经被南宫曜折磨得不成样子,眼看就要撒手人寰。 这几日有几个大臣也听说了这消息,下朝的时候问了护国将军两句,护国将军只当他们是在嘲笑自己,从前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变成了笑柄,气得护国将军回去又摔了好几个花瓶。 尉迟容在太子府上的日子过得凄惨无比,日日看着月光遥望家乡想爹娘。 过了端午就进了五月,皇后不知道从哪得了几十盆颜色各异的菊花,设了个菊花宴,叫众人前去观赏。 南宫曜来问秦宜和秦琰去不去,秦宜只是摆手。 这几日她总是懒懒地不爱动,吃东西也不像从前一样有兴致,一有时间就歪倒在床上,想看话本子还要秦琰翻页,一开始只是让秦琰剥个核桃,现在连瓜子都是秦琰磕好了给她。 南宫曜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促狭,“不会是……有喜了吧?” 如果是真的,那自己可就当舅舅了呢! 秦琰磕着瓜子,含糊不清道:“昨日让妙前辈看过了。” 第508章 邀你一同上假山 第508章 邀你一同上假山 南宫曜瞪圆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妙前辈怎么说?” “妙前辈说……”秦琰看了看秦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她是又懒又馋综合征,非得打一顿才能治好。” 南宫曜默默擦了额头上的汗珠。 感情是空欢喜一场。 “那啥……你天天这么躺着也不好,不如就去那个赏菊宴吧。”南宫曜可怜巴巴地看着秦宜。 自从知道自己有一个这么有意思的妹子之后,南宫曜就再也不愿意自己面对这惨淡的人生了。 秦宜抬头看了南宫曜一眼,考虑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从前这种宴席,秦宜也参加了不少,不过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从前她在秦国,是大秦的恒王爷,乃是一个男儿身,如今她在晋国,是南宫曜的门客,乃是一个女儿身。 还是易了容之后,长得不甚好看的那种女人。 秦宜踏进宫门,那一刻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还是从前光景,她与尔琚一道赴宴,而余妩遥遥看见他们两个,扭扭捏捏跑过来,问一句:“宜哥哥,你来了。” 可惜这里是晋国,没有余妩,便是有,她也不会这样跑过来了。 秦宜轻轻叹了一口气。 从前年少风流时光,到底是回不去了。 他们几人进去的时候,皇后正在拉着孙婉扬说话。 老远就能看见皇后那一脸的慈爱,可见她当真是把孙婉扬当成了自己的儿媳妇来看。 知书识礼,性又胆小,从不说粗话,更不会闹脾气,这种媳妇,最是会孝敬婆婆的。 不少仰慕南宫曜的大家闺秀都在哭过了一场之后迅速转移了目标。 孙婉扬素来高傲,自恃自己出身书香门第,向来看不起他们这些个从小就喜欢看话本子的姑娘,是以在都城里头的朋友也没有几个。 从前那些喜欢南宫曜的人,在得知了南宫曜要娶孙婉扬之后,竟默默把对孙婉扬的敌视转移到了南宫曜的身上。 有一个从前总是一口一个“曜哥哥”叫着,一年下来能给南宫曜塞几百条手帕的小姐扭着腰过来,问道:“太子殿下,不知道尉迟公子今天来是不来?” 南宫曜随意挥挥手,“本殿怎么知道。” 南宫曜觉得,他是要旁敲侧击一下皇后,免得皇后剃头挑子一头热,真把孙婉扬定给自己了。 那小姐却不依不饶地拦着南宫曜的去路,“尉迟公子如今就住在太子殿下的府上,太子殿下不知道,谁知道?” 秦宜微微弯腰,弹了一下那小姐腰间的一个挂饰。 那小姐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没空和小姐斗嘴皮子,小姐要是实在想知道尉迟公子到底来不来,不若自己占卜一下。” 那个小玩意儿,秦宜从前也见过,就是用东西雕成了一朵花的模样,那些花瓣在拔下来之后,还可以再插回去。 所以有的大家小姐,就会用这东西来占卜着玩。 那小姐捂着自己的挂饰往后退,南宫曜大步流星往前走去,秦宜回头朝那小姐抛了个媚眼,“不过要是太子殿下和尉迟公子都不要你的话,你也可以来投奔我的怀啊啊啊啊啊——” 秦宜后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琰拎着脖子拖走。 皇后今日看起来十分开心,孙婉扬虽然和都城里头其他姑娘们的关系不大好,不过哄皇后倒是很有一套,在看见秦宜和秦琰之前,皇后都是笑眯眯的。 “曜儿,”皇后招呼南宫曜过去坐,问了一句,“母后听说你近来和孙小姐走得很近。” “这就对了,曜儿,你就应该和孙小姐这样的姑娘多来往,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 皇后说着,还瞟了秦宜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不喜欢这个姑娘。 皇后今日召集诸位小姐过来,就是想给南宫曜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姑娘,秦宜也懒得看皇后的脸色,索性就借口要去恭房,然后尿遁。 秦琰本来也想跟着秦宜一道去的,奈何皇后和南宫曜一人拉住了秦琰的一只胳膊,这便只能耽搁了下来,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秦宜已经走远了。 秦琰能感觉出来,自从温玄黎死了之后,秦宜的心情就一直不大好。 虽然温玄黎做了很多坏事,也算是死有余辜,但是她临死前的一番话,似是铁钉一般狠狠扎进了秦宜的心里。 让她去散散心也好。 秦宜从皇后的殿中走出去,漫无目的地游逛着。 好在这世上的皇宫虽然建造得各有不同,大体方位总是一样的,皇后的殿在东方,冷宫在西北角,秦宜按着自己的经验,往御花园摸去,想要找个临湖的地方坐一会儿。 最近总觉得胸中气短。 秦宜抄着手走了过去,刚要席地而坐,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神是鬼差地仰头往上看,居然在湖边的假山上看见了晋元帝。 看来晋元帝还真是个不一样的黄桑,要是秦稷的话,肯定宁死也不会跑到假山上来坐着。 “皇上。”秦宜眯起眼睛来往上看,对晋元帝打了个招呼。 晋元帝浅浅一笑,“你也无聊?不如一起上来坐一会儿。” 秦宜其实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人生的,却不知道为何,接受了晋元帝的邀请,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这儿风景还不错,”秦宜指着不远处的那个宫殿,“从这儿看起来,那个宫殿像是个大木头桩子一样。” 晋元帝也不由得一笑,“你的比喻很有意思。” 秦宜也歪着头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出生在大秦也许是个错误。 要是出生在西晋,早点认识晋元帝,说不定还挺有趣的呢。 “不知道恒王爷心中,为何郁结?”算起来晋元帝和秦稷都是皇上,秦宜又是王爷,他们俩也算是一辈的,晋元帝与秦宜说话的时候,也像是在和自己的朋友对话。 秦宜装着老成道:“人生在世,无非就那五件事呗,吃喝拉撒睡。” 晋元帝深以为然地点头,“所以呢,是哪一桩让恒王爷觉得不快活了。” “都不快活,”秦宜瘪着嘴,屈膝坐在假山上,将下巴搁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这两天,干什么心里都不舒坦。” 第509章 相谈甚欢好朋友 第509章 相谈甚欢好朋友 秦宜歪着头看晋元帝,“皇上呢?皇上有什么伤心事?” 晋元帝朝秦宜一笑,眼角多了几分皱纹,“恒王爷觉得呢?” “我也不知道,”秦宜倒是不厌烦晋元帝,转了转眼睛,“不过不管是这么烦心事,我教给皇上一个解决办法。” 晋元帝挑眉,轻轻“嗯?”了一声。 “去他娘的吧!”秦宜狠狠甩了手,朝着湖面大喊了一声。 晋元帝在一旁轻声浅笑。 “有意思,”晋元帝点了点头,亦是随着秦宜喊了一声,“去他娘的吧————!” 空旷的湖面上惊起几只飞鸟。 不远处守着的九乐公公轻轻勾了唇角,缓缓摇了摇头。 好久没有见过皇上这般孩子气的样子了。 秦宜和晋元帝在假山上头说了好久的话,到后来,已经开始指着对方的鼻子哈哈大笑。 这一番大笑过后,秦宜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晋元帝也在一旁弯着眼睛。 从前只觉得这姑娘古灵精怪,倒没想到是这般有趣。 晋元帝想,好像这秦宜,要比从前的胡萧萧更有意思一些,不知道若是胡萧萧还活着,认识了秦宜,会是怎么样一番光景。 秦宜想,好歹今日是来参加赏菊宴的,总也不过去,实在是不大好,这便顺便邀请了一下晋元帝。 晋元帝笑着点点头。 二人一路走一路说话,像是多年没有见过的好友。 晋元帝进殿,众人皆是跪下行礼,然秦宜却察觉出来有些不对。 刚刚在门外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了一阵争吵声。 而且南宫曜,明显是一脸的不情愿。 不知道谁又惹到了他。 秦宜和晋元帝一起走了进去。 见晋元帝进来,皇后赶紧起身,将首座让给了晋元帝,自己到一旁坐下。 晋元帝环视了一下殿中的人。 “今日来的人,不少啊。”晋元帝的目光在尉迟容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似是在惊诧为什么尉迟容还会来这里,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晋元帝扫了南宫曜一眼问道:“曜儿,你脸上的伤可好些了吗?” 南宫曜抬起头来,面上的青紫仍未消散干净,不过在场的人,好像却有很多已经忘记了,当时尉迟容是怎么痛揍南宫曜的。 “回父皇的话,已经好了不少了。”南宫曜有几分不情愿地答道。 秦宜微微眯了眯眼睛,扫了南宫曜一眼,又看向他旁边的秦琰,秦琰则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尉迟容一心等着晋元帝问他怎么消瘦成这个样子,谁知道晋元帝却根本理都没理她。 晋元帝只坐在一旁喝茶,刚刚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派人被晋元帝和秦宜进门的声音给打断,此刻也不敢在晋元帝的面前继续争吵,只好互相瞪着对方。 一时间这殿中的气氛便有些尴尬。 “皇上您瞧,这就是番邦进贡的菊花,姹紫嫣红的,煞是好看呢。”皇后为了打破这沉默,朝晋元帝笑道。 孙婉扬还在一旁跪着,皇后赶紧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身边的嬷嬷去把孙婉扬给扶起来。 “朕瞧着,没什么特别的。”晋元帝呷了一口茶,淡淡说道。 皇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晋元帝举起杯子来,朝秦宜眨了眨眼睛。 秦宜亦是对晋元帝眨了眨眼睛。 去他娘的吧! “这也都快晌午了,该赏的花应当都赏得差不多了吧,皇后,朕看着,就让诸位回家吃午饭吧。” 皇后面上的笑容仍旧僵着,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晋元帝到底说了句什么,就点了点头。 谁知道横里忽然窜出来一个女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晋元帝的眼前。 “皇上!”那姑娘磕下头去,“还请皇上听小女子一言!” 南宫曜在一旁气得死死咬住了牙。 秦宜看了看那姑娘,又看了看南宫曜,眼角余光扫过一旁幸灾乐祸的尉迟容和抿着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孙婉扬,心中已经有了考量。 “你是……李大人家的李如瑞?”晋元帝微微蹙眉问道。 那姑娘面上神色有些纠结,似喜似尴尬,“回皇上的话,臣女李尚书家嫡长女,李瑞茹。” 晋元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快要及笄了吧。” 李瑞茹心里头有点着急,刚刚是一鼓作气才窜出来的,要是就着那股劲把话说了,还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偏偏晋元帝拉着她说这些家长里短的话,要是不回答吧,到底是皇上,要是回答吧,回答完了再继续慷慨激昂好像就显得自己有点傻。 “回皇上的话,还有三个月。”李瑞茹恹恹地说道。 “家里可给你定亲了吗?”晋元帝看着那李瑞茹又要说话,赶紧开口问道。 李瑞茹像是被人捏住了鼻子,根本喘不过气来,只好摇了摇头。 晋元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秦宜捂着唇不住地笑。 秦琰微微蹙眉,莫名觉得随安好像又把一国之君给带坏了。 “行了,无事就退下吧,”晋元帝随意挥了挥手,“朕会记得帮你留意一下合适的夫君的。” 李瑞茹一脸懵逼地起身,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刚走了两步,李瑞茹忽然想了什么,一个转身又重新跪下。 这回不等晋元帝说话,李瑞茹就直接叩头说道:“皇上!求皇上让太子殿下饶了尉迟公子吧!求皇上让太子殿下给尉迟公子一条活路吧!” 秦宜下意识看向南宫曜,南宫曜咬了牙,生气异常。 晋元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瑞茹。 李瑞茹低着头,虽然心里头有些害怕,不过还是紧紧地握着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 孙小姐说的对,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李尚书,自己又年幼,就算是说了什么,皇上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的。 但是自己就能在尉迟公子的面前表现一下,说不定尉迟公子就会因此爱上自己。 到时候,自己就成为整个都城最被人歆羡的人了。 “是尉迟公子和你说的?” “不是,”李瑞茹赶紧否认,“尉迟公子从来没有和臣女诉过苦。” 在李瑞茹等人的眼里,尉迟容就是神。 所以她们必须要好好保护他。 秦宜在后头翻了个白眼,果真是个蠢货。 第510章 好形象你都占了 第510章 好形象你都占了 晋元帝轻声一笑。 “既然尉迟公子从未和你抱怨过,你又如何得知他是在太子府上受苦?” 晋元帝到底是做了多年的皇上,就算是看起来说这话的时候是慈眉善目的,到底还是有几分压迫人的威严。 君之言,不容置喙。 李瑞茹跪在那里,不住地颤抖着。 她下意识看向尉迟容,却发现瘦削的尉迟容如坐针毡,神色慌张。 尉迟容在南宫曜那儿住了一段时间,本身就憔悴得很,如今畏首畏尾,愈发显得猥琐。 李瑞茹又看了孙婉扬一眼。 然孙婉扬也只装作不认识她一般,坐得庄重大气,丝毫不理会李瑞茹眸子里的求救意思。 这种蠢笨的女人,就算是死一千个,又有什么要紧? 坐在一旁的秦宜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纵然现在这李瑞茹是满心满眼的绝望,但是只要过个两三天,孙婉扬和尉迟容对她说几句好话,她就会满血复活。 忘记所有的伤疤和疼痛,继续为别人冲锋陷阵。 果不其然,李瑞茹虽然害怕,却还是没有对晋元帝实话实说纠结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 “回皇上的话……臣女只是……只是觉得尉迟公子瘦了好多,也……也憔悴了好多……这才……这才想着怕是……受了什么苦。” 一旁的李尚书顿足扼腕,不知道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 南宫曜在一旁恨恨地咬牙,忽然被人踹了一下屁股。 南宫曜捂着屁股回头去看。 只见秦宜摇晃着一只脚,朝尉迟容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快点啊大兄弟,你爹为你出头呢!” 南宫曜捂着屁股,活像是害怕它会掉下来,秦宜对南宫曜努了努嘴,秦琰也含笑点头。 南宫曜仿佛肩负着振兴国家的重任。 “李小姐这话说的,”南宫曜在后头悠悠开口,刻意将嗓音压低了一些,语速也放慢了不少,让殿中的人皆能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怀疑本殿,就跑到父皇和众人面前如此诋毁本殿,赶明儿要是大家都像李小姐这般,弹劾本殿的折子岂不是要摞得比人还高!本殿兴许后天就会被贬为庶人,推到菜市口问斩呢!” 在秦宜和秦琰来晋国之前,南宫曜的脾气一直不怎么好。 那时候的他和晋元帝的关系不大好,还总被朝阳公主和南宫旭欺负,胸中苦闷无处发泄,总是忍不住发脾气。 而且那时候皇后还总是和他说,晋元帝喜欢南宫旭多一些,肯定是想方设法地把南宫曜从太子之位上给赶下来,好让南宫旭坐上去。 这也就让南宫曜觉得,他的太子之位风雨飘摇,能拿来压一天人,就拿来压一天人。 从前他有气势,却找不到自己占理的地方,只晓得拿太子来吓唬旁人。 如今他不过拿出了从前一半的气势,就已经足够震慑住这些人。 李瑞茹被吓了一跳,顾不得思考其他,赶紧叩头,抖着说道:“臣……臣女不敢……” 还是皇后出来打了个圆场。 “罢了罢了,今日本宫叫你们过来,也是为了一道赏菊嬉闹,若是再闹下去,那可就不开心了。” 不等李瑞茹说话,南宫曜便先行颔首道:“母后说的是。” 于是好形象就让南宫曜一个人给占全了。 李瑞茹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阵仗,上一秒剑拔弩张,下一秒就谈笑风生,这是皇家和官场上常有的事。而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躲在被窝里看了几本话本子就以为自己懂了爱情,听了旁人几句话就鼓起勇气来为爱献身。 她以为自己感动了世界,其实无非是个傻大胆而已。 终究李瑞茹也只能灰溜溜退了下去。 在回府的路上,南宫曜一直开心得难能自已。 好在今日坐着马车,南宫曜一直忍到了回府之后才跳了两下。 瞧见尉迟容被那十几个大汉带走的时候一脸的哀怨,南宫曜今日心情也好,就问了秦宜一句:“留他在这儿还有什么用啊,我看他这几天已经开始吃咸菜了,估计也不能继续瘦了。” 不给肉吃也就算了,总不能不给饭吃。 护国将军的儿子饿死在了太子府里,传出去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秦宜不置可否,秦琰在一旁浅笑,“曜兄,我们本就不是为了折磨尉迟容。” 而是为了折辱护国将军。 在战场上厮杀惯了的人,脾气难免带点暴躁。 生气能冲昏他的头脑,更容易让他露出马脚来。 南宫曜微微蹙眉。 孙婉扬往外递了不少的消息南宫曜书知道的,然而这几日他天天和孙婉扬待在一起,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深情表现得太假了。 “不要紧的,曜兄,”秦琰安慰南宫曜道,“毕竟有我和随安这样的深情伉俪在一旁比对着,显得假也是正常的。不过假也不要紧。” 孙婉扬这种人,很聪明。 做得真实一些,反而容易瞒过她。 已经近了秋日,却忽然下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不绝,似是酷热炎夏。 一天一夜,这场大雨方才停歇。 雨后的天显得格外高而亮,到处都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可是观星使却说,三天之内,还会有一场暴雨。 晋元帝这便赶紧吩咐下去,让各州县仔细排查,看看堤坝有没有问题,以防洪患。 秦宜和秦琰商量了一宿,觉得这次实在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如果做得顺利的话,说不定能一举解决了护国将军。 秦宜和秦琰谦让了一番,都让对方去和南宫曜说这个好办法。 秦琰其实是觉得,像南宫曜这种妹控,只要秦宜去和他说了,他肯定会同意的。 然这话委实不好直接和秦宜说,只能希望南宫曜不仅控妹还控妹夫了。 不过秦琰出门的时候,秦宜却忽然后悔了。 “不行,”秦宜拦住了秦琰,义正言辞道,“还是我去说。” 南宫曜一口一个“琰哥哥”,叫得甜得很,保不齐会对尔琚做出点什么,自己实在是不放心尔琚过去。 秦琰挑眉一笑,想来是看出了秦宜的想法,悄悄在她腰上拧了一把。 第511章 体贴入微的妹控 第511章 体贴入微的妹控 秦宜去和南宫曜说的时候,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咳了咳方道:“那个啥太子殿下,我和你商量个事情哈……” 南宫曜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秦宜。 等秦宜把话说完,南宫曜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直接点头道:“好啊好啊。” 秦宜十分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南宫曜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我妹妹不叫我小娘娘腔了! 在妹妹尊敬兄长这条路上,秦宜跨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这是爱的召唤。 南宫曜眼睛里的亮光凑成了一句话——我亲爱的妹妹啊,不管你说什么都是可以的。 可惜秦宜并没有领会到南宫曜的意思,只当他是得了失心疯。 大雨之后便是烈日,烤得大地都发烫。 尉迟容怎么也搞不懂,好好的一个秋天,难不成就是为了折磨他,所以才弄成这般样子? 今天中午隐隐能瞧见东边滚着一点乌云,不过现下太子府,还是烈日当空。 南宫曜躲在屋子里头吹风轮,冰块化开的声音滴滴答答灌满了整个屋子。 原本要是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用风轮,群臣肯定是要到晋元帝那里参他一本骄奢淫逸的,但是今年委实热得人头疼,太阳毒得很,莫说是风轮了,都城里头好些人家凑钱开了一大个冰窖,南宫曜也买了不少。 爱情的力量实在是伟大,今日烈日当头,孙婉扬却还是来了,直接导致南宫曜输给了秦宜五个铜板。 在得到虎子飞速传过来的消息之后,南宫曜就和秦宜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由于近来孙婉扬总往太子府跑,那些丫鬟小厮们索性也就不通报了,瞧见是孙婉扬来,直接就给迎进去。 “你疯了!”秦宜的嗓音微微拔高了几分,并不显刻意。 孙婉扬的脚步忽而一顿。 旁边带她过来的小丫鬟想要说话,却被她抬手止住。 孙婉扬笑得温柔端庄,轻声道:“行了,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那小丫鬟点头,福了福身便退下。 孙婉扬端庄大方地往前走,待到走到门前的时候,却忽然放慢了脚步。 她回头,环顾一番,见确实无人,才慢慢侧过头来,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屋中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孙婉扬的耳朵里。 “那是堤坝,你不想活了。”秦宜刻意压低了嗓音,孙婉扬死死地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南宫曜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朝中打点,四处都需要钱,近来老三又开始在父皇面前得眼,我总得防着他。” 秦琰在一旁宽慰了南宫曜一句:“曜兄,你总是太子,便是那汾阳王张狂些,也不能改变什么。” “不是所有的太子都能变成皇上,更不是所有的皇上曾经都是太子,”南宫曜怆然一叹,“退一万步讲,就算父皇喜欢我,让我成功从太子变成皇上,可是按照老三现在的样子来看,将来也不会是个安分的。” “先大越朝的事情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尾大不掉,必成后患。他不是我继位的拦路虎,就是我将来执政的绊脚石。” 秦宜与秦琰皆是沉默。 孙婉扬亦是在外面冷笑,不知道是在嘲笑南宫曜,还是在对南宫曜的说法表示赞同。 “那你打算怎么办?” 在私底下的时候,秦宜是不会管南宫曜叫殿下的,这也让外头的孙婉扬觉得几人的对话可信度又高了一些。 南宫曜沉默了一会儿。 趴在门上的孙婉扬心跳得扑通扑通快。 “八十万两银子,我拿五十万,剩下的三十万,估摸着节省点也够用了。” 秦宜和秦琰仍旧是沉默。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三十万两,一层一层梳子一样梳下去,三万两都留不下。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让父皇把修筑填补堤坝这件事情交给我。”南宫曜抿唇,喉咙口滚出来一声似笑非笑的“呵”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好在最近父皇对我的印象还算好。” 秦宜沉默了一会儿,尔后方道:“太闷了,我去把窗子打开。” 听得秦宜起身时凳子划过地板的声音,孙婉扬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秦宜推开窗子的时候,孙婉扬正站在距离门口十步远的地方。 孙婉扬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轻声一笑道:“今日炎热,午后贪睡我来晚了些,太子哥哥呢?” 秦宜保持着那个开窗的动作,打量着孙婉扬。 孙婉扬亦是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秦宜。 须臾之后,两人好像都觉得对方可信。 秦宜弯唇一笑,“孙小姐来了,殿下在屋里呢,刚刚还念叨孙小姐。” 孙婉扬微微低头,似是有几分羞怯,“姑娘又打趣我了。” 这几天,虽然是作戏,不过孙婉扬和南宫曜的感情也确实是急速升温。 升温到如今孙婉扬已经不好意思再找理由去看尉迟容,生怕南宫曜生气。 于是今日的事情,孙婉扬就只能先默默藏在肚子里。 过了中午之后,烈日慢慢退去,乌云席卷上来。 正在和南宫曜找着话题的孙婉扬往外看了一眼,“殿下天色不好,臣女还是先告退了,,不然一会儿恐要下起大雨来。” “万一一会儿半路下了可怎么好,不如就在我府上歇了吧,我叫人给你收拾个客房出来。”不得不说,南宫曜体贴人的时候,还是挺有一套的。 专捡着人家不可能接受的方面体贴。 “臣女还是不留六千,多谢殿下关怀。”孙婉扬说完便起身作辞。 南宫曜亦是随着孙婉扬起身,不理会她一再所说的“殿下请留步”,坚持把她送到了门口,眼看着她上了马车,又对车夫嘱咐了几句话,方才放行。 马车要拐弯的时候,孙婉扬掀了帘子往外看,见南宫曜仍旧立在那里,便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南宫曜亦是含笑挥手。 须臾之后,孙婉扬放下了马车的帘子,独留一脸冷漠。 “先不回府,”孙婉扬掀开帘子,对那车夫吩咐道,“去一趟护国将军府。” 第512章 到底是谁算计谁 第512章 到底是谁算计谁 跟随着孙婉扬离开的虎子没一会儿便又回来。 说是孙婉扬去了护国将军府。 护国将军府的看管还是比较严密的,不过本来秦宜也只让虎子去看看,孙婉扬到底去了哪里。 既然她去了护国将军府,那到底说了些什么,就不用去听了。 第二日清早,南宫曜跑到了秦琰的屋子外头,敲了好一会儿的门。 南宫曜靠在门上,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琰哥哥,你开开门啊,我们谈一谈好不好啊……” 他真的不敢自己去上朝啊,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露馅。 可是无人应答他。 他简直都快把门给敲破了,秦琰和秦宜居然还能睡得住,也算是个英雄。 还是呆在房顶上的虎子实在受不了了,探出来一个头,“殿下啊,你别在这敲了,我家主子和恒王爷早就知道你今天会过来了,所以根本就没在这儿睡啊……” 南宫曜气得跺了跺脚。 “对了虎子,”南宫曜走了两步,回头往房顶看,“最近怎么府上老是能收到从北燕寄过来的信啊。” 虎子的脸腾地一下就红到了脚后跟,嗫嚅道:“关关……关你屁事啊……” 南宫曜摸了摸鼻子,一脸的委屈。 自己只不过是想问问秦宜和晏婴的联系怎么还这么频繁,不知道燕国是不是要有什么大的变动,虎子在这害羞个什么劲啊…… 而且自己好歹也是个太子好不好,就不能给自己一点起码的尊重吗? 南宫曜想了想,有些事情总要自己面对。 虎子对自己都这个态度,他的主子对自己态度肯定也不会太好,索性还是自己去上朝吧…… 果不其然,今日晋元帝在早朝上,就提了一下这修建堤坝的事情。 晋国其实不怎么下大雨,只是黄河打晋国内地路过,如果泛滥,那就是一场大灾难。 但是观星使也说了,过两日将会有大雨,晋国近几年都干旱得很,堤坝也是有段日子没有人重视了,所以也是要借此机会好好排查一下。 不少人都表示,很愿意接手这个差事。 谁不知道,赈灾扶贫永远都是最有油水的,随便捞上一笔,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不过最强劲的对手,还是护国将军和南宫曜。 有这两个人相争,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地退了下去。 南宫曜向晋元帝表达了自己的忠心,说自己年纪也大了,很希望能为晋元帝做一点事情。 护国将军则是表示,最近没有什么战役,他在京城里头闲着也是闲着,挺愿意出去走走的。 显然南宫曜的理由更能打动人心一些。 到了后头,护国将军也有了退缩之意。 于是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便落到了南宫曜的头顶。 “对了,既然殿下要外出,不知道能不能让犬儿回来?”护国将军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来, “想来都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了,该训练好的侍卫也训练好了,现在还没训练好,恐怕是犬儿无能,还请太子殿下另请高明吧。” 护国将军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清楚了。 但是南宫曜就是能厚着脸皮假装听不懂。 “尉迟公子比本殿年轻不少,不过想来将军教导尉迟公子的时候,也是很严格的,尉迟公子实在是青年才俊,此次休整堤坝,本殿觉得不如让尉迟公子也跟着自己一道,一来也好有个照应,二来尉迟公子也能跟着本殿,历练一番。” 南宫曜说完并不看护国将军,而是仰头看着晋元帝问道:“父皇怎么看?” 晋元帝微微点头,一脸的欣慰,“朕觉得很是不错。” “将军呢?”南宫曜言笑晏晏,问了护国将军一句。 护国将军在心里骂了一句娘,晋元帝都觉得不错了,他还能有什么想法。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不让尉迟容离开也是一件好事,到时候要是真想处置了南宫曜,还是需要尉迟容在里头做个内应的。 本来护国将军也不是特别想把南宫曜拉下马来,他甚至觉得南宫曜比南宫旭更好拿捏一些,但是自从那个恒王爷和瑜王爷来了之后,南宫曜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再加上最近的事情,护国将军不由得觉得,晋元帝应当是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发制人,赶在他们的前头,先把他们拉下马来。 所以护国将军虽然脸上的神色不好看,不过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南宫曜回府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秦宜和秦琰正坐在桌边嗑瓜子,一人抱了一本书来看,南宫曜一进门,迅速张开双臂,像是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一般,等待着全国人民的拥吻。 可惜秦宜和秦琰都只是懒懒地抬了抬头。 “我之前猜的凶手对不对啊?”秦琰凑过去头,看了看秦宜正在看的话本子。 秦宜赶紧伸手捂上,“不对不对,其实还是我猜的对!” 秦琰弯唇一笑,一脸的了然。 南宫曜又跺了跺脚,希望引起两人的注意力。 但是秦宜却只吐出了一片瓜子皮,“小娘娘腔,喜怒不形于色,你懂不懂?” 南宫曜恹恹在桌边坐下。 “我那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护国将军什么时候会开始行动。”其实南宫曜也不算笨,秦宜和秦琰不过稍稍提点了他两句,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准备好了。 从前看着比较笨,主要是因为被皇后压迫太久了,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他的父皇不爱他。 导致南宫曜极其缺乏自信心,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所以这件事情教导我们,孩子是需要夸奖的。 南宫曜托着腮,百无聊赖地伸手想要去抓一把瓜子,却被秦宜一巴掌给打了回来。 南宫曜缩着手,想了想才觉得不对,这都是自己家的钱买的东西,凭什么不让自己吃。 于是南宫曜又把手伸到了秦琰的面前,奈何秦琰一早就把瓜子全部都挪到了秦宜那里。 害怕再次被打的南宫曜就又摸了个空。 “等着吧,”秦宜轻笑一声,“不会太久的。” 护国将军才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第513章 一盆脏水泼向你 第513章 一盆脏水泼向你 果然,并没有过上几日,护国将军就开始采取行动了。 那日秋高气爽,是个好天气。 说好的暴雨并没有如约而至。 不过观星使说了,星辰运动日月交替,原本的大雨稍稍偏移了一点方向,可能是降到胡人那里去了,不过估计用不了几天,晋国也就会下了。 好在晋元帝也并没有闲情逸致派个使臣去问问胡人那边是不是下雨了,于是就让这观星使给蒙混了过去。 南宫曜这几天已经把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从出生那天起,他就没有撒过这么多的谎。 不过秦宜告诉南宫曜,要想撒谎撒得高明令人信服,必须要真话掺着假话说。 将这句话默念了五遍的南宫曜勇敢地踏上了进宫的路。 护国将军在看见南宫曜进门的那一刻,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孙婉扬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尉迟容受点苦,护国将军倒不是很在意,但是南宫曜这么做,实实在在是打了他的脸。 护国将军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他的儿子,从前一直是都城里头受人歆羡的对象,现在却忽然成了都城里头的笑柄。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消息,说是护国将军的儿子,在太子府里天天和一群大汉厮混在一起,厮混得人都形销骨立。 虽然这话说的是实情,但是怎么听,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护国将军这段日子上朝,总有大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来看他。 他有的时候走在前头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有人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 戎马一生的护国将军, 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今日上朝之前,护国将军已经联合好了几个大臣,打算狠狠地参南宫曜一本。 能用钱买通的人,向来也会为了钱而背叛。 更何况护国将军手握兵权,那些大臣在拒绝那些银子之前,总是要掂量掂量的。 日常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也有几个大臣上奏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晋元帝在上头坐着昏昏欲睡,眼看着就要收拾收拾退潮。 护国将军朝其中一个大臣使了一个眼神。 那大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赶紧跪了下去。 “皇上!臣有本启奏!”说这话的时候,那大臣还在不住地颤抖着。 南宫曜也有点紧张,他的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忍不住偏头看了那大臣一眼。 虽然之前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商量过了, 但是南宫曜还是忍不住紧张。 没有秦宜和秦琰的陪伴,他还是头一次在朝堂上玩这么大的心眼。 纵然他知道,晋元帝很可能站在他这一边,却还是忍不住紧张。 不过万万不能露怯,南宫曜在心里鼓励着自己。 护国将军斜眼看了南宫曜一眼,在心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嗤声。 黄口小儿,毛都没长全呢,也敢在老虎面前卖弄自己的爪子。 “说。”晋元帝的声音平稳而沉重,在这大殿上不住地回响着。 那大臣又抖了抖。 他不知道为什么护国将军指定了他来打前阵,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他没有做好的话,以后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护国将军虽然不像从前秦国杀神霍擎一样残忍,倒是到底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 “回皇上的话,臣虽然惶恐,但是有一件事情,却不得不说,”那大臣低着头,死死地咬着牙齿,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过于颤抖,“太子殿下昨天晚上去了臣的府上,说是希望臣……希望臣能支持太子殿下。” 南宫曜还没说话,护国将军就在一旁冷笑了一声,“说什么胡话,太子殿下已经贵为储君,还有什么需要你来支持的?” 护国将军把南宫曜要说的话给说了,于是南宫曜就只能朝护国将军露出一个微笑。 “微臣……微臣也不知道……”那大臣又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只是太子殿下说,希望臣能帮殿下拉拢……拉拢一点势力,帮他隐瞒一下修整堤坝的事情……然后……然后……” 那大臣抬起头来,惶恐地看着晋元帝。 虽然不知道这大臣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惶恐,但是他眼睛里头流露出来的情绪,确确实实就是惶恐。 南宫曜在一旁想,这也许就是自家妹子告诉自己的,说假话的时候要真假掺着说。 “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晋元帝懒懒地抬了抬手说道。 那大臣赶紧磕了头,“然后太子殿下还说……还说希望臣能在诸位大臣之间联合一下,上奏陛下,放权给太子……” 殿中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自古以来坐在这皇位上的人,就最是多疑。 疑兄弟,疑儿女,疑夫妻。 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而手足相残的事情是历朝历代都会发生的,而那些就算是坐上了储君之位的,也不会松一口气。 毕竟历史上太子活不过皇上,或者是半路被贬,或者是直接被自己的父亲或者是兄弟暗害了的,都大有人在。 所以晋元帝的脸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南宫曜也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指着那大臣骂道:“胡言乱语!谁给的你这样大的胆子!敢污蔑本殿!” 护国将军在一旁慢悠悠道:“太子殿下不必着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且听听他到底怎么说。” 南宫曜狠狠地剜了护国将军一眼。 若是秦宜在的话,一定会告诉护国将军——既然将军这样懂道理,下次人家说尉迟公子去卖屁股,将军也千万不要生气了。 反正卖者自卖,买者自买。 但是南宫曜显然还说不出这种话来,于是也只能剜了护国将军一眼之后,就没了下文。 “臣并未胡言乱语……”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没有回头路了,那大臣也沉稳了几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来,“臣这里还有太子殿下当时给臣的一些银票,而且当时为了让其他大臣信服臣,太子殿下还给臣写了一纸文书。” 晋元帝朝九乐公公递了个眼色,九乐公公点头,让身边的小太监把那大臣手上拿着的东西给呈过来。 晋元帝翻了两下,越翻脸色越难看。 第514章 踩你踩到谷底里 第514章 踩你踩到谷底里 南宫曜赶紧往前一步,言辞恳切,“父皇!都是他污蔑儿臣的啊!” 那大臣越说胆子越大,反正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现在已经彻底绑在护国将军这边了,此时想要反悔,也没有办法了。 于是他又跪着往前挪了挪,“皇上,微臣不敢说半句假话!如若微臣说了假话!宁愿全家天打雷劈!落入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 这般毒誓实在是力度太大,顿时殿中就起了不少倒吸冷气的声音。 看来这大臣说的话,还真有几分可信,不然也不会这样信誓旦旦。 南宫曜在一旁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张大人还真是不容易,为了栽赃本殿,竟然能将全家人的生死置之度外。” “殿下做了些什么,殿下自然心里清楚,微臣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不敢和殿下同流合污。”张大人既然已经把那些东西给晋元帝了, 也知道今后南宫曜不会给自己任何的好果子吃了,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要是能直接扳倒南宫曜,以后说不定他还能算个功臣呢。 想到这里,张大人又平稳了一下呼吸道:“微臣也正是因为看重全家人的性命,所以才选择来皇上面前告发殿下,还望殿下不要怨恨微臣,微臣也只是因为对这晋国,一片赤胆忠心。” “好一个赤胆忠心……”南宫曜咬起牙来,后退了两步,死死地瞪着张大人,似乎是想在他的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对比下来,张大人这里证据确凿,而且话语也比较有力量,南宫曜却一直只是说自己无辜,并没有摆出什么证据来。 所以不少人都在心里默默地相信了张大人。 但是朝堂之上,不是一个能轻易站队的地方。 “殿下请莫着急,”护国将军今日倒像是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儿子还被南宫曜关押在府上一般,像是南宫曜多年的好友,每句话都在为南宫曜而说,“张大人一个人这样说话,肯定是不能定殿下的罪的。” 南宫曜又狠狠地剜了护国将军一眼。 果不其然,在得到护国将军的这个暗号之后,又有两个人齐齐跪在了地上,说辞还和刚刚的张大人一模一样。 连站在一旁的南宫曜看着他们信誓旦旦的样子,都快要相信自己确实是一个意图篡位,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的罪人了。 “曜儿,你有何话要说?” 晋元帝在上头清清冷冷地开头。 护国将军的心猛地一沉。 虽然晋元帝的脸色并不好看,声音也有些冰冷,但是单单从“曜儿”这两个字来看,晋元帝就并未恼了南宫曜。 但是证据确凿,众人在前,由不得晋元帝了。 护国将军悄悄露出一个微笑来。 “父皇,”南宫曜跪在地上,深呼吸了几下,看起来是一派气定神闲,“他们所说的这些事情,儿臣全部都不知道。” 护国将军并不着急。 “儿臣的确是给他们写过书信,但是内容,却并不像这几位大臣所说,”南宫曜微微蹙眉,面露难色,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儿臣并没有和他们说过这些话,不知道他们受了谁的指使,要来诬陷儿臣。” 张大人受护国将军的胁迫最严重,也是头一个站出来往南宫曜身上泼脏水的,故而将来若是出事,他肯定也是首当其冲受难的那一个。 所以张大人算是用尽了全部的心力,就希望能把南宫曜给拉下马来。 “殿下是储君,”张大人红着眼睛,语速放慢了很多,让他更多了几分可信度,“微臣若没有真凭实据,如何敢赌上一家人的性命来诬陷殿下?殿下连修整堤坝的钱都敢贪污,那可是关系到了万千的百姓,昔日秦国黄州因为涝灾,洪水一泄三千里,多少人畜和良田都被掩埋在了洪水之下,累累白骨,难不成殿下都忘了吗!” 南宫曜转过头来想要说句什么,可是张大人却像是唱戏唱上来瘾了一般,指着跪在他身边的那两个人说道:“臣素来与这两位大人没什么交情,为什么要联合在一起诬陷殿下,再者说了,殿下既然承认了曾给微臣写过书信却不肯承认写的是这些个内容,那殿下为何不说,到底写的是什么内容!” 晋元帝微微扫了南宫曜一眼,南宫曜紧紧地咬起牙来。 护国将军在后头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张大人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殿下不如就告诉诸位,到底殿下的书信上面,写的是什么吧。” “父皇,”南宫曜狠狠磕头,“儿臣有罪。” “儿臣写信给这些大人,是希望他们能高抬贵手,放过儿臣的舅舅,”南宫曜有些哽咽,眼睛也红了几分,“儿臣的舅舅前些日子好赌,欠了人不少的钱,其中就有这三位大人的,因为还不上,儿臣的舅舅被刑部关押到了大牢里面去。” 护国将军在后头紧紧皱起眉头来,不知道这南宫曜到底是从哪编造了这么个理由,一会儿又打算如何来圆。 “父皇,儿臣知罪,但是儿臣见母后因为这事,日日啼哭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却又不敢和父皇说,这才想出来这么一个法子,”南宫曜狠狠磕头,“乌何兰再怎么样,到底也是儿臣的舅舅,幼时母后还在闺中的时候,也是和这个小舅舅最亲……儿臣也是……也是希望能为母后解忧,儿臣完全没有想过要篡位的事情啊,父皇!” 张大人急了眼,赶紧也叩头道:“皇上!微臣所说句句是实情啊皇上!那封书信,确确实实是殿下的笔迹啊皇上!还请皇上明察!” 那两位大人也跟着张大人叩头行礼,口口声声说自己所说的全部都是实情。 晋元帝坐在上头,抖了抖自己手上的那几张纸。 “这些书信,却是是曜儿的笔迹,朕看着他写了多年的字,是不是他写的,朕一看便知。” 护国将军露出了一个笑容。 南宫曜这一次,肯定是要栽到谷底去了。 贪污休整堤坝的钱财,还妄图谋权篡位,双罪并罚,将其贬为庶人都算是轻的了。 第515章 不会让你反击的 第515章 不会让你反击的 “不过这书信上的内容,”晋元帝又轻轻抖了两下,“许是朕老眼昏花看不清了,不如护国将军你来帮朕看一看?” 护国将军微微蹙了眉头,不知道晋元帝和南宫曜葫芦里头到底在卖什么药。 不过九乐公公亲自把那三封书信给递了过来,护国将军也只能接下。 刚刚看了三行,护国将军的脸色就变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居然真的是让这三个人来救乌何兰的! 这他妈从头到尾!到底有乌何兰什么事情! 护国将军此刻只想掏出一把刀来,将面前的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全部都给砍了。 不然难以平息他心头的怒气。 晋元帝无视护国将军眼神里头快要喷射出来的怒火,和蔼可亲地说道:“将军,快读啊。” 护国将军咬了咬牙。 他赶紧自己此刻像是被人剥光了衣裳,丢在大街上游行一般。 光着腚推磨,转着圈丢人。 想他戎马一生,竟然被南宫曜这个黄口小儿给算计了? “许是……这三位大臣鬼迷心窍了吧……”护国将军干巴巴地读完那几封书信,干巴巴地笑道。 护国将军将那三封信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拧眉怒斥道:“大胆!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的!连太子殿下你们都敢诬陷!” 护国将军狠狠地瞪着面前那几个人。 他眸子里头的意思清清楚楚——你们最好是不要把老子说出来,不然老子让你们全家不得好死。 离护国将军最近的张大人狠狠打了个寒噤。 “皇上!”张大人那一刻自觉自己脑子都转得快了很多,如果这一次失手,他恐怕是真的要死了,“皇上!臣明明……” 明明呈上去的就不是这些书信啊! 南宫曜当时给自己的信上写得清清楚楚,怎么一到了晋元帝那里,就完全变了一封信呢! 张大人仔仔细细地把那封信摩挲了一遍,搓了好几下眼睛,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 医圣妙回天,手里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药水。 其中一种药水,与墨汁无异,用它来写字,可以盖住本来的墨迹,伪造成另外一封书信。 而再遇到另外一种药的时候,这药水就会褪色褪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留。 今天早晨过来的时候,南宫曜刻意装成脚下一滑,被一旁的九乐公公给顺势扶了一把。 然后南宫曜就趁机把那另外一种药水,抹在了九乐公公的身上。 这些东西,在呈给晋元帝之前,总是先经一道九乐公公的手的。 所以这三封信,都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南宫曜心中此刻已经开始唱起歌。 但是他知道,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张大人把那封信给摩挲得都快碎了,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 此刻若是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只能对自己越来越不利。 张大人在脑中飞快地盘算了这些事情,终于咬牙道:“皇上,就算是太子殿下确实不是为了谋朝篡位而是为了将乌何兰给救出来……” “那殿下也是的的确确给了微臣那些钱财啊……皇上!”张大人磕头道,“太子殿下确实是贪污了那些修建堤坝的钱财啊皇上!” 张大人此刻心中十分忐忑。 他必须要咬住南宫曜的一点错处,不然今日如果不能让晋元帝对南宫曜翻脸,那么晋元帝的怒火,就会发泄到自己的身上。 而且如果事情不成,护国将军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一旁的南宫曜也是十分紧张。 他想,既然秦知宜真的是自己的妹妹,为何秦知宜的嘴那么利索,什么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格外地占理,但是自己就笨嘴拙舌的呢? 不过好像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同父异母…… 可能问题就出在母那里吧…… 南宫曜在心里把自己准备好的词又默默想了一遍。 护国将军也是屏住了呼吸,十分紧张下一步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 “曜儿。”晋元帝轻轻唤了南宫曜一声。 南宫曜沉了沉气,走上前去。 “父皇,张大人说的话,儿臣实在是听不懂,”南宫曜并不刻意去学秦知宜的样子,但是他将来会是一国之君,理当气定神闲,“儿臣从来没有贪污过一点那些用来休整堤坝的钱,儿臣虽然确实给过三位大人钱,也是为了让这三位大人不要再计较儿臣的舅舅欠了他们赌债的事情。那些钱,全部都是从儿臣府上扣的。” 晋元帝扫视了过来,张大人狠狠打了一个寒噤。 怎么可能…… 但是也不是不可能…… 张大人此刻想,自己怕是被南宫曜给算计了。 算计得如此周全,连护国将军会来找自己这一步,南宫曜都算计到了。 在皇家长大的人,果真没有一个会是简单的。 “皇上!”张大人破釜沉舟,“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总不能太子殿下空口白牙随便说两句,就轻飘飘地揭过去!” 南宫曜浅浅一笑,相比于之前,二人的地位已经反转。 此刻张大人,才是如坐针毡的那一个。 “父皇尽管去查,如果张大人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去查一查,”南宫曜轻浅一笑,“那些钱财已经被儿臣下放到需要的州县了,而且儿臣特意派了人去督查着,以免有人中饱私囊。” “不过……”南宫曜又是一笑,在南宫曜的身上,此刻已经能看出一个上位者的模样,“儿臣派的那些人,全部都是悄悄派过去的,有些州县并不知道钱款会这样快到达,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儿臣派了那些人过去。” 所有的人都以为,南宫曜会亲自过去。 结果他人还在都城里头,钱财就已经到了周边的州县了。 护国将军的眸子狠狠一缩。 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这个太子了。 但是不要紧,这次扳不倒他,以后自己也还有机会。 想来这三个人也没有胆子把自己给供出来。 可是秦宜告诉南宫曜,对付那些以后会继续咬你的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击致命。 永远不要给他再次暗算你的机会。 南宫曜将秦宜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第516章 天下能以何为安 第516章 天下能以何为安 护国将军斜觑了南宫曜一眼,看来这南宫曜,还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秦国来了两个王爷,居然顺便把南宫曜的智商也给提上去了。 晋元帝在上头轻浅一笑。 这才像是他南宫谦的儿子。 旁边的南宫旭早就站不住了。 如果南宫曜真的被扳倒了,那么太子之位,肯定就落到他的身上了。 南宫旭激动得难能自已。 但是今日很明显,殿中将要上演一场好戏。 所有的人都在静静等待着。 果不其然,南宫曜又是一笑道:“所以那些人,还是查出了一点,本来也许我们没有人会注意到的事情。” 护国将军的拳头悄悄地攥了起来。 不可能的,那些事情他都做得十分隐蔽,不可能会被南宫曜给查出来的。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都没有翻过船。 “不过在说这些事情之前,儿臣想要先和父皇说一点旁的事情。”南宫曜越说越平和,仿佛已经是胜券在握。 紧张这种事情,永远都只会发生在没有底气的人的身上。 南宫曜此刻终于懂了,为何秦宜和秦琰,永远都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如果你事前准备得足够充足,那么事情发展的每一步都会掌控在你的手里,自然无须紧张。 “儿臣的舅舅,乌何兰欠了不少的赌债,也许这些赌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这几位大人都觉得,乌何兰不会再还了,索性还是把他扔到天牢里头去妥当一些。” 其实这乌何兰,并不是南宫曜的亲舅舅,不过皇后从小在她的外祖母家长大,当时和一个年岁相仿的表哥玩得很好,也算是青梅竹马。 张大人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他和护国将军皆是想不通,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被南宫曜给发现的。 “八十万两,一个朝廷命关,欠了另外三个朝廷命官,一人八十万两,”南宫曜忽而冷笑一声,“放眼整个晋国,恐怕也只有都城这一家赌坊,能出这么大的单子吧。” 护国将军的眸子狠狠一缩,他几乎想要冲上前去,狠狠地扼住南宫曜的喉咙,告诉他,不许再说话。 但是不会出事的,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人知道。 这件事情,他一直自己经手,连尉迟容都不是很清楚。 “张大人,你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 南宫曜不过是轻轻浅浅地问了一句话,可是张大人却像是被人用重锤在背后狠狠砸了一下一般,直接便软在了地上。 他浑身都使不上劲,纵然拼命挣扎了两下,在旁人看来,也只不过是趴在地上抽搐了两下。 单看张大人这个样子,在场的人也就清楚了,南宫曜所说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或许本殿也该问一问护国将军,开这种黑心的赌坊,赚这种黑心的钱,将军能睡得好吗?” 护国将军猛地抬头看向南宫曜。 纵然已经给自己打了好一阵的气,然而在看见护国将军的眼神时,南宫曜还是有一瞬间的害怕。 不过他紧紧握住拳头,将自己全部的害怕都压了回去。 “本将不知道殿下在说些什么。”护国将军自然不会被南宫曜这几句轻飘飘的话就给炸出来。 混迹官场多年的护国将军,就算是被人这样当面指正,也仍旧是面不改色。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比南宫曜强上了好多。 但是南宫曜已经掌握了很多的东西,所以他也是成竹在胸。 “不知道?也许有些东西,可以让将军知道知道。” 南宫曜从怀里掏出了一些东西来,然后直接就呈给了晋元帝。 护国将军只瞥见了一眼,就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柱蹿了上去,直接蹿到了头顶。 那是他的账本。 赌坊的账本,怎么会在南宫曜那里? “这么多年来,搜刮民脂民膏,引诱人进去赌博,然后开黑局让人输到家破人亡,护国将军的发家史,还真是很多人的血泪史啊,”南宫曜一脸的严肃,死死地盯着护国将军,“发这样昧良心的钱财,难道护国将军就不害怕吗!” 最后一个字猛地加重语气,纵然是护国将军,也被南宫曜给吓了一大跳。 而上头的晋元帝,翻一页那账本,眉头就皱紧一分。 护国将军的额上滑落一滴汗水。 “皇上!”护国将军赶紧跪倒在地,“臣也是一时糊涂啊皇上!” 他为了晋国戎马一生,打过多少胜仗,手握不少的兵权,只要他服个软认个错,他这些年来害死的无非也就是一些家境稍微优渥一点的平头百姓,有谁会在意他们这些蝼蚁的生死呢? 晋元帝一定会顺着自己给的台阶下来的。 晋元帝仍旧坐在上头看那个账本,眉头紧锁。 南宫曜今日和护国将军,都像是卯足了劲想要将对方陷入死境一般。 刚刚的护国将军一点都不心慈,此刻的南宫曜也是一点都不手软。 “父皇,不光是这些,除了赌坊之外,护国将军这些年来,还贪污了不少的军饷。” 此话一出,举座哗然。 怎么能不震惊。 如果一个国家的将军,在带头贪污军饷的话,那这一支军队的凝聚力,一定会下降。 到时候要是起了战事,士兵们吃不饱,穿不暖,又没有趁手的武器,身后的家人更是没有钱财傍身,让他们如何能放心地在战场厮杀? “太子殿下休要血口喷人!”护国将军此刻也是恼了,厉声吼道。 他完全想不到,南宫曜怎么会查到这么多的事情,而且这段时间,他还不露声色。 难道真的是自己从前看错了他? 如果说开赌坊的事情,他还能认个错,用财迷心窍才解释一番,到时候直接罚俸或者降职一级就能揭过去的话,那么贪污军饷,就足够让晋元帝抄他的家了。 一国的军队,是一国保证安定的基本。 军队不安,天下以何为安。 南宫曜还真知道捡着他的痛楚扎针。 南宫曜微微扯了扯唇角,“这些话,本殿自然是有证据,才会说的。” 南宫曜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些东西来。 第517章 护国将军有秘密 第517章 护国将军有秘密 “这些书信,全部都是护国将军和各地官员往来的凭证,这些年来,护国将军贪污军饷、卖官鬻爵,和各地的官员在一块儿,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而这个赌坊,只是护国将军众多生意里头,很不起眼的一个。” 护国将军死死地盯着南宫曜。 他完全无法想象,从前那个只知道用太子的名号来压人的傻子南宫曜,为什么在一夜之间,长了这么多的心眼。 “但是这个赌坊,护国将军却从来都不会放弃,”南宫曜轻浅一笑,忽而转向了南宫旭的方向,“也许三弟还认为,本殿要是下去了,这个太子之位,就会轮到三弟的头上?” 南宫旭赶紧往后缩了缩,示意自己并没有这么想。 可是南宫曜本来也就没有等着他的答案。 “护国将军本来就只想从我们兄弟二人之间,找到一个更好拿捏的,为他将来的计划扑路,”南宫曜愈发不慌不忙,一脸的云淡风轻,“护国将军这几年来,和胡人之间的联系愈发地频繁,也许护国将军已经忘了,从前发出‘不配楼兰终不还’振聋发聩之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又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护国将军就已经开始在演戏了?”南宫曜微微垂了眸子,“不过本殿还是不愿意用这种最坏的恶意来揣着将军的,本殿很想相信,将军还是忠于过我晋国一段时间的,只是后来,人心不足蛇吞象,将军对自己手上的权利越来越不满意。” “不管是钱财,还是权利,将军都感到不满意,甚至从战场上下来之后,连杀人都不能向以前一样痛快,将军感觉心中烦闷得很,”在那一刻,南宫曜忽然觉得,好像向秦宜一样分析人的心理,也并没有那么难,“所以将军就做下了这些事情,可是将军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胡人联合起来,打算卖了我们晋国!” 南宫曜忽然提高了嗓音,整个殿中的人都被南宫曜的话给吓了一大跳,“难不成将军十分想给那胡人做一个傀儡皇上吗!我晋国!就养出了将军这种软骨头的男人吗!” 旁边有几个大臣,已经忍不住想要给南宫曜鼓掌了。 “所以那个赌场,不仅仅只是一个赚黑心钱的地方,”南宫曜勾着唇角冷笑,“蒋娟还真是聪明,并不把这赌场设置成一个干净的地方,普通人要是查到了将军在那赌场里头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恐怕也就不会继续往下查了,也就不会发现,将军还做出了这种通敌叛国的事情。” 通敌叛国,这四个字,居然能安插在一国的将军头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噤。 “所以将军,你到底是有多么大的欲望,到底这一生想要拥有多少钱财,所以就连这休整堤坝的钱财,你都不放过!”南宫曜提高了嗓音,厉声喊道。 他是真的愤怒。 作为一个太子,作为晋国未来的掌权人,南宫曜此刻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护国将军,护国将军,此刻这护国二字,当真是讽刺得很! 他到底护了哪门子的国! 不少大臣也都面面相觑,被今日一波三折的事情给搅到脑子一片浆糊。 晋元帝坐在上头,手中握着刚刚南宫曜递给他的书信,手已经颤抖个不停。 “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旁边以张大人为首的三个大臣已经面如土色地瘫倒在地,连爬起来跪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是护国将军却仍旧站在那里,脊梁笔直,好像刚刚南宫曜所说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啊——!”护国将军忽然大喝一声,然后就朝着南宫曜奔了过去。 此刻护国将军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杀了南宫曜。 这个无耻竖子,不仅是折辱了自己的儿子,居然还敢折辱自己! 南宫曜猛地往后退,殿中的大臣也都乱成一团,九乐公公挡在晋元帝的面前,声嘶力竭喊了一句:“来人啊!护驾!” 好在上朝的时候,进殿之后都是要把所有随身携带的武器给拿下来的,护国将军虽然是红了眼睛,也只是狠狠地推了南宫曜一把,然后下一秒就被冲上来的一堆侍卫给按住了。 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 被禁锢着的护国将军还狠命地踢着腿,看着南宫曜紧紧地咬着牙骂道:“我杀了你!” 南宫曜摸了摸鼻子,“其实护国将军你的那些秘密,我都知晓。” 护国将军像是猛地被人投入到了数九寒冬里头,瞬间就被冰冻了起来。 他整个人都愣在那里,面上呈现出来一种绝望的灰白色。 “除了这些,本殿还查出了一点别的事情。” 护国将军的手脚都软了下去。 他像是被人一瞬间抽干了力气,浑身的肌肉都松懈了下去,嘴唇抖了两下,嗫嚅道:“求求你……不要说……” 南宫曜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将军,你的那些证据,本殿没有搜集齐全,”南宫曜挑眉,“那个账本,将军实在是藏得太好了,纵然本殿派的人看过了多次,也只能模仿出来一个封面而已。” 所以前面的事情,都是南宫曜将计就计,就是为了扰乱护国将军的阵脚,好让他分不清真假。 后头那些卖官鬻爵,贪污军饷的事情,南宫曜也是有些查了出来,有些没能查出来。 但是护国将军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的罪行认了个干干净净,不能翻盘了。 可怜那还呆在太子府的尉迟容,说不定到现在还等着护国将军去救他。 晋元帝挥了挥手,“都拖下去吧,明日再行处理。” 张大人等人早就没有了一点力气,由着那侍卫把自己给拖了下去。 不过让众人想不通的是,护国将军居然也一点都不挣扎,此刻的他看起来毫无气势,俨然是绝望透顶。 令众人都想不通的一件事是,到底南宫曜知道了护国将军的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护国将军浑身瘫软地被人拖了下去,路过南宫曜时候,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似是想说句什么。 第518章 我就不会忌惮你 第518章 我就不会忌惮你 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昔日煊赫的护国将军,连挣扎都不挣扎,就被人拖了下去,旁人的大臣皆是目瞪口呆。 晋元帝瞧着似是有些疲累,叹了口气道:“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父皇,”南宫曜那一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忽然就跪在了晋元帝的面前,叩头道,“护国将军到底是一品大员,不可轻易治罪,今日他虽然认罪了,然而儿臣认为,若要让天下人信服,还是要拿出证据来才好。” 南宫曜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声音里头一点颤抖都听不出来,“希望父皇能信任儿臣,把这件事交给儿臣来做。” 晋元帝在上头沉默了一会儿,忽而一笑,“好,去吧。” 他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旁边的南宫旭死死地咬起牙来。 这南宫曜,还真是出尽了风头。 看来那秦宜和秦琰还真不是简单的角色。 但是自己最近也朝他们两个示了不少的好,东西都送过去了好几大箱子,却从来没有见过回礼,只得了秦宜几句“大恩不言谢”。 感情这是在空手套白狼呢。 自己就是那被套的白狼。 南宫曜领命。 晋元帝微微偏头,瞧见了正在咬牙切齿看着南宫曜的南宫旭。 许是晋元帝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便轻声一笑道:“汾阳王,近来你且巧也无事,就帮着你皇兄办一办这事吧。” 南宫旭刚要说话,晋元帝又补充了一句:“那些查案的事情你皇兄已经做了不少了,你要是不好插手的话,就正好去解决一下刚刚那三个人。” 想起那三个人,晋元帝就是一阵的头疼。 自己的朝廷里头,到底都是些什么刍狗败类。 “抄家吧,男子流放女子充奴,你看着去办吧。” 诬陷储君,实在是个不小的罪名。 晋元帝这样罚,也算是法外开恩。 南宫旭微微愣了愣。 感情晋元帝就把这种得罪人的差事交给自己了? 晋元帝又往南宫旭那里看了一眼。 南宫旭慌忙应了下来。 这一番早朝,南宫曜成了最大的赢家。 但是今日南宫曜回府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跳着走。 从今日起,他要做一个稳稳当当的人。 秦宜和秦琰正歪在床上看话本子,秦宜靠在秦琰的怀里,由着秦琰一张一张地翻着,她手上则不住地拿着东西吃,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小松鼠。 “玩物丧志啊你们俩,”南宫曜一进门,忽然觉得光鲜亮丽的自己和这屋子里的气氛格格不入,“太堕落,太腐朽了。” 秦琰不慌不忙地又翻了一页。 秦宜把自己手上的苹果递给秦琰咬了一口,含着一嘴巴的糕点道:“堕落怎么了,腐朽怎么了,难道你没有听说过,王爷生下来就是要堕落和腐朽的吗?” 秦宜直起身子来,朝南宫曜幽幽一笑,面上的神色看起来有点骇人。 “如果王爷不堕落也不腐朽的话,可是会被人暗害的哦……”秦宜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南宫曜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秦宜这厮除了吓唬自己,到底还会做什么啊。 “难道你将来做了皇上,不会忌惮南宫旭?”秦宜挑了挑眉。 她面上的神色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明显——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不信你是个意外。 南宫曜想了想,好像自己真的会很忌惮南宫旭。 但是这也不能证明自己就是个昏君啊。 “但是我不会忌惮你的。”南宫曜看着秦宜,一本正经地说道。 就算你曾经是大秦的恒王爷,就算你曾经是京城里头最出名的纨绔。 就算你曾经被诟病为祸水,就算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而且还那样聪明。 我都不会忌惮你的。 秦知宜,我一辈子都相信你。 秦宜忽而打了个寒噤。 这小娘娘腔干嘛这样看着自己啊,搞得像是要和自己告白一样。 秦宜晃了晃脑袋,甩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对了,今天的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秦琰看秦宜和南宫曜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便转移了话题说道。 南宫曜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虽然是在自己的府上,不过南宫曜说话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那个……护国将军已经被那些个真真假假的证据给弄懵了,在父皇的面前认了罪,但是我……我又自请说要好好查一查护国将军,免得将来百姓有所微词。” 南宫曜本来以为,秦宜和秦琰会嫌自己多管闲事,往自己身上揽了这么多的麻烦。 谁知道秦琰一脸赞赏地看着南宫曜,连秦宜都忍不住啧啧赞叹道:“行啊小娘娘腔,现在办事很有一套啊。” 南宫曜眼睛一亮。 自家妹子又夸自己了。 真是让人欣慰啊。 如果不加那四个字的话,那就更欣慰了。 “护国将军那事,是真的吗?”秦宜磕着瓜子,含糊不清道。 南宫曜点了点头。 秦宜和秦琰皆是瞪大了眼睛。 南宫曜微微抿唇,“也正是因为我说了这件事,护国将军才放弃了挣扎,像是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一般。” 秦宜和秦琰相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萎靡是正常的。 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摊上这样的事情,都是要萎靡的。 护国将军撑了这么些年,也实在是不容易,刚刚查出来的时候,他们三个都不敢相信,更何况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秦宜只告诉南宫曜,若是到时候在大殿上出现了什么不好控制的事情,就试着用这件事来要挟一下护国将军。 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 这么多年来,护国将军悉心教导尉迟容,拼了命地雕琢他,让他全身上下看不出来一点污点。 将军夫人去了多年,护国将军却都没有再娶,也只有尉迟容这一个儿子。 这一切,并非是因为护国将军多情。 当年的将军夫人,也不是因为和敌人厮杀,所以才死在了疆场上。 往前倒退十二年,将军和将军夫人,一直都是晋国都城里头,受人歆羡的一对神仙眷侣。 那时候将军年少功成,将军夫人生得貌美又英姿飒爽,旁的武将家眷只能留在都城里头盼着自家郎君归来,将军夫人却能跟着将军一起前往疆场厮杀。 第519章 我最爱的是自己 第519章 我最爱的是自己 将近夫人使得一手好银枪,在整个都城里头都十分出名。 当时,多少大家公子都看上了将军夫人,最后,她还是嫁给了护国将军。 她爱这个男人的一身浩然正气,也爱这个男人的赤胆忠心,她喜欢和这个男人一起驰骋疆场,沉醉于每次班师回朝时,与那男人骑着同一匹马,慢慢踱进都城的感觉。 将军和将军夫人,一直是这都城里头,十分恩爱的一对。 直到那一年。 十年前发生的那桩事,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有些看得清清楚楚的,也早就被护国将军一刀斩落马下,与将军夫人一起,长眠在了边关。 护国将军到后来,甚至没有把将军夫人的尸骨给带回来。 他把她埋在了边关。 回都城的那天,将军伏在城门口哭,他说,阿楠,我回来了。 但是将军夫人听不见了。 她死在了边关,也被埋在了边关,将军说,他要把将军夫人留在那里,好让她看着她曾用生命护下来的江山。 可是将军夫人根本就不是死在了敌军的手里,她死在了将军的刀下。 那时候的护国将军还年轻,打了许多的胜仗。 功高意满,只觉得这天下,没有谁比他更厉害,比他更了不起了。 他和胡人达成了一桩交易,他要做一个卖国贼。 一对相互爱慕的男女,很难在对方的面前隐藏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将军夫人到底是怎么知道了将军的打算,总之那天,将军夫人带着人马过来,坏了将军的事。 将军大怒。 当着胡人的面,和将军夫人厮打成了一团。 从前他们两个,也经常在一块这样打斗。 将军夫人使的,是那柄银枪,而将军用的,则是一把长刀。 她曾替他擦过长刀,他曾指导过她的枪法。 将军夫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将军会真的把那柄长刀插到她的心口去。 于是那柄本不该伤到将军的银枪忽而一抖,擦着将军两腿中间滑落下去。 将军尖叫了一声。 不过是枪的尖头在那里滑了一下,可是那一刻,将军忽然绝望了。 闻讯而来的人挤满了那块空地。 胡人被赶了出去,将军跪倒在将军夫人的身边,满身都是血。 将军夫人在闭上眼前一刻,将胸口的那柄长刀拔了出来。 她到死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是将军背叛了国家,是将军背叛了她,杀了她。 可是阴差阳错,将军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再爱别的女人了。 也许连将军自己都不知道,他那一天,到底是因为自己失手杀了夫人而绝望,还是因为自己杀了夫人,结果导致夫人失手毁了他的下半身和下半生而绝望。 总之经历过那天的人都知道,护国将军从那一天开始,变得十分不一样。 好在将军夫人还给将军留下了一个儿子,将军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尉迟容没了母亲,只能每天在父亲严苛的教导下成长。 都城里头不少人都慨叹护国将军对将军夫人的深情。 据说自打将军夫人去了之后,护国将军府里,就再也没有进过新的女人。 那个会使银枪的翩翩身影,成了护国将军心里头,永远抹不去的最美风景。 连尉迟容都相信,自己的父亲是真的对自己的母亲一往情深。 他心安理得地接受着都城里头的人对他的夸赞。 他们都说,他一定是个和他父亲一样深情又多情的人。 只有尉迟容自己知道,他这辈子最爱的,只有他一个人。 什么孙婉扬,不过都是他用来达成某些目的的工具而已。 他想,也许父亲和他是不一样的吧。 南宫曜悠悠叹了一口气,他告诉秦宜和秦琰,他并没有把护国将军人道不能的事情给说出来。 护国将军装了十年的铮铮汉子,一朝被人戳破,估计现在都快要疯了。 不说也好,不必非要把他逼到绝路上去。 像是护国将军这种人,就算是被逼到了绝路上,也不该是被这件事给逼的。 不然,总是太便宜了他些。 那个爱了他一辈子的女人,到死都还在护着他的女人,长眠在边关,不知道午夜梦回,他会不会再次见到她舞动银枪的身影。 南宫曜和秦宜还有秦琰正在屋里说着话,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南宫曜转头去看,忽然见门被一人踹开,紧接着就有一块大石头破空而入。 南宫曜彻底呆愣在那里,躲闪不及。 要不是秦琰情急之下操起一个苹果来打中了南宫曜的膝盖,让他整个人软了下去,此刻那石头就已经打到南宫曜的面门了。 虎子飞奔过来,和一干侍卫一起控制住了还在拼命地挥舞着手脚的尉迟容。 “我杀了你!”尉迟容咬着牙,眸子猩红,“南宫曜我杀了你!” “本殿又……”南宫曜本来想问一句,本殿又怎么了,忽而神使鬼差地看了秦宜一眼。 秦宜微微蹙眉。 南宫曜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了底气,总归是脊背挺直了一些。 他是晋国的太子,岂能由着他们这些人天天喊打喊杀的? “放肆!”南宫曜狠狠甩了袖子,“尉迟容你是脑子发昏了吧!本殿是太子!你爹是罪犯!你如今已经是随着你爹连坐的罪人!本殿还没派人去抓你呢!你倒是上赶着跑过来了!” 尉迟容从小参加这都城里头的比赛,每回都能赢得过南宫旭,更不要说南宫曜了。 有人说,如果狗和狮子还有老虎在一起养,小的时候由于狗长得最快,时常能压制住老虎和狮子,所以长大了之后,狗也不会害怕自己面前的丛林之王。 可是狗到底是经不住狮子和老虎的一声吼叫的。 尉迟容的气势忽然弱下去了几分。 “我爹才不是罪人……”尉迟容咬着牙,语速也放慢了不少,红着眼睛死死地等着南宫曜,“我爹是护国将军,这么多年来,我爹为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所以,”尉迟容自觉自己终于找到了占理的地方,嗓音微微拔高了几分,仰起头来用鼻孔看着南宫曜说道,“太子、皇上,整个晋国,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来报答我的父亲的吗!” 尉迟容嘶吼出声,“是我的父亲保住了这个江山!” 第520章 求你放过他好吗 第520章 求你放过他好吗 南宫曜轻声一笑,他直起身来,睥睨着尉迟容。 尉迟容到底年岁比南宫曜小一些,长得也没有南宫曜高。 南宫曜声音冰冷,仿佛又恢复了从前那个冷面冷情,脾气又不好的太子。 但是南宫曜说的话,却全然不像从前一样无理取闹了。 “从十年前开始,你父亲就已经打算不效忠晋国了,保住这个江山的,也并不是你的父亲,恰恰相反,是你的母亲。” 她心中的神陨落,英雄变成了叛国贼,但是爱情还在,所以她才死了。 可能是对将军夫人的死感到太过愧疚,所以那几年,护国将军过得也算是老实。 但是人道不能并没有阻碍护国将军对于权势的向往,没几年,他又和胡人勾搭在了一起。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先尝试一下自己坐上了帝王宝座之后的生活。 所以他春天的时候,带人去行宫,打了无数次的猎。 那里的猎物都几乎被他打干净了。 但是远远不止这些。 在查案的这几日里,南宫曜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简直无法想象,要不是护国将军自己露出了马脚来,照着这样下去,是不是整个晋国被他蛀空了,都无人知道。 但是但凡利欲熏心的人,都不会安于现状的。 他们会极度渴望拥有一切的日子,所以晋元帝早在三年之前,就已经怀疑上了护国将军。 只是还没有证据。 这一年一来,护国将军的行事愈发招摇,晋元帝觉得,再不动他,恐怕是不行了。 南宫曜看着那些自己调查上来的资料想,也许早在尉迟容很小的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到这一点了。 整个都城里头,除了护国将军,还有谁敢让自己的儿子样样都压在两个皇子的头顶,让皇上的面上无光。 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是太子。 护国将军就是想告诉天下人,他的儿子是最好的儿子,而他,也是最适合执掌江山的人。 护国将军这些年来,在都城置办了不少的产业,赌坊只是其中一样。 护国将军时常要挟那些欠了巨额赌债的大臣,而乌何兰,其实也就是晋元帝因为怀疑护国将军那个赌坊里头的猫腻,所以才被派过去的。 在天牢里头呆了些时日的乌何兰并不觉得委屈,只等着一出去就升官加爵。 除了这个赌坊,护国将军在都城,名下还有一个青楼两个歌舞坊,还有两个茶庄和四个饭庄。 都是常常有人过去说话的地方。 尤其是青楼,这些年来护国将军利用这青楼,可算是做了不少的事情。 打探消息只是其中一样,培养女探子为自己所用,暗害那些对自己不利的大臣,可以说,这个青楼是护国将军十分得力的一把匕首。 幸好这把匕首只是割伤了晋国的皮肉,还没有狠狠地插进晋国的心脏里头。 那日南宫曜去查封那青楼,出门的时候,却忽然遇见了孙婉扬。 自打护国将军出事以后,孙婉扬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太子府了。 秦宜和秦琰靠着墙根站着,并不打算过去打扰南宫曜和孙婉扬。 孙婉扬看着好像是憔悴了几分,又或许她今天根本就是故意穿了一身比较大的衣裳,衬得她身量纤纤,格外惹人心疼。 “殿下可否移步说话?”孙婉扬四下里看了看,觉得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于是便抿了抿唇开口道。 南宫曜朝秦宜招了招手,“丫头,要不要吃糕点?” 秦宜拉着秦琰的手,蹦蹦跳跳走了过来。 孙婉扬的面色当即就有点不好看了。 “殿下,我有话要和殿下你单独说。”孙婉扬瞪着秦宜看,明显是希望她识趣一些,不要跟着自己和南宫曜。 但是秦宜这个人,哪里是个识趣的人呢。 “我就去吃糕点,保证不说话。”秦宜竖起两根手指来发誓,看着一本正经的样子。 秦琰捏着秦宜的手站在一旁,亦是庄重地点了点头。 跟在自家媳妇的身边,完全不用说话,只要老老实实跟着蹭吃蹭喝就好了。 孙婉扬叹了一口气,对着秦宜和秦琰狠狠翻了个白眼。 “殿下请。” 南宫曜抬脚往前走,秦宜和秦琰亦是在后头屁颠屁颠地跟着。 孙婉扬带南宫曜去的那个茶庄,正是护国将军名下的那个。 南宫曜想,这倒是巧了,一会儿直接查封了,倒省得再跑一趟了。 只可惜一会儿肯定也不用付钱,倒是便宜了孙婉扬了,明明说好她请客的。 秦宜坐在一旁,捧着一盘糕点吃着,秦琰则抱着一杯茶,不紧不慢地呷着。 孙婉扬想要和南宫曜说几句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殿下,”孙婉扬扯了南宫曜两下,南宫曜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她起身,往桌旁走了两步,“请殿下放了尉迟公子吧。” 孙婉扬说完这句话,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双手握着南宫曜的小腿,嘤嘤地哭着。 按说梨花带雨,南宫曜该是心疼的。 可是一想到这孙婉扬明明和尉迟容暗通款曲,却要跑到众人的面前做出一副和自己恩爱异常,过不了几日就要嫁给自己的样子来,南宫曜就觉得无比的恶心。 “孙小姐,放不放过尉迟容,不是本殿能说的算的,就算是孙小姐求本殿,本殿也没有法子,孙小姐还是赶紧起来吧。”南宫曜不冷不热地说道。 孙婉扬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这件事情皇上已经全权交给了殿下,放与不放,还不都是殿下一句话的事情?”孙婉扬仰起头来看殿下,“说到底,还是因为殿下心里头恨着尉迟公子吧。” 南宫曜微微蹙眉看着孙婉扬,完全不能理解孙婉扬明明是朝中最正直的孙翰林的孙女,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可是孙婉扬根本就不给南宫曜说话的机会,一旁的秦宜和秦琰也牢牢记着自己只是来喝茶吃糕点的诺言,一言不发。 “殿下觉得,殿下从小就样样都不如尉迟容,所以殿下才恨极了尉迟公子,想方设法要置他于死地,”孙婉扬似是有几分哽咽,声音也低沉了许多,“可是殿下难道真的就能忍心看着一代青年才俊不明不白地死去吗 !” 第521章 扭转乾坤谁怕谁 第521章 扭转乾坤谁怕谁 “青年才俊,恐怕只有在孙小姐的心里,尉迟容才是什么青年才俊吧。” 南宫曜不屑地冷哼一声。 若是将来国家真的交到了尉迟容这种人的手里,才是要完。 孙婉扬亦是冷笑了一声,她跪在地上,看向尉迟容的眼神十分的不屑,可是嗓音却微微带了几分颤抖,好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又好像是十分害怕。 “是……”孙婉扬抽泣了一下,“臣女是喜欢尉迟公子,可是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无法勉强的啊,臣女本来也没有和殿下定下亲事,为何殿下就不允许臣女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呢,难道就因为这个,所以殿下才非要对尉迟公子下毒手吗!” 正在南宫曜一脸懵逼,不知道孙婉扬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孙婉扬忽然哭喊了一句:“既然这样!那么臣女愿意嫁给殿下,只求殿下饶了尉迟公子!” 孙婉扬说完,狠狠地磕下了一个头去。 正叽叽喳喳从一楼上来的几个大家小姐呆愣在了那里。 秦宜往嘴里塞糕点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敢情这孙小姐是在这里算计着小娘娘腔呢。 秦宜默默把自己口中的糕点给咽了下去。 那些大家小姐皆是听见了孙婉扬刚刚的那句话。 若是由着她们去传,一天之后,这些话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日子安定一些的时候,百姓就喜欢八卦和凑热闹。 南宫曜的眉头紧紧地凑在了一起。 他学过权谋,却实在是不懂这些小女儿之间的算计。 秦宜从前亦是很讨厌这种勾心斗角,几个女人凑在一个大宅院里头,每天没有别的事情,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算计来算计去,无非就是算计几两金银,几件衣裳和男人的宠爱。 孙婉扬今日算计的倒是一条人命,可是用的,也还是这种不入流的法子。 秦宜起身,她不屑,并不代表她不会。 所谓战场之上兵不厌诈,倒真没有人规定过,不能用这种恶心的招式,但是比恶心,谁又能比得过她秦知宜呢? “孙小姐对太子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秦宜走过去,将孙婉扬给扶了起来。 孙婉扬其实是不想起来的,但是秦宜到底是从小练箭,而她不过是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大家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哪里能挣脱的得开秦宜的禁锢。 “但是孙小姐也知道,这都城里头太子殿下的爱慕者,可不止孙小姐一个,孙小姐纵然是孙翰林的孙女,也不能说嫁给太子殿下,就能嫁给太子殿下,”秦宜轻笑一声,架着孙婉扬站得笔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子殿下的婚事,自然是要听皇上的。” “不过……”秦宜微微眯了眯眼睛,偏头看向南宫曜,“孙小姐对太子的一片真心,实在是让人感动,我斗胆朝太子殿下求一个恩情,就让孙小姐呆在太子殿下身边呢,哪怕是做个侍妾呢。” 孙婉扬的脸忽然涨得通红。 她是孙家的嫡女,就算是父母早亡,那也是孙翰林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怎么能去给人家做侍妾? “放肆!”孙婉扬厉喝了一声。 秦宜慢悠悠地托着孙婉扬的胳膊,慢悠悠道:“孙小姐何必这般气急败坏,就算是个侍妾,只要太子喜欢,将来生下一男半女,升为侧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还是说……”秦宜微微眯了眯眼睛,“孙小姐爱太子殿下的心,根本就没有那么深?” 孙婉扬一时之间真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了,秦宜完全把她的话曲解成了另外一个意思,那些大家小姐看她的时候,也是有些不屑。 这些人的确是在孙婉扬的安排下,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孙婉扬在这都城里头的人缘,一向就不怎么好,她是出了名的才女,也是孤芳自赏,向来不喜欢和别人来往。 故而今日,孙婉扬就被秦宜反将了一军。 孙婉扬气得想要骂娘,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宫曜三人离开。 南宫曜顺便查封这个茶楼,而孙婉扬则是匆匆躲到了马车里头去,以免被那些大家小姐指指点点。 南宫曜今日,算是彻底的扬眉吐气了一番,回去的时候满脸都是喜色,几乎忍不住抱着秦宜亲一亲。 不过南宫曜也知道,虽然秦宜是自己的妹子,不过如果自己敢抱着她亲一亲的话,琰哥哥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打断自己的腿的。 南宫曜今日奔波了一天,也有些累了,索性就打算明日再去皇宫里头对晋元帝复命。 也正是因为此,南宫曜才错过了在皇宫中遇见朝阳公主的机会。 虽然很可能他遇见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是不久之后,南宫曜就十分为这次错过而感到后悔。 自从连着两次禁足之后,晋元帝就对朝阳公主的态度不冷不热的。 虽然上次朝阳公主刚刚来找晋元帝哭了一通,不过朝阳公主也知道,这父女之间的感情,还是要经常联系才好。 不然她一时松懈了,就会被秦宜那些人趁虚而入,到时候又在晋元帝面前煽风点火说自己的坏话。 朝阳公主今天也委实是很不容易,居然耐着性子陪着晋元帝做了半天,晋元帝在上头批折子,她就在下头老老实实地坐着。 而且还少见地没有带面首过来。 晋元帝面上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揉了揉额角道:“朕也累了,让九乐公公吩咐人送一点糕点进来,你陪朕一起吃点吧。” “是,父皇。”朝阳公主起身应下,乐滋滋地推了门出去。 原本自己还在盘算着呢,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做到玉面和自己说的事。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晋元帝居然自己提出要吃糕点。 朝阳公主出去和九乐公公说了两句话,等九乐公公把糕点从那小太监的手里接过来的时候,却又被朝阳公主给接了过去,“公公,本殿送进去就行了。” 九乐公公没有拒绝。 他甚至也没有发现,朝阳公主有一丝颤抖。 但是朝阳公主实在是太胖了,平日里她说话的时候,面上的肉就会一抖一抖的,实在是不好判断,她到底是不是紧张。 第522章 请不要糟践自己 第522章 请不要糟践自己 护国将军这些年来事情虽然做得隐蔽,但是当都城里面全部的据点都被查出来之后,他所做下的事情,也就没有那么难查了。 南宫曜之前就已经和秦宜还有秦琰等人查了很多,再加上这两日查的,全部都呈给了晋元帝看。 护国将军辩无可辩。不过瞧着他好像也无心去辩。 对于南宫曜呈上去的全部的东西,护国将军都供认不讳。 朝堂上下一片哗然。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怕,那个带领着千军万马保家卫国的将军,居然一直在和敌军私通,算计着自己的国家。 好比你们家的钥匙,一直放在盗贼的手里。 叫人如何能够安眠。 宣判罪行的那天,众大臣皆是面面相觑。 护国将军看起来是一心求死,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放过他的儿子。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和他曾经的心上人,唯一的儿子。 晋元帝没有拒绝。 护国将军再怎么罪大恶极,从前那些军功到底也是实打实的。 虽然他犯下的罪行,判个连诛九族都绰绰有余,不过晋元帝还是法外开恩,只判了护国将军一人砍头。 护国将军叩头行礼说谢恩的那一刻,忽而有些后悔。 如果当初他没有利欲熏心和胡人纠缠在一起,那么阿楠就不会死。 也许那样,他们两个现在都还是都城里头为人欣羡的神仙眷侣。 他会坐在院中磨刀,而阿楠会在缤纷落英之下,挥舞那把银枪。 不知道是多美的一幅景色。 只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而如若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仍旧会如原来一般选择。 他天生就不是一个会安于现状的男人。 他不是她的英雄,更不是他的神。 如若再来一次,兴许那日比武,他不会用长刀架住她的银枪。 人生若只如初见,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护国将军说,他想要见一见尉迟容。 可怜天下父母心,晋元帝还是允了。 南宫曜将全部的事情禀告完,抬头看晋元帝的时候,忽而觉得他有些憔悴。 像是一夜之间忽然苍老了。 护国将军也算是朝中老臣了,晋元帝登基没多久,护国将军便在战场之上立下赫赫战功。 可以说,护国将军是晋元帝一手提拔起来了的。 这些年来,晋元帝亲眼看着护国将军是怎么从一个小兵爬到了一品大员的位置。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南宫曜亦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尉迟容去见护国将军的那一天,南宫曜也跟着去了。 他站在牢室的外头,听着护国将军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和尉迟容说着他和尉迟容母亲从前的旧事。 南宫曜觉得十分尴尬,虽然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却还是有一种窥探了他人隐私的不舒服的感觉。 于是他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护国将军就跪在尉迟容的脚边,只是一个在牢室里头,一个在牢室外头。 尉迟容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颠覆了。 所有他以为的事情,都是正相反的。 一夜之间,他的将军父亲变成了叛国贼,他深情的父亲变成了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 而他,也从为人欣羡的大家公子变成了罪臣之后。 一泄三千里,大抵如此。 看着在自己脚下哭成一滩烂泥的这个男人,尉迟容只有满心的烦躁。 他完全无法想象,这就是从前那个叱咤风云的护国将军。 这个男人,毁了自己的一生。 尉迟容觉得他会恨护国将军一辈子。 然而恨与不恨都没有什么用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光辉而灿烂,原本拥有无限可能的一生,就在这一刻,划上了句点。 许是南宫曜也觉得,如果自己在面前的话,尉迟容会更加尴尬。 他此刻已经缩到了墙那里,虽然还能听见护国将军和尉迟容的声音,但是由于尉迟容的身子挡着,南宫曜根本就看不到护国将军的脸。 就在那一刻,护国将军忽然抬起手来,抓住了尉迟容的手。 尉迟容像是被烫了一下,下意识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被护国将军紧紧捏着,动弹不得。 那一刻,护国将军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似是想笑,嘴角却扬不起来。 他面上呈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 他悉心教导了十几年,正值年轻的儿子,竟然挣脱不开他一个沦为阶下囚,三天没有吃饱饭的中年男人的禁锢。 护国将军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是该哭还是该笑。 那块布条,滑进了尉迟容的袖子里头,南宫曜并没有看见。 护国将军第二日就要被问斩,护国将军府全部的东西都被查封起来,尉迟容只能连夜搬了出来。 除了身上的那件衣裳,尉迟容什么也没能带走。 孙婉扬是在平时尉迟容常去的那家酒楼找到他的。 彼时孙婉扬的胳膊上,还带着些许伤痕。 她和南宫曜闹起来的那件事,传得满城风雨,护国将军倒台,尉迟容被扫地出门,孙婉扬被都城里头的人狠狠嘲笑了一通。 孙翰林没想到,从小熟读四书五经的孙婉扬,到头来竟是这样一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女子。 孙翰林才不管孙婉扬说的那些,她是真爱尉迟容的话。 他只知道自己的孙女给自己丢了脸,于是就狠狠地用戒尺打了孙婉扬一通。 孙婉扬已经很多年没有被戒尺打过了。 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没有做好先生布置的文章时候的日子。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哭也没有认错。 她从孙府跑了出来,带着一身的伤痕,出去寻找尉迟容。 孙婉扬想,便是话本子里说过的那些爱情,无非也就是如此了吧。 孙婉扬以为,尉迟容会吻上她的伤口,那些伤痕会变成她的荣耀章。 可是尉迟容却只是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道:“你来了,带钱了吗?帮我把账给结了吧。” 孙婉扬吃痛,轻轻“嘶”了一声。 尉迟容却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他仍旧紧紧地抓着孙婉扬的胳膊,“我会还你的……我有钱……” 孙婉扬抱住了尉迟容,哑着嗓子哭道:“容哥哥,我求你不要这样糟践自己……” 第523章 一夜春宵良辰度 第523章 一夜春宵良辰度 尉迟容一把把孙婉扬甩在了一边,红着眼睛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不起!你是不是觉得我被赶出来就身无分文了!我告诉你!我有钱!” 尉迟容抬起来的手重重地落了下去,在孙婉扬的脸上打了一下。 孙婉扬觉得自己的鼻梁可能都被尉迟容给打塌了。 但是她仍旧抱着尉迟容不肯松手,一遍又一遍地哭着,“容哥哥,我求你……” 尉迟容红着眼睛,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 旁边的小二还倚着墙站着,想要上前来问一问尉迟容到底什么时候结账,却又不敢。 尉迟容扳正了孙婉扬的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婉扬,你帮帮我……” 孙婉扬从来没有见过尉迟容这般落魄的样子,从前的尉迟容,永远都是光鲜亮丽的。 可是落魄的尉迟容非但没有引起孙婉扬的反感,反倒叫她升起了一股子类似于母爱的情感。 她想要把尉迟容从这个泥泞之中解救出来。 “我会帮你的……”孙婉扬紧紧地抱着尉迟容,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任凭自己的泪水落尽了尉迟容的头发里头,一遍遍重复着,“容哥哥,我一定会帮你的……” 尉迟容呜咽了一声,靠在孙婉扬的怀里哭个不停。 英雄泪长,格外叫人心疼。 孙婉扬帮尉迟容付了酒钱,然后扶着他往外走。 也不知道尉迟容到底喝了多少酒,几乎已经到了人事不省的地步,被孙婉扬扶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孙婉扬将其扶出了酒肆,方才感觉到了为难。 她今天是瞒着孙翰林出来的,可是尉迟容这个样子,又能去哪呢? 孙婉扬今天因为是偷偷跑出来的,所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带,只能呼哧呼哧地亲自扶着尉迟容往前走。 “住店,”孙婉扬扶着尉迟容走进了第三家客栈,几乎已经要脱力,“给我开间房。” 还好,还好这个客栈没有像前两家一样没有空屋子。 那小二抬眼瞟了孙婉扬和醉醺醺的尉迟容一眼。 尉迟容小二还是认得的,但是却没认出来孙婉扬是谁。 “只有一间了,”那小二上下打量了孙婉扬一眼,颇有几分玩味,“就开一间吗?” 孙婉扬感觉那小二的目光十分不友好,几乎是把自己看成了那种风尘女子。 可是这深更半夜的,她独自出来,也不好拿孙家小姐的名头来压人,只好拧眉说了句:“就开一间吧,我一会儿不在这儿住。” 那小二应了一声,却明显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孙婉扬心里头憋着气,付了钱就扶着尉迟容往楼上走。 谁知道那小二也就当真不过来帮孙婉扬,就看着孙婉扬跌跌撞撞往上走。 尉迟容本来就比孙婉扬要高大许多, 喝醉了酒的尉迟容更是格外地沉,孙婉扬将其扶到了床边,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了,随着尉迟容一起倒在了床上。 孙婉扬刚想起身,尉迟容却忽然翻了个身,把她压在了下头。 尉迟容的身子不仅沉,而且格外得热,孙婉扬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推了两把,小声道:“容哥哥,你快起来……” 尉迟容睁着迷离的眼睛,抬起头来看了孙婉扬一眼,却是不肯挪动身子。 孙婉扬又推了他的胸膛两把,却忽然被尉迟容一把攥住了手。 孙婉扬的心跳陡然加快,眼睁睁看着尉迟容朝自己越凑越近。 “容哥哥唔……”孙婉扬刚要说话,却忽然被尉迟容堵住了嘴巴。 尉迟容在孙婉扬的唇上辗转流连。 “婉扬,”尉迟容低声呢喃道,“我爱你……” 孙婉扬想要去推尉迟容的那只手猛地顿住,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尉迟容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衫里头。 春光乍泄,孙婉扬下意识想要去捂。 可是尉迟容的眼泪却啪嗒一下碎在了她的锁骨上。 “婉扬……”孙婉扬觉得酒醉的尉迟容格外深情,说的话也都是自己从前没有听过的,拒绝的动作便越来越轻,“婉扬,我怕我不能给你好的生活,我怕你会离开我……” 尉迟容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在孙婉扬的眼里,尉迟容的眼泪就是珍珠,就是宝石,就是天上的星星。 哪怕丢失一颗,都格外让人心疼。 孙婉扬抱住了尉迟容的腰,轻声道:“容哥哥,我不会离开你的。” 尉迟容将脸埋在了孙婉扬的肩膀上,手上的动作却不停,而孙婉扬也没有再拒绝。 孙婉扬也不知道,尉迟容在一个她看不见的角落,悄悄扬起一个微笑来。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醉酒醉到如斯地步,还有如此闲情逸致的人? 相信他是真的醉了的孙婉扬,恐怕才是醉了吧。 不多时,那小二端着一盆热水上来,想要问问屋中的客官要不要洗脚,路过尉迟容和孙婉扬所在的客房时,忽然听见了内里传来一阵木板床咯吱咯吱的声音。 其间还夹杂着男人低沉的呼吸声和女人娇媚的笑声。 “呸!”那小二低声啐了一口,“装什么装!” 自己早就看出来她是个什么货色了,居然还在自己的眼前装,可恨自己明天又要好好洗一洗那床单。 于尉迟容来说,这是一个十分美妙的夜晚。 对孙婉扬来说,这个夜晚也确实不错。 只是身体的疼痛将她唤醒,她掀了被子看见床上那一抹嫣红的时候,却完全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就快要及笄了,孙翰林早就想着要给她找一桩婚事了。 如果当真嫁给南宫曜,那肯定要先行验身,到时候一切都瞒不住了。 孙婉扬坐在床上,忽然抖了两下。 穿好了衣裳的尉迟容回头问了一句:“怎么了?在想什么?” 孙婉扬抬起头来,看着对一切都浑然无感的尉迟容,忽然觉得有几分心凉。 不过男人嘛,本来心就要大一些的。 况且容哥哥最近一直在被护国将军的事情给烦着,一时想不到这些也是有的。 孙婉扬如斯安慰着自己。 “容哥哥,抱一抱。”孙婉扬朝尉迟容伸出双臂,撒了个娇。 尉迟容微微蹙眉,很不耐烦地抱了孙婉扬一下,旋即便分开。 第524章 全部希望都落空 第524章 全部希望都落空 尉迟容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腰带,浑然不顾孙婉扬面上的失落,“你回去给我拿些钱来,我总要先在这都城里头找个地方住,我想先去买一处宅子,也不用多大,先落脚就是了。” 孙婉扬抿唇不语,见尉迟容疑惑地看过来,方才轻轻“嗯”了一声。 “两千两银子吧。”尉迟容整理好了自己的腰带,随意地看了孙婉扬一眼。 孙婉扬又沉默了一会儿。 “好。” 尉迟容甚至没有把孙婉扬送到楼下,就在房门口和她挥手作别,“我出去不太方便,你先走吧,路上注意一下安全。” 孙婉扬两腿之间还在隐隐作疼,她想要抱一抱尉迟容,却终是忍了下来。 “好的,容哥哥,你好好休息。”孙婉扬朝尉迟容浅笑一下,而后便转头往下走。 每走一步,都是钻心得疼。 此刻的孙婉扬如同行走在刀尖上。 “婉扬。”尉迟容忽然出声唤住了她。 孙婉扬原本酝酿出的泪意忽然缩了回去,满面笑容地转过身。 “记得给我带钱,快点。”许是不放心,尉迟容又嘱咐了一遍。 孙婉扬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好。”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叫住她。 孙婉扬刚刚转身,就听到了尉迟容关门的声音,他甚至不愿意目送她一下。 后来的孙婉扬才知道,自己那时候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活像是世界第一大傻瓜。 尉迟容不是不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回去要面对爷爷的责难,也知道两千两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知道她为了来找他,为了帮他,需要付出多少。 可是他假装不知道,无非就是因为,他还不够爱她。 可惜现在的孙婉扬,还是一心一意地爱着尉迟容。 她甚至在离开的时候,又把身上全部的钱都掏了出来,给尉迟容付了五天的房费。 孙婉扬特地嘱咐那小二,一定要一日三餐按时给尉迟容送过去,她见不得尉迟容受哪怕一丁点的苦。 孙婉扬刚走,尉迟容就跑到了床边,把昨晚藏在枕头下面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那是护国将军撕破了衣裳,咬破了手指写的一封信。 他给尉迟容留下了最后一条可以走的路。 他告诉了尉迟容朝阳公主的真实身份。 南宫曜决定,还是先藏起这个来,现在贸贸然去找朝阳公主,保不齐就会被她给揍一顿,到时候自己保不住性命,还谈何东山再起。 孙婉扬刚刚到孙家门口,那门房就迎了出来,“小姐,老爷在屋子里等您呢。” 孙婉扬打了个寒噤。 孙翰林虽然做了一辈子的官,到头来也只是个翰林,却是对自身要求严苛得很。 儿子早丧,儿媳妇也紧随其后,对于孙婉扬这个孙女,孙翰林是下了一百倍的心。 所以孙婉扬刚刚踏进门,孙翰林立马就喝了一声:“跪下!” 孙婉扬还来不及反应,膝盖就率先软了下去。 “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孙翰林拿起一旁的戒尺来,狠狠地往孙婉扬的身上打去。 孙婉扬痛得缩了缩身子,却不敢闪躲,她知道,如果闪躲了,戒尺落在身上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多。 从小看着孙婉扬长大的奶娘李嬷嬷终于是忍不住了,跑过来抱住了孙婉扬,哭着求道:“老爷,您可别打了,您要是再打下去,小姐 的命可就保不住了啊老爷……” 孙翰林气得摔了手上的戒尺,抚着胸膛骂了一句:“我倒宁愿她死在外头!” 李嬷嬷抱着孙婉扬哭,孙婉扬却是紧紧地抿着唇,不说话,也不流眼泪。 “你干脆气死我算了!”孙翰林被孙婉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骂道。 孙婉扬跪在那里,她想,自己是在跪爱情,而不是跪一个翰林。 这样想着,她心里就舒服很多。 “快给老爷道个歉吧,小姐……”李嬷嬷哭得不像样子,孙婉扬却是眼眶干干,没有半滴泪水。 “你昨天晚上死到哪里去了!”孙翰林高声骂道,“堂堂孙家嫡女!夜不归宿!传出去你要在都城里头怎么见人!” 孙婉扬那一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有了那么大的气性,仰起头来问道:“爷爷是怕我没法见人吗?是怕自己没法见人吧。” 说完,孙婉扬还冷笑了一下。 孙翰林捂着胸口往后退了退,指着孙婉扬的那只手在不住地颤抖着:“你……” “给我拖下去,”孙翰林指着孙婉扬,朝李嬷嬷说道,“去给我查一查,她昨天晚上,到底是不是……” 李嬷嬷哭着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她呆愣地抬头看着孙翰林,“老……老爷?” “去查!”孙翰林忽然像是发疯一般,将桌子上全部的东西都扫落在地。 那李嬷嬷不敢有误,赶紧就要扶着孙婉扬下去。 孙婉扬忽然甩开了李嬷嬷的手,看着孙翰林丝毫都不闪躲,“不用查了,昨天晚上,我已经是容哥哥的人了。” “啪!” 孙翰林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孙婉扬的半边脸立刻就高高地肿了起来。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孙翰林的手不住地颤抖着,气血攻心,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孙婉扬嘴角已经渗出了血来,却是不擦。 “老爷……饶了小姐吧老爷……”李嬷嬷瞧见孙翰林又举起了戒尺,赶紧抱住了孙婉扬哭道。 孙翰林高高扬起的那只手终究还是没能落下去。 “糊涂啊,糊涂啊……”孙翰林跌坐在椅子上,仿佛被人抢走了这辈子全部的希望,“完了啊……” 李嬷嬷抱着孙婉扬,连哭都不敢哭。 “拖下去吧,”孙翰林似是忽然苍老了十岁,满面怆然,随意地挥了挥手,“看见她我就心烦,给我好生看着,她要是再跑出去和那个尉迟容鬼混,我就杀了你全家。” 最后那一句话,孙翰林是咬着牙说的。 李嬷嬷打了个寒噤,赶紧扶着孙婉扬出去。 孙婉扬却不肯屈服,挥舞着手挣扎着,“我不走!我要和容哥哥在一起!” 孙翰林又要举手打她,幸得李妈妈眼疾手快,方才把孙婉扬给带了下去。 第525章 忽然想起故人来 第525章 忽然想起故人来 在那客栈里面每日吃饱了睡,睡完了吃的尉迟容,等了足足四天,还是没能等到孙婉扬和那两千两银子。 第四天的晚上,小二来敲门,客客气气问道:“客官,你明儿个还有一天,要是还要继续住的话,请到前头去付一下账。” 尉迟容随意地应了两声,就打发那小二走了。 第五天,孙婉扬还是没有来,尉迟容也急了。 然而这五天之中,也确实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首当其冲的就是,晋元帝病了。 壮得像头牛一样的晋元帝忽然病了,倒是让很多人都吃了一惊。 且这病来如山倒,晋元帝头两天还只是咳嗽,上朝的时候也都还能勉强忍得住。 谁知道第二天晚上就无心吃饭,爬到床上去早早睡下,第三天早晨就爬不起床了。 做皇上做了二十年,晋元帝还是头一回罢朝。 文武百官都是窃窃私语,不知道晋元帝到底得了什么病,这么严重。 去探病回来的南宫曜也是满面的愁容,说晋元帝看着憔悴得很,不过两三日光景,颧骨都凸起来了。 秦宜蹙眉想了想,平时的晋元帝是个微微有些胖的,十分和蔼的中年男子,现下居然连颧骨都凸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憔悴成了什么样子。 秦宜以前都没有看见过晋元帝的颧骨。 “让老头儿跟着你去看看呗,”秦宜对妙回天的医术还是很放心的,拍了拍南宫曜的肩膀道,“别担心,这世上还没有老头儿不能治的病呢。” 妙回天随手抓过来一颗栗子就打在了秦宜的后脑勺。 秦宜捂着后脑勺恶狠狠地看着妙回天。 “医者不可以随意开海口。”妙回天斜了秦宜一眼。 秦宜朝妙回天扮了个鬼脸,“我当然知道了,所以我才帮老头儿你来吹啊。” 妙回天真是拿秦宜没有办法,白了她一眼,也就由着她去了。 南宫曜起身,行至妙回天身边,弯腰行礼,恭恭敬敬做了个长揖,请妙回天去看一看晋元帝。 其实秦宜都已经开口了,妙回天是肯定会去的。 只是南宫曜又这么恭恭敬敬弄了一通,倒叫妙回天觉得,南宫曜这个年轻人,委实是不错。 南宫曜让妙回天赶紧准备一下,然后一会儿就入宫。 宫里的太医都和南宫曜说,他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可是南宫曜心里却总是觉得不妥帖。 晋元帝从前身子一直硬朗,便是害了很严重的风寒,也都会坚持去上朝,如今罢朝,肯定是因为真的爬不起来了。 晋元帝如今年岁也大了……南宫曜几乎不敢往下想。 与此同时,朝阳公主府里,也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温玄黎已经死了好久了,玉面从她那儿得来的药早就用完,后来也没有继续用。 不过这朝阳公主的一颗心,倒是一直放在玉面的身上。 就连玉面让她去给晋元帝下药这种事情,她也都去做了。 如今玉面已经是朝阳公主府一等一得宠的人,有两个曾在他面前提起李庭香的,都被他吩咐人乱棍打死拖了出去。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早晨一起床,朝阳公主就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当时的玉面还没有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翻身下床,就跪在了下头,刚说了一句“公主饶命”,就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玉面了。 玉面睁开眼睛来看朝阳公主,发现朝阳公主正对他怒目而视。 肯定有哪里不对……玉面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朝阳公主从床上爬了下来,厚重的身子直接压在了玉面的身上。 玉面被胸腔里全部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几乎要窒息。 “李庭香呢?”朝阳公主掐着玉面的脖子,问了一句。 玉面的腿抽动了两下。 李庭香? 朝阳公主为什么会忽然想起李庭香来? 玉面的脸憋得通红,咳了两声。 朝阳公主松开了掐住玉面脖子的那只手,却是不肯从玉面的身上下来,又咬牙恶狠狠地问道:“李庭香呢?!别让本公主再问你一遍!不然本公主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朝阳公主脸上的肉颤抖了几下,小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内里杀机陡现。 朝阳公主只觉得自己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里她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整个人眼前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东西。 她梦见她忘记了李庭香,一心一意只宠爱玉面一个人。 现在,梦醒了,躺在她旁边的居然真的是玉面。 那么李庭香,哪里去了? 玉面看着朝阳公主,被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朝阳公主挥手,一巴掌甩在了玉面的脸上,玉面登时眼冒金星,脑子里头嗡嗡地响。 那一刻,朝阳公主的心里转过了千百个狠毒的念头。 她想要玉面死……不,她要玉面生不如死。 外头忽然有人敲门,怯生生道:“公主,汾阳王来了。” “哪个汾阳王?”朝阳公主刚刚清醒过来,脑子还不大好用,一时也没有想起来,南宫旭已经被封做汾阳王了。 外头的小丫鬟抖了抖,不知道要如何给朝阳公主解释这件事。 朝阳公主微微蹙眉,好像想了起来。 “让他在正厅等本殿。”朝阳公主冷声开口。 外头的小丫鬟如获大赦,赶紧往前头跑去。 “来人。”朝阳公主冷冷开口,从玉面身上爬了起来,还不等他反应,就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 玉面痛得弓起了身子。 “把他给本公主拖下去,不是叫玉面吗?”朝阳公主咬牙,“本公主倒是要看看你这张面皮有多好,先给本公主把他左半边脸的皮给揭下来,右半边脸的下次再说!” 那侍卫虽然抖了两下,听得朝阳公主的话就觉得胆寒,不过还是赶紧应了下来。 不然被剥皮的可就是自己了。 玉面惨叫一声,朝阳公主抬脚往外走,“对了,给本公主备下一些能吊着命不让人死的药,还有盐和辣椒水。” 等到了前厅,南宫旭便言笑晏晏地站起来问道:“朝阳这是怎么了?怒气冲冲的?” 第526章 撞见故人有冲突 第526章 撞见故人有冲突 朝阳公主一屁股坐了下去,抬起头来不耐烦地问道:“汾阳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听见“汾阳王”三个字,南宫旭面上神色立马就冷了下来。 被封为汾阳王,实在是南宫旭的痛处,正经算起来,朝阳公主都要比他这个汾阳王尊贵许多。 虽然本来晋元帝也就更宠爱朝阳公主一些。 “这不是有几日没看见朝阳你了,心中有些挂念,所以来看一看吗?”南宫旭勉强按捺住自己的不悦,挤出一个笑容来。 朝阳公主很是不屑地将南宫旭从头打量到尾。 本来朝阳公主是想要撵南宫旭出去的,可是就在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一点什么。 犹如一道惊雷在朝阳公主的头顶炸响。 她想起来,那时候玉面曾在床笫之间,和她说过一句话。 李庭香和南宫旭。 当时的南宫旭还是三皇子,但是玉面到底说了句什么,朝阳公主却是想不起来了。 “李庭香呢?”朝阳公主倒是直接,直接就开口问道。 南宫旭微微一愣。 这三个字,他也有一阵没有听到过了。 李庭香?还能在哪里,早就被那些野狗野狼分食入腹,拉了出去了。 可是南宫旭自然不会这样直接回答朝阳公主。 好端端的,朝阳公主怎么会想起李庭香来? 南宫旭的心里有些不安。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朝阳公主,轻声一笑道:“李庭香不是你的人?问我作甚?” 朝阳公主紧紧地蹙起眉头,看了南宫旭两眼,也实在是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撒谎。 “本公主累了,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本公主就不留汾阳王了。”朝阳公主觉得自己的心头缺了点什么东西,李庭香已经很久不见人影了,朝阳公主想要赶紧去找一找他。 南宫旭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这几日玉面一直没有和他联系,他本来就是害怕事情有变,所以才亲自过来看看的,谁知道来了之后,情况却更加不容乐观。 早知道自己当初还不如想想办法和李庭香合作,非要选玉面这么一个没脑子的主儿。 “朝阳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坦?”南宫旭虽然已经被下了逐客令,却还是腆着脸不走,“要是不舒服可得赶紧找大夫看看,对了,最近那个玉面不是一直跟在朝阳你身边,怎么今日不见他的人影?” 南宫旭的心里涌起一阵巨大的不安,面上却仍旧装着风平浪静的样子。 “我会知道的。”朝阳公主忽然没头没脑地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就走,把南宫旭抛在了后头。 南宫旭盯着朝阳公主的背影出神,死死地皱着眉头。 看来事情真的有变。 在这紧要的关头,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南宫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也转身往外走。 出了公主府,南宫旭并没有急着往前走,而是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 不多时,就有一个人趁着外头的护卫不注意,从朝阳公主府的墙上蹿了出来,直接到了南宫旭面前,而后躬身行礼。 那人在南宫旭的耳边低声道:“王爷,公主府上的咱们的人说了,今天玉面好像是惹恼了朝阳公主,被拖下去关着了,听说,公主还对他用了很严重的刑罚。” 南宫旭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伸手按着墙方能稳住身形。 看来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朝阳公主应该是挣脱玉面的掌控了。 南宫旭觉得这事情很麻烦。 如果朝阳公主只是恨上了玉面的话,那还好说,毕竟玉面不管是死了还是遭受多少苦难,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关键是玉面那个不成器的,曾经在朝阳公主的面前说过点什么。 看着朝阳公主刚刚的样子,恐怕也是知道,自己和玉面有点什么关系。 万一她把玉面送到了晋元帝那里,晋元帝又知道了下毒之事是自己指使的……南宫旭出了一身的汗。 只恨温玄黎死得太早,此刻不能出来替自己挡上一刀。 南宫旭紧紧蹙眉,实在是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 现下除了杀了朝阳公主,好像也没有什么更为稳妥的法子了。 但是杀了朝阳公主,自己难道就能全身而退? 南宫旭心中惆怅,连马车都没坐,一路慢吞吞地往回走。 朝阳公主现在估计是在折磨玉面。 万一玉面告诉她,李庭香就是杀的,而且李庭香在死之前,还被自己狠狠地折辱了一番…… 南宫旭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坏事都挤到一起了呢? 眼看自己就要成功了。 到时候晋元帝病重,直接写下一纸遗诏,这天下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南宫旭气得咬牙,忽然有一个人醉醺醺地撞了过来,在南宫旭的身上摸了一把。 “混账!”南宫旭一巴掌就甩了过去,直接把那人扇倒在地。 那人躺在地上,嘴中“哎呦哎呦”地叫着,似是想要讹南宫旭一笔。 现在还真是什么不要脸的人都出来了。 技术都没学娴熟,还敢出来偷钱?居然敢当街摸自己的钱袋子!真的是活腻歪了! 南宫旭今天心情十分不好,抬脚就往那人的身上踹。 那人捂住头,在地上翻滚着。 南宫旭踹了好几脚,方才解气,刚想挥手让自己的侍卫把这个不长眼的人拖下去挖了眼睛,忽然就看见他的侧脸。 好像是有点熟悉。 “尉迟容?”南宫旭眯起眼睛来,有几分不敢置信。 昔日都城里头是多少大家小姐梦中情人的尉迟容,怎么沦落到如今地步了? 南宫旭蹙眉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尉迟容。 尉迟容呆愣在那里,酒醒了好多,手仍旧捂在脸上,抽动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站住!”见尉迟容忽然爬起来就想跑,南宫旭下意识就喊了一声。 从前他总是被尉迟容踩在脚底,如今能看见尉迟容这般落魄的样子,南宫旭心里也好受了很多。 尉迟容还想跑,却被南宫旭身边的侍卫给拽了回来。 周围已经积聚了不少的人,都在指指点点着。 尉迟容的耳中嗡嗡作响,他听不清那些人到底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却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第527章 八岁少女入宫门 第527章 八岁少女入宫门 “怎么,撞了本王,尉迟公子就想这样离开?”南宫旭刻意咬重, “尉迟公子”四个字的读音,像是一块滚烫的烙铁,狠狠地打在了尉迟容的脸上。 他低着头,不愿意看任何一个人。 “尉迟公子这是怎么了?”南宫旭看着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心中的畅快感也越来越盛,“没钱了大可直接和本王说啊。” 尉迟容死死地低着头,他能感觉出来,旁边人的手指都快戳到他的鼻子上去了。 如果换成往日,尉迟容这样被人欺侮,早就和他打起来了。 才不管自己对面的到底是三皇子还是汾阳王。 可是如果是从前的话,他是尉迟将军之子,自幼习武,南宫旭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怎么会有人这样欺侮他? 尉迟容的拳头攥了起来,却不敢挥舞出去。 他忽然摸到了自己袖子里的一个东西。 如今这样行尸走肉地活着,尉迟容觉得自己早晚有一日要疯掉。 他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护国将军这样把他抛弃在世上,倒不如从前带着他一起走。 南宫旭见尉迟容如今像是一个泥人一般由着人欺侮拿捏,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转身就想走。 却忽然被人拽住了袖子。 南宫旭低头,看正是尉迟容那脏黑的手。 南宫旭想要甩开,却听得尉迟容在他耳边低声道:“王爷,我有事要和王爷说。” “和朝阳公主有关的。” 听见那四个字的南宫旭,忽而浑身一颤。 仿佛是一个在暗夜中行走的人看见了月亮的光芒。 南宫旭对着自己的侍卫吩咐了几句,周围的人便被遣散去,南宫旭带着尉迟容进了一家茶馆,随意要了一壶茶并两盘糕点。 “什么事?”南宫旭尽量压制住自己的不耐烦,问尉迟容道。 尉迟容四下里看了看,满心的悲怆,感慨万分道:“从前这里,是家父的产业。” 护国将军倒台之后,这里便被查封起来,整改了几天之后,所有的伙计都重新换掉,连带着后头的东家也换了,才重新开张。 “不知道尉迟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和本王说?”南宫旭没有心情听尉迟容说这些个伤春悲秋的话,冷着脸问道。 尉迟容轻轻一笑,“从前家父利用这些个茶馆酒肆,探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南宫旭往后一仰,靠在了椅子背上,抄起手来,一脸的不耐烦。 心想着是不是这尉迟容就是诓自己呢,其实就是想蹭顿饭吃。 如果是这样的话,南宫旭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尉迟容的。 “其中有一条消息,我想殿下应该会很感兴趣。”尉迟容轻声一笑,南宫旭偏过了头来。 等到从那茶馆里头走出来的时候,南宫旭是一身的轻松。 尉迟容手里也掂了不少的银两,南宫旭抿唇,带着人便重新往朝阳公主府而去。 当年站在宫门外的时候,朝阳公主已经八岁了,没有理由不记事。 所有的一切,她都是清清楚楚的。 原来朝阳公主才是晋国这么多年来,最大的演技派。 所有的人都被她瞒在鼓里。 南宫旭的脚步越来越轻快,他知道,自己有救了。 南宫旭让人重新敲响了朝阳公主府的大门。 丫鬟将南宫旭带了进去,正在审问玉面的朝阳公主听说南宫旭又来了,满脸的不耐烦。 “让他滚!”朝阳公主现在还没有抽出时间来对付南宫旭,这玉面的嘴还真是紧,兴许也是知道,如果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的话,那他对朝阳公主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朝阳公主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不过祸水东引,好像让朝阳公主找上南宫旭也不错。 毕竟玉面现在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也不管南宫旭是不是给自己喂了毒药。 玉面的半年脸还在流着血。 “公主,”玉面气息微弱地开口,“李庭香……和王爷……汾阳王……有关……“ 玉面一说话,哪怕是一喘气,面上的伤口都会疼痛不已。 可是他的求生欲望实在是太过强烈。 这世上没有哪一个人,是不想活下去的。 朝阳公主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狠狠地缩了缩。 “他?”朝阳公主咬牙,一巴掌扇在了玉面的脸上,“等着本公主回来再收拾你!” 朝阳公主甩袖出门,南宫旭正在前厅优哉游哉地喝茶。 他已经拿捏住了朝阳公主的命门,过不了多久,朝阳公主就会跪在他的脚下求饶。 “王爷居然还敢来我公主府。”朝阳公主怒气冲冲进门,看见南宫旭闲适的样子,就更是一股怒火直接蹿到了头顶去。 南宫旭偏头来看,一把抓住了朝阳公主挥过来的手。 说实在的,朝阳公主的胳膊也太粗了,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一点和晋元帝相像的样子。 不过也多亏了她这么胖,不然连这个理由也没有了。 好歹现在还能说,她是因为太胖了,所以才和晋元帝看起来不像。 “有什么不敢的,”南宫旭一把甩开朝阳公主的手,“这是我晋国的公主府,本王是晋国的汾阳王,有何来不得的?” 朝阳公主气得咬牙,她不知道南宫旭是不是疯了,不然,为何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这是本公主的地盘!南宫旭你活腻了是吧!” 朝阳公主一直都被晋元帝捧在手心里长大,连皇后和南宫曜这个太子她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南宫旭这个小小的汾阳王了。 “是吗?”南宫旭忽而浅笑着反问。 南宫旭的吊梢眼上挑着无数的精光,那一刻,朝阳公主忽然有些慌乱。 她不懂南宫旭是什么意思。 “这里,真的是你的地方吗?”南宫旭起身,低头凑近了朝阳公主的脸问道,“你,真的是朝阳公主吗?” 朝阳公主往后踉跄着退了两下。 她面上的肌肉抖了抖,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头闪烁着愤恨的光芒,“废话!本公主若不是朝阳公主,难不成你才是!” 南宫旭仿佛听出了朝阳公主的色厉内荏。 “当年你站在宫门前的时候,是八岁吧。” 第528章 你来看我很开心 第528章 你来看我很开心 朝阳公主心中的慌乱越来越盛,她的腿抖了两下,几乎要站不稳,手心里头全都是汗,黏腻腻地让她烦躁。 南宫旭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当年……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母亲也已经死了,这个世上除了自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而且这么多年来,不是一直都相安无事吗? 朝阳公主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南宫旭好像也根本就没等着朝阳公主作答,他的吊梢眼用力往上挑着,似是要把这些年来他全部的欲望,都给挑到眼尖上。 “八岁,也该记事了,”南宫旭转头,轻笑一声,“南宫萱,一个‘萱’字,代表了父皇多少相思,朝阳,你霸占了父皇对另外一个女人的感情霸占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满足吗?” 朝阳公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跌跌撞撞倒在了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不敢置信地看着南宫旭。 他不会知道的…… “那是我的母亲!” “是你的母亲啊,”南宫旭心平气和地说道,“本王没有说那不是你的母亲,细想起来,当年我和皇兄躲在城楼上头看,那个带你来的妇人,确实和你如今长得有些相像,那就是你的母亲吧。” 朝阳公主瞪大了眼睛,像是两颗黄豆镶嵌在了朝阳公主像是大饼一样的脸上。 她狠狠地抖了两下,根本说不出话来。 铺天盖地的绝望朝朝阳公主压了过来。 全部的荣华富贵,锦衣华食,都要在这一刻起,烟消云散。 而她抢占了朝阳公主四个字十几年,终于要被夺回去了吗? 不!她是晋元帝最宠爱的公主!是晋国最为尊贵的朝阳公主! “朝阳,其实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妹,我也不是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我们两个,到底还是有一点情谊的吧,对吧?”南宫旭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却像极了裹着蜜糖的毒药,一步一步诱着朝阳公主来尝。 朝阳公主明知道前头就是陷阱,可是她不得不跳下去。 “是,”朝阳公主挤出一个笑容来,脸上的肥肉狠狠地颤抖着,“三哥说的是。” 这么多年来,朝阳公主叫南宫旭“三哥”的次数,屈指可数。 原来这个一直压在自己头顶的朝阳公主,不过是个冒牌货,南宫旭心中忽然又畅快了几分。 “可惜父皇是真心把你当女儿疼爱,要是父皇知道了……他这么多年来,疼错了人,爱错了人,不知道会怎么样?”南宫旭浅笑,慈爱地看着朝阳公主,“天子之怒,朝阳你见过吗?”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朝阳公主狠狠地打了个寒噤,她的腿抖成一团,若不是她现在坐在椅子上,肯定已经在地上瘫软成一团了。 “不过三哥还是疼你的,朝阳,”南宫旭循循善诱,“只要三哥能做皇上,你就还会是晋国最尊贵的朝阳公主,届时天底下全部的美男子,都由着你挑,荣华富贵、锦衣华食,你所拥有的一切东西,都不会失去。” 朝阳公主眼中精光一闪。 她知道,南宫旭这是要和自己合作。 朝阳公主虽然脑子还不太清楚,记不太清自己被玉面控制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此刻她也是懂了。 玉面叫自己去给晋元帝下毒那件事,多半就是南宫旭指使的。 原本自己拿捏着南宫旭的痛处,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要挟南宫旭,就已经被南宫旭揭穿了身份。 此刻朝阳公主应落在了下风,除了和南宫旭合作之外,她没有别的选择。 至于晋元帝到底死还是不死,朝阳公主并没有那么在意。 去害一个像父亲一样疼爱了自己十几年的男人,朝阳公主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的。 毕竟自己这么多年的快乐,全都是晋元帝给的。 可是想了想,朝阳公主觉得,还是要先考虑好自己比较好。 南宫旭得到了朝阳公主的肯定,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南宫旭并没有问玉面的情况,他也知道,此情此景下玉面落到了朝阳公主的手里,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但是这种蠢笨的人,就算是活在世上,又有什么用呢? 一事无成,还不如早点死了。 南宫旭已经放下心来,也就不想再和朝阳公主装什么兄妹情深,直接起身往外走。 朝阳公主终是没能忍得住,于后头问南宫旭道:“三哥,你知道李庭香在哪吗?” 朝阳公主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哀求。 她希望南宫旭能告诉自己,李庭香没有死,也没有消失,只是被关起来了,马上就会放出来。 可是南宫旭回头朝朝阳公主笑,面上云淡风轻,他说:“死了,早就死了,不就是个面首,你说呢?” 朝阳公主的右手紧紧地握了起来。 那一刻,她忽然鼻头一酸,似是要落下泪来。 可是眼眶红了半晌,朝阳公主还是没能挤出半滴泪水,反而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三哥说的对,”朝阳公主微微垂着头,“不过就是个面首,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宫旭和朝阳公主此番在朝阳公主府里达成了协议,那头南宫曜早已带着秦宜他们进了宫。 虽然九乐公公并不愿意让妙回天这种看起来邋里邋遢不像是医术很好的人来给晋元帝诊治,不过南宫曜对天发誓说这妙回天的医术十分好,乃是医圣。 而且九乐公公不过是个太监,南宫曜才是实打实的太子,于是也只能放了他们进去。 晋元帝的屋子里燃着很重的香,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佛堂。 不过走近了也就知道为何了,晋元帝今天清晨病得更加严重,连屎尿都不能自己控制了。 堂堂一国之君沦落到这般境地,秦宜都不由得叹了一声。 妙回天把医药箱放在了旁边,伸手搭上了晋元帝的脉。 晋元帝好像听见了有人进来的声音,勉力睁了睁眼睛,浑浊的眼球滚了滚,最后落在了秦宜的身上,“你来了……” 晋元帝的声音微弱,像是从一个破败的旧风箱里拉出来的一般。 第529章 一双儿女在作死 第529章 一双儿女在作死 接话的不是秦宜,却是南宫曜。 “父皇,您感觉如何?”南宫曜瞧见晋元帝这般样子,实在是心里难受。 到底是他的父亲。 晋元帝想要摇一摇头,却根本没有力气。 他骗不了旁人,更骗不了自己,他怕是快不行了。 “老头儿,”秦宜心里也难受得紧,不知为何,虽然和这晋元帝相识没有多少日子,秦宜却在心里把晋元帝看得十分重要,她抓住了妙回天的手问道,“怎么样了?” 妙回天微微蹙眉,将一根针旋旋扎入了晋元帝的体内。 “不容乐观。”妙回天用口型对秦宜比了四个字,没敢让晋元帝听见。 秦宜心慌得厉害,扑通扑通跳,好像是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般。 “丫头,”晋元帝气息微弱,唤了秦宜一句,“你过来。” 秦宜依言蹲在了晋元帝的身边。 见晋元帝把手抬了起来,秦宜就赶紧把自己的手给塞了过去。 原来这晋元帝也有何自己一样的癖好,喜欢摸一摸姑娘的小手。 虽然自己实在不算是什么好姑娘,不过给晋元帝摸一摸就摸一摸吧。 晋元帝勉力笑了一下,其实他是想摸一摸秦宜的眼睛的。 那双和胡萧萧很像的,明亮的眼睛。 不过秦宜的手很软,也很暖和,晋元帝觉得心里头妥帖了很多。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父皇!”南宫曜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哀嚎一声就跪了下去。 南宫曜膝盖撞在地上的声音震天响,秦宜都替他疼得慌。 妙回天一脚踹在了南宫曜的屁股上,“哭什么哭!你爹还没死呢!不过这会儿被你吓得倒是不好说了!” 妙回天狠狠白了南宫曜一眼,又往晋元帝的身子里扎了几根针。 过了好一会儿,妙回天方才把差不多被扎成筛子的晋元帝身上的银针给取了下来,又挥毫写了一张方子,递在了南宫曜的手里。 “无论如何也要看着他喝,一天两次万万不能少,我得先把他的命吊住,再慢慢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妙回天眉头微蹙,有几分愁容。 秦宜凑在妙回天身边小声问道:“老头儿,是怎么回事?” “感觉像是中毒,又查不出来是什么毒,我给他扎了几针,再喝了这些药,总归是能吊着命,但是要是十天之内出不来解药,恐怕……”妙回天轻声一叹,“最好还是能找到下毒的人才好。” 秦宜忽然旋身抓住了南宫曜的胳膊,“这段时间,谁来找过皇上?” 南宫曜蹙眉,想了又想。 皇后,还有很多妃嫔,太监和宫女,自己和南宫旭,还有朝阳公主和许多大臣。 晋元帝日常接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秦宜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十分憔悴的晋元帝。 忽然想起那天,晋元帝和她一起坐在假山上,大喊了一声,“去他娘的吧——!” 那时候的晋元帝,和现在看起来真的是判若两人。 秦宜想让晋元帝好起来。 这么好的皇上,要是死了,真是可惜。 况且以小娘娘腔现在的本事,撑起晋国来,恐怕还有些困难。 “一个个地排查,你母后就算是想夺宠,肯定也不会下毒害皇上,那些嫔妃也是如此,除非是有了新的喜欢的人,这个你去查,然后还有大臣,南宫旭……朝阳公主……”秦宜一个人一个人的名字喃喃念了过去,忍不住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实在是太多了。 秦琰拍了拍秦宜的肩,“随安,别着急,会有办法的。” 秦琰看着晋元帝怕是要命不久矣,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告诉秦宜实情。 可若是这样,晋元帝要是不死还好,左不过就是会查一查随安的身世。 要是晋元帝当真去了,那随安岂不是刚刚得到一点希望,就又要被夺走? 秦琰不知道秦宜还能不能经受得住。 索性能瞒一日,就再瞒一日吧。 好在还有妙前辈在,晋元帝的病,应该会无碍的吧。 “先查查南宫旭和朝阳公主吧。”秦琰微微抿唇,想一会儿道。 秦宜被秦琰揽在怀里,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很难过。 明明自己和那晋元帝,并没有什么交情不是吗? “皇上的病来得这样蹊跷,想必是身边人动的手,南宫旭的嫌疑尤其大,他被封为汾阳王,最近又一直不得皇上的宠爱,不过朝阳公主进来进宫也很频繁,曜兄你还是要好好去查一查,”秦琰说着便蹙眉,“对了曜兄,南宫旭与那朝阳公主的关系怎么样?” 南宫曜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好像不怎么样。” 实际上,朝阳公主和皇室的任何一个子女的关系,好像都不怎么样。 秦琰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秦宜到底是外头的人,就算是再担心晋元帝,也还是要出宫等着。 更何况其实秦宜并不想这样关心晋元帝。 人这一辈子,不能对太多的人产生情感。 否则,你将会经受更多的折磨与打击。 可是心难自控,谁都无法避免。 说来也奇怪,秦宜与晋元帝不过是泛泛之交去,却因为晋元帝病了而心生愁绪,南宫旭和朝阳公主都是被晋元帝疼爱长大的,却能对晋元帝下此毒手。 从朝阳公主府回来的南宫旭,面上一直挂着笑容。 他离皇位越来越近了。 这一次,没有人能够阻挡他。 汾阳王……南宫旭咬着牙想,父皇,既然你对我不仁,那就休怪儿臣对你不义了…… 外头一个侍卫敲门进来,低头行礼道:“王爷,沃丽子求见。” 南宫旭似是有几分惊诧,挑眉道:“让她进来吧。” 真是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居然这般快。 不过南宫旭并不打算拒绝他们。 南宫曜近来势力崛起地很快,又和秦国的瑜王爷和恒王爷他们有交情,想来如果自己真的登了基,日子也不会四平八稳得过。 还是需要他们的帮助才行。 沃丽子随着那侍卫进门,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南宫旭就已经闻到了她身上刺鼻的香味。 不都说南国的姑娘最是清新秀丽吗? 怎么这沃丽子,每每过来,都是一身刺鼻的脂粉味? 第530章 父女情深深似海 第530章 父女情深深似海 沃丽子这次提的条件十分苛刻,不过南宫旭还是咬咬牙答应了。 毕竟除了南宋之外,四国之中,也无人再和自己合作了。 南宫旭决定快点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南宫曜如今势力不容小觑,多拖一天,就多一分风险。 被妙回天扎了几针,又喝了一天药之后,晋元帝的身子也算是有了一点起色。 不过除了南宫曜等人之外,并无人知道这个消息,连九乐公公都被蒙在鼓里。 南宫旭来过几回,朝阳公主更是日日过来,十分频繁。 晋元帝如今虽然还提不起来力气,不过总算是不用总待在床上了,一日也能用三回饭,虽只能喝些稀粥,不过到底看着气色是好了不少。 南宫曜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派去查的人皆是无功而返,还说汾阳王和朝阳公主起了好大的争执,两人不欢而散。 秦琰和秦宜亦是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按理说,朝阳公主没理由对晋元帝下这种毒手,毕竟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晋元帝给的。 最大的嫌疑人其实还是南宫旭,但是自打晋元帝病了之后,南宫旭根本就没有来过几回。 其中还有三回,只是隔着帘子请了个安,都没进来看晋元帝一眼。 南宫旭说,他一直在忙之前护国将军和那三位大臣的事情。 可是护国将军已经被砍了,那三位大臣也被抄了家,南宫曜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好忙的。 总不见得是替那三位大臣打扫房间去了。 妙回天说,他已经根据晋元帝的病情,加了不少的药,约莫着该一日一日见好才对。 可是晋元帝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比下不来床要好一点。 妙回天又去看了一回,说怕是有人还在下毒。 南宫曜心里这便存了个疑影。 那天晋元帝的胃口不错,多吃了两口饭,南宫曜便走得晚了些。 外头小太监来报,说是朝阳公主来了,南宫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就躲在了屏风后头。 一走大地一颤动的朝阳公主进了门来。 好在南宫曜还有点脑子,在躲过去之前,顺便把那些盘碗都给端走了。 只是忘记给晋元帝擦嘴。 不过朝阳公主很明显也没有那么多脑子。 她走到晋元帝的床边坐下,轻轻唤了一声:“父皇。” 晋元帝勉力睁开眼睛,似是看不见一般,好生寻找了一番,方才把目光落在了朝阳公主的身上。 朝阳公主看得出来,晋元帝的眸子已经有些浑浊了。 看起来恐怕是命不久矣,那一刻,朝阳公主的心的确是疼了一下。 她甚至有想过,如果告诉晋元帝实情,会怎么样。 但是晋元帝不会放过自己的。 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却白白占了他这么多年的疼爱。 如果自己是晋元帝,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朝阳公主想,当年娘亲用性命为自己换来了一个公主的名号,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才好。 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她说什么都放不下了。 “朝阳。”晋元帝现下没什么力气,说话的时候都只能发出气音,瞧见朝阳公主坐下,费尽力气才挤出一个笑容来。 朝阳公主眼眶一热,她的右手心里紧紧攥着一个纸包,已经被她的汗水打湿。 朝阳公主伸出左手,替晋元帝擦了擦嘴角的饭渍,“不知道是谁伺候的,一点也不当心,回头萱儿会好好责骂他们的。” “好好坐着就行……”晋元帝说话费劲得很,不过好在还能说话。 他伸出手去,想要拍一拍朝阳公主的胳膊,朝阳公主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许是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太过心虚,朝阳公主又笑了笑,面上肥肉抖动了一下,“父皇身子不好,别受凉了。” 说完,朝阳公主又用左手帮晋元帝扯了扯被子,而她的右手则像是坏掉了一般,一直垂在身侧,死死地握着。 晋元帝半闭着眼睛,幽幽叹了一口气。 “朝阳,一转眼,你就是大姑娘了,父皇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像父皇的腿一样高……” 这样一段话说出来,晋元帝中途要休息个七八次。 朝阳公主眼眶酸疼难受,她想要伸手去擦一擦,可是右手还握着东西,实在是不方便。 “父皇老了,身体不行了,也不中用了……”晋元帝眼皮动了动,一颗泪水便顺着他的脸滑落下来,“父皇这一辈子啊……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把你嫁出去……父皇对不住你啊……朝阳……” 朝阳公主吸了吸鼻子,亦是落下泪来。 “父皇,”朝阳公主哽咽着开口,“萱儿知道父皇疼爱萱儿……” 晋元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泪水滑落到了脖子里,有些许凉。 “朝阳……”晋元帝的声音轻而浅,好像下一秒就要随风逝去一般,“如果父皇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朝阳公主哭得更厉害了,她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父皇……” 晋元帝笑了笑,想要抬手替朝阳公主擦一擦眼泪,却是没有力气。 朝阳公主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将泪水全部都压了回去。 “父皇,”朝阳公主脸上横肉颤抖,笑得比哭还要难看,“父皇一定会看着萱儿出嫁的……” 晋元帝勉力睁开了眼睛,看着朝阳公主道:“朝阳,父皇很希望……有那一天……” 朝阳公主的右手松了松。 可是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来南宫旭曾和自己说过的话。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如果晋元帝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一个冒牌货的话,还会对自己这么好吗? 朝阳公主微微抿唇。 晋元帝现在身子不大好,不过和朝阳公主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已经心力憔悴。 看着晋元帝很是疲惫的样子,朝阳公主也就没有久留,轻手轻脚替晋元帝拉上了被子。 “父皇,您好好歇息,养足了精神,萱儿明天再来看您。” 晋元帝从喉咙里含糊出一声“好”来。 朝阳公主尽量放轻了脚步往外走。 路过晋元帝屋中摆放的那香炉时,朝阳公主的右手忽而颤抖了一下。 第531章 她才不是我妹妹 第531章 她才不是我妹妹 躺在床上的晋元帝重重地合了眼眸。 这个女儿,他疼爱了十几年,到头来想要给她一条路,最后却被她自己硬生生给断掉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晋元帝就算是帝王,也总会有心软的时候,也总会有挂念的人。 朝阳公主的手忽然被人攥住。 由于朝阳公主太过于紧张,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她颤抖着尖叫了一声,回过头去却对上了南宫曜冰冷的双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 朝阳公主从前从来没有被南宫曜这样质问过。 他是太子又怎么样,自己才是晋元帝最喜欢的女儿。 朝阳公主从前在南宫曜眼前,一直都是趾高气扬的。 可是今天,她却忽然有些心虚。 不仅仅是因为她做了错事,更是因为她知道,恐怕他们都知道了。 自己根本就不是晋元帝的女儿。 朝阳公主怕得要死。 “我问你呢!”南宫曜拔高了嗓音,眼睛通红,“你在这里做什么!” 南宫曜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居然真的是朝阳公主做的。 他不喜欢朝阳公主,和不喜欢南宫旭一样不喜欢。 可是晋元帝不一样,他这些年来,是真的把朝阳公主捧在手心上疼爱。 朝阳公主对他下毒,一则是让他身体受损,二则,也是实打实地伤了晋元帝的心。 南宫曜几乎想要让人把朝阳公主的胸膛给剖开,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只有一身肥肉,根本就没有长心。 她如果还是个人,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你做什么……”朝阳公主低着头,死命地挣扎着,在和南宫曜对话的时候,朝阳公主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轻过。 “你疯了……”南宫曜紧紧地咬着牙,然后狠狠地把朝阳公主推倒在地,“你这个疯子!” 朝阳公主坐在地上,像是被人夺取了心神。 她满面都是衰败的神色,右手仍旧紧紧地握着。 可是那个纸包,早就落在南宫曜的手心里了。 躺在床上的晋元帝缓缓滑下一颗泪水来。 “父皇……”南宫曜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去打扰晋元帝,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儿臣会把这个毒妇关押起来的……” 晋元帝躺在床上,像是已经没了呼吸,半晌,才听见他轻轻“嗯”了一声。 带着重重的鼻音。 朝阳公主瞪圆了眼睛,坐在地上死命地往后躲着,那香炉被她碰倒在地,滚烫的炉灰洒了她一身,烫得她失声尖叫起来。 “父皇!”朝阳公主顾不得那么多,朝着晋元帝的方向不住地叩着头,“父皇饶了朝阳吧!朝阳不是故意的啊父皇!都是汾……” 朝阳公主下意识地想要把罪责赖到南宫旭的身上,可是她忽然反应过来。 如果她担下了这个罪责,那么南宫旭就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就还是晋元帝的朝阳公主,晋元帝还有可能对她网开一面。 如果她把南宫旭给咬了出来,那么南宫旭肯定也不会放过她。 她如果这么做了,到时候南宫旭讨不得好,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朝阳公主把后头的话全部都咽了下去。 南宫曜气得浑身发抖,却也知道,南宫萱目前还是朝阳公主,该保全的颜面,还是要保全的。 南宫曜吩咐自己的侍卫进来,将朝阳公主给带了下去,嘱咐说不许让她离开,也不许让任何人接触她。 晋元帝仍旧躺在床上,只有看他胸口上下起伏,方知道他还活着。 南宫曜又重新走到了晋元帝的床边,他跪在晋元帝的床前,下唇不住地颤抖着。 倏然,一颗泪水从南宫曜的脸上滚落下来,滴在了他的膝盖上。 “父皇,您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南宫曜好不容易才把这几个字给挤了出来。 他是真的不敢相信。 晋元帝闭着眼睛不说话,好像已经睡了过去,不过更像是已经晕厥了过去。 南宫曜握着纸包的右手不住地颤抖着,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父皇,你早就知道,毒是朝阳下的……” 南宫曜刚刚说到这里就哽咽,后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任由她这样做,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为什么要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 难道在你的心里,就真的只有朝阳公主一个人,是你的孩子吗? 你若死了,我也没有父亲了啊…… 南宫曜抖着下唇哭,像是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他从前没有在晋元帝的面前这样哭过,从前他以为晋元帝不喜欢他,所以总希望样样都做到最好,反而弄巧成拙。 现在他好不容易能做成一点事情了,好不容易敢大大方方在晋元帝的面前笑了,为何要离开呢? 为什么要做一个这样狠心的父亲呢? “曜儿,朕这段时间,常常梦见萧萧……” 梦中她就坐在自己的身侧,大而亮的眼睛眨啊眨,好像触手可及。 他觉得,也许是胡萧萧在召唤他吧。 如果胡萧萧还在等着他的话,那他愿意现在就去赴死。 他这一生,辜负了她太多,如果用余生来偿还,恐怕也还不够。 南宫曜也听说过胡萧萧三个字。 幼时母后常在自己的面前念叨,说父皇一辈子就爱了这么一个女人。 后来也就不念叨,和一个死人相争,实在没意思得很,何况后宫还有那么多女人让母后头疼。 其实也是因为,皇后心里清楚,她一辈子都斗不过这个死人了。 “她想害您啊父皇!”南宫曜紧紧地抓着晋元帝的袖子,“她想杀了您!朝阳她应该被千刀万剐!” 晋元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到底是你的妹妹……” 南宫曜几近疯癫,疯狂地摇着头喊道:“她才不是我的妹妹!秦知宜才是我的妹妹!” 话刚出口,南宫曜就后悔了。 晋元帝的病势缠绵,最是受不了大喜大悲。 果然,南宫曜的话音刚落,晋元帝便瞪大了眼睛,拼尽全力拉着他的袖子问道:“曜儿,你说什么?” “没什么……”南宫曜微微垂头,别过来了脸去,小声说道。 第532章 秦稷太不要脸了 第532章 秦稷太不要脸了 晋元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地念着,“怎么可能呢……她不是秦国的恒王爷吗……她怎么会是我的女儿呢……” 南宫曜舔了舔唇,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才好。 事实上,他本来也就不了解什么。 秦知宜是自己妹妹的这件事,还是琰哥哥告诉自己的,旁的事情,南宫曜是一点也不知道了。 晋元帝不得不承认,此刻他的心里涌上来一阵巨大的欢愉。 难怪……难怪她的眼睛那样像胡萧萧,说话办事也都很像。 难怪……难怪自己刚刚见到她,就没由来地觉得喜欢。 如果她是自己女儿的话…… 晋元帝此刻已经不能思考什么。 如果细细想来,好像她还真的和自己有点像。 到底哪里像,晋元帝也说不上来。 从宫里跑出来的南宫曜一下马车就蹦跳进门,抓着秦宜就问了一句:“丫头,你觉得你哪里和我父皇像?” 秦宜当时正在啃苹果,不耐烦地敲了敲南宫曜的头,“傻啊,相似的地方不是很多吗?” 秦宜把咬了一半的苹果递给了秦琰,然后自己扒拉着手指头,“比如说……我们俩都出生皇家而且还是同一辈的,我们俩都……额……都长了两只眼睛……而且还……额……都是活人……” “这么多相似点呢。”秦宜重重地点了点头。 南宫曜蹙眉呆愣在那里,秦宜从秦琰的手里把自己的苹果接了过来,然后狠狠咬了一口,然后才发现秦琰也在一旁嚼着什么,想来刚刚偷吃了自己的苹果。 这些……应该都不算什么相似点吧。 “对了随安,”秦琰见南宫曜还想说句什么,一抬手捂住了他的脸,然后对秦宜道,“我今天找到了一个人,你要不要见一见?” 南宫曜的嘴被秦琰掐着,“唔唔”地叫唤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秦宜挑眉,“什么人啊,是个姑娘?” “算是吧……”秦琰点了点头。 至少二十年前算是个姑娘不是? 秦宜没拒绝,抬脚出了门,秦琰和南宫曜在后头跟着。 南宫曜小声问了秦琰一句,“你干嘛不让我说话啊?” 反正晋元帝都已经知道了,此刻瞒着秦宜也没有什么用了啊。 早点认祖归宗,就能早点做自己的妹妹了! 南宫曜心里这样想着,忍不住又要跳着走。 但是秦宜回头看见的画面就是——南宫曜偏头凑过去和秦琰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开心地快要跳起来了,一边蹦着,一边吃吃地笑着。 这厮还真是死不悔改啊…… 秦宜伸手拎住了南宫曜的耳朵,凑近了他的耳朵大声喊叫道:“小娘娘腔!你他娘的再敢觊觎老子的男人你试试看!老子——腿——都——给——你——打——折——掉!!” 南宫曜觉得自己快要聋了。 秦琰在一旁但笑不语。 说实在的,本来他还在犹豫今天到底要不要告诉随安。 毕竟已经找到了当年的证人,这事也算是实打实地定下来了。 但是晋元帝身子还不好……秦琰稍微有些纠结。 不过今日看着南宫曜回来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告诉晋元帝了。 南宫曜这厮嘴也太快了些,居然抢了自己的先,所以随安这里,必须要让自己先来说。 晋元帝这个人不错,随安在他这里,应该能感受到父爱吧…… 随安这一生,真的很缺少亲情。 南宫曜居然妄图先告诉随安,看来让随安揍他一顿也不错。 几人一路欢笑着往前走,待到走到那个屋子的时候,秦宜却忽然笑不出来了。 虎子带着一个妇人站在屋子里头,那个妇人看见秦宜进来,眼睛里头都要迸射出光芒来。 秦宜有点害怕,多半这种情景,不是来寻仇的,就是来寻亲的。 寻仇很危险,寻亲很尴尬。 那妇人搓了搓手,赶紧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秦宜的手,热泪盈眶,“小小姐,奴婢终于找到您了啊!” “你你你……好好说话,别别别结巴……”秦宜往后仰着身子,实在没认出来这个女的到底是谁。 “小小姐,您不记得奴婢了吗,您小的时候,奴婢还抱过您呢!”那妇人越看秦宜越欢喜,抓着她的手就是不肯松。 秦宜往外抽了抽,没能抽得动。 看来这个女人和先恒王妃有点关系。 秦宜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这个女人,自己的母妃已经死了的事实。 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她已经能放下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女人能不能放下。 听说有些奴仆十分忠心,如果知道了自己的主子死了,就会跟随而去。 秦宜从前以为蔷薇也是这样的,后来就不指望了。 蔷薇现在基本已经是万物生的人了,自己早就使唤不动了。 养了十几年的猪被一颗白菜给偷了,秦宜心里很难过。 “那个……大娘,我母妃她……”秦宜舔了舔唇,还是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妇人的眼中忽然迸射出了光芒,“母妃?这么说,小小姐您已经知道了?” “奴婢还不知道要怎么告诉您呢……”那妇人抹了一把眼泪,“其实皇上当初对小姐……唉……” 秦琰伸出去的那只手停在了半空中。 靠!说好让自己来说的呢! 现在的人还有哪怕一丁点诚信吗! 秦宜越听越糊涂了。 皇上? 自己不是老恒王的女儿,是秦稷的? 这岁数算着也不对啊…… 秦稷没有这么丧心病狂吧…… “小小姐,当年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奴婢相信,如果小姐活着,肯定也不希望您恨皇上的,毕竟上一代的事情,都是阴差阳错……”那妇人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秦宜更加云里雾里了。 不要恨皇上。 这么说还真他妈的是秦稷? 自己除了秦稷,也没恨过皇上啊…… 我屮艸芔茻!秦稷太不要脸了! 秦宜简直想操刀回大秦,一刀捅了秦稷。 “对了小小姐,”那妇人从哀伤中回过神来,“您和皇上相认了吗?我这一路听着,好像那晋国的公主,还是南宫萱?” 秦宜蹙眉看向那妇人,实在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533章 一爹归去一爹来 第533章 一爹归去一爹来 “还是说,您改名为南宫萱了?” 秦宜的眼睛陡然睁大,仿佛被天降陨石砸中了脑袋。 改改改……改名叫……南宫萱?! 自己和朝阳公主有什么关系啊! 看见秦宜这般样子,那妇人也是有些奇怪了。 “小小姐,难不成您现在还不知道您和皇上的关系?”那妇人微微放低了几分声音,试探性问道。 秦琰咳了两声,“现在知道了……” 南宫曜一脸呆滞地点了点头。 “我和……”秦宜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敢置信,“晋元帝?” 那个老头儿,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秦宜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怎么可能呢? 秦宜踉跄着往后退了两下。 她看了看那妇人,又看了看秦琰和南宫曜。 忽而,秦宜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飞快地往前跑去。 差点被地上的石头绊倒,摔上一跤。 秦琰朝那妇人颔首,“大娘一路奔波,恐怕也是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那妇人点了点头,朝秦琰和南宫曜行了礼说道:“二位应该都是小小姐的朋友吧,希望二位能好好规劝一下小小姐,让她早点和皇上相认,也好宽慰小姐的在天之灵。” 那妇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从前,她跟随着胡萧萧一起从西晋离开,本以为胡萧萧已经丧失了对这个世界的爱意。 可是后来,胡萧萧又爱上了当时秦国的恒王爷。 她也不知道,胡萧萧到底是真的爱恒王爷,还是只是想给自己腹中的孩子找一个父亲。 她当时亲眼看到了胡萧萧全部的苦痛。 只可惜,后来半路遇到了土匪,她和胡萧萧走散,这辈子都没能再见过。 其实她也根本就没有抱过秦宜。 如果非要说抱过,那也是在梦里。 梦里她抱着秦宜,胡萧萧在一旁笑着说:“圆圆,我这一声都圆满了。” 一晃眼就是二十年,如今的秦宜,长得和当年的胡萧萧并不相像。 但是只需要一眼,圆圆就能认出来,秦宜就是胡萧萧的女儿。 那种感觉,没有第二个人给过自己。 圆圆想,不管后来怎么样,胡萧萧都是爱过晋元帝的。 她如果没死,一定不希望秦宜去见晋元帝哪怕一眼,但是如今她死了,她应该会愿意让秦宜去见晋元帝吧。 南宫曜一路跟着秦琰,问题多得不行。 秦琰停下了脚步,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南宫曜:“曜兄,当年的往事,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又不会穿越时空,怎么会知道当年晋元帝和胡萧萧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宫曜苦着脸,“那怎么办啊……要是知宜那丫头不愿意,还能不能认祖归宗了啊……” 自己还等着她叫一声哥哥呢,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 秦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事还是要看随安的意愿,我虽觉得她不会拒绝,但是这种事情,到底难能感同身受。” 她渴望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在真相来临的时候,她不会逃离。 下意识地想要躲避突如其来的事情,是人的本能。 南宫曜瘪着嘴,似是有些不开心。 秦琰拍了拍南宫曜的肩膀,“曜兄,我已经同你说过多次了,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我和随安做了多年兄弟,听见她唤王兄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而且她要是唤了“王兄”,多半都没有什么好事情。 不是要拉着自己一起去坑人,就是要坑自己。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只是如今的秦琰并不愿意想起。 当年钗头凤上一把锁,秦宜举杯,口唤“瑜王兄”,曾敬了他三杯酒。 一直到如今,想起来这件事,秦琰的左胸口,还是隐隐作疼。 好在他并没有弄丢随安。 南宫曜瘪着嘴叹了口气,“好吧,你去看看知宜那丫头吧,明天早晨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要去看我父皇的,知宜那丫头要是想通了,就让她跟我一起去吧。” 如果晋元帝看见了秦知宜,应该心情会好一点吧。 毕竟之前两人的关系就处得不错。 秦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往屋里走去。 秦宜并没有锁门,秦琰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至少代表,她不想躲着别人。 秦琰推门进去,秦宜转头来看,正对上秦琰的眼睛。 秦琰忽然觉得有点心疼。 当年老恒王和恒王妃去的时候,随安也是这样,独自坐在床上,把自己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尔琚,”秦宜微微哑着嗓子开口,歪着头看他,似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一般,“你说怎么就会这样呢?” 晋元帝他,怎么会是自己的父亲呢? 难怪,难怪当初晋元帝要问,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如果当初自己告诉了他,是不是二人早就会重逢了? 也许那时候说了的话,自己不一定能接受他。 毕竟刚从大秦皇室里出来的自己已经对这个写藏污纳垢的地方感到十分恶心。 可是那次,晋元帝陪着自己一起坐在假山上,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喊出了声。 “都去他娘的吧——!” 想到这里,秦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其实晋元帝这个老头儿还是挺有意思的。 秦琰也脱了鞋子,在秦宜的身边坐下,抬手将其揽到了自己的怀里,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轻声问道:“随安,你不喜欢晋元帝吗?” 秦宜一愣,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不喜欢呢?晋元帝这个老头儿很有意思,对自己也很好,朝阳公主欺负自己,他还帮自己出头,刚刚认识就给自己送糕点吃,还喜欢和自己一起眨眼睛。 他也和自己一起坐在假山上,将所有的不痛快就喊了出去。 如果自己不喜欢他,又怎么会在看见他病得厉害的时候感到心慌? 如果自己不喜欢他,又怎么会把手塞到他的手里? 可是……可是一直以来都是对妙回天的那种喜欢啊…… 秦宜觉得,妙回天看起来都比晋元帝更像自己的父亲一般。 所以,她没了一个王爷爹,多了一个皇上爹? 秦宜捂住了额头。 她这辈子还没有这样怕过一件事情。 第534章 我才不是娘娘腔 第534章 我才不是娘娘腔 “尔琚,我明明是和他一辈的不是吗?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他的女儿了呢?足足比你和秦稷都低了一辈了呢,”秦宜靠在秦琰的胸口,鼓着嘴说道,“如今我倒是和大侄子一辈了。” 不知道大侄子知道他的王叔变成了小姐姐,会作何感想。 秦琰哑然失笑。 随安总是擅长用这些个无厘头的问题,来掩盖她内心深处真实的不安。 秦琰知道,秦宜是害怕,当年晋元帝和胡萧萧之间有过什么太深的矛盾。 她害怕拥有之后失去,也害怕她所拥有的,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秦琰轻轻揉了揉秦宜的头发,“随安,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是你的尔琚。” 我爱你,山川不能阻碍,江海不能掩埋。 秦宜抬起头来,咬了咬秦琰的下巴,“那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看他吧。” 秦琰点了点头,正好秦宜仰起头来,正好和秦琰的唇交错在了一起。 “这次换我来为你负责吧。”秦宜弯着眼睛笑,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秦琰懂了秦宜的意思,他揽住了秦宜的后脑勺,而后俯下身去。 第二日清晨起来的时候,秦宜赖在被子里头不肯起身。 现在天已经凉了,早起确实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秦宜曾语重心长地和秦琰说,千万不要和那种能坚持早起的人做朋友。 因为他们对自己都能下得去这样的毒手,肯定对待别人也不怎么样。 秦琰当时狠狠白了秦宜一眼,然后晚上趁着秦宜睡着,又往秦宜身上加了三层厚被子,害得秦宜一晚上都在做梦自己陷进了泥土里面,被人抓着往下掉,怎么也爬不出来。 第二天起来,秦宜出了一身的汗,不管不顾地去抱秦琰,本想报复秦琰一下,结果被秦琰一脚踹下了床,捂着屁股和秦琰对骂了一早晨。 今天早晨,秦琰也没和秦宜多废话,直接就掀了被子把她拖了出来。 秦宜死死地抱住枕头不肯撒手,“尔琚你不要这样对我啊……我还是个良家妇女啊……” 外头的虎子听得面红耳赤,一个打挺翻到了房顶上,从怀里掏出几封信和一个字典来,慢慢地看着。 秦琰把衣服往秦宜的身上套,“你要是不松手也行,就把这枕头当成见面礼送给皇上算了。” 秦宜瘪着嘴放下了枕头,伸手勾住了秦琰的腰带,“那尔琚,你说我要带什么见面礼去才好啊……” 秦琰歪头想了想,“带妙前辈去吧,能让皇上的身体早点好起来,不就是最好的见面礼?” 秦宜转了转眼睛,跳起来拉松了秦琰的腰带,趁着秦琰伸手捂腰带的同时顺便给了他一个爆栗,然后赶紧跑远,“呸!明明我才是最好的见面礼。” 秦琰在秦宜的身后笑弯了眼睛。 其实随安,你是上苍,给予这世界最好的礼物。 秦宜蹦跳出了门,正好撞上在院子里打转的南宫曜。 南宫曜看了秦宜的脸色,不知道她到底打不打算和自己同去。 毕竟昨天自己已经和父皇说了,要是今天秦知宜不去的话,恐怕父皇会很伤心吧。 “走啊,小娘娘腔,”秦宜拍了拍南宫曜的肩,“顺便叫上老头儿,咱们一起进宫啊。” 南宫曜兴奋得难以自已,赶紧应了一声,“哎!好嘞!” 话刚出口,南宫曜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丢面了。 “哎!”南宫曜对着秦宜的背影喊了一声,却见她已经跑远了。 南宫曜气得跺脚。 明明都已经打算认爹了,怎么还管自己叫小娘娘腔呢! 就算是不叫哥哥,也应该叫一声皇兄啊! 秦琰从屋子里出来,一边走一边系着腰带,朝屋顶上喊了一声,“虎子,快走了,回头让曜兄给你走个后门,去翰林院呆一段时间,那儿全都是有学问的人,你保准能三天内认识全部的字。” 虎子生平头一次,因为自己不认字而十分苦恼。 阮娘给自己写信的时候,已经尽量捡着常用字来用了。 连之前给自己读信的秦琰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简单的信。 恨不能直接写个,我想你,你呢? 但是姑娘家家的总不能这般直白。 阮娘随便从诗经里摘抄一段话出来,虎子就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他还是坚持要给阮娘回信,也算是脑残志坚。 南宫曜今日的心情十分开心,虽然是坐在马车上,可是还是忍不住蹦跳两下。 只是这都城里头的大路十分平坦,所以他在马车里头上上下下就显得十分奇怪。 秦琰和秦宜就只当看不到,还是妙回天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咋了,招虱子了啊?我这儿有去虱子的药……” “谢谢前辈,不用了。”南宫曜今天心里开心,争取要做一个乖宝宝,所以就客客气气答道。 谁知道妙回天的话并没有说完,就在他说这话的同时,妙回天又补充了一句:“三十两银子不还价,看你是熟人,给你来个八八折。” 南宫曜瞅了妙回天一眼。 妙回天心中生气,脱下鞋子来就想打南宫曜。 还是秦宜拦了拦妙回天,伸手按住了他。 “算了老头儿,看在我的面子上。” 南宫曜心里感动异常,看见没有,自己的妹子对自己可好了呢! 可是南宫曜这份感动刚刚萌发出来,就听见秦宜继续说道:“这马车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脱了鞋子是打算臭死谁吗?你一会儿下了车,想怎么打怎么打。” “下了车我哪还敢打啊,”妙回天蹙眉,“到时候在皇宫里头揍太子,我是不想活了吗!” 敢情你们还记得我是太子啊!南宫曜在一旁愤愤不平地想到。 下了车,南宫曜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往晋元帝的寝殿而去。 九乐公公正在门口守着,南宫曜他们进来,就屈膝行礼。 “公公怎么在外头?” 九乐公公弯腰,恭恭敬敬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皇后娘娘在里头陪着呢,所以老奴就先出来了。” 南宫曜忽而觉得有些不安,便推了门进去。 好在皇后只是坐在晋元帝的床边哭,并没有做出什么让南宫曜害怕的事情来。 第535章 你是最好的老头 第535章 你是最好的老头 有那么一瞬间,南宫曜简直怀疑皇后会捅死自己和晋元帝。 毕竟胡萧萧虽然死了,但是还是占据着自己父皇心里最重要的位置,这也让母后一辈子心里都不舒坦。 而刚刚弄走一个朝阳公主,又弄过来一个秦知宜。 南宫曜简直不知道,如果皇后知道了事情,会作何感想。 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操起木棍来打断自己的腿。 皇后听见门响的声音,探头来看,刚唤了一声“曜儿”,就看见了后面跟着的几人。 皇后拧起眉头来,“曜儿,你带他们来做什么,还嫌你父皇的病不够严重吗?” 皇后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看起来已经在这儿哭了有一会儿了。 估计是害怕如果晋元帝死了,她就做不成皇后了。 不过算起来的话,好像太后比皇后更尊贵一些? 也许真的是因为爱情。 南宫曜抿了抿唇,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晋元帝躺在床上咳了两声,“皇后,朕与曜儿有些话要说,伺候了朕一早晨,你也累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皇后还想说句什么,但是看着晋元帝很是坚持的样子,也只能领命退下。 临走的时候,皇后还狠狠地剜了秦宜一眼。 皇后阖上门出去,一时间屋中没人说话,秦宜觉得尴尬得很。 南宫曜走到了晋元帝的床边坐下,把晋元帝扶了起来,半躺在床上。 晋元帝看着气色好像好了不少,他抬起手,朝秦宜招了招,“知宜,你过来。” 秦宜抿唇,听见晋元帝这样叫自己,其实还是有些尴尬的。 秦宜也坐在了晋元帝的床边,由着晋元帝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知宜,是朕对不起你……”晋元帝轻叹一声开口,大手在秦宜的头顶摸了摸。 很是温暖。 秦宜忽而鼻子一酸。 其实从小,老恒王待她也很是不错,她也算是过过一段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日子。 只是那时候天天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是个姑娘。 如果她不是姑娘的话,还不知道要闯出多少祸。 后来,自己的母妃和父王都去了,整个恒王府都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如今被晋元帝这么一摸头,秦宜顿时觉得,好像从前那些没有多委屈的事情,突然都变得委屈了起来。 让她忍不住想要钻进晋元帝的怀里,好好地哭一场。 “知宜,你受苦了……”晋元帝心里也是难受得很。 秦国的恒王爷,其实是自己的女儿。 晋元帝真的不知道,秦宜这些年来受了多少的苦。 他如今却缠绵病榻,不能好好地补偿秦宜。 “曜儿,”晋元帝有气无力地开口,拍了拍秦宜的手,“你妹妹刚刚来晋国,肯定有不少不熟悉的地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妹妹,不管你妹妹有什么要求,你都得答应才行。” 南宫曜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揽了一个并不算轻快的差事。 晋元帝三言两语,就将一个千斤重的担子压在了他的肩上。 “父皇,”南宫曜看见秦宜在一旁朝自己眨眼睛,也忍不住对晋元帝撒了个娇,“知宜哪里是刚来啊,现在都城里头的歌舞坊她混得比我都熟,而且她从来也不叫我哥哥,总是一口一个‘小娘娘腔’地喊着。” 说到这里的时候,南宫曜是真的觉得有点委屈了。 谁聊晋元帝仍旧一脸慈爱地拍了拍秦宜的手,看都不看南宫曜一眼。 “你妹妹从秦国过来,肯定也是心里不舒坦,你让她去看看歌舞也不打紧,莫要心疼那几个钱,若是你妹妹喜欢哪家,就直接买下来就是了,”晋元帝的语气轻描淡写,一旁的南宫曜目瞪口呆,“再者说了,你妹妹到底是个姑娘家,脸皮薄,不好意思喊你哥哥也是正常的,你也不能太着急了,你这做哥哥的,总要多照顾妹妹一些,多让着你妹妹一些,被喊个‘小娘娘腔’啥的,有什么要紧。” 有、什、么、要、紧。 南宫曜一脸懵逼地看着晋元帝,不知道他是不是对这五个字有什么误解。 秦宜一脸得意地对南宫曜眨了眨眼睛。 南宫曜忍不住想要举起拳头来给秦宜一下。 但是他丝毫不怀疑,他上一秒打了秦宜,下一秒就会被晋元帝派人拖出去痛揍一顿。 晋元帝拉着秦宜的手,无限慈爱地看着她。 南宫曜在一旁孤独寂寞地站着。 好像全世界的光芒都洒在了晋元帝和秦宜的身上。 到了南宫曜这里,画家用完了色彩,就干脆只画了一片黑白。 南宫曜怀疑自己是后爹养的。 晋元帝并没有和秦宜多说什么。 他没有告诉她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她胡萧萧后来怎么样了。 她没有问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叫他一声父皇。 但是秦琰在一旁轻轻勾起了唇角。 他知道,随安已经接受了晋元帝。 还好,还好随安还能拥有一次父爱。 这样好的随安,秦琰真的害怕,自己一个人的爱,还不足以配得上她的好。 随安应该拥有最好的父亲,最好的母亲,最好的哥哥和最好的爱人。 她应该拥有这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因为她是最好的随安。 妙回天提着医药箱走了过来,满心满眼的不愿意。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错的小丫头,居然又是人家家里的? 为啥好孩子都是别人的呢? 妙回天有点想不通。 秦宜起身让妙回天,顺势拍了拍妙回天的肩膀,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妙回天忽然绽开了一个笑容。 原本打算用针狠狠扎一扎晋元帝的念头也收了回去。 秦宜说,“老头儿,你是最好的老头儿。” 是啊,自己本来就不是丫头的爹,不过丫头也说过嘛,自己不是她爹,胜似她爹。 什么?你说那是秦宜想要和妙回天要钱? 行了闭嘴吧,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了。 妙回天又给晋元帝诊了诊脉,这次面上的神色,并不像前两次一样凝重。 可见心情好,还是对身体有好处的。 妙回天嘱咐晋元帝一定要按时喝自己给他开的药。 第536章 我家女儿第一好 第536章 我家女儿第一好 秦宜既然已经和晋元帝相互承认,那朝阳公主就是彻彻底底的晋国罪人。 意图弑君,诛她九族都不为过。 然而南宫曜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和晋元帝提起关于朝阳公主的事情。 一则是到底晋元帝养育了朝阳公主这么多年,从前也是一直把她当成女儿来看待,到底还是有些情谊在的。 二则是南宫曜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在晋元帝面前称呼朝阳公主。 说她是朝阳公主,已经不是了。 说她叫南宫萱吧,她肯定就不是南宫家族里的人。 南宫曜有些沉默。 晋元帝好像也在刻意回避着这个话题。 晋元帝的身子开始慢慢好转,但是朝阳公主给晋元帝下的毒实在是太严重,连妙回天都说,一时半会儿很难去根。 若是没有妙回天,晋元帝能不能捡回这条命都不好说。 晋元帝这段时间病着,没办法处理国家大事,于是很多事情就落到了南宫曜那里,唯有那些他拿不定主意的,才会去问一问晋元帝。 不过那天晋元帝和秦宜坐在一块儿看话本子,显然对喋喋不休的南宫曜感到很不满。 他挥了挥手道:“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这么大的人了,什么都要来问朕,实在拿不准的,你还可以问问你妹妹啊。” 南宫曜一脸呆滞。 晋元帝如今宠秦宜,比从前宠朝阳公主还要厉害上千百倍。 从前朝阳公主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现在秦宜根本不用开口,晋元帝有什么好东西,肯定都想着秦宜。 就连前次南宫曜得着几块番邦的糖,用来给晋元帝喝完药润润口,晋元帝都说:“这糖真好吃,回头送给你妹妹几块。” 南宫曜同他表达了这糖并不易得,还是番邦进贡的意思之后,晋元帝大手一挥,“那就打下来嘛。” 南宫曜压制了许久,方才没把“昏君”二字给吐出来。 现如今,晋元帝居然让她去请教秦宜一些国家大事。 不管是作为一个太子,还是作为一个哥哥,南宫曜觉得自己都丢尽了脸。 “父皇,知宜不过是个女儿家,她哪里懂得这些个?”南宫曜承认,秦宜确实很聪明,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让自己去请教她国家大事吧。 晋元帝狠狠瞪了南宫曜一眼,“女人怎么了?你瞧不起女人?还不赶紧给你妹妹道歉!” 南宫曜瘪了瘪嘴,朝秦宜微微低头。 他肯定是后爹养的,南宫曜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再说了,你妹妹聪明得很,”晋元帝一脸的自豪,好像秦宜拥有的智商全部都是从他这里继承来的,“我们一起看话本子,她猜的剧情啊凶手啊什么的,每次都很准。” 南宫曜想说话,但是看着晋元帝身子还不大好,面色有些惨白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还是不打击晋元帝了吧。 南宫曜都不好意思说,秦宜之所以猜得那么准,是因为她提前看过了话本子了好吗! 父皇你就不看看,这书一看就不是新的吗! 这么多年你到底是怎么治理国家的啊! 为什么一到你女儿面前,你的智商就为负了啊! 南宫曜在内心咆哮着。 不过不得不说,自己的妹妹确实是很让人自豪啊。 晋元帝微微抬眼看着南宫曜,“对了曜儿,你妹妹老是住在你府上也挤得很,你赶紧找人去找一处大一点的宅子吧,别委屈了你妹妹。” 委屈? 南宫曜不知道晋元帝是不是对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秦宜住的那个屋子里,摆放着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一张床。 不过南宫曜还是老老实实应了下来。 之前他也不是没尝试过拒绝这种要求,晋元帝如今就像小孩子一样,稍有不愿意就又哭又闹,以不喝药相要挟。 南宫曜觉得自己真是有史以来最有良心的太子了,换成旁人,巴不得你不喝药呢,早点死了我还能早点继承皇位。 南宫曜刚想退出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想和晋元帝说,却又作罢,只先行退了下去。 朝阳公主如今还被关押在后宫里的一处宫殿里头,晋元帝还没下令说要处理她,谁也没法把她怎么样。 南宫曜知道,皇后是恨极了朝阳公主,当然,一方面是因为朝阳公主这些年来刁钻跋扈的所作所为,还有一方面呢,就是因为她以为,朝阳公主是胡萧萧的女儿。 南宫曜还是不打算现在就把其实秦宜才是胡萧萧女儿的这件事告诉皇后。 不然皇后把恨意转移到了秦宜的身上,倒是不好办了。 这些天朝阳公主住在皇宫里头,好像吃了不少的苦头,连带着人都瘦了不少。 南宫曜推门进去看的时候,发现朝阳公主的脸都小了一些。 朝阳公主扑了过来,差点把南宫曜扑倒在地。 要不是南宫曜靠在了墙上,估计此时此刻已经变成地上的一幅画了。 “皇兄,”朝阳公主满脸的鼻涕泪水,嘴唇不住地颤抖着,“是不是父皇让你带我出去?” “皇兄,我知错了……”朝阳公主吸着鼻子,不住地哭着,“你去告诉父皇好不好,萱儿真的知错了……是我鬼迷心窍,都是我不对……” 南宫曜还从来没有见过朝阳公主这般伏低做小的样子。 从前,她只当天下人都是她脚底下的蚂蚁,仗着晋元帝的宠爱,她在秦国都敢为所欲为,更别说是在晋国了。 南宫曜想,其实若不是朝阳公主这般样子,便是个假的,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晋元帝也未必就不肯将错就错。 如今这般拖着,无非就是不想再认朝阳公主,却又狠不下心来杀了她。 “你先起来……”南宫曜的后背撞在墙上疼得很,推了推朝阳公主,勉力说道。 朝阳公主抬袖擦了一脸的鼻涕泪水,看起来十分狼狈。 南宫曜看着目光灼灼望着自己的朝阳公主,忽然一时语塞。 他心中懊恼万分,好端端的,自己到底过来干什么呢? 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皇兄,是不是父皇……” 第537章 心肠狠毒的女人 第537章 心肠狠毒的女人 南宫曜微微抿唇,“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朝阳公主忽而一愣,她往后退了退,直接摔在了凳子旁。 那一刻,好像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动。 南宫曜想要上前去把朝阳公主给扶起来,可是朝阳公主却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 朝阳公主像是小小的豆子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南宫曜,她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从前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实在是让朝阳公主胆寒。 这些年来,她对外的名字是南宫萱,萱之一字,代表母爱,也象征了晋元帝对她母亲的怀念。 但是朝阳公主一直都知道,晋元帝所怀念的,根本就不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就死在她进宫那日,死在宫门口。 她幼时的名字……好像是叫招弟吧…… 朝阳公主几乎记不起来自己到底姓什么了。 只记得小的时候,她一直住在一个又矮又潮湿的房子里面,冬天的时候会漏风,夏天的时候一家人挤在一起,热得睡不着觉。 朝阳公主从小没有吃过什么饱饭,更不用说吃肉,穿新衣裳了。 她那时候做梦都想像不远处的小姑娘一样,过年的时候,能有一件新衣裳穿,能有几块肉吃。 后来她进了宫,穿遍了天底下的好衣裳,见多了好东西,也吃惯了各色美食。 可是有些东西,还是存留在她的骨子里面,刀刻不去。 幼时的时候,爹总是出去喝酒,一喝就喝到半夜,回来喝醉了就打娘。 朝阳公主小的时候,也没少挨过她爹的揍。 她听多了爹娘的吵闹,在不过七八岁的年纪里,学会了各色的骂人话。 她对于食物有着疯狂的热爱,而被人欺侮久了,一朝得权,她非但并不同情那些和自己有着相似遭遇的人,反而是变本加厉地欺侮他们。 她仇富,也仇穷,她仇恨天下的所有人。 包括那个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孤注一掷,死在了城门口的娘。 那天她爹回来,喝得酩酊大醉,把她们娘俩揍了一顿之后,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她娘抱着她,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瞪着眼睛看着那个沉睡的男人。 她娘问她:“招弟,你想不想做公主?” 朝阳公主至今都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 好像一瞬间被人把心脏提到了九天,高高坠着,被风吹着。 她从来没有敢这样遐想过,她从前最大的愿望,无非就是一件新衣裳,和几块肉。 可是当年她娘亲的一句话,为朝阳公主打开了一扇缤纷的大门。 和自己的娘亲一起站在宫门口的时候,其实朝阳公主是紧张的。 她记得娘亲好不容易才给她找出来了一件还算是干净的衣裳,拉着她的手,泪眼婆娑,她说:“招弟,娘亲对不起小姐。” “但是你要记住,你的娘亲,叫胡萧萧。” 胡萧萧,那是朝阳公主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然而这三个字,给她带来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让她如上了瘾一般,恨着,却又戒不掉。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待自己的女儿这样好的父亲,第一次知道,原来做一个公主,有这么多的权利。 朝阳公主想,她应当是拥有了全世界。 可是她还是不满足。 朝阳公主闭着眼睛,想哭,却又不敢哭。 南宫曜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是不是意味着……晋元帝也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儿了,所有的宠爱,都会收回。 这个心狠而恶毒的男人……朝阳公主紧紧咬牙,她忽然开始憎恨起晋元帝来。 如果今天要抛弃自己,那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对自己那么好? 为什么要带自己见识到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然后再亲手撵自己出去? 这个心狠而恶毒的男人! 是他给了自己欲望,所以他活该! 都是他活该! 朝阳公主看向南宫曜的眸子里面,满满的都是恨意。 骇得南宫曜打了个寒噤,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恨你们,”朝阳公主咬牙,恶狠狠地说道,“你们整个晋国皇室,没有一个好人,你们全都该死!全部都该死!” 晋元帝,南宫曜,南宫旭,还有什么文乐公主和皇后!全部都该死! 南宫曜微微蹙眉,想着朝阳公主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你是不是想来杀了我?”朝阳公主仍旧坐在地上,梗起脖子来看着南宫曜问道。 南宫曜觉得朝阳公主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 他微微叹了口气,“没有人想要杀你,是你自己不肯悔改。”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朝阳公主颤抖着双手,泪水从她的脸上汹涌而下,“都是你们!都是你们给了我希望!又要剥夺去!” “朝阳,”南宫曜最终还是唤了这习惯的两个字,他有个问题,真的很想问一问她,也许这也就是他今天来的目的,“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吗?父皇对你这样好,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心软?” 晋元帝这些年来,到底是怎么对待朝阳公主的,整个晋国都是有目共睹。 莫说是皇室了,便是在普通人家,疼爱儿子,也不会比晋元帝疼爱朝阳公主更厉害了。 就算朝阳公主知道晋元帝不是她的亲生父亲,难道她就一点心都没有? 朝阳公主狠狠咬牙,看着南宫曜道:“我后悔,我只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你们!没有早点杀了那个老不死的!”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灌满了整个屋子。 南宫曜的右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而朝阳公主右脸上的肉还在颤抖着。 像是一个被扔进了石子的湖面,还在余波微漾。 南宫曜想要再骂朝阳公主几句,可是他此刻,却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于朝阳公主这种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斗米养恩担米养仇,果真没错。 晋元帝疼了十几年,爱了十几年,到头来,竟然只是在自己的身边,喂出了一匹狼。 一匹没有心肝的狼。 便是牲畜,养了十几年,恐怕也下不去牙吧。 朝阳公主的心可真狠。 南宫曜出了门,吩咐一旁的侍卫道:“好好看着她。” 第538章 你的男人在我家 第538章 你的男人在我家 那侍卫点头应下,南宫曜便出了门去。 朝阳公主在后头声嘶力竭骂了一声:“你们都是魔鬼!” 南宫曜没有回头。 其实十几年前,朝阳公主刚进门的时候,他与朝阳公主,也是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的。 彼时朝阳公主还小,又刚刚进宫,晋元帝虽然挤出了不少时间来陪她玩,到底朝政还需要处理,于是就让南宫曜带着朝阳公主。 南宫曜一开始是不愿意的。 那时候他正是活泼年纪,怎么愿意带着一个小姑娘当自己的拖油瓶? 于是晋元帝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南宫旭。 在南宫曜发现南宫旭带着朝阳公主玩可以不用去上学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虽然他也很想去,但是还是被皇后拽着耳朵给拎了回来。 再后来,南宫旭也不和朝阳公主一起玩了,南宫曜倒是陪着朝阳公主玩过几次,但是后来要上学,又有好多功课要做,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去书房。 十几年来,一切都是错的。 南宫曜离开没一会儿,就有几个小太监过来。 “站住,”那侍卫举刀拦住,“没有命令,不得入内。” “放肆!”领头的太监尖着嗓子呵斥了一声,“皇后娘娘派人来看公主,也是你这种杂碎能拦的吗?” 那侍卫看过了宫牌,确实是皇后宫里的,这便只能放行。 后头的三个太监跟着那领头的太监进了屋子里。 朝阳公主此时仍旧坐在地上,瞧着这几人进来就冷笑了一声,“怎么,又是谁派你们来的?” 原来她不是朝阳公主了,就有这么多人急着来踩她一脚吗? 那领头的太监弯着腰往旁边退了退,后头一人走上前来,抬起头,却是南宫旭的脸。 朝阳公主被吓了一大跳,往后缩了缩。 然下一秒,朝阳公主就想要从地上跳起来,掐住南宫旭的脖子。 如果不是他!南宫曜怎么会知道!晋元帝怎么会知道! 自己为他保全了秘密,这个无耻小人却将自己给供了出去! 朝阳公主此刻眼睛里几乎能喷射出怒火来。 但是一点用都没有,她根本就无法完成从地上弹起来这种高难度的动作。 南宫旭挥了挥手,一旁的一个太监飞速往前,直接点了朝阳公主的哑穴。 朝阳公主张大了嘴巴,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朝阳公主此刻想要杀了南宫旭。 “不怪我,”南宫旭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的指甲,斜睨了朝阳公主一眼,“是你自己蠢笨,在南宫曜面前,我可是半个字都没有透露过。” 朝阳公主狠狠地挣扎了两下。 南宫旭朝那两个侍卫挥了挥手,他们便点头应下,从窗子翻了出去,打算把外头的人给解决一下。 南宫曜虽然是在宫殿外头和院子里都派了不少的人把守,不过到底朝阳公主是个女儿家,这院子里头的人,远远没有殿门口的人多。 再者说了,朝阳公主就算是进了院子,也没什么要紧,只要不出殿门就好了。 “你爱信不信,”南宫旭冷冷一笑,“反正我能做的都做到了,你自己蠢笨,就怨不得我了。” 朝阳公主咬牙看着南宫旭,想要爬起来狠狠给他一巴掌,但是南宫旭只是轻轻一抬脚,就又把朝阳公主给踹回了地上。 朝阳公主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是一条被捞到岸上的鱼。 “但是你这种女人,实在是不可以相信,”南宫旭挑眉,吊梢眼看起来像是两把镶嵌在脸上的匕首,“所以本王今天来,就是为了送你一程的。” 既然晋元帝已经知道了实情,那么朝阳公主最后一点作用也就失去了。 像她这种女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用呢? 自己送她一程,也算是做了善事了。 南宫旭微微弯腰,用一把匕首挑起了朝阳公主的下巴。 那把匕首凉凉地贴在了朝阳公主的脖子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想要求饶,她想要活着,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南宫旭伸手捏住了朝阳公主的下巴,然后将一粒丸药给扔了进去。 “来世做个稍微像个人一点的人吧,”南宫旭斜着嘴角笑,面上挂着嗜血的笑容,“或者直接做只猪也好。” 朝阳公主死命地摆着头,南宫旭却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只手紧紧捏住了朝阳公主的鼻子。 朝阳公主呼吸不得,终于是把那粒丸药给咽了下去。 看见朝阳公主的喉咙动了动,南宫旭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从朝阳公主的怀里摸出了一块帕子来,擦了擦手,然后扔在了地上。 朝阳公主被南宫旭碰过的身子起了战栗,南宫旭冷笑一声,“还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这般不要脸。” 朝阳公主的脸微微红了红。 “对了,既然你都快要死了,那有件事情我也该告诉你了,”南宫旭看着朝阳公主被折磨的样子,心里头十分畅快,好像多年来被朝阳公主压制着的仇恨都已经报了,“你还记得李庭香吗?” 朝阳公主的眸子忽然一滞。 李庭香。 “你现在去黄泉,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他,不过就算是遇见了,你也未必能认得出来他,”南宫旭不屑冷笑,仿佛是打死了一只苍蝇,又畅快,又恶心,“他当时是从假山上摔下来死的,脑浆子溅了我一鞋面,连头都摔碎了,不成样子。” 朝阳公主仰起头来看南宫旭,似是想哭,又似是想狠狠地咬南宫旭一口。 但是南宫旭显然一点都不在乎朝阳公主。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畅快里头。 “在他死之前,一直都住在我的府上,在我的身下婉转承欢,怎么说呢,”南宫旭砸了咂舌,“虽然是你用过的男人,不过不得不说,滋味还是很不错的。” 南宫旭微微低头,看见朝阳公主的眼睛通红,便是开心地笑出了声。 然后声音乍停,南宫旭低下头去,死死地盯着朝阳公主问道:“再说了,我们用的地方,也不一样,不是吗?” 第539章 忽然惨死在眼前 第539章 忽然惨死在眼前 朝阳公主长大了嘴巴,想要狠狠地咬南宫旭一口。 她瘫倒在地上,不停地挣扎着,像是一只没有四肢的大肉虫。 南宫旭不由得有些反胃。 南宫旭连踹都不想踹朝阳公主一脚。 朝阳公主想到了李庭香,她在地上滚动着,如同是在油锅里头翻滚。 她想为李庭香报仇。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是炙手可热的朝阳公主了,晋元帝已经不在乎她了。 她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 李庭香,你别恨我,你要恨,就恨这些人吧。 南宫旭坐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朝阳公主在自己的面前滚来滚去,似是痛苦到了极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张大了嘴巴,一直到死去的时候,都没能合上。 南宫旭微微勾唇一笑。 这种恶心的女人,这个恶心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终于是死了。 此时,那两个侍卫正好也跳窗进来。 皇后宫里的那个太监在那两个侍卫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被绑了起来,此刻被拎了过来,看见躺在地上的朝阳公主,被吓了一大跳。 南宫旭抬了抬手。 其中一个侍卫快步过去,手中的匕首轻松地穿过了那太监的后心。 那太监低下头去,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把匕首并不算长,没有穿透他的心脏。 所以南宫旭身边的侍卫把匕首拔出来的时候,那太监也没能看见自己心口黑黢黢的洞口。 但是他感受到了自己的鲜血迸射出去的感觉。 那太监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他抬起手来想要抓住一点什么,可是整个世界却离他越来越远。 那侍卫将手中的匕首塞到了朝阳公主的手里。 南宫旭起身,看着这太监毒死公主反被尚有一口气的公主一刀捅死的案发现场,感觉十分满意。 他拍了拍手,朝自己的两个侍卫努努嘴道:“走吧,一会儿皇后也该开始找自己身边的人了。” 要说也就该这皇后倒霉,谁让她看不好自己身边的宫人呢? 堂堂皇后身边的掌事太监,被三千两银子轻轻松松收买,居然这般没见过世面。 南宫旭今日本就是来探望晋元帝的病情的,所以他褪去了太监服,坐着汾阳王府的马车,轻轻松松就出了门。 就算是查出来了朝阳公主是自己杀的,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是个没人要的野种,自己堂堂一个王爷,杀了她就杀了她,难不成还有人敢说三道四? 再说了,这个局面,也该有人来打破了。 南宫旭日日生活在这样的都城里头,觉得自己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他现在已经和南宋那边商量好了,晋元帝如今病着,南宫曜到底是个半吊子,就算是起了战事,自己也是不怕的。 这个天下,从一开始就应该是他的,所以到最后,也就应该是他的。 南宫曜算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从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空会投胎的孬种罢了。 朝阳公主的死讯,是在南宫旭离开皇宫后的第二天,才被发现的。 最开始是皇后发现自己宫里的掌事太监不见了。 再然后,是去送饭的人发现,院子里晕倒了一大片侍卫,而推门而入,却是刺鼻的血腥味。 领头的小宫女在看见朝阳公主和那太监死在一起的时候,当即就失声尖叫了出来。 朝阳公主不知道是不是死不瞑目,瞪大了眼睛朝门口看着。 南宫曜来的时候,也被朝阳公主的死状给吓了一大跳。 门口的侍卫醒了之后,一致说,当时就是皇后宫中的掌事太监来,说皇后让他们来探望一下朝阳公主。 接着几人就都不省人事,今天一起来,就发现朝阳公主已经去了。 这么听起来,确实和皇后脱不开干系。 但是南宫曜知道,皇后心狠归心狠,小气归小气,还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否则,南宫旭就会死在他母妃的肚子里面,而朝阳公主,早在八九岁的时候,就会失足落水了。 但是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对皇后不利。 况且纵然晋元帝已经知道了朝阳公主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也未必能受得了朝阳公主的死讯。 南宫曜冷着脸。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他焦头烂额。 这几天边关一直不太平,晋元帝的身子又不好,全都是靠他撑着,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忽然有一个人出现在了南宫曜的脑海里。 晋元帝曾告诉自己,要是出了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可以去问问自己的妹子。 南宫曜想,现在这件事情,还真得问问自己的妹子才好呢…… 毕竟她身边的蔷薇,已经和那个有名的仵作万物生,眉来眼去有一段日子了…… “传本殿的命令,这里发生的事情,谁都不允许说出去!”南宫曜冷下脸来,厉声开口,“若是被本殿发现了谁随意出去嚼舌根子!别怪本殿割了他的舌头!” 下头的侍卫皆是打了一个寒噤,赶紧应了下来。 “这件事情不许走漏风声,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殿自会查个明白,你们只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仍旧好好做自己的差事就好了,”南宫曜将面前的人一一冷冷扫视过去,提高了嗓音道,“听明白了没有!” 看过朝阳公主死状的那个小宫女几乎要站不住,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不过还是随着众人一起应了一声,“知道了!” 秦宜在一个时辰以前已经离开了皇宫,南宫曜也去晋元帝那里作了别,然后就回了自己的太子府。 他回去的时候,秦宜和秦琰正坐在桌旁吃好吃的。 南宫曜火急火燎推了门进来,然后就看见了让他十分伤心的一幕。 他疼爱到了骨子里的妹子,在看见他进来之后,居然下意识地把鸡腿往怀里揽了揽。 南宫曜心痛万分,原来自己在秦宜的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形象吗?! 她真的是看错自己了! 自己怎么会在乎她到底有没有把鸡腿收到怀里去呢!就算是她把鸡腿从头到尾都舔上一遍!自己也是不会介意的! 如果换成往日,南宫曜肯定是要哀嚎一声冲上前去抢秦宜的鸡腿的。 第540章 何必多此一举呢 第540章 何必多此一举呢 但是今天显然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南宫曜没理秦宜的小动作,直接坐在了桌子旁,将今日的事情说给了秦宜和秦琰听。 在听到朝阳公主的死状的时候,秦宜莫名有些反胃,可是想想这鸡腿好吃得很,又不舍得放下,只能默默又收到了碗里。 “你是想让万物生去查?”秦宜挑眉,问了南宫曜一句。 南宫曜一脸的自豪,他想,自己的妹子一定会夸自己的。 能在第一时间想到封锁现场,回来找万物生,自己现在可比以前成熟了不少呢。 南宫曜得意洋洋地看着秦宜,就差长条尾巴摇一摇了。 秦琰在一旁轻轻勾了唇角。 “请万物生干嘛啊,你不知道是谁干的?”秦宜蹙眉,歪头看向南宫曜,顺便在秦琰的鸡腿上咬了一口。 南宫曜虽然不懂秦宜的意思,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答了,“证据都显示应该是我母后做的,不过我相信不是她,所以想让万物生去查一查,毕竟他是秦国有名的仵作。” “你既然知道不是你母后做的,那么你总该知道是谁做的吧。” 秦宜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妹子。 如果换成从前,秦宜肯定会撂下一句“小娘娘腔”,然后就直接把南宫曜扔给秦琰。 但是现在自己却耐心细致地为南宫曜解释着。 真是感动天感动地啊。 “应该是南宫旭吧……”南宫曜抿了抿唇。 他知道这件事情,其实只能是南宫曜做的。 除了他之外,也不会有别人有这个动机了,如此看来,朝阳公主给晋元帝下毒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南宫旭吩咐的。 但是没有证据,总是不好随便这样说别人的。 秦宜拍了拍手,又在秦琰递过来的那根鸡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道:“这不就结了,你既然知道,就赶紧去抓人啊。” “这这这……”南宫曜一时不能理解秦宜的脑回路,“这不大好吧……” 秦宜满不在乎地挑眉,“有什么不好的,南宫旭身上现在肯定背着不少事情呢,你现在不去抓他,难不成等着他越做越大?你就先随便找个罪名给他关起来,然后再查,万物生怎么查,也只能查出来是南宫旭做的,完全可以在南宫旭被抓起来之后再查。” “再说了,其实也没有让万物生去的必要,你只要查出来南宫旭和朝阳公主之间的牵扯,一起不都迎刃而解?”秦宜语重心长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你抓错了人,又能怎么样呢?现在你可是太子,皇上心中的宝贝儿。” 秦宜到现在,还是不习惯说出“父皇”二字。 好在晋元帝也并不介意,只要每天能和秦宜坐在一起磕磕瓜子看看话本子,晋元帝就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南宫曜瘪了瘪嘴,“明明你才是心肝宝贝儿。” 秦宜挑眉,“行啊,大不了到时候你进去了,我去皇上那里求个情,把你捞出来呗。” 秦琰在一旁噗嗤一声笑。 南宫曜趴在桌子上,看了看秦宜,又看了看秦琰。 他大大的眼睛里头似是含着星光,眨了两下之后一脸好奇地问道:“你们俩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大婚啊?” 秦宜这丫头既然现在已经是晋国的公主了,那作为瑜王爷的秦琰,完全可以和晋国和亲了啊。 这么一举两得的事情,估计秦稷知道了,肯定会被气死吧。 南宫曜歪着头想,琰哥哥马上就要变成光明正大的琰妹夫了,真的光是想想就已经足够让人开心了呢…… 秦宜一巴掌拍在了南宫曜的头顶,就着他的衣领擦了擦自己刚刚拿过鸡腿的,油汪汪的手。 “还不赶紧去,过一会儿南宫旭孩子都生出来了,倒时候他孩子要是来找你报仇,可别来找我哭啊你,”秦宜一本正经道,“毕竟子又有孙孙又有子的。” 南宫曜彻底不想理秦宜,拎着自己的衣领搓了搓,十分嫌弃。 还是先回去换件衣裳吧。 南宫曜想了想,兹事体大,自己还是先去问过了晋元帝才好。 于是刚刚从宫里出来的南宫曜马不停蹄又奔了回去。 从前一天出去一趟的车夫现在一天要出去三四趟,一路一边赶着车一边想,到底要如何和南宫曜说加工钱的事情。 晋元帝吃着妙回天开的药,身子已经好了不少,南宫曜最近也一直关注着,就算是朝阳公主被关了起来之后,也没有放松,每天都会强拉着妙回天来看一看,有没有继续给晋元帝下毒。 再加上晋元帝身边的人也增多了不少,大半时间都是南宫曜和秦宜陪着,南宫旭也就没有了下手的机会。 在看见晋元帝的面色还算好的时候,南宫曜这才敢把这件事情说给了晋元帝听。 南宫曜没说朝阳公主已经死了,只说是受了重伤。 晋元帝的手猛地一抖,打在了床上。 南宫曜能看出来晋元帝眼睛里的心疼。 “听你妹妹的吧……”晋元帝轻声开口,似是有些疲累,“恐怕老三还备着后招呢。” 南宫旭这个人,如果一直顺着他还好,如果稍有不顺,他就会生出无限的恶心肠来。 听得晋元帝的话,南宫曜忽然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自己直接听秦宜的,去拿了那南宫旭就是,何苦跑来和晋元帝说一回,平白惹得晋元帝伤心。 不过这件事情,早晚都会知道的,南宫曜也只是想着,能瞒一日是一日,现在先说是重伤缓冲一下,到时候再说朝阳公主死了,也就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南宫曜没想到,自己居然连一个时辰都没能瞒得过去。 在说完了南宫旭之后,南宫曜就要告退,晋元帝却朝南宫曜伸出一只手来,“曜儿,带父皇去看一看她吧。” 南宫曜反应了一小会儿,方才知道晋元帝所说的那个“她”指的是谁。 “父皇……”南宫曜挤出一个笑容来,“太医都在那边看着呢,您现在身子也不好……” 晋元帝摆了摆手,“到底养了她十几年,就当是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第541章 你又如何能知晓 第541章 你又如何能知晓 为了让万物生来查看尸体,南宫曜还着意吩咐人保护好现场。 现在晋元帝过去,就能将朝阳公主的死状一览无遗。 晋元帝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南宫曜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得住,有心想让人过去收拾收拾,但是晋元帝一直抓着南宫曜的胳膊,他也脱不开身。 晋元帝进门的时候,被空气中的血腥味给呛了一下,捂着嘴巴狠狠咳了两声。 南宫曜赶紧扶住了晋元帝。 朝阳公主就那样仰面躺在地上,嘴巴大张,似是在控诉些什么。 晋元帝摇摇晃晃走到了朝阳公主旁边,要蹲下去的时候忽然脸色一白,整个人都往地上跌去。 幸好南宫曜扶了他一把。 朝阳公主一直到死,都没能闭上眼睛,晋元帝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再看一眼什么。 晋元帝张了张嘴,嘴唇不停地抖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南宫曜不知道晋元帝是不是也在纠结着到底该称呼朝阳公主什么才好。 她顶替别人的身份活了十几年,到头来,连个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父皇……”南宫曜听到了晋元帝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低泣声,,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死的这个朝阳公主,并不是晋元帝的亲生女儿不是吗? 那他为什么要伤心呢? 南宫曜忽而有些懂了晋元帝。 如果朝阳公主活着,那么晋元帝会恨她会怨她会罚她,可是她死了,晋元帝还是会很难过。 十几年疼爱入骨,他是真的把朝阳公主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南宫曜想要把坐在地上的晋元帝给扶起来,晋元帝却只是摆了摆手。 他伸出手去,颤颤巍巍替朝阳公主合上了眼睛。 既然你不喜欢,以后,就不要再看了吧。 晋元帝又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 南宫曜一直紧紧地盯着晋元帝,生怕他会出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晋元帝方轻声开口:“曜儿,走吧……” 南宫曜赶紧把晋元帝给扶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南宫曜一直吞吞吐吐,一直到了晋元帝的床前,方才闭着眼睛挤出一句话来:“父皇,你看她的丧事……” 如果以公主的礼仪下葬,那么日后再册封秦宜的时候,便要找个旁的由头,势必会委屈了秦宜。 若不以公主的礼仪下葬,便不能大操大办,最好悄悄找个地方埋了,来日里册封秦宜,再将其贬为庶人,叫她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封号也没有名字,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上活过一般。 这种事情,南宫曜不好做主,自然是要问过晋元帝的意思。 晋元帝已经躺在了床上,被子拉到胸口,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不过微微抖动着的睫毛彰显了他此刻正在思考。 南宫曜也就耐心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晋元帝方才轻声道:“找个安静的地方,埋了吧。” 南宫曜轻轻“恩”了一声。 “既然不能大操大办,那就多放些陪葬品吧,若是转生,莫要太苦了她。”晋元帝并不睁开眼睛,南宫曜也就看不出来他眸中神色。 想来,终究是顾念着这十几年父女情分。 南宫曜从晋元帝那里离开之后,本是想直接去南宫旭处,谁料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一个嬷嬷拦住了去路。 “太子殿下,”那嬷嬷躬身行礼道,“皇后娘娘在殿中等您呢。” 南宫曜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有个七八日没有去皇后宫里请过安了。 纵然心里再逃避,皇后都着人来请了,他也只能随着去。 几日不见,皇后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南宫曜刚刚进殿,一声“母后”还没能叫出来,就被皇后一把给抓了进去。 “曜儿,”皇后压低了嗓音问道,“听说朝阳死了?” 见皇后将左右都摒退了下去,殿中独于他与皇后两个人,南宫曜方才点了点头。 “可不是母后做的啊……”皇后神色慌张地抓紧了南宫曜的袖子。 她能感觉出来,南宫曜这段日子,已经不像从前一样和她亲近了。 虽然南宫曜和晋元帝的关系变好有利于南宫曜的未来,可是皇后还是有一种自己的儿子被人夺走了的感觉。 从前南宫曜样样都听自己的,现在却是有主见了许多。 皇后难免心中难过,想着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已经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了。 南宫曜想,在后宫蹉跎了这许多年,皇后身上全部的灵动,都被蹉跎没了。 旁人看着是天家富贵,一国之母,其实皇后,应该内里早就开始腐朽了吧。 南宫曜幽幽叹了一口气。 “母后,我知道。” 皇后仍旧抓着南宫曜的袖子不肯松手,她的脸上起了些皱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失去了全部水分的干瘪果子。 “曜儿,你父皇因为前次那瓷器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原谅母后,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心里芥蒂着,母后都知道……”皇后抖着下唇开口,像是在哀求,“曜儿,你父皇前段日子,只要来后宫就是去那几个小妖精那里,母后怕啊……” 皇后攥得南宫曜手腕生疼,见南宫曜微微蹙眉也不肯松开手来。 “曜儿,你帮母后在你父皇面前说几句话……母后要是位子坐稳了,对你不也很有好处吗?” 南宫曜把皇后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给拽了下来,“母后,你多虑了,父皇没有生您的气,他只是最近身子不好。” “你胡说!”皇后指着南宫曜,几近疯癫,“你就是受了那些个小贱人的蛊惑!你和你父皇一样!都是背信弃义的白眼狼!” 南宫曜亦是红了眸子。 “母后,你想让我怎么办,想让父皇怎么办!”南宫曜微微提高了嗓音,“要不是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我面前说父皇不喜欢我,我至于和父皇产生这么多年的隔阂吗!你买了温家的瓷器是事实,你知道温家做的事情却瞒而不报也是事实!母后!难道你就一点错处都没有吗!” 皇后身上的力气像是一瞬间被人抽了个干干净净,她想哭,确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你怎么会懂……” 第542章 你必须得死才行 第542章 你必须得死才行 在南宫曜尚未离开皇宫之前,南宫旭带着人去了一趟朝阳公主府。 朝阳公主死在了宫里的事情,外头的人都不知晓。 朝阳公主府的人虽则奇怪为何朝阳公主去了一趟皇宫就没有回来,不过朝阳公主素来受晋元帝的宠爱,留她在宫中住着,到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现下晋元帝还病着呢,朝阳公主很有可能是去侍奉晋元帝去了。 故而南宫旭来的时候,那管家还躬身行礼道:“王爷,公主不在府里呢。” “本王知道她不在。”南宫旭轻飘飘说了一句,抬脚就往里头走。 那管家倒是有些奇怪。 只是也不好问,汾阳王到底是个王爷,就算是再不得宠,那也是个王爷。 更何况晋元帝看不惯汾阳王还是近来的事情,在旁人的眼中,他仍旧是从前很当晋元帝意的三皇子。 南宫旭轻车熟路地往里走,停在了一个侍卫的身旁。 “朝阳公主把玉面关在哪里了?” 南宫旭本来是想来看看,朝阳公主去了之后,她府上现在是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搜刮的。 不过现下南宫旭是没有这个念头了。 到现在宫里还没有传出消息,不说要查了,甚至连她的死讯都没有传出来。 不知道是晋元帝将此事压了下去,还是南宫曜一手遮天,不许人放出消息来。 南宫旭踏进了关押玉面的那间柴房。 朝阳公主离开之前,特意嘱咐过了,一定要好好折磨玉面。 但是底下的人也知道,朝阳公主肯定是打算留着玉面自己折磨的,故而虽然不敢对玉面太好,到底也没有让他死了。 所以玉面也就活到了南宫旭来见他的时候。 在这之前的一个时辰,玉面刚刚托人传了消息出去。 他将全部的身家都压上了,左右不赌就是一死,万一赌赢了,那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惜他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侍卫推开门来的时候,玉面仿佛是一个瞎了多年的人忽然看见了光,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顺着踏进来的那只脚往上看,忽然面如死灰。 所有的希望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怎么,不高兴见到本王?”南宫旭斜睨了玉面一眼,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人退下。 被吩咐着看管玉面的人不知道是动好还是不动好,还是南宫旭身边跟着的那个侍卫厉喝了一声:“还不快快滚出去!惹得王爷生气,是你们能担待得起的吗!” 这侍卫是在朝阳公主面前很得眼的一个,有传闻说他不仅仅是朝阳公主的侍卫那么简单,不过凡是朝阳公主看中的人男人,都收到了后院里去,他倒是一直做着侍卫,故而旁人也不敢妄加猜测。 但是既然他都发话了,旁边的人也就只好退了下去。 玉面仰头看着南宫旭,几乎不知道自己是该露出什么表情。 南宫旭的残忍,玉面从前是见识过的。 “啧啧,”南宫旭蹲下身来,伸手挑起了玉面的下巴,“可惜了这么一张好脸蛋。” 玉面被关在这柴房里头好几天,不说洗澡了,连脸都没有洗过。 此刻的玉面,满脸的血污,要不是那几个人找了大夫来胡乱给他的被剥过皮的半边脸上了些药,恐怕此刻已经溃烂化脓,臭不可闻了。 饶是如此,现下玉面的这张脸,也是骇人得很。 亏得南宫旭还敢伸手来碰。 玉面往后缩了缩身子,似是在害怕些什么。 南宫旭轻声一笑,满满的都是不屑。 “你怕什么,”南宫旭收回了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来,擦了两下,然后就扔在了地上,“难不成你以为你如今这般样子,本王还会临幸于你?” “我呸!”南宫旭狠狠啐了一口,一口浓痰这便落在了玉面那半边被剥过皮的脸上。 更加恶心和骇人。 “本王本来是想看一看,你如果能自救的话,那也算是有一点本事,说不定以后这朝阳公主府,本王还可以让你来打理,”南宫旭看都不看玉面一眼,显然是觉得他十分让人反胃,“可惜你实在是太草包了,早知道如此,当初本王还不如用李庭香。” 南宫旭现在真是越想越后悔。 像李庭香那种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甘愿屈居人下的男人,肯定是十分识时务的。 如果当初自己选择和他合作,现在一定不会是这般样子。 但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南宫旭想,好在自己还有南宋的帮助。 玉面一脸惊恐地看着南宫旭,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解决了他吧,”南宫旭起身,拍了拍手,“反正留着也是个祸害。” 这种没有脑子,知道的事情又多的男人,比嘴碎的女人还要麻烦。 如果留着他,将来肯定还有更多的头疼事。 更何况像他现在这般样子,活着也是受罪。 自己送他一场痛快,就算是他曾帮自己做过事的报酬吧。 玉面想要喊出声来,但是他的嘴巴也被割掉了一半,流出来的血干涸在了他的两片嘴唇中间,将他的嘴唇牢牢地黏在了一起。 他只能惊恐地看着南宫旭。 南宫旭往外走了两步,忽而回头。 玉面的眼睛里头残存了一点点希望的光芒。 “当年你在牢室门口眼睁睁看着李庭香下跪,又见着李庭香从高处跌落,惨死在我的眼前,你不会以为,有一天,我会对你网开一面吧。”南宫旭勾唇冷笑。 这一世啊,我给你一个教训,来生要是再做人,可千万长点脑子。 别长得不如别人,脑子也不如别人。 南宫旭甩了袖子往外走。 玉面在后头,绝望地瘫软下去,丧失了全身的力气。 南宫旭感觉自己只是在院子里面站了一瞬间,甚至没有听见一声尖叫。 那侍卫走出门来,躬身行礼,“王爷,一切都解决好了。” 南宫旭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本王就先回去了,”南宫旭不是看不出来那侍卫眸中神色,不过还是说道,“你还是呆在这里,帮本王盯着,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好第一时间告知本王。” 朝阳公主的丧事,南宫旭还是想看看,晋元帝和南宫曜,到底打算怎么办。 那侍卫也只好点头应下。 第543章 找个理由扣押你 第543章 找个理由扣押你 南宫旭从朝阳公主府离开之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汾阳王府。 朝阳公主死了,玉面也死了,尉迟容也早就离开了京城,南宫旭知道,如今京城里头,再也没有一点证据能证明朝阳公主是自己杀的了。 于是南宫旭心中畅快,就吩咐人去找了舞姬,又备了不少的酒水好菜,歪在椅子上自斟自饮。 来日功成做天子,他要穷奢极欲到天明。 而与此同时,南宫曜辞别了皇后,将朝阳公主的后事交待下去之后,就带人去了南宫旭那里。 皇后最后的那句话,其实南宫曜没有听懂。 但是他也不想听懂了,近来皇后的性子越来越古怪,南宫曜也发现,自己从前其实都是错的。 皇后是爱他,但是皇后这个人,实在是太多疑了。 她太过于缺乏安全感,以至于这些年来,在她的“爱和保护”下,南宫曜反而丧失了很多他本来应该拥有的东西。 如果不是皇后,说不定他现在的太子之位会坐得稳妥更多。 但是那到底是他的母后,南宫曜虽然心里不开心,也不好太过怨恨。 南宫曜坐在马车上,一路都想着该怎么解决皇后的事情才好。 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解开皇后的心结。 这样一路想着,不多时,马车就停在了汾阳王府的门口。 那车夫招呼了南宫曜一声,南宫曜就掀了帘子出来。 南宫曜其实特别想跑到汾阳王府门口,一脚踹开他家大门。 那般恢宏的场景,南宫曜想,肯定不亚于仓颉造字,有鬼夜哭。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实施。 毕竟要是一脚踹上去,门要是没踹坏,自己把腿踹进门里卡着拔不出来了,却是要让人笑个四五十年。 所以南宫曜还是整理了面上表情,叫自己身边的人敲了门,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南宫旭最近的日子,过得也算是纸醉金迷。 南宫曜进去的时候,他还在看一群衣着单薄的舞姬跳舞。 南宫旭本来是在拍着桌子打着节拍,桌上的酒杯都在颤动。 见得南宫曜进来,南宫旭方才挥手遣散了那些人。 南宫曜粗略看了看,除了那些衣衫堪堪可以蔽体的舞姬之外,中间还夹杂了几个没穿上衣的伶人,虽为男子,腰肢软得却如水一般。 “太子殿下来了,”南宫旭以手撑头 微微眯着眼睛,像是醉了一般,连起身行礼都不曾,“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南宫曜来之前,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秦宜曾和自己说过的话。 南宫旭拽就由着他拽吧,早晚有他拽不出来的那一天。 秦宜告诉南宫曜,不管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清楚,朝阳公主肯定是南宫旭杀的,只是现在证据还不好找而已。 而且就算是万物生查出来了那凶手确实是南宫旭,但是万物生一个人的话根本就没有说服力,要是再多少几个仵作一同来验,容易出问题不说,还很耽误时间。 晋元帝和秦宜都怀疑,南宫旭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所以秦宜告诉南宫曜,既然他们的目的就是把南宫旭抓起来,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那么就不需要拐个弯了。 直接抓了他就是,最好还给他定一个不大不小,难以反驳的罪名。 只是关押,却不定罪,南宫旭若是想反驳,也会十分耽误时间。 南宫曜来之前,还十分苦恼到底应该用个什么理由,不过此刻看见南宫旭这般样子,南宫曜忽然就有了主意。 南宫旭仍旧是冷眼看着南宫曜。 在他看来,南宫曜已经是一个马上就要丢掉太子之位的可怜虫,到时候不管是晋元帝还是南宫曜,都会消失在史书的记忆里面,他南宫旭,才会是一统晋国将军的君王。 “来干什么?”南宫曜勾着唇角冷笑,在心中回忆着从前自己的样子——被秦宜骂过十分欠打的样子,“当然是来抓你了。” 南宫曜扬起手来,然后重重落了下去,“来人啊!给本殿把汾阳王给抓起来!” 南宫曜今日带来的侍卫,手上的功夫都不错,况且纵然此刻是在汾阳王府,但是到底南宫曜还是太子,南宫旭没有发话,汾阳王府的侍卫都没敢动。 “南宫曜你疯了不成!”南宫旭赶紧起身闪躲,可是刚骂了一句,就已经被四五个人一起按在了地上。 南宫旭的脸被人按在了地上贴着,十分狼狈。 “你们都是吃屎的不成!”南宫旭趴在地上,怒从中起,“还不赶紧救本王!” 侍卫听言而动,南宫曜却高高抬起手来,厉喝了一声,“本殿看谁敢!” “本殿乃是晋国的太子,你们都不想活了不成!”南宫曜的嗓音又拔高了几分,颇有几分威慑感,“汾阳王!昨日傍晚在街上无端端辱骂本殿,本殿反驳几句,他居然作势要打本殿!” 南宫曜为了给南宫旭栽赃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简直把后半辈子的脸都提前预支了出来,然后丢了个干干净净。 旁边的侍卫和趴在地上的南宫旭都是一脸的懵逼。 按理说,这种事情,就算是发生了,南宫曜也会藏着掖着,怎么会如此大喇喇地说出来? 但是太子殿下愿意揭伤疤给别人看,那是谁也管不着。 “这种以下犯上!枉顾国家颜面的行为,理当重罚!”南宫曜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义愤填膺,“给本殿把汾阳王给带下去!关到太子府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回来!” 南宫旭心中咯噔了一下,扭着身子骂道:“南宫曜你有病吧!” “瞧见了没有!”南宫曜目若铜铃,虽然被南宫旭给骂了,不过南宫曜面上的生气,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当着众人的面,汾阳王竟然还敢如此辱骂本殿!本殿非要到父皇面前去讨要个说法不可!” 说完,南宫曜挥了挥手,那几个侍卫就把南宫旭从地上给押了起来,甚至还有一个激灵的侍卫,往南宫旭的口中塞了块布,让他根本发不出声音。 南宫旭本来想狠狠地白自己的侍卫几眼,可是被南宫曜的侍卫给推了两把,踉踉跄跄就往前走去。 第544章 一个面首有何用 第544章 一个面首有何用 南宫曜是真心没想到,来抓个人居然这般容易。 看来晋元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秦宜这厮十分聪明,看来以后还是要防着她,如果秦宜有意要整自己的话,南宫曜想了想,自己根本就斗不过她啊。 南宫旭被丢在了马车上,南宫曜上去的时候,全然不顾南宫旭投过来的愤恨眼神,就在他旁边坐下。 这一路上,南宫旭都在不停地哼哼着,南宫曜耳中燥乱,索性哼起歌来。 而南宫旭被人扔上马车的时候,由于被卡的位置不大好,所以一路上他的脖子都十分难受。 想要哼哼两声来引起南宫曜的注意好给自己调整一下位置吧,偏偏南宫曜又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在一旁哼着歌,压根就不理自己。 南宫旭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瘫在那里想着事情,尽量忽略掉自己脖子处的难受。 南宫旭倒是没想到,南宫曜会用这样一个理由来关押住自己。 但是他和南宋的合作,说什么都不能停。 南宫旭闭着眼睛,将自己能用的人一一想了过去,还是不知道到底能用谁才好。 如果就这样前功尽弃,南宫旭恐怕下半辈子都无法安眠。 忽而马车狠狠停下,拉车的马高高扬起前蹄,南宫曜和南宫旭都随着车厢往后倒去。 南宫旭的脖子终于倒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他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可是还不等南宫曜掀了帘子问那车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就有一个人掀了帘子,轻快地跃上了马车。 南宫曜大惊失色,本想高呼一声“有刺客!”,但是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之后,也就沉稳了下来。 秦宜紧紧地掐住了南宫旭的脖子。 在掐住他的脖子之前,秦宜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于是南宫旭好不容易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一巴掌又被秦宜给打了回去。 关键他此刻被五花大绑着,完全没有办法挣扎。 南宫旭有点窒息。 秦宜掐人的手法还是很不错的,不至于让你彻底憋气,却能让你只呼吸到一点点,将死不死,尤其让人绝望。 南宫旭憋红了脸,不屑地看着秦宜。 他赌秦宜不敢杀他。 且不说他现在还被南宫曜给怀疑着,只要晋元帝一天不下旨,他就是晋国的汾阳王。 在晋国的地界杀晋国的王爷,除非是秦宜不想活了。 当然,此刻的南宫旭还不知道,掐着他脖子的秦宜,其实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晋国的公主,晋元帝最爱的那个女人的女儿。 所以如果秦宜杀了他的话,还真未必对担多么大的罪责。 了不起秦琰还可以带着她去游逛山水。 只是晋元帝难免会难做。 秦宜知道晋元帝身子不好,不希望他过于为难。 “你杀了李庭香?”秦宜的眸子一缩,问了南宫旭一句。 她之前接到了玉面派人递过来的信,信中只有寥寥几句话,说李庭香是南宫旭杀的,又说希望秦宜来救自己。 刚刚虎子拎着秦宜和秦琰去了一趟朝阳公主府,只可惜是在南宫曜之后。 于是他们去的时候,玉面的身子只剩下了最后一丝余热。 南宫旭不屑冷笑。 这世道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个面首而已,居然有两个女人,都来问自己他的下落。 “是啊……”南宫旭梗着脖子,由于被秦宜掐着,便只能用气音说话,“不仅如此,在他死之前,我还好好地畅快了一番呢。” 秦宜抿着唇,一言不发。 南宫旭挑衅地看向秦宜。 不过就是个面首罢了,你们就算是再在乎他,他也不过是个面首。 他死了,没有一个人会在意,他的尸首会烂在乱葬岗里,被野狗和野狼分食。 他生性就是贱,所以就算是死了,也只能剩下一把贱骨头。 可是自己是晋国的汾阳王。 秦宜心里头的怒火在慢慢燃烧着。 她没有被怒火冲没理智,但是心中的酸涩却一点点涌上来,几乎将她淹没。 李庭香的故事,秦宜是知道的,她从前不是没想过帮助李庭香,但是李庭香这个人太过于固执,他希望自己全部的敌人,都死在自己的手里。 于是他坚持要跟在朝阳公主的旁边,也曾在帮助过秦宜之后说一句——“无非就是互相利用罢了。” 但是秦宜清楚,在这一场交易里面,是自己占了李庭香的便宜。 如今李庭香死了,自己却到现在才知道,他的魂魄不知道在这世上游荡了多久,不知道有没有人,曾去给他烧过一把纸钱。 就在南宫旭得意洋洋地看着秦宜的同时,秦宜忽然拔下了自己鬓上了一根银钗,然后在南宫旭的身上重重地扎了几下。 南宫旭猛地睁大了眼睛,他想要喊,嘴里却堵着东西,让他的两只眼球都鼓了出来,看起来像是要从眼眶里头掉出来一般。 南宫旭在马车上不停地扭动着,但是他早就被绑了起来,根本就动弹不得。 南宫曜一脸懵逼地看着秦宜和南宫旭。 这几个穴位,还是秦宜和妙回天学的。 当时她学得十分快,妙回天刚刚指给她看,她就已经背了下来位置,和各自的功效。 妙回天有意想要再教秦宜一些,奈何秦宜蹦跳走远,回头朝妙回天扮了个鬼脸道:“这些就够了!老头儿,我反正也是学折磨人的。” 这几个穴位,秦宜已经学会了好几个月了,今天正好拿南宫旭来试手。 其中一个穴位,扎一下如万箭穿心,疼痛异常,还有一个侍卫,扎下去之后全身奇痒难忍,几乎让人难能呼吸。 最后一个穴位,让人口中发渴,便是饮下一缸水,也只是杯水车薪。 南宫旭此刻已经快要疯了,秦宜却是随手把那根银钗子丢在了南宫曜的手上,然后以手撑着马车,直接就跳了出去。 南宫曜知道秦宜的武功不好,当即便被吓了一跳,赶紧掀了帘子去看。 却见秦宜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秦琰的怀里。 原来马车行驶这一路,虎子一直都拎着秦琰,在旁边跟着。 南宫旭躺在马车上,不停地痉挛着。 第545章 身陷囹圄谁来救 第545章 身陷囹圄谁来救 南宫曜微微蹙眉,没想到秦宜和李庭香的友谊居然有这般深厚,得知李庭香被南宫旭给杀了,秦宜居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不过这都是南宫旭活该,他惹谁不好,为什么非要惹自己的妹妹秦知宜。 南宫曜突然想到,知宜这丫头既然已经是自己的妹妹了,好像再叫秦知宜,跟着秦国来姓,似乎是不大好了。 但是叫南宫宜,好像也不怎么好听…… 但是取名字这种事情,应该是轮不到自己吧……南宫曜在心中默默想到。 秦宜不想和南宫旭共处一室,便跳下了马车,同秦琰还有虎子一同回去。 虎子愁眉苦脸地拎起了秦宜和秦琰。 秦宜心中虽然是郁闷难耐,不过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怎么了?虎子,你这是想消极怠工?” 虎子瘪了瘪嘴,小小声说了一句话。 旁边的秦琰由于风太大,并没有听清。 倒是秦宜笑得直不起腰来,差点直接从虎子手上掉落下去。 秦琰从后头伸过一只手去,抓住了秦宜的衣服,从某个角度看起来倒像是在抱着虎子的腰一般。 秦宜往后仰了仰身子,大声将虎子刚刚说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给秦琰听。 就在那一刻,秦琰忽然偏身,抓住了秦宜腰上的衣服,在半空中旋身,抱住了秦宜的腰,然后一脚点在了旁边的屋檐上。 就在虎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被秦琰一脚踹在了屁股上,整个人就往下跌去。 好在下头有一堆稻草,虎子正好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稻草上。 在那一刻,虎子觉得整个世界都没有爱了。 秦琰带着秦宜点地飞走,半空中只余下一句话:“呸!重色轻友!” 虎子捂着屁股,一脸的委屈。 自家王爷和恒王爷秀了这多少年的恩爱了,到底有什么脸,能在自己面前说出“重色轻友”这四个字来? 秦琰带着秦宜一直飞到了太子府方才停下。 虎子一直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 秦宜探头到秦琰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还是给虎子找个启蒙老师吧,好歹让他认识几个字不是,天天看他对着阮娘的信那一脸的愁眉苦脸,我都觉得难受得慌。” 秦琰揽着秦宜的腰往屋子里头,点头道:“从前让他学他不学,说是人生苦痛识字始,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他这一句话,现在到了用的时候了,才知道认识字的好处。我已经找了翰林院里的一个书生了,叫他好好教一教虎子,尽量把那些字教的容易一些,能让虎子在最短的时间里学会。” 秦宜朝秦琰弯着眼睛笑。 秦琰想,自己为了虎子的终身大事,也算是操碎了心。 如果这般虎子还是嫁不出去的话,那就不能怪自己这个主子了。 虎子捂着屁股回来了没一会儿之后,南宫曜也坐着马车赶了回来,车上却是空荡荡的,早就不见了南宫旭的身影。 南宫旭到底是汾阳王,将他软禁在太子府里,万一要是传了消息出去,保不齐有没有那种多事的大臣,跑去晋元帝的面前参南宫曜一本。 所以稳妥起见,南宫曜还是把南宫旭送去了大牢里头。 到底是什么罪名南宫曜避而不谈,只说先关押几日,等晋元帝的身子好了,再行处理。 这么看来便不是什么大罪,天牢里头的人也不敢对南宫旭太坏,只把他关押在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牢室里头,一日三餐也都带着油水,只希望等南宫旭一日出去之后,不要迁怒于他们这些人才好。 也正是因为这样,南宫旭才得以遇见那个人。 人世间的事情,永远都是这样阴差阳错,难以预料。 被关押的第二天,南宫旭正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了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 南宫旭懒懒抬了抬眼,见是在开自己的对面的门,便又将眼睛合上。 这时那狱卒却忽然和一人说起话来。 “公子这个月,是第四回往咱们这里送人了吧。”狱卒笑了一声,伸手把那牢室给锁上。 这一句话吸引了南宫旭的注意力。 他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是已经将耳朵支了起来,尽量想要去听清那两个人的说话。 旁边一个青衫男子轻声一笑,颇有几分温润,“大人见笑了,我那里是小本生意,偏偏总是有这些个骗子从中牟利,搞得最近这生意也不好做了,几乎是要靠要赔偿来赚钱了。” 南宫旭知道,这男子说得肯定是谦虚的话,单看那狱卒对这男子的态度,就知道这男子定然落魄不到哪里去。 “公子这回又被骗了不少?”那狱卒摆弄着锁头,问了一句,“要我说,其实就是公子您心太善了,那些个刁民,要是不压迫他们,他们反而觉得皮子痒呢。” 那青衫男子笑了笑,没说话。 狱卒好不容易把那把锁给锁了上去,招呼那个青衫男子一同离开,那男子却微微颔首道:“大人且请先去吧,我想要在这儿和这人说几句话。” 看来这狱卒还真是和这男子有几分熟稔,听得他这个要求,并没有反驳,只是嘱咐了他一句要快一些,然后便自行离开。 南宫旭悄悄睁开了眼睛。 只见那男子蹲在了门口,轻声问了一句:“佟大,你为何要这般做?” 被称为“佟大”的那汉子,狠狠啐了一口,骂道:“滚!无耻宵小!老子没有话同你这样的人说!” “佟大,你明明知道……”那男子似是还想解释,虽然被佟大骂了,却仍旧是温和开口。 “滚!”那佟大却不像这个男子一样平静,厉喝了一声,“你们全家都会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青衫男子被这般诅咒辱骂,倒也不生气,幽幽叹了一口气,只得起身。 就在他路过自己的牢室的时候,南宫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忽然出声唤住了他。 “这位公子,且请留步。”南宫旭并未起身,只偏头往门口看去。 那男子停下脚步,却有几分奇怪,看了南宫旭一眼,有些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见南宫旭点头,那男子方才蹲下了身子。 第546章 有女名声极其差 第546章 有女名声极其差 南宫旭总觉得,自己也许从前认识这个男子,但是又确乎是想不起来。 兴许也只是因为,这个男子说话的时候实在是让人太舒服了,南宫旭想,如果自己此刻不是身陷囹圄的话,一定愿意和这个男子做个朋友。 不过换句话来讲,如果自己不是在这里的话,又怎么会认识这个男子? 不过和他攀谈了几句,南宫旭就觉得,也许自己可以和这个男子合作一番。 这是南宫旭最大的一个赌局。 也许南宫旭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一次偶遇,改变了他后来很多日子的人生走向。 在最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让林长安帮自己去联系沃丽子,然而到了最后,南宫旭最信任的人,反而变成了林长安。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南宫旭许给了林长安不少的好处。 此刻的南宫旭最怕南宋那边放弃了自己,这样,他的一辈子就毁了。 如今晋元帝满心满眼只有南宫曜一个人,保不齐就会再也想不起来自己这个儿子。 他抓住了林长安的手,满眸子的期盼,“请公子一定要将话带到,来日我能出去,一定不会少给了公子谢礼的。” 林长安倒也不嫌弃南宫旭那脏脏的手,只浅笑道:“阁下这说的是什么话,无非就是举手之劳罢了,能和阁下交个朋友,也是在下的荣幸。” 南宫旭见他的眼神不像是撒谎,这才松开了手。 “对了,”林长安刚刚走出去几步,就被南宫旭唤住,他想起来了刚刚狱卒和林长安说的话,这便问道,“不知道阁下做的是什么生意?” 林长安回眸,浅笑,像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公子哥,沾染了一身的书卷气。 但是若是仔细瞧就能发现,林长安身上的味道,才不是什么书卷气。 “不过是个小打小闹的生意罢了,不值得阁下一听。”林长安微微颔首道。 南宫旭见林长安这般,也晓得他怕是不愿意说,也就没有多问。 林长安从这牢室里头出去,门口的狱卒顺道送了他一程,“林公子,这一笔生意,又能挣不少吧。” 林长安只是弯着眼睛笑,像是邻家公子初长成,带着几分小小的羞怯。 “这个给大人去喝点酒,万望大人不要嫌弃才好。”林长安从怀里摸出了一点东西来,塞到了那狱卒的手里。 狱卒掂了掂其中的分量,乐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林公子且好走,回头小的就剖好了给林公子送过去。” 后头的话狱卒是伏在林长安的耳边说的,空旷的天地间,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这人的心肝啊,还是要新鲜的最好……” 林长安面不改色,微微点头,轻轻笑了笑,“是呢,那就麻烦大人了。” 在旁人的眼里,林长安就是一个都城里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商贩,来狱卒这里送了点礼,也无非是希望自己在这都城里头的路,能走得更顺畅一些。 林长安出了天牢,身上没有沾染上半分的血腥气。 那狱卒掂着林长安给他的东西往里走,不由得叹了叹,这林公子真是个会做人的,每每过来,都会给自己一份厚礼。 也不知这林公子,这几年来在这卖人心肝的生意上,到底赚了多少钱。 他卖过精壮男人,也卖过细腻的妇人,还卖过嚎啕大哭的婴儿。 当时狱卒自己的手都颤抖着落不下去,还是林长安手起刀落,割断了那婴儿的喉管。 现在想起来,仍旧是脊背发凉。 难怪那林长安几年来就积攒了不少的金银,这般生意,若是换成旁人,也是做不得的。 南宫旭被关到了天牢里头去,南宫曜总算是能松一口气。 晋元帝的身子也是一天一天地好转,现在也能自己下床了,吃饭的时候,也比从前能吃许多,不像重病那会儿,一天就喝一碗粥。 不过妙回天也说了,晋元帝这毒中得深,且得慢慢驱着呢,那些药都得按时喝,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南宫曜最近也不用天天去宫里侍奉晋元帝了,闲了下来还要处理朝堂政务,也开始着手调查起南宫旭的事情。 南宫旭和南宋有合作,南宫曜是微微有几分知晓的。 只是南宫旭这些年来做得隐蔽,南宫曜也是查了好久,方才查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不过南宋派来和南宫旭对接的人,实在不是什么大人物。 南宫曜原本想着,就算不是什么王孙公子,好歹也是个达官贵人,再次,也得是个达官贵人身边得眼的二把手。 谁知道南宫曜查到后头才发现,和南宫旭有联系的,一直都只有一个女人。 还是个只知道涂脂抹粉的女人。 南宫曜派人去南宋查过这个女人,名叫沃丽子。 听说,她出生的时候就十分漂亮,后来更是美艳动人。 在南宋,当时有不少的人想娶沃丽子。 提亲的人,当时差点踩断了沃丽子家的门槛。 但是后来那些派了媒婆去的人家,却都隐隐约约听说了一点消息。 说这沃丽子,作风不好,十分放浪形骸,不是个老实的女人。 沃丽子曾辩解过几句,但是风言风语却传得更加厉害,在他们的口中,沃丽子比之千年前的夏姬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沃丽子索性也就认了下来,后来也不想着嫁人了。 她在南宋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差,后来更是天天涂脂抹粉,原本是清水去芙蓉,现在却是媚俗惹人嫌。 也不知道她和南宋的哪位达官贵人攀上了关系,居然能过来和南宫旭对接,还商量合作的事情。 南宫曜想,不知道那南宫旭日日和沃丽子接触,有没有生出什么感情来。 但是南宫曜瞧着南宋派来的人是沃丽子,也就能够放心了。 看来南宋想要和南宫旭合作的意思,也并不怎么坚定。 想来不过是南宫旭剃头的担子一头热罢了。 南宫曜把这个结果告诉了秦宜和秦琰,秦宜虽然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可是倒也说不出错处来。 这个局,肯定不是南宫旭设下的。 和他接触的人,应当就是沃丽子无疑。 第547章 无皇叔亦无臣侄 第547章 无皇叔亦无臣侄 不过秦宜还是嘱咐南宫旭要好好调查沃丽子,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是查来查去,南宫曜还是没有查出来别的人。 又或许是南宫曜觉得,南宫旭已经被关押在天牢里头了,不需要再费心去一点一点查了。 不过南宫曜也一直在派人严密注意着沃丽子,稍有风吹草动,就要来报告自己。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自打朝阳公主去了,南宫旭也被关进大牢之后,这南宫曜等人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 那天秦宜甚至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说自己最近胖了好大的一圈。 但是安逸的日子,总不会太持久。 西晋这边是一派祥和,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然在大秦,却是剑拔弩张,亲人反目。 之前秦宜和秦琰放出了消息去,说是两人要回秦国,见洛王爷最后一面。 甚至还找了两个人易容成了他们两个的样子,骗过了秦稷一路以来派过去的探子。 因为他们俩甚至连蔷薇和虎子都找人假扮了。 直到那天到了城下,卫若然被那臭不可闻的东西击中,一直到回去复命的时候,身上都还带着一大股臭气。 秦稷几乎怀疑是一百个大汉将腋窝里的汗水拧出来给卫若然洗了个澡。 总之卫若然一进来,秦稷就蹙起了眉头,然后没敢呼吸。 连一向温润,泰山崩于前而不瞬目的苏相,都忍不住抬手捂了捂鼻子。 卫若然带着这臭气过了好几天,算是熟悉了一些,但是还是仍旧被自己呛得忍不住干呕。 秦稷起身,亲手推开了窗子,大口呼吸了两下。 卫若然往后缩了缩身子,然他一动这空气中的臭气就更浓郁几分,搞得卫若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稷靠在先行把头探出去呼吸了一大口空气,方才转过头来屏气问道:“卫卿此去如何?” 卫若然将自己的遭遇全部都说给了秦稷听。 情到深处时,几乎催人泪下。 萧密早就告了病,跑回了家中躺着,卫若然的臭气没有熏到他,连带着秦稷的怒气都不知道发泄到谁的身上才好。 秦稷环视了一下,将目光停留在了苏策的面上,冷声开口:“苏相以为如何?” 苏策微微沉吟一会儿,方道:“臣以为……卫大人还是回去先洗个澡比较好。” 若单单只是臭也就罢了,关键卫若然身上的味道,让人闻了之后,难受得几乎忍不住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苏策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在御前做这种动作,算是大不敬。 秦稷冷下脸来,本打算狠狠训斥苏策一通,但是奈何秦稷刚刚呼吸了一点空气,立马也就忍不住干呕出声。 如此,秦稷也就不好意思再训斥苏策了。 秦稷皱着眉头,朝卫若然挥了挥手。 卫若然虽然是一脸的委屈,却也只能退了下去。 秦稷靠在窗口缓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卫若然虽然离开,身上的味道却是绕梁不绝。 秦稷伸手在自己的鼻子前头扇动着,想到秦琰和秦宜的所作所为,就忍不住咬起牙来。 其实秦稷原本都打算好了,如果秦宜和秦琰肯早点回来对自己示好,帮着自己解决了乐姬的叛乱之事的话,那大家也不是不能坐下来好好商谈一番。 只要秦琰愿意交出他手中的全部势力,那么秦稷也不是不能放秦琰和秦宜一条路。 总归他们俩去浪迹天涯,自己也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如今秦琰还是秦国的瑜王爷,秦宜也是秦国的恒王爷,秦琰的手下还有不少的势力,那从前的遗旨,秦稷也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 如果存在的话,秦稷也不知道到底在何处。 喜公公到底还是不愿意说出来,秦稷虽然是允了他告老还家,到底还是买通了他家中的几个人,帮自己看着喜公公。 一旦喜公公透露出一点有关于遗旨的事情,秦稷就能立马追查个水落石出。 那些一心为了钱的人,在秦稷看来,最好控制了。 但是乐姬已经把秦国闹了个天翻地覆,秦宜和秦琰却都是坐视不理。 秦稷想,真是枉费自己从前对秦琰和秦宜那般好,原来只是养了两头白眼狼。 连带着秦玦,现在也跟着他们学的,是个没心肝的。 自己屡次让他出兵,他都只说那些旧部还在为洛王戴孝,要不就说自己无法遣动那些士兵。 秦稷听得这话,就忍不住想要砸东西。 无法遣动? 如果他秦玦都无法遣动的话,那还有谁能遣得动? 那些摇摆的人,早就被自己给收归了,现在剩下的,全部都是洛王的死忠部下,从当兵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跟着洛王,从血里汗里走出来的。 这些人大抵都知道秦稷和洛王爷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如今洛王爷去了,他们心里都憋着气,能够不给秦稷惹事就算是不错了,如何能够听秦稷的话? 秦稷的意思,是让秦玦出面,来劝服这些人,为国效忠。 可是自打洛王爷去了之后,秦玦也变了好些,全然不似从前怯懦,和秦稷说话的时候,亦是不卑不亢。 不管秦稷怎么说,秦玦都只是一个意思,他不会出面。 洛王妃天天在家里哭,几乎要哭瞎了眼睛,秦稷去看她,也是说不上话。 秦稷委实是不知道到底该拿秦玦怎么办才好。 洛王秦钰死了,秦宜和秦琰又是漂泊在外,外人的眼里,秦宜其实也早就是个死人了。 大秦的三个王爷里头,唯独剩下了秦琰一个人,还被秦稷给送到了晋国去和亲。 若不是怕日后史书工笔,将他写成一个无视手足之情的暴君,秦稷真的想好好整治一下秦玦。 秦玦也实在是太不像样子了些。 秦稷自认为自己已经做了足够大的让步,那天他甚至说,只要秦玦愿意出面,自己立马就下旨,让秦玦继承洛王王位。 之前为了控制洛王府的势力,在洛王去了之后,秦稷一直没有把秦玦该得的洛王王位给他。 以至于洛王爷去了数月,到现在秦玦还是洛王世子。 但是秦玦轻笑,他看着秦稷,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皇上,臣不需要。” 再也不是皇叔,再也不是臣侄。 第548章 想去远方纵歌马 第548章 想去远方纵歌马 秦稷打算让苏策去劝一劝。 苏策倒是去过几次,只是每每都像是走过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还是一点改善都没有。 秦稷忍不住想要把那些个折子都砸到苏策的头上去。 尤其是在看见,乐姬那边的势力,拿下一座又一座城池之后。 那天,下头的城池又传来消息,说是三天之内,接连有两座城池失守,乐姬的大军节节逼入,举刀厮杀犹如无人之境,策马奔腾拿下数块土地。 在四国之中,秦国已经丢尽了脸。 但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乐姬的大军,已经逼近了京城。 如果秦稷再不采取有效的措施的话,恐怕几个月之后,乐姬就会挥师北上,站到京城门口。 秦稷那日给苏策下了最后通牒。 彼时苏策正恭恭敬敬地站在秦稷的身旁,长身玉立,好像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奉茶的人,由从前的喜公公,变成了如今的喜乐。 秦稷虽然是把喜公公给遣了出去,到底也只能用的惯喜公公一手调教出来的喜乐。 秦稷把一堆折子全部都推在了地上,正好砸在苏策的脚上和小腿上。 苏策蹲下了身子,喜乐也想要伸手去帮苏策捡,却忽然听得秦稷吩咐了一句:“给朕研磨。” 喜乐这便只能起身。 苏策蹲在那里,将秦稷推下来的折子,一本一本捡了起来,又重新收拾好,方才放回了桌子上。 面上没有一点怒气。 秦稷抬手,又重新将那折子推落下去。 苏策弯腰,秦稷坐在椅子上清清冷冷道:“苏相不必麻烦捡了,且先看看这折子上的内容吧。” 喜乐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秦稷如今做得太过了些。 也不知道秦稷是不是丧失了全部的希望,索性破罐子破摔,如今的行事作风,竟像是个小孩子一般。 苏策还是没说什么,面上温润一如往日,不悲不喜,亦是看不出来怒气。 他蹲坐在地上,白裳垂落,好像沾染了几分尘土,却仍旧白得耀眼。 苏策将那些个折子一本一本看了过去。 秦稷道:“苏相怎么看?” “反贼气焰正盛,万分嚣张,但皇上乃是天子,必有上天庇佑,那些个反贼,也猖狂不了多久了。”苏策将那几本折子一一收整好,重新放到了秦稷的跟前。 秦稷抬手搭在了那一小摞折子上,让人猜不出来他到底是想继续推下去,还是不想。 喜乐都忍不住屏了呼吸,总想要去看秦稷的手,但是苏策却是神色如常地站在旁边的,一脸的云淡风轻。 左不过就是再收拾一遍罢了,这些年来,比这还要繁琐,还要困难的事情,他都做过许多。 秦稷终是没将那摞折子给推下来。 “苏相,”秦稷轻声开口,声音微微有些空旷,似是在想些什么事情,“你替朕去一趟洛王府吧。” 苏策微微垂头,等着秦稷的下一步吩咐。 “你去告诉秦玦,如果他再不愿意的话,就让他去死吧。” 秦稷轻描淡写吐出这句话来,仿佛从前在京城城楼处迎接,笑着说“玦儿长高了不少”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 秦稷起身往外走,又留下了一句话,“看在从前的情分上,鸩酒和白绫,匕首和湿纸,让他自己选一个吧。” 苏策并不是一个像卫若然一样,吮痈舐痔的人,喜乐本以为,像苏策这种忠臣,肯定是会劝诫秦稷,切莫要意气用事的。 谁知道苏策居然应了下来。 喜乐微微一愣。 秦稷没管苏策,自行出了门去,苏策同喜乐告了别,也是出了门去。 秦玦如今愿意见的,也没有几个人,苏策算是其中一个。 门房见是苏策过来,连通报一声都不曾,便把苏策给迎了进去。 余妩只和苏策打了个招呼,便去了后院陪洛王妃说话。 秦玦邀请苏策坐下,让人上了茶。 苏策将秦稷的话全部都说给了秦玦听,又问了秦玦一句:“不知道世子如何打算?” “鸩酒太烈,白绫太难看,匕首太疼,湿纸太难受,”秦玦只是笑,浑然不见从前在苏策面前的羞怯样子,“不知道能不能从苏相这里讨个恩典?” 苏策看着秦玦,不知为何,竟从他的身上看出了几分秦宜的影子。 其实这些年来,秦玦常常跟在秦宜的身边,也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了许多。 只是先前在洛王丰满的羽翼保护之下,秦玦从来都没有显现出来,而今洛王爷去了,秦玦则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洛王府。 说实在的,苏策先前真的没想过,秦玦能做得这样好。 他本来以为,秦玦能不在洛王爷的死讯面前倒下,就已经足够了不起了。 没想到面对秦稷的步步紧逼,秦玦居然还能支持得住。 苏策想,如果秦宜知道的话,一定会拍着秦玦的肩膀夸赞他一句:“大侄子,真是像极了你王叔我,棒极了!” 苏策轻浅一笑,他自然是懂得秦玦的意思。 如今洛王爷去了,洛王妃的身子也不好,日日呆在京城里头对她的身子也没有什么好处,秦宜和秦琰都不在京城,秦玦在这京城里头,实在是没有什么挂念的人了。 苏策猜,秦玦应当是很早之前,就想要离开这里了。 估计也已经做了不少的准备。 “世子可打算给王爷那边递封信?”苏策并未问秦玦准备得怎么样了,毕竟如今有洛王爷旧部的帮助,秦玦也是长大了,有自己的一套谋算,苏策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再者说了,如今秦玦和苏策也很熟稔,不再是从前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是无须客气,如果秦玦有用得到苏策的地方,自然会自己开口。 秦玦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王叔他们自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如今……也是个大人了。” 秦玦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垂下了头去,似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等到来日再见到王叔的时候,说不定王叔都认不出我了呢。” 苏策温润地笑。 他真的很羡慕秦玦,爱人就在身边,关心的人都在心里,想走,就可以走了。 第549章 十里红妆敲锣鼓 第549章 十里红妆敲锣鼓 苏策想,他也不是非要呆在京城不可,可总觉得还欠秦稷的,不能就这样离开。 他明明都不愿意帮秦稷做一些事情了,明明秦稷也不愿意相信他了。 可是秦稷不肯放他走,那句“朕做一日的皇上你就要做一日的苏相”,一语成谶。 苏策想,来日大兵压境,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呆在这京城里头,跟着秦稷一起,君子死社稷。 不过秦玦没有想到的是,如果他再留在京城里头一段时间,说不定就会遇见秦宜和秦琰了。 浩瀚宇宙之中星辰滚动,那些该要交织的,该要遇见的,早晚都会相遇的。 秦玦瞒着秦宜和秦琰,自己已经与秦稷闹翻了的事情,但是这些个消息,还是传到了西晋那边。 到底秦琰还是在秦国留着人的。 秦宜在秦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大侄子,听得秦玦这般,自然是慌了。 秦宜有点坐立不安,不过想着秦玦如今也是个大孩子了,况且好歹秦国还有苏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秦玦太过危险,这才能微微舒一口气。 但是如今秦国之中,秦稷和乐姬的争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秦宜想,自己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秦宜还没告诉晋元帝,先行和南宫曜说了自己的打算。 南宫曜低头吃东西,只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南宫曜才抬起头来问:“你们两个是不是会像上次一样,只要出去转一圈,就还会回来?” 南宫曜满含期待地看着秦宜和秦琰。 其实南宫曜也知道,秦宜他们这次不是开玩笑了。 但还是存留了一丝幻想。 自己刚刚认回来的妹子,怎么说要走,就要走呢? 都怪那个什么大侄子。 南宫曜气鼓了脸,他现在处境艰难,难道自己的处境就不艰难,为什么自家妹子要抛下自己,去管那个大侄子呢? 南宫曜忽而很想看一看那个大侄子,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秦宜这样惦记着。 秦宜浅浅一笑,并未回话。 南宫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秦宜探手过去,揉了揉南宫曜的头发。 南宫曜气鼓鼓地把秦宜的手拍落下来。 “丫头,我是你哥哥,不许没大没小的。” 秦宜弯着眼睛笑,“好啊好啊,那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可要给我摆一桌大宴席啊,来彰显一下你作为哥哥的热情。” 南宫曜的眼睛忽然亮了亮。 还愿意回来,那就是好的。 南宫曜也知道,秦宜和秦琰要回国,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去帮助那个大侄子,他们与秦国的皇上之间,也有一些不得不解决的问题。 如此想着,南宫曜 心里也好受了一些。 “你自己去和父皇说吧,我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放你走。”南宫曜低着头吃东西,想着恐怕晋元帝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会比自己更加伤心。 晋元帝对秦宜的喜爱,南宫曜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刚刚相认回来,秦宜就要走,不知道晋元帝心里会作何感想。 秦宜只是点了点头。 晋元帝如今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听说秦宜过来,已经能自己从床上坐起来了。 秦琰忙着收拾回秦国要用的东西,并未随着秦宜一道过来,秦宜便自己进了殿。 “丫头,来这儿坐。” 晋元帝许久不见阳光,面上有几分惨白,虽则如此,面色却还是看着好了不少。 秦宜在晋元帝的身边坐下,忽而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 晋元帝看着她的时候,永远都是这么慈祥,让秦宜觉得她从前没有得到过的父爱,全部都让晋元帝给补全了。 只是晋元帝的爱来得太过浓烈,秦宜一直独身一人惯了,倒是有些无所适从。 不知道该要如何回应晋元帝才好。 “丫头,瑜王爷待你怎么样?” 晋元帝至今也没提说要给秦宜册封公主的事情,也没说给秦宜改个什么名字。 虽则秦宜挺喜欢自己现在的名字,也很不愿意和从前的朝阳公主用同一个名字,但是每每听见晋元帝你这样叫自己,总是有几分别扭。 原本“丫头”这两个字,其实是十分亲昵的。 至少从前妙回天这样叫秦宜的时候,秦宜从来都无法想象,下一秒妙回天就会脱下来鞋子揍她。 但是晋元帝这么叫,总是叫秦宜觉得,他多半是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叫自己,所以才这么叫的。 不过秦宜还是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答道:“很好。” 尔琚对她,很好很好,好到不能再好。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瑜王爷人也不错,我很放心,”晋元帝拍了拍秦宜的手,轻声一笑,“你们两个在一块儿,我很放心。” 秦宜微微偏头看了晋元帝一眼。 她忽然想起来,从前,也是晋元帝,想要让尔琚娶了朝阳公主。 不过好在后来他也没有怎么坚持。 如果当时晋元帝真的逼迫尔琚娶了朝阳公主,还不知道如今晋元帝和秦宜之间,会有多大的芥蒂。 秦宜微微低头,抿了抿唇,想了想自己到底该怎么说才好。 晋元帝忽而一笑,“丫头,你是不是要去秦国了?” 秦宜忽而一愣,一是因为晋元帝居然看出来了自己的心思,二是因为晋元帝居然用了“去”这个字。 所以晋元帝是真真切切觉得,自己的家,其实是在晋国吗? 晋元帝只是笑,秦宜这般纠结的样子,和从前胡萧萧有话却不知道如何说的样子,真的是一模一样。 秦国如今的事情,晋元帝也是知道一些的,晋元帝想,如今能让秦宜在自己面前这般吞吞吐吐的,应当就是秦国的事情了吧。 秦宜微微抿唇,还未来得及说话,晋元帝便拍了拍她的头道:“去吧丫头,早点回来。” “等你回来之后,我就封你做公主,给你和瑜王爷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好不好?” “十里红妆锣敲鼓打,我的女儿出嫁啊,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后面这句话,还是从前,胡萧萧说给晋元帝听的。 如今胡萧萧不在了,由晋元帝说给秦宜听。 第550章 身世至今是个谜 第550章 身世至今是个谜 南宫曜原本想着,晋元帝肯定要比自己更舍不得秦宜,结果没想到等到离别那日,倒是他自己率先酸了鼻子。 秦宜和秦琰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出发。 晋元帝和秦宜商量过了,如果现在就给秦宜一个公主的名分的话,反而惹得旁人注意,平白给秦宜这一路,增添许多风险,所以还是等回来再说。 当时晋元帝拍着秦宜的手说道:“丫头,我等着你回来呢。” 在秦宜的面前,晋元帝鲜少自称朕。 秦宜笑着应下。 晋元帝因着这件事,和她解释了许久,生怕她多想。 其实秦宜倒不是很在意,不管是晋国的公主,还是秦国已经死了的恒王爷,她并不在乎在旁人的眼中,她到底是谁。 她是尔琚的随安,是妙回天和晋元帝的丫头,也是南宫曜的知宜小乖乖。 这就够了。 如今的秦宜没什么身份,自然不好大肆送别,南宫曜在太子府里摆了一桌酒席,借着酒意,拉着秦宜的手红了眼眶。 秦琰在一旁看得眼红,想要劈手把秦宜的手给夺回来,奈何喝醉了酒的南宫曜力气大得很,秦琰又害怕伤了秦宜,只得作罢,想着等南宫曜酒醒了,再行和他计较。 南宫曜吸着鼻子说:“知宜小乖乖,你可一定要早点回来啊,等你回来了,我们就……” 自打认了妹子之后,南宫曜恶心人的程度就再升一级,之前还是叫知宜丫头,现在就直接叫知宜小乖乖。 不过南宫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宜伸手给堵了回去。 秦宜眨了眨眼睛,“小娘娘腔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不要轻易给自己立flag。” 在夭夭胡诌的话本子里,常说这句话的人,最后都不能相见了。 秦宜其实打心底里是不愿意信这个的,但是有些东西吧,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南宫曜瘪了瘪嘴。 喝多了酒的南宫曜脑子转的还不如平时快,更何况他本来也就没有秦宜机灵。 所以也只能委屈地没说话。 一直到第二天起来酒醒了之后,南宫曜方才想起来,自己当时是应该反驳秦宜的。 她要自己记住她说的话,可是自己说的话,也没见她放在心上啊。 自己和她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叫自己小娘娘腔,可是她就是当耳旁风,理都不理自己。 南宫曜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下意识想要出去说给谁听,却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自己昨天晚上睡着了之后,秦宜和秦琰就趁夜离开了。 秦宜曾告诉南宫曜,她不喜欢离别。 如果别离是为了重聚,那么她只要重聚,不要离别。 南宫曜当时还笑她贪心,如今想来,如果秦宜真的当面和自己告别,自己就站在那里,眼看着她越走越远,最后身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南宫曜都不知自己能不能忍得住不哭出来。 南宫曜幽幽叹了一口气抬手一擦,居然是一手的潮湿。 从前自己不懂离别滋味,亦不晓得为何长安灞桥之上,“柳条折尽花飞尽”。 现如今想来,纵然是冬日里,南宫曜也想折一枝柳条,问一问秦宜,到底归不归。 如果你还不晓得离别的酸涩滋味,那一定是因为你还没有足够在乎一个人。 其实和南宫曜分别开的秦宜,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这段时间一直和南宫曜呆在一起,天天和他一块玩闹,秦宜是真的觉得,南宫曜是个不错的兄长。 最开始来的时候,南宫曜还天天缠在秦琰的身侧,一口一个“琰哥哥”叫着,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现如今,连尔琚都说,南宫曜待秦宜真的是好得不能再好。 已经活脱脱成为了一个妹控。 秦宜和秦琰这次回国,并没有带多少人。 虎子和蔷薇是肯定的,万物生在瑜王府当大夫也当出了瘾,秦琰去哪他就也跟着去。 不过秦宜私心看着,其实万物生根本就不是跟着秦琰,分明是在跟着跟着跟着秦琰的秦宜的蔷薇。 妙回天从前是个云游四方的医圣,自从和秦宜呆在一起之后,反倒像是有了个家一般,秦宜说要回秦国,妙回天也没有什么异议,收拾了东西也就一道跟着走了。 秦国那里,到底还有一个苏策等着自己呢。 妙回天想,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遇到像苏策一样适合学医的人了。 至于云飞飞,在很早之前就不见了身影,临别的时候云飞飞告诉秦宜,他要去游山玩水,找一个需要他的地方,开展他的抱负。 对于云飞飞的说法秦宜还是持怀疑态度的,她不知道云飞飞是不是找了个地方泡妹子去了。 毕竟云飞飞的老本行就是这个。 云飞飞走了许久,秦宜他们走的时候,云飞飞也没有回来,所以也无人作辞。 有的时候也许人生就是这样,这一次不说再见,可能以后也都就没有机会了。 天下广袤,想要遇不见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临走的时候,晋元帝给了不少的东西,南宫曜又着意添了许多,秦宜现在走着路都提心吊胆,生怕路上冲过来山贼,把自己给抢了。 不过晋元帝现下虽然是病着,但是晋国的民风也算是淳朴。 秦宜他们一路走过来,根本就没有遇见过山贼。 小毛贼倒是遇见过几个,但是还没有下手偷呢,就被虎子直接掰折了手。 这一路走过来,几人一共也没有花多少银子。 其实秦宜是想要铺张浪费一点的,到底自己从前是秦国的恒王爷,锦衣玉食惯了,如今又是晋国的公主,天家富贵。 万万不能亏待了自己,否则都对不起自己的这两个名头。 但是妙回天白了秦宜一眼,问秦宜这里的人哪个是没头没脸的。 瑜王爷秦琰和医圣妙回天就不说了,还有京城第一仵作万物生,就算是虎子,那也是铁子造船厂的幕后东家。 当年高丽和大秦的那一场大战,彻底带动了秦国造船业的发展,铁子造船厂由于占据了行业的先机,狠狠地赚了一大笔。 行业里头一直以来都有一个谜,那就是铁子造船厂的东家胡铁,到底是谁。 第551章 乱世之中无人性 第551章 乱世之中无人性 从晋国出来,就进入了大秦的地界。 从前大秦乃是四国里头,最为繁荣昌盛的一个国家。 其实秦宜觉得,秦稷就是活脱脱抓了一手好牌,然后被自己打成了死局。 秦稷自从即位以来,遇见过的最大的难事,无非也就是当年高丽那一战。 当时高丽海军蛮横,又有南宋在其中捞油水,大秦的日子并不好过。 但是当时,秦稷的手下,不仅有大秦杀神霍擎,还有战神洛王爷。 想要解决那场战事,并非是难事。 霍擎天生人格偏执,但是如果秦稷好好用着,也未必就会走到最后那一步。 至于洛王爷,就更是到死,都惦念着先皇。 若不是感念先皇恩德,秦宜猜,说不定洛王爷就会是第一个揭竿而起的人。 秦稷的那个皇位,说不定早就保不住了。 南宋的国力一直比较孱弱,北燕又出了那档子事,晏兆和南清王夺位,乱得一塌糊涂。 至于晋元帝,虽则勤勤勉勉,但是却一直奉行中庸之道,向来没有往外扩张的念头。 如果当初秦稷好好的,大秦如今定然会持续百年来的繁荣,说不定还能再次开创一个盛世,如千年前大越和大汉一般一统天下,四国一姓,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如今的秦国,看起来比晋国还要差上许多。 自从进了齐国的过境之后,秦宜就明显感觉到了,这是一片被战火烧焦了的土地。 满目疮痍。 秦宜如今才算是懂了,这四个字写起来容易,表现得那般场景,是如何让人心惊胆战。 乐姬和秦稷已经对抗了很久。 直接作战的郡县就不说了,早就乱成了一团,就算是周遭的郡县,也是民不聊生。 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无心劳作,山贼土匪更是趁乱打劫,秦宜一路走过来,已经看见了无数失去故乡的流民。 他们一路往北走似乎是想去京城。 据说现在的大秦,只有京城还有一方安宁了。 不过秦宜知道,京城那的安宁,也只不过是暂时的。 为了避免被有心人盯上,秦宜他们特意选了一辆破败的马车,看起来只不过是逃难的有钱人里头,最没有钱的那一个。 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人跟在秦宜他们那四面漏风的马车后头,希望能得到一点饭吃,甚至于有些钱财。 秦宜一开始看着心疼,捏着秦琰的手忍不住收紧再收紧,在秦琰的胳膊上掐出了一片青紫来。 但是秦宜知道,就算是心疼,也是没什么用的。 这些流民万万救不得,自己拿出了钱财去,就会立马被他们哄抢一空,到时候不要说自己的性命了,他们抢红了眼,自相残杀也是有可能的。 在失去了一切的时候,人的恶意就会表现得越发明显。 “公子,”外头他们雇的那个车夫轻声说了一句,“这一对娘俩躺在咱们的马车前头不肯走,刚刚去呵斥了好几回了,都不肯动弹。” 秦宜想要掀了帘子去看,却被秦琰攥住了手腕。 秦琰将秦宜拉在马车里头,自己探出了头去。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躺在他们的马车前头,一只手还攥着他们的车轱辘,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破败的小孩,瘦得都能看见骨头,一双大眼睛格外突兀,里头满满都是戒备。 有几个侍卫站在旁边和这一对母女说话,可是那个妇人只是躺在那里,眼睛也不睁,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死了。 那个小丫头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被人呵斥却一点也不害怕,就像是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一般,木愣愣地坐在那里,仰起头看着秦琰。 其中并没有哀求。 秦宜探出头去,正对上那个小丫头的眼睛。 眼睛澄澈。 内里的戒备让秦宜忍不住心软了一下。 如果没有这一场战事的话,不知道这个小丫头会过得多么好。 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是被爹娘疼爱着长大的吧。 那小丫头的目光从秦琰的身上离开,落在了秦宜的身上。 “求求好心人,救救我的娘亲吧。” 那丫头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妇人却只是躺在她的旁边,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 秦宜心里忽然涌现出了几分欢喜。 这还是头一个,在打量过了自己和尔琚之后,毅然决然选了自己的人。 秦宜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叹这个小丫头有眼力。 “尔琚,”秦宜拉了拉秦琰的衣袖,轻声说道,“让老头儿给她们两个看一看吧,不过是个这么小的小孩子,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秦宜看着,这丫头应当也就五六岁的光景,头倒是大得突兀。 不过战乱时候,营养不良,头比身子要大,也是正常的。 秦宜对着那小丫头招了招手,“上来吧。” 那小丫头又跪着磕了好几个响头。 车夫帮了个忙,把那小丫头和她娘亲都给抬了上来。 妙回天探了探那个妇人的脉搏,见她只是营养不良,多日没有吃饭,又长途跋涉方才晕倒,便叫虎子给她拿了一点热汤热饭过来。 给那妇人诊完脉之后,妙回天就要过来给那个小丫头把把脉。 那小丫头却忽然把手背在了身后,往后缩了缩身子,小小声道:“谢谢您了,劳烦您帮忙看一下我娘亲就好了,我没什么问题的。” 秦宜挑了挑眉,微微弯腰,“没事的,让他给你看看吧。” 妙回天伸出手去,那小丫头大惊失色,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般,紧紧闭上了眼睛,甚至还打起了寒噤。 秦宜微微蹙眉,看着这小丫头的样子,恐怕是从前遭遇过什么。 果不其然,那小丫头死死闭着眼睛,往后缩着身子,生怕妙回天碰到自己,指着秦宜的方向道:“我要大姐姐……” 秦宜的心软了一下。 在这战乱年代,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秦宜简直不敢想象,这小丫头从前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在看见男子的时候,吓成这样。 秦宜注意到,上马车的时候,这小丫头压根没让那车夫碰自己一下,等到了马车里头看见了秦琰,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才这么小……那些人真是畜生。 第552章 有只夜莺在唱歌 第552章 有只夜莺在唱歌 那个小丫头喜欢和秦宜呆在一起,她说,她叫莺莺。 夜莺的莺。 不过秦宜从来没有听过她唱歌。 莺莺娘亲的病并不算严重,再加上妙回天的医术,两三天之后,就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有一天早晨起来,有人说,夜莺的娘亲跑了。 她是趁夜跑的,守夜的人只当她是去解手,谁知道她就再也没回来。 秦宜他们看了看,只少了一包干粮,金银分文未动。 莺莺瞪着突兀的大眼睛站在风里,似是想哭,最终却没能哭得出来。 秦宜拍了拍她的肩膀,“莺莺啊,你就跟着我们走吧。” 秦宜也知道,那个妇人跑了,无非就是希望,莺莺能跟着他们一路走下去。 毕竟如果她的身子好了,就没有再赖着秦宜他们的理由。 本来他们也就不用救那个妇人的。 她也是害怕,要是自己好起来了,就要带着莺莺离开。 但是在这样一个乱世里头,一个女人已经足够艰难了,更何况还带了个孩子。 那妇人也是希望,秦宜他们和莺莺这样投缘,能够心软一下,收留了莺莺。 莺莺可能也知道,是自己的娘亲为自己换来了这么一条好路,所以瞪大了眼睛看了又看,虽再也找寻不到母亲的身影,到底也是没哭。 秦宜觉得,莺莺这个孩子实在是早熟。 自己五六岁的时候,好像除了闯祸,也不会做别的事情,天天就是和秦琰秦稷他们凑在一处玩,不是和秦琰打架,就是欺负秦玦,有的时候贼胆包天,还会把秦稷写好的作业给藏起来。 每回都被老恒王痛骂一顿。 可是莺莺却是十分长眼力见,不管哪里有活,都是第一时间赶过去,帮着捡柴烧火,有的时候还要去帮着做饭,他们看她是个小丫头,生怕她烫着自己,也就招招手,让她自己去玩。 莺莺很喜欢往秦宜的跟前凑,秦宜也挺喜欢莺莺这个孩子。 秦琰有的时候晚上都会抱着秦宜问,不然他们俩也要个孩子算了。 但是要个孩子这种事,不是秦宜说要就能要的。 况且如今正是乱世,有了孩子也有诸多不便,还是等到安定下来了,再做打算好。 不过莺莺这个孩子,当真是讨人喜欢。 她来了七八天之后,所有的人都喜欢上了她。 除了妙回天。 她第一天十分拒绝妙回天的触碰,妙回天又是个要脸要面的大夫,最重要的是,他还记仇得很,所以到现在,也唯有他不会在看见莺莺的时候,开心地打招呼。 回京城的路上,秦宜等人一直在避让着乐姬的势力范围,倒是绕了不少的路。 毕竟如果和乐姬正面对上,倒也是尴尬。 在乐姬和秦稷的这一场争斗里面,秦宜最想做的,就是两不相帮。 没有战火的那些郡县,虽然也乱的很,不过到底还是有些个人气的。 莺莺跟在秦宜的身边,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圆润,人渐渐胖了起来。 长了肉的莺莺看起来比从前好看了许多,脑袋也没有从前那样大得突兀了,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好看得很。 秦宜像是把莺莺当成了布娃娃一般,给她买了不少的衣裳。 成衣铺的老板都说,莺莺的骨架子看起来要比同龄人的大很多,应当是小时候受了不少的苦。 秦宜从来不敢问莺莺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那般小心翼翼和强装坚强的样子,让秦宜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也许莺莺,要比秦宜苦上许多,这般想着,秦宜就更加心疼莺莺了。 秦琰看着莺莺都有些生气,他说,自打莺莺来之后,秦宜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秦宜听言,只是朝秦琰扮鬼脸,然后就对着莺莺哈哈大笑,捏着莺莺的脸问:“莺莺,我的郎君不要我了,以后你娶了我,好不好?” 莺莺总是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去,不说话。 秦琰无奈地看着秦宜,然后摇了摇头。 听见莺莺唱歌的那天,是一个夜晚。 秦宜他们已经进入大秦地界有十几天了,约莫再有个五六天,就能抵达京城了。 莺莺说,那天是她的生日。 这还是莺莺头一回和秦宜分享自己的事情,秦宜觉得,这是个打开莺莺心扉的好时机。 莺莺的大头,每次秦宜从后头看着的时候,都十分心疼。 但是莺莺不愿意让男人碰她,妙回天不能诊脉,只靠看,除了能看出来有些古怪,旁的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秦宜想,等莺莺打开了心扉,就能让妙回天好好帮她看一看,给她治病了。 虽然是在路上,条件差得很,不过秦宜还是吩咐人去山上的猎户家里买了不少的东西,做了整整一大桌子菜。 虽然并没有桌子。 但是席地而坐,也颇有一番韵味。 莺莺红着眼睛,差点哭出来。 大家围坐在火堆旁边,一边喝酒一边吃菜,好不快活。 自打进了秦国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拢着一层阴霾,也许今日,大家也都想好好放松一下自己。 连不常饮酒的妙回天都多喝了好几口。 此时的篝火旁边,正是一片欢声笑语。 但是几天前的京城,却是阴沉沉地让人喘不上气来。 秦玦离京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秦稷的耳朵里。 秦稷气得摔了好些个东西。 一整个洛王府的东西,秦玦都没带走。 他压根也就不在乎,他只带走了那队人马,以及洛王妃和余妩。 那队人马的人数并不算多,但是却死忠洛王一脉。 秦稷自然知道,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就这五千人马,到了战场之上,可当两万人而用。 秦玦现在和秦稷不齐心,手里又握着兵权,秦稷如何能够放心? 卫若然身上的味道还没有消散干净,这两天也不敢到秦稷的面前讨他心烦,是以已经好几天没有来议政殿了。 就算是上朝,周遭的大臣都忍不住想要捂鼻子,奈何御前不能失仪,只能生生忍住。 后来终于是有一个大臣受不了了,委婉地提醒了卫若然一句,希望他注意一下个人卫生。 卫若然气得甩袖离开,袖口鼓风带起来的味道,差点把一众大臣都给臭晕过去。 第553章 一曲歌声如天籁 第553章 一曲歌声如天籁 于是现在在秦稷跟前站着的,还是只有苏策一个人。 是秦稷去让苏策告诉秦玦,如果不愿意把兵权交出来,那就去死算了。 苏策倒当真去了洛王府,只是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 隔了两三天,秦玦就带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不仅没交兵权,甚至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来了一场逃亡。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苏策帮忙的话,秦稷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 但是苏策就是不承认,一问三不知,气得秦稷嘴角长了好大的泡。 今天派去找秦玦的探子回报,京城外头的流民太多,实在是找不见了。 秦稷此刻杀了苏策的心都有了。 如今秦玦和秦稷已经彻底闹翻了脸,秦玦带着兵权在外头,秦稷如何能放下心来? 不过秦稷今天倒是没有刻意折辱苏策,也没把折子一遍又一遍地往地上推。 秦稷坐在椅子上,喝了好几口茶,方才稳定了呼吸。 他本来是想问一问,苏策对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 不过想来现在的苏策和萧密一样,除了会打太极拳,旁的有用的,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秦稷也就懒得问了。 索性还是开门见山吧。 “朕有些事情,需要劳烦苏相去办一办。” 苏策在一旁躬身,温润道:“皇上尽管吩咐,臣一定竭尽心力。” “这等小事,想来还不需要苏相竭尽心力,”秦稷轻笑一声,仰起头来看了苏策一眼,“如今反贼在外十分猖狂,又打着什么为恒王爷报仇,重塑爰帝天下的旗号,朕担心,洛王世子到底年纪尚小,要是被那些个贼人迷惑了心神,做出些错误的决定来,可就不好了。” 苏策只是低着头,并不接秦稷的话。 秦稷微微咬了牙,“所以朕的意思,苏相你就传出消息去,记住要半真半假,一说洛王世子已经和朕闹掰了,现下和朕是势不两立,朕与他,都是恨不能将对方杀之而后快。第二个就是,悄悄说这其实一切从根本上都是朕与洛王世子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好打入贼人内部,将他们一举擒获。” 苏策微微颔首,“皇上果真好办法,不过臣窃以为,其实第二个办法,本身就很不错。” 秦稷当然知道很不错,但是秦玦如今这个样子,让秦稷怎放宽心去信任他。 只能先斩断乐姬和秦玦之间合作的可能,在乐姬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就算是秦玦和乐姬真的哪一方想要合作,到底乐姬也不会完全相信秦玦。 如此这般,秦玦那五千人马,也就不能为乐姬所用了。 秦稷算是能稍稍放下心来。 苏策点头应下。 秦稷知道,苏策会好好去办这件事的。 如今苏策已经不比从前,秦稷吩咐的事情,他不会样样都去做,但是若他样样都不去做,他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秦稷挥了挥手,难得提前让苏策离开了一回,“行了,苏相赶紧去办吧。” 苏策这便请辞离开。 就在苏策将要出门的时候,秦稷忽而在后头说了句:“对了,苏相你一会儿顺便去一趟卫若然那里,告诉他最近不要来上朝了。” 一想到卫若然身上的味道,秦稷就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也算是秦宜远在西晋的时候,就帮了苏策一个大忙。 从前那卫若然天天仗着秦稷的宠爱在苏策的面前颐指气使,原本以为这次回来又能升官加爵,却没想到却被整个京城的人都嫌弃了一番。 卫若然的心里也是怄得很。 苏策点头,算是应下,这便出了门去。 秦稷拿出了旁边的一张纸来。 这还是边关的探子发来的。 上面说,早在半个月之前,瑜王爷就已经离开了西晋,只是到了大秦境内之后,人实在是太多,没能跟得住。 如今倒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何处,不过盘算着,也该到京城了。 秦稷随手把那封信给扔到了火盆里头。 秦宜,秦琰。 朕的好弟弟们,你们又要回来了吗? 我们之间那一场没有打完的战役,可以重新吹响号角了。 不过此刻还在篝火旁拍掌笑的秦宜,显然不知道秦稷早在几日前就做好了准备。 但是不要紧,他们回来,就是准备要和秦稷正面作战的。 有些没有解决好的事情,总是要解决了才行。 不过人的心弦绷得久了,难免不舒服,今夜趁着莺莺过生辰,很多人都放松了一番。 莺莺的歌喉,确实没有辜负她的名字。 秦宜从来没有听过这般美如天籁的歌声。 莺莺还是有几分羞怯,虽然是唱起了歌,却仍旧微微低着头,像是不好意思看人。 不过歌声唱得越来越响,莺莺的头也慢慢抬了起来。 秦宜一双眼睛只盯在坐在她身旁的莺莺身上,秦琰抱着她的腰,偷偷掐了一把,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随安,你最近是越发不像样子了,晚上我定要对你家法伺候。” 秦琰微微咬重了“家法伺候”几个字的读音。 秦琰的声音虽然很小,不过就坐在秦宜旁边的莺莺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朝秦宜和秦琰看了过来。 秦琰抬起头来看了莺莺一眼,莺莺似乎是有些害怕,赶紧低下了头去。 秦宜弯着眼睛朝莺莺笑,靠在秦琰的怀里说道:“莫要带坏了小孩子。” 秦琰亦是轻笑,朝莺莺点头道:“很好听,再唱一首吧。” 莺莺低着头,好像很害羞的样子,捏着衣角不说话。 秦宜知道莺莺抗拒与男人相处,这也是为何当时她选择朝自己叩头,而不是朝秦琰叩头。 于是秦宜拍了拍莺莺的肩膀,“好了,今天是你的生辰,你不想唱就不要唱了,吃点东西吧。” 莺莺小心翼翼点着头,听话得让人心疼。 她撕下一个鸡腿来,虽是咽了口水,却还是先递给了秦宜,秦宜摆摆手,莺莺却又往这边推了推。 莺莺小声道:“姐姐,你先吃。” 莺莺虽然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可是嗓音却是沙哑得很,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患了什么病,完全不似普通小孩子一般清亮。 听得她的声音,秦宜又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秦宜刚要伸手去接,秦琰却忽然攥住了莺莺的手腕。 第554章 如有天兵来相救 第554章 如有天兵来相救 莺莺愣了一下,似是有些害怕,赶紧往后缩了缩手,“哥哥……” “哥哥?”秦琰冷笑,“没得把我叫老了。” 秦宜一开始还有些疑惑,此刻瞧见秦琰面上神色,忽然往后一闪。 就在那一刻,秦宜忽然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 莺莺眯着眼睛笑,也不再刻意装得小心翼翼。 “你倒是聪明。” 莺莺狠狠剜了秦琰一眼,将自己的手从秦琰的手里抽了出来。 秦琰身上也忽然升起了一阵无力感,连带着腿都软了一下。 “不是我聪明,是你太笨,”秦琰勉力撑住,“若你真是个小孩子,又怎么会在听见我说‘家法伺候’四个字的时候,流露出那般了然的神色。” 秦琰轻笑,“你不是害怕吗?” 莺莺冷了脸,霍然站了起来。 明明还是五六岁小孩子的样子,可是她紧紧咬牙,看着像是个经历过人间悲苦的中年人。 因为悲苦,所以憎恨这个世界。 “你以为,你们男人还是什么好东西吗?!”莺莺指着秦宜骂道,“也只有她这样的傻子!才会相信你们!” 虎子想要冲过来,可是身上居然也没了力气。 旁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能够支撑住的,已经寥寥无几,纵然还能坐着,却也提不起力气了。 “你装的倒是像。”秦宜咬牙,瞪了莺莺一眼。 莺莺许是这两天和秦宜呆在一起,也觉得秦宜这个人不错。 所以看向秦宜的时候,面上神色倒是要比看秦琰的时候,要温和许多。 她蹲下身子,仰头看着秦宜,慢慢绽开一个笑容。 这笑容实在是骇人地很。 “我不是装的,姐姐,”莺莺又捏起嗓子,做出那小孩子的声音,“我原本就只有这么高,也是真的憎恨那些男人。”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我爹娘卖了,”莺莺抬起头来,摸着自己的脸,“姐姐见过这么狠心的父母吗?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一口饭吃,将自己的女儿卖进了青楼。” “如果当初他们把我卖到一个人家家里去做丫鬟,我现在也不至于这样恨他们。就因为青楼多给了三钱银子,他们就把我卖进了青楼。” “我长成这样,就算长大了,肯定也不会有人喜欢我的,老鸨不愿意做赔钱的生意,”莺莺摸着自己的脸,阴测测地笑。 “所以啊,她就想,干脆一辈子都不要让我长大好了。” “姐姐,你听说过花瓶女吗?可我没有那么小啊,钻不进花瓶里面,只能养在一个大缸里头。缸就只有这么高,我也只能长到这么高。我在缸里面,不能动弹,只有头露在外面。我每天都想着,死了算了死了算了,如果明天他们还不把我弄出去的话,那我就去死。可是我不想死啊,姐姐,我不敢死。所以我活下来了。” “那些男人见我长得像个幼童,给的钱反而比给别的姑娘更多一些,老鸨吃到了甜头,日日安排我接客。姐姐,你知道吗,我很想杀了他们,我做梦都想杀了他们。” 莺莺笑得让人心头发抖,“终于啊,终于我等到了叛军过来,整个城里都乱成了一团,我装成小孩子,骗了不少的人,那些男人,都被我杀了。” 莺莺伸手去摸秦宜的脸,秦宜想要打落她的手,却提不起力气来,“姐姐,你人很好,其实我很想留你一命的,但是你太有钱了,姐姐。那天你不该救我,那个女人走了之后你也不该留我,你最不该的,就是今天给我过生辰。” 原来一切都在他们的打算之中。 那个女人,想来也根本就不是莺莺的娘亲,都是他们的同伙。 莺莺也根本就不是今天过生辰,她为的,就是让自己去那个猎户家买东西。 那些毒,一定是一早就喂好了,到时候血腥气盖着,根本就闻不出来,熟了之后烤肉的香味弥漫,连妙回天都瞒了过去。 看来莺莺他们还真是做了很多准备,准备在这乱世之中,大发一笔国难财。 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莺莺起身来看,笑道:“姐姐,好像是我们的人来了呢。” 马蹄声越来越近,秦宜等人却是越来越焦急。 用一个小孩子样子的人来当诱饵,也难怪秦宜会放松戒备。 如今的大秦,已经乱成了这般样子。 打砸抢烧,民不聊生,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在这儿!”莺莺跳起来,朝那些人招手。 马蹄声近在眼前,打头的那个人冲了过来,看都没看莺莺一眼,“人都杀了,把东西搬走。” 秦琰拼尽力气起身,将秦宜护在了身下。 好在秦琰和虎子有点武功,勉强能护一护大家。 但是那药虽然不过是普通的软筋散,却是下了十足十的药量,秦琰和虎子打斗了没一会儿,已经是全身无力。 马蹄声越来越响,秦宜的脑子乱糟糟地嗡嗡作响,半眯着眼睛,几乎看不清面前的人和东西。 一柄银闪闪的大刀朝着秦宜的面门呼啸而来。 秦宜仿佛听见了风声,她眯着眼睛去看,正好迎上了那把刀来的方向。 莺莺在一旁轻笑,她捏起嗓子来,做出一副小孩子的天真样子,“姐姐,再见了。” 谢谢你喜欢我这一场。 不过这世间太过黑暗,你这一点点光亮,并不足以照亮我。 莺莺转过了身去。 秦琰想要去阻拦那把刀,可是已经是全身无力。 妙回天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就要砍在秦宜的身上。 秦宜闭上了眼睛,用力想往一旁滚,可是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 就在那一刻,空气中风声大动。 一支箭破空而来,“叮”地一声打在了那把刀上。 力道之狠戾,直接将那把刀打歪了好些。 另外两支箭亦是紧随其后,一支射在了那人的手腕,另外一支则射在了他的心口。 那把刀还没举到秦宜的头顶,就落了下去,砸在了那人自己的脚背上。 不过他已经不会觉得痛了。 他的左胸口,此刻只剩下一个窟窿。 第555章 王婶你快生孩子 第555章 王婶你快生孩子 秦宜已经无力抬头去看,但是箭羽在空气之中溅射,全部都落到了对方的身上。 她听见了哭喊声,也听见了秦玦的那声“王叔”。 等到秦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太阳高高地挂在外头,虽然寒风凛冽,不过这屋子里头烧着炭盆,还是很暖和的。 秦宜伸了伸脚,踩到了一个汤婆子,顿时一股暖流又涌上了心田。 秦宜勉力睁开了眼睛,虽然身上还没什么力气,不过还是好多了。 秦琰率先冲了过来,握着秦宜的手说道:“随安,你好些了吗?” 秦宜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妙回天一屁股把秦琰怼到了一旁,抓着秦宜的手哭道:“丫头,是我对不住你啊,我堂堂一个医圣,居然连软筋散都没察觉出来啊……” 妙回天做医圣做久了,素常接触到的也都是那些个疑难杂症和无人听说过的毒药,冷不防来软筋散这么一道送分题,他反而是丢了分。 秦宜咳了两声,“行了老头儿,哭就哭,别顺便夸自己一发。” 妙回天有些尴尬,下意识想要脱下鞋子来揍秦宜,但是终究是没好意思。 秦宜探头往一边看,秦玦藏在人后面,看见秦宜看过来,就挠了挠头,怯生生道:“王叔。” 秦琰一巴掌拍在了秦玦的后脑勺上,“叫王婶。” 秦玦忍不住红了脸。 站在秦玦旁边的余妩轻轻行礼,开口想叫个什么,终是没说出话来。 秦宜晓得她的犹豫,笑道:“还叫宜哥哥就行。” 这回余妩的脸倒是和秦玦一样红了,她微微低下头去,没好意思说话。 秦宜想要起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蹙眉看向妙回天问道:“老头儿你不会做医圣做久了,连这软筋散的毒都不会解了吧。” “哪能啊,”妙回天赶紧为自己辩解,“你那是没吃饭,身上没力气。” 秦宜咳了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 幸好秦玦是带着兵出来的,到底安全上还是有保障的。 秦宜终于不害怕露富,把那些个钱财都拿了出来,好好换了一大顿好吃的。 秦玦说,幸好他赶过去的时候还及时。 原本他们只是在赶路,由于怕被秦稷发现,所以秦玦也一直走的都是小路。 那天在路上听见他们说了几句话,杀人越货之类的。 秦玦这一路上没少见过这种事,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跟了上去。 且巧他们抢的就是秦宜。 若是秦玦再晚来一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秦玦倒现在都还捏着一把冷汗。 好在自己的王叔没什么事情。 秦玦说,当时那帮人抢红了眼睛,什么金银财宝都往自己的怀里揣,也亏得秦宜他们带的好东西多,惹得那些人红了眼睛,几乎顾不得来杀秦宜他们,一个二个都挤在那里抢东西,反而让秦宜他们偷得了一段时间。 据说秦玦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自相残杀了。 有个正在装东西的小姑娘,就被一人斩落马下,头骨碌出去了好远,方才停下来。 秦玦说他见那个小姑娘可怜,本来是想着回头替她收尸,结果后来太乱,没看见她的尸首,也就作罢了。 秦宜知道,秦玦说的肯定是莺莺。 莺莺那个狠戾的笑容,秦宜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胆寒。 秦宜这辈子,鲜少被人骗过,莺莺就算是其中一个。 她说的话,半真半假,且大多为真,假倒是少数。 除了她想要害秦宜这一点之外,其余的,基本都是真话。 所以她对男人的厌恶和憎恨,也都是真的,若非如此,秦宜也不能那样心疼,进而落入她的圈套,差点命丧当场。 莺莺是个可怜人,照旧是个可恨人。 秦宜想,反正自己已经逃出了生天,就只当没有和莺莺相遇过这一场吧。 愿她来世投胎,不要一辈子都只做一个小孩子。 很久不看见自己的王叔,秦玦从京城逃出来的时候,还是一脸的难过,现在和秦宜还有秦琰在一块儿,几乎开心地合不拢嘴。 秦宜看着秦玦和余妩,也是越看越般配。 不过余妩在秦宜面前,总是有些尴尬,好像看见了秦宜,就会想起自己从前常常跟在秦宜的身后,一口一个宜哥哥地叫着的日子。 那时候年少轻狂,如今再也不能了。 秦宜曾趁着余妩不在的时候,拉着秦玦说了几句话。 “大侄子本事见长啊,都能自己找媳妇了。” 秦玦有点紧张,结结巴巴道:“妩妩妩儿她很很很好……” “当然好了,”秦宜一边拍着秦玦的肩膀,一边眨了眨眼睛,“王叔看着你们俩真是般配,心里头也欢喜,不知道你打算什么之后给王叔生个孙子来。” 秦玦的脸腾地一下红透,看起来像是天边的晚霞。 “王王王婶……”秦玦虽然一紧张就还是结巴,不过却完全不像从前一样老实可欺,“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你什么时时时候给我瑜王叔生个娃娃啊。” 一旁的秦琰扑哧一声笑,秦宜气得鼓起了嘴巴。 自己的大侄子,完全不像以前一样纯良朴实的,难为自己还为了他跑到大秦来。 秦宜瘪着嘴翻身上床,背对着秦玦和秦琰。 秦玦悄悄戳了戳秦琰,“王叔,王婶她是不是……生气了啊?” “不是,”秦琰一脸憋不住的笑容,摇摇头道,“你王婶只是害羞了而已,女孩子家家的,到底还是有几分羞怯的。” 秦玦若有所思地点头,秦宜忽然翻身起来,“呸!你才是女孩子家家的,你全家都是女孩子家家的!” “随安,”秦琰走过去,坐在了秦宜的身旁,“我全家,只有你一个人是女孩子家家的。” 秦宜的脸终于是红了红。 秦玦在一旁呆若木鸡,不由得在心里赞叹,瑜王叔还真是有一套,居然能让脸皮堪比山厚的恒王叔红了脸。 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好好和瑜王叔学一学才成。 三人正在一处笑着的时候,门口忽然有一个小兵敲了敲门,“世子爷,外头来了几个人,说是来找两位王爷的。” 第556章 有故人说要叙旧 第556章 有故人说要叙旧 秦宜和秦琰的笑容均是愣在了脸上。 他们两个回大秦,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知道。 居然还是“两位”王爷? 看来还真的是位熟人呢。 秦玦转头问秦宜和秦琰,“王叔,怎么办?” 秦宜跳下了床来,扶着秦琰穿鞋子。 秦琰微微抿唇,“既然来了,总要见一见不是。” 三人这便一道出去,在外头等着的那两个人他们三个都不认识,不过看着穿得还不错,应当不是流民土匪一类。 见秦宜等人出来,那两人中的一个弯腰行礼道:“见过二位王爷,见过世子。” 秦宜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猜想这二人应当不是秦稷手下的。 那么现在还知道她活着,知道她和秦琰回了秦国的,应当就只有一个人了。 “你们主子让你们过来,是看看本王还死没死?”秦宜坐在椅子上,捧起一杯茶来,抬眼说道。 一人赔笑道:“瞧王爷说的这话,我们主子自然是让小的来看一看,王爷如今过得好不好,也好找个时间,和王爷叙叙旧。” 半句都不透露他到底是谁的手下。 不过秦宜心里早就有数,是以勾唇笑道:“怎么,你们家主子如今还惦记着本王?一个秦知苑,还不够她忙活的?” 听见秦宜点了名字,那两个人方才面上一愣。 先前来的时候乐姬还说了,如果不让秦宜看出来他们到底是谁派出去的,能从秦宜嘴里套出一点话来,那就重重有赏。 没想到他们刚进来,说了还不到三句话,就被秦宜揭穿了老底。 先前那人干巴巴笑了两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秦宜捧着一杯茶,慢吞吞喝着。 “我们主子的意思是,从前到底和王爷也是旧相识,还是有一定的情分在的,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后头那人躬身,毕恭毕敬说道,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添了一句,“主子的意思是,如果王爷愿意的话,可以先坐下来谈一谈,就当是说说话,叙叙从前的情谊。” 秦宜轻声一笑。 “既然乐姬有意想要和本王叙叙情谊,总要拿出点诚意来不是?”秦宜挑眉,“就叫你们俩过来,算是怎么回事?是先来给本王送点礼,好热络热络?” 秦宜明明看见了两人都是两手空空,却说这样的话,当即就让两人尴尬了起来。 “看来是东西忘拿了呢,”秦宜向来不喜欢乐姬做事这阴阳怪气的样子,是以就冷着脸说道,“下次你们主子过来的时候,就让她带过来吧。” 那两人实在不是秦宜的对手,对看了一眼,也只能先行离开。 秦玦瘪了瘪嘴,“王叔,难道我们真的要和乐姬合作?” 秦琰坐在了秦宜的旁边,幽幽叹了一口气,“玦儿,如今生灵涂炭,其实我们谁也不想合作。” 昔日繁华的大秦,如今已经是满目疮痍。 秦琰想起从前先皇还在的时候,时常给他讲那些山川河流,讲那些民风民俗。 那时候秦琰不能离开皇宫,光是在脑子里想一想,就觉得大秦美不胜收。 父皇花了一辈子的心血才把大秦治理成这般繁盛的样子,可是不过短短几年间,就变成了这样。 果真,想要毁掉一个国家,比毁掉一个人还要容易许多。 秦琰不由得觉得心痛。 “不过如今皇上和乐姬两相对抗,我们须得借力打力才行。”秦琰看着秦玦,微微蹙眉道。 从前洛王爷还活着的时候,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这大秦繁荣昌盛,可惜他死的时候,大秦反倒不如先皇去的那时候繁荣了。 洛王爷到死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先皇。 他去的时候,曾让秦玦找来一方帕子,蒙在了自己的脸上,他说:“我没有脸去见皇叔。” 昔日先皇戎马一生,勤勤勉勉打下来的江山,终于是被秦稷一手葬送了。 洛王秦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玦亦是点了点头,“王叔,我都听你的。” “那就等着吧,”秦宜弯着眼睛笑,“对了,今晚就准备吧,记得早点吃饭,晚上时候照旧让人摆上一点,记得要那种难吃的。” 乐姬这个人最是个急性子,秦宜知道,她肯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果不其然,秦宜他们刚刚吃过了第一顿晚饭,东西才刚刚撤下去,第二顿晚饭还没来得及摆全呢,外头就有人传,说是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过来了。 不知道一辈子没有嫁过人的乐姬听见有人叫她“妇人”,会作何感想。 乐姬被迎了进来,秦宜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 秦宜知道,乐姬这种人,就是不能给她好脸色看,不然她反而要怀疑,你是不是另有所图。 乐姬带着秦知苑一起走了进来。 秦知苑如今也五岁了,长得倒比从前更加好看。 秦宜看着她,仿佛是看见了从前的李姚儿。 不过秦知苑虽然长得像极了李姚儿,但是眉目之间,还是带了几分秦稷的样子,秦宜看着秦知苑,莫名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秦知苑都已经五岁了…… 秦宜想,原来自己已经这样老了吗? 秦知苑长得像李姚儿,不过李姚儿从前乃是倾国的第一美女,被多少男人捧着,所以难免带着几分妗贵。 像是小姑娘的撒娇,并不惹人讨厌。 不过这秦知苑进了门,就把所有的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眉目之间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像极了秦稷。 所以秦宜对秦知苑,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乐姬带着秦知苑坐下,朝秦宜笑道:“恒王爷,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如今我还算什么恒王爷,倒是你,”秦宜看了秦知苑一眼,见她朝自己翻了个白眼,却仍旧笑道,“来日秦知苑登基,怎么也会封你做个摄政王吧。” 秦知苑的瞳孔忽然一缩。 秦宜不由得勾唇一笑。 看来自己果然没猜错,秦知苑虽然继承了李姚儿的美貌,倒也是一点不落地把秦稷的小心眼和喜欢猜忌,继承了个十足十。 小小年纪,还被乐姬带着打天下呢,就已经开始忌惮起乐姬了。 第557章 活脱脱是一暴君 第557章 活脱脱是一暴君 亏得乐姬自打进门开始,就一直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王爷这不是说笑了吗。”乐姬轻浅勾了唇角,爱怜地看了一旁的秦知苑一眼。 秦宜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句傻逼。 看乐姬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心付出,不求回报。 不过一个五岁的秦知苑,已经能把乐姬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看来乐姬现在,待秦知苑完全就像是待她从没见过面的爰帝一样了。 百年乐姬一族的愿望,终于要在她这里实现了。 估计现在在乐姬的心里,她就是民族的英雄,是拯救千百万女人于水火的大功臣。 秦知苑见秦宜只和乐姬说话,却不理自己,顿时有些生气,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看着十分惹人爱怜。 就算是光用这张脸,秦知苑就能获得不少的支持。 有谁会在这样一张脸面前摇头说“不”呢,除了秦宜…… “你就是恒王爷秦知宜?”秦知苑歪头看着秦宜,奶声奶气地说道。 秦宜知道,秦知苑根本就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纯良可爱,却偏要装出这般样子,无非就是为了迷惑世人。 秦稷的女儿,就算是长得像李姚儿,也是个小秦稷。 “不是啊,”秦宜朝秦知苑温和地笑,“老子是瑜王爷秦琰哦~” 秦琰在一旁听得秦宜也学着秦知苑的语调说话,不由得一笑。 秦知苑又鼓起了腮帮子来,她觉得这个恒王爷,一点都不可爱。 秦宜也不希望秦知苑觉得自己可爱。 “你明明就不是瑜王爷,”秦知苑一开口,还是奶声奶气的,“你就是恒王爷秦知宜。” 秦宜不知为何,看着秦知苑这个样子,总是会想起莺莺。 一想起莺莺,秦宜就浑身上下说不出地难受。 不知道到底是害怕,还是心疼。 秦宜凑近了秦知苑,弯着眼睛笑得十分温和,语气也像是平时逗小孩子那样,只是吐出的话却并不客气,“那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呢?难道乐姬姑姑没有教给你小孩子不要随随便便放屁吗?” 说罢,秦宜还捂起了鼻子。 秦知苑知道秦宜这是在笑话自己,当即就气红了脸。 “放肆!”秦知苑怒而拍桌,直接站了起来。 奈何她就算站了起来,也没有多高。 乐姬想要拉秦知苑一把,可是秦知苑哪里听她的话,高高站在了椅子上,俯视着趴在桌子上的秦宜。 乐姬小心护着秦知苑,小声道:“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别掉下来啊……” 秦知苑看都不看乐姬,粉嫩嫩的小拳头紧紧握起来,伸出食指指着秦宜说道:“大胆狂徒!竟然敢如此辱骂朕!信不信朕让人把你拖出去砍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乐姬还在笑。 在她看来,秦知苑十分地有气势,可以和百年前的爰帝比一比。 大秦的江山,总有一日会属于秦知苑,而她乐姬,就是开创新时代的领路人。 但是秦宜和秦琰都能看出来,秦知苑根本就不是开玩笑。 在她的眼里,杀人就像普通的小孩子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是一件很简单的,可以供自己发泄怒火甚至取乐的事情。 而且秦知苑也知道杀人,到底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情。 她知道,却不在乎。 秦宜不由得偏头看向乐姬,“这都是你教她的?” 乐姬忽而一愣,不知道秦宜是什么意思。 从前自己想要和她合作,不在乎她的血统到底是不是纯正,她却不愿意,如今看见秦知苑要成大事了,难不成这秦宜是后悔了? 乐姬想,就算是她后悔了,自己也不会再拥立她了。 只有身上流着爰帝血液的秦知苑,才能彻彻底底地重振爰帝的雄风。 秦宜勾唇一笑,“你教她这些怎么够,你该告诉她,若是不开心了,就可以砍断人的手脚,割掉人的舌头,挖出人的眼睛,只要她愿意,就算是折磨人来取乐,看着他们变成人彘,在粪便之中挣扎求存,也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乐姬忽而面色一白。 秦知苑捏起小小的拳头来,朝着秦宜瞪眼睛,“你以为朕没有做过?” 言语之间,完全不像是个五岁的孩子。 秦宜几乎以为是秦稷附身在了秦知苑的身上,但是就算是秦稷,也未必会有这般心狠。 她问的,不是“你以为朕不敢?”而是“你以为朕没有做过?” 她兴许做过,又兴许想要做过,总之那一刻,秦宜没有在秦知苑的脸上看见半点惊诧。 这些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听说,她甚至不只在心里想了一次。 乐姬把一个五岁的孩子教成了秦知苑这样。 还真是对秦稷最好的惩罚。 秦宜伸手指着屋外,“乐姬,带着你家姑娘滚吧。” 这是秦宜头一回,面无表情地骂人。 她是压根不想和乐姬说话。 乐姬面上神色一变,好像是懂了秦宜的意思,但是她仍旧伸出手去护着秦知苑,生怕秦知苑从上头跌下来。 秦知苑指着秦宜的脖子,奶声奶气骂道:“你竟然对朕这样说话!信不信朕诛了你的九族?!” “从哪边算的九族?”秦宜抬起头来看秦知苑,“要是从秦国这边算的话,我建议你先自杀。” 乐姬看见了秦宜眸子里头,一闪而过的杀意。 “你敢!”乐姬登时慌乱起来,今天过来,她没想过过会和秦宜起争执,是以也没有带多少人。 秦琰的武功不错,秦宜的箭术又极好,乐姬知道,就在这个屋子里面,她护着秦知苑,未必能讨到多少好处。 如果真的把命交待在了这里,那么百年心血就又要付诸东流了。 秦宜懒懒抬眼,不再看乐姬和秦知苑,反而指着门外道:“我现在还不敢,所以你还不快滚。” 秦知苑还想说句什么,乐姬却是把她抱了起来,狠狠剜了秦宜一眼,便往外走去。 秦宜忽而一叹,她伸出手去,握住了秦琰的手。 “尔琚,怎么会是这样?” 当初的秦知苑,还是秦宜帮忙护下来的,秦宜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不对。 瞧着秦知苑现在的样子,如果真有一日成了皇上,也一定是个暴君。 第558章 从此就直接失宠 第558章 从此就直接失宠 秦知苑已经彻彻底底被乐姬宠成了一个暴君。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熊孩子,普通宠一宠,无非也就是个熊孩子。 可乐姬,分明是要把秦知苑往天下第一昏君的方向去宠。 秦宜简直不知道,秦知爰和秦稷欠了乐姬多少大米。 能让乐姬这样下死手报复。 乐姬离开之后,倒是没有再派人过来商谈合作的事情。 想来是那秦知苑犯了小性子,不许乐姬接近秦宜。 如今她不过五岁,却也晓得了一些当年的事情。 她是一个生下来就差点死去的公主,秦宜却是苟活二十年被当成王爷一路恩宠到大的野种。 在秦知苑还未长大之前,乐姬其实一直护着的都是秦宜。 秦知苑想,自己从前是秦宜的退路,焉知如今秦宜就不是自己的退路。 要是自己出了什么差错,乐姬保不齐明天就会倒戈到秦宜那里去。 是以秦知苑虽然是被乐姬看着长大,平时也表现得和乐姬十分亲近,其实心底里还是不愿意完全相信乐姬的。 秦宜他们在这里安顿了几日,想要好好休整一番,再谈后面的事情。 不过,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卫若然废了多少胰子,往身上抹了无数的香粉,差点洗掉一层皮,才把那味道给盖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算起来,他也臭了快要一个月了。 妙回天配置的药,果真是童叟无欺。 今天卫若然正苦于秦稷最近不让他去上朝,不知道找个什么理由去秦稷面前刷刷脸,可巧就有一个探子带了消息回京城。 卫若然一进殿门,秦稷就下意识地皱起了鼻子。 不过那股臭气,已经消散了许多,倒也勉强能够忍受。 于是秦稷只吩咐卫若然在离自己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下。 卫若然冷眼看着站在秦稷身边的苏策,满眼都是嫉恨。 先前自己好不容易才取代了苏策的位置,做了监国,将苏策的权利架空,让秦稷喜欢自己而厌弃苏策。 如今不过因为那些臭水,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卫若然此刻已经恨秦宜和秦琰入骨。 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赶紧撺掇着秦稷将秦宜和秦琰全部砍了头,好给自己泄愤。 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来了枕头,此刻的卫若然,就是这种感觉。 只可惜秦稷还是不愿意让卫若然近身。 卫若然坐在一旁,秦稷本来不想理他,可是批了两份折子,又实在是心烦。 隔着卫若然有一段距离,秦稷倒是闻不见他身上的臭味了。 但是卫若然在身上抹了太多的香粉,呛得秦稷打了好几个喷嚏。 苏策只躬身站在一旁,但笑不语。 好像根本就看不见,闻不见,听不见。 秦稷觉得,如今苏策活得,越来越像是个木头人。 至少在自己面前是这样,无喜无悲。 秦稷朝卫若然挥了挥手,不由得带了几分不耐烦,“卫卿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卫若然好不容易被秦稷点了名,赶紧起身拱手行礼道:“回皇上的话,臣得到了一些消息。” 秦稷好不容易熟悉了卫若然身上那股子呛人的香粉味,这忽然卫若然一动,立马又让这香气又浓郁了一些。 秦稷摆了摆手,根本不敢呼吸,憋着气道:“卫卿你坐下说就好。” 于是卫若然拱手谢恩,又呛了秦稷一个跟头。 “是什么事情啊?”秦稷紧紧拧眉,愈发不待见卫若然。 卫若然看了一眼站在秦稷旁边的苏策。 苏策亦是淡然回望。 苏策如何不晓得卫若然的意思,但是秦稷既然不说话,苏策也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卫若然沉默了一会儿,秦稷还是没有把苏策给赶出去的意思。 不过卫若然想,反正自己和苏策的关系一直就不好,倒也不在乎到底是不是正面对抗了。 “回皇上的话,”卫若然微微颔首,一脸掩盖不住的笑容,“据可靠消息,瑜王爷和恒王爷回来了。” 秦稷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并不是很开心,待到看见卫若然面上的笑容时,就更加不开心了。 秦宜和秦琰回来了,他开心个什么劲,难不成是在幸灾乐祸? 卫若然见秦稷面上的神色不好看,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一下。 难不成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皇上已经被苏策所劝服,又和恒王爷还有瑜王爷重归于好了? 卫若然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慌张。 秦稷又翻开了一本折子,虽是神色淡然,不过紧紧捏住笔的那只手已经青筋毕露,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到哪了?”秦稷恍若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 “回皇上的话,已经快要到京城了,如果快的话,可能五六日就差不多了。” 秦稷忽而瞳孔一缩。 那一刻,秦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总之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里的那本折子,已经砸在了卫若然的脸上。 卫若然箍发的带子被打松,几缕头发垂落了下来,一脸的惊恐。 秦稷红着眼睛拍桌骂道:“废物!朕要你们有什么用!还有五六日!你们怎么不等他们到了朕的床前的时候再告诉朕!” 卫若然吓得慌忙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道:“皇上……请皇上恕罪……” 秦稷冷着脸,不说话。 卫若然也不知道,秦稷之前对自己态度那么好,怎么自己臭了一回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卫若然仍旧跪在地上,秦稷不理他,他也不敢擅自起身。 “朕会御驾亲征。” 秦稷忽然冒出一句话来,将卫若然吓了一大跳。 连一旁的苏策都被秦稷震惊到,微微抬头看了秦稷一眼。 卫若然张了张口,“皇上……” 刚刚说了两个字的卫若然忽然就被秦稷凌厉的眼神吓到,再看一旁的苏策仍旧云淡风轻地站着,就晓得自己此刻肯定是多嘴了。 “皇上还是要从长计议此事才好啊……”卫若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屁话,算是掩饰自己的尴尬。 “朕已经考虑过很久了。”秦稷忽然藏起了面上的全部表情,幽幽道。 有些事情,也是该当面解决一下了。 也许是该让父皇看看,他所引以为傲的儿子,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好。 第559章 昭告天下要亲征 第559章 昭告天下要亲征 卫若然低着头,汗水啪嗒一声碎在了地上。 他也不知道,秦稷为什么会心血来潮,非要御驾亲征。 但是细细想一想,好像秦国也没有什么可以用的将军了。 前次自己带着萧密出征,结果却臭气熏天地回来,估计秦稷对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御驾亲征,非是得一个国家刚刚开始建立,或者是即将灭亡之时,才会采取的政策。 为的就是鼓舞士气,让所有的兵士都以一当十。 苏策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朕既然决定了,你们也就不用多说了。” 虽然并没有人在劝说秦稷,不过可能秦稷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尴尬,所以就开口说道。 “不过朕要出去,国家不能没有后路走,”秦稷坐了下去,微微垂了眼睛,“苏相你在后方替朕监管国事,朕很放心。” 苏策微微颔首,仿佛还和从前一样。 仿佛他与秦稷之间,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嫌隙。 卫若然在下面跪着,是一脸的目瞪口呆,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日没来上朝,秦稷和苏策的关系就好成了这样。 秦稷一向不是最怀疑苏策的吗? 卫若然蓦然觉得自己未来的路好像又昏暗了几分。 “朕虽希望自己能赢,但是朕若战死疆场,那就由大皇子继承皇位,”秦稷偏头对苏策道,“稍后就颁布旨意下去,立大皇子为太子,如若朕难能从战场上回来,那就由苏相监国。” 卫若然默默地抹了一把汗,如果秦稷当真回不来了,那么苏策肯定也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的。 苏策倒真是有几分惊诧。 秦稷竟然已经恨秦宜和秦琰,恨到了这般地步。 他明明知道大皇子秦政并非他亲生,居然愿意将太子之位给他。 不过看来秦稷也当真是走投无路了,先前的时候,多少人说要早立国本,秦稷都不肯应下。 无非就是希望自己后宫那些妃嫔,能够再生下个一儿半女,自己也好把皇位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 但是到现在,后宫也没有什么动静。 秦稷最近忙于国事,最近也不怎么常去后宫,如此一来,后宫女子有孕的机会,就又大幅减少。 苏策点头,并未多说话,只算是应了下来。 卫若然跪在地上,张了张嘴,似是想说句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卫卿也请起来吧,”秦稷像是交待完了后事一般,整个人也都平静了下来,“有卫卿和苏相帮忙料理国事,朕若是真去了,也能放心了。” 卫若然应声起身,又擦了擦额上了汗水。 秦稷朝苏策和卫若然挥了挥手,说是自己累了,遣了他们二人离开。 卫若然倒是甚少和苏策并肩同行。 虽然苏策看起来并不愿意和卫若然并肩。 不过苏策走快了,卫若然也就跟着走快,苏策走慢了,卫若然也就跟着走慢,说什么都要跟着苏策,不肯放松一步。 苏策终于是没了法子,只能正常地走着。 “皇上要亲征,苏相为何一句话都不劝?”卫若然抿了抿唇,还是想不通,这便问道。 苏策微微慢下脚步,偏头看了卫若然一眼,“卫大人这样得宠,说出来的话皇上都不肯听,微臣人微言轻,便是劝了,又有什么用呢?” 卫若然想了想,今日的秦稷做决定做得虽然很突然,不过也能看得出来,秦稷应当是之前就想好了, 不像是心血来潮。 如此一来,的确是没有劝服的必要了。 不过苏策的话,总让卫若然觉得有些敷衍。 “苏相觉得,在这一场战役里头,谁会赢?”卫若然小跑了两步,跟上了苏策的步伐。 卫若然这一动,身上的臭气和那香粉的味道混合起来,越发叫人心头难受。 苏策微微屏住了呼吸,“生死有命,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卫若然又想了想,好像苏策说的是很有道理。 等到卫若然反应过来的时候,苏策已经上了马车,赶紧挥下了帘子,吩咐那车夫加快速度离开。 想要蹭苏策车的卫若然这便落了空。 他细想了一下,好像这一路上,自己虽然是问了苏策好几个问题,然而苏策却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告诉自己。 苏策办事一向利索,没过两天,皇上下令将秦国太子的位置给秦政大皇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秦国。 知道当年事情真相的人并不多,所以京城里头虽然有人谈了两句,然而秦稷只有这一个皇子,将太子之位传给他,也确实没有什么稀奇的。 唯有喜公公避着自己的家人在外用饭,自斟自饮,听得旁边桌上的人在说这个事情,便轻轻一笑。 乐姬也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秦宜和秦琰自然也是没有落下。 秦宜想,秦稷还真会挑时间,挑在这个时候立什么太子,这不是平白逼着那秦知苑去逼乐姬吗? 他自己什么德行,他的女儿就是什么德行,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头倒出来的,一点亏都不肯吃。 为着这件事情,秦宜还开了个赌局。 秦琰压的是一天,秦玦压的是三天,余妩在一旁笑着看,并不说话,妙回天将咬了咬牙看了又看,终于是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跟着秦琰一起,压在了一天上头。 只可惜秦宜笑眯眯地压了半天。 妙回天心疼自己的钱,秦宜却不让他收回来,妙回天也就只能扒拉着手指头数着,希望乐姬等吃完午饭之后,再采取措施。 眼看就是午时,偏偏就在前一刻钟,外头有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世子爷,对面出乱子了。” 那小兵神色慌张,秦玦下意识看了秦宜一眼,深呼吸一下,心平气和地问道:“怎么了?” 在秦玦和秦宜等人决定在这里驻扎下来之后,乐姬居然也没有离开,就带着秦知苑住在了距离秦宜他们的营地不远的地方,所以平时,他们也就管乐姬那里叫“对面”。 “回世子的话,”那小兵拱手答道,“对面听说了皇上立太子的消息,当即就传出了话去,说太子根本就是个野种,说……说他们手里的那个……” 第560章 身边好像出内鬼 第560章 身边好像出内鬼 那小兵虽然有些吞吞吐吐,不过还是完整地把后面的话给说了出来。 乐姬发动她在民间的势力,昭告天下,说是秦稷现在养在膝下的大皇子秦政,根本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野种,而乐姬这边的秦知苑,才是大秦皇族的女儿。 关于大秦皇族女儿的传说,百年来在秦国境内,虽然一直明令禁止传播,不过还是有了无数个版本。 不少话本子写手,都曾悄悄畅想过百年前的爰帝,到底何等英姿飒爽,也曾想过楚妙那一段爱情,是如何得凄婉缠绵。 所以乐姬这么一说,势必会在秦国引起不少的骚乱。 果不其然,不过短短两日之后,街头巷尾,已经都开始传起这件事来。 等到卫若然将此事告诉秦稷的时候,民间基本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秦稷气得头疼,可是众口悠悠,此时又哪里能找得出来,这话的源头到底在哪里? 况且乐姬手里的秦知苑,确实算是一张王牌。 她有大秦皇族女儿的身份,生下来就带着“祸水”两个字的标签,民间的女子帮派,肯定也都想和秦知苑合作一把,推秦知苑上位,借以巩固自己帮派的实力。 最重要的是,秦知苑那一张脸,彻彻底底就是李姚儿和秦稷的混合版。 秦知苑继承了从前李姚儿的美貌,完全担得起“祸水”二字。 虽然如今不过才五岁,已经能看得出来,将来会有多少人为她痴狂。 经此一事,秦稷被气得头疼,完全没想到乐姬现在就敢把秦知苑的身份给暴露出来。 毕竟大秦皇族不留女儿,而且历朝历代,也都把大秦皇族的女儿给描绘成妖孽祸水,塑造成乱世妖姬。 乐姬如此一来,便是将秦知苑置在了一个尴尬而危险的地位上。 虽然有很多人会因此而支持她,但是也有很多人会因此认为,此时秦国大乱,完完全全就是因为秦知苑这个妖孽没有死的缘故。 认为是她坏了秦国的国运,如此一来,那些个活不下去的流民,保不齐就会揭竿而起,先杀了秦知苑。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秦稷并不害怕乐姬会暴露出来秦知苑的身份,选择要立秦政为太子的缘故。 但是秦稷万万没有想到,此时的乐姬,已经十分拗不过秦知苑。 如果说从前秦知苑还肯听一听乐姬的话,乖乖当一张王牌的话,那么现在的秦知苑,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兴许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知道自己本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活一天就算是多赚了一天,所以整个人都像是亡命之徒一般。 她做事,狂热得很,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心性爱玩闹,其实就是不管不顾,什么都不怕。 若不是秦知苑天天缠着乐姬,乐姬也不会坐下这种决定。 秦知苑的这个做法让秦稷登时焦头烂额了起来。 卫若然这几天都不怎么敢往宫里去,但是奈何这几天他身上味道淡了,秦稷反而是叫他经常去。 卫若然到底是不敢违背圣意。 也许是上天都在照拂秦稷,就在那天秦稷气得不行要摔折子的时候,忽然喜乐从外头进来,躬身道:“皇上,娴妃处来人了。” 秦稷见喜乐一脸的兴奋,当即心里就有点不舒服,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冷声冷气道:“怎么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喜乐躬身道,“娴妃娘娘有喜了!” 秦稷手里的折子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 秦稷上次去娴妃宫里,还是一个多月以前了。 娴妃竟然有孕了? 秦稷伸手扶着桌子,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如果娴妃有孕,那么他也可以堵住那些大臣们的嘴了。 “赏!”秦稷乐得眉眼都飞了起来,“传朕的命令,晋娴妃为娴贵妃!重重有赏!” 林家的女儿林娴,爬了多年才爬到娴妃的位置上,自打林家败落之后,在这宫里的地位就一天不如一天,没想到,还有升做贵妃的这一天。 祖制有云,妃位之上,令设贵德淑贤四妃,原本娴妃有孕,晋为贤妃最是恰当,便是盛宠,也只当晋为淑妃。 不过秦稷明显是对娴妃这一胎,十分欢喜,居然直接就晋为了贵妃。 当年余瑶当上皇后之前,也不过就是个淑妃。 如今晏宛皇后不管事,后宫基本就是听之任之,如今林娴当了贵妃,显然就要成为这后宫里头,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喜乐应声退下。 苏策给秦稷道了喜,又告辞退下。 秦稷乐得嘴都合不上,急着要去后宫看一看林娴。 卫若然瞧着秦稷此刻的心情好,特意见苏策走了,仍旧留了下来。 秦稷从上头走下来,急匆匆往门外去。 卫若然弯腰行礼。 秦稷却像是全然没有看见一般,直接从卫若然的身边滑了过去。 卫若然直起腰来,呆若木鸡地看着秦稷的背影。 眼看着秦稷就要走出门去,卫若然没有办法,只能唤了一声,“皇上。” 秦稷停住脚步回头,一脸的疑惑,“卫卿?你怎么还在这里?” 卫若然登时尴尬异常。 “臣还有事情,要和皇上讲……” 卫若然原本还想问一问当讲还是不当讲,不过瞧着秦稷这般急切的样子,肯定是会告诉他不当讲的。 “说。”秦稷一脸的焦急,肯停下来听一听卫若然的话,已经是格外开恩。 卫若然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做出一副坦然的样子来,“皇上,先前您和洛王世子生了龃龉,瑜王爷和恒王爷没几天就从西晋回来了,后来您又下令立大皇子为太子,更是隔天就让乐姬等人知道了,皇上,您就不怀疑,是身边的人出了内鬼了吗?” 秦稷淡淡地看了卫若然一眼。 卫若然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于慌张。 沉默的空气压得卫若然喘不上气来。 过了好一会儿,秦稷方道:“既然卫卿怀疑了,那就派人跟着看一看吧,如果有什么结果,第一时间来告诉朕就是了。” 说罢,秦稷转身就走,独留了卫若然一个人在殿中。 但是卫若然没有说是谁,秦稷也没有问是谁。 第561章 天下原本是一家 第561章 天下原本是一家 卫若然也知道,自己和秦稷认为的,都是同一个人。 但是自己现在要是不去查,以后秦稷问起来,倒是不好回答。 若是去查了,万一到时候秦稷翻脸,就是不承认自己当初认为的是苏策,那卫若然也确实没有办法。 被秦稷这么一整,卫若然倒是难做了起来。 本来以为今天娴妃有孕,秦稷肯定十分开心,就算是自己说了些什么让秦稷不爱听的,他肯定也不会生气。 却没想到秦稷心眼这样多,就算是喜悦之至到底也是一只狐狸。 秦宜与秦琰商量了一通。 原本乐姬可能还真的是想将这江山,从秦稷的手里给夺过来,好完成百年前秦知爰的梦想,拯救大秦皇族女儿于水火。 但是如今看来,乐姬现在基本就是由着秦知苑的性子胡来。 所以第二次乐姬再来的时候,秦宜待她倒要比第一次客气了一些。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乐姬这一次过来的时候,没有带秦知苑。 乐姬除了对待秦知爰有着莫名的狂热崇拜之外,人倒不是真的特别坏。 不过小坏不断,从前也是对秦宜半利用半帮助半加害,所以秦宜对她的好感也并不浓厚。 乐姬的意思,是想和秦宜合作,先行将秦稷推翻,至于后面到底是谁分天下,再行商量。 秦宜怀疑,乐姬是不是把她当成了傻子。 等到时候秦稷被推翻了,大皇子并非皇室中人,秦知苑乃是秦稷和李姚儿的女儿,再加上这些人的推举,势必要成为女皇。 秦宜他们手上的势力就这么多,万一被乐姬他们找个由头陷害成乱臣贼子,岂不是狡兔死走狗烹? 但是秦宜今天要和乐姬争论的,并不是这个。 秦琰带着秦玦等人都先行离开,偌大的屋子里头,就只有乐姬和秦宜两个人。 “你还真打算让那个孩子当皇上啊?”秦宜恍若旧年老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挑眉看向乐姬。 乐姬微微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秦宜还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说话。 “当然,”提起秦知苑的时候,乐姬的是一脸的自豪,仿佛是自家的孩子考中了状元,又被公主给看上了,“知苑很聪明,也很能干,假以时日,她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像爰帝一样的人。” 秦宜简直有点不忍心打击乐姬。 但是若是此时乐姬还不收手,秦国一定会掀起更为声势浩大的腥风血雨。 届时,整个秦国都会变成人间地狱。 秦宜能看得出来,秦知苑那个小孩子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爱意。 她不爱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你口口声声爰帝爰帝地叫着,你可知道你家爰帝,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秦宜勾唇轻笑,“不止是你,你们乐姬百年来,每一代,恐怕死了之后,都没有脸去见秦知爰吧。” 你们说要拯救秦国的女儿于水火,却只是一代又一代地看着他们赴死。 你们说要改变这江山,却只是袖手旁观,等待着你们认为的,命定的帝王。 如果秦知苑没有活下来,那么你们还要等到何时。 “你知道吗?”秦宜挑眉看向乐姬,“你所懂的你家爰帝,甚至还不如当年的于倾乐。” 乐姬猛地愣住。 秦宜又把当年的那支小曲哼给了乐姬来听。 从前,乐姬就听秦宜说过。 百年来,乐姬一族的心愿,就是帮爰帝重新取得大秦江山,她们希望有朝一日,坐上那皇位的,会是流着爰帝血液的女人。 可是最后,秦宜却告诉乐姬,早在百年之前,秦知爰就将荣辱看淡。 她用一支小曲来告诉世人,凤凰的光辉早就洒遍了全世界,每一个有志之士,都可以站起来拯救苍生。 只可惜,传承百年,无人听懂。 乐姬抿唇。 她们乐姬一族从前乃是爰帝的贴身侍卫,感沐爰帝恩德多年,百年来不曾更改过姓名,乐姬的女儿,仍旧叫乐姬。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匡复国业,也好去地下见一见爰帝。 可是居然是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 “不可能……”乐姬喃喃开口,“爰帝明明……” 可是“明明”二字在乐姬的唇齿间研磨了半晌,终究是没了下文。 乐姬走出门去的时候,有几分失魂落魄。 虽然她还是咬牙不肯应下,不过秦宜好在是在她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在乐姬回去看见秦知苑的时候,就已经生根发芽了。 “知苑。”乐姬回去的时候,秦知苑正坐在桌边看书,脊背挺得笔直,看起来十分乖巧。 旁人家五岁的孩子,哪有这般懂事,乐姬每每看见秦知苑,都觉得十分暖心。 秦知苑的面上滑过了一丝不容易察觉的不耐烦。 在外的时候,乐姬总是称她为主子,私下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却总是叫她“知苑”。 好像是把秦知苑当成了她自己的孩子。 秦知苑虽然每次都笑着应下,但是其实心里早就十分厌烦。 “乐姬姑姑。”秦知苑歪头,粉嫩的小脸上扬起一个笑容,看起来一派天真。 “知苑,”乐姬搓了搓手,有几分吞吞吐吐,“你是真的想当皇上吗?” 秦知苑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 不过倏然间,秦知苑就又歪着头,做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来,奶声奶气道:“乐姬姑姑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是想……”乐姬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唇,“知苑……你才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孩子,如果这样走下去的话,你的一生,可能会十分艰难……” “姑姑,”秦知苑微微鼓着脸,虽然是一本正经,不过看起来还是十分可爱,“可是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难不成还能回头吗?” 说着,秦知苑好看的大眼睛里就溢出了些许泪花,“爹爹早就想让我死了……姑姑,如果我不走下去的话,爹爹很快就会杀了我吧……” 秦知苑瘪着一张小脸哭,如同粉嫩的花苞沾上了露珠,格外叫人心疼。 “姑姑,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 见秦知苑哭成这样,乐姬心头一软,赶紧把秦知苑抱在了怀里。 所以也就没看见秦知苑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鄙夷。 第562章 这个妮子很大胆 第562章 这个妮子很大胆 秦宜等了一下午,再没等到乐姬那边传过来任何的消息。 傍晚的时候几人坐在一处喝茶,余妩安安静静坐在秦玦旁边听他和秦宜还有秦琰说话,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秦宜和秦琰原本正在说乐姬还有秦知苑的事情,谁料秦宜忽然抬起头来,问了秦玦一句:“对了大侄子,你到底什么时候和妩儿要个孩子?” 秦宜想要看秦玦成家立业,已经想到了痴狂的地步。 秦玦在余妩面前,万万是说不出来上次的话,于是嗫嚅了两下,终究还是沉默。 一旁的余妩也只是笑了笑,耳朵也微微红了红,并未回答。 反正秦宜本来要的也不是回答。 哼!大侄子,让你上次胆大包天怼你王叔我! 正当秦宜笑得开心时,虎子忽而从外头敲门进来,面色微微有几分凝重。 像虎子这样没心没肺,一心只晓得吃糕点的人,面色都凝重了,想来是真的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秦宜这便赶紧收起了面上的笑容。 “主子,京城那边传来消息了,”虎子进门瞧见了秦玦和余妩,倒也没避讳,直接说道,“说是娴妃有孕,被晋为贵妃,腹中之子已经被太医看过,是个男孩。” “皇上说,封贵妃之子为太子,昨天晚上,已经连夜出城,往这里来了。” 秦宜当即转头看向秦琰,秦琰则悄悄拉起了秦宜的手。 看来秦稷还真是下了血本,打算和他们来一场你死我活了。 不过秦宜可不想和秦稷硬拼。 国家崩坏到什么程度不要紧,只要还能活下去,普通的百姓就不会想到要造反。 就像是乐姬与秦稷对抗,大秦处处燃狼烟,那些个百姓也是选择往北走,走到一个没有战火的地方,好安身立命。 所以秦稷选择在大秦,还是有一些支持者的。 秦宜和秦琰如果此刻和秦稷杠上,伤亡难免惨重。 秦宜与秦稷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意思。 “连夜出发,只说要去围攻埋伏,万万不能传出消息去。”秦琰看着秦玦,面色凝重道。 秦玦手下的人虽然都是个顶个地忠诚,可是几千人里,难免会有秦稷的探子。 秦玦这些年来也经历了不少,晓得秦琰的意思,当即就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乐姬正在安慰秦知苑,完全不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山雨欲来风满楼,可惜身处屋中蒙住耳目,如何能听见风声? 乐姬从关心起秦知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失败。 她原本,只是将秦知苑当成一个利用的工具,可是秦知苑自打出声开始就养在乐姬的身边,她眼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也眼见着自己的希望一步一步发亮。 于是,乐姬将秦知苑和自己心中大业混在了一起。 可惜秦知苑并不与她齐心,乐姬却将一颗心都放在秦知苑那里,注定要被撕裂。 秦宜和秦琰他们,早早地就转移了阵地。 而乐姬却怕秦知苑生气,不敢再去见秦宜,所以根本不知道,外头那五千人,其实是剩下了一千不到,用以掩人耳目。 那日乐姬正在处理事情,便没来秦知苑这里。 此时,距离秦稷到达此处,已经不足两日。 秦知苑正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吃着糕点,旁边的丫鬟见她这般可爱的样子,也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秦知苑偏头看见了那丫鬟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那丫鬟看错,就在那一瞬间,秦知苑的眼睛里头,忽然闪过了一道寒光。 不过倏然之后,秦知苑就把糕点扔在了盘子里面,拍着自己的小肚子说道:“把石碌叔叔叫进来吧。” 除了乐姬之外,秦知苑和石碌的关系也不错,小的时候石碌就带着她玩,等到稍微大点,石碌更是常常护在她的身边。 石碌进了门,那小丫鬟就被秦知苑遣了出去。 石碌弯腰,唤了一声主子。 秦知苑微微点头,虽然做在凳子上的她就和弯着腰的石碌看起来差不多高,但是瞧着却是一本正经。 “石碌叔叔,最近乐姬姑姑,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话啊?”秦知苑歪着头,奶声奶气地问道。 石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在一个小孩子的面前,感觉到一股有力的压迫感。 “主子的意思……我不太明白……”石碌私心瞧着,不仅乐姬对秦知苑是打心底里好,平日里秦知苑,看起来好像也很喜欢乐姬?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就学会了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那一套? “礼乐崩坏,国之将亡,大业未成,就有人生了退缩之心,依石碌叔叔来看,此等人,该当如何?”秦知苑的声音还是软软的好听,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怎么听也不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说的。 石碌微微一愣。 “大厦将倾,一木难支,朕,会让这腐朽的大厦倒去,让新的世界在火焰和灰烬中得以重生,”秦知苑一板一眼说得震撼人心,石碌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么石碌叔叔,你愿意帮朕吗?” 石碌能感觉到,有一股凉意从自己的脚底升起,顺着脊椎骨,蹭地一下蹿到了头顶。 石碌原本想着,乐姬养着秦知苑,无非就是养了一个傀儡,用以成就大业,号召万民。 如今看来,她秦知苑,从来就不是一个傀儡。 应该是在这之前,秦知苑就已经想要挣脱乐姬的控制了吧。 石碌知道,秦知苑这是在试探自己的意思。 在之前蔷薇出过事以后,石碌和乐姬的关系就一直不怎么好。 但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来和自己谈合作,石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石碌甚至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秦知苑根本就没有征求自己意见的意思,她只是叫自己过来,然后通知自己一声。 秦知苑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向石碌,等着他点头。 她好像并不着急的样子,石碌不知道,一个五岁的孩子,为何这般沉稳。 她竟然也不怕,自己把此事告知乐姬。 第563章 最是凉薄世人心 第563章 最是凉薄世人心 三方相争,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选择坐山观虎斗。 只可惜秦稷与双方的矛盾都难以调和,乐姬又劝服不了秦知苑,无法和秦宜合作。 于是秦稷和乐姬咬到了一起去,秦宜反倒成了置身事外的那一边。 秦稷等到了之后才发现,秦玦那边早就成了一个空壳子,剩下的五百人在看见秦稷来了之后,跑得像是脱缰的野狗。 唯独给秦稷剩下了一处空宅子,算是全体秦家人对秦稷的补偿。 乐姬也是在秦稷抵达了之后,才知道的消息,然而秦知苑却比乐姬足足早知道了一天。 在乐姬面前瞒得是滴水不漏。 石碌不由得慨叹,幸好自己当时是在秦知苑的面前点了头。 不然如今,还不知道秦知苑会想出什么样的法子,来对付自己。 其实秦知苑的心机也不是特别深,但是她长得太过于纯良好看,让接触她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相信她,认为她乃是坠落到凡间的小仙女,忍不住认为她这样好看可爱的人,肯定不会作恶。 于是秦知苑,永远都能得偿所愿。 石碌也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好的是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他们的大业兴许还真有可能会在这一代取得成功,坏的是,像秦知苑这样从来没有经受过挫折又足够偏执的人,万一将来有任何一样的挫折,恐怕都会直接疯掉。 石碌永远都猜不到,秦知苑的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她是个小孩子,想的事情总是和大人不一样,她的世界没有圈圈框框,她想要怎么做,就要怎么做。 石碌那天忽然发现,秦知苑的身边多了一个新人。 长得和秦知苑有点相像,却没有秦知苑精致。 石碌迷迷糊糊想,好像这个姑娘是和从前的大秦第一美人儿李姚儿有些像。 但是比之李姚儿是万万不如。 李婉乃是李姚儿的一个堂妹,按理来说,秦知苑该叫这李婉一声二姨。 原本乐姬做的事情,基本都被李婉给接了过去。 乐姬想着,李婉到底算是秦知苑的娘家人,血浓于水,秦知苑和她亲近些,也是正常的。 只是到底秦知苑是乐姬看着长大的,乐姬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头已经难过到了极点。 那天乐姬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和秦知苑独处,假装不在意地问了一句:“知苑啊,你更喜欢二姨,还是更喜欢乐姬姑姑啊?” “当然是更喜欢乐姬姑姑了,”秦知苑抱住了乐姬的腰,蹭了两下,有些撒娇地说道,“乐姬姑姑对知苑最好啦!” 听此一言,乐姬的心里就松快了许多,然等她出去的时候,都没有发现,秦知苑不过是拿话哄了哄她。 如今乐姬在这里的权利,一早就被秦知苑给架空了。 那天,秦稷派人来攻打乐姬他们这里。 乐姬等人驻扎在半山腰上,也算是易守难攻,故而秦稷没想过能一次得逞,秦知苑也不觉得她有必要前去观看。 乐姬倒是一大早就去了前线,半路遇见了石碌,问他要不要同去,石碌只是摇头。 石碌听秦知苑的吩咐,去了她的房间里。 秦知苑刚刚吃完饭,让那丫鬟给自己擦了嘴和手,这才朝石碌点头,一本正经地奶声奶气道:“石碌叔叔坐吧。” “石碌叔叔觉得,朕这个二姨怎么样?”秦知苑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石碌抿了抿唇,“甚好。” 石碌知道,秦知苑一直认为,李姚儿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她一直认为,自己原本该是大秦的公主,像西晋的朝阳公主一样,得到皇上的宠爱。 可是她不仅没能得到宠爱,甚至连北燕的公主晏宛都不如。 她虽然是流落异乡青楼做歌姬,但是好歹还留了条命,现在又成了秦国的皇后。 她却是从生下来,就要去死的。 乐姬那时候没想过要培养秦知苑对李姚儿的恨意,只告诉她她的父亲秦稷要杀她,半点都没提李姚儿的事情。 所以秦知苑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李姚儿是为了她而死。 这样看来,秦知苑重用李婉,也就不足为奇了。 “石碌叔叔,朕觉得有些人,现在愈发碍眼了。” 秦知苑一面说一面笑,像是个精致的玉娃娃成了精。 石碌抬头看向秦知苑。 他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唇,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秦知苑直接扔过去了一张纸,拍了拍手笑眯眯道:“石碌叔叔且看一看这东西。” 石碌狐疑地接了过来,看着看着就拧起了眉头来。 乐姬不是个不仔细的人,秦知苑能拿到这个却不被她知晓,可见如今乐姬已经相信秦知苑相信到了什么地步。 “还没开始打仗呢,就想着要退缩了,这样的人,以后开了战,肯定也会动摇军心,要朕说呢,这种人还是不要多留,早解决一天,咱们就多省一天的心,”秦知苑抬头朝着石碌笑,好像她刚刚说的话,不过都是稚子童语,年幼爱玩笑罢了,“石碌叔叔觉得如何?” 石碌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乐姬是自小哄着秦知苑长大的人,如今不过是写了封信给秦宜,表达了一下自己想要让秦宜来帮个忙,先解决了秦稷,然后握手言和,不再提夺取江山的事情,秦知苑就想要了乐姬的命。 这样心狠的小姑娘,石碌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她的身后,还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见石碌一脸的惊诧,秦知苑就轻声一笑,“如果石碌叔叔下不去手,那就由朕来也行,不过朕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石碌叔叔最好是不要搞什么小聪明,不然……” 秦知苑像是个小大人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朕可是都清楚呢。” 说完,秦知苑忽然收回了全部的微笑,虽然是冷着脸,不过说起话来还是奶声奶气的,“好了石碌叔叔,你先出去吧,朕有些乏了,想要睡一觉呢。” 石碌推开门出去,正好撞见站在门口的李婉。 她的脸上抹了不少的脂粉,不过凑近了看,还是憔悴得很。 第564章 幸好你死而瞑目 第564章 幸好你死而瞑目 她已经不年轻了,自打李家败落之后,李家的女眷就只能仰仗着李姚儿过活,李姚儿死在了宫中,再也没人管她们。 昔日养尊处优的小姐们都要自己出来讨生活,石碌看李婉的那张脸,早就刻上了岁月的痕迹。 但是她却在极力地掩盖着,好像是怕谁看出来,她已经开始衰老了一般。 不过近些日子李婉十分受秦知苑的信任,所以见谁都是一副鼻孔看天的样子。 石碌只和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就没再说话。 乐姬是带着一脸的喜色回来的。 她上战场,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能看到秦稷落败,乐姬的心里就是开心的。 乐姬是欢欢喜喜回来的。 如果她知道等待着她的将是什么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开心。 乐姬第一时间跑到了秦知苑那里,她想要告诉秦知苑,她们的人,把秦稷派过来的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李婉在门口遇见了乐姬,轻声笑了笑。 乐姬在李婉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嘲讽。 秦知苑正坐在书桌旁练字,看见乐姬进来,当即就从凳子上跳起来,直接钻到了乐姬的怀里。 “乐姬姑姑,你回来啦!” 秦知苑清脆的声音让乐姬的心里不由得洋溢起几分欢喜。 她拉着秦知苑在桌边坐下,看了看秦知苑今天上午写的字。 “乐姬姑姑,我饿了,咱们吃饭吧。”秦知苑歪在乐姬的怀里,仰起头来看乐姬。 乐姬含笑点了点头。 秦知苑拍手,两三个小丫鬟端着东西进来,李婉也在一旁帮衬着。 乐姬好不容易能和秦知苑一起单独吃饭,其实是有很多话想要和秦知苑说的,奈何那李婉也在对面坐下,乐姬也不好意思在李婉面前,表现得对秦知苑太过亲近,否则总是觉得尴尬。 乐姬低着头吃饭,没一会儿就扒完了一碗。 乐姬从前和秦知苑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会放慢速度,为了等着秦知苑,秦知苑向来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吃饭。 乐姬下意识伸过碗去,对李婉说道:“帮我再添半碗饭吧。” 李婉愣了愣,抬起头来看了乐姬一眼。 乐姬忽然觉得有些不妥,想要收回自己的手,谁知道李婉却忽然劈手夺过了她手里的碗,然后装了满满一大碗的饭,狠狠把那碗饭顿在了乐姬的面前。 乐姬碗里的汤都震荡着洒了一些出来。 秦知苑吃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虽然嘴角还沾着饭粒,但是冷起脸来的秦知苑,还颇有几分孩子王的架势。 只见秦知苑拧眉,伸出一只粉嫩嫩的小拳头来,指着李婉骂道:“像个什么样子!还不赶紧给乐姬姑姑道歉!” 李婉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剜了乐姬一眼。 秦知苑怒而拍桌,乐姬却赶紧拉了秦知苑一把,“知苑,算了,还是好好吃饭吧……” “算了?”李婉冷笑着反问,“凭什么算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李婉指着乐姬的鼻子骂道,“也敢在老娘的面前颐指气使!老娘才是知苑的亲二姨!你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乐姬忽然红了眼睛。 秦知苑抓起一旁的碗来,狠狠打在了李婉的脸上。 秦知苑也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李婉的发髻都被秦知苑打乱,头发上还沾了好些饭粒,看起来十分狼狈。 “你给我滚出去!”秦知苑的小胸脯气得还上下起伏,指着李婉骂道,“赶紧滚出去!” 李婉一脸的震惊,显然是没想到秦知苑居然会为了一个乐姬而呵斥自己。 “乐姬姑姑,你别生气,”秦知苑吩咐丫鬟进来,重新拿了两个碗,又换了一盆饭,“知苑帮你盛饭。” 乐姬忽而鼻子一酸,颇有几分吾家女儿初长成的感觉。 知苑,还真是贴心。 “乐姬姑姑,你快吃啊,尝尝知苑给你盛的饭,香不香?”秦知苑歪着头看乐姬,看起来一派天真可爱。 乐姬捧起那碗秦知苑亲手给她盛的饭来,大口大口吃得十分开心,泪水吧嗒吧嗒掉进了碗里,虽然吃起来有些苦还有些咸,不过乐姬的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一直专注于扒饭的乐姬完全没有注意到,秦知苑一直就没有再动过自己面前的那碗饭。 将碗放下之后,乐姬朝秦知苑扬起了一个笑容。 秦知苑亦是回之以阳光灿烂的笑容。 就在那一刻,乐姬忽然觉得腹中疼痛不已,她紧紧抓住了桌角,想要稳住身形,整个人却都往下倒去。 秦知苑轻笑着看着乐姬一脸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发出了轰隆一声响。 可是外头却没有一个丫鬟进来。 乐姬腹痛难忍,脸上的血色霎时间退了个干干净净,豆大的汗珠便渗了出来。 “为……什么……”乐姬咬紧了牙关,连句话都说不囫囵。 秦知苑轻声一笑,她跪在凳子上,俯身看着乐姬的脸。 她小小的一个人蜷缩在凳子上,看起来像是个委屈的小仙女。 她这样好看,又这样纯良,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乐姬有点想不通,自己待秦知苑这样好,她为什么要杀了自己? “姑姑,恕朕不送你了,也不想让你死个明白,”秦知苑朝乐姬眨了眨眼睛,“姑姑,好走吧。” 乐姬张大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嗓子里发出了几声咕噜声,惊恐地瞪着秦知苑。 秦知苑就跪在那里,看着乐姬眼睛里头的生命光彩一点一点流失掉。 她要亲眼看着乐姬死,乐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心狠的小孩子。 种之以豆,焉能得之以瓜? 乐姬从前想要让秦知苑恨上秦稷来为自己完成大业,所以从小就交给秦知苑仇恨。 于是秦知苑,满心都是仇恨。 也许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这个世上,最是因果报应不爽。 乐姬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忽然合上了眼眸。 秦知苑跪在凳子上,低着头,像是在为乐姬哀悼。 然而须臾之后,她便绽开了一个笑容。 幸好这乐姬没有死不瞑目,否则自己还要多余替她合一合眼睛。 第565章 终于和你面对面 第565章 终于和你面对面 “二姨,”秦知苑冲着门口轻声喊了一声,“你进来。” 李婉应声推门而入,看见躺在地上的乐姬,就笑了笑,“知苑你可真能干?动作这么快?” 秦知苑拍了两下手,没动那碗米饭,坐在凳子上夹着菜慢悠悠吃着,含糊不清道:“二姨你把她拖出去吧,悄无声息地埋了就是了。” “嗯呢,我有数,”李婉往前凑了凑,刻意离那米饭远了远,“知苑啊,不知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啊?” “咱们身处这个山上,地形最是完美,秦稷又是疯狗咬人到了红眼睛的时候,如果此时拿下他的话,应该是最容易的时候了。” 秦知苑最近也看了不少的兵书,是以忍不住朝李婉炫耀了一下。 “是吗?那知苑可真棒,”李婉笑眯眯地看着秦知苑,“不知道知苑你打算具体怎么办呢?” “当然是出其不意,断其粮草,然后趁乱追击,逼入绝境,瓮中捉鳖了,”秦知苑一板一眼地说着她从书上看来的字眼,全然不在乎刚刚乐姬就死在了自己的脚下,同李婉笑道,“不过这些二姨朕说了你也不懂。” “是是是,”李婉应道,“我就是为知苑你开心罢了。”李婉弯着眼睛笑,慈爱地看着秦知苑夹着那些菜,大口大口地吃着。 自从李婉来了之后,秦知苑的饮食起居,就一直是她照顾着。 不过李婉从前也不是伺候过人的人,秦知苑一直说,虽然李姚儿死了,但是她是李姚儿的女儿,所以一定要让李婉过上好日子,从来不肯让李婉做重活。 故而秦知苑身边,也一直有小丫鬟照料着。 秦知苑今年不过五岁,就习惯自己一个人睡觉了,从前李婉没来的时候,秦知苑也不愿意和乐姬同睡。 当时也不知道是谁给了秦知苑一本书,上面写的那话秦知苑记得清清楚楚。 “卧榻之上,岂由他人鼾睡。” 秦知苑一心认为自己就是未来的君王,又生怕晚上睡着了有人来刺杀自己,故而不许别人陪着。 这也就给了李婉一个机会。 是夜,李婉悄悄摸下了山去。 晚上的山其实骇人得很,冬夜料峭,路上尽是枯枝和积雪,踩一脚上去就咯吱作响,李婉心惊胆战地走着,生怕会被人发现。 秦稷本来正靠在榻上看书,旁边一盏烛火灯明明暗暗。 忽而外头有人敲门,问了一声,“皇上,叛军那边来了人,说是要见皇上。” 秦稷忽然坐了起来。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秦稷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几乎以为时光倒流,他仍旧是大秦说一不二的天子,而李姚儿则是佳人温香软玉入怀来。 可是当李婉将头上的兜帽摘了下来的时候,秦稷满脸都是失望。 不是李姚儿。 当然不是李姚儿。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像李姚儿一样绝色的女子。 李婉盈盈上前,福身娇滴滴道,“见过皇上。” 秦稷不愿意抬头去看李婉那张和李姚儿虽有想象,却粗糙很多的脸,“朕记得你,你是她的堂妹,叫李……” “民女李婉。” “是了,”秦稷微微颔首,“你过来是为了?” 李婉又上前一步,微微咬着下唇,做出一副十分纠结却又羞怯难当的样子来,“民女是为了来帮皇上的。” “帮朕?”秦稷忽然抬起头来,正对上了李婉的眼睛。 这双含情带怯的眼睛,秦稷并不是第一次看见。 只是时光久远,他记不太清楚了。 好像是有谁躲在门后面,假山后面,长廊里头,花丛深处。 躲在每一个自己会路过的地方,悄悄地打量自己。 “民女……思慕皇上已久,”李婉倒是直接,羞答答道,“此次深入叛军之中,也是为了能为皇上做点什么事情,所以得着情报,民女第一时间就过来告诉皇上了……” 秦稷微微点头,朝李婉绽开了一个笑容。 光是这个笑容,就可以呼唤回从前李婉对秦稷,如海啸一般的欢喜。 兜头漫上来,将全部的理智都压了下去。 李婉把自己从秦知苑那里听来的全部的事情,都告诉了秦稷。 她听不懂,但是秦稷可以。 秦稷微微蹙起眉头。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确实比较好。 兵临仙境,多方齐发。 秦稷甚至想,这样聪明的女儿,真不愧为自己的孩子。 如果没有不留女儿的国策,如果秦知苑此刻不是处于自己的敌对面而是承欢膝下,说不定秦稷真的会十分喜欢秦知苑。 长得好看又聪明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你有心了,朕心里会记着你的好的。”秦稷又扬起一个笑容来。 秦稷刚刚想开口吩咐人送李婉出去,忽然瞧见李婉羞答答地低头说道:“天冷路滑,此时回去恐怕会引起那些人的警觉,倒不如……” 李婉的话并未说完,只是含羞带臊地看着秦稷。 秦稷如何不懂李婉的意思,只是他此时确实没有这个心情。 然而身而为帝王,总有许多不得已。 如果此刻胜局已定,秦稷完全可以翻脸把李婉给丢出去。 但是李婉所说的话,还不知道是否属实,如若属实,自己若是没能一举击倒秦知苑,这个李婉,恐怕还能派上用处。 秦稷起身,走到了李婉的面前,忽而将她打横抱起。 李婉轻声惊呼,骤然红了脸,一双手抵在了秦稷的胸前。 秦稷低头,轻轻吻了吻李婉的额头。 温柔的声音像是漫天红霞炸开,为李婉一人下了一场烟花雨。 “朕记得你……” 李婉被秦稷轻轻放在了榻上,秦稷长袖一挥,旁边的烛火便被风吹灭,登时黑暗笼罩上来,独独只听得李婉的一声娇媚呼唤。 “皇上~” 如此,又是一场好欢。 不到一个时辰,李婉就欢欢喜喜躺在了床上,看着秦稷在自己面前穿衣。 秦稷转身,亲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又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你乖乖等朕回来,朕要去看看,万一今晚出了事情,就不好了。” 秦稷的眸子里尽是宠溺。 李婉想,不管秦稷是真的想起了自己,还是单纯地把自己当成了李姚儿的替身,都好。 只要能呆在秦稷的身边。 当年远远一瞥,秦稷的音容笑貌就刻在了李婉的心里。 第566章 战役来临心胆寒 第566章 战役来临心胆寒 秦稷出去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冬日里头的夜冷得不像话,秦稷裹着厚厚的棉袄,内里穿着铠甲,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旁边的侍卫冻得鼻尖通红,搓着手问道:“皇上,这大晚上的,他们真的能过来吗?” 秦稷看都懒得看他,自然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有那么一瞬间,秦稷忽然想到,他不知道让苏策留在京城里,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夜,是他和自己女儿的决战。 今天是十五,月亮照前两日格外圆一些,秦稷站在月光下头,一双眼紧紧地眯着,盯着前头的粮草堆看。 如果李婉所说的都是实情的话,那么今夜的战事,会首先在这里打响。 秦稷已经派人将粮草运走了一部分。 放置粮草的周围也都有人悄悄盯着,一旦发现可疑人物,会立即冲上去。 可是秦稷等了又等,几乎要被冻僵在这寒风里了,却还是没有等到任何的消息。 莫不是自己真的被骗了?秦稷有点怀疑。 可是看那李婉的样子,又实在不像是说谎。 秦稷决定再等一等。 又是将近半个时辰过去,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稷挥了挥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他打算亲自过去看看。 就在那一瞬间,旁边风声大动。 一阵摩擦火石的声音震击着秦稷的耳膜。 他仰头去看,登时身边的人都骚乱起来。 只见一个黑衣人蹲在树上,手中所执赫然是一把火箭。 秦稷登时有几分慌乱。 幸好自己刚刚听到了风声,身边又有这么多的人,不然这树上的黑衣人恐怕刚刚就能直接取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很明显,这黑衣人根本就不是冲着要杀秦稷而来的。 他手中的火箭猎猎燃烧,对准的正是粮草! 秦稷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狠狠挥手,厉喝了一声:“杀!” 然后秦稷便迅速换了位置,将自己隐藏在了人海里头。 秦稷的面上扬起了几分笑容。 看来这秦知苑纵然读了几本书,到底还是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的。 女儿斗父亲,怎么可能斗得过呢。 这一场战役,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自己赢,到头来,也只能是自己赢。 不过一把火箭,还真以为能燃起什么熊熊大火? 都用不上水,一泡尿就浇灭了。 看来小孩子的世界,还是过于天真。 无数箭羽朝着那黑衣 呼啸而去,而那黑衣人纵然身上中了几箭,却还是忍-着疼痛,将自己手里的火箭射了出去。 那火苗不算小,立马就烧完了一小圈表面的粮草。 秦稷忍不住想要冷笑,谁又能知道,这外头一层粮草里面,藏着的都是泥土呢。 女儿想要伤害自己的父亲,便是上天也不会同意的。 秦稷轻声一笑。 可是下一秒中,无数泥土炸起,灰暗得布满了整个天空,秦稷呛得一阵咳嗽。 那一声震天的响声让无数人慌乱起来,他们四下奔走,连秦稷都差点被他们踩在脚下。 怎么会这样! 秦知苑原来并不是临时起意。 她竟然一早就吩咐人在粮草里面藏上了炸药! 秦稷忽然觉得自己小瞧了自己的这个女儿。 可是此刻烟尘呛人,秦稷捂着鼻子还是不住地咳着,吃进去了一嘴的灰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堂堂大秦的皇上!居然被一个五岁的小姑娘给摆了一道!他居然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给算计了! 秦稷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把秦知苑给拆骨如腹! 她早就该死了!她原本就该死! 像她这样的人,活在世界上!就是一个祸害! 秦稷身边的人慌乱了好一阵,方才被统领起来。 周围的喊杀声瞬间响起,在他们被灰尘遮盖住了眼睛,看不清楚东西的时候,秦知苑那边的人已经摸了过来。 秦稷心中警铃大作。 但是此刻秦知苑三面包抄,只给秦稷留了一条方向。 就是那道悬崖。 秦稷别无所选,只能往那里而去。 他身边的人刚刚在灰尘里头爬出来,个个都灰头土脸,且不说一个二个都在不住地咳着战斗力怎么样,单单是士气,秦稷这边就已经落后了秦知苑那边一大截。 此刻不是硬拼的时候,万一秦知苑那边乘胜追击,很有可能会将秦稷一网打尽。 于是秦稷明知道是圈套,还是不得不跳下去。 逼入绝境,瓮中捉鳖。 看来秦知苑还真是照着她所说的在实践。 只可惜在第一局火烧粮草之上,秦稷就已经落了下风。 秦稷莫名地觉得,其实秦知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好玩。 普通的小孩子玩玩具,而秦知苑,玩的则是人的性命。 她喜欢看到那些看起来比她强壮的人在她的手下无力挣扎的样子。 她喜欢像猫斗老鼠一样来逗这些个人。 所以在秦知苑看来,她直接让乐姬赴死,没有半点折磨过她,已经算是对乐姬莫大的恩宠。 就当是报答乐姬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了。 秦稷此刻也是一头一脸的灰,半点都看不出来平时俊朗风流的样子。 秦稷在一干侍卫的护送之下,匆匆往那个悬崖跑去。 秦知苑那边三面包抄的人也都各自分出来了一半,往那悬崖而去。 瓮中捉鳖,一场好戏,才刚刚上演。 秦稷想,这场战斗,无论是谁死谁活,都会成为大秦历史上需要浓墨重彩描绘的一笔。 日后史书工笔,必然会倾向于胜利那方。 若是秦稷赢了,秦知苑便是妖孽和祸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无视礼道。 若是秦知苑赢了,秦稷就是心狠的父亲和昏君,是乱世王朝的末代君王,是秦知苑开辟新世界路上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他们彼此都希望流芳百世。 但是这场战争,最多只能有一个胜利者。 在三个山头之外的秦宜和秦琰站在那山的最高处,远远看着远方那星点火光。 那声炸响,秦宜和秦琰也都听见了。 虽然并不能亲眼看见,不过想来这场战役,并不是简简单单“刀光剑影”四个字就能描述的。 第567章 到底是技不如人 第567章 到底是技不如人 又是一场大秦皇族女儿与大秦皇族的战争。 上一次,还是百年前的秦知爰,独自对抗她的全部兄弟。 那一次战役,到现在还为人津津乐道。 生死与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风水轮流车轮重碾,如今的秦知苑,到底能不能做成当年的秦知爰,全部都看今天晚上了。 此时的秦稷,已经被追到了悬崖边上。 仿佛所有的历史都在重演。 秦知苑继承了百年前秦知爰的遗愿。 而秦稷,则像是四年前的秦宜一样,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当年秦宜纵身一跃,苏策轻衣相随。 死了恒王爷,活了秦知宜。 而苏策纵然回来,也不再是当年的苏相了。 可是秦稷不知道,当年的秦宜和苏策命大都活了下来,如果他也跳下去,胜算能有几何。 这场战役的确是让人心神荡漾,就算是五岁的秦知苑,都已经呆不住了,从睡梦中爬了起来,走到了战场上。 可惜她并没有发现,李婉已经不在了。 有的时候,历史变与不变,就在一场阴差阳错之间。 秦稷立在了风里,负手而立。 猎猎的山风吹起了他的衣角,秦稷背对着悬崖,君王死社稷。 清冷的刀反射着清冷的月光,片片暗影投射在了秦稷的衣裳上,似是要将他肢解。 秦稷冷声一笑,“你们都是大秦的子民,为何要掏出刀来,与朕、与整个大秦作对?如若你们此刻迷途知返,朕可以既往不咎,许你们安定生活和奖赏。” 历来大战之前,都该是有这么一段开场白的。 秦稷从前读史书的时候,总觉得这样说很傻,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日,而且到了这一日,他能说的,居然也只有这句话。 对面的人像是干尸一般静默无言,任凭风卷起他们的衣角和长发。 秦稷忽然打了个寒噤。 他知道这些人,从前,他们都是他的子民。 有商人也有士子,还有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大秦皇族历朝历代都知道有这么一群人的存在,他们隐匿在人海里头,如果没有遇到自己的主子,那么就会一辈子都这样正常地活下去。 一百年来,无数人守着秘密而死。 一百年后,大秦皇族留下一个女儿,于是万千人就站了起来。 秦稷简直不敢想象,百年前的秦知爰,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传奇般的存在。 秦知苑忽而从一群人里走了出来。 她还没有人的腿高,却也像模像样地穿了一身特制的铠甲,露在外面的一张小脸细腻且精致可爱。 秦知苑奶声奶气的声音顺着风飘到了秦稷的耳朵里。 “朕方是天子,你所许诺的,朕都能给他们。” 坚定异常。 秦稷的右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秦知苑忽而勾起了一个笑容。 她等这场战役,已经等了很久了,她和秦稷之间,本来就该分出一个胜负。 也就是死活。 秦知苑轻轻挥下手去。 这一副场景看起来莫名有些滑稽。 一个小小的姑娘站在上千战士的跟前,指导他们作战。 对面站着的,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是这个国家的君王。 “去吧,将士们!”秦知苑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幼稚,却是坚定有力,“我们已经等了百年了!到了该让他们看见凤凰真正力量的时候了!” 凰羽若星,四散飘零,凤舞九天闻其鸣! 上千人的脚步声和喊杀身一起响了起来。 秦稷也挥手示意自己身边的人上前应敌。 刀剑砍在一起的冰冷回声响彻山谷,叫人一阵胆寒。 秦知苑已经隐没在了人海之中,但是秦稷却好像能看见她朝自己清冷一笑,露出了一排好看的牙齿。 从一开始,一切都是错的。 不仅仅是让秦知苑活下来,还有初遇李姚儿。 秦稷这边很快就显示出了败势,秦知苑几乎是全面碾压秦稷,甚至有几个人已经冲到了秦稷的身边,然后又很快被秦稷身边的侍卫一刀砍倒。 秦知苑并不着急。 秦稷这边的人倒下去的越来越多。 秦知苑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盛。 那些杀红眼的战士们纷纷朝着秦稷涌了过去。 他们已经等了百年。 他们的父亲和祖父,到老死的那一天,都没有等到自己的信仰。 幸好有生之年得见此日。 等到秦知苑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一声小女孩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昏暗的山谷。 无数还在睡梦之中的鸟儿被惊起,呼啦啦窜上天空。 秦知苑惊恐地看着无数黑影从暗夜之中钻了出来,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慢慢吞噬了那些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战士。 秦知苑瞪大了眼睛,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 秦稷面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盛。 他以身犯险,为的就是这一刻。 身处在漩涡中间的战士们还在奋力厮杀,然而外头那一圈战士却像是割韭菜一般倒了一茬又一茬。 秦知苑身边的那些守卫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是最后的底线,是保护秦知苑安危的。 秦知苑甚至都不知道,秦稷到底从何而来这许多的人马。 看起来像是倾巢出动。 可是如此一来,京城就成为了一个空壳子,如果有人想要造反,秦稷就会处于一个腹背受敌的状态。 他居然敢如此破釜沉舟。 秦知苑万万没想到。 其实留在京城里的卫若然也想不通。 秦稷已经和苏策闹到那般样子了,看起来像是互相憎恨到了极致,为什么秦稷还会选择相信苏策,将一整个空荡荡的京城交给苏策来看管? 卫若然都想不通的事情,秦知苑自然也想不通。 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被乐姬从小用仇恨浇灌着长大的秦知苑,压根就不住地,这人与人之间,还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秦知苑没敢完全相信李婉,可是到头来,还是没有用。 她的势力已经折损了大半,剩下的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秦知苑此时反而恢复了神智。 她同身边的守卫说了几句话,然后张开双臂,忽然朝着秦稷的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第568章 一只纸鹤寄哀思 第568章 一只纸鹤寄哀思 秦知苑身边的那些侍卫忽然都朝秦稷这边冲了过来。 他们是从前爰帝身边暗卫的后人。 虽然时过境迁,武功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但是到底以一当十,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那些侍卫冲了过去,左劈右砍,不多时便放倒了不少的人。 但是秦稷这次带过来的人实在是多。 秦知苑就那么张开双臂,朝秦稷跑了过去。 那一刻,好像天地都沉默了。 秦稷眼睁睁地看着秦知苑离自己越来越近,而那些个侍卫,虽然身上受了不少的伤,却硬生生是为秦知苑砍出了一条血路来。 秦知苑手中有什么东西白光一闪。 秦稷的呼吸在那一刻收紧,他反手夺过一旁人的一把刀来,就在秦知苑跑过来的那一瞬间,忽然插进了她的胸膛里。 小小的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 她额前那软软的头发忽然被风吹起,鲜血从她的胸膛里面流出,一点一点地沾湿了她的衣裳。 这些血,是秦稷给她的,现如今,又由秦稷来收回。 这颗心脏,是秦稷创造的,现如今,又由秦稷讨要回去。 忽而一阵晚风刮过,月亮躲在了一片乌云的后面,霎时间,整个世界都黑暗了下来。 那些侍卫身上早就受了重伤,再也无力支撑,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了下去。 秦知苑亦是浑身无力,往下瘫软,任凭那柄长刀在她的身体里又割开了一道口子。 秦稷手上忽然没了力气,眼见着自己的手一松,秦知苑跟着那柄长刀一起倒了下去。 明明是寂静无声,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秦稷的心里轰然倒塌。 秦知苑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 她在不停地重复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但是秦稷的眼睛被风吹得生疼。 他看懂了秦知苑的唇语。 她说。 爹爹。 一遍又一遍,全部都是爹爹。 这辈子从来没有人唤过秦稷爹爹,秦稷也从来没有唤过别人爹爹。 幼时他乃是嫡子,每每在先皇的面前,都是恭恭敬敬唤一声“父皇”。 再后来,他有过两个女儿,可是还不等她们长大,就被人暗地里处理掉了。 这是他第一个长到五岁的女儿。 和那个憨厚到有点蠢,每天光是看着就足够让自己心烦的大皇子秦政不一样。 秦知苑,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有着和李姚儿一模一样的脸,却又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秦稷似是想伸出手去把秦知苑给扶起来,但是他做不到。 他的手颤抖着没有一丝力气。 秦知苑的身子已经冰凉,小小的嘴唇没有一点的血色。 原本粉嫩嫩的小手现在伸出来,也是一片惨白冰凉。 她把自己的手递给了秦稷。 秦稷亦是伸过手去。 旁边的侍卫似是想拦,终究是没能拦得住。 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何以眸子里,会有这般能撼动江山的悲伤? 秦知苑把那个小小的东西放在了秦稷的手心里。 刚刚在月光下头,就是这个东西白得耀眼,让秦稷误以为是一把匕首。 现在它上面沾了一点鲜血,看起来更是栩栩如生。 那是一只白纸叠的纸鹤。 边角处都有一点磨损了,看起来秦知苑应该把玩了很久。 李婉曾告诉秦知苑,李姚儿从前,很喜欢叠纸鹤。 秦稷也知道。 一个上位数年一直以冷面示人,曾下令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处死,对自己的兄弟和侄子都不曾软下心肠的帝王,在那一刻,轰然泪崩。 秦稷再也不在乎此刻是不是在众军面前。 秦知苑慢慢合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留念的地方。 也许忘川水里,奈何桥上,往生石旁,自己的娘亲还在等着自己。 秦知苑到死都不知道,当年,李姚儿是第一个要杀死自己的人。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在死的时候,不至于全然没有暖意。 秦稷脸上的泪水汹涌而下,却是不出声。 他将秦知苑递给他的那只纸鹤紧紧地捏在了手里。 他失去了爱人,然后失去了兄弟,继而失去了侄子。 现在,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没能留住。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如今,终于当得起“孤家寡人”这四个字了。 几千人马就肃然站在那悬崖边上,看着自己的帝王泪如雨下。 后世史书之上,亦曾记载过大秦的这一番事情。 大秦元顺帝年间,是后世的话本子写手,最喜欢写的一个朝代。 兄弟反目,爱人相残,骨肉挥刀。 万千纠葛化成撇捺,一字一字雕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后来的史学家无从可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从夭夭胡诌留下的几个话本子里,得见一点点往事的真颜。 没有人知道元顺帝在那个悬崖边上到底哭了多久。 总之秦稷在收掉了泪水之后,又变成了那个冷心冷情的帝王。 他吩咐人将乐姬和秦知苑的势力都打扫干净,自己则先行带着一部分人回了京城。 等到秦宜和秦琰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秦稷已经快要到京城了。 秦稷照旧没有放过秦宜和秦琰两个人,他还是派了不少的人来追杀。 好在在抵达京城之前,秦宜和秦琰一直就没有出过什么事情。 秦稷回京城的那日,不少人都跪在街道的两旁,迎接他们帝王的归来。 秦稷骑在马上,接受着万民朝拜,享受着他们如同浪潮一般的欢呼声。 在那一刻,秦稷忽然有些恍惚。 如果今日回来的,不是他。 换成另外一个人,比如换成秦知苑,换成秦宜或者秦琰,这些百姓,是不是还会这样夹道欢迎。 他们迎接的,到底是自己,还是一个帝王。 秦稷忽然有点想不通了。 然而在皇宫门口看见跪拜着的百官时,秦稷所有的神绪好像在一瞬间全部回来了。 苏策和卫若然领头,百官齐齐叩拜,高呼万岁。 他们在迎接自己的帝王归来。 而自己,就是他们的帝王。 秦稷在马上挥了挥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示意众人起身。 然后秦稷下马,被众人给簇拥着进去。 第569章 根本不放在眼里 第569章 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段时间里的国家大事全部都是由苏策来处理的。 但是除了乐姬那边的叛乱事情之外,好像最近,也委实没有什么更大的事情。 旁边几个国家近来也不太平,不过大秦这边自己就足够焦头烂额了,好在旁边几个国家不太平,才没有时间来占大秦的便宜。 不过也没人来找大秦帮忙。 苏策挑出来的需要秦稷来处理的折子并没有许多,卫若然倒是兴致勃勃的,对于秦稷还能回来这件事,感到十分的开心。 秦稷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疼,索性推了那折子在椅子上靠着躺着,慢慢地揉着额角。 苏策仍旧在一旁站着,像是一柄青松。 苏策从前嗜好养些竹子,身上也总是沾着那清清冷冷的竹子清香。 后来在妙回天那里学了一些医术之后,苏策倒是更喜欢侍弄一些草药。 连苏府的大夫都忍不住日日哀叹,担心自己哪一天就要失业。 苏策后来有个头疼脑热的,基本都是自己抓方子处理了,或者就自己给自己扎两针,比大夫还管用。 好在苏策平日忙得很,旁人的病还是需要大夫来医治,不然那大夫还真是要怀疑,苏策是不是打算身兼数职,直接将自己给辞退。 是以,苏策身上的味道,慢慢就变成了各种药草的味道。 比从前的竹子清香要浓几分,却仍旧冷冽,并不难闻。 秦稷闻着苏策身上若有若无的药草清香,觉得自己心里松快了几分,似是昏昏欲睡。 忽然,有一股更为浓烈的香料味闯进了秦稷的鼻腔。 秦稷猛地蹙起眉头来。 他睁开眼睛,见那卫若然带着一脸的笑了凑了过来,抬起手来似是想要给自己按一按头。 卫若然想,苏策也太不会做人了些,没看皇上都头疼成这个样子了,就在一旁睁眼看着,都不知道搭把手。 苏策微微抿唇,也不去拦卫若然。 秦稷斜了眼睛,看了卫若然一眼,轻轻开口,冷淡异常,“滚下去。” 卫若然的双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微微一愣,想要开口说句什么,秦稷的脸色却又冷了几分。 卫若然不敢有误,赶紧往旁边退了退。 “朕乏了,”秦稷推了那折子,站起身来,满脸的颓态,“左右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朕明日再看吧。” 苏策微微躬身,卫若然也赶紧弯下了腰去。 秦稷抬脚往前走,忽而回头,“对了,卫若然,你明天就别过来了。” “皇上,臣……”卫若然心里警铃大作。 他原本想着,要是秦稷回不来了,苏策一手把持着朝政大权,自己未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没想到这秦稷回来了,自己反倒失宠失得更快? 卫若然顿时慌乱起来。 他的腿一软,差点直接跌坐在地上。 “朕不想看见你,”秦稷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说出的话也是半点都不饶人,“所以你以后都别来了。” 虽然卫若然如今身上的味道已经淡到基本闻不出了,他府上的姬妾也不需要为了保住性命和宠爱而苦练憋气大法。 可是秦稷只要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只要看见他这张脸,就会觉得无比的厌烦。 秦稷想,自己是天子,所以自己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自己不要再忍了。 卫若然张了张嘴,还想说句什么,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秦稷此刻已经出了殿门。 苏策也想要往外走。 卫若然猛地回头,正对上苏策那张清冷而温润的脸。 他本来以为,苏策会幸灾乐祸的,那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恼羞成怒,他可以指着苏策的鼻子骂,问苏策在开心些什么。 卫若然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要用哪些言语来攻击苏策。 可是苏策面上的神情,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从前卫若然还只是一介平民,没有中武状元的时候,在街上混在众人之间遥遥看过苏策一眼,那时候,他就是这般神情。 后来,他好不容易考中了武状元,正好赶上了秦稷和苏策的关系变差,他一夜之间被提为监国,架空了苏策全部的权利。 那时候站在御前,秦稷管自己叫“卫卿”,却口口声声唤苏策的名字,就连站的时候,自己站得,都要比苏策站得离秦稷更近几分。 那时候,苏策也是这样一脸的宠辱不惊。 再到如今,自己被秦稷所厌弃,秦稷当着苏策的面说以后不许自己再踏足这里。 苏策的面上照旧是无悲无喜,好像刚刚根本就没有听见秦稷说了些什么。 卫若然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挫败感。 他倒宁愿此刻苏策对自己幸灾乐祸一下,出言嘲讽自己一下。 也不要这样被苏策忽视。 好像自己在苏策的眼里,连个像样的敌人都算不上。 他压根就没有在乎过自己,到底是得宠了,还是受辱了。 自己在他的面前,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卫若然紧紧咬起牙来。 他想要冲上前去,撕碎苏策的脸,但是此刻是在皇宫之中,他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策出去。 卫若然在苏策的后头踏出门去,门口几个太监同卫若然行礼作别。 卫若然却觉得他们刚刚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所以才来嘲笑自己。 不然好端端的,为何要和自己告别,和自己告别的时候,脸上为什么要挂着笑容? 卫若然回去想了一晚上,也没想通秦稷到底为什么这般厌烦自己。 卫若然想也想不通,最后只能找出来一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他想,秦稷只不过是从外头回来,大战了一场,心里头不松快罢了,所以一时拿自己生气,等到气消了,秦稷就会想起自己的好来,召自己回去的。 心里放下了一点点的卫若然没有想过,既然秦稷是大败了敌军回来,杀死了全部的叛军和反贼,那么他应该特别开心才对,怎么会心里不松快? 不过今天晚上睡不着的,却根本不止卫若然一个人。 至少躺在龙床上的秦稷,就翻来覆去多次,脑子里还是清醒一片。 第570章 其实我亦飘零久 第570章 其实我亦飘零久 冬夜之中一片寂静,连声蝉鸣都没有。 秦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披了衣裳起身。 刚刚推开门,明亮的月光就晃得他眯起了眼睛。 难怪这般安静,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头已经铺了一地的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头顶上摇摆而下,慢得像是一幅画。 凉凉的风吹了过来,却并没有很冷。 秦稷拢了拢袖子,抄着手想要往外走。 旁边正在守夜的小太监原本正在打瞌睡,听见门响,一头磕了下去,瞬间清醒,赶紧爬了起来。 “皇上,这天儿这么冷,您怎么出来了。”小太监吓了一大跳,赶紧要起身去扶秦稷。 秦稷摆了摆手。 外头的雪花还在慢悠悠飘着,让人的呼吸都忍不住慢了下来。 这院子里头栽了几株梅花,并不是红梅,只是浅浅的粉色。 在这暗夜里瞧来,那粉色的花瓣和雪的颜色融为一体又好像各有千秋,煞是好看。 秦稷忽而一笑。 旁边的小太监愣了愣。 “朕出去走走。” 小太监赶紧点头,“那奴才进去给您拿件厚衣裳。” 秦稷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这小太监刚进宫没多久,守夜这活也没什么要紧,就是得盯着秦稷有没有什么吩咐。 算起来,这也是那小太监头一次伺候秦稷。 他不晓得做奴才的,不能主子说什么就听什么,有时候还得劝上一劝。 不过幸好他今日没劝,不然说不好秦稷是不是又要发火。 那小太监拿着厚披风出去的时候,秦稷已经快要走出院子了。 有几个侍卫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小太监赶紧往前跑了几步,给秦稷披了上去。 这披风都是一直在暖炉旁边烘着的,纵然一个冬天秦稷也不会起来几次,却还是要防着秦稷冷不丁起来,没有一件暖暖的衣裳来穿。 那披风将外头的风雪抵挡了去。 不过走出去没多久之后,秦稷的身上也落了一层厚厚的血。 跟在后头的小太监只敢低头走路,哪里敢抬起手来替秦稷扫落肩头的雪? 好在今夜秦稷并不在乎这个,也就随它去了。 秦稷停在了倾城殿的前头。 这里距离晏宛的寝宫已经不算远。 小太监昨日才听人说过姚皇贵妃的事情。 好在昨个儿是听说了,不然走到这里,自己要问皇上是不是要去皇后那里,不是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朕进去看看,你们都在外头等着吧。”秦稷的声音有几分低沉,挥了挥手吩咐道。 那几个侍卫不做声地停下,像是木头人一样,走起路来四平八稳,连肩上的雪花都抖落不掉一点。 那小太监不知道自己该进去还是在这里等着,看着那些侍卫都停了下来,也索性就没跟着进去。 秦稷已经久不来这里。 倾城殿荒废,内里那个倾城的人早已不在,也就没有宫人过来打扫了。 好在秦稷过来之前,下了一层大雪,将这殿里铺了白白厚厚的一层,看不出原本的颓败。 好在还是从前的冬日,下了雪,李姚儿就缩在屋子里不爱出门,自己来这倾城殿里看她,刚刚推开门,她就会朝自己扑过来。 秦稷站在内殿的门口,几乎不敢推门进去。 好像这殿里头,还是另外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上,李姚儿还好好地活着,自己也仍旧对她宠爱如昔,秦知苑也好好地活着,不曾见过这世上的苦难与肮脏。 她会奶声奶气地叫自己一声“爹爹”,李姚儿则会给她叠许多的纸鹤。 自己只要推开门,里面的那个世界就会烟消云散。 欢声笑语尽数不在,留下来的只有空旷的大殿和积陈的尘土。 秦稷的手终究是没能落下去。 他想了想,在那门上,轻轻叩击了三下。 姚儿,我来了。 我走了。 漫天的大雪扑啦啦落了下来,秦稷眨了眨眼睛,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瞬间融化,然后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冰凉入骨。 秦稷忽而一笑,他伸出手去,接住了好些雪花,眼看着他们在自己的手心里慢慢融化。 秦稷转身,又走到了门口,原本那个小太监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皇上心血来潮要来这倾城殿里逛,自己还没跟着。 据说这倾城殿已经许久没有住过人了,要是皇上出了点什么事情,自己哪能担待得起啊…… 好在秦稷还是好端端地出来了。 那小太监赶紧低头迎了上去。 他刚想问一问秦稷是不是要回去歇下,却忽然听得秦稷清冷道:“去一趟皇后那里吧。” 安小婉,也就是如今的晏宛,嫁给了秦稷之后,性子也还是像从前一样沉稳寂静。 偶尔无人的时候,也会把从前的琴拿出来抚摸两下,却是再也没有谈过。 虽然宫里不许妄议主子的是非,但是晏宛的性子太好,还是有不少太监宫女在她的背后悄悄嚼舌根子,说这皇后,从前只不过是一个妓院里面唱曲的小丫头。 比他们的身份还要低贱,如今竟然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不过好像很多人都忘了说,晏宛再怎么不堪,也是从前北燕南清王的女儿。 纵然是个私生女,那也是个郡主。 如今南清王登基,晏宛更是一跃成为公主。 可是众人记得的,还是只有从前她在妓院里唱曲的那段往事。 晏宛性子好,不喜欢争宠,秦稷也不常去看她,索性就把大皇子放在了她那里养着。 大皇子如今五岁了,天资愚钝,好在还算听话,日日背书,纵然没有什么成果,不过待人接物总算是有了点样子。 只是在看见秦稷的时候,总是有些怯怯的,原本背了十几天好不容易背熟练了的一篇文章,在看见秦稷之后,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好在晏宛的脾气还算是好,秦稷想,如果让自己来带秦政这般蠢笨的孩子,说不定早就一棍子抽过去了。 秦稷踏进了晏宛的宫里。 守夜的宫女立马跪下来行礼。 秦稷微微抬手,轻声道:“皇后睡了吗?” 那小宫女点头,亦是轻声道:“娘娘已经歇下许久了,可要……” 第571章 叫我一声爹爹吧 第571章 叫我一声爹爹吧 秦稷摇了摇头,“算了,皇后既然歇下了,就不要打扰她了。” 那小宫女点了点头,又听得秦稷问道:“大皇子和皇后歇在一处吗?” “没,这几日皇后娘娘的身子不大好,恐怕过了病气给大皇子,所以让奶娘带着在偏殿睡呢。” 秦稷微微颔首,“那朕去看看。” 小宫女自然是没敢拦,看着秦稷的背影出神,也不知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深更半夜地跑过来看大皇子。 奶娘正同大皇子在一道睡得深沉。 秦稷一进屋,就皱了皱眉。 大皇子如今都五岁了,居然还要和奶娘在一个榻上睡,实在是丢人得很。 旁边的小太监头一回伺候皇上出来,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幸亏秦稷今天的心情格外好一点。 他轻声咳了咳。 那奶娘却还是躺在榻上,鼾声如雷。 秦稷又是皱眉。 后头一个宫女赶紧轻手轻脚走上前去,轻轻推了推奶娘。 “嬷嬷嬷嬷,皇上过来了……” 那奶娘原本还不耐烦地哼哼了两声翻了个身,忽然听得后面的话,差点直接从床上滚下来。 秦稷没等她行礼,就直接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先去换个地方睡吧,朕要和大皇子单独待一会儿。” 那奶娘赶紧退了下去。 其实做大皇子的奶娘,也是一件很憋屈的事情,原本皇上都要把太子之位给大皇子了,到时候要是大皇子即位,自己也能占点便宜。 谁知道那娴妃忽然传出来了有孕的消息,居然还直接晋为了贵妃,皇上还把她腹中的孩子立为了太子。 也就是皇后心慈手软脑子不好使,不然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是要使点手脚,让那贵妃的孩子生不出来的。 但是皇后偏偏就是没作为,奶娘心里也是干着急。 不过现在看着皇上刚刚从外面回来就忍不住晚上要过来看大皇子的样子,应当还是对大皇子不错的吧。 外头那些个说大皇子其实是野种的谣言,也应该真的是谣言吧。 不然皇上怎么会养着一个根本就和自己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孩子呢? 奶娘心里稍稍松快了一下,想着自己日后的日子应当能稍微好过一点了。 秦稷坐在了大皇子的床边,挥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 那小太监刚要出门,就听得秦稷低声吩咐道:“把门给自己带上,你们都离远些,朕有些话想要单独和大皇子说。” 那小太监赶紧应下。 秦稷坐在床边,看着大皇子的睫毛轻轻抖动了两下。 大皇子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十分有规律,好像是在深睡之中。 不过秦稷微微勾了唇角,低声道:“朕知道你醒了。” 刚刚那奶娘惊醒的时候,狠狠地撞在了大皇子的身上,那几个人退出去的时候也发出了不小的声响,除非大皇子是头猪,不然现在在就应该醒了。 大皇子抿唇,还是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那里,压根不敢直视秦稷。 “最近在皇宫里,日子过得怎么样?”秦稷伸手摸了摸大皇子的头,看起来有些和蔼。 可是大皇子却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好像是被秦稷凉凉的手给冻到了。 大皇子稍稍垂下眸子,用睫毛挡住了他眼睛里全部的神情,低声道:“回父皇的话,一切尚好。” “政儿,”秦稷岿然一叹,“你叫朕一声爹爹,好不好?” 大皇子被吓了一跳,赶紧抬起头来看了秦稷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小声道:“儿臣不敢。” 一股无名的怒火忽然从秦稷的心头蹿起。 为什么不敢呢?有什么不敢呢? 为什么自己养了五年,只养出来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呢? 秦稷气得想狠狠给大皇子一巴掌,却终究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怒气。 大皇子好像也看出了秦稷的想法,哆哆嗦嗦地躺在那里,几乎连喘气都不敢。 其实也怪不得大皇子,他本身就天资愚钝,纵然做了最大的努力,还是如今的这个样子。 更何况,秦稷都自称是“朕”,大皇子又怎么敢叫一声“爹爹”而不称父皇? “政儿,你见过这种东西吗?”秦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递给了大皇子。 大皇子把自己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秦稷递过来的那个东西。 是一只小小的纸鹤。 边角都有点起毛了,看起来是很旧的东西。 上面还沾着血迹,看样子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不是秦稷递给自己的,大皇子几乎要以为这是谁从垃圾堆里拣出来的东西呢。 大皇子不知道秦稷问自己这话的意图是什么,但是想来不是单纯地问自己喜不喜欢这个东西。 大皇子转着眼睛想了想,最终也只能小声答道:“母后最近经常督促儿臣读书,说要儿臣给父皇争气,不许儿臣玩这些个玩物丧志的东西。” 秦稷轻笑着看了大皇子一眼。 连个玩物丧志都用不对,看来还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就算是读再多的书,享受再好的东西,也都是个没用的东西。 秦稷不知道当初李姚儿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孩子。 为什么就能蠢笨如斯? 秦稷又把那只纸鹤从大皇子的手里给接了过来。 “这个东西啊,上面沾着的是我女儿的血……”秦稷幽幽说道。 大皇子打了个冷战,不敢置信地看着秦稷。 “你害怕吗?”秦稷忽而看向大皇子,幽幽问道。 大皇子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此刻的秦稷,看起来分外吓人。 “她早就该死了,她是个妖孽,可是她也是我的亲生女儿,”秦稷低头打量着大皇子,大皇子的身上起了一片一片的鸡皮疙瘩,只听得秦稷微微捏起嗓子,用一种略带甜腻的嗓音说道,“黄泉路上太冷,要不,你去陪一陪她?” 反正她早就该死,你也早就该死了。 像你这种人!凭什么顶替我女儿的位子! 你该死!你们都该死! 大皇子的眼睛猛地睁大,满满的都是恐惧。 秦稷瞪圆了眼睛,目呲欲裂,像是要咬下大皇子的一块肉一般。 第572章 一切全部都完了 第572章 一切全部都完了 大皇子缩在被窝里头不住地发抖,秦稷冷着脸看他,大皇子从秦稷的眼睛里头看出了几分杀意。 纵然他只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孩子,脑子也不太好用,却还是知道谁是对他好,谁是想要害他的。 就在那一刻,大皇子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了勇气,忽然掀了被子起身,就要往外边跑。 秦稷伸手,一把攥住了大皇子的胳膊,然后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将他全部的惊呼声都给捂了回去。 大皇子惊恐地睁大眼睛,双腿用力地蹬着,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但是不过五岁的大皇子,怎么能够挣脱得开秦稷的禁锢。 秦稷的手慢慢往上攀援,忽而捂住了大皇子的鼻子。 窒息的感觉朝大皇子压了过来,他的眼前开始发黑,他想要挣扎,却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大皇子的腿还在痉挛着,秦稷却是半点都不肯松懈。 那个小太监和宫女们都是离门远远的站着,任凭雪落了自己一头一脸,不敢伸手去拂,也根本没有听到大皇子那轻而又轻的呼救声。 秦稷忽然松开了手。 久违的空气一下子灌满了大皇子的鼻腔,他的眼泪和鼻涕糊了自己一脸,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像是劫后余生。 其实刚刚秦稷只要再使上一点点力气,只要再多捂上片刻,大皇子此刻就捡不回这一条命来了。 大皇子瘫软在那里,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等他感觉到胸口一凉又一热的时候,秦稷手里的那把匕首已经插入了他的胸膛里面。 大皇子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 秦稷把那把匕首拔了出来,鲜血忽而滋了出来,溅了秦稷满头满脸。 大皇子想要告诉自己的心脏,不要再跳了。 可是它不受自己的控制。 那心脏越跳越用力,像是要把全部的血液都给迸射出去。 大皇子身上没了力气,脸色慢慢变得惨白,连嘴唇都没有了一丝血色。 秦稷面上忽而扬起一个微笑。 之前,秦知苑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也是这般样子。 她是个不该存活的公主,不过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儿,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就找个人和她陪葬吧。 不,一个还远远不够。 秦稷忽然红了眼睛,他站起身来,全然不顾身后的大皇子抽动了两下,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呼吸。 大皇子身上盖着的那床被子被他自己的鲜血染红,那片鲜红的颜色开始慢慢往旁边渗透。 秦稷推开门出去,他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满院子的白雪,却没想到撞上了晏宛那张像是雪一样白的脸。 晏宛漏夜而来,身上没穿多少衣裳,冻得瑟瑟发抖。 秦稷微微低头看了晏宛一眼。 “皇后。” 晏宛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她看见了秦稷那一脸的血迹。 “皇上……”晏宛不停地打着寒噤,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政儿呢……” 秦国皇室里面的人,都是个顶个的好看,秦稷灿然一笑,眸子里头的光辉像是这漫天繁星一般耀眼。 就算是满院子的雪配梅花,亦是盖不住秦稷面上的华容。 可是这样好看的秦稷笑起来,却让晏宛打了个寒噤。 “皇后,干嘛叫得这么亲切,他又不是你的亲生儿子。”秦稷甩了袖子往外走,根本无视晏宛那一脸的惊恐。 晏宛面上的血色尽数退了下去,她推开了秦稷,赶紧往屋子里面跑去。 秦稷笑了笑,没理她。 在晏宛身边伺候的宫人赶紧随着她一道跑了进去。 在雪地上踩出几个脚印的秦稷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 自从晏宛入了皇宫,秦稷就没有见过她这样失控的样子。 秦稷不是不知道她喜欢苏策。 可以说,就连她喜欢苏策这件事,也都是秦稷一手策划的。 所以他娶了她,仍旧冷落她。 本来就是为了双方国家的面子,皇后这种东西,有什么要紧呢? 晏宛在秦国皇宫待的这些日子,比她从前在逍遥坊还要孤寂难熬。 秦政成了她唯一的慰藉,她想要好好把秦政抚养长大,她想看着秦政好好的。 可是那一大滩虽然冰凉却还未干的血迹明明白白地告诉晏宛。 不可能了,一切都不可能了。 晏宛忽然冲出了门去,她跑掉了一只鞋子,自己却根本没有在意,就这么赤着一只脚踩在了雪地里头。 秦稷回头来看晏宛,动作慢得像是这飘飘而下的雪花,眉眼之中还藏着笑意。 笑意里头藏着几许不容易察觉的哀伤。 “皇上……”晏宛的上牙磕着下牙,不住地颤抖着,泪水从她的脸上汹涌而下,落上去的雪花转瞬就化掉,“那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 话未说完,晏宛已经是泣不成声。 秦稷轻声一笑,斜眼看着晏宛,“皇后你错了,之前乐姬昭告天下的时候,你没有听说过吗?这秦政,只不过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种,才不是朕的儿子。” 秦稷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晏宛却是抖着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你也不能……不能……”晏宛伸手捂住了眼睛,终于是嚎啕出声,“他才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 秦稷冷着脸,看着晏宛哭得伤心而无动于衷,“皇后,没有谁不是五岁的小孩子。” 说完这句话,秦稷转身就走。 不知道秦稷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总之在他转身的时候,忽而从他袖口落下来了一样东西,然后又被他自己一脚给踩到了雪地里头去。 像是一片红梅,又像是一点点剪完窗花剩下来的红纸。 后来大雪化去,所有的东西都烂在了泥里,没有人再看见过什么。 晏宛站在雪地里头哭,寒意从她的脚底钻到了她的心头,却还是盖不过她的颤抖。 秦稷这样心狠……这样心狠……晏宛的手指甲狠狠地陷进了自己的手心里头。 秦稷早就出了门去,那些个小太监和侍卫都像是今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悄悄跟了上去。 整个后宫一片寂静,好像不过是个寻常的夜晚。 第573章 一场梦醒世事变 第573章 一场梦醒世事变 别的宫里还没得着什么信,不过皇后这里却是闹翻了天。 晏宛一直坐在大皇子的床边,任是谁劝也不肯离开,眼睁睁看着那些血迹一点一点干涸。 外头有几个宫女嚼舌根子,说是这皇后宫里怕是不干净,晦气得很。 从前的余淑妃一举成为皇后,还没做稳几日中宫的位子就把自己吊死在了房梁上,如今换成了这么一个当过歌姬的公主,日日独守空房,皇上来看过的日子,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 这又死了大皇子。 往后,都不知道这皇后,是不是要移宫而居。 彼时秦宜他们已经快要抵达京城,可是不过晚了一个夜晚,所有的事情就都晚了。 先行得知消息的,是那个夜里跟着秦稷的小太监。 秦稷从皇后宫里出来,就进了倾城殿,不许人跟着。 那小太监在院子里守着,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昏沉沉靠着树睡了过去,惊醒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秦稷却还是没有出来。 那小太监心里一惊,想着恐怕秦稷也是在倾城殿里睡着了,这么冷的天气,倾城殿里没拢地龙也没生火炉,恐怕秦稷要冻坏了身子,回头自己又要受罚,这便前去敲门。 谁知道半天都无人应答。 那小太监这便慌了,提高嗓音叫了好几声,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使了吃奶的力气撞门进去,谁知道秦稷就安然地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睛,好像是睡了过去。 秦稷一只手还虚虚握着拳头,好像是拿着什么东西。 那小太监又喊了两声,秦稷还是一点不动。 只见那小太监大着胆子走了过去,轻轻戳了秦稷一下。 然后秦稷就轰然倒了下去,扬起了一地的尘土。 那小太监的尖叫声引来了好几个侍卫。 等到喜乐和皇后还有一干妃嫔得到消息的时候,许多太医都是摇头。 已然无力回天。 秦稷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以银针相探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况且他面上神情十分安详,还带着浅浅的笑容,像是慷慨赴死。 太医竟然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秦稷的死讯,只好说秦稷是领神光历劫飞仙。 昨天晚上那场大雪,应当就是来迎接秦稷的。 这样的理由,并无法让人信服。 听说贵妃听闻了秦稷的死讯,哭得几乎昏死了过去,喜乐悄悄同赶了过来看着秦稷的尸体不喜不悲的晏宛说了句话。 “皇后娘娘,如今皇上去了,无论如何,您得主持起大局来才是。” 晏宛抬头看了喜乐一眼。 她忽然无比厌烦起当这个皇后。 她明明一点也不喜欢秦稷,可是秦稷死了,她不仅不能表现出来一点的轻松,还要领导着众嫔妃一起难过,处理秦稷留给她的这个烂摊子。 “去告诉贵妃,”晏宛的面上波澜不惊,吐出的话也是半分情感都不带,只隐约可见她眼睛红肿,应当是昨晚哭过了的缘故,“不管皇上是去了还是没去,她都照旧好好养胎,她若生下儿子,自然会是太子。” 原本秦稷将林娴的儿子立为太子的时候,晏宛也就没有多生气。 就算是太子又能怎么样呢,晏宛瞧着,秦稷这个皇上当得好像也没有多开心。 如今大皇子也去了,晏宛更是没有什么可以和林娴争得了。 她若能有个儿子来登基,做一做这太后,晏宛倒是能省点心。 后宫里头再怎么乱,到底都是些女人,况且秦稷的后宫本来就不算充盈,晏宛多多派了些人去,强权压迫,也算是勉强能压得住。 只是朝堂之上,此刻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本来来上早朝的各位大臣们皆是听说了秦稷的死讯,不少人当即就愣在了那里,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卫若然率先出了列,指着苏策厉声道:“苏相!难道你此刻还不打算给众人一个解释吗!” 苏策连看都不看卫若然一眼,恍若只将他当成是一个跳梁小丑。 旁边的大臣们看了看苏策又看了看卫若然,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卫若然咬牙,手指几乎要戳到苏策的鼻子上去。 “苏相!你如今也好意思再称一句苏相吗!皇上到底为什么会出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卫若然咬牙,虽然他不知道秦稷到底是怎么了,但是他心里对苏策的恨意,却是真真实实的,所以看起来,也算是言辞恳切,“如今皇上去了!你又拦着不许众位过去!是不是想要独揽大权!你与那些乱党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苏策淡淡抬眼,“卫大人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昨天晚上仍旧在家中酣睡?卫大人此言,是不是在告诉众人,其实卫大人和苏某一样,都是乱臣贼子的同党?” 苏策仍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卫若然却是气急败坏,急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利索,“苏策!你休要狡辩胡乱攀咬!皇上对你这样好,你却做下这种事情,你觉得你对得起皇上吗!我承蒙皇上抬爱,在世之时立为监国,此刻皇上去了,我自然是要为皇上分忧解难,在此,我决定拥立贵妃腹中儿子为主,暂时由我担当监国一职!如若诸位没有意见的话!那就和我一起将这乱臣贼子拿下吧!” 卫若然伸手指着苏策,死死地咬起牙来。 卫若然骂苏策想要大权独揽,却是自己先行找了个监国的位子来做,其实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苏策和秦稷的关系都不大好,反而是卫若然更受秦稷的宠爱一些。 如此一来,那些大臣也是满头的雾水。 原本来上朝听说一国之君莫名死亡就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此刻又见苏策和卫若然攀咬在一起,更是不知道应该支持谁才好。 苏策轻声一笑,“卫大人还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当时皇上和卫大人说过的话,卫大人都忘记了不曾?” 卫若然当然没有忘记。 秦稷当时毫不犹豫地把他给赶了出去。 第574章 新帝即位心欢喜 第574章 新帝即位心欢喜 卫若然觉得,苏策就是在众人面前堂而皇之地笑话自己。 卫若然紧紧地咬起牙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苏策,忽而朝苏策奔了过来。 卫若然手里紧紧地捏着一把匕首,就朝苏策刺了过来。 苏策闪身躲避,差点被卫若然刺个正着。 外头的侍卫听到声音,赶紧冲了进来。 卫若然红了眼睛,指着苏策骂道:“你们还不给本官把这个乱臣贼子给拿下!” 一夕之间风云陡变,众大臣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侍卫也不敢轻举妄动,卫若然是监国,苏策乃是苏相,都是他们开罪不起的。 卫若然见无人响应自己的话,就又咬牙冲了上去。 此刻卫若然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杀了苏策。 只要杀了苏策,上头的那个位子,就离自己很近了。 “受死吧你!” 卫若然乃是武状元,虽然有不少的侍卫在这里,但是要一刀取了苏策的性命,还是很容易的。 就在那一刻,苏策忽然从旁边侍卫的腰间抽出来了一把长刀。 那柄长刀扎进了卫若然的胸膛里。 卫若然不敢置信地低头去看。 他不知道,一向以诗书闻名的苏策,什么时候武功这么好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 自从跟着妙回天学医之后,苏策对人体的各个地方的功能就十分了解,再加上苏策从前也和万物生请教过一些事情,对于人体的构造,也是清楚得很。 他知道像卫若然这种练武的人,最薄弱的地方在哪里。 所以一击即中。 其实卫若然本来是不至于死的。 如果他这个武状元,没有掺杂水分的话。 从前苏策就奇怪,从小练武长大的人,该是十分好动才对,何以卫若然天天呆在秦稷面前,看着秦稷批折子,却半点都不觉得难受? 原本他也只是怀疑,那次卫若然带着萧密出征,回来却带了一身的臭气,苏策便了解了,这卫若然,身上的武功恐怕不怎么高明。 所以刚刚卫若然冲过来的时候,苏策也并不是很害怕。 卫若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殿中的大臣们顿时慌乱了起来。 “苏相,这……这……” 苏策将那柄带了血的长刀从卫若然的身上抽了出来,又递给了那个侍卫。 卫若然的身子抽搐了几下,又涌出了不少的鲜血,然后就不会动了。 苏策拍了拍手,一脸的云淡风轻。 “先皇在时,就对卫若然颇为不满,喜乐公公可以作证,如今先皇刚去,卫若然就敢在大殿之上公然夺权,实在是令人心寒,所以,本相也只是为国除害。” 苏策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大殿中不住地回响着。 那些大臣们皆是叩拜行礼,齐声道:“微臣悉听相爷吩咐。” 苏策微微颔首。 门口忽然来了一个人,急匆匆过往里跑了几步,躬身行礼道:“相爷,洛王世子回来了,还有……还有……” 见那人吞吞吐吐,苏策微微蹙眉道:“但说无妨。” “还有瑜王爷和恒王爷。”那人低下头去,冷汗“啪嗒”一下从额头上滑了下来。 恒王爷三个字,让在场的大臣们皆是十分震惊。 恒王爷?不是早在四年多以前就已经死了吗? 当时恒王爷和苏相一起坠崖,最后只有苏相回来了……为什么,恒王爷也来了? 众人皆是打了个寒噤。 如果恒王爷没有死的话,那么这好几年,她都去了哪里,怎么会和瑜王爷一道回来? 苏策微微抿唇,旁边的大臣偷偷看了一眼,总觉得苏相似是想笑。 秦知宜,我等了你好久。 我还在这里,你回来,就能看见我了。 “好,”苏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苏策携带着全部的大臣往外走,后头的人边走边嘀咕,说听说秦玦和先皇之间有不少的龃龉,是以才离京出走,不过另外一个大臣在旁边小声说道:“没听说嘛,皇上和世子其实是一直在演一场戏呢,连咱们都被蒙骗过去了,世子出京就是最后一招,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之前一直胜利的乱臣贼子,怎么忽然就全部都被打败了。” 旁边几个人还在唏嘘着,感念秦稷年纪轻轻就离开了。 此时已经到了城门口,苏策也看见了秦宜。 于千万人之间,他总是能第一眼看见她。 她瘦了,长高了一点,比从前看起来更好看了。 “苏相。”秦琰几人一起走上前来,同苏策打了个招呼。 “微臣,见过瑜王爷,见过皇上。” 秦琰和秦宜的面上都没有太多的惊诧,反倒是秦玦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现在不认下的话,那么以后就更难掰扯清楚了。 秦稷离开的时候连个旨意都没留,如果现在不定下新皇的人选,大秦恐怕还会继续乱下去。 大秦经受了这许多日子的战火,已经是苟延残喘,如若此刻再乱,恐怕整个大秦都会覆灭。 苏策站起身来,同身后的大臣们朗声说道:“皇上膝下无子,生前又极其喜欢洛王世子,也是早就有了将皇位传给洛王世子的打算,如非这般,早在洛王爷去了之后,皇上就会让洛王世子继承洛王王位了,实在是皇上心里头一直有这个打算,这才耽误了下来。” “在离京之前,皇上就曾叮嘱微臣,如果他回不来了,一定要拥立洛王世子为新帝,如今皇上新丧,洛王世子即归国,实在是上苍的旨意啊!” 苏策说完,也不管后头的大臣们,直接就跪下叩头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秦玦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 秦宜和秦琰微微抿唇,皆是没有说话。 秦宜知道,苏策没有点明自己的身份,也是为自己留了条后路。 如果自己想要光明正大的和秦琰在一起的话,那就不能用恒王的身份。 不管这恒王是男是女。 苏策永远都是这样为别人打算,秦宜觉得,苏策的恩情,她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后面的大臣们也有几个反应快的,赶紧跟着苏策叩头行礼,后面那些虽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也赶紧跟着跪了下去,不敢让自己落在了人后。 如此一来,就是所有人都认下了秦玦的身份。 第575章 大侄子卖了自己 第575章 大侄子卖了自己 等到进了皇宫里头的时候,秦玦还有些恍惚。 其实来京城之前,秦宜就和秦玦说过了,如果秦稷真的死了,那么很有可能即位的就会是他。 当时秦玦还有些不相信。 毕竟秦琰才是秦稷的亲生兄弟,也是先皇的儿子,更何况房间还一直有那一道遗旨的传言。 但是秦宜却只是摇头。 秦琰是不会即位的。 他之前就和秦稷有着颇多的纠葛,如果此时即位,难免会被人诟病,就算是他并不在城里,恐怕也会有人说,秦稷的死和秦琰有关系。 再者说,秦琰还是个去过西晋和亲的王爷,一个曾让秦稷送给西晋做上门女婿的王爷。 大秦断然不会接受这样一个皇上。 而且苏策,肯定也更倾向于选择秦玦。 但是真正被人拥簇上那皇位的时候,秦玦的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他完全就不知道下一步该要怎么办。 苏策在下头说新帝即位将要准备的东西和要处理的事情。 好在苏策每说一件事,后面就会跟上自己的意见,秦玦也只需要点头就行。 眼看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时候,贵妃忽然从后头跑了出来。 按理说后妃不能面见朝臣,可是这贵妃不仅跑了出来,还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不少大臣都匆匆低下了头去,并不敢看。 “苏策!”林娴的嗓音尖锐,像是用一把剪刀狠狠地戳着人的耳膜,“你当本宫和本宫的儿子都死了不成!” 林娴眼睛猩红,死死地瞪着苏策。 秦玦在上头如坐针毡,忍不住看向苏策,却瞧见苏策冷静得很,像是根本就不在乎林娴一般。 “皇上刚去,你就这样迫不及待!想要伙同这世子一起,谋权餐位吗!”林娴挺着自己的肚子,指着苏策骂道,“皇上尸骨未寒,从前皇上待苏相你那样好!苏相这样做!不怕寒了皇上的心吗!” 苏策微微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林娴说道:“其实这句话,本相也是想问一问娘娘的。” 晏宛这才从后头过来,赶紧吩咐人抓住了林娴。 “苏相,”晏宛朝苏策袅袅行礼,“皇上刚去,贵妃一时接受不了,所以神智有些恍惚,若是说了什么伤害苏相的话,还请苏相见谅。” 说完,晏宛就对一旁抓着林娴的那两个侍卫低声吩咐道:“还不赶紧把贵妃给拉下去。” “皇后娘娘请留步。”苏策在一旁唤住了晏宛。 晏宛忽然怀念起从前那段她还是安小婉的日子,苏策虽不常来,但是自己好歹还有个盼头,盼他下一刻,盼他明日,盼他至少这个月,会来听自己弹一次琴。 可是她变成了晏宛,嫁给了秦稷,从此以后一切都没有希望。 她与苏策,这辈子都没有了相交了的可能,纵然秦稷死了,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从此以后苏策唤她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清清冷冷的“皇后娘娘”四个字。 晏宛忽然懂了千年前西施的心思,她被范蠡送给吴王夫差的时候,是不是也如自己一般万念俱灰? 只可惜她不是沉鱼落雁的美女,没有人为她填词作赋。 晏宛回过了身来,看向苏策的时候,感觉好像已经过了一万年。 “既然皇后娘娘都过来了,那么有一桩事情,皇后娘娘不如也一起听一听。”苏策的声音照旧是清清冷冷,面上神色却是温润。 从前的安小婉,就是溺死在了这样一双多情又薄情的眸子里面。 林娴龇着牙,拼命地挣扎着,想要上前来狠狠地咬苏策一口。 “贵妃娘娘腹中虽然怀着孩子,但是到底男女未辨,”苏策清冷开口,其实之前秦稷传出消息说要立贵妃的孩子为太子,也不过是为了让众人安心罢了,“况且贵妃娘娘腹中的孩子,并非为皇上所生。” 林娴面上的神色忽然变了变,她紧紧咬着牙关,掩饰住自己的颤抖,朝苏策骂道:“你血口喷人!” 苏策轻浅一笑,“是不是血口喷人贵妃娘娘自己心里清楚,前段时间皇上忙于朝政,已经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后宫,上一次去看娘娘,也是在两个月以前,据太医诊断,娘娘的胎也确实是两个月,可是娘娘,您的胎,当真是两个月吗?” 林娴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晏宛的面色也有一点点白,她摇晃了一下,要不是旁边的宫人扶了一把,此刻她就栽倒下去了。 “苏策你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林娴尖声骂道。 “是不是胡言乱语,只要再找大夫来诊断一下,就可知晓了,不管是从哪里找的大夫,也不管用什么办法,微臣都相信,贵妃娘娘是瞒不住的。” 林娴面上的血色陡然退了下去。 怎么可能,苏策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那么秦稷呢!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林娴忽然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贵妃娘娘是想要查,还是不查?”苏策仍旧是心平气和地问道。 秦宜在一旁站着看向苏策,忽然发现,即便是自己,恐怕吵架也未必能吵赢苏策。 光是这永远都不动声色的样子,就足够让人心塞了,真的和这样一个人吵起来,恐怕吵不上几句,就要崩溃。 林娴忽然没了力气,连挣扎也不挣扎了,就这么被吊着,嘴唇蠕动了几下,根本就听不清楚到底说了句什么。 看见林娴这个样子,众位大臣心里也都有数,想来这林娴,是真的和人私通了。 可怜秦稷,死都死了,还要被人戴一顶绿帽子。 “这件事情既然是后宫的事情,那微臣也就不好插手了,还请皇后娘娘自行处理吧。”苏策微微弯腰,恭恭敬敬道。 大皇子被秦稷给杀了,林娴腹中的孩子又不是秦稷的,现下看来,当真只剩下秦玦一个人选了。 众人心里都有了数。 晏宛应了下来,这便吩咐人把林娴给拖了出去。 苏策说,过几天就准备秦玦的登基大典,秦玦在上面听苏策说一句话就点一下头,完全都没听清楚苏策到底说了句什么,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出去。 第576章 他是铁打的苏相 第576章 他是铁打的苏相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苏相。 就算是秦稷去了,皇位之上的人换成了秦玦,苏策仍旧安安稳稳地做着他的相国。 先前还有几个大臣对秦玦继承皇位这件事情表达出了异议,但是到底秦琰手上还有不少的势力,秦玦手上更是握着兵权。 再加上秦玦刚刚登基,西晋和北燕就都派了使臣过来相贺,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那几个心有不满的大臣,也只能把自己的不满给压到肚子里去。 苏府这些天来,算是门庭若市。 不过苏策待人接物,仍旧是从前那般样子,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那些大臣去得勤,但是苏策还是抽出了不少的时间,给秦玦讲了讲为君之道。 秦玦从小胆子就小,后来好不容易好了一些,现在突然做了皇上,什么都不知道,又有点恢复了从前那小心翼翼的样子。 苏策说完,朝秦玦浅浅一笑,“皇上莫怕,以后皇上有什么用得到微臣的地方,只管说就是。” 秦玦有一瞬间的恍惚,从前他是洛王世子,天天跟在苏策的屁股后面,看着苏策如何处理事务。 而今时移世易,他居然坐上了皇位,而苏策则站在下头,毕恭毕敬地和自己说话。 秦玦很想让苏策坐下,告诉他,在自己面前,不需要这样谦卑。 但是苏策给秦玦讲的第一课就是,他以后是帝王,不管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是别扭还是不别扭,与自己面前的人到底是熟稔还是不熟稔,都要有个做君王的样子,要高高在上。 否则,你今日退让一步,明天就要割下一城,再后日,说不定要把整个大秦拱手相让。 所以秦玦纵然没有办法,却还是只能这样老老实实坐着。 这段时间,连秦宜都没有再打过他的头了。 秦玦那日趁着苏策不在,悄悄和秦宜抱怨,苦着一张脸道:“王叔,我信了你的邪,这皇帝一点也不好做。” 秦宜只是笑,弯着眼睛道:“皇上既知道这其中的辛苦,那便要更加勤勉才是。” 秦玦气鼓了脸,到底没能狠下心来让旁边的侍卫把秦宜拖出去揍上一顿。 苏策那日和秦玦说完登基大典要做的事情,便颔首问道:“不知道皇上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秦玦有点犹豫,终是吞吞吐吐问道:“苏卿,我……朕既然成了皇上,那么是否可以做主自己的后宫?朕只想立余妩一人为后,旁的妃嫔,就都不要了吧。” 苏策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自古以来,有不少人在江山和美人之间纠结,鱼与熊掌难能两全。 但是其实得了江山,美人还不是应有尽有? “当然,”苏策微微颔首,毕恭毕敬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这些事情,皇上自己做主便是。” 刚刚登基,正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苏策不想告诉秦玦,这人世间,总有许多的不得已。 且有了第一次的不得已,就会有第二次的不得已。 到头来,长相厮守,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写的四个字。 但是苏策纵然拥护秦玦登基,也不希望秦玦把自己身上的天真和纯良都褪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变成另外一个秦稷。 苏策能做的,只是勤勉一些,再勤勉一些。 让大秦变得更加强大,那么秦玦需要做的违心的事情,就会少上许多。 秦玦登基那日,余妩也入住了中宫。 后宫之中一直有这个中宫不太吉利的传言,秦玦也曾想着是不是要给余妩换一个宫殿来住。 但是余妩说,她喜欢这里。 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余妩好像就看见了自己的姐姐。 看见了余瑶言笑晏晏地站在那里。 人世间兜兜转转,姐姐,你离开了,我却来了。 凤冠霞帔在身,余妩觉得累得很。 不过好在,秦玦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曾放开,带着她从那漫长而高耸的天梯下头,一步一步走到了祭坛的旁边。 秦玦偏头看着余妩笑,然后握紧了她的手,对着下面的百官和上面的祖宗神位起誓,他这一生,只有自己一个皇后。 余妩浅浅一笑。 两人之间的红绸缎里凝结了太多的姻缘,把二人紧紧绑在了一起。 纵然今后余生,我都要在这深宫之中度过了,但是秦玦,还好还有你,所以我啊,不觉得孤单。 行完登基大典之后,秦玦宴请百官,苏策自然是打头阵的那一个。 许是今日开心,苏策就多喝了几杯,回去的时候走路虽然还是稳稳当当,不过眼神却有点飘忽。 那车夫要来扶苏策,却被苏策挥手拒绝,他的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酒气,并不难闻。 “我要去走走,你先回去吧。”苏策摆了摆手,然后自行往前走去。 这个京城里头的一砖一瓦,仿佛写满了苏策的一生。 他生于此,长于此,很有可能,也会死于此。 年少拜相,他是多少人心里的向往。 可是如今年近三十,却仍旧孑然一身。 苏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抬手一抹,竟然抹到了一手的湿润。 如今,他也算是前朝老臣了,曾经侍奉过两代君王的相国,仍旧不足三十,日后写在史书之上,也算是一段传奇。 他们都说,他这样年轻,却取得了这样大的成功。 年轻吗?苏策想,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老到行将就木了呢。 苏策微微眯了眼睛,他好像看见了秦稷。 还是从前的样子。 那时候秦稷刚刚登基,正是根基不稳的时候,朝中的老臣蠢蠢欲动,个个都不服他这个君王。 秦稷将考取了新科状元的他叫到了议政殿里,亲自跑了下来迎接,将他的手攥到了手里。 苏策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秦稷那温和的笑容。 “苏卿,你与朕自小就在一块读书,一起长大的情谊万分深厚,朕这一辈子,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了,如今朕年少登基,他们都等着看朕的笑话呢,苏卿你可愿意同朕一起开创一个盛世?叫那些个老头子好好开开眼界?” 那时候的秦稷眼里,是闪烁着光的。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第577章 有生之年能相见 第577章 有生之年能相见 是了,自己说,自己甘愿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开创一个盛世华年。 后来,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有了私心,秦稷也忘了初心。 苏策微微一笑。 到最后的最后,秦稷其实还是相信他的。 那时候秦稷嘶吼的那一句,“朕做一日的皇上,你就要做一日的苏相”,如今想来,估计也是想要提醒自己,当年的誓言,秦稷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苏策又何曾忘记过呢? 只是没有忘记,有的时候,什么也不能代表。 苏策终于是走回了苏府。 大门在他的身后缓缓关上,仿佛也关掉了所有的从前。 自今日起,他是一个新王朝的相爷,从前的全部,都任他去吧。 之前还在混战的时候,晏婴曾给秦宜发过来一封信,说是自己在北燕过得十分孤单寂寞冷,问宜宜何时过去看一看他。 只是当时秦宜正因为乐姬和秦稷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这些个,只匆匆给晏婴回了封信,并未多说其他。 这回北燕又派了使臣过来,说是为了庆贺秦玦登基之喜,不过也悄悄给秦宜送来了晏婴的书信。 晏婴在那封信里,又问了她一次,宜宜,你到底何时过来。 晏婴不问她过不过去,却问她何时过去。 甚至还在前头加了“到底”二字,不知道为何,秦宜总觉得,怕是晏婴出了什么事情。 于是她和秦琰商量着,等到秦玦这边稳定了,就去晏婴那边看一看。 总之前两日秦宜刚刚给西晋那边发了书信,南宫曜也说一切都好,让秦宜放心。 南宫曜还说,自己和晋元帝都想秦宜了,问秦宜什么时候回去。 秦宜想,稍稍耽搁些日子,应当是不要紧的。 不过也不能说走就走,要不然秦玦恐怕就要抱着二人的腿哭了,说是自己坑了他。 既然不能走,秦宜的眼睛转了转,就拉着秦琰去了飘香楼吃饭。 还是大秦的京城,让秦宜待起来舒服。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熟悉的。 桌椅板凳,都是她从前打砸过的。 那小二见是秦宜和秦琰过来,赶紧将其迎了进去。 “王爷,可是许久没有看见您了呢。”那小二笑得热络,带着二人往楼上的老地方走。 恒王爷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这件事情,整个京城的人都是一头的雾水。 秦玦待秦宜十分亲近,可就是半句都不提她其实就是恒王爷的话。 旁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和秦宜打招呼,有人问起来,秦宜就说自己名为江大道。 是恒王爷的远方表妹。 谁也不知道恒王爷到底从哪来了这么个脾气秉性还有长相以及脸皮的厚度都和自己差不多的远方表妹。 但是既然秦宜这样说了,别人也不好意思太过拆穿,只好一口一个“江姑娘”地叫着。 瞧着秦宜的样子,倒像是很受用。 秦宜和秦琰一道走了上去,随意翻动了几下那菜单,秦宜便蹙起了眉头。 “我说小二,你们家有点不思进取啊,”秦宜将那菜单合上,“这都多久了,你们家就一点新品都没出,这也就算了,居然还涨价了?” 小二赶紧弯身赔笑道:“这位客官,您实在是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战乱,民心惶惶的,咱们这里能请得到大厨就不错 了,况且是战乱时候,米价飞涨就不说了,那些个蔬菜瓜果,更是涨到了没边没影,从西晋那边走货的货商最近都少了很多,连带着调料的价格也是涨了不少,要是小店再不涨涨价,恐怕就过不下去了啊……” 秦宜瘪了瘪嘴。 该把那乐姬从地里挖出来,请自己吃一顿饭才对。 忽而,旁边有人轻声道:“这两位的饭钱,我请了。” 然后就往桌子上拍了一枚银锭子。 那小二赶紧笑着收了下来,“萧公子,您吃得怎么样啊?” 萧密想要看秦宜,却又不敢看秦宜,只能微微低头道:“尚好。” 幸好是低着头,那小二没有看见萧密脸上,一闪而过的红晕。 既然有人请客,秦宜心里自然是开心的。 她纵然是回了秦国,可是恒王府已经被封了,就算是不被封,恒王府的全部钱财也都被秦琰给借走了,秦宜现在是一贫如洗。 今天走得急,也没来得及和大侄子多搜刮一点钱财。 可巧就遇见了萧密。 也不知道萧密今儿个是怎么了,居然这么大方。 “密密,”秦宜笑眯眯道,“一起过来坐啊。” “我……”萧密结巴到说不出话来,扭了扭屁股,似是想要起身,却又有些纠结。 秦琰轻声一笑,“萧公子不必扭捏。” 萧密红了脸,觉得自己此刻反倒更像是个姑娘。 秦宜和秦琰坐在一块儿,萧密则坐在了秦琰的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秦宜。 这张脸,不知道在萧密的梦里出现过多少次。 梦中她总是笑着的,萧密醒过来的时候,却只剩下怆然。 原本以为上次分离,就是永别,却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看见秦宜一次。 萧密不由自主地微微叹了一口气,面上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秦宜她竟然是个女儿身。 她竟然不是男子。 萧密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原来自己,一直就不是断袖吗? 难怪从前找了那许多的小倌来试,他都只觉得恶心,却偏偏只对着秦宜动心。 萧密从前以为,自己是一个只断秦宜一个人的断袖,现如今知道了秦宜是个女子,倒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喜,喜的是自己喜欢的人啊,一直都是女儿身,他悲,悲的是自己喜欢的人啊,纵然是个女儿身,也没有和他在一起。 秦宜见萧密这般样子,只当他看见自己,就想起了从前的于倾乐,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那个……”秦宜吞吞吐吐道,“密密啊,你还惦记于倾乐吗……” 后头的话秦宜说得有点小心,像是怕伤害到了萧密。 如果萧密知道了于倾乐的死讯,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萧密听得秦宜的话,当即就是一愣。 第578章 有事情和你商量 第578章 有事情和你商量 于倾乐,萧密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了。 若不是秦宜今日提起,萧密都快忘记了,自己的人生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姑娘。 他爱她爱到痴狂,现如今的萧密想来,都觉得当时的自己,一定是疯了。 也难怪那时候,萧迢那么生气。 萧密都有点感激萧迢,如果换成自己是萧迢,说不定当时早就把自己打死了。 萧密苦笑,其实现如今,他不照旧是个疯子吗? 只是如今他藏得好,无人得见他疯的那一面。 萧密缓缓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怎么想的,忽然和秦宜说了句:“城欢怀孕了。” 秦宜微微一愣。 还是秦琰率先反应了过来,“那便恭喜萧公子和城欢姑娘了。” 城欢,当年的绿意。 秦宜从萧密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宠溺。 从前萧密和自己争绿意的时候,多半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不痛快,而非真的喜欢绿意。 不过纵然如此,绿意也还是选择了萧密,而不是自己。 世间之事就是这样阴差阳错。 如果当时有人告诉萧密,你会爱上那个和你一起争绿意的恒王爷,而这个绿意,将来会成为你的妻子。 你以后的人生,和于倾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也不会再喜欢她,甚至不会想起她。 那么当时的萧密,一定会认为这个人是疯子。 不过世上的事情,美就美在不可预料。 萧密没有再打扰秦琰和秦宜,只是告了退,说自己要回去看看城欢怎么样,留下了银子,便先行离开。 秦琰看着萧密的背影微微蹙眉,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问一问随安,到底知不知道萧密也是喜欢她的。 但是问了又能如何呢?随安喜欢的只有自己,秦琰在心里不要脸的想,何必给那些人徒增烦忧呢。 萧密留下的银子不算少,秦宜和秦琰狠狠吃了一大顿。 许久没有吃过京城里的食物了,连虎子都在吃完之后,打包了一些糕点,像是要等着晚上回去大快朵颐。 虎子一个人蹲在房顶上,看起来有些落寞。 他的怀里藏着厚厚的一沓纸,上面一笔一划,全都是阮娘对他的思念。 虎子现在已经不需要字典,也能看懂阮娘写过来的信了。 上次虎子甚至看懂了阮娘说的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到底是什么意思,乐得一晚上没睡好觉。 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不过看着主子的意思,应当是要往北燕一趟的。 届时,自己就能看见阮娘了。 虎子想,一定要带好多好吃的糕点给阮娘。 吃完了之后,秦宜本来想打包几只烧鸡带走,但是两人实在是吃了不少的东西,约莫晚上回去也塞不下了,况且这京城里头,现在也没有两人喜欢去扔鸡骨头的地方了。 于是就只能作罢,秦宜拉着秦琰的手,踩着一地的月光往回走。 期间她蹦蹦跳跳,不停地踩着秦琰的影子,抬起脸来笑的时候,还像是那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不,十六岁的时候,她的人生里写满了苦痛和哀伤。 如今她褪去苦痛,撕掉哀伤,剩下的,满满都是幸福。 秦琰从后头抱住了秦宜,将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 从前也是这条路,秦宜趴在秦琰的背上,醉眼朦胧道:“尔琚,我已经做了八年的恒王了。” 而今秦琰将头搁在秦宜的头顶,轻声道:“随安,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沧海横流,惟愿与君合卺,朝政陵替,只求与子成玦。 秦宜笑弯了眼睛。 正在后头跟着的虎子看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影子就捂住了胸口。 现下主子是半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在自己的面前,想秀恩爱就秀恩爱,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受到了多么大的心灵创伤。 等自己到了北燕,也一定要秀给自家的主子看,虎子恨恨得想。 不过转念一想,虎子又多了几分哀伤。 就算是自己秀,又怎么能秀的过自家主子呢。 秦宜和秦琰又在京城里头待了三天。 这三天里头,秦宜发现秦玦的成长几乎是飞快。 从一开始的唯唯诺诺,到如今的雷厉风行,完全让人无法想象,秦玦只是一个才当了三天君王的人。 一开始大臣们上奏个什么事情的时候,秦玦总是不敢说话,总要先行问过苏策的看法,然后再点头称是。 那些大臣们都是在朝堂里头浸淫了多年,一个二个都像是人精一样,自然是什么都看得出来。 如此一来,他们心里也就放松了许多,对于规矩也不甚在意,大部分的大臣们都是松散烂漫。 不过今日有个三品大员递折子的时候,秦玦却没有问苏策的意思,看过那折子就狠狠摔在了地上,将那大臣骂了个狗血淋头。 旁边的大臣们都是一脸的震惊,不知道短短两三日,秦玦怎么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那大臣还想解释些什么,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玦一一反驳了过去,到最后,也只能哑口无言。 站在下头的秦宜忍不住要为秦玦拍手叫好,连带着秦琰都是一脸的赞赏,觉得自己的大侄子总算是长大成人了。 这般聪明,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像了自己了。 有了这个大臣的前车之鉴,后面的大臣们也不敢再轻看秦玦,不少人将自己准备好的折子给收了回去,剩下的人出来发言的时候,则是忍不住战战兢兢的。 苏策的嘴角一直有些上翘。 等到散了朝,秦玦特意留下了秦宜秦琰,还有苏策三个人。 秦宜与苏策互相点头,算是见了礼。 秦宜其实是很感激苏策的,她这一辈子,承了苏策不少的恩情,可是在看见苏策的时候,秦宜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苏策也从来没有期盼过秦宜的谢谢。 “大……皇上,”秦宜一激动,差点又叫出“大侄子”三个字,幸好及时改口,不然又要被严厉的苏相狠狠瞪上一眼,“臣有事情要和皇上您商量。” 秦玦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咳了两方道:“王叔请讲。” 第579章 妖孽人生不解释 第579章 妖孽人生不解释 私底下的时候,秦玦还是习惯叫秦宜王叔。 其实叫王婶也不是不行,关键叫起来,实在是像极了街头卖包子的大娘。 秦宜把自己的打算和秦玦说了说。 秦玦陡然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说道:“不可以,王叔不可以!” “小点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臣把皇上怎么样了呢,”秦宜轻轻咳了咳,“有啥不可以的啊,我看你今天在朝堂上的表现,十分好啊。” 秦玦一脸幽怨地看着苏策,苏策则把脸转到了一边去,表示这个锅他不想背。 “那都是苏相交给朕的……”秦玦有点委屈,“苏相一句一句逼着朕背下来的,告诉朕,到时候如果那大臣怎么说,那朕就怎么怎么答,好在众人的面前树立起威信来……” 秦玦说着说着就瘪起了嘴来,看起来几乎是快要哭了。 如果知道王叔看见自己今天的表现就会放心离开的话,秦玦倒宁愿被那些个大臣再欺负几天。 秦宜抿唇一笑,“皇上身边有苏相这样的贤臣,臣也能放心了。” 苏策微微一笑,朝秦宜躬身道:“王爷谬赞了。” 到头来,他们两个,还是一个是苏相,一个是王爷。 好像从来都没有过一段有着秦知宜的过往。 秦玦又拉着秦宜撒了一会儿娇,不过他如今到底是皇上,和从前的洛王世子不一样了。 秦玦也知道,秦宜和晏婴的关系很不错,他几次三番派人来请,恐怕是真的有什么事情。 秦玦想,如果自己非要留下秦宜不肯让她离开的话,恐怕她心里也不放心。 思来想去,秦玦索性就给了秦宜一个使臣的身份,让她替自己出使燕国。 说完之后,秦玦又可怜巴巴地看向秦琰,问道:“瑜王叔,你也要同去吗?” “不然呢,”秦琰清朗一笑,眉眼之间的姿韵万分动人,“难不成皇上要给臣再找一个媳妇吗?” 秦玦悄悄打量了秦宜一眼。 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敢这么做的话,恒王叔才不会在乎自己到底是不是皇上,直接就打折自己的腿。 秦玦悄悄咽下一口唾沫去,让苏策记下,赏了秦琰和秦宜不少的金银财宝,好供他们二人路上用。 秦玦知道,自己的恒王叔最是个嘴馋的,又骄奢淫逸惯了,在路上若是没有好吃的,心情肯定也不好。 虽然秦玦很希望秦宜心情不好,然后就赶紧回大秦,不过也更希望自己的恒王叔,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 送别秦宜和秦琰的时候,秦玦十分地不舍得,一直拉着秦宜的袖子不肯松手,惹得秦琰往这边看了好几眼,一直在斟酌着要不要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把随安从秦玦的手里给救出来。 秦玦看了看秦宜,又看了看秦琰,眼睛忽然一亮,拉着秦宜小声问道:“王叔,要不朕帮你和瑜王叔举办了婚宴,你们两个再走吧。” 秦宜笑弯了眼睛,轻轻拍了拍秦玦的头。 好在此刻并没有外人,无人瞧见秦宜一辆宠溺地看着当今皇上的样子。 “大侄子,”秦宜悄悄唤了秦玦一声,“你还是操心好你自己就行了,早日让皇后给你生下来一个儿子是正经,王叔这里,就不用你操心了。” 秦玦微微抿唇,红了眼睛。 他才刚刚和王叔相聚没有多久,这就又要分离,实在是舍不得。 秦玦吸了吸鼻子,“王叔,你放心,等你回来的时候,大秦皇族的女儿,都会沉冤昭雪的。” 秦宜虽然早就知道了自己并不是老恒王的亲生女儿,但是到底在大秦做了多年的女王爷,如今听得秦玦这一番话,心里头实在是酸涩得很。 为了那一日,大秦皇族的女儿奋斗了百年,等待了百年,期间多少人为其送命。 希望这一日,真的可以早点到来吧。 秦宜狠狠地点了点头,“大侄子,谢谢你。” 秦玦轻轻摇了摇头,“王叔,一路顺风。” 秦宜点头,朝秦玦摆了摆手。 秦玦一直站在城楼之上,望着秦宜和秦琰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苏策在后头轻声道:“皇上,城楼上风大,还是早点下去吧。” 秦玦红着眼睛转过头来,“苏相,是不是从今往后,就只剩下朕一个人了。” 苏策忽然抿唇,任凭风卷起他的衣角和墨发,半晌都没有做声。 其实这个世上,有很多很多人,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高位之上无限冷,好歹秦玦还有个余妩不是吗? 半晌,秦玦也没能等到苏策的回音,他微微垂头,轻叹了一口气吧,“走吧苏相,我们下去吧。” 苏策轻声应了下来。 从前轻松岁月,到底是回不去了。 秦宜觉得自己自打坠崖之后,就没有过过这样骄奢淫逸的日子了。 之前在西晋的时候,先前到底是和南宫曜不熟,况且南宫曜是个太子,又要和南宫旭竞争,担心自己在晋元帝面前的形象不好,所以一直不敢太过铺张。 可是这次从秦国出来,秦玦当真是将“穷家富路”四个字践行到底。 秦宜简直怀疑秦玦是不是把国库偷出来给了自己。 秦宜都忍不住要修书一封,同苏策求个情,如果真的是秦玦偷了国库的话,希望苏策打秦玦的时候,手下能留一点情,好歹给秦玦留一口气。 一路上吃吃喝喝根本就不心疼钱,秦宜这一路,走得是万分快活。 幸好妙回天找到了一个赚得很多的生意,没跟着秦宜还有秦琰往北燕来,不然这一路上光是看着秦宜花钱的样子,气都要气死了。 等到了北燕京都的时候,光是秦宜自己在路上买的东西,就装了整整两马车。 晏婴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在城门口等着迎接秦宜。 现下正是深冬,北燕又靠北,冷得不像样子。 见得秦宜跳脚从马车里下来,晏婴赶紧吩咐人把旁边的狐毛大氅给递了过去。 这是北燕特产的墨狐皮,暖和得很。 不过再暖和晏婴也不会穿的,像他这种妖孽,就算是披大氅,也只会披那种火红到一根杂毛都不掺的。 第580章 听说你要大婚了 第580章 听说你要大婚了 晏婴这段时间好像瘦了不少,虽然那双桃花眼还是一样的勾人,不过狐皮大氅在身,衬得他肌肤胜雪,下巴尖尖,看起来瘦削了不少。 秦宜倒是不客气,直接把那墨狐皮的大氅接了过来,就披在了身上。 果真暖和了许多。 晏婴这厮小气得很,从前拿坐垫,都只拿他和秦宜的份,如今秦琰远道而来,更是连一根狐狸毛都没有看见。 秦宜跳着脚过去,一把抱住了秦琰。 秦琰亦是含笑回抱秦宜,两人一起把那大氅穿在了身上。 晏婴看得红了眼睛,赶紧从一旁拎了一件大氅过来,扔在了秦琰的身上。 秦琰便笑眯眯接了过来。 如今,北燕已经是晏婴当家了。 之前燕肃帝和楚祈闹得十分厉害,双方兵戎相见,燕肃帝非要把北安王府给收回来,楚祈则是说什么都不肯。 皇后看着时机正好,便把晏婴从外边给叫了回来。 不过当时信里所说的险境,虽然夸张了一点,也确实还是有的。 北安王府遗留的势力,如今要么找到了新的主子,要么投诚了燕肃帝,剩下那些誓死效忠徐荣荣的,则是一门心思地跟着楚祈,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就靠这些个人,楚祈和燕肃帝厮杀了好些日子。 到头来,也不过闹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皇后告诉晏婴,大战那日,她躲在皇宫里头没有出去,后来才听人说起,楚祈被乱箭穿心而死,整个人都被射成筛子了,还不肯倒下去,仍旧直挺挺地站着。 还是燕肃帝策马上前,想要把楚祈给推倒。 谁知道就在那一刻,所有人都以为死透了的楚祈忽然睁开了眼睛,从自己的身上拔出一根箭来,狠狠地扎进了燕肃帝的心脏里。 然后才轰然倒下。 楚祈死去个把时辰,都没有人敢靠近,据说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似是死不瞑目,到头来还在找寻一个人。 燕肃帝抬回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 纵然是神仙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这半个多月以来,燕肃帝只能靠着参汤吊着命,吃饭的时候还得有人时时在旁边伺候着,不然汤汤水水就会顺着嘴角流下来。 皇后只吩咐人过去看着,自己也就一天过去看个一两次,晏婴只觉得,在自己的父母身上,看不到一点爱情。 许是多年来的欺骗和算计早就磨平了两人心中最开始的那份悸动,如今皇后看着瘫在床上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弹的燕肃帝,却是无悲无喜。 好像这个人,根本就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燕肃帝病了之后,晋国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都是晏婴一力打理,皇后只是潜心礼佛。 朝堂上也有不少的大臣想要反对晏婴,奈何只要自己露出这样的苗头来,家里的女儿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将这些个招数一一用遍,说什么也不让自己家的父亲往朝堂上递折子。 晏婴说起这话的时候,扬着眼睛笑,好像是像从前一般,笑得狡黠,对秦宜炫耀自己有多少姑娘喜欢。 但是秦宜现下,却从晏婴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苦涩。 他亦不是一个没有抱负的人,从前出使秦国,也是为了夺取北燕江山。 后来,被背叛,被伤害,被最亲近的人在背后狠狠捅了一刀子。 晏婴如今登上高位, 那些人能看到的,还是只有他这张美艳绝伦的脸。 但是从前,晏婴就生怕别人看不见他的美,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秦宜微微蹙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晏婴,我记得你同我说,你要娶亲了?” 上次他们还在和乐姬还有秦稷混战的时候,晏婴曾派人送来一封信,上面写,他将要大婚,让秦宜来观礼。 秦宜当时只以为晏婴是在开玩笑,不过如今瞧着,倒真是有几分可能。 晏婴抿唇一笑,没说话。 北燕的皇宫盖在一座高高的山上,山上雪景甚好,空气亦是清新得很,每呼吸一口,好像从鼻腔到肺管,都被彻底洗涤了一次。 晏婴带着秦宜和秦琰往宫里走,桃花眼斜斜飞起,蕴着无限的风情。 比这开放在冬日雪景里的寒梅还要清冽耀眼。 “宜宜,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个特别好的宫殿,那里一推窗子就能看见一院子的梅花和雪景,漂亮得紧。” 晏婴说着,下意识神过手去想要拉秦宜一把,却忽然在半路收手,攥着拳头将头收回了自己的袖子里面。 秦宜仰起头来看他,大大的眼睛里头盈满了笑意,“好啊,晏婴,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如今秦宜叫他的名字,叫得越来越熟稔。 晏婴想,这一生,他也终究是有一件事情得偿所愿了。 将要走到那处宫殿的时候,秦宜忽然听见了很吵闹的歌舞声。 与这一派寂静的雪景格格不入。 晏婴微微蹙起眉头来,十分恼怒。 秦宜这才看见,那处宫殿的前头,立着两个匈奴人。 纵然是冰天雪地的,他们还是裸露着一个肩头,身上的毛发十分旺盛,看起来有些可怖。 秦琰拉着秦宜的手,随着晏婴一道,齐齐往里面走去。 “见过殿下。”那两个匈奴人捂胸行礼,说起中原话时,还有几分生硬。 晏婴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抬脚就往宫殿里走。 秦宜眼见着晏婴气冲冲朝大门而去,似是想抬脚踹开。 秦宜在后头拉了一下晏婴的袖子。 原来晏婴说得大婚,并不是假的。 看着这个样子,该是月氏国的公主过来了吧。 秦宜之前也有所耳闻,说是近年来北燕和月氏的冲突不断,但是双方国力都不太好,于是就有了握手言和的心思。 看来这月氏国王,是给晏婴送了一份大礼。 只是不知道晏婴喜欢还是不喜欢。 “晏婴,”秦宜拉着晏婴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我觉得刚刚那处园子里的梅花特别好,我们再去看一眼吧。” 从前的秦宜,最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只是如今经历的事情越多,秦宜方才懂得,就算是自己不怕,也总会有被自己麻烦到的人。 第581章 你真的是很无趣 第581章 你真的是很无趣 你所以为的光明和温暖,无非是有人替你挡住了严寒和黑暗而已。 秦宜已经二十一岁了,不是从前那个放浪恣睢的恒王爷了。 更何况,这里也不是大秦。 晏婴回头看了秦宜一眼。 这时候,殿门却忽然被人打开。 里头的丝竹声一下子涌了出来,再加上有人在卖命地擂鼓,声声入耳欲聋。 探头出来的那个姑娘一看就知道是月氏的人,她的眉骨很高,鼻子也很高,眼睛很大,眉毛和睫毛都是又粗又长。 不过肤色也要黑上一些。 她站在晏婴的旁边,倒是不好分辨谁男谁女。 秦宜本来以为她的中原话也不大好,没想到一开口却是字正腔圆。 不过字正腔圆过了头,倒也能让人听出来,她并不是自小在这里长大的。 “你是他的新相好?”那个姑娘蹙了蹙眉,将秦宜上下看了一眼,“这里我今天要用,你们换个宫殿吧。” 说完,那姑娘就要把门给关上。 晏婴忽然一手撑了上去。 那姑娘憋红了脸,还是没能推开晏婴。 “巴胡鲁!”那姑娘朝着里面叫了一声,不多时就有一个大汉走了过来,那姑娘拧眉,“把他们关到门外去!” 那个叫巴胡鲁的大汉如同铁塔一般站在那里,身上的腱子肉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肯定力气大得很。 晏婴的薄唇紧紧抿起,眼睛里头几乎要喷射出怒火来。 这还是继朝阳公主之后,秦宜头一次看见晏婴对一个姑娘这样不耐烦。 不过说实话,这个姑娘可比朝阳公主要好看多了。 “月利亚,”晏婴咬牙,“你不要太过分。” 月利亚扬起头来,头上和脖子上挂着的东西叮当作响,“什么叫过分?我父王让我过来给你做妻子,难道这宫里的宫殿,我都不能来吗?” 月利亚一边说着,一边踩着鼓点,似是下一刻就要翩迁起舞。 秦宜这才发现,月利亚根本就没有穿鞋子,身上的裙子也是单薄得很,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跳了好一阵舞的原因,她不仅不觉得冷,身上反而渗出了几分汗水。 “滚出去,”晏婴对月利亚一点耐心都没有,他伸手指着门外,咬牙重复道,“月利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之前和你说得明明白白!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这个宫殿!不许你来!” 月利亚的牙齿洁白得很,她张开嘴来笑,对于晏婴的气愤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们月氏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你当时说了,但是我却没有同意,况且这里这样好,我不过是来玩一玩,又能怎么样,我都要嫁给你了,你何必要这样小气?” 说完,月利亚又看了秦宜一眼,“这个就是你要带来的人?长得也不算漂亮嘛,这个宫殿这么大,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抢?” 晏婴的脸已经气得铁青。 这个宫殿里头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一点一点置办起来的。 他甚至找人重新将外头的梅树挖出来又种了一遍,无事的时候,他就会跑到这个宫殿里来,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抚摸过去,再想着是不是换一个摆放的位置,会更好一点。 如今被月利亚这么一闹,宜宜肯定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巴胡鲁!”月利亚又张开嘴来笑,“把他们都关出去。” 秦宜忽而用一只手撑住了门,那个彪形大汉想要过来推门,却发现根本就推不动。 他看得清清楚楚,前头秦宜虽然是轻轻松松地一手搭在门上,但是后头的秦琰和虎子,却都在卖力地推着门。 巴胡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既然要玩,那就大家一起进去玩一玩吧,”秦宜笑得十分好看,她看着月利亚的眼睛问道,“怎么样,你不会拒绝吧。” 巴胡鲁忽然厉喝了一声,“你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能和我们月亮上来的公主在一起玩耍!” “月亮上来的公主,”秦宜笑着重复,“可这里并不是月亮啊,如果下次去月亮,再由你进一下地主之谊吧。” 秦宜说完,直接闪身进去,晏婴和秦琰则紧随其后,虎子在后头推了那巴胡鲁一把,并没有推动。 看来这巴胡鲁还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进了门之后就能看得清楚,这个宫殿里面已经被月利亚给翻得乱七八糟,晏婴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难看,月利亚倒是一点都不在乎。 她甚至也不在乎秦宜他们也进来,仍旧伴随着琴笛声和鼓声,跳起舞来。 这月氏国人的舞蹈,确实和秦宜从前看过的不一样,况且月利亚的脚上还戴了好些条链子,那些链子互相碰撞,发出叮叮的声响,伴随着舞步一起泠泠动听。 晏婴根本就不想看月利亚跳舞,自打进了门,就一直在看那些自己费了好多心思才准备起来的东西。 月利亚跳得浑身是汗,直接坐在了桌子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仰头饮尽。 月利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朝着秦宜笑道:“我跳得好看吗?你既然也进来做客,那就来跳一跳吧!我看你们中原女子跳舞都是来回扭屁股,实在是无趣得很,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新奇的跳法?” 旁边的巴胡鲁忽然叉起腰来,一副秦宜敢不给自己来自月亮上的公主面子,就一屁股坐死秦宜的样子。 秦宜弯着眼睛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不仅不会新奇的跳法,连扭屁股都不会呢。” 那月利亚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拍着桌子大笑出声。 等到她笑完了之后,却是一点都没耽误,直接把手里的杯子扔在了桌子上道:“无趣得很,那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走吧,巴胡鲁。”月利亚甚至不和晏婴打招呼,带着巴胡鲁和那些弹奏乐器的人就出了门去。 刚刚还一派歌舞升平的宫殿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秦宜觉得脑袋空荡荡得,反而不舒服。 晏婴一口接着一口地喝茶,似是想要借这茶水,浇灭自己心头的怒火。 第582章 有个公主蹭饭吃 第582章 有个公主蹭饭吃 “那姑娘看着很喜欢你。”秦宜弯着眼睛笑道。 “喜欢我?”晏婴咬牙,桃花眼里的风情被满满的厌恶所代替,“我看她是恨不能让我赶紧死。” 自从月利亚来了皇宫之后,晏婴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晏婴的牙咬得咯吱作响,想要吐槽月利亚,却不知道从何吐槽起。 秦宜微微偏头,看一旁的虎子左脚踩着右脚,右脚又踩回左脚,扭来扭去,活像是生了虱子。 “虎子,”秦宜憋不住笑,“阮娘这会儿应该就在外头呢,你去找她吧。” 虎子乐得差点跳起来,赶紧开了门出去。 晏婴看着虎子的背影,一脸的幽怨。 “唉,阮娘也要被勾搭走了,果然就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了。”晏婴幽幽一叹,怆然说道。 秦宜一路上看见了不少的宮嫔,想来这晏婴在北燕的日子过得也不错,更何况还有一个异域风情的月利亚,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孤家寡人”四个字才对。 晏婴这才告诉秦宜,原来月利亚一开始过来,并不是要和他和亲的。 当时燕肃帝还没把皇后提为皇后,只给了个贵妃的位子,就是为了把皇后之位空出来,留待和亲。 当时的燕肃帝,应当是已经和月氏国那边谈好的条件。 只不过月利亚当时还没及笄,所以就在月氏国多待了几个月。 谁知道就在这几个月里,燕肃帝不知道怎么改变了注意,忽然就将晏婴的母亲立为了皇后。 当时晏宛也已经嫁给了秦稷,北燕和大秦交好,国力繁盛。 那时候,燕肃帝还没有和楚祈翻脸,两人至少在表面上,还保持着和气的状态。 可是那时候的月氏却遭遇旱灾,本来就不多的粮食歉收不说,草也不够丰美,饿死了不少的牛羊,还有好些人都喝不上水。 月氏是个靠天吃饭的国家,这样一来,国力就大幅下降,自然也不敢说什么,想着月利亚过来,好歹还能做个贵妃。 不过还不等月利亚到北燕,燕肃帝就和楚祈争执了起来。 等到月利亚抵达北燕的时候,燕肃帝已经躺在了床上,变成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皇后天天礼佛,晏婴又没有别的兄弟姐妹,躺在床上的燕肃帝除了喘气什么也不会,晏婴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去把月利亚给接了回来。 谁知道月利亚这就赖上了晏婴,说什么都不肯承认自己是来和燕肃帝和亲的,咬准了就是要来给晏婴做太子妃的。 此话一出,北燕京都里面多少大家小姐都哭肿了眼睛。 晏婴没有办法,只好修书一封去问月氏国的国王。 谁知道这月氏国的过往和月利亚真是亲父女,不要脸到了一起去。 当年自己说过的话,像个屁一样就被放了出去。 月氏国的国王一看,燕肃帝现在都是这个样子了,估计也快不行了,就算是做个贵妃,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嫁给晏婴,做个太子妃,总归晏婴现在已经是太子了,而且还没有别的兄弟来夺位,月利亚只要能做成太子妃,将来就一定是皇后了。 于是月氏国的国王也在信里信誓旦旦地说,当初商量好的,就是太子妃不是贵妃。 燕肃帝现在躺在床上不会说话,进气多出气少,晏婴也不知道当初商量的时候,书信是否还留下了,放在那里,眼看着就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但是晏婴想着,既然月氏国那边能拖,自己自然也能拖,就天天把月利亚养在皇宫里头,另外又纳了不少的妃嫔。 晏婴原本想着,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谁知道这月利亚天天事情多得很,只要哪里的风景好,就要跑到哪里去跳舞,隔三差五就要换宫殿,看上了就直接把人撵出去,根本都不问过意见。 一开始晏婴还去找她,她却梗着脖子说她是月氏国的公主,是过来给晏婴做妻子的。 后来晏婴也就懒得管她了。 不过月利亚倒是从来不在乎晏婴是不是又纳了新的漂亮小姑娘入宫,天天这么过着,好像也很开心。 秦宜听到这里,不由得觉得这月利亚是挺好玩的,看起来倒像是特意来北燕蹭饭吃一样。 晏婴懒得再说月利亚,只摆了摆手,又开始喝起茶来。 这个宫殿里晏婴给秦宜准备的所有的东西都被月利亚翻了个乱七八糟,晏婴也没有心思再来准备一遍,索性就由着她去了。 到了北燕这两天,秦宜吃了不少的肉。 北燕别的不多,就是肉多,晏婴也是极尽地主之谊,天天变着花样给秦宜做肉来吃。 吃得秦宜不过短短几天,脸就胖了一圈。 在这皇宫里头待得实在是无聊,秦宜就想出去走走。 晏婴想了想,这周遭有意思的地方,无非也就剩下一个北安王府了。 北安王从前是北燕的功臣,在北燕不少地方都有宫殿,后来徐荣荣开始广蓄面首之后,就不大喜欢在京都这边的北安王府住了。 不过北安王刚去那会儿,徐荣荣倒是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把这里装饰得十分好玩。 据说,当时徐荣荣找了不少的能工巧匠,做了好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本来大家都以为北安王妃是遭了魔,后来她鼓捣了一阵之后,也就没了下文。 这个北安王府离京都并不算远,不过半日的路程,不过到了那里的时候,秦宜却觉得,这里好像要比京都荒凉上许多。 徐荣荣去了之后,楚祈经常在这里住,但是一转眼,楚祈也去了好几个月了,这里便荒废了下来,大雪落了一层又一层,连个打扫的人都没有。 秦宜踩进去,外头的雪还是松软的,下面却已经化成了坚冰。 秦宜本来是想来看一看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的,不过据说在大战之前,楚祈烧了一个马厩,连带着那些个东西,全部都被烧没了。 好像徐荣荣存在在这个世间的痕迹,也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秦宜努力去回想那个曾和自己有过短暂交谈的徐荣荣,却忽然发现,自己几乎已经想不起她的样子了。 不过她那明亮的笑容,好像仍旧明晃晃地晃悠在秦宜的眼前。 第583章 高歌纵马长情掩 第583章 高歌纵马长情掩 不知道为何,秦宜在来北燕之前,的确是想来看一看晏婴的。 但是走到路上的时候,却忽然想起了徐荣荣。 明明徐荣荣就是在秦宜的面前跳得城楼,可是秦宜总觉得,好像在北燕这里,自己可以遇见徐荣荣。 但是直到亲眼看见了,秦宜方才相信,徐荣荣是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按理说,虽然徐荣荣和楚祈都不在了,不过这个王府平时还是有人来打扫的。 不过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偷懒了很久才对。 晏婴和秦宜还有秦琰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一个屋子,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 晏婴不肯死心,仍旧敲着,半天之后,才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有人打开门出来,打了个哈欠,一股气臭气便扑鼻而来。 秦宜简直不知道这个人活了多少岁。 因为这味道闻起来简直像是二百年没有刷过牙了。 晏婴本来还想让这个人给他们三个煮壶茶来喝,不过看这个光景,晏婴想还是算了吧。 秦琰早就拉着秦宜退到了五步开外,晏婴也是皱眉往后走。 那人把门阖上,嘀咕了一句:“神经病啊,敲了门又不说话。” 秦宜如今方才晓得,吵架的最高境界,不是用话击退敌人,而是用口气。 下次骂人之前,秦宜也要尝试一下这个方法,就是怕到时候一时掌握不好度,没把对方臭死,反而先把自己给臭死了。 这里比之京都,还是稍微有些荒凉。 况且如今已经到了深冬,天气冷得很,外面又到处都是雪,家家户户都缩在屋子里面烤火炉,根本就没有人出来。 晏婴带着秦宜和秦琰找了一家小茶馆坐下。 秦琰从前最是个有洁癖的,轻易不许人触碰他,稍微有一点脏,便是不肯吃不肯喝不肯坐的。 不过自从跟着秦宜从秦国一路流浪到燕国,路上风餐露宿,就差没去讨饭的之后,秦琰的这个毛病就被秦宜掰过来了不少。 现在就算是眼看着这桌子用了很久,秦琰也只会找个稍微干净一点的位子坐下,并不会像从前一样嫌弃了。 秦宜觉得,秦琰可能本质并不是有洁癖,只是好日子过惯了,生的毛病而已。 真正的洁癖该是像苏相一样,天天穿个白衣裳,还纤尘不染,不过这样一想,好像苏策自己的衣服,也不是自己洗的。 想到苏策,秦宜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叹了一口气。 晏婴要了三壶茶,上来的时候,茶水还是滚烫的。 晏婴伸出指尖去,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那茶杯,感受着指尖上传来的滚烫感觉。 那茶叶在热水之中翻滚沉浮,晏婴望着出神,冷不丁听见秦琰问了一句:“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秦宜只顾着吃糕点,压根没有往晏婴那里看,反倒是秦琰察觉了晏婴的不对劲。 晏婴指着那茶杯里的茶叶说道:“你看,这茶叶在这热水里翻滚的样子,像不像是人的一声?” 也曾鲜嫩,也曾圆润,也曾对着这个世界勇敢地说不。 到头来,还是要浸淫在这世事里头,慢慢混成一体,分不出你我。 秦琰微微抿唇,轻轻一叹。 秦宜忽然被口中的糕点卡住,呛得咳嗽个不停。 秦琰正好伸出手去替秦宜拍着背,也算是缓解了尴尬。 秦宜低着头咳着,眼眶通红,蓄满了泪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糕点给卡的。 这次过来北燕,秦宜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 如果不来的话,晏婴就会一直是自己印象里面,那个欢欢喜喜,没心没肺,天天仗着自己好看,就各种臭屁勾搭姑娘的人。 可若是不来,又怎么能放心得下。 如今天下这般混乱,此次不见,不知道今后余生,还能不能相见。 秦宜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这些人里,会是晏婴说出这样的话来。 从前江湖高歌纵马,四海为家,爱恨情仇只字不写,长情藏心中。 而今年长高入庙堂,手捧茗香,见其中茶叶翻滚沉浮,竟也能慨叹人世无常。 晏婴亦是低着头,看着那杯子不出声,一直到秦宜擦了脸上的泪水,又挤出一脸的笑容来时,晏婴方才抬起了头。 “宜宜,这次打算在这里住多久?”晏婴其实原本不想问这个问题的,好像不问,秦宜就能这样长长久久地在北燕住下去。 就算是她和秦琰在一起也好,只要自己每天都能看见她,也够了。 可是怎么会呢,人世间,终有一别,若不是今日,也会是来日。 秦宜歪着头笑,打趣道:“怎么,赶我走啊?” “不是,”晏婴斜斜挑起桃花眼,往后欠了欠身子,靠在了后头,“我只是要算计一下,再让下头的人准备多少猪羊来宰才好。” 秦宜皱着鼻子,想要去打晏婴,哈哈笑了一番,终是作罢。 虽然秦宜和晏婴这边,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不过蹲坐在屋顶上的虎子和阮娘,倒是真心开心。 虎子从怀里拿出了一包糕点来,小心翼翼地推给了阮娘。 阮娘也一改从前大大咧咧的作风,小口小口地吃着,还招呼道:“你也吃啊,虎子哥。” 虎子哥三个字叫出来的时候,阮娘当即就红了脸。 从前总听蔷薇一口一个“虎子哥”的叫着,阮娘那时候还想,惹人怜爱的女人,就该是蔷薇这样才对。 娇滴滴的,说话的声音像是黄鹂鸟一样好听。 不像自己,肱二头肌发达到穿裙子都费事,天天像是个男人一样,给人做侍卫。 阮娘是万万没想到,虎子最后会真的喜欢自己。 那些日子两人常常一起蹲在房顶上,阮娘还以为,虎子只是把自己当成兄弟来看。 后来阮娘才知道,就算是再迟钝的男人,他也是能分得出男女的。 从来就没有兄弟这一说。 阮娘先前还想着,别是自己抢了蔷薇喜欢的人,到时候恐怕恒王爷不会放过自己。 后来知道原来蔷薇喜欢的人是万物生,阮娘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当听到蔷薇叫万物生的时候,阮娘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娇滴滴。 第584章 我要你平安喜乐 第584章 我要你平安喜乐 不过这样真的很好,阮娘笑着给虎子递过去了一块糕点。 虎子摆摆手,满脸的憨厚,幸好他长得黑,不然此刻阮娘一定能看出来,虎子已经红透了脸,像是天边的一抹晚霞。 “不用不用,你吃你吃,我喜欢看着你吃。” 话刚说完,虎子的脸又红了几分,阮娘也是低下头去。 “对了,”虎子挠了挠头,“我新学了一首诗,念给你听。” 阮娘红着脸点头。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念到这里的虎子忽然忘了词,挠了好几下头,还是没能想起来。 这还是虎子和秦琰磨了好久,才让他一句一句反复教给自己,自己好背下来的,没想到到了阮娘面前一紧张,还是忘了个干干净净。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虎子想了想,好像是这句来着。 阮娘低着头笑,耳朵都红了几分。 “那个……”虎子抿唇,自打他记事开始,就没有这么扭扭捏捏过,可是那些准备了很久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说不出来,“阮娘……我……我挺稀罕你的……” 说到这里,虎子忽然红了脸,声音也小了很多,“以后我们就不要分开了吧。” 后面那句话,虎子说得飞快,快到他自己都没听清楚自己说了句什么。 不过阮娘却是笑着点头,她说:“好,虎子哥,我们再也不要分离。” 虎子看着阮娘的脸,忽然觉得呼吸一紧,那一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慢慢就凑了过去。 然后阮娘就闭上了眼睛。 可惜屋子里的秦琰正在和晏婴说话,并没有看见这一幕,不然一定要慨叹,自己养了这么久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 以前还一直以为是个没有发育好的猪呢。 晏婴一开始还有点强颜欢笑,不过能和秦宜坐在一块儿说话,他的心里到底是欢喜的。 纵然宫里还有个月利亚不知道怎么解决,不过那些烦心事,都等到明天再想算了。 “宜宜,”晏婴靠着后面笑,一双桃花眼里的好风景似是将整个冬日都拉回了春天,“你现在是发达了,在秦国,你是恒王爷,在晋国,你是公主,在我燕国,你总也要有个一官半职的才好。” 秦宜不由得一笑,“哦?那你打算给我个什么官职?” “王爷和公主,那都是皇亲国戚,我自然不能随便给你个什么将军相国的打发了你,”晏婴微微眯起眼睛来,身子前倾,凑近了秦宜,浑然不在乎一旁的秦琰正朝他看了过来,“宜宜,不如,你来我做燕国的太子。” 秦宜一直以为,晏婴的“太子”二字,后面,还会跟着点别的东西。 比方说,太子伴读,太子少傅,太子冼马,或是其他。 一旁的秦琰甚至想过,晏婴是不是想让秦宜做一个太子妃。 可是晏婴一脸正经地看着秦宜,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他的话说到那里,便是说完了。 晏婴想要把整个北燕都送给秦宜。 秦宜忽然觉得心上一沉。 秦宜忽而一笑,“你莫不是想把那个月利亚塞给我,那姑娘虽然有趣,不过我现在可是改了从前的脾性了,就算是摸小姑娘的手,也不摸那些个有权有势的了,不然要是被赖上,倒是不好脱身。” 晏婴亦是随之一笑。 既然秦宜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给揭了过去,晏婴也就没有再提,只问了问秦宜西晋那边到底怎么样。 在来北燕之前,秦宜还和南宫曜通过书信,南宫曜说,一切都好。 晋元帝的身子如今虽然还没有大好,不过日常生活总是没什么问题了,估计开春天气暖和起来,也就好了。 秦宜告诉晏婴,西晋很不错。 南宫曜待她很好,晋元帝待她也很好。 在刚听说秦宜其实是晋元帝的女儿的时候,晏婴是有几分震惊的。 他总是忍不住想起来那个走一步路,大地都要抖三抖的朝阳公主。 原来宜宜才是真正的西晋公主。 晏婴想,既然已经认下,晋元帝却到现在都没给秦宜一个封号,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到底晋元帝曾养育了朝阳公主十几年,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这么好的西晋,我也很想去看一看呢,”晏婴浅笑,“宜宜,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可记得,我在燕国,还给你留了个位子呢。” 到时候,不管是妃子还是太子,还是官员和富商,只要你愿意,北燕所有的位子,都由着你挑。 如果晋元帝不愿意,我可以帮你和秦琰办一场大婚。 宜宜,我要你一生,平安喜乐。 纵然你永远不会回头,但是我还是会在后头。 宜宜,我再也不要你像那日一样哭泣,纵然我可以拥你入怀,可我更想看见你的笑脸。 希望有人陪你吵也陪你笑。 愿你余生不孤单也不喧闹。 祝你长命不需百岁但刚刚好。 宜宜,这些话,我不说,但是希望你懂。 晏婴其实是很想陪秦宜一起去看一看的,看看那个西晋,到底是什么样子,看看那个晋元帝和南宫曜,是不是真的对宜宜很好。 他不是不能出去,只是有的时候晏婴觉得,他的灵魂好像是死在了北燕里头,就算是肉体出去了,也没什么用了。 这三壶茶又添了好几回水,一直添到那小二委婉地告诉几人,再添下去他们就要赔钱的时候,晏婴才和秦宜还有秦琰打道回府。 谁料刚刚抵达皇宫,秦宜就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南宫曜派人给秦宜送了加急的信过来,路上跑死了好几匹马。 幸好秦宜在来北燕之前,曾经和南宫曜说过,如非如此,这封信要是送到了大秦,再辗转到秦宜手里,又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日。 看着那封信的秦宜忽然脸色一白。 秦琰环住了秦宜的腰,从秦宜的手里把那封信给接了过来。 秦宜仰起头来看着秦琰,抖着下唇问道:“尔琚,我要怎么办……” 晏婴还从来没有见过秦宜这般慌张的样子。 “宜宜,别急,”晏婴抿唇,拍了拍秦宜的肩,“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总是帮你的。” 秦琰将那封信略略读了读,亦是一脸的凝重。 不过短短数日的功夫,怎么就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看来当时,确实是自己大意了。 当初,就该斩草除根,直接杀了南宫旭才对。 第585章 天下宴席终须散 第585章 天下宴席终须散 晏婴亦是看过了那封信的内容。 他知道,宜宜最是个重感情的。 她纵然外表上永远都是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心比谁都重。 她才刚刚认回晋元帝这个爹,忽然又出了事情,晏婴都怕秦宜会出什么事。 秦宜咬着牙,眼睛猩红。 要说四国之中,属南宋最为讨人嫌。 南宋虽然地处南方,但是富庶一点的地基本都在大秦的境内,所以四国之中,南宋的国力最为微弱。 但是南宋内部,却还有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想要打下来,也并不算容易。 四国相抗,也算是一个平衡的局面。 其他三国之间常有战事,或者互相交好,几十年和平一片。 偏偏这南宋,最是个喜欢占便宜的,今遭站在这里,明天又跑去了另外一边。 实在是国家里的墙头草。 所以剩下的三国大多和南宋没有什么感情和往来,无非都是互相利用罢了。 南宫曜来信说,谁也不知道南宫旭是怎么跑出去的,总之那天早晨狱卒去查,南宫旭就已经不在天牢里面了。 南宫曜派了许多人去查,几乎把京城给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把南宫旭找到,想来是已经出城了。 不过倒是查出来了一个和南宫旭有点关系的商人,顺便查出了那个商人所做的肮脏勾当。 据说,这商人常年潜伏在京城周围,表面上看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客商,其实却只有面上装着老实巴交的样子,要么引诱人来骗他,要么做局让人掉进去,总之是做出一副自己总是被欺负和欺骗的样子来。 那些有心想要骗他,或者是被他陷害的人,都被他扔到了监牢里头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据那个被抓到的狱卒讲,他和那个商人一直以来都有合作关系,那个商人负责往监牢里头送人,他则负责剖人的心肝。 据说,那商人把这些东西,都送到了南宋去,南宋有些人,爱极了这些个血呼啦的东西。 那个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南宫旭勾搭了上去,南宫旭也是被他给救出去的,那狱卒还被那商人追杀,好在是被官兵找到,捡回了一条命来。 这便全部招供了。 他说,那个商人,叫林长安。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秦宜的眼睛像是忽然被针给刺了一下。 林长安,顾都,林长安。 从前他还是哑巴顾都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自己的身后。 最开始的时候,秦宜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老老实实的顾都,从来都不说话只是笑的顾都,会是林家的长子林长安。 他恨秦宜,秦宜知道,林家是因为尔琚才败落的,虽然林家并不算无辜,但是林长安当时并没有接触多少林家的生意,倒也算是无辜。 只是一个人,很难和他的家庭脱离开来。 林家自从那次遭了重创之后,就再也没能喘过气来。 当年首屈一指的皇商林家,现在已经是商界里头最不起眼的一个无名小卒了。 林长安身上肩负着振兴林家的责任。 当时秦琰是从南宋那边找的路子,借由生丝一事,好生打压了林家一番。 再加上当时霍擎出事,林家之前的不少钱财都被用来给霍擎填补空子,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 当时那一场商业战争,合该是秦琰赢。 秦宜后来遇见林长安的时候,他还和百里璎珞——真正的颜笑笑在一起。 当时秦宜就看出来,他和从前的顾都有了很大的不一样。 那个顾都,也许在和晏兆合作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又或者顾都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和这个名字一样,都是假的。 但是那段友谊,总还是有几分真心的,秦宜天天带着顾都出去走街串巷,其实也是很喜欢自己身后那个小跟屁虫的。 如果没有后来那一切。 秦宜在去找颜笑笑的时候就看了出来林长安的抱负。 为了得到钱,为了能东山再起,林长安甚至不惜去迫害一个姑娘,不惜用爱情下注,彻底毁了两个姑娘的一生。 秦宜猜到林长安后来会和南宋合作,但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那样血腥的事情,居然是林长安做的。 秦宜咬牙,眼睛红得似是要滴下血来。 如今林长安又和南宫旭合作,估摸着以林长安和南宋的交情,再加上南宋最喜欢蹚浑水的性子,这会儿南宫旭应该已经和南宋那边勾搭上了。 “晏婴,”秦宜微微哑着嗓子开口,“我恐怕是要走了。” 晏婴其实是很舍不得秦宜的。 但是没有办法,人终有一别。 “去吧,宜宜,明天我送你,”晏婴的声音亦是有几分低沉,“好歹……好歹今天再吃一顿饭吧。” 晏婴抿唇,然后点了点头。 到底是不能说走就走的,该安排下的人,都是要安排的。 秦琰亦是吩咐了虎子,让他调动一下势力,先行赶到西晋去,好支援一下南宫曜。 那天晚上,晏婴摆了好大的一桌宴席。 宜宜,如果这个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那么我就摆得大一些,再大一些,这样至少散的时候,会慢一点。 如果你终有一日会忘记我,宜宜,也请忘得慢一些。 宴席之上,大家都无心吃饭,晏婴勉强说了几个笑话,也是干巴巴的。 酒壶满了又添,添了又满,一直喝到月亮挂上了枝头,满地都是空的酒坛子,菜却没动几口。 晏婴喝得微醺,眸子微微有些朦胧,他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在秦宜的身边坐下。 “宜宜,我会想你的。”晏婴微微低头,声音有些哽咽。 从此之后,这个北燕,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那些欢欣的过往,全部都已经过去,他将随着记忆一起,在北燕这个国度里,慢慢蒙上尘土。 直到有一日,他已经足够老,身上的红衣也不再鲜艳,他将要归去的时候,说不定会把这一切,全部都想起来。 秦宜轻轻叹气,“晏婴,你一定要好好的。” “好好的?”晏婴忽而一笑,抬起头来看秦宜,桃花眼轻轻挑起,分外好看,“宜宜,你觉得我如今的日子,过得不好吗?” 第586章 其实我很喜欢你 第586章 其实我很喜欢你 燕肃帝如今已经是一个躺在床上的废人,楚祈也已经死了,当年燕肃帝和五皇子争夺皇位,皇室里面的人,已经死了个干干净净。 现如今,没有一个人来和晏婴争夺皇位。 他是唯一能继承江山的人。 他的后宫里头,有许许多多的美人,就算是一天换一个睡,也能睡上大半年不重样。 无上权利,无边富贵,这是多少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人生。 可是现下晏婴问秦宜,他过得好不好。 秦宜却怎么也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好字来。 好吗,不好吗? 对于晏婴来说,到底什么才算是好呢。 “宜宜,这个送给你。”晏婴浑然不顾秦琰还在一旁看着,直接摊开手心来。 在晏婴的手心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条链子。 似金非银,反射着月亮的光华,流光溢彩,分外好看。 还是从前那条链子。 放眼整个燕国,甚至是整个天下,也只有这两条。 从前晏婴送给了秦宜一条,后来又被他自己给夺了回去。 现下,他又重新送给了她。 好像还和从前一样干净漂亮。 秦宜把那条链子接了过来。 晏婴起身往后退,身上的红衣在月光的映衬下,好看得不像话。 晏婴这种人,生来就是要魅惑人心的。 一颦一簇,无不是美不胜收。 可是他终究没能魅惑得了他一直想要魅惑的那个人。 “天色不早了,宜宜,早些睡吧,明天我送你出去。”晏婴说完,转身就走,再不回头看秦宜一眼。 晚风吹起了晏婴的衣角,白雪反射着月亮清冷的光,晏婴红衣翻飞,像是一团开在雪地里的火苗,又像是一只要展翅高飞的鸟。 秦宜把晏婴送她的那条链子握在了手心里。 她仰头看着秦琰,像是一只小小的猫儿,声音亦是低沉沙哑惹人怜爱,她问秦琰,“尔琚,为什么我觉得这么难过?” 秦琰起身,抬手摸了摸秦宜的头。 秦宜靠在了秦琰的身上,听得他的心跳声,便觉得十分安心。 当年秦宜许愿,说尔琚,我不要你做我堂兄。 如今终是能如愿。 可是当年秦琰随秦宜一道许下的诺言,却又要何时才能实现? 许是他太贪心了吧,可是随安,我真的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悲伤。 晏婴倒是深知秦琰和秦宜,纵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还是只给秦宜和秦琰准备了一间屋子。 在北燕的最后一个晚上,秦宜本来以为她会睡不着。 毕竟她本来是打算在北燕多待一段日子,好好和晏婴玩一玩的,谁知道这么快就接到了南宫曜的信,不得不去往西晋。 但是奇怪的是,秦宜靠在秦琰的身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然后就是一夜无梦好眠到天亮。 秦宜是被虎子在门外的喊声给吵醒的,她醒的时候,秦琰正坐在床边,轻手轻脚地穿衣裳。 秦琰听见秦宜起身的动静,便回头来看,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展颜笑道:“我原本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儿,总归时辰还早。” 秦宜摇了摇头,也是爬起来穿衣裳。 穿到一半的时候,秦宜忽而停顿,小声问了秦琰一句:“对了尔琚,咱们走了,虎子怎么办?” 原本听说要来燕国,虎子兴奋得好几天晚上都没睡好,拉着秦琰一块吟诗作对,就是希望能在看见阮娘的时候,能显得他有文化一点,好多让阮娘喜欢他一点。 可虎子这才没和阮娘相聚几天,又要分离,也是可怜这对有情人了。 秦宜想,要不就让虎子留在北燕算了。 当个上门女婿,好像也挺不错的。 秦琰微微一笑,凑过去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秦宜的鼻子。 “虎子说了,阮娘要跟他一起走,”秦琰抿唇笑,“阮娘昨天晚上也和晏婴商量过了,晏婴的意思是,反正他现在呆在皇宫里面,轻易也不出去,就算是出去,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走门,不再需要阮娘那一手接人的本事了,既然阮娘和虎子互相喜欢,干脆就叫她跟着虎子去吧。” 秦宜这才点了点头。 纵然是听得秦琰转述,秦宜都觉得这番话已经足够哀伤了。 倒不知道晏婴当初说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样一番景象。 “我的意思是,把铁子造船厂送给虎子,就当做是陪嫁了,这次就不让虎子跟咱们一起去西晋了,我让他带着阮娘一起回老家去成亲,毕竟虎子也是老大不小了。” 秦琰抬手,替秦宜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 秦宜亦是一笑,觉得秦琰的打算十分好。 晏婴看来也起得很早, 秦宜和秦琰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照旧是一身红衣胜血,美得像是一只妖孽。 不知为何,秦宜总觉得晏婴身上这件衣裳,有点眼熟。 虽然晏婴平时经常穿红衣裳,但是每件细微之处还是有些差别的,平日里秦宜其实并看不出来什么,今日倒是格外觉得眼熟。 正在吃饭的晏婴感觉到了秦宜一直往自己这边看,便抬头一笑,“宜宜,你还没认出来,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穿的那件衣裳。” 秦宜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二人初见的时候,天气没有这么冷,所以晏婴今日是把那件衣裳穿在了里头,外面还套着一件大袄,难怪秦宜没有看出来。 初见那日。 她还是恒王爷,他是北燕世子,来秦国出使。 他手上摇晃着一只酒杯,管她叫“小美人”。 那时候秦宜还在和秦琰闹别扭,心里气的很,就拿晏婴来撒气, 问他是不是手有毛病。 这一转眼,就过去了这许多年。 古人说岁月匆匆如白驹过隙,古人诚不欺我也。 秦宜只是一笑,再未说话,只是低下头去的时候,眼睛里头微微闪过了一丝泪光。 晏婴从来没有问过秦宜,秦宜倒是自己偷偷想过。 如果没有尔琚的话,自己会不会喜欢上晏婴。 然而事实上是,纵然有尔琚,秦宜也很喜欢晏婴。 无关爱情,和喜欢尔琚的那种喜欢完全不一样。 但还是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所以晏婴,你一定要好好的。 第587章 城楼之下无阮娘 第587章 城楼之下无阮娘 晏婴送秦宜和秦琰离开,给他们两个准备了不少的东西。 北燕盛产牲畜,所以晏婴还给秦宜和秦琰准备了两匹好马。 “宜宜,”晏婴伸手帮秦宜紧了紧大氅的带子,“我仍旧还是从前那句话。” 秦宜不知怎么的,忽而一笑,倒是把这离别的情绪冲淡了几分。 “晏婴,一整个江山现在都在你手里了,你可要做个明君才好啊。”秦宜弯着眼睛笑,朝晏婴眨了眨眼睛。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秦宜和秦琰翻身上马,同晏婴作别。 “太子,”秦琰上马,转头同晏婴笑,“放心吧。” “愿世子将来,事事随心。”风鼓起了秦琰的衣角,雪花骤然从天空旋旋飘落,衬得秦琰如同神祇。 晏婴抿唇一笑,“谢过瑜王爷。” 秦宜和秦琰策马往前,晏婴则回城上了城楼。 他张开双臂,任由风鼓起他的衣袖,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沐浴烈火的凤凰。 好像下一秒就要浴火重生,好像下一秒就要展翅高飞,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城相送。 从前,他也是这样一身红衫站在城楼上。 秦宜说,如果他跳下去,她就和他做朋友。 那时候晏婴当真跳了下去,稳稳落在了阮娘的怀里。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跳。 因为身边没有了秦宜,下头也没有了阮娘。 后来,很多很多的事情,都只能由我们自己去面对。 晏婴忽而一笑,眸子里头的光彩盖过了城外三十里的风光。 他仍旧是那个风华绝代,让全城的大家小姐都为之神往的妖孽晏婴。 宜宜,你不喜欢我,还有的是人喜欢我呢。 秦宜转身下了城楼,身旁一人匆匆赶了过来,低头行礼道:“太子殿下,皇后在皇上那里,等着您过去呢。” 晏婴应了一声,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但是现下就算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晏婴也能接受了。 晏婴很快就回了宫中,还在殿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皇后的哭声。 “母后。”晏婴进门,先行同皇后行礼。 皇后红肿着眼睛转头,身边跪着一地的太医。 “你来了,”皇后忽然攥住了晏婴的胳膊,“你来告诉他们,若是救不活你父皇!本宫就让他们全部都去陪葬!” 那一地的太医赶紧跪着磕头,满脸的诚惶诚恐。 看来皇后已经恐吓了他们好一阵子了。 “母后,”晏婴拍了拍皇后的手,“莫要胡闹了。” 皇后的眼睛红肿,泪水不停往下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你父皇……他们说你父皇不行了……” 皇后握着晏婴的那只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晏婴吃痛,却是没有躲开。 他往床上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躺在那里的燕肃帝,比前几日的面色更要难看一些。 其实晏婴早就猜到会有这一日了。 燕肃帝在和楚祈作战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这段日子,全都是靠参汤吊着,不然早就去了。 看他日日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就知道离死亡很近了。 晏婴心底里没有一点的悲伤。 从前,南清王醉心权势,就不怎么关心晏婴,再后来南清王与晏兆相争,亲手把晏婴送上了死路。 如果不是晏婴命大,现在早就成为岐城里面的一具白骨了。 再后来,燕肃帝更是罔顾父子情谊,与楚祈联手对付晏婴。 晏婴知道,那时候,燕肃帝是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的。 反正到时候坐上皇位,天下的美女由着他挑,美人有那么多,儿子还会少吗? 最后燕肃帝让皇后告诉晏婴,赶紧回来,说是自己想他了,也无非是看着,楚祈已经是指望不上了。 晏婴想,就算是此刻燕肃帝死了,他都不会流一滴眼泪。 反倒是皇后,从前和燕肃帝吵了那么久,在燕肃帝要害晏婴的时候,皇后更是连和燕肃帝同归于尽的心思都有了。 现在见燕肃帝这个样子,什么都顾不上,天天跑到佛堂里面念经。 好像这样,就能抵消一些燕肃帝从前做下的恶事,让燕肃帝捡回一条命来。 “你父皇要是死了,本宫怎么办啊……”皇后抓着晏婴的手,慢慢下滑,好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只知道哭,哽咽着说道,“他到底是你的父皇……你救一救他啊……” 燕肃帝躺在床上,由于用力呼吸,而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旁边的太医皆是战战兢兢的,生怕皇后或者晏婴挑中了自己来给燕肃帝医治,要是医治不好,还要治自己的罪。 谁不知道,燕肃帝此刻已经是苟延残喘了,能不能活过这个时辰,都不好说。 晏婴抓住了皇后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轻声叹气道:“母后,他早就不是我的父皇了。” 从他下定决心要抛弃我,从他想要我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是我的父皇了。 皇后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晏婴。 床上的燕肃帝亦是瞪大了眼睛,拼尽力气抬起一只手来,五指紧紧地勾着,似是想要掐住谁的脖子。 燕肃帝的呼吸声越来越响亮,好像是一口痰卡在了他的嗓子眼里,让他呼吸不畅。 燕肃帝的眼睛都被憋得鼓了起来。 他听见了晏婴的话,所以用力转向了晏婴的方向,想要和晏婴说句话。 可是他除了呼吸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晏婴就这么淡然地看着燕肃帝。 就在那一刻,燕肃帝的手忽然抬了起来,朝晏婴的方向伸过来。 然后下一刻,就重重地落了下去。 皇后张大了嘴巴,忽然觉得整个世界的空气都朝她压了过来。 她扑到了燕肃帝的身上,似是想哭,却没能哭出来,只是不住地摇晃着燕肃帝的身子, 好像希望他不过是睡着了。 “去把皇后给拉起来吧。”晏婴有些疲惫,吩咐一旁的小宫女道。 那些个太医亦是看着已经死去的燕肃帝,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燕国的帝王,真的就这么死了? 连他的儿子,都没有为他哭一哭。 不过当年燕肃帝和晏兆还有楚祈以及晏婴之间的纠葛,燕国不少人也是知道的,在京都里面,私下里传着不少的说法。 第588章 不如你去陪葬吧 第588章 不如你去陪葬吧 越接近权利的中心,所流传的那些个说法,就越接近事实的真相。 所以这些常年混迹在宫中,还经常去王公大臣家治病的太医们,自然是对当年的事情有所耳闻。 燕肃帝先行不顾父子情谊,如今晏婴这般薄凉,倒真是不好说,到底是谁对谁错。 好几个太医都上前诊过了脉,确定燕肃帝是已经薨了。 皇后趴在燕肃帝的身上哭,晏婴却觉得十分疲累。 “母后,您先行在这里待一会儿吧,回头儿臣会来料理父皇的后事的,想来母后还有些话要和父皇说,儿臣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晏婴说完,转身就走。 燕肃帝躺在床上,身子已经冰冷,晏婴却穿着一身红衫,看起来十分的讽刺。 晏婴出了殿,刚刚拐了个弯,就撞见了和巴胡鲁在一起的月利亚。 今天下了大雪,月利亚终于是穿了一件厚一点的衣裳。 他们月氏的人最是好战,时常去打些野物。 不过北燕虽然也有不少人以售卖动物毛皮为生,大家穿上身的时候,总归都是打理的妥妥帖帖的。 月利亚大小也是个公主,晏婴瞧着,就算是北燕的猎户,穿得无非也就像是她一样随意了。 她身上那件野狼皮,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野狼的身上扒了下来,就直接套在了身上,连处理都没有处理过。 看见月利亚,晏婴就觉得无比的心烦,往旁边让了让,就想要避开她。 月利亚身上总是戴着好些饰物,走起路来叮里当啷的响,晏婴听得头疼,不由得蹙了蹙眉毛。 月利亚走过来,想要拉住晏婴的手,却忽然被晏婴避开。 月利亚倒也不觉得尴尬,仰起头来看晏婴,问道:“你父皇死了吗?” 月氏不是中原地带,说起话来的时候也没有中原人这么多的礼仪和避讳,故而这月利亚虽然说中原话说得很溜,有些词句,她还是不大会的。 晏婴根本就不想和月利亚对话,听得她的声音便心烦得很,直接答道:“是啊,怎么,你要去给他陪葬?” 月利亚翻了翻眼睛,字正腔圆道:“我才不要,我是要嫁给你做妻子的。” 月利亚一直随着晏婴往前走,身上的饰物也是随着她的动作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晏婴忽然停下了脚步。 “月利亚,”晏婴直呼月利亚的大名,这些年来,除了朝阳公主,晏婴还没有对哪个姑娘这样不客气过,“我麻烦你要点脸行不行。” 姑娘家家的,天天把嫁字放在嘴边,还总是妻子妻子的。 她月利亚算个什么东西,也能嫁给自己做妻子? 晏婴狠狠甩了袖子,径直往前而去。 月利亚没有跟上去。 耳旁恼人的饰物相撞声停了下来,晏婴觉得自己的头疼也好了一些。 月利亚停在原地,狠狠地剁了脚。 “公主,”巴胡鲁弯腰,“你看他长得细皮嫩肉的,比咱们的女人还要漂亮,肯定没有什么力气,公主要是喜欢的话,巴胡鲁直接把他抓过来,送给公主就好了。” 月利亚气鼓了脸,“才不要,你不许碰他。” 巴胡鲁还没见过月利亚这个样子,但是公主的话,他也不能不听,于是就只能点头。 月利亚越想心里越不舒服,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是闯进了晏婴的门。 晏婴觉得,自从月利亚来了皇宫里面之后,他就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仗着有巴胡鲁在身边,月利亚是想去哪就去哪,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自己布置给宜宜的宫殿,她说闯进去玩就闯进去玩,在里头跳了一通舞,收拾都不收拾,转身就走。 晏婴都怀疑,月氏国的人是不是出生的时候,顺手就把脑子给丢了。 不然为什么连那样的瞎话都能说出来,月氏国国王居然能腆着脸撒谎,如今燕肃帝去了,还真是死无对证。 月利亚就更是,像是根本不会看人的脸色一样,自己已经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心情不好了,为什么她还要上赶着凑上来? 晏婴拧眉,低头喝酒,只吐出一个字来,“滚。” 月利亚倒是笑嘻嘻的,像是根本就听不懂晏婴的话,跑过来自己也拿起了一个酒杯说道:“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我同你一道喝。” 月利亚正在给自己倒酒,晏婴劈手把那酒杯给夺了过来,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那酒杯应声而碎,酒水溅了月利亚一身。 巴胡鲁生气,赶紧就要上前,却被月利亚挡住。 “月利亚!”晏婴的眸子猩红,抬头怒吼道,“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我让你滚!你听见了没有!” 月利亚鼓着脸不说话。 如果换成从前的月利亚,有人这样和她说话,她早就一鞭子抽过去了。 她是草原上的小公主,从小就是众星捧月长大的。 可是现在晏婴,动不动就让她滚。 月利亚很想和晏婴说,如果我滚了,可就不回来了。 可是晏婴才不会在乎月利亚是不是会回来吧。 月利亚有些生气,不过她还是先不说了。 “今天走的那个姑娘,你是不是很喜欢她?”月利亚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 晏婴仰头又喝下一杯酒去,抬起头来看月利亚。 “你眼瞎?自己看不出来。” 月利亚的中原花虽然说得很好,但是那些花样百出的骂人话,她到底是不会的。 于是月利亚生气跺脚,只吐出了一长段月氏话来。 晏婴身处北燕,对于月氏话也是有一定的了解,他能听懂,但是懒得理月利亚,于是就只装作听不懂。 月利亚也不知道,晏婴为什么总是对自己态度这么差。 在月氏,男人根本就不会娶像晏婴这么多的老婆,就算是她的父王,也只有三个老婆而已。 晏婴有那么多的妃嫔,自己却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而且晏婴对她们也都不错。 月利亚不明白,那些女人都是一样的娇滴滴,要一个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多? 晏婴的后宫里,缺少的就是自己这样的女孩子,可是他到现在也不肯娶自己。 月利亚想尽了法子想要引得晏婴的注意。 从前在草原上,她的舞姿是最美的,不少年轻的儿郎都很喜欢她。 可是来了北燕之后,她跳了那么多次舞,晏婴却从没有正眼看过。 自己得到的,只有晏婴日复一日的厌烦。 现如今,更是不耐烦到张口就骂。 晏婴揉着额角,根本就不想看月利亚。 其实他也奇怪,他是在花丛里浪迹着长大的,最习惯的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习惯于对每一个姑娘好。 可是到了月利亚这里,他就是没有太多的耐心。 第589章 临近都城遭埋伏 第589章 临近都城遭埋伏 秦宜和秦琰去西晋的路上并没有多么坎坷,到底之前秦玦给的钱财还没有用完,晏婴又给备了一大堆,更是花也花不完。 西晋那边又传了消息过来。 南宫旭已经跑了出去,南宫曜正在加紧寻找,但是消息还是不太多。 南宫曜说,现下南宫旭正在四方搜集势力,打算绝地反击。 秦宜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一刀杀了南宫旭。 最重要的是,晋元帝的身子又出了问题。 南宫曜来的信里轻描淡写,但是只看着那几个字,秦宜就知道,晋元帝的病,绝对不像南宫曜信里所说的那么轻。 又是林长安在其中搞的鬼。 南宫曜说,秦玦即位,西晋派了使臣去恭贺,使臣回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的东西。 就是从秦国带回来的东西出了问题。 南宫曜找了大夫来看,那些已经做成被面的丝绸,内里藏了很多毒药。 有的太医认为,这染色的时候,肯定是用毒水泡过了。 还有的太医甚至认为,这些蚕本来就是用毒喂大的。 秦国有谁会帮南宫旭,有谁有这个机会,有谁有这个能力。 一目了然。 定是林娴无疑。 想来是林长安给林娴递了信,让她无论如何要在晋元帝那里动上手脚。 届时晋国和秦国交恶,他们也能坐收渔翁之利。 好在南宫曜并没有因为晋元帝的身子不好就慌了心神,只是告诉秦宜,希望妙回天也能来一趟晋国。 那些毒药太过刁钻,南宫曜虽然是请了不少的人来看,但是也都只能暂时拖延住病情,却没有办法去根。 这种毒药西晋的人见都没有见过,南宫曜现在能指望上的人,也就只有妙回天一个人了。 可恨秦宜现在也不知道妙回天在何处。 秦宜也只能给妙回天尝试着送了一封信,希望他如果能看到的话,就赶紧赶到西晋来。 妙回天如今云游四方,也不知道到底歇在何处。 秦宜心里头焦急,嘴角都起了好大一个泡。 秦琰看着她这样心里头也是着急,安慰着她,不管怎么样,西晋那边总还是能先把晋元帝的病情给控制住,说不定不用等着妙回天过去,他们就已经找到那毒的解药了。 秦宜悠悠叹了一口气,现在确实是急也没有什么用了,但是却又控制不了自己去不着急。 虎子已经带着阮娘离开,秦琰和秦宜带着不少的侍卫,倒是不太担心会遇上刺客。 一路上算是平平安安,除了遇到过几次大雪封山之外,秦宜这一路过来,是畅通无阻。 秦玦和晏婴都给带了不少的东西,秦宜虽然心中烦闷,又担心着晋元帝和南宫曜,但是到底不必再担心吃饭住宿,还有很多闲钱可以买东西,也算是能舒缓一番心情。 谁知道眼看就要到晋国的都城的时候,却忽然遇到了刺客。 彼时秦宜和秦琰正在爬山,这山上积了不少的雪,又是枯枝横立,马匹根本就不好走,于是只能步行。 空气中忽然有一阵风声刮过,秦琰仰头去看,几乎就在那一瞬间,秦琰忽然护住了秦宜的头,大喝了一声,“有刺客!” 秦琰拉着秦宜躲到了数的后面,一柄长刀忽然从天而落,正扎在二人刚刚站过的地方,可怜那一匹马,当即就断了气。 秦宜下意识想要去摸自己的弓,却又被秦琰狠狠地拽了一把,与此同时,秦琰一手撑地,旋即翻身,起身的瞬间捞起了一根树枝,用力向前一掷。 一个朝着二人劈砍过来的刺客喉咙口当即就出现了一大个窟窿。 虽然来人很多,但是好在晏婴行事最是铺张浪费,给秦宜和秦琰带了不少的侍卫,所以一番缠斗下来,秦宜这边倒也没落在下风。 打斗了将近两个时辰,对方的人方才全部被解决掉。 秦宜靠着树缓缓坐下,顾不得身下全都是雪。 秦琰赶紧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腿上,然后直接坐了下去。 秦宜坐在秦琰的腿上,偏头看了看周围。 他们的人亦是损失了不少。 幸好如今已经快要到西晋的都城,如若不然,再来这么两轮攻击,秦宜估计和秦琰就会变成丧家之犬,到时候就算是秦琰的功夫再好,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秦宜的眼皮忽然跳了两下。 “尔琚,”秦宜喘着粗气,缓缓靠在了秦琰的肩上,“我心里有些忐忑。” 秦琰抚摸着秦宜的长发,抿紧了唇,半晌才道:“随安,一切都会无事的。” 秦宜吸进肺腔里的那口气,久久没能吐得出来。 如何能够不担心。 如果是在刚刚进西晋的时候遇到刺客也就罢了,如今已经是快要到都城了。 天子脚下,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秦宜几乎不敢去想。 如今的都城,恐怕不是晋元帝和南宫曜一方说了算了。 没想到当初只不过是留了南宫旭一条命,如今竟然酿成这样大的祸患。 他现下和林长安勾结,估计并不缺少钱财,想来也是已经买通了不少的大臣,收拢了一方属于自己的势力。 秦宜现下恨林长安恨得咬牙切齿。 他做下的那些事情,南宫曜全部都在信中说给了秦宜听。 那般恶毒的事情,秦宜简直不知道林长安怎么能做得出来。 她更无法想象,这样的林长安,和从前从没有过任何往来的南宫旭合作的时候,到底要了多少好处。 南宫旭是不是答应了林长安,如果自己能够坐上皇位,将来会把整个都城里的人都赐给林长安,从此由他去挖心挖肺,由他去砍头放血? 秦宜抿紧了唇,眼神有一丝凌厉。 秦琰抬手,替她抹掉了侧脸上沾到的一点点血迹。 “随安,风又起,江海不平。”秦琰抚摸着秦宜的侧脸,慢慢将其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秦宜听着秦琰的心跳声,莫名觉得有几分心安。 “尔琚,我真的好累,”秦宜缓缓闭上了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是好在还有你。” 只要还有你,我就不会害怕,不会彷徨。 第590章 皇后竟然遭叱责 第590章 皇后竟然遭叱责 南宫曜待在床前照料晋元帝,几天下来整个人都受了一圈,那天小太监来送药,南宫曜接了过来,小心喂了晋元帝喝了,又坐在床边守着晋元帝坐着。 “父皇,儿臣要怎么办啊……”南宫曜见晋元帝已经睡了下去,方才苦着脸,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南宫曜全部都是瞒着晋元帝的,但是南宫曜猜想,恐怕晋元帝也已经知道了。 他无缘无故病成这个样子,南宫曜处理很多国事的时候,还都要避着他,像是生怕他知道的样子。 晋元帝纵然是躺在病床上,恐怕也已经感知到,如今都城里头并不太平了吧。 南宫曜不敢让晋元帝知道,正是南宫旭给他下的毒。 虽然后来晋元帝对南宫旭并不算好,甚至还封他做了一个汾阳王,惹得南宫旭怀恨在心,但是从前,南宫旭也是被晋元帝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从前晋元帝最疼爱的就是朝阳公主,然后就是南宫旭。 晋元帝疼爱了南宫旭一辈子,到头来,南宫旭做下了那种事情晋元帝都没舍得杀他,却被他亲手给害了。 南宫曜不敢告诉晋元帝,生怕晋元帝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但是晋元帝心里肯定是清楚的,不过既然没有人捅破这个窗户纸,好歹还能自欺欺人一下。 南宫曜在心里头叹气。 晋元帝这一辈子,纵然不算是个多么贤明的君王,到底也是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没想到到头来,疼爱了一辈子的一双儿女,竟然都是错爱。 朝阳公主被埋了起来,南宫旭现在又是这个样子。 南宫曜伸手替晋元帝掖了掖被角,瞧见晋元帝的手瘦了好多,骨头都很分明的样子,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南宫曜这几日只要不处理朝政大事,基本都是在晋元帝的身边坐着。 由于晚上睡得晚,白天又要忙着事情,南宫曜刚在晋元帝身边坐了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南宫曜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身边晃动,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下意识就要举起凳子来砸那个人。 “曜儿。”幸得那人焦急唤了一声,南宫曜方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原来是皇后带着文乐公主过来。 “曜儿,”皇后看着也是很担心晋元帝的样子,悄悄问了南宫曜一句,“你父皇的病怎么样了?” 南宫曜为了避免事情闹大,根本就没敢告诉皇后晋元帝中毒的事情,不然闹到秦国去,又要多添些事情。 是以南宫曜也只简略答了句:“太医说,会好好诊治的。” 皇后脸上的神色并不算好看。 “文乐,”皇后转头,同后面的文乐公主说道,“你先在这里照料一下你父皇,本宫同太子殿下出去说些事情。” 文乐公主小心翼翼点头,“是,母后。” 皇后带着南宫曜出了内殿,拉着他到一个角落里问道:“曜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曜脸上的肌肉忽然抽动了一下。 南宫曜自小就不习惯撒谎,不过他也知道,皇后虽然对他和晋元帝都不算坏,但是为人太过偏执,有些事情,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是以南宫曜只是轻轻摇头,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来,“母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凑近了南宫曜,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曜儿,你别以为母后不知道,你父皇的病是不是另有隐情?” “母后,我……” “母后知道,你和秦国那个丫头的关系好,”皇后微微咬牙,“可是你父皇身子不好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能派人去告诉瑜王爷和那个小丫头?你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 南宫曜的瞳孔猛地缩紧,“母后,你派人监视儿臣?” “谈不上监视,”皇后仍旧紧紧地盯着南宫曜,“曜儿,你可是母后唯一的指望了,你万万不能做出来那些昏头的事情啊……” 南宫曜刚刚被皇后质问的时候,还有一瞬间的心虚,想着晋元帝到底和皇后是夫妻,晋元帝的事情,自己实在是不好做主瞒着皇后。 但是听见皇后后面的话,南宫曜就觉得,如今皇后的偏执是越来越严重了。 只要她认为正确的事情,她就非要做到不可。 古人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南宫曜如今却觉得,己所欲者,亦勿施于人。 这才是做人的道理。 皇后还在紧紧地盯着南宫曜。 她在期待,不,在等待她的儿子朝她认错,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她,发誓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听她的。 在皇后看来,她是为了南宫曜好,南宫曜万万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母后,”南宫曜的声音坚定了许多,“我已经是太子了,将来这个国家,是由我来继承的。” 皇后有些不能理解南宫曜在说些什么。 南宫曜忽然直视上皇后的眼睛。 从前,皇后十分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像南宫旭一样,大胆一些,有魄力一些。 可是南宫曜真的有魄力的时候,皇后却又后悔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的儿子,好像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将来这个国家,是由儿臣说了算的,难不成母后打算管制儿臣一辈子吗?”南宫曜再也不似从前一般,虽然用自己的太子之位来压人,却总是显得底气不足,如今的他,看起来俨然就是一个王者,“后宫不可干政,多年来的规矩,难不成母后是忘记了吗?” 皇后猛地往后退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南宫曜。 在她的印象里面,南宫曜就是该什么事情都听她的,和她一起,对付她认为的那些敌人。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南宫曜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已经不想再听皇后的话了。 “母后,儿臣还有些事情,就先不送母后了。”南宫曜说完,转身就进了内殿。 皇后呆若木鸡地坐了下去,根本不敢想象,刚刚和自己说话的人,居然是南宫曜。 南宫曜进去的时候,文乐公主正在替晋元帝轻手轻脚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不知道是不是被子盖多了的缘故,晋元帝在梦中出了好多的汗。 见得南宫曜进来,文乐公主行礼,“皇兄。” 第591章 你行你倒是上啊 第591章 你行你倒是上啊 南宫曜微微点头。 “文乐,你近来和母后经常在一起吗?”南宫曜坐在晋元帝的身边,仰头看着文乐。 虽然文乐公主站着,而南宫曜坐着,南宫曜也仰头看着文乐公主。 但是那一刻,文乐公主还是有着被南宫曜睥睨的紧张感。 看来南宫曜,已经完全学会了为君者的那一套,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给人以压力。 文乐公主咽下一口唾沫去,缓缓点了头,小声道:“回皇兄的话,近来母后心情不好,多是我在陪着。” 话刚说完,文乐公主就后悔了。 毕竟南宫曜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文乐公主这样说,倒是有指责南宫曜不孝的嫌疑。 文乐公主刚想要开口解释,却被南宫曜给打断。 “文乐,你既知道母后心情不好,就要多劝着她些,莫要叫她天天想些没有用的,操心些不该操心的,你如今也大了,皇兄和你说的话,你可懂得?” 文乐公主微微抿唇看着南宫曜。 从前朝阳公主得逞,天天把文乐公主踩在脚下,晋元帝从前眼睛里只有朝阳公主和南宫旭两个人,文乐公主胆子小,母妃又不怎么得逞,南宫曜不喜欢和晋元帝亲近,当时文乐公主还觉得,好在有一个太子还在和自己作伴。 可是如今,朝阳公主没了,南宫旭已经成为了乱臣贼子,南宫曜俨然是晋元帝心里头的第一人,而她却仍旧是那个怯懦的公主。 不过不得不承认,文乐公主如今的日子,可比从前被朝阳公主踩在脚下的时候,要好过多了。 “是,皇兄,文乐省得了。” 文乐公主自小看着别人的脸色长大,对于察言观色这种事情,最是熟稔,自然赶紧应下。 南宫曜这才挥了挥手,叫文乐公主离开。 文乐公主出了内殿,却发现皇后仍旧坐在外头。 “母后,太子哥哥还忙着,我先送您回寝殿吧。” 原本坐在那里呆愣着的皇后在听见太子两个字的时候,忽然来了精神。 是啊,她的儿子是太子,将来她就是太后。 是整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那个人。 这样想着,皇后的心里,总算是好受了几分。 晋元帝仍旧在床上躺着,呼吸错落有序,仿佛完全没有发现这一场闹剧。 而在都城之外不远的地方,南宫旭却是坐立不安,在屋子里来回走着。 林长安如今对待南宫旭,已经不像是在大牢里头初见时那般客气。 他看着南宫旭在自己面前走来揍去,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来。 “你在晃悠些什么?没得晃得我头疼,心烦得很。”林长安不耐烦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在都城里头假扮老实人装扮久了,林长安自从跟着南宫旭出来之后,脾气愈发地不好,每每和南宫旭说不上几句话,两人就会争吵起来。 南宫旭其实是很不喜欢林长安对自己这个态度的。 但是现在林长安和南宋那边的联系比较密切,南宫旭又指望着南宋那边,所以也只能对林长安客客气气的。 “我这不是心里头着急嘛,”南宫旭纵然有几分不开心,也只能极力压制着,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你不是告诉我,那毒厉害得很,保管能叫皇上三天之内归天吗?可咱们都等了几天了,这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南宫旭本来是想好声好气地说的,可是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带了几分急躁。 林长安坐在桌边,不慌不忙地喝着茶,听得南宫旭的话,忽然抬头一笑,“我怎么知道,我与我那个姐姐也是多年不见了,谁知道她还靠谱不靠谱。” 林长安的笑容莫名让南宫旭升起很大的火气来,他的眼前一片发黑,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差点一下打到林长安的脸上去。 南宫旭终究是无法按捺自己的怒气,咬牙问了一句:“那我们要如何!就这么等死吗!” 南宫曜一直都是太子,后来又深受晋元帝的喜爱,在朝廷里面的支持率本来就不低。 南宫旭废了多少心,才从朝廷里头挖过了几个首鼠两端的人。 如果晋元帝死了,南宫曜到底根基不稳,南宫旭还能趁乱战斗一番。 可是现在看着林长安这一副完全和他无干的样子,南宫旭就忍不住想要打人。 好像这一切,都是南宫旭自己的事情,林长安就从其中讨不到一点的好处一样。 但是其实南宫旭心里也知道,就算是林长安不帮他,他也得想尽了法子请求南宋那边的帮助,到时候事情成了,林长安照旧能拿到好处。 所以林长安还真不必要来帮南宫旭。 但是南宫旭就是莫名地想打林长安。 “你急什么,”林长安淡淡地瞥了南宫旭一眼,“不是说老皇帝心里头很在乎秦宜吗?再者说了,南宫曜和秦宜的关系不错,就算是老皇帝不在乎,南宫曜也不会不在乎的,咱们的人前几天已经伏击过他们一次,虽然伤亡惨重,但是其实还是留了一个活口的,他们的底细,咱们也都摸得差不多了。” “我怎么能不着急!”南宫旭怒而甩袖,嗓音亦是拔高了许多,“现在的形势一天比一天不利,你不是不知道南宋那边,要是再拖下去,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从别的地方得到更多的好处!” 对于这种见利弃义的人和国家,南宫旭就算是和他们合作,也是不敢多加相信的。 林长安照旧是抱着个杯子慢悠悠地喝茶。 “你在这里和我争吵又有什么用,你若着急,那你便去杀了老皇帝算了。”林长安偏头看着南宫旭说道。 南宫旭在林长安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不屑。 南宫旭还没有这样被人鄙夷过。 他从前是晋元帝心里第一得宠的儿子,便是如今,晋元帝也照旧没有撤掉他汾阳王的名头。 他林长安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破落商户家的儿子,从前还是个哑巴! 现在也敢在自己的面前吆五喝六了! 南宫旭紧紧地咬起牙来,瞪着林长安的眼睛亦是猩红。 第592章 都城之中被暗算 第592章 都城之中被暗算 秦宜他们在到达都城之前,又遭遇了三次伏击。 好在他们身边还带着人。 饶是如此,等到秦宜和秦琰马上就要抵达都城的时候,也不像是在路上一般风光了。 两人活脱脱像是从土匪窝里逃出来的一样。 秦宜已经派人去给南宫曜送了信,说自己要到都城来了。 本来秦宜是想着,让南宫曜先行准备一下,没想到南宫曜居然亲自出城来迎。 大街上人头攒动,大家都想看一看,能得着当今太子爷这样礼遇的,会是何许人也。 不过看来看去,大家也只看到了一个十分清朗俊秀却穿着普通的男子。 至于在秦琰旁边的秦宜,早就被人忽略了过去。 可怜那南宫曜,好端端出门迎自己的妹子,第二天坊间就有了其实太子好男风的传说。 任凭谁说,大家都认为,那个俊俏的瑜王爷才是太子真正想要去迎的人。 毕竟快要到了的这一段路是风餐露宿,天天被人追杀,秦宜在路上养出来的富态,一早就丢了个干净。 此刻站在秦琰旁边,自然是不如他好看。 南宫曜见到秦宜的时候,是满心的欢喜。 本来以为秦宜且得等一阵才能从秦国回来,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见到她。 已经是正月底,快到二月,虽然离开北燕的时候还冷着,不过这会子已经是微微有些春天的样子了。 秦宜瞧着南宫曜虽然瘦了不少,不过精神看着还好,也就稍稍松了一口气。 “皇上还好吗?”秦宜与南宫曜并肩而行,轻声问了一句。 就在那一刻,忽然有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嗖地一声就朝着南宫曜和秦宜射了过来。 秦琰抬了胳膊,狠狠打开了那支箭,厉喝了一声:“来人啊!有刺客!” 南宫曜带来的侍卫和秦宜他们剩下的人瞬间把南宫曜几人给团团围了起来,如临大敌。 旁边的百姓亦是慌乱成了一团,尖叫着,推搡着,一时间根本就看不出来到底谁才是刺客。 秦宜亦是微微弯了身子,弓起腰来,看起来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小豹子。 南宫曜紧紧地抓着秦宜的手,生怕旁边的人把秦宜挤开来,出现危险。 南宫曜想,不管怎么样自己是秦宜的兄长,所以一定要保护好秦宜才行。 秦宜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玲珑弓,手指轻轻一勾而后松开,登时就有一根冷箭破空而去,直接射穿了一个手拿弓箭的人的喉咙。 南宫曜摸摸咽下一口唾沫去,抓紧了秦宜胳膊的那只手又收紧了几分。 毕竟都是亲兄妹,不管是谁保护谁,其实都是一样的…… 南宫曜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秦琰已经点地跃到了马上,指挥着手下的侍卫作战,任凭那些冷箭在空中乱窜却不慌乱,衣袂翻飞间躲避开了全部的危险。 不过秦琰手上的动作也没停着,射出去的箭羽没有一支落空,全部都是直接射穿喉咙。 那些百姓还在四下逃散,有的人直接就被推搡在了地上,然后无数只脚就踩了上去。 秦琰站在马上高声厉喝,希望大家能够冷静下来。 可是已经被吓破了胆的百姓们哪里还能听得见这些,只是不住地尖叫推挤着。 秦琰也就只能先行处理那些刺客。 等到几人退回皇宫里的时候,已经算是衣衫褴褛。 秦宜和秦琰虽然经历了一路的风霜,不过看起来倒比南宫曜还要好一些。 南宫曜今天为了去看秦宜,特意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身上这件衣服都是前几天新制的。 可是现下被挤得皱巴巴的不说,还被人扯了好几个大口子,一走路都露大腿。 南宫曜身上好几个黑手印,秦宜捂着嘴笑,总觉得是谁趁乱揩了南宫曜的油。 至于南宫曜身上缺了的那几块布料,估计已经被谁扯走拿回家了。 南宫曜头发凌乱,衣裳破败,看起来十分狼狈。 “这些!暴民!”南宫曜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肯定又是南宫旭搞的鬼!” 听得“南宫旭”三个字,秦宜面上的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这事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已经派人去和南宋交涉了,但是南宋那边狮子大开口,从来不要脸的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南宫曜微微叹气,“南宫旭为了得到这个江山,根本就是丧权辱国,和南宋达成的那个条约,基本上他今天即位,明天晋国就要有半边江山落到南宋的衣兜里,这种条件,我怎么可能会答应。” 其实南宋也是,现在听南宫旭样样都应承的很好,说什么都答应,可是等到他即位之后,到底会不会信守诺言,还是两说。 秦宜微微抿唇。 “秦国那边我也已经给皇上递过信了,让他好好查一查林娴那件事情,虽然你和皇上心里不介意,但是咱们总得让大臣心里也没有想法才好。” 不然到时候,南宫曜坚定地认为秦国是自己的盟友,朝中大臣却都觉得晋元帝是死在了秦国的手上,这样南宫曜也没法好好做他的太子或者是皇帝之位了。 心不齐,要如何治理江山。 其实林娴那边,也算是一个很大的疏忽。 虽然知道林娴怀的孩子并不是秦稷的,但是几人现在到底是没有证据。 一来林家在得到林娴怀孕的消息之后,早就把全家复兴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 到时候这个孩子要是能成为秦国的皇上,林家别说是做皇商了,便是做一做丞相,又有什么不可以? 所以当时林怀卿就直接授意,杀了林娴的情夫,让这件事情彻底来个死无对证。 二来当时秦稷亲征,为了让朝中能够安稳一些,特意将林娴腹中的孩子立为了太子。 大皇子已经死了,林娴腹中的孩子,算是秦稷唯一的后代。 很多大臣都知道,这个孩子并不是秦稷的。 可若是这个孩子真的胎死腹中了,难保将来不会有人拿着这件事情来做文章。 所以还是要先生下来,然后再做打算。 林娴这便捡回了一条命。 第593章 办完之后又要办 第593章 办完之后又要办 秦宜原本是不愿意伤害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的,但是总可以对外说,林娴的孩子已经出了意外。 届时将林娴关押起来,谁还会关心,她腹中到底还有没有孩子? 至于到底为什么流产,现成不就能赖给林家? 秦宜已经把自己的这个意思告诉了秦玦,她知道,秦玦会照办的。 秦玦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心慈手软,做事十分胆小的洛王世子了。 他是如今秦国的皇上。 秦宜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了退路。 就算是天下人仍旧会认为她是秦国皇室的女儿,是个妖孽,至少她还有南宫曜这个哥哥,有尔琚这个爱人,如今还有身为皇上的大侄子。 “带我去看看皇上吧。”秦宜轻声叹了口气。 要说晋元帝也真是命途多舛,自从和南宫旭翻了脸之后,就总是遭遇各种不测。 南宫曜拉着秦宜的胳膊往里走,虽然蓬头垢面,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他很开心。 “父皇如果见到了你,身子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父皇虽然嘴上不说,不过我能看得出来,他很记挂你呢。” 南宫曜拉着秦宜走到了晋元帝的床前。 “父皇,”南宫曜轻声唤了一声,“您看看,谁来了?” 晋元帝现在身子不好,太医说,最好是不要乱动,免得那些毒药在四肢百骸里头流窜得更加厉害。 晋元帝躺在床上,觉得整个人都快发霉了,闲得无事,也只能睡觉,好打发一下时间。 可这越睡,人就越是昏昏沉沉的不精神。 “知宜。”晋元帝勉力睁开眼睛,看见是秦宜过来,立马就绽开了一个笑容。 晋元帝颤颤巍巍抬起一只手来,秦宜赶紧坐在了床边。 晋元帝微微抬眼,看了一眼秦宜身后的秦琰。 “瑜王爷也来了。” 秦琰微微颔首,清朗一笑,“皇上可千万要养好身子,不管怎么样,外头的事情都有太子呢,如果太子看得起,本王也会略尽绵薄之力,皇上千万不要操心。” “朕不担心曜儿……”晋元帝拉着秦宜的手,轻轻一笑,“你来了,朕心里很开心……” 秦宜抿唇,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先恒王去世的时候,秦宜才八岁,年纪还小,洛王又是和秦宜一辈的,纵然年岁大些,到底也只是个兄长。 还是个常年征战在外的兄长。 至于秦稷和秦琰,都和秦宜的年纪差不多。 所以秦宜一直就没有和自己的长辈相处的经验。 此刻秦宜虽然觉得晋元帝对她很好,心里也是很温暖,但是还是不知道该说句什么才好。 一向口齿伶俐的秦宜,忽然在那一刻哑口无言。 “知宜,上回你走得匆忙,秦国有事,晋国这边也不方便,就那么让你走了,朕到现在心里还是内疚得很……”晋元帝忽然吐出一个长句子,停下来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正好你现在回来了……知宜,趁朕还能动弹,就先把你的册封礼给办了吧。” 秦宜到底是晋国流落在外的公主,如今既然已经和晋元帝相认,就不好继续流落下去了。 秦宜亦是回握晋元帝的手,轻轻说了句:“不急,你先养好身子才是。” 晋元帝微微摇了摇头。 “知宜,趁我还能动弹……” 一旁的南宫曜忽然红了眼睛,心里头不好受得很。 秦宜亦是鼻子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 晋国的太医虽然已经把晋元帝身上的毒给控制了下来,但是晋元帝每天还是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虽然南宫曜一直和晋元帝说,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但是如今晋元帝身上余毒未清,谁知道会不会在哪一日忽然爆发。 南宫曜希望没有那一日,却也要做好会有那一日的准备。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这种想法,但是冷不防听晋元帝自己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伤感。 “父皇……” 南宫曜刚要开口说话,却忽然被晋元帝打断。 “曜儿,父皇如今身上没有力气,连带着脑子也不太好用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万万不能让你妹妹受委屈。”晋元帝勉力抬头,想要看着南宫曜。 南宫曜微微弯腰,对上了晋元帝的眼睛,赶紧点了点头。 “南宫旭那边怎么样了?”晋元帝微微闭上眼睛,声音还有些颤抖。 南宫曜能听出来晋元帝声音里的颤抖和失望。 从前晋元帝管南宫旭叫旭儿,再后来是老三。 最不济的时候,也曾唤过一声汾阳王。 而如今,却是直呼其名。 想来如今在晋元帝的心里,恐怕南宫旭根本就不配姓南宫了吧。 “回父皇的话,虽然还有些余孽,不过儿臣正在努力讨伐。” 南宫曜带着秦宜和秦琰过来之前,三人先行去换过了衣裳,以免晋元帝看着担心。 好在如今在晋元帝身边伺候的人,大多都是南宫曜的人,这些南宫曜不希望晋元帝听到的劳心事,基本也不会传到晋元帝的耳朵里。 晋元帝又嘱咐了南宫曜几句关于秦宜的公主册封大典的事情,然后就由着他退下,却仍旧拉着秦宜的手说话。 其实秦宜还是微微有些不适应的。 到底秦宜已经过了十几年没有父亲的日子,冷不防出来一个晋元帝,虽然对自己很好,到底两人不算熟悉,晋元帝对她这么好,她心里也觉得别扭和尴尬。 好在旁边还有秦琰。 晋元帝拉着秦琰的手,拍在了秦宜的手上。 “瑜王爷,朕可就把朕的女儿交给你了……”晋元帝朝着秦琰笑,眼角起了好多皱纹。 秦宜不过回了秦国一趟,寥寥数月的功夫,晋元帝看着又老了许多。 秦琰捏了捏秦宜的手,“皇上放心吧,本王一定会好好对随安的。” “随安……”晋元帝喃喃重复道,“真是个好名字……” 秦宜微微有些羞怯,耳垂都红了红。 不过晋元帝的下一句话,更是让秦宜不好意思了起来。 “瑜王爷,本来就是安排您代表秦国和我晋国和亲,既然如今都来了,不如知宜办完公主册封大典之后,你们俩就直接把婚事也给办了吧。” 第594章 危险正悄然而至 第594章 危险正悄然而至 秦宜忽然被自己的唾沫给呛住,狠狠地咳了两声。 秦琰倒是处之泰然,抬起一只手来轻轻地拍着秦宜的后背,然后冲晋元帝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 晋元帝看秦宜咳得厉害,亦是想要拍一拍她的后背,奈何刚刚醒来,身上实在是没有力气,只得问了一句:“知宜,你这是怎么了?” 现下虽然是天气暖和了一点,但是入春的时候,最是容易得伤寒了。 秦琰面上挂着轻轻浅浅的笑容,“皇上别担心,她只是太欢喜了……” 秦宜的脸忽而涨得通红。 她十分想仰起头来拧着秦琰的耳朵后上一句:“我欢喜你的头!” 奈何晋元帝在前,秦宜委实是不好意思。 于是秦宜的脸就又红了几分。 “不过随安脸皮薄,况且晋国如今还是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所以皇上还是先给她一段时间来消化消化,届时莫说是办婚事了,就算是让本王来做上门女婿,本王也是愿意的。” 秦琰知道,其实秦宜并不想这么快就在晋国办婚事。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秦宜的错觉,她刚刚分明从秦琰那“上门女婿”四个字里,听出了几分自豪的滋味。 看来尔琚如今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吃软饭还能吃得如此心安理得。 不过秦宜转念一想,好像尔琚从前就吃得这般心安理得。 秦宜又陪着晋元帝说了一会儿的话,方才和秦琰一道离开。 晋元帝身上没有力气,其实也不能老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看着秦宜的脸,然后就会慢慢地想起从前的胡萧萧来。 其实秦宜长得和胡萧萧并不是很像,和晋元帝也不像。 但是晋元帝能看出来,秦宜肯定是胡萧萧的女儿。 人若是相像,长相反而是最浅的一层了。 秦宜和胡萧萧当真是像到了极点,一颦一簇,都是当年胡萧萧的影子。 晋元帝如今病着,脑子转的慢,看人看得也不太真切,反倒比从前清醒着看秦宜的时候,更觉得像胡萧萧一些。 秦宜从晋元帝那里离开,便直接和秦琰一起回了南宫曜那里。 南宫曜对于晋元帝要认下秦宜这件事情,表现得比谁都要热络。 明明他就是个参与者,却给人一种他要认爹,或者是他要被认爹的感觉。 南宫曜拉着秦宜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礼服,秦宜打着哈欠回了一句,只要不是裙子,都喜欢。 南宫曜兴冲冲应下,然后回屋准备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对。 等到南宫曜回去的时候,秦宜早就和秦琰一道睡下了,南宫曜在外面敲了几下门,却是无人应下。 南宫曜现在有了一种为人兄长的自豪感,纵然秦宜和秦琰不开门,他也是毅然决然地坚持不懈地敲着。 又过了一刻钟,窗户被打开,一只鞋飞了出来,正好砸在了南宫曜的头顶。 南宫曜捂着额头,一脸委屈地往回走,想着这典礼谁爱办谁办,反正他是不办了。 可是回去看见那些准备好的东西的时候,南宫曜又忍不住欢欣雀跃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在都城门口闹过一回之后,南宫旭那边就一直没有了动静。 秦宜已经收到了秦玦那边传回来的信,说是林娴已经处置了,妙回天也已经找到了,马上就让他往晋国这边赶。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几人终于是能松下一口气来,晋元帝为了要在秦宜的典礼上多待一段时间,这几天饭都吃了许多,脸色看着也好了不少。 没有了南宫旭的扰乱,又得知了妙回天就要过来,南宫曜的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 今日的典礼礼服,是南宫曜跑了好多家,一件一件替秦宜翻找,后来又找了宫里最好的绣娘,将很多件衣服的优点结合在一起,方绣出来的。 这礼服通体银色,经阳光一照,却又闪烁着金色的光。 细腻不耀眼。 礼服之上只用金线勾了一些花纹,看起来十分简洁。 但是细节之上,方见真章。 这一身看似简单的礼服,将秦宜的身材勾勒地玲珑细致,英气之中又带着些许妩媚,霎时好看。 文乐公主站在一旁,不由得红了红眼睛。 晋元帝给秦宜定下的封号,乃是“宜寰”。 宜寰帝姬。 从前根本就没有过的封号,秦宜是头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晋元帝并不在乎让天下人知道,他的女儿,就是从前的秦国恒王爷,秦知宜。 寰之一字,乃是天下,晋元帝用秦宜名中字和寰字一起做封号,乃是晋国,乃至整个天下有可考的历史以来,最大的荣宠。 从前,有个朝阳公主压在文乐公主的上头,如今朝阳公主刚死,文乐公主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又压上来了一个宜寰帝姬。 文乐公主心里头难受,可是这样的日子,她不得不表现得欢喜一些。 册封公主的大典文乐公主从前见过,也经历过,可是不管是她的,还是朝阳公主的,都没法和今日秦知宜的相比。 文乐公主想不通,她也是晋元帝的女儿,为何她这一辈子,就没有受宠的时候呢? 文乐公主咬着牙,看着南宫曜亲手替秦宜戴上了公主的羽冠,晋元帝又替秦宜紧了紧发簪。 旁边的秦琰看向秦宜的时候,眸子里头的宠溺几乎要溢了出来。 自己的父皇喜欢她,自己的兄长也喜欢她。 那么好的瑜王爷,还是喜欢她。 她拥有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可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文乐公主眨了两下晏婴,微微低头,深呼吸了一番,方才把眼泪给挤了回去。 堂下的大臣们纵然有不平之音,也不好在今日这个场景发作。 谁也想不到,晋元帝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忽然认下一个公主,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大臣们都在恭贺晋元帝和秦宜,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悄悄接近了晋元帝。 等到秦琰和南宫曜发现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了晋元帝的面前。 “父皇小心!”南宫曜厉喝了一声,好几个侍卫登时便冲了上去。 晋元帝往后一躲,直接摔在了地上,不过也躲过了那人的长刀。 危险,正悄然而至。 第595章 最终竟是女儿心 第595章 最终竟是女儿心 好几个侍卫冲上前来,赶紧将那人拿住。 在这种典礼上出现了这种事情,众人皆是惊慌,四散逃离。 文乐公主和她身边的侍女都是掩面而逃,晋元帝被几个侍卫扶了起来,面色惨白,已经毫无血色。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把匕首是怎么钻到晋元帝的心口的。 文乐公主身边的那个侍女抬起头来,神色阴冷,她把那把匕首拔了出来,就要朝南宫曜刺过去,然后被人按下。 秦宜瞪圆了眼睛,面前的所有事情都变慢了许多。 晋元帝捂着胸口,一点一点地倒了下去。 他胸口上的血,慢慢慢慢渗了出来。 秦宜像是被谁扼住了呼吸。 秦琰拔出身边侍卫的刀来,直接掷了过去。 那个侍女捂着胳膊倒了下去。 南宫曜慌乱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晋元帝的寝殿门外,来回踱步等着了。 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都被传召了过来,可是晋元帝这一回,是凶多吉少。 南宫曜在办这个典礼之前,已经排查过了无数遍。 可是他千防万防,没有防到文乐公主带着身边的侍女去了一趟恭房,回来的时候,身边的侍女就换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南宫旭养了多年的暗卫。 文乐公主就跪在殿外面哭,一边哭一边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南宫曜几乎想要杀了文乐公主。 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到了最后一刻,居然会是文乐公主选择了帮南宫旭? 她到底是为什么? 从前南宫旭得宠的时候,也不见得对文乐公主有多么好,更多的时候,还是跟着朝阳公主一起欺负文乐公主。 可是文乐公主只知道一边哭一边摇头,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秦宜眼睛胀得生疼,却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我知道,”秦宜微微哑着嗓子开口,“南宫旭和你说,他想杀的人是我。” 文乐公主的哭声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死死地低下头去。 秦宜说的没错。 南宫旭的确是告诉文乐公主,他想杀的人,只是秦宜而已。 文乐公主完全没有想太多,她甚至没有想过,南宫旭到底和秦宜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只想着,只要把南宫旭交待的人给带进去,以后这晋国,就只有她一个公主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宜寰帝姬。 “糊涂啊!”南宫曜眼睛通红,还是忍不住咬牙骂道。 文乐公主平日里看着端庄又温柔,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没脑子的主儿! 文乐公主跪在那里,肩膀一动一动地抽泣着。 没有了晋元帝,她的一生,也就算是完了。 南宫曜本来和她的交情就不是特别深,在南宫曜的眼中,宜寰帝姬才是他的亲生妹子,自己只能往后排。 这回自己放了人进来杀了晋元帝,南宫曜更加不会对自己好了。 文乐公主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往下软去。 这一刻的文乐公主也不能理解自己,当时答应南宫旭的要求的时候,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吱呀”一声门响,九乐公公瘸着腿,带着两个太医走了出来。 南宫曜几人赶紧迎了上去。 “父皇怎么样了?” 那两个太医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九乐公公亦是红肿着眼睛,缓缓摇头,“殿下,您还是进去看看皇上吧,和宜寰帝姬一起……” 南宫曜和秦宜皆是腿软了一下。 秦琰扶住了秦宜,在秦宜的眼睛里,他看见了无限的惶恐。 命中注定她不该快乐,于是凡她拥有的,上天都要剥夺。 秦宜抓住秦琰胳膊的那只手越收越紧,秦琰也就由着她捏着,一声不吭。 南宫曜带着秦宜走了进去,他转头,呵斥了文乐公主一句:“你在外面跪着!免得父皇看见了你心烦!” 文乐公主抿唇,一双眼睛已然哭肿。 她其实是想进去看看晋元帝到底怎么样的,可是如今这个光景,她也是不敢进去,只好往旁边挪了挪,仍旧跪着。 花岗岩的台阶透着凉气,坚硬得很,文乐公主跪了一小会儿,就觉得关节冰凉,膝盖亦是硌得生疼。 可是就算是再疼,也不能抵消她心中的后悔。 文乐公主死死地咬着唇。 如果能够反悔的话,她一定不会选择答应南宫旭的要求。 是我昏了头,父皇,都是文乐不对,请你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南宫曜刚走到晋元帝的床前,就已经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晋元帝此刻的脸,像是一张纸一般,好像轻轻一戳,就会破掉。 “父皇……”南宫曜轻声唤了他一声,像是怕吓坏了他。 晋元帝轻轻一笑。 太医临走之前,给他喂了不少的参汤,还让他含了一块参片。 晋元帝知道,这是太医吊起了他的最后一口气,看看到底还会不会有奇迹出现。 如若没有,此刻他就该交代后事了。 “知宜,”晋元帝勉力一笑,面色惨白,“父皇对不起你……” 秦宜摇了摇头,咬紧了下唇,一言不发,像是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当即嚎啕大哭。 “曜儿,你出去安慰一下文乐,叫她不要哭……”晋元帝说两句话,就要好好喘上一大口气,“朕不怪她……” 南宫曜不能理解晋元帝的话,拧眉道:“父皇……” 晋元帝的语气微微生硬了几分,“曜儿,还不快去。” 南宫曜蹙眉叹了一口气,只能听晋元帝的话出去。 “瑜王爷。” “尔琚。” 晋元帝与秦宜齐齐开口,都是唤的秦琰一人。 不等晋元帝和秦宜两个人开口,秦琰便先行笑道:“想来是皇上有什么话要和随安说,我去外头帮一帮曜兄。” 秦宜点了点头,在晋元帝的床边坐下。 听见秦琰关门的声音,晋元帝方才又唤了一声:“知宜……” 秦宜忽然抬起头来,眼睛红肿。 “你知道吗?有一个人,他也一直喜欢叫我知宜。” 那时候,苏策并没有告诉秦宜,她到底姓什么,只是一口一个知宜地叫着。 “他用尽了他的法子对我好,他让我相信他,可是在我看来,他所对我的好,全部都是算计。” 第596章 那你要我怎么办 第596章 那你要我怎么办 晋元帝的呼吸声沉重起来,并未说话。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对我好,他已经竭尽所能,背叛了自己的信仰,也违背了自己的初心,”秦宜抿唇,自顾自地说着,“他只是想要对我好。” 秦宜的声音里藏了几分哽咽,“我很感激他,纵然我并不喜欢知宜这个名字。” “但是皇上,您是真的爱我吗?”秦宜抬起头来,看着晋元帝的眼睛问道,“像爱一个女儿那样爱着?” 晋元帝哑然,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开口,“知宜,你为何这么问……” 秦宜死命地摇着头,嗓子哑得厉害,泪水吧嗒吧嗒往地上落。 “你从来,从来就没有真心实意待过我,朝阳公主是你的女儿,南宫旭是你的儿子,文乐公主也是你的女儿,唯独我不是。” “我根本就不是,你对我好,只是因为你能在我的身上,看见胡萧萧的影子。” “我把你当成爹爹,可你只把我当成一个替身,你纵然无数次麻痹过自己,可是十几年来,你早就把朝阳公主当成了你的女儿,无可更改。” 晋元帝亦是红了眼睛,他狠命地咳了两声,“知宜,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若真的……你若真的把我当成是你的女儿……”秦宜咬牙,一字一顿道,“你今天就不会死……” 秦宜的泪水从脸上滑落,眼睛红肿得厉害,几乎是泣不成声,“你若还能坚持,哪怕再坚持一个月,我就相信你,是把我当成女儿……” 晋元帝慢慢合了眼睛,两道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知宜,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晋元帝的声音轻而浅,好像这时候有一阵风刮过,就会随风而逝。 秦宜张开嘴来,嗓子酸痛难耐,她蹙眉,不停地吸着鼻子,像是质问,又像是恳求。 “你死了,你去见胡萧萧,那么我呢,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秦宜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嚎啕出声。 我要怎么办…… 我才刚刚要……刚刚要有一个爹爹啊…… 晋元帝想要抬手去摸一摸秦宜的头发,可是他全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 秦宜蜷缩在那里,哭得身子都一抽一抽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没有来过西晋,没有见过这一切。 她没有拥有过父亲,也就无所谓失去。 秦宜又哭了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来。 晋元帝保持着那个伸手的动作,闭上的眼睛却再也不会睁开了。 秦宜半张着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她此刻只想伸手,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拧碎掉。 也许这样,就再也不会疼了…… 秦宜颤颤巍巍伸手,摸上了晋元帝的侧脸。 那里还有两道还未干涸的泪痕,却已经冰凉。 站在门口的秦琰和南宫曜都听见了秦宜撕心裂肺的哭声。 秦琰率先冲进了门去,一把抱住了秦宜。 南宫曜亦是跟着进去,连文乐公主都从地上爬了起来,匆匆跑了进去。 秦宜死命地挣扎着,想要再靠过去,看看晋元帝是不是真的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今天,是她被册封为宜寰帝姬的日子。 上天跟她开了好大的一个玩笑。 她转瞬拥有,转瞬失去。 好像是蚍蜉,一生即一日,一日即一生。 “随安,随安,”秦琰紧紧地抱着秦宜,“哭出来吧,哭出来吧……” 秦宜张口咬上了秦琰的肩头。 泪水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文乐公主呆愣在那里,踉跄着往后退了退。 没了。 她的父皇,没了。 南宫曜亦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晋元帝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快去。” 南宫曜的眼眶干干,没有半滴泪水。 他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大着嘴巴环视着四周,像是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身处何处。 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对不对? 南宫曜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前旋转。 文乐公主则是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南宫曜看都不看躺在地上的文乐公主一眼,摇摇晃晃地跨过她的身子,就往前走去。 要做什么来着? 自己是来找父皇的吗? 有事情要和父皇商量吗? 南宫曜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根本就无法思考。 秦宜靠在秦琰的怀里,不住地哭着。 她抽泣个不停,嗓子肿胀异常。 “尔琚,他都要死了,我和他说,他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过女儿……”秦宜紧紧握拳,指甲都陷进了手心里头,“尔琚,我就是个混蛋,他会恨我的,让他恨我吧,尔琚……他是我爹爹啊……尔琚……” 秦宜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秦琰不住地拍着秦宜的后背,知晓此刻无声便是最好的安慰。 秦宜身上还穿着那件银白色的礼服,这是她册封宜寰帝姬的礼服。 此刻在晋元帝的身前站着,倒是有几分像孝服。 真是讽刺。 秦宜把脸埋进了秦琰的怀里,哭个不停,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国之君忽然驾崩,整个西晋,尤其是都城,都很惶恐。 好在还有一些老臣,尚算是忠君为国。 秦琰哄着秦宜睡下了之后,帮着南宫曜处理了不少的事情,南宫曜还派了一伙人,去追查南宫旭的下落。 因为晋元帝临死前的吩咐,南宫曜也不好太过于苛责文乐公主,只好先让她回府去闭门思过。 得知消息赶过去的皇后抱着晋元帝的尸体哭了好一阵子,若不是身边的宫女拦着,保不齐就要殉情。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南宫曜方才能松一口气,揉着额角和秦琰说:“琰哥哥,你先回去歇着吧,明天还有的忙的呢。” 南宫曜从前不是没想过这一天。 晋元帝之前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南宫曜也曾四下里无人的时候想过,若是晋元帝去了,自己要怎么办。 这是个大不敬的事情,所以南宫曜谁也不敢问,就是自己在心里偷偷想着。 那时候他想,要是晋元帝去了,自己一定会难过好几天吧。 不吃不喝,无法料理政事。 第597章 此中季节当飞鸢 第597章 此中季节当飞鸢 可是如今南宫曜的眼睛胀疼得厉害,却是哭不出来。 他躺在床上,竟是有了几分睡意。 他不是不难过。 但是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南宫曜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有一些恐慌。 他是不是还没登上帝王的位置,就已经有了帝王的薄凉? 不过南宫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他刚刚起床穿衣裳,还没把胳膊伸到袖子里呢,就忽然被一股莫大的悲伤给撞击到。 他从昨日开始,就再也没有父亲了…… 南宫曜微微垂下头去,忽然落了泪。 旁边伺候着的小厮一惊,赶紧道:“殿下……” 昨天晋元帝忽然驾崩,无数大臣晚上都没有睡好,准备着三日后的新皇登基。 南宫曜知道,自己从成为太子的那一天起,就会有这一日。 可是南宫曜从前没有想透其中的道理,如今方才懂了,这皇位,原本就是一个莫大的诅咒。 只有他上一任的主人死了,下面的那个人,才可以坐上来。 所以你要坐上皇位,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父亲,或是兄弟,死在你的眼前。 南宫曜忽然捂住了眼睛。 “去吧,给本殿准备梳洗。” 晋元帝刚去,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忙,南宫曜知道,此刻还不是自己伤心的时候。 朝中的大臣们对于晋元帝去世这件事情好像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反正自从之前晋元帝身子不好之后,朝中的事情,就是由南宫曜来处理了。 他们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如今,也不过只是把对南宫曜的称呼从“殿下”换成“圣上”。 没有什么可不熟悉的。 三日之后,新皇登基。 北燕和秦国都送来了贺礼,只有南宋,仍旧站在三国的对立面。 南宫曜派去找南宫旭的人还是一无所获,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南宫旭肯定是在南宋那边。 南宫曜早就已经想好了,等到国内稍微稳定一些,他一定要出兵南宋。 以报杀父之仇。 新皇登基的那天,秦宜并没有去看。 自从晋元帝去了之后,她就一直缩在床上,懒懒地不爱动弹,更是不出门。 秦琰叫人送过来一些东西,秦宜也都吃了,只是吃完就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出声,面无表情地对着某一个角落发呆。 有几个伺候的小丫鬟都说,恐怕这宜寰帝姬是遭了什么魔怔。 有人说,宜寰帝姬眼看着晋元帝死在了她的面前,不知道是遭了什么惊吓,还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说这话的小丫鬟,都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撵出了太子府去。 但是都城里头的传言,却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坊间早在晋元帝驾崩的那一天,就已经有了不少的流言。 “宜寰帝姬”这四个字,无疑是向世人昭告了晋元帝对于秦宜的喜欢。 可是晋元帝只来得及给秦宜定下这么一个封号,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给她拟定一个好名字加入族谱,晋元帝便撒手人寰。 还是有人知道秦宜的真实名字。 有人说,秦宜的宜,加上撒手人寰的寰,“宜寰帝姬”这四个字,本来就很不吉利。 还有人说,秦知宜从前是秦国的恒王爷,后来又被人察觉其实是个女儿身,乃是天生的妖孽。 他们说,秦宜祸害了秦国还不够,还要跑过来祸害晋国。 他们都说,晋元帝是被秦宜给克死的。 像她这种妖孽,就该早早地烧死在城楼门前才好。 南宫曜自然也听说了这样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拍了好几下桌子,吩咐人无论如何要解决了这些事情。 本来晋元帝去了,秦宜的心里就很不舒坦了,要是再听见这些个话,又不知道要怎么难受了。 可是法不责众,纵然是严刑相对,也难堵悠悠之口。 于是这传言越来越厉害,已经被编排成了好几个版本在坊间流传。 甚至有几个大着胆子将此事编成故事说的茶楼,这几天天天都是座无虚席,宾客爆满,大赚了一笔。 百姓们才不会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只听他们想要听到的,于是那些个越是神乎其神的说法,就越受百姓们的喜欢。 所以没过几天,都城里面的传言已经到了只要看见过秦宜的人,都会死掉的地步。 秦宜缩在床上,这几天,来伺候她的小丫鬟明显都有些害怕,已经换了好几拨,像是害怕她忽然兽性大发,将所有的人都撕扯了吃掉一般。 那天秦宜刚吃完饭,那几个小丫鬟又匆匆收拾了东西往下跑,差点绊到自己。 秦宜无心去看,只慢吞吞爬上了床,又要缩到角落里头去。 却忽然被秦琰给捞住。 秦琰抱住秦宜的腰,脸蹭着她的后背,听着她的心跳声,就觉得心安了一些。 “随安,你要是难过,就说给我听。” 要是再这么憋下去,秦宜早晚要憋出病来。 秦宜微微摇了摇头。 “随安,我知道你在怪你自己,可是有些事情,我们本来就是不能控制的。”秦琰抱着秦宜的腰不肯撒手,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秦宜如何不懂得这些,可她就是抑制不住地去回想那天她坐在晋元帝的床边上,晋元帝听到她说的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 他应该是真的难过吧……自己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叫他一声父皇。 可是那一刻,秦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那些话就那样脱口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急昏了头。 “随安,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外头的花都开了呢。”秦琰抱住秦宜,轻声问道。 秦宜偏头往窗外看。 原来真的在短短几日之间,那些原本还刚冒出一个小花骨朵的枝头,已经绽开了好几朵花。 时间竟然如此快。 秦宜微微合了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秦琰帮秦宜披上一件大氅,带着她一道往外走。 外头的空气很好,现下已经是二月下旬,天气暖和了许多,秦宜仰起头来看,天空中飞着几个风筝。 一个燕子,一个大鱼。 原来,已经到了放风筝的季节了吗? 秦宜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放过风筝了。 第598章 收回你全部幸福 第598章 收回你全部幸福 不过秦宜也早就不是放风筝的年纪了。 从前觉得那风筝自由自在地飞在空中,如今也懂了,终究是逃脱不了那根线。 秦宜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北燕,晏婴看着杯中茶水,同她说过的话。 恍如历尽沧桑。 原来是这种感觉。 忽而院门一响,秦宜抬头去看,却是南宫曜。 南宫曜如今已经成为皇上,太子府几乎算是送给了秦宜和秦琰。 原本晋元帝是打算,给秦宜在都城里头,建一处大大的帝姬府。 可是晋元帝新丧,举国戴孝,到底是不好大兴土木。 秦宜倒也不在乎这些个,反正她从前该享受过的,也都享受过了,该吃的苦,也都吃过了。 如今在太子府里住着,也就挺好。 按理说,这几天南宫曜刚刚登上皇位,正该是忙的时候,秦宜看见他进来,还有几分惊诧。 “好些了吗?”南宫曜走上前来,弯腰问了一句。 秦宜微微仰头看他,浅笑道:“回皇兄的话,好多了。” 南宫曜觉得秦宜这一声“皇兄”,实在是干巴巴得很,从前他总想着,若是能把秦宜认下,以后就有一个叫自己哥哥的人了。 可是秦宜只有从前开玩笑的时候,叫过他“太子哥哥”,到如今,竟然就换成了皇兄二字。 “好多了就好,”南宫曜弯唇一笑,“朕今日过来,也是有事想要和你商量。” 说完,南宫曜又看了秦琰一眼,张口想要唤“琰哥哥”,到底是咽了下去,“瑜王爷也一道进来吧。” 秦琰微微颔首,看了一旁一直跟在南宫曜身边的小太监一眼。 南宫曜刚刚登基,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秦琰猜,估计是礼部的哪个官员,安排了人在南宫曜身边,好时时刻刻提醒着南宫曜,他乃是一国之君。 秦宜和南宫曜入座,秦琰偏头看了那小太监一眼,“你先下去吧,本王和皇上还有帝姬有话要说。” 那小太监虽然是不愿意,到底也只能点头退下。 “琰哥哥,如果早知道当皇上这么累,那我……”南宫曜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早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晋元帝只有南宫曜和南宫旭两个儿子,还没有别的兄弟,如果南宫曜不做这个皇上,难不成要把皇位拱手让给南宫旭吗? 那南宫曜就算是死了,都没有脸去看晋元帝。 “皇上如果有什么烦心事,尽管说出来,我虽没有什么本事,却也很愿意尽力一帮。” 自打南宫曜当上了皇上之后,秦琰虽然心里没有和他疏远,但是表面上的礼节,该讲还是要讲的。 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就算是现在表面上客客气气,心里头是热络的,可是再这么客气下去,难保以后就不会心里头也是客客气气的。 疏离这种事,时间总是可以轻易办到。 “丫头她……”南宫曜斟酌了半晌,到底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秦宜,“如今已经是宜寰帝姬了,先皇已经去了一段日子了,朕想着,也该给她定一个名字,加入族谱了。” 秦宜到底是晋国的公主,老是跟着秦国姓,也不是个办法。 秦琰微微颔首,秦宜在一旁低着头,轻声道:“你觉得合适便好,我没有什么要求。” 叫什么都是一样的。 秦宜,秦知宜,或者再换另外一个名字,不都是她吗? “朕想着,你已经叫了多年这个名字,陡然再换也是不方便,不如就叫南宫宜吧。” 其实这个名字,也不算难听。 南宫曜来之前,还想过南宫安这个名字,可是看来看去,好像也不如南宫宜。 秦宜微微点了头,“好,我觉得很好。” “那咱们就先这么定下了。”南宫曜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秦宜点头,没多说话。 秦琰对这事,也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左右叫什么都不打紧,他爱的一直都是随安这个人。 “朕今日过来,还有一点旁的事情,”南宫曜忽然有点扭扭捏捏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来,递给了秦宜,“朕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特意选了这个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南宫曜还是托人去秦国查了许久,才查出来秦宜的生辰。 为的就是给秦宜一个惊喜。 南宫曜本来是打算大操大办的,可是晋元帝新丧,现在到底还是不能铺张浪费,但是南宫曜想着,到底是秦宜来晋国过的第一个生辰,好歹还是要送个礼物的。 原本南宫曜还打算,送完了生辰礼物之后,就带着秦宜和秦琰一道出去吃个饭。 可是收到礼物的秦宜,当即就呆愣在了那里。 像是从来都没有收过礼物一般。 “丫头……”南宫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立马朝秦琰投过了求助的目光。 秦琰也有一瞬间的呆愣,像是根本没想到南宫曜会送出礼物一般。 可是今天不是秦宜的生辰吗? 南宫曜的心头跳了跳,难不成是自己查错了? 秦宜微微抿唇,将那盒子收到了怀里,轻声道:“谢谢你。” 南宫曜清楚地看见有一滴泪水碎在了那个盒子上。 南宫曜伸手抓住了秦宜的手腕,“丫头,怎么了?” 秦宜从前是个天塌下来都不会害怕的主,天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纵然如今晋元帝去了,她心里头不畅快,也不至于收着个生辰礼物,就难受成这个样子啊…… 南宫曜当然不会知道。 自打八岁之后,秦宜就再也没有过过生辰了。 她的母妃,就死在她的生辰那天。 秦宜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场景。 她甚至没有嘱咐过她一句什么,没有告诉她女孩子长大了,会来葵水,一定要当心。 没有嘱咐她,女孩子发育的时候再裹着束胸带会很疼,且忍一忍。 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世界上,就留下了秦宜一个人。 就留下了八岁的秦宜一个人。 后来,秦宜再也没有过过生辰。 她身边的人也像是浑然忘记了这件事情一样,所有的人都不再提起。 南宫曜忽然送了个盒子过来,秦宜也是惊诧。 原来今天,是她的生辰吗? 她自己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她的母妃,死在了她的生辰当天,老恒王,亦是死在了她的生辰附近。 如今晋元帝,还是死在了她快要过生辰的时候。 在她降生在这世上的那一天,上苍决定一点一点收回她所拥有的幸福。 第599章 给皇帝颜色看看 第599章 给皇帝颜色看看 南宫曜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看着秦宜想哭却又不愿意哭的样子,南宫曜也是心疼。 那个礼物南宫曜到底是没有再收回来,只是也没有再提过“生辰”两个字。 只是南宫曜事后总是怨恨自己,如果要是自己不提“生辰”这件事的话,说不定秦宜也就没有这么难过。 秦琰那样喜欢秦宜,如果没有什么隐情的话,怎么可能不好好给秦宜过生辰呢? 南宫曜在心里把自己给骂了无数遍。 只不过,除了这件事情以外,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让南宫曜烦心。 晋元帝忽然辞世,朝中本来就有很多事情等着南宫曜去料理。 但是后宫的事情,也不能不抓紧。 新帝即位,该扩充后宫才是。 南宫曜之前做太子的时候,府上就只有几个侍妾,莫说是正妃了,连侧妃都没有一个。 所以这冷不防登基,倒是连个皇后都立不出来,只能先行选秀。 南宫曜和秦宜说,其实他根本就不想选秀。 先皇故去,按理说,该守孝三年才是,但是新帝总是例外,没有为了先皇守孝,就不顾江山社稷的道理。 南宫曜说,如果大家都是普通人的话,也许晋元帝就不会走得那么早,而他也可以在晋元帝走了之后,好好伤心一场。 “丫头,从前我总觉得,不得已这三个字实在是矫情,可是事情临到自己的身上才知道,原来,竟真的有这许多的不得已。” 南宫曜微微叹了一口气。 太子府已经变成了宜寰帝姬府,秦宜说,她也不愿意大兴土木了,在南宫曜这里住着就挺好,不必再换地方了。 坊间的传闻也是越来越盛,甚至连有些朝廷命官,都开始给南宫曜上书,希望南宫曜能够好好审查一下秦宜的身份。 不要轻易着了这个女人的道。 现在已经有人怀疑,晋元帝的死,和秦宜有关系了。 说这话的人说起的时候有鼻子有眼的,说自己听见文乐公主背着众人偷偷哭,言语之间还提起过宜寰帝姬和晋元帝。 这样一想,在宜寰帝姬的册封礼尚晋元帝出了事,还真的有可能和她有关系。 南宫曜看了那折子,勃然大怒,直接就摔在了地上,将那大臣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宜寰帝姬乃是先皇在世的时候,亲口认下的!难不成你现在是认为先皇当时是错的吗!”南宫曜横眉冷目,厉声呵斥道,“再说了!当时册封礼上,多少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行刺先皇的那人明明就是文……就是从前跟在南宫旭身边的一个暗卫,如此明显,你竟然还能把脏水往宜寰帝姬的身上泼!你这是存心想让晋国不宁!还是想让先皇子啊九泉之下,不能闭上眼睛!” 南宫曜说完,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那大臣和周围的大臣一道跪下,惶恐道:“微臣不敢。” 南宫曜在上头坐着,看着下头齐刷刷跪了一排的人,也是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是以挥了挥手,疲惫道:‘行了,都起来吧。“ 不过南宫曜不知道的是,那些大臣出门之后,就立马三五成群地凑在了一起。 有人说南宫曜从前当太子的时候,就不够果断,现在当了皇上,更是优柔寡断。 还有人说,南宫曜实在是没得选的时候,唯一的人选,其实这晋国,就算是落在了南宫旭的手里,恐怕也比落在南宫曜的手里墙。 好几个本来就不和南宫曜齐心的大臣今日听见了南宫曜所说的话,更是怀恨在心。 他们想着,总要找个时间,给南宫曜一点厉害看看才好。 最起码要让他知道,纵然他是天子,晋国里面,也不能离开他们这样的肱骨之臣。 不过这四个字,显然是他们封给自己的。 在听见同伴这样说的时候,有人是壮志酬筹,有人则直接认为他们是在开玩笑。 不过竟然还真的让他们等到了机会。 南宫曜从大臣的女儿里面选了几个来做妃子,长得都很一般,好在这样会让南宫曜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前朝上。 但是饶是南宫曜机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治理国家的事业之中,还是没有办法样样俱到。 在得知南宋派兵围困晋国的时候,南宫曜其实是有一点慌乱的。 他不比晋元帝,从小就在外面闯荡。 他出生于后宫之中,成长于妇人之手,从小就没有见过多少杀戮。 不过南宋既然这般猖狂,南宫曜自然也不能咽下这一口气去。 新帝即位,当然是要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 南宋还派人送来了一纸和书。 上面写的条件,南宋好意思写,南宫曜都不好意思看。 还不如明抢。 “诸位爱卿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南宫曜将那折子递给了旁边的太监,让他拿着给诸位大臣们一一看了过去。 历来作战,都是有人主和有人主战。 南宫曜自然是不主和的,所以凡是主和的人出来,都会被南宫曜赐予一个白眼。 但是一轮下来,竟然一个主战的人都没有。 甚至昨天才被南宫曜封为妃子的那个女人的父亲,居然也说现在晋国还乱着,根基不稳,还是不适合和别国作战,不如先行服个软,等到以后有机会了,再行打回来。 “有机会了?”南宫曜气得狠狠拍着桌子,厉声喝道,“你们还在等什么机会!南宋就差没说!让朕把这个皇位也让给他们来坐了!今天朕让了一步,明天南宋就会派人到都城来!把一切都给带走!到时候你们的妻儿老小流离失所!你们不要到朕的面前来哭!” 南宫曜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没有血性的一批人。 就算是官场之上如海水沉浮,稍有不慎就有灭顶风险,也不该这般小心翼翼,活得如此憋屈。 下头的大臣尽数跪下,满口“惶恐”,却没有一个人请战。 文官也就罢了,那些武将,居然也说西晋近来兵力匮乏,恐怕不容得打得胜仗,还不如现在就和南宋讲和,面子上也能好看一点。 南宫曜真想操刀,将自己面前的这些人都给杀了。 第600章 让我亲自来打脸 第600章 让我亲自来打脸 南宫曜简直想要御驾亲征。 可是他一向在战事之上没什么造诣不说,最近朝廷里头的事情也很多,他根本就脱不开身。 可是那些武将你推我我推你,没有一个像要和南宋作战的。 明明四个国家里面,最好打的就是南宋,此刻看他们这个样子,南宫曜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在给自己下绊子。 可是南宫曜刚刚即位,这些个人又拧成了一股绳,根本就难能撼动。 所以下了朝之后,南宫曜看什么都不顺眼。 南宫曜一个人窝在榻上叹气,手边还摆了好高的一摞折子,可是根本就不想看。 外头有个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进来,说是宜寰帝姬和瑜王爷来了。 南宫曜当即就从榻上弹跳起身, 让那小太监把二人迎了进来。 “你们来了,”南宫曜忽然鼻子一酸,看着有几分委屈,“你们要是再不来,朕都想找一根小绳吊死自己了。” 说这话的时候,南宫曜的声音着意放轻了许多,显然也是害怕外头的人听见。 要是被人知道,一国之君能说出这种话来,南宫曜以后在那些大臣面前,就更抬不起头来了。 “我在秦国的大侄子,做皇帝做的也没有你这样辛苦和头疼。”秦宜笑了笑,在南宫曜的对面坐下。 见秦宜已经开始打趣自己了,南宫曜心里的石头方才稍稍往下落了落。 不过落完了之后,南宫曜又觉得羞怯许多。 秦玦南宫曜是知道的,他管秦宜叫王叔,也算是南宫曜的晚辈。 一个年级比自己小,辈分也比自己小的人,做皇帝做得比自己还要成功,南宫曜心里不由得有点自卑。 当然,秦宜并没有告诉南宫曜,秦玦之所以能如此快地熟悉一个皇帝应该做什么,最重要的是,他身边有一个叫苏策的相国。 可怜南宫曜并没有这样能安心信任的臣子。 “今天的事情,我和随安都听说了,”秦琰朝南宫曜浅浅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抚慰,“皇上也不要太担心。” 南宫曜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担心,说是不担心,又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晋国就算是再不怎么样,好歹还是要比南宋强上许多的。 现下南宋都派人打到家门口了,晋国居然无一人应战,南宫曜都觉得脸上无光。 “我和随安已经商量过了,既然没有人愿意出征,那就让我们两个去吧,”秦琰微微抿唇,“反正南宋,我们俩也不是第一次去了。” 上次,秦宜在城楼下,亲眼看着一根冷箭钻到了秦琰的后心。 不过他们俩也在那个小城镇里,埋下了自己的心愿。 从前秦琰和秦宜还想,有机会的话,可以故地重游,没想到再次回去,居然还是为了作战。 南宋好好的一片烟雨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美不胜收。 可是偏偏被当局者统治得乌烟瘴气,那些氤氲的雾气,竟然全都是统治者的贪念所凝结而成的。 南宫曜的眉头飞上了一丝喜色,不过转瞬又被担忧所代替。 晋元帝刚刚去了没多久,秦宜刚刚才从悲伤里头走出来了一点,现在就去南宋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撑下来。 “别担心,”秦宜轻声开口,抬起头来看南宫曜的时候,满眼睛的坚定,“对付那些宵小,我还不甚畏惧。” 如果没有南宋,如果南宋没有支持南宫旭的话,兴许晋元帝就能多活许多日子,就能亲耳听见,秦宜唤他一声“父皇”。 南宋和许多国家都无冤无仇,却偏偏喜欢在别人混战的时候上来捞一把鱼。 若单单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南宋最习惯的就是坑自己的队友。 今日同你好,说不定到了阵前就可能变卦,看着对方比你强上许多,掉头就把矛头指向你。 朝令夕改,首鼠两端,形容的便是南宋这种国家和人。 秦宜恨南宋恨到了骨子里头去。 南宫曜又看了秦琰一眼,秦琰含笑点点头。 “丫头,我……”南宫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南宫曜心里也知道,此刻自己不该拒绝。 如果秦宜和秦琰能够去的话,晋国这边的胜算,就又多了几成。 且不说如果秦宜和秦琰去的话,北燕和秦国多半也不会袖手旁观,单论秦琰和秦宜的能力,南宋就讨不到多少好处。 可是如此一来,南宫曜总觉得自己是利用了自己的妹子。 明明秦宜是自己的妹妹,自己才是兄长,该是去保护妹妹的那个人,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秦宜站到自己的身前呢? 南宫曜想要摇头。 可是秦宜又是一笑,“如今都城里头把我说成什么妖魔鬼怪,你也不是没听说过,听说为着这事,你还在朝堂上发了好大的火,其实发火又有什么用呢,这些人,无非就是看着我既没有靠山,又没有本事罢了。” 那些人,自然不会知晓秦宜和晏婴的关系,也只以为秦国早就和秦宜闹翻了脸,秦玦也像秦稷一样,根本就不会管秦宜的死活。 如今,晋元帝也已经去了,秦宜可不就只剩下孑然一身,由着他们揉圆搓扁了吗? “所以啊,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自己亲自上阵,狠狠地打他们的脸。”秦宜朝南宫曜眨了眨眼睛。 南宫曜忽然懂了秦宜的意思,他亦是一笑,眼睛都弯成了一道月牙。 “好,那明日早朝,你和琰哥哥也过来。”南宫曜拍了拍秦宜的肩,忍不住还想伸手捏一捏秦宜的脸。 碍于秦琰在一旁灼灼的目光,南宫曜只能作罢,讪讪收回了手。 南宫曜如今也不算是个纯良的小白兔了,秦宜不过是提点了一个开头,后面的许多事情,他自己就都捋了出来。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南宫曜照旧问了和南宋作战的事情。 不少大臣也都注意到了,今天的早朝之上,有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是女儿身的宜寰帝姬,一个是秦国的瑜王爷。 按理来说,女人不得干政,而瑜王爷又是别国人氏,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第601章 挖坑者人恒挖之 第601章 挖坑者人恒挖之 不少大臣已经朝秦宜投过去了不满的目光。 秦宜倒是浑然不在意,谁要是多看她几眼,她就直接将那人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然后目光停在他身上的某个位置,拧着嘴角无奈一笑。 没有一个人在秦宜的这般注视之下,能够做到浑然不在意的。 每个打量秦宜又被秦宜反打量了的人,都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是不是今日穿错了衣裳,或者是穿反了裤子,再或者就是穿了两双不一样颜色的袜子。 南宫曜只当看不见秦宜在下头的小动作,不过唇角早就已经悄悄勾了起来。 他又问了一遍诸位大臣对于南宋一战的看法。 今天大家比昨天还要不积极。 虽然昨天都是一派消极地想要求和,但是今天已经消极到连个求和的人都没有了。 下头的一堆大臣干脆都低着头站着,活像是一排插得整整齐齐的大白菜。 偶尔有几个被南宫曜给点名的,也都从昨天的发言里头挑了几句,还是说要求和。 这些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态度已经很明朗了。 想打你就自己想办法去打,反正我是不愿意去。 那些大臣本来以为南宫曜会被气昏了头,却没想到南宫曜居然轻声一笑道:“诸位爱卿们的想法,朕都已经了解了。” 南宫曜将下头立着的人一一看了过去。 “虽然大家都想要报效朝廷,但是毕竟朕刚刚登基,朝廷里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用得到诸位爱卿,大家也实在是不适合去边关作战,”南宫曜稍稍顿了顿,“不过诸位爱卿虽然之前说话的时候,都是从大局考虑,但是朕还是能听出来,诸位也是不希望咱们晋国太过丢人的。” “如果这次就这样被南宋给欺负了,日后在整片大陆上,咱们晋国都会抬不起头来,”南宫曜朝秦宜浅浅一笑,“好子啊先皇临去之前,还给朕留了一个得力的帮手。” “宜寰帝姬和瑜王爷,乃是两情相悦,又都熟知兵法,算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南宫曜的笑容越来越盛,看着下头大臣一脸懵逼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要拍桌狂笑,“只不过先皇新丧,宜寰帝姬还是需要守孝,不方便办婚事,不过宜寰帝姬和瑜王爷,早就互相爱慕许久,朕认为,瑜王爷待宜寰帝姬也是真心好,况且如今秦晋两国本就交好,瑜王爷也是愿意为我晋国效力的。” 南宫曜阻断了那些大臣们想要说的话,直接冲秦琰笑道:“瑜王爷,你说是也不是?” 秦琰当即就站了出来,往前一步,躬身朗声道:“皇上所言极是,能为晋国效劳,乃是小王的福气,小王也很愿意为秦国两国的交好,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下头的大臣又有人想要说话,南宫曜却只做看不见,又冲秦宜笑道:“宜寰帝姬,你的意思呢?” “回皇兄的话,臣妹很愿意为国出征。”秦宜单膝跪地,两手相撞抱拳的声音格外响亮。 那些个大臣皆是吃了一惊。 在晋国,他们从前从来没有见过像秦宜一般爽朗不做作的女孩子。 不过想想也是正常,到底秦宜从小,就是被当做男孩子养大的。 “如此,朕也就能放心了。”南宫曜见下头有一个刺头武将又是跃跃欲试,便先行一笑,满眸子的算计。 看来这些大臣们,还真是好日子过多了。 文官以为自己是草包,武将以为自己是怂蛋,看来他们,还真没把自己这个皇上放在眼里呢。 秦宜出征看来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仅能帮她自己狠狠打一下那些人的脸,也能为南宫曜立下威名。 “皇上……”赵成光赵督军校尉忽然往前一步,拱手道。 南宫曜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是赶紧做了个虚扶的动作。 “赵爱卿不必多礼,赵爱卿要说的,朕都知道,”南宫曜脸上挂着十分欣慰的笑容,“赵爱卿平日里就忠君为国,从前先皇在的时候,也夸过赵爱卿许多次,昨天下了朝之后,赵爱卿特意又折了回来,和朕说了几句话,说他乃是武将出身,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为国出征,纵横疆场。” “所以这次朕想着,让瑜王爷做元帅,宜寰帝姬做副将,赵爱卿切莫推辞,便做前锋一职吧,”南宫曜说完,还朝下头的人说道,“同朝为官,诸位爱卿且都像赵爱卿学习一下,赵爱卿昨日来找朕的时候,实在是言辞恳切,话中尽是对国家和朝廷的拳拳爱意,朕听着,差点落下泪来,像是赵爱卿这种忠臣,若是再多几个,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赵成光一时间倒不知道要说句什么了。 南宫曜把他这么狠狠一夸,赵成光要是现在说他根本就没想出征,反而自己脸上也没有光,保不齐以后还要别人骂逃兵和胆小鬼。 但是南宫曜这夸奖,实在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赵成光本来和另外几个武将都商量好了,不管南宫曜怎么说,都要咬死了不能出征。 新帝即位,他们打算趁南宫曜羽翼尚不够丰满的时候,狠狠地给南宫曜一个下马威,也好从他那里多讨一些好处出来。 可是谁知道,这个赵成光居然背着众人去找南宫曜,显得满朝文武都不如他一个人忠君爱国,实在是心思狠毒得很。 那几个武将狠狠地剜了赵成光一眼,尽是鄙夷,同时也在心里想着,可恨自己不是头一个去找南宫曜的,白白被赵成光给捡了这么一个便宜。 谁不知道,南宋是最好打的,这一仗就算是打得难点,可是满朝人都不愿意去,就自己愿意去,到时候多请求一点援兵,只要拿下了南宋,那就是很大的荣耀了。 可恨现在,功劳都成了他赵成光一个人的了。 而且南宫曜安排秦琰和秦宜出征,又捎上了一个赵成光。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南宫曜十分看重赵成光。 估计现在的赵成光,已经是南宫曜的心腹了。 那几个武将默默在心里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赵成光面前的时候,有没有说过南宫曜的坏话。 第602章 等你回来这句式 第602章 等你回来这句式 此刻那几个武将已经把赵成光划到了南宫曜那一派,赵成光虽然是满心的委屈,却是根本说不出来。 于是赵成光也就只能随着秦宜和秦琰一道给南宫曜谢了恩。 在准备出征要用的东西的时候,秦宜接到了秦玦的信。 信中说秦国一切都好,苏策尽心尽力地教着秦玦,如今的秦国国力也是蒸蒸日上。 秦宜看那信的时候,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秦琰坐在她的对面,单单是看着她面上的表情,就知道秦玦传过来的一定是个好消息。 “你家虎子的速度还真是快,”秦宜朝秦琰摇晃了一下手中的信纸,“之前我们从北燕离开的时候,虎子就带着阮娘回去成亲去了,现在不过不到四个月的光景,阮娘就已经有孕了。” 秦宜说道这里,又是忍不住抿唇而笑。 “大侄子说,他找了好几个太医去看,都说胎儿十分强健,已经有三个月了,”秦琰笑弯了眼睛,“不过虎子和阮娘的孩子,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很康健了。信上说,虎子和阮娘商量过了,等到三个月以后,胎像稳固了,就去一趟北燕,看看晏婴。” “看见了吗,”秦宜朝秦琰挑眉,“你家虎子完全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现在早就把你抛到脑后去了,一心想跟着自己的媳妇回娘家去。” 秦琰忽而站起身来,往前倾了倾身子。 秦宜微微被吓了一下,不过转瞬又扬起一个微笑,仰起头来,轻轻咬了咬秦琰的下巴。 秦琰湿漉漉的吻印在了秦宜的眼睛上,然后辗转到了她的耳侧,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了秦宜的脖颈上。 秦琰在秦宜的耳边哑着嗓子轻声道:“我若是虎子的娘,你又是谁?虎子的爹吗?” 秦宜笑个不停,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秦琰起身,走到了秦宜身旁,长臂一伸,直接把她揽到了怀里去。 秦宜靠在秦琰的怀里,还是忍不住笑。 “既然你家儿子和儿媳妇都已经有孩子了,你也该抓点紧了,”秦琰将秦宜打横抱了起来,在她的颈间蹭了两下,秦宜怕痒,又是笑个不停,“随安,咱们这一去,又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了。” 秦琰幽怨地盯着秦宜的肚子看。 连虎子都已经和阮娘修成正果了,怎么自己和随安这里,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秦琰把秦宜扔在了床上,而后欺身而上。 看来自己还是要抓点紧才行啊…… 谁料秦琰刚刚俯下身咬了咬秦宜的耳垂,忽而听得外头有人来报,说是皇上过来了。 秦琰气得想打人,一口咬在了秦宜的脖子上,做了个吮血的动作。 秦琰并没有用力咬下去,所以秦宜只觉得痒,却不觉得疼。 秦宜能体会到秦琰的憋屈,不过也正因为能体会到,所以秦宜才觉得格外好笑。 秦宜一直到和秦琰一起收拾好了往外走的时候,还在不停地笑着,惹得秦琰忍不住一巴掌抽在了她的后脑,咬牙道:“笑什么笑!” 秦琰弯着眼睛,踮起脚来蹭了蹭秦琰的鼻尖。 南宫曜在一旁轻声咳了几声。 虽然南宫曜后宫里头也有不少的妃嫔,可是每每看见秦宜和秦琰的时候,南宫曜都觉得自己的嘴里被人塞了一大把狗饲料。 实在是让人心塞。 “皇上今天怎么过来了?”秦宜根本不在乎南宫曜是咳还是不咳,直接抱住了秦琰的胳膊,晃悠了几下,歪头看着南宫曜问道。 南宫曜翻了个白眼,“小没良心的,朕自然是来看看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临行之前,朕也好派人给你准备。” “准备产婆算了。”秦宜想起了虎子和阮娘的事情,脑子一抽,这句话便脱口而出。 刚刚说完,秦宜的脸便瞬间红透。 一旁的秦琰止不住笑,抿着唇抽动了几下,秦宜借着宽大袖子的掩盖拧了秦琰两下,却惹得秦琰笑得更加厉害,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月牙儿。 南宫曜却是一脸的懵逼,看了看秦宜,又看了看秦琰,眼睛越睁越大,“你你你……你有喜了?” “没有!”秦宜气得跳脚,“我只是……我只是提前做个准备……准备而已!” 秦宜不知道是因为脸红还是因为羞愤,总之此刻是脸红脖子粗的,看起来倒是格外可爱。 秦琰深以为然地点头,一本正经地同南宫曜说道:“没错,只是准备而已,随安心里,其实根本没有热切的渴望和殷切的盼望。” “哦————”南宫曜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长叹声。 秦宜下意识就要举起手来打南宫曜,忽然想起来南宫曜此刻已经是晋国的皇上了,不再是从前那个由着自己叫“小娘娘腔”的晋国老实太子了。 于是秦宜只好跳脚骂了一句:“哦你的头啊哦!我根本就是!……” 秦宜实在是有口难辩,气鼓了脸,在一旁坐下。 “好了好了,”南宫曜面上带着笑容,“朕给你准备就是了,另外明天出征,你们还是要防着那个赵成光一点,不过好在剩下的武将们已经不怎么相信他了,朕已经派了最好的兵士给你们俩,希望你们俩能早点回来。” 秦宜忽然觉得南宫曜这话说得有点伤感。 搞得像是两人以后回不来了一样。 看来南宫曜这种人,还是不适合在临行之前相见。 果真,还没有等到秦宜阻止,南宫曜就率先说出了那句话本子里头常见的诅咒…… “丫头,等你和瑜王爷回来,朕就给你们俩办婚事吧。” 虽然按理来说,晋元帝新丧,秦宜该守孝三年。 可是秦宜如今年纪已经不小了,再过三年,可就二十四岁了,再耽搁不起了。 而且南宫曜知道,晋元帝也希望秦宜和秦琰能早早成婚。 孝顺这件事情,本就不必浮于表面。 谁知道秦宜听了这话,却不是很开心。 南宫曜心头微微一抽,难不成秦宜其实已经不喜欢秦琰了? 可是秦琰还在这里呢,秦宜应该不会直接说出来,让秦琰当场下不来台吧…… 第603章 朕就是这样汉子 第603章 朕就是这样汉子 谁知道秦宜却气鼓鼓地说道:“小娘娘腔!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用这个句式了!什么叫等你回来就xxxx啊!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让人回不来的啊!” 南宫曜冷不防被秦宜给吼懵掉,瞬间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连秦宜喊了他一句“小娘娘腔”都没有注意到。 南宫曜一脸的慌乱,看了看一旁的秦琰。 秦琰耸肩,轻声一笑,“看来皇上只有给随安多准备几个产婆来道歉,才能纾解随安心头的气愤呢。” 秦宜跳起来就打了秦琰的后脑勺一下,红着脸嘟囔了一句什么。 与此同时,南宫曜赶紧跑了出去,想着产婆这种人,总归是不算难找,便是给秦宜个十个八个带着去,也不算什么难事。 秦宜和秦琰收拾了妥当之后,第二天就直接带兵出了城门。 出城的那天,天气很好,太阳很高,微风吹过来,拂起了秦宜耳旁的几缕碎发。 阳光照在秦宜的甲胄上,明晃晃的十分好看。 南宫曜拉着轻易和秦琰的手交待了很久,无非就是让他们两个注意安全,一定要早点回来。 可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南宫曜就算是再怎么拖延时间,秦宜和秦琰终究是要走的。 更何况这太阳这么大,随行出来的一些大臣,早就不耐烦了。 南宫曜本想往后退一步,看着秦宜和秦琰离开。 可是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刻,南宫曜忽然看见了站在秦宜和秦琰旁边的赵成光。 南宫曜刚刚和秦宜说话时眼睛里渗出来的泪水还没有来得及退下去,且巧现在就用上了。 南宫曜拉着赵成光的手,言辞恳切,“赵爱卿,像你这般的朝廷肱骨之臣,一定要平安归来啊,等你回来,朕就给你升官,等你回来朕就赏你一处大宅子,等你回来,朕就给你涨俸禄,等你回来,朕就赏你两房小妾……” 南宫曜把自己能想得到的“等你回来,就xxxx”的句式全都给用了,希望赵成光能像他期许的那样,留在战场上,不要回来了。 不过旁边的几个大臣哪里能看得出来南宫曜的真实意图,只觉得南宫曜对着赵成光十分热络,看来是真的把他当成心腹看待。 于是那几个武将在心里,又把赵成光拨远了一些。 赵成光想要和那些武将一起抱团,以后也好靠威胁南宫曜来升官加爵的念头算是彻底破灭,整个人都是恹恹的,完全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要怎么走才好。 时间已经不早,秦宜和秦琰挥别南宫曜,翻身上马,朝着远方,缓慢而去。 南宫曜的心头忽然升起了几分悲凉。 从一开始得知秦宜是自己的亲生妹子的时候,南宫曜就十分开心。 他想着,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好妹妹,自己一定要对她好,好好保护她。 可是到了最后,每次都是自己的妹妹来保护自己,自己这个兄长,当得还真是失败。 南宫曜幽幽叹了一口气。 看来以后还是要在政事上更勤勉一些,争取等自己的妹妹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明君了。 不过秦宜和秦琰要去往南宋作战的事情,很快就被秦决那边知晓了。 那天秦决正在处理事务,苏策就在下头坐着。 虽然依着苏策的意思,是像从前一般,在旁边站着就好了,不过一直很听苏策话的秦决却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不肯让步。 他说老站着总归是对身子不好,况且他又笨,苏策要是这一天都站着指导下来,恐怕用不了三五天就会爬不起床来了。 所以为着能够让苏策每天都来教导自己,秦决还是坚持要让苏策坐着。 “苏相,”秦决抬起头来,客客气气说道,“朕有件事情,想要和苏相商量一下。” 苏策原本正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剥着瓜子,冷不防听见秦决叫他,猛地抬起头来,还以为是自己剥瓜子的声音打扰到秦决。 可是低头一看,这都一刻钟了,他不过只剥了一颗瓜子。 “皇上请讲。”苏策想要起身,却见秦决往下压了压手,于是只是坐着,恭恭敬敬道。 秦决亦是颔首,“朕接到消息,说是……” 秦决将晋国那边的事情稍稍和苏策说了说。 苏策一边听一边点头,间或蹙起眉头来。 “朕的意思,是要出兵帮一帮王叔,苏相看,出多少兵比较合适?” 秦决并不问是不是要出兵,却直接问出多少兵比较合适,显然是已经决定了,在这件事情上,根本就没有想要和苏策商量的意思。 不过苏策还是耿直道:“皇上,恕臣直言,这件事情,虽然和王爷有关,但是到底是晋国的国事,如今秦国刚刚平稳下来,皇上要是贸贸然帮晋国出兵,恐怕会对我秦国的国力有所损害,万一有的人趁虚而入,岂非是得不偿失?” 秦决看着苏策,深觉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苏相,朕总不能看着王叔身陷险境,所以这兵,朕是一定要派的。” 秦决知道,苏策是个忠臣,满脑子的想法都是为了秦国打算。 但是秦决心里很在乎秦宜和秦琰,该帮的时候,他是一定要帮的。 秦决甚至都已经想好,一会儿苏策要是继续反对的话,他要说什么话来反驳。 谁知道苏策接下来的话将秦决全部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既然皇上如此坚持……那臣也就不好继续反对了,”苏策虽然话说的勉为其难,不过秦决看着他面上表情,倒像是很开心的样子,“至于出兵数量,臣以为,有万余人马便足够用。” 毕竟南宋再怎么喜欢搅混水,还是要占得利益的。 南宋虽然表面上是要扶持南宫旭,可是也还是会算计到底能从南宫旭那里得到多少好处的。 如果得不偿失,南宋那边和南宫旭谈不拢报酬导致两人翻脸,估计都用不了这些人,南宋直接就会干掉南宫旭了。 秦决微微点头,“那就烦请苏相去办这件事情了。” 秦决把这件事交给了苏策,然后又转了转眼睛。 他又有了一个念头。 第604章 故人相遇请饮酒 第604章 故人相遇请饮酒 秦玦让苏策去给秦宜和秦琰送一些兵,好让那场战役打得更容易一些。 秦玦偷笑,其实苏策看着面上冷冰冰的,待谁都是一副看似温润实则疏远的样子,其实内心里面,还是关心自己王叔的吧。 那句话,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反对一下而已,不然为什么下一秒就同意了呢? 而且自己明明看着苏相出去的时候,看着很是开心的样子。 不过秦玦想,光是自己帮助王叔还不够。 得让南宋知道厉害才好,让他们知道,这回,他们是啃到硬骨头了。 省得不管哪个国家出点事情,南宋都要上去咬一口,得给他们一个教训才行。 秦玦转了转眼睛,挥毫写下了一封信来,吩咐喜乐去送给虎子。 信里秦玦好好问候了一下虎子和阮娘的身体,又叫虎子切莫着急赶路,一定要照顾好阮娘和阮娘肚子里的孩子才好。 算计着此刻虎子他们也差不多快要到北燕了,所以秦玦还着意提了一下秦宜和秦琰带兵出征南宋的事情。 虎子的字认识的不多,肯定会给阮娘看,阮娘要是知道了,晏婴多半也就知道了。 秦玦不信晏婴会袖手旁观。 这样,就算是三个国家一起攻打南宋了。 不知道南宋看见三国联军的时候,会不会哭出来。 想到这里,秦玦忍不住笑了笑,将手里的书信递给了喜乐,吩咐他一定要办好这件事情。 喜乐应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虽然秦稷没了,不过宫里头有些人,秦玦还是没有换的。 比如这喜乐,秦玦就用着很顺手。 “对了,”秦玦忽然出声唤住了喜乐,“你师傅最近怎么样了?” 秦玦想起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喜公公了。 之前自己在宫外的时候,还可以和喜公公喝个酒,可是自打做了皇上,倒是很久不见喜公公了。 本来秦玦也想着把喜公公给接进宫里来,可是他现在年岁大了,做不了什么事情了,倒不如在家里安享晚年。 谁知道喜乐听说了这件事情,立马就跪下哭道:“还请皇上救一救师傅吧,师傅……师傅他快被他们家的人给折磨死了!” 秦玦大惊,赶紧让喜乐起来说话。 原来之前洛王爷走了之后,秦玦就一直郁郁寡欢的,虽然也见过喜公公几次,但是到底没有太深入了解他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秦玦做了皇上之后,就更是没有出过宫了。 喜公公早就病倒在了家里,他们家的那些人巴不得他早点死,好拿到他的钱财,所以根本也就不找大夫正经给他治病。 萧密倒是去过几次,只是阉人腌臜之地,萧密虽然不嫌弃,喜公公也不好意思总是让萧密去看他。 萧密给喜公公请了大夫,但是他们家里的人总是趁着大夫走了之后,将煎好的药给倒掉。 之前喜公公得势的时候,他们家的人借用喜公公的钱财,有了不少的势力,所以这样折磨喜公公,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萧密倒是怀疑过,但是家丑不可外扬,喜公公年岁也大了,其实求生之心也不是很重了。 “岂有此理!”秦玦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这样,你去买一处宅子,把你师傅给接过去,另外那些人也都交给你处理,这么多年来,朕就不信他们身上一点罪责都没有,你去找了出来,找个由头把他们都给扔到天牢里面去。” 喜乐擦了一把眼泪,狠狠嗑了三个响头来谢恩。 秦玦让喜乐赶紧去办,又嘱咐他一定不要让喜公公知道这件事情。 喜公公很小的时候就进宫做了太监,跟过先祖也跟过先皇,不能生育无儿无女,最在意的,就是那些亲人了。 可是那些所谓的“亲人”,却根本就不把喜公公当成人来看。 秦玦刚刚有了的那点好心情全部都消散了下去,想了想,决定出宫一趟。 他已经好久没有出过宫了。 从前都觉得天家富贵十分难得,直到坐上了皇位才知道,其实这就是一个大一些的金笼子。 看着好像又华贵又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实自己这一辈子,都被困死在了这里。 秦玦换了一身便装,然后便出了宫。 做皇帝不过寥寥数月,可是秦玦出了皇宫却觉得,好像这京城里头的每一样东西都很新奇。 他细细地打量过了每一个他路过的摊子,最后才走到了飘香楼的楼下。 这飘香楼,也算是京城里头的老馆子了。 那时候秦宜和秦琰经常来吃,自己也曾作陪过几次,还曾在这里,看过一场“戏”。 现在想来,那出戏就是唱给秦宜和秦琰来听的吧。 什么哥哥妹妹,无非都是为了折辱他们两个人罢了。 好在现在两个王叔已经在一起了。 秦玦拍着旧日栏杆,缓缓绽开了一个微笑。 从前在这里,他曾有过很多很快乐的日子。 小二给秦玦上了酒,秦玦就一个人坐在从前秦宜和秦琰喜欢坐的,那个窗边的位子上,慢吞吞地喝着。 忽然听见楼梯之上传来脚步声,秦玦下意识抬头,正对上萧密的眼睛。 “皇……”萧密惶恐,腰一弯就要行礼,不过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秦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只能将后头的话尽数咽了下去。 一时间萧密进退两难,倒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办才好了。 秦玦朝萧密招了招手,萧密这便走到了秦玦的身边坐下,低声问道:“皇上,您怎么出来了?” “因为我很闲啊,”秦玦夹了一口菜,斜眼看着萧密说道,“和萧公子你一样闲。” 萧密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感觉这皇上,说话越来越像从前的恒王爷了。 连昔日怯生生的洛王世子都能变成今天嘴舌伶俐的皇上,萧密却还是从前那笨嘴拙舌的样子。 “听说萧公子前一阵夫人生产,我一直不得空去看,不知道孩子怎么样?”秦玦伸手拿了一个杯子,给萧密也倒了一杯酒。 萧密诚惶诚恐地接了过来。 “回皇上的话,”萧密几乎只用气音,“母子平安,小的有幸,得了一个儿子。” 第605章 就是想要折磨你 第605章 就是想要折磨你 秦玦笑了笑,“得着儿子是个好事啊,萧公子干嘛像是怕被人知道一样。” 萧密又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秦玦忽而一笑。 此刻的秦玦忽然懂了,为什么从前秦宜总喜欢逗弄他,好像有个这样蠢蠢笨笨的人逗着,是挺好玩的。 秦玦又拉着萧密说了一会儿话。 其实这萧密,还真是和萧迢不一样。 之前秦稷在的时候,萧迢就已经是太傅了,可是萧密混了这许多年,还是只有一个从四品的闲职。 这还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要不然就凭萧密的本事,勉强能做个九品芝麻官。 不过瞧着萧密,好像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从前苏策坠崖,秦稷无人可用,只好把萧密给提拔了起来,也不见萧密有多么高兴。 后来苏策回来,秦稷毫不犹豫地把萧密给黏了回去,倒也不见萧密有多么难过。 其实想想,像萧密这样活着,也不挺不错的,反正萧太傅的钱财, 也足够他花上一辈子了。 至于下一代嘛,反正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对了,萧公子,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想了很久了,一直没得空,”秦玦抿了一口酒,抬头看着萧密,“是关于我恒王叔的。” 萧密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整个人像是一只煮熟的大虾。 秦玦微微睁大了眼睛,有几分惊诧,不知道萧密这是怎么了。 萧密赶紧垂下头去,以手扇风,支支吾吾道:“我……” “你脸红什么?”秦玦挑眉,“我不过是想问问你,从前看着你和我恒王叔的关系看着很是不好,不过后来好像也还不错?” 萧密怎么会想到秦玦要问的是这件事情,狠狠咬牙,懊恼地跺了跺脚。 秦玦越看萧密越不对劲。 “萧公子你不会是……”秦玦微微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正当萧密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秦玦的时候,忽然又走上来了一个人。 “皇上在这里打趣萧公子吗?”苏策的声音并不算好,不过好在二楼没人,也无人听见。 也是凑巧,苏策刚刚打飘香楼下过,下意识抬起头来一看,结果居然就看见了秦玦的脸,这才走了上来。 秦玦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在苏策面前,秦玦还是有点像从前那个洛王世子的。 “您交待的事情,臣都做完了,”苏策微微躬身,“现下时候也不早了,皇上不宜老是呆在宫外,臣送皇上回去吧。” 秦玦点头。 他本来就是想出来散散心,在和萧密说了几句话之后,心情倒是变好了不少,也该回去批折子了。 “对了萧公子,”秦玦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要是有空的话,记得去看一看喜公公。” 萧密点头应下,秦玦便和苏策一道下了楼。 萧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靠在了椅子背上,伸手抹了一把脸。 刚刚自己的脸,真的红得很明显吗? 萧密闭上眼睛,几乎不敢去想,刚刚在听见秦玦提起秦宜的时候,萧密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蹿过了一道热流。 实在是太丢人了……萧密抿唇想,都这么久了,自己居然还是放不下。 秦宜啊秦宜,这一辈子,你会知道我曾喜欢过你吗? 我在你还是男人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呢。 萧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的日子就挺好过的,还是不去想秦宜了吧。 远在从西晋去南宋路上的秦宜,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秦琰拍了拍她的后背,“这是怎么了?伤寒了?” 秦宜揉了揉鼻子摇摇头,“估计是有人想我了。” 秦琰失笑,结果刚笑了两声,秦宜就直起腰来横了他一眼,秦琰这便只好收起了笑容,深以为然地点头。 “赵前锋!”秦宜探头朝旁边喊了一句,“咱们晚上就在这附近安营扎寨吧!” 骑在马上的赵成光满心满眼的不愿意,可是带来的这些士兵里,根本就没有他的亲卫,他说的话也没人听,只能由着秦宜使唤。 这一路上,赵成光也不是没想过找机会来拉拢几个人,可是刚出城的第一天晚上,赵成光的东西就被人趁着他睡觉的功夫,偷了个一干二净。 行军途中本来不该带过多钱财的,所以赵成光虽然见只有自己丢了东西,却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他无权无势,又身无分文,根本就没有办法拉拢人。 不能拉拢也就算了,这一路上秦宜天天把他当成牲口一样使唤,一会儿说他从前打过仗,有经验,让他去捕鱼抓虾猎兔子改善伙食,一会儿让他去帮忙扎帐篷。 最重要的是,秦宜坚定地认为,赵成光从前和南宋打过仗,有着丰富的野外生活经验,所以秦宜这一路上以来,只肯在赵成光挖的坑里拉屎。 她说,赵成光挖的弧度深度以及选址的泥土的深度和位置的向阳程度,都让她蹲起来十分舒服,还强烈安利给了秦琰。 导致赵成光现在白天要做的活还不算,一天就要给秦宜和秦琰一人挖两个坑来排泄。 挖得赵成光这几天都有点便秘了,一听见秦宜的声音赵成光就下意识胆颤。 果不其然,秦宜的下一句话,又是让赵成光猎完兔子抓完鱼回来挖坑。 赵成光简直想大头朝下从马背上栽下去。 他又不敢死,又不能做逃兵。 且不说做了逃兵,被抓回来就是死路一条,这回作战,赢面要比输面大上许多,只要回去了,他就是功臣。 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得点封赏的,都城里面的那些人已经把他看成了南宫曜一党的,要是他还灰溜溜回去,岂不是两面都讨不到好? 所以赵成光也就只能由着秦宜欺负,想着明后天总该能到战场了,到时候打起仗来,秦宜应该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要求了。 秦琰歪头看秦宜,轻声一笑,“你这一路上,都快把他给折磨死了。” 秦宜皱了皱鼻子,“当然要折磨他,都城里头那一伙毛都没长齐就敢张牙舞爪的家伙在想什么我不是不知道,小娘娘腔再怎么样,也是我哥哥,万万不能让他们给欺负了去,等到回都城的时候,那些人我也要一一修理了。” 第606章 小样还治不了你 第606章 小样还治不了你 秦琰哑然失笑,他知道,随安最是个护短的,不过此刻,秦琰却莫名地有点嫉妒起南宫曜来。 从前自己还是随安的王兄的时候,万年听不见她喊一声王兄,更别说是哥哥了。 现下听秦宜这样喊南宫曜,秦琰心里还真有点酸涩难当。 不过秦宜听了秦琰的话之后,立马就笑了出来。 “好哥哥,情哥哥,”秦宜隔着马,一手搭在了秦琰的肩上,娇滴滴说道,“这样叫你,你喜不喜欢啊~” 秦琰甚少听秦宜这样说话,秦宜冷不防这么一喊,倒是把秦琰的骨头都给喊酥了。 秦琰忙不迭点头。 秦宜手指间用力,掐住了秦琰的肩膀。 眼看就要到了南宋驻扎的地方了。 临近南宋这里,从前就是南宫旭的地盘。 在他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南宫旭就喜欢游山玩水,在四处游玩,结识了不少的人。 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南宫旭做为一个皇子,自然是结识了不少的人,其中亦是不乏当地的官绅和一些能人异士。 所以有南宫旭的帮助,南宋的官兵轻而易举地就闯了进来。 他们只当南宫旭还是从前那个三皇子,听信了南宫旭的话。 在南宫旭的话中,晋元帝最宠爱的,一直都是他这个儿子,是南宫曜趁着晋元帝病重,把持了朝政大权,气得晋元帝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南宫旭临危受命,本来想要推翻南宫曜,奈何都城那边的人都被南宫曜给迷惑了心智,一心以为他才是正统的继承人,所以根本就不听南宫旭的。 南宫旭反而是被南宫曜给反将了一军,身陷囹圄差点死去。 在说起这段的时候,南宫旭的眼睛里甚至还泛出了星点泪花,更让旁边的人觉得他这番话的可信度又添了几分。 南宫旭说,他那时候想尽办法去看了晋元帝最后一眼,晋元帝拉着他的手哭个不停,让他一定要把江山从南宫曜的手里给夺回来,好匡扶正义。 南宫旭给那些人灌下了好大一碗鸡汤。 说现在整个晋国都被南宫曜给控制了,那个新来的宜寰帝姬也是南宫曜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用父女之情麻痹晋元帝,好一举取了他的性命。 那个宜寰帝姬,本质上就是一个妖孽,曾在三国之间流连,害了不少人的性命。 南宫旭说,只要他能够夺得皇位,现在这些支持他的人,到时候都是开国功臣,封官加爵,都是最小的奖励。 很多人的眼前都出现了一个光明的未来。 更何况南宫旭所说的话也确实很有新福利。 一则之前南宫曜虽然是太子,确实是没有南宫旭受宠,晋国不少人都猜测,南宫曜这个太子早晚要被晋元帝给废掉,换成南宫旭。 二则是南宫旭之前来的时候,也确实算是乐善好施,不少人都很愿意和他交个朋友。 三则关于秦宜也就是宜寰帝姬的谣言,也确实被那些个走南闯北的客商给带了过来。 只是一传十十传百,如今他们所听到的,早就和事实相差甚远,秦宜的妖孽名称,算是深入人心。 他们所听说的,倒比南宫旭所说的,更恐怖几分,据说那秦宜乃是吃人心肝,喝人鲜血的恶魔,不管是谁,和她走得近了一点,就会被她在晚上爬上床去,生吞活剥。 估计秦宜听到了这话,都要嘲笑这些个传播谣言的人实在没有什么创造力。 这话听起来,和奶奶哄小孩子睡觉的故事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把大灰狼换成了她秦宜而已。 但就是这么一个拙劣的谎言,却让无数人都很信服。 所以这些人,是一门心思地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可以记载到史书之上,流传千古的大好事。 秦宜他们带领大军过来之前,已经先行找人打探过了那边的情况。 秦宜和秦琰都认为,那些人其实内心里并不坏,也并非就是想要犯上作乱,只不过是被南宫旭给骗了而已,要是能把他们给拉拢过来,和自己这边一起对付南宋的话,倒是能事半功倍。 但是赵成光却不同意。 他认为,这些人早就和南宫旭蛇鼠一窝,现在他们估计只肯相信南宫旭所说的话,至于这些人说什么,他们肯定是一字不信,一句不听的。 不过赵成光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出来。 他想说,那些描写宜寰帝姬的话还真是贴切,她本来就是一个妖孽。 不,是一个妖怪。 赵成光这一路上,算是快被秦宜给折磨疯了。 听得赵成光的话,秦宜不由得扑哧一笑。 秦琰亦是弯了几分唇角。 旁边还有几个人在,赵成光为了给自己立立威,当即就板起脸来问了一句:“不知道公主殿下在笑些什么?” “没什么,”秦宜摆了摆手,“只不过是觉得,原来赵前锋也知道‘蛇鼠一窝’这四个字。” 旁边的人亦是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赵成光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这一路上,他被秦宜各种折磨还不够,秦宜还要这样笑话他。 “这里是军营,大家在一起商量军机大事,属下还是建议,公主殿下不要说这些根本与作战无关的事情才好。”赵成光心里头憋着气,也不管面前是不是有人,直接就怼了秦宜一句。 若是换成旁人,这么怼秦宜一句,秦宜多半就认了,不过若是旁人的话,秦宜也未必会出言讽刺。 赵成光这种人,野心很大,能力不足,空有一张嘴,其实内里就是个草包。 连这种人都敢抱团欺负当今皇上,秦宜觉得,晋国的年轻人,是真的不怎么样了。 秦宜想,自己是应该替南宫曜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人才是。 “原来赵前锋也知道这里是军营,那赵前锋就该知道,你要唤的,不是什么公主殿下,而应该是副将军,如果赵前锋唤我副将军的话,那就应该知道,这军营之中,主帅最大,其次副将,赵前锋不过是小小一个前锋,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执行好主帅和副将的命令,”秦宜说完,还朝赵成光挑了挑眉毛,“赵前锋可懂得了?” 第607章 送你一件花大褂 第607章 送你一件花大褂 赵成光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下。 秦宜和南宋的第一次对战,打得并不算精彩。 这一块地界已经临近南宋了,南宋的人十分适应此地气候,跟着秦宜一道从西晋过来的却稍微有点水土不服,但是好在并不算严重。 第一次战役的时候,南宋以河水为天然的防备线,虽然秦宜这边指挥得当,但是到底被南宋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秦宜和秦琰及时带人回来,损失并不算严重。 南宫旭带着人在河那头叫骂,说秦宜和秦琰都是胆小鬼,建议他们赶紧回去喝奶,那些将士们最好也是叫回去叫自己的娘亲给自己补补开了线的裤裆,然后再出来丢人现眼。 大家也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从前也是把南宫旭当成三皇子殿下和汾阳王崇敬着,忽然被他这么一骂,心里难免有点想不开。 不少人跪地叩头,说要出去和南宫旭那边的乱臣贼子决一死战,请求秦宜同意。 赵成光就在一边看笑话,斜着眼睛等看秦宜如何收场。 在他的认知里,秦宜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子,什么宜寰帝姬,不过是个半路被捡回来的女人罢了!还真有改天换地的能力不成!就算是有!那也是靠勾引男人得来的! 赵成光在心里冷嘲热讽着秦宜,不过赵成光私心看着这宜寰帝姬找的这个男人也不怎么样,什么瑜王爷,无非就是脸好看一点,投了一个好胎罢了,还真以为自己会作战呢! 赵成光抱着胳膊抖着腿,就等着秦宜和秦琰来求自己。 情景赵成光都想好了,秦宜和秦琰一起跪在他的面前,请求他出手去制服叛军,他勉为其难同意,然后一出手就大获全胜,等到回都城的时候,就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正一品大将军了。 到时候都城里头人山人海,高呼千岁,香车宝马,金银美人,岂不是都是手到擒来? 赵成光的想象十分美好,奈何这世上之事,从来就由不得人的想象。 秦宜到底也没理赵成光,甚至怀疑赵成光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一个人在那里抖来抖去,嘴角还时不时扬起一个笑容。 对面的南宫旭还在骂骂咧咧不休,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吐,那些跟在南宫旭身边的人都觉得这南宫旭骂人委实是太脏了点,实在是没有耳朵听。 这也多亏了从前的朝阳公主,她还叫招弟的时候,跟着自己的娘亲在民间生活过几年,见识到了各种人情冷暖,也听过了各种污言秽语,所以等她当了公主之后,这些话,还是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里。 当时,朝阳公主是晋元帝最宠爱的女儿,南宫旭则是晋元帝最宠爱的儿子,虽然朝阳公主也看不上南宫旭,但是到底和南宫曜还有文乐公主比对起来,南宫旭在朝阳公主心里的地位,还算是不错的。 那时候两人走得也还算是近,南宫旭有幸听过几次朝阳公主骂人,如今也算是学以致用。 不过秦宜就找了十几个人,朝对面齐齐喊了一句话。 “南宫旭你还是早点和身边的侍卫双宿双栖吧——!别天天闲着没事看人家的裤裆——!” 说完之后,秦宜就吩咐迅速后退安营扎寨,退出了南宋的攻击范围。 南宫旭在对面气得头疼,可是不管他再怎么骂,秦宜那边就是不露面。 南宫旭自己一腔怒火发泄不出去,气得晚上一口饭也没吃,就是喝了一肚子的水,跑了一晚上的厕所。 当天晚上,秦宜那边就来了人偷袭。 南宫旭自然是早有防备,粮草那边早就安排上了人,秦宜那边的人是一点也没讨到好。 南宫旭不过派了两千人守夜,就把秦宜那三千人马全部都赶了回去。 毕竟秦宜那边的船不多,所以能派遣过来三千人,已经实属不易。 南宫旭想,此次也算是给了秦宜一个下马威。 开场就失败,看他们还有什么士气和自己打。 不过南宫旭得胜回去的时候,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但是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南宫旭就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昨天晚上趁着大乱,他们整个军营的衣服,全部都被人神不住鬼不觉地给偷走了。 这里临近河边,地很潮湿,为了防止第二天早晨起来穿上身的衣服是湿漉漉的,所以大多数人都无视了铠甲必须要放在身边的命令,全部都搭在了架子上,第二天清早起来,所有的架子上,都是空空如也。 于是南宫旭这边,只剩下了一群光屁股的人。 偏偏南宫旭自己的衣服裤子,也被人给偷了。 南宫旭就穿了一条大裤衩,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杀了她!”南宫旭扯着嗓子怒吼着。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像秦宜一样不要脸的人。 历朝历代的兵书之上,也没有写过这样不要脸的打法。 如今纵然已经入了春,到底天气也是有点凉的,更何况就算是天气不凉,作战也是要穿铠甲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南宫旭这边的人既不怕冷也不怕长刀和弓箭,那也不能就穿一条大裤衩,就出兵作战啊…… 于是本来处于优势地位的南宫旭这边,只能先行忍耐了下来,吩咐了一小队还有衣服穿的人,赶紧赶到最近的城里,搜寻一些衣服过来。 两天之内,南宫旭这边的人,都是瑟缩着过的,一则实在是太冷,二则来来往往的人都只穿了一条大裤衩,互相都不好意思看。 秦宜还派人扔了一个包裹过来,上面写着“送给汾阳王殿下”。 为了防止有诈,南宫旭吩咐一个小兵打开,自己和一群人在旁边围着看着。 如果知道那里面包的是什么的话,南宫旭肯定宁肯死,也不愿意让这么多人一起看着。 秦宜给他送过来了一件酱粉色的长袄,一条深绿色的灯笼裤,还有一双深黄色的绣花鞋。 南宫旭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恶俗的颜色搭配,偏偏这套衣服,还是秦宜送给他的。 南宫旭宁愿光着膀子裸奔都不会穿这种衣服。 第608章 我们都要帮帮你 第608章 我们都要帮帮你 他几乎已经听到了旁边有人的偷笑声。 “滚!”南宫旭气极,咬牙拍了桌子,那条深绿色的裤子一蹦,顿时掉落下来。 有个小兵没忍住,忽然笑出了声,看见南宫旭一个眼刀子斜 了过来,捂着嘴匆匆跑了出去。 南宫旭捏紧了那双鞋子,然后狠狠扔在了地上。 “秦宜,你好!” 可就算是南宫旭再生气,也没有办法冲过河去,和秦宜对战。 不过南宫旭想着,自己这边的人,并不比秦宜那边少上多少,这里离南宋又近,想要找援兵,很快就能找到。 再说了,秦宜那边带的船也不够多,只要自己一直待在河的这边,那么主动权就一直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不见就算是自己的衣服全部都没了,秦宜和秦琰那里两个胆小鬼也不敢过来找自己的麻烦吗? 南宫旭想,就算是晋元帝死了,他也应该在天上看着,看看他的这些孩子,到底是谁最强。 南宫旭要让天下人知道,他才是能坐上皇位的那个人。 什么南宫曜,什么宜寰帝姬,其实都是些废物! 南宫旭派去找衣服的那些人,四天之后才回来。 虽然他们都在地上步行,牵的马上面驮了许多包袱,可是那些衣裳翻翻捡捡,能穿的根本就没有几件。 南宫旭甚至还从里头翻出了小孩子的尿褥子和女人的裹脚布。 气得南宫旭直接把那东西摔在了面前小兵的脸上。 “这都是些什么!这么晦气的东西你也找过来!是存心想要让本王不顺吗!”南宫旭气得跳脚,恨不能拔刀直接砍了面前人的脑袋。 这些东西都不算,剩下的衣裳也是补丁摞补丁,有补丁的还算是好的,有的都破的不像样子了,连个补丁都没有。 南宫旭气得眼前一阵发黑,拔出身边的刀来,就要砍过去。 “你们不是存心糊弄本王吗!那本王就杀了你们剥了皮来做衣服穿!”南宫旭红了眼睛,咬牙骂道。 那几个小兵赶紧跪下叩头道:“王爷,实在不是小的们不尽心啊,这里实在是穷乡僻壤的很,小的们把那些百姓的家里都翻了个遍了,这还不算,小的们把他们身上的衣裳都扒下来了,家里所有的布料都被搜刮过来了,可是实在是没有啊,王爷!还请王爷原谅啊!” 南宫旭气得几乎站不稳,赶紧扶住了一旁的桌子。 其实这几个小兵也没有撒谎,这里确实不是富庶的地方,这里不是客商常走的路,临近边关战事又多,所以百姓们都穷得很。 可是那也不能把这些东西穿在身上吧……南宫旭光是在这里站着,都能闻到那些衣裳上的汗臭味,更不用说间或蹦起来的,那些像是虱子一样的东西了。 南宫旭想,难不成自己还真要穿秦宜送过来的那件衣裳? 南宫旭感觉一阵眩晕。 当天下午,南宫旭吩咐人从那些衣裳里捡了几件还算是能入眼的,吩咐人去河边给他洗了四五遍,这才挂在了一边,准备晾干了好穿。 剩下的则全部都分了下去,官职高一点的人,自然就能先拿,分到好一点的,那些剩下的士兵,勉强能分个布条,把自己的头发扎一扎。 不过南宫旭才不会管那些,他吩咐自己手下的人上山去采些草枝来,看看能不能胡乱蔽体一下。 反正人已经派到南宋那边去了,估计再用几天,铠甲就会送过来了。 南宫旭现在只要一想起秦宜,就会眼前发黑,忍不住想要杀了她。 可是秦宜就在河对面,南宫旭却没法打她。 南宫旭是掰着指头算着那些人从南宋回来的日子。 谁知道南宫旭等了又等,最后却没等到铠甲。 反而是把秦国和燕国的军队给等到了。 话说秦玦的信送到了北燕之后,直接就被晏婴给看到了。 正好那天晏婴去看阮娘,想要问一问她孕中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派几个太医来给她好好诊治一下。 阮娘感激晏婴的关心,一个劲地摇头。 其实阮娘也是真的不难受,每顿饭吃得比虎子都多,能跑能闹能干架,一般人都看不出来她有了孩子,吃得比虎子都多,肱二头肌比虎子都粗。 虎子也如实和晏婴说了,晏婴却批评他不懂得关心媳妇。 虎子摸了摸鼻子,觉得十分委屈。 其实虎子是很不愿意晏婴来看阮娘的,毕竟晏婴长得这么好看,虽然虎子认为男人壮一点才好看,可是大多数的女人却还是觉得晏婴比虎子好看许多。 虎子怕阮娘也是这样觉得。 所以晏婴过来的时候,虎子总是很不满。 那天虎子送晏婴出去,撅着个嘴能吊住一个油瓶子。 晏婴走了两步就回头笑道:“行了,我阮娘这么好的侍卫都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再说了,阮娘要是真的对我有意,你觉得她能呆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这么好的媳妇,虎子啊,你可要好好疼啊。” 这么多年来,阮娘是唯一一个没有对晏婴犯过花痴的女侍卫,所以晏婴也就一直留着她。 虎子听了晏婴的话,这心里才好受了一点,又往外送了晏婴几步。 且巧这时候秦国的信到了。 “虎子哥,”一个俊俏的小伙子把信递给了虎子说道,“秦国来信了呢。” 虎子随手拿了过来,一字一字读得十分别扭。 晏婴听他把“晤”读成了“日吾”,不由得一笑,伸手就接了过来,“虎子啊虎子,你能不能有点文化,顺便思想健康一点,你觉得秦国皇上会给你写这两个字吗?还是我帮你读吧。” 晏婴读着读着,面上的神情却不对了。 又去打仗了? 怎么宜宜这一辈子,就是和打仗这两个字分不开关系呢?那么危险的一件事,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老往上凑什么凑? 晏婴又把那封信粗略地扫了一遍。 看来这是秦国皇上旁敲侧击让自己也出兵呢。 晏婴轻轻勾起唇角来。 自己一直也不太喜欢南宋那个国家,此次若是宜宜过去,他自然是要帮的,不仅要帮,还不能落在了秦国的后头。 第609章 换我,我都愿意 第609章 换我,我都愿意 于是晏婴当即就回了皇宫,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那几个人叫了过来,吩咐了下去。 晏婴挑了一支精锐部队送去了南宋,打算好好帮秦宜一把,临行之前,晏婴还特意嘱咐了他们,千万不能落在秦国军队的后头,一定要加紧赶路才好。 不过军人之间,本来就有好胜心和攀比心,这两拨军队正好又在半路上遇见,于是你赶我我赶你,结果比之前想象的,还要早到了几天。 秦宜在看见这黑压压一片人的时候,乐得嘴巴都咧到了一边去。 秦琰揽着秦宜的肩问道:“随安,你说我是该开心呢,还是不该开心呢?” 自家的媳妇这么受人喜欢,有这么多人派人过来帮助自己的媳妇,秦琰心里实在是说不出来是喜还是悲。 秦宜转身跳了起来,直接跳到了秦琰的怀里,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尔琚!当然应该欢喜啦!他们喜欢我,也就相当于喜欢你啊!”秦宜蹭了蹭秦琰的脸,“尔琚你欢喜不欢喜?” 秦琰想了想,实在没想出来,自己有什么可欢喜的。 这么多男人喜欢自己,难道在随安的眼中看来,其实是一件很值得欢喜的事情? 不过秦琰还是十分欢喜地抱住了秦宜。 嗯……最近好像胖了一点点,看来近期的投喂比较有效,以后要继续努力才行。 两队人马的领头人都走上了上来,争先恐后地给秦宜递了信。 秦宜在心中慨叹,幸好人有两只手,这样她就可以不厚此薄彼地接过这两封信来。 “诸位也都累了,稍事休息一下,咱们明天就开始作战吧。” 这一回,秦宜肯定要打那个南宫旭一个落花流水。 让他看看,什么叫做群殴的力量! 秦宜和秦琰一道回了帐篷,将手中的信打开。 秦琰拿走了晏婴的那封信,只把秦玦的那封塞到了秦宜的手里。 秦玦在信里详细地表达了对于秦宜的思念。 “王叔,自从你走了之后,我觉得月亮都没有以前圆了。当皇上其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不过王叔,我既然决定了,就会好好做下去的。 王叔,最近我有点忙,去陪妩儿的时间有点少,妩儿好像有点不开心,我觉得我对不起妩儿。 不过好在还有苏相,苏相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帮着我做了很多事情,有的时候我都想不通,为什么苏相不来做这个皇上,不过这种话,我还是自己想想,从来没有和苏相说过。 我过几天会带妩儿出宫玩一趟,我估计她也是待在宫里太闷了,我也觉得很闷。 王叔,你打了胜仗之后,一定要早点回来,京城里头没有你,我觉得无趣了很多。 我给了派了好多人,王叔,千万不要讲什么礼仪道德,赶紧把他们打完,就班师回朝吧,我等着你。 秦玦。 又及,王叔,还是早点要个孩子吧,我没有弟弟妹妹,其实也挺孤单的。 问瑜王叔好。” 秦宜看完了信,不由得啧啧赞叹。 自己这个大侄子自从当了皇上之后,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秦宜光是看着这封信,都忍不住想要捏一捏秦玦的脸。 等着回去之后,自己肯定是要回一趟秦国的。 到时候自己和尔琚的大婚,也要在秦国办一场,别的不说,尔琚的彩礼肯定要由大侄子来出,反正她和尔琚现在都是身无分文,尔琚还属于欠债阶级,身上还欠着秦宜两百万两的银子。 秦宜的嫁妆也不消说,肯定也要由秦玦来出,不然那弟弟妹妹,要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吗? 秦宜想,等到自己得胜回去的时候,得好好和大侄子商量一下这彩礼和嫁妆的数量。 秦宜看完了大侄子的信,又想和秦琰交换一下,看看晏婴写了些什么。 秦琰递过来的时候,脸色并不算好,拽住秦宜伸过去的小手,狠狠咬了一口,才把信给她。 秦宜打开来,正是晏婴龙飞凤舞的字。 “宜宜,在没见到你的日子里,我每天吃不下也睡不着,天天就是想你想你和想你。 不知道宜宜你想我了没有? 肯定是想了,毕竟像我这么好看的男人,宜宜你可能这辈子也遇不上第二个了。 宜宜啊,我劝你还是长点心,姑娘家家的,别天天舞刀弄棒的,打架的时候,尽量不要自己动手,下次有什么事情,直接招呼我就行了。 你要是看谁不顺眼,我就带着千军万马,去他们家撒泼。 宜宜,不开心就要闹,就要哭,就要作,千万不能让瑜王爷过得太舒坦了。 他要是不愿意的话,我教你一个法子。 你换我,我愿意。 我什么都愿意。 等你回来。 晏婴。” 秦宜看着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秦琰一把把秦宜拎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什么叫换他,他什么都愿意?”秦琰的脸上颇有几分不满,他在秦宜的耳垂上咬了一口,稍微用了几分力气,惹得秦宜一声惊呼,秦琰又往她的耳垂上吹了几口气,看着自己刚刚咬过的地方显现出一小圈红红的牙印来,衬着秦宜如瓷器一般的皮肤,分外好看,他趴在秦宜的肩上,低声说道,“随安,你可不许离开我。” 秦宜顺势倒在了秦琰的头上,用头发轻轻地蹭着他的头发,笑了一声,“当然不离开,尔琚,我们生生世世都不离开。” 经过高山经过海,路过长河路过风。 尔琚,我与你一同经历过了这许多磨难,好不容易在一起,我又如何舍得离开? 秦宜给秦玦和晏婴都回了一封信。 秦宜告诉秦玦,自己会努力的,另外叫他也抓紧一点,毕竟他的年岁也不算小了,赶紧和余妩多生几个孩子,免得朝廷里面那些更年期激素紊乱的老头子又要催着他多纳几个妃嫔,好多一些孩子,子息繁盛。 给晏婴的那封信里,秦宜则对他表示了感激,另外对他提出的建议也表示了赞同。 不过赞同的那一句话被秦琰用朱笔轻轻划掉,旁边铁钩银划的小楷补充了一句:“你休想。” 第610章 我就是要吊打你 第610章 我就是要吊打你 秦宜看着那封信笑个不停,不过秦琰还是在给晏婴的那封信下面,工工整整写下了一句十分认真的话。 “秦琰已阅。” 秦宜笑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秦琰又拿过了给秦玦的那封信,亦是写上了几句话。 “王叔觉得你恒王婶说得很有道理,听你王婶的。” 下面照旧是那四个字——“秦琰已阅”。 不等秦宜反驳,秦琰就吩咐人把这两封信给送了出去。 南宫旭那边估计也得了消息,可是现在想要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秦国和燕国的军队过来之前,已经派了一些人,包抄到了南宫旭他们的后面。 此时是前有狼后有虎,南宫旭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此时只留了两条路给南宫旭选,一是战败,二是投降。 或者说的再具体一点,一是穿得破破烂烂的战败,二是穿得破破烂烂的投降。 南宫旭觉得哪个都挺丢人的,哪个都不想选。 到了中午的时候,就已经由不得他选了。 南宫旭被人押着跪在了秦宜的面前,口中还是骂骂咧咧的。 只可惜,又让林长安给跑了。 南宫旭被人押着,身上的衣服滑落下来,露出了半个肩膀。 秦宜用长枪挑了一下,把南宫旭的衣裳给勾了起来。 “汾阳王这是打算勾引我?” 南宫旭气得咬牙,张嘴欲骂,可是秦宜却率先出声。 “汾阳王可千万别说我不要脸,我可没想把汾阳王逼良为娼,”秦宜挑眉,“对了,汾阳王手下的那些人,好像有不少都叛变了。” 秦宜率领着三国的军队,人数已经远远碾压了南宫旭,本来那些人跟着南宫旭,就是希望能做一把开国功臣,好光宗耀祖的。 可是这几天看着南宫旭这个样子,好多人心里也都有了怀疑,怀疑这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不是像南宫旭所说的那样。 等到秦宜率领着三国军队吊打南宫旭的时候,那些人的心理就瞬间崩溃了。 其实这场仗,基本就算是没打起来,还跟着南宫旭作战的人,就是寥寥无几。 大部分的人都叛逃在了一边,选择旁观。 所以开战还不足半个时辰,南宫旭就已经被活捉。 后世的史书记载这次战役的时候,将其称为“不流血的战争”,因这场战争发生在淇水河旁,也叫晋宋淇水战役。 经此一战,宜寰帝姬天下闻名。 后世的史官挥笔时,时常会想象,当年的宜寰帝姬,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传奇的女子。 千年前的妖后夏姬,曾辗转三个国家,做过三次王后,被后世的人骂过妖姬祸水。 而宜寰帝姬,从某些方面来讲,和当时的夏姬也有点像。 大秦皇族的女儿,可不是从生下来,就被认作是妖孽? 可是宜寰帝姬却和夏姬完全不一样。 她也辗转了三个国家,在秦国,她是恒王爷,在晋国,她是宜寰帝姬,在北燕,她是皇上最好的朋友。 三个国家的人,都对宜寰帝姬交口称赞。 当年的大陆,是一个四强分割的局面,也就是从淇水战役开始,南宋瞬间走向衰落,不足十年的功夫,便被晋国和秦国瓜分干净,自此,南宋这个国家,彻底消失在了大陆的版图上。 据野史说,当时秦国和晋国的皇上,都有意要将南宋这片土地送给宜寰帝姬,让她做这方土地的女皇,却被宜寰帝姬婉拒。 在史书上,宜寰帝姬一直都是一个清雅高丽的存在,她知诗书,懂礼仪,明得失,以个人魅力,征服了三个国家的君王和臣民。 她是那个年代,最耀眼的明珠。 此后五百年,宜寰帝姬一直是大陆上为人津津乐道的存在。 后世没有人知道,当时淇水一战胜利之后,宜寰帝姬,也就是秦宜,一拳打在了南宫旭的下巴上。 在后世人想象中,那个大方、温婉、美丽、贤惠的宜寰帝姬,指着南宫旭的鼻子骂道:“叫你他娘的再来骂老子!” 南宫旭狠狠吐出一口唾沫去,仰起头来看秦宜。 秦宜偏偏也就想治一治南宫旭,猛地跳起来,一巴掌打在了南宫旭的后脑勺上。 南宫旭被秦宜打了一个趔趄,然后就被她给按在了自己的唾沫上。 “秦宜——!我杀了你——!”南宫旭闭着眼睛大喝了一句,呛进了不少的泥土。 如果此刻再给南宫旭一次重来的机会,那么在册封帝姬的大典之上,南宫旭一定会选择杀了秦宜,而不是晋元帝。 秦宜勾唇一笑,又把南宫旭的头往下压了压。 “这种话啊,”秦宜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已经听人说了很多年了。” 旁边的秦琰亦是弯起了眼睛。 南宫旭被活捉,那些边关的势力也都跑过来认罪求情,说自己是被南宫旭给蛊惑的,根本就没想着犯上作乱,希望宜寰帝姬能够放过自己。 秦宜仰起下巴来,听那些人哭了好一阵,不由得觉得,群殴的感觉真是爽。 看来以后打仗,还是要多找一些人才对。 其实秦宜本来也就没想要重罚这些人,不过是板起脸来,听他们多哭了一会儿,然后吓唬了几句,就放他们回去了。 南宋那边的人也跑了不少。 想来南宋也没想到,不过是想从西晋那里趁乱捞点好处,没想到居然能引来三国的军队一起吊打,实在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这也直接导致了南宋人恨死了南宫旭和林长安,所以南宫旭自然是再也找不到帮手,只能被秦宜押着回西晋。 至于林长安,他倒是想回南宋找点人东山再起,但是南宋的那个将军一直在全国通缉他,街头巷尾都贴满了他的画像。 林长安无所遁逃,只能跑出了南宋,去往别的地方另寻出路。 至于林长安后面遇到的事情,那就是后话了。 总之秦宜押着南宫旭回西晋的这一路上,算是风雨无阻。 秦国和燕国的军队既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就和秦宜告辞离去,各自归国。 于是秦宜带着南宫旭到了都城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很多人。 街头巷尾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在他们的口中,秦宜已经成了一个神一样的存在。 第611章 叫我一声哥哥吧 第611章 叫我一声哥哥吧 在都城里头的人看来,秦宜带领着少数军队,就能取得这样大的胜利,实在是上天保佑。 之前那些说宜寰帝姬是妖孽的传言,自然就站不住脚了。 淇水一战,现在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 都城里头的人都听说了,宜寰帝姬撒豆成兵,神兵天降,越过淇水河朝叛军而去。 汾阳王呆愣在那里,吓得哭爹喊娘,腿脚一软跌倒在地,尿了裤子,叩头求秦宜放过他。 有人说,宜寰帝姬是下凡的仙女,不过这个说法很快就被大众给否决。 毕竟宜寰帝姬身边的那个瑜王爷,长得要比宜寰帝姬更好看许多,要说宜寰帝姬是仙女,委实是站不住脚。大多数人也就都相信了另外一个说法,其实是晋元帝显灵,痛恨汾阳王背叛自己,所以才帮助宜寰帝姬赢了这一场战役。 不过相信这两种说法的人是谁也不服谁,甚至还成立了两个学派,在都城里的茶馆里天天辩论。 相信第二种说法的人时常用瑜王爷的长相来驳斥相信第一种说法的人。 最后还是一个相信第一种说法的壮硕汉子气得拍了桌子,怒吼了一句:“娘的!谁说仙女就一定要好看的!” 不过不管是怎么样,秦宜这个宜寰帝姬已经是赢得人心,而南宫旭,早就没有了翻身的本事。 三国军队齐齐站在河对面的时候,南宫旭就从那飘扬的旗帜里面,看到了自己一片黑暗的未来。 南宫曜亲自在皇城门口迎接秦宜,周围的百姓们高呼千岁万岁,俨然已经接受了宜寰帝姬。 “皇兄,”秦宜翻身下马,抱拳笑道,“幸不辱命!” 南宫曜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赶紧伸手去扶秦宜和秦琰,“有你们两个,朕的皇位也能坐得更稳一些了,晋国江山,有你们两个,实在是国之大幸,朕之大幸。” 南宫曜拉着秦宜的手不住地拍着,说啥也不肯松开,秦琰在一旁拽了拽,又拽了拽,还是没有拽松,索性把自己的给塞了过去,把秦宜给换了出来。 南宫曜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武将,他们看向秦宜和秦琰的时候,眼睛都是通红的。 本来就知道这一场仗应该不难打,但是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好打到这个份上。 据说三国军队到了之后,南宫旭那边压根就没抵抗,瞬间就被土崩瓦解。 那些人,本来也就对南宫旭没有多少跟随的意思,南宋那边就更是墙头草,见南宫旭败势已定,当即就如鸟兽散。 可恨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被那宜寰帝姬给捡了个大便宜。 众武将都咬着牙,恨恨地看着秦宜。 不过更让他们憎恨的,倒不是秦宜,而是赵成光。 秦宜就算是不打这一场仗,那也是宜寰帝姬,她的位子,是这些人奋斗一辈子也赶不上的。 可是赵成光就不一样了。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原本抱团的时候,就不想带他,不过是凑个人头罢了。 结果没想到这个没有廉耻的东西居然敢背着这么多人投靠到了南宫曜那边! 最可恨的是,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现在好了,自己这些人当时主和,被南宫曜在心里记恨上,赵成光倒是成了前锋,刀都没拔就变成了一个功臣。 要这些人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赵成光看着对面那些武将看他的眼神,心里一阵忐忑。 要是他说,其实自己也是冤枉的,会有人相信吗? 肯定没有吧,南宫曜无端端的,怎么会让他一个无名小卒当前锋,去打一场把握这么大的胜仗? 这不是白给一个便宜吗? 可谁又知道他一路上其实只是在不停地干杂活,摸鱼猎兔挖坑呢? 而且赵成光知道,秦宜就是故意折磨他,估计这回到了都城,秦宜坐稳了宜寰帝姬的位子,又得了民心,更不会对他好了。 只要秦宜随便给他栽一个罪名,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南宫曜还在拉着秦宜和秦琰的手说话,三个人面上都是笑眯眯的。 赵成光的心里越来越忐忑,他往左右看了一下,好像大家今日都是欢喜的。 除了他。 赵成光出了一手心的汗。 秦宜和秦琰都下了马,后头的人自然也都跟着下马,南宫曜还有秦宜秦琰走在前头,赵成光作为前锋,就跟在三人的后头,低着头抿唇,一步一步踩着人的影子往前走。 此时的皇宫,在赵成光看来,那就是吃人的恶魔。 别人都是进去领封赏的,而他在南宫曜那边讨不到好处,原来那些武将,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赵成光的头死死地低了下去。 那一刻,赵成光的脑子里转过了很多想法。 大家熙熙攘攘往前走,谁也没看见赵成光从哪拔出了一把刀。 他本来对准的是秦宜,可是旁边有个小兵看见了他的动作,推了他一把,旁边的人惊慌想要拦住他,可是人一多,就挤到了一起去。 赵成光的手被人给碰歪掉,跌跌撞撞往前嗑了一下。 南宫曜被人护着往后退,赵成光目呲欲裂,死死地瞪着秦宜,大喝了一声。 他手里的刀被人给夺了过去,可是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朝着秦宜就掷了过去。 赵成光被人拿下,可是四周太挤,谁也没注意到那把匕首。 直到它钻到了南宫曜的身上。 南宫曜瞬间就倒了下去。 旁边的侍卫将南宫曜围了起来,十几个人都拔出了刀来,赵成光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已经被砍成了肉泥。 秦宜尖叫一声往南宫曜那边奔了过去,秦琰亦是瞪大了眼睛,眼看着南宫曜往下倒去。 “你别……”秦宜想要捂住南宫曜的伤口,可是那些血汩汩而出,怎么也捂不住,“你别……” 后头那个字秦宜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万万再经受不住这一次。 秦琰看见了秦宜一脸的惊恐,她的眸子里头有什么东西正慢慢碎掉。 南宫曜抬手,想要揉一揉秦宜的头发。 “丫头……”南宫曜尚存着几分力气,他扯着嘴角笑,“叫我一声哥哥吧……” 第612章 还好还好还有你 第612章 还好还好还有你 秦宜眼睛通红,抱着南宫曜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一直期望能够认回秦宜这个妹子,然后就可以听她叫一声哥哥。 可是秦宜从来都没有叫过。 南宫曜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慢慢流失掉。 如此美好的世界和秦宜,他从此都要看不见了吗? 南宫曜有点舍不得。 时间的流驶忽然在南宫曜的眼前放慢了许多。 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走马灯一样打南宫曜眼前而过。 他看见了那个自卑而敏感的太子,看见了那个不与父皇亲近,天天都被自己的母后耳提面令要提防着所有人的孩子。 南宫曜缓缓闭上了眼睛。 秦宜抓紧了南宫曜的胳膊,泪水大颗大颗坠落在了南宫曜的身上。 “哥哥,”秦宜哑着嗓子,“哥哥!我求你……我求你……” 求你,求你们,不要再离开我了。 我无法经受这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 南宫曜的心里骤然一暖,他想要安慰安慰秦宜,可是已然提不起力气。 她是宜寰帝姬了,不再是那个被秦国赶出来的恒王爷,在这个世界上,她终于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秦琰伸出手来想要抱一抱秦宜。 旁边的侍卫忽然厉喝了一声,“什么人!” “滚开!”一个蓬头垢面,脏兮兮的老头儿冲了过来,一把把那几个侍卫扒拉在了一边,“你们的皇帝死了!要你来负责!” 秦宜趴在南宫曜的身上哭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 南宫曜躺在地上,忙着回忆他的一生。 那个老头儿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几个侍卫想要呵斥他,可是刚刚深吸了一口气,顿时就反胃起来,只能屏住呼吸把刀横了过去。 秦琰赶紧过去,顺便也屏住了呼吸。 “放他进来。”秦琰因为没有呼吸,身边变了一点点。 那几个侍卫不敢反驳秦琰的话,赶紧抬手让妙回天挤进了人群。 刚刚围着南宫曜的一群人瞬间往后退了退。 秦宜正在哭着,忽然闻到了一股像是鱼臭掉了好几天又被重新煮了一遍的味道。 她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老头儿……?”秦宜刚刚哭了好一阵,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妙回天赶紧蹲下了身子,“哭哭哭,哭什么哭啊,在这儿唱大戏呢!” 妙回天抬手摸了一下南宫曜的心脏和脉搏,然后就慌忙挥手道:“赶紧把他抬进去!” “没事没事,”走在路上,妙回天还在不住地拍着秦宜的肩,“别哭了,小娘娘腔没有事的,他插那位置离心脏远得很。” 不过这个位置很容易造成假死……妙回天抹了一把汗,要是小娘娘腔继续这么躺着,宫里的太医也没有诊治出来的话,估计真的就要死了。 不过好在自己来了,这匕首纵然插得深了点,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宫里有的是好东西,小娘娘腔又年轻,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重新生龙活虎了。 秦宜吸了吸鼻子,立马又是一脸的泪水,“我不是……” 秦宜摆了摆手,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了妙回天想要拍她肩膀的那只手,“我不是哭……” 既然妙回天来了,也说了没有事情,秦宜自然就不会再担心了。 据说老头儿能生死人肉白骨,肯定治疗这点伤,是不在话下的。 “我只是……老头儿你是多少天没洗澡了啊……”秦宜一呼吸,又是一脸的泪水,“味道这么呛人……” 都辣眼睛…… 碍于还要让妙回天帮忙救治南宫曜,秦宜实在是没好意思说后头的话。 妙回天抬起胳膊来闻了闻自己的身上的味道。 嗯……好像是有点难闻,不过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妙回天随意地摆了摆手,“我接到你的信就赶紧过来, 一路上急着赶路,哪有时间洗澡啊,一会儿给小娘娘腔看完,我再去洗个吧。” 秦宜屏住呼吸点了点头。 有妙回天在,这种事情是很容易的。 还不到一刻钟,妙回天就拍了拍手。 “行了,一会儿找人去把这个药煎一煎,喂他喝下去就行了,估计今天晚上就能醒了,”妙回天打了个哈欠,“我太困了,先去睡一觉。” 秦宜把那方子递给了一旁的太监,原本听着妙回天的话还没反应过来,可是妙回天还没出殿门,秦宜就在后面喊了一声,“老头儿!” “干嘛啊!”妙回天有点心虚地回过头来。 秦宜拧着眉头,“去洗澡啊!” “不去!我要先睡觉!”妙回天梗着脖子看秦宜,“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要卸磨杀驴落井下石啊!” 秦琰和秦宜都有点想不通,像妙回天这种医术如此高明的人,为什么就是死活不愿意洗澡。 妙回天对这事的解释是,凡是成大事的人,都有一点自己的小癖好。 秦宜都快哭出来了,“老头儿,就算我求你了……” 就老头儿身上这个味道,随便找个宫殿睡一下,基本这个宫殿就不能要了。 妙回天见不得秦宜这般可怜巴巴的样子,挥了挥手叹气道:“好吧好吧,实在是受不了了。” 秦宜大喜过望,赶紧吩咐人把妙回天带下去,烧水给他洗澡。 秦宜坐在了南宫曜的床边,摸了摸他的脸。 还好,还有温度。 秦琰亦是在秦宜的身边坐下,抓住了她的指尖,“随安,别慌……” “尔琚,你不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秦宜的手还在颤抖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宫殿好像让她的恐惧又加深了几分,“我真的很怕……” 很怕南宫曜像晋元帝一样,像老恒王和恒王妃一样,一觉睡过去,就再也不会醒了。 她是真的怕。 她抱着南宫曜的那一刻,是真的感觉到了他生命的流逝。 秦宜看见他眼睛里的光芒一寸一寸黯淡了下去,如果妙回天没来,秦宜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随安,别怕,”秦琰捉住秦宜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我们都会好好的。” 秦宜重重地点头,看着躺在床上,胸口均匀起伏的南宫曜,心里总算是能松下一口气来。 是啊,我们都会好好的。 第613章 原来这样宜嫁娶 第613章 原来这样宜嫁娶 因为有妙回天在,所以南宫曜的伤,没几日就好得差不多了。 那天南宫曜正半躺在床上,喝着药同妙回天说话。 妙回天问他这几日感觉是不是好了点,南宫曜自然是点头。 他已经在这床上躺了七八日了, 要是再说不好,妙回天估计就要翻脸了。 南宫曜的脸色看起来是一天比一天好,白里透着红的,偏偏就是说自己身上没有力气,下不了床。 秦宜已经来质问了妙回天很多遍,问他是不是年纪大了,医术出了问题。 妙回天为了挽救自己的名誉,差点和秦宜打起来。 要不是因为妙回天心疼秦宜,秦宜又威胁妙回天要众人群殴他,妙回天早就一鞋底子抽过去了。 现在想想,还是秦宜失忆,无权无势的那段时间好欺负,虽然妙回天当时也没有成功抽到她,但是好在她还没有这么拽。 秦宜甚至问过了妙回天,是不是因为他老是不洗澡,所以熏坏了南宫曜,导致他的伤到现在还没有好起来。 妙回天无端端受到这种指责,实在是委屈得很,这不今天立马就过来逼问南宫曜的身子到底还没好了。 今天南宫曜刚刚点了头,秦宜就从外面冲了进来,后头跟着慢吞吞的秦琰。 “老头儿!”秦宜拧眉,“小娘娘腔的伤还能不能好了!” 南宫曜躺在床上哀嚎着,“你就是看为兄病了!不能惩治你了!现在居然是哥哥都不叫了!这样无礼!你如此对待朕!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秦宜拎住了南宫曜的耳朵,朝着他的耳朵怒吼着,“朕朕朕,你他妈也知道你是皇帝!这几天的早朝都是老子帮你去的,那些老头儿都以为老子把你杀了!打算取而代之呢!” 南宫曜缩了缩脖子,默默往下躺了躺,又把被子拉高了几分,“我觉得你干得挺好的啊……你就先帮我干着呗……我那啥……想再躺几天……” 秦宜咬牙,抬手就要去拧南宫曜的耳朵,还好被秦琰拦住。 “我不要去上朝了!”秦宜的腰被秦琰环抱着,双腿不停地踢着,“我要出去玩!要吃喝玩乐!要祸国殃民!” 秦琰在后头弯着眼睛笑。 “我不要……”南宫曜又拉了拉被子,彻底把自己缩在了被子里头,“我的伤还没好利索呢,我这几天总觉得自己头晕恶心,浑身乏力,提不起力气,还老是想吐,稍微一动,就眼前一片黑,转来转去的,估计还得养几天。” 秦宜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阴测测一笑,“你这不是伤到了,恐怕是有喜了吧,最好是让老头儿帮你看一看,开两幅安胎药!” 南宫曜气得咬牙,秦琰在后头笑弯了眼睛,妙回天亦是忍不住笑,抬手想要搭上南宫曜的脉搏。 南宫曜把自己的手给缩了回去,没好气地白了秦宜一眼,“行行行,朕去上朝还不行吗,对了,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大婚啊?” 晋元帝才去了没多久,按理说,该是全晋国守国丧三年。 但是近来晋国刚刚和南宋打了一场仗,之前南宫旭又闹了好一阵,国力亦是有所亏损。 所以南宫曜也想,正好秦宜这个宜寰帝姬已经差不多被整个晋国人认下,干脆就直接来个大赦天下,让大家男婚女嫁皆不耽误。 最重要的是,秦宜和秦琰都不年轻了,也耽误不起了。 秦宜的脸微微红了红,咳了两声道:“只要尔琚愿意,我自然是时时都可以的。” 南宫曜当即也顾不得装病,直接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那咱们就尽快啊?” 秦琰笑着颔首,“好。” 晋国和南宋的那一场战役,以晋国的全面胜利而落下帷幕。 宜寰帝姬在战场上的骁勇风光,为后世所憧憬。 不少话本子写手都以此为蓝本,加上了自己想象中的故事,描绘出了一段以宜寰帝姬为主角的传奇。 其中,以畅销话本子作家,夭夭胡诌所写的最为酣畅淋漓。 这种话本子,本来该是闲来无事的消遣之物,结果意外被南宫曜得着了,读完之后心中大喜,所以也邀请了夭夭胡诌来参加秦宜和秦琰的大婚,希冀她以后,能把秦宜写得更为完美。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南宫曜从床上爬起来了之后,秦宜直接就带着秦琰去外面看歌舞找美人儿去了,完全都没有帮南宫曜处理积压政务的意思。 南宫曜在案前坐了一天,不过想到要给秦宜办大婚了,心里就是一阵的开心。 秦宜和秦琰的婚事,就定在了五月初五那一天。 黄历上有写,那天,宜嫁娶,终白头。 秦宜指着那一行小字对秦琰笑,“尔琚,宜嫁娶,娶个尔琚,嫁的又是谁?” 秦琰从后头环抱住她,将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指着那一行小字笑,“这啊,是一句省略句。” 秦宜嫁给了想要娶她的尔琚,自此,终能白头。 秦宜和秦琰大婚,秦晋两国联姻,算是一桩大喜事。 秦宜和秦琰本来有心邀请秦玦和晏婴一道过来,但是二人现在朝中都有不少的事情,实在是脱不开身。 秦玦写信给秦宜,告诉她在晋国办婚事这件事情,自己就先不追究了,但是在晋国办完了之后,一定要回秦国再办一个。 虎子和阮娘也想来看一看,但是阮娘如今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行动实在是便,想着二人去秦国的时候,阮娘多半也就生了,所以到时候直接抱着孩子去秦国看二人的婚礼。 晏婴也给秦宜送了信过来,还附带了一大批的金银珠宝,另送了一个小盒子。 晏婴说,宜宜,瑜王爷不是头一次大婚,但是我相信,他只爱过你一个人。 宜宜,你和他在一起,我也算是能心安了。 宜宜,你也知道,我是个要脸的人,当年瑜王爷大婚,是我告诉你,不许笑,可是宜宜,我怕今天,没有一个告诉 我不许笑的人。 我不想笑,亦不想哭,所以宜宜,我就不去了。 来日你若生子,请带他来看一看他的舅舅吧。 第614章 盒子之中藏心事 第614章 盒子之中藏心事 也许秦琰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当年他红衣大马,娶了许幼薇那次,秦宜曾埋在晏婴的怀里,痛痛快快哭过一场。 他曾从临街房檐上,掰下来一块冰尖,细细替她描着红肿的眼睛,犹如有情郎在替新嫁娘画眉。 有的时候,你并是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你喜欢我,没有喜欢他更多。 晏婴想,自己告诉秦宜的那句话,一辈子都作数,可是秦宜啊,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回过头来了吧。 这样也好,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幸福。 秦宜将晏婴送给她的那个盒子细细把玩了一番,摇晃的时候,能够听到轻轻的水流声,却不知道是从何发出来的。 秦宜打开看,里面放着一根细细的链子,并没有什么液体,可是轻轻一晃,还是能听到一阵水流声,秦宜仔细辨别,这声音应该是从盒子内部传来的。 盒子里面摆着的那条链子,和晏婴送给秦宜的那条,一模一样,应当是晏婴平日里戴在腕上的。 那条链子放在那个盒子里面,流光溢彩,好看到让人词穷。 秦宜把自己腕上的那条链子也摘了下来,和那条链子一起,细细地摆了进去。 两根链子首尾相连,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形。 就在那一刻,空气中传来轻轻的一阵声响,秦宜低头去看,那盒子的一角,稍微翘起来了几分。 秦宜轻轻把那盒子打开,下面却还有一个暗层。 是一方草纸包裹着一个精致的小玉瓶。 那玉瓶薄脆清澈,几近透明,一看就是上上之品。 秦宜将那玉瓶小心翼翼拿了出来,却闻到了一股子酸味,想来是醋了。 如果除了秦宜之外的人想要打开这个盒子,就只能以蛮力砸碎,可这玉瓶如此薄脆,只消磕碰一下,里头的醋就会立马洒出来。 届时,这草纸也就会消失不见。 秦宜将先前那那包裹着小玉瓶的草纸展开来看,忽而热泪盈眶。 那张纸上,什么也没写,只在右下角,盖了燕国的国玺。 他给了她一道,历代君王都不肯轻易送人的空白圣旨,只要她想,整个燕国,都可以听她调遣。 他希望她一生幸福,又怕她路遇坎坷,只能为她想好全部的退路。 秦宜骤然红了眼睛,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眼睛,生怕自己的眼泪打湿了这张纸。 这样好的晏婴,这样重的情谊,秦宜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偿还。 秦宜依照原样,又把那草纸和小玉瓶摆放了回去,然后将盒子扣上,又把原来那条链子取了出来。 南宫曜为着秦宜的大婚,也算是准备充足。 晋国这边自然是不用说了,宜寰帝姬乃是晋国自开国以来,封号最为尊贵的公主,大婚自然是不会含糊了,更何况还是和秦国的瑜王爷和亲。 秦国也派人送来了三份东西,一份是贺礼,一份是恒王爷的嫁妆,一份是瑜王爷的彩礼。 不过大家都能明显看出来,恒王爷的嫁妆,明显要丰厚许多。 比瑜王爷的彩礼和秦国的贺礼加起来还要丰厚许多。 晋国、秦国、还有燕国,都为秦宜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秦琰在这样的比对之下,看起来像是个后娘养的孩子。 还好之前秦琰就有打算,派自己在秦国的势力,送了不少的东西过来。 不然看起来,真的像极了倒插门。 虽然秦琰就算是倒插门,能娶着秦宜也算是甘之如饴,但是到底不愿意别人在背后对秦宜指指点点。 很快就到了大婚的日子。 五月初五那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已经到了五月,天气暖和得很,秦宜已经三天没有和秦琰见过面,此刻坐在梳妆镜前,每打一下哈欠,眼前浮现的都是秦琰的脸。 虽然已经提前两天准备好些东西,可是真正到了大婚这天,秦宜还是大早晨就被人折腾了起来。 其实说是大早晨也不贴切,秦宜看着自己起床的时候,天都还没亮呢。 秦宜迷迷糊糊被人从床上给拖了起来,又迷迷糊糊地穿上了衣裳,迷迷糊糊被按在了梳妆镜前,细细地打扮着。 光是梳头,秦宜就觉得梳了快一个时辰。 那几个有福的老太太在秦宜的背后梳了又梳,说秦宜是她们看过的,最有福的人。 秦宜的头上插满了钗环,什么粉晶玛瑙钗,什么凤凰羽尾簪,金钗玉簪加步摇,插了满满一头,压得秦宜抬不起头来,一跌一跌地打着哈欠。 好不容易梳好了头,已经是天色大亮。 几个喜婆心里着急,赶紧把秦宜的下巴抬了起来,这便要给她梳妆。 梳妆之前,先要绞面。 那根细线刚刚贴到秦宜的脸上,还没动多少,就忽然听见了秦宜的尖叫声。 “太太太疼了啊——!” 秦宜赶紧往后躲,她素来是个怕疼的,万万没想到,绞面居然是这样一件疼到惨绝人寰的事情。 秦宜表示了明确的拒绝。 旁边的喜婆陪着笑道:“公主殿下且稍微忍一忍,老妇做了多年了,绝对不会让殿下太疼的,况且殿下这样花容玉貌,稍稍打扮一下,到了晚上掀开盖头,一定能晃到王爷的眼的。” 若是换成了旁的姑娘,说不定就被喜婆这话给糊弄过去了。 可是秦宜和秦琰朝夕相处了多少年,她到底长什么模样,秦琰闭着眼睛都知道。 就算是再打扮,也打扮不出来什么花来,还是没有尔琚好看……秦宜在心里恨恨地想。 喜婆又要按着秦宜给她绞面,秦宜又是尖叫一声,说什么也不肯屈服。 秦宜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是蔷薇拯救她于水火。 之前蔷薇和万物生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秦宜虽然有意想要撮合虎子和蔷薇,但是既然两个人都另外心有所属,秦宜自然也就不会强求。 在来晋国之前,万物生和蔷薇选择了留在秦国,秦宜也只是和蔷薇告别。 这次得知秦宜和秦琰大婚,蔷薇和万物生自然是要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讨一杯喜酒喝的。 且巧妙回天研制了一种新的药,他不方便过来,于是就让蔷薇带了进来。 第615章 终于我们大婚了 第615章 终于我们大婚了 妙回天让蔷薇带来的这药,简直就是秦宜的救星。 想来妙回天也是知道,秦宜最是怕疼,这大婚当天绞面的时候,肯定是要哭爹喊娘的。 这便研制出了一种新药,抹上去之后,整个人的脸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而且全然不觉得疼,那些细小的绒毛,会自己脱落得干干净净。 秦宜心里简直是感谢了妙回天一万遍。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药,其实妙回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研制出来了。 那时候,妙回天才刚刚大婚,也就如秦宜一般的年纪。 少年郎医术强,娶了个媳妇美貌长,恩恩爱爱,地老天荒。 妙回天那时候,真的以为自己能和自己的媳妇到地老天荒。 只可惜,到最后,她和自己的女儿一道死去,独留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 如果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如今也就该是秦宜这般年纪了。 妙回天看着秦宜和秦琰大婚,心中一阵酸涩。 自从把血淋淋的苏策和秦宜一道从山涧里扛回自己的小木屋,妙回天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性格乖张,治与不治全然由心的医圣了。 他开始有了七情六欲,看着秦宜仿佛就心里欢喜,他有了自己关心的人,于是落入凡尘,反倒更像是个郎中。 南宫曜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但还是不顾群臣的反对,亲自蹲下身去,将秦宜背到了礼堂里,亲手为她和秦琰系上了红绸子。 传说啊,女子大婚,一定要由自己的兄长来背,这样夫家就会知道,她是有娘家疼爱的,也会对她更加看重。 南宫曜把秦宜的手交到了秦琰的手里,然后轻轻拍了拍。 “琰妹夫,如今终于有这样叫你的一日了,你以后,可一定要对我的妹妹好啊。”南宫曜抿唇,似是有些不舍得秦宜嫁人。 秦琰含笑点头,“这是自然,曜兄放心就好。” 在红红的盖头下面,秦宜早就笑弯了眼睛。 她的手,被秦琰的手紧紧地捏了起来。 这一路上乘着喜轿过来的时候,秦宜一直有一种仿佛是在做梦的错觉。 一直到自己被南宫曜给背起来的时候,秦宜还在不停地问自己,是做梦吧,是真的吗? 为什么这一切,会来得这样快呢? 可是当秦琰拉住她的手的时候,秦宜的一颗心忽然就落了下去。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生的归宿。 尔琚,五年前那声我爱你,终于是没有落空。 自此一生一世,我们终究不再分离。 随着拜天地的声音响起,秦琰拉着秦宜,缓缓跪了下去,叩头行礼,虔诚至极。 “一拜天地!” 天地可鉴,随安与尔琚,终于随安而居。 “二拜高堂!” 先恒王,恒王妃,还有晋元帝,你们都看着呢吧,随安她啊,会由我来好好照顾的。 这一声落罢,第三声还未响起,秦宜忽然拉住了秦琰的手,虽然她头上还搭着盖头,不过仅凭各人脚上穿的鞋,就找到了妙回天的位置。 秦琰自然是了解了秦宜的意思,拉着她的手,缓缓跪了下去,而后叩头。 妙回天一怔愣,还未反应过来二人是个什么意思。 “老头儿,”盖头底下忽然传出来秦宜轻声一笑,“我今日大婚了,你欢喜不欢喜?” 妙回天骤然红了眼睛。 那一刻,好像是他的女儿穿越了时光,骤然成长,忽然盈盈跪在了他的面前,告诉他,自己要大婚了。 妙回天抬起袖子来,不住地擦着泪,终于是没能忍得住,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擤鼻涕声音。 周遭的人皆是笑了出来。 “夫妻对拜!” 随安,尔琚。 还好啊还好,我们相爱,并未分开。 旧时光里的回忆像是一只鸟,扑啦啦飞起,你我红装在身,相互叩拜,所有的回忆和经历拧成了一股绳子,将你我越缠越紧。 这一生,下一世,生生世世,再未分离。 秦宜被送到了喜房里头,被子下面垫着不少的花生桂圆莲子和红枣,有些硌屁股,可是秦宜坐得开心。 秦琰在外头陪客人,喝完了这一桌又喝那一桌,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南宫曜今天开心,拉着秦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逼着他叫了一声哥哥,这才满意地坐了下去。 妙回天亦是拍着秦琰的肩,告诉他一定要对丫头好才行。 秦琰走到了秦国使臣的那一桌,端起了杯子来。 苏策亦是盈盈起身。 秦国的贺礼好几日之前就已经送到了,苏策却是今天早晨才赶到了晋国来。 本来秦国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不过秦玦瞧着苏策应该是很想来参加秦宜的婚事,所以就允了他告假过来。 “苏相,”秦琰微微一笑,“多谢苏相远道而来,实在是小王之幸。” 苏策亦是抬杯,他在路上紧赶慢赶,几乎是恨不能夜里不睡觉,可是赶到的时候,还是没能见上秦宜一眼。 他到的时候,秦宜正在梳妆,梳好了之后,就直接盖上了盖头,被送了出来。 她甚至不知道,苏策在路上跑了那么久,差点从山崖上跌下去,就为了来见她一面,却没能如愿。 可是在苏策的脸上,看不出来一点的失望。 “臣愿知……宜寰帝姬能和王爷,白头偕老,一世长安。”苏策轻轻一笑,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 秦琰亦是随之饮尽,轻轻一笑。 苏策没再说话,只是坐了下去,示意秦琰自便。 秦琰喝了一大圈,喝得人都有点摇摇晃晃。 南宫曜特意从皇宫里头划了一个院子出来,来给秦宜办婚事,以彰显对她的荣宠。 不过那些守卫今天也都吃了喜酒,看着没什么大事,便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说话。 有几个看见那人过去的,也都没有阻拦,想着都是宜寰帝姬和瑜王爷的旧相识。 于是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推开了秦宜婚房的门。 秦宜坐在床上,视线被盖头给挡住。 她轻声一笑,微微偏了偏头,唤了一声,“尔琚?” 外头无人作答。 秦宜又等了一会儿,忽然心里有点害怕,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好像有一只野猫钻进了树丛里面。 下一刻,秦琰忽而在门口轻笑。 “随安,是我。” 第616章 八十八买不了吃亏 第616章 八十八买不了吃亏 秦宜兴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大婚的那天晚上,苏策自己喝了不少的酒,摇摇晃晃走到了后殿来,伸手推开了她的门。 彼时她一身红嫁衣在身,被红盖头遮挡住了视线,不知道到底是谁来了。 苏策站在门口,笑得温润。 他想,知宜,我们终于有这一天了。 当日似乎无人注意到,一向喜欢穿白衣服的苏策,居然在参加秦宜婚宴的时候,穿了一身墨黑的衣裳。 兴许他是一时起意,又兴许他是早就打算好了。 那一刻,苏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他想要走上前去,掀开秦宜的盖头。 可是秦宜微微侧头,带着几分欣喜和试探,“尔琚?” 苏策所有的幻想都在在那一刻被打破,他迅速转身,跳到了树丛里头去。 秦琰踩着轻快的步子过来,本来还在想,为何这门是虚掩着的,可是在看见等着他的秦宜那一刻,他脑子里忽然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随安。 他说:“随安,是我。” 秦宜还未来得及说完,南宫曜忽然带着一群人冲了过来,直接把秦琰给推了进去。 南宫曜醉眼惺忪地看着秦琰和秦宜笑,“琰妹夫!我这么好的妹子!可是给你了!” 话说完,南宫曜又把秦琰往前推了推,直接推在了秦宜的身上,然后笑得前仰后合。 后头跟着的夭夭胡诌将看到的一切都记在了一个小本子上。 当时所有的人都在欢笑,唯有拿着笔的夭夭胡诌微微偏头,看见了后头拍了拍衣裳,从树丛里站起来的苏策。 他望着屋中,轻浅一笑,仿佛终于能放下心来。 在对上夭夭胡诌的眼睛时,苏策也没有闪躲,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和她打了招呼。 苏策转身便走,月光拖着他长长的影子,分外凄凉。 夭夭胡诌这便又转过头去,开始和众人一起闹洞房。 秦琰抱着秦宜,笑得像是整个世界都在融化。 南宫曜和他身后的蔷薇还有万物生等人都在不停地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 秦琰在秦宜的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秦宜笑弯了眼睛,红着脸点了点头。 秦琰起身,双手按在南宫曜的身上,将他和后头的那些人一并推了出去,然后插上了门。 南宫曜不死心地在外头扯着嗓子喊着:“琰妹夫你让我进去啊!朕还是头一次来闹洞房呢!” 纵然南宫曜搬出来了晋国皇上的位子来压秦琰,秦琰也是分毫不惧,死死地用后背抵着门,不住地笑,“曜兄!等你大婚的时候,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闹洞房!” 南宫曜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威胁了, 完全没有想过堂堂一国君王娶皇后,哪里有人敢闹洞房,当即就摸了摸鼻子,想要退缩。 毕竟不管是秦琰,还是自己那个妹子,都是个睚眦必报的,万一将来一个弄不好,在自己大婚当晚往自己的杯子里下巴豆,到时候媳妇没睡到,反而是和恭房厮守了一晚上,又要如何是好? 万物生和蔷薇都是一脸的笑容,他们俩曾见过秦宜和秦琰最不容易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俩还是兄妹,互相喜欢,却又不敢吐露心意。 只能一个假装是男人,另一个就假装相信,日日厮守在一处,好像一道做个纨绔子弟,就已经足够满足。 再后来,互相吐露心意,却不得不分离。 他们俩,修成正果,当真是不容易。 蔷薇和万物生都觉得,该把这个美好的夜晚留给秦宜和秦琰两个人才是。 可是妙回天却不肯善罢甘休。 既然门被秦琰给关上了,妙回天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窗户给推开来,扒着窗喊道:“丫头!我这有新研制出来的药!你要不要啊!能延长时间,增强体力!保管给你们一个美好的回忆啊!对身体无害,没有任何毒副作用啊!男人用了!可以壮阳!女人用了!可以补阴!成亲的!可以拿去生娃!没成亲的!可以拿去发家啊丫头!一颗一百两银子,看在今天是你大婚的份上!算你八十八两!咱们俩都讨个彩头啊!” 南宫曜已经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来,十分想知道,妙回天到底是真的想要卖自己的药,还是拐弯抹角地骂秦琰“不行”。 妙回天拿着药瓶的那只手还在窗口不住地摇晃着。 下一刻,秦琰忽然从床底摸出来几颗东西,头也不回,随手往后一掷。 妙回天的喉咙里忽然被弹进了什么东西,声音也是立马停止。 “咳咳咳……”妙回天发出了一阵干呕声,吐出了一颗大枣和一个桂圆来。 秦琰伸手又摸过了两个东西,一前一后,正好打在两扇窗子上。 那两扇窗子被花生和莲子打中,立刻就合了上去。 要不是万物生拉了妙回天一把,妙回天的鼻子就被撞扁了。 屋中传来秦琰和秦宜异口同声的笑声,“老头儿,这药还是给你自己用吧!记得找个媳妇!早生贵子!” 妙回天气得重重喘了几口粗气,转头看了看正拉着自己衣裳的万物生,气得甩了袖子,顺便甩开了万物生的手。 “都和你说了!你休想!就是你休想!你看看蔷薇!你对得起她吗!” 妙回天梗着脖子同万物生喊道。 万物生这个人也真是的,都有蔷薇这么好的媳妇了,居然还惦记着自己这个半只腿都入土的老头,当真是不检点。 万物生又是一脸的懵逼,不知道为什么妙回天总是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差,他挠了挠头想了想,蔷薇其实还是很支持他学医术的啊……而且蔷薇还觉得很好呢?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万物生想了想,怯怯开口,“妙前辈,蔷薇她……并不介意啊……” 妙回天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万物生和蔷薇,蔷薇亦是含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对万物生学医术这件事情十分得支持。 不管怎么说,治病救人,总没有天天和尸体打交道来得吓人吧…… 妙回天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瞬间崩裂,大叫了一声,就往外跑去。 万物生在后头十分挫败地想,难道自己这个徒弟,就真的有这么不堪? 第617章 本本本王有喜了 第617章 本本本王有喜了 秦宜和秦琰在西晋过了好一段奢靡的生活,秦宜想,其实身为帝姬,好像要比做王爷,痛快很多。 不过其实还是因为南宫曜这个哥哥对秦宜和当年秦稷那个哥哥对秦宜,完全不一样。 秦宜大婚之后没多久,就已经胖了好多。 而且日日吃起来没有个节制,有的时候大晚上饿了,就会爬起来去找好吃的。 秦琰那天掂了掂,秦宜还真是胖了不少。 不过在西晋待得久了,两人盘算着,也该回秦国了。 秦玦在秦国,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二人。 这一路,算是秦宜走过的,最舒坦的一路了。 前后护卫开道,她只需要躲在马车里头,每天吃吃喝喝就行了。 那天天气正好,路过一条小河,秦琰有心想让秦宜下来看看风景,可是秦宜却只是躲在马车上一边吃糕点一边看话本子,说什么也不愿意挪窝。 大婚那天,南宫曜还特意请了夭夭胡诌过去,夭夭胡诌没带别的东西,就多带了些话本子,算是送给二人的贺礼。 内里还有好些是不曾刊印发行的,如此便算是正中秦宜的下怀,这几天秦宜嗑的瓜子,差不多能有一亩地的向日葵。 秦琰说说不听,打又舍不得,而且秦宜现在觉得秦琰已经娶了自己,就算是被自己绑定了,日后自己想什么时候偷亲一下秦琰,就可以什么时候偷亲一下秦琰,想什么时候摸摸秦琰的小手,就可以什么时候摸摸秦琰的小手。 所以秦宜也对秦琰的美人计无动于衷。 秦琰现在简直是一筹莫展,不知道为什么别的男人娶了妻子以后,还可以出去拈花惹草,秦琰觉得自己娶的这个祖宗,就足够让自己劳心劳力了。 秦琰那天也算是卯足了劲,非要把秦宜从马车上拖下来。 秦宜的屁股像是长在了马车上一样,根本就不挪窝。 秦琰一咬牙,手从秦宜的胳肢窝下面穿了过去。 秦宜怕痒,当即就笑得浑身没有了力气,这便被秦琰得逞,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秦琰下了马车,刚走了没几步路,就气喘吁吁。 “不是吧!尔琚!”秦宜觉得自己遭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难道是我这几天太没节制,已经将你掏空了?” 秦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秦宜就算是吃的多了些,这才几日的功夫,怎么就能胖成这样?他几乎快要抱不动了。 秦琰扯着嗓子朝一旁喊道:“妙前辈!快过来看一看!” 正在小河边蹲着兴高采烈地看那些草药哪些可以用的妙回天冷不防被秦琰这么一喊,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头栽进小河里头去。 “干嘛!”妙回天不愿意动弹,“我成了你们的专用小大夫了是吧!马要是饿了就给点草吃!天天喂药你们是有多省!” 秦琰把秦宜放在了地上,脑子里转过了很多念头。 听人家说,这世上有一种病,叫做暴食症,听说得了这种病的人,每天什么也顾不得,就是暴饮暴食,直接将自己撑成一个气球。 秦琰倒不是不舍得让秦宜吃东西,更不是害怕秦宜变胖了就不好看了,主要是万一吃得太鼓,小肚子要是爆炸了怎么办。 自己还想和随安有一个漂漂亮亮的孩子呢…… 想到这里,秦琰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朝着妙回天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妙前辈!随安恐怕是有……” 秦琰后面的那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妙回天光是听到了“随安恐怕”四个字,就已经冲了过来,伸手搭上了她的脉搏。 秦宜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这几天她除了特别想吃东西以外,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妙回天微微蹙着眉头。 秦琰的一颗心被高高地提了起来。 “妙前辈,随安她……”秦琰咽下一口唾沫去,不敢胡说八道。 妙回天深以为然地点头,“没错,小不要脸的,确实是要当娘了。” “你才要当娘了,你全家都要当娘……”秦宜抱着手里的糕点,一口一口啃着,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可是下一刻,她忽然反应过来了妙回天是个什么意思,“你是说……本本本……本王有喜了?” 妙回天又点了点头。 秦琰一脸的欣喜若狂,赶紧摸了摸秦宜的肚子,想要感知自己和随安创造出来的那个小生命,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秦宜一脸的呆滞,完全没有想到。 “小不要脸的,以后可要要点脸了,”妙回天拍着秦宜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毕竟你以后带着孩子,可要注意一些,千万不要让你的孩子在娘胎里头,就染上你这些坏习惯。” 秦宜手上的糕点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秦琰欣喜若狂地抱住了她。 蔷薇亦是高兴地眼含泪水,在秦宜旁边蹦来蹦去,想要伸手摸一摸秦宜的肚子,又怕动了她的胎气。 “王爷,太好了!您有孩子了!” 旁边的一大堆侍卫听到几人的话,亦是对秦宜和秦琰道喜。 秦宜仍旧是一脸懵逼。 秦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尔琚,所以我这几天吃的东西,其实都落到了他的肚子里去了?” 秦宜忽然觉得自己都白嚼了。 一旁的妙回天好像是要做外祖父了一样,看起来欣喜若狂。 “丫头啊,你现在有孕,是要好好吃点东西才行,好在咱们带了不少的粮食,现下这个季节,路边的农田也都种了不少东西,能买着新鲜的菜肉,另外我再给你开几副安胎药,虽然你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一点事都没有,不过还是喝点药,稳妥一点。” 妙回天搓着手,盯着秦宜的肚子的眼睛目光灼灼,好像巴不得秦宜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就能跳出来,管他叫一声外祖父。 自己都这个年纪了,假扮一下小不要脸的爹,应当也不算是占她的便宜吧。 虽然她的第一个爹是秦国的王爷,第二个爹是晋国的皇上,可是自己还是全天下的医圣呢,这样看起来,也算是步步高升了。 秦宜想了想,歪着头对秦琰说道:“尔琚,既然我这几天吃的都落到了他的肚子里,那我是不是还能再多吃一点点?” 第618章 尔琚我的肚子疼 第618章 尔琚我的肚子疼 秦宜是在秦国,生下孩子的。 自从她到了秦国之后,秦玦就一直对她各种体贴,要不是知道秦玦自小就喜欢赖着秦宜这个王叔,秦琰简直怀疑秦玦是想要和自己抢媳妇。 秦玦每天下了朝之后,都要来问过秦宜的胎好不好,他说皇宫里头的保胎效果最好,所以把秦宜给接进来住了两天,派了最好的太医照料着。 可是刚住了三天,秦宜就不愿意住了。 她和秦玦说,历代皇宫都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死在这里的孩子不计其数,实在是不太吉利,况且这些个太医,帮着无数嫔妃夺过宠,暗害过其他人,所以恐怕配置堕胎药的次数,都比配置安胎药的次数要多。 秦玦想想,好像的确是有道理,虽然是不愿意,不过还是允准了秦宜和秦琰到宫外去住。 不过饶是如此,秦玦还是忍不住天天出宫一趟,有的时候余妩也会来秦宜这里坐一坐,后宫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虽然秦玦对她极尽宠爱,不过有的时候,难免也觉得孤单,余妩倒是很愿意来和秦宜说说话。 秦琰原本还想,不知道余妩会不会对秦宜旧情复燃,又爱上她的宜哥哥。 不过秦宜自从怀孕了之后,身上 女性特征就越来越明显,这几天连笑容都温婉了许多,全然不似从前一样,是以估计余妩就算是天天过来,对着秦宜,也想不起从前宜哥哥的样子了。 既然到了秦国,就免不了要和从前的人接触,苏相自然是不用说,能找到的好东西,他都是不要钱一样往秦宜这里送,隔三差五也来探望一下,问问秦宜的身体如何,只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脸上的神情就能松快一些,不过他倒是不久坐,一般来看秦宜一眼,也就回去了。 自打城欢给萧密生了个儿子以后,两人的感情也算是越来越好。 萧迢虽然很不喜欢城欢这个儿媳妇,不过她纵然出身不好,但是嫁给了萧密之后,也算是安分守己,闲暇的时候,也愿意去读书写字,现在已经很难看出她从前从烟花之地出来满身风流气息的样子了。 再加上城欢生的那个儿子十分讨人喜欢,虽然长得既像萧密也像城欢,不过嘴巴却是比萧密和城欢都要讨喜许多,天天拉着萧迢的衣角爷爷长爷爷短地叫着,萧迢走到哪,也都愿意带着他。 而且萧密的这个儿子,可谓勤奋好学,完全没有辜负了萧迢给他起的“萧敏”这个名字。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萧敏虽然不过才两岁,可是已经会背好多古诗词了。 因着有萧敏在,萧迢对城欢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其实萧密早就知道秦宜回来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去看。 虽然说他从前和秦宜有过节,然后又冰释前嫌,不过到底也算不上是多好的朋友。 况且萧密恐怕自己一看到秦宜就会忍不住脸红,到时候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反而是让人笑话。 最重要的是,上次秦玦在飘香楼打趣萧密的话,萧密还没有忘记,秦玦和秦宜的关系那样好,谁知道他有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秦宜。 万一秦宜已经知道了的话,萧密更是不敢去。 可是那天,萧密终究是忍不住,在路上称了二斤糕点,就带着去了秦宜那里。 彼时秦琰并不在家,只有秦宜一个人歪在榻上,正在一边吃核桃,一边看话本子。 自打知道她怀孕之后,秦琰便不再许秦宜吃那么多的瓜子,说是害怕她吃多了上火,便给她换成了核桃。 换成核桃不要紧,关键秦琰还专门找了那种硬硬不好剥的核桃,这样就能让秦宜剥核桃的时间加长,省得她天天嘴不闲着。 秦宜手里正在夹的那个核桃没有拿稳,直接咕噜到了外头,停在了萧密的脚下。 萧密伸手把它捡了起来,悄悄收在了自己的袖子里头。 秦宜弯着眼睛笑,“萧公子来了。” 萧密咽了口唾沫,有点紧张。 “恒王爷的胎……怎么样了?”萧密把自己拿来的糕点递了过去,恭恭敬敬地在秦宜床边的凳子坐下,谨小慎微。 秦宜有点不开心地鼓了鼓腮帮子,“怎么自打我怀孕之后,你们都来问我孩子怎么样了啊?就不能问问我吗?” 萧密微微红了脸,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那……你呢?你还好吗?” “很好啊,”秦宜弯着眼睛笑,“十分十分开心呢~” 听到秦宜说她开心,萧密心里也能松快几分,不过他还是神使鬼差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难道恒王爷,就有这么喜欢瑜王爷吗? 这种炙热的爱情,自己从前也有过吗? 萧密好像都忘了,过往的一切都蒙了一层雾蒙蒙的纱帘,让萧密看不清楚。 “因为你给我带了瓜子酥啊!”秦宜朝萧密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糕点,看起来十分开心的样子。 萧密红了脸,低着头笑,想了想,也想探手去拿一块糕点尝一尝,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秦宜所说的那么好吃。 秦宜这样的人,真的很难不招人喜欢。 所有的苦痛在她这里都可以被化解,所有的快乐在她这里都会被放大,只要和她待在一起,好像人生就有无穷无尽的乐趣。 可是萧密的手浑然被秦宜打落,“你要吃,那你就回头再去买一点嘛,好不容易带给我这么多,还要拿走。” 萧密红着脸点头,笑眯眯道:“好,那我下次还带给你。” 秦宜亦是笑,可是忽然,她像是被呛住了一般,狠狠地咳了起来。 萧密慌了神,赶紧替她拍着后背。 秦琰这时候正好推门进来,看见秦宜这个样子,也是赶紧上前。 萧密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秦琰过来,萧密赶紧起身, 往旁边避让了一下。 秦琰帮秦宜拍着后背,秦宜死死地抓着秦琰的手,另一只手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看见秦宜的动作,萧密忽然被吓了一大跳。 秦宜缓了好一会儿,方才喘上气来,可是下一秒,她却忽然气息不匀地说道:“尔琚我……我肚子疼……” 第619章 我是知宜好朋友 第619章 我是知宜好朋友 秦琰赶紧抱住了秦宜,生怕她出什么问题,萧密在一旁白着脸,“我我我……” 萧密结巴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秦琰朝着外头怒吼了一声:“快叫产婆和大夫!” 萧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才反应过来,秦宜原来是要生了,而不是自己带来的糕点出了什么问题。 产婆早就在他们这里住了好多日子,就等着秦宜生产,秦琰和萧密都被赶了出去,秦琰在外头一圈一圈地转着,时不时地抻着头往屋子里面看一眼。 萧密搓了搓手,有点尴尬。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没来看秦宜,结果一来看,就赶上了秦宜临产。 “萧公子,你还在这儿呢,”秦琰转了好几圈,听着秦宜的喊声就不住地心疼,一转头却看见了萧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送您了。” 萧密不由得尴尬起来。 他本来还以为,秦琰知道自己在这里,是想让自己一起见证那个孩子的降生。 弄了半天,是秦琰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自己。 “我……”萧密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动不动就结巴。 秦琰又转头往屋子里看去,根本就顾不上去理萧密。 萧密摸了摸鼻子,想了想,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就在萧密踏出门的那一刻,忽然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萧密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立马又蹿了回来。 秦琰已经跑进了屋子里去,甚至顾不得看孩子一眼,跑到床前抓着秦宜的手问道:“随安,你觉得怎么样?” 秦琰的眼睛里, 满满的都是心疼。 都说女人生产的时候,就相当于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秦琰想和秦宜有一个孩子,可是一想到自己让秦宜受了这么大的苦,秦琰就忍不住心疼。 “我没事……”秦宜气息微弱, 满身都是汗,“不过下次……还是换你来吧……” 秦宜觉得自己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要是这个孩子还不出来,可能自己就要重新投一次胎了。 秦琰不由得笑了出来。 门口的萧密还在徘徊着,听着那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应当是个儿子才对。 是个儿子也挺好的,以后可以让自己的儿子跟秦宜的儿子在一起玩,从小就做一对好兄弟。 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毕竟自己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官职,而她却是恒王爷。 两家的孩子,身份地位更是相差很大。 产婆抱着那小小的,皱成一团的孩子给秦琰看,“王爷,恭喜恭喜,是个漂亮的小郡主呢!” 秦宜听人家说,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皱巴巴的很难看,所以就眯起了眼睛,不敢去看。 万一太丑了怎么办? 尔琚长得这么貌美,如果丑的话,肯定别人就会说是像自己。 秦宜有点心塞。 秦琰伸手把那孩子抱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臂弯里。 这样小的一个孩子,还没有秦琰的胳膊长,抱在手上,好像一点重量都没有。 “是个女儿呢……”秦琰像是抱着稀世珍宝一样,动都不敢动,生怕碰坏了这个孩子,“随安,你给我生了一个好漂亮的女儿……” 秦宜知道,秦琰长得好看,轻易不夸别人漂亮,更不用说是在漂亮前面再加一个好字,于是秦宜就悄悄睁开了眼睛,打算看一看这个孩子,到底是如何好漂亮。 等到看见了那孩子的长相的时候,秦宜猛地睁大了眼睛。 太好看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孩子呢? 果然自己和尔琚都是绝世的好相貌,才能生出来这样好看的孩子。 秦宜虽然身上没有力气,却还是伸出了手去,想要抱一抱那个孩子。 秦琰抱着那个孩子,慢慢靠近秦宜,让秦宜摸了摸她的额头。 秦宜的眼睛里满是慈爱,小声说道:“尔琚,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小孩子呢……” 秦琰亦是一脸的笑容。 “随安,给她起个名字吧。”秦琰抱着那小孩子,轻轻地摇晃着,口中还哼着歌。 蔷薇和万物生也跑了进来,都要凑过来看这个孩子。 妙回天更是着意洗了洗手,从秦琰的手里把那个孩子抱了过来,轻轻逗弄着。 “秦蓁吧,尔琚,你觉得如何?”秦宜歪在床上,看着床前的这一群人,便觉得岁月静好,无非如斯。 秦琰颔首,“很好,草木蓁蓁,秦蓁,很好听。” 我们的女儿啊,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倾国倾城,只要像是茂盛的草木一样,健康而快乐地成长就好了。 愿她拥有我们拥有的幸福,却不必经受我们经受过的苦痛。 一旁的两个产婆领了赏银退下,一起往外走。 其中一个小声凑到另外一个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看那孩子长得,和别家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是啊,小孩子刚生下来,不就这么个长相吗?能有多么不一样。” 其中一个产婆咂了咂嘴,“亏得瑜王爷和恒王爷还开心成那个样子,活脱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凡为人父母的,肯定都看着自己的孩子好看啊。” “也是啊,哈哈。” 两个产婆打着哈哈往外走,迎面遇见了急匆匆赶过来的秦玦和苏策。 秦玦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个产婆,着急忙慌地问道:“怎么样了?” 那个产婆有点紧张,结巴地问道:“什么……什么怎么样了?” 还是苏策处之淡然,微微垂头问道:“恒王爷可生产了吗?” “生了,是个郡主呢,母女平安。”旁边的产婆嘴快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秦玦这才舒了一口气,带着苏策往里头走去。 苏策站在门口的时候,几乎不敢进去。 这一家人的欢乐,凝在一起,像是一块巨甜无比的糖,他这个时候进去,又算是什么呢? 不过很快,苏策就发现了一个比他还不算什么的人。 萧密也站在一旁,一起逗弄着那个孩子。 苏策笑了笑,跨步往里走去,是啊,不管怎么样,他不都算是知宜的朋友吗? 第620章 一场风雪归旧途 第620章 一场风雪归旧途 秦国的苏相,是很多人眼里的一段传说。 他年少就中了状元,随即就官至丞相,虽然元顺帝末年的时候曾对苏相有过疑心,不过到最后,还是把国家的大权托付给 了他。 最难能可贵的是,在元顺帝去了之后,新帝继位,居然仍旧认他做相国。 很多大家小姐都把苏相当成是自己的意中人,只可惜年少有为又温润貌美的苏相,好像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姑娘。 苏相的日子过得很平淡,每天早晨按时去上早朝,下朝之后就回家,有的时候会找个地方听两支小曲,又或者是找个安静的茶楼,独坐一会儿。 那天苏相往茶楼去,却在楼梯的拐角处,听见小二和一个姑娘起了争执。 京城里头没有多少人知道,其实这个茶楼幕后的东家,正是苏相。 本来依着苏策的性子,开个茶楼也不过是一时起了兴致,平时生意上的事情,他是不喜欢过问的。 不过那天神使鬼差的,苏策就问了一嘴。 那个小二气冲冲地说道:“相爷,这个人来了咱们这里,喝了好几杯茶,却拿不出钱来,就用几张纸片子来欺骗小的!说这叫什么人民币!” 苏策接过了那小二手里摇晃着的纸片,只见是一张紫色的,和一张绿色的,上头都画着同一个人,虽然画的技艺一般,不过这种画法,苏策从前倒是没有见过的。 “不知姑娘从哪得来的这个东西?”苏策扬眉,似是很感兴趣。 只见那个姑娘挑眉,“我打工挣得呗,写了多少字,一共就这六块钱,喝你几杯茶还不愿意。” 苏策感觉这姑娘有点奇怪,虽然她说的每个字苏策都能听懂,连在一块,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算了,”苏策挥了挥手,同那小二说道,“不必再为难这位姑娘了。” 得着苏策的吩咐,那小二便朝那个姑娘翻了个白眼,然后就下了楼。 苏策本来想往楼上走,却忽然被一个人拽住了衣角。 “嘿,你不记得我了?”那个姑娘拦住了苏策,朝他眨了眨眼睛。 苏策知道,京城里头很多姑娘都很喜欢他,也曾想尽了法子来靠近他。 不过眼前这个姑娘,好像和别人不一样,她笃定自己不会甩开他。 在那一刻,忽然有一张脸显现在了苏策的眼前,他微微蹙眉,然后问道:“是你?” 秦宜和秦琰大婚的那天,苏策独自站在他们婚房的草丛里头,看见过这双眼睛。 她居然千里迢迢地从西晋又跑到了秦国。 关键是在此之前,苏策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去参加秦宜还有秦琰的婚宴。 那个姑娘伸出手来,手心里头赫然躺着一颗流光溢彩的蓝色珠子。 “为了报答你请我喝茶的恩情,送你了。”那姑娘朝苏策眨了眨眼睛,尔后一笑。 苏策神使鬼差地接了过来,放在眼前打量着,“这是什么?” “风雪,”那姑娘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好吃的,薄荷味,你尝尝?” 苏策看着这长得有点像糖,却更像是一颗珠子的东西,有点犹豫。 这玩意能吃吗? 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名字。 “你不相信我?担心有毒不成?” 苏策看着面前姑娘的眼睛,不知为何,苏策觉得,也许他不会后悔吃这个东西。 入口的那一刻,很是冰凉。 面前姑娘的笑脸骤然远去,苏策想要说句话,却发现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漩涡里一样,死死往下沉去。 全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苏策是被人推醒的。 一双小手在他的身上推了又推,苏策勉力睁开了眼睛,却对上了一双他无比熟悉的眸子。 “嘿,我说美人儿,你醒了?”秦宜朝苏策眨着眼睛,笑得十分狡黠。 苏策下意识拧了自己一把。 好疼,不是梦。 秦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又在哪里? “美人儿你在干嘛呢?老头儿出去找肉去了,咱们估计眼看就快没钱住店了,你说回头,老头儿会不会把咱们赶出去啊~”秦宜嘟着嘴,坐在苏策的身边,双腿不停地摇晃着。 苏策感到十分惊诧,他四下里看了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想起来了,这里是妙回天带着自己和知宜往北燕去的路上,曾经住过的一家店,彼时,三人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 苏策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唇。 一场风雪,他变成了回忆里的旅人。 原来那个姑娘,是送了自己再来一段的旧时光。 秦宜撑着头看苏策,“美人儿你在想些什么?” 苏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按理说,秦宜醒过来了之后,除了第一次叫了自己美人儿之外,后面都是叫的苏策和小策策,怎么会忽然又一口一个“美人儿”地叫自己? “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苏策试探性地问道。 难不成是她又失忆了? 秦宜伸手摸上了苏策的额头,“美人儿小乖乖,你不会是发烧了吧,你不是苏策小策策策美人儿乖乖吗?” 苏策咽了一口唾沫,苏策两个字是没错,后头那一长串,是自己什么时候有的外号? “美人儿乖乖,”秦宜爬到了苏策的膝盖上,朝他的眼睛吹着气,“你这是怎么了?” 苏策忽然心跳加快,脸也开始红了起来。 他很喜欢秦宜这样亲近地对自己,可是苏策并不愿意乘人之危。 他按住了秦宜的肩膀,阻挡了她的进一步动作。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秦宜微微蹙眉,更加奇怪。 “美人儿乖乖?”秦宜虽然很奇怪苏策为什么问自己这个问题,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了,“我不是美人儿乖乖你的小乖乖,是大秦的恒王爷,秦知宜吗?” 苏策的心头猛地一颤。 怎么会,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大秦的恒王爷? 苏策抓住秦宜胳膊的那只手猛地收紧。 秦宜吃痛,张嘴就咬在了苏策的侧脸上,苏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像是一个干净澄澈的娃娃。 “美人儿乖乖,你不会是装失忆,不打算要我了吧?” 秦宜趴在苏策的肩头,啪嗒亲在了他的脸上,“不可以的,我已经给你盖上章了,从此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 第621章 故人一切皆记起 第621章 故人一切皆记起 苏策已然震惊到无可复加,秦宜环抱住苏策的腰,在苏策的身上蹭了蹭自己的脸,“美人儿乖乖,你这是怎么了?” 苏策亦是伸手环抱住秦宜的腰,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地圆满。 她知道自己是谁,知道她是谁,却还是对自己这样亲近。 是不是说明,她其实是喜欢自己的? 苏策将下巴搁在了秦宜的肩膀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一身的风霜。 “你们俩干啥呢!光天化日的!”妙回天掸了掸自己的衣裳,一脸的不愿意。 这俩人,有手有脚的,天天等着自己这个老头子出去卖药养家,真是不要脸! 秦宜仍旧像是八爪鱼一样扒在苏策的身上,回头朝妙回天说道:“老头儿你喊什么喊!我和策策美人儿两情相悦的!抱一抱又怎么了!法律规定不能亲自己的心上人了吗!” 听见“心上人”三个字,苏策忽然心头一颤。 真是特别美的三个字。 妙回天目瞪口呆,被秦宜的不要脸所折服。 秦宜抱住苏策的腰,朝妙回天转了转眼睛。 妙回天气得咬牙,当即就要脱下自己的鞋子揍秦宜,骂了一句:“我打死你这个小不要脸的!” 秦宜缩了缩身子,把脸埋在了苏策的怀里。 苏策紧紧地抱着秦宜,朝着妙回天轻笑一声,“前辈,你吓唬她作甚?” “前辈?”妙回天朝苏策瞪圆了眼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管我叫前辈!” 苏策微微一愣,磕磕巴巴道:“不……不然呢?” “当然是和小不要脸的一样,管我叫爹了!”妙回天掐着腰,朝苏策大声说道。 苏策忽然被自己的唾沫呛到,狠命地咳了起来。 爹……? 秦宜转头啐了妙回天一口,“呸!老不要脸的!谁是你爹!” “当然是你了!”妙回天掐着腰回道,一脸的得意。 秦宜抱住了苏策,笑得喘不上气来。 苏策亦是弯了唇角,紧紧地揽住秦宜,免得她从床榻上跌落下去。 妙回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秦宜的圈套,抓住鞋子就要冲过来打她。 苏策赶紧把秦宜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秦宜躺在床上,笑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妙回天看苏策这样护着秦宜,也就没有非要打她,只是抓着自己的鞋子站在床边,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算了算了,”妙回天挥了挥手,“赶紧下去吃饭吧,咱们也要赶紧上路了,不然预定时间到不了了,对了,钱快没了,一会儿下去的时候,小二推荐的东西,一律都不准点。” 秦宜狠狠地点了点头。 苏策微微眯了眼睛,抓着秦宜的手,笑得十分温润。 秦宜和苏策随着妙回天往下走。 小二看见他们三个过来,赶紧迎了上来,不过很明显的不是很耐烦。 这也可以理解,这三个人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一直都住的最便宜的房间,一看就是没有钱的穷酸货。 秦宜捡了一张最好的桌子坐下,在秦宜看来,只要是不要钱的服务,那都得选最好的。 小二简直想给这张桌子加价了。 但是进门来的都是客人,更何况就算是他们住的屋子很便宜,好歹也是给了钱的。 于是小二就挤出一个笑脸来凑了过来,“客官,请问您要点点什么?” 妙回天伸手到自己的怀里,摸了摸还有几个铜板。 苏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几人到底落魄到了什么境地,所以也不敢点菜。 秦宜屈起一根手指来,轻轻地敲击着桌子。 “把你们这最便宜的菜都给我介绍一下。”秦宜的声音洪亮,惹得旁边几个桌子的人都看了过来。 偏偏秦宜还是不卑不亢,面上带着自豪的笑容。 小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花生米,五文钱一盘,腌黄瓜,六文钱一盘,拌笋丝,八文钱一盘,凉拌芹菜,八文钱一盘。” 小二在心里想,看着这两个年轻人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穷成这样。 妙回天十分自豪地看着秦宜,心想着自己带着秦宜这一路走过来,终于培养了她勤俭节约的好习惯,现在也学会买东西的时候,先问价钱便宜了的。 妙回天十分欣慰。 谁知道下一刻,秦宜说出的话就让妙回天忍不住又有了脱鞋子的冲动。 秦宜豪气万丈地拍了桌子,“行!你刚刚推荐的这些,我们都不要!捡着又贵又好的上来!” 妙回天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那小二欣喜若狂,连忙蹦着跑远,根本就不在乎妙回天在后面扯着嗓子喊了句什么。 妙回天伸出手去,想要掐死秦宜。 秦宜一脸无辜地靠在了苏策的肩膀上,歪着头看妙回天,眼波流转,“老头儿你别太激动啊,不用感谢我,今天咱们就吃顿好的吧~” 妙回天的手还在不住地颤抖着,眼睛都快从眼眶里崩出来,“吃吃吃吃顿好的……钱从哪弄啊?” 秦宜拍了拍妙回天的肩膀,“老头儿,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不是你说的吗,小二推荐的菜一样都不许点,再说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留着干嘛啊~” 妙回天都快哭出来了,“死不带去,我也得有什么带啊……” 苏策探手入怀,果真摸出了一颗珠子来。 估计知宜也是早就知道了自己怀里还有颗珠子,所以才敢这么大手大脚地点菜。 苏策把怀里的那颗珠子掏了出来,从桌子下面递给了妙回天。 然后朝妙回天眨了眨眼睛。 妙回天偷偷看了一眼那颗珠子的成色,何止是一顿饭的价钱? 果真小策策和小不要脸的都是一路货色,败家得很。 妙回天把那颗珠子收到了自己的怀里去,然后摸了摸自己藏在怀里的那一小块碎银子。 恩……应该差不多了。 秦宜将所有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垂下眸子去悄悄笑,握住了苏策的手。 苏策反手把秦宜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头,轻轻捏了两下。 秦宜微微仰起头来,咬了咬苏策的耳垂,“策策小美人,你可千万别把我送你的簪子给老头儿啊~” 第622章 策策我们在一起 第622章 策策我们在一起 苏策本来以为,这一场旧时光旅途里面,既然秦宜和妙回天都不一样了,那其他的也该不一样才对。 可是妙回天居然还是接到了齐婉音的单子,要带着秦宜和苏策往北燕而去。 这几天相处下来,苏策也大致弄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段时光里面,从来都没有过瑜王爷秦琰这个人。 秦宜自小和秦稷在一处玩,苏策照旧是秦稷的伴读,两人幼时不甚熟稔,是等到了查金簪杀人案的时候,才开始有了交集。 秦宜还是京城里头纨绔妄为的恒王爷,和萧密还有霍擎也照旧是过不去,秦稷偶然间得知了秦宜的女儿身份,碍于她是个女子,非要杀了她,生怕她对大秦的江山有什么影响。 彼时,日日同进同出去查案的秦宜和苏策,早就已经互相倾心。 苏策为了 秦宜,在朝堂上公然和秦稷对峙,秦稷怒斥苏策,要他在社稷和秦宜中间选一个。 要江山还是要美人这种问题,本来都是要由君王来选,可是秦稷却让苏策一个相国,做出选择。 苏策是文官,手里的势力并不算多,他和秦稷翻了脸,把秦宜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照旧也没有办法保护好秦宜。 于是,他带着秦宜一起跑出了京城。 没有松手,没有坠崖,苏策和秦宜手拉手逃了出来,从来都没有过那一场误会。 他没有从火海里救出安小婉,她也没有骑在马上,手指轻勾,五支箭齐齐朝他的心口而去。 他没有绑架了她在乎的那些人,逼迫着她就范。 她也没有说过,苏策,你真让我恶心。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苏策带着秦宜逃到了妙回天这里,然后妙回天无端端就要多养两个人,没了办法,只好又开始出山接客。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了秦琰的缘故,秦宜居然也不是晋元帝的女儿。 根据苏策这些天来的观察,她好像是妙回天失散多年的女儿。 苏策记得,妙回天的女儿,是和他的妻子一起死去的。 可是在这场旅途里面,妙回天的女儿是在幼时失踪的,然后就被恒王爷给捡了回去。 妙回天为了养活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就又开始出来接生意了。 第一桩生意,就是齐婉音的。 这一路上,秦宜都十分黏着苏策。 她和前世一样和妙回天拌嘴,却不像前世一样,对苏策带着莫名的疏离。 苏策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可是他真的喜欢秦宜看向自己的时候,弯起眼睛来,一口一个“策策小美人儿乖乖”的样子。 在路上的时候还好,妙回天身上带着不少的药材,几人卖了点钱,勉强又支撑了三个城镇。 可是再往后的城镇,就像是所有人都在五百年前让孙悟空在地府里大闹一通之后勾去了生死簿上的名字一样,不死不病的。 导致妙回天连药都卖不出去,哭哭啼啼地要带着苏策和秦宜出去讨饭吃。 秦宜趁着妙回天不注意,把他藏起来的那颗珠子给偷了出来。 然后去当铺换了不少的钱财,足够支撑他们省着点用到燕国了。 离燕国越近,苏策就越紧张。 苏策不知道,既然齐婉音这桩事情没有改变的话,那么两人会不会再次遇见晏婴。 苏策有的时候想,为什么要如此没有自信呢? 已经没有了秦琰,难不成他连晏婴也竞争不过。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眼看着人一日一日地瘦了下来。 但是苏策从来没有提过,要让妙回天和秦宜不去燕国的事情。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苏策这一生,都信奉这八个字,他相信,如果知宜真的喜欢她的话,那么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是喜欢他的。 到了齐府之后发生的事情,和前世没有什么两样。 妙回天照旧是用那种恶心人的法子治好了齐婉音,苏策在听见齐婉音在治病之前一口一个“晏郎”地叫着的时候,也知道这段时间,多半还是和之前发生的,一模一样。 晏婴还是会被晏兆追杀,逃到北燕。 但是还不到相遇的时候。 妙回天给齐婉音治好了病之后,几人受到了齐老爷的款待,住在了一个好大的院子里头。 当天夜里,苏策怎么也睡不着。 在来到了这场旅途里面之后,苏策心里总是放不下,他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到底和他知道的是一样,还是不一样。 他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月光。 然后秦宜就推了门进来,像是一只小小的猫儿。 秦宜狡黠的大眼睛在暗夜里头闪烁着好看的光芒。 “知宜,”苏策在黑暗中唤了她一声,朝她伸出了手来,“你怎么过来了?” 秦宜踢掉了鞋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直接跳到了苏策的怀里,然后蹭了蹭。 “策策小美人儿,你这几天是怎么了?” 苏策抚摸着秦宜像是绸缎一样的长发,温润一笑,然后俯下身去,在她的头顶,轻轻印下一个吻,“没事,知宜,我没事。” 秦宜仰起头来,月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显得秦宜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像是一只小猫一样趴在苏策的怀里,轻声说道:“不,策策小美人儿,你有事,你在担心些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 苏策的心头一颤。 果然,不管是在从前,还是在这一场旅途里面,知宜她啊,永远都是这么的聪明。 苏策轻声一笑,满面温润,好看到让秦宜一双眼睛里头的柔波尽数变成了春日里的湖水,暖暖的一波又一波荡漾过来,几乎要把苏策给淹没。 秦宜直起了身子,伸手抱住了苏策的脖子,她在苏策的侧脸上印下一个轻轻浅浅的吻,然后一只手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抚摸。 在那一刻,秦宜的嗓音忽然变得沙哑,万分魅惑人心,“策策,我们在一起吧……” 苏策懂得秦宜的“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策甚至怀疑,秦宜什么都知道,所以才选择用这样的法子来让自己安心。 的确,如果苏策选择拥有了秦宜,那么日后再遇见晏婴,他的确是更有把握一些。 第623章 故人果真来相见 第623章 故人果真来相见 秦宜的呼吸声沉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像是重重的鼓槌,敲打在了苏策的心头。 苏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秦宜的手落在了苏策的裤带上。 只消她那么轻轻一勾手,就可以勾松。 从此,秦宜就和苏策绑在了一处。 可是就在那一刻,苏策忽然按住了秦宜的手。 他抱住了她,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了秦宜的肩头,然后轻轻蹭了两下。 苏策的呼吸尽数铺洒在了秦宜的耳朵上,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轻声道:“知宜,我等我们大婚的那一日。” 说起来大婚两个字的时候,苏策不由得一抖。 其实他还是时时刻刻都记得,这是一场风雪给他的归途。 但是苏策能感觉到,他怀里的秦宜也抖了抖。 秦宜仰起头来,暗夜之中她的眸子熠熠生光,苏策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秦宜是真的喜欢自己,苏策能感觉得到。 “知宜……”苏策又要伸手抱住秦宜,可是秦宜却忽然一头拱到了他的怀里去。 “策策小美人儿,你终于想起来要娶我了!” 秦宜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振奋。 苏策忽然也笑出了声音。 两人就这么坐在榻上,紧紧相拥着。 秦宜和苏策可以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感到无比的心安。 苏策抱了秦宜好一会儿,才把她打横抱起,送回了她的屋子。 秦宜一直把脸埋在苏策的怀里,就算是外头风雪再大,只要躲在苏策的怀里,她就觉得无比暖心。 策策小美人儿,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为了秦宜打算的。 那一刻,满院子的寒梅瞬间开放,请冷冷地接住了全部的月光,烹煮之后,换得了美酒。 换得了你我想爱一场的好时光。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遇见的也还是要遇见。 在那个傍晚,晏婴还是来了齐家。 可是和苏策记忆里面的,还是有一些偏差,晏婴并不是被晏兆撵过来的,他就是单纯要来找齐婉音叙叙旧,结果就遇见了秦宜。 想到没有晏兆,就不会有后来那一场大战,很可能楚祈引发的灾难也都能躲避过去,秦宜不用再受那么多的苦,苏策就松了一口气。 而且都这么久了,几人既没有遇上楚祈,也没有遇上化名顾都的林长安。 看来这“风雪”,并不如其名,它带领苏策回到过去,却化解了全部的风雪。 一场归途变坦途,我只消与你好好相爱便好。 齐老爷并不是很待见晏婴,齐婉音的病才刚刚治好,万一再遇见晏婴,想起从前的事情,这些钱都白花了不说,还要让齐婉音再受一次罪,齐老爷最疼自己这个女儿,如何舍得。 所以齐老爷差不多是命自己手底下的人把晏婴给打出去的。 好在晏婴身边还有个阮娘,能帮忙护一护。 齐婉音的身体好了一些,不过站在一旁的秦宜总是忍不住往她的胸口看,想要知道她现在胸口上,是不是还有水蛭啃出来的口子。 不过再转念一想,好像水蛭只吸血,不啃人。 苏策见秦宜老是往齐婉音的方向看,便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侧脸。 “在看什么?” 秦宜轻轻咳了两声,有点尴尬。 苏策悄悄凑在秦宜的耳边说了句:“晚上给你看我的。” 秦宜忽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猛地咳了起来。 苏策抓紧了秦宜的手,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显然是有点紧张。 他从前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第一次尝试,苏策觉得好像也很不错。 齐婉音站在门口,外头的风稍微有些冷,齐婉音咳了两声,后头的丫鬟赶紧给她披上了一个大氅。 齐老爷满脸都是心疼,脸都快皱在一起,“婉音,天气这么冷,你出来做甚?赶紧回屋躺着吧。” 齐婉音摆了摆头,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又咳了两声,“父亲,原来即是客,让晏公子进来吧。” 从前,她唤他晏郎,如今,她唤他晏公子。 齐婉音觉得,晏婴心里,应该是有一点心痛的吧。 可是晏婴的一双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他刚刚被侍卫围攻,爬到了房顶上去,然后直接跳了下来,跳进了阮娘的怀里。 在听完了齐婉音的话之后,晏婴忽然从阮娘的怀里跳了下来。 齐婉音的心口忽然一疼。 妙回天曾和她说过,在一年之内,她不可以再喜欢人了。 可是再遇见他的时候,她就是忍不住心动,忍不住去亲近,她又能怎么办。 这个世上,情爱二字从来由不得人做主。 可是晏婴根本就没有看齐婉音,他的一双眼睛,一直都落在秦宜的身上。 苏策的手心又出了一层汗。 秦宜紧紧地抓着秦宜的手,歪着头看向晏婴。 “晏公子,好久不见。” 齐婉音的心重重地垂了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口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几乎看不清东西。 “父亲,我先回去了。”齐婉音眨了眨眼睛,憋回了自己全部的泪。 她发现,好像她的目光从晏婴的身上收回,她就能好受许多。 她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做一场没有晏婴的好梦。 晏婴只在齐婉音转身的时候看了她一眼。 “齐姑娘,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晏婴对着她的背影嘱咐了一句。 齐婉音的脚步一顿。 从前交好的时候,晏婴总是唤她婉音,可如今,却只剩下了冷冰冰的“齐姑娘”三个字。 那一刻齐婉音想,会不会晏婴是因为生气自己叫他晏公子,所以才以牙还牙,管自己叫齐姑娘。 可是转瞬这个念头就被齐婉音自己压了下去,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齐婉音,求求你再有一点自尊心,不要自作多情了。 齐婉音转身回去,齐老爷赶紧跟上,生怕自己的宝贝女儿出什么问题。 晏婴歪着头看秦宜,又看了看她和苏策紧紧相握的手。 苏策没有从晏婴的眼睛里看出担忧来,好像自己在他的面前,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对手。 “宜宜,”晏婴轻笑一声,“好久不见。” 第624章 君可愿娶妾作妇 第624章 君可愿娶妾作妇 秦宜轻笑了一声,握住苏策的那只手又收紧了几分,“不如找个地方,咱们叙叙旧?” “先等等,”苏策和晏婴都没说话,妙回天倒是先行拦了一下,“你们谁请客。” 秦宜刚刚把目光落在了妙回天的身上,妙回天忽然就捂住了自己的胸膛,活像是个被人侵犯了的良家妇女,狠命地摇头说道:“你休想。” 秦宜瘪了瘪嘴,一旁的晏婴扬了桃花眼,“走吧宜宜,我请你。” 秦宜拉着苏策的手,从台阶上跳了下来。 苏策赶紧伸手抱了一下秦宜,生怕她崴伤了脚。 晏婴带着秦宜去了苏策记忆里的那个茶楼。 没想到楚祈和林长安都不在了,小翠还在这里。 秦宜照旧摸了摸小翠的小手,小翠给秦宜添满了茶,娇嗔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退了下去。 “宜宜,秦国都传恒王爷和苏相一同赴死,没想到你们俩会在这里。”晏婴举起自己的杯子,桃花眼斜斜扬起,朝苏策和秦宜一笑。 秦宜亦是抱着一个杯子,慢慢地喝着茶水,不在乎地一笑,“那些人都是天妒英才罢了,天天在我的背后造谣,好像我死了,秦国第一聪明和美貌的人,就会变成他们一样,简直是痴心妄想。” 苏策顶喜欢看秦宜这不管不顾,一心认为自己最好的样子,是以在一旁温润一笑,抬手帮秦宜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看着宜宜和苏相的感情,现在好像是不错?”晏婴忍到现在,终于问出了一句话来。 连一旁站着的阮娘都听到了话里的酸味。 晏婴自认为自己的相貌是不输苏策的,宜宜怎么就能看上苏策呢? 像他这种长得像是书呆子一样,天天就知道读书,侍弄花草的男人,有什么情趣呢? 还是自己能带着宜宜看遍天下美景,摸过天下美女的小手,喝尽天下的美酒啊…… 宜宜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晏婴想着,仰头将一杯茶饮尽,看着十分痛心。 “当然很不错,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古人创造这几个词,想来就是来形容我与策策小美人儿乖乖的吧。”秦宜说着,歪了歪头,靠在了苏策的肩膀上,然后朝苏策眨了眨眼睛。 晏婴喝茶的动作一顿,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上除了他,居然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能用“美人儿”这个词语来形容的。 “宜宜这回从秦国出来,可还有回去的打算?” 晏婴想,秦宜如今到了这里,离北燕也就不算远了,要是能哄得她往北燕一去,到时候那里就是自己的地盘,近水楼台先得月,县官不如现管……恩……好像这些词语都不对。 反正自己总能比苏策的机会大一点,也能把宜宜从苏策的手里给抢回来。 晏婴对自己有这个自信心。 秦宜一直拉着苏策的手,两人像是个连体婴儿一般,都用另外一只手来喝茶。 “看看情况再说吧,如果皇上一直想要我的命的话,当然就不回去了,不过去哪里并不重要,反正只要策策小美人儿乖乖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秦宜歪着脖子看苏策,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道月牙儿。 苏策亦是忍不住笑,捏了捏她的手心。 晏婴在一旁轻声咳了咳。 自己难道就一直是个旁观者的命? 凭什么又要看宜宜和别人秀恩爱? 奇怪,自己为什么要用又这个字? 晏婴歪着头想了想,有点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晏婴舔唇,还想说句什么,结果秦宜却先行开了口。 “我和策策已经商量好了,我们近期就打算成婚了。” 秦宜的话不光是晏婴,连苏策都被震惊了一下。 晏婴猛地睁大了眼睛,“大婚?你才几岁啊?” 秦宜不满地挺了挺胸,“什么几岁,我已经及笄好几年了好吧!” 晏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桃花眼斜斜飞起,看起来有几分魅惑人心。 “哦?我一直以为只有女人才叫及笄,男人都是等弱冠的。” 秦宜咬起了牙来,啐了晏婴一口,“呸!你才是男人,你全家都是男人!” “我全家都是男人,我怎么生出来的?”晏婴眼波流转,反问了一句。 秦宜翻了个白眼,朝晏婴做了个鬼脸,“你别说那么多没有用的了,我们大婚的时候,你来不来?” 晏婴的心跳忽然在那一刻漏掉了一拍,喝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好像也有一个水蛭在晏婴的心头喝了一口血。 不然,他的心脏,为什么会这般疼? 晏婴想,宜宜,你难道就觉得,我永远都没有心?不会难过,也不会心疼吗? 为什么你要大婚,要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告诉我,好像笃定我一定会开开心心地参加。 晏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十分郑重地告诉秦宜:“去,当然去,谁不去谁是狗。” 苏策觉得,此刻似乎是该自己说话了,“那就静等世子大驾光临了。” “不过,”晏婴随手转着自己垂下来的几丝碎发,微微抬眼看着秦宜和苏策两个人,“你们两个从秦国出来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带多少钱财吧?你们打算从哪弄钱来办婚宴?” 苏策一愣。 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快,他还真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 “当然是用老头儿的了,”秦宜一脸一夜暴富的喜悦,“老头儿给齐婉音治好了病,从齐老爷那里得到了一大笔钱财呢,办一场婚宴,绰绰有余。” 此刻幸好妙回天不在,不然听了秦宜的话,恐怕就要被气死了。 晏婴微微蹙眉,“齐婉音?她得了什么病?” 晏婴今天看着齐婉音身体虚弱的样子,还以为她不过是感染了风寒,可是只感染了风寒,用得着请医圣来治病? 齐老爷还给了妙回天一大笔钱财? “当然是相思病了啊。”秦宜一本正经地回答,然后朝晏婴眨了眨眼睛。 晏婴摸摸鼻子,顿时有些尴尬,没好意思再继续这个话题。 秦宜捏着苏策的手心,一脸的欢喜。 等到回去的路上,秦宜抱着苏策的胳膊,一直都在蹦蹦跳跳,路过一户人家的台阶的时候,秦宜忽然跳上去,然后蹦起来,蹿到了苏策的后背上。 “小策策,你想不想娶我?” 第625章 洞房花烛灯火晃 第625章 洞房花烛灯火晃 “想。”苏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回答道。 当然想,怎么可能不想,这样好的知宜,他做梦都想娶。 秦宜趴在苏策的后背上,摇晃着双腿,笑出了声音。 苏策觉得自己在和秦宜说了这句话之后,时间忽然就变得飞快。 秦宜回去和妙回天说了这件事,妙回天并没有拒绝,虽然往外掏钱的时候还是有点不愿意,不过看了看秦宜,又看了看苏策,还是咬牙把银票给掏了出来。 秦宜把那些银票分成了两摞,推给了苏策其中的一半。 妙回天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 因为十分明显的是,秦宜推给苏策的那一摞银票,要比她自己那摞,多上许多。 妙回天简直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秦宜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这真的是小不要脸的吗?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让了? “小策策,这些给你,算是你的彩礼,这些归我,算是我的嫁妆。” 秦宜说着,又把两人的银票给换了过来,“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准备婚宴了。” 苏策对于秦宜分给他少的那一摞银票,并没有什么怨言。 这样好的知宜,能够娶到,已经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他恨不能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拿过来给知宜做嫁妆。 可是他不过是个相爷,如今,更是个出逃的相爷,连彩礼,都需要秦宜从妙前辈那里骗了出来,分给他一些。 苏策伸手抱住秦宜,轻轻蹭了蹭她的头顶,嗓音低沉,让秦宜觉得莫名的心安。 “知宜,嫁给我,你委不委屈?” 秦宜在苏策的怀里狠命地摇头。 “策策,我终其一生能想到最美好的事情,无非就是得你诺,与你好,同你相伴,一生安。” 苏策闭上了眼睛,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甜得在融化。 因为两人身处边关,办婚宴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要请的亲朋好友。 因着妙回天治好了齐婉音的病,齐老爷心中感激,不光是在布置婚宴的时候出了不少的力,更是在大婚的当天,带了不少的人前来撑场子。 晏婴自然也没有缺席。 大婚前三天,苏策都没有和秦宜见面。 苏策每天晚上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生怕一醒,就发现自己还在秦国的苏府里头,案前摆放着一本书,这不过是梦一场。 梦醒了之后,他还是要去上早朝,帮着秦稷处理那些个让人头疼的国家大事。 不过一夜无眠到天亮,苏策起床的时候,看见的还是齐家的人。 那天妙回天把苏策拉到了一个角落里,悄悄递给了他一颗丸药。 “小策策,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不过看着你这几天好像是睡眠不大好的样子,你放心就好了,丫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只好好睡,她不会插上翅膀飞走的,要是今晚还是睡不着,你记得明天早晨起来把这颗药给吃了,能提一提精神,别在大婚的时候睡着了,那丫头打你,我可不管。” 妙回天调笑着苏策,苏策亦是抿唇笑,点头说道:“那就谢过妙前辈了。” 妙回天拍了拍苏策的肩膀,“策策啊,只要你和丫头好好的,我也就能放下心来了。” 苏策往秦宜住的那个宅子的方向看。 他知道,现在秦宜应该就在那个屋子里面坐着,在穿红嫁服,在梳妆。 苏策住的地方离秦宜住的地方并不算远,一会儿,他骑着马,很快就会到那里,接到他的知宜。 他会带着她走过忠义礼孝四座祠堂,向祖先和神灵祈祷,告诉全天下的人,苏策啊,要娶秦知宜了。 秦宜在这里,并没有哥哥,晏婴也并不想和秦宜做什么兄妹,更不想牵着秦宜的手,把她交给苏策。 于是妙回天牵着秦宜的手,一步一步走出来。 彼时,苏策的马带着喜轿,已经停在了大门口。 在等待秦宜的时候,苏策觉得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能听见从自己的胸腔里头,传来的一阵比一阵清晰的心跳声。 终于能相爱,终于要成真。 苏策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大门看。 一脸喜悦的喜娘从妙回天的手里牵过了秦宜的手,带着她跨过了火盆,坐在了轿子里面。 苏策转过头来,盯着秦宜,眼睛都不眨。 喜娘帮秦宜放下了轿帘,朝苏策笑道:“新郎官这是高兴傻了吧!赶紧带着新娘回去拜堂啊!” 苏策这才回过了神来。 两人成亲的地方,还是齐老爷给找的。 高堂位子上坐着的,就是妙回天。 苏策牵着秦宜软软的手,走进了正厅。 他们两人之间用一根长长的红绸子连在一起,好像一生一世都不会分离。 苏策捏紧了秦宜的手,秦宜在红盖头下面瞥见了苏策红色的衣角,忽然笑弯了眼睛。 刚刚进门来的时候,秦宜在苏策的耳边小声问了一句:“夫君,你平日里喜好穿白衫,不知道你穿上了红衫,是怎么样俊朗惑人。” 一声“夫君”唤软了苏策的心。 难怪人家都说,洞房花烛夜,乃是人生最大的喜事。 苏策宁愿用自己一辈子的幸运,来换和秦宜这大婚一场。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苏策和秦宜一道弯下腰去的时候,忽然一股妥帖感从脚底蹿到了头顶。 是了,就是她了。 苏策吸了吸鼻子,居然感觉到有些泪意。 拜过了天地之后,苏策并没有喝多少酒,急匆匆往后院而去。 今天,实打实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他的身上,穿的是一件耀眼的红衫。 苏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喜欢过红色。 妙回天半路上拦住了苏策,对他嘱咐了几句话。 不管妙回天说什么,苏策都点头应下。 苏策想,幸好这是在边关,幸好晏婴喝醉了酒,唯一一个能来闹洞房的人也没有了。 今夜,唯有他和知宜两个人。 这是一片独属于他自己的天地。 苏策轻轻地推开了门。 洞房花烛夜的灯火摇晃,一对佳人的影子剪落成双。 秦宜断坐在灯火明暗处,歪着头唤了一声:“夫君?” 苏策站在门口,扶着门轻笑。 第626章 风雪从无相似时 第626章 风雪从无相似时 知宜,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吗? 好像从洪荒之年等到了现在,好像从上一刻,等到了下一刻。 秦宜仍旧盖着红盖头坐在那里,安静地像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故事。 苏策站在门口,晚风被他的肩膀挡住,根本就无法吹到屋子里去。 秦宜没有听见苏策的脚步声,她又歪了歪头。 苏策知道,此刻秦宜坐的那方被子的下头,一定放着花生桂圆、莲子和大枣。 凡是新婚之夜,总是有人来祝福夫妻早生贵子。 还有那对正在缓缓燃烧着的龙凤喜烛。 传说啊,如果新婚之夜的喜烛燃到了天明,夫妻二人就可以白头到老。 苏策站在门口,看着那缓缓燃烧的喜烛出神。 喜烛爆出了灯花,发出“噼啪”的声响。 秦宜好像知道苏策就站在门口,她一点也不慌乱,轻笑了一声问道:“夫君,你为何还不进来?” 苏策缓缓抚摸着那扇门,他抬头,看着秦宜的红盖头,嗓音微哑,不太像他平时温润如玉的声音,“知宜,我们会好好的,对不对?” 秦宜点头,又怕苏策看不见,赶紧轻轻“恩”了一声。 苏策忽而一笑。 漫天的星星都睁开了眼睛,暗夜之中绽放了一整个银河的灯火。 苏策伸开双臂,似是要拥抱住秦宜,又似是要拥抱住晚风。 就在那一刻,苏策猛地往后一倒。 明明他的身后,就是一方实地。 可是苏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正在无止境地下沉。 苏策闭上了眼睛,好像又回到了那天,他陪着秦宜,一同从悬崖上跌了下去。 那天也是这样,高得像是永远都没有个尽头,像是要一辈子这样跌下去。 可是那天的风很大,今天这里,却没有一点点风。 四周安静地吓人,苏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然后猛地一坠,落在了实地上。 苏策身子一抖,听见旁边一声笑。 他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姑娘。”苏策抬起自己的手来看了看,又环顾了四周。 一股子悲怆感涌上心头。 日头,还是刚刚的日头。 影子,还是刚刚的影子。 所有的一切都和刚刚一样,他好像不过只是合了一下眼睛,然后拥有了近半年的大梦一场。 “古人说黄粱一梦,总是读,却不甚懂,如今才晓得,什么叫转瞬沧海,转瞬桑田,”苏策轻笑,手边的茶还是热的,“不知姑娘,给在下吃了什么?” 坐在苏策对边的夭夭胡诌挑了挑眉,“风雪,许苏相一场圆满的风雪。” 苏策微微垂下眸子,轻声一笑,“圆满?既是风雪,如何圆满,兜兜转转爱恨有,到头来,不过大梦一场空。” “大梦一场空?”夭夭胡诌轻轻挑眉,指了指苏策左胸腔的位置,“苏相现如今,心里还是那般空落落的吗?” 苏策顺着夭夭胡诌指的地方,轻轻摸了摸。 好像如今,他的心脏终于有了跳动的理由。 “可是最后一刻,我还是回来了,如果我不回来,这一切,是不是就会成真?”苏策紧紧地抿唇,“我们会在那一场幻境里面成婚生子,她会爱我一辈子,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是吗?” 夭夭胡诌想了想,然后轻轻点头。 “可是我做不到……”苏策的声音忽然颤抖了一下,似是哽咽,“我一直都在告诉我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梦,是我脑海里想象出来的一场梦,这都是假的……我实在做不到,做不到沉沦在这一场梦境里头。” 夭夭胡诌轻轻摇晃着手里的茶,“什么梦境,什么现实,什么真假和虚无,不都是我们脑海里想象出来的东西?难道它是想象出来的,那就说明,它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吗?” 苏策愣住,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轻轻颤抖着。 这数十年来的经验告诉他,现实就是现实,梦境就是梦境,他在最后一刻选择逃离,无非就是因为,他实在是做不到自欺欺人。 明知是大梦一场,他实在是做不到沉湎其中,让自己欢愉一日是一日。 这种偷生的日子,苏策过不来。 “苏相以为,自己是天底下第一大明白人,可是苏相,你有没有想过,”夭夭胡诌凑近了苏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在那里忐忑,不安,就算是天天和秦宜在一起还是想着其他的东西,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选择逃避,到底是因为你认为那是假的,还是因为你害怕终有一日会全部失去,所以选择先行离开。” 因为害怕结束,所以你选择不去开始。 在夭夭胡诌的注视之下,苏策很难回答出来这个问题。 他也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因为害怕吗? 苏策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夭夭胡诌拍了拍手,把面前的茶一饮而尽,然后笑着起身,“再见了苏相,谢谢你款待我的茶。” 眼看着夭夭胡诌就要迈出门去,苏策忽然起身,浑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他问:“如果……如果我没有逃离出来的话,那么我是不是会一辈子都待在那里,那一场旅途,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结束?” “风雪终会有化掉的时候,可是苏相,谁又能说,在风雪里离开的旅人,会不会伴着风雪回来呢?”夭夭胡诌轻笑了一声,然后抬手去推门。 苏策骤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在了凳子上。 左胸口处传来的剧痛几乎要让苏策窒息。 夭夭胡诌停下了脚步,似是想要回头,终究没有回头。 空气中传来了她的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可惜啊,苏相,不管旅人会不会回来,这个世上,都没有一模一样的两场风雪。” 世人都说,物是人非事事休,可是人啊,还会回来,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苏策趴在屋子里,眼看着夭夭胡诌离开。 苏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只是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那个小厮过来敲了门。 “苏相,车夫来接您了呢,您要回去吗?” 苏策在一片黑暗中轻轻“恩”了一声。 第627章 美男果真美如斯 第627章 美男果真美如斯 晏婴知道了秦宜生下一个女儿之后,在宫里摆了三天三夜的宴席,宾主尽欢。 晏婴曾说,他要许给秦宜燕国太子的位置。 当然,秦宜认为这不过是一个笑话,晏婴却是实打实的没开玩笑。 对于这一场宴席到底是在庆祝什么,晏婴一点都没避讳,直接说,等到秦宜抱着孩子来北燕的时候,他会宴请整个京城。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月利亚气歪了鼻子。 那天月利亚跑到了晏婴的寝殿里头,大闹了一通。 巴胡鲁长得壮,时时刻刻都跟在月利亚的身后,所以晏婴根本就拿月利亚一点办法都没有。 骂月利亚,月利亚就像是听不懂一样,只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打月利亚,晏婴看了看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揍月利亚都费事,更别说她旁边还有个巴胡鲁了。 晏婴索性也跟着月利亚学着,装作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可是晏婴实在是没有那么好的忍耐力。 月利亚这回又看上了晏婴的寝殿,天天带着巴胡鲁过来唱歌跳舞,巴胡鲁敲鼓敲得震天响,月利亚每一步都踩在了鼓点上,晏婴被他们俩整得,这两天连喝茶吞咽的动作,都十分有节奏感。 如果月利亚再不离开,晏婴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 那天,晏婴终于是忍不住,一杯子摔在了月利亚的脚下。 还有些烫的茶水溅到了月利亚裸着的脚背上。 晏婴简直想不通,月利亚一个姑娘家家的,为什么不管是春天还是秋天,也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总是喜欢赤着一双脚呢? 月利亚被烫到,赶紧往后缩了缩。 那茶水虽然热,但是也没有特别烫,只是在溅上去的那一瞬间有点疼,月利亚的脚背甚至都没有红衣点。 看见月利亚受伤,巴胡鲁大喝了一声,就要冲过去揍晏婴。 晏婴都听见了巴胡鲁的骨节咯吱作响的声音。 月利亚抬手,拦住了巴胡鲁,轻轻摇头,说了一长串晏婴听不懂的月氏话。 晏婴的怒气还是没有消散。 他瞪圆了眼睛,冲着月利亚怒吼着,“你他妈到底看上了老子哪一点!” 月利亚红了眼睛,她咬唇,眼睛里头瞬间就盈满了泪水。 巴胡鲁不太能听得懂汉人的话,不过他知道,“老子”并不算是一个好词,再看着晏婴的样子和月利亚已经哭了出来,巴胡鲁就知道,晏婴一定是用了很严重的话来凶月利亚。 巴胡鲁知道,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不让月利亚受一点伤害。 从前在草原的时候,他是最棒的勇士,只要有他在身边,月利亚这朵草原上的花,就受不到任何风雨的击打,没有人可以伤害月利亚。 可是来了北燕之后,月利亚却总是不开心。 巴胡鲁不明白,月利亚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巴胡鲁攥紧了拳头,他想,他一定要把晏婴脑子里进的水给他打出来不可。 月利亚紧紧地抱住巴胡鲁的胳膊,然后狠狠摇头,用月氏话对巴胡鲁说道:“不要伤害他。” “可是月利亚,他这样对你……” “我不许你伤害他。” “月利亚,我们回草原吧,从前在草原的时候,你不是很开心吗?” 晏婴也不知道月利亚和巴胡鲁两个人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巴胡鲁说完了一句话之后,月利亚的眼睛红得更加厉害了。 晏婴捂着头靠在椅子上。 月利亚低头,用月氏话对巴胡鲁说道:“我不要回去。” 巴胡鲁叹了一口气。 巴胡鲁叹气的动作大得很,连晏婴的头发都被吹了起来。 月利亚带着巴胡鲁走了出去。 晏婴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长久地没有抬起头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等到晏婴抬起头来看见她的时候,她好像已经趴在旁边,看了晏婴好一会儿。 晏婴蹙眉,似乎是不太喜欢被人这样注视着。 “果然是美到惨绝人寰啊……”坐在晏婴对面的姑娘啧啧赞叹了两声。 晏婴微微蹙眉,细想了一下,惨绝人寰这四个字,到底应不应该用在这里。 不过夸他好看,总是能让晏婴心里感到欢喜的。 “你是谁?”晏婴欢喜了一阵,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 彼时夭夭胡诌还趴在桌子上,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晏婴的睫毛,顺便摸一摸他的脸上到底有没有搽粉。 美成这个样子,夭夭胡诌在心里赞叹着……回去写话本子的时候,感觉所有的言语都会在晏婴的美貌之前显得苍白。 晏婴皱了皱眉头。 夭夭胡诌立马就抛弃了自己全部的原则,什么永远都不透露姓名。 偏不!就要透露姓名! 美人儿这么好看!怎么可以让美人儿皱眉呢! “夭夭胡诌,”夭夭胡诌歪着头看晏婴,眨了眨眼睛,“听说过我吗?” 晏婴想了想,原本他是打算摇头的,可是忽然一个名字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我记得,”晏婴微微眯起眼睛来,从前他为了和宜宜有话说,而看的那些话本子,仿佛又重新在他眼前打开,“云飞飞当时买通了黑道不少的高手,要通缉你。” 夭夭胡诌的脸瞬间变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难为你还记得……” 晏婴的眉头又死死地皱了起来。 为什么他觉得面前这个姑娘,好像是在害羞? 这是应该害羞的时候吗?! “你来我寝殿做什么!”晏婴忽然跳了起来,想起来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奇怪了!外头那么多的侍卫,居然让这个人闯了进来?! 晏婴瞪大了眼睛,桃花眼都被撑成了满月眼,死死地盯着夭夭胡诌。 夭夭胡诌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 “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夭夭胡诌摊开手,手心里头放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 似是火红,又像是金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过来,大红色和大金色交融在一起,看起来华贵无比,美得不像是人间之物。 “这是什么?”晏婴的目光被那颗珠子所吸引,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第628章 一颗花月坠深海 第628章 一颗花月坠深海 这样好看的东西,就该配自己这样好看的人才对。 晏婴甚至都开始想,如果这颗珠子送给了自己,是用来做一顶皇冠,还是缝在衣服上,又或者直接用一根线穿起来,悬挂在脖子上? 只有自己这样美丽的人,才不会被这颗珠子的光华所盖过去。 换成是另外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在这颗珠子的映衬下黯然失色。 晏婴伸出了手去,想要摸一摸那颗珠子。 夭夭胡诌忽然把手合了起来,指着晏婴的手说道:“喂喂喂,看着你长得干干净净溜光水滑的,怎么做事这么埋汰,你洗手了吗?” 晏婴低头看,自己刚刚拿过笔的那只手上,还沾着点点墨迹。 想来是刚刚月利亚过来的时候,晏婴太过生气,把毛笔扔在了砚台里面,这才溅出来的墨点。 “不妨事的,”晏婴把手背在衣裳上,随意抹了两下,眼睛还是盯着那颗珠子,“反正又不吃。” 夭夭胡诌的手往后缩了缩,“谁说不吃的?” 晏婴忽然顿住,一脸的不敢置信,“吃吃吃……吃?” “是啊,”夭夭胡诌把那颗珠子放在了指尖捏着,阳光仿佛都被融化在了这颗珠子里面,好看到像是容纳了一整个流动的花海,“它叫花月,你会吃吗?” 晏婴舔了舔唇。 经验告诉晏婴,凡是长得十分好看的东西,都是有毒的。 就算是没有毒,肯定也是不好吃的。 在野外,最不能吃的,就是色彩鲜艳的蘑菇。 可是晏婴真的很想尝一尝。语言难以描绘出花月的美。 风雪清冷,花月炽热,美得不像是这凡间之物。 夭夭胡诌的手往后缩了缩。 就在那一刻,晏婴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子,一把夺过了夭夭胡诌指尖上捏着的花月,然后扔到了嘴里去。 那一瞬间,好像是糖果融化,又像是一整片山坡的花开成一床被子,又或者是,无数个美丽姑娘的胴体铺在下头,只等着你上去躺一躺。 晏婴觉得自己被温暖而软和的东西给包裹了起来,四周都是明亮的红色和金色,可是却一点都不晃眼睛。 这个世界摇啊摇,晏婴置身于一片花海里头,像是要睡过去。 要是就这么睡过去,好像也挺好的。 可是晏婴被人从那一片花海里头给拎了出来。 晏婴想要发火。 扰人美梦,如同夺人老婆,是十分不可饶恕的一件事情。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脸焦急的一个小宦官。 “使臣大人使臣大人,您没事吧。” 那个小宦官浑身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水还是汗。 晏婴蹙眉。 使臣大人? 他低头,发现自己穿了一身湿漉漉的红衣裳,活像是个从水里掏出来的厉鬼。 “使臣大人?”那宦官看晏婴不说话,还以为他被水泡傻了,当即就更加害怕。 “王爷!使臣大人……使臣大人醒了!”那个小宦官扯着嗓子朝外头喊道。 晏婴在阖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忽然知道了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他被人扔进了一片花海,再醒来的时候,却回到了那莲花深处——湖水淤泥之中。 在听见“王爷”两个字的时候,晏婴忽然勾起了唇角。 宜宜,你能想得到吗?我们居然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那个奇奇怪怪的姑娘给了我一颗奇奇怪怪的珠子。 可是宜宜,这一次,我不会再松开你的手。 秦宜和秦琰一起跑了进来,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苹果。 “使臣大人没事吧?”秦琰凑了过来,关切地问了一句。 晏婴很想白秦琰一眼,把你扔进湖水里,叫你在淤泥里头挣扎一阵,看你是有事还是没事。 可是晏婴顾不上和秦琰说话,他的一双眼睛,都盯在秦宜的身上。 秦宜咳了咳。 “使臣大人这是怎么了?”秦宜感觉晏婴的眼神太过炙热,让她的侧脸都开始发烫起来,便偏了偏头问道。 晏婴舔唇,一只手撑起头来,任凭自己的衣裳半敞,漏出一点点好看的锁骨。 晏婴估摸着用自己最好看的那个方向对着秦宜,眨了眨眼睛,“宜宜,我摔坏了,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秦宜忽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狠狠地咳了起来,秦琰在一旁不停地帮秦宜拍着后背。 晏婴瘪着嘴看秦宜,一脸的委屈。 秦宜轻声咳了咳,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秦琰说道:“尔琚,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你代劳一下?” 秦琰点头。 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晏婴甚至来不及反驳,忽然就被秦琰从床上抱了起来,然后举了举。 晏婴在半空中的时候,亲眼看见旁边的那个小宦官,嘴角不停地抽动。 晏婴知道,他肯定看见了自己那一脸的生无可恋。 秦琰把晏婴放在了床上,有点为难地回头看着秦宜,“随安,这抱抱和举高高都做了,亲亲……” 秦宜挑眉,“这么亲密的事情做了两件,可不就是亲亲?” 晏婴趴在床上,不想再看见这个世界一眼。 那个小宦官给晏婴拿来了新的换洗衣裳。 是一件玄色的。 晏婴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因为他知道,如果今天他提出要穿红衣裳的话,秦稷很快就会闯进来,让秦宜去拿。 晏婴不愿意让秦宜再受一次牢狱之灾。 在这次闯进湖水里之后,晏婴彻底发挥了他不要脸的本事。 他也不管秦宜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总之他天天都跑到秦宜的府上,赖着秦宜,不管秦宜去哪里,他都要跟着。 就连秦宜出恭的时候,晏婴都要在不远处等着,万一秦宜失脚掉进了恭桶里面,晏婴也好第一时间过去捞她。 对于晏婴这种行为,秦琰感到十分不满。 那天,秦琰和晏婴在门口遇见,像是冰火相撞,融化了一地的哀伤。 啊呸! 像是火与剑碰撞,擦出了一地的火花。 好像也不太对。 总之秦琰没有给晏婴一个好脸色,晏婴更是满不在乎,现在一心就想和秦宜天天待在一起。 进恒王府的门的时候,秦琰撞了晏婴一下,想要挤在晏婴的前头,晏婴更是不甘示弱,匆匆往前跑了两步,也撞了秦琰一下。 两人就这么一路撞着往里走。 第629章 真的好难抉择啊 第629章 真的好难抉择啊 秦宜从旁边的一颗矮树上跳了下来,一脸不懂这是什么东西的脸色看着二人,“你们俩在干什么呢!这么宽的路,走不开你们两个人?” 秦琰和晏婴都是一脸的委屈,迅速告状道:“宜宜(随安)!是他先撞我的!” “明明是你先撞我的!” “我擦你做人有没有廉耻心了!明明是你先撞我的!” …… 秦宜蹙眉,不知道这两人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然后就抬脚往外走。 晏婴赶紧跟了上去。 “宜宜,”晏婴凑在秦宜的身边问道,“飘香楼新出了好东西,我带你去吃啊?吃完回来咱们再去逍遥坊听小曲,听说新来了好几个好看的小倌呢!” 晏婴一面说,一面朝秦宜眨着眼睛,漂亮的眸子里藏着一整个银河。 秦宜歪着头想了想,感觉晏婴的提议好像的确是不错,就点了点头。 晏婴笑得开怀,旁边的秦琰却悄悄咬起牙来。 这晏婴都带着随安去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好不容易才给随安改过来的一些坏毛病,全部又让晏婴给培养出来了。 可是晏婴只想让秦宜好好地过下去。 这几天,晏婴一直都缠着秦宜,带着她吃喝玩乐,几乎走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那天宫中饮宴,秦稷为了庆祝大皇子满月,特意带着李姚儿等人出席了宴会。 晏婴和秦宜秦琰,还有苏策等人,自然是在邀请之列。 同样也没有少了朝阳公主。 晏婴简直是想不明白,自己已经堕入了花海里头,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只要有花,就好了,实在不行,添几只萧密还有霍擎这样的蜜蜂也就算了,朝阳公主这只苍蝇也跟着来了算是怎么回事? 晏婴一整个宴席都没有露出一点好脸色。 朝阳公主一直在晏婴的旁边劝他的酒,可是那些酒,晏婴一口都没沾。 这些事情,晏婴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于上面秦稷所说的每一句话,晏婴好像都记得。 上次,也是这样。 朝阳公主还是跟着李姚儿去了后殿,回来的时候,她穿着李姚儿的衣服,戴着李姚儿的发簪。 还是和之前一样,朝阳公主娇滴滴地叫秦稷姐夫,说自己对这个京城还不算熟悉,想要找几个人陪她逛一逛。 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秦稷为了甩开朝阳公主这个牛皮糖,让她彻底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扯不上,自然是不会拒绝朝阳公主的要求。 不管她看上了谁都好,只要不是看上自己就好了。 秦稷在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 宴会散了之后,晏婴破天荒地没有尾随秦宜回恒王府,而是看着秦宜随着秦琰一起,说说笑笑地离开。 他回了自己的住处,躺倒在床上,睁眼看着帐顶,整个脑子乱成了一团。 晏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去赴约的话,不管他是有意促成还是无意促成,总之一切都还会和之前发展的一模一样。 朝阳公主会给秦琰下药,秦宜会像是疯了一样骑在朝阳公主的身上,想要用手中的瓷片划开朝阳公主的喉管。 从那天之后,恒王爷与瑜王爷,将不再像从前一样出双入对,像是京城里头的一对双胞胎。 他们将有分歧,将相见视作不见,将把彼此看做陌路人。 秦琰会请旨大婚,他会穿着红裳娶别的女人,秦宜会站在长街的拐角处,哭到发不出声音来。 她会敬他三杯酒,和他划开一道银河来隔阂。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就会有机会把宜宜带走,和宜宜天高海阔随意飞。 晏婴想,那颗“花月”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让他再次见证这个转折,到底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可是晏婴实在是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 他想要和秦宜在一起,可是也很怕秦宜受委屈。 朝阳公主的帖子,很快就送到了秦宜和秦琰,还有苏策和晏婴的手中。 那一方帖子像是烧红了的烙铁,烫得晏婴手疼,赶紧扔下了床去。 碍着有秦稷的吩咐,没有一个人敢拒绝朝阳公主的邀请。 晏婴独自一个人坐在床边,想了很久很久。 要赴宴的那天早上,晏婴忽然下定了决心,穿上了自己的大氅,拉着阮娘就往外跑去。 等跑了门口的时候,晏婴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抿唇,同阮娘说了几句话。 阮娘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像是有几分不敢置信。 “快去,”晏婴死死地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阮娘,你要是再不去,我可就要后悔了。” 阮娘脑子转的慢,不知道晏婴这样说,到底是希望自己快点去,以免得他后悔,还是希望自己慢点去,好给他机会后悔。 见阮娘还在原地踟蹰,晏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骂道:“阮娘!你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要是耽误了事情!你这辈子都别想吃肉了!” 阮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赶紧飞奔着跑走。 要说主子也真是的,要是早这么说,自己不就懂了他的意思了? 晏婴转身回了屋子里,坐在床边生闷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做的对还是不对,但是好在现在,他还不会后悔。 很快,晏婴就听见小厮来报,说是苏策过来了。 晏婴蹙眉,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苏策会来得这么快。 或者说,为什么会是苏策过来了。 不过晏婴还是要打起精神来迎接。 苏策来了之后,先行问过了晏婴的伤势。 晏婴早就用纱布把自己的小腿厚厚地缠了起来,搁在了被子上,哼哼了两声,“多谢苏相的关心,虽然还不能走动,不过感觉好多了。” 苏策微微颔首,“那就好,天冷路滑,世子出门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些才好。” 晏婴不耐烦地点头,心里头已经慌乱地不像样子。 苏策在晏婴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晏婴压根一句都没听见,只是苏策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 终于,有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敲门说道:“大人,瑜王爷和恒王爷过来了。” 晏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放心地把后背贴在了床上。 第630章 摔断了腿不能舞 第630章 摔断了腿不能舞 苏策抿唇,看着晏婴的样子,一言不发。 秦宜和秦琰带着一身的风雪走进门来。 苏策看着二人,微微一愣。 秦宜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扑打了一下上面的雪花,同苏策打了个招呼,并未看出来他的异样。 秦琰亦是和苏策互相点头,算是见礼。 秦宜三步并作两步跳了过来,一巴掌扇在了晏婴的腿上。 晏婴顺势蜷缩了一下,假装疼得龇牙咧嘴。 “干嘛啊!”晏婴搓了搓眼睛,“我都是个身上有伤了的人了!你居然还这样对我!宜宜,你真是太心狠了……” 晏婴抽泣了两下。 秦宜在一旁弯着眼睛笑,笑了一会儿觉得晏婴哭得好像是有几分真实。 秦宜和秦琰对视了一眼,想着,晏婴这厮不会是真的受伤了吧? “喂,晏婴,”秦宜拍了拍晏婴的肩膀,“你的腿真的摔坏了?” 晏婴又吸了吸鼻子,委屈地不像话,“废话!大夫说,我的腿伤得太厉害了……” 晏婴抚摸着自己的腿,如同在抚摸自己的爱人,眼睛里头的哀伤几乎要凝成河水流出来,“他说……我以后恐怕不能跳舞了……” 秦宜被晏婴眼睛里的哀伤所感动,吸了吸鼻子说道:“可是你本来就不跳舞吧……” 晏婴抚摸自己腿的那只手忽然停了下来,秦宜又在旁边补刀一句:“而且你摸的,也不是你受伤的那条腿啊……” 晏婴简直想把自己的纱布解下来,狠狠地抽秦宜一顿。 非要这么拆自己的台吗? 苏策在一旁忍不住弯了唇角。 “既然世子的伤并没有大碍,那臣就先行告退了,皇上那里还有点事情,臣要赶过去处理。”苏策朝三人拱了拱手告退。 秦宜和秦琰皆是点头,嘱咐了苏策一定要路上小心,千万不要向晏婴这样,从北燕过来的人,居然会在秦国的雪天里头摔断腿。 秦宜都替晏婴觉得丢人。 晏婴躺在床上,嘴角抽动了两下,没说话。 算了,宜宜,只要你开心就好了,我被造谣说腿断,也没什么的。 宜宜,我爱你爱到天地都为之感动。 所以我这条断了的腿,又被天地给接上了。 宜宜,我这样解释,你能相信吗? 晏婴后来就是这么和秦宜说的,但是秦宜选择一个巴掌抽在了晏婴的后脑勺上。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天晏婴躺在床上,为了博得秦宜的同情,一直都在哼哼唧唧的。 秦宜朝外头喊了一声,“来人啊!给你家世子把药端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把你家世子怎么样了呢!” 秦宜等了一会儿,外头无人作答。 秦宜吐出了瓜子皮来,歪头看着晏婴说道:“晏婴,你家的下人可不行啊,这外头还没下多少雪呢,就躲在屋子里不干活了?” 晏婴气得在床上不住地喘粗气,反复盘算着自己还要不要装腿断了。 要不是害怕自己一会儿打不过秦宜和秦琰,反而会被他们把腿给打断,晏婴现在早就冲下去打秦宜一顿了。 晏婴心里难受,忍不住又哼哼了几声。 秦宜实在是快要被晏婴给哼哼疯了,拍了桌子起身,“我出去看看,要是找不到人!本王就亲自给你煎药!割了你的脖子给你灌进去!” 秦宜咬牙,朝着晏婴恶狠狠地说道。 晏婴缩了缩身子,委屈到无可复加。 宜宜怎么现在这么暴力了? 秦琰伸手按住了秦宜。 “算了随安,外头风雪大,我出去看看吧,你在这里陪一下世子,他腿脚不方便,万一出个什么问题,皇兄又要赖到咱们俩的头上。”秦琰朝秦宜莞尔一笑。 秦宜细想,好像秦琰说的有理,也就点头应下。 秦琰这便推了门出去,晏婴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和秦宜单独同处一室的机会,开心地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不过秦宜轻描淡写地扫过了晏婴那条“受伤”的腿,晏婴就立马老实了下来。 “那个,宜宜,”晏婴摸了摸鼻子,“你平时,都喜欢看什么话本子啊?” 晏婴想了很久的话题,还是决定从这里入手。 毕竟之前为了和宜宜套近乎,晏婴可是没少看夭夭胡诌的话本子。 秦宜翻了个白眼,“晏婴你怎么这么娘啊?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还看话本子!” 晏婴挺了挺胸膛,“看话本子怎么了!国家有那条律法规定男人不能看话本子了吗!” “没有啊,”秦宜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道,“国家也没有那条律法规定,男人不可以娘啊。” 晏婴简直要被秦宜给气死。 晏婴又絮絮叨叨问了秦宜几个问题,无一例外都被秦宜给怼了回来,晏婴被秦宜气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抚着自己的胸口,不住地大喘气着。 秦宜拍了拍手,把手里的瓜子皮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拢成了一团。 “尔琚都去了这么久了,还没回来,现生一个大夫写方子抓药也该煎好了,你自己在床上老老实实躺着,要是要出恭就先尿在床上,回头等你家丫鬟帮你换,我先出去看看尔琚。”秦宜嘱咐了晏婴两句,然后就开了门出去。 晏婴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 晏婴想,自己腿都断, 他们还这样丢下自己,万一自己真的出点什么事情,他们心里就能过意的去吗? 真是惨无人道,灭绝人性,惨绝人寰…… 等等…… 自己的腿明明就没有断啊! 晏婴掀了被子起身,穿了鞋子又套了大氅,趿拉着鞋到门口跳了两下,左右看了看都没有人,赶紧把鞋子提上,健步如飞地往前跑去。 这些人,把自己扔在屋子里,不会是去吃什么好吃了的吧? 到时候被自己抓个正着,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晏婴虽然是腿没有问题,不过在雪地里行走,还是要小心翼翼的,刚刚跑了两步打了一下滑,就只敢稍微快一点走了。 走在院子里的时候,晏婴觉得十分奇怪。 按理说就算是下大雪,这院子里,也不应该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第631章 王爷审美很不好 第631章 王爷审美很不好 晏婴感觉自己被人扼住了呼吸,在这一片寂静的雪地里头,晏婴也忍不住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地往前走着。 晏婴忽然看见前面的一个院子外头,围了好些个人。 “怎么了?”晏婴挺直腰板走了过去,站在人群后面问道。 被晏婴拍了一下的一个小丫鬟打了一个寒噤,吓了一大跳,差点惊呼出声。 她回过头来,满脸惊恐地看着晏婴。 晏婴越过她的头顶,往前看去。 他看见了躺倒在地上的,晕厥的朝阳公主。 看见了秦琰趴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腿上还插着一把匕首。 看见了秦宜猩红着眼睛站在那里,像是失去了灵魂。 晏婴伸手,想要抱一抱秦宜。 可是他够不到。 明明……明明自己已经努力让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 为什么还会这样? 朝阳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秦琰又会什么会再次被朝阳公主下药? 晏婴几乎快要疯掉了。 他真的见不得秦宜再次在他眼前流露出这般痛苦的神色。 秦宜吸了吸鼻子,抬脚往外走去,后头的秦琰身子一颤,似是想要抱住她,终究没能抬起手来。 生而为兄妹,相爱可奈何。 晏婴记得这一切。 晏婴吩咐身边的人,赶紧给秦琰找个大夫。 秦宜像是看不见这世上所有的东西一样,擦过了所有的人,慢慢地往外走。 晏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秦宜头都没回,伸出手来,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把晏婴的手给扳了下来。 她挂着一身的风雪往外走,好像这个世界永远都过不去这个凛冬。 晏婴赶紧跟了上去。 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被秦宜踩出了深深浅浅的雪坑。 晏婴听见秦宜在前面吸鼻子的声音,却又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她在哭。 之前,晏婴也就是这么默默地跟在秦宜的后面,然后告诉她,宜宜,只要你回头,我就一直在你的身后。 可是这一次,晏婴决定不这样做了。 去你妈的情圣吧,老子喜欢,就是喜欢。 老子要告诉全天下的人,老子喜欢你。 晏婴小跑了几步,忽然抓住了秦宜的胳膊。 秦宜回头,哑着嗓子开口,“晏婴……放开我……” “宜宜,你到现在还不肯面对你的内心吗?”晏婴强迫秦宜直视着他,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下巴, “宜宜,你明明这么喜欢我,为什么不肯承认?” 晏婴不会再告诉秦宜自己要等着她这种鬼话,他就是要让她知道,自己喜欢她。 秦宜微微一愣,想要把自己的手从晏婴的手里挣脱出来,却没能如愿。 “宜宜,看着我的眼睛。”晏婴微微放缓了语调,满世界的桃花忽然凝结起来,齐齐开放在了晏婴那一双桃花眼里。 这样好看的眼睛,含着深情,诱人到了极致。 秦宜微微闪躲了一下。 晏婴忽然掐住了秦宜的下巴,不管不顾地就吻了下去。 宜宜,今朝有美酒,今朝有佳人,今朝花海我欲醉。 明日风雪明日坎坷,由明日去说。 晏婴的牙齿轻轻叩开了秦宜的唇瓣,像是在亲吻一朵春日里新开的花骨朵一般,动作轻柔得很。 晏婴捧着秦宜的脸,像是怕磕坏了这件稀世珍宝。 秦宜愣了一会儿之后,忽然伸手推开了晏婴。 秦宜盯着晏婴,她想要说句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晏婴勾唇轻笑,一双桃花眼里含着无数风情,“宜宜,我会带你走的。” 晏婴留下这一句话之后,并不转身,只是慢慢地往后退着,朝着秦宜招手说道:“宜宜,你回去吧,但是晚上梦见我的时候,记得稍微对我温柔一点点。如果我们白天晚上能够一起努力的话,那么我们在一起的路,会变得短上一倍。” 晏婴朝秦宜眨了眨眼睛。 秦宜忽然不知道能用什么话来对抗晏婴的不要脸。 “再见啊!宜宜!”晏婴跳了两下,朝秦宜挥手说道。 宜宜,这一次,我先离开,我要让你知道,我晏婴,无论正脸背影,都是风华绝代。 秦宜看着晏婴消失在了拐角处,忽然觉得他莫名其妙得很。 秦宜擦了擦自己的唇,转身往王府里走去。 晏婴忽然来亲吻秦宜,其实秦宜本来是有点生气的,按照正常来讲,秦宜也该是生气的。 可是今天的晏婴实在是太奇怪,导致秦宜心里的疑惑,反而超过了生气。 这一切,许多人都难以成眠。 不过还好晚上晏婴就跳到了恒王府里,强迫着秦宜喝下了两碗粥去。 这三天来,晏婴天天都往恒王府里去,搜寻了天下的好笑笑话,一个一个地讲给秦宜听,所有好吃的糕点都摆在了秦宜的面前,秦宜要是没有食欲,晏婴就直接往里面塞。 气得蔷薇在旁边跳脚哭,晏婴一本小人书扔了过去,蔷薇抱着糖葫芦和书就一起跳着往外走去。 很快,就是腊八了,这个日子,不管怎么躲,都是躲不过去的。 京城里的人已经感觉到了,恒王爷不再和瑜王爷出双入对,两人不知道闹起了什么别扭,导致这段时间京城的青楼和酒庄还有饭馆的生意直线下降,反倒是说书摊上的生意越来越好。 那天有个说书先生编了一段新戏,说是恒王爷和瑜王爷其实是两情相悦,奈何两人都是男子,恒王爷和瑜王爷又是两脉的唯一儿子,肩负着传承血脉的大任。 要是一个人断了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两个人一起断了。 要是两个人一起断了倒也不是不行,关键两个人断到一处去了。 这就让皇家不好做了。 所以只能分开。 晏婴带领着阮娘掀了那个摊子,一壶茶水泼在了那个说书先生的长胡子里面。 “放你娘的狗屁!”晏婴指着自己的脸说道,“看见老子有多好看了吗?恒王爷就算是要断,那也是和老子这样的人断,老子这么好看的男人都没能让恒王爷断,可见恒王爷不光不是个断袖,审美也不是很好。” 第632章 主子你脑子有病 第632章 主子你脑子有病 晏婴嘲讽恒王爷后院几个夫人长得都不怎么样的意思,在场的人自然都能听出来。 那个说书先生被人砸了生意,气得吹胡子瞪眼。 但是晏婴不能不砸,秦国从前的旧事,谁都清楚,秦国皇室不留女儿,要真是断了袖,恐怕连男儿都不能留了。 晏婴倒是不在乎秦琰的死活,可是他不能不在乎秦宜的死活。 恒王爷和瑜王爷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倒是没说什么,不过晏婴在做下了这件事情之后,京城里头倒是有了不少的传言。 传说北燕世子,其实就是个断袖,不仅喜欢恒王爷,还很喜欢瑜王爷。 晏婴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腊八那天早晨,照旧跑去了恒王府里。 在秦宜和秦琰闹翻了之后,苏策和秦宜倒也走得近了点。 不过晏婴向来不把苏策看成是自己的对手。 苏策这个人,输就输在太要脸了。 晏婴这么好看的脸都不要,苏策还天天端着,活该他输。 所以晏婴一天天往恒王府里跑得十分勤,活像是吃坏了肚子要拉稀,偏偏全京城里只有恒王爷府上有恭房。 秦宜是不理也没有用,淡然处之也没有用,气得骂娘也没有用,挥着扫帚往外赶也没有用。 总之这一次,晏婴成功地在腊八之前把自己和秦宜的关系拉近了一大截。 所以腊八那天要去宫中赴宴的时候,晏婴非要赖着秦宜一起走,秦宜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拒绝也拒绝不了,索性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晏婴和秦宜挤在了一辆马车里,乐得逍遥自在。 今天因为和晏婴同行,所以来的时候稍微晚了一点,彼时秦琰已经坐在了那里,晏婴倒是浑然不在意,掀了袍子就在秦琰的旁边坐下。 秦宜这便顺势坐在了晏婴的旁边。 秦宜手里还握着那个想要送给秦琰的生辰礼物。 可是她还没有递出去,秦稷就已经带着李姚儿进来。 客套话的话说了很多,下头的大臣们也敬了不少的酒,酒过三巡,秦稷喝得轻飘飘的,看谁都多了几分慈祥。 秦琰就是在此时起身,说他想要娶个王妃。 还一娶就是两个。 晏婴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旁边的秦宜。 秦宜握着那个盒子的手越收越紧,青筋毕露。 盒子里头,是她准备好的一支钗头凤。 可是幸好没有送出去,如若送了出去,该是多么惹人笑话的一个场面? 秦琰他已经不要自己了,不喜欢自己, 他要娶亲了。 自己还要巴巴地贴上去,给秦琰送个礼。 秦宜自己都想啐自己一口。 秦稷在上头笑着,和秦琰商量着他的婚事。 晏婴伸手,把秦宜小而软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头,轻轻捏了两下。 秦宜挣了两下,没能挣脱,也就由着他捏着。 旁边的朝阳公主一脸嫉恨地看着秦宜。 秦琰和秦稷说,他不想委屈了季尤黎。 秦宜的身子忽然一颤。 晏婴往秦宜这边歪了歪身子,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宜宜,我带你去高歌纵马。” 秦宜想顺手把那个杯子砸在晏婴的头上,用滚烫的茶水浇化他脑子里厚重的脓疮。 秦宜也不知道晏婴是怎么了,最近一段时间来,越来越文青,是不是吐出几句叫人尴尬到脸酸的话来,像是徒步去了一趟西藏,洗涤了一下自己的心灵。 秦稷此时已经同意了秦琰的婚事。 秦琰想要偏头看一看秦宜,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看了又能如何呢?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只能许她一场空欢喜罢了。 自己给不了她任何的未来。 定下了瑜王爷的婚事,这一场宴席也就该散了。 秦稷挥手散了众人,揽着李姚儿的肩往后殿走去。 晏婴拉住了秦宜的胳膊,想要和她一起走,神使鬼差地回头看了一眼秦稷。 他的手,松松地搭在李姚儿的腰上。 晏婴是知道后来秦稷和李姚儿的下场的,一场错爱到白头,他们终究是爱错了人,爱对了人。 晏婴轻声一叹。 “你要看就过去看啊!你扯着我干嘛!”秦宜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开晏婴的禁锢。 晏婴不仅不肯松开,还顺着秦宜的胳膊下滑,抓住了她的手。 秦宜的耳朵一红。 “宜宜,”晏婴趁热打铁,朝秦宜的耳朵吹了口气,“你在害羞什么?喜欢我就要大声说出来。” 秦宜狠狠地踩了晏婴的脚一下。 晏婴朗声一笑,桃花眼斜斜飞起,挑着三月春风,扑了人一头一脸。 秦宜咬牙,想要骂晏婴两句,奈何这殿中的人实在是太多,秦宜磨了磨牙,还没挤出一句话来,就被晏婴扯着手往外走去。 苏策立在灯火阑珊处,望着晏婴和秦宜远去的背影出神。 他明明站在一群人的中间,却好像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 苏策微微垂下了眸子,到头来,先来的我不如,后来的我亦不如。 我这一生,读过了很多书,见过了很多事,本来以为可以与你并肩而立,到头来莽莽一生,全身上下竟只写了“不如”二字。 因着晏婴站在那里看秦稷和李姚儿耽误了一点时间,所以等晏婴拉着秦宜出去的时候,秦琰已经走得影子都看不见了。 晏婴还是不要脸地跟着秦宜上了马车,到了自己的住处的时候,也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反而是在秦宜的身上蹭了两下,捏起嗓子放慢语调,学着那穷酸书生作诗的样子说道:“我说瑜王爷,您府上那许多空房,左右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收留一下在下可好?” 秦宜朝外头喝了一声,“停车!” 车夫勒紧了缰绳,秦宜掀开了帘子,抬起脚来,直接把晏婴踹下了马车去。 “宜宜!”晏婴捂着自己的屁股在马车下面跳脚,“这么伤害好看的我!你心里就不难受吗!” 秦宜白了晏婴一眼,挥了帘子,吩咐那车夫快点离开。 晏婴捂着自己的屁股,站在马车后头吃了不少的灰尘,仍旧挂着一脸的笑容。 旁边的阮娘摸了摸鼻子,怯生生地问道:“主子,你是不是脑……发烧了?” 阮娘到底是没敢把脑子有病那几个字给说出来。 第633章 幸福他从天而降 第633章 幸福他从天而降 晏婴白了阮娘一眼,扭着腰往前走,捏起嗓子来说道:“快点阮娘,回来给你家貌美如神祇,天上地下最最最好看的主子打水洗脸啊。” 阮娘打了个寒噤,赶紧跟了上去。 晏婴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脸上都还挂着笑容。 不管怎么样,宜宜如今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 那一颗“花月”还真是个好东西。 晏婴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此刻像是躺在了一片花海里头,兴奋几乎要从他的左胸口处溢出来,将整个世界全部都涂上糖霜。 这几天,晏婴还是天天往恒王府里跑,恒王府的门槛都被他磨平,门房几乎都想再给晏婴配一把钥匙,让他下次直接跳进来自己开门。 不过转念一想,晏婴要是自己跳进来了,还要开什么门,那门房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秦琰定下了要大婚,秦宜心里本来是十分难过的。 可是耐不住晏婴天天死皮赖脸地往秦宜面前凑,一会儿讲个故事,一会儿跳一支舞,一会儿唱个小曲儿,一会儿又描个眉毛画个胭脂。 恒王府上的丫鬟忍不住叹息,难怪之前的夫人们都不怎么受宠,现在的男人都像是晏世子一样了,不仅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行事还比女人要妖娆,那小腰扭起来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想要上去摸一摸。 看来这个世界真的不给女人活路了。 秦宜被晏婴折腾得没了法子,不过好在是有了一点精气神。 晏婴表面上看着是天天乐呵呵的,其实谁也不知道,他一直害怕秦宜像是前世一样,郁郁不乐,还要把所有的苦痛都藏在心底,表面上看见人的时候,还是要笑一笑。 如果再次遇到从前的事情的话,晏婴还是会告诉秦宜,不许笑。 可是晏婴很希望,秦宜在难过之后再次绽开笑容的时候,会是因为他。 可能是因为晏婴总在旁边闹腾的缘故,这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出了正月。 然后就是二月二,龙抬头。 瑜王爷娶妻的日子。 瑜王爷娶妃,还一娶就是两个,一个正妃一个平妃。 此桩事情,已经成为了京城里头的头一样趣事。 不少人都说,那许幼薇不过是仗着自己是瑜王爷的救命恩人,所以才能占上正妃的位子,不然瞧着瑜王爷对季尤黎的重视,这正妃一准就是季尤黎的。 不过不管外头的人怎么说,这一个正妃许幼薇,一个侧妃季尤黎,都是京城里头大家小姐艳羡的对象。 如果能嫁给瑜王爷,别说是平妃了,就算是侧妃乃至侍妾,那也都是好的。 二月二那天,街头巷尾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秦琰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红衫,看起来消瘦了不少。 秦宜站在街口的拐角处,背对着风望着秦琰的方向。 风卷起了她的衣角和长发,晏婴站在她的身后,展开了双手,像是一只要凌空飞起来的鸟。 红色的衣裳翻飞着,就算是瑜王爷大婚,就算是重来一次,晏婴还是坚持要穿这一身红衫。 他并非是对红衫有什么执念,只是他穿红色最好看,而他,很希望宜宜能看到他的好看。 秦宜望着秦琰的方向,好半天没说话。 从前说过的那些话,晏婴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他抿唇,想了半天,“宜宜,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秦宜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从她嘴里的白汽被风卷走,飘至远方。 她仰起头来,似是在一派空旷之中看见了风。 “晏婴,我不想哭。” 晏婴微微低头,将下巴搁在了秦宜的头顶,轻轻“恩?”了一声。 秦宜仰起头来,对上了晏婴疑惑的眸子。 她笑道弯起了眼睛,却不像上次那般满是刻意和哀伤。 虽然还是很难过,但是好在没有太难过。 “晏婴,带我走吧。” 晏婴差点一头带着秦宜一起拱到了雪堆里头去。 秦宜把他想说的话给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当然是猛地点头了。 “我带你去看好多好风光,北燕那边有特别特别大的雪,好像一下来,都能把人给埋起来,出来了之后,我再没见过那么大的雪,我可以带着你去看很多冰雕,你要是喜欢,我们甚至可以盖一栋雪房子。你要是玩腻了,我们就去西晋,那边的水果多的要命,又便宜又好吃,还有南唐,我们买一叶小船,顺着河水漂流,看那河边人家的风光,还有……” 晏婴的话还没有说完,秦宜忽然踮起脚来,亲了亲晏婴的眼睛。 晏婴抱着秦宜腰的手陡然僵硬起来。 “好,我们都去,所有的地方,我们都去看,都去逛。”秦宜亲了亲晏婴的睫毛,绽开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晏婴忽然想拧一把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还是自己昨天晚上趁着宜宜睡觉的时候,给她下降头了? 秦宜把头往后仰了仰,弯着眼睛看晏婴,挑眉问道:“怎么了?” 一向浪迹花丛,从小就在脂粉堆里打滚出来的晏婴忽然沉默,然后一张嘴就结巴了起来。 “我我我……我有点……” 秦宜转过身来,面对着晏婴,然后伸手抱住了他。 晏婴听见自己和秦宜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好听得像是一曲天籁。 不真实的眩晕感把晏婴包围,晏婴感觉自己好像又坠入了那一片花海里头。 花月。 如果可以的话,晏婴真想从那姑娘那里批发来一斤,慢慢吃。 “晏婴,”秦宜把脸埋在了晏婴的胸膛里,有几分沉闷地说道,“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怎么办?”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秦宜真的有点喜欢晏婴了。 也许是从初见,他摇晃着酒杯,叫她小美人。 也许是后来他天天缠着自己,像是脸皮厚到了极致,任打任骂都不肯离开。 也许是自己和尔琚出了问题,晏婴天天死皮赖脸地黏过来,让自己连伤心的力气和时间都没有。 也许…… 总之,秦宜刚刚从自己的心跳声里面,听见了晏婴的名字。 幸福像是从天而降的馅饼,狠狠把晏婴砸了个正着。 第634章 宜宜是不是中邪 第634章 宜宜是不是中邪 “我我我这么么好看,你喜欢欢我是正正常的,你不必必担心。” 晏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从前那些逗弄小姑娘的本事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宜宜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能让他紧张成这样? 秦宜笑弯了眼睛,拉着晏婴的手说道:“晏婴,我们进去吧。” 晏婴反手,把秦宜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头,轻轻点头。 迈出去的步子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晏婴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 但是还是抓着秦宜的手不肯松开。 秦宜和晏婴一起进了院子里,秦宜捏了捏晏婴的手心,然后眨了眨眼睛。 晏婴这才把秦宜的手松开。 院子里面全都是来参加瑜王爷婚宴的宾客,秦宜现在还是个男儿身,实在是不适合和晏婴手拉手出入。 虽则晏婴并不是很在意,不过想着宜宜应当还是个要脸的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她不要脸,也是要命的。 晏婴随着秦宜一块落座,旁边的苏策朝二人颔首点头,“王爷,世子。” 两人也都点了头,算是和苏策打了招呼。 苏策这两天也经常约秦宜出来,常去茶馆喝几口茶,苏策天天看着秦宜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心里头也满是愁绪。 他在自己的衣橱里藏了很多秦宜的衣裳,给她准备了好多话本子,还请了那个做黄金糕做得很好的师傅在自己的府上做饭。 可是秦宜再也没有去过了。 苏策心里头难受,可是看见秦宜难受,他更加难受。 他知道秦宜喜欢瑜王爷,可是她和瑜王爷纵然不是兄弟,那也是兄妹。 是万万不能在一起的。 苏策有的时候想,如果这个世上从来没有过瑜王爷这个人,就好了。 如果没有爱,也就无所谓痛。 苏策从前想,也许没有瑜王爷,站在秦宜身边的人就会是自己,可是如今看着晏婴给秦宜夹菜时的亲昵样子,苏策心里忽然有几分紧张。 如果没有瑜王爷,那么站在秦宜身边的,真的会是自己吗? 苏策本来以为,今天瑜王爷大婚,秦宜会很难过,可是晏婴夹给秦宜的菜,秦宜也都慢慢吃了,好像也没有特别伤心的样子。 秦琰穿着一身红衫,正在挨桌敬酒。 第一桌来的,就是这边。 在秦琰过来之前,秦玦十分紧张地看了秦宜一眼。 他原本想要告诉秦宜,自己是很支持她去抢亲的。 可是看着晏婴对恒王叔那般亲近,恒王叔也不疏远的样子,秦玦忽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说了。 晏婴长得这么好看,真是讨人厌,居然要来抢恒王叔? 如果恒王叔跟着晏婴去了北燕的话,那自己以后岂不是不能常常见到自己的恒王叔了? 以后就没有人来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秦玦这样想着,也不知道是应该难过,还是应该开心。 秦玦还在出神的功夫,秦琰已经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洛王率先起身,说了几句希望秦琰娶了王妃之后,就好好过日子的话。 轮到秦宜的时候,晏婴心里头却忽然咯噔一声。 可是秦宜也只是朝秦琰浅笑,唤了一声瑜王兄,敬了一杯酒。 晏婴的心慢慢放了下去,等到秦宜坐下来的时候,在桌子下面,悄悄捏了捏她的手。 秦宜忍不住弯了眼睛,也捏了捏晏婴的手。 正在和苏策喝酒的秦琰忽然垂了眼睛,看见了秦宜眼角溢出来的那一点点笑意。 秦宜和晏婴的手,都垂在桌下。 秦琰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忽然从左胸口处传来了一阵剧痛。 可是他不敢,也不能表现出来。 秦琰敬完了这一桌,拼命压制住自己想要转头的意愿,然后往前走去。 月亮高高挂在半空中,喝了几杯酒就被晏婴夺了杯子的秦宜有点不开心,一出瑜王府,就抓紧了晏婴的手。 “我要去喝酒。”秦宜的眼睛亮堂堂的,璀璨如半空圆月。 晏婴差点就要在这一双漂亮眼睛的注视下缴械投降。 苏策从后头走上前来,温润开口,“王爷如今身子还不好,还是不要喝太多酒的好。” 秦宜那一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忽然回过头去,问了苏策一句:“苏相,难道皇上不是希望我早点死吗?本王要是喝酒喝死了,谁的面子都好看。” 苏策登时哑然。 好在周围除了他们三个没有旁人,要不秦宜这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传了出去,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苏策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王爷说笑了,王爷和皇上乃是手足,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是啊,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李姚儿是过冬的衣服,秦宜她就是蜈蚣的手足。 秦宜才不相信在秦稷那里,血脉亲情这四个字会重要到哪里去。 不过她还是勉强一笑,“那就借苏相吉言了。” 秦宜和晏婴爬上了同一辆马车,苏策站在马车旁边,一直等到二人的马车拐过了弯去,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万分孤寂,无限哀伤。 晏婴和秦宜一同坐在马车上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拘谨。 他觉得自己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才好了。 秦宜一手撑在马车壁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车忽然压到了一块石子,猛地颠簸了一下,秦宜往前倾了倾身子,当场给晏婴来了一个壁咚。 晏婴忽然脸红。 原来被人压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头,是这么让人心跳加速的一件事情。 秦宜本来只是想和晏婴说句话,结果看着晏婴耳朵红红的样子,却忽然起了逗弄的兴致。 秦宜用自己空闲的那只手挑起了晏婴的下巴,然后细细地摩挲着。 “你可真好看……”秦宜偏头,朝晏婴的耳朵吹着气,嗓音微微低沉,带着魅惑人心的力度。 晏婴几乎要被秦宜给逼疯。 从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晏婴晏世子,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姑娘反调戏的一天。 晏婴几乎怀疑秦宜是不是换了个内芯,是谁顶着宜宜的壳子在和他开玩笑呢。 第635章 女人真的爱逛街 第635章 女人真的爱逛街 晏婴抬起一只手,忽然揽住了秦宜的腰肢。 马车忽然压到了一块小石子,猛地颠簸了一下,秦宜整个人都撞到了晏婴的身上去。 温香软玉扑到怀里来,晏婴要是还没有反应,他就不算是个男人。 晏婴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要着起来了。 他紧紧地抱住秦宜,在她的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宜宜,信不信我现在把你就地正法了?” 晏婴的呼吸声炙热得很,秦宜也能通过晏婴的反应猜出来,晏婴不是在开玩笑。 她的一只手还放在晏婴的胸膛上,趴在他的耳边轻声笑了一句:“现在就带我走吧。” 晏婴“额?”了一声,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把秦宜的话消化了之后,抱住秦宜的手又收紧了好多。 “宜宜,当……” 晏婴本来是想问秦宜一句,当真吗? 可是话还没出口,他就改变了主意。 “当然好,”晏婴揽着秦宜的腰,“我现在就跟着你去府上,收拾几件东西就行,钱我让阮娘带着,剩下的东西,我们都等到了路上再买。” 耽搁得越久,秦宜越可能后悔。 晏婴要在她后悔之前,带她领略这大千世界的各种繁华,叫她知道自己的好,也叫她知道自己有多爱她。 秦宜没收拾多少东西,直接就随同晏婴一道走了出来。 反正晏婴带着不少的钱,秦宜也带了些银子,要是真不够了,晏婴说,还可以让阮娘回北燕拿,或者是就近来秦国恒王府上偷。 对于晏婴这种做法,秦宜感觉到十分的鄙夷。 她一手挎着晏婴的胳膊,一直到上了马车,整个人都还处于兴奋状态。 八岁的时候,秦宜就已经没了父母,所以从来也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闹过离家出走的把戏。 如今,秦宜忽然有了一种叛逃的快感。 不知道明天早晨起来,秦稷发现她消失了,会是怎么样一种状态? 希望大侄子不要太想自己才好,也希望洛王兄不要把大侄子管得太死了,早晚管成一个小傻子。 秦琰那里,秦宜没敢去想。 血淋淋的伤疤还是藏在心头的,不过在晏婴一番番的舔舐之下,秦宜相信,总有一天会愈合的。 秦宜和晏婴一起出了京城,因为有恒王爷的令牌在,所以就算是城门下了钥,守城的士兵也是赶紧来给她打开了。 恒王爷这个小祖宗,在整个京城里头,哪有敢惹她的人? 那些官拜一品二品的大臣们都吃过恒王爷的苦头呢,动不动就往朝堂上递折子,说是自己被这些个老学究逼得没有活路了,请求皇上给她自戕的权利。 谁不知道秦宜是故意的,要是真想自戕,还上什么折子。 连萧太傅的公子萧密都争不过恒王爷,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守城官兵,肯定更不是恒王爷的对手了。 恒王爷说她想出城去散散心,万一因为自己,恒王爷没有散心成功,赶明去和皇上说都是因为自己才导致恒王爷心塞便秘,搞不好自己后半辈子都只能去给恒王爷掏屎了。 马车往城外驶了好一阵,秦宜和晏婴才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们俩当然不会一直坐着这辆马车走,好平白给别人查他们下落的机会。 秦宜伸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晚风,任凭那风慢慢抚摸着自己的面庞,这里虽然离京城还不算远,但是空气已经要比京城里头自由许多。 马车已经朝着一条路而去,空旷的天地间只剩下了秦宜和晏婴两个人,没有人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去哪里。 晏婴自然是什么都听秦宜的。 秦宜抱住晏婴的胳膊,兴奋地眼睛里都冒出了星星来,“我们去开一家店吧,晏婴,我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开一家店呢!” 秦宜自打生下来,就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老洛王身下就她这么一个孩子,还当成男孩养着,她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要继承洛王王位的。 所以奢靡就是她一生的主旋律,无数的钱财在她还没有出生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她来花。 虽然随手往外甩钱的日子过起来十分快活,但是秦宜有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一阵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空虚的。 她就是个闲散王爷,每天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事情都没有。 在秦宜的想象和认知里,就是王爷这个位子耽误了她一生的发展。 她如果出生在商贾人家,肯定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是首屈一指的经商小天才了。 所以这次出来,秦宜最大的希望,就是开一家店,然后让自己的分店遍布整个天下。 到时候,她一跺脚,整个天下都要跟着抖三抖。 唯有商业,才是不分国界的。 晏婴托着下巴,好好思考了一下秦宜的提议。 “可是宜宜,你能做什么生意?”晏婴很自然地问了秦宜一句。 秦宜鼓了鼓腮帮子,不知道如何回答。 “车到山前必有路,”晏婴抱住了秦宜的肩膀,轻轻给她捏了捏肩头,一脸的宠溺,“这个问题我们等回头再想,你现在想去哪里开店?” 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好一点吧。 现在的天气还不是很暖和,北燕那边更是冷,但是入了春,估计也没什么雪景可以看了,去了也是一片光秃秃的。 所以秦宜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南唐。 虽然南唐这个国家很不受其他三个国家的待见,但是风景还是很好的。 晏婴自然不会拒绝。 反正只要宜宜在,到处都是他的花海。 一颗花月,一场风情,一段缱绻。 晏婴想,自己等到了地方之后,可以给宜宜一个建议,让她开一个书摊,专门卖夭夭胡诌的话本子,算是对她那颗花月的报答。 不过晏婴等到了南唐之后,很快就后悔了自己这个提议。 秦宜只想开店,一想到这两个字就兴奋得不能自已,到了南唐之后,两个人先是买下了一个小宅子来住,然后就开始筹备起开店的事情。 在逛街这件事情上,女人真是有着极高的热情。 第636章 富贵一生享不尽 第636章 富贵一生享不尽 除了秦宜之外。 秦宜那天安顿下来之后,就兴致勃勃地要拉着晏婴去看场地,可是还没走几步路,就赖在路边不肯走。 秦宜坐在那块石头上,伸着双腿捂着脸摇头,“我不走了!累死我了!” 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秦宜,她捂着脸倒是不在乎,晏婴被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晏婴朝旁边的人作揖,轻声一笑道:“小生家贫,不得已带着娘子出来讨生活,让诸位见笑了,今儿个诸位做个见证,小生一定会让娘子过上好日子的。” 晏婴本来是想当着众人的面给秦宜表白,谁知道秦宜还没说什么呢,横里忽然窜出一个人来,就拉住了晏婴的胳膊。 那个妇人身上的脂粉味十分呛人,晏婴往后倒了倒,狠狠打了个喷嚏。 可是那妇人却不在意,两只眼睛都在放光,紧紧地盯着晏婴,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 “这位小相公,生得这样好看,何愁不能让自己的娘子过上好日子?只要让妈妈我带你出个场子,保管你家娘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你也能荣华富贵,一生受用不尽~” 那妇人用指尖在晏婴的胸膛上轻轻戳了一下,然后挑了挑眉毛。 秦宜捂着脸,忽然大笑出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看着那妇人调戏晏婴。 说实话,他们还真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小相公。 不知道那个捂着脸的小娘子,又有多好看。 围观的人等着看晏婴的反应,也等着看秦宜把手给放下来。 在他们的想象里,能配得上这样俊俏小相公的女人,一定是天人之姿。 可是等到秦宜把手松开来的时候,众人却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好像也没有漂亮到让人惊艳的地步。 除了眼睛明亮一点,其余的五官也都挺普通的。 那妇人原本还想拉着晏婴之后,再拉上秦宜。 可是也不由得失望了一下。 若是单看秦宜,那也是挺好看的,但是在看过了晏婴之后,再看秦宜,还是觉得黯淡了很多。 那妇人的手指还按在晏婴的胸膛上。 秦宜冲了过去,直接推了那个妇人一把。 那妇人虽然长得胖,但是到底不比秦宜从小就是当成男儿养的,手上力气还是要比女人大很多。 那个妇人被秦宜推得一个踉跄,要不是被后面的人挡了一下,当即就跌倒在地了。 秦宜踮起脚来,一只胳膊搭在了晏婴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嘴角轻轻拧起来,看着很是桀骜不驯。 “你还真是谁都敢碰!”秦宜拧起眉来,“这是我男人!你他娘的胆子也太大了点!还敢带着老子的男人出场子?!谁敢碰老子的男人一下!老子让她后半辈子都别想过安生了!老子的男人!只有老子自己能嫖!” 围观的人登时屏住了呼吸,一整条大街安静地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南唐的女人温婉,说话也都是轻声细语的,他们还没有见过像秦宜一样泼辣的女人。 不过也有几个人扫了一眼秦宜平平的胸膛,好像……也看不出来是个女人? 晏婴被秦宜揽在怀里,一脸的自豪。 看没看见,宜宜说他是她的男人! 晏婴恨不能昭告全天下,让所有人都来分享自己的喜悦。 不过那个“嫖”字,好像不是很好听。 总有点奇奇怪怪的。 但是宜宜都承认自己是她的男人了,晏婴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苛求太多了。 那个妇人是这地方的一霸,多少地下的混混都和她有往来,不少黑势力也都和她合作。 她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人,想要给他一条好走的路,这个女人居然敢出来推她一把? 当真是不想要命了! 那个妇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口中镶的一颗大金牙熠熠生光。 她咧嘴,绽开一个嗜血的笑容,朝后头挥了挥手。 谁也没看见,人群中怎么忽然就站出了这么多人,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 那些人像是一个娘胎倒出来的一样,满脸横肉,手里还拎着一根棍子,都在手里不停地拍打着。 摆明了就是要群殴了。 要是换成别的刚刚来这里的小夫妻,肯定早就吓破胆了,但是偏偏这个妇人惹错了人。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一个是北燕的世子,一个是秦国的恒王爷,两个人都不是吃素长大的。 群架两人打过不少,自然是不怵的。 “小相公,”看来那个妇人还真的很看好晏婴的长相,要是换成旁人,她早就揍一顿完事了,可是晏婴这么完美的一张脸,要是打坏了,这妇人也觉得心疼,“妈妈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愿意的话,妈妈可以带着你过上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只要你点点头,以后金银财宝,你伸伸手就来了。” 秦宜不屑地轻哧了一声。 这些人还真是眼瞎,晏婴这周身的气度,摆明了就是从小烧银子烧出来的,什么富贵他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他没享用过?会被这个妇人三言两语就迷惑了心神? “是吗?”秦宜一只手搭在晏婴的肩膀上,抖着腿问道,“确定是伸伸手而不是开开腿?” 晏婴轻声咳了咳。 围观的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起来。 原本这个李妈妈当街抢人,是很不对的,不过看着秦宜这般口无遮拦的样子,好多人也都想,肯定这秦宜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要不这种他们光是听了就面红耳赤的话,一个好人家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张口就来? 估计也是做皮肉生意发家的,现在倒是在这里装起了什么贞洁烈女。 保不齐这个貌美的小相公,就是她从场子里带出来的。 不过就是重操旧业罢了,有什么不愿意的? 所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里头的人在忙着给后来的人解释,人群挤来挤去,把李妈妈和晏婴秦宜还有阮娘以及那些打手围在了中间。 谁也不愿意错过这一场好戏。 “这么说,小相公是不愿意了?”李妈妈的眸子猛地一缩,寒光乍现。 她李妈妈的威名,可不容这样轻易的践踏,要不日后在清河城,她还拿什么来立足! 第637章 决定一起往前走 第637章 决定一起往前走 晏婴微微一笑,桃花眼里盛着满城的风情,眼尾上挑,像是勾着一朵全天下最艳丽的花。 “妈妈这是在威胁我吗?”晏婴微微压低了嗓音,有几分魅惑,“可惜娘子不准,我不敢呢~” 晏婴轻笑一声,歪头同一旁的阮娘说了句:“阮娘,把他们统统给我拿下!” 晏婴出来,除了带了阮娘之外,自然还带了几个暗卫。 虽然对方的人多,但是晏婴还是对自己手下的人有把握的。 他就不信,自己的暗卫连这十几个打手都打不过! 晏婴梗起了脖子,面上尽是不屑。 李妈妈的瞳孔缩了缩,还真有几分害怕。 不管怎么说,这晏婴身上还是有贵气的。 李妈妈还真怕他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谁知道等了片刻,周遭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晏婴微微蹙了眉头。 阮娘轻咳了两声,往前走了几步,凑在晏婴的身边说道:“主子,他们三个水土不服,这两天正在拉肚子呢,左右今天主子您是出来看店面的,所以他们三个没跟着,我也没多想……” 阮娘越说声音越低,她哪知道晏婴和秦宜两个人逛个街,还能逛出来这么多事情啊! 晏婴的脸黑了黑。 秦宜的脚已经开始往后挪,看起来是要准备临阵脱逃。 她又不傻!对面那个老婆子手底下那些人随便拿出来一个都顶她两个胖了,手里还拿着那么粗的棍子呢! 打是不可能打得过了,跑总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李妈妈显然也从阮娘并不清晰的说话声和三个人的脸色里头看出来了事情的真相。 敢情这两个人是在自己面前装大尾巴狼呢! 打量自己是吓大的不成! 李妈妈张嘴,狠狠地吐出了一口浓痰来,咧着一嘴的黄牙骂道:“老娘今天非让你们看看厉害不成!” 晏婴当即就抓住了阮娘的胳膊,惊恐地叫道:“我擦那你还不赶紧带着我们俩跑啊!” 阮娘这是真等着自己卖身去呢! 阮娘反应比较慢,赶紧“哦”了两声,然后抓住了晏婴和秦宜的胳膊,就往前跑去。 李妈妈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们离开,赶紧吩咐自己的那些打手跟上去。 喊打喊杀声就在秦宜的身后响起,秦宜觉得那棍子抡出来的风,就在自己的脖子后面呼呼作响。 阮娘跑得十分快,不过今天拎着晏婴和秦宜两个人,明显慢了不少。 不过饶是如此,也没有被那些人给追上。 阮娘要是自己的话,上房是压根不成问题的,但是现在了拎着晏婴和秦宜,后面那些打手追得又紧,阮娘不敢冒这个险。 等到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的时候,阮娘再也顾不得其他,胳膊上鼓出了肌肉来,抡圆了胳膊,就把秦宜和晏婴给扔了出去。 秦宜和晏婴都飞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秦宜闭上了眼睛,晏婴赶紧在半空扭了扭身子,垫在了秦宜的下头。 晏婴后背砸在了房顶上,秦宜又砸在了他的身上。 晏婴全身的骨头都要被砸断了。 好在秦宜不算太沉,而且晏婴又是仰面的,所以也没有摔上脸。 阮娘在下头点地飞起,一脚踩在了墙上,整个人都腾空飞了起来。 不过阮娘的轻功没有虎子好,不仅不能拎着人直接上房,自己上房的时候,也是要踩好几次东西的。 所以赶在前头的三个打手每个人的头顶都被阮娘给踩了一脚。 “我日你祖宗!” 领头的打手仰头朝着屋顶骂道。 阮娘把秦宜和晏婴又给拎了起来。 秦宜顺脚踢下去一块瓦片,正好砸进了那个骂骂咧咧的打手嘴里。 “给你补补体力,晚上好好伺候你家妈妈!”秦宜朝那个打手扮了个鬼脸,然后就被阮娘拎着飞快往前走去。 那些打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个人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头。 等到那个李妈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时候,那些打手都是大眼瞪小眼,还是那个吃了一块瓦片的打手颤巍巍把事情和李妈妈讲了。 李妈妈气得满脸肥肉乱颤,一巴掌扇在了那个打手的脸上,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呸!什么狗屁玩意儿!连这么两个人都追不到!你们是吃屎长大的吗!” 那些打手都唯唯诺诺的,不敢反驳。 清河城里谁不知道李妈妈的后台硬得很,上面有人,所以谁也不敢惹怒了她。 阮娘拎着晏婴和秦宜跑回了他们买的那个宅子。 这个宅子并不算大,不过也花了秦宜和晏婴不少的钱财。 秦宜委实是不舍得就这么离开。 要是租的也就算了,这可是实打实的买的宅子,两人店还没开呢,就四处买房子扔着玩,早晚会没钱吃饭。 晏婴和秦宜都托着腮坐在榻上,思考着后面到底要怎么办。 晏婴虽然觉得刚出来就惹到地头蛇挺不好的,不过心里还是很开心。 至少这样的话,还能转移一下宜宜的注意力,让她不要把心思都放在秦国那边,好好担忧一下眼前的事情也好。 现在宜宜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他是她的男人了,等到两人并肩作战了之后,宜宜肯定早就把秦琰给抛到脑后去了。 晏婴这样想着,不由得笑了出来。 秦宜伸手摸了摸晏婴的额头,“怎么了?” 晏婴还没回答,秦宜就霍然起身,抻着脖子同阮娘说道:“阮娘!你今天把晏婴扔到房顶上!脑子摔坏了!我不管!你要给我赔!” 正在背对着二人偷吃烧肉的阮娘听见秦宜的声音,忽然被一口肉给呛到,狠狠地咳了起来。 晏婴笑出了声音。 秦宜坐下,看着晏婴的眼睛说道:“还知道我是谁吗?” 晏婴抓住了秦宜的手,老老实实回答,“我的心肝宝贝。” 得,晏婴又成功酸倒了秦宜的牙。 不过两人还是没有解决那个问题。 李妈妈那里,到底要怎么办。 晏婴和秦宜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意思。 “干他娘的!” 秦宜和晏婴异口同声道。 阮娘又被肉给呛住了。 第638章 瞪谁谁就能怀孕 第638章 瞪谁谁就能怀孕 但是要干,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首先要摸清楚那个李妈妈的老底才行。 晏婴和秦宜都把目光投到了阮娘的身上。 正在吃肉的阮娘动作慢了下来,感觉自己身后正在被什么东西炙烤着。 她缓缓回过头去,看见了晏婴和秦宜炙热的目光。 阮娘是想拒绝的。 毕竟不能晏婴说要查,她就去查。 她首先要知道,去查,到底有没有风险,查出来了之后,有没有奖励。 因为她不能造假,她是个诚实的人,不能她没查,说自己查了。 不过秦宜从榻上跳了下来,拍了拍阮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阮娘,年轻人就是要奋斗,要上进,不然你和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年人有什么区别呢?再说了,人家老年人在街头巷尾下棋的时候,其实也是很看重成败的。” 阮娘嘴笨,自然是说不过秦宜,只能应下。 一直等到阮娘趴在李妈妈的房顶上的时候,她才觉得不对。 自己要奋斗,难道晏婴和秦宜就不是年轻人,就不要奋斗? 他们俩就是大写的好逸恶劳。 阮娘十分鄙夷晏婴和秦宜。 那个李妈妈,正坐在屋子里头,痛骂着今天来追他们的那些人。 那些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都唯唯诺诺地跪在李妈妈的面前,被她痛骂着,却不敢回话,尤其是当头的那个,后背已经被李妈妈用各种东西砸了好几下,却连吭一声都不敢。 看起来真是十分讽刺。 也不知道那个李妈妈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都给我去找!就算是把清河城翻个遍!你们俩也要把两个人给我找出来!”李妈妈拍着桌子怒骂道。 今年她还愁,到底用什么敬献给白姑娘呢,这样一来倒是好了,只要能抓到那一对小夫妻,把那个女的杀了,剩下那个小相公,不就是现成的尤物? 李妈妈已经能想到白姑娘对这礼物的喜欢之情了。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先找到那一对小夫妻才行! 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阮娘听着心里头都惊得慌,不过好在这清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秦宜和晏婴藏起来,应当还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这清河城处在边关,来往贸易的人还是很多的,李妈妈估计暂时不会去查买房的人,但是秦宜和晏婴已经悄悄从那里搬了出来,然后跑到了一家书局去住。 没想到这店还没买,两人就已经做上了这种生意。 晏婴和秦宜想过了,这书局应该是个安全的地方,毕竟能在一个地方做书局的,多半也是有后台的,李妈妈也不敢轻易来打扰,估计她也会先查客栈,查完之后,还会去查查出租的房子和破庙。 等到她查到两人这里的时候,两人应该已经把她给解决了。 清河城的书局还是很大的,常年刊印各种书籍,话本子倒是印的不多。 原本话本子刚刚兴起的时候,大家都是很鄙夷的,觉得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有些闺阁中的女子会买来看看新鲜,打发一下时间。 不过近几年来,话本子倒是越来越畅销,皇宫里的后妃日日闲来无事,也都是靠这些话本子消遣。 清河城书局虽然也有心想要做,但是起步晚了些,也没有什么有名的写手愿意过来,所以也只能继续做那些个印刷经典书籍的工作。 前几年的时候,清河城书局倒是办了一场活动,鼓励各种外来人口来书局说出他们路上的见闻,再由专门的人整理成书籍刊印出来。 那时候多少找不到房子的人都跑去清河城书局讲故事 ,一时间那书局是人声鼎沸,门庭若市。 可惜钱赔上了不少,效果却不见好。 那些书放到书市上之后,反响平平,连印刷钱都没有收回来,还要倒贴钱让人家茶楼里面的说书先生来讲。 谁知道讲了两天之后,人家茶楼老板找上了门来,说是自打讲了他们书局的故事之后,茶楼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要是还要继续讲的话,那就要加钱。 书局的老板气了个半死,把那些待在书局里面混吃混喝的人一棍子打出去了大半,剩下几个勉强能挣到一点的,也就是能不赔罢了。 后来书局这项活动倒是没有取消,只是送的东西越来越少,吃的也越来越差,住的房子更是越来越小。 而且不光如此,能够来书局讲故事的门槛也提高了不少,所以愿意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但是晏婴和秦宜还是坦然地踏进了大门。 负责这项业务的人已经好几年没有活了,就是领工资混吃等死。 那天晏婴和秦宜来的时候,那人正在嗑瓜子,直接吐出了一口瓜子皮来说道:“先讲个故事我听听吧。” 这几年也不是没有人过来,可是多半都是过不下去的,讲的那些故事,也都是老掉牙。 什么小姐在后院里头发现了一个书生啊,什么进京赶考的书生遇到了一个狐狸精啊。 感情这年头,除了书生和小姐,别的人就没有故事了。 秦宜清了清嗓子。 她看了夭夭胡诌这么多年的话本子,别的没有,脑洞倒是开了不少。 “传说在古楼兰,有一个面貌如花的姑娘……” 那人眼都没抬,听见这句话,就想挥挥手把秦宜给撵出去。 谁知道秦宜却忽然又说了一句,“她有一个全天下最丑的妹妹,名字就叫花。” 那人抬起头来,好好打量了秦宜一眼。 不错,人家都说姑娘美,她倒是说姑娘丑,有点意思。 “继续。”那人仍旧磕着瓜子,对秦宜吐出两个字来。 这四五年来,能得着他这两个字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开头两句话还算是可以入耳,就是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 “这姑娘从小就生了一种怪病,叫瞪谁谁怀孕,”秦宜和晏婴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人互相捏着手,才能憋住不笑出声来,只听得秦宜继续说道,“这姑娘小的时候,就瞪怀孕了自己的母亲和两个姨娘,害得她父亲还以为是自己的女人集体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所以气得躺在床上病了好久。” 第639章 我家老头会易容 第639章 我家老头会易容 “一直到八岁的时候,大家才发现这姑娘的怪病,所以就用一个布条,把这个姑娘的眼睛给蒙了起来。这姑娘打八岁之后,就没有再看见过东西,她也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子,只听得人家说,她面貌如花。” 这便算是呼应前头了,还算是个能圆的上的故事,那人吃瓜子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秦宜朝晏婴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一转眼,这姑娘就到了出嫁的年纪,她希望能有个好看的公子来和她提亲,可是她也根本就不知道好看到底是个什么概念,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没有再看见过东西了。” 秦宜说到这里的时候,有点哀伤,那个人嗑瓜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一颗心被秦宜的话高高吊了起来。 “不过好在这个姑娘的家里还有点钱财,她虽然不能看东西,不过她妹妹还是每天都和她一起上私塾,看不见,还可以听,那个姑娘也算是了解一点外头的东西,”秦宜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等到及笄的那一天,姑娘还是被蒙着眼睛的,那天,她忽然有一个想法,如果她瞪谁谁就会怀孕的话,那么她瞪一个男人,会怎么样?” 那个人的眼睛也慢慢睁大了起来。 可是秦宜却忽然莞尔一笑,“怎么样,大叔,我们能住下了吗?” “能能能,”那个大叔赶紧从一堆东西里头把登记簿给扒拉了出来,然后飞快地给秦宜和晏婴登了记,就拉着秦宜的袖子问道,“丫头丫头,你继续说啊。” 秦宜觉得这老头儿倒是有意思,摇了摇头故弄玄虚道:“不说了,预知后事如何,明天赶早吧您呐。” 那老头儿瘪了瘪嘴,有点不开心。 晏婴自打进门开始,就一直觉得这老头眼熟,现下他一瘪嘴,晏婴看着他就更眼熟了。 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行吧丫头,你早点休息,你和你相公往后走,去那个院子里自己找个房间住下吧,明天记得过来继续给我讲哈,”这老头儿倒是热心,把秦宜和晏婴往后送了送,然后补充了一句,“对了丫头,你在这院子里,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报我的名字就行,还是好使的。” 晏婴回头,只见那个老头绽开了一个十分朴实的笑容,“我叫妙回天。” 晏婴差点一头拱到门槛上。 妙妙妙回天? 难怪自己觉得眼熟,这可不就像极了妙回天那张脸吗? 不过好像看着要年轻一点,而且晏婴记得,虽然像,但是妙回天不长这个样子啊…… 难不成其实是重名? 秦宜有点疑惑地扶住了晏婴,宽慰了他一句:“没事的,不用激动,我本来就有信心我能进来的。” 激动……个屁啊…… 晏婴盯着妙回天看,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您就没有学过医术吗?” 妙回天的眼睛忽然睁大起来,看着十分不敢置信,“乖乖,你这个漂亮的后生还会相面呢,你怎么知道我学过医术?” 晏婴倒吸了一口冷气。 感情这花海里头的老头儿,不是医圣了? 看来宜宜还真是和老头儿有缘,兜兜转转,居然还能遇上。 不等晏婴回答,妙回天就直接挥手说道:“不过不行啦!虽然我学了好几年的医术,但是也没有什么成效啦,看医书的时间还没有看话本子的时间长,给自己治个伤风都费事,这不就来找了这么一份工作吗?不过我倒是有一样东西学的很好呢~” 妙回天眨了眨眼睛,对着二人卖了个关子。 秦宜不知道这老头儿为什么这么自来熟,从哪来了这么多的话。 不过晏婴咽下一口唾沫去,问道:“是……易容术吗?” 妙回天的眼睛陡然睁大,十分不敢置信地说道:“这个后生你也太厉害了吧!我易容术这么好,居然能被你看出来?厉害厉害,改天有时间的话,帮我看一看寿命和姻缘哈~” 虽然妙回天挺想今天就让晏婴帮自己看的,不过看着晏婴和秦宜风尘仆仆的,像是逃难过来的一样,估计是累得很了,就没好意思多问。 晏婴和秦宜到了院子里去,找了个还算是不错的地方住下,然后就一头躺到床上去。 秦宜由着晏婴搓着自己的头发,有点不解地问道:“晏婴,你怎么会知道那个老头学过医,还会易容术啊?” 秦宜当时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来那个老头儿有哪点看起来像是易容了。 “我……我就是听着他的声音应当是岁数不小了,而且头发看着也很白,应当不该这么年轻才对,”晏婴即兴在脑子里扯了个瞎话出来,“所以我就猜,他是不是用易容术给自己的皱纹拉平了。” 秦宜“唔”了一声。 晏婴刚想要擦一把冷汗,想着自己总算是把秦宜给蒙骗了过去,结果却听得秦宜说道:“晏婴,你也可以试试在这书局里找个工作了,肯定能大火。” 晏婴尴尬地笑了两声。 秦宜却没有继续问晏婴,而是直接翻了个身,把晏婴压在了下头。 晏婴抬手揽住了秦宜的腰,秦宜趴在晏婴的身上,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头,轻轻蹭了蹭。 “晏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开店,然后住回那个宅子里去啊……” 秦宜可是挑了好几家,才选中这个宅子的,又实用又好看,秦宜都在不停地想要怎么装扮那个宅子了,结果必须要跑出来躲风头。 晏婴忽然感觉自己有点羞愧。 与其这样躲躲藏藏的,还不如让阮娘回北燕带点人过来,千军万马赶过去撒泼,彻底端了那个人的老巢。 不过这样,就没有意思了…… 晏婴相信,宜宜很愿意和自己好好逗弄一下这次的猎物。 “晏婴,你长得这么好看,我……”秦宜趴在晏婴的颈窝里,又蹭了蹭,晏婴身上的香气飘进秦宜的鼻子里,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晏婴的心脏软了一下。 结果秦宜却说:“老是忍不住想咬你一口,怎么办?” 第640章 这家隔音很不好 第640章 这家隔音很不好 晏婴轻笑了一声,桃花眼里尽是风情。 等这一天,他不知道等了多久。 但是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老天不负好看人。 晏婴轻轻动了动,秦宜从他的身上翻了下来,手指轻勾一下,扯开了晏婴的发带。 如泼墨一般的长发登时铺散开来,晏婴白皙的皮肤在这长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诱人。 秦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晏婴半撑起身子,衣裳半敞,露出了一截好看的锁骨来。 秦宜的目光顺着晏婴敞开的衣衫往下滑。 不得不说,好看的人,就是带着一股子诱惑人的力量。 尤其是像晏婴这样的妖孽。 秦宜咽口水的动作越来越频繁。 晏婴一只手撑着头,另外一只手轻轻撩动了一下自己的墨发,然后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唇上。 “咬我?宜宜想咬哪里?这里?”晏婴的手慢慢下滑,又摸在了自己的喉结上,“还是这里?” 晏婴的手还在继续下滑,嗓音也变得沙哑起来,撩得秦宜的心脏跳得扑通扑通快,简直想把晏婴的手拿下来换成是自己的。 晏婴的手摸在了他好看的锁骨上,秦宜简直不知道,一个男人,一个长得像是晏婴一样好看又妖娆的男人,为什么还要长这么诱惑人的锁骨? 秦宜都快哭了。 为什么自己的锁骨就没有这么好看? 秦宜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晏婴伸手,按在了秦宜的衣襟上。 “我来看看?很不好看吗?” 晏婴的眸子里头似是跳跃着火,要把秦宜燃烧殆尽。 秦宜咽了咽口水。 就在此时,忽然墙“咚咚”响了两声。 秦宜紧紧地抱着晏婴,不敢撒手。 只听得有人说道:“两位,天色也不早了,要探讨剧情明天赶早吧,如果可以的话,探讨的时候还请带上在下。” 秦宜忽然红了脸,晏婴也忍不住耳朵一红。 虽然知道这院子里住的都是在书局里面写东西或者是讲故事的人,不过实在是没想到,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居然有这么差。 晏婴还是难得看见秦宜这么害羞的样子。 虽然她嘴上最是个不饶人的,不过真到了这种时候,居然也会脸红,一个劲地把脸往晏婴的怀里钻,生怕晏婴看出来自己的羞怯。 晏婴摸了摸秦宜的长发,轻声笑了笑。 在书局的这几天,秦宜和晏婴过得还算是快活。 现在这个院子里头,一共就住着五个人。 其中有三个基本就是出于入不敷出的边缘,书局留着他们,也无非是还想在话本子这一行干,生怕产量太少,以后会更加不好。 好在印出来还能卖出去个几本,虽然赔一点,也勉强能忍受得了。 还有一个人则每本都能小赚一笔,然而也只够他隔天给自己加一次肉菜罢了,除了能够糊口,想要娶个媳妇都是不可能。 那天晚上敲墙的那个人,笔名叫做江湖听雨声的,则要火上很多,每本都有个几十两银子赚,再攒个一两年,就能在清河城里买房娶媳妇了。 不过妙回天和秦宜说,他有信心把秦宜打造成比江湖听雨声还要火上很多的话本子写手,名声要直逼夭夭胡诌。 因为有妙回天的关照,秦宜和晏婴的日子过得也还算是不错。 看着妙回天和秦宜这样投缘的样子,晏婴心里也很开心。 且不说本来之前妙回天就对秦宜很好,这次他们想要在清河城里整治一个人,老是这么躲躲藏藏的也不是办法,到时候要是能让妙回天给二人易容一下,就会容易许多。 阮娘跟了那个李妈妈好几天,才跑了回来。 阮娘说,那个李妈妈和清河城里好多黑势力都有来往,那些黑势力有时候会抓了人来给李妈妈,李妈妈有的时候也会把自己培养出来的人送给那些黑势力。 不过李妈妈真正背后的势力,应该还是一个叫白姑娘的人。 李妈妈去见过白姑娘,不过那白姑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阮娘是什么也没看见。 只知道那个白姑娘的来头不小,而且李妈妈每年都要给白姑娘进献一个年轻俊俏的小伙子。 而那些小伙子后来到底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晏婴的脸黑了黑。 秦宜更是直接拍了桌子,然后放低了声音咬牙骂道:“不要脸!居然敢打我晏婴的主意!什么白姑娘黑姑娘,吹了灯还不是一样!” 晏婴听着秦宜前头那句话,还是很感动的, 可是后头这句,怎么听都有点不对。 晏婴拉了拉秦宜的袖子,让她坐下来,然后要点脸。 阮娘有点苦恼地坐在晏婴和秦宜的对面,感觉十分不好意思。 她去了这一趟,像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一样,实在是让她觉得十分憋屈。 那个李妈妈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查的,无非就是一个青楼的老鸨而已,而她身后的势力白姑娘,阮娘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不要紧,”晏婴见阮娘这般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阮娘你回去告诉阿大阿二和阿三三个人,叫他们三个自己决定,找个长得好看一点的,送去李妈妈那里做卧底,要是三个人都不愿意或者不能少数服从多数的话,那就都去。” 阮娘点头,反正不让她去就好。 再说了,都怪他们三个拉肚子,要不是他们三个同时拉肚子不能过来的话,那天就直接痛揍李妈妈一顿,哪有后来这种事情? 当然,依阮娘的智商,当然是想不到,如果那天真的揍了李妈妈,后果只会更差,不会更好…… 阿大阿二和阿三三个人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哭死过去,但是晏婴躲在书局里头和秦宜一起过着小日子,压根就不理他们三个人。 至于阮娘,他们三个实在是不好意思在阮娘一个女人面前玩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虽然阮娘瓷实得没有一个地方像是个女人。 所以经过商榷,还是阿二被推了出去。 阿二长得还算是俊俏,身形也不像阿大一样壮硕,所以假装遇难被那些黑势力拉走,送到李妈妈那里的时候,李妈妈看起来还是比较满意的。 第641章 谁让你长这么丑 第641章 谁让你长这么丑 秦宜每天都去妙回天那里,给他讲故事,两个人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好,晏婴是深切地体会到了和妙回天关系好的好处,这两天他和秦宜的饭里的肉,是越来越多。 那个叫江湖听雨声的,埋怨过好几次,但是妙回天都直接了当地告诉他,他长得太丑了,没有秦宜好看,所以自己不想给他加肉。 这话倒是说的那江湖听雨声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了,毕竟要是说他的故事讲的不好,江湖听雨声还可以好好掰扯掰扯,说一说受众,说一说思想,说一说自己的内涵。 可是妙回天直接表示,他根本就不在乎江湖听雨声的内涵,他压根就不想探究他的内涵,就因为他长得丑。 江湖听雨声表示,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所以秦宜照旧是每天乐悠悠的,江湖听雨声愤恨异常,感觉这个世界对男女之间的区别对待实在是太严重了。 不过江湖听雨声很快就发现,那个秦宜就算是故事讲的好又怎么样,自己的男人还不是要靠自己养。 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儿,靠自己的媳妇讲故事来养自己,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个吃软饭的罢了。 晏婴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江湖听雨声对他递过来的嘲讽的眼神。 反正自己长得这么好看,又有一个这么好的媳妇,江湖听雨声嫉妒他,也是正常的。 晏婴现在每天光是看着秦宜,就觉得很满足。 北燕和秦国那边估计都乱翻了天,不过他们俩也不想管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秦宜从前最喜欢李白这一句,如今也算是实践了一番。 秦宜讲得快,没几天妙回天就整理出来了不少的手稿,打算送去印刷局。 妙回天看着那些手稿,真是满心的欢喜,他几乎已经看到了这批书上市之后的大卖反应。 “对了丫头,”妙回天把秦宜和晏婴都给叫了过去,“给你的话本子起个名字啊,到时候上市之后,我顺便给你送到茶楼说书先生那里去,对了还有,给自己起个笔名。” 秦宜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恩……书名就叫《老娘名如花,生了一块瓜》,笔名……笔名……” 秦宜歪头看向晏婴,晏婴微微颔首,桃花眼微微眯起来,轻笑了一下,“笔名就叫我家相公天下第一帅。” 院子里的江湖听雨声发出了一阵干呕声。 妙回天当即就拍了大腿,“好啊,这一看就是要火啊,现在的话本子啊,都不够大胆,还是什么天下魔女传说啊,什么鬼魅书生传啊,老掉牙了都,上次那个公主性急,但是多少人都不看好,不是卖得挺好的吗?” “呸!”江湖听雨声在院子里啐了一口,“那种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卖,我都替那夭夭胡诌脸红!真是有辱斯文!” 秦宜朝江湖听雨声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日子像是指缝里的细沙一样,飞速地溜走。 秦宜那个话本子的上半部很快就被印刷了出来,然后就上了市。 江湖听雨声天天都在等着看秦宜的笑话,谁知道等来等去,居然等到了秦宜的好消息。 据说这本老娘叫如花,虽然名字粗俗了一点,不过现在的人看够了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反倒是对这种新奇的话本子感兴趣得很,一上市就抢购一空,书局又加班加点印了两回,秦宜拿到的分红多的现在就可以娶了晏婴了。 书局的东家对秦宜十分满意,和妙回天嘱咐了好几回,一定要把这个“我的相公天下第一帅”给留在书局里,甚至提出愿意给秦宜提供每月固定的底薪。 书局的东家悄悄告诉妙回天,这都多久了,他们清河城书局的书要是想在茶楼里头说,就必须得给说书先生和茶楼都付一份钱。 可是这回,居然有好几家茶楼找上门来,说是要说秦宜的这本书。 书局的东家体会到了一种翻身奴隶把歌唱的感觉。 妙回天听到有人夸奖秦宜,自然是开心的,赶紧回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秦宜,顺便告诉她赶紧开始准备下一册,很多读者都已经等不及了。 秦宜和晏婴抱着银子,乐得眯起了晏婴。 阮娘坐在一旁啃鸡腿,忽然觉得这两个人很有可能是忘记了初心。 不是说好了要去开个店吗? 不会打算就这么留下来,继续讲故事吧…… 阮娘倒不是很在意,可是恐怕阿二不是很开心。 听阿大说,阿二这两天在李妈妈那里呆的,都快抑郁了。 今年李妈妈没有找到合适的,进献给白姑娘的少年,所以提前准备了几个,天天调教着,想着万一要是找不到,到时候就挑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先让白姑娘垫补垫补。 阿二就有幸被挑选到了。 晏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得对秦宜叹了叹。 “你看这个清河城里男子的质量是差到了什么地步,连阿二那种长相,都能作为我的替补了。” 阮娘被一口鸡腿给哽住,不知道要是阿二听见了晏婴这话,将会作何感想。 但是阿二的日子,委实是不好过。 进来之前,阿二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当时想着,眼一闭心一横,也就过去了。 可是现在的遭遇让阿二觉得,还不如献身呢。 最起码献身他也是睡姑娘,怎么算他也不亏,可是李妈妈根本就不让他去睡姑娘。 她让阿二去学琴棋书画,学各种温润男子的走路姿态和说话语气。 李妈妈说,白姑娘最喜欢那种温润如玉的男人。 阿二都快哭了,他这种糙得像是个铁蛋子一样的男人,做什么温润如玉啊! 可是李妈妈的绣花针不饶人。 阿二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跑了出来,来见晏婴。 好在晏婴还没有睡下。 “你咋来了啊?” “来见见你,你还未睡便好,我有些话,要同你讲。”阿二进了门,微微朝晏婴颔首,轻声说道。 晏婴一脸看到鬼的表情。 “你坐,你若老是站着,我心里也不舒坦。”阿二微微扬起唇角,晏婴注意到,阿二坐下去的时候,还用手捋了一下衣服。 第642章 获得一笔大投资 第642章 获得一笔大投资 要知道以前阿二是一个宁肯死都不换衣服的主儿啊…… 晏婴都不知道李妈妈那里还有培养洁癖的功能呢。 阿二坐下,看着晏婴浅笑,“那边,应该是决定过几天就把我送过去了呢……” 阿二微微仰起头来,带着几分哀伤,看着房顶,“我有的时候就想,这人啊,就像是笼子里的鸟儿,想飞,也飞不出去。” “飞你大爷!”晏婴一巴掌拍在了阿二的后脑勺上,“拽什么东西呢!好好说话!” 阿二被李妈妈扎针扎得疼,这段时间都是这么说话,冷不防被晏婴这么一巴掌打过来,反而是好了一点。 他把李妈妈的打算和晏婴说了说。 再过五六天,李妈妈要是还是找不到合适的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阿二明显顿了一下。 其实就是找不到晏婴,毕竟清河城里能找的,李妈妈基本都找遍了,这些年来的名声积攒下来,基本长得好看一点的男人,都不敢打清河城这里过了。 如果找不到晏婴的话,李妈妈就会从他们那里面挑一个送给白姑娘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二微微低下头去,轻轻叹了一口气,一半明媚,一半忧伤,“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了,毕竟连李妈妈都说,我是这一批人里,来得最晚,悟性最高,表现最好的。” 晏婴和秦宜都听了出来,阿二那一半明媚里头,藏着的都是自豪。 自豪个卵啊! 这是自豪的事吗! 晏婴觉得心痛,不知道自己怎么养了这么没出息的暗卫。 “看起来你还挺欢喜的,要不你就去吧,到时候讨得了那白姑娘的欢心,然后再让她和李妈妈说几句好话,放过我们俩,我们就可以回去住,顺便去开店了。”晏婴拍了拍阿二的肩膀,任重而道远。 阿二惊恐地抬起头来,脸红了红,小声嗫嚅道:“不行的,我……我还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子呢……” 狗改不了吃屎,晏婴狠狠地白了阿二一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惦记着长相。 到时候直接被那个白姑娘给煮着吃了,看他还看不看长相的。 阿二已经把李妈妈那里摸得差不多了,晏婴想着,要是顺便把白姑娘也给摸清楚了,就可以一锅端了。 阿二一步三回头地回去,好像是希望晏婴挽留自己一下。 不过晏婴实在是受用不住这样的阿二,想着他以后就算是从李妈妈那里功成回来了,也得让阿大和阿三好好调教他几天才行。 实在是受不了他这么娘。 “想开点,”秦宜拍了拍晏婴的肩膀,“他现在虽然娘了点,好歹知道换衣服和洗脚了。” “可是……”晏婴哭丧着脸说道,“他不洗脚,也不和我一起睡,对我没有影响啊……” 秦宜觉得晏婴这个人实在是太没有公德心了,除了长得好看,简直一无是处。 不过好在长得好看。 秦宜的话本子最近在市场上大火,好多大家小姐闲来无事,都凑在一起讨论剧情,想知道这个姑娘摘下了布条之后,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相公瞪怀孕。 这几天,还有不少着急看下文的大家小姐四处搜寻下部,甚至不惜出重金打赏,点名让“我家相公天下第一帅”加紧写书的速度。 但是秦宜偏偏就不写。 妙回天跑来和秦宜说了多少回,价格也是涨了好几次,秦宜就是坚持慢慢来。 那天妙回天又来,和秦宜促膝长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秦宜终于是忍不住,拍了拍妙回天的肩膀说道:“老头儿,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不是不想往下写,我实在是没想好。” 妙回天气得忍不住想要脱下鞋子来揍秦宜,但是奈何讲故事这种事情,没想好就是没想好, 就算是揍了秦宜,也没有什么用,要是把秦宜揍坏了,反而要拖慢进度。 那天,秦宜正和晏婴一起坐在床上嗑瓜子,妙回天忽然跑上门来,说是有个大买主,想要投资秦宜,让秦宜去见一见。 秦宜和晏婴对视一眼。 最近这几天,秦宜和晏婴是胡吃海塞,眼看着钱一天比一天少,要是再解决不了李妈妈,两个人基本就可以把房子给卖了,吃两顿饭然后换个地方乞讨去了。 不过秦宜的意思是,让晏婴去见那个大买主。 毕竟晏婴长得这么好看,到时候说不定本来想给五百两,看见晏婴这般相貌,直接就给五千两了。 没想到就算是这样,晏婴还是不满足,掐着秦宜的脸问道:“难道你的男人就值区区四千五百两银子?” 秦宜不明白晏婴为什么这么不知道满足,四千五百两银子,他们买那个宅子,一共才用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换算下来,晏婴值很多房子呢。 那个买主的确是对晏婴很满意,不过一旁坐着的秦宜不是很开心。 她怎么会想到,妙回天嘴里那个出手大方,常年都和他们有生意往来的大客户,居然是个女人。 那个女人一看就对晏婴十分满意,要不是秦宜在旁边时不时瞪她一眼,说不定她都要带着晏婴出去了。 幸好出来之前,秦宜先让妙回天给晏婴稍稍易容了一下,不然就他那双桃花眼,又不知道要把这个姑娘勾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这位公子能不能再给我讲一小段这个故事?”那个姑娘长得倒不说多好看,但是清秀得很,看着晏婴的时候,也不像是旁的姑娘一样,眼神会放光。 但是秦宜就是不喜欢她。 “当然,上回说到,有一个云游道士来说,可以有办法来治这个病,但是必须要让这个如花姑娘,不通过男人,自己创造出一个孩子来。”晏婴轻轻勾唇,妖娆一笑。 秦宜借着袖子的遮挡,狠狠拧了他一把。 让你丫眼睛放光!对面姑娘的魂都快让你给勾走了! 对面的姑娘瞪圆了眼睛,显然是被晏婴说的故事给吸引住了,可是晏婴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很好,”那姑娘说着,就起身掏银票,“我决定了,投资这位公子。” 第643章 女人你不能进去 第643章 女人你不能进去 妙回天这几天乐得合不拢嘴,那个姑娘给了好大一笔钱财,说是等下册上市了之后,直接采用精装本,提高价格,肯定会大卖,要是赔了,就算她的。 秦宜的故事还没开始写呢,就已经拿到了一大笔预付款,书局的老板说了,一定要让妙回天好好伺候着“我家相公天下第一帅”。 妙回天来给秦宜和晏婴送好吃的时候,两个人正一起躺在床上。 秦宜把讲故事的事情推给晏婴,晏婴则抵死不从。 妙回天进去的时候,秦宜刚刚把晏婴从床上给踹下来。 晏婴捂着屁股,一脸委屈地看着妙回天,以为妙回天会帮自己出头。 谁知道妙回天不管是怎么变,一直都是向着秦宜的。 所以他就像是没看见一样,抬脚迈过了晏婴,把那一盘糕点全部都给了秦宜,“丫头,可要小心点,打花了脸就不好了。” 秦宜塞了一腮帮子,白了晏婴一眼,含糊说道:“我不管!反正故事是你续的,你就要负责,你说的那部分,我续不下去了!” 晏婴知道,秦宜就是故意的,但是他捂着屁股躺在地上,欲哭无泪。 讲故事这个重担,就这样落在了晏婴的身上,他每天都要去和妙回天独处好一阵,秦宜则呆在屋子里,每天都是吃喝玩乐。 那天秦宜咬着一块糕点出去,出门就遇上了阮娘,阮娘神秘兮兮地把秦宜拉到一旁,问道:“主子呢?” 秦宜嚼着糕点,“和老头儿相亲相爱呢,怎么了?” “阿二那里出事情了。”阮娘面色凝重地说道。 秦宜心里头咯噔一下,拉着阮娘迅速地闪进了屋子里面,低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晏婴。” 秦宜迅速往前走去,晏婴此时正坐在妙回天的屋子里,翘起一只脚来,像是秦宜平时那样,轻轻晃动着。 妙回天在旁边奋笔疾书,一小会儿的功夫,都已经写了好几页纸了。 秦宜推了门进来,拉着晏婴就往外走,“阮娘说是阿二那里出事了。” 晏婴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着别是阿二被人强迫着做了什么了吧…… 那个李妈妈长得又矮又胖,要是强来,阿二还不一定能挣脱得开。 以前的阿二肯定是可以的,但是通过前几天阿二过来的时候的表现来看,还真是不一定。 晏婴跟着秦宜往屋子里跑,妙回天在后头一边提鞋子一边跟着,“丫头!怎么了!” “老头儿,过来!”秦宜朝妙回天招了招手,让他也跟着一起过来。 妙回天在清河城里待了一段日子,估计对那个李妈妈也有一些了解,要是妙回天过来,说不定还能帮着出一点主意。 秦宜和晏婴气喘吁吁进门的时候,阮娘正坐在桌边吃东西,看见晏婴和秦宜进来,忽然惊慌了一下,像是偷东西被抓到了现行。 阮娘被吓了一大跳,晏婴却顾不得,赶紧抓住她的胳膊问道:“到底怎么了?” “阿二……被挑中了。”阮娘抖了抖,赶紧把糕点顺手往怀里藏了一点。 晏婴舒了一口气,“就是这样?” 阮娘睁大了眼睛,就是这样?不然呢? “阿二?”随后赶来的妙回天重复了一声,有点弄不懂。 秦宜把自己的事情大概地和妙回天讲了讲。 秦宜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特别相信妙回天,好像是两个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而晏婴也是不在乎,秦宜还是挺诧异的。 妙回天一边听一边点头,“李妈妈那里,我也是听说过的,而且那个白姑娘,我也有所耳闻。” “不过清河城里从来都没有人见过白姑娘的真面目。” 秦宜托着腮,“不知道李妈妈要怎么把阿二送给那个白姑娘,也不知道阿二能不能承受得住。” “你要是好奇的话,那咱们就去看看啊?”妙回天很自然地建议道。 秦宜和晏婴齐齐地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妙回天。 “可以去吗?”秦宜和晏婴异口同声地问道。 妙回天微微蹙眉,十分坦然地回答道:“当然可以了,每年进献给白姑娘的时候,都是可以去看的啊……” 晏婴咬牙,转头看着阮娘,“阮娘!那你不早点告诉我!” 阮娘塞了一嘴的东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阮娘才吞下了嘴里的东西,赶紧辩白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而且这个是要邀请函的,恐怕不是很好弄。” 晏婴和秦宜又看向了妙回天。 妙回天像是变戏法一样,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邀请函来。 “这玩意儿是挺不好弄的,不过每年李妈妈都是在我们书局的印刷局来印刷这个邀请函,所以我随手就多拿了一点。” 多拿了一点…… 秦宜估摸了一下那邀请函的厚度,估计能带不少帮手去。 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那天秦宜和晏婴,还是只带着阮娘一个人去了。 阿大和阿三的情绪还不够稳定,他们俩因为知道了李妈妈要把阿二进献出去之后,情绪就一直很不稳定,晏婴也不敢带着他们两个过去,生怕他们两个一直笑,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等到了的那天,秦宜差点哭死在门口。 秦宜怎么会知道,明明已经带了邀请函,在门口的时候,还是需要掏钱。 秦宜怒视着妙回天,妙回天则是一脸无辜地回望,“我怎么知道……”妙回天压低了嗓音在秦宜的耳边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过来,你还是赶紧给吧,不然一会儿让人撵出去就不好了。” 秦宜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来,视死如归地递了出去。 这还是这一次,那个大买家提前给的分红,秦宜本来还想着,等着解决了李妈妈之后,和晏婴一起换一个大一点的宅子的。 谁知道全都交了入场费了。 晏婴揽着秦宜的腰往里走,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呵着气,“没事的宜宜,相信你男人,你男人一定能赚到钱的。” “喂!停一下,”后头有个人喊住了秦宜和晏婴,“女人不能进去。” 秦宜下意识看了阮娘一眼,然后回头来看,却发现那个人是在盯着自己。 第644章 赶紧找到美男子 第644章 赶紧找到美男子 秦宜又看了阮娘一眼,那个人却朝秦宜点了点头,不耐烦地挥手说道:“快点,就说你呢,赶紧出去。” 秦宜当即就不开心了起来,难道说自己看起来,比阮娘还像是个女人? 咦……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女人不能进去!”门口的守卫黑着脸,又呵斥了秦宜一句。 秦宜挺了挺胸膛,骂了一句:“你说谁是女人呢!” 那个守卫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秦宜的胸。 好像是挺平的。 “那个……”守卫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不是女人,你们俩搂搂抱抱的做什么?” 秦宜踮起脚来,直接抱住了晏婴的肩,然后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就是愿意!你管得着吗!你是不是对我们好男风的人有什么偏见!老子是断袖老子愿意!”秦宜怒视着那守卫。 “你你你……”那守卫显然是没有见过秦宜这么粗狂的女人,也没见过她这么粗狂的男人。 见那守卫指着自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秦宜就朝他翻了个白眼,“就这样还好意思怀疑老子是女人呢!老子看你才像女人!你全家都是女人!”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这句话,当即哄笑了起来,秦宜揽着晏婴的腰一起往里走,晏婴也配合着秦宜,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来。 后头的那个守卫看见他们俩这个样子就觉得恶心,又被秦宜呛了一顿,心里头憋着火,在后头啐了一口骂道:“呸!这种人,真是恶心死了,将来生个孩子没屁眼!” 秦宜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微微仰头看着晏婴,问他:“晏婴,那个人诅咒你未来的儿子,你生气不生气?” 晏婴懂了秦宜的意思,当即就笑了出来,桃花眼里挑着万种风情,低下头去,想要亲一亲她,却只是蹭了蹭她的鼻尖。 那个人骂的是她的儿子,她却说是晏婴的儿子。 这不就是说,她很愿意,和晏婴,成婚生子? 晏婴觉得自己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泉眼,不停地往外涌着欢喜。 秦宜往前走了两步,怒视着那守卫。 那守卫毕竟是在人家背后说了人家的坏话,所以还是有点心虚的。 可是再看见秦宜那细嫩的皮肤,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有了底气。 看来不过是个娘娘腔而已,自己可是常年在这里工作的,但凡想要进去的人,都要讨好自己,这个人娘成这个样子,难不成还敢惹自己? “你生个儿子有屁眼,”秦宜又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盯着那守卫的眼睛,“你生个儿子,全身都是屁眼,要是拉稀了,全家人一起擦,都擦不完。” 秦宜说完,迅速跑远,晏婴揽着她的腰,两人发出了一路的爆笑。 刚刚秦宜说的那句话,离她近一点的人也都听到了,所以在秦宜离开之后,周围还是有不少人在指着那守卫嘲笑。 偏偏那守卫还不能擅离职守,只能一直站在那里。 听见了秦宜原话的人不停地给后来的人普及着当时秦宜到底说了句什么,所以一晚上,那个守卫都没有露出个笑脸。 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心里都还憋着气,好不容易睡着了, 梦里居然梦见一个全身都是屁眼的怪物,吓得当即就从床上蹿了起来。 不过秦宜和晏婴蹦蹦跳跳进去的时候,却吸引了上面一个人的注意。 “那个人,是谁?” 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问了自己身边的李妈妈一句。 她们两个就坐在三楼的一个屏风后头,可以透过屏风看见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却很难透过屏风看见他们。 李妈妈看了秦宜和晏婴一会儿,虽然有点眼熟,却也没能想起来是谁。 毕竟晏婴和秦宜过来之前,已经让妙回天易容过了,晏婴此刻已经没有那么夺人心魄,不过在清河城的歪瓜裂枣的衬托下,还是显得鹤立鸡群得很。 “这次你给我进献的人,可还好吗?”白姑娘不冷不淡地问了李妈妈一句。 虽然白姑娘的语气一点也不重,可是李妈妈却像是被吓了一大跳一样,当即弯腰说道:“回姑娘的话,尚……尚可,我已经用心挑选了……” 李妈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说实在的,现在想要在清河城里找一个像样的男人,是越来越难了,这回她训练了好几个,还是只找到了一个长得像是个正常人的。 他一开始来的时候,李妈妈差点被他的脚臭味给熏晕过去。 不过看他和下面刚刚那个人比,还是有不少差距的,不过他们两个,谁也比不上那天李妈妈在街上看见的那个人…… 只可惜啊,派人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那个男子……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李妈妈不由得憎恨起那些废物来,要不是因为他们,白姑娘现在肯定就对自己大加赞赏了。 白姑娘轻轻地叩击着自己面前的桌子,好像还在看下面的人,“我再给你几天的时间,给我找到那个人。” 李妈妈还在想着晏婴的,听得白姑娘这么一说,赶紧就点了点头。 点完头之后才发觉不对,李妈妈便看向白姑娘,谁知道白姑娘把自己的脸遮得又严实了一点,只说了句:“我所说的人,和你所说的,是同一个。” 李妈妈哪里敢问白姑娘是怎么知道的,毕竟白姑娘神通广大,在整个清河城里都布满了眼线。 “那……今天那个人呢……”李妈妈试探性问了一句。 好歹也是自己培养了这么久的,要是白姑娘不要的话…… “先拿过来吧,姐妹们这几天没有练手的,已经同我闹了好几回了,先凑合一下吧。”白姑娘轻声说道。 听她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虽然李妈妈并不知道白姑娘到底拿这些男人回去干什么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管怎么样,先让这次这个男人顶一下,自己找那个美男子的时间,也就能稍微拖长一点了。 李妈妈稍微松了一口气。 “开始吧。”白姑娘挥了挥手,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第645章 阿二戴了绿帽子 第645章 阿二戴了绿帽子 李妈妈应着起身,虽然是低着头,不过还是忍不住悄悄往上看了看。 仍旧是什么也看不见。 白姑娘来的时候,永远都是把自己紧紧地蒙起来,声音也是刻意做出来的低沉,李妈妈到现在都不知道,一直被自己当做靠山的,每年都要拿自己一个进贡的男人的白姑娘,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 李妈妈甚至还想过,会不会这个白姑娘,就是经常和自己联系,在平时生活里认识的一个人。 可是每年到了四月初一的时候,她就会把自己围起来,变成白姑娘。 每次想到这里,李妈妈都不寒而栗,可是又完全想不出到底是谁会有白姑娘这样的本事。 她所有的事情,李妈妈都摸不出清楚,可是偏偏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这些年来,凡是和李妈妈开的青楼作对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就算是官员,也是要么很快就会妥协,要么就会很快被贬官。 李妈妈之前不是没想过反抗白姑娘,可是白姑娘的本事,根本就不是她能撼动的。 最让李妈妈感觉到害怕的是,虽然每年她都只和白姑娘见个两三次,可是这都十年了,好像白姑娘,从来就没有老过。 “快去准备。”李妈妈从三楼走了下来,踹了自己身边的人一脚。 妙回天从那印刷局里顺手拿邀请函的时候,也没手软,拿的位置还算是不错,二楼很靠前,估计一会儿连阿二脸上有几根汗毛都能数得清清楚楚。 秦宜看周围的人都是一脸的兴致勃勃,就戳了戳妙回天问道:“老头儿,一会儿有什么节目啊?我看大家很开心的样子?” 难道是大家一起抢红包? 妙回天耸了耸肩,“不知道啊,我也没进来看过。” 晏婴歪头,有几分疑惑,“为什么?你不是每年都能拿到邀请函?” “是啊,是每年都能拿到,但是不是没钱进来嘛。”妙回天朝秦宜眨了眨眼睛。 秦宜当即就感觉到了一股怒火窜到了自己的心头。 老头儿居然好意思对自己眨眼睛!他居然有脸对自己眨眼睛! 敢情他把自己叫过来,是想骗自己的入场费的! 秦宜觉得心好痛,这个世界不会好了,看起来一脸正直的老头儿,居然也是个坑蒙拐骗的。 妙回天清晰地感觉到从秦宜的身上传出来的怒气,赶紧往旁边躲了躲。 晏婴揽住了秦宜的腰,轻轻蹭了蹭。 秦宜偏头,正对上晏婴那张绝色的脸,心里的火气这才消散了一点。 恩……好想亲一亲,捏一捏啊……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像晏婴一样好看的人呢? 上头忽然有一个尖嘴猴腮的人跑了出来,咳嗽了两声,让大家安静下来。 秦宜能明显地感觉到,身边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 丝竹声缓缓响了起来,鼓点清清脆脆地打着,有人在屏风后头轻声哼唱。 秦宜不由得啧啧赞叹,看来这白姑娘,还真是有不少的要求,不过就是进献个男人,居然还要先欣赏一番歌舞,看起来像是皇帝选妃一样。 那些女人的歌声带着几分空灵,轻声哼唱了一会儿,好像所有人的毛孔里都透露出了畅快出来,缓缓地朝半空中飞去。 就在此时,忽然鼓声大作,好多人开始一起踩踏起来,秦宜定睛去看,刚刚还空空如也的舞台,忽然出现了好多红衣服绿裤子的人。 这个配色当真是让人眼前一亮,秦宜不由得捂唇一笑。 待到那些人转过身来的时候,秦宜才真的是要和晏婴抱在一起狂笑出声。 一堆长得歪瓜裂枣,挤眉弄眼的男人,脸上涂脂抹粉,穿得像是正月里赶花集的大娘一样,正在一边扭一边唱着。 如果清河城的男人都是这个质量的话,那阿二被挑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看来这白姑娘还真是祸祸了这清河城很多年,连个好看一点的男人都找不出来了。 不过坐在秦宜周围的那些个男人,长得还是不错的,看来这白姑娘就算是本事再大,还是只敢向那些无名小卒下手,而这些出身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才不会在乎自己的同类,到底被白姑娘抓去之后遭遇了什么。 阿二被人抬了出来。 等看到阿二的打扮的时候,晏婴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手,害怕自己笑得太过于剧烈。 阿二身上穿了一件白袍子,偏偏头上戴了一定绿油油的绸缎帽,脸上扑的粉有二斤重,活脱脱把一个糙汉子阿二扑成了一个小白脸。 那些抬着阿二的人也跟着前头的人一起舞动着,阿二生无可恋地被他们举在头顶,头上的绿帽子随着他们的动作而上下浮动,看起来像是水塘里的一株水草。 昨天晚上,阮娘趁着众人不注意的功夫,又跑去见了阿二一面。 虽然马上就要进献给白姑娘了,所以阿二的看守十分严格,但是为了让阿二睡个好觉,今天的精神能好一点,所以昨天晚上阿二的屋子里面,并没有看守的人。 阮娘绕过了外头的看守,和阿二聊了好长时间。 阿二把自己查探到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阮娘。 秦宜和晏婴现下也对李妈妈和白姑娘的事情,算是了如指掌了。 南宋这边的事情,先前秦宜也都听说过。 尤其是在被乐姬威胁过了之后。 大陆上,其实是有不少的女子帮派的,最开始的时候,她们都是以秦国的秦知爰为尊,或者是借着秦知爰的名号。 到了后来,才开始各自分家,在南宋这块,更是聚集了不少。 在这些帮派里面,以女子为尊,而男人在他们那里,猪狗不如。 秦宜和晏婴早在听说了白姑娘的所作所为之后,就已经怀疑,其实这个白姑娘,就是从那个女子帮派里面出来的。 自打进来之后,两人就一直在找寻白姑娘的身影,不过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那些人抬着阿二,总算是跳完了一支舞。 晏婴估计再跳不完,阿二就要吐出来了。 这个时候,万众瞩目的白姑娘,终于被一根白绸缎吊着,缓缓从三楼飘了下来。 第646章 美人当众来沐浴 第646章 美人当众来沐浴 白姑娘下来的时候,李妈妈还在旁边安排着人来扬花瓣。 搞得像是仙女下凡一样。 晏婴和秦宜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一起笑了起来。 妙回天微微低头,才看见秦宜和晏婴一直是在翘二郎腿。 秦宜的腿翘在了晏婴的腿上,然后晏婴的腿又翘在了秦宜的腿上,秦宜把另一条腿翘在了晏婴的腿上,晏婴把自己压在最下面的那条腿抽出来,又压了上去。 如此,乐此不疲。 妙回天看着秦宜和晏婴,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个孩子的脑子,估计是不行了。 白姑娘从那个白绸缎上面跳了下来,朝下面盈盈弯身。 下面的一群男人都在高呼叫好。 秦宜有点懵逼,明明白姑娘把自己包得像是个粽子一样,为什么这些人还能叫好成这个样子? 晏婴自然晓得这些人的想法。 男人嘛,见惯了小鸟依人的女人,吃惯了糜烂的肉粥,也是想尝尝那些狂野的滋味,想要去啃一啃那些硬骨头。 白姑娘年年来,年年不老,永远都是这么神秘,让人看不见她的真面目,手里又握着许多权利,把那些比她强壮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所以这些男人,心里一直都惦记着白姑娘,无非是因为心里清楚,白姑娘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他们的身上来。 晏婴趴在秦宜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然后秦宜就点了点头。 妙回天在一旁一脸懵逼地看着二人,秦宜朝妙回天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什么秘密。 李妈妈吩咐人把阿二给抬了上来。 光是从那一条垂下来的手臂,晏婴就能看出来,阿二不是以前的那个阿二了。 以前的阿二,不喜欢洗脸,也不喜欢洗脚,完全也不喜欢洗手。 所以阿二的手指甲里头,永远都带着泥。 可是现在阿二的那条胳膊,细嫩地像是个没出嫁的大姑娘身上长的。 晏婴完全不能接受这一点。 秦宜其实还是挺奇怪的,晏婴这么漂亮又讲究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选阿二做自己的暗卫。 晏婴告诉秦宜,阿大阿二和阿三,其实是三兄弟,他看中了阿大和阿三的本事,奈何这三兄弟说什么都不肯分离,所以他就只能连带着阿二一起收下。 那些长得歪瓜裂枣的男人又跳了两下,然后跪下,将阿二呈给了白姑娘。 白姑娘绕着阿二转了一圈,然后轻轻拍了拍阿二的脸。 李妈妈松了一口气,这就说明,白姑娘对阿二还是比较满意的。 阿二有点紧张,李妈妈在旁边咳嗽了一声,他立马就抖了抖,像是被无数根针一起扎着一样。 阿二起身,单膝跪在了白姑娘的面前。 白姑娘拉着他起来,又绕着他转了一圈。 李妈妈也有几年没进献给她像是阿二这样好的苗子了。 虽然阿二在普通人里头,就是个普通人,不过在现在的清河城普通男人里头,已经算是天人之姿了。 白姑娘打算带着阿二下去,对李妈妈使了个眼色,李妈妈搭手扶了白姑娘一把,手里就多了一张小纸条。 看来白姑娘在上面自己坐的那一会,又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李妈妈晓得白姑娘的做派,这些年来,白姑娘基本是能写东西,就不说话。 好像是金口玉言一样。 得到白姑娘的首肯以后,那几个人又重新蹲下来,阿二爬到了他们的身上,重新被他们抬了起来。 舞台上一会儿就空无一人。 秦宜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四周的人仍旧兴致勃勃地盯着那个空荡荡的舞台看。 秦宜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惊恐地问晏婴和妙回天道:“你们看那舞台上面,有人吗?” 晏婴摇了摇头。 妙回天也发现了周围人的不对劲,吓得缩了缩脖子,也是摇了摇头。 他们这是见鬼了?还是还有保留节目? 秦宜忽然看见好几个人抬着一个大桶走了上来。 看来还真有保留节目。 幸好自己刚刚没问周围的人,不然就要被人看出来,自己是第一次来了,像是个土包子一样。 那个桶和平时洗澡用的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个桶看起来更新一点。 秦宜微微蹙眉,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节目。 她忽然开始心疼起自己的门票钱了。 那个桶里盛着好多水,秦宜左看右看,还是没看出来这个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值得大家这么热切地期望着。 不就是个洗澡桶? 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妙用? 就在秦宜和晏婴都很疑惑的时候,忽然从那一桶水里钻出来了一个人,然后狠狠甩了甩头发。 秦宜发誓,在阿二的想象中,他一定像是个仙子一样出浴的。 像是从水底翻滚而出的莲花,他轻甩长发,划出一道美丽的水花,惹人遐思。 阿二背对着众人,轻轻地往自己的身上撩水,手还捏成兰花指的样子,看起来无限娘气。 可是秦宜的面色很不好看,旁边的晏婴更是脸色铁青地能拧出水来。 刚刚阿二在出浴的时候,甩头发的力度实在是太大了,妙回天拿的这张邀请函又比较靠前,那舞台又高的很,溅起来的水花,居然在晏婴和秦宜的身上都落了不少。 此刻两人脸上挂着的水珠,全部都是阿二的洗澡水。 一想到这一点,晏婴就忍不住想吐。 秦宜攀着晏婴的肩,一边干呕着一边安慰晏婴道:“等一等,等一等,等回头……呕……我和你一起揍……” 阿二到了李妈妈那里,是好的不学一点,坏的学了一身。 谁知道晏婴还没有回秦宜的话,旁边的人忽然用胳膊肘捅了捅秦宜说道:“这就受不了了?一会儿还要发洗澡水来喝呢!” 秦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感觉自己的胃部正在十分不舒服地蠕动着。 “非得……喝吗?” 这个城镇的名字,不是叫清河城吗?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守着一条清河不喝,要喝人家的洗澡水?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那个人看了秦宜好一会儿了,也没分辨出来她是男是女,不过她和晏婴长得都不错,那男人很想和他们两个认识一下,于是就打开了话匣子,“这个洗澡水啊,可不是一般的洗澡水。” 第647章 再加一点无根水 第647章 再加一点无根水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从河里挑来的水,这是李妈妈特意吩咐人攒了一年的,初春的梅花露和桃花露,夏天荷叶上的露珠和花瓣里的露珠,还有秋天凝结在草木上的霜水,以及冬天梅花瓣上的雪花,把这些水全部都凝结在一起,才能凑出来这些洗澡水呢。” 那人朝秦宜眨了眨眼睛,想要试一试她是不是同道中人。 奈何秦宜的关注点,一直都不在他的脸上。 当然了,自从见惯了晏婴这张美艳绝伦的脸之后,秦宜就懒得去看那些普通男人的脸了。 难道他们再好看,还能好看得过晏婴去? 那个男人有点不甘心,又往秦宜那边凑了凑,想着就算是秦宜不理他,说不定旁边那个更为妖艳的小兄弟会理一理他。 妙回天扒拉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不对啊,这清河城统共也没有多大的地方,况且李妈妈手底下的人并不算很多不说,平日里还要横行乡野,欺男霸女,哪里有这么多的时间来搜集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凑齐这么多的水?” 要不就是这男人撒谎了。 什么荷叶上的露珠,搞不好是直接用那荷叶往外舀的河水。 “看来你们还真是不知道,”那个男人故作高深莫测地摇了摇自己的手指,“这些水,确实是没有这么多,李妈妈每年也凑不齐,所以在临近交人的时候,她都会吩咐人去采集一些无根水。” 秦宜白了那个男人一眼,说了这么一大堆,全部都是废话。 南宋在南边,四季下的雨水都不算少,什么无根水,不过就是把这个桶放在外面,接他一桶雨水罢了。 还非要说得这么高大上。 “那也是……洗澡水啊……”晏婴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无比恶心了。 敢情自己进门来要掏钱,掏了那么多钱,就为了换一碗阿二的洗澡水? 早知道自己天天按着阿二洗,这些人想喝多少就有多少。 晏婴忍不住又做了个干呕的动作,可能是想起了阿二以前身上不洗澡的汗酸味。 晏婴也真是敬佩李妈妈,居然能把阿二这样的人给洗出来,要是换成他的话,宁愿自戳双目,然后灌聋自己的耳朵。 秦宜紧紧地抓着晏婴的胳膊,希望赶紧来个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没有来看这个狗日的表演,也没有人说要给她喝一碗洗澡水。 秦宜现在算是发现了,整个清河城里,全都是疯子。 那个人看了秦宜和晏婴一眼,睁大了眼睛。 秦宜感觉他再睁,眼珠子可能就要从眼眶里掉出去了,不过秦宜并不想提醒他,因为秦宜感觉自己现在只要一张嘴,好像就能吐出来了。 “你们也敢啊,那年不是有个人嫌弃这个洗澡水吗,回去的时候,被人套着麻袋揍了多少下啊,”那人的脸皱成了一团,“到最后都没找到是谁干的,那天晚上,他还被人捏着鼻子灌下去了一大盆的洗脚水呢。” 秦宜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干呕声。 好在这时候阿二正好在舞台上又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长发拍打在水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勉强把秦宜的干呕声盖住了一些,而且秦宜干呕过了之后,就立马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让人看不出来是她做的。 秦宜宁愿被人套着头打一顿,也不要喝这个洗澡水,可是她更不愿意去喝什么洗脚水。 那个男人挑了挑眉,继续看起阿二洗澡来。 秦宜抓住晏婴的手,欲哭无泪。 晏婴反手把秦宜的手握在了手里,轻轻搓了两下。 晏婴猜,如果自己一会儿真的喝了阿二的洗澡水的话,很可能就会恶心而死,那他在死之前,一定要好好地摸一摸秦宜的小手,如此也就不亏了。 不行……晏婴想了想,好像还是挺亏的。 晏婴凑了过去,忽然咬了咬秦宜的耳垂。 秦宜一惊,偏过头去,晏婴那两片软软的唇瓣,就从秦宜的嘴上擦了过去。 晏婴又擦了回来,吻上了秦宜的唇。 浅尝辄止一番之后,晏婴还是觉得不太够,他长得这么漂亮,英年早逝的话,还是要多补偿一点才行呢。 妙回天坐在那里,像是身上招了虱子一样,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挠挠那里。 晏婴嫌他烦,索性和秦宜抱得更紧了一点,好离妙回天远一些。 妙回天咳了两声,晏婴随手扒拉了一下他的脸,嫌他碍事,妙回天又戳了戳晏婴,晏婴心烦,又扒拉了一下妙回天。 妙回天差点直接被晏婴从二楼扒拉到一楼去。 “小不要脸的!能不能注意一点!”妙回天凑在两人的耳边喊道。 晏婴轻轻咳了两声,微微蹙眉问道:“怎么了?” 妙回天往旁边指了指。 晏婴和秦宜迅速缩在了一起。 居然已经开始丧心病狂地发起洗澡水来了。 阿二这几天被李妈妈洗得很干净,完全不像是他刚李妈妈那里的时候一样,全身都是泥。 所以那一碗洗澡水,看起来也是清澈见底,好像和清水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这不是清澈还是不清澈的问题。 这是生,还是死的问题。 秦宜和晏婴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视死如归的意味。 就在那一刻,妙回天忽然给晏婴和秦宜一人递过去了一个小药片,然后低声快速说道:“一会儿赶紧把这个东西丢进去,它可以迅速把水吸收干净。” 秦宜感恩戴德,都快要哭出来了,吸了吸鼻子说道:“老头儿,有这么好的东西,你居然不早点拿出来。” 妙回天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刚刚在找,但是没找到嘛……” 秦宜咽了一口唾沫,放在手里的小药片变得十分烫手。 妙回天找了那么长时间,谁知道他是从哪个角落里面把这个药片给抠出来的。 不过顾不得这么多了,那个发洗澡水的人,已经发到了秦宜和晏婴这里。 秦宜笑盈盈地接了过来,袖摆扫过那个碗面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东西沉入了碗底。 然后秦宜迅速地端起碗来,做了个一饮而尽的动作。 这期间一滴水都没有掉落下来。 第648章 敢碰老子的男人 第648章 敢碰老子的男人 妙回天在最后一秒钟把自己摸出来的那个小药片递了一个给阮娘。 阮娘一直在眼巴巴看着,还以为自己真的要喝阿二的洗澡水,好在在最后一刻妙回天把她给想了起来。 阮娘赶紧学着秦宜的样子,也把那小药片丢尽了自己的碗里。 阮娘丢的动作十分大,不过好在那个发洗澡水的人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阮娘的身上,所以就被阮娘逃过了一劫。 晏婴和妙回天也是如法炮制,然后倾倒了一下自己的碗底,给旁边的人互相看了看,腮帮子还都鼓了起来,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假装自己刚刚喝了很多水。 舞台上刚刚从浴桶里出来,擦干了身子只披着一件松松的浴袍的阿二,十分不好意思地看着晏婴和秦宜的方向。 喝完了洗澡水之后,这一堆表演,也终于是结束了。 秦宜和晏婴收拾着起来,忽然感觉到了有两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晏婴转来转去地看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是谁在看自己。 可是那股被人盯着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晏婴和秦宜一起相伴着往外走。 妙回天在两人的后头跟着,小跑了两步,跟上了两人的步伐,对二人轻声说了一句:“刚刚我看那个小药片剩下的颜色不对,你们俩的水里面,应该是有问题。” 太不要脸了! 要不是感觉到自己身后现在有人跟踪,秦宜都要骂出来了。 简直是灭绝人性,给自己喝洗澡水还不够,居然还要在洗澡水里面下毒。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秦宜和晏婴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 妙回天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身边那俩人没了,当即就吓了一大跳。 与此同时,原本朝着秦宜和晏婴后心来的那两根箭,齐齐对准了妙回天的面门。 要不是晏婴躺在地上,勾了勾妙回天的脚,害得他绊了一下,那两根箭说不定就穿过了妙回天的脑子了。 不过也不好说,妙回天那么厚的脸皮,到底能不能被穿透,还是个问题。 妙回天趴在地上,不引人注目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直接捂在了鼻子上。 然后就是一脸加一手的血。 妙回天大嚎了一声,“天啊!我的鼻子被撞出血了!我晕血啊!” 秦宜简直憋不住笑,不懂妙回天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属性说的这么清楚。 妙回天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血呼啦的手摸上了秦宜的袍子,趴在秦宜身上,哭了一声,“你们俩怎么了了啊!我不仅晕血!我还晕死人啊!” 暗处跑过来了几个人,想要一锤子捣死妙回天。 妙回天一边哭着,一边缓缓地趴在了秦宜的腿上,然后就不动了。 暗处走过来了几个人,互相招呼着,想要过来看看秦宜他们三个是不是真的全都晕过去了。 李妈妈听白姑娘的吩咐,在秦宜和晏婴的那两个碗底,抹了强效的安眠药。 只要他们两个喝了之后,保管睡得像是死猪一样。 那些人走到了跟前,踹了晏婴一脚,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软绵绵地像是个死人,这才放下心来。 “呦,这到底是男是女啊,居然皮肤这么好。”其中一个大汉蹲下身来,摸了摸晏婴细如凝脂的脸,笑得露出了一口的黄牙。 另外一个大汉也是跟着蹲了下来,想要摸一摸秦宜的脸,哈哈大笑着说道:“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蠢的人,在清河城里没权没势的,长得这么好看,居然还上赶着跑到咱们这里来。” 这不是上赶着给李妈妈送大礼吗!李妈妈真是不收都不行。 看来这一次,李妈妈可能好好地讨好一下白姑娘了。 这几次没有好货色,听说白姑娘一直对李妈妈没有个好态度,这段时间李妈妈拜托白姑娘做的事情,白姑娘也都是推三阻四,摆明了不想再对李妈妈像从前一样好。 那个大汉脏兮兮的手眼看就要摸到秦宜的脸上去。 就在此时,秦宜和晏婴一起睁开了眼睛,两人齐齐出手,攥住了那两个大汉的手腕。 只不过,秦宜攥住的是去摸晏婴脸的那个大汉的,而晏婴攥住的则是想要去摸秦宜脸的那个大汉的。 一直在树上飞的阮娘也跳了下来,哐哐两脚,就把那剩下的两个大汉踹翻在地。 妙回天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瞬间从怀里摸出了两粒药来,一人给喂下了一粒去。 那两个大汉抵死不从,被妙回天捏着鼻子灌了进去,只是轻轻抽动了两下,然后就不动了。 秦宜眯眼看着,要是没有看错的话,妙回天给那两个大汉吃的东西,应当就是刚刚秦宜和晏婴碗里生下来的小药片。 妙回天还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看来这妙回天虽然在医术上不是很好,但是这些乱七八糟的药,他做起来还是很有一套的。 晏婴想,果然就算到了这一片花海里头,妙回天也和从前的那个妙回天没什么分别。 不过晏婴和秦宜还一人手上拽着一个大汉呢。 阮娘跳了起来,朝着他们两个人的脸,一人踩了一脚。 秦宜都听见了那两个大汉的牙齿撞在一起的声音。 秦宜瞬间弹跳起来,扳住了那个大汉的肩膀,然后直接把他给按在了地上。 那个大汉的手指头还被秦宜死命地往后掰着,疼得几乎要哭出来。 “让你手贱!”秦宜咬牙,又使劲把手指头往后掰了掰,“谁的脸你他妈都敢摸!老子的男人你也敢碰!说!这只手你是不是不想要了!” 晏婴把自己手里的那个大汉交给了阮娘,看着秦宜为了自己大发雷霆的样子,真是无线欢喜。 幸好刚刚那个大汉的手还没有碰到秦宜的脸,不然晏婴还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秦宜跳起来就踹了那个大汉的屁股一下。 那个大汉哀嚎了一声往前倒,可是手指头还被秦宜掰在手里,所以哀嚎声就更惨痛了一点。 “说!谁派你来的!”秦宜咬牙,恶狠狠地骂道。 第649章 就是聚众欺负你 第649章 就是聚众欺负你 那个大汉哎呦哎呦地叫着,就是不肯说话。 秦宜把他的手又往后掰了掰。 那个大汉仗着自己身高体壮,其实是不怕揍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秦宜会用这个方法来折磨他。 但是这个大汉还是不肯屈服。 他毕竟是个大汉,要是就这么叫一个小姑娘给威胁了,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所以虽然此刻他的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不过他还是不肯说。 秦宜倒也不在乎了,晏婴撕下了自己身上的一块衣裳来,把那块长长的布条递给了秦宜。 秦宜弯着眼睛笑,示意晏婴过来帮自己绑,“我还以为你会把腰带解下来呢。” 晏婴朝秦宜浅浅一笑,桃花眼里蕴着无限风情,让这南宋的清河城提前进入盛夏花开满城的好时光。 “我回去解给你一个人看。”晏婴凑近秦宜的脸,轻声笑道。 舌尖上像是挑着诱人犯罪的糖果,诱惑秦宜忍不住去尝一尝。 晏婴和秦宜调着情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直接把那个大汉的手指头往后绑了一下,在他的手上翻转了几下,又把他的另外一只手给绑了起来,最后把绳子绕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个大汉此刻双手都动弹不得,他简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一边坐着这样的事情,一边来调情。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想了,因为那根绳子就绑在他的脖子上,勒得他呼吸都有点困难,他要是想使劲把手往上抬一抬,好让自己的呼吸轻松一点的话,那他的手指头就会被大力地往后掰着。 大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辈子造了孽,居然让李妈妈派过来逮这两个人。 秦宜拍了拍手,“算了,既然他不想说,咱们也不要逼他了。” 晏婴自然是秦宜说什么都同意,点了点头,勾唇笑道:“阮娘,叫人,咱们要收网了。” 其实就算是李妈妈今天不派这四个人过来,秦宜和晏婴也是没打算要放过李妈妈的。 阿二在李妈妈那里好几天,早就已经摸清楚了李妈妈那里的事情。 此刻晏婴带着人过去,基本就是瓮中捉鳖。 阮娘这几天,还是叫了不少的人过来。 毕竟晏婴虽然对南宋这一块不太熟,但是先前秦宜和秦琰来过南宋这里,南宋的清河城离大秦又不算远,所以秦宜让阮娘带着自己的信物,去调了几个自己手下的人过来。 说是几个,其实用来打群架,都是绰绰有余。 当这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冲进李妈妈的青楼里面的时候,李妈妈都彻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清河城里,这几年来,只有李妈妈这里,才养得起五大三粗的汉子。 所以李妈妈一抬头,还以为是自己派出去的人,带着秦宜和晏婴回来了。 但是秦宜一进门,就直接甩了甩手,一只脚踩在了凳子上,抖着腿说道:“没事的就赶紧出去啊,我要清一清场子,一会儿在这儿打群架,建议大家都闪远一点,不然一会儿溅了血身上,我可不包赔。” 为了配合秦宜的话,晏婴还掂了掂手里的棍子,直接抡了出去,李妈妈摆放在那里的一排酒坛子,应声而碎。 酒坛子炸裂的声音配合着四处乱溅的酒水格外让人害怕,那些个青楼女子和嫖客全部都尖叫起来,然后就往外跑去。 李妈妈在后头气得大喊,“都给我回来!” 秦宜抬起脚来,狠狠踹了下去,她脚下的那个凳子直接就四分八裂。 李妈妈瞪圆了眼睛看向秦宜,怎么看都不敢相信她居然是个姑娘。 秦宜微微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凳子腿来,就朝李妈妈走了过去。 晏婴也在后头咽了一口唾沫。 这就是自己的媳妇,晏婴想,还好自己长得比较漂亮,秦宜一看见自己,心情就会好上许多,不然如果将来出了什么事情,秦宜想要家暴的话,晏婴感觉自己是完全打不过秦宜的。 什么?让阮娘帮忙,怎么可能! 晏婴在心里坚决地拒绝,怎么能让别人打自己的媳妇呢!我的媳妇我就是要自己好好疼!就算是她揍死我我也要疼她! 哼!不管!就是这么贱! 秦宜的凳子腿已经塞到了李妈妈大张的嘴里。 “听说……你还是对我的男人有兴趣?”秦宜微微歪头,看向李妈妈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满都是纯真。 可是李妈妈怎么敢相信秦宜是真的纯真。 她的嘴里被塞着一个凳子腿,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支支吾吾地,口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流。 秦宜又把那个凳子腿往李妈妈的嘴里塞了塞,李妈妈被秦宜的狠戾给吓到,死死地摇头。 秦宜轻笑了一笑,把那个凳子腿从李妈妈的嘴里拔了出来,然后轻轻敲打了一下她的肩膀,“不好意思,我的男人,只能我来嫖,以后看见老子这样的人,千万要记住绕道走,因为老子不仅小心眼,还记仇得很。” 秦宜说完,抄起凳子腿来,在李妈妈的头顶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然不过就是这轻轻一下,就让李妈妈像是一块豆腐渣一样,轰隆一声倒了下去。 阮娘原本在一旁收拾其他的人,冷不防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地震了。 “阮娘,”晏婴感觉时间也不早了,就对阮娘说道,“你留在这里处理剩下的事情,我带着人去找阿二。” 阮娘那天晚上来找阿二的时候,阿二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和阮娘说了,所以阮娘也是对这里有数,当即就点点头。 秦宜和晏婴十分拉风地带着人往外走,妙回天也学着两人的样子,将外袍解开了一点,让他随风飘扬,由着风鼓起自己的衣角和长发。 在妙回天的想象中,他是和秦宜还有晏婴一样英姿飒爽的,奈何妙回天刚刚从人群里走过去,就听见后头有人捏着鼻子问了一句:“这老头儿是多久没洗过澡了啊?” 妙回天咳了两声,又悄悄把自己的外袍给系了起来。 许是这里的动静太大,不少在周围吃饭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一时间人挤人,秦宜和晏婴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挤出来,回头一看,只要是妙回天走过,人群就会自动地让出一条路来。 第650章 你这婆娘好无礼 第650章 你这婆娘好无礼 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晏婴拍了两下手。 忽然就有人从墙上飞了出来,好像刚刚,他其实就是墙上的一块石头而已。 出来的这两个人,和之前在台上当众洗澡的阿二长得有点像,秦宜当即就猜到,这肯定是阿大和阿三两个人。 “阿二已经被白姑娘给带走了,要是咱们再不抓紧,阿二估计这会儿都已经被白姑娘给强迫了。”晏婴看着阿大和阿三,义正言辞地说道。 跟在两人身后的秦宜的那些势力蓄势待发,拿下白姑娘,应该问题不大。 可是阿大和阿三对视了一眼,然后试探性地对着晏婴说道:“主子,我们感觉……可能阿二并不觉得自己是被胁迫了……” 后头的人一片肃穆,连个笑的都没有,只有秦宜忍不住捂住了嘴巴,抽动了两下,不过看着自己的人这样有规矩,秦宜还是觉得脸上很有光的,不由得挺了挺胸膛。 但是晏婴就不这么觉得了。 什么叫阿二可能不觉得他是被胁迫的? 敢情他还是乐在其中? 终于有姑娘看上他了,他乐不思蜀? 晏婴几乎要被自己这几个没出息的暗卫给气炸了。 “赶紧去!”晏婴抬起手来就想打阿大和阿三,想了想,终于是垂下了手去。 阿大和阿三一看晏婴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又是嫌自己丢人了,赶紧点了点头,就开始闭上了眼睛,感受起阿二的方位。 秦宜在一旁不由自主地赞叹了两句。 这个本事,虽然不如萧天的鼻子日常好用,可是却十分魔幻啊…… 居然能光靠意念,就感受出来自己的另外一个兄弟在哪里。 没过多一会儿,阿大就率先有了反应,抬手就指了一个方向。 阿三微微红了脸,也小声说道:“我也看到了。” 晏婴根本就不想问,阿三到底看到了什么,反正肯定是些不太好描述的事情。 晏婴都在纠结,自己到底是应该去救阿二好,还是不去救阿二好,毕竟就像是阿大说的,说不定阿二还乐在其中呢。 晏婴真是觉得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几人一片沉闷地往前走,刚走出去没几步,后头的那一群人,忽然发出了一阵爆笑声。 秦宜被身后的声浪袭击,差点一头拱到泥土里去。 “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啊?”秦宜一手抓着晏婴,勉强能稳住身形。 为首的那个男人忍不住笑,身子抖个不停,“主子,刚刚那个人说,被绑起来的那个人,不一定觉得自己是被胁迫的,实在是……胎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秦宜铁青着脸,反倒是晏婴笑出了声。 敢情一切都是秦宜自作多情,根本就不是她手下的人有规矩,而是她手下的人脑子笨,反射弧太长。 秦宜心里暗戳戳地想,下次打群架的时候,宁愿挨揍,也不要带这些傻逼了。 晏婴笑得直不起腰来,抱住了秦宜的肩膀,秦宜心里憋着气,鼓着腮帮子往前走。 在阿大和阿二的带领下,没一会儿,几人就找到了白姑娘的藏匿之地。 这里看起来就是清河城城郊,一个普通的小民居。 不过也是很明显的不普通。 这个大院子跟前,有一条小河,小河边坐着好多个姑娘,正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一边洗衣服一边玩闹,一会儿你往我身上泼点水,一会儿我往你身上泼点水,看起来一片活泼安详。 在清河城,估计除了这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姑娘这么多,还过得这么开心的地方了。 晏婴和秦宜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往前走去。 河边的那几个姑娘正在玩笑着,忽然瞧见有人过来,当即就放下了手中的盆子和衣裳,走过来问道:“不知道二位是来做什么的?” 看起来倒是客气得很。 不过秦宜知道,这几个人也是看着她和晏婴,不像是出身普通人家的人,恐怕是在这清河城里有什么关系,否则估计这会儿早就动手了。 这些姑娘,看起赖外表清纯又善良,其实最是心狠的。 刚刚她们虽然是凑在一起玩笑嬉闹,不过秦宜却清楚地听见有一个姑娘对另外一个姑娘说,她还没有见过男人的身体,是不是和女人的不一样,一会儿回去了之后,想要征求众位姐妹同意,把那个用完了的男人,给自己拿回去玩玩。 在她说起来的时候,好像男人在她的眼里,就像是个普通的玩具一样。 没有生命,没有意识,没有尊严。 秦宜之前是秦国皇族的女儿,她憎恨秦国皇族这种视女人的性命为草芥的做法,可是这种女子帮派里头完全不把男人当人的做法,秦宜也不怎么看得上。 “没什么,”在那个姑娘打量秦宜和晏婴的同时,秦宜也打量了一下那个姑娘,“我们只不过是……来找人的。” 见那个姑娘一直在和秦宜还有晏婴说话,原本一起洗衣服的几个人也擦了擦手,走了过来。 “你们来找谁?我们这里好像没有人认识你们。”那个姑娘紧紧地盯着秦宜,心中警铃大作。 秦宜轻笑了一声,“认识还是不认识,不是你说了算的。” 秦宜说完,看都不看那个姑娘,就要和晏婴一起往前走去。 后头来的那几个姑娘,一直都在盯着晏婴看,让秦宜心里很不舒坦。 走了几步,秦宜忽然回过头来,踮起脚用手捂住了晏婴的脸,然后说道:“这么走。” 晏婴轻笑了一声,没有拒绝秦宜。 那几个姑娘见自己想要欣赏的脸被秦宜挡住,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而且刚刚秦宜说的话,也委实是不太客气。 “你是谁!敢在我们这里这样造次!” 五六个姑娘一起挡住了秦宜的去路。 秦宜的手,仍旧捂在晏婴的脸上。 晏婴这样好的相貌,让她们看见了,肯定又要惦记。 秦宜恶狠狠地剜了那几个姑娘一样。 那几个姑娘见状,也是掐起腰来,指着秦宜骂道:“你这婆娘!好生无礼!来到人家门口!却又不说来意!” 第651章 一堆姑娘有问题 第651章 一堆姑娘有问题 秦宜冷笑了一声,直接推开那个带头的姑娘就往里头走去,推完了之后,在衣服上使劲蹭了两下,才又捂上晏婴的脸。 那几个姑娘虽然身上也有一点武功,不过到底是比不过秦宜带来的这些人,所以秦宜和晏婴没费什么功夫,就进了院子里去。 院子里头还有好几个姑娘在洗菜淘米,好像是打算做什么饭来吃,看见有人进来,也是惊讶得很。 阮娘四下里看了看,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对。 “主子,这是个尼姑庵吧……”阮娘发现,这里一个男人都没有,而且这些姑娘的穿着也都很素净,头发也都是整整齐齐地盘起来戴在帽子里头,看起来十分像是带发修行的尼姑。 晏婴笑了笑,眼神却是冰冷得很,“这世上很多腌臜东西,都是不约而同地打着佛门净地的旗号。” 阮娘不太懂晏婴是什么意思,不过那个当头的姑娘脸色立马就不好看了起来。 “不知道施主是谁,干什么要出言侮辱?”那个姑娘看起来有点威严,应该是她们这些人里头领头的。 秦宜按着旁边的一块磨盘,就跳了上去,晃悠着两条腿问道:“你们今天带回来的那个人呢?要是还不交出来,我们可就要把这里拆了。” 秦宜说着,还看了看周围,剔着自己的指甲悠闲地说道:“我看把这里推平了,然后盖一个妓院挺不错的,美人儿,你说呢?” 被秦宜唤作“美人儿”的晏婴一脸的欣喜,眨了眼睛说道:“当然好,我感觉这里风水不错,要是改成一个妓院,肯定能大赚特赚。” 后头的几个姑娘已经开始骂起娘来,但是被秦宜的手下拉着,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当头的姑娘脸色铁青,咬牙骂了一句:“佛门清净之地!二位施主这样说话,难道就不怕冲撞了佛祖,降下罪来吗!” 秦宜叩了叩自己的耳垂,仍旧晃悠着腿,悠闲地说道:“不好意思,我还真不害怕,你们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到底做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自己都清楚,这里的佛祖啊,应该用不着我来得罪吧。” 那个姑娘的脸色变了又变,却还是勉强保持着冷静。 秦宜不耐烦和她扯嘴皮子,直接挥了挥手说道:“阿大阿三,去把阿二给找出来。” 阿大阿三领命,直接就往里走去。 那姑娘想要拦一拦,秦宜却从磨盘上跳了下来,直接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秦宜挑起了那姑娘的下巴,啧啧赞叹着,“还真是个小美人儿呢,难怪这么多年来,不管李妈妈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只要你们去官员那里睡上一觉,就能圆满解决。” 那姑娘的神色一冷,眼神之中露出杀意,晏婴赶紧把秦宜往后拉了一把,躲过了那姑娘刺过来的匕首。 阮娘抬脚踹了过去,直接一脚踢在那姑娘的手腕上,那姑娘惊呼一声,手腕一松,那匕首直接就飞了出去。 “听说最近,你们和李妈妈的关系处得不是很好?亏得李妈妈还担心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白姑娘,所以让白姑娘对她的事情不是很上心,还想尽了法子想要给你们找一个俊俏一点的男人过来,好供白姑娘享用,妄想等白姑娘心情好了一点,还是会像从前一样,什么事情都帮着她,”秦宜笑,“只可惜啊,李妈妈根本就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白姑娘黑姑娘,亏她还敢把主意打到老子的男人头上,她肯定不知道,她费尽心思想要讨好的,根本就是一堆老女人给她造出来的幻象吧!” 那个姑娘听见秦宜这么说,当即就是恼怒,铁青着脸骂了一句:“你说谁是老姑娘呢!” “怎么,难道不是?”秦宜环顾了一下,“那天去书局忽悠我们的那个姑娘,怎么没来?还是说,今年轮到她来假扮白姑娘了?” 那姑娘的眼睛猛地睁大,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一样,“你……什么都知道?” 秦宜靠在晏婴的身上,抬手搭住了晏婴的肩膀,“我当然什么都知道。” 所谓的白姑娘,其实之所以每年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而且看起来一直都不老,无非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换人。 十年前的白姑娘,和十年后的白姑娘,根本就不是一个白姑娘。 十年前的时候,这尼姑庵里的尼姑大多年轻漂亮,所以李妈妈那里有了什么要求,只要挑选一个漂亮的,去找当地的官员睡上一觉,就能迎刃而解。 所以李妈妈一直也没有猜到,她以为的权势滔天的白姑娘,其实只是一群居住在城郊的尼姑。 而这些尼姑,虽然入了佛门,却六根不净,贪嗔痴念怒,一样都没有放下。 她们喜好男色,也想要拥有权势。 但是在外表看来,这还是一个尼姑庵。 这几年,愿意出家的姑娘越来越少,所以尼姑庵里也一直都没有新人进来,这些从前貌美的“白姑娘”,一年一年老了下去,对那些官员的吸引力,也是大不如从前。 以前他们睡个尼姑,总是觉得新奇,所以就算是一般的长相,也能看成是天仙。 可是后来,睡得多了, 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但是前几年,这尼姑庵,也就是白姑娘,其实还是不错的,李妈妈也一直没有怀疑过。 毕竟她们这些人里头,还是有好看的。 奈何这一次新官上任,偏偏是个不好美人好男风的。 任凭这一个尼姑庵里的人使尽了法子,也没能把新官员收归麾下。 所以有几个尼姑商量了一下,干脆再招几个“和尚”。 可是从前清河城里好看的男子早就被她们给榨干了,哪里还有什么俊俏的少年能够和她们合作,去勾引新来的官员。 可巧,秦宜和晏婴就来了这里。 所以她们把目光放在了晏婴的身上,凭借着晏婴这般相貌,肯定是男女通吃的。 在她们偶然在书局发现了秦宜和晏婴的时候,也并没有声张,只是找了一个人,来给晏婴和秦宜投资,好确保他们身上有钱,来交入场费。 第652章 还好你在我身边 第652章 还好你在我身边 奈何他们没能算得到,秦宜和晏婴压根就没有喝那一碗掺了东西的洗澡水,而被他们掳过来的阿二,居然还有两个心意相通的兄弟,能够找到他的所在地。 那个领头的姑娘,忽然跌倒在地,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她们待在城郊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玩玩乐乐的,每年都能从李妈妈那里拿到不少的钱财,还能得到一个长得不错的,干干净净的男人。 可是她们居然咬上了这两块硬骨头。 秦宜挥了挥手,“好了,没办法,谁让你们敢打老子男人的主意呢,老子吃点亏不要紧,可是老子的男人,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 后头的人听了秦宜的吩咐,都往前走过来,将这几个人给拖了下去。 晏婴听了秦宜刚刚那两句话,觉得十分受用。 虽然听起来感觉自己是个吃软饭的。 不过吃软饭这件事嘛,本来就不是不可以吃,主要要看到底是谁做的。 要是宜宜做的,他一顿吃三碗,一天吃三顿,就这么吃上一辈子,也不会觉得撑。 秦宜跳起来,抱住了晏婴,晏婴顺势托住了秦宜的腿,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两下。 妙回天在一旁咳了咳。 没一会儿,阿大和阿三就把阿二给带了出来。 阿二穿得干干净净的,身上还带着刚洗完澡的清香,看起来要比从前那个脏兮兮的阿二赏心悦目许多。 可是晏婴一看见阿二,就忍不住想起来刚刚有那么多的人一起喝了阿二的洗澡水,不由得觉得恶心。 晏婴挥了挥手,让阿大和阿三赶紧把阿二带远一点。 晏婴现在看见阿二,就觉得头疼。 阿二十分委屈地捏着兰花指跺了跺脚,空气中弥漫着阿二身上的百合味皂角清香。 “你这般无礼,当真是叫我觉得,心中……难受。”阿二眨了眨眼睛,似是要哭出来。 晏婴挥了挥手,让阿大和阿三赶紧领着阿二滚走。 秦宜让自己手下的人把这些尼姑都给绑了起来,送到新上任的官员那里。 反正那个官员对女人也不感兴趣,估计会好好处罚他们的。 晏婴揽着秦宜,一起慢悠悠地往回走。 这些人已经解决了,李妈妈那里也没什么问题了,以后他们就可以好好地开自己的店了。 晏婴问过了秦宜,想要开一家什么店。 妙回天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宜和晏婴,他想告诉秦宜,还是别开店了,一起回去写书,多有前途啊。 按照秦宜的脑洞,肯定能大火特火的。 秦宜歪在晏婴的身上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说道:“我不打算开店了。” 妙回天的眼睛猛地睁大,感觉自己想象的生活已经快要来临了。 可是秦宜下一秒忽然说:“咱们还是搬出去吧,我感觉待在清河城里,不是很安全。” 晏婴往秦宜那边倒了倒,然后就从秦宜靠着晏婴,变成了晏婴靠着秦宜。 妙回天有点哀怨。 “毕竟那个大人好男风,现在清河城里很多人长得都不怎么样,万一要是看上了你怎么办?不对,不是万一,只要那个大人看见你,他肯定会看上你的。”秦宜抓紧了晏婴的袖子,感觉自己的猜想很有道理。 妙回天毛遂自荐地举起手来,“我能我能!我能帮他易容!只要易了容,丑丑的,不就没人在意了?” “不要,”秦宜耸了耸肩,然后抬起手来捏了捏晏婴的侧脸,“我喜欢他这张脸。” 妙回天憋着一肚子的气,想到以后没人给自己写书,也没人给自己讲故事,更没人陪自己玩,心情就很不好,朝晏婴说道:“你就一点都不介意?丫头喜欢你,就是你这张脸。” 晏婴揽紧了秦宜的腰,梗起脖子来十分高傲地说了一句:“那又怎么样,她喜欢的,还是我的脸,不是别人的脸啊。” 妙回天被晏婴的逻辑所折服,完全找不到可以反驳他的话。 秦宜笑了两声,抱住了晏婴,两个人同手同脚地往前走去。 到了晚上的时候,秦宜摸了摸,发现之前那个“白姑娘”给的钱,还剩下一些,就叫着大家一起去吃一顿好的。 晏婴秦宜还有阮娘和妙回天坐在一个桌上,秦宜着意点了好多好吃的,不过看起来妙回天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 秦宜拍了拍妙回天的肩膀,给他夹了两筷子菜,“老头儿,多吃点,别客气。” 妙回天叹了一口气,搓了搓眼睛,把秦宜夹给他的菜夹到嘴里咬了两口,然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呸!居然是姜和大蒜!”妙回天捂着嘴,灌下去一大杯茶水去,怒目而向秦宜。 秦宜哈哈大笑着,靠在了晏婴的肩膀上。 晏婴挡在了秦宜和妙回天的中间,妙回天虽然想揍秦宜,却无从下手。 “老头儿,开心点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管他是与非。”秦宜对妙回天眨了眨眼睛。 妙回天越想越不开心,又叹了一口气,微微低头,生怕被人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不过说出的话里还是带了几分浓重的鼻音,“可是小不要脸的,你就要走了啊……” 以后,谁给我讲故事,谁陪我玩呢? 秦宜已经让阮娘把自己买的那处宅子找个买家出手了,而且还说了,要得急,基本价格差不多,就可以卖了。 秦宜是打定了主意不要在清河城定居,毕竟这里实在是不太安全。 但是秦宜也有点舍不得妙回天。 她想过,可以让妙回天跟着自己一起走,可是妙回天的家在这里,工作也在这里,秦宜觉得自己提出这个要求,实在是有点太过于贸然了。 妙回天低着头搓了一会儿眼睛,忽然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端起酒杯,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来来来,我们一起喝了这杯酒吧,就当是给小不要脸的你送行了,以后,你和小漂亮一定要过得开开心心的啊。”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称呼,晏婴仿佛有了一种穿越时光的错觉,好像他还是那个多次被秦宜抛弃在飘香楼里的绝色少年。 还好,还好宜宜现在是在他的身边。 第653章 你说什么叫重来 第653章 你说什么叫重来 晏婴揽住秦宜的腰又收紧了几分。 秦宜不知道晏婴要做什么,就偏头看了他一眼,晏婴怕秦宜看出了自己的想法,赶紧眨了两下眼睛。 秦宜微微蹙眉,朝晏婴挑眉,晏婴又眨了两下眼睛。 晏婴后来一直没想通,秦宜到底是怎么从自己眨的那两下眼睛里头,读出了要让她带着妙回天一起上路的意思。 后来晏婴才知道,秦宜只是单纯地想要邀请妙回天一起走,并且想把这件事情推卸到他的身上。 毕竟秦宜这么多年来做人的准则就是,先考虑一下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责任,如果是的话,那么就再想一下,能不能推到晏婴的身上。 当秦宜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其实她心里也是没底的。 秦宜害怕妙回天会拒绝,但是如果她不问的话,应该以后也会后悔吧,毕竟秦宜还是很把老头儿当朋友的。 谁知道秦宜刚刚说完,妙回天的眼睛就立马亮了起来,拍着桌子说道:“那敢情好啊!” “小不要脸的你不知道,其实我老想和你们一起出去玩了,天天呆在那个书局里面,听那些人讲那些极其无聊的故事,其实我感觉自己都快要长霉了,虽然我年纪有点大,不过我还是可以出去追逐青春的,对吧?”妙回天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宜。 晏婴其实是感觉,如果换成自己的话,是没办法在妙回天这灼灼的目光注视下摇头的,纵然他十分想摇头。 但是秦宜还是和晏婴不一样,秦宜这一生,都信奉李白的行事法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摇头就摇头。 所以秦宜很诚恳地摇了摇头,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片真诚,“不行的,老头儿,你还是看我追逐青春吧。” 妙回天愤恨地坐了下去。 不过虽然被秦宜怼了一下,但是妙回天还是一回去就马不停蹄地辞了职。 书局的东家一直在挽留妙回天,说他是个可塑之才,让他再考虑考虑。 见妙回天坚持,东家也就只好作罢,但是希望妙回天至少能把“我家相公天下第一帅”这本书做完再走。 或者等到写完第二部,上市了之后,给自己一个找新人来接替工作的机会。 妙回天本来以为,自己在东家的眼里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结果没想到,一来辞职,东家就把他描绘成了书局的栋梁,好像没有他,书局明天就会垮掉。 不过妙回天还是告诉了书局的东家,“我家相公天下第一帅”,也就是秦宜,不打算继续写这本书的事情。 妙回天从来没见过有人变脸变得这么快。 上一秒还是阳光普照,下一秒,忽然就是一片阴沉。 “哦,那你还在这干嘛,赶紧走吧。”书局的东家看都不想再看妙回天一眼,冷冰冰说道。 妙回天心里头郁结,敢情自己到头来,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不过他已经决定,要抛弃这种沉闷的生活,和秦宜还有晏婴一起,奔向远方了,所以才不会在乎东家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可是妙回天还没走出去几步,忽然听见东家在后头叫了一句自己。 有的时候,人性就是这么贱。 虽然你想辞职,可是还是希望东家能够挽留一下你,好显得你在这里十分重要。 虽然你很想分手,可是你还是希望你的另一半能够挽留一下你,好显得你十分有魅力。 所以妙回天满怀希望地回过头去。 东家被妙回天热忱的目光给吓到,几乎以为妙回天是看上了自己,赶紧双手抱胸,往后退了几步,“那个,你的铺盖还是你来的时候,我去给你买的,所以你别带走了哈,我还得用来给下一个人住呢。” “你说他还算是个人吗!”妙回天把东家这句话对秦宜和晏婴重复的时候,气得狠狠拍了桌子。 秦宜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算,绝对不算。” 晏婴在旁边深以为然地点头,“没错,还算什么人啊,这种事情都能干出来,简直是泯灭人性。” “就是就是,你那个铺盖,估计这十几年来都没洗过吧,居然还给人家下一个人住,人家是造了哪辈子的孽了。” 秦宜这话音刚落,妙回天就红着眼睛脱下了鞋子,打算狠狠揍秦宜一顿。 还好秦宜及时发现了妙回天的动作,赶紧跳到了晏婴的身后。 妙回天叹了一口气,恹恹坐了下去。 “算啦,老头儿,还有无限美好的河山在等着我们呢!”秦宜振臂高呼,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真好……晏婴坐在旁边,忽然觉得这些画面都在离自己远去,好像宜宜的声音也变得朦胧了一点。 晏婴赶紧甩了甩头,立马又恢复了原状。 自己和宜宜就这样长长久久的下去,该多好…… 秦宜和晏婴在这清河城里没住多久,而且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了卖宅子的钱。 几人是轻装上阵,什么东西都等路上再买。 好在之前买房子的时候,没花多少钱,但是李妈妈落马,白姑娘被人查出来其实只是一堆尼姑一起假扮的,所以这几天,很多人都涌了过来,想要看一看这清河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时间,不管是客栈还是民居,价格都涨了很多。 所以秦宜他们那个宅子卖出去的时候,也小赚了一笔。 他们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喜欢哪个地方,就留下来住上一阵,看过了很多风景,也路过了很多树,见到了很多人。 这一路上,阔绰过,也穷困过,最穷的时候,几人跑到了一个馄饨摊子前,要了一碗馄饨,不停地添汤。 后来那个小贩抄起凳子来把他们给赶了出去。 晏婴拉着秦宜的手,一路跑一路笑,风吹起了他的衣角,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即将要飞起来的鸟。 “宜宜,”晏婴笑弯了眉眼,“果真不管重来几次,你都还是这个性子,这个我喜欢的性子。” 晏婴的本意,是想要对秦宜告白,可是秦宜的关注点,却明显不在最后一句话上。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忽然问了晏婴一句:“什么叫……重来?” 第654章 到底是什么花月 第654章 到底是什么花月 晏婴也猛地愣住。 秦宜原本只是随意一问,可是看着晏婴这个样子,恐怕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那时候,距离他们离开清河城,已经过去了三年。 秦宜和晏婴是在南端的一个小城落下脚来的。 他们已经在这个小城里住了半年了,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秦宜说,她很喜欢这种慢悠悠的生活,大家都离权利的中心很远,没必要去算计,也没有人去算计。 家家户户的门前都养着许多的花,平时院子的门也不关,随便谁都可以进去,喝上一大碗茶,说几句话。 可是秦宜一直没有告诉晏婴,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她的神经就放松了下来,然后,她就一直在做梦。 梦里晏婴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等她转身的时候,就笑着告诉她,宜宜,我喜欢你,只要你愿意转头,我就一直在你的身后。 可是梦里的自己一边哭着一边摇头,决绝地拒绝了晏婴。 秦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拒绝晏婴。 可是她光是梦见,就已经觉得很伤心,而且她总是感觉,那些事情,好像是发生过一样。 秦宜和晏婴之间,向来不会隐藏什么事情,唯独这件事情,秦宜一直没有和晏婴说过。 这一个月,她每天晚上都会梦见那同一个场景。 秦宜甚至偷偷去找过大夫,问自己梦魇要怎么办,可是那些大夫只会开一些寻常的药,秦宜喝了,半点都没有用。 她又实在是不敢让妙回天看,虽然自打离开清河城,妙回天就恶补了许多医术知识,但是妙回天最近迷上了针灸,秦宜不想让妙回天在自己的头上戳来戳去的。 秦宜仍旧仰头看着晏婴,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秦宜总归觉得,好像晏婴知道一些自己不清楚的事情。 晏婴抿唇,想了好一会儿。 一转眼,就是三年了,三年前那颗花月的味道,晏婴都快要忘记了,可是每每想起花月这两个字,那般美好绚丽的一颗珠子,总是会浮现在晏婴的眼前。 花月花月,到底是风花雪月,还是镜花水月? 晏婴伸手,抱住了秦宜,然后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秦宜听得见晏婴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宜宜,我就在这里,我是真实的,你也是真实的,我爱你,你爱我,全部都是真实的,这里的一草一木,每家每户,山川美景,全部都是真实的,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呢。” 秦宜不知道晏婴为什么要说这些,但是她从他的心跳声里听出了哀伤。 “我知道,晏婴,我都知道。” 晏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然后眨了眨眼睛,睫毛上微微沾了一点湿意。 “宜宜,我们成亲吧。” 秦宜趴在晏婴的胸口上,沉默了一会儿。 他们已经出来有三年了,两个人一起在一起吃喝玩闹,谁也没有提过要成亲的事情,他们这样,其实也就和成亲,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秦宜能感觉出来,也许晏婴是想给她,也给他自己,一个妥帖。 秦宜点了点头。 晏婴抱紧了秦宜,忽而一笑。 像是满城的牡丹花一夜开放,灼伤了世上有情人的眼睛。 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比你还要艳丽,比你还要夺目。 穿着红嫁衣的晏婴,把满城的花都比了下去,那些平日里开得姹紫嫣红的花,在遇上骑着高头大马的晏婴的时候,忽然黯然失色。 妙回天没想到秦宜和晏婴会忽然决定成婚,忙得准备了好几天,脚跟都没有落过地。 小镇里的人热情,听说今天有人要成亲,都跑来帮忙,虽然秦宜和晏婴在这里没有亲眷,看起来也热闹得很。 秦宜身上的红嫁衣也是艳丽得很,被人簇拥进了喜房的时候,她还在揉着自己衣服上绣着的花,总感觉有几分不真实。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只感觉烛火摇摇晃晃,她的眼前,明明暗暗。 这个小城里面很多人都会用果子来酿酒,酿出来以后再洒上花瓣,甜香好喝。 晏婴和秦宜长得漂亮,平时又喜欢在镇子的四处玩,所以镇子里很多人都认识他们俩,得知他们俩今天要成亲,都跑过来要给晏婴敬酒。 那酒的劲头并不大,晏婴喝了好多,虽然微醺,却还清醒得很,只是膀胱实在是受不住,眼看就要炸裂。 晏婴把宾客都托付给了妙回天,说自己先去一趟恭房。 去完之后,晏婴脚步轻快地往自己的喜房而去。 宜宜还在里头等着他,等着他亲手挑起她的盖头。 晏婴越走越快,内心的喜悦一波接着一波地涌出来,几乎要把他给吞没。 晏婴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一根绳子束起来,吊在半空中一样,晃晃悠悠没个着落,他走的飞快,差点自己被自己绊倒,还好赶紧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 晏婴顺势仰起头来,在树杈之间,看见了一弯圆月。 这个南边的小镇常年温暖,一年四季都有花。 晏婴闻着花香,看着圆月,忽然又想起了那两个字——花月。 当时那个叫夭夭胡诌的姑娘,给了自己这一颗花月,到底是什么意思。 晏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低头笑了笑,一朵乌云飘过去,挡住了月光,像是在晏婴的美貌前自惭形秽。 晏婴又抬起头来,他的喜房,就在前头不远处。 他的宜宜,就坐在喜床上面,等着他。 他要掀开宜宜的盖头,和宜宜一起,去挑那喜烛的灯花,让它长长久久燃到天明。 晏婴的脚步飞快。 他推开了门,听见秦宜在里头轻笑了一声。 晏婴注意到,秦宜露在外头的一双皓白小手,正紧紧地捏着衣裳。 今天晚上紧张的,才不仅仅只有晏婴一个人。 晏婴拿起一旁的喜杆,慢慢挑起了秦宜的盖头。 露出的那张脸美到了极致,晏婴的呼吸忽然在那一个瞬间停滞了下来。 如果时光不会流动,我们俩会一直这样美下去。 晏婴笑,抬手摸了摸秦宜的侧脸,嗓音微哑,桃花眼里的温情化成春水,催生了一城的春日桃花。 “宜宜,我在这里……” 第655章 花海之中见故人 第655章 花海之中见故人 灯火明暗交织在秦宜的脸上,好看到让晏婴忽然愣住。 他伸出手,慢慢抚摸着秦宜的脸,好像是在外漂泊多年的浪子,终于回到了家园。 鲨鱼回归海洋,小鸟终归天堂,梧桐栖上凤凰。 而我,将你拥在胸膛,放入心房。 从此,你倚窗梳红妆,我为你贴花黄,自此一生,再难相望。 晏婴低下头去,轻轻吻上了秦宜的眼睛,秦宜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晏婴听见了她的低笑声。 “宜宜,”晏婴嗓音沙哑,桃花眼里灯火摇晃,让人深思俱往,“我终于等到这一天。” 花海里头一弯圆月不落不灭。 我们长相厮守,再不分离。 秦宜的手挽住了晏婴的脖子,亦是回应着他的吻。 床边的帷帐缓缓放了下去,月光从屋中悄悄退出去,晚风兜住了一屋子的旖旎,摇晃着让人迷醉。 那天晚上,晏婴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怀抱着秦宜睡下,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就在那一刻,晏婴好像忽然坠入了一场大雾里头,他像是睡着了一般,身体沉重地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他想要喊一声,却张不开嘴巴, 只能任由着自己这么慢慢地往下坠。 他听见大雾里头时不时传来一阵轻轻的声音,好像是花骨朵在开放。 晏婴终于落在了实处,他的身下软软的,有什么东西散发着清香,将他紧紧包裹。 晏婴听见有人在大雾里头唤他的名字。 晏婴转了转身子, 想要把脸埋在花蕊里头,不去看来人。 那人又笑了一声,晏婴的思绪清楚了一些。 “是你。”晏婴抬起头来,火红的花瓣装点着他身上的红裳,让他看起来异常耀眼。 “一颗花月,皇上可满意?”夭夭胡诌踩着一路绽放着的花,走到了晏婴的面前。 晏婴往旁边看去,夭夭胡诌走过来之后,大雾迅速合拢,让他看不清楚远处的东西。 “你怎么会在这里?”晏婴挑着桃花眼笑,其实他还是很想看见夭夭胡诌的。 顺便想要问一问,那花月还有没有了,怎么卖。 不过其实这种东西,好像一颗也就够了。 他这一生,既然已经有了宜宜,还需要要什么呢? “看来皇上有点不想看见我。”夭夭胡诌从晏婴的笑容底下,看出了点别的意思,轻笑一声问道。 晏婴挑眉,慢慢往后躺了躺,靠在了花朵里面,软和的花瓣让晏婴觉得十分舒服,那些浓郁的花香更是让晏婴觉得暖和。 他有点昏昏欲睡。 “当然了,”晏婴在这花海里头,好像十分放松,直接打了个哈欠说道,“你来是为了做什么?提醒我,这一颗花月,不过是给了我一场梦?如今,梦也该醒了?” 晏婴的桃花眼半眯着,看起来无限妖娆。 像晏婴这种长相的人,幸好是出生在皇家,否则这般妖媚,不管是男是女,相貌能为他带来的,肯定是灾祸远多于幸福。 他将领略到繁华,见识到黑暗。 还好,还好他自小就能被人保护得好好的。 夭夭胡诌在晏婴的身边坐下,“那么皇上呢?皇上觉得这是一场梦吗?”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皇上?”晏婴蹙了蹙眉头,“我听着很别扭,也不太舒服。” 如果能选择的话,他才不要做什么皇上呢。 那些折子,天天堆在他的案头,他看着都头疼,时不时想推了下去,再不去看。 只可惜,他身边没有一个苏策一样的臣子,可以为他料理一切。 晏婴只想这样好好地和秦宜待在一块儿,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他才不要做什么皇上呢。 “婴婴,”夭夭胡诌仰头朝着晏婴笑,伸手指着那一片大雾,“你看那是哪里?” “根本就看不清,我怎么会知道是哪……”晏婴一边说着,一边往夭夭胡诌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些大雾,好像还是很浓厚,可是晏婴却从那些大雾的里头,看见了一些朦朦胧胧的东西。 那是一些他十分熟悉的摆设。 晏婴的心头抖了抖。 “是……我的寝殿……” 晏婴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半辈子没有见过这里了。 他就是在这里呵斥了月利亚,然后见到了夭夭胡诌。 她给了自己一颗花月。 夭夭胡诌仍旧笑着看向晏婴,晏婴忽然有点生气。 “就算这里是我的寝殿又怎么样!”晏婴拔高了声音,“那都是些大雾里头的,我又怎么能知道,那边是不是一场梦?我身处这里,我的心也想在这里,所以这里,就是真的。” 晏婴盯着夭夭胡诌的眼睛看,话语坚定异常,“我不会听你的话的。” 他不会再次回到那一场大雾里去。 他原本就应该和宜宜在一起的。 就算是秦琰和她青梅竹马又怎么样,要不是自己当时没有坚持,宜宜最终未必会投入到秦琰的怀抱里头去。 重来一次,自己早点死缠烂打,宜宜这不就和自己在一起了吗? 晏婴的眼睛里带了一点怒气,不过那双桃花眼实在是太过好看,就算是生气,也是诱人的。 夭夭胡诌那一刻忽然想伸出手去摸一摸晏婴的眼睛,不过她只是笑了笑,“那么婴婴,你知道要怎么回去吗?” 晏婴盯着包裹住自己的花出神,“我不知道,但是我总会回去的。” 因为我想要回去。 夭夭胡诌又笑了笑,“当然,你想回去,自然可以回去。” 这一整片的花海啊,都是为你而开放,花海上头那一轮明月,亦是为你而亮。 晏婴本来以为夭夭胡诌会和他争辩,却没想到她就这样轻易妥协,反而有点不开心。 他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让夭夭胡诌轻易给哄了。 “宜宜说,她最近长长会做一个梦,梦里她……经历了一点别的事情……”晏婴有点头疼,秦宜要是把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又要怎么办? 晏婴倒不觉得以自己现在的本事,会争不过秦琰,可是宜宜肯定会为难,要是宜宜为难,晏婴就会心疼。 “你不想让她继续做那个梦了?”夭夭胡诌歪头,问了晏婴一句。 第656章 我们终于抵达了 第656章 我们终于抵达了 “当然。”晏婴很自然地回答了一句。 他要是想让宜宜做这个梦,那他就是脑子有问题。 晏婴躺在那里想,不知道这个夭夭胡诌,会让自己用什么条件来交换。 她不过是一个话本子写手,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晏婴觉得有点想不通。 “那她就不会再做了。”夭夭胡诌轻笑了一声,摸了摸那朵花,然后那朵原本像是沉睡着的花就抖了抖花瓣,承接了一壶月光,展开了身姿。 晏婴躺在了花的中心,不过现在,他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夭夭胡诌又这样轻易地同意了自己的建议,晏婴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并不是一个不愿意接受别人好意的人,可是晏婴总觉得,这个夭夭胡诌有点不太对劲。 她干嘛老是盯着自己看。 晏婴爬了起来,站在了那朵花上。 “我应该怎么回去?”晏婴看了一下四周,目所能及之处全都是一片大雾,大雾之下,还是他不愿意看见的寝殿。 晏婴随意地问了夭夭胡诌一句。 他本来以为夭夭胡诌还是会轻易地告诉自己,却没想到那夭夭胡诌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说呢?” 风雪回归是赴死,苏策没有问任何一个人,就坦然躺了下去。 晏婴这时候来问夭夭胡诌这个问题,她又怎么会知道? 晏婴四处看了看,除了月亮和大雾,剩下的就只有这一朵一朵的花了。 “我总不能让这些花把我给送回去吧。”晏婴没好气地说道。 夭夭胡诌笑着点头,“很好的想法啊,不过花似乎是不会移动的,也许它可以沉入到泥土里面去。” 晏婴听不懂夭夭胡诌的话,他感觉到了,这一晚上,夭夭胡诌都在敷衍他。 晏婴从那朵巨大的花上跳了下来,如果不是夭夭胡诌在旁边的话,晏婴真的想掰下来一个花瓣,回去送给宜宜看看。 已经大到可以当被子盖了呢。 晏婴决定自己走回去,就这么顺着往前走,总能走回去的吧。 晏婴没有和夭夭胡诌告别,不过夭夭胡诌看起来也并不生气。 谁让晏婴长得这样好看呢。 “嘿,再见啊!”夭夭胡诌在晏婴身后跳着,朝他挥了挥手。 晏婴并不想再和夭夭胡诌见面,但是想到她曾经送了自己一颗花月,晏婴就觉得好像自己这样不是很好。 “好吧,”晏婴含糊地应了一声,忽然又想起来了一个问题,“对了,我……不是你写出来的一个人物吧。” 夭夭胡诌是一个话本子写手,这些场景,又实在是太过于虚幻,晏婴也不知道再见是怎么想的,这个问题忽然就问了出来。 夭夭胡诌看起来有点震惊,她挑眉,“你觉得呢?” 晏婴没想到夭夭胡诌会再把问题给自己抛回来,不过晏婴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经历过那许多事情,才和宜宜在一起,怎么可能只是一场虚幻? “当然不是。”晏婴坚定地说道。 “那就不是,”夭夭胡诌浅笑,“慢点走。” 晏婴挑了挑眉,然后朝夭夭胡诌招了招手,转身往前走。 然后就忽然掉落下去。 晏婴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坠落下去的时候,他浑身打了一个战栗。 “做噩梦了?”秦宜在晏婴的耳边笑,朝他的脖子吹了一口气,“还是说……你在长个儿?” 晏婴没有睁开眼睛,听着秦宜的声音,他觉得无比的安心。 晏婴躺在床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在那一刻,晏婴甚至有一点不敢睁开眼睛。 秦宜趴在晏婴的身上,轻轻亲了亲他的睫毛。 晏婴觉得有点痒,忽然笑了出来。 “快起床,不然一会儿老头儿要来了。”秦宜趴在晏婴的胸口,呼吸的热气尽数喷洒上去,让晏婴觉得十分安心。 “宜宜,我们往南走吧,听说南宋最美的风景,就是在南端呢。” 那是没有冬天的城市,一年四季都像是夏天,处处都开着花,天空是明晃晃的蓝,好像站在那里,时间都会停滞下来,再也不往前走。 “好,”秦宜在晏婴的怀里翻了个身,仰头看着帐顶,“晏婴,你说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 晏婴笑着握住了秦宜的手,在她的手腕上,有一条细细的链子。 而晏婴的腕上,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晏婴轻轻蹭着秦宜的头发,他是真的很想和秦宜在一起,选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一个离燕国和秦国都很远的地方,盖一个小小的房子,慢慢生活下去。 再也不要回到那大雾里面的寝殿。 光是想想,晏婴都觉得喘不上气来。 秦宜和晏婴没在这里待多久,就决定启程。 妙回天自然是要跟着他们两个的。 那天出发的时候,晏婴好像忽然想起来一件什么事,忽然回头对正在和车夫商量价钱的阮娘说了一句:“你要不要去秦国找虎子啊?” 阮娘一脸懵逼地回头,看了看秦宜,又看了看晏婴,见晏婴确实是在对自己点头,才拧眉问道:“主子,你脑子出问题了?” 晏婴摸了摸鼻子,“我说真的,你不要去吗?” 阮娘坚决地摇头,“为什么我要去啊。” 晏婴叹了一口气。 算了,既然阮娘对虎子一点感觉都没有的话……那让她以后再接触一点别的人,好像也不错。 提起虎子的时候,晏婴还看了秦宜一眼,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起秦琰。 不过秦宜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 晏婴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和夭夭胡诌的对话,也不知道她说话算不算数,宜宜以后是不是不再梦见那个场景了。 几人雇了一辆马车,一路往南。 说实在的,忽然南宋的执政者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不过这南宋的风景,当真是好看。 晏婴带着秦宜爬过山,也下过河,在无数的寺庙里许过愿,也看见过阳光烂漫下旋转而下的雪花。 慢得像是有人拉住了时间。 美得不像话。 这一路走走停停,一直到年底的时候,秦宜和晏婴方才抵达了南宋南端的那座城。 第657章 打算何时来用药 第657章 打算何时来用药 这里离权利的中心很远,百姓的生活也很安详,秦宜走在大街上,见人声鼎沸,却处处都是笑脸,就喜欢上了这座城池。 虽然已经是深冬,快要过年了,可是这里还是暖和得很,每家每户的门口都养着花,平时也没什么人关院子的门,只要喜欢,就都可以进去看一看,坐下说会话,喝杯茶。 秦宜和晏婴在这里住了很久。 这个城池,在南宋的版图上,写得清清楚楚是南城,不过这里的人,更喜欢管自己居住的地方叫花城。 这里步步是花,到处是水。 从前有外人经过自己这个地方的时候,当地人一般都会推荐他们去看花,或者是雇一叶小船,慢慢地顺水而下。 不过后来,他们经常会说,不如去听一个故事吧。 在花城的东面,有一个小小的木屋,那木屋里头,住着一对很漂亮的男女,他们在那个木屋里头,藏了很多的故事。 只要你进去,就可以喝上一杯茶,在花香和茶香里头,听上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屋子,明码标价,二十文一个,原本有的人觉得,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却要四个包子的价钱,实在是不值。 可是听过了之后,却又忍不住再去。 那个姑娘讲的故事,总是能让人沉湎其中,好像自己也在亲身经历着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那些会飞的老虎,长着四个眼睛的男人,和屎壳郎相爱的老鼠,还有断了个胳膊,就能长出一个孩子来的姑娘。 奇形怪状,却又让人深思俱往。 闲暇的时候,秦宜也会和周围的邻居一起玩闹,如果有人想去,也可以参加,并不拘你带去一点什么,一个苹果,或者是几个鸡蛋,那个眼睛亮亮的姑娘总是会笑盈盈地接下,那个妖孽一样的男子会替她拉开凳子,然后故事就娓娓道来。 妙回天天天坐在家里,花着秦宜和晏婴赚来的钱,买了不少的医术,不吃不喝地看着。 秦宜总是觉得妙回天估计看一辈子也就是那么个样子,可是晏婴却是愿意相信妙回天真的能把医术给学出来。 秦宜时常觉得这一点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但是既然晏婴坚持,秦宜也就没有和他争执。 后来,妙回天还真就学了出来,周围人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习惯来妙回天这里来开个方子,顺道在秦宜家的后院薅上几把草药。 对于这一点,秦宜是十分不满的。 她原本也是想做一个安详静谧的女子,养一院子的花,可是妙回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把秦宜种下去的那些花种子全部都抠了出来,换成了草药。 秦宜还乐颠颠地每天跑过去浇水。 等到她奇怪为什么别人家的院子里早就一片繁盛,但是自己家院子还是绿油油的一朵花都不开的时候,早就已经晚了。 秦宜恨不能一把火把妙回天栽的那些花全部都给烧了,但是看着这些自己亲自养出来的东西,又实在是不舍得。 等到下个季度的时候,秦宜是夜看日看,还是不知道妙回天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花种子给抠了出去。 最后秦宜才发现,是晏婴和妙回天里通外合,把自己买回来的花种子直接换成了草药种子。 也就是说,她种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是草药了。 秦宜气得喘不上气来。 那天晚上晏婴在屋子外头跪了一晚上,秦宜这才消了气。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再不消气的话,晏婴肯定会继续跪在外头,同时每隔半刻钟就大喊一声“媳妇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吧!” 晏婴不睡,秦宜也不能睡,妙回天阮娘还有周围的邻居,全部都不能睡。 秦宜生怕第二天就会有邻居操刀过来砍了自己。 所以秦宜也就只能让晏婴先起来。 可是那一院子的绿油油的草药,已经成了不能更改的事实。 晏婴吃过了早饭之后,就直接出了门去,速度快得让秦宜怀疑自己手里拿的不是包子,而是妙回天的鞋子。 妙回天的眼睛下头也是一片的乌青,看起来十分憔悴,显然是昨天晚上也没睡着。 秦宜使劲白了他一眼,然后在心里骂了一句:活该,让你天天骗老子给你种草药,活该一辈子都睡不着。 秦宜手里的包子还没吃完,晏婴就又抱着一捧花走了回来,头上还有一道伤。 妙回天本来想问问晏婴是怎么了,但是昨天晚上一宿没睡着,妙回天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而且看着晏婴这个样子应该也没什么事,估计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妙回天也就打算还是过一会儿自己吃完饭再问吧。 晏婴把那一大捧还带着露珠的花递给了秦宜,桃花眼微微上挑,“宜宜,喜欢吗?” 秦宜盯着晏婴的伤看,声音有点颤抖,“晏婴,你这是怎么了?” 晏婴随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流血了。 不过晏婴这么一摸,秦宜倒是看见了他头上的伤口。 应当是不太要紧。 “没事,”晏婴摆了摆手,“刚刚有个人送我花的时候,忘记把花从花盆里头拿出来了。” 秦宜心疼地看着他,“这么好看的脸,要是留了疤……” 秦宜把目光投到了妙回天的身上,“老头儿,你可一定要治好晏婴啊……” 晏婴没想到秦宜这么快就消了气,而且还这么关心自己,实在是十分感动。 妙回天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没事的,放心吧,随便找点东西抹一抹就行了,要是不抹,最多有个七八天也就好了。” 晏婴弯着眼睛笑,想要告诉秦宜自己没事,让她别担心了。 可是秦宜却忽然伸手拧住了晏婴的耳朵。 晏婴呼痛,秦宜却不肯松手,一只手掐着腰问道:“你又去勾引大姑娘小媳妇了!对不对!” 晏婴“哎呦哎呦”地叫着,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 “现在出息了是吧!连花都能要回来了!明天是不是要给我领个孩子回来啊!” 晏婴有点委屈地瘪了瘪嘴,“宜宜,我的孩子,当然只能让你来生啊……老头儿都准备了好久的助产药和安胎药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用?” 第658章 花月一梦是一生 第658章 花月一梦是一生 后来,秦宜和晏婴没有再离开那个花城。 只可惜好看的人,就算是看了很多年,还是会觉得很好看。 四十岁的那天早晨,秦宜拎着晏婴的耳朵把他揪了回来。 晏婴轻车熟路地就要往地上跪,秦宜跳脚骂了一句:“不许跪!” “回回都用这一招,”秦宜痛心疾首道,“二十年了,你就没有个新方法吗!” 晏婴摸了摸鼻子,其实他内心是认为,招不在新,管用就行的。 宜宜心疼他,这些年来只要他往地上一跪,宜宜保证就会拉他起来。 可是既然宜宜说要换一个方法,那就换一个方法好了。 晏婴站直了身子,步步紧逼,含情脉脉地看着秦宜的眼睛。 在晏婴的想象中,秦宜应该十分娇羞地往后退,这样晏婴就可以根据她退的路线来选择是把她给按在床上,还是按在墙上。 可是晏婴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后悔了。 他的宜宜,哪里是普通的姑娘呢。 普通姑娘有的娇羞,宜宜都没有。 而且宜宜最擅长的,就是反调戏。 秦宜蹬掉了自己的鞋子,轻轻踩在了晏婴的脚上。 秦宜比晏婴矮上一个头,可是踮起脚来的时候,却刚好能亲吻到他。 关键秦宜踩着晏婴,晏婴还一动都不敢动,毕竟现下虽然暖和,入了冬的地还是有一点点凉,自从年纪大了之后,秦宜的关节就一直不是很好,晏婴怕她受了凉难受,就只能这么一动不动,由着秦宜调戏。 “你都四十多岁了,”秦宜咬起牙来,轻轻咬了咬晏婴的侧脸,“居然还是好看到让人犯罪,今天和你表白的那个姑娘,多大了?” 晏婴伸手环住秦宜的腰,免得她掉下去,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正经答道:“唔……好像是十六岁……” 十六岁……秦宜哀嚎了一声。 这年头的小姑娘,都没有同龄的公子可以喜欢了吗? 晏婴年轻的时候,就是各种招蜂引蝶,好在那时候花城里头大多都是本地人,也知道秦宜和晏婴已经成亲了,虽然觉得晏婴长得十分好看让人喜欢,却也觉得秦宜和晏婴很是般配。 可是近几年来,南宋动荡不安,唯有这边关之处能安稳一些,好多达官贵人都是携妻带子地往边关跑,有的看着花城的风景还不错,就会在这里停留下来。 那些原本养在闺阁之中的大家小姐,平日里见的男子除了自己的爹就是管家,再不就是小厮。 哪里见过如晏婴这般俊美的人,更何况现下全国都动荡不安,她们在路上见识过了各种从前在闺阁里头没有见识过的人性丑恶,到了花城一派安详,更是显得晏婴像是九天神祇一般。 最重要的是,时间对晏婴也是格外偏爱,连秦宜这几日起床的时候,都发现自己的眼角好像是添了几分皱纹,偏偏晏婴那脸嫩得还是和秦宜与他初见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他还一如二十年前。 秦宜心里头难受,时不时就喜欢捏一把晏婴的脸,可是就连妙回天也是看了又看,搞不懂晏婴为什么一点都不会老。 秦宜坚定地认为是妙回天岁数大了,医术直线下降了。 花城里头有一个传说,说晏婴其实是花神,时间在他的身上,会停滞住。 那些外来的大家小姐每每看见晏婴,就会不能自拔。 晏婴有一段时间几乎不敢出门,但是总是躲在屋子里,也不是个办法。 那些大家小姐,没有一个人相信,晏婴已经四十出头了。 对于这一点,晏婴也觉得很苦恼,秦宜却只觉得他是在炫耀。 但是四十岁的时候,还像是个年轻人,还算是说得过去。 花城里面的人,看见晏婴还是一脸的欢喜,说他是花神。 可是等到七十岁的时候,花城里面,已经有了晏婴其实是个妖怪的说法。 哪里有七十老翁,还和二十少男一个样子的道理? 已然长了白发的秦宜冲出门去掐腰骂道:“哪个骂老子的男人是个妖怪?” 无人应答。 晏婴站在秦宜的身后,轻轻地环抱住她。 晏婴能感觉出来,这几年来,秦宜已经和他不是很亲近了。 别说是别人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为什么不老呢? 晏婴甚至偷偷去找过妙回天,问他有没有办法,能让自己变得老一点。 从前晏婴最在乎的,就是自己这张脸,可是现在为了秦宜,晏婴甚至希望自己能丑一点。 妙回天使了各种法子,可是确实是没有办法。 他那时候年纪也大了,费神看了好几天的医术,都没有看到一例和晏婴一样的症状。 就好像,时间真的在他身上停下了一般。 晏婴最后能想到的,就是用易容术。 晏婴从妙回天那里借来了好多的东西,他给自己沾上了假发,在自己的眼角粘出了褶皱,让自己看起来,也像是个老年人。 可是晚上洗了脸之后,晏婴就会觉得绝望。 触手可及还有镜子里面映出来的,全都是那张吹弹可破,俊美一如从前的脸。 晏婴生平,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的美貌。 花城里面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妙回天被埋葬在了他从前哄骗秦宜给他种草药的泥土里面。 后来,连秦宜也讲不动故事了,她每天就是坐在屋子里,从窗子往外看,好像在望着湛蓝的天空想什么事情。 晏婴会出去买点菜回来做饭,对上秦宜的眼睛的时候,她会对着他笑。 但是离别的情绪一天比一天浓厚。 晏婴觉得,可能秦宜也感受到了死亡的步伐。 生老病死苦,人这一生,必须要一一经历了过去。 方算圆满。 那天,秦宜躺在床上,一直拉着晏婴的手。 她虽然年逾古稀,可是眼睛还如从前透亮。 她看着晏婴,好像还处在从前的时光里,好像她也还是,从前那个姑娘。 “晏婴,”秦宜轻笑,“其实这一切,是有点不对的,对吗?” 晏婴按住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酸胀难受,似是要哭,可是他不敢去看秦宜。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觉得好像不对了,但是我很欢喜,晏婴,我真的很欢喜,”秦宜笑,“我有的时候看着你啊,就像是看着过去的我自己,好像我也一直年轻着。” “晏婴,其实,我……” 秦宜这一句话没能说完。 晏婴能感受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猛地松弛。 他想要睁开眼睛,却又不敢,好像只要这样,时间就能倒流。 晏婴最终也不知道,秦宜到底想要说句什么,但是花月,谢谢你赐我这一生。 晏婴捂着自己的眼睛,半天都没松开。 他能感觉到自己好像又开始往下沉去,四周都是一片暖和的气息,弥漫着让人沉醉的花香。 有什么温润的光芒照射在晏婴的身上,将他这些年来的风霜,一一抚平。 晏婴安然地放松了自己的四肢,慢慢往下躺了下去。 有一朵巨大的花瓣,再次将他包裹。 他听见了一阵熟悉的笑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那一刻,晏婴的嘴角忽然弯了起来。 第659章 不如买个官来做 第659章 不如买个官来做 黄州城在秦国,算是个小小的天府之城,依山傍水,土地丰沃,这里的人们,就算是种地,也要比旁的城镇富庶上许多。 李家,就是黄州城里不错的一户人家。 李家时代为农,但是李家人勤勉又肯吃苦,几代积攒下来,也存了不少的田地,雇佣起了自己的佃户。 本来日子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这一代李家的当家李庆跃更是继承了先祖的良好传统,又将李家发扬光大了不少。 李庆跃的妻子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家中雇佣了几个丫鬟,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但是李庆跃总觉得,就算是有了钱财,可是没有势力,还是要任由人欺负。 现在的李家,在富庶的黄州城里,也算是中上层的人家。 李庆跃又踏实肯干,前几天还和自己的妻子商量着,要再多买几处田地。 但是黄州城里的州丞,和王家颇有渊源,两家之间还有一些姻亲关系。 于是李家不仅要花更多的钱来买比王家差很多的地,就算是各种税项,也要比王家多交上许多。 李庆跃一年到头辛苦下来,多买了好几处地,多赚的钱却大多都交了税。 妻子劝李庆跃,还是不要再折腾了。 可是李庆跃不愿意,他们李家世世代代都是正经过日子的,没有理由到了他这一代,就受人欺负,不去上进。 看着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儿子,还有刚刚懂事的女儿,李庆跃更是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很多。 但是天高皇帝远,县官不如现管,黄州城里最大的官,就是州丞了。 妻子时常劝李庆跃,在州丞的面前服个软,不要天天和他对着来,他们又没有当官的亲戚,也不能散尽家财去京中告状,只能先忍一忍。 等到这个州丞的任期满了,朝廷再派过一个来,说不定就会好上很多。 可是李庆跃不愿意再接受这种说不定的事情。 说不定会比现在的州丞好,可是也说不定会比现在的州丞还要差。 如果他手里没有势力的话,努力一辈子,也都只能给别人做嫁衣。 李庆跃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时常盯着自己的女儿和儿子出神。 那天晚上,李庆跃把自己的打算和自己的妻子说了说。 妻子当时就惊讶地差点坐起来。 “你要当官?”妻子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顺着李庆跃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李庆跃点了点头,比刚刚还要坚决许多。 “可是……”李庆跃的妻子是个小户人家养大的姑娘,这辈子都没有出过黄州城,她的父亲是踏踏实实种地的,李庆跃也是踏踏实实种地的,从来没有想过做官这件事。 李庆跃要是当了官,自己就是官太太了。 想到这个场景,李庆跃的妻子就觉得有点搞笑。 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祖祖辈辈传下来, 我们都没有做官的,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况且你现在年纪也大了,读书也来不及了,还不如咱们先忍一忍,等到庭香长大了,送庭香去读书,考个功名,也好给咱们光宗耀祖。” 妻子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才是对的。 她生下李庭香的时候,有点难产,十分珍视自己这个儿子。 李庆跃更是喜欢,特地找了黄州城里的一个考过秀才的人来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字。 那秀才来看了看,说是李庆跃的儿子出生的时候,开了一院子的桂花,满庭生香,不如就叫李庭香。 李庆跃觉得,读书人起的名字就是不一样,李庭香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要比李庆跃文雅上许多。 之前李庆跃的打算,也是和自己的妻子一样的。 他努力挣钱,将来好让自己的儿子去书房读书,也好考个功名。 可是现在李庆跃等不及了,如果他一直是这么一个任人欺负的状态,恐怕将来庭香的路,也会难走许多。 那些个大官家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比他们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要优越许多了。 李庆跃下定了决心。 他的妻子没见过世面,也劝不住自己的丈夫,只好问他到底打算怎么办。 她知道,李庆跃的脑子一向不怎么好用,况且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读书也来不及了不说,这一大家子还都等着他养活,要是他去读书了,又要怎么办。 李庆跃却只是和妻子说了两个字。 他的妻子这一晚上听了太多从前没有听过的事情,当即就被吓到了。 李庆跃说,他要去买官。 他的妻子这一辈子,都是老老实实做人的,从来不敢和当官的作对,甚至都没有和邻居红过脸。 妻子知道,买官是犯法的,可是她劝不住李庆跃。 她甚至不知道李庆跃为什么会有这种大胆的想法。 “不会有事的,”李庆跃安慰着自己的妻子道,“这些年咱们家也攒了不少的钱,我感觉买个小官是足够了,而且我也听人家说了,其实当初州丞那个官,就是买来的。” 李庆跃压低了声音把自己听来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妻子。 但是他的妻子还是有点担心。 那个州丞天天在黄州城里为非作歹,万一让他知道了李庆跃要买官,怎么办? 他会不会来报复李庆跃,毕竟李庆跃一直和他不对付,要是李庆跃做了官,肯定也会和他对着干的。 况且,李庆跃说看那州丞买官都照样过得潇洒,自己也会没事的。 可是他的妻子却不这样认为。 她想,人家没事,不一定自己就没事。 天天有那么多人下河游泳,也没见都死了,可是哪年河里不死几个人呢? 难保就不会是自己。 李庆跃的妻子还是放心不下来,她劝了李庆跃好久,李庆跃都是坚持。 他的妻子拗不过他,这个家里一直都是李庆跃说了算,其实和妻子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李庆跃完全就是通知自己的妻子,没有一点和他商量的意思。 李庆跃的妻子没有办法,只能点头。 李庆跃那几天,每天都回来得很晚,回来了之后虽然一脸疲累,却是兴致勃勃。 第660章 抱着弟弟去逃命 第660章 抱着弟弟去逃命 妻子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就不开心,可是也不敢说。 李庆跃指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告诉自己的妻子,每每看见李茹禾和李庭香,他都不敢让自己庸庸碌碌地活着。 妻子每天都在家里提心吊胆,不过好在李庆跃每天都能安全回来。 那天,李庆跃回来的要比往常早上许多,妻子正在做饭,听见他回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李庆跃看着是一脸的不开心,妻子没敢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吃饭的时候,李庆跃还是板着一张脸,李茹禾叫了两声爹,李庆跃也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看向李庭香的时候,两只眼睛里都是哀愁。 晚上熄了灯上炕,李庆跃才和妻子说了实情。 原来李庆跃联系的那个买官的人,已经联系到了上面的人,据说是京城里的。 那边说,就算是买一个最小的官,也是最少要五千两银子。 这还是看在李庆跃去找的那个人,和京城里的大官是亲戚的份上。 不然低于一万两银子,人家根本就不愿意见面说话。 李庆跃的妻子瞠目结舌。 五千两银子,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这个数字,更是想都不敢想。 他们家估计全部的银子加起来,也就二百两。 就算是把所有的土地和房子都卖了,所有的首饰加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卖了,四口人赤条条地站在街头,恐怕也只能凑出两千多两。 想要五千两,简直是痴人说梦。 李庆跃的气叹了一遍又一遍。 妻子宽慰了他几句,说自己家就是个种田的命,还是不要想那些东西了比较好,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李庆跃虽然心里头不愿意,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应了下来。 买官这件事情,就算是揭了过去。 李庆跃虽然天天被那个州丞挤兑,可是没什么办法,也就听自己妻子的话,尽量不和他起正面的冲突。 直到那一天。 李庭香才刚刚满周岁,李茹禾正蹲在他的身边哄他吃东西,他们的娘亲就坐在一旁,缝补着衣裳。 一切都和平时看起来没有什么不一样。 李茹禾间或会抬起头来往外看一看,如果太阳下山了,自己的爹爹就会回来了。 爹爹回来的时候,就会给他们带好吃的,娘不舍得吃,弟弟又吃不了,那些好吃的,大半都落到了李茹禾的肚子里。 李茹禾很期待着太阳落山。 正在一旁缝补衣裳的李庆跃的妻子看着自己的女儿,也是满心的欢喜。 许是从小就没有受过苦的缘故,自己这个女儿,出落得十分标志,周围的人家都说,照着李茹禾的长相,将来一定能找一门好亲事。 李庆跃的妻子也是这样期望的,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快快长大,找一门好亲事,早点生下孩子来,希望李庭香快快长大,读了书,考了功名,也好解一解他爹的当官瘾。 原本一切,都在照着这个梦往下走。 李庭香被李茹禾逗得不住地笑,伸出了一只小小的粉嫩拳头来。 院门忽然被人踹开。 李庆跃的妻子被吓了一大跳,李茹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抻着头往外看。 唯有李庭香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咯咯”地笑着。 几个捕快拎着刀走了进来,一脸的横肉。 “你们都是李庆跃家的,是吧?”为首的那个捕快踹了门进来,扫了屋子里的人一眼,声音响亮地像是洪钟,厉声问道。 李庆跃的妻子老实地点了点头,把手上的针线活放下,小心翼翼问道:“官爷,不知道……” “是就行了,那就走一趟吧。”那个捕快根本就懒得和他们这些人废话,直接朝后面扬了扬手说道。 李茹禾把李庭香抱了起来,看向屋子里站着的那些凶神恶煞的人,“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们?我们又没犯法。” “没犯法?”有个捕快冷笑了一声,“你是没犯法!你爹可犯了!买卖官职!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听见买卖官职这四个字,李庆跃的妻子眼前就是一片漆黑。 她扶住了桌子,差点一个站不稳跌倒在地。 怎么会呢? 李庆跃不是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了吗,他也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提起这件事了。 况且五千两银子,李庆跃就算是想买,他又去哪弄这么多钱呢? 自己家统共就那几百两银子,就算是李庆跃全部都拿了过去,估计也入不了人家大人的眼吧。 李庆跃的妻子感觉,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不信李庆跃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些家产,还要留着给李茹禾做嫁妆,还要留着给李庭香读书娶媳妇呢。 “官爷……”李庆跃的妻子又叫了一声,伏低做小,想要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那些捕快根本就懒得和他们说话,直接又呵斥了一句:“还不赶紧走!等老子给你们上枷锁是吧!” 李庆跃的妻子被吓了一大跳,连连点头。 “茹禾,恐怕要去一会儿,你弟弟那块尿褥子也该换了,你去给他换一块,娘等着你。”李庆跃的妻子朝李茹禾说道。 李茹禾叫了一声,“娘……” 她的娘亲拧起了眉头来,“还不快点,回头你弟弟尿满了,又要捂坏屁股了!就在东屋的橱柜后头,你快点,别叫官爷们等久了。” 李茹禾看着自己娘亲的眼睛,只要咬牙把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挥舞着粉嫩拳头看着那些闯入自己家的不速之客看着的李庭香给抱了起来,往东屋走去。 那几个捕快虽然有点不耐烦,但是也不太想和这些个孤儿寡母的作对,于是也就呵斥了一句“快点”,没多说什么。 李庆跃的妻子招呼着那些捕快坐下喝茶。 茶喝了好几口,李茹禾却还没从东屋出来。 “这他妈是去生孩子去了吗!”那个脾气暴躁的捕快率先站直了身子,拍着桌子怒骂道。 李庆跃的妻子想要劝一劝,可是那个捕快已经踹了门进去。 东屋里头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李茹禾和李庭香的身影? 第661章 天下处子不很多 第661章 天下处子不很多 那个捕快怒吼了一声,叫外面的人赶紧进来。 有两个捕快迅速拔出刀来,对着李庆跃妻子的脖子,把她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那几个捕快踹开了东屋橱柜的门,只看见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给我追!” 领头的那个捕快朝另外两个捕快骂道。 他出了东屋,一脚踹在了李庆跃妻子的身上,“妈的!臭娘们!敢骗老子!” 说巧不巧,李庆跃妻子的头,忽然就撞在了桌角上。 一大股浓稠的血从她的后脑流了出来,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茹禾啊,一定要带着你弟弟,好好活下去…… 从前李家先祖刚刚打拼出来一点钱财的时候,就生怕会闹了山贼,抢了钱财不要紧,关键要是连自家人的性命都没了,可就坏了。 那时候,李家的先祖就挖了这条地道,内里四通八折,能通到四个不同的地方去。 为的就是能在山贼来的时候,迅速转移,让山贼不知道自己走的哪一条地道,也好给自己争取到一线的生机。 李茹禾很小的时候,李庆跃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李茹禾也是头一次走这个地道,尤其是怀里还抱着李庭香,十分吃力。 好在李庭香可能也知道这是在逃命,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姐姐,不哭也不闹。 李茹禾跑出了一身的汗,不过好在她的个头矮,在这地道里头走起来,并不费力,而那两个捕快就必须要弓着身子,才走了没多久,就累得喘不上气来。 也算是李茹禾和李庭香的命大,他们俩,到底没有被人追上。 李茹禾带着李庭香,在黄州城里藏了几天,没吃没喝,又不敢回家,到底只能泪别了家乡,逃了出去。 那时候的李庭香,还什么都不记得。 李茹禾好不容易带着他混上了一艘船,趴在一个小角落里死死地抱着他,泪水啪嗒啪嗒打在李庭香的头顶。 “庭香啊……姐姐以后只有你了……” 李茹禾虽然小,也知道,既然自己的娘亲会逼着自己带着弟弟从地道离开,多半就是她和爹爹都凶多吉少了。 那时候的李庭香还不懂事,只知道要吃要喝,李茹禾没法再像在家里一样,只要帮着哄哄李庭香,跟自己的娘一起做点针线活就行。 她要开始帮人洗碗,帮人洗菜,好换一点点的粮食,来喂饱自己的弟弟。 李茹禾想,就算是没有了爹娘,她也一定要好好地把李庭香给拉扯大。 她要让弟弟去读书,将来出人头地,好为自己的爹娘报仇。 就算是后来被卖到了青楼里头,李茹禾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这个念头。 在那样肮脏的地方苟且偷生,李茹禾唯一的信念,就是养好自己的弟弟。 她从不让弟弟接触到那些肮脏的事情,虽然老鸨看向李庭香的眼神,一天比一天炙热。 但是李茹禾告诉老鸨,他们李家,只要有她一个人来卖身就好了。 死了以后,也只要有她一个罪人不能去见祖先就好了。 她的弟弟,必须干干净净地长大。 李茹禾是个好苗子,她长得好看,身上的气质也干净,好多客人都专门喜欢李茹禾这个样子的,她虽厌恶,却不敢拒绝,每每只能打起笑脸来迎人。 她还要挣钱养活自己的弟弟,在京城里,她无权无势,就算是能从青楼里逃出去,也没有办法活。 这几年,李茹禾为老鸨挣了不少的钱,为了怕李茹禾一个想不开带着自己的弟弟一起寻死,自己不光得不到李庭香,还得赔上一个李茹禾,那老鸨也就暂时放松了对李庭香的打算。 李庭香一天一天长大,也越来越厌恶起自己的姐姐所做的营生。 从他记事起,他就活在这里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什么要在青楼里头,做这种卖笑卖肉的生意。 虽然李婷茹一直在保护着李庭香,可是这种事情,在这里生活了几年,李庭香怎么会不懂。 他见过那些男人看自己姐姐的色眯眯的眼神,听过从自己姐姐的屋子里传来的,粗重的呼吸声。 李茹禾总是逼着李庭香好好读书,说要让他考上功名,也好光宗耀祖。 李庭香实在是不知道,他有什么宗祖可光可曜。 那些书房里的同窗,天天都在笑话他,甚至还有的人问他,要不要照顾一下他姐姐的生意。 李庭香憎恨自己的出身,也恨自己的姐姐。 但是他也知道,姐姐是为了自己,才要这样忍辱负重的活着。 于是他就更恨自己。 那天,李庭香在书房里又被人揍了一顿,他躲在一个角落里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李庭香忽然听到了有人的说话声。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以为是那些喜欢欺负人的同窗又追了过来。 可是他听见的,却是一把雄厚的男声。 “你是不是想死!我和你说了多少遍!要处子要处子!你给拿来的是什么!” 另外一个男声小心翼翼应道:“于大人别生气,是我手底下的人走错了屋子,我保证明天就给您取来新的,不过这血,您看……” “拿着滚!”那个雄厚的男声怒吼道,“看着就心烦!这些脏东西,你是存心拿来恶心我的吗!” “于大人说笑了,我怎么敢呢,你千万别生气,明天我保证……” “最晚就是明天了, 要是再晚,我可不敢保证主子会不会生气。” “这是自然的,还请于大人帮我在主子面前,美言几句……” 那个男人又和那个“于大人”嘀咕了几句,然后两个人才一起走远。 李庭香没有太听懂他们两个人的谈话,不过他听懂了“处子”两个字。 这种男人真是恶心,都想着出来寻欢作乐了,还希望自己睡过的每一个女人,都是干干净净的处子。 也不想想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处子来供他们糟蹋。 李庭香从角落里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却并不想回去。 第662章 委身逍遥等一人 第662章 委身逍遥等一人 那个青楼,根本就配不上他用一个“回”字。 那里才不是他的家,李庭香最大的心愿,就是早点从那里脱离出去。 李茹禾一直都会给李庭香钱,他去住一宿客栈的钱,是并不缺的。 李庭香本来以为,半夜的时候自己就会被姐姐给找到,拎着耳朵揪回去,然后跟自己絮叨,一定要上进,要好好念书,不要天天往外跑。 可是李庭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姐姐并没有找到他。 李庭香在客栈里面收拾了一下,直接去了书房。 那些讨人厌的男孩子还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朝他指指点点。 李庭香才懒得去听他们到底在说自己什么。 反正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些话。 李庭香都快背下来了。 他这一天,都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先生会不会忽然被人叫出去,回来的时候告诉自己,姐姐让自己回去。 李庭香知道,先生其实也是不愿意招收自己这种学生的。 只是先生有一个好朋友,是姐姐的常客,在姐姐的百般求情之下,才来和先生说了说,让自己来读书。 虽然李庭香一分钱都不少交,平日里李茹禾也是把他打扮得和普通人家的公子哥没什么两样,可是先生还是从来都不给李庭香好脸色看。 他总是认为李庭香污了这块读书人的地方。 李庭香这一天,都是心不在焉的。 按理说,姐姐那么关心他,他一晚上不回去,姐姐肯定会急疯了,怎么今天,还没有来找自己? 下了学之后,李庭香还是坐在座位上,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臭怂蛋!你怎么还不回家!怎么!你姐姐死了,把她的男人分给你了吗!怎么你还有钱来读书呢,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平时欺负李庭香欺负得最狠的人指着李庭香哈哈大笑着。 旁边的人也是跟着笑,附和着说道:“看他那细皮嫩肉的样子,要是真的挂了牌,王兄你可要去照顾一下生意啊~” 话音刚落,那些人又开始疯狂地大笑起来。 李庭香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他们说,姐姐死了…… 李庭香的眼皮猛地跳了两下,他忽然推开了那些人,疯了一样往青楼的方向跑去。 原本并不算长的路,在今天变得格外漫长。 李庭香觉得自己跑了很久,却还是没有到。 老鸨站在门口迎客,看见了李庭香,好像是被吓了一大跳。 “我姐姐呢……”李庭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拉着老鸨的袖子问道。 那老鸨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怕李庭香站在门口影响了生意,赶紧让人把他给拖到了楼上去。 屋子里面空无一人。 姐姐不在这里。 李庭香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抓紧。 他好像闻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李庭香站在那里,牙齿不停地打着颤,他问旁边的龟公,“我姐姐呢?” 那些龟公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拦着李庭香,不让他出去。 没过一会儿,老鸨就扭着腰上来,吩咐人把门给关上,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东西来,放在了桌子上,“这是你姐姐留给你的。” 李庭香盯着那一沓银票看,眼睛猩红,咬牙又问了一句:“我姐姐呢?” 李庭香连声音都在不住地颤抖着。 他现在想,哪怕是在这里住一辈子呢,只要姐姐还在,他就不害怕。 “你姐姐昨天晚上暴病,连夜拖出去给烧了,不然会传染到人的,这些钱你拿着,省着点用,读书总是够的。”老鸨又把那一沓银票往李庭香那里推了推。 李庭香猩红着眼睛抬起头来,跳着脚骂道:“你放屁!你全家暴病!我姐姐都不会暴病!是谁害了她!你告诉我!是谁!” 那老鸨狠狠给了李庭香一巴掌,“我呸!你还真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呢!告诉你,告诉你你能怎么样!是去给人送屁股吗!” 李庭香捂着自己的脸,他想要反击,可是那些龟公带着棍子靠了过来,紧紧把他给挟持住。 李庭香被老鸨给赶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李庭香完全不想再去那个书房。 且不说姐姐死了,那个先生还愿不愿意让自己去读书,就是那些同窗的丑恶嘴脸,李庭香都不想再看了。 他走进了逍遥坊的大门。 逍遥坊的李妈妈是很挑的。 李庭香长得是不错,可是相貌并不算是最出挑的,李妈妈听说了李庭香和之前那个老鸨吵起来的事情,她并不想要这样不听话的人。 可是李庭香知道,自己姐姐的死,绝对和那个于大人脱不开关系。 李庭香想要报仇,但是他没有办法。 青楼是他能想到的,最快得知各种消息,接触到各种达官贵人的地方。 李庭香告诉李妈妈,他什么都愿意学。 “行吧,”李庭香后来一直都记得,李妈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的那个眼神,好像他根本就是一个没穿衣服的人……不,不算是个人,他在李妈妈眼里,只是一个物件儿,“看在你和妈妈我都姓李的份上,我就给你个机会,不过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只要你有一点不听话,妈妈我就会立马把你扫地出门。” 李庭香点头。 李妈妈安排人教了李庭香各种伺候人的办法。 李庭香从前不知道,姐姐需要在人的面前,这样委曲求全。 他无数次都觉得恶心,可是他不能不学。 李庭香怎么也没想到,李妈妈给他安排的第一个客人,就是那个姓王的同窗。 那个欺负他欺负地最狠的人。 可是李庭香一点额外的神色都没有流露出来,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他只是微微低头,轻声和李妈妈说了一句:“妈妈,那我去准备了。” 李妈妈点头,“去吧。” 李庭香往楼上走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步子万分沉重,可是李庭香知道,他不能回头。 那个男人的笑容让李庭香觉得恶心,可是他居然也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看起来万分自然。 总有一天,他会等到能帮助自己的人的。 还好啊,还好,还好他终于是等到了。 第663章 我欲弑人谁能挡 第663章 我欲弑人谁能挡 李庭香常想,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像自己一样令人作呕的人了。 他最初在逍遥坊的时候,生活在最底层,李妈妈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他态度不算好,但是好在不曾苛待过他。 下头的人却和李妈妈不一样,他们见李妈妈从来不肯给李庭香一个笑脸,便坚定地认为李妈妈肯定是不喜欢李庭香,想方设法作践着李庭香来讨好李妈妈。 那天,李庭香学完了技艺之后往下走,本来是打算过去吃个饭,结果等他到了的时候,别说是剩饭剩菜和残羹冷炙了,连口米都没剩下。 李庭香站在那里,有一个龟公站起身来,把自己碗里剩下的一点菜汤端到了李庭香的面前给他看,笑得露出了一口的黄牙,“李公子这是饿了吧,要不要吃点饭?” 李庭香只冷着脸不说话,那个龟公却还是嘿嘿地笑着。 刚刚吃完饭的顾公子抬了手,贴身伺候他的小厮就赶紧拿过了擦手的毛巾来,又奉上一壶茶来给他漱口。 那顾公子漱完口之后,小厮刚要把那一杯茶给倒掉,却被顾公子给拦住。 肤若凝脂,指若根葱,顾公子是最近逍遥坊里正当宠的一个小倌,逍遥坊上上下下,谁都得给他一点面子。 顾公子朝李庭香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干嘛倒掉呢,倒掉多可惜呢,不如就给李公子喝了吧,也好多少垫补一下,省得下午再去学习的时候,饿着肚子没力气。” 那小厮还有点犹豫,顾公子却是立马拧起眉来,呵斥了一句:“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顾公子的脾气大得很,但是架不住他能赚钱,光是那一双迷惑人的眼睛,就引诱着多少人往这逍遥坊里钻。 李庭香盯着那小厮颤颤巍巍端过来的一杯茶出神。 那里头还翻滚着一点从顾公子口中漱出来的食物残渣。 顾公子在一旁带笑看着李庭香,他不信李庭香敢违抗自己的命令。 他顾公子,新晋攀上了于大人的大腿,别说是李庭香了,就算是李妈妈,也是要给自己几分面子的。 李庭香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那小厮手上的茶来,仰头一饮而尽。 连那小厮都觉得胃中一片翻滚,忍不住要吐出来。 顾公子皱了皱鼻子,深觉无趣。 李庭香这种人,还真像是烂泥里的一只狗,活该被人踩在脚下。 就在顾公子转身要走的时候,李庭香却忽然把手中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顾公子还以为李庭香是要弯腰来吐,谁知道他弯腰捡起了一块碎片来,在谁也没反应过来的功夫,狠狠划向了顾公子的眼睛。 一声尖叫响彻苍穹,顾公子捂着自己的一直眼睛,鲜血从他的指尖汩汩而出,旁边的小厮吓白了脸。 顾公子不管不顾地朝李庭香抓了过来,他想要李庭香去死。 可是李庭香却往后退了退。 就在此时,李妈妈忽然进来,拧眉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拦住!” 李妈妈身边的人赶紧拉住了顾公子,却没人敢去碰李庭香。 他确实像是一只狗,一只永远都不会叫的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忽然蹿上来,狠狠地咬人一口。 当场的人看着李庭香的,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原来让李庭香喝他剩下的菜汤的那个龟公赶紧上前来,一脸谄媚地对着李妈妈笑。 他知道,李妈妈心里一直不喜欢李庭香,这回他还伤了李妈妈正赚钱的顾公子,估计李妈妈肯定会让人把他痛揍一顿,然后扔了出去。 “妈妈,就是李庭香呢,没理由的就冲过来伤了顾公子。” 顾公子一只手还捂在自己的眼睛上。 李妈妈看不见他的眼睛伤成了什么样子,但是光是看着那些血,就知道一定很严重。 顾公子,算是完了。 就算是那一双眼睛再撩拨人心,没了一只,也不会有人再来看的。 “拖出去吧。”李妈妈不耐烦地看着顾公子,然后招了招手。 “好嘞。”那龟公应了一声,赶紧就要伸手去抓李庭香,却忽然反应过来不对。 那些李妈妈带过来的人,已经把顾公子给控制住了。 “妈妈!他伤了我!”顾公子尖声叫着。 李庭香这种人,就应该去死啊! 李妈妈又招了招手,显然是不想再和顾公子说话。 顾公子被人拖着往外走,不停地咒骂着李庭香,许是因为绝望,还骂了李妈妈几句。 李妈妈往前走了几步,正对上李庭香的眼睛。 “你很大胆。” 那一下,要是没有划伤顾公子,或者说伤口只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过几日就能养好的话,刚刚被拖出去的,就肯定是李庭香而不是顾公子了。 只可惜李庭香实在是太准,一下子就伤到了顾公子的命脉。 那一双会说话的、撩人心魄的眼睛,是顾公子用来赚钱的关键。 李妈妈就算是再心痛,可是已经折损了一个顾公子,万万不会再折损一个李庭香。 他在心里早就盘算好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李妈妈微微仰起头来,在李庭香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可是你下次要是再这么闹,我们逍遥坊,恐怕就留不下你了。” 李庭香微微点头,并未说话。 李妈妈往后了一步,“从明天开始,把李庭香的学习进度加快,他已经不年轻了,要是还挂不上头牌的位置,以后也就没有机会了。” 李庭香的声音仍旧很小,他说:“谢谢妈妈。” 李妈妈转身出去。 那个龟公在一旁,抖成一团。 李妈妈刚刚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李妈妈打算培养李庭香,让他挂上头牌。 而自己刚刚,还那样折辱李庭香…… 想到顾公子的下场,那个龟公吓得几乎要跌倒在地。 “小心。”李庭香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握住那龟公的胳膊,扶住了他。 被李庭香碰过的地方像是火烧一样疼。 “小的……小的去给公子做饭吃……”那龟公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里,逃离李庭香的身边。 李庭香看起来,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第664章 终是相逢初遇时 第664章 终是相逢初遇时 可是李庭香却轻声一笑,“不必了,我喝这个就好。” 那个龟公听了李庭香的话,吓得几乎要尿出来,当即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一张脸煞白得毫无血色,对着李庭香磕头说道:“求公子饶了小的吧,小的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是故意要和公子作对的啊……” 李庭香不理他,只是伸手将刚刚那个碗扫落在地,然后转身往外走。 那个碗正好就碎在了那个龟公的膝盖旁边。 他一只低着头,动都不敢动。 一直到感觉李庭香应该是走出了屋子,那龟公才缓缓抬起头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到底是谁说,李庭香就是一个没骨头的怂包,由着人拿捏。 他明明就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在出了顾公子的事情之后,整个逍遥坊,再也没有人敢来寻李庭香的麻烦。 李妈妈对李庭香的要求也是越来越高。 李庭香只用了短短六个月的功夫,就爬上了逍遥坊的头牌。 谁都知道,京城里头的逍遥坊,虽然是男女的生意都做,但是其中最有意思的,还是小倌。 秦国不是没有好男风的人,只是愿意在下头的,是少之又少。 从前逍遥坊里的那些个小倌,虽然也有长得好看的,到底还是个少数,好不容易出来了一个顾公子,没几天就传出了害了大病,躺在床上不能见人的消息。 京城是什么地方,就算是今天你杀了人,第二天出来,所有的人就都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何况只是一个从前名不见经传,刚刚才在逍遥坊里展露了头角的小倌。 顾公子这三个字,后来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的记忆里,而李庭香这三个字,却是随着逍遥坊一起,在整个京城都闻名起来。 李庭香在接客的时候,向来是来者不拒,只要有权有势,他都是开门欢迎。 有人说,李庭香是逍遥坊里最没脾气的,可是李妈妈心里却听出,李庭香才是这个逍遥坊里,最有脾气的。 那些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朝人发脾气的,才不是真正有脾气的人。 骂人算什么本事,那些真正有野心,有脾气的人,都会蛰伏在暗处,等到你稍稍不注意的时候,就猛地冲上来咬你一口。 李妈妈知道,李庭香总有一天会冲出这个地方。 后来,潘正变成了李庭香的常客。 李庭香不是没想过, 利用潘正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于方礼虽然不过只是一个大理寺少卿,但是他背后的势力,绝对不简单。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李庭香还不敢轻举妄动。 偶尔于方礼来逍遥坊里的时候,李庭香和他碰上,也都是恭恭敬敬行礼,即便是低下头去,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睛里,也没有一点的恨意。 李庭香是一个连睡觉都睡不安稳的人,生怕被人窥探了自己的秘密。 后来,瑜王爷和恒王爷倒是常常往逍遥坊里来。 李庭香不是没打过他们俩的主意,奈何瑜王爷和恒王爷虽然是天天厮混在一处,看起来像是一对断袖,却是从来不对小倌感兴趣,每每过来,点的都是姑娘。 李庭香也只能先忍着。 他还没有动手的时候,金簪杀人案忽然牵扯到了萧密的身上。 皇上下令让恒王爷来查,李庭香跃跃欲试,但是他还是躲在暗处,想要好好观察一下。 恒王爷果真没有辜负他的希望。 李庭香本来以为,自己的仇终于是报了。 可是他还是不愿意,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放下。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是能看见一身是血的姐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于家还有人呢,于家的人必须得死得干干净净才行。 李庭香心里又有了一点寄托。 这是他赖以活下去的唯一支柱,要不在这世上,他还有什么可惦记的呢? 这个世界,肮脏地让他作呕。 李庭香还是住在这逍遥坊里,虽然心里头着急,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那天晚上,有人闯进了他的门,割下了他后腰的一块皮。 李庭香和恒王爷说上了话,他和恒王爷合作,爬上了朝阳公主的床。 说实话,朝阳公主比那些男人还让李庭香觉得恶心。 但是李庭香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朝阳公主后来又带回来了玉面,那个只有一副皮囊,没有脑子的男人。 李庭香带着玉面,跟朝阳公主一起去了西晋,在朝阳公主的后院,他成为了最受宠爱的人。 李庭香想,他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能亲眼看着于倾乐死。 所以就算是被南宫旭给带回了府,受尽了折磨,李庭香还是憋着一口气,想着总有一日,自己还会出去的。 他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都没有死也没有被打倒,不过是一个南宫旭而已,咬咬牙,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李庭香在南宫旭的府上住了好久,日日被南宫旭折磨,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 李庭香没想到,从前被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完全没脑子的玉面,居然也有一天会狠狠给自己一刀。 日日生活在南宫旭府上,李庭香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于倾乐如今怎么样了。 不能亲眼看着于倾乐死,李庭香总觉得没法到下头去见自己的姐姐。 那天晚上,李庭香做了一个梦。 在姐姐死了之后,李庭香并不常梦见姐姐,每每梦见,她都是一身的血,孤零零躺在地上,任凭李庭香怎么哭喊,都不会动,也不会睁开眼睛。 可是那天晚上,李茹禾却是坐在屋子里,李庭香一开门,就看见了她。 李茹禾回过头来朝李庭香笑,问他:“庭香,那你还好吗?” 李庭香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姐姐……”自打李庭香却上了书房之后,天天被人嘲笑和欺负,他心里难受,已经很少会叫李茹禾姐姐了。 “姐姐,我很好……” “你不好,庭香,你一点都不好。”李茹禾摇了摇头,伸手想要握住李庭香的手。 李庭香的鼻子酸了一下,差点哭出来。 “庭香,姐姐很想你……”李茹禾起身,握住了李庭香的手。 李庭香好像真的感觉到了李茹禾手上的热度。 她的手还和从前一样,软软的。 只是自己很久没有握过了。 “姐姐,”李庭香吸了吸鼻子,“我明天就去找你。” 李茹禾笑了笑,握着李庭香的手点了点头,轻声安慰着他道:“庭香,别害怕。” “会疼吗,姐姐?”李庭香紧紧地握着李茹禾的手问道。 他生怕自己一松手,李茹禾就不见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姐姐了。 李茹禾轻轻摇了摇头,“不疼的,庭香,一点都不疼。” “那姐姐,你一定要等着我。”李庭香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小小的孩子,每天都拉着李茹禾的衣角,等着她带点一点东西回来给自己吃。 姐姐,慢慢走,等等我。 第665章 唯一一股泥石流 第665章 唯一一股泥石流 南宋整个国家,都是一个大写的墙头草。 每每发生战事的时候,南宋总是在其中左右摇摆,好捡个便宜。 南宋的六王爷赵恂,也是完美继承了南宋历年来的传统,各种摇摆,各种喜欢投机取巧。 上梁不正下梁歪。 南宋这个国家是赵恂的上梁,所以赵恂就是歪的。 赵恂是他手下的上梁,所以他的手下,也多半都是歪的。 所以许庶将军,完完全全算是赵恂手底下的一股清流。 虽然在其他人的眼里,许庶丑得像是一股泥石流。 不过许庶还是坚持自己,作战的时候,一直都是正经的,也坚持认为自己是小花荣,可以百步穿杨。 许庶一直都很敬佩当时在城墙上,虽然身受重伤,还是能打败自己的瑜王爷秦琰。 许庶一直很希望,自己能和秦琰再见一面。 但是许庶不敢表现出来,赵恂一直不太喜欢他太过于正直的做法,但是好在许庶就算是正直,但是作战也是很有一套的,手上并没有多少败绩。 所以这些年来,许庶在赵恂的手下,过得也还算是顺心。 也许是天命如此,秦宜和秦琰一直恨着林长安,许庶一直盼望再见到秦宜和秦琰,可是最后,还是没能有缘分看见。 倒是让他遇见了林长安。 南宫旭出事之后,林长安独自跑了出去,一直往南宋跑去。 林长安心里头清楚,如果说他从前还是顾都的时候,和秦宜他们有了一点友谊的话,那么这么几番折腾下来,秦宜他们肯定是已经恨极了他。 林长安也知道,自己的手上沾着太多人的鲜血,好多人都不得他赶紧去死。 他不敢去除了南宋之外的地方。 北燕还有秦国和西晋,只要他敢一露面,保证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林长安这一路上,都是躲躲藏藏的,好在他身上还有一点钱财,勉强托了个关系,才进了赵恂的队伍里头。 林长安相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只要进了南宋的军队里头,如果其余的三国人敢要动自己,那也就算是挑衅南宋了。 赵恂好歹也是个要脸的人。 况且林长安是林家的人,自幼经商,最擅长的,就是投机取巧,林长安相信自己能爬上去的。 如果没有许庶的话。 许庶在赵恂的手下,也做了不少年的将军了,赵恂一直心里对许庶有点不满,许庶虽然秉持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道理,但是常年下来,他在赵恂的身边,也还是有人的。 原本赵恂手下多了个小兵,肯定是没有人会注意到的。 毕竟这年头,但凡是个吃不饱饭的人,就会盘算着来参军。 但是林长安却是不一样。 林长安是商人出身,相信没有用钱换不来的东西,但是他没有想过,有些东西,其实是不需要用钱来换的。 就好比南宋的小兵。 不管是在哪里,小兵都是去送命的。 最近三国对南宋的态度都不算好,上次淇水一战,南宋被极大地打击了士气。 所以愿意来参军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多半都是家里有很多儿子,又实在是吃不上饭了的,才会跑来参军。 像林长安这种自己掏钱进来的,绝无仅有。 所以许庶在赵恂那里的人也有点奇怪,那天来找许庶来说话的时候,就当成是笑话说给了许庶来听。 那人原本只以为林长安是个缺心眼的,拿他的事情来和许庶打着哈哈,却没想到许庶居然听到了心里去。 “你去查查,这个人,叫什么,从哪里来的。”许庶扳起脸来说道。 说实话,许庶长得实在是很不好看,用不好看这三个字都算是客气了,因为他的长相,已经是难看至极。 所以他不笑的时候,是很吓人的。 不过这人还是比较庆幸的,庆幸这许庶并没有笑,不然他笑起来,会更加吓人。 “好的,将军,我知道了。”那人赶紧退下。 调查林长安,并不算是一件难事,三天之后,那人就把消息给传了过来。 许庶一脸的凝重。 他听说过林长安这个人。 林长安在西晋做下的那些事情,许庶是清清楚楚。 孕妇和孩子,不管是多么弱势的群体,林长安都从来不手软。 况且许庶也听说过,林长安和秦宜还有秦琰,曾经结下过不小的仇怨。 许庶有意想要把林长安抓起来送给秦宜和秦琰。 但是现在西晋那边还有事情,秦国也是乱的很,想来秦宜和秦琰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恐怕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对付林长安,许庶就想着,索性自己直接帮他处理了。 许庶叫那个人,想办法把林长安给带出来。 林长安如今是个小兵,想要随便找个理由带他出来做点任务,并不算什么难事。 西晋和南宋接壤的边关,有不少人,曾经受到过林长安的戕害。 他的血肉生意,从边关一直做到了都城。 许庶派人找了不少的林长安的仇家,全部都带了过去。 许庶相信,有些人,并不需要自己动手。 林长安和剩下的十个人一起被带到了一个小丛林里头。 许庶蹲坐在树上,静静地看着下头。 林长安跟着那十个人一起往里头走着,眼看就离那些自己的仇家越来越近。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们有点事情。”领头的一个人凶神恶煞转过头来,对林长安说道。 这个小队长,据说和上头有点关系,林长安虽然看不上他,但是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和他起冲突的时候。 “这……有什么事情,就带着小弟一起去吧,我说不定能帮上点忙呢。”林长安赔着笑脸说道。 “用不着。”那个人呵斥了一声,然后就挥了挥手,让剩下的九个人先走。 林长安脸上的肌肉抖了抖,看起来神色不是很自然。 “你就在这儿待着!听见了没有!”那个小队长白了林长安一眼,厉声说道。 林长安又抖了抖,那个小队长转身就走,林长安想要抓住他的袖子,跟着他,可是不知道从哪蹿出来一颗石子,忽然就打在了林长安的腿弯,他不由得腿软,跌倒在地,只能看着那个小队长走远。 第666章 吃人血肉踩他骨 第666章 吃人血肉踩他骨 林长安仰头看了又看,一脸的惊恐,不知道那颗石子到底是从哪里蹿出来的。 许庶仍旧蹲坐在树上,一言不发地往下看着。 林长安看起来像是一个被人围困起来的猛兽,想要亮出自己的利爪来,却又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到底在何处。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林长安四处转着,眼神锐利得很。 蹲坐在树上的许庶几乎能听见林长安的心跳声。 许庶听见了树林中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显然,林长安也听见了,因为他忽然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看。 林长安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那些人在看见林长安的时候,忽然红了眼睛。 他们,全都被林长安害死过家人。 有的是怀孕的妻子,还未临盆,就被林长安污蔑偷窃,抓到了天牢里头去,说是感染了时疫,死在了天牢里头。 可是那人的丈夫不信,自己去乱葬岗里把自己的妻子给刨了出来。 原本鼓鼓的肚皮现在已经成了一个黑黢黢的洞,有人把她的孩子生生给挖了出来,而她虽然身子已经腐烂了,一双眼睛却还是不甘地睁大,看着天空,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还有的,正当壮年,却被林长安抓去,挖走了心肝和眼睛,从此一个家庭失去了全部的经济来源和希望。 八旬的老母,体弱的妻子,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全部都没了吃喝。 当然,还有的人,甚至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一面,就被林长安给偷走,一刀割了喉管。 而他听说了自己的孩子已经出生了的消息,兴致勃勃地从外地赶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就只有哭瞎了眼睛的老母亲,和早早地用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的妻子。 他们的家庭,全部都毁在了林长安的手上,林长安,林长安。 他这一辈子,毁了无数人的长安。 那些人恨不能咬林长安的肉,吃他的心肝,喝他的血。 那些人在看见林长安的时候,嚎叫了一声,然后就朝林长安扑了过来。 看起来像是一群恶鬼在扑食。 林长安被吓了一大跳,转身就要跑。 许庶怎么会让他如愿。 许庶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来,直接就朝林长安扔了过去。 那把匕首正好扎在林长安的腿弯,他狠狠朝下面跌去,整张脸都埋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 已经有人拉住了林长安的脚,他们不让他离开。 林长安失声尖叫着。 没有人会听见他的叫声的,除了树上的许庶。 林长安一切都盘算得很好,可是他也没想过, 虽然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小兵,可是也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小兵的生死。 今天带着人出来做任务,路上死个个把小兵,赵恂根本就不会过问的。 林长安自己给自己挖好了坟墓,许庶也只是轻轻把他往里面推了推。 那十几个人把林长安压在了身下,让他完全动弹不了。 铺天盖地的拳脚密密麻麻朝林长安砸了过来。 林长安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头,他能感觉到,他全身的骨头都快被那些人给打散架了。 但是不要紧,只要还有一条命,就不要紧。 林长安死死地咬着牙关,不去和那些人说话。 只要他们发泄完了怒气,就会好的。 林长安天真地想到。 蹲坐在树上的许庶轻声一笑。 怎么可能呢,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这些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许庶甚至不需要添油加醋,他只要坐再树上,好好地看着这一场戏就好了。 不知道是谁先在林长安的身上咬下了一块肉来。 林长安终于是忍不住,嚎叫出声。 那股疼痛实在是钻心入肺,许庶坐在树上,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那些人看林长安这样会痛苦,立马也是有样学样。 在自己的家人死了之后,在妻子、丈夫和孩子离开自己之后,这些人的家庭,早就破碎了。 所以灵魂,也早就跟着破碎了。 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是人,亦或者只是披着人皮的行尸走肉。 他们张大了嘴巴,一口一口地往林长安的身上咬着。 许庶也是个将军,是见过战场的,可是下面的血腥场景,还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林长安的小腿,没一会儿就被咬地看见了骨头,而他的后背,也早就已经被这些人给咬透,内脏都露了出来。 有人把林长安的肠子给扯了出来,打了个结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死死地往后勒着。 有的人咬透了林长安的脖子,挖出了他的眼睛。 他们想尽了法子来折磨林长安,像是一群刚刚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去碰林长安的心脏,好像那是一颗十分肮脏的东西。 林长安的心脏露在外头,还在不住地跳着。 林长安趴在地上,似是死了,又好像还有呼吸。 他们就是要让林长安经受自己受过的苦痛。 林长安被他们生生啃成了一具白骨。 许庶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这些人像是过境的蝗虫一样,片叶不留。 可是就算是白骨,他们也没有放过。 许庶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把林长安的白骨踩成了一滩烂泥,好像刚刚,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出现过。 那些人红着眼睛,在啃完了林长安之后,忽然齐齐跪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吐着。 好像是要把心肝脾胃肾全部都一起吐出来。 好像把那些吞下去的血肉吐出来的话,就能让自己失去的家人回来。 林长安彻底被踩到了泥土里面去,他们要林长安万劫不复。 许庶看着下头的人也是可怜,忽然不知道自己是做的对,还是不对了。 原本他想着,让这些人来发泄一下,然后杀了林长安,他们也算是各取所需。 可是现在许庶看着,他们发泄完了之后,反而更加痛苦。 好像是把当年的伤疤,又都给翻了出来。 不……也许有些烂疮,不剜掉的话,一辈子都不会好吧…… 许庶想,自己还是不下去安慰这些人了,否则自己长得这般凶神恶煞,反而要吓到他们。 第667章 请问大哥你有车吗 第667章 请问大哥你有车吗 天空中的两颗星星,相互吸引,慢慢靠近。 但若真的撞上,就将是一场生死存亡。 有的时候啊,太过于相爱的两个人,反而不能在一起。 晋元帝后来,心里头一直惦记着一个叫胡萧萧的姑娘,可是他后来几乎都要想不起,最开始的开始,他们到底是怎么遇见的。 如果时光倒流,星辰重新转动,太阳从西方升起,又从东方慢慢落下。 我们拨开迷雾,就能看见当年的真相。 那时候的秦国,还不是秦稷做皇上,他的父亲元武帝和洛王爷的关系,也处得十分好。 大秦的国力并不算特别强,但却正处在一个急速扩张的阶段,而晋国的日子,则十分不好过。 彼时南宋才刚刚开始做一个左右摇摆的国家,和其余三国的关系并不算特别差,但是和晋国却一直有着在边关国土上的冲突,秦国急速扩张,也晋国的关系也不算好,晋国正处在一个两面夹击的阶段,国内的每个人头顶上都蓄着一层愁云,生怕什么时候就会落下雨来。 晋国和大秦的战役,打了一段时间,国内比较有名的将领基本上都派过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南宋又悄悄探出了头来,想要趁机喝上一口汤,沾一点便宜。 晋元帝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国家居然还能无耻到南宋这种地步,可是南宋的国力还是不容小觑,如果放任他们下午,南宋要是和秦国联合,晋国就只能任由人吊打。 所以晋元帝当即就在上朝的时候拍了板子,说自己要御驾亲征。 那时候,皇后才刚刚生下南宫曜没几天,他甚至还不会叫爹。 其实皇上御驾亲征,确实是一个鼓舞士气的好办法,只是如今晋国内一派愁容,主和的人要比主战的人多上许多。 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南宋再怎么厉害,总不至于打到都城来,他们只要守着一隅平安,就能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晋元帝气得摔了折子,甩袖而去,底下的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晋元帝到底打算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晋元帝直接犒劳三军,在都城城墙上举杯,几万人一起同饮,吞咽的声音震耳欲聋,摔碗的声音更是振聋发聩。 那一声“大晋必胜!”总算是让晋元帝的脸上有了一点笑容。 他带着兵去了边关。 御驾亲征这件事闹得不小,所以南宋那边,也很快就得知了消息,在自己遭到埋伏的时候,晋元帝并没有感觉到意外,他反而是觉得,怎么会这么晚。 看来这南宋的本事,也挺一般的。 前来伏击他们的人并不算多,晋元帝带着人打打杀杀,一个时辰之后,也就解决地差不多了。 不过这一块树林茂盛,虽然看不见还有敌人,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个人来,或者是踩到对方提前挖好的陷阱。 晋元帝在众士兵的护卫下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了一棵大树下,方才缓了一口气。 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可是晋元帝这一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忽然就从树上掉下来一个人,下一秒,晋元帝周围的士兵就赶紧冲了上去,用长刀把那个人按在了地上。 “嘿!”晋元帝听到头顶上有人说话,大惊失色,赶紧抬起头来,却见一双脚摇摇晃晃,“你们在干什么?” 那个人直接跳到了地上,正好站在晋元帝的面前,那些士兵生怕是刺客,作势要拔刀保护晋元帝,却被晋元帝拦下。 “是姑娘救了在下?”晋元帝微微躬身,算是对面前的人表达了感谢。 这个姑娘一双眼睛明亮得很,澄澈像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却又带着几分狡黠。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见有人在这里趴着,你们又在下头呼哧呼哧喘,连人拿着弓箭对准了你们都不知道,”那姑娘挑眉,弯着眼睛笑,“所以我就顺脚把他给踹下来了。” 那个人此刻还趴在地上,骂骂咧咧。 晋元帝本来不是个多话的人,这里还是晋国的地界,这个姑娘想来也是晋国人士,而他是晋国的皇上,她救了自己,该是她的荣幸才对。 可是那时候晋元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忽然就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而他是坏人呢?” 那姑娘又是一笑,嘴里不知道嚼着什么东西,靠着大树,翘起一只脚来轻轻摇晃着,“我才不知道什么好人坏人的,只不过是看着你长得,比他好看罢了。” 晋元帝是皇上,就算是他喜欢忠臣,身边也还是有不少溜须拍马之辈,大臣且不说,单单是后宫那些妇人,嘴也都是甜得很,日日把晋元帝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的。 比这还要好听的夸奖,晋元帝也听过许多,可是就是这么普通,不带任何一个华丽字眼的一句话,忽然就让晋元帝红了红脸。 是因为她说得太理所当然了……晋元帝这样告诉自己。 “那就谢过姑娘了。”晋元帝身边的士兵还是不敢松懈,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姑娘,生怕那姑娘趁着晋元帝说话不注意的功夫,对晋元帝不利。 那姑娘恍若根本看不见晋元帝身边的那些人一样,清亮的眼睛里只倒影着晋元帝的身影,她歪了歪头,“感动的话别光说在嘴上啊,也带点实际行动。” 晋元帝还没有见过这样直接的姑娘,当即就哑然,隔了一会儿才问道:“不知道姑娘想要什么?” “带我走吧,在这个林子里,实在是没什么好吃的了,你们这么多人,总该能弄到好吃的吧。”那姑娘弯着眼睛笑,说得理所当然。 好像晋元帝完全不会拒绝她一样。 然而事实是,晋元帝也确实没有拒绝她。 “会骑马吗?”晋元帝问她。 本来晋元帝只是随口一问,想要让人给她牵过来一匹马的,毕竟她看起来这么野,应该是会骑的吧。 可是那姑娘却摇了摇头,“我不会,你们有车吗?” “车?”晋元帝蹙眉,不过想到自己后头确实还推了几辆战车,就点头说道,“有倒是有,就是坐起来不太舒服。” 第668章 吃兔子要放调料 第668章 吃兔子要放调料 那姑娘笑,“没事,只要有车坐就好,我感觉我这两条腿都快退化了,这几天一直都是走路,膝盖都快走断了。” 那姑娘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腿。 晋元帝这才注意到她的奇怪打扮。 她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打眼一看没什么问题,可是却怎么看怎么别扭,到底是哪里别扭,晋元帝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她的身上,不该穿这么一套衣服才对。 “对了,”那个姑娘直起腰来问道,“我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旁边的士兵厉声呵斥了一句:“大胆!怎么敢问……” 晋元帝抬手把那士兵后头的话给堵了回去。 的确,他是皇上,他的名讳,是不能随便说给人听的。 但是晋元帝却神使鬼差地笑了笑,“我叫南宫谦。” “南宫啊,这么玛丽苏的一个姓,”那姑娘笑着朝晋元帝伸出一只手来,“我叫胡萧萧。” 晋元帝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小手出神,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搭了上去。 胡萧萧握住晋元帝的手摇晃了几下,笑得眉眼弯弯,“南宫谦,给我安排个车呗。” 晋元帝做了两年的皇上了,不是皇上之前,他也是太子,很少有人敢直接叫他的名讳,不过这姑娘叫起来,却是自然得很。 晋元帝并不觉得反感。 所以旁边那个士兵刚刚瞪起眼来,晋元帝就拍了拍他的胳膊,“把这位姑娘带到后头的战车上吧。” 那个士兵看了看晋元帝,又看了看胡萧萧,见两人都是一脸的真诚,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就带着胡萧萧往后走去。 那个战车坐起来实在是十分地不舒服,颠簸不说,又硬得要命,十分硌屁股。 胡萧萧在上头坐了半天,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胡萧萧已经快要饿疯了,从战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差点一头拱到地上去。 还好旁边有个士兵及时扶了胡萧萧一把。 胡萧萧跳了两步,往前看了看,“大哥,今天做的啥饭啊!” 那士兵白了胡萧萧一眼,没见过这种捂着屁股跳来跳去,一点脸面都没有的人。 “皇……将军让你过去呢。”那士兵懒得看胡萧萧,直接说道。 胡萧萧歪了歪头,“哪个黄将军啊?” “将军就是将军,你过去就行了!”那士兵不耐烦地指了个方向,然后就匆匆往前走去。 胡萧萧皱了皱鼻子,“拽什么拽啊,兵马俑,大爷愿意和你说话是给你面子。” 胡萧萧捂着屁股往那头走,晋元帝正在一堆火旁边坐着,看见她过来,仰起头来笑,“过来了?” “恩,”胡萧萧轻车熟路地在晋元帝的身边坐下,“你干嘛呢?这是兔子?” “是啊,一会儿就烤好了,可以尝一尝。”晋元帝笑着翻着手上的棍子。 胡萧萧挑眉,“就烤好了?我看着这特么都要糊了啊!” 胡萧萧说着,一把把晋元帝手里的东西夺了过来,拿到自己的眼前来看了看。 胡萧萧伸出手去,戳了两下,然后放在嘴边不停地吹着气,“太烫了……” 晋元帝又重新接了过来,下意识把胡萧萧的手指放在嘴边吹着,“没事吧?” “快看看是不是糊了,”胡萧萧把自己的手指抽了出来,眼睛盯着那个兔子看,“这么多肉,糊了好可惜。” 晋元帝哑然失笑,把那兔子从棍子上拿了下来,然后把外头那一层扒掉,“我以前还是出来混过的,烤只兔子还是不在话下的,你放心就行了。” “可惜没有调料,”胡萧萧吸了吸鼻子,“好香,再来点孜然就好了。” 晋元帝歪头,应和了一句:“是啊,有调料的确会好吃很多,不过行军途中没有这个条件,对了,什么是孜然?” 胡萧萧盯着晋元帝手上的兔子看,随口答了一句:“孜然……恩,就和长毛大汉夏天胳肢窝里的味道差不多。” 晋元帝手上的动作一顿,忍不住觉得反胃,把那兔子腿撕了下来,递给了胡萧萧。 胡萧萧接过来,在嘴边吹了两口气,咬了一口,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把兔子腿递给了晋元帝,“帮我拿一下。” 胡萧萧随手把自己手上的油污在腿上蹭了蹭,然后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了一小包东西。 只见胡萧萧小心翼翼地把那包东西撕开,往晋元帝手上的那只兔子腿上撒了一点。 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晋元帝盯着胡萧萧手上那一小包东西看,只觉得那玩意儿长得不太像是纸袋子,可是到底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胡萧萧重新把兔子腿给拿了过去,然后大大地咬了一口,十分满足地含糊不清道:“还是这样好吃,幸好一开始吃方便面的时候,留了一袋调料没舍得吃。” 晋元帝发现他完全听不懂胡萧萧说的话。 “你要吗?”胡萧萧摇晃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东西。 晋元帝只知道,有人下毒药的时候,是这样下的,他有点犹豫。 胡萧萧皱了皱鼻子, “不要算了,我还不舍得呢。” 说完,胡萧萧又往自己的兔子腿上撒了一点。 “别都撒完了,给我留一点。”晋元帝把自己手里的兔子腿也伸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这个姑娘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自己完全不知道她的底细,除了她的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名字之外,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的人。 而且这个姑娘的言行举止,也实在是怪异得很。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晋元帝就是愿意相信胡萧萧。 胡萧萧笑了两声,小心翼翼给晋元帝倒上了一点点方便面调料。 晋元帝咬了一口,嚼了嚼,胡萧萧在一旁一脸热切地看着。 “怎么样?好不好吃?” 也不知道他们古代人到底吃不吃得惯这方便面调料,万一吃坏了肚子,不会赖到自己的头上来吧。 晋元帝微微蹙眉,“味道很重,应该是好几种作料混合在一起做的,不过这味道配这油腻之物,倒是相衬得很。” 第669章 我不信你会撒谎 第669章 我不信你会撒谎 “明明就是喜欢啊……”胡萧萧抱着肚子笑,“怎么不承认呢?” 晋元帝咬下一大块肉来,狠狠地嚼了嚼,亦是跟着笑。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自己喜欢这个味道的意思,表达地足够清楚了。 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太子了,朝廷里有名的文官都是他的师傅,他也跟着学得,从来不肯把一句话说得清清楚楚。 然而事实也就是这样,不要说是皇家了,就算是官宦人家,说话做事的时候,也是要学会委婉一点的。 可是这个胡萧萧,如此放浪恣睢,喜欢就是喜欢,一点掩饰都没有。 不过晋元帝还是觉得,这个胡萧萧,当真是很奇怪。 他的这种感觉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越来越强烈。 胡萧萧跟着他们一路往南走,路上也经历过几次战役,虽然看着很害怕,却是一脸的兴致勃勃。 晋元帝本来以为,像是她这种人,肯定是胆子很大的,谁知道胡萧萧却告诉他,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死人。 从来都没有见过死人,生活在这样一个虽然不算大乱世,却也还是动荡不安的年代,委实是很难。 晋元帝又开始弄不懂胡萧萧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要说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吧,她身上的气度又一点都不显得小气,要说是大户人家养在深闺里头的姑娘吧,她又没有那么文雅。 唯一的解释就是出身有名的武学世家,可她不仅没见过死人,还一点武功都不会。 晋元帝倒是问过,胡萧萧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胡萧萧只说,她家在南方,要一直一直往南走,也未必能走的到。 晋元帝笑,“一直往南能有多远?三千里?一万里?还是说,在海国?” 大陆之上的造船业一直都不是很发达,高丽这种半岛,已经是他们所能见识到的,最远的地方。 不少人都认为,这块大陆就是天下,就是所有,不过也有人相信,在海的那边,应该还有国家。 因为他们没有见识过,也无法想象,所以就管那边,都叫海国。 胡萧萧轻轻摇头,“比海国还要远,也许该叫雾霾国。” 雾霾国……真是个奇怪的名字,晋元帝在心里头琢磨了一下,不过胡萧萧这个人就很奇怪,她出生在一个奇怪的地方,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其实胡萧萧的话,晋元帝还是有很多都听不懂的,但是他不好意思说。 他作为晋国的皇上,天之骄子,胡萧萧说一句话他听不懂,说一句话他听不懂,他的脸还往哪放。 晋元帝带着人,没过多久,就到了和南宋的主战场。 彼时胡萧萧在路上已经历练过了不少,对待即将来临的战役也是跃跃欲试。 她不敢杀人,却很愿意坑人。 晋元帝简直不知道胡萧萧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南宋派过来的人并不算少,晋元帝感觉自己还是需要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来才行。 那天,晋元帝正在帐篷里头研究战术,他手下的副将忽然从外头进来,求见晋元帝。 晋元帝当时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那副地图上,只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个副将,还是晋元帝从朝廷里头剩下的将士里面,千挑万选出来的。 其实这个叫方定邦的人,也没比剩下那些人强到哪里去,只是他格外主战,当时吵起来的时候,也数他和剩下那些主和的大臣吵得最凶。 晋元帝懒得再挑,索性就直接指了这个人。 晋元帝问完了之后,那人却并未说话。 当时胡萧萧正坐在旁边,趴着自己和自己玩五子棋,抬头看了看那个方定邦,忽然一笑,推了自己面前的棋子就起身往外走,路过那方定邦的时候,歪着头说道:“一会儿说老子坏话的时候,可悠着点。” 方定邦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胡萧萧吹了声口哨,仰着脖子走了出去。 胡萧萧掀了帘子出去,晋元帝这才抬起头来,“怎么了?” “回皇上的话……”方定邦刚刚拱起手来,就听得晋元帝呵斥了一句:“叫我将军。” “是,”方定邦又是一个弯腰拱手,“回将军的话,还请将军注意一下那个女子,她恐怕是敌军的奸细。” 晋元帝握着笔的手抖了抖,“怎么说?” 方定邦的话说得十分笃定,“回将军的话,这女子莫名其妙出现,言辞举止皆是和普通人不一样,很多话,咱们都没有人能听得懂,属下原本以为她只是奇怪,现在想来,她恐怕是在背暗号,除了她之外,咱们的军营里,应该还有别的奸细。” 晋元帝微微皱了皱鼻子,“无稽之谈。” “将军千万不要被这个女子给迷惑了,属下虽然不懂,却也尝试着分辨了几个,那个‘马力酥’估计就是指代咱们的马,想着要在咱们的粮草或者是马匹上面动手脚……” 方定邦依样解释了几个词,听起来很好像是有几分道理,方定邦又把手里的一些纸给呈了上去,“将军请看,这都是那个女子曾经书写过的东西,这些字,咱们不要说认识了,见都没见过,肯定是她用来和敌军交流的一套语言,还有这个……” 方定邦说着,伸手指向胡萧萧刚刚推了的棋子,“这种下棋的方法,将军以前可曾见过,完全没有任何章法,就是要让自己赢,不择手段。” 晋元帝盯着刚刚胡萧萧坐过的地方出神。 “你可有实在的证据证明,她确实是和敌军来往过了?”晋元帝还是没有办法这样轻易地怀疑胡萧萧。 毕竟这一路上来,如果胡萧萧想要要杀了他的话,实在是有无数的机会,他是晋国的皇上,只要杀了他,晋国就会立马乱起来,那个尚在襁褓里头的南宫曜,根本就没有一点作用。 到时候晋国乱成一锅粥,南宋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夺取晋国的大部分土地。 晋元帝也不愿意相信,眼睛那样干净的胡萧萧,会是一个奸细。 她向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藏不住心思,晋元帝从她的脸上,都能看出来她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他不信她是一个会撒谎的人。 第670章 一场大战要开始 第670章 一场大战要开始 “将军。”方定邦看着晋元帝似乎是有点犹豫,又往前了一步,恳切地唤了一声。 “无缘无故的,不能这么怀疑她,你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晋元帝朝方定邦招了招手说道。 方定邦虽然心里头不舒服,但是看着晋元帝已经是要赶人的样子了,也没有办法,只好告了退出去。 掀开帐篷的帘子之后,方定邦就是一脸的不满。 胡萧萧正好就站在帐篷的门口,把手缩在袖子里头看天。 方定邦咳嗽了两声,十分不满地剜了胡萧萧一眼。 这个女人,看着没还说呢么心机,其实最是个心眼多的,要不怎么才认识了这么两天,就把晋元帝迷惑地五迷三道了呢。 恨不能她说什么就信什么,明明自己才是晋元帝的副将,可是自己说的话,在晋元帝的面前,一点分量都没有。 方定邦看着胡萧萧,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胡萧萧跳了两下,呼出一大口白汽来,“怎么了, 大哥,告状没告到点子上去?” “你这个奸细,”方定邦咬起牙来, “我早晚会揭露你的真面目的。” 胡萧萧挑眉一笑,“奸细?你见过哪家奸细是像我一样好看的,不过大哥你也别灰心,像你这种长相的,也是做不了奸细的,毕竟丑得这么别具一格,要找啊,也得找那种泯然众人,一点都看不出来的才行。” 胡萧萧朝方定邦翻了个白眼,然后就往帐篷里走去。 胡萧萧掀了帘子进去的时候,晋元帝正坐在桌边看着她刚刚推乱了的棋盘。 “要玩吗?”胡萧萧的脚步声很轻,像是一只猫一样走了过去,蜷缩在了椅子上,“我可以教你。” “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晋元帝的手撑在椅子背上,把胡萧萧圈在了自己的怀里,呼吸间的热气都喷洒在了胡萧萧的头顶,“很难吗?” 胡萧萧微微摇头,“不难,尤其是对你这样聪明的人来说,就更是不难了。” 晋元帝轻笑了一声。 胡萧萧把五子棋的规则和晋元帝讲了讲。 确实是不难,晋元帝甚至没有用胡萧萧重复第二遍。 晋元帝捏起一枚棋子来,轻轻放了下去。 胡萧萧撑着头看晋元帝。 他真的很好看,就算是在下五子棋,也是优雅得像是在下围棋一般。 可惜胡萧萧并不会围棋,不然一定要和晋元帝对弈一局。 胡萧萧甚至在心里头偷偷想,要是教会了晋元帝打扑克,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会这么优雅,玩电脑呢?玩手机呢? 刷微博,看直播? 胡萧萧这样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 晋元帝看了胡萧萧一眼,轻轻落下一颗棋子去。 白子明晃晃地连成了四个,头尾都空着,胡萧萧已经是回天无力。 “我没用心,再来一局。”胡萧萧嘟起嘴来,把那棋盘弄乱,把白子抓给了晋元帝。 怎么可能,她堂堂一个二十一世纪好青年,居然下五子棋,都下不过一个兵马俑? 连输三局之后,胡萧萧把那棋盘一推,蜷缩在椅子上说道:“不玩了。” 晋元帝轻笑了一声,“这是在耍赖吗?” “不是,”胡萧萧仰起头来,明亮的大眼睛里尽是狡黠的笑容,“是在撒娇。” 晋元帝自认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自控力,能在胡萧萧这样的眼神下把控住自己。 晋元帝微微低头,脸朝胡萧萧越凑越近。 两个人的呼吸很快就交缠在了一起,眼看着晋元帝的唇就要覆上胡萧萧的唇。 就在那一刻,胡萧萧忽然偏了偏头。 晋元帝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就抬起了头来。 好像刚刚那一刻的暧昧不过是一场虚幻。 “晚上吃什么?”胡萧萧别过头去,仍旧轻笑了一声。 晋元帝的脸上却看不出来半点尴尬,他耐心地把那一颗颗的棋子都分拣开,装到了盒子里去,细长的手指在那棋子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好看,“你想吃什么?让他们看看,能不能完美地避开你想吃的。” 胡萧萧转过头来,眼睛已经笑得弯成了两道月牙儿,“你学坏了。” “彼此彼此,”晋元帝把那棋子收好,旋即转身,“我看一会儿书。” “恩,”胡萧萧应了一声,“能借我一根笔吗,我想画画玩。” 晋元帝见过胡萧萧的画,他敢笃定,胡萧萧一定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他从来没有见过哪家姑娘的画像是胡萧萧的画一样惨不忍睹。 简直都不能称之为画,胡萧萧那画,长手的人都画不出来,好像这一辈子,都没有握过笔一样。 不过胡萧萧倒是挺喜欢写写画画的,虽然晋元帝从来都看不懂胡萧萧写了些什么,也看不懂她画了些什么。 不过在自己看书的时候,有一个胡萧萧安安静静地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好像也挺不错的。 晋元帝看了好一会儿的书,等到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胡萧萧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晋元帝轻笑了一声,走过去帮她收好了那根笔,胡萧萧睡过去之前,还在自己的脸上画了长长的一道墨迹,让她看起来有点滑稽。 许是感觉到了晋元帝的动作,胡萧萧抬起头来,打了个哈欠问道:“要吃饭了吗?” “恩,”晋元帝点头,“快了,你要不要去洗洗脸?” 晋元帝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脸,胡萧萧就着他指的地方摸了摸,弯唇一笑,“我这就去。” 正当此时,外头忽然有人掀了帘子进来,“将军!敌军攻击了!” 胡萧萧和晋元帝一起站了起来。 晋元帝知道,南宋是一定会趁机攻击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自己的部署还不够严明,不过对付南宋,应当也是够了。 晋元帝的声音异常沉稳,比那个进来报信的人不知道要冷静多少,“我知道了,现在出去吧。” 胡萧萧也要跟着晋元帝出去,晋元帝却是拉了拉她的袖子,“外头太冷了,你在这里等我。” 胡萧萧有点不愿意,晋元帝捏了捏她沾了墨迹的脸,“听话。” 第671章 火光冲天战事起 第671章 火光冲天战事起 胡萧萧眨了眨眼睛,微微垂眸,“好吧。” “等我回来,你可以教我一些更好玩的棋。”晋元帝揉了揉胡萧萧的头发,说道。 胡萧萧伸出一根食指来,堵住了晋元帝的唇。 “你没听人家说过吗?这种东西,叫给自己立flag,下次不要这样说了。”胡萧萧莞尔一笑。 晋元帝微微一愣,他想问一问胡萧萧,什么叫立府来阁,但是战事已经很胶着了,他要赶紧赶回去。 “等……”晋元帝刚刚开口,又想起了胡萧萧的话,这便说道,“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呢。” “好。” 有个士兵给晋元帝牵来了战马,晋元帝穿好了铠甲,翻身上马,风卷起了他身上的红缨,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肃穆。 胡萧萧在后头站着,看向晋元帝的背影。 后来胡萧萧很多次想起晋元帝的时候,最先想起来的,就是这个背影。 她本来以为,故事会到这里,戛然而止。 但是万万没想到,还会有后续。 所以那一次离别啊,根本就不是离别,它是一场浩瀚爱情的开始。 由于自己的皇上亲自带兵上阵,晋国的士兵士气足得很,几乎是以一当十喊打喊杀地就冲了过去。 晋元帝立在高处,举起手中长枪,骑着高头战马闯入敌军之中,左劈右砍,犹如无人之地。 那些人的刀都被晋元帝给挑开,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鸣金收兵。 可是就在这时,方定邦身边一个小兵一身是血地跑了过来,直接从马上掉了下来,摸滚打爬地跑了过去,“将军!不好了!” 晋元帝脸上的喜色猛地僵住,示意旁边的人赶紧把他给搀扶起来,“怎么了,慢慢说!” 那人的腿软得不行,上下牙磕在一起,脸上的血还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将军……南宋那边,攻过去了!”那人猛地跪在地上,脸上的泪水冲刷开了浓浓的血污。 晋元帝手里的长枪猛地往下一扎,在地上拖出了一条火光。 晋元帝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尸横遍野。 他布置了两天的战局,被南宋彻底瓦解。 方定邦还在拼死硬撑着,一只胳膊已经中了一箭,另外一只胳膊执着长刀横劈竖砍,目呲欲裂。 晋元帝猛地打了一个寒噤。 他顾不得去想其他,带着人就冲了过去。 方定邦带着一身的血污回头,厉声喊道:“将军!别过来!” 晋元帝已经冲了过去,四面八方的喊杀声骤然响了起来。 沙尘四起,黑压压的军队像是蝗虫一样朝晋元帝冲了过来。 方定邦的后头又有一把寒光冷冷的刀扑了过来,若不是旁边有个小兵推了他一下,方定邦就会直接被削掉头颅。 方定邦捂着自己受了伤的胳膊,嘶吼了一声:“来人!带将军走!” 晋元帝大喝一声,“杀!我晋国战士!宁死不可降!” 他是合该站在高位的王者,就算是身处围攻之中,也不能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那时候的晋元帝,还正年轻,热血沸腾。 如果是后来的晋元帝,他一定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 可就算是换成了后来的晋元帝,又回到那个场景,他也还是会举刀厮杀。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晋元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报会出了这么大的偏差。 明明说南宋军队只有三万不到,可是如今瞧来,明明是五万有余,足足多了一倍。 而且这个布防,是他两天晚上没有睡觉研究出来的,南宋军队直接就抓到了命脉,一举击破。 在一柄长刀砍过来的时候,晋元帝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来了一幅画面。 方定邦告诉他,胡萧萧是南宋的军队。 真的是她吗? 就算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晋元帝也还是不愿意相信,可如果不是她的话,还能是谁呢? 晋元帝的右胳膊被人狠狠砍了一刀。 方定邦举刀厮杀过来,掏出自己怀里的匕首,狠狠扎在了晋元帝的马屁股上,“将军!快走!” 方定邦的眸子猩红,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晋元帝挡住了大半的刀剑。 “保护将军!”这是晋元帝听见的,最后一句方定邦说的话。 有几个士兵赶紧跟了上来,追着晋元帝的马。 晋元帝有一只胳膊受了伤,那马又被扎了一下,跑得飞快,他抓不住缰绳,只能俯下身去,用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死死地抱着马脖子。 也幸亏是这样,后头那些朝他射过来的冷箭,基本都落了空。 那些士兵有好几个都落在了后头,和那些跟上来的南宋士兵厮杀着,希望能给晋元帝争夺一点逃跑的时间。 他们在心底里相信,只要晋元帝还活着,晋国就有希望。 风从晋元帝耳旁呼啸而过,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强烈的颠簸让晋元帝肩上的伤越来越疼,几乎疼到了感知不到疼的地步。 身边那些士兵,什么时候被全部落下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马上跌落下来的,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他醒来的时候,自己的马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吃着草。 看见他醒了,那马还缓慢地踱了过来,打了个响鼻,许是屁股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马虽然跟了晋元帝很久,此刻却不敢过来亲近他。 遥远的战场上火光冲天。 晋元帝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几乎不敢想,那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副情景。 “走。”晋元帝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有伤,勉强忍着痛爬到了马背上,轻轻拽了拽缰绳。 战马带着晋元帝又重新往战场走去。 半路晋元帝还下来了一回,从一个死去了的南宋的士兵身上扒下来了一套衣服,胡乱地套在了自己的头上。 凡是他走过去的地方,全都是死尸。 晋元帝觉得自己的眼睛生疼。 一开始,战马还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可是后来,就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尸体的身上。 这么一番颠簸下来,晋元帝身上的伤又重了一些,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好像马上就要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晋元帝死死地咬住了下唇,血腥气入口,他清醒了几分。 第672章 一场大梦不要醒 第672章 一场大梦不要醒 可以看得出来,这地上的尸体,应当是晋国的更多一些。 晋元帝已经心痛到了几乎不能呼吸的地步。 这些士兵,都是他晋国的子民,他们也是爹生娘养,也是年纪轻轻,还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希望。 他们本来,还等着成亲生子。 他们的家人,还在等着他们回去。 可是等不到了。 他们都是跟着自己出来的,自己却没有办法把他们给带回去了。 晋元帝捂住了脸,他不知道要如何回去面对都城的百姓。 他倒宁愿自己也死在了这个战场里。 忽然,火光在晋元帝的指缝一闪。 他仰起头来,看见了不远处的主账,已然是火光冲天。 他想起来,自己离开之前,曾告诉胡萧萧,在那里等着自己。 晋元帝也不知道胡萧萧到底离开了没有,她那么大的人了,如果看见走水了,该是会知道往外跑才对。 可是,如果她被南宋的军队拦住了呢?如果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逃出来呢? 可是她不是南宋的奸细吗?那些人都是她的自己人,怎么会对她不利呢? 不,我不相信,我不信胡萧萧会是奸细。 晋元帝的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地争吵着。 晋元帝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不过他还是驱赶着胯下的战马,慢慢往那个方向而去。 快到了的时候,晋元帝翻身下马,假装是一个受了伤的南宋士兵,慢慢往自己的主帐挪了过去。 他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着,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脑子里面血液的流动声,他看起来下一秒就会腿软跌倒在地,可是走了好几步, 却还是在坚持着。 不远处那些南宋士兵正在翻检着地上的尸体,看见有值钱的东西,就装到自己的口袋里去,然后一张脸一张脸地看过去。 上头已经发下来命令了,如果有谁能够找到晋元帝,活着,就赏黄金千两,如果死了,那么人头也能换黄金百两。 哪怕是一百两黄金,也足够他们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军饷一共才几个钱。 晋元帝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距离那几个士兵也越来越近。 可惜此刻晋元帝的脑子沉重得很,完全听不清不远处那几个士兵的笑声,不然他就会知道,此刻自己在他们的眼中看来,其实就是一堆黄金。 斜里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来,猛地把晋元帝给拉了过去。 不远处的两个南宋士兵听见了声响,转过头来,可是满地都是死尸,只有一小堆稻草,哪里有什么活物? 那两个士兵以为自己听错了风声,就摇了摇头,继续开始翻检起那些死尸来。 晋元帝的嘴被人捂住,慢慢地往旁边那个小树林里挪去。 胡萧萧把晋元帝拖到树下面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她扶住了一颗树,问晋元帝,“你是要从这里挑一匹马,还是要叫你自己的马过来?” “不过我可告诉你,外头那些人还在呢,你得保证你的马能跑得过他们的马才行。” 晋元帝靠着树,呼哧呼哧地喘着,眼前冒着金星,几乎要听不清楚胡萧萧的话。 胡萧萧又抬头看了晋元帝一眼,“你要是不回答,那我就当你是要从这里面挑一匹了。我喜欢这个红的,那就给你这个黑的吧,看它屁股挺大腿也挺粗,跑起来应该挺快的。” 晋元帝靠着树站着,浑身无力,听了胡萧萧的话,勉强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还会笑,那就说明没问题,还不会死,”胡萧萧弯了弯身,拍了拍晋元帝的脸,“一会儿我把你给绑上去,往西走,就能达到你家,是吧?” 胡萧萧说着,还从自己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袱来,“这里头有一点干粮和水,你先凑合着,要是不够,你就半路下来乞讨一点。” “里面有调料吗?”晋元帝勉强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 胡萧萧轻笑了一声,“没有了,一共就那一包,都让你吃了。” 晋元帝轻轻地唔了一声。 胡萧萧把手穿到了晋元帝的胳膊下面,想要把他给扶起来。 晋元帝死死地靠在树上,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闭着眼睛问了一句:“是你吗?” 胡萧萧动作一顿,“你觉得是我吗?” 晋元帝重重地喘着气,他的眼前已经开始一片漆黑,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像是断掉了一样地疼。 他想告诉胡萧萧,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只要她说不是,他就信。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胡萧萧就轻轻地笑了一声,“是我。” 晋元帝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这就是一场梦呢? 如果从这一场梦里醒了过来,他还是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面看地图和书,而胡萧萧也就坐在旁边,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 “别想那么多了,就是我,你要想恨我,那就恨吧,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恨,因为我们俩啊,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了,你要是恨我,我也不知道,你反而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舒服。”胡萧萧又想撑起晋元帝来,可是晋元帝本来就比她沉上许多,现在受了伤,整个人都往下软,胡萧萧扶他的时候,就更加吃力。 “为什么?”晋元帝忽然开口,问了胡萧萧一句。 为什么,她没有一点像奸细的地方,可是仔细想一想,好像也确实只有她才有可能了。 她每天都和自己待在一起,看过了自己的每一处攻防。 她说她不认识那些字,晋元帝还笑话过她,然后教了她不少。 而她写写画画的那些东西,晋元帝却一直都没有看懂过。 那个五子棋,晋元帝从前也没有见过。 可是军中的士兵大多都没怎么读过书,也不会下围棋,但是这个五子棋却简单得很,也好上手,胡萧萧有的时候吃完饭,就会端着棋盘在军营里溜达,好多人都是从她那里,学会的五子棋。 所以胡萧萧和军营里头不少士兵的关系都很不错,而且她性格又开朗得很,很多人都喜欢和她说话。 晋元帝也不例外,只除了方定邦。 想起方定邦,晋元帝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第673章 乌江水旁霸王刎 第673章 乌江水旁霸王刎 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晋元帝简直不敢想,他带着那么多人出来,是不是会孑然而归。 胡萧萧没回答晋元帝的话,她的脸都憋得通红,非要把晋元帝给抬起来。 晋元帝抬手甩开了胡萧萧,一手撑在树上,瞪着猩红的眼睛看她,声音沙哑,“为什么?” 胡萧萧盯着晋元帝的眼睛看,忽而一笑,“你说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从一开始我接近你,就是为了这一天,如果我帮了你,那才是背叛,那才要问为什么,我帮着南宋对付你,才不需要问为什么。” 晋元帝喘着粗气看向胡萧萧,他几乎想把自己的心脏从胸腔里掏出来,让胡萧萧摸一摸,看一看。 看一看他是不是没有心,也不会跳,没有热度, 也不会疼。 他不知道胡萧萧为什么要拿话往自己的心窝子里戳。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晋元帝说着,就要起身靠在胡萧萧那边,“你在救我吗,胡萧萧?” “我在可怜你,”胡萧萧往后避了避,伸手一推,又把晋元帝推回到树上靠着,“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尽管死在这里,你看我会不会管你。” 晋元帝转身就走,扶着树踉踉跄跄,“那我不要你管,你走吧,我死都不用你管。” “拿死吓唬谁呢,”胡萧萧在后头咬牙骂了一句,“你还真以为你有多了不起,那你就去死啊,我回一下头,就算我耍流氓。” 胡萧萧说着就往前走,晋元帝忽然从后面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胡萧萧。 滚烫的身子贴在胡萧萧的后背,胡萧萧想要挣脱,受了伤的晋元帝力气却大得很,胡萧萧扳他的手,晋元帝却在叫疼。 “萧萧,我的胳膊疼……”晋元帝的声音沙哑,靠在胡萧萧的肩膀上,呼吸的热气尽数铺洒在了胡萧萧的脖颈上。 胡萧萧生气,咬牙去推晋元帝,晋元帝却是死都不肯松手。 忽然,胡萧萧一不小心按在了晋元帝的伤口上,晋元帝忽然松开了手,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晋元帝的身子忽然就软了下去,下意识就拉住了胡萧萧的胳膊。 胡萧萧赶紧回头拉住了晋元帝,一只胳膊搭住了晋元帝的腰,由于晋元帝的身子死沉,两个人一起往下倒去。 胡萧萧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晋元帝的身上。 胡萧萧撞在了晋元帝的胸膛上,鼻子撞得通红,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你回头了……”晋元帝躺在地上,虽然胡萧萧撞在他身上生疼,却还是勉力吐出一句话来,“算不算对我耍流氓了……” 胡萧萧被晋元帝气得喘不上气来,狠狠地掐了晋元帝一把。 晋元帝轻笑一声,呼吸声比说话声还要沉重许多,“你对我耍流氓了,可就要对我负责了……” 胡萧萧不说话,俯下身去,一口咬在了晋元帝的肩头。 晋元帝伸手揽住了胡萧萧的腰,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萧萧,跟我走吧……” 胡萧萧咬着晋元帝的肩膀不说话,一直到晋元帝的肩头渗出血珠来,胡萧萧才停了口。 晋元帝在这期间,哼都没哼一声,就由着胡萧萧咬。 胡萧萧伸出舌头来,在晋元帝肩头渗出来的血珠上轻轻舔了一口。 晋元帝摸着胡萧萧的腰,“萧萧,跟我走吧……” 胡萧萧轻轻点了点头。 晋元帝朝胡萧萧伸出一只手来,胡萧萧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晋元帝从地上拉起来。 “我不会骑马,你带我。”胡萧萧鼓起腮帮子来说道。 晋元帝捏了捏胡萧萧的脸,虽然面色惨白,笑得却是好看,“好。” 他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一问胡萧萧。 他听不懂胡萧萧的那些话,也不知道胡萧萧到底做了些什么。 可是还不是现在,以后,他们还有很多个日日夜夜。 晋元帝被胡萧萧扶着往前走,轻声道:“我们骑这匹红马吗?” “当然是骑黑的,红的又骚气跑得又不快,”胡萧萧瞪起眼来,颇有几分不满,“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会把好的留给自己,然后把不好的留给你那种人?” “不是吗?”晋元帝笑了一声,低头在胡萧萧的头发上轻轻印下一个吻,“难道你不是在和我下棋的时候,总是悄悄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多下一颗子?” 胡萧萧咬牙,把晋元帝给扶上了马去。 “我才没有,你小心眼,你眼花,你看错了。” 晋元帝坐在马上,轻笑了一声,朝胡萧萧伸出手来,胡萧萧却只是笑,自己伸手牵着马,十分难看地爬了上去。 “走吧。”胡萧萧伸手环住了晋元帝的腰,把脸轻轻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听着晋元帝的心跳声,胡萧萧觉得十分安心。 晋元帝看着胡萧萧环在自己身前的一双小手,不由得笑了出来。 他骑着马,带着胡萧萧走出了这一片林子。 如此,就离那片战场远了很多了。 晋元帝在胡萧萧的搀扶下下了马,胡萧萧从自己的身上撕下来一块布来,简单地给晋元帝包扎了一下。 “伤口有点化脓了,”胡萧萧面带愁容,“可惜我的消炎药没带在身上,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捡点柴火来,给你生堆火,然后等回头再说吧。” 晋元帝微微点头。 胡萧萧这便往旁边走去。 晋元帝坐在河边,抻着头往河里看。 那条河里,时不时会有一只鱼儿探出头来。 晋元帝想要去抓一条鱼,但是实在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要是一会儿鱼没抓到,再一头栽倒在河水里,说不定不用胡萧萧回来,自己就死在里头了。 晋元帝还是没敢动。 他怕死。 当你爱上了一个人,你就会格外怕死。 又或者说,你不是怕死,你只是怕死了,再也看不见你的爱人。 晋元帝望着河水的那头出神。 当年乌江一战,河水翻滚,霸王举刀自刎,乌江水翻滚痛哭。 他说,无言以对江东父老。 晋元帝也无颜面对还在都城里的那些人。 可是他却没有霸王自刎的决心。 第674章 消炎药是金疮药 第674章 消炎药是金疮药 胡萧萧抱着一捧柴火走了过来,看着晋元帝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问了一句:“在干嘛?” 晋元帝愣了一下,回过头来。 “要哭了?”胡萧萧轻轻地勾起唇角来笑,“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晋元帝也想笑,可是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那些跟随着他出来的士兵,死得干干净净,他要怎么才能笑得出来? 一想起来方定邦在朝自己马屁股上扎的匕首那厉吼的一声,晋元帝就忍不住红了眼睛。 “真要哭了啊。”胡萧萧把柴火放下,蹲在了晋元帝的跟前,仰起头来看他。 晋元帝眨了两下眼睛,深呼吸了一下。 胡萧萧稍稍抬了抬头,在晋元帝的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 “你如果亲我一下,我可能会更开心一点。”晋元帝微微低头,嗓音沙哑地说道。 胡萧萧笑,“才不要,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姑娘来主动?” 晋元帝的伤口正在化脓,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但是好像这也没怎么影响他的思考,晋元帝伸手环住了胡萧萧的腰,滚烫的双唇轻轻覆在了胡萧萧的唇上。 胡萧萧轻轻咬着晋元帝的下唇,像是一只嗜血的小兽。 后来,晋元帝也发现,好像胡萧萧一直很喜欢咬他,像是一只妖怪一样。 不过后来胡萧萧一直都很有节制,除了第一次趴在晋元帝的身上把他的肩膀咬出了血之后,胡萧萧后来再也没有给他咬破皮过。 胡萧萧不会钻木取火,更是不会用火石,晋元帝倒是会用,关键是身上没带。 于是两个人就只能抱在一起,看着那一堆干柴火出神。 “你明明知道没有火石,为什么还要去捡柴火?”晋元帝轻声一笑,下巴在胡萧萧的头顶上轻轻蹭了蹭。 胡萧萧歪着头想了想,“说不定一会儿他会带过来一个打火机。” 晋元帝不知道什么是打火机,但是现在,他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上头。 “他?谁?”晋元帝赶紧问了一句。 “是个男孩子呢,”胡萧萧笑弯了眼睛,翻过身来仰头看着晋元帝,“不过没有你好看。” “你喜欢我,就是因为我好看?”晋元帝有点生气,他的脸越来越发烫,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昏过去了。 胡萧萧挑眉,“我说过我喜欢你吗?” 晋元帝越来越生气,他几乎想把怀里的胡萧萧给推出去,可是又舍不得。 关键,胡萧萧说的还是实话,她确实是没有说过喜欢自己。 晋元帝气得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胡萧萧又抬起头来,在晋元帝的下巴上轻轻咬了两口,“原来你这么厉害,能够听到我的心声吗?” 有一万朵花忽然在晋元帝的心头开放出来。 此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能像胡萧萧一样,把情话说得这么好听的姑娘。 所以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 他也不知道,遇见胡萧萧到底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 如果没有遇见她,自己应该会爱上很多人,都城里头的大家小姐,都排着队想要进他的后宫。 可是有了胡萧萧以后,所有的人都失去了颜色。 她并没有多好看,就是叫人移不开眼睛。 她美,也知道自己美,所以她美得张扬。 原本不曾见过这份美好,他会沉溺于世上更多的美好。 可是自从拥有过星星,他就知道,金子其实也没有多么闪亮。 但是星星啊,这一辈子,就只能遇见一次。 好在拥有的时候,晋元帝并不知道还会离别。 那时候的他环抱着胡萧萧,以为这样子,就可以一生。 胡萧萧趴在晋元帝的肩头笑,忽然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胡萧萧抬起头来。 晋元帝的眼睛却猛地亮了起来,他怕是南宋的人找了过来,赶紧伸手把胡萧萧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没事,”胡萧萧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了一句,“应该是我的朋友。” 晋元帝这才想起来,刚刚胡萧萧告诉他,会有一个男人过来。 有人在小树林里探出了头来。 果真是个男人。 他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短的很,看起来像是一个逃犯。 晋元帝意见他,就没有什么好感,微微蹙起了眉头来。 见他越走越近,晋元帝的心跳也开始加速,生怕他会对自己和胡萧萧不利。 “怎么才来。”胡萧萧站起来,轻快地走了过去,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胳膊,然后伸出手来。 那男人上上下下把晋元帝打量了一边,很是不屑地皱了皱鼻子问道:“你就是要救他?” 胡萧萧歪头,“不然呢,难不成要救你妈?” 那男人生气,咬牙半晌,才把一个东西递给了胡萧萧,“早这样不就好了,磨磨唧唧的。” 胡萧萧夺了过来,在里头翻了两下,从里头找出来一个小瓶子,往晋元帝的伤口上撒了一点。 “这是什么?”晋元帝感觉到伤口处传来一阵痛,便问了一句。 那男人白了晋元帝一眼,恶声恶气道:“是毒药呢!她要杀了你!” “闭嘴!”胡萧萧剜了他一点,又轻轻吹了吹晋元帝的伤口,“是金疮药,明天就会好的。” 那男人听了胡萧萧的话,忽然狂笑出声,“金疮药,你他妈现在怎么这么土!” “要你管,”胡萧萧不耐烦地把东西收拾了起来,看都不看那男人一眼,“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那男人看起来十分惊讶的样子,往前走了一步,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老大还在等着你呢!” “我先不回去了,”胡萧萧感觉到晋元帝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猛地收紧,像是害怕自己会离开一样,赶紧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宽慰,“你自己回去吧,帮我和老大道个歉。” 那男人又看了晋元帝一眼。 同是男人,晋元帝能看懂那男人眼睛里头的意思。 “不行,”那男人又走上前来,作势要去拉胡萧萧,“老大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没法代你说什么,你还是自己回去解释一下比较好。” 晋元帝猛地抓紧胡萧萧的胳膊,生怕那男人将她拉走。 第675章 路上干粮有着落 第675章 路上干粮有着落 身为一代帝王的晋元帝,从来没有被人用这种眼神看过。 他是一个国家的君王,手里掌控着无数人的生死荣辱。 可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看他的时候,却好像是在看一个蝼蚁一般。 他若不是真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那就是太过自傲,纯粹就是个傻子。 晋元帝微微眯起眼睛来,打量着自己面前这个男人。 “我用你管?”胡萧萧梗起脖子来,“我都来了这里了,当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好好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们走。” 最后那三个字,胡萧萧是对着晋元帝说的。 晋元帝朝胡萧萧伸出一只手去,胡萧萧把晋元帝搀扶了起来,然后吹了口哨,把那匹马给唤了过来。 那男人气得咬牙,在后头骂了一句:“胡萧萧,你可别后悔,和他在一起,将来要承受什么,你要是受不了,你可别回来找我们哭!” “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回去找你们,好吧?”胡萧萧冷声冷气,不耐烦地回答道。 晋元帝看得出来,胡萧萧并不是很喜欢这个男人,可她要是真的厌恶他,那就完全可以不理他。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胡萧萧叫来的。 晋元帝有点弄不懂了。 这个男人和胡萧萧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 “行,要是被老大查出来, 我可不会帮你说一句好话!”那男人气极,说完就转身走,没再看胡萧萧一眼。 胡萧萧翻了个白眼,没理那个男人。 胡萧萧搀扶着晋元帝上马,晋元帝的伤口刚刚上了药,不太敢动,胡萧萧又好一会儿没吃东西,身上提不起来力气,所以两个人折腾了半天,也没折腾上去。 原本那个应该已经走远的男人忽然又折了回来,气冲冲地把一包东西扔在了胡萧萧的后背上。 晋元帝看着胡萧萧,心里十分生气,刚刚拧起眉来要呵斥,却见胡萧萧弯眼一笑,“谢谢你了哈!” 那男人粗声恶气地走过来,一把把晋元帝给推了上去。 胡萧萧笑,拍了拍那男人的胳膊,“我知道你会帮我的,谢谢你。你啊,不光人长得好看,心灵也美呢。” “美你大爷……”那个男人咬牙骂了一句,看着胡萧萧也爬上马去,方才转身走。 那男人高高地把手扬了起来,大声说道:“别他娘的和老子说谢谢!磨磨唧唧像是个娘们儿一样!” 胡萧萧笑了两声,同那男人说了再见。 转过头来的时候,晋元帝却不动,胡萧萧环住了他的腰,问了一句:“手疼?我帮你扯缰绳?” “心疼,”晋元帝很是生气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和那个男人那么亲近?” 胡萧萧微微歪了歪头,“很亲近?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晋元帝又生气地鼓了鼓嘴,过了一会儿,又叹气出声,“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好好对我就好了。”胡萧萧趴在晋元帝的背后,听着他的心跳声,不由得一笑。 晋元帝拽住了缰绳,看着胡萧萧手上握着的那个包袱,心里就不太舒服。 “他给你拿的什么?”晋元帝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胡萧萧的身上,有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不知道呢,”胡萧萧在晋元帝的背后轻轻蹭了蹭,“说不定有药,还有点能量饼干,搞不好还会有包方便面呢,不过都过来这么久久了,估计有方便面也早就吃完了,能有包调料就不错了。” 晋元帝又叹了口气,他还是没听懂胡萧萧说的话。 明明每个字都能听得懂,怎么凑到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晋元帝想了想,反正两人以后的未来还长久得很,有什么事情,就等以后再问吧。 胡萧萧给晋元帝上的,其实只是简单的消炎药,但是晋元帝以前没有用过这种药,所以药效还挺好,没过几天,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晋元帝身上没带多少钱,和胡萧萧走了没多远,就花得差不多了。 胡萧萧偏偏还对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都很感兴趣,晋元帝看她喜欢,也不好意思不买。 明明就是些几文钱的东西,倒是让晋元帝觉得囊中羞涩了。 如果这是在都城,别说是这些东西了,就算是包下一条街,也是没问题的。 晋元帝有点心塞。 好在胡萧萧的包里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那种硬硬的,像是馍馍一样的东西,只要咬上一口,然后喝点水,就能发得很胀,两个人就靠那点东西,度过了四天。 胡萧萧告诉晋元帝,那叫“压缩饼干”。 晋元帝在胡萧萧这里学到了不少新奇的词,不过他后来还是忍不住问了胡萧萧,初见的时候,她说的那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晋元帝的提醒下,胡萧萧才想起来,自己说的是“玛丽苏”。 “就是说你这种姓氏啊,什么南宫,西门,东方,上官,慕容,龙傲天……”胡萧萧一边说,一边笑了出来。 “这些姓氏应当都是豪门之姓……”晋元帝忖度了一下,听起来,应该是在夸奖自己才对,可是胡萧萧的笑声,又委实不像是在夸奖,“况且不管如何,祖宗留下来的姓氏,是万万不能换的。” “没人让你换。”胡萧萧挽住晋元帝的胳膊,朝他笑得十分好看,“玛丽苏就玛丽苏吧,其实南宫也很好听。” 晋元帝刮了刮她的鼻子。 在西晋,没出嫁的姑娘,是不能像胡萧萧这样,和男人走得这么近的。 更不用说,胡萧萧还时不时就喜欢拉拉他的手,咬一咬他的下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晋元帝就是一点都不觉得胡萧萧孟浪。 他亲近自己,晋元帝觉得很欢喜。 还没到都城的时候,晋元帝就遇见了出来寻找他的人。 在看见穿着西晋铠甲的人的时候,晋元帝的第一反应,是拉着胡萧萧躲了起来。 他虽然身为一国之君,但是也要防着,是不是有臣子要趁乱造反。 毕竟他带的人都死在了战场了,要是有人想趁机篡位,悄无声息地杀了他,然后说他也死在了战场上,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第676章 你可愿意等我吗 第676章 你可愿意等我吗 胡萧萧的嘴被晋元帝给捂着,她其实很想告诉晋元帝,不要动不动就捂别人的嘴。 我又不是电视剧里的傻缺女主,你都把我拉到这里躲着了,难不成我还会出声? 晋元帝拉着胡萧萧在那里躲了一会儿,一直在看到那领头的人的时候,方才走了出来。 “快点找!有消息说皇上应当就走到这里附近了!要是再让皇上在外头受苦,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为首的人是皇后的父亲,对待晋元帝一向还算是忠诚,晋元帝这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胡萧萧跟在晋元帝的身后,屏气凝神。 “皇上!”张大人看见晋元帝走了出来,大喜过望,“臣终于找到您了啊!皇上!” 晋元帝微微颔首,纵然身上的衣裳十分落魄,但是仰头的时候,还是带着帝王的压迫感,“这里还不够安全,赶紧随朕离开吧。” 胡萧萧在晋元帝的背后仰起头来。 此刻的南宫谦,和那个一路陪着自己走过来的南宫谦,一点都不一样。 其实胡萧萧一早就知道,南宫谦就是晋元帝,可是也一直没去想过其他的。 现在忽然看见这么多人一起冲他下跪,胡萧萧忽然就有点慌了。 有什么可慌的呢?这也不是自己来到古代,见过的第一个皇上了。 胡萧萧在心里问自己,可是这一次,她没办法解答。 张大人起身,老泪纵横,“皇上您可是回来了,微臣在这里找了一处房子,皇上赶紧回去歇息一下吧,咱们明天再出发,皇上意下如何?” 晋元帝微微颔首。 胡萧萧在晋元帝的背后摸了摸鼻子。 晋元帝转身,朝胡萧萧伸出手来,“走吧。” 张大人这才看见一直站在晋元帝身后的胡萧萧,微微皱眉道:“这位姑娘是……?” 张大人的女儿,是晋元帝的皇后,但是就算他是晋元帝的老丈人,也是不能拦着晋元帝宠爱别的女人的。 只是这个姑娘,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皇上是看中了她哪里? 张大人有点不能理解。 “我在路上捡的。”晋元帝拉着胡萧萧的手,莞尔一笑。 胡萧萧能看出来晋元帝笑容里的刻意,和笑容底下的慌张。 晋元帝想起胡萧萧的来处,就不由得会想起自己大败于南宋的那一场战役,想起横尸遍野。 这一路上,晋元帝除了问过胡萧萧一次为什么之外,就再也没有谈过这个话题。 但是这一点都意味着晋元帝忘记了这件事情,恰恰相反,有些事情越是不说,越说明它在心里头发酵着。 晋元帝不问胡萧萧,是因为他不敢问,他怕自己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他想,那些人死得干干净净,只要自己和胡萧萧都不说,那就没有人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没有人会对胡萧萧不利。 晋元帝生怕自己喜欢的女人会站到世俗的对立面去,他怕胡萧萧被千夫所指。 可是这时候,后头忽然有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地唤了一声,“萧萧?” 晋元帝立马皱眉。 站出来的这个人,是一个四品官员,胡国威。 胡萧萧也是歪着头看这个男人。 她想了好一会儿,但是在她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个男人。 “萧萧,爹终于找到你了!”胡国威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胡萧萧的手,激动地热泪盈眶。 胡萧萧缩了缩手。 晋元帝本来想把胡萧萧护在自己的身后,可是听见胡国威的话,却是皱眉想了想。 “胡大人,朕记得,你有个女儿,是在三年前失踪的?” “是呢,”胡国威擦了一把眼泪,“就是萧萧,是萧萧……萧萧啊,你这三年去哪了啊……你知不知道爹有多担心……” 胡国威的眼睛里头盈满了泪水。 晋元帝看胡萧萧,胡萧萧亦是回望晋元帝,满脸的无动于衷。 她把自己的手从胡国威的手里给抽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都忘记了……” 胡萧萧说的是实话,她虽然现在也叫胡萧萧,但是和从前那个胡萧萧,是完全不一样了。 胡萧萧知道,如果在这个时代,也有一个自己的话,那么在自己过来的时候,另外一个自己,就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瞬间消失。 胡萧萧有点尴尬,其实这样算起来,也算是自己弄没了人家的姑娘。 “找到就好了。”晋元帝看得出来,胡萧萧并不喜欢胡国威的触碰,于是就顺手又把胡萧萧的手牵了起来,没让胡国威继续抓着。 “先回去再说吧,她受了点伤,确实忘记了不少的东西。” 晋元帝为胡萧萧打着圆场。 那些人一起簇拥着晋元帝往前走。 胡萧萧忽然有点害怕。 她不是不喜欢晋元帝,只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事实永远都不像言情小说一样简单,就算是晋元帝也喜欢她,也断断不会为她做出来遣散后宫,只留她一个人的事情。 事实上是,虽然晋元帝并不是很喜欢皇后,但是这一路上,胡萧萧却听他提起过几次自己的儿子——那个皇后给他生的儿子,看起来,晋元帝很喜欢自己的儿子。 胡萧萧可不愿意一辈子都老死在那个宫墙里,什么事情都不做,每天就是盘算着晋元帝什么时候会来后宫,来了后宫,是要来睡自己,还是去睡别的女人。 胡萧萧觉得,这种日子过不上三天,她就会疯掉。 晋元帝握着胡萧萧的手往前走,可是刚拖了两下,却发现拖不动了。 胡萧萧站在原地,见晋元帝一脸疑惑地转过头来,就舔了舔唇,问道:“我忘记问了,你已经有媳妇了,是吧?” “当然,”晋元帝没有偏头看一旁一脸疑惑和担忧的张大人,直接回答了胡萧萧的问话,“我同你说过,她是太子的生母。” 晋元帝并不喜欢皇后,但是皇后的家世摆在那里,他希望胡萧萧能懂得,他暂时还不能把皇后从皇后的位子上拉下来。 但是,他早晚会给胡萧萧一个交待的。 晋元帝以为胡萧萧这么聪明,一定懂得自己的心意,也愿意等。 第677章 不好意思我忘了 第677章 不好意思我忘了 可是胡萧萧却站在那里,轻轻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啊,我不太习惯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晋元帝微微一愣。 旁边的人也都愣住。 这番话,还从来没有人敢说过。 在如今这个年头,除了家中贫困的普通男子,谁还没有个三妻四妾? 难道偏偏她胡萧萧不一样? 晋元帝又捏了捏胡萧萧的手,“萧萧,别闹,我们回去再说。” 胡萧萧知道,回去再说,肯定也是晋元帝劝服自己,而不是要和自己一起商量,要如何解决问题。 胡萧萧并不怀疑晋元帝对她的心,可是两个隔了千年的人相遇,中间总是会有很多问题的。 恰好现在,他们俩都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 胡萧萧纹丝不动。 她看出来晋元帝的眼睛里已经有了几分愠怒。 在众人面前,胡萧萧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晋元帝忽然感觉,她应该是故意的。 那么聪明的一个姑娘,怎么会不懂得不在人前发脾气的道理? 胡萧萧不想和晋元帝回去。 她自己心里头对晋元帝的感觉,她清楚得很,如果她跟着晋元帝回去了,有大半的可能,是她要妥协。 可是她总不能现在就掉头走,更何况,她也并不想离晋元帝太远。 “我还是……先跟我爹回去吧……”胡萧萧把目光落在了胡国威的身上,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失踪三年的女儿回来,要跟着自己回家,胡国威的心里当然是开心的。 但是为什么他看着皇上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好? 胡国威看了晋元帝一眼,又看了晋元帝一眼。 看都不敢看胡萧萧。 “好吧,”晋元帝微微垂眸,似是叹了一口气,好像对胡萧萧的小脾气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松开手,“你先跟着你爹回家吧。” 反正胡国威的家也住在都城,晋元帝想要去找胡萧萧,随时都可以去。 晋元帝被张大人给带了回去,洗了个澡,好好地睡了一觉。 晋元帝虽然累得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不过还是在睡前嘱咐了张大人一句,让他去看看胡萧萧怎么样了。 张大人这边答应了下来,转头就让人去查胡萧萧的底细,顺带着让人把胡国威的底细也给查了查。 一个无缘无故消失了三年的女儿又无缘无故地出来,还偏偏就被皇上给捡到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而且看着皇上的样子,好像还对那个胡萧萧很是上心的样子。 别是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外头去学了些魅惑之术,专门找了个机会来迷惑皇上的吧。 居然还有脸问皇上是不是已经有了妻子,难不成一个区区四品官员的女儿,还想着把自己的女儿给挤下来,坐上皇后的位子吗? 痴心妄想! 张大人咬起了牙来。 而此时,正和胡国威在一起的胡萧萧,过得也很是不舒服。 早知道,还不如去晋元帝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胡国威给自己摆了一桌子菜,然后就坐在自己的对面,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还非让自己不要客气,赶紧吃。 可是胡萧萧还没咽下嘴里的东西呢,胡国威就开始问东问西。 无非就是问一问,胡萧萧当年到底是为什么失踪,是不是有贼人陷害,这三年到底去了哪里,有没有受苦,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胡萧萧很想问一句,其实你就是想问我是不是还是处女吧。 可是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毕竟这也不是自己的亲爹,还是不要没事去怼人家了。 于是胡萧萧就装失忆,装哑巴,勉强吃完了一顿饭。 见胡萧萧起身,胡国威在身后叹了一口气,“萧萧啊,可怜你了,你要是再回来早半年,就还能看见你母亲的最后一面啊……” 胡萧萧的脚步一顿。 胡国威在她的身后继续说道:“萧萧,在你失踪了之后,你娘是白天哭,晚上哭,活活把身子给哭坏了,请了多少大夫来看……唉……” 胡国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胡萧萧倒是没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多少惋惜和心疼。 “不好意思,我都不记得了,”胡萧萧微微抿唇,并未转头,同胡国威说道,“不过我很想问一句,你在她死了之后,又娶了一个吗?” 胡国威愣了愣,他记忆里的胡萧萧,是个轻声细语,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不怎么会说出来的姑娘。 怎么失踪了三年之后,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说出的话这般尖锐,问出的问题,如此一针见血? “当然,”胡国威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用的是和晋元帝一样的字眼,语气也和晋元帝一样自然,听起来天经地义,“难不成我尚不足四十,就要为了你娘,做一辈子的鳏夫吗?” 是了,他还不到四十,可是那个死去的女人,还不知道到不到三十吧…… “当然不能了,”胡萧萧吸了吸鼻子, “不过你是在她死后一个月又娶的啊,还是直接把在她生前最受宠的小妾给扶正了啊?” 胡国威没有回答胡萧萧的话,胡萧萧也知道,自己肯定是猜对了。 那个胡萧萧的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在和谁一起欢笑吧。 若不是自己今天跟在晋元帝的身后,恐怕这个胡国威,也未必会认自己吧。 胡萧萧在心里悄悄想,恐怕自己以后的日子,并不会好过呢。 他们没在这里歇几天,就回了都城。 晋元帝和胡萧萧道了别,又问了她一句,要不要跟着他回宫。 胡国威在一旁一脸热切地看着胡萧萧,几乎想要替胡萧萧给答应下来。 毕竟有一个女儿进了宫受宠,将来在他的仕途上,也能有不少的帮助。 可是胡萧萧却只是摇头,“你回去可要好好的,多吃饭,多锻炼,早点睡觉别熬夜。” 胡萧萧拍了拍晋元帝的肩膀。 那是他在战场上,被人给捅了一刀的位置,不过胡萧萧给他上了药之后,已经好了大半,现在已然不觉得疼了。 虽然毫无感觉,但是那里,还是存留着一道伤疤。 只要看见,就会想起来那段旧事。 第678章 忍不住夜探佳人 第678章 忍不住夜探佳人 晋元帝回宫之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 本来他以为,此次能大获全胜的,回来也好好好打一打那些主和的官员的脸。 可是谁知道,他安排了那么久,最后居然是全军覆灭,只打了自己的脸。 晋元帝知道,朝上的那些老臣,肯定明天又要说他年轻气盛,劝他引以为戒,以后还是不要太冲动。 晋元帝想起来那些人的嘴脸,就气得不想去上朝。 皇后抱着南宫曜来给晋元帝请安,晋元帝握着南宫曜的小手逗弄了他两下,却忽然想起来了胡萧萧。 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皇后见晋元帝出神,忍不住开口道:“皇上这是在忧心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此次一战,南宋的损失也不少呢。” 皇后说的,也算是实情。 虽然晋元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然而在他离开战场之后,南宋的军队也确实没有追上来。 而且后来传过来的消息也说,南宋在那一场战役里头,损失不少。 晋元帝没说话。 他至今还没搞懂这件事,但是也不喜欢把不属于自己的功劳往自己的身上揽。 皇后偷偷看了一眼晋元帝的脸色。 小小的南宫曜还不懂大人的心思,他看了看晋元帝,又看了看皇后,粉嫩的小拳头握在手边,响亮地咂了咂嘴。 晋元帝被南宫曜给逗笑,轻轻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皇后看着晋元帝的心情还不错,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皇上在路上遇见了什么人吗?臣妾听……听父亲说,皇上带了个姑娘回来?” 皇上逗弄着南宫曜,头都不抬,“恩,是胡家三年前失踪的那个女儿。”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晋元帝也感觉很奇怪,据说当年胡家的那个女儿是无缘无故地失踪的。 上一刻,丫鬟才出去给她端了壶茶,下一刻,就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屋子里。 前后还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可是三年后,胡萧萧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南宋和西晋的边关。 身上还带了这么多,晋元帝看不懂的东西。 皇后在一旁悄悄打量晋元帝的脸色,笑了一声道:“那胡家的小姐还真是有福气呢,居然能让皇上遇见。” 晋元帝胡乱“恩”了一声。 虽然张大人嘱咐过皇后,让她先不要问晋元帝这件事情,可是皇后就是忍不住。 “皇上可要把胡家小姐带进宫来吗?皇上也有段时间没有纳新人了,如今后宫里头……”皇后一边瞟着晋元帝的脸色,一边忖度着语气说道。 张大人说了,皇上对那个胡萧萧,看着很是上心的样子,与其等着皇上开口,倒不如自己先说。 这样的话,到底给那个胡萧萧什么位分,自己也还能说上话。 可是晋元帝只是看了皇后一眼,然后把南宫曜推给了她,“朕还有好多折子要看,你先带着曜儿回去吧。” 皇后看着自己被晋元帝给推回来的儿子,觉得十分委屈。 可是晋元帝已经下了逐客令,皇后也不敢不走。 “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皇后抱着南宫曜,施施然朝晋元帝行礼。 晋元帝随意地挥了挥手。 听见皇后关门出去的声音,晋元帝也无心去看那些折子。 他以手撑额,觉得头疼得很。 胡萧萧那样自由的一个人……晋元帝想,自己的确是唐突了。 原本他想着,自己是一个西晋的君王,这天下的女人,只要他想要,就没有要不到的。 可是这一刻,晋元帝忽然在胡萧萧的面前自惭形秽,也许他是真的配不上胡萧萧吧。 可是他又舍不得放手。 晋元帝心里想要去看胡萧萧一眼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几乎要把他给兜头淹没。 晋元帝到底是没能忍住,穿了衣裳往外走去。 而胡萧萧在胡府的日子,过得也并不算好。 胡国威把她带回去之后,就直接把她给扔在了从前的那个院子里。 但是这个院子已经三年没有人住过了,除了一个叫茯苓的丫鬟还跟在她的身边伺候之外,其余的人早就走得干干净净了。 茯苓安慰了她几句,却看着胡萧萧好像并不伤心。 胡萧萧刚刚躺下,示威的人后脚就踏进门来。 一个是在胡萧萧的娘死了之后,被扶正的小妾,一个是那个小妾生下的女儿,从前是胡萧萧的庶妹,如今却是胡府的嫡女了。 她们害怕胡萧萧忽然回来,会抢了她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东西,于是赶紧过来,想要给胡萧萧一个下马威,好让她知道,如今的胡府,已经不是三年前的胡府了。 胡萧萧懒得理她们,就由着她们冷嘲热讽。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怀疑,胡萧萧在外头三年,身子是不是不干净了。 那个妹妹更是问胡萧萧,她到底是不是妖怪。 一个女儿家在外头三年,早就该死了,就算是不死,也没有脸活着回来了。 胡萧萧冷笑着看她,把那姑娘看得往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连你这种人都活着,我实在是没有资格去死,我回来,不想和你们抢男人,也无意和你们抢爹,但是你们俩要是再跑到我这里逼逼,别怪我明天就去养狗。”胡萧萧恶狠狠地咬牙说道。 那两个女人都被胡萧萧给吓了一跳。 三年前的胡萧萧,是个被抢走了东西,都只敢在被窝里趴着偷偷哭的怂包,这两个女人在胡萧萧还是嫡女的时候,就已经敢欺负她了。 万万没想到,如今她们俩一个是夫人,一个是嫡女了,胡萧萧居然敢和她们俩呛。 “还不滚?”胡萧萧挑眉,作势要从自己的包袱里掏东西。 那两个人被胡萧萧给吓了一跳,赶紧手拉手往外走去。 胡萧萧听见她们在小声讨论,说自己肯定是被妖怪附体了。 茯苓生气,又怕胡萧萧难过,赶紧朝外头啐了一口。 胡萧萧却是摆了摆手,“去他娘的吧,我要睡觉了。” 茯苓点了点头,出门去给胡萧萧打水洗漱,茯苓刚刚出门,胡萧萧忽然听见了一阵敲窗子的声音。 胡萧萧坐起来,问了一句:“谁?” “萧萧,是我。”晋元帝在窗外抿唇,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第679章 如何去爱一个人 第679章 如何去爱一个人 胡萧萧轻轻咳了两声。 晋元帝在窗子外面轻轻咳了咳,“萧萧,我可以进来吗?” 胡萧萧没说话,晋元帝也就在外面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茯苓在外头敲门,胡萧萧让她进来,放下了水,又先让她去睡。 外头的晋元帝没有发出来一点声响。 胡萧萧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走了。 待到茯苓走远了之后,胡萧萧才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不会管别人到底是不是愿意呢。” 窗子吱呀一声响,晋元帝探进来一个头,然后以手撑着窗台,轻快地跳了进来。 晋元帝笑了一声,“你在生气吗?” 胡萧萧坐在榻上,盯着晋元帝的眼睛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晋元帝走过去,坐在胡萧萧的身边,揽住了她的腰,在她的肩头轻轻蹭了蹭,“萧萧,去陪我吧。” “不要。”胡萧萧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晋元帝,晋元帝的眼睛瞬间划过一道哀伤。 他想问一问胡萧萧到底是为什么,可是又怕从胡萧萧那里,听到自己并不想听到的答案。 他凭什么认为胡萧萧就是喜欢自己呢? 明明当时在河边,胡萧萧和那个男人也挺亲近的。 “外头的星星很漂亮吧,和我一起上去看看吧?”胡萧萧歪了歪头,问晋元帝。 晋元帝看着胡萧萧的眼睛,忍不住想要低头亲一亲。 他想告诉胡萧萧,何必要去看星星呢?明明你的眼睛里,就藏着一整个星河啊。 不过晋元帝没有拒绝胡萧萧。 他带着胡萧萧一起坐在了房顶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亮的星星,原来星河星河,真的像是一条河,”胡萧萧伸手划拉了一下,“听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星星,南宫谦,你说这里面,哪一颗是属于我的呢?” 晋元帝轻轻蹭了蹭胡萧萧的脸,“萧萧,你不会离开的。” 胡萧萧只是笑,怎么不会呢? 她若是没有死,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们都说我是妖怪……”胡萧萧靠在晋元帝的身上,声音里有些哀伤,“你觉得我是妖怪吗?” 晋元帝还没说话,胡萧萧就自己回答了一句:“呸!才不是呢!老子才不是妖怪,他们全家都是妖怪!” 晋元帝哑然失笑。 也许他就是喜欢胡萧萧这种,似乎永远都不会哀伤的样子。 “你当然不是。”晋元帝一手揽住胡萧萧,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胡萧萧仰起头来看晋元帝,晋元帝低下头去,想要仔细看一下她眼睛里的微光。 两道人影交缠,他们披着一路月光下去,舌齿缠绵,化成了窗边两道交织着的黑影。 晋元帝曾在最后一刻停下,问胡萧萧要不要紧。 胡萧萧明亮地笑,嘴角似是要绽放出一朵花来。 “南宫谦,你知道吗?我最好的朋友曾经说过,如果爱上一个人,就要用自己的全部去爱他。” 从身体,到灵魂,从头顶,到脚尖,还有心脏和肺,我所有的一切。 全部都在爱你。 晋元帝埋下头去,吻上了胡萧萧的眼睛。 那时候的晋元帝想,他要胡萧萧一辈子都不忧伤。 他不管她来自哪里,做过什么,到底是谁。 他爱这个女人。 可是世间之事,从来都由不得人的打算。 晋元帝要带胡萧萧一起入宫,胡萧萧却还是拒绝。 她说,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和那么多人生活在一起。 晋元帝每每听见胡萧萧说这话,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不过胡萧萧倒是笑着告诉晋元帝,她没有想过,会遇见晋元帝。 她来这里,其实是为了一个姑娘。 到底是哪个姑娘,胡萧萧没有说。 她只说,那个姑娘啊,据说是一个传奇。 晋元帝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哪个姑娘,能担得起胡萧萧这样的夸奖。 晋元帝回了宫中,胡萧萧仍旧住在胡家。 按理说,若是换成旁的姑娘,晋元帝拥有了,睡过了,也就觉得乏味了。 他一直就不是一个长情的人。 在遇见了胡萧萧之后,晋元帝才晓得,这世间的情爱,果真都是一场因果报应。 你当初所辜负的爱,终有一日会有一个人讨要回来。 晋元帝就算是拥有了胡萧萧,可也总感觉她的根不在自己这里。 如果她想离开,随时都可以拔脚走。 她似这世上浮萍,没什么可以禁锢住她的身心。 想得厉害的时候,晋元帝甚至想过,打一副镣铐,把胡萧萧锁在自己的身边,不许她走,不许她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笑。 但是胡萧萧厌烦这种禁锢,她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鸟。 晋元帝看得她越紧,她越想要挣脱,晋元帝见她想要挣脱,就会看得越紧。 晋元帝来胡家来得越来越频繁,胡萧萧在胡府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那一对母女,还是喜欢给她下绊子,只要胡萧萧不好过,她们俩就像是过年。 胡国威也问过胡萧萧,到底还在吊着些什么。 胡萧萧想要离开的感觉,越来越旺盛。 现在的晋元帝于胡萧萧来说,像是一剂毒药,她渴望亲近,却又知道它会致命。 他们于彼此,都像是莽莽宇宙中的一个黑洞,吸引着光,毁灭着光。 爱情壮烈到了极致,就是悲哀。 胡萧萧做好了离开的全部准备。 可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剧烈的呕吐让胡萧萧直不起腰来。 茯苓在一旁担忧地直哭,却又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去请大夫。 胡萧萧的样子,她是清楚的,多半就是有喜了。 按理来说,这是件喜事。 但是胡萧萧还是一个没出阁的姑娘。 茯苓生怕传了出去,会对胡萧萧的名声有影响。 但是如果胡萧萧肚子里的孩子是晋元帝的,那就应该没人敢说什么了。 茯苓跺了跺脚,打算跑出去。 胡萧萧在后头脸色惨白地叫了她一声。 胡萧萧不知道,原来怀孕是这样让人难受的一件事。 那一对看胡萧萧不顺眼的母女忽然又进了门来。 茯苓挡在胡萧萧的身前,生怕她们俩对胡萧萧不利。 “呦,这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吗?这是怎么了?” 第680章 仍旧要你等着我 第680章 仍旧要你等着我 胡萧萧趴在床上,连喘气都费事得很,压根不想理她们两个。 但是难听的话,还是像匕首一样往胡萧萧的心头上戳。 她到底还是个姑娘。 晋元帝匆匆赶进了门来。 胡萧萧趴在床上,背对着门口,没有心情去听那一对母女跪在地上,一阵高过一阵的求饶声。 她们俩把头磕得震天响,说自己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希望胡萧萧和晋元帝能够饶过她们俩。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胡国威也没敢在晋元帝的面前保护自己的一双妻女,一人给了她们一脚,把她们俩踹到了墙角去。 晋元帝冷着脸看那两个人。 余光看见的蜷缩在床上的胡萧萧硌得他眼睛生疼。 晋元帝挥了挥手,让胡国威带着那两个女人下去。 绝处逢生的二人软了腿,胡国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们俩给拖了出去。 晋元帝逆光立在门口,阳光透过门照射进来,拉长了晋元帝的影子。 屋子里安静到能听见人的呼吸声。 可是胡萧萧仍旧那样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根本不知道晋元帝来了。 “萧萧,”终究还是晋元帝耐不住,先往前走了一步,嗓音微微有些沙哑,“你在这里,我还是不放心,随我进宫吧。” 如果说,以前胡萧萧是因为自己后宫的女人太多,所以才不愿意进宫,那么这次,晋元帝愿意给胡萧萧一个承诺,只要她进宫,自己以后,就不会再碰那些女人了。 可是晋元帝的话刚刚说完,胡萧萧就在床上轻声一笑,“不碰她们?你的意思,是让她们守活寡,守到死?那我不知道要在阎罗王那里积下多少业障了,到时候恐怕要下无数次油锅,才能解了她们的怨恨。” 晋元帝一时间哑然,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胡萧萧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到底是希望自己碰那些女人,还是不希望自己碰那些女人? 所以晋元帝问出来了一句,后来许多年他想起来的时候,就会无比后悔的一句话。 他问胡萧萧,“那你想要怎么办?” 彼时晋元帝才刚做了三年的皇帝,年轻气盛,以为拥有了江山就拥有了一切。 他年轻到,爱上一个人,都不知道要如何去爱。 只可惜遇见的太早,当时的我,配不上最好的你。 晋元帝后来才懂了,姑娘要的不是你问她想要做什么,她是希望,你做什么。 问出来的话永远都没有做出来的事情漂亮。 胡萧萧轻笑了一声,没回答晋元帝的话。 晋元帝又往前走了一步,他微微蹙眉,自认为自己已经给了足够多的耐心,“萧萧,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也许没有遇见胡萧萧,也就没有后来一切都好的晋元帝。 因为他失去过,所以害怕失去更多,后来很多年,晋元帝都一直是很多人心里毫无瑕疵的一个人。 其实只是因为,他一直没能忘记,当时胡萧萧猩红的眼睛。 你教会我如何爱人,却不肯陪我一往情深。 胡萧萧坐起来,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血丝,嗓音沙哑,“我要怎么样?我怎么知道我想要怎么样!我要是知道……我要是知道……“ 胡萧萧捂住了脸,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汹涌而下。 晋元帝一时慌了神,赶紧走过去,想要抱住胡萧萧。 胡萧萧却是猛地甩了甩头,往旁边避了避,躲开了晋元帝的怀抱。 “南宫谦,我想回家……”胡萧萧抬起头来,脸上一片潮湿,眼睛猩红。 晋元帝抱住了胡萧萧,“等孩子生下来,我带你回家。” 晋元帝记得,胡萧萧说,她的家,在海的那头。 晋元帝会让人去造一艘最好的大船,带着她回家。 可是胡萧萧却只是哭,一句话都不说。 晋元帝当然不会知道,胡萧萧来自于千年之后,就算是一直往南走,也是走不到的。 晋元帝摸着胡萧萧的长发,轻声细语道:“萧萧,进宫吧,我来照顾你。” 在胡萧萧的面前,晋元帝从来不用一个朕字。 他希望胡萧萧能感受到他的诚意。 晋元帝想要和胡萧萧长相厮守。 但是他不敢肯定,胡萧萧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但若是从前也就算了,如今胡萧萧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该是不会离开自己了吧。 晋元帝甚至已经开始想,等胡萧萧进了宫,要给她一个什么位分,将来她的孩子出生了,若是儿子,要怎么办,若是女儿,又要给个什么封号。 晋元帝想要把皇后的位子给胡萧萧,可是他也知道,一是如今的皇后并没有什么大错处,家里的势力又强,他一时间不能直接废了她,否则将会导致朝堂不稳。 二是,就算是让胡萧萧做了皇后,恐怕对她的害处也是大过益处。 皇后乃是一国之母,身上总是要担着格外多的责任的。 晋元帝不舍得,况且像胡萧萧这种性子的人,恐怕也应付不来后宫里的那些事。 晋元帝想,不若将她封为皇贵妃,享受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宠爱。 其实晋元帝也知道,胡萧萧这一胎,最好是个女儿,如若是个儿子,那就会过早地被人陷害和嫉妒。 况且皇后膝下,已经有了一个南宫曜。 南宫曜乃是嫡长子,钦定的太子,晋元帝不能轻易废了他,却又不舍得让自己和胡萧萧的儿子受委屈。 若是个公主,那自己一定要给她最多的宠爱。 要给她一个从来都没有人叫过的封号。 晋元帝的脑子在那一瞬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躺在他怀里的,胡萧萧的神色。 晋元帝根本就没有想过胡萧萧会拒绝这个可能,然而事实上是,胡萧萧也没有拒绝。 她趴在晋元帝的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好,我再准备准备,三日之后,你迎我进宫,好吗?” 虽然说,只有娶皇后的时候,才能大操大办,但是晋元帝已经不能给胡萧萧一个名分了,在这种事情上,他是肯定要极尽奢华的。 十里红妆,都不足以表达他对胡萧萧的宠爱。 晋元帝轻轻一笑,吻了吻胡萧萧的耳垂,“好,那你等着我。” 第681章 不如就此分别吧 第681章 不如就此分别吧 胡萧萧轻轻点头。 晋元帝还是不曾记得胡萧萧同他说过的话。 她告诉过晋元帝,千万不要让一个人来等你。 因为这种话,说出来就是给自己立flag的。 晋元帝却总喜欢让她等。 等来等去,不过是一场空。 这三天里头,来自皇宫的赏赐流水一样往胡府送。 这几天晋元帝上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格外得多,不少人对胡国威道喜,说他这个女儿,失踪这三年,怕是到什么地方去积德去了。 不然怎么一回来,就能受到皇上这样的宠爱? 整个朝廷里,除了张大人以外,所有的人都在巴结胡国威,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盘算着和胡家联姻了。 反正胡家也不只胡萧萧一个女儿,等到胡萧萧入了宫,胡国威就是皇亲国戚,自己也能和他彼此提携了。 胡国威乐得合不拢嘴。 但是胡萧萧那个妹妹,却明显不是很开心。 她生下来的时候,头上就挂着庶女的名号,出去参加宴会的时候,都要比别人低贱几分。 她恨透了自己的母亲,也恨透了胡萧萧。 终于三年前,胡萧萧神秘失踪,原本胡萧萧的母亲——胡国威的正室病势,自己的母亲被扶正,她也顺势成为嫡女。 大好的未来正在她面前展开,胡萧萧却忽然回来了。 还带着万丈荣光。 她没法不嫉妒,没法不怨恨。 如果可以的话,她简直恨不得用一把刀,将胡萧萧慢慢凌迟而死。 可是晋元帝太过于关心胡萧萧,胡萧萧的那个妹妹,也不敢轻举妄动。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第三天一早,好多人都挤到了胡府来贺喜,胡萧萧则是被一群喜娘簇拥在后面,上着妆。 自古以来,唯有皇后,才是用八台鸾凤轿子,从正门抬进皇宫的。 可是今天,为了迎胡萧萧入宫,晋元帝居然也吩咐人开了正门。 这是无上的荣宠,胡国威这一天早晨听人道喜,就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民间的风俗,嫁娶的时候,新郎是要骑着高头大马,来迎接新娘的。 但是皇家从来就没有这个习俗。 饶是如此,晋元帝今天还是着意换了一身红衫,骑着他和胡萧萧一起从南宋骑回来的那匹马,在皇城的门口等着胡萧萧。 他要牵着胡萧萧的手一起进宫。 虽然没有亲自去胡府迎接,但这已经是开国以来,就没有任何一个后妃享受过的荣宠。 皇后在宫里咬碎了一口的银牙。 胡萧萧,无边落木萧萧下。 为着她进宫,晋元帝这几天在宫里特意收拾出来了一座繁华的宫殿,换了牌子,取名“落木殿”。 落木殿周围没有任何一座宫殿,看起来晋元帝是打算金屋藏娇了。 晋元帝在皇城门口等得着急,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有几分不太真实的恍惚感,等到看见那送亲的队伍慢慢过来的时候,一颗心方才落了下去。 终于等到你。 萧萧,这一辈子,我们都不要再分开。 其实,晋元帝本不该这么快发现的。 如果他没有非要把“胡萧萧”从喜轿里拉出来的话。 他说,他要让胡萧萧和他一起骑着马进去。 喜娘虽然在旁边劝了几句,但是到底也是拗不过晋元帝。 轿子里的人穿着一身的红嫁衣,头上盖着火红的盖头。 本来胡萧萧是一个侧室,不该用这样大红的颜色。 可是晋元帝喜欢,所以谁也不能说什么。 连皇后都清楚,如果她不是张家的女儿,此刻她的凤印,早就要移交另外一个女人之手了。 今天,整个都城都在歆羡着胡萧萧,也都在看皇后的笑话。 喜娘在旁边笑,祝福的话不重样地往外跳,轿子里的人羞答答递出一只手来。 晋元帝缓缓握在了手心。 可是就在那一刻,晋元帝觉得有点不对。 这不是胡萧萧的手。 晋元帝没有犹豫,一把把那个人给拽了出来,抬手就揭掉了她头上的红盖头。 眉目之间,确实和胡萧萧有几分相像,但是她不是晋元帝等待的那个人。 旁边还有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原本就不熟悉胡萧萧,完全没有看出来,今天的新嫁娘,有什么不对。 晋元帝狠狠地握着那个女人的手,几乎要把她的手骨都给捏碎掉。 “皇上……”那个女人的眼里盈着泪水,我见犹怜地看着晋元帝。 晋元帝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 “胡萧萧呢。”晋元帝抬手掐上了面前女人的脖子,眼睛里流露出嗜血的光芒。 此刻的晋元帝,和刚刚那个一脸喜色的他,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他像是一只处在暴怒边缘的野兽。 那个女人的脖子被他狠狠地掐着,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她想要求饶,却发不出声音,甚至不敢伸出手来拍打一下晋元帝。 都怪胡萧萧。 原本她还以为,只要自己被抬进了皇宫,那么不管晋元帝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要留下自己了。 可是现在看着晋元帝的样子,她心里却是清楚地很,就算是她进了宫,晋元帝也会直接杀了她。 胡萧萧到底有什么好。 就在那个女人濒死的时候,晋元帝忽然松开了手,然后狠狠把她掼在了一旁,翻身上马,朝着城门口而去。 胡萧萧,这次让我抓到你,我一定会把你囚禁起来,这一辈子,你都别想逃离我的身边。 晋元帝策马飞奔的时候,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到。 可是当他在城门口看见胡萧萧的背影的时候,心却瞬间软了下来。 “萧萧……”晋元帝在后头唤了她一声,带了几分哀求,“跟我走。” 胡萧萧在马背上回头,朝晋元帝莞尔一笑。 “南宫谦,我想……我还是要回去了。”胡萧萧抿了抿唇,轻声说道。 风把胡萧萧的话刮到了晋元帝的耳朵里,凉凉地让晋元帝心头发冷。 他说会带她回家,可是她却还要离开。 晋元帝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才能暖得了胡萧萧。 “南宫谦,谢谢你来送我,”胡萧萧又扬起了一个笑脸,“不过,就此分别吧,我会记得你好看的样子。” 第682章 式微式微胡不归 第682章 式微式微胡不归 “胡萧萧!”晋元帝红着眼睛吼了出来,“在你的眼里!我就只有这一张脸,是吗!” 晋元帝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怨妇。 古人云,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可是他还这么年轻,胡萧萧怎么就,忽然不耽于男色了呢? “南宫谦,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跟着你回来,如果我不跟着你回来,你就可以好好恨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恨我的时候,还要分出来几分心思爱我。” 胡萧萧的话让晋元帝猛地愣住。 “没有信任,也就无所谓爱情,南宫谦,胡府为什么会有你的人,需要我问吗?我不喜欢问为什么,一点都不喜欢,和你一样,生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胡萧萧的话带着几分哀伤,她明明站得不远,晋元帝却感觉自己看不清她的眉眼。 她好似淡成了一缕烟,下一秒就会烟消云散。 晋元帝被胡萧萧问得心虚,根本就张不开嘴来。 “所以,你也记得我好看的样子吧。”胡萧萧朝晋元帝绽开了一个笑容,然后转过头去,驱赶着自己胯下的马,慢慢上前。 晋元帝在后头颤抖了一下,没能追上去。 胡萧萧把血淋淋的一切都掀开给他看。 她告诉晋元帝,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这段时间的恩爱,不过是粉饰太平。 晋元帝从来没有放下和南宋那一场战役,心里也不由自主地防备着胡萧萧。 而胡萧萧则认为,若是得不到足够的自由和信任,她宁愿放下爱情。 晋元帝眼睁睁地看着胡萧萧的背影从自己的视线里淡了出去。 她的旁边,还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如果晋元帝没有记错的话,那是胡萧萧在胡家的侍女,名字叫做茯苓。 他听胡萧萧说过,整个胡家,只有茯苓一个人肯对她好。 晋元帝想,好在,这世上,还有人会对胡萧萧好,不像自己一样,十分的爱意里头,居然还夹杂了三分的恨意。 因为恨,他更爱胡萧萧,可是因为爱,他也没办法不恨胡萧萧。 他能看出来胡萧萧背影里的决绝,如果他追了上去,胡萧萧一定会把所有的美好都毁灭给他看。 晋元帝后来在梦里,无数次拉住了胡萧萧的手,却都没有用了。 晋元帝并没有派人跟着胡萧萧。 也许他的运气还不够好,所以只能遇见胡萧萧,却不能和她久伴。 晋元帝孑然一身回了皇城,那个假扮成胡萧萧来成亲的女人还在皇城门口发抖,晋元帝看都没看她一眼。 原本要被捧上高处的胡家,忽然又重重地跌落了下去。 原本仗着胡国威的宠爱一直欺负胡萧萧的那一对母女,在胡萧萧离开之后,受尽了胡国威的毒打。 胡国威原本听那两个女人的话,相信胡萧萧是个妖怪,后来才知道,胡萧萧才是他的贵人。 只可惜,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胡萧萧去了哪里。 晋元帝万万没想到,两年之后,南宋和晋国再次起了战事,他没有遇见胡萧萧,却遇见了方定邦。 那个原本应该死在战场上的副将。 方定邦带着人朝晋元帝冲了过来,晋元帝还没有反应过来,若不是身边的士兵及时阻挡,恐怕他就要命丧当场。 晋元帝不再像两年前那样由着人吊打,反而是带着人把南宋的军队打了个落花流水,收复了五年前失去的两座城池。 踩在两年前那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晋元帝唏嘘不已。 后头有人来报,说是南宋那边,有人带着一小队士兵投降。 晋元帝原本以为有诈,出去看了才发现,原来是一张熟悉的脸。 两年前,这个人就跟在方定邦的身边。 两年前的事情,重新在这一刻,展开了一副新的画卷。 从那个人嘴里说出来的,是一个晋元帝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故事。 两年前背叛他的,根本就不是胡萧萧,而是方定邦。 方定邦早就和南宋那边勾结好了,就等着把晋元帝一网打尽。 胡萧萧后来发现了方定邦做的事情,她想要挽回,却来不及了。 那人说,胡萧萧在南宋那边,确实有朋友,所以这几年来,方定邦虽然在两年前立下了功劳,但是日子却过得并不算好。 晋元帝听着,只是沉默。 好像他完全忘记了,他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叫做胡萧萧的人。 过了好半天,晋元帝才问了一句:“那……她怎么样了?” 她说她的家在南方,当时若是她一路往南走,会不会是在南宋停留下来了? 晋元帝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带着几分希冀的。 那人却轻轻摇了摇头,两年之前,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胡萧萧了。 “好,朕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晋元帝面无表情地点头,不悲不喜。 待到那人出去之后,晋元帝忽然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难过将他兜头淹没,两年前掩埋在心底里的哀伤猛地蹿了上来,他的心头酸涩难当,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晋元帝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眼睛胀得难受。 可是哭了又有什么用呢? 两年前,那个叫胡萧萧的姑娘,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了。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晋元帝带兵在南宋的边境,像是狂风扫落叶一般,狠狠席卷了一番。 一举攻下了五座城池,归京的时候,都城的百姓夹道欢迎,晋元帝却觉得那些欢呼声离自己很远。 晋元帝策马进了城,想要把自己在南宋的所见所闻,全部都抛在脑后。 他吩咐所有的人都不许跟上来,想要自己散散心。 他在皇宫里头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到了落木殿的跟前。 他为胡萧萧筹备的宫殿,可是到头来,胡萧萧不要说来住了,甚至没有来看上一眼。 胡萧萧的声音忽然清脆地响在了晋元帝的耳边。 胡萧萧曾告诉晋元帝,她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胡。 不是式微式微,胡不归的胡。 她的生命里,只有欢喜,没有回头重聚。 第683章 老板给我加点汤 第683章 老板给我加点汤 胡萧萧在到秦国之前,就已经和茯苓分开了。 最开始遇见恒王爷秦仲的时候,胡萧萧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 秦仲当时正在和先皇一起体察民情,跑到一个路边摊吃馄饨。 其实是因为,洛王秦钰曾告诉他们两个,这个摊子的馄饨,是京城里头最好吃的一家。 秦仲和先皇馋,又不好意思去吃,毕竟两个人在京城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只好假借了“体察民情”的由头,两个人都穿着便装,一路低着头过来。 旁边有个姑娘排出了三文钱来,朗声问了一句:“掌柜的,能加汤不?” 那小二虽然是没有听过这种要求,但是那声“掌柜的”实在是让他听得心花怒放,所以就赶紧答应了那个姑娘的要求。 秦仲“扑哧”一笑,旁边的姑娘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如同春日里头花瓣上薄薄的积雪,如同夏日艳阳未起时荷叶上的露珠。 秦仲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 后来秦仲想,自己爱上胡萧萧,应该就是初遇时,那惊鸿一瞥吧。 先皇秦岐倒是没什么感觉,一直在低着头吃,吃了好几口,方才匀出时间来同秦仲说道:“小钰说的不错,这家的馄饨确实挺好吃的。” 如果换成是往日,秦仲一定会笑,整个京城,再到整个秦国,估计也只有秦岐会管长得一脸义愤填膺的,被边关的人用来吓唬小孩的秦钰叫小钰了。 可是秦仲却没有应秦岐的声,他一直在目光灼灼地看着胡萧萧。 秦岐伸出手来,在秦仲的眼前晃了晃,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那个姑娘。 看起来挺普通的,没什么过人的地方,吃起饭来的时候,还有点狼吞虎咽,完全不像是个姑娘。 秦岐微微蹙了蹙眉头,“我说,我好不同意出来一趟,你不会打算看姑娘吧。” 秦仲这才收回了视线。 胡萧萧也觉得自己没有刚刚那么尴尬了。 原本她是打算多添几碗汤的,毕竟她身上就剩下这三文钱了,可是在秦仲灼灼的目光注视下,胡萧萧却没敢多添,原本打算添七碗,结果才刚刚添了三碗。 可是当胡萧萧再次举起手来,唤了一声“掌柜的”,打算再来一碗汤的时候,那小二却一脸不耐烦的拿着大勺在自己的锅子里搅了搅。 “你这姑娘!是来寻我开心的吗!什么掌柜的!你现在就算是叫我大老爷也没有用了!你看,你再喝下去,我锅子都要让你喝干了!” 胡萧萧还是眼巴巴地看着那口锅。 她和茯苓分开的时候,分了茯苓不少的钱,现在想想,真是后悔,穷家富路,茯苓好歹是留在了晋国,怎么说也算是茯苓的家,而自己却是远从二十一世纪而来,不管在这个世界上的哪一个角落,都算是旅人。 还是秦仲忍不住,从怀里摸出来一小块银子来,递给了那个小二,让他再给胡萧萧上一碗馄饨。 那小二自然是忙不迭接住,想着自己今天真是发了大财,才会遇上秦仲和秦岐这么两个出手阔绰的人。 待到胡萧萧吃完之后,秦仲和秦岐也吃得差不多了。 秦岐起身,招呼着秦仲走,秦仲却忍不住看向胡萧萧。 胡萧萧还在盯着那个小二看。 说实话,这个摊子给的馄饨分量委实不算少,这么两大碗下去,秦仲都觉得饱得很了,难不成这个姑娘,还没有吃饱? 秦仲将胡萧萧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看起来……她也不胖啊…… 秦仲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可要走吗?” 秦岐白了秦仲一眼,却是偷笑一声。 这个恒王爷啊,最是个痴人,从前喜欢吴道子的画,哪怕是赝品呢,只要仿得好一点,都是要忙不迭收回家去的,喜欢古玩的时候,那就更是天天蹲在市场上,左挑右捡。 谁都知道,要是能有幸迎合上了恒王爷的喜好,那这辈子都是衣食无忧了。 秦岐冷眼看着,恐怕这恒王爷,是看上眼前这位姑娘了。 要是那姑娘无处可去,保不齐秦仲当即就会让人在恒王府给她收拾出来一间屋子来。 “我在等着他找钱呢,”胡萧萧眼巴巴地看着那小二,见那小二一脸迷茫地转过头来,就赶紧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哈,刚刚他给了你那么大一块银子呢,打量我是没看见还是怎么着,快点找钱!” 胡萧萧盘算了一下,那银子剩下的部分,估计够她去找个客栈好好睡一觉了。 “算了……”秦仲朝那小二摆摆手,然后对胡萧萧说道,“不知姑娘是否是囊中羞涩?在下身上还有些许钱财,姑娘要是用得到,可以先行拿去。” 秦岐抱住了胳膊,得,这是又痴了。 身上还有些许钱财,秦岐猜着,跟着自己一起出来,秦仲这身上,怎么也得带个千八百两的? 胡萧萧微微歪头,看着秦仲问道:“怎么?这是想用钱来诱惑我?” 秦仲下意识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他压根就没有想要折辱胡萧萧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要帮一帮她,眼睛这样干净的一个姑娘,肯定是个好人才对。 可是谁知道,下一秒,胡萧萧就绽开了一个笑容,起身拍了拍秦仲的肩膀说道:“那你可算是诱惑对人了,不过提前说好了哈,我估计以后能还上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了。” 她在现代学的那些本事,基本到了这里,都没什么用了,胡萧萧心痛,想着自己当初要是去学个土木工程,学个人力资源管理,会计啥的,说不定早就就业了。 “姑娘只管拿去用就是了,萍水相逢即是缘分,这些银子,还请姑娘不要嫌少才好。” 果真不出秦岐的所料,秦仲探手入怀,直接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摸了出来。 胡萧萧接过来,看了两眼,又把那张面值最大的一千两银票给推了回去,“这个你拿回去吧,我没什么用,也不娶媳妇啥的。” 胡萧萧弯着眼睛笑了笑,秦仲下意识接了过来,又忽然觉得不太好。 第684章 到底秦宜在哪里 第684章 到底秦宜在哪里 胡萧萧最后还是被秦仲给领了回去,因着这事,秦岐嘲笑了秦仲好长时间。 秦仲和胡萧萧在馄饨摊前分别了之后,又在别的地方遇见过好几次。 搞得胡萧萧都不好意思了起来,秦仲也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了自己身边的人,是不是有人悄悄去跟踪了胡萧萧,然后怂恿自己也去胡萧萧去的那个地方,每天都能“偶遇” 然而事实上是,秦仲每天想去哪里,完全都是自发的。 只是很少有姑娘会像胡萧萧一样,喜欢逛青楼,听小曲,看舞蹈。 唯有一日,秦仲去了梨园,听了半天的戏,都没看见胡萧萧的身影。 后来胡萧萧才告诉秦仲,她在自己的家乡听过唱戏的,所以不是很感兴趣。 那时候的秦仲在胡萧萧面前,只有点头的份,她所说的每一句话,秦仲都不会怀疑。 所以秦仲也就忘了问了,你的家乡到底是在哪里,居然连个青楼都没有。 由于时常遇见,两人的关系也慢慢好了起来,从一开始遇见只会点头问一下“原来你也在这里啊”,到现在已经会问一问,昨天晚上吃的是什么饭了。 秦仲生怕唐突了胡萧萧,可是又想和胡萧萧说话,于是就天天捡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问来问去。 那天,秦仲又问过了胡萧萧三天前的早饭吃的是什么,胡萧萧终于忍不住,一脸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的确是花得不少,估计这一段时间内也不可能还上你的钱了,要不你看,我帮你打点工?” 秦仲带了胡萧萧回家。 胡萧萧本来以为,她可以帮着秦仲记个账或者是盖个房子什么的,可是进了恒王府才发现,她完全就什么也不知道。 记账那种东西,她只是看过,真要用起来,连个所以然都说不明白,偌大的恒王府又不是天天只买几斤菜,庞大的收入和支出各项都要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盖房子,胡萧萧就更不会了,且不说她没有学过建筑和土木,就算是学过,现在都是老匠人,房子也大多都是榫卯结构,她根本就看不明白。 于是胡萧萧就安然地在恒王府做了个米虫。 她原本以为,自己来古代这一趟,是看不见自己想要看见的那个人的,谁知道阴差阳错,居然又有机会了。 在胡萧萧进恒王府之前,就已经告诉过秦仲,她有身孕了。 当时秦仲是有点惊诧的。 纵然秦国的民风还算是开放,但若是未婚生子,那也是伤风败俗的一件事情,是要去浸猪笼的。 于是秦仲告诉她,如果她怀的是个儿子,那自己就可以让她入住恒王府,宣称她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自己的。 对于秦仲的这个建议,其实胡萧萧没有感觉到多么惊诧。 在来之前她已经知道了,而且就算是来之前不知道,来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听说了。 大秦皇族,是不留女儿的。 秦仲找了个千金一科的圣手来给胡萧萧把脉。 那个大夫说,胡萧萧怀的确实是个男孩无疑。 秦仲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是很希望胡萧萧能留在自己的身边的,但是如果她怀的是个女儿,那她肯定不愿意的吧,毕竟大多数的母亲,都是不希望伤害到自己的孩子的。 哪怕是个女儿呢。 这也是秦仲为什么一直不愿意成婚生子的原因。 胡萧萧入住了恒王府以后,每天就是吃吃喝喝,深深感觉到了一个做为古代剥削阶级的爽感。 不过闲暇下来的时候,胡萧萧也喜欢给秦仲做媒。 这是秦仲特别不能理解的一件事情。 秦仲倒也老老实实和胡萧萧一起参谋了那些姑娘的画像,不过说实话,秦仲对那些姑娘,都不是很感兴趣。 都是大家闺阁里头一样的模子倒出来的人,外壳有些不一样,内里却都是一样一样的。 若说起书来,便是《女则》,说起画来,便是前朝名家,会唱的曲都是那些个,做件新衣裳,就是新近京城里头流行的款式,走起路来,也都是一模一样的弱柳扶风。 胡萧萧给秦仲做了一个月的媒,秦仲还是不感兴趣,那天胡萧萧把画像都推在了一旁,撑着头问秦仲:“你是不打算成亲了吗?” “感觉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也怪麻烦的。”秦仲生在皇家,晓得那些勾心斗角的后院腌臜事情,听得胡萧萧这么说,便直接答道。 他觉得,反正胡萧萧肚子里是个儿子,到时候生了下来,直接做恒王世子就好了,也省的麻烦。 “要不……你嫁给我算了。”算起来胡萧萧的月份也不小了,想要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分,总要先让秦仲娶了胡萧萧才好。 胡萧萧微微一愣。 在胡府等待的那三天的感觉,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对于成亲这两个字,她还是有点害怕的。 “你喜欢我?”胡萧萧歪头问秦仲。 秦仲微微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最开始初遇的时候,他的确是被胡萧萧给吸引。 可是后来,胡萧萧越来越吸引他,他却发现,他对于胡萧萧的那种情感,根本就不是男女之情。 他欣赏胡萧萧,所以想要帮助胡萧萧。 他是出于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感,才把胡萧萧带了回来。 他相信,像胡萧萧这样聪明的人,肯定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才会决定跟着他回来。 于是秦仲很坦然地摇了摇头。 “那……”胡萧萧刚要点头,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问秦仲,“你们秦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恒王这个封号,你知道网上再数几代,有没有一个叫秦宜的王爷吗?” 秦仲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他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胡萧萧蹙眉。 这就奇怪了,难道说那一段历史,真的都是一场假象? 历史上,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做秦宜的,绝代王爷? 不过也有可能是秦仲后面又娶了新的姑娘,新的姑娘生了个女儿。 可是历史上,没有记载过秦宜在秦国,还有个哥哥啊? 自己怀的,不是一个儿子吗? 第685章 怎么忽然会这样 第685章 怎么忽然会这样 胡萧萧自打听说了秦宜的故事之后,就一直希望自己能够有幸看她一眼。 本来以为能做个朋友,谁知道来早了,现在做个阿姨比较合适。 胡萧萧想,还是先在恒王府待着,不管以后是不是会在生孩子的时候穿回去,总归能见秦宜一眼就是好的。 胡萧萧也曾想过,会不会秦宜其实就是自己的孩子。 但是她和秦仲成了亲之后,秦岐也派了好几个太医来给她诊脉。 诊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她肚子里,实打实是个男胎。 胡萧萧有点想不通了。 她的孩子都快要生出来了,可是那个能生下秦宜的姑娘,还是没有露面。 胡萧萧有点忧桑,连带着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秦仲特意从南边请了厨子过来,给胡萧萧做了几道爽口的菜,希望她能吃得开心一点。 胡萧萧吃了几口,还是放下了筷子。 秦仲挪到她身边,轻轻揉了揉她的肚子,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胡萧萧缓缓摇头。 旁边的几个丫鬟看着都眼热。 恒王爷秦仲,一直都是京城里头出了名的好脾气王爷,多少大家小姐都盼望着能嫁到恒王府来。 不少人都说,要是进了皇宫,没点身家,根本就生活不下去,倒不如嫁个王爷。 洛王爷天天征战在外,虽然说多半都是胜,但总还是有危险的,看来看去,还是恒王爷最合适一些。 结果恒王爷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给半路捞走了。 而且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这让京城里头那些人,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胡萧萧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终于在一天晚上,达到了临界点。 产婆到了屋子里的时候,胡萧萧在床上躺着冷汗直流,几乎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胡萧萧无限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古代生孩子,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找罪受吗? 一盆一盆的热水往屋子里端,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往外端,秦仲在外面急得一直转圈,生怕胡萧萧会出什么事情。 都说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就是在鬼门关门口转了一圈。 秦仲常想,这百年来,明明大家都知道,大秦皇族不留女儿,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姑娘,亲赴后继地往皇族里面嫁,争前恐后地怀孕生孩子。 公主坟里的死人一年比一年多,越害怕生女儿,越容易生女儿。 秦仲听见胡萧萧在屋子里的声音,就心惊胆战。 好在产婆终于是抱着一个孩子出来,喜气洋洋地对一边搓着手一边徘徊的秦仲说了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个小世子呢!” 秦仲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在不是个女儿。 “王妃怎么样了?”秦仲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问那产婆道。 产婆照旧是一脸喜气地对秦仲说道:“回王爷的话,王妃一切都好呢,就是身上没什么力气。” 产婆掀开了被子来给秦仲看了一眼,确实是个男婴。 秦仲伸手接了过来,轻声道:“先给我吧,我抱进去给她看一眼,你下去领赏吧。” 那产婆当然是高高兴兴地应了下来,把小世子交给了秦仲,然后就往外走去。 “你们也都下去领赏吧。” 刚刚秦仲的旁边,还是站着几个人的,都看见胡萧萧确实生了个男胎,也是跟着一脸的喜气洋洋。 那个皇宫里派来的看男女的宦官,更是在旁边抻着头看了一眼,见确乎是一个男婴,方才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秦仲刚刚看见是个男婴,就开心地要给他们赏钱了。 众人都跪下给秦仲行礼,道了喜,才往外走去。 秦仲没有抱过孩子,只觉得他这么小,还软软的,生怕一用力,就会把他给掰折掉。 秦仲有些别扭地抱着那个小孩子进了屋。 屋子里满满都是血腥气,微微有些呛人。 “我看看。”胡萧萧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伸出一只手来说道。 秦仲抱着那个小孩子走到了床前。 秦仲把那个小孩子放在了胡萧萧的身边。 忽而有一道并不算是耀眼的白光闪过。 胡萧萧轻轻摸了摸那小孩子的脸蛋。 “是个男孩呢……”秦仲蹲在胡萧萧的床前,笑着问她,“你要不要看一看?” 胡萧萧只是笑。 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那原本应该出现的秦宜,到底为什么不见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所以阻挡了秦宜的母亲,进而阻挡了秦宜的出现? 要真是这样的话,胡萧萧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国家和民族的罪人了。 谁都不可否认,在华夏浩瀚的历史上,秦知宜一直都是一颗耀眼的明珠,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如果她消失了,那么如今四国时代的历史,就要黯然失色很多。 胡萧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改变了历史,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会不会对后来产生什么特别大的影响? 秦仲见胡萧萧只是呆愣着不说话,以为她是累了,便笑了笑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把他抱下去,让奶娘看着。” 在胡萧萧生产之前,秦仲就已经找好了奶娘,就等着孩子出生了呢。 说罢,秦仲就要把那个小孩子给伸手抱起来。 就在此时,胡萧萧忽然伸手拦了一下。 她是一个现代人,让自己的孩子去喝别人的女人的母乳这种事情,胡萧萧实在是觉得有点别扭。 她还是想让自己来喂养。 秦仲本来是要弯身去抱那个孩子,却被胡萧萧轻轻扯了一下。 秦仲没有经验,抱的时候也不敢用力,生怕把那个孩子给掐疼了或是怎么样。 于是被胡萧萧这么轻轻一拽,那原本包着孩子的小被子就松开来。 胡萧萧和秦仲齐齐愣住。 好在秦仲还有点理性,并没有直接松手。 “怎么会……”胡萧萧抬起头来看着秦仲,一脸的不解。 秦仲亦是盯着那孩子空荡荡的下身出神,一脸的惊诧。 怎么可能呢? 大夫一直说是男胎,产婆刚刚也掀了被子给秦仲看了,确实是个男孩无疑。 可是这孩子,是直接由产婆交给自己,然后自己抱进来的,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路,怎么就会…… 第686章 八年日子飞快过 第686章 八年日子飞快过 怎么就会忽然变成了一个女婴? 秦仲几乎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精神出现了错乱。 可是刚出生的孩子,长得都差不多,秦仲实在是看不出来,现在这个孩子,和刚刚那个孩子,长得有什么区别。 秦仲把那孩子放在了床上,又搓了搓眼睛。 “怎么会呢……”秦仲也发出了和胡萧萧一样的疑问。 “是谁告诉你,是个男婴?”胡萧萧死死地蹙眉,她很喜欢女儿,可是她也知道,如果在大秦皇族生下一个女儿,是多么要命的一件事情。 胡萧萧害怕自己的女儿会出什么危险。 她死死地盯着秦仲,她怕秦仲下一秒,就会说出来让她心惊胆战的话。 秦仲也是秦国皇族的人,他会不会逼着自己杀掉自己的女儿? “不光是我……很多人都看到了……”秦仲白着脸,不知道这短短一个进门的功夫,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连皇宫里派来的人都看见了,确实是个男婴无疑……” “可是……”秦仲咬牙,抬起头来看着胡萧萧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胡萧萧怎么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但是她不管怎么办,都不要自己的孩子出事情。 胡萧萧把自己的意思转达给了秦仲。 “这个是自然,”秦仲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唇,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刚刚那些人都看见了,确实是个男孩,我们要想保下来她,应该并不算难,只是可能……要受些委屈。” 要一直当成一个男孩养着,她不懂事的时候,肯定是秦仲和胡萧萧跟着担惊受怕,可是一旦稍微长大一点,她就要经历很多的磨难了。 要成为一个世子,让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她的女儿身份。 秦仲不敢想,这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本来生活在皇家,就已经足够艰难了。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能放弃……”胡萧萧看着那个还闭着眼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女孩,缓缓绽开一个虚弱的笑容。 秦仲点头,“那我去安排,你好好休息一下。” 胡萧萧微微颔首,吐出一句缥缈的话来,“谢谢你。” 胡萧萧万万没想到,自己跟着一群老乡来了古代,和晋元帝相爱,到头来,居然要让秦仲来帮助自己,撒下这样一个弥天大谎。 “对了,”秦仲刚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问道,“这个孩子,我们给她起名叫秦宜怎么样?” 可男可女的一个名字,确实很好听,在第一次听见胡萧萧问的时候,秦仲就已经记在了心里了。 明得失,知进退,方宜天下。 躺在床上的胡萧萧像是被人用一个铁锤猛地砸中,忽然愣住。 秦宜,秦知宜。 原来到头来,我们居然有这样的缘分吗? “秦仲,你刚刚看见的,真的是一个男孩吗?”胡萧萧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来。 她连穿越这种事情都经历了,虽然不能理解,却也不能完全怀疑这些事情。 秦仲满脸都写着费解两个字,“萧萧,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是刚刚,好多人也都看见了……” 想要先把这个女孩保护下来的心思暂时冲淡了秦仲和胡萧萧心里别的念头,可是当商量好了之后,秦仲又开始纠结起来,到底为什么一个好好的男孩,会变成女孩这种事情了。 胡萧萧点头,“我知道了……也许,都是天意吧。” 秦宜,我们俩之间,居然有这样的缘分。 你到底是从哪里而来,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秦仲有点不太能理解胡萧萧的话。 “以后可能会懂吧,”胡萧萧挤出一个笑容来,“眼下,我们还是要先解决好她的问题。” 胡萧萧不知道为什么秦宜会出现在自己这里,让自己变成绝代王爷的母妃,更不知道自己原本的儿子被秦宜给换到了哪里。 但是既然秦宜已经出现了,胡萧萧总不能不保护好她,看着她去死吧。 秦仲没有反驳胡萧萧的话。 由于产婆抱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那是个男婴,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怀疑。 正好那几天,皇宫里头得了伤寒的人十分之多,二皇子和五皇子都害了伤风,天天凑在一起咳嗽着,太医说,要是还不好,恐怕会对肺有伤害。 秦仲说,自己的世子秦宜也害了伤风,所以近期就不希望别人来探望了,免得把病气给过了出去。 一是秦稷和秦琰都病着,皇宫里的太医忙得脚都不落地,二是怕秦稷还有秦琰的病会和秦宜互相传染,三个人会越来越重,所以秦仲自己从外头请了大夫,并没有用宫里的太医。 称病这个由头,秦仲用了一阵,总算是让秦宜躲过了一段时间的危险。 秦宜越长越大,也越来越清秀,胡萧萧本来还是很担心的,生怕有人会看出秦宜女儿的身份。 不过那天胡萧萧和秦仲一起去参加皇宫里的宴会,看过了秦稷和秦琰之后,就彻底释然了。 什么叫绝色,如今胡萧萧方才晓得。 两个小孩子才多大,就已经显现出了绝对不是普通人的由头,要说像男人,天天在泥里打滚,一个不注意就会闯祸,长得比秦琰和秦稷都要普通许多的秦宜,看起来更像是个男孩。 那回秦岐抱了秦宜去玩,旁边秦稷和秦琰都在围着,秦岐本来是想夸一夸秦宜,奈何自己两个儿子都在身边比对着,秦岐也实在是不好意思睁眼说瞎话,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恩……朕瞧着小世子长得……很……恩……眼睛很大嘛……” 胡萧萧在一旁自责地不行,在史书之上被记载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秦宜,怎么会是这般样子? 是自己养坏了,还是自己本来养的,就是一个假的恒王爷?假的宜寰帝姬? 胡萧萧心痛到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样也好,秦宜一直长到八岁的时候,由于天天和秦稷还有秦琰凑在一起玩,都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她到底是不是个男孩。 虽然这八年来,秦宜过得并不算太快乐,不过好在还没发育,束胸也不用,不影响玩闹,只消时时惦记着,和他们打完架,从泥里滚出来之后,不要一起洗澡就好了。 第687章 忽然回来很懵逼 第687章 忽然回来很懵逼 胡萧萧是在秦宜八岁那年,回到现代的。 原本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可是后来恍惚想起来的时候,才模模糊糊记得,好像她喝下一碗茶去的时候,旁边有个小丫鬟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敢情自己是被毒死的。 胡萧萧有点心塞,她还想着在秦国多待一段时间,好看看秦宜长大了之后到底会不会变成史书上所说的那个样子。 知书识礼,温婉大方,坚韧耐劳,聪明伶俐,还貌美大方。 前头的胡萧萧觉得还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的可信性,毕竟说不好要是自己死了之后,秦宜会不会因为失去母爱,而痛定思痛,彻底改掉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上房揭瓦上树掏蛋,砸客栈逛青楼,顺带揍太子,没有一样不敢做的性子。 但是貌美这两个字,胡萧萧委实是不敢认同。 就算是女大十八变,秦宜变成什么样子,应该也没有秦琰和秦稷好看吧。 胡萧萧是一个沙发上醒过来的。 醒来的时候,她还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然而她爬起来之后,仔细看了看,她确实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厨房里头人影闪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人推开门出来。 “醒了啊?”那人没好气地往胡萧萧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杯淡黄色的水,看起来应该是加了蜂蜜,“不能喝还逞强,早晚喝死你算了。” 胡萧萧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轻轻掐了一下,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你不是……留在南宋了吗?”胡萧萧忽然有点慌,不会是老大追查到了自己的下落,然后把自己给揪了回来吧。 那一瞬间胡萧萧的思维,随着时空一起错乱掉了。 这个人,正好就是当时胡萧萧和晋元帝在那条河边,看见的王永明。 王永明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胡萧萧,伸手摸了一下她的手,“你没事吧?酒还没醒,说胡话呢。” 胡萧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但是那段感觉实在是太过真实了,她不相信真的就是一场梦。 王永明还在打量着胡萧萧。 但是在古代过了那么久,胡萧萧实在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喝了这么多的酒。 “老大那边,没说啥吧……”胡萧萧咳了咳,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他们上次,就是一起喝了一点酒,然后集体穿越了吧。 王永明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怎么能不说啥,老大被你吐了一身的东西!都特么快疯了!” 王永明说着,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胡萧萧却是不想笑,看见王永明的样子,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她之前在现代的时候,一直都是和王永明还有老大他们在一起玩的。 那时候老大的岁数大,他们也都开玩笑,管他叫老大,后来自然而然地,他就真成了大家的头头。 但是现代社会嘛,胡萧萧他们又不是流氓,也不是地痞,更不是黑社会,他们这里的老大,基本也就是平时在群里喊一声,凑个局,点菜的时候大家都犹豫不决的时候,老大做个决定。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 可是他们集体穿越了之后,老大却忽然变得和从前大不一样。 在现代的时候,他是一个特别随和和淳朴的人,可是到了南宋那边,却忽然迸发出了无限的欲望。 渴望权势,渴望金钱,渴望功名利禄,渴望那些他在现代,很难得到的东西。 那段时间,老大天天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和他们说,他们是来自千年之后的人类,必须要利用自己先进的知识,来做一点什么。 胡萧萧一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可是后来越听越觉得像极了传销。 老大根本就是想自己控制这个国家,乃至整个天下。 不光是他们这些人,老大还迷惑了不少的古代人,让他们相信,他是神的传人,然后为他做事。 就算是后来没有晋元帝,胡萧萧肯定也是想要离开那里的。 当时也有几个人对老大的做法感觉到了一点不满,但是毕竟他们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这些古代人,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胡萧萧也一直不敢和他们商量,一起离开的事情。 王永明已经算是那些人里头,对胡萧萧不错的人了。 其实胡萧萧还是很感激王永明的。 但是此刻看着王永明的样子,完全就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老大还是从前那个老大。 胡萧萧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在见识到了人世间的丑恶面之后,胡萧萧无法再正视原本完好的表面。 在挖出了骸骨之后,就算是重新在泥土上面种上花,也会忍不住做噩梦的。 王永明看着胡萧萧的样子,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也只是怀疑,可能是喝多了酒,还没缓过来。 正好这时候王永明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也就没管胡萧萧,直接接起了电话。 “还在老地方吗?那我一会儿打车过去。” “行啊,好,在呢,那我带着她一起过去。” “好,一会儿见。” 王永明挂了电话,拍了拍胡萧萧的胳膊,“快点,你要洗个澡吗?老大让我们过去呢,说组了个局。” 胡萧萧直接躺回了沙发上去,干脆利落地拒绝,“不去。” 王永明伸手抓住了胡萧萧的胳膊,想要把她给拉起来。 胡萧萧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往后一缩。 “你干嘛啊!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 王永明已经彻底懵逼了。 “你他妈喝了点酒,怎么老土成这样啊!你快点!老大等着咱们呢!” 胡萧萧转了个头,把脸埋在了沙发里头,瓮声瓮气地说道:“不去,头疼。” 王永明又在沙发旁边坐了一会儿,看胡萧萧确实是不想去,就叹了一口气,“行,那你再睡一会儿吧。” 王永明关上门出去,胡萧萧翻了个身,仰头看着天花板,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办。 胡萧萧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躺了多久,等到敲门声响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不耐烦地起身去开。 第688章 时空安全管理局 第688章 时空安全管理局 王永明家的门上连个猫眼都没有,胡萧萧忍不住骂了一声。 估计不知道这厮又买了什么,很有可能还是货到付款。 胡萧萧摸了摸自己身上,一两银子……呸!一分钱都没有。 胡萧萧一把把门打开,正准备怎么和外头的快递小哥解释呢,谁知道外面的人一抬头,却是一张胡萧萧极其熟悉的脸。 在看见这张脸的同时,胡萧萧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老大就像是没看出来她的反常一样,笑着说道:“怎么了,萧萧,不给我面子了?还非我要亲自来请啊。” 老大笑呵呵地说着,然后就要往屋子里走。 胡萧萧有点尴尬,白了后头跟着的王永明一眼,“你傻啊,你不是有钥匙吗?” 就让老大在外头“哐哐”砸门,自己还以为是入室杀人碎尸案的凶手找上门来了。 王永明摸头,没说话。 胡萧萧知道,这肯定是老大的主意。 怎么她从前就没发现呢,老大能成为老大,根本就不仅仅只有他岁数大这一个原因。 他看起来淳朴,心思却比谁都多,明明有钥匙,非要在外面敲这么久的门。 就是存心思想要让自己惦记他的好,叫自己觉得心里头愧疚得慌。 胡萧萧没说话,跟着老大他们一起往里走。 老大说,刚刚凑了个局,让胡萧萧也跟着一起去。 胡萧萧不想跟老大在这里扯皮,索性就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老大的审美还是和从前差不多,一到人多的地方就人来疯,在酒吧疯狂的音乐掩盖下温和地笑。 胡萧萧从前还很喜欢和这些人在一起玩,可是忽然从古代回来,对这里实在是太不适应了。 也不知道秦宜现在怎么样了。 胡萧萧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的苦恼。 还有那个自己刚刚生下来,就不见了的儿子…… 胡萧萧这些年来,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而晋元帝,估计也留在古代,不会跟着自己一起过来了吧。 就在此时,胡萧萧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口袋里传来的震动吓了胡萧萧一大跳,她一个激灵,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 明明她是一个昨天才宿醉过的现代人,现在却满脑子都是古代人的想法。 胡萧萧差点都不会接电话了。 这是一个陌生号码,胡萧萧随手接了起来,王永明在旁边看了一眼,在音乐声中扯着嗓子朝胡萧萧喊:“这是个骗子吧!” 胡萧萧不理会王永明,可是音乐声实在是太大,她听不清楚对面到底说了句什么,不过听起来,应该不是骗子。 胡萧萧一边大声说着抱歉,一边往卫生间走去。 等到周围都安静下来,胡萧萧放在靠在墙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情?” 对面的男声满满都是公事公办,“胡萧萧小姐是吧。” 胡萧萧点了点头,然后想到对方并看不见,才轻轻“恩”了一声。 “您好,我是国家安全局时空管理部门的,是这样,我们检测到您和您的一些朋友,曾经在没有注册过的情况下,擅自穿越到了古代,并且对历史的发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胡萧萧的第一反应,就是对面肯定是个骗子。 可是对方说的话……又让胡萧萧不得不相信。 “由于事关重大,所以后续的事情我想当面和您谈,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胡萧萧现在整个人都处在一个当机的状态,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对面到底说了句什么,下意识就“恩”了一声。 “好的胡小姐,请您开一下门好吗?”对面的男声仍旧是一本正经。 胡萧萧“哦”了一声,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不对。 自己现在不是在卫生间里吗? “可是……”胡萧萧刚想告诉那边的人自己不在家,而是在酒吧,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与此同时,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胡萧萧瞪着惊恐的眼睛往外看。 一定是有人要来上厕所吧……胡萧萧这样安慰着自己。 可是那熟悉的男声就在门外响了起来,“胡小姐,方便出来一下吗?” 胡萧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疯了。 她又在洗手台上坐了一会儿,那男人倒是好脾气地在外头等着。 并没有其他的声音传来。 胡萧萧以为自己刚刚是出现了幻听,又或者那个男人已经走了。 她刚刚想打开手机来看看时间,就听见外头那人又问了一句:“胡小姐,您的个人问题还需要几分钟才能解决完?” 胡萧萧的脸登时变得通红。 时空管理部门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胡萧萧更加怀疑他是个骗子了。 胡萧萧从洗手台上跳了下来,直接走过去打开了门。 她本来以为,站在门外的会是一个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的男人。 没想到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个穿着休闲装,裤脚还微微卷起来一点,染着栗色头发,看起来十分清秀的一个年轻男人。 “胡小姐,”那男人朝胡萧萧眨着眼睛笑,“方便和我一起出去谈一谈吗?” 如果不是事前接到了那个电话,胡萧萧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被搭讪了。 然而如果真的是搭讪的话,被这么好看的人搭讪,她也不是不愿意的。 胡萧萧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个男人应该并不是骗子吧,而且这附近繁华得很,到处都是人,应该也骗不到什么去。 胡萧萧也很想知道,那一次穿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请你喝一杯咖啡吧。”那个男人带着胡萧萧走到了一家咖啡厅的门口,不着痕迹地把对胡萧萧的称呼从“您”变成了“你”。 不过胡萧萧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 她摇了摇头,“其实我更想去喝一杯奶茶。” 谈这种事情,如果去喝奶茶的话,应该会没有那么大的压迫感吧。 虽然那个男人说自己是时空管理部门的,不过倒是随和得很,直接跟着胡萧萧去了一家奶茶店。 “胡小姐,”那人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对于您做的事情,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第689章 历史抹去了痕迹 第689章 历史抹去了痕迹 “国家打算怎么惩罚我?”胡萧萧吸着奶茶,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心里还是有一点忐忑的。 估计换成从前的胡萧萧,这会已经快要哭了。 毕竟从前她只是一个普通小老百姓,怎么会和时空管理局这种一听就很高大上的地方扯上关系呢? 不过好在她跑到古代去混了一圈,先是和老大一起在南宋也算是闯荡出来了一点名头,然后跑去西晋和皇上谈了个恋爱还生了孩子,后来又和秦国的王爷做朋友,成功当上了王妃。 说起来这个,应该在自己死后没多久,秦仲也挂了吧。 这样想想,胡萧萧也挺难过的,不知道秦仲到底是不是被自己给连累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幸亏自己又穿越回来了,不然要是去了阴曹地府,自己哪有脸去见秦仲? 对面的人轻轻摇了摇头,“国家对这种事情是插不上手的,你不是没有惩罚,但是这种惩罚,会由历史亲自给予。” 这一番话算是真的把胡萧萧给吓到了。 不管怎么说,这社会总是讲点人情的,就算是法理不开恩,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是历史给的惩罚,谁特么能猜到到底是什么啊! “我真的……改变历史了?”胡萧萧压低了声音,往前倾了倾身子,问了那个男人一句。 那个男人轻声一笑,“薛定谔的历史,谁又能说它到底是被改变了,还是没有改变呢。” 胡萧萧摸了摸鼻子。 确实有道理,这种事情不能细想,不然想到后头,多半是个死循环。 “其实已经能看出来了,你的朋友,对于那段记忆,已经一无所知了。失忆应该就是历史给予他们的惩罚了,他们在古代生活过的痕迹,应该也被一并抹去了。”那个男人把自己的奶茶喝了个干干净净,剩了半杯的珍珠,就放在一旁,抄起手来看着胡萧萧。 胡萧萧微微皱了皱眉头。 幸好这个时候他们俩的旁边没有人,否则要是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一定会怀疑他们俩其实是神经病的。 “历史的惩罚这么温和?失忆和抹去痕迹,不就是一种自我纠正,相当于他们从来都没有在古代出现过,也没有穿越过?那为什么历史不对我也这样做呢?”胡萧萧对于这一点,实在是想不通。 最开始看见王永明的时候,她还以为只是一个巧合,可是到了酒吧里头,她就发现了,这一群人里面,除了她,所有的人都不记得那一件事情了。 要不是这个男人来找自己,胡萧萧真的会怀疑,说不定是自己喝多了酒,做了一场大梦。 “这也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们时空管理部门的一项研究进入了瓶颈,所以上面希望我来保护你的安全,万一历史对你的惩罚太过严重的话……” “你就会保护我,对吗?” 胡萧萧两眼放光,她早就听说过了,其实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并不像我们看见的那么简单和落后,真正牛逼的东西,其实都是藏起来的。 比如说她从前,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时空管理部门这么个东西。 “不,”那个男人笑着摇头,“如果太过严重,我会直接跑的。” 胡萧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敢情这个男人是在逗自己玩呢。 “那你是来找我,希望能通过我,突破你们的瓶颈?”胡萧萧吸着奶茶,自我安慰着。 不管怎么样,其实自己这一趟穿越,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嘛。 那个男人又被胡萧萧的脑回路所震惊,然后轻声一笑,“不,只是因为进入了瓶颈,我暂时没有什么工作,所以才来找你。” 胡萧萧已经彻底不想和这个男人对话了。 “那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胡萧萧最后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因为我有点好奇,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没有被历史给抹去,你一定是在历史上,遗留下了什么抹不掉的痕迹。” 看那男人一脸的笃定,胡萧萧也忍不住好好回想了一番。 可是能有什么东西呢? 吃的喝的排泄的,自己有的,老大和王永明他们也有,那就说明肯定不是这些东西。 那……难不成是友情和爱情? 胡萧萧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想法换了个没有那么矫情的方式说给了对面的男人听。 那男人轻声一笑,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儿,看起来十分好看。 胡萧萧也是看在这张脸的份上,才没有朝他发火。 “历史本来就是一种意识形态的东西,他不可能抹不掉同为意识形态的东西,不管多么伟大的爱情,历史想要抹去,都是能抹去的。” 胡萧萧实在是不想再和这个男人谈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难不成是因为我拉了一坨和别人格外不一样的屎?”胡萧萧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不远处有两桌人正在吃糕点,朝胡萧萧抛过来了一个十分不满的眼神。 那男人忍不住一笑,眼睛又弯了起来,“胡小姐,虽然你说的很没有道理,但是我还蛮喜欢你的思考方式。” 胡萧萧摸着自己的包就要走,那男人也是起身,“不管怎么样,胡小姐,我决定跟着你回去了。” 这特么是打算到自己家去混吃混喝? 胡萧萧十分不满。 她才不想带着这个男人回去。 那男人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什么东西,朝胡萧萧晃了晃。 胡萧萧虽然没看清,不过估计也是什么执行公务的命令,让她必须服从。 还碰上强硬蹭吃蹭喝的了。 胡萧萧想了想,要蹭就蹭吧,反正自己也不会做饭,听说他们这种人,自理能力都是十分好的。 说不定能把自己那顿饭也给做了,顺便帮自己收拾一下屋子,还省得请钟点工的钱了。 “你为什么不吃这个珍珠啊?”胡萧萧见那男人也站了起来,神是鬼差地问了一句。 那男人轻轻瞟了一眼,轻描淡写答道:“哦,这个东西,吃多了便秘。” 胡萧萧终于是笑出了声。 “萧萧,以后,我们就是舍友加朋友了,”那男人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一弦。” 第690章 就是想浪费生命 第690章 就是想浪费生命 后来秦一弦和胡萧萧解释了一下他这个名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他妈的名字里头,有“华年”两个字。 他妈早就和他爸离婚了。 只可惜,纵然取了这个名字,也没能挽回他妈非要和他爸离婚的那颗心。 胡萧萧觉得秦一弦的爸还算是个温厚的,好歹是叫秦一弦,不是叫秦一柱。 秦一弦去了胡萧萧的家里之后,就对她的装潢审美表达了极大的鄙夷。 从她的客厅,批评到了她的厨房。 胡萧萧挡在了秦一弦的面前,死活都不让他进自己的卧室。 胡萧萧住的是个一居室,秦一弦肯定不能在胡萧萧的房间里睡,只能天天睡沙发。 就这么住了一段时间之后,胡萧萧实在是不懂,秦一弦到底是为什么了。 按理说他说的那些话,虽然要是换了另外一个人,肯定认为他是在发疯的,但是胡萧萧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 那他来找自己,应该也真的是为了查什么事情。 可是这秦一弦看起来像是真的没工作一样,天天和胡萧萧厮混在一起,胡萧萧上班,他就在外头找个咖啡厅拿个电脑噼里啪啦打点什么东西,要是胡萧萧休息出去玩,他也紧紧地跟在后头。 老大曾打趣,问胡萧萧这个人是谁,秦一弦在旁边抬手就搭住了胡萧萧的肩膀,笑得一脸阳光,干脆利索地说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啊,我是萧萧的男朋友。” 胡萧萧作为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生生是被秦一弦这番话说得脸红了起来。 不过看着老大被秦一弦怼到的样子,胡萧萧就觉得心里十分开心。 王永明在一旁看着秦一弦,一脸的怨恨。 不过胡萧萧本来也就对王永明没什么感觉,早点断了他的念头,也算是一件好事。 秦一弦就这么跟着胡萧萧住了半年多。 胡萧萧发现,网上说的那些话,果然多半都是假的。 比如秦一弦,就一点也不像是个公务人员。 他做的饭,实在是难以下咽,胡萧萧叫了一个多月的外卖,终于忍不住自己亲自下厨了。 秦一弦一边吃一边满意地点头,“你看你做得很好啊,以后再接再厉。” 不过秦一弦的生活,实在是规律到令人发指。 每天早晨五点四十准时喊胡萧萧起床晨练,胡萧萧指着外头的雾霾骂他脑残,他隔天就搬了个跑步机和瑜伽垫回来,逼着胡萧萧在室内锻炼。 晚上十点,就断电断网,逼着胡萧萧上床睡觉,搞得胡萧萧以为自己回到了初中时代。 大学都特么十一点半才熄灯呢! 关键电闸还在外头,wifi也在外头,胡萧萧用了几天4G,觉得自己实在是要破产了。 有几次胡萧萧想要强行穿越出来开网,被秦一弦直接威胁,再出来就办了她。 胡萧萧坚持了三个月之后,脸上皮肤好了很多,马甲线都快出来了。 关键,她也快和这个世界脱节了。 胡萧萧怀疑,秦一弦就是想把自己重新培养成一个古代人,然后扔到古代去。 所以大半年之后,胡萧萧毅然决然地冲了出去,想要打开wifi。 结果秦一弦却在外头玩手机。 胡萧萧刚想责骂他,秦一弦却忽然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着无辜的光,“萧萧,我失业了。” 胡萧萧往后退了两步。 这厮不会是打算在自己这里吃软饭吧? “萧萧……你看……”秦一弦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 胡萧萧迅速回身,把门紧紧地关上反锁,动作干脆利索一气呵成。 秦一弦在一片黑暗里头轻声一笑。 不多时,胡萧萧又开了门出来,直接递给了秦一弦一张纸。 秦一弦借着手机的亮光看了看。 “房租,按当下标准水平,一千八。伙食费,按月平均,两千二,共计四千,八折三千二。” 秦一弦轻笑,抖着那张纸问胡萧萧,“萧萧这是打算做什么?” “和你划清界限,你没工作了,也别找我借钱,我就是一普通打工族,一个月挣得刚好够我自己花,这半年多来虽然大部分的菜都是你买的,不过我也下厨了,我已经考虑过了,既然你没了工作,那你也不算是执行公务了,以后你再住在我这里,就要收房租了,以后这个房子,我是老大,我说开灯就开灯,我说开网就开网,你就是个租客,找好你自己的立场。” 胡萧萧酣畅淋漓地说完这一番话,顿时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秦一弦轻轻“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说道:“我本来还以为萧萧你会直接把我赶出去呢,看来萧萧还是对我有感情的,这样吧,我还有点存款,干脆我们明天去把婚给结了算了。” 胡萧萧弄不懂秦一弦的脑回路,当即就“啊?”了一声。 秦一弦往前一步,胡萧萧顺着往后退,一直到自己的后背抵到了门,方才停了下来。 “怎么办啊萧萧,”秦一弦一手撑着门,把胡萧萧禁锢在了自己的怀抱里面,“我可是因为你才失业的,领导说了,其实你没有什么研究价值,我这算是擅离职守,无故旷工,浪费时间和生命。” 胡萧萧不说话,能清楚地听见黑暗中两个人呼吸交缠在一起的声音。 “可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啊,就是想在你的身上浪费时间和生命。”秦一弦的笑声很好听,明亮的眼睛让胡萧萧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胡萧萧想了想,“可是你当时不是说,要来保护我?我也没见你保护我在哪。” “自打我来找你之后,你都很少和你从前的朋友在一起厮混了吧,那个什么老大的,早就犯事进去了,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知道那个人不是个善茬,你那一堆朋友,除了那个叫王永明的后来在家天天宿醉,不怎么和他们来往,剩下的都没能摘出去!”秦一弦微微提高了嗓音。 果然……胡萧萧想,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老大的内心,都还是一样的。 第691章 不行我后天试试 第691章 不行我后天试试 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老大到底是这么一个人,还是因为这是历史给他的惩罚。 胡萧萧后来也问过秦一弦这个问题,不过秦一弦说,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如果历史就是想要惩罚他,而他自己一直品行端正,也是没有办法的。 胡萧萧就知道,什么问题到了秦一弦这里,都会变成哲学性问题,问了和没问一样。 不过当下最需要解决的,还是秦一弦所说的问题。 结婚? 结个鬼的婚啊。 “我在古代已经结过一次婚了,还是王妃呢,重婚罪是犯法的。”胡萧萧强行解释道。 秦一弦又朝胡萧萧凑近了一点,胡萧萧微微偏头,避免自己和秦一弦的目光撞在一起。 “古代那又没领结婚证,法律上不承认的,再说了,分居两年就算感情破裂,你这都分居一千多年了,你的前夫死了这么久,早就自动离婚了,”秦一弦低下头去,紧紧地盯着胡萧萧的眼睛,“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胡萧萧是完全没想到,秦一弦会对自己求婚,她并不想改变如今的生活状态。 也就是说,虽然胡萧萧不想结婚,可也不希望秦一弦离开自己。 经常和秦一弦住在一起,胡萧萧都有些习惯了。 “我不想结婚。”胡萧萧干脆利索地说道。 结婚为了什么呢? 她上一次结婚,是为了生下自己的孩子,顺便看一看她一直想要见到的传说秦宜。 现在又没有一个秦宜可以给她看。 “那……我要是努力一下,行不行?要是行的话,我就再试试,要是不行的话,我就不费那个事了。”秦一弦顺手把胡萧萧身后的门给推开,胡萧萧旋即摔了进去,秦一弦抱着胡萧萧的腰,在临摔下地之前翻了个身,把胡萧萧拉到了自己的上头。 胡萧萧狠狠摔在了秦一弦的身上,捂着自己的鼻子趴在秦一弦的身上不肯抬起头来。 秦一弦轻笑了一声。 “怎么?我身上的味道是不是特别清新,特别好闻?”秦一弦微微挺了挺身子,微微哑着嗓子问道。 胡萧萧捂着鼻子,闷闷地说道:“这么玛丽苏的招数,你也用。” 秦一弦一愣,没想到胡萧萧会说这种话。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因为我是历史遗留下来的英雄,历史都不按套路出牌,我当然也不敢按套路出牌。” 胡萧萧轻声说道。 她从秦一弦的身上爬了起来,低头看着他。 胡萧萧没有忽略掉秦一弦眼睛里头迅速闪过去的担忧。 秦一弦的眼睛十分漂亮,漂亮就漂亮在,那是一双不会撒谎的眼睛。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胡萧萧问秦一弦。 秦一弦的眼睛微微转了转。 胡萧萧注意到,秦一弦的眼睛往右边看去。 可是以前,胡萧萧问他在时空管理局里到底干什么事情的时候,秦一弦的眼睛都是往左边看的。 他想要撒谎。 胡萧萧直接伸手扳住了秦一弦的脸说道:“不准看那边,老老实实回答。” “我之所以丢掉工作,是因为……时空管理局要被撤掉了。” 胡萧萧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被撤掉? 之前秦一弦才告诉自己,这个时空管理局,刚开办没多久,正是一个十分有前途的行业啊。 “之所以开办这个时空管理局,是因为有一年,有科学家发现了太阳系之外的几颗行星和恒星的转动出现了异常,可能会扭转时空,出现穿越的现象。而最近,我们发现原本出现了异常的那几个恒星和行星,正在逐步地回复正常,也就是说……” 胡萧萧能看出来,说这段话的时候,秦一弦一直都是看着她的眼睛的。 他没有撒谎。 “也就是说……历史正在纠正这个错误?”胡萧萧接住了秦一弦的话头。 秦一弦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以后没有穿越的可能,那这个时空管理局,确实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我的错误呢……”胡萧萧忽然想起来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历史已经纠正完了全部的错误,甚至连穿越这个漏洞都要堵上了,那么我呢……我是不是,很快就会接受到历史的责罚了?” 胡萧萧盯着秦一弦的眼睛。 她希望秦一弦能给她一个答案。 可是秦一弦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萧萧,对不起,我不知道。” 胡萧萧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然后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需要静一静。” “萧萧,没有什么可怕的,历史要纠正错误,就不会产生一个更大的错误。” 胡萧萧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点没着没落的。 “对了,”秦一弦往外走,顺便回头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去领证?明天怎么样?” “秦一弦,我现在不想想这种问题。”胡萧萧坐在床边,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里。 秦一弦往外走,伸手帮胡萧萧带上了门,然后说道:“好的我知道了,那就后天再说吧。” 秦一弦帮胡萧萧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然后胡萧萧就彻底被埋进了一片黑暗里头。 这样也好,她什么也不想看见,也不想让自己被别人看见。 胡萧萧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 秦一弦躺在沙发上,胸口上下起伏十分有规律,看起来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就在四下里都是一片安静的时候,秦一弦放下手边的手机,忽然就亮了起来。 就在那一瞬间,秦一弦迅速翻身起来,动作干脆利落到他好像根本就没有睡着,一直在等着这个电话一样。 其实这也是秦一弦作为一个军人的素养。 哪怕是在休假中,只要一个电话,他就会迅速翻身起来执行公务。 要不是之前受过伤,他的右手再也不能拿枪,秦一弦也不会被分配到时空管理局这样的地方去。 对面的人听起来有点着急。 “一弦,我只是想着告诉你一声,那个人倒是未必会过去,不过要是他过去了,你记住,生死不论。” 秦一弦应声,“好,我知道了。” 第692章 还有我在这里呢 第692章 还有我在这里呢 ,隔着一道门,秦一弦还能听见胡萧萧沉重的呼吸声。 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秦一弦不由得笑,这个女人还真是奇怪,明明刚刚愁成那样,说睡着就睡着了。 秦一弦想直接踹了门进去,又害怕惊扰到了胡萧萧的睡眠,只好找了个胡萧萧的发夹,然后掰直了,慢慢地撬着锁。 秦一弦打开门进去的时候,差点被吓到魂魄出窍。 他几乎不敢想,要是自己晚进来一会儿,要怎么办。 胡萧萧的窗子已经被打开,此刻有一个黑影就蹲在胡萧萧的窗台上,手上的刀子明晃晃地反射着月光。 秦一弦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许是感觉到了风有点冷,胡萧萧翻了个身,忽然睁开了眼睛。 一声尖叫平地拔起。 饶是胡萧萧胆子再大,半夜一睁眼,就看见有个人蹲在离自己五步远的窗台上,还阴测测地朝自己笑,也会吓到疯癫的。 胡萧萧的心脏像是要从自己的喉咙口跳出来一样。 “萧萧,你还能睡得着啊?”那个男人着意压低了嗓音,又朝胡萧萧咧嘴一笑。 月光反射在他的牙齿和手上的刀上,寒光让胡萧萧忍不住抖个不停。 她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被子,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安全一点。 “老大?”胡萧萧的上牙磕着下牙,几乎说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句子。 老大不是被抓起来了吗,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你别动!”老大忽然把刀子指向门口,咬牙恶狠狠地说道。 胡萧萧这才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门口站着秦一弦。 在看见秦一弦的那一刻,胡萧萧忽然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好像只要看见他,自己就安全多了。 “你最好是别动。”秦一弦看见老大想要跳下来,忽然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东西。 黑洞洞的枪口就对着老大的头。 老大知道,自己的动作再快,也是快不过秦一弦手里的枪的。 他仍旧蹲在窗台上,不敢轻举妄动。 “我不明白……”胡萧萧躺在床上,把自己缩在被子里头,并不敢动,“老大,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大蹲在那里,满脸的怨恨,“这不就还要问你!我们是怎么进的监狱,恐怕你比谁都清楚吧,忽然就找了一个男朋友,还是个警察,我们所有的活动你都不去参加了,而我们那么隐蔽的活动,居然就出了差错,除了你,还能有谁!肯定是你告诉他的!” 老大的刀子在胡萧萧和秦一弦之间不停地比划着。 “不许动!”老大见胡萧萧想要下床,忽然厉声喝了一句,“我知道你的枪快!但是我肯定会把刀给扔过去的!到时候能不能扎到她,我可就不管了!” 胡萧萧不知道老大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之前在古代的时候,虽然他变得有些利欲熏心,但是自己跟着晋元帝跑了之后,他也没对自己做什么。 没有派人来找自己,也没有派人来追杀自己。 不过那一刻,胡萧萧忽然想到……到底是因为老大没有对自己加以暗害,还是因为晋元帝保护好了自己。 亦或者是,历史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纠正一切了? “你现在收手,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站在门口的秦一弦说道。 之前秦一弦是军人,这种生死的场面,他也是见识过的,不管出多么危险的任务,见到多么血腥的场面,秦一弦都是没有怕过的。 可是这一刻,他忽然害怕了。 难怪之前出任务的时候,上头都要提前问一问,有没有和人质,或者是对方有什么关系的。 一旦牵扯到了自身,就没有办法保持冷静。 秦一弦的右手在轻轻地颤抖着。 他知道,他的右手受过伤,此刻开枪,未必能一击即中。 “生路?”老大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呸!老子早就不想活了!天天待在监狱里!活着还不如死了!老子就是要在临死前!再拉一个垫背的!” 老大说完,忽然就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胡萧萧尖叫一声,闭着眼睛往另外一边滚。 秦一弦直接举起了手里的枪来,快速地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那颗子弹炸响在了胡萧萧的耳边。 她的心跳已经像是鼓声,完全无法沉静下来。 老大的那把刀颓然落了下去,轻轻地扎在了胡萧萧身上的被子上,完全没有造成一点伤害。 胡萧萧还是不敢睁开眼睛。 刚刚巨大的后坐力让秦一弦的手又开始剧痛起来,他捂着自己的右手,往床边走去。 老大的双眼还在不死心地睁着,秦一弦摸了摸他的颈部大动脉,已经不会跳了。 秦一弦轻轻拍了拍胡萧萧的肩膀,顺势也躺到了床上去,把胡萧萧揽到了自己的怀里,“萧萧,没事了。” 幸好上头提前告诉了自己一声,说是老大越狱了,不然秦一弦简直不敢想,老大是不是就会这样悄无声息地跳进来,悄无声息地抹了胡萧萧的脖子,然后自己,要到第二天才有发觉。 胡萧萧把脸埋在秦一弦的胸口,轻轻地啜泣着。 胡萧萧紧紧抓着秦一弦的衣服,显然是已经被吓坏了。 换成任何一个人,这个时候,都是要被吓坏的。 老大的尸体就躺在胡萧萧的身边。 秦一弦紧紧地搂住胡萧萧,想要把自己身上的热度往她身上传递一些。 让她知道,自己还在这里。 不多时,外面就响起了警铃的声音,秦一弦不打算给他们开门,就由着他们破门而入。 一直到从前认识的那些人拿着枪闯进来的时候,秦一弦还躺在床上,抱着胡萧萧。 看见老大已经死了,那些人也就松了一口气,看着秦一弦的样子,就止不住笑。 还是秦一弦从前的队长蹙眉问了一句:“一弦,你用枪了?你的手不是受伤了,不能用枪了吗?” 等到秦一弦想到要去阻止队长的话的时候,队长已经说完了。 原本趴在秦一弦怀里的胡萧萧忽然坐了起来,一把拉过了秦一弦的手。 “没事的。”秦一弦,笑眯眯地说道。 第693章 是薛定谔的历史 第693章 是薛定谔的历史 胡萧萧却不管秦一弦,不管不顾地把他的手给拉了过来。 秦一弦轻轻地嘶了一声。 胡萧萧的动作放轻缓了很多,“这是怎么了?” 秦一弦想要把自己的手给缩回去,却又很希望胡萧萧能一直这样拉着自己的手,所以就笑了笑,没说话。 后头的几个人手脚利索地把老大的尸体给搬了下去,有一个人还朝胡萧萧和秦一弦笑道:“嫂子,秦哥以前受过伤,估计这会是被后坐力给伤着了,没事,养个一年半载的就好了,秦哥是真心疼嫂子啊,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打秦哥受伤之后,就没再用过枪了吧。” 胡萧萧把秦一弦的手给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就要起来,“走,我们去医院。” 秦一弦能看出来胡萧萧还是很害怕,根本不敢往后看,也不敢碰着刚刚老大躺过的地方。 自己和胡萧萧也该换房子了……秦一弦想到。 不过胡萧萧今天晚上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秦一弦还是希望她能好好休息一下的,所以就白了刚刚说话的那个人一眼,用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拍着胡萧萧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萧萧,我睡一觉就好了。” “什么没事的,”胡萧萧微微提高了嗓音,眼睛都有点红,“没事能疼成这样吗?没事能要一年半载才能好吗?” 旁边的人原本看着秦一弦瞪了自己一眼,还觉得有点尴尬,可是看见胡萧萧这样心疼秦一弦,就又笑了起来,“秦哥,嫂子这是心疼你呢,赶紧跟着嫂子去医院吧!” 秦一弦又剜了他一眼,“你别听他瞎说!在床上躺着的那是他,我用不着,我带你去沙发上,你好好睡一会儿,好不好?” 胡萧萧摇头,虽然还是很害怕,不过目光却坚定地很。 “去医院。”胡萧萧言简意赅。 她虽然是咬牙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坚定,但是其实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要是因为自己,他的这只手以后都不能用了,那自己以后要多自责,说不定还要养他一辈子。 秦一弦抱住了胡萧萧,趴在她的耳边说道:“萧萧,睡一觉,如果明天还疼的话,那我就跟你去医院,好不好?” 旁边的人对着秦一弦笑,眨了眨眼睛。 秦一弦又朝他翻了个白眼,嘴角却也忍不住扬起了一个笑容。 胡萧萧趴在秦一弦的身上,异常坚定,“现在去。” 秦一弦刚想说话,忽然听见胡萧萧问了一句:“秦一弦,你还想不想和我领结婚证了?” 秦一弦还没有反应过来胡萧萧话里的意思。 旁边的人却已经笑开了花。 秦一弦一把抱住了胡萧萧,欣喜若狂,“去去去,现在就去。” 秦一弦把胡萧萧给抱了下来,然后从衣柜里扒拉出来了两套衣服,“你穿这个,我穿这个,怎么样?” 胡萧萧还没说话,旁边的那个人就笑了一声道:“可以可以,看起来很像情侣装呢!” 秦一弦和胡萧萧一起白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到底还跑在这里干什么。 门口的小队长喊了那个人一声,“你死在里面了吗!还不快滚出来!” 秦一弦和胡萧萧对视一眼,然后皆是笑了出来。 去医院查了一下之后,医生说秦一弦的手没有很严重,但是以后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进行剧烈的手部运动。 难怪秦一弦做的饭,那么难吃。 他连铲子都握不好,居然还为了自己,朝老大开了枪。 胡萧萧看着秦一弦被包起来的手,不住地哭。 “没事没事,”秦一弦抬起左手来摸了摸胡萧萧的头发,“萧萧,我们这就去领结婚证啊?” 一年后。 胡萧萧被推进了产房里面,秦一弦在外头焦急地等待着。 胡萧萧已经被推进去有一会儿了。 秦一弦还提前去问过了医生,自己抱孩子行不行。 医生和秦一弦也很熟悉了,看见是他,就直接抬起头来问了一句,“怎么,我和你说不能,你就不抱了?” 秦一弦摸着头,嘿嘿笑了出来。 “抱吧,就是仔细着点,别老用右手,抱一抱,休息一下。”医生推了推眼镜,给了秦一弦一个建议。 此刻秦一弦在产房外头转了转去,终于看见门被打开。 秦一弦看着孩子和胡萧萧一起被推了出来。 “往旁边点。”护士和秦一弦说了一声,秦一弦却一直跟着,一直走到了病房里面。 胡萧萧是顺产,用了很多力气,此刻虚弱得很,不过倒是比剖腹产恢复地要快很多。 “22号,女儿,六斤六两,”护士把一个小牌子挂在了孩子的床旁边,“有什么事情就按铃叫我们。” 秦一弦抓住了胡萧萧的手,“萧萧,你累不累?” “还好,”胡萧萧浅浅一笑,脸色微微有点苍白,“我想看看孩子。” 秦一弦把孩子轻手轻脚地从那个小床里抱了出来。 胡萧萧在看见那个孩子的脸的时候,忽然一个激灵,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 “一弦,你看看,这个孩子,是男还是女……”胡萧萧的声音不住地颤抖着。 秦一弦有点不能理解胡萧萧的意思,刚刚护士不是说了吗,是个女儿,怎么胡萧萧还要再看一眼。 自己又不是那种会重男轻女的人。 秦一弦轻轻地掀开了包着孩子的小被子。 胡萧萧和秦一弦一起愣在了那里。 从前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蹿到了胡萧萧的脑海里。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泪水从她脸上滑落了下来。 原来,秦宜也是自己的女儿…… 是自己和秦一弦的女儿。 而自己原本应该留在古代的那个儿子,却来了现代。 历史无法抹去的,就是秦宜。 是秦宜身上流动着的,属于她的血。 秦一弦也听说胡萧萧说的那个奇异的故事,此刻看着这个“儿子”,秦一弦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萧萧……”秦一弦开口,嗓音微哑,“没事的。” 胡萧萧的泪水开始忍不住往下流。 原来都是因为自己,秦宜才受了那么多的苦。 她一直想要去见一见那个被后世奉为传奇的秦宜,可是也正是因为自己,才有了秦宜。 薛定谔的历史,果真如此。 第694章 你要不要搬家啊 第694章 你要不要搬家啊 虎子一直觉得,其实过日子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他从前跟在秦琰的身边,每天基本上就是拎拎人,处理一下秦琰交待的事情。 天天都有糕点吃,就算秦琰罚他不许吃糕点,后厨的那个翠莲也总是会给他留一点。 虎子一直觉得,翠莲是自己特别好的一个朋友。 好到如果哪天翠莲让他帮忙拎一下上房,虎子也肯定会马上同意的。 不过翠莲从来都没有提过这种要求,她说自己怕高,还说以后都会一直给虎子糕点吃。 那时候,翠莲经常问虎子,有没有喜欢的人,说要给他做个媒。 虎子倒是没有这种心思,直接告诉翠莲,自己想要过几年再成亲。 虎子回了秦国之后,还一直都想着,要把阮娘介绍给翠莲看,翠莲知道自己找到了媳妇,肯定是会为自己开心的。 翠莲要是知道,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和自己一起上房的媳妇,肯定会十分开心。 谁知道虎子带着阮娘去了后厨之后,翠莲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就问了虎子,这个人是谁。 阮娘当即就察觉出来了不对,可是阮娘虽然神经比较大条,但是毕竟是个女人。 虎子就不行了,他好像完全不会看人的脸色一样。 “这是我媳妇呢,”虎子一脸喜悦地对翠莲说道,“都怀孕了,过段时间我就能当爹啦,翠莲,你开不开心?” 翠莲当即就想回虎子一句——我开心你妈的腿。 但是她一句话都不想和虎子说。 翠莲转身过去洗碗,看都不看虎子一眼。 虎子又在后头叫了翠莲一声,“妹子,快别忙活了,我和你嫂子给你带了点东西回来呢,你去看看啊?” 翠莲想一碗扣在虎子的脸上。 “算了,”翠莲头都没回,对虎子咬牙说道,“我不要了,祝你们全家都幸福。” 虎子看翠莲恐怕是忙,就和翠莲先打了招呼,然后带着阮娘离开。 翠莲含着泪水回头看,虎子正小心翼翼地扶着阮娘,生怕她磕了碰了。 自己到底为什么不长眼,居然看上了这么一个笨蛋! 翠莲狠狠地把那个刷碗布给摔到了盆子里去。 虎子和阮娘一起走了一会儿,忽然摸了摸头说道:“我怎么觉得,刚刚翠莲那句话,有点骂人的意思呢?” 阮娘笑了一声,“可能是你想多了吧,翠莲应该是已经有了喜欢的后生,不想老是和你说话来往了。” 虎子挠了挠头,感觉阮娘说得很有道理。 阮娘和虎子在秦国没待多久,就拿着秦玦的信,去了一趟北燕。 晏婴过得并不算快活,阮娘看着晏婴的样子,也觉得很心疼,可也知道,感情这种事情,总是没办法勉强的。 晏婴给了阮娘不少的东西,让她不要想太多,安心养胎。 阮娘和虎子回了秦国之后才发现,原来蔷薇也有孕了。 万物生天天都在翻看医书,亲自给蔷薇开安胎药,蔷薇虽然是没说啥,但是却一直要找外头的大夫看一看,才敢喝。 虎子本来也想让万物生帮阮娘看一看,不过又想了想,万物生到底是个仵作,让仵作给自己的媳妇安胎,怎么想都不是很吉利。 于是虎子就把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咽了回去。 蔷薇的胎要比阮娘的晚上半年,阮娘的孩子出生之后,虎子乐得天天抱着孩子出门转悠,被万物生看见过几回,眼睛都是红的。 从那以后,虎子一直嘱咐阮娘,如果要出门抱孩子的话,一定要看好了,不然万物生那种人,搞不好就要抢自己的孩子。 万物生看着蔷薇的肚子,一直是着急得很。 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六个月之后,终于蔷薇也生了出来。 蔷薇和阮娘本来想着,如果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的话,那就能结个娃娃亲了。 结果没想到,阮娘生的是一个女儿,而蔷薇生的,居然是一对龙凤胎。 万物生乐得几乎要窜到天上去,天天抱着自己的一对儿女出去晃悠,每天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在街上看见虎子。 那回虎子实在是受不了万物生这个嘚瑟了,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给你媳妇把了半年的脉,居然不知道自己媳妇怀的是一对龙凤胎!” 万物生被虎子气得满脸通红,回去就和蔷薇说,一定不能让自己家的儿子娶虎子的女儿。 蔷薇才懒得理万物生,就靠在窗台边上,慢慢地绣着自己一双儿女的小肚兜。 万物生看见了自己的媳妇,火气也就消了大半,脱了鞋子爬上床去,看着蔷薇手里的那两个小肚兜。 “慢慢绣,别累坏了眼睛。”万物生看着蔷薇的侧脸,觉得全天下最好的媳妇,就是他的媳妇了。 蔷薇点了点头,把针插到了肚兜上,然后放到了一旁,“对了,我要和你说个事情。” 万物生一脸的宠溺,朝着蔷薇轻轻点头,“你尽管说就是。” 蔷薇给万物生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直接就儿女双全,万物生觉得,就算是此刻蔷薇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勾给她的。 蔷薇抱住了万物生的胳膊,“我和阮娘商量过了, 老住在瑜王府也不是个办法,正好我们手里都有点钱,昨天我们也去一起看了房子,感觉紧邻着的两个宅子,挺不错的,这样我们还能做邻居。” 今天虎子嘲讽万物生的话,万物生还记在心里,他才不想和虎子做邻居了。 但是万物生不知道要如何拒绝自己的媳妇。 就在他还犹豫着的时候,忽然听见蔷薇说道:“不过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万物生开心异常,刚想夸奖自己的媳妇懂事替自己着想,忽然又听蔷薇补充道:“我可以带着孩子住过去,你仍旧住在这里,反正那两个房子,离瑜王府也不是很远。” 万物生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媳妇和孩子都走了,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干嘛? 蔷薇歪着头看万物生,满脸都是笑意,“怎么样,你去不去?” 第695章 是王爷也是王妃 第695章 是王爷也是王妃 万物生能不去吗? 他又不是那种离了媳妇什么问题都没有的人。 他现在满心满眼除了蔷薇就是孩子,除了孩子就是蔷薇。 所以虽然万物生十分不开心,却还是跟着蔷薇一起搬过去了。 等到秦宜和秦琰回来的时候,万物生和虎子已经搬走有一段时间了。 不过好在他们买的那个房子,离瑜王府并不是很远,所以还是可以时常凑在一起玩。 虎子的那个女儿,阮娘给起了个名字,叫胡桃。 对于这个名字,虎子和阮娘都觉得十分满意,觉得贱名好养活。 蔷薇其实也觉得不错。 反正蔷薇就是个花名,桃不光是个花名,还是果子名呢。 蔷薇觉得挺好的。 只有万物生一个人不愿意。 他认为自己宁愿去死,也不要让自己将来的孩子,娶一个叫胡桃的女人。 蔷薇也对这件事情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万物生实在不愿意的话,她可以带着孩子改嫁。 万物生没有办法,只好屈服。 万物生自己是个仵作,却很喜欢做那种附庸风雅的事情。 万物生是很喜欢王勃的,尤其喜欢他《滕王阁序》里的一句话。 落霞与孤鹜齐飞。 所以万物生希望的是,自己的女儿叫落霞。 儿子……当然不能叫孤鹜,要叫就叫齐飞。 蔷薇十分不满意,她觉得这个名字简直是古诗里面能够找出来的,最土的两个名字了。 万物生这一次没有屈服,他在外头跪了半天,终于跪到蔷薇点了头。 叫落霞就落霞吧,蔷薇感觉人生也就这样了。 当秦宜和秦琰生出来孩子,取名叫秦蓁的时候,外头的虎子和阮娘,还有蔷薇和万物生,都沉默了。 意思简洁,写出来又漂亮,万物生有点心塞,怎么自己就想不出来这么好听的名字呢? 但是大丈夫,无论如何都不能露怯。 万物生说什么也不承认,自己起的名字没有秦宜和秦琰起的好听。 秦宜和秦琰的孩子,刚出生,就已经被封成了郡主。 在此之前,秦玦已经顶着巨大的压力,废除了秦国皇族不留女儿的法例。 虽然朝堂里面有不少的大臣都反对,但是秦玦就是坚持。 后来那些大臣直接拿出了恐怕这样会毁了百年来的风俗,擅自留下女儿,恐怕会影响大秦的国运的借口。 但是秦玦怒而挥袖,直接甩出一句话来,“大秦是我们秦国的大秦,就算是毁了国运,也不用你们管!” 那些大臣都知道秦玦是气话,所以就仍旧在地上跪着,希望秦玦能改变主意。 秦玦当时气得头疼,却拿那些人没有办法。 总不能把他们都给拖出去砍了。 虽然秦玦心里还是很想这样做的。 自从当了皇上之后,他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易怒,唯有晚上回去看见余妩的时候,才能舒心一点。 秦玦看了一眼旁边一直带着温润的笑的苏策一眼。 “苏相怎么看?”秦玦满怀希望地看着苏策,希望苏策能给自己拿出一个主意来。 虽然秦玦觉得,很有可能苏策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说到底,这件事情就是历史遗留问题,一百年来都是这样,忽然说要取消,肯定会有人想反对。 妈的……秦玦在心里悄悄想,当时说把你们提拔起来,给你们升官的时候,你们不说你们一直都是做这个官,还是不升的好。 苏策轻轻一笑,然后走上前来。 “皇上,”苏策微微拱手,照旧是一脸的温润,好像一点都不为目前的状况而觉得头疼,“臣觉得,几位大臣说得都很有道理,这个事情如果要改的话,还是要慢慢改,不如近几年还是不留,但是封为郡主公主,当做是为大秦祈福。” 苏策环视了众位大臣一眼,轻浅一笑,“既然是郡主和公主,那为国祈福,就不能不带自己的侍女,实在凑不齐侍女,小僮也是可以的,相信诸位同僚都是愿意奉献出自家的儿女的。” 秦玦听完苏策的话,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果真还是苏策的法子好。 刀不割在自己的身上,不觉得肉疼。 让你们也看看失去孩子的痛苦。 果然,甚至不需要真的杀了他们的孩子,只消这么轻轻地吓唬一下,那些大臣就已经都跪在了地上,开始求饶。 秦玦往下看了一眼,“朕也觉得,苏相的话,很有道理。” 那些大臣更是惶恐,有孩子的,已经怕到抖若筛糠,没有孩子的,也怕自己有了孩子之后要怎么办。 有几个孩子都已经成亲的老臣,也不能独善其身,毕竟他们的孩子也有孩子了。 秦玦朝苏策笑,苏策亦是仰头上头的秦玦,轻轻眨了眨眼睛。 “既然诸位爱卿都不愿意的话,那么原来朕的建议……”秦玦拖长了声音,冷着脸往下扫视。 那些大臣皆是齐齐跪在地上,高呼“皇上英明”! 秦宜和秦琰的孩子,算是大秦皇族百年来,唯一一个光明正大生下来的女婴。 秦玦算是把这个孩子捧在了手心里疼爱着,余妩和秦玦成亲也算有不少日子了,但是肚子却一点都没有动静,也是很喜欢秦蓁。 一转眼,秦蓁就被众人放在手心里宠爱了五年。 彼时胡桃已经六岁了,落霞和齐飞也已经五岁多了。 秦蓁是大秦皇族现在唯一的一个女儿,她的皇兄秦玦十分疼爱她这个晚辈,各种赏赐不要钱一样往瑜王府里送。 秦蓁稍微长大了一点,就喜欢和胡桃还有落霞和齐飞满街乱跑。 秦玦害怕秦蓁会出什么危险,所以就给秦蓁派了不少的侍卫。 不过秦蓁很不喜欢自己出去玩的时候,有人跟着。 所以秦蓁时常让自己的母妃帮自己把那些侍卫给支开,然后自己一个人悄悄跑出去。 秦宜每次都配合秦蓁。 为了方便秦蓁往外跑,秦宜甚至给她开了一个小门,专门方便她跑。 那些侍卫一开始还信任秦宜,等到后来,就再也不相信她的话了。 但是就算是不相信,秦宜还是瑜王妃。 同时还是恒王爷。 大秦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这么一个又是王妃,又是王爷的人。 第696章 不如去倒夜香吧 第696章 不如去倒夜香吧 况且皇上也是对自己这个王叔言听计从。 这些侍卫哪敢对秦宜有所怠慢。 所以秦蓁算是一跑一个准,每每秦玦把这些人叫到皇宫里去问话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到底要说些什么。 说自己每次都被小郡主和秦宜一起骗? 说自己从来都没有追上过小郡主? 说有一次瑜王妃也就是恒王爷,把他们一群人骗到一个小屋子里,关了两天?让他们发誓以后不再跟着秦蓁了, 方才放出来? 这些侍卫是一肚子的苦水,争先恐后地对秦玦倾诉着,希望秦玦赶紧换一批人来做这个工作。 他们宁愿去后宫里面倒夜香。 秦玦听了一会儿,一边听一边点头,等他们说了半天,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方才问道:“你们对王叔发誓?以后不再跟着秦蓁了?” 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刚刚是谁把这话也给说出来了。 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面就只写了一句话——是谁的嘴像是棉裤腰一样,那么松呢? “好的,朕知道了,行了,你们既然不想干,那就不要干了,去后宫倒夜香吧。”秦玦挥了挥手,一脸的慈祥。 那几个侍卫苦大仇深地走了出去,感觉皇上已经跟着王爷学坏了。 不过秦玦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在有一天下朝之后,忍不住让瑜王爷留了一下。 “王叔,恒王叔这是干什么呢?”秦玦微微蹙眉,“秦蓁才多大啊,就天天让她自己往外跑,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可怎么好?” 秦琰在一旁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笑,“我能有什么办法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王婶那个人,说一不二的,我在家里根本就说不上什么话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玦盯着秦琰看,好半天才说了一句:“王叔……朕为什么觉得……好像你……很自豪啊……” 秦琰又朝秦玦弯着眼睛笑了笑。 秦玦托着腮帮子,“可是,你们就真的放心得下?” “胡桃是虎子看着长大的,和虎子还有阮娘学了不少的功夫,要是和小孩子打架,吃不了亏的,”秦琰吐出一块瓜子皮来,“如果是遇上了人贩子什么的,秦蓁身上带着东西呢,妙回天给她的,放倒十几个人,没什么问题。” 秦玦听了秦琰这话,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秦玦兴致勃勃地凑进了秦琰问道:“王叔,那……妙回天做的那个东西,能不能给我一个啊?” “想得美,”秦琰朝秦玦翻了个白眼,“随安都想要呢,老头儿说什么都不松口,不过你要是和皇后有了孩子,倒是可以去要着试试,我看老头儿这几年,越来越喜欢孩子了。” 秦玦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鼻子,好像有一点欲言又止。 秦琰本来在一旁嗑瓜子,着急到不行,就希望秦玦赶紧嫌自己嗑瓜子的声音烦,好把自己给撵出去。 不过秦琰看着秦玦这个动作,忽然凑过去神秘兮兮问了一句:“几个月了?” “三个多月了……”秦玦老老实实地答道,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被秦琰套了话,十分不满意地叫了一声,“王叔……” 秦琰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你家孩子生了,让秦蓁带着出去玩啊。”秦琰热情邀请道。 秦玦倒是希望,自己将来的孩子,也能像秦蓁一样,在宫外疯跑,不用生活在宫里,天天都憋屈地要命。 这样想着,秦玦也不好意思再派人去看着秦蓁了。 秦蓁喜欢跑去找胡桃姐姐玩。 但是万物生家的落霞和齐飞也喜欢跟着。 秦蓁倒是不太介意带着落霞,但是齐飞老是喜欢缠着胡桃姐姐,让她有点不开心。 明明自己才更喜欢胡桃姐姐一些,这个齐飞是在干什么呢。 秦蓁有点不开心。 后来,还是胡桃和秦蓁解释,说齐飞是自己的童养夫,所以必须要跟着自己。 秦蓁歪着头,不太懂童养夫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我要一直带着齐飞,一直带到齐飞长大了,然后就可以和我成亲了。”胡桃的声音还是有点奶声奶气的,不过一本正经地说道。 秦蓁觉得有点道理。 既然以后要成亲,那是必须要带在身边的。 自己的母妃,不就常常把自己的父王带在身边吗? 打那之后,秦蓁也就不太反感齐飞跟在胡桃姐姐的身边了。 他们四个,六七岁的时候,正是讨狗嫌的年纪。 但是毕竟其中有一个是整个大秦最受宠的小郡主,旁边那几个,又都和小郡主还有瑜王爷家能攀得上一点关系。 所以这几个人,京城里是谁也惹不起。 秦蓁完美地继承了她母亲的性子,看不惯就要打,打不过就要骂。 虽然她之前的打算是,如果骂不过那就吐口水,但是放眼整个京城,实在是没有找到她既打不过,还骂不过的那个人。 那天齐飞刚刚拿到了零用钱,想要请胡桃吃好吃的,秦蓁当然是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落霞也是把自己的零花钱给仔仔细细藏了起来,打算一会儿蹭齐飞的东西吃。 齐飞带着胡桃去了一家糕点店,十分羞赧地让胡桃挑几样自己喜欢的糕点。 秦蓁倒是不客气,直接打包了两样,落霞也是找了几样平时因为太甜自己的爹娘不让自己吃的糕点,想要占一下齐飞的便宜。 还是胡桃最矜持,只拿了一样,还就拿了两块。 但是架不住秦蓁和落霞拿得太多。 尤其是落霞,就差没把这个糕点店给包起来了。 齐飞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钱,感觉这一趟就差不多交待进去了。 他本来还想请胡桃去看一场皮影戏的呢。 所以齐飞扳起脸来,对着落霞说道:“落霞,听话,把那糕点放回去!爹爹和娘亲不是说过了吗!不让你吃这么甜的糕点!” 落霞瘪了瘪嘴,像是要哭。 为什么胡桃姐姐的爹娘就那么喜欢吃糕点,家里也放了很多特别好吃的糕点,而自己的爹娘,就一个只喜欢刺绣,一个只喜欢解剖尸体呢? 落霞十分伤心,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趟,居然哥哥也不舍得给自己买好吃的糕点吃。 第697章 妹妹陪我玩一会 第697章 妹妹陪我玩一会 落霞瘪着嘴,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她的眼泪已经在眼睛里面打转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走进来了一个八岁的少年。 他身上穿的是银鼠毛滚边的夹袄,背着手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看起来有点附庸风雅的样子。 他想要和这个叫落霞的小姑娘一起玩,已经很久了,刚刚在门口站了好半天都没人看见他,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机会进来,还叫自己身边的小厮去买了一把扇子,让自己看起来有一点翩翩公子的样子。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那个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袖子,恩,银票还在里头。 娘亲给自己的银票,一直都攒着没舍得花呢。 要是这个小姑娘喜欢的话,他可以把这个糕点店买下来送给她。 落霞还没说什么呢,齐飞就赶紧站在了自己妹妹的跟前,一脸敌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 他一直就看这个少年不是很顺眼,之前他还看见那个少年和街头的霸道混混青头龙的儿子青头小龙在一个小胡同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能和那种人在一起说话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齐飞挡着自己的妹妹,不希望她和这个少年扯上什么关系。 秦蓁在一旁眯着眼睛。 她认识这个少年,他叫萧遥,是萧密的儿子,萧太傅的孙子,之前跟着萧密,来过自己家做客。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不过秦蓁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不过她记得萧遥是一个挺老实的男孩子啊?怎么忽然变成了一个土大款? 在这儿装有钱呢…… 不过秦蓁歪着头想了想,他装任他装,一会儿他给落霞买了糕点吃,落霞肯定不会自己独吃,还是会分给自己的。 所以秦蓁就不打算管这档子事了。 萧遥感觉,要想和落霞交朋友,还是需要先和她身边的人交上朋友才好。 于是他就走上前去,问那掌柜的道:“刚刚这几位,买的都是什么东西?” 那掌柜的倒是觉得好笑,今天见到的,全部都是假装大人的小孩子。 但是那掌柜的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了萧遥的问题。 不管他们是大人还是小孩,单单从他们的衣着就能看出来,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自己只要有钱赚就好了。 所以那掌柜的就给萧遥指了一下。 萧遥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银票来,“我都买了吧。” 那掌柜的当然是赶紧收下了萧遥的钱,顺便让一旁的小伙计帮萧遥包了起来。 萧遥把一提糕点递给了落霞,微微弯腰同她笑道:“这些送给你,好不好?” 落霞有点怕生,躲在齐飞的后面,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齐飞的衣服,只探出了一个头来。 不过萧遥提的那一包糕点,对落霞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所以她悄悄伸出了一只手来,想要去接过萧遥手里的糕点。 萧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就在萧遥马上就要把那一提糕点递给落霞的时候,却忽然横里伸出了一只手来,狠狠地打掉了萧遥手上的糕点。 “谁要你的糕点啊!你这个坏人!”齐飞梗起脖子来,看着比他高上一头的萧遥。 齐飞相信,这个萧遥肯定是个坏人,是对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所以才会要用糕点来收买她。 落霞红了眼睛,看着掉在地上糕点,有点心疼。 “我只是……想要给她……给你们买一点糕点吃罢了……”萧遥有点委屈,不知道为什么齐飞要这么针对自己。 萧遥在京城里头,被很多人都针对过,不少官宦子弟,根本就不愿意和他交朋友。 可是他自问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坏人。 萧遥曾经回去问过自己的娘亲,到底是为什么,那时候他还小,听不懂那些人嘲笑自己的话,但是母亲却只是抱着自己哭,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后来萧遥懂了,他们是嫌弃自己的娘亲出身不好。 别的孩子,不光父亲是大官,母亲也都是大官家里的嫡女,所以走在路上,一直都是梗起脖子来的。 他们瞧不起萧遥,因为他的父亲没有什么官职,娘亲还是出身青楼的女人,不干净。 他们骂他是个野种,骂他娘是从青楼里跑出来的,骂他爹吃软饭,骂他大伯是个瞎子。 骂他全家都等着快要死的一个爷爷养活。 萧遥本来以为,秦蓁他们这一伙人,是不一样的。 秦蓁是郡主,不知道比那些骂他的人,身份高贵到了哪里去,更是比这几个跟着她一起玩的人身份要高贵。 不过他们四个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根本也就没有在乎过身份地位。 萧遥希望,自己也有这样的朋友。 可是齐飞却一脸戒备地看着他,说他是个坏人。 萧遥看着那被丢在地上的糕点,仿佛看到了自己这些年来,千疮百孔的心。 可是这个时候,忽然从外头闯进来了一伙人,本来是想摸几块糕点吃,忽然领头的那个人看见了萧遥,就朝他走了过来。 萧遥背对着门口,没有看见外头进来的那些人。 落霞看着萧遥的样子,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他无缘无故要给自己买糕点吃,也让自己觉得挺奇怪的,但是看他的样子, 应该不是个坏人才对。 “不好意思啊,我娘亲不让我随便收别人的东西,你这些糕点要多少钱,我让我哥哥赔给你吧。”落霞从齐飞的身后走出来,捡起了那一提糕点,仰头看着萧遥问道。 她好不容易才找出了这样一个没有那么伤人的理由,希望萧遥能不要那么难受才好。 萧遥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摇头呢,忽然脖子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那个京城里头出名的小混混青头小龙抱着萧遥的胳膊,狞笑了一句:“怎么?前几天才说没有钱,这会儿就有钱给别人买糕点吃了?” 青头小龙露出满口黄牙来笑,看了落霞一眼,“我看这姑娘长得也不怎么样啊,还不如这边这个呢,萧遥你是不是眼瞎啊,花这么多钱买糕点,讨好这么一个小姑娘,不知道这个小妹妹,愿不愿意陪哥哥玩一会儿?” 第698章 姐姐带你找场子 第698章 姐姐带你找场子 青头小龙平时混的地方,秦蓁基本都不去,所以他也没有见过秦蓁,看秦蓁长得水灵灵的很可爱,就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 这些话,还是他平时听自己的爹青头龙调戏小姑娘的时候说的。 今天青头小龙也算是活学活用了。 青头小龙说着,就要去摸秦蓁的脸。 秦蓁站在那里,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躲都不躲。 还是胡桃呵斥了一句:“你要干什么!” 萧遥也是赶紧抓住了青头小龙的手,“你别动,她是郡……” “她是俊俏的小姑娘,老子还他妈用你说,”青头小龙推了萧遥一把,“你他妈给老子滚到一边去。” 萧遥还想爬起来,结果却被青头小龙带过来的人一脚踹在了地上。 齐飞这才知道,原来萧遥根本就不是跟青头小龙一伙的。 听着刚刚青头小龙的话,齐飞猜他那一次看见的时候,应该是萧遥被堵在胡同里头,和萧遥要保护费。 想到这里,齐飞虽然觉得自己错怪了萧遥,但是却更加看不起萧遥了。 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居然被人家要保护费,真是丢死人了。 齐飞才不要做一个像萧遥一样怂包的人。 所以看着青头小龙的手朝秦蓁摸过去,却又被胡桃给拦下,然后青头小龙想要打胡桃的时候,齐飞大叫了一声就冲了上去。 在他的想象里,他是能跳起来,一个旋身踹在了青头小龙的身上的。 但是齐飞根本没有飞起来,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但是好在把青头小龙砸开了一点。 青头小龙生气,大叫了一声,让自己的手下赶紧过来。 于是掌柜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一群人就已经厮打在一起了。 你咬我我咬你,胳膊腿缠在一起,根本就分不出来到底谁是谁。 各种怪叫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从旁边走过来的人都探头过来看了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进来买糕点。 那掌柜的气得头疼,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还是苏策从人群里头挤了进来,对着自己身后带的那些捕快说道:“还不赶紧把他们给分开。” 那些捕快听命迎了上去,不多时就把这几个孩子都给分开了。 苏策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灰头土脸的样子,赶紧让人都把他们给带走了。 围观的人这才慢慢散开。 苏策让人把那几个孩子都送回家去,然后把青楼小龙和他的手下都给关到了天牢里头去。 虽然没有毒打,但是还是让人看着他们,不许他们和别人说话。 青头小龙梗起脖子来骂了一句:“你走后门!我们凭什么要被关起来!那些人就不用!” 有几个捕快想要去骂那青头小龙一句,却被苏策给拦住。 “当然是故意的,你以为你惹到的是谁?”苏策朝青头小龙绽开了一个温润的笑容。 青头龙那些人,苏策早就想整理了,正好逮到这么一个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青头小龙从小就是拽惯了的,梗起脖子来骂了一句:“呸!能是谁!难不成是天王老子!” “差不多了。”苏策轻声一笑,回答了青头小龙的话,然后就往后走去。 如果没有估计错的话,秦宜也该带着人过来了。 果真不出苏策的所料,秦宜一回去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就立马带着秦蓁去看了虎子和万物生家的几个孩子。 秦蓁还有胡桃和落霞都还好,除了头发被打乱,衣裳在地上滚得脏兮兮的之外,也没有什么影响。 如果都是这样的话,那秦宜也就决定把这件事给掀过去。 奈何齐飞被人打肿了一只眼睛,嘴角也都破了。 万物生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看看你胡桃姐姐!人家一个女孩儿!都能全身而退!你一个男孩子!怎么就被人给打成了这样!” 万物生觉得自己的脸算是被自己这个儿子给丢得干干净净了。 虎子在一旁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自豪。 秦宜看着齐飞这个样子,也是有点生气,说着就要带人去找那个青头小龙的麻烦。 反正她做人一向是没有什么原则,唯一的原则就是老子开心。 谁知道齐飞却梗着脖子不肯去,认为自己被人揍了然后回来找家长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没有脸了。 “那个萧遥!被打得更厉害呢!”齐飞企图给自己找一个垫背的。 秦宜一听这事居然还和萧密的儿子有关系,当即就决定带着人去看看。 万物生已经不打算自己参与这件事情了,反正秦宜带着,肯定会吃亏就是了。 肯定是对方吃亏。 于是秦宜带着侍卫还有一群小孩子,浩浩荡荡地往萧密家而去。 来到门口的时候,萧密家的门房被这个架势给吓了一大跳。 不过齐飞也确实没有说假话,萧遥被揍得,都快看不出人形了。 萧密在一旁坐着,看那大夫给自己的儿子上药,城欢则在一旁抹眼泪。 秦宜其实心里还是很把萧密当成朋友的,所以一进门,还没等着萧密和城欢行礼呢,就直接拉着萧遥的手说道:“走,姐姐带你去讨回公道去!” 萧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呢,秦宜就已经带着自己的儿子冲了出去了。 苏策还在天牢里面等着这些人。 青头小龙在里头骂个不停。 秦宜一进来,苏策就起身行礼。 “得了,咱们之间,不需要这些个,那些孩子还在里头吗?” 苏策笑着点了点头,“当然,都给王爷留着呢。” 秦宜朝苏策眨了眨眼睛,然后对秦蓁说道:“带着萧遥去揍,你们都别动手,就让萧遥和齐飞两个人揍,今天不揍到那些人哭爹喊娘,今天晚上谁也不要吃饭!” 秦宜早就听说,这青头小龙和他的爹一样,天天就知道欺负人,也知道苏策最近正想法子惩治这些人,所以打算先过来找点场子。 “那几个人,怎么样?”秦宜没跟着那些孩子一起进去,坐在苏策的旁边问道。 苏策也是轻声一笑,“小郡主下手可真狠,估计把妙前辈给的那些药都给用上了,现在那几个人,都不太能分辨出来五官和四肢了。” 满身都是脓疱和囊肿,简直是不成人形。 秦宜知道,估计是秦玦告诉了苏策,妙回天曾经给秦蓁做了一些药来防身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多问。 其实京城里的治安还算是好的,秦蓁平时也用不上,这回正好试试,回头也好让老头儿改良一下。 秦宜弯着眼睛笑,看向天牢里头,听着青头小龙那些人发出的嚎叫声,笑容就更加灿烂了起来。 苏策偏头看着秦宜,感觉岁月静好,无非如斯。 哪怕现在是在天牢里头呢,他也觉得十分欢喜。 好像他和秦宜之间,从来都没有过嫌隙一样。 他愿意为了秦宜,做一些他从前没有做过的事情。 哪怕啊……这一辈子都只是个朋友呢。 第699章 我是命定的女皇 第699章 我是命定的女皇 李姚儿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不一样的。 别的人,如果做错了事情,总是要受罚的,但是她只要稍稍皱一皱眉头,就可以免掉一次刑罚。 在她和小伙伴玩的时候,也知道自己总是格外受人优待的。 哪怕是小孩子,也是懂得分美丑的。 或者说,小孩子分辨不出来别的东西,所以只能分辨美丑。 从小她就听很多人说,她长得这么漂亮,父亲又是太师,将来是要进宫做皇后的。 李姚儿不知道皇后是什么东西,所以跑到李辛那里去问他。 李辛摸着她的头,一脸的慈爱,他告诉李姚儿,她将来要做的,才不仅仅只是皇后,她要做的,是女皇。 像百年前的爰帝一样的女皇。 李姚儿瞪着漂亮的大眼睛,不是很懂李辛的意思。 她问李辛,“那……女皇是什么?做女皇,有什么好处吗?” 李辛在朝中是太师,两朝元老,很多人都很怕他。 在李府,很多人也根本就不敢和李辛说话,只要李辛瞪起眼睛来,他们就会被吓一大跳。 但是李姚儿是个例外,她从来都不害怕,李辛从来都没有对她发过火。 所以她不管有什么问题,都是敢去问李辛的。 李辛笑了笑,摸着李姚儿的头发说道:“女皇啊,就是可以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情,拥有所有你想拥有的东西,喜欢自己想要喜欢的人。” 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李辛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不过他摸了摸李姚儿的头发说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李姚儿在长大了之后,李辛就请了先生回来,专门教她一个人的功课。 李家其余的孩子,都是去私塾读的,只有李姚儿一个人有自己的先生。 旁的孩子也曾愤愤不平过,李姚儿得到的宠爱,比李家很多的儿子得到的都多。 甚至比他们加起来得到的宠爱都多。 但是李辛就是李家的掌家人,他说的话,在李家就是圣旨,谁也不敢驳拗李辛的权威。 那些人当然不会知道,李姚儿所读的东西,可比他们在私塾里学到的要多得多。 她学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也读了很多只有君王才会读的书。 她学的,不是女儿经,也不是为妻为女之道,甚至也不是为臣之道。 她学的,是为君之道。 李辛在李姚儿很小的时候,就想把她培养成一个君王。 所以李姚儿被养得十分聪明。 “那……”李姚儿歪着头问道,“我要是想做的事情,就是不想做女皇,怎么办?” 李辛笑了一声,他微微弯腰,并没有把李姚儿当成一个小孩子,而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和自己平等的人。 李辛直视着李姚儿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找到了真正的自由。” “当你成为这天下的主宰的时候,你就知道,你能主宰的,不光是苍生,还有自己。” 李姚儿一直以为,李辛是把话给说反了。 不光后面接的该是自己,还有后面才该是苍生。 可是到了很久以后,李姚儿才懂了,李辛说的是对的。 主宰的,不光是苍生,还有自己。这才是真正的自由。 不过李姚儿能看出来,李辛过了几年之后,就有点后悔了。 尤其是在自己的母亲死了之后,李辛已经明显不像从前一样把李姚儿看得那么重。 单独请的那个先生,再也没有教过李姚儿那些为君之道,但是李姚儿已经长大了,有些道理,她很小的时候学会了,也就不会忘了。 但是李姚儿能察觉出来,李辛并不想像从前一样培养她了。 她有的时候想要找一些书却找不到,去李辛那里要的时候,李辛却也只是说自己那里也没有。 李辛想要好好地做自己的臣子,好好地做一个太师,过他的安稳日子。 李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辛的年岁大了,但是他已经明显没有了从前的豪情壮志了。 但是李姚儿不一样,她还年轻,李辛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种下的那颗种子,正在飞快地生根发芽。 后来,李姚儿也就不去问李辛一些事情了,也不朝李辛要一些东西,后来,她再也没有和李辛开过,关于当女皇的玩笑。 看起来,李姚儿好像已经把从前那些事情都忘在脑后了。 李辛也不知道李姚儿是不是真的忘记了。 但是李姚儿长得这么漂亮,李辛其实也知道,李姚儿想到得到的东西,有一千种方法得到。 但是李辛一直也没有查出来过什么,所以也就只当李姚儿是真的把从前那些事情都给忘记了。 李姚儿十分聪明,从前学国策学得清楚,现在学那些女儿家的事情,也是学得十分快。 大秦第一美女的名头传得响亮,好多人都说,李辛养了个好女儿。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得就是当年杨家女儿杨玉环,给唐玄宗当了宠妃之后,杨家所过的日子。 更何况李家原本就不是什么鸡犬,本来就是名门望族。 不过李辛一直不太喜欢让李姚儿出去参加太多的宴会,而宫里的那些皇子,她更是见都没有见过。 李辛是一门心思地不想让李姚儿和皇家的人扯上任何的关系。 李姚儿看着也不是很着急,好像进不进宫,都没什么要紧。 一直到那一次,有个朝堂里大臣家的女儿过生辰,李姚儿也在受邀之列。 那个姑娘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宴会并没有办在自己家,而是办在了外头。 李姚儿原本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不喜欢和这些姑娘有太多的对话,她多说了点什么,就会被那些人指指点点。 说她仗着好看,做出什么什么样的事情。 李姚儿倒是不在乎那些人说她什么,她只是不想和这些人的关系变得太差,以免在自己将来的路上,添上阻碍。 李姚儿在那里坐着,忽然听见了旁边两个姑娘咬耳朵。 她们说,二皇子来了。 李姚儿的心头一动,面上却一点表现都没有。 再后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她问了秦稷一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第700章 忘川水里无影子 第700章 忘川水里无影子 她想,秦稷总该记住自己了。 可是秦稷却一直都没有来过李府找她。 李姚儿心里头急,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一丁点。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能就要这样生生错过。 李辛已经开始筹备给她找婆家的事情。 可是就在她及笄那一年,先皇病逝,秦稷即位,大肆选妃。 李姚儿自然也在参与选秀的行列里面。 她已经被列在了名册里面,自然就不能继续谈婚论嫁,李辛也只好放下了这个念头。 李辛在李姚儿去选妃的前一天晚上,把李姚儿叫到了自己的书房里面。 李姚儿施施然过来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了枝头,天色墨蓝。 李姚儿敲门进来。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单独来过李辛的书房了。 在她很小的时候,经常跑到李辛的书房来玩,李辛就会把她抱到自己的膝头,带着她一起看书,给她讲解那些她不懂的句子。 现在想想,好像是昨天,又好像是上辈子。 “姚儿,你来了。”李辛放下了手里的书,示意李姚儿坐下。 “父亲叫女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李姚儿嫣然一笑,好看到从窗口漫进来的月光,又悄悄退了出去。 李辛抿了抿唇,“不过是想让你过来闲聊一下罢了。” 李姚儿坐在那里,仰头看着李辛,轻浅弯了弯唇角,仿佛是勾住了全部美好的月色。 “以后这样的日子,恐怕是不会有了,父亲要是有什么话,且请交待了吧。” “你就这么自信,自己会被选上,”李辛笑着说了一句,李姚儿并未搭腔,李辛看起来也有点尴尬,只好叹了口气问道,“姚儿,你就不能掩一下锋芒吗?你是真的……想去宫里吗?” 李姚儿看着李辛,微微歪了歪头。 李辛不得不承认,李姚儿的美,确实是一种夺魂摄魄的美。 不可方物这四个字,似乎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父亲,女儿一直都记得,你从前说的一句话,你说——有些事情,就是命,逃脱不得。”李姚儿说完,还弯了弯唇角。 李辛也记得这句话。 那时候李姚儿还小,不喜欢读书,李辛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他说,她生下来就是要承担大任的。 但是李辛后悔了,他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后悔,也不知道自己表达了后悔之后,李姚儿会不会听自己的。 “父亲,有些锋芒,是根本就掩盖不住的。”李姚儿朝李辛笑了笑,然后起身,微微行了礼,没有和李辛说任何一句话,直接退了出去。 在听见李姚儿关门的那一刻,李辛好像是忽然老了十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 李姚儿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 那个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少女,如今已经脱离她的管控了。 第二天选秀的时候,李姚儿并没有刻意装扮,但是只要她站在那里,周围的人就会黯然失色。 旁边的秀女已经白了她一眼又一眼。 但是长得不如人,确实是一件没有办法转圜的事情。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李姚儿进去之前,还有好几个被选中的人,自打李姚儿进去了之后,被选中的人就几乎为零。 只有一个余家长女余瑶,只被皇上看了一眼,就定下来了。 李姚儿进宫的时候,虽然只定了贵妃的位分,但是却像是立后一样风光。 朝廷里的大臣一直都说,李姚儿这是还年轻,将来只要生下一个孩子,皇后的位分,肯定就非她莫属了。 李辛只能笑着应下,说一句同喜同喜。 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些年来,李辛一直都过得提心吊胆。 而李姚儿,进宫五年,也一直没有传出来过有孕的消息。 但是这五年间,一直都有青楼女子在不停地死去。 李辛知道,他也猜,这件事情和李姚儿有脱不开的关系。 李辛想,李姚儿应该是已经和外面的人联系上了。 其实光是看着李姚儿的那张脸,就知道这辈子,她就注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自己下狱的那天,李辛没有多少惊诧,他其实也想过,自己应该会有这一天。 李姚儿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自己知道她的一切,却又一直不希望她继续做下去,李姚儿肯定要防着自己哪一天,忽然把她的全部的事情都给捅出去。 只有自己死了,李姚儿才能放下心来。 不过李辛在李姚儿走出牢房之前,在后头轻声一笑,“姚儿,我等着看你那一天呢。” 到底是哪一天,李辛没有说,李姚儿也没有问。 李姚儿死在秦稷面前的时候,她忽然想笑。 李辛想要看到的,不会就是自己这一天吧。 他在自己那么小的时候就培养自己,为的原来就是看见自己这一天吗? 李姚儿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算到最后,居然没有算到,秦稷居然没有爱上她。 李姚儿想不通,自己利用了这么多年的美貌,为什么到了秦稷这里,居然成了一场空。 若单单只是一场空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到后来,自己居然爱上了秦稷。 李姚儿一直到死,都没有想清楚这一点。 她过忘川水的时候,还是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在忘川水里引渡的那个少女一直在唱着歌,在忘川水上不停地回荡着。 李姚儿坐在船头,呆呆地看着那一派平静,一点波澜都没有的忘川水出神。 “你的执念还没有散去吗?” 李姚儿听见那个少女问她,便抬起头来。 “你长得可真漂亮,在忘川摆渡这么多年,我很少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呢,”那少女笑得如银铃乍响,“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忘记了呢。” 李姚儿听了那少女的话,下意识就想看看自己的脸。 她撞了柱子而死,脸上应该有很大一片血污才对,这样看起来,还是很漂亮吗? 可是当李姚儿低头才发现,那一片忘川水里黑漆漆的一大片,哪能倒影出来人影。 “这根本就不是水呢,”那姑娘又笑了一声,“这是千百万年来,人的执念凝结而成的,执念自然只有执念,怎么会倒影出来你的影子呢?” 第701章 你想要碗什么汤 第701章 你想要碗什么汤 那少女朝李姚儿笑了一声说道。 李姚儿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就重新在那里坐下。 “那些执念,到底是怎么从人的躯体里抽离出来的?”李姚儿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话。 “怎么会抽离出来呢?人死了之后啊,躯体就会慢慢消失不见,灵识和执念混合在一起,要是执念太强啊,就会直接吞噬掉灵识,然后就一起坠入这片忘川海里。” 那少女倒是有问必答,看起来欢快得很。 人人不都说,这阴曹地府,乃是无限苦痛的地方吗? 为什么这个少女,看起来这般快活? 李姚儿抬头往前看去。 这一片忘川水啊,无边无际,看起来,倒真像是一片海。 这千百万年来,到底有多少生灵无法忘记一些东西,在心中辗转化成执念,一个又一个集聚起来,从一汪浅浅的水潭,变成了这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 忘川水流千古事,红尘欲染任谁知。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活计的?”李姚儿看这忘川水还是没有看到头,索性就继续和这个少女聊起天来。 那少女歪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才答道:“早到……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呢,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啊,忘川水还只是一条河,没有这么宽广无边。” 那少女说着,就伸手比划了一下,她松开了自己手中的桨,那小船倒也没有出什么问题,仍旧慢慢往前滑行着。 “你说……你很少看见像我一样漂亮的姑娘。”李姚儿忽然想起了这个少女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那少女点了点头,许是知道李姚儿后面还要话要问自己,并没有轻轻哼起歌来。 “难道,你没有引渡过我的前世吗?” 李姚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她其实还是很想知道自己的前世和来生的。 不知道她从前,是个什么人,来世,又会变到哪里去? “你的前世,当然和你长得是不一样的,”那少女轻笑了一声,“人死了之后,躯壳就会消失,化为万物,又从万物之中重生,重生而来的,掺杂了各种原本从别的躯壳里化过来的东西,当然和最开始的那个不一样了。” 李姚儿微微抿唇,像是在消化着这个少女的话。 一场又一场的轮回,原来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人生。 她不知道是修了多少福,才能从万物之中,生出来这么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李姚儿想,不知道自己的来世,会不会变成一个丑女? “这些事情,你们都不必避讳人的吗?可以随便讲出来?”李姚儿觉得这个摆渡的少女,比自己在人世间认识的很多人都要健谈。 不知道是不是她常年在这里摆渡,很难看见人的缘故。 “其实这些话啊,你每一次轮回的时候,我都会和你说一遍呢,”那少女摇着橹,笑得好看,“只是啊,你每次喝下了孟婆汤之后,都会忘记得干干净净呢。” 李姚儿又沉默了一会儿,那个少女也开始轻轻唱起歌来。 她好像完全不愿意让周围的空气安静片刻。 “如果我不喝孟婆汤,会怎么样?” 李姚儿问完了这句话之后,忘川水里忽然起了波澜,那些漆黑浓稠的水忽然高涨起来,像是一堵巨墙一般,马上就要朝这叶小船扑过来。 只消这么轻轻一拍,李姚儿和那个少女就会被一起拍进这忘川水里。 那少女不慌不忙地拿起了船头引路的灯,照了过去。 灯光所及之处,那些疯长的忘川水都慢慢回落了下去。 水墙也就随之消失不见。 “如果我们被拍打进去,会怎么样?”李姚儿忍不住问了那少女一句。 “我倒是不知道呢,”那少女歪着头回答了一句,“不过你只要一接触到这忘川水,就会被他们给拉下去,永生永世地待在那里,再也不能轮回,永生永世,不死不生。” 李姚儿轻轻打了个寒噤。 然后又想,不再轮回这件事,倒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但是不死不灭,听起来好像是挺可怕的。 因为有了死,所以才有了相对应的生。 如果没有了死,也就无所谓生。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如果每个被引渡的人都被这个少女给救下来的话,那这忘川水,到底是怎么一日一日壮大起来的? 那少女又笑了起来,“不是我救你呢,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如果你想进去的话啊,在最开始,你就会听见他们召唤你过去的歌声。” 话音落下,少女的歌声又响了起来。 李姚儿被吓了一跳,仰头去看,却发现那少女的嘴唇确实在动。 看来自己听到的歌声,并不是忘川水里的执念发出来的。 “快到了呢。”那少女的歌声停了下来,然后对李姚儿说了一句。 李姚儿抬头去看,果真看到了那一座小小的桥。 桥的前方炊烟袅袅,想来应该是孟婆在煮汤。 李姚儿下了船,提着裙子往岸上走去。 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摊子,摊前坐了一位老妇人,看见李姚儿过来,微微抬头,问了一句:“要喝什么汤?” 李姚儿一愣,“原来这汤,还是可以点的吗?” “人都死了,最后一餐,总要做点满意的,说吧,你后面一会还有亡魂呢。”那孟婆这些年来,应该把这句话说了无数遍,所以在和李姚儿说的时候,脸上挂着浅浅的不耐烦。 李姚儿低着头,只是稍微想了一会儿,然后就说道:“算了,随便吧,我只想喝一道,能让我忘记一切的事情。” 原本在船上的时候,李姚儿还想着记住自己这一生,可是到了孟婆的摊子前的时候,李姚儿忽然就想通了。 一世又一世,无非都是循环而已,她记住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人都变了,大世也不再是那个大世了,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过眼云烟,而只有她自己记得前世,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人。 李姚儿现在只想忘记。 孟婆没有对李姚儿的话感觉到任何的惊讶,好像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提这个要求一般。 第702章 我去给你偷奶喝 第702章 我去给你偷奶喝 孟婆熟练地放水开火,这里的水开得格外快,没多一会儿就沸腾了起来。 “要葱花香菜吗?”孟婆随意地问了一句。 李姚儿有些诧异,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过在出锅之前,孟婆还是从旁边舀了一点东西出来,倒进了那锅汤里。 李姚儿看着那一锅原本满满的东西,倒进了那碗里面之后,却只有小小的一碗。 “情人泪。”孟婆递了过去,对李姚儿说道。 李姚儿接了过来。 她微微瘪了瘪嘴,“为何是一碗情人泪,我才没有惦记过哪个人的爱情。” 孟婆微微挑眉,“谁说是爱情了,世间百态,总是逃不出一个情字,你这一辈子,不就囿于这一个字吗?” 李姚儿接了过来,孟婆汤的味道很浓郁,虽然看起来,不过就是一碗清水。 “那不是每个人过来的时候,你都能用这一套说辞来对付?” 李姚儿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句话忽然就脱口而出。 “世间百态皆是情,但是每个人品出来的情滋味,却是不一样的,”孟婆虽然在李姚儿过来的时候,脸上就挂着不耐烦,不过在回答李姚儿这句话的时候,倒是轻轻笑了笑,“而且那些要了葱花和香菜的,我才不会给一滴情人泪呢,清汤寡水的没滋味而已,不过……有的人,我才不管她是不是清汤寡水呢。” 孟婆又笑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好看。” 李姚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所以哪怕是到了这里,我还是会受这张脸的优待吗?”李姚儿忍不住笑了一声,似是有些自嘲。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寻死了,转世之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相貌。 “当然,难道你以为,到了阴曹地府,就能逃得掉这个命字吗?”孟婆笑了一声,抬了抬手。 李姚儿把那一碗孟婆汤兜头饮尽。 就在她喝下汤的同时,忽然脚边就出现了六条甬道。 六道轮回,等着她去抉择。 李姚儿把碗还给了孟婆,没有再看任何的东西,直接就跳了进去。 孟婆抬眼看了一眼,李姚儿所选的,根本就不是人道。 看来这世上的美人啊,都有一样的苦恼。 生怕自己的来生,没有自己现在的相貌好看。 所以宁愿跳入畜生道,也不要转世为人。 后来,在李姚儿之后,又来了很多的生灵。 忘川水上摆渡的少女有的时候只会唱歌,有的时候则会和那些生灵说几句话。 孟婆亦是如斯。 不过在后来来了一个俊俏的男子的时候,孟婆也往他的碗里加了一滴情人泪。 “情吗?”那个男子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资格再提这个字了呢。” 孟婆没有和那个男人多说话。 其实孟婆也是存了私心。 这个男子,长得也委实是好看,所以她才会把自己存货不多的情人泪也拿出来一颗。 不过……等到他和自己的命里人相遇的时候,应该会把这一颗情人泪还给自己吧。 孟婆接过了那个男人递过来的碗之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到底跳到了什么道里面。 果真不出孟婆的所料,也是畜生道。 这个男子和那个漂亮的姑娘,不知道会不会相遇呢。 孟婆能闻得出来,他们俩的孟婆汤散发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就算是都坠入了畜生道又能怎么样呢。 这大荒之中有百余个大世,谁知道他们俩会不会坠入同一个大世里面呢。 千雪山上,又降生了一只小狐狸。 母狐狸叼着那只小狐狸叹气,又是一条三只尾巴的。 难道自己就这么差,生不出九尾狐? 这回,肯定又要被族里的人排挤了。 那母狐狸想了又想。 自己已经有三只小狐狸了,一只八条尾巴的,一只六条尾巴的,一只四条尾巴的。 连生三胎都没有生出九尾狐,自己已经被族里的人嘲笑地不像样子了。 这回只有三条尾巴,还不知道要被笑话成什么样子。 而且……母狐狸又低头看了看这只小狐狸,她明明是白狐,尾巴尖上却带了一抹火红,看起来不伦不类的,肯定会被大家笑话死的。 那母狐狸想了又想,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忽然把那个刚刚出生,毛发还是湿漉漉的小狐狸给叼了起来,然后就扔到了山坡下面。 看着那只小狐狸滚了下去,母狐狸的心里还是有一点难过的。 不过……自己还会有别的小狐狸的吧。 母狐狸没有再看那只小狐狸,蹦跳着跑远了。 小狐狸自己滚下了山坡,觉得又冷又疼,但是他根本就睁不开眼睛。 小狐狸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脸正在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不停地摸着。 “喂,你是谁啊?”小狐狸刚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红红的眼睛,吓了她一大跳。 “我是小兔子,你可以叫我兔子精,因为我最大的希望啊,就是修炼成精呢,你呢你呢。”小兔子看起来是个话唠,一直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推着小狐狸。 小狐狸有点不耐烦,又闭上了眼睛。 “你喜欢吃白菜吗?还是胡萝卜,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吃胡萝卜呢,你呢?我去后面的菜地里摘了些白菜,你要吃吗?”小兔子十分话唠,完全不在乎小狐狸是不是理睬自己,翻来覆去地问着他。 小狐狸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烦死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白菜,也没有吃过胡萝卜。 他只想咬断小兔子的喉管。 不过他更想喝一口奶。 “你要喝奶吗?”那只长着红眼睛的小兔子忽然凑到了小狐狸的跟前,像是能听懂他的心声一样,“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就很想喝奶呢,隔壁老狼刚生了孩子,我帮你去偷……要一点啊?” 小兔子喋喋不休地在小狐狸的耳边说着,不过短短几分钟,小狐狸就知道了隔壁老狼家的族谱。 “你先在这里躺一会儿吧,外面很危险的,你不要自己往外跑哦,当你长大一点,我会带着你出去玩的。”小兔子用毛茸茸的头把小狐狸往里拱了拱,然后说道。 第703章 冬菜你快救我啊 第703章 冬菜你快救我啊 小兔子把小狐狸拖在自己的窝里养了好几天。 她每天都会跑到老狼那里去偷奶,有一次,还差点被一个小狼给咬到。 小狐狸喝了几天的奶,明显强壮了很多,那天小兔子又强迫他吃胡萝卜的时候,他甚至轻轻地咬了小兔子的腿一下。 不过并没有用力。 “喂,”小兔子靠在小狐狸的身边,努力往里蹭了蹭,感觉十分暖和,“你有名字吗?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好不好,我养了你,就应该对你负责呢,我很喜欢冬天的白菜,就叫你,冬菜,好不好?” 小狐狸闭上了眼睛,牙齿轻轻磨了磨。 小兔子在小狐狸的身边拱来拱去,像是一团白色的毛球,“你看,你也是白色的,我也是白色的,我们都是白色的呢,这就说明啊,我们会成为很好的好朋友呢,这几天外面在下雨,太泥泞了,一出去就是一身的泥,我不喜欢下雨天,你喜欢下雨天吗?你这么白,肯定也不喜欢下雨天吧,你看我很白,我都不喜欢呢,对了,等天气好了,我就带你出去修炼去,好不好?等我们一起修炼成精,就可以下山去玩啦,听人家说,山下可好玩了呢,不过我还没有修炼好,不能变化人形,所以不能下去。” 小兔子一边说着,一边拱了拱小狐狸,把脸埋在小狐狸的毛里面,感觉十分暖和。 小狐狸不知道,这天底下全部的生灵,是不是都像小兔子一样话唠。 他想,小兔子之所以是三瓣嘴,是不是就是因为话太多? 小兔子也压根就不在乎小狐狸有没有回答自己的话,仍旧自顾自地说着,“对了,再过几天啊,你应该就可以出门玩了,不过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呢,靠近山下的地方,会有猎人夹子,所以我一般都是不敢下去的,不过那边也有几只老虎和狮子一直想要吃我,所以我也不敢过去,但是,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你不要害怕。隔壁家老狼人还不错,她和我一样也想修炼成精,不过她年纪大啦,我还年轻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修炼好,但是修炼呢,就不能杀生了,所以老狼只能和我一样吃白菜和胡萝卜,我不喜欢吃胡萝卜,只喜欢吃白菜,不过老狼好像什么也不喜欢,我看她越来越瘦了呢,这回又生了孩子,不知道会不会更加瘦,嘿嘿,你喜欢吃胡萝卜吗?” 小兔子说着,又拱了拱小狐狸。 “冬菜冬菜,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小兔子拱了拱小狐狸,爬起来看他。 小狐狸的栗色眼睛对上了小兔子的红眼睛。 小兔子忽然一笑,“嘿,冬菜,你一直都在听我说话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听我说话呢,隔壁家老狼有的时候就会嫌我太吵,不过我觉得还好,你说呢?” 小狐狸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咕噜声,不知道算不算是回答了小兔子的问题。 “冬菜冬菜,你过几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摘一些白菜,天气就要冷了呢,大雪封山了的话,白菜就很难找了,不过还好我今年夏天的时候多种了一点,还把这个山洞又挖深了一些。冬菜,我们今年一定会过个好年的,以前都是我去隔壁家老狼家过年,不过今年,你就可以和我一起过年了。” 小狐狸实在是不喜欢冬菜这个名字,他磨了磨牙,眯起自己栗色的眼睛来问道:“狐狸不是吃兔子的吗?” 小狐狸想要告诉小兔子,他实在是不喜欢吃白菜和胡萝卜,而且要是小兔子再这么话唠的话,自己可能就要忍不住咬断她的喉管了。 不过小兔子看起来倒是不害怕,慢悠悠爬到了小狐狸的身上,把小爪子在小狐狸的肚子上拍了拍,笑道:“难道我没有喂饱你吗?” 与此同时,小狐狸的肚子十分不应景地“咕噜”了一声。 他是真的很饿。 小兔子每回偷回来的那些奶,实在是不够他喝的。 小兔子可能也觉得有点尴尬,嘿嘿地笑了几声,“那个……我晚上给你煮白菜汤喝啊,其实我煮的白菜汤很好喝的,而且你要修炼的话,必须从现在开始就不杀生,因为你要是杀生了,再想从头修炼就很难了,老狼就是年轻的时候一个忍不住扑了一只山鸡,吓得那山鸡扑腾到了老虎的洞里去,连骨头都不剩了,结果老狼不仅没吃上山鸡,还被记了一笔,到现在都没修炼好。而且你是我养的啊,冬菜,你肯定不会吃我的,对吧?” 小兔子对小狐狸眨了眨眼睛。 小狐狸觉得,自己作为一只狐狸,被小兔子养大,还起了一个名字叫冬菜,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不过小狐狸还是轻轻地呼噜了一声。 算了,自己还是先不吃她了吧,不然谁去给自己偷奶喝呢?而且在饿极了的时候,其实白菜和胡萝卜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 雨停了之后,小兔子就带着小狐狸一起出门去摘白菜。 路上却都是水坑,他们两个虽然都是四只脚,但是走起来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小狐狸没有见过这外面的世界,看什么都很新鲜,所以忍不住想要去嗅一嗅那些草和花。 结果整条后退都陷进了泥里去。 小兔子咬着他的耳朵往外拽。 小狐狸一边叫骂着一边扑腾,好不容易才扑腾了出来。 结果小兔子一松力,往后一坐,整只兔子都掉进了泥水里面去。 小狐狸本来是想假装没看见,然后直接路过的。 可是小兔子在泥水里面扑腾着,一边咳嗽一边哭喊着,“冬菜冬菜快救我,我不会游泳啊……” 听着小兔子的鬼哭狼嚎,小狐狸无动于衷。 什么时候她不叫自己冬菜了,自己再把她给救起来。 但是小兔子完全不知道小狐狸心里的想法。 她仍旧在那里扑腾着,一口一个冬菜地叫着,眼看就要陷进泥土里面去。 “冬菜……”泥水已经蔓延到了小兔子的喉咙,她的红眼睛红得愈发厉害,满眼都是惊恐。 第704章 你眼睛里有红霞 第704章 你眼睛里有红霞 小狐狸走了过去,用尖尖的嘴巴咬住了小兔子的长耳朵,然后把她给叼了出来,放在了一旁的干地上。 小兔子甩了甩身上的泥水。 旁边的小狐狸躲闪不及,被甩了一身的泥点子。 “现在,冬菜,我们就一样了!”小兔子举起一只毛茸茸的前爪来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小狐狸理都不想理小兔子,转了身慢悠悠往前走,冷冰冰传过来一句话,“还不快走,还要不要去摘白菜了。” 小狐狸蹦蹦跳跳地跟上。 到了自己的白菜地的时候,小兔子才发现,自己的白菜,已经没有了大半。 她原本种了好大的一块菜地,可是现在,已经空了好多。 推着自家平板车来的老狼看起来有点尴尬,她的旁边还站着她的那些儿女,眨着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小兔子和小狐狸。 “你们也来了。”老狼嘿嘿笑了两声。 可能是刚生了孩子又要喂奶的原因,老狼的皮毛看起来有点干枯,小狐狸的倒是油亮得很。 虽然和偷自己白菜的老狼撞到了一起,不过小兔子和小狐狸都没好意思说什么。 毕竟他们两个,一个是去偷老狼的奶的,一个是喝偷来的老狼的奶的。 “你们家狼口多,再多摘一点吧,”小兔子蹦跳过去,热情地招呼着,“我和冬菜吃不了很多的,而且旁边还有胡萝卜,你要不要去摘一点?” 老狼接受了小兔子的好意。 不过这片地里的白菜已经被他们给摘了一大半了,老狼也就没好意思继续带着自己的孩子来摘,而是咬着平板车的把手,慢慢往胡萝卜地里去。 小兔子跳到了自己的白菜地里,对着小狐狸笑道:“快来啊冬菜,我们还有好多白菜呢。” 小狐狸闷闷不乐地走过去,把自己尖尖的嘴巴插到泥土里,然后把白菜给连根撅起来。 白菜收的差不多的时候,小兔子提议两人休息一会儿,这样也好等老狼把胡萝卜收的差不多了,再过去。 小狐狸倒是没想到小兔子还有这么好的心肠。 “对了,”小狐狸不太习惯坐在那里不说话的小兔子,就问了一句,“你去老狼家偷奶的时候,都是怎么做到的。” 小兔子每回都用一个小竹筒给自己带一些奶回来,难道老狼就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小兔子往胡萝卜地那边看了看,看老狼没有过来,才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和小狐狸说道:“其实我每次都是先把奶含在嘴里,然后等从他们家出来,才吐到那个竹筒里的,所以老狼一直都没有发现。” 小兔子嘿嘿地笑了两声,“老狼上回还问我呢,怎么这几天去他们家的时候,没有那么话唠了。” 小狐狸感觉到一阵恶心。 吐出来的? “我以后,就不喝奶了。”小狐狸仰着下巴看天空,感觉自己尖尖的嘴巴上挂着的,满满都是哀伤。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你还在长身体呢,不喝奶怎么行,”小兔子戳了戳小狐狸的屁股说道,“你看,你这里已经长出了三条新的尾巴呢。” 小狐狸转头去看,发现小兔子说的是真的。 难怪他这几天总觉得自己的屁股痒,原来是要长尾巴了,他原本还以为是要长痔疮了呢。 “长了六条尾巴,我就长大了,所以不能喝奶了,”小狐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找了一个委婉的理由,像是生怕直说会伤了小兔子的感情,“而且你看老狼现在都那么瘦了,要是再喝下去,我们这一片白菜地都要赔给她了。” 小兔子没有发现,小狐狸默默地把这一片菜地说成了是“我们的”,而不是“你的”,她正在歪着头思考小狐狸刚刚说的话。 小兔子用后脚刨了刨地,感觉小狐狸说得有道理。 “那我给你煮白菜汤喝吧,其实白菜汤也是很有营养的,胡萝卜其实也很不错,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小兔子想了好一会儿,长长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我可以陪你一起吃。” 小狐狸知道,小兔子其实是很不喜欢吃胡萝卜的,所以她一这么说,小狐狸就忍不住想笑,不过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将来会变成九尾狐吗?”小兔子想了想,问了小狐狸一句,“我听人家说,要是九尾狐修炼好了之后,就可以直接跨过妖精,变成神仙呢。” 小兔子仰头看着天空,“神仙就会生活在九重天,到时候,你就是大人物啦。” 小狐狸也跟着小兔子一起仰头看着天。 会变成大人物吗? 可是他明明是一个被自己的母亲抛弃的小狐狸啊,他当时虽然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已经感觉到了来自母亲的浓浓嫌弃。 一只被兔子养大的小狐狸,也可以变成大人物吗? 小狐狸表示深切的怀疑。 “冬菜,老狼好像走了呢,我们过去摘胡萝卜吧。”小兔子用自己毛茸茸的爪子戳了戳小狐狸,然后说道。 小狐狸轻轻地“嗯”了一声。 听见小狐狸答应自己的话,小兔子笑得眼睛都红了几分。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夕阳照射着小兔子的眼睛,所以显得更红了一些而已。 不过很多很多年以后,小狐狸都记得,那时候在一片白菜地里,小兔子转过头来冲他笑,眼睛里绽放出了满天的红霞。 小狐狸和小兔子费了好多功夫,才把这些白菜和胡萝卜都搬回了自己的洞里。 等到大雪封山的时候,小狐狸就和小兔子每天都在洞里吃白菜和胡萝卜。 小兔子其实是想违背自己的诺言的,她压根就不想吃胡萝卜。 但是被小狐狸逼迫得没有办法,只能咬牙吃了几根。 小狐狸觉得小兔子抱着一根胡萝卜闭着眼睛啃的样子,其实也挺好玩的。 好像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狐狸和小兔子就这么慢悠悠地过了几年。 他们一直都生活在千雪山上,小兔子说山下和东边都危险,小狐狸就一直没有去过那两个地方。 他们两个认识的,也一直就只有老狼一家。 第705章 毕竟喝过我的奶 第705章 毕竟喝过我的奶 老狼的那一窝孩子长大了以后,都跑出去自己讨生活了,然后就又生了一窝。 在小狐狸长出第八条尾巴的那个冬天,老狼终于迎来了她的天劫。 当时是天雷闪动地火蔓延,一道接着一道地往千雪山山顶上砸。 小兔子从睡梦之中被惊醒,抖落了身上的枯叶被子,赶紧跑过去看了看,却发现小狐狸的被窝是空的。 “冬菜。”小兔子声音颤抖,叫了一声。 这天劫,不会是小狐狸的吧。 小兔子赶紧往洞口跑去。 听人家说,天劫这种事情,虽然很难帮着历劫,不过自己是把冬菜养大的,替他扛几道惊雷,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彼时小兔子已经能勉强幻化出来人形,只是屁股后面一直带着尾巴,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最重要的是,她一着急的时候,耳朵就会冒出来。 小狐狸一直告诉小兔子不要着急,还说自己不会幻化人形,不是还好好的。 但是小兔子知道,小狐狸其实早就会了。 有一次自己生病的时候,小狐狸偷偷化成了一个男子去采了好多草药回来,她当时病得离开,小狐狸以为她昏迷了,其实她没有。 他应该是不想让自己难过吧,毕竟是自己把他给养大的,结果现在幻化人形居然还不如他。 但是自己都和冬菜商量好了,过了这个冬天,就去盖一个小木屋,两个人就可以睡床了,不用每天都挤在这个山洞里面。 要是冬菜走了,自己可要怎么办啊…… 小兔子有点难过。 “兔子精,我在这儿呢。”自打小狐狸开始愿意说话之后,他就管小兔子叫兔子精了。 有的时候不开心,就会叫她傻兔子精。 “好像是老狼的天劫。”小狐狸蹲在洞口,往外面看去。 外头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看起来一片寂静。 可是天雷却不停地闪烁着,看起来十分吓人。 估计明天早晨,就要有山下的人传言,说是妖怪出没,所以冬雷震震。 不过……好像也确实是妖怪出没。 地火就在老狼的洞口滚着,里头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狼吓得不行,吱呀吱呀地叫着。 “过去看看?”小兔子用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小狐狸的后背说道。 小狐狸点了点头,然后抖擞了一下身子,往山洞外走去。 小兔子在小狐狸的后头跟着,忍不住盯着他的屁股看。 也不知道小狐狸感觉到了没有,在他的屁股旁边,已经开始长第九条尾巴了。 天生三尾却在短短几年里面长全九尾,小兔子觉得小狐狸比天生的九尾狐还要厉害。 不知道小狐狸从前的母亲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后悔。 路过一个雪坑的时候,小狐狸转过头来,作势要咬小兔子。 小兔子往后退了退,估摸了一下,“我应该能过去。” “还是上来吧。”小狐狸说完,用嘴叼起小兔子的耳朵,然后就把她扔在了自己的背上。 小兔子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耳朵。 她感觉被小狐狸咬了这么多年,自己的两只耳朵应该都不一样长了。 不过她的爪子太短了,一直够不到。 小兔子心一横,索性幻化出了人形,然后伸手摸了摸。 不过小兔子好像忘了,小狐狸正在背着她跨越一个冰坑。 小狐狸没料到小兔子会忽然在自己的背上幻化,所以刚刚跳起来,他的背上猛地一沉,就又掉了下去。 小狐狸和小兔子一起被砸进了冰水坑里头。 小兔子呛了两口水,法术维持不住,又变成了兔子。 小狐狸身上的毛发被冰水打湿,也是抖个不停。 一开始,他其实是不想管小兔子的。 不过小狐狸还是叹了一口气,伸出尖尖的嘴去,把小兔子给叼了出来。 老狼从地火的火海里面叼出了几个孩子,猛地往前一扔。 那些刚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见那一阵接着一阵的雷声就吓到了不行,被自己的母亲叼着甩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冰上,然后就往后滑去。 老狼不停地往外扔,任凭那些地火燎干净了她的皮毛也不肯停下。 那些小狼一只撞上了一只,齐齐往前滑去,然后撞到了小狐狸的身上。 抻着脖子去叼小兔子的小狐狸刚刚站稳,就被后头的小狼给撞到。 小兔子下意识想要去帮小狐狸,可是却被那些小狼一起拉进了冰水坑里。 被自己的母亲扔出来的时候,那些小狼已经吓呆了,又掉进了冰水坑里,更是吓到不行,好几只小狼抱在一起,紧紧地缩着,想要找到一点安全感。 小狐狸好不容易才叼着其中一只小狼的尾巴,把他们都拖上了岸。 老狼在震天响的天雷里面发出了一声嚎叫。 “兔子精,冬菜!帮我照顾一下这些孩子!就当是报答你们一个偷我的奶,一个喝我的奶的恩情了!”老狼的皮肉被那地火燎烤,发出噼啪的声响。 地火去躯体,天雷引魂魄。 小兔子知道,这是要成精的必走之路。 而且看着这个架势,老狼应该是要直接飞天了,就算是不能做个什么神仙,能做哪个神仙的坐骑,到时候再修炼成仙,也是事半功倍了。 小兔子有点羡慕老狼,老狼吃了一辈子的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小兔子原本以为,自己要是坚持吃素然后修炼,肯定会比老狼快,毕竟自己从来都没有扑过山鸡,罪恶薄上,也没有这一道。 可是后来看小狐狸学什么都比自己快,小兔子就又想出了一个道(jie)理(kou)。 因为自己是小兔子,小兔子本来就是吃素的,所以就算是自己坚持吃素,也不如老狼和冬菜这种坚持吃素来的难,积攒的功德多吧。 小兔子有点难过。 小狐狸朝老狼的洞口眯眼看了看,敢情老狼还记得自己吃过她的奶呢。 那些小狼掉进了冰水里,被冻得瑟瑟发抖,还是小狐狸一只一只给扛了回去。 小兔子变成了人形,一手拎了一只小狼,看着小狐狸尾巴尖上的那一撮红毛悄悄撇了撇嘴。 都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在装不会变呢。 第706章 三世情缘皆一念 第706章 三世情缘皆一念 小狼就这么在小兔子的洞里安顿了下来,原本就不算大的山洞现在住了这么一大家子,更加显得逼仄。 于是盖房子的事情就不得不提上了日程。 小兔子想着,其实自己和小狐狸还有这一群小狼住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小狐狸一向不喜欢太热闹的,从前他就嫌弃自己话唠,现在多了这么多的小狼,小兔子实在是怕小狐狸觉得吵。 于是那天,小兔子就悄悄和小狐狸说:“冬菜,你看你和我,都是白毛的,多么高贵上档次,小狼和他们的妈一样,都是灰毛的,灰毛的狼最不稀罕了,到处都是,所以他们已经这么可怜了,我们就收留他们吧,好不好?” 小兔子仰起头来,看着小狐狸毛茸茸的下巴说道。 小狐狸咬了咬小兔子的耳朵,“灰毛的狼不稀罕,我看白毛的兔子更不稀罕啊,什么是可怜,是你和他们惺惺相惜吧。” 小兔子甩了甩自己的耳朵,不太懂小狐狸的意思。 他这是……嫌弃自己和小狼吗? 他不光想赶走小狼,还想赶走自己? 嘤嘤嘤,自己实在是太可怜了…… 小兔子垂着耳朵想到。 不过正在前面走着的小狐狸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冲小兔子笑道:“还不快点来盖房子,不然要睡大街吗?” 小兔子歪了歪头,看了看小狐狸的眼睛,忽然笑了出来。 冬菜是自己一手养大的,怎么可能会嫌弃自己呢! 结果小兔子万万没想到,房子还没盖好,小狐狸的天劫就来了。 其实也算不上是天劫。 有几道惊雷不痛不痒地打在了小狐狸的身上,等到小兔子奔过去的时候,小狐狸已经受完了。 小兔子仰头看了看,没有后续的天雷,也没有地火。 小狐狸到底是不是正在历劫? 小兔子正在想着的时候,忽然就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人来。 那人长得十分凶恶,吓得那些小狼紧紧地缩在一起。 不过看起来,这个人倒是对那几只小狼十分客气,还揉了揉其中一只小狼的额头,等到看向小兔子的时候,就亮起了自己的獠牙来。 小兔子往小狐狸的后面缩了缩,把自己藏在了小狐狸的八条大尾巴下面,还一不小心踩到了小狐狸刚刚长出来的第九条尾巴,惹得他回头怒视了小兔子一眼。 那人恭恭敬敬地对小狐狸行了个礼说道:“星君,王母娘娘等着您归位呢。” 星君?小兔子扒拉了一下小狐狸的尾巴,紧紧地包裹住了自己,还没有自己起的名字冬菜好听呢,不知道小狐狸怎么换了这么个新名字。 然后下一秒,小狐狸的脑子像是猛地被天雷贯通。 星星星……星君? 冬菜居然是个星君? “本君还没有修炼好呢。”小狐狸抖了抖自己的尾巴,扬起下巴来看来人,颇有几分星君的威严。 小兔子缩在小狐狸的尾巴里,压根不敢抬头了。 “可是星君,您的劫已经历了,也该回去了。”那人赔笑道。 小兔子紧紧地抓住了小狐狸的尾巴,像是怕他马上就要被人带走一样。 自己还要和小狐狸一起盖房子呢,要是小狐狸走了,自己怎么把这一堆小狼拉扯大呢? 小狐狸抖了抖自己的尾巴,把小兔子埋在了里面,冷笑一声说道:“刚刚那几道雷,也算是天劫吗?如今天庭就是这样糊弄人的?” 那人有点尴尬,不过王母娘娘是这么吩咐的,他自然也不敢不照办。 “你先回去吧,”小狐狸说着就要拖着自己尾巴里的小兔子离开,“等到要回去的时候,本君自然会回去的。” “星君还是为了她吗?”那人看向小狐狸尾巴里的小兔子,眼睛里头满满都是凶恶,像是要喷射出火焰来。 “星君请看看这个吧,”那人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来,不管不顾地竖在了小狐狸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王母娘娘说了,要是星君执意不肯离开,就让星君看一看这个。” 小兔子好奇,从小狐狸的尾巴里探出一个头来,想要看看那人给小狐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小狐狸轻轻抖了抖尾巴,又重新把她给抖了进去。 那是一面往生镜,可以看见前世今生。 第一世,他是星君,她是一个小仙娥,她偷偷喜欢他,经常在他的殿门口,偷偷看他。 他也关注到了这个小仙娥,他去和王母说,他想要尝试一下这人世间常说的情爱。 王母以为他不过是开玩笑,结果他给王母看了自己的仙根。 已然不再纯净,他爱上了一个人,有了七情六欲,星宿之中,便容不下他了。 王母大怒,把他和她一起贬下凡去。 王母说,要让他们俩见识到这世上的情爱之苦。 第二世,他是山雀,她是鸣蝉。 他等了她五年,才等到她破土而出,爬上枝头。 那个夏天,他一直找不到别的吃食,不管是虫子,还是麦子,甚至是草粒。 除了一直在树干上鸣叫着的她。 可是他硬生生忍了下来。 最后的那天中午,他飞到了枝头上,对正在喝树的汁液的她说,你的声音可真好听。 然后就掉落下去。 第三世,他是秦稷,她是李姚儿。 他是不留皇族女儿的国家君主,她是从前惑乱江山的妖姬后人。 他们合该势不两立。 他爱她,却爱错了人,爱对了人。 后来,她死在了他的面前,而最后的最后,他坐在她从前的梳妆台前,想起了一切,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四世,她是小兔子,他是小狐狸。 王母娘娘本来想,只要他吃了她,咬断了她的喉管,就可以立马飞仙。 可是他没有。 白菜加胡萝卜,他吃了好几年,甘之如饴。 往生镜里的一幕一幕清清楚楚,小狐狸一直用自己的尾巴盖着小兔子的头,蒙住她的眼睛。 那人收起了往生镜,微微躬身,“王母让小仙问星君一句,情之一字,不过一念生一念灭,从前星君说过的话,可还记得吗?” 小狐狸抖了抖自己的尾巴。 “便只是一念,我亦心甘情愿。” 那人没有再说什么。 小狐狸转过头往前走,小兔子在后头看着飞天的那个人出神。 小狐狸回头骂了一声,“喂!到底要不要盖房子了!” 第707章 王妃抱着棺材睡 第707章 王妃抱着棺材睡 北安王最开始的时候,不是北安王,他是一个将军。 将军在北燕,是无数人梦里的丈夫楷模。 他在战场上骁勇无比,好多大臣都说,因为有了将军,北燕就能多得百年的安定。 将军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又会变成一个十分体贴的丈夫。 战功赫赫的将军得了无数的赏赐,不过他的后院,却只有将军夫人一个女人。 他说,他这一辈子啊,有夫人一个人就够了。 京都里面多少人都喜欢将军,但是将军从来都不为所动。 那些女子闲暇的时候聚在一起谈论起将军的时候,总是会羡慕将军夫人 。 那个叫徐荣荣的姑娘。 她是小门小户出身,在将军还不是将军的时候,就已经嫁给将军了。 后来将军飞黄腾达,也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她。 糟糠之妻不下堂,古语虽然这么说,但是真正能做到的男人,却是少之又少。 将军得了那么多的赏赐,将军夫人也是跟着诰命加身,身份地位水涨船高。 但是她还是和从前那个小户人家的女儿,没什么区别。 她不习惯那种繁盛的场面,也不太愿意去参加京都里面豪门贵夫人的聚会。 偶然有人凑过去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总是很小,问起她和将军的感情,还会羞涩地低下头去。 好多人都羡慕她,却没有人嫉妒她。 毕竟将军所给予她的实在是太多了,已经跨越了那个让人嫉妒的层面。 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女人,站在一个谁也触摸不到的高度,任凭众生仰望和羡慕。 所以在将军死了的时候,很多人都猜,这个女人应该是挺不过去了。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将军照顾着她,突然将军没了,她要怎么办呢? 听人说,将军最后的希望,就是让皇上好好照顾自己的未亡人。 他的遗孀。 这句话传到京都里来的时候,不少人也都跟着红了眼睛。 将军不知道把这个女人放到了什么高度,真的是心心念念都惦记着,所以到最后一刻,才提出了这个要求。 他知道,他以后没有办法再保护她了。 所以希望有人能代替自己保护她。 彼时,将军夫人已经不再是将军夫人,而是北安王妃。 百年来,北安王是北燕唯一一个异姓王。 北安王妃四个字,更是无上的荣耀。 各种赏赐和抚慰都往北安王府里送,皇上说,只要北安王妃喜欢,在北燕的哪里设下王府都可以。 天下都可以让她来散心。 京都里的女人都红了眼睛,感觉全天下的好事,都让北安王妃一个人占上了。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北安王府的荣耀,只有这一代了。 北安王走的时候,北安王妃还没有怀孕,她不可能有后嗣,也就会成为北安王妃最后的主人。 北安王府,注定不会出来一个世子了。 但是一个人,拥有了这么多的东西,这一辈子,还要求什么呢。 但是北安王妃不这样想,她宁愿这些东西都不要,她要她的丈夫回来。 她最大的希望,就是回到她刚刚和将军成亲的日子。 彼时将军还不是将军,只是京城护卫队里的一个小队长,每天就是去巡街和站岗,晚上回来的时候,还会给她带一点她最喜欢吃的饭菜。 那时候她没有穿过绫罗绸缎,也没有吃过那些山珍海味,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银财宝,也不像现在一样,身份地位如此之高。 但是这些东西,她通通都可以不要,她要她的丈夫回来。 可是,不能了。 从将军去参军,上阵杀敌,从一个小兵一路做到将军的时候,他们俩心里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马革裹尸,是大多数军人最后的下场。 但是北安王妃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快到她还没有来得及和北安王留下一个孩子,留下一个念想。 北安王把这天底下好多人求了一辈子都求不到的东西留给了她,自己却悄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北安王妃躲在屋子里哭了好几天,任凭谁来都不见。 那些女人凑在一起私下里偷偷嚼舌根的时候说,北安王妃怕是不行了。 这么哭下去,身子肯定是要受不住的。 而且皇上已经给了这么多的赏赐,北安王妃还是不肯让北安王下葬,天天抱着北安王的棺材哭,这不是存心打皇上的脸吗? 北安王妃真的如他们所料,在一个夜里,忽然就没了呼吸。 其实北安王妃死的时候,心里也是开心的。 她若是死了,就能和北安王作伴了。 到了阴曹地府,北安王就不用再出去作战了,他们俩可以一直待在一起。 多么美好的日子。 但是第二天早晨,北安王妃还是睁开了眼睛。 还是徐荣荣,却不是原来那个徐荣荣了。 “靠!”徐荣荣抬起手来看了看,“什么鬼!” 自己不过是摔了一跤,居然就他妈的穿越了? 这年头,还能有点谱不! 股票正在涨呢!恐怕再涨过这几天就要跌了,自己还没往外抛! 无故旷工老板肯定又要磨磨唧唧搞不好今年的年终奖金就要泡汤了! 妈个鸡一不小心穿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关心自己的死活。 徐荣荣托着腮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下。 发现自己在现代还真是过得十分操蛋。 可是这也不知道穿越到了什么鬼地方啊? 徐荣荣低头看了看,一身的白。 她跳下床去,在模模糊糊的黄铜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脸。 一双眼睛肿得不行,勉强能睁开一条缝。 徐荣荣皱眉。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荣荣在镜子里忽然看见了一个长长的东西,她慢慢转头,忽然“嗷”地一声跳了起来。 居然是个棺材! 自己不会是刚刚诈尸出来的吧! 会不会被强行在钉进去啊! 听见了徐荣荣的叫声,外头的人赶紧推门进来,问了一句:“王妃,怎么了?” “这这这……这……”徐荣荣本来是想问一问,这是什么东西,但是感觉好像不太对。 刚刚那个人,管自己叫王妃。 第708章 王妃不想去陪葬 第708章 王妃不想去陪葬 那这里头,应该就是王爷了吧…… “为什么……还不下葬。”徐荣荣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颤抖着。 那人满脸惊诧地看着徐荣荣,终于问出一句话来,“王妃,您同意将王爷下葬了?” 得,感情这个女人是抱着王爷的棺材哭了好几天。 人死不能复生啊,你节哀吧……徐荣荣拍了拍自己的手。 “那个……”徐荣荣咳了两声,“不会还要我陪葬吧……” 徐荣荣感觉自己问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毕竟陪葬这种事情,还是要问清楚了。 她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也不想一穿越就死啊! 那人显然又愣了愣。 今天的北安王妃有点奇怪,兴许是因为北安王去了,北安王妃受不住打击的缘故。 不过王妃到底是王妃,虽然徐荣荣问了一个十分奇怪的问题,那人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回王妃的话,王妃说笑了,王爷临终前特意嘱咐,王妃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更何况这偌大的北安王府,还等着王妃来管理,这万贯家财,还等着王妃来享用呢。” 徐荣荣没有错过那人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精光,也清楚看见那人说完之后,悄悄看了自己一眼。 徐荣荣在听见那万贯家财四个字的时候,的确是想跳起来的。 但是面前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个好货色。 所以徐荣荣微微颔首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再陪王爷一会儿。” 那人点头,应声退下。 徐荣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过那人走了之后,屋子里就又只剩下了徐荣荣一个人,对着那个棺材,还是觉得瘆人得很。 听刚刚那个人说起来,这王爷还真是对王妃不错。 徐荣荣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 王爷没了,就剩自己一个寡妇,也不知道后院还有没有别的女人,古代的事情,也不知道好不好处理。 自己怎么一穿越,就摊上这么一个烂摊子呢? 怎么她以前看小说,穿越都是穿越到新婚夜,然后一个炫酷吊炸天各种好看各种身材好各种体力旺盛的王爷各种这样那样。 然后主角就各种强硬各种不从各种那样这样。 最后两个人就各种各种,然后一起达成了大和谐。 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直接变成了寡妇? 徐荣荣托着腮,怎么想也没想通。 不过北安王府的人,确实对徐荣荣恭敬地很。 北安王爷虽然去了,但是从前王爷在的时候,只要有人敢对王妃不好或是不敬,王爷从来都不手软。 纵然王爷现在去了,余威还是在的。 徐荣荣没用几天,就弄清楚了这原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麻烦也接踵而来。 北安王虽然是没有娶别的女人,但是这并不耽误有女人在北安王死了之后,抱着孩子过来认亲。 那些女人风尘仆仆地从外地赶过来,领着一个孩子,一口咬定了说是北安王在从前的行军路上宠幸了自己,然后就有了这个孩子。 那些女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北安王无后,万贯家财就到了一个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的女人手里,这摆明了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咬一口。 一开始徐荣荣只是闭门不见,料理着北安王的后事。 后来有些人看见这个法子不错,也想着过来分一杯羹。 于是那些女人在北安王府跟前集聚起来,吃喝拉撒睡都不肯挪窝,生怕错过了时机。 这段时间,在北安王府门口摆摊的小贩赚了个盆满钵满,徐荣荣听了一耳朵,就让人去收一下摊位费。 于是徐荣荣也小赚了一笔。 摸着凭自己的本事要来的三钱银子,徐荣荣觉得十分欢喜。 北安王府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大家一看这样不行,等着要是真分家产了,这么多人一起分的话,能分到几个啊。 于是她们先行开启了一场内部的厮杀。 “你家儿子都快二十岁了吧!王爷才几岁啊!王爷八岁和你上的床啊!能不能要点脸!”一个大娘指着一个阿婆骂道。 “你家是哪的啊!王爷根本就没有从那里走过好不好!你做梦和王爷睡的觉啊!”一个地理知识十分丰富的少妇指着一个文盲骂道。 “你他妈还带了好几个过来!你还能要点脸吗!敢情王爷年年不是去打仗,就是去和你睡觉去了是吧!” “你还解释什么啊解释!” “什么不是!我看你就是不要脸!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才不领着这么多孩子出来丢人现眼!” “什么?你是来卖女儿的?你有病啊!我们是来认亲的!谁他妈要买你家女儿做童养媳啊!” “丫鬟也不要!” “不要!买一送一也不要!” “买一送二也不要!你能不能快点滚啊!” …… 这一场厮杀下来,最后胜出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北安王妃不费吹灰之力就干掉了大半的敌人,京都里面不少人都说,这个王妃,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三天之后,北安王府的门终于大开,北安王的棺材被人缓缓抬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身缟素的北安王妃。 她面上不施脂粉,看起来老了很多。 京都里的人这才想起来,其实北安王妃,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 她已经不再年轻,这些年来一直无子,北安王却没有娶过新的女人,可见对北安王妃是真的宠爱。 但是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姿色不再,又死了丈夫,膝下无子,以后能依仗谁呢? 有人猜,北安王妃会就势认下一个男孩,然后去母留子,这样也好给自己一个保障。 这个观点,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 甚至连皇后和太后都问了皇上,猜想这件事情,会不会就是那徐荣荣做的一场戏,毕竟她膝下无子,要是用这种方法招一个男孩进来,那可就是北安王的后代。 以后是要作为世子,继承北安王府的。 皇上之所以要赏赐北安王妃这么多东西,对她也这么好,无非就是看着她是一个没有孩子的寡妇。 第709章 反正我不会退缩 第709章 反正我不会退缩 再怎么样,也只能享受这一世的财富,等到她死了,北安王府后继无人,还是要收回来的。 这样一来,北燕只是多花了点钱养了一个女人,就可以赚到一个对忠臣家人十分宽容厚待的名声,算起来划算得很。 但是如果徐荣荣这样做的话,可就与皇上本来的打算大相庭径了。 “再看看吧,”皇上沉吟了一番,然后说道,“按着从前北安王的表现来看,这个徐荣荣,应该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小女人,不过朕派人去查了,她这几天,确实是和从前有点不一样。” “不过……”皇上握紧了拳头,微微眯起眼睛来,“要是她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朕也不会放过她的。”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皇上既然能给她那么多的赏赐和荣宠,自然也就能不知不觉地解决了她。 皇上一直派人在北安王府待着,看着徐荣荣的表现。 北安王的棺材已经抬到了人流量最大的大街上。 那胜出的三个女人拉着自己的孩子,飞快地跟着北安王的棺材跑着,一路跑一路哭。 “儿子啊!本来以为你爹还能再来看你一眼!但是真的没想到啊!” “孩子啊!是娘和你命苦啊!” “儿啊!要是没有你!娘真的恨不能跟着你爹去啊!” 那三个女人的哭声一个比一个高,好像谁的哭声更响亮,谁就坐实了这个北安王私生子的娘的名头一样。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对着前面只顾着低头走的徐荣荣指指点点。 北安王生前,一直都是京都里的楷模,谁知道身后居然会冒出这么多事情来。 那几个女人一边嚎着,一边跟着棺材跑,还时不时地看徐荣荣一眼。 徐荣荣只顾着低头走路,时不时搓一搓鼻子,像是在哭。 大家都不知道徐荣荣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等到了王爷的墓地的时候,棺材被缓缓放了下来。 徐荣荣在北安王的墓前跪了下去,就在这个时候,那三个女人忽然也跪了下去,还拉着自己手里一脸懵懂的孩子跟着往下跪。 “儿啊!你爹去了啊!你以后就没有爹了啊!” 那几个女人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围观的人现在都开始有点怀疑,这几个女人,会不会真的是被北安王给睡过的? 北安王妃一直就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北安王的棺材给运了进去。 皇上盛宠,赏了北安王一座地宫。 徐荣荣没有跟着进去。 有个女人扒着北安王的棺材哭,徐荣荣一开始就像是看不见一样,忽然就在那一刻,忽然抬起脚来,狠狠地踹在了那个女人的屁股上。 一身缟素的徐荣荣满脸都是凶狠。 京都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北安王妃。 那个女人被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扒住了旁边的泥土,才稳住了身形,没有掉下去。 徐荣荣缓缓走了过去,轻轻地抬起脚来。 只要她踩在那个女人的手上,这么一用力,那个女人就会吃痛松开手,滚落到地宫里面去。 那个女人满脸惊恐地看着徐荣荣。 “你要干什么!” 她的心脏跳得飞快,眼看就要从喉咙口里跳出来。 不是说,北安王妃最是个好性子的吗,为什么从自己的角度看起来,这个北安王妃,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那个女人不停地颤抖着。 “干什么?”徐荣荣脸上勾着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像是讨命的白无常,“刚刚不是你嚎的最响亮,说你想要跟着王爷去?” 那个女人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干净净,看都不敢看徐荣荣。 徐荣荣的脚轻轻贴在了那个女人的手上。 旁边被吓傻了的小孩子忽然冲了过来,“你别动我娘!你别动我娘!” 徐荣荣挥了挥手,那个小孩子就被人给架住,根本没法往前。 “可我……”那个女人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上下牙磕在一起,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可我还有儿子呢……我和……” “你和谁的儿子?”徐荣荣微微勾着唇角,通红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狠戾,“要是是你和王爷的儿子,那我帮你养。” 徐荣荣做了个摩拳擦掌的动作。 “我啊,会让你看看我这个后妈会有多么……慈祥。” 慈祥两个字是徐荣荣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怎么听也不是本来的意思。 那个女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王妃!求你了!王妃,饶了我吧……小的是一时鬼迷心窍啊……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啊王妃……” 徐荣荣的脚还是轻轻地贴在那个女人的手背上。 只要她轻轻踩了下去,这个女人就会掉下去。 如果她不踩的话,这个女人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徐荣荣又看着那个女人哭了一会儿。 “拉她上来吧。”就在那个女人马上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徐荣荣朝后走了一步,对着旁边的人挥了挥手说道。 这个原本以为自己抢占了先机,却落得这个下场的女人刚刚被拉上来,就瘫倒在地上,哭到呕吐。 旁边她的儿子也在不停地哭着。 “还有谁?”徐荣荣轻轻拍手,看着旁边剩下的两个女人,“只要你们愿意,本王妃,都可以帮你们养孩子。” 看来这人心不古就是一句屁话。 古代人的人心,也没干净到哪里去。 人特么刚死,就跑过来认亲。 认你妈的亲! 以为老子还是原来那个由着人随便欺负的小弱鸡徐荣荣呢! 旁边的那两个女人也被刚刚的场景给吓了一大跳。 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退回去。 来的路费也花了不少,还没人给报销呢! 其中一个女人的胆子稍微大一点,梗起脖子来冲徐荣荣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威胁我们吗!我们可都是王爷的遗孀!这是王爷的孩子!你难不成是想让王爷绝后吗!” 在北安王的墓前说这种话,这个女人也算是胆子大了。 旁边的女人虽然没有她胆子大,不过也是跟着她一起梗了梗脖子,示意自己绝对不会退缩。 第710章 穿越的终极理想 第710章 穿越的终极理想 “你们俩都说……孩子是王爷的,”徐荣荣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一块稍微高一点的土块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下面那两个人,“可我看,这两个孩子和你们俩长得都不像,那就只能是像爹了,要是像爹的话,他们俩长得,也一点不像啊?” 徐荣荣微微歪了歪头,“你们俩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假的。” “是她!”徐荣荣的话音刚落,那两个女人就伸出指头去,齐齐地指向对方。 刚刚看起来还坚不可摧的阵营,在徐荣荣轻飘飘的一句话下,立马就土崩瓦解。 “是你!” “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 “老娘撕烂你的脸!” 这两个女人又不管不顾地骂了起来。 徐荣荣好整以暇地在旁边看着。 “得了吧,争个屁啊,你他妈儿子长得跟个猴一样,好意思说是王爷的儿子?”徐荣荣又往前走了一步,指着其中一个小孩子说道,“下次好歹带个人过来骗钱,好吗?” 徐荣荣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有这样的妈,也算是这个小孩子倒霉,不过既然自己的妈都不在乎他了,自己也不必要在乎他。 剩下的那个女人牵着自己的儿子, 好像是一个站到了最后的王者。 “怎么,打算说一下获奖感言了?”徐荣荣上下把那个女人打量了一眼,“打算说一下,你有多么不容易?有一个得了癌症的父亲,还有一个天生痴呆的母亲?” 那个女人有点听不懂徐荣荣的话,但是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你……” 那个女人刚要出声,徐荣荣就朝一旁扬了扬手说道:“把人带过来吧。” 有一个穿着布衣的身影飞一般地冲了过来,抬手就给了那个女人一巴掌。 “贱人!带着老子的儿子,到这里来做什么妖!你是皮紧了是吧!”那个男人说完,劈头盖脸地就朝着这个女人一顿痛揍。 那个女人吃痛,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你胡说!这是我和王爷的儿子!” 要说这个女人,其实才是准备最充分的。 她根本就没有嫁过人,是外地一个青楼里面唱小曲的,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特意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私房钱,买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是清秀的小孩子,就来了京城。 如果能成功认亲,那她将来的日子,可就是无限荣华,各种富贵了。 其实这个女人最开始的时候也想到了会不会有男人来认亲这件事情。 但是孩子是她买来的,应该不会存在这种问题了。 不过徐荣荣可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人。 凭什么你们能作假,老子就不能? 那个男人骂得越来越起劲,抱着正处在呆愣中的小孩子,就是一阵痛哭。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徐荣荣挥了挥手说道。 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看来这个徐荣荣,还有点意思。”皇上轻轻地笑了一声,总算是放下心来。 还算是个明白事理的。 她要想好好过,不管多少荣华富贵,自己肯定都会给。 北燕再怎么样,也是能养得起一个女人的。 但是她要是有点别的念头,那可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徐荣荣解决完了这认亲风波以后,还是传出了一句话来。 这次是因为北安王下葬,所以她下手才客气了一点。 要是下次再出现这种胡说八道的人和事,她就不会再客气了。 徐荣荣说了,来一对母子,就宰一对母子,谁要是敢对她杀人的事情有点不满,她就一脖子吊死,去见王爷去。 徐荣荣其实早就想清楚了皇上的意思。 无非就是让她好好地花着钱,安安心心做一个米虫,不管怎么花天酒地奢靡糜烂都不要紧,只要别整出个儿子,让皇上以后不好做就行。 毕竟异姓王这种事情,不是闹着玩的。 从前大周覆灭,不就是因为异姓王太多,分来分去,分到最后彼此之间一点情分都没有,说举兵早饭就举兵造反? 皇上万万不会允许在自己的朝代里埋下一个这样大的祸患。 所以徐荣荣也就安下心来。 她本来也没打算在古代生个孩子。 徐荣荣那天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穿越者了。 穿越过来,没有婆婆,没有公公,连丈夫都死了,还留下一大笔遗产。 没有小妾要斗,也没有孩子要养,每天唯一的任务,就是活着,然后花钱。 这恰好是徐荣荣擅长的。 从前在现代时候,她可以踩着高跟鞋逛街从早逛到晚。 但是到了古代,就不行了。 首先,没有高跟鞋,其次,没有那么多的店铺可以逛,再次,她也不是很喜欢带着一堆人出去,被人在后头指指点点,说她是个不安分的寡妇。 搞笑了!凭什么寡妇就要安分啊! 老子就是要不安分! 徐荣荣再又一次出门逛街不爽的情况下,终于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她要蓄面首。 这简直是很多穿越女的终极梦想。 我有一个大房子,里面全是漂亮小伙子。 徐荣荣把自己的标准全部都写了下来,然后雇了几个书生在府上抄了很多份,分发了下去。 那几个书生一边抄一边叹气摇头。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徐荣荣正坐在桌子上啃苹果,听言就跳了下来说道:“爱抄不抄!抄一张给一钱银子!老子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会让你抄?你不想抄就快点滚!外面有的是人想抄!” 那个书生自然是赶紧闭上了嘴。 这种好活计,确实是不好找。 自己还打算多挣一点,好存起来留着明年赶考的时候好用呢。 到时候住客栈,和各位同窗交流感情一起吃饭,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而且刚刚徐荣荣说的话,也实在是让人脸红。 堂堂北安王妃,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呢。 亏得从前京城里面,还有人夸她贤淑。 徐荣荣翘着二郎腿看这几个书生抄自己的要求,忍不住摸起一张来看了看。 自己应该……都写全了吧。 第711章 前列腺有问题吗 第711章 前列腺有问题吗 徐荣荣通读了一遍。 头发要亮而柔顺,眼睛要明亮好看,鼻子不能太塌,嘴巴不能太厚,五官必须很好看,脖子要细而长,胸肌要好摸,腿要又细又长,屁股不能太大。 要持久,要有力。 恩,应该差不多了。 满足这些要求,做自己的面首,也算是可以了。 不过徐荣荣还是更满意自己最后写的那句话。 “欢迎各色美男前来自荐。” 到时候自己简直可以开一个美男展览馆了。 想想都要流口水。 徐荣荣呆愣愣地望着一个方向,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原本那个被徐荣荣痛骂过的书生见徐荣荣正看着自己发呆,还一边发呆一边流口水,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这个北安王妃,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那个书生悄悄看了看自己正在抄写的,徐荣荣招收面首的公告。 好像自己还挺符合的。 书生又抬起头来看了徐荣荣一眼。 她不会就是照着自己来写的吧。 自己这是造了哪辈子的孽啊,自己还没考上状元呢……而且徐荣荣,都快三十岁了啊……怎么能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情来呢。 徐荣荣想到了未来的美好场景,口水忍不住啪嗒流了下来。 那个书生被吓得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不知道要是一会儿徐荣荣让他留下来吃饭的话,他要怎么推辞才好。 “看什么看!”徐荣荣忽然回过神来,冲着那书生骂道,“抄完了吗你!要是抄慢了!今天的钱我就不给你结算了!” 那书生赶紧低下头去,继续写了起来。 是了是了,肯定是了。 因为被自己发现了她喜欢自己的事情,所以恼羞成怒了。 唉……都怪自己生了一张太过于美丽的容颜。 红颜祸水,原来对男人也是适用的。 可是自己只想好好读书啊。 “可是我只想好好读书,你为什么要爱我,我真的很苦恼。”徐荣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个书生的后面,一字一字地读了出来。 那个书生一惊,这才低头去看自己写的东西。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自己心里想的话全部都写了出来。 这下好了,全部都被徐荣荣看到了。 那个书生微微低下头去。 徐荣荣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己告白啊? 可是那个书生没想到,告白没等到,倒是后脑勺挨了狠狠一巴掌。 “你戏怎么这么多!扣钱啊!我和你讲!你赶紧给老子抄!”徐荣荣不解气,又朝着那书生的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 这书生长得是还不错,不过也太能脑补了吧。 自己给自己加这么多的戏…… 自己就算是喜欢美色,也受不了他那颗磨磨唧唧的心啊。 在这几个书生抄了三天之后,终于抄出了徐荣荣需要的量,然后分发到了下面人的手里。 徐荣荣让他们上街去分发,让长得好看的自荐,长得不好看的推荐朋友。 总之半天的时间下来,全京都都知道了徐荣荣要广蓄面首的事情。 那些小姐和夫人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都是对徐荣荣的做法嗤之以鼻,表示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见过像徐荣荣一样不要脸的女人。 古代有一个山阴公主,现在又来了一个北安王妃。 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注定是要被所有人唾弃的。 她们用自己所能想象到的各种词汇,来辱骂着徐荣荣。 对于这些话,徐荣荣倒不是很在意。 反正她们睡不到漂亮小伙子,只是在嫉妒自己罢了。 那张纸没用多久,就被放在了皇上的案前。 “挺有意思的。”皇上笑了一声说道。 一旁的皇后拧起了眉头来,“有意思?皇上!徐荣荣做出这种事情来!实在是有损颜面,一定要惩治一番才行!” 皇后从前,其实也是很羡慕徐荣荣的。 她虽贵为皇后,但是却一天都没有享受过自己的夫君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那种疼爱。 北安王死了之后,皇后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她和那些京都里闲来无事只知道传播八卦的女人一样,等着看徐荣荣什么时候会倒下。 结果徐荣荣居然挺了过来。 皇后听说了徐荣荣做的那些事情,是越看她越不顺眼。 皇上倒是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笑,然后说道:“有什么要紧,不过是蓄几个面首罢了,北安王妃才三十岁,总不好今后真的让她独守空房,只要不太过分,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毕竟连北安王也是说过,如果徐荣荣有了她喜欢的人,一定不要阻拦。 北安王都不害怕徐荣荣给他戴绿帽子,自己怕个什么劲。 更何况,徐荣荣这样做,算是彻底断了以后有人继承北安王府的可能性。 她和那些面首要是生出了孩子,自然就不可能是北安王爷的后代。 不管是什么托梦,还是其他的理由,都不好用。 而且徐荣荣此举,摆明了是让其他的人看不惯她,这样的话,将来自己要收回北安王府,就会容易很多。 对于徐荣荣这种做法,皇上还是很赞成的。 皇后给气歪了鼻子,不过也没有办法。 但是徐荣荣招收面首的工作,并不是很顺利。 这几天下来,传单发出去了不少,但是前来应聘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有零星那么几个,也都是长得歪瓜裂枣,不像个人样。 徐荣荣一人送了他们一个镜子,也就送他们出去了。 后来那天,来了一个瞎了一只眼睛,满脸横肉加麻子,还没有徐荣荣高的人来应聘的时候,徐荣荣真的要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你前列腺有问题吗?”徐荣荣绝望地问了一句。 那个人不知道前列腺是什么东西,但是想来徐荣荣是在问他的身体状况。 作为一个男人,自然不能说自己不行。 所以那个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肌,示意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强装得很,徐荣荣可以放心用,他甚至还有腹肌,徐荣荣要是喜欢的话,可以过来摸一摸。 那个男人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肌和腹肌,一边一脸笃定地说道:“回王妃的话,没有问题!” 第712章 逛遍天下找美男 第712章 逛遍天下找美男 那个人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他想,徐荣荣一定会臣服在他美好的声音里的。 多么富有男性魅力和磁性的声音啊。 徐荣荣歪在椅子上,根本就不想看这个男人。 “既然没有问题的话,你能不能去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脸?” 徐荣荣说完,就挥了挥手,让自己身边的人赶紧把这个男人给拖下去。 看来自己在京都里面,是找不到长得好看的面首了的。 毕竟京都里面长得好看的男子,多半都是出身豪门大户,肯定不会跑到这里来做面首。 毕竟自己这里也没什么情怀好给人家追求。 徐荣荣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个地方。 老是在京都里呆着,说实话,她也待烦了。 这里到处都是豪门大户,相对应的,也到处都是勾心斗角。 哪怕她是一个寡妇,也不能独善其身。 徐荣荣和皇上说了自己的意思。 到底从前皇上曾亲口说过,这个天下,都可以用来让徐荣荣散心。 她想在哪里建北安王府,就在哪里建北安王府。 皇后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满心都是怨恨。 她是皇后,皇上的结发妻子,可是就算是她,也没听到过皇上对自己说这样宠溺的话。 反倒让徐荣荣一个寡妇抢占了先机。 皇上并没有拒绝。 北安王死了之后,北安王府的兵力就被收回来了大半,剩下的,也只是用来保护北安王妃的安全而已。 北安王妃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握着那点兵权,也是翻不了天的,无非是换个地方花天酒地而已。 皇上自然不会在意,当即就应了下来。 于是香车宝马开路,徐荣荣载着许多金银财宝,踏上了她寻找美男的征程。 徐荣荣当时并不知道,其实她和楚祈,早就应该遇见了。 在她出发的同时,楚祈和他的娘亲也一起出发,出了京城。 楚祈的娘亲柳玉儿本来是南清王养在外面的一个外室。 其实这么说也不算准确,她其实就是之前南清王出去玩的时候,一时兴起睡的一个女人,然后就有了楚祈。 柳玉儿长得好看,自己带着个儿子,又没有丈夫,这些年来,受了不少人的白眼和欺负。 眼看楚祈也已经快要十二岁了,柳玉儿觉得,自己也该给楚祈找个出路了。 同样是南清王的儿子,晏婴能够养尊处优,难不成自己的儿子,就要一辈子吃糠咽菜? 楚玉儿倒是不在乎,但是她深知,相貌对一个人的影响。 她若不是生得这般好看,她但凡稍微难看一点点,就不会被南清王看中,就会嫁到一个稍微好一点的人家里去,相夫教子,颐养天年。 楚祈长得这么好看,如果流落在外,难免会受到别人的欺负。 对于太过好看的人和太过难看的人,世人总是会不一样的。 楚玉儿这几年发现,隔壁几家人里的小混混,看向楚祈的眼睛,已经越来越炙热。 但是楚玉儿实在是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儿子。 南清王之前曾和楚玉儿说过,他的王妃脾气不好又善妒,最好是不要让她知道楚玉儿和楚祈的存在,不然他们两个都会不好过。 之前楚玉儿还记得南清王的话,可是到了后来,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于是楚玉儿就带着楚祈进了京。 她觉得,都是女人,王妃应该也会体谅自己的苦。 自己不要紧,只要能让自己的儿子好好过就行了。 哪怕没有锦衣玉食也不要紧,最起码他靠上了南青王府,就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不过楚玉儿那天出去给楚祈买东西吃的时候,有幸看见了徐荣荣那一场戏。 楚玉儿吓得全身颤抖。 原来京城里的王妃,都是这么彪悍的吗? 听人家说,这个女人也是个王妃,那么南清王妃,应该也很彪悍吧…… 楚玉儿有点害怕。 楚祈这些年一直和自己生活在一起,最依赖自己,要是南清王妃也对自己说,要想让楚祈进去,就必须要让自己死,自己又要怎么办? 楚玉儿倒不怕死,她怕自己死了之后,没有人像自己一样关心楚祈。 有娘亲在的时候尚且如此,若是没有娘亲了,又当如何? 楚玉儿现在心里后悔得很。 早知道会这样,她在怀着楚祈的时候,就应该找个人嫁了。 才不要对南清王抱什么幻想。 但是说归说,如果真的回到那个时候,楚玉儿应该还是会等待吧。 少年情怀尽是诗。 谁方正年少,不曾有过刻骨的爱人? 所以楚玉儿拉着楚祈,匆匆跑出了京城。 楚祈越长大,越是沉默寡言。 对于自己的母亲要带自己来京都寻亲这件事情,楚祈没有什么意见,对于自己的母亲把自己放在客栈两个时辰就又要带着自己离开京都这件事情,楚祈也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命定里相遇的两个人,在同一天,一起离开了京都。 只可惜他们还是没有遇见。 因为徐荣荣歪在马车里头,极尽奢华,手边摆着的是一盘瓜果,旁边跪着个小丫鬟专门给她剥瓜子。 徐荣荣觉得,自己穿越过来,真的是占尽了便宜。 真的是啥也不用干,专门花钱就行了。 徐荣荣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有的时候她想到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现代了,再也不能看见她的老板,再也不能做自己的工作了的时候,心里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如果是在白天还好,一到了晚上,她就会忍不住,一个人躲在被窝里面,咬着被角,偷偷地笑出声来。 徐荣荣想,自己真的想干脆就这样待在古代,不回去算了。 但是其实对现代的思念,还是一直刻在徐荣荣的心里的,只是现在,徐荣荣还没有发现而已。 没有那个旅人是真正不思念家乡的。 徐荣荣在岐城落下了脚来,这里是北燕和大秦的交接地带,天气并不像是京都一样冷。 徐荣荣在现代的时候,虽然也是个北方人,但是到底北方有各种取暖措施,她的抗寒能力,还不如南方人。 到了北燕之后,徐荣荣才体会到了什么叫钻心刻骨的冷,她鼻子都差点冻掉。 第713章 若痛苦浮在表面 第713章 若痛苦浮在表面 徐荣荣到达岐城的时候,感觉呼吸都畅快了很多。 岐城旁边就是翁州城,不过到了翁州城,那就是大秦的地界了。 徐荣荣在岐城停了下来。 这里临近边关,这几年北燕和大秦的来往又很频繁,所以这边关,还是比较繁华的。 各种来往的客商带来了无数的新鲜东西,徐荣荣闲着没事,就喜欢上街去逛。 只可惜,原本和她一起从京都出发的楚祈,现在却没有到达岐城。 楚玉儿一路上都害怕南清王妃会忽然发现了自己和楚祈的存在,然后会派人来追杀自己和楚祈,所以就一直拼命地往前走。 但是她雇的那辆牛车,刚出京都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原因无非就是,楚玉儿给的钱,实在是太少了。 五个铜板,那人愿意把楚玉儿和楚祈从京都里面拉出来,都算是做了善事了。 那个赶车的车夫如是说道。 但是楚玉儿身上实在是没什么钱了。 这次来京都之前,楚玉儿是下定了决心要帮楚祈找一个出路的,也是打定了主意不要再回去看自己那些邻居了。 所以她连老家的房子都卖掉了,破釜沉舟,就没想过会有自己连南清王的面都没敢见到,就直接跑出来这个可能。 一则是楚玉儿和楚祈住的那个房子实在是又小又破,虽然是卖了,但是也没卖上几个钱,更别说人家看他们卖的急,又是孤儿寡母的,所以又刻意往下压了一点价格了。 二则是这路上吃穿住行,没有一样是不需要花钱的,纵然楚玉儿是能省就省,但是现在,实在是没钱了。 楚玉儿哀求那车夫,请他好歹给自己和楚祈拉到一个有人的地方去。 那车夫却是不为所动,斜着眼睛把楚玉儿从头打量到了脚。 楚玉儿是真的很好看,纵然经历过了这么多的波折,她还是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车夫搓了搓手。 楚玉儿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能看出来那车夫眼神里的意思。 但是楚玉儿不愿意。 她握紧了楚祈的手,往后退了退。 那车夫却是色向胆边生。 这里四下无人,楚玉儿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旁边的楚祈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那车夫完全不把他们两个放在眼里。 那车夫从牛车上跳了下来,朝着楚玉儿和楚祈走了过去。 楚玉儿紧紧地握着楚祈的手,一路往后退着。 就在那个车夫要扑过来的同时,楚祈忽然甩开了楚玉儿的手,然后就扑了过去。 楚祈张大了嘴巴,一口咬在了那车夫的手上。 “松开!老子打死你个癞皮狗!”车夫一边叫骂着,一边拍打着楚祈。 但是楚祈就是不肯松开嘴。 那车夫的手被楚祈咬得生疼,一脚接着一脚地往楚祈的身上踹去。 “贱人!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楚玉儿在一旁看着楚祈被打,也是心疼,可是却完全帮不上忙。 那车夫死命地打着楚祈,可是楚祈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样,只是死死地咬着那车夫手上的一块的地方,认准了就不松口。 楚玉儿在一旁哭个不停,“楚祈,松开吧,快松开吧……” 楚祈却像是听不见一样。 那车夫已经没有闲心去骂楚祈,只是不停地嚎叫着。 一直到楚玉儿伸出手去拉楚祈的时候,楚祈才狠狠地甩了甩头,嘴里还叼着一块从那车夫手上咬下来的肉,恶狠狠地看着那个车夫。 像是一直弓起身子来,准备进攻的小狼。 “我打死你!”那车夫也是红了眼睛,叫骂着就要冲过来。 楚玉儿赶紧要挡在楚祈的前面。 可是楚祈却一把扒开了楚玉儿,张大嘴又要朝那个车夫冲过去。 如果可以的话,楚祈希望自己不是咬下了那车夫的一块肉,而是直接咬断了他的喉管。 那车夫一看楚祈像是疯了一样的不要命,当即气焰就退下去了一些,捂着自己鲜血淋淋的手朝楚祈啐了一口,唾骂道:“呸!疯子!真是晦气!” 那车夫骂完,就赶紧爬上了牛车,赶着鞭子往前走。 但是毕竟牛车不是马车,做不到呼啸而去的效果,那车夫抽了好几鞭子,老牛还是慢吞吞地走着。 所以那车夫很长一段时间,都能听见楚祈在他身后传来的嚎叫声。 真是个疯子…… 那车夫在心里叫骂着。 看着长得还不错,谁知道会是个这样的疯子? 本来还以为能占一占那个婆娘的便宜,要不然五个铜板,自己才不会把这两个人拉这么远呢。 这手上掉了一块肉…… 那车夫手上虽然是疼,但是心里还是在想着别的事情。 毕竟回去之后,要怎么和自己的婆娘交待呢? 拉着一车的东西去京都里面卖,结果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上就少了这么大的一块肉。 自己的婆娘肯定是要问的。 那车夫心里烦,狠狠地甩了甩手。 干脆就说是自己被狗咬了算了。 其实也就是条疯狗。 难怪人家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这个小男孩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自己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 那车夫不知道,楚祈到底在后面嚎叫些什么。 一直到那车夫和牛车的背影都消失在了视线里,楚祈方才停了下来,仰面往下倒去。 然后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楚玉儿心疼,赶紧过去抱楚祈,她本来以为楚祈在哭,却发现除了自己的泪水滴到了楚祈的脸上之外,楚祈的眼眶干干,半点泪水都没有。 楚玉儿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楚祈哭了。 他从小就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只是性子有点沉闷。 楚玉儿想,如果楚祈也能像那个南清王世子晏婴一样养在南清王的府上,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孩子的。 只可惜,同是兄弟,却不同命。 “楚祈,娘对不起你……”楚玉儿每每想到这里,都会忍不住抱着楚祈哭。 但是楚祈看着却像是不怎么在意一样。 毕竟有些痛苦,若是浮在表面,时常念叨着,反而是没有那么痛苦。 大夫都知道,在表面上能看见的病灶,总是比内里的病要好治得多。 第714章 终于快要相见了 第714章 终于快要相见了 楚祈仰面躺在土地上,怔怔地看着那湛蓝的天空出神,任凭楚玉儿抱着自己哭了好一会儿。 楚玉儿本来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喜欢哭,不过哭过之后,多半也就好了。 楚祈等到楚玉儿的哭声停了下来才问道:“刚刚那个车夫,是不是前面村子里的?” 楚玉儿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是呢,我之前好像听他说过,楚祈,你怎么了?”楚玉儿问了楚祈一句。 楚祈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楚玉儿盯着楚祈的眼睛看。 楚祈的眼睛不像楚玉儿,他的眼睛也是那种桃花眼,和南清王的一样。 当初,楚玉儿也许就是看上了南清王的这一双套虎眼,所以才会被他给骗上床去。 不过南清王的眼睛里常见多情,而楚祈的眸子,却深不见底。 楚玉儿常常不知道楚祈在想些什么。 楚玉儿拉着楚祈站了起来。 “楚祈,我们现在只能自己走了呢。”楚玉儿拉着楚祈的手,轻轻笑了一声。 其实楚玉儿这个人还是很奇怪的,她明明就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女人,十分喜欢哭,遇上点事情,就会害怕。 但是她哭完了之后,就会呈现出一脸的阳光。 好像全部的困难,都随着刚刚的泪水,消失干净了。 楚祈轻轻点了点头。 楚玉儿都不怕自己走,他又怎么会害怕? 两个人身上没钱,只能走走停停,路过一个城镇的时候,就要歇上几天,然后继续往前走。 楚玉儿不敢离京都太近,她总觉得,南清王妃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知道自己和楚祈的存在。 楚玉儿也已经完全不打算再和南清王联系了,楚祈已经十二岁了,在这十二年间,南清王一共才去看过她八次。 她和楚祈住在那个小破屋子里,像是后妃等待皇上一样等待着南清王的临幸。 楚玉儿忽然想通了,这些年来,南清王一直都在骗自己。 自己和楚祈住的那个小破房子,坏了许多回,南清王一直就当是看不见。 有一年南清王去的时候,下了大雨,冲坏了屋顶,南清王这才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好好修缮一下。 南清王给的那笔钱,确实也只够修缮一下,想要新盖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房子,都做不到。 南清王和楚玉儿说,他现在囊中羞涩,等到他解决好了府上的事情,一定会把楚玉儿给接到京都里去的,到时候,也就完全不用再住这个房子了。 那时候的楚玉儿比较单纯,还相信南清王的话,现在想想,但凡是南清王在乎自己,也不会让自己和楚祈一直住在那个小破房子里。 他是南清王,就算是再囊中羞涩,也不至于羞涩到那种地步。 后来楚玉儿也和楚祈咬牙说过,南清王,就是想白睡她。 “去逛青楼还他妈要给钱呢!他就跑来我这里骗吃骗喝还骗睡!” 那是楚祈第一次听见楚玉儿骂人,也是最后一次。 总是温声细语的楚玉儿,很少会骂人。 可能是遗传楚玉儿,楚祈也不喜欢骂人。 他若是恼了, 喜欢直接杀人。 楚祈问过楚玉儿,后没后悔。 “不,”楚玉儿看着楚祈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那时候和他睡,是因为我喜欢他,楚祈,我现在不喜欢他了,所以我就要离开,楚祈,不管将来怎么样,你的心里,一定要有爱。” 楚玉儿看起来像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她指着楚祈的左胸口对他说:“楚祈,只要有爱,你就什么都不怕。” 所以这些年来,楚玉儿纵然是说过气话,但是却从来不曾起过嫁人的念头。 她才不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呢,哪怕这样能让她的生活轻松一点。 楚玉儿身上的钱,已经见了底,所以两个人已经完全没法去住客栈,别说是客栈了,只要是要钱的地方,他们俩都住不起。 有一段时间,楚玉儿会拉着楚祈去佛门借宿。 但是楚玉儿发现,楚祈好像很喜欢听那些大师讲经。 有的大师甚至还说过,想要收楚祈为弟子。 楚玉儿觉得楚祈才十二岁,尚没有经历过这人世间的情爱,若是现在就出家了,未免太吃亏了。 所以后来,楚玉儿就直接带着楚祈找些破庙,或者是没有人住的凶宅住宿了。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佛堂,况且佛堂大多都建筑在山上,两个人要去借宿,还要提前爬山,实在是会消耗太多的体力。 住在凶宅里,楚玉儿还是有点害怕的。 她从前是一个连恐怖故事都不敢听的姑娘,所以有破庙的时候,楚玉儿大多数都会选择去破庙。 毕竟破庙再破,也是个庙。 但是楚祈却很喜欢在凶宅里面住。 楚祈自打生下来之后,就见识过各种人性的丑恶,他觉得,鬼魂再可怕,也就无非如斯了。 他不怕死,所以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而且凶宅里面多半都很安静,楚祈可以在入夜的时候,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想自己的事情。 两人这么走走停停,走了三年的光景,方才走到了岐城。 这里已经是北燕的最南端了。 鞭长莫及,楚玉儿想,自己都逃到了这里,南清王妃应该也不会知道自己和楚祈的存在了,就算是知道了,她也未必会知道自己在哪。 毕竟当初那些邻居,都以为自己去了京都寻亲去了。 楚玉儿总算是安下了心。 不过这三年的风餐露宿,让楚玉儿的身子越来越坏。 到了岐城的时候,她已经咳到完全没办法动弹。 楚祈想要去给楚玉儿抓一点药,但是他们身上最后的钱,已经在上一个地方花完了。 “娘,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看看出去找个活,挣钱回来给激抓药。” 就算是再艰难的时候,楚玉儿也没有拉着楚祈去要过饭。 楚祈现在已经十五岁了,本该出落成一个翩翩公子,但是一路上风餐露宿,他瘦得不像样子。 可能吃下去的饭,全部都用来长个子了,楚祈现在要比三年前高上很多,裤子都短了一截,但是那胳膊,却瘦到楚玉儿轻轻一握,就能摸到他的骨头。 第715章 岐城老大徐荣荣 第715章 岐城老大徐荣荣 “楚祈,没什么要紧的,我躺一躺就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病,楚玉儿不希望楚祈再去遭罪了。 他根本就找不到什么活计,能做的,就是去给人家做苦力,可是他才十五岁,能有多少力气。 但是楚祈知道,楚玉儿这一次的病,实在是太严重了。 而且她光靠自己扛,肯定是很难扛过去的。 楚玉儿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年轻了,最重要的是,她这几年来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楚祈真的害怕她就这么病倒。 所以楚祈安慰了楚玉儿几句,就匆匆出了破庙。 当时,楚玉儿和楚祈都没有发现,那个一直蹲在旁边,头发耷拉下来,盖住了大半张脸的人,在楚祈离开之后,立马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他已经很久没有快活过了。 后来的楚祈其实还是很后悔的,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楚玉儿放在那个破庙,而不是找一个凶宅。 但是楚玉儿自己待在凶宅里面,总是害怕的。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当时的楚祈还不知道,那天的他,即将要失去他生命中重要的一个女人,然后遇见生命中,另外一个重要的女人。 总之楚祈还是像从前一样,出去找活。 其实临近边关,活是很好找的,毕竟来往做生意的多了,总是有人需要搬运东西的。 楚祈之前在前面几个城镇,也都是找的这种工作。 楚祈长得瘦,不过好在个子高,还能糊弄一下人,但是其实他每次扛起来东西的时候,眼前都会出现短时间的眩晕。 今天和楚祈一起做活的,有一个很健谈的大叔。 他问楚祈多大了,又问楚祈是哪里的人。 楚祈都乱七八糟地答了,反正过了今天之后,也不会再认识了。 “后生啊,你可别嫌大叔说话难听,大叔要是年轻一点,保证不来做这个活呢,”那个大叔说着,就朝楚祈凑近了一点,“尤其是,你还长得这么好看。” 楚祈不懂那个大叔是什么意思,毕竟这一路上以来,也有那种有特殊癖好的男人,觊觎过楚祈。 不过楚祈看着这大叔不像是那种人,然而纵然如此,楚祈还是很戒备地缩了缩眸子。 如果这个大叔胆敢做出什么事情来,楚祈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手上的东西往他的头上砸去。 “前几年在整个燕国都出名的,那个北安王妃,后生你听过没有?” 那个大叔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和楚祈攀谈着。 楚祈还是听过的,据说那个北安王妃在燕国,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就算是皇上,也要卖她几分面子。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北安王妃是仗着是北安王的遗孀,才能如此。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大家不得不对这个传说中除了哭什么也不会的女人刮目相看。 她的确是仗着是北安王的遗孀,才能有如今的财富和地位。 但是江山是北安王帮她打下来的,守江山这件事情,却是实打实是由北安王妃一个人来做的。 北安王死后,皇上赏赐了北安王妃不少的东西。 但是肥肉既然存在,就会吸引豺狼。 最开始闻着味道来的,就是那些前来认亲的女人。 但是后来,还来了更多的豺狼。 有北安王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还有那些从前和北安王有些纠葛的大臣,甚至还有说是徐荣荣失散多年的父母的。 这些人,都被徐荣荣一一打了出去。 当时,皇上就已经知道,不能小看这个女人了。 就算是有色心,自古以来,又有几个女人敢公开站出来说,她要广蓄面首? 像徐荣荣这样的,从古代数到如今,无非也就只有一个山阴公主罢了。 如果说,外面的祸患还好处理的话,那么来自内部的祸患,却是横亘在徐荣荣头上的一把刀。 一个女人,还是个瘦瘦弱弱,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的女人,坐拥这么大的家产,底下肯定是有不愿意服从她的。 但是徐荣荣的表现,也实在是让人震惊。 她平时看起来是一个笑眯眯的,很好说话的人。 但是在北安王下葬了之后,那些北安王府蠢蠢欲动的人,全部都见识到了徐荣荣的铁血手腕。 这个女人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一样,给了那些妄图看她笑话,甚至亲自给她制造绊子的人以狠狠一击。 整个北燕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女人。 当时,朝堂上甚至还有一股小规模的传言,说是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从前的北安王妃。 北安王妃早就死了,这个女人,是个妖孽, 徐荣荣派人给这个谣言的源头散播者递了个消息。 说普天之下属你最牛逼,凡是比你厉害的,全都是妖孽。 另外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徐荣荣鬼画符一样的字。 “我家王爷昨天托梦给我说,他很想你。” 就这一句话,吓得那大臣三天没有爬起床来,等到好了之后去上朝的时候,看谁也都是畏首畏尾的,再也不见从前的倨傲。 皇上对这件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在解决了这些事情之后,徐荣荣的日子,过得就快活的很了。 尤其是在到了岐城之后。 这里山高皇帝远的,她就是老大,新盖起来的北安王府也是气派得很,短短三年的时间里,徐荣荣搜集了一后院的美男。 他们都说,这个女人在死了之后,是要被载入史册的。 她的名字前面,肯定要被冠上淫乱不堪四个字。 连带着一生忠君为国的北安王,都不知道能不能闭上眼睛。 他们说,徐荣荣败坏了北安王一生的名声。 徐荣荣倒不是很在意。 反正如今在岐城,京都里的那些声音,她不想听,就当听不见也就过去了。 事情果然是像徐荣荣想的一样。 这边关,由于人来人往的,所以美男也有很多,各种异域风情的都有。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不少的暴发户,还有很多一直勤勤勉勉,却始终无法发财的小户人家。 第716章 不如自荐做面首 第716章 不如自荐做面首 完全不像是京都一样,随便扯出来一个人,就能和皇家扯上关系,要不然,就是大臣,或者是大臣家的亲戚。 所以徐荣荣在这里过的是如鱼得水,那些美男在她的后院里住着,也是开心得很。 反正徐荣荣这一辈子,也花不完这么多钱,而且她心里也清楚,等她死了之后,这些钱都是要还给皇上的。 与其等着物归原主,还不如花出去了,还能拉动国民经济增长。 也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所以就算是三年过去了,徐荣荣的后院里养了无数的美男,可是她却仍旧还在召集美男。 待遇从优。 对于美人儿,徐荣荣一向都是很舍得花钱的。 所以那个大叔告诉楚祈,在这里,投奔徐荣荣就是来钱最快的事情。 楚祈的眼睛里明显流露出了嫌恶。 他再怎么不济,也不会放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去给一个女人做面首。 这种吮痈舐痔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那个大叔看了楚祈的神色,也知道自己是劝不了楚祈了,于是轻轻摇了摇头,也就算是揭过了这件事情。 楚祈在扛了一天的东西之后,总算是赚到了十几文钱。 但是这点钱,完全就不够请一个大夫。 好在抓点药是够了。 楚玉儿就是感染了风寒,楚祈把楚玉儿的症状说给了那个药房的人听,那人也就给他抓了几样药,说这是最近的时节病,回去熬了之后,约摸有个四五天也就能好了。 楚祈抱着那些药往破庙走去。 买药剩下的几个铜板,楚祈买了两个包子和一个馒头,他把馒头狼吞虎咽吃了进去,打算一会儿告诉楚玉儿,自己已经吃过了,让她把这两个包子给吃了。 但是那天,等待楚祈的,就是那个他一生都没有办法忘记的画面。 楚玉儿被人按在地上,挣扎不得。 楚祈嚎叫了一声就冲了过去。 但是他刚刚才干完了一天的活,那些人红了眼睛,怎么可能松开他。 最后,留给楚祈的,只有一地的狼藉。 楚祈甚至没有办法好好安葬了楚玉儿。 他用一个草席子,慢慢地把楚玉儿给裹了起来,尽量不让自己看见她的脸。 楚祈红着眼睛冲出了破庙去。 刚刚那些人已经如鸟兽散。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那一刻的楚祈,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他恨南清王,恨南清王妃,恨自己,更恨这个世界。 他自问,自己和楚玉儿从来都没有做过恶,可是上苍,却从来不肯厚待他哪怕一点点。 不,楚祈甚至不求厚待,他只求上苍能够不要这么苛刻地对待他。 不要这样对楚玉儿。 楚玉儿因为这张脸,得了南清王的宠幸,可是南清王却不肯接她回去。 牝鸡司晨,楚祈简直不知道,像是南清王这种男人,楚玉儿到底看上了他哪点。 甚至还给自己起名叫楚祈。 楚玉儿,你到底在祈求些什么。 爱情吗? 爱情从来就不是能祈求来的。 楚祈的眼睛变得通红,那一刻,他只有一个想法。 既然上苍不愿意为善,那他就亲手,将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都一一惩治了去。 他才不怕报应呢,他本身,就是那些人的报应。 楚祈像是一只失去了方向的野兽一样横冲直撞。 大街上的人群散开,有一辆马车徐徐而来, 可是楚祈却看不见,他的眼睛一片猩红,内里充斥着的,全部都是恨意。 十五岁的楚祈,有着封天的欲望,却没有封天的能力。 那匹马堪堪在楚祈的面前停了下来。 原本车夫是想要一鞭子抽过去的。 但是北安王府里的人都知道,对待美人儿,必须要格外上心一点。 于是那车夫客客气气地让楚祈给滚开。 彼时徐荣荣正歪在马车里面啃苹果,想着一会儿要让哪个美男给自己唱个小曲。 新进来的那个,虽然娘了一点,不过歌倒是唱得很好听。 原本徐荣荣在想美男,是很不喜欢有人来打断她的。 但是她神使鬼差地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楚祈堪堪在那一刻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刻进了徐荣荣的眸子里。 像是荒凉无垠的银河里两颗星辰的相遇。 徐荣荣在看见楚祈的那一刻,心脏忽然抽动了一下。 她三年来每次看见美男都会习惯性露出的那个笑容忽然怎么也挤不出来。 后来徐荣荣努力回想,好像在她初见楚祈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过楚祈的长相。 她只是觉得,哎,这个人…… 后头就没有了下文。 她想要去拉住楚祈的手。 她想要告诉楚祈,你这么仰着头看我的样子,可真让人心疼。 徐荣荣也当真伸出了手去。 楚祈愣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想法,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安远王妃虽然喜好美男,但是都秉持着自愿的原则,哪怕是进来了,也没有说过你这一辈子都不能走了的话。 那些美男,基本都是听说了徐荣荣的名声之后,自己找上门来的。 这还是车夫头一次看见安远王妃在大街上“强抢民男”。 在场的人都有点震惊。 其实徐荣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只是觉得,楚祈一定会跟着她走的。 果不其然,楚祈在犹豫了几秒钟之后,就搭上了徐荣荣的手。 十五岁的楚祈就已经将近一米八了,可是他却瘦的很。 徐荣荣这三年来养尊处优,养了不少的肉,稍微一使劲,居然就把瘦弱的楚祈给拉了上去。 楚祈的手骨清晰,硌得徐荣荣的手心都有点疼。 马车上还跪着一个小丫鬟。 这个小丫鬟,是从前带头欺负过徐荣荣的。 徐荣荣惩治了很多人,却偏偏没有惩治她,日日都带着她往外走,专门跪在马车里给自己剥瓜子。 徐荣荣拉着楚祈在马车上坐下。 这还是楚祈头一次坐马车,但是他尽量不让自己露怯。 其实楚祈已经想到了这个女人是谁了。 没想到到最后,他还是要靠自己这一张脸。 徐荣荣的势力,完全能让楚祈报了自己的仇。 第717章 教他爱人爱自己 第717章 教他爱人爱自己 楚祈想,自己一定要留在徐荣荣的身边。 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去讨好一个女人。 又或者,徐荣荣根本就不需要他的讨好。 徐荣荣的后院有那么多的美男,肯定见识过了各种讨好她的人。 自己要与众不同一点,才能让徐荣荣惦记着。 于是在徐荣荣朝楚祈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他的胳膊的时候,楚祈迅速往后退了退,抬起头来,满面冰霜。 一脸的生人勿近。 徐荣荣从马车上的小案子上摸起来一盘糕点,“你要不要吃?” 她摇晃着问楚祈。 楚祈冷冷地看了徐荣荣一眼,“不。” “哦。”徐荣荣并没有像楚祈想象中那样,因为他的这种表现,而觉得他格外不一样,非想要亲近他。 在楚祈拒绝了之后,徐荣荣过直接把那块糕点塞在了自己的嘴里,然后踹了踹下面跪着的那个小丫鬟。 小丫鬟没想到徐荣荣新招的这个美男一点都不会讨她的欢心,居然又要让自己剥瓜子,当即就认命地低下头去。 虽然心里头怨恨着,可也没有什么办法。 楚祈自己在那儿坐了一会儿。 先前他只吃了一块馒头,挣扎了那么长时间,又跑了这么一会儿,早就饿了。 徐荣荣在一旁吃糕点吃得大快朵颐。 楚祈咽了一口口水。 他不想去看徐荣荣。 但是不知道徐荣荣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又往楚祈这边凑了凑,然后吧唧起嘴来。 楚祈的口水咽得越来越频繁。 他眼角的余光能够看到,案上的糕点,只剩那一块了。 就在徐荣荣要伸手去拿的同时,另一只手,摸到了徐荣荣的手。 冰凉,而且瘦可见骨。 楚祈的手在碰到徐荣荣的手的时候,忽然又缩了回去。 徐荣荣把那块糕点拿了起来,然后递给了楚祈。 楚祈看了徐荣荣一眼。 他从小就擅长看人的眼色。 他没有在徐荣荣的眼睛里看见嘲讽。 楚祈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去接了过来。 “这才像个乖孩子,”徐荣荣伸手揉乱了楚祈的头发,“小孩子有点个性挺好的,但是不要人事不懂啊。” 楚祈对于徐荣荣这种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待的行为有点不满。 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你叫什么名字?”徐荣荣坐在楚祈的对面,翘起二郎腿来,随手抓过了那丫鬟剥出来的一把瓜子,全部都扔进了嘴里,然后踹了踹那丫鬟的肩头,示意她继续。 楚祈把嘴里的糕点全部都咽了下去方才说道:“楚祈。” “愿意跟我回安远王府吗?” 徐荣荣的话,彻底印证了楚祈的想法。 这个女人,果然是安远王妃。 楚祈没有当即就回答徐荣荣。 入住安远王府,以后他的头上,就要被套上安远王妃面首的名声了。 楚玉儿曾告诉过他,人这一生,如若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的话,那就相当于白活了。 但是楚玉儿追逐了一生,不也没有追逐到她爱的那个人吗? 楚祈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其实都是虚妄的。 他不知道徐荣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看起来,应该不会很难相处吧。 于是楚祈就点了点头。 “那好,”徐荣荣又翘起了二郎腿来,“我有几件事情,要先和你说一下。” 果然还是有条件的,楚祈想。 “你进安远王府以后,我可以养着你,但是你别天天摆臭脸给我看,霸道总裁那一套虽然我也很喜欢,但是拽过头了其实就是傻逼,”徐荣荣伸出一根手指来在楚祈的眼前摇晃着,“进了安远王府以后,你就是我的人,有人欺负你,别惯丫的臭习性,想抽就抽,抽坏了,我给你处理。” 在这个岐城,徐荣荣就是说一不二的人。 楚祈点了点头。 徐荣荣摸过一个苹果来,直接就朝楚祈扔了过去。 楚祈下意识接了过来。 “你也太瘦了点,男人受成这样不好看,你还在发育期,多吃点。”徐荣荣朝楚祈点了点头。 楚祈刚刚吃完了一块糕点,此刻肚子里正撑着呢,不过见徐荣荣这样说,也就咬了一口。 好半天,楚祈才慢吞吞吃完了一个苹果。 “王妃,”楚祈试探性地开口,“我有一个要求,不知道您能不能……” “你若觉得我会同意,就直接说,你若觉得我不会同意,说都不要说了。”徐荣荣轻描淡写地开口。 楚祈倒是没有见过徐荣荣这种人。 他想了想,要点钱给自己母亲下葬这件事情,应当徐荣荣不会不同意吧。 于是楚祈就说了出来。 徐荣荣也确实没有拒绝。 “你既然进了安远王府,就是我的人了,想要钱,直接去账房支就行。”徐荣荣挑了挑眉,又给楚祈递过去一个梨子。 楚祈虽然已经吃饱了,但是徐荣荣刚刚许下了他这么多的事情,他实在是不好拒绝徐荣荣的要求。 于是楚祈还是接了过来,慢吞吞地吃着。 徐荣荣也不知道,今天回安远王府的路怎么这么远,总之在楚祈吃完了那颗梨子之后,徐荣荣还从旁边摸出来一包糖炒栗子来,又递给了楚祈。 楚祈已经撑到嗓子眼了。 但是徐荣荣还是在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楚祈剥开了一颗栗子,看了又看,还是下不去嘴。 再吃下去,他就要吐了。 于是楚祈把那颗栗子送到了徐荣荣的嘴边。 徐荣荣轻笑了一声,把那颗栗子卷到了自己的嘴中,“你也吃。” 楚祈轻轻摇头,虽然眉目之间还是一片冰冷的神色,不过已经不像刚刚那样,拽得二五八万的了。 “王妃,我不可能靠着一顿,就撑成一个胖子的。” 其实这句话本来并不好笑,但是楚祈这种永远都是板着脸的人一本正经地说了出来,愣是逗得徐荣荣忍不住捧腹大笑出声。 “学会拒绝就好。”徐荣荣拍了拍楚祈的肩膀,眨了眨眼睛说道。 后来楚祈回想的时候才发现,其实他这一生很多道理,都是两个女人教给他的。 楚玉儿教他爱人,徐荣荣却教他爱自己。 第718章 楚玉儿为你报仇 第718章 楚玉儿为你报仇 楚祈心里的仇恨一直都没有泯灭下去,徐荣荣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他泯灭。 徐荣荣后来喜欢抚摸楚祈的眉眼,她说:“阿楚,你若没有仇恨,你便不是阿楚了。” 徐荣荣爱楚祈,于是她坦然接受属于楚祈的一切。 不管是楚祈的好,还是楚祈的坏。 最开始的时候,徐荣荣并不管楚祈叫阿楚,她管楚祈叫“小孩儿”。 有的时候,还会叫楚祈“倔小孩儿”。 楚祈最开始以为,徐荣荣确实是像传说中的那样,是个两面的女人。 一面荒淫无道,一面铁血无情。 最开始在马车上的时候,徐荣荣和楚祈说的那番话,也让楚祈这样认为。 但是在安远王府里面住了一段时间楚祈才发现,其实徐荣荣最是个随和的。 她基本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她做人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原则。 如果非要说有原则的话,那就是她喜欢。 只要她喜欢的事情,她就一定要做,只要是她喜欢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楚祈最开始以为,他并不属于徐荣荣喜欢的那种人。 徐荣荣最宠爱的,是府里几个性子软软的面首。 虽然徐荣荣曾说过,她很喜欢霸道总裁。 虽然楚祈并不懂什么叫做总裁。 但是霸道两个字,他没从那几个面首的身上看出来一丁点。 他们的脾气很好,时常喜欢赖在徐荣荣的身边,徐荣荣对待他们,好像也格外有耐心。 反正徐荣荣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 不像是和楚祈在一起的时候,有的时候喜欢逗弄他,有的时候则会和他发脾气。 楚祈本来看着徐荣荣后院里的那些面首,长得好看的虽然也有,但是比起自己来,总是有差距的。 楚祈本来以为,徐荣荣很快就会召自己侍寝。 可是第一天晚上,徐荣荣没有叫他,第二天晚上,徐荣荣还是没有叫他。 他一共进府半个月,徐荣荣统共才让他过去吃了两顿午饭,一顿晚饭。 期间有一次楚祈扳起脸来,说什么都不吃徐荣荣夹给自己的东西,还让徐荣荣发了好大的脾气。 “不是你让我学会拒绝的吗?”楚祈看着徐荣荣暴怒的样子,梗起脖子来看着徐荣荣问道。 楚祈本来以为,自己和徐荣荣顶嘴,会让徐荣荣更加生气,却没想到徐荣荣的脸色反而缓和了不少。 “不许拒绝我。”徐荣荣撅起嘴来,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孩子。 彼时,徐荣荣已经三十多岁了。 楚祈还没有她的一半大。 其实要是按着现代的岁数来算,徐荣荣倒也没有那么大。 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刚毕业没多久,也就二十三岁,穿越过来三年,现在也就二十六岁。 但是纵然徐荣荣每天都坚持保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那张脸,确实不像是二十几岁人的脸了。 楚祈哑然失笑。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忽然有小丫鬟来报,说是侍寝的张公子来了。 “你慢慢吃。”徐荣荣推了自己的碗,对楚祈说道。 楚祈低头看着自己的碗,在徐荣荣刚刚站起身来的时候说了一句:“你还没吃完呢。” 徐荣荣还没来得及说话,楚祈就又添了一句:“不是你告诉我,一定要好好吃饭吗?” 很好……徐荣荣微微咬起牙来,这个小孩子,居然学会用自己的话来怼自己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徐荣荣居然不生气。 她又重新坐下,同旁边的小丫鬟说了一句:“让他等一会儿。” 那小丫鬟应声退下,在心里悄悄想到,王妃对这个小孩子,还真是不一样。 所有的人都把楚祈看成是一个小孩子。 后院那些面首,虽然有嫉妒徐荣荣对楚祈好的,但是也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正经的面首。 徐荣荣甚至没有让楚祈侍寝过。 大家都认为,徐荣荣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毕竟徐荣荣的岁数,比楚祈大了那么多。 连楚祈都以为,徐荣荣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小孩子看的。 不然,她为什么总是管自己叫小破孩子? 好像自己在她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只知道耍小孩子脾气的人。 楚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办。 徐荣荣虽然没有让他侍寝,但是确实对他不错。 他想干什么,安远王府里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 那些曾经在破庙里凌辱过楚玉儿的人,早就被他给抓了起来。 那些人大多数都是流浪者,还有的,是携家带口流浪的。 找到这些人,楚祈确实是费了不少的力气。 楚祈把那些人关在了一起。 那几个携家带口的,全家都被楚祈给杀了。 在那个小牢室里面,煮着热水,烧着柴火。 楚祈把那一个小小的牢房布置得像是一个厨房一般。 葱花香菜,油盐酱醋一应俱全,好像楚祈真的是打算来请他们吃饭一样。 他要让这些人体会到最深的绝望。 就像是……他当初体会到的那样一样。 被楚祈带过来的厨师忍不住手抖,可是在楚祈的注视下,又不敢不做。那些人嘶吼着,却没有什么办法。 不多时,就传出来了一股子肉味。 “加葱花香菜,放点油盐酱醋,”楚祈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可是他才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放在一旁,等着菜出锅了,一起吃。” “你这个疯子!”有人红着眼睛叫骂道,“你这个以色侍人的疯子!你以为你让安远王妃睡过了!你就有多么了不起了吗!我呸!你一辈子都是疯子!都是贱人!都是下贱的男人!” “我杀了你全家!我日你全家!我要挖了你们家的祖坟!你等着吧!你会遭报应的!” 这些话,砸在楚祈的身上,就像是毛毛雨一般,丝毫没有引起楚祈的反应。 “不好意思,现在,是我要杀你的全家。”楚祈轻描淡写地说道。 比这难听的话,他也听过很多。 他才不在乎,到底被骂什么呢。 他现在唯一的欲望,就是报复这些人。 然后让自己的灵魂得到安放。 楚玉儿,你看见了吗? 第719章 别把我当小孩子 第719章 别把我当小孩子 那些人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孩子,居然有这么狠的心肠。 在这期间,他面上居然还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 丧心病狂。 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有菜有饭还有汤,”楚祈吩咐人把那些东西都摆到了那人的面前,“吃了吧,算是我送你的礼物。” 一席“全家宴”,楚祈早就看见那副场景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楚玉儿在自己的眼前停掉呼吸的时候,楚祈就已经有这种想法了。 在自己亲手为楚玉儿提上裤子的时候,楚祈就已经开始幻想起这个场景。 那人满脸都是惊恐,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吃了这些,我就放了你。”楚祈的声音里,带着魅惑人心的力量。 现在这种场景,那人除了听楚祈的话,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拿起一块馒头,尝试着往自己的嘴里递去。 “吃口菜,”楚祈的脸上,一直都挂着浅浅的笑容,“再喝口汤,别噎着。” 那人呜咽着,听着楚祈的话,一口接着一口往自己的嘴里塞。 像是一个受了责骂的孩子。 楚祈则一直站在旁边,耐心地看着他。 旁边的人皆是吓到不行,看向楚祈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和魔鬼。 楚祈让他们胆寒。 他们已经认出来了楚祈是谁。 毕竟像楚祈这般长相的人,见过一次,就不会再忘记了。 旁边几个人抖若筛糠,终于有一个往前挪了挪,直接跪了下去,拼命地朝楚祈磕着头。 “大人!求大人饶了小的吧!小的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啊!” 楚祈看着那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人,不为所动。 终于,在楚祈的注视下,那个有孩子有母亲,也有妻子的人,吃完了全部的饭。 还有两个有妻子的,也吃完了他们该吃的东西。 其中一个人艰难地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压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 “大人,可以饶了我们了吧……” 现在,他们管自己叫大人。 可是自己才不是大人呢,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 楚祈歪了歪头。 “不好意思,我忽然后悔了。” 楚祈穿着一身墨黑的衣服,几乎要和这个黑暗的牢室混为一体,他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压迫人的力量。 “把他们带下去吧,就按我最开始和你们说的那样,喂他们一口一口吃下去。” 楚祈轻轻一笑,对着自己带来的人说道:“如果不愿意吃的话,就从鼻子里灌下去,还不愿意……” 后面的话楚祈没有说,只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在场的人都懂了楚祈的意思。 便是在后面听着,那些楚祈的手下,也已经是胆战心惊。 但是没有人敢不应楚祈的话。 安远王府里最受宠的面首,整个岐城,他呼风唤雨。 楚祈转过身去,忽然拂袖指着原本放在墙角的一堆粗棍子说道:“对了,别忘了这些东西。” 已经有人忍不住吐了出来,楚祈却还是言笑晏晏的样子。 徐荣荣告诉他,不要一直板着脸。 更何况,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他当然要笑着。 楚祈往后退了两步,“开始吧,我在这儿看着。” 楚祈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打折扣。 这些人,非得经受这样的折磨,他的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楚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历尽折磨而死,那些临死前的嚎叫在他的耳中听来,犹如天籁。 楚祈脚步轻快地回了安远王府。 可是就在路过一个小桥的时候,下面金鱼涌动,颜色像是血。 夕阳此时正好西下,一大片红红的阳光洒下来,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彤彤的一片。 楚祈终于一个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楚祈蹲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吐着。 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肝全部都吐出来一般。 吐到后来的时候,楚祈已经吐无可吐。 他几乎要呕出自己的胆汁来。 满脸都是泪水,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有人拍了拍楚祈的背,给他递过去了一杯水。 楚祈接了过来,漱了漱口。 他认得那只手。 所以他更不想抬起头来。 楚祈仍旧蹲在那里,任凭夜晚一点一点浸透了他和徐荣荣。 “你干嘛还要呆在这里。”楚祈有点生气,他的声音里满是冰冷。 楚祈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 徐荣荣蹲下身去,握住了他的手肘。 楚祈张开嘴,咬上了徐荣荣的手,却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叩着,然后呜咽出声。 像是一只小兽。 “我还是一个没用的孩子……”楚祈吸了吸鼻子,用力不想让自己的泪水掉落下来,“我害怕……” 徐荣荣揉了揉楚祈的头发。 “阿楚,你很棒。” 那是徐荣荣第一次管楚祈叫阿楚。 楚祈想,也许自己真正的成长,也是在那一刻。 从那一刻往后,他再也不是一个孩子了。 楚祈拉着徐荣荣的手,不肯站起身来。 “荣荣,你知道吗?”楚祈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王妃换成了荣荣,他想要这样叫她,已经很久了,就当是今天,对于阿楚的一个回应,“我很害怕,可是我不得不这样做,在那些男人……” 楚祈说到这里的时候,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的时候……他们的妻子和母亲,就站在旁边看着,荣荣,他们就站在旁边看着,我还听见……” “还听见一个女人说,让他发泄一下也好……” “她们说,自己的丈夫,过得太不容易了……” 楚祈呜咽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今天他惩治了那些曾经凌辱过楚玉儿的人,可是也正因为此,他又一次回顾了当年的惨状。 “荣荣,我没办法放过她们……” 楚祈咬着徐荣荣的手,泪水终于是撑不住,滚落下来。 “阿楚,别怕……”徐荣荣揉着楚祈的头发,她的手就放在楚祈的嘴里,由着他咬着,“阿楚,我告诉过你,只要你看谁不顺眼,都可以,阿楚,别怕……” 楚祈在楚玉儿那里学会了如何去爱别人,可是在楚玉儿离开了之后,楚祈却根本不愿意去爱别人。 第720章 就是吃醋怎么了 第720章 就是吃醋怎么了 徐荣荣教会了楚祈如何去爱自己,楚祈反而爱上了她。 那时候的楚祈,将自己对徐荣荣的感情,当成是一种依恋。 后来他才知道,当一个人叫你的名字,你就会心跳加速的时候,那就是爱情了。 无干其他。 徐荣荣在那里陪了楚祈很长一段时间。 一直到月光给二人都铺上了一件衣裳,一直到徐荣荣打了一个寒噤,楚祈方才起身,拉着徐荣荣一起往屋子里走去。 楚祈牵着徐荣荣的手,往她的院子里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小丫鬟忽然迎了上来,看见楚祈的时候,有一点惊诧,不过还是行礼对徐荣荣说道:“王妃,李公子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了,今天,您召的是李公子侍寝。” 像是怕徐荣荣忘记了一样,那个小丫鬟还特意提醒了一句。 徐荣荣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可是楚祈握住徐荣荣的那只手,却又用了点力气。 便是凉如水的月光,也不及楚祈的眉目冰冷。 “让他滚。”楚祈直接吐出了三个字来。 小丫鬟有点震惊。 在徐荣荣的后院,向来不允许出现恃宠而骄这四个字。 不管是多么受宠的面首,都不敢对徐荣荣召谁来侍寝这件事情表现出一点的不满和意见。 更何况,楚祈不过是一个从来都没有侍寝过的小孩子。 那小丫鬟赶紧看向了徐荣荣。 徐荣荣笑着点了点头。 “他今天心情不好,由着他去吧。” 小丫鬟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徐荣荣口中的他指代的是谁。 徐荣荣由着楚祈拉着自己的手往院子里走去。 那天晚上,楚祈没有从徐荣荣的房间里面出来。 徐荣荣曾问过楚祈:“阿楚,你会后悔吗?” “徐荣荣,你别这么多废话。” 楚祈到最后,还是被徐荣荣宠成了这么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 楚祈小的时候跟着楚玉儿一起过,日子已经很清贫了,自然没有多余的钱去读书,好在楚玉儿勉强识得几个字,曾经也教过楚祈。 徐荣荣虽然觉得,楚祈有这一张脸就已经够了,但是她也实在无法面对自己看上的人是个文盲这种现实。 于是徐荣荣请了最好的先生,来教楚祈读书。 本来徐荣荣还害怕,楚祈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嫌弃他。 毕竟楚祈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徐荣荣能看出来,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打量别人的眼色。 只要别人稍微对他流露出来一点看不起或者是其他的恶意,他就会迅速远离并且伺机展开报复。 可是在徐荣荣的面前,楚祈从来没有过这样。 徐荣荣曾趴在楚祈的肩头,由着楚祈一点一点抚摸自己的长发,他笑着说:“荣荣,因为我相信你。” 他相信,不管徐荣荣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 楚祈自从和徐荣荣在一起了之后,就不再许别的面首进徐荣荣的院子。 徐荣荣那天点了另外一个公子过来侍寝,谁知道楚祈转身就甩袖出去。 徐荣荣就坐在那里,不去追楚祈,也不叫人把他给追回来。 她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小丫鬟看着徐荣荣这副样子,想着怕是徐荣荣已经恼了楚祈。 “王妃,这楚公子,也太恃宠而骄了些。” 旁边的小丫鬟看着徐荣荣的脸色,轻声说道。 她知道,徐荣荣最不喜欢这四个字。 这几天,一直都是楚祈待在徐荣荣的身边,虽然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先例,但是王妃把人从外面带回来,总是会多几分新鲜的。 还从来没有过哪个公子敢仗着王妃的宠爱就对她想要让谁侍寝这件事情横加干预。 毕竟自己已经收了好几个公子的钱财。 他们原本都没把楚祈放在眼里,想着不过是个小屁孩。 但是后来他们也都想清楚了。 他们之中,最小的十八岁,最大的二十三岁,楚祈难道就真的比他们小了多少? 更何况楚祈身材颀长,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仅仅只有十六岁的人。 刚来安远王府的时候,楚祈还十分瘦弱,但是被徐荣荣养了这段时间,楚祈虽然还是不胖,但是却瘦得好看。 那些人深深感觉到了楚祈那张脸的威胁。 如果有楚祈一个人在,恐怕他们这些人都要黯然失色。 所以他们告诉这个小丫鬟,只要能除掉楚祈,只要能让徐荣荣恼了楚祈,不管她要多少钱财,都可以。 那个小丫鬟在徐荣荣身边待了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最近楚祈一直和徐荣荣在一起,二人日夜不离,这小丫鬟总不能在楚祈的面前说他的坏话。 今天,可算是让她逮到了一个机会。 小丫鬟想,徐荣荣过应该已经在心里恼了楚祈了吧。 谁知道小丫鬟的话说完了以后,徐荣荣却好像是没听见一样,仍旧坐在那里,看着外面出神。 小丫鬟有点摸不清楚徐荣荣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本来不想再说的,但是想着那些钱财,却又舍不得。 于是那小丫鬟咽了一口口水,又说了一句:“王妃,从前您也宠张公子和李公子,可从没见他们两个恃宠而骄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楚公子是不是因为小孩子心性,所以才这样……” 说完,那小丫鬟还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徐荣荣还是没搭腔。 小丫鬟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刚刚说的话,应该还是挺好的。 她咬重了“恃宠而骄”四个字的读音,为的就是能让徐荣荣有点感觉。 哪怕徐荣荣不会现在就讨厌楚祈,但是至少也能在她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到时候自己再说什么,也都好说了。 那小丫鬟还在一旁站着,忖度着自己回头要怎么说才好。 徐荣荣幽幽问了一句:“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那小丫鬟正在想事情呢,冷不丁听见徐荣荣这么一问,顺嘴就答了一句:“二百两。” 话刚出口,那丫鬟就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徐荣荣清冷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小丫鬟当即就抖个不停,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王妃,奴婢……奴婢……” 徐荣荣冷淡地瞟了她一眼,“滚出去。” 第721章 荣荣你别离开我 第721章 荣荣你别离开我 那小丫鬟没想到徐荣荣只给了自己这么三个字,忽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赶紧磕头就要往外走。 谁知道徐荣荣却接着说道:“我说的,是从这个世界。” 从这个世界滚出去。 徐荣荣是要让她去死。 那小丫鬟赶紧回身跪在了地上。 “王妃,求王妃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啊王妃!” 徐荣荣清清冷冷闭上了眼。 在现代的时候,她是一个大好青年,来了古代这么几年,居然也敢说出这种杀人的话来了。 “从王府滚出去。”徐荣荣终究是松了口,让那丫鬟滚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楚祈才从外面进来,一脸的阴沉。 徐荣荣仍旧坐在桌子旁边,云淡风轻地啃着苹果。 楚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他长得高,这么一站,就挡住了大部分的眼光,一片阴影投射在徐荣荣的身上。 可是徐荣荣却像是感觉不出来一般,只是低着头,慢慢地啃着。 “你上辈子没吃过苹果吗?”楚祈在那儿等了好一会儿,徐荣荣都没理他,他便阴沉着脸开口。 像是冬夜里头下了一场雪,白茫茫地映衬着暗夜冷月。 “没吃过这个品种。”徐荣荣举起手来,摇晃了一下。 楚祈没想到徐荣荣在回答了自己的话之后,就没有再说其他的,心里更是气愤,气冲冲走到了徐荣荣的对面坐下。 徐荣荣给楚祈递过了一个苹果去,楚祈随手摸了过来,狠狠地咬了一口。 徐荣荣轻声一笑。 “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子看,”楚祈的嘴里含着一口苹果,说出这话的时候微微有点咬牙,“徐荣荣,我不是小孩子了。” 徐荣荣笑了笑。 “我没把你当小孩子看。” “可是你……”楚祈说到这里,想了想,他确实是没有什么证据。 可是他不喜欢这样。 徐荣荣应该生气,可是她看着自己的样子,却笑了起来。 这难道不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看? 楚祈又不知道怎么直接说。 “我把他给赶走了。”楚祈闷声说到。 他在门口站了好半天,等到了那个来侍寝的公子,然后让他滚。 当然不是说滚就滚的,楚祈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那公子顾忌着自己的脸,才不像是楚祈一样拼命,所以赶紧跑了出去。 反正,只要有时间,自己跑到王妃那里告上一状,王妃肯定会处置楚祈的。 那个面首肯定怎么也想不到,从那之后,徐荣荣再也没有见过他。 楚祈当真达成了自己的梦想。 徐荣荣把他的手拿了过来,看着上面的一片红肿。 楚祈缩了缩自己的手,他不知道徐荣荣喜不喜欢自己打架。 他小的时候,和楚玉儿经常受欺负,所以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打架。 徐荣荣既然会送他去读书,应该就是喜欢文雅的人吧,楚祈想。 那些读书人,永远都是礼义廉耻挂在嘴边,全然不像自己一样粗俗。 更何况,徐荣荣还很喜欢看美男。 各色各样的美男。 自己打了她的美男,徐荣荣一定会生气吧。 楚祈在想,如果自己道歉的话,徐荣荣会不会不生自己的气? “阿楚,你若不喜欢,我以后都不见他们了。” 徐荣荣眨了眨眼睛,一颗泪水啪嗒碎在了楚祈的指关节处。 楚祈心中慌乱,赶紧抱住了徐荣荣,“荣荣,你别哭,我不疼。” 偌大的安远王府,只有楚祈一个人敢叫徐荣荣的名字。 剩下的人,都是管徐荣荣叫王妃。 最开始的时候,听着别人管自己叫王妃,徐荣荣心里是很痛快的。 她在现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员,到了古代,却忽然翻身做了统治阶级。 可是受用了几年,徐荣荣纵然再隐忍,也不得不承认,从她心底里冒出来的那种孤独,越来越强烈。 那些美男,都待在自己的后院里,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看得起自己。 他们都在背后说,安远王妃,荒淫无道。 可是楚祈和他们都不一样。 在第一眼看见楚祈的时候,徐荣荣就知道,他不一样。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爱上楚祈,爱得这么快。 “我不是因为怕你疼才哭,阿楚,男人疼一点不怕什么的,”徐荣荣趴在楚祈的肩头,哑着嗓子开口,“我是……怕我自己,终究不能善终。” 楚祈拍着徐荣荣的后背,“荣荣,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徐荣荣只是笑。 她可能也没想到吧,自己会一语成谶。 从翁州城城楼之上纵身一跃,摔到不成人形,可不就是不能善终? 但是当时的徐荣荣和楚祈都不知道,他们的分离,会那样惨烈。 好在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还算是彼此珍惜。 徐荣荣宠楚祈,在整个岐城和翁州城,都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他们都说,楚祈是个以色侍人的面首,丢尽了天下男儿的脸。 可是就算是那些这样笑话过楚祈的男人,其实自己也曾在心里想过,要是自己也有楚祈那副皮囊,肯定早就进了徐荣荣的后院了。 徐荣荣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日日养尊处优,看起来也还是很年轻好看。 再说了,能进得安远王府,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纵然徐荣荣宠楚祈,可是后院的那些公子,也都是好好地养着,有吃有喝有银子花。 有的待了一段时间想要进京赶考,安远王妃还会给一笔不菲的盘缠。 怎么算都很划算。 可是他们嘴上说着看不起楚祈,内心里却想过上楚祈的生活,但是偏偏徐荣荣看不上他们。 所以在徐荣荣死了之后,还是有不少人说闲话的。 他们说,徐荣荣就是做了太多的孽,所以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那天,在徐荣荣跳下去之后,楚祈就像是疯了一样,然后被人拉了回去。 那时候,徐荣荣说,她是一个妖姬,她害了安远王爷,然后广纳面首,是为了吸他们的精气。 楚祈当时拼命地摇着头,他想喊出来,他想说,不是这样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和徐荣荣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722章 重逢之后很烂俗 第722章 重逢之后很烂俗 可是他陡然失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给了他温暖和爱的女人最后用生命保护了他一次,然后掉了下去。 那一刻,世界在楚祈的眼前崩塌。 徐荣荣说,请尽管恨她,不要想她。 可是徐荣荣,你教我如何不想你。 他本来是想跟着徐荣荣一起跳下去的,可是秦宜告诉他,徐荣荣给他留了一封信。 徐荣荣说,阿楚,我要回家了。 她说,阿楚,你找不到我的。 她说,本就是大梦一场,你千万不要惦记。 她说,阿楚,山高路远再不相见,若有来生一切随缘。 楚祈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像是要哭到山崩地裂,时间倒流。 徐荣荣,如果我还能回到最初遇见你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告诉你,此生此世,我都很爱你,不许你离开。 徐荣荣说,路途太远,请勿相送。 徐荣荣,我想跟你一起走,可是为什么,我往南走,往北走,往任何一个方向走,我都找不到你? 徐荣荣,这怎么会是大梦一场? 肮脏如我,怎么可能自己构造出来这么一场华美干净的大梦。 是你给了我一切,徐荣荣,我想你。 我爱你。 楚祈最终还是没有随着徐荣荣离开。 他回了北燕,在那里过了一段好一场醉生梦死的日子。 在徐荣荣离开之后,楚祈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致,包括复仇。 最后,他和南清王之所以起了争执,也是因为变成了燕肃帝的南清王,想要收回安远王府。 楚祈自然不愿意。 这个世上,除了他,再没有人记得徐荣荣,他们只记得安远王妃,那个已故的,安远王妃。 她似乎只是史书上那四个冰凉的小字。 可是楚祈知道,徐荣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会笑也会哭,会吵也会闹。‘如若收回了安远王府,那她在这个世上存留过的痕迹,真的就要消失不见了。 后来,楚祈和燕肃帝大战了一场,两败俱伤。 从外头赶回来的晏婴现成捡了一个便宜。 楚祈临终之前,曾见过晏婴一面。 他说,他这一辈子,报过很多仇,也曾因无德的父母,加害过他们的孩子,晏婴就是其中一个。 楚祈不祈求晏婴能原谅自己,他只是想给晏婴道一个歉,他说,他要去找徐荣荣了,徐荣荣一定会夸奖他的。 晏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楚祈长得,还是和晏婴有点像的,看着楚祈,晏婴仿佛看见了爱而不得的自己。 可是,楚祈明明要比自己幸福很多。 最起码,他爱的人,也爱他啊。 楚祈终究是闭上了眼睛。 徐荣荣没想到,在古代摔了一跤,现代身上也会有这么多的伤。 不过她想了好久方才想起来,其实这伤,也就是她自己摔的。 她摔得那样厉害,所以才穿越到了古代。 徐荣荣一只脚打着厚厚的石膏,浑身都疼,根本就爬不起来。 徐荣荣的手机里面,满是老板给她发的信息。 老板问她是不是要旷工,是不是不打算要年终奖了,是不是不想干了。 徐荣荣气得头昏。 这个周扒皮,徐荣荣已经忍了他很久了。 “老娘堂堂一个王妃,坐拥万贯家财,富可敌国,后院里养着无数美男,天天都是山珍海味,看得上你这块儿八毛的工资!老娘早就想炒了你了!麻溜给老娘滚蛋吧!” 徐荣荣过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出了这些字,然后按了发送。 不一会儿,徐荣荣就收到了老板的回信。 “徐荣荣!你他娘的脑子有病吧!不想干就滚!” 徐荣荣抱着手机在病床上哈哈大笑起来。 她就知道老板不会相信的。 谁会相信呢。 她曾在古代,撕心裂肺地爱过一个人,还曾为了他赴死。 徐荣荣从前以为,那些电视剧里,还有小说里的剧烈的情感,都是骗人的。 为什么会那么爱呢,为什么会那么恨呢? 徐荣荣从前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在一起的时候也开心,分手了的时候也痛苦。 可是开心总会变成平淡,痛苦也早晚都会过去。 徐荣荣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感受到那种剧烈的情感。 可是当爱上了楚祈,徐荣荣方才懂了。 原来这个世上,终会有那么一个人。 只是你未必会遇见。 徐荣荣何其有幸,能遇见自己命中的楚祈。 徐荣荣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 “你的腿还没好,不能打滚。” 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在徐荣荣的耳边响起。 徐荣荣猛地一愣。 她几乎不敢抬头去看。 “还能动吗?”那个声音仍旧清冷。 像是三月里下了细碎的雪,一点一点地往人的毛孔里面揉。 除了楚祈,徐荣荣还没有听过别人有这样的声音。 徐荣荣慢慢抬起了头来。 一张和记忆里完全无二的脸忽然显现在了徐荣荣的眼前。 那一刻,山川平,河水倒流,整个世界的晚霞聚集在了一起,在徐荣荣的眼前炸开了一朵烟花。 徐荣荣伸出手去,想要让面前的人抱一抱。 那个人穿着医生的大褂,见到徐荣荣这般,便蹙了蹙眉头。 “你要是好了,我就给你做个检查,你刚醒,最好还是不要剧烈运动。” 旁边的护士想要过来扶一扶徐荣荣,可是那个医生却亲自上手,把徐荣荣打横抱了起来,然后轻轻放在了床上。 徐荣荣看了一眼他的胸牌。 楚清歌。 真好听的名字。 徐荣荣忍不住在楚清歌的胸口蹭了蹭,把徐荣荣放下的时候,楚清歌的脸明显黑了黑。 “没什么大问题了。”楚清歌给徐荣荣检查了一番,说道。 “不过你最好还是住院养一养。” 对于楚清歌说的话,徐荣荣一边听一边点头。 楚清歌往外走的时候,偏头看了一眼徐荣荣旁边那个病床。 “那个病人,注意观察一下, 要是后天还没醒,就有问题了。”楚清歌嘱咐了旁边的护士一句。 徐荣荣见楚清歌就这么要走,赶紧举起手里的手机摇晃了一下说道:“帅哥,加个微信啊?” 徐荣荣真没想到,她和楚祈的又一次开始,居然是这么一个烂俗的开头。 第723章 我要倒追楚医生 第723章 我要倒追楚医生 楚清歌告诉徐荣荣,最好是能在医院里多住一段时间。 其实不用楚清歌说,徐荣荣也是要住的。 徐荣荣本来从那个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就在想,要是能再次遇见楚祈就好了。 虽然说,再不相逢亦是一场欢喜不遗憾,但是曾相爱过一场,怎么能心甘情愿再不相逢呢。 但是徐荣荣怎么也没想到,她能一睁眼就看见楚祈。 上天真的很垂爱自己。 徐荣荣想。 不过楚祈,也就是楚清歌,完全不记得徐荣荣了。 徐荣荣不知道,到底是楚祈随着自己一起穿越了,还是楚清歌,原本就是楚祈的转世。 不过楚清歌的性子确实是和楚祈有点像。 徐荣荣都不知道,在外人的眼里看起来,楚祈的性子是这样让人想要打他。 楚清歌长得好看,又年轻,在医院里喜欢他的小护士能排成行,但是楚清歌却从来都不正眼看她们。 不少小护士都在背后说,看着楚清歌长得好看又不近女色,多半是个gay。 这样想着,那些小护士的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毕竟楚清歌虽然不喜欢自己,至少也不喜欢别的小姑娘啊。 但是徐荣荣不信邪。 在北燕的时候,自己三十多岁,都能泡上十几岁的他,难不成到了现代,二十来岁的自己,难道就泡不上三十岁的他了? 对了,楚清歌今年,已经年方三十了,算起来,比徐荣荣还要大几岁。 徐荣荣从前那种泡小鲜肉的感觉终于消退了下去。 徐荣荣决定对楚清歌展开攻势。 他忘记了自己不要紧,只要自己再帮助他想起来就行了。 但是徐荣荣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去追楚清歌。 之前楚祈的时候,那是各种身世悲惨,自己只不过给了他一点好吃的,就泡上了。 现在的楚清歌,光给好吃的,肯定是不行了吧。 徐荣荣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个办法,索性就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天楚清歌来给徐荣荣做检查,小护士在旁边给楚清歌帮忙,徐荣荣摔了一跤,身上的擦伤不少,最重要的还是脑子。 轻微脑震荡。 所以楚清歌才建议徐荣荣多住院观察一阵。 徐荣荣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盯着楚清歌眨都不眨。 原来再长大一点的楚祈,居然这么好看。 自己在古代睡了他那么多次,是不是应该对他负责啊? “楚医生,”徐荣荣抿着唇笑,眼睛里头亮晶晶的,“我能不能让你对我负责啊?” 天知道,徐荣荣一开始想说的才不是这句话。 楚清歌还没说话,旁边的小护士立马就吓白了脸,抖着下唇说道:“我我我……医闹是……犯法的啊……” 徐荣荣没想到小护士居然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医闹? 那自己也不能单枪匹马上阵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徐荣荣赶紧摆了摆手,生怕楚清歌会误会自己。 楚祈的心眼最小了,他现在还不记得徐荣荣,徐荣荣得防着他误会了自己才行。 楚清歌收拾着东西,细长的手指从徐荣荣的脸上擦了过去,清清冷冷的声音格外泠泠动听。 “那你是什么意思?” 徐荣荣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楚清歌的眼睛。 像是整个人都沉溺进了一方冰雪里。 旁边的小护士白了徐荣荣一眼。 她能看得出来,这又是一个对楚医生有想法的女病人。 自打楚医生进了医院之后,像徐荣荣这样的女病人,自己是见的多了。 “我想……约你吃顿饭。” 上次要微信的徐荣荣并没有成功。 楚医生说,他不用微信。 徐荣荣很想说,那QQ也可以。 关键楚医生都三十岁了,用QQ的可能性,应该也不是很大了。 再加上徐荣荣自己都快想不起来自己的QQ密码了,索性还是作罢。 楚清歌敛下了眸子,声音照旧清冷,仿佛刚刚擦过徐荣荣的之间带的那一抹轻轻的暖意,只不过是徐荣荣的错觉。 “什么时候?” 徐荣荣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明天……啊不,今天吧。” 旁边的小护士看徐荣荣的眼神,几乎能喷出火来。 这个女人也太不要脸了! 居然敢约楚医生出去吃饭! 哼!楚医生肯定不会同意的! “今天你还不能出去。”楚清歌清清冷冷地说道,然后在自己的本子上划拉着什么东西。 “那明天。”徐荣荣锲而不舍。 楚祈这厮,她最是清楚了。 虽然心眼小了点,不过最是个口嫌体直的。 自己从前逗他,他虽然表面上不开心,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楚清歌抬起头来看了徐荣荣一眼,“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楚清歌把自己手上的本子合上,然后就要往外走。 徐荣荣在后头哎了两声,楚清歌就当是没听见。 刚走到病房门口,小护士忽然在后头惊呼了一声。 楚清歌本来是不想理的。 他最烦这些咋咋呼呼的人。 “楚医生!”小护士在后头喊了一声,“这个病人醒了!” 徐荣荣也转头去看。 那个小护士就站在自己旁边的病床旁边,朝着楚清歌喊到。 那个病人徐荣荣也注意到过,看起来也就二十岁的样子,脸色惨白,从徐荣荣醒过来开始,就一直在旁边躺着。 有的时候徐荣荣几乎都以为他死了。 不过在医院里,旁边有个人,总是要比没有人好得多。 楚清歌又折了回来。 那个病人只是稍稍睁开了眼睛,看起来还不会动弹。 楚清歌弯腰去给他检查了一下。 徐荣荣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就凑到了楚清歌的旁边。 楚清歌一脸的一本正经。 之前在北燕的时候也是,楚祈不管做什么事情,总是一本正经的。 一本正经到徐荣荣根本不敢打扰他。 但是后来徐荣荣才知道,其实楚祈还是很喜欢他在读书的时候,自己在旁边坐着陪着的。 只是不喜欢自己一边坐着,一边嗑瓜子顺带挠他而已。 于是徐荣荣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站着。 楚清歌看见了徐荣荣,不过却没有在意,那个小护士挤了徐荣荣两下,徐荣荣却不为所动。 第724章 你很喜欢楚医生 第724章 你很喜欢楚医生 徐荣荣紧贴着楚清歌站着,分毫都不肯让。 楚清歌给人检查的时候,确实好看到让人想要原地爆炸。 徐荣荣后来才懂了,原来楚祈身上的气质,就是别人常说的禁欲系。 楚清歌给病人做着检查,旁边的小护士一直在对徐荣荣翻白眼,徐荣荣就当看不见。 她四处看着,最后把目光落到了那个病人的身上。 她之前瞥见过他床前的卡片。 他叫于未来。 徐荣荣这回又仔细看了两眼,确实只有二十岁。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病成这样。 楚清歌让那个小护士给于未来倒了一杯水喝。 徐荣荣看了看,这个小伙子,实在是虚弱得很,还不知道有没有徐荣荣胖。 估计来一阵风,直接就吹走了。 不过长得还算是不错,标准的小正太长相,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像是个刚进大学的纯情小学弟。 徐荣荣看了两眼,目光又漂移到了楚清歌的脸上。 不过,还是我家楚祈好看。 徐荣荣在这儿住了几天院,连个来看她的人也没有。 徐荣荣这次摔倒,没敢告诉自己的家人,她刚来这个城市没多久,也不认识什么朋友,唯一认识的就是自己的那个老板。 估计这回徐荣荣赶在忙的时候受伤加辞职,所有的工作都被落下,那个周扒皮老板早就被气歪了鼻子,理都不想理徐荣荣了。 徐荣荣也不指望他会来看自己。 不过这个于未来倒是奇怪。 他才二十岁,应该正是读大学的时候。 没有家人,难道也没有同学?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寡淡到这种地步了吗? 徐荣荣在这躺了几天,连个来看于未来的人都没有。 “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不过还需要住院再观察几天,”楚清歌的声音还是没有什么起伏,清冷得像是一把雪,往人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里面塞,“你先躺着休息,我一会儿让人来给你送药,有什么需要就叫医生。” 楚清歌交待完了于未来之后,就往外走去。 徐荣荣注意到,自打于未来醒了之后,就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呆滞得像是没有生命的丧尸。 徐荣荣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不过有楚清歌在,徐荣荣的心情就格外好一点。 在楚清歌转身的时候,徐荣荣蹦跳着追了几步,“嘿!楚医生,明天一起吃饭啊!” 徐荣荣本来只是随便问问,打算在楚清歌的眼前刷刷脸。 没想到楚清歌却轻轻地“哼”了一声。 楚清歌旁边的小护士愣了一下。 她顿住了脚步,回头想要看徐荣荣一眼。 徐荣荣在原地蹦了一下,差点崴到自己的脚。 徐荣荣扶住了墙,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等你下班啊楚医生!”徐荣荣的嘴几乎咧到了耳朵根,兴奋地喊了一声。 这回楚清歌倒是没有出声,直接出了门去。 不过徐荣荣想,既然没有拒绝,那就算是同意了。 徐荣荣就是这么认为的。 徐荣荣“嗷”地一声蹦到了床上去。 然后撞得自己龇牙咧嘴。 “哈哈哈哈哈哈!”徐荣荣躺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发出了一连串的长笑声。 “不行!我必须要发个微博,纪念一下这普天同庆的事情!”徐荣荣掏出手机来,自言自语地说道。 在说完了之后,徐荣荣忽然感觉到有两道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徐荣荣觉得奇怪,偏过头去看。 正对上于未来看过来的眼睛。 徐荣荣这才想起来,这个病房里,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两天于未来一直都在躺着不动弹,徐荣荣基本和自己住,没什么区别。 忽然于未来这么醒了,徐荣荣还有点不太习惯呢。 看着于未来湿漉漉像是小狗一样的眼睛,徐荣荣忍不住心头一软。 不过徐荣荣反复告诫自己,自己这已经不是在北燕了,不是权倾一方的北安王妃了,不能看见那个小伙子好看,就随便捡回去。 毕竟她现在可不是有个大宅子,她那几平米的房子,还是租的呢,而且这一辞职,她剩下的存款,养活自己都费点劲。 徐荣荣往后缩了缩,压制住自己想要揉一揉于未来头发的欲望。 于未来盯着徐荣荣看了一会儿,怔怔地像是睡着了一样。 “喂,你是大学生吗?” 徐荣荣被于未来这么盯着,也是感觉不太舒服,索性就问了一句。 于未来就像是聋了一样,根本就没有回答徐荣荣的话。 徐荣荣摸了摸鼻子,又躺了回去。 “你很喜欢楚医生吗?”徐荣荣在旁边躺了一会儿,本来正在畅想自己和楚医生的美好生活,忽然听见于未来问了一声。 徐荣荣翻了个身,爬了起来,抬头看着于未来。 “当然了,”徐荣荣挑眉笑道,“长这么好看,难道你不喜欢?” 还别说,其实楚清歌这种清冷的长相和于未来这种人畜无害的长相站在一起,还真的很般配的。 只不过,自己要和楚祈在一起,所以肯定不会放手给于未来的。 于未来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我肯定会把楚医生发展成为男朋友的,哈哈哈哈哈!”徐荣荣挥了挥手,给自己加油打气。 于未来还在盯着徐荣荣看,不过徐荣荣早就翻了个身过去,开始上网搜索起医院附近的好吃的饭店了。 徐荣荣在古代过了一段时间,都快忘记现代的东西到底什么味道了。 而且徐荣荣在古代,那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顿饭都有无数人伺候着,冷不丁回来了,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于未来在徐荣荣的身后,看了她好长一段时间。 徐荣荣倒是一点都没有关注到。 其实徐荣荣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脑子还一直不太好,要是躺着还好,要是站起来时间久了,难免会头疼。 不过想到要和楚医生一起吃饭,徐荣荣就开心到难以自持。 第二天从醒了之后,徐荣荣就一直处于一个极度兴奋的状态。 不过徐荣荣怀疑,因为楚医生要和自己一起去吃饭,所以医院里的小护士看她十分不顺眼。 第725章 我女朋友她死了 第725章 我女朋友她死了 不然为什么今天早晨扎针的时候,平时只要扎一次就能扎进去,今天居然扎了四次? 徐荣荣的胳膊都快要被扎肿了。 不过徐荣荣并不在乎。 好歹社会主义新社会,顶多拿针扎自己两下,总不能真整死自己吧。 徐荣荣面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容,盯着扎自己的小护士看。 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亲生闺女一样和蔼。 徐荣荣看得那个小护士浑身发毛,手抖了一下,总算是把针扎到了正确的位置。 小护士实在是不好意思,给徐荣荣扎完了之后,就出了门去。 旁边的护士还在给于未来扎针,徐荣荣从床上跳了下去,趴在门口听着。 果不其然,刚刚出门那个小护士,就在门口跟人一起骂徐荣荣呢。 “她算个什么东西,刚住进来就约楚医生出去吃饭,真是不要脸!” “就是,我估计就是摔那一下把自己的脑子给摔坏了吧!” “不过她还真是有本事啊,”有一个护士一边说着,一边咬起了牙来,“楚医生在医院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人约他出去,楚医生都从来不理,居然就应了这个女人。” 徐荣荣也听说过楚清歌从前的事情。 据说楚清歌刚来医院的时候,整个医院都被轰动了。 无数单身小姑娘都想要和楚清歌发展一段情缘,楚清歌的办公室门口每天都站满了人,楚清歌一进办公室,永远都是一堆的礼物。 不光是单身小姑娘蠢蠢欲动,已婚妇女也是不甘示弱。 那些刚结婚没几年的,都想要离婚再跟楚清歌发展一下。 那些岁数大了自己没有指望的,就想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楚清歌。 但是楚清歌一直都不为所动。 那些女病人,更加是对楚清歌红了眼睛,甚至还有一个女大款,天天假装脑震荡,跑过来看楚清歌。 但是楚清歌好像就是没有神经一样,不管是好看的还是不好看的,年轻的还是不年轻的,有钱的还是没有钱的。 在楚清歌看来,都是一片虚无。 偏偏居然应了徐荣荣的邀请。 不光是那些小护士,就连那些女病人,今天听到了消息之后,都找了好几个理由过来分批看了徐荣荣了。 但是看完了之后都比较绝望。 因为徐荣荣看起来,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 那些人吵到了于未来的休息,看起来他很是不耐烦的样子,朝着门外怒吼了一声:“要死啊!” 这才没人过来看徐荣荣了。 徐荣荣朝于未来说了声谢谢,于未来却只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根本就不应徐荣荣的声,好像已经睡着了。 徐荣荣之前听人说,楚清歌今天本来该值班,但是却和人换了一下,说是自己今天晚上有约了。 徐荣荣听到小护士说这句话的时候,差点跳起来。 有约了? 除了自己,楚清歌还能和谁有约? 徐荣荣吃完了午饭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等着和楚清歌的约会。 不过一直躺在床上总是无聊的,徐荣荣最开始去古代的时候,还是很怀念有手机玩的日子,不过待久了再回来,倒是觉得没什么好玩的了。 干躺着也是无聊,徐荣荣就转了转头,看向旁边的于未来。 “嘿,我说,怎么没人来看你啊?” 徐荣荣实在是觉得奇怪,于未来这个岁数,看起来不该连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啊。 更何况于未来长得也不错。 于未来轻轻瞟了徐荣荣一眼,“怎么没人来看你?” 徐荣荣被于未来给怼了回来,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是哪个大学的啊?”徐荣荣躺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尴尬,索性又问了于未来一句。 于未来看了徐荣荣一眼,虽然说话的时候比较怼人,不过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还是惹人怜爱得很。 像是一只小狗一样。 “不是大学。” 于未来言简意赅地答道。 二十岁,也没读大学,估计是出来闯荡的吧。 好歹自己还是个大学毕业的,混得也不怎么样,估计于未来也是和自己一样,背井离乡的,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吧。 “你有女朋友吗?”徐荣荣随意问了一句。 不过刚问出来,徐荣荣就后悔了。 要是有女朋友的话,怎么可能不来看他? 谁料于未来居然点了点头。 徐荣荣有点惊讶。 不过旋即也就想清楚了。 前几天于未来一直躺着,完全没有什么生气,连楚清歌都说,他不一定能醒过来了。 估计于未来的女朋友,也是因为这个,单方面和于未来分手了吧。 徐荣荣尴尬地笑了两声,但是于未来刚醒,徐荣荣还是决定不要打击他才好。 “估计她比较忙吧,现在的年轻人,一般都挺忙。” 徐荣荣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干巴巴的。 于未来又在盯着徐荣荣看。 徐荣荣每次都被于未来看得发毛。 明明是一双湿漉漉的,干干净净的眼睛,偏偏徐荣荣看过去的时候,总是有一点点心里发毛。 “不忙,她死了。”于未来平静地说道。 徐荣荣被吓了一跳。 她盯着于未来看,却从于未来的眼睛里,看不出来一点点伤心的感觉。 一派平和。 那么于未来,也是因为自己女朋友的事情? 不会是寻死吧…… 徐荣荣想。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徐荣荣摸了摸鼻子。 “没什么,总会遇见的。”于未来的声音仍旧没有什么起伏,像是平静无澜的海面,所有的波涛汹涌都藏在下头。 看来还真是寻死了。 要不然,怎么遇见? 年纪轻轻的,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真是让人心疼。 徐荣荣忽然想到了楚祈。 不知道楚祈,到底是自然死亡,还是在自己死了之后,跟着自己一起寻死了…… 其实过来了也好,在北燕,楚祈应该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幸福吧…… 徐荣荣想到楚祈,就不由得觉得心疼。 可惜自己在现代,完全不如在北燕的时候有钱,不能像在北燕的时候,给楚祈很多很多钱花。 自己现在的存款,就算是全部都给楚祈了,也花不上多少时间。 第726章 二人的进展飞快 第726章 二人的进展飞快 更何况,楚清歌应该赚得比自己多吧。 自己现在……还是一个无业游民…… 徐荣荣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丢人。 不过楚祈应该不会嫌弃自己吧。 毕竟自己在北燕,养了楚祈那么长时间呢。 徐荣荣没有再和于未来说话,于未来也就一直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没有再说什么,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徐荣荣一直等到了下午五点钟,饿到前胸贴到了后背。 徐荣荣躺在那里,本来是想等到了时间的时候,跑过去看一看楚清歌,没想到由于太饿,她趴在了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徐荣荣是被一阵手机铃声给吵醒的。 梦里的徐荣荣又回到了北燕,被人扰了好眠,心里正是烦躁,一巴掌甩了过去,想让自己的贴身丫鬟过来把这个扰她清梦的家伙给拖下去。 结果“啪”地一声把手机甩到了床下去。 徐荣荣正在迷糊着,十几秒钟之后方才反应了过来,赶紧睁开了眼睛。 不过有一只手比她要快一点,先行捡起了手机。 于未来的手并不像楚清歌一样修长,不过还是干净得好看,细细得像是高中时代偶尔偷懒,偏头看见的纯净少年。 “谢谢。”徐荣荣把自己的手机接了过来。 于未来一句话都没说,又走到了自己的床位上坐下。 徐荣荣看,刚刚有一个陌生号码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估计不是卖保险的,就是卖理财的,徐荣荣也懒得回了。 不过那个号码又打了过来。 “喂,您好。”徐荣荣接了起来。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徐荣荣能听得见电话那头人的呼吸声。 她有点疑惑。 不过旋即,一声清冷似雪的声音就灌到了徐荣荣的耳朵里。 “你还去不去了。” 徐荣荣一个翻身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去去去!”徐荣荣赤脚站在地上,高兴到眉眼都在飞扬。 “等着我。” 楚清歌说完,直接就挂了电话。 徐荣荣抱着手机笑得像是个傻子。 旁边的于未来看了她一眼,直接白了一眼,就翻过了身去。 徐荣荣并没有听见于未来的那一声冷哧。 她坐在床上,正襟危坐。 这楚祈,转世了之后,还真变成了一个霸道总裁。 哼!谁让自己就吃这一套呢! 徐荣荣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没过一分钟,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楚清歌迈着长腿进来,将手上的一个东西丢给了正在傻笑着的徐荣荣。 徐荣荣下意识接了过来,抱在胸前仰起头来问楚清歌:“这什么啊?” 楚清歌的唇角稍微不引人注意地扬了一下。 “衣服啊,”楚清歌轻笑了一声,“不然呢,你是要穿这身病号服出去吃饭,还是要穿你来的时候,那一身血呼啦的衣服?” 徐荣荣摔了一跤,还是路人打了电话,叫了救护车。 她虽然没有带钱,不过好在现在移动支付比较方便,一个手机就能交上住院费。 所以徐荣荣也压根没有回去收拾过东西。 楚清歌这么一说,徐荣荣方才反应过来。 徐荣荣搓了搓自己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和楚清歌现在看起来,还真是一个像傻白甜,一个像霸道总裁。 “哦,”徐荣荣把那个盒子抱紧了一点,“那我去卫生间换一下。” 楚清歌轻轻点了点头。 徐荣荣乐颠颠地跑进了卫生间里。 果然,就算是转世重生,楚祈也还是会对自己好的。 徐荣荣的笑容甜到几乎融化这个世界。 楚清歌站在徐荣荣的床边,掏出手机来,随意地划拉了几下。 于未来翻了个身,看着楚清歌问道:“你很喜欢她?” 楚清歌斜眼看了于未来一眼,声音清冷,“和你有关系?” 于未来紧紧地盯着楚清歌,刚要说话,徐荣荣却又从卫生间里蹦跳了出来。 古代加现代活了几十年的徐荣荣看起来像是个情愫初开的小女孩一样。 “好看吗?”徐荣荣捏着裙角问楚清歌。 楚清歌轻笑,“好看。” 徐荣荣笑弯了眼睛。 “那我们走吧。” 徐荣荣蹦跳过去,想要抓住楚清歌的臂弯,却有点不好意思,徐荣荣的手探了出来,又缩了回去。 楚清歌却伸手抓住了徐荣荣的手。 “头晕吗?” 楚清歌的声音清冷得很,但是在徐荣荣听起来,却是一片火热。 “好多了,”徐荣荣的手被楚清歌抓着,感觉自己的心都跳得快了很多,“主要是医生的医术好。” 楚清歌听了徐荣荣的夸奖,倒没有特别开心。 对于医院附近,楚清歌还是要比徐荣荣熟悉很多的,所以直接就开着车到了一家饭店门口停下。 徐荣荣自己开了车门,跳了下来。 “喜欢吃寿司吗?”楚清歌问了徐荣荣一句。 其实徐荣荣在医院住了这段时间,天天都是清汤寡水的,还是很想吃一点带油水的东西的,但是来都来了,徐荣荣还是决定不挑了。 反正吃什么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和楚清歌一起吃。 在吃饭的时候,徐荣荣看着楚清歌的脸,还是忍不住傻笑。 徐荣荣想,要是楚祈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就好了。 那自己就不用费这个心力再追楚祈一次了。 可是徐荣荣想,楚祈不记得也好。 除了和自己的那段情缘之外,楚祈在北燕,真的没有多少好的回忆。 就让他记得现代的日子也好。 自己再追他一次,也费不了多少的。 徐荣荣看着楚清歌,忍不住傻笑。 “我很好看?”楚清歌看了徐荣荣一眼,轻声问道。 纵然楚清歌的声音一派冰冷,但是徐荣荣只要一听见楚清歌说话,就忍不住想笑。 “好看,秀色可餐。”徐荣荣觉得自己此刻的笑容肯定十分谄媚。 楚清歌也笑了笑,没说话。 徐荣荣很想吃慢一点,好和楚清歌多待一段时间,又怕楚清歌嫌弃自己吃得慢,所以一直在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楚清歌。 好在在楚清歌吃完的时候,徐荣荣也赶紧把最后一口塞到了嘴里。 “还不想回去,”徐荣荣抓住了桌角,“住了好久的院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徐荣荣眨巴着眼睛看着楚清歌说道。 第727章 不如跟我回我家 第727章 不如跟我回我家 楚清歌清清冷冷抬起头来,眼睛里似是藏着一抔浅雪。 “那你想去哪?我知道附近有个不错的宾馆。”楚清歌看着徐荣荣,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徐荣荣往后缩了缩。 虽然她是一个长在新世纪的成年人,穿越到古代的时候,也曾经广蓄面首,和楚祈在一起的时候,更是各种污段子张口就来。 但是楚清歌顶着这么一张脸,又形容清冷,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实在是让徐荣荣有点吃受不住。 “我……”徐荣荣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么快……不太好吧……” 虽然自己很喜欢楚祈,但是楚清歌不是完全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吗? 按理来说,自己就是一个刚见到他就爱上他,非要缠着他一起出来吃饭的女病人啊? 他不是完全不近女色吗? 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这么火辣? “我以为你很喜欢。”楚清歌微微勾唇,笑了笑。 楚祈一直都是不怎么喜欢笑的,是和徐荣荣在一起了很长时间之后,才学会了笑。 徐荣荣告诉楚祈,看一个人笑不笑的时候,不要看他的嘴巴,要看他的眼睛。 结果楚祈变成了楚清歌,又把徐荣荣的话给忘到脑后去了。 现在的楚清歌,纵然是笑,眼睛里也是没有多少笑意的。 徐荣荣确实是很喜欢,但是楚清歌这么提议,总让她觉得有点别扭。 楚清歌又笑了笑,没说话。 “要不……”徐荣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还是送我回医院吧。” 徐荣荣是想和楚清歌好好出去玩一玩的。 她在古代待了那么多年,都快忘记了现代到底是怎么生活的了,刚刚她在吃饭的时候,差点就想让自己身边的丫鬟给自己上一杯茶来。 还好忍住了,不然楚清歌一定会以为她是个疯子。 但是徐荣荣想了想,也实在是不知道到底能去哪里玩,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捋一捋自己和楚清歌的关系比较好。 “医院有点远,不如去我家住一宿吧,明天早晨我上班,顺便把你带过去。” 楚清歌的声音,像是凉凉的雨击打到了瓦片上,泠泠作响,带着一股子清脆,一点点凉意,还有一些夏日里头特有的寂寞和孤独。 他没有给徐荣荣拒绝的机会,直接抓起了自己的外套。 徐荣荣也只能赶紧跟上。 楚清歌的家确实离这里很近,不过短短十分钟的车程。 坐在车里的徐荣荣还没想到到底应该和楚清歌说点什么呢,车就已经停了下来。 于是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徐荣荣侧头看着楚清歌,总觉得他和楚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 可是他确实就是楚祈。 不光是长得像,声音像,就连偶尔流露出的那些小习惯,也都和楚祈别无二致。 可是徐荣荣在他身上,感觉不出来从前能在楚祈身上感觉出来的那种暖意。 纵然楚祈从前也是冷冰冰的,但是在自己的面前,楚祈是暖的。 暖得让徐荣荣忍不住昏昏欲睡。 可是呆在楚清歌的身边,徐荣荣却没有多少睡意。 车停下来了之后,徐荣荣自己跳下了车。 楚清歌住的这个小区看起来还不错,虽然现在不管多大的房子,在徐荣荣看起来,都是有点逼仄的。 她前两天在北燕的时候住的那个北安王府,那可是占地一千多亩。 放到现在,光是卖房子,徐荣荣都是妥妥的首富。 楚清歌进门,给徐荣荣拿了一双拖鞋。 “这是卫生间,厨房冰箱里有吃的,你睡这个屋子,我睡那个。” 楚清歌的房子很干净,又有一点小凌乱。 看得出来,楚清歌平时并不怎么经常在这个房子里活动,这里对他来说,应该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所以楚清歌也没在这里摆放多少东西。 楚清歌一边说着,徐荣荣就一边应着。 楚清歌并没有注意到,徐荣荣的耳朵都稍微变得粉红了一点。 刚刚徐荣荣还以为,楚清歌是要邀请自己和他在一个屋子里睡觉呢。 徐荣荣忍不住稍微害羞了一下。 谁知道楚清歌还真没有这个意思。 徐荣荣在心里咆哮着,既然没想和我一起睡!那你为什么不把我送到医院去啊! 咦……徐荣荣转念一想,为什么自己想要回医院呢? 明明医院那张床,硬得很难睡。 “想什么呢,”楚清歌把一件衣服扔到了徐荣荣的手上,“我的衣服,刚买的,不介意就穿一下吧。” 徐荣荣下意识“哦”了一声。 楚清歌先进了浴室洗澡,徐荣荣就在沙发上坐着。 忽然从古代回来,徐荣荣感觉自己还是有一点不太适应的。 但是好在楚祈也来了。 只要能和楚祈在一起,徐荣荣觉得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其实都不是很重要。 徐荣荣随意地翻着手机,看到了自己的老板发的朋友圈。 大意就是有些员工一点责任心都没有,说撂挑子就撂挑子,把所有的事情都扔到自己的头上来。 徐荣荣在心里鄙视他。 公司是老板的又不是她的,分红的时候不想着她,年底的年终奖也是想办法能扣就扣,每逢下班的时候就要开个小会,好像晚下班二十分钟就占了天大的便宜。 天天鼓励大家加班又拿不出来加班费,天天讲情怀。 “讲你麻痹的情怀!” 徐荣荣咬牙骂了一声。 “说谁呢?”楚清歌从浴室里出来,随手拿着毛巾,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的脸上,水珠不停地往下滑落。 楚清歌只穿了一件简单的家居服,看起来多了几分人气,惹得徐荣荣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水温刚刚好,去洗澡吧。”楚清歌进了卧室,临关门之前对徐荣荣说道。 徐荣荣点头,抓着衣服就往浴室走去。 她是不是……和楚清歌的进展有点太快了? 徐荣荣忍不住感觉到有些不真实。 医院里的那些人都说,楚清歌平时最不喜欢和人来往,更是有医生大多数都有的洁癖,不许寻常人近他的身。 徐荣荣也看见过,被小护士拿过的本子,楚清歌都是要拎着另一个角拿的。 第728章 楚医生我要出院 第728章 楚医生我要出院 但是自己才和楚清歌认识了没几天,他就带自己吃饭,还带自己回来睡觉? 徐荣荣洗完了澡,把那件衣服套到身上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个问题。 楚清歌没给她拿裤子。 虽然楚清歌长得比徐荣荣高,他的衬衫徐荣荣也确实可以当连衣裙穿,但是这个连衣裙,实在是有点短。 就到徐荣荣的大腿中间。 而且徐荣荣翻遍了楚清歌的浴室和客厅,都没找到吹风机。 徐荣荣总不能顶着这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睡觉吧,没有办法,她只能敲开了楚清歌房门。 楚清歌倚在门框上,低头看着徐荣荣。 徐荣荣能看出来,楚清歌的眼神炙热了几分。 “那个……”徐荣荣清了清嗓子,“我就是单纯地想来借个吹风机,我没……” “哎!”徐荣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清歌一把拽进了卧室里面。 徐荣荣跌在沙发上,楚清歌则跨坐在她的身上。 “我就是单纯地想借个吹风机,真的。”徐荣荣仰起头来看楚清歌,满眼都是真诚。 徐荣荣觉得自己真的说的都是实话,但是为什么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楚清歌的手伸到徐荣荣的头顶,拿过了一个东西来。 徐荣荣伸手接了过来,楚清歌和她靠得太近,徐荣荣几乎都能感觉出来两个人触碰在一起的肌肤正在发热,惹得她的脸又红了几分。 楚清歌低头看了徐荣荣一会儿,徐荣荣都没好意思抬起头来。 之前在古代的时候,楚祈还是个没经历过什么的纯情小男生,徐荣荣顶喜欢逗他。 那时候的楚祈,表面上装着什么都知道,其实只要徐荣荣轻轻一逗,就会脸红。 还是和徐荣荣相处久了,整个人才变得污了起来。 结果徐荣荣一回来遇见的这个楚清歌,虽然表面上不温不火的,但是撩妹的功夫,却比当年的楚祈要强上许多。 自诩为老司机的徐荣荣也不得不在楚清歌的面前败下阵来。 楚清歌看了一会儿,两人的呼吸都交缠到了一起去,就在徐荣荣以为楚清歌要俯下身来吻上去的时候,楚清歌却忽然从徐荣荣的身上爬了起来,然后躺到了自己的床上去。 “你拿出去吹吧。”楚清歌看着天花板,声音照旧清冷。 徐荣荣应了一声,像是一只被人煮熟的兔子一样,浑身都是热腾腾红扑扑的,赶紧抱着个吹风机跑了出来,一把把门给关上,然后贴着门深呼吸了几下。 不对啊……徐荣荣忽然想了起来,刚刚明明是楚清歌把自己给拉进了他的房间里头,怎么到后来,反倒像是自己跑到他的房间里,主动想要对他不轨一样? 这楚清歌,还真是让人费解。 徐荣荣摇了摇头,把头发吹干了以后,就爬进了另外一个卧室,然后一头栽了上去。 还没有来得及接触到枕头,徐荣荣就已经被一场大梦给笼罩了起来。 梦里的徐荣荣,仍旧是权倾一方的北安王妃。 她后院的那些面首,全都变成了楚祈。 到处都是楚祈。 徐荣荣推开一个屋子,就能看见一个不一样的楚祈。 他们或笑或嗔,或是站着,或是躺着,但是无一例外的,都在看见徐荣荣的时候,摇手让她过去。 最开始的时候,徐荣荣还是很欢喜的。 她爱楚祈,看见这么多楚祈,当然是心生欢喜。 可是到后来,徐荣荣觉得不对了。 这么多的楚祈,让她觉得心里头发慌。 那些朝她伸过来的时候,像是地狱里的恶魔爪子一样,直直地往她的心口掏,想要把她的心脏给掏出来。 “啊!” 徐荣荣大叫了一声,直接坐了起来。 徐荣荣缓了几秒钟,然后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满满的都是冷汗。 徐荣荣打了个寒噤。 这时,忽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上。 楚清歌独有的清冷嗓音在门外响起。 “出来吃早饭。” 徐荣荣应了一声。 她跳下床去,胡乱把衣服套在了头上,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然后就拉开门出去。 “我习惯吃面包,你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楚清歌把两片面包推到了徐荣荣的面前,然后问道。 其实徐荣荣还真是不习惯吃面包。 她在古代活了好几年,早就习惯了中餐,冷不丁吃个面包,还是觉得干巴巴的不好下咽。 不过徐荣荣轻轻摇了摇头。 她把面包接了过来,往上抹了一点果酱,小口地咬着。 吃完了之后,楚清歌和徐荣荣一起出了门。 坐在车上的徐荣荣忍不住往窗外看。 那句话梗在她的喉咙口,始终都说不出来。 一直快要到医院的时候,徐荣荣才终于鼓足了勇气和楚清歌说道:“楚医生,我应该可以出院了吧。” 徐荣荣觉得,自己的身体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她一直赖在医院里面,也就是为了多看楚清歌几眼。 楚清歌没说话。 徐荣荣闭着眼睛,不敢看楚清歌的脸。 昨天晚上做的梦,徐荣荣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楚清歌看起来,也没有很喜欢徐荣荣,徐荣荣想,自己还是不要这样非要赖着楚清歌比较好。 之前,是自己和楚祈说,山高路远再不相见,若有来生一切随缘。 其实楚祈,应该会遇见比自己更好的姑娘吧。 自己不该拦着他,挡着他的路的。 徐荣荣鼻子有点酸,她深呼吸了几下,把泪意压了下去。 但是徐荣荣还是没有等到楚清歌的回音。 徐荣荣悄悄睁开了眼睛。 楚清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就站在徐荣荣旁边的车门处,微微蜷起一只脚来看着她。 徐荣荣咽了一口口水。 之前在北燕的时候,徐荣荣也见过楚祈这种表情。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嘴角轻轻上挑。 看起来是想笑,其实是发怒的前兆。 徐荣荣往后缩了缩,考虑了一下自己现在逃跑的可行性。 “下来。”楚清歌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不容置喙。 他的声音照旧冰冷,今日的更是如同数九天里的冰雕一样,狠狠地往徐荣荣的耳朵里面砸。 徐荣荣想逃,但是却不由自主地听了楚清歌的话,下了车。 第729章 徐荣荣不许离开 第729章 徐荣荣不许离开 徐荣荣刚刚探出一个头来,就直接被楚清歌按在了车上。 徐荣荣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开。 “楚医生……”徐荣荣微微偏头,有点不敢直视楚清歌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穿越回来之后,徐荣荣一直不太敢直视楚清歌,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楚清歌的事情,觉得心虚一样。 “你说你要出院?”楚清歌的呻吟虽然仍旧冰冷,不过却带了几分隐隐可见的怒意。 旁边有几个医生走了过去,都好奇地放慢了脚步,甚至还回过头来看着楚清歌和徐荣荣,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了。 而那些平时一心爱慕楚清歌的小护士,此刻更是红了眼睛,巴不得自己现在就能代替徐荣荣的位置,被楚清歌给按在车上。 徐荣荣能感觉出来,楚清歌呼吸之间的热气,全部都喷洒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惹得她一阵痒,却没有办法挠。 “我是觉得……我好得差不多了……”徐荣荣的声音很小,像是蚊子在哼哼。 奇了怪了,自己是个病人,病好了要出院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楚清歌凭什么不开心啊。 “你想离开我。”楚清歌的声音十分笃定。 徐荣荣愣了愣。 自己和楚清歌,本来不就没什么关系吗? 非要算起来的话,那也就是病人和医生之间的关系。 “我……”徐荣荣忽然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了。 忽然,楚清歌俯下了身来,直接覆在了徐荣荣的唇上,堵住了她的话。 徐荣荣像是被一道惊雷砸中一样,完全不会思考了。 刚刚还在飞速运转的大脑瞬间停住。 过了好一会儿,楚清歌才放开了徐荣荣。 在这期间,有不少人都在两人的身边路过。 徐荣荣敢肯定,自己肯定已经被拍了无数张照片了。 因为刚刚,她就被闪光灯给晃了好多下。 那些喜欢楚清歌的病人和护士医生,这回可要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了。 大家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楚清歌喜欢的,居然会是徐荣荣这样看起来一点长处都没有的人。 徐荣荣自己也有点惊讶。 “徐荣荣,”楚清歌掐着徐荣荣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睛,“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徐荣荣又是一惊。 “阿楚?” 徐荣荣下意识唤了出来。 难道说,他都想起来了吗? 当时的楚祈,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告诉自己,他不允许自己离开。 楚清歌微微蹙眉,眼睛里像是含着一汪干净的雪水。 “你叫我什么?” 熟悉的清冷声音入耳,说出的话却让徐荣荣有点遗憾。 看来,他还是没有想起来。 楚清歌,到底不是楚祈。 明明什么都一样,独独忘却了那一段记忆,可是徐荣荣就是觉得,楚清歌,还是不是楚祈。 “徐荣荣你和我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走神?”楚清歌带着几分愠怒,掐住徐荣荣的下巴也略微用了一点力气。 徐荣荣吃痛,微微张开嘴来,低呼了一声。 “我不管你出院还是不出院,徐荣荣,你不能离开我。”楚清歌几乎霸道地对徐荣荣宣誓着自己对于她的所有权。 徐荣荣微微垂眸,小声说道:“为什么?我和你又没有什么干系。” “没有什么干系?”楚清歌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看起来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徐荣荣,你以为我是每天闲着没事干做慈善的吗?我要是和你没有什么干系,我会和你一起出去吃饭?会带你回我家?徐荣荣,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徐荣荣被楚清歌吼得一时语塞。 好像楚清歌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徐荣荣就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徐荣荣,”就在徐荣荣还在愣着的时候,楚清歌忽然一把把她给抱在了怀里,徐荣荣的心脏撞在了楚清歌的右胸口,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成长?” 徐荣荣万万做不到摇头。 在北燕的时候,只要楚祈的声音稍微放软了一点点,徐荣荣就会答应他的要求。 徐荣荣就是见不得楚祈受委屈的样子。 楚清歌长得这样好看,又是这么优秀的医生,应该从小到大都没有缺过追求者。 可是他却说,他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 难不成,真的是楚祈在等待自己? 徐荣荣不知道。 但是不管楚清歌到底是不是楚祈,对着这一张脸,听着这个声音说出来的,近乎哀求的话,徐荣荣就没办法不同意。 这一辈子,楚祈就是她的死穴。 站在三楼的一个人冷哼了一声,忽然拉上了窗帘。 但是正在被楚清歌抱着的徐荣荣显然没有听见。 “我带你去办出院手续。”楚清歌抱了徐荣荣一会儿,然后牵起她的手来,笑着说道。 楚清歌的手也和楚祈的一样,细长好看,干净到不像是这个世上的东西。 徐荣荣被楚清歌拉着,心跳快到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 路过的人都往他们两个身上看,这一路上,徐荣荣经受了不少人目光的洗礼。 显然,大家都没有想到,楚清歌一夜之间,忽然就多了一个女朋友。 还有不死心的小护士跑过来问了一句:“楚医生,这是你表妹?” 楚清歌笑着摇头,拉着徐荣荣的手又收紧了一点,“不,这是我女朋友。” 那小护士的目光立马变得冷冽,像是刀子一样往徐荣荣的身上戳。 徐荣荣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我带你办完手续,然后你就搬过去,和我一起住吧,我的那个家,也缺一个女主人。” 刚刚和徐荣荣表明了心迹的楚清歌看起来很粘徐荣荣,但是徐荣荣却一直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看楚清歌的眼睛。 其实连徐荣荣自己也说不好,到底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因为不敢。 “不用了……”徐荣荣下意识拒绝,又怕楚清歌多想,赶紧解释了一句,“我还有点东西要收拾,我一会儿直接打车回去就行,你好好上班。” 楚清歌轻轻“恩”了一声,“那我等你。” 第730章 有个姑娘对他笑 第730章 有个姑娘对他笑 徐荣荣点头。 楚清歌带着徐荣荣去办理了出院手续,正好这时候来了个病人,楚清歌就没有陪着徐荣荣过去收拾东西。 徐荣荣进了病房,于未来正在床上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徐荣荣觉得,于未来也挺可怜的。 才二十岁,女朋友就死了,自己在医院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了,连个来看他的人都没有。 徐荣荣收拾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有前几天叫外卖买的一点零食没吃饭,就走过去,放在了于未来那里,“那个……这个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吃了吧。” 于未来偏过头来看徐荣荣,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格外让人心疼。 徐荣荣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赶紧低下了头去。 “你要出院了吗?”徐荣荣背过身去收拾东西,忽然听见后面的于未来说道。 徐荣荣点了点头,然后又“嗯”了一声。 “你别着急,”徐荣荣实在是见不得像于未来这样,长得乖乖的,又惹人心疼的男孩子,“你好好养着身体,毕竟你还年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只要好好活着,一切都会好的。” 于未来看着徐荣荣,这几天,他看着好像胖了一点点,脸上稍微有了点肉,比刚醒的时候,要精神好看得多。 “真的吗?没有什么过不去吗?”于未来重复了徐荣荣的话。 徐荣荣看着于未来那一脸呆滞的样子就知道,他多半是想起自己从前的女朋友了。 年纪轻轻的, 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当然了,时间是能抚平一切伤痕的,”徐荣荣盘腿坐在床上,感觉自己此刻化身为鸡汤教母,承担着拯救祖国大好青年的重担,“你好好活下去,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该忘记的,都会忘记的,你会遇见更好的人的。” 徐荣荣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好像是要给自己的话增添几分可信度。 于未来轻轻垂下了头去,复而又抬起来,更加湿漉漉的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徐荣荣。 “都能忘记?” “没有什么忘不掉的。”徐荣荣看着于未来已经快要被自己给说服了,赶紧大手一挥,信誓旦旦地说道。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救了个这么好看的年轻小伙子,应该给自己加倍吧。 于未来没有再和徐荣荣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去,徐荣荣知道他肯定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也就没和他多说,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叫了个车。 在司机给自己打了电话之后,徐荣荣和于未来告了别,就拎着东西出去了。 路过楚清歌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徐荣荣停了一下。 一开始刚看见楚清歌的时候,徐荣荣还是很有力气努力去追的。 冷不防被楚清歌给告白之后,徐荣荣倒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站在门口纠结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和楚清歌打个招呼。 不打招呼吧,好像不太好,打招呼吧,好像又是让楚清歌去送自己一样。 徐荣荣有点不好意思。 忽然,楚清歌的办公室里传出来了一阵女人的轻笑声。 徐荣荣的心收紧了一下。 她没听清楚楚清歌说了句什么,不过在楚清歌说完了之后,那个女人的笑声又响亮了一点。 徐荣荣忽然推开了门,楚清歌正背对着门口坐着,那个女人就站在楚清歌的面前,一直在笑着。 看见徐荣荣进来,那个女人有点惊讶。 楚清歌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徐荣荣的眼睛。 “荣荣,要走了吗?”楚清歌看见徐荣荣手上拎着东西,就要过来帮她拎。 脸上看起来毫无异常。 应该是自己感觉错了。 同事之间在一起,说个笑话也是挺正常的。 “不用了,”徐荣荣往后缩了缩自己的手,“我刚叫了车,我自己出去就行,你先忙。” 徐荣荣抬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 很耀眼,长得比徐荣荣好看得不只一个层次。 楚清歌也没勉强徐荣荣,“那……晚上我接你吃饭。” “今天有点忙,”徐荣荣摇了摇头拒绝,又害怕楚清歌觉得自己是看见了他和姑娘说话所以不开心,赶紧补充了一句,“我晚上要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吧。” “好,那我明天给你打电话。”楚清歌轻笑了一声,揉了揉徐荣荣的头发,俯下身去,在徐荣荣的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徐荣荣和楚清歌招了招手,然后就抱着东西自己往下走去。 其实算起来,徐荣荣离开自己的出租屋,也就十天。 但是在这十天内,她却跑到古代去过了好几年。 所以再次推开门的时候,徐荣荣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说是回来收拾东西,徐荣荣一进门,就直接栽到了床上去,压根就不想动手。 在北燕的时候,徐荣荣是北安王妃,各种好逸恶劳,出入都有人伺候着。 徐荣荣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快退化了。 这冷不防回来,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做,徐荣荣实在是有点懒。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之后,徐荣荣实在是受不了床上的灰尘味了,只好翻身起来,开始收拾屋子。 住过了北安王府,又去了楚清歌的家,现在再来到自己的出租屋,徐荣荣觉得,现在有一句诗,用来形容她的日子十分合适。 飞流直下三千尺。 简直是从天堂掉到人间,又从人间掉到地狱。 徐荣荣足足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才把屋子给收拾好。 徐荣荣本来还想去买点菜回来自己做顿饭来犒劳自己。 但是收拾完了之后,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随便叫了个外卖吃完了之后,就爬到了床上去。 然后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要说现代就这点好,雾霾重到白天和晚上没什么区别,就算是不拉窗帘,也完全可以好好睡个懒觉。 徐荣荣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的。 徐荣荣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是那个敲门声却锲而不舍。 徐荣荣摸过一旁的手机来看了一眼,十二点半了。 难道是楚清歌来找自己吃饭了? 第731章 凭什么跑来同居 第731章 凭什么跑来同居 徐荣荣想,也不对啊,楚清歌这时候还没下班呢。 查水表的? 徐荣荣打着哈欠,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的时候,徐荣荣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医院。 她又对上了于未来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 “你……”徐荣荣微微蹙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事?” 于未来的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包东西,看着徐荣荣,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我来……看看你……” 徐荣荣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说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啊。”徐荣荣笑了一声,就要去接于未来手里的东西。 于未来把手往后缩了缩。 徐荣荣引着于未来往里走,想着自己幸好昨天晚上奋发图强收拾了一下屋子,不然现在完全不能见人。 于未来现在知道徐荣荣的弱点在哪里了。 他坐在徐荣荣家的沙发上,和徐荣荣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徐荣荣说了一会儿话,觉得自己的肚子都有点饿。 “你饿不饿?我叫个外卖来吃啊?”徐荣荣委婉地提醒了一下于未来,他该离开了。 没想到于未来居然点头说道:“好的,谢谢你,我不要姜。” 徐荣荣翻了个白眼。 人话都听不懂,还不要姜呢,我家楚祈长得好看事多一点也就算了,你长得像是一只小狗一样,你哪来了这么多毛病。 不过虽然心里吐槽着,徐荣荣还是给于未来也订了一份外卖,标注了一下两份都不要姜。 和楚祈一起生活了几年,徐荣荣的生活习惯,早就和楚祈差不多了。 不过今天点的外卖让徐荣荣很不舒服,宁死都不肯送上楼,看着于未来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徐荣荣也不好意思让他出去拿,索性就自己裹了个外套出去了。 “我在楼下顺便买了两瓶牛奶,不知道你喝不……”徐荣荣开门的动作愣在了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房子。 徐荣荣想不通,自己就下个楼的功夫,于未来怎么就能从他手边一直捏着的那个小袋子里面掏出来这么多东西,然后把自己的家塞成这样? 于未来正在往外掏自己的牙刷,仰头看着徐荣荣。 “你……”徐荣荣咽下一口口水去,“在干嘛?” “你们家还有新牙刷吗?”于未来举着自己手里的牙刷,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我这个都用了好几天了,还是从医院带回来的,感觉不太卫生。” 徐荣荣点了点头。 “那谢谢你啦!”于未来蹦蹦跳跳起来,直接把自己手里的牙刷扔进了垃圾桶里。 徐荣荣一把抓住了要往自己的卧室里钻的于未来。 “你打算……干嘛?”徐荣荣盯着这个把全部的家当都搬过来的于未来,心里升起几分不太好的感觉。 于未来眨了眨湿漉漉的大眼睛,“我要在你家住啊。” 一道惊雷砸中了徐荣荣。 “凭什么啊!”徐荣荣往后跳了一步,敢情自己是被赖上了? 这要是在北燕也就算了,自己有的是闲钱,别说是一个于未来了,十个于未来她都养得起。 可是不是啊!现在的她就是一个穷光蛋啊! “我不管。”于未来连讲理都懒得和徐荣荣讲,直接说道。 徐荣荣和于未来面对面站着,相互对峙。 不管怎么说,徐荣荣都不可能留下于未来的。 纵然于未来说他父母双亡,女朋友也死了,剩下一个后妈天天想要让他死,根本不肯掏钱给他读书,也没有地方住之后,徐荣荣已经有一点心软了。 但是理智告诉徐荣荣,绝对不可以。 “我保证就吃一点点饭。”于未来举起一根手指来,可怜兮兮地说道。 徐荣荣几乎不敢直视于未来的眼睛,眼一闭心一横,咬牙说道:“绝对不行!” “我不管我不管!”于未来仰起头来,大喊了一声。 就在此时,徐荣荣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荣荣伸手捂住了于未来的嘴巴。 徐荣荣拖着一脸宁死不屈的于未来往门口走,问了一声:“谁啊?” 楚清歌清清冷冷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荣荣,是我。” 徐荣荣咽下一口口水去,于未来眨巴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又给他增添了几分无辜感。 “那个啥我先换个衣服,你稍等一下哈。” 徐荣荣拖着于未来往房间里走,打开门,狠狠推了他一把。 于未来顺势往后仰去,顺便扯了一把徐荣荣的衣服。 于是于未来倒在了床上,徐荣荣压在了她的身上。 看起来就像是徐荣荣打算对于未来做点什么。 “你要对我负责……”于未来眨了两下眼睛,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可怜巴巴地说道。 徐荣荣出了一头的汗。 但是门口,楚清歌还在等着。 万万不能让楚清歌发现于未来在自己这里,不然自己可就说不清了。 徐荣荣恶向胆边生,一把亲爱住了于未来的脖子。 “我和你说,”徐荣荣咬牙,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来,“我男朋友就在外面,要是你敢做点什么,我保证掐死你!” 在说起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徐荣荣自己都觉得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所以也就没有看见于未来当时眼睛里闪过的神情。 “你乖乖的在这里,我晚上再回来和你掰扯。”徐荣荣松开手,把被子扬在了于未来的头上。 等到于未来扒拉开那床被子之后,徐荣荣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了。 徐荣荣抓起自己的手机,顺手从包里拿了二百块钱出来。 “要吃啥自己去买。” 丢下一句话之后,徐荣荣就匆匆离开。 其实徐荣荣要是再不找工作的话,剩下的钱顶多也就能再花半年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要说于未来要是饿了跑出去不回来才是最好,徐荣荣自己也想不通,自己居然会给他留钱。 徐荣荣拉开门,直接就给了楚清歌一个大大的拥抱,挡住了楚清歌往屋子里看的视线。 “去哪吃饭?”徐荣荣扬起一个笑脸来问楚清歌。 楚清歌轻轻一笑,刮了刮徐荣荣的鼻子,“我今天晚上要加班,咱们随便去吃点吧。” 第732章 贵是因为字数多 第732章 贵是因为字数多 “加班你为什么还要过来。”徐荣荣本来想挽住楚清歌的臂弯,不过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手插到了自己的衣兜里面。 “想你了。”楚清歌上了车,轻轻浅浅开口道。 自己爬上后面的徐荣荣忍不住又红了红脸。 楚清歌带着徐荣荣去了一家川菜馆。 徐荣荣是西南人,无辣不欢,所以这一顿饭吃的,可比上一顿寿司吃得开心多了 。 徐荣荣本来还以为楚清歌会和自己说不要吃太多,辣椒会影响伤口的愈合,没想到楚清歌一直都在含笑看着徐荣荣,让徐荣荣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荣荣,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吗?”饭吃得快差不多的时候,楚清歌忽然问了徐荣荣一句。 徐荣荣灌下了一大口茶,眼睛亮晶晶的问楚清歌,“为什么这么问?” 是啊,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是楚祈问徐荣荣的话,徐荣荣肯定不会这么回答。 她会告诉楚祈,我当然爱你,我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器官不爱你。 连我的结缔组织,都爱你爱到发狂。 楚清歌轻轻笑了笑,伸手帮徐荣荣把几缕碎发拢到了脑后。 徐荣荣想,楚清歌真的是太谦虚了。 他说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要怎么对一个姑娘好。 但是他的一举一动,简直就是撩妹的教科书。 “你不是还要加班吗?”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徐荣荣笑着问道。 楚清歌抿着唇轻笑,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话。 彼时正在从一大盘辣椒里面扒拉剩下的兔肉的徐荣荣忽然抬起头来。 “你说什么?” “没什么,”楚清歌又笑了笑,“我送你回去?” 徐荣荣弯着眼睛笑,放下了筷子,“不用了,你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啊,我怎么能老是耽误你的时间?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徐荣荣对楚清歌晃了一下自己的手机。 楚清歌笑了笑,拉住了徐荣荣的手,“荣荣,去陪我吧。” 徐荣荣顺势坐到了楚清歌的身边,蹭了蹭他的肩头,“你不是要去加班?” 楚清歌揽住了徐荣荣的肩膀,轻轻揉捏了几下,然后大手就顺着她的肩膀滑了下去,落在了她的腰间。 楚清歌凑过头来,呼吸间的热气都喷洒在了徐荣荣的身上。 “荣荣……”楚清歌声音沉重,“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徐荣荣感觉,楚清歌的想,可不单单只是一个“想”。 徐荣荣的脸又红了红。 “荣荣,今晚去我家好吗?”楚清歌稍稍抬头,两片软软的唇就落在了徐荣荣的脖子上,向徐荣荣发出了邀约。 徐荣荣咽了一口口水,楚清歌离她这么近,她整个人都觉得十分热。 “我……”徐荣荣又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 如果是楚祈的话,徐荣荣压根就不会思考吧。 可是换成了楚清歌,徐荣荣总觉得,他们两个的进展实在是有点太快了。 更何况,自己家里还有个于未来在赖着呢。 楚清歌的手在徐荣荣的腰上轻轻颤抖着,得不到徐荣荣的回应,楚清歌就把自己的脸埋在徐荣荣的颈窝,深深地呼吸着。 像是要把徐荣荣吞入腹中,又像是要把徐荣荣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徐荣荣单单看着楚清歌,还真的看不出来,楚清歌是一个这么热情的人。 他表面上的清冷如雪和此刻的热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换成旁的姑娘,或者是换成以前的徐荣荣,早就意乱情迷了。 可是连徐荣荣自己都觉得奇怪,她居然在此刻,还保持着清醒。 “楚医生,你别闹……”到现在,徐荣荣还是没法对着楚清歌叫出一声阿楚,仍旧是楚医生楚医生地叫着,“你的病人还在等着你呢。” 楚清歌拉着徐荣荣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可是我的病,却只能由你来治呢……” 徐荣荣感觉到了楚清歌的心跳,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特别烫的东西一样,赶紧缩回了手。 楚清歌见徐荣荣这个样子,也就没有再多强迫她。 楚清歌俯下身去,在徐荣荣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荣荣,我等着你呢。” 等着你心甘情愿,把全身心都交付与我。 碍于徐荣荣坚持,楚清歌也就没有非要把她给送回去,自己开着车,往医院的方向而去。 在楚清歌离开之后,徐荣荣当即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却没有往自己家的方向去,而是神使鬼差地,让人跟上了楚清歌。 徐荣荣刚刚其实听清楚了,楚清歌问,你是着急回去见谁吗? 楚清歌怎么会知道她家里有个人? 徐荣荣觉得,楚清歌实在是有太多让她怀疑的地方了。 从前的楚祈,虽然脾气差了一点,但是对自己却是真心的好。 但是现在的楚清歌,嘴上说着爱,做的却是另外一套。 如果是从前的徐荣荣,一定会为楚清歌而沉湎。 从表面上看起来,他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男朋友。 长得好看,又会哄人。 最重要的,他还不喜欢其他的小姑娘,极大地满足了每一个女生的虚荣心。 如果是从前的徐荣荣,一定会觉得自己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才能找到楚清歌这样的男朋友。 但是徐荣荣穿越了一场,她体会过真正的爱情。 真正的爱情,才不是楚清歌这样的。 他看似尊重徐荣荣的选择,其实每一次,都是在为自己打算。 徐荣荣说不用他送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坚持,其实只是因为他不想送徐荣荣而已。 而吃饭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问过徐荣荣的意见。 不,其实也问过。 第一次去寿司店,他是到了门口,才问徐荣荣有什么想吃的。 第二次他把面包推到了徐荣荣的面前,才问徐荣荣喜不喜欢吃这种早餐。 而且徐荣荣注意到,他根本也就没有准备别的早餐。 他所说的爱情,无非就是说出来的爱情。 徐荣荣共还是感觉,楚清歌不是楚祈。 至少不完全是。 可他若不是楚祈,为什么会和楚祈这么相像? 为什么他有很多楚祈的小习惯,为什么他会……看上自己? 徐荣荣觉得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而且今天,楚清歌说他要加班。 如果他晚上有手术的话,无论如何都不会那么多的小龙虾。 沾得全身都是辣椒味,手上也都是。 徐荣荣不相信有洁癖的楚清歌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果然不出徐荣荣所料,楚清歌的车,在一家咖啡店的前面停了下来。 徐荣荣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多给了那司机大叔二十块钱,顺便要了他头上的帽子。 徐荣荣悄悄溜进了咖啡店,一眼就看见了楚清歌。 她饶了一条路,从另外一个方向跑到了楚清歌后面的位子坐着。 好在楚清歌长得好看,周围有不少姑娘都凑过来坐着,也就显得徐荣荣没有那么显眼了。 楚清歌的旁边,坐着之前徐荣荣在医院里看见过的那个姑娘。 “你别天天朝我甩脸子啊。”楚清歌轻笑了一声,刮了刮那个姑娘的鼻子。 徐荣荣在后头听着楚清歌的声音,心也随着他清冷的声音一起凉了下去。 “你还好意思说呢,这几天,你天天和那个女人混在一起,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干脆去找她不就好了?怎么,那个女人不让你睡?” 楚清歌的声音立马就冷了下来,“这件事情我说过了,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我凭什么不管!我……”那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是是是,”那个女人冷笑了一声,“我算是个什么东西,堂堂风流楚医生,身边的女人从来就不缺我一个,是吧。” 那个女人说着,起身就要走。 楚清歌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似是有些疲累,“好了, 别闹了。” 那个女人还想说句什么,不过看着楚清歌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恐怕再闹下去,楚清歌就没有心思再来哄自己了,所以也就老老实实地坐了下去。 虽然这段时间是她陪楚清歌最多,但是她知道,喜欢楚清歌的人早就排成了行,只要楚清歌想换,分分钟就可以再换一个。 可是这个女人却不愿意离开楚清歌。 “清歌,”那个女人把头靠在了楚清歌的肩膀上,撒着娇说道,“你到底看上了那个丫头哪一点啊,长得也不好看,前后都是一样平,我感觉她完全没有一点优点啊,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这么个丫头,你还天天上赶着在她的面前装什么情圣,搞得人家最近和你都不能在医院里……” 后面的话那个女人咬住了楚清歌的耳朵,徐荣荣没有听清楚。 楚清歌一把揽住了那个女人的腰,惹得那个女人轻笑了一声。 徐荣荣紧紧地抿着唇,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就在此时,徐荣荣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发件人是一个徐荣荣没有存过的号码。 “徐荣荣!你是不是在跟踪楚清歌呢!立刻回来!!!” 后头那三个大大的感叹号晃花了徐荣荣的眼睛。 谁会知道自己在这里?徐荣荣转头,往四周看了看。 第733章 他是真的楚祈啊 第733章 他是真的楚祈啊 就在此时,徐荣荣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马上回来!徐荣荣!” 回来…… 徐荣荣这才注意到这两个字。 用的是回来而不是回去,那么除了于未来,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这个时候,服务员终于走到了徐荣荣的身边,“小姐,请问您要点一点什么?” 服务员看着徐荣荣已经在这里坐了好半天了,可是一杯咖啡都没有点,这不是来蹭位子的吗? 徐荣荣不敢说话,她一张嘴,楚清歌就会听出来她的声音。 那个服务员脸上的笑容已经僵住,又问了一句:“小姐?” 楚清歌和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已经觉得奇怪,开始要转头看了。 就在那个一刻,徐荣荣忽然起身, 推了那个服务员一把,然后压低了自己的帽子,跑了出去。 后面的楚清歌声嘶力竭喊了一声,“荣荣!” 徐荣荣跳上了一辆出租车,让那个司机大叔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徐荣荣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于未来打个电话。 自打徐荣荣醒了之后,遇见的楚清歌和于未来,都十分奇怪。 楚清歌长得和楚祈一模一样,也有着和楚祈一样的小习惯,可是他,明明就不像是他说的那样爱自己。 如果他不是楚祈的话,为什么要凑近自己? 这个于未来,不过就是曾和自己住过一个病房,居然就能找到自己家,还有自己的电话号码。 甚至……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徐荣荣给那个给自己发短信的号码打过去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果然是于未来的声音。 “你是谁?”经历了这一场闹剧的徐荣荣心脏跳得飞快,连呼吸都有点不稳。 于未来在电话那头只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就赶紧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荣荣,你现在相信我吗?” 徐荣荣是不想相信的。 可是现在,她又能有什么选择呢? 而且刚刚于未来叫的那一声“荣荣”,让徐荣荣的心头都软了一下。 她好像是又听见了楚祈的声音一般。 但是楚祈的声音,和于未来天差地别。 “你说。” 徐荣荣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了,索性就听听于未来到底要说什么。 “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那头的于未来,听起来也有点着急。 “在车上。” “楚清歌发现你了吗?”于未来听见徐荣荣喘得有点厉害,赶紧问了一句。 徐荣荣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就不能回来了,荣荣,”于未来着急地在原地不停地打着转,“你找个地方,我们俩碰个面。” 徐荣荣其实还是不太能理解的,难不成,楚清歌还会杀了自己? “我觉得……” “你觉得个屁!徐荣荣!”徐荣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于未来给打断,他在电话那头暴跳如雷,“徐荣荣你傻到家了!我简直想把你的脑袋砸开看看是不是中空的!你现在在哪!” 徐荣荣被于未来吼得有点懵逼,往窗外看了一眼,弱弱地说道:“环海路附近……” “你现在下车,徐荣荣,然后找家人多的店进去,告诉我你在哪里,不许挂电话!”于未来又吼了一声。 徐荣荣实在是无法想象,看起来乖到不行的于未来,为什么会忽然发这么大的火。 徐荣荣没有挂电话,她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于未来走了进来。 “吃饭了吗?”于未来在徐荣荣的对面坐下,看起来十分不开心。 徐荣荣点了点头。 “你都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于未来看着徐荣荣脸色发白,却还是问了一句,“关于楚清歌的。” 徐荣荣低下头去,搅着自己的手指,看起来不是很想回答的样子。 “徐荣荣,”于未来伸出手指去,叩了叩徐荣荣的头,“你到底相不相信我啊?” 于未来此刻,心里已经快要急疯了。 但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啊?”徐荣荣仰起头来,眼睛红肿,“你是谁啊!我凭什么相信你啊!” 于未来没想到徐荣荣会忽然发货,忍不住愣了愣。 “我只是……”徐荣荣抽着鼻子,哭哭啼啼地说道,“只是想找到我的阿楚啊……” 徐荣荣的手指搅在一起,眉头也紧紧地皱着,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落,“我本来以为……他就是我的阿楚……可是他不是,他明明喜欢我……他不喜欢我……阿楚才不会这样……可是……可是是因为我以前也有很多男宠的原因吗……是在惩罚我吗……我只想要……只想要我的阿楚啊……” 徐荣荣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她的话断断续续乱七八糟的,很难让人听懂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是于未来听懂了。 他揉了揉徐荣荣的头发,想要安慰她,却被徐荣荣给甩开。 “你别碰我!”徐荣荣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不停地发着脾气,“我只想要我的阿楚……” 于未来的眼睛里也泛起了一层泪花,看起来更加湿漉漉了。 他想要去摸徐荣荣头发的那只手停在了半空中,不知道到底要往哪里落才好。 “从前我有那么多的男宠,阿楚是不是也很难过……”徐荣荣忽然抬起头来,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如果……我也我也……能接受那些女人的话……是不是……” “你疯了!”于未来忽然吼了徐荣荣一句。 徐荣荣“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甩开了于未来想要替自己擦眼泪的那只手,“那我怎么办啊!难道我就不要阿楚了吗?” “荣荣……”于未来又揉了揉徐荣荣的头发,一脸的哀伤,“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楚祈吗?” 徐荣荣不停地擦着眼泪,哭到几乎喘不上气来,自然也就没有时间来理于未来。 徐荣荣没有回答于未来的话,于未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徐荣荣这个样子,于未来实在是于心不忍。 “荣荣,楚清歌,他的确是楚祈。” 徐荣荣的哭声忽然停住,仰起头来看着于未来。 于未来亦是对上了徐荣荣的眼睛。 第734章 我会烟消云散的 第734章 我会烟消云散的 “我不信,”徐荣荣忽然摇了摇头,“楚祈他……才不会这样……” 可是话刚说完,徐荣荣又改了口,“但是他不是阿楚……谁又会是呢……” 徐荣荣觉得自己都糊涂了。 既然上天想让她遇见阿楚,为什么不肯好好让她来遇见? “荣荣,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楚祈的脸吗?” 从前在北燕的时候,楚祈也问过徐荣荣这话。 徐荣荣看着于未来,忽然觉得他话很多。 他凭什么,老是问和阿楚一样的问题? “当然了,”徐荣荣忽然咬牙,“不然呢,我要喜欢你的脸吗?” 于未来愣了愣,然后似是自嘲般笑了笑。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荣荣,楚清歌是楚祈,也不是楚祈。” 徐荣荣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珠,有点不解地看着于未来。 “他的皮囊,就是楚祈的皮囊,他的内在,也是楚祈的内在,”于未来盯着徐荣荣看,“但他不是完整的楚祈。” “他继承了楚祈恶的那一面,他有欲望,有野心,有抱负,渴望得到一切,又渴望摧毁一切。” 徐荣荣觉得于未来说的话,有点让她震惊。 于未来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而剩下的楚祈,则在我的身体里,荣荣,可我不是完整的楚祈,我不知道……要怎么来爱你……” 徐荣荣抖着手,眼眶被胀得生疼,刚刚泪水不绝的她,忽然在这一刻,哭不出来了。 “他说的是实话。”忽然有一个男人坐在了徐荣荣和楚祈的中间说道。 那个男人朝徐荣荣伸出一只手去,“你好,徐荣荣,我等了你很久了,我是秦一弦。” 有一个姑娘跳到了秦一弦的背上,然后凑近徐荣荣的脸说道:“他以前是在时空管理部门任职的。” 时空管理部门? 徐荣荣忽然想起了自己穿越的事情来。 “找个地方聊一聊?”秦一弦提议到。 徐荣荣的脑子现在已经彻底乱了。 她机械地点头,跟着几人往外走去。 于未来走路的时候,脚都在颤抖,腿也是发软,秦一弦拍了拍于未来的肩膀说道:“没关系的。” 于未来朝秦一弦笑了笑,没说话。 几人找了一个相对于隐蔽的包间,然后坐了下来。 “这次让我来说吧。”胡萧萧对着秦一弦笑了一声说道。 徐荣荣仰起头来看了胡萧萧一眼,总觉得她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像谁。 “简单来说呢,就是穿越,就会改变历史,而历史自身具有纠错性,本来你应该被抹掉的,但是由于你在古代做下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原本的北安王妃该很早就死了,但是你却硬生生续了她的命,还让她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所以历史想要纠错,就变得比较困难。” 胡萧萧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有些心痛,她感觉自己面前的徐荣荣肯定也不好受。 就如同当初的自己。 “所以,历史就给予了你惩罚,但是到底是什么惩罚,我觉得你身边的人应该会更清楚一点。” 胡萧萧和秦一弦都看向了于未来。 “我在来找荣荣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人,”于未来低垂了眉眼,连声音都变得沉重了很多,“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算不算是个人,但是……他说,这些都是荣荣合该经历的惩罚。” “她爱上楚祈的脸,也就只认得楚祈的脸,所以他把我给分开,那副皮囊里面,只剩下了楚祈的恶,他说,要看看荣荣,最后到底会选择我和谁。” “如果我们俩之中有一个人得到了荣荣的爱,那么另外一个人就会烟消云散,我实在是……怕荣荣会爱上楚清歌。” 那个看起来,和楚祈一模一样的楚清歌。 如果楚清歌真的是楚祈,于未来可能还会放心一点。 他可以安慰自己,自己只是一段记忆,没有了记忆的楚祈,也会好好地爱徐荣荣。 可是不是,自己不单单只是一段记忆,而楚清歌,也根本就不是完整的楚祈。 徐荣荣说,她当然是爱楚祈的那幅皮囊。 于未来此刻更加憎恨起楚祈的那幅皮囊来,也憎恨自己现在的皮囊。 如果自己拥有楚祈的那幅皮囊,不就可以好好地去爱荣荣了? 如果徐荣荣真的爱上了楚清歌,那他就会烟消云散,从此不见。 他不怕死,他怕他死了,没有人像他一样爱徐荣荣。 “那我……”徐荣荣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如果她爱上了于未来,那楚清歌就会烟消云散? 纵然楚清歌不是完整的楚祈,那也是楚祈的一部分啊…… 纵然……那是楚祈的恶。 “我要怎么办……”徐荣荣忽然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里,眼睛胀得生疼,却哭不出来,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徐荣荣觉得自己无法爱上楚清歌,也同样很难爱上于未来。 她只想要楚祈。 “我的阿楚……还能回来吗?”徐荣荣忽然抬起头来,问了于未来一句 旁边的胡萧萧和秦一弦都是沉默。 他们两个知道,此刻的徐荣荣和于未来,肯定都不好受。 徐荣荣那个问题,无异于一把两头都是尖刃的刀。 一头插向于未来的同时,另一头也插到了自己的心脏上。 于未来脸上的血色退散了下去。 他真的很希望徐荣荣爱自己,可是看着徐荣荣这样,他又宁愿徐荣荣从来都没有爱过楚祈。 如果没有爱,也就无所谓悲伤。 “荣荣……”回答徐荣荣问题的时候,于未来整个人都在颤抖,“我……恐怕是不能了……我和楚清歌之间,肯定有一个人要烟消云散。” 不管是没有了于未来,还是没有了楚清歌,剩下的,都不是完整的楚祈。 不是徐荣荣的阿楚。 于未来也不希望这样,可是他没有办法。 “而且荣荣,我猜,那个烟消云散的人应该是我。”于未来说完,脸上浮起一个惨淡的笑容。 徐荣荣睁大了眼睛看他。 “荣荣,那个人曾告诉过我,不管我们俩之中是谁把实情告诉了你,都会在遇见对方的时候,立刻烟消云散。” 就如同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个世上一样。 第735章 番外篇的大结局 第735章 番外篇的大结局 徐荣荣吃了一惊,赶紧攥住了于未来的手。 “那咱们赶紧躲起来啊!” 不管是于未来还是楚清歌,徐荣荣不希望楚祈的任何一部分受到伤害。 于未来看着徐荣荣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轻轻笑了笑。 “不行了,荣荣,他已经过来了,”于未来大大的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我能感觉得到。” 于未来和楚清歌,都是楚祈的一部分,他们本来就能感知到徐荣荣,也能感知到彼此。 于未来争取了这段时间,就是希望能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徐荣荣。 就算她爱上了楚清歌,至少也不要受到伤害。 这样的话,自己就算是烟消云散,也会放心了。 胡萧萧抓紧了秦一弦的手。 可是没有办法。 胡萧萧知道,秦一弦也知道。 他们连自己都帮不了,当然也帮不了徐荣荣和楚祈。 历史加诸的惩罚,没有人能躲得过。 穿越本身就是一种错误,胡萧萧在失去女儿之后懂了,徐荣荣则在失去爱人之后懂了。 可是胡萧萧想,历史应该不会太残暴吧。 自己虽然失去了秦宜,可是到最后,历史上的秦宜,不是还是得到了幸福吗? 那么徐荣荣,也不会真的失去自己的爱人吧。 胡萧萧也不知道,空有一副皮囊的爱人,还算不算是爱人。 秦一弦拉住了胡萧萧的手,生怕她又想起秦宜来,徒增伤感。 “荣荣,抱抱。”于未来忽然绽开了一个笑脸,朝徐荣荣张开了双臂。 徐荣荣吸了吸鼻子,似是要哭。 于未来抱住了徐荣荣,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她的耳边说道:“荣荣,别伤心,你好好的。”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没什么的。 徐荣荣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希望自己不要哭出来。 就在此时,忽然有个人推门进来。 于未来背对着门口,是徐荣荣先看见了楚清歌。 徐荣荣抱住于未来的那只手忽然收紧。 她生怕于未来会就此消失。 楚清歌的脸抽动了两下,看起来有几分不自然。 “荣荣,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楚清歌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去。 那个于未来,到底有哪一点比得上自己? 而且!明明是徐荣荣的穿越!徐荣荣犯的错,为什么后果要由自己来承担?! 楚清歌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恨。 于未来在不停地颤抖着。 楚清歌又往前走了两步,他此刻恨不能掐死徐荣荣和于未来。 秦一弦和胡萧萧也像是绷紧的弓弦一样,紧紧地盯着楚清歌。 楚清歌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如果徐荣荣爱上了于未来,那么自己此刻就该烟消云散了。 可是自己还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那就说明,徐荣荣没有爱上于未来。 自己还有机会。 楚清歌朝徐荣荣伸出手去。 “荣荣,过来,你听我给你解释。”楚清歌轻轻扬起一个笑容。 徐荣荣盯着楚清歌的眼睛看。 他真的和楚祈很像。 但是他不是楚祈。 自己的阿楚,才不会这样毫无感情地看着自己。 于未来又收紧了一些,徐荣荣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于未来趴在徐荣荣的耳边,轻声说道:“荣荣,永远都不要悲伤。” 徐荣荣像是被谁狠狠地打了一下,她紧紧地抱住于未来,不让于未来动弹。 可是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拗得过一个男人。 于未来掰住了徐荣荣的身子, 在原地打了个转,看向了楚清歌。 “好好对她。” 于未来虽然知道多半没有什么用,却还是嘱咐了楚清歌一句。 其实于未来更希望,徐荣荣还是不要喜欢楚祈了才好。 离开楚清歌,去找一个更好的,爱她的男人。 就在于未来的眼睛和楚清歌的眼睛对上的同时,徐荣荣的怀抱忽然松了一下。 她紧紧抱着的于未来,忽然变成了一道金光,朝着楚清歌呼啸而去。 徐荣荣拼命地想要抱住于未来,却只是徒劳。 楚清歌想要逃开,可是却狠狠地被于未来化成的金光,给砸了个正着。 徐荣荣摊开的双手只握住了一把空气,旁边的胡萧萧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旁边的秦一弦却还是在看着楚清歌。 楚清歌被于未来化成的金光给砸了个正着,往后踉跄了几下,然后扶住了墙壁。 似是有点迷糊。 徐荣荣缓缓地蹲下身去, 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才好。 没有了于未来,楚清歌也不是楚祈。 一时间,四个人都是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楚清歌忽然睁开了眼睛。 胡萧萧眼看着他朝徐荣荣走了过去。 胡萧萧想要起身拦一下,却被秦一弦攥住了手腕。 “荣荣。”楚清歌在徐荣荣的身后,轻轻唤了一声。 他伸手,搭在了徐荣荣的肩膀上。 徐荣荣忽然一愣,扬起了头来,对上了楚清歌的眼睛。 不,不是楚清歌的眼睛,是楚祈的眼睛。 这双眼睛,徐荣荣简直太熟悉了。 在北燕的时候,她曾经抚摸过这双眼睛无数次。 阿楚,是阿楚回来了。 徐荣荣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楚清歌。 “阿楚,是你吗?”徐荣荣抽泣了两下,死死地搂着楚清歌的脖子。 楚清歌轻声一笑,也抱紧了徐荣荣。 似是在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遇见了水,似是干涸的土地上成长的幼苗终于接住了一滴春露,似是瓢泼大雨中海上的小船看见了岸边,似是千年的望夫石终于盼到了归人。 似是和自己的爱人,久别重逢。 楚清歌紧紧地抱住徐荣荣,徐荣荣亦是紧紧回抱。 “荣荣,是我。”楚清歌趴在徐荣荣的耳边,轻声说道。 和楚清歌完全清冽的声音不同,和徐荣荣说话的时候,楚祈的声音里,总是清冷之中带着几分宠溺。 是他,是阿楚,是自己的阿楚。 徐荣荣趴在楚清歌的胸前,终于哭了出来。 旁边的胡萧萧也松了一口气。 历史永远都不会太残酷,他只是想让你记住,不要擅自去更改,那些本不该由你更改的事情。 历史的车轮不该倒行,所有妄图跳跃回去的人,都会被他狠狠碾过。 徐荣荣抱住楚祈,像是抱住了自己一生的希望。 楚祈和徐荣荣两个人紧紧相拥了好长时间,方才松开。 在看见胡萧萧和秦一弦的时候,徐荣荣还有点不好意思。 旁边的楚祈倒不是很在乎,他本来不喜欢生人,但是刚刚于未来的记忆,楚祈也算是拥有,所以对胡萧萧和秦一弦,也没有很大的敌意。 “谢谢你们。”徐荣荣还是拉着楚祈的手,像是害怕他会忽然消失一样,对着胡萧萧和秦一弦轻笑了一声。 “是我们要谢谢你才对。”胡萧萧弯着眼睛笑,看了秦一弦一眼,秦一弦亦是点了点头。 徐荣荣觉得有点奇怪,但是看着胡萧萧笑起来的样子,徐荣荣还是觉得无比的眼熟。 “你……”徐荣荣刚刚开口,又赶紧摇了摇头,“不,不可能。” 应该只是相像而已吧…… “怎么了?” 胡萧萧又笑着问了徐荣荣一句。 实在是太像了……徐荣荣不由得觉得有点奇怪。 刚刚,她还和自己说了那些话……徐荣荣的心头陡然动了一下,“难不成,你也是?” “恩,”胡萧萧点了点头,“秦宜,是我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徐荣荣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自己会觉得,她们两个这样像。 旁边的楚祈很明显有点尴尬,一张脸冷冷的,扳起来不苟言笑。 徐荣荣是因为秦宜才从城楼上跳了下来,不过好在,自己还是和徐荣荣重逢了。 楚祈想,那就让过去的事情过去吧,反正秦宜又不在这里,自己也没办法报复她了。 当初,也算是自己有一点对不起秦宜吧…… 心里这样想着,楚祈的表情又尴尬了一点。 一定是因为于未来跑进来了的缘故,从前的自己,才不会承认错误呢…… 楚祈抓紧了徐荣荣的手。 “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徐荣荣朝着胡萧萧笑了一下,说道。 没想到,自己没能来得及和那个小丫头做成朋友,倒是能和她的母亲遇见。 胡萧萧亦是笑着点头。 四人没坐多久,胡萧萧想着徐荣荣和楚祈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就和他们告了别。 胡萧萧挽着秦一弦的胳膊,走在徐荣荣和楚祈的前头。 胡萧萧清清楚楚地听见徐荣荣在后面问了楚祈一声:“阿楚,我问你个事情啊?” “好。”楚祈清清冷冷地应下,却明显带了几分笑意。 “你现在,到底是十几岁,还是三十岁啊……" 徐荣荣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很重要的,自己到底是不是老牛吃嫩草了啊! 胡萧萧忍不住笑了一声,回过头去看徐荣荣。 徐荣荣靠在楚祈的身上,拉着他的胳膊撒娇。 楚祈低头看徐荣荣,满眼都是宠溺。 看见了胡萧萧看自己,徐荣荣还朝她吐了吐舌头,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真好,这一场相遇,我们谁都不曾辜负谁。 胡萧萧挽住了秦一弦的胳膊,也是轻轻靠上了头去。 后面的徐荣荣甩着楚祈的胳膊,撒着娇问道:“你倒是说啊!” 全文完。